《作为一个皇后》 第1章 楔子 在宣誓结婚的前夜,凌苍苍在梦里看到了这样的画面……巨大又血红的天幕悬挂在她的头顶,热浪仿佛有质感一样不断扑打在她的脸上。 机械的轰鸣和枪炮声不停在耳旁响起,螺旋桨发动时带动了地面的震颤,以及爆炸掀起的声浪和气流。 身旁还有哀嚎和哭泣的声音,血腥的夹杂在风中,送来绝望的味道。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开始出现万道光明,纯洁又温暖的白色光芒笼罩了大地,出现在光芒最中央的,是一个纯白色的机体。 纯白色却又散发着绯红光芒的人形机甲,流畅优雅的线条犹如来自于古代的雕塑艺术品,却又充满着金属的力量和质感。 这是“王风”,伟大的“王风”,独一无二的“王风”,最高的战神,王者的象征。 然后,那座传奇又兼具象征意义的机甲从天空中飘然降落,轻盈地单膝跪地,动作优美地抬起前臂,混合了机械音和真人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亲爱的,嫁给我好吗?” 凌苍苍彻底凌乱了,她跳起来激动地喊:“求你看看周围好吗?在打仗!在死人!求个屁的婚!你会不会救人!救人!!!” 然而无论她如何呼喊,面前的机甲就是岿然不动,甚至自动开始播放圣洁激昂的婚礼进行曲。 于是就在凌苍苍激动到声嘶力竭的时候,她终于被放在床头的个人终端器里播放的婚礼进行曲吵醒了——联邦政府很贴心,在公民预约了结婚登记的清晨,会把终端器的闹钟音乐自动设置成婚礼进行曲。 凌苍苍忍了几下,终于没忍住,抓起床头的终端器,奋力摔到了对面的墙上,随着“嘭”得一声,本来就已经颇有年头的老款终端器,终于摔得四分五裂,彻底报废了。 坐在床上蓬头垢面一脸黑线的凌苍苍,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那个装逼犯!” 第1章做个挂名皇后好难 四个月后,凌苍苍坐在首府特区第五警局附近的咖啡馆里,喝着她的早餐咖啡,并趁着工作前的悠闲时光,打开随身多媒体终端的投射屏幕,随意翻阅今天的社会热点新闻。 廉价却香醇的咖啡滑过喉咙,屏幕上那些鸡飞狗跳也让她不由自主舒展了身体。 如此美妙惬意的清晨,她愿意用500联邦币的在线购物卷去换。 然而,随着邻座同事的一声惊呼,她转过头就看到高悬在咖啡馆正上方那个大屏幕上,某张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的脸。 接着她忍不住“噗”了一声,将满口咖啡喷到了餐桌和手机上。 那是联邦的皇帝陛下,正在几个时区外的地球能源会议上做着晚宴开场致辞,那种温柔磁性到根据皇帝陛下死忠粉丝团的说法是“超越了荷尔蒙的原始吸引,美妙如同音乐”的声音,也随着扬声器传遍了咖啡馆的每一个角落。 于是在场的所有女性,都几乎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看,整齐划一透着点没骨气,而男性……也有接近一半齐刷刷放下手头的事情去看了。 凌苍苍失态喷咖啡的动静都没影响到她身旁坐着的实习助理警员张离歌,她那张娃娃脸瞬间都开始发光,一双大眼睛里更是写满了迷恋和崇拜:“陛下今天也好帅啊。” 凌苍苍无语着扯了张餐巾纸擦嘴顺带擦终端器,默默在心里吐槽:再帅也天天出现在各种新闻和街头大屏幕上,看也看腻味了好么? 她仔细的擦完终端器,才默默松了口气,总算是最新防水款没坏掉,不然工资供房贷就够紧张了,多媒体终端又贵,再买个新的她得破产。 料理完自己的个人资产,她才抬起头看看那个被大屏幕放大到几乎能看得清毛孔,却依然完美到无懈可击的脸。 皇帝陛下本人的容貌不仅仅是一个帅可以形容的,五官完美、气质优雅,明亮又深黑的瞳仁和精致的薄唇边无时无刻不带着的微笑,更是让他极具亲和力和个人魅力。 哪怕在人类基因进化到现在,整容科技更是精湛且无后患的时代,这张纯天然的脸也惊为天人,再配合那种修长挺拔的身高体型,简直无往不利。 要不然全球也不会有那么多女性甚至男性为他疯狂,在女性公民里90%的支持率更是高到可怕。 张离歌终于花痴完了陛下的容貌,转头看看身旁的同事,想起来点什么:“说起来凌警官好像对皇帝陛下不感冒啊,难道你是那百分之几?” 根据精确的统计数据,皇帝陛下在女性公民间的支持率一直徘徊在90%-95%之间——总有些女性比较特立独行。 公民的言论自由,如此选择当然无可厚非,于是这部分人被戏称为“女人里的百分之几”,没有任何贬义性质,只是一个概括,她们也这样自称。 凌苍苍毫不客气地呵呵了一声:“靠脸治国的政客而已,不值一提。” 身为皇帝陛下的死忠粉,张离歌连忙为偶像辩解:“不不不,皇帝陛下不是个政客,他很热心公益和慈善!即位后也推动了许多新的社会福利措施,本人还是救死扶伤的心外科医生,并且亲临医院为病人做过手术,挽救过生命!这么棒的精神领袖!我从他身上得到了很多温暖和能量!” 凌苍苍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一边收拾自己的随身物品,一边例行检查了一下自己腰间的配枪,并没有继续说点什么来打击这个热情天真的小女孩。 公益慈善,不就是很多政客喜欢拿来作秀的东西吗?社会福利,原本就不差啊,改了后也没见得好多少。 至于去医院给病人做手术,更是笑话,做手术每次都全球跟踪直播,考虑过病人的隐私吗……好吧那个患了先天性心脏病的小女孩笑得很开心,用手去摸皇帝陛下英俊温柔的脸,还有那个拿低保的老人家也感动得热泪盈眶。 百分之几里的凌警官站起身来,抬手潇洒地将腕表式的终端器扣在自己手腕上,材质优良又轻薄的终端器稳稳贴合上去。 她招呼身旁的小助理:“还差十分钟上班,走啦。” 悬浮飞行器到达几百米外的第五分局大楼也就是片刻的事,将警用的飞行器挺好,凌苍苍就带着小助理进去上班。 她隶属于首府特区的第五警局,分属重案组,调查得是辖区内最恶劣残忍的犯罪行为,重案组的十三个警探里,她是最年轻的一位,年仅21岁。 如此年轻的重案组警探,在整个联邦都属于凤毛麟角。 虽然现代教育体系已经可以让公民在18岁之前就完成全部教育内容并获准进入职业生涯,但由于青少年无法避免的局限性,比如生长激素的持续影响等等,很多人还是会选择在二十三岁之前继续留在学校学习更多的科目,或者干脆进行漫无目的修学旅行。 像她这样一毕业就立刻供职的人本来就不多,更何况她还在三年间因为超高的破案率得以进入精英云集的重案组,简直就是青年人中的职业楷模。 只比她小了几个月的张离歌也非常崇拜她,进到两人专属的办公室后,就按照惯例给她泡了杯花草茶,并将自己的手持工作电脑打开,给凌苍苍提醒今日的工作事项。 首府特区的犯罪率本来就不高,上一个案件还被凌苍苍以一贯的高效率侦破了,所以今天基本也就是一些日常公务。 一般都要由警探本人填写的各种表格,各种签字事项等等。 凌苍苍听完,就知道今天又是可以光明正大摸鱼的一天,就一挑眉毛,把那些繁琐的表格公文推给张离歌。 认真负责的实习助理不疑有他,立刻就干劲满满地去做事了,还孜孜不倦勤学好问,时不时会向凌苍苍提一些问题。 有人白给自己干活儿,凌警官当然开心,回答疑问也非常温柔耐心,在张离歌这种纯真的少女心里,她的形象又高大了一层。 然后打开自己的工作电脑,凌苍苍偷偷摸摸地点了几个文档出来。 是的,敏锐犀利、冷静理智的天才警探凌警官,有个不为人知的隐秘爱好,那就是看小说。 还是那种缠绵悱恻,男女主角为了一件小事就翻来覆去虐上对方几十万字,最后再哭着拥吻和好,为了罗曼蒂克可以罔顾一切逻辑的爱情小说。 这一天果然风平浪静,和平的首府特区没有谋杀也没有其他恶劣的犯罪事件发生。 直到临近下班,她还躲在电脑屏幕后神色变幻无常,完全沉浸在男女主角的爱情世界里□□。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是同组的警探慕颜笑呵呵地推门进来:“苍苍,下班一起去喝一杯?” 第五警局旁边有间酒吧,警探们经常会在下班后过去喝一杯聊一聊,排遣工作压力。 凌苍苍这种干活的时候勤奋犹如疯狗,玩起来也如脱缰野狗一样的人物,向来是酒吧小分队的主力。 但今天她还惦记着没看完的这本小说,就清了清自己因为感动都有点嘶哑的嗓子,抬起头用瞬间恢复了从容的表情说:“哦,今天有点累,准备回家泡个澡。” 慕颜有些不可置信地张了张眼睛,笑着跟她比了个手势:“好吧,那明天一起?” 凌苍苍笑眯眯地答应了,然后再守着时钟等下班,立刻就收拾了东西,打包好电脑,动如脱兔般开着飞行器回家。 第2章 她的住所在距离闹市区有几公里的居住区,安全无忧的社区保护系统,平和恬静的自然风光,都是她选择在这里买房子的主要原因。 她卖下来,并且用工资辛辛苦苦还贷的这栋房子占地有两千平方米,独栋的小房子四周还有大片花园,被智能机器人管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种满了花草树木,看起来特别温馨。 这样的房子不算奢华,经济压力也是她作为一个工薪阶层可以承受的,毕竟整个首府特区才只有几十万常驻人口,土地面积还是比较宽裕的。 在这个年代,地球已经经历过人口大膨胀时期和能源枯竭时代,还有随后的经济大萧条以及绝望导致的持续低生育率时代,现在全球人口才不足3亿,还不如地球人口鼎盛时期的三十分之一。 凌苍苍学习历史的时候,一想到这个不大的星球上曾经密密麻麻地存在过近百亿的人口,就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将飞行器停在外表爬满了藤蔓植物的停车库里,凌苍苍出来沿着林荫小路回自己的小窝。 满脑子都是那本没看完的小说,她就没注意到自己房子的前门那里悄无声息地降落下来一辆带有隐形功能的飞行器,伪装解除、舱门打开,里面走出来一道身影,几乎和她同时进入到了房子里。 最新型号的超静音隐形飞行器很快又恢复伪装,神不知鬼不觉地飞向了空中。 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凌苍苍走进自己家里,满心思盘算着先给自己倒上一杯葡萄酒,再放上满满一浴缸热水,最后拿着手持电脑去边看小说边泡热水浴,简直不能更快活。 然而当她走入客厅,抬头看到沙发旁站着的那个人,一个激动,差点没把手里的包劈头盖脸砸过去。 警校里满分通过的体术不是骗人的,她瞬间矫健地跳开一步,神色略显扭曲地看着那个人说:“shit!你怎么来了!” 笑得温文尔雅的那个人丝毫没在意她出言不逊,反而微笑着说:“苍苍,你果然每天都这样充满活力。” 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充满活力”就等同于“行为粗俗不够高尚”,凌苍苍的表情又微微扭曲了下。 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早上发表致辞的时候穿的那身白色礼服已经被换下来了,换上了更加日常的款式,但却依然是剪裁合体、面料精致,将那个宽肩细腰的身材衬托得更加流畅优美。 一头标志性的乌黑长发倒是仍旧用丝带束成一束,垂放在一侧的肩膀上。 凌苍苍看着这个随时随地都能美成一道风景的人,几乎用整个身体在诉说“这里不欢迎你”,神色也嫌恶又戒备:“见鬼,你早上不还在东一区吗?” 那人还是不受她影响地温和微笑着:“超音速飞行器从东一区回来也只用两三个小时而已。” 凌苍苍“呵呵”笑了一声:“就算回来了,您能从繁忙的国事中抽出时间来拜访,倒是闲得很。” 她话音刚落,眼前的人就微微蹙起了秀挺的长眉,修长的手指也轻按在了胸前,唇边笑容微凝,眼底也恰到好处地添上了一抹疲倦:“抱歉……今天早起过去出席宴会,胸口有点发闷。” 凌苍苍无声地抽抽嘴角,只能认命地走过去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来休息,还命令机器人管家倒上一杯温水送过来。 不是她心软,是让联邦皇帝在自己家里发病这么大的责任她实在不想承担。 没错,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早上刚在大屏幕上出现过,并且在她回家的路途中也从街头的屏幕中看到过致辞回放的皇帝陛下。 就算对他的容貌用过多少溢美之词,也抵不住真人站在面前时那种震撼感,有些人就是天生的自带光晕,强行跟周围的画面区分画质。 可惜凌苍苍天生对这种美貌拥有超高的抵抗力,她也在沙发上坐下来,还是跟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看他用品茗的姿势喝了两口温水,她才开口说:“好点没有?” 对她这种分明只是义务的询问十分受用一样,皇帝陛下唇边的笑容都温柔了许多:“坐下休息就好一些了,苍苍,谢谢你。” 凌苍苍看了看他,没说话就上楼去换了家居服,再回来整个人都懒散了许多,漫不经心地说:“保重啊陛下,全联邦的女性们都等着您的下次出镜呢。” 也不在意她这种暗讽,他笑了笑说:“苍苍,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凌苍苍沉默了一阵,在对方的柔和目光下败下阵来,硬着头皮说:“萧焕。” 没办法,眼前这个人不但是联邦皇帝,还是她法律意义上的合法配偶,虽然这个信息被政府系统的最高权限设置隐藏了,其他人查看她的资料,也只能看到“已婚”两个字,并不能看到配偶的姓名。 关于这段目前而言还是纯粹名义上的婚姻,凌苍苍每当想起来就一阵崩溃。 在她的官方资料上,“生父”这一栏也是设置了隐藏的,她十八岁成年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解除跟自己父亲的关系……要不是成年前必须有一个合法监护人,她早就这么做了。 即使在她十八岁之前,她也一整年才会跟父亲见上一面,所以除了学校高层可以查看她的资料,在她当年的同学中,也没有人知道她的父亲和监护人是目前的联邦首相凌雪峰。 在这个君主立宪制的联邦政府中,首相的实权说大很大,但也必须接受大法官和议会的监督,另外还有来自于皇帝的命令。 联邦皇帝虽然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一个象征意义上的存在,但却把军权牢牢捏在自己手中,历任军方首脑不仅无一例外需要皇帝的亲自任命,还直接听命于皇帝陛下本人。 虽然地球已经和平到一百多年没有发生过战火,但武力始终是个有着巨大威慑力的存在,政府无论怎么扑腾,始终都得保持对皇帝的敬畏。 更何况不仅萧焕是个“靠脸治国”的皇帝,历任萧氏的皇帝一个个都外形出众,再加上都是高超的演说家和作秀大手,民众支持率一直高得惊人。 萧焕的父亲,已经退位跑去云游世界的前德纶皇帝,就因其风趣幽默的言谈举止和略显浮浪却又始终保持着绅士风度的花花公子作风,意外的得到更多男性公民的赞赏。 当年他还在位的时候,女性公民的支持率低于萧焕,男性公民支持率可要高上10个百分点左右。 凌苍苍在十岁左右就脱离了当时还是在野党党魁的凌雪峰,跟自己的外婆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来她始终在首府特区生活,却一步都没再踏入过凌家那栋豪华的房子,在她十八岁之后,也只是在外婆的葬礼上跟父亲匆匆见过一面,后来就再也没有联系。 直到半年前,凌雪峰突然造访她的家,拉下了首相的面子,近乎声泪俱下地跟她说,他在党内的支持率持续下降,忠心耿耿的心腹都被对手拉过去了,眼看连任都成问题,实在不得不出此下策。 凌雪峰的下策,就是让凌苍苍和萧焕结婚,换取皇帝的支持,这件事甚至可以秘密进行,只要他得到皇帝作为后盾,对手什么的都不成问题。 联邦首相六年一任,最多连任两届,凌雪峰的第一个任期很快就要结束了,下一个任期对他来说的确很重要,毕竟卸任又在党内失去支持的前首相,政治生涯基本可以宣告结束。 而如果能成功连任,他不仅可以继续手握大权,还足足多了六年时间去巩固自己的地位,六年后他说不定就能扭转局势击败对手,即使卸任了还能继续在党内呼风唤雨。 凌苍苍听完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抓起手边的东西,一下糊到凌雪峰那张依旧英俊潇洒的脸上去,按照她的说法是:人类社会都发展到这阶段了,居然还能有父母包办婚姻这种陈旧的事物存在。 当然人类社会无论发展的什么阶段,只要还存在婚姻,利益联姻这种事情就不会消亡。 凌苍苍原本不打算理会凌雪峰,奈何自己这个官瘾极大的老爹这次彻底舍下了老脸,闹着说如果凌苍苍不答应下来,他就绝食,反正首相没得做了,还要被当成落水狗打,他也不想活了。 凌雪峰还说到做到,真的就绝食了几天,几天后他的首席秘书都要跪在凌苍苍家门口求她救人了。 凌苍苍转眼看到自己老爹苍白着脸出现在新闻里,网络上还一度有首相罹患绝症的小道消息…… 就算再不靠谱,那也是自己亲爹,给了她一半染色体,难道真眼睁睁看着他要死要活? 凌苍苍最后也只能咬牙答应下来说,如果萧焕同意,那她就跟萧焕结婚。 她本来满打满算,觉得萧焕这种男人,断不可能为了政治联姻就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去娶一个压根没怎么见过的女人。 没想到现实彻底打垮了她引以为豪的判断力,萧焕不仅同意了,还非常大度地表示可以不对外公布这段婚姻关系。 皇帝大婚是个很隆重的事情,按惯例要举行那种全球直播的盛大婚礼,大婚后凌苍苍也要作为联邦皇后,每天陪着萧焕各处作秀。 他这么宽容大方,凌苍苍不由暗搓搓地想,为她考虑是假,为了不降低他在女性公民里的支持率是真吧。 毕竟他这种梦中情人一般的存在,对他无比死忠的女人中,有不少还是暗暗怀着灰姑娘情愫的。 他不仅年轻,还有个未婚身份,闲来无事做一下被他爱上,风光大婚带上王冠的美梦也好啊。 第3章 不管怎么说,就在四个月前,她跟萧焕在大法官的见证下,各自宣誓成为了对方的合法配偶。 她获得了位于黛郁城中,占地几十万平方米,内含小型湖泊,各种园林景观,据说有七个区域的建筑物,三百多间房子的皇帝长居地朱雀宫的女主人身份,萧焕也相应地分享了她这栋小屋。 在别人看来,一座皇宫跟一个小破房子,她当然是赚翻了。 但凌苍苍可不这么认为,这房子的产权人是她,还是她卖掉了和外婆同住的临街小屋,又辛辛苦苦攒钱,到现在还孜孜不倦还着房贷买下来的,是她完全用自己的钱和血汗换来的安乐窝。 朱雀宫女主人说起来好听,但那是受保护的历史建筑和皇室资产,她如果跟萧焕离婚了,连一块砖都搬不走。 但如果她跟萧焕离婚,按照婚姻法她是要把这个小房子分一半给萧焕的好吗? 这无异于是要割她的心头肉,一想到这里,她就把跟萧焕离婚她肯定会获得巨额抚养费,还有萧焕肯定不屑于跟她争这小破房子的事实都完全忽略了,一门心思地把萧焕当成觊觎她小窝的渣男,恨不得把他扫地出门。 奈何智能的房屋安保系统就是这么诚实可靠,萧焕凭借她合法配偶的身份,进出这里如入无人之境。 看着她还是盯着自己,脸上的厌恶和排斥都不屑于掩饰,萧焕就侧头轻咳了一声,而后对她微笑着说:“苍苍,宏青已经把飞行器开走了,我今晚还是要住在你这里。” 李宏青是皇帝专属侍卫队的队长,世袭伯爵,外界传说是体术大师,神枪手,还会开星际战舰打激光炮,简直威武神勇是战神一般的存在。 但凌苍苍跟他照过几次面,以警探的洞察眼光看,也就是个性格不错的贵族公子哥儿而已。 身为合法配偶,住在对方的房子里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于是结婚四个月,在凌苍苍只有在宣誓结婚那一天匆匆进出过朱雀宫一次的情况下,萧焕已经如此这般不请自来很多次了。 周末无事的时候,他甚至会找个理由在这里留宿两天。 就算平时,也时不时就来了,让李宏青把他放下来,借口没了交通工具,安然地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再被接走。 专门为皇帝本人服务的黛郁城距离首府特区不过几十公里,通用飞行器飞一趟也就十几分钟,更何况高速高性能的飞行器,路程完全不算是个负担。 他都住了不止一晚了,凌苍苍还能说什么,只能木然地说:“我让家务机器人做的晚饭是咖喱,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了。” 世人皆知皇帝陛下的身体不是很好,天生心脏有点毛病,食物上有很多禁忌。 原本按照医学发达的程度,换个人造器官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萧焕本人就有心外科医生执照,也不是一次给病人做移植心脏的手术了。 但怎么说呢,可能是萧焕有些倒霉吧,按照官方说法,他的基因有点特别,以现在的科技也无法培养出可以供他使用的人造器官,异体移植也会排斥。 如果是肾脏之类的出了毛病,还可以说服皇族内配型比较高的人移植一个给他,偏偏心脏每个人只有一个。 萧焕接受采访的时候曾经提过这个事情,说学医的初衷是为了自己的病,没想到后来发现这是一个更能帮助别人的技能。 大部分女人听到这里都立刻同情心泛滥,再看看他那张完美的脸上好像总透着点苍白,高挑挺拔的身型也总显得有些消瘦,顿时就眼泪哗哗了,好感度和死忠度蹭蹭往上涨。 后来需要他公开出席参与的活动略多一些,那些简直比亲妈还要关心他一点的粉丝们还会到处呼吁说不要累着皇帝陛下,让他好好休息。 每每到此时凌苍苍就会又一阵无语。 其实萧焕心脏上的缺陷并不严重,不影响成长发育,成年后也就是忌口一些食物,不能大量运动和过度劳累,外加尽量保持情绪平稳,平时跟健康的人没有任何差别。 然而即使如此,在这个受医疗技术发达带来的福利,身体不健康的人非常稀少的年代,正直善良如凌苍苍,还是不由自主会迁就一下萧焕。 比如现在,萧焕抿了下淡色的薄唇,笑笑说:“咖喱还好。” 凌苍苍就暗暗叹了口气,很有些憋屈地拿起手持电脑,重新给家务机器人下命令说多加两道口味清淡的菜,再来个鲜美的炖汤。 新鲜蔬菜都好贵的,她自己都不怎么舍得吃,凌苍苍一面对着电脑用语音下令,一面腹诽这么金贵的男人她可养不起。 身为一个警探,她可以在有必要的时候,把情绪和表情完美地控制起来,但这毕竟不是她本身的性格,而是训练所得,所以私下的时候,她的情绪几乎都写在脸上。 萧焕读出了她的想法,轻笑了笑说:“我可以转给你一些食宿费。” 朱雀宫中有专门负责打理皇室资产的财务府,但萧焕的私人财务好像是他自己处理的,想到他那一堆学位,凌苍苍也不觉得奇怪。 她稍微心动了下,又想到自己财政独立的信条,咬牙拒绝了:“不用。” 既然是在她的房子里,开销当然得归她承担,再说她想得到只要自己一松口,萧焕一定会转过来远远多于需要的金额,那还是变相地拿了他的钱。 逐条精细计算他的花费,再按照数目问他要钱这种显得很抠门的事情,她又做不出来,只得死要面子硬撑。 凌苍苍这种花钱死抠的人,在家务机器人方面却向来舍得下重金,她买的这款是价格颇为昂贵却好评如潮的一款,中餐西餐样样精通并且有接近专业厨师的水准——人工在某些顶级的享受上总是不可替代,再好的机器人也比不上真人厨师。 跟萧焕坐在餐桌前吃着晚饭,凌苍苍看着对方犹如在国宴上一般的优雅动作,注意到他吃的其实不多。 这当然了,朱雀宫里养着大批神乎其技的御厨,据说还有很多花式繁多在宫外都没有人会做的古传秘方。 简直是太腐败了啊,腐朽的统治阶级……凌苍苍想着,口水都要滴到碗里去了。 萧焕像是会读心术一样,抬头看着她,放下手中的竹筷笑笑说:“苍苍,我总过来却没带过什么东西给你,下次我来时让御膳房准备些食盒带过来吧。” 凌苍苍听到这里心花怒放,表面上却还要强自镇定装淡然,轻哼了声说:“好啊。” 萧焕看着她,不由轻笑了笑,声音也低柔下来:“苍苍,你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看他提到小时候,凌苍苍就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她小时候凌雪峰就是党魁了,和各路名流把酒言欢,出入朱雀宫也是很平常的事。 那时候在位的还是德纶皇帝,有妻有儿,政客们去拜访就喜欢也带着自己的夫人和孩子,显得自己很重视家庭,一家人其乐融融。 小时候凌苍苍就因为长得可爱,经常被凌雪峰当政治道具一样带到朱雀宫里,演天伦之乐的戏。 当成年人们谈天说地的时候,孩子们就会在专业保姆和皇宫服务人员的照看下一起玩成一团。 那时候还是皇太子的萧焕比凌苍苍大四岁左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同胞妹妹萧荧公主跟凌苍苍差不多年纪,他倒还真挺喜欢凌苍苍的样子,对她总是格外关注和有耐心一点。 凌苍苍却并不是很享受这种来自于皇太子的特别关注,因为萧焕出现的地方经常会有摄像机,她本来就不喜欢被拍。 尤其当她成年后,还能时不时在网络上看到当时自己穿着粉红色裙子跟在萧焕屁股后一脸讨好的样子,让她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 对了网上对这个幼年版的凌苍苍还有个昵称,叫“粉妹妹”,称呼她为萧焕粉丝团的早期成员,还有各种揣测她身世的帖子。 成年后变成了百分之几的凌苍苍,有数次想匿名冲到网络社区里高喊:“我就是粉妹妹,不要再提我了,我早就脱粉了!” 可她不敢,怕被萧焕的粉丝围攻,那战斗力是着名的彪悍,更何况就算她说了也几乎没有人信。 萧焕现在提起来,却像是对那时候的事情很怀念一样,一双深瞳中都添上了柔和的笑意:“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那么可爱。” 凌苍苍沉默了一下,然后说:“认真来说,你不需要因为这段婚姻关系来刻意跟我搞好关系。哪怕将来我们真的离婚了,我也会选择悄悄结束,一定不会让外界知道你曾经有过一段这样的婚姻的,不会影响你的公众形象。” 萧焕也没说什么,就是微笑听着,等凌苍苍说完了,才点头说:“苍苍,我对你做的事,说过的话,并没有刻意。” 凌苍苍默然地盯着他,不得不承认德佑皇帝陛下确实是有靠脸治国的资本,就他这么专注看着你说话的时候,但凡心智稍微不那么坚定点的,早就沦陷了。 可惜凌苍苍的心智一直很坚定,要不然也不会是那百分之几,她只当没听到,低头继续默默地吃自己的咖喱。 萧焕也很识趣地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低头继续慢条斯理地吃东西。 第4章 晚上睡觉,他们还是要睡在一张床的。 没办法,凌苍苍买这个房子之初,就没打算跟任何人分享,也没打算邀请客人过来住,所以哪怕连书房、健身室、游戏室都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件只铺了厚厚地毯,专供她闲来无事滚过来又滚过去的房间,就是没有另一间卧室,当然也没有另一张床。 凌苍苍又不能赶联邦伟大的皇帝陛下去睡沙发,就只能跟他凑合躺在一张床上睡觉了,当然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各自占据大床的一端。 看萧焕确实有些疲倦的样子,凌苍苍还很好心地让他先去洗了澡,两个人各自上床。 本来凌苍苍是喜欢在睡前看点言情小说催眠的,但萧焕就在另一边躺着,她总不能抱着手持电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弄得自己好像脑子出了问题一样,只能勉强忍耐。 这也是凌苍苍讨厌萧焕过来的另一个原因,结了婚就可以明目张胆占用对方的私人时间,侵犯对方的隐私,这太讨厌了。 她关了灯转过身用背对着另一侧的人,努力放松自己进入睡眠,然而这个时间对于睡觉来说确实略早了点,她还是翻来覆去地换了几个姿势,在心里又暗暗诅咒了萧焕一通。 在她又翻了一个身之后,那一端的萧焕轻声开口说:“苍苍,你抽空可以去凌先生那里看一看他。” 萧焕就读的那所专供皇族和贵族读的大学,凌雪峰是教授,所以他总称呼凌雪峰“先生”。 他倒真像一个普通的丈夫一样,开始替她考虑改善家庭关系了,凌苍苍轻哼了声,并不打算接话。 萧焕也就没继续说了,等凌苍苍又辗转反侧了一阵,黑暗中他轻叹了口气说:“苍苍,要不要抱着我?” 凌苍苍悄悄瞥了瞥嘴,隔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在他身侧找到一个好位置,然后舒了口气,环抱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胸口。 不是她没骨气没自觉,是一个人躺床上很好睡着,另一个人躺在另一边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小时候她总跟妈妈和外婆睡觉,床上有另一个人的时候,不抱着对方她完全睡不好。 所以萧焕来了之后,渐渐的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他倒是识相得很,第一天被睡着后无意识的她抱住后,第二次他就主动提出来可以她可以抱着他入睡了。 好在萧焕的修养和骄傲不允许他未经对方允许就动手动脚,于是凌苍苍还真挺受用的,就像多了一个人肉大抱枕一样……把他当外婆用也还不错。 萧焕用了她的沐浴液,身上的味道理应和她一样,但却总有些清爽的味道从他身体上透出来,凌苍苍抱着他,又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更舒服,不由想,那些他的粉丝一定不知道,皇帝陛下的手感和味道也是一流。 凌苍苍很少做梦,今天她却做了一个,梦里她和萧焕住在雕梁画栋的古典宫殿里,殿宇样式很有些像朱雀宫,却又有很大的不同。 梦里面她好像很爱萧焕的样子,目光总是追随着他,他好像也很爱自己,那双深瞳里温柔宠溺,光看一眼就觉得幸福得不得了。 然而这么美好的梦境,她却总莫名觉得有些悲戚,好像只要把目光转开片刻,眼前的这个人就要消失了一样,但她又承受不了这种失去,那种让心脏都紧缩起来的疼痛感,全都是因为他。 她一面做着梦,一面还能分出神来吐槽:看吧,这就是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一个人身上的后果,干嘛非要如此呢?爱情就是这么个愚蠢的东西啊。 接着她就一边吐槽一边在身旁传来的压抑闷咳声中醒了过来,她意识到咳嗽的声音来自于萧焕,就忙撑起了身体。 他还保持着一只手环抱她的姿势,却把脸侧向了另一边,空着的手也按在唇上闷闷地轻声咳嗽。 此时已经是凌晨了,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线里,凌苍苍注意到皇帝陛下的脸色显得非常苍白,甚至连薄唇都失了血色,整个人都快要融入到白色的床单里去了。 凌苍苍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但也能反应过来他大概是心脏不舒服了,忙在床上跪坐下来,将他半扶起来保持呼吸通畅,然后献出来自己的肩膀让他靠着,问:“需不需要我联系御医团?” 萧焕倒是毫不客气地将身体的重量都移到她肩上靠着,竟然说:“不用。” 凌苍苍很想提醒他就算自己目前是联邦皇后的身份,但万一他真有点什么,光罔顾联邦皇帝身体状况,没有做出相应的抢救措施这一项,都够她被大法院起诉吃不了兜着走了。 就在她盘算着干脆不用理会他,直接呼叫御医团的时候,萧焕的身体轻颤了颤,胸前的起伏也更大了些,接着侧头轻咳了声,唇边滑下了一道鲜红的血迹。 凌苍苍觉得脑袋里“嗡”了一声,意识到自己可能摊上大事儿了,当下就不管别的了,倾身就要去够放在床头的终端器。 萧焕再次有读心术一样,抬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又轻咳了咳,接着低声开口说:“事实上……我有一件事情,想委托你处理。” 凌苍苍本着不跟病人较劲的原则,用瞪大的眼睛向他表示:现在不是说这个事儿的时候,求你放过我,我还有房贷要还,不能就这么被警局开除。 看着她的表情,萧焕竟然有心情先轻笑了声,而后才又说:“苍苍……请你吻我一下。” 凌苍苍知道此刻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虽然她喜欢看那些完全没什么逻辑的言情小说,但那也并不代表她在现实中也可以理解那种没逻辑的逻辑。 皇帝陛下,您这是要玩什么浪漫啊?缠绵致死?我今天一定是醒来的方式不对,我可以继续装睡吗? 看她一边变幻着表情,一边还是没有丝毫动作,萧焕干脆自己努力倾了倾身体,捧住她的脸带向自己,然后把薄唇印了上去。 他的唇齿带着点微凉的意味,不仅贴上了她的唇,他还稍稍用舌尖将她的牙关温柔地顶开,送了一点东西进去。 微苦的味道在味蕾上弥散开,凌苍苍意识到那是他口中残余的鲜血的味道,意外地没有觉得恶心。 显然这番动作对于此刻的萧焕而言有点勉强,做完了后他就放开她,又重新靠到她肩膀上微微喘息了一下,才有力气开口:“这种味道……有没有什么异常?” 凌苍苍用舌尖回味了一下,点头肯定地说:“这不是唾液和血液的味道,里面还混合着别的东西……有可能是动物性毒素。” 这是她在警校里学习到的,虽然检测技术很发达,但那都需要实验室支持,在复杂多变的办案过程中,警探本人最好也要有一些其他更简便的判断方式,嗅觉和味觉是最好用的。 别说人的血液了,其他□□她在警校也都尝过,还有更多五花八门的奇怪东西。 萧焕轻勾了唇,好像对她的判断能力很满意:“是的,这来源于在我心脏中盘踞的毒素,目前没有任何手段能把它分离出来,它也融入了血液,所以更换器官也无法解决。” 凌苍苍思考了片刻,提出了新的问题:“可是官方的说法是你基因特别,无法更换器官。” 萧焕笑了笑摇头:“怎么可能,只是个说辞而已。” 好吧,凌苍苍这个非医学专业的还真信了这种说法,当他真的是基因变异的超人类。 凌苍苍是一点就透的聪明人,听到这里就问:“你想让我帮你调查关于你心脏里这种毒素的事情?” 萧焕点了点头,目光中不无赞赏:“的确是。” 凌苍苍又有了新的问题:“不是有隶属皇帝的特别调查局吗?为何选择我?” 萧焕用一种“你怎么突然又傻了”的目光看着她:“能够在我心脏中植入毒素,并不是普通人能够完成的。” 凌苍苍恍然大悟,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尴尬,她本应该想到的:如果不是因为身边的人信不过,萧焕怎么可能找她一个外人去做这个事情。 她随即又提出了更多的问题:“这种毒素是什么时候进入你体内的,像官方的说法一样,是从出生起?” 萧焕摇了下头,却又勾了唇角:“你要想知道更多的细节,需要先答应下来参与调查。” 身为一个天生的警探,凌苍苍的好奇心远大于普通人,她这个时候已经完全被案情吸引了,不接着查下去就像百爪挠心一样难受。 涉及到皇家辛秘的投毒案,毒素本身还非常神秘罕见,并且连续很多年都没有人能够侦破,以至于皇帝本人也只能辛苦掩盖事实,光想一想整个人都要精神了好吗? 萧焕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大半会答应下来了,接着又加重了筹码:“你如果能调查清楚这件事,我可以给你颁发奖章,并且写亲笔信推荐你进入联邦调查局特别科。” 联邦调查局特别科,那简直是所有警探梦寐以求的组织和奋斗目标,他们只有七到八个调查员,配备有最先进的飞行器,最优秀的专门实验室和研究人员。专门调查全球最疑难最离奇的案件,拥有超高的调查权,所到之处,一切申请手续和政府公文都大行方便。 那是精英中的精英,警探中的警探,光是进入那里,就是许多警探梦寐以求的机会。 相比较于大部分时间都闲置的皇帝特别调查局,那里才是真正的天堂!也是凌苍苍职业生涯的最高追求! 凌苍苍觉得自己激动的心跳都快要控制不住了,她也不打算掩饰自己的兴奋,但试图跟萧焕周旋:“如果我能把这件案子破掉,我要你跟我解除婚姻关系。” 显然这件事情对萧焕来说至关重要,毕竟那关系到皇权的稳定,还有他的生命,所以他没有犹豫就微笑着答应了:“可以考虑。” 如果不是还抱着他,凌苍苍会忍不住跳起来欢呼,萧焕倒是很淡然地看着她微笑,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那时候……你还想和我离婚的话。” 可惜已经完全处于亢奋状态的凌苍苍根本没在意他说了什么,接着萧焕看她稍稍冷静一些,就又说:“你可以申请一到两名调查助手或者搭档,我会以让宏青用他的权限秘密协助你们。” 他接着补充了一句:“当然要从所有和朱雀宫毫无关系里的人选择。” 这还不简单,凌苍苍身边几乎所有的人都和朱雀宫以及贵族皇族什么的毫无关系,她毫不犹豫地就点了两个人:“我在警局的助手张离歌,还有同组的警探慕颜,他们都是靠得住的人。” 萧焕笑着答应下来,凌苍苍低头看到他唇边还残留着的血迹,到底是看不过去,从床头扯了一张纸巾托住他的脸帮他擦去了。 低头打量他现在还是有些无力地靠在自己肩上的样子,她倒是挺满意:“我说皇帝陛下,你现在看上去倒是比你在大屏幕上装腔作势的时候顺眼多了。” 第5章 萧焕倒是说到做到,而且效率很高。 李宏青过了没多久就过来接他,然后在他跟李宏青交待了几句后,李宏青立刻就联络了几个人。 没到工作时间,凌苍苍就接到一个电话,里面是她的直属上司第五分局的警监,警监通知了她暂时不必到办公室报到,全力协助皇帝亲卫队执行特别任务。 当然和她一起被抽调协助的还有张离歌和慕颜。 背后有联邦最高统治者撑腰,简直有如神助,凌苍苍也想过了,萧焕是没可能专门设置这样一个局来坑她的,实在动静太大了,得不偿失,他老人家还亲自在她面前表演一次咳血。 更何况如果萧焕真的打算坑她,那她也确实没有和最高权力者抗衡的能力,不如就姑且听之信之。 安排好人员后,她又让李宏青弄一些调查需要用的设备过来,比如投影仪和原始的白板之类的,还有办公桌之类的送过来,直接就放到她那间空着用来打滚的屋子里。 看样子她是打算把自己家作为这次调查的据点,在吃过特制的药,又休息恢复了不少的皇帝陛下坐在沙发上看她条理清晰地安排着事情,还问她需不需要几辆最新型号的飞行器使用。 这个凌苍苍就拒绝了:“那个太招摇了,我有私人用的飞行器,慕颜和离歌也有,我们用那个不容易引人瞩目。” 说完她盯着萧焕又补了句:“当然调查耗费的所有资金,包括能源的使用,都要你出钱。” 萧焕不由笑了,大方得很:“那是当然。” 看着李宏青重新开了飞行器去帮她置办东西,凌苍苍就趁他走了后,问萧焕:“你倒是很信任这位伯爵阁下。” 萧焕的脸色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苍白,笑了笑说:“我总还是有几个完全可以信任的人的。” 听他这么说,凌苍苍就意识到她也被包括在“可以信任”的范围内。 他无法信任那些身边的人,还有为皇帝服务的大批人员,倒是可以信任跟那些没什么瓜葛的自己,还有两个素未蒙面的警察,想一想也是有点可悲的。 怪不得古人会说皇帝是至高至孤之位,看起来还是很有道理的。 慕颜和张离歌很快就按照凌苍苍的指示,驾驶着私人飞行器到达了她的家。 慕颜还好说,他本来就对政治不怎么感冒,对皇帝陛下本人也无所谓支持不支持,所以见了萧焕堂而皇之地在那里坐着,也只挑了挑眉,没发表什么意见。 张离歌就疯狂多了,她本来只知道任务是跟皇家侍卫队有关的,还暗自揣揣不知道可不可以远观一下皇帝陛下本人,结果刚到凌苍苍这里,就赫然发现自己朝思暮想的男神本人就坐在沙发上,还笑着向自己问了声好。 顿时整个人都不对了,一会儿要哭一会儿要笑,颠三倒四了好一阵子才可以勉强镇定下来。 在他们来之前,凌苍苍就跟萧焕交流了一下,得知了可以告诉他们的资料范围,在她跟慕颜和张离歌简略介绍任务的时候,张离歌还是愣愣地紧盯着萧焕,那样子分明还是魂不守舍。 在他们面前,凌苍苍就不好表现得对萧焕太不尊重,以免他们察觉到两个人关系不一般,就只能清清嗓子,又向萧焕看了一眼,示意他最好离开,免得影响这个疯狂粉丝的情绪。 萧焕自然看懂了她的意思,站起身笑了笑,还是像在公众面前一样,优雅有礼地开口说:“凌警官,我想带你去看一下其他一些证据。” 凌苍苍也被张离歌闹得有些脑仁疼,听他这么说,又想到早上他欲言又止卖了关子的内容,立刻就说:“好的,那么麻烦陛下了。” 萧焕还又向慕颜和张离歌颔首道别,才和凌苍苍一起去了后院的停车库。 就算他一直淡定优雅,在看到凌苍苍那辆所谓的“私人用飞行器”也没忍住失态地“呃”了一声。 那是辆光看外观就能判断出非常具有年代感的飞行器,硬要说的话,处于报废和被交通部门限制出行的边缘,并且外观还非常具有个性——涂满了各种色彩刺目意味不明的图案。 凌苍苍倒是吹着口哨将自己爱车的驾驶舱打开,麻溜钻了进去,还示意萧焕快点坐到旁边那张落了一层灰尘的副驾驶位上去。 萧焕是不可能弯腰用纸巾先清理下那个位置,那也太失态了,只能忍着坐了进去。 坐上后他还是没忍住,说了句:“我也变装在民间生活过,但你不觉得这辆飞行器开出去比最新型号的还要招摇?” 凌苍苍斜着看了他一眼,开始抠字眼:“民间,呵呵。” 萧焕于是不再说话了,抬手做了个抱歉你随意的姿势,他只庆幸自己穿了颜色较深的便服,没有像公开露面时一样,穿着民众喜欢的那种精致的白色礼服。 不然过一会儿他站起来,衣服后面一定会有一圈明显的灰尘痕迹。 按照萧焕的指点,他们来到了首付特区另一端一栋不怎么起眼的房子外。 萧焕对这里非常熟悉,指示她将飞行器停到了车库里,然后对安全系统开放了她的拜访权限。 跟凌苍苍一起走进去的时候,他注意到她的神色间有探究的意味,就说:“这是我的私人房产。” 因为他们两个是宣誓过结婚,共享了所有资产的,而那些资产里并没有这栋房子,所以他又解释说:“用另一个身份买下的。” 在这个政府对民众信息绝对精确记录的时代,同时拥有另一套身份,大概也只有皇帝可以享有这种特权了。 他看到凌苍苍还是一脸略带鄙视的表情,就又轻叹口气,解释说:“我并非刻意隐瞒个人资产,如果你愿意,这套房子和我另一个身份下的所有资产,我马上就和你共享。” 凌苍苍“哦”了声,稍微满意了些,接着问了句:“那个身份叫什么名字?” 萧焕迟疑了一下,才轻声说:“白迟帆。” 凌苍苍虽然听了一遍就听出来应该是哪几个字,却还是因为这个名字的谐音笑了起来:“想不到皇帝陛下还有这种情趣,白吃饭……哈哈,笑死我了。” 萧焕只能纵容地看着她的笑容,自己也微微笑了一笑,并没有再做说明。 他说不上来自己为何会选用这样一个化名,只能说当初在办理这个身份的时候,他随手就写下了这几个字,好像它们是深藏在他脑海中的,需要用到的时候,自然就会浮现。 他也没有告诉过凌苍苍,在见她第一面的时候,哪怕那时候她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他也是十多岁的孩子,他就莫名对她产生了亲近甚至依赖,好像他们早就已经熟悉。 他知道这些话他如果告诉了凌苍苍,依照凌警官的逻辑能力,一定会断定他是个卑鄙的恋童癖。 然而那种感觉还是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直到再见了成年后的凌苍苍,那种感觉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消失,反而更加鲜明深刻。 如果非要形容一下的话,他会说,犹如故人相逢。 他也曾经想过凌苍苍会不会对他也有这种感受,然而长达四个月的试探和相处,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不得不承认,当他确定在凌苍苍的心中,他只是一个幼年时期的玩伴,甚至因为他的身份,她还对他相当抵触的时候,他心中是不无遗憾怅然的,还有一些淡到无痕,却又像是深入骨髓间的痛楚。 凌苍苍走了几步,注意到萧焕放慢了脚步,她回过头看到他的脸色好像是苍白了一些,忙说:“皇帝陛下,你不是又发作了吧?别随便吓我啊,我胆子小。” 萧焕不动声色地轻吸了了口气平复下情绪,笑笑摇了摇头:“没有。” 他们两个一同走进建筑物,这栋房子的地面建筑是只有两层的,布置也和普通的居所没有区别,萧焕走到一面墙后,打开了地下通道。 下面才是这栋房子真正的意义所在,触目所及,是个开放的地下空间,面积不小,凌苍苍甚至猜测除了地面建筑物,这栋房子连带花园车库,所有的面积都被扩充到这个地下空间之内了。 里面摆放了许多一看就用处各有不同的器械,萧焕先带她来到了一个培养器具面前,这个不大的玻璃皿下装了黑色的底座,器皿里则充满着透明的营养液,然后就是刚能被肉眼察觉的一些白色的虫子一样的东西。 那些东西乍一看并不像生物,但凌苍苍通过培养皿上方的放大镜,就看到它们不但是活的,而且还像有自主意识一样,不停地游来游去,间或从口中吐出些蓝色的液体。 萧焕等她看清了那些东西,才开口说:“这是从我的心脏里提取出来的样本,它们喷出的蓝色液体,就是早上你尝过的毒素,微量对人体没有什么影响,剂量稍大些,也只是会让人心脏衰竭和咳血。真正致命,是这种毒素在身体中超过一定的浓度。 “至于这些生物本身,则会在进入人体后,就有选择性的盘踞在心脏中,那里的血液最新鲜也最丰富。” 凌苍苍想到萧焕说他心脏里盘踞着毒素,原来是这种毒素生产源。 萧焕接着说:“更换心脏和全身血液也并不能彻底去除这些东西,它们像是会意识到危险来临一样,分散躲藏到各个血管里。” 凌苍苍想象了一下,怪不得依照现在的医学发展程度和皇室占用的资源,也无法完全治愈萧焕,这简直就是跗骨之蛆。 萧焕既然说了更换心脏和全身血液没有用,那么就是说很可能在他身上已经试过了这些方法,而且还可能试过了很多种方法,全都无效。 萧焕看着她摇了摇头:“虽然这种虫子离开了血液和□□就无法生存,几秒钟以内就会彻底死亡,但目前却还是没有办法在保证宿主存活的情况下杀死它们。” 他微顿了下说:“这么多年过去,大概也只能确定它们近似于古代记载中的‘蛊’。” 那是种闻所未闻的东西,不过古代人类有许多现代人无法研究清楚的东西和事物存在,凌苍苍微愣了愣接着问:“你是在什么时候被植入了这种……” 她想了下也无法说它们是寄生虫,寄生虫起码会建立一种和原宿主共生的关系,这个东西却像是自杀性武器,没有别的目的,就是要杀死宿主。 萧焕轻声说:“十四岁那年,我喝了一杯东西后失去了意识,醒来后手臂上有一个针眼,接着就出现了各种症状。” 怪不得他还是皇太子的时候,并没有听皇室宣称他心脏有问题,直到他十八岁即位后,才有了这种说法。 他说着挽起了手臂,凌苍苍看到他修长白皙的手臂上,有一片深色的痕迹,看起来像是长期针管穿透所致,哪怕现在也没有完全消除。 他接着说:“目前我只能依靠定期的透析,来保证身体内的毒素在不致命的范围内。” 他说着又解释了一句:“大概每隔三个月需要一次,这几天快到透析的时间了,所以控制不好身体会出现一些状况。” 也就是说他今早会发作咳血,是因为血液中的毒素积累快到一个临界点了。 凌苍苍点点头,想到他还没有去做血液透析,随时都有可能像早上一样毒发,所以看他的目光都谨慎小心了一些:“那么那些虫子呢?会不会繁殖更多,需不需要定期做手术取出来?” 如果真的也需要,没事就做个开胸手术的日子,还真是会让人非常同情。 萧焕摇摇头:“这倒不用,它们有一种类似于蜂群的群体智慧,会把整体数量保持在一个数目内,开胸取出来一些后,它们就会开始繁殖,等种群到达平衡后,就会停止繁殖。” 萧焕本来就是医学专业的,又常年和自己身体里这种姑且称之为“蛊”的东西打交道,对它们的特性了如指掌。 凌苍苍想着,不由自主用怜悯地目光去打量了一下他,这个人身份尊贵、相貌能力也出众,却不得不依靠不断的血液透析来维持生命,确实是有点可怜。 注意到她这种目光,萧焕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是笑了笑说:“倒也不是完全无解的,我和郦先生还有常驻这里的研究员一直在寻找各种方法,最近两年已经发现古代草药可以遏制这种‘蛊’,只不过草药的配方太复杂,一直在做大量实验而已。” 他顿了下接着说:“更何况我让你调查的也并不是‘蛊’的解药,而是另外的事。” 第6章 他说着移步将凌苍苍带到实验室的另一边,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被平放着的急冻救护舱。 这样的救护舱通常用于重大事故和战事中,对伤势非常严重却还有生命迹象的伤员进行急冻处理,等运送到医院后再解冻抢救。 这种处理方式争取了很多救援时间,可以极大的降低事故死亡率和战争中的阵亡率,然而此刻她看到这个救护舱却略有不同。 透过正面的玻璃,可以看到里面平躺着的,是一个正处在壮年期的男人,虽然从来没见过他,但凌苍苍看他的面容,却还是觉得莫名有些熟悉。 萧焕怕惊动里面的人一样,轻声开口说:“这是宏青的父亲,前一代的北地伯爵李笑我。” 这就解释了凌苍苍为什么看他有些熟悉,李宏青长得还是很有些像自己父亲的。 她是重案组警探,多么惨烈的伤员和尸体也都见过了,并没有被里面的人那种可怕的伤势震惊,她俯身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些伤口后:“即使解冻后立刻进行手术,这个人也没什么存活率。” 她的判断也的确没有错,躺在救护舱里地李笑我全身上下插了数块金属片,依照凌苍苍的经验,应该是他驾驶的飞行器突然被大火力武器击中爆炸,他虽然被安全系统弹出了驾驶舱,却还是被飞行器炸裂开来的碎片穿过身体,行程了这种可怕的伤势。 凌苍苍说解冻后他几乎不可能存活,是因为他全身伤口的数量,还有他的头顶上也很深地嵌入了一个金属块。 萧焕没有反驳她,其实这个救护舱被摆放到这里,而不是送去医院解冻急救,就证明了她的说法,起码在现有的医疗技术下,是没办法救活这个人的。 他停顿了一阵,然后才接着轻声说:“那是我刚被下蛊的时候,我父亲和李伯父一起在野外追逐一个形迹可疑的人,他们怀疑那个人身上有给我下蛊的组织的线索,对方释放了激光炮,李伯父在最后的关头,驾驶自己的飞行器挡在了我父亲的飞行器前。” 他的父亲就是退位了的德纶皇帝,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李笑我的自我牺牲,现在躺在这里的可能就是德纶皇帝了。 不,可能更严重,德纶皇帝当时还在位,如果没有李笑我的牺牲,德纶皇帝就很有可能是联邦历史上第一个死于刺杀的皇帝了。 怪不得萧焕对李宏青格外信任和厚待,这个家族对于皇室的忠心确实值得信赖。 从萧焕微微低沉的语气,还有他们到现在都保留着这个救护舱,不肯放弃一线可能,并且没有对外宣布前北地伯爵已经殉职来看,他们对于李家或许还有浓浓的愧疚之情。 凌苍苍对这种精神上的自我安慰没有发表看法,她也确实尊敬这个躺在里面的男人,她是个警察,能够理解因公殉职的意义和伟大。 他们正说着,地下室入口处就传来了脚步声,接着一个略显清冷的少女声音传过来:“哥哥,你带了别人过来?” 凌苍苍回过头,就看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少女,她辨认了下那张有些熟悉的脸,心里不无惊喜:“小荧?” 那个少女就是如今几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的皇室公主萧荧,也是萧焕的同胞妹妹。 萧荧看到她后,眨了几下眼睛,也把她认出来了:“苍苍?” 凌苍苍还没脱离凌家,经常出入朱雀宫的时候,萧荧的确是她最好的朋友和玩伴,这个公主并没有很多贵族女孩的娇气和虚伪,相反心性非常纯真,凌苍苍也确实很喜欢她。 乍逢童年好友,连凌苍苍这样一贯表现得有些愤世嫉俗的人也很开心,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萧荧也快走了几步扑过来和她拥抱。 童年时她们两个身高相当,现在凌苍苍却比她足足高了半个头,萧荧上下打量了下她,从小就表情缺乏的精致小脸上,也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苍苍,你变得好帅啊。” 这个“帅”字还是很让凌苍苍受用的,她笑着摸了摸萧荧的头顶:“你也还是那么可爱。” 萧荧放开她,转脸就乳燕投林一样扑到了萧焕的怀抱中,她身材娇小,整个人几乎都要埋入萧焕的身体里。 原本他们就是亲兄妹,这么亲密也无可厚非,但凌苍苍看萧荧抱了萧焕好一阵子也不松开,萧焕还宠溺地微笑着抚摸她的头顶,顿时就觉得眼前的情景有些刺目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直接喊出来:“那个位置现在是我的了。” 等她意识到自己这种情绪可以称之为“吃醋”的时候,就连忙平复下来,习惯真是可怕,一旦养成了某种习以为常的东西,她竟然开始无意识地用“嫂子”的身份自居了。 等那对兄妹终于秀完了手足情深,萧荧才恋恋不舍地抬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兄长,说:“哥哥,你这几天是不是又难受了?” 萧焕也不否认,只是温柔地笑着对她说:“也还好,没关系的。” 凌苍苍在旁不怎么识趣地打断他们,提出了从刚才起就有疑问:“既然三个月一次不足以让他的身体保持一个比较好的状态,为什么缩短一下血液透析的间隔呢?” 萧荧转头看了看她,眼睛竟然有些红红的,像是要哭的样子:“因为毒素释放的越来越多了呀,最早哥哥只需要六个月做一次就够了。” 身为一个爱护女性的优秀警探,凌苍苍最见不得就是女孩子哭,心一下子就软得不行,连忙安慰她:“对不起,我不知道,并不是故意这样说的。” 萧荧很懂事,强忍住泪水摇了摇头:“不怪苍苍,我今天见到苍苍还是很开心的。” 凌苍苍又安慰了萧荧几句,还又抱了抱她,才让她暂时破涕为笑了。 萧焕在这时候为萧荧介绍:“小荧,苍苍现在是一位警官,我委托她调查给我下蛊的真凶。” 然后再为凌苍苍介绍:“苍苍,小荧就是我说的那位常驻在这里的研究员。” 萧荧从小就不爱面对媒体和公众,长大后为了治好哥哥的病潜心研究倒也很有可能。 凌苍苍笑着又跟她握了握手,算是在各自的工作领域又重新认识了。 凌苍苍又跟萧荧叙旧说了一些童年趣事,一边说着,她心里却又有了新的判断。 萧焕对她隐瞒了自己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以至于做血液透析的间隔也越来越短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考虑,但他是十四岁被下蛊的,到现在过去了十一年,十一年间他进行血液透析的间隔缩短了一倍。按照乐观的情况估计,十一年后他的情况也会恶化到非常严重的地步……还不一定能坚持十一年,因为很有可能越到后期毒素积累得越多,情况会恶化得更快。 再过十一年,萧焕也才三十六岁,现代人的寿命已经被高超的医疗科技延长了很多,七八十岁的时候也可以保持青壮年的身体状况。 联邦的平均寿命是一百零三岁,三十多岁在很多人看来还是人生刚刚开始的年纪,很多人在这个年龄都还忙着纵情享乐。 这么看来找到解药对萧焕来说不仅是保证生存质量的手段,还是生死攸关的问题。 一想到萧焕有可能在三十多岁就英年早逝,凌苍苍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冒出了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仿佛她根本不愿去面对这种可能,这对于一个见惯了生死的重案组警探来说太不寻常了。 过了会儿他们一起回到了地面,萧焕让萧荧去了另外一个房间,就对从刚才起脸色就阴沉下来的凌苍苍笑了笑说:“抱歉,我并非有意隐瞒。” 凌苍苍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还久久不肯散去,对他的故意示好也只是冷笑了一声:“我记得重大疾病配偶是有一定知情权的。” 面对她的怒气,萧焕倒还继续温和微笑着再次道歉:“对不起,这种状况牵涉到的事情太多……” 凌苍苍不知为何失去了一贯的冷静,满心烦躁,没听他说完就不耐烦地打断:“反正我不会等着做皇帝的遗孀,到时候再想结婚都会被舆论不停指责,在那之前我们必须结束婚姻关系。” 萧焕微愣了下,接着就笑了:“十年都不够凌警官破掉这个案子吗?” 他倒还真反应迅速地绕了回来,他们原本就约定好了破掉这个案子后就解除婚姻关系,凌苍苍这么说,等同于她没有自信破案。 原本她就冒火,被这一句堵回来,更是火上浇油,立刻就站起身冷冷地俯视着他:“十年都不够?我马上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破案率第一的警探的实力!” 说完她干脆就不想再看着萧焕的脸,等着被他更气人的话堵回来,转身就走掉了,去找另一个房间待着冷静一下。 等她怒气冲冲的身影消失,萧焕才抬手按住了胸口,一时间他几乎支撑不住身体要跌倒在地,闭着眼睛休息了片刻才有力气从旁边的茶几上扯下两张纸巾。 用纸巾堵住口吐了两口血出来,满口都是带有毒素的血液那种微苦的味道,他也顾不上再漱口,就从口袋中摸出随身的药盒,倒了两粒应急用的药片吞了下去。 眼前还是一片昏黑,他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等药效发挥作用,他从来都不是容易被别人影响情绪的人,但她却是不同的。 刚才听到她说出的那些冷冽的话语,虽然理智告诉他,她很有可能只是在宣泄被隐瞒情况的愤怒,然而那一刻他还是觉得心脏都被整个冰冻了一般痛苦,假如不是长久以来他的自制力和反应能力都还算不错,很有可能就会在她面前当场失态。 坐了一阵,等稍微好了些,他还是不想忍受嘴里的苦味,撑着沙发勉强站起来,走去了不远处的洗漱室。 把手中攥着沾了血的纸巾丢到马桶里冲走,又接水漱了口,他抬起头看了看面前镜子的自己。 脸色苍白无比,唇上更是都微微泛了青紫,他这个样子无论被谁看到,都能看得出来他是个身患重病的人。 对着镜子做了个微笑的表情,他告诉自己,有那么多人还在为了延续他的生命做着各种努力。 留在实验室里足不出户的妹妹,在外奔波寻找一切可能药方的父母,还有同样殚精竭虑做着研究和实验的郦先生。 他也正是为了他们,才选择了隐瞒身体状况,尽量拖延着推迟去做血液透析。 这些年因为心疼,只要观察到他稍有不适,家人就会要求缩短血液透析的间隔时间,这么一年年下来,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是医生,知道可以慢慢培养身体对□□的耐药性,太娇贵小心地对待身体,并不完全是好事。 想着这些事情,他眼前又浮现出了刚才她离开前的冰冷目光,胸口重新涌上了熟悉的痛楚,他深吸了口气强自压了下去。 苍苍……原本应该是只用念着她的名字就可以被那种烈火一样的活力感染的存在,为何又会变成这样。 他用手撑着身体,闭目等待这一阵眩晕过去,有些无奈地想,回头要在观察笔记里添上:情绪起伏也对毒发的程度和频率有较大的影响。 第7章 凌苍苍跑去露台上吹了一阵风,逐渐冷静下来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多么冷血的话。 虽然从来没有拿萧焕的皇帝身份当回事儿,还一直对此冷嘲热讽,但凌苍苍也知道,哪怕是个普通人,也不应该得到她如此残忍冷漠的对待。 萧焕哪怕再淡然,也是个有内心需求的人类,她不能把他当成机器人一样随意谈论他的生死,特别是在他身体确实不好的情况下。 至于他们两个的关系,就算没有婚姻这一层,也能算是童年伙伴,对陌生人都能善良友好,对自己认识多年的人反倒会不知轻重。 想通了这点后,她突然觉得特别愧疚,原本她不是这么不近人情的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遇到萧焕后特别不容易控制自己的脾气。 凌警官的优点之一就是知错能改,改错态度也很诚恳,大脑冷静下来后,她就转回客厅去找萧焕,发现他早就离开了。 然后她在一楼找了一阵,也只找到了在自己实验室里摆弄东西的萧荧,没有看到萧焕的身影。 萧荧并不知道她刚跟萧焕吵了一架,看到她还是很高兴友善地说:“苍苍?你找我还是找哥哥啊?” 凌苍苍硬着头皮说:“来看看你,顺便问下你哥哥去了哪里,我还有事需要跟他商量。” 她说了这么一大堆欲盖弥彰的话,萧荧却直接回答她:“你找哥哥的话,他刚才脸色有些不好,过来跟我说要上楼去卧室休息一下。”说着还好心指点,“他的卧室在二楼转角右手边,门不锁的。” 所以说萧家的人都智商超群,哪怕是看起来不谙世事又无害的萧荧,想糊弄她也完全没那么简单。 凌苍苍僵硬地答应了下来,又掩饰性的随便说了句:“哦,你哥哥在这里也有卧室啊,不怎么用吧?” 没想到萧荧摇了摇头说:“怎么会呢,比起朱雀宫,我跟哥哥都更喜欢这里,爸爸妈妈也是,回来的时候也会过来。哥哥之前睡在这里的时间比在朱雀宫还要多,就是最近老去新嫂子那里住,才在这里住得少了。” 她说到“新嫂子”,还抬头看了下凌苍苍,那目光很明显:她知道这个新嫂子就是凌苍苍,但可能萧焕不让她对别人声张,再加上她看到萧焕和凌苍苍的言谈动作并不亲密,有些困扰和混淆,干脆就不说破算了。 凌苍苍从小就喜欢萧荧,私心里多少拿她当妹妹看的,今天却觉得在这个可爱的妹妹面前老脸都要被烧破了,马上就要无地自容。 她不敢再待下去,胡乱又说了两句就赶快跑去楼上找萧焕。 走上楼梯后,凌苍苍就能看到右手边有一间卧室,滑动门关上了,却没有锁,她走过去,自动门感应到有人靠近,就无声地滑开了。 这间卧室面积不小,除却洗浴室外其他的功能区都没有隔开,于是她走进去就能看到大床上微微起伏,盖着身体的淡蓝色薄被凸显出一个人的轮廓。 这里的装潢风格也是以简洁和雅致为主的,正面墙壁的落地窗前,摆着一个檀木制的古典书桌,上面摆着一些大部头的纸质医学专着,还有中文书法用具。 大部分联邦公民都不会再学习书法,但皇室成员,特别是皇帝本人,还是需要写一手好书法,用作各种签名和题字。 凌苍苍只稍微打量了一下这里的陈设,就向萧焕躺着的地方看过去,能看到他微侧着的脸,还有露出薄被的白色棉质睡衣,以及散开了铺陈在枕头上的大片犹如河流般流淌的黑发。 凌苍苍觉得既然自己是来表达歉意的,那么就要表现一点诚意,对方既然在睡觉,那么她可以坐在床边的沙发上等他醒过来,所以就轻手轻脚摸了过去。 地上铺了厚厚的浅色地毯,她又小心,过去时倒是没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惊动正睡着的萧焕。 萧焕躺下休息的时候没有将隔光窗帘放下来,现在室内的光线不适合休息,倒适合坐下来看书喝茶。 凌苍苍在旁边坐了,又换了个更近的角度,还正好是萧焕侧脸对着的方向,她等着无聊,就干脆一边在心里理清思路,一边托头看着萧焕。 原本她高速运转的大脑里全是案件的线索和内容,但看着看着,注意力竟然都移到了萧焕身上。 他的确是不舒服吧,眉心微蹙着,薄唇也抿了起来,脸色更是透着苍白,比早上毒发过后还要更差一点。 凌苍苍看着他这张能称得上俊美出尘又略带病容的脸,冲他发火时那种焦灼的感觉又渐渐回来了。 为了不再犯错误,她拼命压抑了下去,告诫自己要冷静再冷静,不要再疯了一样冲过去骂人。 然而那股子憋屈的火还是挥之不去,还透着一股浓浓的无力感……就像是困在噩梦里,心里知道应该做什么,必须要做什么,却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手脚和身体。 她试着冷静下来想一想,此刻自己应该做什么……首先冒上脑海的念头,竟然不是等着萧焕醒过来跟他道歉,而是立刻走上去抱住他,像早上起床时一样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然后轻吻他的嘴唇和眼睑,把他吻醒。 大脑还充分发挥想象力给出了她假想的画面和更丰富联想——他的肌肤必定是光滑温润的,并且还带着点微凉,还有他身体上透出的那种清爽好闻的味道。 如果不是在警校锻炼过意志力,凌苍苍的身体在下一刻就要行动起来了,她满头大汗地勉强控制住内心蠢蠢欲动的念想,突然想到了一个血淋淋的现实:她被萧焕吸引了,被他的身体还有别的什么见鬼的人格魅力吸引。 如果她由着自己的想象力信马由缰地发挥下去,她相信接下来说不定就是扒衣服摸胸口等等限制级的画面了……当然不是在此时此刻发生,而是在未来的某时某刻,等时机成熟的时候。 没错,她对萧焕产生了某种超越普通界限的感情,她知道那股邪火从哪里来了……内心所想和实际行动的严重背离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宣泄。 凌苍苍接下来还想深刻自我剖析下心理,用心理学专业知识来解释自己的这种心理变化,但理论基础始终跟不上现实情况的变化,正在她做着剧烈地心理斗争的时候,萧焕微蹙着的眉尖皱得更紧了点,唇边溢出了一声轻咳。 他的双眸还紧闭着,像是并没有醒来,而是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咳嗽。 凌苍苍一时没忍住,走过去说:“萧大哥?” 这是幼年的她自创的称呼,她觉得“皇太子哥哥”太拗口,直接叫“萧哥哥”听起来又太像“小哥哥”,而萧焕比她足足大了四岁,比她自己的亲哥哥凌绝顶还大一岁,在小孩子眼里,算是“大哥哥”了。 所以她无师自通地发明了这么个叫法,现在没有人习惯这么叫,而且意思也很明确“萧家的大哥哥”,简称“萧大哥”。 第一次有点无意识地叫出口后,幼年的凌苍苍就觉得叫起来非常顺口,一路叫下去了,她小时候被拍下来放在网上的那个视频没有收录到她说话的声音,事实上那时候她追着萧焕屁颠屁颠跑,要送给他自己刚做出来的粗糙手工,嘴里一直嚷嚷的就是“萧大哥”。 成年后再见萧焕,她当然不会把视之为奇耻大辱的往事再翻出来,纯当根本这个昵称从来没出现过,更何况萧焕也只说喜欢她叫自己的名字而已。 在她熟悉又久违了的轻唤里,萧焕终于张开了眼睛,他才刚从昏睡中被叫醒,神志还不是很清晰,却还是听到她叫他,就弯了唇角,温柔回应:“苍苍?” 凌苍苍暗暗地松了口气,她才刚认识到自己的感情倾向并准备做出相应地努力,如果萧焕在这时偏偏拿捏了起来,因为她刚才说过的话对她态度转差,那么她脸皮的厚度就要再锻炼一下了。 半趴在床边,凌苍苍看着他逐渐清明起来的深瞳,又唤了声:“萧大哥。” 清醒后的萧焕看出来她是准备道歉,哪怕刚刚才因为她冷漠的话语毒发过,他也不舍得对她稍加责备,仍是笑着抬起另一只手,像小时候一样,轻揉了揉她的头顶,而后才说:“苍苍,没事的,我不会怪你。” 凌苍苍“哦”了声,他还是这么敏锐,她连道歉的话都可以省了,纠结了片刻后,警探女士决定还是尽快把话说明白比较容易让局面明晰:“其实……我刚才突然觉得,离婚的事情可不可以暂且不要提了,因为我发现我们的默契度和配合度还挺高的,也许可以试试培养下感情看看。” 她说完了还努力维持着一张淡定冷静的扑克脸,但是努力目视前方的目光却透露了忐忑和不安。 萧焕怔住了片刻,而后就微笑了起来,低声说:“好。” 听到他说出这个字,凌苍苍一瞬间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她微舒了口气,然后她有点想低头吻他微张的薄唇。 不过好歹她还是忍住了,就这么半趴着,只愣愣地看着萧焕。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露骨,萧焕微微笑了下,抬手抱住她的肩膀,然后轻吻落在她的唇边。 就像一把火被轻易地点燃了,凌苍苍再也没了耐性,直接贴紧了他的唇。 刚才那漫无目的的想象终于着到了实处,满心的焦灼也随之消散开来,如同飘荡在空茫宇宙间的身心都突然找到了可以休憩的处所。 他唇齿间的味道一如她想象中一般迷人清冽,才刚二十一岁,还没有恋爱过一次的凌苍苍警探,无师自通地把这个深吻进行了足足几分钟。 结束的时候不仅萧焕呼吸有些急促,脸颊上也添了薄红,凌苍苍自己都大脑缺氧,气喘吁吁。 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回味了一下这个有生以来的第一个深吻,然后得出了结论:“还是我主动一些效果比较好……” 萧焕的深瞳里都带上了点水汽,带笑看了她一眼,接着说:“就是技术有待锤炼。” 苍苍这才注意到他的下唇上有一个还在渗着血的小口子,顿时就明白了那是刚才自己咬出来的,略有些不好意思,就用手抬起他的下巴,仔细凑过去端详:“对不起啊,可能太激动了。” 萧焕也配合她轻抬起下颌:“没事……不过我明天要出席一个活动。” 这伤口虽然不是很大,但一天之内估计是不能完全愈合的,总要留下点痕迹。 萧焕出席什么活动,那镜头必须是一直对着拍特写的,这么个小伤口还真有被发现的可能。 如果是前任德纶皇帝的话还好说,在他正式结婚之前一直是个花花公子,被拍到脖子上有吻痕也不是一次两次,媒体早就习以为常了。 萧焕的形象却从来都是高贵纯洁犹如雪山一样,如果让他带着这样一个明显是接吻的时候咬出来的痕迹去上镜,可以想象媒体和公众会炸成什么样子。 凌苍苍有些愧疚,再加上她有点心疼——她知道潜意识里她对萧焕已经产生了占有欲,有占有欲必然会视他为私有,任何损坏她都不能容忍。 两个人正凑在一起研究这个小伤口,门口就传来一个略显迟疑的声音:“哥哥,苍苍……” 他们两个一起转头,就看到门口赫然站着脸颊有些通红萧荧,看那表情,她似乎已经站在那里有一阵子了。 看到他们看过来,她就红着脸有点结巴地说:“快要到午饭时间了,我想问下你们两个要吃什么,可以让家务机器人做。” 凌苍苍一直盯着萧焕全神贯注,萧焕则一直侧躺着身体,所以两个人都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站在那里了。 萧荧一口气说完,已经脸更红了,干脆也不等他们回答就转身走掉,门后还飘来一句:“我帮你们锁门。” 凌苍苍非常没良心的丝毫不管自己童年伙伴那受到了震撼的小心灵,转头继续看着萧焕问:“你呢,你对我有没有感觉?” 萧焕微微弯了唇角笑:“苍苍,我是联盟皇帝,我不愿做的事情,没有人能强迫我。” 这么说他对这个婚事还算满意了?从他天天不请自来,夜里又主动提供人肉抱枕的行为看,他确实还挺乐在其中的。 这么说当初凌雪峰对他提出说联姻的时候,他是很开心的顺水推舟了。 想到这里,凌苍苍突然意识到以萧焕的腹黑程度和手腕,联姻到底是凌雪峰提出来的,还是他自己暗示给凌雪峰的,都很可疑。 她又看了看萧焕说:“你不会想告诉我,你费尽心思要娶我,是因为早就爱上我了吧。” 说着就带上了些平时审犯人的目光:“我们都这么多年没见了,爱也没机会和理由吧,只能是小时候了……话说你是不是恋童?” 见她果然把话题带到了那个方向,萧焕不由失笑,抬手又摸了摸她的头顶说:“苍苍,我认为有时候爱是不需要理由和逻辑的。” 才刚经历了一系列无逻辑心理变化的凌苍苍沉默不语,说到底她也不明白为何从早上到现在短短几个小时,也并没有经历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她就突然……觉得自己也许能跟萧焕试一试,明明她之前还是比较抗拒他的。 好在凌警探一向务实冷静,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存在即合理,她就没打算再去纠结,立刻就投入到“以后怎么办”的后续处理中。 萧焕看着她,唇边带着些微笑,声音也柔和得不像话:“我不能清晰地告诉你,我是从什么时候起,又是为了什么对你有了感觉,我只能说当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心中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只有你。” 他用了“共度一生”,并不是“做我的皇后”,凌苍苍却觉得意外开心满足,她想着就说:“虽然我说了可以跟你试试,但我还是讨厌你的皇帝身份。” 萧焕微微笑了:“没关系,那不是永恒的……” 凌苍苍开口接了下去:“……你才是永恒的。” 说完她自己都微微愣了下,她和萧焕之间,好像一直存在这一种超乎寻常的默契,好像她总能轻易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萧焕也笑了,侧身向里面移动了一些,对她说:“要不要上来躺一下?” 半蹲在床前这么久,凌苍苍也正好累了,当然很自然就躺了上去,正好躺在他臂弯的位置,萧焕轻搂着她的肩膀。 凌苍苍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此刻稳定有力的心跳,她舒了口气,轻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她能感到萧焕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了下,全然是宠爱的样子:“乖。” 凌警官竟然也没阻止他这个亲密的举动,靠在他肩上,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哪怕萧焕只委托了她调查幕后黑手,她也一定会把救他的方法也找出来。 中午在萧焕那里吃了午饭,又休息了一阵,下午凌苍苍才和萧焕一起回自己家。 回家前她跟萧焕商量了一下,觉得为了面子的需要,在慕颜和张离歌面前,两个人就假装是普通关系。 凌警官还是死要面子的,并不想承认只一起出去转了一圈,自己就莫名其妙觉得萧焕还不差了。 可惜她忘了一件事,慕颜也是个优秀的重案组警探,优秀到眼睛就跟自带扫描仪和测谎仪一样。 她刚跟萧焕一前一后,保持着“处理公务”的姿态走进去,慕颜扫了他们俩一眼,就呵呵笑了起来:“今天早上是吵架了吧?这就和好了?” 张离歌小朋友还一脸状况外,不明所以,慕颜就笑着跟萧焕指了指自己的唇角:“我有个前女友也很辣,闹脾气的时候就喜欢咬我的嘴唇。” 凌苍苍当机立断决定先发制人,笑了下说:“你这个‘前女友’的基数一定得大于二十个吧。” 慕颜耸了下肩,选择休战,还很哥俩好地拍了下萧焕的肩膀以示同情,这才转身去看资料。 张离歌的大眼睛在凌苍苍和萧焕之间转来转去,一脸想发问的样子,凌苍苍看了看她说:“不许透露给任何人听。” 张离歌连连点头,转脸用激动到颤抖的声音对萧焕说:“陛下,您是苍苍的男朋友吗?您会经常来这里吗?” 萧焕对他的女性粉丝都非常温柔,微笑着直接忽视了那个“女朋友”的问题:“我会经常来这里。” 张离歌立刻又跑过来跟凌苍苍表忠心:“老大,你就是我的人生导师!你的话语就是我生命的方向!我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凌苍苍斜着看了她一眼:“陛下的脸才是你生命的方向吧?” 张离歌嘿嘿笑起来,一脸“不要说得这么明白嘛”的娇羞感。 李宏青上午已经将资料都拿了过来,除了储存在记忆卡中的,还有一些纸质材料和物品。 慕颜和张离歌已经看了一些了,也做了相应的整理,其实李宏青拿来的资料已经整理得很好了,看得出来是有人翻来覆去研究过的,做了许多重点标记,还有线索推演。 慕颜是个熟练的警探,拿到后就按照自己的思考方式有整理了一下,在立体投影仪里建立了一个自己的三维模型思路。 凌苍苍先看过了他的思路,就一边翻看资料,一边征用了旁边的白板,用大马克笔在上面写了一些非常简略的文字和数字,再花了一个涂鸦一样推演图。 慕颜看到萧焕就站在凌苍苍身后看着她忙碌,就开口说:“这是天才警探的独门秘诀,没人知道她写的鬼画符是什么意思,反正最后总是能破案。” 萧焕转头对他微笑了下:“我觉得我可能理解了她的思路。” 慕颜做了个不可思议的表情,然后压低了点声音对萧焕说:“你到底看上了她哪点?虽然是很漂亮,可看着也太辣了,我都敢没动过心思追……” 联邦是民主制度,宪法规定人人平等,原则上就算联邦皇帝在人格上也和普通人是平等的,你如果不愿对皇帝行礼用尊称,那也没人勉强你。 不过慕颜是个公职人员,道理上需要尊重自己所服务政府的最高领导者,但慕颜是个自来熟,他俨然已经把萧焕当成同龄的好哥们来推心置腹了。 萧焕挑唇笑了下正想回答,那边凌苍苍头也不抬地说了句:“慕警官,我听到了。” 慕颜立刻吹起了口哨,假装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萧焕却还是轻声对他说了句:“她很好。” 有时候一句“很好”,就胜过千言万语,无数挖空心思想出来的理由,慕颜自己是个情场浪子,又怎么会不懂。 萧焕却又微微笑了笑说:“情不知其所起。” 慕颜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严肃:“陛下,你的情话技能已经点满了,完全有实力拥有一整片森林的,何苦死守在一棵歪脖树下。” 凌苍苍还是头也不抬地摸了摸腰间的激光枪,阴测测地说:“慕警官,会闭嘴吗?” 慕警官当然是不会的,惊讶地对萧焕说:“她竟然不骂你只骂我,这偏袒也太严重了!” 第8章 在慕颜的干扰中,凌苍苍还是梳理好了自己的思路,跟萧焕和慕颜说:“我觉得我们还是需要去云滇和青川分别看一看。” 她说的云滇是一个地区,位于古中国云南北部和西藏南部的地区,青川则是青藏东南部和四川地区。 在人口大衰退过后,全球人口的最低谷,比经过几百年恢复的现在还要少很多,不过才五千万左右。 人类数量的大幅下降,退让出了生存空间,其他物种肯定要占有,大型猛兽的频繁侵扰,让城镇之外的地区变得不适宜生存,所以从几百年前起,几乎所有的人类都生存在城市和周边地区,古代概念中的乡村不复存在。 云滇和青川的自然环境本来就不是很适宜人类生存,整个地区也分别只有一座五百万人口左右的城市,其余的面积都是莽莽原野。 凌苍苍说要去这两个地区调查,而不是说去云滇市和青川市,慕颜就明白过来是要野外调查。 哪怕他这种优秀警探,提起来野外调查也有点犯怵,当下就摸了摸下巴说:“皇帝陛下的委托果然不是好接的,这一不小心命都要交待进去了。” 凌苍苍斜视他了一眼,他立刻清了清嗓子说:“好吧,根据警察总局的规定,野外警务调查至少需要两个人组队,我就选离歌好了。” 他倒是乖觉得很,在场可能参与调查的人,除了张离歌,就是凌苍苍和李宏青,后者的两人,显然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 凌苍苍看了看天真可爱,还眨巴着大眼睛的张离歌,转脸对慕颜嗤之以鼻:“连幼女都不放过的老人渣。” 当众被戳穿了那点泡妞小企图的慕颜脸都有些青了:“你不能这么说,离歌早就成年了,而且我也才二十四岁,并不老……” 没人理他,凌苍苍继续转头对萧焕说:“预计往返至少要三天吧,野外调查遇到的情况可能比较复杂,我们要调查的区域也比较大,我申请去青川。” 萧焕沉吟着说:“你倾向于在青川可以找到线索?” 凌苍苍点头:“虽然根据那些不怎么清楚的古代记载,‘蛊’这种东西应该是出现在云滇的,但云滇包括更南方的云缅,你们这些年来都陆续调查过很多遍了,都没有什么发现,所以我倾向于那里并没有线索。” 她点了下白板上她自己写下的那个标了圈圈的硕大的“2-1”,然后说:“你们也调查过了联邦历史几百年来出现过疑似和你中毒症状类似的死亡事件,云滇和云缅地区确实比较多,总共有十几例,全部是关于政治刺杀和权贵暗杀的,死亡率也是惊人的百分之百。 “距离你中毒时间最近的一个案例发生在三十年前,也是发生在云滇的,所以你们把调查重点放在云滇也并没有错……” 她说着,话锋一转,用手持电脑调出了一个资料:“但唯独这一例发生在两百多年前的中毒死亡事件,是在青川市,发生的地点是郊区的农场,并且死者只是一个没有亲人的普通农场主。” 萧焕听着她的分析,微微颔首:“青川市我们也去调查过,但因为这个案例发生的时间较早,也不能确定是部分相似的普通中毒案件,还是蓄意投毒案,所以就搁置了,只是收录进资料中。” 凌苍苍点头说:“你们的处理方式也是对的,一个案件中不怎么重要的支线线索确实要适当排除,免得被分走了精力,再影响判断。” 她接着又说:“但既然依照你们的力量,连续十一年都没有找到这个‘蛊’产生的源头,那么这个不起眼的线索就需要重视了。” 萧焕也点头表示赞同,微笑着说:“新的力量的加入,果然能带来新的角度,我觉得值得一试。” 他微顿了下,接着又问:“只是切入口这么多,为什么你会选择从寻找‘蛊’的产生源头入手?而不是调查当年疑似的涉事人?” 凌苍苍耸了下肩膀:“我一般倾向于调查凶器,人际关系变幻无端,倒是物品永远都是那个样子,从凶器入手,结案最快。” 当然她还有个考虑没说:找到‘蛊’的制造地和制造人,就有可能找到‘蛊’的解除和治疗方法。 萧焕倒是没有点破,只是弯了弯唇角:“好,我们就先从这个角度调查。” 凌苍苍的看法乍一听有些偏重某方面,但确实是目前来说最容易给整个事件带来转机的做法。 毕竟从涉案人员入手的话,十一年来依照朱雀宫的力量,已经几乎将所有可能的人员调查了无数遍,当时嫌疑最大的那个皇宫服务人员已经自杀身亡,后来还有一名朱雀宫的官员意外身亡,那条线索追查起来意义已经不大。 讨论出了接下来的行动,凌苍苍就伸了个懒腰,拍了拍李宏青的肩膀:“那麻烦就伯爵阁下为我们准备一下出行需要的物资,还有我只能跟你组队了,一路上请多包涵啊。” 慕颜已经先下手为强拉走了张离歌,就目前可能被外派的人员来说,就只剩下李宏青了。 好在凌苍苍对性格随和言谈幽默的李宏青颇有好感,还因为他父亲的牺牲给他加了不少分,所以对于跟他搭档调查,倒还比较期待。 第一天的调查算是告一段落,明天就要进行长途飞行,所以慕颜和张离歌都先提前回家准备,为了保密,他们都不被允许将涉案的资料带回家去。 各自开了飞行器告别离开,李宏青也离开去准备物资,家里就只剩下了凌苍苍和萧焕两个人。 凌苍苍看萧焕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就开口问:“你做下次血液透析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萧焕笑了笑回答她:“三天后。” 凌苍苍听了就皱起眉:“你还要这个样子撑三天?不能提前吗?” 萧焕摇了下头,没对她做过多解释,只是笑笑:“应该还好。” 凌苍苍看到他唇上那个小伤口还是没愈合,就又凑过去扳起他的下巴看了看说:“明天的活动重要吗?你干脆不要去了。” 她本来不过随便说说,并不认为自己能干扰到联邦皇帝的行程,没想到萧焕几乎立刻就笑着说:“好。” 看她有些惊讶地长大了眼睛,他就笑了笑:“对于日程安排,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考虑配偶的建议。” 刚才有别人在,凌苍苍还端着架子没有跟他有什么亲密的接触,现在就忍不住凑过去在他的薄唇上轻吻了下。 萧焕顺势揽住了她的腰,轻笑了声说:“不用这么克制,我还是可以承受的。” 好吧,凌苍苍其实更想深吻他,但想到自己上次就不小心把他的唇都咬破了,就改为了轻吻。 她已经不再想为什么突然就对萧焕有了些改观,反正她可以理解为童年情结被唤醒,加上四个月间萧焕水滴石穿的温柔攻势,好吧,还有他确实秀色可餐,每天在眼前放着不吃也确实需要定力。 不得不说,萧焕这张脸确实天生有某种欺骗性,仿佛他是什么精美又娇贵的绝世艺术品,必须要小心谨慎对待,不然就是十恶不赦。 凌苍苍轻哼了声,用鼻尖轻蹭了蹭他的脸颊,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用力吸了两口那种清冽美妙的味道,才说:“看在你比较柔弱的份儿上,暂时放过你……” 第二天就要出远门,晚上凌苍苍就没想别的方法折腾,还是抱着萧焕躺在床上盖棉被纯睡觉。 更何况萧焕在睡觉前又苍白着脸咳了一阵,她如果这时候下手干点别的,自己都觉得简直是禽兽不如。 美美睡了一觉,清晨又吃过美味的中式早餐,凌苍苍换了干练紧身的野外行装,心情不错地等慕颜和张离歌前来汇合,还有李宏青安排好的长途飞行器。 李宏青早早就到了,手里还提着一袋物品,却没有递给她,而是交给了一旁的萧焕。 萧焕接过来对他道了谢,就转身去了楼上,看起来是要去换衣服。 如果那是礼服袋子之类的,凌苍苍就不意外了,反正皇帝陛下每天的衣服就没重过样,李宏青每次来都会带一个装衣服的袋子来给他换,再接他回朱雀宫。 只是刚才她赫然隔着透明的袋子看到了,那赫然是一套野外战斗服好吗?黑色的,军用级别的材质。 看她愕然地看着自己,李宏青就笑了笑解释:“苍苍,今天跟你搭档去青川的是陛下,不是我哦。” 凌苍苍还是一脸见鬼的表情,李宏青就继续说:“别担心啦,陛下的体术比我还要好,枪械技术更是一流,还有……” 他正努力跟凌苍苍解释着萧焕在战斗中的莫大用处,那边萧焕已经快速换好了衣服下楼,凌苍苍转过脸,就看到穿了一身黑色战斗服,长发也被束起放在了肩膀一侧的萧焕。 凌苍苍不得不说,就算身形略显消瘦,皇帝陛下看起来也绝对不弱的,那在紧身战斗服勾勒下流畅紧致的线条,丰富却又绝对不夸张的肌肉。 凌苍苍打赌,他绝对有八块腹肌,还一定有人鱼线……她突然很后悔都四个月了,她都没想过要看看他的裸体,还非常嫌弃地从来没想过跟他一起共浴。 虽然隔着衣服也摸到过,觉得他身材可能不错,但视觉的冲击和全面的观感,就绝对不同了好吗? 这何止是不错,简直是性感——皇帝陛下每次在公开场合出现都裹得那么严实,如果他肯露一下肉,支持率有可能就突破95%,直接奔向了更加可怕的100%。 哦,还有男性支持率,相比较于脸,男人更容易欣赏肉体强健性感的同类。 看到凌苍苍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那目光里仿佛要喷出火来,萧焕就有些不确定地轻声问:“苍苍,你不喜欢这个战斗服的颜色?” 哪里不喜欢,简直不要太喜欢! 黑色太适合凸显肌肉质感和性感线条了,还有战斗服的那种材质,那么贴合皮肤!在他动作的时候,随时能够传达那种力与美。 然后就在她目光阴沉地继续盯着萧焕看的时候,门口传来的尖叫声替她释放了这种震撼。 原本就是皇帝陛下脑残粉的张离歌同学,一进门就捧着脸拼命尖叫,并且抬了一只手去掐自己身旁的慕颜,一边掐一边说:“慕警官,慕警官!我是不是在做梦,这么性感我不要活了!” 慕颜被她掐得呲牙咧嘴,连忙跳开一步说:“不是做梦,求你别掐了!” 苍苍回过神来清了清喉咙,胡乱说:“颜色还好吧,出去了在城市里你尽量不要出来,几乎所有民众都认识你的脸。” 萧焕点头表示同意:“这个我考虑过,不过我们的大部分活动应该都在野外,倒是可以省去面部伪装。” 苍苍默默地想我可不仅仅是为了不让别人认出你来,对于萧焕跟她一起去野外,她倒是还有别的疑问:“你身体可以吗?” 萧焕微笑了笑,唇角微勾:“应该还不至于是个负担。” 详细的还有别人在这里,她不好问,于是就打住了。 等张离歌冷静一点,他们就整装出发,启程前张离歌满脸通红地找萧焕求合影,萧焕倒是满足了,只是后面又加了一句:“请不要公布出去。” 凌苍苍对他的这个行为十分满意:这么性感的肉体,才不要很多人看到。 因为要涉及到野外调查,考虑到休息的问题,这次他们就调用了比较大型的长途飞行器。 并不是那种只有一两个人座位的市内小型飞行器,而要大上许多,甚至还有洗手间和休息室。 他们去青川要连续飞行几十分钟,凌苍苍设定好了路线,就开启了自动巡航。飞行器越过云海,升入平流层中,展开的雪白滑翔翼犹如一只飞行在空中的大鸟。 凌苍苍离开驾驶舱去后面的休息室跟萧焕一起坐下,打开了青川地区的三维立体地图。 超高清的卫星拍摄已经可以将地表的一切都记录得非常清楚,只是在野外,多得是密林和无法看清的沟壑。 打开青川地区的地图后,除了位于盆地中央的青川市,周围都是连绵不绝的森林和群山。 凌苍苍将地图调到当初发现农场主中毒案件的地区,然后放大,可以看出来那是位于市郊很远的地方,如今已经没有了人居住,只留下荒芜的田地,连接着密林和其后的山峦。 萧焕看她专注,就问:“苍苍,你有什么看法?” 凌苍苍点了下头,给他指了指虚浮在空中的三维地图的其中某一点:“这个区域再往东南一点,是一个山谷,非常幽深,我觉得可能住了人。” 到了现在这个时代,野外仍旧不是绝对无人的,某些茂密又人迹罕至的丛林里,确实仍旧有一些抗拒着现代文明,据守土地的人。 只不过这些人在几百年前联邦建立之初还有一些,近些年已经因为繁衍和医疗问题,不是销声匿迹,就是回归了都市。 她提出这个问题,在青川地区来说也不是不可能,这个地区在古代就地形险恶生存环境恶劣,但也在古代都一直顽强地居住着一些人口。 萧焕看着也点了头:“可以做次猜测,你把我们的目的地定在这里了?” 凌苍苍“嗯”了声:“我们本来就没必要先去青川市,我给飞行器设定的目的地坐标就是这里。” 萧焕看着那片山峦默然不语,像是在认真研究,凌苍苍抬头看着他,突然说:“萧大哥,给我亲一下。” 虽然她也一直都是这么直接,但直接到这种地步的还是不多见,萧焕就微愣了一下,在这个空档里,凌苍苍已经侧身搂住他的腰,在他唇边轻吻了下。 她甚至还把放在他腰上的手上下移动了几下又捏了捏,仿佛是在感受他肌肉的手感,接着还有试图往其他地方移动的嫌疑。 萧焕略有些痒,忍不住笑了笑:“苍苍,飞行时间还有三十多分钟,你可以尽情摸,不着急。” 跟着警局的那些大叔警探们黄暴惯了的凌苍苍面不改色地说:“很多人三十分钟都可以做一套了。” 萧焕大感头疼地看着她,分明还是个小姑娘,明丽的眉宇间也还带着青涩和稚气,却说着这么没下限的话,他带着好笑地捏了捏她有些鼓的脸颊:“以后我会找机会告诉你,三十分钟对我来说不够。” 凌苍苍“哦”了声,隔了会儿转过脸去悄悄低声咕哝:“他们说男人第一次都快。” 萧焕这样的人,说他守身如玉,圣洁如千年冰川,她信,说他之前有过经验,她反倒不信了。 并不想继续跟她深入探讨这个问题,萧焕含笑看了她一眼,任她继续隔着衣服东捏捏西捏捏。 几十分钟说快也很快,还没等苍苍摸个遍,他们就降落在了预定的地点。 将飞行器停在了一块比较平整的地方,他们就带了不少设备下去搜查,这里人迹罕至,灌木也很茂密,一脚踩下去,都是不知道多少年间积累下来的枯枝败叶,发出轻微的吱吱声响。 他们快速地搜寻了附近的平地,在没有发现后可疑情况后,凌苍苍就示意萧焕:“我们往峡谷中看看。” 这条峡谷因为地势原因,在卫星图像上只有一条深深的裂隙,底部的东西无法看到,凌苍苍怀疑这里还居住着人类,实地考察,自然是把重心放在那上面的。 萧焕点头,随着她的脚步和她一起向里面进发,树木在靠近山谷的地方更加茂密起来,犹如一道天然的屏障,挡在幽深的峡谷之前。 平静的山林也并不如表面上那样友好,当他们走入到更加茂密的树丛间时,随着他们的移动,近处和远处的树叶和草丛发出沙沙的声响。 凌苍苍将手移到腰间的□□上悄无声息地握紧,按照野外考察的条例,为了保护生态他们不能射杀任何动物,只能使用□□。 微风从她耳侧擦过时的声响突然且迅速,在她还来不及行动的时候,身旁想起低沉的枪响,麻醉针贴着她的脸颊射入从草丛中弹出的那条颜色青碧的蛇身上。 那条蛇并不粗大,颜色也十分接近周围的草地和树叶,又是从凌苍苍侧后方靠近的,她发觉后来不及反应也属正常。 野外的很多蛇都有剧毒,凌苍苍侧目去看身旁的萧焕,他正将手中举着的□□放下来,微微笑了笑:“不用谢。” 刚出来就被迫接受了他一次帮助,凌苍苍有些无语,不过也还是轻哼了声说:“原来你真的有些用处。” 萧焕又弯了弯唇角,不再多说,他们本来也不打算走太远,但眼前的植物越来越茂密,老根虬枝交错,根本看不到任何道路,即使他们想提高行进速度,也是根本不可能的。 凌苍苍又和萧焕往前艰难地前进了一段,他们距离山谷口又近了一些,凌苍苍突然若有所思地开口说:“萧大哥,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看起来很荒凉,却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反而像是有人在故意阻碍我们的进入。” 她本来是目视前方,说完了等了一下也没有等到回答,顿时就觉得奇怪,转头去看身后。 这一看却不要紧,她没有看到任何人,或者说原本她以为萧焕跟在她身后不到两米远的地方,实际上却并没有。 自从降落在这个略显诡异的山谷后,第一次觉察到了危机,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她竟然把联邦皇帝弄丢了……这是渎职罪,不……叛国罪。 额上的汗瞬间就出了一层,她不能大声呼喊,容易惊动山野间的猛兽,还有暴露自己的位置——如果这里真的有原着民的话,他们显然对外来者不是那么友好。 留给她犹豫的时间也不过几秒钟,身侧破空而来的声音非常尖利,她在最后关头侧身避过,一支钢箭几乎是贴着她的身体钉在了地面上。 这种纯机械的□□在近身搏斗的时候杀伤力惊人,她来不及细想,连忙闪身贴到一棵树干后,提高声音喊了声:“我是首府特区警探,请停止一切攻击!否则将视为蓄意攻击执法人员!” 然而对方只停顿了片刻,紧接着又是一支钢箭射来,穿透她藏身的树干,带出了几片纷飞的木屑。 凌苍苍简直像骂娘,现在这个时代,能在得到警告后还有胆量继续攻击政府执法人员的,除了反对政府的极端组织成员之外,就是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原住民了。 她的手指已经贴在了腰间的应急按钮上,准备随时发出呼叫后援的信号。 然而就在下一个钢箭破空而来的时候,她听到了钢铁碰撞的锐利响声,被强行改变了轨迹的钢箭“噗”得一声,射入到她身侧的地面上。 “苍苍?”一个带着点焦急的声音响起来,接着她被闪身出现的萧焕挡在了树干后。 他侧身挡在她身前,手里紧握着一个大约有四十厘米长,式样有些奇怪,看起来却锋利异常的匕首。 第9章 看她没有受伤,他才略松了口气,放低了声音:“你产生幻觉了,试着闭眼睛屏住呼吸。” 凌苍苍这才注意到四周有些隐约又怪异的香气,混杂在密林的气味中,她忙依言闭了闭眼睛,又屏住了呼吸。 几秒钟后,她又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四周的景象有了些改变,原本茂密却平整的地面,变成了一个凹陷的低洼,她和萧焕正站在这个洼地里,周围的树木和地势都要高出来一截。 萧焕看她清醒过来,点了下头说:“刚才我一直在你身后试图唤醒你,但你一步步走了进来。” 这个洼地的地理劣势显而易见,站在这里简直像是被困在笼子里一样,除了她背后这株大树可以勉强避开某个方向的攻击,任何屏障都没有。 凌苍苍愣了下,看着他说:“刚才那支箭是你打偏的?” 虽然她自己就是以体术第一的成绩从警校毕业的,但用匕首打落钢箭这种传说中的技能,她还真的从来没见过。 萧焕没回答,说话间侧面和前方又射过来几支钢箭,他挥动手中的匕首,流丽的青光中,那几支箭就像方才那支一样,被匕首打偏后,射入他们脚下的土地中。 保持着警戒的姿势,萧焕微提高了声音开口:“我们前来寻求帮助,并无恶意。” 四周沉默了许久,而后树木后就缓慢出现了几个人影,可以看出他们几乎全是青年男性,穿着样式有点复古的黑色紧身衣,手中无一例外地拿着钢制的强弓。 凌苍苍下意识地想按下按钮发送求救信号,却被萧焕按住了手臂。 不知道他有什么意图,凌苍苍只能眼角抽筋着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将手放了下来。 这时密林后也终于走出来一个身影,他明显比其他人都更年长一些,服饰也略有不同,在黑色的紧身衣外,还穿着一个类似于外套的灰色上衣。 他看着萧焕,脸上的神情还是非常冷漠严肃:“我们并不承认政府,一切法律对我们来说都是虚设,即使如此,你们还要同我们打交道?” 他的语言措辞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意,口音也和标准发音略有不同,但却能听懂,萧焕点了下头:“我们带着诚意前来。” 那个穿着灰色上衣的男人抬了抬手,周围的黑衣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强弓,凌苍苍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刚才她也能感觉到对方并没有杀意,进行的攻击也带着驱逐和警告的意味,并不是为了致命。 联邦内散落的原住民们虽然不承认政府,也拒绝融入现代社会,对外来者更是保持着警惕和距离,但绝大部分也确实不会轻易杀人,更何况是执法人员。 不公然挑衅政府,才能获得这种微妙的平衡,得以生活在自己的领地内,这道理所有人都懂。 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们,那个穿着灰色上衣的人又开口说:“这里最近有偷猎者光顾,所以我们提高了警戒,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说完他就走上前来,伸出一只手自我介绍:“鄙人唐愿。” 萧焕也自然地伸出了手,和他轻轻握手,却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大名,而是说:“白迟帆,幸会。” 接着凌苍苍也和唐愿握了手,自我介绍:“首付特区二级警探,凌苍苍。” 唐愿虽然看起来像是远离尘世,倒还对外界有些熟悉的样子,看着凌苍苍挑了下唇:“首付特区的警探为何造访青川?” 凌苍苍只能说:“执行秘密任务。” 唐愿倒是看出来他们两个人中,虽然凌苍苍声称自己是警探,但萧焕说话更管用些,于是又看了下萧焕。 萧焕倒是坦然,微微笑了下就说:“我身体里有种奇怪的寄生虫,按照线索想必和贵地的居民有关,所以前来调查。” 唐愿也毫不含糊地点头:“你眉心下一指有黑气,应当是中了噬心蛊。” 原来那种诡异的玩意儿还有个名字,凌苍苍知道这次自己算是猜对了,并且还真找到了行家。 只是这群原住民真的会对他们友好到底,还是中途发现不对就会杀人灭口什么的,现在凌苍苍真拿不准。 但她也不能公然提出来反对萧焕,万一惹怒了这些原住民,就地将他们如此这般就完了。 看出了她的戒备,唐愿就笑了起来:“别紧张,小警探,我们不是亚马逊的食人部落。” 他连南美洲亚马逊流域的原始食人部落都知道,看来还真不是个彻底的野蛮人,凌苍苍只能抽了抽唇角,不再说话。 唐愿也不再说更多废话,对他们说:“如果白先生真的身中噬心蛊,那的确是我们的疏忽,请随我来吧。” 他说着,就指了指凌苍苍和萧焕的手腕,再指了指他们的腰间:“二位的武器可以保留,通讯器材就请在这里解除一下。” 凌苍苍没想到他连战斗服腰间的紧急联络装置也知道,自己刚才如果贸然发送了求援信号,恐怕这会儿这些人就不会站在这里跟他们说话了。 只能将终端器和联络装置都接下来给唐愿,凌苍苍还不放心:“这些东西怎么办?就扔在这里?还能拿回来不能?终端器很贵的啊,设备也不便宜。” 唐愿倒是笑了起来:“没事,我让人送到你们的飞行器那边。”说着就将收缴来的东西递给身旁一个黑衣的青年,“唐三,你把这些东西送到两位客人的飞行器旁边,妥善放好。” 那个脸颊比其他人都要更圆一些的青年答应下来,拿了东西一闪身就消失在了密林中,身形非常利落潇洒。 身为一个现代人,凌苍苍恐怕还是生平第一次离开自己的终端器,顿时略微有些焦躁,反观萧焕,倒显得镇定得很,还对她微微笑了笑。 唐愿给了凌苍苍一个香囊,带上后她略微晕涨的脑袋就好多了,也没有出现刚才那种幻觉。 至于萧焕为什么能抵抗那种迷烟,唐愿自有说法:“他身体中有噬心蛊的毒素,很多迷药□□对他都无用。” 无论如何,在破除了幻觉,又有唐愿在前面带路的情况下,山谷前好走了许多,可以辨认出一条很狭窄的小路,路上还铺着一些踏足的石板。 一边赶路,凌苍苍一边对萧焕说:“你不要再挡在我前面了,我是警察,职责就是保护公民,我不能容忍危机情况下被挡在后面,那是我职业生涯的污点。”她说着小声加了句,“就算你身份特殊,也首先是个公民。” 萧焕看着她笑了笑:“可你是我的妻子,保护你也是我的责任。” 凌苍苍结结实实给噎了一下,斜视了他一眼说:“你这是性别歧视,女性并不是天生需要男性保护的!” 萧焕不想跟她争论这种敏感话题,笑笑低声说:“是的,所以我们可以互相保护。” 凌苍苍觉得这样听起来似乎很公平,但却又不知道哪里透着点诡异。 从刚才她突然看不到萧焕的时候,她就意识到了危机,并且开始崩溃:特喵的,她为什么要答应让萧焕跟自己过来,野外调查本来就是大风险,她竟然脑抽到一个人跟皇帝出来。 讲真的……保护联邦皇帝的重任,适合跟几十个皇家侍卫和铺天盖地全副武装的特警分担,不适合压在她一个小小的警探头上,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萧焕看到她绷着一张脸,分明是严肃紧张过头了,就笑笑,十分顺手地摸了摸她的头:“放心,我有打算。” 凌苍苍强撑着成熟女性的矜持,没有当场翻一个白眼给他看。 这里距离山谷已经相当近了,他们也不过在密林中穿梭了不到一公里,就看到了狭窄的入口。 这里地势险峻,走进了看,两道山崖就像两把利刃一样直插入天空,粗粝的岩石和石缝中顽强生存的植物犹如犬牙交错,构成了不同于城市中高楼大厦的独特景观。 这条小路的尽头就是一块耸立的石壁,就像一个卫士般守卫在山谷口,唐愿走过去在石壁上抠动了一个机关,门后才隐隐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然后高大的石壁向一侧缓缓移动,露出一条铺着方正岩石的小路。 他们一起走进去,转过山谷口狭隘的通道,才看到了山谷内的世界。 就算尽量维持着脸上冷静的神情,凌苍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震撼,她本以为这里应该藏着一个比较落后的村落,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幅情景。 这是一个椭圆形的山谷,面积绝对不小,极目望去隔着云雾竟然看不到远处,最吸引目光的,不是地面上阡陌纵横的梯田和竹林湖泊,而是山壁上层叠的悬空建筑,以原木为基础,开凿岩石而建,古典的青色飞檐和朱红的廊柱形成了极美的视觉冲击。 山壁上薄雾缭绕,一眼看去,就像古典壁画中绘制的飞天楼宇。 并不意外她的惊讶,唐愿在旁说:“欢迎来到唐门。” 萧焕倒是打量着面前瑰丽又独特的景观,勾了唇微笑:“果然名不虚传。” 联系他到了这里后的一系列表现,凌苍苍总算确定了他早就有所准备:什么让她调查,什么同意她的观点,什么和她一起过来做个简单调查,都是幌子。 他早就查得不能再清楚了吧?连什么她听都没听过的“唐门”都有所了解,才这么镇定自若,一路游刃有余一样带着她被“抓”进来。 凌苍苍转头幽幽地看了萧焕一眼,那目光里的谴责和控诉都要溢出来了。 萧焕还是微笑着,抬起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柔和:“乖。” 乖是什么鬼……凌苍苍忍住吐槽的冲动,暗暗在心里对他比了个中指。 他们走进了山谷后,看到的人就多了起来,他们大都穿着式样古朴的衣服,笑容也很和善,目光中没有对外来者的排斥,倒是有很多好奇和惊讶。 唐愿转头摸了摸下巴看看他们说:“你们的衣服太工业,我先给你们安排个住处换一身吧,行动也方便。” 凌苍苍可没想到他们竟然还要住下来的,连忙说:“我们今天不能走吗?” 唐愿还是乐呵呵笑着:“倒是可以,不过你丈夫身上的蛊要弄清楚,只怕一日不够,你们还要走?” 凌苍苍此行的最大目的,当然是萧焕身上那个什么诡异的“蛊”,对她来说,调查真凶反倒在其次。 她到这里后,也发现这里的人言行举止相当懒散,和都市中的高效率截然不同,按照他们这种慢悠悠的节奏,无论办什么事都得用不少时间。 但入乡随俗的道理她还是懂的,也只能耐着性子说:“那就麻烦唐先生了。” 唐愿哈哈一笑,带他们绕过一片竹林,走到了一处依着小河而建的屋子旁,那屋子是用竹子建起来的,旁边还有一个大水车和一个晾衣杆。 屋子前有几个正在手工劳作的女人,看到他们过来,她们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等看到凌苍苍和萧焕,顿时眼睛都亮了起来,其中一个最年长的说:“哎哟,唐大你从哪里拐来这么一对儿小情人,长得都这么标致。” 凌苍苍在旁抽了下嘴角,觉得这个“拐”字用得很合适。 唐愿笑了下:“这是两位客人,诸位嫂子帮他们换一身衣服吧,我好带他们去见门主。” 那个年长的女人笑着说:“织造坊里最不缺的就是衣服,我得好好给他们找几件。” 然后凌苍苍就哗啦一下被围了起来,那几个女人拉胳膊的拉胳膊,捏腰的捏腰,简直要全身上下都给她摸上一遍,瞬间让她出了一头汗。 反倒萧焕那里,就只有那个年长的女人点头对他说:“这位先生,随我来吧,对衣服颜色可有要求?” 凌苍苍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被一群女人非礼,被拽着走的时候还求救般看了下萧焕,萧焕却只微微对她笑了笑,做了个“忍耐”的口型。 接下来换衣服的过程,对凌苍苍来说简直是噩梦,那几个很热心自来熟的女人,不但毫不见外地七手八脚帮她把战斗服扒下来,还提议说要给她找个粉裙子。 自从十岁后就对所有粉色系敬而远之的凌苍苍连忙拼死反抗,表示自己穿朴素普通一点就好,不用那么麻烦。 最后她总算得到一身白色的裙子,但她顾得了衣服却顾不了头发,那几个巧手的姐姐们顺手就给她做了个发型。 等终于从姐姐们的魔抓中解脱,凌苍苍惊魂未定地出来,就看到萧焕已经换好了衣服在门外等她。 相较于她那边的兵荒马乱,萧焕显然就闲适惬意多了,一身白色及地的衣服,束了腰绑了腿,外面还罩着一件袖子宽大又飘逸的长外套。 凌苍苍学过历史,知道这应该是中国古代男人的穿着,不得不说德佑帝陛下就是自带优雅禁欲的气质,这套衣服套在他身上简直和他公开露面时常穿的那种白色礼服一样合适。 他的发型就简单多了,他本来就是束着的长发,现在也没变,就是在发尾又加了一条白色的带子。 看她也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出来,萧焕似乎挺满意的,还忍不住笑了:“苍苍,这个发型还是挺适合你的,以后你可以多用一下。” 屋里头没镜子,凌苍苍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被换了个什么发型,听他说就连忙去找了个水缸照了下。 照完她嘴角就又忍不住抽了抽,为了显得干练,她平时的发型是无刘海的黑色直长发,长度刚到肩膀,看起来很有几分凛冽的气势,不能更职业化。 但现在她的头发被分开在头顶两边分别扎了一个小包,那几个姐姐还用浅蓝色的丝带给她固定,并且系了个蝴蝶结。 这造型别说职业女性了,她简直可以去漫展啊什么的装萝莉,一定会有一堆堆的宅男过来求合影求抱抱。 看她不自觉鼓起了脸颊,萧焕还很丧心病狂地抬手过来捏了捏,语气温柔带笑:“苍苍,别担心,很可爱的。” 凌苍苍在心里默默坐实了他“萝莉控”的罪名,决定就这么浓墨重彩地记一笔皇帝陛下不为人知的黑暗一面。 总算换好了衣服,等在一边的唐愿也很满意一样,上下打量了他们一圈,就点头说:“走吧,趁现在门主在议事堂,我带你们过去见他老人家。” 他说的那个什么门主,凌苍苍已经主动理解成类似于部落酋长一样的存在,想到要去见这帮人的首领,她就抬头看了看萧焕。 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萧焕对唐愿微笑着点了下头:“有劳了。” 换了衣服后他们走在山谷里看上去就不再那么格格不入了,但略显陌生的面孔还是引来了一些关注。 唐愿说的议事堂处在山谷地势的最高点,远远看过去,就能看到气势不凡的开阔长台阶和庄严的主体建筑。 议事堂门口也有几个身穿着黑色服饰的守卫,唐愿向他们通报了后,才得以带她跟萧焕进去。 古典建筑的采光通常都不是很好,这里也不例外,走进去时就能感觉到视野暗了许多,而后就是扑面而来的凉意。 凌苍苍不动声色地绷紧了身体,迅速适应光线,并且有意无意地走在萧焕身前一点的位置。 里面的空间倒是很宽敞,没有几件家具,正对着门口的屋子最深处修着一个平台,上面摆了一张宽大的椅子,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年长者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凌苍苍看了这种阵势,就知道在这里“议事”的时候,绝对不会是什么平等民主的氛围。 那个年长者锐利的目光落到她的脸上,就像能看透人心一样,缓慢开口说:“这位小姐,你似乎对我们有诸多偏见。” 他的官方通用语说的比唐愿还要更好一些,发音标准,措辞也更现代化。 凌苍苍不打算遮掩,也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我想身为一个联邦公民,对疑似□□的统治方式有偏见,也属于正常反应。” 那个年长者又盯了她一阵,发现她目光坚定,并无退缩之意,才又开口问:“那么民主自由的伟大联邦,为何又需要旧制度下的□□象征?为何会有皇帝?” 凌苍苍有很多话可以用来反驳他,比如皇帝的设立是基于联邦成立初期民众的持续悲观情绪,那时候的民众亟需一个精神上的领导者和全民的英雄,当时的军方和议会共同决定要推举一位皇帝。 联邦的初代皇帝不仅没有任何暴行,还是一个极富人格魅力的领袖,而历代皇帝也从未进行过□□统治,只是作为精神领袖存在。 但无论她如何解释,世袭制的皇帝也确实带有旧时代的痕迹。 最终她挑了挑唇角说:“哪怕是不完全的民主,也强过不加掩饰的强权。” 那个年长者呵呵笑了起来:“我是唐兆,欢迎来到唐门。” 他说着,抬了抬手示意唐愿和身旁的人退下。 等别的人都走了出去,这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之后,他才对萧焕颔首:“联邦的皇帝陛下驾临,唐门真是蓬荜生辉。” 看他竟然知道萧焕的身份,凌苍苍下意识地想要倾身挡在萧焕前面,萧焕却先一步按住她的肩膀,对唐兆笑了笑:“我们拜访贵地,也是迫不得已,希望门主海涵。” 唐愿似乎对他的态度很满意,又笑了一声:“身中噬心蛊却还存活着的人,目前仅有皇帝陛下一个人,所以好猜得很。” 他说着,看凌苍苍紧绷的神情,就抬手挥了下说:“这位女警探请不要紧张,唐门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是为了避世,并不是为了找麻烦。皇帝陛下身上的蛊出自唐门,但下毒的人可不是我们。” 萧焕也勾了唇笑:“如果涉嫌参与谋杀联邦皇帝,那么《原住民保护法》就不再适用于这里,门主看来是很清楚的。” 第10章 凌苍苍是个警探,当然很清楚各种联邦法律,《原住民保护法》是为了尊重原住民的意志,让他们可以在私有领地上自由选择生活方式的法律。 比如唐门这样的村落,在联邦法律下也完全算是合法。然而一旦他们中有人犯下了联邦重罪,那么联邦政府也是可以前来进行大范围的搜查,并且强制他们离开领地,迁往城市居住。 唐兆点头:“想要在这个世界上很好的生存,总需要了解外界,我们并不是茹毛饮血的猴子。” 他又对萧焕说:“我可以告诉皇帝陛下,噬心蛊确实是唐门的不传之秘,但下毒的人却不在唐门,而是一百多年前唐门叛逃者的余孽。” 他说着做了个手势:“至于皇帝陛下身上的噬心蛊,虽然短时间内我们也无法解除,但唐门有可以压制毒性的药方,可能对皇帝陛下有些用处。” 说了这么多,他是想撇清和下毒者的关系,并且表达了配合的诚意。 凌苍苍听完微微眯了眯眼:“你们究竟是没有办法解除,还是不愿解除?” 唐兆听着哈哈一笑:“这位小姐果然是警探的一贯思路,你放心,我比任何人都更希望尽快撇清和这个事件的关系,毕竟唐门千年的传承,我实在不想看它断绝在我这一代。” 这个说法倒也合情合理,毕竟以一个科技落后的村落的力量,想要和整个联邦抗衡,实在是以卵击石,他们说白了就是在夹缝中生存的,没必要跟政府过不去。 凌苍苍没再说什么,唐兆就按了下椅子上的一个机关,门外传来铃铛的响声,唐愿和那几个守卫重新走了进来。 唐兆先对唐愿说:“带这两位客人去药庐,告诉唐欣全力为这位先生解蛊。” 唐愿点头答应了下来,唐兆又对他们欠了欠身说:“那么我行走不便,就不送二位过去了。” 凌苍苍这才注意到他双脚从他们进来后到现在,都没有移动过,双腿的姿势也略有些不自然。 唐兆拍了拍无力的大腿,笑笑说:“年少气盛的时候在南美洲历险出了事故,治不好啦。” 原来他全程没有站起来并不是因为太高傲,也因为他的双腿已经不能站立。 听起来他当年还有在外界生活的经历,怪不得通用语说的比唐愿好一些。 他们被唐愿带着从那个议事堂里出来,又往山谷深处走了一阵,才走到了那个药庐。 一路上穿过村落,萧焕没少发散他那种男女老少通杀,人见人爱的气息,等终于走到药庐外,他们后面已经跟了一堆小屁孩。 其中几个还很夸张地不停说:“大哥哥,你长得真好看!你不是神仙啊?你从外面来的?外面真的有可以飞的大屋子吗?” 凌苍苍在旁边插嘴:“那是飞行器。” 几个小屁孩看了她一眼,不约而同地忽略了她,继续缠着萧焕:“大哥哥,外面的人能飞到月亮上面去,这是真的吗?” 凌苍苍又忍不住插嘴:“那是联邦的月球基地,上面的常住人口也有近百万了。” 小屁孩们又默默看了她一眼,仍旧忽略了她,缠着萧焕:“大哥哥,这个姐姐好烦啊,她跟你一起来的吗?你们其实不熟的对吧?” 凌苍苍看了看他们,默默走到路边捡了块小石头,摆了个姿势,抬手扔出去,石头被抛得又高又远,直到几乎看不见了,才急速落下来,“噗”得一声落在那群小屁孩面前。 被武力值震慑,小屁孩们总算乖巧地闭了嘴,这时候从药庐里走出来一个长相很清秀的年轻人,像赶苍蝇一样对他们挥了挥手:“今天药庐里没炼药,都走开,走开。” 小屁孩们总算一哄而散,凌苍苍暗地里长出了一口气。 萧焕在旁边看着她跟这些小孩子较劲,弯了唇角:“苍苍,你今天好像很精神。” 凌苍苍歪了歪头轻哼了声,如果在外面,她自持是个警探,当然不会跟一堆小孩子较真,到了这里反倒不再端着了。 好吧,她觉得都怪自己被梳了个包包头,连整个人都幼稚起来了! 她看着萧焕说:“你怎么样?撑得住吗?” 从刚才和唐兆说话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他不但话少得很,脸色也更苍白了一点,大概是毒素又开始作祟。 萧焕也没隐瞒,点了下头微笑了笑说:“还可以勉强。” 那边轰走了小屁孩们的年轻人已经飞快转了过来,看到萧焕就如获至宝一样拉住他的手,语气极端兴奋:“你是不是中噬心蛊很多年了?有五年?不不不,十年吧?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唐愿在旁边介绍:“这是唐欣。” 凌苍苍很顺口的接了句:“嗯,别的不用介绍了,我看出来他是个科学怪人。” 唐欣早已经很兴奋地把萧焕往小院子里拽了,唐愿在旁边也耸了下肩说:“看来我不用告诉他这是门主托付给他的病人了。” 凌苍苍抽了下嘴角:“就是得防着他把人解剖了。” 唐欣的药庐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古色古香,里面甚至放着许多现代的医疗器械,屋子里当然也配备了小型发电机。 按照唐愿的介绍,唐欣不仅继承了唐门的古法医术,也去外面读了医学院,所以带回来许多外界的机器。 把他们送到后,唐愿只逗留了一阵,就表示接下来就交给唐欣,自己还有巡逻的任务,就告辞离开了。 对于唐欣这种科学怪咖,凌苍苍就没多少防备之情了,毕竟这种人看起来很怪,其实却都一门心思钻研学术,性格反倒都很单纯。 萧焕自己也是个医生,唐欣跟他聊起来后,两个人立刻就用很多别人并不能听懂的专业术语在飞快地互相交换意见。 凌苍苍在旁边看这两个医生说那种夹杂了大量英文和拉丁文的医学术语,顿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办案取证时必须跟法医和医生打交道的阶段,很想告诉他们:说人话好吗? 总之,因为萧焕是个医生,又对自己的病情非常了解,所以省去了许多问诊和检查的步骤,唐欣很快就跃跃欲试地表示,想要尽快开始治疗。 这也是凌苍苍来到这个山谷后,第一次对办事效率产生了满意的想法,好在她手里现在没有打分器,要不然她立刻就想给唐欣一个10分好评。 不过等她发现唐欣兴奋地带着萧焕走到里面的治疗室,开始催促他快点脱衣服,并且还亲自动手帮忙的时候,她就略微有些崩溃了。 不是说东亚地区的原住民都比较保守吗?怎么这个山谷里的人是这么个奇怪的保守法,女人可以毫不客气地扒女人的衣服,男人也毫不客气地扒男人的衣服。 本着合法配偶的自觉,她连忙过去试图阻止唐欣:“不是要做手术吧?干嘛脱光?” 唐欣还是扯着萧焕的衣襟,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我要给白先生针灸啊,要脱光的。” 萧焕也笑笑安抚她:“医生面前没有性别的,苍苍你别紧张。” 凌苍苍心想她怎么能不紧张,皇帝陛下你难道不清楚自己在联邦男同志群体里“最想跟他约会”的投票里,得票数也是遥遥领先的吗? 禁欲系从来都是相当一部分人的偏爱,更何况他又是禁欲系里的顶尖儿。 唐欣还很有医生职业道德地问萧焕:“白先生,你需要你妻子留在这里目睹治疗过程吗?” 萧焕看了看眼睛都要冒出火来的苍苍,竟然微微笑了笑说:“还是给我保留点个人隐私吧。” 于是凌苍苍只能在唐欣坚定又纯洁的目光下走出了治疗室,到门外面去当门神。 好在针灸需要的时间也并不长,没过一会儿萧焕就拢着衣服和唐欣一起从里面出来了。 而凌苍苍就蹲在门口,用一种相当严厉的目光注视着他们,唐欣先顶不住了,“呃”了一声说:“我怎么觉得你妻子有点像警察……” 萧焕笑了笑:“她就是警察。” 凌苍苍注意到萧焕的脸色比进去之前还要苍白一些,就转过头去瞪唐欣:“他脸色怎么更差了,你确定你的治疗有用?” 唐欣在外面还是个医学生,回到唐门后病人又对他非常信任,这还是他第一次直面病人家属的质问,忙说:“肯定是有用的,我先给他疏通了下经脉,就是加快他的血液流通和新陈代谢,然后再配合对症的药物治疗……” 唐欣还在不停说,凌苍苍已经没耐心听了,走过去问萧焕:“你要不要躺下休息一下?” 脸色还苍白着,萧焕却已经对凌苍苍抿了唇微笑:“还好。” 就是一句话刚说完,就侧过身轻咳了声,还低下头用手捂住了嘴。 凌苍苍看着他指缝间透出点暗红的颜色,瞳孔缩了下,眼皮跳了跳,继续转头用警探的严厉目光去盯唐欣。 唐欣被她看得浑身的皮都紧了紧,连忙说:“吐点血是排毒,正常现象,不是医疗事故。” 凌苍苍还继续瞪着他:“你这里总有病房吧?” 唐欣忙指了指她身后的一个小回廊:“走到头那一间。”说完还小声加了句,“那间是最大风景最好的,平时都不给用,贵客来了才给用的。” 听那意思他刚开始可能还不舍得把那个房间给他们用,现在是给凌苍苍吓着了,赶紧拿出来献祭给她。 凌苍苍争取到了好病房,这才稍稍满意点,回头又对萧焕说:“我看你还是躺下休息一下吧……需不需要我带你过去?” 说着就挽着袖子展示了下自己的手臂,颇为自得地说:“我在训练的时候可是扛着八十公斤的男搭档跑了几百米的。” 萧焕注意到她用了“扛”的动词,连忙边咳边摇了摇手,示意自己还能自主行动。 然后在凌苍苍颇带几分遗憾的目光里,他连忙接过唐欣怯怯从旁边递来的湿巾,将唇角和掌心里的污血擦了擦,就轻咳着开口说:“不用了……我们过去。” 第11章 为了照顾萧焕的男性尊严,凌苍苍看他走得还算稳当,就十分体贴地没有去扶他,跟他一起去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这还真是间病房,有急救设施,病床也是张竹制的大床,旁边还有一张用来陪护的小床,是个竹榻的样子。 让凌苍苍满意的是这里还附带独立的浴室和抽水马桶,也还有一些古香古色的装饰,比如墙上的画,桌上摆着的花瓶之类的,整体看上去还挺像那种用来度假的复古旅店。 果然不愧是豪华vip病房,凌苍苍都想用电子账单付给唐欣一笔住宿费了,不过再想到她的一切现代设备,包括终端机都给唐愿没收了,所以她就安心白住了。 萧焕进来后,就先去洗手间关上了门,凌苍苍听到里面传出来哗哗的水声,就知道他应该又去接着吐血了。 果然过了好一阵他才再次出来,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也抬手撑着门框,才对她微笑了笑说:“没事。” 凌苍苍终于看不下去,过去拽着把他按到病床上躺下,看他还是蹙着眉轻咳,她就扯了几张纸巾放在他唇边说:“别去洗手间折腾了,就躺这里我帮你。” 萧焕对她笑笑,接过纸巾自己按着唇角,又咳了些颜色发黑的血出来,才开口说:“谢谢。” 明知道只是治疗过程,凌苍苍也还是抬手把他额头边被汗湿的碎发拨开,有些心疼地叹息:“你倒真是相信那个小医生,也不怕他把你治坏了。” 萧焕边咳边笑了笑:“我们之前有交流过……对于治疗方案的见解是一致的,我不能太依赖血液透析。” 所以说病人也是个成熟医生的时候,医患关系会比较和谐,起码不会因为过程中的反复产生矛盾。 萧焕说着,握住她的手轻声开口:“苍苍,抱歉隐瞒了你。” 他说的是在来这里之前,他自己已经对唐门有所了解,并且还有所准备了? 凌苍苍没那么小气,摸了摸他苍白的脸颊说:“原谅你这一次,下次行动前最好跟你的搭档有个详细的解释比较好。” 她这就以“搭档”自居了,萧焕不由弯了唇角:“唐欣性格纯真,容易套话,你可以追问下他关于‘蛊’的事。” 这点凌苍苍早就打算好,萧焕这个人还真是,看起来只是要求来祛毒,其实打算一箭双雕。 不管是唐兆还是唐愿,嘴巴都紧得很,唐欣这里就不同了,而他既然是医生,研究着“蛊”,自然也对“蛊”的来龙去脉都很清楚,找他套话再合适不过。 她想着,就摸着他的下颌,手指又在他失色的薄唇上逗留了一阵,才说:“陛下,你心眼这么多,小心早衰。” 对于这个萧焕另有一番见解,淡然地笑着:“多思考可以预防阿尔茨海默症。” 那在现有的医疗科技下,还真依然是不可逆的绝症,凌苍苍给噎了一下,只能沉默了。 她一边调整枕头的高度让萧焕靠得更舒服,一边看着他说:“陛下啊,有没有人说你生病的时候看起来更妖孽一点。” 她本来是不欣赏所谓的“病态美”的人,但萧焕偏偏就这么特殊,他现在穿了一身白衣,黑发微散,脸色苍白,唇边还微带血痕的样子,如果她能拍下来放到全球网络上去,保证瞬间能引来一大波人母性大发。 萧焕微微弯了下唇角:“苍苍,别叫我‘陛下’。” 这里没有别的人,凌苍苍叫他“陛下”是带了点调侃的意思的,并不是特殊尊称,“萧大哥”那个耻度略有些高的称呼,她还真不是随时随地都能喊出来。 看着眼前这个人认真地注视着自己,一双黑眸中还带着柔和无比的笑意,凌苍苍到底是没顶住,轻声叫:“萧大哥。” 萧焕轻笑了笑,拉住她的手,把她微带向自己,然后在她不自觉地倾身靠近时,轻吻了吻她的唇,低声说:“在这里躲开几天那些烦人的媒体,倒也不错。” 凌苍苍表示她可是听到媒体关系无比好,传说中对再无礼的媒体都保持耐心和风度的德佑陛下亲口说了“烦人的媒体”。 可惜萧焕在吐槽了媒体后就又侧头轻咳了咳,凌苍苍忙拿纸巾垫在他唇边,看他又吐出了一口血,瞬间把纸巾染红了一片。 哪怕被提醒过这是治疗过程中会出现的,凌苍苍也忍不住心慌,额上也出了层冷汗,把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肩头,声音有些不稳定地问:“萧大哥,你确定这是正常现象?身体有没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萧焕倒还很镇定,在她肩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微勾了唇角:“还好……” 他说着突然顿了下,开口问她:“苍苍,你对我还算信任吗?” 凌苍苍想了想,决定慎重点回答:“应该还算吧,不过我们没有共同经历太多事情,所以也不能说完全信任,你应该能理解的。” 萧焕轻声笑了下:“那你应该再信任一点,然后保持信任。” 他还真能理直气壮地说这种话,在她刚意识到自己是被他半忽悠半骗着弄到这个山谷里来的时候。 凌苍苍顿时觉得后槽牙有点痒,也有那么点把他扔回床上的冲动,然而她磨了磨牙,最终还是忍住了:“陛下您还真是自信啊。” 萧焕竟然又轻笑了声,这次都不提醒她称呼的问题了,毫不客气地回答:“还好。” 好在唐欣没过多久就进来了,要不然凌苍苍真不确定对话再进行下去,她会不会冲动地把怀里半躺着的病美人扔到床下去。 唐欣晃进来的时候不但没敲门,还丝毫没在意凌苍苍和萧焕的亲昵姿势,而是很开心地把手里的马克杯举起来献宝:“当当当,药来了哦!这是我自己发明的中药熬煮机,不但加了高压系统让熬煮过程大大缩短,还借鉴了咖啡机的蒸馏过滤方式,让药汁更加纯粹浓稠!并且可以像咖啡机一样,用杯子接住!这样会让病人产生一种‘我是在喝咖啡’的错觉,大大降低了病人喝药时的抗拒感,非常现代先进对不对?” 听他高兴地一口气介绍完,凌苍苍才意识到他手里举着的那杯颜色很像咖啡,却更加黑浓,并且散发出的气味也颇为诡异的东西是药。 想到这是萧焕需要喝下去的东西,她顿时产生了些微的同情感。 而那边萧焕在听到“咖啡”两个字的时候,神色就已经不好了,等听到后面,更是连眸色都深了几分,一直挂在唇边的淡淡笑容也开始不见了,他还抱有幻想一般问:“这是给我喝的?需要一次喝完?” 唐欣没注意到他的表情,笑得眯着眼连连点头:“对啊,要趁热一口气喝完!配合刚才的针灸祛毒,效果绝对比你做什么血液透析要好!” 萧焕的眼角在凌苍苍看不到的地方微微抽动了一下,徒劳地挣扎:“我现在还有些反胃,你可不可以先放在那里,稍等我自己喝。” 负责任的唐欣医生坚持己见,严肃地摇头:“这可不行,现在喝完效果最好,反胃忍一忍就好了。” 凌苍苍懒得听他们废话,对唐欣招了招手说:“给我吧,他有些没力气,我喂他喝。” 她说完就从唐欣手里接过来那个超大的马克杯,然后把轻放在枕头上,一只手还很贴心地轻抚在他胸口说:“医生说了,反胃忍一忍就好,我慢慢喂。” 萧焕轻抿了淡色的薄唇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有了点凌苍苍没见过的神色。 不就是喝个药嘛,凌苍苍也没分神去想这种目光到底意味着什么,就体贴地把杯子送到他唇边:“来吧,我会注意一点不洒出来的。” 在她认真的目光注视下,萧焕微闭了闭眼,等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张口,就着杯沿小小喝了一口。 接着他身子就猛地一震,抬手按着口避开凌苍苍,俯身把含着的药吐在了地上,这还不算完,他肩膀轻颤着,连着又吐了两口血出来。 凌苍苍吓得慌了神,手里的马克杯都差点扔了,匆忙丢给唐欣,捞着他的肩膀抱着,轻声叫他:“萧大哥?你怎么了?” 萧焕抬手握住她的手腕,胸前还是剧烈起伏着,苍白无色的薄唇也紧紧抿起,凌苍苍吓得够呛,扳起他的脸抱着他连声问:“萧大哥?药有问题?你到底怎么了?” 旁边唐欣也吓白了脸,先端着马克杯灌了自己一大口,再结结巴巴地辩解:“药没问题,我尝过了!” 萧焕那双深瞳中都微微泛起了水汽,他轻握着凌苍苍的手腕,唇边泛起略带虚幻的温柔微笑,才微启了唇,无色的薄唇边就又滑下了一道细细的暗色血流。 凌苍苍看他轻闭了那双蝶翼一样纤长的双睫,无力地靠在她肩头,而后才气息微弱地吐出了两个缥缈的字:“太苦……” 第12章 房间里有一瞬间非常、非常地安静,凌苍苍抱着他的手臂无声地收紧,仿佛怕自己一松开手……就会真的把他扔到地上去。 然后她额上渐渐冒出了一根青筋,用力咬着牙,凌苍苍吸了口气,才勉强冷静下来,说出口的话,语气也异常地温柔:“真的很苦吗?” 萧焕轻张开双目,抬起手臂,修长的指尖带着无限眷恋般轻抚过她的脸颊,声音无力而柔和:“很苦……” 凌苍苍还是看着他,配合他的手指,将脸颊贴在他掌心,轻声继续问:“苦到会吐血?” 萧焕轻弯了唇角,此刻他唇边未擦去的血迹,就是他苍白无色的脸上除了修眉和长睫的黛色之外,唯一的色彩:“苍苍……” 凌苍苍用尽最后的耐心,对他柔情地笑了笑:“可是萧大哥,再苦也要喝药啊。” 萧焕的手指僵住了,他隐忍地蹙起了眉尖,缓慢地垂下了手臂,微微侧过头去重新合上双眼,唇边溢出了一声如同道尽了人生无限怅惘的轻叹。 眼前见者伤心、闻者流泪的情景却没有再能激起凌苍苍心中哪怕一丝一毫的同情。 她铁石心肠地伸手对唐欣说:“拿过来。” 纯良的唐医生也非常狠心地做了帮凶,迫不及待地把手里的杯子重新塞回到凌苍苍的手中。 凌苍苍重新把萧焕的身体轻柔地放在枕头上,然后又温柔地问:“萧大哥,你是让我捏着鼻子灌进去呢?还是乖一点自己喝?” 显然德佑陛下再怕苦,也还是十分要面子的,他重新睁开眼睛对凌苍苍无比温柔深情地笑了笑,才说:“我自己来……” 在凌苍苍快冒出火来的注视下,还有旁边唐欣医生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目光中,萧焕到底是把那一大马克杯的药都咽了下去。 就是他喝完后脸色苍白无比地按着唇,胸口剧烈起伏了好一阵子,凌苍苍还在一边盯着他毫无同情心地说:“不准再吐!” 等他终于稍稍平静一点,身体无力地倒在枕上,艰难地开口说:“可不可以漱下口……” 唐医生等此刻很久了,无耻地插了句嘴:“每日两次,连喝七天。” 德佑陛下剧烈地咳了几声,俊美温雅的脸上泛起了病态的红晕,他又露出了虚幻的笑容,看着身前轻柔地为他擦去唇边血迹的妻子说:“苍苍……抱歉……怕是不能依约先和你解除婚姻关系了……” 凌苍苍又去给他擦额头冒出来的冷汗,眼睛眨也不眨地说:“放心吧,苦不死你的。” 德佑陛下于是只能隐忍无比地蹙眉合目,微转过脸去。 好在凌苍苍到底是心疼他的,总算擦完了他脸上的血迹和冷汗,就起身去给他倒了杯温水,扶他起来漱口。 看他连漱了好几遍还是皱眉按着胸口,一副随时又能再吐出来的样子,凌苍苍不由抽着唇角问:“你难道从来不喝咖啡?” 萧焕摇了下头:“从未。” 凌苍苍回忆了下,发现他住在自己那里时,还真是每天早上问他喝什么,他都说红茶,那是她还认为他是身体原因,不能摄入□□,现在看来恐怕另一个因素更大些。 她再回忆了下,又想起来自从他常来自己这边后,虽然没有确切地看他往红茶里放了多少奶和糖,但她家里脱脂牛奶和方糖的消耗量,似乎突然大了许多…… 凌苍苍额角的青筋又忍不住跳了几下:“你也给惯得太过分了吧,成年人哪里有这么怕苦的。” 萧焕好脾气地轻“嗯”了声,然后陈述一样温和地说:“家里人都知道我清晨只喝花果茶……不过你那里没有准备。” 听他这意思,在她家里时,她没有给他准备那种甜腻到糖分超标的花果茶,而是给他喝红茶,还真委屈他了。 唐欣医生在一旁继续好心地补充:“其实噬心蛊的一个副作用是中毒的人味觉会更加敏锐,还有皮肤触感也会,所以中毒后会更加怕疼怕苦。不过中蛊后的人一般会在三四天内死亡,存活了这么多年的人实在绝无仅有,所以白先生的体验也是空前的。” 漱干净了口中的苦味,恢复些许元气的德佑陛下抬眼看了看他,这一眼里夹杂着警告的意味,眉峰凛冽。 唐欣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总算想起来自己看笑话也算看够了,忙收起桌子上的马克杯,手脚麻利地溜走了。 凌苍苍听到唐欣的话,又看到萧焕唇边被她咬出来还没愈合的小伤口,就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皮肤触感也更敏锐……你倒是不怕疼。” 这点还真是,哪怕再疼,萧焕也没觉得自己无法忍耐过,于是就笑了笑说:“还好,可能是习惯了。” 凌苍苍“哦”了声,手指移到他胸前轻放着:“毒发的时候这里会疼?” 萧焕微顿了下,没有隐瞒:“会有些。”他又停顿了下,才说,“身体也会,大概是血管里传出来的。” 不舒服的时候不但胸口疼,连全身都会跟着疼,凌苍苍想象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心脏也收缩了缩……他还真是,他们睡在一起的时候,哪怕毒发咳血,他也没弄出什么动静惊醒自己。 凌苍苍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能理解点那些惯着他味觉的人的心情了——看他疼到脸色唇色都发白还是一声不吭,其他地方能弥补也就尽量弥补了,只是怕苦而已,顺着他心里也好受点。 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萧焕也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微笑着说:“触觉敏感也有些好处,比如可以更清晰地记住你皮肤的触感和温度。” 凌苍苍俯身过去吻了下他无色的唇角,又对着他的耳朵轻吹了口气问:“那么这些呢?” 萧焕低头在她脸颊上又落下一个吻,轻笑了笑说:“刻骨铭心。” 温柔磁性到荷尔蒙都要溢出来的声线就在耳旁响起,凌苍苍要能冷静,那还真是不科学,她侧头就吻住了他的薄唇。 两个人唇齿纠缠,吻完了,凌苍苍把他压在枕头上,用一只手撑在他耳侧,笑了笑说:“以后每次喝完那种药,都有这种甜点奖励。” 萧焕双眸含笑,手臂放在她腰上徐徐轻抚,隔了片刻才笑:“可不可以再加一块真的甜点?” 凌苍苍决定收回来刚才的想法:哪怕他忍痛的时候再让人心疼,不该惯着的地方还是不能继续惯着。 既然萧焕需要在这里连续治疗七天,那么他们原定三天内返回首府的计划就作废了。 凌苍苍还好说,萧焕消失上七天,足以成为震动联邦的大事件了,于是凌苍苍就让唐欣把唐愿叫回来,告诉他说他们首府那边至少联系一次,不然三天后唐门就等着被倾巢出动的皇家侍卫队和特警围起来。 在这点上唐愿还是拎得清的,又去请示了唐兆后就过来说,可以让他们联络外界,但通讯设备还是不能带进来,于是凌苍苍和萧焕可以回去他们的飞行器那边使用设备,然后再返回来。 如今萧焕是病人需要休养,往返的苦力活儿自然只能凌苍苍做了,她去之前问了下萧焕有什么事情需要交待没有。 萧焕还靠在床上,闲适地翻看着唐欣这里的那种线装古书,侧头想了下,就笑笑说:“告诉宏青计划有变,我需要留在这里七天,让他看着安排就好。”他说着还加了句,“对了,帮我把飞行器上的急救箱拎过来,谢了。” 医疗器械唐欣这里都有,他单独要那个急救箱做什么,凌苍苍就好奇了问:“要那个干嘛?” 萧焕看了一眼在旁边等着的唐愿,轻咳了声才说:“里面有个给重伤患补充水分的小工具,我想拿来用一下。” 凌苍苍这才想起来,通用的急救箱里的确都配备这么一个东西,是软软的塑料制品,一个细长的管子连着一个软软可注水的袋子,一般是用做给失去意识和无法吞咽的重伤患喂水用的。 使用的时候把管子伸进病患的嘴里,然后用手挤压袋子,把里面的液体直接挤到病患的喉咙里。萧焕要这个东西有什么用?他又没有时常昏迷失去意识。 凌苍苍稍微想了下,就觉得自己懂了……他想用它来喝药,把药汁装到袋子里,然后把管子塞到嘴里,避开舌头上的味蕾,直接把苦药挤到喉咙里去。 那种小工具凌苍苍都没想起来,但萧焕显然是想到了,才特地嘱咐她把急救箱带过来,可见他曾经多么认真地思考有什么东西可以帮助他更轻松地喝掉那些黑色的药汁。 想到这里,凌苍苍顿时觉得额上有了黑线:“好了,我知道了,我帮你带过来。” 萧焕得到保证,唇边优雅的笑容都柔和了许多:“苍苍,谢谢你……快去快回,赶在晚上喝药之前。” 凌苍苍无奈地对他做了个“保证”的手势,就跟唐愿一起出去了。 第13章 往来在唐门和他们停放飞行器之间的道路还是比较曲折复杂的,但实际距离却并不远,这次有唐愿带路,凌苍苍算了下,步行只需15分钟左右。 她到飞行器上先联络李宏青,告诉他自己和萧焕暂时很安全,只不过需要在山区里多逗留几天,他血液透析的时间也不用着急,他们找到了替代疗法,正在实验效果。 李宏青倒是心大得很,在听完凌苍苍复述萧焕说的话后,就哈哈笑了起来:“陛下这是偷懒给自己放假吧,过几天有个特别冗长啰嗦的会议需要他出席,正好就逃掉了。” 想想联邦皇帝也不是好当的,不像普通的工作一样,还可以下班度假什么的,一不开心还能辞职,反正联邦的公民福利好,一段时间不工作也不会过得很惨。 皇帝就不同了,全天候24小时不说,还全年无休,依照萧焕出现在媒体面前的频率来看,他还真是难得会有连续几天的休假时间。 跟李宏青通话完毕,又约好每隔一天她都会过来在跟李宏青联系后,她就取了些非电子产品的日用品,比如毛巾牙刷内衣裤之类的。 而她和萧焕换下来的战斗服和器材,也由唐愿带了过来给她在飞行器里放置好,他做事缜密,他们的东西还真一点都没少。 总之如果放宽了心,把这次在唐门逗留的时间当成比较特别的度假的话,倒也是可以的。 唐愿护送也可以说是监视着她回到了唐欣的药庐,对她需要隔天就回去一趟跟李宏青对话的事,也回报了唐兆。 对于他们这些简直比政府机构还要官僚繁琐的作风,凌苍苍是有些反感的,但留在这里是萧焕的决定,而且是为了治疗他的身体,她也只能暂且忍受了。 相较于她这个跑腿办事的,留在药庐里休息的萧焕倒是很轻松,看到她带回来的急救箱,就微笑着让她打开找出那个可以喂水的小工具。 拿到那个小工具后他还微微笑了笑,那温雅无比又贵气四溢的笑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谈完了什么关系到全联邦的法案。 然后他就轻声开口说:“科技和智慧的发展,理应造福更多的人类。” 早就喝惯了黑咖啡的凌警探在心里吐槽:这玩意儿对好多人的意义,并没有你形容的那么伟大,谢谢啊。 他们正说着话,门外哗啦一下涌进来一堆熊孩子,除了早上他们过来的时候围在萧焕身边那些,还多了几个。 对待这些联邦的花骨朵们,萧焕一向是温柔和蔼的,笑了笑对他们说:“你们好。” 身为前熊孩子的凌苍苍就深知这些幼年人类的破坏力绝对不亚于大型猛兽,连忙快手快脚地把萧焕手里的喂水器和她刚带回来那一堆东西都收起来塞进了房间的柜子里。 好在熊孩子们此行的目标主要是萧焕,并没有关注她的动作,进来以后就一蜂窝各自顶着天真可爱的脸扑上来把病床团团围住,有两个特别小才三四岁的,还很自觉爬到了床上,往他怀里扑。 萧焕抬手接住了扑到怀中的那个脸颊圆鼓鼓的小萝莉,还捏了捏人家包子一样的脸蛋,笑得更加温柔了:“你们好可爱,是来看望我的吗?” 病床前围了一圈的小正太小萝莉拼命点头,一个个笑得都很灿烂:“是啊,我们都是来看神仙大哥哥的,大哥哥你真的好美啊,你不是姐姐吗?” 萧焕笑着拉那个小萝莉的手:“哥哥不是姐姐哦。” 凌苍苍在旁看得眼睛冒火,恨不得在他脸上贴几个大字:萝莉控出没,请注意! 可惜小萝莉还很像占了便宜一样,顺手摸着他的脸颊死活不愿意松开,还笑得很开心:“我知道了,神仙哥哥有喉结哦,不是姐姐!” 凌苍苍顿时又想去拉小萝莉的爪子:虽然你还小,但别人家的大哥哥别摸着不放好不好! 然后围在床前几个七八岁的正太萝莉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长得最可爱的小姑娘就开口甜甜地说:“大哥哥,听欣哥说,你怕苦怕到会吐血,是真的吗?” 怕苦怕到会吐血……有那么一瞬间,凌苍苍转过头去看着这个熊孩子,突然产生了抱住她大声叫个“说得好”的冲动。 在这一瞬间,萧焕的神色也凝住了,然而他好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合格政治家,哪怕太阳突然爆炸估计都不会真的失态。 于是他很快就又温柔笑了起来,甚至唇角眼底的柔和不但没有减少,还又深了几分,简直称得上光芒四射:“大哥哥确实有些怕苦,让你们见笑了。” 他这一笑还真成功晃住了大部分熊孩子的神,特别趴在他怀里被近距离辐射的那个小萝莉,呆呆的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可惜熊孩子之所以能称霸全人类,靠得就是超强的战斗力。 那几个大一点贼一点还是互相看了看,发出了就跟偷到油的小老鼠一般“嘿嘿嘿嘿”的鸡贼笑声,长得最可爱的那个还继续甜甜笑着对萧焕说:“真的吗?好想看看大哥哥究竟有多怕苦呢!” 旁边一个小正太笑眯眯补充:“我从三岁起喝药都不哭了呢!大哥哥你今年多少岁了啊。” 萧焕继续优雅地微微笑着,抬头看了凌苍苍一眼,凌苍苍发誓,她从这一眼里看出了明显的求救信号。 她是在旁边憋笑憋得非常辛苦,还超级遗憾手边没有东西可以把这一幕录下来反复欣赏,但本着人道主义原则和搭档的自觉,她还是清清嗓子,笑着开口说:“大哥哥的病有些严重,跟你们说多了话会累的哦,你们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那几个熊孩子明显还因为上午的武力震慑,对她保持着一定的畏惧,顿时都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啊,小姐姐你好厉害,能教我们那一招吗?” 凌苍苍对“小姐姐”这个称呼可不像大多数女人一样喜欢,小荧那种身材不高又天然萌的可爱型才是“小姐姐”好不好,她这样本来就高挑走御姐路线的必须是“大姐姐”。 她板着脸又清清嗓子,还半抬了下巴:“我已经超过二十岁了哦。” 几个熊孩子“哦”了声,似乎对此不以为然,缠着她纷纷要求她再露几手,凌苍苍于是趁机带着他们一蜂窝又去院子里玩了,只留下那两个走路还不是很利索的待在屋子里。 陪熊孩子们玩,从来都是个力气活,不过好在凌苍苍自己小时候就足够熊,熊孩子会感兴趣那一套烂熟于心,放下警探的架子疯起来后也拦都拦不住,所以还算足以胜任孩子王的角色。 一个多小时后,还是那些熊孩子先顶不住了,一个个强烈要求从她那种看似是游戏,实则是高强度体能训练的“活动”中解脱出来,纷纷去找唐欣讨水和点心去了。 凌苍苍和他们一起去了,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么喜欢往药庐跑,而且听到“炼药”就兴奋。 因为唐欣在每次炼药的时候,为了排遣看药炉的无聊,都会顺带手拿烤箱做一点西式的小点心,花果曲奇啊小熊饼干啊什么的,对这些不怎么接触外界的小孩子们来说有莫大的吸引力。 而且唐欣虽然在小点心里都加了一些中草药,但他配方调整很好,吃起来口感还是很好,起码比家务机器人烤的要可口香甜许多。 凌苍苍吃了碟玫瑰曲奇,觉得味道好棒好甜,还又拿了带了一碟,才避开那群累瘫了的熊孩子,偷偷摸摸给萧焕送过去。 还留在房间里的两个小孩子已经被萧焕哄睡着了,现在正一边一个,蜷缩在他身侧睡得正香。 萧焕看到是凌苍苍回来,就先对她笑了笑,才放轻了声音说:“刚才谢谢了。” 凌苍苍轻哼了声,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又没有摄相机对着,德佑陛下的作秀还真到位。” 萧焕微弯了唇角,准确捕捉到了她真正想吐槽的点:“她还小,不能算异性。”他说着,还又笑着加了句,“你小时候也这么可爱。” 凌苍苍暗暗吐槽他真的是个萝莉控,低头看了看那个趴在他身旁睡觉还吧嗒嘴的小萝莉说:“我小时候睡觉没这么不老实吧?” 萧焕微笑了下,决定隐瞒她小时候玩累了睡在自己身边,还会翻个身手脚并用把自己压在下面的事情。 凌苍苍看他不方便起身,还很体贴地喂了他一块曲奇饼,顺手又在他下巴上摸了一把。 不得不说,他皮肤手感真好,棱角分明不说,肌肤光滑有弹性,手感上佳,怪不得那么小的萝莉都知道摸着不放。 凌苍苍爱极了他薄唇的形状和质感,手指又忍不住想滑上去,萧焕笑着握住她的手:“苍苍,孩子们都在睡,你不必忍耐。” 被抓了个现行的凌苍苍还是傲娇地轻哼了声后,才俯身在他唇上轻吻了下。 第14章 有了可以直接把药灌到喉咙里去的神器,晚上那次药当然就少了许多折腾。 说实话凌苍苍虽然对他怕苦成这样有些无语,但当看到他真的那么痛苦地去咽药的时候,还是有点心疼。 没办法,萧焕就是有这种本事,看着他那种明明已经不堪忍受,却还在勉强自己的样子,铁石心肠都会化成绕指柔。 更何况怕苦的人那么多,苦到会吐血的人也确实绝无仅有,凌苍苍就当是他中毒的副作用去理解算了。 她想开后,就帮着萧焕把药汁装在喂水器里,然后小心地帮他挤到喉咙里,就是这样,他还是苍白了脸,喝完药之后也按着胸口蹙眉了很久。 凌苍苍怕他再把药吐出来或者直接吐血,连忙拿了准备好的蜂蜜水给他漱口,还把从唐欣那里要过来的甜点送到他嘴里。 萧焕就着她的手喝了水吃了东西,微微笑着说:“谢谢你,苍苍。” 凌苍苍侧身坐在他身旁,又搂住他的腰靠在他肩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和萧焕做着这些亲密的事情,不会有太违和的感觉。 好像她睡熟了的时候,身体可以自然地抱住他,而抱着他的时候,又会意外地觉得非常心安。 就好像他们是早就熟识多年的亲人,深知对方可以信赖依靠,却又不尽相同。 她想着就轻叹了口气,低声说:“你一定要好起来。” 萧焕低头在她额头轻吻了下,轻柔地说:“好。” 凌苍苍接着又说了一句:“我觉得……你如果只有十年的话,我一定会恨你。” 她没说太明白,但他们都知道,她说的是萧焕的生命如果只能延续十年的话,她会恨他。 恨他来招惹了她,却还拖着一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去的身体,还是恨他只能陪在她身边十年?也许是两种意思都有一些吧。 萧焕微顿了下,轻声说:“不会的,我保证。” 凌苍苍翻身抬起头看他,微眯了眯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你这个保证并不管用。” 萧焕对她笑了笑:“那么怎样的保证才管用?” 凌苍苍还真侧头认真想了下:“大概只有把你冻起来封在水晶棺里藏着,藏上一百年才可以。” 萧焕听完不由失笑:“这也太可怕了,并不能算活着吧……” 凌苍苍也颇为遗憾一样,看着他在灯光下更加精致犹如艺术品的五官叹息:“所以绝色佳人总是让人患得患失,极致的美总害怕太脆弱……” 说的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萧焕抬手把她轻拉进自己怀里,抱着她失笑说:“谢谢夸奖,不过我心中的绝色佳人是你。” 被夸奖了的凌苍苍颇为开心地把头埋到他怀里“嘿嘿”笑了几声:“回头你录几句夸我美的话,我要录下来放终端器里做起床铃声。” 还真看不出来自信干练的凌警探还有这种爱好,果然夸女人美是永远都错不了的。 萧焕笑着低头吻她:“好,录多少句都可以,以后每天都说多少遍也可以。” 住在唐门的第一夜,他们也没有完全浪费,入夜后,他们就在外面的回廊下坐了。 没有了终端器,无法随时联通网络,不再有那些电子产品带来的娱乐活动,夜里也只能看看月亮和星星了。 整个唐门都很安静,这里的人即使在夏季里也完全没有夜生活,甚至除了少数几处地方,绝大多数地方连电灯都没有,只有星点的几处烛火。 药庐的回廊下不远就是个不大的小湖泊,湖边种着一从修竹,还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湖水边飞动。 就算是夏季,这个山谷里夜间的温度也有点低,苍苍拿了个毯子跟萧焕一起盖了挤在一张躺椅上,还是很惬意的。 一边欣赏着眼前静谧美好的夜景,她藏在毯子下的手还很不老实去摸萧焕的胸肌和腹肌,摸了一阵萧焕就抓住了她的手,唇边带着笑意说:“苍苍,你总这么点火可不好。” 凌苍苍“切”了声:“食色性也,我这是正常的欲望。” 对此萧焕只能微微笑了下:“你倒是特别信任我的自制力。” 凌苍苍又在他胸口紧实的肌肉上摸了几把,坏笑着:“相当信任。” 萧焕只能微叹口气,他们正在聊着,旁边的一丛竹子里突然滚出一团黑白相间的东西,趴到地上后还蠕动了几下。 凌苍苍一愣,随即发现那竟然是一只未成年的熊猫,熊猫曾经作为一种很受欢迎的人工饲养动物分布在全球的动物园里,但后来城市中不再有动物园,于是熊猫也都回归到青川的培育中心去了。 但到现在人类对这种圆滚滚酷爱卖萌的动物的热爱依然不减,青川市培育中心的参观项目也是青川市旅游产业的一大支柱。 凌苍苍小时候就被凌雪峰带着参观过青川市的熊猫培育中心,算是有幸亲眼目睹过这种动物的人之一。 她没想到唐门竟然也饲养着熊猫,还如此大方地散养着,不过青川市附近的气候的确适合熊猫生存,这个山谷里大片的竹林也给它们提供了食物来源,散养着应该也不存在问题。 就算是凌苍苍,对熊猫也是毫无抵抗力的,当下就坐起身冲那只熊猫招了招手,惊喜地说:“宝贝儿,过来。” 然而那只熊猫却只是趴在地上缓慢地转过身看了她一眼,就翻了个身肚皮朝上,就用这个姿势去够了一根竹子,然后手足并用把它压弯了,用嘴去捋顶端的嫩叶吃。 凌苍苍看到它这种懒到令人发指的样子,就转头去看萧焕:“你知道吗?当地球上还有许多国家的时候,熊猫被称为国宝,还被当成外交大使送给许多国家,而它去了当地什么都不用做,只用在公园里躺着吃吃睡睡卖萌就足够国民惊喜了。 “有些国家甚至还会强烈要求被赠送熊猫,熊猫都变成了一种外交手段。当然现在那种熊猫频道那时候就已经有了。甚至后来发生了武力冲突,熊猫还是被各国很精心地保护起来。” 萧焕微笑着点头:“我历史很好。”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用重复那些历史教科书上的内容了,凌苍苍接着就看着他说:“后来我看你到处演讲,靠脸笼络各种政治势力,平衡各大洲的民意……就觉得你的作用好像跟熊猫没差多少。” 萧焕听到这里不由失笑:“我认为我的作用还是比熊猫略大一些吧?” 凌苍苍严肃地点头:“对,你还能对着摄影机说各种废话。” 萧焕笑着抬手轻抚她的脸颊:“你好像对我的职业有很多偏见和怨言。” 凌苍苍顺势在他掌心轻蹭了蹭,她还挺喜欢他掌心的温度,比普通人偏凉一点,格外舒服:“我觉得那是种身份。” 萧焕笑了笑:“倒也的确是……只不过这种身份伴随着近乎终身制的责任和义务。” 凌苍苍耸了下肩:“所以我不想跟你共同分担这种职业,毕竟我自己选择的职业是作为一名警探保护公民的安全和利益。” 萧焕对她笑笑:“我尊重你的职业和选择。” 这点还真是他们现在能坐在这里很友好地聊天,而非针锋相对地谈离婚合同的关键,凌苍苍满意地点头,又抬手去撑在他胸口摸了一把:“我知道,不然我不出三个月就打算你跟离婚了。” 萧焕对她微笑着:“我知道,看来我陪你睡的那些天并不算白费。” 凌苍苍“嘿嘿”笑了下:“那当然,你抱起来还是挺舒服的。” 他们在这里聊得正开心,旁边的熊猫也懒洋洋躺着吃它的竹子,这时夏季青川地区的天气充分展现了它的多变,原本就不算清朗的天空中开始淋淋漓漓地下雨。 而那只本来躺着的熊猫也抖了抖身上的毛,向他们所在的回廊下看了看,还叫了一声。 这次不用凌苍苍冲它招手,它就毫不客气地走挪动四肢爬了过来,并且挤在他们身边,继续抱着那根竹子啃。 现在凌苍苍只用从椅子上下来,就能摸它身上柔软的毛了,她开心地揉着那柔软的毛,又去揉它的耳朵。 那只懒得出奇的熊猫也只是不耐烦地抖动下身体,顺势又半躺下去继续吃竹子。 萧焕看她揉得开心,就笑着说:“你要是真的喜欢,朱雀宫倒是可以向培育中心借两只过来养。” 从很多年前开始,基于对熊猫种群的保护,培育中心之外就再也没有熊猫了,凌苍苍惊讶地回头看他:“皇帝的权力这么大?” 萧焕微微笑了下:“并不是什么太大的破例。” 连按照珍稀动物保护条例不能在基地外养殖的熊猫都能这么随便地说可以弄走两只了,还叫权力不大。 凌苍苍鄙视地看着他:“特权阶级。” 萧焕笑了笑:“那就算了。” 凌苍苍看了下脚边这只蠢萌的熊猫,想了想说:“那还是稍微动用下特权吧……” 萧焕对她笑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乖。” 凌苍苍发现自己自从梳了这个包子头以后,他就更喜欢摸自己了,就站起来扑到他怀里:“摸头要付款的!” 萧焕笑着接住她的身体:“怎么付款?” 凌苍苍抬头去吻他的唇角,笑着说:“这么付……” 第15章 当晚淋漓地下了一整夜的雨,于是那个熊猫就毫不客气地在他们房间前的回廊下一直避雨了,等萧焕和凌苍苍想要回房间休息,它还跟着一起挤了进去,在宽阔的地板上打滚。 夜里跟熊猫挤在一间屋子里睡觉,倒也是个新奇的体验,凌苍苍没客气地摸了人家好几把,那个熊猫却转脸就抱住了萧焕的大腿卖萌。 凌苍苍只能含恨地看着萧焕说:“恭喜陛下的魅力突破种族限制。” 萧焕则抬手轻抚了抚扒在自己腿上的熊猫君,微微一笑说:“可能是只怕魅力不够打动你,所以用力有些过猛了。” 凌苍苍心想不愧是联邦第一嘴炮,靠脸靠嘴混的可恶政客,这机变能力,这张口就来的情话,简直逆天。 她正吐槽,觉得脚上一沉,低头就看到那只熊猫瞪圆了一双圆圆的小眼睛看着他们。 哪怕它长得再可爱,凌苍苍也酸溜溜地说:“你也太烦了,叫你小烦好了!” 凌警探没忘记她此行的目的之一,第二天她就开始假装随意地去套唐欣的话。 不得不说选择唐欣做突破口还是对的,凌苍苍追问了几次,他就零零碎碎将噬心蛊之所以回流落到唐门之外,唐门多年前的叛逃者到底是怎么回事问得差不多了。 根据唐欣的说法,在一百多年前唐门上上代的子弟里,出了一个跟他差不多的药痴,医术和毒蛊之术都非常精通,只不过这个药痴的心术却不算正。 不仅偷着将噬心蛊卖给了外界的人,还因为一个农场正好堵在了唐门进出的要道上,就下毒暗害了那个年迈的农场主。 当时的门主发现他的作为后非常气愤,召集门中长老,商议了家法要将他关在唐门的死牢里思过十年。 他的所作所为按照联邦法律,其实已经可以累计判上几百年直接丢到火星基地的监狱里去了,思过十年实在是很轻了。 而那个人却非常不满唐门对他的责罚,连夜卷带了很多药方和珍惜药材叛逃了出去。 也就是从那个人逃出了唐门之后,才出现了更多权贵被投毒的案件。 投毒虽然也算是政治谋杀里的老手段了,但到了现代因为很多已知的毒素都可以用仪器检测出来了,所以投毒经常会在没有成功之前就被发现。 这时噬心蛊的好处就出来了,这种蛊虫是用各种毒虫培育起来的,每一个噬心蛊都和其他的略有不同,而蛊虫本身也并不是毒素,是类似于寄生虫的东西,验毒的仪器无法有效地把它从其他常见的人体寄生虫中区分出来。 这种古老又新鲜的毒虫投毒成功的概率很大,致死率也近乎百分之百,很快就成了某些势力进行投毒时的首选。 好在一个噬心蛊的制造需要大量的珍稀药材和时间,才没有让这种毒物在联邦内太过泛滥。 凌苍苍听完唐欣的话,汇总后又去跟萧焕说了,萧焕沉默地听完,也轻点了点头说:“噬心蛊的利用从一开始就集中在政治暗杀这方面,唐门的那个叛逃者当时一定是和某些政治势力有联系。” 凌苍苍也表示赞同:“现在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那个叛逃者很有可能早就已经去世了,这些年还在制造噬心蛊进行投毒的人,应该是他当初投靠的组织。” 萧焕听着就笑了笑:“从几次暗杀后的得利方看,也并不是很难猜出来那个组织的来路。” 这些政治派系和组织什么的□□,就不是她一个小警探能够查清楚的了,所以她才特别想进联邦调查局的特别科,那里的警探从权限上就比她一个地区警局的警探要高很多。 她倒也没有利用自己是“皇后”的特权来试图问萧焕,虽然她能感觉到如果是她来问,哪怕是联邦最高机密,萧焕也会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她。 但她仅是恪守着自己警探的职责说:“这么看我们此行的收获还是挺大的,离开这里回到特区后可以顺着这个线索查一查。” 萧焕听着就微笑了下:“现在的唐门中难保没有仍然和唐乾保持联络的共犯,你不打算设法查一查?” 凌苍苍想着就不加思索地摇了摇头:“如果我是一个人来的,或者搭档是慕颜,我就准备查了,但我带着你就不行,我只想尽快结束七天的治疗期,把你带回首府再说。” 萧焕略挑了下眉头笑着:“为什么带着我就不行,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凌苍苍想起他徒手打掉□□那一幕,对他的体术当然没有任何质疑,但她还是有些黑线地看着他:“陛下,你不是没有身份自觉的人吧?要不是我这个人还算心大,早就秘密联络皇宫侍卫队了。” 萧焕微笑着不以为然:“没关系,哪怕发生情况,我也可以带你离开。” 皇帝陛下你这种毫无理由的自信从哪里来得啊,尤其是你现在还病恹恹躺在病床上呢好吧?还每天喝完药就按着胸口歇半天! 就算你真的体术不错,你的实战经验跟得上么?而且你擦破点皮回去就是联邦的重大安全事件你懂么? 凌苍苍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万一他真的受了重伤或者干脆……接下来除了精神崩溃和悲伤之外,自己还需要承担什么。 联邦皇帝!跟她两个人外出,然后出了事! 她一想就觉得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事,她最后一次使用激光枪一定是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开枪——不是殉情,是自裁谢罪外加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萧焕看她一脸想吐槽的样子,就不由笑了:“苍苍,你的脑内活动还挺丰富。” 凌苍苍木着脸看他:“谢谢,职业病。” 也许是为了弥补她所受到的惊吓,这天晚上喝过了药后没事,萧焕就管唐欣借了一把古琴,然后铺了个垫子,盘膝坐在廊下调音。 现在会演奏古典乐器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本来就没有多少人会的古琴更是如此,据说古琴还有完全不同于西方乐理的棋谱,看起来好像天书一样,让很多想学的人望而却步。 但深受古典艺术熏陶的萧焕显然是会的,朱雀宫中就有专门的古典乐团,老师什么的全是现成的。 凌雪峰是个很会附庸风雅投上所好的人,凌苍苍小时候还跟着父亲的时候,也稍微跟着他专门请来的古琴大师学过那么一些,只不过后来她脱离了凌家,也就自然把这些都抛到脑后去了。 现在她看到萧焕在调音,就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说:“要弹琴给我听?” 萧焕侧头对她微笑:“唐医生这里只有琴,如果有箫的话,我更擅长一些。” 凌苍苍倒没不满,下巴自然地放在他肩上,萧焕也没怪她影响自己动作,又调了几下音后就抬指弹奏起来。 凌苍苍听得出来,他弹得是普及度很高的《高山流水》,清远的琴音随着他手指下的动作流淌出来。 他说自己并不算太擅长弹奏古琴,但艺术修养有时候确实不用体现在技法的娴熟上,他的琴音仿佛格外孤高雅致一些,在这种原本就远离尘嚣的地方听起来,好像整个人都可以随着他的琴声飘摇到天空中去,不染凡俗。 其实萧焕格外适合这种古典飘逸的造型,他一头及腰的黑长发此刻也散了下来,垂在背上,再配上宽袍大袖的白衣,盘膝微低了头去弹琴的样子,如果能拍下来作为青川地区的广告宣传片,肯定能吸引来大批的游客。 说起来他那一头黑色的长发,是因为萧氏皇族的传统,当年萧白卿就是留着一头黑色的直长发,驾驶着初代王风机甲,成为了整个联盟军的战神。 为了向这第一位联邦皇帝致敬,萧氏的历任皇帝还有一些血缘比较近的皇室成员男性,全都留着这种长发。 而萧家的人也都有着好基因,除了和白人通婚的后代长发颜色和卷曲度略有改变,其他亚洲人血统比较纯粹的,全都是一头黑长直,就像一个标志一样。 凌苍苍虽然私底下吐槽过男人留黑长发显得太娘,平时打理还麻烦,但也不得不承认,萧焕的长发不仅丝毫没有给他带来女气阴柔的感觉,反而将他的气质衬托得更加高贵清冷。 一曲终了,他移开手指轻笑了声,却还没开口说话,就先轻咳了一声,凌苍苍在他肩头听着这声咳嗽比他往常那些都要低弱无力一些,连忙将身体移到他正面看着他:“哪里不舒服了?” 他微微勾唇像是要对她微笑,无色的唇边却突然滑出了一道暗红色的血流,而后他的身体就向侧面软倒了下去。 凌苍苍下意识地捞了一把,将他的身体抱在自己怀里,却看到他已经悄然闭上了双眼。 第16章 哪怕白天才刚吐槽过如果他出了什么事,自己肯定难辞其咎,然而凌苍苍此刻却完全想不到什么联邦,她脑子中有一瞬间是完全空白的。 直到发现怀中的人还有微弱的呼吸,她才稍微找回了些理智。 萧焕已经失去了神志,失色的薄唇也泛起了淡淡的青紫,她意识到这和他体内的噬心蛊有关,咬了下牙,抬高声音叫:“唐欣!唐欣!” 唐欣就住在两间屋子之外,听到她的声音里饱含着急迫之意,慌忙就跑了过来。 等看到了凌苍苍怀中萧焕的样子,他脸色也是一沉,忙上前试他的脉搏和心跳,而后不假思索地从身旁的布袋中拿出几根银针,封住他胸口的大穴。 凌苍苍拼命调匀了呼吸,开口的话声还是带着颤抖:“他怎么了?” 粗略一算,他们已经在唐门逗留了五天,也就是说距离萧焕一贯做血液透析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这几天他的身体状况一直不错,之前会胸口疼和吐血的现象也没有了。 按道理说是唐欣的治疗方案起了作用,可他现在突然毫无征兆地毒发昏倒,来势如此汹涌。 唐欣下颌绷紧了,沉默了片刻才开口:“给他下蛊的人就在附近。” 他接着说:“我封住了他心脏周围的穴道,暂时不会有事,先把他移到床上去。” 凌苍苍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唐欣想要过来帮忙,却看她咬了咬牙,就将萧焕拦腰抱起,尽量平稳地将他抱回房间里,放在病床上。 唐欣也出了一头冷汗,连夸她臂力惊人都顾不上了,快手快脚地将病床边的仪器接到萧焕身上。 看着心电图规律地波动着,凌苍苍才略微松了口气,转而目光凛冽地看着唐欣:“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唐欣擦了把汗,才用尽量简短易懂的语言向她介绍了情况。 萧焕体内的蛊毒在一般的状态下会缓慢地释放毒素,但即使如此,中蛊者也会在七天之内因为体内毒素积累而身亡。 然而这个蛊毒的制造者也就是主人,如果在中蛊者身旁几百米的范围内用特制的低频哨音控制蛊虫,则会引起蛊虫□□,加速蛊毒的释放,可以在短时间内,比如一两天的时间,就让中蛊者身体内的毒素积累到足以致命的浓度。 也就是说,萧焕的幸运不仅在于他中蛊时就是皇太子,可以享受到最好的医疗,宫中的御医们也及时发现了蛊虫的存在,还在于他中蛊后身旁的安保一直非常严密,让蛊毒的主人无法接近到他几百米之内,所以他才能在中蛊后十多年仍然活了下来。 萧焕身旁的安保严密这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特别是他即位成为皇帝之后,无论他走到联邦的任何地方,身边都是最高级别的保护措施,几百米以内足可以进行狙击,当然不会允许身份不明的人士靠近。 哪怕那些亲民的活动,能够和萧焕近距离接触的民众也早就预先经过了严密的身份审查。 在这种防卫措施下,下蛊的人一连十几年都没有机会让蛊虫□□,好完成这次刺杀也是不意外的事情。 唐欣说到这里,又抬手擦了下额上的冷汗:“现在怎么办……白先生刚才在弹琴,控制蛊虫的哨音本来就很低沉,被琴声遮盖后完全没办法判断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是啊,如果站在下蛊的人的角度去看,刚才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十几年来完全无法再次接近的刺杀对象如此毫无防备地出现在面前,甚至连掩饰哨音的琴声都有了,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她想到这里,脑海中突然冒出来萧焕曾经说过的两句话,第一句是他在带领自己去地下室看了蛊虫后说的,他的御医已经初步研究出了如何杀死这种蛊虫的办法,正在大量实验。 第二句则是他在来到唐门后,看玩笑一般对她说的“你应该多相信我一些”。 她不相信依照萧焕的心智,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完全信任对方,将自己置于毫无保护的状态下。 也不相信本身就研究了这种蛊虫十几年,自身也是优秀医生的他会不清楚蛊虫还能被这样利用,即使他原本没有料到,那么到了唐门之后,唐欣也一定和他详细交流过蛊虫的特性了。 即使如此,他还在夜里拉自己听他弹琴?这简直是开门揖盗一般的作为。 那么萧焕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不惜亲身冒险也要引出幕后的黑手?他为什么又谁也不带,甚至连最为信任的李宏青也留在了首府,唯独带了她过来? 萧焕对她能力的肯定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对她的信任度甚至已经超过了李宏青? 就因为他们之间那种未公布的婚姻关系吗?或者是年少时那一点情谊? 凌苍苍稍微深思了下,就觉得脑袋都快要炸掉,她看了看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的那个人,牙齿不由自主地咬紧。 再又冷静了片刻后,她沉声问:“他还能坚持多久。” 唐欣略加思索就回答:“我去加重剂量再熬一些中和毒素的药汁,再加上银针封穴,大概能保证二十四个小时以内他都没有生命危险。” 他说着又说:“蛊虫□□需要继续刺激,每隔一两个小时都需要再加强一次,那个人应该还逗留在附近。” 凌苍苍点头,然后冷静地对他说:“我需要一直守在他身边,防止对方直接来对他进行攻击,你去熬药,然后叫唐愿过来,我有话对他说。” 唐欣连忙答应了下来,苍白着脸几乎是多路而出,没多久他房间里就响起了急促的摇铃声,在静夜中传了很远出去。 房间里又只剩下凌苍苍和萧焕,她看了看躺在床上毫无知觉的那个人,走过去坐在床前握住他的手,俯身靠在他肩头。 他的体温似乎也在下降,手指冰冷得仿佛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她将头埋在他胸口的衣料上,闻到他身上那种混合了草药清苦的熟悉味道,听到他微弱却平稳的心跳。 足足隔了几分钟,她才再次抬起头,清澈的眼底里没有泪光,有的只有亮得逼人的锐利光芒,她近乎咬牙切齿地低声对着他说:“萧焕……你也真敢啊……” 真敢就这么把生命都交到她手里去掌握,真敢在和她一起度过了那么几天安静甜蜜的时光后,就一句话不说地昏迷过去。 她又深吸了口气,才再次开口:“好吧,我会把你带回去……无论遇到多么复杂的情况,都要安全完好地……把你带回去。” 她说完,还是觉得不解恨,低头在他透出淡青色的薄唇上咬了口,却还是没敢咬出血,只是咬了几个印子。 完了她才站起身,走到房间一角,将那个急救箱打开,当时她只顾吐槽他为了避免喝药的痛苦,竟然连急救箱里的喂水器都惦记。 现在她才明白过来……他早算到自己要昏迷过去了吧?昏迷后喂水器自然是要派上大用场的,更重要的是,联邦规定所有的急救箱里,都要配备一个未激活的临时通讯器。 打开急救箱的夹层,她拿出那个临时通讯器激活,这种通讯器的号码是临时分配的,前几位有明确的“sos”标志,里面的电量也能够维持很久,是为了最大限度保证在极端偏僻恶劣的地区求助时也可以获得救援。 至于之前和唐门约定的他们不往外界联络,凌苍苍觉得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 打开临时通讯器的拨号界面,她再次庆幸了自己对通讯号码有着远超常人的记忆能力,几乎是只用看上一遍就可以记住。 她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那端很快就接通了信号,传来李宏青略显肃然的声音:“请问您是哪位。” 凌苍苍不等他再开口,就一口气说出:“我是首府特区第五区在职警探凌苍苍,1号人物特级警报,地理坐标已随信号一起发出。” 在联邦警用系统的代码里,1号人物默认为联邦皇帝,特级警报是其生命安全遇到最高级别的危机。 李宏青微滞了片刻,就快速地回复:“明白,紧急预案即刻起启动,请等待再次联络和救援。” 他一口气说完,还是又问了句:“苍苍,陛下情况怎样?” 凌苍苍看了看病床上的萧焕,只说了一句:“我会尽最大努力保证他的安全。” 其实萧焕没有亲自和他通话已经说明了某些问题,如果一切真如凌苍苍推想的一样,是早就安排好的,那么李宏青对此刻的情况也一定有所预料。 果然李宏青沉默了一下,才说:“也保护好你自己。” 他们很快就结束了通话,想必李宏青那里也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安排。 将临时通讯器关上,在别人来到之前藏在衣服下面,凌苍苍又转头看着萧焕,良久才呼出口气。 她会尽最大努力就表示着必要的时候,她可以舍弃自己的生命来保护萧焕,这并不是说她有多么爱他,而是身为警察的职责就是保护民众,哪怕牺牲也是职责所在,这在她初加入警察队伍的那一天就面对警徽做过郑重的宣誓。 这是她的职业荣誉,哪怕此刻需要保护的对象并不是萧焕,对她来说也是一样。 更何况萧焕的身份是联邦皇帝,即使她并不是皇帝的支持者,她也明白皇帝对于联邦象征着什么,为了联邦的稳固,为了不让更多的无辜民众卷入到这场风波之中,她也必须保护好萧焕。 这么想着她简直想要苦笑:当真正的危险来临之时,果然她只能有几分钟时间来放纵自己,去感受那种纯粹的心痛和担忧。 而在其他时刻,她需要保持绝对的理智,才能给他们带来最大限度的生机。 第17章 在她结束通话后不到几分钟,唐愿就匆忙赶来了,他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进来后神色急迫:“他怎样了?” 凌苍苍转过身面对着他:“我们还是不用再绕弯子了,你知道下蛊的人在山谷里,帮我把他找出来,一切还有谈判的可能。” 唐愿一愣,随即眼角下地肌肉就抽了几下:“我必须通知门主。” 凌苍苍微微挑了下唇角:“你可以转告唐兆先生,告诉他我已经把这里的坐标发送给朱雀宫了,如果皇帝陛下的人身安全不能保证,后果我想不是你们能够承担的。” 她正说着,唐兆就沉着脸,操纵着自动轮椅从走廊那端过来,看起来他也意识到出了事,在接到警报后就亲自赶了过来。 在看到床上躺着毫无知觉的萧焕后,他神色还是不动,眼底却泄露出了一丝愤怒和急躁。 凌苍苍看在眼里,开口说:“既然门主已经来了,那么我就不再说废话了,在门主的口中,唐门是防护严密的地方,基本禁止一切外人出入……按照这个说法,那么这个此刻在几百米的范围内操纵着蛊虫的人,就是唐门内部的人。 我想之前陛下已经警告过门主了,如果唐门内部的人参与谋杀联邦皇帝,那么《原住民保护法》就不再适用于唐门。” 她边说着,边当着唐兆和唐愿的面,抬起手臂,露出藏在手腕上的通讯器:“这个临时通讯器是我刚刚才激活的,陛下和我出于尊重你们,所以才遵守了你们的规则,然而现在看来陛下是信任错了人。” 她说完,就打开通讯器,终端弹出那端李宏青的脸,凌苍苍故意放慢了语速,好让所有人都听清楚:“李队长,我现在向你传达陛下的命令,立刻用洲际导弹锁定我们所在的坐标,一旦我们和你们失去联系超过30分钟,马上向这个坐标发射导弹。” 这个什么命令当然是她胡乱编造的,李宏青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镇定的点头说:“接到命令。” 唐兆不知其中有诈,不自觉地抓紧了轮椅上的扶手,声音也低哑了起来:“凌警探,唐门有几千名子弟,其中还包含了妇女、儿童和老人。” 凌苍苍向李宏青点了下头,就关掉通讯器,看着他说:“不,假如你们包庇了那个下蛊的人,那么整个唐门就不再是自由的原住民,而是蓄意暗杀政要的恐怖分子。联邦对待恐怖分子,从来都只有消灭,不谈条件。” 她说着还又笑了笑:“所以究竟是自由人,还是恐怖分子,就看门主如何选择了。” 唐兆死盯着她,良久才微眯了眼睛冒出一句:“如果向这里发射导弹,你和皇帝也会有死亡的概率。” 凌苍苍笑了声:“出外勤的警探总免不了殉职,我已经给自己买过保险了谢谢提醒……”她说着微微一顿,才又继续说,“至于陛下,你最好马上开始祈祷他不要有事,因为他活着,你们才能活,他如果死了,那一刻就是唐门覆灭的开始。” 唐兆半眯着眼睛看她,而后开口向唐愿下令:“命令暗堂和隐堂全部出动,把这个败坏门风的人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一刻钟之后我要见到人,不要告诉我做不到。” 唐愿低头领命,唐兆还又加了句:“把出口断龙石放下来,天幕也封上,我要今晚的唐门,连苍蝇都飞不出去一只。” 他是真的发了狠,可以想象当洲际导弹悬在头顶的时候,任何人都会发狠。 凌苍苍看着他微笑:“那么我静候佳音……对了,那个人必须是活着并且清醒的,他还有用。” 唐兆冷笑了声:“看来凌警官是怕我随便拿一具尸体来充数了。” 凌苍苍略微点头:“看来门主还真是个头脑清醒的人。” 唐愿领命先走了,他为人还算善良,担忧地看了看病床上的萧焕,还有站着的凌苍苍。 唐兆也在又盯着凌苍苍看了几眼后就操作着他的自动轮椅走了,不知道是不是不想跟她再共处一室。 他走了后唐欣立刻从门口怯生生地冒出来,手里的马克杯里端着刚熬好的药汁。 凌苍苍接过来把药汁倒进喂水器里,唐欣还在旁边有些纠结地说:“原来白先生就是皇帝陛下啊。” 他说到这里,凌苍苍就忍不住抽了下嘴角:“说到这个,你不是在外面读了几年医科吗?怎么连他的脸都不认识,我也奇怪你怎么没认出来。” 唐欣有些不好意思:“门主只批准我离开唐门三年,为了早点拿到毕业证和学位,我每天都在学习,没时间看新闻。” 医科一般都是五年制的,课业还很繁重,他居然只用了三年就毕业了,也的确是会很辛苦,不过忙到走在大街上都不抬头看一眼随处可见的大屏幕的人,也算够呆了。 凌苍苍摇了摇头,走到病床前坐下,然后戳了戳躺着的萧焕:“陛下,装睡装得够久了,起来吧。” 原本一动不动的萧焕真的就张开了眼睛,他脸色还是很差,侧头轻咳了咳,才声音微弱地开口:“苍苍,你就不能当我昏着,把这些药灌进去后再叫我起来?” 凌苍苍看着他没说话,抬手示意他张开嘴,先把药汁都挤到他喉咙里,等他先喝完了,才扯了张纸巾给他按着唇防止药汁再吐出来,而后才开口:“你什么时候醒的?” 萧焕按着嘴咳了几声,才开口说:“大概是你说到洲际导弹的时候。” 凌苍苍轻哼了声:“咱们爱护民众的仁慈陛下既然听到了,居然没跳起来不准我采取这种极端手段。” 萧焕将纸巾从唇边移开,笑了笑说:“放心,宏青不会按照你的嘱咐做,这时候应该怎么做,我出发前已经告诉过他了。” 他说着看凌苍苍耸了下肩不以为然的样子,又笑笑说:“更何况你也不会真的让人对着这里发射导弹,我知道的。” 凌苍苍倒“哈哈”笑了下:“我不过是个假传命令的警探而已,怎么可能有发射那么可怕的东西的权限。” 萧焕垂眸笑了笑:“是的,不过唐兆不知道,所以这一出空城计成功了。” 凌苍苍笑得颇有些自得:“我有做政客的潜质,我懂的。” 所谓做政客的潜质,在她的理解里就是能够面不改色地说假话吧。 唐欣医生就在旁边听着他们俩如何忽悠自己的门主,却半点没有跑去通风报信的意思,反而很尽职尽责地守在屋子里,俨然已经跟他们站在一条战线上的意思。 说完了正事,看萧焕的脸色也略好了些,凌苍苍就扶他半坐起来,在他身后塞了一个垫子,然后盯着他的眼睛说:“我觉得你好像又忽悠了我。” 萧焕唇边带着点温柔的笑意,安静地注视着她:“抱歉……” 此时此刻,凌苍苍已经不想追究他一而再再而三对自己隐瞒行动细节了,也不想提醒他上次她才刚强调过搭档之间要相互信任,还有保持信息互换。 好吧,萧焕的确是对她够信任,都敢二话不说直接昏过去把事情都丢给她做了,但信息互换就……从来都是她单方面的,萧焕甚至连行动计划都不跟她共享! 不过她也没机会现场谴责他了,因为萧焕才刚说过那两个字,就又用纸巾按住唇角闷咳了几声。 凌苍苍看他的脸色又苍白了些,身子也带些脱力地向后靠去,连忙过去揽住他的肩膀。 他唇边暗红的血迹洇湿了白色的纸巾,抬手握住了凌苍苍的手腕,微喘了下才开口:“苍苍,你注意到哨音了没有?” 他这么一说,凌苍苍才听到窗外的确传来了隐约的哨音,应该是低频的,就像有些鱼类的叫声一样,需要认真去听才能分辨出来。 那声音和他们也确实有一段距离,看起来是唐兆的抓捕行动快要奏效了,那个人已经被逼得快要现身了,最后还想负隅顽抗,利用最后的时间来催动蛊虫。 无论这个下蛊者是谁,他想要杀死萧焕的决心还真坚定,已经穷途末路,却还是不肯放弃。 凌苍苍侧耳听着,专心抱住他说:“不知道你的打算是什么,总之我让唐兆尽量抓活的了。” 随着那若有若无的哨声,萧焕的身体却逐渐失力,他看着唐欣只说了两个字:“配方……” 唐欣盯着他连连点头,萧焕微笑了下,来不及再次说话,就已经合上双目,重新昏了过去。 凌苍苍紧抱着他的身体,如果不是他身上还连接着心电图,她几乎又要被吓到,抬头看了看那些规律波动的曲线,她闭了闭眼睛,又镇定了片刻,才抬起头看着唐欣。 唐欣抿紧了嘴唇,一张清秀的脸上满是坚定:“拯救生命是医生的天职,你放心,我会尽最大努力解开白先生身上的蛊。” 他沉默了片刻,又说:“他体内的蛊虫已经彻底被激发进入□□的状态……如果几个小时之内不能将他身体内那些蛊虫彻底杀死,那么任何医疗手段都无法再挽救他的生命。” 第18章 之前唐欣已经告诉过凌苍苍,“噬心蛊”虽然是一种蛊,然而根据蛊虫被喂养的草药,能变化出数千种不同的类型. 所以也就是说,如果不知道蛊虫饲养的配方,那么很难配出可以有效杀死蛊虫的对症药品。这也是当初萧焕告诉她,还需要进行大量实验才可以治好自己的原因。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蛊虫的制造者就在附近,如果能抓获他,逼问出萧焕体内蛊虫的配方,那么解蛊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凌苍苍能理解这是萧焕刻意设的局,为得就是将这个人诱骗出来擒获,所以她刚才对唐兆强调了要抓活的。 但此刻她还是有些想骂娘:萧焕倒是轻松,把所有事情往她头上一推就顺利昏过去了,然而这个本身就存在着高风险的计划,却让她去面对。 唐欣也意识到自己责任重大,鼻尖上都冒了汗:“要是我失败了……会不会坐牢?” 凌苍苍看了看他说:“你有很大的概率不会坐牢。” 唐欣略微松了口气,凌苍苍就接着说:“因为你很有可能活不到需要坐牢的时候。” 眼看唐欣的表情又垮了下来,凌苍苍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全力以赴吧,少年,你能创造奇迹。” 唐愿倒是没过多久,就带了几个属下,押了一个人过来,那个人年纪看起来倒跟唐欣一样大,唐欣看到他后还讶然地说:“阿哲,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那个名叫唐哲的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上衣还连着一个兜帽,他手脚已经被绑住了,唐愿手下那个叫唐三的青年粗暴地退了一把,将他推到地上,脸上露出嫌恶的神色。 凌苍苍注意到除了唐三之外,其他几个唐门的人脸上也都纷纷露出戒备厌恶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唐哲在唐门内大概也是不受欢迎的。 倒是唐欣一门心思关心他,看他被推得跌倒在地,还想过去扶他,被唐愿一个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了。 唐愿先是把手中从唐哲身上缴获的一个布袋递给了凌苍苍,而后走上前,先一脚踢在唐哲的腹部,他用力颇重,唐哲闷哼了一声,身体往一侧倾倒。 唐愿不给他喘息之机,抬脚踩在他肩上,让他的一侧脸紧贴着地面不能动弹。 相较于其他人那种不加掩饰的厌恶,他对唐哲就多了种公事公办的残酷,脚尖用力,冷声说:“把蛊虫的配方交出来。” 唐哲倒也硬气,吃痛得闷哼了一声,却咬紧牙关,死活不开口。 唐欣就急得团团转,又想过去扶唐哲起来,又知道这时候不能添乱,只好低了头对唐哲念叨:“阿哲,白先生是个好人,他也是个医生,你不要害他了,把配方交出来,好让我救人好不好?” 凌苍苍侧头看了看他:“你跟他倒是感情好。” 唐欣也有点急:“阿哲是跟我一起长大的,我们被门主一起派出去学医的,不过他没念完就从医学院出走了。” 唐愿身后的唐三却突然对唐哲啐了口吐沫:“阴毒的野种,当初就该让你死在外面的林子里,免得到今天连累整个唐门。” “野种”这个词显然触到了唐哲的痛处,他被唐愿踩在脚下的肩膀动了动,唇角也绷得更紧了些。 唐欣则还在一旁急得团团转,试图劝解唐哲:“阿哲,你一直不爱理我,这次就听我一次好不好?白先生真的很危险。” 他们就这么扯下去,不知道还要扯到什么时候,凌苍苍看了看唐欣,又看了看唐哲,突然抬手一个擒拿,就将唐欣背拷着手按住,同时手指扣住了他的咽喉。 唐欣手臂吃痛,又被卡着喉咙说不出话来,只能委屈地呜咽了一声,凌苍苍却厉声呵斥:“闭嘴!” 她这么一弄,连唐愿都愣了,忙说:“凌警官?” 凌苍苍咧嘴笑了下,很有些浑不怕的气势:“反正皇帝要是死了,我们一个都活不了,不如找点乐子。” 她说着,又呲了呲牙:“所以这位唐哲先生,我只数到五,到五你还没交出来配方的话,唐医生就先我们一步去天堂看看了。” 在场的众人都惊了,但她手指就压在唐欣的脖子上,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唐愿错愕地说;“凌警官,阿欣没做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没必要这么绝情吧?” 凌苍苍却连看也不看他,只是对着被他踩在脚下的唐哲开口:“一……” 唐哲努力昂了昂头,这才首次开口,声音有点嘶哑:“不管阿欣的事……放开他。” 凌苍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冰冷:“二……” 唐欣着急地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唔唔”的声响,凌苍苍还恶劣地将他的喉咙扼得更紧了些,悠悠说:“三……” 唐愿也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他身旁的唐三想要举起手中的□□,却被他压了下去:“不要轻举妄动。” 他曾亲眼见过萧焕和凌苍苍相处的样子,深知如果这个凌警探被唐门弟子所伤,他们绝对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凌苍苍笑了笑,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才接着说:“唐哲先生既然读过医学院,那么一定知道第一椎骨和第二椎骨之间的连接比其他颈椎之间脆弱得多……只要我稍微那么用力一下,连‘嘎嘣’那种声音都听不到,唐医生就……” 唐哲几乎目眦尽裂,嘶声说:“放开阿哲!” 凌苍苍俯视着他:“四……” 唐愿出了一头冷汗,还在试图做最后的努力:“凌警官!就算是你也不能无故杀害自由人,你要是做了这种事也会被送到火星监狱去的!” 凌苍苍冷笑了一声:“五……” 在出声的同时,她手指就用力扼紧了唐欣的喉咙,唐哲嘶声喊:“住手!我有办法驱除蛊虫!” 凌苍苍稍微松开了点唐欣的喉咙,对唐哲微微笑了笑:“乖。” 她还是掐着唐欣的咽喉,对唐哲说:“怎么驱除?” 唐哲狠狠地瞪着她,不甘地开口:“那个皇帝体内的蛊是我的老师做的,我也不知道配方。我包里有个哨子,那个哨子可以让蛊虫爆发,也能把它们从血管里引出体外……我的老师已经死了,要治那个皇帝,只能用这个办法。” 凌苍苍听完挑了挑眉,放开唐欣,还推了他一把,眼睛也不眨的说:“唐医生,快去找那个哨子。” 而唐欣也真一被她放开就连忙去翻唐哲那个包,看起来不但丝毫不怪凌苍苍差点杀了他,还跟她配合得很。 唐哲看着他,神色已经有些凌乱:“阿欣!” 唐欣却已经从他的包里摸出了那个骨质的哨子,抬头对他说:“是这个吗?具体怎么用?阿哲你快点,白先生坚持不了多久了。” 此刻唐愿也多少有点反应过来了,余悸未消地看着凌苍苍说:“你使诈?” 凌苍苍满不在乎得很:“不会骗人的警察不是好警察。” 唐欣这时插了句嘴:“愿叔,苍苍不会真的掐死我的,她是个好人。” 唐哲带些怨毒地看着凌苍苍,那眼神好像唐愿一松开手,他就会扑过去撕碎她的喉咙。 凌苍苍走过去示意唐愿把脚从唐哲身上移开,然后微微低头,看着还匍匐在地上的他:“我没开玩笑,如果皇帝死了,今天在这里的人一个都跑不掉,那个派你过来送死的人不会想不到。我们才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不想你的这位青梅竹马的唐医生陪你送命,就快点拿出点合作的诚意。” 唐欣根本不管屋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拿着那根骨笛就去推唐哲:“阿哲,这个怎么用,你快点起来啊!” 唐哲看了他一眼,如果凌苍苍没看错的话,那分明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抿了抿嘴唇,唐哲不甘愿地开口:“把我的手松开,我要用手吹骨笛。” 凌苍苍抬头看了下唐愿,唐愿带些勉强地过去解开了唐哲手上的麻绳,还说了句:“这小子全身都是毒,贼得很,要小心。” 虽然唐哲算是前唐门子弟,但看样子除了唐欣对他好一点,唐门的其他人对他还不如凌苍苍这个跟他立场相对的外人。 起码凌苍苍是不会说那种侮辱他人格的话,也不会踢打他的。 开玩笑,她是一个警察,骗人忽悠嫌疑犯是一把好手,但她可不会动手打一个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人……她要是真动手,回头嫌疑犯告她刑讯逼供和虐待囚犯,就足够她喝一壶了。 唐欣把骨笛赛回到恢复自己的唐哲手中,拿着骨笛,唐哲还是脸色阴沉地说:“先说明白,这种解蛊的方法有点危险,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存活。” 凌苍苍挑了挑唇:“很好,反正失败了大家一起陪葬。” 唐哲现在已经分不清她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了,但他显然很关心唐欣,看着唐欣一脸鼓励地看着自己,就硬着头皮说:“这手法师父虽然教过我,但还没试过,是否奏效不敢保证。” 唐欣认真地看着他:“阿哲,任何手术都不会百分之百成功的,你能行的。” 他似乎有种一秒钟把氛围生生从严肃对峙的状态,扭转到校园励志剧一般的存在,唐哲也是有些黑线,深吸了口气说:“好了,我知道,阿欣你准备下手术抢救,我马上开始。” 第19章 病房旁边就是手术室,为了保证出了状况能第一时间抢救,需要把萧焕移动过去。 凌苍苍不等唐欣磨磨唧唧地去推移动病床,就揽着萧焕的腰将他横抱了起来,唐欣在她旁边推着还连在萧焕身上的那些仪器,神色慌张:“苍苍你慢一些,小心别碰掉了磁铁。” 唐哲则阴沉着脸在旁边看着,唐愿走过他身边的时候,说了句:“所以说轻易不要惹女人,尤其这种能给男人公主抱的女人。” 唐欣这里的手术台倒是最先进的,不仅有各种自动装置,在紧急时刻还可以直接充当速冻胶囊,将无法抢救的病人暂时冰冻起来。 虽然刚才看起来满不在乎得很,但现在抱着萧焕的身体,凌苍苍却还是不自觉地将手臂收紧。 怀中的毕竟是成年男性,就算她体能全优,抱起来也有些吃力,但她还是尽量平衡着手臂,稳稳地踏出每一步。 怀中的身体带着些微凉,她一步步地走出,有种恍然的错觉,好像她曾经这样抱着他,走在一条非常孤寂的路上。周围仿佛是漫天的冰雪,而她心中所有的只有无边的绝望。 定了定神,她在唐欣的提醒下,将他的身体缓慢放到了手术台上,他还是没有知觉,眉心微微蹙着,胸前的白衣上还带着斑驳的暗色血迹。 她知道无论此刻自己说什么,他都是听不到的,于是也就没有再说话,她刚想放下手,唐哲就说:“把手术台升高或者你扶着他,选一个。” 凌苍苍连一秒都没犹豫,直接抱住了他,用自己的身体给他做依靠。 唐哲看了她一眼,在吹响骨笛前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怕你真的杀了阿欣?因为你的眼神告诉我,这个人如果死了,你会变得多么疯狂。” 凌苍苍微眯了眯眼睛,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唐欣在旁仍旧非常乐观:“阿哲你别说了,都告诉你苍苍不会伤害我,你快些开始吧。” 唐哲的眼皮跳了几跳,拿起来骨笛,放到唇边开始吹奏。 当低沉诡异的笛声响起来的时候,凌苍苍就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自己扶着萧焕。 随着笛声,仍在昏迷中的萧焕就蹙紧了眉,他胸前的起伏也开始越来越大,凌苍苍扶着他,听到他唇边沉闷地溢出了几声咳嗽,紧接着就涌出了一口血。 和他之前吐的那些黑血不同,这次的血颜色鲜红,带着点不同寻常的不详。 唐哲额上渐渐出了层汗,他变幻着笛声的曲调,旋律蓦然高亢起来的时候,萧焕的身体微微抽动了下,终于睁开了双眼。 他目光朦胧,却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凌苍苍的脸,对她露出了一个薄雾般虚幻的笑容。 凌苍苍连忙对他微笑,想要说些鼓励他的话,却刚想说话,就看到他无力地轻咳了一声,身子向一侧软了软,竟似要脱力。 凌苍苍连忙扶住他的肩膀,他身体却又微晃了晃,突得往前一倾,口中涌出一大血来。 这口血瞬间就将他身上的白衣染红了一片,接着却又是一口,晕在先前那一滩上。 不过短短几次眨眼的功夫,他就又吐了两口血,身体颤抖,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用来吐出鲜血,无力地向后倒去。 唐欣忙上来扶萧焕躺下来,又将他的头侧着放好,随着沉重的喘息和咳嗽,血还是不住地从他唇边涌出。 凌苍苍近乎木然地松开抱着他的手臂,她一直低着头看着他,就看到他对着她微微勾起了唇角,没有说出任何话语,但她就是看懂了他眼中那柔和的安抚。 他一定很疼,要不然不会一贯不怎么在意疼痛的他都皱紧了眉尖,苍白了脸色,却还是努力想要对她微笑。 凌苍苍看着他抬起了手臂,他似乎是想像以往那样,轻抚她的脸颊来安慰她,然而他的手指却终究没能触摸到她,就颓然垂了下去。 凌苍苍下意识地抓住了他无力的手,看到他唇边涌出了大股的鲜血,悄无声息地合上了双眸。 手术台连接的屏幕和仪器上都发出刺耳的声响,心电图在一瞬间变成了平稳的直线……呆愣地看着眼前已经没有了气息的人,凌苍苍觉得世界的一切仿佛都远离了自己。 他苍白之极的容颜,安然合着的双睫,还有挂在唇边那其实并不夸张的鲜红血痕。 如同灵魂出窍,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真实的感觉,唯有被她握在掌心的那只手冰冷的温度,就是她和世界的所有关联。 她茫然地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两秒钟,才被唐哲大声的喊话惊醒。 他吹奏完骨笛,已经出了一身冷汗,用手撑着旁边的架子才没有倒下去,嘶声对唐欣喊着:“阿欣,就是现在,蛊已经出来了!肾上腺素!快点!” 空茫的大脑这才回到了现实中,她咬了下唇,直到唇上被咬出鲜血,尝到了咸腥的滋味,感觉到了明显的痛楚,她才缓慢地舒口气,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他们有先进的医疗设备,有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医生……哪怕他无法再恢复心跳,也还有冷冻这个最后的选择。 唐欣显然没有将冷冻作为备选方案,他清秀的脸紧绷着,一声不响地将一针肾上腺素推进了萧焕的胸膛。 强大的药力刺激之下,萧焕的身体猛地微弓了,他还被凌苍苍握着的手也突然握了起来。 他用力喘息了一口,又侧身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这才重新脱力靠了回去。 失血太多,他神志还是模糊,口中也还有些方才没吐尽的血,唐哲在旁说:“别咽,全吐出来!” 于是唐欣就一掌拍在他后背上,兴许是因为激动,用力过猛了点,一掌把萧焕打得倾了身体,又吐了两口血出来。 场面混乱到这地步,凌苍苍还能心无旁骛地抱住他,一边护着他的身体,一边喊:“唐医生,冷静!别再把人弄昏过去!” 萧焕还真没有再昏过去,除了怕苦之外,他毅力惊人,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还是保持了一点神志,看着凌苍苍微微笑了笑,话声低微:“苍苍……我不会再离开你……” 凌苍苍在他苍白无色的唇边轻吻了下:“放心吧,你要真不醒,我已经做好鞭尸的准备了。” 萧焕迷迷糊糊听到这句话,还是被逗得边咳边笑了出来:“苍苍,你有点可怕……” 凌苍苍一言不发地捧着他的脸,从唐欣那里接过来生理盐水给他灌进去漱口,又按着他吐了几次,这才作罢。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萧焕已经彻底没了力气,除了还勉强清醒着之外,身体近乎软倒下去。 凌苍苍扶他重新在手术台上躺下来,唐欣抬了医用手套,又拿了纱布在清理那些血迹,还顺手把萧焕唇边的水渍和血痕都擦干净了。 稍微松了口气,凌苍苍低头看到平躺在手术台上浑身无力的萧焕,他脸上虽然已经没有了血迹,却还是苍白得很,唇色也透着淡青,长睫更是合了起来微微颤抖。 胸前的白衣上更是带着不止一次晕上去的斑驳血迹,衣襟还在刚才打肾上腺素的时候被唐欣粗暴地扯开了,露出一大片半遮不遮的胸膛。 凌苍苍看着当然是心疼兼肉疼,那可是她的合法配偶啊,任何损坏都是伤害到她的利益! 然后当她又看了萧焕几眼后,脑子中突然不合时宜地冒出了一句她经常在那些言情小说中看到的话:“好像一个被撕碎的洋娃娃”。 她被自己不分场合的脑补雷得不轻,抬手欲盖弥彰地摸了摸他的脸颊。 唐哲在旁边稍微缓过来一点,摆了摆手说:“这东西是从血管进入的,数量太少也不成种群没有威胁,自动会消亡。手上有伤口的不要沾太多血,把这些血清理干净就行了。” 萧焕总算攒了点力气,侧了头艰难地开口说:“我失血过多……需要补充平衡盐溶液和血小板悬液……” 自己是个医生就是好,免得当其他所有人都脱线了的时候,被耽误掉最佳救治时间。 唐欣这才惊魂未定地反应过来,连忙给萧焕输血输液,还给他输了氧。 觉得自己终于得到了较专业救治的萧焕这才微微舒了口气,凌苍苍看他又要昏睡过去,连忙捏了捏他的手:“萧大哥,清醒点,事情还没完。” 萧焕无力地靠在她肩上,又对她露出了一个虚幻的笑容:“对……还没有洗澡换衣服,苍苍……你帮我……” 凌苍苍都快忘了萧焕必定是有所有高冷人士都有的洁癖,但看他刚刚死里逃生,也可以说是重获了新生,还念念不忘要洗澡,她就舍不得说他了,用一种哄骗的语气说:“好,我弄盆热水帮你擦干净身体,换个衣服。” 萧焕对着她微微笑了笑,不得不说他的长相真是得天独厚得厉害,现在脸带病容虚弱无比,这么微勾了唇微笑着,竟然别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凌苍苍默念着既然是无价的艺术品,那么难伺候点也是正常的,顿时觉得有点堵堵的心里好受了许多。 唐哲倒是没那么乐观,抿了下唇说:“组织不仅派了我过来,还派了不少人堵在出口,如果我不能成功……” 他说的组织什么的,大半是主导暗杀萧焕的什么恐怖组织势力,他们还真势在必得,哪怕明知有诈,也不肯放过这个好机会。 萧焕闭目在凌苍苍肩上靠了一阵,而后才轻声说:“苍苍,你联络宏青了没有?” 凌苍苍愣了下……从刚才开始一通折腾,足足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了吧。 而她跟李宏青约好了30分钟就扔导弹什么的,他应该知道那是骗人的,是恐吓的,就算没猜到,扔炸弹之前也至少再试着联络下她吧? 凌苍苍一面想着,一面打开手腕上的临时通讯器,屏幕上弹出一排红色的xx,未接来电,足足五六个。 凌苍苍默默地……黑脸了,刚才太紧张了,她也早把通讯器的来电提示设置成震动了,萧焕生死一线呢,谁还管手腕上这劳什子震动不震动。 接着她就听到了,天空中传来的那种由远及近的轰鸣声,然后“嘭”得一声,炸弹在他们头顶的防护天幕上炸开,把夜空都映亮了起来。 第20章 爆炸的当然不是洲际导弹,真是洲际导弹,一颗就足以摧毁整个唐门了,这种脆弱的天幕防御也根本抵挡不了。 也好在不是洲际导弹,所以唐门的透明的防御天幕也只是被炸开了一道裂缝,炸弹的碎片燃烧着从天空中掉下来,划破了原本静谧的夜。 凌苍苍呆愣了片刻,就忙拨通了李宏青的通讯器,弹出的光屏上李宏青还是神采奕奕,看起来精神不错:“苍苍,你怎么都不回我电话,害得我差点就要发动攻击了。” 凌苍苍黑线着:“我说让你30分钟联系不到我,就发洲际导弹炸平唐门,是为了给唐门的人听,用来吓唬他们的,不是真的。” 李宏青还是很乐呵:“我知道啊,轰炸平民这种反人类的事情我不会做啦,陛下也不会下这种命令的。” 凌苍苍发现他身上已经换了战斗装备,并且看背景他好像是在机甲内部,就沉默了下问:“宏青,你现在在哪里?” 李宏青冲她竖了个大拇指,那样子仿佛是让她放心:“唐门山谷外面,一个小时前已经顺利包围了人类未来公社的恐怖分子,不过他们有几台战斗机甲,有几门激光炮也对准着唐门,看样子是拿山谷里的人做人质啦。” 凌苍苍差点给他噎住……山谷里的人,那也包括了她和萧焕好吗?他们都变成人质了,他还竖个大拇指,几个意思啊!放心个屁啊! 说起来这个人类未来公社,一般民众可能没听说过,但警局内部都看过点他们的资料,也真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恐怖组织了,从他们第一次出现,也已经有一百多年。 打着“未来自由人类”的口号,实则喜欢笼络利用些不知深浅的青少年,用热血煽动他们,让他们做些自杀式的恐怖活动。 这一套其实古而有之,人类未来公社也并没有变出多少新花样,只是千百年来,人们总容易被一些似是而非的“真理”煽动,这一套还是继续行得通。 凌苍苍听唐欣说到唐哲是在读医学院时被忽悠走的,就知道很有可能是跟这个组织有关系了。 人类未来公社号称要建立真正自由平等的世界,于是皇帝和贵族自然就是他们抨击的对象,只是凌苍苍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不仅止于抨击了,甚至开始谋杀。 想到这里,她就对那一套伪自由论嗤之以鼻,用这种肮脏血腥的手段,取得的东西又怎么会是光明伟大的?不过又是一群披着伪装的食腐之众。 只不过现在的情形,她觉得自己可以先把对人类未来公社的不屑放在一边了,毕竟她先要在那些炮口之下逃生,才能继续活着鄙视他们。 她抬头看了下屋子里的人,唐愿转头对唐三说:“快去谷口看下。” 唐哲苍白着脸靠墙低头站着,看样子是已经放弃了,唐欣则跑去洗手间端热水,好给萧焕擦身体。 她再低头看看还靠在自己身上偶尔轻咳的萧焕,衣襟半掩,长发披散,分明是只负责秀色可餐。 她再想起来山谷里那些老弱妇孺,那群熊孩子,还有那些熊猫……顿时有点绝望,难道都要靠她吗? 她第一次觉得也许自己的肩膀不够现象中强壮…… 凌苍苍在这里陷入到有些消沉的情绪中,李宏青就又转移了话题,问她:“陛下身上的蛊驱除了?他身体怎么样?” 凌苍苍提了提精神,回答他:“蛊去掉了,不过他失血比较多,现在不是很有精神。” 她说着,不怎么抱希望地问李宏青:“我们该怎么办?尽量带着人都躲到地下掩体里去?” 唐门肯定还是有地下掩体的,躲进去可能也会争取到不少时间,只是地表的建筑植物还有一些动物,可能就必须放弃了。 想到风景这么优美的山谷,马上就要被激光炮和战斗机甲轰成焦土,凌苍苍心里还是有点难过。 她就想起来那只总喜欢来找萧焕撒娇的熊猫小烦,想到待会儿如果不得已撤退,要尽量找到它带着。 李宏青听她这么说,却还是露出白色的牙齿笑着,非常乐观的样子:“这些小喽啰哪里用得着撤退啦,陛下有安排,放心啦。” 凌苍苍看他说得那么胸有成竹,就问:“你们既然有把握制服他们,为什么不赶快?” 谁知道李宏青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我们没办法瞬间将他们都制服,轻举妄动给里面造成什么损害怎么办?” 他们说话的时候,外面又对着天幕抛了一颗炸弹,上面裂开的口子更大了。 凌苍苍将摄像装置对准窗外的天空,让他看看上面的情况,然后把镜头移回来对准自己的脸说:“再来三四个,保护罩就完了,请迅速行动,你们是皇家侍卫队啊大哥!” 开玩笑,他们可不是什么仪仗队好不好?除了队长是世袭的贵族,队员全部从最精锐部队中选拔,每一个队员都拥有机甲a级以上操作资格。 传说中皇家侍卫队的战斗力可以媲美军方最强的战术分队——当然现在是和平年代,皇家侍卫队还真大部分时间就开着最新式的机甲站成横的两列或者竖的两队,再或者其他队形,在地上天上各种飞着跑着……做仪仗队。 凌苍苍想着就觉得脑仁疼,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结果就沦落到了如此境地……身边全是华而不实,好看不中用的东西,就没一个靠得住的。 绝望之下,她已经做好了待会儿抱着萧焕,再找到小烦,然后带着这对儿活宝狂奔去地下掩体逃命的准备了。 抬手对李宏青做了个“停”的手势,她无奈地认命:“我知道了,你就说我们现在能做什么吧?” 李宏青抬手做了个“出发”的手势,神色愉悦:“照顾好陛下,让他快点恢复,待会儿就靠他了哦。” 凌苍苍低头看了看半张了眼,带着些恹恹神色在轻咳的萧焕……待会儿就靠他,靠皇帝陛下这张风华绝代的脸?还是那炉火纯青的演说技巧? 有那么一刻,凌苍苍深刻地怀疑了一下李宏青的智商和判断能力,她知道这不应该,李宏青的级别比她高太多,人也很正直,平时看起来除了缺根弦也不像是傻子……但她就是没忍住。 萧焕又侧头轻咳了声,留给屏幕一个完美又隐忍的侧脸,接着他终于低声说了句:“15分钟。” 李宏青欢快地说:“陛下保重,15分钟哦!” 凌苍苍还没来得及再说话,他就很干脆利索地切断了通话。 结束了这个莫名其妙的通话,凌苍苍还是有些凌乱,看着萧焕说:“你又要做什么?你这样子只能躺着好不好?” 萧焕微微勾了唇角,在她怀中又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然后笑了笑说:“没事,15分钟足够用了……让我先躺10分钟,剩余5分钟可以去洗个澡……这样黏腻腻的实在不舒服。” 他说话的声音还是低弱,句子说得长了也还是带着点微喘,凌苍苍虽然不知道15分钟到底怎么回事,但她也心疼得很。 他这个样子,必须要被按在床上好好休息上几天才可以,别说十几分钟,十几天内她都不想让他再稍微劳累点。 她这么想着,脸上的神色就不自觉流露了出来,即使他身上的蛊毒已经被驱除,可他也刚吐了那么多血,她光看着都觉得要心疼死了。 抬手将他额边濡湿的碎发抚开,凌苍苍低头轻吻了吻他的眼角:“你的侍卫队又不是吃素的,让他们操心吧。” 萧焕微微勾了唇角:“目前的情况他们确实处理不了……必须有人从山谷内正面迎击,才能有效抵御火力。” 现在唐门早被堵了个水泄不通,在里面哪里去找一个能正面对抗机甲和激光炮的?简直开玩笑,靠唐愿手上那种□□?连机甲外壳都射不穿。 凌苍苍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萧焕已经累极了一样合上了双目,他不想打扰他本来就已经这么短暂的休息,就抱着他不再出声。 短短十分钟也确实休息不了什么,外面的炸弹又响了两次,天幕破裂得更厉害了,更多的玻璃碎片从天空中落下来。 萧焕的唇边还时不时会溢出低声的咳嗽,凌苍苍有点暗暗祈祷他别再折腾了,就这么睡着好了。 然而萧焕还是像能算得到时间一样,准时睁开了眼睛,他先是低咳了几声,才开口说:“唐医生,有没有便于行动的衣物,麻烦帮我准备一些。” 他脸色确实比输血之前是好了一些,但也远没有好到看起来像是没事的样子,但他说完这句话,却坐起身将自己身上还连接着的管子仪器全都摘了下来。 凌苍苍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看到他行动倒也没试图阻止,就是扶着他站起来,又在他唇边轻吻了下。 萧焕动作不慢,5分钟的时间还真够他回病房洗个澡,唐欣也翻了几件自己工作时穿的比较紧身便利的衣物给他拿了过来。 他洗过澡后,凌苍苍在旁帮他穿衣服,他的长发还湿着,却也被他自己用缎带束了起来。 凌苍苍用手指擦过他还是显得淡白的薄唇,不怎么赞同地说:“你现在无论做什么都太勉强了吧?” 萧焕对她笑了笑:“没事,很快就结束。” 也就是这时,时间到了,李宏青的联络信号发了过来,凌苍苍打开通讯器,他的脸很快又占据了屏幕。 似乎很有些激动,李宏青上来就竖了个大拇指说:“陛下,您准备好了?” 萧焕略点了头:“可以了……投抛定位准确一点,我不想移动太远。” 凌苍苍预感到他们在谋划什么大事,“呃”了下问:“你们要投抛什么东西?” 李宏青兴奋地说:“当然是陛下的机甲啊。” 这个凌苍苍倒是知道的,皇帝陛下的专属机甲王风,萧焕偶尔还真的会在阅兵式上驾驶着它,设计和式样非常完美,也一贯是配备了最先进的武器和战斗系统,号称是整个联邦最强力的机甲。 但是……因为众所周知的理由,王风压根就没有机会参与什么实战,大部分时候都是比皇家侍卫队更加……像仪仗用品的东西。 凌苍苍甚至记得,在上一次典礼上,纯白色的王风被作为展示品一样放在队伍的最前面的花车上,为了凸显效果,机体上还赫然被装饰了金色的流苏,并且加了一个硕大的白色披风。 当然那时候萧焕是不在机甲里的,他在贵宾席上穿着同样纯白色带流苏的军礼服,微笑着对镜头持续放电。 于是现在他们是告诉她,准备在这里投抛那个传说中的机甲,然后给萧焕驾驶? 凌苍苍抽了下嘴角,觉得这个计划好像也并没有比刚才她脑补的那个让萧焕去用脸说服恐怖分子的计划高明多少。 也许用脸说服对方的成功概率还会更高一点也说不定。 可能是看到了凌苍苍的表情,李宏青“哈哈”笑了起来:“放心啦苍苍,陛下很厉害的。” 凌苍苍表示她知道,陛下的脸很厉害,陛下的演讲技巧很厉害,总之陛下十几分钟前还连句话的力气都不大有,这会儿看着站的也不是很稳,然后就要驾驶着传说中最强的战斗机甲,去打怪兽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李宏青那边显然已经开始投抛了。 凌苍苍听到窗外的天空中传来一阵玻璃破裂的声响,然后机甲飞行的轰响就自高处传了下来,投抛的位置果然很准确,带着燃料喷射出的淡蓝光芒,纯白色的机甲缓慢降落在病房外的那片草坪上。 像王风这个级别的机甲,不仅有独一无二的设计图纸,还搭载了专有的人工智能(ai),在经过了短暂的扫描确认主人后,机甲就半跪下来,弹出了驾驶舱。 萧焕没有继续参与她跟李宏青的对话,说了句:“苍苍,留在这里。”就抬步走了出去。 他当然没到凌苍苍以为的那种走路都不稳的地步,实际上经过那十几分钟的短暂治疗,他虽然没有完全恢复,却也逐渐步履稳健,目光清明了起来。 现在走到回廊下,抬手握住驾驶舱垂落下来的把手,然后随着机械把手的抬高,他做了个漂亮的侧翻,不过一秒钟,整个人已经准确地滑入了机甲的驾驶舱内。 别的不说,就这个既标准,完成度又高的入舱动作,就可以得十分。 凌苍苍还是不放心地追出来看着他:“萧大哥……你可以吗?” 要说入舱动作的话,他可能还真练习过,毕竟这种动作有在公众面前展示的机会,她也相信萧焕是会驾驶机甲的。 身为联邦战神萧白卿的继承者,每一任联邦皇帝都必须有点驾驶机甲的能力,也都是经过一代代改良提升的王风的主人,名义上这个星球上最强机甲的驾驶者。 所以虽然驾驶机甲的难度非常高,对驾驶者体能和技巧的要求也极为严苛,萧焕也肯定是经过不少训练的,不会真的一点都不行。 但她还是不敢确定萧焕真的能驾驶着王风投入到实战中去,毕竟那对驾驶者的各方面专业要求太高了,而萧焕毕竟是皇帝,拿他跟一般军队的机甲战士比肯定是不行的。 看出了她的担忧,萧焕在闭合驾驶舱之前对她微微笑了笑:“放心,很快就结束了。” 说完他没有再停留,驾驶舱飞快地滑动闭合,也是在几乎一瞬间,王风就犹如一个白色的幻影一般,消失在了她眼前,只留下空气中蓝色火焰的残影。 被这种快要超过视觉捕捉极限的动作速度震惊了,凌苍苍讶然地看着萧焕消失的方向。 她和李宏青的通话还没结束,李宏青很轻松一样说:“看吧,我就说了陛下很强的。” 说完他也没关掉通讯,满脸严肃地投入了战斗,凌苍苍站在庭院中,还带着些愕然,看向萧焕赶去的地方。 夜间凭借肉眼,她是没办法看清战斗实况的,只能偶尔看到王风那犹如白色幻影一般的移动轨迹。 凌苍苍只能说……非常快,并且动作异乎寻常地漂亮干脆。 警探没有受过驾驶机甲的训练,但她也是近距离参观过机甲的近距离模拟实战的,那些钢铁怪物虽然庞大而强力,动作却会因为机械臂的链接,还有动作信号的操作延迟,而带有不避免的笨拙之感。 然而远处那个偶尔闪现的白色影子,却像是并不存在这样的缺陷,射击腾空转身一气呵成,落地前还打开了金色的防护罩,顺利挡掉了一记激光炮的攻击。 凌苍苍看着,就问李宏青:“你们陛下……是什么级别的机甲驾驶员?” 李宏青正一个激光炮打掉了对方机甲的手臂,“嘿嘿”笑了声说:“当然是s级的,我也是a1级别的哦,厉害吧!” 凌苍苍听完就默不作声了,看那个动作的娴熟流畅度,漂亮完美到能录下来当教材的实战技巧,就算有王风机甲的加成,可能也真是s级的吧……毕竟凌苍苍唯一现场看过的那次,驾驶员最高也是b3级那样的。 跟abc都还各分123级不同,s级就是s级,代表超越a1的级别,无上限的最高级。 机甲驾驶员的能力除了训练之外,更多看天赋,成员构成是呈金字塔型的,越往高级别人数越少,现役a1级别的驾驶员全联邦也只有几十个。 而最高级别的s级,别说现役,就算联邦几百年的历史上,s级的机甲驾驶员可能也只出现过10个左右,每一个都可以直接称之为人形兵器。 机甲驾驶员的评级有一套非常严密的标准,很多复杂的数据来支持,无论驾驶员是怎样的身份,都无法改动这些数据,萧焕并不会因为他是皇帝,就能得到高于自身能力的评级。 萧焕是什么级别的机甲驾驶员,大概外界都会和凌苍苍一样推测:了不起是个b级或者干脆是c级的,皇家觉得太丢人,才没有对外公布。 毕竟全联邦都知道萧焕的父亲,也就是德纶皇帝萧煜的级别是a1,皇室从未试图隐瞒过,并且还相当引以为傲。 而萧焕又是一贯以温柔病弱的形象面对公众的,他本身的机甲操作技巧和天赋,被大家公认为可以是比较低的。 现在凌苍苍才懂了,皇室之所以隐瞒他的级别,不是太低,是太高,皇帝陛下本身是s级机甲驾驶员这种机密,必须好好保护起来好吗? 不然真的有了武装冲突或者战争,这个s级别的宝贵驾驶员,到底是投入实战呢还是不投入实战?而且这个驾驶员还是名义上的军队最高指挥官,光这个军部估计就得纠结死。 这就好像下棋,你的王同时也是你的最强战力,这还怎么玩? 沉默了好一阵子,凌苍苍才觉得自己稍微能接受了一点这个事实,然后喃喃说:“他失血太多,恐怕没有体力持续战斗。” 李宏青很轻松地“哈”了一声:“没关系,马上就要结束了。” 就像他说的一样,那个白色的幻影犹如矫捷的白鹤一般飞起,追逐着那个试图撞向悬崖上的建筑物,做自杀式袭击的灰色机甲。 美丽的白色机体轻巧地抽出高密度合金的近战匕首,然后用无法言喻的速度,划出了两道红色的刀光。 然后那个灰色的机甲就猛地在空中炸裂开了,驾驶舱脱离弹出,剩余的金属块继续燃烧着撞向山崖和地面。 这时白色的机甲已经抬手撑起了金色的能量保护罩,阻挡住了那些燃烧的金属块,并且缓缓从空中下降,将它们尽量拢在了尽可能小的范围内。 凌苍苍看着,不禁为自己原来的没见识默哀:她再也不认为机甲动作笨拙了,那是她见过的驾驶员级别太低。 然后她也忍不住在心里为人类未来公社默哀:如果他们能提前知道山谷里被困着一个s级的机甲驾驶员,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如此自信地进行这种活动。 战斗不过持续了两三分钟,堵在唐门外的那些恐怖分子就被解除了武装,一一制服。 唐门山谷口的那块石门也算起了点作用,挡住了最初一波激光炮的轰炸,他们在山谷天空上安装的玻璃天幕也阻挡了许多炸弹和攻击。 但石门和天幕很快就基本全毁了,接下来冲进来的机甲和激光炮都被王风以一当十的解决掉,唐门倒是没有任何人在战斗中丧生,只有几个人受了点伤。 伤员当然是要运送回唐欣这里治疗的,生擒的俘虏也被李宏青带领的皇家侍卫队和特警押送到了药庐外。 唐兆大概是知道自己已经对现在的局势失去了控制,没有提什么要求,带着唐门的人很配合地在药庐前集合。 王风带回了最后一架被击落的机甲里的驾驶员,将机械手里捏着的人交给特警,王风才半跪了下来,弹出了驾驶舱。 凌苍苍在旁等了很久了,忙跑了过去,果然和刚才威风凛凛大显神通的王风不同,驾驶位上的萧焕全身近乎瘫倒,额上的汗水早就浸湿了碎发,失色的薄唇紧抿着,连自己从上面走下来的力气都没了。 凌苍苍手脚并用地爬上驾驶舱,架着他的肩膀,这才半抱半扶地把他从里面弄了出来。 就是这样,他落到地上的时候还差点站不稳,用手按着胸口不住轻咳喘息。 被他带回来那个恐怖分子应该是此次行动的头目,被特警按着背过手拷上了手铐,他还阴沉地看着萧焕,说了句:“原来这个机甲真的是皇帝陛下在驾驶。” 萧焕被凌苍苍扶着,半个身体的力量几乎都移到了她肩膀上支撑,没什么力气说话,只是不断轻咳着,根本没理他。 凌苍苍看他实在辛苦,就对忙着救治伤员的唐欣说:“我先扶他回病房。” 唐欣手上不停地处理伤口,忙答应了,还抬头说:“白先生知道怎么处理他自己的情况,只要他还有意识,需要什么药苍苍你来这里边拿就好了。” 他还真会物尽其用,如果不是萧焕现在自己都站不稳,估计他还想让萧焕留下来帮他一起抢救伤员。 凌苍苍答应了下来,扶着萧焕转身回去,没走两步他就支撑不住一样差点跌倒。 抱着他的腰,凌苍苍沉默了下,跟他说:“你搂着我的脖子,我抱你起来。” 虽然凌苍苍在女性中算是高挑的了,但萧焕比她还要高足足十几厘米,听完她说,他就低咳了声,微弱地开口:“苍苍……我还能走……” 凌苍苍懒得再跟他废话了,揽着他的腰直接把他抱了起来,大步走回了病房。 虽然她之前已经这么抱过他两次了,不过那是在他失去知觉的情况下,这还是萧焕第一次在还算清醒地状态下被她这么抱着,他显然是有点不适应的。 被她放在病床上后,他还是抿着唇,神色不是很好看:“苍苍……” 凌苍苍抬手摸了摸他无色的薄唇,问:“需要输血输液?还要别的补充药品不要?我去前面拿过来给你。” 萧焕点了下头:“都需要,氧气也……” 他确实咳喘得厉害,手指也一直按在胸口上,看来虽然蛊毒解除了,他身体内残余的毒素,还有蛊毒对心脏器官的损害却不会一并消失。 想想他刚才驾驶着王风像超人一样,现在就这样虚弱,凌苍苍就轻叹了口气,俯身在他唇上轻吻了下:“好,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好歹唐欣医生还想起来萧焕是自己这里最危重的病人,在处理完一个病人后,就亲自带着血浆药品过来,重新给萧焕身上接上各种管子,给他的鼻子里也接上输氧的软管。 忙了这么久,这一夜其实还远没有过去,不过凌苍苍却暂时不想再去管其他的了,今夜她已经经历了太多。 在萧焕失去心跳和呼吸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力好像就被耗去了大半,后来他又醒来,又驾驶着王风制服敌人,她光在旁边看着,心境的大起大落,都足够耗尽剩下的精力。 她就滑坐在地板上,俯身用额头抵住他的掌心,想要就这么休息一阵,然后身旁就感觉到了一团毛茸茸暖暖的东西。 她回过头,就看到了小烦,这只熊猫这些天里已经爱上了这里,它尤其喜欢萧焕,每天不来拱一拱他就睡不着一样,天天晚上来报道。 今天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本来以为小烦已经受惊跑到哪个地方躲起来了,结果事情才刚刚平息一点,它就又跑到了这里来找萧焕。 之前下了一阵雨,它的皮毛有点濡湿,抬起短短的手臂,扒拉了一下凌苍苍的手臂,它还叫了一声,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询问萧焕怎么样了。 凌苍苍失笑地回头摸了摸它:“小烦乖,哥哥很好,哥哥的毒解了,以后身体会渐渐康复起来,今天你很机灵哦,没有被炸弹和玻璃伤到。” 小烦又叫了一声,用毛茸茸的头在她背后顶了顶,然后半直起身子,扒在床上冲萧焕轻哼了哼。 凌苍苍笑着说:“萧大哥,它还真是喜欢你啊,我们可以把它带回去吗?” 萧焕已经闭目不语很久了,她以为他可能已经昏睡过去了,结果他却轻应了声,张开眼对她笑了笑说:“应该可以。” 他说着勾了唇对她微微笑了笑:“苍苍,上来陪我睡。” 他躺的病床比较宽大,这些天他们两个也都是睡在一起的,另一边的位置本来就属于凌苍苍。 被他这么一说,凌苍苍也确实觉得累了,点了点头,又揉了揉小烦,就从另一侧上了床,找到熟悉的位置,搂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肩头。 萧焕抬起没有输液的那只手臂,搂住她的肩膀轻拍了拍,他微勾着唇角,语声低沉又温和:“谢谢你,苍苍。” 累极了,凌苍苍没有深思他为什么会说这句谢谢,但此刻的安宁让疲倦更加无法掩饰,她用了不到一分钟,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醒来后,凌苍苍才知道李宏青已经处理了大部分善后事宜。 他还真不是凌苍苍以为的那种没脑子的花花公子和肌肉男,除了性格大大咧咧之外,做事相当强硬干脆,连唐兆都没能抵挡住他的威压,妥协了许多事情。 不过按照昨晚的形势看,唐兆也没有办法不妥协,唐门遭受到了这种攻击,就算没有人员伤亡,但也人心涣散,惊慌的情绪蔓延。 在这种情况下,联邦政府就不再是一个□□的政府了,而是一个强大有力的后盾——毕竟靠唐门的人力,是没有办法跟现代机甲和重型武器抗衡的。 再加上唐哲跟臭名昭着的人类未来公社有联系,他又是唐门的子弟,中间牵涉了许多法律条文,在经过讨价还价之后,唐兆逼不得已接受了政府的许多约束。 比如唐门仍然算原住民自留地,但却必须要接受政府的援助,这里需要增加青川市委派的警察驻扎,起到保护和监督的双重作用。 唐哲当然是必须要被带走审问的,还有被俘虏的那几个恐怖分子,都要一并带回首府去。 然后就是萧焕了,经过一夜休息他的情况好了一些,但却最好还是留下来一两天恢复一下,再进行长途奔波。 好在唐欣这里确实清净,各种设备也都挺先进,所以李宏青干脆就带着皇家侍卫队也驻扎在唐门了。 情况已经这样,凌苍苍和萧焕留在外面的飞行器当然也被运进了山谷里,她上去拿了许多两个人本来的衣物来替换。 穿着几天没穿的款式简单利落的套装,放下来包了几天的包子头,凌苍苍总算找回了一点职业女性的自信。 倒是萧焕看到她,还颇有些遗憾一样笑了笑:“苍苍,你这样也很美。” 按照他七拐八绕轻易不说人话的习惯,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你之前很美很可爱,现在也还勉强吧。 凌苍苍轻哼了声,不为所动,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又在他唇边吻了下。 刚从生死边缘挣扎出来,就去开着机甲大显神威的后遗症是,接下来一两天,他都没什么力气从床上下来,每天苍白着脸低咳,随时又能再昏过去的样子。 唐欣除了余毒之外,最重要的是常年盘踞在他心脏附近的蛊虫被用一种强制引诱的方法排了出来,给脏器造成了不少实质性的伤害。 简而言之就是正好吻合了皇室之前对外界的宣称,他心脏上真的有了点毛病,并且脏器伤害还是不可逆的,除了换个新的心脏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彻底治疗。 对此凌苍苍也不知道该作何评价了,总归在现在的医疗科技下,换个新的心脏确实不是难事,也不影响寿命和生活质量,就看萧焕自己怎么判断和选择了,毕竟他自己就是个心外科医生。 不过……唐欣医生根据自己的经验来建议的话,是认为萧焕最好不要做换心手术的。 第一是脏器伤害并没有很严重,甚至不怎么影响平时活动生活,并不是非换不可;第二是常年蛊毒侵蚀让他身体里产生了一种抗体,这种抗体加大了他对新移植心脏的产生排异的可能性。 要知道移植新器官产生排异反应是非常危险的,甚至有可能造成患者死亡,风险也是挺大的。 所以萧焕还真并不能完全摆脱掉疾病的困扰,好在他应该早有预料,听完唐欣的分析,也只淡淡说了句:“这样已经很好了。” 也是,相比较日夜担心毒发身亡,还有一个10年的期限,现在这样只是心脏稍微有些毛病,已经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第21章 第二天萧焕恢复了不少,除了面色仍旧有些苍白外,已经可以坐起身说话,也可以下床略加走动。 凌苍苍一直陪着他……好吧,她也暂时没别的地方可以去。 她来这里,是因为受了萧焕的委托,要查明毒害他的幕后黑手,现在不但查清楚了对方是那个恐怖组织,还顺带把他体内的蛊都解了。 一举多得,超额完成任务,虽然好像她也并没有做太多事,但她凭借萧焕昏迷过去时她的力挽狂澜,她觉得自己也许就可以跟萧焕要求关于自己升职的问题。 联邦调查局特别科,想一想都很美!就是不知道皇帝不下打算怎么兑现了。 然后还有……她原本计划的跟他提出解除婚约的事情,现在她当然不想否认自己对萧焕的感情,这些天来对他的好感日益增强,和他做亲密的动作等等也并不排斥,反而还颇为享受。 最让她触动的是,当他那时候失去了心跳,她竟然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下来了,好像萧焕对她来说,是这个世界上非常重要的存在,这太不寻常了。 但她还是觉得,在他们两个这种半地下的婚姻关系中,存在着不那么和谐的东西。这么想着,她在看着萧焕的时候,目光就复杂了一点。 她本来就不那么擅长隐藏感情,萧焕的情商又高到可怕,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有心思。 趁着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就温和地笑了笑对她说:“苍苍,你在想什么?” 凌苍苍向来直来直去,看了看他就说:“我在想我们之前说好的,如果这次事件解决了,你就要跟我解除婚姻关系。” 这个约定其实早就在当初被她自己推翻,她在萧焕的家里吻他时说过还是先不要离婚好了。 萧焕听着,却没有提醒她,只是唇角的笑容微微僵了片刻,就又重新笑得温柔无比:“是啊,苍苍,你还是想要和我解除关系吗?” 凌苍苍正陷入到一种纠结的状态里,她不想出尔反尔,现在又旧事重提要跟他离婚,实话讲感情上她也并不想离开萧焕。 只是她预感到他的合法配偶这个身份,在未来会带给她无穷无尽的麻烦,还有不得不被裹挟进去的各种阴谋。 比如这一次……她想说这是她职业生涯以来办过的最憋屈的一个案子。 虽然从结果上来看还算不错,但从头到尾她都非常被动,还被萧焕的美色吸引得昏头昏脑,大大降低了工作的效率。 这一次来唐门调查,如果让她形容的话,算是一个不错的假期,悠闲自得地观光了几天,最后还观看了一场s级机甲驾驶员的现场表演秀,可以打五星级满分。 但按照警探的标准看……是一次相当失败的外勤工作,失败到她都不想把它写进记录里去。 她这么纠结着,思考问题的时间就长了些,也没有及时回答萧焕的问题。 带着点微笑看着她,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她回答的萧焕就又加深了唇边的笑容:“也好,若是你真的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等我们回了首府,可以详谈……” 他说着又顿了下,才又接了下去:“谈谈如何分割财产的事情。” 凌苍苍听他说话的意思,好像真的以为她还是要跟他离婚,就抬头想解释,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他先抿了抿无色的薄唇,接着侧头轻咳了一声,再然后唇边就涌出了一道鲜红的血流。 他从昨晚成功拔除了蛊毒后,就再也没吐过血,连从机甲上下来时那种随时能昏过去的样子,也还是没吐血。 凌苍苍看到他唇边又涌出的血,顿时想到昨晚他停止心跳的那一幕,顿时吓得魂都快飞了,慌着从床头扯了纸巾去给他擦唇边的血迹,整个人也扑上去抱住他的肩膀,生怕他再接着出什么状况。 好在他唇边的血迹并不多,凌苍苍小心地替他擦去了,紧张地打量他:“萧大哥,你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唐医生过来。” 萧焕却又咳了一声,摇了摇头,他脸上的笑容带着点倦意,于是那温柔的笑容里,都像掺杂了许多无法言明的东西,他轻合上了眼睛,低声说:“没事,不用。” 凌苍苍最见不得他这种样子,简直心疼得不行,凑过去在他唇角和脸颊上都落下了轻吻,还在他唇上多吻了几下,才退开了一点轻声说:“萧大哥,好好休息,我爱你。” 萧焕这才微张开眼睛对她笑了笑,她指尖在他脸颊上流连,看着他温柔浅笑的样子,有一次不知不觉地被美色迷惑,把刚才在谈的话题和想法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连续离开了几天,萧焕毕竟是不能在外耽误太久,下午就还是乘皇家侍卫队的大型飞艇赶回首府。 凌苍苍自然是跟萧焕在一起的,至于他们来时驾驶的那个稍小一些的飞行器,就被其他人开了回去。 当然他们还是带了点唐门的特产回去:唐欣医生和熊猫小烦。 原本唐门的熊猫都是散养无主的,小烦又特别喜欢萧焕的样子,他们在征求了唐愿和唐欣的同意后,就把小烦带上了飞行器。 至于以后怎么样这个活宝,反正他们把唐欣也一道带上了,不愁没有专家。 萧焕上午又吐了点血,虽然唐欣检查过后说没什么问题,还是之前驱除时没愈合的伤口出血,过一阵自然就好了,但他还是没什么精神,上了飞艇后就去了套房休息。 这个大飞艇是萧焕平日出行时的座驾,有个人尽皆知的名字叫“风来1号”,陈设豪华、机体庞大,不仅有活动室、会议室,还有几个豪华套房,并且附带急救室和武器库。 飞行速度也不慢,回到首府也只用几十分钟,萧焕去他自己的专属套房里休息后,凌苍苍就有些郁闷地在吧台前找到李宏青。 虽然她跟李宏青也不算很熟,但这个侍卫队长和伯爵先生身上有种特别的亲和力,好像很多人都能跟他迅速熟悉起来。 她现在没什么人商量,李宏青又是萧焕的亲信,于是她就跑过去跟他说:“我上午好像说错什么话了……” 李宏青正在利用工作时间摸鱼喝威士忌,听完就问:“你说什么话了?” 凌苍苍后来反复回忆萧焕突然吐血前后自己说了什么没,然后就想到那是在自己说过解除婚约的事儿之后……她有点纠结:“我跟你们陛下之前约定这次事件解决后要跟他解除婚约,昨天我就稍微又提了下,但我并不是真的打算……” 她还没说完,正端着玻璃杯喝酒的李宏青却突然把杯子放下来,脸上的表情也一扫之前的轻松,很严肃地看着她:“苍苍,你怎么可以这样对陛下?你知道陛下有多爱你吗?” 凌苍苍心说我们刚结婚四个月,还没任何实质性的关系,就算感情稍好点也是最近几天而已,谈什么“多爱”! 她有些无奈:“你们陛下……也只跟我在一起了四个月吧。” 她还有些没补充,是被忽视和嘲讽的四个月,如果萧焕因为这四个月爱上她,那他一定是有某种受虐倾向。 李宏青严肃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你知道这些年来陛下一直关注着你吗?自从你十岁后离开首相大人,你的一举一动陛下都知道,我们侍卫队有个专门的秘密任务,就是保护你,然后把你每天的日常拍下来给陛下看。 “还记得你在英华学院时曾经想欺负你的那个李家的大小姐吗?陛下让我派人去警告了她父亲,还跟学院的董事会打了招呼,她立刻就老实了。 “还有在警察预备学校,准备追你的那个伯纳德家的金发小子,也是陛下让我打发掉的,西欧佬就是喜欢玩花样,天天送你花甜言蜜语的你一定也很烦对不对? “等你做了警探之后,陛下不知道有多担心,又想让警局多给你派点没危险的任务,又害怕你发现他在干预你的生活。好在你每次出任务都挺厉害的,完成得也漂亮,陛下才稍微放了点心。 “后来陛下为了让你嫁给他,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还跟首相大人商量了很多次,这才跟首相大人达成了协议,让你同意嫁给他了。 “陛下身上的毒也是,原本他对什么都淡淡的,但跟你结婚后,他就说不能再拖了,即使冒点险也必须摆脱这个蛊虫,不然都不能时时刻刻跟你在一起,所以才有了这次计划……” 李宏青还有滔滔不绝说下去的意思,凌苍苍眼皮跳着对他比了个“停”,然后抽了下嘴角说:“你是想告诉我,因为太爱我,你家陛下对我进行了长达十几年的监视对吧?” 李宏青“呃”了一声,似乎觉察到自己说漏嘴了什么,忙说:“不是监视,是保护!陛下命令我们不能干预你的生活,尤其是不能让你察觉到!” 所以说重点还是“不能让她察觉到”对吧? 凌苍苍的嘴角抽了又抽,她很想揪着李宏青的衣领问他,他说了这么多,中心思想难道不是他们家陛下是个偷窥癖加萝莉控加控制狂? 她也有那么一股子冲动,冲到萧焕面前,问他这么多年都对自己干了什么。 但她不敢,一来这是“风来1号”,周围到处都是皇家侍卫队的成员,她恐怕没冲到萧焕跟前就会被就地摁倒。 二来她……真吼了萧焕再吐血给她看怎么办? 她沉默了好一阵,然后丢下一句:“飞艇到首府,我就会回家,告诉你们陛下一声,我就不见他了。” 说完她起身离开,留下李宏青在她身后托着腮喃喃自语:“果然喝酒误事……不知道任务有没有好好完成……” 第22章 在飞艇到达朱雀宫的起降平台,凌苍苍匆忙下来,又开上她之前开去的飞行器像逃命一样逃回自己家之前,李宏青悄无声息地进到萧焕的套房中,跟他汇报情况。 萧焕的脸色当然还是苍白的,不仅是拔除蛊毒时给他的身体造成了损伤,驾驶王风也非常消耗体能和精力。 王风的驾驶系统和普通机甲不同,超高速度和高同步是通过牺牲驾驶员的体力和精神来实现的,他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还操纵了王风,没有中途就支撑不了也算毅力惊人。 但他也确实不是逞强,当时的情况复杂,唐门上空的山壁缝隙狭窄,飞行器降落太低又会被地方的激光炮打中,空投成功一架机甲已属侥幸——其他机甲也并没有王风那样坚固的保护罩,空投时没落到地面就被击毁那就太糟了。 当然这些他早在当初去唐门之前就都有所考量,在制定计划时,原本就是算好了如果山谷被包围,李宏青就会空投王风,由他驾驶着王风力挽狂澜。 现在计划倒是顺利完成了,他终于摆脱了那个定时炸弹一样的蛊毒,背后的真凶人类未来公社也忍不住自己浮出了水面。 他们这次还抓获了不少人类未来公社的成员,其中包括那个他亲手抓住的小头目,届时可以公开审理这些恐怖分子,对外公布人类未来公社的种种罪行。 只是对他来说,此行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目的。 李宏青走进来时,他正半靠在床上,微闭了双眼边休息边等着他。 李宏青是从小和他读一所贵族学校的,私下和他说话也略显随意,进来后就笑了笑说:“陛下,我找你说的,都告诉苍苍了。” 萧焕睁开眼睛看着他,语气温和:“苍苍有什么反应?” 李宏青摸着下巴想了下:“看表情很纠结,看语气有点生气……对了,她说到朱雀宫后不见你了,先自己回家。” 萧焕低头思考了一下,还是温温和和地说:“如果把愤怒值从1到10分等级的话,你觉得她有几级?” 李宏青又认真思考了下:“大概有5级吧……不过纠结度我觉得得有9级,我看苍苍的肠子都快打结了。” 萧焕听着微笑了笑:“那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李宏青看着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的人。萧焕是天生的政治家,哪怕跟他朝夕相处,李宏青很多时候都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为何,他有些同情凌苍苍,被这样一个人爱着,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有时候很难说清楚啊。 他想着就又问:“陛下,你为什么要告诉她之前那些年的事?” 萧焕对凌苍苍的暗中保护,其实也算是情势所迫,无论她是否脱离了首相府,她都不可能像真正的平民一样平静地生活。 凌雪峰还是她的监护人,普通人可能无法知道她的身份,凌雪峰的那些政敌,还有各种合法非法的反政府组织,却还是可以得到消息。 这些年来虽然凌苍苍并没有遭遇过实质性的威胁,但皇家侍卫队私下里替她解决的小麻烦,可绝不紧紧是学校同学的欺凌,还有烦人的追求者。 事实上,李宏青在这点还是很佩服萧焕的,那时他也才14岁,却找到了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德纶皇帝陛下,要求他起码委派两个以上的侍卫队成员,暗中保护凌苍苍。 那时他作为见习侍卫,也是跟随着父亲一起在场的。 当德纶陛下问萧焕为何会有这种要求,并且让他给自己一个足矣说服他的理由时,还是皇太子的萧焕淡然地说:“她是我心中除了您和母亲,还有小荧之外最关心的人,并且我不能肯定以后她在我心中的位置,不会重要过您和母亲。” 这个理由还真的足够说服德纶陛下了,他沉默了许久,才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否是在感慨自己的继承人在感情上的早熟:“焕儿,我希望你以后对她坦诚一些,不然你会痛苦。” 此刻面对李宏青的询问,萧焕却又笑了笑:“她那么聪慧,早晚会知道这些,与其把这个风险放在以后,不如早点解决……趁我的身体尚未痊愈的时候。” 李宏青觉得萧焕还真把凌苍苍拿捏得很准,哪怕再生气震惊,凌苍苍也还真忍住了没冲进来找他发脾气——她知道他现在身体不好,不忍心这么做。 这么想着,北地伯爵先生就又觉得凌苍苍可怜了,他摸摸下巴:“好吧,陛下英明,我还真有点无话可说。” 萧焕对他笑了笑,没理会他话里淡淡的揶揄。 很快飞艇就落地了,凌苍苍第一时间就从里面跑了出去,仿佛再待一分钟都能要了她的亲命。 萧焕则没有立刻下飞艇,而是又坐在床上休息了一阵,才起身走了出去,故意错开了和她见面的机会。 凌苍苍离开飞艇就开着那个长途飞行器回了她自己的家,她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衣服,又去运动房里狠狠做了一阵运动出了一身汗,这才觉得找回了一点活着的感觉。 她干脆仰倒在地板上,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可从来处理事情都是干脆利落,连当年从凌家搬出来跟姥姥一起住,都没浪费她多少时间纠结,但现在她却实打实地纠结了。 按理说萧焕的作为已经触到了她的底线,她对于被操控的人生非常反感,他十年如一日地派人跟踪监视自己,在她看来简直就是令人发指。 然而她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女孩和傻子,她这些年来不管读书还是工作后都颇为顺利,就算有点小麻烦,也从来没有大的波折,其中萧焕扮演了什么角色,她猜也猜得到。 她是相信李宏青说的那些的,萧焕在她的生活中,可能更多是扮演了守护者而非监视者的角色。 只是……即使理解这些,即使知道萧焕的初衷是好的,她也没办法轻易就接受自己已经被他监视了十几年的事情。 她越想越生气,干脆就抬脚踹了一下身旁的沙袋:“那么多年前就开始监视我,他绝对是萝莉控!” 沙袋自然是不会回应她的,于是她只能又躺在地上挺尸了一阵子,就翻身起来去再洗一个澡来去除身上的汗味。 接下来的一天,就如她预料中那样,并没有人来寻找她,于是她就纯当是出过外勤后的假期,宅在家里过着看小说打游戏睡觉这种腐败至极的生活。 坦白讲,她还挺想念……小烦的,在唐门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天,已经很有感情了好吗? 身旁突然少了一个一直在沙沙吃竹子的圆滚滚的身影,她还挺不习惯的。 好吧,晚上睡觉的时候,她还是想起了萧焕,想到他不知道恢复了一点没有,想到都是他总来她家里给她做免费的人肉抱枕,搞得她现在一个人睡觉都不习惯了。 这么想着,她沉沉睡了过去后就做了个梦,梦里她总是对萧焕横眉冷对,而他也总毫无怨言地微笑看着自己。 但梦里的她就像看不到他目光中的宠溺和温柔一样,还是不停地用言语伤害他,直到她不知道为了什么,亲手把一把剑刺入到他的胸膛中。 鲜红的血液从他胸前涌出,她突然又想起来他解蛊时吐出的血沾染在胸前的衣襟上,大片艳红的颜色简直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最后她是出了一头冷汗从梦里被惊醒的,打开床头的台灯,她半坐在床上舒了口气,转头去看窗外的星辰。 首府是人口密度比较低的城市,这里又是郊区,外面光污染还不算严重,她能看到清澈的星幕和倒悬的银河。 看着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要不然还是回去关心下萧焕吧,毕竟他身体还没虚弱,正是需要关怀的时候,自己就这么跑了,会不会让他伤心? 紧接着她就又想到萧焕一伤心就要吐血给她看,顿时又开始提心吊胆。 按说萧焕情商很高,心理承受能力很强吧,为什么她一提离婚他就吐血!简直吓死人了好吗? 在心里默默吐槽着这些的凌苍苍婚姻意识比较单薄,并没有想到离婚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件很严肃的事情。 无论怎么说,第二天凌苍苍就接到了李宏青的视频电话通知,告诉她因为这次调查立功,可以按照约定调她进联邦调查局的特别科。 她还获得了连续三天的加上周末一共五天的休假,下周一再去特别科报道。 李宏青通知完了,凌苍苍还等他接着说点萧焕的消息,他却像是料到凌苍苍在想什么一样,微顿了顿笑着偏偏不说:“苍苍,没啦,祝贺升职,你梦寐以求的职位哦。” 虽然的确是有点小激动,但凌苍苍却觉得完全没有预想中那么兴奋开心,只因为她心里还装着别的事儿。 目光阴沉地看着李宏青,凌苍苍到底也没能拉下面子来主动询问萧焕的情况,就这么默默结束了和他的通话。 她心里想的是,也许萧焕身体好点,自己就会像之前那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家了,她犯不着这么急的去先跟他低头,必须让他知道对于被监视了十几年这件事,她还是很抵触的。 结果她没想到的是,一连五天,直到下个周一到来,萧焕都没有再出现过,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他就像突然从她生活中消失了一样,不见踪影,了无痕迹。 凌苍苍直到五天后,才恍然地想起来,自从他们结婚后,这还是萧焕和她时间最久的一次分别。 第23章 就这么在纠结的心情中,凌苍苍还是收拾一新,让自己显得干练清爽,然后踩着高跟鞋就去新工作部门报道。 特别科的办公地点并不是在调查局总部那栋高大的办公大楼里,而是在接近郊区的一栋房子里。 那房子建筑风格还颇为复古,远远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型的古堡,房子周围方圆一公里全是草地和树林。 不知道的人见了这个房子,就以为是有钱富豪的私宅什么的,其实不管是地皮还是房屋,全都是政府所有。 凌苍苍开着她那辆外形夸张的私人飞行器获准进入围墙后,还老老实实按照路面的知识紧贴着地面沿着一条路开了几百米,才来到楼房前的小型停车场前。 把飞行器停好了,她抬头挺胸地拿着公文包,还没走进去,就看到了也掐着点来报道的慕颜。 他们在青川出了状况后,慕颜和张离歌很快就从云滇返回首府了,不过李宏青却没有让他们参加下一步的行动,而是让他们先回家休假。 后来凌苍苍跟着皇家侍卫队从青川回来后,慕颜和张离歌还分别跟她通了视频电话,关心下他们在那边的遭遇。 凌苍苍不知道有多少内容是机密,多少是可以说的,就说他们遇到了点麻烦,不过顺利解决了,一切都好。 今天又见了凌苍苍,慕颜还是很开心的过来拍了下她肩膀,还把手搭在上面:“我也算沾了你的光,从此后再也不用在那个破楼里上班了真棒!” 虽然第五分局的大楼是古早了那么一点,隔音设施差了那么一点,设备老化了一点……但总归还是个在正常使用的办公楼吧。 凌苍苍正想着怎么跟他吐槽,然后他们两个就走到了面前这个办公楼的门前,雕花的大理石门廊前传出一个悦耳的人工智能合成女声:“数据读取,二级警探慕颜,一级警探凌苍苍,今日起转为特别科成员,欢迎来到庄园工作,我是庄园专属的智能系统eva,随时为您服务。” 在声音传来的同时,他们脚下踩着的状似白色大理石的地板就开始往前移动了,他们只用站在上面,就可以穿过略显幽深的回廊,直接进入到房屋的内部。 在他们经过这个回廊的同时,人工智能还同时给他们做了全身的扫描,并且更新了他们身体的各种数据,给出了他们系统估计的今日健康指数。 好吧,第五分局的大楼是差了点,设备也确实老化了点,跟用联邦的钱砸出来的调查局就是不一样。 他们到达了里面后,迎面就是一个中庭,直通到第三层的最高处的玻璃天花板,中庭的中央还种植着一丛很高的竹子,再加上太湖石和山茶花,倒是挺有雅趣和古风。 围绕着中庭,就是一共三层的办公室,并不算大,却每个区域都相对独立,用楼梯和玻璃走廊相连接。 这个办公场所当然比他们之前的办公室好了不少,而且这出入的精英们显然也没有第五分局那些大叔乱丢东西高声喧哗的坏习惯,整个场所都显得高雅整洁。 他们是第一天来报道的,按惯例应该先去见他们的新上司,也就是特别科的科长抱到,接下来才是被安排工作。 进到中庭后,他们就看到张离歌缩头缩脑的站着,很是敬畏一样地跟面前的那个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凌苍苍是一眼先注意到对方的,没办法,对方的气势太强大,就那么简单站在那里,就散发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那是个身穿黑色长裤套装,一头黑色长发也整整齐齐束在脑后扎成一条马尾的青年女性,看年龄不会超过30岁,看五官是白种人和黄种人的混血,非常精致,精致到甚至有种艳丽之感。 但她的气质却非常冷冽高傲,双手抱胸站在那里的样子,简直像在俯视他们。 难道说她就是新上司?凌苍苍印象中特别科的科长并不是一个女性。 她还在暗暗猜测着,对方就看着她跟慕颜微微皱了皱眉头,看那样子对他们勾肩搭背的举动非常不满,说话的声音也冷到可以:“我是你们的新同事,联邦三级调查员,我叫苏倩。科长委派我暂时接待你们,他会在10点钟见你们。” 凌苍苍微笑着对她伸出手:“我是一级警探凌苍苍。” 苏倩看着她,那样子相当冷淡,跟她握手也是一触就马上放开:“你好。” 慕颜也介绍了自己,伸手跟苏倩握了下手以示友好。 而后苏倩就不再多说话,先带他们去技术部门更新身份信息。 联邦调查局的调查员等级基本可以跟警局的警探等级直接转换,更改过身份信息后,凌苍苍就变成一级调查员,而慕颜则是二级调查员。 至于张离歌同学,则转为了调查员正式助理,对于她来说,也是非常大的一步了,起码不再是随时会被开除的实习助理了。 身份信息更新完毕后,苏倩就带着他们参观办公地点,和新同事们打招呼。 带他们见人的时候,苏倩还很淡地加了句:“大家不常在庄园,听说科长要见新人,才都赶了过来。” 虽然她话里的语气很淡,但凌苍苍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她有在针对自己。 那种不明显却又无处不在的敌意连慕颜都感觉到了,抽空悄悄跟她说:“苍苍,你是不是得罪这个老处女了?” 凌苍苍一个没走稳差点把高跟鞋崴断了,抬头看看走在他们前面的苏倩:“你说话注意点,被别人听到了整治你我可不管。” 慕颜很看得开:“怕什么,我又不打算泡她。” 感情慕颜先生的人生字典里,女人只分两种:想泡的和不想泡的。 凌苍苍也是无语了,前面苏倩也优雅地转了个身,示意他们看旁边的两间办公室:“靠外侧的是慕颜的,里面靠楼梯的是凌苍苍的。” 她说着又加了一句:“凌苍苍办公室的正上方,三楼那间就是科长的办公室,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在自己办公室收拾下就可以去楼上见科长。” 虽然在特别科这种地方,调查员的自由度很高,不用按时间上下班,但今天有两个调查员和一个助理调进来,科长却没有按时过来见他们,这就有点不大对劲了。 出于关心,凌苍苍就问了句:“科长今天是有什么重要事务?” 苏倩看了看凌苍苍,淡淡说:“倒不是有事,科长身体不好,一般要到中午后才会来,今天还算破例提前了。” 这年头社会福利这么好,生病后还有各种补贴照顾,很多人生了病后干脆就在家领钱了,身体不好却还坚持工作的人本来就少,身体不好还奋斗在保护公民的战线上就更加可贵。 凌苍苍一瞬间都要被这个新上司感动了,但她心中却突然又想起来一个人,不也是身体不好还奋斗在工作第一线,尽职尽责从不误工……他们伟大的皇帝陛下。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自己是魔怔了,干什么都能联想到萧焕,马上就要见新上司了,她必须要拿出最好的一面来,不能再五迷三道地想着某个人。 这时苏倩也尽完了义务,又交待了声:“请准时。”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去她自己办公室了,她的办公室倒也离得近,就在楼梯的另一侧。 也就是说,在整个办公区里,她和苏倩是距离科长的办公室最近的两间办公室。 这么看,怎么都有点她刚来就晋升为科长亲信的味道?果然是萧焕塞他们进来的,空降人士就是待遇特殊?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苏倩对他们那种淡淡的敌意就可以理解了:靠着关系和背景空降来的人在哪里都是不受欢迎的。 距离10点钟还有半个多小时,凌苍苍就和慕颜打了个招呼,先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张离歌也不再是凌苍苍一个人的实习助理了,也下去和其他调查员助理共用一个办公室。 时间不多,她就先发放下公文包,看了下自己办公室的陈设,宽大的办公桌靠窗,她喜欢,很好,有一个三维投影电脑,她喜欢,甚至还有一个她个人喜欢用的白板,让她颇为惊喜。 都检查完了,她坐在办公桌后那张宽大的皮制转椅上舒展了下身体,才打开那个三维投影电脑。 电脑自动扫描她的虹膜,她就进入了特别科的内部网络,同时eva也适时地出来为她服务。 警用系统内每个人所能查看的资料都和自己的身份职位密切相关,还在警局时,她并不能浏览调查局特别科成员的信息,现在就可以了。 想到待会儿就要见新上司了,她就对eva说:“我想查看特别科科长的基本资料。” 说起来虽然特别科在整个警察系统都特别着名,但在一般人那里却并没有什么知名度,相反因为他们大部分都在秘密调查,成员被禁止出现在任何媒体上,所以反倒比较神秘。 就像苏倩,还有凌苍苍今天新见的那些同事,之前她都是完全没见过也没听过名字的。 马上要见新上司了,出于礼貌,她也觉得自己应该先了解下新上司的履历,起码待会儿如果聊天,不会显得太尴尬。 联邦调查局特别科科长的资料,保密级别居然是最高级的,除了特别科的几个调查员之外,要调查局局长才能查看。 凌苍苍恰好是有权限可以查看的人之一,但她也先给资料上那一行红色保密级别震惊了一下,接着才点开来看。 然后,她就死死顶着那份资料,足足盯了有一分钟。 表情从最初的震惊,逐渐转为深思,再然后转为濒临暴走的状态……联邦调查局特别科神秘的科长,名字叫做白迟帆,然后那张证件照上,某个人明晃晃地顶着那张俊美之极的脸微笑,就跟出现在街头大屏幕上时一模一样。 第24章 一分钟后,凌苍苍木着脸出门右转,顺着楼梯上楼,来到科长大人的办公室门外。 她没有敲门,面前雕花的自动木门无声滑开,她就这么走了进去,转过迎面的植物墙,才能看到科长大人的办公桌。 然后那个人头也没抬地说:“小倩,你过来,这件三重谋杀的案子我觉得有疑点……” 话没说完,他就觉察到了不对劲,抬起头看到是凌苍苍,他神色也只稍微错愕了下,就温和地笑了笑:“是苍苍啊,这几天还好吗?” 凌苍苍回头在门旁的控制板上按下锁定键,然后就径直走了过去,那气势看起来很像是要干掉新上司兼谋杀联邦皇帝。 萧焕也配合地站了起来,他今天穿了深色的西服,一头长发也用黑色的缎带系成了一束垂在肩侧,跟平时出席活动时总穿浅色系的衣服相比,多了几分沉静和冷冽。 但他只要是看到她,就总是会露出那种温柔至极的浅笑,目光中也盛满了柔和:“苍苍……对不起,没有提前告诉你,我的另一个身份……” 凌苍苍没说话,直接拉住他的领带,逼他低头看着自己,然后她抬头,吻住了他还显得有些淡白的薄唇。 这几天来郁结的东西仿佛全部都找到了出口,凌苍苍加深了这个吻,萧焕也搂住了她的腰,他不由自主地收紧手臂,将她的身体几乎抱离了地面。 凌苍苍显然是不怎么喜欢自己这么小鸟依人地靠着他,尤其是在新部门的办公室里,她还在工作状态呢。 一吻结束后,她就推开他,隔开了一段距离看他,语气也带着些讽刺:“白迟帆先生,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是特别科的科长?” 萧焕挑了唇微微一笑:“原本不打算隐瞒你的,不过这是特别科的规定,不能对外透露自己的身份。” 凌苍苍暗暗咬了咬牙想,既然如此,那么当初他提议把自己调入特别科的时候,早就是下了套吧? 什么探员精英团队,其实就是他的地盘,来了之后就是做他的下属! 萧焕看她还咬牙切齿,就微笑着说:“我原本是为了调查自己被下毒的事情,才会跟特别科的探员接触,好在上一任科长风先生比较信心我,在辞职的时候,就将科长的职位转交给我了,好在科长一般不用亲自外出调查,所以我还算有时间胜任。” 凌苍苍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吐槽他平时太闲只用卖卖脸治国了,他不仅要做个劳模皇帝,还得参加机甲训练,甚至间或还得去医院当医生,有点闲工夫了,还要做探员的头头,处理各种棘手案件,简直不要太忙了。 他都忙成这样,他们结婚四个月来,他还有空时不时去她家里骚扰她,还真是蛮拼的。 凌苍苍听完就冷笑了声:“你自己就是调查局特别科的科长,手下也净是精英探员,唐门的事压根就用不着我参与吧?演这么一出大戏也真辛苦你了。” 萧焕笑了下:“所以我更愿意将那次行动作为考察新探员的考试,恭喜你顺利通过考试。” 凌苍苍终于忍不住了,没形象地对天空翻了个白眼,萧焕忍俊不禁,不过还是提醒她说:“我们也确实需要补充新鲜的血液,上个月有两个探员出外勤时牺牲,正需要两个新人。历来的新人招募,也的确是由我负责的。” 凌苍苍上下看了看他,轻哼了声:“原来招募新人都需要科长您牺牲色相肉体,还真是辛苦。” 萧焕看着她微笑:“这个就是唯此一份,是我心之所愿,和招募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倒还真是一贯这么会说情话,凌苍苍已经冷静下来思考过了,她能够因为萧焕就是科长就转头不干了吗?好像不能。 她的调令是早就下了的,要回第五分局也不可能,更何况还有慕颜和张离歌呢,她要把他们俩丢下来吗? 这两个人兴许是因为她才被牵连进来的,她转身走了是很潇洒?他们怎么办? 萧焕似乎是看出来了她的犹豫,笑笑说:“慕颜本来就是我这次准备招募的人选,他很优秀,我早就注意到他了。” 言下之意是让她别那么自作多情,以为慕颜也是沾了她的光才可以进来的。 凌苍苍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么我呢?为什么要招募我?” 萧焕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苍苍,你也很优秀,要相信自己的能力。” 他说着,顿了一下才又说:“当然我还有一点私心……那就是我希望你能在我身边。” 凌苍苍听到这里,敏锐地眯起了眼睛:“你是指你每天让人跟踪我还不够,还希望能全方位的渗入我的生活,连工作时间都不例外?陛下你的控制欲还真强啊。” 被她这么说,萧焕也只是温和好脾气地笑了笑:“我从来没想过控制你,苍苍,我只希望能保护你的安全,然后让你能够在一个可以让你最大限度发挥能力的职位上。” 不得不说,他的后一句话说到了凌苍苍心里去,她确实想在特别科做探员,如果这个机会是萧焕给她的,她也不想就这么放弃,再回到警局去,待在那些效率低下的警监手下,每天填报那些冗长无用的公文,消磨掉数年的时光。 她在警局时已经算是升迁很快了,但也仅止于此了,她做警察的目的是破案帮助他人,成为警方官员不是她的理想,所以不出意外,如果不离开警局的系统,接下来很多年,她都会在警探的位置上,最多调动下所属的分局。 她也是早就想过要报名参加联邦探员的考试和选拔,但眼前最好的选择放在了她面前,她还要因为仅仅是自尊或者不愿和萧焕一起工作而放弃? 萧焕看出了她内心的松动和犹豫,笑笑低声说:“苍苍,我看到了你的优秀,又恰好能给你一个供你施展能力的职位……相信我不会随便把人招收进特别科,我们执行的任务通常很危险,如果不是能应付这些的人,迟早会害死搭档,我不会拿探员的生命开玩笑。” 凌苍苍听到这里,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倒是对我放心得很,之前在唐门如果我应对不好,联邦可是要换个皇帝了。” 萧焕又笑了:“所以你通过了考验,可以正式入职了。” 这世界上有几个人能拿自己的生死去考验新人,凌苍苍都不知道该说他心大还是胆色过人了。 她想着叹了口气,对他伸出一只手:“白科长,以后请多关照。” 萧焕微笑着跟她握手,而后说:“对了以后在工作场合,我会比较严肃的对待你,希望你能接受。” 凌苍苍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公事公办,请像对待下属一样对待我。” 他们说了一阵话,时间已经快到了慕颜会过来的时候,凌苍苍就走回去把被她反锁的门打开,萧焕也绕过办公桌准备重新坐下来。 凌苍苍开了门回来,就看到他单手撑着桌子的边缘,另一只手按在胸口,脸色也苍白得很。 连忙跑回去扶着他坐下来,凌苍苍余悸未消地按着他的胸口:“你怎么了?这几天身体还好吗?既然还不舒服为什么来上班?” 她一连串问出来跟打机关枪一样,萧焕不由微勾了唇角,握着她的手说:“今天要见新人,我怎么能不来?” 之前丢下还生病的他就走了,凌苍苍本来就有点愧疚的,现在看他过了几天还是没恢复的样子,她就更愧疚了,还有点说不上来的心疼。 看着他脸色苍白,还努力对自己微笑的样子,凌苍苍就忍不住抱了抱他的身体,她还没来得及在他脸颊上吻一下,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清嗓子的声音。 连忙放开萧焕,她就看到慕颜一脸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还有旁边的苏倩,脸上更是罩了一层严霜,看她的眼神冰冷到就跟带了刀子一样。 凌苍苍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桌子后转出来,跟慕颜站到了一起。 张离歌是助理,主要在办公室做文字和后勤工作,萧焕就不需要见她了,他只面见手下直属的探员。 萧焕对慕颜轻点了下头,然后这两个人竟然就此心照不宣了,慕颜面带微笑地开口:“白科长,我是慕颜,以后请多关照。” 萧焕又点了下头,已经换上了一副不怒自威的严肃神色,开口对他和凌苍苍说:“这位是苏倩,想必你们已经认识了,我不在的时候,这里由苏倩全权负责。” 鉴于他还有其他的“工作”,他不在的时间估计也不少,所以苏倩基本上就是特别科的老大了,怪不得她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 凌苍苍看着慕颜一脸平静的样子,又看着面前都丝毫不加伪装的皇帝陛下,嘴角抽了下说:“其实我有个问题,苏探员,你难道不觉得科长的脸长得有点像某个公众人物吗?” 苏倩淡淡看了她一眼:“是啊,所以科长出外勤的时候还需要改变下外貌,比较麻烦。” 凌苍苍算是彻底无语了,反正特别科的所有探员都已经接受了他们的科长跟皇帝长得一模一样,那她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偏偏这时,萧焕还微微笑了下,很有些恶劣地补充:“对了,虽然在工作场合不应该提及,但凌探员是我的合法配偶,这点不需要保密。” 第25章 萧焕那句话说完后,凌苍苍就看到苏倩的脸色猛地沉了沉,于是她就觉得自己猜对了:苏倩果然是萧焕的爱慕者。 不过这位苏倩探员暗恋得也真直接,就这么把表情直接拿了出来,还语气不是很好地说了句:“既然凌探员是科长的合法配偶,那么让她过来上班不是很好吧?局里不是有配偶不能在同一个部门的规定?” 萧焕笑了下,很干脆地说:“特别科本就不需要遵守调查局的所有规定。” 凌苍苍在旁边插了句:“没关系,我们正打算解除婚姻关系。” 这下轮到萧焕脸色不好了,在下属面前,他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又笑了下:“那么没什么事了,三位可以先回办公室。慕颜和苍苍的新任务会通过eva发放给你们,信息更新后你们的个人通讯器也可以直接和eva联网,无论何时何地出现状况,都可以向eva寻求帮助,她在智能系统中的权限很高。” 慕颜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加了一句:“有多高?” 萧焕沉默了片刻才说:“因为我的个人原因,仅低于皇家侍卫队。” 那意思就是在上任科长之前,这里的权限并没有高,是在他以白迟帆的身份但任科长后才提到这么高的。 要知道皇家侍卫队在紧急情况下是可以直接调动军队的,仅低于皇家侍卫队,恐怕比联邦调查局总局都要高了,怪不得他那么有底气地说特别科不用遵守总局的规定。 慕颜听到这里就吹了声口哨:“早知道新boss这么厉害,第一次被招募的时候我就来了。” 凌苍苍在旁问:“你已经被招募过一次了?” 慕颜摊了下手很轻松的样子:“是两次,在你到第五分局之前吧,不过我都拒绝了,特别科什么的,听说工作压力就很大啊,而且距离市区还那么远,附近又没有美女可泡。” 凌苍苍想起来自己这位同事好像确实蛮厉害,一直吊儿郎当的样子,破案率也居高不下,她也是靠一股子冲劲和全力以赴才能超过他。 萧焕微微挑了下唇角:“我确实是觉得二十一岁就破了‘铆钉鞋’悬案的天才警探,不适合在分局里屈才。” 慕颜耸了下肩眯着眼笑:“多谢科长看重,我会效犬马之劳。” 说起来这个“铆钉鞋”悬案,凌苍苍也是知道的,那是一起谋杀案,因为案情太过复杂离奇,诸多巧合因果,证据又只有一只被遗留在现场的铆钉鞋,所以当时调查了好一阵子都没有破案。 媒体还相当关注,穿凿附会写了很多案情分析,取了个名字叫“疑犯的铆钉鞋”,比喻这起案子是犯罪界的灰姑娘传说什么的,还真吸引了许多眼球。 那起案件直到案发三年后,才抓住了真凶,破案的据说是一个警局的新人。 凌苍苍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当初那个天才就是眼前这个整天没什么正经的同事,她还真是小看慕颜了,会以为他是沾了自己光。 从萧焕连续招募了他三次看,也许自己才是那个开了后门进来的人吧。 这么一想,凌苍苍反倒被激起了斗志,如果慕颜是这样优秀的人,那么其他同事应该也不会差,在特别科这种藏龙卧虎的地方,她还真想看一下自己能够做到什么地步。 说过话后,慕颜就离开了,凌苍苍也告别下楼,倒是苏倩留了下来,看样子他们两个是有什么事需要商议。 出来后慕颜就笑着问凌苍苍:“你怎么没告诉过我,科长是你的合法配偶?” 凌苍苍不在意地说:“反正你也早就看出来了。” 慕颜也不否认:“那倒是……不过你为什么要跟科长解除婚姻?我觉得他把你保护得挺好的,从来没有对外公布过你的身份。” 凌苍苍抽了下嘴角说:“离婚什么的,我也不是特别坚持,不过就看他随便跟别人说是我的合法配偶,心里不愉快,所以才这么说。” 慕颜顿时就很同情萧焕了:“这么看科长也是个悲情人物啊……” 他们边说也边下楼了,凌苍苍没搭他的话,自行回了办公室。 新的任务eva已经替他们准备好了,就是接着上个月殉职那两位探员当时正在查的案子继续调查,顺便也算是调查谋杀了那两个探员的凶手。 一次殉职两位探员,在特别科的历史上还真不多见,而那两个探员的履历也非常好,并不是无能之辈,却都殉职在查案的过程中。 上来就碰到这种高难度挑战,凌苍苍还是很专注的,将eva提供的资料详细看了几遍,然后又在白板上写写画画分析了一通。 这个案子最初看起来并不复杂,是一个歌厅舞女被害的案件,当时也是由警局去调查处理的,但在调查中却发现了一些专业杀手参与的痕迹。 专业杀手一般都涉及背后的组织以及其他相关案件,所以这就属于联邦案件了,转入了调查局继续调查,然而这时又发现这个专业杀手在月球基地也曾经进行过谋杀,所以案子立刻被转入了特别科。 特别科会被称之为特别科,不仅在于他们会处理最危险的案件,而在于他们经常会涉及一些星际间的案件调查,所以办案时候保密程度才会那么高。 到了这个全球同一个政府的时代,已经没有国家之说,也就无所谓跨越国境的犯罪活动,联邦调查局就在办理跨越地区和洲际的案件。 但人类却并不是只在地球生活和工作,近一些的月球基地,也有数百万人口,再远一点就是火星基地,那里不仅有着关押重犯的监狱,还有上百万在那里生活工作的人。 而月球基地和火星基地虽然表面上也属于联邦的组成部分,共同拥戴一个皇帝,但他们却又有各自的政府系统和领袖,并不算是联邦政府的一部分。 所以那些跨越了地球的犯罪活动,因为牵涉到星际之间的各种复杂关系,就一直由特别科处理。 至于这次在行动中被杀害的两个探员,牺牲的地点也并不在地球,而是在人类月球基地的首府月间城。 他们先后惨遭杀害,尸体倒是运送了回来还做了解剖,解剖显示他们的死因全都是割喉。 要知道他们的体术并不算差,却不是死于枪击,而是被正面割喉,对方不仅手段残忍,而且对自己的体术非常有自信。 凌苍苍研究起案件来就非常专注,连午饭时间都没停下来,就在办公室里随便吃了点,下午更是一直研究到了下班时间。 还在第五分局的时候,加班就是警探办案时的常态,在特别科更是没有上下班的时间限制,甚至他们每人的办公室里都附带一个小休息室,面积不大,却有浴室、床和衣柜,能够满足偶尔留宿的需求。 凌苍苍正浑然忘我的时候,她办公室的门就悄无声息地滑开了,而后萧焕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后轻声说:“苍苍,你可以带回家研究。” 凌苍苍回头看他:“难道你准备和我一起下班?” 萧焕温和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合理调剂生活和工作。” 凌苍苍淡淡说:“多谢白科长提醒,不过我回不回家好像和您没什么关系。” 她会用这种口气说话就是怒气还没下去,萧焕几个月来已经很习惯了,笑了下:“苍苍,我只是关心你。” 凌苍苍不由自主冷笑了声:“原来关心我就可以十年如一日监视跟踪我,可以干涉我的生活和工作,甚至在工作场合也要公开我们的婚姻关系。你别忘了,我们的婚姻并没有什么太实质的内容,你对我来说,不过也就是一个可以考虑上床的对象而已。” 她发了这通脾气,萧焕却还是耐心很好地笑着:“苍苍,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就公开我们的关系是我不对,不过特别科的探员都是可以信赖的队友,我并不想隐瞒他们。” 凌苍苍转身面对着他,这几天积累下来,她真的也受够了,直视着他的眼睛说:“萧焕,我要郑重地告诉你一次,不要在用各种名义来绑架我,强迫我按照你的方式去做任何事。也不要再用你的身体来胁迫我,我对你的同情和心疼是我基于正常人类心理的反应,并不是什么可以被你消费利用的东西!” 她说着,放慢了语速,让他听得更清楚一些:“不要在我刚对你产生了一点感情的时候,就去破坏他……你如果再这样下去,那么我们之间就只剩下解除关系这一个选择。不要逼我真的对你失望。” 萧焕也很绅士地听她说完,唇边还带着微笑,并没有任何不耐烦或者反驳的意思,直到她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才很识相一样说:“好的,我知道了,苍苍,谢谢你提醒我。” 凌苍苍真的也没办法判断他是否已经听了进去,只能挥了挥手:“那好,科长再见,我回家去了。” 她说着就转身去收拾东西,看到萧焕还等在那里,就说:“对了,我想告诉你,不要再到我家去,那里根本不欢迎你,谢谢。” 萧焕微笑着答应:“好的,我知道了。” 凌苍苍看了他一眼,就提着自己的公文包擦过他的肩膀下楼去了。 她自觉终于出了一口恶气,连下楼的步伐都轻松了许多,走到一楼的时候还吹了两句口哨。 她没看到的是,楼上的萧焕站在走廊里,一直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廊那里。 他解开了西服的纽扣,将手插在了西裤的口袋里,脸色有些苍白,目光暗沉,看不出是什么神色。 苏倩走到他身边,将手中的一份资料递给了他:“科长,这是最近发现的那个可疑人的行踪。” 萧焕接过来看了,手指划过触屏,一页页翻过,他的目光在其中一张监视器拍下的照片上停留了很久,而后才说:“继续追踪。” 监视器拍下的画面上,那个修长高挑的身影举手投足间仿佛都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优雅,然而最显着的特征,却是他留着一头几乎和萧焕一样的黑色长发。 第26章 刚工作的第一天,凌苍苍倒是没有直接回家接着研究案件,大脑需要劳逸结合的道理她懂。 开着自己的飞行器来到市区,然后就在街边找了一个酒吧走了进去。 酒吧分很多种,早就走街串巷天天查案的凌苍苍对此早就有了一定的分辨能力,她现在走进的这家酒吧临近一个景点,还有几个酒店,来光顾的大部分都是来首府观光的游客。 不会像第五警局那边的酒吧一样,有着固定的顾客和圈子。 果然现在是初秋,首府一年中最好的季节,秋高气爽、温度适宜,所以游客也是一年中最多的时候。 凌苍苍走进去的时候,这个不大的酒吧坐满了三三两两的人,这里倒是很安静,复古的陈设带着古亚洲的风格,酒品种类更是齐全,从伏特加到绍兴黄酒,应有尽有。 凌苍苍可不是喜欢喝温温吞吞的低度酒的人,她要了一杯不加冰的威士忌,然后三两口就喝完了。 这种豪爽的喝酒风格当然让旁边不少人侧目,毕竟哪怕她气质再冷冽,她也只是个相貌颇为明艳夺人的年轻女子而已。 这种美貌女子喝红酒和鸡尾酒很合适,威士忌显然有点夸张了。 凌苍苍却不管那些,她满足地打了个酒嗝后,就敲敲桌子,示意酒保再来一杯。 这时她身旁却传来一声轻笑,她转过头,就看到那个人也转身面对着她,带着微笑说:“这么豪爽的女子,真的让人很想认识呢。” 凌苍苍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这个人看起来很年轻,应该不到30岁,里面穿了一件白色大领子的丝质上衣,露出大片光洁白皙的肌肤,外面又罩了一件银灰色的风衣,就这么斜坐着看人的样子,凌苍苍脑袋里就冒出一个词:妖孽。 如果说萧焕的脸还可以勉强评价为儒雅英俊的话,那么他的脸就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漂亮,不是雌雄莫辩那种漂亮,他的气质虽然妖孽,但也绝对不会让人联想到女性,但他的长相又太精致,直接超越了性别,让人无法用普通的词汇来形容。 一个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坐在酒吧里还没引起轰动,大概是因为在凌苍苍进来之前,他一直坐在吧台上没动,能看得到他正脸的人只有酒保而已。 凌苍苍注意到他的眼睛非常特别,也许是血统的关系,他的瞳仁是黛蓝色的,就像最深的湖水一样,一眼看上去简直潋滟无方,深邃又迷人,而他的头发也很特别,竟然是跟萧焕一样的黑色长发,也像萧焕一样,用黑色的缎带系着垂在胸前。 只不过他的头发却没有萧焕那样直顺,带着些不大明显的波浪,将他的脸型勾勒得更加性感。 凌苍苍又看了他几眼,对方好像以为自己将她迷住了,眯着双眼笑得更加魅惑,凌苍苍却突然来了句:“月球基地的公民?” 对方微愣了下,才笑笑说:“何以见得?” 凌苍苍指了指他领口上一个银色的月亮型胸章:“从月球基地来的短期观光客都必须佩戴这个标记。” 提起这个,那人就露出一个略显讽刺的笑容:“是啊,来地球都需要带狗牌一样的东西呢,生怕别人不知道月球居民是二等公民。” 凌苍苍又喝了口酒,伸出一只手指跟他说:“这你就错了,这个标记除了地球的政府执法人员知道外,普通公民是不知道的,而且外表还具有装饰性,一般人会以为是饰品。这是为了让执法部门第一时间能够辨认对方是月球居民,为其提供保护和方便,要知道月球基地和地球政府网络不联网,没有这个,月球居民容易被错认成没有合法身份的原住民和逃犯。” 那人眸色深了深,不动声色地笑了:“你好像对这个很清楚,难道你也是政府执法人员?” 凌苍苍用那根手指晃了晃:“你猜对了,不过我不会告诉你我的供职部门,这是机密和个人隐私。” 那人倒也没有不识相地追问,只是叹了口气,神色带了些怅然:“说起来我也是在地球出生的呢,却一去月球就十几年,现在又来到母星,都觉得有些陌生了。” 月球基地从建设完毕,具备居住生活条件,开始接收移民起,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现在的月球居民分为两种,一种是出生在月球的,另一种就是从地球新移民过去的。 这个人说他是出生在地球,十几年前去了月球,那应该是跟随父母移民去的。 月球也不是不好,凌苍苍没有去过,从各种资料上也能看到,基地内也环境优美,人口稀少且人口素质普遍较高。 但毕竟人类是从地球起源的,移民外星也只是百年的历史,人们难免总有些乡土情结,更何况月球基地虽然设施先进,却并没有大气层,活动范围局限在基地内部,总的来说还是没有在地球的感觉自由。 凌苍苍没有背井离乡过,但她也能体谅他的感受,就安慰他说:“没关系,真的不喜欢月球基地的话,你可以申请移民回地球,政府受理起来也很快的。” 那人听完却并没有觉得欣慰,只是很惆怅地又叹了口气:“可惜我不能长期离开月球基地。” 他这么说,那大概是因为工作或者家庭的关系吧,人活在世界上,难免有许多牵绊。 就连自认为潇洒的凌苍苍自己,不也是还要受制于父亲的亲情胁迫,还有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婚姻关系? 她想着,一口喝完玻璃杯里地酒,又示意酒保再来一杯,短时间内喝了两杯烈酒,她就算酒量好,话匣子也打开了,不由对这个还不知道名字的陌生人抱怨:“是啊,人总有很多烦恼,不能任意而为。” 那人听着勾起薄唇笑了笑,他声线华丽磁性,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熨帖:“你有什么烦恼呢?不妨说来听听。” 凌苍苍看了他一眼,她其实也算独来独往,身边只有一些关系还算不错的同事,却没有什么同龄的好友,有些话不方便对认识的人说,对这样一个陌生路人,反倒可以轻松吐露:“我的合法配偶……或者说我丈夫吧,我对他的感觉很奇怪。” 那人听着就笑了笑:“既然会结婚,那证明你真的爱他吧,是最近感情起了变化?” 现代人结婚,绝大部分都是因为真的相爱,毕竟社会保障制度这么好,就算繁衍后代也有各种手段,没必要非得跟另一个人绑在一起。 他这么说,就默认她的婚姻也是因为相爱才会存在的。 凌苍苍也不想否认,只是摇了摇头:“我们的结合比较复杂,刚结婚的时候我并不爱他,现在倒是有一些爱了,但我的本能却不知为何一直在排斥他……好像我如果真的和他相爱,发展成很亲密的关系,我就会失去自我。” 那人听着又微笑说:“怎么会呢?他不尊重你?如果这样的话,离婚也没什么可惜吧。” 凌苍苍想着还是摇了摇头:“也不算不尊重我吧,只是他经常会找各种借口越界,干涉我的生活,甚至是工作。” 那人低低笑了起来:“我倒是能理解你的丈夫,毕竟这么美丽的妻子,真想把她关起来谁也不给看到呢。” 他这么盛赞凌苍苍的容貌,也没让她有点感动,只是又斜眼看了下他:“你们男人果然骨子里还是有大男子主义倾向。” 那人就又笑了:“当然这是我的一己之见,也许你丈夫只是想保护你呢?” 凌苍苍“呵呵”笑了声:“我还没弱到需要这么全方位的保护。” 她还真是,就这么坐在这里,全身上下都带着无法忽视的气场,就算她身材窈窕玲珑,脸也漂亮艳丽,却除了这个陌生人外,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搭话。 硬要说的话,她就像一朵美艳夺目的红色玫瑰,美丽的同时,也带着让人无法忽略的尖刺。 那人看着她微笑,低声说:“不过既然你对他的感觉很复杂,倒不如试着放下来,寻找其他的可能。” 凌苍苍抬起下颌,略歪了头看着他,他就低笑着,黛蓝色眼瞳中带着魅惑:“毕竟世界还很大,何必维持一段并不称心的感情呢?” 凌苍苍了然地“哦”了声,笑起来:“比如说考虑下你对吗?” 那人勾唇笑着不语,抬手对酒保招了招:“请给我来一杯sex on the beach(激情海岸),送给这位女士” 凌苍苍挑了下眉:“那是女孩子喝的酒。” 那人笑着:“难道你不是女孩子吗?” 这个还真是天生的性别,凌苍苍自己也无法改变,她就不由笑了:“你倒是挺有趣。” 他开始还像是一个合适的倾听者一样,话里也并没有什么劝她离开自己丈夫的倾向,到后来却又不着痕迹地开始引诱她,并且毫不悭吝地向她示爱。 酒保调好了颜色明媚的鸡尾酒,端送到凌苍苍面前,还微笑着对她说了句:“请慢用。” 凌苍苍也没拒绝,她很少喝鸡尾酒,现在连续干了三杯纯威士忌,面前这杯鸡尾酒酸酸甜甜的口感倒正好是调剂。 就像她在警局习惯了咄咄逼人的纯男性荷尔蒙,眼前这个陌生人并无侵略感的润物无声,倒正适合她现在的心情。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喝完了那杯sex on the beach,她就起身拿了外套准备离开,对那人笑了笑说:“祝你在母星的旅行愉快。” 那人托着腮很惆怅地说:“我这么卖力,都没能换来佳人的联系方式,真是失败啊。” 凌苍苍笑着对他挑了挑眉,丝毫不为所动,就转身走了出去。 等她干练高挑的身影从眼前消失,那人才轻叹了口气,声音很低沉的喃喃自语,犹如什么乐器优雅的音色:“你的女人果然不同寻常啊,我亲爱的皇兄。” 第27章 从酒吧出来,凌苍苍就径直回了家,就像她提醒过的一样,萧焕并没有再不请自来地出现在她家里。 松了口气的同时,凌苍苍不想承认,喝得有些微醺的时候,她还真挺想抱一抱他,在他那种微凉的体温和清爽味道的伴随下入睡的。 这种时候她不由想如果萧焕是个普通人就好了,那么他没有能力派出皇家侍卫队来监视她,也不会成为她的新上司,更不会有让她反感那种隐形又无所不在的强势地位。 想到这里,她突然又觉得自己有些自私:没有人是完美的,萧焕的不完美之处在于他并不是她理想中的样子,但他也并没有错,不是他自己选择出生在皇家的,他也无法卸下联邦皇帝的重任。 越想越觉得惆怅,凌苍苍也喝得有些头晕,就没有再继续研究案件,而是洗完澡后,就上床休息了。 她并不知道的,在十几公里外的那个萧焕的秘密住所里,此刻萧焕正看着她和那个陌生路人在酒吧里谈笑的录像,微垂着眼眸沉默。 这些影像并不是针对她拍摄的,针对的对象,恰恰是她身边的那个月球来客。 地球上的其他居民或许并不认识他,萧焕却对他十分熟悉,甚至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还可以看出来他们两个的相貌其实有着几分相似。 那个人就是他的堂弟,现今的月间亲王萧千清,入境处并没有他造访地球的记录,然而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首府,却已经有几天了……从唐门的事结束后,他就来到了地球。 他看着萧千清和凌苍苍谈笑了许久,就侧过头轻咳了一声,萧荧从卧室外走过来,坐在他床边担心地看着他:“哥哥,你身体还没好就出去了一整天,还是早点休息吧。” 萧焕微微笑了笑,抬头摸了摸她的头顶:“我还好,不用太担心。” 听他这么说,萧荧还是有些担心,扁了扁嘴说:“可是苍苍都没有来看你,前几天你病得那么严重,她都没有来,我还以为今天你可以把她带回来。” 萧焕刚从唐门回来那几天,身体的确很虚弱,一连几天他的专属医生郦铭觞都不允许他随意活动,要求他卧床休息。 那几天他大部分时间也都在昏睡,用来弥补王风造成的损耗,萧荧在旁边看着,当然很忧心。 今天是郦铭觞允许他下床活动的第一天,他却立刻去了特别科的庄园,而且一去就是一整天,回来后郦铭觞没少给他脸色看。 觉察到妹妹语气里对凌苍苍的不满,萧焕就低声对她说:“没事的,和苍苍没有关系,是我对她的态度有些问题,所以她才会不满。” 单纯的萧荧理解不了这么复杂的关系,还是鼓了鼓嘴巴说:“即使这样,苍苍也不能这么对你啊,她一定不知道你这些天在生病,所以才会这么对你,哥哥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呢?这种时候你需要她陪在你身边的。” 萧焕想到凌苍苍白天刚说过的,让他不要利用自己的身体胁迫她,笑笑说:“这次出去我已经让她很担心了,总让她担心着我不好……” 他想了下怎么对萧荧解释,才又说:“这样她就会分不清楚对我的感情到底是同情多一些,还是真的喜欢。” 萧荧对此倒是有自己的见解:“那怎么会一样呢?明明同情和喜欢完全不同的。” 萧焕只能又对她微笑了下:“小荧,你不要为此责怪苍苍,你是她的朋友,要从她的角度去理解她。” 萧荧“哦”了一声答应了,又趴在他膝盖上沉默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还很不放心地对他说:“哥哥,你要早点休息。” 看萧焕微笑着答应了,她才恋恋不舍地关门离开。 等她走出了房间,萧焕就抬手轻按了按隐隐作痛的眉心,从电脑中调出李宏青的联络方式,和他进行了通话:“宏青,重新安排下保护苍苍的人,把人数提升到四个。” 李宏青答应下来,还问了句:“陛下,你脸色太差,没事吧?” 萧焕对他微笑了下示意无事,李宏青看他神色间的倦意太深,也没敢再打扰他,很快就结束了通话。 都安排好以后,萧焕才躺下休息,只是一整晚都乱梦纷纭,直到天亮他都没能睡沉。 第二天到了起床的时间,他发现自己还是不能起身,并且稍有动作就头疼欲裂,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发了烧。 他这样子当然不能再去特别科上班,只能躺在床上勉强和苏倩通话,告诉她今天的安排,让她代为传达。 凌苍苍倒是在酒精的作用下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上班。 刚进了办公室她就看到苏倩还在上次那个位置站着,她面前站了一圈探员,显然在等她开会或者分派任务。 这点凌苍苍还是比较喜欢的,在现在这个时代,几乎所有的联系都可以通过电子设备来进行,然而面对面的交流的亲近和直接,是任何电子产品都无法取代的。 看她走过来,苏倩就淡淡点了下头说:“凌警探今天的任务,还是继续了解和分析案件的内容,几天后会有外派任务,届时希望你能做好准备。” 凌苍苍点头答应下来,苏倩就转向别人继续分派任务,她差不多都说完了,一个站在凌苍苍前面的探员就开口笑问:“我们的科长呢?昨天到了都没有跟大家见面,今天怎么又没来了?好久不见那张脸,实在是很思念啊。” 说话的是一个名叫素陵澜的探员,他是白种和黄种人混血,不过却有个颇为古雅的中文名字,样子也结合了白种和黄种人的有点,五官立体精致,肤色白皙,一头微带红色的卷曲头发,半长地搭在耳侧,耳朵上还带了一颗红色的耳钉,看上去非常性感迷人。 其实凌苍苍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整个特别科的颜值非常高,不仅探员们个个都是俊男美女,就连那些助理和行政人员,颜值也都在普遍标准以上,她那时还暗暗吐槽这里是不是看脸收人的。 他刚说完,他身旁另一个长相清秀有些娃娃脸,名字叫做练谋的男探员就跟着点了点头:“是啊,相见科长。” 凌苍苍不由又暗暗吐槽他们,相见萧焕就去看新闻啊,他不是没事儿就出现在新闻视频里的吗? 不过她吐槽完又回忆了一下,这一阵子萧焕好像真的没有再出现在各种重大场合了,一连缺席有两周以上,官方说法是皇帝身体不适需要休息,惹得他的死忠粉们天天在各大社交网站为他祈福,不知道情况的乍一看还以为皇帝病危了呢。 听素陵澜说完,苏倩就看了看他和练谋,淡淡说:“科长身体不好,这几天可能都不来了。” 凌苍苍在旁支着耳朵听,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萧焕身体有多不好,其实她是有所了解的。 如果其他时候他可能是称病在做别的什么事,这几天的话,可能是真的比较严重。 偏偏苏倩说完这句话,又把目光移到了她脸上,那样子看起来似乎对她还有些谴责。 过后苏倩就说了句:“晨会结束。” 看她转身上楼,凌苍苍本来和她就是同一个方向,就快走了几步赶上去,压低声音问她:“科长真的病得比较严重?” 苏倩侧眼看了她一下,“呵呵”冷笑了一声:“凌探员不是在跟科长办理协议离婚吗?怎么关心他来了?” 凌苍苍厚着脸皮来了句:“正在准备嘛,也并没有说死。” 苏倩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目光还是冰冷又严肃:“凌探员,我想你可能并不十分理解科长让我不要保密你们合法配偶关系的原因,特别科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尤其是我们刚损失了两位探员。 “而这里的每一位探员都对科长有着特别深厚的情感和信任,他公布和你的关系,其实是想让我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对你多加关注。这些心思当然并不专业,但站在他的角度而言,对你却并不是什么胁迫,而是一种无声的关爱和保护,我想你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 她一口气说完了这么多话,就不再看她,抬步快速地丢下她上楼去了。 凌苍苍并没有反驳她,她沉默着听完,脸上的笑容和轻松就不见了,换上了沉默和深思。 诚然仔细回味,她也能感受到萧焕在所有看似霸道的举动和言论中,都包含着对她的维护。 她长到这么大,可以不夸张地说,对她最为耐心,最保护她的人,也许就是萧焕,这点连她父亲凌雪峰,还有哥哥凌绝顶都不能媲美。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全方位的保护某人,特别她还从事着这种职业,内心也渴望着自由。 危险对她而言无处不在,她做好了准备承担这种未知,哪怕将来以身殉职,她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所以萧焕那种严密却又徒劳的保护,对她而言反而是一种负担,这点依照萧焕的心智,他肯定也早就想到了。 早就想到,却又不顾她的误解和反对,仍旧坚持这么做……他看起来真的是很爱她。 凌苍苍想到这里,就无声地叹息了一下,想着今天下班后,她也许不该再去喝酒散心,而是去他家里看望一下他。 萧焕应该是住在那栋她去看过的房子里的,毕竟她已经强调了不让他在随意造访自己的家,如果她不去看他,也许他们就真的又得好多天不能见面。 第28章 白天凌苍苍还是在办公室研究那些资料,她能理解特别科的谨慎,出事的那两个警探也是非常优秀的探员,却就这么失踪在月球上,直到两周后,他们的尸体才在月球基地外的通风机里被找到。 当时唯一能证明他们已经身亡的,是他们随身的通讯器最后自动发回来的信号“主体已确认死亡”。 月球基地其实并不大,算上城区和乡村,也不过就是一百多平方千米,大约相当于首付特区的面积,只占了月球总面积的二十分之一左右。 而基地之外就是月球的原生空间,没有拟地球的重力设施,没有可供呼吸的气体,白天高温到一百多摄氏度,夜里低温到零下一百多摄氏度,根本没有生存条件,只能使用太空装置和太空车活动。 所以他们如果去月球调查,调查范围基本是在月球基地的穹顶之内,月球基地也一直都是以低犯罪率着称的,那里最早移民过去的一批基本都是科学家和科技人员,后来陆续过去的也都是高学历高素质的人群。 再加上月球基地内物产丰富,资源也不紧张,社会配套也完善,根本没什么滋生犯罪的土壤,根据月球基地官方的资料,那里的犯罪率是比首府特区还要低的。 这样一个听起来像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竟然跟臭名昭着的人类未来公社有联系,并且连派去调查的探员都殉职在那里,还真是有点出人意料。 不过凌苍苍不相信这世界上存在真正意义上的世外桃源,有人的地方,必然就有各种利益纷争和欲望交织,上次他们去与世隔绝的唐门,不也发现了唐门和恐怖分子的联系吗? 想到唐门,她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熊猫小烦,不知道那个圆滚滚的家伙,是被萧焕安排在朱雀宫喂养了,还是安排在他自己的那栋房子里? 凌苍苍想到小烦那毛茸茸的手感,憨态可掬的样子,顿时心猿意马了一阵。 所以说愚蠢的人类永远不要试图跟可爱的萌物们争宠,凌苍苍想到去见萧焕,还有点踌躇和犹豫,毕竟她刚跟他放了狠话。 但想起来小烦,简直要按捺不住心中开始蠢蠢欲动。 一天下来就在办公室里研究那些资料,只有到了下午,她才下楼去中厅喝了杯咖啡,跟几个探员聊了下天。 她来了也发现,特别科也没有什么严格的上下班时间,不像原来在第五警局,哪怕没事也必须要坐到准点才可以回家。 除了重要提前通知的会议要准点,其他时间探员们可以比较自由地安排。 凌苍苍喝过下午茶后,就带着资料离开,径自去萧焕那栋房子里找他。 买这栋房子的时候,他应该已经是特别科的科长了,他这栋房子距离特别科的庄园并不远,方便他上下班,她的老破飞行器顺着公共航道低空飞行,很快就到了他家里。 萧焕已经将她和自己的婚姻关系和同步到了白迟帆这个身份上,这栋房子变成了她和萧焕的共同财产,所以她停车走进去,安全系统就自动给她开了绿灯。 但她的到来还是通知了房子里的人,她从停车库走到客厅的时候,萧荧已经在那里等她了,看到她就露出开心的表情说:“苍苍,你总算来了,不过哥哥还没睡醒。” 她的语气太迫切,还带着些欣慰,反倒让凌苍苍有些不好意思了,清了清嗓子说:“你哥哥今天生病了吗?” 她不问还好,一问萧荧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吓了凌苍苍一跳,连忙又说:“你哥哥的情况很不好吗?” 萧荧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抬头看着她说:“苍苍,你为什么不来看哥哥呢?他昏睡了好几天,我好担心。” 凌苍苍不得不承认萧荧公主殿下确实是个大杀器,当她用那双跟萧焕很像的深黑眼睛看着你,脸上露出微微的谴责神色时,凌苍苍觉得她简直是犯下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她也确实没想到萧焕这几天都在昏睡,她还以为蛊毒解除后,他的身体状况会迅速好转,不用再过多担心,现在看恢复确实没她想象中那么快。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有些心疼,开口问:“你哥哥昨天不是好些了吗?今天怎么又病了?” 萧荧摇了摇头:“哥哥本来就没有完全恢复,郦先生的建议是他至少要静养一个月,不过昨天他说要去见你。 她说着又用微带谴责的目光看着她:“苍苍,我还以为你会跟哥哥一起回来呢。” 看着她的样子,凌苍苍的眼皮禁不住跳了下,她何止没有跟她哥哥一起回来,还骂了他一顿。 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觉得有些事情确实需要跟萧焕说清楚,她现在是还算喜欢他,但却并不代表着她同意他做的每一件事。 好吧……也许她不应该挑这种时候跟他发难,起码等他身体好一些再说。 凌苍苍有些顶不住萧荧的质问,想像上次一样,上楼去到萧焕的卧室里等他清醒,楼梯处却传来脚步声,竟然是萧焕自己走了下来。 他穿了居家宽松的衣服,脸色确实是苍白,唇边的笑容却一贯的柔和,对她笑了笑说:“苍苍,你来这里找我有事?” 凌苍苍看到他那种脸色,本来下意识地想走过去扶住他,但听他这么问,却突然觉得有些不愉快,开口就问她来时不时有事,好像她就不能来看望他一样。 她一时也没想到昨天是她自己口口声声说要跟他保持距离,并且告诉他不要随便去自己家里的。 心情不好,她脸色就微沉了沉,开口的语气又有些不好:“我只是听苏倩说你生病了,过来探望下。” 萧焕的唇角还微弯着,却保持在一个礼貌的弧度:“我还好,谢谢你来看望。”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是抬手按了按额角,面容上泄露出一丝疲倦,对她说:“我们来这边坐下谈?” 凌苍苍看出来他有些勉强,脾气也赶快收敛了起来,点头放轻了声音:“好。” 萧荧倒有眼色地说:“我去给你们泡茶,苍苍要什么?” 凌苍苍随口说了句:“咖啡。” 等看到萧焕投过来一个不怎么赞同的目光,她就轻哼了声:“怎么,又没让怕苦的陛下喝,我自己喝有什么不对?” 萧焕略带无奈地对她笑了下:“我是想提醒你,现在已经快要到晚上,喝多了咖啡会失眠。” 凌苍苍这才想起来这个,不自然地清了下嗓子,跟萧荧说:“那和你哥哥一样的。” 萧荧答应下来去泡茶,萧焕和她一起走到了会客室的沙发上坐下来。 他似乎真的不舒服,坐下后就轻咳了几声,又抬手按了按额头。 凌苍苍注意到短短的时间内,他就重复了两次这个动作,问:“你怎么了,头很疼?” 萧焕又对她微笑了下:“抱歉,我精神确实不怎么好。” 他现在对她说话带着点疏离的客套,甚至比他们之前刚结婚的时候还要生疏一些,当然萧焕不会给人距离感,哪怕说着这种比较疏远的话,也还是如沐春风一样温和。 凌苍苍却不知不觉地皱了皱眉,语气不怎么好的说:“既然精神不好,还干嘛勉强下楼来见我?你喜欢折腾自己的身体吗?” 对她这种莫名其妙的脾气,萧焕也只又微微勾了勾唇角,笑了笑说:“也还好。” 反正无论怎么问,他都是一句“还好”,凌苍苍突然有些怀念他不对自己隐瞒身体状况,也不这么客气着说话的时候。 断了话题,凌苍苍也暂时没打算开口,萧荧就把泡好的茶端了过来,凌苍苍闻到里面甜腻腻的蜂蜜味道和果香,就知道果然是花果茶。 萧焕拿了茶送到嘴边轻抿了一口,才又咳了两声,对她说:“晚饭要留下来一起吃吗?” 凌苍苍原本是有这个打算,这时候就模糊地应了一声,算作答应,萧焕就让萧荧去设定家政机器人。 萧荧于是就离开了会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眼看尴尬的沉默又要再一次蔓延,萧焕却又喝了一口茶,就又低咳了几声,把茶杯放下来笑了笑说:“我还是先上楼,稍后再见。” 说完,他就真的站起来,看样子是准备转身上楼去休息了。 凌苍苍还从来没在萧焕这里碰过这种软钉子,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重逢结婚后,他对她的态度可以说一直是包容有加。 只有凌苍苍忽略冷落他,没有他就这么敷衍她的时候。 没怎么在他这受过委屈的凌苍苍立刻就睁大了眼睛,她不过就是说了几句重话吧,还是在他先一而再再而三的越界后,他现在竟然想甩脸色给自己看? 她一生气就也跟着站了起来,嘴里也口不择言:“你今天是阴阳怪气地做什么?搞得我多对不起你一样!” 萧焕却没有回答她,也没转过身面对她,反而又往前走了一步,然后身体微晃了下,抬手扶住了前方的沙发椅背。 凌苍苍吓了一跳,忙走过去想要扶住他,走得近些,她才看到他额角已经出了一排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更苍白了些,薄唇也紧紧抿着。 她微愣了下,又上前一步,想直接抱扶住他,萧焕却微微欠了欠身,正好躲开了她的手臂。 他脸色仍是霜白,神色却已经冷了下来,连一向有着温柔弧度的唇角都放了下来,凌苍苍听到他轻声说,声音却是清冷的:“没事,不用烦劳。” 第29章 凌苍苍完全没想到一下扑了个空,一向反应很快的身体竟然僵了下,没进一步去做贴近他的动作,转头有点呆愣地看着他:“碰都不给我碰,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说话果然一向这么直接,萧焕抿了下薄唇,额头的剧痛还是一阵阵袭来,让他眼前都有些模糊。 然而他毕竟还是照顾凌苍苍的情绪,勉强对她笑了笑,放缓了声音:“让我自己处理就好。” 凌苍苍的拧劲儿也上来了,抬起一只手臂堵住他的去路说:“你怎么处理?站都站不稳还想自己上楼吗?” 萧焕看着她微微笑了下:“难道不是你说的,让我不要利用身体来胁迫你?” 凌苍苍皱了眉:“那跟你现在不让我碰你有什么关系?” 萧焕脸色苍白,声音也低弱,却仍旧话声清晰:“我怕你现在也会认为我是在利用身体,博取你的同情……乃至胁迫你。” 他的逻辑还真是严密,凌苍苍语塞了一下,就强辩着说:“可是你真的不舒服了要跟别人说,这才是正确的做法,会让你得到应有的帮助,而不是试图瞒着别人。” 萧焕轻声笑了下,他眼前又一阵昏黑,于是就闭了闭眼睛,等过了会儿张开,看着她:“那你就认为……我不愿获得你的帮助吧。” 他这是什么话?嫌弃她?还是嫌弃她嫌弃过自己? 凌苍苍发誓她从来没有嫌弃过萧焕,只不过是想跟他争取点个人自由,在两个人之间画下边界罢了。 但萧焕显然已经对这个话题失去了耐心,他抬手拨开凌苍苍的手臂,又对她微微笑了笑,就步履不怎么稳定地走上楼去了。 过了一会儿萧荧回来,看到凌苍苍一个人站在客厅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奇怪地问:“苍苍,我哥哥呢?” 凌苍苍头也不抬地说:“自己上楼去了。” 说完她就转身向门外走去,走了一半才想起来自己答应了留下来吃饭,萧荧已经知道了,现在再走让萧荧失望似乎不太合适,于是只能憋屈地又转了回来。 走回来时她看到客厅里萧焕刚才坐过的位置前的茶几上,还放着他只喝了两口的花果茶,顿时又怒从心头起,抬步就走上楼去了。 萧焕的房间她已经来过一次了,这次更是直冲进去,她本来准备冲到床前,不管萧焕在不在睡觉,都拽他起来说话。 但房门才刚打开,她就一眼看到了滑坐在门口不远处的萧焕,他背靠着墙,显然是刚才走到这里就没了力气,干脆就坐下来靠着墙壁休息。 虽说他卧室里铺了厚厚的地毯,坐在地上并不会很快着凉,但看到他这样,还是让凌苍苍倒抽了一口冷气,半是吓得,半是气得。 她额头上青筋都要爆出来了,两步走过去把他的身体架起来,萧焕倒还没彻底昏过去,还睁开眼看了看她,抿了抿薄唇说:“你进我的房间做什么,不是不许我去你家吗?” 他连走几步路的力气都没有,倒还真有力气拿话来噎她,凌苍苍也不知是给气的还是堵的,咬了下牙说:“我说错话了行不行?对不起!” 她这声“对不起”可绝对不温柔,也丝毫没有歉意在里面,萧焕显然不满意,又看着她沉了沉唇角,语气里带着点心灰意冷:“算了……总归在你心里,我怎么做都是错的。” 凌苍苍简直要气结,眼看跟他废话起来就要没完没了,干脆就不再说话,架着他的胳膊,半扶半抱把他弄到床上。 她又想去打开床头的对讲屏幕,将萧荧或者别人叫过来,却被他按住了手:“别叫小荧过来,她会担心。” 凌苍苍看他半躺在床上还苍白着脸,微蹙了眉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躲起来生病的样子特别伟大啊,下次你准备昏倒在哪里?浴室里?那地板凉得能再着一次凉,又可以继续隐忍地生病了,简直太棒!” 萧焕本来微合了双目,听到她打机关枪一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就张开眼睛侧头看着她,薄唇又抿成了一条直线。 凌苍苍看着他的神情,突然有些心惊肉跳,害怕他下一秒钟就再吐口血给自己看。 结果他却只是看了她一阵子,就重新合上了眼睛,疲惫无比地转过头去说:“苍苍,不要总气我。” 他的声音太低弱,还带着浓浓的倦意,凌苍苍就消停了一阵,坐在他床边默不作声。 过了有很久,她低声嘟囔了一句:“谁知道你这么不经气。” 她以为萧焕已经睡着了,他却闭着眼睛低声叹息了一声:“原本头疼好点了,你来了之后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凌苍苍看着他沉默了一下,他放下了窗帘,日光透过白纱的帘子透进来,带着点朦胧的清冷,将他的脸都映衬得更加苍白了一些。 她别扭了片刻,还是说:“难道说是我气的?不要以为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我就会愧疚。” 萧焕还是闭着眼睛,就没看到她嘴硬是嘴硬,眼睛可没片刻从他脸上移开过,他听着就微微苦笑了下:“苍苍,我从来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也不要把自己的挣扎和矛盾投射到对我的态度上,那对我并不公平。” 他话音还没落,就感到额头上触到了几根温暖的手指,那是凌苍苍抬手给他不轻不重地按压着,纾解他的疼痛。 她的手法还算专业,按完了太阳穴,就在他额头上力道均匀地移动着,隔了一会儿她移开手指,然后空气中就有了些淡淡的草药香气。 她把随身的精油沾在指腹上,然后又去缓慢揉在他额头上,嘴里说:“这是我找草药师配了自己用的,失眠的时候很管用,也缓解宿醉和头疼,没什么副作用的,放心。” 萧焕的眉宇在她不轻不重的按压下渐渐舒展了一些,开口说:“不要总喝酒熬夜,对身体不好。” 他还真是时刻不忘给自己说教,凌苍苍这种年纪还处在叛逆期的尾巴上,身体内的生长激素并没有完全消退,老被他管东管西难免会烦。 实话讲的话,她确实还没有做好进入婚姻的心理和生理准备。 但这一次她却没生气,有点习惯了之后的认命:“好,听你的,免得你再不停唠叨……像个老头子似的。” 萧焕其实只比她大四岁,不过他少年老成,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很沉稳了,更别提现在。 被她这么抱怨,他就有些无奈地笑了,睁看眼睛看她:“苍苍……也许我的有些做法会让你觉得被束缚,但请你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皆是出于对你安全的担忧,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管束你,相反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自由地翱翔在你的理想里,那样我会非常欣慰,也乐见其成。” 他突然说的这么恳切,凌苍苍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点了点头:“我试着理解你。” 萧焕看着她有略带无奈地笑了笑,她想了下,抬头问他:“你也知道我的性格不是很好,如果我不能时刻对你保持耐心,或者又做了让你伤心不好受的事情,那该怎么办?” 她的疑问也不是毫无道理,她清楚自己的缺点,说她敏锐聪慧,她相信,毕竟智商测试结果在那里摆着,她一直都在高智商的那一群里。 然而情商却就不敢恭维了,特别在处理婚姻和感情方面,她从小跟外婆一起长大,母亲又死于非命,父母没有给她很好的参考范例,让她可以在处理这些事的时候能得心应手。 在爱情和婚姻上,她还是个稚嫩的学生。 萧焕对她笑了笑:“苍苍,我可能是最了解你的人之一,我对你的所有特点都能理解,所以会对你格外有耐心……但你如果一再用这么反复的态度对待我,我或许也会觉得疲倦和无力。” 他说的反复态度,就是她一直不能抵抗他本人对自己的吸引,还一直抵触他的身份,所产生的矛盾吧? 凌苍苍停下了给他按摩的手指,问他:“如果你觉得无力再面对我了,你会怎么做?会恨我,报复我吗?” 萧焕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永远不会恨你,苍苍……我想我只会尽量不再见你吧。” 他这次一连几天都不再见她,也没有试图私下联系她,甚至她过来看他,他还抱都不让她抱一下,就是说他觉得有些疲倦了? 凌苍苍想象了下如果萧焕以后不再私下里见她,那她只能在电视节目里见他那种公众面前的样子,或许现在还要加上在工作里的一点接触。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象了一下,和萧焕恢复到陌生人或者上司和下级的状态,她还觉得……挺难过,也挺难熬的。 现实面前,凌苍苍不得不低头,她实在不想忍受和萧焕这种样子了,就点了点头,这次的语气诚恳了许多:“虽然你的有些做法我不赞同,但我应该好好跟你沟通,不应该采取那种激烈的反抗措施,对不起,萧大哥。” 萧焕勾起唇角对她笑了笑:“没关系……”他说着微顿了下,又接着说,“还有,我不希望你再提出要离婚,这个并不是儿戏,也不是争吵中拿来发泄情绪的借口……如果你再提起来一次,我会立刻让我的秘书准备离婚协议。” 离婚是她自己老不知深浅挂在嘴边上的,现在苦果只能自己承担,凌苍苍“哦”了声答应下来。 萧焕却不肯放过她,还是看着她说:“那么我们说好了,苍苍,你能给我保证吗?” 在他那种温柔却坚持的目光下,性格强势的凌探员也败下阵来:“我保证。” 第30章 说完了,凌苍苍又抹了些精油在手指上,又给他按摩了一阵,然后才开口问:“对了,小烦呢?” 在她的按摩下,萧焕合了双目微微舒展了眉头,轻声开口说:“原本是打算养在朱雀宫里的,那里有专门的动物园区,但是小烦太黏我了,我离开它视线它就会闹脾气,只能带回家里来了。小荧有动物学的学位,又跟着饲养员学了一些,现在她照顾小烦。” 所以说皇宫就是奢靡,朱雀宫里不但有园林,还有专门的一个动物园,里面饲养的都是性格比较温和的动物,散养在园区之间。 凌苍苍小时候去玩过,光孔雀都白孔雀和绿孔雀各一群,还有丹顶鹤、天鹅、梅花鹿、树袋熊什么的,反正种类繁多,被专业的饲养员照顾得很好。 其实这些倒也不全是为了皇室和高官享受,事实上经常进出皇帝办公区域的凌苍苍也只有幸去过一次。 朱雀宫是历史保护建筑和允许参观的场所,虽然不接待散客,但一般公益和学生团体只要申请,就可以获准进去。那里除了办公区域和皇帝居住的一小片地方不对外开放,其他地方都是可以游览的。 说起来没人喜欢住在像公园一样人来人往的地方,每天身旁还有一堆皇家侍卫队和秘书团的人跟着,不仅没有隐私,还得时刻端着,简直太可怕了。 这点凌苍苍倒是挺同情萧焕的,怪不得他要弄一个假身份,而且还要自己在外面买个房子住,朱雀宫根本不能算作是他的家吧,充其量是个工作场合。 听说小烦在这里,凌苍苍还是很开心的:“几天不见我还挺想它的,待会儿找小荧去看看它。” 萧焕还是合着眼睛,隔了一阵说:“是吗?只想它。” 他说话的言外之意太多,凌苍苍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想说的是自己这几天都没有想他,只想了小烦。 凌苍苍在心里默默嘀咕他连一只熊猫的醋都要吃,嘴上也是老实地承认:“确实不止想了它,也想了你。” 萧焕这才张开双目,侧头看着她,微微笑了笑:“是吗,我还以为你永远不见我都不会想我。” 对这种指责凌苍苍就不承认了,立刻反驳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萧焕又笑了下,不再回答,凌苍苍想起来五六天没见他,自己一个电话都没打过去,之前那几个月也是,如果他不来找她,她也是绝对不主动联络,连一次电话都没有过。 想起来这些,她就觉得有些微妙的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我还是关心你的,虽然有时候表现得不明显。” 萧焕对着她笑了,轻声说:“我知道。” 他还是这么会说话,凌苍苍又清了清嗓子,看他又合上了眼睛,就说:“既然我们说清楚了,那我能不能抱下你?” 她刚才在楼下想抱他就被他断然躲了过去,后来把他弄到床上的时候,又是情势所迫,都没顾得上好好感受下他怀抱里的温度和味道。 她本以为萧焕肯定不会拒绝,甚至都做好了要抱他的准备,谁知道萧焕连眼睛都没睁开,直接淡淡说:“不行。” 凌苍苍惊讶之下手指上的力道都变得重了:“为什么?” 萧焕抬手指了指额头,示意她注意按摩的手势,然后还是闭着眼睛说:“因为我发现你对于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不够珍惜。” 凌探员想了一阵子,觉得无言以对,只能忍气吞声地继续给他按摩。 过了一阵,凌苍苍看萧焕实在还是疲倦,正好他头疼也缓解了一些的样子,就让他再睡一会儿。 萧焕答应了,也没管她还在自己旁边坐着,就沉沉睡了过去,凌苍苍托腮看着他舒展开来的眉峰,突然想起来:萧焕好像非常信任她一样,无论是在唐门还是现在,都可以在她身边毫无挂碍地睡过去。 不得不说,这种被全新信赖的感觉,凌苍苍还是挺喜欢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因为萧焕试图对自己隐瞒身体情况,就气得不管不顾也要和他吵明白。 她又陪了萧焕一阵,看他睡沉稳了,才有点依依不舍地关上门下楼去了。 刚刚她还在念叨小烦,现在就刚下楼,就看到萧荧正抱着一团黑白色的毛球,在客厅的地板上打滚儿。 小烦还是个半大的熊猫,个头只有成年熊猫的一半大小,而且还残留着幼年的习性,很依恋身旁的饲养员,所以跟萧荧滚在一起,胖胖的爪子扒着她的腰,把她逗得不住低笑。 看到凌苍苍走过来,萧荧就从百忙中抬起手对她招了招:“苍苍,快过来把小烦拉开,它碰着我痒痒肉了。” 凌苍苍心想自己跟小烦认识得时间明明很久,为什么小烦除了黏萧焕之外就是黏着萧荧,对自己却并没有这么亲密。 带着点暗暗的眼红,凌苍苍上去抱着小烦,把它沉重的肉团躯体从萧荧身上移开。 小烦被她拽起来,还不满地扭动着身体低叫了几声,熊猫的叫声不大,听着还很像唧唧哝哝的撒娇,凌苍苍摸了摸它的头,教育它:“要做一只有礼貌的熊猫,不能总耍赖知道吗?” 小烦听都不听她的,干脆哼唧了一声,仰脸平躺下来,不再怎么动弹了。 萧荧起身摸了摸它的下巴,又摸了摸它的肚皮,笑着说:“小唐医生说,小烦是他在野外捡的,它父母不知道去哪里了,也许已经遇难了,所以他就捡回来散养在医馆外面。不过它也并不跟人类特别亲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黏哥哥。” 凌苍苍不礼貌地顶着小烦的肚皮看,幽幽来了句:“小烦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萧荧说:“是女孩子哦,以后说不定还可以生个小熊猫!” 凌苍苍心说萧焕的雄性魅力和父性光辉果然都照耀到不同物种上去了,简直伟大得需要鼓个掌。 萧焕当然也给小烦准备好了专门的活动基地,就是他客厅外的那片草地,现在已经搭建好了一个全玻璃的恒温室,还移植了很多竹子,里面湿度保持得也很好。 但小烦好像特别喜欢从里面爬出来到人类的居住地溜达,好在它实在太懒,不爱爬楼梯,所以活动范围局限在一楼。 萧荧是把它弄出来测量体重和体温,结果它就又赖在客厅里不走了。 害怕它离开温室太久对身体不好,萧荧让凌苍苍和她一起,费了好大劲才把它哄了回去。 这么折腾了一阵子,也差不多到了晚饭的时间,凌苍苍上楼去把萧焕叫醒,问他要不要下楼吃饭。 已经睡了一两个小时,他的状态好了一点,就起床下楼和他们一起用晚餐。 萧焕还发着低烧,萧荧让家政机器人做出来的饭菜就比较的清淡,凌苍苍从不挑食,倒是也没说什么,反而很关注萧焕,看他胃口是否好。 但他烧还没退,胃口当然不好,凌苍苍就又在心里暗暗嘀咕:娇贵的人就是不好养活。 等吃过了饭,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喝茶,萧焕就拿起一个手持电脑,对凌苍苍招手:“苍苍,你过来看一下。” 凌苍苍凑过去一看,等看到画面上赫然是自己昨晚在酒吧跟那个长发的陌生人喝酒聊天的录像,顿时都要炸毛:“你监视和偷拍我?” 萧焕早预料到她这种反应,开口说:“冷静点,苍苍,我从来不让派过去的侍卫队员跟拍你,他们是保护你的保镖,并不是监视人员,就像保护我的队员一样。这个画面之所以被拍下来,是因为和你说话的那个人。” 萧荧在旁边也凑过来看到屏幕上的画面了,就插了句嘴:“这不是清堂哥吗?他什么时候到地球了,怎么我们都不知道。” 凌苍苍知道,萧荧是不会骗人的,转头讶然地问她:“这个人是你的堂哥?” 萧荧点了点头:“对啊,琰叔叔从来不在朱雀宫见外面的人,所以你没见过他。” 她说的“琰叔叔”,应该就是萧焕父亲萧煜同父异母的弟弟,他算是私生子的身份,对于萧氏皇族来说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耻辱,所以才会很少在朱雀宫里出现。 她有点黑线,于是就接着问:“所以说这个人也是皇室的?” 萧焕微微勾了下唇:“对,他是我的弟弟,月间亲王萧千清,他本来应该在月球基地的,哪怕拜访地球,也应该有欢迎仪式和全球新闻。” 所以说这位月间亲王是悄悄跑来地球玩的吧,凌苍苍沉默了一下说:“怪不得我觉得他长得有点眼熟。” 而且他还跟她说让她叫自己“阿清”,她如果敏锐一点,或许还是能猜出他的身份的。 错就错在,她没想到萧千清也有着萧氏皇族的优良传统,那就是喜欢微服私访。 萧千清和萧焕不同,他几乎从来不面对媒体,在月球基地也深入简出,所以几乎所有的地球人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只知道月间亲王的名字。 凌苍苍会觉得他眼熟,是因为即使他有混血的血统,相貌也还是被萧氏强大的基因所影响,长得起码跟萧焕有六分相似,再加上那一头皇室标志一样的黑色长发,她早该想到的。 凌苍苍想到这里,就想起来昨天晚上萧千清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应该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吧? 但他先是随便替萧焕辩解了几句,看起来算是尽到了一个堂弟应有的本分,再接着他就堂而皇之地开始说服她跟萧焕离婚,并且透露出来想泡她的意思。 凌苍苍想着,唇角就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果然萧氏皇族的人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按照家庭关系来说,她算是萧千清的嫂子吧? 如此不加遮掩地表示对自己嫂子的好感,这位月间亲王的性格也真是够豪放的。 萧焕显然对于萧千清的性格有着充分的了解,看着她无语的表情,就轻声说了句:“千清就是这样,对他说过的话不用太在意。” 第31章 看着屏幕上的画面,再想起来自己昨天跟萧千清的对话,凌苍苍就有些无语,沉默了一下后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把这位亲王请回特别科的庄园了解下情况?” 她说话的语气很有些咬牙切齿,萧焕听着就笑了笑:“那倒不用,实际上我希望你保持和他的接触。” 凌苍苍扬了扬眉,那神情不言而喻:“就这么对你弟弟真的好吗?” 萧焕微微笑了起来:“我想你可能会意错了我的意思,我并不怀疑千清,他虽然性格有些偏激,但却不是无原则的人,他不会容许自己和人类未来公社那种组织有关联。” 这下凌苍苍又挑了挑眉:“你和你的这位堂弟,有多久没有联系了?” 萧焕笑了下:“除了正式的外交联络,大概有十年了吧,从他去了月球基地开始。” 凌苍苍沉默了一下:“那我想陛下应该也知道,人在十几岁到二十几岁的青春期,是最容易思想发生突变的时期,特别是如果遭遇了重大的打击和突变。” 十年前左右,其实发生过很多事,凌苍苍的母亲就是在十一年前死于政治刺杀,而萧千清的父亲萧澹琰也是在那个时间前往月球基地担任月间亲王。 甚至连萧焕被下毒,也是在那个时间,如果回头去看的话,那两年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情,所以才促成了现在的状况。 凌苍苍再发散下思维,甚至可以猜测到也许萧澹琰就是被发现和萧焕被下毒的事情有联系,所以才会被打发到月球基地上去,说是流放,其实也差不多了。 毕竟月球基地在之前都是从未有过亲王的,只有民主政府,好在萧氏皇族的影响力也扩展到了月球,所以当时关于月球是否需要亲王的民间调查上,拥护的一方有60%左右。 即使如此,萧澹琰到了月球基地后也非常低调,几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直到四年前他因病去世,萧千清成为了新任月间亲王,继续保持了这种低调的作风。 萧澹琰的年纪还很轻,会突然因病去世确实透着那么点诡异,而地球这边也只发过去了吊唁,没举行什么大型的悼念活动。 看到了凌苍苍的怀疑,萧焕微微顿了下,就对她说:“小叔的死的确不是自然现象,其实他和我同时中毒,但他身体内的蛊比我的更难控制,所以才会不到六年就去世了。” 这个还真出乎凌苍苍的意料,她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萧焕又说:“所以我才说千清不会和人类未来公社有联系,那些人是害死他父亲的凶手。” 说起来这位现任的月间亲王身世算是悲惨的,他父亲本来就是个不受重视的私生子,母亲也是平民身份,而且还在他三岁时就去世了,从此后就是单亲家庭。 不到十四岁就跟着父亲去了完全陌生的月球,还十年间都没能再回母星一次,听起来确实可怜。 凌苍苍想着就叹了口气问:“那他偷偷来地球干什么?总不会真的是思乡心切来旅游的吧。” 萧焕摇着头微笑了下,神色有些伤感:“千清怪我没能将他留在地球,所以这些年来我几次邀请他回地球来,还有想和他进行私人通话,都被他拒绝了。” 凌苍苍“哦”了声:“于是这是你们的家庭矛盾了?” 萧荧在旁插嘴:“清堂哥之前跟哥哥关系很好的,他小时候长得太像女孩子,在学校里被别的贵族子弟欺负,都是哥哥帮他的。” 萧焕还真不像那种坏哥哥,从他对萧荧的态度,还有小时候他对其他孩子的态度来看,对这个堂弟只怕也关爱颇多。 凌苍苍摸了摸下巴:“我最怕对付这种叛逆期没被教好的人了,一个个都中二别扭得可怕。” 萧焕听着微微勾了唇,没点明她自己大概就算是同类,接着说:“但千清既然私下来了地球,可能是他在月球也觉察到了什么线索和征兆,才会拜访地球。可他不肯和我接触,却见了你,所以我希望你继续假装不知情,和他保持联络,也许能套出点情报。” 凌苍苍大概了解来龙去脉,点头表示自己愿意配合:“那么我该怎么做?” 萧焕笑了笑说:“既然千清选择了在那个酒吧跟你偶遇,你不如再去一次,我觉得他还会出现的。” 凌苍苍点了下头,问:“好,我现在就去?” 萧焕却停顿了片刻,笑了笑:“明天再去也不迟。”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凌苍苍觉得自己暗暗松了口气,然后她才察觉到,自己竟然还挺不希望就这么离开这里的。 想着,她不由自主就问:“我今天还需要回家吗?” 萧焕看着她笑得柔和:“这里随时都欢迎你来,也欢迎你留下。” 凌苍苍一开心,就没憋住,“嘿嘿”笑了两声,也不管萧荧也在这里,就问:“那我能抱抱你吗?” 没想到萧焕还是淡看了她一眼,温柔地笑了笑说:“不能。” 凌苍苍顿时泄了气,郁结地说:“难道你是要我重新开始追求你?” 萧焕又是温柔优雅地一笑:“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萧荧在旁边默默看着他们,站起身说了句:“我去看看小烦。” 说完她就站起身跑去温室那边去了,凌苍苍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自己面前沙发上坐着的萧焕,不得不说,萧焕的相貌真是得天独厚,就这么随意坐着,唇边含笑的样子,也英俊到让人移不开目光。 凌苍苍看了他一阵,侧过头假模假样地清了清嗓子说:“看在你先追求了我几个月的份儿上,我勉强就追求一下你好了。” 萧焕轻笑出声,温雅醇厚的声音里喊着笑意:“那还真是为难你了。” 虽然说得很干脆,但凌苍苍真的决定住下来后,去浴室洗完澡出来,就看到萧焕半靠在床上翻看资料。 她自然地走过去在他身边躺下来,一只手自然地搭在他的腰上,心里暗暗窃喜虽然不能抱,但这个算是半抱,应该没问题。 萧焕抬眼看了看她,倒也没说什么,不过却没再像之前那样,抬手搂住她的肩膀,而是就任她这么抱着。 凌苍苍距离他近了,闻到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清爽味道,就忍不住偷偷深呼吸了几次。 她虽然不想承认,但对她来说,萧焕身上真的有种特殊的魔力,好像她仅仅是靠近他,感受到他的体温和气味,就能觉得安心。 久违的感觉让她把头靠在他肩上,过了一会儿就觉得昏昏欲睡,干脆就找了个姿势,这么半躺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她睡着了,萧焕才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落在她的脸上,她的头就放在他胸口,手臂也毫不客气地紧紧抱在他身上,好像怕自己睡着后他就会跑掉一样。 他留在她家里过夜的那些天里,她也是这样,每次都努力抱着他,连一刻都不想松开,仿佛她对他无比依恋。 但每次她醒来后,却都能像完全不在意他一样,照旧对他冷嘲热讽,并且还一再提出要和他离婚。 她似乎总是这样,很难或者害怕面对内心真正的自己,于是就努力制造出一层带着倒刺的壳来保护自己。 好在他都懂,也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来等待她脱掉那层桎梏,把柔软的那一面毫不悭吝地分享给他。 他想着就轻轻叹息了一声,低头把轻吻落在她的额头上,低声说:“晚安,苍苍。” 凌苍苍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天亮,她不想承认这是她从唐门回来后睡得最好的一觉。 清醒后她认为萧焕身上的味道,包括荷尔蒙的气息等等,一定带着某种蛊惑的东西,所以才会让她如此沉迷。 没错的,问题一定出在萧焕身上,不是她的错! 于是他们一起坐下来在餐桌前吃早饭的时候,眼看抱着他睡了一觉后又恢复了常态,开始用那种审视和责怪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凌苍苍,萧焕带些无奈地微笑:“苍苍,你有话想对我说?” 想到昨晚是自己主动抱着他的,而且他还刚拒绝过自己拥抱的要求,是自己偷偷凑过上去的,于是凌苍苍难得的羞愧了,不敢看他的眼睛,清了清嗓子说:“没什么,就是想问你身体今天好点了吗?” 萧焕的烧倒是退了,就是被她抱着睡了一晚,姿势僵硬,腰背一阵阵酸疼,他微微笑了下:“还好。” 凌苍苍喝了一勺煮得糯糯的小米粥,然后试探性地问:“那你今天去上班吗?” 萧焕摇了摇头:“没有需要我一定到场的事情,今天就不去了。” 他从青川回来后,朱雀宫对外的说法就一直是他接受了手术,需要静养至少一个月,所以无论什么样的公开活动一概取消。 现在他又不去特别科上班,那就只有在家休息了。 凌苍苍“哦”了声,又夹了一个灌汤包,咬到嘴里鲜美的汁液流出,让她差点把舌头都吞了,忍不住感慨说:“昨晚和今天的食物真的是家政机器人做的?你这个机器人也太逆天了吧,难道不是从朱雀宫的御膳房运过来的?” 萧荧在旁边插嘴说:“确实是机器人做的,不过这个机器人是听馨姐姐为了哥哥的口味特别设计过程序的,可以做的菜式还有做出来的质量都很高。” 凌苍苍挑了挑眉毛,知道她说的这个“听馨姐姐”是谁,凌苍苍和她小时候都经常出入朱雀宫,但跟她这种父亲这一辈才发迹的“政治暴发户”家出来的不同,杜听馨出身名门,杜家几百年间在政界里一直很活跃,跟欧洲和美洲的许多政治世家也有联姻。 这位杜听馨小姐虽然有个古香古色的中文名,其实却是四国混血儿,黄种人的血统可以忽略到不计。 她不但长得美貌动人、气质高雅,大脑也绝对一流,只比凌苍苍大两岁多,却已经是联邦工程院的研究员了,在软件工程方面造诣颇深。 这位杜小姐之所以经常在媒体中出现,知名度很高,是因为传说中她是萧焕的暧昧对象,还有联姻对象的首选。 甚至两年前还有小道消息出来,言之凿凿地表示萧焕和杜听馨已经秘密订婚,只不过没对外公布而已。 那时候虽然没有媒体正式报道过,但社交网络中一度传得沸沸扬扬,而朱雀宫方面不知道是不屑于辟谣,还是怎么,反正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这才某一部分人眼里,就是赤果果的默认啊。 到现在很多人心目中或者说各种传言里,杜听馨也是快要跟萧焕大婚做皇后的人。 凌苍苍想着,突然就有些暗火,心里暗暗嘀咕:如果杜听馨是萧焕联姻对象的首选,那么她又算什么?她都已经是合法配偶了好吗? 暗自咬牙切齿了一阵子,小肚鸡肠的凌苍苍很快又敏锐地想到:如果她跟萧焕离婚的话,萧焕那边的备胎都准备的妥妥的,只等两个人婚姻关系一解除,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去娶杜听馨去了好吗? 她没意识到自己这时候是在吃醋,就是用酸得牙都要倒了的语气说:“哦,听馨姐姐啊。” 她这么阴阳怪气,丝毫没想起来小时候她还是挺喜欢温柔大方的听馨姐姐,如果萧焕没有在她的视线范围内的时候,她转脸就会追着听馨姐姐跑了。 她的语气连萧荧都听出来不对劲了,萧焕却不介意一样笑了笑说:“馨儿这几个月在欧洲的研究室做封闭研究,大概过两周就可以出来了。到时候正好你们可以见个面,也这么多年没见了,她也总爱跟我提苍苍妹妹。” 他的语气这么坦荡,凌苍苍倒不好借题发挥了,本来社交网络上的那些流言,两位当事人也都从来没有承认过是不是? 他们看起来那么光明正大,也许真的只是异性好友,并不是传说中的暧昧关系吧。 凌苍苍“哦”了声,就低头又喝了一勺小米粥,然后夹了一只虾饺,外面餐馆里也难得一见的精美食物让她立刻感动得快要泪流满面,心里马上又想:听馨姐姐真是个好人,以后要常过来萧焕这里蹭饭。 她这点起起伏伏的小心思,一丝不落地看在萧焕的眼里,他唇边的笑意就更加深了一些。 萧焕可以不去上班,凌苍苍就不好刚报道没几天就缺席,吃过饭后她还是换了身衣服就准备去上班——萧焕这里竟然还早就准备了不少她的衣服,可能还是量体定制的,穿上后跟她体型无比贴合,想误会成为别人准备的都不行。 她拿了公文包,准备出门的时候,萧焕就在她身后轻声说:“苍苍,你是我伴侣的唯一人选,假如你没有和我结婚,也不会有任何人。” 凌苍苍听着淡定无比一样连头都没回,只是应了声:“知道了。” 在萧焕看不到的地方,她却偷偷裂开了嘴,笑容灿烂得比门外的艳阳都不差什么。 等她到了办公室,今天她的工作就和前两天没什么两样,但她坐下就让eva给自己调出来萧千清的资料。 特别科的权限确实很高,她看到的这些资料和官方的差别很大,比如萧千清在他的母亲去世后,有好几年时间都借住在朱雀宫,但每当有人拜访时,他就会被宫廷礼仪官藏起来,关在单独的小房间里。 据说是因为那时他有自闭的倾向,时常无论别人对他说什么,他都不会开口说一句话,让这样的孩子去见客确实有损皇家颜面。 凌苍苍想起来那晚在酒吧里见到他的样子,那么伶牙俐齿、循循善诱,简直比萧焕也不差什么了,谁能想到他幼年时曾经有自闭倾向呢? 第32章 从这些资料里,并不能看出来他是否和萧焕关系亲厚,只能看出来他在去月球之前确实一直和萧焕读同一所学校,也跟萧焕在朱雀宫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凌苍苍并不是歧视这种幼年经受过重大打击的孩子,她自己也是幼年丧母,知道那种痛苦和无助,但她也知道有这种惨痛经历的孩子,性格更容易走向极端,特别是他还有自闭症。 并且听萧荧说的,他在学校里还被其他贵族子弟欺负过,这样的人生经历,哪怕是长出来一个反社会人格,都不是很奇怪。 白天了解过了萧千清的资料,晚上凌苍苍就按照萧焕的安排,下了班就先拐去了那间酒吧里。 一天没来,这里还是老样子,周围都是形形□□的游客,这次她一眼看过去,却并没有发现萧千清的踪影。 前天晚上她坐过的位置正好空着,于是她就走过去坐下来,照旧点了威士忌。 她还是按照平时的速度,连续喝了两杯,豪爽的作风已经引起了身旁几个人注意,也就是在这时,她身旁的一个空位上悄然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萧千清也换了一身衣服,白色的衬衫搭配浅紫色的外套,他相貌出众,哪怕这么穿也显得不奇怪,只是看起来华丽贵气。 凌苍苍侧头看了看他,又想起来萧焕的衣着风格,她到现在不得不承认,萧焕虽然在公开场合总是穿得比较正式,私下里的着装品位还是蛮低调的,不像眼前这位月间亲王,凌苍苍觉得给他几根孔雀翎毛,估计他都能直接插在自己尾巴上。 见她看着自己,萧千清就笑了,清雅的声音里带着莫名的诱惑:“真巧,又见面了。” 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凌苍苍决定先发制人,就笑了:“你果然会出现。” 萧千清也笑了,脸上竟然露出有点开心的神色:“你是专门来等我的吗?我就知道。” 他那张和萧焕有些相似的脸气质很独特,说妖媚确实妖媚,美得跨越性别,但当他露出某些神情的时候,却又意外显得非常孩子气。 凌苍苍看着他此刻的表情,再想起来他小时候有自闭症的资料,顿时竟然觉得有些不忍心,好在她还是铁石心肠,微顿了一下就按照计划接着说:“我确实在等你,我想找你问几个问题。” 萧千清用手支起下颌,侧头笑看着她:“好啊,你问,无论你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凌苍苍又给他这种无处不在的泡妞姿势雷到,顿了一顿才说:“其实我是一个联邦探员,我想最近在调查的一个案件和月球基地有些联系,所以我想找你询问下,放心只是一些基本的问题,主要了解下月球基地的现状,你也知道月球基地和地球的信息不共享,很多事情即使是地球官方也不知道。” 这些话是她和萧焕商量好的,要刺探萧千清的消息,就要先亮明身份,这样也好行事,反正萧千清也早就知道凌苍苍的身份了,遮遮掩掩也没什么意思。 萧千清脸上那种魅惑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下,为了掩饰,他又笑了笑说:“我是月球的普通居民,恐怕不能给你们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凌苍苍笑着摇摇头:“别怕,这不是传唤,只是普通询问,你可以不回答。” 萧千清对她又笑了笑:“如果是别的探员来问,我当然会拒绝,但对你当然不会有隐瞒了,你想知道什么?” 凌苍苍先笑着道了声谢,才打开通讯器,亮出自己的证件信息,说:“我叫凌苍苍,隶属联邦调查局特别科,很高兴认识你。” 她先介绍了自己,萧千清就不好再隐瞒,他也调出了自己的身份信息,上面的名字赫然是“月清”,这种化名完全就是“月间亲王萧千清”的缩写,他倒也不怕别人猜出来。 凌苍苍看完笑了笑,才接着问:“那么月先生,我想请问下,月球的治安还保持着以往的水准吗?这些天有没有出现恶性案件集中爆发的迹象?” 这个问题还真是绝大部分月球居民都可以回答的,在犯罪率本来就很低的月球基地内,如果一段时间连续出现恶行案件,所有居民肯定都会有所察觉。 萧千清倒是和萧焕一样坚持,没回答问题之前,先微微笑了笑说:“叫我阿清。” 凌苍苍默然了一下,只能说:“阿清。” 萧千清这才嫣然一笑,接着回答她的问题:“这段时间确实出现了几件谋杀案,而且都没有侦破,所以月球基地内的气氛还是比较紧张的。” 凌苍苍点了下头:“这几件谋杀案之间有关系吗?” 萧千清摇摇头:“看起来倒是没有的,从媒体报道的资料看,全部是独立的,只不过在我看来,好像有些联系,因为受害者都是各个科研领域内的专家。” 虽说月球基地内科研人员占了很大一部分比重,但连续几起谋杀案都集中在这些人身上,也的确可疑。 因为绝大部分科研人员其实都很低调,一心扑在研究上,现实中也谨小慎微,很少跟人发生冲突,更别说卷入谋杀案中。 他们接二连三被谋杀,那么背后一定牵涉到什么阴谋。 萧千清看她在垂目深思,就凑得近了点,柔声开口说:“你们会去月球调查吗?你会被外派过去吗?” 如果换了别人,突然凑过来,凌苍苍肯定会有些反感的,但他却和萧焕一样,身上有种独特的魅力,即使凑到她耳边柔声问着近乎机密的话,凌苍苍也没有觉得他讨厌。 看了看他,凌苍苍也没有让他坐远点,公事公办地回答:“这个不是我能决定的,要看上级的安排。” 萧千清听着就很委屈一样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可以带你在月球基地内逛一逛呢……结果你连一点口风都不漏给我。” 凌苍苍对这种软磨硬泡最没办法了,只能说:“即使我被外派去月球基地,我执行的任务还是很危险,也是秘密的,不能私下和无关人员接触。” 萧千清还是深情无比地看着她,那双微带蓝色的眼睛简直透得出湖光山色:“那你可以到月球来度假啊,不就可以找我了吗?” 凌苍苍默然无语地盯着他,心说亲王殿下,你泡你嫂子这么卖力的事情,你哥哥皇帝陛下知道吗? 或者你就是因为这是你嫂子,所以泡起来才格外卖力吧……你的真爱其实是你哥哥吧,这个大家都懂。 凌苍苍黑线了一下,才开口:“好,以后有机会我会去。” 萧千清却还是不满意一样,托着腮侧头看着说:“我不知道还能在地球留几天,不知道还能不能跟你见面……” 他说得简直可怜兮兮,凌苍苍忍不住安慰他:“我会给你我的联系方式的,不过我白天有工作,晚上也许可以有时间陪你逛逛首府。” 萧千清立刻就笑得春花灿烂,抬手很自然地抓住她的手臂:“谢谢你,苍苍,你对我真好,晚上也很好啊,晚上我们可以看到月亮……如果我回月球基地了,你要是想我,也可以抬头看看月亮啊,想想我就在上面。” 凌苍苍反应再快,也没能躲开这“闺蜜的一抓”,萧千清那张精致美丽至极的脸上都是纯良,她也不好硬着心肠把他的手扒开,只能点点头说:“好,好,那就明天再约吧,我得回家了……” 她想得是赶快回家给萧焕报告今天的收获,如果可以,他们的确是需要尽快再派人去趟月球基地了。 她正想着,却觉得抓在自己手臂上的力道蓦然重了许多,萧千清笑盈盈地凑到她耳边轻声说:“苍苍,这么急着走干嘛呢?想快点回家去见我那位好哥哥?” 凌苍苍浑身僵硬了下,她觉察到自己手臂上有针刺的触感,她低头看萧千清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果然看到他指间藏着一根细细的针管。 萧千清笑了笑,还是声音低柔地:“苍苍,你要听话哦,你不听话,我就只好把这些麻醉剂注入你身体内了,你也不想失去意识被我抱走吧?” 眼看他谈笑之间翻脸,凌苍苍也只能认栽,怪就怪她一开始就因为他幼年时的经历对他产生了同情,再加上他是萧焕的弟弟,她多少也有点移情作用。 她想着决定挣扎一下:“你哥哥很关心你的,特地让我来和你接触。” 她说的也是实话,萧焕很关心他那边的情报,也算是关心的一种。 没想到这句话一说,萧千清的神情竟然微微扭曲了一下,连语气也带了几分阴狠:“呵呵,他很关心我吗?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凌苍苍简直想大喊萧焕来看现场:陛下你弟弟对你的意见明显大得很,超过了一般的家庭矛盾你快来看看。 萧千清发完了狠,贴在她耳边继续说:“苍苍,现在我要你乖一点,尽量表现正常地站起来跟我走出去。” 凌苍苍又暗暗吐槽了他这句“乖一点”,然后就点头拿起自己的外套站起身,萧千清顺手刷了自己的终端结了账,然后就拉着她向门外走去。 酒吧里本来就有点吵,他们的也动作自然,所以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酒吧,在别人眼里,也只是他们相谈甚欢,相携出去继续约会去了。 到了外面,萧千清就继续拉着凌苍苍,然后顺手在她颈边贴了一个胶贴一样的小装置,把她塞进了一辆飞行器,自己也上去后笑了笑解释:“这里也装了烈性麻醉剂,开关在我手掌里,不要试图逃跑哦苍苍。” 凌苍苍坐着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逃走的意思:“我真的是代表你哥哥来跟你谈话的,他很想见你,和你谈一谈。” 她一直提起来萧焕,萧千清就失态地额上冒出了一根青筋,提高了声音:“不要再跟我说关于他的事!” 第33章 身为一个合格的人质,凌苍苍按照警察教科书上的内容,乖乖闭嘴,非常配合。 萧千清毕竟是个优雅的皇族绑匪,吼过那句后沉默了一阵子,还道了歉:“对不起,是我一时失态了,不是针对你。” 凌苍苍心想,对的,针对的是你亲爱的皇帝哥哥,她眨了眨眼睛:“没关系,我原谅你。” 萧千清看样子是松了口气,转而柔和地说:“抱歉,酒吧里太吵了,我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 这么说听起来好像他真的是在跟凌苍苍约会一样,转移个地点继续谈情说爱,就跟他没用绑架的手段把凌苍苍带走一样。 对此凌苍苍只能闭嘴了,不得不说他们萧家的人在谈恋爱上还都画风独特,萧焕是各种软手段,就是让你愧疚让你离不开我,属于春雨润无声的强硬。 萧千清就干脆直接来绑架了,当然绑架中还要跟你玩一下柔情浪漫,希望可以把被绑架对象玩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来。 凌苍苍表示她是意志坚定受过专业训练的探员,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被虐出来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 萧千清仿佛并不认为现在已经不是玩浪漫的时候了,他开车飞行器一路把她带到了市郊的一处山谷。 首府附近的山峰都不高,也只是地形稍微起伏一点而已,这里距离市区却已经很有一段距离了,再往前不远就是朱雀宫所在的黛郁城,然而却并不是荒无人烟的地方。 在山谷中心位置,就有一座别墅,萧千清将飞行器停在别墅前的停车场上,然后就下车绕到凌苍苍那一面,然后微微躬身伸出一只手面带微笑:“欢迎光临。” 他倒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这一套,凌苍苍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被他扶着下车,然后萧千清就顺势拉着她的手,将她一路带了进去。 这座别墅其实都可以称之为小型城堡了,不但建筑颇大,连外壁的结构都是石质的,走进去后就能感觉到阴凉和沉重。 而且这里虽然修葺良好,家具陈设看起来也保养得不错,但却有一种很久没有人居住的森冷感。 走进来后,萧千清就站在门厅的那个华丽的大理石台阶下,抬头看着楼梯顶端挂着的画像,有些感概一样说:“这是我爸爸妈妈的私邸,我们一直都住在这里,也只有在这里,爸爸和妈妈看起来还是当年的样子。” 凌苍苍也注意到那幅画,这年代也只有他们这些皇族和贵族们会有这种油画的画像了。 不过艺术确实要高于现实,眼前的画像上那一男一女穿着皇族的礼服相携而立,脸上都带着温柔宁静的笑容,看起来分外祥和。 萧千清出神地望着自己父母的画像,过了好一阵才移开目光说:“这是他们结婚时,宫廷画师给画下来的,后来我快满三周岁的时候,爸爸提议说要再画一张我们三个人的,可惜没等准备好……” 萧千清的母亲就是在他不到三周岁时出了意外身亡的。 幼年丧母的痛苦凌苍苍很清楚,她很难不对萧千清产生同情心,就也跟着沉默下来。 萧千清说着,却转过头来看着她:“在调查局的资料上,我妈妈也是飞行器出了故障,坠落身亡的,对吧?” 凌苍苍点了点头:“确实是。” 一般的短途飞行器都是低空的,飞行高度最高不会超过10米,在市区内也都会按照规定的轨道运行。 从调查局的资料上看,萧千清的母亲是被两名保镖护送着,乘坐低空飞行器在市郊出了故障,从空中坠落下来,造成了她和那两个保镖的死亡。 这类事故可以说是罕见,会发生在一个亲王妃的身上,也的确有些过于巧合。 萧千清听着,就冷笑了一声:“果然,连调查局都跟着隐瞒了真相呢……”他说着,又冷笑了声,“我妈妈是和咱们伟大陛下的母亲,德纶皇后殿下一起出行,遭到袭击身亡的……对方的目标,本来应该是德纶皇后。” 这么一说的确一切都更合理了一些,萧千清的父亲萧澹琰本来就是个闲散亲王,他的王妃也跟他一样深居简出,极少在媒体上露面,哪怕是政治刺杀,也很难会把她定为目标。 萧焕的母亲,德纶皇后陈落墨就不同了,她是人气极高的皇后之一,民间支持率甚至一度超过她的丈夫德纶皇帝。 这是因为她原本就出身军方名门陈家,还是一个功勋赫赫,在嫁给德纶皇帝之前就获得了少将军衔的传奇女子,再加上她本人长得美丽高挑,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高贵冷傲的女王气质,麾下脑残粉也还是很不少的。 甚至连萧焕的高人气,有一部分就是因为民众对他母亲的认可,所谓爱屋及乌:爱德纶皇后殿下,也爱她的儿子。 这样一个人气高涨又高调的皇后,会成为恐怖分子或者政敌的暗杀对象也并不奇怪。 只不过在这场悲剧里,被误伤的萧千清的母亲就是个被牵连的无辜牺牲者了。 萧千清说到这里,又冷下声音来:“我的妈妈已经死了,可是为了所谓的皇家颜面和局势稳定,甚至没有公布她真正的死因……” 这点凌苍苍倒是跟他有不同的看法:“也许没有对外公布真正的死因,是为了让你父亲和你不被媒体和舆论打扰。” 萧千清听她这么说,就转头看了看她,微眯了下眼睛:“对了,你不说我都忘记了,你的母亲也是被袭击身亡的,后来你父亲凌雪峰利用这个悲剧大肆炒作,赢得了不少舆论同情和选票,才能超过竞争对手,当选首相的……连自己妻子的死都要利用,不愧是个老辣的政客。” 凌苍苍沉默了一下,然后冷声说:“你闭嘴。” 萧千清倒饶有兴致一样仔细打量她,还笑了笑:“苍苍,你看我们才是相似的人,有着共同的童年经历,对这个世界有着一样的恨意……我亲爱的哥哥那种伪君子不适合你,你应该是我的心灵伴侣。” 对于他这种无时无刻都能把话题绕回到泡妞的人,凌苍苍只能无语地回答:“我不恨这个世界,我只恨我的父亲。” 萧千清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你说的对,与其恨这个世界,不如把恨意集中到某一个人身上,这样更轻松一些。” 凌苍苍“哦”了一声:“于是你就恨你哥哥了?” 萧千清竟然也不否认,只是妩媚地笑了笑,很理直气壮的样子:“是啊,我哥哥这样的人,最适合被默默地恨着伤害着,然后他就可以站出来表示自己一直在默默忍受,接着再用仁慈神圣的光芒感动仇敌和世人,你不觉得这样很适合他吗?” 先不说这种圣父的形象适不适合萧焕,他这种逻辑也够醉人的,他妈妈去世时萧焕才刚四岁,他去月球的时候萧焕也才十五岁,无论怎么算,都不能说责任全在萧焕吧。 结果这个熊弟弟萧千清同学,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恨起来萧焕了,还自有一套歪理。 凌苍苍已经不想试图跟他讲道理了,只能尽量动之以情:“资料上说你哥哥对你并不差,每天在学校和家里照顾你。” 萧千清很利索地点了点头:“的确不错,我母亲去世后,据说就是哥哥提议说把我接到朱雀宫暂住的,那几年他也很照顾我,晚上带我一起睡觉,白天还努力跟我说话。” 凌苍苍插了句嘴:“他是想治好你的自闭症吧,你那几年不是深受打击,有自闭的倾向吗?”她说着又加了句,“据说自闭症儿童都影响智力发育的。” 萧千清淡瞥了她一眼:“你看我像智力有问题吗?” 凌苍苍默然了:您的确不像智力有问题,智商看着应该还挺高的,就是逻辑和思路跟普通人不在一条线上。 萧千清说着,唇边竟然还浮现出一抹带着玩味的笑容:“我不是自闭,只是懒得说话而已,况且每天看哥哥那么努力地爱我,跟我交流,想要感化我这个可怜的孩子,不也是很有趣吗?” 凌苍苍至此可以确定了,萧千清是真的熊,自己这种程度的跟他比起来,最多算是有点任性而已。 萧千清说着,就侧头看着她:“我把你带到这里,我哥哥应该很快就会跟来了。” 凌苍苍心说不枉我跟您费了这么半天话拖延时间,你倒是早心里有数了,她也不隐瞒,老实不客气地点头:“他一直都有派护卫队的人跟踪我,这次我来见你也是他授意的。” 萧千清听到后一句眼角就微微扭曲了一下:“果然我亲爱的哥哥控制欲还是那么强。” 对于这个观点,凌苍苍很赞同他:“没错,他就是那种温柔的强权者,绝对的。” 萧千清像是放下什么心来一样,松了口气,然后带凌苍苍去旁边的会客室:“既然我哥哥要来做客了,我们不如先开瓶红酒等他一起过来品尝。” 这个会客室挺大,沙发旁的桌子上也早就放了一瓶埋在冰块里的红酒,旁边还有三个高脚杯,萧千清径自过去熟练地打开,倒了两杯出来,走过来递给凌苍苍一杯:“我从月球带过来的佳酿,和地球上的风味不同哦。” 在这种有点让人崩溃的时刻,凌苍苍觉得自己确实需要来点酒缓解一下自己无语的心情,她不客气地接过来就牛饮了一口,末了评论:“还可以。” 萧千清倒很欣赏她喝酒的豪放姿势一样,还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我哥哥这样的人,为什么可以娶到你这么精彩的女人呢?” 凌苍苍抽了抽嘴角:“你是因为我是你嫂子才格外关注我吧,并不是因为我精彩才特别关注我。” 这里面的差别确实有点大,萧千清却并不承认,反而继续微微笑着说:“这你就冤枉我了,其实小时候我就认识你的,只不过你没见过我而已。” 这个凌苍苍还真不知道,挑了挑眉看着他。 萧千清就说:“你和其他到朱雀宫的孩子,经常一起玩的那个凉亭下面是个池塘,池塘对面有一个屋子,你记得吗?” 凌苍苍还真记忆深刻,那个凉亭是临水而建的,飞檐低垂,三面透风,地上是光洁的细泥瓷砖,中间位置还铺了一大块厚厚的地毯,靠墙的那一面还被装饰上一个巨大的屏幕,可以用来打游戏看电影什么的。 孩子们在这里玩耍,特别是夏天的时候,凉风习习,非常惬意。 她现在回忆起来,就突然想到有很多次,萧焕都会在不经意间抬头,注视着池塘对岸的那间小屋,还会对着那个方向微笑。 于是她就无语地看着萧千清:“难道说每次你都在那里偷窥我们?” 萧千清笑得很自得:“可以算是偷窥吧,反正那扇玻璃是单向的,你们看不到我在那里。” 想到自己每次在地板上打滚儿撒泼的时候,还有个又熊又阴沉的萧千清在那里偷窥,她就非常无语:“其实……我记得我问过你哥哥,对面池塘的屋子里有什么,为什么他每次都朝那里微笑。” 萧千清讽刺地“哦”了声:“他是不是告诉你,那里有个怪孩子?” 凌苍苍默然了一下,才回答:“不,他跟我说,那里住着一个怕羞的精灵。” 说起来这还真是她童年的美好幻想之一,萧焕跟她说那里有精灵后,童年对萧焕信任度极高的她,还真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都相信世界上真的有精灵存在,而且精灵都很害羞,喜欢藏起来。 果然所有的童年幻想都是不能追根究底的,凌苍苍想到童年经常出现在自己梦里的“害羞精灵”,就是眼前这个熊得如此天然的中二弟弟,顿时觉得水晶梦碎成了一地渣渣。 萧千清听后也一愣,不是很相信地说:“他肯为我说这种好话?” 凌苍苍只能捧着自己碎掉的童年梦,继续黑线着开导他:“你哥哥还是很爱你的,他到现在都不相信你和恐怖分子有什么联系。” 凌苍苍一杯酒还没灌完,门外真的就响起来飞行器落地的声音,然后门厅处传来了一阵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萧千清打了个响指,就有家政机器人滑行过去开门,接着萧焕带着李宏青就走了进来。 他似乎对这里也很熟悉,直接大步就走了进来,在看到萧千清后,神色间竟然有着不多见的激动,上前赶了几步,看那动作,竟然想要拥抱萧千清一样:“千清,真的是你……” 萧千清倒是冷冷看着他,也并没有凑上来给他抱的意思,反而讽刺地一笑:“如果不是我请来了苍苍,陛下怕是也不会急赶着来这里吧?” 凌苍苍还真很少见萧焕有这样很难控制住情绪起伏的样子,他听着还是又上前了一步,唇边的笑容也柔和起来:“千清,你对我有诸多误会,我怕我贸然见你反倒让你不开心。” 萧千清“呵呵”冷笑了起来,也没有给萧焕倒酒的意思,仰头把自己杯中的红酒都喝完了,然后抬头有些阴狠地望着他:“误会是吗?我倒不相信有那么多误会!” 凌苍苍就站在他旁边,看到他情绪和动作都有些不对劲,想也不想就对萧焕喊:“退后!” 在她话音未落的时候,萧千清就按下了一直被他扣在掌心的那个控制器,但凌苍苍脖子上贴着的装置里却并没有射出麻醉剂,反而是他胸前的那枚月亮形状的别针中,突然激射出一股光柱,不偏不倚地正打在萧焕胸口。 激光巨大的冲力将萧焕的身体击飞了出去,直到他的身体撞上了墙壁,才又被弹落倒在了地上。 凌苍苍目瞪口呆的时候,听到身旁的萧千清突然喊了声:“大哥!” 那声音竟然非常悲痛震惊,然后他就飞快冲过去,发着抖手忙脚乱地把地上的萧焕抱起来按在怀里。 第34章 凌苍苍也和他几乎同时冲了过去,刚才那一瞬间虽然很快,但她就站在萧千清身旁,并没有看到有血从萧焕胸口冒出,反倒是他的身体被冲力击倒弹开。 她推测萧焕可能穿了防弹衣,所以才没有被突如其来的激光穿透身体,只是被冲击力击倒了,这种情况下他可能没有外伤,但冲击力太大,他的身体也撞在了墙壁上,很有可能会造成胸部或者脊椎部位的骨折。 然而萧千清显然已经慌了神,就这么把萧焕紧紧抱在怀里,都没敢低头去看他胸前的伤口,只是跪倒在地茫然地快速说着:“我不是故意的大哥……原谅我……我以为只是麻醉针……” 在李宏青的位置看得更不仔细,这个侍卫队长也红了眼,立刻就拔出腰间的激光枪对准了萧千清的脑袋,眼看马上就要扣动扳机。 场面马上要失控,凌苍苍满头冒着汗大喊了一声:“都冷静下来!” 李宏青倒是嘴唇抖了下,看起来恢复了点理智,暂时没开枪,红着眼睛继续盯着萧千清。 萧千清则还是跟没听到一样,继续死抱着萧焕,还颤抖着抬手去摸他苍白的脸颊,嘴里继续喃喃地说:“对不起大哥,我以为只是麻醉针的,应该只有麻醉针啊,为什么……” 凌苍苍想起来他小时候有自闭症的事情,再看看他现在的样子,要是不赶快让他清醒过来,估计他能抱着萧焕一直哭,然后再哭着把他埋了后自裁。 她反应倒是快,看了看萧千清那张美得超越性别的脸,咬了下牙,就一拳打了上去,同时在他耳边吼:“放开你大哥!” 她这一拳下手确实挺狠,萧千清的身体都给她打得微侧了侧,脸更是偏到了一遍,牙齿还磕破了,薄唇上渗出点血迹。 凌苍苍倒也没空管他,看他被打得愣了愣稍微松开了一点手,就忙去扶萧焕。 萧焕倒也没昏迷,只是脸色苍白,被萧千清一直抱着摸脸也没力气说话,被稍稍松开后,他就抽了口气轻咳了一声。 凌苍苍吸了口气,冷静下来去查看他胸前的情况,和她推测得差不多,他的衣服虽然被灼烧了一个洞,激光却被里面的超薄防弹衣挡住了,只是在防弹衣银色的表面上留下了一道黑色的焦痕。 她看着就将他胸前的衬衫扯开,凭目力判断他胸前的骨头是否有骨折。 萧焕这个时候咳了几声,已经能轻声说话了,低抽着气说:“骨头应该没断……我没什么事……” 话虽这么说,冲击力显然让他暂时失去了行动的力气,胸前肯定也是疼的,要不然不会脸色苍白,额上也冒着细密的冷汗。 看他没有生命危险,凌苍苍多少回过了点神,身体也忍不住开始微微发抖,她也不管旁边的其他人,低头在他唇边轻吻了下,然后才抬起头对萧千清说:“把你大哥抱起来,尽量轻点,放他到沙发上休息。” 萧千清一脸劫后余生,凌苍苍发现他是真的哭了,眼角边一道泪痕,眼睛里也湿漉漉的,但他显然没心思注意这些了,听凌苍苍这么说,就连忙很小心地抱着萧焕站起来,把他移放到一边的长沙发上躺下。 凌苍苍又给萧焕背后和头下垫了软垫,让他靠得更舒服点,这才半跪下来看着他轻声说:“萧大哥,还需要做什么?要不要安排人来给你做检查?” 萧焕自己就是医生,他既然判断没有骨折,那应该就是没有,那个小小的别针里无法储存太多的能量,那一发激光杀伤力不是很大。 不过就算如此,在那么近的距离下中枪,要不是萧焕穿着特质的防弹衣,胸口也会被洞穿。 轻摇了下头,萧焕还是声音很轻地开口:“没事,家里有仪器,回去做下基本检查就好。” 他说着,勉强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以示安慰,就又转头去看也呆呆在沙发前半跪下来的萧千清,微微勾了唇:“千清,这个见面礼真是过于惊喜。” 萧千清的眼角还挂着泪痕,听到这句话,瞬间脸色竟然变得比萧焕都苍白,抢着解释:“不是的大哥,我的装置被人掉包了,那个别针里本来装着的是麻醉剂,我是准备打昏你然后劫持你的,我怎么可能会想真的伤害你!” 凌苍苍在旁边听着,顿时又无语了一阵:感情在这位亲王眼里,打昏劫持都不叫伤害,而且你这么坦然地就承认了你原本的邪恶计划,这样真的好吗? 萧焕听着竟还相当温柔地冲他微微笑了,语气里都是安慰的意思:“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他说着,唇角又弯了弯,“快十年没见,你长得都跟我一般高了。” 话题一转开,萧千清顿时就又傲娇了起来,侧过头说:“已经十年过去了,改变当然大。” 凌苍苍眼看他又要熊起来,就站起来说:“陛下既然没什么事,但因为之前的事故,亲王还是过来做下询问吧。” 萧千清也知道虽然萧焕侥幸逃过一劫,但他胸前的别针为什么会被掉包,能接触到这些的人是谁,必须都要询问下做个记录,但他还是侧头轻哼了声:“我知道是谁,我自己会处理。” 他这个处理显然是私下自己去处理的意思,事后也肯定不打算跟萧焕汇报,不知道要采取什么样的手段。 这时已经收了枪铁青着脸站在一旁的李宏青就突然开口冷硬地说:“针对陛下的攻击和刺杀,一贯是由皇家侍卫队负责处理善后,还是交给我们比较好。” 萧千清,听到这里微眯了一双凤眼,冷笑了声:“不知道李队长准备怎么处理我?” 李宏青还是紧盯着萧千清,语气也一改平日的懒散,强硬依旧:“侍卫队对此有一贯的处理章程,也有针对皇族成员的特殊处理办法,亲王殿下不用担心。” 眼看他们针锋相对马上就又要吵起来,凌苍苍抬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两位冷静下别激动,这件事是发生在特别科调查期间的,特别科也有调查权,我现在以特别科调查员的身份征求陛下同意全权负责这个案件。” 萧千清和李宏青听完,立刻又都转去盯着半躺在沙发上,还抚着胸口低咳的萧焕,那两双灼灼的目光,意思很明显:大哥(陛下),求撑腰。 可惜萧焕略带无奈地扫了他们两个一眼,就抬头对凌苍苍说:“我现在授权给特别科的凌探员负责这个案件。” 得胜的凌探员微微扬了扬下巴,侧头示意萧千清跟她走:“亲王殿下,这边。” 李宏青虽然还是铁青着脸,但他好歹知道一切以萧焕的命令为准,没说什么,萧千清就幽怨地看了眼萧焕,语气里很有些莫名的委屈:“大哥果然是不信任我了……” 凌苍苍抽了下嘴角,心说你刚才都那么大方承认要绑架他了,他要还是把事情交给你办,地球联邦才是眼看分分钟就要玩蛋。 虽然她看了下眼前这一屋子的人,觉得地球联邦的前途确实有点堪忧,但好歹萧焕并不是那种弟弟哭诉一下就糊涂起来的皇帝,微微笑了笑对他说:“并不是不信任你,而是特别科的科长就是我,苍苍是我的下属,她办事我比较放心。” 凌苍苍默默看了眼天花板,虽然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特别靠谱的人,但眼下整个屋子里好像确实就数她最靠谱了。 萧千清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在凌苍苍带他出去前,李宏青还是伸出只手臂拦住他:“亲王殿下,为了陛下的安全,请接受全身检查。” 萧千清显然是不愿的,但想起来刚才萧焕并没有给他撑腰,再加上也确实担心自己身上还被做了什么手脚,就咬了咬牙,又回头看了看萧焕,很勉强地点了下头。 李宏青立刻指挥身后的两个下属把他带去旁边的屋子接受检查,他身后的其他侍卫队成员也蜂拥而入,拿着仪器边检查边成功地把这个房间堵了个水泄不通。 那两个皇家侍卫队员先是把萧千清带到一边去把他浑身上下搜了个遍,连他的通讯器都收走了去检查,然后才让凌苍苍把他带到了另一间空着的休息室里。 被像囚犯一样彻底搜了身的月间亲王显然是还没受过这种侮辱,脸色非常不好看,那双带着黛蓝色的眼睛里都带着怒气。 但好歹他也知道自己刚犯了错,还差点铸成大祸,因此夹着孔雀尾巴没有吭声。 在门口两个亲卫队成员的监视中,凌苍苍让他坐下来,打开记录仪准备收集线索,萧千清却先撩了下自己肩上的长发,颇有些委屈地说:“我想再看看大哥,陪着他。” 凌苍苍默默看了他一眼:“我也想陪着他……”她说着加了句,“如果不是你捅了篓子的话,我们都能陪着他了。” 萧千清“嗯”了声:“对,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现在已经掳走昏迷的大哥,带着你逃走了。” 凌苍苍默默看了眼桌上正在进行全息录影收音的记录仪,决定为了他好,回头她就把这一段先删掉:“好了,现在大家先交换下情报,你的胸针最有可能被谁做手脚?” 萧千清半靠进身后的沙发里,他的眼泪早悄悄擦干了,这时候又恢复了点之前的烟视媚行和强大气场,冷哼了声说:“胸针里地麻醉剂是我亲眼看着技术部放进去的,后来必定是被人调换过了,这几天有这个机会的,只有我的随行侍卫。” 凌苍苍接着又问:“他的资料请给我。” 萧千清二话不说:“在我的通讯器里,联系名单第一个,伊万诺夫,他是前雇佣兵。” 凌苍苍点了下头,示意门口的侍卫队员去把他的通讯器拿过来检查,然后说:“你倒真是心大,前雇佣兵也能做他的近身侍卫,还带着到了地球。” 萧千清“呵呵”冷笑了声:“我倒觉得雇佣兵比那些世代服役的所谓贵族子弟可靠,起码他们拿钱办事,不罗嗦。” 他显然意有所指,萧焕的皇家亲卫队里,几乎全部都是在世袭制的贵族子弟里选拔的。 凌苍苍“嗯”了声:“所以当他们拿了别人的钱,背叛也是情理之中。” 萧千清被堵了个正着,只能闭嘴。 皇家侍卫队行动迅速,很快就将萧千清的通讯器拿过来,把那个前雇佣兵侍卫的资料调出来。 就算是普通的雇佣保镖,雇主的通讯器上也都能随时查看对方的位置,萧千清虽然是隐姓埋名私自到地球,他的通讯器上还是能随时查找到侍卫位置的。 他们很快就定位了伊万诺夫目前的位置,看到他还在首府特区凌苍苍和萧千清见面的那个酒吧附近,侍卫队就二话不说冲过去抓人。 在等待的间隙里,凌苍苍暂时关了记录仪,准备给萧千清来点感情攻势,她沉默了下说:“你大哥前几天才刚解开了蛊毒,这些天一直在卧床休息,但他知道你在这里,马上就亲自赶过来……” 她还没说完,萧千清就愕然地打断她:“大哥身上有蛊毒?” 凌苍苍也没想到他居然不知道这个,点了下头说:“对,我知道的时候据说已经有十年了……十年前发生了太多事情,他这些年大概熬得也很艰难,所以有些事情你不要过于跟他计较。”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简直深明大义、理性智慧,专业探员的素质简直展露无遗,丝毫没想到她平时没事儿熊起来的时候也把萧焕气得吐过血。 萧千清听她说着,脸上却阴晴不定,不像是单纯的震惊难过,反而夹杂了许多其他更加悲恸复杂的情绪,他隔了一阵,才又低哑地开口:“我爸爸身上也有蛊毒。” 凌苍苍听到这里,突然有些恍然大悟:为何萧澹琰在十年前会远走月球,那时候萧焕和他都中了蛊毒,以皇室的医疗资源而言,也不可能只能救一个,大半是把他们分开,一边治疗,一边分别进行保护。 她心里甚至有了个不好的猜测,也许萧澹琰和萧千清之所以被带到治安相对地球更加良好,局势也更简单的月球上深入简出,恐怕是不想皇室在接下来可能的攻击里全部覆没。 这么说的话,皇室对萧澹琰和萧千清的安排根本就不是什么流放,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后所能做的最好的保护……并且假如萧焕和德纶皇帝在地球都遭受了不测,他们就将会是皇室留下来的血缘最近的成员。 真有那一天的话,萧千清就会是接替萧焕进行加冕的新任皇帝。 她能想到这里,萧千清显然也想到了,有些愣神地喃喃说:“虽然我们去月球的时候,跟去了不少专家,但爸爸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只撑了五年就去世了。” 这么看来,很多事情就可以说通了,机甲驾驶的预判评级通常在十二岁时进行,很多数据都是针对驾驶员本身的体能素质和未来的发育潜力,萧焕身为一个预判的s级驾驶员,可以想象他十几岁时身体素质是非常优秀的。 正因为他年轻,身体也健康,所以才能在毒素的侵蚀下支撑了十年,即使如此,他也在最近才勉强解掉了蛊毒,并且身体也几乎被拖垮了。 如果萧澹琰原本身体就比较虚弱,还上了年纪,那么在同等的医疗下只能撑五年也可以理解了。 萧千清的脸色渐渐又苍白了起来,他有些失控地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声音颤抖地说:“那种蛊毒那么可怕,爸爸去世前受了那么多折磨……原来大哥也……我今天还……” 他突然就激动地站起来,看样子是想继续冲回到萧焕休息的房间里去,凌苍苍眼疾手快起身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看着他说:“亲王殿下,你冷静下,现在最紧要的,是赶快查清这一切线索后的真相。” 一时间接受了这么多信息,甚至多年前的怨恨和不甘都变成了知道真相后的感动,萧千清那双黛蓝色的眼睛里酝酿着太多的情绪,身体和嘴唇也都发着抖,看着她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凌苍苍放轻了语气,对他说:“阿清,你的悲痛我能理解,但现在请你冷静下来……查清背后的真凶,把他们绳之以法,才是我们现在要做的事。” 萧千清侧了侧头看着她,突然回身紧紧把她抱在怀里。 第35章 他身上有着一种和萧焕有些相似,却更加香甜馥郁一点的味道,也许是衣服上的熏香,也许是他惯用的香水。 但却和他的气质非常贴合,甜美纯真中,带着莫名的诱惑。 他就这么紧紧拥抱着她,慢慢收紧了手臂,将头正好埋在她肩上,她听到他似乎是抽了抽气,也不知道是在偷偷哭泣,还是在平复情绪。 凌苍苍黑线着没有回抱他,她虽然自以为稳重可靠,但也不是谁都抱的,除了萧焕,就没主动抱过哪个男人,对着萧焕这个熊弟弟,也当然不能破例。 不过她还是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乖啊。” 抱着她足足占了好久便宜,萧千清才放开她,他抬起头后,凌苍苍就看到他哪里是在哭,连憋泪的迹象都没有,一双眼睛里简直星辰闪烁,亮得惊人。 他轻抓着她的肩膀,星眸微动,薄唇也勾起了一个魅惑的幅度,看那样子,是想低头来吻她。 凌苍苍侧头往后跟他拉开了一段距离,抬起下巴斜睨着他:“亲王殿下,你又想挨揍吗?” 萧千清听着竟然笑了起来,他笑开了就有两颗小虎牙,和优雅妩媚的脸形成鲜明对比,有种奇异的美和明朗:“苍苍,你这个样子好可爱,我快要忍不住了。” 凌苍苍额上都要冒出来一根青筋,刚才这货还扑到自己哥哥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痛不欲生,转身就能若无其事地继续来泡自己嫂子,这神思路和脑回路简直不能直视。 她看他也不像继续需要安慰的样子,推开他后退两步保持一米以上的安全距离:“亲王,自重啊,虽然没对外公布,但我毕竟是大哥的合法配偶。” 萧千清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委屈:“可是真爱怎么能被这些世俗的规定束缚呢?” 凌苍苍深深觉得,这谈话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再继续下去她真的会接着揍萧千清的,老是暴躁打人,真的不好。 她决定跟他解释一下:“虽然呢,我跟你大哥之间有些问题,但我还是爱他的,我目前为止也只能接受他,所以我决定和他努力培养下感情,我们虽然还不算相爱至深,但处在感情升温阶段,这个你能理解吧?” 萧千清“哦”了声,又眨了眨眼睛:“那等你们感情降温的时候,我就可以趁虚而入了吗?” 凌苍苍无语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下才说:“你有本事,就把这个话过去当着你大哥的面再说一遍,我提醒你,他现在心脏不好,又被你打了一枪,再气得吐血我可不负责任。” 好歹萧千清的良心还是有那么一些的,温柔优雅地一笑:“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再去刺激大哥,告诉他你就要被我抢走的事情呢?” 他还真对自己有信心,觉得只要他肯抢,凌苍苍早晚都要离开萧焕跟他在一起一样。 凌苍苍无奈地抚了抚额,决定还是不要理会这个熊弟弟,赶快过去扑到萧焕的怀里寻求点安慰,抚平自己在萧千清这里受到的精神创伤比较好一些。 没等他们走回到萧焕在休息的那个房间,侍卫队已经找到了萧千清那个叫伊万诺夫的保镖,出乎他们的预料,伊万诺夫已经死在酒吧外的小巷里了。 并且他也是被割喉而死的,血流了满地,场面有些狰狞吓人。 从资料上看,伊万诺夫足足有接近两米高,块头也很大,手臂上肌肉鼓得很是夸张,这样的人,就算凌苍苍自负体术还算不错,遇到了也不会硬拼,只会想办法智取的。 但从传回来的照片上看,现场并没有太多的打斗痕迹,对方应该是很快就放倒了他。 萧千清看着照片,就怂了下肩膀说:“看,我说了我的侍卫很可靠的,伊万诺夫那么蠢,连钱都数不清数,怎么会有人收买他。” 他的近身侍卫都这么惨死了,还要被他这么评价,也真是够可怜。 凌苍苍摸了摸下巴,接着换了个角度问他:“如果不是你的侍卫,那么你就得回忆一下,哪些人能够接近你到可以换下你胸针的地步?” 萧千清果断地摇了摇头:“我从来不让那些无聊的男人靠近我。” 凌苍苍听着,了然地“哦”了声:“那么女人呢?” 萧千清也意识到了什么,默然了一阵子,然后才回答:“有那么两三个吧,我曾经跟她们靠得很近得聊过天。” 凌苍苍用带些戏谑的目光看着他:“聊什么呢?聊月亮就是你的家,以后让她们多看看月亮想起你?” 这是在酒吧里萧千清泡凌苍苍时说的那几句话,现在被她拎了出来讽刺他。 萧千清抿了抿薄唇,有些不服气地说:“那几句只对你说过。” 凌苍苍默默对天翻了个白眼,不想在这个泡妞的问题上继续纠缠,问他:“你还能描述出来她们的样子吗?” 萧千清果断地摇了摇头:“除非长得特别美,不然我不会记住的。” 他说完,还摇着孔雀尾巴对凌苍苍说:“可是我一次就记住你了哦,苍苍,你现在比小时候还要美丽可爱。” 凌苍苍又斜睨了他一眼,抬手对身旁的侍卫队员说:“把那个酒吧里出入过的女性面部都识别出来,然后给这位亲王殿下一一过目辨认。” 她说着,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幸灾乐祸地说:“一遍辨认不出来就来第二遍,尽量在大脑里回忆出来她们,这事关到你和你大哥的安全,一定不要马虎哦。” 说完她就站起身要走,萧千清在后面委屈又幽怨地说:“苍苍,你要去看大哥吗?我也去。” 凌苍苍对他挥挥手,转身向外走去,头也不回:“先干活,好好干。” 他们出去了有一阵,又回到之前萧焕休息的那间会客室时,他还在沙发上半躺着休息,用手帕按着唇角在低声咳嗽。 旁边李宏青还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之前都带着笑容的脸上现在半点笑意都没有,严肃阴沉得很。 凌苍苍看萧焕咳嗽得有些辛苦,忙赶了几步扶住他肩膀,给他轻抚后背和胸口顺气,低声问:“你的情况是不是比你自己刚才说的严重一点?就算不能去医院,我们先回家?” 按说萧焕遇袭受伤,要不然去朱雀宫找皇家的御用医生,要不然就去大型公立医院,但看目前他自己的意思,显然两个都不想选。 去朱雀宫必定要惊动很多人,去公立医院就更别说了,反正但凡他去了这两个地方,不出一个小时,皇帝在病中又遭到刺杀受伤的事情,一定会像见了风的野草一样,疯涨满整个联邦。 要知道虽然现在东八时区是夜里,居民兴许还在睡觉,但别的时区可是白天。 凌苍苍也知道萧焕是做这个考虑的,但他现在的样子肯定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所以还是回到他那栋有不少医疗器械和药品的房子里治疗一下比较好。 她随口说的,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用了“家”这个称呼。 萧焕听着,就微微弯了唇角,他又低咳了几声,这才把手帕从唇边移开,笑了笑说:“也好……不过我现在没什么力气,再缓一下……” 凌苍苍看到他手中的白色丝绸手帕上有斑斑点点的血迹,就说:“内出血?” 萧焕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对,可能还有轻微的脑震荡……我没办法自己站起来。” 这情况还真是比刚才萧千清还在的时候,他自己说的要严重得多了。 经过昨天夜里的商谈,现在萧焕不怎么反对她的触碰了,她就坐在沙发边缘,将自己的手臂绕过他的肩膀,让他半靠在自己的肩上。 他确实没什么力气,顺从地舒展了身体靠在她肩上,微勾了唇角低声说:“苍苍,你这是做什么?” 凌苍苍想了想说:“被心爱的人抱在怀里,难道不会比单纯躺着更舒服一些吗?” 她倒是毫不害羞地承认了自己是萧焕心爱的人。 萧焕听着不由笑了:“确实。” 他说话时还带着些闷咳,凌苍苍就从他手里接过手帕,给他放在唇边,然后还侧头在他眉梢轻吻了下。 她本来也不是那种细心体贴、善于照顾别人的人,但这些天来萧焕状况不断,把她那方面的技能突飞猛进地练习起来了。 她看着他还是脸色苍白,不断咳出血沫的样子,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焦灼,好像她那栋辛苦攒钱还着贷款的房子失火被烧毁了,也不会让她这么难过。 她想着,自己都没意识到,萧焕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从“会抢她房子的可恶皇帝”变成“比房子还要重要的人”。 忍不住轻叹了声,凌苍苍就说:“你倒是为什么要在你那个熊弟弟面前忍着,给他多长点记性也好啊。” 她本来以为圣父如萧焕这样的性格,肯定会说一堆什么“不想让他太愧疚”之类让人听了感动的话,没想到萧焕却闭着眼睛蹙眉说:“千清实在太爱哭了……要让他看见,一整晚都别想清净了……我实在受不了一个男人在我面前一直哭哭啼啼……会加重伤势。” 好吧,他们兄弟之间的情谊确实也挺……感人的。 第36章 在那边认人的萧千清倒是隔了好长时间才勉强把跟他接触过的三个年轻女子认了出来,拿到了这三个人的资料,凌苍苍就连上网络呼叫eva去数据库中对比。 不愧是特别研发的超级智能,eva不过用了几十秒钟,就排除了其中两个,将第三个人单独列了出来,标注联邦信息库中并无这个人的信息。 那是个高挑的黑人美女,头发是银白色,身材也性感火辣,并且穿了一件非常低领的上衣,如果是这样一个美女跟萧千清交谈,还真会让他暂时放松警惕。 但联邦信息库不仅包含了所有联邦公民的信息,还包括了月球基地和火星基地入境公民的信息,没有她的信息,那么就代表她要么是偷渡来的,要么在外表上做了较大的修改,所以系统才没能识别。 凌苍苍还抱着萧焕,就在他面前鼓捣着自己的手持电脑,还一心两用,间或在他唇边偷亲一下。 被她吻了几次,萧焕就睁开眼睛勾着唇笑了:“苍苍,你要专心工作。” 凌苍苍理直气壮地点头:“对啊,我接受了陛下的调查委任,身负特别科的荣誉,所以科长要给下属点鼓励。” 萧焕带着纵容地笑了:“这么说,你倒也很好哄,这个就可以算是鼓励了。” 他这么一说,凌苍苍也觉得自己似乎是要求太少了,歪了歪头说:“对啊,我也太好糊弄了。” 说完她就凑上去吻住他的薄唇,萧焕在她深入之前还抬手挡住她:“苍苍,还有血……” 一句话还没没说完,凌苍苍已经又凑了上去,撬开他的唇齿,将舌尖深入了进去。 或许是还有些血腥气吧,不过凌苍苍并不在意,反而尽情品尝他久违又甘甜清爽的气息。 吻了好久,她才意犹未尽地放开萧焕,还舔了舔嘴角:“科长果然很美味,我的精力值好像一下就补满了。” 刚才那一吻,开始的时候还是凌苍苍占主导,后半段萧焕也相当主动,并且反客为主开始引导她。 现在他深黑的眼睛中也多了一层水气,虽然脸色还是苍白,唇边的笑意却更深了些:“是吗?看来这种激励下属的方法还不错……” 凌苍苍脸色一变,立刻接着说:“只准对我一个人用!” 她反应这么强烈,还真是出了萧焕的意料之外,他确实是没想到她占有欲和醋劲已经大到这种地步了,只能忍着笑说:“好。” 凌苍苍想着又说:“特别是苏倩,她看你的眼神你不懂吗?” 萧焕又怎么会不懂,微笑着说:“我跟小倩并没有什么的,只是搭档而已。” 凌苍苍心说只是搭档而已的话,苏倩怎么会用那种被抢了男人的目光看着她? 但凌苍苍这个人,骨子里就这么横行霸道:就算萧焕跟她还没有完全和谐起来,别的人也休想觊觎她碗里的人! 他们在这里说着话,突然听到门边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大哥,你好些了吗?” 被这个声音提醒,他们这才转头发现,萧千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看样子也是占了很久了。 可能是被刚才他们两个人的深吻给刺激到了,萧千清看了眼凌苍苍,那目光里竟然满是幽怨。 凌苍苍眼皮跳了下,很想直接告诉他别用这种捉奸在床的目光看着他们,明明她怀里的这个才是她的合法配偶好吗? 但萧千清显然是不敢在刚被他打伤了的萧焕面前炸毛的,在看了眼凌苍苍后,就眨了眨眼睛,神色和语气都十分乖巧地对萧焕说:“大哥,对不起,我刚刚知道原来十年前你中毒了……我还这么不懂事,实在抱歉。” 兴许是看他说着眼眶又要红了,萧焕语气非常温柔和煦:“我没事的,千清,当年不告诉你也是怕你太担心。” 萧千清听着他说,就咬了咬嘴唇,眼眶又红了下,然后十分顺利地乳燕投林一样扑到他怀里,顺便把凌苍苍挤开了一些。 凌苍苍刚想瞪他,就看到他在萧焕看不到的位置,抬起头向她这里抛了个媚眼,那眼波流转,得意得狐狸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接着他就又转过头去,继续摇着竖起来的大尾巴装好弟弟:“大哥,你好些了没有?是不是没有力气走路?要不要我抱你到飞行器上去?” 萧焕对萧千清那种随时随地能哭出来的本事显然是非常忌惮的,也不顾不着凌苍苍了,温柔地微笑着对他点头说:“还好,谢谢你,千清。” 那小心翼翼和逆来顺受的态度,明显是害怕一句话说不好,就又点着了这个哭包。 凌苍苍忍了许久没忍住,暗暗对天花板翻了个白眼,身为一个男人,能把眼泪攻势利用到这个地步,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而言,月间亲王真的非常厉害。 她默默无语地想,她跟萧焕之间的深吻,好像很容易被他的弟弟妹妹们发现偷窥,萧荧就还好了,这个妹妹是真的乖巧。 至于眼前的这一个,分明是披着孔雀皮的老狐狸好不好? 脾气暴躁的凌探员一时间怒从心头起,顿时升起来一个念头,她要把萧焕打劫了带走,躲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如此这般又如此那般,看他那些不省心的弟弟妹妹们还能不能继续偷窥! 她在这里咬牙切齿,丝毫没留意到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么她就跟萧千清成了一路货色:意图绑架联邦皇帝的危险分子。 最后萧焕还是在萧千清的帮助下,被半扶半抱着弄上了飞行器。 到了飞行器上后,萧千清还是守着萧焕寸步不离,不仅体贴地给他抚胸口,还学着凌苍苍的样子,把肩膀递出来给他靠着,那样子简直瞬间变身二十四孝好弟弟。 旁边凌苍苍和李宏青都默默抱胸看着他,萧千清对自己这招得意得很,照顾萧焕的同时,还时不时抽空给凌苍苍抛个媚眼什么的。 而萧焕靠在他身上,显然就没有靠在凌苍苍怀里那么舒服了,不仅身体微微紧绷着有些不自在,唇边温柔的笑容里也带着几丝苦意。 凌苍苍趁他看向自己,而萧千清正忙着低头查看他胸前防弹衣上被灼烧的痕迹时,开口对他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弟控。” 萧焕唇边泛起了一阵苦笑,在这个内外兼伤的憋屈时刻,为了反驳她给扣的这顶大帽子,竟然猛地呛咳了一声,唇边滑下了一道血迹。 萧千清第一次见他咳血,愣了下后是真的慌了神,也顾不上装了,手发着抖抬手用袖子给他擦血:“大哥,你怎么样了?” 萧焕闭了闭眼睛,忍下接着的咳嗽,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一点出血而已,没事。” 萧千清听他声音都瞬间无力低哑了起来,吓得当下不敢再搞什么幺蛾子,努力抱着他不乱动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短暂却因为萧千清的加入而变得分外难熬的路途终于结束了。 飞行器在萧焕的房子外停好后,李宏青就二话不说地把萧焕扶到推过来的轮椅上,然后头也不回地推着走了。 这回萧千清不敢再装模作样地要求自己抱大哥了,阴着脸和凌苍苍一起跟在后面。 医疗器械大部分都在楼下,凌苍苍这回也第一次撞见了传说中的医学泰斗,萧焕的老师郦铭觞。 这位前御医团首席医师对萧千清明显不怎么友好,看到他就严厉地抬起手指着他鼻子:“那个爱惹事的老二,不准再靠近你大哥。” 可能郦铭觞也是萧千清的童年阴影之一,他听完连屁都没敢放一句,连留在下面陪哥哥一起治疗的要求都没敢提,就乖乖夹着尾巴回到楼上的客厅里去静坐等待了。 看他终于被打发走了,凌苍苍终于能大松口气,那边正在被郦铭觞指挥着让他躺到透视仪上去的萧焕,却突然在躺下后,还拉住她的手,微微对她笑了笑说:“你说我是弟控太不公平了……我明明是你控。” 带着伤势躺在冰冷的仪器上,还不忘对她说出这么一句深情款款的情话,实在太犯规了,就算是凌苍苍这种软硬不吃的铁石心肠,也突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然后心脏好像也发烫了起来,并且有些克制不住的甜蜜,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纷纷涌上来,瞬间填满了她的心脏。 她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正想说点什么,那边郦铭觞就一把将萧焕的手拽了回去,语气不善地说:“这个不省心的老大也给我注意点,治疗完毕后再去泡妞。” 在手术室里,医生最大,凌探员也乖乖闭了嘴,对被郦铭觞毫不客气关在玻璃罩里的萧焕悄悄做了个口型:“我也是。” 萧焕微笑着勾了唇,这才闭上了眼睛,放松地让透视仪的红光穿透了自己的身体。 第37章 在这个混乱的夜晚过去后,萧焕这栋房子里就正式多了一个住客,那就是尊贵的月间亲王。 萧荧不知道哥哥又受伤是清堂哥整的幺蛾子,对萧千清的态度还算不错,给他准备房间,带他去房间休息,还给他看团子小烦。 而萧千清虽然是个熊弟弟,却并不是个熊哥哥,见到小荧后,还变戏法一样从口袋中变出来一条项链,细细的链条,银色小月牙形状的吊坠,用的是月球特产的一种矿石打造的,价格也亲民,算是月球基地相当热门的纪念品。 这个项链刚才也被皇家侍卫队扫描检查过了,确定是普通的纪念品,才还给了萧千清。 见多了名贵珠宝的萧荧公主反倒对这种小纪念品很感兴趣,拿到后还开心地笑了,搂着萧千清的脖子给他了一个面颊吻。 萧焕又被转移到了楼上的房间里休息,所以凌苍苍也没在楼下的会客室多待,过了一会儿就对萧荧说要上楼去看下她哥哥的情况,然后就离开了。 萧千清也尾随了过来,还怕她生气一样,特地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项链我只带了一条,虽然不是很贵重的东西,但在地球也补不到了。这礼物我本来就是准备要送给小荧的,我没想到过来后还能认识你。” 他说了这么一大堆,不外乎一个中心思想:害怕凌苍苍因为他把唯一的一份礼物送给了萧荧而吃醋生气。 凌苍苍不由好笑地停下来看了看他:“怎么,你觉得我是会跟小荧抢东西的类型?” 萧千清看着她妩媚一笑:“那当然不是,苍苍你这么成熟大方……” 凌苍苍抬手打断他,好笑着说:“好了,不用再夸我了,这事儿在我看来,是你还没有见了妞就忘了妹妹,还算有救。” 萧千清听着就又对她妩媚地笑了,一双凤眼斜斜上挑,不得不说的确非常勾人:“你这样说我就要伤心了苍苍,我哪里有天天泡妞,我只是见了你而已。” 他们说着就走到了萧焕的房间外,凌苍苍侧头笑看着他:“准备跟我一起进去?” 萧千清不知道是害怕郦铭觞,还是不大敢面对被他害得只能卧床休息的萧焕,当下就脸色白了白,强笑着说:“我今天还是不打扰大哥休息了。” 说完他还拉着凌苍苍的手,俯身在她手背上轻吻了下,握着并不松开,抬头勾了勾唇:“苍苍,晚上做梦要梦到我吗?” 凌苍苍任他拉着自己,笑了笑:“在你大哥怀里梦到你吗?你确定?” 萧千清脸色又变了变:“你们已经住到一起去了?” 凌苍苍不打算告诉他太私密的问题,但这又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模棱两可地笑着:“我们是合法配偶,住在一起有什么不对?” 萧千清眼角抽了下,有些咬牙切齿地说:“果然从小到大,我喜欢的他都要抢走。” 眼看他心里那点微薄的兄弟之情,马上又要被妒火给烧没了,凌苍苍就叹了口气:“这个问题的话,首先在几个月前,我已经和你大哥结婚了。” 萧千清看着她,立刻又换了一个柔情似水的样子:“没关系,我不在意的。” 想到这位月间亲王那醉人的脑回路,凌苍苍决定不跟他再纠缠下去了,抽出自己的手来对他挥了挥:“那么再见了,晚安,明天见。” 萧千清用那种媚倒众生的笑容看着她,目光深情脉脉:“苍苍,明天见。” 终于送走了萧千清,凌苍苍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她没开灯,萧焕却轻咳了几声,抬身将床头的灯打开,对她微微笑了笑:“苍苍。” 凌苍苍走过去俯身在他额上轻吻了下,然后坐在他身边的空位上。 他脸色还是苍白,面容轮廓在床头暖色灯光的照耀下,也显得比平日还要柔和许多,这么看,他跟萧千清长相上还真的比较相似,只不过两个人气质迥然,神态语气各自不同,给人的感觉差别比较大。 不得不承认,萧焕无论是在相貌还是气质上,都非常符合凌苍苍自己的审美,还有童年那些回忆,虽然说不上来很丰富,但凌苍苍也不得不承认,萧焕是除了她母亲和外婆之外,唯一一个可以带给她安心感觉的人。 所以她才能一再容忍他的越界,对他诸多妥协和退让,她贪恋着他的温柔和包容,那些像海洋和云层一样,绵软广博,又无所不在的独特魅力。 她低头轻吻了他的眼角和薄唇,萧焕抬起手臂,让她能安然地顺势躺下,靠在他的肩头上。 凌苍苍闻到他身上那种熟悉的味道,感受到他的体温,就伸出手臂,小心避开他胸口的位置,放在他的腰上。 她的手伸到了薄被下面,就只隔着一层丝质的睡衣贴在他的肌肤上,手掌下他腰部细韧的触感和肌肉紧实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来回轻摸了几下。 他微微笑了笑说:“抱歉,身体状态一直不好,恐怕不能满足你的要求了。” 他说这句话不过是开玩笑的意思,凌苍苍却敏感地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萧大哥,你觉得我们应该有进一步的关系吗?” 他们都天天住在一张床上,互相抱着睡觉了,再进一步是什么,谁都清楚。 萧焕似乎是没料到她突然这么认真地探讨这个问题,愕然了片刻后,才微笑着说:“苍苍,一切以你的意愿为准。” 凌苍苍又低下头认真思考了片刻,最后抬起头,还是很认真地说:“我觉得,和上司上床也还是挺刺激的一件事。” 没想到她会冒出这么一句话,萧焕轻咳着笑出了声:“苍苍……” 他接下来想说什么,凌苍苍已经没耐心去听了,她堵住了他的薄唇,然后再一次将舌尖深入,唇齿纠缠、气息缠绵。 这一次没人打扰,他们吻得足够久,久到两个人都呼吸急促,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微微喘着气,凌苍苍还是不断用鼻尖轻蹭着他的面颊,不愿意离开。 她头顶的碎发也软软地扫在他的脸上,那些细细碎碎的依恋,好像小兽一样,痒痒地钻入心田。 萧焕捧着她的脸,将她的下巴轻抬起来,让她的眼睛对准自己。 然后他就看到她一向明亮的眼睛里蒙着一层雾气,凌苍苍抬头看着他,还是满脸认真地问:“萧大哥,你为什么会爱上我?” 这一次她不再乱扯什么萝莉控和控制狂,他也就看着她的眼睛,轻声开口说:“我刚中毒的那段日子……毒性发作的很厉害,无论怎样都控制不住,很多次我心里都知道,这一次闭上眼睛,或许我就不能再次看到这个世界了。”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袒露这些痛苦的过去,凌苍苍看着他认真地听着。 仿佛还是怕她听了难过,他并没有过多去描述那种痛苦,一笔带过后,就继续说:“那时候医生和护士都告诉我,让我在可以控制自己的思想时,尽量去想那些美好的事物,以往快乐的时光……他们认为这样可以增强我的求生意识,也能帮我抵御那些疼痛和折磨。 “我一开始的时候,会尽量去想母亲和父亲,还有小荧和千清,他们是我的亲人,是我生存下来的意义。可是渐渐到了后来,我发现我总不由自主地想起来你。” 他说到这里,唇边的笑容就更柔和了起来:“苍苍,你或许不知道,无论是在你小时候,还是现在,你身上总有种非常有力量的东西,就像最纯粹的火焰一样,非常温暖明亮,又生机勃勃……在我的回忆里,你好像从来都不怕累,每天,每时每刻,都是那么有活力。” 他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才又接着说:“苍苍,你还记得有一次,你发现那个胖乎乎的小男孩总被其他人欺负的事情了吗?” 在离开了父亲后,凌苍苍就刻意地去遗忘那些在朱雀宫里度过的日子,她本来以为那些回忆已经模糊到不能再记起来了,现在随着萧焕的娓娓道来,她竟慢慢地想起了那些细节。 那个胖乎乎的小男孩,似乎是一个伯爵的小儿子,他没有爵位的继承权,并不十分得宠,又长得太胖,圆圆的脸好像一个发面包子,上面还有好多雀斑,在一群打扮得粉妆玉砌的小孩儿中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凌苍苍记得自己有一次发现他手里的玩具总会被几个大一点的孩子抢走,连甜点什么的都不能幸免,还总被暗暗排挤踢打,而他的性格也十分软弱,被欺负了只会躲在角落里偷偷哭泣。 她发现了这些后,气得快要爆炸,就拽着那个软包子一样的小胖子,找打那几个总欺负他的孩子,二话不说按着领头的那个揍了一顿。 那时候她也才刚□□岁吧,但她从四岁开始就跟着哥哥凌绝顶练习体术,打起那个十来岁的孩子,也不费什么力气。 最后怎么收场的她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她打得发了疯的时候,是萧焕抱着她,把她从那个大孩子身上拉开的,她打发了性,好像还顺手给了萧焕几拳。 萧焕看她目光闪动,就知道她已经回忆起来了,笑了笑继续说:“其实那时候你下巴上也蹭破了皮,不过却还是气呼呼地气势一点都不弱,吓得那几个跟班都不敢动,我把你抱到医疗室涂药的时候,你还是叫着让我放开你,你要回去接着揍那个‘恃强凌弱的混账小子’。” 这一茬凌苍苍还真已经忘了,大概是因为当时气冲上头,肾上腺激素过剩,什么都顾不上了。 萧焕唇边含着笑:“那时候我一边给你上药,一边问你,为什么要打人,你回答说,因为他们欺负人。我又问你,不管是谁被欺负,你都要替他出头吗?你说是。我看你还不到我胸口高,那么一小点的人,就口口声声叫嚷着要主持正义,觉得有些好笑,就又问你,要是我被人欺负了,你也要保护我吗?你就说那当然,我肯定会保护萧大哥的。” 他说到这里,又微顿了顿,眼中的笑意也更加柔和了些:“我再问你,你可以保护一个人一时,又保护不了他一世,要教他自己坚强才好。你就气呼呼不服气地说,那怕什么,我就保护你一辈子好了。” 凌苍苍还真没想到自己从小口气就这么大,不过一想好像也真是她会说出来的话,顿时就有些愣了,然后说:“好吧,我现在做了警探,保护的对象是全体公民,也算实践了当初的诺言吧。” 萧焕看着她,微微笑着:“苍苍……你那时候就是这样一个存在,还有很多事情,很多片段,我在半昏迷或者干脆是昏迷的时候,都一遍遍地去回忆,回忆得越多,就越想要清醒过来,想要活下来,在这个这么生机勃勃的世界里活下来。” 他说着,放轻了声音:“苍苍,是你支撑着我熬过了那些日子,虽然你从来都不知道。” 第38章 凌苍苍没有想到在他心中,那段自己已经快要遗忘的岁月竟然如此重要。 她听着就凑过去在他唇边轻吻了下,低声说:“其实我去过朱雀宫……在我妈妈去世后,有天晚上我自己跑出来,把我爸爸的飞行器设置了自动驾驶,跑到朱雀宫门口,说我要见你,可是门口的侍卫不让我进去,也不通报。 “那时候我才有点开始恨你,想你为什么不能像个普通人一样,我难过的时候立刻就可以去你家,让你安慰我。” 回忆这件事并且说出来,对她来说是有些艰难的,她也不得不承认,对于萧焕身份的耿耿于怀,有一部分也是因为这个。 她本以为说出来后萧焕会吃惊,她等他这个表情也等了十年了:看他为当年那次错过,露出后悔心疼愧疚的深情。 没相当萧焕却轻点了下头:“我后来已经知道了……” 他说着,对她柔和地笑了笑:“原本是应该通报给我的,但那时我刚中毒,还在重症监护室里,消息也是对外封锁的,所以那时候要求见我的请求一律都被驳回了。” 凌苍苍自从知道他十年前中毒后,大致就推测出了时间线,他中毒应该是在她母亲遇袭身亡之前的事情。 那时候她大概有一两个月没再去过朱雀宫,也没再能见到他。 萧焕看着她,又轻声说:“对不起,苍苍,没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身边。” 他用手轻抚着她的脸颊,目光中是一片毫无保留的宠溺,如同是想隔着时空,去抚摸那个失去了挚爱的母亲,悲痛无助小女孩。 他对她说:“我是在大约半年后才从监护室中出来的,那时候我才知道你那边发生的事情……抱歉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找你,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还能生存多久。如果我接近了你,然后再让你承受一次生离死别,那么未免对你太残忍。 “但我又实在放心不下你,所以我请求我父亲排出侍卫队的机密成员,暗中保护你。” 他说着,又轻声道歉:“抱歉,我利用了你的能量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光,又怀着没有办法表述的感情接近你,诱拐你成为我的妻子。” 凌苍苍安静地听着,她从未想过萧焕这样的人,有一天会如此直白地剖析自己的内心和情感,将一切都裸露给她看,甚至不在乎暴露自己的软弱。 对他来说,做这些显然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他一边说着,一边脸色却开始更加苍白,连目光中也渐渐带上了一种无法看懂的哀伤。 凌苍苍没有办法再认为这是他的感情胁迫,她知道自己必须直面他的感情,才对得起他这样的努力和诚恳。 她看着他,用脸颊在他温热的掌心蹭了蹭,才开口说:“所以你也没办法说明白,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才爱上我的。” 萧焕轻闭了闭眼睛,再次看向她点头:“是的……” 他还想再说什么,凌苍苍却再次凑过去堵住了他的双唇,她发泄般狠狠蹂躏了他的薄唇,差点又把他的唇咬破,才又退开看着他:“萧大哥,谢谢你。” 她没有说谢他什么,他们却都懂,接着她就舒了口气:“很好,你讲完了,我就懒得讲了,还是用行动来证明吧。” 爱是一个玄妙的话题,如何用行动去证明爱,又是一个更加不可捉摸的课题。 然而她却说得无比轻松,仿佛这不过是早晨起床时一起喝一杯茶,晚上睡觉时一起看一本小说,那么简单又平常的事情。 而萧焕也没有再追问她,关于她是否已经爱上了自己的问题,他只是微微笑了,低头在她额上留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萧焕身体还没恢复,很早就沉沉睡去了,凌苍苍在灯光下又打量了他一阵,才关上了灯。 他们今天讨论了太多童年时的事情,于是她就在梦中,又梦到了记忆深处的一段往事。 那时候她也才刚五六岁吧,在地上疯玩得累了,嚷着要人抱。 保姆正巧在哄别的孩子,顾不得管她,于是她嚷了一阵,就干脆自己找了坐在一旁的躺椅上看书的萧焕,手脚并用得爬到他的膝盖上去。 萧焕对所有的孩子一贯都是温和的,当下就放开书抱着她在自己腿上做好,还温和地拿了纸巾给她擦去额头和脖子上出的汗,笑着说:“出这么多汗又吹空调,小心要感冒啊。” 她那时候还小,看到他这么温柔,很自然地就抬手像搂父母一样搂住了他的脖子,小小的脑袋也放在他肩上,尽情放松,享受这种温情。 萧焕对她这种自来熟也不见怪,还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带着笑说:“苍苍乖,下次不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累了。” 凌苍苍被他轻声哄着,觉得舒服得不得了,又想起来自家那个总爱跟自己吵嘴抢东西的亲哥哥,就嘟了嘟嘴说:“萧大哥,你做我哥哥好不好?你跟我回家,住到我们家里去,我们家有多余的房间。” 她还真就这么理直气壮得要求皇太子跟自己回家,还表示自己家里能住得下,也只有这种年纪,还童言无忌的孩子能说得出来了。 萧焕不由笑出声,抬手轻挠了挠她的鼻尖:“虽然我也想,可是我并不能随便就变成你的亲哥哥啊,不可以跟你回家的。” 凌苍苍歪头看着他认真想了下:“那你要怎么才能跟我回去?” 萧焕看她一脸懵懂,就准备给她解释下一般的家庭成员关系,笑着说:“一般情况下,只有父母跟自己的孩子才可以住在一起,不过当孩子们长大了,也是要离开家庭组建自己的新家庭的。这时候如果你遇到另一个你喜欢的人,你们可以结婚,这样你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凌苍苍顿时觉得自己明白了:“我知道了!我哥哥说过他长大了要娶红叶那样的女人!” 红叶是一个美丽性感的演艺明星,在那时风靡全球,是许多少年的梦中情人。 萧焕听着就带着笑颔首:“对的,那也是一种喜欢,不过能不能结婚,还要征求对方的意愿。” 凌苍苍却像找到了新大陆一样,压根没听他后面说这句,就搂着他开心地说:“那好啊,等我长大一点,我就娶你!” 萧焕又要给她逗笑了,摇着头说:“虽然现在更多用‘结合’这个没有性别指向的词汇,但‘娶’一般来说,是用在男性对女性的……” 凌苍苍才不管什么语言修辞,自己的用法是否正确,五六岁孩子的语言能力,能表达意思就够了,不在乎用词准确规范,她还是很开心地喊着:“那萧大哥你嫁给我好不好?” 她还真绕来绕去就知道这两个词,估计也是被那个早熟的流氓哥哥教的,萧焕看她正兴奋,也不好再纠正她,笑着说:“好,等你先长大一些……起码要到十岁的时候。” 十岁对于五六岁的凌苍苍来说,已经足够遥远了,于是她失望地说:“还要那么久啊……” 第二天抱着成了年的萧焕醒来的时候,凌苍苍深深为童年的自己汗颜了一把:她以为自己小时候只会调皮捣蛋呢,没想到还会耍流氓,而且这流氓耍得还如此浑然天成。 萧焕再神通广大,也猜不到她昨晚梦里梦到了什么,看她醒来,就对她笑了笑:“苍苍,早安。” 纯白色的晨光里,他那精致清俊的五官看上去更像是会闪闪发光一样,简直在他背后插六根翅膀,直接就是大天使长。 凌苍苍看了看他,突然又觉得自己五岁的时候眼光就真的好到无以复加,不然那么多孩子,她怎么就单单看中了萧焕,并且极有先见之明地向他求婚了呢? 她一边得意,一边就清了清嗓子:“早。” 可惜她这种轻快又嘚瑟的心情,没能持续到去上班,她才刚趁着萧焕身体活动不便,以照顾为名把他弄到洗漱间里占足了便宜,转脸抱着他的腰和他一起出来的时候,迎面就撞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就无声无息地站在卧室中央,身体对着窗户,微转过头,带着点揶揄的笑容看向他们。 那张脸是在太熟悉了,凌苍苍浑身条件反射一样打了个激灵,脑子里残余的那些起床后的慵懒一瞬间就全都消失不见。 然后她飞快松开萧焕,身体立刻就站得像标枪一样直,还抬手做了个警用的敬礼:“德纶皇帝陛下,您好!” 这也不怪她,虽然萧焕才是现任的联邦皇帝,但毕竟也是她童年的玩伴之一,并且还跟她很亲密过,所以她很难像普通人尊敬皇帝一样尊敬他。 眼前这位就不同了,直到她十四岁之前,这位都还是联邦皇帝,并且积威日久,她小时候在朱雀宫再调皮捣蛋,皇帝陛下一来,也立刻乖乖得站直挺胸抬头。 德纶皇帝萧煜本来正准备看儿子和儿媳妇的笑话,被她这么一弄也笑了起来,抬手对她做了个放松的手势:“苍苍,没关系,不要紧张,你怎么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其实萧焕无论是身高、体型,还是长相,都和萧煜很像,但萧煜身为一个做了几十年皇帝,威仪和气势都刻到骨子里的人,还是自有一种气场的。 更何况他是凌苍苍的长辈,还是童年敬畏的对象,所以就算他做了手势,凌苍苍也放下了敬礼的手,也还是不自觉挺直着脊背:“我年少时太不懂事了,让陛下见笑。” 看着眼前硬邦邦紧张成这样的儿媳妇,萧煜就看了看萧焕,笑了笑说:“看来是我冒昧,没有提前通知焕儿我要回来,好让他提醒你,这么突然袭击,让你紧张了。” 凌苍苍还是挺着胸机械地回答:“哪里,陛下您随时可以拜访。” 看她一直放松不下来,萧焕就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抬手主动搂住她的腰,将她的身体带向自己,开口对萧煜说:“对,我希望父亲您下次再来的时候,最好提前通知我。” 萧煜那张仍旧英俊的脸上顿时就露出了点伤感的表情:“果然还是女儿好啊,儿子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了都不会撒娇,只会跟你说些外交辞令。” 凌苍苍被萧焕搂着靠在他身上,才渐渐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了一点,身体也开始放松下来。 她正想暗暗松口气,调整下心跳和呼吸,身旁的自动门就又一次滑开了,然后萧千清的身影飞快地闪了进来,在她都没看清的时候,他就一头撞进了萧煜的怀抱,牢牢把他抱住,然后用带着撒娇的鼻音说:“二伯……我好想您!” 凌苍苍在旁看着顿时又无语了一下:德纶皇帝陛下,您才刚说过儿子不会撒娇,那么这么大只又这么会撒娇的侄儿又算什么? 那边萧煜还很受用一样用力抱着萧千清的肩膀,拍着他的肩头安慰:“小清你受委屈了,我和你伯母听说你来地球了,就赶快特地回来看你。” 在他这句话说出来之前,凌苍苍发誓,她还真的以为萧煜是专程回来看望还在病中的萧焕的。 第39章 想一下其实也能明白,如果萧煜和陈落墨是因为担心萧焕的身体而回来看望他的话,早在几天前就应该回来了,不至于会等到现在才赶回来。 不过自己儿子九死一生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他们都没来看望一下,倒是侄儿偷偷来地球,他们听说了立刻就赶回来。 要不是萧焕和萧煜长得实在太像,错认不了,凌苍苍还以为萧千清才是他们亲儿子,萧焕大半是捡来的吧。 萧煜一边抱着萧千清的肩膀拍着,一边还回头看着萧焕说:“你妈妈在楼下,她还生着气,你去哄一哄吧。” 萧焕唇边泛起些无奈的笑容,点了点头说:“好。” 他说完就对凌苍苍笑了笑说:“苍苍,我先下楼一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见妈妈?” 如果说萧煜是凌苍苍的敬畏对象的话,那么陈落墨就是另一种存在了,身为联邦皇后,陈落墨不像很多高官和贵族夫人一样温柔优雅,而是保持了在军队里的冷硬作风。 这么说吧,如果凌苍苍看到萧煜还只是有点紧张罢了,那么看到陈落墨,就是整个人都想缩成一团。 好歹成年了之后的凌警探胆子也肥了不少,虽然还是有些不自觉地紧张,也还是对萧焕点了下头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说完就不管那边还在跟萧煜撒娇的萧千清,跟萧焕一起下楼去了。 陈落墨就坐在客厅的白色沙发上,肩上是依靠着她,抱着她的腰撒娇的萧荧。 哪怕在外面的形象再冷冽干练,对着自己的女儿,陈落墨还是难得展现了温情的一面,一边轻轻摸着她的头发,还低头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 萧焕看到她后,就先对凌苍苍微笑了一下,然后才拉着她走过去,在陈落墨面前,却并不坐下,而是站着微微欠了身,声音温和地说:“妈妈,您回来了。” 陈落墨这才淡淡抬头看了看他,身为能收服萧煜这种花花公子,并且生下来萧焕和萧荧的女人,她的长相当然是非常惊艳的,眉目精致之极,再加上那种冰冷的气质,简直自带寒气和冰霜,活脱脱一个会移动的冰美人。 陈落墨没有任何表示,既没有对他微笑,也没有回答他,只是近乎冷漠地注视着他。 萧焕却还是微笑着,先介绍凌苍苍:“妈妈,这就是苍苍。” 对待凌苍苍,陈落墨却又没那么冰冷了,还对她微微笑了笑,语气也还算和缓:“苍苍,你好。” 凌苍苍回了句问好的话,陈落墨把目光又移回到了萧焕脸上,瞬间就又冷了下来,显然她的怒气都是冲着萧焕去的。 她微抬了下巴,露出更加凛冽的下颌,对萧焕开口,声音也非常严厉冷酷:“怎么,你已经觉得像关系到你生命这样的事情,不需要再征求我和你父亲的意见了吗?” 被她这样近乎斥责地骂着,萧焕的脸上也还是带着柔和的微笑:“并不是的,妈妈,当时在唐门,事出紧急,我就擅自自己处理……” 陈落墨干脆地打断了他:“于是你就自负到认为自己的能力足够左右得了一切,并且无论结果如何,无论你是生是死,我和你父亲都只需要事后被通知一下就可以了吗?” 她这番话听起来好像也有些关心的因素在里面,可偏偏她的语气和神情都非常冷酷,于是只能理解为她是在怪萧焕太不负责,没有考虑到家庭的其他成员。 萧焕显然是被她这样训斥到习惯了,听着也只微微又笑了笑:“妈妈,对不起。” 凌苍苍觉得他听来听去只说这么一个对不起,肯定会惹陈落墨更加生气,可这时候他好像无论说什么,陈落墨都会更加生气…… 哪怕萧焕有能够把活人说死、死人说活的口才,在一个根本不听解释的军人母亲面前,也只能俯首认输。 陈落墨果然是更生气了,微眯了眯眼睛看着萧焕,放开萧荧站起来对他说:“跟我过来。” 萧焕还是带着笑容点了下头,就跟着她准备离开,萧荧却莫名紧张了起来,试图去拉陈落墨的袖子,嘴里还说:“妈妈,你不要了,哥哥昨天晚上……” 萧焕用眼神制止了萧荧接着说下去,然后还是转头对凌苍苍笑了笑说:“苍苍,你可以先回楼上等我。” 凌苍苍看这架势有点严重,果断地摇了摇头:“没事,我还是一起去看看。” 她心想陈落墨都把萧焕骂成这样子了,接下来还能怎样?难不成要打吗?萧焕都是皇帝了,还二十几岁了,打屁股也太夸张了吧。 事实证明,她还是想多了,陈落墨的家教里并没有打屁股这一项,只有打。 陈落墨连废话也没有,直接就把萧焕带到了一楼另一侧的一个房间,凌苍苍进去后看到整个房间都是空荡荡的,地板是枫木的,除了一面玻璃外,其余三面的墙壁上都装了软垫,就知道这应该是一间体术训练和练习室。 果然陈落墨脱了鞋上去,随手把外套挂在门口处的柜子里,就走了进去。 萧焕也脱了外套和鞋,跟着她走了过去,陈落墨一贯没有废话,看他走近,一个手刀就已经劈了过来。 陈落墨穿的是干练的衬衫和西裤,萧焕也穿着日常居家的衣物。 他们两个都没有穿专门训练用的衣服,却丝毫不影响行动,那快到几乎能超越人体极限的动作,干脆凛冽又漂亮。 凌苍苍自负体术还算不错的,却也看得有些眼花缭乱,她也总算明白萧焕的体术为何那么好了,有这样一个母亲,基因遗传加上训练教导,怎么可能不好。 但最初的惊艳过去后,她一边试图分解和理解他们的动作,一边就发现萧焕的动作有些不对,他胸前昨晚刚受过撞击,虽然没有严重到骨折,却也造成了内出血,所以他一直有回避和刻意保护那里的姿势。 如果是在训练中,这也没什么,对方注意到后,自然会手下留情,容让一些。 但陈落墨身为一个母亲,却一点没有照顾和退让的意思,她简直就是拿这个当实战一样,在发觉了萧焕的意图后,她甚至开始故意向他胸前的位置攻击。 这么一来,萧焕束手束脚,陈落墨步步紧逼,很容易就变成了单方面殴打的局面。 终于在又坚持了一阵后,陈落墨一击踢在他右腿的膝部,接着一个手刀劈在他肩上,两重打击之下,萧焕被她逼得踉跄了一步,半跪在地上。 陈落墨还将肘部重压在他的肩上,逼他不能抬起头,冰冷地开口:“这就是你自负的结果?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连十五分钟都坚持不了。” 她说着,手臂还接着用力,又将萧焕的肩膀压下去了一些,沉声说:“我看你还是没有记住,你的身体并不是你一个人的所有物,你是s级的驾驶员,王风的唯一驾驶者。下次不要让我在看到你这种废物一样的状态!” 陈落墨下手实在太狠,凌苍苍在旁看得胆战心惊,可她也不敢就这么上去把萧焕救下来,只能等陈落墨骂完,然后就松开手头也不回地拿着外套走出去了,才敢跑过去把萧焕扶起来。 他不但额上出了一层冷汗,脸色和唇色都已经苍白得不成样子,陈落墨下手重,他右半边身子都没有恢复过来,站起来的时候颇费力气。 萧荧在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陈落墨消失的方向后,含着泪咬了咬牙,看起来很是纠结。 萧焕抬头对她微微笑了笑:“小荧,去陪妈妈。” 萧荧看着他站都有点站不稳的样子,还是又犹豫了一阵子,才跑出去追陈落墨。 凌苍苍半扶半抱着他的身体,看他今天早上才刚好点,马上就变成了这种样子,止不住地心疼:“你就不能跟你妈妈说几句好话?” 萧焕侧头咳了几声,摇了摇头:“那对妈妈不管用……”他说着还蹙眉低声又说了句,“不知道她消气了没有。” 凌苍苍想到他下楼的时候,萧煜是让他来哄哄陈落墨的,这就是他“哄”的方式,他们家的家庭关系还真可怕。 萧焕一直微蹙着眉,又低咳了几声,然后就抬手捂住了口,凌苍苍忙把他的手拉开,就看到他掌心果然是一团鲜红的血迹。 她还真是第一次看到一个母亲就这么把还没痊愈的儿子又打吐血的,又心疼又焦心:“你还能走吗?快回楼上躺下,我去叫郦先生。” 萧焕却摇了摇头,还是苍白着脸对她微笑:“不能在家里,会被妈妈发现……你带我去庄园。” 凌苍苍不禁哑然,她亲手打成这样的,让她发现内疚一下不好吗……好吧,她也并不确定陈落墨会内疚,说不定还要再骂一句“废物”。 她抬头看看萧焕,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好吧,我带你过去。” 第40章 就算这里距离车库不远,凌苍苍也还是费了好大劲,才把没什么力气的萧焕扶到了自己那辆老爷车上。 俯身给他系好安全带,凌苍苍想了下,在他脸侧吻了吻说:“你等一等,我的公文包忘在卧室里了,马上回来。” 萧焕轻咳着点了下头,对她微微笑了笑,凌苍苍看着他脸色还是苍白的样子,又忍不住在他唇上多吻了一次。 然后她就转身回去,拿公文包不是主要的,她还是想干点别的。 果然等她经过客厅的时候,不但看到陈落墨和萧荧已经回去坐着了,还看到了从楼上下来的萧煜和萧千清。 萧煜看到她就笑了笑,对她招手说:“苍苍,焕儿呢?你们过来吃早饭。” 凌苍苍看着他,又瞄了眼陈落墨,才说:“我们就不吃了,我带萧大哥去庄园。” 她特地加重了那个“带”字,萧煜这样的人精果然听出了不对,有些疑惑地说:“你为什么要带焕儿去庄园,他怎么不自己过来?” 凌苍苍秉承着萧焕那个“不让妈妈知道”的指示,没正面回答,只是含糊其词地说:“抱歉不能跟您共进早餐,我上楼取点东西就去上班。” 看着她匆忙上楼拿了公文包又匆忙下楼来,手上还捎带着一件萧焕的外套。 萧煜等她的身影从客厅里离开了,才转头看着陈落墨说:“落墨,你是不是没有告诉焕儿,刚知道他在唐门的事,你担心后怕得几天睡不着觉?” 陈落墨自从刚才起,脸色就更阴沉了,这时候还是冷着脸说:“说那些废话做什么?” 萧煜抬手摸了摸下巴,接着说:“也没告诉他,这次我们回来是准备住一段时间,陪他到他身体康复的?” 陈落墨又冷哼了声,答案不言而喻,萧荧坐在她旁边却连眼眶都红了,却还是憋着不敢说话。 倒是萧千清“呃”了一声说:“大哥今天怎么不在家休息呢?” 他看着萧煜和陈落墨,倒是一点没有压力地说:“昨天晚上我跟大哥见面的时候出了点小差错,他胸口被我打伤了,有点内出血,回来时也咳了血。” 昨天的事只有李宏青带着的那些皇家侍卫知道,还有萧荧和郦铭觞,皇家侍卫队现在听命于萧焕,他跟侍卫队交待了不让透露消息,那么就连萧煜和陈落墨也是不知道的。 陈落墨听着,脸色这才彻底阴沉了下来,开口还是又冷又硬:“我就知道他身体又有什么不对,反应速度和力量都下降了那么多,还束手束脚护着胸。” 萧煜抬手有些头疼地抚了抚自己的额头,然后干脆转头问女儿:“小荧,妈妈又让哥哥陪她练功了吗?” 萧荧眼睛红红地点头:“我本来想告诉妈妈,哥哥昨天晚上又受伤了,可是哥哥不让说……爸爸,刚才和妈妈打完,哥哥都快站不起来了。” 萧煜头疼地看着妻子还有女儿跟侄儿,叹了口气说:“落墨,你真的不考虑换一种表达感情的方式吗?” 如果肯换,那么陈落墨也就不是陈落墨了,她沉着脸,眼神都有些动摇了,却还是强着不肯服软:“焕儿不是普通的孩子,不需要太小心对待。” 萧煜想了一想,觉得身为父亲,自己还是应该多说两句:“可是焕儿如果身体不适,都需要躲开我们的话,那我们身为父母,做得还是有点不到位吧?” 陈落墨深深看了他一眼,她倒也不是故意对萧焕太苛刻,她出身军人世家,哪怕她是个女孩子,小时候也并没有从父母那里得到过多少安慰,大部分都是严厉的督促和教导。 等她做了母亲,自然也就沿袭了那种家庭教育方式,女儿还好说,小荧那么乖,她当然也疼爱一些,对于儿子,她就没那么温柔了。 说她不爱萧焕,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在她看来萧焕是珍贵的s级驾驶员,对他太温柔会容易让他意志不坚定,对待训练也会懈怠。 萧煜十分清楚自己这位妻子向来吃软不吃硬,当下就很忧心地皱了眉说:“焕儿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昨晚才刚又受了伤,今天应该是绝对需要静养的吧,结果却让落墨你……他那么懂事,连自己过来告别一下都没有,就让苍苍把他带走,一定是行动不便……” 他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陈落墨就豁然站起来,沉着脸径自上楼去了。 萧煜等她的身影消失,对女儿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旁边萧千清纯当看热闹,就是嘴里喃喃自语着:“老大把苍苍带走了,还真会利用一切条件……” 凌苍苍取了公文包后回到自己的飞行器上,就将飞行器开出了车库升空,径自向庄园开过去了。 她看萧焕还在不断低咳,还递了个自己刚才在卧室里顺手拿过来的手帕给他。 萧焕接过来道了谢,就把手帕按在唇边压抑地低声咳嗽。 凌苍苍看他实在辛苦,忍不住说:“你留在家里也好啊,你妈妈最多内疚一下,也不会怎么样,现在出来活动,让郦先生知道了,会骂你吧?” 萧焕“嗯”了声,又咳了几声,才说:“没事,家里那么多人,想休息也会被吵得安静不了。” 他说着,就又开口说:“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到庄园处理,这样躲开了也正好。” 他这么一说,凌苍苍顿时又有点同情特地赶回来看望他的萧煜和陈落墨了:平时不知道好好关心孩子,偶尔有点舐犊之情,也被认为是麻烦和困扰。 她一边想着,就一边觉得萧焕的家里看似家庭关系还挺正常的,父母恩爱,妹妹又可爱乖巧,弟弟熊了点吧,那是堂弟,还被远远打发到了月球上去。 联邦第一家庭名不虚传,外表看起来无比和睦,给所有联邦公民都做好了示范。 但真正接触了,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完美的家庭,只有表面完美的家庭。 她感慨着,飞行器很快就到了庄园外面,萧焕低咳着开口指挥她:“把飞行器直接停到侧面的地库里,这是我的权限,那里有电梯直通顶楼。” 怪不得大厅的通道里那么多人看着,他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感情boss都是有专用通道的。 于是凌苍苍就把自己的破飞行器停进了萧焕的专用地下车库里,又把他扶下来,两个人乘电梯直接到了他办公室里面。 和所有的探员一样,萧焕也有个休息室的,而且比大家的休息室都还要大一些,配备有带浴缸的浴室和宽大的床,还有一面落地的窗户正对着庄园后的竹林,单面透光的,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凌苍苍不禁感慨老大们果然都是会享受的,这哪里是休息室,分明是另一间公寓了,怪不得萧焕觉得家里人烦了,会提出来要躲到这里来。 萧焕还穿着在家里跟陈落墨对练时穿的衣服,沾了灰尘也出了汗,虽然没什么力气,他还是坚持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 凌苍苍怕他不小心昏倒在浴缸里,当然就跟了进去,帮他递递毛巾擦擦身子什么的。 萧焕也一点没躲着她,就很自然地在她面前入了浴,倒是凌苍苍一直盯着那个在蒸腾雾气中显得更加诱人的躯体,一遍遍在心里默念不要流鼻血。 萧焕在这里的衣服都是比较正式和公务化的深色西服和衬衫什么的,洗过澡后他换了件深色裤子和白衬衣,没有穿外套,就躺在了床上休息。 他还用自己的通讯器开了一堆药品,让凌苍苍去庄园自备的医疗室里拿上来。 凌苍苍一面心想自己是医生果然方便,可以自己给自己开处方,一面就去拿了过来,看着boss大人自己给自己静脉注射,还有吞服那些绝对不苦的胶囊。 躺下稍微恢复了些的萧焕,就对凌苍苍招手,让她过来看自己的手持电脑。 凌苍苍凑过去,看到上面赫然是几份打着“绝密”字样的资料。 萧焕咳了咳低声对她解释:“这些是关于千清母亲的资料,在家里不方便给你看。” 凌苍苍接过来电脑粗略浏览了一遍,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这些资料确实不能随便给萧千清看。 在萧千清之前的叙述里,他的母亲是因为和陈落墨一起出行,遇到了针对陈落墨的袭击,所以才机毁人亡的。 但这份绝密的资料中,却显示那次袭击,针对的人并不是陈落墨,而就是萧千清的母亲艾莉西亚。 在这位欧洲籍王妃的官方资料里,她出身在一个普通的平民家庭,背景和履历都非常简单,在高校读艺术系时和萧澹琰邂逅,最后获得皇室承认,成为了亲王妃。 但在绝密资料中,她的真正身世却足以让人震惊,她不仅少年时就因为从事人类未来公社的恐怖活动,被列上了联邦少年通缉犯的名单,还是人类未来公社核心成员莫里蒂家族的后裔。 艾莉西亚也并不是她的本名,而是她改头换面获得了新身份后的名字。 萧焕见她看完,才轻声说:“艾莉姨母在最初接近三叔的时候,或许是带着某种目的的,但在他们结婚并且生下了千清后,她就决心脱离人类未来公社,结果……” 结果可想而知,黑暗的过去还是找上了她……进了那种组织,还是核心成员,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摆脱的。 第41章 凌苍苍看了看那些资料,突然说:“人类未来公社……他们是不是利用了艾莉王妃,才可以进入皇宫,给你和你三叔下毒的?” 萧焕不得不佩服她的敏锐,点了点头,唇边带了些无奈的笑容:“对,他们伪装成艾莉姨母的护卫,才能混进朱雀宫。” 这么一来所有的事情都能说得通了,为何人类未来公社能渗透到朱雀宫和萧澹琰身边,又为何在萧焕和萧澹琰中毒后,紧接着艾莉王妃就遇袭身亡。 萧焕看着她,最后轻声说:“十年前的一系列针对皇族和政府官员的暗杀打击计划,是密集地在短时间内进行的,都属于人类未来公社计划的一部分。” 凌苍苍抬头看着他,萧焕对她先安抚地笑了笑,接着抬起手握住了她的手:“苍苍,你父亲是因为不肯对恐怖组织的威胁进行妥协,才会遇袭,导致你母亲在袭击中身亡……当时和他一起做出绝对不妥协的决定的,还有你的母亲,她是一个很坚强优秀的女性。” 凌苍苍听着,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之所以会选择做警探,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想调查自己母亲的案件,在首付特区警局权限不高的时候,她就已经利用手边的一切资源,将事件的线索差不多拼对起来了。 那时她父亲还是议员,也是竞选首相的热门人选之一,在初次的民意调查中支持率算是挺高,却也还是比另一个参选人差了几个百分点。 他竞选过程中的转折点就在他和夫人共同遇袭的事件,不得不说凌雪峰在这个事件的处理上,相当老辣独到,一举奠定了他当选的关键。 那时他和夫人在竞选演讲的途中,乘坐的飞行器遭到了袭击,凌雪峰幸运地只是被擦伤了,他的夫人却不幸遇难。 凌苍苍到现在还记得那个黑暗的午后,她原本和哥哥在家里等待着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晚归的父母回家,然后照看他们的保姆在接了一个电话后,就用哀伤的目光看着他们。 她那时候才只有十岁,还处在凡事不会深想的阶段,只是觉得保姆的举动有些奇怪,她哥哥凌绝顶已经十五岁了,在意识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后,就冲动地站起来逼问保姆,到底出了什么事? 十五岁的少年在身高和体型上已经有一定的威慑力了,保姆在他声色俱厉的逼问下支撑了一段时间后,就告诉他们,妈妈可能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凌苍苍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理过程,先是否认,觉得不可能是真的,然后很愤怒,觉得一定是有人在骗自己,再然后就哭着要见爸爸妈妈。 可是凌雪峰却并没有见他们,他们也没能再见到妈妈,他们的母亲是在爆炸中身亡的,最后下葬的时候只有一些骨灰。 凌雪峰接下来的安排和行动,在竞选中几乎可以作为完美案例来进行分析。 他自己只有些擦伤,于是在医院进行了简单的治疗后,并没有回家去拥抱两个惊慌失措的孩子,和孩子们哭成一团,给一部分选民造成他情感太丰富,比较软弱的感觉。 而是直接让人把两个孩子带走送到了一个安全屋保护起来,接着自己就用憔悴却悲痛的样子来继续进行竞选演说。 他也没有表现得无动于衷,让选民觉得他太冷酷功利,而是不断用各种小事件来唤起民众的同情心,比如凌议员在缝合伤口的时候拒绝使用麻醉剂,凌议员夜不能寐失眠很多天,凌议员在开始演说前曾经因为悲痛有过短暂的昏迷等等。 其中有多少是真实情况,又有多少是刻意作秀?连凌苍苍也不知道。 她那个时候正跟哥哥一起,被安排在首府郊区的一个安全屋里,四周都是荒凉的田野丛林,没有任何通讯手段,不被允许上网,只能收看电视和广播。 然而她和哥哥却是不敢打开电视和广播的,那里几乎全天候在播放关于他们母亲遇袭身亡的消息和画面。 被拍下来的爆炸现场,一片狼藉的画面,还有他们母亲的照片,父亲在媒体前痛苦又故作坚强的样子,24个小时循环播放。 那时候他们父亲几乎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悲情英雄,支持率很快就上升到了压倒性优势的阶段,其他参选人想要超过他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全世界都在讨论着凌议员的英勇无畏、坚强深情,却没有一个人来关心一下她和哥哥。 在母亲突然丧生后,没有人给他们喘息和调整的时间,哪怕他们才刚觉得好受了一点,只要打开电视和广播,那些新生的伤疤就会再次被鲜血淋漓地揭开。 他们的父亲,也直到母亲遇袭身亡后一个多月,才在母亲的葬礼前夕,再次见到了他们。 那时候所有的安慰都已经太迟了,所有的痛苦也都煎熬成了葬礼上的无言和隔阂。 现在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凌苍苍也变成了一个成年人,她试图从理性和旁观者的角度来解析整个事件。 当她母亲遇袭身亡的时候,如果真的一心想要保护她和哥哥,他们父亲的做法,应该是将一切低调处理,然后退出竞选,和孩子们一起互相安慰,共同度过丧痛期。 如果这样的话,她和哥哥受到的感情伤害会被降到最低,和父亲的感情也会更加稳固和亲密。 但是他们的父亲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哪怕进一步伤害两个孩子的感情,也要赢得竞选。 站在他想要实现自我价值的角度,甚至是站在一贯很支持父亲的政治生涯的母亲的角度,抓住这次机会,在竞选中获胜,也一定强过就此消沉归隐。 成年后她不再苛责父亲的作为,也没有了年少时的偏激,她试着用父亲的角度去理解这一切,但伤害早已经造成,她无法完全释怀。 那次事件的后果,不但是她强烈要求脱离父亲,不愿意再看到他,还有她的哥哥,也立刻就申请转入了军校,从此后一直留在学校和基地中,很少会回家。 萧焕看着她的神情变化,就知道她又一次想起了那些事,他抬起手臂揽住她的肩膀轻拍了拍,开口说:“苍苍,凌先生很爱你的,不要对他太苛刻,他这些年来也都一直孤身一人。” 凌苍苍靠在他的肩膀上,还是有些不情愿地说:“哦,爱我爱到为了获得朱雀宫的支持,就把我卖给你。” 萧焕听到这里不由笑了:“苍苍,和你结婚这件事,是我请求凌先生做的,他也知道我们两个从小的感情和羁绊。” 是啊,所以这两个控制欲狂人就联合起来,一个绝食威胁,一个温柔软化,就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联手完成了这一场感情控制的好戏。 可怜她自己,哪怕自我感觉再良好,主见再强,也斗不过这两个在政坛纵横了多年的老辣政客……所以说她才讨厌搞政治的男人。 这么想着,她就伸出手臂抱着萧焕,他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又变成了当年那个无助的小女孩,她轻声说:“萧大哥,我并不是恨我父亲……而是我真的很想我妈妈。” 再多的怨恨和互相指责又如何呢?凌苍苍相信连她父亲都会觉得,如果能让她母亲回来的话,哪怕付出什么代价,他们都会愿意。 萧焕低头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抱着她的手臂也收紧了些:“苍苍,我还在。” 在他怀里安静了许久,凌苍苍才又开口说:“你要跟我保证,如果我们以后生了孩子,无论我们做什么,都要以他们的感受为主,管它什么狗屁的政治。” 萧焕听着就笑了,轻声说:“好,我保证。” 他说着又加了一句:“不过萧家的孩子还是要承担一部分责任的,毕竟是皇室成员。” 凌苍苍等他这句话说完了,才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刚才到底说了什么:她之前没多久还信誓旦旦,早晚要跟萧焕离婚,这才几天,她都在畅想和他的孩子了……她都还没跟他上过床呢好不好! 但是说过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自认很成熟的凌探员是绝对不会说出“刚才说过的不算”这种很羞耻的话的。 她憋了半天,只能说:“我不想用自然受孕的方式生产。” 现代科技已经发展了许多,许多父母为了不影响自身的身体和工作,都会选择在体外进行人工生育的方式。 萧焕笑着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了下说:“好,都听你的。” 想到人工生育并不一定需要父母做某项运动才可以,凌苍苍心里顿时就好受了许多,然而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不生育,难道人类就不需要进行某种运动了吗?大自然让人类可以在那种运动中得到无与伦比的快感,难道就是为了让他们繁殖? 陷入某种迷思中的凌苍苍没注意到,一边这么想着,她的手就摸进了萧焕敞开的衬衫里,这肌肤的手感,这锁骨的轮廓,这肌肉的线条…… 第42章 她摸得很开心,浑然不觉手指已经伸得太靠下,快要摸到了萧焕胸口往下的位置。 萧焕带着笑握住她的手,低声说:“苍苍,也并不需要这么着急就实践。” 凌苍苍愣了愣,才明白过来他说的“实践”是什么意思,意识到自己又在主动挑逗人家的凌警探脸皮却很厚,不但丝毫没有觉得害羞,反而很流氓地抬起另一只手,又在他胸前摸了一把,说:“就算我想实践,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行啊。” 身为一个男人,最忌讳的就是被自己心爱的女人说“不行”了吧,萧焕微顿了顿,唇边的笑容还是温文尔雅得很:“你如果真的有要求,我勉强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其实吧,在婚姻中,那方面的事情也算是义务的一种,他们结婚都四五个月了,凌苍苍却从未行使过这项权力,现在一想,她确确实实是觉得……有那么点亏了。 特别是在见识过萧焕不仅只有个漂亮的脸蛋,还有个相当完美的躯体之后,这样送上门来的绝色,还不吃掉,以后还有什么面目再说自己是好色之徒? 凌苍苍很认真严肃地考虑着这些,又抬头看了看萧焕,最终职业道德和荣誉感战胜了一切,她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也觉得很痛苦纠结:“现在是上班时间,而且是在工作场合……” 萧焕就带着微笑,看她纠结到五官都要皱到一起去了,最后她还是努力说:“等晚上回家了再说吧……” 萧焕微笑着点点头:“也好,只是家里这几天人会有点多。” 凌苍苍干脆利索地决定了:“不回你那里,去我那边,没人打扰,我还有超大浴缸!” 她这么说的时候,丝毫没留意到自己已经提前泄露了晚上的计划:必定是需要用到浴缸的。 她总算还残存了一点同情心,说完了,又看着萧焕还是显得苍白的脸色:“你真的可以吗?也不用这么着急的。” 说起来也算她比较倒霉了吧,在她决定慢慢和萧焕试着相处后,总是事件不断,萧焕的身体也时好时坏,坏的时候还居多,好的时候她都忙着和他怄气。 萧焕倒是看着她微微笑了:“我倒是不急……” 言下之意,现在急的人可不是他。 凌苍苍顿时就闭嘴,无言以对了,她也算自作孽不可活,没事瞎折腾什么呢?导致这么个大美人天天摆在眼前,还是没吃到。 但她也不肯就这么说算了,免得下次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看她沉默下来,那双紧盯着他的明亮眼睛也散发出灼灼的光芒,萧焕就又笑了起来,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苍苍,我并没有虚弱到需要诸事不宜的地步……” 他说着顿了顿,神色有点歉然,又轻声说:“这也是我的缘故,身体总不算太好,让你多了许多顾虑。” 凌苍苍盯着他沉默了一阵,才叹了口气:“别再说了,再说我就是强迫虚弱美人的恶霸了……” 她说着,凑过去在他唇边吻了下,然后就指了指他电脑上的画面:“科长,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关于这次在月球发生的探员丧生事件?” 谈到正事,萧焕就恢复了一贯的言简意赅和雷厉风行:“这次我打算排遣四名探员到月球去,两两组队,互相保持联系,特别科探员的死亡事件必须要调查清楚。” 他边说边顿了顿:“三天后出发。” 原本她报道的第一天,苏倩就说过三天后要排遣探员去月球基地,现在两天过去了,他又把时间往后推了三天。 凌苍苍敏锐地觉察到什么:“你打算……” 萧焕对她笑了笑:“对,苏倩和慕颜一组,我和你一组,我们四个人去。” 对于再次跟萧焕组队这件事,凌苍苍是不抗拒的,毕竟经过唐门的事后,她见识到了他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有高超的体术,更别说枪械器具,照陈落墨那种魔鬼教导方式来看,想来他也是很擅长的。 但他最近毕竟一再伤病,这种时候还要亲自上阵,她就忍不住担心了:“你身体……” 萧焕对她微笑着,唇边勾起一个弧度:“放心,不至于会拖累你。” 凌苍苍心想不是怕你拖累我,是怕你身体受不了我心疼啊,但这种软乎乎黏腻腻的话她肯定还是说不出来的,只能保持了沉默。 萧焕躺在休息室里也没闲着,上午就把苏倩和慕颜都叫了过来,给他们部署三天后去月球基地的调查计划。 苏倩倒是没说什么,慕颜却有些担心一样说:“科长,您身体看起来还没有恢复,贸然出外勤会不会有危险?” 萧焕看了他一眼,微微挑了下唇角:“谢谢关心,我应付得来。” 慕颜还是不死心一样,又开口说:“可是跟您搭档的凌探员是第一次在特别科出外勤,要不然还是让我和凌探员一组,苏探员经验比较丰富,跟您搭档更好一些。至于凌探员,还是让我来照顾比较好。” 他说到这里,苏倩就侧头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森冷得很。 凌苍苍听他说得这么大义凛然,要不是跟他同事多年,她还真要被他骗了,以为他是担心自己。 他漂亮话说了这么一堆,甚至不惜得罪萧焕,中心思想只有一句话:别让我跟苏倩那个女人一起出外勤,要了我的命了。 不得不说萧焕并不是靠脸来做科长的,听慕颜说了这么一大堆,他也只又勾了下唇角:“按照原计划行动。” 看慕颜还是不死心又要开口,萧焕就又微笑着加了句:“如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向苏探员询问。” 终于打发走了一脸视死如归的慕颜和寒着脸的苏倩,凌苍苍就回头看着萧焕说:“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带在身边?为了保护我?” 没有了别人,萧焕唇边的笑容就更柔和起来:“并不是,苍苍,你很优秀,我需要你这样的探员做搭档。” 难道他的意思是她比苏倩还要优秀一些?凌苍苍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低头在他唇边轻吻了下,就笑着说:“为了不辜负科长的厚望,我决定现在就去楼下的训练室去加强锻炼。” 她说着就起身,然后指了指他腕间的通讯器,带着点揶揄的笑意:“如果需要什么,或者不舒服了……离歌就在楼下,我觉得她肯定很愿意为你服务。” 萧焕仍是对她温和地微笑:“好,谢谢。” 凌苍苍说完就真的离开这个房间,下楼走了,她心里倒是很想留在那里陪着他的,但只要看到他,想到晚上的事,她就分心得什么都干不了,只能赶快开溜。 她说要去训练室也不完全是借口,警局的设备和特别科的设备还是有些差距的,三天后就要出外勤,还是高危险的行动,她必须得抓紧时间熟悉一下。 集中精力训练的时候,时间倒也过得很快,上午很快就过去了,中午凌苍苍回萧焕那里用午餐,顺便借他的浴室洗了个澡休息一阵,就接着下楼训练了。 当然她没忘在萧焕脸上和胸口摸了几把,占足了便宜,也算充了电,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凌苍苍平时也一直保持了比较大的运动量,加大强度也不会觉得太累,洗了个澡她就继续神采奕奕地准备领美人回家了。 萧焕倒是在离开前又用通讯器和萧煜通了视频电话,告诉他自己今晚就不回家了,要去凌苍苍那里住。 画面那头只有萧煜一个人靠在沙发上,脚边还有一团蠕动的黑白毛团,明显是小烦在找不到萧焕后,干脆就自作主张找了个长得很像萧焕的替代品来拱着。 对于这个大毛团子的热情,萧煜就没有萧焕那么有耐心了,很有些苦恼地跟萧焕说:“焕儿,小烦为什么一直跟着我,我并没有对它特别友好啊。” 萧焕挺没有孝心地假装没有听到父亲说什么,轻咳了咳说:“爸爸您保重。”就切断了通话。 凌苍苍在旁看着,偷笑着想萧焕偶尔也是挺腹黑的。 结束了通话后,萧焕就抬头看到她偷笑的样子,目光更加柔和起来:“苍苍,我们回家。” 听到这句话凌苍苍精神一振,忙点点头,和他一起下楼去车库里开她那个老爷车。 这里距离凌苍苍那个小窝,就没有萧焕的家那么近了,凌苍苍将飞行器开上了市内轨道后,干脆就设置了自动驾驶,自己则轻拍着方向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子。 萧焕在旁听到,就笑了笑:“苍苍,你这么开心吗?” 凌苍苍转过头去,正看到他在含着笑意望着自己,染红了半边天空的落霞就在背后,瑰丽的光芒给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嵌着金边儿的光晕,将他唇角的笑容映衬得温柔无比,连带他深黑眼眸中的目光,也柔和得不像样子。 她看得微微愣了下神,接着才挪开眼睛,小声嘟囔了一句:“对啊,开心又不是看不出来。” 她说着,庆幸此刻晚霞正好,萧焕也就没能发现她的脸颊其实在偷偷地发红。 此后过了许多许多年,久到凌苍苍明白他们可以在一起,是需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后,她也没能忘记这一天的这一刻。 天地之间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光也变得缓慢又浓稠,长长久久的,住在永远也无法磨灭的回忆里。 第43章 他们在日落之前赶回了家,苍苍没下班前就设置了家务机器人,他们回到家,晚饭已经摆到了桌上。 没了杜听馨亲自设计研发的独家版机器人,菜肴就没有萧焕那里那么精致,不过凌苍苍也特别设置了受伤后休养的特别餐:冬瓜肉丸汤和清炒蔬菜加米粥。 萧焕在餐桌上坐下后就发现了这点,微微对她笑了笑说:“谢谢。” 凌苍苍运动量比较大,单独给自己加了一块牛排,一边吃一边假装不经意地说:“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菜,没有你那边的机器人厉害啦。” 萧焕勾唇笑着,然后说:“等馨儿回来,可以让她把你这里的家务机器人也改装下。” 凌苍苍不想承认自己有点酸溜溜的,然而想到那些美味的中式宫廷菜,就吸着口水默认了下来。 就算萧焕那栋房子面积比起朱雀宫来已经算是很朴素了,但跟凌苍苍的小窝一比还是要宽敞许多,但这里没了他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亲属,两个人住显得正好。 凌苍苍还是很喜欢自己的小房子的,每个人对第一栋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总有种莫名的情结,因为这代表着她从经济到人格上的完全独立,哪怕敝帚也是自珍的。 她在买这栋房子之初,没有想过要跟别人分享,但却设想过养宠物和偶尔招待客人,现在多了个移动起来随时会闪闪发光的萧焕,也还显得不局促。 她看着餐桌对面的萧焕,还颇有些自得地想,成年人果然还是需要独立居所的,要不然带美人回家养都没地方。 萧焕也注意到了她一边用力切牛排,一边紧盯着自己看的样子,就放下汤匙笑了笑说:“苍苍,专心用餐。” 凌苍苍抬手拿起盐罐给牛排上又撒了一层,点点头:“哦。” 萧焕想提醒她,她已经撒了三遍盐了,吃起来会不会太咸,但他想了想还是没说话,唇边带点笑意地将自己碗中的汤推倒了她面前:“苍苍,漱下口。” 凌苍苍就拿起他的勺子,喝了口他碗里的汤,然后还说了句:“谢谢。” 她做这一套无比自然,全程没有觉察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萧焕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抬手扯了纸巾,擦掉她唇边挂着的一颗粗盐粒,笑了笑:“不急的,慢慢吃。” 凌苍苍简直食不知味,萧家多年来靠脸治国也不是白混的,萧焕这张90%遗传自萧煜的脸,初看很英俊,五官完美犹如雕像,再看也绝对不腻,连着在大屏幕上看十几二十年都不嫌累的,美得很有层次感。 近处接触了,气质更是温柔优雅,说是如沐春风也不为过,再配上那磁性柔和犹如大提琴和弦的声音,怪不得有人在被皇帝接见过后激动昏倒的。 凌苍苍看着他耐心之极的笑容,更是心浮气躁,她自认还是对萧焕的美貌比较有抵抗力的,却也一想到今晚就可以享受到从来没人享受过的那种超近距离接触,鼻子里就痒痒的……想流鼻血的先兆。 说到鼻子痒,她痒着痒着就觉得真的有什么液体顺着鼻腔流了出来,萧焕眼疾手快,用纸巾堵住了她鼻子里流下来的血,好险没让它滴到下面的牛排上面。 他也愕然地愣了愣,等回味过来是怎么回事后,就带着些无奈地笑容,将她手里的刀叉接过来放好,把那个盘子推开,笑笑说:“苍苍,这份牛排还是不要吃了,多喝些汤吧。” 鼻血都这么明明白白地流出来了,凌苍苍就算想遮掩也没托词,只能默默从他手里接过来纸巾捂着自己的鼻子,然后顺带瞄了一眼他的手。 这一看不打紧,又看到那修长白皙,指节分明的手指,和露在半挽起的衬衫外面,那一截性感的手臂。 凌苍苍看着就无言地自觉移开了目光,她英明一世,并不想在吃到美人之前,就丢人地失血过多。 萧焕倒还真没想过自己对她的影响力会这么大,毕竟四五个月来,他几乎天天都和她躺在一张床上,被她抱着睡觉,也没发生什么事情。 目光中不自觉带上了更多的宠溺,他对她笑笑起身,亲自去厨房又盛了一碗汤过来。 看他要把那个汤碗送到自己面前,凌苍苍就握住他的手腕,清了清嗓子说:“这碗给我就行,新的给你自己吧。” 她说的是萧焕已经喝过两口,又推给了她的那碗。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要求,萧焕也还是温和地笑了笑,就照着做了。 凌苍苍承认自己就喜欢他这种无处不在的细微纵容,带着点体贴……也随时都能让人感觉到被爱着。 要不是他这样的细节,照着凌苍苍这种自我意识极强的个性,也不会就那么容忍他一再无意或者有意地干涉她的人生了。 所以说……论到润物无声的本事,凌探员还是输给尤善此道的皇帝陛下了。 这一顿在凌苍苍眼里极度漫长又难熬的晚餐终于算是结束了,他们先都默契地各自休息了一阵,然后又默契地一起回了卧室。 浴缸里的水早就放好了,雾气蒸腾,哪怕早就盘算好了要和萧焕共浴,凌苍苍也还是在进去前,又默默在心里告诫了几遍自己:要忍住别流鼻血,别那么没出息! 相比于她的紧张,萧焕就要轻松许多,反正他是那种做任何事都可以自带雍容优雅的人,哪怕如今要完全和凌苍苍坦诚相见,也还是没任何不自然。 其实早上的时候,还有在唐门的时候,他们也算是早就共浴过了,但一想到今天接下来的内容,凌苍苍还是有点不淡定。 注意到了她身体的僵硬,萧焕对她轻笑了笑,然后抬起手,用指尖抚过了她鬓边濡湿的头发,开口说:“苍苍,我们会慢慢来的,放松。” 凌苍苍“哦”了声,不自觉地握住了他的手,因为热水的缘故,他的体温比平时高了许多,不再是那种总带着点淡漠的温暖,而是有了灼热的温度。 凌苍苍调整了一下手的角度,试着跟他十指交握,然后才说:“萧大哥,你会吗?” 到了二十多岁还保持着零经验的状态,对于一个现代人而言,其实也还挺羞耻的,不过凌苍苍天然对各种诱惑有着超强的抵抗力,再加上她性格强势,并没有人敢勉强她,所以她也就这么保持了下来。 萧焕听着她语气里的不确定,不由就笑了:“理论知识并不难懂。” 想想萧焕也没经验,那简直是意料之中,本来他这样的身份,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媒体也早就炸开锅了。 他到现在还保持着那么圣洁的形象,私生活肯定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也就是因此,凌苍苍才会这么问。 但如何把第一次去做的事情,也做得从容不迫、胸有成竹,向来是皇帝必修课,也是萧焕的强项。 他一面说着,一面已经勾起了唇,抬手握住了凌苍苍的另一只手,在温热的水下,带动她用她的指尖,一步步去触摸和探索她的身体。 他先是让她把手指放在了腰间,然后就顺着她腰侧紧实却玲珑的曲线,慢慢滑了下去,再接着,又移到了平坦的小腹,一点点往下。 明明是自己触碰着自己,但因为是被他的动作主导着,意外得变得新奇起来,而且那种无所适从也渐渐不见了,变成了顺利成章的安抚。 他的动作也并不过火和过于挑逗,在她指尖滑得太靠下之前,就又轻握着她的手掌移开了,然后他又耐心得将她的手掌移到了自己的腰腹之间。 他的肌肤当然和她自己的不同,却同样顺滑光洁,犹如上好的丝绸,无法言喻的温度和触感。 他腹部的肌肉线条凌苍苍已经明着暗着摸过很多次了,这次却又不同,她才刚摸上去,就觉得有像什么火一样滚烫,又像电击一样让人战栗的东西从手指间传了过来。 她情不自禁深深吸了口气,萧焕微微笑了笑,带动她的身体,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整个人靠在了他的怀里,肌肤相贴,彼此的体温毫无保留地传导给了对方。 他让她的手环抱在了自己的腰间,然后低头在她耳边,带着笑意轻声说:“看,苍苍,并没有那么难。” 凌苍苍觉得这个澡,她是轻飘飘地洗完的,具体什么时候出来,什么时候擦干了身体,她都茫然无所适从。 只记得她被萧焕抱着坐在床上时,他是先拿了浴巾将她的头发包住擦干了一些,才开始弄自己的。 他对她就像对一个小小的婴儿那样,又像是对待什么无比珍贵的瑰宝,小心的呵护中,又带着浓重的宠爱。 凌苍苍看着他还在滴水的发梢,还有那因为刚洗浴过,总算变成了嫣红色的薄唇,抬手捧住了他的脸颊,然后就将双唇迫不及待得堵了上去。 说不上来是谁点燃了谁,也说不上来到底谁更主动一些,也许是因为萧焕温和的引导,已经将氛围变成了一种纯粹又踏实的情感交流,他们的动作也都没有太过急切和毛躁。 和他一起躺在床上时,凌苍苍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她可以完全信赖他,交付全部身心,不用带任何犹豫和畏缩。 因为他就是那么得值得全身心信任,那么得无法抗拒,也那么得美好。 她不知道有多少对爱人可以在第一次的时候,就将这个过程完成得如此顺利,也如此的水乳交融,每一秒钟都充满着相互的爱怜和配合。 但萧焕就是有这种魔力,在完全沉浸在其中,片刻的恍然时,凌苍苍心想……这么美妙的事情,她真是傻透了才一直没去做。 第44章 第二天凌苍苍是在萧焕的臂弯中醒过来的,眨眨眼睛,驱散眼中的雾气。 当看清萧焕早就醒了过来,并且还用含笑的目光看着自己后,凌探员难得地僵硬了片刻,才撑起来往日那种流氓作风,抬手摸了摸他光洁的下巴,轻哼了声:“早啊,美人儿。” 萧焕也很识趣地从善如流,笑了笑,轻声说:“昨晚对我可还算满意?” 凌苍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还知道挑三拣四:“还不错吧,不过不够激烈,没尽兴……”她说着,补了句,“以后接着努力。” 萧焕微微笑着:“遵命。” 他的声音也还带着些初醒的沙哑,比往常更加低沉,充满了蛊惑的味道。 凌苍苍一个没把持住,差点在早上又化身狂魔,抱着他亲上去,总算她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今天还要上班,这才勉强忍住了,然后在心里暗暗吐槽:果然是亲兄弟,谁说只有萧千清是妖孽的,眼前这个平时圣洁得像雪山一样的人其实也是个大妖孽好不好? 凌苍苍还是抱着他又回味了几分钟后,才起床开始一天的例行公事:先去健身房锻炼30分钟,然后回来洗澡收拾,吃个早餐后再开车去公司。 她往嘴里大块塞吐司的时候,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慢条斯理地喝热好的果汁的萧焕,就说:“要不然你今天不要跟我去庄园了,在家里休息吧,需要什么药我去庄园给你送过来。” 萧焕看着她笑了笑:“没关系,宏青在外面,让他跑腿就好了。” 凌苍苍这才从包养了美男的错觉中恍惚过来:哦,这个能随口指使伯爵大人跑腿的美人,他是如假包换的联邦皇帝陛下。 她回忆了下昨天的行程,自己驾驶飞行器带他回来的时候,旁边也好像没看到别的飞行器尾随,于是就说:“宏青一直在?” 萧焕用餐巾擦了擦唇角,笑了笑:“他是刚到换班的,昨晚在的是副队长,叫班方远,你可能没见过。” 凌苍苍黑线了一下,接着问:“于是这位副队长昨天一直跟着我们?” 萧焕还是微笑着点头:“对,不过他们驾驶的是隐形飞行器,不影响我们的观感的。” 说到“他们”,凌苍苍又明白过来,皇家侍卫队的队长和副队长一定不会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蹲守的,一定是带了一整队成员蹲在隐形的飞行器里,默默地将她这栋小屋保护得密不透风。 她黑线了一阵,萧焕就笑着好心提醒她:“对了,苍苍,你如果想要换个飞行器的话,特别科的所有探员都可以申请领一架最新型号的隐形飞行器自用。” 他说着,还很体贴地说:“不过我以为你特别钟爱你现在那架飞行器,所以就没让苏倩直接分配给你。” 凌苍苍塞进了最后一块吐司,含怨地看着他,一时有些无言以对:她并不是特别钟爱那架老爷车,而是她穷,买不起新的,现在才告诉她有此等福利……她觉得萧焕绝对是在报复她竟然敢让他屈尊坐进她的破车里。 然后她擦了擦嘴,幽怨地看着他,起身说:“我今天去领。” 当她转过身去,萧焕才悄无声息地勾起了唇角,用三个指头拿起玻璃杯,啜了一口甜美的果汁,那样子要多优雅有多优雅。 凌苍苍最后还是自己去了庄园,在领了新的飞行器后,又在训练室里把自己折腾得满头大汗,充分做好出外勤前的准备。 和她一起在训练室狠狠操练的还有慕颜,不过跟她不同,慕颜似乎是被某人强制要求参加训练的,一边打沙包打得满头大汗,还一边跟她抱怨:“你说为什么会有苏倩那么可怕的女人?她一定是恶魔转世吧。” 凌苍苍也气喘吁吁地打着沙包,半响才甩了下额头的汗滴,开口说:“说这么多废话,你想挨我揍吗?” 可怜的慕颜本来以为跟她同病相怜,结果发现身边的女人们一个个都很可怕,只能委屈地对着沙包发泄悲愤。 度过了充实的一天,凌苍苍开着崭新的隐形飞行器回家后,就看到萧焕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手里那卷线状的纸质书看起来就不是凌苍苍的所有物,大半是让侍卫队去帮他取过来的。 看到他放下手上的书卷冲她笑了笑,脸色看起来确实比昨天好一些,凌苍苍就很满意今天的成果,走过去揽住他的腰,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提出了今天考虑的新问题:“你走到哪里都有这么多侍卫队跟着,我们去月球基地执行秘密任务的时候,他们难道还要跟着?” 如果后面总跟着一大串侍卫,哪怕那些人再钻在隐形飞行器里,都不能叫执行调查任务,简直就是游街出行好不好? 萧焕对她微微笑了笑:“谁说我们执行秘密任务,就一定要秘密行动了?” 昨天在庄园里,萧焕只是分了组,然后着重让苏倩讲了下她跟慕颜的行动计划:他们要假扮成情侣,以地球游客的身份进入月球基地,然后展开调查。 至于萧焕和凌苍苍这边的任务,凌苍苍就以为也大同小异,没想到他却这么说,她就微愣了下:“那我们怎么行动?” 萧焕微微笑了笑,低头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下:“马上你就会了解了。” 两天后,当他们出发前往月球基地后,凌苍苍就知道了他们的行动到底是怎样的。 那时候她正一身黑色的西装西裤,束了头发,耳朵上佩戴着即时联络装置,背着手站在一身白色礼服的萧焕身后,看他对着媒体的摄像装置微笑:“感谢诸位日前对我的关怀,这次对月球基地的访问是我盼望已久的,我本人非常向往到我们美丽的明月上去一观。” 采访台下的记者和民众们一脸兴奋,可以想象此刻全球直播的屏幕外,有多少人捧着脸尖叫,传闻中抱恙休养,近半个月没有在公众媒体上出现过的皇帝陛下终于现身了,还是这么帅!这么美! 凌苍苍不知道的是,当晚的社交媒体中,她的身影也被放大了截图贴出来,群众对这个之前从未在皇帝陛下身边出现过的神秘女子热情很高,一片讨论声: “这个帅气的美女是谁?皇家侍卫队的新晋侍卫吗?侍卫队不是只有男性吗?什么时候有女性了?” “哦哦哦,这个姐姐好帅,这强大的气场,锐利的眼神,凛冽的下颌,笔直的双腿,我都快被掰弯了!” “窄袖黑西服不是联邦调查局的标配吗?是调查局派来的特别护卫吧?近身保护陛下,天啦噜太幸福了,我想跟她换一换!” “我突然想起来这是陛下第一次在采访画面中跟年轻女性同框吧,之前传得那么暧昧的杜博士都没有跟陛下在正式场合同框过!” …… 对此一无所知的凌苍苍在跟萧焕一起站完了台后,就跟其他人一起护卫着他登上前去月球的宇宙飞船。 这其实是她第一次前往外星球,也是第一次乘坐星际飞船,其实内心还是有点小期待的。 舱门合上后,发射台上喷射出蓝色火焰,推送他们冲出大气层,飞往遥远的群星。 凌苍苍被安排在了萧焕身旁的座位上,于是就能通过巨大的玻璃,看到地面在迅速地远离自己,直到能看到那半圆形的地平线。 在太空中看,人类的母星美丽得超乎所有的想象,胜过她本身产出的任何宝石。 进入了太空中后,萧焕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装置,笑着对她伸出了手:“苍苍,可以站起来活动一下了。” 飞船中有重力装置,他们还可以像在地球上一样随意行动,但窗外的太空景象还是提醒她,他们已经离开了赖以生存的母星,进入到了另一个空间中。 哪怕月球是距离地球最近的卫星,在地球和月球之间也每天都有往返的宇宙飞船,但月球和地球间的距离也差不多等于绕地球一圈距离的十倍,距离他们到达月球基地,也还有十几个小时的时间。 如果是到火星基地就更久了,需要几十个小时,更别说现在人类脚步所能到达的极限,目前太阳系最外围的冥王星探测基地。 凌苍苍起身活动了下,现在旁边没了无孔不入的媒体,她就拉住他的手,和他一起坐到专门舱室的沙发上。 这时这间舱室的门也打开了,走进来的是之前一直都藏在单独舱室里,没有在媒体面前露面的萧千清。 萧焕要以皇帝的身份访问月球基地,他这个月间亲王一定也是要露面欢迎的,所以就被捎带回去了。 就等飞船落地后,他先一步跑去月间王宫换上礼服,站在欢迎的队伍里,假装自己从来没离开过月球基地。 第45章 萧千清黑着脸走进来,看那样子是相当不满萧焕在外面优雅得应对媒体,自己却需要躲起来跟见不得人似的。 对此凌苍苍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谁让他自己偷偷跑来地球?既然是偷偷跑来的,自然也只能偷偷回去。 萧千清进来先看了看她,从她那幸灾乐祸的表情里看出来自己不可能从她那边得到安慰后,就在沙发上坐下,支起下颌冲萧焕抬了抬下巴,很有些颐指气使的架势:“你准备在我的月球上干点什么?” 说起来萧千清本质上还是个熊弟弟,对萧焕温柔也不过一阵子,看他身体没大碍,就恢复了之前毫不尊重的姿态。 萧焕对他这种态度也不在意,还是微微笑了笑说:“我并不需要做什么,那些躲在暗处的人,自然会来找我。” 虽然历任皇帝也都有访问其他星球的先例,但对于萧焕来说,这还是他即位以来首次离开地球。 可以想象如果有针对他和皇室的恐怖分子,哪怕明知这一次可能是个陷阱,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凌苍苍在旁考虑了片刻,问:“你带了多少侍卫队成员过来?” 萧焕想了下才说:“对外公布是带了三分之一,不过还有另外三分之一是秘密跟随的。” 也就是说他实际上把超过半数的皇家侍卫队成员都带了过来,凌苍苍考虑了下,又说:“那么机体呢?我们用得着机体吗?” 在实际的对战中,机甲和人体的差距本来就非常明显,更何况他们是去月球,在那里一旦离开月球基地,哪怕穿着宇航服,人类也会几乎失去所有战斗力,但机甲却具备在宇宙环境中战斗数小时的能力。 萧焕本身就是极其珍贵的s级驾驶员,皇家侍卫队成员也有相当大部分都是优秀的驾驶员,所以他既然带了这么多侍卫队出来,估计也会带着机甲的。 萧焕笑了笑说:“在随后的宇宙飞船上,和我们先后到达。”他说着,又顿了顿才微微勾了唇角,“我带了王风,零号机。” 凌苍苍听到这里,才知道王风竟然不是一台机甲,而是一系列机甲,要不然怎么会有零号机之分? 萧千清在旁边却又寒了脸,有些阴沉地看着萧焕说:“你还是信不过我,不然何至于连零号机都带过来。” 萧焕却还是对他微笑着:“千清,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萧千清脾气上来了却不停任何解释,又冷冷盯着他看了一阵子,然后才说:“我看我不如照样对着胸口来一枪,这么做你才会甘心对不对?” 凌苍苍看他这一嘴混话说完,萧焕脸上的笑容都不见了,脸色又开始发白,就连忙开口打断他:“亲王殿下,注意措辞。” 萧千清明显还是没熊够,却又不敢再直视萧焕的眼睛,站起来“哼”了声,又起身气哼哼地出去了。 凌苍苍回头看看萧焕,有些无奈:“我出去哄哄他吧。” 萧焕也勉强笑了笑:“好,麻烦你了,苍苍。” 凌苍苍起身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下,又摸了摸他的下巴,感叹了句:“找个娇嫩的美人就是要多操心。” 说完后,她才在他重新温柔带笑起来的目光下,转身走出去找萧千清。 萧千清倒是没走远,还留在这一层中央的休息室里,手上端着一杯估计是刚让人给他倒好的红酒,用手托着腮,正对着窗外的茫茫宇宙生闷气。 凌苍苍走到他身边坐下来,毫不客气地将他手里看起来还没喝过的酒杯抢过来,喝了一大口,才转头对他说:“你莫名其妙又发什么脾气。” 萧千清盯着她,也顾不着吐槽她抢自己的酒,沉了沉目光开口:“我大哥……” 凌苍苍看他不是很好意思开口,就接过来说:“放心,还没气吐血。” 萧千清听完,整个人紧绷的身体都放松了一些,却还是嘴硬地“哼”了声:“谁管他。” 凌苍苍侧过身对着他,开口问:“为什么你听到零号机,就突然生气了?” 萧千清挑眉看了看她:“果然我亲爱的哥哥没告诉过你。”他说完又问了句,“你见过他驾驶王风没有?” 凌苍苍点了下头:“确实见过一次,王风对驾驶员的损耗是不是很大?” 那次在唐门见过萧焕驾驶王风后,她就有所察觉,虽然机甲驾驶对驾驶员精力和体力都是比较大的消耗,但王风那种速度快到肉眼几乎不可辨别,又功能强大的机体,显然要比普通机甲更消耗驾驶员。 萧焕在驾驶了王风后,状态明显比他刚驱除了蛊虫时还要差很多,这也确实不算很寻常。 萧千清先是埋怨了句:“反正他就爱勉强自己,好显得很伟大。”才又换了个口气说,“那架王风发动的时候,你看到的能量光是不是蓝色的?跟普通的机甲一样?” 凌苍苍点了点头:“对。” 萧千清露出一个预料之中的表情,然后才说:“你见到的只是改造机型里的某一架,具体编号是多少我也不知道,反正改造机型没有十架也有七八架,还有几架是改造出来专门供展示用的,性能就别提了,也只是外形和真正的零号机大体一致而已。” 这也解释了凌苍苍的一个疑惑:假如王风并不是一架礼仪性性的机甲,而是在实战中有重要意义的机体,那么随便将这么重要的军事机密到处展示,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显然不符合军部的逻辑。 听萧千清这么一说,凌苍苍就明白了,原来关于王风,还有这么多秘密。 她想着就问:“那么零号机和其他机型有很大的差别?” 萧千清点了下头,也没有瞒着她的打算:“除了零号机之外,王风其他序列的机体,说起来和现在a级驾驶员使用的机体没什么差别,或者说a级驾驶员接触到的机体,都是根据零号机的部分性能复制出来的。” 这些应该算是军方或者说联邦的重大机密了,萧千清随口说着,又顿了顿:“驾驶员必须满足两个条件,才有可能驾驶真正的零号机……s以上的级别评定,还有萧家的血脉。” s级以上还好说,军方现役的s级驾驶员虽然稀少,但现役的也总是超过5个以上,萧家的血脉却必须是皇室成员了。 在皇室成员里寻找s级驾驶员,虽说皇室因为遗传了传奇战神、联邦第一任皇帝萧白卿的基因,经常出现a级以上的驾驶员,但s级也并不是代代都有的。 凌苍苍略微思索了下,稍稍找准了方向:“难道说王风的零号机有基因识别系统?” 萧千清点了点头,他说得有些口干舌燥,情绪也不是很平静,干脆就把她手里的酒杯又夺回来,也不在意她已经喝过了,就喝了一口红酒,然后才说:“现在的零号机,也还是在最初那架王风上加以改造升级完成的,核心的运行程序,也还是那时的系统……那个系统就连现在的科技水平,也无法复制。” 他说着,又停顿了片刻,稳定了下情绪,才接着说下去:“那个系统,与其说是一种科技,倒不如说近似于巫术。王风的零号机,必须用萧氏的朱雀血,也就是含有初代皇帝特定基因的后裔才可以发动……当零号机启动的时候,发出的光芒是绯红色的,就像血光一样。” 凌苍苍愣了下,想起来当她和萧焕宣誓结婚的前夜,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王风的光芒就完全是红色的,她还以为这是自己梦境和现实的偏差,没想到却意外地接近了真相。 她愣神后,心里不知为何就升起了一点不详的预感,她说不上来是什么,只是本能地觉得接下来自己将要知道的事情,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嗓音也变得有些低哑,她最后还是开口问:“是不是启动零号机,对驾驶员的身体损害会更大?” 萧千清看了她一眼,只问了她一个问题:“初代皇帝是在多少岁的时候去世的?” 这是每个联邦公民都能回答上来的问题,联邦的初代皇帝,不败的战神萧白卿,在成为皇帝仅仅六年后,三十七岁的那年,就因为战时的旧伤发作,医治无效逝世。 如今首府特区的皇帝纪念堂里,那尊初代皇帝的白色大理石雕像上,就刻着他的生卒日期,直到今天,每年他逝世的那一天,还是公休假和纪念节日。 三十七岁的年龄,在当时人均寿命已经能达到一百多岁的人类看来,的的确确是令人痛惜的英年早逝,尤其考虑到他本人对联邦和平的巨大贡献,就更加让人惋惜和遗憾。 萧千清说着,却突然又带些颓然和自暴自弃般开口:“我也是s级的评级,但我发动不了零号机……甚至连伯父都不行,只有大哥才可以。” 接二连三的消息已经把凌苍苍震得有些懵了,她突然想起来几天前陈落墨在训练室里对萧焕说的话,她说他的身体并不是他自己的,他是王风的唯一驾驶者,必须要慎重对待自己。 那时她还以为那只是陈落墨对儿子要求太过严苛,现在她才完全理解了那句话的含义。 她想着,又有些木然地开口:“那么零号机的威力……初代皇帝的那些战绩……” 萧千清略带讽刺的笑了笑:“民间常以为那些动辄就独身消灭了几十架机体,一己之身挽救整个战局的历史是刻意往初代皇帝身上添加光环吧……”他说着“呵呵”笑了声,“那已经是被粉饰过的了,真相夸张和恐怖到如果真的写在历史书上,初代皇帝就不是战神了,而是魔鬼。” 是战神或者魔鬼又如何呢?如果王风真的是一架需要燃烧驾驶者的生命才可以发动的机体,那么初代皇帝的早逝,已经印证了它的可怕之处……大大超越人类本身的力量,不是神力的话,就是恶魔之力。 萧千清已经不再看她了,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目光投向窗外的宇宙,开口说:“你既然见过了王风的其他机型,那么威力你也看过了吧,那种机型大概可以让大哥发挥出零号机20%左右的战力吧。如果是零号机,在不进行血誓的情况下,可以发挥出大约40%的战力,进行了血誓……” 转头看着凌苍苍有些愕然的神情,他又有些讽刺地笑了笑:“大哥和零号机的融合度有多高,血誓后的情况和对身体的损耗有多大,我也不知道,你可能要去问他自己了。我只能告诉你,血誓后威力能有多大,是根据献祭的成分有多高决定的,最高的话,初代皇帝达到过200%……所以他才会那么早死。” 说到最后几个字,萧千清几乎已经咬牙切齿了,语气也恶劣得可以。 凌苍苍听着,愣了一阵才说:“我问他,他也不一定会说。” 原本她就是感觉到了些疑惑,又觉得直接问萧焕的话,说不定会被他四两拨千斤地糊弄过去,所以才会来问萧千清。 但这里面接二连三的震惊和信息,已经让她有点无法消化了,再拿这些去问萧焕,他会不会正面回答,她也不能确定。 萧千清听着,又狠狠“哼”了一声,仰脖把杯子里剩余的红酒全都灌到了嘴里。 凌苍苍看他这个样子,也有点理解了他为什么听到“零号机”,反应会这么强烈,他嘴上说的别扭,其实还是担心萧焕吧。 毕竟他才刚解了毒,身体也没有完全恢复,还带了这种一旦发动就会给身体带来更大负担的机体过来,让人想不担心都很难。 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凌苍苍都觉得有股隐隐的怒气从心里慢慢升腾了上来,让她也颇为烦躁。 她想着就咬了牙说:“这种事情我也应该有知情权的,我是他的法定伴侣好不好?” 萧千清回头看了看她,突然挑了挑眉,很有些挑拨嫌疑地说:“对啊,你的基因应该也很优秀,和我亲爱的哥哥结婚,有很大概率也能制造出新一代的零号机驾驶员哦……毕竟我伯父就是这么生出我大哥的。” 凌苍苍已经顾不上去理会他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恶劣心思了,但不得不说萧千清这次挑拨到了点子上,一想到萧焕不但自己想要使用那种机型,还要他们将来有可能的孩子也去驾驶那种会吃人的机型,她的怒火就有点无法遏制。 看着她的表情,萧千清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眯上了一对狐狸眼,笑得很恶劣:“所以苍苍,你要威胁他不准使用零号机哦,就算使用了也不可以用血誓……而且还得把他看紧一点,毕竟他那个人太一意孤行了,哪怕是他很爱你,都不一定全都听你的呢。” 凌苍苍直起身斜视了他一眼,就开口说:“把他看紧一点,你也是……一起看着他,让他没机会开那台机甲。” 听到亲爱的嫂子这么发话,萧千清就一扫刚才的阴郁,尾巴摇得欢快得很,眼睛都笑得有点眯上了:“好。” 第46章 又在外面的休息室坐了一会儿,还叫人倒了两杯红酒,跟同谋犯萧千清愉快地碰了杯,达成某种共识和合作协议,凌苍苍这才回到萧焕在的那间封闭休息室里。 她跟萧千清去的有些久了,萧焕已经将躺椅放了下来,正盖了条毯子,半躺在上面看书,见她进来,就坐起来一些,对她笑了笑说:“苍苍,千清还在闹脾气吗?” 凌苍苍先是对他笑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然后才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抬手放在他的脸颊上,这才声音尽量温和地开口:“萧大哥,我知道血誓的事情了。” 她直接说到“血誓”,那就表示她不但知道了零号机的意义,甚至连这种最深层次的问题都被萧千清科普了。 萧焕听着,那双深瞳就微微闪动了下,他一贯善于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会出现这种细微的情绪波动,也足以证明他也没想到萧千清会这么破罐子破摔,也不在乎凌苍苍能不能接受,就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他能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凌苍苍了。 凌苍苍还是微笑看着他,看他也只是停顿了很短的时间,就又用那种可以麻痹人的温柔笑容看着她,轻声说:“苍苍,我没打算用血誓的,目前我的身体不允许,这我清楚。” 言下之意,也就是当他身体恢复到一定程度后,出现了需要用到血誓的状况,他就会使用了? 果然不愧是政客,随便说句话就这么模棱两可,还留下了许多发挥的空间,凌苍苍恨的牙都有些痒了,也还是没发作,只是俯身抱住他,在他耳边低声说:“我相信你的,萧大哥。” 反正她也有点认命了,和萧焕斗,是斗不过的,指望他给你省心,那也是不可能的,只能走一步说一步,她倒要看看,如果情况一直被控制在不需要他出马的程度下,他还有什么理由去动那架该死的机体。 萧焕抬手抱住她,在她肩膀上轻拍了拍,试图用温柔攻势让她暂时放下担忧和愤怒,那原本就温柔磁性的声音,也更加醇厚迷人:“谢谢你,苍苍。” 到达月球基地还有十几个小时,飞船上是按照地球出发时区当地的时间来调节的,进入晚上后,就自动调暗了照明,提醒乘客已经到了晚上,可以睡觉休息了。 好在月球基地内的人工太阳是按照首府特区的时区设定的,他们到达那里后也不需要调整时差。 萧焕还在恢复期,自然是要早睡的,凌苍苍看他用过晚餐就去睡觉的舱室,也就跟了进去,留下还在闹别扭的萧千清独自一人留在休息室里。 宇宙飞船的载重和空间都有限,但萧焕出行自然不同,准备给他睡觉用的舱室还是很宽敞,床也足够大。 凌苍苍算是随行人员,但她有这个床蹭,怎么肯去空间狭小的一般的舱室里睡觉,更何况她还能躺在床上,欣赏出浴的美人美景。 萧焕一向很配合她的各种“情趣”,间或还会在动作的间隙对她抬头微笑,增加整个过程的悦目程度。 凌苍苍心想找一个这么知情识趣的美人倒也是很难,于是顺带也就把白天得知血誓时的怒气忘了。 这在宇宙中的一晚还是平淡又安详地过去了,第二天,皇帝专座的宇宙飞船,还有随行的其他几艘飞船,都降落在了月球基地的交通站内。 飞船降落后,就是铺红毯放鲜花夹道,欢迎的军乐队穿着礼服在旁边站好,然后又过了几分钟,皇帝陛下才不紧不慢地出现在飞船的舱口,站在舷梯上,微笑着对在场的人和镜头挥手。 在这同时,红毯另一头的到达大厅门内,也走出了首次在全球媒体面前亮相的月间亲王萧千清。 为了这次来访,皇帝陛下特地订制了一身浅淡蓝色的礼服,据说这种颜色在古代中国被叫做“月白”,是用来代表月亮的颜色。 而亲王殿下则身着纯白色饰有金色流苏的亲王礼服,当两个人在乐队的伴奏下慢慢走到红毯中央时,亲王殿下先是主动伸出手和皇帝陛下交握,然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抬手用力抱住了陛下。 原本这拥抱并不是标准的外交礼仪,但亲王殿下是皇帝陛下的亲堂弟,据说年幼时还感情深厚,又这么多年没见面,这一抱也算合情合理。 萧千清在抱住萧焕后,贴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欢迎来到我的月球,亲爱的哥哥。” 他这句话的语气可不是热情的欢迎,反而带了很多恶劣的调笑,萧焕也不以为意,笑着柔和地回了他一句:“谢谢你,千清。” 他们说话的内容没有被别人听到,但互相耳语的姿势却落在了全球观众的眼里。 凌苍苍就穿着黑西服,和皇家护卫队的人一起,站在萧焕身后三米远的地方,她也没听到萧千清和萧焕到底说了说了些什么,只看到萧千清拥抱了萧焕后,还趁着这空档,看着她眨了眨眼睛,那嘚瑟的神情溢于言表。 于是凌苍苍就尽量保持着面无表情,看着萧千清抱着萧焕好一阵才松开,她当然也就无法得知,现在守着看现场直播的人里,有多少正在倒抽冷气,双眼放光。 当然她也万万没想到,从这惊天一抱开始,萧千清的人气和话题度也一路飙升,甚至网络中还出现了一个名为“兄弟党”的奇怪组织。 无论怎么说,在会面后,萧千清和萧焕就相携经过到达大厅,在重重护卫的保护下,没有停留,直接上了开往亲王住所月间宫的短途飞行器。 到了车上,大家也终于能放松下来了,萧千清先风骚地撩了一下自己垂在肩上的长发:“顺利完成。” 刚才那一幕,看起来很正常,其实当他们降落后,萧千清就穿着地勤人员的衣服,从飞船背面快速地混进人群,再一路从侧门跑到到达大厅的休息室里,在早就等在那里的侍从的帮助下,超高速地更换了衣服,这才刚刚赶上跟萧焕的“会面”。 萧焕则侧头看了看还是黑衣黑裤,一头及肩黑发也束到脑后,显得整个人更加干练职业的凌苍苍,微微勾了勾唇角,颇有些遗憾:“苍苍还是不肯跟我一起穿礼服下来。” 听到这里凌苍苍就黑线了,在飞船快到达,萧焕更换礼服的时候,还特地让人拿了一身女用的礼服过来。 还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人按照凌苍苍的身材订制的:跟他的礼服同色的蓝色绸缎和薄纱,面料上还点缀了星星点点的小颗水晶,看起来犹如夜空般清丽飘逸。 礼服确实漂亮,但有哪个护卫跟皇帝一同出现,是跟他穿着疑似情侣装的礼服出来的?他是想明摆着告诉大众,这个女子跟他关系匪浅吧? 凌苍苍能想象到,一旦她穿着这件礼服跟萧焕一起出现在欢迎仪式上,那么她马上就能变成全联邦舆论的中心。 萧千清听着就在旁边暗搓搓地煽风点火:“苍苍,我跟这个控制狂大哥不一样,我最喜欢看你穿职业装了。” 凌苍苍瞥了他一眼,转头就把手轻放在萧焕胸口,问他:“今天感觉好些没有,有没有觉得累?” 萧焕是以皇帝身份访问月球基地的,到达后也不会闲着。 现在正好是午饭时间,待会儿到了月间宫,他要和月球基地的各种贵族一起用餐,再然后下午茶时间还要接见下月球基地的官员和社会各界人士,总之礼仪性的活动一个接着一个。 考虑到他身体不好,晚上的宴会才没有安排,可以让他稍事休息,不用接着应付那些人。 萧焕握住她放在自己胸口的手,对她温和地笑了笑:“还好,没有太累。” 萧千清于是又在旁边酸溜溜地说:“我大哥虽然最近有伤病,但他是s级驾驶员好不好,身体素质超一流的,没那么弱不禁风。” 凌苍苍看了看他,淡淡说:“哦,他的伤病里你也有份功劳在。” 萧千清立刻就闭嘴不再啰嗦了,重新低眉顺眼起来:“大哥,晚上你早些休息。” 接下来到了月间宫的各种活动,在凌苍苍看起来实在乏味无聊,哪怕是那个伯爵的女继承人一直在拼命对萧焕抛媚眼,也没能引起她吐槽和护食的欲望。 虽然萧焕对女人的品味什么的,凌苍苍并没有系统深刻地了解过,但从他能爱上她来看,他明显不会对那些娇滴滴,言谈又过于附庸风雅的贵族女子感兴趣。 她这么想着,全然没意识到在她心目中,已经很自然地接受了“萧焕爱着她”的这个事实。 不过因为萧焕这次来月球基地,原本就是以自己为饵,想要钓出幕后黑手的,所以凌苍苍一直精神也高度集中着,审视着出现在这个场合的任何人。 她受过专业训练,连那些并没有靠近过来,在房间各个角落的服务人员也都一个不拉地注意到了。 对方可能还是在准备阶段,并没有想要在萧焕刚到月球基地的时候就发动攻击,这一天总算是安全地过去,晚上他们可以稍作休息,缓解下刚刚经过长途星际旅行的疲劳。 萧焕的房间被安排在萧千清的常用居所旁边,也是整个月间宫最核心安全的部分。 凌苍苍看他洗浴换了衣服后,在床上半躺下看书准备入睡,就过去轻吻了吻他的薄唇,开口说:“我去找萧千清有些事情。” 萧焕也对她表现出了充分信任,没问她有什么事需要单独去见萧千清,只是微微笑了笑:“好。” 凌苍苍看着灯光下他更加柔和的五官,又忍不住在他唇边吻了下,才说:“我会尽快回来,不影响你休息的。” 说完才在他温柔的注视下,从房间离开了。 萧千清就在他自己的房间里等着她,看她过来,他还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杯:“很好,让我们私会去吧。” 凌苍苍挑了下眉纠正他:“亲王殿下,不是私会,是测试我的机甲天赋。” 这也是她和萧千清在飞船上偷偷商量好的安排之一了:到了月球后,萧千清就会带着凌苍苍去月间宫的护卫队那里,测试她的机甲天赋。 第47章 关于机甲天赋的测试,对全联邦的男性都是强制的,但对女性却并不是强制性的,联邦政府对于有志愿参军或者报名参加机甲训练的女性公民,才会安排进行天赋的测试。 不过公认最佳的测试年龄,是在12岁左右,在这个时候测试出天赋,再加以专业训练,才能更好地挖掘出驾驶者的能力。 像凌苍苍这样已经21岁才来测试的,年龄已经偏大了,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只要她本身的天赋超过b,还是会被允许接受训练并加入驾驶队伍的。 月球基地的军队是独立于地球的,所以萧千清这里有一整套的专业人员,在他的安排下,凌苍苍就趁着夜色,和他一起到月间宫护卫队的机甲库房里去测试天赋。 原本凌苍苍自己心里比较没底,虽然她身体运动能力和协调能力优秀,但机甲驾驶也并不是完全看这个,有不少身体素质一流的人,还是会得到一个c或者d的评价。 萧千清却显得胸有成竹,好像他早就认定了凌苍苍的驾驶天赋一定会得分很高。 无论怎么说,凌苍苍脱了衣物,换上了测试专用的白色大褂,躺在测试仪里,闭上眼睛,等待传说中的天赋测试。 她的四肢都被固定在绑带上,头上也连接了神经贴片,静待了几十秒后,她眼前就不断闪过各种三维的立体图形,扑面而来的真实感让她下意识想要移动身体躲避,却又因为四肢被固定住,而只能象征性地挣扎。 在最初看似混乱的图像过去后,她就进入了一个虚拟的驾驶舱中,不断有模拟真实的战斗场面,她试着像平时格斗时一样躲闪还击,却觉得身体沉重无比,动作也迟缓得像是放了慢动作。 测试其实并不长,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她被放在各种虚拟环境中过了一遍,有流弹乱飞的战场,各种复杂地形下的战斗,还有一对一的切磋平台,甚至有星际和空中的场景。 等测试终于结束的时候,凌苍苍却觉得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她身上出的汗也将身上的衣服全都浸透了,甚至连测试仪里都有她流下的汗水。 手脚虚软地从测试仪里出来,凌苍苍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想起刚才那一塌糊涂的战绩,还是有些沮丧,抬头问站在测试仪旁边,和测试技师一起看着屏幕的萧千清:“成绩很差吧?” 出乎她的医疗,萧千清看着屏幕摸了摸下巴:“我亲爱的哥哥眼光果然好啊,a2……如果你在12岁的时候来做测试,还很可能是a1。” 听到这个结果,凌苍苍自己就吃惊得不行了:“可是我在虚拟驾驶里输得一塌糊涂啊。” 萧千清这才看着她,勾唇妩媚地一笑:“那是模拟你第一次驾驶机甲时的情况,无论是谁,在没有经过训练的情况下第一次坐上机甲都会输得一塌糊涂,输得程度和怎么输,才是测试结果的关键。” 萧千清说着,又勾了下唇:“你哥哥凌绝顶是a1级驾驶员吧,从遗传学角度来讲,你不会差太远的。” 凌苍苍的亲哥哥凌绝顶是现役的机甲驾驶员,他的级别具体多少,在军队外是保密的,但从他在军队享受的待遇来看,确实应该是不低的。 她想测试下自己的机甲驾驶天赋,无非是因为萧焕和王风零号机的事情,让她感觉到了紧迫感。 哪怕并没有对外公布自己是萧焕合法配偶的事情,但她也无意识地用他终身伴侣的身份来要求自己了,提升实力,尽量开拓能力的领域,才能追上萧焕的脚步,更好地保护他。 只不过她也没想到测试结果会这么好,想到自己经过训练后,甚至可以达到皇家侍卫队员的水准,不得不说,她心里还是一阵振奋和期待,连带测试带来的疲劳都少了很多。 萧千清还是看着她,抬手撑着自己的下颌笑得很有些妩媚:“那么潜藏的a级驾驶员凌探员,有没有想要开始专业训练?” 听着那个“a级驾驶员”,凌苍苍才开始慢慢兴奋起来:“我的天赋竟然也不差……比德纶陛下也只差了一点!” s级和a级之前还是差着巨大的鸿沟的这她懂,但a1和a2之间的差别可就不大了,在战争和切磋实例中,a2级别战胜a1级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想到自己起码和萧煜算是差不多水准的,凌苍苍就一阵激动。 萧千清听着却笑着晃了晃手指:“不不不,伯父也是s级的,只不过对外讲是a1级而已。皇室但凡达到了s级,却不能启动零号机的成员,都会对外宣称是a1级的。血誓是最高级别的机密,为了避免解释s级的皇室驾驶员为何启动不了零号机,才会这么说。” 凌苍苍的激动劲儿还没过,就给浇了这么一盆冷水,顿时就无语了片刻……好吧,不是她自己水准太差,而是身边的绝顶高手太多了。 萧千清还很好心地安慰她:“没事,在女性中你已经是顶级的优秀了,伯母也才是a1而已,不也照样生出了可以启动零号机的哥哥?” 虽然凌苍苍自己是个女权思想很重的人,也不得不承认,男性在体能和驾驶机甲上天然就比女性更有优势。 但他这么一说,凌苍苍就觉得自己的功能好像就是提供可以生出零号机驾驶员的卵子了,脑袋上不免有点黑线。 萧千清在那边却已经开始着手安排了:“要不要在月球基地的这几天就开始训练呢?早一天训练就比晚一天更好,我可以做你的老师,免费的s级驾驶员做你的老师,很难的哦。” 凌苍苍想了下,还是摇了摇头:“我先告诉你大哥吧。” 虽然s级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可她身边就一个现成的,还是超s级的存在,所谓当你天天守着一座金山的时候,就很难觉得金子很珍贵了吧。 萧千清听她这么说,果然就黑了脸,转而将诱拐不得的怨气都撒在了萧焕身上,神色不好地冷哼了声:“我就知道所有最好的东西都得是他的!” 凌苍苍现在还有点累,精神也刚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就没心思计较他将自己物化的言论了,摆了摆手说:“我只是觉得最近情况会比较密集,不想分心而已。” 萧千清还是愤愤地哼了声,看样子心里已经在一遍遍地拿着萧焕撒气了。 又休息了十几分钟,凌苍苍等体力恢复了,才跟萧千清离开了库房,回到卧室里休息。 她前前后后出去了有接近两个小时,萧焕还半靠在床上看书,手里的书却已经又换了一本,见她走进来,就抬头对她微微笑了笑:“苍苍。” 他也没问她出去干什么去了,连带对她跟出去前比明显疲惫了一些的样子都没过问。 好像关于她自己的事,如果她不说,他就完全不会去干涉,给予她全部的信任和支持。 凌苍苍看他这样,也知道他之所以会这么淡然,是因为她做了什么,早晚他也有办法得知,在心里轻叹了口气,她走过去,在他身边也半躺下来,搂住他的腰,靠进他怀里。 萧焕也抬起手臂抱住了她的肩膀,还亲昵地轻拍了拍,却还是用一只手拿着书本,目光也继续落在书页上面。 在这个到处都用电子产品的时代,他这种钟爱纸质书的习惯,还真是够贵族和复古,也只有他这样身份的人,才能不管去到什么地方,都可以让人在行李里备好供他阅读的纸质书籍。 不过凌苍苍却觉得他持着书卷的姿势非常好看,特别是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压在微微泛黄地书页上时,有种穿透时空般的宁静和优雅。 她想着,就凑过去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一下,开口说:“我刚才,让萧千清带我去做了机甲驾驶测试。” 反正他早晚会知道她去干了什么,不如现在她就主动告诉他。 萧焕听着也并没有显得太意外,只是将目光移过来放在她脸上,微微笑了笑说:“结果如何?” 凌苍苍还是有些小小的自得:“a2级别的。” 萧焕的神色简直比萧千清还要笃定一样,听到这个结果,也只是继续温和地笑着:“很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笑着很自然地问:“要不要我教你?” 凌苍苍也没推却,说:“好。” 萧焕听完就又笑了笑,像他们刚才讨论的并不是驾驶机甲这样重大的问题,而只是明天早上要不要喝咖啡一样的小事,又把目光重新移回到了他手里的书本上。 也许是他这样轻淡温和的态度传染到了自己,也许是因为机甲驾驶测试确实很累人,凌苍苍靠在他肩上,就觉得倦意袭来,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感受着他的体温,鼻间是他熟悉又清冽的淡淡体香,她就安心地合上了眼睛,不知不觉地睡沉了过去。 等她的呼吸变得绵长起来,萧焕才低头看了看她的睡颜,将一个轻吻落在她的眼睑上,他用仅能让自己听到的声音轻声说:“晚安,苍苍。” 凌苍苍没能听到,这一声轻唤里,除了带着浓重到快要满溢出来的宠溺,还有一丝淡淡,却又无法忽略的骄傲。 第48章 跟萧焕在一起活动,第二天一大早肯定要起床收拾,准备接下来一天的日程。 凌苍苍看日程表上还是满得很,就边穿衣服边对萧焕抱怨:“你不是对外说了身体不好的吗?怎么活动还这么密集。” 萧焕自己整理着白色礼服的领子,笑了笑说:“访问的话,日程一直都是这么满的,抱歉了。” 凌苍苍看了他一眼:“你不需要对我说抱歉啊,皇帝陛下,我只是随行人员而已……我说日程满是因为没有时间给你休息。” 萧焕对她微微勾了唇角,笑得温柔:“我知道。” 凌苍苍抬头看了看他,虽然跟萧焕在一起这么多天,她还真没认真看他穿着礼服的样子。 他私下在面对她的时候,穿着也一直比较随意,去她家时,也会换上比较日常的装束。 萧焕在正式场合的礼服,因为皇帝的军方背景和身兼军队统帅的原因,比较接近军服,现在她看他穿着纯白色的束腰礼服,露出美好的腰部曲线,金色的扣子也扣到了最上面一颗……就想怪不得他被放在禁欲系审美的顶端上。 这种制服诱惑和捂得严严实实却又让人充满征服欲望的调调,不正是禁欲派拥趸的最爱? 她一边想着,就没忍住,凑过去吻他的唇角,萧焕也非常配合地低下头,对她微笑着:“苍苍,你会让我想要偷懒的。” 占过了便宜,凌探员就恢复了假正经,扬了扬下巴说:“哦?会吗?” 然后就放开抱着他的手,一本正经地穿自己的黑西装去了。 接着萧焕一天的行程就开始了,早餐过后就要去月球的自备军队,现场看机甲列队表演各种前空翻后空翻。 看完了还要跟这里军队的各种高级军官握手寒暄,再接着中午换身日常点的衣服,接着去学校继续作秀,跟一群孩子共进午餐……吃没吃好暂且不论,反正萧焕是被各种loli正太搂着脖子糊了一脸口水,凌苍苍在旁看着,后槽牙都有点发酸。 好吧,其实皇帝本人也并不算累,累的是随行和保卫人员,每到一个地方都要严防死守,生怕出点什么遗漏。 在晚上隆重的晚宴之前,萧焕还要做个公开演讲,今天一整天,这个活动现场人员是最多的。 凌苍苍一直跟在萧焕身边,她并不算侍卫队成员,但耳朵里也塞了耳机,跟侍卫队随时保持联络,方便应付突发的状况。 萧千清自然也是全天都在萧焕身边的,时不时还会怕哥哥累着一样扶一扶他,两个人耳语一番,兄友弟恭的样子看起来简直要让人怀疑之前那个熊起来就没边儿的弟弟到底存在还是不存在。 萧焕晚宴前的演讲倒也是例行公事一样的,反正他演讲的次数太多了,联邦第一政客的名头也不是白来的,对政治一点都不感兴趣的凌苍苍在旁听得百无聊赖,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演讲兼具了好声音和好文采,再加上那张脸,想腻味也很难。 只是这次演讲的最后,萧焕却微笑着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今天我还想宣布一个消息,我已经决定将月间亲王立为皇储和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无论未来我会不会有子嗣,这个决定都不会改变。” 这句话显然并不是在他之前的演讲稿里的,所有的人,包括就站在他身侧萧千清都完全没有预料到,他突然抛出这么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凌苍苍震惊间瞥了下萧千清,看到他在一瞬间咬紧了下颌,差一点就当场失态了,然而就算他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举动,脸上的神色也绝对称不上很好。 萧焕说完这句后,也不管别人如何反应,就微笑着致谢,离开了演讲台,凌苍苍忙走到他身边给他开道,就看到萧千清紧赶了两步走上了,也不管这还是在公共场合,就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扔给我一个烂摊子?” 萧焕却只对他微微笑了笑:“千清,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 萧千清明显是给他这句话气到了,噎了一下说:“我说过我想要做皇帝了吗?不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甩给我!” 他这句话说完,凌苍苍却先注意到萧焕的脸色苍白了起来,忙打断他们,低声说:“萧大哥?” 萧焕正在缓步走着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抬起手按住了胸口,凌苍苍忙抬手想扶他,萧千清却比她更快一步抢着抱住了萧焕的身体,失声说:“你又怎么了?我又没有气你!” 萧焕紧抿着唇,缓了一下才接着笑了笑,声音却透着无力:“千清,我有些头晕。” 萧千清看了眼身旁在第一时间将想围过来的人挡开的侍卫队员,还有演讲台下在他停下脚步后就开始窃窃私语,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起身张望的人群,知道这里人员混杂,不能让萧焕多做停留,咬了咬牙,就抬手将他抱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演讲台在月间宫外部的宴会厅里,萧千清一路抱着萧焕向里面走去,嘴上不停下令:“封锁王宫,所有人一律不得进出,彻查会场,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被他抱着的萧焕却又轻声开口:“千清……并不是其他原因,只是我自己累了。” 萧千清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咬牙切齿地说:“累了你不会提前说吗?” 说完他又怕自己再刺激到萧焕,连忙缓和了语气:“没事,累了我们就回去休息,明天的行程一律取消,好好休息。” 萧焕既然说自己只是累了,萧千清却还是没下令将外面不知所措的来宾和媒体放出来,就这么让他们被关在宴会厅里,那样子很有些撒气和迁怒的意思。 将萧焕一路抱回了房间,又让早就等候的王宫医生给他做了检查,确定他只是疲劳而已,萧千清这才把闲杂人等都打发出去,自己也气哼哼地走了,只留下凌苍苍在房间里陪萧焕。 房间里安静下来,萧焕就转头对凌苍苍笑了笑,他的笑容还是带着些无力,唇边的弧度却非常柔和:“苍苍,别担心,我没事。” 他虽然只说自己头晕而已,但按照凌苍苍对他的忍耐力的了解,能让他站立不稳,需要被抱回来的头晕,也一定不是普通的头晕。 她坐在他身边,抬手放在他额头上,轻轻按揉了几下,低声问:“疼吗?” 萧焕额头边早出了一层薄汗,脸色也还是苍白,对她轻笑了笑:“还好。” 凌苍苍看他还在强撑,就有些无奈地低头在他失色的唇边轻吻了下,然后抬手请放在他胸口上,又问:“这里是不是也疼。” 萧焕确实已经疼到眼前有些昏黑,被她这么戳破了,也只是轻抿了下唇微笑:“也还好。” 他正在受苦,凌苍苍却没打算放过他,又轻吻了吻他说:“为什么会突然头疼?” 前几天他确实又受了伤,但这几天来他状态都还不错,检查身体也发现他体内的余毒已经所剩无几,体质也在恢复中。 他能作为超s级的驾驶员,身体素质肯定是很好的,近期也没有过度劳累,不至于刚到月球两天就会累到。 而他昨天和今天的日程,虽然排得挺满,但也是根据他的身体状况做的安排,只要不是本来就极度虚弱的体质,应该还是可以承受的。 但他却在做了演讲后,就突然变成了这样,所以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并不是疲劳那么简单。 萧焕看瞒不过她,就微微勾了下唇,轻声解释:“抱歉,是之前偶尔就会有的症状……我本以为是中蛊后的附带影响,现在看可能不是。” 他身体里的蛊虫已经解除了,连残留的毒素也都渐渐代谢和祛除完毕,却还是会突然这样,肯定和中蛊没什么联系了。 凌苍苍考虑着,又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频率呢?” 萧焕微蹙着眉尖忍痛,还是好脾气地轻声说:“大概两三年前,几个月会发作一次吧,每次都做过脑部检查,也还是没有发现病理性原因。” 不是病理性的,难道是心理性或者神经方面的? 这些区别萧焕比她专业,他又低声说:“和头疼头晕一起发作的,还有心脏部位。” 所以说之前他们才会认为是和蛊虫有联系吧,毕竟蛊虫当时是盘踞在他心脏附近的。 凌苍苍抬手用指尖抚过他的薄唇,然后才说:“你刚才吓到你弟弟了。” 他才突然宣布了立皇储的消息,然后就差点昏倒,任何人都会联系到他是不是健康出了重大问题,可以想象如果不是萧千清立刻掐断了直播,封锁了现场,这会儿皇帝病危的消息只怕都传出去了。 萧焕有些歉意地笑了笑,摇头说:“这倒不是我一时兴起……原本我就打算宣布这个消息,为了打乱对方的阵脚。” 虽然不是一时兴起,但效果却还是够惊人,凌苍苍想到刚才萧千清离开的时候铁青的脸色,能想象到他这会儿不知道在外面怎么发脾气泻火。 好在他是真的被萧焕吓着了,不敢在当着他的面做什么说什么了。 凌苍苍看着他,还是忍不住吻了吻他,才接着问:“你每次发作前,有没有什么征兆?” 萧焕对她又笑了笑,她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又想瞒着自己,就补了一句:“你答应的,要对彼此诚实。” 他这才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轻声说:“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每次都会……有看到你的幻觉。” 凌苍苍还是执拗地盯着他,他就只能又对她温和地笑了笑,继续说下去:“刚才,我好像有了幻觉,看到你用匕首刺中了我。” 第49章 因为看到她用匕首刺了他,他才会突然那么虚弱? 凌苍苍听着,呼吸都窒了下,她把手轻放在他的胸口上,顿了一顿才说:“在你的幻觉里,我刺中你哪里了?” 萧焕握住了她的手,轻笑了笑:“苍苍,那只是幻觉。” 凌苍苍还是紧盯着他,他就放缓了声音说:“胸口。” 所以他每次胸口都会疼?凌苍苍按在他胸前的手不由自主轻动了下,然后她又接着问:“那么以前几次发作,你都是看到了我……刺中了你的胸口。” 萧焕不知道该怎么向她形容,只能笑了笑:“也并不是,每次的幻觉都不同,有时候是你用手掌推开我。” 凌苍苍听着愣了下:“于是每次都是我折磨你的幻觉?” 萧焕也并不想直接承认这个词,而且总是在幻觉中看到她伤害自己,好像显得他总是有被害妄想症,于是他就又温和地笑了笑:“抱歉,那些画面总是来得太突然。” 凌苍苍愣了下神,然后才说:“其实我做过梦,在梦中看到过一次奇怪的画面,建筑和人的衣着像古时候的中国的样子,不过在梦里,你总是非常虚弱,而我又对你很冷漠,总是在伤害你。” 这也是她没办法在萧焕虚弱的时候仍然冷酷对待他的原因,那些梦虽然混乱,但却有很强的真实感,让她在醒来后总觉得自己对萧焕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满心愧疚,还有不自觉的心疼。 萧焕听她这么说,也微微失神了片刻,才又低声问:“你第一次做这样的梦,是在什么时候?总共有过几次?” 事情还没过去很久,凌苍苍记得很清楚:“第一次是在你委托我调查唐门的事之前的那一晚,我们睡在一起的时候,第二次是从唐门回来之后,总共也只有这两次。” 萧焕听着微蹙了眉沉思,只是他现在胸口仍然闷痛着,眼前的昏黑也没有消失,思维只快速地转了几下,就忍不住咳了咳,脸色也更苍白了些。 凌苍苍忙捧住他的脸,在他无色的唇上轻吻了吻,退开一点开着她,她算是能理解萧千清的憋屈了:他这个样子,还真让人想发火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又说错了什么让他更难过。 她想着,就还是认真看着他说:“萧大哥,不管你在幻觉中看到了什么,你只要记住,我是绝对不会动手伤害你……我是一个探员,我的职责之一就是保护你的安全,我如果伤害你,等同于背叛自己的理想和人格。” 她说着还有些心虚地加了一句:“我从来没动手伤害过你对不对?冷暴力不算。” 萧焕对此微微笑了笑:“谢谢你,苍苍。” 凌苍苍又凑过去在他唇边吻了一下,才又说:“更何况从私人感情上来说,我也绝对不会伤害你……” 她说着叹了口气:“你觉得对你下手这件事很容易吗?要克服巨大的心理障碍好不好?” 听到这里,萧焕就不由失笑了:“什么样的心理障碍?” 凌苍苍还真的正色说:“对美好事物的追求是人类的共同心理,而破坏极端美好的罪恶感却是很多人都很难承受的……这还不算很大的心理障碍吗?” 萧焕听着就又笑了起来,唇角微勾:“苍苍,谢谢你的夸奖。” 所以说皇帝陛下就是会抓重点,她说了这么多,他就理解到核心内容了:夸他美。 凌苍苍也不客气,接着就俯身过去吻住他,并且撬开唇齿,加深了这个吻。 她这么插科打诨了半天,又努力吻了他,深吻结束后,他的脸色果然好了一些,蹙着的长眉也微微松开。 看着她,萧焕还是微笑着:“我可能有些猜测……不过今晚的情况要先解决,苍苍,你帮我去跟千清说一下,待会儿的宴会,我还是要参加。” 凌苍苍理解他的意思,他在宣布了皇储的消息后中途退场,还是被抱着离开的,就算萧千清封锁了现场,如果他今晚就这样不再出现,还是会让现场的人胡乱猜测。 那些人又不可能一直关着,总归是要被放回去的,等他们离开后,就是各种小道消息乱飞的时刻。 不过凌苍苍想着,还是轻叹了口气,萧焕这个皇帝当的,不得不说也是挺拼的。 她点了点头,又轻吻了他一下,这才起身出去找萧千清说明情况。 不出所料,萧千清听完立刻就发了火,神色阴沉地说:“身体不好就该休息,外面那些人,随便编个理由把他们关到明天早上,再吓唬一顿放出去,谁敢胡说就抓起来。” 看到他这种蛮横的做事方式,凌苍苍想到他就是皇储,顿时有点希望他最好别有机会即位了,不然他做了皇帝,百分百会因为这种行事作风被内阁弹劾的吧? 凌苍苍只能说:“这是你大哥自己的决定,你可以去说服他。” 萧千清这么横,也还是不敢去再找萧焕对峙,只能气哼哼地过去安排,让属下通知前面的人,说皇帝陛下稍事休息就会再次出席。 最后萧焕也只休息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不过他这种症状来得突然,去得似乎也挺快。 等他起身换衣服的时候,凌苍苍不放心,自己用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没摸到冷汗,他手掌的温度也恢复了一些,看起来确实是没什么大事。 又回到宴会厅,萧焕还是一脸温和优雅的笑容,仿佛刚才并没有发生什么:“抱歉,可能是没适应月球基地的环境,刚才有些失态了。” 虽然月球基地的重力包括气候全都是高度模仿地球低海拔地区的,但毕竟还是跟地球不同,确实也有不少人来到月球后会有些不舒服。 他身体本来就不算多好,前段日子又刚因病休息过一阵子,来到月球会不适应,短暂头晕什么的,也是很正常的,算不上什么突发事件。 况且他只出去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又回来了,看神态动作都不像有大事的样子,无论怎么说,刚刚的一个小时里,在场那些人在心里做好的那些不怎么好的猜测都打消了。 月间宫在萧焕回到宴会厅后,也恢复了直播的状态,不过宴会正式开始后,媒体就开始撤退了,留下参加宴会的权贵们在各种应酬寒暄。 到了这个阶段,萧焕倒也没再勉强自己,只是稍作了下停留,就礼貌地退场回去休息了。 凌苍苍还是一路跟随在他身边,充当忠心耿耿的护卫。 虽然今晚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但萧千清还是连问都没问萧焕的意见,直接下令取消了明天和萧焕的全部行程,理由竟然是亲王身体不适。 自从离开宴会厅后,萧千清连理都没理萧焕,就自己回了房间,然后隔了一会儿,他就用亲王的名义发布了这个通知。 凌苍苍从自己的通讯器上接到后,简直有些哭笑不得,萧千清这个人,这明显是在跟萧焕怄气吧:你既然不让说是你身体不舒服,那就算我不舒服好了。 萧焕看了后,也只笑了笑说:“千清还是生气了。” 他只是突然又犯熊了吧,而且没胆子犯到你面前来了。 凌苍苍笑了下不置可否,萧焕看着她,却突然笑了笑说:“这样明天我们就有空闲了,不如去做些特别的活动。” 凌苍苍倒是没忘,她和萧焕这次过来,还带着另一重身份和任务的,那就是特别科的案件。 自从她和萧焕来到月球基地后,几乎时时刻刻都处在媒体的关注下,对她这种自由散漫惯了的人来说,简直要命。 她想到终于可以摆脱那些媒体,偷偷出行,顿时就来了兴致:“太好了,我们需要和b组联络下吗?” 他们出来执行任务,就不会再互相称呼名字,都用了行动代号,这次月球基地之行的计划叫“迷月”,她和萧焕是a组,苏倩和慕颜就是b组,方便好记。 萧焕却只摇了下头,笑了笑说:“并不是,b组如果有线索,会主动联系我们见面。” 他们两个的a组,萧焕当然是组长,负责和b组的组长苏倩直接联络,凌苍苍听着,当然是服从上级安排,挑了挑眉,没再多问。 第二天起床后准备外出时,凌苍苍却觉得他们又遇到了另一个问题,她侧头看着萧焕,表示:“陛下,我们要去哪里?你就打算用这张脸出去吗?会被围观吧。” 萧焕的这张脸,不但知名度高,而且以美貌着称,辨识度也极高,他就这样大摇大摆走到街上,围观群众再联想到他正在月球基地访问的传闻,肯定没多大会儿就堵得水泄不通了吧? 萧焕笑了笑,却从随身的装备箱中拿出了两张透明的面部贴膜一样的东西,递了一张给凌苍苍:“三维投影的易容装置,便捷好用,也不会影响皮肤透气。” 凌苍苍这才想起来前天和昨天都跟着萧焕,她也算露过脸了,也得改变下外貌比较好,她拿着那张贴膜,顿时就有些纠结:“有这种装置的话,开始这次行动前你怎么不给我一个,让我在媒体面前露脸的时候可以隐藏真实容貌,以后行动也方便。” 她问出了这么关键的问题,萧焕却像没听到一样只是笑了笑:“苍苍,你今天的衬衫很好看。” 萧焕这顾左右而言他的本领也是修到最高级了吧,凌苍苍发现他碰到不想回答的问题时,转移话题的态度不要太自然。 凌苍苍也算早就习惯了,无语了一阵子后,就认命地将贴膜放到了脸上,轻薄几乎感觉不到的薄膜自然地吸附在了皮肤上,然后随着她肌肤的颜色调整了一下色度,再打开投影。 凌苍苍照着镜子,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外貌的变化,就像进行了一场高超的化妆一样,随着易容装置将她脸部的特征做了相应的变化,她的脸看上去顿时就变化了很多,跟她原本的样子有点相似,却又绝对不会被认为是一个人。 连带瞳色,也被调整成比棕色更浅一点颜色,此时她再换一个发型,换身衣服,就完全和之前是两个人了。 她回头看了下萧焕,发现他的外貌也是,跟他很熟悉的人,还是能从他的气质中感觉到这个人是他,但他脸部的线条却变得更加温和,也更加普通了一点。 他的瞳色也被投影变浅了,看起来是非常温柔的琥珀色,他对凌苍苍笑了笑:“这只是基础的改装,还可以有更多的变化,不过我们今天不需要。” 凌苍苍侧头打量了他一下,下了结论:“看起来还是很想吻。” 她这种无处不在的调戏,萧焕倒是包容得很,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乖,我们要伪装的身份,的是大学教授和他的学生,注意下尺度。” 凌苍苍舔了舔唇角:“师生恋也不错。” 萧焕带笑看了她一眼,干脆不再接话,专心换衣服打扮,他换上了深棕格子的三件套西装,还带了一副玳瑁边儿的眼镜进一步藏住那种独特的气质,至于标志性的长发,就只能还是用缎带束了放在身后了。 再配上礼帽和象牙手杖,整个人顿时看起来确实像是个不常出门的老派学者。 凌苍苍就换了浅色的毛衣和牛仔裤,再把头发扎了个小辫子,被个帆布背包,伪装成女学生的样子。 他们变装完毕,就由凌苍苍开车飞行器,悄然从月间宫的秘密通道溜出来,开往月间城附近的学院城区。 月球基地的最早一批移民都是科研人员,这里终年温度都保持在24摄氏度,气候适宜,福利对于高知阶层也非常优厚,后来陆续搬过来的也大都是搞学术的群体,因此整个月球基地内,学术氛围一直浓厚。 在这里,学生普遍的毕业年龄并没有地球那么严,好多学生晃晃悠悠到30岁还在读博士,并且都不着急毕业。 距离月间城很近的学院城仿照的是欧洲牛津城的样式,整个大学融合在城镇之中,仿古欧洲的建筑遍布全城,两条河流贯穿其中,城镇即学院,学院即城镇。 凌苍苍按照萧焕给的坐标,穿过大半个学院城,将飞行器开到了一栋独立的住所之前。 再给了安全装置发送了会见请求之后,他们就获准将飞行器停在后院的草坪上。 这里的主人似乎很不在意社交礼仪,连到门口迎接他们都没有,只是敞开了雕花木门,让他们自行进出。 萧焕让凌苍苍跟在自己身边,一前一后走了进去,走过了玄关,他们面前出现的会客厅简直就像一个变种的实验室,到处都堆放着仪器还有厚厚的纸质资料。 只有客厅中央的皮制沙发上勉强还算空着,只是上面铺着的羊毛毡落了不少灰尘,已经脏旧到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和花纹。 萧焕沉默了片刻,凌苍苍知道依照他洁癖的程度,肯定不是很想坐在这样的沙发上,就清了清嗓子,替他开口说:“请问亚伯拉罕博士在吗?我们是预约了要拜访您的方白博士和他的学生陈芸芸。” 她说完了没有听到回应,还根据这位教授的姓氏,又换了英文说了一遍。 正当还是没听到回答,她准备再换一种比较通用的语言说一遍时,会客室里面一扇很隐蔽的门就打开了,钻出来一个顶着乱糟糟金色头发的高瘦人影,挥着手,用汉语对她说:“用一种通用语就够了,那么啰嗦干什么。” 因为组成成员复杂,地球联邦官方的通用语没有七八种,也有四五种,联邦公民一般都掌握两三种语言以上,汉语和英语是应用最广泛的两种,基本人人都会。 凌苍苍听着耸了下肩,心想是你自己不出来的,怪我咯。 这位亚伯拉罕博士年纪并没有很大,资料上写的是五十四岁,还保持着青壮年的样貌,带了一副金属无框眼镜,穿着歪歪扭扭,颜色也很可疑的发黄了的白大褂。 他面色不是很好地看了看萧焕还有凌苍苍,还没走进来,就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根香烟点上,抽了一口说:“预约不是在后天吗?今天来做什么。” 萧焕给他的预约身份,是同领域的地球研究学者方白教授,自然是假身份。 听亚伯拉罕的语气,对同领域的专家也没什么尊敬,很有点马上想要赶人的意思。 萧焕扶着手杖站着,并不走过去主动吸他的二手烟,而是微微笑着说:“因为我临时观测到了可能的平行时空串联现象。” 他这句话一说,亚伯拉罕本来眯着的眼睛就睁大了,连烟也忘了吸,手一抖,烟灰就这么顺着手指落了下来:“你确定?” 凌苍苍要到这时候,才知道身为理论物理博士,他的研究方向竟然是平行宇宙。 这个理论,怎么说呢,在凌苍苍这种非学术界的人士看来,是一种比较小众且落后的理论,据说这个理论是建立在量子理论上的。 但几百年来和其他陆续被验证并应用于实际的理论不同,这个理论始终无法被证明,也没有任何可以依据的事实,所以一直被认为只是一种猜想而已。 时间久了,这样没什么实际意义的研究方向就逐渐被学界边缘化,变成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学术理论。 在这个年代,竟然有人还在孜孜不倦地研究着这种理论,在凌苍苍看来,也跟和风车搏斗的唐吉可德差不多了。 萧焕向来知道如何第一时间抓住别人的注意力,在说完了那句爆炸性的话后,就话锋一转,笑了笑:“所以我急需和您一起探讨验证。” 第50章 亚伯拉罕干脆地将抽了一半的烟随手摁灭在桌子上,然后看着萧焕说:“讲一讲你观测到的样本。” 凌苍苍看着那四散的烟灰有点无语,他难道不是以龟毛着称的英格兰人吗?还是学者们就容易这么随心所欲。 萧焕就连看也没看桌子上新产生的那坨垃圾,盯着他说:“在我开始讲之前,我希望能问亚伯拉罕博士几个问题。” 亚伯拉罕丝毫没意识到他是在套自己的话,挥了下手急切地说:“别说废话,有什么快问。” 果然这些单纯的学者们就是好打交道,碰上萧焕这种伪学者正政客,分分钟就掉到套里了。 萧焕还是微笑着:“大概在十年前,月球基地中央大学的杜立特博士曾经声称他制造除了时空干涉机,可以通过干涉某个时空,造成局部平行时空的紊乱,这些是真的吗?” 亚伯拉罕斜睨了萧焕一眼,那双绿色的眼睛里毫无掩饰地表现出轻视,似乎奇怪他怎么会相信这种浅显的骗局:“我们在一个研究室里,他不过是想骗点研究经费罢了。就算存在平行宇宙,也绝对不可能会被干涉的。” 萧焕就扮演了一个低劣的研究者,很勤学好问地说:“那么假如有两三个人,认为他们共同感知到了另一个时空,这种现象又怎么解释?” 亚伯拉罕听他这么说,脸上的神情又从专注变得不耐烦起来:“只是感觉的话,他们还是去看看精神科比较好。” 萧焕听着点了点头,太复杂专业的理论,他身为一个非研究学者,说的越多就越露怯,于是就笑了笑:“那么看来是我轻信了。” 亚伯拉罕又哼了声看着他:“你过来拜访我,就这些破事儿要说?” 萧焕微笑着点头:“既然您已经否认了我提出的理论,那么也并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亚伯拉罕听到这里,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那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再见!” 萧焕毕竟修养一流,被这么呵斥唇边的微笑也没减少半点,就点了点头说:“那谢谢您了,日后有机会再来拜访。” 亚伯拉罕像赶苍蝇一样挥着手:“再见,再见。” 那样子看起来是想再也不见,而萧焕也带着凌苍苍就退了出来,依照凌苍苍对萧焕的理解,他在那个脏乱到一定程度的地方也有点待不下去了。 果然出来后他就咳了几声,还掏出个手帕擦了擦手,凌苍苍想到他进去后并没有摸任何东西,果然洁癖的思路不能理解。 擦完手后将那个手帕重新放回口袋里,和凌苍苍一起上车,他还有点郁结一样说:“这位教授都不会用个家政机器人吗?” 凌苍苍回忆了一下同样不肯用家政机器人的外婆,回答说:“可能是不想机器人碰乱他的东西。” 不过她外婆直到生病去世前都非常勤劳、热衷家务,家里被她打扫得一尘不染啊。 她看着萧焕这个挑剔的样子,又想起来他们警探和探员经常是需要出入各种场合,乔装成各种人群的,就又问:“科长你这个样子,出外勤必须要深入不那么干净的地方,用不那么干净的东西时怎么办?” 她本以为萧焕会说让其他人去等等,没想到他却皱了眉很有些苦恼:“回家多清洗一下就好了。” 凌苍苍听着就吹了声口哨,她都忘了,“敬业”在萧焕的字典里,是排得很靠前的词汇,他做什么都还挺拼的。 飞行器已经开离了那栋房子,凌苍苍就问:“你找这位亚伯拉罕博士,是想求证什么?” 萧焕对她也没有隐瞒,接着说:“我们共同感知到了现实中并不存在的事情……”他说着问了句,“你梦中的那个时代,有没有什么可以提供印证的标签,比如说地区、国家名字等等。” 她只模模糊糊做了两个梦,现在他这么一问,她皱了眉回忆,还真想起来一些,不过不是很确定:“地区的话,就是在古中国,气候和首付特区很像,国家名字是‘大武’,我不是很确定,不过我确定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和现在是一样的。” 然后,她还有些黑线地停顿了一下说:“而且我们好像还有孩子,五个。” 她说前面的时候,萧焕是微蹙着眉在沉思的,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失笑了:“这个我倒没有感受到过……” 凌苍苍郁卒地转头看着他:“你觉得有五个孩子很好笑?在原始的生育条件下,要生五次好不好?都是我生!难道你能生?” 萧焕还是忍笑的神色:“如果你要求的话,我可以试一试。” 他连子宫都没有,他试什么试!凌苍苍郁闷之极,脱口而出了一句:“无所不能,连生孩子都会的白阁主对不对?” 这句话说完,她自己都愣了,萧焕也重新蹙了眉,试探性地问:“白阁主……凤来阁?” 凌苍苍点点头:“成员我没有记错的话,是和特别科的探员有很大重合。” 她也不知道这些记忆是怎么回事,在没有和萧焕说破的时候,也只是些模模糊糊的细节,但跟他说了后,两个人一起印证,想起来的东西就越来越多,甚至还有细节也越来越清晰。 她甚至有种感觉,那些说是记忆又不是记忆的东西,就刻在她大脑的深处,只等有一天时机合适,就会全部复苏。 她想着就有些害怕,这就好像她身体里寄宿着另一个是她又不是她的灵魂一样,让她本能地有些毛骨悚然。 而且从那些记忆能让萧焕身体虚弱,也让她在梦中无力又痛苦一样,肯定不会是什么太好的回忆。 萧焕还是微蹙着眉,开口说:“我并不是理论物理学家,我判断一个研究课题是否有价值的标准,在于它会不会被某些人盯上并加以利用……那个提出了制造时空干扰机计划的杜立特博士,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就消失了。外界以为他是骗到了大批研究款后,又制造不了成品,无法交待所以携款潜逃了。” 凌苍苍一惊,接着问:“事实不是如此吗?” 萧焕摇头:“他的研究款在那一年的大量失败实验中已经几乎耗尽,而他失踪后的去向,很可能是进入了‘青冥’。” 这还是凌苍苍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这个‘青冥’又是什么?” 萧焕回答:“准确说应该是人类未来公社的一个分裂派系,不过近些年已经逐渐独立了,和人类未来公社多由生活不如意的极端分子组成不同,‘青冥’的组织成员很多都有正当甚至体面的身份,还有许多在官方意义上失踪的科学家。” 这样的一个组织,肯定要比人类未来公社的威胁性更大,资金就别说了,连科研力量也很强大。 凌苍苍吃惊之下,都给飞行器设定了自动驾驶,转身看着他:“这么大威胁的一个组织,为什么不尽快处理?” 萧焕摇了摇头:“目前只能查到这个组织存在的证据,并不能确定组织成员的名单,他们的成员隐蔽性很高,如果不能斩草除根的话,还是留有很大隐患……” 他说着,又露出一个略显无奈的笑容:“更何况无论是皇帝还是首相,都没有办法直接下令搜查被怀疑对象的私产。” 这倒也是,凌苍苍沉默了一下,就敏锐地觉察到:“这次在月球基地牺牲的两个探员,调查的不是人类未来公社,而是‘青冥’吧。” 萧焕笑着点了下头:“对,不过对外界和许多没接触到核心机密的人,都会用人类未来公社代称‘青冥’。” 凌苍苍倒也没埋怨他出发前没详细跟自己解释,高级别的机密确实有保密条例,暂时不给她接触也是正常程序。 只要没有在送她卖命之前还不高诉她真相,她也不计较那么多。 她想着就又问:“你怀疑那个杜立特博士在‘青冥’中已经研究出了时空干扰机或者类似的机器?” 萧焕点了下头,转而说:“机甲测试除了体力和运动能力之外的一个重要标准,就是被测试者的意志力和自控力。” 凌苍苍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还是点了下头:“这个我知道。” 他勾唇笑了笑:“所以s级别的我,和a级的你,基本都不存在被控制思维的可能。” 这点他倒还真自信,不过凌苍苍想到他几乎算是超越了s级的存在,也就认为他被人洗脑并植入记忆的可能性确实……低到无法想象。 更何况是他们两个同时被控制?可能性更是很低。 她倒也是一点就透:“所以你认为我们是被平行时空干扰了?” 她想着又否认:“可是那个世界……或者说时空,科技发展和现在差别很大啊,说是两千年前发展水平还差不多。” 萧焕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文明史不过几千年,但生命进化史却长达数亿年,在这么长的进化史中,因为偶然事件的不同,让文明史出现几千年的偏差,还是很有可能的。” 凌苍苍觉得他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但又有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她沉默了一阵,突然有些纠结地说:“那你相不相信是前世呢?” 萧焕带些好笑地看着她:“这又是什么理论?” 凌苍苍自己说完,也觉得太过怪力乱神了,耸了下肩说:“我外婆告诉我的,她比较信这些,玄学什么的。” 萧焕笑着看了她一眼,没有失礼地说什么否认的话,而是微笑着说:“我只是个医生,这就在我的专业范围之外了。” 凌苍苍侧头看着他,又突然想起来他在唐门时穿着古中国那种白色宽袍大袖的样子,她第一次看到就觉得莫名熟悉和喜欢,连带对他的态度都温柔和照顾了许多,于是就开口说:“你倒是时不时可以再穿穿在唐门时那种衣服,说不定我们还能想起来点什么。” 萧焕含笑看了看她,看透了她心里想着什么却又不点破,温和地答应下来:“好。” 第51章 他们上了飞行器后,萧焕就指定了一个地址,凌苍苍看那是在市区,就以为他又要去调查什么,现在快到了,她就问:“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萧焕却笑了笑:“喝下午茶。” 等他们到了那个地址,凌苍苍发现那还真是个庭院式的咖啡屋,院子周围种着许多花木,落地玻璃白色屋顶。 如果是慕颜在工作时带她出来休息,那凌苍苍一点也不会意外,毕竟那是一个视玩乐为第一要务的人,但萧焕这种工作狂,大白天的公然带她出来休闲,凌苍苍就足够意外了。 她有些愕然地说:“真的不是要调查什么吗?别骗我。” 萧焕看她实在不信,只能笑了:“好吧,这是特别科在月球基地的联络点……” 凌苍苍露出一个“果然”的神情,萧焕就又笑着说:“不过我们也可以顺便喝个下午茶。” 这个联络点是真的当做一个咖啡屋去运营的,挺好了飞行器,萧焕和凌苍苍一起走进去,还看到了不少客人。 坐下后,萧焕还挺好心地对凌苍苍微笑了下推荐:“这里的樱桃轻乳酪蛋糕还是小有些名气的,不试试吗?” 凌苍苍默默的点了,又要了一杯拿铁,然后就看到萧焕点了个……柠檬蜂蜜红茶。 她想到他要用这种甜腻腻的茶,配同样甜腻腻的蛋糕吃,就有点纠结:“你身上的毒不是解了吗?怎么还是怕苦?” 怕苦这个话题,优雅的皇帝陛下是从不回避的,对她微微笑了笑,萧焕还是温文尔雅的语气:“个人偏好。” 凌苍苍想了下,还真有些无言以对,任何人多有个人偏好的自由,哪怕是万众瞩目的皇帝陛下,他当然也有选择不吃苦东西的自由。 她想着,就伸出握住了他放在桌子上的手,还用手指在他的皮肤上摩挲了两下,萧焕含笑低头看了看她的手:“我们在扮演一个教授和他的学生。” 凌苍苍用舌尖舔了下嘴唇,笑着看他:“我说过,师生恋也不错。” 萧焕带些纵容地看着她,然后对身旁的侍者说:“我需要特别的菜单。” 那个围着白色围裙的女侍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凌苍苍拉着她的手,带些暧昧地笑了笑,才转身去柜台。 凌苍苍这才明白过来,压低了声音对他说:“这个看起来就像个勤工俭学的女大学生的人,是特别科的联络员?” 萧焕笑了笑:“你看起来也像个女大学生。” 于是她就在特别科的同事面前,明目张胆地调戏了自己的科长。 凌苍苍囧了一下,然后就重新坦然起来了,耸了耸肩:“反正你也告诉探员们我们的关系了。” 萧焕微笑着:“但我没有告诉所有的工作人员。” 凌苍苍又囧了下,最后还是很光棍地说:“没关系,就当我调戏科长好了。” 他们说着,那个女侍者已经拿了新菜单回来,这家咖啡屋的菜单都是薄薄一片像纸一样,其实确实超薄的平板电脑,她拿了两份过来,一份递给萧焕,一份则给了凌苍苍。 凌苍苍接住了后,平板电脑背面的指纹系统就自动进行了指纹验证,然后屏幕上又迅速地对她的虹膜进行了验证,再然后菜单迅速刷新,变成了一个特别科的情报操作系统。 凌苍苍对于特别科的各种科技小手段已经有些习惯了,挑了下眉后就装作浏览菜单的样子,用手指滑动屏幕,查看上面的情报。 他们来之前就已经看过了看过了大部分情报,现在新增的也不过是苏倩和慕颜搜集来的一些,比如他们已经通过那两个探员遇害前的一段街道监控录像,圈定了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 从那个图像中看,杀手很有可能是一个身材高挑,一身黑衣的青年,他非常有防范意识,从头到尾都带着连帽衫上的帽子,避开了监控镜头。 凌苍苍看着这个人,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这个人他应该再哪里见过。 她受过专业训练,在辨识他人方面又特别强,基本见过一两面的人,她都可以清晰记得,可是这个人却给她一种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并且她一时间不能想起来这个人可能是谁,这种情况确实很罕见。 萧焕看她皱着眉若有所思的样子,就轻声问:“有什么发现?” 凌苍苍摇了摇头:“我应该见过这个人,但我突然想不出是谁。” 萧焕熟知她的履历,知道让她想不起来确实有点奇怪,所以就点了点头安慰说:“没关系,慢慢想一下。” 凌苍苍看着他,侧头对他说了句:“你对下属倒是要求不高。” 萧焕微笑着对她说:“我只是不会盲目高要求而已……更何况我信任你的能力和做事方式。” 凌苍苍说:“信任我于是把我带在身边?于是不信任的呢?” 萧焕笑着点头说:“我信任慕颜的能力,却不信任他是否全力以赴,所以我让苏倩跟他搭档。” 凌苍苍想象了一下慕颜这几天被苏倩压榨的样子,简直要开始同情他了。 下午茶喝完了,时间也还早,凌苍苍本来以为萧焕要回月间宫休息了,却没想到他又说:“去监控录像上的地点看一看。” 凌苍苍按惯例问了句:“要后援吗?” 萧焕就带笑看了她一眼:“你就是我的后援。” 凌苍苍本来都习惯了不管和他去哪里,身后都要跟着一队队开着隐形飞行器的皇家侍卫队,现在就随口说:“反正你有那么多侍卫呢,也不怕。” 没想到萧焕却笑看着她说:“今天他们并没有跟着。” 凌苍苍一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半天过去,就只有她跟萧焕到处乱逛,她额头后怕地冒出点虚汗:“陛下,你不觉得这样太冒险了?” 萧焕却又轻松地笑了笑:“人生如果一点险都不冒,又有什么乐趣?” 凌苍苍在心里大喊:你有乐趣我没有啊,我只有惊吓! 萧焕却又笑着说:“没事,我们只是查问线索而已。” 虽说是只是查线索,但凌苍苍也没忘他们来月球基地的目的之一也是利用萧焕引蛇出洞,更何况这里不是地球,是人生地不熟的月球基地,这里还刚离奇牺牲了两个老辣探员。 她觉得自己心脏已经足够强大了,却每每被萧焕吓得一头冷汗。 沉默了片刻,她就认命地开着飞行器前往监视录像上的地点,那是在月间城闹市区的一条酒吧街上。 月间城的城区和首府特区还是有些想象的,周边郊区的位置住着许多常住居民,但闹市区确是游客密集出入,人流量也很大的地方。 前些日子,特别科的两位探员,就是在这里一条酒吧街的窄巷里遇害的,那里到了晚上就非常阴暗狭小,当然也不可能会有监控镜头,所以才会成了谜案。 时至今日,特别科也还是不知道他们为何会相继来到这条窄巷里,并且在两个探员都在场的情况下,对方是如何迅速将两个实力都不弱,并且带着全身装备的探员击杀的呢? 从两个探员身上的伤口,还有现场的情况看,对方不仅全身而退,甚至还很游刃有余。 萧焕和凌苍苍很快就到了那里,现在还是白天,酒吧仍在歇业,周围的街道虽然行人不多,但也不断有人来人往,一片祥和安宁。 那两个探员当天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个代号叫“蓝保罗”的私药贩子询问线索,据说这个顶着一头蓝色头发的私药贩子很有些门路,消息来源也很广,所以虽然药监局早就盯上了他,却迟迟抓不到具体证据逮捕他。 他们那天有没有找到蓝保罗,有没有从蓝保罗那里询问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现在就不得而知了。 来到这里后,将飞行器挺好,凌苍苍就和萧焕先后下车,先是绕着酒吧门前门后详细查看了下地形,然后萧焕就走进了那个窄巷里。 他先是走到和酒吧后厨相通的铁门那里,然后走了几步,来到发现那两个探员尸体的位置,似乎是在脑中模拟当时的情况。 到了这里,凌苍苍才觉察到萧焕的唇角虽然还是挂着柔和的笑容,眼神却已经冷了下来。 她突然有点理解他为什么要遣开护卫来这里一趟了,如果李宏青在,肯定会试图劝阻他来到曾经发生过这种凶杀的现场。 而凌苍苍已经见识过萧焕护短的性格了,对于身为特别科科长的他来说,两名下属不明不白地丧生,他却一定要来现场看一下,亲自揣摩当时可能发生的状况。 果然在查看思索了一阵后,他就皱了皱眉,凌苍苍意识到他想到了什么,忙问:“有什么发现?” 萧焕还是微皱了眉说:“对方可能会使用古武术。” 古武术的意思就是古代的武术技巧,随着冷兵器时代的结束和搏击术的发展,那些玄之又玄的古武术就渐渐没落了。 凌苍苍想起来上次看到萧焕和陈落墨试炼时的情景,他们母子的动作都非常快,并且带着一种搏击术里不常见的招式和行动,于是她就问:“古武术,你会吗?” 萧焕却摇了摇头:“我会的是萧氏培养王风零号机驾驶员所用的一套独特的搏击术,但这套搏击术据说是从古武术里发展而来的,不仅锻炼人的肉体,也会锤炼人的意志力。” 他说着,又皱起了眉,似乎对自己的判断有点拿不准:“我说凶手可能使用了古武术,是因为他使用的武器不但是冷兵器,而且应该比较长,并且他和有可能是从高处伏击的……” 他一边说,一边站在了两位探员的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抬头指向自己面前高处的一个位置。 那里有一个仅能供一只脚站立的狭窄窗台,窗子已经因为数次改建被砖石封死了,单独凸出来的一点窗台或许可以暂时供人落脚,但长久站立,甚至以那个为依凭,自上而下攻击的难度实在太大了。 凌苍苍这种体术算是一流的人,想象了一下,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萧焕却显然觉得这样的假设是成立的,他用自己拿着的手杖提到胸前摆了一个姿势,然后拧身侧挥,眉头也皱得更紧:“这样一击穿透两个人的喉咙。” 凌苍苍听他这么说着,又愣了愣:“不可能吧。” 假设真是一击绝杀,对方使用比较长的冷兵器同时将两个探员的喉咙切开,那这样的搏斗术也太可怕了,先不说角度和时机的把握,就是力道和速度,也要非常完美。 不过真是这样,也就解释了解剖室和实验室一直无法解释的问题:两个探员身上没有任何毒素残留,那么在没有失去行动力的情况下,他们为什么连最基本的反击都没有做到? 当时的情况如果是对方的杀手偷袭,当两个探员刚刚来到窄巷里时,在他们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用一击将两个人同时杀死,那么就可以解释通了。 不然按照两个探员的专业素质和反应速度,还有身上的装备来看,不可能出现这样大的失误。 萧焕思考着,抿了下薄唇,连唇角的笑容都散开了,唯留下深思的神色:“什么样的人,才能有这样的搏斗技巧和实力?” 凌苍苍也实在想不出来,自大一点说,他们这些特别科的探员,已经处在体术顶尖的水准了,哪怕是军队的专业近战部队,也不会比他们更强。 甚至因为受训练的侧重不同,他们在都市搏斗和应付各种复杂情况的能力,还要比近战部队更强一些。 能够将两个探员同时击杀,恐怖之处确实让人毛骨悚然,不可想象。 凌苍苍愣着,不知怎么问了一句:“你这样水准的呢?可以做到吗?” 萧焕愕然了片刻,也还是回答:“或许可以。” 他话音刚落,他们身后的窄巷深处,就突然传来一阵冷冽的低笑,凌苍苍本能地转身举枪对准了那个方向,但她却只看到一个突进的黑影,还有一道雪亮的金属光芒。 紧接着就是“叮”得一声,是萧焕匆忙中用自己的手杖挡住了刺向他的利刃。 匆忙间凌苍苍看到对方手中拿的,是一个细长形状的金属武器,看样子不是现代近战惯用的匕首和短刀之类,而更像是古代常用的长剑。 长剑因为形状和长度不好掌握,在近战中很容易伤到自己,携带也并不方便,所以很少有人使用它作为武器,与之相关地格斗术也渐渐都消失了。 但这个人使用长剑的技巧和速度却非常惊人,一片雪亮的剑光中,劈刺挑砍,都是凌苍苍从未见过的姿势和角度。 只看了几眼,凌苍苍就意识到这是她绝不可能对付得了的技巧,要是换了她自己,恐怕早就被刺中,但萧焕却用手杖接下了所有攻击。 只是几次碰撞过后,他手中的金属制手杖原本就是为了伪装用的,并没有经过特殊改装,竟然被锋利的刀刃割成了两半。 凌苍苍看得清楚,其实这一切却都只发生在两三秒钟之间,而且对方似乎早就考虑好了她的存在,在第一次攻击开始后,就巧妙地逼迫萧焕连连退了两步,将萧焕的身体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她如果在这时贸然开枪,有很大几率会误伤萧焕。 精神力高度集中,心跳也极快,凌苍苍却在萧焕的手杖终于又被切割掉了一块的时候,蓦然喊了出来:“罗显!” 她认出来那个藏在兜帽下地脸了,那竟然是她父亲的秘书之一,中文名字是罗显,英文名叫夏洛克的人。 罗显才二十多岁,有些混血的血统,是前几年才从大学毕业,被招募到首相府里的文职人员,可能是因为年龄差得不多,罗显本人也开朗友善,并没有政界的严肃刻板,她父亲经常让罗显代自己和她联络。 所以对于罗显,凌苍苍还是比较熟悉的,私下里也有点交往。 可让她没能从监控中认出他来的原因,却是他身上的气质,和她印象中的大相径庭。 不仅如此,现在的这个罗显,要不是被她看到了正面,让她认出了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她也不能确定这就是那个年轻的文职人员……和罗显身上那种阳光热情完全不同,这个人无论是神情动作,还是从身上散发的感觉来说,都带着一种莫名的黑暗。 听到她的这声呼喊,罗显竟然停下了攻击,他后跳了一步,身体轻盈地就落在了萧焕身前几米远的距离。 他还是穿着监控上那种全身黑色的衣服,即使是在白天,也用连帽衫也遮住了头顶,他抬起头看着凌苍苍,竟轻笑了笑,而后开口说:“大小姐。” 凌苍苍还是没有放下手中的枪,他也已经离开了萧焕身体的遮盖范围,他却像完全不怕她会开枪一样,悠然地将手中细长的剑刃收回了鞘中。 凌苍苍这也才注意到,他右手中拿着的剑鞘,被伪装成了一把长柄的雨伞,这也是他能够携带着一把长剑招摇过市的原因。 他的这声称呼,也并不是罗显平时对凌苍苍的称呼,罗显性格有些随意散漫,经常会直接叫她:“苍苍。” 只有当两个人开玩笑打闹的时候,才会带着调侃一样叫一声:“我的大小姐。” 凌苍苍已经脱离凌家了,听到他这么叫,还经常会表示反对,罗显也会在这时连忙举手笑着求饶,他没理由这么正式地叫她“大小姐”。 眼前的这个罗显在叫了凌苍苍一声后,就回头看着萧焕,薄唇上露出点讥诮的笑容:“连佩剑都没有随身携带,这个世界里,萧氏朱雀支的传人也是没落了啊。” 萧焕随手将早就断得七零八落的两截手杖仍在了地上,也勾唇笑了笑:“不知道阁下来自哪个世界呢?” 罗显却并没有回答他,而是重新又看着凌苍苍,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中,也流露出一丝让人看不懂的忧伤,他轻声说:“大小姐,原来这就是你长大了的样子。” 这句话里带着太多无法言明的情绪,凌苍苍一愣,他就突然转身跃上了那个狭窄的窗台边缘,再接着拧身跳上了房顶,就这么从他们面前消失了。 凌苍苍愣了片刻,这才想起来她就让他这么跑了,错过了好几次直接射击把他打下来的机会。 又过了几秒钟,她才彻底回过神来,满头冷汗地去拉萧焕,查看他身上有没有伤痕:“萧大哥,你没受伤吧?” 萧焕摇了摇头,他除了手杖被切得废掉了之外,全身确实没有什么外伤,脸上因为带着面具,也看不出来是不是苍白。 他回头看了看她,勾了下唇说:“苍苍,你的伪装面具已经掉了。” 凌苍苍一愣,连忙往脸上摸去,这才发现她脸上那个用作伪装的面具竟然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她低头看了下,发现自己身前的地上就掉着那个面具,已经被击碎了一角,不能再用了。 刚才那个罗显攻击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在压制着萧焕的同时,把她的面具也打掉了。 也就是说,如果他想的话,也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杀死了。 但他却只攻击了萧焕,并且还态度可以算得上温柔,并且怀念地对她说了几句话。 这就是你长大了的样子……原来他是因为要看一看她没有伪装的样子,才故意击落她的面具的? 她又回过神来,连忙说:“我爸爸虽然挺不靠谱,官瘾也大,但他不会谋害联邦皇帝的,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她平时提起来父亲,一般都直接说“凌首相”,还带着点讽刺的语气,现在着急了,就还是直接叫“爸爸”了。 萧焕看她实在很着急,就不由对她安抚性地笑了笑:“没关系,我知道的,我见过罗显很多次……这个人不是他。” 情绪大起大落之下,凌苍苍这才意识到自己都失去判断力了:罗显是她父亲的办公室秘书,而且是个文职,几乎从来不会被公派出差,他差不多天天都守在首相府的办公室里,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月球基地? 她冷静下来,深吸了口气,拉着萧焕二话不说就向飞行器那边走过去:“我们先回去。” 等他们上了飞行器,凌苍苍还很多此一举地将飞行器设置成隐形模式,并且设定了高空飞行路线,直接回月间宫,这才惊魂稍定。 到了这时候,她也终于有了心情求证心底的疑惑,当着萧焕的面,让他看着自己,直接拨通了罗显的私人号码,请求视频通话。 月球基地和地球之间的通话有些延迟,过了一阵罗显才把电话接起来,但通话接通后基本就没什么障碍了,传过来的图像十分清晰。 今天是工作日,首府和月球基地一样,还没到下班时间,罗显是在办公室里把电话接起来的,从画面中可以看到首府办公室那颇具特色的办公室布局,还有罗显那张凌乱得颇有些个人特色的办公桌。 手里捧着奶黄色的咖啡杯,嘴里还叼着一个棒棒糖,罗显就这么开始了通话,还很熟练地笑着跟凌苍苍打招呼:“哟,苍苍,有什么事需要小的效劳?” 凌苍苍把带着通讯器的手腕拿远一些,让他也能看到自己身边的萧焕,开口说:“没什么,打电话看你在哪里?” 罗显本来是笑着正说:“我能在哪里……” 一句话没说完,却突然看清楚了凌苍苍身边已经取下了伪装的萧焕,当即就失态地差点扔掉了手里的水杯,又连忙扯了一张纸把棒棒糖抽出来包着丢到垃圾桶里,还整了整没系领带的衬衫领子。 一阵手忙脚乱后,他才坐直了身体,扬起了职业又热情的笑容,对萧焕说:“皇帝陛下,非常荣幸能和您通话,午安。” 萧焕对他微微笑了笑:“你好,午安。” 这才是凌苍苍印象中那个罗显,没有黑暗阴沉的气息,懒散却又活力四射的和善青年。 她看着这个罗显,才觉得在看到那个罗显后,就混乱颠倒起来的思维彻底被扶正了有点。 萧焕却没有跟罗显透露什么,只是又和他寒暄了几句,凌苍苍也没说什么,就和罗显结束了通话。 挂断了电话,她还久久没回过神来,虽说长得相似并不能说明一切,可在她这样专业的探员眼中,即使是同卵的双胞胎兄弟,长相上也都会有很多细节的不同。 刚才她看到的那个罗显,却并不只是和她认识的这个罗显相似而已,他们简直一模一样,从相貌,到体型,甚至还有某些神态和语气。 硬要说的话,刚才的那个黑衣的罗显,简直就像是另一个黑暗版的罗显。 萧焕这时却轻声开口了:“平行世界串联。” 凌苍苍一惊,这种匪夷所思的理论,如果在下午看到那个罗显之前,哪怕是从萧焕的口中说出来,她大半也会一笑置之。 但刚才的遭遇,却无异于是一场对她所认知的世界的巨大颠覆。 第52章 回到了月间宫,确认萧焕彻底安全,凌苍苍才松了口气,不过她还是有点遗憾:“虽然意外见到了这个罗显,但我竟然没能抓住他,也没掌握别的线索。” 萧焕倒是笑了笑:“谁说我们没有掌握别的线索?” 他说着,就将手腕上的通讯终端打开,里面弹出的光屏里,赫然是一个追踪地图,上面的一个小红点还在不断移动。 萧焕看着她,微微笑了笑:“我发现这位罗显对现代科技还是有些陌生,所以在打斗中,找机会将一个隐形定位器贴在他衣服上了。” 他们两个还真是可怕,在那种眼花缭乱的打斗中,一个找机会击碎了她脸上的面具,一个贴了个追踪器到对方身上。 凌苍苍看着那个地图,默然了一下才接着说:“我们该怎么办?马上派人过去把这个罗显抓过来?” 萧焕却摇了摇头:“他是追踪到‘青冥’的重要线索,我想还是让他自由行动一段时间,也许可以引我们找到‘青冥’在月球基地的据点。”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又说:“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杀害两个联邦探员,他好像也并没有什么理由针对特别科,我觉得他应该是个职业杀手。” 凌苍苍也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她在看到这个罗显后,总觉得他应该是被人雇佣派来的,而不是幕后主导,好像在她心里,已经知道他是个类似职业杀手和雇佣兵一样的存在。 他们正说着,还没走出停车场,那边萧千清已经大步走了过来,不仅神色不善,还一开口对着萧焕一通发火:“皇帝陛下真是潇洒!变装出去连侍卫队都不带,跟着操心的我们还真是个笑话吧?” 凌苍苍也知道他是担心萧焕,但她现在却有更重要的问题想问他,于是打断了他说:“萧千清,你知道罗显吗?” 虽然正在犯熊,但萧千清对她总是有耐心呃,转头看着她皱了下眉,然后不确定地说:“有时候会跟在你老爹身边的那个总是笑得很傻的白痴?” 萧千清对罗显的这个评价让凌苍苍无语了一下,然后才说:“对,除了这个,你对他有其他印象吗?比如想起来别的关于他的事情?” 萧千清轻“嗤”了声:“我干嘛要对一个白痴有其他印象,我又没有当面见过他。” 眼看这条路走不通,凌苍苍又换了一种问法:“那么你有没有梦到,或者在幻觉中看到过一个中国古代宫廷?在那里我们都打扮得像个古人。” 萧千清还是很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你是说在朱雀宫举行的变装patty?我又不喜欢那种莫名其妙的聚会,干嘛要记下来念念不忘,还做梦?” 凌苍苍也只是想向他求证,看他有没有感知到过那个世界,现在听他这么说,就摆了摆手说:“我随便问问。” 萧千清显然觉得莫名其妙,但他对她还总是很纵容的,也没说什么,就转过头继续对萧焕发火:“这里不是地球,你知道如果你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我需要承担多少非议和指责吗?你肯定没想过,想过你就不会这么一意孤行!” 他发完了脾气,还恨恨地加了一句:“你根本没有为我考虑过!” 说完就又气哼哼地走了,萧焕从头到尾也只是对他微笑着,都没来得及说一句话。 等他走了,萧焕才若无其事地转头对凌苍苍说:“苍苍,你想验证什么?” 凌苍苍先是在心里默默同情了下萧千清,替萧焕这样一个人操心,还真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憋屈:反正无论你怎么说,他该干什么照样会干什么。 她摸着下巴,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是想,如果只有我们两个能感觉到那个世界的话,那么时空扭曲的点,或许是在那个世界的罗显身上。” 萧焕显然也同意她的推论的,点了点头说:“从我出现幻觉开始,特别科都有在搜集情报,世界各地都没有发现过比较异常的现象……比如说突然出现两个同样的人,还有间或有人在幻觉中看到,或者梦到自己是古代人。所以目前为止,这个罗显还是孤例。” 他说着,微顿了下才又说:“梦到自己是外星人,或者在幻觉中认为自己有超能力的人倒是不少……当然事后都能证明是子虚乌有。” 凌苍苍听着也默然了一下:外星人和超能力倒还真是永恒不变的中二话题。 她想着就又说:“所以能够感觉到那个世界的,到现在为止可能只有我们两个,也就是说我们跟那个世界的罗显有过很紧密的联系,所以才会在他偶然出现在我们的世界后,我们两个都陆续能感觉到那个世界的记忆。” 萧焕点头:“可以这么说,我也是这样猜测的。” 他说着,就对她笑了笑:“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们可以期待下对异世界罗显的追踪,让我们能得到新的线索。” 凌苍苍也赞同,萧焕去掉了面具,就可以看出他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的,毕竟他身体并不是很好,今天又进行了那么一场激烈的搏斗。 她想着就握住他的手,踮脚在他脸侧轻吻了下,然后叹了口气说:“萧千清倒是有句话没有说错,不能再让你就这么出去了,我刚才可是吓得够呛。” 萧焕也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笑说:“抱歉,让你担心。” 他说着抱歉,凌苍苍可丝毫没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真的会悔改的意思,对此她只能放弃了,认命地又吻了他一下。 他们回来的时候也临近晚餐时间了,回到房间里收拾一番换件衣服,就要去和萧千清共进晚餐。 凌苍苍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正看到萧焕在衣柜前站着,手里拿着一件带鞘的匕首一样的东西。 她边擦头发边走近,才看清楚,那大概可能是一把古式的中国剑,黑色的剑鞘看不出材质,上面雕刻着一些极尽繁复又看不出来历的花纹,剑柄也同样是黑色的,却式样简单,看起来注重实用性。 不过看起来虽然是一把古剑的样子,它却只有普通长剑的一半长,大概只比萧焕的下臂长那么一点点,他如果拿着这柄剑使用,倒是可以想象应该很趁手。 衣柜里放着的是萧焕和她的行李,她可没有带这么一把剑,于是就只能是萧焕的行李了,她有些惊讶地说:“你带着这个来的?” 萧焕侧头看了看她,先是对她温和地笑了笑,而后才说:“异世界的罗显说到萧氏朱雀支传人的佩剑,我想他指的可能是这一把。” 凌苍苍对武器还是感兴趣地,凑过去握住那个剑柄,将剑身拔出来了一点,这个短剑是用什么金属锻造的,她倒看不出来,只能看到剑身上还刻着一些汉字,还有剑体的光芒是一种很浅淡却又给人很沉稳感觉的蓝色。 萧焕轻声解释着:“这是初代皇帝萧白卿的佩剑,后来一直作为一件礼仪用品传给每一任皇帝,按照父亲的吩咐,我无需随身佩戴它,但无论去哪里,都必须把它放在行李中。” 听到这里凌苍苍就奇怪了:“皇室还有这种礼仪?怎么外界从来没报道过?” 萧焕笑了笑:“这属于私下的仪式,皇室倒没可以隐瞒过,只不过也没宣扬过。” 他说着就顿了顿:“这柄剑叫‘王风’。” 听到这里,凌苍苍才真的惊讶了,抬头看着他:“和你的机甲重名?” 萧焕摇了摇头:“如果硬要说的话,是那台机甲,以这柄剑的名字被命名……在王风被制造出来之前,这柄剑就是萧白卿的随身佩剑,后来王风被制造出来,又成为了萧白卿的专属机甲,他就用佩剑的名字给机甲做了命名。” 原来这把剑还有这么大的来头,连名震联邦的王风都是因为它被命名的。 凌苍苍打量着眼前的剑刃,哪怕没有试剑,她也直觉地感到它的剑身非常锋利,并且非常坚硬。 萧焕进一步解释:“看资料片和各种画像照片,你会发现萧白卿经常披着到膝盖的短披风,这柄剑就被他藏在披风下,直到他成为皇帝,乃至逝世时,都几乎没有离过身。” 他说着,从凌苍苍手中接过剑柄,并且随手一划,剑锋飞速地滑过空气,竟然形成了一种低沉的嗡响。 凌苍苍曾经古代的小说里,看到描述绝代名剑都有“剑鸣”,并且那些小说里基本都会神话这种剑鸣,把名剑描述成有生命一样的东西,她还以为那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方式,到今天她亲耳听到这种破空的声音,才觉得那种描述可能的确不算夸张。 这柄也名为“王风”的古剑,破空的声响真的会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那是一种穿越了时空的鸣叫,带着生命的痕迹和神秘的力量。 萧焕又将王风收了回来,放在眼前,目光滑过那排铭刻上去的汉字:“这柄剑的材质据说非常特别,融入了一些现代已经无法找到的矿石,王风零号机的近身匕首,就是仿造这种材料制成的,却还是没有它这么坚硬锋利。” 这把剑的光芒好像有魔力一样,凌苍苍的目光也不自觉盯着它,过了会儿才舒了口气说:“如果你今天白天的时候带着这把剑,也许就不会被异世界的罗显斩断武器,无法还击了。” 萧焕把剑收进鞘中,这才转头看着她笑了笑:“你说得对,所以我也准备随身携带它。” 要将这把剑藏在衣服里,说难也不难,但也并不是太简单的,凌苍苍就疑惑问:“你也准备随时披个斗篷吗?” 萧焕听着笑了笑:“这倒不用。” 他边说,边将剑收进了左手略显宽松的睡袍袖子里,而后抬手轻轻一挥,剑柄弹出,恰好落在他抬起的右手里,低沉的嗡鸣声中,利刃出鞘,带着连空气都可以割透般的剑光。 这出手拔剑的一幕,让凌苍苍略微觉得有些熟悉,她抬头看着萧焕,发现他也微皱了眉,似乎也感觉到了这种熟悉感。 他脸上最后还是又挂上了温和的笑容,轻声说:“可惜不能穿着古代的衣袍到处走。” 一边说着,他又一边把那柄剑收起来:“倒是可以藏在靴筒里。” 靴筒里藏着这样一柄剑,确实要隐蔽得多,也正常得多,凌苍苍听着就点了点头:“这个可行。” 萧焕对她微微一笑,她就又色胆熏心,把剑啊什么的丢到脑后去了,抬手抱住他的腰,手也像伸到他的睡袍下占点便宜:“陛下还要换衣服去晚宴,需不需要我代劳啊?” 萧焕笑着任她胡闹,手指滑过她的脸颊:“如果我说不用呢?” 第53章 晚上用餐时倒是没有别人,虽然坐在月间宫那张长长的宴会餐桌上,但其实却只有他们和萧千清而已。 萧千清明显还在意萧焕白天私下出去的事,说了不少阴阳怪气的话,萧焕只能微笑着一直哄他,知道快用餐完毕,他才被哄得差不多了。 他好像下午就喝了不少闷酒,吃饭的时候又喝了好几杯,脸颊也有些泛红,看着萧焕说:“哥哥晚上要陪我睡。” 凌苍苍在旁边坐着,觉得眼睛简直都要瞎了,萧千清平时叫萧焕“大哥”,原来醉了撒起娇来竟然跟小荧一样也叫“哥哥”。 这且不说,谁家二十多岁的弟弟,还要求二十多岁的哥哥陪自己睡? 萧焕也看出来萧千清是喝醉了,微笑着温言转开话题:“小清可以自己睡觉了。” 萧千清有点发脾气地把面前的高脚玻璃杯推倒在餐布上,轻哼了声说:“可是哥哥答应过我,睡觉前会给我讲故事的!” 如果换了这么一个大男人用这种语气在这里撒娇,那看着肯定很让人崩溃,但萧千清不仅长相精致之极,连气质也带着几分妖孽,他这么说话,倒不是很违和,配着他泛红的桃花眼和水汪汪的薄唇,另有一番诱惑的感觉。 就是……还是有种让人一身一身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凌苍苍连餐后的甜点都吃不下了,坐着不停拼命喝水来掩饰自己想要冲出去打他的冲动。 萧焕倒还是微微笑着,看起来早就习惯了自家弟弟这种款式的熊法:“小清乖,那个故事我早在十二年前就给你讲完了。” 萧千清嘟了嘟嘴,撑着下颌,他的长发也给他折腾得有点散了,掉了几缕到他的脸颊旁,将那张美得雌雄莫辩的脸衬托得更加妩媚:“哥哥真冷淡,再给我讲一遍又怎样嘛。” 凌苍苍在旁眼睛都直了,并且觉得自己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都长二十多岁了,讲个屁的故事啊!还有你哥是我的人了,到底懂不懂啊? 萧千清似乎还懂得见好就收,他好像沮丧一样低下头,接着突然就低声笑了出来,笑完了支着下巴抬起头,脸上的醉态一扫而光,对凌苍苍抛了个媚眼:“好了,我玩够了,你们随意,我先回房间了。” 他说完转回去看萧焕,那目光又犀利起来:“我不管你回地球后干什么,在月球基地的期间,不准再做今天的事。” 萧焕从头至尾都带着温和的微笑,这时候也点了点头:“好,放心,我遵守。” 萧千清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挥了挥手走了,他脚步有些不稳,看起来倒是真是有点喝醉了。 等他走了,凌苍苍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看着萧焕说:“你弟弟的熊法倒是花样层出不穷。” 萧焕也端起来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大口,他虽然表情还是不变,但看起来显然也是有点崩溃的:“嗯,他知道我最受不了他这样撒娇。” 不过萧焕这种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淡定冷静的人,能找到一种让他也受不了的方式,还真不是很容易,凌苍苍都忍不住要佩服萧千清了。 也许是晚餐的时候见到萧千清撒娇的样子起了许多鸡皮疙瘩,晚上抱着萧焕睡觉的时候,凌苍苍竟然也梦到了萧千清。 只不过这个萧千清却并不是现实萧千清,而是那个古代版的萧千清。 他的样子倒和她印象中并没有太大差别,除了换上了一身白色的宽袍大袖,一头黑色长发还是像平时的样子一样用缎带束着放在肩上。 只是他的气质却比她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冷冽一些,甚至带着点冷厉的感觉。 她看到的景象应该是晚上,在没有电的年代,雕梁画栋都隐藏在沉沉夜色中,只有面前几盏烛火,映照出一小片明亮的处所。 她能听到房檐外传来的淋漓的雨声,也能看到飞檐上不断滴下的水珠,她甚至还能感觉到秋风的萧瑟,和夜雨的寒凉。 萧千清面前坐着一个有些模糊的身影,同样一身白衣,长长的黑发却被束在头顶,插着一根白玉的发簪。 灯火太朦胧,她并不能看清那个人的面目,却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立刻就认出了那是谁。 他在联邦内也可以算是个名人了,经常会在媒体面前发表一些声明……因为那就是她父亲的幕僚长风远江。 在这个梦里,风远江轻声吟诵着一句诗词:“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他说话的语气和凌苍苍印象中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凌苍苍却莫名觉得,他此刻应该是有些虚弱的。 果然萧千清冷冷地笑了声:“风阁主杀罗冼血时,被刺在肺上那一剑不好受吧,如今命在顷刻,竟还有兴致吟诗。” 凌苍苍听他提起来“罗冼血”,就认为这应该是“罗显”。 风远江听着也笑出声来,笑声里果然带着些气音,笑完了也忍不住咳了两声,才又说:“我们同僚一场,我取他性命,他刺我一剑,倒也不算冤枉。” 他说着,微微一顿,接着又说:“不过若是楚王真有心杀我,我此刻已经是个死人了,那里还有命吟诗。” 萧千清又“呵呵”冷笑了声,他举起了手中的青瓷酒杯,那姿态仿佛是在和什么挚友谈笑畅饮,完全不像面对劲敌的样子:“看来风阁主是怪我让你去杀了同僚了?” 他对面的风远江又轻笑了声,淡淡说:“罗冼血已经是凌先生的弃子,楚王若不让我去杀他,早晚他也会被凌先生派人杀了。绝代的剑客,还是死在足够尊敬他的人手里比较好。” 萧千清听他说着这些事,似乎有些意兴阑珊,又喝了一杯酒,懒散地说:“我那个做教主的伯母倒真爱派我来收拾这种烂摊子,难道我看起来就像喜欢杀人的人?” 风远江听着就又笑了,他起身对萧千清微微拜了一拜,接着说:“既然楚王不喜欢杀人,那么在下就告辞了。” 萧千清侧头看着他,感觉上是颇有兴致般问了句:“你准备去哪里?” 风远江也毫不隐瞒地回答:“大概回嵩山脚下继续教书吧,我做教书先生时,做得还是不错的。” 萧千清又颇感兴趣地追问:“只是做教书先生?” 风远江就又轻笑了起来:“楚王放心,风某还是识时务的,从今日起,这世上就不再有凤来阁的风远江。” 萧千清不再追问,只是带着厌倦地挥了挥手,看起来不打算再对他做些什么了。 于是风远江就又带笑说了声:“楚王,在下告辞。” 外面正在下雨,他却就这么转身走了出去,将后背都露给萧千清,当他要走入雨中之前,萧千清突然又开口,懒洋洋说了句:“风阁主还有伤在身,都不打个伞吗?” 风远江微顿了脚步,低声回答,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怅然:“江湖夜雨十年灯……一入江湖,有几人能全身而退,我能带回一身夜雨,半条残命,已属幸运。” 萧千清又冷笑了一声,这才开口说:“风阁主,后会无期。” 风远江微微欠了身,就这么走进了夜间的雨幕中,萧千清只是看着他走远了,也没有再起身。 隔了一阵,他身旁突然就一个一身黑衣半跪着的人影,那人的动作很快,几乎是一瞬间就出现的,他压低了声音对萧千清说:“主上,就这么放风远江走吗?” 萧千清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冷淡地说:“他来后喝的第一杯酒里放的是散功药,他既然都喝下了那杯酒,有如此诚意,我又何必对一个教书先生赶尽杀绝?” 他说着,又用一种很厌倦的语气说:“找一具尸体,易容成他的样子,交给陈教主交差就罢了。” 随着他的话声,那个黑衣人就领命消失在了沉黑的夜中。 凌苍苍觉得自己的视角似乎是全能的,随着萧千清这句话,她的视角一转,就又转到了缓慢走在夜雨中的风远江身上。 风雨毫不留情地打在他身上,将那身飘逸的白衣完全打湿,借着夜色中偶尔的烛光,凌苍苍也能看到他左胸的位置已经被渗出的血迹浸透,不仅如此,他唇边也在不断地涌出鲜血,那些血和胸前伤口的血融合在一起,将他的前胸都几乎染红。 然而即使如此,他还是慢慢走在空无一人的青石板路上,步履不见丝毫狼狈,仿佛不过是漫步在回家途中的旅人,前方就是他追寻已久的归处。 凌苍苍看着这个走在雨中,熟悉却又陌生的人,突然有种强烈的愿望,她希望他能离开这里,回到他说的那个嵩山脚下,也许那个家里,有他等待已久的人。 她在梦里这么想着,就忍不住吐槽她的父亲:在那个世界的她父亲,到底是个多糟糕的人,让跟着他的人下场都这么凄惨,不但罗显死了,连幕僚长都这么倒霉。 心里觉得不好受,她就心想等明天起床后,她一定要给父亲打个视频电话,并且让他把那个还好好做着幕僚长的风远江叫过来给她看一眼,抚慰下她受伤的心灵。 她梦里还有意识,觉得这个梦到这里就该结束了,接着视角却又一转,就又变幻了场景,变成了萧焕站在她眼前的样子。 第54章 这个萧焕当然不是现实中那个总是穿着纯白色礼服,笑得非常温柔,并且收获一堆粉丝尖叫的萧焕,相反他穿了一身黑色的古代礼服,不但衣服上的手工刺绣非常繁复隆重,连头上也带着玉旒。 凌苍苍看到他的礼服就想发表评论了,这是真的手工刺绣,而且这么复杂,这么多,这种花样早就失传了,只能在博物馆里看到了好不好? 据说在古代,这样一件衣服可以让几个绣工忙碌好几个月,那可是活人啊,活人的手工在现代有多珍贵他知道吗?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忍,太奢侈了! 还没等她对萧焕的衣服感慨完,她就看到站在萧焕对面的另一个也穿着古代衣服,年纪看起来也小得多,很可能还没成年的自己冷冷开口说了一段话,内容无非是她刚知道罗冼血死了,然后凶手一定是萧焕,还有另一个人的账也要算到萧焕头上等等。 她听着就有点黑线了,这个异世界未成年版的她怎么逻辑这么醉人,定罪是要讲证据链的好不好?不要说单个证据,哪怕证据链上存在一点瑕疵,也有可能会被法官否定掉的。 连什么证据都不存在,就这么凭借猜测怪罪到某个人头上,这叫有罪推论,会影响理智判断,是不能犯的严重错误。 那个世界的萧焕只是沉默了片刻,就用了他经常用来对付萧千清那一招,非常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要求给异世界的她喝避孕药。 这个凌苍苍就觉得是他不对了,事后避孕药对身体是有损害的,既然不打算用自然受孕的方式生孩子,事先做好避孕措施不就好了? 就像她在现实中跟萧焕的几次,做好了避孕措施,万无一失。 梦里胡思乱想到这里,凌苍苍就想起来,这两天照顾到萧焕的身体不是很好,她就只是抱着他睡觉了,睡之前并没有运动一番。 一边想,一边看到梦中异世界的萧焕那裹在繁复礼服下依旧线条流畅的性感腰腹,她顿时觉得异世界的自己到底是未成年,简直太天真了,早晨是多么美妙的时刻,竟然浪费在吵架上。 她想到这里突然又意识到,如果前一天晚上异世界的自己和萧焕做过爱,那么也就是说异世界萧焕跟一个未成年人……好吧,每个时代对于成年的定义是不同的,也许在那个世界来说,十几岁也算成年了。 安抚好了自己,她就看到异世界的自己一口气喝完了那一碗黑色的药汁,然后把那个看起来很精美的碗霸气地往地上一扔,带着一脸非常中二的表情,就这么走了。 她无语的看了看地上被摔碎的碗,还有站在原地,脸色明显开始苍白起来的萧焕,同情心油然而生:现实中未成年前的她,究竟有多中二她心里清楚得很,那简直是现在的凌警探不那么想回忆起来的黑历史……看起来异世界的她中二期也没差多少。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让你泡一个未成年少女还跟人家发生关系了的?也是自作自受啊。 异世界自作自受的萧焕等身边的人走开了一些,就抬起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很压抑地咳了几声,她看着那张脸虚弱地眉头紧皱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心疼起来。 但异世界中的一切她都无力干涉,只能就这么看着萧焕在咳完了之后,就挥了挥手招来一个人,低声问他:“怎么回事?” 果然有罪推论就是不行,听萧焕的意思,罗冼血之死不但和他毫无关系,甚至他也是在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那个人开口说话,凌苍苍听出来是皇家侍卫队的副队长班方远,他低着头回答萧焕:“禀万岁爷,昨晚罗冼血在候燕巷被风远江击杀,击杀罗冼血时风远江也身负重伤,后来被不明人一剑穿喉,死在一条街之外。” 已经梦到过风远江那边发生的情况,凌苍苍就知道那具风远江的尸体应该是假的。 萧焕听着就又咳了几声,他脸色看起来非常苍白,眉间也紧紧锁着,他停顿了片刻好像是努力平静呼吸,而后才说:“尸首呢?” 班方远回答:“属下带人赶过去时,风远江的尸首已然被收走,罗冼血的尸首还在,属下已经带了回来。” 他说着,又停顿了一下,加了一句:“罗冼血的尸首旁还有个昏厥过去的舞女,属下也做主一起带了回来。” 萧焕似乎对这个安排没什么异议,点了点头说:“领我去看一下。” 他显然是被异世界的她骂得有点懵了,也许身体也受了影响,说过这句话后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礼服,又停顿了片刻,才说:“稍待片刻,我更衣。” 班方远自然不会对此说什么,低头答应了,萧焕于是就先去内室换了身简单一些的衣服,拥有全能视角的凌苍苍当然可以欣赏萧焕换衣服的全程,实在非常赏心悦目,算是这个关于异世界的梦里最好的部分。 当然如果他的脸色不是很苍白,还不断低声咳嗽让她很揪心的话,那就更好了。 换好了一身颇为朴素的浅蓝色长袍后,又加了一件黑色带着兜帽的斗篷遮住头顶,萧焕就让班方远带着自己穿梭在连绵的宫殿之间。 这片宫殿确实很大,并且建筑比朱雀宫要密集得多,看得出来应该住了不少人,班方远和萧焕都找僻静无人的小路走,也走了好长一段路,在来到一个看起来就有些偏僻的屋子前。 屋外站着两个和班方远穿着相似黑色衣服的人,凌苍苍猜这些人是和皇家侍卫队差不多的存在,那两个人先是对萧焕半跪下行了礼,班方远才转身对萧焕说:“罗冼血的尸首就在此处。” 萧焕点了点头,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又问:“那个女子呢?” 班方远回话:“就安置在隔壁,还没醒来,属下不知是否该请御医前来。” 萧焕听着就说:“不必了,会走漏消息,待我去为她诊脉就好。” 看起来这个异世界的萧焕也应该是个医生,那边班方远答应下来,萧焕就抬步走进了那个放着罗冼血尸首的房间,并抬了抬手,示意身后的人将门关上。 这是间几乎没什么陈设的房间,平时可能也就是用来停尸或者放什么东西的,现在萧焕走了进去,就能看到里面孤零零地一张木质的台子上,躺着一个人影。 木门被关上了,这里采光不好,即使是白天,也点着一盏灯,灯光和窗台上传来的白光一起,将那个人的样子映照得很清楚。 凌苍苍只看了一眼,就确定这就是异世界的罗显,或者说“罗冼血”。 哪怕是闭着眼睛,也可以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那种冷冽的味道,是属于职业杀手的冷酷和无情。 他还是穿着一身黑色的古代衣服,所以血迹就很难看得出来,但见过许多尸体的凌苍苍还是能看出来,他胸口心脏的位置被穿透了。 这样的死法其实很快,大脑会因为大量迅速的失血很快失去意识,甚至连痛苦都不会感受到多少。 在看到这具尸体之前,凌苍苍心里还是多少有点幻想的,毕竟她刚见过另一个被认为已经死亡的风远江脱身离开了,所以就想罗冼血或许也能幸免于难。 现在看来,罗冼血确实是死去了,眼前的尸体证明了一切。 看到这里,凌苍苍却打起了精神,其实无论异世界的他们遭遇过什么,对于现实的他们,实际上是没什么意义的。 有意义的部分,是那个世界的存在干扰到了他们这个世界的运行,而那个世界之所以能干扰到他们的世界,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中的异世界“罗显”。 无论她在梦中看到了什么,或者萧焕从幻觉中感觉到了什么,显然都是围绕着本不应该在这个世界上的“罗冼血”去运行的。 那么那个世界中关于罗冼血的一切,对他们来说才是有效信息,和解答罗冼血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的关键。 她可以说是聚精会神地看着眼前的情景,但萧焕却没有像一个法医一样,仔细检查罗冼血尸体上的伤痕,查看这具尸体有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他反而只是解开了身上披着的披风,走到那个木台边,坐在了台子旁地一个木凳上。 凌苍苍听到他又低声咳嗽了一阵,然后目光就划过罗冼血可以算是平静的遗容,落在了他手上握着的一个东西上,微微勾了唇,声音极轻地开口:“这一定是她亲手编了送你的吧?” 凌苍苍看到那被已经死去的罗冼血紧紧攥在手里的,应该是一个中国结一样的东西,深蓝色的,带着长长的穗子。 可惜本来手工就不算精巧的穗子又沾满了鲜血和泥浆,看起来就更加不起眼,然而即使如此,罗冼血的拳头却紧紧攥着那个东西,哪怕死去,都没能让他松开这个小小的穗子。 从他们的态度猜测,她觉得这个手工有些拙劣的东西,应该是异世界的她自己编的。 看来异世界的萧焕对那个世界里的凌苍苍也很熟悉,仅凭一个小穗子,就能猜出来是她的手工,接着凌苍苍听到他又开口说:“她曾说过也要打一个给我的……可惜……” 他一边说,就一边又沉闷地咳嗽了起来,凌苍苍看到他拿了一个浅蓝色手帕按在了唇角,没一会儿果然有暗色的血迹从他唇边渗了出来,染红了手帕的一角。 咳完了,他却看也没看一眼,就不在意地将手帕收起来,又弯了弯惨白的唇角说:“抱歉,罗兄,还是没能救你……原本我还欠你一次比剑,只怕再也不能了……” 这个萧焕虽然表面看起来和现实中的萧焕没什么区别,但凌苍苍却不知为什么感觉到了他身上有种浓重的绝望,好像活着对他来说,仿佛是一场无法结束的酷刑。然而即使如此,他却还是没有办法就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 这样的人生,确实是非常悲哀的,造成这种绝望的原因,是因为异世界的那个她吗?还是她只算一部分理由? 无论怎么说,在一间清冷的屋子里,对着一个已经死去的尸体说话,本身就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并且从他说话的语气来看,这些话甚至比他对着活人说的那些更加是他的心声一些。 他说话声音其实极低,还没有他的咳声更大一些。 凌苍苍听他又沉闷地咳了一阵,接着就更加低沉的说了一句,听起来和叹息声也没什么差别:“她今天很伤心……不知来日我死之时,她会不会也有些伤心……” 他说着就自觉失语了一样,停下来又微微笑了笑:“是我妄念了……她早就恨我入骨,又怎么会伤心。” 接着他就觉得自己已经说得足够多了一样,撑着木台缓慢站起来了,凌苍苍看到他将目光落在罗冼血尸体手上那个小穗子上。 不知道为什么,凌苍苍觉得他的目光应该是带着些羡慕的,也不知道是羡慕罗冼血可以得到这样的礼物,还是羡慕他可以带着别人对他无限怀念死去。 看着这样的萧焕,凌苍苍有种强烈的冲动,她想去到那个时空里,拥抱着萧焕,告诉他只要生存下来,就还有希望,不要对生命那么悲观。 然而意识到接下来的事情也许才是最重要的消息,她的情绪起伏太巨大,很可能就会从梦中清醒过来,她就努力克制着这种冲动。 她看到萧焕重新将斗篷披在了身上,然后就缓步走了出去,木门将他的身影隔绝在了外面,她的视角留在了这个停放着尸体的小屋子里。 然后寂静只延续了很短的时间,她就看到停放着罗冼血的那个木台周围散发出接近于黑色的光芒,空间仿佛诡异地扭动了一下,罗冼血的尸体连着那个木台就全部从这个世界中消失了,空间恢复了正常,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还想留在那个世界里,看一看离开的萧焕去了哪里,但如同有一股很大的力量撕扯着她的神经,一阵头疼欲裂后,她茫然地睁开眼睛,重新看到了月间宫那极具特色的白色天花板。 第55章 看着眼前的现实,凌苍苍找回了一点真实的感觉,正想深呼吸一下坐起来,却听到身边突然传来沉闷的低咳声。 她想到在梦里看到的萧焕虚弱的样子,连忙就起身去看躺在身边的那个人。 萧焕果然也已经醒了,正按着胸口半支起身体,脸色也苍白得厉害,凌苍苍连忙抱住他的腰,试着将他紧绷的身体重新放回到枕头上去。 被她抱着,萧焕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却还是不自然地倾斜着,手指也紧紧按在胸口上,似乎是在抵御什么巨大的痛苦。 借着床头的灯光,凌苍苍看到他紧皱的眉头,就想起来他因为幻觉头疼的事,连忙开口问:“萧大哥,你也看到了吗?那些异世界的事?” 萧焕低咳了咳,抿着唇勉强对她微笑了下点头:“这次我也是在梦里看到的,足够长也足够清晰了。” 他们两个都是被罗冼血影响的,看起来还能相互影响,凌苍苍听着,就忙在他唇边轻吻了下:“萧大哥,对不起,不要难过。” 萧焕还是紧蹙着眉,听着就笑了笑:“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凌苍苍总不能说她是替异世界那个还年少轻狂的自己道歉吧,于是就转移了话题说:“我觉得异世界的那个我也是爱你的。” 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萧焕就笑了起来:“这是怎么感觉出来的?” 凌苍苍“呃”了声,试图解释:“一种感觉吧,我觉得异世界的我们就像是镜子里的我们自己,我好像能理解那个我,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变得那么恨你,也一定是因为她曾经很爱你。而后来那种恨里,更多的也是对现实的痛恨,和对现状的无力吧,你只是她的宣泄点而已。”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萧焕含笑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我学过心理学的……更何况按照我的性格来说,如果真的讨厌一个人,大部分是对他视而不见,不会恨他这么费力气的。” 萧焕还是微微笑着:“于是你想说,哪怕你表现得恨我,其实也是因为太爱我?” 凌苍苍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讲了什么:说来说去,中心思想都是她很爱萧焕好不好? 后知后觉地囧了一下,她又看了看半靠在枕头上,脸色还是显得苍白的萧焕,只能说:“好吧,看在你这么虚弱的份儿上,我就当是哄你开心好了。” 萧焕唇角还是微勾着,含笑看着她说:“谢谢你,苍苍。” 他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柔,凌苍苍就没忍住,凑过去吻住他,于是一大清早,他们就在卧室里来了一段很悠长的深吻。 好歹考虑到这是在萧千清家里,待会儿他们也要出去和他一起吃早餐,所以两个人还是很辛苦地克制住了,没进行下一步行动。 起床盥洗换了衣服后,萧焕的精神好了不少,头疼也有所减缓,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是纯精神上的,并没有器官性病变,所以来得快去得也快。 按照萧千清的安排,接下来三天,萧焕都没有任何活动,纯粹是休养,在他的安排之下,萧焕这次难得的月球基地之行,就有接近三分之一时间是在休假。 这么看萧千清还真是个好弟弟,这么心疼哥哥,强行给他放假。 但从他早餐时的态度来看,显然这个好弟弟并不是那么温柔的,他还记恨着昨天萧焕私自出去的事,全程冷着脸,恨不得拿鼻孔对着萧焕。 而萧焕也只能全程温柔地微笑着,等用完餐喝茶的时候,还试图去哄他:“千清,今天倒是个好天气。” 萧千清斜睨了他一眼:“对,最适合被关在阳台上晒太阳。” 被他噎习惯了,萧焕还是微笑着说:“不知道你今天有什么打算。” 萧千清还是斜着眼冷冷看着他:“搬条凳子在阳台下堵着你算不算?” 凌苍苍看他们斗嘴斗得这么开心,就喝了口茶,清清嗓子:“我今天晚上,还打算去那个酒吧调查,那里一定能查出来别的线索,我不打算放过。” 萧焕听完,注意力立刻就回到她这里了:“你一个人,没有的搭档和后援很危险的。” 凌苍苍耸了下肩:“谁让我的搭档身体总爱出状况,而且还是娇贵无比的皇帝陛下。” 萧千清也很积极看着她,那神情跃跃欲试:“苍苍,我可以做你的搭档和后援。” 萧焕显然是抱着要死一起死的决心的,微笑着提醒他:“千清,你是月间亲王和皇储。” 萧千清立刻蔫了,转脸又去瞪他:“亲爱的哥哥,每当我觉得自己有点爱你的时候,你就给我一个惊喜,你可不可以让我爱你更久一点?” 萧焕还是笑得非常优雅温柔:“谢谢你,千清,我也爱你。” 凌苍苍在旁边没忍住,默默地对天空翻了一个白眼:谁来把她从这种白痴对话里解救出来? 她挥了挥手:“你们慢慢吵,我去梳理下思路,再见。” 她本来以为需要从月球基地找一个搭档,或者干脆联络苏倩和慕颜做她的后援。 只不过她也没想到,到了晚上她要再次前往那个酒吧的时候,娇贵的皇帝陛下和同样很重要的亲王皇储,竟然一起跟她出来了。 恐怖分子如果在此刻搞一个偷袭,地球联邦和月球基地就全乱了谢谢。 好在萧焕和萧千清都不是盲目冒险的人,他们两个的实力本来就很强悍不说,还都带了许多装备,并且让皇家侍卫队和月间宫亲卫都在两条街之外待命。 这阵势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互相协商并妥协的结果,反正凌苍苍觉得自己不像是去调查情报的,而是去进行围捕的。 按照计划,他们都变了装,然后分散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先后进入。 穿着贴腿的高筒皮靴,配着帅气的长裤和短皮夹克,凌苍苍走进去的时候,中性又性感的装扮,立刻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她随意扫了一眼,萧千清和萧焕已经早她一段时间先后进来了,此刻萧千清还是像在地球的酒吧里一样,坐在吧台的位置,打扮得很花哨,正跟身旁的一个美女调情。 萧焕就穿着颇有些古板的衣服,坐在酒吧角落的桌子边喝闷酒,扮演一个失意的上班族。 踩着高跟皮靴走到吧台边,凌苍苍和萧千清隔开了一段距离坐下来,对酒保笑了笑:“来杯纯威士忌。” 那个身材窈窕的女酒保就对她暧昧地笑了笑,把酒送给她的同时,开口说:“来猎艳吗?我们这里经常有不少可爱的女孩子哦。” 凌苍苍对她微微笑了笑:“是吗?可惜我对男人更感兴趣。” 女酒保似乎早断定她是女同,听到这里夸张地张了张眼睛:“天哪,我还以为好女人都是爱女人的。” 凌苍苍听着就对她微挑了眼角,挑逗又略带禁欲的神色把握得很好:“当然我对女孩子也并不拒绝。” 女酒保却对她这招非常受用一样,看着她回以挑逗的目光,然后撑着手臂停在她面前,还特地俯身了一些,让领口下起伏的曲线正对着她,笑得很灿烂:“你这么可爱,要打听什么事我都会告诉你哦。” 凌苍苍打扮成这样,又这么辛苦装双性恋,就是因为调查到这家酒吧虽然也对外正常营业,但却是女同志的一个聚集地,并且老板和酒保也都是同好中人。 色诱这招果然无论对男对女都管用,凌苍苍也倾身向她靠近了一点点,用一个比较暧昧的距离问她:“我其实是想找一个男人,据说他经常出现在这里,纯东亚洲人种,身高六英尺左右,黑色头发,棕色眼睛,总是穿着黑色的衣服,戴帽子。” 听着她的叙述,女酒保就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你说他啊,他是常客了,他刚来的时候还真不少人想泡他,毕竟身材很棒,长得也英俊,还带着东方神秘气息,大家都叫他罗先生……但他每次态度都很恶劣,久了常客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也就没人敢泡他了。” 凌苍苍好像对他怎么恶劣很感兴趣一样,笑着追问:“难道特别冷漠吗?” 女酒吧可能以为凌苍苍是想泡罗冼血的,看她的目光就带着同情:“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他每次都来者不拒的样子,请他喝酒,跟他讲话,他都奉陪,就是全程用有点讽刺的目光看着别人,还常常一言不发就起身离开。” 凌苍苍倒真对罗冼血的做法感兴趣了:“请他喝酒他也不客气?” 女酒吧耸了下肩,好像很看不上这种做派:“对啊,感觉他好像把所有人都当冤大头一样,喝完别人请的酒,照样可以一句话不说就走人。” 在泡吧客里,大家一般都认为喝了别人请得酒,就是对别人也有好感,同意进一步攀谈交往了,除了那些穷得身无长物并且以蹭酒喝为荣的皮肉生意从业者之外,其他人都默认这个规矩。 如果罗冼血真的长期在酒吧里这么做,还真是非常特立独行。 想到他可能是另一个世界过来的,不屑于遵守这个世界的一些规矩和潜规则,倒是可以理解。 凌苍苍想着,就又问:“那他每天都会来?今天呢?” 女酒保看着她一笑,然后抬手指了指她身后:“他已经来了哦。” 第56章 凌苍苍自问还是足够警惕,特别是在这种出外勤的情况下,但她却根本没感到身后出现了一个人。 她从梦里知道异世界罗冼血的身份,似乎是个顶尖的职业杀手? 镇定了一下,她才装作若无其事地回过头,果然看到就在她背后很近的地方,站着一个沉默的黑衣青年。 到了室内,他就把兜帽取了下来,露出一头长长的黑发,被束起来放在脑后。 他看到凌苍苍的目光移过来,就微微笑了起来:“大小姐,又见面了。” 和他第一次给自己的冰冷的感觉不同,他笑起来竟然带着些温暖和懒散的味道,好像如果在一座和暖安宁的午□□院里,他这样笑着,会是非常让人安心的画面。 女酒保看他们竟然真的像认识,不加掩饰地露出一个非常遗憾的表情,转身就做了。 罗冼血侧身就在凌苍苍身边坐了下来,凌苍苍想起来他平时骗酒喝的那些传闻,心想他在经济上或许有些拮据,就问他:“要喝什么,我请你。” 罗冼血却并没有接她的话,而是看着她又笑了笑:“你不用警惕我,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苍苍。” 他之前一直叫她“大小姐”,现在倒改了称呼了,凌苍苍侧头对他笑了笑:“那还是和我一样,纯威士忌吧。” 她说完就叫来酒保,让她重新来一杯酒,罗冼血倒也不推辞,他只是唇边一直带着点笑意看着她,好像这里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值得他注意了。 在这种灼热的目光下,再想到异世界的凌苍苍因为他的死反应激烈,并且开始胡乱怪罪萧焕,所以就清了清嗓子说:“你这种目光,会让我以为你在暗恋我。” 她没想到,罗冼血听完竟然低沉地笑了起来,他笑得眼睛里都有些水光,然后端起酒冲她举了举:“你果然长大了,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发现。” 这真的是一个狗血三角恋的故事,凌苍苍在心里为自己的英明鼓了下掌,就说:“对不起,如果那个世界的我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我替她道歉。” 罗冼血还是笑着摇了摇头:“你从来没做过让我伤心的事,苍苍……你只是不爱我,算不得错。” 他边说,就仰头将那杯纯威士忌一口灌了下去,凌苍苍看他这种喝酒的豪爽姿势,顿时就有点理解他为什么要骗酒喝了:酒量这么大,真的会把自己喝穷的,这点她深有体会。 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后,他就又看着她说:“那么苍苍,你来找我,是想知道一些事情吧,比如我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我现在为谁效力这样的问题。” 凌苍苍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点头:“对,你肯告诉我?” 罗冼血听着,唇边的笑意又加深了些:“如果是你的话,当然肯……”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目光有意无意地从萧千清和萧焕的位置上都晃了一圈,才又笑着说:“不过我这样一个人,竟然能惊动万岁爷和楚王殿下双双降临,是在是惶恐。所以只怕大小姐你要单独跟我出去,我才能放心跟你说几句话。” 他说完,还又点了点自己的耳朵示意:“当然还有这里的同步耳麦和话筒,不要欺负我这个古人,我来了有一阵子了,这些都懂了。” 他当然是懂的,都知道怎么躲避监视镜头了,其他的刑侦手段当然也不会不懂。 凌苍苍倒也坦然,听完就将耳朵中藏的隐形耳麦,还有衣服上别着的微型话筒取了下来,然后还摘下了自己手腕上的通讯器,接着才看着他说:“我的配枪需要也取掉?” 罗冼血倒是摇头笑着:“不用,如果你觉得我有威胁,尽可以射杀我,我不会反抗。” 他说得倒是轻松,凌苍苍已经能感觉到了一些异世界的事情,不夸张地说,她甚至能感受到异世界的自己的感情,面前的这个人,她根本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硬起心肠伤害他,更别说射杀了。 她想着就摊了摊手:“我是在乎你的,希望你相信我。” 罗冼血还是带点笑意地看着她,然后开口说:“我们需要走了,再不走万岁爷和楚王要忍不住出手了。” 凌苍苍看了看萧千清和萧焕,他们果然都处在随时能行动的状态,在没离开之前,她对着桌上的耳麦说了句:“给我几分钟,我可以应付。” 然后就站起身,抓着罗冼血的手臂,快速地穿过人群,走到了门外。 这次他们是从前门出来的,罗冼血倒是任由她拉着自己,凌苍苍想要将他带向一旁比较僻静的小花园时,他突然又改了口:“我知道两条街外全部是御前侍卫,跟我上车。” 凌苍苍听着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要完全相信这么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还是很考验她的理智的,和他来到外面是一回事,完全脱离之前布下的人手,孤身行动又是另外一回事。 借着外面的路灯,她看到罗冼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顿时就泄了气,点头说:“好,我相信你。” 罗冼血听她这么说,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带着得意的笑意,好像凌苍苍这么信任他,让他很开心一样。 然后他就侧头示意了一下,让凌苍苍和他一起去旁边的停车场。 他们很快走过去,找到一辆外表也是黑色的私人飞行器,罗冼血让她坐上去,自己则坐在驾驶位上,飞速升空,在待机的皇家侍卫队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很快远离了。 原来他不仅知道如何躲避监视镜头,自己都有飞行器,并且能驾驶了。 凌苍苍觉得现在自己已经可以开始提问了,就开口说:“你来了很久了?学得倒是很快。” 罗冼血一边手动驾驶着飞行器,看来他很喜欢这种现代交通工具,在空中不断玩着驾驶技巧,勾着唇说:“我学得是很快,不过我也并没有来很久,大概半年吧。” 萧焕从两年前开始有那个世界的幻觉的,他却是在半年前才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中间的时间差一定有什么问题。 罗冼血看出了她的深思,笑笑说:“你尽可以问我,关于我的来历,还有是什么人把我搞过来的,甚至他们的实验过程中究竟是出了什么差错,才会阴差阳错让我活了过来,我都可以大致解释给你听。” 凌苍苍本来以为他会是被蒙在鼓里的,没想到他这么说,就惊讶地问:“你都调查清楚了?” 罗冼血学着现代人耸了下肩,他似乎还挺喜欢这个动作,做起来很自然:“我被那群科学怪人刚弄来的时候,每天穿着白大褂被关在玻璃罩子里,他们以为我听不懂英吉利语,就在我身边各种讨论研究,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然后就基本全知道了。” 凌苍苍大感意外,这还真打破了她对古人的认识:“你懂英文?” 罗冼血含笑看了她一眼:“我是帮凌先生收集情报的探子,他请人教过我,罗刹语和拉丁语都能听懂,文字也差不多可以看懂,不过都不会说和写就是了。” 凌苍苍听得目瞪口呆,同时忍不住在心里替那些人默哀了一下,所以说不要小看古人的知识面,怎么吃亏的都不知道。 他们说着话,罗冼血就把飞行器开到了郊区的一座小山上,那里人迹罕至,也没有什么道路,他直接把飞行器停在了山头上的一片草地上,然后就让凌苍苍跟他下来。 这里远离的都市的光污染,也接近了月球基地的人造穹顶,可以透过透明的高分子玻璃罩看到外面灿烂的星空,比在地球上看时更加明亮和清晰。 凌苍苍深深吸了口气,走下来舒展了下身体:“这里很漂亮,来月球基地后都没空这么到郊外散下心。” 罗冼血也很放松的样子,居然从飞行器的储物箱里拿出了一整瓶伏特加,然后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就这么连瓶子一起递给她:“这个世界上的好酒真多,也容易弄到,让我稍微喜欢这里了一些。” 凌苍苍将酒瓶接了过来,也没擦他的口水,就毫不介意地就着他喝过的瓶口灌了一口下去:“这个世界的好处还有很多,比如人们都更坦诚一些。” 罗冼血看着她,就笑了起来:“说的也对,只有在这里,我才可以承认对你的感情。” 凌苍苍又喝了一口酒,将瓶子递还给他:“默默爱着一个人然后死去,并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生命如此短暂,为什么不珍惜时光呢?” 罗冼血接过来瓶子,又喝了一口,他的动作很自然,好像已经很习惯这么和凌苍苍一人一口的喝着一瓶酒。 他喝完又沉默了一下:“所以在这个世界的你,决定不再和他玩互相猜测的游戏了吗?” 罗冼血没有说明是谁,凌苍苍却知道他指的一定是萧焕,通过那些异世界的片段,凌苍苍能感觉到罗冼血和萧焕之间应该有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关系。 如果说你的敌人就是最了解你的人,那么他们或许就是那种互相了解的敌人或者竞争者,也算是另一种层次上的知己了。 要不然萧焕也不会在他死去后,还特地关上门对着他的尸体说了那么多他根本不会对其他人说的话。 凌苍苍耸了下肩:“那是我学聪明了,不要试图去猜测一个政客的真实想法,会累死的。我只用告诫他,不要试图触碰我的底线,并且尽量按照我的习惯去做事。” 她说着就笑了起来:“目前来看,他还挺识趣的。” 罗冼血看着她,星光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更温柔了一些,他笑了笑:“你果然长大了。” 第57章 也许是四周的寂静和美丽星空的作用,也许是刚刚灌下去的那些酒精起了作用,被他这样看着,凌苍苍觉得气氛渐渐暧昧了起来。 她努力阻止这些气氛继续酝酿下去,就转移了话题:“现在你可以解释一下前因后果了。” 罗冼血带些深意地看着她,弯了弯唇角:“苍苍,我本来以为你对我毫无爱怜,或许是我想错了。” 凌苍苍冷静地回答:“人的一生或许跟许多异性都会有暧昧的感觉,但深爱的人却通常只有一个。” 罗冼血微愣了下,然后才笑了:“不过倒还是一如既往,不给我机会。” 凌苍苍清了下嗓子,有些不好意思:“乱给期待不管对谁都是不负责任的,萧焕现在是我的合法伴侣,我也爱他,这点没什么疑问。” 罗冼血看着她说:“这些你告诉他了?” 凌苍苍认真想了下,还真不确定自己已经完整传达了,就说:“大概吧,我还告诉他,如果他希望我继续爱他,那么他最好不要越界太多。” 罗冼血听着就笑了起来:“果然还是大小姐啊……也只有那个人可以承受了。” 凌苍苍摊了下手:“看,你虽然暗恋我,但还是受不了我的脾气。” 罗冼血继续笑着看她:“你又没有给过我机会,怎么知道我不能承受?” 凌苍苍深深地觉得这样的对话不能再持续下去了,实在太暧昧了。 她再一次庆幸把通讯器都取了下来,不然让萧焕亲耳听到,依照他喜欢默默吃醋的样子,估计直接能把他憋屈到吐血。 家里有个身体不好的美人真是不省心,特别动不动就西子捧心,需要好好照顾心情的美人。 她清了清嗓子,示意罗冼血可以开始说点正事了,他倒也很识相,马上就开始说了:“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我……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又怎么会隔着时空被盯上?” 他这么一说,凌苍苍突然想起来,在她的梦里,他在异世界消失,或者说他的尸体消失的时间,正是在萧焕从那里离开后的几秒钟内。 看到凌苍苍一脸震惊,罗冼血就猜出来她想到了,微微勾了下唇说:“对,他们原本的目标,在这个世界的说法是联邦唯一的皇帝陛下。” 然后他就喝了一口酒,做了个摊手的姿势,看起来应该是来到这个世界后新学的:“结果他们的机器却出了误差,出了‘accident’,所以只得到了我,一个身份不明的异世界人口。” 凌苍苍又想到了一点疑惑:“可是你在异世界已经死亡了。” 她身为一个警探,是很难判断错一个还有生命迹象的人和尸体,在她眼里,那个异世界的罗冼血确实是已经死亡了,没有人能被刺中心脏还活下来。 几乎没有人能在死亡这么久之后再获救,哪怕以现代的医学水平来说,他死亡后那么久没有进行急救,也很难治疗他。 罗冼血听着就笑了,那种笑容说不上是欣喜,但也不完全是绝望和厌倦:“也许我不算运气太差吧,在见到我的‘尸首’后,那位御前侍卫想要救我,点住了我心脏周围的穴道,让血流的速度放缓了。在我们那个世界里,或许已经没有大夫可以让我活下来,但在你们这个世界里,显然还是可以的。” 凌苍苍听到他说了一句“穴道”,她第一次听说这个词汇,但也能大致猜测是那个世界的一种医疗手段,或许就像古武术一样,是现代已经近于失传的东西。 这个过程太富传奇,她听着就忍不住伸手放在他胸口的位置:“那道伤疤还在?” 罗冼血也没有介意,直接解开了衣服上的拉链,让她看自己胸口的疤痕,他的心脏是被利器刺穿的,伤疤其实不大,只有细细一条,但因为在左胸正中的位置,还是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凌苍苍打量着那道伤疤,由衷感慨:“看来你的运气真的不错。” 罗冼血挑了下眉,等她看完了后,就重新穿好衣服,笑了笑说:“对,那些人或许觉得虽然计划出了误差,但弄来一具异世界的尸体,远不如弄来一个异世界的活人划算,所以尽力治疗了我。” 他的到来,还有复生,都可以用奇迹来称呼了,不过凌苍苍还是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既然他们已经接近成功过一次,为什么不继续执行原来的计划,再做一次?或者更多次,直到成功把那个世界的萧焕带过来?” 那些人,凌苍苍已经猜得出来应该就是萧焕说的“青冥”,萧焕的推测并没有错,那些人确实已经实现了平行世界之间的串联。 他们甚至还带过来了一个属于异世界的人,她也能推测出来他们为什么想要将平行时空中的萧焕带过来,联邦的皇帝如果突然出现了两个,还有一个是在他们掌控中的,会引起怎样的政局和时局动荡简直可以预测。 不过她还是觉得青冥那些疯狂科学家太天真了,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机会了解真实的萧焕是什么样的,只从媒体报道中以为他不过是个年轻貌美的大众偶像。 萧焕是什么样的人,那种大脑和智商就不说了,行动力和武力值也是爆表。 从很短的片段里,凌苍苍就能感觉出来异世界的那个萧焕,也绝对不会更好惹一些,哪怕单枪匹马对上“青冥”那一拨人,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押他赢。 罗冼血听她这么问,就笑着摇了摇头:“这种类似神迹的事情,怎么能轻易实验,我来之后,听到他们经常争论的,就是唯一宝贵的机会,结果因为数据误差失败了。” 凌苍苍听着挑了挑眉:“看起来是天不遂人愿了。” 罗冼血又做了个摊手的姿势,然后举起酒瓶喝了一大口伏特加。 凌苍苍接着又问:“这个可能是敏感话题了,你为什么杀了我们特别科的两个探员?” 罗冼血侧头看着她:“我是个职业杀手,我杀人自然是因为有人付钱。” 这还倒真是,凌苍苍也无言以对,只能又换了一个侧面问:“你现在摆脱青冥对你的控制了?” 罗冼血晃了下酒瓶:“算不上吧,他们算是我的客人之一,给钱办事。” 从死到生走了一圈,还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他还真是毫无违和感地飞快又开章了他的杀手生意,凌苍苍都有些佩服他了,顺带对首相府里那个原装的土着罗显都要高看一眼。 她想着就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又开口说:“你回答完我的问题,是不是又要消失了?” 罗冼血也没否认,笑了笑:“不然我为什么特地把你带出那个包围圈。” 凌苍苍就又问:“那么我想要再见你的话,怎么才能联络到你?” 罗冼血笑着侧头看她:“我会去见你的。” 凌苍苍觉得自己要跟不上他的逻辑了:“我的意思是,你如何得知我想要见你?” 罗冼血按着胸口的位置对她笑着:“这里,我感觉得到。” 凌苍苍的唇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觉得这个对话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再继续下去要出事,于是就清清嗓子说:“那么在你离开之前,我能抱一下你吗?” 她这个要求提的虽然略显突然,但星光和烈酒显然也是能让人头脑发昏的,更何况罗冼血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他听着就笑了笑,将手中的酒瓶放在飞行器的盖子上,对她抬起了手:“随时恭候。” 凌苍苍很自然地就伸开手臂抱住了他,她搂住了他的脖子,身体也很亲密地贴近他的,在他耳边说了声:“那么再见了。”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将手指间藏好的麻醉针刺入他颈中,强力的麻醉剂飞速地注入他体内,哪怕是罗冼血这种反应力超强的职业杀手也没躲开这一针。 他的身体只稍微僵硬了片刻,就很快又明显地松弛下来,他在拼命抵抗药力,但这也只延缓了大概两三秒钟左右。 在他的身体彻底软倒下来失去意识之前,凌苍苍还很好心地贴着他耳朵说了声:“好梦。” 将罗冼血的身体平放在飞行器的前盖上保持他呼吸通畅,凌苍苍就对着旁边的树林挥了挥手:“搞定了,可以出来了。” 一辆隐形的飞行器逐渐显现了出来,车门打开,走出来的是改装过的萧焕还有萧千清,其他几架飞行器也都撤销了伪装,全副武装的侍卫队们一个不拉。 凌苍苍挑了挑眉:“算时间你们也应该赶到了,怎么,我说我一个人也没问题吧?” 她还真是单凭一己之力就搞定了这个让特别科和萧焕都感觉有些棘手的职业杀手,甚至萧焕靴子里还藏着的那把王风都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萧焕走了过来,他已经取下了面部的伪装,脸上还带着科长的那种公事公办,并没有多少笑容:“做得不错。” 萧千清走过来抬手指戳了戳昏迷的罗冼血:“你是怎么让他放松警惕的。” 凌苍苍耸了下肩:“最简单就是扮演他心目中的那个‘苍苍‘,好在那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的确是我自己,并没有什么难度。依照我的判断,那个我可能多少有些愤世嫉俗,对法律条文不是很尊重,所以大概不会对他的离开多加阻挠,但……” 萧焕接了下去:“但这个世界的你却是个执法人员,绝对不可能放走一个嫌疑犯。” 凌苍苍笑笑:“长期做执法人员,我也被体制化得很厉害啊。” 萧焕这才带着点笑意看了她一眼,目光中的嘉许里带着一点暖意,看起来对她是种无言的鼓励和肯定。 凌苍苍看萧千清又去戳罗冼血,就好心提醒他:“我觉得还是把他拷起来比较安全,他能靠意志抵抗几秒钟麻醉剂,也许醒得也会更早些。” 萧千清又看了看那昏迷不醒的罗冼血,就很傲娇得轻哼了声,还把摸过他的手套摘了下来,一脸嫌弃的样子:“抓捕这个人,还需要苍苍主动去抱他,直接暴力拿下就好了。” 他话里的醋味儿不可谓不浓,凌苍苍料想自己刚才拥抱罗冼血的样子他们都清楚看到了,就欲盖弥彰地转开眼睛,罕见得没有揶揄萧千清。 第58章 萧焕听着他们说,就笑了笑:“把他拷起来可能和给他注射麻醉剂一样,并没有太大用处。” 他说着,走过去抬起手指,极快地在罗冼血身上点了几下,凌苍苍都没看清他的动作,而躺在飞行器前盖上本来应该在昏迷中的罗冼血竟然睁开了眼睛,还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想从万岁爷手下逃走太难。” 萧焕微微勾起唇笑了笑:“罗兄言重了。” 他这个称呼和异世界的萧焕是一样的,也许是种对罗冼血称呼的回应,但凌苍苍侧头看了看他,觉得他的话中还带着其他含义。 而罗冼血听着挑了挑眉,好像听懂了的样子,又叹了口气说:“谢谢万岁爷没点上我的哑穴。” 萧焕又笑了笑:“我们并不是敌人,把你留下来,也是为了最大限度保证你的安全。” 罗冼血懒洋洋地说:“我懂,苍苍不会想要伤害我。” 萧焕听着点了点头,笑了下:“现在你有联邦皇帝的承诺了,只要你配合我们,你的人身安全会得到保证。” 罗冼血仿佛也没什么话说了,只能看着萧焕说:“只有一件事,别让我见到那个罗显,面对面那种。” 凌苍苍在旁听得有些不解,萧焕却像已经明白了一样,笑着点头:“好,我知道。” 罗冼血就不再说什么了,李宏青叫了两个皇家侍卫过来,把他抬到一辆飞行器里,然后其他人也就各自上车回去了。 凌苍苍还很好心地帮罗冼血把他的“爱车”也开了回去。 这一次行动称得上顺利,不仅得到了有价值的消息,并且带了一个大活人回来,到了月间宫后,罗冼血就被安置在特制的牢房里。 这个牢房是关押重犯用的,隔绝一切通讯信号,墙壁和地板都是高密度材料,没有工具想钻个针眼大的洞都不可能,并且一面全是玻璃,人关在里面,在干什么外面一览无余。 罗冼血被抬进去后,萧焕才解开了他身上的穴道,这个古武术高手当场就不干了,郁结地说:“你们现代人就是喜欢侵犯隐私,我如厕的时候怎么办?” 萧千清在旁边很不客气地说:“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守卫全是男性。”他说着还很贴心加了句,“都是异性恋,不会试图猥亵你的。” 罗冼血看了他一眼,突然勾唇一笑:“楚王殿下这么喜欢拿手指戳我,只要你不来骚扰我就好了。” 萧千清顿时一脸被雷劈到了的表情,抿了下唇寒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 凌苍苍在旁同样一脸风中凌乱,她还以为只有萧千清调戏别人,没人能调戏他呢,看来天下第一杀手实力确实是不俗。 萧焕就对她还有身旁的李宏青笑了笑说:“苍苍,麻烦你跟宏青先出去,我跟罗先生还有些事要谈。” 凌苍苍觉得他们看起来还算友好,应该不会谈到直接开始肉搏,所以就点了下头,没反对:“好。” 李宏青看起来也对自家陛下的实力很盲目信任,听他这么说,就真的答应下来,和苍苍一起出去了。 说是牢房,其实这间屋子除了没什么隐私之外,还挺舒适的,有单人床,有个木制简易书桌和书柜,抽水马桶和淋浴头也都齐全,甚至还有个用来吃饭和会客喝茶等用的小桌子,还配了两把椅子。 萧焕示意罗冼血坐下,自己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他先是弯了弯唇角,笑了笑才说:“这里是完全隔音的,我们的谈话内容外面听不到。” 罗冼血点了点头,还用手指点了点桌面,十分不客气:“苍苍那一针麻醉剂还是够呛,我口渴得很,万岁爷不会虐囚吧?” 萧焕看了看他,还很好脾气地站起来,走到一旁找出茶杯和茶包,又在饮用水出水口接热水泡茶,再端过来递给罗冼血。 他把温度掌握得很好,泡好茶后还顺带加了几块冰,茶送到罗冼血面前的时候,正好可以喝。 罗冼血也没客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就挑了下眉:“伯爵红茶,万岁爷的口味倒是变了许多。” 萧焕带些叹息地说了一句:“你叫我的名字吧,那个称呼还是有些太久违了。” 罗冼血把茶杯放下笑了笑:“你不是全都记起来了?还是觉得久违?” 萧焕本来就是找他谈这些的,也没隐瞒,轻声说:“即使如此,也还是觉得和那些事隔了很远……” 他本来不想用那些不科学的理论,但他想起来凌苍苍说过的话,觉得放到这里来形容很合适,于是就又说:“就像前世。” 罗冼血带着探究地看着他,又不确定一样问了一句:“这么说,你真的全部想起来了?” 萧焕微微笑了笑,他到此时才抬起手按了按额头,神色有些疲倦:“对,全部,技能、知识、记忆……一生,全部都一起钻到这个脑袋里,就像突然多了四十年的人生。” 罗冼血微愣了下,他在那个世界死去的时候,萧焕才20岁,虽然他不像是长寿的人,但40岁显然也并不算活得久。 带些不确定,他问了句:“四十年?” 萧焕侧头想了下:“准确来说是四十二年多一些,那里喜欢往人的真实年龄上加上一岁,所以应该是四十二岁再多。” 人对于自己死后,原本那个世界的事情都怎么发展的,还是很感兴趣的,罗冼血这种很潇洒的人也没有免俗,他还是问:“后来……苍苍是否跟你和好了?” 萧焕点了下头,他语言能力很强,该详尽的时候可以连篇累牍,该简练的时候也绝不废话:“几个月后她被掳到女真大营,我去救了她,算是解开了一些误会,她不再恨我,可惜我们回到京师没多久,我父亲那一代的麻烦就找了上来,我只能诈死脱身出宫。那时候我以为十死无生绝无生路了,但好在苍苍没有放弃我,我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生育了五个很可爱的孩子。” 女真是那个世界里他们国家的邻国,罗冼血死之前,女真对边境就有些虎视眈眈,后来发生了战争也不足为奇。 罗冼血听到这里,看神色似乎对这个过程还算满意,他听到萧焕说完,就接了下去:“直到二十年后?你只活了四十二岁?” 萧焕微微勾了下唇角,他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了些,即使他这样镇定的人,也还是深呼吸了一下,才接着说出了接下来的话:“对,然后苍苍坚持要和我同死,我没办法改变她的决定……” 如果一个你深爱并珍惜的人选择为你殉情,在一些人眼里也许会觉得很感动,但萧焕显然并不是那样自私的人,相反他太过博爱和无私,这样的追随在他心里,绝对是愧疚和痛苦大过感动和欣慰。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彻底苍白了下来,眉间的褶皱也变得更深了些。 他忍不住咳了几声,端起了茶杯想要借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罗冼血却在旁煞风景地开口:“别把血吐在茶杯里,那杯子兴许我还要用呢。” 萧焕差点被呛到,喝过茶水后缓了一下,才抬起头看他笑笑:“放心,只是精神上的痛苦,我没有吐血。” 他说完微顿了下,还又加了句:“我也没有传染病。” 罗冼血也没再纠结那个杯子的问题,淡淡笑了笑:“殉情?也的确像是苍苍会做出来的事。” 他说完自觉失语,还又补充了一下:“我说的是前世的苍苍。” 他倒和凌苍苍的外婆一样,坚持那些前世今生的说法,萧焕心里知道这只是平行世界而已,也就笑了笑,没再纠正。 喝过了茶,也转移了些注意力,他的脸色稍好了一些,微顿了一下后就说:“也许青冥的行动已经局部成功了……只是他们没想到,那个世界的我确实来到了这个世界,只不过只有精神和记忆。” 罗冼血听着就耸了下肩,他做这些现代人的动作也倒是很自然,只不过他举手投足间确实还带着一种古意:“在我看来,大武的你和地球联邦的你并没有任何不同,所以我也不打算区分你们。” 萧焕笑了笑说:“确实,我就算骤然接受了四十二年的记忆,也并没有觉得那是另一个我,或者说另一个人格,他就是我,只不过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而已。” 罗冼血听着,就问他:“我有一些理论并没有完全理解透彻,需要你进一步解释一下。比如什么是时间线?还有平行世界究竟有多少个?” 萧焕摇了摇头:“理论上来讲,平行世界是没有数量的,因为这个数量是无穷。比如按照理论,哪怕任何一个选择和改变,都会造成另一个平行世界。 “举个不是很恰当的例子,我们坐在这里,你说要喝茶,那么我站起来为你泡茶和你自己去泡茶,这两个选择,就会诞生两个平行世界。 “泡茶的时候我或者你选择了不同的茶包,那么就是四个平行世界,在这四个平行世界里的我们又各自做了不同的事情,那么就是十六个平行世界。 “这还只是我们两个人,在短短的几分钟里造成的平行世界,全世界的人、动物,甚至风吹过了不同的树梢,吹落了不同的树叶,海浪打上了不同的岩石,留下了不同的海藻和贝壳,都可以造成很多个平行世界……所以在理论里,平行世界是无穷的,犹如恒河沙数,永远无法计算清楚。” 罗冼血听着连连点头,又问:“那么时间线呢?” 萧焕一笑:“时间线又要说回平行世界了,因为大多数被制造出来的平行世界,因为对世界的发展并没有太多的本质影响,所以既在不停地产生,又在不停地塌缩成一个。 “所以不管一个时间线上的平行世界有多少,实质上却是同一个。只有当真正能对未来造成巨大影响的事件发生时,时间线才会根据不同结果变更成两个,这样变更过时间线的世界,因为未来的走向已经完全不同,所以会成为确实的两个平行世界。 “所以我们的这个世界,和你来的那个世界,应该是不同时间线上的世界,而非一条时间线上的世界。” 罗冼血听完一脸恍然大悟:“我从网络上查了那么多资料,果然还是你说得更明白简单一些。” 萧焕微微笑了:“谢谢,我经常需要做演讲,演讲需要保证你的意思能让绝大多数智力正常的公民听懂,智商平均线以下的那些也要照顾到。” 罗冼血身为一个老古董一样的异世界来客,也就大度地不计较他那句“智商平均线以下”了,他想了下说:“我在青冥组织的实验室里恢复身体时,经常听到他们在我耳边讨论什么时间线,平行世界,虽然我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我却听到他们说一定不能让我接触到另一个‘分体’,这样我们两个很有可能会‘塌缩’成一个。” 萧焕点了点头:“理论上来讲确实有可能,因为你只是这个时间线的访客,为了纠正时间线的错误,消除时间线内的紊乱,很可能在你见到另一个罗显,或者你们的真实距离比较近,甚至你们进行直接联络,都可能会变成同一个……从我这里的结果来看,你们很可能会像我这样,同时拥有两个世界里的记忆。” 罗冼血这次懂了:“我知道你们说的那个‘薛定谔的猫’,关一只猫在箱子里,同时放毒气,打开箱子之前,猫有50%的概率还活着,50%的概率死掉了,打开箱子后,两个可能塌缩成一个,不是活的就是死的。” 他边说还边吐槽:“这个世界的人真的好喜欢这个理论,到处引用,你们干嘛老跟一个可怜的猫过不去。” 萧焕反应极快,看着他笑了笑说:“那个世界的人不也总是跟老鼠过不去?” 罗冼血听着愣了一下,而后才笑了起来:“对,‘鼠辈’,‘鼠目寸光’,‘蛇鼠一窝’……确实跟老鼠过不去。” 真难为罗冼血把这么一个冷笑话都听懂了,还真的忍不住笑了好一阵,才挥了挥手说:“好了,不说什么猫跟老鼠了,我暂时还不想跟那个傻甜白‘合体’,让我保持上一阵子独立吧。” 他倒真学得很快,连“傻甜白”这种词汇都学来了,萧焕听着也勾唇笑了笑:“罗先生,我们也许要谈一谈另外的问题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掉我的两个探员。” 他这话一出,罗冼血就用故作诧异的目光看着他:“难道我这种人杀人不都是为了钱吗?” 萧焕笑了笑:“三尺无华,三生冼血,万金不出,非杀不回……江湖上虽然是这样流传的,但你我都知道,暗地里你是为凌先生做事的人,而我也知道,你的无华剑下,不斩无辜的亡魂。” 罗冼血“啧啧”了两声:“有个老世界里过来的人就是不方便,想骗人都不好骗……” 他说着,就抬眼看着萧焕:“你那两个宝贝探员,去猎鹿酒吧是为了跟我接头,好出卖关于你的情报。” 萧焕脸上倒是有些意料之中的神情,但还是叹了口气说:“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把你带回来是个更好的选择了……你可能要改一改在那个世界的习惯,轻易不要用杀人来解决问题。” 罗冼血侧目看着他:“你倒还是那么伪善,那两个出卖你的叛徒,你也不杀?” 萧焕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最好逮捕了他们受审,试图出卖关于我的情报,肯定是叛国罪。” 罗冼血“哦”了声:“这里的法律好像没死刑。” 萧焕还是微笑着:“对,怎么能有死刑那么残忍的刑罚呢?我们一般将重刑犯流放到火星上去,那里并不像月球基地和地球联系那么紧密,一般一年才只有一艘军方的船往来,想要越狱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罗冼血抽了下唇角:“我听说过火星基地的事,据说并没有什么法律,环境恶劣,资源也很紧缺,为了一个面包杀人的事情很常见。” 萧焕还是微微笑着:“对,联邦法律在那里并不完全适用,乱一点也没办法,毕竟看守有限。” 把一个人扔到遍地都是暴力重刑犯,还乱得够呛的星球上去,并且永远不能再回到地球,说是地狱也不为过了,对某些人来说,或许还不如死刑来得更痛快一点。 罗冼血摇了摇头:“说到底掌权者还都是很残忍的,不能被他们温柔的表象欺骗了。” 萧焕轻咳着笑了起来:“谢谢理解,对罪犯的宽容,就是对受害者的残忍,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他说着就问:“你杀了来送情报的接头人,青冥没有追究你的责任。” 罗冼血轻“哼”了声:“我把他们引诱到监视器的范围之外杀了他们,顺便销毁了那份情报,再回去告诉青冥,那两个人临时反水不干了,死无对证,他们能怎么办?” 罗冼血处理问题的方式还真跟凌苍苍有点异曲同工之妙,都是简单粗暴,却又非常有效。 罗冼血说着又耸了耸肩膀:“青冥并不知道我是职业杀手,他们还以为我只是会神奇武术的异世界来客,在我要求了几次不想闷在实验室里,要做些事后,他们也只让我做些跑腿送信的活儿。他们还在观察和记录我的数据,不舍得让我执行高危任务。” 萧焕听着又笑了:“所以你还准备回去继续做卧底?” 罗冼血无奈地喝了口茶:“可惜苍苍认为我回去会有危险,非要把我弄到这里来关进这个鸟笼子里。” 萧焕笑了笑:“你要体谅她,她只是想起了一点异世界里你的记忆,而且是你身亡的那部分,虽然她还没搞懂对你是什么感情,但我觉得她会比较担心你的人身安全。” 他说着,就抬手点出了自己腕式通讯器上的个人电脑:“那么卧底的罗先生,现在可能需要你详细回忆下在青冥内部获取的有效信息,我会记录下来作为资料。” 他边说,还边抬头勾了勾唇:“请尽量详细,时间久点也没关系。” 像罗冼血这种自由散漫惯了的性格,让他把这几个月来得到的情报都整理一下说出来,还真是一件有点痛苦的事情,他还垂死挣扎了一下:“可不可以给我纸笔,让我自己慢慢回忆整理?手持电脑也行,我还不会打字但可以语音录入。” 萧焕笑着对他摇了摇头:“为了效率,请你尽快配合。” 他边说还边开出了个很好的条件:“也许说完之后我跟千清商量一下,就可以暂时放你从这个鸟笼子里出来了。” 罗冼血抬手放在自己胸口,神色有些痛苦:“萧兄,我还是希望能跟你比剑。” 萧焕还是温雅地微笑着:“等你说完了后就可以开始,我带了王风,陪你尽兴。” 第59章 凌苍苍和李宏青去了外面的休息室喝茶聊天,他们等了有两三个小时,才看到萧焕走了出来。 而罗冼血则因为惹到了月间宫的主人萧千清,所以还被任性地关在那个特制的牢房里,今晚他是肯定要住在那里了。 当然在做过详细检查,确定他身上没有被植入什么遥控装置还有血液中没有危险性药物后,他还是要被放出来的。 凌苍苍看到萧焕的脸色有些苍白的样子,就先走上去抱了抱他,问:“萧大哥,你是不是累了?” 萧焕对她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还好。” 然后凌苍苍就有些不好意思一样开口:“那罗冼血……他有没有表现出来恨我?” 刚才在牢房里,她就没怎么敢接触罗冼血的眼睛,也罕见地默默在一旁一言不发,无论什么原因,她确实对罗冼血很在意,并且还有点在意自己在他眼中的形象。 这对于非常自信潇洒,连自己在萧焕眼里是什么样子都没在意过的凌苍苍来说,确实是非常罕见的。 萧焕对她笑了笑:“没有,他知道你是为了保护他才那么做的。” 凌苍苍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下:“我看你还是脸色不好,现在也晚了,我们回房间休息吧。” 萧焕也没拒绝,笑着点头,任由她拉着自己回到了两个人的卧室。 现在确实也已经是凌晨了,到了需要休息的时候,凌苍苍先让他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去卧室里放水,解决了罗冼血的事,还把他好好地带了回来,她心情还是很不错的,转身去浴室的时候,还哼起了歌。 萧焕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才按着胸口闷咳了几声,他扯了纸巾堵住了唇,没几下咳出的血就洇湿了纸巾,他又抽出两张来用,才勉强止住了。 闭了闭眼将手中沾血的纸团捏紧,他又拿了一张纸将它们包裹起来,确定不翻检就看不到,才扔进了房间的自动回收垃圾桶内。 从早晨清醒后开始,一整天他都尽量让自己显得若无其事,哪怕在罗冼血那里提起来那些事,也没有失态到咳血。 然而那些不断闪现的回忆,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他自己,最后总不可避免地会停留在大雪中的海边,那是他的终点……她拥抱着他的身体,一点点走向那个宿命的结局。 最后的意识里,呼吸都沉重到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但他却还是不肯放弃,他知道一旦放弃,结束的就会是他们两个人的生命。 生死纠缠在一起,逼得他拼命去维持每一次呼吸,他想他或许是应该责怪她的,怪她连死都不肯放他轻松一些,但却没有,他只是尽力地呼吸,而后尽力地冲她微笑。 他想那是因为他心甘情愿背负来自她的一切,哪怕是为了他死去这样让他心痛到极致的事情。 而那个片段的确……很痛苦,痛苦到直接超越了精神,损伤了他现在的肉体。 凌苍苍放好了洗澡水才出来,萧焕对她笑了笑:“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他说话的意思,听起来是他不打算跟她一起洗澡了,凌苍苍迟疑了一下,然后就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捧起他的脸。 即使是从来都能保持礼貌优雅的萧焕,对这个居高临下并且带些强横的姿势也还是有点不适应,但他却没有躲开她,只是温柔地笑了笑:“苍苍,怎么了?” 皱眉看着他,凌苍苍打量了他一阵,看神情还有点欲言又止,她最后还是干脆放弃了,就这么捧着他的脸,低头吻住了他发白的薄唇。 这还不够,吻上之后,她还强横地撬开他的唇齿,将舌尖深入了进去,他们之间的亲吻,其实就算看起来是凌苍苍主动一些,实际上却还是萧焕主导的。 他有种四两拨千斤般的温柔,哪怕再横冲直撞的攻击,都能被他轻易化解,最后变成绕指柔一样的缠绵。 但这次他却有些措手不及,罕见地几乎全程保持了被动,凌苍苍却像比较满意,深吻结束后她放开他,咂了咂嘴,似乎对唇间的味道意犹未尽:“我怎么觉得我尝到血腥味了呢?陛下?” 她用“陛下”这个称呼的时候,绝对没什么好事,萧焕抬手掩着唇咳了两声,才说:“大概是你咬破了什么地方吧。” 凌苍苍看他还在睁着眼睛说瞎话,简直要气笑了,她干脆就跨着双腿在他膝盖上坐下来,抱着他的脖子,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我们上次谈话的内容,你还记得吗?” 萧焕避无可避,看着她微笑着:“我们达成的共识是,对彼此要坦诚。” 凌苍苍点了点头,而后又开口:“那你告诉我,你的身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 萧焕只能带着微笑轻声说:“从早晨开始,那时候的头疼和胸闷没有恢复过来。” 凌苍苍挑了挑眉毛:“于是你就忍着若无其事地行动了一整天?” 她说着除了心疼外,还有说不上来的气不打一处来:“然后刚才没人看着你了,你才偷偷吐血,并且擦干净丢掉了纸假装没事发生?” 萧焕感受到她的怒气,罕见地有些心虚,微微垂下了眼睛,“嗯”了声,还欲盖弥彰地解释:“并没有吐多少,我是医生,我清楚大概是什么毛病,没关系的。” 凌苍苍觉得头有点隐隐作痛,她早知道萧焕很难搞,但他难搞成这个样子,哪怕她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也还是一身劲儿不知道该往哪里使。 做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一条狗逮到了一个蚌壳,明知道壳里头都是鲜美的肉,说不定还有珍珠,却还是撬不开那个壳,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嘴。 她想着就有些泄气地抱住他,头也放在他肩膀上,叹了口气:“伟大的皇帝陛下,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么心疼。” 萧焕也很识趣地搭话:“是吗?可以形容一下?” 凌苍苍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还真就做了个十分贴切的比喻:“就像我买了辆新的飞行器,用自己的工资辛辛苦苦攒的,不是特别科给配的那种,然后开着出去兜风的第一天,就一头撞到树上,彻底撞报废了……最重要的是,我还没来得及上保险。” 她说得太形象,萧焕听着也不由笑了:“这个程度的心疼还真是够激烈。” 凌苍苍抬起头看着他,认真摇了摇头:“不,我现在心疼的程度,大概相当于这样的10倍。” 萧焕虽然代入想象不能,却从她沉痛的语气里彻底感受到了她的幽怨,温柔地看着她:“对不起,苍苍。” 凌苍苍又跟着叹了口气:“你太喜欢道歉了,我不喜欢。” 她说着就认真看着他:“萧大哥,我大概能猜出来你今天为什么要勉强自己——我是准备出外勤的,你不放心想要跟过去,但如果你身体不适,不管是我还是萧千清,都会阻止你去。所以你为了能跟我们一起外勤,所以宁肯隐瞒自己的身体状况,对不对?” 萧焕想起来异世界的凌苍苍,她一直都很敏锐,特别在他的问题上,当敏锐再加上逻辑思维作支撑,杀伤力就更大了,他现在都有点后悔瞒着她了,只能尽量柔和地笑着:“我确实有这方面的考虑,抱歉。” 凌苍苍也懒得纠正他一直道歉的毛病了,继续认真对他说:“萧大哥,我想你需要更加信任我一些了,我并不是质疑你的能力,而是说出这个可能:如果我们在现场,我注意到了你的身体状况,而因为我对你的感情,我的情绪肯定会波动比较剧烈,这会影响我的判断力和行动能力,造成不必要的错误。” 她一边就这样毫不掩饰地坦诚自己对他的感情,一边把额头抵住他的:“萧大哥,我们是搭档,你可以更信任我一些,把我当做你的后援和后盾。” 萧焕微微恍了下神,低声说:“苍苍……” 凌苍苍没等他继续说下去,就打断他:“我爱你,你受到的任何伤害都会让我和你一样痛苦,你所有感受到的痛苦我都想替你承担下来,就是这样的感情。” 这样惊心动魄的表白,她就这么随意说了出来,带着她鲜明的个人风格:一旦确定下来,一旦她的心灵能够感受到,不管什么场合和气氛,她都会直接说出来,不管对人对己,都坦诚到热烈。 犹如那种能够破开最浓重云层的阳光,明亮炽热,让人无法抗拒。 萧焕听着她的声音,他想勾起唇角对她露出一个笑容,脑海中却猝不及防地闪现出那些最后的画面……就是因为这种毫无保留的爱,她才会选择义无反顾地和他一起长眠吧。 毫无保留地接纳另一个人,和他的灵魂融为一体,所以就无法再承受被分离的痛苦,所以她那么坚强,却还是不愿独自留下。 身体近在咫尺,凌苍苍就听到他的呼吸突然又急促了起来,然后他抬手将她轻轻推开了一些,就用力按住了胸口。 他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又苍白了许多,凌苍苍忙去抱他的肩膀,他却还是看着她轻轻笑了笑,就合上了双目。 第60章 他完全脱力了下去,凌苍苍捞住他的身体抱住,才让他没有直接滑落在沙发上。 紧抱着怀中的人,首先感觉到的是他细微却平缓的呼吸声,还有他的心跳,凌苍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马上摸出通讯器叫人。 这里是月间宫的核心位置,她发出紧急救援信号后,宫廷医生和萧千清几乎是同事冲了进来。 萧千清还穿着丝质的曳地睡袍,一头长发更是散在肩头,脚上更是夸张地连鞋都没有穿,冲过来站在沙发前,铁青着脸指挥宫廷医生:“尽快查明陛下是什么原因昏过去的,我要他10分钟之内清醒!” 凌苍苍将萧焕小心地扶着放在沙发上,一边给医生让开位置,她心跳加速、惊魂未定,却还是被萧千清的言论弄得心里忍不住吐槽他:这都啥时候了还在演中二霸道亲王,昏过去了10分钟之内必须清醒,这不是担心他,是要逼供他吧? 结果月间宫的宫廷医生根本没陪他演戏,为首的那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医生还头也不抬地对萧千清说:“请亲王殿下帮忙把陛下抱到床上去。” 于是萧千清就真的二话不说就过去帮忙把萧焕抱起来,小心放到床上。 然后那个医生又头也不抬地随手一指旁边:“请亲王殿下去哪里站着,不要碍事。” 萧千清就真的又走过去站在那个墙边动也不敢动,还继续用气急败坏地语气说:“我大哥到底为什么会昏倒!你们检查出来没有!” 这次那个医生直接连理都没理他,就接着用手中的仪器检查萧焕的内脏情况。 过了会儿,他抬起头说:“陛下只是上呼吸道出血,心脏供血不足,其他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不过我会再检查一下血常规。” 萧千清站在墙边说:“那他为什么昏迷?” 那个医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陛下每个月都有做体检,根据御医团的健康报告,陛下除了心肺方面的病症外并没有其他健康问题,如果他头部最近并没有受过撞击,也排除了药物影响的话,那么我推测可能是心理问题。” 他说着又推了推眼镜:“对了,呼吸道出血必须咳出来,不然会引起窒息,下次再发现他忍着的时候,可以采取点比较激烈的手段,比如拍打他的背部什么的。” 凌苍苍想到萧焕自己就是心外科医生,肯定明知道会有这种后果,还是强忍着,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他的医师执照是不是可以吊销了。” 那个医生看着她,又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表示:“这倒不用,只要陛下在对待自己的病人时表现合格,他就是个称职的医生。” 他一面说着,一面还加了句:“很多医生都会在处理自身的健康问题上格外轻忽,我想可能是职业病的一种吧。 这个医生还真爱讲话,说起来头头是道,凌苍苍觉得他也可以考虑像萧焕一样从政,参加个竞选什么的,光在月间宫里做一个宫廷医生,还真有点屈才了,就调侃了句:“医者不自医吗?” 那个医生听着就笑了:“不,是见得太多了,处理得也太多了,觉得什么病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还真是淡定从容,在这种情况下不但没慌神,甚至有能力将萧千清呵斥到墙角站着。 凌苍苍低头看了下他衣服上的铭牌,看到他的中文名是“柳时安”,又看他是东亚血统,就笑着称呼他:“今天谢谢您了,柳医生。” 柳时安摆了摆手:“职责所在而已,客气了。” 他说完,就抽了萧焕的血样,让护士拿回化验室做检查,然后就说:“陛下既然已经醒了,我们就可以不用麻烦再去做脑ct了。” 他这么一说,凌苍苍看向躺在床上的萧焕,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清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对她有些虚弱地笑了笑。 萧千清看他醒了,就臭着脸“哼”了声,把脸转过去,表现得非常不屑,好像刚才慌张到乱喊的人不是他一样。 萧焕心肺上的毛病是毒蛊的残余损伤,算是慢性病,也并不十分严重,柳时安也没什么新鲜的治疗方案,就让护士给他静脉注射对症的消炎药。 萧焕倒是支着身体半坐起来在枕头上靠好,咳了几声说:“月球基地能不能找到中药材?我想给自己开个方子。” 中医现在倒也还是有人钻研的,并且有不少验方也是申请了专利保护的,只不过人数非常稀少,在临床应用上也不广泛,大部分是用作研究药物的实验室。 但萧焕一直是地道的心外科医生,他拿手术刀倒没什么,突然开起中药方子,柳时安听着就愣了愣:“原来陛下还有中医学的学位,我怎么不知道?” 萧焕又咳了几声,笑了笑说:“那倒没有,只是跟另一位朋友学来的。” 柳时安这才安心下来:“月间宫里是没有的,不过月间城就有个中医研究室,药材应该是比较齐全的,我可以去那里帮陛下配好。” 萧焕就从床头拿了一个纸质的笔记本,随手就写下了一个方子,然后扯下来递给柳时安,笑着道谢:“麻烦柳医生了。” 柳时安道了不客气,然后就带护士出去了。 凌苍苍看萧焕还是苍白着脸咳嗽,又想起来柳时安那几句话,就抬手扶他起来,在他背上拍了几下,她下手很利索,用的力气也不轻,萧焕给她拍得身体都前倾了一下,又咳了几声,连忙抬手拦住她:“苍苍……我现在没有出血。” 凌苍苍这才作罢,但看神色倒没有一点内疚的意思,反而认真看着他说:“只要陛下需要的时候,我随时都可以效劳的。” 柳时安刚才说得太多,让她理解了一些事:萧焕会昏倒,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忍得太厉害了。 明明才刚昏过去,醒来后却不仅没有一点福利,还要面对她和萧千清两重指责的目光,萧焕倒是觉得自己有点咎由自取,忙苍白着脸对他们尽量温柔地微笑,试图安抚:“抱歉了,现在真的不用,谢谢。” 凌苍苍这才坐在他身边,抬手揽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萧焕还是无力,头疼也并没有完全消失,顺势就将身体的力量移到她身上,这么抱在一起,确实有些亲密无间,他就笑了笑:“苍苍,这是做什么?” 凌苍苍很理所当然地说:“这样你不会更舒服些吗?躺在我的怀里。” 萧焕倒真无法反驳,笑着轻声说:“谢谢。” 凌苍苍抬手用袖子擦掉他额上的一些汗湿,低头在他脸颊上吻了下:“你想睡可以直接这样睡过去,我帮你看点滴。” 看他们已经旁若无人地秀起了恩爱,萧千清大约也是觉得自己留下来没什么意思,就“哼”了声说:“你们慢慢温存,我先回房间了。” 看他转身气哼哼要走,萧焕倒叫住了他:“千清,下次不要光着脚出来……地上有东西扎到了有破伤风的隐患。” 萧千清脚步顿了下,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都没理他。 看他走出去了,凌苍苍才忍不住笑了,低头又吻了吻他的薄唇说:“他还是挺担心你的。” 萧焕抿着唇点了点头,其实无论是在异世界还是现在,萧千清对他的感情总是深厚的,区别在于异世界的萧千清可能更不肯面对自己的内心一些,也就是更别扭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才他对柳时安说要给自己开中药方子的时候,他看到萧千清的眼神猛地变幻了一阵,并不是惊讶,而是类似于震惊。 也许除了他和凌苍苍之外,萧千清也受到了来自于异世界的记忆影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选择了沉默和隐瞒这些事。 他还是不能过多去思考异世界的事情,只想了一下,头疼就越发剧烈,胸口的闷痛也有加剧的迹象。 凌苍苍抱着他,感觉到怀中的人身体紧绷了一些,就知道他大概是又疼了,连忙把他抱得更紧了些,低声说:“萧大哥。” 他低声应了一声,记忆深处的些微末节蓦然翻腾了起来,刹那间,他好像想起了某些容易被忽略的细节。 在月间宫的另一边,关押着罗冼血的地下室里,自动门无声地滑开,萧千清走了进去,他没有在自己房间多做停留,只是听从萧焕的话,回去穿上了鞋子,却还是穿着那身颇似古代衣服的宽袍丝绸睡衣。 抬手示意守卫将玻璃门打开,他就走到了那间隔音囚室里,罗冼血正在床上躺着。 他来到这个世界半年了,还是不习惯这里昼夜都明亮无比的光线,皱着眉,眼睛也不睁地开口说:“你们总是这么喜欢把所有地方都弄得亮堂堂的,搞得我连喝酒的兴致都没有了。” 萧千清一言不发地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来,翘起了腿,他并没有萧焕那么温柔,而是直接开口,用略带倦怠的语气说:“我并没有兴趣找你叙旧,血剑先生。” “血剑”是罗冼血在异世界的另一个名号,传闻中他剑上没有一天不沾血,没有一天不杀人,所以才有了这个称呼。 罗冼血这才睁眼看了看他,他“呵呵”笑了声:“我正想说呢,什么时候楚王殿下会来找我?” 萧千清的神色还是紧绷着:“我和我那位哥哥不同,并不想跟你说废话。” 罗冼血勾了下唇,懒散的神色里,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放心吧,楚王殿下,我并没有告诉你心爱的哥哥,当年我进宫刺杀他,是收了你的银子,而你是真的想要他死……也没告诉他,青冥组织的现任指挥官,就是你的亲舅舅。” 第61章 他的话说完,这间不大的囚室里诡异地安静了几秒钟,然后萧千清才带些自嘲地笑了:“放心,按照我那个哥哥的性格,就算他知道了这两件事,对我的信任还是不会变化。” 罗冼血平躺着,抬起了一点头看他:“可是你还是不想让他知道,对吗?” 萧千清还是阴沉地看着他,表情却突然有些烦躁了起来:“你知道什么?后来我真的差点亲手杀了他!他已经想起来了!” 罗冼血微愣了下,接着就放声大笑了出来:“原来如此,我当真要喝一瓶酒来庆祝了!” 他说着利落地翻身坐起来,看着萧千清勾起了唇:“楚王殿下,你早就全都记起来了,对不对?” 萧千清眯眼看了看他:“是又如何?” 罗冼血摸了摸下巴,笑容很有些意味深长:“早就记起来了,却还是围在那个人身边充好弟弟,撒娇讨好,我真给楚王殿下的用心震惊了。” 萧千清冷笑了声,平时总带了几分妩媚的声线里,此刻完全冷了下来,犹如带着冰渣子:“我本来就是个好弟弟。” 罗冼血挑了下眉,显然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看着他那表情,萧千清更觉烦躁了点,但罗冼血这个人,他不能杀,也不能保证他转脸就去跟凌苍苍告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他只能耐下性子解释:“关于前世,你可能走得早,并不知道后面的事,我的确跟哥哥有些误会,行事也太偏激了些。但我后来就跟哥哥和好了,他和苍苍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我不会再想伤害他们了。” 他把异世界称为“前世”,带着点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的意思,说罗冼血“走得早”,不是“死得早”,按照他的性格来说,已经是做了很大让步,照顾罗冼血的心理感受了。 罗冼血听着,一脸了悟的表情:“我懂了,你本来呢,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恢复了前世的记忆,所以干脆就装傻充愣,接着去你哥哥身边扮演不谙世事的乖弟弟,抱着他撒个娇讨个糖什么的。结果呢,你哥哥也都想起来了,同时也想起来你之前是什么样的人,还有造过什么样的孽。” 他说着,还颇有兴趣地问了句:“那你是什么时候恢复前世记忆的?半年前?” 萧千清额上的青筋爆了爆,对着他很感兴趣的眼神,还是按捺住怒火,硬邦邦地说:“两年前。” 罗冼血“哦”了声,他没有一直跟在萧千清身边,当然也就不知道他前些日子在地球都做了些什么,包括试图绑架萧焕却出了岔子,还有后来天天住在萧焕家里跟萧煜和陈落墨撒娇。 萧千清还是沉着脸,他沉默了一阵,才又开口说:“我曾经……恨过哥哥一阵子,包括伯父和伯母。他们一直说在乎我、爱我,却任由我父亲悲惨地去世,还把我送到这么远地地方来。” 他说着,又停顿了一下,才接着往下说:“特别是五年前,我父亲刚去世的时候,我很绝望,终日酗酒成性,然后就有人找上了我。” 罗冼血挑了挑眉:“青冥。” 萧千清点头,唇角勾起些讽刺的弧度:“对,来找我的人告诉我,他们是一个不被官方承认的研究机构,希望我提供某些帮助。” 这些是他从来没有告诉过萧焕和凌苍苍的,那时候可能是他人生的最低谷,旧日所有的一切都分崩离析,没有人可以信任,不知道世间的光明究竟在哪里。 于是他算是堕落了吧,竟然放下了身为皇族的尊严,和一个来历不明的“科研组织”合作。 当然那时候他并没有看过当年母亲身亡的完整事故报告,反而听从了“青冥”中号称是他舅舅,名叫帕特里克的一个人的话,以为他母亲是皇家政治的牺牲品。 恨上了萧家的一切人时,他当然就被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不仅在月球基地给青冥提供了研究场所,还提供了金钱资助。 甚至在青冥提出那个“平行世界”计划:也就是利用平行世界的干扰,把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甚至有可能会复活他的父母时。 他虽然明知道这一切都有可能是一场虚无的希望,但还是立刻提供了自己的血液,以供青冥研究基因。 后来他才知道,青冥的真正目标是他的哥哥,也就是萧焕,会选择他的血液,也只是因为他和萧焕是血缘关系很近的堂兄弟。 这个错误一直持续到两年前,青冥试图将那个异世界的人召唤过来,一共实验了两次,第一次就是两年前,他意外地昏倒,几个小时后醒来后就得到了异世界那个他的全部人生记忆。 青冥以为那不过是一次实验失误,但却没想到,他通过在那个世界的记忆,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大的错误。 那个世界的萧焕,某意义上来说就是这个世界的萧焕。 他对自己那么信任纵容,不仅在差点被他杀死后,还仍旧信赖着他,甚至在身亡前,还将孩子和国家全都托付给了他。 猛然间多了几十年的记忆和阅历,让他有足够的智慧去判断:萧焕并不是冷酷无情的人,对他的兄弟之情也的确足够深厚。 也正是这样,他开始思考,并且意识到,他向往的异世界,可能确实不应该来干涉这个世界。 无论他们这个世界能不能让人满意,都还是要好过一个未知的异世界。 其实他或许偏激,却不是笨蛋,也并不轻信,从5年前第一次接触开始,他已经有意识地开始监视和阻碍青冥的活动,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慢慢就发现了这个组织的真相。 他们是从臭名昭着的人类未来公社里分裂出来的新型恐怖组织,而人类未来公社,却和他母亲的真实履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那时就已经对青冥相当警惕了,逐渐切断了提供的资金,并且将其中一些可以动摇的成员,逐步说服到了自己的阵营中。 帕特里克发现了他的意图,仓促携带着器材和剩余的人员逃走并躲藏了起来,也就是那时候,大约在半年前,他们做了第二次实验,比上一次更接近成功了一些,这次他们召唤来了罗冼血,不光是精神,还包括他的肉体。 不过萧千清倒是不担心他们再进行第三次实验,那个仪器需要用到一种非常稀少的矿石才可以发动,目前为止,那种矿石只在冥王星发现过,并且被联邦牢牢掌握。 没有萧千清这样身份和级别的资助者,他们应该没有途径再获得那种矿石。 这或许也就是发现被召唤到这个世界上的是罗冼血,而非萧焕本人的时候,他们开始争吵的原因,机会是最后一次,可惜还是没能完全成功。 现在青冥在月球的势力已经在萧千清的逐步打击下渐渐瓦解,连帕特里克本人也逃亡了,据说是跑到了火星基地。 至于他本人,自然是受到了青冥的不断报复和刺杀,他把那些都视为毛毛雨一样不值得一提的事情,反正那些人的手段,根本不会伤到他皮毛。 唯独在他知道萧焕冒险去了青川唐门的时候,冲动之下隐姓埋名回到地球,却因为准备不够充分,先后找了道,不但牺牲了他颇为满意的近卫伊万诺夫,身上的麻醉针也被掉了包。 当时他一见萧焕,就准备射他一针把他弄昏带走,也并不是真的有后续的计划,不过是想把他带到僻静的只有两个人的地方,质问他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做那样的事。 还有他想观察一下半年前的那次实验,有没有让萧焕也恢复异世界的记忆,如果有的话,他就准备向他坦诚自己也恢复了记忆。 但是中途他大意了,麻醉针被换成了实弹,他差点就错杀了萧焕,现在想起来还是一阵心悸。 罗冼血看萧千清一直沉默不语,就笑了笑:“楚王殿下,现在去找你哥哥赔罪,大概也不算晚。” 萧千清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闭嘴。” 现在……现在他都以为萧焕没有恢复记忆,并且仗着自己的弟弟身份撒了那么多娇了,他怎么能理直气壮地回去告诉萧焕,其实他两辈子加起来活了好几十年了? 二十多岁又孤僻的弟弟撒娇还可以忍受,里面的精神都好几十岁了,还撒娇,他的脸往哪里搁。 他一脸冷漠恼怒,罗冼血倒还真看出来他为什么生气了,顿时就又拍了下大腿放声大笑了起来:“天哪有生之年我竟然看到楚王害羞了,天哪的通讯器在哪里,我好想拍下来。” 他倒真是已经适应了这个时代,才来半年就染上了现代人的恶习:干什么都喜欢拍下来。 萧千清恼羞成怒地看着他,一双潋滟的凤目里泛起了杀意,但他好歹想起来罗冼血是凌苍苍很在意的人,前世她因为他被杀都发了好大的火,才勉强忍耐下来。 第62章 萧千清离开了有一阵子,萧焕却还是皱着眉,凌苍苍一直抱着他,听到他还是不断低咳,身体也显得无力,就在他唇上轻吻了下:“休息一下吧,别太累了。” 他虽然没有说自己在做什么,凌苍苍却本能一样感觉到他肯定是思虑太重,所以才会累到。 萧焕对她勾了勾唇,低声说:“苍苍,谢谢你。” 凌苍苍也没跟他客气,点了点头:“嗯,我也觉得你该谢谢我,要不是我发现你的身体状况,你可能还在硬撑。” 萧焕自己是个医生,倒还真不会一直拖延下去,只不过他确实像柳时安说的那样,没把这点他眼里的小问题当回事儿罢了。 但他也识趣地没在凌苍苍面前强着辩解,反而温和地一笑,神色和目光都不见什么波澜。 敏锐的凌警探却突然又开始问另一件事:“对了,你是怎么会开药方的,我记得在唐门时你明明对中药不是很熟悉,跟唐欣学的?我怎么不记得你跟他接触?” 萧焕对中药不熟悉也是很正常的,首先他是个心外科医生,接受的是正统的外科医生教育,并不包括中药学。 其次他自己觉得科技发展到现在,那些很苦很黑的中药还是仅作研究比较好,哪怕必须要用于临床,最好也淬炼一下,做成不会苦的胶囊什么的比较好。 知道瞒不过去,萧焕就笑了笑:“这次回忆起了更多异世界的细节,就记起来了中医学的技能。” 凌苍苍听了,立刻很感情兴趣地问:“这么看你回忆起的比我更多了?那别的事情你还记的不记得?比如后来我们怎样了,发生了些什么?” 萧焕笑着摇了摇头,选择对她隐瞒自己已经完全融合了另一个世界记忆的事实:“这倒暂时还没有,可能只是掌握的技能类似于一种本能吧,会比其他的记忆更容易感知到。” 凌苍苍听着“哦”了声,挑了下眉:“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这样吧。” 她话里的质疑语气不可谓不强烈,萧焕听着就忍不住笑了:“苍苍,你不相信我。” 凌苍苍耸了下肩:“没什么,只不过我很熟悉政客的说辞,但凡他们选择欺骗的时候,都会用一些模棱两可的词语,以备以后被揪到时做托词,比如‘暂时’、‘可能’什么的。” 她还真是经验丰富,萧焕笑着,干脆道歉:“对不起。” 凌苍苍倒没追问,只是又耸了下肩说:“反正我有种预感,既然你想起来了,那么有一天我也会全部都想起来,那时候我自然就知道你为什么暂时不告诉我了,所以我不着急。” 她的措辞就是政客语言的反面教材了,对于未知的事,她反而用的都是肯定和不容置疑的语气。 他们还在等那个药方熬出来的药汁,凌苍苍就又跟萧焕请教了些机甲方面的只是,闲聊了一阵。 好在柳时安足够高效,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他还是迅速找齐了药材,又拿了专门用来熬煮淬炼的机器,不到一个小时,一杯热腾腾的药汁就送到了萧焕面前。 柳时安倒是比唐欣更有品味些,装药汁的杯子是有着金丝藤蔓花纹的骨瓷咖啡杯,旁边还配了一个镀金的勺子,当然……没奶,也没糖。 萧焕从床上支起身体,颇有些为难地看着这一杯不明液体,凌苍苍看他的神色着实有点犹豫,就体贴地说:“要不要我去问柳时安要个喂水器什么的?” 那个柳时安看上去就会幸灾乐祸不说,说不准还会到处宣扬皇帝陛下喝个药都要借住工具什么的,更何况这药是他自己配来调理身体的,每日两次,一喝就是三个月。 总不能三个月间每天两次地丢人吧,萧焕还是非常注重个人形象的,想着他犹如壮士断腕般摇摇头:“不用了。” 说完他就用喝咖啡的姿势捏住了茶杯手柄,然后将那杯浓缩的药汁仰头一饮而尽。 凌苍苍在旁都看呆了,她甚至都做好准备如果他再吐出来的话,自己要赶紧闪开,但萧焕虽然紧蹙着眉,还抬手按住了胸口,但好歹还是没把药吐出来,甚至再吐点血什么的。 凌苍苍吓得都有点愣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端起旁边早准备好的蜂蜜水给他漱口。 眼看着他喝了好几口蜂蜜水才停下来,凌苍苍还有些惊魂未定:“你还是能喝药的嘛,刚才吓死我了。” 哪怕已经漱过了口,萧焕还是微蹙着眉,停顿了一阵才开口:“还好……这个药方是我自己开的,有考虑过口感。” 还真有人在开药方的时候会考虑口感,凌苍苍觉得自己一次又一次给震惊了,脱口说:“半斤山楂,半斤陈皮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一句,说完后就忍不住皱了眉,萧焕看着她,对她笑了笑:“没那么夸张,不过是尽量用味道没那么刺激的药而已。” 凌苍苍听着也不再纠结了,对他挑了下眉:“是吗?我要尝尝。” 她能怎么尝?当然是去萧焕嘴里尝,于是就又毫不客气地吻了上去,将他从内到外尝了个遍。 第二天罗冼血就被从那间囚室里放了出来,给他检查还真不是多此一举,全身扫描显示他心脏附近被植入了一个微型遥控爆炸器。 估计是趁着给他修复心脏的时候一起放进去的,位置还很险恶,一旦爆炸,他的整颗心脏都会被炸破裂,很难急救。 好在他们提前检查了出来,做个手术取出来就行,罗冼血才刚跟青冥失去联络,估计青冥的人还暂时不会引爆那颗炸弹,但那颗微型炸弹也还是尽快取出来为好。 柳时安并不是专攻心外科的,这件事又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幸好他们早就有了一个专攻心外科的优秀医生人选。 听说上午做过检查后,萧焕就要给罗冼血开胸,凌苍苍倒还是有些担心的:“萧大哥,你做手术途中再头疼怎么办?”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不担心萧焕的专业水准了,毕竟他是做什么是都要做到极致的人,只担心他自己的身体状况。 萧焕看着她微微笑了笑:“放心,作为一个专业的医生,哪怕昏倒,我也会在做完手术后再昏。” 凌苍苍听着有点心虚地轻咳了一声:“我也不仅是担心罗显啦,也担心你。” 萧焕还是看着她微笑:“我知道。” 在罗冼血做手术前准备的时候,萧焕还是按照医生做手术前的惯例,进去跟他单独说了几句话,加深医患之间的信任。 罗冼血换了做手术用的病服,躺在病床上看着他也换了手术服进来,就笑了笑:“没想到到了这里,这条小命还是要捏在皇帝陛下的手上。” 他已经不再叫萧焕“万岁爷”了,看起来他也在慢慢斩断自己跟旧世界的联系,努力适应现在这个时代。 萧焕对他笑了笑,语气温和:“对我来说,却是庆幸,那一次没有能救你,现在终于可以弥补一下。” 罗冼血听着就微垂了下眼睛,他能够预料到以萧焕的个性,哪怕他们是情敌,他遇害身亡的时候,如果有机会,他也一定会尽最大的力气救自己。 在以前的那个世界里,他死后萧焕做了什么,他自然是不知道的,连萧千清也知道的不多,只能告诉他萧焕替他照顾了那个被他牵连的舞女。 一面想着,他一面抬起了头,看着萧焕说:“那么这次就拜托了。” 萧焕也微笑着点头:“全力以赴。” 时间紧迫,没耽误一分钟,他心脏的那颗炸弹就有被引爆的可能,很快他就被推进了手术室,放在手术台上全身麻醉。 萧焕是曾经做过心脏移植手术的医生,这种手术比起那种来并不算复杂,速度要快很多,但需要的专业技巧和专注度却并不差,那颗炸弹就紧贴着主动脉,稍有不慎就会造成血管破裂,这也是并非专攻的柳时安不敢做这个手术的原因。 更何况,取出这个炸弹的途中,它会不会突然爆炸,谁也说不准,可以说是另一重冒险。 时间虽然并不久,但在一旁辅助手术的柳时安看着那个炸弹被萧焕稳定的双手取出,丢到了一旁的炸弹处理器中时,也还是在松了口气的同时,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头冷汗。 同样迅速稳定地缝合了伤口,萧焕在放下手中的手术钳后,就后退了两步,也没管手套上都是血,就抬手撑住了身旁的台子。 柳时安一边照看罗冼血的情况,一边抬头看到他忍不住咳了几声,就拿了一块旁边止血用的药棉,微微拉开了一点口罩,堵着口咳了一阵,然后就看也不看地将那块沾了血的药棉随手丢在了地上。 刚做过开胸手术,地上都是沾了血的药棉,倒是一点也不明显。 他看到萧焕露在口罩外的脸色明显比做手术之前苍白了许多,连额上的冷汗也正顺着面颊滑落下来,想到他那种说起来好像不严重,却挺复杂难缠的身体状况,就开口说:“陛下,手术已经成功做完,你可以先去外面休息了。” 萧焕微微摇了下头,他现在这样子出去肯定会被等在外面的萧千清和凌苍苍看出来不妥。 他恢复记忆也不过一天而已,刚才做手术的过程中,那些往事还是不依不饶地钻到他的大脑中,连带着那些无奈沉重的心情,和日复一日难熬的痛苦回忆。 头疼欲裂,胸口也抽痛到几乎要握不稳手术刀,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抗过来的。 只是这一次,他看了看手术台上还在麻醉中的罗冼血,终于可以对记忆深处那个痛苦却又绝望的小姑娘说:我救回他了。 第63章 等萧焕终于脱下沾血的手套,摘下了口罩从手术室里出去的时候,凌苍苍和萧千清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做手术对于专注的医生来说时间总是短暂的,对于等待的人,却总是更加漫长。 看到凌苍苍就站在手术室门口,看着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萧焕就笑了笑,先开口对她说:“手术成功,他没有危险了。” 凌苍苍这才大大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来问他:“萧大哥,你脸色也不好,没有累到吧?” 萧焕笑着摇了摇头:“还好,我去换衣服清洗,罗先生的麻醉药效还没过,也许要转到加护病房观察24个小时,不过你们可以去病房里看他。” 凌苍苍听着连连点头,也知道他洁癖是肯定迫不及待要去清理的,就说:“好,你快去吧。” 他们说着,病房门打开了,智能的移动床载着昏迷中的罗冼血出来了,平滑地移往加护病房,后面跟着柳时安和护士。 凌苍苍一看到罗冼血,就连忙凑上前隔着安全的距离看他怎么样。 人们对刚做完大手术的病患总是关注更多些的,萧焕就微微笑了笑,悄无声息地去隔壁的更衣室了。 男用的更衣室只有他跟柳时安用,柳时安换下了手术服,又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正看到也刚洗好了澡,还没穿外衣的萧焕正俯身撑在盥洗台上,不是在洗脸或者洗手,而是在闷声地咳血。 他打开了水龙头,于是随着水声,那些血迹就很快就被冲走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柳时安想了下,觉得他毕竟也算自己的病人,自己有义务提醒下:“陛下,虽然你的病情不算严重,但频繁咳血也要考虑下会引发更严重的问题。” 他还好心补了一句:“况且你自己也应该清楚,心脏方面的病症,总是和情绪有关系。” 萧焕又咳了两口残血出来,还稍微漱了下口,这才抬起手扯了一张纸巾,动作不失优雅地擦着脸上和手上的水滴,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柳医生有没有从政的打算?” 恢复了记忆后,他就知道这个看起来精明过头的宫廷医生,在异世界里是他一手看好并提携扶植起来的重臣,他的心思和志向应该不仅止于做个闲散的宫廷医生。 医生竞选从政的先例在联邦内确实也不少,他又有在月间宫工作的经历,积累了不少人脉,进入政界还更容易一些。 柳时安听着挑了下眉梢:“前几年还真有这种打算,不过这两年不想了。” 萧焕倒真有些意外:“为什么?” 柳时安摇了下头:“我的性格还是太我行我素了些,政界沉浮总不是关系到一个人,我自己倒无所谓,只是怕连累了上司下属,心里总会有愧疚。” 萧焕微愣了下,想起来在异世界他就是因为行事太过张扬肆意,触犯了不少法律和忌讳,到最后他不得不亲手将这个视之为左膀右臂的重臣治罪斩首。 这件事是他最后几年里最大的遗憾和心痛之处,将他下狱问罪后,他也再没有心力去见他,不知道他是否对自己有着怨恨。 现在听到他这个答案,他还真说不上来是失落还是欣慰,他很清楚柳时安在政治方面的才华和勇气,尤其在大胆改革和推动政策方面,比凌雪峰还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他这样一个有抱负的人,会因为顾忌到身旁的人连带受伤害,而选择平淡无奇的生活。 柳时安看他良久不说话,就又开口说:“为什么陛下这么吃惊,难道我看起来那么像那么有野心的人吗?” 听他这么说,萧焕就笑了起来:“哪里,只不过觉得有些遗憾而已。” 柳时安听着就“哦”了声:“果然是陛下,这就看出来我有那种志向了。” 他说着,就很放松随意地说:“反正参政也不一定要在政界,我有个政治学位,还有个时政博客,网络上还是挺有人气的。” 萧焕听着就笑了起来:“那就希望柳医生能透露给我名字和网址了,我一定拜读。” 柳时安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揭穿:“陛下想要知道我的网络账号还需要亲口问我?难道传闻中连私人通话都可以随意监听的皇家侍卫队是假的?” 萧焕也就笑了:“让柳医生见笑。” 跟他东拉西扯了这么多,柳时安倒还没忘自己的医生职责,最后又加了句:“陛下起码在月间宫这段时间内还是多照顾下自己的身体吧,我可不想被连累丢了这个薪水很高又清闲的工作。” 萧焕看实在绕不过去,只能笑着保证:“我尽量,抱歉。” 凌苍苍又跟着到加护病房外看了一阵罗冼血,直到他清醒过来,又跟他闲聊了几句,不知不觉两三个小时过去了,直到快到晚餐时间,她这才想起来要找萧焕。 萧千清当然是缠在她身边的,听她问起来,才招手问身旁的侍从:“陛下呢?” 侍从也如实回答:“陛下清洗完毕后就回房间休息了。” 凌苍苍想到萧焕从手术室里出来时脸色确实不大好,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就对萧千清说:“我去看看他吧,顺便叫他出来跟你一起吃晚饭。” 萧千清还跟萧焕闹着别扭,听着还气哼哼转过脸去:“无所谓,反正他不喜欢跟我一起用晚餐。” 那是因为你这几天总喜欢说话噎得他接不下去吧?就算是性格再好,也没人喜欢找噎,更何况萧焕只是看起来性格好,骨子里也高傲得很。 凌苍苍深深觉得自己夹在中间日子过得也有些艰难,只能摸着鼻子去房间里找萧焕。 她走进去时房间里很安静,不过萧焕一贯是个安静的人,跟他相处,如果凌苍苍不说话,周围就会安静得像没有人一样,说起来他这么一个从小万众瞩目的人,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也是件神奇的事情。 虽然房间没有放下窗帘,她也不确定萧焕是否在睡觉,所以没有开口叫他,而是先用目光扫过了大半个房间,才在靠窗的躺椅上看到了他。 看到那种放松了躺在椅子上的姿势,凌苍苍就知道他一定是睡着了,要不然就算坐在椅子上,他的脊背必定也挺得笔直。 她想着就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准备想个比较合适的方式把他叫醒,越走越近,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萧焕的脸是侧向屋内躺着的,大概是为了避开窗外的光线。 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神情却很安定,连眉心也完全舒展开了,凌苍苍心想他可能是真的累了,睡一觉后估计精神会好些。 看他睡得这么好,要不是因为晚饭时间到了,她都有点不忍心叫他起床了……好吧,睡美人看着也是很好的。 她一面想着,一面轻手慢脚地靠近,然而就在她脸上带着笑意想要过去吻醒他的时候,却突然被躺椅边掉落的那本书吸引了目光。 那是本线装古书,看起来应该是萧焕在睡着前正在看的,现在打开着内页朝下掉在地上,有些散乱的样子。 她看了一眼那本书,就心脏猛地一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依照萧焕的性格,他不可能就这么把书扔在地上自己去睡觉,他恐怕不是睡着了,起码不是自然地睡着了。 剩下几步路,她几乎是飞快迈过去的,扑到躺椅边,她先双手有些颤抖地试了试他的呼吸和脉搏,然后才推了推他试图叫醒他:“萧大哥?” 萧焕睡觉一贯很浅,更何况这只能算作白天短暂的午睡,但这次直到她叫了几声后,他才有些怔忪的睁开眼睛,对她微微勾了勾唇角,低声说:“苍苍。” 看他还能清醒过来,凌苍苍多少松了口气,然后就忙坐在躺椅边缘,把手绕过他的背去试图扶他起来,他也顺着她的力气坐了起来,只是声音极轻地低咳了几声,身体也还是放了一部分力量在她的手臂上。 凌苍苍这才看到就这么动了几下,他额上就又渗出了一层冷汗,刚才背着光看不清楚,现在她才发现他不仅脸色苍白,连双唇都泛白了起来。 她想起来给罗冼血的做手术前他开玩笑一样说“要昏倒也等做完了手术”,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心酸。 同时泛上心头的,还有一些说不清楚的自责,虽然萧焕自己瞒而不报也有责任,但她和他弟弟都在,月间宫里又到处都是侍从,他们却就任由他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昏睡了这么久。 不再试图拉他起来,凌苍苍就这样半抱着他,让他缓了一阵,才开口问:“要不要叫柳医生过来?” 萧焕唇边还是不时溢出几声轻咳,听着就有些无力地笑了笑:“每天都叫他过来一趟?没几天他可能就要受不了辞职了……” 他边说又咳了几声,接着轻声安抚她:“没关系,醒过来缓一缓就好了。” 凌苍苍也不知道该不该听他自己的意见,只能抱着他,凑过去在他失色的唇边轻吻了下,叹息着说:“把你弟弟叫过来倒是可以,他肯定立刻不敢再跟你闹别扭了。” 萧焕不由笑了:“你怎么总想吓唬千清?” 凌苍苍又吻了他一下,说得很理直气壮:“谁让你老吓唬我?” 萧焕边咳边笑了起来,笑着他深黑的双瞳就突然有了片刻的失神,而后凌苍苍听到他很轻地开口,温雅磁性的声音里,罕见地带着些不确定:“苍苍,如果不是我找上了你,你会不会已经忘了我?” 凌苍苍从来不爱说假话,此刻她想了下,就回答:“忘是忘不了的吧,你是皇帝陛下,我小时候追着你屁股跑的视频网上还天天放呢……不过我想我可能不会再试图联系你了。” 她本来就是在陈述事实而已,有生以来,她陈述事实的时候从来不会觉得心虚,但她今天这么说着,却不知为何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然而即使如此,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毕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你找到我,要和我结婚之前,我根本没打算再让你进入我的生活。” 萧焕就微垂着眼睛听着,唇边还是带着些温和的微笑,凌苍苍看着他说完,竟然情不自禁地轻吸了口气。 听到她的抽气声,他才抬起眼睫看她,神色带着点询问:“苍苍?” 凌苍苍松了口气:“没什么……刚才我还以为我说完你又要吐血了。” 萧焕一愣,不由失笑:“我的心理哪里有这么脆弱。” 凌苍苍心想这几天没事就吐血昏过去的不是你是谁啊,但她没有异世界的记忆,也就不知道能给人心理造成巨大压力的,从来都不是几句话,而是那些沉重地压在岁月上的回忆。 此刻她就这么斩钉截铁地否认了在和他的关系中,她主动来展开的可能,萧焕也只是唇边带着点笑意,感慨似的说上了一句:“果然人总是要因为某些事才会爱上一个人。” 凌苍苍看了他一眼,她本来是赞同这个观点的,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直觉想要否认,于是干脆开始胡扯:“那也不一定啊,比如你光靠脸就能收获一堆少女的芳心。” 萧焕知道她是指自己的那些粉丝,就笑了起来:“那只是偶像崇拜而已。” 凌苍苍轻哼了声:“你难道不知道那些小姑娘的口号是‘跟陛下睡一次,这辈子都值’吧?” 萧焕听她语气里竟然有些醋味,忍不住笑:“苍苍,那只是幻想而已,我并不能剥夺别人幻想的权利。” 他说这话还是间或会轻咳,凌苍苍本来就东拉西扯转移话题,听他说着,突然就倾身抱住他,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 她好像不能控制自己用的力气,抱他抱得有些紧,然后她轻声说:“萧大哥,不管我们是谁先靠近谁的……现在不要再离开我了,那样对我来说太残忍。” 刚才那一瞬间,她发现他已经悄无声息地昏倒了,头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当她抱住他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一阵无法言喻的恐惧。 这种恐惧当他们在唐门时,他在她面前短暂地停止了呼吸,她就曾经感受到过,时至今日,她再次感觉到,不但没有丝毫减退,反而更加鲜明深刻。 那是一种深刻到她不敢去回想的绝望,如同从地狱深处探出的诅咒,哪怕只是伸出了一只触手,也足够让她感觉到心魂欲碎的滋味。 用力抱着他,她的肩膀竟然微微瑟缩了一下,她的动作很轻微,他却像是感觉到了,抬手搂住了她,他在她肩上轻拍着,低声说:“别怕,苍苍,我不会离开你。” 被他安抚着,凌苍苍心头的不安还是挥之不去,干脆就把他按在躺椅上,又强吻了一阵。 第64章 关于那个“爱需不需要因为什么事”,凌苍苍说不上有什么不对,但她现在还是有些不能理解,所以干脆就放起来留待以后在思考。 直到很久之后,她想起来这一天的对话,才会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还有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唇边和眼底,为什么会带着无法忽略的淡淡怅然。 因为那时候她才知道,这世界上确实有一种爱,并没有什么缘故,甚至不会要求等同的回应,它只是就那么自然地存在了,然后像一根暗夜中的蜡烛,安静地燃烧着,直到蜡炬成灰,就变成了一道烫在她心上的伤口——提醒着她,她曾经是多么的轻狂和自以为是。 那是萧焕给她的爱,连带着他灵魂的温度,和生命的长度。 鉴于萧焕这种身体状况,萧千清嘴上说不要,心里却很想的共进晚餐就又泡汤了。 凌苍苍也还是叫他过来受惊吓了,果然萧千清看到萧焕没什么力气地半躺在椅子上,连自己走去床上的力气都不太有,顿时就红了眼。 注意是红了眼,并不是红了眼眶,他那眼神是随时都可以跳进机甲里,然后冲出去见人杀人见佛杀佛的红色,怒气值简直全满。 但他还是不敢发脾气,只能红着眼死盯着萧焕,近乎咬牙切齿地说:“我亲爱的好哥哥,我想知道你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为什么会没有叫人,要知道这是在月间宫,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难辞其咎。” 萧焕则还是很温柔淡然地看着他微笑:“我还是勉强能控制自己的病情,不会让你负上什么责任。” 萧千清也真是,他明明是担心萧焕,却偏偏阴阳怪调说什么怕担责任,但萧焕也真是够气人,明知道他的真正意思,还是顺着他赌气的话往下说。 萧千清深吸了口气,终究还是抗不出瞬间泄了气,而且他不敢再说更刻薄的话了,万一真的把萧焕气着了怎么办? 泄了气之后的萧千清就真的红了眼眶,委委屈屈换了种语气:“大哥,我真的很担心你。” 旁边凌苍苍给这种带着点撒娇和抱怨的语气雷飞了,侧头看着萧千清,心说亲王殿下您真的能屈能伸得很呢。 萧焕还是很温柔地对他微笑,也换上了安抚的语气:“我没事,本来觉得有些累但问题不大,没想到不小心就昏过去了,来不及叫人。” 凌苍苍在旁听得嘴角抽了下:不小心昏过去,他还真敢就这么说出来。 萧千清也就不再说什么了,继续跟小媳妇一样,委委屈屈“哦“了声说:“我出去冷静一下。” 至于他是出去拿人发泄冷静,还是自己哭一顿冷静,这就无从得知了。 总之他离开房间后,萧焕就轻抽了口气,抬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凌苍苍不怀好意地说:“怎么样,你弟弟比我更让你头疼吧?” 萧焕听着就抬眼看着她勾了勾唇:“我还以为你不觉得你会让我头疼。” 凌苍苍略微心虚了下,清了清嗓子:“我这么成熟可靠的搭档,当然很少会让别人头疼。” 她已经强吻过他两次了,现在看着他,还是又凑过去吻了他的唇角,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可惜这么好吃,只能干着急。” 萧焕还是看着她,神色很温柔一样:“凌警探再有别的要求,我当然也可以勉力满足。” 凌苍苍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萧焕那温柔之极的笑容里,就像带了点揶揄:“我从不随便保证。” 凌苍苍要说真的不想,那肯定是假话,自从她跟萧焕开了荤之后,统共也没多少天,她统共也没得手多少次。 说起来不过是因为事情不断,萧焕的身体也总不是很好,所以哪怕他们天天晚上睡在一起,凌苍苍该忍的时候也都忍了,并没有太放肆。 但……正经说他们还是热恋期,凌苍苍又是光看着萧焕衣衫半解的样子都能流鼻血的人,说不憋得慌还真是自欺欺人。 想着她竟然不自觉咽了下口水:“我怕影响你身体。” 看她这个样子,萧焕也忍不住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语气里都是纵容:“我也不是禁欲派,需求也不会少……你不用觉得是迁就我。” 他还不是禁欲派?他就差一块“冰清玉洁”的牌坊了。 凌苍苍叹了口气,干脆俯身抱住他:“好了,我也不会再那么心急了,起码等你身体好点。” 她说到这里,就皱了皱眉,她之前也并没有“那么心急”过,为什么她会觉得曾经很心急过?并且这个事情不是她想一想而已,而是她真正做过的。 好像意识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想抓住,却只能抓到一点零星的只言片语。 看她皱着眉,神色间也带着沉思,萧焕就笑了笑:“苍苍,不要着急想起来那些事,没关系的。” 他没说明,凌苍苍却知道他是指异世界的记忆,她其实并不怎么在意那些事的,无论是异世界还是前世,反正早就已经过去了,她一直是活得比较现实的人,更在意当下一些。 但现在萧焕看起来是全部想起来了,她却只能想起来一点,这种信息不对等,让她感觉有点不开心。 然而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她也无能为力,想着她就抬头看着萧焕说:“你能告诉我,在异世界里,我们是互相折磨的时候多一些,还是甜蜜的时候多一些?” 萧焕没有一丝犹豫地就摇了摇头,微笑着说:“误解也只是开始时的一小段,后来我们一直很相爱。” 从他口中得到这个答案,特别是他亲口说出了“相爱”,让凌苍苍一阵没来由的激动,她甚至有点开心过度地抱住他,还在他耳边蹭了蹭:“太好了,这样我就不怕会想起来更不好的事情了。” 她说完,然后就说:“回头找个能够催眠的心理医生吧,看能不能帮我唤醒下记忆,我总觉得那些事情就在我的潜意识里,我只是没意识到而已。” 萧焕轻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背,却并没有接话,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深黑的眼瞳中抑制不住地流露出一丝痛楚。 萧焕的身体成了这个样子,晚餐当然是不可能去外面跟萧千清一起吃了,凌苍苍也留下来监督他吃饭。 刚从昏迷里醒过来,他胃口肯定不好,只能硬着头皮在凌苍苍的监督下多喝了几口浓汤。 凌苍苍这才稍微有些满意,吃完了饭,又欣赏了一下他用咖啡杯豪饮药汁,并且喝完后蹙眉按着胸口很久的样子。 萧焕喝完药缓了一阵,眼睛里还带着些水汽,就对凌苍苍说:“苍苍,请你帮忙把千清叫过来,我有些话想跟他谈谈。” 凌苍苍听他的语气还有些郑重的样子,就点了点头,又加了句:“需要我回避吗?” 她知道自己虽然是萧焕合法配偶的身份,但毕竟她无意涉足皇族内部的事务,所以听出他要和萧千清谈一些比较重大的事情,就主动提出来可以回避。 萧焕对她温和地笑了笑:“这次麻烦你回避下了,谢谢。” 凌苍苍挥了下手示意自己知道,就出去把正在隔壁房间生闷气的萧千清叫过来。 萧千清听说萧焕要跟他单独谈,脸色也沉了下来,竟然罕见地没工夫跟凌苍苍调情,二话不说就过去了。 休息了一阵子,萧焕已经好了些,却还是没什么力气站起身说话,看萧千清走进来,她也就没有勉强自己,对他招了招手说:“小清,过来这里坐下。” 这句话明显是祈使句了,带着命令的语气,而且萧焕也叫了小时候才会叫他的乳名“小清”,萧千清听着就抿了抿薄唇,没反抗就这么走过去在他身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萧焕抬头看着他,唇边有点笑意:“你是不是准备向我坦白一下了?” 萧千清僵了片刻,昨晚他看出来萧焕已经全部都想起来的时候,就知道这一刻早晚要来临,不管在异世界还是现在,他的那些心思从来都没能逃过萧焕的眼睛。 马上就放弃了抵抗,萧千清在椅子上换了个更懒散的姿势,用手指撑住了下颌:“对,我曾经被帕特里克蒙蔽,跟他合作过,不过我现在也在追杀他,骗了我还想活下来,他真是好大的胆子。” 没想到萧焕听着却微微笑了笑:“这些我早已知道,我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萧千清听着身子又僵了下,如果说和帕特里克合作的那些事,他最怕谁知道,可能就是萧焕,还有伯父伯母了,因为他父母的悲惨遭遇,萧煜和陈落墨有多疼他,他已经感受到了——他在萧家的待遇,恐怕比萧焕还要好一些,跟小荧都差不多了。 萧焕看着他神色,无声地叹息了声,还是温和地笑着:“你别怕,我把消息拦截了下来,这些事父亲和母亲都不知道。” 萧千清盯着他的眼睛,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焕皇兄,我已经记起来那些事了……在大武的事。” 第65章 听他就这么承认了,萧焕露出些意料之中的神色,还带着另一些怅然,问了一句:“什么时候?” 萧千清抿了下唇:“两年前。” 萧焕点头微笑了下:“所以两年前你开始清剿帕特里克的势力了。” 萧千清硬着头皮承认:“我是年轻又经验不足被他蒙蔽,多了几十年经验,还被他玩弄在鼓掌中,那不可能。” 萧焕略微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下去,笑了笑对他说:“那些年辛苦你了,千清。” 萧千清愣了下后,才明白过来他是指在异世界时,他病重去世,临终前将孩子和朝政都托付给了他。 那些回忆显然也是萧千清不愿触及的,他胸口起伏了一下,就有些失态地冷声说:“你既然知道我辛苦,为什么又一走了之?” 萧焕还是温和地对他笑了笑:“千清……你知道我也无可奈何。” 他的语气里还带着些怅然和歉疚,以及罕见的低沉……萧焕这个人,哪怕缠绵病榻多年,九死一生,也从来没有流露出哪怕一点消沉的样子,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从来都是温暖有力的,用和煦的光芒照耀着别人。 萧千清听着,就像被什么烫了一样,身体微微抖了下侧过脸去不再看他,隔了一阵,才又轻轻地开口说:“那时在北海之滨,苍苍抱着你上船……我也在,我一路上都跟着你们,本来是打算等你……” 他说着,也还是咬了下牙才能继续说下去:“等你……先走了,我就去打昏苍苍把她带回来,我本来是想也许过几日她没那么悲痛,可能就不会想追随你而去了。” 他虽然还是没直接说出来那个字眼,但他还是打算等萧焕一死,就去劫持了凌苍苍,阻止她殉情。 他说完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混账,还欲盖弥彰地又连忙解释说:“如果我能成功劫持苍苍,也不会就把你的……身体丢到船上烧了推到海里去的,我肯定也会妥善安置的。” 萧焕对自己的身后事也并不怎么在意,听他这么说着,竟然还微叹了口气:“你既然已经有这样的打算,为何没这么做?” 萧千清沉默了一下:“苍苍一直抱着你,直到她抱着你上船,我都不能确定……那时你是否……” 原来他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没能实施计划好的事:他不想打破萧焕临终时的平静,所以只能远远观望,看着他和自己心爱的女子一起葬身火海。 他说着,就抬起头看萧焕,有些询问的意思:“你是什么时候……” 萧焕摇了摇头:“关于那个世界,我最后的记忆是在马车上,并没有上船的印象,那时我可能已经死了。” 他倒是毫不避讳地说出“死”这个字,萧千清就又像被烫了一下一样全身都抖了下,清丽的声音顿时暗哑了起来:“你说死就死,倒是容易得很,我呢?你考虑过没有?” 他的样子太失态,萧焕微愣了下,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几天前,自己公布将他立为皇储时,他的反应会那么大了。 那时萧千清已经回忆起了那些沉痛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他已经亲眼目睹过一次哥哥的死亡了,生离死别对于活下来的人来说,永远都是最痛苦的。 而萧焕那时却并没有完全融合异世界的记忆,所以只是将他的过激反应理解为他过于担心自己了。 明白过来后,萧焕就起身伸出了手,握住他的手,对他温和地笑了笑说:“小清,辛苦你了,对不起。” 萧千清终于还是红了眼眶,他妥协地想,反正现在这个身体也才二十多岁,二十多岁在联邦人的概念里,还是个大孩子,于是他就干脆带着些鼻音开口:“焕皇兄,我想再抱抱你。” 他叫着“焕皇兄”,身份就不单是现实的这个他,还有异世界里痛失了兄长的那个他。 萧焕也微微笑了,抬起手臂对他敞开怀抱:“当然可以。” 萧千清二话不说地扑过去抱住了他,他用得力气还很大,成年男人加上体术高手的力量和小孩子全力拥抱当然不一样,萧焕都给他这个熊抱弄得稍微有点窒息感,但他也没出言阻止,而是很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清,抱歉。” 萧千清又抱了他好一阵,抬起头时眼角有点湿湿的,萧焕知道他相当爱面子,也就不去戳破他刚才哭过了,勾了勾唇笑着说:“千清,今天叫你过来单独谈,是想告诉你,那个世界的事,暂时不要告诉苍苍……她还没有完全想起来,我怕给她一些先入为主的印象。” 如果有可能,萧千清也不想让凌苍苍想起来她曾经为萧焕殉情的事,点头答应下来,又问:“你都不打算问一下你不在了后,我有没有替你照顾好你的孩子们和国家?” 在那个世界里,萧焕没去世前最挂念的只怕就是孩子们和朝政了,他的身体在最后几年也相当差了,如果不是怕凌苍苍难过,还有放不下孩子和国家,他只怕也撑不了那么多年。 现在再提到这个,萧焕倒是相当看得开,对他笑了笑:“我既然已经托付给了你,就对你足够信任,不需要再过度询问。” 萧千清轻哼了声:“本来还想听你夸我一句很厉害呢。” 他能说出这句话,就表明萧焕嘱托的事,他做得相当不错,所以有那么点自满。 萧焕听他说着就笑了,又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一直很厉害,我知道。” 凌苍苍出去了不过半个多小时,也就在外面的客厅里坐着喝了杯红茶,外加刷了会儿社交网站,看看那些花边八卦,等她回去的时候,却觉得屋子里的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变了。 本来萧焕和萧千清之间的气氛,当然不算差,但萧千清总带着那么点别扭,萧焕也总让着他,所以感觉上并没有特别融洽。 现在萧千清确实还是有点别扭,萧焕也还是带着容忍地看着他微笑,感觉上也还是没有太融洽。 但是……那种微妙的变化,和说不上来的感情波动却贯穿在他们周围。 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就是凌苍苍觉得他们两个一人换一套礼服,站在一起宣誓结婚,她都不会觉得奇怪。 联邦是容许同性婚姻的,但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像萧焕和萧千清这种三代以内血亲还是不能结婚的。 凌苍苍想着,唇角就不由自主地抽了抽,然后走过去硬插在他们之间,抬手搂住萧焕的腰宣誓主权,抬着下巴对萧千清说:“你,可以走了。” 萧千清顿时夸张地委屈起来,一张美得没天理的脸上几乎梨花带雨:“苍苍,你竟然嫌弃我。” 凌苍苍看着他,冷酷地“呵呵”了两声,那意思很明显:别妄想从她手里抢人,她可是翻脸不认人的。 萧千清觉得委屈得很,他喜欢的人明明是苍苍,可是苍苍却害怕他跟她抢萧焕,他压根就不爱跟那个心里总不知道在盘算着点什么的老大多说话好不好? 但面对心爱之人警惕的目光,他也只能委委屈屈地说:“那你们休息吧,我先走了。” 萧焕点了点头,对他还是温和地笑着:“那就麻烦你了,千清。” 他叫萧千清过来单独谈话,肯定不止是想安慰一下他给他抱抱的,叙旧完了就说了正事,自然是对付青冥的方案。 帕特里克虽然之前已经逃窜到了火星,但萧焕就在月球基地这样大好的机会,他肯定不会放过的,所以根据萧千清的线报,他很有可能已经回到了月球基地,正在策划一起针对萧焕的袭击。 这个恐怖分子出身的伪学者在经历了两次试验失败后,也终于狗急跳墙地恢复了本来面目,干脆开始直接实施恐怖活动了。 萧焕的意思,自然是尽量将他给月球基地带来的损失降到最低,还要最大限度地保护平民的安全。 在异世界里,他们两个有几十年在一起处理国家事务的经验了,又都是绝顶聪明的人,刚才交换情报加制定计划,不过也就用了十几分钟,效率不可谓不高。 萧千清点了点头:“那我去安排了。” 说完又很委屈地看了凌苍苍一眼,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凌苍苍还是警惕地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哼”了声,回头看萧焕:“你弟弟跟你刚才干了什么?” 萧焕一笑:“不过是制定了一个作战计划而已。” 凌苍苍还是有点狐疑地看着他,制定个作战计划,能制定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发生了这么微妙的变化么? 况且她看得很清楚,萧千清的眼角还有些湿润,分明是刚才哭过了。 萧焕只能笑着,将他和萧千清的部分计划跟她说了一遍,凌苍苍认真听着,倒是有点赞同:“这样确实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也不会波及平民,但你还是会有危险吧?” 萧焕淡淡笑了笑:“想要直接对我造成伤害,难度还是挺高的。” 凌苍苍回忆了下他驾驶机甲时那可怕的战斗力,顿时觉得他说得还挺有道理的。 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就抱着他,在他还是显得有些苍白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然后又吻了一下。 她最近似乎特别喜欢这种小动作,没事就吻他一下,也不是有什么别的需求,就是随便亲亲的感觉。 萧焕侧头看着她笑了笑,眼眸中带着些笑意:“苍苍,你这是做什么?” 凌苍苍很感慨地说:“天天看着大美人,却不能吃,多舔舔也好啊。” 萧焕带笑看了她一眼,然后他就俯身过去吻住了她的双唇,由他主导的吻总是要比凌苍苍自己主导得更加深入,也更加充满力量一些,只是在这种近乎狂风暴雨般的深吻中,他总还像能保持理智一样,将他们的交流保持在一种微妙的温柔中。 于是……萧焕主动来吻她的时候,那个吻总是会格外缱绻一些。 深吻结束的时候,凌苍苍已经有些呼吸不均了,反观萧焕,倒还游刃有余一样,只是眼睛中带了些眸光,淡白色的嘴唇也染上了薄红。 凌苍苍喘了口气,认真地说:“果然美人都是妖孽,有点吃不消啊。” 因为她失口说出了“妖孽”这个字眼,于是就又被萧焕带笑地又吻了一遍作为惩罚。 第66章 罗冼血在恢复的时候,萧焕又单独去看了他,他们两个倒是有种莫名的惺惺相惜,在一起不是过招切磋的时候,反倒能说很多话。 罗冼血看萧焕就坐在自己身前的沙发上,还侧头对他笑了笑:“我记得我跟陛下还有个论剑之约,没在手术前践约,还真是要等一阵子了。” 萧焕也对他笑笑:“这个倒来日方长,不用着急。” 罗冼血用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床侧,仰面叹了口气说:“你们现代人真啰嗦,伤口缝上了不就好了?还非要关起来观察恢复什么的,真是麻烦。” 萧焕身为一个医生,听他这么说,就挑了挑眉:“那是因为所有的医生都不想自己辛苦做手术救回来的病人,转眼就因为术后并发症又躺下了。” 罗冼血侧头看着他,突然笑了笑:“说起来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上次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 萧焕微顿了下,明白他说的第一次救他,应该是在大武,罗冼血入宫行刺受了内伤还强运功力,他一掌散了他的功力,算是将他从爆体而亡的边缘救了回来。 此后他还留他在宫里住了三天,亲自开了药方治疗他的外伤和内伤。 在大武的江湖人,当然没有这些享受惯了高超医疗福利的现代人矜贵,哪怕是他自己,有一个皇帝的身份,受了点皮外伤,或者没什么大碍的时候,也不会太过谨慎地对待自己。 想着萧焕就微微笑了笑:“没什么,举手之劳……更何况我最后还是没能救你。” 从生死界限上走过一回,又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活了下来,罗冼血已经想开了很多了,不在意的挑唇笑着:“那是我自己寻死,任谁都救不了我。” 萧焕看着他,突然沉默了下:“对不起。” 罗冼血带些好笑地看他:“我记得你从来不曾亏欠过我什么吧,为什么这么说。” 这里除了他们两个再没有其他人,萧焕就停顿了下才开口:“我近来才觉得……也许是我从你身边将苍苍抢走了。” 他突然得出这个结论,罗冼血愕然了片刻,就说:“苍苍当时带着我去见你,在你面前说她爱我,只是为了要和你置气而已……她和我之间并没有什么。” 萧焕看着他笑了笑,摇了摇头:“我了解苍苍,她如果对一个人毫无感觉,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说出‘爱’这个字的。” 他说着,又顿了下,唇边带上了些怅然的笑容:“她对你其实是不同的……当年我该尽早成全你们,而不是任由她留在宫里。” 罗冼血侧着头看他,突然说:“你为什么会觉得苍苍是你抢走的?” 萧焕低垂下眼睛,隔了片刻才有抬眸看着他说:“你走后,苍苍被掳到女真大营,情急之下我亲自易容去救了她……” 他说着,就不再细说了,而是顿了顿低声开口:“人对于帮助过自己的人,总是会产生感激之情,当这个帮助很关键,比如说是拯救她于危难之中,这个感激之情就会被扩大。” 罗冼血盯着他,沉默了一下才说:“于是你就认为,苍苍可能是并不爱你,然后因为你救了她,她很感激你,才会慢慢爱上你。” 萧焕笑了笑:“我并不完全是这种意思,不过人的感情本就非常复杂,硬要区分一个感情里有没有参杂其他的感情,也是不理智的行为。” 罗冼血还是看着他,他忽然笑了笑,抬手就扯掉了自己身上连接着的输液管和电磁极,坐起身对萧焕招了招手:“陛下,不用等了,我们今天就可以践约。” 萧焕有些愕然地看着他,抬手想要把他按回床上去,罗冼血却将身体一错,就躲开了他。 他没穿鞋,就这么跳下了地,和萧焕隔开了一段距离,笑了笑:“我想了下,觉得现在我伤口没长好,陛下也正虚弱,正好也可以比试一下,免得还要等我和陛下都康复。” 他说着,就挑了挑眉看萧焕:“总归据我所知,陛下也很少有能有康复的时候,所以还是现下比较公平一些。” 萧焕脸色有些苍白地看着他,沉声说:“罗先生,我是你的主刀医生,我希望你遵从医嘱,躺下静养。” 罗冼血还是看着他微微笑了笑:“说起来,手边没什么趁手的兵刃,论剑就无从说起了。” 他边说,边按着胸口身体微晃了晃,萧焕神色一凝,忙抬步走过去扶住他的肩膀,他总是代入着医生的身份,接近罗冼血当然没有丝毫防备。 然而就在他扶住罗冼血的肩膀时,罗冼血突然一笑,他的右手本来就垂在身侧,此刻不过微弯了下腰,瞬间就从萧焕的靴筒中拔出了王风。 流丽的青色钢刃从空中划过,罗冼血后退开去,举手将王风举在眼前,目光赞叹着从剑身上划过:“果然是绝代的名剑。” 看他抢走了王风,萧焕也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继续看着他,试图劝说他停止这一切:“罗先生,我不会在此时此地和你交手的,请你冷静下来。” 罗冼血挑眉看着他:“我冷静得很啊,陛下不知道杀手的第一要素就是冷静?” 他一边说着,一边却带笑挽出了一朵剑花,王风的流光穿透空气,发出低沉的嗡鸣,那种古老却又悠扬的声音,在这个现代化的病房里响起来,却丝毫不显得违和,只是充满了铿锵的正气。 而后罗冼血片刻都不稍停,举剑向着萧焕攻了过来,两次跟他交手,萧焕手中都并没有可以利用的兵刃,这次更是狼狈,他身侧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只能侧身不断后退。 然而病房即使宽敞,也还是空间有限,没有几下,他就被逼到了角落,好在罗冼血也自有分寸,并没有下杀手。 但即使如此,他是个杀手,他的剑招从来都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取人性命,当然没招都很凛冽,哪怕没有全力而为,也很难空手招架。 萧焕并没有在意自己会不会中剑,目光反而紧盯着他胸前的手术伤口。 在看到他胸前的创口处果然渗出了些血迹,染红了他胸前的病号服,他立刻就毫不犹豫地出手,手臂近乎穿过剑光地按在罗冼血胸口的穴道上。 罗冼血的状况,不仅是术后虚弱,连麻醉药的影响都还没有完全解除,要说他平时的武力值有十成,现在有三成就不错了。 萧焕身体再有状况,也还是比他好上许多,轻而易举地就将他胸口的穴道点住,他紧跟着利落捎带推送,王风就轻巧地又落回到他掌中。 罗冼血身体有些不支,他又抬手一把拉住了他,略松了口气:“罗先生,等你康复了,要如何论剑我都不会推却……” 他话还没说完,病房门口就响起了一声担忧的叫声,那是凌苍苍的声音:“罗显?你怎么了?” 她激动起来的时候,行动永远比思考更迅速,而后她就飞快地插到了萧焕和罗冼血之间,并且一手推开了萧焕,把罗冼血护在了身后。 他们在这里打斗,外面当然就有了动静,医护人员发现后,也当机立断通知了萧千清和凌苍苍。 萧千清离得没有她近,行动也没有她快,所以她算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 也不怪她的下意识反应,因为在她推开门的一刹那,她是看到萧焕一手握着自己的佩剑,一手还拿着罗冼血的肩膀的,而从她的位置上看,还能看到罗冼血胸口已经渗出了些血迹。 哪怕以一个探员的眼光看,谁是加害方谁是受害方也一目了然。 她会做出这番举动已经是脱离了常规处理方式之外了,常规方式她应该不管两个人的身份如何,就先夺下萧焕手里的武器,然后再将两个人隔离冷静一下。 但她还是相信萧焕不会随便伤人,所以才只是将他们隔离,并且推了一把萧焕,让他们保持距离。 为什么推萧焕,她的理由也很充分:罗冼血都快站不稳了,胸前伤口还在出血,推一把得直接倒了吧? 她这一把没留力气,推得也挺实在,萧焕被她推得后退了两步才站住,微愣了片刻,才注意到自己手上还拿着王风。 他倒也没说什么,就只是把王风收到了靴筒里面,微微对她笑了笑:“没什么,罗先生已经冷静下来了。” 凌苍苍先是带着询问看了他一眼,而后才转身看罗冼血,也忙抬手扶住了他:“你没事吧?” 罗冼血越过她的肩膀看了眼萧焕,才笑笑说:“还算好。” 他才进行了开胸手术,现在不过第二天,也才是刚能从加护病房里转出来的状态,又这么大动作,伤口还出血了,这都能算好? 凌苍苍也只能无语了一阵,萧焕看她不再防备自己,也就从旁边走过来,示意罗冼血躺下,然后开口说:“罗先生先躺下,我需要送你去做扫描,看是否有内出血。” 罗冼血的刀口当然不止是外表,还有里面的缝合,情况严重他可能需要再次被开胸缝合,他自己倒也知道,就安然在床上躺了下来。 萧焕看了看他,却没自己动手,而是看着旁边的护士和医生,任由他们将电极重新连接到罗冼血体表,将输液的针管重新插回到他的血管里。 而后他就低声说:“请先将罗先生送到ct室,我随后就到。” 说完他转身想要离开病房,躺在病床上的罗冼血却突然勾着唇角说:“陛下这么急着走,腰侧的伤口都不处理一下?” 凌苍苍本来在旁边一直打量罗冼血,听他这么说,顿时身体就轻抖了下,连忙去看萧焕,这才注意到他身体右侧的腹部果然有一大片洇出在衣物上的血迹。 他今天本来就穿了深灰色的衣服,伤处又在比较隐蔽的地方,刚才混乱中凌苍苍和旁边的医护人员竟然都没发现。 她刚看到立刻就快步走了过去,把他的伤口按住,这才发现那道伤口不仅挺长,看起来也比较深,正在不断渗出鲜血,血迹甚至已经湿透了衣衫。他大概是抬手按过伤口了,他的手心都染成了一片血红。 这就是他刚才为什么不亲自动手给罗冼血整理的原因吧,他手上已经沾了血,不再方便行动。 凌苍苍顾不上别的,手忙脚乱地按住了他的伤口,尽量延缓血流。 看到她神色慌乱,萧焕就对她笑了笑低声开口:“没事,只是划伤,没有动到内脏和骨头,不会影响以后活动。” 凌苍苍抬头看了他一眼,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当看到他身侧的伤口时,她心中就有一股怒气止不住地上涌,还有种说不上来的烦躁。 她忍了下没忍下去,就干脆看着他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好谈着话就开始动刀子?还有你为什么会受伤!受伤了为什么不说一声?你这么尊贵的身份,你擦破点皮别人都要担惊受怕,流了这么多血你自己都不知道多严重吗?” 被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萧焕还是脾气很好一样继续微笑着:“我知道的,并不算严重。” 凌苍苍给他噎得接不下去,只能又瞪了他一眼。 萧焕又对她笑了笑:“苍苍,我们需要让开路给医生们,他们要移动罗先生。” 凌苍苍这才发现他们两个正好堵在门口,于是就忙拉着他闪开,这时柳时安也匆忙赶到了,看到萧焕被按着伤口的地方,就忙说:“我的天哪,我不是告诉过你起码在月间宫的时候注意身体了吗?” 萧焕只能又微笑着:“抱歉。” 凌苍苍听他一会儿工夫就道了两次歉,更是有点暗火不知道该往哪里发泄,恨铁不成钢地说:“你除了会道歉会别的不会了?” 面对她这样的指责,萧焕干脆就不说话了,只是抿了抿有点淡白的薄唇笑了笑,还是好脾气到任由搓扁揉圆的样子。 柳时安没那么多废话,立刻就将萧焕送到了隔壁的手术室里,让他躺下脱了衣服做检查局部麻醉缝合。 萧焕的伤口倒是跟他说的一样,伤口虽然比较深,伤到比较大的血管流了不少血,但也只是划伤,没有伤及内脏,缝合止血后就没什么大碍了。 缝合过程中,凌苍苍就阴沉着脸站在一边看着萧焕,萧焕则垂下了眼睫,不怎么跟她的眼睛对视。 一直到他的伤口缝合得差不多,原来的衣服时不能穿了,柳时安随手扯了一件病号服给他遮盖身体,叹了口气说:“陛下,我不过为您服务一两周而已,为何如此辛苦?” 萧焕撑着身体坐起来,哪怕是白色的病号服,他也穿得温文尔雅,别具一番风味,只是……确实和下身的深色靴裤不大相配,对他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失态了。 所以他才刚起身,就对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站在手术室门口的萧千清笑了笑说:“千清,替我准备套衣服换下。” 凌苍苍正在气头上,在旁边也没扶他,就瞪着他暗暗吐槽:死洁癖,强迫症。 萧千清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没有离开,反倒走过来,抬手在他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下手不重,却像是拍到了什么要害位置,萧焕竟然被他拍得微微倾了下身,然后就抑制不住地闷咳了两声。 凌苍苍就在他面前,看着他慌忙用手按住了唇,接着指缝中就渗出了暗色的血迹。 萧千清在旁冷笑了下:“大哥,你还是这么能忍啊。” 第67章 凌苍苍也没数这是她第几次看到他吐血了,但每一次她都同样觉得遍体生寒。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上去的,清醒了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牢牢地抱着萧焕的身体,当然,哪怕是冲动之下,她也避开了他有伤口的腰腹,抱着靠上一些的位置。 她的动作实在是有些突然了,但她自己却并不觉得违和,萧焕还是捂着口,他微微推了下她的肩膀,试图将她推离自己。 当然他用的力气并不大,看那个动作的意思,似乎还是怕自己掌心的血流下来弄脏了她的衣物。 凌苍苍心里突然一酸,想起来刚才她看到他和罗冼血站在一起,竟然还上去推了他一把,她用的力气并不算小,也是确实希望他能远远退开的。 她稍微离开了些他,从旁边萧千清手里接过来纸巾,轻吸了口气递给他。 萧焕还是闷声低咳着,接过来还轻声道了谢,他嘴里显然还堵着血没吐出来,于是又用纸巾堵着口咳了一些出来。 等他终于把手掌放下来,凌苍苍就放开她的身体,一言不发地拿了纸巾过来,拉住他的手,擦他掌心的血迹。 那些血颜色发暗,看起来应该是淤血,她又想到之前柳时安已经说过别让他忍着不吐出来。 但她愣了愣,已经觉得有点气不起来了,好像如果萧焕不舒服,她就跟他生气的话,他也不见得会注意,并且还很有可能更避开她瞒着她。 凌苍苍叹了口气,抬起头看他:“萧大哥,我该拿你怎么办好?” 萧焕这时还在意着仪表,苍白着脸轻咳着先对萧千清说:“衣服……我还是回趟房间吧。” 而后才又对她柔和地笑了笑:“这是哪里抄来的台词?” 凌苍苍只能老实说:“我平时看的那些小说里。” 萧焕于是就了然的点头轻咳:“是男主角爱对女主角说的吧?” 凌苍苍也老实承认:“对……” 她说完,就伸出了自己的手,做出个要抱他的姿势:“你伤口不方便活动吧,要不要我抱你回房间?” 萧焕唇角略抽了下,然后就看向了萧千清,于是一直摆着张臭脸站在一旁的萧千清就“啧”了一声,走上来对着他伸出了手臂。 萧焕沉默了片刻,又咳了咳才说:“我的意思是有轮椅……” 不管有轮椅没轮椅,亲王陛下的手都伸出来了,岂能有缩回去的道理?于是他就压根没接话,就盯着萧焕,举着手不动。 最后还是好脾气的萧焕妥协了,靠到他肩上,任由他把自己拦腰抱了起来。 凌苍苍跟在他们身后,因为没抢到这个抱人的机会,而有些郁卒,不过她没心思再傲娇了,就一路跟着回卧室。 萧千清把萧焕放到床上,就给他找衣服换去了,而且还拿了套睡衣过来,这里的睡衣什么的,是他替萧焕准备的,当然和他穿过的那种宽袍大袖的差不多,不过萧焕这件跟他之前身上那件紫色的不同,是淡青色的。 他虽然还是可以自己换衣服,但凌苍苍已经不让他动了,拿过来亲自给他换上,绕过他的胸膛系带子的时候,她还顺带手理了理他的长发,并且在他唇边落下个吻。 萧千清轻“哼”了声,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看起来他是傲娇起来了,估计以后还得萧焕哄一哄。 既然他傲娇,凌苍苍就只能平静点了,要不然萧焕身心俱伤还要应付两个傲娇,估计又要咳血。 她轻叹了口气,抬手抚过他的薄唇,又轻吻了下他才问:“刚才你和罗冼血怎么回事?” 她内心其实还是把罗冼血当成那个她熟悉的罗显,所以情急之下会叫“罗显”,等冷静下来,就知道他是“罗冼血”。 萧焕笑了笑:“没什么,罗先生拔了我的剑,我们两个人随便活动了下。” 从看到他腰侧的伤口开始,凌苍苍就知道自己大概判断错误了,萧焕不可能在摆弄冷兵器的时候伤到自己,那他身上的外伤,只能是罗冼血下的手了。 所以说剑是他的剑,她出现时剑也正好拿在他手里,但动武的却不是他。 看着凌苍苍,萧焕还又笑了笑解释:“这个伤口也并非是罗先生故意的,只不过是我要突入他的剑光之内,他的剑气又太强横,擦到了而已。” 凌苍苍知道他想起了异世界的记忆,于是可能也就多了那个世界的许多技能,比如剑术什么的,听罗冼血的意思,似乎萧焕还是个很厉害的高手,他一直期待跟萧焕能交手。 不过这个期待归期待,现在两个人一个刚做完手术,一个没事就咳血,哪里是能够动手的时候,罗冼血性子也太急了吧? 萧焕看她低头不说话,就轻声开口:“苍苍,我没事了,你可以去罗先生那里看一看,看他情况如何。” 凌苍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本来是半躺在床上的,她抬起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得往后躺了一些,然后就俯身从上面看着他的眼睛说:“萧大哥,你是不是觉得,比你起来,我更在意罗冼血?” 萧焕虽然不爱表态,但却从来不说谎,直视着她的眼睛,他笑了笑:“我只是觉得,罗冼血对你来说很重要。” 凌苍苍看着他脸色苍白在自己面前微笑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对话有些熟悉,仿佛在另外一个时空中。 她和萧焕之间也曾发生过这样相似的对话,只是她脑中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是在没办法抓住那些千丝万缕。 她想着,就还是看着他认真说:“我希望你知道,哪怕罗冼血在我心中占有一定的地位,或者是因为我无法回应他对我的爱,或者是因为罗显,他对我来说可能的确有点特别。但你是我的爱人,你和他在我心里是完全不同的,你如果再这样莫名其妙地喝干醋或者自虐,我立刻做到你下不了床你信不信?” 她说顺了嘴,又说了句言情小说上的台词,萧焕微微愣了下,而后就笑了:“怎么样才能让我下不了床?” 他还真是日渐放得开了,这都能反调戏回来,凌苍苍挑了下眉,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反正你现在也下不了床。” 腰侧的局部麻醉还没过去,失血再加咳血后他确实头晕得厉害,还真没办法下床,他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好吧。” 他这样眼睫微垂,唇边带着点柔和笑意的样子确实秀色可餐,凌苍苍就干脆就借着这个姿势低头吻住了他。 这个吻其实很温柔,然后她的手臂就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他的身体,刚才那一刻残留在心头的惊悸似乎还没有完全消失。 吻过后,她还是紧紧抱着他,将头埋在他胸前的衣料里——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受苦,但那种痛苦却仍旧可以忠实地传达到她的心里。 她和萧焕的关系,其实也远远超过了她自己的预期,原本她以为哪怕相爱的两个人,也可以理智冷静,感情随时可以收放自如,但到头来她发现,她居然控制不住那些满溢的情感。 她对萧焕的感情,可能已经深到她自己都无法预料的地步。 萧焕也抱住了她的肩膀,轻拍了拍,低声说:“苍苍,抱歉。” 凌苍苍轻“嗯”了声,隔了一阵才说:“萧大哥,相互信任也包括信任我的感情。” 萧焕轻抱着她,唇边是柔和的弧度:“好,对不起。” 凌苍苍回了句:“不准再对我说对不起。” 于是萧焕就只能笑着沉默了,她抬起身看着他,指尖从他脸颊上滑过去,他的脸色确实苍白,因为失了血,连气色也没有往日好。 但他却并没有显得憔悴,反而总有种东西在他身体里一样,硬要说的话,就像傲雪的寒梅,哪怕大雪覆身,也能从凌冽的寒冰中,透出清远的暗香。 她看着他,开口说:“萧大哥,我突然很想知道异世界的事情了……那一定是个精彩的故事。” 萧焕的神色并没有什么意外,却微顿了顿,才温和的开口说:“苍苍,你准备怎么做?” 凌苍苍看着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凑过去吻他。 凌苍苍一直是个行动派,她既然说了想要知道异世界的事,果真下午就去找了萧千清,让他找个好的催眠师过来,好帮助她想起来。 萧千清看样子也居然有些犹豫:“苍苍,你真的要记起来那些事吗?说不定会有副作用。”他为了恐吓她,还举出了萧焕的例子,“你看大哥不就是想起来之后开始生病了吗?” 凌苍苍抬头白了他一眼:“那是他太闷骚还喜欢胡思乱想,我这种心理强大的人,怕什么。” 她倒还真是,无论在异世界还是现在,都够得上心理强大,或者说心脏皮实。 萧千清竟无言以对,想了想还是去给她找催眠师去了。 其实凌苍苍也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要找催眠师,她只是有种预感,如果她不尽快知道在异世界发生了些什么,那么萧焕肯定还会继续自虐下去。 第68章 萧千清找的催眠师倒是很快到了,不过他还是在凌苍苍准备接受催眠的时候加了句:“我并不觉得这会有用。” 凌苍苍看了看他,“哦”了声:“你也早就记起来了,对吧?” 萧焕记起来,是他自己亲口告诉她的,萧千清却从没有说过,但她竟然猜出来了,萧千清不会骗她,轻哼了声:“嗯,确实是。” 凌苍苍挑了眉看他:“于是你在去地球之前就记起来了吧?” 她说着了然地点了点头:“怪不得你刚见我就调戏,异世界的我是不是跟你有点关系?” 她边说边恶寒了一下:“怎么异世界的那个我和很多男人都有点罗曼史一样。” 萧千清轻哼着妩媚一笑:“并没有那么多,更何况你最爱的一直是我。” 他说完,看到凌苍苍投来的诧异还有怀疑的目光,只能又愤愤加了一句:“除了大哥之外,最爱的是我。” 最爱还能除了谁之外……凌苍苍无语了片刻,她承认自己对萧千清是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但这种好感并不是恋人之间那种,反而更类似于熟悉和亲情一样。 她和萧千清在一起就会不自觉放松,哪怕他看起来那么不靠谱,她却依然会本能地相信他。 如果说她和萧焕都受到异世界记忆影响的话,那么她是相信萧千清在异世界里确实和自己关系匪浅,只不过绝对不是恋人而已。 一切究竟如何,当她也能回忆起来的时候,自然迎刃而解,想一想她会做警探,就因为天生好奇心重,正义感强,让她忍住在关系到自身的问题上不刨根问底,实在也是不可能。 萧千清看她很积极准备地喝了催眠师准备的安神药草茶,还是加了句:“我觉得没什么用。” 他既然有异世界的记忆,那么证明他自己已经验证过这个“想起来”的过程了,从他的经验看,催眠是没太多用的。 凌苍苍挑眉看了他一眼,笑笑:“没事,都要试试而已。” 她说了这一句,萧千清就知道她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他深深知道她的固执和坚持,既然她下定了决心,那么早晚有一天,她终究会找到办法回忆起来那一切。 他想到萧焕对此的担忧,就默然了片刻,然后说:“祝你成功,苍苍。” 冲他自信地一笑,凌苍苍就走进了那间单独的治疗室。 这次她借用了月间宫里的心理治疗室,平时是用作工作人员做心理治疗和咨询用的,里面的陈设和布置都非常柔和典雅,花木也很多。 萧千清找来的催眠师可以算是月球基地内数得着的心理学大师了,本身也在一所高校里任教,戴了一副眼镜,笑容很温暖亲和,倒跟萧焕带她出去时假扮的教授有些相似。 请她在米色的柔软沙发上坐下来,那个催眠师就笑了笑,对她说:“催眠必须要受试者的高度配合才可以实现,请问你做好准备了吗?” 凌苍苍点了点头,尽量把自己总容易紧绷的状态放松下来,然后笑了笑说:“麻烦您了,谢谢。” 于是催眠师就又和她闲聊了几句,看她越来越放松,这才开始了催眠的过程。 据说合理的催眠可以帮助人恢复潜意识里的大部分记忆,在刑侦或者治疗心理疾病方面有大量应用。 像凌苍苍这样主动要求寻找一段不知道是否在她大脑中存在的记忆的,还真是不多见。 进入催眠后,时间对于凌苍苍来说就过得很快,她十分配合,这对她这种受过反侦察训练的人来说并不容易,她需要放下比一般人重好多的警觉和抵触,完全放任自己的思想被别人引导。 但她做到了,就像她能看起来轻而易举地靠努力和天赋成为一个年轻的优秀警探一样,她一旦下定决心去做的事情,很少会不成功。 然而就如萧千清说的一样,她并没有回忆起更多那个世界的讯息,即使她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了那仅有的几段记忆,把它们更加深刻地刻进了自己的脑海中,她仍旧是没能想到更多的内容,连只言片语和任何多一点的影像都没有。 两个小时的深度催眠转眼就过去了,她被唤醒的时候,看到坐在自己对面的和善催眠师脸上已经出了许多汗,但他还是尽量温柔地微笑着:“抱歉,不知道我的工作有没有帮到你。” 他是心理学大师,从凌苍苍醒来后一瞬间的怔忪和失落中已经猜到了结果。 知道催眠师已经是尽了最大努力,凌苍苍抱歉地冲他一笑:“谢谢,我想可能并不您的问题。” 接下来他们都小心翼翼地没再触及话题,等凌苍苍休息了一阵,那个催眠师也恢复了过来,他们就一起走了出去。 从凌苍苍没什么波澜的神色中就看出来她应该没什么收获,萧千清也没什么意外的神情,反而和催眠师寒暄了一阵,然后命人将他礼貌地送回去。 身边没有了其他人,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凌苍苍,萧千清迟疑了一阵,还是开口说:“我想,你只能想起来这些,可能因为你并不是直接关联人。” 凌苍苍抬头看了他一眼,萧千清就继续说:“我之所以有了异世界的记忆,是因为青冥所用的实验材料,是我的血液,皇兄可以想起来,是因为他是青冥操作的目标。” 凌苍苍有些理解了:“所以说你们两个都是直接关联人。” 萧千清点了点头:“在地球的时候,我试探过,不惯是伯父伯母还是小荧,他们都没能想起来任何异世界的事情,所以哪怕是有着血缘关系,这种关联也不会带给他们影响。” 他说着,看了看凌苍苍,罕见得在比较慎重地修饰词汇:“事实上你也感知到了那个世界的事,本来就是一个意外,我自己认为,可能是因为你跟大哥的牵绊太过深刻,也可能只是因为……在大哥恢复那个世界的记忆时,你正好出现在了他身边。” 凌苍苍听到这里才愕然了,她飞快地回忆了一下自己出现那个世界记忆的时候,这才注意到一个她平时本不会忽略的细节:她能够看到那个世界的时候,不是睡在萧焕身边时,就是刚刚接触过他,并且在想着他的时候。 这跟萧千清和萧焕显然不同,他们哪怕在白天清醒的时候,也可以毫无缘由地感知到那个世界。 再深想下去,她更是心惊地发现,她其实……是在用萧焕或者萧千清的视角去看待那个世界的。 只是因为他们看到的那个女人太像她,所以她就自动带入了进去,实质上,那不是异世界的她的记忆,而是萧焕和萧千清的记忆。 这也就说明了她为什么会看到本来不应该被自己看到的事情……她本来就不是视角的主体,只不过是连带窥视者而已。 看着她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脸上也出现了失神的样子,萧千清略有些不忍,但还是接着说:“苍苍,能不能回忆起来那个世界的记忆不要紧,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从来都是你,即使没有那种不应该存在的记忆,你也是你,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凌苍苍抬头看着他,她突然想到,当她对萧焕说,自己有一天也要回忆起来那个世界的事情时,萧焕脸上的笑容是纵容和温柔的,仿佛是在赞同她的观点,也仿佛只是……想让她以为她是正确的而已。 萧千清能想通其中的关节,萧焕那种心智的人又怎么不会想通? 他可能早就知道了吧,知道她可以看到那个世界的记忆,只是因为他的影响而已。 也许是从来没在她脸上看到过那么失落的神色,萧千清迟疑了一下,连忙说:“苍苍,别太勉强自己,你真的已经很好了。” 凌苍苍本来以为自己是足够理智的人,那段记忆有没有,从现实意义上来说,对她来说确实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也不会影响到她的生活,甚至因为对那段记忆的缺失,在她的立场上看,对她和萧焕的关系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但在这一刻,她竟然无比真实地感觉到,自己是一个被排除在他们的记忆之外的人,也许不仅仅如此,她被排除在了他们的某个世界之外。 她冷静了一下,就声音有些沙哑地问萧千清:“那么我能不能再次受到萧焕的影响,从他的角度去看那段记忆,也是不能确定的对吧?” 萧千清迟疑着,也还是点了点头:“你前几次可以在梦里看到那个世界,都是因为大哥正在慢慢恢复那段记忆,现在他已经恢复完毕了,你是不是能够继续受影响,确实不能确定。” 其实今天的深层催眠也能说明一部分问题了吧,在这样的催眠下,她都没能再多感知到哪怕一点,仿佛那扇通往异世界的大门,已经对她完全关闭了,不再透出一丝光亮,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萧千清看她的神色还是没有恢复,连忙又说:“苍苍,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其实我可以说给你,或者写给你,像写小说一样,我文辞还算不错的,真的。” 凌苍苍抬头对他勉强笑了笑,缓慢摇了下头:“不用了,没关系,你说的对,想不想起来,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她已经看过足够多的小说了,不需要看着一个是她又不是她的女人,和萧焕在一起时经历的一生。 假如真的是她最不想看到的那种情况,那么那些不清晰的片段,可能就是她在这一生中仅能知道的关于那个未知世界的事情了。 从此以后,她也许就要说服自己,把对那个世界模糊又无法捉摸的感触,当成她的那些直觉中的一种,一种像她的侦探天赋一样的东西。 萧千清还是看着她,他突然张开手臂,抱住了她的身体。 她正好可以靠在他的肩膀上,和萧焕的怀抱不同,他的怀抱没有让她有那种莫名的悸动,却还是一样的温暖又令她安心。 她听到萧千清低声说,柔丽的嗓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喑哑:“苍苍,不要难过,你可以依靠我……哪怕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第69章 凌苍苍回到房间时,萧焕正坐在靠窗的躺椅上用手持电脑看着一份文件,觉察到她进来后,就抬头对她微微笑了笑。 他的笑容还是那么温和,也总带着一种无比笃定的东西,仿佛无论发生了什么,他对她的感情和包容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凌苍苍看着,却只能僵硬地回以他微笑,她说句那句话,就像泄掉了一口气:“我失败了。” 萧焕还是看着她微笑,而后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凌苍苍默不作声地走过去,萧焕将身侧的位置让出了一点,于是她就也挤了上去,像个孩子一样,微微蜷缩着身体,依偎在他身边。 萧焕腿上原本盖着一条绒毯,他将毯子掀起来一些,也盖在她身上,绒毯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清爽的气息,就像是他的怀抱一样,安然地裹住她的身体。 凌苍苍将头轻靠在他胸前,她就这么抱着他,隔了一会才低声说:“萧大哥,你知道我不会想起来对吗?” 萧焕轻拥着她的身体,他垂下眼睛笑了笑:“不……我知道你会想起来的,只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 凌苍苍意外地抬起头看他,他的神情还是温柔又专注,又笑了笑说:“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过你不要再记起来,可是我知道,你终究还是会记起的。” 萧焕垂眸看着她笑了:“因为你就是这样的,是我的苍苍。” 凌苍苍之前从未想过,有一天有一个人能仅仅是叫着她的名字,就叫得让她如此惊心动魄……她抬起手臂抱住了他的脖子。 紧紧抱着他,隔了一阵,她才能开口说话:“萧大哥,你不要这样……我会太爱你的。” 萧焕搂着她的肩膀轻拍着,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非常轻柔地,在她头顶吻了一下。 他的怀抱中如同带着一种魔力,好像不管她是多么强硬成熟理智的一个人,在他怀中的时候,也可以放下一切成年人的特质,恢复成一个可以无所顾忌释放情绪的小女孩。 凌苍苍紧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贴在他胸口的位置,被催眠了一下午,对她的精神也损耗极大,不知不觉,她竟然就陷入了熟睡中,并且完全放松了身心。 当萧千清走进他们的卧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萧焕正站在躺椅旁,弯腰用毯子将凌苍苍的身体裹起来,然后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很轻地将她抱了起来。 他动作稍大还会牵动腰侧的伤口,因此他的姿势看起来有些艰难,但却仍旧温柔无比。 萧千清张了张口,本来想说要不要他代劳,后来还是没说话,就看着他把凌苍苍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注意到他来了,萧焕抬头对他笑了笑,想示意他到外面去说,凌苍苍在睡梦中却拉住了他的衣袖,并且紧紧拽着不肯松开。 只能微弯了腰配合凌苍苍的姿势,他抬头对萧千清笑着轻挥了挥手,用口型无声地说:“有什么事?” 萧千清本来也就是来叫他们一起出去用晚餐的,看这个样子,估计凌苍苍是要一觉睡到明天了,萧焕也不会出去用餐了,就点了下头,也用唇语说:“没什么,我让人送你的晚餐过来。” 萧焕笑着对他点了下头,萧千清就不再说话,转身出去了。 他要走出门的时候,回头又看了一眼,正看到萧焕侧身坐在床边,低头在凌苍苍额头上落下了一个轻吻。 抬步走了出去,自动门在身后悄无声息地关上,萧千清心想他对凌苍苍还是存着私心,因为他在告诉她自己可以成为她的依靠时,并没有提及,连他都知道,凌苍苍最可以依靠和信赖的人,从来都是萧焕,那个肯用生命和全部时光来守护她的人。 凌苍苍觉得自己这个觉,睡得实在是有些太久了,因为她竟然又在梦里看到了许多许多事情,并且那种感觉非常真实,就好像所有的事情,她都真的经历了一遍一样。 然而这个梦却并不是关于她一心想知道的异世界的,而是关于她正存在的这个世界。 在梦里,她和萧焕因为一些事起了争执,她始终对自己不能想起来异世界的事情而耿耿于怀。 这种失落和不甘的双重折磨,让她的心里渐渐不可控制地对萧焕产生了一些怨恨,她开始觉得身边的这个人有些陌生,开始不断怀疑他的用心和安排。 萧焕的沉默和一如既往的温柔并没有让她觉得好过,反而让她的心理扭曲日益加重,最后她终于爆发了。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心理问题,不想这样,在和萧焕持续不断的在冷战和小的摩擦中度过余生,她觉得自己对萧焕的爱也已经被消磨得不成形了,于是她对萧焕坦诚了所有的想法,并且对他提出了离婚。 她还记得,萧焕对她说过,不要再说离婚的事情,于是这一次他就真的没有再反对,反而秘密又迅速地,和她解决了一切财产纠纷,解除了婚姻关系。 因为萧焕在特别科是她的上司,于是她就申请了调职,甚至主动申请去别的辖区工作。 最后她如愿以偿,甚至离开了生活多年的首府特区,调到了和首府特区有着好几个小时时差的北美辖区。 接下来她就真的如自己所想般,开始了全新的生活,萧焕对于她来说,重新成为了一个只有在媒体上可以看到的符号,被完全剔除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这种生活一直持续了几年,期间发生过几次恐怖事件和动乱,作为一个联邦探员,她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那些事情都迅速被解决了。 针对未来人类公社和青冥的行动也都成功了,首脑和成员纷纷被逮捕,北美辖区也承担了一部分搜捕任务,她参与在其中,觉得这些事情和其他任务并没有什么大的差别。 开始的一两年,她还真的会时不时想起萧焕,想到他无处不在的温柔,想到他其实并没有做错过什么,她却就这样放弃了他。 后来她想的渐渐就少了,他是皇帝,她离开他之后,他不可能一直单身,且不说那个一直跟他有点暧昧传闻的杜听馨,就是其他贵族小姐,随便选一个结婚符合政治需求,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意外。 这么想得多了,她也就真的以为萧焕在和她离婚后,一定也又发展了新的恋爱关系,于是想到他的时间就更少了。 直到过了七八年之后,她有一天出外勤,去逮捕几个跨洲的药品贩子,那个任务对她来说挺简单的,更何况她还带了大批特警。 他们包围了那栋房子,冲进去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地就将那几个嫌疑犯就地擒获。 在站着看特警们把那些人押送出去并清理现场的时候,她突然接到了一个来自于萧千清的电话。 在跟萧焕离婚后,她倒还一直跟萧千清保持着联络,至于萧家的其他人,哪怕是可爱的荧,她都没有再私下联络过了。 只不过最近半年来,萧千清突然也不怎么主动跟她联系了,她想可能是他身为亲王和王储,事务比较多吧,也没怎么在意。 接到萧千清的电话,她想到他那里的时区现在是深夜,就以为他又是半夜睡不着找自己闲聊,按通了后还笑着说:“怎么,又有什么心事要说给我听?” 对方请求的是视频通话,她点开后对面却一片黑暗,似乎是萧千清关掉了自己那边的摄像功能,她有些奇怪,就笑着问:“怎么,亲王殿下不想给我看到你的脸?” 和往常不同,这次萧千清奇怪地没有用撒娇来回应她的调笑,而是沉默了一下后,才嗓音有些低沉地开口:“有些不方便开摄像……” 看不到影像,她就不知道萧千清在哪里,也看不到他那边的状况,只听到他又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苍苍,你还好吗?” 凌苍苍随意地笑着回答:“当然好啊,生活自在,就是好久没休带薪长假了……准备过几天就请假,如果被批准了,我或许会回首府去见一见你哦。” 她只是随口说着,也觉得萧千清此刻情绪似乎很低落,所以想安慰她一下,她本以为萧千清听到这个消息会开心起来,没想到他还是沉默了一阵子,才再次开口:“那太好了,我很期待。” 在她意识到有点不对,刚想问是不是有什么情况的时候,萧千清就又低沉地说:“那么再见了,苍苍。” 说完他就直接结束了通话,留下凌苍苍自己一个人在旁边蹙着眉思考他为何如此反常。 但现场还需要她,很快她就被同事叫过去查看被缴获的药品,接下来她还是照常工作,押送物品回调查局分部,再在办公室里做惯例的后续文件。 也许是因为萧千清的反常,她虽然还是做着工作,却渐渐开始心不在焉,内心深处也不知为何,有种特别紧迫又焦虑的感觉。 就在她在开放式的办公室里越来越烦躁,站起来想要去茶水间喝杯咖啡的时候,她就看到办公室里那个只有在进行会议和重要通知时会弹出的光屏很快地瞬间打开了,然后上面的新闻画面上,赫然打着“全境通告”的红色紧急标志。 光屏正中,是一张身着白色礼服的萧焕的正面照片,他仍是对着镜头微微笑着,但那幅照片地四周,却被打上了一圈黑色的框,看上去肃穆又不详。 画面背后,主播的声音用比平时更缓慢的语速播报着:经朱雀宫方面再三确认,地球联邦第十二任皇帝萧焕陛下已于二十分钟前逝世,现进行全境紧急通告致哀。 第70章 即使是潜意识里一直在告诉自己,这是在梦里,但她还是浑身僵直地站着,死死盯着屏幕上的那张照片……或者说遗照。 悲痛开始只不过是一点点的,就像从荒芜岩石中迸发出的唯一一株小草,接着才开始慢慢枝繁叶茂。 等到她意识到的时候,那些哀痛乃至于绝望,已经像铺天盖地而来的潮水一般淹没了她,身心俱痛,如同筋骨寸断。 哪怕是最真实的梦境,也无法抵抗如此激烈的感情冲击,她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就像溺水的人一样,激烈又大口地喘息着,身体也因为要抵抗那残留的剧痛而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她能感到身边有一个温暖又安定的气息,慢慢给了她一些真实感,然后她的身体被细心地抱着,有人在她肩上和头顶不停地抚摸,然后他的轻吻就落在了她的额上,带着他的体温和味道。 她哆嗦了一下,就紧紧抱住了他,头也埋在了他的肩窝里,感受到他的体温,她才稍稍心安了一点,却还是有种莫名的惊悸。 抬起吻住了他的双唇,她将自己的舌尖深入到他的唇齿之间,这一次吻,她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急迫,仿佛不将他整个口腔都品尝一遍就无法确定他是真的存在的。 等她终于肯稍稍平静一些,他就还是抱着她,将床头的感应灯调亮,低头看着她,轻声问:“苍苍,做什么噩梦了?” 凌苍苍深吸了口气,她暂时居然还讲不出话来,只是身体微微发着抖,死盯着他的脸连眨眼也不敢的样子。 借着灯光,萧焕能看到她那双从来都是朝气蓬勃的明媚眼睛中,此刻竟浮上了深深的恐惧,还有惊惶的水汽。 他低下头,充满耐心地轻吻她正微微发抖的嫣红双唇,又吻去她眼睛溢出的一点泪渍,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扫过他的薄唇,他轻柔地抱着她,温声说:“苍苍,我在的。” 她这才重新活过来一样,抬手紧紧拽住他的胸前的衣料,一点都不敢放松,又闭上眼睛镇定了一下,才能开口说话:“萧大哥……我梦到……你离开我了。” 她说着又摇摇头补充:“也不对,是……放我离开你了。” 萧焕还是将她整个人都紧搂在怀里,微微笑了笑说:“是吗?” 她又沉默地安静了一阵子,然后才开始慢慢讲述那个逼真的梦境,果然把噩梦讲出来,自己吓自己的效果就会减弱很多,也会弱化梦境的真实感。 她条理清晰,用词也简洁,没有过多的赘述,只是说几句就要缓一下才敢接着说,萧焕一直耐心地听她讲完,当听到她说到最后,他就又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凌苍苍抬起头看他,神色认真:“萧大哥,你不要让我离开你,哪怕是我要求要离开你,你也不能就那么放我走。” 她说着,似乎觉得自己这种语气和逻辑实在有违自己平时冷静理智的样子,但却还是坚持说:“无论我以何种方式离开你,我最后都一定会后悔的,我这么认为。” 萧焕知道她真的被那个不详的梦吓到了,对她温和地笑了笑:“苍苍,你考虑得太多了,那种情况基本不可能发生。” 凌苍苍却没接他的话,此刻的她,像个孩子一样固执地向他要求一个承诺:“你答应我。” 萧焕只能微笑着叹了口气:“好,我答应你,哪怕你要离开我,我也不会放弃你。” 他说着,就突然又勾唇笑了笑:“我这么说,你不会觉得我太过强硬霸道?” 之前凌苍苍曾经再三逼他发誓不要过度干预她的决定,现在她却又近乎出尔反尔地让他发誓不会放她走,确实有些反复无常了。 凌苍苍却不顾上他这种调侃,而是松下来一口气一样,重新紧紧抱住了他。 萧焕还是轻抱着她,缓慢地拍着她的肩膀,希望她可以彻底放松下来。 她睡了一觉做了这么冗长又可怕的噩梦,醒来却并没有看到窗外的晨曦,现在才不过凌晨三点多钟,凌苍苍将头靠在萧焕胸口,听着他胸腔内传来的平稳心跳声,却仍然觉得还是不能够平静下来。 她最后侧头看了下床头浮现的时间,就仰起脸看着他:“萧大哥,时间还早,我睡不着了,我们运动下吧。” 萧焕对她这种跳跃式的思维已经习惯了,听到她突然这么说,也只是笑了笑:“可是我腰侧还有伤口。” 腰侧有伤口确实为难,但凌苍苍深深觉得自己之所以会做这种噩梦,跟这段时间来憋坏了也有关系。 每天干抱着不能吃,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不胡思乱想才奇怪。 她想着就舔了舔嘴唇,眼底不由自主浮现出失望之极的神色,她当然不敢勉强萧焕,他身体那种样子,稍微勉强下谁知道会不会出问题,再憋屈也只能干忍着。 正当她准备委屈地再躺下睡觉时,萧焕唇边却又添上了柔和的笑意,他像是带着好笑地,低头吻了她的唇,而后叹息着说:“所以……动作不能太激烈。” 凌苍苍被他吻得有些晕晕乎乎,骤然间听到这句话,还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然后……然后她就顾不上说话,猴急着去解开他胸前睡衣的丝绸衣带,还凑过去吻他唇角。 她和萧焕禁欲也算有好几天了,对他们这种每天都在一起的青年伴侣来说,已经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漫长煎熬。 一旦能够释放的时候,很难把握好尺度不激烈过头,好在凌苍苍总惦记着萧焕的身体和伤口,而他也足够温柔,所以倒还算和谐。 等他们结束的时候,凌苍苍还带着方才的余韵,将头靠在他肩上,手指还一圈圈在他胸前光洁的肌肤上打着圈。 这时餍足了,她心底那种不安才总算被赶走,然后她就感慨着开口:“我真是傻,怎么会做那种梦……这等美色和肉体,简直是上天赐予我的厚待,我怎么可能舍得下不要……” 萧焕任她继续在自己身上乱摸,听着就笑了,他想起来在异世界,她也曾半真半假地说过,她只是迷恋他的身体,并不是真的爱他。 那时他正心神不宁,和她之间也还有隔阂,不仅信了,还被她气得吐了口血出来。 直到后来,他看到她躲着自己偷偷哭泣,转脸又在他面前装作一切都好的样子,才明白她那张伶牙利嘴里跑出来的气人话里,藏着多少不知深浅的情意。 凌苍苍说完了,就又撑□□身体看着他,然后把他的脸捧了起来凑过去吻. 全力配合着她,萧焕唇边带着些笑意,溢出一声叹息:“苍苍,难道你还想再来一次?” 第二天起床后,亲王殿下赫然发现自己的哥哥和嫂子,重新变得像黏在了一起一样同进同出,并且……他们之间那种荷尔蒙的变化,简直瞒不住任何人。 凌苍苍更是意气风发,再也没有了昨天的低落和疲惫,整个人都神采飞扬,穿着调查局的黑色制服,连步伐都多了几分潇洒。 身为单身人士的亲王殿下,觉得就这么跟他们两个坐在一张桌子上吃早餐的感觉,实在是太虐了。 好在他努力说服自己,把目光尽量放在虽然精神很不错,但脸色还是稍显苍白的萧焕身上,免得自己喝醋喝疯了,努力转移注意力,跟他探讨接下来的计划:“明天下午的军事演习现场,你致辞完毕后,就留在观礼台上。” 萧焕微笑点了下头,用手指举起茶杯,啜饮了一口加了丰富奶和糖的红茶,连话都没接——因为凌苍苍刚趁机在他唇边偷吻了下。 萧千清额上默默爆出了一根青筋,虽然餐厅里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再没有别人,但他也是“别人”要不好,果然这些该死的情侣都应该关在封闭的屋子里,随便他们自己腻歪到死! 凌探员偷吻完了,还很正经地追问了一句:“那么我呢?是不是要一直在他身边保护?” 萧千清没顾得上回答,萧焕就开口说:“苍苍,早餐过后,你联络下苏倩和慕颜,让他们到月间宫来见,我明天有任务给他们。” 说起来这几天凌苍苍也已经跟苏倩和慕颜联络过,并且通报给了他们自己这边的情况。 和她跟萧焕不同,苏倩和慕颜做了各种伪装,这几天一直出入在各种有可能追查到“青冥”组织痕迹的地方,做的是繁琐又细致的调查和搜集情报的工作。 凌苍苍答应了下来,顺手又在萧焕腰上摸了一把:他今天穿着束腰的白色军式礼服,腰线实在太养眼,她有点忍耐不了。 萧千清猛地灌了自己一大口咖啡,然后顺利地呛到了,捶着胸口咳得脸色发红。 凌苍苍这才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萧千清,你喝东西小心些,成年人了还会呛到自己太搞笑了。” 萧千清一边咳一边抬头含恨地看了她一眼,一双高挑妩媚的凤眼里,都被气出了一层水雾。 第71章 早餐过后,在等待苏倩和慕颜赶来之前,萧焕带着凌苍苍去了月间宫的机甲训练场。 萧千清在月球基地的日子,几乎是在月间宫足不出户,像他这种性格,月间宫里的各种设置肯定非常齐全。 除了那些享乐用的场所和设备之外,当然还有训练用的,这个训练场所修建在月间宫的地下,占地和高度都能够充分满足实机操作,设施甚至比军队的训练场还要先进齐全些。 平时除了萧千清自己会闷在这里找个人切磋之外,还供亲王护卫队日常训练用。 萧千清的专用机甲,名字其实非常美丽文雅,叫做“寒秋”,是一台以灵活性见长,机体和四肢都偏纤长的银色机甲,非常适合近战,远距离战斗的时候,也因为活动性能和反红外隐身系统而很难直接命中。 今天他们来这里,主要是让凌苍苍进行第一次实机操作,萧焕因为身体的原因没有亲自上阵,她的首次对手,就是萧千清和他的寒秋了。 坐在普通训练用机甲的驾驶舱里,凌苍苍透过光屏看到对面那个明显跟自己这台不在一个档次上的对手,还是忍不住郁闷:“首次就安排这么强的对手,我会被吊打吧?” 萧焕正坐在高处的指挥室里,跟她保持着即时联络,听到她这么抱怨,就低声笑了:“没关系,千清驾驶他自己的机甲而不是普通的型号,是为了拿捏分寸,不至于在训练中误伤你。” 凌苍苍听着还是叹了口气:“我知道,我跟你们的级别差很远,需要照顾。” 听出了她的不甘,萧焕又笑着说:“没人一开始就很厉害,别丧气。”他说着,又笑着加了一句,“何况我会指导你,不会一面倒的。” 他和萧千清至今好像从来没切磋过,不知道到底谁更强一点,不过听萧千清的语气,他似乎觉得自己肯定赢不过萧焕。 有这么一个指导老师,凌苍苍倒是有了点底气,为了战斗公平,她和萧千清的通讯是切断的,两个人凭借系统的倒计时开始战斗。 现在那些红字的倒数已经到了个位数,没时间再废话了,凌苍苍下意识地舔了下舌头,将全身的精力和感官都集中起来,做好战斗准备。 萧焕的声音这时像低沉悠扬的乐章一样响起,带着一种镇定人心的力量:“苍苍,所有的格斗都是共通的,机械也可以表达出他的意图和攻击方式,试着去分解他的动作,像你在用肉体去战斗时一样。” 伴随着他的声音,当解锁设备的倒计时终于结束的时候,凌苍苍看到寒秋的银色机体只在屏幕远处闪现了一下,而后就犹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近处的位置。 上次她看到萧焕驾驶着王风普通机在唐门作战的时候,据说他才发挥了零号机不到20%的战斗力,然而那在她看来已经犹如神迹般的迅速和强力了。 现在萧千清肯定也没尽全力,但那种反应速度和实战技巧,已经让她潜意识里一阵惊悸和惶恐。 萧焕这时低声说:“7点方位。” 第一次实际操作,被帮着做点弊也没什么吧?凌苍苍咬了咬牙,按照他指示的方位交叉手臂防守。 机械手臂碰撞到一起产生的沉闷声响和震动随着动作传入到驾驶舱里,光屏在这种震动里也发生了细微的波动。 s级驾驶员是什么实力,光旁观可能不会感受很深刻,但跟s级驾驶员对战恐怕是最直观的感受方式。 接下来的时间里,哪怕有极为熟悉萧千清攻击套路的萧焕指导,凌苍苍也还是非常狼狈地只能躲闪和支撑。 几乎重温了一场机甲测试时的噩梦,她在训练场里到处躲避翻滚的时候,觉得如果这是实战的话,可能她的机甲早就被萧千清大卸八块,人也会被他从驾驶舱里揪出来活活捏死。 不过几分钟后,她的机体就被萧千清整个压制在地上,寒秋一只脚踩在她那个机体的腿部,钢刃也抵在了驾驶舱外的脆弱连接处。 事已至此,再多的反抗也是无用,她只能抬手按在了表示投降的按钮上,整个机体失去了能量来源,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哪怕在实战中,这种投降行为也是可以保住驾驶员性命的,寒秋从她的机甲上移开,萧千清的通讯也同时恢复了。 光屏那端他的神色和状态都非常轻松,好像这种程度的战斗对他来说就好像喝了一杯下午茶一样不值一提。 但他还是有点刻意夸张地对凌苍苍笑着,试图恭维她:“苍苍好厉害,我也费了好大力气才能完成压制呢。” 凌苍苍深深觉得,他应该是在报复早餐时候自己取笑他喝咖啡会呛到的事情……然而技不如人,她也只能屈辱地说:“亲王殿下武运昌隆,是我输了。” 萧焕磁性的声音也在这时响起来,充满着温柔和耐心:“苍苍不要泄气,给你一分钟时间休息,站起来再来一次。” 好吧……他们两兄弟在某些方面都是一样的鬼畜。 在□□练了足足两三个小时,一次次被当沙包一样打来打去后,他们终于结束了这第一次训练。 从驾驶室出来的时候,凌苍苍几乎是手足并用爬出来的,她再也不敢自负体能过人了,机甲果然是考验人体能力极限的方式。 凌苍苍在搏击训练室里连续训练十个小时都不会觉得太累,现在却恨不得就瘫倒在地上装尸体再也不爬起来。 反观萧千清还是神清气爽得很,轻巧地顺着驾驶舱弹出的扶梯跳下来,浑身连汗都没出多少,还是非常优雅妩媚地对她笑着:“苍苍真的累了啊,需不需要我抱你出去?” 凌苍苍弯腰扶着身旁的机甲支撑身体,半死不活地抬手对他挥了挥,十分硬气:“我好着呢,不用!” 萧千清于是就笑弯了眼睛,看样子很是开心:“我就喜欢苍苍这种嘴硬的可爱样子。” 萧焕还是坐在观察控制室的沙发上一身闲雅,微微笑着:“好了,苏倩和慕颜已经来了,苍苍休息好了跟我去见他们。” 新晋机甲驾驶员凌苍苍对于这种两名s级驾驶员联合起来欺压新人的举动,只能默默忍受了,谁让她实在是个菜鸟呢? 休息了几分钟恢复了□□力,凌苍苍又去冲了个澡换上干爽的衣服,就跟萧焕去见苏倩和慕颜。 这几天他们干了什么,不是行动指挥官的凌苍苍不是很清楚,所以当她在休息室里看到还是一脸严肃的苏倩,还有脖子和手腕上都缠着绷带,明显还没从伤势中恢复过来的慕颜,就呃了一声,有点同情地问:“慕颜怎么了?受伤了?” 慕颜脸色苍白地对她挥挥手,连话都说不大出来,颇有些难兄难弟的架势。 苏倩就在旁冷冷地笑了声:“不过是一时逞了英雄,命大又没死而已。” 慕颜这就不干了,白着脸捂着胸口也要强辩:“苏探员,我好歹也在紧急关头救了你,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冷嘲热讽。” 苏倩“呵呵”笑了:“到底是救了我,还是自以为救了我,你自己心里清楚。” 萧焕在旁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淡淡说:“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争执,慕颜接下来就留在月间宫治疗,苏倩和我们一起行动。” 接着他三言两语向凌苍苍解释了一下苏倩和慕颜的行动,当他们一起到达月球基地后,苏倩和慕颜就伪装后潜入了当地的犯罪组织。 青冥虽然是个恐怖组织,但地下的勾当从来都不是单独存在的,他们想要做些什么,势必要和当地的犯罪集团勾结。 所以伪装成地球那边药品贩子的苏倩和慕颜,就运用特别科之前的眼线,打入了月球基地最大的秘密组织内部。 先是取得了组织高层的一定信任,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青冥还残留的活动基地,他们倒是没闲着,探到地址后,就想进一步潜入进去好得到更多的情报。 然而青冥和一般的犯罪集团还是不同,帕特里克本来就是心思缜密又多疑的人,再加上罗冼血的失踪,让他更加警惕。 于是苏倩和慕颜就陷入了包围和被动,他们两个倒是大闹了一场成功逃出来了,只是逃跑的过程中,慕颜为了掩护苏倩先撤退中了两枪,身体也因为爆炸受到多处擦伤。 他运气好,一身是血又昏迷着被苏倩拖到医院还没死,真正的从鬼门关捡了条命。 说起来这一系列行动,也是可以拍成大片一样的惊心动魄,却在官方记录上无迹可寻。这才是特别科标准意义上的调查行动,隐秘、高效又致命。 萧焕简要总结完了,对凌苍苍说:“苏倩和慕颜已经确定了,青冥会针对明天的阅兵做最后一次恐怖行动,目标是刺杀我。” 这也是萧焕和萧千清让她今天接受一点机甲训练的理由,明天的阅兵说起来是个圈套,但青冥那边有新式的机甲,或许还有更多秘密武器,真正混战起来,很难保证在场每一个人的安全,所以让她勉强成为一个战力,也算多了点保障。 凌苍苍听着点了点头,苏倩和慕颜都是自己人,她也就不避讳了,直接说:“可是你的身体还没恢复,是不是要尽量避免出动王风?” 萧焕侧头对她淡淡笑了笑:“不要担心我,该担心的是对方。” 苏倩在旁还是一脸木然,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萧焕这种行动方式:反正他身体从来没有特别好的时候。 更何况就算是上次在唐门,他才刚从昏迷中醒过来,还没驾驶零号机,不也一样一个人干掉了十几台机甲? 凌苍苍抽了抽嘴角,觉得自己还是无法完全适应萧焕这种在极强和极弱之间无缝切换的状态,只能叹了口气:“好吧,我一切听科长的安排。” 第72章 下午凌苍苍被获准可以休息,大概是萧焕和萧千清害怕操练她太过分,导致她第二天没有行动能力吧。 不过午餐时萧千清还是很遗憾似的说:“跟苍苍在一起训练很愉快啊,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种机会。” 凌苍苍看了看自己酸疼到刀叉都快举不起来的手臂,默默往嘴里塞了块牛肉。 萧焕在旁也微微笑了笑:“这次事件过后,我会从官方上邀请你到首府去,原本也许要举办一个立储的典礼,你可以在地球逗留一段时间,到时候会有机会的。” 感情他们兄弟俩还打算再联起手来虐她啊?凌苍苍顿时叹了口气,又机械地塞了一块牛肉到嘴里。 萧焕看她一边切牛排一边休息手臂,看起来颇为费劲的样子,就笑了笑,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刀叉,将那块牛排一次性切成适口的大小,然后再把刀叉还给她。 凌苍苍已经麻木了,连道谢都没有,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开始咀嚼牛肉。 过了会儿,她飞快地吃完了那块牛排,萧焕还又笑了笑,说了句:“吃太快不利于消化。” 然后就拿起汤匙,开始舀着浓汤一口口往她嘴里喂,凌苍苍也就张嘴配合他的动作。 萧千清在旁边看着,抽了抽嘴角:“甜点和水果是不是也要喂?” 原本他们也不是正餐,上菜也没什么顺序,按照凌苍苍的要求她的食物是一次性上完的,上来后她就开始先吃肉,所以别的东西都还没碰。 听到这里,凌苍苍还真点了点头,对萧焕说:“来口慕斯。” 萧焕就又放下汤匙,拿起甜品小勺给她喂了口慕斯,喂完还拿餐巾替她擦了下嘴角沾上的酱汁,温柔地说:“你这么吃对消化不好,乖,喝完汤再吃别的。” 单身的亲王咬了咬牙,表示他从明天起就要跟这两个人分桌子吃饭,这能忍?这绝对不能忍! 吃完了午餐,凌苍苍和萧焕一起去医疗室看了一起在住院的慕颜和罗冼血。 柳时安倒是很贴心,还把他们安排在了一间病房,让他们两个伤员可以躺着个聊个天什么的。 慕颜和罗冼血居然很投缘,慕颜不知道罗冼血是异世界过来的,还以为他就是首相办公室那个文员,跟他抱怨了一大通公务员工资太低,待遇太差,好后悔入这一行之类的。 罗冼血倒也接得下去,跟他一起抱怨了一下上司要求太多压力好大,顺带跟他聊了下搏斗技巧什么的,两个人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出乎凌苍苍的预料,是一直冷着脸完全不愿看慕颜的苏倩,竟然也在病房里陪着慕颜,还一脸冷酷地给他削了苹果。 因为有别的人在,罗冼血就没说什么,只是带着点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在凌苍苍和萧焕身上多转了几圈。 凌苍苍也没多问他为什么要跟萧焕动手,以及还夺走他的佩剑,那段小插曲并不影响大局,大半是他跟萧焕聊了些异世界的事情,然后一言不和切磋一下之类的。 现在大战在即,没必要在这上面多做纠缠了……而且在这次的事件结束后,罗冼血是会跟他们一起回地球的,到时候有必要处理一下他跟罗显之间复杂的联系了。 当然要不要跟罗显融合在一起,还是就保持现在独立,要看罗冼血自己的意见了。 因为彼此之间有点小尴尬,凌苍苍和罗冼血聊了几句后,场面顿时就沉静下来,有那么点不和谐。 就在这时,终于削好一个苹果的苏倩,竟然将切块的果肉分好,站起来拿了一份给罗冼血。 她做这些的时候,脸上的神情还是冷冷的,罗冼血也没在意她表情太冷,反而跟她道了声谢。 多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没过多久,凌苍苍就和萧焕一起告别出来了,回房间的路上,她略有些深思地对萧焕说:“萧大哥,你说慕颜和苏倩会不会有点什么啊,感觉他们回来后,他们之间的感觉变了。” 萧焕则看着她微微笑了笑:“你想多了,只是变成了彼此信赖的搭档罢了。” 凌苍苍还不知道他对男女之间的事情很敏感,诧异地抬头看他:“你怎么看出来的?” 萧焕又笑了笑,说的话很有些高深莫测:“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和相遇,都是很微妙的,并不只有相爱一种可能。” 凌苍苍“哦”了声,她神经比较粗,也就没发现刚才苏倩去给罗冼血送苹果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略微有那么点不自然,听他道谢后耳根还略微红了点。 萧焕不仅有和苏倩工作几年的经历,还有异世界和她相处了二十年的经历,对她的性格很了解,她绝对不是那种无缘无故会跟刚认识的陌生人送水果的性格。 他知道不管是在异世界还是现在,苏倩对他都有些倾慕,但罗冼血和他也确实有那么些微妙的相似……也许苏倩原本就容易被这种类型吸引吧。 凌苍苍挑眉“哦”了声,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抬手抱住了他的腰,笑得很有些得意:“萧大哥,现在没事了我们可以休息下了吗?” 萧焕抬手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当然可以,接下来的时间本来就是给你休息的。” 凌苍苍觉得她自己已经有些坏掉了,原本她是自以为成熟高冷的职业探员,在别人面前的时候也都可以保持专业严肃,但在萧焕这里,却总被他当小女孩看……好吧,其实她还挺受用的。 “休息”在凌苍苍这里,显然有另一层含义,下午萧焕坐着看书,她就干脆躺在他膝盖上,顺带把他指节分明的手拉过来,一根根摸着指头玩。 其实对于年纪轻轻就做出了一番成就的凌苍苍来说,是很少有这种完全放松了身心,任由自己浪费时光的时候的。 现在战斗在即,她竟然能这么放任自己,就这么安静地和萧焕在一起做一些没什么意义的事情,换成是一年前的她自己,绝对无法想象。 那时候她出重要任务之前,都会一遍遍核对行动的细节,一遍遍在心里演算行动时会遇到的各种情况,让大脑保持绝对的清醒,甚至连睡觉,都会准确犹如闹钟一样,到点就立刻入睡。 只能说,萧焕对她来说,一直都有种特殊的魔力,让她可以暂时放弃理智和责任,沉溺在他独有的温柔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萧焕低下头,就看到凌苍苍又蜷缩在他的膝盖上睡熟了,她在他身边睡着的时候,脸上就会露出毫无防备的神情。 哪怕是他们刚结婚的时候,她清醒时表现得还很抗拒他,却会在晚上睡熟后,就不自觉地靠到他身边,用手搂住他的身体,睡得香甜无辜。 他看着她就轻笑了笑,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了一个轻吻,她还是睡得很熟,但却微微扬了扬脸,像是要配合他的动作,纯属本能一样的动作,带着全身心无条件的信赖和眷恋。 他动作轻柔地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骤然多了另一个世界四十年的记忆,他可以回忆起很多在异世界里的细节。 他们在一起度过的二十多年,那些温暖又美好的记忆,以及最后无可奈何的死别。 他在最后其实并没有丝毫不甘,这样的一生对他来说已经是奢侈,可以在她怀中告别世界,也是他所能想到最美好的结局……然而却还是不舍。 舍不得将她独自留下,也更加舍不得让她追随自己而去。死后的世界一片空茫虚无,他怎么舍得让她去往那种地方? 眼前她睡熟了之后细弱均匀的呼吸声传到他的耳中,他轻闭了闭眼睛,命令自己暂时将异世界的一切都封闭起来。 她还没有想起,他也就不会是那个世界的他,此生和她的相遇同样珍贵得像是种上天的恩赐,甚至他们之间还更加少了许多误解和弯路,他应当倍加珍惜,如同异世界的他,也同样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日晨昏,每一年轮转。 凌苍苍还是没能连续两天吃到美人,她挺悲催地一觉睡到了夜里,在被萧焕叫起来喂了点吃的后,又只能躺在他怀里撒撒娇。 她看出来他还是有些疲倦,不管是前几天昏倒还是没有愈合的外伤,对他来说都是种负担。 并且虽然他自己没有说,但凌苍苍知道,明天的事,必要的时候他还是会出动王风的,毕竟那台机甲今天又做了检修和保养,处在随时可以发动的状态。 不过她也没着急,她跟萧焕来日方长,不差一天两天一顿两顿的,更何况跟他躺在一起,抱着他线条美好的腰,将头靠在他胸前的感觉,也是一样舒服。 她抱着他,感叹似的说:“萧大哥,等回了地球,我要跟你好好休个假,最好能去一些温暖潮湿的海边什么的,晒太阳做水疗游泳,享受人生。” 萧焕搂着她的肩膀笑了笑,声音是一贯的温柔:“好。” 第73章 这是地球联邦的皇帝陛下在从月球基地离开前的最后一次公开活动了,原定的学院巡回演讲因为陛下身体不适而取消,反倒是添加了阅兵的活动。 萧焕在到达月球基地的第二天已经到自备军队的营地拜访过了,但那也只是看了下自备队的机甲表演,参观了营地设置等等。 这次阅兵却不同,是联邦惯例的“实战竞技”,顾名思义,就是场地选在自备队的训练场内,由选□□的机甲驾驶员进行接近实战的竞技,供皇帝陛下检阅。 这种阅兵方式是继承自联邦建立初期的传统,和那种广场阅兵不同,更加注重机甲实战技巧,在竞技中,驾驶员会被允许使用实弹,哪怕造成一定的伤亡也被允许,参与者并不需要承担责任。 虽然反对这种竞技方式的声音抨击说这是“古罗马斗兽场”一样的野蛮行径,但对于保持了相对和平近数百年的地球联邦来说,军队中还是需要一点残酷的竞争和压力的。 萧焕对外的形象一直是温文善良的医者皇帝,因此他即使身为军队名义上的统帅,也很少进行这种活动,从他即位开始,观看过的实战竞技屈指可数。 他突然要在月球观看实战竞技,联想到之前他宣布册立萧千清为皇储的消息,各方政治评论家顿时就一阵议论,认为这是皇帝陛下对亲王的大力支持,暗示着军方也会鼎力支持亲王殿下成为皇储等等。 不管怎么说,这天上午9点钟,萧焕和萧千清准时出现在月球自备队的封闭训练场里,这个训练场占地8万多平方米,足足有10个足球场那么大。 为了满足实战需求,不仅有防弹的封闭弧形穹顶,地面还有不少障碍物,外加可以模拟多种恶劣天气乃至太空环境。 当然为了能让检阅人全方位观战,还拥有数十台多角度方位跟踪拍摄的自动摄像机。 站在训练场一侧的检阅室里,可以同时用肉眼外加数十个屏幕观测战斗实况。 实战竞技有些是封闭进行,有些则会外公开直播,这次就是会进行全联邦直播的活动。 于是这就是真正在众目睽睽下的竞技战斗,带给人的感官刺激不言而喻,在民众间也不乏对其的痴迷和爱好者,收视率一向很高。 哪怕是月球基地这种爱好和平的地区,也来了不少采访媒体,闹哄哄地被关在检阅室楼下的媒体观礼室里。 凌苍苍当然是陪萧焕和萧千清在检阅室里待着,来之前她问过萧焕和萧千清:“对方可能会以那种方式袭击?我们做的准备是否够完备?” 结果萧焕看了看她问:“如果是你,你会制定怎么样的袭击方案?” 虽然已经见过了现场的三维立体图,但到了实地后,凌苍苍一路上注意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到了检阅室后就回答他:“我的结论是要想从外部突破很难,不仅训练场被防弹穹顶包围,检阅室还有双层防弹玻璃,所以选择从外部强制突入非常困难。所以我想我会选择两种方案同时进行,一是混入媒体中,伺机制造混乱,二是从外部切断训练场的电源和网络。” 萧焕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越是科技含量高的体系,结构就越脆弱,只要破坏其中一环,其他的部分也会崩塌。” 凌苍苍看他和萧千清都很轻松自在的样子,想到即将到来的恶战,顿时有些无语,反正他们两个从来都是自信过剩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又问:“你们确定不会出现任何差错吗?” 这下神色有些郁结的萧千清也转头看了看她,理所当然地说:“当然不可能。” 凌苍苍被他的理直气壮噎得无语了一下,又问:“那造成计划外的损失怎么办?” 萧千清又看了她一眼,继续理所当然地说:“有我大哥在啊,出了事他负责。” 凌苍苍心说我最怕的就是你大哥出事好不好?他是联邦皇帝,不是随便可以牺牲掉的阿猫阿狗,可不可以有点被保护的自觉? 萧焕还是很淡然,还喝了口送上来的伯爵红茶,微微颔首,动作优雅又含蓄,下巴弧线也十分完美:“没关系,有我在。” 凌苍苍沉默了一下,看他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劲,那样子很想把他打包带回家关起来的意思。 萧焕也不以为意,带了白色手套的手支了下颌侧头对她笑了笑:“别担心,苍苍,不会出问题的,我保证。” 他今天穿了正式的白色军礼服,白色皮带束腰,附带细长的礼仪性佩剑,领口和袖口部分都绣了繁复的金丝花纹,胸前也垂着金色流苏,肩章上两支金色藤蔓花纹中间,是五颗金星熠熠闪光,代表着联邦军最高军衔,也代表着除了联邦皇帝外,他的另一个头衔“联邦军元帅”。 这位皇帝陛下兼元帅阁下,不仅将自己当做诱饵,还精神不错地准备着待会儿自己亲自上场捉拿袭击者,凌苍苍想着就黑线了一阵子,她觉得自己可能大概也习惯了…… 既然是个陷阱,开始当然要做做样子,在对方行动之前,一切都照常进行,萧焕照例发表了一番简短的演讲,然后开始坐下观看竞技。 第一场竞技也进行得很顺利,其实这种公开的实战竞技,为防机密泄露,出战的都不会是a级以上的驾驶员,大部分都是b级和c级。 凌苍苍之前看过的,就是这种层次的实战竞技,不得不说,在没有看过萧焕战斗之前,她也以为这样的战斗已经很精彩了。 普通民众的看法当然和她之前类似,全都看得津津有味,媒体还请了所谓的机甲专家来随着战斗进行点评和解说。 虽然说是实战竞技,但毕竟和实战不同,竞技有时间限制,也不允许使用大火力和杀伤力的武器,第一场竞技是两个b2级别的驾驶员进行较量。 在他们的刻意表现下,确实也打得相当好看了,训练场里激光和炮弹齐飞,砰砰砰炸掉了许多障碍物,看起来非常激烈。 打够了25分钟后,他们就结束了这种和炫技差不多的实战竞技,因为双方都没有失去行动能力,所以按照击中次数计分,决出了胜负。 这一上午一共要进行四场竞技,每一场结束后惯例有5分钟休息时间,萧焕和萧千清的状态太放松,也不知不觉感染了凌苍苍,她站在萧焕身后,也开始有闲心欣赏他裹在礼服下的肩膀和腰线。 虽然检阅室里静音,外界听不到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但也始终有摄像机对准着这里,所以虽然谈话内容比较闲散,但他们也都没有做出比较出格的举动。 不过观看过程要持续两个小时,要萧焕一直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势也没有必要,所以他的坐姿还算比较放松……当然,就算是放松也还是优雅得体的,他偶尔还会支着下颌对摄像机的方向微微笑一下,算作是跟民众的互动。 凌苍苍可以想象每当他对镜头微笑的时候,他的粉丝们会尖叫得多么疯狂,想着她心里就有些酸溜溜的:果然还是应该带回家关起来比较安全。 时间过得还算快,两场竞技后外加半个小时茶歇,不知不觉,第三场竞技也已经接近尾声。 然而一切进行得太顺利了,要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在尽可能少地涉及到民众的地方,举行公开活动,吸引青冥组织前来袭击,进而把他们抓获。 如果青冥和帕特里克没有上当呢?如果他们太过谨慎小心,最终放弃了袭击计划,那么今天上午就真的只是一场还不算太无趣的公开活动了。 她在这里翻来覆去地想,萧焕和萧千清倒还是一派淡然镇定的样子。 甚至萧焕轻咳了两声,萧千清还立刻让人冲了枇杷水过来,还很关心地问他要吃什么甜点,等甜点端上来后,他还亲自递给萧焕,侧过身体靠近他笑着说:“里面放了些柠檬哦,不知道大哥会不会觉得酸。” 说完还顺带在他手上摸了一把,似乎是在关怀备至地试他的体温。 因为身兼保卫一职而必须全程严肃站在萧焕身后的凌苍苍,就看着他们赫然在全球媒体前面秀兄弟情,觉得牙齿又酸了起来。 偏偏萧千清还近乎挑衅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笑得很妩媚:“苍苍要是不服的话,为什么不公布你跟大哥的关系呢?这样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坐在他身边了哦。” 凌苍苍暗暗咬了咬牙,抵御这种诱惑:“谢谢,我还是想继续发展下我自己的事业。” 萧焕也抬头对她笑了笑,神色温柔:“我尊重苍苍的选择。” 这几天被他们俩频频闪瞎眼的亲王殿下一狠心,干脆站起身走过来一把搂住了萧焕的腰,并且抬手按在他胸前,逼他微微向后靠了一点。 他这个动作太突然,凌苍苍吓了一跳,还以为萧千清真要对萧焕做点什么,忙说:“萧千清你冷静,那是你大哥!你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强……” 萧千清“啧”了一声打断她的话:“我等得都不耐烦了,谁有心情陪他们就这么玩下去,他们既然不敢行动,我们就创造点机会给他们行动好了。” 他说着,抬头对凌苍苍说:“打开通讯器,告诉外面,陛下快要昏倒了,让医疗队过来。” 凌苍苍“呃”了声,不知道该不该照着萧千清的突发灵感去做,而被他抱在怀里并且按住了的萧焕也罕见地露出点纠结,不知道是不是在考虑要不要“昏”过去。 萧千清很会挡,他这么过来,就用身体把摄像机的镜头挡住了,于是摄像机就不能拍到萧焕脸上的神情和真实情况。 正当他们都在沉默的时候,检阅室里的灯光蓦然暗了暗,然后屏幕上的竞技转播画面也突然都消失了。 接着全场响起了突然情况的警报声,萧千清满意地轻哼了声:“终于来了。” 第74章 凌苍苍试着联络了楼下的指挥室,但通讯网络应该是□□扰了,她发出的信号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她抬头对萧千清摇摇头,却并没有切断通话,她听不到对方的回应,并不代表没有人窃听他们此刻的通话。 低下头看着萧焕,萧千清勾了下唇角压低声音:“大哥,你还是昏倒一下吧。” 凌苍苍会意,立刻对着通讯器说:“陛下突然陷入昏迷,请迅速排遣医疗队,重复一遍,迅速排遣医疗队!“ 说完她才切断了通话,回头看着萧焕:“陛下昏一下?” 事已至此,萧焕只能挑了挑眉,现在通讯断了,但转播的摄像机却还在运作,悬浮的自动摄像机甚至还贴到了外面的玻璃墙上,看样子很想多拍点里面的情况。 合上眼睛放松了身体,萧焕还真就假装“昏倒”了,萧千清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臂弯里,接着一用力,将他整个人横抱起来,对凌苍苍使了个眼色:“打开门,我们走。” 凌苍苍立刻过去,当先打开检阅室的门,虽然里面的小房间里只有她跟萧焕和萧千清三个人,但外面可是有李宏青带着四个皇家侍卫的。 看到他们走出来,李宏青先是一眼看到萧千清怀里的萧焕,顿时变了脸:“陛下怎么了?” 萧千清抬手示意他不用担心,而后说:“楼下情况怎么样?” 短短的一两分钟之内,训练场所有的通讯都中断了,不仅是内部通讯,和外部的联通也一并被屏蔽了,连场内两个驾驶员也有些失措地终止了战斗,正在场内待命。 然而从电视信号还在转播看来,楼下媒体室的通讯一定还没有被切断,萧千清果断给李宏青下令:“按照原计划行动。” 李宏青会意地点了点头,打开自动门,外面走廊上果然正一团混乱,媒体室的门被打开了,很多记者激动着跑出来抢新闻,萧千清抱着萧焕大步走出去,嘴里还说着:“所有人原地待命,医疗队和急救车在哪里?” 然后他就一转身,走进了旁边的专用通道里,那里正通往竞赛预备室,因为是有可能导致驾驶员受伤的实战竞技,竞赛预备室肯定也是由医疗人员和急救车的。 而李宏青和几个侍卫队成员则组成人墙,挡住了很多人的去路,于是挤在外面的人群就看到他抱着萧焕,和身旁一身黑衣的女保镖单独离开了。 他们一路快步走过去,没遇到任何阻碍,同样也没遇到任何敌人。 但当他们走入了用于停放维修机甲的竞赛预备室,就被几支激光枪对准了,萧千清随意扫了一眼,看到库房正中站着三个身穿维修人员服饰的人,两男一女,全都举着枪对准着他们,应该是混进来的恐怖分子。 而原本的几个驾驶员包括维修人员和医疗班等等十几个人,都被集中在旁边的一块工地上抱头蹲着。 当然那些人也不是没有抵抗,地上有一团鲜红的血迹,还有个驾驶员捂着还在流血的手臂半坐在背负的那些人之间,可能是他试图反抗,又被打伤剥夺了武器。 看到起码没出现死亡人员,凌苍苍稍微松了口气,那几个恐怖分子看到萧千清和“昏迷”的萧焕,眼睛里顿时出现了惊喜的神色。 他们此次行动的目标就是萧焕,比起来刺杀皇帝,当然是俘虏皇帝更划算一些,更何况一并被俘的还有皇储,简直可以对当局狮子大张口,开很多条件了。 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人立刻对通讯器:“发现皇帝和皇储,已俘虏。” 他说着,枪口对准在他眼里唯一有反抗能力的凌苍苍:“把武器交出来,就不会受到伤害。” 凌苍苍看了眼萧千清,然后看他微点了下头,就把腰间的激光枪和匕首都抽了出来,丢到一旁。 立刻有恐怖分子上前将她的武器缴获,然后歪了歪头,示意她也抱着头蹲下。 萧千清怀里还抱着一个人,自然是不能蹲下的,就开口说:“皇兄心脏不好,方才被惊吓昏过去了,急需治疗,我想你们也不愿看到皇帝陛下出什么意外吧?” 凌苍苍在旁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示,心里已经默默吐槽了:你这个皇兄心脏是不好,但只怕地球爆炸了都能面不改色处理后续,还会因为受到惊吓昏倒? 那个领头的恐怖分子看了他一眼,又请示了一下通讯器那边的人,这才用枪指了指他们和那几个医护人员:“你们带他们进去,尽快让皇帝醒过来。” 萧千清怀中的萧焕这时却轻咳了咳,微睁开眼睛还是无力地靠在萧千清肩头,显得很虚弱的样子,低声说:“伤员也需要治疗,让他先到医疗室去……” 领头的恐怖分子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他婆婆妈妈麻烦得很,但哪怕是反政府的分子,在整个地球联邦常年对皇帝的崇拜影响之下,也下意识会对萧焕更礼貌一点,起码他并没有立刻用枪指着萧焕的头,命令他闭嘴。 也许是考虑到他们人手不足,把俘虏分成两拨照看不方便,那个恐怖分子灵机一动,侧了侧头说:“所有人都到医疗室去。” 不得不说他的考虑其实还是对的,医疗室并没有任何武器,除了一些仪器外就是药品,此外还是个全透明的玻璃罩子,把俘虏都关进去锁起来,又方便,还不怕那个伤员失血过多挂掉,或者说皇帝陛下一不小心出了什么岔子。 也只能说,萧焕在外面病弱的形象太根深蒂固了,哪怕被俘虏,他都会被小心翼翼地对待。 靠着萧千清,萧焕还是虚弱却坚定地说:“让其他人先进去。” 这点领头的恐怖分子也没有异议,用枪指着那些人说:“一个个走进去蹲好,这次再有人试图反抗,就不会只打手臂了。” 别的人都还好说,那几个机甲驾驶员却是实打实的军方精英,猝不及防下被这么窝囊地被俘虏其实本来就很憋屈。 现在连自家皇帝陛下和元帅阁下都被俘虏了,皇帝陛下还要亲口替他们求情,当下就有点憋不住,其中一个更是额上暴起了青筋,身体也紧绷了起来,看着很像准备不管不顾开始行动。 萧焕又咳了两声,低弱地说:“我们深陷敌手,请诸位不要冲动。” 在他这种警告和提醒下,那个驾驶员果然看了他一眼,屈辱地按捺下来。 领头的恐怖分子似乎对萧焕这么识相很满意,“呵呵”笑了声,有几分得意。 被俘虏的十几个人依次抱着头走到医疗室里,萧千清抱着萧焕自然是走在最后的,连凌苍苍都在他们之前,当凌苍苍走到医疗室门口时,萧千清突然开口:“关门。” 凌苍苍等的就是这一句,伸手一按墙上的按钮,医疗室的玻璃门很快滑动关上,与此同时,萧千清双手已经放开萧焕,身形犹如鬼魅,瞬间靠近身旁的一个恐怖分子,抬手间一推一带,已经将那个女恐怖分子的整个胳膊“喀嚓”泄了下来。 接住从她手里掉落下来的激光枪,他抬脚踩在对方的胸口,枪口对准她脑门,冷冷笑了下:“这世上用枪指过我的人,你猜猜还有几个活着?” 而在他行动的同时,那边萧焕侧身落地,手腕微甩,手指间两道金色的光芒快速无比的先后射出,不偏不倚地击中那两个男恐怖分子的手臂,将他们手里的枪打了下来。 凌苍苍抬脚一个飞踢,将其中一个一脚踢昏了过去,现场顿时就只剩下那个领头的恐怖分子,手里没了武器,神情惊愕地看着眼前站着的萧焕。 萧焕抬起带着手套的手,解开了自己礼服最上面的第一颗扣子,松了松领口,笑了笑说:“看来诸君对我的意见比较深,恐怕不好沟通解决,只能诉诸武力了。” 那个领头的恐怖分子愕然地低着头,他半边身体都还酥麻着,根本都无法行动,更别说捡起□□来反抗。 他睁大眼睛看到自己脚边滚着一个金灿灿的礼服袖扣,原来萧焕刚才指间打出的金色光芒,竟然是他自己礼服上的两颗纽扣。 眼前这个方才还被别人抱在怀里,看起来虚弱得好像一朵小白花一样的联邦皇帝,只靠两粒纽扣,就制服了两个手持武器的壮年男人。 凌苍苍踢昏了那个恐怖分子后,就揪着他的衣领,将他塞进了医疗室,对那几个驾驶员说:“捆起来。” 就在这时,萧焕身后的借着机甲掩护的一个地方,突然就出现了一个带着颤抖的声音:“都不许动,不然我要开枪了。” 那是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他应该是和那三个恐怖分子一起潜入的,刚才不知为何走开了,现在看同伙被制服,就躲起来找好时机逆袭。 他手里端着的武器不是普通的机关枪,而是连发的自动机关枪。他虽然身体都微微发着抖,但他手里的枪确实杀伤力极强,闭着眼睛扫射,现场的人也要给他射成筛子。 但面对这么大的逆转和威胁,萧千清却只还是专心踩着那个女恐怖分子,还用脚底碾了碾对方的胸口,听着对方痛苦的叫声,妩媚的笑容里带着点狰狞:“你刚才对我撇嘴了吧?我生平最讨厌别人在心里对我品头论足,你刚才想了点什么?说出来……如果不够作死,我就饶你一命。” 那个少年看他居然理都不理自己,眼睛立刻发红了,神色也多了几分狠劲:“我真的会开枪的,都放下武器蹲下!” 萧焕似乎是对萧千清的不知死活的作为很无奈,轻叹了口气,抬手去摘自己腰间的佩剑,他手上确实没有任何武器,唯一可以勉强算作武器的,就是这把礼仪性的细剑,然而这个剑锋都是没开刃的,就算□□也没什么杀伤力。 那个少年双目赤红地看着他,手指在扳机上扣着微微发抖,照他这副菜鸟的样子,只怕谁吓他一下,他手里的枪都能走火。 萧焕将佩剑解了下来,却并没有就这么放到地上,而是抬腕看也不看就甩了出去,在别的人眼里,细剑顿时就化作了一道光亮,带着剑鞘径直射向了他身侧的那个少年。 那速度太快,在那个少年的手指还没按下去之前,他就“啊”得一声惨叫,整个人连人带枪被甩了出去。 细剑穿透了他的肩胛骨,余劲未消,穿透剑身正好卡在机甲的关节缝隙里,将他的整个人钉在了背后的机甲上。 萧焕这才淡淡开口说:“千清,不要吓唬女士,这不够绅士。” 萧千清“切”了声,头也不回地说:“你对未成年人下手不也是够狠?” 萧焕继续温柔笑着,淡淡说:“我和你不同,我会原谅用枪指着我的人,但我不喜欢我的妻子被人用枪指着。” 凌苍苍“呃”了声,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少年威胁他们要扫射的时候,枪口没有对准萧焕和萧千清,而是先对准了她…… 直到这时,那个领头的恐怖分子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颤抖着抱住了自己的头,因为过于害怕,他都没敢试图去捡就掉在自己身侧的激光枪。 他仿佛终于明白过来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三个人的可怕程度。 第75章 就在这时,预备室里那个悬空的巨大光屏突然垂落下来,上面个映出了一个男人的样子。 这个人凌苍苍并没有见过,但她却还是从他的相貌上一下猜出了这是谁……萧千清长得其实很有几分神似舅舅。 和萧千清不同,帕特里克是个纯种的白人,他的头发是淡金色的,眼瞳更是碧蓝,按照年纪来说他应该已经四十多岁,在联邦人中,这个年龄正值盛年,不仅没有丝毫衰老,比二三十岁的青年更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风度,看上去更加迷人。 身为以美貌着称的前亲王妃的亲生兄长,帕特里克的容貌当然也非常昳丽,他在光屏上微微一笑的样子,很带着几分魅惑众生的风采:“没想到陛下竟然是如此绝妙的一个人,我今天真是收获颇丰。” 知道注视着光屏并不等于注视着帕特里克本人,萧焕连头都没有抬,就继续淡漠地说:“是吗?我倒觉得对手太过无趣,致使今日颇为无聊。” 凌苍苍不是第一次见萧焕开嘴炮,他在唐门的时候就有本事几句话把对方噎得说不上来话,而且她还知道,当萧焕心情越不好的时候,他嘴炮的刻薄程度就越高。 从他刚才出手就见血看来,他现在的心情恐怕十分不美妙。 帕特里克“呵呵”轻笑了声,突然说:“我想提醒下陛下,预备室中也有悬浮自动摄像机,而我不巧没有中断直播,所以刚才的一切,全境民众大概都已经看到了。” 凌苍苍听到这里,顿时浑身的毛都要炸了,她首先想到的居然是,刚才萧千清恶形恶状地虐待俘虏,萧焕一剑下去戳穿了未成年的肩膀,全部都……直播了出去。 皇帝陛下和亲王殿下,你们的画风已经崩了你们都没注意到么…… 萧焕对外的形象是什么?是病弱温柔、善良高洁的圣父皇帝。 萧千清对外的形象是什么?羞怯忧郁不善出席公开活动的低调亲王。 所以刚才那个举手间制敌,一剑见血、战斗力爆棚的人,是谁? 那个威胁折磨俘虏,不依不饶中二气满满的人,又是谁? 崩溃中她都没顾得上分神想到,萧焕刚才说的那句话里,包含了一个重要信息:妻子。 帕特里克在镜头前“啪啪啪”地鼓着掌,语气很带着几分讽刺和调侃:“据说陛下是个妙手仁心的外科医生啊,我实在看不出来。” 在凌苍苍犹自风中凌乱的时候,萧焕已经又笑了笑,淡淡地说:“哦?你可以让摄像机靠近拍一下剑插上去的位置,就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外科医生了。” 那个可怜的未成年恐怖分子,在刚被剑刺穿身体的时候,还杀猪一样嚎了一阵,现在他还在嚎,声音却低下来了不少,应该是疼得快神志昏迷了。 凌苍苍分神看了他一下,这才发现,按照贯穿伤的标准来说,他流的血是少了些……难道刚才萧焕一剑抛出去,还能算准避开他的主要血管,免得他很快失血身亡? 这种精准度……还真的是外科医生的职业素养…… 就连帕特里克,也被萧焕这句话给结结实实堵到了,意外地沉默了几秒钟,才又接着很明显地转移了话题:“陛下难道不想听听我的条件吗?” 萧焕还是连头也没抬,就冷淡地说:“难道你觉得你有什么是值得跟我谈条件的?” 老谋深算如帕特里克,显然也是没想到皇帝陛下的画风会转变得如此突然,说好的温柔虚弱呢?说好的纯洁无辜呢? 他没有一点点防备,之前准备好的台词都搬不出来了,只能靠临场发挥。 而临场发挥也显然是被萧焕一句一堵给憋住了,他那张刻意优雅微笑的脸顿时就有点端不住了,眼看要当场失态。 好在头脑发昏之前,他还是咬牙冷静了下来,优雅的笑容里添上了一抹反派标准的阴毒,侧身让出镜头,干脆让事实说话。 在他身后站着十几个持枪的恐怖分子,有几个正持枪逼那些几个记者继续直播,剩下的则把其他人都集中在中间的空地上,让他们抱头蹲成一团。 还真是标准的人质劫持,镜头转回到帕特里克的脸上,他恶毒地笑了笑:“本来以为陛下不会去预备室,所以把大部分人手都集中在这边了,没想到陛下和亲王居然逃了出去……不过也没关系,现在这整个训练场已经和外部切断了联系,算是个孤岛,我不介意陛下继续多做些挣扎给我取乐。” 萧焕这才抬头看了眼大屏幕上他掩饰不住恶意的脸,淡淡开口说:“我记得你应该有四台f式红莲。” f式红莲在联邦军中还属于开发中的机甲型号,并未大面积普及,是比现役并大量配备的m式红莲更加先进的型号。 一年多前军方实验库遇袭,兼之还有个研究员奸细做内应,让青冥偷了六台出去。 f式红莲之所以没有在联邦军中大范围应用,是因为系统并不十分稳定,有危害到驾驶员安全的隐患,所以一直在研究改进。 而青冥显然不打算保障驾驶员的安全,他们只稍作了改变,不仅没有改掉那些隐患,反而改动了一些武器装置,让机甲攻击力更强悍,同时稳定性也更差劲了一些。 上次在唐门,青冥显然和老东家人类未来公社有合作,萧焕应付的十几台机甲,虽然大部分都是军方淘汰的老旧款,但却有两台,就是经过改造的f式红莲。 只不过王风并不是普通的机甲,萧焕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驾驶员,哪怕是改装过的f式红莲,对他来说也只不过略微难缠了一点而已。 那天的事情人类未来公社的全部参与人员都被一举擒获,哪怕当时那个驾驶着f式红莲的首领认出来萧焕驾驶着机甲,他也一直被关在秘密监狱里,不可能再将“皇帝陛下其实是s级驾驶员”这个绝密消息漏出去。 听萧焕提起来那次兵败垂成,帕特里克的脸色顿时就更加阴沉下去,他带着十分怨毒地盯着屏幕上的萧焕,咬牙切齿地说:“陛下请放心,这次为了保证不会有人来救你,我特地将四台f式红莲都带了过来,两台在外面和十门激光炮形成了火力网,里面还有两台收拾那些不老实的驾驶员们。” 他说着抬了抬手,让直播画面切到训练场内,果然那两个还没退场的驾驶员就遇到了危机,正被两台改装过后的f式红莲逼到了角落里。 他们本来是b1级的驾驶员,在军备力量不足的月球基地自备队中已经算是很优秀的凤毛麟角,但却还是无法战胜更加先进的机体和级别更高的驾驶员。 更何况他们在刚才的竞技中已经消耗了大部分武器和装备,这本来就不是一场公平地战争,他们很快就陷入了苦战。 画面中,一个f式红莲抬起激光炮正中其中一台机甲的前胸,那里正是驾驶舱的位置,被集中后不仅机甲会丧失行动能力,稍微严重一点,连驾驶员也会当场毙命。 这已经不是单方面的镇压了,简直是刻意的杀戮和炫耀。 帕特里克还怕不够有冲击感一样,特地假模假样地感叹了一句:“哦呀,这一幕也直播出去了……原来联邦的军备很松懈嘛,王牌驾驶员也如此不堪一击。” 萧焕看着这个画面,薄唇悄无声息地就抿了起来,眼眸也微微眯了眯。 显然在他面前公然杀害联邦军队的驾驶员,并且侮辱联邦军队的声誉,让他非常生气。 凌苍苍直觉地感到他身上有种罕见的怒气,萧焕发起火来究竟有多可怕,说实在她也不知道,但她本能的……突然有点想给帕特里克点个蜡。 同时在旁边专心折磨那个女恐怖分子的萧千清也抬起了头,眯眼“呵呵”冷笑了一声,自备队可以说是萧千清的直属部下,现在他的人被这么公然糟蹋了,他显然也不会善罢甘休。 萧焕侧头看了他一下,他们两个人只是很简短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萧千清就按下了自己手腕上通讯器的按钮。 帕特里克还以为他是想向外界呼救,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说:“小清你不乖哦,舅舅不是说过这里的通讯已经被切断了吗?” 他这个自称“舅舅”的无耻行径,萧千清更直接,他似乎对萧焕以外的人,连出言讽刺的力气都不想花,干脆利落地冷笑着甩了句:“杂碎,滚。” 帕特里克脸色顿时就又变了变,他已经声明过现在随时都在现场直播了,本来以为会欣赏到一场皇帝陛下和亲王殿下声泪俱下义正词严的政治秀,却没想到他们两个竟然比他们这些正经恐怖分子都还光棍。 虐待女人和未成年人,言谈极尽讽刺刻薄之能事,然后竟然还开始骂人…… 但帕特里克很快就没时间生气了,因为他看到随着萧千清按下了按钮,预备室正中的地下库房缓慢打开了大门,然后随着机械平台的升降,托出了两台机甲。 一台是联邦民众非常熟悉的王风,只不过这台显然和之前出现在民众面前的不太一样,看起来某些部件有着微妙的不同。另一台则是一个从未公开过的型号,银色偏纤长的机体在灯光下看起来有种谜样的魅力。 按照帕特里克的情报,预备室这个地下里,存放的应该是备用的机甲,按照他的想法,b级的驾驶员和这种普通的机甲,哪怕再多三五台,一起收拾了也不在话下,所以根本就没有在意。 但是他没想到,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替换成了王风和另一台新型号的机甲……联想到上次在唐门不明不白的败北,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萧焕也不再跟帕特里克废话,而是转身抬步向王风,他淡漠的声音在空旷的库房中不轻不缓地传过来:“阁下不是想看一看究竟是什么人救了我吗?” 他撑着登机装置,轻巧地翻身站在了驾驶舱里,在对凌苍苍点了下头后,才抬头看着面前的光屏,唇边泛起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容:“今天我想阁下应该可以牢牢把这个情景记在脑中了。” 第76章 随着王风驾驶舱门的无声闭合,帕特里克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事实就摆在眼前,他可以想象到,上次那个仅凭一人之力灭掉了整个小队,外加人类未来公社最强王牌的超强驾驶员,压根不是他们猜测的什么皇家侍卫队里的秘密精英,而就是皇帝陛下本人。 原本他们这次行动,煞费苦心地动用了剩余四台改造机甲,还在训练场外设置了屏障,除了两台机甲外,激光炮短距离可以形成无法突破的火力网,哪怕对方是s级驾驶员,也可以有效阻隔他们。 再加上里面他们掌握着人质,更会让外面投鼠忌器,什么都算好,就是没算好皇帝陛下本人就是……看样子很可能是s级驾驶员,而且他还带着自己的机甲。 帕特里克掌心微微出汗,他脸上已经有些撑不住那种高深莫测的表情了,尤其是他本来以为不过是个纨绔子弟的外甥萧千清,看那个样子,很有可能也是个a级以上的驾驶员。 但他抽了抽唇角,蓝色的眼睛中,逐渐流露出一种扭曲疯狂的神色:现在还远不到放弃地时候,虽然萧焕和萧千清从他手中溜走了,但他还有一屋子接近百人的人质。 这也是他坚持继续全境直播的好处——萧焕和萧千清哪怕收拾了所有他布置在外围的力量,只要他仍旧有一百个人质,全身而退哪怕博取更大的利益并不是不可能。 他想着,一张美丽的脸上,就带了点狰狞,声音更是像从地狱中窜出来的:“很好,不过陛下,我想你还是不要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得太早。” 说完,他就果断下令:“所有人员撤回来,把基地的安全阀门打开!” 青冥的成员不乏各种高知分子,骇客当然也是不缺的,他带来的人早就破解了训练基地的网络系统,听到他这么说,立刻有人启动了安全阀门。 这个安全阀门设计之初是为了防范外界的进攻,一旦打开后,控制室、媒体室、观礼室、准备室和训练场都会被装甲墙壁单独隔断,形成五个独立的空间,最大限度地保证内部的安全。 在这个时候,安全阀门落下来,就表示帕特里克间接半放弃了布置在外围的人员和四台机甲,开始采取固守人质的策略。 说实话,这个情况还真是很棘手的,在登入王风后,萧焕就通过王风内部提前预设好的通讯器,和外界取得了联系。 青冥劫持了一颗通讯卫星,全境转播信号无法被彻底掐断,只能尽量让所有电视台开组马力播热门节目,好转移民众的注意力。 于是现在全境的所有电视台,都接到了通知开组马力在播各种提前录制好的节目,于是一时间真人秀百花齐放,明星访谈遍地生花,各种体育赛事经典回放,热门连续剧不插播广告连播。 然而这些都收效甚微,目前显示的是这个频道在各个终端的收视率都持续攀升,总体收视率达到了50%以上。 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不管是什么节目,都没有联邦皇帝和皇储亲自出演并且直播的危机现场好看。 官方备案运营的媒体当然都全力配合当局,但有很多自媒体和自有频道,也陆续开始转播这里的信号。 萧焕对这些不怎么关心,听班方远汇报了一些,就淡然说:“尽力就好。” 但转播信号无法屏蔽,对现在的状况来说也确实造成了一定的困扰——起码帕特里克是这么认为的。 荧屏中他还是略带些扭曲的笑容,张开手臂做了个略显夸张的动作:“那么皇帝陛下,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是否要放弃这里的这些可怜的羔羊们?是否要弃你的子民于不顾?是否要为了消灭我们这些异端分子而牺牲他们?” 凌苍苍听到通讯频道里传出来萧千清一声不屑的“切”,接着他淡淡说:“表演型人格。” 萧焕则根本没理他,他们现在用了内部通讯频道,交谈就不会被录下来传到媒体上去,他简短地对凌苍苍说:“苍苍,让其他人继续留在相对安全的医护室里,你带着有行动能力驾驶员先登机。” 准备室里最不缺的就是通用型机甲,除了用作竞技已经检修保养过的,还有几台备用的,凌苍苍示意那五个还可以行动的驾驶员跟自己走,正好每个人一台,分配了六台机甲。 机甲内部设置的都是保密级别很高的军方频道,比转播室和控制中心的更加难以攻克,进入机密频道后,她将萧焕的频道和这边的合并,将指挥权交给了他。 萧焕一贯没什么废话,只说了一句:“今日成败,全赖诸君。”就按照编号下了命令。 八台机甲被分成两组,一组四台,和萧千清一起去破坏外部的包围网,一组两台,包括凌苍苍,和他一起去训练场里解救那两台被困的机甲。 除了媒体室里那些恐怖分子,留在外面的这些人也都听到了帕特里克的命令,知道他已经弃帅保车了,哪怕他们本来就是思想偏激的亡命之徒,听到这种命令也不会觉得愉快。 凌苍苍深吸了口气,听到萧焕镇定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行动开始。” 随着他话音落下,王风白色的影子如同一道滑过水面的孤鹤一样,瞬间变成了一道红白相间的白影。 这次她看清楚了,零号机的能量炉里发出来的,是一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红色光芒,像血光,却又更加纯粹艳丽,仅仅是这道光影,也仿佛可以显示出这台机甲神秘又无法想象的力量。 和她一起行动的那个b2级别的驾驶员显然也注意到了,竟然呆了片刻,才飞速跟着王风冲了出去。 训练场不小,那两个驾驶员又被困在一堆仿真的建筑废墟之间,按照惯例应该是迂回找掩护再过去的,然而王风才刚冲出去,就立刻在空中展开了光翼。 那六片羽翼状的光翼,竟然也是鲜红的颜色,一眼看上去瑰丽无比。 萧焕曾经对凌苍苍说过,要她用心体会机甲的动作,说它们和人类或者动物并没有什么不同,可以像肉体格斗时一样,凭借对方的动作,判断他下一步的行动。 之前和萧千清对战疲于应付,她根本没来得及仔细思考,今天看着王风的影子,她却觉得突然懂了。 因为那矫捷有力的光影,就像是一只凌空而下的苍鹰,搏击长空,威势无伦。 在王风靠近之前,那两个躲藏在掩体后的机甲立刻就开始对空的反击,激光炮和实弹毫不吝惜地瞄准了王风全力阻击。 然而即使在飞行中毫无阻碍地前进,王风也像是一道无法被捕捉的幻影,红色的光芒映照在白色的机体上,不是天使那种完全辉煌的光芒,也不是地狱使者的血腥锁魂。 那是一种神迹和鬼魅并存的瑰丽力量,只需一眼,就能体会到那种无法抗拒的威压。 凌苍苍尽力让目光跟上萧焕的移动速度,然后她就看到,飞翔中的王风在空中停顿了一瞬间,然后在这个瞬间里,王风的机甲手臂中飞速地闪现出一个由红色光芒形成的弓箭。 化作了箭矢的红色锐光流星般射出,然后就是另一发,爆炸的光团和声音几乎同一时间传递到她的眼睛和耳朵中。 凌苍苍有些呆愣地看着面前浓烟滚滚的战场,连她都似乎是没有预料到,萧焕会一开始就使用这种必杀的攻击。 两发过后,红光在掌心消失,仍旧在空中悬浮着的王风,已经拔出了机体背部那柄宽大的巨剑,俯身降落在了爆炸过后的地上。 对那两团爆炸过后的废墟看也不看,萧焕只是专心将宽剑插入一旁的楼板中,将水泥混凝土的废墟撑开,然后用手掌小心地拖出那个被损坏的驾驶舱。 现在仍旧是在全球直播,如果说刚才萧焕只是反手一剑将一个未成年人的肩膀刺穿了的话,那么现在他就是举手间,杀掉了两个驾驶机甲恐怖分子。 没有啰嗦的交涉,没有任何繁琐小心的迂回和战斗,他选择用绝对的力量瞬间压制消灭,不要反驳,不听解释,没有商讨的余地。 他对待己方受伤的驾驶员有多么耐心和温柔,对待敌方就有多么绝对的冷酷。 当然这里有一段后话了,月球基地的这次直播,在联邦民众间引起的后续是……皇帝陛下的死忠粉们更疯狂了。 按照他们的话来说,就是“陛下冷酷起来的样子意外带感充满了反差萌”,“身体的病弱和强悍的战斗力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实在是无法阻挡的魅力和震撼”。 并且因为他身为超s级机甲驾驶员的事实,更是在男性民众间引起了轰动,男人这种动物,其实比女性还要慕强一些……于是萧焕的民众支持率又攀新高,真是可喜可贺。 第77章 将那两个驾驶员的舱室都小心拖了出来,查看了下他们的生命指数,等看到他们的情况虽然危险,但都没有牺牲后,萧焕才直立起机身,遥遥看向远处控制室的方向。 联邦机甲的驾驶舱都配备有急救的设备,如果系统检测到驾驶员生命值过低,就会自动启动。 毕竟对于联邦军的能力来说,机甲要制造多少都可以,驾驶员,特别是级别较高的驾驶员,是更加宝贵的资源。 当然那两架被萧焕直接一箭击穿机体,完全炸毁了的机甲,就无法再给驾驶员提供相应的保障了。 帕特里克似乎也并不在意那些驾驶员的死活,只是面目阴沉地盯着屏幕。 在看到萧焕出手之前,他还抱有着幻想,以为萧焕不过是虚张声势,王风是那种中看不中用的机体,还有正在全球直播,萧焕或许不敢杀人。 但他全部都预料错误了,萧焕不仅出手了,还确确实实是s级的战斗力,并且行动干脆利索,绝不容情。 至此,帕特里克才真正暗暗出了一层冷汗,他目前所能凭借的,不过是舆论压力和手中的人质。 如果萧焕压根就不在意这些,而像刚才对付那两个机甲时一样,用摧枯拉朽般的实力消灭他们,那么就算这次事件结束后民众对萧焕的支持率下降,他恐怕连活着见到的机会都没有。 你想威胁别人,可你手中的筹码别人根本不在意,那么这种威胁简直就是个笑话。 训练场外又响起几声零星的爆炸声,然后萧千清的声音就通过内部频道传来了:“压制完毕。” 凌苍苍发现,他华丽的声线里带着点难以掩饰的亢奋,通讯屏幕上他的样子也同时传来,他唇角竟然是微弯的,显得此刻心情极好。 他边说,还边伸出一点舌尖轻舔了下下唇,邀功般的说:“大哥,我可以把他们都杀了吗?” 萧焕淡淡地回答他:“压制完毕即可,不需要做多余的事。” 萧千清就带点失望地“啧”了声:“就知道你不会同意,我本来想宰光这些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的东西。” 凌苍苍听着嘴角就忍不住轻抽了下:殿下你不觉得你病娇得不轻么?虽然这是机密频道没错,但还有几个驾驶员听着呢,你就这么暴露自己好吗? 殿下显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还继续轻哼了声,用带点鼻音的华丽嗓音跟萧焕撒娇:“大哥,把帕特里克交给我收拾好不好?” 那语气就跟他在管萧焕要一颗糖吃一样无辜又期待。 凌苍苍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通讯频道,除了他跟萧焕之外,没有人说话,很有可能他们都在默默崩溃或者在努力接受自家老大的这种画风。 萧焕声音还是带着点冷淡,说出的话也斩钉截铁:“交给你,你会造成计划外的伤亡。” 萧千清又被拒绝了,更加不耐烦地“啧”了声:“反正不过是一些饶舌的记者,死几个还方便他们哀悼煽情。” 凌苍苍深深觉得,这次事件结束后,和他们一起行动的这些驾驶员,还有基站里也听到了这次通话内容的技术员,事后都需要被约谈做一下心理辅导。 萧焕似乎也懒得再理萧千清了,沉默了片刻后就说:“千清,带着你的人撤退到一千米之外。” 萧千清愣了下才失态地锐声说:“大哥,只是一些普通人而已,你不需要用那个!” 凌苍苍这才有点明白过来,为什么萧千清刚才要让萧焕把帕特里克交给他来处理,还有他为什么要用那种语气讨论那些人质。 真的是轻忽那些人的生命,倒不至于,他应该是害怕萧焕会做出什么决定。 萧千清这样反应,凌苍苍几乎瞬间就意识到,他说的应该是血誓。 血誓的威力是什么,需要付出的代价到底有多沉重,凌苍苍丝毫没有头绪,萧千清却像是已经了解一样,继续有些失态地加上一句:“大哥,那些人加起来,也没有你的一根指头重要!” 他说这个话已经不是自我中心可以解释了,萧焕轻叹了声:“千清,我知道你担心我,但那些人里,也许有别人的大哥。” 他说着,又开口说:“千清,既然我们一起安排下这个作战计划,那么我们就有义务保证所有被牵涉进来的人的安全。” 萧千清沉默了下来,屏幕上他抿紧了薄唇,黛色的眼睛中有压抑的风暴在酝酿,但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再说。 萧焕接着又对凌苍苍和身边的驾驶员说:“你们带上伤员,随亲王一起撤退。” 凌苍苍没有试图反对他,她当然并不是不担心,然而就像萧焕说的那样,那些人里也有别人的大哥,别人的爱人,别人的父母,别人的孩子……她的职业和理想就是保护所有的人,这其中有萧焕,也有那些她素不相识的人。 她没有那么无私,甚至在这一刻,她能意识到自己心中的天平在向萧焕倾斜,如果不是长久以来的理智在控制着内心深处的冲动,她可能也会像萧千清一样,希望萧焕不要行动。 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能感觉到,萧焕既然做出了决定,那么无论谁去劝说,他都不会改变。 所以最终她没有说什么,和那个驾驶员一人一个,小心翼翼的捧着救生舱撤退了。 帕特里克在屏幕上看到其他人全都后撤到一千米之外的包围圈,而只有萧焕一个人驾驶着王风,飞到媒体室之外的巨大玻璃墙之前,悬浮在半空,机甲凌空的姿势优雅而轻盈,如同神明。 哪怕是站在敌人的立场上来说,也不得不承认,王风确实是一台非常美丽的机甲,特别是这一台,红色的光芒映衬着白色的机体,充满着力量和科技结合的美感。 眼看着这台机甲威胁性地停在自己面前,帕特里克的神色更加狰狞,一张美貌的脸已经无法再保持原来的妩媚,显得扭曲起来:“陛下打算一个人面对我们?真是孤胆英雄啊。” 萧焕打开了王风上的广播系统,他坐在驾驶舱内的脸也映在了大屏幕上,他的神色和语气都和平时出席活动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他现在唇边没有那种让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语气也没了那种温和的耐心:“你还有最后选择的机会,我给你1分钟时间,做出决定是否要交出人质,放弃抵抗。” 帕特里克一愣,随即“呵呵”冷笑了起来:“陛下为何对自己有这种自信?” 萧焕淡淡接着说:“只剩下40秒钟了。” 原来从他说完话那一刻开始,他就开始计时了,帕特里克眼中的神色变幻了几次,他本来就是物理学博士,智商超高的人之一,思考起来也非常迅速,在反复考虑过萧焕并没有办法很快攻破这个堡垒后,他就认定萧焕只是在恐吓威胁而已。 沉默了持续了一阵子,帕特里克就又冷笑了起来:“我想我还不是随便就能够认输的人。” 萧焕微微点了下头,不十分意外的样子:“我也不想对自己的身体造成这种负担,但既然如此,我也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他说这句话听起来就近乎示弱了,帕特里克心头一松,觉得自己赌对了,萧焕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然而当他这个念头刚浮上脑海,他就看到正前方的机甲突然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红色光芒。 近距离的状态下,那道红光像是肉眼可见一般膨胀,占满了他的视野,然而帕特里克知道这只是错觉,因为光芒的传递速度非常快,快到人类的眼睛根本无法捕捉。 只是一瞬间,他的世界突然静止了,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感觉,只有眼前的绯红色光芒,如同神迹一般,包裹住了所有。 他觉得过了许久,其实在真正的时间里,这个过程只有不到一秒钟,当红光重新消散,或者收回到王风的机甲中时,他发现……他目力所及内的所有仪器,全都失灵了。 转播器停止了运作,所有的电脑和光屏一片黑暗,最先反应过来的人已经扣动了手中的激光枪,但如同所有其他仪器一样,他的激光枪已经变成了一个徒具其表的金属块。 这时候如果他们手中有原始的□□,真正用子弹和火药的那种,也许就还能称得上是个武器了。 然而青冥是什么组织?是信奉科技为上的组织,他们怎么可能配备那种原始武器? 帕特里克呆呆地看着窗外仍旧悬停在半空中的白色机甲,当红光收回后,那台机甲仍旧像几秒钟以前一样,优雅又沉默地停顿着,仿佛这一刻改变了所有的,并不是他。 媒体室中首先有人马上反应了过来,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记者媒体人,应对过各种突发情况,当敌人手中掌握着武器的时候,他们知道服从,现在敌人的武器被解除了,这个大好的自救时机他们怎肯放过。 其中一个人立刻站起身,一个勾拳打在了自己身旁的恐怖分子脸上,帕特里克只带了十几个恐怖分子,媒体室里却有接近一百个记者……当所有人都没有武器和先进技术的时候,永远是人数多的一方获胜。 哪怕青冥的恐怖分子都会一些格斗术,也给蜂拥而来叠罗汉一样男男女女压倒在了地上,最关键的是,失去了武器和优势,他们在短时间内已经慌了,慌了的后果就是手足无措。 所有的电子设备都已经失灵,萧焕也就不再试图对里面讲话,而是在保密频道里开口说:“武器解除完毕,可以过来接手后续了。” 在玻璃墙外看着里面的一片狼藉,他的脸色除了略显苍白外,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唇边反而勾起了一丝弧度。 第78章 萧焕到底用了什么方法,那种红光又是什么,其实凌苍苍和身旁所有人一样,毫无头绪,萧千清也许知道,但他只是紧绷着薄唇不说话。 也许能仔细近距离观察的话,可以得出点结论,然而就在那个膨胀的红光覆盖了控制楼开始,所有的转播信号,连带接近一千米范围之内的自动摄像机,都全部报废了。 等他们从通讯频道里听到萧焕的声音,萧千清就毫不犹豫地说:“全面接手。” 实枪核弹的大队士兵搭乘着装甲飞行器迅速却又整齐地开了进去,还有后续维护秩序的几台机甲。 除此之外,跟在士兵们后面进去的就是围在外面的媒体记者,从事发到现在,虽然一直很紧张,但也有差不多半个小时了,当地媒体早就跑过来,在外面堵了个水泄不通。 联邦法律对记者有准许进入危险场所采访的特许权,哪怕是萧千清也不能看他们不顺眼一起撵出去。 不得不说这些媒体工作者真的还挺……不怕死的,同事们在里面跟恐怖分子肉搏,外面的还削尖了脑袋要进去拍点独家画面。 凌苍苍仍旧驾驶着机甲,跟萧千清一起进入到训练场里。 王风还是在半空中悬浮着,等他们都靠近后,才缓慢降落在了地面上,萧千清的机甲径自就冲到了王风面前,二话不说打开舱门冲了出来。 萧焕也打开了王风的舱门,扶着自动放下的起落架走下来,萧千清冷着脸一言不发地大步向他走过去。 凌苍苍看萧千清的架势简直是要冲上去打他大哥,就连忙也打开舱门跳了出去,连忙赶上去准备劝架。 好在萧千清还有些理智,现在人这么多,他身后又跟着迫不及待的摄像机,他只是胸口起伏了几下,紧紧盯着萧焕说:“皇兄真是厉害啊,一个人力挽狂澜,都没有我们出场的机会。” 他不但脸色阴沉得很,说话的语气接近一字一句,绝对不是什么恭维。 萧焕却不在意,对他微微笑了笑,轻声说:“千清,你配合得很好,辛苦了。” 他边说着,还边伸出了手想去拉萧千清的胳膊,谁知道萧千清却根本不管摄像机还在拍,抬手把他的手臂推开,看那样子,还正在气头上。 凌苍苍快步走过去,正赶上萧焕的手被萧千清一把推开,整个人都后退了一步,身体也微晃了下。 她远远就看到萧焕虽然脸上带笑,脸色却苍白得很,急得嗓子眼里都快伸出个手了,恨不得过去一巴掌拍醒萧千清:净捡些关键的时候傲娇,他还真长出息了。 结果她就看到萧焕侧头轻咳了声,虽然抬手去捂了,却还是没来得及,唇边就滑下了一道鲜红的血迹。 不多也不少,正好滴落在他纯白色的礼服上,成了一道醒目的痕迹。 凌苍苍瞳孔缩了缩,正好抬手揽住他的腰,声音有些发颤地说:“萧大哥?” 萧焕撑着她的肩膀勉强站着,还是转头对她微勾了唇角轻声说:“没事……一点代价而已。” 他这么说着,眼中的光芒却飞快地黯淡了下去,身体也越发无力地滑落,凌苍苍用力捞了一下,才牢牢地抱住了他的身体,避免他倒下去。 在眼睛缓慢合上之前,他还又对她笑了笑,失去了往日神采的黑瞳中,唯有那深不见底的柔和意味,不曾散去半分,他看着她低声说:“苍苍……” 双手把他抱在怀里,凌苍苍愣了一阵,才听到身旁早就混乱起来的声音,不断有人惊叫着“陛下!”,从四面八方围过来。 她侧头看了看他靠在自己肩上的头,微微垂着,额头正抵在她的脸颊上,失色的唇边那道鲜红的血痕,刺目无比。 把萧焕抱进急救飞艇上,看着他被送入急救舱中,凌苍苍才在旁边撑住头颓然坐了下来。 萧千清一直跟着他们,这时候也贴着她坐了下来,抿了下唇,出口仍是抱怨:“他要用血誓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一起拦着,现在后悔有什么用?” 凌苍苍侧头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小祖宗啊,你能消停会儿不?” 连萧千清似乎也被这一声“小祖宗”给镇住了,隔了一会儿,还是不服气地“哼”了声:“你怎么不劝他消停点?他消停了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凌苍苍看他绕来绕去,还是对萧焕用了血誓的事情耿耿于怀。 刚才抱着昏迷的萧焕,被媒体的摄影师和自动摄像机环绕着360°拍,凌苍苍都没顾得上开口说话,现在进了急救飞艇,总算能把那些人挡在外面清静一下了,她就逮到机会问:“王风的血誓到底是什么威力?刚才的红光到底怎么回事,需要的代价又是什么?” 萧千清抿了下唇,有些不情愿地说:“那只是王风的一部分能力,也是最基础的部分,更多的……不是付出这么少代价可以使用的。” 凌苍苍想了下:“难道是电磁干扰?” 萧千清像看傻子一样看了她一眼:“绝大多数军用级别的武器都可以阻隔电磁干扰吧?练习场的建筑也是军用的,都装了防御设备。” 凌苍苍只能为自己的无知汗颜了一下,刚才她在外围,只看到红光瞬间笼罩了整栋楼,然后很快萧焕就表示压制完毕了。 那种光线太亮,肉眼捕捉不到具体画面,她所能想到的只是类似于电磁干扰的手段。 萧千清摇了下头,接着轻声吐出几个字:“能量吸收。” 凌苍苍“啊”了声,这个她还真闻所未闻,萧千清只能接着解释:“零号机的运行,靠得并不是普通的能量炉。” 凌苍苍点头表示同意,她从来没见过什么能量炉是会发出那种诡异的红光。 萧千清于是继续说:“那个能量炉只需要维护,不需要补充燃料,在实战中,王风可以通过不断吸收对方设备的能量来维持运转,这台机甲永远不会能量枯竭,还可以吸收对方的能量来压制对手,所以才最致命。” 凌苍苍听着就有些愣:“这简直是反科技。” 萧千清耸了下肩:“是反科技,不然你以为联邦建立四百多年,为什么还破解不了这台机甲的核心程序?” 凌苍苍愣了愣,就又问:“那你大哥这次只是发动了这个功能?” 既然王风是靠这种模式运转的,那么听起来这个似乎是比较常备的技能……不是那种大招吧? 萧千清点头,还是一脸气愤:“虽然能量吸收是血誓中需要代价最小的部分,但他也不看看他现在什么身体状态,已经动不动就会吐血昏倒了,还去开那台机甲!” 凌苍苍总算了解了点,也就是说……萧焕的情况并没有很差吧? 她想着不确定地看了一眼身侧的急救舱,智能的急救系统已经就萧焕的身体状况做完基本诊断了,数值显示他除了过度疲倦外,并没有其他太大的问题。 疑惑解除了一部分,担心少了点,等急救飞艇到达了月间宫,萧焕被从急救舱里移出来后不久,他果然就醒了。 凌苍苍就坐在他躺着的病床边,托腮看着他的长睫微微颤抖了几下,接着才缓慢睁开了双眼。 还是柔和无比地看着她,他轻弯了下唇角,说:“苍苍。” 凌苍苍“哦”了声,表情很无所谓的样子:“恭喜陛下苏醒。” 萧焕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大概是知道了,轻咳了咳,自己撑着床侧有些艰难地半坐了起来,继续微笑着:“苍苍……抱歉没有提前解释给你听,让你担心了。” 凌苍苍到底还是看不过去,起身走过去将病床调高了些,又坐上去,抱着他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这才轻叹了口气:“反正全联邦的人也看到我为陛下失魂落魄的样子了。” 萧焕轻勾了下唇角,看起来还挺满意的样子,凌苍苍就只能又叹了口气:“全联邦的人也都知道我们的婚姻关系了。” 在放心下来,等待萧焕苏醒的时候,她用通讯终端稍微刷了下社交网络,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是已经变成了联邦热搜的头条。 搜索关键词更是五花八门:“陛下的妻子”,“黑衣少女”,“爱的公主抱”…… 唯独她的照片,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张……除开今天被拍到的几张之外,还有之前她穿着黑色制服,低调站在萧焕身后的照片,也统统都被扒了出来。 要说今天真是热闹,要不是这一场震惊全联邦的恐怖绑架活动,萧焕但凡敢公布婚讯,说不定都会有不少女性或者男性要寻死觅活跳楼喝安眠药。 但……事情太多了,很多人的大脑显然处理不过来这么多信息,也就没人顾得上自杀。 各大社交平台都像炸开了窝,有人在说陛下的s级那是超s级,有人在点蜡祈祷陛下尽快康复,有人在研究这次恐怖活动的幕后组织成员和消息,有人在哭诉陛下居然隐婚要去联邦法院告月间宫要求赔偿精神损失费……当然还有人在试图深挖凌苍苍的各种信息。 可惜月间宫早就在萧焕和凌苍苍注册结婚的时候,就把她的资料和名字设置成绝密档案,不允许被任意搜索了。 当然她已经发布出去的照片是追不回来的,那张她抱着昏倒的萧焕,一脸失神的照片,更是被顶在各种头条上。 要说现场的摄影记者都是专业的,这张定格照片,拍得确实非常有水准,背后的各种凌乱背景和人群,都被虚化模糊了,唯独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近身战衣,怀中抱着已经失去了意识的萧焕,被放在整个画面的中心。 她有些茫然地抬着头,清丽的脸上竟全是近乎绝望的不知所措,好像是被全世界丢弃的小女孩。 而她肩上靠着的萧焕,也仅仅只露出了半张侧脸,还有唇边一道艳红的血痕,那样子要多凄美有多凄美。 凌苍苍觉得,这照片或许会得今年的新闻摄影大奖…… 第79章 看她许久不说话,萧焕就侧头轻咳了咳,继续努力微笑着:“苍苍,我真的没什么事,你别担心。” 凌苍苍冷漠地看着他,挑了下眉:“哦?没事下地蹦几下给我看看?” 萧焕顿时不敢再说什么逞强的话了,弯了眼角笑:“恐怕还是不行……” 凌苍苍侧头看了看他,轻叹了口气,还是凑过去吻住了他淡色的薄唇,他的体温偏低,唇齿间总是带着点冰雪的意味,她吻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不满足地叹息:“萧大哥,我真的……” 萧焕微笑着,柔和地接下去:“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才好?” 又是什么从她爱看的那些言情小说里拿过来的句子,凌苍苍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让萧焕远离那些小说,不然她无论说点什么现学现用的甜言蜜语,都得被他拆穿了。 她郁卒地看着他:“你还是现在的样子好一些……” 憋了半天,又憋出来一句:“虽然我不希望看到你生病,但现在这样子至少不会再一会儿看不见,就出去折腾出别的新花样了。” 听到她说出这么一段纠结的话,萧焕就失笑了,眼角都弯了又弯:“苍苍,抱歉了……”他说着唇边笑意更浓,“我尽量让你放心一些。” 说来说去还是“尽量”,凌苍苍反正也习惯了,她是警察和探员,也是把国家和民众利益要放到自身需要之前的人,可以理解他的选择,轮到她头上,她甚至会做相同的选择。 但……还是心疼兼郁闷啊。 她抱着他,将头埋在他胸前,隔了一阵才说:“你要不要喝碗糖水?柳医生放了些中药材炖的,说对气管有好处……你之前是呼吸道出血……” 说起来是呼吸道出血,其实还是跟他身体损耗和极度疲劳有关系,王风的功能邪门,带给使用者的代价也邪门,检查明明查不出任何大问题,他却偏偏就是昏迷不醒。 萧焕“哦”了声,接着不是很确定地问:“糖水?” 凌苍苍抬头默默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听到是中药材,在质疑是否会苦……默然了一下,她点头:“放了好多冰糖,齁甜。” 萧焕这才笑了起来,他还是虚弱,没什么力气不说,说话的时候也会夹带几声轻咳,只是语气里的温柔和宠溺,仍旧浓得化不开:“这就好。” 于是凌苍苍就起身去拿了炖好的糖水过来,里面放了琵琶川贝和梨子,炖得确实好,热热的又浓稠,喝下去就像一道热线下去,一直熨帖到胸口。 连萧焕这样挑剔的味觉,都觉得不错,喝了几口笑着勾了唇:“确实不错,你也可以尝一下。” 凌苍苍听着就自己也喝了两口,相当满意:“还真的不错,一碗不够我俩喝,待会儿再要一碗去。” 说完了她就看到萧焕微笑看着自己,还抬手擦去她唇边的一点水泽,声音柔和:“好。” 而后她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竟然已经很习惯跟萧焕用一个碗一个勺子了,自己都不觉得有丝毫违和感。 不过这也没什么,反正她也每天都要把人翻来覆去吻几遍了,想着她就又凑过去吻了下他的唇角,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笑个不停:“你的那些粉丝们,估计这会儿正在心里默默对我羡慕嫉妒恨,因为我做了她们一直脑内的事情啊!” 萧焕还是笑得非常温柔:“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苍苍。” 他现在才刚苏醒,还躺在医疗室的病床上,身上染了血的礼服外套更是被凌苍苍亲手扒了下来,现在就穿着里面的白色衬衫,领口还因为做检查被解开了好几颗扣子,露出里面大片春光。 这样子若无其事地说着这种话,还真是……禁欲系无意识的诱惑,简直让人要流鼻血。 凌苍苍眼睛都直了一下,然后才假装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我才不要对你做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脸都没忍住红了,并且因为脑部的内容过度,一个没忍住,鼻孔里也一痒,萧焕则微愣了下,就忙扯了一张纸巾放在她鼻子下。 他微笑着,带着些无奈和好笑:“苍苍,你怎么还是……” 凌苍苍接过来纸巾堵住自己的鼻孔,同时抬头抑制鼻血继续流下去,她也很懊恼,她怎么总是在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 萧焕的美色再动人,也是天天见天天摸天天亲,并且前两天才刚吃过,她在这种时候还出这种丢脸的事。 她一边想着,一边突然意识到……她虽然已经在萧焕流过鼻血了,可她印象中还应该有一次,那一次她旁边还应该有个人,也跟她一起流鼻血了。 但……那是在哪里?和她在一起的人又是谁? 看她呆愣着,还以为她是害羞,萧焕就微叹了口气,唇边带着点笑意:“也许我可以开个降火的中药方子给你。” 又是中药方子,萧焕本来是外科医生,在恢复了那个异世界的记忆后,才多了一项中医的技能,而且感觉上还是很厉害的中医技能。 虽然他们都默契地不再提异世界的那些事,可又怎么回毫无痕迹? 毕竟,那是几十年间相处的点点滴滴,是一生的经验和记忆。 不过这种消沉的状态显然不适合凌苍苍,她马上就又恢复过来,仰着脸侧头看着萧焕:“降火药不治本……” 萧焕顿时就又失笑起来,略显苍白的脸色和那双明亮的黑眸,那笑容让凌苍苍一秒钟都舍不得移开目光,他笑着说:“好,我们治本。” 萧焕恢复了一些后,就从医疗室回到他们的卧室休养了。 这一天还没过去,等夜幕降临的时候,月间宫的新闻发言人,就先对舆论沸腾的外界发表了一次讲话。 主要解释两个问题,第一,陛下确实已婚,合法配偶就是这些日子来经常出现在他身边的黑衣女子,名字不便透露,职位也不便透露,都是必要的联邦机密,保密的,保密。 第二,陛下确实是超s级机甲驾驶员,之所以没有对外公布,是因为陛下的心脏不是很好,不能经常驾驶机甲。这次为了对抗恐怖分子,解救人质,陛下不惜牺牲了自己。 结合到萧焕在结束了战斗后很快就昏倒了,新闻画面上能看到他还吐了点血,于是民众就更激动了,全境收看直播的人群里,到处都是哭得昏天暗地的脑残粉不说,记者招待会现场都有人激动地大叫:“god bless your majesty!” 凌苍苍在房间里,一边吃着萧千清提供的晚餐后水果冰镇西瓜,一边从落地光屏中看着招待会现场,看到这里的时候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侧头去看自己身边半躺着的萧焕:“你都不露个面表示下你现在还能动么?照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经怎么了。” 萧焕脆弱的呼吸道不能享受冰镇西瓜这种东西,还在喝那种甜甜的糖水,勾唇笑了笑说:“今天状态还是太差,明天再说吧。” 明天他的脑残粉都哭脱水了吧?不知道有没有人因此昏倒去医院。 事实证明她还真没想错,不用到明天,新闻发布会过后不久,地球和月球基地就陆续有人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被送到了医院,一晚上据统计全球急诊接到了十三个人,月球基地则是两个。 共计十五个人里,包含了十二个女性,还有三个男性……看起来萧焕的铁粉里,还是女性居多一些。 而他们之所以情绪激动成这样的原因,到底是担心萧焕的身体,还是被他已婚的消息轰炸崩溃,这就不得而知了。 对此第二天一早,因为休息了一天而显得精神好了些的萧焕,在看到新闻简报后,微蹙了下眉尖,发表了他的感想:“果然皇帝太偶像化,并非没有害处。” 凌苍苍在旁边听着,默默在心里给他的粉丝画了个十字。所以说到底是有多想不开,才拿一个政客当偶像?他卖了你,你都还在给他数钱呢好不好? 于是为了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萧焕还是在早餐过后,就在月间宫的会议室做了个简短的讲话,播出的新闻画面里,他还是一身白色的礼服,唇边温柔的笑意也没有丝毫改变。 只是细心的观众可以看到他的脸色的确显得比往常苍白,说话的语速也比平时慢了许多,偶尔还会有些异常的停顿,看起来身体可能真的还比较虚弱。 于是收看新闻的一部分多愁善感一点的观众,又在一边看一边抹泪,心里暗暗下定决心:陛下是为了让我们放心才强撑着出镜的,这么好的陛下,就算已婚了我还是一辈子支持陛下! 凌苍苍站在画面外看着萧焕发布讲话的样子,心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头顶的圣父光环好像又亮了一些。 萧千清也站在外面外看着萧焕,等他的讲话结束后,他才打了个响指,对身旁的侍从官说:“告诉气象控制中心,今晚我要一场雪。” 月球基地本来就是个巨大的玻璃罩子,气象靠各种人为手段调控,要下雨就下雨,要刮风就刮风。 只不过下雪却比较少有,本来月球基地就是模仿地球联邦首府的时区和气候,虽然可以人工调控到四季如春,但雪一年还是偶尔需要来两场的,不然容易流行病肆虐。 现在也的确是可以下雪的季节,萧千清也确实可以因为疫情监控部门的报告啊,政治需要啊等等为由,要求气象控制中心下雪。 但在地球呆惯了,也习惯了大自然调控天气的凌苍苍站在旁边听到他这么说,还是忍不住默默想:做月间亲王似乎还真的蛮酷的…… 第80章 预订晚上会有的降雪,在下午其实就纷纷扬扬降临了,凌苍苍陪萧焕在房间里休息,从落地的大玻璃窗,可以看到屋外大雪中的花园。 月间宫的花园按照萧千清的品味,被修建得很华丽,就这扇窗子外,就可以看到成片的红枫树林,还有已经过了花期的玫瑰园,还有散落在建筑之间的各种雕塑。 白色雪花缓慢覆盖上红色的霜叶,看起来还真是非常美丽的,凌苍苍站在窗前感概了一阵美景,回头看到萧焕还靠在床头打开了便携电脑的投影键盘,正在输入着什么东西,就觉得他真是工作狂。 虽然她自己工作起来也很拼,但也会劳逸结合好不好?哪儿像萧焕,好像从来没闲下来过,就算闲下来也是在看各种书……看书对他来说就是休息了吧? 想着她就叹口气,过去趴在床边看着他:“陛下,我觉得首相也比你闲一点吧?” 萧焕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勾了下唇说:“怎么可能,我毕竟不参与具体的政务,最多看一看各种报告而已。” 他说着,转过一点屏幕,让她看清自己在忙什么,凌苍苍一眼扫过去,发现这竟然是内页上有特别科标志的公文,内容也是总结记录这次月球基地行动。 凌苍苍差点都忘了,他还有另一个工作,联邦调查局特别科的科长,虽然他免去了探员们的报告,但显然向更上级的报告,还是需要科长去写的。 想到这种本来应该他们完成的公文被压在了萧焕身上,她就有些心虚地清了清嗓子:“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的。” 萧焕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了句:“真的?” 生平最讨厌写公文的凌苍苍立刻就蔫了下来,但还是鼓足勇气说:“你身体不好的时候,还是可以交给我的。” 萧焕看着她样子就笑了,勾着唇摇了摇头:“我开玩笑,写这些不费力气,也是我的工作,怎么好推给你。” 他说着又感慨一样说:“最近身体不是很好,已经连续一个多月跟医院请假了,还算比较轻松的。” 凌苍苍这才想起来,他还有个身份是医生的,挂名在首府的市立医院里,平时还真的会去当值和做手术……想到他这么忙,除了到处演讲,还要做警察,还要做医生。 凌苍苍默然了一下,觉得他们刚结婚的时候,萧焕能抽出时间去她家里,还真是蛮拼的。 好在就当她纠结的时候,萧千清仿佛知道自己哥哥什么性格,派了个人过来,说叫他们俩去顶楼赏雪兼吃晚饭。 他从昨天开始就傲娇得很,都不搭理萧焕,这时候拒绝他,不知道他一时想不开会干出点啥事儿来。 于是萧焕也只得放下写了一半的公文,和凌苍苍一起去了顶楼。 萧千清要他们去的地方,就建在花园区的正上方,是夹在两个楼之间的一个大露台,被改造成了一个大温室玻璃房,里面种了不少低矮花草,还有一个浅浅地小池塘,修建成了中国古典庭院的样子。 下雪或者下雨的话,这里还真是非常适合观景的地方。 萧千清早让人在面向枫林的一面设置好了矮榻和矮桌,凌苍苍和萧焕过去的时候,他正自己一个人盘膝坐在冒着蒸腾热气的炭炉边,一边用青瓷杯子喝酒,一边守着一个未开的火锅。 看到面前暖洋洋的矮榻,凌苍苍想果然萧千清善于享受,让气象控制部门下场雪,然后自己准备好热乎乎的吃食等着欣赏,果然不是一般的任性。 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萧千清就抬起头扫了一眼他们,然后轻哼了声说:“坐下休息一阵子吧,免得过劳死。” 他这句话针对的肯定是萧焕,话虽说得难听,却还是藏着关心的,萧焕就微微笑了下,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来,轻声说:“千清,谢谢你。” 萧千清微侧过头去,并不理他,还是轻哼了声,态度十分傲娇。 凌苍苍暗暗发笑,也过去坐在萧焕身边,他们出来时,怕萧焕着凉,她特地给他加了个披风,现在看这里很暖和,就抬手帮他又取了下来。 萧千清在旁斜眼看着,很不屑一样撇了下嘴:“明明弱得风吹一下就倒,偏偏就爱逞强。” 在萧焕的身体这个问题上,他真是比凌苍苍还要纠结和在意,这都别扭一天了,还是火气没消的样子。 萧焕不敢跟他正面冲突,仍然微笑着:“千清,这场雪安排得很好。” 萧千清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懒洋洋抬手打开旁边的一个落地光屏,上面正是新闻频道的现场直播。 月球基地最大的中心圆形广场上,无数人撑着伞或者穿着大衣,聚在广场正中的大纪念碑前放置鲜花、手工制的小物品、蜡烛等等,并且三三两两地逗留,合掌祈祷。 萧千清抬头看了下萧焕,神色还是懒洋洋地:“恭喜陛下,声望达到最高了……这些人都是在为你祈福,希望你尽快恢复健康。” 萧焕笑了笑:“下雪天确实容易调动起人们的感情。” 凌苍苍在旁边黑线了一下,心想这些政客果然跟普通人想的不一样,她还真以为萧千清是为了看雪才要求气象控制中心下雪的,原来真的是……政治需要。 萧千清又轻哼了声,关掉光屏,举起手中的青瓷杯子,又喝了一口酒,接着说:“这是竹叶青,我特地从地球搞来的,不过亲爱的哥哥,你要遵医嘱吧?” 听他的语气,这应该是萧焕偏爱的酒,他听着脸上也真的露出些失望的神色,微叹了口气说:“是啊,我不能喝酒了。” 萧千清看他失落的神情,这才稍微满意了一点,点了点面前的黄铜小锅说:“这个倒是高汤,没有辣。” 萧焕既然是不能吃苦的人,辣当然也一样不能,这点凌苍苍已经深有体会了,不仅是辣,他连佐料稍微浓重一些的食物都不喜欢,像之前她家里的咖喱,他总是有点勉强地吃一些,大半还是为了给她面子。 感叹自家偏偏有这么一个娇贵的人要伺候,凌苍苍还是看锅稍微开了点,就动手给他盛了一碗汤先放着凉一凉,还摸了把他微凉的手,引着他的手去捧住厚瓷的碗暖一暖。 她做这些的时候自然得很,全然没注意到其实她之前并不是这么细心的人,现在却已经很习惯照顾萧焕,甚至连他的各种偏爱都了如指掌。 然而萧焕却并不是那种很好揣测偏爱的人,他虽然挑剔,却用礼貌将这些掩盖得很好,具体是怎么知道的,连凌苍苍自己都有点茫然无头绪,只是凭直觉去猜,就总能猜对一样。 萧焕也不意外,微笑着低声对她道了谢,窗外夜幕降临,雪也更大了些,漫天彻地,连下面的庭院,都被风雪掩盖,渐渐看不清楚。 萧千清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喝了下去,他似乎是没有吃东西就在这里不停喝酒,两颊渐渐有了些红晕,黛色的眼眸中也像蒙了一层水汽。 他就看着窗外的大雪,突然开口说:“大哥,我其实讨厌下雪。” 他一动不动地坐着,隔了很久才又说了句:“你知道为什么。” 看着他的侧影,凌苍苍不知为何,感觉此刻的他,看起来非常的落寞,仿佛是陷在什么浓稠的悲伤和绝望里无法自拔。 萧千清为什么讨厌下雪……凌苍苍心中一片茫然,却又像是好像能猜到,只不过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细节而已。 萧焕一直垂眸沉默着,许久才声音略显低哑地说:“对不起,千清。” 他也像是被触动了什么情绪,说完后就侧过头低咳了几声,抬手掩住了唇。 萧千清却并不打算放过他,听到后冷笑了一声,转头目光冰冷地看着他:“是吗?说着对不起,却还是一直在做着明知会伤害别人的事情,你的道歉,从来都是虚情假意!” 凌苍苍在旁都愣住了,她还真以为萧千清是特地叫萧焕过来休息的,却没想到他突然咄咄逼人地说了这么一大串话来。 她愣了下后就连忙半坐起来,试图去拉住萧千清让他冷静下来:“你好好的又犯什么熊?” 她伸过去的手腕却被萧焕轻握住了,他脸色更苍白了些,唇边的笑容却还是柔和的,轻声说:“没事的,苍苍,让千清发泄一下。” 萧千清还是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仔细分辨的话,他的眼中还像是带着那么点痛恨,咬了下牙,他沉声说:“如果你还是这么一意孤行,这次不要怪我也撒手不干。” 萧焕低应了声,又笑了笑:“好,我保证不会了。” 他到底保证了什么,还是没有说明,萧千清看样子都快气得掀桌子了,也还是继续阴狠地盯着他看了一阵,强忍下没再说出更多伤人的话来。 好好一顿饭,被这么一搅合,接下来谁都没有再多说话,凌苍苍自负很能活跃气氛,也对这种超低气压束手无策,只能尽量多干笑着讲几个冷笑话。 萧千清不配合就不说了,萧焕虽然尽力微笑,却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咳嗽,咳得凌苍苍眼皮直跳,深怕他突然又咳出口血来。 好在火锅确实不错,汤底鲜美,食料也足够精致,光雪花牛肉和入汤就变色的鳕鱼,就稍稍安抚了凌苍苍脆弱的内心。 即使如此,一顿饭吃饭,她还是额头直疼,眼前也出现了幻觉一样,胡乱飘着大雪。 第81章 好在因为现场气氛僵硬,他们吃完了饭,萧千清又坐着喝了一阵子酒,接着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好不容易离开了兄弟吵架的修罗现场,凌苍苍和萧焕一起回房间的时候,还提心吊胆地看着他,生怕他随时走不稳昏过去。 萧焕还是会不时低咳,等回到房间后却对她笑了笑,唇边有些无奈:“苍苍,我真的没事。” 凌苍苍还是有些不信,带点审视地看着他:“我看你被你弟弟气得都快吐血了。” 萧焕轻叹了口气,脸上的笑意还是温和的,然后就说了一句:“千清发脾气的时候不能跟他硬碰硬,示弱的话他反而会退让。” 凌苍苍完全是没想到能听到这种回答的,于是刚才他那种脸色苍白轻咳不断却依然温柔的笑容,那种随时随地可能昏倒却又故作镇定的样子……都是“示弱”吗? 凌苍苍觉得自己再一次被刷新了三观:果然政客是不可以随便相信的,相信了就等着帮他数钱。 萧焕说着,就抬头揉了揉额头,轻声叹息着说:“千清总因为异世界的事情怪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 凌苍苍“哦”了声,她不知道异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只能问:“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这么记恨的事情?” 旁边没有了萧千清,萧焕就不再是一脸歉意和温柔的圣父表情了,而是略有些无奈一样:“也许我真的太苛待他了吧,但也是情非得已。” 凌苍苍想起来萧千清那种态度,她觉得萧千清在意的并不是萧焕那么对待他了一次,而是如果情况再有必要,萧焕还会再继续那么对他第二次。 联系到现在萧焕的态度和说出来的话……凌苍苍觉得萧千清还真是比较了解自己哥哥的。 于是她就抽了抽唇角:“也就是说,如果给你个机会,再做一次决定,你还是会做出相同的决定了?” 萧焕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掩唇轻咳了咳,接着就优雅又温柔地对凌苍苍笑了笑,提出了要求:“咳了一晚上嗓子确实不舒服了,苍苍,柳医生准备的那种糖水还有吗?” 凌苍苍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了,事实证明,皇帝陛下城府太深,一般人都玩不过他,所以还是……不要去管他算了。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指了指窗边的躺椅:“你先去坐着等吧,我去帮你取。” 萧焕微微笑了笑,低声说:“谢谢你,苍苍。” 凌苍苍还能说什么,她早就被陛下算计进去了,堂堂一个精英警探,逐渐沦为生活助理,想着她轻叹了声,抬头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下算作报酬。 等凌苍苍取回来糖水的时候,萧焕已经坐在窗边,支起了便携电脑在继续写公文了。 不得不说今天的大雪确实很美,哪怕是夜色中看不太分明,也能感受到雪花安静飘落的痕迹。 凌苍苍不由想起了首府特区的那些雪夜,首府特区四季分明,冬日气候比月球基地要严寒许多,室外温度可以达到零下十五度,下了雪也会结冰。 她刚进警局的时候,还是个巡警,每天要穿着制服开着飞行器在街道上穿行,偶尔还要步行巡逻,每当下雪天,都会觉得雪景也算是种美好的负担。 她躺在萧焕身边,把手中的细瓷碗递给他,看他吃一口糖水,就笑着对自己道谢。 一切都太自然,自然到她会觉得他们好像经常会这样相拥着,坐在窗前看雪。 将手中的瓷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萧焕又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了下,才继续接着去打字。 抱着他的腰,凌苍苍干脆就靠在他胸前,看着他一行行打字,然后偶尔会加入几句自己的意见和评论,萧焕就笑一笑,将她的见解也整理了归纳进去。 安静的时间过得很快,等到了需要睡觉的时间,凌苍苍不是很确定地开口:“萧大哥,你……今天还有些力气吧?” 萧焕笑着点头:“还好,并没有太累。” 凌苍苍“哦”了声,清了清嗓子,尽量一本正经:“那是不是该清火了?” 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萧焕听完就笑了,轻声说:“好。” 凌苍苍听到他说这个字,立刻就生怕他反悔一样,搂住他的脖子,整个身体半吊在了他身上,她侧头在他的脖颈上用力吻了一下,在他白皙光洁的肌肤上,种下了一颗红色的草莓。 在她的动作下轻轻扬了扬脖子,萧焕带着笑低声说:“苍苍,我们的关系已经公布了,你可以不用着急在我的身体上留下标记了。” 他柔和磁性的嗓音就在耳旁响起,她紧贴着他的身体,仿佛还能感觉到从他胸腔中传来的细微震动,此情此景,她要还是能忍住,她就是性冷淡了。 急着把他往床上推,凌苍苍一边去扒他的衣服,一边还很认真思考着说:“据说有些位置男人可以很省力啊,为了避免你中途没力气,我们要不要那样……” 早说过了……男人你说他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说他那方面不行。 她话音才刚落,腰就被捧住了,接着她就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都被抱起来放在床上。 视觉瞬间颠倒,刚才被她死命压着轻薄的人,此刻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唇边还带着点柔和却又戏谑的笑意:“苍苍,我知道怎么省力……” 凌苍苍看着他含笑的深邃双眼,在看到他挺拔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然后顺着他的下巴,看到他线条优美的锁骨。 衬衫领口里若隐若现的,是弧线起伏的胸肌,她还知道从这里往下,有完美柔韧的八块腹肌,以及接下来的人鱼线,还有窄窄的髋骨,背后看形状也很完美的臀部,还有接下来笔挺修长的大腿和小腿。 每当这时,她都默默在心里想自己会被他吸引到沦丧一部分底线也是情有可原,毕竟对方是可以靠脸治国的那种倾国祸水级别的姿色,会被吸引才是人类的正常表现啊。 舔了舔唇,她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才慢吞吞地说:“哦?需要我怎么配合?” 看着她,萧焕轻笑出来,他一笑,那双深黑的眼睛就越发明亮,简直要亮过夜空里的星星,凌苍苍直觉得想闭眼的时候,他的轻吻就落在她的额头上,叹息着说:“配合……享受就好。” 所以说再禁欲的人,也会有享乐主义的一面,凌苍苍觉得萧焕就能充分说明这一点,他看起来那么正经,却相当会调动气氛,也相当会让两个人之间的热情逐渐升温到最高的阶段。 连他的吻,没到这时,也温柔缱绻得不像话,特别是他还非常富有耐心,绝不会急躁冒进,也不会打乱自己亲自设定的节奏感。 每次凌苍苍和他进行那种活动,都会有一种……“从此君王不早朝”,或者“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错觉。 谁说他禁欲的?明明越禁欲的人,越是调情高手。而且平时越禁欲的人,一旦动情起来,更加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等结束以后,不是萧焕没了力气,而是凌苍苍全身像从温泉里刚出来一样,脚趾头都蜷着,整个人窝在他怀里懒洋洋地不想动。 萧焕还是在她额头轻吻了下,语气带笑,还有一点性感的沙哑:“乖,今天配合得很好。” 凌苍苍迷迷糊糊地舒展手臂抱住他,身心都满足到极点,轻哼哼了两声:“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哄。” 萧焕是失笑了,低沉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他纵容般地说:“好,从来不会。” 凌苍苍已经快要睡着了,在坠入梦乡之前,她还在心里吐着槽:什么不把她当小孩子,不还是一副哄小邪时会用的语气? 这句话冒出来后,她就要睡熟了,唯一的理智在思考着:对了……小邪?小邪是谁? 凌苍苍觉得,这是一个梦,但又不是梦,她可能是真的来到了异世界,或者说记起了那里的一切。 在这个似真如幻的梦中,她坐在一个亭子里,面前是纷纷扬扬的雪景,雪覆盖了结冰的湖水,也覆盖了远处的假山和雕梁画栋的建筑。 她身边有一个燃烧着的火炉,身下也垫着一个厚厚的毯子,毯子铺开,上面又摆放着制作精美的各种糕点和温了的美酒,那个熟悉的味道,正是竹叶青。 她怀中还靠着一个人,他轻声叹息着说:“苍苍,我们一定要看一整天的雪吗?” 她不是很满意地轻哼了声,开口说:“是啊,不然你不会放开你那些奏折的。” 一边说着,她一边就转过了头,看着身边的这个人,他还是微微笑着,眼梢眉角都带着温和的笑意。 他看起来已经不再是朝气蓬勃的青年了,但眼角的细纹和更加沉淀下来的气质,却更增添了魅力。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指尖有些冰凉,像是冰雪一样的触感,笑容却仍旧暖过三月的春风:“苍苍,大不了我每年陪你看雪,好不好?” 她看着他,想说他说的都是假的,因为再过三年,他就是在这样一个冬天里,在大雪纷扬的海边停下了呼吸。 她抱着他逐渐冰凉下去的身体,也掐断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最后留恋。 痛苦吗?其实并不……不想别人想象的一样,她是在绝望中和他同去的,因为她那时只能感受到一种近乎神迹的平静。 没有痛苦,也没有遗憾,就像他逝去后的面容一样,平静无比,接近空白。 亭子外的雪还在下,她就这么看着他,静静回味这一生,从开始到结束,每一天,每一年,所遇到的每一个人,所做过的每一件事。 第82章 等凌苍苍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她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才开始想:原来这就是在那个平行时空中所发生的一切。 那个故事在她看来其实也并不复杂,在那个科技远远落后于现代的时空中,采取的是封建帝制,她的父亲仍然是掌握大权的重臣,萧焕只是古中国那片疆域的□□皇帝。 当然即使在那种时代,萧焕仍旧可以称得上一个贤明的君主。 他们在幼时相遇,少年的萧焕对少年的她许下了一句“一生保护你”的诺言,然后就是几年后重逢,一些误会和纠结,她成为了萧焕的皇后,每天和他针锋相对,并且还拉着罗冼血做挡箭牌。 回忆到这里时,她在心里默默对罗冼血画了个十字,深表歉意。 在那个世界,萧焕的母亲陈落墨和萧煜因为政见起了争执,折腾出许多事情,于是萧焕不得不诈死了一次,还经历了几乎九死一生的调节过程,最后才算妥善处置了这些事。 差不多等局势平定了下来,萧焕就和她回到皇宫里继续生活,然后在没有有效避孕措施的古代,她就一个两个,一直生了五个孩子,最小的两个还是双胞胎。 再后来因为身体原因和医疗局限,萧焕只活了四十多岁,她毫不犹豫地在同一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现在才知道为何萧焕和萧千清会对那些事绝口不提,即便提起来也只纠结其中的一两个未解决的问题。 她也明白了为什么萧焕会说她想不起来也没事,不会影响他们的关系。 因为那种感觉真的很神奇,如果硬要比喻到比较现实的背景里的话,就像是她就读的上一个学校,和上一份工作,居住过的上一个社区……它们重要吗?当然重要,毕竟是人生经历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它们不重要吗?似乎也可以这么说,因为除了遗留的一点争执和意见,那些事情早就已经完全结束了啊。 如同一份封存的档案,一段再也回不去的记忆,打开时会悄悄怀念,带些感慨,但合起来,仍旧是眼下的生活更重要也更实际。 她想了一阵,身旁的萧焕就也醒了过来,他的身体可能还是没有回复,难得比她晚醒了,醒了之后也侧身轻咳了几声,才轻声叫她:“苍苍?” 她转过头看着他,说了一句简明扼要的话来总结现在的状况:“我都想起来了,关于大武。” “大武”就是平行世界里那个封建帝国的国号了,萧焕听完后也没有太吃惊,只是停顿了片刻,就微微笑了起来:“我说过,你早晚会记起来。” 凌苍苍也翻了个身,撑着脑袋侧头看着他:“有件事情我想先申明一下:我不会再因为你自杀了,那太愚蠢。” 萧焕微愣了下,随即就笑了,那笑意直达眼底,他轻声说:“好。” 凌苍苍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你这些天在痛苦的就是这个吧?你怕我想起来给你殉情时的绝望?” 萧焕微笑着,并不否认:“抱歉。” 凌苍苍叹了口气:“所以说你不用担心了,我那时候并不绝望,反而很平静,算是种解脱的感觉……” 她说着又加了句:“给一个人殉情的事情,做一次就够了,我不会再做第二次的。” 萧焕微微颔首,像是很赞同她的话一样,唇边的笑意也更大了些:“苍苍,你说得很对。” 凌苍苍侧头看了看他,神色间有些谴责:“还有,在大武的时候,我觉得你对我有感情操纵,比如每天都让我担心你的身体。” 萧焕勾着唇,微垂了眼睫,像是有点歉意的样子,唇边的笑容却显示他压根没想要自我检讨:“这个,是你总爱担心太多了吧。” 凌苍苍不出意外又被噎了下,她就知道在这方面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你身为一个医生,管理好自己的身体难道不是最基本的责任?” 萧焕也理所当然地笑着低声说:“对,所以这方面你完全可以全部交给我,不要随便质疑我,也不要过分担忧,我能够控制局面。” 他说着还很温柔优雅地加了一句:“现在也是一样。” 凌苍苍倒抽了一口冷气,反正这个在异世界她纠结了一辈子都没纠结清楚的问题,她觉得现在还是不要继续再纠结下去了,免得没有给萧焕殉情,反倒给他气死。 哦……另一个纠结了一辈子,到现在还耿耿于怀的人,是萧千清。 她不再谈这个问题后,就斜睨着他:“这回孩子轮到你来生,5个呢,加油。” 她的话题跳跃度还是如此之大,萧焕却还是温和浅笑着:“我来生有点难度吧?” 凌苍苍轻哼了声:“父亲内置子宫的技术不是挺成熟了?有什么难的?” 说起来这种技术开发出来是为了方便那些双方都是男性伴侣来用的,当然人工子宫也挺好,但总有些父亲们以人体内怀孕更加能促进亲子交流等等理由来亲自承担妊娠过程。 既然技术本身成熟了,有些异性伴侣间,也出现过男性内置子宫来生育的情况,只不过稍微麻烦了点:子宫是和胚胎一起通过手术放置到体内的,生产也要再次开刀取出。 萧焕很冷静地脸色未变:“身为一个专业医生,我认为体外人工子宫孕育孩子是最好的选择。” 凌苍苍盯着他审视了一遍,微眯了眼睛:“我记得上次你说过你可以试试的。” 上次她也没有这么认真地提出这项要求好不好?萧焕还是面不改色:“是吗?我不记得了。” 果然是政客本色,说过的话转眼就可以不认账,凌苍苍磨了磨牙:“那以后你来跟孩子们解释因为爸爸不愿怀他们,所以他们只能在人体外被孕育。” 萧焕还是很冷静:“没关系,我和小荧就是在人体外孕育的,非常安全健康,要相信科学。” 于是他们讨论的第二个话题也进行不下去了,凌苍苍又磨了下牙,干脆扑上去吻住他的薄唇。 总之,结束了这个并不算太愉快的晨间谈话后,凌苍苍觉得她和萧焕之间的问题算是差不多解决了。 又在床上按着他狠狠吻了一阵泄愤后,他们就起床收拾了,去和萧千清一起用早餐。 萧焕还是要了惯例的伯爵红茶,凌苍苍也还是要了不加糖的咖啡,他们坐下后,凌苍苍往吐司上抹黄油的时候,很自然说了句:“萧千清,我也想起来了,我已经跟你大哥谈过了,问题差不多解决了吧。” 萧千清立刻瞪大了一双形状优美的眼睛,紧盯着她说:“你们谈好了?” 凌苍苍很随意的点头:“对,差不多用了5分钟吧。” 她说着,还冷哼了一下:“你那个男权思想严重的大哥还不同意由他来生孩子。” 萧千清马上转头去看萧焕,萧焕用三根手指优雅地端起来红茶杯,微笑着说:“苍苍,不答应生孩子就是男权思想严重,你是在进行道德绑架。” 萧千清听了,还真很认真回头来劝凌苍苍:“男人生一次要剖腹两次,你看我大哥的身体也不好,孩子都生完,他得来来回回剖腹八次,还有一次是双胞胎,你不是要他的命吗?更何况我觉得人工子宫也挺好的。” 凌苍苍“哦”了声,端起咖啡杯来喝了一口,接着才表情看起来很严肃地说:“其实我只是想看一下你大哥挺个大肚子出去演讲的样子……” 话还没说完,她自己就憋不住大笑了起来。 萧千清也很正经地接话:“说真的……我也有点想看……” 说完,他就也去捶桌狂笑去了。 萧焕事不关己地从头到尾优雅微笑着喝红茶,边听还边又往杯子里加了两勺糖。 早餐吃完,凌苍苍还是找萧千清单独聊了一下,她总算明白了萧千清这几天一直在别扭什么,开口就先道歉:“对不起,异世界的事,与其说是你大哥的错,不如说是我们两个人的错……我们太沉浸在自己的爱情里了,并没有照顾好你跟孩子们的感受。” 面对她,萧千清的态度就好多了,只是神情略微有些别扭:“我也并没有太在意……” 没有太在意,还别扭了这么多天,而且稍微刺激一下就会再发作? 凌苍苍也没点破,清了清嗓子说:“千清,也许我并没有这么说的资格,但我希望你早点放开那些事,更多地着眼于现在。” 萧千清“哦”了声,突然说:“生四次或许太夸张了,但一定要想办法让他生一次,不然我没办法消气。” 凌苍苍也很正经一样:“说得对,不让他生一次,难消我连生四胎的怨气。” 说完他们俩互相看一眼,又很鸡贼地凑到一起狂笑了起来。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哪怕萧千清和凌苍苍联合起来,到底也没能让智勇双全的联邦陛下真的去生孩子,毕竟他们两个的道行加起来,也比不上萧焕这种千年老妖,是以只能饮恨。 第83章 不管怎么说,萧焕仍旧是病人,起码在官方宣传上,他这次勇斗恐怖分子,身体受到了很大的影响,需要好好疗养一段时间。 既然皇帝陛下的身体状况不是很稳定,那么自然需要在月球基地逗留一段时间疗养,当然也方便全体民众继续祈福感动。 凌苍苍对此是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的,萧焕用联邦调查局特别科科长白迟帆的身份也递交了这次行动的报告,并且顺带向局长申请了为期两周的带薪假期。 联邦调查局的局长当然知道“白迟帆”究竟是谁,哪里敢不批准假期,于是除了萧焕和凌苍苍之外,连苏倩和慕颜都一起休假了。 说起来苏倩和慕颜,凌苍苍后来又单独去见过罗冼血,她既然已经都想起来了,自然要去跟亦师亦友的罗冼血打个招呼,顺便续个旧。 然而她却并没有这个单独和罗冼血讲话的机会……她过去的时候,发现苏倩已经赫然搬了凳子坐在罗冼血身边了。 凌苍苍能感觉到苏倩现在的心情很不错,而且她确实对罗冼血有某种好感,具体表现为:她眼睛特别闪闪发光。 之前她从来都是站在萧焕身边时,眼睛才会格外明亮一点,当然她天生冰块脸,除了这点之外,从她脸上完全找不出其他痕迹。 看到凌苍苍到访,罗冼血还很心情不错,笑着对她打招呼:“苍苍,我在电视里看到你了哦。” 他说的还是训练场和帕特里克对峙时的录影,现在电视台没事儿的时候还会剪辑了精彩片段重播。 罗冼血早就已经可以下床,于是还能在屋子里活动下,萧焕给他做的手术也很成功,伤口愈合后就没什么问题了,因此精神状态也很不错。 慕颜就惨了点,一条腿骨折被打着石膏半吊在床上,见了凌苍苍就可怜兮兮地冲她招手:“苍苍,科长有没有多给我申请点工伤假和工伤补贴?” 凌苍苍连连点头:“有的,有的,科长办事你放心。” 慕颜于是捂着脸痛苦:“我好想科里的小钟霖啊,让科长派她过来陪我住院,顺便陪我回地球好不好?” 慕颜说的钟霖,是特别科里一个文职助理,张离歌和她分在一个办公室里很快就混熟了,慕颜到特别科没两天,就看上了人家小mm,没事儿就去她们俩办公室泡着,一来二去也确实快勾搭上了。 不过钟霖傲娇得很,知道慕颜花心,哪怕两个人只差一层窗户纸了,也始终不肯松口答应做他女朋友。 凌苍苍想起来在异世界里他和钟霖也确实有一段可歌可泣的孽缘,顿时有些感慨命运的强大,连连点头:“好,我去跟科长申请。” 慕颜顿时感激涕零:“科长身边有人就是好。” 凌苍苍跟慕颜说话的空当里,她看到苏倩赫然又削了一个苹果,并且还削成了小兔子的形状。 苏倩现在连敷衍慕颜的心思都没有了,削完了整个摆在盘子里,摆了一圈,送给罗冼血。 罗冼血对这种来自女性的示好当然很受用,微笑着道了声谢,就用叉子取了一个送到嘴里,全程唇角边都带着斜斜的弧度,显得非常风流勾人。 慕颜显然也经常被他们这对“狗男女”折磨,痛苦地□□了一声,抬手捂住眼睛,有气无力地跟凌苍苍强调:“告诉科长没有小钟霖,我就快死了!” 凌苍苍充满同情地点点头:“好,我一定如实转告。” 她看实在没机会把罗冼血叫出去单独说话,就清清嗓子,说了句:“那冼血,我先走了,你好好养身体。” 在没恢复异世界的记忆之前,她从来没叫过罗冼血“冼血”,一直都叫他“罗显”。 现在想起来了,下意识地就用了异世界的称呼,罗冼血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一片了然,笑了笑说:“好,苍苍。” 直到离开,凌苍苍都还被苏倩那亮晶晶的眼神震惊着,没发觉罗冼血目光里的深意。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当她离开后,觉得经过几天的接触,终于等到成熟时机的苏倩就盯着罗冼血,眼睛亮晶晶地说:“罗显,你的体术是不是很好?” 罗冼血知道这边的体术,就是异世界里武功的近义词,于是笑了笑:“还好吧。” 苏倩于是就继续眼睛亮晶晶地问:“听说你跟我们白科长,哦……就是皇帝陛下动过手对吧?” 罗冼血又点了点头微笑:“是啊。” 苏倩充满期待地说:“你们谁赢了?” 罗冼血怎么肯认输,勾了下唇:“我们早晚要分个胜负出来。” 既然还没分出胜负,那就是之前都势均力敌了。 苏倩的眼睛顿时就更亮了起来,脸颊上甚至都泛出了略带兴奋的红晕:“那么,等你康复了,我可以冒昧和你比试一下吗?” 罗冼血也从来不肯拒绝挑战,唇角勾起的弧度十分迷人:“好啊。” 苏倩一时太兴奋,双手十指交握,“卡卡蹦蹦”掰了掰手指,冰块一样的脸上竟然都带了点不易觉察的笑意:“太好了,谢谢你,罗显。” 于是……关于苏倩对罗冼血的特别关注和态度,也许大家都稍微误会了点什么。 旁边目睹了这一切的慕颜哀嚎了一声,再次伸出双手捂住眼睛:他受不了啊,没有什么比一个情圣被迫观看车祸现场一样的调情更痛苦了。 凌苍苍回到房间的时候,“病中”的皇帝陛下还是坐在窗前看书,两周的假期,对他来说也是难得的闲暇,因此略显懒散地半散了头发,身上也只穿了衬衣,外带搭了一个阔袖的居家长羊绒外套——样式很有些像异世界的大氅。 凌苍苍走过去,很自然地抱住他的腰,还在他脸上轻吻了下:“大好时光,陛下在干什么啊?” 萧焕将目光从书本上移开,微笑着垂眸看她,温柔地吐出两个字:“养胎。” 敢情他还在记恨之前凌苍苍和萧千清合伙要逼他怀孕的事情,凌苍苍听完就忍不住“嗤嗤”低笑了起来,配合地把手放到他的腹部:“那陛下真是辛苦了,我会记得帮你申请联邦公民怀孕特别补助的。” 萧焕带着点无奈地笑意看她,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里不乏宠溺:“你开心就好。” 凌苍苍憋着笑说:“想让我开心,就真的怀一个嘛。” 萧焕干脆笑着不再理她,任她趴到自己怀里无赖撒娇,也还只是唇边带着点温柔的笑意,继续去看他手里那本法文小说。 凌苍苍就赖皮地蹭着他,还把手伸进他没有扣上扣子的衬衫里面,好好吃了几口豆腐。 至少凌苍苍是认为,在他们结束假期回到地球之前,都还是会度过一段平静祥和,充满无所事事的琐碎幸福的假期。 只是她没有想到,在三天之后,她就莫名其妙在月间宫里被人绑架了。 首先,绑架她的人在月间宫中一定有内应,不然连青冥组织都不能渗透分毫,安保措施夸张到蚊子都飞不进来的月间宫不可能随意被人攻破。 其次,绑架她的人对她并没有太大的恶意,因为在她拼命挣扎,甚至捶晕了两个前来绑架她的特工后,那些人依旧非常克制地没有伤害她,只是挨着打,试图将麻醉针打入她的手臂上。 于是她倒不是太担心,只是终于被制服了昏过去的时候,她分神想了下萧焕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不会失态。 对方连麻醉剂的挑选都十分慎重,采用了那种几乎没有副作用的医学用药,两三个小时候她就没什么负担地清醒过来了,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 床很柔软,还铺了紫色的绸缎被单,甚至还有雕花的木质床柱,只是她稍微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很像是某个星际飞行器豪华舱室。 然后她就听到身旁响起来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那个人似乎并不是很适应说中文,语调里带着点奇异却又意外性感的口音,他似乎在叹气:“我们终于又见面了,苍苍。” 凌苍苍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不远处的那张同样有木雕花扶手的紫色绸缎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人。 他有着一双深灰色的眼眸,五官深邃,眉骨更是犹如刀刻般挺拔,鼻子也同样笔挺,一双长眉更是浓黑飞扬,几乎直插入鬓角。 这是一个带着日耳曼血统特征的面孔,同时也熟悉无比,是凌苍苍在异世界的记忆的一部分。 她忍不住抽了下嘴角:“库莫尔……” 眼前这个卷曲棕色头发及肩,穿着一身黑色三件套西服,还佩戴着怀表的人就勾起线条凌冽的薄唇笑了起来:“是库莫尔·安德烈斯,不过……我想苍苍你没有忘记我在那个世界的姓氏。” 凌苍苍于是又抽了下嘴角,继续面无表情地黑线,她早该知道的,恢复异世界的记忆后,她就应该意识到,起码还有一个和他们有着莫大关系的人暂时还没有出现。 而那个人,也和另一个虽然不常会被记起来,却大名鼎鼎的称号联系在一起:火星基地的实际统治者,安德烈斯家族的现任掌权人,金堡垒大公爵称号的继承者,库莫尔·安德烈斯公爵阁下。 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面前这个有些百无聊赖一样的公爵阁下用手支着下巴叹了口气:“虽然是想把小白一起抓过来的,但他的武力值是在太高了……” 他说完还又叹了口气:“不过既然苍苍你来了,小白也肯定会跟过来,我都迫不及待想见他了。” 凌苍苍瞄了眼旁边的舷窗,果然已经是浩瀚又荒凉的星际空间了,于是她只能又抽了下嘴角:“库莫尔,我们是要去火星基地吗?” 库莫尔懒洋洋地放下手中的红酒杯,站起身又倒了杯红酒递给她:“对,我保证你和小白会有个精彩的旅程。” 第84章 凌苍苍倒不担心库莫尔会做点什么出格的事情,毕竟从异世界的记忆里看,他对萧焕可以说是肝胆相照也不为过……好吧,也许可以直译为“真爱”。 毕竟库莫尔是对萧焕有着特别昵称的人,而且开口三句话不离他的“小白”,说不是真爱谁信? 见凌苍苍沉默不语地看着自己,库莫尔就以为她是担心萧焕,挑了下唇角说:“苍苍,别担心,我不会做会伤害到小白的事,你知道的。” 凌苍苍“哦”了声,突然半真半假地说:“小白最近身体很不好,你知不知道?” 库莫尔果然一愣,灰色的眼睛里开始泛起了藏都藏不住的担忧:“是吗?我害怕你突然消失,小白把自己气出病来,还特地留下个人给他带了口信,免得他以为你是被别人绑架走的。” 凌苍苍又“哦”了声:“他这几天稍微动点心思都要咳血……你确定他知道绑架我的人是你,他就不会被气着?” 库莫尔的瞳孔一缩,果然连脸色都变了:“新闻里不是夸大他的病情吗?怎么会这么严重?” 凌苍苍继续不动声色地说:“你怎么知道他的病情被夸大了?你在月间宫有内线?” 库莫尔也承认了:“的确是有,不然怎么这么容易把你带出来。” 凌苍苍还是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那你怎么知道你得到的情报比我知道的还准确?” 她边说,还边又加了一句:“他是多能忍到所有人都觉察不出异状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凌苍苍没猜错,库莫尔听到这里,脸上的神色果然再也藏不住了,甚至将手中的高脚酒杯放到了一边,唇角也抿了起来:“小白的情况真的有这么严重?” 凌苍苍眼睛也不眨地撒谎:“使用王风非常消耗他的生命力,为了不引起外界的恐慌,他的真实情况只有我和萧千清知道。” 要是拿着一套来骗别人也就罢了,偏偏库莫尔在异世界时曾经亲自设计过萧焕,让他当时的病情加重了不少。 事后不知道他后悔不后悔,反正后来他表面上看还是那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其实比谁都更紧张萧焕的身体。 随着凌苍苍的话,库莫尔的脸色越变越差,凌苍苍看时机不错,马上想开口劝他放弃把自己带到火星基地的计划,送自己回去。 但就当她准备开口的时候,舱室中的通讯器却突然响了起来,首先响起的是外舱通讯员的声音:“公爵阁下,有来自联邦皇帝陛下的紧急联络请求。” 库莫尔是不会拒绝来自萧焕的通讯请求的,果然他只看了凌苍苍一眼就答应下来,语气里甚至还有点迫不及待:“接进来。” 信号接了过来,萧焕的脸很快投射在他们面前的光屏上,他看到库莫尔,就先微微笑了:“公爵阁下,好久不见。” 说起来萧焕和库莫尔之间的默契也很吓人,库莫尔并没有说明自己恢复了异世界的记忆,但萧焕还是从他的行动模式判断出来,他已经记起来了。 凌苍苍看到他,就连忙在一边插嘴:“萧大哥,库莫尔不会对我做什么的,你千万不要跟过来,你这几天身体这么差,我不允许你跟过来出事!” 萧焕的身体状况虽然不是很好,但也远远没有到“这么差”的地步。 他和凌苍苍之间的默契之高,显然要比和库莫尔的还超越不少,听到她这么说,萧焕连神色都没动,就微微笑着轻咳了咳:“没事的,苍苍,我一定会去找你。” 库莫尔刚听凌苍苍说萧焕这些天稍微动点心思都要咳血,这时候看他咳嗽,神色自然就紧张了起来,忍不住皱了眉开口:“小白你……” 他话里的担忧藏都藏不住,萧焕抬眼看了看他,修长的手指抬起来按在胸前,微笑了笑,眉梢间带着点讥讽的味道:“公爵阁下煞费苦心,不就是为了看我狼狈的样子?如今看到了,不知心中是否快意?” 他故意这么说,库莫尔听完,脸上的神色果然像被针刺了一下一样,那双灰色的眼眸中竟然流露出一丝伤感,他压低了声音,嗓音都有些暗哑:“小白,你明知道我对你……这次要不是迫不得已,我又怎么会这么做?” 萧焕又侧过头咳了几声,还用手轻掩了下唇,看起来真的像是虚弱却又强撑的样子,他咳完才轻笑了声:“是吗?公爵阁下现在是否可以告知我究竟是什么样的迫不得已?” 库莫尔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看那样子恨不得穿到屏幕里去抱着他,但他还是咬牙摇了摇头,语气低沉痛苦:“对不起,在你没到达火星基地之前,我不能说。” 萧焕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神色,又略带讽刺地笑了笑:“是吗?” 他刚说完就又咳嗽了起来,按着胸口脸色也苍白无比,库莫尔看着他,脸上的神色更加痛苦起来,低哑的声音也如同饱蘸了压抑的心伤:“小白……” 凌苍苍在旁边已经看得眼角直抽了,是她特地将话题引导过去的,但现在她得紧紧咬着牙,才能憋得住快要脱口而出的那一句“狗男男”。 她早知道不能让库莫尔和萧焕就某个话题继续下去,他们有本事把场面渲染得闪瞎所有人的狗眼好不好? 就在视频那端萧焕按着胸口抿着薄唇轻咳,视频这端的库莫尔也满脸痛苦纠结,整个气氛里的悲伤弥漫得最为浓重的时候,库莫尔又突然开口,声音还是低沉,甚至还带着点温柔:“苍苍,小白,你们知道我虽然很心疼小白,但应该做的事情我还是会继续做,无论你们怎么说,我都不会因为担心小白下令飞船返航。” 萧焕听完,就止住了咳嗽,抬眼看了看凌苍苍,放下来按在胸前的手,低叹了声:“苍苍,我刚才就觉得依照库莫尔的性格,这个计划不会有用。” 凌苍苍的计划确实是夸大萧焕的病情,等库莫尔特别焦急忧心的时候,再劝他让飞船返航的。 看现在的情形,库莫尔是陪着他们演了场戏,然后干脆揭穿了她的计划。 而从萧焕肯陪她演这么一场他自己都觉得没什么用的戏来看,他也没什么办法阻止库莫尔把她带到火星基地上去,所以才应此下策。 眼看希望破灭,意识到自己必须得去火星基地转一圈了,凌苍苍就叹了口气,颇有些咬牙切齿:“库莫尔,你说你好好说话不好吗?非得要绑架我。” 库莫尔已经又从刚才紧张悲伤的情绪中解放出来,恢复了那种慵懒的姿态,靠在沙发上晃着手中的红酒杯:“可是我觉得这样最简单直接。” 他说着还很恶劣地笑了笑:“顺便还可以帮苍苍你回忆起来我们在异世界相遇时的情景,不是很有情趣吗?” 异世界里凌苍苍第一次和库莫尔相见,就是被绑架了带到他面前的,他现在亲自绑架了她,也还真算是往日重现。 凌苍苍一头黑线,只能抽了下唇角:“库莫尔,你调戏小白调戏得很开心吧?” 库莫尔立刻就笑了起来,摸着下巴,一张英俊的脸上满是自得:“果然我最怀念的还是把小白抱在怀里的感觉啊。” 被这么明显的调戏,萧焕在那边也只微微挑了下长眉,看起来很习惯的样子。 不过他接着就顿了顿,又勾了下唇:“好,我会去火星基地,到了后我等着你的解释,库莫尔,你的理由最好有把握能说服我,不然绑架联邦皇后的罪名不小,我或许可以就地大干一场了。” 库莫尔听完很夸张地说:“哦?联邦皇后在哪里?你们虽然登记结婚了,但苍苍不还是没有公开承认身份?” 萧焕也不再跟他打嘴仗,又对凌苍苍点了下头,温柔地笑了笑:“苍苍,你暂时在库莫尔那里休息一下吧。” 他说着,还不放心又加了一句:“不要被他占了便宜。” 库莫尔晃着酒杯,半长的银色蜷曲头发掉了一缕下来在眼睛面前晃着,笑得风流又优雅:“小白你真不解风情,我最想占便宜的人明明是你。” 萧焕应对的方式是微微笑了笑,轻声说:“是吗?” 凌苍苍瞥到他说完这句话后,库莫尔的眼睛顿时就更亮了,就知道接下来他还有一大段调戏的话要说,连忙打断:“好了,既然库莫尔铁了心不回头,我们就别谈了……萧大哥,你注意身体。” 仓促间出发去火星基地,而且面对的还是未知的状况,萧焕应该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听到这里也只笑了笑,点头说:“那么火星基地再见了,库莫尔。” 库莫尔晃着酒杯,对他勾着唇角:“我等你,小白。” 这句话说得简直柔肠满怀、含情脉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等的是小情人呢。 凌苍苍黑线地看他们切断了通话,暗暗骂自己还是太傻,竟然会给库莫尔了一个机会去调戏萧焕。 要知道库莫尔这个人,比萧千清还可怕的一点就是,萧千清只是没事就对她说点甜言蜜语,然后跟萧焕撒个娇而已,库莫尔却是没事对她说点甜言蜜语,顺便对萧焕说更多甜言蜜语。 他的段位简直比萧千清还高,一次调戏两个,通吃的节奏好不好? 悻悻地坐倒回床上,凌苍苍转头看了库莫尔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竟看到他放下了右手的红酒杯,正扯了一张纸巾在擦左手掌心的血迹。 刚才他们说话,她根本没注意到他的手什么时候受伤了,吃了一惊:“库莫尔,你的手怎么了?” 库莫尔抬起手给她看了看掌心的那道伤口,不算大,血也没流多少,他笑了笑:“刚才和小白说话,太紧张了不小心用指甲刺破的,没事。” 凌苍苍还是惊讶地看着他:他刚才为什么会太紧张?后面和萧焕说开了后寥寥几句话,他的状态都很放松,手也垂在身侧,只有开始几句话时,凌苍苍能看到他紧紧握着拳头。 也就是说,刚开始他并没有识破她和萧焕的谎话,反而因为太紧张和担心萧焕,指使手握得太紧,指甲都刺破了自己的掌心。 她愣了又愣,还是只能叹口气:“库莫尔,你对小白还真是……真爱啊。” 库莫尔擦好了血,又用手握着湿纸巾消毒,抬头看了看她笑了下,他的神色突然变得非常认真:“苍苍,请你相信我,你和小白都是我的至交好友,在我心目中你们的位置一直很重要……这次实在是情非得已。” 他说着,又顿了顿才说:“因为接下来的事,或许关系到整个人类的生存。” 第85章 关系到整个人类的生存?凌苍苍目瞪口呆了一阵子,才有些反应过来,还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究竟是什么事?” 库莫尔看着她缓慢摇了摇头:“等小白到了火星,我会告诉你们。” 他嘴还真是严,他和萧焕一样,都是骨子里独断专行的人,一旦做了决定就绝对不会更改,当然萧焕表现得会更温和些,他则不屑于多加遮掩。 凌苍苍只能叹了口气:“看来我们只能等到了火星基地才能继续谈话了。” 库莫尔笑了笑:“那也不一定,比如我们可以叙下旧。” 去火星基地的航程可并不像去月球那么短,哪怕是最新型号的宇宙飞船,也需要一周还多,凌苍苍想到要和萧焕分开一周,内心就有点崩溃:“如果你能顺便也绑架了小白,我会更感激你的。” 库莫尔笑得很奸计得逞的样子:“那我还怎么跟苍苍你独处呢?” 凌苍苍想起来在异世界的回忆里,她和库莫尔的孽缘,还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说他算是她的前男友都不过分,毕竟抱过亲过还互相做过结婚的承诺。 她想起来刚才萧焕的反应,估计他比起来自己被库莫尔调戏,更在意她会不会被勾搭走了吧?毕竟库莫尔调戏萧焕带着点半真半假开玩笑的成分,对她可就比较认真了。 她先伸出指头声明自己的观点:“库莫尔,我可不是跟你暧昧啊。” 然后才拉起来他的左手,查看他掌心的伤痕,发现他的指甲把掌心硬生生抠出来三个伤口,虽然伤口不深,血也不怎么流了,但看着那翻起来的皮肤和里面露出来的嫩肉,也觉得很疼。 在异世界的时候,库莫尔是草原霸主,每天骑马征战,皮肤颜色就比较深,手掌上也有层老茧。 现在他显然不是那种需要自己经常亲自上阵的领袖了,安德烈斯家族又一贯出了名的懂得享受、品味高雅,所以他不仅肤色白了许多,一双手的掌心也没茧子,反倒是保养得很好,白皙细腻、手指骨节修长,指甲边缘修得整整齐齐,透着古欧洲蓝血贵族的慵懒精致。 他刚才已经自己处理过了,但也还是残留着一些血丝,凌苍苍又扯了消毒湿纸巾给他擦了擦,然后说:“有没有应急医疗箱,还是擦点酒精吧,免得感染。” 库莫尔任她拉着自己的手,目光也专注地看着她,唇边更是带着点笑意,指了指一旁的柜子,他看凌苍苍过去取了医疗箱打开,拿出来擦拭外伤的酒精棉签给自己消毒,唇边的笑意就更深了点。 当凌苍苍擦好了抬起头来,他就轻声说:“虽然觉得没希望,但我还是想问一下……苍苍,我还有机会吗?” 这种问题还真是,太不好回答了,不管怎么说都有暧昧之嫌,而且也没什么意义。 为了方便给他擦伤口,凌苍苍还拉着他的手掌,听到他这么说,也还是没放开,看着他神色也很严肃的样子:“库莫尔,要是给你个机会,让你选我或者小白,你选谁?” 库莫尔一愣,凌苍苍觉得这一瞬间,他真的犹豫了,他竟然真的犹豫了……片刻过后,库莫尔回过了神:“那还是你吧……” 话还没说完,他也察觉到自己掉进了圈套,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凌苍苍也憋不住笑了起来,她只是开玩笑希望化解尴尬,但也是真的没想到,库莫尔在做这种选择题的时候,竟然犹豫了,并且给出的答案还很有些勉强的意思。 她笑完了,放开他的手:“等你能回答坚定点再说吧!” 就这么把这个有点尴尬的问题应付过去了。 库莫尔也认真蹙了眉:“苍苍你好残忍,一点机会也不给,那我现在改答案选小白还来得及吗?” 他们正说笑着,外面又有请示进来:“公爵阁下,有来自皇帝陛下专用飞船的接驳请求。” 远距离的太空飞行有一定的危险,又充满了各种变幻,飞船在这个过程中互相接驳帮助,交换物品或者共同航行的情况也很常见。 虽然库莫尔这艘飞船先开了两个小时,但如果他们放慢了速度,等一下萧焕的飞船,那么还是可以凑到一个区域里接驳成功。 凌苍苍清了清嗓子:“看来公爵阁下不用等到火星基地,就能见到你心爱的小白了。” 库莫尔那双灰色的瞳孔里溢出一丝失落,但随即就被更多的兴奋填满:“看来小白还是不放心把你放在我身边啊。” 凌苍苍看他双眼放光的样子,顿时又感受到了危机感:也许她真的得对库莫尔保持警惕吧,毕竟他对萧焕的兴趣,可不像仅仅是开玩笑而已! 不管怎么说,库莫尔肯定不会拒绝萧焕的请求,大概三个小时后,他们顺利地在约定的区域会师,两艘高性能的专用飞船接驳到了一起,在接下来的宇宙航行中正式成为一个整体。 联通门打开,萧焕穿着一身白色的礼服走了进来,早就等在门口的库莫尔连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上前一步张开手臂,牢牢把他抱住了。 萧焕显然是不怎么喜欢这个迎接仪式的,抬手把这个扒在自己身上的家伙往外推,语气罕见得夹着怒气:“库莫尔,你可不可以选个更好的方式出场!” 萧千清跟在他身后走过来,抄着手幽幽地说:“公爵阁下显然并没有这种打算。” 库莫尔被萧焕往外推着,也还是毫不在意,仍旧努力向他靠近,一张英俊的脸上也满是柔情蜜意:“小白,你还是这么美,能再见到你实在是太好了,我都以为我在做梦。” 萧焕冷着脸继续把他往外推:“公爵阁下,我不介意你继续做梦。” 被他们三个男人晾在一边的凌苍苍忍不住抽了下嘴角,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库莫尔也的确是够强,反正能让萧焕露出生气的表情,并且说话口气这么不好的人,也只有库莫尔了。 甚至为了推开他,萧焕的领口都在拉扯中被挣开了一颗扣子,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失态。 凌苍苍实在受不了了,抽着嘴角上去插到他们中间,把萧焕的腰牢牢抱住宣示所有权:“库莫尔你走开,别骚扰我的人!” 面对她萧焕立刻就又温和了下来,抬手抱住她的肩膀轻拍了拍,还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了下以示安抚。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挤在联通门这里也是没必要的,接下来他们就去了库莫尔飞船上的会客室。 凌苍苍充分感觉到了危机,一路上都死死揽着萧焕的腰,还有意无意地用身体和肘部来挡开想再贴上来的库莫尔。 到了会客室坐下后,她也还是挤在萧焕身边,扳着一张看起来很严肃的脸充当保镖和门神。 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准备好宇宙飞船和必备的物品出发,连萧焕也是觉得有些狼狈的,坐下来后,他就整了整领口,神色仍旧不是很好:“你还有八天时间,可以好好考虑下怎么跟我解释。” 他们之前的通话里,库莫尔说的是到火星基地之后才跟他说明原因,他们都是一诺千金的人,现在虽然已经见了面,萧焕也没催促,只是淡淡甩出了这么一句。 他说完就又咳了几声,薄唇也微微抿了下,库莫尔的全副精力几乎都在他身上,看到他咳嗽立刻就皱了眉:“小白,你身体真的不是很好?” 萧焕冷冷看了他一眼:“是又如何?公爵阁下会在意吗?” 库莫尔顿时露出很伤心的表情:“小白,你明知道我会的……” 凌苍苍一边给萧焕顺胸口,他可能不是着急的,估计是给库莫尔气着了,一边解释:“之前通话的时候,库莫尔都急得把自己手掌心抠得血糊糊的,他大概还是有那么点良心的。” 库莫尔连忙讨好地把自己的手掌伸出来给萧焕看上面的伤口:“小白,我真的是逼不得已,你要相信我。” 萧焕看了一眼,就又咳了几声,接着用手帕按住了唇角,没几下那手帕上就渗出了星点猩红。 凌苍苍吓了一跳,她以为通话的时候萧焕只是装装样子,说他的病情也只是随口往夸大里说,没想到他真的会咳血。 萧千清在旁边斜坐在沙发上,抱着手臂凉凉地说:“大概是气得狠了,都咳了一路了,也不肯躺下来休息。” 稍稍止住了咳嗽,萧焕把手帕收起来,先对凌苍苍微微勾了唇,低声说:“没事,呼吸道出血而已。” 然后才抬起头,看着面前神色紧张痛苦,一双浓眉都皱到一起去的库莫尔,淡淡地说:“库莫尔,哪怕你不是从官方提出,而是通过私人联络,希望我到火星基地去,出于对你的信任,我也会欣然前往。” 他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说:“我是真的很失望……原来在你心里,我仍旧不是可以全心信赖的朋友。”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说完这句话,库莫尔就像被一根鞭子抽打了一下一样,浑身都震了震,连姿势都僵硬了起来。 那双灰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的痛苦连凌苍苍这种铁石心肠的人看了都有些不忍心,他隔了良久,才声音低哑地说:“小白,对不起,我必须要得到你的帮助。” 第86章 库莫尔这个人,傲气丝毫不输给萧焕,让他能低声下气说出需要帮助的事情,必定不是什么可大可小的事情。 无论他怎么守口如瓶,看来他那边的形势一定严峻到了一定地步。 萧焕也沉默了下来,他还是咳了几声,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握了握凌苍苍的手,让她不要太紧张。 凌苍苍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蹭了蹭,自从想起来异世界的事情后,她的行为还是有些变化的,比如对萧焕的依赖更多了些,在别人面前她还能撑住不表现得太过分,现在这里又没有外人,她完全不用顾忌。 萧焕明显身体不是很好,却也不肯回舱室里休息,就这么坐在这里和库莫尔耗着。 就是这种态度,还更加令人不安一些,库莫尔简直如坐针毡了,他本来让人开了瓶上好的红葡萄酒,还放在冰桶里冰镇着,这会儿正好到了最佳饮用温度。 本来他打算得挺好的,带萧焕过来就倒杯好酒给他喝好消消气,萧焕好酒这点他也算准了,但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萧焕现在这样子,他哪里还敢给他喝酒? 很是局促不安了一阵子,库莫尔才灵机一动,清清嗓子说:“小白,旅途漫长,我们下局棋解闷吧。” 萧焕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咳了声说:“哦?你会下什么棋?” 异世界里库莫尔当然是不怎么懂棋的,略微会点围棋也是半吊子,现在他清了清嗓子:“chess(国际象棋)还是略擅长的。” 萧焕也只“呵呵”了一声,不置可否,库莫尔很会揣摩他的意思,知道他不明确反对,那就是默认,立刻让人送了国际象棋过来。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十分钟里,他就输了又输,连输三局输得满头大汗,要说开始他还存着赔罪的心理,刻意让着点萧焕的话,后来他就是使劲了浑身解数想赢,也还是兵败如山倒。 偏偏萧焕下得还是快棋,一步步移动棋子几乎不假思索,这对库莫尔这种好胜的人来说,又是另一重精神压力。 三局过后库莫尔输得神色惨然,额头上都出了一层汗,他开始后悔自己之前还挺得意说“略擅长”了,擅长都输成这样,简直自找没面子。 萧焕的神色却要好多了,他甚至还微微勾起了唇角,看起来没有多开心,却也不是刚才那幅喜怒不形于色的冰块脸了。 凌苍苍在旁边看好戏,还不怕事大地加了一句:“要是输一局脱一件衣服就好了,再来几局,库莫尔估计就真的输得脱裤子了。” 萧焕听着还真微勾了下唇角一笑,看起来挺赞同的样子。 库莫尔看他这样,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拼着博美人一笑,竟然咬了咬牙准备开始脱,自己还暗自庆幸今天穿了三件套的西服,外套马甲衬衫就可以算三件了,如果无赖一点领带也可以勉强算一件…… 萧焕看他真的动手去解领带,就弯了唇角,目光里很有些戏谑:“公爵阁下这是打算自荐枕席?” 萧千清在旁边早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喝着,现在支着脑袋歪在沙发上,淡淡说:“公爵阁下也别费尽心思彩衣娱亲了,老大虽然开始气着了,但见了你还是挺高兴的,不然也不至于跟你玩这么久。” 库莫尔意识到自己被反调戏了,马上不解衣服了,苦着脸跟萧焕撒娇:“小白你又逗我,你不知道我最怕你生气了?” 萧焕唇边还留着点笑意,轻咳了声,侧过脸去不再理他。 凌苍苍则在旁边抽了抽嘴角,他都气得咳血了,倒还真有心思特地留下来跟库莫尔再眉来眼去一遍,她也是服了。 也就是在萧焕的飞船刚和库莫尔的接驳后不久,通讯员就又转达进来一条信息:“公爵阁下,现在有一艘叫‘玉墨号’的非官方飞船出现在信号范围内,要求和我们的飞船接驳。” 说着通讯员估计也是给弄迷糊了,顿了顿才又补充了一句:“记录显示这艘飞船是从地球出发的。” 这个飞船的名字……凌苍苍听完就愣了一下,当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萧焕的脸色蓦然沉了下来,然后她就都懂了。 “玉墨号”,不就是“煜”和“墨”么?太上皇陛下和皇太后殿下秀恩爱秀得还真直接。 库莫尔也愣了一下,然后才回头去看萧焕:“这是……” 萧焕沉着脸点了下头:“是我的父亲和母亲。” 相比较其他人的凝重,萧千清听完立刻就兴奋地翻身坐了起来,脸上的喜色遮都遮不住:“伯父和伯母也来了?太好了。” 感情他这阵子受了这么多委屈,急需扑到伯父伯母的怀里好好撒一阵子娇,兼狠狠告萧焕几状吧? 不管怎么说,萧焕和库莫尔两个人都没胆子拒绝来自太上皇和皇太后的接驳请求,于是……半个小时后,他们只能老老实实排着队去联通门接驾。 萧煜和陈落墨倒还是老样子,就是他一出现,凌苍苍就发现他和萧焕一样束着的长发里,两个鬓角都多了一缕白发。 凌苍苍记得上次见他的时候,他的长发还都是乌黑的,这次不过隔了不到一个月而已,竟然多了两缕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的白发,还是一白到发梢的,就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萧煜虽然和萧焕长得很像,气质却更加凌冽一点,年龄感上也更大一些,多了白发后不但不觉得突兀,反倒更加凸显他的成熟魅力。 凌苍苍心说太上皇陛下是不是为了强行和儿子区别外表,兴起了去染的? 然而她这个心思刚冒出头,萧焕却在看到父亲白发的瞬间就沉下了唇角,甚至还不怎么礼貌地直接开口:“爸爸,您的头发怎么回事?” 萧煜倒是随手摸了摸自己的鬓边,笑了下说:“没什么,不好看吗?” 眼看他想要打哈哈遮掩过去,萧焕的目光就又沉了沉,但在他再次开口之前,萧煜已经转向了库莫尔,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库莫尔,现在看起来文雅了很多嘛,武器还惯用刀?” 惯用刀的是异世界的库莫尔,萧煜在这个世界里并没有和库莫尔有过结交的痕迹,库莫尔是5年前才继承了爵位,之前就算萧煜会和金堡垒公爵又官方交往照会,也是和上一任公爵的,不会是库莫尔。 听到这句话,凌苍苍就知道萧煜大概也恢复了在异世界的记忆,想起来她回忆起异世界的时间,还有萧煜和陈落墨这次意外赶过来,她心里有种想法一闪而过,却并没有抓住。 因为陈落墨身后,那个兄控到极致的公主殿下萧荧已经探头冒了出来,不由分说叫了声“哥哥”,接着就像乳燕投林一样扑到了萧焕的怀中。 萧焕也把她抱了个满怀,还低头温柔地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笑着说:“小荧你怎么也跟来了?” 在异世界里,萧煜化名为归无常的时候也算教导过一段库莫尔,还被他尊称为“先生”,现在又见面了,库莫尔在一旁硬着头皮说:“先生好,我不用刀了,喜欢用枪,更直接一点。” 萧煜哈哈笑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嘛,很懂得变通。” 随着萧煜和陈落墨还有萧荧的到来,这艘飞船上的重要乘客顿时又多了起来,据说连郦铭觞也跟着过来了,只不过懒得过来跟他们见面,把自己关在了舱室里做研究。 好在库莫尔是个极重享受的人,他的会客室够大,又多了三个人也丝毫不显得拥挤,萧煜来了,他还又开了瓶红酒,顺带开了瓶香槟给女士们,大家也算其乐融融。 唯一不开心的可能只有凌苍苍了,她是被绑架过来的,一开始只有库莫尔跟她独处,后来萧焕追过来,她还没来得及跟萧焕在一起腻歪一阵,他的父母妹妹就跟着一串过来了,连他怀里的黄金宝地,也被他那个妹妹占了过去。 郁闷之下,她连灌了两杯香槟,还想让库莫尔干脆再开瓶伏特加给自己买醉。 别人没注意到,萧焕不可能看不到她的情绪,他一只手抱着萧荧安抚,一只手还空出来,握住了她的手,微微用力,示意她自己并没有忘记她。 凌苍苍心情稍微好了点,身为嫂子,她还是没能拉下脸来跟萧荧抢位置,也只能回握了他的手,还用手指在他掌心轻挠了两下。 萧焕微笑着看她,黑瞳中眼波流转,看得她又一阵心猿意马。 好在一直保持着冰块脸没说话的陈落墨这时候也不知道是心疼丈夫还是心疼儿子,淡淡开口说:“煜和焕儿身体都不好,来得又急,先回舱室休息下吧,到火星基地还有几天,事情可以慢慢谈。” 萧煜这个妻奴听完当下连喝了一半的红酒都放了下来,微笑着说:“既然墨儿这么说,我就先不陪你们了。” 凌苍苍倒是第一次听说萧煜身体不好,在她的印象里,萧煜一直健康高大得很,不过她想起来萧焕身体不好,萧煜却扔下了皇位跟陈落墨常年在外面,里面也透着点不和谐的地方。 如果萧煜的身体也出了状况,必须要退位休养,不能为儿子分担压力,一切倒还说得通了。 陈落墨和萧煜来了后,他们几个也都没敢在萧焕父母面前提他刚刚还咳了点血的事情,但陈落墨显然也是注意到萧焕脸色不好了,甩出这么一句,虽然听起来冷冰冰的,也不是没有关心在里面。 凌苍苍连忙松了口气,她从小没了母亲,跟父亲也不怎么交往,还真不是很擅长应付这种长辈在的场面,刚才都没敢怎么说话。 既然是回舱室,自然是各自回各自的,他们先送萧煜和陈落墨回去,萧荧再依恋哥哥,也只能跟着父母回自己的卧室。 接下来凌苍苍就很自然地和萧焕回去,萧焕带来的这艘飞船是皇帝御用的那艘,和他们来时是同一艘,终于送走了萧千清和库莫尔,得以和萧焕独处,凌苍苍几乎没片刻犹豫,就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第87章 萧焕在父母和妹妹面前还更强撑一些,回来后就放松下来轻咳了几声,抱着她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凌苍苍忙把他带到床上半躺下来,注意到他眼角确实泄露出的疲倦,她想起来刚才他咳血了还非要跟库莫尔下棋聊天,就又气又无奈:“你为了和库莫尔叙旧,倒也是挺拼的。” 萧焕听着就笑了,还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继续给她顺毛:“他现在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一意孤行,我们又要到他的势力范围去,不先杀杀他的锐气以后会没有主动权。” 听起来倒还挺有道理并且是出于战术需要的样子,但刚才他下棋不是下得挺开心的? 凌苍苍只能在心里默默翻个白眼,然后就靠在干脆也半躺在他身边,并且抱着他的肩膀,让他可以靠在自己怀里。 因为身高和体格的差距,萧焕靠在她肩上并不是十分合适,但他还是努力配合了,弯了唇角微笑:“苍苍,你想让我这样干什么?” 凌苍苍很理所当然地说:“躺在我怀里你不会觉得很舒服吗?可以更好地休息身心。” 这个萧焕还真无法反驳,听着就又笑了,靠着她的肩轻合上了眼睛:“谢谢你,苍苍。” 凌苍苍搂着他的身体,还已经注意着控制力度了,但越抱越紧的状态还是泄露了她心里的不安和情绪。 萧焕当然是注意到了,他并没有睁开眼睛,而是轻声说:“苍苍,抱歉让你受惊了。” 凌苍苍轻哼了声:“怪也只怪库莫尔那个混账做事太无法无天,你是道什么歉。” 萧焕微笑着张开眼睛,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声音还是温柔低沉的:“总之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才有了这种事。” 他自己还是个病人,那时候正在房间里刚喝完药睡觉呢,还保护她? 凌苍苍知道他喜欢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大包大揽,低头吻了下他的眉梢:“你又不是万能的,怎么料得到?” 说着她又用力抱了一下他,心有余悸地说:“其实我那时候……只害怕再也看不到你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人打昏了绑架了,在异世界的时候,这种情况也曾发生过一次,那一次她被绑架也和库莫尔有关,是伪装成了归无常的萧煜亲自动手把她绑走的。 想起来那次事,她就又低头在萧焕的额头上吻了下:“说起来我两次被绑架,都跟库莫尔有关,今天不好好吓他一下,还真不甘心。” 萧焕不由笑了起来:“于是你就同意我刚才留下来跟他下棋的举动了?” 凌苍苍回想起来刚才库莫尔输得脸色发白的样子,顿时觉得还真比较出气:对库莫尔这种人来说,什么惩罚都没有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兵败如山倒却无能为力更严重了。 她想着就也笑了起来:“谁让他自己找你下棋的?活该。” 萧焕也微抿了唇角笑着,他现在状态轻松,眼角也微弯了下来,衬着深黑不见底的黑眸,亮得简直看一眼都要被晃了神。 凌苍苍又不出意外地被晃了一下,她想起来自己还吐槽过萧焕那些疯狂粉丝们就因为他的脸喜欢他,就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是蠢,这张脸就这么近距离无障碍地看着的时候,看多少年也不会觉得腻,看多少年也还是很想吻上去。 萧焕又看到她失神,就有经验地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苍苍,你要流口水了?” 凌苍苍忙擦了下唇角,发现萧焕只是骗她而已,就强装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嘴里一句欲盖弥彰的“谁会对你流口水”却再也说不出口了。 反正她在萧焕面前都流过两三次鼻血了,他们又都想起来异世界的事情了,他心里估计也知道她对他有多迷恋,她就不费劲嘴硬了。 萧焕带笑看着她,凌苍苍干脆凑上去在他略显淡白的薄唇上轻吻了下,只是这么一来,她的姿势就又变成了趴在他怀里。 萧焕也顺手地搂住她,笑着低声对她说:“对了,苍苍,我有件事想让你去帮我问一下母亲……关于我父亲的身体。” 凌苍苍原本是很怕萧煜的,见了他就下意识紧张,不过现在她恢复了异世界的记忆,知道萧煜也一样恢复了,于是萧煜就变成了在异世界曾经和她一起胡混过的归无常,这就容易亲近多了。 即使如此,想到要去面对太上皇和皇太后,同时也是她实际意义上的公婆,她还是有点紧张的:“我一个人去吗?你不去?” 萧焕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怕我会忍不住对父亲发脾气,你也不希望看到我们吵架对不对?” 说起来萧焕还真的对陈落墨毕恭毕敬,对萧煜的态度可就不那么好了,父子吵架看起来也是很可能发生的。 想到他们两个现在身体都不那么好,吵起来万一哪位真气着了发病,也是不大不小的事故,于是她点了点头:“好,有什么需要我问的?” 萧焕却没有先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你也知道使用血祭需要付出一定代价。” 凌苍苍点头:“对,你这些天来的虚弱不就是因为是用血祭?” 萧焕就进一步解释:“其实血祭之所以被这样称呼,是因为使用王风的某些功能,需要付出极大的精神力,硬要形容的话,好像提前将生命历程中的所有精力都榨取了一样。 “所以血祭使用过度,容易造成器官的衰竭,这种衰竭也是不可逆的,如果身体损耗到了一定阶段,哪怕是做手术更换全部内脏,也只是暂时拖延一下而已。” 之前几天他害怕凌苍苍过度担心,并没有跟她详细解释,不过凌苍苍也大致从他的身体状况中猜测到了。 看到她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充满了不赞同,萧焕就微笑着轻握了握她的手:“你别担心,我只付出了很小一部分代价,会有状况只是因为我之前身体就不是很好而已。” 他安抚完了凌苍苍,就继续说了下去:“使用过血祭后的人,如果身体到了很糟糕的地步,会有外表上的警示……就是头发会逐渐变白。” 他边说边顿了顿:“也许你曾经在教科书上学到过,联邦的初代皇帝陛下去世前头发全白,教科书上说这是他为了建立联邦政权殚精竭虑导致的,其实最大的原因还是他太频繁地使用了血祭。” 凌苍苍听着眼睛就越长越大,她之前明明记得萧千清说过,萧煜并不是朱雀血的继承者,也是无法发动零号机的?他又怎么会出现血祭使用过度的症状? 萧焕注意到了她的惊讶,带些苦涩地笑了笑说:“一般情况下,父亲的确并不能使用零号机,也无法进行血誓,但如果他强制用血誓的状态发动零号机,还是可以的。只要是s级的萧氏子弟,应该都可以,理论上千清也可以使用哪怕一次零号机,使用一次血誓的功能。” 凌苍苍听着就懂了:“但这一次却要付出比真正的零号机驾驶者还要大上很多的代价对吗?” 萧焕点了点头:“就是在我十二岁那年,父亲使用了一次血誓,为了从恐怖分子手中救出母亲。” 他说着的时候语气非常自然,仿佛为了拯救爱人而做出这种等同于自杀的行为,对他来说也并不值得意外。 凌苍苍知道当她需要的时候,萧焕也一样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她不得不说他们这些萧家的男人在执拗的地方还真一致。 听到他这么说,事情就都连起来可以解释了,十二年前那次恐怖活动,不仅造成了萧焕中蛊,萧千清母亲去世,父亲中蛊的结果,还造成了李宏青的父亲李笑我陨落,还有萧煜的身体也在那次之后垮掉了。 所以在又若无其事地支撑了六年后,萧煜才会把皇位让给了才刚成年的萧焕,自己淡出了官方和媒体的视线。 外界都以为他是休长假逍遥去了,真相却是他应该是在某个秘密的地方治疗身体。 这么看,十二年前的事,对整个皇室来说,损失真的不能说不惨痛。 有了这个前提,就怪不得萧焕看到萧煜的头发白了两缕,反应会这么激烈了。 一边说着,萧焕的神色就又沉了下来,抿着唇又咳了两声,深瞳中暗色难辩:“他这次这么急着赶过来,大概还是信不过我,想要替我再用一次血誓吧,呵……还真是自不量力。” 只是使用过一次血誓,萧煜就休养了那么多年,头发也都已经开始变白了,再使用一次后果是怎样的,不言而喻,也怪不得萧焕脸色沉成那样,还一提起来就要动气。 凌苍苍权当自己没听到他在骂自己老爸“自不量力”,她暗暗在心里感慨皇家儿媳妇果然不好当,这两代皇帝复杂的亲子关系她其实并不想搀和进去好不好? 一边就说:“我懂了,我要侧面向你母亲打听你父亲的病情究竟发展到了什么阶段,还有他们跟过来究竟打算干什么对不对?” 萧焕点了点头,还又对她抚慰般地温柔笑了笑:“母亲其实很喜欢你的,你去问比我还要好一些。她骂父亲的时候,总忍不住要一起骂我。我去问她关于父亲的事,恐怕又得到练功房里去谈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父子长得那么像,连性格里莫名其妙的地方都很相似,骂其中一个的时候,很难忍住不骂另一个好不好? 凌苍苍再想骂眼前这个,也舍不得他被陈落墨再叫去练功房“谈话”,只能答应下来:“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萧焕也真是很在意这件事,为了鼓励她,竟然俯身过来主动吻了下她,声音也温柔得不像话:“麻烦你了,苍苍。” 第88章 被家里的大美人骗得晕乎乎的凌苍苍,就真的被送出来去萧煜那边的舱室里“刺探情报”了。 萧煜应该是被强制关在卧室里睡觉,凌苍苍过去时萧荧也被打发回自己房间了,只有陈落墨在会客室里坐着,还是端着一张冰块脸对她点了点头:“苍苍过来了,坐。” 看着她把自己让到沙发上坐着,还起身亲自泡了杯花果茶给她,凌苍苍就觉得也许萧焕真的没说错,陈落墨可能真的还算比较喜欢她。 这个让她觉得放松不少,毕竟陈落墨也算是一整代少女仰望崇拜的女英雄式的人物,凌苍苍上警校的时候,还真把她的照片贴在柜子里每天给自己打气。 喝了一口茶,她才有些小心地开口:“伯母,萧大哥让我过来问您,伯父的身体怎么样了?” 陈落墨对她倒没有隐瞒,而是看了她一眼,语气虽然没波澜,但好在也没怒气:“焕儿怎么不自己过来问?” 凌苍苍早想好了怎么对答,面不改色地撒谎:“他回房间后就咳了一阵起不了身,我就替他来问了。” 陈落墨又怎么会不了解萧焕的行事风格,但凡他真正想做的事情,又怎能么会因为身体原因不做?不用想也是他自己不想过来,把凌苍苍骗过来探话。 她也不拆穿,继续淡淡地说:“煜的身体的确更差了点,不过郦大哥正在研究新的治疗方案,短时间内应该还不会危及生命。” 凌苍苍当然也是关心萧煜的,听到这里略微松了口气,又注意到她的措辞,接着有些紧张地问:“这个短时间内是多久?” 陈落墨又看了她一眼:“十年八年吧。” 凌苍苍本来满心担忧,也给噎了一下,陈落墨这个“短时间”还真是够“短”的。 陈落墨说着又问:“焕儿真正想让你问的,是不是我们为什么会跟过来?” 不得不说他们母子都是聪明绝顶的人,夹在中间传话也就没那么难熬了,凌苍苍点了下头,干脆承认:“是的,萧大哥很担心伯父的身体,认为他不宜再驾驶王风了。” 陈落墨听着就点了下头:“这个不用他操心,我会看着他爸爸的,管好他自己就行了。” 她说着,就轻哼了声:“平时爷俩一见面就掐得急了眼,现在连互相说句关心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吧?” 凌苍苍还真不知道萧焕和萧煜见面就掐架,不过她本来想象不出萧焕跟人吵架的样子,刚才却从他冷冷说的那一句“自不量力”里,稍微能理解了点他和自己父亲说话的风格。 那种措辞,估计当面他也能对着萧煜甩出来,接下来估计就是父子俩动手了吧……一点也不意外啊。 他们在这里说着,卧室的自动门就滑了开,萧煜披着一件长外衣走了出来,看到凌苍苍还笑着抬手招了招:“小丫头过来了啊。” 乍一见到他,凌苍苍又是浑身一僵,反射性想行礼,但好歹她忍住了,只是站起身来说:“伯父好。” 萧煜点了点下颌,示意她坐下来说,自己也在陈落墨身边坐了下来,笑了笑:“焕儿那小子派你过来的吧?他有什么话想带给我?” 他边说就非常自然地端起来桌上陈落墨的杯子,喝了一口茶,而后就低声叹息了句:“还是这么甜。” 陈落墨则侧眼看了他一下,没有说话,看起来萧焕喜欢吃甜食还怕苦,并不是从萧煜那边遗传过来的,竟然是从看起来冷冰冰地陈落墨那里。 凌苍苍知道萧煜白发的真相后,就注意到他虽然精神看起来还算好,其实脸色却透着苍白,身型也过于消瘦,透着点不健康的讯息。 凌苍苍为难地思考了一下,她还真好总结萧焕的意思,看起来他是想让她过来打探消息,但他自己明明已经有了判断。 于其说他是让凌苍苍过来问萧煜的情况,倒不如是借着让她问的机会,提醒萧煜注意身体,并且表达他已经觉察到了萧煜的身体情况,并且还对他擅自跟过来这件事挺生气。 所以这些搞政治的真是麻烦啊,一句话偏偏要绕几圈才说出来,烦都让人烦死了。 凌苍苍想着就忍不住要叹气,陈落墨却在旁边替她冷冰冰地准确总结了:“焕儿反对你再次使用王风,你如果要一意孤行,他下次就会亲自过来跟你重申一遍他的主张。” 凌苍苍简直想给她点赞:解读精准、态度明确,不愧是杰出军事指挥家的素质。 萧煜勾唇笑起来:“焕儿又想跟我切磋啊?反正他又不敢真的打我这把老骨头。” 陈落墨冷冷横了他一眼,萧煜马上就收敛起来改了口:“我还没抱到孙子呢,没打算这么早寻死,我跟过来只是不放心他。” 边说他还边被自己感动了一样,笑得很是温和:“我真是个关心儿子的好爸爸啊。” 不得不说,这张跟萧焕相似度几乎有九成的脸,哪怕气质更加凛冽一点,年龄感上更大了一点,温柔笑起来的样子,也美得能闪瞎眼。 萧氏一贯的终极武器靠脸治国,不是浪得虚名。 陈落墨在旁边还是冷冷淡淡地说:“回去睡觉,规定的三个小时睡眠还差一个半小时。” 现在不过下午,萧煜显然还是不想老躺着的,微笑着想强辩:“这不是苍苍小丫头过来了……” 陈落墨没跟他废话,直接转身捧住他的脸给了个深吻,直吻得他脸颊都有点发红才松开,开口还是冷冷淡淡的一句:“回去睡。” 凌苍苍在旁僵直坐着,她觉得自己好像能体会到当她强吻萧焕的时候,在旁边看着的萧千清的感受了。 萧煜脸颊微红,带笑抚着自己的双唇,抽了下气说:“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陈落墨却还是没放过他,紧盯着,看他起身跟凌苍苍又打了个招呼,重新回到卧室里,这才收回了目光。 凌苍苍看着他们互动,却有些好奇,原本陈落墨就不是体贴温柔的女性,在媒体面前也从来没对萧煜表现过什么依赖。 更何况她想到了异世界……这两个人不但一路打打杀杀,最后还一起坠崖身亡。 想着她就干脆清了清嗓子说:“伯母,恕我冒昧……您看起来对伯父的感情很深。” 陈落墨看了看她,她是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怎么听不懂凌苍苍言下之意,只是微勾唇角,算是笑了下:“我当然是深爱着煜的,不然怎么肯为他放弃职业生涯?” 她说着看了眼凌苍苍,意有所指:“焕儿的性格,恐怕不会喜欢你为他牺牲太多,所以不用参照我们的样子来安排你们的人生。” 跟陈落墨说话,三言两语还真的能受益匪浅,凌苍苍听着就点了点头:“谢谢伯母。” 陈落墨看起来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还又加了一句:“关于异世界的事情,不需要受太多影响,知道那个人也是你,就够了。” 从萧煜和陈落墨的飞船上回来,凌苍苍就看到萧焕在床上半躺着,膝盖上还放着一个便携电脑,时不时会滑动下,看起来像是在查看什么资料。 他精神还没恢复,还会抬手按着胸口咳几声,但看那样子,已经看了好一阵子了,恐怕她走了后他也没闲着。 凌苍苍看到他这样子,就一阵无奈,萧焕看到她进来,就抬头微笑着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凌苍苍就走过去搂住他的腰,把刚才的谈话内容原原本本转述给他听,萧焕一边听着,一边眼睛也还继续在光屏上飞速地浏览,听完他就带着点冷意地笑了一声:“原来父亲还真以为我不敢把他怎么样。”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解读出来这个信息的,反正他跟萧煜两个人都病歪歪的,但提起来切磋打架什么倒都还挺积极,看着分分钟没人拦着父子俩就要去大战三百回合的样子。 凌苍苍真是有点头疼,干脆也学着陈落墨,捧住他的脸颊就吻了上去。 深吻完了,萧焕的脸颊也有些发红,深瞳中带着点雾气,却带笑看了她一眼说:“你这一招跟母亲现学的吧……” 凌苍苍简直要怀疑他给自己身上装了个摄像头,不然他们这一家子隔空猜物的本事都太强了好不好?不知道是不是成年累月有话不说憋着都猜来猜去的后果。 不管怎么说,在飞船到达火星基地之前,他们还都暂时可以享受这种难得的与世隔绝的感觉。 为了节省能量,除非紧急情况,宇宙飞船每天一次集中和外界进行通讯,交换信息和资料。 除此之外,他们只能闷在飞船上互相交流,萧焕倒是很乐于跟库莫尔交流,每天都要去他的舱室里跟他下棋把他虐一遍或者几遍。 偏偏库莫尔这个人属于屡败屡战,越挫越勇的人,只要萧焕过去,他肯定就应战,然后再输得愁云惨淡,就差怀疑人生了。 一周多的时间说长也算长,但却也很快就能过去,八天后,火星当地时间的晚上9点钟,他们降落在了火星基地的太空中心。 走出封闭的飞船,抬头看到刚才在舷窗中惊鸿一瞥的景象,凌苍苍这才深深呼吸了一口,为面前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的景象。 和月球基地尽量模仿地球环境的建筑和植被不同,火星基地因为最初的功能原因,建筑充满了纯实用性的外表,连植物也相当稀少。 从他们所在的太空中心的巨大玻璃中望出去,全部都是高耸入云的灰黄色建筑,一层叠着一层,几乎要伸展到基地的透明穹顶上去。 大功率的空气净化设备在脚下嗡嗡作响, 库莫尔给自己加了一件披风,浅棕色的头发也用一根红色的缎带束了起来放在脑后,他就这么站在火星的夜幕下,转身面向他们,优雅地一手抚胸,微微鞠躬:“欢迎来到幻想之城金堡垒。” 映着他身后夸张又富有哥特风格的钢筋混凝土建筑,他此刻还真像是古欧洲传说中的吸血鬼贵族。 第89章 说起来也真是讽刺,火星基地最初建设的时候,并不是打算作为监狱或者集中营来的,这从火星基地最初的名字“幻想之城”就可以看得出来。 事实上火星基地开始建设的时候,月球基地还只是一个宇航中转站一样的存在,面积也远没有如今这么大。 当时的联邦政府和人类,把火星当做一个寄托梦想的人类新居住地来开拓,然而以当时的技术来说,在火星基地和地球之间往返一次需要耗费的时间和资源都太多了。 兴致勃勃的宇宙开发计划在最初兴盛了十几年后,就被政府以负担过重为由搁置放弃,曾盛极一时的幻想之城也急速衰落下来,遗留下来一座聚集了无数绝望淘金者的城市。 积极前来新星球希望捞一笔的自然都不是什么淳朴老实的公民,接下来暴力团伙横行,疯狂抢夺资源和地盘,秩序丧失殆尽,法律成为一纸空文也就不足为奇。 第一代金堡垒大公爵,欧洲名门安德烈斯家族的s级机甲驾驶员和军事战略师就是这么被军方派来火星基地的,按照辈分而言,那应该是库莫尔的曾祖父。 这位安德烈斯公爵也算是个奇才了,到了火星基地后不仅掌控了局面,将那些□□粉丝该收编的收编,该剿灭的剿灭。 还提出兴建联邦监狱,一方面向联邦申请管理费用和补贴,另一方面驱策囚犯去采矿场和工厂劳动。 一百多年来,火星基地作为一块“被遗忘的土地”,社会秩序不但没有崩溃,经济反而还依靠着丰富的矿产资源和低技术含量的初级加工厂发展了起来,每年源源不断地向地球输送着矿藏和产品。 虽然这些也并不是长久之计,但起码火星基地已经自给自足了上百年,比起来当初的混乱甚至随时可能覆灭,已经是好太多了。 现在火星基地虽然说是联邦监狱,但囚犯其实却只占总人口的20%左右,剩下的公民大部分都是初代移民的后裔,还有极少一部分新移民。 这些公民当然也都享有联邦公民的所有权利,只不过和月球基地的公民不同,火星基地的公民只能够到地球短暂旅行停留,不能申请超过六个月的长期定居。 随着星际航行时间缩短到一周左右,近几年来,火星基地在库莫尔上台后甚至开始发展旅游产业,宣传口号赫然就是“星空彼端的幻想之城”,海报和宣传片里,也赫然有身穿古欧洲贵族服饰的对着镜头潇洒微笑的大公爵库莫尔本人。 发达的科技和交通让人类已经可以轻易地到达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了,连月球基地也不过几个小时的事儿,月球基地又那么宁静和小清新,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吸引力。 火星基地就不同了,画面中不管是林立的钢铁,还是矿区巨大的金属手臂,还有高墙林立的监狱,对生活在地球和月球基地上的人来说,都是那么的新鲜刺激。 于是就算往来的星际航行费和需要缴纳给火星基地的入境费不菲,也还是有大把有钱人跑来火星体验不同的世界。 而凌苍苍身为一个刚工作三年的死上班族,当然是没能力负担得起来火星基地的旅行费的,更何况火星基地号称进行的都是高端旅行服务——只要游客额外付一笔很高的费用,库莫尔还会在他的城堡里接见你共进晚餐哦。 虽然有点没骨气,但凌苍苍还真有点小兴奋,没人知道她原本就计划工作满五年攒够了钱,就请假来火星基地进行一场奢侈旅行奖励自己的。 现在不但不用再等两年,还被库莫尔亲自迎接到他的城堡里去,有一种赚了钱的错觉。 这种兴奋,她当然不能在库莫尔面前表现出来,还是端着成熟冷静的脸,跟库莫尔一起走上了短途飞行器。 这次萧焕被库莫尔骗过来,当然不是以联邦皇帝的身份过来的,连他的专属飞行器,在降落之前也做了伪装,遮住了那些皇帝专属的标志。 就连库莫尔自己,这次外出归来也是秘密行动,并没有生长。 所以他们到了火星基地,就没有什么欢迎仪式,一行人上了没有任何标志,外表普通的飞行器,悄然向天际远处的公爵城堡而去。 和月球基地不同,火星基地并不是由一个巨大的天空穹顶组成的,这里一共有四大区域,工业城、监狱区、军方营地以及公爵富余公民居住的城堡区,分属在四个穹顶之中,彼此之间用隧道连接。 从飞行器的窗户外,可以看到火星基地工业城的景象,这里属于空气重污染区,室外行人都需要穿着防护服外加氧气面罩。 他们到达的时间是火星基地的晚上,穿透感极强的灯光,在这里也只能照出不到两公里的距离,飞行器全靠红外线躲避障碍物。 随着快速的飞行,可以看到各种高耸入云的巨大烟囱和摩天大楼在视野中一闪而逝,又隐没入了浓雾之中。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在其他任何地方都看不到的奇景,一生能够一见,也是个难得的体验。 凌苍苍注意到在工业区穿行的时候,库莫尔的神色有些紧绷,等他们很快通过了浓雾区,进入隧道驶向城堡区,他的神色才稍微松懈了一点。 好在一路无话,他们很快就进入到城堡区澄澈的天空中,窗外的浓雾就像一瞬间不见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沐浴在星光之下的森林和分布在森林之间的星点灯光。 在林木和房屋的正中心,却是一个足足有几十米高的山峰,在这个山峰的顶端,在塔松的映衬中,矗立着一座古欧洲式样的白色石质城堡。 据说这个城堡是完全按照欧洲的新天鹅堡仿造的,除了塔尖不是蓝色而是金色之外,这座城堡跟新天鹅堡简直一模一样,梦幻优雅,一眼看上去就像童话故事中的城堡……就是确实不够雄壮威武而已。 凌苍苍侧头看着眼前这个变得优雅精致许多的库莫尔,只能默默想这城堡倒是跟现在的他挺搭配的。 一旦他们乘坐的飞行器靠近了城堡,立刻就有一队护卫飞行器过来把他们团团围住保护起来,看那些摩托艇式样的飞行器上,都还打着金堡垒公爵的徽章,应该是库莫尔的亲卫队之类的。 这座城堡的正式名字就是金堡垒,外表上看虽然优雅纤细的样子,实际上却功能多用固若金汤。 他们降落的地点就是城堡中心的草坪,但随着他们高度下降,草坪就自动滑开,露出下面专用的停机坪。 库莫尔当先走了下去,然后还站在舷梯下微微欠身对萧焕伸出了手要搀扶他:“欢迎皇帝陛下驾临金堡垒,情势紧迫没有为陛下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实为憾事。” 萧焕看了看他,还真抬手扶了他的手一把,微微勾唇笑了笑:“没关系,只不过我听说金堡垒雪夜的礼花是个难得一见的美景,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有幸看到。” 库莫尔面不改色地笑着说:“既然陛下开口,今夜就会有大雪,明晚陛下就能观赏雪夜烟花了。” 萧焕这才有些满意地笑笑,放开他的手:“那么多谢公爵阁下盛情款待。” 凌苍苍跟在萧焕身后面无表情地自己走下来,心里却默默乐开了花,连萧焕和库莫尔眉来眼去都顾不得了:在她家里的旅行计划上,她就写过想看金堡垒的雪夜烟花秀啊!美丽的白金色城堡,雪夜五颜六色的烟花,她只看了一次火星基地宣传片就喜欢得流口水,简直是童话故事场景的现实版! 她正想着,萧焕却转过脸冲她微微笑了笑,还握住了她的手:“苍苍,开心吗?” 凌苍苍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些她是写在自己家的纸质本子上的,还贴在她自己书房的墙上,萧焕肯定是偷看过了,才会这么跟库莫尔要求。 那边库莫尔也看出来萧焕这个要求是给凌苍苍提的,难得正经了一会儿的他顿时一脸扼腕加失落:“不在苍苍身边就是不好,要早就知道是苍苍喜欢的,我就该早点准备好,今晚就放烟花,给苍苍一个惊喜。” 凌苍苍心情好,也就顾不得拿架子,脸颊有点兴奋地发红,对他笑了笑:“谢谢你,库莫尔。” 库莫尔的灰色瞳孔顿时又亮了起来,开心地要去拉她的手:“苍苍,我……” 可惜他的手被身旁心爱的小白牢牢握住了,萧焕手上用力很大,看着他却笑得很柔和:“库莫尔,跟我说话的时候要专心。” 可怜库莫尔本来想通吃,这时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能苦笑着望向他点头:“好的,小白。” 萧千清从他们身旁擦过去,当先往城堡里走,还抄着手冷冷笑了一声。 第90章 这一次他们来的这些人,说多不多,却实在每一个都是重量级人物,萧焕就不用说了,萧千清是皇储,萧煜是太上皇。 连带后面还有李宏青带队的皇家侍卫队半数成员,即将在明天到达。 刚和库莫尔一起走进城堡的会客室,萧焕就站住了。 他还是穿着白色礼服,披着同色的披风,手上也还套着手套,现在连手套和披风都不摘,也不坐下来,就站住回头看着库莫尔:“你可以开始解释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勾了下唇角,随着他手臂动作露出的披风一角,能看到他把那把古剑王风当做佩剑一样挂在腰上,剑柄朝上,随时是可以□□的样子。 即使是库莫尔这种满身豪情壮志的人,看了也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半步。 谁都知道不管是这个王风,还是那个需要驾驶的王风,当它们被萧焕操作着的时候,威力都有点过于吓人。 清了清嗓子,库莫尔才抬手指了指壁炉前的沙发和椅子:“坐下谈比较好,小白你怕冷我还专门让人生了火。” 对于他这种大献殷勤的举动,萧焕只是又冷冷勾了下唇角,要是来的只是他自己,恐怕他就要站在这里,用莫名的威压让库莫尔老实交代了,但很可惜,皇帝陛下现在拖家带口。 还没等库莫尔说话,萧千清早就已经捡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还微微招了招手,让侍者过来给自己倒酒。 陈落墨也带着萧煜赫然抢了最靠近壁炉的温暖位置,还冷着脸体贴地把自己肩上的披风接下来盖在他的腿上。 萧荧则被陈落墨一句:“回房间休息一下,待会儿去接你的宏青。”给打发走了。 至于凌苍苍,就红着眼看陈落墨和萧煜秀恩爱,立刻卖力地抢了另一个靠近壁炉的位置,回头很期待地看着他,那表情分明是她也憋不住要秀恩爱。 萧焕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眼角却忍不住微微抽了一下,他带这一大家子真都是拖后腿的。 当下也不再说什么,萧焕也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来,然后挡住了凌苍苍试图也给把他的腿盖起来的举动,抬起手臂撑在椅背上半托住下颌,开口说:“公爵阁下,不要拖延时间,我耐心有限。” 库莫尔看着他眼睛又亮了亮,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竟摸了摸下巴说:“虽然我很爱苍苍的性格,但果然小白的样貌才是我最喜欢的类型啊。” 萧焕冷冷看过去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凌苍苍福至心灵,立刻挡在萧焕身前对库莫尔点了点下巴:“再当着我的面调戏我的美人,小心我对你不客气啊。” 库莫尔本来看着萧焕冷冷的眼风还眼睛又亮了亮,心里又酝酿了几句调戏的话,被凌苍苍打断了才清了清嗓子:“好吧,为了免得苍苍生气,我还是收敛一些。” 凌苍苍已经从刚才的惊喜中回过一点神了,意识到库莫尔确实得警惕。 她早知道这个家伙应该注意,要不然异世界里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调戏萧焕,甚至还趁乱吻过萧焕,怎么可能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一点没心思? 眼看着萧焕神色越来越冷,凌苍苍的目光也越来越充满探究,库莫尔就不再开玩笑了,也坐下来。 他为人高傲,让他低下头来解释来龙去脉,并且算是求人,也确实是比较艰难,所以才靠插科打诨来掩饰尴尬。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抱歉,是我的姑息纵容才导致了这种事情的出现。” 萧焕听着只是微微颔首:“历任金堡垒大公爵都为了部分经济利益,纵容人类未来公社在火星基地内活动,到你这里不可能立刻全盘推翻,我可以理解。” 库莫尔听着就苦笑了一声:“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恢复了在异世界的记忆,想起了小白你的性格和品德,意识到我自己犯了错误,我想这个错误我还要继续下去,直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萧焕听着只冷冷笑了笑:“我的性格不算好,品德你也不用刻意夸我,别说废话了,先说下你掌握的情况。” 刚才他们都坐在的时候,库莫尔就示意所有的侍者走开,将完全隔离客厅的隔音防护罩打开。 现在他抬手抹了把脸,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喝了一大口镇定了一下,才又开口:“我想起来异世界的记忆……或者他们叫‘融合’,是在大概一个月前。” 十几天前不正是萧焕“融合”异世界记忆的时候?萧煜在旁边专心烤火的样子,也插了句嘴:“我和墨儿也是一个月前一同想起来的。” 凌苍苍默默看了他们一眼,一个月前就想起来了,结果这一个月天时间他们俩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都没有打个视频电话来安抚下异世界里被他们夫妻联合起来坑得那么惨的儿子? 萧煜注意到她的目光,带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说:“我跟墨儿在解决历史遗留问题。” 于是这一个月来他们俩就在家清算在异世界的那杆子事儿?凌苍苍想了下,觉得还真有可能是场世纪大战,指不定萧煜的头发就是那时候白的。 她还真没猜错,虽然萧煜和陈落墨已经都尽力克制自己了,但鉴于他们在异世界的结局太惨烈,所以就算没有吵架,但他们还是老老实实闹了好几天。 陈落墨是个冷暴力高手,萧煜本来是会先去哄她的,这次却破例别扭上了几天没吭声,直到几天后萧煜突然昏过去了一次,头发也白了两缕,他们才连忙结束了这种无谓的冷战。 萧煜倒是没什么变化,陈落墨却有点给吓到了,对他也不敢再发脾气,每天拉下架子嘘寒问暖地关心照顾。 对此凌苍苍已经不想说什么了,总归自家的美人自己疼,她也不指望这对父母突然对萧焕慈爱有加,弥补他们之前对萧焕犯下的错误。 而萧焕看起来也压根不需要那种负担的父爱母爱,所以还是维持现状最好。 对于萧煜的话,库莫尔点点头,开口说:“我知道归先生和夫人也融合了异世界的记忆,事实上,关于要融合谁的记忆,是我选择的。” 听到这里,凌苍苍才真正惊讶了起来,在月间宫的时候,她还只认为自己想起来异世界的记忆只是个巧合,而且就之前掌握的线索来看,萧千清或者萧焕的恢复记忆都是一个错误和巧合。 但听库莫尔的意思,他不但自己融合了异世界的记忆,而且还可以随意挑选其他人跟他一样进行“融合”,这简直有点不可思议。 就连一直一脸置身事外的萧千清听到这里,也带点惊讶地看了过来。 库莫尔注意到大家的目光,带些苦笑地说:“小白你们已经抓住了‘青冥’的首领,那个叫帕特里克的家伙吧?他其实只能算是个被利用的棋子,真正厉害的幕后人物,还是人类未来公社的首领。” 接下来他就从火星基地和人类未来公社的渊源讲起来,将整个事件的发展脉络梳理了一下,也便于在场的人能够更好地理解现状。 成立于一百多年前的人类未来公社,首领换了几个人了,真名早就隐去,一直被下属称呼代号“卡西莫多”,取自于巴尔扎克名着《巴黎圣母院》里那个“钟楼怪人”。 现任的“卡西莫多”据说真的是个身体有残疾,驼着背长相也有些奇特的男人,他的年龄大概在六十岁左右。 需要注意的是,在内部斗争不断、派系林立的人类未来公社里,他年仅二十岁的时候就取得了首领的地位和组织的控制权,并且在以后长达四十年的时间内,都坐稳了首领的宝座,是个手腕和智商都相当出色的人物。 就是在他当权后,一波人类未来公社里的研究人员,为首的就是萧千清的外祖父多米尼克,独立出去成立了青冥组织,开始采取和人类未来公社不同的发展手段和路线,侵蚀拉拢各种科研人员和权贵。 萧千清的舅舅帕特里克和母亲艾莉西亚自然就跟随父亲独立了出去。 这原本是他们已经掌握的情报,但库莫尔这里却有另外的说法,原来青冥并非真的是独立发展的组织,而是卡西莫多为了掩盖其真实目的和稳固统治地位,在外悄悄发展的另外一个嫡系。 也就是说独立的“青冥”组织从来都是不存在的,不管是多米尼克,还是在多米尼克死后继任青冥首领的帕特里克,都只是得到了卡西莫多的扶持,作为他的一颗棋子而已。 知道了“青冥”的真实地位,那么当“青冥”掌握了可以联通异世界的技术后,自然就立刻报告给了卡西莫多。 因为这项技术关系太过重大,为了防止“青冥”真的不受自己控制,卡西莫多就悄悄买通了研究最核心的两个技术员,让他们一边给自己提供研究成果和数据,一边给“青冥”留下了含有错误的数据。 所以“青冥”虽然跃跃欲试进行了许多次试验,但除了一个意外收获的“实体”罗冼血之外,却只是帮助萧焕和萧千清“融合”了异世界的记忆,反倒给自己增加了更加强大的敌人而已。 第91章 库莫尔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后接着说:“小白你也知道,火星基地出于制衡和经济的考虑,一直在默许着人类未来公社的活动。” 萧焕微微点了点头,他一直都没摘手套,现在这么侧坐着用两根手指点着下颌的样子,实在是矜贵又高傲。 凌苍苍在他身旁看着他,默默伸出双手,把他的手抓过来,然后把他的手套脱了下来,她实在不想让他在继续这么下去:有点过于勾人。 萧焕很可能只是懒得摘手套,被凌苍苍这么握着手,也只调整了个姿势配合她,开口对库莫尔说:“在这方面我一直知道。” 库莫尔也继续看着他说:“所以我身为大公爵,甚至有时候可以直接见到人类未来公社的首脑……大概半年前,人类未来公社的卡西莫多直接联系了我。” 萧焕听到这里,才终于认真看着他:“所以?”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握住了替他摘了手套后,又去帮他解披风,两只手在他胸前摸摸索索的苍苍的手,还顺便把她拉到怀里,看也不看就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下说:“苍苍,乖。” 凌苍苍只是觉得壁炉前足够暖和了,好心帮他解披风害怕他觉得热出汗,却没想到被当成了无聊。 但被他按在怀里抱着,她就没出声反对,干脆伸手搂住他的腰把头埋到他胸前去。 好不容易严肃地说个正事儿,库莫尔还得顶着眼前这两对闪瞎狗眼的□□恩爱,只能咬着牙继续努力把注意力掰扯回来:“卡西莫多跟我建议说,于其一直被困在火星基地这种偏远的地方,不如搏一把说不定可以回到地球重新掌权。” 萧焕听到这里就挑了挑眉梢,库莫尔的曾祖父初代金堡垒的大公爵,说是被委派到火星基地维持秩序的,但其实说白了就是他在军中声望太盛、权势过重,对萧焕的曾祖父德启皇帝造成了一定的威胁,所以才找个借口远远打发了。 要不然也不至于在“维持秩序”后干脆就被安了个金堡垒大公爵的名头,从此后世代生活在这个荒凉星球上了。 库莫尔注意到他的目光,带些苦笑说:“说实话,我最初也是被这个提议诱惑了,觉得皇室对安德烈斯家族太过不公平,真的可以对联邦皇帝做点什么,听起来也不错。” 萧焕“嗯”了声,竟然点了下头:“我也觉得德启皇帝太过嫉贤妒能,如果自己的实力足够,又怎么会害怕别人太过优秀?” 那是他亲曾祖父,他爷爷的爸爸,他就这么随意地评论,还是贬义的,似乎也完全没当回事儿。 凌苍苍想到他能随口说自己老爸“自不量力”,也就觉得他这么批评曾祖父没什么了不起了。 那边萧煜也只是支着下颌随意听着,听到这里还微点了下头,仿佛很赞同儿子的言论一样……看了这种家教,好像也能懂了。 库莫尔又叹了口气:“所以我也算跟他们合作了一段时间吧,甚至连卡西莫多本人都见了数次,可能是因为我确实是诚意和他们合作的,所以接触到了不少核心的内容。甚至连青冥和卡西莫多的真正联系,卡西莫多也当做为了取信于我的人情给透露了。” 他说到这里,又顿了顿,甚至用了一个成语来表达自己的震撼:“也许是天意弄人吧,当我知道卡西莫多已经掌握了真正和异世界联通的技术时,就随便开玩笑说了下可不可以也帮我‘融合’一下异世界的记忆,这样一个人得到另一份新记忆,说不定还有新技能,也挺好玩的。” 凌苍苍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他就答应了?他不怕异世界的你和萧大哥有什么交情?导致他的计划产生变数?” 库莫尔看了看她,就解释说:“苍苍说得对,原本他应该是有这样的担心的。但根据他掌握的关于那个异世界的情况来看,异世界和我们这个世界是在某种程度上互为镜像的。也就是说,不管科技、经济、社会发展到什么地步,那个世界也和我们的世界有着很大的关系,甚至是未来的发展轨迹都会互相印证,继续保持同步。” 凌苍苍听到这里立刻懂了:“所以卡西莫多考虑后觉得,在异世界你和萧焕一定也是敌对的关系,互相之间有着对立的立场和利益?” 库莫尔点了下头:“他应该就是如此考量的。” 凌苍苍听着也张开了嘴无言以对,这种情况也的确只能说……天意弄人。 异世界里库莫尔确实和萧焕算是对手,两个人不但私下械斗过,还各自带领着将士扎扎实实打过一场守城和攻城战。 但连卡西莫多都没想到,打完那场战争后,库莫尔竟然和萧焕成了君子之交,后来两个人更是联合起来组成联军对抗别的国家的军队。 可想而知,不仅帕特里克,连卡西莫多也只是送了一份大礼包给萧焕,帮他找回了一个强势的盟友。 萧焕听到这里就冷冷笑了一声:“看来我还需要感谢在异世界里和公爵阁下的友谊了,要不然联邦还得承受一次来自火星基地的重创。” 库莫尔自知理亏,连忙放柔了声音讨好地说:“错都在我,怪我没有早点和小白结交认识,这样就算想不起来异世界的记忆,我也不会舍得动小白啊。” 萧焕又是淡淡一笑:“公爵阁下这样的人,我怎么敢轻易结交。” 库莫尔可能考虑到普通的道歉无论怎样都会被骂,干脆就紧紧盯着萧焕,目光中柔情似水:“小白,无论你怎么怪我,都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体……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就是不要自己生闷气,我会特别心疼的。” 他没说这句话的时候,萧焕还没怎么样,这句话说完他可能是被呛到了,真的咳了几声,抬头冷冷瞪他一眼。 凌苍苍趴在他怀里给他顺气,抬头不怕死地祸水东引:“我说库莫尔,你别老冷不丁地调戏萧大哥了,别把他真气出病来。你既然喜欢他这张脸,德纶陛下的脸不也一样?何必老盯着他一个人。” 凌苍苍本来是想库莫尔再不正经,萧煜这样的长辈估计他也是不敢随便开玩笑的,没想到听到凌苍苍这么说,库莫尔还真就把目光转向了正在看热闹的萧煜脸上,微眯起了眼睛:“说起来归先生的真面目原来是这样,比起小白更有一番韵味,早知如此……” 萧煜先是微微吃惊,接着就笑眯眯地看着他,非常简单直接地开口骂:“连叔叔都不放过,你是想死吗?安德烈斯家的小子?” 库莫尔立刻就闭嘴了,回过头一脸正经地继续说:“总之,融合了异世界记忆后,我就意识到自己再犯一个很严重的错误,所以我很快掌握了卡西莫多的一个核心技术员,并且把苍苍还有归先生和夫人的异世界记忆都唤醒了,我觉得这样比较利于我们交流感情。” 他边说,边打了一个响指,点开了身旁触摸控制台的按钮,对外面说:“请文森特先生过来。” 接着会客室里透明的隔音罩落下来,从客厅外走进来一个留着短短金色头发的年轻人。 这个青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脸上的表情也不知为何生涩害羞得很,走过来后就羞答答地往萧焕的方向看了一眼,白皙的脸上也泛起两朵红云:“大家好,我是文森特。” 他一边说,还又一边偷偷瞥了萧焕一眼,一双猫儿眼一样的蓝色大眼睛里水汪汪的:“我是皇帝陛下的忠实fans,还是亲卫团的三星会员,今天能见到陛下我好开心。” 没想到卡西莫多的核心技术员竟然是传说里活跃于网络中的“皇帝陛下亲卫团”成员,还是三星?这个等级是怎么分的?三星是很高阶的脑残粉了? 不知道该夸萧焕魅力无敌,还是该感慨卡西莫多眼瞎。 这还都没什么,只是凌苍苍看着他的脸,突然把他跟异世界记忆里的一个人对上号了,有些失态地开口叫:“额森小王子?你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 文森特又很害羞一样看了她一眼:“皇后殿下,那是我在异世界的名字啦,我虽然融合了记忆,但那个人格并没有苏醒啦。” 凌苍苍听着眼角就抽了起来,还那个人格,他是人格分裂么?到底是怎么从一个霸道的暴力狂分裂成眼前这朵害羞小白花的? 不过不管他怎么分裂,对萧焕的迷恋似乎都还根深蒂固。 在她身边,萧焕不着痕迹地抚了抚额头,虽然他的神色还是没什么变化,但这个鲜见的小动作已经足够能暴露他内心的崩溃。 好在库莫尔清咳了一声打断文森特的眉来眼去,接着介绍说:“文森特是量子应用学博士,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大,不过他十六岁就博士毕业了,也是卡西莫多的王牌技术员,他基本掌握了异世界联通技术的核心,是个宝贵的人才。” 言下之意,现在正是用到他的时候,哪怕萧焕再想,也不能就这么直接让他滚出去。 第92章 虽然还是不断偷看着萧焕,但文森特好歹解释了下现状。 那大段时不时还夹杂着德语的专业术语凌苍苍听不懂,不过她身边有个翻译,等文森特说完了,她就问旁边的萧焕:“他什么意思?” 萧焕正微蹙了眉沉思,听她这么问,笑了笑言简意赅地总结:“他是说虽然卡西莫多这边的技术已经做到可以将特定异世界任意一个人的思维‘融合’到这个世界里,但却并不敢再进行实体实验。上次罗冼血的事故,让他们不敢再轻易冒险,因为将实体代入或者带出一个世界,很可能引起蝴蝶效应,带动世界线剧烈变化,造成不可预测的后果。” 萧焕说到这里,显然有些话并没有说完,于是凌苍苍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一起沉默下来。 然后文森特又开口说,这次他总算不甩那种大段专业术语了,而是也带些忧虑地说:“我之所以离开卡西莫多,虽然是大部分原因是陛下,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我不赞同卡西莫多的计划——我觉得他太过自大冒险了。” 萧焕听着就带些了然地点头:“他的计划究竟是如何?” 库莫尔接过话来,还看着萧焕的脸色,有点字斟句酌地说:“卡西莫多认为我们现在的政体和制度是不应该存在的,他希望寻求更强大的力量来解放全人类,简而言之,他想把平行世界的大门打开,寻求更发达的地球文明来接手我们这个世界。” 萧焕似乎是早有预料,只是微微笑了笑,神情倒没什么意外:“原来连改革他们都等不及了,只希望借助外力来改变世界。” 库莫尔说着又看了看萧焕的脸色,才继续说:“他们认为目前的政体是腐朽无能的,联邦皇帝的存在更是违背了一般规律,在给下属们洗脑的时候,主要也是攻击这一点。” 萧焕注意到他的目光,笑了笑:“库莫尔,你觉得我是那种经不起言论攻击的人?” 库莫尔被他察觉到了意图,清了清嗓子:“总之我是觉得他对你的攻击是完全无理由的,恶意也确实太明显。” 萧焕又笑笑,语气很轻淡:“身为联邦皇帝,如果连这点恶意都承受不了,还怎么好意思占着这个位置。” 其实地球联邦既然是联邦政体,为何又有皇帝,也是个历史问题,任何制度的出现都不能脱离开当初产生的特殊环境去单独讨论。 比如萧白卿当年为何会从联邦军元帅被拔高到“皇帝”的地步?不过是因为他当时在民间的声望太盛,整个联邦对他本人的崇拜达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所以才会有将他本人尊为皇帝的提议。 而又因为他本人的军权过重,所以给他一个看起来更崇高的“皇帝”之衔,又就他这个身份,将他的军队指挥权加以各种限制。 这样虽然联邦皇帝名义上还有军队指挥权,却需要通过皇宫来传达并且需要军方监督,实际上是削弱了他对军队的控制程度。 后来联邦皇帝世袭制度的建立,情况更是复杂,萧白卿一生没有结婚生子,第二任皇帝是他的弟弟萧岚卿。 这位也是s级机甲驾驶员的皇帝从来没做过一天皇储,之所以被推举上去做了第二任皇帝,是因为他的家庭生活幸福美满,而且还一口气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 这在当时民众生育意愿极低,整个联邦人口呈负增长的大环境下,简直就是凤毛麟角。 所以当时焦头烂额的政府几乎是跪求萧岚卿接替哥哥的头衔,给全体民众树立一个榜样和标杆的。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还在萧岚卿继任皇帝后,立刻把他年仅七岁的大儿子设立为皇储,就是为了给民众造成一种生孩子很好,生孩子可以延续基因继承遗产的感觉。 现在再回过头去深思,会觉得既然是联邦政体,又有皇帝就显得有些怪异,但其实整个地球联邦从存在的那一天起就有皇帝,以后世世代代也都有皇帝。 皇帝不仅是一种精神象征,更是一种融入了社会和文化的习惯,起码没有了皇帝,那么每年新年的时候,民众就不知道该去听谁做新年演讲了。 人类未来公社和卡西莫多不喜欢现行的政治制度这没什么,反正不管政治制度是怎样的,也总有一批人对现状不满,嚷嚷着要革命。 但不满归不满,通过违法手段,甚至是恐怖活动来试图改变,那就太极端了,也不可取。 关键是现在卡西莫多竟然想通过引入其他平行世界的力量来改变现在的世界,这简直就有点不可理喻了。 萧焕听着,就微微冷笑了一声:“无论科技社会如何发展,人类的本性就是贪婪,愚蠢到相信其他世界的人类,还真是可笑。” 库莫尔沉默了片刻,接着又说:“本来人类未来公社的宗旨是要求助于外星人的,可惜寻找外星人远没有寻找平行世界的地球人来得方便。” 萧焕又冷冷笑了下:“平行世界的地球人寻找我们掠夺资源和领土,也比寻找外星球更加方便。” 库莫尔点头摊了摊手,态度不言而喻。 了解到了卡西莫多那帮人准备干什么,接下来就要讨论如何阻止他们了。 库莫尔先是坦诚了卡西莫多大概已经觉察到他的异心,开始试探和攻击他,所以他才会在经过卡西莫多盘踞的工业城时格外谨慎,也加强了金堡垒的警备。 然后就是文森特透露说,卡西莫多应该已经跟某个平行世界的人类联系上了,在工业城里搞了个地下据点,里面有大批的设备,储存了大量发动时空干扰器的稀有金属,不知道是否准备在某个时间点开始实施他的计划。 萧焕一边听着,一边就用两根手指拖着下颌,淡淡说了句:“确定完他们的仓库所在的位置,就可以有计划撤离工业城的企业和民众,我有把握一网打尽。” 库莫尔在旁插了句嘴:“靠零号机?” 萧焕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觉得我只有发动零号机的功能?” 库莫尔连忙恭维:“哪里,哪里,小白谋略无双、智决千里之外,怎么会只是个驾驶员呢?” 萧焕顿时连看都不看他了,垂下眼眸摸了摸趴在他身边的凌苍苍的头发,然后说:“大家来了金堡垒还没有休息,我父亲身体又不好,还是各自先回房间吧。” 凌苍苍觉得自己好像一只猫一样被顺了毛,但偏偏还是十分没骨气地用头顶了顶他的手掌,一副很受用的样子寻求关注:“萧大哥,你身体也不好,也要休息啊。” 萧焕笑着点点头:“好,我带你一起去休息。” 不管怎么说,长途星际飞行还是挺累人的,哪怕是在设施齐全的皇帝专用飞船上航行了这么久,一旦落地后也觉得有些不适应和疲倦。 库莫尔把他们的房间都安排在自己房间的周围,给萧焕和凌苍苍住的那间,赫然就在他房间的隔壁。 库莫尔还很献宝一样对萧焕说:“小白你随时可以来找我哦,我的房门对你不锁的。” 萧焕看着他冷笑了一声:“正好,半夜可以去割上一颗大好头颅。” 库莫尔立刻捧着心口做摇摇欲坠状:“小白,你为何对我这么狠心……” 萧焕懒得再看他,被凌苍苍拉着进了房间,然后毫不犹豫地关上了厚重的房门。 凌苍苍跟萧焕一起久了,能发现他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之前虽然在大家面前没表现出来,但回到房间后还是按了按额角,有些倦意从眼角眉梢泄露了出来。 凌苍苍看他蹙着眉,知道他应该还在考虑如何解决卡西莫多,又想到之前谈话时他目光中的深意,就开口问:“萧大哥,你是不是从罗冼血的事情里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萧焕对她微微勾了下唇,点头说:“苍苍,你可能也没忘记,就我们在异世界的记忆来说,罗先生的遗体并没有凭空消失,而是被妥善收敛了,就葬在禁宫内的一处花园里?” 这个凌苍苍怎么会不知道?后来萧焕不仅告诉她了,而且还亲自带她过去拜祭罗冼血。 凌苍苍听着点头:“自从恢复了异世界的记忆后,我就注意到了,但我还以为是冼血尸体消失后,你命人给他做了衣冠冢,或者下面人发现尸体消失后并没有告诉你。” 萧焕带着无奈地笑笑:“你对罗先生那么在意,我又怎么会在他的事情上轻忽?后来他的遗体入棺下葬,我都亲眼见了,遗体确实是还在的。” 这么说在异世界里,罗冼血的“尸体”并没有消失,而是确确实实被埋葬了,但因为他们这个世界的干扰,现在的那个异世界里,罗冼血的尸体很可能已经消失了。 只是消失一具尸体,对世界的影响当然不会很大,最多本来的墓变成了衣冠冢。 但如果继续干扰那个世界呢?会不会引起更多的后果?或者说他们这个世界会不会被卡西莫多带来的平行世界人类大幅度影响篡改? 总之牵涉到时空转换,总是会引起很复杂又无法预料的结果。 凌苍苍想着,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卡西莫多最好还是尽快解决掉,免得他再整出来什么幺蛾子。” 萧焕听着笑了笑,又摸了摸她的头发:“这是自然的,好在我们的运气还不算差。” 他说的运气不差,当然是库莫尔意外恢复了异世界的记忆,然后正好卡西莫多的核心技术员之一又是他在两个世界里的脑残粉文森特。 凌苍苍知道他说的没错,也还是一阵嫉妒感涌上来,轻哼了声,扑过去吻他的薄唇:“不管来多少狂蜂浪蝶,反正你是我的!” 萧焕只是微笑着张开手臂抱住她,同时配合她的动作,轻笑着回答:“好。” 第93章 头一天晚上凌苍苍把萧焕关在屋子里干了点啥是没人知道了,反正第二天两个人一起出现的时候,凌苍苍一脸餍足的表情已经能说明了一切。 库莫尔说过了晚上会有雪夜烟花,一整个白天城堡区还真一直在下雪,卡西莫多的据点还没最后被确定位置,他们也许要做好站前的准备和策略研究。 所以这算是难得的还可以安逸一下的时间,萧焕一直跟库莫尔研究战术,部署人员,萧千清和凌苍苍都跟着去了,反倒是萧煜和陈落墨则一直关在屋子里,没怎么详细过问,感觉上他们两个真的只是来随便看看一样。 火星基地的天气控制中心估计是接到了金堡垒的命令,窗外的大雪从昨天晚上起就像不要命地一样下了起来。 据说不仅是城堡区,连工业区都在下,不过那边是为了缓解大气污染,并不是为了放烟花。 虽然城堡里暖气很足,但下了雪外面气温毕竟要下降,在会议室里部署得差不多了,萧焕披着呢绒的披风,站在城堡的窗前看了一阵雪,突然开口说:“库莫尔,我们要不要去工业城走一趟。” 库莫尔知道他的性格,听他突然这么说也没太意外,只是看了看一旁的凌苍苍说:“那看起来要一起去了?” 萧焕来火星基地本来就是秘密前往,在官方新闻里他还在月间宫养病呢,现在出去肯定不是皇帝巡回视察,属于秘密行动。 放他一个人去肯定是不行的,库莫尔看样子是要跟过去,凌苍苍更不用说了,她怎么可能放萧焕和库莫尔单独行动?回来后肯定眼都瞎了,鬼知道库莫尔会趁机对萧焕做点什么? 听到后立刻就拿出专业风范点了下头:“我本来就是他下属和搭档,不会他分开行动。” 库莫尔看她绷着脸一脸严肃的样子,也就没说破她的真实意图,又看了看萧千清:“那么亲王殿下……” 大家都以为萧千清会选择留下来,本来他这几天就看起来对什么都兴趣缺缺的样子,没想到他却冷哼了声说:“我大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说完还用眼梢高冷地瞥库莫尔一眼:“免得他被流氓叼走占便宜。” 哪怕天生脸皮厚,被他们俩这么严防死守,库莫尔也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不要这么说,我只会对小白搂搂抱抱,最多亲几次而已……” 说了半句他自觉失语,就又欲盖弥彰地干咳了几声,一脸假装地无辜。 萧焕则从头到尾事不关己地微微笑着,还抬手宠溺地摸了摸凌苍苍的脸颊。 不管怎么说,既然要走,他们还都是去准备了下,凌苍苍在帮萧焕换衣服的时候,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要让库莫尔一直调戏你,干脆骂他几句不就好了?” 萧焕微微一笑:“你不觉得看他纠结于这些明明永远不可能的事情,还挺有趣?” 凌苍苍侧头想了下,突然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库莫尔对萧焕一开始就真的有感觉?他也是异性恋者,这个可能性还真挺小。那么库莫尔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萧焕念念不忘,甚至潜意识里都快要认同自己喜欢萧焕了呢? 还不是因为他一直不停调戏萧焕,谎言重复一千遍虽然并不能成为真理,但人是会受潜意识影响的,那些调戏的话说多了恐怕连库莫尔自己有时候都分不清真假了吧? 所以说,人的心理变化过程是很复杂微妙的,不要总是以为自己占了便宜。 凌苍苍想明白后,有些欲言又止地看着萧焕:“这么看库莫尔也挺可怜的……“ 萧焕微微勾唇,笑得还是非常温文尔雅:“那是他自己找死。” 凌苍苍想了又想,竟无言以对,反正萧焕的性格她是早就懂了,千万别以为他真的是圣父,腹黑起来要人命。 除了换装,他们当然也进行了外表的伪装,萧焕和她都带上了那种电子面具,在衣物上,他们则换了比较像地球游客的衣服,毕竟火星基地的通用语是英语和德语,英语还有特别的口音,伪装成当地人难度有点大。 凌苍苍看着眼前这个五官轮廓还保持着萧焕原本相貌五成的脸,他带着礼帽,将一头长发塞了进去,身上则穿了一身浅色的西服,脚上是手工的牛皮鞋,外面是那种带斗篷的黑色大衣。 看起来非常温和文雅,像是那种会有闲情逸致来火星基地旅行的贵族或者高收入阶层。 她自己也相应地换了连衣裙长靴和白色呢绒束腰大衣,脸上甚至略显妩媚的浓妆,看起来是个年轻贵妇的样子。 火星基地在下雪,所以他们就有理由带了长柄的雨伞,凌苍苍的伞里藏着枪,萧焕则把王风藏在了伞中。 都收拾好了,他们挽着手出来,已经是一副进行新婚旅行的贵族夫妇的样子,然后从旁边门里出来的库莫尔和萧千清,则是另外的样子。 库莫尔穿着松散休闲,牛仔裤加羽绒外套,一头及肩的棕色头发也打乱了,很有嬉皮士的感觉,容貌当然也做了调整,弄了个胡茬子出来,也没原本那么英俊。 至于萧千清,他简直是大变样,一头黑色长发完全披了下来散在肩头,暖色的羊绒衫有点松松大大的,却将他的骨架衬托得更加消瘦,连眉眼都伪装得非常温和秀气,整个人完全就是一朵无害纯洁的小白花,走在路上都害怕会被大灰狼叼走那种。 他走上前几步,主动挽住了库莫尔的手臂,脸上带着点羞涩的笑容说:“亲爱的,不要弄丢我哦,我会害怕的。” 不仅是库莫尔瞬间僵硬了身体,连萧焕和凌苍苍都有一瞬间呆住了,凌苍苍甚至觉得从头到脚都像过电一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这是从文森特身上找到的灵感吗?这样子虽然可爱得很,但一想到下面就是那个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妖孽中二青年萧千清,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心里毛毛的呢? 萧千清似乎对自己的伪装还相当满意,主动将头靠在库莫尔的肩头蹭了两下,一脸甜蜜的样子,不得不说,他们这样看起来还真的很配。 萧焕掩唇清咳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在忍笑,语气还是很平常地说:“四个人目标太明显,我们分头行动,距离保持在一公里范围内随时互相援助。” 萧千清配合地又往库莫尔那边靠了靠:“亲爱的,所以我们两个要一起行动,你要照顾我哦。” 库莫尔一脸雷劈了的表情,痛苦地去看萧焕,偏偏萧焕只是非常温柔地看着他,轻声说:“辛苦你了,随时保持联络。” 于是在李宏青带着的那50个皇家侍卫队成员以及同样数量的新式机甲还没到金堡垒报道的时候,他们一行四人已经趁着大雪各自驾驶了一辆短途飞行器,悄然前往工业城。 上次对工业城惊鸿一瞥还是在夜里,现在通过长长的送风通道,将飞行器开进了白天的工业城,就对这个城市的风貌有更直观的印象。 因为白天已经来临,阳光通过人造大气照射进来,所以工业城不再像一个隐没在深海中的巨大钢铁怪兽,而更加接近一个灰蒙蒙却又充满了壮观建筑物的城市。 地球人口锐减和提倡环境保护以后,超大型城市已经很少了,至今只有在亚洲东海岸和北美东海岸,还有几座人口超过千万的城市,那里的摩天大楼倒是比较多,却也还没有夸张到像工业城这么密集的地步。 凌苍苍在学校时看过一些地球人口鼎盛时期的纪录片,工业城的环境倒真跟那个时代有些像:空气恶劣、高楼林立,各种地面和空中交通工具高速穿梭在大楼之间,看上去繁忙非常。 现在工业城也在下雪,却并没有城堡区那么大,因为穹顶下温度设置比较高,雪落到地面上之后也很快就融化了,变成了带着些脏兮兮的水,并没有城堡区那么漂亮的积雪。 凌苍苍驾驶着飞行器,按照计划开进了工业城中心的商业区,这里人流量很大,地面上也充满了各种交通指示灯,凌苍苍费了点力气,才把飞行器开进了游客指定的停车楼里。 因为才刚开始发展旅游业,火星基地对游客的服务远没有月球基地那么周到,停好车他们不得不走了一段路,才勉强站在了商业区的街上。 这个商业区倒是在透明棚屋区,没有室外那种糟糕的空气,也不用穿防护服,只是这里却并不比外面的街道干净太多,地面上满是颜色难以描述的污水。 凌苍苍的靴子是高跟的,勉强避开了泥水,她回头打量了下萧焕,就发现他手工皮鞋和西服裤脚果然被弄脏了,他也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凌苍苍想到他那么洁癖,却不得不站在这样的街头上,顿时有种“自作自受”的幸灾乐祸,挽着他的胳膊靠在他身上用甜腻的声音说:“亲爱的,我们去哪里买点火星基地的特产带回去呢?” 萧焕倒还一本真经地回答:“我觉得这里的特产就是泥水和空气吧。” 凌苍苍还没笑出声来,就有个穿着黑色夹克衫的人凑过来,热情地说:“两位是地球来的观光客吗?需要短时导游吗?按小时计费很划算的。” 那是个看起来二十多岁,衣着相比其他人还算得体干净的白人青年,留着点小胡子,眼睛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火星基地的旅游业还没有太发达,游客也不是每天都有,这样的短时导游平时很可能还有其他生意做,很有可能就是混迹在街头的消息贩子,和他打交道也许能套出点有用情报。 凌苍苍抬头看了看萧焕,交换了个眼神,萧焕就皱着眉看起来有些为难地说:“您可以微我们介绍一个比较安静的商店和咖啡店之类吗?” 那个短时导游一看有生意可以做,立刻热情地介绍自己叫“尤金”,然后表示自己可以带他们去“高雅”的消费场所。 凌苍苍又和萧焕互相看了一眼,就跟上他的脚步,一路穿过狭窄的街道,向不远处的大楼走过去。 第94章 火星基地对地球游客来说还真是个未开发的不毛之地,来旅游过的权贵们也懒得在社交网络上分享攻略什么的,只会发各种自拍照炫富。 如果他们真的是普通游客,那么还真需要一个这样的短时导游带领,起码不会完全摸不着头脑,迷失在这座钢铁森林里,被打劫被骗钱获得各种不好的游览体验。 但他们早在来之前,就已经看过了这个地区的各种资料,这里是工业城最大的商业区,也是工业城人员构成最复杂的区域。 工业城虽然环境污染严重,居住人口也是火星基地四个穹顶里最多的,但很多区域比如大型工厂区里,人员构成相对简单,很多都是子承父业的工人,两三代人之前互相都认识。 在那种区域暗地里搞点什么反倒不是很容易,但在人口流动比较大的商业区,鱼龙混杂、社会结构复杂,反倒更容易隐藏很多东西。 根据库莫尔的情报人员分析,这里是卡西莫多大本营最有可能的区域,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库莫尔和萧千清也来了这里,只不过他们分头行动,希望能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 那个自称“尤金”的短时导游还真七拐八绕地,带着他们又是上楼又是坐电梯,最后把他们带到了一栋大厦靠近顶端的咖啡馆里。 这是一栋87层高的大楼,他们在85层,距离地面已经有400米之高,如果在这里被困住,确实是求救无门。 乘坐高速电梯上楼时,凌苍苍暗自戒备,看萧焕倒是还很淡然的样子,微皱着眉似乎是在嫌弃电梯里难闻的味道,把他那个吹毛求疵的贵族人设扮演得很到位。 到了85层后,他们就看到那个不是很大,装修品味却确实不错的咖啡馆,走进去后可以闻到淡淡的咖啡豆香味,里面的座位也大都靠着宽大的落地窗户。 400米以上污染空气已经稀薄了很多,从这里看下去,看不到地面,只能看到被埋在重重雾霾下的其他高楼,忽略那个雾色带着黑红的话,还真有点人间仙境的感觉。 特别是今天还有人工降雪,穹顶上飘下来大片的雪花,让景色更增了几分浪漫。 可惜在短时导游尤金的眼里,这一对贵族夫妇并不是什么懂得浪漫的人。 那个相貌过于秀气的男贵族一直皱着眉不说,那个明艳的贵妇更是不满地开口:“我们是要找玩的地方,这里有什么娱乐项目吗?是什么景点吗?坐着喝半天咖啡算是旅游吗?” 她边说,还边十分不满地补充了一句:“我丈夫不喜欢喝咖啡的,他怕苦。” 尤金简直想在心里吐槽:这么大人了还怕苦,你怪我咯? 然而想起来家里那个还等着交医药费的老妈,他就把抱怨都吞回去了,脸上还是热情的笑容:“这里虽然不是一个景点,但却很有名哦,有好几个名媛都在这里拍过照并且晒过呢。” 他说着还连忙想起来补充:“其中就包括首府的幸懿雍小姐哦。” 凌苍苍听到这个名字,就默默转头看了看萧焕,这个幸懿雍还真的是首府社交圈里的一个网络名人。 她父亲是在野党的党魁,她自己又长得美貌大气,也就是俗称的“女神”,在社交网站里拥趸无数,引领舆论风向和时尚潮流。 据说她其实暗地里已经代言了几个奢侈品牌,没事儿晒一晒自己的手表啊鞋子啊大衣啊什么的时候,还会获得高额的广告收入。 然后幸懿雍还是网络中着名的……皇帝陛下粉丝团成员。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她身份特别,别的脑残粉们天天搜罗萧焕的照片视频啊花痴一下的时候,她甚至可以发出几张在朱雀宫拍的照片,再配上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显得好像刚才她刚跟萧焕喝过了下午茶还柔情蜜意了一番一样。 消息不怕假,就怕留给人的想象余地很大,所以在萧焕没有公布婚讯之前,她和杜听馨都是群众猜测的准皇后人选之一。 这几年甚至因为幸懿雍的卖力炒作,她做皇后的呼声还一度超过了杜听馨,特别是她的疯狂粉丝们,还会在她的社交账号下留言,直接称她“皇后殿下”。 幸懿雍虽然从来没有回应过这种称呼,但也没有否认过,俨然一副未来国母的风范。 前几天萧焕在月球基地公布了婚讯,被打脸最严重的不是本来就很低调的杜听馨,反倒是这个高调并以跟萧焕的暧昧关系给自己贴金做卖点的幸懿雍。 不过……凌苍苍前几天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思,私下里偷偷去看过幸懿雍的社交账号,发现她自从萧焕公布婚讯后,先是保持沉默了两天,接着又发了一堆调过色的文艺风景图,然后说了一堆矫情又伤感的话,弄得好像她真的是跟萧焕有过一段,又被他抛弃了一样。 要不是萧焕在民间的声望那时候正在顶点,因为她跑来骂萧焕始乱终弃的人估计都会有了。 即使是这样,她那几个图下面,还是有不少她的死忠粉丝在拼命安慰她,虽然不敢明着骂萧焕,也还是说了一些酸溜溜的话,比如“你是我们心中永远的皇后殿下”,“让往事随风飘散”,“你值得更好的”之类,看得凌苍苍没憋住,用自己的小账号留了一句“呵呵”。 注意到凌苍苍的目光,萧焕侧过头轻咳了两声,然后慢吞吞地说:“皇帝陛下其实只见过她几次,还都在公开场合。” 尤金听到他这么说也没生疑,毕竟皇帝陛下又不是深居简出的,如果是权贵阶层,又生活在首府,时常会接触到皇帝的人也不少。 所以他只是有点故作惊讶地说:“原来您和夫人经常能见到皇帝陛下,好厉害。” 凌苍苍立刻端出来一副贵妇标准的骄傲又故作轻淡的神情:“也没有啦,只是在朱雀宫参加过几次晚宴而已。” 萧焕在旁掩着唇又咳了几声,还是微皱着眉有点冷淡厌倦的样子。 尤金看他神色不好,就又卖力恭维了他们几句,凌苍苍才拉着萧焕走进了咖啡馆,给自己点了杯咖啡,又给萧焕要了一杯茉莉茶和甜点,然后就像别的贵妇一样,拗着各种造型自拍兼拍风景,甚至还让萧焕给自己拍了几张。 拍完后她假模假样地假装发在社交网站上,然后就又看着尤金说:“这里还算值得一来啦,可是我想要体验点更刺激更有特色的活动怎么办?” 尤金在刚才已经充分体会到了这对夫妇的挑剔,还有人傻钱多,刚才凌苍苍随手就给上咖啡的侍者划了两百联邦币做小费,要知道那几乎相当于尤金两三天的总收入,看得他眼睛都有点红。 实在不想放过这两只肥羊,尤金就咬了咬牙,凑过来压低声音说:“不知道简先生和简夫人有没有听说过工业城的秘密体验项目‘前世今生’?” 凌苍苍和萧焕还真就是奔着这个传说来的,据线报说,在这个城区如果碰到那些钱多又喜欢找刺激的游客,就会有导游来推荐这个项目。 说得神乎其神,据说体验过的游客又都守口如瓶不会说出去,所以库莫尔也没得到过多少具体情报。 只是就现有的情报分析,这个项目似乎是号称可以让游客看到自己的“前世”,就会觉得这个跟卡西莫多的异世界联通计划肯定是有关系的,所以他们扮作游客过来,多少也有点想深入了解下的意思。 看到目标已经上钩,凌苍苍还瞟了一眼萧焕,故作为难的样子:“我们是听说过,可是据说前世的事情没办法自己控制,万一我们的前世和现在差距有点大呢?” 在刚才做自我介绍的时候,萧焕告诉尤金自己姓“简”,这个姓氏确实属于显贵阶层,家族内有爵位和在政府部门任职的都不少,并且是个很庞大的家族,冒充起来很容易。 可凌苍苍却没有表露自己娘家的家族和身份,所以看起来她像是傍上了贵族的那种没底蕴的“名媛”。 尤金看她为难,就猜到她这种女人可能有点见不得光的往事,比如前任情人什么的,当然不想让身旁刚绑死的丈夫知道,内心不屑之余,又卖力推荐:“确实是这样的,但前世因果确实也是我们无法控制的,正因为这样,了解自己未知的前世才更刺激不是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加了几句:“在体验前世的过程中,能看到什么都是绝对保密的哦,连操作机械的人都无法看到,私密性绝对一流。” 他看凌苍苍还是带些犹豫地不断瞟着萧焕,就干脆又说:“这个体验是一次单人的,如果简先生没有兴趣的话,简夫人自己也可以先玩一下啊,等体验过后觉得不错,再让简先生试一试也可以。” 他们本来也没打算两个人都去试试,不然一个人在所谓的“体验”中出了状况,另一个人没有清醒头脑和行动自由的话,也无法做出应对。 凌苍苍听到这里,眼睛就亮了亮:“这样的啊,那我先试试?” 她说着就去摇晃萧焕的手臂,用娇嗲的声音说:“亲爱的,你说好吗?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 萧焕从头到尾都保持着那种冷淡的神情,这时也只是对尤金说:“单人一次怎么算费用?” 虽然没能宰到两只肥羊,但一只也不错啊,尤金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口水,伸出一根手指谄媚地说:“费用比较高,一次一万联邦币。” 其实这个项目并没有具体的收费标准,大部分都是导游自己看人开价,介绍一个人过去玩这个项目,尤金每次可以抽20%的介绍费,这单做成,他就能抽2千联邦币的佣金,数目也不算少了。 萧焕还是一脸倦怠的样子,想也不想就开了一张电子支票传给他,还多加了1千联邦币,算是给他的小费:“既然我太太喜欢,那么就去玩一次吧,时间不要太久,我还要回城堡区用晚餐。” 尤金几乎心花怒放,脸上的喜色都快要露出来了,连忙收起来支票说:“没问题,请两位跟我来,体验地点就在这栋楼的楼下!” 他说着当先带路,凌苍苍和萧焕站起来,在他身后又交换了一个目光,萧焕眼中有些担忧,凌苍苍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如果这种“体验”是冒险的话,她来冒险,也总强过萧焕自己亲身犯险。 第95章 说是在这栋楼楼下,还真是实打实的楼下,他们先是乘电梯到了一楼,然后又换了一部电梯,足足下了地下七八层,才在乱七八糟的电子设备公司中,看到一个不大的招牌:前世今生体验中心。 虽然消费不低,还号称是高端体验,这个店面也并没有好好装修收拾一下,尤金把萧焕和凌苍苍带进去的时候,前台只有一个穿着白大褂一脸麻木的女接待员。 那女接待员是黄种人,看样子年纪也不大,身上并没有什么接待员的职业热情和亲和力,反倒有种科学怪胎的感觉。 尤金生怕萧焕和凌苍苍反悔,很卖力地介绍了这里,把一个疑似地下黑实验窝点的地方吹嘘成高端大气不迎合庸俗大众审美的地方。 那个女招待全程就用麻木的脸来配合他的演说,手指头还间或在面前的个人电脑上敲敲打打,看起来是在忙什么工作。 等尤金终于口干舌燥地介绍完了,她才抬起头看着凌苍苍和萧焕,声音里透着漠不关心:“两个还是一个?谁?” 凌苍苍看了看萧焕,清清嗓子用扭捏造作的语气说:“只有我一个,需要做什么准备工作吗?环境要舒服一点哦,不舒服了我是会不开心的。” 那个女招待则理都没理她,起身抬了抬下巴,颇有些不耐烦地说:“跟我来。” 凌苍苍于是就收起那种浮夸的表情,装作有些尴尬地跟着她走进后面。 其实这个“前世今生体验中心”也不知道是深谙受众心理学,还是歪打正着,他们接待的都是来得起火星旅行的权贵有钱人,平时都被伺候惯了,无论再如何细心周到的服务,也肯定是比不上地球的。 本来“前世今生”这种话题就带着点故弄玄虚的味道,反倒是这种说是粗鲁,解释下也能勉强称为世外高人一样的招待作风,说不定还正好可以镇得住他们,当然如果他们恼羞成怒打道回府,感觉上这里也并不十分在意。 凌苍苍还是挽着萧焕的胳膊,随着那个女招待走进去的时候,他们又交换了一个眼神。 如果他们猜测得没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卡西莫多为了研究异世界联通技术建立的地下实验室,至于试验品,正好可以从那些来火星基地的有钱人里面寻找。 按照异世界联通技术需要损耗的器材,以及供养那些高级研究人员所需要的资金来看,这一次1万联邦币的体验收费简直就是象征意义的。 这里开设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得到数量众多类型不同的实验对象。 里面的空间也并不大,并且也没别的人,只有那个女招待带他们走进所谓的“体验室”,里面只有一个类似急救舱一样的东西,盖子半打开着,露出来里面白色的床,和一个接着很多线的头盔。 凌苍苍看了看这个床,又很担忧一样问:“那我要是进入体验了,你们能不能看到我在里面看到了什么啊。” 那个女招待顿时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仪器只能根据你脑部的电磁反应检测出哪一块比较活跃,我们是科学不是巫术,谢谢。” 凌苍苍又清了清嗓子,她也知道如果自己进入到某种幻觉中,外界应该是无法看到她所看到的东西的,不然罗冼血和库莫尔恢复异世界的记忆后,都没有被对方察觉异样。 她只是保险起见问一句,毕竟她在幻觉中大概无法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 也许萧焕天生有种让其他人对他有好感的气质吧,那个女招待虽然冷淡得很,转向他说话的时候语气也不由自主柔和了下来:“这位先生呢?需要到外面休息一下吗?” 萧焕屈指掩着唇轻咳了一声说:“我就在这里看着她就好。” 那个女招待顿时又关心地问:“时间大概要一个小时,我给你冲杯咖啡边喝边等吧。” 萧焕停顿了下,低声说:“柠檬红茶就好,温的,放蜂蜜。” 他在这种一看就不提供微笑服务的地方,不仅开口要求饮品,还要柠檬和蜂蜜,还要温的……然而那个不和善的女招待却偏偏就一口答应下来了。 一旁凌苍苍默默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幽怨得很——同样是改变了样貌伪装出来查案,为何待遇差距仍旧这么大呢? 幽怨的凌苍苍还是躺进了那个“体验仪”里,萧焕和她都认为这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毕竟之前应该不少人都在这里做过实验,回去后也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 反倒因为她已经融合了异世界的记忆,还能从实验结果里看出来这个实验到底是真是假,这里是不是真的就是卡西莫多的对外联络点之一,还是另一个没什么价值的骗子团伙。 带着那个大头盔,她看着舱盖合上,按照指示盯着面前屏幕上很催眠的波浪画面,在同样催眠的舒缓音乐下等待了一阵,可能得有几分钟,才逐渐觉得睡意袭来,然后就沉沉进入了梦中。 她原本以为会看到在大武的景象,然而没想到的,是自己眼前竟然仍旧是地球联邦的景致。 为什么能判断出这里是地球联邦?因为很明显,她眼前看到的是首付特区朱雀宫外面的大广场。 只是巨大的屏幕上全都是黑色底子的白色汉字,写着一些在葬礼中才会用到的话,而她面前的广场正中,总是被鲜花簇拥着的初代皇帝雕像下,也放满了白色的菊花和玫瑰。 甚至连正中的大理石通道上也铺着黑色的地毯,她应该是挤在很多人中间,身旁有人低声地啜泣,被拉起的隔离线两侧,所有的人都穿着黑色的衣服,甚至有不少女士在脸上加了黑色的网纱。 她直觉地感到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身体却无法自由行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一切发生。 随着响彻广场的肃穆音乐响起,她看到在朱雀宫门口,缓慢移动过来一个纯白色灵柩,它悬浮在距离地面一米高的空中,上方罩着的是一个透明的罩子,站在灵柩旁边,可以看到躺在里面的那个人的遗容。 悬浮自动摄像机在足够敬仰尊重的位置,默默拍着近距离的画面,于是广场两侧的大屏幕上,就可以看到那个平静安详的面容,仍旧年轻俊美,却那么苍白沉寂。 于是很快就有人忍不住失声哭了出来,悲痛的哭声零零散散地响着,为了保持对逝者最大的尊重,却又都竭力被压抑着。 这是联邦第十二任皇帝的遗容最后一次被公众看到了,停在灵道另一侧的,是一辆即将开向火葬场的飞行器。 这位正当盛年遽然陨落的皇帝,按照他的遗愿,没有选择把自己的遗体冰冻起来等待以后复活的可能,而是选择了将遗体火化,然后将骨灰撒入距离首府最近的海域。 凌苍苍近乎愕然地看着这一切,她的手脚冰冷,然后开始剧烈地发抖,神奇得是她并没有哭泣,而是像被心中的绝望支撑着一样,爆发出了远远超出平时的精力和体力。 她突然沿着警戒线向灵柩的方向挤过去,中途似乎还推倒了什么人,身旁都是谴责的目光和声音,所有人都不能原谅她打扰到皇帝陛下的葬礼,渐渐地就有警卫发现并冲过来试图阻止她。 她是一个联邦警探,这么大闹葬礼,即使是不会被起诉判刑,应该也会被开除失去工作,但她却并不想管这些,她看着那个灵柩和缓步走在灵柩旁的扶灵人,甚至伸出手嘶哑地喊他:“萧千清……” 她的声音是那么绝望干涩,仿佛带着全部灵魂的呐喊,她伸出的手臂姿势又是那么焦灼,如同是从地狱深处探出的求救。 灵柩旁的皇储和下任皇帝终于转过头来看向她,她被赶过来的警卫按在了地上,脸颊紧紧贴着地面,却还是拼了命地仰望着,看向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救赎。 亲王终于抬了抬手,示意葬礼暂停,灵柩也停下了移动,他动了动手指,示意那些警卫放开她。 现在是在全境直播,地球联邦几乎所有的公民都在看着这一幕,但亲王似乎并不在意这种打扰,反而耐心地等待着她撞撞跌跌地跑过去。 凌苍苍靠近他就扑了上去,揪住了他黑色丧服的衣领,她浑身发着抖,近乎乞求的看着他,断断续续地说:“萧千清……这不是真的对不对……他一定没有死……” 她说着,为了说服自己,还强调了一句:“他怎么能不见我就擅自消失……” 萧千清的目光中盛满了悲悯,他用一种接近奇怪的目光看着她,唇角甚至带着一丝嘲弄:“你忘了吗?苍苍,他见过你了。”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阵,终于想起来,那个她一直命令自己不去想的电话,为什么明明是视频,萧千清那边却只有黑屏。 为什么他的语气会那么低沉悲伤,为什么在通话结束后不久,就传来了皇帝去世的消息。 她还是没有哭,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萧千清,她不敢转头,转头哪怕看一眼近在咫尺的那个人……的遗体。 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也许只用一眼,她可能就会彻底疯掉。 然而萧千清还是不打算放过她,他看着她继续轻声说:“他最后仍旧不想打扰你,他去世前那么虚弱痛苦,他怎么忍心让你看到呢?” 一边说着,他甚至微微笑了笑:“他还是希望你能够幸福快乐的……苍苍,我想你已经忘了他有多么爱你。” 他微倾了身体,将唇贴近她的耳旁,轻轻地说:“你一定没想到,苍苍,他去的时候,眼角流了一滴泪……我从来没见过我的哥哥流泪,那是第一滴,也是最后一滴。” 第96章 她到最后还是没有敢转头,她在梦里拼命地想要闭上眼睛,然后拼命地扭动身体,喉咙中撕裂一般地喊出来:“萧大哥……萧大哥……” 接着她耳中响起了仪器发出警报的滴滴声,眼前的视野也终于清晰了起来。 那个女接待员的声音响起来:“怎么搞的,只过了半个小时,情绪波动也太激烈了吧。” 体验仪的盖子很快被打开,她身体还是发着抖,甚至出了一身汗,连眼睛下面都满是泪水,冲开了涂抹上去的眼影,脸上如果不是还有一层电子的易容装置,只怕这时候早就露馅了。 萧焕第一时间过去扶起了她,还俯身紧张地打量她的神色:“你怎么样了?” 凌苍苍一言不发地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胸前,拼命呼吸他身上淡淡的熟悉气息。 她刚才在体验仪里是喊出了声音,那么大声的“萧大哥”,还喊了两声,女接待员和尤金都听到了。 因为他们过来的时候萧焕自我介绍说姓“简”,那么这个“萧大哥”听起来显然是其他人,顿时女接待员和尤金看萧焕的目光都有那么些异样和同情:听老婆哭泣着叫其他男人,还能冲过去把人抱住搂这么紧,不愧是一代接盘侠。 萧焕一直充满耐心地抚摸她的头发和脊背,凌苍苍抱着他缓了好一阵,才稍微找回了一些理智。 她还是心跳得厉害,也顾不上这是在伪装,就用脸在他胸前蹭了蹭,萧焕也摸了摸她的头,低头在她发顶上轻吻了一下。 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已经不在乎是否能得到什么情报了,脸上如罩寒霜,看也不看尤金和那个女招待就说:“我们马上离开。” 凌苍苍稍微缓过来一点,已经在盘算着是否趁那个“一个小时”没有结束,再要求一次体验补足,说不定可以看到更多的信息。 于是她抬起头对他说:“我还想……” 萧焕紧抿着唇角,断然打断了她:“不行,立刻回去。” 凌苍苍还真没怎么看他发过火,但他现在明显是有些愤怒了,那双黑色的深瞳也像被冰封了一样透着冷意。 哪怕是此刻他伪装了容貌,整个人看起来比本来的样子还要温和一些,但尤金和女招待也同时都被他身上散发的怒气镇住了。 口才很好,脸皮也练得很厚的尤金甚至不敢说几句赔礼和圆场的话,就那么噤若寒蝉地站在一旁。 凌苍苍毕竟是胆子最大,这样还敢说:“可是还有他们……” 她的意思是提醒萧焕,他们和库莫尔还有萧千清是分成两队互相接应的,现在他们突然回去,直接把剩下的两个人扔下来似乎有违团队精神。 萧焕却不再重复刚才的话,只是淡淡扔下一句:“管他们干什么?” 好吧不管是萧千清还是库莫尔,都是战斗力爆表的彪悍人物,凌苍苍甚至怀疑他们俩哪怕就这么直接杀到卡西莫多的大本营去,也不会吃什么亏。 等萧焕握着她的手从这里径直走出去的时候,总算回过点神的尤金连忙追了出来,嘴里说着赔礼道歉的话,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提要带他们继续玩的话了。 萧焕没废话,直接给他签了个5000联邦币的电子支票,于是尤金立刻点头哈腰地把他们一直恭送到了停车楼,还准备进去目送他们上车,被萧焕一个手势制止在了外面。 凌苍苍手脚还是有些抖,但她也没敢让联邦皇帝亲自给自己开飞行器,设置了自动飞行后就靠在椅背上休息。 萧焕只是刚才抱着她的时候很有耐心,现在一言不发地上了飞行器,抬手将脸上的易容设备取下来随手放在面前的台子上。 没了易容设备的干扰,可以看清楚他此刻确实是带着冷凝的怒容,从来都带着几分笑意的唇角更是平平直直地抿着,仔细看还能看出几分苍白。 凌苍苍看他这样也没敢说话,跟着摘下来易容设备,找了几张湿纸巾擦干净自己脸上哭花了的浓妆。 现在还早,夜幕还没降临,雪也依然在下,飞行器穿梭在雾气缭绕的摩天大厦之间。 眼看他们通过了隧道,马上就要进入城堡区,萧焕还是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保持着沉默,凌苍苍就勉强开口说话,想要打破这种结了冰一样的气氛:“我给萧千清发了讯息,告诉他我们先回去了。” 萧焕只是看了她一眼,还是抿着唇角,没有接话的意思。 凌苍苍从来都不是能跟人冷战的人,更何况她不仅受了惊吓,仔细一想也有些委屈:“我去接受体验是我们两个共同决定的,你这样让我觉得好像都是我的错一样,我不喜欢。” 萧焕这才看了看她,放缓了些语气,低声问:“你看到什么了?” 凌苍苍并不是很想说:“回去我整理一下再告诉你们吧,还有些混乱,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看到了其他时空的景象,不过好像跟我之前做过的一个梦混淆了起来。” 她这么说,就代表看到的并不是大武的事情,萧焕听着低咳了一声,唇角微微扬了扬,依稀是冷笑一样,轻轻淡淡地说:“你是看到我死了吧?” 凌苍苍听到那个字,浑身就又颤抖了下,这下不言自喻,萧焕看着她这样,又淡淡接上一句:“果然是这样,我猜也没有其他事情。” 凌苍苍总觉得他的语气和神色里带着几分嘲弄,这情绪还说不上是对她发的,还是对他自己发的。 她本来就吓了个半死余悸未消,又从来没被他这样拿话刺过,顿时就忍不下去了,皱眉看着他说:“你这是莫名其妙发什么火?本来就是一起做的决定,我又没真的出事,你摆这个脸给谁看?还有你这个人有时候想法怎么那么奇怪,难道我看到你死了不应该伤心,应该笑着庆祝,这样你才开心啊?” 她火气上来语气也急了,连珠炮一样说出来,连一点停顿都没有,说一句萧焕的脸色就白一些,等她一口气都说完了,萧焕才又抿了抿唇角,而后就抬手掩住唇微低头闷咳了几声。 他出来时带着白色的丝质手套,现在当然也没有摘下来,咳了两声后凌苍苍就瞥见他手掌正中的一抹艳红色。 凌苍苍在刚在梦里看过他的葬礼,又看到他咳血,顿时吓得把争口气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了,连忙扑过去抱他:“萧大哥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不应该跟你吵架!” 萧焕倒没拒绝她的拥抱,又闷声咳了咳,才把手移开,他手套上被染红了一团,他却看也没看,只是脱下来手套,又脱下另一个干净的手套,将手中的血迹擦干净了,才将两只手套一起扔在了飞行器的垃圾箱里。 凌苍苍又给吓得不轻,看他还是会零散地咳一声,胸口起伏也比较剧烈,就抬手一下下给他顺着胸前,目不转睛地注意着他的神色,极其没原则地用哄人的语气说:“对不起啊,都是我的错。” 萧焕又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总算恢复了一些温度,他又勾起唇微微笑了笑,这次凌苍苍看清楚了,他眉目间的倦怠和唇角的嘲弄,大概都是对他自己的,而非向她:“你说得对,你不需要道歉,只是我自己太过执着某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他说着微微顿了顿,然后又自嘲地笑了笑,才接着说:“你在体验仪里反应很剧烈,脑电波的活动几乎要达到临界点,我听到你在叫我,声音却那么绝望……盖子打开的时候,我看到你在不停发抖,手臂紧紧抱着自己,身体几乎蜷缩到一起,脸上也全都是泪水。” 他很少会这么剖白自己的内心,就这么娓娓道来,却并不显得突兀,只是柔和绵密地,可以说到人的心里去:“然后我就意识到,你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我。好像只有我的事,才能给你这么大的痛苦……苍苍,看着心爱的人因为自己而受苦,那一刻我甚至希望能给你造成这么大影响的人不是我,这样我才不至于被内疚和心疼吞噬。” 凌苍苍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又抬手摸了摸他还是显得苍白的薄唇,才开口说:“哦,你终于感受到我经常会有的心情了,我很欣慰……虽然我没能力把自己气到咳血。” 听她这么说,连萧焕也不由笑了一笑,轻声说:“抱歉,苍苍。” 凌苍苍脸上顿时露出嫌弃的神色:“我最讨厌从你嘴里听到的词,就是这句‘抱歉’。” 萧焕又笑了笑,凌苍苍就仰头凑过去,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吻住了他的薄唇。 如果连大武也算上的话,他们已经吻了无数次了,拥有两个世界记忆的好处是他们可以把吻进行得更纯熟贴心。 等这个吻结束,飞行器也把他们两个带回了金堡垒的停机坪,凌苍苍也没管凑过来准备迎接他们下来的侍者,还是抱着他趴在他肩膀上。 她轻叹了口气说:“萧大哥,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太过爱你,因为爱我更多的那个人,明明是你啊。” 第97章 他们回到了房间,凌苍苍看萧焕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就说:“你要不要躺下休息一阵?还没到晚饭的时间,萧千清和库莫尔估计也过一阵子才会回来。” 萧焕点了点头,凌苍苍就过去抱住他,在他怀里靠了一阵,才放开他舒了口气:“好了,你去床上吧,我坐在旁边看着你。” 萧焕低头看着她笑了笑:“难道你不要躺下陪我一起休息吗?” 凌苍苍却摇了摇头:“不,我还是坐在这里就好。” 她这样坚持,萧焕也就没再说什么,而是换了衣服整理过后就躺上床休息,凌苍苍还帮他盖了毯子,然后就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距离他很近的地方,真的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萧焕轻闭上眼睛,唇边带着点略显无奈的笑意:“苍苍,就算是你,被这么一直看着,我也有点压力。” 凌苍苍“哦”了声,但并没有移开目光的打算,只是说:“那你可以当我不存在。” 萧焕从来都是纵容她的,就算这样,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侧过头努力调匀呼吸,让自己处在放松的状态。 凌苍苍就真的坐在那里看着他,注意他偶尔从唇间溢出的轻咳,还有胸前呼吸的起伏,然后她就这么看着他真的沉沉睡去。 天色很快就晚了,室内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黄昏和清雪的光芒仍旧穿透玻璃洒了进来,因为视线变得昏暗,床上躺着的那个人胸前的起伏和细微的呼吸声就显得难以察觉。 每过一阵会儿,凌苍苍都要定一定神,才能克制住自己扑上去试探他鼻息的冲动。 这其实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后来凌苍苍回忆起来,总觉得对于整理自己的思绪非常重要。 平时惯于思考很多问题的她,在这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其实什么都没有想,她只是平静地,放任自己去体会心中那些对萧焕的感情。 在大武的记忆里,她到底有多爱他,为了什么爱他?共同生活的二十多年间,有没有哪怕一瞬间,对他产生过厌倦和麻木的感情? 那么现在呢?她到底有多爱他,是否想过要和他结束关系,对于他和自己的未来,是否有足够清晰的安排和规划? 她漫无目的地,用纯粹感性,而非理性的角度去思索了这些问题,然后当她觉得自己能得出结论的时候,她才把心中的感想组成了语言,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任由眼泪润湿了手心:原来自从她发现自己爱着萧焕以后,她从来都没有一刻停止过爱他。 哪怕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有多么久,她都不会觉得哪怕有一刻钟是可以浪费的,她从未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也从来不会因为他的身体或者其他状况而厌倦。 她可以离开他,去进行别的工作和活动,那是因为她知道,无论她遭遇了什么,成功或者失败,他都会在原地等着她,给她一个温柔安抚的微笑。 她从来没有清晰规划过他们的未来,包括生几个孩子,住在哪里,怎么安排彼此的时间,协调彼此的工作。她知道,无论情况多么复杂琐碎,他们总会自然而然地找到解决之道。 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离开彼此,能让他们分离的,从来都只有生和死——也许连生死都不再能阻碍他们。 也许是知道他们在休息,直到晚餐的时间,库莫尔才来敲了他们的房门,提醒他们可以下楼用晚餐了。 下了一整天的雪,晚餐后就可以看到着名的雪夜烟花秀了,库莫尔是卯足了劲儿给凌苍苍放的,那规模肯定是按照最盛大的来,据说和新年夜的都是同等级别的。 其他人如果看到了,估计会大跌眼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举行这么盛大的烟花秀,公爵阁下不知道今天是抽了哪门子的风。 库莫尔敲门的时候萧焕就醒了,凌苍苍去应了门回来,就看到他按着额头坐起来,神色带着点淡漠,明显是没有完全清醒。 萧焕其实很容易惊醒,小憩也很少会真正睡着,他现在这个样子,证明刚才他确实睡得很沉。 凌苍苍想到刚才自己就那么看着他,他却还是能沉睡过去,可能是因为他潜意识里早就没有把她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她心中有那么点隐秘的小得意,抬手给他按了两下额头,问:“头晕?” 萧焕微微舒展了眉头,却还是对她笑了笑,直接承认:“确实有些。” 凌苍苍在他唇边轻吻了下说:“库莫尔叫我们去吃晚饭,你如果不舒服,可以不去,我去和他们交换下午的情报就好。” 萧焕听着却摇了摇头,对她笑笑:“我没那么虚弱,已经没事了。” 凌苍苍“哦”了声:“那我再气你几句,你也不会继续咳血了?” 听出她话里调侃的意思,萧焕不由弯着唇角笑了:“苍苍,你这是在取笑我。” 凌苍苍挑了挑眉也不否认,又吻了下,才满足地放开他:“不想被我取笑,就不要再那么吓人了。” 这次换萧焕挑了挑眉,微笑着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等他们两个下楼去往餐厅的时候,萧千清和库莫尔已经都做好了,他们也都换回了平时的装束,库莫尔还是西装革履的衣冠禽兽,萧千清则是高冷傲娇的美貌亲王。 凌苍苍来来回回看了他们几遍,突然说:“其实你们俩这样看起来也挺和谐啊,有没有考虑过对方?” 萧千清听完脸色就是一沉,库莫尔则摸着下巴看萧焕,一副欣赏名画的目光:“我还是喜欢小白的脸。” 凌苍苍摊了摊手:“萧千清和萧大哥长得也有点像的啊,你不觉得吗?” 库莫尔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像是像,气质就差得远了,还是小白更高岭之花一些。” 萧千清的脸色已经沉得就像锅底一样了,但他现在开口说话,就显得自己很在意这种调侃一样,于是他只能冷冷笑了一声。 好在还是萧焕心疼他,坐下来在腿上铺好餐布,笑了笑就开口把话题带开了:“千清和库莫尔下午有什么收获?” 他开口问话,库莫尔立刻就换上深情款款的面孔,跟他简短交待了一下。 原来萧千清和库莫尔一下午的经历也颇为丰富,他们先是结伴去酒吧喝了杯酒,然后在跟酒保套话打听线索的时候,听到旁边有个醉汉在炫耀自己和一个叫什么“凤凰社”的组织做过生意,语气非常自豪又带点故弄玄虚。 库莫尔身为火星基地的领主,却从来没听过这个神乎其神的什么“凤凰社”,于是就装作很感兴趣上去搭话。 那个醉汉,被他几句话一恭维,又灌了几杯酒,就把知道的事情几乎全说了。 原来在这个商业区地下,有一个很神秘的小店面,就叫“凤凰社商店”,表面看是在贩卖各种廉价的电子设备,但其实却收购一些相当昂贵稀少的矿产,出价也十分慷慨,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传奇,知道的人也不多。 这个醉汉因为在采矿厂有个亲戚,所以能搞到一些矿产,所以和他们交易过几次。 打听完毕后,库莫尔就认为既然是他没有听说过的线索,就值得追查,所以他们就假装想买点土特产,一路逛到了地下8层,终于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凤凰社商店”。 听到这里,凌苍苍就抬头看了看萧焕,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她和萧焕跟库莫尔和萧千清去的并不是同一个地下商场,但那个“前世今生”体验中心也同样是在地下8层。 接下来库莫尔就带着萧千清上去买东西,并且两个人一唱一和地挑剔找茬,跟店员吵了起来,眼看事情不可收拾,旁边两家店里却突然冒出来四五个黑衣大汉,沉默地把他们围了起来。 他们要真是普通客人,肯定就被吓走了,但金堡垒大公爵和月间亲王岂是好惹的?他们二话没说就跟大汉们打了一架。 四五条大汉转眼间被玩一样撂倒了,接下来却没有冒出来更多的黑衣大汉,那个原本态度很冷淡的店员突然热情迎了上来,告诉他们不但可以给他们打折,还会送小礼物,让他们不要生气。 而库莫尔和萧千清的目的也差不多达到了,所以就付了钱,并且收下礼物离开了。 那些不值钱的小电子商品当然很快就被他们随手送给了街边的流浪汉,然后他们就带着此行的重大收获回来了。 库莫尔边说,边打开自己的通讯器,用里面便携的三维投影向萧焕和凌苍苍展示了一下。 他说的收获,就是那个“凤凰社商店”后面接近20米范围内的红外和空间扫描图,库莫尔随身携带了装置,一边跟店员和保镖周旋,一边做了探测。 “凤凰社商店”位于大楼的边缘,在它后面,理应是另一栋楼房的地基,然而扫描图却显示,那是一个相当大,并且有起码十几个人当时正在里面停留,还可以检测出许多金属电子设备,类似于实验室一样的地方。 萧焕看着,就抬手指了指投影图上方一点的位置,开口说:“这里就是另一条街上,我和苍苍我们一起去的那栋楼的地下。” 如果这个空间能一直通到另一栋楼的地下8层,那么中间至少有近百米的距离,可以想象是一个多么庞大,又能容纳多少人的空间。 这里也许真的就是卡西莫多的老巢,他的地下秘密基地。 第98章 既然已经有怀疑的地点,按道理来说接下来就该赶快部署突袭,库莫尔却满不在意一样抬手挥了挥:“我们贸然行动估计会打草惊蛇,还有小白身体又不舒服了,还是明天再商量这些事情吧。” 萧焕听着却突然开口:“库莫尔,你到底有什么情报没有告诉我们?”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那双深黑的眼眸看着库莫尔:“到了现在,你还希望可以继续糊弄我们?” 库莫尔脸色微微变了变,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低垂了下眼睑,流露出一丝不明显的心虚和愧疚。 萧焕继续淡淡地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使卡西莫多再折腾,以你的能力和手腕,收割他的势力也不过就是弹指之间的事情……真正让你忌惮的事物到底是什么?” 这点凌苍苍也觉察到了,库莫尔绑架了她,把萧焕骗来火星基地的时候,理由是“需要萧焕的帮助”,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也许卡西莫多的势力有些盘根错节,甚至渗透到了库莫尔势力范围之内。 然而就如萧焕所说,库莫尔不是一个无能的领袖,他对于军队和警方,仍旧有着绝对的控制权,人类未来公社再可怕,也不过是个恐怖组织而已,只要库莫尔有烈士断腕的决心和杀伐决断的魄力,并不是不能摧毁他们。 她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心里还曾闪过一个念头:库莫尔不会真的是为了骗萧焕过来一起玩耍,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吧? 当然她马上就意识到就算库莫尔再不靠谱,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然后就打住了自己的思绪。 现在萧焕问了出来,萧千清显然也已经憋了很久了,冷冷笑了声:“那个醉汉是公爵阁下特意安排的吧,这么辛苦把所谓的‘线索’送到我们面前,还真是煞费苦心呢。” 听他这么说,库莫尔浑身僵硬了一下,接着就笑了下,潇洒答应:“对,亲王殿下说得不错,卡西莫多的秘密基地在什么地方,我早就知道了,我甚至知道有几个出口,应该怎样进攻,才能保证将里面的人一个不漏地围堵起来。” 萧焕听着并不意外一样看着他,勾了下唇角:“于是,真正能让你不惜屈尊求我的威胁,究竟是什么?” 库莫尔张了张口,却突然又笑了:“反正不差这一天两天,还是等今夜看过了烟花,明天我再告诉你们。” 凌苍苍在旁听得聚精会神,没想到他突然撂出来这么一句,忍不住接口说:“库莫尔,你这么卖关子,不怕我揍你?” 库莫尔对她笑了笑,这个笑容里竟然依稀带着温暖的味道:“苍苍,一生中这样美景好友都在的时刻,本来就只有那么几次,珍惜享受当下的美好,人生才显得有意义,不是吗?” 凌苍苍急性子犯了,正准备撸袖子跟他再严肃谈一谈,萧焕却抬手按在她的手腕上,笑了笑低声说:“苍苍,既然库莫尔这么说了,今晚我们还是先看烟花吧。” 他竟然不急了,凌苍苍转头看着他唇边带着点笑意,有些若有所思。 达成共识后,大家总算享用了还算平静的晚餐,期间凌苍苍也跟库莫尔和萧千清讲了自己进入“前世今生”体验之后的经历。 她不想告诉他们萧焕在那个幻觉里死了一次,只是含糊地说自己看到了一个和现实有些区别,又区别不是很大的世界。 库莫尔皱着眉思考了一下说:“苍苍看到的可能就是卡西莫多有一次跟我讲的‘未来的一种可能’,也就是我们的世界有可能会发展出来的未来之一。” 凌苍苍听到这里,神色不动,拿着餐刀的手却轻微地抖了一下,然后不经意一样问:“这样随便让游客看到自己的未来,不会引发什么改变未来的蝴蝶效应吗?” 库莫尔听着就笑了起来:“你觉得一般人会真的相信‘前世今生’那种无稽之谈么?就算相信了,又有多少人是真的有影响力能改变未来的呢?” 他说着又沉吟了一下:“不过根据我的线报和文森特的推测,“前世今生”项目本身就是为了找到大量的研究个体,通过他们研究一个人的脑部究竟可以受到来自异世界信号干扰的程度。” 他边说又边皱了皱眉:“不过以往体验‘前世今生’的人,一般都会看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异世界影像,什么时代和地区都有,所以他们才相信这是‘前世’,像苍苍这样直接看到很接近现实世界影像的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说着又接了句:“不过根据文森特介绍的装置原理,也可能是因为苍苍已经完全接受过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记忆,所以让仪器无法判断她竟是处在什么时代的人,所以胡乱给出了一个结果。” 萧焕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怎么感兴趣,只是笑了笑打断他:“既然是仪器错乱的结果,也不需要太过在意。” 库莫尔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还顺带看着萧焕深情脉脉地说:“小白,你脸色不是很好,下午没出什么状况吧?” 萧焕下午咳血的事情,他自己不愿意提,凌苍苍当然也没敢跟库莫尔和萧千清说。 听到他这么问,萧焕也只是又笑了笑:“等你不试图欺瞒我的时候,我的脸色就会好了。” 库莫尔当即就又夸张地捂着胸口,表白了一大堆废话,说来说去无非是欺骗心爱的小白他心里也很难受,要萧焕原谅他云云。 萧焕当然压根没怎么理他,只是随便喝了些浓汤就表示吃好了要回房间休息一下。 凌苍苍一直是野蛮人的用餐速度,早就吃饱了在旁边喝酒,看他拿起了餐布放在桌子上起身要走,就也跟着站起来说:“烟花秀半个小时后就开始了,萧大哥还要再上去换个衣服吗?” 她本来以为两个人下来就不会再上去了,毕竟时间比较紧张,坐在这里喝酒休息一下就够了,没想到萧焕却还要回去的样子,所以她就理所当然以为要去户外观景,所以他又要回去换身衣服。 萧焕站起身后却抬手扶住了椅背,对她笑了笑说:“没关系,你可以不用跟我一起上去。” 凌苍苍看出他脸色和姿势有些不对,刚变了脸色想抬手去扶他,就看到他身体轻晃了下,然后就悄无声息地向一侧倒了下去。 她早有准备,在他倒下的时候就上前一步将他抱了个满怀,避免了他摔倒在地。 那边库莫尔和萧千清也同时抢了过来,萧焕失去意识却只有那么两三秒钟,在凌苍苍抱着他急切地喊了两声他的名字后,他就轻咳了咳重新睁开了眼睛。 他的脸色从倒下时起就变得苍白无比,目光却逐渐又清明了起来,抬手自己撑住了椅子,给凌苍苍了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大概只是突然头晕了一下。” 突然头晕了一下能瞬间失去意识?两三秒钟虽然不长,但如果没有人抱住他,他也早就倒在了地上。 凌苍苍微愣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就又笑了笑:“没事,让我回房间休息一下就好……” 他说着还勾了勾唇角:“你可以和库莫尔还有千清一起去看烟花,没关系的。” 凌苍苍对这场烟花秀有多期待,从库莫尔提起来的时候她亮晶晶的眼睛就可以看出来。 库莫尔也在旁愣了愣,才接着说:“小白,烟花秀随时可以安排,你身体不舒服了为什么不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了一步,二话不说地将萧焕拦腰抱起来,大步向楼上走去。 凌苍苍还没反应过来,怀里的人就被他抢走了,只能紧跟几步想说:“放下他我来。” 话还没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的身高才刚到库莫尔的肩膀,于是就悻悻闭了嘴:萧焕和萧千清本来就身材修长,让她总是被压着一个头,库莫尔更是比萧焕还高大那么几厘米,简直有种压迫感。 一路抱着萧焕到了卧室,将他放到床上后,库莫尔还想通知郦铭觞过来,被萧焕抓住了手腕低声说:“我真的没事,不要让别人知道担心。” 库莫尔也是摸透了萧焕的脾气,脸色变了几变,竟然也没强硬地违背他的意愿,而是抬手抹了把脸:“小白,你怪我有事情瞒着你,但你自己难道不是什么事都不喜欢说,总要自己默默承担?” 萧焕轻闭上眼睛咳了几声,他抬手像是要去取床边的纸巾,却似乎连移动手臂的力气都不再有,只举起来一些就颓然垂了下来,他侧头极低地咳了一声,而后苍白无色的唇边就急涌出了大股的鲜血。 第99章 凌苍苍几乎下意识地抬手去擦,血迹却很快沾满了她的手心,温热的鲜血滑过她的肌肤,她浑身猛地颤抖了一下,而后就近乎失控地想要袖子去堵他的唇。 库莫尔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手,防止她把那些血迹弄得更乱,而后把手中的纸巾放在萧焕唇边,同时配合萧千清一起把他从靠枕上滑倒了一些身体扶起来。 瞳孔只是在刚才那一瞬间有些散大,萧焕的眼神很快就又清明了起来,也有了些力气,自己抬手从库莫尔手中接过纸巾,低咳着将口中残余的血吐到纸上。 凌苍苍拼命吸了几口气来稳住心神,却还是发着抖去取了纸巾擦掉自己手掌心的血迹。 库莫尔一直用手扶着萧焕的肩膀,看他恢复了一些,就看着他的眼睛沉声问:“你不想告诉郦先生,我让我的医生来帮你检查一下可以吗?” 这次萧焕没有反对,轻点了下头低声说:“谢谢。” 库莫尔生怕他连这个也反对,略微松了口气,立刻用自己的通讯器联络了金堡垒的值班医生,让他们尽快过来。 做好了安排,库莫尔看萧焕已经能够自己坐好,就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沉着声音问:“小白,你自己有什么判断?” 萧焕还是不断低咳,却微微勾了唇角,轻声说:“我想叫医生过来,意义并不如把文森特叫来更大一些。” 他会这么说,就证明他认为自己会出现这种情况,跟异世界联通是有关系的。 凌苍苍已经能够冷静下来了,也擦干净了自己手上的血迹,她坐在床边,抬起手臂把萧焕的肩膀揽过来,让他能靠在自己肩上休息,然后才开口说:“大概二十多天前,还在月球基地的时候,我曾经做过一次梦,那时候我正因为无法恢复大武的记忆苦恼,我梦到我因为无法恢复那些记忆,而渐渐对萧大哥感到厌倦,提出了离开他的要求。” 即使复述那些梦境或者有可能是未来的另一种可能,她也觉得喉咙干涩:“我梦到就在我离开萧大哥几年后,他就因病去世了……联系到中间他和萧千清一起解决了人类未来公社和青冥,所以我想他会那么早去世,可能是因为过度使用了血誓。” 库莫尔听着瞳孔就微缩了缩,准确猜了出来:“于是你今天下午在‘前世今生体验中心’看到的,就是那个世界的事情?” 关于下午看到的情景,凌苍苍连萧焕也没敢说,现在只能咬了咬牙说出来:“对,我看到我去参加葬礼,大闹了现场。” 萧焕一直微垂着眼睛,用纸巾按着唇角低咳,听到这句话,却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竟然有些怒气。 凌苍苍看到他这个神情,就知道他可能也见到那个世界的事情了,她原本想梗着脖子顶回去,但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嘴边的话就憋回去了,语气很有些委屈:“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啊,我没扛着枪过来抢人都很客气了。” 她语气已经尽量可怜了,萧焕却还是轻咳着冷冷笑了声:“你准备抢一具尸体去干什么?” 凌苍苍听到他这么说自己,身体又轻颤了下,不是很服气地说:“抢过来抱着投海,反正你也管不着了!” 她不提这个还好,提到这个萧焕就目光淡漠地看着她,他生气起来并不显怒容,就是特别冷淡一点,一双深瞳中更是像结了层严冰,只看一下就要忍不住打个寒颤。 他甚至还微微勾了下唇角,语气也还是柔和:“是吗?那看来还是烧得晚了点,以后若有机会,一定不能再安排什么葬礼,立刻就烧了比较干净。” 凌苍苍被他这么看着,头皮都有些发麻,等听到他说的话,更是觉得寒气从脚底一直蹿到脑门,浑身都被外面的风雪灌了个透一样。 她心里清楚得很,跟她总喜欢说赌气的话不同,萧焕说过的话,他就全都能做到,以后如果真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他真能让她连个遗体都见不着。 再也不敢说什么,她反而更用力地抱着他,不断道歉:“对不起,萧大哥,都是我的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库莫尔本来在他们吵起来的时候就握紧了拳头,只等萧焕再被气吐血什么的去扶他,连萧千清也悄然绷紧了身体。 现在略微松了口气,库莫尔也看了下手腕上的通讯器说:“医生已经带着护士赶来了,我让他们进来?” 萧焕点了下头,低声说:“只请医生进来就好。” 关于他在金堡垒的事情,还有他的身体状况,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库莫尔会意地点头,让医生单独进来。 那是个年轻的男医生,看到萧焕后也没有避讳,直接微微躬身带着敬意说:“问候陛下。” 萧焕点头向他致谢,然后配合他解开上衣的扣子让他做了扫描。 盯着仪器上的数值仔细看了一阵,那个医生就说:“可能是轻度上消化道出血,陛下需要注意下休息、饮食和情绪。” 萧千清本来就一直抿着薄唇一脸要发飙的样子,听他说得轻描淡写,顿时就沉不住气了:“突然失去意识,还吐了这么多血,还是轻度?” 那个医生“哦”了声,语气淡然地继续说:“可能亲王殿下很少去医院,也不了解这种病症,这样的出血量确实属于轻症。” 萧千清一下给噎得不轻,却又无话可说,只能悻悻不再说话。 倒是萧焕一边示意库莫尔去给他取衣服换下沾血的外套,一边轻声安慰他:“没事的,千清,我本来就没什么事。” 那个医生倒是很少废话,已经很快地给萧焕开好了需要用的药物,然后还十分识趣地躬身:“我亲自去药房取了给陛下送来。” 萧焕点头,又向他道了谢,那个医生就转身出去了。 等他出去关上门后,库莫尔就拿着新的外衣过来,绕过凌苍苍的手臂替他搭在肩头,开口说:“小白,卡西莫多手中的王牌,是他有一个小型反应炉,那个炉子他一直带着,打开就有大面积扭曲时空的能力。” 他一面说着,一面还继续深情款款地看着萧焕:“但卡西莫多自己也不知道大面积扭曲时空,会招来怎么样的后果,所以他也我投鼠忌器,不敢随便动他,是害怕他破釜沉舟,启动那个装置,到时候局面可能不是我的力量能够应付得了的。” 萧焕听着却没什么表示,甚至淡淡地看了看他,就勾了下唇角:“公爵阁下不是说过了吗?今晚先暂时不谈那些事情。” 库莫尔是那么说过,但萧焕的身体又出了状况后,他当然也不敢继续卖关子了,赶快就都说了出来。 现在萧焕这么说,他也不敢再说什么,还是用非常关心温柔的语气说:“小白,那你还是好好休息,我们先出去?” 他话音刚落,窗外却突然传来一声礼花炸响的声音,接着空中就掠过了闪烁着的金色残影。 他们在这里忙了这么一阵子,库莫尔又忘了下令推迟烟花秀,现在已经到了开场的时间,随着第一个礼花打破夜空的宁静,接踵而至的各色烟花纷纷炸响。 虽然室内隔音非常好,但烟花秀的主场就在城堡上空,礼花的声音多少还是传了一些进来,现在再说话商议计划,显然不是很合适了。 凌苍苍还是抱着萧焕,目光也被吸引到了窗外,这是她期待了整整一天的雪夜烟花秀,却没想到就这么匆忙开场了,她都没能走到最佳的观赏地点。 注意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失落,萧焕抬手握了握她的手,轻声说:“苍苍,我没事的,有医生照顾,你可以和他们一起去。” 凌苍苍听到他这么说,转过头在他唇边轻吻了下,带着点埋怨:“你胡说什么,本来就是因为要跟你一起看烟花,我才这么期待的。” 萧千清这时开口说:“我还是想要在室外观赏难得的烟花秀,所以就不在这里看你们秀恩爱了。” 他一边说一边转身出去,临走前还给了库莫尔一个眼神,示意他跟上来。 库莫尔当然也很有眼色地告辞,走时还叮嘱凌苍苍,如果萧焕又出了状况,一定要联络他。 他们两个一起走出去后,萧千清就勾了下唇角,低声说:“公爵阁下,你是在看了王风零号机的威力后,才下定决心要把大哥引来火星基地的吧。” 库莫尔也不否认,摸着下巴笑了笑:“我一直在苦思对付卡西莫多的方案,但他行事实在太小心了,反应炉随时都在他身上携带着,无论怎样安排,不能解决掉反应炉,行动都只能算是一场豪赌,我是在不想让全人类跟着一起冒险。” 萧千清听着就“呵呵”冷笑了一声:“那么公爵阁下现在可能也知道了,使用王风零号机,是需要驾驶员付出代价的,公爵阁下看起来对我大哥这么关怀备至,却还是想要他拿命去换你的成功。” 库莫尔的脸色沉了沉,然后停下来了脚步,看着萧千清:“亲王,我想你和我一样清楚小白是什么样的人,事情关乎到全人类的安全时,小白是不是会牺牲自己保护他人?你心中的答案一定和我一样清晰……”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英俊的脸上全是凝重:“即使我意识到小白的能力才是破解危局的关键,但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尽力把他的牺牲控制在最小的幅度,哪怕这个代价是牺牲我自己。” 他说的时候声音沉重,语气和深色并不带丝毫的犹豫,即使对于萧千清这样的人来说,他的态度也足够有说服力了。 沉默着看了他一阵,萧千清最后笑了下,慢悠悠地开口:“如果你没能履行你的承诺,公爵阁下,我会保证让你余生都在悔恨中度过。”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走廊窗外的城堡上空,一直在次第绽放着美丽的雪夜烟火,主题是金色的烟花秀里,穿插着梦幻的蓝色和粉红,就像童话故事里,王子和公主的婚礼上会燃放的烟花一样,承载着对未来的期许,和对现实的礼赞。 第100章 等库莫尔和萧千清走了出去,凌苍苍还是抱着萧焕的肩膀,她在他唇边轻吻了下说:“其实我觉得就这么抱着你,一起看房间里看烟花也不错。” 萧焕看着她微微笑了笑:“抱歉,你等了这么久的烟花秀,却因为我耽误了。” 凌苍苍却看了看他:“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我最讨厌听你说的就是‘抱歉’?” 萧焕只能又对她笑笑:“苍苍。” 凌苍苍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角,才开口问:“萧大哥,你是不是也见到那个世界了,你看到了什么?” 萧焕也并没有隐瞒她的意思,只是略显疲倦地笑了笑说:“应该算是我的临终吧……不是什么愉快的时刻。” 凌苍苍听着就不自觉地把他抱得更紧,然后低声说:“那通电话,是萧千清决定打给我的,不是你要求的吧?” 萧焕轻应了一声,唇边还是带着柔和的笑意:“千清也许是看出来我还是想再见你吧。” 他说着,又带些自嘲地笑了笑:“我本以为我能平静地接受命运,原来到了最后,却还是有那么多贪恋。” 也许是受到了凌苍苍的影响,下午他睡着那短短的一个多小时,就深陷在一个梦魇中。 梦中他清晰地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然走到了尽头,却仍旧不甘心地在等待着什么,直到身旁萧千清的声音传来,他很轻地问他:“哥哥,你还要再见见她吗?” 他这时才明白过来,他现在所处的世界,可能就是凌苍苍说过的那个“梦”。 其实连点头的力气都不再有,萧千清却自顾自地拨通了她的电话。 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不再能看清远一点的东西,于是萧千清就把屏幕放在了他眼前,所以他能看到她生气勃勃地冲着镜头微笑的样子,仍旧是记忆中的样子。 然而即使再看一眼又能如何呢?既然已经错过,再看一眼,不过是徒生了无谓的眷恋和不舍,给这无趣的一生加上更加失败的注解。 通话结束前,他就悄然合上了眼睛,遮住了眼底泄露的所有不堪。 萧千清收起了通讯器,他低头贴在他的耳边,略显低哑的嗓音里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的悲伤:“哥哥,她还是爱你的,我看到她的眼睛了,我知道。” 原本还称得上平静的心境却因为这句话而泛起了灼烧般的痛楚,烧得他不知道怎么突然有了力气,睁开眼睛抓住了萧千清的手腕。 他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也没有气息说出太多的话,于是他就看着萧千清,说出了一个近乎乞求的句子:“不要告诉她……” 不要告诉她什么呢?是这些年他的遭遇,还是他见她的这一面?或者是不要告诉她,也不要提醒她……关于他们仍旧相爱的事实? 他能感觉到身体中残余的最后生机也在不断流逝,在视线模糊,听觉和触觉也消退之前,他始终没能听到萧千清的回答,他只是能感到,在自己的手失去力气滑落之前,被萧千清紧紧拉住了,然后他的手背,就被滴落的温热液体打湿了一片。 他想那应该是萧千清的眼泪吧,他这个从来都口是心非的弟弟,他竟然会害他哭得这样伤心。 凌苍苍抱着萧焕,注意到他皱了眉微有些出神,就凑过去在他胸前蹭了蹭,轻声说:“萧大哥,你不必每次都自己扛下来所有的责任。” 萧焕看着她微微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苍苍,告诉我你准备做什么?” 看他这么连哄带骗地诱惑她说出心中的打算,凌苍苍也没抵抗的骨气,又蹭了他一下就老实交代:“这次我想做拯救王子的骑士,你可以安心待在这里,等我解决了喷火大怪龙后就来接你。” 萧焕听着就不由失笑了:“苍苍,我并不是王子,我是联邦皇帝。” 凌苍苍“哦”了声:“你这时候准备抬出身份来压人了?” 萧焕不由笑了出来,他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了下:“苍苍,我总说不过你。” 他那口才,即兴演讲从不用稿子张口就来,一张嘴博古通今上下纵横,可高雅可亲民,可铿锵有力可润物无声,忽悠得全联邦如痴如醉,据说朱雀宫都在筹备出版他的第一本演讲集了,他还表示说不过她? 凌苍苍听着就笑起来回吻他的薄唇:“好,我知道你让着我……所以这次的事,你就继续让着我呗。” 对她这种耍赖皮一样的要求,萧焕却没有答应,只是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我可不敢就这么答应你,谁知道你又要做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情。” 他现在神色好了些,凌苍苍又不怕死地接着说:“哦?比如抱着你投海什么的?” 萧焕被她一气再气,竟然也气不起来了,无奈地笑着说:“苍苍,你说过的,不再追求和我同生共死。” 凌苍苍非常理直气壮地反驳:“那个成立的前提是你不再没事折腾自己,跟我一起白头到老,如果是梦里那种,我能变着花样殉情你信不?” 她说得这么理所当然,萧焕都要给她气笑了,凌苍苍却不等他再说什么,就凑上去将他的薄唇吻住,在辗转深入。 无论再来多少次,他唇齿间清冽的味道都让她沉醉迷恋,这次她还很坏心的用舌尖将他的舌尖逗弄了个遍,这才意味未尽地离开。 他们在说话和接吻的时候,窗外的烟花一直在次第炸开,明明灭灭的光影里,凌苍苍抬起手指细细描摹着他的容颜,她笑了笑,神色间没有丝毫忧伤,反而是一种可以媲美烈日般的自信和坚定:“萧大哥,永远不要怀疑我有多爱你,不然我会用一切极端的方式向你证明。” 微垂下眼睑,萧焕温和地冲她微笑:“我知道了,苍苍。” 凌苍苍挑了挑眉,语气很是满意:“这才是知情识趣的美人嘛。” 直到这时,她才动了动手指,从床头的控制面板上打开了房门,把早就已经在门外等了几分钟,等到一脸麻木的医生给放了进来。 这一晚金堡垒的雪夜烟花秀持续了整整30分钟,长度和新年时相同,并且还燃放了情人节时才会放的粉红色心形图案的烟花,让不少来火星基地旅行,意外观赏了这次即兴烟花秀的游客十分开心。 但因为金堡垒主人和他的贵客们的临时缺席,最后得以登上金堡垒特别准备的飞行器,环绕着城堡从最佳角度欣赏了烟花秀的人,只有太上皇和皇太后夫妇,以及萧荧公主和皇家侍卫队队长、北地伯爵李宏青四位贵宾。 坐在飞行器里,把身高不够的萧荧公主放在自己膝盖上举着,并且努力目不斜视不去看旁边的太上皇和皇太后在干什么的伯爵阁下表示,虽然他不知道皇帝陛下他们去干什么了,但他心里能猜到这些人一定找了别的地方躲起来,悄悄干了点别人看了会闪瞎眼的行动。 他也算多少猜到了点事实吧。 既然说了第二天就完全对萧焕解释,库莫尔果真早餐的时候就带着文森特出现了。 想必是得知可以见到萧焕,文森特还特地打扮了一番,换上了一件跟萧焕的礼服有些相似的白色西服,弄得很有些情侣装的意思,他本人还红着脸不断向萧焕瞟。 等他穿了修身的礼服,凌苍苍才看出来,在那张小白花一样纯洁无辜的脸庞后面,是衬衫都快绷不住的胸肌和一看就充满爆发力的腰腹——所以说,他怎么可能是小白花,他只是披了一张绵羊皮的大尾巴狼。 眼角忍不住抽了抽,额角的血管也跳了跳,凌苍苍不着痕迹地挡在他和萧焕之间,阻隔掉他那种意图过于明显的目光。 库莫尔清了清嗓子,示意文森特不要过于露骨,然后开口:“博士,你解释下那个反应炉的详细情况吧。” 文森特的眼睛还黏在萧焕身上,连带衬衫下的胸肌都一鼓一鼓地,凌苍苍生怕他一个饿虎扑食就上来抱住萧焕乱啃,目光也紧紧盯着他。 好在如今这个文森特还是要点脸的,目光再露骨也没有真的扑上去,只是关心地问了句:“陛下脸色有些苍白,是不是昨晚的磁场波动给您带去了什么影响?” 萧焕微微笑了笑:“哦?所以昨晚又有什么特别的情况?” 他还真是敏锐地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文森特清了清嗓子,就带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是这样的,为了进一步明确那个反应炉的构造和功能,我就弄了个威力小很多的先试验了一下。” 萧焕仍是微微笑着,似乎并不意外的样子:“那么我昨天感知到的,应该是某种情况下可能会出现的未来?” 文森特点了点头,很自信的样子:“准确来说,是被第一次时空连通干扰后的未来。” 萧焕又微微笑了笑:“文森特博士似乎对卡西莫多的核心机密很了解?” 面对他的提问,文森特就红了脸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实我进入人类未来公社的原本计划就是干掉卡西莫多取而代之,光搞研究有什么意思,玩点政治才过瘾嘛,所以我可能算是掌握了不少核心机密吧。” 他说着就又对着萧焕眨了眨眼睛表功:“陛下,我还有几个亲信还在里面做事哦,还挺高层的,陛下您说让他们干什么,我就让他们干什么。” 面对这样一个只差摇几下尾巴来表达忠心……或者说博取心上人欢心的物种,萧焕也只对他温和微笑着:“那么就全赖您配合了,博士。” 第101章 对人类未来公社地下秘密基地的突袭,就定在今天晚上8点钟左右。 在此之前,火星基地当地时间下午4点钟,金堡垒就公布了一个重大的消息:地球联邦的皇帝陛下已经于日前秘密抵达了火星基地。 接着下午5点钟,在金堡垒的圆形会议厅里,库莫尔·安德烈斯公爵阁下就和皇帝陛下一起举办了一个联合的公开视频讲话。 一直以铁腕和严肃形象着称的公爵阁下,在随便说了两句欢迎致辞后,就将近乎含情脉脉的目光投向了身侧的皇帝陛下:“陛下的到来仿佛是春日最美的晨曦,扫除了我心中的一切阴霾。” 皇帝陛下像拜访月球基地时一样,在惯例的白色礼服外加上了代表火星基地的朱红色流苏和绶带,在红白两色的映衬下,白玉般的肌肤和墨黑长发显得更加光华逼人。 微微对着镜头笑了笑,皇帝陛下仍旧保持着优雅的仪态和亲和的态度:“感谢公爵阁下的邀请,能够来到美丽的火焰之星,是我的荣幸。” 公爵阁下的目光仿佛一刻也舍不得离开皇帝陛下一样,继续无视了镜头,声线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我内心对于见到陛下的渴望,一刻也未曾停止。” 皇帝陛下仍旧温文尔雅地微笑着:“在距离地球首府最远的联邦基地,公爵阁下的周到热情,让我倍感欣慰。” 公爵阁下的视线里就像盛满了柔情的火焰:“火星基地将永远是陛下权杖上最耀眼的红宝石。” 为了避免公爵阁下的痴汉力冲破镜头,导致场面不可控制,直播很快就草草结束了。 凌苍苍站在镜头外满脸黑线:“库莫尔,好歹是直播,你要不要这么露骨?” 虽然月球基地和地球能够借住卫星基本实现同步直播,但火星基地毕竟离得远,现在的直播只是在火星基地。 离开了镜头,库莫尔还是非常细心温柔地拿了披风给萧焕搭在肩膀上,一边笑看着凌苍苍:“反正只是给民众们看下我本人和火星基地拥戴皇帝陛下的决心,说什么都随意。” 何止是拥戴啊,他那态度说好听点是周到热情,说直白点就是痴汉力爆表,这么一弄估计火星基地的民众不会怀疑他们的公爵不支持皇帝了,他们得担心皇帝陛下晚上住在金堡垒,会不会被公爵扑倒做点啥不能说的事情。 凌苍苍深深觉得库莫尔也是够了,还有那个文森特,这俩人简直狼狈为奸,对萧焕虎视眈眈,都是不可不防的危险人物。 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萧焕抬手拢了拢披风,侧头轻咳了声,昨晚又出了状况,他身体其实还未恢复,脸色也透着苍白,刚才靠打光才勉强没有在镜头前显出病容。 凌苍苍走过去揽住他的腰在他脸侧轻吻了下说:“萧大哥,我们再去休息下吧?” 萧焕也没拒绝,微笑着点了点头:“好。” 凌苍苍于是就不管旁边的那些人,径直拉着他回房间去休息。 关于萧焕的身体,她早就想通了:联邦皇帝要休息,哪怕天塌下来别的人也得等着。 更何况现在大战在即,他不仅是指挥官之一,还是最重要的战力,保证他的身体状况也是必要的。 回房间后换了衣服,凌苍苍拉萧焕在床上躺下,自己则坐在他身边。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积雪却还没有融化,从窗口里望出去,可以看到覆盖着皑皑白雪的房屋和森林。 这样看的话,火星基地的城堡区,其实和地球上任何一个地区的城郊居住区都没有什么区别,宁静又美丽,让人心生向往和安宁,充满着家园独有的魅力。 凌苍苍侧头出神地望了一阵窗外,突然轻声开口说:“我之前从来没想过要和某个人结婚……婚姻不过是和某个人共同生活时定下的契约,带着繁衍后代和互荣互惠的功利性。 “我认为自己的能力足够在社会上生存并获得一定的地位和成就,所以没有必要结婚,也不必要和某个人绑在一起度过一生,那多无聊单调,万一我无法容忍他身上的某些习惯,那岂不更是种得不偿失的折磨?” 萧焕注意到她并没有提及对方的性别,就微微笑了:“那时你甚至不能确定你更喜欢男性伴侣一些,还是女性伴侣一些。” 凌苍苍回过头,看了看他,也在他身侧半躺下来,用一只手臂撑着自己的头,还是看着他,甚至还抬手用手指去触碰他的脸颊:“对啊,我一直不觉得性别是一种壁垒,我有时候确实也觉得跟男性相处不如跟女性相处更舒服一些,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伴侣的话,我觉得女性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全境范围的同性婚姻合法已经有数百年历史了,舆论环境也早就非常宽松,确实让现代人不用像过去的人类那样,过多考虑伴侣的性别。 像凌苍苍这样有些过于强势的女性,也确实会让人模糊她的性取向。 萧焕听着就笑了,唇边勾起柔和的弧度:“那么我真的很荣幸,身为一个男性,没有被你太过反感和排斥。” 凌苍苍用指尖轻轻擦过他的脸颊,带些开玩笑的语气:“你这样外表的人,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都很难排斥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忍不住凑过去又轻吻了下他的唇角,尝到他唇边那种有些清冽的味道,她还忍不住有些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又在他颈边轻轻蹭了两下。 抱着他的身体,她开口说:“萧大哥,我们结婚的时候,我是非常排斥婚姻的,如果结婚的对象不是你,而是别人,我想我会更加排斥……我没有针对过你,反而因为那个人是你,我才勉强接受了这种安排。” 萧焕搂住了她的肩膀,她的身体缩在他身边,他就顺势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吻了下,声音柔和:“我知道的,苍苍。” 凌苍苍又将他抱得更紧了些,继续说:“也没有人能真正强迫我做什么,我想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厌烦过你。”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多,其实无非还是想告诉他,自己对于他的真实感受,她低声说:“我坚信着,哪怕没有大武的记忆,我也还是会爱上你……所以那个所谓的未来,永远都不会发生。” 萧焕听着就微微笑了,他轻声说:“我知道的,苍苍,我都知道。” 那些虚无缥缈的画面所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也许就是提醒他们,幸福是多么脆弱,多么难能可贵,又是多么需要他们共同去维护。 就像此刻他们所在的世界,虽然仍旧有各种不足和缺陷,但却仍旧那么美丽。 不管是地球,还是月球和火星,只要人类涉足之地,就有父亲和母亲,也有孩子和爱人。 这样一个美丽的世界,在一个组织不甘又偏激的野心下,有可能被毁去,这种事情他们不会让它发生——起码当萧焕还是联邦皇帝的时候,这不会发生。 因为他们有足够的决心和能力,哪怕是牺牲自己的生命和幸福,也不会让黑暗染指他们的世界。 无论在什么地区,哪怕是在火星上,夜色也仍旧是熟悉却又神秘的。 因为唯有在夜色中,人们抬起头,就可以轻易仰望头顶璀璨的星空,看到一望无垠的宇宙,以及切身地感觉到,在广袤地宇宙中,不管是脚下这颗星球还是自身的存在,都会显得那么的渺小。 编队完毕的机甲开启了隐形模式,从金堡垒起飞,通过隧道,进入此刻正陷入在狂欢中的工业城。 皇帝陛下驾临火星基地的消息已经像火焰一样点燃了这座孤悬在宇宙中的城市的热情,哪怕是因为通讯和文化的关系,这里的皇帝崇拜并没有地球和月球基地那样严重,联邦皇帝也仍旧是整个人类的信仰和图腾。 而距离上一次皇帝拜访火星基地,也已经过去了接近二十年——那时候的皇帝陛下还是上一任德纶陛下。 二十年后,联邦的现任皇帝再次来到火星基地,哪怕是低调的造访,并没有什么重大的欢迎仪式和庆祝活动,也足够让所有人兴奋了。 随着下午的直播,工业城几乎所有的商店和营业场所都自发地开始进行各种优惠和促销活动,工厂提前放假,人群涌向街头,到处都充满了比节日还浓烈的气氛。 再一次坐在王风的驾驶舱中,操纵着机甲悄无声息地滑行在工业城的浓雾中,看到脚下和空中时不时燃放的焰火,萧焕听到通讯频道里传来库莫尔带些调侃的声音:“小白,被你的子民这么热爱着,是否有些压力?” 萧焕微微勾了下唇角,轻松应对:“他们热爱的,更多是联邦皇帝所代表的和平美好的生活。” 库莫尔不由低低笑了起来:“小白,你总是这么冷静,这多无趣。” 萧焕微弯着唇角,坐在驾驶舱里没有人能看到,于是他就抬手轻按了按胸口,那里的隐痛提醒着他,目前的行动对他的身体来说是一种会损害健康的负担。 然而那又如何?被崇敬热爱,原本就是一种责任,不能承担起这些责任的人,也就不配坐在高位,接受那些膜拜。 微凝了目光,他将精力集中在面前的操作屏幕上,所有人都不曾注意过,当面对战斗的时候,他的神色从来都是极端平静的,仿佛山岳的宁定、水波的不惊。 那是属于强者的自信,也是掌控未知的从容。 第102章 后来整个地球联邦,包括就在现场的火星基地公民,都没能太清楚这次行动的意义,以及一切到底是怎样开始,又怎样结束的。 只是在联邦的机密资料里,记录了这一次虽然简短,却也惊心动魄的战斗。 首先行动的,是地面上全副武装的特别警察,在很短的时间内,从早就埋伏好的地点突入,在内应的配合下,在5分钟之内,迅速占领了地下基地的各个区域。 在这次行动中,唯一出现伤亡的人员也是这些警察,在和恐怖分子的近距离交火搏斗中,共有一名警察殉职,八名警察受重伤。 被亲信掩护撤退的恐怖分子首脑卡西莫多,则在匆忙中启动了隐藏在楼体中的机甲,试图驾驶着那架改装过的新型机甲逃走。 他其实并不算毫无准备,除了这架机甲之外,他还在临近的一处工厂厂房里,安排了六架改装过的新型机甲。 为了掩护他,那六架机甲同时出动,因为是改装过的新型机甲,论到威力,其实已经超过了联邦军最精锐机甲部队的一整个编队。 而且他们在闹市区发动机甲,一旦双方开始激烈交火,肯定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平民伤亡。 然而这种情况在那一晚并没有出现,因为当卡西莫多的机甲编队升空的瞬间,他们就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幻影。 那是王风零号机,解除了禁制,拥有百分之百战斗力的王风。 卡西莫多知道帕特里克在月球基地的仓促失败,是因为遇到了极为强大的战斗力,但他却没有想到,六架经过精心设计改装,每一架都拥有数台普通机甲战斗力的新式机甲,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没能做出,就被 因为除了王风之外,同时解除了隐形状态投入战斗的,还有萧千清的“寒秋”和库莫尔的机甲,以及连李宏青在内,一整个十二台机甲编队的皇家侍卫队。 库莫尔的机甲当然也是有名字的,这家纯黑色,机身厚重的机甲有一个恰如其分的名字,叫“斩魂”,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在库莫尔这个s级驾驶员的操作下,都非常惊人。 但即使如此,在夜幕和浓雾的掩护下,趁着短暂交火引发的混乱中,卡西莫多还是驾驶着机甲冲向了夜空。 他的速度非常快,几乎达到了机甲所可能做到的最大速度,而他也并不像是要逃命,那台灰色机甲简直像是把自己变成了一发炮弹,它击向的方向,是笼罩在工业城上空的透明穹顶。 看着那个几乎无法追赶的机甲,坐在驾驶舱中的库莫尔微微变了脸色。 穹顶被击破并不可怕,会有相应的应急和修补措施,不会对工业城造成什么太大的危害。 但卡西莫多显然不是那种夺路狂奔不计后果的人,他并不是要冲开穹顶逃命,而是要在机甲到达工业城上空的时候,启动可以引起时空扭曲的反应炉! 就在他脸色微变的同时,他身旁的萧焕却做出了更快的反应,王风的速度原本就比所有机甲都快,现在更是化成了一道闪电,追逐着卡西莫多的机甲而去。 原本卡西莫多的速度已经够高,但王风的速度却更快,那不仅是突破了机甲和人体的极限,更突破了视觉的极限。 天空中甚至只留下了王风能量炉发出的红色尾光,至于白色的机身,早就隐没在了雾霾也夜色中。 库莫尔甚至来不及细想,就本能地操纵机甲飞身追上,在他身侧,萧千清的寒秋也在几乎同时做出了一样的动作。 急速冲向高空的失重感让库莫尔忍不住咬住了牙齿,速度达到最大的时候,空中呼啸的声响仿佛能穿透机甲封闭的驾驶舱,灌入到他的耳中。 然而他们在空中紧紧追逐着那道光影,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近,最终所能看到的,只是王风在卡西莫多冲破穹顶之前,伸出双臂紧紧抓住了那个机身。 然而巨大的惯性,或者说王风本身根本没有打算放缓速度,两架机甲在空中翻滚了一下,就一起冲破了透明的穹顶,飞向了茫茫的太空。 穹顶外,是火星稀薄的大气层,工业城夹着烟尘的空气从破裂的口子中涌出,甚至出现了一个带着吸力的漩涡。 原本追逐着王风的库莫尔,强行回头,改变飞行的方向,险险擦着穹顶飞过,才勉强避免被气流推着一起冲出去。 他对着指挥频道沉声下令:“立刻启动穹顶紧急修复方案。”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却看到寒秋毫不犹豫地跟着王风从那个破洞中冲了出去,跟随着寒秋,近乎一前一后一起冲出去的,是另一台机甲。 那台机甲上印着的火焰朱雀印章可以表明,那是属于皇家侍卫队的专属机甲。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两秒钟的时间内,好像前后四台机甲都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没有人类生存所需的足够氧气的火星大气层中,只是一场疯狂幻觉。 握着机甲的操纵手柄,库莫尔觉得自己的掌心里微微出了汗,他悬浮在半空中,看着眼前飞快被自动机器人修补起来的穹顶,突然微勾着唇角笑了起来,略显沙哑的声音透过频道,传入了已经飞离他视线的那个人耳中:“小白,无论什么时候,你的勇气和决断都让我无法移开目光。” 萧焕没有回答他,他甚至已经关掉了自己这边的话筒和通讯屏幕,于是就没人知道他是否能听到,也没人能看到和听到他现在眼前所看到和听到的一切。 冲出了工业城后,萧焕就以同样的高速推着卡西莫多的机甲飞出了很远,现在他们降落在火星荒凉的地表上,王风维持着推压的动作,将那架机甲死死摁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 刚才在冲破穹顶的一刹那,他驾驶着王风灵巧地转了身,用机体高速撞击在穹顶上的,是卡西莫多驾驶的机甲,而非王风。 哪怕是经过了改装加固的新型机甲,在那种速度下撞上了钢化的穹顶,还承受了王风机甲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现在也出现了几处破损,连驾驶舱都出现了裂痕,火星地表的气压远小于驾驶舱中的气压,于是空气和氧气在嘶嘶地顺着裂缝涌出去。 卡西莫多知道自己最多有几分钟的时间,就会暴露在失氧的空气中窒息而死,然而他却突然低沉地笑出了声,他使用的语言是中文,还带着首府地区居民独特的字正腔圆:“尊敬的陛下,你一定没想到竟然是我。” 萧焕打开了短距离的通讯频道,于是他们就能直接看到对方,也可以听到对方说出的话。 萧焕没有很快回答,但他看向对方的目光却极端平静,并没有震惊,仿佛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根据情报中的描述,卡西莫多本人就像《悲惨世界》原着中的钟楼怪人一样丑陋并驼背,然而现在萧焕面前的这个人外表相当俊美,脊背挺直,身形修长,跟描述中完全不同。 他当然不会不是卡西莫多本人,唯一可能的解释,是他以往出现在下属面前时,都做了一定的伪装。 而他会做伪装的原因,在看过他的真容后,也得到了解释。 他的脸很多人都认得,甚至很多人看到他的脸,都会想起他的身份——前首相之子易云。 在官方的资料上,前首相易英因为卷入了一场政治丑闻被弹劾下台,卸任后在自己的寓所内死于天然气爆炸,按照种种迹象来说,那应该是自杀,在那场爆炸中,易英和他的夫人,还有独子易云都一同丧生。 现在看易云当然没有死于那场爆炸,十二年前他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如今他却成为了地球联邦最大的恐怖组织的首脑,并且威胁着整个联邦的安宁和平。 看到萧焕平静的神色,卡西莫多,或者说易云微愣了愣,随即就又低沉地笑了起来:“看来陛下并不吃惊。” 萧焕这时才冷静地开口,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向易云的目光也平静到近乎冷酷:“因为我发现,你太过针对我了,而自从关于大武那个世界的记忆接二连三的出现以来,所有卷入其中的,都是我们的故人……随云公子。” 听到他叫出了自己在大武的名字,易云才又笑了起来,他外表温雅,声音也柔和,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他也还能称得上风度翩翩,但这次他笑起来的时候,声音里却隐隐带上了疯狂的味道。 他的驾驶舱里氧气已经开始稀薄,他大笑一阵后就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然后才微微勾着唇角:“原来陛下还记得我,真是我的荣幸呢。” 易云,或者说大武的随云公子,他曾是唯一一个让凌苍苍会为他失神到忽略萧焕的人,这一点连罗冼血甚至都没能做到。 他的气质很像萧焕,却比萧焕还要更加温雅柔和,他就像是更加梦幻一点的萧焕,完美到近乎不真实。 现在这个曾经完美到接近谪仙的人,却顶着“钟楼怪人”的名字,在失控的大笑中湿润了眼角。 萧焕仍旧是平静地看着他,哪怕知道很有可能是徒劳,他还是做了最后的劝阻:“你没有办法杀死我,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在刚刚的大笑中,易云的眼角不仅有了些水汽,连他的眼睛中,都染上了血丝,他还是死死盯着萧焕,神色中有无法掩盖的扭曲和疯狂:“原来陛下也知道,我的真实目的是为了要杀你。” 萧焕依然冷静地开口:“种种迹象都可以表明,你根本没有打开连接异世界通道的能力,所谓的反应炉,不过是你故弄玄虚,为了让库莫尔吸引我来火星的诱饵而已。” 易云又低低笑了起来,走到了绝路,他的神情反倒轻松起来,不过原本他也就是温文尔雅的上流贵公子,无论如何,不会显得狼狈狰狞:“对,我没办法将两个世界联通起来,事实上罗冼血能来到这个世界,纯粹是一次事故……我甚至不能再一次重现他的奇迹,更别提真正连接两个世界。” 萧焕只是淡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不是物理学家,无法从专业角度判断是否可以打开联通两个世界的大门,他只是从谋略上去考虑。 假如卡西莫多真的可以打开两个世界之间的大门,他本身的目的又是颠覆联邦证券的话,那么他完全可以采取更加积极的策略,没有必要龟缩在火星基地,也没有必要煞费苦心放出各种似是而非的消息。 萧焕注视着他,低声开口:“你早就恢复在大武的记忆了,所以库莫尔和文森特恢复记忆,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你希望他们能够将我带来火星基地。” 易云又低沉地笑了起来:“是啊,我只不过是好奇,为什么我们这个世界,会频频被来自那个世界的电磁所干扰,为何理论上的平行世界有那么多,却唯独只有那个叫‘大武’的世界会像幽灵一样,那么容易被捕捉和找到。” 他一边说,一边有些虚幻地笑了:“要彻底了解‘大武’,当然就是唤醒我自己在大武的记忆最方便,只是我没想到,原来在‘大武’,我也是那么可悲的一个人,爱着一个女人,却连一句像样的表白都不曾说出口。因为她的丈夫,不仅是一个接近完美的男人,还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男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是低低地笑着,他的驾驶舱里,氧气已经很少了,于是他的呼吸渐渐开始急促,失氧的青色也开始爬上了他的脸颊和双唇:“幸好在这个世界里,我手里有一个可以为我效命的组织,也有一个足够的理由……在这两个世界里,我的亲人们都被你或者你的父亲所杀,我向你复仇好像并不为过。” 萧焕安静地听他说着,他知道留给易云的时间不多,所以他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低声说:“在这个世界里,你还没有见过她,不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吗?” 因为缺氧,易云的目光已经渐渐开始模糊,然而他还是没有放弃,能够走到这一步的人,必定偏执又疯狂,他又低笑着说:“陛下,这里并没有第三个人,你却还没有放弃你的伪善。” 他给自己取名叫“卡西莫多”,又用丑陋的伪装示人,而这个文学人物,原本就是对世间所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的反讽。 在他的立场上看,谁是他眼中恶毒卑鄙的伪君子,自然不言而喻。 言尽于此,萧焕打开通讯装置,他只说了一句话:“所有人退后三公里。” 而后他不等其他人给自己反馈,重新关掉通讯装置,又看着易云低声说了句:“我不会告诉她,卡西莫多就是你。” 易云竟然微微笑了起来,也许是因为意识有了些模糊,他的笑容仍旧温柔又娴雅,依稀带着三月春风的味道:“谢谢。” 他就这么微微笑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陛下,你错了,我也许没有办法毁灭你的城市,但我或许可以杀死你……” 当他这句话说完的同时,他掌心用力,按下了一直被握在掌心的启动装置。 刚才追逐着他冲破穹顶的时候,王风已经给了萧焕对他的机甲的扫描结果,这家原本可以装载上吨火力的机甲没有搭载任何武器,所有的重量,都分给了安装在驾驶舱下的一枚聚变弹。 那样重量的新型聚变弹,爆炸的威力足可以将整个工业城乃至火星基地都变成烟尘和灰烬。 而启动装置则被连接在驾驶舱里,哪怕是将那台机甲撕裂,将驾驶舱拽出,也没有办法避免爆炸。 所以易云才有恃无恐,所以即使驾驶着王风的萧焕,也只能通过谈话,试图阻止他。 当聚变弹爆炸的白色光芒开始膨胀的时候,依照指示退在三公里外的萧千清和李宏青,乃至后续已经从工业城赶过来的库莫尔,还有刚才指挥着地面特警,现在也钻在库莫尔的驾驶舱里匆忙赶过来的凌苍苍,都见证了王风之所以会被称为传奇的一幕。 在被白色光芒吞没之前,王风突然迸发出了纯红色的光芒,那种光芒又在天空中凝聚成了一道光幕。 无论是爆炸的光团,还是随后喧嚣着亟待扩散的浓烟,都神奇地被阻挡在那个红色的光幕之内。 就像魔鬼被关在巨大又瑰丽的水晶球中,足以杀死上百万人,毁掉无数人家园的聚变爆炸,就这样被束缚着,直至消弭。 那是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想象的奇景,天空中唯有那悬浮在半空中的纯白色机甲,和从它张开的手臂间散发出的纯粹、又美丽的红色光芒。 如同降临在大地上的神祗,守护着生命和和平。 当几秒钟后,爆炸终于结束,和残留的灰烬一起消失的,还有那道红色的光幕。 白色的机甲也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芒,像一只折翼的白鹤,从半空中猝然掉落。 第103章 哪怕是白光刺目,让她的眼睛生疼,凌苍苍也没有一秒钟把目光从空中的王风上移开过,当她看到王风失去动力开始掉落,就蓦然抓紧了身前库莫尔的肩膀:“快去!” 当然不用等她开口,库莫尔也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王风,在凌苍苍出声的瞬间,他就飞快操纵自己的机甲飞了上去。 和他一样反应迅速并几乎同时接近的,还有萧千清的寒秋,默契地一人一边,他们共同小心地托起王风。 萧焕关掉了通讯设备,他们没办法看到驾驶舱里的情况,又不能就在这里打开驾驶舱,只能托着王风,飞快向距离最近的城堡区飞去。 通过了连接门,他们顾不上返回金堡垒,立刻就降落在门内的一块略微平整的草地上。 好在即使是王风这种机甲,在机甲本身的系统失去动力后,也有可以从外面强制打开的机械装置。 库莫尔带着凌苍苍从自己的机甲里跳出来,一言不发地攀到已经被放平的王风胸部,手动将驾驶舱打开,而后一刻也不等地进去将驾驶位上的那个人的头盔摘了下来。 虽然紧闭着双目,看起来像是失去了知觉,萧焕的脸色有些过于苍白,呼吸也显得微弱。 凌苍苍扶正了他的头,抬手将他胸前的机甲作战服也解开,露出来里面的衣物,让他的呼吸更顺畅一些。 等他们做完了这些,萧焕却还是没有恢复意识,甚至连原本就不明显的呼吸也更加低微起来,而他的身体根本看不出任何外伤,除了脸色苍白外,他甚至连冷汗都没有出。 胡乱脱掉他的手套,握住他的手,凌苍苍感觉到他体温的下降,顿时就慌了神,胡乱低头去吻他的薄唇,她已经没什么思考能力了,他曾在她面前失去意识过很多次,但她每一次都没有办法理智对待,只能声音颤抖地说:“萧大哥,别再离开我!” 她不冷静,却有比他更加不冷静的人,萧千清来晚一步站在外围,只能透过他们俩的头顶去看萧焕,也看不出什么究竟。 听到凌苍苍说出这句,他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失态地转身冲身后涌上来的救援队大喊:“快去拿急冻舱过来!” 听到他这么说,急着要上来查看皇帝陛下情况的急救员也吓得变了脸色,急冻救护舱的应用,一般都是伤者已经停止了呼吸和心跳,或者说濒临死亡,所有急救措施都已经无法生效时,才会用的极端手段。 那些急救员还没看到萧焕的状况,就听到萧千清吼了这么一嗓子,顿时连脑袋都懵了——哪怕他们受的训练再专业,经历过的危险情况再多,但那是联邦皇帝陛下!皇帝陛下都需要急冻舱了,这一不留神就是要驾崩的节奏啊! 好在此刻萧焕终于轻咳了一声,勉强睁开眼睛,阻止了即将要发生的闹剧,他抿了下发白的薄唇,声音虽然低弱,但还算清晰:“千清……我暂时用不上急冻舱……” 其实他并未彻底昏迷,只是过度使用血誓后的反噬,让他全身脱力,几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他知道王风从空中掉了下来,也知道自己和机甲一起被接住,避免了直接撞击地面的事故,还知道库莫尔扶着他,凌苍苍也抱着他很担心的呼唤他。 好不容易攒了些力气,他准备说一句话来安慰凌苍苍,可又给萧千清这一嗓子给吼得只能赶快解释。 看他还能开口说话,凌苍苍忙凑过去又在他唇角吻了吻,萧焕勉力勾了唇角对她笑了笑,轻声说:“让我坐起来。” 凌苍苍这才意识到他还被塞在机甲驾驶位上,即使上身平躺,双腿也还塞在座位里面,就忙把他扶着坐起身,又帮他把腿拉出来。 萧焕确实是连自己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他甚至脱力到无法动一动手臂,更别提自己站起身,和凌苍苍一起扶着他坐起来后,库莫尔就干脆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拦腰将他抱了起来。 库莫尔比凌苍苍高大有力得多,他抱着萧焕显然更合适,凌苍苍这时候也没空纠结谁去公主抱了,连忙侧身让路,让库莫尔将萧焕抱下来。 下面的急救员当然早就准备好了普通的急救舱,等着库莫尔把萧焕放上去后就好做全面检查,但库莫尔走下去还没俯身,萧焕就微闭着眼靠在他肩头低声说:“别再改变我的体位……头会晕……” 他本来心脏就不好,自己又是心外科医生,他既然这么说了,其他人当然也只能遵从,于是急救的医生只能赶快换了一种策略,围过来用手中的仪器来给他做初步检查,顺便让他们赶紧登上救援车返回金堡垒。 萧焕既然说了别再改变他的体位,库莫尔就只能这么一路抱着他,他甚至都不敢放松手臂换一下姿势,就这么硬是将萧焕抱进了金堡垒。 到了卧室,库莫尔还是尽量保持平稳地将他的身体放在床上,又在他身后加了垫子,这才小心地让他靠了上去。 一路上萧焕都闭着眼睛休息,只是偶尔会轻咳一声,库莫尔手臂的肌肉都绷得酸了,终于把他放下来后,忍不住吁了口气开了个玩笑:“小白,你怎么样了?不会是想看我给你卖力气,才故意让我抱着你吧?” 萧焕这才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库莫尔看他目光清明,正准备接住他一句回讽,却看到他侧头咳了一声,而后干脆利索地吐了口血出来。 这么一来不仅库莫尔吓了一跳,凌苍苍也忙扶着他扯了纸巾去帮他擦掉唇边的血迹,萧千清更是又失态地冲身后的医生喊:“快点给陛下检查身体,为什么会又吐血了!” 金堡垒里的医生估计是受惯了库莫尔的压迫,面对亲王这种声色俱厉的呐喊,也只面不改色地说:“殿下,我们还没来得及给陛下做全面检查,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又吐血。您这样动辄就吼医生的习惯不好,会影响医患关系。” 萧千清之前已经被他噎了一下了,现在又噎了一下顿时脸色发白,然而他向来也比较怕医生,都是童年由郦铭觞给他留下的后遗症,刚才真急了吼了一嗓子,现在又憋着不敢再作声。 萧焕就着凌苍苍递过来的纸巾又咳了些残血出来,也不理萧千清和库莫尔,就看着凌苍苍,抬手轻抚了抚她的脸颊,微微弯了唇角,轻声说:“我还好。” 凌苍苍握着他的手,凑过去又在他苍白的唇角吻了下,她没有办法用语言表达刚才她的恐惧和害怕,只能带着些余悸未消地总结了一句:“这次一定要让郦先生来好好治一治你。” 她话音未落,那边就听到郦铭觞语气不怎么好地开口:“小丫头总算说了句像样的话,你也确实得我来好好治治了。” 不管是他嘴里的“治治”,还是凌苍苍嘴里的,肯定都不单纯是指“治病”而已。 凌苍苍注意到郦铭觞叫了自己“小丫头”,如果说是在这个世界里的话,她和郦铭觞其实没什么交往,之前见面不过互相点头问个好的程度而已,郦铭觞还明显不怎么爱搭理她。 但如果是在大武那个世界,那么她和郦铭觞可以算是很熟悉了,而郦铭觞也总叫她“小丫头”。 心里有了那么点猜测,她就看到郦铭觞又一边给萧焕检查着身体,一边很自然地跟库莫尔打了个招呼:“库小子这次做得也不做,该吐出来血就不能让他憋着。” 这种熟悉的语气和称呼,绝对没错了……郦铭觞也恢复了大武那个世界的记忆。 库莫尔一直被人尊称“公爵阁下”,金堡垒里的医生虽然严肃,但也不会在面对他的时候失去礼节,能这么理直气壮叫他“库小子”的,也只有恢复大武世界记忆的郦铭觞了。 带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库莫尔面对凌苍苍递过来的疑问目光,索性清了清嗓子解释:“我让文森特把郦先生的记忆也融合了,毕竟给小白治疗可能需要到。” 凌苍苍默然地看着他,想起来郦铭觞在大武世界里拿出来给萧焕治病的各种花样,扎针、裸身上蒸笼洗药浴、灌浓黑的中药……治病是假,想看萧焕被折腾才是真的吧? 果然那边郦铭觞用仪器加把脉给萧焕检查过身体后,很轻松地说:“果然是天生的零号机驾驶员啊,使用了血誓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脱力而已,我开个药方先喝个把月中药调理下吧。” 萧焕半躺在床上脸色发白,还是状似很冷静一样说:“我觉得既然有成本更明确、提纯更彻底的处方药,没有必要一定要使用中药。” 郦铭觞估计也只是说出来吓一吓他,更何况火星基地不比地球和月球基地,压根没有什么中药药材,于是他就呵呵笑了一声:“既然这样,你自己给自己开药吧。” 萧焕虽然神色还是不动,但凌苍苍觉得他像是松了口气一样,轻咳了声表示:“谢谢,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萧焕的症状确实不算严重,按照医生和他自己的说法,只是过度疲劳,然后还有失血过多,失血可能引起了一些急性循环功能不全的症状,所以看起来会那么虚弱。 但他除了吐出来的那两口血之外,内出血也不严重,身上也并没有外伤,按说不至于会失血过多,但既然王风的那种功能叫做“血誓”,可能真的是消耗驾驶员血液去启动的? 一般机甲都是靠能量炉启动的,能量炉说白了也就是小型核反应堆,这都还在凌苍苍可理解的范围之内,但真的有机甲是需要人类血液做燃料的?而且还需要某种特定的血液? 萧焕毕竟是太过疲倦,医生给他输上血后,他就带着点倦意闭上了眼睛,大家当然也不敢勉强他,纷纷保持了安静。 其他人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默契地将凌苍苍留在了房间里。 看着床上躺着的萧焕,凌苍苍不打算出去,而她如果坐在旁边,难免会发出点声响来吵醒萧焕,于是她想了下,就轻手轻脚地也上了床,躺在他身边。 现在正好是晚上,折腾了一阵子后已经接近22点,是可以上床睡觉的时间了,凌苍苍抬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轻贴着他的身体,感觉到他身上熟悉的清冽味道,还有他肌肤间透过来的温度,她安心地舒了口气。 她并没有想就那么睡着,却安然地一夜无梦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透过来的晨曦洒满了房间,萧焕也已经醒来,甚至下了床站在窗前。 觉察床上的动静,他回过头来笑了笑,唇边的弧度柔和:“苍苍,早。” 他现在穿得还是在月间宫时萧千清给他准备的丝质长袍,这种长袍和大武的那种古代衣服式样很像,白衣束腰看起来仙风道骨,还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禁欲气质,非常适合萧焕。 凌苍苍一面想着萧千清给自己的哥哥准备这种衣服,不知道是什么居心,一面就下床走过去抱住他的腰,在他肩膀上蹭了几下:“萧大哥,你身体好些了吗?会不会还头晕?” 她一直都是这样,哪怕在别人面前显得多么成熟强势,在他面前时,却总会不自觉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好像只有他可以给她真正的安全感,让她完全无所顾忌地袒露最真实的自己。 萧焕想着,就轻勾了唇,抬手去摸了摸她趴在自己肩膀上的脸颊:“好多了,应该可以应付今天的公开活动。” 昨天在公布了他驾临火星基地的同时,也公布了他接下来的一系列活动,和在月球基地时大同小异,无非是参观工厂、造访学校、检阅军队等等,甚至还有一场他接受火星基地官方电视台的独家采访。 那些活动流程安排得煞有介事,凌苍苍以为不过是为了麻痹卡西莫多的策略而已,本来大战完毕他如果身体受损,当然是要休息治疗为主的,哪里还有时间精力到处去搞那些社会活动。 现在听他说的意思,他还真的打算把那个日程表给实践下来。 有些错愕地抬起头看他,凌苍苍的神色明显有些不赞同:“可是萧大哥……” 萧焕却微笑着,用一句话就打消了她的劝说:“苍苍,火星基地的公民都在期待着这些活动。” 也的确是,火星基地毕竟距离地球遥远,并且治安并不算好,历任联邦皇帝在位期间能够来访问一次已经是难得了,或许萧焕也是,这可能将是他唯一一次以皇帝的身份来到火星基地。 凌苍苍想起了昨天在工业城看到的情形,那些辛劳了一天的公民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比节日还要兴奋的表情。 只是公布了一个消息,一瞬间整个火星基地似乎都进入了一个没有预演的盛大节日里,一切都是因为联邦的皇帝陛下来到了这里。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突然觉得不管是青冥还是人类未来公社,实在都太傻了,联邦皇帝在普通公民间有这么高的声望,又怎么可能会被推翻?” 萧焕听着就微微笑了,卡西莫多……或者说易云是个聪明的人,不管他进入到人类未来公社后的遭遇如何,但他可能也心知肚明,人类未来公社和青冥关于建立新政府的野心,也终究只是野心而已,所以他可能根本没有把颠覆政府作为目标,他的所有举动,也不过是一场飞蛾扑火般的自我毁灭。 他静静垂下眼睛,目光中一片柔和:“苍苍,回到地球首府后,我们休息一段时间吧,我觉得有些累了。” 凌苍苍从来没想到竟然可以从萧焕嘴里听到“累”这个词,于是她很有些担心地转过身去抱着他上下摸了一遍:“萧大哥,你的身体是不是根本没好?出了什么大问题了吗?你一定要告诉我,不要这么吓人。” 面对她的反应,萧焕只能带些无奈地笑了:“我还好,苍苍……” 他说着,又微微顿了顿,凌苍苍正好抬起头,就看到他那双深黑色的瞳仁中,正倾泻而出潋滟的柔光,比她见过的所有景色加起来都还要美,还要迷人。 他微笑着轻声说:“我只是觉得……也许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独处。” 其实他们一直以来,还真没什么独处的时间,刚结婚后那段冷淡的日子就别提了,被凌苍苍自己浪费了好多机会。 到后来就更是,一直有各种事情,算起来在唐门时那短短的几天,还真是难得清静的时候。 因为萧焕那句话,凌苍苍忍不住脑补了很多两个人在一起时可以做的羞羞的事情,脑补到整个人精神都有些恍惚,主要体现在没事就会傻笑两声。 萧焕却还是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各种活动,他去了工业城的工厂,看过了工人们辛勤的劳动,允诺他们自己回到地球后,一定会向政府申请拨款,改善他们的工作环境和退休待遇。 他还去了城堡区的学校,给那些中学生上了一堂医学常识课,不得不说他还真挺适合做老师,从头到尾耐心十足,课也讲得深入浅出、引人入胜。 只是他的身体毕竟没恢复,活动间隙和休息的时候,他还是会显得比较虚弱。 第一天上午对工厂的慰问活动结束,回金堡垒的路上,他就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按着胸口咳了好一阵。 凌苍苍抱着他帮他擦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还在他发白的薄唇上吻了下:“每天看你不是提心吊胆得要命,就是心疼得要命。” 萧焕却靠在她肩上轻笑了笑,握着她的手:“都是我的错。” 他倒是记住不说抱歉了,但这句话跟抱歉又有什么区别? 凌苍苍顿时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又去吻他,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从小说上看来的万能金句:“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惹得萧焕听完微愣了下,接着就忍不住低笑出声,连旁边坐着无聊的萧千清都看了过来,勾起的唇角看起来很有些幸灾乐祸。 这次萧焕来火星基地的消息公布了,萧千清也来了的消息却没公布,要不然皇帝和皇储同时在遥远又有点危险的火星基地,说出去也够吓人的——当然其实太上皇也在。 虽然没有行程,萧千清也还是跟着萧焕一起出来了,并且乔装了外形,扮作随行的侍卫之一,凌苍苍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看他一直不说话,神色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就想到他可能还是担心萧焕。 不管怎么说,萧焕要做的事情从来都没人能真正拦得住,于是接下来三天的时间里,他还是一边缓慢地恢复着身体,一边到处做各种活动。 直到第三天晚上,官方电视台的主播和摄制人员带着设备,通过层层检查来到金堡垒的会客室,对萧焕做了独家采访。 和那些很正式官方的活动不同,这次采访是比较轻松亲民的,不涉及政治话题,更多得是兴趣爱好和更加个人化的东西。 果然在聊了很多书籍音乐电影等等之后,那个上了年纪很有些妈妈感觉的着名女主播终于把话题带到了感情上:“在月球基地大家都知道了陛下已婚的消息,怎么陛下这次火星执行,我们却没有看到皇后殿下和陛下一起出席呢?” 萧焕听到这里并不意外,只是笑了笑,抬头看向摄像机的方向。 然而他的目光却并不是落在摄像机镜头上,而是在摄像机靠后一点的位置上找到了一个人,将视线落在那个人的身上,他的深瞳中含着笑意,还有一片纯净的柔和:“因为她并不是联邦的皇后,她只是我的爱人。” 他目光触及的焦点,是原本站在摄像机后抱着胸看热闹的凌苍苍。 她就这么隔着几米远的距离看着他,目光和他的相接,听到他说出这句后,她忍不住将手掌握了又握,这才勉强忍住,没让自己失态地冲到正在直播的镜头里去,抱住他,狠狠地把他按在沙发上狂吻。 结束活动后又休息了两天,这样一周后,萧焕也结束了对火星基地的访问,正式开始返回地球。 又要经过长达一周的星际旅行,但这一次,却还是三艘专属飞船连在一起,附带皇家侍卫队的大飞船,编队连接在一起,浩浩荡荡向着星空进发了。 因为不甘寂寞的库莫尔公爵阁下,也表示他上次只是匆忙路过月球基地,还有他自己已经二十年没再回母星了,一定要回去看看,连带还要去看他那个在首府特区读大学的妹妹米娅·安德烈斯。 库莫尔的这个小他六岁的妹妹,是他唯一的兄弟姐妹,被保护得很好,媒体上并没有她的照片。 凌苍苍听着这个名字,觉得发音有些似曾相识,然后又想到了一个人:“你的这个妹妹……” 库莫尔倒是很开心,笑着说:“你可以把她看成是敏佳,她们应该算是一个人吧,相貌性格都很相似,只不过她没有恢复在大武的记忆。” 说起来恢复大武的记忆,文森特这次也作为随行人员跟着上了飞船,仍旧每天扮作小白花的样子在萧焕面前晃,打得是什么鬼主意,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凌苍苍的唇角不自觉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后才说:“说起来文森特好像能够随意让特定的人恢复在大武世界的记忆,你能管着他吗?别让他在随便乱用制造混乱。” 库莫尔却摇了摇头:“文森特的仪器是青冥开发的,需要使用一种叫做mbda-11的物质,那种物质文森特只得到了很少一点,据说还是那两次失败实验中剩下来的。” 他说着顿了顿:“本来根据他的内线和我的情报,卡西莫多持有的反应炉里,应该有很多这种物质,足够造成时空混乱,但后来事实证明那只是卡西莫多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 卡西莫多的行为确实难以预测,库莫尔可以说也上了他一个不小的当,等于是帮着他把萧焕骗来了火星基地,虽然后来萧焕完美化解了聚变弹的危机,拯救了火星基地,但库莫尔却还是有些愧疚。 凌苍苍倒有些吃惊:“这么说那种什么mbda-11的东西很少,还够恢复几个人的记忆?” 库莫尔摊了下手:“已经用完了,最后一次启动装置,用在了郦先生身上,医生的记忆和经验总是最重要的。” 当得知除了现在他们这些人,不会再有人恢复大武的记忆后,凌苍苍有些说不上来的惆怅,也有种说不上来的如释重负。 库莫尔看着她的神情,还随意地感慨般:“文森特也说了,虽然时空联动的理论成立,并且还小范围实现互相干扰,甚至出现过罗冼血那种特例,但不知道为什么,其实他们在实验中从来没有连接到其他时空中去,只有大武的世界,好像一个附着在我们这个世界上的影子一样,总会出现。” 他们是坐在库莫尔飞船上的会客室里闲聊的,萧焕和萧千清并不在,陈落墨也带着萧荧在自己的飞船上,只有萧煜贪图库莫尔这里的好酒,跑到这边来喝酒聊天。 听他们说到这里,已经喝了两杯纯威士忌,神色有些放松的萧煜就笑着接了口:“你们这些孩子,真以为大武是第一次影响我们这个世界吗?” 他这话一出,凌苍苍和库莫尔顿时就都转头去看他,凌苍苍思考了片刻,突然问了个看起来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德纶陛下……其实我一直想问,王风的能量核心到底是什么?” 这是她私下里思考过很多遍的问题了,诚如所见,凌苍苍并不是个普通人,相反她是个推理能力极强,非常善于从蛛丝马迹中发掘真相的优秀探员。 王风,或者说王风的力量,违背了这个世界的一般原理,更像是来自于其他世界的力量……联系到萧煜不小心说出口的这句话,好像能让她触及到一点真相。 萧煜带着点笑意看着她,那张和萧焕非常相似,气质又截然不同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小丫头,你还挺聪明。” 他只说了这一句话,就带着笑不再说下去了,而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承认,仔细一品味,却又并不完全是。 所以说凌苍苍这样的实干派,最怕的就是遇到萧煜和萧焕这样的政客,他们永远有本事把一句废话说得好像煞有介事。 最终凌苍苍还是放弃了追问,反正她和萧焕在一起的时间还长,他身上或者身边,有什么她未完全了解的谜题,也可以算作是留给未来生活的期待和乐趣。 一周后,他们的飞船顺利抵达了地球首府,再一次站在熟悉的大地上,凌苍苍一瞬间有种错觉,好像有生以来第一次,她能感觉到脚下坚实的土地,正在源源不断地向自己输送着能量,犹如一个母亲敞开着怀抱,迎接从遥远星辰中归来的游子。 在这种神清气爽中,凌苍苍抬手搂住了自己身旁这个人的腰,抬起头对他微笑:“皇帝陛下,我们是不是已经算是进入假期了?” 萧焕轻笑着,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如你所愿。” 这一次他们的月球和火星之行,在整个人类的历史上,也并不能算是完全没有意义。 因为就是在这两次访问过后,萧焕开始为提高月球基地和火星基地公民的生活质量和政治地位来呼吁和奔走。 联邦皇帝并没有行政权力,却有着任何人和机构都无法比拟的号召力,于是在他的积极推动下,月球基地和火星基地的公民待遇不但得到了提高,两个基地在地球联邦中的政治地位,也开始日益重要了起来。 这些在当代看来并不是太重大的改变,对后世造成的直接影响,就是太空开发重新回到了人类的视野里。 在经历了开发月球基地的小心谨慎,还有开发火星基地的挫败萧条后,人类终于又开始释放征服的天性,不仅扩建了这两个现有的基地,还在太阳系内建造了更多的太空基地。 直至很多年之后,随着科技的进一步发展,人类繁衍的脚步终于走出了这个小小的恒星系,走向了更广阔的宇宙星辰之中。 于是人类历史中的很多事情,包括那些影响了人类未来的转折点,有时候并没有在当代表现出太过轰轰烈烈的巨变。 而是经过人类中一些卓有远见的领袖的耐心筹谋,通过这样一代又一代人的不懈努力,最终得以实现。 然而现在,这些都还非常遥远,有的只是这颗美丽的蔚蓝色母星,和安定富足的地球联邦,还有凌苍苍眼前的这个人。 她所深爱的终身伴侣,他有着足够她用一生去发掘的广博又瑰丽的心胸和智慧,还有她迷恋不已的完美外表,她凑上去吻他带笑的薄唇,笑着去拥抱他:“萧大哥,我觉得这次我们会有更多时间了。” 萧焕没问她指的到底是什么,是这次休假可以有更多时间独处,还是这一次他们终于可以有更加漫长的一生,来陪伴对方直至百年之后? 他只是含笑抱着她的身体,眼底是浓重的宠溺:“是的,我们有更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