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她好吃懒做，只能嫁给街溜子》 第1章 好吃懒做的方雨桐 第1章 好吃懒做的方雨桐 大纪朝，石子村，清晨。 “都日上三竿了，还不给我滚起来！” “你个欠收拾的贱骨头，还等着老娘来伺候不成？” “……” 十六岁的方雨桐，被房门外阿娘日复一日地叫骂吵醒。 她起床，熟门熟路地抄起门后一根木棍，将门抵住，转头又回了床上，呼呼睡了过去。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过程中连眼皮都没掀开。 “砰砰砰！” 果然，在她刚把头闷进被子后，房门迎来了每日一次的重击…… “赶紧给我起床，今儿你赵家婶子要过来，再不起来，小心我拿竹竿从窗口伸进来戳死你……” “听到没有？！” 刘氏的大嗓门，让床上的人儿终于睁开了眼。 “知道了……” 方雨桐是这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好吃懒做，是个人听到她的大名，都得嫌弃地摇摇头。 每次和她大名一同被提起的，是她的双生姐姐方雪梅，勤快又能干，两人形成强烈的对比。 其实一开始，她也不是这样的。 六岁时，方雨桐意外得到了一块饴糖，自己是一口也没舍得舔，阿娘那么辛苦，她要留给阿娘吃。 为了护住这块饴糖，挨了比她大一岁的哥哥好几拳头，终于等到阿娘回来，她乐滋滋地将饴糖送到阿娘嘴边。 谁知阿娘接过后，转手就递到了大哥手里，她刚张嘴嚎了两句，就被阿娘的大耳刮子给扇懵了。 大哥那得瑟和挑衅的眼神，让她沉思良久，当下决定，从今往后，她要换一种活法。 从那之后，她跟着大哥，学会了撒泼打滚，游手好闲，招猫逗狗，活是一点也不做，为了一口吃的，嘴巴能像抹了蜜，将一众大人哄得团团转。 还从重男轻女的阿奶手里，哄到了她最最珍爱的传家宝——一颗花生大的玉葫芦。 今天，又到了九天一次，出玉露的时间，方雨桐熟练地掏出胸前的玉葫芦，拧开之后一仰脖子，随着咕咚一声，一股清甜涌入喉间，仿佛四肢百骸都得到了滋润，她一脸满足地吧唧了几下嘴。 记得还是九岁的时候，她无意间将血蹭到了挂在胸前的玉葫芦上，当时一阵绿光闪过，原本浑然一体的玉葫芦，竟然能打开了。 打开之后，那翠嫩欲滴的玉葫芦里面，是满登登的玉露，散发着诱人的清香，被惊诧莫名的她，鬼使神猜地倒进了嘴巴…… 这七年来，有了玉露的滋润，她的相貌变得愈发美艳动人。 不但皮肤白嫩的吹弹可破，就连眼神也格外清澈，灿若繁星。 还有那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梳子都用不上，随便拿手一拢，就顺滑无比。 相比之下，姐姐方雪梅就普通了许多，就样貌来说，单独一人时还好，但只要和妹妹一同出现，她就成了陪衬红花般的绿叶，黯淡失色。 好在，她有勤劳能干的名声，比方雨桐那好吃懒做的名声，强了不止八里地远。 穿好衣裳，方雨桐从枕下取出一根桃木簪子，随手挽了个发髻，开了门…… 刘氏听到开门声，抬眼一看，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这么漂亮的姑娘，可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 两个闺女一个能干，一个漂亮，儿子也白胖高大…… 她的肚子，咋就这么会生呢？！ 但一想到小女儿的名声，又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想到今天有客要来，忙上前拉过女儿，苦口婆心地细细叮嘱：“雨桐，今儿你赵家婶子带人过来相看，你相貌生的好，一会儿好好表现，端茶递水的时候勤快着些……” “阿娘，我才不想嫁人，您养大我们不容易，女儿要在家孝顺您一辈子。” 方雨桐甜甜一笑，浑身就像没骨头似的，将头歪靠在刘氏肩膀上，蹭了蹭，一脸娇憨说道。 软软糯糯的一句话，就让刘氏的怒火，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笑骂道：“还孝顺我？早点给我嫁出去，你娘我还能多活几年，省得哪天被你给气死……” “今儿过来的男子，是镇上陈记杂货铺的儿子，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也就这张脸和那张嘴，能拿的出手些，给我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听到没？” “可是人家舍不得您……” “舍不得也得嫁，我是治不住你了，只得让你婆婆，替我治治你这偷奸耍滑的性子。” 正在灶房做早饭的方雪梅，听到这话，握在手中的菜刀紧了又紧，垂下的眼睑，盖住了眼底的恨意。 上辈子也是这样，明明她是姐姐，阿娘却把这么好的一门亲事说给了小妹。 第二年因着大哥惹出了事，为了银子，硬将她匆匆嫁给人做填房。 可怜她一个好好的黄花闺女，刚嫁过去就有了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男人还爱喝酒打人。 三年过后，她好不容易大了肚子，却被男人飞起一脚，一尸两命。 和她相比，好吃懒做的妹妹，却在镇上的婆家却备受宠爱，嫁过去第二年，就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三代单传的婆家将她视作大功臣，一点活都不叫她干，照常过着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 可能是上天可怜她命运多舛，再次醒来，又回到了今儿早上。 既然老天把她送回来了，这一世，说什么，她也得争上一争。 “咦～，一大早就在这里母女情深的，我都抖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方铁柱从茅房出来，夸张地搓了搓手臂，贱兮兮地说道。 “阿娘，我哥笑你呢，我去帮您揍他！” 方雨桐操起扫把，作势要朝大哥打去，却被刘氏拦住，收着力道的两巴掌，落在了她背上…… “大清早的，闹什么闹，我看最该挨打的，就是你这个懒丫头！” 银铃般的笑声，让灶房的方雪梅恨意更浓。 “姐，你啥时候起来的，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直到妹妹的声音响起，她才回过神。 “……” 方雨桐已经习惯了姐姐的沉默，她这个姐姐，勤快的名声可不是盖的，哪怕是闹脾气，也只是光干活不吃饭。 小时候她也劝过，可姐姐丝毫不听，好像故意和她较劲似的，她越懒，姐姐就越勤快，慢慢地她也就不劝了。 饭桌上，方铁柱伸出白胖厚实的手，自然而然地从方雪梅手中接过三个鸡蛋，还有一大碗最稠的菜粥，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剁得碎碎的肉沫。 第2章 让给我 第2章 让给我 “哥，分我一点。” 方雨桐手中的空碗推了过去，还眼明手快地从他面前抢了个鸡蛋，往桌上一敲，快速剥壳。 见大哥一脸不乐意，她开始画饼…… “哥，你现在对我好点，等我嫁出去了，偷婆家银子回来，给你买零嘴儿吃。” “快点，一会儿阿娘就该过来了……” 方铁柱这才不情不愿地，舀了两勺菜粥进她碗里，把饭碗推到小妹面前。 “才这么点，塞牙缝都不够……” 方雨桐撇了撇嘴，又将碗推了回去，“啊呜”一口，大半个鸡蛋进了嘴里，鼓着腮帮子说道：“再加点。” “你牙缝还怪大嘞……” 说是这样说，方铁柱还是抱起他的大碗，微微倾斜着朝小妹碗里倒。 “够了吧？” “这都大半碗了，一会儿我该不够吃了，阿娘昨晚还说，这段时间我看着瘦了不少……” 方雪梅扫了眼大哥，那猪一般肥壮的身形，少说也有一百七八十斤，她嘴角抽了抽，眼底浮出一抹讥笑。 想到接下来的计划，忍着一声不吭。 也是，这么多年来，这一对好吃懒做的兄妹，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 “阿娘，您快点吃饭，一会儿该凉了，小心再串了肚……” 等刘氏从房里拿出待会儿要招待贵客的红糖，方雨桐已经摸摸嘴巴，吃完退凳了。 刘氏看着亭亭玉立的小闺女，日常感动中…… 她语气略带了些宠溺，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呀，到了婆家，可得把这身好吃懒做的臭毛病改改……” “唉……日子一晃就过了那么多年，想当年生你们姐俩的时候，好似近在昨天，如今一眨眼，都要嫁到别人家去了……” 当年，怀着双胎的她，不出所料的难产了，疼了她两天两夜，好不容易捡回条命，却伤了身子，再也没能怀上过。 吃完早饭，方雪梅抱着碗筷进了灶房，对拿着扫把，在院子里东一划拉，西一划拉的妹妹喊道：“雨桐，你过来一下……” 方雨桐有些诧异，姐姐沉默寡言的，很少主动叫她。 手中的动作一顿，问道：“啥事儿？” 方雪梅扭头朝上房看了眼，见没引起阿娘的注意，这才招了招手，“你过来就是。” 见妹妹随手将扫把往地上一丢，也不知道有没沾着鸡屎，她抿了抿嘴，上辈子天天生活在一起还不觉得，这次重生回来，对这个家的每一个人，处处她都看不顺眼。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再忍忍，就快要嫁出去了。 “阿姐，有什么事，您但凡吩咐一声，妹妹我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辞……” “雨桐，阿姐还真有件事儿，要你帮个忙。” 方雨桐见她一脸认真，也收起了嬉皮笑脸，水莹莹的眼睛，愣愣地盯着她，感觉今天的姐姐，有些个不一样。 “你长得好，以后肯定不愁嫁，我想求你把今儿这次相看的机会，让……让给我。” 方雪梅微红着脸，洗碗的动作停顿了好几下，眼神带着羞涩，但眸子里的希翼，却强烈地让人不忍拒绝。 方雨桐很不愿意，她，从来就不是忍让的性子。 这次的相看对象，完美得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她，势在必得。 可垂下的目光，一接触到阿姐那双，正洗着碗筷的粗粝双手…… 她的心，突地揪疼了一下。 “行。” “要是成了，你可得好好犒劳犒劳我。” 方雪梅嘴角上扬，意有所指地说道：“放心，以后的日子，我一定会好好犒劳你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特意咬重的“犒劳”二字，让方雨桐觉得分外刺耳。 她看着大松一口气的姐姐，胸口堵堵的，哪怕是之前两姐妹吵架，甚至是打架的时候，她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 “阿娘，我肚子疼……” “这死孩子，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肚子疼？” 刘氏嗷一嗓子，就冲了出来，拉着她往房里拽…… “快去房里躺躺，等缓过这波，就赶紧起来，小心让人男方看到，指定以为你身体有啥毛病，再把这婚事搅黄了。” “怕是不行，我……我小日子就这几天，前儿晚上贪凉，没盖好被子，这会儿肚子正坠着疼呢……” 一听女儿这么说，刘氏急得直跳脚，几巴掌就朝女儿呼了过去，“让你贪凉！我让你贪凉！” “这下好了，吃屎你都赶不上热乎劲儿。” 方雨桐抱着肚子滚到了床上，躲过刘氏的巴掌，可怜兮兮说道：“阿娘，我听说红糖水能止疼……”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刘氏牵着被子，帮女儿盖在肚子上，恶狠狠地说道：“等着！” 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端着一碗冒热气儿的姜糖水进来了。 “阿娘，您最好了……” “少给我来这套，赶紧喝了，一堆活等着我做呢……” 看小女儿“咕咚咕咚”地喝着红糖水，刘氏叹了一口气说道：“先歇一会儿，等你赵家婶子他们过来后，强撑着也得给我起来。” “阿娘，我是真的不行，要不……让姐姐替我相去？” 刘氏又叹了口气，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嘴甜的就是要受宠些。 她语气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你姐人勤快，长得也不赖，以后不愁嫁不出去，哪怕嫁的人家条件差些，她手上有真功夫，日子也难过不到哪儿去……” “你再看看你，有那好吃懒做的名声，哪个好人家能要你？” “等过了这两年好时候，你哭都找不着坟头！” 房门外的方雪梅冷笑一声，偏心就偏心，还找那么多理由。 怕阿娘再说下去，妹妹反悔，她推门走了进去。 “阿娘，雨桐好些了没？” “看着是好些了，歇一会儿应该问题不大。” “唉！哪有那么快好……” 接触到阿姐求救的目光，方雨桐想着帮人帮到底，开口说道：“阿姐，一会儿我要是还不行，就只得你顶上了。” 刘氏也不好偏心太过，怕大女儿生了怨怼，叫她换上衣服准备着。 不多时，一辆骡车进了村，来到了方家院门外，赵媒婆带着两个人，敲响了院门。 第3章 看对眼 第3章 看对眼 “方家嫂子，忙啥呢？” 刚换好衣服方雪梅，难得机灵了一次，趁阿娘开口之前，迎了上去。 脆生生地说道：“婶子，这么早就到了，快进来坐……” 眼神不由自主地朝那个俊后生瞟去，后生也正好在打量她，两人一对眼，纷纷有些脸红。 赵媒婆有些诧异，方家嫂子明明说好相看小闺女的，这怎么是大闺女出来招待了？ 不过见一对年轻人看对了眼，她也就按下不提。 刘氏急吼吼地拉着小女儿起床，“你赵家婶子来了，赶紧起来！” “阿娘，求求您，就放过我吧……” 揪着大腿肉的手，被阿娘一拉，方雨桐疼得眼泪哗哗地流…… “你你你！你就等着吧，有你后悔的那天！” 刘氏恨铁不成钢，用手指狠狠地点了她脑瓜子好几下，眼看院子里的说笑声，就快到上房门口了，这才换上笑脸迎了出去。 “哎呦……赵家妹子，今早一睁眼，就听见喜鹊在窗外喳喳叫了半天呢！” “我一想就乐了，这喜鹊还怪懂事儿，可不就是你们要来嘛……” 刘氏出来一看，大女儿已经在给客人倒红糖水了，嘴里说着颇为吃力的场面话，一双含羞带怯的眼，正和原本要说给小女儿的陈家娃子，拉着丝儿。 她擦了擦眼，有些纳闷，大女儿这个闷葫芦，啥时候变得这么机灵了？ 她不过是一个错眼，这死丫头竟然还真把陈家那小子，给拿下了。 但对大女儿这份急不可耐的机灵劲儿，她却有些不喜，更多的是担心。 不是她看不起方雪梅，这种天天和人打交道的商户，也只有滑不溜手的小女儿能拿捏住。 要换成大女儿那副闷头干活的性子，只怕要被人家，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大女儿的性子，应该找个老老实实的农家娃子，或者是像自家男人一样的手艺人，家里家外都能一把抓的她，定能让男人安心在外，没有后顾之忧。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担心关系本就不是很好的两姐妹，因着这次相看再结下梁子，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还有个一同过来的，是陈家娃子的堂嫂，听说，家里的买卖做的比男家还大。 带着任务过来的她，嘴上说着客气话，一双锐眼却暗自将方雪梅打量了一番。 见方雪梅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还有那一心想往堂叔子怀里扑的势头，心下就有些看不起。 这也怪不得方雪梅，她上辈子嫁的男人，比她大了十二岁，虽不能说难看到哪儿去，但却和好看搭不上边，两人夜晚吹灯后，她脑海里想着的，都是镇上那个俊俏的妹夫。 这辈子，终于有机会和心心念念的男子结成连理，难免一时失了分寸。 “咳咳……” 刘氏看不过眼，清咳两声岔开话题说道：“几人一早过来，定然还没吃早饭吧？” 堂嫂脸色有些不自然，怕对方以为他们太过上赶着，解释道：“吃了吃了，这不想着早上日头小些。” “赶了那么久的路，定也早就消没了。” 刘氏有心把大女儿支走，自顾自地替他们考虑，扭头对方雪梅说道：“你去煮三碗鸡蛋过来，总不能让人饿着肚子聊天。” 方雪梅看了眼妹妹那扇紧闭的房门，颇有些不放心地进了灶房。 她今天一定要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这辈子，说什么也要换种活法。 她再也不要过那种打挨个没完，淘气娃子伺候个没完，婆婆还在一旁阴阳怪气，说她是只不下蛋的鸡，时不时逼她喝各种偏方求子药的日子。 一想到那个无缘的孩子，她的心就揪着疼，这辈子，她一定要让她的孩子，出生在无忧无虑，充满欢声笑语的富裕人家。 前世的妹夫，便是最理想的成亲对象，定能将她的愿望全部实现。 刘氏开始朝陈家富询问一些问题…… “你爹娘都多大了？” “他们身体可还好？” “家里生意怎么样？” 陈家娃子斯文有礼地回答，眼神时不时瞟向灶房，煮个鸡蛋的功夫，他就朝灶房看了不下十次。 刘氏看了暗喜，腹诽道：我肚子咋就这么能生，随便拉出来一个闺女，也能让镇上的富家娃子看迷了眼。 那岂不是说，她女儿比镇上的富家千金，还更有魅力？ “鸡蛋煮好了，婶子您吃，嫂……嫂子你也吃，还有……这是你的。” 方雪梅用箅子作托盘，一次性把三碗鸡蛋都端出来了，一人一碗，最后一碗放在陈家富面前，两人的目光，如同约好的一般，又对上了…… 两人的距离很近，她羞得脸一红，低下了头，回到阿娘身边。 “里面我加了把红糖，你们尝尝看，味道可还好？” 灶房的活可是她的强项，就连对她颇有些不屑的堂嫂，看着碗里三个色香味俱全的鸡蛋，也忍不住点头。 尝上一口，眼睛就亮了，鸡蛋不老不嫩，吃着既不会齁甜，也不寡淡，一早上的辛劳，在这一刻，都妥帖无比。 “好吃！” “这孩子看着就能干，是个好的。” 她说出了自进门后，第一句赞美的话。 赵媒婆适时夸道：“要说能干，这十里八村，就我老婆子知道的，可真没几个比得上方家丫头。” “更难得的是，不但干活利索，人还长得还漂亮，陈家娃子，你说是不？” 正在偷瞄的陈家富被抓包，脸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支支吾吾老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整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气氛一下子松快了不少。 刘氏与有荣焉，儿子雷打不动地，每天早上三个鸡蛋，大女儿是个体贴的，从七八岁就帮着做饭，光煮鸡蛋这活，就做了八九年，能不好吃吗？ 她有心让大女儿表现表现，几人聊了两刻钟后，她便让方雪梅把那只早就关好的小母鸡杀了，中午好招待贵客。 陈家富是个有眼力见的，跟着方雪梅忙前忙后，又是递刀，又是帮着抓脚，一转眼，又端着一瓢开水从灶房出来了。 第4章 拆穿 第4章 拆穿 赵媒婆看得咯咯直笑，堂嫂子脸上有些不喜，在家啥活没让干的堂叔子，这亲事还没定下呢，就这么上赶子了。 吃饭的时候，果不其然，方雪梅的手艺，再次收获了一片叫好声，就连吃惯了好东西的堂嫂，都多吃了半碗饭，身上热出了一层薄汗。 吃过饭，歇了小半个时辰，三人便在刘氏的挽留声中，坐着骡车离开了。 离开前，赵媒婆给刘氏一个八九不离十的眼神，让她纠结了一上午的心，定了下来。 路上，赵媒婆看了眼频频回头的陈家富，打趣道：“陈家娃子，今儿中午吃饱没？” “吃饱了。” “咯咯咯……那你觉得方家丫头咋样？” 陈家富不知道该说什么，低着头“嗯”了一声，声音比蚊子还小。 看着堂叔子红彤彤的脸，他堂嫂“噗呲”一声，笑了。 “那方家丫头，确实不错，做饭的手艺更是一绝，我跟你说，咱老陈家虽不能说多富有，却也不是那一年到头吃不上肉的泥腿子，但说句良心话，我自己的手艺，还真比不上人家。” 赵媒婆笑得格外开怀，陈家这门亲事可真不容易，她花了三个月，跑了五六家，都没能说成。 陈掌柜要在乡下，找个吃苦耐劳的，掌柜娘子李氏要找个温顺听话好生养的，陈家娃子又是个好颜色的。 她安排了一个又一个，好的看不上他们，能看上他们的，又不可能同时满足陈家三个人的要求。 今儿本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一进门见换了个丫头，她还心下一咯噔，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事还真成了！ 方雪梅犹如踩在云端，这辈子的逆天改命，她已经成功踏出了第一步，有了这个好兆头，她相信，想要的幸福生活，就在不远的前方向她招手。 刘氏是纠结的，一方面高兴大女儿有了个好归宿，一方面又操心，家里最省心的一个孩子是有望嫁出去了，但剩下两个都是不省心的。 儿子的亲事，八字还没一撇，还有那个好吃懒做的小女儿…… 唉！往后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 她端着特意留出来的半碗鸡汤，来到小闺女床前…… “阿娘，我正觉得好些了，您就给我送吃的来了。” “好了有屁用，就这么疼着吧！” 刘氏说着埋怨的话，手中的碗却是朝她递了过去：“你这肚子可真是不争气……呸呸呸！看我这张破嘴！” “算了，这都是你的命，以后只怕再也没这种机会了。” 方雪梅傲娇地像只刚下了蛋的母鸡，昂首挺胸跟着进了房间。 接过阿娘的话头，得瑟道：“就是，这可是你的命。” “人啊，就得学着认命。” 这是阿娘上辈子对出嫁前的她，说过的话。 方雨桐眯起眼睛，大姐这是要过河拆桥是吧。 她可不是吃亏的性子，当下就挑破了。 “什么命不命的？不是你求我把这次相看的机会，让给你的吗？” 刘氏一愣，还有这种事？ 看向大女儿的眼神，就带着几分尖锐，不过却没说什么责备的话。 大女儿即将嫁到镇上，以后铁柱成亲免不了还得靠她帮扶，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寒了她的心。 方雪梅愕然，没想到，这臭丫头竟然一点情面也不讲，低下头，脸色苍白地不敢看刘氏。 刘氏被欺骗的怒火也不能不发，一把抢过小女儿手上的鸡汤放在桌上，几巴掌就朝方雨桐背上拍了过去…… “还喝个屁喝！” “我打死你这个不省心的，把老娘我当猴似的，耍得团团转，害我白白为你担心了一上午，你就是这么坑你娘的？” 那力道是足足的，拍得砰砰直响。 “啊！好疼啊！” “阿娘，我再也不敢了……” “可我是真的舍不得您啊，一想到要嫁去镇上那么远，家里还是开铺子的，过年过节也没法回来看您，我……我就是不想嫁嘛……” 方雨桐觉得，相看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还不如趁此机会，好好向阿娘表表孝心。 果然，刘氏越听，落下去的力度就越小，一扭头，看到大女儿眼中来不及隐藏的幸灾乐祸…… 再联想到今儿上午她那急不可耐，恨不得贴上去的势头，两厢一对比，刘氏的巴掌渐渐变成了抚摸。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一天到晚想一出是一出，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 “才不是，我就是想嫁的近些，这样天天都能看到阿娘，等以后阿娘老了，我就回来给您洗衣服做饭……” “想得还怪美，以后可是你哥哥嫂子当家，你这般好吃懒做的，小心你嫂子拿扫把将你扫地出门。” 见阿娘语气软了下来，方雨桐打蛇随棍上，爬起来从桌上端上鸡汤，大口大口地开吃。 “对了，你哥呢？” “都这会儿了，怎么还不回来吃饭？” 锅里还给他留着两个鸡腿，别温得太过，再没味儿了。 “没见着。” 方雪梅弱弱回道。 “你当然没见着！” “一个上午，我看你那眼珠子，都恨不得贴人家身上去，眼里除了一个陈家富，哪里还装的下别人。” “你给我注意着点，要是敢给我闹出什么难听的风言风语，可别想我再给你脸！” 刘氏没给她好脸，两个女儿她不好偏心太过，但一涉及到宝贝儿子，她可管不了太多，一想到今儿中午差点进了陈家富嘴里的两个大鸡腿，她就来气。 要不是出菜之前，她进灶房看了一眼，还不知道一向懂事的大女儿，竟到了这般胳膊肘往外拐的地步呢。 方雨桐快速将鸡汤喝完，抓住机会，一边安抚阿娘，一边若有所指道：“阿娘，陈家是镇上的殷实人家，又这般看重我姐，想来聘银肯定少不到哪儿去。” “上个月，大嫂家不是递话过来说，让起一栋青砖大瓦房吗？看来要不了多久，咱家就能双喜临门喽……” 大姐既然要过河拆桥，那就准备接招吧。 她心里清楚得很，别看娘亲平时疼她疼得跟什么似的，那是和大哥没有利益冲突，在爹娘心里，大哥才是能给他们传宗接代的香火。 第5章 十两银子 第5章 十两银子 刘氏听后，脸色好看了许多，点头认同道：“对！你倒提醒了我，你姐这人勤快，怎么说，也值个十两八两的吧。” 方雪梅急了，陈家就这根独苗苗，家里的一切，以后都是他们两口子的，她可不想和上辈子一样蠢，掏心掏肺地对这一家子偏心货。 可也只能干着急，不敢多说一句，就怕阿娘觉得她没了利用价值，再把这门亲从她手上抢了，给妹妹。 虽说这门亲已经八九不离十，但她不能让一丁点意外出现。 果然，隔了两天，赵媒婆就带着陈家富他娘，过来认门了，顺便商量一下订亲的章程。 一进院子，李氏的眼睛就像钉子似的，朝忙进忙出，端茶递水的方雪梅射了过去…… 儿子一回家就闹着非她不娶，这几天在家里就差撒泼打滚了，她倒要看看，究竟是怎样一个骚狐狸，不过是相看了一眼，便把她眼高于顶的儿子，迷得神魂颠倒？ 方雪梅没见着陈家富，内心隐隐有些失望，不过一想到今天要面对的是未来婆婆，多了一世经验的她，自然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付。 见对方并不是妖妖娆娆的狐媚子，手上的活计也有条不紊地干着，李氏的目光这才柔和了些。 再看到对方身形虽苗条，但该有的地方都有，特别是屁股，虽说不大，肉却不少…… 她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和刘氏几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打着哈哈。 刘氏冷眼打量着，见她神色慢慢缓和下来，提着的心这才落回实地。 有了李氏的点头，这门亲事，看来是跑不了了，她神色复杂地看向大女儿。 没想到，一向闷不吭声的她，竟有这般造化。 赵媒婆见时机成熟了，开始把订亲事宜提上了桌。 “十……十两银子？！” “十两不多吧，我们家雪梅别的不说，却胜在乖巧听话，灶房里的，针线上的，哪怕是田地里的，这些活计她都能手到擒来，还有这长相，不是我这当娘的自吹……” “陈家嫂子，你可以跟赵家妹子打听打听，这十里八村，可没几个姑娘能越过我们家雪梅去……” 赵媒婆讪笑着没接腔，十两银子着实有些多了，普通的村里人家，一年到头也存不住二两银子，聘银一般都是三两左右，加上席面，也不会超过五两。 镇上的行情虽说要高一些，但只要不是卖女儿的，都不会像如今这样，在桌上明码标价地谈，有钱的人家更在乎脸面，多多少少都是个心意，有些给百十两的，有些一文不赚，还往里搭的也多的是。 房间里面，虚掩着房门偷听的方雪梅，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明明上辈子妹妹嫁过去，阿娘就没这般狮子大开口，只要了五两银子聘银，还体谅妹妹嫁入有钱人家不容易，怕她被人轻看了去，硬是掏了二两银子做压箱底。 偏心！ 果然是偏心！ 若这次老天开眼，让她顺利出了这个家门，以后这个家她再也不想回。 躺在床上的方雨桐，也竖起耳朵听热闹。 李氏脸上阴晴不定，做生意的人，计较自然比旁人多些。 来的路上，她就划算好了，原以为花上一二两就能把这门亲事敲定，说不定还能让女家陪送点嫁妆。 毕竟女儿的孝心是长长久久的，以后娘家人上了镇上，哪怕是光招待一顿饭，长年累月下来，这笔开支也不老少了。 不想陪嫁还没谈到呢，就先卡在聘银上了。 她有心拍桌子走人，但一想到儿子那作天作地，非方家姑娘不娶的劲儿，再加上碰上这么一个，合她心意的儿媳妇人选，也确实不容易。 她咬咬牙，说道：“行，十两就十两，不过婚期得快些，最迟今年冬至前，新娘子得进门。” 年前这段时间，铺子里的生意最好，往年都得花十个铜板一天，请个妇人来帮忙，一个月下来，也得要三百文了，中午还得包人家一顿饭，算下来，也有小半两了。 今年，正好让儿媳妇顶了这个缺。 她这话一出，几人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就连刘氏，也忍不住暗自庆幸自己的咬牙坚持。 房间里的方雪梅就更不用说了，只觉得未来婆婆的形象，瞬间高大了不少，暗自发誓，以后定要好好孝顺婆婆，定不叫她后悔掏那十两银子。 方雨桐冷眼看着大姐激动地在房里转圈，一副喜极而泣的样儿。 她有些迷茫，她和大姐同岁，大哥也已经定下来了，接下来，就轮到她了。 女子就像无根的飘萍，随风飞舞的蒲公英，落到哪里，就在哪里一生。 也不知道，她这一生，又将会落在哪里？ 刘氏心里有了底，知道陈家是真的看上自家闺女了，她颇有底气地拒绝了李氏的要求。 “总得讲个先来后到，雪梅前头还有个兄长没娶，总得嫂子过了门，她才好出门子不是？” 见李氏又皱起眉头，她接着说道：“不过，可以先定下来，等年底嫂子进门，明年中秋过后，便放她出门子。” 李氏暗骂对方比她还精，这一算下来，不但年底得多花出去半两银子请人，还要多送两个节礼和一个年礼。 农忙时节，作为准女婿，还得上岳家帮忙出力。 但人家说得也对，妹妹越过哥哥先出门子，好说也不好听，作为婆家，肯定也希望自己家儿媳妇名声好一些。 但也不想就这么如了刘氏的意，她故作为难，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回道：“不管是聘银，还是成亲日子，都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意料，我得回去给家富他爹商量一下，才能给你们答复……” 刘氏听得一噎，本想再提下定亲时包红包的事儿，这会儿也只得紧紧闭上了嘴巴，生怕过犹不及，再把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好亲事给毁了。 这边的习俗，订亲那天，女方家的亲戚，男方都要给一个红包，这个红包按照亲疏远近，有大有小，大女儿难得嫁户好人家，此时不宰，以后就没有宰的机会了。 第6章 谁先沉不住气 第6章 谁先沉不住气 这一等，就等到了端午节前。 五月初三，是镇上逢圩的日子，方家母女三人，都来了镇上。 人山人海的镇上，方雪梅和阿娘妹妹的身影越隔越远，一个转头，拔腿就朝陈家杂货铺子的方向去了。 离杂货铺子还有几丈远，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陈家富似有所感，也猛然抬起头，两人的视线，焦灼在一起。 方雪梅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委屈，她红着眼眶，扭头推开人群就跑了。 “方……” 他刚想追过去，就被一个大娘拽住了…… “你这后生，咋跟个呆头鹅似的？” “你可得快着些，一大家子人，就等着我这手里头的米面下锅呢。” “哎！这就给您过秤……” 等陈家富忙完之后，抬起头一看，哪里还有方家姑娘的身影？ 李氏打量着魂不守舍的儿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是时候把定亲提上日程了。 刚想到这茬，便看到赵媒婆提个布包进来了，她扯着大嗓门直嚷嚷：“哎呀，今儿人真是多，上次逢圩这么多人，还是年前呢。” 在儿子殷勤的目光下，李氏快步迎了上去。 “还真是白人，今儿早上，我就说也不知道你会不会上街来……” “嘿！没想到，你还真来了。” “快坐下，家富，快给你婶子倒杯茶，看这大太阳晒的……” 赵媒婆一看她这态度，就知道有门，脸上的笑意也真诚了些。 喝了两杯茶，李氏又做成了两单生意之后，终于来到她身边，问道：“她婶子，这两天可有空？” “石子村那边，还得麻烦你再帮着跑一趟。” “可考虑清楚了？”赵媒婆眉毛一挑，斜了她一眼之后，笑着问道。 “早就考虑清楚了，这不是我那亲家母太过分了嘛。” 说起这个，李氏有一肚子话，不吐不快…… “我这也是没办法，再不杀杀她的威风，她能让我们家家富，把这个铺子直接给他们搬石子村去。” “那天你也听到了？十两银子，也亏她说的出口！” “看她那势头，我要再不说话，她还有一堆子名堂在等着呢，还真当她家姑娘镶了金边不成？” 赵媒婆劝道：“都说娶妻娶贤，方家丫头是个贤惠的，以后嫁到你们家，给你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再给你赚回个百八十个银锭子，定是不成问题……” “最重要的是，难得合了你家小子的眼缘……” “你说咱们做爹娘的，不就是希望他们小两口，能早日开枝散叶不是？” 几句话，把李氏哄得眉开眼笑，说道：“我们也不是那起子不懂事的，就想着趁端午节这两天，赶紧把定亲的日子定下来。” 说着，回了柜台，拿起一包价值五十文的红糖，给赵媒婆拿了过去。 赵媒婆眉开眼笑地假意推辞了一番，最后在皆大欢喜的气氛中，离开了杂货铺子。 见赵媒婆一离开，李氏的脸就拉了下来，对着儿子一阵耳提面命…… “为了给你娶个媳妇，我可是花了大价钱，娶回来可得给我好好过日子，听见了没？” “知道了……” “你要再被我抓到，往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跑，小心你爹给你腿打断！” 陈家富打了个哆嗦，忙摇头，表示再也不敢了。 今年正月，因着铺子里生意冷淡，他迷上了耍钱，接着又被那群狐朋狗友哄去了花楼。 为了个身世可怜的卖艺女子，花了好几十两不说，还在家闹腾了一个多月，非要替那卖艺女子赎身，还要娶人家为妻。 陈大江差点没被这个儿子气死，虽说在镇上做生意，比农家来钱容易些，但一年到头算下来，顶了天也就赚个三十两，去年一整年的进项，被这败家玩意儿一个月不到，就全给败光了。 如果光是银子的事儿，他还不至于那般动气，就怕这啥事儿不懂的混小子，再沾上那不干不净的脏病。 这可是他们老陈家，三代单传的唯一一根独苗苗，你说，哪经得起这般祸祸。 一顿鞭子打下去，让陈家富三天没能下来床，这才老实了些。 “哎，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姐死哪去了？” 刘氏一回头，见只有一个方雨桐跟在身后，大吃一惊。 “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她去哪儿了。” 方雨桐朝陈家铺子的方向瞥了两眼，嘟囔道。 “死丫头，问你话呢！” 街上人声鼎沸，刘氏也没能听清，停下脚步，扬起手就想朝小女儿打去，突然想到什么，又一脸讪讪地放下了。 脸上的怒气却更盛了，咬牙切齿地骂道：“那个没脸没皮的死丫头，她这是想干嘛？！” “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刘氏急急跳地拉着小女儿又往回走，生怕大女儿惹出啥事儿。 这二十多天，大女儿眼瞅着瘦了不少，一有空，就望着院门口的羊肠小道发呆。 方雪梅心里怎么想的，作为过来人的刘氏自然一清二楚，说实话，她自己也心急如焚，但人男家不发话，作为女家，也不好太过上杆子。 这个时候，就看谁先沉不住气。 大女儿这般独自一人地送上门去，以后就算真嫁过去了，也永远别想在婆家抬起头。 “阿娘，您慢点，我姐她那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方雨桐的手臂，被拽得生疼，她哭丧着脸不乐意道。 在这大街上，刘氏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拉着小女儿，拨开人群往陈家铺子那边挤。 两母女挤来挤去，刘氏脚上的草鞋，都被人踩掉了一只，她索性将另一只也踢掉了，就这么光着脚丫子，“啪啪啪”地走着。 拎着一包红糖的赵媒婆，正打算买两斤粽叶回家，一下子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刘氏，还有她那标志水灵的小女儿。 她眼睛一亮，还省得自己再跑一趟了。 “让开让开让开……” 没多久，就挤到了刘氏两人身边。 “哎呦，今儿还真是赶巧了，前段时间我还说要来石子村一趟，我那不争气的脚，给扭了一下，这不刚好了些，就在街上碰到了。” “还有你这小闺女，哎呦……看着好像更漂亮了！” “婶子，您也来逢圩啦？” 方雨桐揉了揉重获自由的手臂，娇娇俏俏地打了声招呼。 刘氏一看到赵媒婆，内心更是焦急，奈何赵媒婆拉着她，说不完的话。 第7章 换一个 第7章 换一个 怎么也脱不开身的她，想了想，掏出五个铜板递给小女儿，使了个眼色说道：“快去买点盐去，我和你赵婶子说说话，一会儿到那棵大树下来找我们就成。” “听到没？” 方雨桐接过五文钱，脆脆的应了声，就溜进了人海。 目标当然不是陈家铺子，而是吃食摊子上。 母女三人，天还没亮就起来了，方铁柱还在呼呼大睡。 她也没那胆当着刘氏的面，去锅里偷鸡蛋吃，只得抱着个硬邦邦，还拉嗓子的粗面饼子边走边吃。 二十多里路走下来，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点了一碗肉丝面，五文钱花了个精光。 肉丝面就是好吃，她意犹未尽地把面汤都喝完了，这才摸了摸肚子，心满意足地逛了起来。 走了还不到两丈路，就被一个满头银发，手中捧着一个木盒的老人家，挡住了去路。 木盒里有七八个铜板，随着老人家摇晃的动作，发出诱人的声响…… 老人家一边摇晃木盒，一边说道：“闺女，你行行好吧，老婆子我无儿无女，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一个铜板不嫌少，多少给点就成，只当是为自己行善积德……” 方雨桐切了一声，“老奶奶，您看着红光满面的，比我还康健呢！” 说完，就要越过老人往前走，她仅有的五文钱，刚祭了五脏庙，哪还有银钱行善？ 谁知那老人家就像认准了她似的，怎么也不叫她过去。 她心下恼火，这不是打量她一个姑娘家，抹不开面儿嘛。 “你让不让？” 老人家一看她发火，“哎呦”一声，就开始耍赖，大声叫唤起来。 “大家快来看啊……” “别看这姑娘长得白白净净，心却是黑的，对我一个老人家，大呼小叫的！” “她还推我，哎呦……我这心窝窝疼啊！” 方雨桐看着周遭围上来的人群，都气笑了。 只见她眼圈一红，两滴泪水就跟商量好了似的，缓缓溢出眼眶…… 她楚楚可怜地对老人家说道：“奶奶，您怕是老糊涂了吧，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 “你刚才明明说的是我长得漂亮，非拉着我给您那三十岁的孙子做媳妇，我不答应，您就这般坏我名声……” “呜呜呜，我不活啦！” 众人的声讨顿时调转了方向，对着老人家指指点点，老人家顶不住舆论的压力，抱着木盒就想跑。 方雨桐哪能让她这么轻易脱身，手一伸，就抢过她捧着的木盒，快速捡起那七八个铜板握在手中，义正言辞地说道：“你坏我名声，这事儿没完……” 众人也看得义愤填膺…… “就是就是……” “唉！你说说这世道，一大把年纪了，还这般为老不尊。” “坏人名声不成，就想跑路，没这么办事儿的……” 老人家暗暗叫苦，“你这恶人先告状的，抢了我老婆子的银钱，还想怎样？” “姑娘，你别怕，咱拉着她去见官！” 老人家一听，急了，连连摆手，一脸肉疼地哀求道：“别别别……我那几文钱也不要了，就当是赔你的，行吗？” “这还差不多。” 方雨桐抛了抛几个铜板，将手中的木盒丢还给她，对围了一圈的众人抱了抱拳，说道：“感谢叔叔婶子们的出手相助，要是光我一个弱女子，还真得被她这老太婆拿捏了去……” 众人散去，她又开始逛了起来，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全当是消食儿了。 慢慢逛到了陈家杂货铺，打量了一番，只见掌柜两夫妻忙得团团转，还有一个失魂落魄的年轻后生，除此之外，就全是歇脚买东西的客人，并没有看到姐姐的身影。 她进了铺子，不着眼地打量了一番未来的姐夫，来到他面前，开口道：“我要五文钱的粗盐。” 失魂落魄的陈家富回过神，讶然地看着眼前的美貌女子，半天才呐呐道：“好……粗盐是吧？” 他的眼神，就没离开过方雨桐那张吹弹可破的脸，随手捡起一包价值五十文的粗盐，呆愣愣地朝她递了过去。 嗯？ 方雨桐一愣，赶忙从他手上接过那包粗盐。 原本还想旁敲侧击一下，看大姐有没来过，但捡了个大便宜的她，丢下五文钱，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她一离开，陈家富就扑到李氏面前，一脸激动地指着那道窈窕的背影，嚷嚷道：“阿娘！我不要娶方家姑娘了，我要娶那个姑娘！” 李氏只觉得头皮一炸，眼珠子都快要爆出来了，一旁的客人都不管了，随手操起一根鸡毛掸子，对着儿子就抽了过去…… “我打死你个不知轻重好歹的憨货……” “一会等你爹忙完，我就去告诉他，让他一脚踢死你，你也好直接去娶天上的仙女！” 只把陈家富打得抱头鼠窜，狠狠发泄了一通，李氏才回到柜台前，一脸歉意地朝客人说道：“真是不好意思，耽搁了你不少功夫，要甜枣包粽子是吧？我这就给您拿……” 吃了个大瓜的客人，一点都不急，摆摆手笑道：“这娃子还小，等大些就好了……” 李氏一脸假笑，好不容易将客人送走，一窜又来到儿子面前，拧住他的耳朵骂道：“媒人那里才刚递了话，你就给我整这出，再敢到处乱瞄人家漂亮姑娘，小心我眼珠子给你抠出来！” “可是阿娘，我就喜欢刚才那姑娘，她长得比方家姑娘还好看……” “天下好看的姑娘多着呢，你喜欢的过来嘛！” “给我老老实实等着定亲，再敢闹出幺蛾子，小心你爹扒了你的皮！” 狠狠警告了儿子一番，李氏还是放心不下，暗自决定，定亲那天必须得跟石子村说好，无论如何，今年冬天新媳妇一定要进门。 大不了，多给二两银子，想来那眼皮子浅的刘氏，定然不会拒绝。 方雨桐走出去没多远，就看到了蹲着哭的姐姐。 她走上前，翻了个白眼，一把拉起方雪梅，“瞧你那点出息，放心吧，赵媒婆这会儿正拉着阿娘说话呢，你要现在赶过去，说不准还能听上一耳朵。” 第8章 天造地设的一对 第8章 天造地设的一对 “真的？” “爱信不信。” “她们在哪儿，快带我去！” 方雪梅两下把眼泪擦干，破涕为笑。 “哎呀！我手上这包粗盐老重了，提得我胳膊都酸了……” 方雨桐夸张地捶了捶肩膀，声情并茂道。 “懒死你算了！” 看着她手上那包不到两斤重的粗盐，方雪梅抽了抽嘴角，认命地接过粗盐，拽着她朝前走去。 “错了错了，走这边……” ………… “方家嫂子，就这么说定了……” 赵媒婆今儿得了一包红糖，心情格外好，说话的声音都带着轻声细语，眉眼含笑。 一抬头，就看到朝他们走来的姐妹花，心情就更好了。 想了想，朝刘氏挪了两步，用手肘拐了她的手臂一下，很是神秘地小声说道：“你家不还有一个没说婆家嘛，我手上正好有一个合适的，和你家那小丫头，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那样貌，啧啧啧，简直了！” “和你家……瞧我这记性，叫什么来着？对对对，雨桐，和你家雨桐格外相配，都是一等一的标志。” 陆家那娃子，名叫陆文且，长得是怪好看，但人却很是不着调，一天到晚东游西荡，也没个正经营生，活脱脱就是一个二流子。 赵媒婆给他说了七八个，每个女家一听他的大名，都直晃脑袋，连相看的机会都不给。 她要不是欠着他大哥陆文星一个人情，都不想管这事儿了。 正好，方家小丫头，除了一张脸还拿得出手，也有个好吃懒做的名声，这不正正好相配嘛。 刘氏一听，来劲儿了。 还真是双生姊妹啊，没消息时，一个消息都没有，一有消息，两人都有消息了。 她忙问道：“她婶子，快给我说说，是哪个村的？” 问是这样问，心里却期待着，最好和她姐姐一样，说个镇上的，那懒丫头啥活也不知道干，嫁到村里，不被饿死，也得被婆家嫌弃死。 可答案却注定要让她失望…… “离这镇上也不远，咱一会儿还得从他家门口过呢……” 陆家村三个字，赵媒婆突然有些不敢说出口，怕刘氏啐她。 “是嘛？” 刘氏虽有些失望，但还是挺满意的，毕竟离镇上近，也挺好。 不像他们石子村，离镇上二十多里路，来一趟就得耽搁一整天，两个月都不一定能逢次圩。 每次出来，就像搬家似的，家里有的，得拿出来卖，家里没有的，又得往回买，一趟下来，肩膀少说得疼上三天，都快赶上农忙双抢了。 “阿娘。” “婶子。” 方雪梅红着脸，朝两人打了个招呼，就朝刘氏挨了过去，因着羞涩，声音比蚊子还小。 刘氏给了她个一会儿再跟你算账的表情，想到刚才赵媒婆的话，心里觉得痒痒，咬了咬牙，拉着赵媒婆往一旁的面食摊子走去。 “老板，素面怎么卖？” “两文钱一碗。” “来两碗。” 方雪梅原本还以为能吃一顿再回家，一听阿娘只要了两碗，就知道准没戏。 果然，刘氏掏了一个铜板递给她，“你们两个去那边摊子上，买杯拜倒年（葵花籽）吃，我和你婶子说会儿话，可别走远了啊！” 方雨桐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吃饱了，再让吃一碗素面，饭量不怎么大的她，还真有些困难。 “阿娘，粗盐给你……” “哎呦！就给了你五文钱，咋买到这么多？” 刘氏接过粗盐包，一脸惊讶。 “在陈家铺子上买的……” 一句话，让其他三人都愣住了，赵媒婆率先反应过来，说道：“这一包下来，少说也怕要五十文钱吧！” “这老陈家，就是会做人，以后你家雪梅嫁过去，就等着享福吧！” 原本正暗骂陈家手指缝太大的方雪梅，一听这话，脸色好看了些。 好歹，也是在给她做脸。 她可不能不知好歹。 暗自决定，等她嫁过去，要好好操持这个家，定不能叫娘家这帮子穷亲戚，扒着吸血。 刘氏却是眉开眼笑，这么多天的提心吊胆，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了。 她乐滋滋地看着那包粗盐，恨不得看出一朵花儿来。 两姊妹离开后，飘飘欲仙的刘氏，又想起了另一件喜事儿。 “她婶子，快给我说说，你刚提的那个男娃子，到底是谁家的？” 赵媒婆有些为难，迟迟没开口，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直到摊主一句吆喝：“面来喽……” 想着吃人嘴短，早说晚说都得走这一遭，这才硬着头皮说道：“就……就是陆家村的陆文且。” “陆家村的？” 不想刘氏因着离镇上远，对陆文且的大名知之甚少，反应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地想起陆家村的位置，确实挨着镇子。 点点头说道：“听着还行。” “那陆家娃子多大了？” 赵媒婆对刘氏的反应有些懵，不过转念一想，也就想通了。 那陆文且的名声再大，也不可能传出几十里路远。 她如数家珍地介绍道：“比你家雨桐大了两岁，今儿十八了，是个老来子，在他八岁的时候，他爹就过世了。” “上头有一个哥哥，比他大了十几岁，娃子都快十岁了，长兄如父，家里都是老大在操持。” “除了这大哥，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嫁在外村，一个嫁在镇子上，家里条件都还可以，你家雨桐嫁过去，日后也能得些助益……” 刘氏越听越满意，暗道这碗素面真没白请。 打量着刘氏笑得满是褶子的脸，赵媒婆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不过，人就没有十全十美的，到底是老来子，老人难免就娇惯了些……” “这陆家娃子啊，性子有些个跳脱，想一出是一出的，但人绝对是聪明的，不但长得人高马大，还有股子闯劲……” 赵媒婆敢对天发誓，她绝对没骗人。 你说他能不聪明吗？天天在镇子上招猫逗狗，靠着那张小白脸，到处混吃混喝，招摇撞骗，连花楼里的姑娘，都被他骗去不少赎身银钱。 闯劲更是大，时不时拿着砍刀和大棒，在街面上喊打喊杀，进衙门更是家常便饭。 第9章 讨口水喝 第9章 讨口水喝 他大哥陆文星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跟本没用，就差被他给活活气死。 不想刘氏却大手一挥，“那有啥，我家雨桐也不是个省心的。” 赵媒婆听的频频点头，你这当娘的，自个儿心里有数就好，可别到时又回过头来，怪她丧良心。 “那就这么说定了。” “行！” “老板，给钱。” 这四文钱，刘氏掏得格外痛快。 “雪梅，雨桐，逛够了没有？” 听到阿娘的喊声，蹲着的方雨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瓜子皮，意犹未尽地朝大姐手里看去，“还没吃够呢，再给我拿点儿。” 方雪梅吃东西慢些，比不上方雨桐那老鼠一般的牙口，人家两颗都吃进了肚，她一颗还含在嘴里，慢慢品着味儿呢。 “给你一车都不够，一个铜板你还想要多少，开始就分了一多半给你，后面你又来抓了一次……” 她嘟囔着嘴，别开脸不乐意说道。 “哎呀！大姐，以后你就是杂货铺里的掌柜娘子了，想吃啥没有？” “何必跟我这等升斗小民计较……” 见大姐脸色松动了些，她赶紧伸手过去，抓了一把，一颗又一颗地往嘴里丢，那张嘴儿，就跟石磨一般，这边进瓜子，那边出皮儿。 两人一边嗑瓜子，一边往面食摊子走去。 刘氏原本还有一大堆东西要买的，但想到一会儿还要经过陆家村，怕人家给赵媒婆搭话，叫自己一行人进屋吃茶，自己大包小包的，再跌了身份，便不打算买了。 反正这两天，当家的就该回来过端午节了，明儿再跑一趟便是，她正好给当家的指指，好让他也认认门。 一想到今儿不用挑担子回家，刘氏感觉腰板都更直了。 扭头问向赵媒婆，“可还有啥要买的？” “粽叶昨儿在相熟的家里摘了些，就剩糯米和甜枣了。” “那正好，我们也去买些，我家那几张嘴，就喜欢吃口甜的，拳头大的粽子，一人就能吃七八个……” 说着，她又指了指自己光着的脚丫子，“今儿这人也太多了，把我鞋都挤掉了一只，你还得陪我买双鞋去……” 赵媒婆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方家条件不算差，方正田有个木匠手艺，他在这一行做了近二十年，名头已经打出去了，这一大片，都知道方木匠做出来的活好，还省料。 光一年的工钱，少说也有十两银子。 就是常年不在家，家里家外都是刘氏在操持，好在两个女儿懂事孝顺，一个负责帮忙干活，一个负责哄她开心。 “那就走吧。” 有了粗盐这件事儿，刘氏也不好再去陈家占便宜，生怕那边好不容易松口，再叫自己给吓跑了，便拉着赵媒婆往另一家杂货铺子走去。 正好，她们娘三儿带来的扁担和背篓，都存放在那家店里。 买了四斤糯米，两斤甜枣，路过猪肉摊子，看着小女儿那双亮晶晶的眼，还有家里那个无肉不欢的大宝贝…… 刘氏咬了咬牙，又割了两斤五花肉，摊主还送了一根狗见了都得骂人的大棒骨。 方雪梅充分发挥了老黄牛的好脾性，一人就全给包圆了，方雨桐目光扫了扫大姐那瘪瘪的肚子，都替她累得慌。 一行四人，就只有大姐没吃东西，哦，不！吃了二三十颗瓜子儿。 她摸了摸衣兜里的三个铜板，到底是没敢多说话，生怕一开口，阿娘再让她将大姐背上的重量分担一半。 顶着烈阳，背个大背篓，累得直满头大汗的方雪梅，内心却不觉得苦，她已经习惯了。 看着和阿娘相谈甚欢的赵婶子，她心里就甜丝丝儿的，幸福得快要冒泡。 刘氏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路上就没怎么停过，速度慢悠悠的，看着就急人。 一身轻快的方雨桐，走得最快，趁着等阿娘的空档，还用路边的柳条编了个柳叶帽，拔了几丛野花穿插其中，戴在头上格外好看。 “呼……你帮我也编一个。” 方雪梅疾步追上妹妹，喘着粗气说道。 她满是羡慕地看着妹妹头上的花环，哪有女子不爱美，更别说还能遮阳，她马上就要成亲了，能少晒些太阳就少晒些。 “行。” 方雨桐随手给她编了一个，不过比起自己的那顶，粗糙了不少，上面没有野花不说，柳条也都是些老的，和她那顶嫩绿的是没法比。 “你，你趁机报复是不是？” 方雪梅很是不满，将柳叶帽朝地上一丢，还踩了几脚，压着嗓子怒声问道。 “爱要不要！” 方雨桐心疼地用小拇指的指甲，刮弄着右手那已经染上青色的大拇指甲，没好气地回道。 正当两姐妹要呛声之际，路边的一户人家，和赵媒婆打起了招呼…… “赵婶子，今儿也来了逢圩啊？” “这么热的天儿，赶紧进来喝杯水……” 两姐妹正低头往前走，就被后面的刘氏叫住了，“说了半天话，喉咙都快冒烟了，正好攀你婶子的福，咱们也跟着去讨口水喝……” “来吧来吧，家里别的没什么好招待，水却是管够！” 那户人家是个热情的，忙打着哈哈将众人往家里让。 方雪梅二人也热得不轻，这会儿正是午时正，热辣的日头照得人头皮发烫。 陆文星一看到那对姐妹花，再看看赵媒婆那副架势，转身来到灶房对媳妇说道：“赶紧把家里招待客人的吃食都拿出来，我出去一趟，再把那混小子给拎回来……” 林氏眼睛一亮，弯腰朝外头打量了两眼，眸子里都是八卦的光芒，一脸兴奋地说道：“你，你是说……那姑娘……” “你心里知道就行，好生招待着，千万别把人给得罪了……” “你就放心吧，保证不给你们老陆家丢脸！” 林氏可高兴坏了，那个不着调的小叔子，她就差求爷爷告奶奶，早晚三柱香地上供了，只求他赶紧成个家，两兄弟再把家一分，她就阿弥陀佛了。 她拎着水壶来到堂屋，给每人倒了杯水，又进了房，不多会儿，端着一大簸箕吃食出来了，有炒花生、晒干的红薯片，还有今儿上午刚煮好的粽子。 “也没啥招待，别嫌弃啊，随便吃点……” 第10章 热情款待 第10章 热情款待 她嘴里说着客气话，转身出了院子，过了好一阵儿，捧着一大捧红彤彤的四月李进来了。 “这李子已经不酸了，你们尝尝，家里种了好几棵，都吃不完，一场雨下来，地上掉了一大片，看着就心疼……” 刘氏两人心里有底，只怕人家已经看出苗头了，村子里讨水喝的人，时常都有，很少有人家会这般热情。 方雨桐两姐妹就不懂了，一头雾水，没心理准备的两人，看着那一大桌子吃食发愣。 “吃啊，这个时辰，肚子早该饿了，你们先坐着，我这就去蒸点饭炒两个菜去……” 林氏一顿忙活后，一个闪身又进了灶房，刘氏两人拦都拦不住。 不一会儿，就听见院子里的鸡叫声…… 刘氏不好两手空空上门，从布包里取出之前割的两斤五花肉，提着送进了灶房。 “我们这么多张嘴巴，实在太给你们添麻烦了……” 林氏自然是一阵推搡客气，刘氏直接把猪肉放在一个干净的木盆里，转身退出了灶房。 推辞不过，林氏只得收下，但没切开，只是将肉洗净，在上面抹了一层盐巴，打算一会儿让人家带回去。 毕竟是自家请人吃饭，哪有让头一次上门相看的女家买菜的道理？ 方雪梅有些诚惶诚恐，但实在抵不住咕咕直叫的肚子，见阿娘正和赵婶子转着圈儿地打量堂屋的摆设，妹妹也拿着颗李子，很是斯文秀气地吃着…… 她心下做了好几个建设，终于鼓起勇气，把手伸向那一串拳头大的粽子。 这可是实打实的精糯米做的，管饱。 她挑了个看着大些的，三两下就把粽叶拆了，一大口咬了上去，嚼吧嚼吧咽进肚子，接着又是一口…… “哎呦，来客人啦？” 正在这时，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进了门，一看到赵媒婆，还有屋里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她比正在灶房杀鸡的林氏还激动。 “我说他婶子，之前也不打声招呼，你看我们这，我们这……这一点准备也没有啊。” “还要怎么准备，你看这么大一张桌子都摆满了，她婶子，快坐下来喝茶……” “这两丫头，跟个闷葫芦一样，也不知道叫人！” 刘氏觉得这家人都挺好相处的，看来小女儿嫁到这家，定然吃不了亏，忙扯了方雨桐一下。 “婶子好，您家这李子就是好吃，又甜又红，个儿还大……” 方雨桐眉眼弯成小月牙，娇俏的模样，还有那甜甜的嗓音，让妇人心下更喜。 “喜欢吃啊？那就多吃些，管饱都有。” “以后要是想吃了，只管上家来，我们家光四月李就种了好几棵，还有好些其他的果树呢。” “到时让你文且哥带你们去摘，他上树可快了，跟只猴一样……” 那不成器的老儿子，要是有那福气娶到这么一个标致的姑娘，她做梦都得爬起来大笑三声再睡。 方雪梅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粽子，也跟着叫了句婶子，还贴心地将面前的粽子往妇人身边推了推。 发现双手发粘，忙缩回手，放在桌子底下悄摸摸地搓弄，局促不安地笑了笑。 老林氏将她也暗中打量了一下。 虽比不上她姐妹容貌好，但单拿出来，也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 腹诽道：老儿子哪怕没能说成那漂亮姑娘，换成这个也不错，就老儿子那不成器的臭名声，那也是他们老陆家的祖坟冒青烟了。 越看越满意的老林氏，一双手就没停下来过，不是给刘氏和赵媒婆倒水，就是给两个姑娘递吃食。 两个小娃子回来了，一个八九岁，一个六七岁，大的那个冲进堂屋找阿奶，另一个直往灶房去。 “阿奶，我回来了！” “阿娘，我快饿死了。” 老林氏一看到小祖宗红着张脸回来了，忙帮着大孙子脱衣裳，嘴里唠叨个没停…… “又去哪儿野去了？” “下学都多长时间了，可有在半路淘气惹祸呀？” 脱完衣服，又给大孙子递了个粽子。 “快叫人。” “赵奶奶好……” “哎！好好好，赵奶奶来得匆忙，都没给你买零嘴儿呢……” “他婶子，你可别惯着他，还有，这是你方家奶奶和……” 还不等她说完，这娃子一手一个粽子就跑了出去。 “哎！还没吃饭呢，你往哪儿跑？” 林氏牵着小女儿从灶房过来了，不慌不忙地说道：“阿娘，随他去吧，中午吃两个粽子，也饿不了他。” “看着阿花一点，这么热了，可不能再由着她出去疯玩，看看把这小脸蛋晒的……” 给女儿捡了两片红薯片，让她吃着，林氏又回了灶房。 小姑娘有些怕生，一看阿娘进了灶房，拿着红薯片就回了房间，还把门关上了。 “呵呵，这丫头，打小就怕生……” 老林氏有些尴尬，呐呐说道。 方雪梅却暗戳戳地认为：什么怕生，定是你们偏心造成的！看人家是个丫头，就不把人小姑娘当人看。 这方面，她可太有发言权了。 林氏的手速不慢，最多也就半个来时辰，便张罗着吃饭了。 方雪梅老黄牛的脾性，又开始发光发热，赶在老林氏之前，开始收拾桌上的那一大堆吃食儿。 老林氏看得愈发满意，直呼地底下的祖宗，总算开眼了，保佑她老儿子找了个贤惠的媳妇，嘴里的好话就跟开了闸似的，朝她倾倒而去。 把方雪梅夸的，不但脸红了，手指头都在发颤。 赵媒婆一看老嫂子的架势，再看向坐那如同生了根，连带嘴儿都不带一下的方雨桐，不由一个头两个大。 懒的太懒，勤快的又太勤快，也不知道刘氏是怎么教导出来的，就不能中和一下吗？ 刘氏也有些发懵，伸脚朝忙个不停的大女儿踢了一脚，轻摇了摇头，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小女儿一眼。 方雪梅一看阿娘的动作和表情，还以为她偏心的臭毛病又犯了，看不得自己受表扬，妹妹受冷落。 憋着一口气的她，干得更加起劲，收拾完桌面，又帮着端菜拿碗筷。 第11章 让我看一眼再说 第11章 让我看一眼再说 赵媒婆赶紧开口：“雪梅这孩子，就是勤快，老陈家也不知是哪辈子烧了高香，才求了这么一个好媳妇……” “啊？你说这孩子定了婆家？” 老林氏一脸惊讶，见赵媒婆点头，心下很是可惜。 见赵媒婆又暗暗向方雨桐努了努嘴，她不确定地朝那貌美的姑娘看去，只见她还在小口小口吃着四月李，姿态优雅，时不时砸吧一下嘴，一脸餍足。 这个也不错，就是懒得动了些，不过人家毕竟是第一次来，就客人的身份来说，也算正常。 虽小小地失望了一把，老林氏还是乐得眉开眼笑。 一开始，她还以为就自己家的条件，这么漂亮的姑娘，定轮不到自家老儿子，没想到，他还有这等艳福。 说人人到，正在老林氏招呼大家洗手吃饭之际，风流倜傥的陆文且，大步流星地回来了。 一听到大哥说，媒婆带着姑娘来家相看了，他便丢下大哥快步往家跑，就怕好不容易来家的媳妇，再跑了。 被他甩出半里地的陆文星，心情是百味掺杂。 既欣慰弟弟就要成家懂事儿了，又被他那见色忘兄的行为，气得直呼他就是个白眼狼。 别人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他这还没娶呢，就把自己这个如同父亲一般的兄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陆文且一进院门，就看到了端着菜从房檐下走过的方雪梅，心下就有些失望。 不是他看不上人家，而是人家太勤快了。 他就不喜欢勤快的，她才第一天上门，有那个必要吗？ 最重要的是，一般做活利索的女人，都喜欢管着自家男人。 他好几个混得好的兄弟，就是因为家里帮着娶回了一个勤快的媳妇，如今连出来喝酒吃肉的机会，都没有了。 天天窝在家里，脸朝黄土背朝天地干活，还要给孩子洗尿布。 这种日子，想想就让人绝望。 他理想中的媳妇，是那种既能当兄弟，又能当媳妇的，开心的时候，跟他碰上一杯，难过的时候，也陪他碰上一杯，他天天带着媳妇吃香的喝辣的，这不好吗？ 他内心哀嚎一声，瞪着方雪梅忙个不停的背影，恨不得戳出一个洞来。 老林氏一看愣在那里的老儿子，头都炸了。 原本就闹了个笑话的她，生怕被人姑娘看到，到时候再来个鸡飞蛋打，哪个都捞不着。 赶忙走上前，一巴掌拍了过去，低吼道：“看啥呢！这可不是你的，你的在那儿呢！” 她还体贴地伸手，朝坐在堂屋里的姑娘指了指。 “是嘛！” 陆文且眸子一亮，抬脚就朝堂屋走去…… “你急什么，赶紧跟你赵婶子和方家婶子打个招呼，哪个像你这般没礼貌！” “你又急什么？先让我看一眼再说！” 满脸痞气的陆文且绕过阿娘，对院子里几人看也不看，就跨步进了堂屋。 刘氏微微皱起眉头，这娃子确实如赵媒婆所说，性子有些个跳脱，还有那气势犹如千军万马的步伐，看着就有闯劲。 但她就是有种上当了的感觉。 靠近堂屋的陆文且，看着那道窈窕的背影，他没来由的，竟有些紧张。 他也说不出来为何会这样，不由自主地就放轻了脚步，缓步入内，姑娘的容貌也随着他的脚步暴露出来…… 美！ 越来越美！ 怎么能这么美？ 这皮肤，还有那头油黑发亮的长发…… 城里最美的花楼红牌和她一比，只怕那也是地上的淤泥。 这姑娘要能给他做媳妇，哪怕让他天天扛把锄头下地干活，他也乐意！ 他有些口干舌燥，往日能说会道的嘴巴，此时就好似上了锁，本想说上两句好听的，给人姑娘留个好印象，奈何脑瓜子就跟浆糊似的，半天也没能想好说些什么话。 他轻咳两声，放轻呼吸，开口道：“姑……姑娘？” 方雨桐抬起眼眸看向他，用手指了指自己小巧的鼻子，“叫我？” 陆文且看着那水葱一般的手指，愈发满意，用自认为最迷人动作，用脚将凳子一撩，然后一个弹跳，干脆利落地坐在了靠近她那一端，“对，我叫陆文且，你叫什么？” 不想漂亮姑娘给了他一个白眼，“我叫什么，关你什么事？” “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儿，不会是二流子吧！” 方雨桐顶着这副相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对付男人的惊艳和女人的妒忌，她都经验老道。 虽说眼前这男人长得人模狗样，但那双迸发出强烈光芒的眸子，还是让她觉得太过轻佻。 陆文且都快要看痴了。 心下感叹，好看的姑娘，翻白眼都这么好看！ 这姑娘不但人美，还聪颖过人，他不过开口了两次，就看出来自己是个二流子了。 方雪梅端着最后一碗菜进来了，看到堂屋出现一个英气逼人的男子，她的心，就像小鹿乱撞一般，砰咚砰咚地跳个没停。 唯一让她看不顺眼的，就是这人咋离妹妹这么近？ 听到她的脚步声，那男子也只是抬眼扫了她一下，目光又回到了小妹那死丫头身上。 她小心翼翼把手中的鸡汤，放在桌子的正中间，正要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裙，免得等会失礼，就看到陆文且一顿操作，直接把鸡汤挪到了妹妹面前。 他还低声讨好：“姑娘，你喜欢吃鸡汤不？我给你舀一碗，放着晾晾，等你把手中的李子吃完，正好不会太热。” 他很确定，他喜欢这姑娘，就想把她弄回来当媳妇。 今日她既然进了他陆家的门，他陆文且，定不会叫她有飞走的可能。 在他心里，这姑娘，已经是他板上钉钉的媳妇了。 方雪梅有那么一瞬间，想将妹妹那完美无瑕的脸蛋，拿刀子划她个十下八下…… 让她到处勾勾搭搭！ 每次只要她一出现，就能把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走，还哄着家里几人对她掏心掏肺，有她在的地方，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就连上辈子那喝酒打人的窝囊废男人，也被身为小姨子的方雨桐，迷得走不动道儿，最期盼的就是过年过节，为的就是能跟着她一同回娘家，见上小姨子一面。 第12章 爱表现的陆文且 第12章 爱表现的陆文且 “不用了，我自己有手。” 方雨桐很是不知好歹，冷冷地说道。 还从他手中抢过自己的碗，放回了桌上。 这让方雪梅的嫉妒之火更甚，她梦寐以求都得不到的，人家却这般不屑一顾。 陆文且有些尴尬，一扭头，就看到那个勤快姑娘，正一脸阴沉地站在媳妇身后。 他像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手，没好气地驱赶道：“去去去，没看到碗筷还少两套吗？” “你！” 方雪梅眼眶一红，脑子里一片空白，想要说两句话，为自己讨个公道都不能够，急得一跺脚，就跑出去了。 方雨桐却有些护犊子，在她看来，两姊妹在家关起门来怎么闹都可以，但当着她的面被外人欺负，那性质又不一样了。 不过，要她冒着得罪长辈的风险，为方雪梅打抱不平，却也不可能。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她噌地一下站起身来，离开了堂屋，懒得和这个没个正行的二流子一般见识。 院子里，老林氏正带着刘氏和赵媒婆，参观他们家的李子树。 还非得让儿媳妇拿两个布袋子过来，说要摘点给她们两家带回去。 主人家看重，作为客人的刘氏，自然心情好好，扬起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方雨桐出来，陆文且自然也跟了出来，一看到李子树下那个陌生的妇人，腆着张脸又凑到她跟前，问道：“那就是咱阿娘？” “咱？！” “谁跟你咱啊？！” “有毛病吧你！” 见这姑娘瞪着一双水漉漉的大眼睛，拿看二傻子一般的眼神看他，他就心里发堵。 难道，她没看上自己？ 不是，就凭他那英气逼人，风流倜傥的容貌和气度，怎么可能就看不上呢？ 改天一定要去随心苑，找百合姑娘取取经。 至于现下，还是离她远点，不能让她对自己的印象再差下去。 打定主意的陆文且改变策略，来到李子树下，想到刚才媳妇一连吃了好几颗李子。 他很是积极地撸起了衣袖，对老林氏说道：“袋子拿来，我帮你们摘。” “对对对，把袋子给文且，这孩子爬树的功夫一流，别看这棵树长得高，就没他摘不下来的果子。” 老儿子要登台，作为阿娘的老林氏，自然是要为他造势。 刘氏看着“呲溜”几下，就蹿上了两丈高的陆文且，心下点头，还真如他娘所说，上起树来像只猴。 看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就连媳妇儿，也躲在树荫下眯着眼睛往上看。 陆文且有心想要表现一番，长胳膊长腿的他，像只长臂猴一般，专挑高处爬，李子也挑个大的摘，时不时还来个帅气的跳跃，荡着树枝窜来窜去，看着险象环生。 下面的众人，都暗暗为他捏了把冷汗。 老林氏见刘氏看得龇牙咧嘴，忙替老儿子找补：“你们别怕，这不听话的混小子，他就这样。” 这边却在心里把陆文且骂了个半死：这小兔崽子，你要一个不小心摔下来，不但媳妇要被吓跑，还得断条胳膊断条腿，看你以后还蹦不蹦哒得起来？ 陆文且不知道阿娘的心声，还在树上卖力地表演着，没一会儿，就摘了好一大包，他往肩膀上一甩，潇洒利落地从树干上滑下来。 “你们拿去吃吧。” 把那一包李子放下，他汗都顾不上擦，摊开手掌心，将那颗最大最红的李子，在衣服上擦了擦，朝方雨桐递了过去…… “这颗最大，肯定甜，我特意给你留的，快吃……” 除了方氏两姊妹，众人都露出了一抹姨母笑，包括刚进院子的陆文星。 好小子！ 有你哥当年的风范。 方雪梅眸子一闪，看着心不在焉拉着家常，却时不时朝妹妹那边瞟一眼的几个大人，她恍然大悟，这是带着妹妹过来相看啊！ 再看那个高大英气的男子，她心里愈发不平衡了。 凭什么？！ 凭什么上辈子妹妹嫁的那么好，她却嫁给一个喝酒打人的窝囊废。 这辈子，她好不容易把妹妹的亲事抢到手，阿娘转眼就给她找了个更加英武俊秀的男子！ 凭什么，她总是要比妹妹差一等？！ 容貌就不说了，她们就没有可比性。 婆家呢？ 今儿陈家富早就知道自己来了镇上，不要说招待一顿饭，连口水都没叫她喝。 区区一包粗盐，就把他们老方家当叫花子打发了，还是经过妹妹的手。 反观这边，哪怕自己一家人，来个突然袭击，人家也丝毫没有怠慢，又是杀鸡，又是忙这忙那地招待，两厢一对比，她方雪梅就是个笑话。 而被她嫉妒的方雨桐，却并未以此为荣。 只见她扫了男子手上的大李子一眼，淡淡地说道：“抱歉，我喜欢吃酸的，不喜欢吃甜的。” 说完，便像一只骄傲的孔雀，目不斜视地来到刘氏身边，软软地叫了声阿娘。 啪叽！ 陆文且的心，掉在地上碎成了八瓣。 他那八尺厚的脸皮，都差点破了功，怔愣地看着手中那颗红得刺眼的李子，很是下不来台。 让一旁的方雪梅看得格外解气。 叫你有眼无珠，这下打脸了吧？ 活该！ “呵呵呵……她不吃我吃，我这口牙，就怕酸的，你这娃子倒是贴心……” 刘氏忙打圆场，扭头瞪了一眼小女儿，抬步来到陆文且面前，从他还保持伸出来摊开着的手掌心上，拿过李子。 为了表示自己真的喜欢吃，她一口就包进了嘴里，鼓鼓囔囔地嚼了好些时间，才吐出一颗李子核。 盯着刘氏那牛嚼牡丹一般的嘴巴，陆文且的心，都在滴血。 他挑遍了整棵树，好不容易挑来一颗最大最甜的，还想拿来讨媳妇儿的欢心。 谁知，却被老丈母娘的那一张大嘴，一口就给消灭了。 “阿娘……” 方雨桐上前，体贴地帮她擦了擦流到下巴上的李子汁水。 刘氏又陷入了日常感动中。 这孩子，咋就这么懂事儿呢？ 可一想到刚才小女儿的做法，又忍不住满腔酸涩，既欣慰女儿的矜持，又怕她在这么多人面前，让陆家娃子丢脸，以后就算这门亲事成了，也难免在人家心里结下疙瘩。 第13章 鸡腿没了 第13章 鸡腿没了 “吃饭了！” 陆文星的大嗓门，打破了众人的尴尬，大家伙儿说说笑笑，一窝蜂又涌进了堂屋。 “哎呦，你说这，这也太客气了，这一大桌子菜，咱们空着手就来了，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刘氏看着那桌比自家过年，还丰盛的菜肴，很是受宠若惊，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没事没事，都是些自家养的和地里种的，你们也别嫌弃……” 陆文星说着场面话。 众人纷纷落座，陆文且却站着没动，他想着等媳妇先坐，然后他再坐媳妇边上…… 方雨桐挨着刘氏坐下，正当他要在媳妇的另一侧坐下时，那个位置，却被方雪梅抢先一步，放了块屁股上去。 她一脸畅快，抬眼挑衅地看向他。 “丑人多作怪……” 陆文且不满地嘟囔了一句，退而求其次，来到准丈母娘那边坐下。 嘟囔的声音不大，但挨他不远的方雪梅，却听了个一清二楚。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吃粽子吃饱了，桌上一大碗炒鸡块，还有一大碗炖鸡汤，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九个菜，她愣是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方雨桐吃了十几颗李子，开了胃却倒了牙，想着先舀点鸡汤喝，好让酸倒的牙缓缓，等会儿再吃鸡肉。 一个不留神，眼前的碗就被对面的林氏拿走了。 等放下的时候，碗里已经堆了满满一大碗的鸡肉，最上面还盖了一个大鸡腿…… “你和阿花最小，两个鸡腿正好一人一个……” 说完，林氏的筷子，又伸向炒鸡块，从里面夹起一个小些的鸡腿，就要往方雪梅碗里放，“来，今儿这姑娘可是帮了我好些忙，得好好犒劳一下……” 方雪梅客气地推辞着，不想她刚客气了两句，那个鸡腿掉了弯，就从她面前拿走了，被放进了刘氏碗里…… “你这姑娘也太客气了，那就给你阿娘吃，你这么懂事，定是你们的阿娘教导得好，她吃也是应该。” 还有一个鸡腿，毫无意外地放在了赵媒婆的碗里。 到此，两只鸡，四个鸡腿就分完了。 “快吃，快吃！千万别客气，喜欢什么就吃什么，筷子伸长一点，就当自己家一样……” 听着主人家的客套话，方雪梅有些懵。 不是，她也就客气一下而已，那陆家嫂子怎么就不再坚持一下呢？ 在家里，鸡腿这种东西，哪怕用脚后跟想都知道，铁定是大哥的。 机灵的方雨桐背着阿娘，偶尔还能从大哥手里虎口夺食，抢过来一个，她却是从来没有尝过鸡腿是什么味儿。 上辈子，嫁到婆家之后，就更不用说了，不要说鸡腿，能吃上鸡屁股，都得谢天谢地了。 今天是她离鸡腿最近的一次，怎么能就这么和鸡腿擦肩而过呢？ 哎呀！ 早知道就不瞎客气，直接伸碗过去接，完了之后，再大大方方地说声谢谢就是了。 反正也是妹妹的婆家，丢脸也是丢她的脸，吃她个十只八只，才解气呢！ 越想她就越不平衡，越不平衡她就越没胃口…… 大家却不知道她那，复杂又懊恼的心思，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众人说说笑笑，一口接着一口往嘴里扒拉，虽说吃相还算斯文，但每人也都至少添了两次饭。 方雨桐一边吃，一边夸。 这个菜好吃，那个菜好看，那个胡瓜切得这么薄，刀工怎么这么好，这个青菜的火候刚刚好，一看就是厨艺精通…… 还求知欲满满地，问林氏这些菜都是怎么做的…… 林氏听得眉开眼笑，直呼这未来的弟媳是个好相处的性子。 虽说今天没帮着干活，但吃起饭来，却很是捧场，还夸张地拍了她一顿彩虹屁，让她成就感满满，几天都还在飘飘欲仙中。 陆文且却很不是滋味儿，这么乖巧可爱的媳妇，怎么就不愿给他一个好脸色呢？ 吃过饭，歇了小半个时辰，哪怕这会太阳还大着，但为了不走夜路，刘氏三母女提出了告辞。 林氏从灶房提出那块五花肉，用荷叶包好捆严实，又放回了刘氏的布包里，一同放进去的，还有五六斤四月李。 赵媒婆也提着一包四月李，腆着个肚子，乐滋滋地好不开心。 看样子，这场亲事也八九不离十了，唯一的变故，就是那方家丫头的心思。 但以她多年的经验来看，烈女怕缠郎，陆家娃子又是个放得下脸面的，这种变故，只怕是微乎其微。 “今儿你们招待的这么丰盛，改天也来我们家，吃顿家常便饭。” 离开之前，刘氏说了几句客气话之后，终于有一句说到了点子上。 听到期盼已久的话，陆家众人别提多开心了，特别是陆文且，将胸脯拍得砰砰响，表示一定会登门拜访。 就这还不放心，腆着张脸对刘氏说道：“婶子，石子村还有这么远，路上再遇点啥事儿耽搁一下，定要走夜路，我今儿下午也没别的活，正好送你们回去。” 这话一出，众人都很吃惊，这般没脸没皮，抓住一切机会往上贴的男娃子，整个镇子也难找几个。 特别是，人家姑娘还没给他一个好脸的前提下。 “这，这怎么好意思？” 刘氏受宠若惊，尖着嗓子叫道。 “没事儿，你们这一大背篓，提着累手，扛着伤肩的，这种出力的活，就该交给我们男子来做。” 因着他这句话，方雪梅冷了老半天的脸，都缓和了不少。 不等刘氏说话，陆文且就蹲下身子，背起了背篓。 原本背在方雪梅身上，还显得臃肿的背篓，在他背上就跟小孩儿玩似的。 老林氏拿着两个红封出来了，方家两姊妹一人一个，当然，中间免不了又是一场来回推搡客气，好一场折腾之后，两个红封总算进了她们俩的衣兜。 在两个林氏的叮嘱声中，一行五人开始赶路。 有陆文且和赵媒婆在，她们两人也不好拿出来看，只得时不时伸手进衣兜里摸一下…… 第14章 喜欢银子 第14章 喜欢银子 方雪梅凭着手指的触感，估摸着至少有十个往上的铜板，暗自咋舌。 想她一个大姨子，都有这么厚一个红封，那身为主角的妹妹，岂不是少说也得五十文往上？ 方雨桐这是哪门子神仙在保佑？ 两辈子，都让她碰上这么大方的殷实人家。 上辈子，每次回娘家送节礼，妹妹家拿回来的礼品，都比自家的要好上几倍不止。 她一开始还觉得丢脸，后来索性破罐子破摔了，要说丢脸，也是身为女婿的男人丢脸，她一个吃闲饭的妇道人家，连丢脸的资格都没有。 阿爹阿娘要怪就怪呗，要不是他们，她能找这么好一个婆家？ 陆文且人高马大，步子迈得就大。 方雨桐落后几尺远，不紧不慢地跟着。 方雪梅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和陆文且步调一致，还挨得特近，最最让人无语的是，她还一脸感动，满面含春地看着人家。 方雨桐看得都直起鸡皮疙瘩，后面的刘氏二人，也脸色大变。 这死丫头，陈家那亲事好不容易敲定下来了，她这是又要闹哪样？ 刘氏原本还想着，和赵媒婆打听打听陆家的事儿，一看到大女儿又开始犯起了花痴，这会儿啥也顾不上了，紧赶慢赶地往前追去…… “遭瘟的死丫头，你走那么快干嘛？” 刘氏一把拉住她，恨不得几耳刮子过去，当场把她打醒。 陆文且暗自松了口气，他其实也不想走那么快。 只是快被这勤快的丑女人烦死了，媳妇儿又不管，他只得加快脚步，把那恨不得贴上来的丑女人甩开。 见方雪梅被刘氏拉住了，他的脚步顺势也慢了下来。 慢慢和方雨桐齐平，见媳妇儿被日头晒得通红的脸蛋，颇有些心疼。 他有意无意地让自己的影子，将方雨桐的身子盖住，看到和媳妇儿重叠在一起的影子，他就觉得甜。 “雨桐，李子吃完之后，你就上我家来，我再给你摘。” 方雨桐在离开陆家，阿娘让她接下红封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了猜想。 再看看阿娘这会儿的表现，她心里就更有数了。 姐姐和这人走得近些，阿娘就火冒三丈地将她拉走，自己和这男人并排走了这么久，却不见阿娘过来说句话。 听了陆文且的话，她微微扭头，快速地打量了他一眼，说句良心话，长得还挺养眼，就是他这性子…… 怎么和家里“哒哒”叫的公鸡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太阳晒的，她脸有些发热，别扭地说道：“我，我没空。” “没事，你们村总有人要逢圩，你让人带句话就行，让他在我家大门口喊一句，我就知道了。” “你放心，定不叫你欠别人人情，谁要是这么好心替你传话，我铁定好酒好茶地招待他！” 他温柔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她吹弹可破的侧脸上，眸子里的宠溺，仿佛要溢出来。 方雨桐却对此一无所知，很是无情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今儿吃李子已经吃腻了，再也不想吃了。” “那你想吃什么？” “还没想好。” “那……那你平时都喜欢什么？” “喜欢银子。” “好巧啊！” 陆文且一脸的难以置信，欣喜若狂地说道：“我正好也喜欢银子，那我们喜欢的事物，岂不是一样！改天……” 看着媳妇那一脸嫌弃的表情，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恨不得给自己那张破嘴两耳瓜子，说出来的话，怎么跟个二傻子似的？ 见陆文且那吃了坨屎一般的神色，方雨桐捂嘴笑了，随后越笑越大声，变成了哈哈大笑。 一边笑着，一边小跑几步，企图离这个二傻子远一点。 陆文且二话不说，就追了上去，“好啊！你竟敢笑我！” 后面三人看着他们俩追逐打闹，刘氏和赵媒婆对视一眼，露出一抹姨母笑，方雪梅却阴沉着一张脸，下嘴唇都快要咬出血了。 大女儿在身侧，刘氏也就不好继续打听陆家的事儿。 想着当家的常年东奔西走，让他帮着打听打听，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毕竟媒婆的话只能信三成，今天光这么吃一顿饭，还真没看出来啥。 走了一个时辰，赵媒婆所在的村子就到了，客气地叫几人进屋喝口茶，但这都半下午了，肯定不可能去。 辞别了赵媒婆，刘氏打量一番还在黑沉着脸的大女儿，有心要敲打敲打她。 “陈家说初六过来定亲，今儿就初三了。” “那门亲事，说起来，也是咱家高攀了，也是你好不容易从雨桐手里求过来的。” “你要是再敢闹出什么幺蛾子，不要说我饶不了你，就是陈家，也不会轻易放过你，坏了名声，看你还能嫁户什么样的人家？” 方雪梅一愣，很是欣喜，今儿和赵媒婆同行了一路，她知道陈家定是松口了，却不知道定亲的日子，就在三日后。 “那……聘银……” 一想到十两银子的聘银，她有些心疼，更多的是不甘心。 她很矛盾，既想要婆家给得多些，好将妹妹婆家比下去；又不想就这么便宜娘家，让那帮偏心眼子的人，轻而易举得了那么大一笔银钱。 “聘银还是十两，放心，定不会亏待了你，到时给你陪送两床八斤重的厚棉被，让你嫁到婆家后，也能底气足一些。” 方雪梅听了心里舒服了些，这边不产棉花，一床厚棉被，少说也要八九百文，加上被面，光两床被子，就要二两银子。 上辈子妹妹出嫁的时候，阿娘还给她陪送了一套细棉布里衣、一件麻布外裳、一件厚重的棉衣、两双千层底布鞋和一些零零碎碎的寻常物件，更别说，还有几两银子的压箱底。 这辈子的她，聘银翻了一倍，嫁妆不说翻一倍，最少也得要按照这个章程来。 心里划算着这些，倒没再把心思放在前面斗嘴的一对儿冤家身上。 刘氏见大女儿听进去了，趁着这个机会，教了她一些在婆家的生存之道…… 让她嘴甜一些；心要放大一点；有条件的话，手里尽量抓些银钱；最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生个儿子，这才是在婆家站稳脚跟的终极武器。 第15章 合拍 第15章 合拍 方雪梅听后，有些认同，有些却嗤之以鼻。 不过这会儿，她也不会傻到跟阿娘唱反调，就怕对方一个不开心，到手的嫁妆再飞走了。 前面。 陆文且将他在镇上，打下了一块又一块地盘的光荣事迹，说得是绘声绘色。 方雨桐也听的认真，他讲到紧张刺激的时候，她跟着屏住呼吸握紧拳头，他讲到终于把对方打趴下之时，她会跟着大呼痛快，当听到他被大哥揪着耳朵打的时候，她还会笑嘻嘻地幸灾乐祸。 在陆文且的有心讨好下，她时不时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气氛很是欢快。 “你对以后的婆家，心里可有过什么期待？” 陆文且见气氛正好，便开始进入正题。 方雨桐想到阿娘动不动就说，等她嫁到婆家，定要被婆婆狠狠地整治。 沉思片刻，她说道：“最好是那种能让我睡懒觉，还没有婆婆管束的家庭。” “是吗！” 陆文且眸子一亮，怎么这么巧。 这不也正是他想要的日子吗？ 想到之前媳妇儿嫌弃的眼神，他聪明的没再把内心的欣喜说出口。 “那以后等咱们成了亲，我立马和大哥分家，到时候我娘跟着大哥，你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谁也管不着。” “成亲？八字还没一撇呢。” “那一撇，不就等着你来画嘛。” “少给我油嘴滑调……” “呵呵……除了睡懒觉，你还喜欢什么？” 方雨桐如数家珍：“喜欢的多了！吃好的，穿好的，玩好的，最好田地里的活不用我干，银钱还多到花不完……” “看谁不顺眼，我动动手指，就能将他摁死，要是能再买个丫鬟婆子，伺候我的吃喝拉撒，那就更好了……” 她每说一句，陆文且的眸子就亮一分…… 天哪！ 这是什么神仙媳妇儿啊？ 怎么能和他这么合拍？ 每一句话，都说到了他心坎里，每一个要求，都是他梦寐以求的，虽然一个也没实现过。 “那咱们就按你说的方向努力，我相信，有生之年，定能让你过上这种神仙般的日子。” 方雨桐扭头笑意嫣然地看着他，“这话我爱听！” 这还是方雨桐头一次给他好脸，让他激动得满脸通红，捏紧拳头暗自发誓，绝不能让媳妇儿失望。 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石子村。 “这里就是石子村了。” 方雨桐指着这个四面环山的小山村说道。 陆文且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他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媳妇儿从小就生活在这里，他脚上踩着的泥土路，媳妇走了不知道多少趟…… 这四周的大山，媳妇儿每天睁开眼就能见着，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回…… 就连路边上的黄泥，说不定也被小时候的媳妇儿，玩过尿和泥呢！ “真是好山好水出美人，石子村好看，你长得更好看……” “这油腔滑调的话，可别被我大哥听到，要不然他非得揍你。” 方雨桐觉得这人说起瞎话来，比她还信手拈来。 “呶，前面那块水田，就是我家的……”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方铁柱挑着一担粪桶，来到了水田边。 “哥……” 方雨桐朝大哥大力地挥手。 方铁柱抬眼一看，正要应答，就看见小妹身边站着个男人，他眉头一皱，眯着眼打量，又是哪路的小子这么不开眼？ 手里的粪勺往粪桶里一放，还搅了搅…… 见大舅哥二话不说，扛着把粪勺就杀过来了，陆文且凭借多年的挨打经验，立马离媳妇儿三步远…… 方雨桐冷笑一声，看热闹不嫌事大，“刚才是谁说，能为我上刀山下油锅的，连扛个粪勺的我哥，都能把你吓成这样！” “你那上山能打虎，下河能擒龙的气势呢？” “拿出来啊，给我哥点厉害尝尝，也让我也跟着开开眼界，看看你到底有多厉害……” 陆文且叫苦不迭，那不是说秃噜嘴儿了嘛。 爹生娘养的，挨一下是会疼的啊！ 更别说人家还扛把粪勺，这挨一下，叫他以后在外面，还怎么混？ 他苦着张脸道：“这，这不是你没危险嘛，要他是冲你来的，我保管挺身而出，不要说挨他两下，让我舔那粪勺一口，我都不带眨眼的！” 一边说，一边赶紧把背篓放下来，生怕一会儿跑不过。 方雨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男人，也就剩张嘴儿了，别说，和她还真挺像。 怒目圆睁的方铁柱，带着一股米田共的恶臭味儿，气势汹汹地过来了。 “嘿！你小子是哪里来的？” “这是想干嘛？” “雨桐，告诉哥，这小子有没欺负你？” 方雨桐捂着口鼻，可怜兮兮地来到大哥后面…… “还，还真欺负你了？！” 方铁柱不知道，她是闻不惯这个味儿，也不想让人看到她偷笑，还以为她受啥委屈了。 “我打死你个臭癞蛤蟆，瞧瞧你长得那副磕碜样，也敢往我妹妹身边挨……” 陆文且看着那把高高扬起的粪勺，吓得脸色大变，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哥”“哥”地叫个不停…… “哥！我不是癞蛤蟆，我们是经过你阿娘同意的……” 方铁柱手中的粪勺，一下下地朝他刨去，嘴里也没停，“还敢叫我哥？以为抬出我阿娘就没事儿了？你这样的臭无赖，我见多了……” “哎呀！雨桐，方雨桐！你光捂着嘴干嘛，赶紧给我解释清楚啊……” 方雨桐看得正过瘾，这男子滑不溜丢的，正好让大哥收拾收拾他，灭灭他的嚣张气焰。 见媳妇儿除了几声“咯咯”的笑声传出，一句话也不帮他说，陆文且好不委屈…… “方雨桐，我把你揣在心里，对你掏心掏肺，你却把我往沟里踹，够狠呀你！” 方铁柱的粪勺，舞得更加虎虎生风。 “还敢说些有的没的，我打死你个臭流氓！” 这会儿，正是凉快的时候，村路两旁的田地里，三三两两好些村民在干活。 村口的小店门口，也好些老头和老婆子，手里抱着自家大孙子，在那拉呱扯闲篇。 听见方铁柱几人的声响，他们都停下手里的活计，开始看热闹。 第16章 被嫌弃的方铁柱 第16章 被嫌弃的方铁柱 “这方家小丫头，一天到晚就没个消停，看把她哥给气的！你说说，这都多少次了？” “谁让人家长得好，就像朵花儿一样，可不就是招蜂引蝶的……” “招蜂引蝶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就她那好吃懒做的性子，你就等着看吧，以后有她的苦头吃！” “确实，过日子，还是得找个吃苦耐劳的，这要娶错一个，能毁三代啊……” “这样的姑娘，最好的去处，不是给有钱的老爷家做小妾，便是那迎来送往的勾栏院……” “你这话说的，也太毒了吧，要我说，她姐姐就不错，听说和镇上的陈家搭上线了，以后有姐夫家帮忙牵牵线，定比咱们这累死累活还填不饱肚子来得强。” 陆文且觉得嗓子都要冒烟了。 背个背篓走了近两个时辰，本就累得不轻，再加上对方有大舅哥这个身份在，他也不敢回手和人对打，只能护着脑袋到处乱窜。 好在方铁柱身子胖，动作没有他灵活，挥来挥去十来下，也没有一下落到他身上，自己还累得气喘如牛。 “方铁柱，你干什么！” 刘氏的大嗓门咋然响起，几步跑上前，呼呼几巴掌，落在了儿子身上。 方雨桐一听到阿娘的骂声，撒丫子就先跑了。 只是可怜方铁柱，没打到别人不说，还狠狠挨了几巴掌。 “陆家娃子，你没事儿吧？别生气啊，这脑子缺根弦的，我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了……” 刘氏一边说，一边去帮陆文且拍打身上溅到的粪水渣滓。 陆文且劫后余生，对刘氏这个丈母娘的感激之情，可谓是溢于言表。 要不是她，今天，他可能要被大舅哥用大粪勺给敲死。 他的一世英名啊…… 嘴上却很是大气地说道：“没事没事，大哥也不知道我和雨桐的事儿，我不怪他。” 他一边发挥这张甜嘴的妙用，一边揉了揉鼻子，对身上那股臭味儿很是嫌弃。 刘氏打量了一眼狼狈的陆家娃子，很是心虚地说道：“要不进家喝杯水吧，再烧桶热水洗个澡，你看这一身的味儿……” “再说，这天马上就黑了，要不在我们家歇一晚，明天吃过早饭再回去？” 还有这等好事儿？ 陆文且一听这话，一改之前的颓废，顿时又来劲了。 这顿打，还真没白挨啊。 眉开眼笑地连忙说道：“那就麻烦婶子了。” “哪有衣服给他穿？” 方铁柱斜了他一眼，闷声闷气地很不乐意。 他对两个妹妹的感情完全不同，方雪梅性子沉闷，两个人平时很少说话，两人的关系也就不冷不热。 但方雨桐就不一样了，从小两兄妹就在打打闹闹中长大，吃的要抢，玩的要抢，连上个茅厕都要抢。 大一些，她就像个跟屁虫一般，天天跟着他在外面游荡，打架时，两人一起动手，打不过就两人一起逃命，惹了祸回到家，还要一同挨罚。 再大些，小妹精明多了，好听的话不要钱一般，常常把他哄得五迷三道，每次有好吃的，他都已经习惯给她留出来一点…… 如今，一听说臭癞蛤蟆还真是说给小妹的，他就觉得这人，哪哪儿都看不顺眼。 就像自家好不容易伺候出来的庄稼，被别人家的猪给拱了。 “那就穿你的！” 刘氏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这个大棒槌，人家穿得光鲜亮丽，好心好意送她们回来，他倒好，拿把粪勺往人头上扣，这哪是结亲，这不是结仇嘛！ “就他瘦得跟个猴样儿，我的衣服能直接给他包进去。” 刘氏两厢一对比，还真穿不了，陆文且虽说不瘦，但也绝和胖搭不上边，还比自家儿子高了一个头。 只是，原本看着还挺好的儿子，这会儿怎么越看越难看了？ 胖不说，还矮戳戳的，五官也没人好看，和人陆家娃子一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自己胖得像头猪，还好意思嫌别人瘦，以后给我少吃点，把你那身肥肉消消……” 方铁柱不可置信地瞪着大眼：“阿娘，您以前可是说，最喜欢看我肉嘟嘟的！” 刘氏抵死不肯承认，脖子一梗，“我啥时候说过？” “八岁那年，我记得清清楚楚，你别想抵赖！” “那你现在多大了？” “十……十七。” “那不就得了，小娃子胖胖的，那叫喜人，你都这么大了，还死胖死胖的，那是吓人！” 方铁柱因着阿娘一番话，被打击的垂头丧气，再也没刚才打人时的耀武扬威，半天还在耷拉着脑袋。 方雪梅经过刘氏的开导，脑子清醒了些。 特别是看到陆文且被自家那个没用的大哥追着打，身上还一股大粪的臭味…… 这么一看，不也挺普通的嘛，挨打的时候也会怕疼，身上溅了屎渣子，一样会臭。 她也是脑子有坑，这样的男人，除了那张脸，怎么能和开着铺子的陈家富比。 虽没能让妹妹和她上辈子一样，嫁给那个老男人，还有些不是滋味儿，但那颗被花痴眼蒙蔽的心，却幡然醒悟了。 “他婶子，这娃子没见过，是谁家的？” 看热闹的村民一见刘氏的架势，很是惊讶。 平时，她可是把方铁柱这个儿子，当眼珠子来看，谁敢拿他儿子胖说事儿，她能坐人家门口骂上三天。 今儿，怎么自己先嫌弃上了？ “是正田一个朋友的侄儿，来家有点事。” 这门亲事还没定下来，刘氏肯定不能大着嘴巴宣扬。 “噢，我还以为是说给你家雨桐的。” “哪能啊，她哥姐俩个都还是单人一个，着什么急啊……” 跟在后面的陆文且，却在磨后槽牙。 婶子不会是看他一身粪点子，嫌他太过狼狈，拿不出手吧？ 定是这样！ 趁着刘氏在和别人聊着，他摸了摸口袋里，身上那仅剩的一小块碎银子，进了小店。 因着离镇子远，附近几个村里的人，都会上这买东西，店里的货物还挺全乎。 “给我称半斤饴糖，再来两斤瓜子儿，一包红糖。” 第17章 银簪子 第17章 银簪子 “好嘞。” 店主也是石子村的，手脚麻利地给他弄好…… “大爷大娘们，来！吃瓜子儿……” 他捧着那包瓜子转了一圈，让店门口的每个人都抓了一小把，还贴心地往人几个月大的小娃子手上塞…… 店门口的老头老太太，对他的上道很是满意，一辈子在土里刨食儿的，对他身上的臭味儿也不嫌弃，上下打量着他，问道：“你这娃子是哪个村的？” “长得还怪齐整，可成亲了？” “我娘家侄儿有个闺女，能干得很……” 不等丈母娘发威，陆文且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容，有理有节地回答：“大爷大娘们好，我是挨着镇子那个陆家村的，家就在大路边上，你们以后逢圩走累了，尽管来家喝口茶歇歇脚……” “成亲嘛，倒是没有……”接触到刘氏意味不明的目光，他不慌不忙道：“不过已经定下来了。” “哦？是哪村的姑娘，这么有福气？” “就是你们村的，婶子家的雨桐，不刚过去嘛，到时候请你们喜酒哈。” “哎呦！那感情好。” 众村民一脸吃瓜的表情，又重新将陆文且浑身上下，来来回回地打量好几遍。 刘氏暗道不好，却还是没能拦住，只得拿眼神瞪他。 “呵呵，婶子别生气，大爷大娘们早晚要知道的嘛……” 陆文且讨饶道。 “就是就是，这本就是好事，没必要遮掩。” “对，雨桐这丫头能有这等好福气，我们都替她高兴……” “快家去吧，今儿来了贵客，可得好好招待……” 村民们嘻嘻哈哈地劝说着刘氏。 在一众老人的目送中，陆文且和刘氏几人离开了小店，开始往家走。 后面的老人，却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还真是看不出来啊，雨桐这丫头运气咋这么好，这后生不但长得一表人才，嘴巴还甜，最重要的是，还怪懂得人情世故呢……” “何止呀，陆家村可是个好地方，地势平坦，田地都是大块大块的，不像咱们这边，巴掌大的地儿，粮食出不了多少，一年到头还累个半死，光伺候那几条田埂田坎了。” “哎呦，看来这刘氏的好日子要来了，闺女一个个都嫁的这么好，儿子的亲事也定下来了。” “她不一直过着好日子嘛，有她家雪梅在，啥事儿也不用愁，男人还有本事，每出去一趟，都能抱回来好些银钱呢……” 方雪梅走在最后，隐隐约约听着别人的话语，心里止不住地委屈。 自己的辛苦，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阿爹阿娘却像瞎了一样，对她的付出视而不见。 你说光偏心大哥她还能接受，毕竟他是传宗接代的，但方雨桐一个懒货也能爬她头上去，想想就不甘心。 哼！ 等着吧，等她嫁出去了，阿娘一人在家手忙脚乱的时候，就知道她的重要了。 不满归不满，方雪梅回到家，老黄牛的性子，让她歇都没来得及歇一下，就自然而然地进了灶房，洗干净大锅，往里添了满满一锅水，开始烧洗澡水。 方雨桐这会儿在房间里，端详着从红封里拆出来的银簪子。 颠了颠，还挺沉，看来是实心的，心下很是受宠若惊。 头一次去男家，人就给了这么贵重一份大礼，看来人家对她这姑娘是很满意。 能被男家这般重视，说不窃喜是假的。 她还是头一次和男子相看，因着阿娘时不时的打击，男家的态度，她并没有多大自信，还以为会被人家横挑鼻子竖挑眼呢。 没想到人家二话不说，直接给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想到自己好吃懒做的名声，又觉得心虚。 掩耳盗铃地想：刚才在路上，她已经把自己好吃懒做的性子，毫无保留地和陆文且说清楚了 到时候，可不能怪她这不会那不会。 她喜滋滋地，拿着银簪子在头上比划了半天，后来干脆把插着桃木簪的头发放下来，换上银簪子，在房间里扭来扭去地走动，感受着头顶那不同于桃木簪的份量。 就在这时，刘氏一把将门推开，看见小女儿那搔首弄姿的体态，捂嘴轻笑着又赶紧把房门关上。 “窝在这臭美个什么劲儿？” 被吓了一跳的方雨桐，拍了拍傲人的胸脯，“阿娘，差点被你吓死！” 说着，又把银簪子取下来，递到刘氏面前，“您看，陆家的那个嫂子，给了我这个……” “娘嘞！还怪大气啊！” 刘氏接过银簪子，打量了一番，又掂了掂重量，很是替她感到高兴，觉得自己脸上也有光。 “给你的，就好好收着吧，这门亲能成，就留着给你做嫁妆。” “万一要是……这么贵重的东西，还得给人还回去。” “知道了，谢谢阿娘。” 想到大女儿这段时间的表现，怕她嫉妒小女儿得了这么一份大礼，再使点什么坏。 刘氏摊开手掌，朝小女儿伸了过去，“你们小姑娘家家的，这么贵重的东西，一会儿别再丢了，放我那替你保管。” 方雨桐一愣，自然是不乐意，东西只有在自己手上才是自己的。 到了阿娘手里，说不定哪天，就落到以后的大嫂手里去了。 “不嘛，我还想再戴戴，再说了，那个二流子不是来了嘛，我戴出去让他看看，也好叫他知道咱的态度……” 刘氏一想，也对，就没再纠结这事儿了。 “那你赶紧出来，这人可是冲着你才来的，今天的晚饭，你可不能光等着吃。” “哎呀！知道了……” 说是这样说，但已经习惯偷懒的方雨桐，又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干活？ 人是出来了，手上却是抱着换洗的衣服，对站在院子里四处打量的陆文且，露出一个笑脸后，也不等对方开口说话，径直进了灶房后面，洗澡的小房间…… 来到灶台后，揭开锅盖，摸了摸水温，不冲冷水正好可以洗。 “姐，看你出了一身的汗，快进房间拿衣服去，我洗后正好给你洗。” “……” 方雪梅一如既往地沉默，她也没放在心上，提着洗澡水进了洗澡房。 第18章 名字的由来 第18章 名字的由来 方铁柱房间里。 “这件我自己要穿！” 方铁柱抢过阿娘手上的衣服。 “那就给他穿这件……” 刘氏又翻出来一件。 “这件去年才刚做的，我自己都舍不得穿，凭什么给他穿？不行。” 刘氏气得扬起巴掌：“这不行那不行，你看这个，行不行？” “阿娘……” “别叫我，一天天的，不是被你两个妹气，就是被你气，有你们几个讨债鬼，我就是早死的命！” 刘氏气呼呼地拿着套衣服，骂骂咧咧地出了房门，又立马换上亲和力强的笑脸…… “陆家娃子，给你衣服，可能不是很合身，不过如今这天干得快，一会儿我帮你把换下来衣服洗洗，明早一定能干。” “谢谢婶子，您直接叫我文且就好。” “文且，陆文且是吧？”刘氏客气地夸道：“还挺好听。” 刘氏嘴上这么说，心下却是不一般的想法。 其实一点儿也不好听，叫着绕口，听着绕耳的，也不知道他爹娘怎么想的，好好一个娃子，取这么个破名儿。 “本来是叫陆文月的，谁知上族谱的时候，那写名的老爷子老眼昏花，下面被他多写了一横，便成了陆文且……” “后来本要改过来的，但一个族叔说且这个字很好，比月字还好，有忍耐坚韧，稳定踏实的含义，我爹一拍板，索性让我改叫陆文且了。” 刘氏不识字，还是头一次听说月字加一横，便成了且字，很是新奇说道：“那定是上天注定让你取个好名字，以后也定能成为坚韧踏实的人。” “呵呵……”陆文且想到自己二流子的身份，有些心虚，不敢应承。 “看到那两棵树没？”刘氏指着坎下的两棵树问道。 “那棵树不认识，这棵是油桐树吧……”陆文且眯眼打量了一下，因为光线太暗，不太敢确定。 “对！那一棵是青梅树。” “雨桐两姐妹出生的时候，是初春，那年倒春寒，立春都快一个月了，还下了一场雪。” “她阿爹一听到是两个女儿，乐得跟什么似的，一眼就看到了这两棵树，非说要用这两棵树给两孩子命名……” “他想了好几个晚上，最后定下雪梅和雨桐两个名字，因着雪梅好听些，便给了她姐，剩下一个雨桐，就留给妹妹了……” “说来也怪，原本好几年都没结果子的两棵树，她们两姐妹生下的当年，就结了好些果子，三四月的青梅，深秋的油桐，都被雨桐她阿爹挑到镇子上，还卖了好几百文钱呢……” 听了刘氏这番话，陆文且觉得挺有意思。 他打量着那棵高大的油桐树，还有那隐约可见青色的果子，内心倍感亲切，原来媳妇儿的名字，竟是这么来的…… “那你休息会儿，我去看看水烧热没有……” 刘氏帮他端了张凳子，让他坐在院子里吹风。 “水烧好没？” 方雪梅没回话，只是朝传出水声的洗澡间努了努嘴。 “这死丫头，手脚还挺快！” “哼！”方雪梅冷笑一声，“能不快吗，洗完了澡，就不用在灶间忙活了，她一句‘我洗了澡’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躲懒……” “哎呦！你可闭上你那张臭嘴吧，一会儿让人家听见，再把这门亲事搅黄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刘氏扭头朝外打量了两眼，见院里的男子离这还有段距离，这才放下心，扬起手，作势要朝大女儿打去。 方雪梅不服气地嘟囔着：“瞒得了一时，你能替她瞒一世？她只要嫁过去，第二天一个早就得穿帮……” 刘氏想想也对，暗自打算，今年冬天娶儿媳妇，明年冬天嫁大女儿，后年冬天嫁小女儿，还有两年多呢，定要好好掰掰她的性子。 不要好不容易嫁出去了，第二天再被亲家打包送回来，那她就要丢死人了，只怕在儿媳妇面前，都得抬不起头。 想到这里，她抬脚来到洗澡房门口，拍了拍门，对里面边洗澡，边哼着曲调的小女儿说道：“你洗完澡别想着偷懒，一会儿帮着杀鸡拔毛煮晚饭。” “啊？” “阿娘，您说什么？这里水声太大，我没听清……” 里面的方雨桐装傻充愣。 “那就等你出来再跟你说，你要再说没听清，我就拿粪耙子给你掏掏！” “阿娘，我听清楚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一听阿娘的语气，就知道这事儿没得商量，她忙不迭地先答应下来。 你有张良记，我有过墙梯。 至于等下做多少，做成什么样，那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吱呀”一声，洗澡房的门开了。 “你就成心气我是吧！” 刘氏一看到她那头，滴滴答答往下滴水的头发，就火冒三丈，只不过扬起的巴掌又放下了。 毕竟外面还站着一个陆文且，人家第一次上门，就看见和他相看的姑娘挨打，可不好。 “滚出去！” 刘氏鼓着两只眼珠子，“叫那个陆家……陆文且过来洗澡。” “得嘞！” 方雨桐一蹿就出了灶房，大声嚷道：“二流子，我阿娘叫你去洗澡……” 正无所事事的陆文且一听这话，心都差点蹦出喉咙，急忙跑过来想要捂她的嘴。 “我的小姑奶奶，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里面的刘氏也吓了一跳，这没心没肺的死丫头，平时一张嘴不挺会说话的嘛？ 怎么一对上陆家娃子，就没个把门，缩在里面，一声也不敢吭，全当自己没听到，好歹不叫人家太过尴尬。 还狠狠瞪了一眼笑得好不开心的大女儿。 “阿娘，您瞪我也没用，陆家那人，确实像个二流子。” 一个好吃懒做，一个偷奸耍滑，还真是绝配！ 差不多郁闷了一整天的方雪梅，觉得心情豁然开朗，连燥热难当的灶门口，都觉得没那么难熬了。 “呵呵……婶子，我来舀水……” 陆文且笑得一脸讨好，就怕婶子拿根烧火棍将他撵出去。 “我来舀吧，你把衣服放里面去，洗澡房在那儿……” 刘氏伸手指给他看。 第19章 阿爹回来了 第19章 阿爹回来了 他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婶子一切如常，并没有发生他所担心的事儿。 他刚把衣服放进去，一转身刘氏就帮他把洗澡水提过来了。 “婶子，我自己来就好。” “你不生我家那兔崽子的气就好，要不是他，你可能都往家走了十里地了。” 陆文且一听这话，又觉得必须感谢大舅哥一番，毕竟这一顿操作下来，确实帮了他一把。 “阿爹！您回来啦……” 正在这时，院子里传来方雨桐欣喜的声音。 陆文且有些纠结，是穿着一身滂臭的衣服去见老丈人，还是洗完澡后，穿上不合身的干净衣服去见比较好？ 他一咬牙，还是洗吧。 刘氏一听当家的回来了，赶忙出了灶房，出来就听见方正田在跟人说话 定睛一看，就看到了院门外的牛车，还有院子里地上大包小包的布包。 她扬起的嘴角，立马又拉了下去，脸上阴沉沉的，乌云密布。 等牛车的主人，晃晃悠悠地离开后，她一蹿就冲了上去，将院门一关，朝着方正田的耳朵揪了过去。 压着嗓音骂道：“叫你别七七八八啥都买，好不容易挣两个银子，全叫你给霍霍完了！” “还有你那精贵的两条腿，是用来干嘛的？” “有那雇牛车的几十文钱，干点啥不好？” “哎呦哎呦……”方正田朝小女儿使了个求救地眼色，嘴上不住求饶：“孩他娘，我知道错了，下次定不会了，雨桐看着呢……” 正一边梳头，一边扒拉地上布包的方雨桐，悠悠说道：“就是，二流子一会儿就出来了，万一看到咱家的这种优良传统，只怕裤子都来不及穿，就得往家逃命。” 刘氏一听，铁钳般的手就松开了，还做贼心虚地急忙扭头，朝灶房门口瞧去…… 低声骂道：“你个大姑娘家家的，嘴上一点儿不带把门，什么二流子，还裤子不裤子的，羞不羞？” 方正田揉着火辣辣的耳朵，问道：“哪来的什么二流子？” “你也说！你也说！” “她这一身的臭毛病，都是跟你这个做阿爹的学来的！” 刘氏在他身上又拧了几把，一边拧，还一边用眼神威胁他不许吭声。 “哎呀！你们聊，我进房去了……” 方雨桐一脸娇羞，光明正大地回房间偷懒。 方雪梅把大铁锅添上水，火架起来才出了灶房，看着妹妹一闪而过的身影，见怪不怪地冷哼一声，阿娘还说让她帮着杀鸡煮饭，早就知道指望不上。 刘氏这会儿也顾不上找小女儿麻烦，帮着整理地上的几个布包，边把今天相看的事儿，三言两语地跟当家的说了一遍。 “这么快？两个女儿就定了婆家？” 方正田摸摸脑袋，感慨万千。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只是相看，相看懂吗？” “还没定下来呢，只有过了聘银，定了成亲的日子，才算定下来了，傻缺一个！” “还有，这些个布袋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媳妇儿嫌弃的话语，听了近二十年的方正田，早就习惯了，他一包一包指过去…… “这是东家给送的两串粽子，还有我两件厚裳，这不天气也热起来了，索性就给带了回来。” “这一包，是今早叫东家媳妇，帮我在街上带的五斤猪肉……” “你说多少！？” 刘氏这会儿也顾不上有客人没客人了，尖着嗓子指着那个布袋子问道。 脸上的表情，仿佛要吃人。 “五……五斤。” 方正田支支吾吾地说着理由：“都是……都是三指厚的肥膘，好……好吃着呢！” ”这不马上端午节了嘛，孩子们都盼了多长时间了，切出两斤来包点肉粽，过节那天给大哥家拿点，省得阿娘那老婆子，总是找你茬……” “还有，松树坳也带点回去，让你阿娘也长长面子，自己闺女有孝心，在儿媳妇面前，也能多点儿底气。” 方正田排行第二，上头有大哥，下头有小弟，中间的他，从小就被爹娘忽视。 到了八九岁，更是被爹娘用两斤猪肉，送去邻村的一个木匠家里，当学徒去了。 好在他心大，对师父的刁难，从不放在心上，给师父师娘干了整整三年苦活累活，连双草鞋都没得到，大年三十，还是光着脚丫子回的家。 三年下来，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总算感动了那个铁石心肠的师父，又过了四年，学有所成出了师。 等他娶回媳妇，儿子呱呱坠地，小两口正是手忙脚乱的时候，爹娘又将他分了出去。 还以他不会种田为由，用二两银子就把他打发了，一亩田地都没分到。 他憋着一口气，把家里的一切丢给媳妇，背着两套衣服就去了镇上，一心扑在了木匠这门营生上。 如今，总算苦尽甘来，成了三兄弟中，家里最宽裕的一个。 老婆子悔不当初，一听到村里人说他赚了多少银子，就抓心挠肝地想要找茬，每次过年过节，就抓到自家媳妇儿来阴阳怪气。 刘氏听后，眼角有些湿润，当家的能把她所受的委屈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还会想方设法地为她化解，之前受过的苦，也就不觉得苦了。 银子花了可以再赚，只要这个男人还在，日子就还有奔头。 “雪梅，拿进去……” 她将装着猪肉的布袋递给大女儿，嘱咐道：“趁着新鲜，今儿晚上就结结实实地炒一盘。” “剩下分成两半，一半切成坨坨，再用料淹着，明天包粽子正好入味儿，另一半抹上盐，和陆家退回来的那块一起放着，明后天慢慢吃……” “哎！” 有肉，方雪梅这个做饭的人，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 还这么多肉，看来这次，她也能跟着吃上几块了。 平时阿娘都是半斤八两地往家买，还扣扣搜搜地让她分好几顿来做，她连肉星都吃不着，差不多全进了大哥和妹妹两个人的嘴巴。 “还有两包，又是什么东西？” 方正田搓揉了一下鼻头，“这不前几天有个小贩上门吆喝，说有几块细棉布半个月前泡了水，价钱只要之前的一半，我……我就买了两块……” 第20章 之前就认识 第20章 之前就认识 刘氏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事情要糟，她都来不及提进房间，直接在院子里打开布包。 一边开布包，一边问：“这两块布花了多少银钱？” “三，三两。” 方正田说完，一下就蹿出老远。 “三两？还只要之前的一半？！” “方老二，是你傻还是我傻？！” 刘氏捡了根树枝就朝他抽去，低声怒骂着：“我看你就是欠收拾，一天天的，兜里有点子银子是能咬你腰？” “媳妇儿，我已经知道上了小贩的当，这怪不得我啊，我也是好心不是……” “你说你，都多久没添置新衣服了？” 灶房门内，顶着方雪梅不屑眼神的陆文且，要多难熬有多难熬，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你……你阿爹在挨打。” 他扭头，朝正在切肉的方雪梅说道。 意思就是：你都不去拦着点吗？ 方雪梅看着那个，一身衣裳穿得像吊灯笼一般的二傻子，内心愈发不屑。 似笑非笑地说道：“很正常，我妹打起人来还更狠，你早点习惯一下也好，要不然突然来这么一下，只怕要把你吓死。” “丑八怪！” “二流子！” 她可是记得很清楚，在他家时，这个男子就曾说过自己丑人多作怪。 “嘿！你……我懒得跟你一般见识。” 陆文且抬脚就走了出去，让憋着一口气，本要和他大战三百回合，趁着这会儿他最狼狈，要将他死死踩在脚底下的方雪梅，一口气堵在那里不上不下，郁闷得很。 “叔，回来了？” 院子里的两个人一听到声音，就立马刹住了手，刘氏扯着嘴角，“呵呵”笑了几声，提着东西抬脚进了堂屋。 “还有没有了，我来帮忙提……” “你是陆家村的？” 方正田脸色有些不自然，被人看到自己挨了媳妇儿一顿胖揍，他的心情，实在好不起来。 他就着昏暗下来的天光，打量着穿得不伦不类的后生，总觉得有些眼熟，声音也透着一股熟悉。 陆文且和他的感觉一样，他心里咯噔一下，这老丈人，莫非之前就认识？ “你叫什么来着？” 方正田觉得，这后生娃子配不上自家小闺女，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几分，透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意味。 他这句话一亮出来，陆文且立马就想起了他是谁。 这不是被他追了三条街，鬼哭狼嚎着方木匠吗？！ 我的天！ 他突然就胆怯了，不敢说出自己的大名，怕一说出来，这个院门都出不去，高低得废两条腿在这。 这个死王二麻子，挖了这么个大坑给他跳。 呜呜呜…… 他的漂亮媳妇儿！ 煮熟的鸭子，这就要飞了？ “问你话呢？” 方正田苦苦相逼，“你这娃子怎么回事？阿猫阿狗它也有个号啊……” “怎么说话呢！”刘氏的声音响起，“人家的名儿好听着呢，叫陆文且。” “陆文且？！” 方正田眉眼一瞪，“果然是你小子，你给我等着，不许跑！” 一看到方正田往角落里的锄头奔去，陆文且抱着头就窜出了院门…… 这都要动家伙什了，能不跑吗？ 不跑的是傻子！ “跑，你再跑！” “我看你能跑哪里去！” “今天，就是追到你老娘裤裆里，也要报我当日的心头之恨！” 年前，王二麻子请他打口棺材，非说他开始那一斧头，没有把木屑劈远。 这边有个习俗，做寿棺的时候，第一下要把木屑劈出去老远。 劈得越远，就代表这副棺木放的时间越久，棺木的主人也就寿命越长。 因着这个习俗，便延伸出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是做寿棺，在木匠上工的第一天，东家都会整几个大菜，好让木匠师傅吃饱了有力气，把第一斧头劈出去老远。 王二麻子是个抠搜鬼，第一天就两个青菜，还是头天晚上的剩菜。 没吃上大肉的方正田，可不就“没力气”劈出去老远？ 不想却惹恼了王二麻子这个东家，非说他故意要他这个东家打短命，下午就叫了这个姓陆的过来，要教训他一下。 姓陆的也不是个东西，进来不听他解释，二话不说就抢了他的斧头，当场就差点给他开了瓢。 他吓得都快尿一裤裆了，抱着头就朝大街上逃…… 陆文且这个鳖孙，把他一顿狠追，整整撵了他三条街啊！ 好些人都看到了，看到他被陆文且这个二流子，拿着斧头追得嗷嗷叫…… 关键他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给追得嗷嗷叫，自己想想都觉得窝囊。 斧头也被他抢了，直到现在都没能拿回来，害他又花了一两多银子买了一把，自然又是被媳妇狠狠一顿收拾。 他还放出话来，以后见自己一次打一次。 如今，每次经过陆文且家大门口，他的腿就发软，就跟偷东西的贼一样，生怕被他看见。 在镇子上，也过得胆战心惊，以前下工之后，还会上街喝上两碗米酒，吃上一碟子花生米的。 从那之后，他进了东家门，就很少踏出来过。 他不敢啊！ 万一再碰上那姓陆的，岂不是得交代在那儿？ 没想到，这小兔崽子，今天竟然欺上门来了！ 在这石子村，他方正田可不怕他陆文且。 不行！ 今儿说什么，也得报了这被撵的仇！ 方正田紧跟着，也蹿出了院门，扛着把锄头，朝不远处的黑影穷追不舍，脸上杀气腾腾。 那架势，看着比下午扛着粪勺的方铁柱，有气势多了。 陆文且一声不吭，眼睛死死盯着脚下的路面，以防一脚踩空，就再也跑不了了。 “干嘛呢？” 后面跟着刘氏，再后面，又跟着一头雾水的方铁柱和方雨桐两兄妹。 只有方雪梅一个，铁锅已经烧热，灶膛里又满灶的柴火烧着了，这会儿实在脱不开身。 不然，怎么说也得跟去看看热闹。 “我就说他不是个好东西，阿娘还不相信，这下好了，我去年刚做好的一套衣服……” “不许跑，要跑也得先把我衣服还给我！” 第21章 趁机把他踢出局 第21章 趁机把他踢出局 方铁柱嗷一嗓子，好些原本已经关上的院门，又重新打开，一看老方家举全家之力出动，还说什么跑不跑的，都以为是抓贼呢，呼啦啦后面跟了一连串…… 眼看就要上大路，陆文且回头一看，只见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一边朝他追来，一边骂骂咧咧地吆喝着更多的人加入…… 他大惊失色，没注意脚下，就一个跟头翻进了水田，栽在淤泥里面，挣扎了好几下也没能起来，还糟蹋了十几棵禾苗。 “抓住他！” “千万别让他跑了！” “他娘的，好好的人不做，去做贼。” “把他绑在树上，晒他个三天三夜，把他晒成人干，做成腊肉喂狗……” 身后的话语，差点没把陆文且吓死。 他手脚并用，鞋都来不及捡，光着两只脚丫子就上了岸，一只手拎着裤腰，脑门上还顶着一大块臭烘烘的泥巴，屁滚尿流地接着往大路跑去…… 心里好不委屈。 不是！ 他好心好意送媳妇儿回家，啥也没偷啊，莫名其妙的，怎么就成贼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会儿，不是摆事实讲道理的好时机，只是硬着头皮，接着往前跑。 听着后面呜哩哇啦，越来越远的嘈杂声，已经逃出生天的他，也不由感到一阵后怕。 阿娘不是说，石子村都是杂姓吗，没想到竟然这么齐心，打个女婿而已，用不着这么狠吧！ 再不敢回头，哪怕身后的声音渐渐远去，最后消失，耳边全是“呱呱呱”的蛙叫声，他也不敢有丝毫停顿，咬紧牙根接着往前跑。 “我这么老了，跑不过他还说得过去，你一个年轻娃子，怎么也跑得这么慢？” 看着喘得比他还狠的儿子，双手撑在锄头把上喘粗气的方正田，头一次对他露出了嫌弃之色。 “呼……我……呼……” “啊呀！你别呼了，听得我都快要喘不上来气了。” “看看人雨桐，比你强多了。” “要是你能再跑快点，那小崽子能全须全尾地离开咱们村，我这方字倒过来写。” “以后少吃点，把你身上那大块大块的肥肉消消……” 方正田一挥手，不耐烦地打断了儿子，对着逐渐消失的黑影，止不住地叹气。 差一点儿啊！ 差一点儿他就逮着陆文且那小子了。 当时在院里，脑瓜子怎么就不知道转弯呢？ 俗话都说关门打狗，他一开始怎么就没想到要先关门呢！ 方铁柱大受打击，短短一个时辰，阿爹阿娘两个人都嫌他胖。 他这个好大儿，原本不都是最受爹娘疼爱的吗？ 怎么突然之间，就全看他不顺眼了？ 方雨桐一脸好奇，问道：“爹，他咋惹着你了？” “说来话长，回家以后再细说。” 跑得最慢的刘氏，呼哧呼哧地追上来了，一听这话，火就往上涌。 回头看了一眼快要追上来的众村民，低吼道：“你最好有充足的理由，不然我要你好看！” “孩他娘，就当我求求你了，咱回家再说，回家再说……” 在镇上丢一次人就够了，他可不想当着众位乡邻和一双儿女的面，再丢一次。 刘氏冷哼一声，倒是暂时放了他一马，叫上一儿一女，开始往家走。 “方老二，怎么了？” “你家啥被偷了？” “那小子逃命的本事不一般啊，咱这么多人，愣是没追上。” 方正田听着众位乡邻七嘴八舌的话语，那是一个头两个大，可不敢实话实说。 说自己可能看花了眼，当时乌漆麻黑的，只见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在自家院门口游荡。 以为是贼，他一追，那黑影还跑，这才引得全家人都追出来了…… “嗨！我当是什么呢……” “你这手上扛着把大锄头，一副要弄死人家的气势，谁见了不跑？” “没啥被偷就好，回家吧，回家吧……” 方正田松了口气，跟着大家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往家走。 “对了！方老二，我听我阿娘说，你家不是来了贵客吗？说是说给雨桐的，你那女婿呢？怎么没见他跟你一起出来抓贼啊？” “啊？他……他……他在茅厕拉屎呢！” 他的心，瞬间就被提了起来，想了想，觉得有必要替小女儿澄清一下，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姓陆的给踢出局。 “也不是什么女婿啦，就是我在外面一个东家的儿子，今儿一同来家看看而已……” 他一脸痛心地说道：“这人呐，还得是咱自个儿村里的，就说这次抓贼，你看大家有一个算一个，都出动了，方某心下很是感动啊！” “那外村娃子可不一样，你看我在这喊打喊杀了这么久，他窝在茅厕里，直到现在也没露个头……” “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如今我家雨桐这瓢水，还没往出泼呢，就这么……唉！实在让我太寒心了！” “看来这门亲……唉！” 假话说着说着，方正田自己都当了真，叹气不说，还连连摇头，甚至作势狠狠地抹了两把泪。 他是真怕啊！ 鬼知道这半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更过分的是，自己担惊受怕不算，还差点搭进去个闺女。 你说，动不动拿斧头追着他砍的后生娃子，能对他女儿好到哪里去？ 以后挨起打来，还不是家常便饭，说不定一个不如意，他那如花似玉，自己都不舍得动一指头的女儿，就被这小崽子拿斧头给劈死了。 凶器还是现成的，就是从他手上抢走的那把。 一想到这个，他就背脊发凉。 众人一听，都感同身受，若换成自己女儿，相看了这么一个经不住事儿的娃子，定不可能将女儿嫁过去。 “没事没事，一家有女百家求，你家雨桐这丫头是个有福的，这个不靠谱，另外再相看一个就是……” “对对对！借着这个机会，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也好，好歹闺女还在咱自己手上，要是晚个几年，雨桐那丫头嫁过去了，那才闹心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让他听得很是暖心。 第22章 偷摸吃大瓜 第22章 偷摸吃大瓜 方正田当下高声说道：“大家的好意，我就心领了，等我家雨桐出门子那天，再请大家好好吃一顿！” “不！不用等到雨桐出门子，就定在我家铁柱娶媳妇那天，定要好酒好菜地招待好大家……” 众人一脸笑意地各自回了家。 方雪梅早就把肉炒好了，因着鸡还没来得及杀，这会儿那个二流子客人，也被阿爹轰出去了，便没有杀鸡的必要了。 扎扎实实地炒了一碗肉，又炒了三个素菜，足够了。 这会儿，她站在院门口，踮着脚尖远眺，一脸地急不可耐，想要吃大瓜…… 奈何天色太黑，啥也看不见，正急得抓耳挠腮。 “阿娘，这到底是怎么了？那二流子……” 远远看到阿娘三人的身影，她没来得及等阿娘跨进院门，就迎了上去，开口询问起来。 刘氏正憋着一肚子的火，一句二流子彻底点燃了她，“二流子二流子！我看你才像二流子呢！” “一天天的，晚饭做好没有？” 方雪梅一脸委屈，眼眶里噙着泪水，老实回答道，“做好了。” “做好了，做好了就不知道去洗澡吗？” “家里还有四个人要洗，一会儿全堆一块儿去了！” “有没脑子啊你？！” 方雪梅头一扭，伤心欲绝地飞身进了房间，将脸扑埋在被子里，“呜呜呜”哭得好不伤心。 一咬牙，她就决定不吃饭，饿死算了，心疼死你个偏心眼子的！ 可一想到那碗满登登、滋滋冒油的炒肉…… 里面除了几根蒜苗和两把姜丝，就放了两筷子酒酿辣椒，剩下的全是肉啊！ 切了老大一块呢！ 少说也有一两斤。 被她炒得香喷喷的。 不行，这晚饭还是她做的，凭什么不吃？ 不吃也是全给那两个好吃懒做的吃掉，她才不要便宜了他们。 看着炮仗一般的刘氏，方雨桐和方铁柱两个，缩着脖子一声不敢吭，乖乖进屋收拾桌子捡碗筷吃饭。 方正田在外面磨蹭了半天，一个时辰后，才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回了家。 果然如他所料，几个孩子已经被刘氏打发回房睡觉了。 就剩下个刘氏自己，一脸严肃地坐在堂屋，也已经洗过了澡。 一看到他回来，便冷睨着他，“舍得回来了？” “有本事，就在外面窝一辈子，永远也别踏进这扇门。” 方正田哭丧着脸，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哪能啊？我这不是在外面整理了一下思路，想着怎么跟你说嘛……” “那整理出来了吗？” “整，整理出来了，只是孩他娘……你总得让我先吃口饭，再洗个澡吧，等我回房后慢慢跟你讲……” 方正田一脸讨好道：“你先回屋里，我弄好了就回屋，今晚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刘氏被他哄回了房间。 回屋之前，她冷声吩咐道：“吃过的碗筷自己洗！” “那是肯定的。” 来到灶房，打开锅盖，一阵扑鼻的香味飘出，惹得方正田本就饥肠辘辘的肚子，更加咕咕叫得慌。 他也不拿饭碗了，直接将米饭盛在菜碗里，用筷子搅拌几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香！” 他一边吃，一边咧嘴笑，媳妇儿就是这点好，不管再生气，从不叫人饿肚子。 以前他小时候，阿娘就喜欢用饿肚子来惩罚不听话的娃子，他作为最不讨喜的那个，饿的自然最多。 但自从娶了媳妇儿以后，他不管心里有再多委屈，肩上的担子再重，两人吵架吵得再凶，他只要一打开锅盖，闻着饭菜的香味…… 再多的烦恼，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不见，一顿饭吃完，填饱的不止是肚子，就连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也得到了很好的填充和灌溉。 房里。 今儿走了三四个时辰的路，懒散惯了的方雨桐，两条腿儿就像灌了铅，酸酸胀胀的，翻个身都嫌累，脑袋一挨着枕头，就呼呼睡了过去。 至于孤身回家的陆文且，早被她抛脑后去了。 现在，啥也不能影响她睡大觉。 方雪梅一脸快意地躺在床上，静静等待着，等待着对床传出哭鼻子的声音，奈何都快等得睡着了，也没能等到。 她坐起身子，就着窗外暗淡的星光往对床上一看，嘿！竟然睡着了。 这个没心没肺的，姓陆的在村口早就把他和这死丫头的事儿，宣之于众了，如今却闹到这个地步，到时看你怎么收场！ 好吃懒做的名声，本就已经不好听了。 再加上个和男人不清不楚的浪荡名声，看她该怎么嫁出去。 就算勉勉强强嫁出去了，也得被男人嫌弃一辈子，累死累活地在婆家当牛做马，再给她男人当一辈子的出气筒。 方雪梅越想越爽，越爽越精神，半点睡意也没有，后来听到阿爹回来了，想到今儿阿爹的态度，定然是和姓陆的有过节。 到底是什么过节呢？ 她抓心挠肝的，干脆起身，将耳朵贴在门上偷听。 谁知阿娘愣是一句没问，竟然还被阿爹哄得乖乖回屋了。 不死心的她，今晚说什么也得把这个大瓜吃完。 趁着阿爹在灶房，她小心翼翼地，把房门打开一条可容纳一人进出的缝隙，再静静地等待阿爹进屋。 直到等得眼皮子，都快要耷拉下来了，才听到方正田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吱呀”一声，堂屋的大门关上了，又是“吱呀”两声，爹娘的房门，打开又关上。 她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闪身出出了房门，踮着脚尖来到爹娘房门外，贴着耳朵听响动。 “媳妇儿……” 方正田的声音又甜又腻，抬脚就要上床，想要试着用男女之间，最纯粹的方式，把今儿这事糊弄过去。 “给我老实站那！” 刘氏冷着脸，一脚将他踹了下来。 “说吧，我就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你这样对待好心送咱娘仨回家的一个十几岁的娃子？” “还举着锄头死命地撵，你就说你想干嘛？” “要是把人家给……给……” “你也得去吃牢饭，甚至有可能拉到菜市口砍头，你说留下我们几个孤儿寡母的，叫我们还怎么活？” 第23章 我快要被人欺负死了 第23章 我快要被人欺负死了 又急又气的刘氏，一边说一边掉眼泪花子。 当时，她的心是真的被吓得不轻，就怕陆家娃子出点什么事，当家的再给搭进去。 还好，陆家娃子争气，跑得比兔子还快，他逃过一劫，当家的又何尝不是逃过一劫。 一看到媳妇儿哭了，方正田再不敢嬉皮笑脸，只得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和陆文且的事儿，从头到尾倒了个干净。 “我说媳妇，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全都告诉你了，你如果还非得把咱雨桐说给这样的地痞无赖，我，我无话可说！” “你没骗人？” “我们今儿在陆家吃了顿饭，我冷眼看着，他家老娘和兄嫂都是和气人啊。” 刘氏也被吓着了，眯着眼睛回想着陆家娃子的一举一动…… “那个陆文且，看着是有些跳脱，爬起树来跟只猴没啥两样，但你要说他拿斧头往你脑袋上砍，我怎么就不那么相信呢……” 方正田一听媳妇儿不信他，顿时就急得跳脚。 “哎呦！我说媳妇儿，你明儿上镇上打听打听去，哪怕这事都过去大半年了，如今也还在被人津津乐道呢！” “以前，一提起方木匠，那都说这人手艺好，为人更好，请他打家具，省事又省心……” “如今你再看看，一说起方木匠，都在说他被那姓陆的，吓得抱头鼠窜，鬼哭狼嚎，还差点尿一裤裆子的事儿。” “我不管，姓陆的和你男人，你只能选一个！” “你要是选我，就再也不许他姓陆的，踏进咱方家的门。” “如果……如果你非要给咱雨桐选个这样的瘪犊子，我，我明儿就走，再也不回这个家了。” “反正这个家，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刘氏沉思良久，就在方正田作势要收拾东西回镇上的时候，她总算给了一个明确的答复。 “你是我男人，他姓陆的算老几啊，敢这般对我男人，让他滚一边凉快去！” 方正田一听，内心雀跃欢呼，脸上却一脸感动，“媳妇儿，你对我真好，天色这么晚了，咱，歇了吧……” “滚，少给老娘来这套，这次带回来的工钱呢？” “交上来。” 方正田老打老实地双手奉上。 “这都差不多半年了，怎么才三两银子？！” 刘氏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嗓音，又开始尖锐起来，“方老二，长能耐了啊！” “说！那小狐狸精藏哪儿了？” 方正田刚刚扬起来的嘴角，又垂了下去，抢在媳妇儿下手前，赶紧死死捏着两只耳朵。 那样儿，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媳妇儿，你听我算给你听……” “买了把斧头，花了一两多银子，刚才带回来的那两块棉布……又……又花了三两银子，还割了五斤上好的肥膘肉，那又快百来文了……” “这还是这半年来，我都不敢上街花钱，要不然连三两银子都没有。” 刘氏一愣，对呀！ 这不脾气一上来，就把买的肉和细棉布给弄忘了嘛。 她拉不下来脸说道歉的话，只得干巴巴地顶了一句：“那件事儿，也不是没一点好处，最起码，改了你这烂酒的臭毛病。” “还有，陆文且那事儿，要是让我打听到你哄骗我，就给我立马卷铺盖滚蛋。” “是是是，媳妇儿你尽管去打听，但千万别告诉人家，说你是我媳妇。” “为啥？” “还能为啥，我是怕你跟着我一起丢脸。” 刘氏听了就想笑，又必须死死忍住，也觉得自家男人可怜，凶巴巴地说道：“想喝酒是吧，等着。” “去年冬天，我想着你好这口，就蒸了十斤糯米，这会儿喝着正好。” “哎！谢谢媳妇儿……” 方正田咧着嘴傻乐。 诶~，媳妇儿就是好！ 方雪梅听到阿娘要出来，一闪身就飞奔回了房。 全因后果听了个全的她，心里止不住的懊恼，要是阿爹没回来，或者姓陆的没送她们三个回家就好了。 那个懒货，就得这样的地痞无赖来收拾她。 她敢不干活，抬手就打！ 她敢不听话，张嘴就骂！ 婆婆还得怪她没把男人管好，让他天天在镇上当街溜子…… 一想到妹妹要和这种生活擦肩而过，她就觉得万分可惜。 陆文且深一脚浅一脚，摸着黑走了快三个时辰的夜路，踏空了两次，摔进了路边的荆棘丛，满脸都划花了，血淋淋的。 脚底板也走出了好几个水泡，肚子还饿得咕咕叫了老半天，总算在后半夜回到家…… “大哥啊……” “阿娘……” “你们开开门吧……” 他有气无力地拍打着院门，声音嘶哑地嚎叫着，惹得村子里几只看门狗，“哐哐哐”地叫个不停。 陆家几人都睡死了过去，愣是没一人听见，直到拍了近一刻钟，才终于听到“吱呀”一声门响…… “呜呜呜……” “大哥，我快要被人欺负死了……” “哎呦！这是怎么了？” 林氏端着个油灯出来了，“你大哥还睡着呢。” 待走近些，看到小叔子一身已经干巴了的淤泥，就连脸上和头上也没能幸免，脚上连双鞋也没有。 脸上还划了好几道口子，血渍呼啦的，看着就骇人，顿时吓得大惊失色…… “啊呀！这是哪个挨千刀的，把你打成这样？” “娃他爹呀！你可快点出来吧……” 不多会儿，不但陆文星出来了，就连老林氏也点着个油灯起来了。 一看到老儿子这副狼狈样，嗷一嗓子就扑了过去…… 颤抖着手，想摸不敢摸，迭声让儿媳妇拿跌打药酒过来，一边擦，一边又哭又骂…… “阿娘，我求求您，别再嚎啦！” “有那劲儿，给我弄口吃的吧。” “呜呜呜……我还是中午在家吃了两碗饭，就这么一直，一直饿到现在啊！” 林氏拦着婆婆，自己提了盏油灯进了灶房，一边扒拉着大半碗的剩饭，一边如丧考妣。 看来，方家这门亲事，悬了。 两兄弟分家的日子，也没盼头了。 就小叔子这副惨样回来，这下不要说结亲，只怕天不亮，老太太就得带着大儿子打上门去。 第24章 退了去 第24章 退了去 也不费那劲儿煮饭了，直接给小叔子蒸了三个鸡蛋，剥了皮滚一下身上的淤青，完了还能填肚子。 她一边添柴火，一边竖着耳朵听动静，对小叔子变成这副鬼样子，着实好奇。 石子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龙潭虎穴？ 能让镇子上一众人等头痛无比的小叔子，都被收拾成了这副模样？ 陆文且哭丧着脸，有心替方家遮掩一二。 但在老林氏哭天抹泪的催促下，还是投降了，把自己在方家的遭遇，一五一十地交代了个干净。 还不等自己老娘开骂，陆文星就问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我看，那个姓方的，是和你有什么过节吧？” “能有什么过节？什么样的过节，也不至于把人打成这样！” 老林氏气得胸口不住起伏，见大儿子还偏帮着外人，更是气得七窍生烟，拉起老儿子，抬脚就要往外走。 “你哥这个没良心的，我看是靠不住了。” “走！阿娘给你讨公道去！” “他姓方的要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一脖子吊死在他家大门口！” 陆文且不想走，他今天走了两趟，脚底的水泡都还没来得及挑开呢。 怕阿娘以后把怨气，发在方雨桐身上，他赶忙拉着老林氏坐下。 吞吞吐吐地，把自己在镇子上收了王二麻子五百个铜板，收拾方木匠那事儿，交代了出来……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定是你这小兔崽子没理在先，我，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陆文星一听，就瞪起了牛眼，在堂屋转着圈儿地找棍子。 老林氏放开老儿子，又去拉大儿子…… “他都已经这样了，你再打下去，他就该没气儿了！” “要打，也得等他吃饱饭，养好伤再打。” “你要实在气不过，就把我这个生他出来的阿娘，也打死算了！” 陆文星气得目眦欲裂，无力感让他倍感颓废：“阿娘，他如今这个样子，就是让您给惯的！” “我不管！反正这会儿就是不许你打！” 老林氏脖子一梗，张开手臂，像只护崽的母鸡一般，死死护在老儿子面前。 “随你的便！” 陆文星手中的棍子重重往地上一摔，怒吼道：“以后他的事儿，我再也不管了！” “媳妇儿，回房睡觉！” 说着，就进了灶房，拽着林氏进了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两个孩子和他们夫妻同住在一个房间，只是分了两张床。 这会儿，两人早就被外面的响动吵醒，只是大人吵吵嚷嚷的，他们两兄妹也不敢出来凑热闹，乖乖地躺在床上，一声也不敢吭。 一听到阿爹阿娘进来，又赶忙闭上了眼睛。 “他不管，老婆子我来管。” 老林氏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怔愣许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才慢悠悠地说出一句话。 说完，就慢悠悠地起了身子，抬步往灶房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文且觉得，原本硬朗的阿娘，今儿晚上看着怎么颤颤巍巍的，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就连原本笔直的背脊，也有些弯曲。 对此一无所知的方雨桐，睡得昏天黑地，一觉醒来，已经天光大亮。 她眨了眨眼，看着从窗口投进来的阳光，有些发愣。 话说，阿娘今儿早上，怎么就没大吼大叫地，砸门让她起床？ 她还怪不习惯的。 今天，又到了喝玉露的日子，熟练地拧开玉葫芦，一仰脖子就喝了个干干净净。 听到脚步声，她赶紧把玉葫芦收好。 “起来了？” 阿娘的眼圈有些发黑，看来昨晚上，定是没睡好。 刘氏一进来就问：“那个银簪子呢？” “干嘛？” 方雨桐警铃大作，阿娘这是昨天没能得逞，今天打算还来？ “陆家那娃子不咋好，阿娘给你退了去。” 刘氏唉声叹气，她本来还以为小女儿时来运转，总算能有个好归宿。 昨晚躺在床上她就在想，陆家凭啥这么大气？ 一上来就是好饭好菜地招待，还动不动就送银簪子。 他们一家人，定是知道自家娃子的德行，这是想要趁她们孤陋寡闻，没听过自家娃子的坏名声，死死地将她亭亭玉立的闺女套牢啊！ 用心险恶至极！ 还有那赵媒婆也是，说话吞一半吐一半的，害她白白高兴一场。 改天一定要臊她两句。 拿着斧头砍人的二流子，也敢介绍过来糊弄她，这是招牌都不打算要了吗？ 方雨桐擦了擦眼睛，问道：“是因为我阿爹？” “也不全是，他跟你阿爹是有些过节，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听你爹的描述，他就是个整天在镇子上打晃的二流子！” “姓陆的这就是在骗人，不！这是骗亲！” “缺德的玩意儿！” “我知道他是二流子啊，昨儿他自己就承认了。”方雨桐一脸坦然，一屁股坐在压着银簪子的枕头上，用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刘氏，“我叫他二流子，您还不乐意……” “要只因他是个二流子，就把他给否决了，我反正不能同意。” 刘氏不由语噎，闷了半响，语重心长地劝道：“你还小，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等你以后嫁过去，他一天到晚不着家，里里外外的活计全都丢给你，还不往家拿银钱……” “而你呢？天天带着个小的，那时候你就知道苦了，哭你都没眼泪出！” 方雨桐嘴巴机关枪一般，毫不相让：“奥！他不干我就得干啊？” “他天天去街上浪，我就不会跟着他去？“ “不说别的，一顿饭总是能混得上吧。” “凭我这副相貌，还有这张能说会道的嘴巴，说不定，我还比他混得开呢！” “再说了，他昨天还答应我，我一嫁过去，他就和他大哥分家。” “让我天天睡懒觉、带我去镇上吃好吃的、买漂亮衣裳、挣银子给我花、等有条件了，再买个丫鬟婆子给我使……” 刘氏看白痴一般地看着小女儿…… “他说你就信？” “这样的鬼话，也就能哄哄你这没脑子的憨货。” “还挣银子给你花，你一旦嫁过去，不用三年，他不拿把斧头，逼你拿银钱出来给他花，我头砍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第25章 挑拨 第25章 挑拨 正在堂屋包粽子的方雪梅，听得眉开眼笑。 心想，妹妹定是看那姓陆的长得好，陷进去了。 陷进去了才好呢！ 就得这样！ 狠狠地跟那两个偏心眼的别劲！ 最好和姓陆的私奔去，要是能没脸没皮地住到陆家，不愿意走，那才解气呢！ 一脸兴奋的她，手上的动作都快了不少，一个个的粽子，被丢在桌上的篮子里，短短的一小会儿，就包好了三四十个。 看阿娘言之凿凿的样子，一脸坚定的方雨桐渐渐松动…… 哪怕名声再差，嫁人这件事，对女子的重要性，她还是知道的。 阿娘毕竟比她多活了十几年，选男人的眼光也好。 阿爹，就是最好的见证。 就像阿娘，嫁了个体贴的好男人，哪怕是在家累个半死，男人回来后，说几句贴心的话，再苦的日子，也能品出一丝甜味儿。 虽说家里不是大富大贵，但阿爹挣来的银钱，却差不多全都交给了阿娘，时不时还要被阿娘臭骂一顿，有时气性上来了，直接动手揪耳朵，也时常发生。 阿爹却一点也不生气，还能放下脸面，和声细语地哄着阿娘。 这要换成别家男人，像阿娘这样的女人，那就是讨打的典范。 阿娘身心自在，和同个年纪的妇人一比，看着要年轻好看许多，哪怕她天天骂人，嘴角也没有那丝垮垮的苦相，就连身上穿的，也比别人利索。 像隔壁家的王婶，一年到头，穿的都是缝着补丁的衣服，有的还是补丁落补丁，身上加起来，少说也有七八个颜色。 就这，还动不动挨一耳刮子。 王叔也是，在外面怂得跟个什么似的，说话都不敢大声，一回到家，就像天王老子一样，立马就支楞起来了。 她，可不要嫁给王叔这样的男人！ 犹豫了好一会儿，方雨桐才把枕头上的屁股挪开，拿出那支银簪子，很是不舍地递到了刘氏手里。 刘氏看着乖巧到不行的小女儿，心，就像被针尖刺了一下，酸酸胀胀的。 “喜欢银簪子？” “嗯。” “等你们姐俩儿出嫁的时候，阿娘给你们一人买一支，定让你们风风光光地出门子，到了婆家，谁也不敢轻贱了你们去。” 方雨桐满意了，换上笑脸，没骨头一般靠在阿娘身上，蹭啊蹭…… “我就知道，我阿娘是石子村最好的阿娘！” “我和姐姐真会投胎，一投就投到了阿娘肚子里……” 刘氏摆手打断：“好了好了，这些个好听话，我今儿可没时间坐这儿听你说，我还得赶着去趟陆家村呢。” “这么着急？” 方雨桐坐好，“阿娘，您看着就没睡好，这一来一回的，说不得还要走夜路。” “要不，我再陪您走一趟？” “胡闹！我这是去跟人家划开界限，一别两宽，你个姑娘家家的，送上门去是怎么个意思，临了临了，还要让人评头论足一番？” 方雨桐也就没打算去，昨天跑了一趟，歇了一夜还没缓过来呢。 就着阿娘的话，顺坡下驴地说道：“那好吧……我乖乖在家，但必须让阿爹陪您去，也别急着赶回来，让他带着您去镇上好好逛逛去，大不了去脚店歇一晚，明天中午赶回来过节就行……” “你呀！就随了你爹爱花钱的性子，口袋里有几个铜板，就浑身不自在！” 刘氏嘴上抱怨，心里却暖洋洋的。 看着刚陪自己待了一夜的银簪子，就这么被阿娘拿走了，方雨桐还颇有些舍不得。 出了房门，上了个茅厕，就看见阿娘焕然一新地从房里出来。 “阿娘，这身衣服好看，您一穿上，看着比陆文且他娘小了三十岁都不止……” “你就胡咧咧吧，看你爹不打你……” 方雨桐才不怕呢。 顺着阿娘的目光看向院门口，看到阿爹也换上了一套去年刚做的新衣服。 “阿爹，您和我阿娘这一到饬，走出去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成亲没多久呢！” “这死孩子，说起话来没大没小的，看我不抽你！” 刘氏被打趣的脸都红了，揣上银子和几十个铜板，还有那支银簪子，和背着个背篓的方正田一前一后，逃也似的出了院门。 “姐，大哥呢？” 方雨桐端着早饭，坐在堂屋门口，看着姐姐手指灵活地上下翻飞，不一会儿，一个方正漂亮的粽子，就包好了。 “去……去了外婆家。” 想到大哥这趟，是去叫他们过来参加后天的定亲，方雪梅一脸羞意，难得吭了声。 不但吭了声，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脸八卦地凑了过来…… “话说，陆文且这么好一个男娃子，你甘心就这么退了？” 方雨桐将脸从碗里拔出，诧异地看着姐姐，“你觉得他很好？” “这还不好？长得多齐整啊！” “你真觉得他那么好？” “对啊！家里条件也不赖，老娘和气，兄嫂看着也挺懂事明理的。” “你要是嫁过去，就等着享福吧。” “唉！也不知道阿爹是怎么想的，一见到人家就喊打喊杀……” “你说，阿爹一年到头不在家，会不会在镇上干了什么坏事儿，正好被陆文且看到，有啥把柄落他手上了？” “要不然，他怎能对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喊打喊杀呢？” 她就不信，只要妹妹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年纪轻轻的她，又正是对陆文且芳心暗许，头脑发热的时候，能忍住不去找阿爹对质！ 方雪梅循循善诱，挑拨离间，恨不得她现在就朝爹娘追去，撒泼打滚地闹着要嫁给陆文且…… 再质问阿爹几句，一旦失了阿爹的欢心，那这辈子的她，定然会和上辈子的自己一样，妥妥一个给大哥兜底的物件。 只要出的起银子，带着三个娃子的鳏夫又怎样，爹娘一句话，她敢不嫁？ 今儿一早，阿娘就从她手里，把昨日得来的红封拿走了。 她装傻充愣地问了好几句，除了几声喝骂，阿娘半个字都没跟她说。 还好她昨晚听了个全，还想糊弄她，还当她是上辈子那个蠢货呢！ 这辈子，是没那么容易了。 她正想着怎么继续拱火的时候，方雨桐说话了…… “那要不，让阿娘把陈家的亲事也退了，你嫁到陆家去？” “啥，你说啥？！” “我说，让阿娘把陈家……” 还不等她说完，方雪梅就跳起来了，手中包到一半的粽子朝她脸就砸了过去，却被她一跳逃开了，糯米落了一地，还有一块猪肉。 “这关人陈家什么事啊？你少在这给我打歪主意，我告诉你，陈家富是我的！” “你，想都别想！” 方雨桐明显被吓了一跳，一脸狐疑地问道：“不是你说陆文且好的嘛，让你嫁给他，怎么又不愿意？” 第26章 成了亲就分家 第26章 成了亲就分家 “我……我那不是替你可惜嘛。” 方雪梅讪讪地坐回之前的凳子上，又开始了包粽子，嘴里嘟囔道：“不识好歹的货，懒得跟你说。” 方雨桐看她那样，顿时感到好没意思。 她不傻，更不喜欢被人当成傻子来耍。 而且，她的心眼还很小，睚眦必报。 陆家。 老林氏又在哭哭啼啼地拉着大儿子，非要让他替弟弟摆平这件事，说什么，也得把方家姑娘娶回来。 “你弟他可怜啊，八岁就没了阿爹，我这个没用的阿娘，也帮不上他什么……” “他除了靠你这个兄长，又能靠谁？” “阿娘知道你是个好的，他也确实淘气，我也气啊，可咱是他的骨肉至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总不能因为他不听话，就任由他自生自灭吧？” “阿娘答应你，只要你帮着把他这件事儿弄好，让他成个家，以后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再也不压着你们两口子贴补他，给他擦屁股了！” “分家，对！分家！” “只要能让他娶个媳妇回来，我保证成亲后一个月之内，就把他分出去。” “这栋新屋子，是你们两口子省吃俭用划拉回来的，我不会由着他赖在这儿不走，把他分回老屋子里去就是……” “以后他能把日子过成啥样，都和你这个大哥没关系。” 老林氏哭天抹泪地说了一大堆。 陆文星很不乐意，他已经替这个弟弟擦了无数次屁股了。 陆文且今年已经十八了，总不能让他这个大哥管一辈子吧！ 说实话，亲生儿子都没操到弟弟的一半心。 但儿媳妇林氏却听进去了。 她和老林氏的娘家，是同一个村里的，看中了陆文星有泥瓦匠的手艺，老林氏回去一说，就痛痛快快的嫁了过来。 除了小叔子时不时惹点事，让她实在头痛之外，婆家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婆婆性子温软，男人体贴能干，两个孩子也乖巧懂事，她对如今的生活很是满意。 为了能将陆文且这个祸端分出去，她暗自决定，说什么也得努把力。 见儿子一声不吭，老林氏直接闯进老儿子房里，拉着还在大睡特睡的陆文且就出来了。 陆文且眼皮都没掀开，皱着眉头一脸不乐意，“阿娘，我昨儿一夜没睡，您就再让我睡会吧。” “睡睡睡！再睡下去，就得做一辈子光棍汉了！” “文且，你赶紧跟你大哥保证，只要成了亲，立马和你大哥分家，还得从这个屋子搬出去。” 一听说“成亲”“分家”两个词，陆文且一个激灵，立马清醒过来。 “保证我是可以保证，但娶回来的媳妇儿必须是方家姑娘，别家的我可看不上……” 陆文星看着弟弟这副站没站相的样子，还有那张赖皮的嘴脸，心中的怒火又开始往上涌…… “也不看看你自己啥样，还看不上，显着你多大能耐似的，娶娶娶，娶回来养不养的活，都是个事儿！” “还有，你一没营生，二没能耐，还把人家阿爹得罪地透透的，人家能嫁给你，除非眼瞎！” “再说了，人家敢嫁，你敢去娶吗？以后过年过节的，你敢跟着媳妇儿上老丈人的门吗？他不给你两锄头，把你捶个稀巴烂，我陆文星跟你姓！” 这话一出，陆文且还没说什么，老林氏就脸色大变，“我的儿，天下姑娘多的是，咱换一个，行不？” “你说你要是在老丈人家睡着睡着，人家拿把明晃晃的菜刀站你床前……“ “一个手起刀落……那那那……不行！这样的亲家，咱可不能要啊！” 陆文星嗤笑一声，“娶别家的，那也是一样的下场，哪家没个三亲四戚的，他见天在街上混，随便得罪一个，说不定就是人家姑娘的大表弟或小表叔……” “总不能，到时再换一个吧！” “依我看呐，想要娶媳妇，他得自己拿出个态度来，要不老老实实下地干活，要不正正经经找份工去做，以后有了媳妇孩子，也不至于饿肚子。” 老林氏听得连连点头，“老大说得对，你就乖乖听你大哥的话，不能总是这样混下去……” 见老儿子不愿吭气儿，她气得一巴掌拍在他身上，“你听进去没有？倒是说句话呀！” 还不等陆文且回答，院门就响了。 “谁呀？” 林氏扬声问道，扭头瞪了当家的一眼，“我去开门，你好好跟文且说。” “哎呀！是方家婶子啊！这是……雨桐阿爹吧，快进来！” 听到儿媳妇特意加大的声音，老林氏急忙推着老儿子往房间里躲，陆文星也正了正神色，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抹笑，朝院门口迎了上去。 院门口，林氏还在陪着笑脸说好话，“我们正商量着，押着那混小子过来给您道歉呢，没想到两位这么早就过来了……” “快进来，快进来……” 看到方正田和刘氏两人的表情，她的心就咯噔了一下子，怒气看起来可不小。 刘氏原想着就在陆家院门口，把银簪子丢他们脸上的，但想到自己家的儿子，大大小小也惹出不少事，家里人也恨铁不成钢，就强忍下怒火，进了院门。 方正田却像脚底生了根，怎么也不肯进来。 “我们不偷不抢，事无不可对人言，就在门口说吧。” 刘氏心疼自家男人所受的委屈，沉着脸，再没有昨日的嘻嘻哈哈。 “我家雨桐昨日回来，就把这银簪子给了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家女儿可不能乱收，这，就给你们送回来了。” “还有这二十文钱，也一并还给你吧。” 林氏扭头和陆文星对视一眼，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 “哎呀！说什么还不还的，老人家的一份心意而已，你们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 刘氏才不顾及她的脸面，噼里啪啦接着输出…… “只是，我当家的是个木匠，斧头是他吃饭养家的家伙什，还麻烦你还给我们。” 第27章 滚出去站着 第27章 滚出去站着 “还有，请你们好好管教一下你们家的娃子，我当家的他作为一个男人，讲道理好说话那是他品性好……” “我这妇人却和他不一样，再有下次，定要叫他陆文且，尝尝我刘素花的厉害！” 眼看两个女人总在推来推去，谁也不肯要那簪子，陆文星知道症结还在外面的方正田身上，他越过两个女人，来到方正田面前。 “方叔，我知道是文且这孩子太过分，也是我们陆家没把他教好。” “现在，他人就在里面，要打要杀您随便，您要打，我就给您找棍子，您要杀，我来给您磨刀，只要您能把这口气出出来，我这个做大哥的绝无二话！” “只是，还请你进来说话，再说了，没道理你我二人站在这里晒着大太阳，陆文且那臭小子，却在里面享清闲。” “方叔，您说对不对？” 落地有声的几句话，让方正田的心里好受了些，在他的一再劝说下，方正田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陆文星的态度就拿出来了，抬脚就往弟弟房间里冲。 “陆文且，给我滚出来！” 老林氏一脸惊恐，摆着手想要阻止大儿子，却被大儿子满脸的厉色吓得不敢开口，一个犹豫，就被他拨到一边…… 他正要抬脚进房门，陆文且已经出来了。 “叔……婶子……” 他一脸惨相，弱弱地开口叫人。 方正田冷冷瞥了他一眼，“我可当不起你这句叔，那天在大街上，你对我可是一嘴一个老鳖孙，别想着抵赖，镇子上好多人都听着呢。” 刘氏的目光，利剑一般地射了过去。 陆文且低着头，来到方正田面前，深深地弯下了腰，“叔，对不起，我错了。” 陆文星出去了好一会儿，拿着一根拇指粗的竹条就进来了，双手递给方正田…… “叔，您尽管打，打坏了算我的！有多大力您使多大力，想打多久您就打多久。” “只要您能出气，就是打死了，我们也绝对不敢有任何怨言！” 老林氏捂住嘴巴，眼里只有那根粗竹条，还有那个站在那里，微微颤抖的老儿子。 看到方正田接过竹条，她腿一软，就想要跪下替老儿子求饶，却被儿媳妇紧紧抓住胳膊，给阻止了。 林氏对婆婆很是无语，这边要逼着当家的管，又舍不得老儿子挨打受痛，慈母多败儿，说得就是她！ 人家方叔一看就是懂事明理的，小叔子有阿娘，有兄嫂在，怎么可能真打？ 果然，方正田拿着粗竹条比划了两下，又把竹条还给了陆文星…… “陆家的娃子，还轮不到我姓方的来教训。” 陆文星接过竹条，扬起手就朝弟弟狠狠地抽了过去…… 一边喘着粗气挥舞竹条，一边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方叔舍不得打你，我来打！” “看你还敢不敢闯祸？” “我让你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儿！” 陆文且一声不吭，没像之前一样四处逃窜，就这么站在那里，咬着牙根，任由脸上的汗水，顺着下颌滴落下来…… 陆文星也不想真把弟弟打死，手上的力度虽大，但落下的地方却全是小腿处，疼是疼，却不会造成致命伤。 直到打了十好几下，方正田终于出了这口恶气，站起身子说道：“既然你们要教导孩子，那我们就先走了……” 陆文星手中的竹条一丢，收着力道朝弟弟踢了一脚，“滚出去太阳底下站着！” “给我好好思过去！” 陆文且忍着痛，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喝……喝口水再去吧。” 老林氏全程看着，心都在揪着疼，老儿子昨晚累了一晚，睡了还不到三个时辰，旧伤没好，这又添了新伤…… 陆文且也知道，叔和婶子不消了这口气，他和媳妇儿就永远没可能，闻言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理会阿娘。 林氏把已经瘫软的老太太，放置在凳子上，开始忙进忙出地给两人倒水喝。 “今儿太阳这么大，走了这么久，一定渴了，这水刚烧开的，喝着正好……” 倒完水，又一趟一趟地往出拿吃食，弄完又去拉刘氏…… “婶子，快过来坐……” “我家这小叔子也是，忒不听话了，婶子您都不知道，我刚嫁过来时，被他气得见天闷在被窝里哭……” “每天最期盼的，就是他快点长大，快点成家，那样的话，我也就解脱了……” “谁知道，如今这眼看着都十八岁了，还不见他懂多少事，一天天的活活不干，银子银子也不去赚……” “说实话，我自己那一男一女两个娃子，加起来都没他一个人淘气。” 坐下以后，林氏先是狠狠地吐槽了一通小叔子的不好，让本就一脸不忿的刘氏，跟着不住点头，还让瘫软着的老林氏，又开始支楞起来，打算替老儿子说两句好话…… 接着，话风一转…… “不过，人没有十全十美，却也很少有十恶不赦的，婶子您说是吧？” “我这小叔子，虽说他很不听话，但我作为嫂子，对他有抱怨，却没有记恨。” “您看我，心甘情愿地为他操持着吃喝拉撒，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首先，他从心里，就敬我这个嫂子，我说他也好，骂他也罢，哪怕他过后再犯，但却从未对我大呼小叫甩过脸子……” “再一个值得夸的，就是他那护短的性子，外人要是敢欺负到我们头上，他头一个不愿意，我一个妇道人家也好，两个娃子也罢，只要在外面受点委屈，就别让他知道，只要被他听见，铁定打上门去……” 刘氏听得一脸认同，陆家这娃子，确实会来事儿，也放得下脸面，昨儿在村口，前脚被铁柱拿粪勺追着打，后脚就能嬉皮笑脸地给相邻分瓜子吃…… 方正田却听着很是不屑，心想你作为他嫂子，自然是帮他说话了，再说了，他好也是对你们一家人好，关我方家人什么事？ 值得你拿到我面前来显摆？ 老林氏却是呜呜咽咽地抽泣着，她可怜的老儿子，这么懂事儿，还挨了那么重一顿打。 第28章 翻脸 第28章 翻脸 林氏见方家婶子的脸色缓和了不少，站起身又给两人添了一道茶水，拉着她的手，话题开始往亲事上扯…… “婶子，我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您可别生气。” “文且这孩子，是看上你家雨桐了，您别看他这会儿老实，乖乖站在外面挨罚，以前他大哥也打，只是还不等他大哥找着棍子，他就像条泥鳅似的，早窜出去八丈远了！” “哪能像今天这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挨那十几下？他呀，这是为了让方叔和您消气呢！” “说到底，也是为了雨桐那姑娘，昨天想来您也看出来了，不管雨桐怎么刺他，他愣是舔着张脸，一如既往地往上凑，说实话，我看着都很是吃惊……” “昨晚还和当家的说来着，以后若是有这个缘分，那他还不被雨桐吃得死死的？雨桐这姑娘看着文文静静，又长得这么漂亮，定能管着他不出去胡混。” 刘氏听了她一顿长篇大论，直到这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搁这儿等着呢！ 被林氏当猴耍了半天的她，心中的怒火再次涌了上来，将手中的茶碗，重重往饭桌上一放…… 她扫了一眼坐着的几个陆家人，讥讽一笑，冷冷地说道：“你们家教了近二十年，都没能教好，竟想着把挑子往我家雨桐肩膀上撂，这算盘珠子，都嘣我脸上来了。” “我家雨桐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可担当不起您这个大任！” “我看，还是算了吧。” 方正田一听媳妇儿发了话，早就不耐烦的他，率先站起身，四下张望着说道：“我斧头呢？” 林氏也知道过犹不及，忙给陆文星使眼色…… 陆文星赶忙帮着去找，只是翻来翻去，就差掘地三尺了，也没能找到。 “文且，你叔的斧头呢？” 院子里，陆文且被太阳晒得昏头昏脑，闻言露出一丝苦笑，“被……被我卖了，卖半两银子……” “你说什么？！” “卖了？” 方正田瞪着大眼，一两半银子愣是在舌尖转了个弯，“我将近三两银子买来的，你半两银子就给卖出去啦！” 陆文且低下头，不敢看他。 陆文星却太阳穴突突直跳，大步流星地朝地上的竹条奔去…… “哎呦！你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 老林氏抢先捡起竹条，双手握住竹条的两端，利落地往膝盖处一顶，就折断了。 “人又不是衣裳，坏了还能缝补，你在这么打下去，还不如直接拿把菜刀，给他一个痛快，脖子上一抹，大家也就解脱了！” 方正田站在院子里，冷眼看着他们一家子鸡飞狗跳，你争我夺。 眼看着陆文星被老太太劝住了，他悠悠开口道：“没了斧头就赔钱，这斧头我是三两银子买来的……” 这下连林氏都恨不得给陆文且两耳屎。 三两银子，当家的得不吃不喝干两三个月，这还是因着他有泥瓦匠的手艺，要换作普通人家，两年都不一定能挣到。 就这么被这败家玩意儿，给祸祸掉了！ 最重要的是，掏了银子，还不得方家两口子的喜欢。 她那双瞪着小叔子的眸子，仿佛要喷出火来。 陆文星正要开口应承给钱，就被媳妇儿瞪了一眼，扭头又往弟弟那边挪了几步，却被阿娘死死拽住。 他其实也不是挣脱不开，只是对方毕竟是个四五十岁的老人，一个不小心就得出事。 林氏怕自家男人大包大揽，急忙说道：“文且，你已经长大了，马上就要娶媳妇了，自己挖出来的坑，你自己填！” “叔，婶子，今儿你们就把这败家玩意儿领家去，让他干活用工钱来抵！” “挑粪也好，开荒也罢，只要不把他饿死，随你们怎么折腾，我们作为大哥大嫂，屁都不会放一个……” 这话一出，陆文星和老林氏都停了下来。 陆文且却是眸子一亮，一脸希翼地朝方家两口子看去，“叔，婶子，你们放心，我去了以后，一定吃最少的饭，干最多的活，再也不敢惹您二人生气……” 方正田一噎，说不出话来。 家里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这小子在一旁虎视眈眈，他是脑子有坑啊，还将他领回去。 刘氏却是破口大骂：“你们这一家臭无赖，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鬼主意！” “陆文且，我念你叫我一声婶子，给你十天的期限，你是去偷也好，抢也好，哪怕把你自己卖了，也得把那三两银子给我还回来！” 说着，又冲进堂屋，把饭桌上没来得及收起的银簪子，还有那二十个铜钱全抓在手里。 “这支簪子就压在我这儿，虽抵不上三两银子，但我也不怕，反正你们陆家就在这儿，跑不了。” “要是十天之后还跟我说没钱，这银簪子我就直接卖了，不够的搬东西来抵！” “至于这二十文，就当是这半年多来的利钱。” “当家的，我们走！” “哐当”一声，院门被她狠狠地甩在院墙上，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安静如鸡的院子里，四个人大眼瞪小眼，默默了好一会儿。 陆文星将阿娘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甩开，掉头回了房间。 陆文且怔愣地看着那扇大开的院门，心里一团乱麻。 他有种直觉，如果这次错过了方家姑娘，那下次，下下次，也必定会这么错过其他女子，直到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就这么窝窝囊囊的过完这一生。 他原本还觉得，这种恣意洒脱的日子，过着也挺好，但现在，最起码在这一刻，他想要改变！ 他不想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子，和他陆文且的人生擦肩而过，然后嫁给别的男子，再和别人生儿育女…… 不！ 这样的变故，他绝不容许出现！ 她，方雨桐。 只能是他陆文且的！ “你这人也是，人家想要银子，给他们就是，这闹的……” 老林氏嘴角垮下来，对着儿媳妇开始唠叨。 第29章 为下定做准备 第29章 为下定做准备 “我们给的还少吗？” “这几年前前后后加起来，没有十两也有八两了，这次更过分，一次性就是三两，您当我们两口子是什么？取不完用不空的钱庄吗？” “阿娘！偏心也不是这样偏的，您以后老了，还得跟着我们当家的，给您端屎端尿的也是我。” “您这样毫无顾忌地偏向另一个，就一点都不怕我们记恨吗！” 林氏噼里啪啦一顿嚎，一边喊一边哭…… 她实在是太崩溃了，多年积攒下来的委屈，在这一刻全爆发了出来。 “大嫂，你放心，这钱不叫你们掏，以前是我不懂事，从你们那祸祸出去的钱，我也会尽力还给你和我哥……” 等她发泄够了，一旁的陆文且平静的一句话，却是让两人大惊失色。 惊讶过后，林氏就是狂喜，欢喜过后，又开始怀疑，她一脸狐疑地确认道：“文且，这可是自己说的！” “是，我陆文且说到做到。”陆文且坚定的眼神，透着让人信服的光。 老林氏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庆幸之余，又是心疼，“我的儿，你终于长大了……呜呜呜……” 走出去老远的刘氏，还在愤愤不平…… “这陆家大嫂，我原还以为是个好的，不想却是个扮猪吃虎的精怪，兜兜转转，带着咱绕了这么一个大圈。” “好家伙，把我给绕得云山雾罩的，差点就一头栽了进去。” 方正田却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家媳妇儿，没想到，以前只在家里横冲直撞的她，到了外面，竟然也能这么豁得出去。 刚才她指着陆家大嫂，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时的样子，他简直都看呆了。 把他那郁结了大半年，无法说出口的委屈，全给消了个干净。 “媳妇儿，谢谢你……” 正要接着发泄几句的刘氏，一看到他那感动黏腻的表情，恶寒地打了个哆嗦。 “滚！大马路上的，少在这儿给我唧唧歪歪。” “初六陈家过来下定，今儿要买的东西多着呢，你快帮着我捋捋思路，看都要买些什么东西……” 说起正事，方正田的表情严肃了些，他想了想，说道：“我大姐和小妹她们没去叫，但因着正逢端午，她们说不准就撞上了。” 刘氏“嘶”了一声，“明天她们要是没回，下午你就去一趟，通知一下她们，叫不叫是咱们的事，来不来是她们的事。” “行，算上老屋的两房，还有刘家村那边，挤一挤，五桌应该能坐下，陈家那边来顶天来十个人，挤着些，六桌应该足够了……” “还有坝子村那两家，你是怎么打算的？” 刘氏是老大，下面有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娘家在刘家村，两个妹妹嫁在坝子村，离得都不是很远。 刘氏眼神中透着抹受伤，“她们就不请了，去年大妹家的如云订亲，她们也没叫咱，要不是今年正月叫我去喝喜酒，我都不知道这回事……” “说白了，还不就是心疼那个红封嘛。” “礼尚往来，她们做初一，我就做十五。” “小时候带了她们多少，要说欠，也是她们欠我，我可不欠她们！” 这边的习俗，下定那天，每家亲戚都能领到一个红封，小娃子的还不算在里面。 原本，这个红封是由男家掏的，但这边的习俗大都是一刀切，男家直接给个整数，至于每个亲戚红封里包多少，就由女家自己安排了。 等出门子那天，亲戚们再在这个红封的基础上添一点，这个红封又会回到女家父母手中。 当然，下定时，女家只会请比较亲近的亲戚，那些比较疏远的，就跟村里的乡邻一样，拿个五文十文的，来个人凑个热闹，吃上一顿大餐，就回家了。 刘氏两个妹妹嫁在一个村，自出了门子，她就和两个妹妹愈发生分。 她们有什么事，也不会告诉她，就连回娘家，也常常和她错开。 明明小时候，她们都是自己一手带大的，有时候也能碰到同一天回去。 但看着她两猫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着自己插不进的话题，刘氏就要难过上好几天。 “嗯，你就别多想了，就当她们嫉妒你过得比她们好，心里便会舒服些。” 方正田自然知道媳妇的心病，但人家就不跟你好，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他只能愈发上进，赚更多的银子给媳妇，羡慕死她们。 他也确实做到了，三姐妹中，他们家不但条件最好，作为老大的刘氏，还最显年轻。 和她两个妹妹一比，不但脸上没有一点皱纹，头上还没有一根白发，不知情的，定会认为刘氏才是最小的那个。 “不想，有什么好想的，有那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给咱家雨桐，相看个靠谱点的婆家。” 来到镇上，两人率先去了菜市，买了三条鱼，一些辣椒等调料，又买了两包花生瓜子，用来招待客人。 一路买一路逛，不知不觉来到一家成衣铺子门口，刘氏在外面朝里看了好几眼，咬咬牙，走了进去。 方正田抬头看了看铺面的招牌，有些惊讶，这可是花大钱的地方，媳妇啥时候这般大气了？ 他挑了挑眉，抬脚也跟了进去。 “怎么想到买成衣了，你不是最省的嘛？” “雪梅这孩子老实听话，做起活来从不偷懒，陈家又是镇上的，我就怕她小门小户出来的，后天人一多，再露了怯……” “那给铁柱和雨桐也买一件吧。” 方正田顺嘴说道。 刘氏眉眼一瞪，“兜里有银子咬你的肉是吧？” “也不看看咱是什么人家，买一件我都是下了大决心，你倒是大气，还每人一件！” “他们就算要买，也得先等些日子，等他们的好日子到了，自然也少不了他们的。” 方正田被训了一顿，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 眼睛却四处打量，一会儿看到一件适合儿子穿的，感叹着：他那大体格子，就得穿这种麻袋一般的款儿…… 一会儿又看到一件适合小女儿穿的，接着感叹：这么鲜亮的衣服，穿在如花似玉的雨桐身上，才不算辱没了这件衣服的价值…… 第30章 一两银子 第30章 一两银子 不过，他是一件也没敢买，连声儿都不敢吭一句。 刘氏时不时伸手摸摸衣服的材质，拉拉衣服的线缝，看看针角密不密实，嘴里也没闲着，和女掌柜你来我往地杀价…… 花了近半个时辰，在她的软磨硬泡下，女掌柜退了一步又一步，以一两银子的价钱，买了一件花式新，款式也好看，还衬肤色的长款襦裙。 在这热意渐浓的夏季，穿上这件长裙，能让人眼前一亮不说，还透着一股子清新凉意…… 刘氏看着那沉甸甸的一两银子，就这么被她祸祸出去了，心里又开始后悔，一件衣裳，不当吃又不当喝的，竟然要这么贵…… 割肉吃，都够一大家子吃一年的了！ 好说歹说，又从女掌柜那里要来两条帕子，上面很是可怜地，绣了两朵红色小花。 出了成衣铺子，方正田打量了一下天色，问道：“可还有什么要买的？” 刘氏一下子花了这么多银子，哪里还舍得再买。 闻言，她下意识地捂着放银钱的衣兜处，迭声说道：“不买了！不买了！” “猪肉我已经跟刘屠夫打好了招呼，后天给咱留出来五斤，加上昨儿你买回来的五斤，还有我买的两斤，光猪肉就有十二斤了。” “明儿中午，咱一家又在老屋吃，肉是足够了。” “这三条鱼，回去剁成块，再用盐腌上，后天添几个萝卜进去，吃着正好。” “鸡蛋家里也还有二十来个，到时候再杀三只鸡，配两把干菇炖汤，就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地里的菜也相聚上桌，村子里的席面不怎么讲究，有鸡有肉还有鱼，再加一个炒鸡蛋，在村里，已经算得上是很像样的席面了。 “那咱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完了赶紧回家，要不一会儿该天黑了……” 方正田从媳妇儿手上接过东西，想也没想地说道。 “买两个包子，边走边吃，也不耽误赶路。” 听媳妇儿这样一说，方正田也很是认同，弯下腰，示意她把新买的衣服放背篓里。 刘氏摆手：“还是我手拿着吧，花了一两银子买来的，一会儿别再沾了鱼腥味……” “那几条鱼放在最下面，上面还用东西隔开了，怎么可能沾上鱼腥味儿？” 方正田道：“一会儿你要吃包子，要蹭上点包子里面的汤汁，那才得不偿失呢。” 好说歹说，总算让刘氏把手里的布包放进了背篓，两人朝包子铺走去。 菜包一文钱两个，肉包一文钱一个，两人买了两个肉包，六个菜包，一共五文钱。 农家人饭量本来就大，走了那么远的路，包子蓬蓬松，一人吃四个不算啥。 “吃吧。” 方正田把两个肉包递给媳妇儿，自己拿着菜包大口吃了起来，拳头大的菜包，他两口就能解决一个。 刘氏不同意，觉得自家男人背着一背篓东西，非得分一个给他，方正田拗不过，只得接过来吃了。 陆文且在院门口守了半天，远远看到方家两口子过来，忙冲进灶房，提上早就准备好的水壶和茶碗，还有几个摊好的葱油饼。 “唉！也不知道人家领不领情……” 老林氏看着一瘸一拐出院门的老儿子，心情很是复杂。 想起老儿子脸上还在带着伤痕，眼下也是一片乌青，头一点一点的，愣是在院门下守了半个多时辰。 眼框又微微发热，她看着心疼啊！ 林氏也跟着轻叹了一口气，“有什么办法，死马当作活马医呗。” 要她说，有那时间，还不如赶紧上床睡觉，快点把伤养好，然后抓紧出去赚银子去。 十天之后，要拿不出那三两银子，还不知道人家怎么闹呢。 “我跟着出去看看去，年轻人性子倔，气性一上来，别再起冲突……” 林氏愁归愁，却做不到坐视不管，说到底，小叔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虽比不上自己的孩子，却也大嫂进大嫂出地，叫了她那么多年。 他没了爹，娘又是个没谱的，她两口子再不管，又还能指望谁管？ 再说，摆脱小叔子唯一的办法，就是帮他成个家。 “叔，婶子，饿了吧？” “知道你们心里有气，定不肯进屋，便帮你们提过来了……” “还有这几个葱油饼，刚出锅没多久……” 见两人不肯接过去，陆文且又往前递了递，“你们放心，那三两银子，我一定会还的。” 刘氏脸色阴沉，内心却在挣扎，正想说点什么，便被方正田拉着，越过他继续往前走。 林氏站在院门口，看着扬长而去的两人，没有开口挽留，等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她才来到小叔子身旁。 接过他手中的茶壶和茶碗，低声劝道：“这会儿他们正在气头上，不会要咱家的东西很正常，你不用太过沮丧……” “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在十天之内，把那三两银子挣着，要不一切都是白搭。” 陆文且愣愣地看着那两个身影…… 越走越远的他们，头都没回过一次。 “谢谢大嫂，我知道了。” 他说完，就径直进了房，手中的葱油饼都忘了放回灶房，就这么揣着上了床，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缓缓睡去。 夕阳缓缓接近山头，最后一丝余晖落下，方雨桐站在村口的大路上，和水田里的大哥，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大哥，赶紧收工，阿爹阿娘回来了！” 一看到那两道熟悉的身影，她就飞奔了过去…… “阿爹，你们累不累？” “快把背篓放下来，大哥就在前面水田里拔草，让他替你背回去……” 刘氏笑骂道：“你这懒精倒是会安排，好话都让你说了，活却叫别人干了。” “我本来也想替阿爹背一肩，可一想到里面的东西，都是花了银子买回来的，要是被我这笨手笨脚的磕碰坏了，那才可惜呢。” 想到陆家的事儿，方正田面对着小女儿，心里就有些愧疚，这次难得站在了她这边。 第31章 断女儿的姻缘 第31章 断女儿的姻缘 “那就让你大哥背，姑娘家，背太重了，小心长不高。” “谢谢阿爹……” 方雨桐一边说好听话，一边抻着脖子往背篓里看，“买了些什么？有没有买好吃的？” 刘氏怒眼一睁，就瞪了过去：“一天天的，就想着好吃的，你姐包了那么多粽子，还不够你吃？” “阿娘，您可冤枉我了！” 方雨桐一脸委屈，“今儿姐姐也不知道咋了，说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话，我不认同刺了她两句，她就发了脾气，蒸了满满一铁锅粽子，她自己不吃，也不许我吃，就大哥拿了三个……” 丝毫不提那三个粽子，有两个被她哄进了自己的肚子。 “我就想着，这么热的天，粽子里还包了那么多肉，糯米又金贵，要是再给放坏了，多划不来……” 刘氏一听，果然急了，“这死丫头，又作什么妖？” “她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方正田也跟着问道。 “她在我跟前念叨了一上午，都是在说陆家多好多好，我一嫁过去，就等着享福……” “还说咱家把他们回绝了，多么可惜之类的……” “还有呢？” 方正田和刘氏同时磨牙。 “还说阿爹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昨儿一回来，就喊打喊杀的！” “一开始我还忍着，一听她抱怨阿爹的不是，我就火了！” 何止她火，方正田更是火冒三丈，喷了几鼻子粗气，怒道：“这个没脑子的货！我这做父亲的，还能害你们不成？” 方雨桐一脸认同，“能让阿爹您这么生气，那个姓陆的，定是做了非常过分的事。” “阿爹，您放心，我是您女儿，只要是您不喜欢的人，我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刘氏脸色复杂，今儿上午，也不知道是谁，死死坐着那支银簪子，不肯挪屁股。 不过看在她最后还算听话的份上，并没有当场拆穿。 方正田一脸感动，眼角微微湿润，“雨桐，你放心，阿爹豁出去这条命，也要给你找一户比陆家好十倍，百倍的婆家！” “还要给你三两，不！五两的压箱……嗷~！” 刘氏手上暗暗使力，脸上却是笑嘻嘻，“雨桐，别听你爹胡说八道，这两年跟着阿娘，好好练练手上的活计，可比你爹的那些空口白话要强。” “打铁还需自身硬，爹娘贴补得再多，你自己手上没本事，走到哪儿都叫人看轻……” 方雨桐装作没看见，也没听见，抬手就往背篓里翻，一拿就拿到了那条漂亮襦裙。 她一看外面那层包裹的布，就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 “哇！这是啥？” 嘴里问着，手上动作飞快，三两下就拆开了布包，一看见那件鲜亮的衣裙，顿时就眉飞色舞起来，还往身上比长短胖瘦。 “阿爹阿娘，你们真是太好了，定是知道我心里难过，才买这么漂亮的衣裙哄我开心对不对？” 刘氏眉眼一瞪，就要开口说这衣裙不是她的。 方正田这会儿正感念小女儿的懂事，更是对大女儿挑拨离间的行为，感到不满。 他抢着说道：“对，就是给你买的，一会儿到家试试，你阿娘挑了一个多时辰呢！” “谢谢阿娘！阿娘对我这么好，等我以后有银子了，一定给你们一人买三件。” 方雨桐无视阿娘猪肝色的脸，扬起的笑脸上，是满满的感动，让人看了，都不忍说出残酷的真相。 “对了，大哥和姐姐的呢？” 她小心翼翼地叠好，又开始往背篓里扒拉。 方正田安抚地拍了拍媳妇，“为着她的下定，我和你娘在街上逛了半天，买了一大堆菜，银子花得也不老少。” “再说，这一路背回来，可把我累得够呛，她倒好，不老实在家待着，还给我生是非。” “她的先等等，等定好了日子，出门子之前给她买回来，也不迟。” “正好让她吃个教训，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胡咧咧……” 方雨桐一脸惊讶，“啊？这样啊……” “那大哥的呢？” “你大哥去年就做了两套，等成亲的时候，还得给他做两套，买这么多，他一个人，能穿得过来吗？” “不是吧？！” “就我一个人有？” “哇！我今天也太幸福了吧！” 方雨桐开心地快要跳起来，眉眼弯弯，声音透着欢快，想到什么，突然沉默下来，小心翼翼地看向爹娘两人…… “大哥心宽，定不会计较这些，只是姐姐……她本来想的就多，要是看到只给我一个人买，她定会不高兴的。” “要不，要不我这件先给她，等下次买的，再给我？” 这话一出，刘氏那张难看的脸，顿时就缓和了不少，一脸慈爱地看着小女儿：“雨桐，既然你有这份心，阿娘就听你的……” 方正田张了张嘴，忍着没再说啥。 两个女儿之间，他肯定是偏向小女儿的，每次回来，小女儿不管在睡觉还是在做其他，哪怕是在茅厕里蹲着，只要一听到他的声音，也一定会第一时间冲到他身边，一阵嘘寒问暖，不是倒茶，就是端凳子…… 对比木着一张脸，眼神都不和他相对的大女儿，肯定是会来事儿的小女儿贴心。 不过再贴心，也比不过媳妇儿和儿子。 儿子是传宗接代养老送终的，媳妇儿是相濡以沫陪伴一生的。 女儿，终究是嫁到别家去的。 听了阿娘的话，方雨桐又笑起来了，抱着衣裙就开始往回走。 一边跑，还一边嚷嚷：“我这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姐姐！” “我就说阿爹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嘛！怎么可能会因为一时意气，就断女儿的姻缘……” “回来！” 听到这两个字，背对着爹娘的方雨桐眸光一闪，一脸诧异地回过头，不解道：“阿爹，怎么了？” “你姐说我断你姻缘？” 方正田一脸厉色，他自认对两个女儿，那是从来没有亏待过，打骂更是从来没有，就连说话都是和声悦色，生怕声音大些，再把这两个娇滴滴的女儿吓着。 他简直不敢相信，能从女儿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第32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32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刘氏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我……我……我不知道。” 方雨桐显然被吓得不轻，仿佛闯了什么弥天大祸，一脸懊恼地不敢承认…… 方正田心里压着一团火，要不是心存一丝理智，只怕在人来人往的村口，就逼问了起来。 看着不远处的河里，几个人在那里清洗手脚，他忍了又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一些…… “那咱们就回家去问问。” 方正田背上背篓，大步流星地朝家走去。 “阿爹，我来背。” 方铁柱下了水田，两只脚棍都是泥，这会儿刚从河里上来，想到小妹刚才说过的话，赶忙上前帮忙。 “不用！” 阿爹这是吃炮仗了？ 方铁柱一脸懵逼，见阿娘也脸色难看，他缩头缩脑地不想回家，昨天挨了好几顿嫌弃，他都快草木皆兵了。 “磨蹭啥，赶紧回家！” “知道了。” 方雨桐感念大哥平时给了不少好吃的，来到他身边悄声提醒：“放心，这次不是冲你我来的……” 方铁柱感动地对她点点头，步履轻快了不少。 方正田回头一看，儿子和小女儿都跟上来了，又一脸急切地往家冲。 后面是紧跟着的刘氏。 见爹娘两人都这么急，后面两兄妹也不敢耽搁。 回到家，看见正在院子里喂鸡的大女儿，方正田上去就扬起了手，只是还没落下，便被紧跟着的刘氏压了下来。 “你乱发什么脾气，事儿不是还没问清楚吗？” 大女儿以后是要嫁去镇上的，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死了。 再说，这会儿已是傍晚，好些人不时从院门外经过，非议父亲可是大逆不道，让人听到些什么，再传到陈家耳朵里，这门亲事怕是得黄。 方正田忍了又忍，还是选择了听媳妇的，伸出手，指向上房的堂屋大门，对大女儿命令道：“给我滚进屋里去！” 被父亲巴掌吓得直躲的方雪梅，手里的鸡食都忘了放，战战兢兢地进了堂屋。 方雨桐两兄妹也进了院子，她很是体贴地关上了院门。 “雨桐，你再把刚才说过的话说一遍！” 刘氏不想把事情闹大，朝小女儿眨了眨眼，示意她不该说的别乱说。 方雨桐垂着眸子，根本没看到阿娘的暗示。 “当时……当时……” 她犹豫许久，小鹿般的眼神，时不时朝阿爹和姐姐看去，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她有多为难。 “说！” 方正田怒意滔天，语气重了不少。 她被吓得一抖，磕磕巴巴地把今日上午，两姐妹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说了出来。 方雪梅万万没想到，挑拨不成，搬起的石头还砸了自己的脚。 她越听，脸色越白，她小心翼翼地抬眸朝阿爹看去，一接触到他的目光，站着的身子便开始发抖…… 大女儿此时的反应，哪怕她一句话也没说，这事儿的真假也一目了然。 等方雨桐复述完，他一脸阴沉地朝她问道：“你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方雪梅一声不吭，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就连耳朵，也是通红一片…… “刚才不挺能说的嘛！” “这会儿怎么不说了？” “说呀！” “砰”地一声，方正田的拳头重重在饭桌上一捶，让三兄妹心尖一颤，都跟着一哆嗦，连刘氏都被吓得不轻。 “呜呜呜……” 方雪梅直接吓哭了，掩面蹲在地上。 她很绝望，上辈子她见识过阿爹的无情，这次惹恼了他，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怎样的惩罚？ 打骂？ 饿饭？ 还是如了妹妹的意，把她的亲事抢了，让妹妹嫁过去，而她，再走一遍上辈子的轨迹…… 不！ 她才不要！ 就在这时，被一声不吭的女儿，气到不行的方正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高高地扬起了手…… “阿爹，你不要打姐姐……” “不是这样的！这都是方雨桐的阴谋！” 刘氏和方雨桐两人同时出手阻拦之时，两姐妹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方雪梅已经豁出去了，闭着眼睛一顿输出，不论是阿爹被压下的手掌，阿娘满眼的失望，还是妹妹那一脸的错愕受伤，她都没有看到，也没有感觉到。 她只顾着把积压了这么多年的委屈，一股脑儿倾倒出来…… “她嫉妒我能嫁去镇上，就想把这门好亲事抢了去……” “我告诉你们，我不同意！我绝对不会让她得逞的！” “这一切，都是你们造成的。” “要不是你们眼盲心瞎，对我的付出视而不见，却把好吃懒做的她当成宝，我能说出这些话？做出这种事？” “都是因着你们偏心太过，一碗水端不平，一味地……” 方正田正要再次动手…… 就被刘氏捷足先登了。 不过，想到后天的下定，她的巴掌，还是拐了个弯，没朝脸上打去，而是重重落在了方雪梅的背上。 发出“啪”一声巨响，让不停发疯的方雪梅，发出一阵剧烈地咳嗽，然后又开始干呕，眼泪鼻涕和口水糊了一脸，狼狈异常…… “你个孽畜，我看你就是好日子过够了。” “既然这么看不上咱们，那你给我滚出去，你看谁家的爹娘好，不偏心，你去找他们当爹娘。” 刘氏自己也很受伤，这段时间因着陈家的拿捏，这颗提着的心，就没放下来过，生怕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再竹篮打水一场空。 作为母亲，两个女儿，哪个她都对得起。 村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拿女儿当出气筒的爹娘，吃不饱穿不暖，饥一顿饱一顿地养大，年纪一到，再收上一笔银子，半卖半嫁地一脚踢出门，时常还扒她们身上吸血。 哪像自己，这么为她打算，她不但不感恩，还生出仇怨来了！ 想到刚花出去的那一两银子，她就恨不得扇自己两嘴巴。 自己过了半辈子了，还还从没买过这么贵的衣服。 不要说她，就连当家的和儿子两个男人，也从来没有过这等待遇。 她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婆家轻看不轻看，又能碍着她什么事？ 第33章 混合双打 第33章 混合双打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话说得好，女儿都是赔钱货，这何止是赔钱货，简直就是讨债鬼！ 还好，她不止这一个女儿。 方雪梅一阵咳嗽呕吐之后，脑子清醒过来，回想起自己刚才说过的话，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她愤怒的眸子投向方雨桐…… 都是这个贱人，在阿爹面前煽风点火，害得本就不讨他欢心的自己，让他更加不喜。 她，不会放过她的！ 方雨桐脸上满是痛心之色，眸子里却是一片冰冷。 一接触到姐姐的目光，她咬了咬嘴唇，决定再加一剂猛药…… 她抱着怀里的布包上前，“姐姐，这是阿爹阿娘给我买的衣服，我让你先穿……” “你尽管拿去，千万不要有心里负担，阿娘说下次再给我买……” 方雪梅刚刚回笼的理智，因着她这几句话，又全部烧没了。 “给你买的新衣服？” 方雨桐一脸无辜地点点头，“嗯，可好看了。” “姐姐，你一定会喜欢的。” 话刚说完，手中的布包就被对方大力扯了过去，力气之大，将她都拽的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刘氏很是欣慰，正要再接再厉，狠狠教训大女儿几句，看身为妹妹的雨桐多听话，这么贵重的衣服，说给就给了，脸上一点怨怼都没有。 而她作为姐姐，不但不感恩，还一脸地理所当然。 只是，还不等她讲话，方雪梅就已经快速打开了布包，还将里面的襦裙抖散开…… 手中上好的触感，好看的样式，还有那抹鲜亮的颜色，就像一把尖刀，不但刺疼了她的眼，更刺痛了她的心。 “好！好得很！” “包粽子喂鸡干活就找我，衣服却是给她买的……” “回来还想要打我。” 方雪梅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衣裙那上好的面料，也被绷得紧紧的，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她的手劲撕成碎片。 那股在心里压了两辈子的怨恨，就如同一棵见风长的毒草，迅速地在她心底滋生，蔓延…… 根深叶茂，再也无法铲除。 她阴狠的目光，看向靠在门边角落的镰刀，一个箭步上前，拿起镰刀就朝襦裙割去…… “让你们买！我让你们买！” “我全给你剁了，看你怎么穿？” “没有我的，那就谁也不要穿。” “一样都是从同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两块肉，凭什么好东西全是她的，脏活累活就是我的？” “就连那张脸，也是她比我更好看！” “我不服！” “还有大哥，你也不是个好东西，一样都是你妹妹，心却偏到胳肢窝里去了！” “等着吧！在不远的将来，你总有求到我的那一天！” 她就像疯魔了一般，一开始是割，犹不解气，便开始砍，就连掉在地上的布片，也要用脚狠狠地又踩又跺。 眨眼之间，花了一两银子的贵重衣服，就成了七八块碎布。 “咵！咵啦！” 刘氏肺都气炸了，随手抄起一根赶鸡用的竹喇咭（zhu la qia方言，一米五左右长的竹筒，一头破开成七八片，另一头维持原样，赶鸡的时候，往地上一敲，就会发出“咵啦”的响声，把鸡吓走，有的家长会用来打熊孩子），没头没脑地朝大女儿打去…… “打死你个败家玩意儿！” “好心好意给你买件衣服，一句好话没有不说，抬手就给毁了！” “那可是一两银子啊！你阿爹累死累活一个月，都不一定能赚回来。” 方正田袖子一撸，随即也加入了进去，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力气下得足足的，不过三两下，就把方雪梅打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因着这件被毁了的衣裙，两口子都失去了理智，通红着眼睛，手上一下比一下用力，已经完全把陈家要来下定的事，抛到脑后了。 一时间，方雪梅的尖叫痛哭声，“咵啦”“咵啦”的竹喇咭声，还有巴掌打在脸上的声音，把一旁的方雨桐两兄妹吓得瑟瑟发抖。 方铁柱原本还想去拉一下，但一看到阿爹阿娘脸上的表情，他就退缩了。 这两天阿爹阿娘本就看他不顺眼，要是一个不小心，再迁怒到自己身上，那就得不偿失了。 再说，唯一能劝住阿爹阿娘的小妹，都选择了闭紧嘴巴，一声不吭，他何德何能上赶着去讨嫌？ 反正以前，自己和小妹挨收拾的时候，大妹也从没替他们求情过，她做初一，自己做十五，也不算过分。 想通之后，方铁柱便心安理得地观起了战，一边看一边龇牙咧嘴，直呼阿爹阿娘还是疼他的，自己闯再大的祸，也从没被打这么重过。 方雨桐看着姐姐被打的这么惨，脸色有些不自然。 只因为姐妹间的几句口角，便把人整得这么惨，会不会太过缺德？ 不过，一想到今儿上午，姐姐看热闹不嫌事大，把自己的好心退让，当作理所应当，还教唆自己找阿爹闹事的嘴脸，又把那股子心软，死死压了下去。 这可是姐姐她自己想出来的损招，那便好好受着吧。 一刻钟后，方正田两口子才喘着粗气收了手。 而这时的方雪梅，脸已经肿得老高，嘴脸也乌青了一大块，就连嘴里的那口牙，都感觉长了好些。 脑瓜子更是嗡嗡响，阿娘的怒骂声，都像是在梦里似的，飘渺得没有一点真实感。 夏日穿的衣裳薄，身上更是没有一处好地，不用看她都知道，定起了好些一条条的淤痕。 看着小女儿伤心欲绝，收拾着地上碎布片的身影，方正田心里一软，甩了甩有些酸疼的手腕和微麻的手掌心…… “雨桐，你别难过，过两天阿爹带你去趟镇上，再给好好挑一件。” 方雪梅哭的愈发大声。 “再嚎！再嚎我就再打。” 方正田脸色一变，眼中的厉光朝她射了过去，一句话，就让哭声骤停，但一下下的抽泣，却是控制不住。 “谁都不给买了！” 刘氏余怒未消，一想到那件衣服，杀人的心都有，“一个个的，全都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们自己看看，整个石子村，有几个女娃子像你们似的？吃好的、穿好的、玩好的，我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 第34章 不嫁陈家 第34章 不嫁陈家 因着阿爹一句话眸子发亮的方雨桐，一听阿娘反对，又低下了头，沉默地揉搓着手里的面料，心下好不可惜。 想到姐姐为此付出的代价，又稍稍得了些安慰，她这也算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不想方正田这次却硬气了一把，并没有顺着媳妇儿的话，“你阿娘不给买，阿爹亲自带你去。” 方雨桐自觉有那个本事把阿娘搞定，更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她把怒火烧到自己身上，便摇了摇头。 再说了，只怕一个晚上过去，阿爹就把这句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自己还得白白挨顿骂。 “谢谢阿爹，只是您挣钱辛苦，真没必要买这么好的，有这一两银子，我还不如让阿爹在家歇一个月……” “我身上这件，就挺好。” 这件衣服，还是前两年扯布做的，哪怕她不怎么干活，对自己的衣服也爱惜得紧，但这两年长得快，衣袖已经有些短了，好在现如今是夏天，倒也不冻手就是。 但比起别人家，大大小小四五个孩子轮流穿的，确实好上不少。 两个女儿前后一对比，方正田的心，酸涩又柔软。 虽说做木匠活，和种地相比，并不算特别辛苦，但能得到小女儿这般体贴，没有哪个做爹的能不触动。 莫名的，他竟生出一股子委屈来，只觉得有生之年，能听上小女儿这么一番话，也不枉此生了。 他声音哽咽，“买！必须买！阿爹虽挣不了多少银子，但给你买件衣服的钱，还是能挣回来的！” 刘氏一开始还持反对意见，但小女儿这么贴心的话，她也挑不出什么错，更加张不开嘴来骂。 当家的，今日受了不少委屈，她也不忍心再驳他面子，便没再开腔。 心想，大丫头气焰嚣张，压压她的锐气也好。 她不是觉得自己两口子偏心吗？ 那就光明正大地偏给她看，一件嫁妆也不给她置办，看她到了婆家怎么立足？ 这会子，她也不去顾及，寒不寒大女儿的心了，更熄了让她以后拉拔儿子的念头。 自己两个老不死的忙活了一整天，这边刚给小女儿退礼，那边就为了大女儿的亲事大事铺张，就这，她还不满意，不知道感恩不说，还怨恨上了这一大家子。 就她这倒打一耙的性子，儿子以后就算真有什么事，不要说帮忙，只怕那时她不看笑话，落井下石就好。 想到这里，刘氏的眼睛眯了眯。 说起来，那门亲事，自己属意的本来就是雨桐。 小女儿这丫头，懒是懒了点，但孝顺自己两口子的心，她却是真真切切感受得到的。 和儿子的关系也好，以后嫁出去了，娘家要有事，她定不会袖手旁观。 物归原主，是最好的安排。 至于这个视全家为仇敌的大女儿，还是尽量把她嫁远些吧，省得到时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打量了一下阿娘的神色，方雨桐没再拒绝，又开始画饼，“那等女儿嫁出去了，时时给阿爹打酒喝……” “那就这么说定了。”方正田点头，咂巴了一下嘴，媳妇糯米酒酿得好，今晚定要好好喝一顿…… “还要给阿娘买漂亮衣服，给大哥买好吃的，等以后大哥有了孩子，也不能落下了他们……” 方正田扯了扯嘴角，笑道：“你这丫头，一般人家，谁舍得让你这样往娘家花银子？” “那就让阿娘帮我找一个大气的人家，要阻止我给阿爹阿娘尽孝心的男子，我才不嫁给他！” 刘氏打断他们父女俩的话，瞪了小女儿一眼，“你也好意思，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嘴里动不动就嫁不嫁的。” 方铁柱没心没肺地哈哈笑了起来，方正田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意，就连刘氏，那骂声里，也能听出一股子宠溺的味道。 方雪梅刚挨了一顿打，这会儿身上痛的要死，更看不得这一大家子和乐融融的画面，扭头进了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刘氏盯着那扇房门好一会儿，突然问道：“雨桐，你想不想嫁去陈家？” 方雨桐吓了一大跳，愣了好半晌，都没作声。 方正田目光闪了闪，也没出声。 只有方铁柱这个憨子，脱口问道：“阿娘，你想干嘛？陈家不是说给雪……” 刘氏一个眼神过去，他就噤了声，缩着脖子装鹌鹑。 方雨桐脑子里也不是没有想过，要是那天没有心软，那她如今的处境，会不会更好一些？ 只是，陈家两次来人，她都躲在房间里没有露面，但外面的说话声，她还是听到了的。 那天听着音，李氏可不像是个好相与的，再加上昨天也算见了陈家富一面，想起他呆头鹅一般的模样，好看是好看，但和人模狗样的陆文且一比，还是得差上一截。 婆婆强势，男人木讷，自己嫁过去，在没摸透他们的脾气和站稳脚跟之前，怕是免不了要受些委屈。 而娘家，看阿娘现在把陈家当成一块香饽饽的样子，以后她受了什么委屈，想也知道为自己出头的可能性不大。 说不准，还要和陈家人站在一起，按着自己的头给他们出气，哄他们开心。 再一个，那陈家富在姐姐屁股后面，跟进跟出的，她心里总有些膈应。 以后过年节回娘家，曾议过亲的两人碰在一起，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心里也不定要掀起什么样的波澜。 她可不想生这种恶心巴拉的闲气。 想通这些，她正了正神色，义正言辞地回道：“阿娘，我那天既然把陈家这门亲事让给了姐姐，就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也从没动过要从她手里抢回来的心。” “咱们方家，虽比不上陈家富裕，但他们陈家再好再富裕，我也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就和自己姐妹反目成仇，让外人看笑话，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沦为他们的笑柄。” “哪怕我错过他们陈家，只能嫁一个贩夫走卒草草过一生，我也认了！” 那慷慨激昂的话语，仿佛背着好吃懒做的名声，让方家两口子脸上无光的人，不是她似的。 第35章 一点儿也不许给她留 第35章 一点儿也不许给她留 但架不住人家爱听…… “好！” “不愧是我方正田的女儿！” “有志气！” 方正田激动地站起身，两只手掌重重一拍，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对这个女儿的定义，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刘氏也听得眼眶发热，有那么一刻，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势利，为了扒上一个陈家，竟然让两个女儿轮番上阵。 她声音哽咽地保证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阿娘定要好好给你寻摸一户好人家，风风光光地送你出门子……” “谢谢阿爹阿娘……” 方雨桐却没太把他们的话当回事，这两口子的话谁要当了真，只怕被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今早，阿娘还在她面前亲口承诺过：给自己和姐姐一人买一支银簪子，不过一天时间，那支银簪子，只怕早就灰飞烟灭了。 方铁柱这次也难得机灵一回，顺着父母的话说道：“雨桐，以后在婆家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回娘家来，大哥给你讨公道！” “谢谢大哥！” 这次，方雨桐浅浅的笑意，稍稍抵达了眼底。 相比于势利多变的爹娘，憨直的大哥倒更令人信服。 只是，也不知道以后娶回来的大嫂，会是个什么样的性子。 说到底，不论身在何处，唯一能靠得住的，也就只有自己。 看着这一对和睦的儿女，方正田两口子的脸上，纷纷露出了一抹笑意。 “在这世上，除了我和你们阿娘，你们兄妹三个，就是最最亲近的人了……” “以后等我们两个老的不在了，你们更要相互扶持，有困难共同面对，知道吗？” “阿爹，我才不要你们死，相信我，你们定能长命百岁的……” 方雨桐嘴上说着乖巧的话，心里却很想问一句：你们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凭什么却要让我们做到。 不论是方正田，还是刘氏，和兄弟姊妹之间的关系，都很稀疏平常，那份早就消耗殆尽的亲情，仅靠着过年节的时候，坐在一个桌上吃顿饭来维持。 就这，一大家子也常常是自说自话，谁也看不惯谁，谁也不服气谁，几个妯娌姑嫂更是满满的火药味儿，星星之火，便可燎原。 晚上回到家，气不过的两口子，还要唠唠叨叨地抱怨个不停，什么大哥不像个大哥样，小妹又怎么不把她这个大姐放在眼里…… 两口子自己相互诉说不算，还恨不得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当成家谱一般，一代一代往下传，没事就对着他们三兄妹狂轰烂炸。 从小到大，说了没有一百遍，也有九十九遍了，她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要说，这个家的风水，从根上就是坏的。 老人偏心，兄弟姊妹反目成仇，妯娌姑嫂能和睦才怪。 遗传了两家自私自利的方雨桐，自觉能力有限，无法让阿爹阿娘一碗水端平，那她就要学会改变，最起码，要让自己变成被偏心的那一方。 反正，不能让自己吃了亏。 把陈家这门亲事让给姐姐，那是吃了她近十年的饭菜，被她那双粗粝的手给触动的。 不过，既然人家不领情，那她就想方设法把这件好事，变成坏事。 她，可从来不是忍让贤惠的性子。 在她看来，忍让，从来都不是上上策，想要一劳永逸，唯有反击，狠狠地反击。 “今儿晚上，就吃粽子吧，累了一天，也省得做饭了。” 刘氏刚说完，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就被打开了。 方雪梅目不斜视地出来了，一个眼神也不给他们四个，径直往灶房去了，一顿忙活，饭菜开始上桌…… 接着，“砰”地一声，又把自己关进了房里。 方雨桐早已经习以为常，有时候她也好奇，姐姐脑子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缺了根弦？ 你对她好的时候，她开始作妖，受了委屈，又用饿自己肚子来惩罚别人。 自己都不知道心疼自己，竟然期待着别人来心疼。 也是可笑。 “吃饭！” 刘氏铁了心要给这败家玩意儿一个教训，眼神都没给大女儿一个，盛了碗饭就开吃。 不管是被陆文且拿斧头追着砍，还是被亲生女儿造谣，方正田都是最受伤害的那个，他更不可能去哄那个不孝的大女儿吃饭。 见阿爹阿娘都吃上了，两兄妹就更不吭声了，盛了饭跟着吃了起来…… 方正田一碗接着一碗，别说，家里的肉就是好吃，他在外面东家几天，西家几个月，几十年下来，尝过的手艺不计其数，但就口味来说，还真没有几家的手艺，能比得上大女儿。 “全部吃完，一点儿也不许给她留！” 刘氏还在心疼那件衣服，一边吃，一边气哄哄地说道。 方铁柱扒拉了一口饭，嘴里包包鼓鼓地说道：“光把饭吃完有什么用，一大篮子粽子挂在那儿呢，有本事您把那一篮子粽子也给吃完……” 刘氏一筷子敲了过去，“把嘴里的饭吃完再说话，要是敢把饭喷到菜碗里，我牙给你敲喽。” “说起粽子，明儿吃过早饭，我和你一起去一趟杨家。” 方正田筷子一顿，下意识问道：“明儿不去老屋了？” “你们去，我就算了吧，去了也是惹一肚子闲气，这几天就没一件好事儿，我还想多活两年，去杨家看看，说不定心情还能好点儿……” “那行，杨家那边可是大事儿，年底就要进门子了，最后两个节弄得像样点儿，时间银子都花出去不少，可别……” 刘氏吃饭的动作一顿，“你这乌鸦嘴，就不能盼着点好的？” 趁着两口子还在你一句我一句争论不休的时候，方雨桐已经提着一桶水进了洗澡房，磨磨蹭蹭老半天，直到听见外面的灶台上传来碗筷的撞击声，她才一脸惬意地出来。 晚上，方雨桐躺在床上，听着对床姐姐的肚子咕咕叫，还有她那呜呜咽咽，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只觉得心情格外烦躁。 她实在没忍住，坐起身子…… “要是饿，你就吃两个粽子。” 第36章 几句话吓成这样 第36章 几句话吓成这样 方雪梅一蹿就起来了，一脸凶狠：“要你管！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方雨桐翻了个白眼，躺下接着睡，没再搭腔。 方雪梅吃人的眼神，狠狠地瞪着她，胸口起伏个不停。 “今天的晚饭好吃吧？” “你吃了几碗？” “怎么就没把你们几个，给撑死呢！” 方雨桐闭上眼睛，默念着：不生气，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几遍之后，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见对方没反应，方雪梅爆发了。 她下了床，来到对面床前，拽着方雨桐的胳膊就要把她拽下来。 “我问你话呢！” “你哑巴啦？” “你给我起来！” 方雨桐用力一甩，就把她的手给甩开了，她不死心，又想扑上来拽。 “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干嘛？你把我害得这么惨，自己却呼呼大睡，还反过来问我想干嘛？” 方雪梅就像发了疯，一双手在对方身上又抓又挠，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嘛，就感觉心里有团火，不发出来，她得憋屈死。 可是，方雨桐轻飘飘一句话，她就哑火了。 “你要再敢拉我一下，我立马起床，去跟阿娘说同意嫁到陈家去……” “你，你说什么？”方雪梅心猛地一缩，顿时就心虚起来，结结巴巴地问道。 “我说，只要我想，随时都能把陈家从你手里抢过来。” 方雨桐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但能把陈家抢过来，还能把你嫁到陆家去，你信不信？” “反正，昨天你也一直往陆文且面前凑，今天你还一个劲儿地说陆家有多好多好，要不咱们对调一下，你嫁去陆家，我嫁去陈家，你觉得怎么样？” “你，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方雪梅吞了吞口水，外强中干地说道。 “我胡说八道？” 方雨桐耻笑一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姐姐，我看你是干活干傻了，我要是你，从此之后就离我这个妹妹远远的，永远也别和她对上……” “要不然，我让你连陆文且这种街溜子都嫁不了，直接让你嫁给一个天天打媳妇的老鳏夫！” 这话一出，方雪梅的脑子嗡地一下，就像被雷劈了一般，怔怔地看着她。 “你……你也是……” 也是从上辈子回来的？ 她心中的不安陡然拔高，她无法想象，如果自己连重活一世的优势都没有了，那还拿什么跟妹妹斗？ “嗯？什么？” 方雨桐一脸不解，不会吧，几句狠话，就把她吓成这样？ 看着对方不解的表情，方雪梅的心慢慢放下，暗暗松了口气。 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人随口一说，竟能把上辈子的事说中，这也太邪乎了。 方雨桐虽对她那副神神叨叨的状态有些好奇，但一想到明天要去老屋，就忙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出脑海，闭上眼睛睡觉。 第二天，方雨桐毫不意外地，又起来晚了。 起来之后，刘氏已经带着儿子走了。 方正田在院子里敲敲打打，可能顾及着小女儿还在睡觉，手上的动作很是轻柔。 “阿爹。” 听到身后的声音，他回过头，“你这懒丫头，舍得起床了？” “呵呵……今儿起晚了些。” “何止今天？我前天回来的，如果记的没错的话，昨天你也起晚了吧？” “我改就是……” 方雨桐脸上笑嘻嘻，眼中却平静无波地讨饶道。 “今早吃粽子，你阿娘嘱咐着温在锅里，快去吃吧，等我修完这张椅子，你姐也该回来了，正好去老屋……” “哎。” 她洗漱完，拿着个粽子蹲在方正田身边，继续吹着彩虹屁：“阿爹，您学会这手艺就是好，不但能挣银子，还能帮家里干活……” “那是，等做完这个东家，我就回来待上段时间，把你哥屋里的家具打出来。” “真的？那我岂不是天天都能见到您了？” 方正田一听，就乐了，“天天见我干啥？” “阿爹您在家好呀！” 方雨桐两口把粽子解决掉，掰着手指头，将好处一件件说给他听…… “您一回来，阿娘买肉的手笔，都大气多了……” “还有，大哥也老实多了，一天到晚眼里都是活，很少跟那些狐朋狗友出去胡混……” “最重要的是……是……” 她头一低，声音渐渐落了下去。 方正田停下手里的活计，一脸好奇地看着她，问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从我们记事起，您就很少在家，如今，我和姐姐都快嫁人了，以后到了婆家，轻易也不能往娘家跑，再想见您，就更难了……” “阿爹，您一定要长命百岁，等我嫁到婆家，把儿子养大，将儿媳娶回家，再将公公婆婆熬走之后，我就天天回娘家陪您……” 方正田嘴角的笑意收了起来，余光看到地上几滴湿润，心猛地一紧，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拽着，又酸又甜，还有股子涩涩的…… “那……那……” 他张了几次嘴，可喉咙里就像塞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眼泪却不争气地一颗接着一颗往下坠。 许久，他才发出声音，“既然雨桐这么说了，那阿爹到时在家多待段时间。” “等把你大哥房里的家具打好，再帮你打几个嫁妆箱子……” “到时候，阿爹再努把力，尽量帮你把那几个嫁妆箱子塞满，风风光光地送你出门子。” 方雨桐揉了揉眼睛，又甜甜地笑了起来，“那我可当真了，阿爹可不能食言。” “阿爹说到做到。” 方正田连连保证，在小女儿满眼孺慕之情地注视下，就差发毒誓了。 方雨桐眸光闪了闪，她还从来没有见过阿爹哭，特别是对着她一个女儿哭…… 如果这次他真能说到做到，在出嫁之前，她就再发一次善心，把玉露掺到茶水里，让他和阿娘喝一次。 如果他这次还是画大饼…… 她垂下眼帘，腹诽道：那就尽量从他们手里多哄一点嫁妆，出了这扇门，她再也不伺候了。 第37章 拿两个粽子去 第37章 拿两个粽子去 经过这么多年，玉露除了能让她容光焕发，她怀疑，还有强身健体，百病不侵的功效。 小时候的她，身体其实并不好，听刘氏说，在母胎里，就带着不足之症。 生下来还不到四斤，和同一个时辰出生的姐姐相比，差不多只有人家的一半儿大。 哪怕长到七八岁，脸色也还是蜡黄蜡黄的，跑几步路就喘不过气，这也是她好吃又懒做，家里人骂归骂，却并没有下狠手整治的原因。 那时候，刘氏总说她这个孩子养不大，就是来骗爹娘眼泪的。 可自从发现了玉露这个秘密，她不但身体一天天康健起来了，气色也好看了，就连个头，也慢慢地追上了姐姐，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大变样，出落得愈发水灵。 方正田跟着师父学徒那几年，吃足了苦头，身子也亏空得厉害，哪怕已经过去多年，也没能补回来，时不时地，就说这里疼那里疼。 有时候，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大夫看了不少，说是风湿痛，都是因着小时候吹多了冷风，穿多了没干透的湿衣服，身体里面进了湿气。 那段时间，阿娘到处打听止痛祛湿的偏方，草药更是成捆成捆地往家背，又是熬水泡澡，又是捣碎敷在疼痛的位置上。 喝就更不用说了，加起来，少说也得两三锅的药汁，进入了阿爹的肚子。 那段时间，可把方正田折腾得够呛，浑身都是草药味，就连那张脸，也都快喝成绿色的，一看到媳妇往家背草药，胃里就不住翻涌…… 方正田吃了那么多苦，却是一点儿用也没有，该疼，还是照样疼。 十岁出头的方雨桐，看阿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着实心疼。 有一天，她实在没忍住，偷偷往那碗浓稠发黑的药汁里，滴了两滴玉露，当天晚上，方正田就睡了一个好觉。 可一觉睡到大天亮的方正田，起来头一件事，就是冲进她的房间，把她从床上拽起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完了还在下着大雨的大清早，逼着她出去给全家洗衣服。 因着河里涨水，她把大哥的一只鞋冲走了，回到家还差点挨了阿爹一个耳光。 阿娘不拦着不说，还将她的罪过一条一条地数出来，把阿爹气得四处找棍子，说今天非要把她的懒筋给抽出来…… 还好，十二岁的大哥，像堵墙一般，拦在阿爹面前，说那双鞋子早就短了，穿着挤脚，他也早就想把那双鞋子扔了。 这才转移了阿爹的怒火，手中的棍子朝他身上招呼了过去。 记得当时，大哥的背影异常高大，阿爹一下又一下的棍子往他身上抽，他都没有挪动一步。 就站在那儿，由着他打。 在她给大哥喂了两滴玉露以后，他身上的伤痕，不到一个时辰就消了，后面跟人打起架来，也愈发厉害，就算打不过，也能跑得比之前快些。 只是，她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再也不能轻易把玉露拿出来，万一这个秘密被暴露，以她现在的能力，是绝对保不住的，阿爹阿娘会头一个从她手里抢走。 从那之后，方正田的风湿也没再痛过，一同改变的，还有方雨桐的嘴巴，变得更甜，而对爹娘的心，却变得更冷。 凭着这张嘴，她想让谁笑，想让谁哭，想让谁想笑又想哭，或者哭笑不得，都是她一句话的事儿。 前天晚上，也不知道是追陆文且追的，还是被陆文且气的，晚上又听到阿爹说膝盖疼…… 看来，那两滴玉露的药效，应该是到了。 看在父女一场的情分上，她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能不能抓住，就看他自己了。 方雪梅用手臂挽着一木桶衣服回来了。 看到凑在那里有说有笑的两人，她的脸就黑了下来，一声不吭地越过两人，来到晾衣服的竹竿下面，开始晾衣服。 “阿爹，我去装粽子。” “去吧。” 多了一个方雪梅在，方正田的神色也冷了下来。 “拿多少啊？” “你大伯家好东西多，拿两个去给你阿奶尝尝味儿就行了，老人家年纪大了，吃多了也难克化，要是再把身子吃坏了，那才得不偿失呢……” 方雨桐笑道：“还是阿爹想的周全。” 心里却很是不屑，带着两个女儿去人家那里吃一顿，你却连两个粽子，都舍不得给自己老娘吃。 一个大男人，还这么小气。 她来到灶房，直接从还是温热的陶锅里取了两个最小的，提溜着上面的麻线头，递到方正田手里。 “来！您拿着，让那起子说咱不孝顺的人睁眼看看，阿爹您多有孝心，亲自去给阿奶送粽子吃！” 方正田扭身接过，看了看这两个，加起来还没自己拳头大的粽子，脸色有些不自然。 方雨桐却在他接手的那一刻，就转身跑开了，暗自决定，在阿爹把粽子递到姐姐手上之前，她都不冒头。 提着两个粽子去人家家吃饭，那跟讨饭没区别。 大不了，这顿饭不吃也罢。 她实在丢不起那人。 就在方正田对着两个粽子为难的时候，刘氏却一脸怒意地回来了。 后面跟着垂头丧气的方铁柱。 “诶？你们咋回来了？” 他一脸稀奇，“杨家竟这般不懂规矩，送了一篮子节礼上门，竟然连顿饭都不招待？” “唉！说来就气，等我先喝口水再说……” 刘氏怒气冲冲地进了灶房，“咕咚咕咚”一连灌进去小半勺凉水。 方正田一看她那如丧考妣的表情，就知道出大事了。 扭头朝儿子问道：“到底咋了？你……” 方铁柱心如死灰地径直进了房，仿佛没看到面前的父亲。 方正田又急忙往灶房去了，就看见媳妇儿把手中的葫芦瓢往水缸里一扔，一屁股坐在放火的凳子上…… “杨家那个老寡婆，又开始给咱出难题了！” “她自己恨不得把女儿当牛马来用，成天使唤得团团转。” “这边竟还有脸跟我提，让我们再建一栋房子，成亲之后就让我们和儿子分家，这样，她女儿就不会受委屈了……” 第38章 大哥被退亲 第38章 大哥被退亲 “什么？！” 方正田听了，也是大吃一惊，自己就这一个儿子，她哪来的脸，竟然敢提这种无理的要求？ “走！咱找她去！老子不发威，她还真想蹬鼻子上脸了？” “不用去了，我已经和她大吵了一顿，她借此退亲，已经把聘银，还有这两年的花销，都结算给我了，六两银子全在我兜里。” “她，她一个无理还要纠缠三分的人，竟有这么爽快？” 刘氏说起这个就更来气了，“我也觉得蹊跷，回过头就去了一趟铁柱他小霞姑那边，废了半天口水，才问出实情。” “打死你都猜不到，原来那招瘟的老寡婆子，竟然把铁柱媳妇儿，偷偷许给县城的一个什么捕头做小老婆了！” “什么？”方正田听得青筋暴起，捏着拳头恨声道：“这不是欺负人嘛。” “我这就去叫上我两个兄弟和几个侄子，不把他们老杨家的屋顶掀了，我就不姓方！” 刘氏一听，连忙起身拉住他，“还是算了吧，先不说你那两兄弟去不去，就是愿意去，你阿娘她能让？” “更别说人家可是搭上了县城捕头的路子，可别一个不小心，再被人下了大狱。” 方正田犹如一瓢冷水兜头而下，从头凉到脚。 是啊！ 大哥和三弟去不去还是个事儿，要是再被关进了牢里，只怕从杨家拿回来的银子全填进去不够，还得搭上所有家底，能不能全须全尾回来，都还是个未知数。 “那，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刘氏狠狠吐了口吐沫，说道：“那肯定了，下午咱再去，铁柱媳妇定是抢不回来了，那就让她赔银子，最少也得五两，不！八两！少于这个数，我们就去县城找那捕头去，我怀疑那老寡妇是两头瞒，县城那头指定还不知道这事儿呢。” 门外的方雪梅却听得脸色煞白。 这件事，不是明年冬天才发生的吗？ 怎么这一世提前了一年多？ 上辈子，今年冬天杨家找了一大堆借口，把婚事推到明年冬天，方家咬牙答应。 镇上的陈家又一直在催婚事提前，为了陈家的几两银子，方家便答应了，今年冬天就把方雨桐嫁过去了。 明年冬天杨家彻底翻脸，大哥气不过上镇上找那捕头讨要公道，却被关进大牢，足足花了八十两银子，才把面目全非的大哥解救出来。 而她，自然是被不讲情面的爹娘，以八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那个老男人，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她很纠结，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方雨桐…… 不告诉，大哥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她毕竟还没进陈家的门，万一陈家嫌他们是累赘，再悔婚……她和陈家的婚事生变，那后果…… 告诉的话，方雨桐那贱蹄子定然会早做防备。 没有这件祸事的推波助澜，她只怕要永远被方雨桐踩在脚底下。 想到明天就下定，她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说。 今明两天，她多看着点大哥就是。 方雨桐在房里，听到阿娘两人回来了，便知道出了事儿，她不敢再忙着躲懒，就怕阿娘一肚子邪火没处发，再拿她撒气。 她敲了敲大哥的房门，没反应。 “哥，我是雨桐，你不出声，我就进来了？” 这几年，因着年纪大了，兄妹之间虽说还是打打闹闹，但却很少进对方的房间，特别是里面有人的情况下。 她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相比于动不动拿孩子出气的阿娘，她还是更倾向于找大哥打听。 一打开房门，她就看到五大三粗的大哥，竟然像个小娇娘似的，靠在床头暗自垂泪…… “哥，你怎么哭了？” 她上前，从兜里抽出条帕子，“这是新的，还没用过，给你擦擦……” “呜呜呜……”方铁柱哭得像个三岁的孩子，也不接帕子，直接拽着妹妹的衣袖来擦。 可把方雨桐恶心坏了，但看到大哥哭的那么伤心，她还是忍住恶心，抽出那只脏了的手臂，掩饰性地轻轻在他背上拍。 “呜呜呜，雨桐……你再也没有大嫂了……” 方铁柱没头没尾的说着一两句相关剧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没事，没有就没有吧，你那还没到手的妹夫，不也没有了吗？” 她这话一说，方铁柱瞬间觉得找到了知音，和妹妹同病相怜起来…… “呜呜呜，我也没有媳妇儿了……以后我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那我努把力，争取早日给你找个妹夫回来陪你玩？那样你就不孤单了……” “呜呜呜……没有媳妇，哪里来的儿子，我以后是不是会老了没人养，死了没人埋？呜呜呜……我怎么那么惨？” “那我以后多生几个，把最好的那个儿子过继给你，让他给你养老送终。” 方铁柱哭声渐渐小了一点，抽泣着嘟囔道：“我还是想要自己的媳妇，不想养你的儿子……” 方雨桐眉头一皱，双手叉腰，“不是，你这么说，就有些不知好歹了吧！” “确，确实有点不识好歹哦。” 方铁柱经此一打岔，心情平复了些，在小妹连哄带吓的逼问下，吞吞吐吐把在杨家发生的事儿，全说了出来。 “这是好事呀！” 方雨桐一反常态，拍手叫好。 把方铁柱都搞懵了，磨着后槽牙道：“我都被人撬墙角了，还好事儿？” “大哥，你自己说说，这样的老丈母娘，你想要吗？” “不想！” 他想也不想就摇头。 “傻子才想，你也不想等成亲后，你在家带着儿女，老丈母娘再把你媳妇哄回娘家，给她再找个男人换银子吧？” “所以啊，趁着还没成亲，和这样的老丈母娘一刀两断，这叫及时止损，不！你连损都没损，直接把这个坏人一脚踢开了。” 方铁柱认同地点头，问出了和他父亲同样的问题：“那，那就这么算了？” “不甘心？” “嗯。” 有其母必有其女，方雨桐也说了和刘氏同样的话，“那咱就找她要银子去。” “可，可是，银子她还回来了。” 第39章 在家陪我哥 第39章 在家陪我哥 “哥，你太好说话了！这点银子哪够，这种背信弃义的渣渣，少说也要敲她一笔竹竿！” “能，能行吗？” 方铁柱呐呐地问道。 “咋不行？你躲在房间里哭可不是本事，要让她悔不当初，让她心痛难忍，让她来次大出血，那才叫本事！” “凭什么她做了坏事，还可以在家躺着乐呵呵地数银子，而你受了委屈，却只能扑在床头哭的像个二傻子，这还有天理吗？” 听了妹妹的话，方铁柱热血沸腾起来，挥舞着拳头说道：“对！岂有此理，必须去去敲她一杆！狠狠地敲！” “这才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方雨桐朝大哥竖起一个大拇指，表扬道：“大哥一看就是义薄云天之人，先说好，敲来的银子，咱五五开。” “啊？！” 方铁柱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这银子不给阿娘？” 方雨桐一个暴栗子过去，“你傻呀！谁有也不如自己有，听我的，阿爹阿娘那里一个字儿，咱都不能说，要不然咱俩辛苦这一趟，连个铜板都没得，我跟你说，没好处的事儿，我才不干，大哥，要没好处你能干吗？” “我也不干……行！就听你的，那咱什么时候去？” “等阿爹阿娘走了，我们就去。” “他们往哪儿走？”方铁柱挠了挠脑袋，不解道。 “肯定去老屋啊！阿爹可是花了两个粽子的大价钱，可不得带着媳妇儿女把本儿吃回来？一会儿你听我的……” 两人在房间里嘀嘀咕咕老半天。 灶房里，方正田两口子头抵着头，也在商量着下午的各种话术，怎么说话有气势，怎么能从别人手里拿到银子，两人各抒己见，越说越来劲儿。 方雪梅手中拔了一把野花，一片花瓣一片花瓣地往下扯…… “告诉她……不告诉她……告诉她……不告诉她……” 刘氏两口子商量妥当，一出来就看到心事重重的大女儿，“又皮痒了是吧？今早你阿爹才扫干净的院子，看看被你糟蹋成什么样了！” 方雪梅被吓了一跳，手中的几朵花全落在地上，一看到阿娘又朝靠着竹喇咭的墙角走去，她赶紧拿了扫把，将地上的残花扫干净。 “方雨桐！你个好吃懒做的，还在躺尸呢？” 回来就没见到小女儿，她以为小女儿还没起床。 方正田出声解释：“早起来了，这会儿也不知道忙啥去了。” “阿娘，我在这儿。” 他话音刚落，小女儿就从儿子房里出来说道：“我哥他心情不好，老屋我就不去了，在家陪陪我哥……” 方正田两口子一愣，刚才光顾着生气了，后来又商量着怎么从老寡婆那诈银子。 也没来得及出声关心一下儿子，不过作为一个大老爷们，对儿子也说不出什么好听话。 刘氏心中一痛，杨家闺女样貌也是个好的，和大女儿不相上下，两家议亲快两年了，眼见这马上进门子的媳妇儿，一夜之间变成了别人的小老婆，儿子心里难受也应当。 “你嘴甜，多哄哄你哥，这几天看紧点，千万可别让他想不开，再去闹。” 方雨桐开始提要求，“我想吃大伯娘做的炸小鱼，酥脆酥脆的……” 刘氏咬牙，正要拒绝，方正田抢着说道：“行！我这就去拿碗装粽子，一会儿顺带叫他们给装点回来。” “大哥呢？” 事关儿子，刘氏没有脱口拒绝，只是她也清楚这边和老屋的关系，扭头对院子里的大女儿吩咐，“你赶紧给你哥炒两个菜，做好咱就过去。” 方雪梅不敢不答应，乖乖进了灶房。 等阿爹阿娘出去，两兄妹在房里又开始嘀嘀咕咕，商量着等下到杨家村的细节。 外面却传来刘氏的怒骂，“好你个抠搜鬼，就这两个粽子，我才不跟你去，丢不起那人！” “不少了……” 方正田弱弱地说道：“我这不是看阿娘年岁大了，吃多了再出点儿什么事嘛……” “别打，你要真觉得少，我再拿一个就是。” 方雨桐听得暗笑不已，阿爹这人也是奇怪，给自家花起银子来，那是几两几两地花，对老屋那边，却最是抠搜，哪怕从这边抓把土过去，他都得心疼老半天。 没过多久，刘氏的声音传来：“雨桐，你们老老实实待在家，我们吃过饭就回来，你哥吃的菜，放在锅里温着……” “知道了，阿娘。” 等几人一出院子，两兄妹就冲进了灶房，三两下往肚子里倒了点饭，就急匆匆地出了院门。 “你这包是什么东西？”方铁柱接过小妹递过来的一个小布包，好奇问道。 “乔装打扮一番，我还没嫁人呢，可不能让人知道，再坏了名声。” 他一听，嗤笑一声，上下打量了小妹一番，“就你？还名声？” “不行啊？”方雨桐挥舞着拳头问道。 “行行行……” 杨家村不远，半个时辰就到了。 “就这家。” 方铁柱恨声说道：“一看她家这独门独院的，就知道不是个好相处的！这个老贼婆……” “哥哥哥！你先冷静，我们这趟过来，是为了银子，你可千万别冲动。” 看大哥虽然被她拉住了，但一双拳头还是握得死紧，目露凶光，仿佛一头随时能发疯的大公牛。 方雨桐打开布包，开始干活…… 怕他坏事，指着不远处的一块石头说道：“你待在外面望风，我一个人进去。” “我不要！” “想不想出气？” “想。” “想不想从那老贼婆手里敲笔银子？让她心疼难当？” “想！” “想不想让她哑巴吃黄连，让她挨一棍都不知道是谁打的？” “想！” “那不就得了！老实待在这儿，有人过来你就躲着点，尽量别被人看到。” 方铁柱看着梳个妇人头，脸上蒙着一条面巾子的妹妹，略显呆滞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这样，你还能认出我吗？” 他摇了摇头，就连露出来的皮肤上，也被她搓了好些灰尘，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等我的好消息。” 方雨桐朝大哥摆摆手，转身朝杨家院门走了过去。 第40章 家有贵客 第40章 家有贵客 院门虚掩着，里面有说有笑的，还挺热闹，应该是有客人。 方雨桐一凑近院门的缝隙处，就看见来过几次方家的杨老婆子，正“咯咯”笑得像只老母鸡，忙前忙后地帮着续茶倒水…… “来来来，这糕点是映红她姑，从县城带回来的，你们也尝尝，看看和你们常吃的，是不是一个味儿……” “许记铺子的吧，这花纹，一看就认识。” 一个四十来岁的婆子，捻起一块，送进嘴巴。 “对对对，她是提过一嘴儿来着，只是咱也没去过县城，还真没记住，您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他们家的，味道确实还不错。” 婆子吃完一块，又捻起了一块。 “婶子，您出来一下。”方雨桐推开半扇院门，落落大方地朝杨老婆子招手。 “你谁啊？” 杨婆子扭头打量了一下，确定自己不认识，开口问道。 “我是石子村的，听说……” 杨婆子一听，手中的茶碗都差点打翻，急忙打断道：“你等一下，我这就过来。” 方雨桐一看她坐立不安的表情，就知道来的正是时候，“快点啊，家里人还等着我回家烧饭呢。” “来了来了……”杨婆子迭声应答，小心翼翼地对几个客人说道：“那啥，我出去一趟，上次让石子村的人，在镇上帮我带了点东西，东西在田头就给我了，几十文钱到现在，还没还给人家呢……” 坐着的几人都没太在意，村里叫人带东西的事儿，多着呢。 “去吧去吧。” 吃糕点的婆子手一挥，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就像打发奴仆似的，后者点头哈腰，活像只狗腿子。 杨婆子一出来，拉着方雨桐就往背人处走，“你想干嘛？” “最近手有点紧，问婶子借点银子花花……” 杨婆子怒目圆睁，手指指点点，“你！你！是方家让你来的对不对？” “你们还是不是人？银子上午就给你们结清了……” 方雨桐打断道：“十两银子，要不然我就冲进去，把杨映红腰上有块胎记的事儿，宣扬开来……” “胎……胎记？你是谁？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杨婆子惊诧恐惧至极，压低声音怒问道。 “我知道的多了去了，如果您想听，我们就进院里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慢慢跟您讲……” “那不行！” “我很好说话，十两银子买断，以后有关于杨映红的所有事，我都全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告诉……” “你！你这是趁火打劫啊！我统共就收了县城十两银子，你全都要了去……” “那我就进去找里面的人评评理，我相信，里面的客人一旦听见，就不是十两银子能搞定的事儿了。” “五两！” “那我不要了。”方雨桐说着，就朝院门口走去…… “好你个小娼妇，我……” “啊！杨寡妇……” 杨婆子被她陡然拔高的话音，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赶忙去捂她的嘴，却被她闪身躲开。 “我！我给！” 她咬牙切齿地低吼道：“我这就去给你拿！” “你拿了银子，就得赶紧离开。” “那是肯定的，不过我性子急，如果半炷香还没拿到银子，我会发脾气的。一发脾气不要紧，只怕里面的贵客，就得跟着发脾气了……” 杨婆子胸口起伏好一会儿，这才拍了拍那张皱纹横生的老脸，挤了一个笑容进了院子。 正想关院门，却被方雨桐抬手止住了，她粗着嗓子道：“婶子，您快着些，我两个孩子还等着我回家做饭呢……” 杨婆子脸上的笑容差点绷不住，那吃人的眼神，恨不得把她活剐了，也没开口应她，变换了几个脸色之后，又换上笑脸进去了。 “这人，就是脸皮子薄，让她进来喝杯水都不愿，你们先聊着，我把她打发走，再说正事儿……” 说完，就进了屋子。 方雨桐百无聊赖地扯了根杂草，绕在手上玩弄，余光瞥到大哥正探头探脑地往这边打量，她急忙挥手让他藏好。 杨婆子出来地很快，一出院门，就推着她离开贵客的视线，还谨慎地将院门也关上了，里面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都小了不少。 “给给给！你给我转告老方家，让他们小心着些，可千万别犯我姑爷手里，不然……哼！” “什么老方家？” 方雨桐不想给自家招祸，接过银子离开几步，“要告诉你自己告诉去，我婆婆和方家婆娘不说话好几年了，想要我代劳也可以，再给五两银子，保证把你的话，一字不漏地转告给她。” “你，你不是方家叫来的？” 杨婆子大吃一惊，声音都大了好几个度，想到院里的贵客，又赶忙伸手捂嘴。 “哎呀！给银子的人最大，您说是方家叫来的，那就方家吧，我就不奉陪了……” 怕她偷偷盯着自己，不好脱身，方雨桐故作高深地说道：“好好招待你家的贵客哦，刚才那一嗓子，也不知道人家听到多少……”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方铁柱一看到小妹回来了，正要上前与她会合，却被小妹的手势止住了步伐，他轻轻探头，果然看见杨家那老贼婆还站在院门外，一脸阴沉地盯着小妹的背影。 等小妹都越过自己好些距离，她才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进了院子。 “砰”地一声，关上了院门。 听到关门声，方雨桐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紧紧捏着那两块银锭子的手，都出了好些汗。 她还没见过五两重的银锭子，一下子就得了俩儿，还真挺激动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杨家村，方铁柱大步流星地追上小妹，急切问道：“得手了吗？”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出手的是谁。” 方雨桐将其中一块银锭子抛向大哥，一脸傲娇。 方铁柱“哎呦”着接过，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墙角被撬的憋闷都放下了不少，一脸陶醉地说道：“我的天哪，简直跟做梦似的……” “雨桐，你说这银子，咱真要独吞？” “我……我心里咋这么没底呢。” “万一被阿爹阿娘知道，只怕我这两条腿都得被打断。” 第41章 放在我这儿 第41章 放在我这儿 方雨桐眉头一皱，抬手就从大哥手里把银子抢了过去，“瞧你那出息，你怕的话，这银子给我，我不怕。” “不行！我情愿这两条腿不要了，也要这五两银子。” 方铁柱冲过来要抢。 “你就老实放我这儿吧，阿娘时常在你房间里进进出出，万一哪天，就被她看出些啥苗头，我都得被你连累死！” “你要放我这，我答应你，只要你开口，我就给你拿，还不叫阿娘知道。” 方雨桐循循善诱，“你想想阿爹，成亲都快二十年了，花点银子都还要被阿娘追着打，等以后你娶了嫂子，没银子花了，还可以上我家来拿，神不知鬼不觉的，你觉得咋样？” 方铁柱听得直点头，“行！那就放你那里，你说话可得算数，要不然我就以大舅子的身份，天天躺在你家吃喝，还打你男人。” “放心吧！不过话说回来，替你保管银子，也是个操心又劳神的事儿，你可得出点辛苦费，一两银子，咋样？” “不咋样！你也太黑了吧，一伸手就是一两，咋不去抢呢？” 方雨桐停下脚步，一脸难过，“大哥，你这就有点过河拆桥了啊，这不就是我抢来的？要不是我，你哪来的五两银子？说不定这会儿，还趴床头上抹泪呢！” “我想法设法地替你出了口恶气，也不求你能念我的好，但你也别不识好歹吧。” “我也不操那闲心了，五两银子还给你，等哪天让阿娘发现了，你不但一文钱捞不着，少不了还得吃顿竹笋炒肉！” 说着，将那块银锭子丢还给了他，气冲冲地往前走。 “那还是给你吧，好歹还能落着四两。” 方铁柱想到竹笋炒肉，手中的银锭子仿佛会烫手一般，急忙往小妹手上塞。 方雨桐“勉为其难”地收下，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大哥既然这么信任我，那我豁出去这条命，也要替大哥护好这四两银子！” “小妹你真好。” 方铁柱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一脸动容。 “走吧，我们快回家，说不定还能上老屋蹭一顿饭。” “你，你刚才不是跟阿娘说，要陪着我哄我开心的吗？” 方铁柱一脸不愿，阿爹不受重视，身为阿爹儿子的他，在老屋自然也不受重视，还动不动拿来跟大房三房的孩子做比较，阿奶捧高踩低的，时常让他下不来台。 这次，到手的媳妇跑了，还不定被他们怎么奚落呢。 “那我现在是不是在陪你？” “嗯。” “帮你出了口恶气，还白得了四两银子，一点不用担心银子被阿娘发现，想用随时可以用，你就说你开不开心？” “开心。” “那不就得了！你放心，有我护着，谁要敢拿杨家的糟心事儿来戳你肺管子，你只管告诉我，我头一个饶不了他！” 有了小妹的保证，方铁柱底气足了些，脚步都迈得宽了不少。 两人紧赶慢赶，午时刚到，就赶回了家。 “先回趟咱自己家，趁着家里没人，我把银子先藏好……” 方铁柱自然没有不应的。 回来的路上，方雨桐就把藏银子的地方想好了，安排大哥去外面把风，关上房门，一阵捣鼓，便心满意足地出了房门。 “藏好了？” “嗯。” “靠不靠谱，带我去看看，万一被阿娘发现……” “哎呀！只要你不说，保证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银子的事儿！” 两人胡乱洗了把脸，就风风火火地朝老屋去了。 还没到老屋，老远就听见吵吵嚷嚷的说笑声传来。 “两个姑姑回来了。” 方雨桐听到她们两个的大嗓门，说道。 方铁柱嘴一撇，“回来又怎样？带了好东西我们也吃不上一星半点，还动不动指挥我干这干那的……” “那今儿你听我的，保证让你吃上好东西，还没一个人敢指挥你干活。” 看在那六两银子的份上，方雨桐小手一挥，豪气干云地说道。 “行！有你这个妹妹，可真是我的福气！” “那当然，我可就你一个哥哥，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呦！铁柱过来了？来，让大姑看看，眼睛红不红？” “唉！咱铁柱也是命苦，你说这……” 一看到两兄妹的身影，将瓜子皮儿磕得满天飞的两个姑姑就过来了，拉着侄子一阵巴拉巴拉…… 方雨桐忙拉开两个姑姑，低声说道：“哎呀！你们可少说几句吧！” “刚在家里要死要活的，我好不容易哄好，你们要再刺激他，一个错眼，再出点事儿……” “我阿爹阿娘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等他们老了没人养，正好你们一家分摊一个！” 两个姑姑一想到老二两口子的尿性，嘴里的瓜子皮儿半天也没能往外吐，两人对视一眼，讪笑几声，就逃开了，一顿饭下来，都没再往方铁柱跟前儿凑。 方雨桐毫无顾忌地拉着大哥，坐在院里树荫下的桌上，还将桌上的吃食不住地往大哥面前推…… 一边推一边大声说道：“大哥，吃点东西就不难过了，你要是再哭下去，这顿饭，只怕都吃不安生……” 正一脸嫌弃的两个姑父，一听这话，急忙撇开眼，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他们每次过来，都是等着这顿饭吃完，碗一放下，就急不可耐地往家走。 对会影响开饭的方铁柱，哪里还敢多说半个字？ 方铁柱一脸懵，只觉得不愧是小妹，他们二房一大家子，也就只有她，能在老屋过得这般恣意，就连阿爹都没这待遇。 有她来保他，今天肯定能舒舒坦坦地吃完这顿饭。 刘氏正在灶房帮忙，一出来，就看见他们两兄妹过来了，儿子在小女儿无微不至的照顾下，一点活不用做不说，还一大堆吃食堆在面前。 她眼眶热热的，自己苦点累点都没关系，只要自己的孩子不被欺负就行，以前每次过来，儿子都闷闷不乐，被他们挤兑的颜面尽失。 心下一阵感慨，兄妹就是兄妹，平时打打闹闹没大没小的，真出点啥事，还是这个妹妹最贴心。 第42章 为姑姑出头 第42章 为姑姑出头 “阿娘，我去看看阿奶，您过来看着点大哥……” 方雨桐一看到阿娘累得鼻梁都冒汗了，好心替她解围道。 刘氏将手中的蒜头拿着，放在桌上一边剥，一边道：“你哥看着好些了……” “我想着，大哥一天到晚窝在房里，心情好也变得不好了，便哄着他出来走走，这边人多，一人哄一句，也能让他看开一点……” 方雨桐说着，又朝两个姑父说道：“两位姑父，你们在外面见的世面多，想必开导人也更厉害，我大哥这一会儿，就寻死觅活了好几次，你们可得帮帮忙，好好劝劝他……” 两个姑父一脸不屑地扫了方铁柱一眼，大姑父年纪大些，能沉得住气，小姑父阴阳怪气地说道：“大男人何患无妻，为了个女人要死不活的，实在……” “姑父！”方雨桐霸气护兄，她尖着嗓子的声音，一下子把众人的目光聚拢过来：“女人怎么了？虽说您是长辈，但作为两个姑姑的娘家人，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什么叫何患无妻？什么又叫为了个女人？” “我哥一时难以接受被退婚，那是他长情，我作为一个妹妹，为他感到自豪！” “只有那些吃着女人做的饭菜，穿着女人洗的衣裳，却把女人踩到尘埃里的窝囊废，才会在自家媳妇身上找存在感！” 两个姑姑一看自家男人吃亏，便撸袖擦掌地想要为自家男人出头。 方雨桐一看到两个姑姑过来，忙上去拉住她们，看向她们的眼神，要多同情有多同情，让两个姑姑心里直发毛，一肚子话都没能说出口。 她们不说，方雨桐却嘚啵开了…… “姑姑，你们受苦了！” “呜呜呜，我就说你们每次回来，那是一次比一次憔悴沧桑啊，我之前还纳闷，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没想到，竟是被我姑父给折腾的！” “不是……” 小姑看到当家的一脸郁色，赶紧开口解释。 方雨桐打断她的话，自顾自地说道：“小姑，您就别帮着他说话了，当着我们娘家人的面，他都敢这样说，您在婆家的日子，光是想想，我就心疼啊！” 她气势汹汹地，拿手指向两个鼻孔朝天的姑父，“我告诉你们两个，我们老方家的女儿，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糟践的！” “好歹，还有我阿爹三兄弟在这儿呢，堂兄堂弟加起来也有七八个，有我阿爹和我大哥他们在，谁也不能欺辱我们老方家的女儿！” 一番话，直接让气氛燃起来了，让一屋子以老方家自称的人，听得是热血沸腾！ 特别是几个血气方刚的堂哥堂弟，只差拿镰刀锄头好好教训一下，两个不识好歹的姑父了。 阿奶拄着根拐杖站在堂屋门口，一脸欣慰地看着这个犹如太阳一般耀眼的孙女，不住地点头。 她抬起拐杖，就朝一旁的方正田敲去，“你但凡有雨桐一成的孝心，我就是死，也能含笑九泉了。” 两个姑姑更是一脸愧疚，到了嗓子眼的话，又拐了个弯，咽了下去。 婆家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平日里一些无关痛痒的鸡毛蒜皮，在这一刻气氛的烘托下，瞬间被放大了好几十倍。 像什么月子里受了婆婆的磋磨啊…… 公公偏心眼子，自家男人还死死护着啦…… 妯娌的娃子又欺负了自家的娃子啦…… 特别是男人不护着自己不算，还帮着别人给自己甩脸子，等等等等，桩桩件件纷纷涌上心头，都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声音哽咽地拍着侄女的手，直呼她太有心了！ 原本要为自家男人出头的两姐妹，这会儿看向他们的眼神，就有些不善。 就连他们家几个娃子，也颇有些失望地看向各自的阿爹，阿爹被人这样说，作为儿女的他们，也很丢脸好不？ 两姑父摸了摸鼻子，在一众不善的目光中，逃也似的离开了饭桌。 两个姑姑看自家男人，被娘家人训得抬不起头的样儿，内心很是畅快，以前他们一大家子站在一起，拿自己当外人。 如今，娘家也是有人替她们出头的。 这会儿，也不忙着翘尾巴了，坐在桌前，伸出那双金贵的手，帮着剥起了蒜。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刘氏聊着天，还纷纷出言宽慰她，直说她会教导孩子，把雨桐这孩子教得那么好，就连一旁的方铁柱，都受宠若惊地听了好些好听话。 将蒜剥完，两个姑姑就往姑父离开的地方去了，也不知道干啥。 方雨桐看到后，勾了勾唇角…… 想看她大哥的热闹，先给你们后院点把火，让你们今儿中午这顿饭，都吃不安生。 方雪梅浑身还在发疼，脸上也还微微有些红肿，不过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了。 此时，听着众人都在捧妹妹的臭脚，她一脸阴沉，将鱼剁得砰砰响。 这死丫头，一点儿活不干，尽忙着出风头了。 刘氏起身，又想进灶房帮忙。 “哎呀！今儿这么多人，哪儿就差您一个了？” 她将阿娘按在凳子上。 “他们都走了，就咱娘三儿坐这也不好看……” “您又不用说婆家了，好不好看的，只要我阿爹不嫌弃，谁也管不着！” 方雨桐也不在意，和这种看不上他们家的人坐一张桌子，她还嫌膈应呢！ “唉！”刘氏心情好了不少，有闺女给自己撑腰，这感觉还挺不错，“那我就在这儿陪陪你哥。” “阿娘，您不用担心我，我经妹妹一顿开导，已经好了许多。” 方铁柱还在飘飘然中，一接触到阿娘满眼的担心，赶忙开口道。 刘氏一愣，定睛看去，见儿子眼睛虽说还有些红，却神色轻快，一点儿也不像刚才回来时的垂头丧气，她顿时开心坏了。 “也是怪我，早知道就缓几天再把杨家这事说开，没想到你们倒过来了……” 成亲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喝喜酒的亲戚也已经全告知了，这猛的一下，婚事退了，她便想着趁今天大家伙儿都在，把这事儿说开，也省得以后一家家地去通知。 第43章 护短 第43章 护短 “早说晚说都要说，阿娘，我……我能挺住。” 方铁柱想到从杨家坑回来的银子，就有些心虚，不敢和阿娘对视。 方雨桐扭头，朝蹲在院子角落里，收拾几条鱼的姐姐看了两眼，见对方一个眼神也不给她，便没上前。 喜欢当老黄牛，那就成全你好了。 “阿娘，我阿爹呢？” “被你阿奶叫堂屋去了，定又是为了银子……” 说起这个，刘氏好不容易好转些的心情，又沉了下去。 “我去看看。” “对，你去看着点，别再闹将起来……” 方雨桐一进上房，就听见阿奶在骂阿爹，阿爹低着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相。 大伯和三叔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时不时应和两句拱拱火，好让阿奶继续发光发热。 “没银子？你一年到头，就没落屋（待在家）的时候，你说没银子，说出去只怕整个石子村的人，都没一个相信的！” “阿奶。” 她甜甜地叫了一声，来到老婆子身后，顺手就给阿奶捏起了肩。 “这是说啥呢？阿爹，阿娘刚到处找你来着……” 方正田一听，站起身子，就要往外走。 “不许走！你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白眼狼！” 方老婆子手中的拐杖一顿，喝骂道：“今儿不把银子交出来，就不许出这扇门！” “二弟，你看看，把阿娘给气的！” 大伯一脸心疼地伸出手，想给阿娘捋捋背，却被方雨桐长长的指甲，狠狠地划了一道，血珠子立马就冒了出来。 “哎呦！对不起大伯，都怪我毛手毛脚的……” 方雨桐眼明手快，拽着大伯的手，拉到阿奶面前，“阿奶，快吐口口水。” 方老婆子一看，“吧唧”一声，张嘴就是一大口唾沫，唾沫顺着划过的道道往下流，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伤口糊满了。 把大伯恶心的，恨不得把这只手给剁了。 “阿爹，您快去找块布条子来……”方雨桐给阿爹使了个眼色。 正好被三叔看了个正着，他知道，以二哥的尿性，这一去，今儿只怕抬都抬不进来了。 “刚说着银子的事儿……” 大伯一听，醒过味儿来，“对！我这点小伤没啥大事儿，阿娘的事儿更大。” 方老婆子的拐杖又是一顿，“说！银子都去哪儿了？” “银子？啥银子？” 方雨桐决定帮人帮到底，银子在阿爹手上，她多少还能花着点，要到了大伯他们手里，那就和她没半点儿关系了。 “怎么你们都在说银子的事儿？前儿去镇上，米粮行的掌柜娘子还拉着阿娘不让走呢，说去年买的米粮还没结清账，今早还在听阿娘说，米缸又快要见底了……” “唉！” 她长叹一口气，瞎话张嘴就来，她有这个自信，阿爹绝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拆她台。 “对了，三叔，你们家田地多，粮食定然够吃，要不先借我家两担，等阿爹赚到银子，一定第一时间还给你……” “不不不！我家哪有米粮多啊！” 三叔忙摆手摇头。 “大伯呢？” “家里嘴巴一大把，我们自己都不够吃。” 方雨桐很失望，一脸不解地看向方老婆子，嘟囔着说道：“奇了怪了，为啥大伯家和三叔家都有田地，就我家没有？” 声音不大不小，却重重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老大和老三别开脸，有些不自在。 方老婆子更不自在，当年有多偏心，她自己可是知道的。 “你这丫头，大人的事儿，你懂个啥？” 她颇有些恼羞成怒地轻骂道。 “一家子在一起聊聊天儿嘛，阿奶，快吃粽子……” 她的手，直接越过那两个异常熟悉刺眼的小粽子，往一旁的篮子里抓了个大的，给老人家剥开。 是个清水粽，她贴心地给沾了点白糖，递到阿奶嘴边，另一只手掌微微窝起挡在粽子下面，以防白糖掉在阿奶身上。 方老婆子心下妥帖，咬了一口，觉得心里那股子邪火，都消散了不少。 眼睛一瞟，就看到桌上那两个小粽子，心下又不开心了。 “看看你爹那天打雷劈的，两个粽子就像喂鸟儿似的……” “阿奶，您可误会我爹了，别看粽子那么小，这可是阿爹特意交代的，他说粽子吃多了不好克化，特意让包小些，这样您吃一个，也不会太撑得慌……” 方正田一脸感动地看着小女儿，天地可鉴，他真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还是小女儿懂他的苦心。 比他自己都懂。 在方雨桐的插科打诨下，方老婆子早就把孝敬银子的事儿，抛脑后去了。 大伯和三叔怕她再提借米粮的事儿，谁也没打头开问，别好处没捞着，还惹了一身骚，聊了几句没营养的话之后，就找借口离开了。 方正田不耐烦听老太婆瞎叨叨，踩着他们俩的脚后跟，也出了堂屋的门，留下祖孙俩聊着天。 刚才，刘氏几人一过来，就把明儿方雪梅要下定的事说了。 这会儿，方老婆子就把这事拿出来说…… “哎呦！你这个傻丫头，镇子上那门亲事好着嘞，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由三丫头得了去，将来，有你懊悔的那天……” 方老婆子的手很温热，揉搓着方雨桐白嫩的像水葱一般的手，又是担心，又是气恼，恨声说道：“定是你阿娘偏了心！” 说完，她又长长叹了口气，儿子分了家，她手再长，也伸不进去了。 起身进了房间，拿出一盒精致的点心，朝外看了两眼，见众人都在忙活，忙打开，给方雨桐递了过去…… “抓上几块，拿帕子包着回去，留着以后慢慢吃。” 方雨桐赶忙掏兜，掏出一条帕子摊平，由着阿奶抓了七八块，忙出声制止。 “阿奶，够了够了，剩下的留着您自己吃……” “你大伯娘还敢饿着我这老婆子？给你你就拿着！” 方老婆子又抓了两把，这才罢手，“剩下五六块，给你苗儿弟弟放着，再过几个月，他就该长牙了……” “阿奶您真好，等我出了门子，每次回来，我都要给您买好吃的！” 第44章 偏心的阿奶 第44章 偏心的阿奶 “还真是个小丫头，脑子里就想着些吃的……” 方老婆子一脸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乐呵呵地说道。 孙子孙女加起来十多个，也只有雨桐这丫头，愿意陪她说上两句话，她不疼她疼谁？ 只是可惜，这孩子如今愈发大了，过来老屋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她的身子骨却愈发的不争气，走几步路都艰难。 以前还能时常见着，如今，一年到头也就那三五次，她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好活，能不能熬到四丫头出门子那天…… “你跟我来。” 她将点心盒子盖好，一手抱着盒子，一手牵着方雨桐进了屋。 一顿翻找之后，递了块一两左右的银子在她手上…… 银子是花型的，边缘很是圆润，阿奶应该应该是时常把玩来着，就是花纹的缝隙里黑黑的，看着有些脏，不过老物件大都是这样。 方雨桐摇头拒绝，“阿奶，这银子您留着，我不能要……” “傻孩子，你阿娘是个偏心的，任由你的名声传成了这个样子……” “有这样的名声，你以后又能找个啥样的婆家？” “唉！也不知道阿奶还有没有这个福气，亲眼看着你出门子……” “这块银子，你别看它样子不好看，它却大有来头，还是阿奶的阿娘，当年给我出门子压箱的。” “今天，阿奶便传给你了，只盼望，你也能像阿奶一样，选个好男子，嫁户好人家，再生几个男男女女……” 方雨桐坚硬的心，在这一刻，碎开了一条缝，对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她真的是无比感激。 她哽咽着点头说道：“好！只要是阿奶给的，我都收下，但阿奶您一定要长命百岁，让雨桐多孝敬您几年……” “你是个好的，阿奶知道你的孝心……” 大伯娘正好进房拿雄黄，此时，已经站在婆婆房门外好一会儿了，将两人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心中的怒意快要压制不住。 昨儿晚上，三母子在桌上慷慨激昂地商量了半夜，说要老二拿多少银子出来。 谁知道，一文钱没能掏到人家的，死老太婆，自己手里那点子家当，又给四丫头哄了去。 自家伺候她吃喝拉撒那么多年，一点都不顾念他们大房的几个孩子！ 上次的玉葫芦是这样，这次的银子也是这样，她女儿嫁出去两年了，一年三节从没少过死老太婆的，也没见她松松手指缝，漏点出来。 “啊！大伯娘？” 方雨桐一打开房门，就被贴着门缝的大伯娘狠狠吓了一跳。 “呵呵，雨桐啊。” “我来看看，你阿奶睡了没……” 大伯娘也吓了一跳，被个小辈抓住听门缝，确实有些抹不开面儿。 “你是想看我死了没吧？” 方老婆子冷哼一声，四处找拐杖，才想起刚才落在了堂屋，蹒跚着站起身，正要出去拿，就看到孙女给她拿进来了。 “阿奶莫气，先喝杯水……” 方雨桐给她喂了碗加了几滴玉露的茶水。 因着今儿是端午，茶水是用清热祛毒的药草熬煮的，方老婆子也没喝出来异常，仰起头，几口就灌进了肚子。 喝完之后，觉得堵着的心都畅通了不少。 她也没多想，只觉得四丫头与她合缘，普普通通的一杯水，过一下她的手，便比花了大价钱的药，都更管用。 大伯娘遭婆婆一顿臭骂，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就怕在这一大家子团圆的日子，婆婆再当着众人的面，给她没脸。 出去之后，也没心情忙活了，眼珠子咕噜转，想方设法地要出了这口恶气。 她一下就选中了躲在角落里，收拾鱼腥的方雪梅。 “三丫头，你这孩子就是勤快，这四丫头也太不像话了，就由着你一个人在这收拾？” 方雪梅抬头看了一下她，瓮声瓮气地叫了声“大伯娘”，也没接她的腔。 大伯娘可没那么容易打退堂鼓，眼神还挺好的她，立马就看到了侄女儿脸上的痕迹。 “你这脸……啧啧啧……哎呦！哪个天杀的，你这么勤快一个孩子，也能下得去手……” 她就像发现了绝世大宝贝一样，尖着嗓子嚷嚷开了。 方雪梅脸色通红，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又是委屈，又觉得没脸见人，更多的，是对这阿爹阿娘，还有妹妹的怨恨。 大伯娘的声音炸雷一般，一浪高过一浪，她要抓住这个机会，让二房狠狠地掉脸子。 “这可咋办呦！你阿娘刚才还说，明儿人家镇上就来下定了。” “要是被人男家看出什么苗头，以后有样学样，拿着‘娘家都打得，我们怎么打不得’作筏子……” “快告诉大伯娘，是哪个缺德鬼，这么狠的心？” “咱们一大家子都在呢，绝对能帮你把这个公道讨回来……” 原本无人问津的小角落，被她一顿叫唤，一大堆人围了上来。 方正田两口子头大如斗，特别是方正田自己，刚还信誓旦旦地在阿娘面前，说自己没银子。 要是被她知道，是因为大女儿毁了一件，价值一两银子的衣服，今天这顿饭，只怕是少不了加个竹笋炒肉了。 炒得是他的肉。 他给媳妇儿使了个眼色，想让她把大女儿领回去。 可刘氏不愿意，大女儿的怨气，作为母亲的她，多少能感觉得到，这会儿上前，这死丫头定不会如了她的愿，她才不去丢那人。 大伯娘见人来得差不多了，抓着方雪梅的手，将她拉起来，想要让大家都观赏观赏她还红肿着的脸，还有上面那隐约可见的巴掌印。 谁知这么一拉，袖口处就露出了一条条的红痕，触目惊心。 “啊！这……这……” 大伯娘这个看热闹的，都吓了一跳，急忙把她的衣袖撸得更高，露出更多纵横交错的伤痕。 围在旁边的丫头小子们，更是看得头皮发麻。 挨打，对于小娃子来说，那是家常便饭，但打到这么狠的，还从来没有过，光是想想，就觉得疼痛难忍。 第45章 冰释前嫌 第45章 冰释前嫌 一时间，一道道落在方雪梅身上的目光，都带着深深地同情，就连她手中的菜刀和满是血腥气的鱼，都被好心的二堂姐接了过去。 而她，则被扶着坐在桌上，有意无意的，她坐的位置，正好在刘氏和方铁柱对面。 刘氏看着大女儿手臂上的伤，也是心头一震。 昨儿在气头上，只顾着要好好教训，却没想到下手这么重。 她甚至不敢相信，这竟然是是自己下手打的，可昨儿，当家的直接用的巴掌，那是打不出这个效果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由不得她不认。 方雪梅一触碰到阿娘不可置信的目光，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接着，无边无尽的委屈，就像潮水一般涌了过来，几乎要将她湮灭。 大伯娘一看到她们母女俩的互动，还有啥不明白的，她开始发威了，一手叉腰，一手指指点点，就像不断摇晃的茶壶…… “我说二弟妹，老话都说虎毒不食子，你作为阿娘，这是要把她往死里打吗？” “这么勤快一孩子，你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她是犯了天条吗？你们犯得着这么个打法，更别说，明儿就是人家的好日子。” “三丫头好不容易说个这么好的婆家，你们不说帮她攒点面子名声，这是生怕人家嫁过去有好日子过吧……” “刚才你家四丫头还在言之凿凿，说咱们老方家的姑娘，不能任由别人欺负……” “合着，这是要留着给你们自己家欺负呀！” 刘氏被她一顿输出，臊得整张脸都火辣辣的，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她当然知道大嫂的心思，说得冠冕堂皇，好像要为大女儿出头，其实说白了，也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屋里的方老婆子有些耳背，听到外面的喧哗，她扭头朝身旁的方雨桐问道：“外面又怎么了？这群吃饱了撑的……” “没啥，今儿大家聚在一起，高兴呗。” 方雨桐随口胡诌道。 手上拿了把剪子，很是细心地给阿奶剪指甲，剪完指甲，又帮她梳了个端庄典雅的发式。 她打定主意，外头不喊开饭，她就在阿奶房里窝到地老天荒。 这种时候，傻子都知道要躲起来。 至于阿爹阿娘，就让他们自求多福了，反正手是他们亲自下的，她只是拱了两句火而已。 两个姑父这时一改之前的颓废，站在人群外，听着里面声讨二舅子两口子的话语，很是解气，特别是媳妇儿大嫂的字字珠玑，更是悦耳动听。 要不是不宜对媳妇儿的娘家侄女太过亲近，他们高低得挤进人群，好好观摩一下二舅子两口子的“杰作”。 要说最解气的，还是大伯娘，为着刚才被四丫头哄去的那一两银子，还被婆婆臭骂一顿所受的窝囊气，这会儿全给发泄出来了。 刘氏此时也有那么一丝懊悔，暗恨自己性子太急，对大女儿也是真的心疼，特别是明天，还有下定这么一件事。 她也不傻，肯定不会把大女儿的所作所为，说出来供大家取乐，大包大揽地把锅全揽自己身上。 “怪我怪我，你这孩子也真是，昨儿就该给阿娘说的，也好给你抹点药，也怪昨儿阿娘在气头上，下手着实太重了些……” 她一边帮大女儿的衣袖撸下来，一边轻声细语地说着软乎话，让众人一时之间，也说不出太多责怪她的话，毕竟，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父母打你，定然是你做了什么该打的事儿。 方雪梅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地往下砸，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受到过今天这般万众瞩目的待遇，更没有受到过阿娘这般温柔地对待。 她觉得，要是阿娘能一直对她这么好，那她可以原谅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只把方雨桐这个贱人死死踩在泥潭里就行。 刘氏想着事儿都闹开了，索性向大嫂讨要了一瓶跌打药酒，拉着大女儿进了间杂物房，帮她将身上的伤痕都涂抹了一遍，手法轻柔，边涂边轻轻吹气，时不时倒抽一口冷气，迭声问她疼不疼，把方雪梅的眼泪花子，又勾出来不少。 她甚至在想，要是阿娘能一直对她这么好，就算每天打她一顿，她也乐意！ 她乐意大伯娘却不乐意，看着去了大半瓶的跌打药酒，她心疼得快要喘不过气…… “咋用了这么多？” 满满一瓶的，这会儿就剩个底儿了，一瓶跌打药酒，得六十个大钱呢，这谁能遭得住？ “呵呵，大嫂，怪我一时下手太重，用的就多了些，你别见怪啊……” 大伯娘看看一脸抱歉二弟妹，再看看沉浸在幸福中的三丫头，恨不得扇自己两耳瓜子。 她就吃饱了撑的，没事替别人瞎讨什么公道？ 现在好了！ 人家两母女啥事儿说开了，关系更近一层。 而她，除开过了把嘴瘾，啥也没得到，原本就搭进去一两银子，现如今又搭进去一瓶六十文钱的跌打药酒。 更过分的是，三丫头这白眼狼，连声谢谢都没对她说。 她恶狠狠地腹诽道：这么不懂得感恩，以后你娘打死你，我都不带看上一眼的。 “吃饭了吃饭了……” 赶紧招待完这顿饭，把他们打发走算了，待在眼皮子底下，越看越生气！ 方老婆子人一老，就喜欢儿孙满堂的热闹场景，每次年节，看着姑娘儿子，孙子女和外孙子女围坐在一堂，她就高兴。 今儿，老二家的一来，就说四丫头留在家陪她大哥了，她心里还一阵失落。 没想到，一个时辰两个人就又过来了，雨桐这丫头还陪她说了这么久的话，梳的头发松紧合适，剪的指甲也好看，不长不短，还打磨的一点尖角也没有。 她乐呵呵地来到堂屋，拉着最看重的方雨桐，还有长孙方承宗，一左一右地坐在了上席。 “先喝碗雄黄酒，这一年蚊虫都不叮咱……” 众人起身，将手中的碗端起，豪爽的一饮而尽，斯文的小口抿着…… 第46章 儿大不由娘 第46章 儿大不由娘 “你别喝太大一口了，就着点菜，没那么上脑。” “把那个乱刀鸡块端过来，承宗和雨桐这两孩子都喜欢吃……” “阿奶不吃，你们自己吃，阿奶牙缝大，吃点就塞得生疼，我吃点肥肉就好……” “给！这块肉多，雨桐这孩子就是面子薄，菜都舍不得夹，你自己站起来，想吃什么不用拘束，都是自家人……” 主桌坐着方老婆子和她的五个儿女，加上两个女婿，和最疼爱的两个孙子孙女，其他人，全在别的桌上。 她自己吃不下多少，却热衷于给别人夹菜，谁都不夹，就给左右两边的方承宗和方雨桐夹，一人一下，也不偏心。 哪怕主桌菜碗里的肉是最多的，却也经不起她这样个造法，不一会儿，几个盛着肉的碗，就空了。 众人看着方雨桐碗里，那堆得满满的肉，敢怒不敢言。 方雨桐在老人家的看护叮嘱下，美滋滋地狠吃了一顿，看着面前那一大堆看门狗都能饱餐一顿的骨头，成就感满满。 三叔最气，气老娘偏心，更气自家娃子不争气，不知道讨阿奶的欢心，他一口接着一口，和方老婆子比赛似的，誓必要替儿子把那一份吃回来。 两个姑父家，条件都还不错，看着这一桌子的人狼吞虎咽，只觉得倒胃口，撑着筷子挑挑拣拣，专门吃些没人下筷子的素菜，倒比别人斯文几分。 只是，那一脸的嫌弃之色，让他们看着很是刻薄寡恩。 两个姑姑心里却很是不平衡，看着阿娘只顾着照顾侄女儿，心下酸涩到不行。 从小到大，阿娘对她们都是打骂居多，一天到晚，嫌她们干得少吃得多，她们为了让阿娘满意，拼了命地干，也没能讨得阿娘的欢心。 谁能想到，好吃懒做的侄女儿，却轻轻松松地享受到了，她们梦寐以求的待遇。 虽说每次回娘家，差不多都能见上一次这等情景，但每一次，还是照样让她们心里，一阵阵的刺疼。 心事重重之下，胃口也不怎么好，还不等一碗饭吃完，两个姑父就放下了筷子，两人相互配合着，这个说家里啥事还没干，那个说要赶时间之类的话，好不容易等大部分人都放下了筷子，他们就下了桌，督促着几个儿女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大伯娘风风火火地将碗筷一放，给两家各收拾出一包回礼，接着，就呼啦啦就走了一大串。 他们一走，三叔就抱怨开了…… “每次回来都这样！咱们家的板凳会咬人不成？” “嫁出去那么多年了，还是头两年回来能睡上两晚。“ “如今更是过分，恨不得饭都不吃一顿，便火急火燎地往家赶，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住着吃人的恶鬼呢！” “要说，还是大姐她们两个自己没本事，拿捏不住男人……” 方老婆子挑牙的动作一顿，斜了小儿子一眼，神情没有了之前对待方雨桐时的慈祥，那拉得老长的一张脸，尽显刻薄挑剔。 “她们倒是想在这儿住一晚，你作为她们的亲弟弟，可有想过给她们那一大家子，安排个住的地方？” 三叔一噎，“我……我那统共就四间房，哪……哪住得开？” “那你还唧唧歪歪地干啥？你也好意思说，两个姐姐嫁出去那么些年，你们三房可曾招待过人家一顿饭？” “每次在这边连吃带拿的，也就你嫂子好说话，要换成别家，早不乐意了！” 三婶坐在隔壁桌，她是个嘴馋的，这会儿大家都放下了碗，只她还在拿筷子往菜碗里捣，那副企图扒拉出一点肉星子的动作，和两只眼珠子恨不得贴出来的表情，让人看了直倒胃口。 她一听婆婆这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笑嘻嘻地说道：“谁叫阿娘喜欢大嫂，咱们请都请不过您去，两个大姐来了，总不能丢下阿娘您老人家，跑咱三房去吃饭吧。” 方老婆子三角眼一翻，怒声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以后就照轮，一年三节，你们刚好三兄弟，今儿端午是在老大家过的，中秋就到老二家，过年就轮着你们老三家……” “等正月里你两个姐姐回来，你们好好留人家睡两晚。” 这话一出，老大两口子喜出望外。 每次一顿饭就坐上三桌，不说田地里自个儿种的和自家养的，光买菜就花了一百多文。 过年就更多，加上正月来客，得吃上好几顿，米粮和油盐酱醋加上，一年下来，不说一两银子，半两银子是绝对有多没少的。 老二和老三两家就不一样了，整张脸都急成了猪肝色。 特别是老二方正田，因着爹娘的偏心，还有分家时他们做得太过分，他对老屋这两家人，加上阿娘这个老东西，那是要多厌恶有多厌恶。 让他过来白吃白喝，他还能接受，要他买菜做好伺候他们吃喝，那简直和要他的命，没什么区别。 谁知，老三比老二更沉不住气，他站起身，一脸激动，“过年？阿娘，您开什么玩笑？” “别说我们家是最穷的，就是有银子，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啊，当初分家的时候，您可是说得好好的，只要我和二哥一年给您三百个大钱，别的就不用我们管了。” “那三百个大钱，今年正月，就交到了您手里，怎么调转头来，又是另外一番说辞了？” 他这一说，老大不愿意了，“老三，你这话说得太过，咱阿娘生你养你一场，一年三百文钱就打发了。” “怎么着？连顿饭也吃不着你的了？” 他很想说，那三百文钱也没落他们大房手里啊，凭什么每次聚在一起，都要他们大房操持忙活，出钱又出力，还没落下一句好。 再说了，每年正月给完孝敬银子，阿娘反手就给他们家三个小子，每人五文的压岁钱，三个就是十五文，那也不老少了。 一文没掏的方正田，自然没有立场开口，他缩在一边，乐得看戏。 第47章 一箭射个对穿 第47章 一箭射个对穿 老大老三打起来才好呢！ 狗咬狗，一嘴毛。 如他所愿，老大和老三一人一句，谁也不让谁，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老大婆和老三婆也不甘落后，纷纷为自家男人仗义执言。 方老婆子看着就差打起来的四个人，还有几个已经懂事儿的孙子孙女，也分作两派，一脸不善地相互对视着。 就连左手边的长孙方承宗，都加入了战团，口沫横飞地帮着自家爹娘，发出一连串难听的污言秽语。 她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手指颤抖着指指点点，却不知道先说了谁比较好。 “阿奶，我扶您进去歇会儿……” 贴心的方雨桐帮她顺气，又帮她倒茶，最后索性哄她进房间，反正阿奶耳背，房门一关，眼不见心不烦。 “我……气死我了！我好心让他们聚在一起，你说我这是为了谁？不就为了让他们加深一下兄弟感情……” “哪知他们不但不懂我的苦心，一把年纪的人了，一个个的，就像老虎一样，还想吃人不成？” 方正田看着阿娘那气到发抖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快意。 这就是她从小到大，疼在骨子里的两个儿子，现在翻脸不认人了吧！ 气死你也是活该！ 方雪梅老黄牛的性子继续发扬光大，穿插在大房和三房的唇枪舌战中，将一副副碗筷收拢过来，堂屋灶房跑了五六趟，才把碗筷全部收完。 刘氏看不过眼，起身拉着她，就往家拽。 方铁柱福至心灵，起身跟在阿娘屁股后面，脚步很是匆忙，就怕被回过神的大伯娘，留下来干活。 对儿子的上道，刘氏很满意，扭头看了看身旁的大女儿，便有些看不上眼了。 “你说你是不是傻？浑身还疼着，少做一点，能死啊？” 方雪梅对阿娘突如其来的亲近，受宠如惊中，又带了些淡淡的幽怨，要不是阿娘下手那么狠，她何至于被打得那么严重。 “就你这性子嫁去陈家，可叫我怎么放得下心哦……” “你哪怕有你妹妹一半的机灵劲儿，我也就不用那么愁了。” “唉！” 刘氏摇摇头，一脸无奈。 方雪梅乖巧地任由阿娘牵着，听着她纠结担心的话语，心里泛起丝丝甜意。 还有满腔对妹妹那贱人的妒忌。 明明是个好吃懒做的货，她怎么就看不出来，机灵在哪儿呢？ 不过是些曲意逢迎的投机取巧罢了，她才不屑用这种手段呢！ 日久见人心，她相信愿意出十两银子的婆婆，定能看到她的好。 陈家又没个女儿啥的，等她嫁过去，说是儿媳，其实也和女儿差不多。 上辈子，好吃懒做的方雨桐，都能让他们放在心尖上疼，她才不信，吃苦耐劳的自己，还能遭了人家的嫌弃？ 等她嫁过去，双胎儿子一生，婆婆只怕恨不得将她早晚三炷香地供着。 刘氏抱怨了一阵，看到高壮的好似一头牛般的儿子，就更愁了。 暗自打算，明儿忙完下定的事儿，得赶紧把儿子的亲事提上日程，过了这两年，以后再想娶个好的，只怕没那么容易了。 她在心里先把本村的姑娘划拉了一遍，别说，还真有几个合适的，特别是后山脚下的陈猎户家。 陈家人口简单，就一儿一女，都是懂事明理的，那姑娘也长得不赖，虽比不上之前的杨映红，但在村子里也是靠前的。 以他们老方家的条件，想必陈猎户该不会拒绝。 回到家，她就急不可耐地拉着儿子问道：“后山你陈叔家的陈桃，你觉得咋样？” “啊？什么咋样？” 方铁柱一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给你当媳妇儿啊！” 方铁柱脸一红，“会……会不会太快了些？” 上午才和杨家退了，下午就说上了另一门亲。 “快？我的天爷，你不小啦！再不着点急，好的都被人挑完了！” 刘氏苦口婆心地劝着：“你自己拿主意，一个村的，时不时就能见着，陈桃是什么样的性子，想必你也一清二楚。” “你要愿意，我明儿就去陈家问问，连媒婆的银子都省了。” 方铁柱看了看自己的手背，结结巴巴地说道：“黑……黑了点，比，比我还黑呢……” 刘氏越想越觉得满意，对儿子说的这个小缺点，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黑，那是因为太阳晒得多，你看看你两个妹妹，雨桐那好吃懒做的，天天在屋里躺着睡大觉，是不是要比雪梅水灵白嫩得多？” “等她嫁过来，你勤快着些，让她待家里养两年，定能白回来的。” 躺着中枪的方雪梅：“……” 你说就说，干嘛拿我来比？ “等我嫁去镇上，不用天天家里地里的忙活，也能白回来的……” 她弱弱地替自己找补。 “哎呀！你别打岔，现说你哥的事儿呢。” 刘氏挥手将一脸幽怨的大女儿打发走，凑到儿子跟前，循循善诱道：“老丈人家离得近也好，万一你们两口子吵嘴了，她回娘家，你去接的时候，还能少走两步路。” “那更惨，陈叔射的一手好箭，我怕到时候，他只需站在自家房顶上，便能一箭将我射个对穿。” 方铁柱未雨绸缪，考虑得很是周全。 刘氏哑口无言，噎了好一会儿，才劝道：“那……那你让着些她。” 方铁柱小心翼翼地瞟了阿娘一眼，“可，可咱家脾气最爆的，是阿娘您啊，我怕哪天您和她……万一……” 刘氏背脊一凉，那箭要是射在自己身上，这事儿，还真得好好考虑考虑。 方铁柱再接再厉：“陈叔就这一个女儿，陈桃的性子可不绵软，前几年还常和我们这些男娃子对打呢，我就看过好几次，她身手不凡，一脚踹过来，隔壁家的虎子都吃不消……” “那还是算了。” 刘氏摆摆手，一脸可惜地说道。 因着明天要招待好几桌，只得把中午商量好去杨家讨公道的事儿往后推。 刘氏领着大女儿，在灶房忙活了起来。 方正田一回来，就被媳妇儿指挥着，将屋子里里外外，全都打扫了一遍。 第48章 在阿奶床上睡午觉 第48章 在阿奶床上睡午觉 方铁柱则忙前忙后地擦洗桌椅板凳，刚洗完，阿爹又从老屋挑回来几桌没来得及洗的碗筷，还等着他洗。 方雪梅看着几人，为了她的下定忙进忙出，头一次感受到家人重视的她，一边憧憬着往后的幸福生活，一边手脚麻利地把明天要用的东西，一一准备好。 上辈子，因着大哥还在牢里，阿娘接过八两银子，把她往那个窝囊废老男人身边一推，就急匆匆地往县城去了。 不要说下定，成亲都没办，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跟着那个老男人回了家，开始了没日没夜的辛劳和打骂。 “我刚给你大伯娘和三婶交代过，她们会早些过来的。” “明儿你就别做饭了，待在房里歇着就行……” 刘氏正在炒花生瓜子，时不时剥一颗尝尝熟没熟，抽着空还得查缺补漏，叮嘱身为主角的大女儿。 因着大闺女攀上了镇上的富裕人家，哪怕不用她特意打招呼，两个妯娌也会早早过来帮忙的。 毕竟，多个亲戚多条路。 “等男家来了，你就跟着去给男家的人敬茶敬酒，如今可以想些吉祥话预备着，明天也不至于抓瞎。” “嗯。” 方雪梅红着脸，低着头轻声应道。 方正田扛回来一张桌面，一边活动酸疼的手臂，一边感慨：“还是雨桐那丫头会偷懒，咱们在家忙得脚打后脑勺，她倒好，猫在她阿奶房里，头都不露一下。” 刘氏面露笑意，说道：“这点，你这当阿爹的，还真没法和人家比，听大嫂刚才的抱怨话，你阿娘好像又给了雨桐啥好东西。” 说起这个，刘氏心情就好，“哎呦！我看她那一副快要心疼死的样儿，心里就觉得痛快。” “你说，她自己也生了三个女儿，虽说嫁出去一个，家里也还剩了两个，一天到晚和老婆子待在一起，愣是比不上咱家雨桐的一截手指头。” “还有今儿中午，你小女儿把你大姐和小妹连同她们家两个男人，那一顿狂怼，才畅快呢！” “就连我呀，也难得跟着享了顿清闲……” “对吧儿子？” 方铁柱憨厚地笑了笑，“我也还是第一次，在老屋这么轻松呢，啥活也没干，就吃着零嘴儿等饭吃……” 刘氏乐了一会儿，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面前的一儿一女…… “你们这俩傻货，也不知道跟人雨桐学学，人家家里的活，帮着干一点是情分，你们倒好，比他们主人家干的还起劲儿！” “特别是雪梅，你这个没脑子的，饭都吃进肚子里了，还巴巴地捞人家的碗洗，人大房一大家子，还在那里拉着呱呢，你要一个不小心再打碎一个，还得挨人埋怨。” 方雪梅很是不服气，怎么说着说着，又说到那贱蹄子身上了？ 真是阴魂不散，哪哪都有她！ 方雨桐这会儿，正惬意地在阿奶床上睡午觉。 方老婆子虽说有堆臭毛病，却是个利落人，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床铺每一两个月，就得让大伯娘洗一次，如今这么热的天儿，更是每天都得洗澡，倒没有别家老太婆身上那股子老人味儿。 她扑在阿奶干净的床上，睡得四仰八叉。 方老婆子被她挤得没法子睡，又不忍心把她喊醒，四丫头十六七岁，马上就快嫁人了，而她也六十多岁，黄土都埋到后脑勺了，还能在一张床上睡几回？ 她轻手轻脚地牵起一个被角，盖在孙女的肚子上，看着她不停起伏的小肚子，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慈爱。 睡不着，又不用干啥活，她索性曲着一条腿坐在床沿上，手中的蒲扇一下一下地摇晃着，让床上的人儿睡得踏实些。 方雨桐这一觉睡得爽，没有蚊子来咬，连那几只讨厌的苍蝇，也没在脸上游走，时不时还有一股子凉风。 一睁眼，太阳都快落山了。 “阿奶，我回去了。” “不忙。” 方老婆子拉着她，低声说道：“中午还剩两块肉没炒完，听你大伯娘说，这天气热，打算今儿晚上煮呢。” “你在这儿吃了晚饭，再让承宗送你回去。” 方雨桐哪有不答应的？ 甜甜地回了一句：“阿奶您真好！” 又在她身上狠狠蹭了一顿，直把方老婆子逗得眉开眼笑才算完。 她出去解手的时候，让大房一家子很是吃了一惊。 大伯娘更是尖着嗓子问道：“你这丫头咋还没回去？你阿娘该多担心呀？” “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回去！” “要不一会儿路上出来条蛇，咬上一口那才坏事儿呢！” 方雨桐才不上她当，“阿奶让我多陪陪她呢，她刚才还说，让我今晚在这睡，我想着没衣服换，阿奶说让二堂姐借我一身……” “哪有啊！她自己就那么一身替换的，还是补丁摞补丁的，借你也行，要穿坏了，回头可得赔一身好的过来。” 大伯娘急得哇哇叫。 买了五六斤肉，上午出了桌的，一点油星子都没剩下，她偷摸拿出两块，原想着留到晚上自家人吃一顿的，这吃个没够的死丫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偷跑回来了。 “那我可不管，阿奶让的，要赔也是找阿奶赔。” 方雨桐泥鳅似的，一溜又回了阿奶的房间。 大房众人眼睁睁看着她进方老婆子的房，却没一个人敢去拉。 怕万一惹得老婆子不高兴，这顿晚饭又有得闹。 大伯娘心一横，打开锅盖，将那碗蒸得透透的扣肉端了出来，对当家的说道：“与其便宜了她，不如咱自家人解决了。” 方老大一看到那碗油滋滋的扣肉，眼都绿了。 他们不像二房，每个月能往家割个半斤八两的肉。 一年到头，都在田地里刨食，一年的收成，大部分都进了肚子，小部分换了银子。 家里人情往来，还有两个小的在隔壁村王童生家启蒙，日子过得紧巴巴，也就是年节时能割上几斤肉。 就这，还都是用来招待客人的。 他咽了咽口水，说道：“记得给阿娘留出来几块……” 第49章 狂怼模式 第49章 狂怼模式 老大两口子，四个儿子，两个闺女，一人一块，大半碗扣肉就没了。 大伯娘数了数，还剩下五块。 她嗦了嗦手上的油脂，狠狠心，又夹了两块出来，给四个儿子每人半块分了吃。 心想，大不了，一会儿给婆婆骂一顿，就算是拿拐杖戳她几拐杖，她也认了…… 等房间里的祖孙俩坐上桌，看着碗里可怜巴巴的三块扣肉，顿时傻眼。 方老婆子当下就不愿意了，开口问道：“不是说还有两块肉吗？不会是看四丫头在这，你们便不往出拿吧？” 一边说，一边让方雨桐端着油灯，陪她去灶房的柜子里翻找。 饶是方雨桐这张脸皮有三尺厚，也觉得有些难为情，更难堪的是，在灶房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无功而返。 大伯娘眼里的笑意都快要掩藏不住了，跟在她们身后，很是贴心地帮她们一起翻…… “我就说阿娘您听错了吧，你这耳朵呀，一阵好一阵儿坏的……” “雨桐是个懂事儿的孩子，人自己家明儿就有顿大席，才不馋这点子肉呢，雨桐，你说是不？” “那……那我回去吃吧……” 方雨桐吞吞吐吐地说道。 这会儿赶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晚饭，看在今儿上午替他们几人解围的份上，阿娘应该会给她留点肉吧。 “就在这儿吃！” “我说的！” 方老婆子很生气，硬拉着孙女不让走。 在阿奶的强制下，方雨桐坐上了上席，对着那剩下三块扣肉的菜碗咬筷子。 她想吃肉。 如她所愿，气呼呼的阿奶，将三块扣肉，全部放进了方雨桐碗里，自己只夹素菜吃。 方雨桐让来让去，又往老人家碗里放回了两块，老人家又往她碗里放回了一块，并勒令她必须吃完，不许再让。 大伯娘看得醋劲大发，自家每人也才吃了一块，就连四个宝贝儿子，也就多吃了半块，一通算下来，还是这死丫头吃得最多！ 方雨桐饭量不大，大半碗饭，就着两块扣肉便吃饱了。 期间，自然少不了大伯娘阴阳怪气的话语，不过都被她轻松化解，时不时还能不痛不痒地刺回去几句。 “吃饱了？” “嗯，饱了，谢谢阿奶！” “哦，对了，也要谢谢大伯娘，您家的扣肉真好吃，下次再做，记得告诉我，我还来吃……” 大伯娘放下了碗筷，气饱了。 方老婆子见对面的长孙也放下了碗，忙吩咐道：“承宗，你点盏油灯，送你妹妹回去。” 回到家，方正田他们还在吃饭。 方承宗闻到二叔家的肉味儿，对四堂妹的所作所为就更看不上眼，明明自家就有肉吃，还惦记别人家的。 真是贪得无厌！ 他有心想像她一般，抛开这张脸不要了，坐下再吃一顿，可三叔两口子连嘴儿都没带一下，他实在没那天赋。 都说顺着杆子往上爬，人家连杆子都不递一根，叫他怎么爬？ 在刘氏一连声的感谢声中，扭过头出了院门。 方雪梅看到妹妹回来，就刺挠开了，冷笑一声说道：“呦～舍得回来了？” “我还以为大伯娘留你吃了饭呢，便没煮你的饭。” 一大家子都在为她的下定忙活，就这贱蹄子，整个下午都见不到人，这会儿倒好，踩着饭点就回来了，怎能不让人生气？ 方铁柱念她帮着出气的情，替小妹解围道：“我少吃一碗，你快去拿碗来。” 刘氏两口子念着今天小女儿的表现，也没多说啥。 方雨桐一脸傲娇，“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吃吧。” 一句话，让桌上的三人都停了筷子。 “真吃了？” 方铁柱怕小妹为了面子撒谎，但一想到她的性子，又觉得没这个可能。 方雪梅脸色有些狰狞，她恨不得把那贱蹄子脸上的笑容撕碎。 忍了好一会儿，憋出一句刺耳的话：“是嘛，在那边忙活了一下午，也不知道大伯娘请你吃啥好菜了？” 方雨桐没惯着她，朝饭桌上的菜碗探了探头，说道：“大伯娘说没啥好菜招待，就给我吃了两块扣肉……” “姐，也不是我说你，瞧你这抠搜样，好好的肉，切得跟沙粒似的，筷子都夹不起来。” “以后嫁去陈家了，可得好好跟人大伯娘学学，那扣肉，厚实得跟八斤重的大棉被似的，一块都抵得上你这一盘了。” “咱一家人，自是不会多说什么，到了陈家你要再这样，铁定叫人看笑话。” “你别瞪我，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方雪梅的脸色就更难看了，气得眼圈都红了，怒声道：“嫌肉小，有本事你别吃啊！” “凭什么！这又不是你家，我想吃就吃！阿爹阿娘都还没说啥呢。” 方雨桐一脸嘚瑟，去灶房拿了双筷子，也不盛饭，光往肉碗里捣，一边夹菜还一边嫌弃地“啧啧啧”。 “说你抠索，你还不乐意，你看看，这不就夹不起来吗？听不出好赖话，以后嫁去陈家，等着吧，有你的苦头吃……” 方雪梅肺都快气炸了，手中的筷子重重往桌上一放，却被阿爹扫过来的一记眼刀子，惊得一哆嗦。 方雨桐看得乐开怀，让她先挑事儿，又菜又爱玩，输又输不起。 气死你！ 刘氏听得频频点头，若有所思地应和道：“对，陈家条件比咱家好，听你妹的没错。” 还很是礼贤下士般地将肉碗，朝小女儿面前推了推，问道：“那要换成是你嫁去陈家，该怎么做，才能让陈家人挑不出错呢？” “我？”方雨桐指了指自己，问道。 “嗯。” “要是我呀，俗话说做得多，错的多……” “第一件事，当然是先把自己好吃懒做的名声坐实了，接着再把自家男人哄好了……” “这样，公婆就算有意见，看在自家儿子的面儿上，也不可能做得太过……” 方雪梅一脸不屑地打断，“好吃懒做的人，到哪也是好吃懒做……” 刘氏气得很，朝大女儿怒瞪了一眼，恰好被方雨桐看见…… 第50章 不是陈家的 第50章 不是陈家的 她这才反应过来，阿娘是想要自己教姐姐为人处事的方式方法呢。 不过阿娘的一片好心，注定要被人辜负咯。 果然，方雪梅以为阿娘偏心的臭毛病又犯了，两口将碗里的饭扒拉完，含着泡眼泪进了房，把刘氏撂在那里气得只喘粗气。 不过，等大家都吃完饭，方雪梅挂着一张冷脸又出来了，一言不发捡起碗筷就进了灶房，擦桌子，收衣服…… 接着，又从刘氏手里，抢过给一家子烧洗澡水的活计…… 刘氏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忙进忙出，眼中的焦虑，都快要溢出来了。 再看看一天到晚啥也没干的小女儿，搬个凳子坐在院子里，一边仰头看天上的星星，一边和父兄你一句我一句聊到嗨起，把两父子哄得发出阵阵哄笑声…… 最后，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各人各命，牛不喝水，强按头也没用。 方雪梅最后一个洗完澡，揉着酸疼的一身，累得像条死狗，往床上一躺，动也不想动一下。 身子不想动，思绪却没停下来，明儿就是她下定的日子，定完亲，离她想要的幸福生活，又近了一步。 她确认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有什么没准备齐全，这么重要的日子，可容不得一点闪失。 想着想着，又想到今儿晚上饭桌上的事儿，阿娘之前明明还好好的，为什么那贱蹄子一回来，她就变了？心也偏了？ 听听那贱蹄子说得都是些什么话？ 好吃懒做的经验之谈而已。 作为阿娘的她，不但不给那贱蹄子几巴掌，还当成金科玉律来听！ 真真是气死人了！ 她东想西想，越想越睡不着。 对床那个睡了大半下午的方雨桐，这会儿都睡着了，她还瞪着一对大眼咕噜打转。 好不容易睡着，鸡就叫了，她瞬间睁开眼，就像打了鸡血似的，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看着对面睡得像头死猪一样的方雨桐，她飞起一脚，朝她的床脚踢去…… “哎呦！” 床上的人毫无动静，方雪梅自己却抱着只脚跳来跳去，眼泪花子都出来了。 狠狠瞪了那头雷打不醒的死猪一眼，一瘸一拐地出了房门，又像只陀螺转个没停。 没多久，刘氏也起来了，加入了陀螺队伍。 “你个天杀的懒货！” “也不看看今儿是什么日子，还不快给我滚起来！” 方雨桐起身，把木棍抵在房门上，这次连窗子都关上了，倒头接着睡。 什么日子？ 关她屁事儿！ 刘氏捶了半天门，骂声传出去半里地，愣是没把里面的人叫醒。 乡邻已经见怪不怪，哪天早上没听见这叫骂声，他们还不习惯呢。 陆文且却还是第一次听，他站在院门外，双手插兜，脚边放着一包十来斤重的李子，一遍一遍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却迟迟不敢敲响院门。 里面的老丈母娘实在太过凶悍，睡个懒觉而已，都能不重样地骂上两刻钟，更别说，那还是她亲闺女。 换成他这个撵了她男人几条街的街溜子，岂不是要碎尸万段才能解恨？ 磨磨蹭蹭，就磨到了老屋一行人过来的时刻。 大伯娘扶着方老婆子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三婶，还有七八个叽叽喳喳的小娃子。 看到陆文且这么一个俊秀的后生，众人眼前一亮，还以为他是刘氏娘家那边的亲戚，大伯娘想到自家已经订完亲的二女儿，忍不住一阵惋惜。 这娃子，长得顺溜，一看就讨人喜欢。 “你是谁家的？” 方老婆子耳背，眼睛却厉害着呢，头一个想着的，就是刘氏这蠢货，娘家藏着这么一个俊后生，也不知道给自家小闺女牵牵线。 陆文且眸子一闪，颇有礼貌地回道：“阿奶好，我是这家的女婿。” 管他呢，先把名声做实，这样就没人惦记他的漂亮媳妇儿了。 “女婿？！” 众人一愣，以为是陈家娃子，大伯娘问道：“还这么早，就过来了？” “不早不早，到了好一会儿了……” 陆文且不知道大姨姐订亲的事儿，阴差阳错地正好对上了。 几个大些的女娃子脸颊绯红，暗戳戳地打量这个男子，纷纷羡慕方雪梅的好运气，说个婆家是镇上的有钱人家不说，男人还长的这么俊美。 大伯娘心里不平衡，一脸狐疑地问道：“咋不进去呢？脚边的是啥？” “呵呵……”陆文且颇有些不自在，避重就轻地说道：“这是自家的四月李，我看雨桐喜欢吃，就给她带了点过来……” “雨桐？” 大伯娘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一脸八卦问道：“光给雨桐带的？” 就差问怎么没有雪梅的份儿。 她一脸不屑，男人都是好色的，雨桐这个小姨子哪怕长得再漂亮，也不是他这个姐夫能肖想的。 方老婆子却看出些不对劲，毕竟，谁家下定也不可能只让个毛头小子过来。 而且，镇上离这那么远，这么早就到了，只怕天要还没亮就开始赶路。 怕大儿媳妇这个蠢货闹出啥子笑话，她开口问道：“我是雨桐阿奶，你是谁家的？” “奥！原来是阿奶！” 陆文且也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自己打老丈人的事儿，这老太太知不知道？ 这时候自报家门，会不会被她的拐杖敲头？ 她要打自己，他是像上次一样跑路，还是忍痛让她打一顿，好让这件事儿翻篇？ 唉！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烦心事儿。 当初，他就不该接那档子事儿。 一边苦恼，一边上前朝老人家深深鞠了一躬，最起码，礼数上不能让人挑出错来。 “阿奶好，没想到您还这么康健……” “我……我是陆家村的，和……和您家雨桐说……说亲来着……” 他一咬牙，还是在进院门前，先把事儿说开为好。 就算挨打，好歹还有逃跑的地儿。 万一进了院子，人家院门一关，自己只怕屎尿都得被打出来。 “你不是陈家的？” 大伯娘惊讶得张大嘴巴，尖着嗓子问道。 方老婆子狠狠瞪了大儿媳妇一眼，重新露出笑脸，比之前慈爱了许多。 “来了就是客，快进屋……” 第51章 不受待见 第51章 不受待见 陆文且一看老人家的态度，就知道打老丈人这事儿，他们还不知道，暗暗松了一口气，一鼓作气，上前拍了拍院门。 有这么多人在，想来方家两口子，也不可能揭了自家的短儿。 毕竟，一个大男人被追得屁滚尿流，也不是啥光彩的事儿。 今天，大概率能蒙混过去。 “吱呀”一声，院门打开了。 方雪梅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一时之间都忘了眨眼。 他还是那么俊朗。 “嗯哼！” 方老婆子一声冷咳，冷声问道：“你阿爹呢？” 方雪梅一激灵，回过神，也不将人往外让，一把抓住陆文且的袖子…… 对院子里面大声喊道：“阿爹！” “快拿刀来！陆文且这个街溜子又来啦！！” 陆文且头皮一炸，一甩就将她甩出去老远，一跳便跑开了两丈远。 方正田刚好在杀鸡，一听这话，老激动了，举着一把带血的菜刀，就冲了出来。 后面还跟着端了一瓢开水的方铁柱，还有手握一把火钳的刘氏…… “在哪呢？” 方正田一脸戾气，只看到老屋一伙人，并没有看到陆文且。 陆文且又不傻，一看他们来势汹汹，早撒丫子跑了。 “干什么？干什么？” 方老婆子将拐杖敲得咚咚响，那架势，看着比方正田气得还狠。 “一家子偏心的货，陈家来人杀鸡煮肉地招待着，陆家来人怎么就喊打喊杀的？” “他，他就不是个好东西！” 方正田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我看你才不是个好东西！” “这娃子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了？” “竟这么不受你待见？” “你要不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信不信我一拐棍敲死你！” 方老婆子一边说，手中的拐杖紧跟着就挥了过去。 要不是他闪得快，只怕这下就挨了个结实。 “人娃子长得直直溜溜的，说话行事也有理有度，你再看看你，一大清早的，拿着把带血的菜刀就出来了，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啊？！” “我告诉你方老二，只要有我老太婆在世的一天，就不准你们这般糟践四丫头！” “你们不当她是女儿，我还认她是我孙女呢！” 后面的大伯娘等人看得热血沸腾，老二（二叔）实在太不像话了，这么好一个男子，就这么提刀给撵了去，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骂死他活该！ 三婶眼珠子咕噜转，大女儿已经十五了，也可以说婆家了，她踮着脚，朝陆文且消失的方向看了又看，嘴里喃喃自语道：“陆家村的……” 一旁的女儿，脸蛋红彤彤的，含娇带俏的眼顾盼生辉。 方正田气哼哼地丢下一句，“您老了，耳又背，啥事儿也不懂，就别跟着瞎掺和了！” “你！你！你这个不孝子！我打死你！！” 方老婆子气得站都站不稳，手中的拐杖狠狠地朝二儿子砸了过去，却因为力度有限，一丈远都没扔到。 不但没砸着方老二，还被他飞起一脚，拐杖直直飞到了院子角落里的鸡栏下，沾了好些鸡屎…… “畜牲！你个遭天谴的畜牲！！” 方正田寸步不让，立马回怼道：“那也是你这老畜生生出来的！” 刘氏看着打又打不到，骂又骂不过，只得站在那里摇摇欲坠的婆婆，既解气又担心。 生怕她就这么被自家男人，活活气死在这院门口，悄摸着掐了方正田一把，将他打发去拔鸡毛。 “阿娘，他就这死相，您别管他，快进来喝口水消消气……” 她和大伯娘一人一边，将方老婆子掺进了堂屋，给她倒了一碗红糖水，让她慢慢喝着，又去帮她把拐杖捡回来洗干净，靠在院子里晒太阳。 此时，方雨桐终于悠悠转醒。 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她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今儿是陈家过来下定的日子。 出了房门，甜甜地叫了声阿奶，又没骨头一般的蹭了过去，将方老婆子一肚子的气消了个干净之后，才去洗漱。 “啧啧啧……” 大伯娘记恨她昨晚吃了自家两块扣肉，一脸嫌弃地说道：“雨桐这丫头也太懒了！老二媳妇，你这当娘的，可得好好教教，这性子不掰回来，谁家敢要啊？” 刘氏今早因着女儿抵门关窗，闹了一肚子气，听了大伯娘的话，心里更加不得劲儿。 不想方老婆子不乐意了，“还谁家敢要？我们雨桐这丫头，多乖巧懂事，长得又好，嘴还讨喜，谁家都抢着要！” “刚在院门外，还蹲着一个俊后生呢！你是眼瞎没看见吗？” 大伯娘顿时不敢吭声。 方雨桐诧异问道：“俊后生，哪来的俊后生？” 二堂姐叽叽喳喳地说开了，一边说，还一边同情地看着她，四堂妹好不容易能有个俊后生做夫婿，却被二叔棒打鸳鸯，四堂妹实在太可怜了。 要是她，非得和这样的父亲闹开了不可。 方雨桐一脸懵，“陆文且来了？” 被大哥打了，又被阿爹打，他还敢过来？ 她暗自腹诽：虽说我长得好看，但也不至于这么大魅力吧？ 陆文且没跑远，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一趟，连媳妇儿的面都没见着，就这么回去实在不甘心。 见大家伙进了院子，他又猫回了方家院墙外，搬了一块石头踩上去，垫着脚尖趴在院墙上往里看。 一看到媳妇儿出来了，忙下了石头，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苦思冥想该怎么和媳妇儿搭上话。 二堂姐说好了婆家，虽觉得刚才那后生好看，却也没有生出什么别的心思，还一心想着撮合四堂妹，对她又是推搡，又是拉拽。 “你倒是去看看呀！” “背了老大一包李子来的，说你喜欢吃来着，特意给你送来的，这会儿定没走远……” 方雨桐在几个堂姐妹的起哄声中，被拉出了院门。 一打开院门，她和陆文且就对上了眼。 别说，一大早醒来，就有这么一个俊秀后生上赶着，这种感觉还挺不错。 几个堂姐妹一看这情况，忙嬉笑着往院子里跑，二堂姐还把院门给关上了，留他们两个在院门外。 第52章 这辈子认定你了 第52章 这辈子认定你了 “喂！你们开门啊！” 方雨桐赶紧推门，却被人在里面抵住了她也不敢大声喊，怕再把阿爹和大哥喊来，到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索性把那份羞涩压了下去，尽量装成落落大方的样子，回头对陆文且笑了笑。 陆文且受宠若惊，一颗心扑腾乱跳…… 媳妇儿终于对他笑了！ “你怎么来了？” 方雨桐出声问道。 “我想着也过去两天了，前两天带回来的李子，你应该也吃完了，就……就给你摘了点送来。” “谢谢，下次不用送了，我阿爹他不会同意我们俩的……”方雨桐扭头看了看院门口的那包李子，心里酸酸甜甜的。 她一个十六岁的大姑娘，正是对未来的夫婿充满幻想期待的年纪，能被这么俊朗的男子惦记，说不开心是假的。 但一想到阿爹的态度，她就知道没戏。 陆文且一脸苦涩，“雨桐，这辈子，我就认定你了！” “说这些话有什么用，你有本事，先把我阿爹搞定再说。” 一说到这个，方雨桐的好奇心又勾了上来。 她扭头看了看院门，朝男子迈过去两步，低声问道：“你到底怎么惹着我阿爹了？” 陆文且叹了口气，懊恼地揉了一把头发，把自己和方正田之间的过节，一笔带过地跟媳妇儿说了…… “都怪我，要早知道他会是我老丈人，我哪敢拿斧头追着他砍啊，我站那，给他砍两斧头还差不多。” 方雨桐听得目瞪口呆，朝陆文且竖了个大拇指。 正当陆文且咧着张嘴要笑不笑之际，她一巴掌就呼了过去。 接着，又是一巴掌。 “我一般是君子动口不动手……” “但对你，我实在是忍不住。” 这次陆文且没有躲，挨得口服心也服，还恨不得媳妇儿多打两下，对挨了无数次打的他来说，从来没有哪顿打，挨得这么甜蜜。 方雨桐一连打了七八下，手都打疼了，又狠狠捶了他两拳，才停下来。 “媳妇儿……” “不要叫我媳妇儿！” “雨桐……” “不要叫我雨桐！” “那叫你方氏？陆方氏？” “你再叫！再叫！” 方雨桐气得又开始发威，随手抄起一根棍子，就往陆文且腿上抽了过去。 “哎呦！媳妇儿别打了……” 前两天被他大哥打出来的伤还没好全，这一棍子下去，陆文且发出一声惨叫。 把她吓了一跳，手中的棍子再没敢挥下去…… “你赶紧给我滚蛋！” “别！我今儿过来是真有事儿。” 陆文且赶忙掏出几块碎银子，零零散散加起来，大概有三四两。 “这些是赔你阿爹的斧头钱，刚才他一言不合，就拿菜刀杀过来了，这会儿给你也是一样……” 一边说，一边将银子递到媳妇儿手上。 “这里是三两，这两块有多的，留着给你买零嘴儿吃……” “还……还有那支银簪子，还在你阿娘手里，我做主，就，就送给你了。” 方雨桐推辞着：“我收这三两银子就行，剩下的你自己拿回去。” 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那多出来的两块，塞回给他。 她不是看不上，而是知道陆文且不是个好惹的，就现在的情况来说，自己和他的亲事，很难再进一步，万一到时候他再来个秋后算账…… 两块加起来，都还不够一两，为了这么点银子，得不偿失。 陆文且哪肯要，丢下银子就跑了。 “喂！你别走啊！” 方雨桐捡起地上的银子，人已经跑出去老远了，正要追过去，就看到屠夫送肉来了，她只得先把银子收好，拍响院门…… “开门！” “刘屠夫送肉来了，快开门！” 听到这话，二堂姐几个人才嬉皮笑脸地将门打开…… 还挤眉弄眼地凑上来询问：“雨桐，感觉咋样啊？嘻嘻嘻……” “滚犊子！” 方雨桐笑骂一声，扬起手作势要打，几人嘻嘻哈哈着跑开了。 她将银子揣进兜里贴身放着，这才朝灶房喊道：“阿娘，刘屠夫来了！” 刘氏在灶房忙得团团转，朝灶房后面拔鸡毛的方正田嚎一嗓子，让他去收肉。 方雨桐却对这些忙进忙出的人视而不见，扭头就进了堂屋陪阿奶。 一听开饭了，拿个盆打了点水，给阿奶洗了下手，完了之后，就坐在上席等着。 方雪梅一趟一趟地忙进忙出，对这个屁股上如同生了根的妹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不过她也不敢发作，阿奶将那贱蹄子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她要敢多说一句，只怕下一刻就能骂她个狗血淋头。 吃过饭，方雨桐扶着阿奶，在院子里转了两圈，消了食之后，祖孙俩又进了房里，门一关，自成一方天地。 方雪梅早把刘氏的叮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这个家哪哪儿都少不了她。 刘家村的客人来了，刘氏看到弟弟弟媳带着两个小的，连同老母亲都过来了，忙不迭地迎了上去，让进堂屋，上了茶，也没时间坐下聊天，又赶着进了灶房。 看闺女这么忙，刘老婆子等儿子儿媳喝了两杯热茶，就把他们打发出去帮忙了。 带过来的两个娃子，也早就和院子里的小子们打成了一片，眨眼功夫，就剩她一个老婆子，孤零零地坐在堂屋。 方老婆子在孙女的劝说下，拉着一张脸出了房门，和刘老婆子大眼瞪小眼地坐着。 方雨桐这边哄两句，那边哄两句，费了好些功夫，才把两人逗得喜笑颜开。 刘氏抽空出了灶房一看，见两个阿娘被小女儿逗得开开心心，便放下了心。 一转头，便看到满脸都是汗的大女儿，还在院子里扫地，心里一阵无力吐槽。 她上前将大女儿手中的扫把一抢，低声呵斥道：“陈家人说到就到，你就这个鬼样子去见他们？” “人家是娶媳妇的，可不是买灶房丫头的，还不快去把你那油头油面洗干净！” 方雪梅擦了擦汗，又去阿娘手中拿扫把，低声抱怨道：“这院子，我不扫就没人扫，等一扫完，我就去洗……” 第53章 陈家来下定 第53章 陈家来下定 正说着，两个姑姑拖家带口的进了院门。 众人一顿忙活，摆桌的摆桌，拿凳的拿凳，好不容易忙完，方雪梅才有时间接着扫地。 “来了来了！” “陈家的骡车来了。” “哇！还真是富裕人家，这么大阵仗，光骡车就一大串呢！” 站在院门口的小姑，一看到那一长串驶来的骡车，就嚷嚷开了。 方雪梅傻眼，看看手中的扫把，又看看衣服上的脏污油渍，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好。 刘氏一巴掌就呼过去了，“千交代万交代，不丢这个脸，我看你是死不甘心啊！” “还不滚去洗头洗澡！” 还好灶上的火就没断过，后锅的水也早翻身倒背了，拿桶一舀就能洗。 把大女儿轰进洗澡房，刘氏就进了自个儿房间，一簸箕一簸箕的花生瓜子，烫皮玉兰片往桌上摆放。 方铁柱抱着一长串炮仗，来到院门口，只等陈家人进门的时候，就开始点燃。 小娃子们在旁边围了一圈，等着听响儿。 骡车跑得快，不一会儿就到了院门口，陈家的排场摆得足，足足来了六辆车，拉出去老远，有骡子不算，还有两匹老马，看着很是壮观。 方家院门口都停不下，一直停到了隔壁邻居家的院子外面。 邻居们都出来看热闹，直说方家说了个好女婿，雪梅那丫头是个有福气的，以后吃穿不愁了…… 每辆车上都放的有东西，公鸡母鸡一对，这一对鸡，象征着即将成亲的新郎和新娘，必须是活蹦乱跳的。 按礼数，到成亲那天，是要跟着新娘子一起回到婆家的。 聘书和聘银一起，放在铺着红布的托盘里，由德高望重的陈家大伯端着。 这两样东西，代表着男家的诚意，没有这两样，是要闹笑话的。 还有一个很是精致漂亮的妆奁，由陈家大伯娘端着，盖子打开了，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一支银簪子，一对儿银镯子，还有一把看着很是考究的牛角梳。 两个礼盒，里面是一些精致的糕点，和礼盒一起放着的，还有两瓶陈年佳酿。 剩下的，就是两块红色的细棉布，和两双红色布鞋，布鞋上面绣着的鸳鸯戏水，让方家的一众女眷看得很是眼馋。 细棉布是给新娘子做嫁衣和盖头的，红色布鞋也是成亲当日要穿的，很少有女家会扣下。 陈家一共来了九个人，赵媒婆打头，每人手里都拿了点东西，陈家富的大堂哥手中拿着炮仗，陈家众人把东西捧好，他便放了第一个…… “砰！”地一声。 很是响亮。 女家这边紧跟着也放了一个，男家又放了一个，如此再三，直到众人进院门，方铁柱才点燃那一串长的，“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女家众亲戚等男家提着礼品进了院门，就开始上手接东西，还有专门的人引着空出手来的男家众人上桌，陪客倒茶的。 一阵寒暄过后，陈家富抱着一个茶壶，在方铁柱和方承宗的带领下，一个个给女方的亲戚敬茶敬酒，从方老婆子和刘老婆子这两个年纪最大的人开始。 陈家富刚给方老婆子倒上茶，喊了一声阿奶，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旁边的方雨桐。 他瞳孔放大，一脸吃惊…… “你，你，你那天……” 时刻注意着儿子的李氏，一看儿子又出了幺蛾子，立马就挨上前，背着人伸手就朝儿子腰间掐了上去…… “……” 陈家富正要惨叫，就看到阿娘那仿佛要吃人的脸，顿时不敢吭声，乖乖地接着敬茶。 敬完两个老的，就轮到身为岳父岳母的方正田两口子了，因着还有一大摊子事，哪怕方正田会喝酒，也还是喝的茶，就怕耽误事。 不过，听到陈家富叫自己阿爹，他还是挺乐呵的，一脸慈爱的接过茶碗，哪怕茶水还有些烫嘴，他也很给面子地喝了大半。 “阿娘，喝茶……” “哎！好孩子。” 刘氏脸上笑着，眼神却不住地往灶房那边的洗澡房瞄，也不知道大女儿那不靠谱的，啥时候才能出来？ 没人知道她的担忧，敬茶仪式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每敬一个，一旁的众人就会告诉陈家富，这是谁谁谁，应该叫什么…… 接着，方铁柱手中的的红封，便会一个个派出去。 眼瞧着自家亲戚就快认完了，刘氏急匆匆去洗澡房叫大女儿。 方雪梅的头发，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就被阿娘拽出来了。 刘氏看她那副样子，扬起巴掌就想打，想到外面都是陈家人，又只能硬生生忍下。 “快去敬酒！快点！” 话音里，都带着股咬牙切齿的味儿。 方雪梅心里也急，她本想以最好的状态，迎接这个独属于她和心上人的好日子，哪能想到，陈家人竟来得这样快。 她一进堂屋，就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陈家富。 她脸一红，拢了拢还在滴水的头发，有些拘束地来到他身边。 谁知，陈家富却对一身还在冒着热气的媳妇儿有些嫌弃，匆匆瞟了她一眼，眼睛又不由自主地扫向了主桌的上席，那个犹如天仙一般的姑娘…… 脚下还装作无意，偷偷挪开了两步，以求躲开方雪梅身上的热气。 李氏暗自发愁，却也骑虎难下，进来看到方雨桐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要坏菜。 原本还把希望寄托在准儿媳身上，希望她能以一个亮眼的方式出场，把儿子的心拉回来。 没想到方家丫头这么不争气，落汤鸡一般地，就跑出来了。 她想了想，越过众人，来到自家男人陈大江身边。 陈大江还是第一次见方家姑娘，心下对方雪梅有些失望。 也不知道是根本没把他们陈家放在眼里，还是这姑娘，本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见媳妇儿过来给自己使眼色，他便跟着李氏出了堂屋，来到院子里。 这会儿，大人差不多都挤在堂屋看敬茶，只剩些小娃子在院子里追追闹闹，正好方便他们两口子说话。 “怎么了？” 方大江问道。 第54章 您给我保管 第54章 您给我保管 李氏打量了一下四周，凑过去小声说道：“主桌上坐了个好看姑娘，我怕家富一会儿再惹出祸事，他只怕你，一会儿看紧点。” “这兔崽子！” 陈大江脸上浮现怒容，“还是打得轻了。” 李氏嗔了他一眼，“好了！也不看看这是啥地方，要摆父亲的款儿，也得回家再说。” “就一顿中午饭，看着点就是了……” 两人回到堂屋，方雪梅已经准备好敬茶了。 这次带领的，是上次来过的陈家堂嫂，一看到陈大江两口子进来了，忙让他们两坐好…… “这是你阿爹……” 一脸羞涩的方雪梅，声音比蚊子还小，也没能说出什么好听话，叫了一声阿爹，就把茶碗递了过去。 陈大江看到儿子那双不老实的眼睛，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匆忙地接过茶碗一饮而尽。 连改口钱都差点忘了拿，还是李氏推了他一下，才回过神，掏出红封递给方雪梅。 很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就算完成了。 李氏是个八面玲珑的，就算这会儿对这个儿媳妇不甚满意，她也不会傻到当着女家亲戚全部在场的时候表现出来，一张笑脸很有亲和力。 方雪梅本来还挺担心，怕会遭到婆家人的厌弃，看公公婆婆都是好相处的，她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暗自决定，婆家人对她那么好，等嫁过去以后，当牛做马报答他们。 一通茶酒敬下来，方雪梅拿红封拿到手软，从小到大两辈子，她还是头一次手里抓着这么多铜板，沉甸甸的让她觉得踏实，心里甜滋滋的，就像喝了蜜。 这边的习俗，都是男子认女方亲戚时要给对方红封，而姑娘认男方亲戚才能得红封。 不过男方亲戚给的红封都不大，五六文为多，有小气些的，都是两三文，给的时候，长辈还会客气的说一句：“不要嫌弃，红纸为大”之类的客气话。 其实，也不算是客气话，这是实打实的“红纸为大”。 陈大江一等敬完茶，死压着怒气就把儿子叫了出去，耳提面命让他收收心，要敢闹出啥幺蛾子，小心把他脚给打断。 李氏也在一旁帮腔，甚至直接上手，让他老老实实在家等着成亲，好好把这个杂货铺子经营下去…… 好巧不巧，这话正好叫方雪梅听了个全，把她感动得稀里哗啦…… 这是什么神仙公婆？！ 媳妇还没娶进门，就先帮着收拾儿子了！ 难怪上辈子那贱蹄子能过得这么好，这样的公婆，傻子嫁过去，也不愁没好日子过。 有这么懂事明理的公婆，他们的儿子敢去喝酒吗？敢打媳妇吗？ 定是不敢的，他要敢不听爹娘的话，那两条腿还想不想要了。 方雪梅想着，既然婆家这么有诚意，那她也总得做点什么，好让公婆对她的印象更好。 她脑子灵光一闪，好似福至心灵般，抱着还没来得及拆的红封，就朝陈家三口走了过去。 鼓起勇气，清咳了两声，娇羞地叫道：“阿爹，阿娘。” “呵呵，是雪梅啊……” “一会儿去试试那两双鞋，看看合不合脚……” 李氏笑得很假，脸色更是煞白，生怕自己两口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她听出来啥苗头。 陈大江也吓了一跳，狠狠瞪了儿子一眼，都是这个兔崽子，让他气得脑子都不够用了，竟然在亲家家里，还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当着两家的亲朋说这些有的没的…… 陈家富却别过脸，不愿看她，一开始还觉得挺好的方家姑娘，有了那个漂亮姑娘一对比，就没什么可比性了。 好在方雪梅也没在意太多，以为他是当着阿爹阿娘的面，不好意思呢。 她吞了吞口水，将手中的红封递了过去，结结巴巴地说道：“阿，阿娘，我一天到晚，都在家里忙进忙出的，这些银钱也用不上，保管起来还费劲……” “要不就先交给您，您替我保管吧……” ？？？ ！！！ 陈家两口子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随后，便是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未来的儿媳妇…… 接着，就环顾四周，企图寻找一下亲家两口子，生怕闹出啥误会。 心里却嘀咕开了，这方家丫头是不是傻？ 有银钱不知道自己拿着，再不济也是交给自家爹娘啊！ 谁家儿媳妇，会主动把认亲钱交给公婆保管的？ 还是刚定亲的情况下？ 成亲之前，姑娘不都要矜持一点的吗？ 怎么她这么上赶着？ 看来，她和自家儿子，也是半斤对八两。 陈大江心里苦闷，摆了摆手，牵强地扯了抹笑容道：“你这孩子，给你就是你的了。” “阿爹阿娘年岁也不大，等将来我们老了，再问你们要银钱也不迟……” 那一大沓红封加起来，五十文都不一定有，他是脑子被门挤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儿媳妇认亲的红封占为己有？ 要不是方家丫头的眼神太过无辜，他都怀疑对方是在羞辱他！ “雪梅，你在干嘛？” 大伯娘一脸兴奋，又吃上了一个热乎的大瓜。 “我……我……” 方雪梅支支吾吾，手都举酸了，红封还没送出去，大伯娘的一嗓子，把屋里屋外的众位亲戚，都叫过来看热闹了…… “二婶！您快去看看，陈家人在问雪梅要认亲红封呢！” 二堂姐早就注意到他们四个人，一见三堂妹将手中的红封递出去，她便赶忙冲进灶房，拉着刘氏就往外走。 “什么红封？” “就是认亲戚给的红封。” 刘氏脑子一懵，先是直呼不可能，接着就是满腔怒火。 这陈家人，也太过分了！ 当他们老方家的人，都死绝了吗？ 谁知一出来，正好听见陈大江的话，她脸就像被火烧了一般，热辣辣的…… “我还说你跑哪去了，原来在这儿！” “快过来帮我一下……” 随便找了个借口，拉起丢人现眼的大女儿，就进了房间…… “咯咯咯……这方家姑娘还真是另类。” “大江，还是你们两口子命好，找个这么懂事的儿媳妇，还没嫁进来，就帮着往家耙银钱，大富大贵，指日可待啊……” 第55章 早点过门 第55章 早点过门 听着脑后传来男家亲戚的打趣声，刘氏的眸子都在喷火。 别说刘氏本就是个看重银钱的，就是不看重的爹娘，也接受不了这般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 “死丫头，我看你皮又痒了是不是？” “自己愿意丢人自己丢去，别连带上咱家其他人！” “你！你！你这么大一个脑袋，一点儿不知道想事儿吗？全是装的屎不成？！” 她本能地扬起手，想到外面那么多人，又不得不放下，换成手指头，一下重过一下，朝大女儿脑袋上戳去。 随后，怒不可遏的她，更是一把将方雪梅手里抱着的红封抢了过来，“既然你嫌它们咬肉，那给我好了！” “老实地给我在这儿待着！要再出去丢人现眼，我今儿就一脚将你踢出门，让你就这么跟着陈家人回去算了！” 方雪梅脑子里嗡嗡直响，一开始，她是真没想那么多。 就是想对公公婆婆的善意，表示一下感谢而已，既没想胳膊肘往外拐惹阿娘生气，更没想到对方不但不领她的情，还拿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她。 这会儿被刘氏一顿臭骂，她的理智开始回笼，一想到外面的哄堂打趣，她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阿娘，我……我不出去了。” 她双手捂脸，慢慢蹲下身子。 看着大女儿那副羞愤欲绝的样儿，刘氏已经无力吐槽了！ “这会儿知道做乌龟了？！” “昨天我是怎么教你的？” “你但凡有一句话听进了耳朵，今儿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人还没嫁过去呢，脸就先丢了过去！” “我……亏我之前还说你听话懂事，我看你就是鬼上身了！” 狠狠骂了一顿之后，勒令她就呆在这间房里，哪儿也不许去，刘氏才喷着粗气出了房门。 想了想，干脆扣上了门扣，这样保险些，省得这个脑子缺根玄儿的傻缺货，一个主意又跑出去丢人现眼。 刘氏出去时，大家还在议论这件事，方家众人都觉得脸上无光，连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丝丝冷意。 这让刘氏大为光火。 主桌坐着的方老婆子，自然也听到了，她手中的拐杖往地上一杵，想要骂两句，但看到隔壁桌就坐着几个陈家人，更别说还有赵媒婆，就和他们坐在同一桌，只得死死憋住。 叹了口气，喃喃说道：“狗肉上不了大席……” 李氏一脸笑意地凑了上来，拉着方雨桐的手，久久没松开，“这姑娘长得水灵，看着和雪梅那孩子还有几分像，该不是大伯或叔叔家的堂姐妹吧……” “婶子好。” 方雨桐笑了笑，趁着给她倒茶的功夫，总算把手挣脱开来。 方老婆子听到她夸孙女，也跟着笑起来了，正要说话…… 赵媒婆抢着说道：“她呀！和嫁到你家的雪梅是亲姐妹，还是一胎双生的亲姐妹呢！” “哦！” 李氏暗自将这姑娘打量了一遍，暗暗可惜，当初说给自家的，怎么不是她。 赵媒婆知道她的心思，抓了把瓜子，拉着她就出去了。 来到背人处，把方家小女儿好吃懒做的名声，跟她说了一遍。 “娶个偷奸耍滑的回来，那才头痛呢！” “自家儿子，就算打死也没人敢说二话，媳妇儿却不一样，再咋的，人家还有一个娘家，你做得过了，名声总是不好……” 李氏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笑容，也没再往主桌上凑，拉着儿子来到院里的桌上，一边嗑瓜子儿，一边和几个陈家亲戚聊起了闲天。 陈家富不老实，哪怕背朝堂屋，也时不时回头朝后看，每看一次，李氏就拧他一把，不多会儿，腰间就青了一块。 方正田和刘氏坐上了桌。 手中拿着一个红封，里面装着的，是大女儿的生辰八字。 “亲家母，我和当家的商量了一下，还是想要让雪梅早点过门……” 李氏单刀直入，拿到生辰八字，就可以去请日子了。 按习俗，男家会送三个日子过来，由女家来挑。 在意女儿的人家，会拿着这三个日子，再去请风水先生算一下，挑一个对自家闺女最好的日子。 但大部分的女家父母，都舍不得花这个钱，大都是挑最迟的那个日子，一来显得女儿家矜持，二来还能多得到一段时间的劳力。 当然，也有些特殊情况，女家会挑最近的日子，这样的人家一般都是男家等不及，或者女家容不下。 刘氏本来还想给女儿做脸的，但想到今日那死丫头的所作所为，就有些心灰意冷。 亲爹亲娘忙得脚打后脑勺，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她倒好，捧着一大捧红封，转眼就要送给公公婆婆。 又想起相看那天的两个鸡腿，她也是不声不响地想要给陈家富吃，一点也不顾着点家里人。 再加上儿子的亲事被退，这也代表着，就算今年能说成，也得等到明年成亲。 三个孩子都差不多年纪，也耽搁不起…… 刘氏正想的入神，就听见李氏接着说道：“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知道你们心疼闺女，便和家富他阿爹商量了一下……” “你看要不这样，咱在十两聘银的基础上，再加二两，你们觉得可好？” 刘氏本就有心想要松口，一听这话，故作为难地考虑了好半道：“那好吧，我们雪梅年岁也还小，很多事不懂的，还希望你们做公公婆婆的多多包容，哪里做的不好，骂两句可以，但丑话说在前头，打是绝对不能打的。” 一旁的陈家人赶忙接口：“方家嫂子，你们离镇子远，可能不知道，他们家最是和善的。” “更别说，还有这么大一个铺子在那儿，定不会做出这等脸上蒙羞的事儿……” 李氏也是爽快人，当场就又拿了二两银子出来，放在刘氏面前。 “吃饭喽！” 方家众人见事儿也说得差不多了，便开始往外出菜，五六个人来回奔走，收拾桌子的收拾桌子，分碗筷的分碗筷，端菜的端菜…… 第56章 没见你动弹一下 第56章 没见你动弹一下 大家在你推我让的客气声中，全都坐好了，只剩一些跑来跳去的小娃子没桌子坐，自家大人也给他们盛了饭，大些的让他们自己端着吃，小些的大人抱在腿上，一勺一勺地喂。 刘氏把扣着的房门打开，将里面的方雪梅放了出来。 方雪梅老实多了，头发早已经梳好了，身上也换上了一件体面些的衣服。 刘氏打量了几眼，又想起那件花了一两银子，特意给她买的漂亮长裙……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有心替你做脸，你自己却不知道要，非得将自己的脸，放地上踩几脚……” “赶紧出来敬酒吃饭……” 方雪梅低着头，原以为迎接她的，会是大家鄙视的目光和恶毒的话语。 没想到，大家伙儿这会的注意力，全放在桌上的鱼肉上，让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快点儿，一会儿人家就该吃上饭了……” 碗里盛了饭，就不好往里倒茶倒酒了，农家人，也没那么多讲究，专门弄个喝茶喝酒的杯子，大都是喝完茶直接吃饭，吃完饭又接着往里倒茶，稍微讲究些的，会用茶水把碗里的油盐过一遍。 在阿娘的催促下，她跟在爹娘和大哥的屁股后面，给众位宾客倒茶倒酒。 方正田两口子，嘴里说着场面话，时不时还得陪着喝上一口两口。 一圈下来，会喝酒的方正田还好，不会喝酒的刘氏已经有些晕乎了。 随便扒拉了两碗饭，刘氏又开始核对昨晚就装好的回礼，生亲生戚的，头一回打交道，可别让人在回礼上挑出啥毛病。 等确认好出来，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毫无意外，两个姑父又闹着要回家。 方家一众人都在劝，人家主客都还没走呢，作为陪客，这不是打主人家的脸吗？ 在众人的劝说下，两个姑父走是没走，却开始找事，一会儿对自家媳妇儿吆五喝六的，一会儿又抓到几个娃子来打骂…… 不知道陈家人是本来就想走，还是被两个姑父的驱客行为惹着了，也开始起身退凳，跟方正田两口子打招呼，要回去了。 刘氏两口子和方家众人，自然是客气挽留，让在这边住一晚，再不济也吃了晚饭再走…… 其实，那都是客气话，陈家人心里也清楚，并不会当真…… 一顿你来我往，刘氏一篮子一篮子的回礼提了出来，陈家人又是一番推让，这才收下，这个说太客气，那个说她招待周到，还有人说逢圩上了镇上，一定要进家里坐坐…… 几只骡子和老马早被绑在了树荫下，每只牲畜面前，都放了一堆青草。 这些青草，都是大伯三叔家的几个堂兄堂弟，帮忙割回来的，总不能让人家的牲口饿着肚子回去。 套车花了好些时间，方家众人也都在一旁帮忙，气氛很是融洽…… 旁边的邻居听见声响，又出来看热闹，时不时指点一番，这样那样，那样这样的…… 等把陈家人送走，方家一众人等才回了院子。 一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有孩子在哭，刘氏扬声问道：“谁呀？谁在哭？” “你们这堆小娃子，可不能打架……” 小姑听出是自家小儿子的声音，推开刘氏，急匆匆地进去，就看到自家男人有一巴掌没一巴掌地在打儿子，小儿子在哇哇大哭。 她很是心疼，跑过去将儿子护在怀里，怒声朝自家男人问：“你干啥？！” “好端端的，为啥打他！” 小姑父一声不吭，黑着张脸拉过儿子又要打，被后面进来的方家人拉住了…… “孩子调皮很正常，五六岁的娃子，说说就行了……” 小姑父被人拉开好几步远，还掉过头来骂儿子，“看看你这身衣服，早上刚穿起来的，这才多长时间，就弄得这么脏！” 他一说这话，小姑就知道他是拿孩子撒气，在自个儿家里，孩子在地上打滚都有，孩他爹从来不带管的。 不就是因着陈家人，多耽搁了一会儿吗？ “回家回家！” 她抱起儿子，抬步就往外走，还一边抹泪儿。 方老婆子看着小女儿这委屈样，心里也不好受。 可也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方雨桐在一旁看着，伸手握了握阿奶的手。 “雨桐，以后你到了婆家，一定要把自家男人的心抓住了，万事有他替你出头，啥都好说……” 方老婆子看着跌跌撞撞，已走出去老远的小女儿背影，声音里满是沧桑。 小姑抱着孩子一走，小姑父手上拿着孩子们的衣裳，连吼带骂地叫上两个大的，就追了上去，后面跟着同样急不可耐的大姑一大家子。 等刘氏拿着回礼出来，两家人早跑出去老远了。 “他们不要就算了。” 抠搜的方正田出声，从媳妇儿手上接过篮子，转身又提了回去。 大伯和三叔两个，像座山一般，坐在院里的桌上就没挪动过，连刚才陈家人走，他们也没起来相送。 让忙个不停的方正田很是气闷，昨儿在大哥家，他可帮着干了好些活，今儿轮着自己家，他们就像大爷一样，一动不动的。 暗自决定，等下次他们家请客时，自己定要比他们做得还过分。 好在刘氏娘家兄弟两口子给力，没闹着要走，已经在帮着收拾桌上的碗筷了。 方雪梅袖子一撸，也加入进去。 “懒丫头！大半天了，就没见你动弹一下！” “赶紧滚下桌，和你姐他们一起刷碗去！” 刘氏的大嗓门，犹如炸雷一般在方雨桐身后响起，连同她和方老婆子都吓了一跳。 方老婆子扭头一看，孙女儿的一只耳朵，已经落在了那泼妇手里，看着孙女痛苦的表情，她当着刘老婆子的面，就骂开了…… “你干啥嘞？！” “一天天的，早上太阳还没出来呢，你就开始嚎了，我在老屋，睁开眼就能听见你在骂她！” “放开！给我放开！要揪出个好歹，你能养她一辈子啊？” 一边骂，一边伸手去打，噼里啪啦地巴掌，落在拧着孙女耳朵的手上，让刘氏不得不松开手。 第57章 阿奶护着 第57章 阿奶护着 “阿娘，您别惯着她，再这么懒下去，婆家她都该找不到了！” 刘氏目眦欲裂地瞪着小女儿，“就是嫁出去了，也得被人家退回来。” 方雨桐一得了自由，就赶忙逃开了。 “阿娘，您哪只眼睛看见我偷懒了？我帮您招待阿奶和阿婆呢。” 刘老婆子也劝女儿，“雨桐这丫头是个好的，陪了我们两个老婆子大半天了，你别骂她……” “听到没有，连你自个儿亲娘，都看得真真儿的！” 方老婆子一听老亲家这话，气焰比刚才还高，拉着孙女儿就往外走。 “既然这里容不下咱们，那就跟阿奶回去……” 在堂屋门口，还狠狠给了二儿子一拐杖，“没出息，连个媳妇儿都管不住！” 方雨桐自然不会不识好歹，任由阿奶拉着她走。 六桌碗筷，想想就头大，她才不想干活呢。 大伯娘和三婶看着正在帮忙的自家女儿，无奈叹出一口气，都是他们老方家的孙女，差别咋就这么大？ 方雨桐跟着阿奶回到老屋，睡了一个舒坦的午觉，又和阿奶扯了一个多时辰的闲篇。 方铁柱过来了。 “阿奶，我阿娘叫您过去吃晚饭呢。” “不去！” 方老婆子余怒未消，“咱们祖孙俩啥活也没干，可不敢吃她刘氏的饭。” 看到蠢蠢欲动的孙女，她霸道地说道：“你也不许去！老实地给我在这儿待着。” 方铁柱摇头叹气地走了。 没过多久，方雪梅过来了，看着妹妹还披散着的头发，阴阳怪气说道：“呦……看来阿奶的床，睡着挺舒服啊……” “我们这一大家子，一个下午也没停过……” 方老婆子手中的拐杖飞了过去，“清铃哐啷”好几下，差点砸着她的脚。 方雪梅嗷一嗓子，飞奔而走。 最后，还是刘氏亲自过来，又是道歉，又是保证再不打骂她的乖孙女，老太太才不情不愿地起身。 “起开，我不要你扶！” 刘氏的手刚伸过去，就被婆婆吼得收了回来。 “雨桐你来……” 方雨桐在阿娘的怒视下，战战兢兢地扶着阿奶，开始往家走。 刘氏打着灯，跟在后面苦口婆心地和婆婆解释，细数小女儿的各种懒，谁知婆婆根本不买账，不是说自己孙女乖巧听话，就说刘氏的心长偏了。 刘氏听得直抽嘴角，死老太婆，自己才是最偏心的那个，还好意思说别人！ 一直沉默着的方雨桐，能感受到阿娘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 “来了来了，阿娘过来了。” “可以上菜了。” 方正田一看到几人的身影，就嚷嚷着开饭。 要不是有个贴心小女儿还没吃，他才不愿意等那老不死的呢！ 回到家，除了堂屋多出来的两张桌子和八条长凳，一切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 饭桌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开了，言语间都是对二房能攀上这门亲，感到羡慕。 当然，眼红的也有。 大伯娘就是其中一个。 她二女儿去年定的亲，和今儿陈家的排场一比，那是天差地别。 她夹了一筷子肉送进嘴巴，说道：“雪梅啊，以后发达了，可不能忘了咱们这些子穷亲戚啊……” 三叔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嫂，这有的东西啊，不属于你的，递到你手里，也接不稳……” 方雪梅一声不吭。 她是真的不想搭理他们，何止他们，连自个儿爹娘她都不想搭理。 三婶咯咯笑，“大嫂，看你把雪梅吓的，话都不敢说了……” “话说，今儿陈家一起过来的，有个个儿挺高的，年岁好像和我们家五丫头，也不相上下……” “吃菜吃菜……” 刘氏招呼着，心里很是不得劲儿，大女儿还没嫁过去呢，这就惦记上了。 他们当年的嘴脸，她可都记得一清二楚呢。 想占他们二房的便宜，没门！ 自家还一个小闺女，没处安置呢。 方正田更直接，“一桌子菜，还堵不上你们那张臭嘴。” 三婶也不多心，扒拉两口又聊开了，让吃饭不怎么快的方雪梅，两口扒完碗里的饭，压下再盛一碗的冲动，躲进灶房烧洗澡水了。 方雨桐等老屋众人离开以后，又坐回了桌上…… 摸了摸衣兜里的几块碎银子，犹豫再三，试探地开口说道：“阿娘，陆文且……” 方正田突然炸毛，“别给我提他！” 刘氏也一脸无奈，语重心长地说道：“雨桐，别念着他了，你和姓陆的，就没缘份……” “今儿你赵家婶子找了我好几趟，因着陈家人在，加上我也忙不开手，便跟她约好，等过两天，陈家送日子过来的时候，再好好聊聊……” “到时候，阿娘让她替你留意一下……” 方雨桐默了默，没再把那三两银子拿出来。 一来，不想让爹娘知道，自己见过陆文且。 二来，怕阿娘收了银子，还把银簪子吞了，陆文且那边再不依不饶的，她白担了名声。 打算找个机会，让大哥替她跑一趟，把那三两银子还回陆家，再由陆家人出面，把银簪子赎回去。 以大哥看不上陆文且的样，这个忙，他应该很乐意帮。 再不济，大哥还有四两银子在她手里，也不怕他转手将她卖了。 不想第二天，大哥在她还没起床的时候，就被阿爹带着去山上选木料了。 大名鼎鼎的方木匠嫁女儿，不陪嫁两件像样的大物件，也说不过去。 他前两天虽对大女儿有些不满，还呼了她好几个大嘴巴子，但今天陈家的表现，让他很是满意。 寻常人家二三两的聘银，他们家一掏，就是十二两，更别说还有银簪子银手镯等一大堆好东西，让他在老屋一众人面前倍儿有面子。 第二天，方正田带着媳妇儿出去了一趟。 回来后，刘氏就一直在骂骂咧咧…… “也不知道是哪个爆肚烂肠的缺德鬼，冒着咱的名头，去杨家讹了十两银子！” 方铁柱缩头缩脑，饭都不敢大口扒，就怕爹娘发现他们两兄妹俩干的坏事儿。 好在小妹一脸淡定，该干啥干啥，时不时还出口安慰几句，帮着阿娘一块儿骂。 骂得还挺毒。 不知道的，谁能猜到她骂的，就是她自己？ 隔了一天，赵媒婆带着陈家富一起，过来送日子了。 一进门，陈家富的眼神就盯在了方雨桐身上。 见他这副样子，方正田的目光，当时就犀利了起来。 赵媒婆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就怕被这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憨货连累。 第58章 和你妹妹换一下 第58章 和你妹妹换一下 陈家富回过神，讪讪地喝了一口茶，看到老丈人和丈母娘的脸色，心里一咯噔。 方雨桐的注意力，都在桌上的吃食上，定亲送来的两个礼盒，一个给阿婆带回去了，剩下一个今儿拆了，这会儿正放在桌上招待送日子的赵媒婆两人。 她一连吃了五六块，这种好东西，阿娘可舍不得买，正好尝尝味儿…… “跟我去灶房帮忙去！” 怔怔许久的刘氏如梦初醒，拉着小女儿要进灶房。 “阿娘，我还没吃够呢……” 方雨桐踮着脚尖，伸手又抓了两块…… 反正陈家富已经是姐姐的了，她也没必要为了不当吃不当喝的脸皮，而委屈自己的肚皮…… “你都吃了多少块了？” “一有点好东西，就可着劲儿的，往你那张嘴里塞……” “赶紧给我过来！” 刘氏强横地拖着她往灶房去。 陈家富还是头一回见姑娘家这么生动的一面，眼神不由自主地又落在了她身上。 那撅起的小嘴儿…… 那修长的身条儿…… 还有那含嗔带怨的声音…… 一时之间，不由看痴了。 上席的方正田咳了好几声，他都没回过神，还抓了两块糕点追到了灶房门口，塞进了她那只和糕点难舍难分的手中。 “谢谢姐夫……” 方雨桐朝他笑了笑，让他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不，不谢，都是一家人……” 刘氏一把将小女儿拉到身后，神色很是不高兴地对陈家富说道：“这边热得很，你去堂屋喝茶吧。” “好。” 陈家富不敢再造次，乖乖回了堂屋。 “你给我进来！” “哎呀，糕点碎啦。” 方雨桐被一把扯进了灶房。 方雪梅正坐在灶下，给两个贵客蒸酒酿蛋，一看到她们两个，忙站起身，朝冒着烟的锅盖看去，“鸡蛋就快好了……” “嗯，今儿家富难得过来一趟，你去帮他量一下尺寸……” 这边的习俗，嫁过去的第二天，新娘子要送男方家的近亲每人一双鞋，还新郎官的一身衣裳。 送亲戚们的鞋子，大多是手艺好的女家亲戚帮忙做，但新郎的衣裳，却是要新嫁娘亲手做的。 方雪梅一脸娇羞地出了灶房，留下一个欲哭无泪的方雨桐。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懂点事了。” “虽说陈家这门亲定下来了，但毕竟是外男，和你哥他们还是不一样的，以后得避着些……” “千万不可往他跟前凑，听到没？” 方雨桐小口小口地咬着糕点，一边连连点头…… “放心吧，你还怕我撬我姐墙角啊？” “你个死丫头，瞎说啥呢！”刘氏的巴掌又呼了过来…… “别打，别打……这糕点好吃还贵，您一巴掌打过来，全拍散了……” “今儿你就别出去了，好好跟我在灶房学做饭。” “啊！那多热啊……” “你阿娘我都受得住，咋的？你比我精贵到哪儿去啊？” 方雨桐被关在灶房，热得出了一身汗，拿着一片菜叶不停地给自己扇风，灶里的火都灭了，她也顾不上看一眼。 刘氏拿着把锅铲，左等右等，铁锅就是不冒烟，来到灶下一看，气得想抡起锅铲拍死她。 “没用的废物，死一边去！” 刘氏气得直接用脚踹…… “就你这样的，要说给我做儿媳妇，倒贴银子我都看不上……” “那您给我找个富裕人家，不用我进灶房，有专门的丫鬟婆子伺候的那种……” “做你的春秋大梦！自己手上没真功夫，到哪儿都被人看不起。” 刘氏干脆不用她放火，让她刮姜皮剥蒜。 没两下，她就抱怨废指甲。 “阿娘，我觉着吧，就我这好吃懒做的臭名声，临时抱佛脚定也白搭，还不如好好发扬我的长处，找个一心一意待我的男子……” “什么长处？你有什么长处？！” “美貌啊！” 方雨桐张开她的水葱小手，在阿娘面前晃了晃，“您看看我这手，一看就不是做活的料，把整个石子村的姑娘叫过来，也没人的手能比得过我。” 刘氏瞥了两眼，不屑道：“好看有啥用？当不了吃当不了喝的，正经娶媳妇的人家，一看你这手，就得掉头跑路。” “这叫野猪品不了细糠，有能耐的男人，才不拿媳妇儿当老妈子使呢！” 方雨桐的歪理，一套接着一套，“只有那些没啥本事的男人，才喜欢趴在媳妇儿身上吸血吃肉，甚至恨不得敲骨吸髓。” “就这，还一人家女人头发长见识短，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赔钱货赔钱货的叫，更过分的是，连生他养他的阿娘都看不起……” “这样的男人，才是没用的废物，不！比废物还恶心！” 刘氏一脸惊讶地看着她，觉着这歪理听着听着，还有那么一丝道理。 只是，这种废物男人，怎么越听越像当家的？ 摇了摇头，定是她多心了。 想不到这死丫头小小年纪，竟这般有主见，比她嫁给孩他爹的时候，强多了。 堂屋，方雪梅在赵媒婆的帮助下，给陈家富量完了尺寸。 陈家富趁她喂鸡的空档，将她堵在了院子里。 “那……那个……” 吞吞吐吐的，一句正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方雪梅心如小鹿乱撞的时候，眼前的男子犹犹豫豫地说道：“雪梅，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合适，你能不能……能不能跟你阿娘商量一下，让……让你和你妹妹换一下，让她嫁过来……” ？？？ 方雪梅脑子嗡了一下，她听到了什么？ 不可能，肯定是在做梦。 一接触到陈家富带着愧疚和期待的眼神，顿时大怒。 又是方雨桐这个贱人！！ 心，像被人捅了一刀，疼得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不！她没做梦。 是他在做梦！！ 她死死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不让它们滑落，眼神却带着利刃，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男子凌迟。 为了不让他看出自己伤心，她拼了命地挤出笑容，猩红着眼，一脸疯狂地看着他…… “不能！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第59章 你们聊 第59章 你们聊 陈家富被她那疯狂的状态吓得不轻。 “雪梅……你别这样，我……我也是考虑了好久，想清楚后才跟你说的……” “既然你不肯说，那……那就我来说。” “不用说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阴沉的声音…… 只见方正田黑着一张脸，站在堂屋门口。 “阿爹……” “姓陈的，我告诉你，我方正田虽没什么本事，但我的女儿，也不是由着你挑挑拣拣的！” “走！现在就给我去找你爹娘退亲！” 他说着，上前要拉陈家富出去。 “叔……叔……” 陈家富吓得一哆嗦，连阿爹都忘了喊。 “不要，阿爹！不要退亲，您千万不要退亲，我，我就要嫁给他！” 反应过来的方雪梅，忙上前去拉父亲。 她迸发出空前的力气，把方正田一把推开，张开双臂，就像护崽的老母鸡一样。 她眼中的那股势在必得，把方正田都惊得一愣。 “哎呦！这是咋了？有话好好说……” 赵媒婆听见声响，也从堂屋出来了，拍着大腿大喊大叫道。 灶房的两母女也惊动了，刘氏将锅铲朝铁锅里一丢，抬脚就往外跑，叮铃哐啷的，也不怕把铁锅砸坏。 有热闹看，方雨桐自然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灶房，看了看灶膛里的火，又看看开始冒烟的铁锅…… 舀了一瓢水，“滋啦”往锅里一倒，也跑了出去。 方正田已经被刘氏弄进堂屋去了，赵媒婆也跟了进去。 此时院子里，只剩下低着头一声不吭的陈家富，和一个伤心欲绝的方雪梅。 一看到罪魁祸首现身，还有陈家富那不住往她身上瞟的眼神，方雪梅眸子里闪烁着诡异的冰寒。 “你这样看我干嘛？！” 方雨桐被她的眼神看得背脊发冷，毫不退缩地回视过去，大声问道。 “啊！！！” 方雪梅满腔的怨愤再也压制不住，就像是得了疯病的人一般，张牙舞爪地就朝她那张无懈可击的脸挠了过去。 只是，还不等她冲到方雨桐面前，就被一旁的陈家富制止住了。 “雪梅，你别乱发疯，这根本就不关她的事儿，人家雨桐啥都不知道……” “我发疯？” 方雪梅一脸崩溃地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一头雾水的妹妹，痛声问道：“就她好！她清高，她长得漂亮，她不发疯是不是？” “你……你说啥呢！”陈家富又羞又气，一张脸红彤彤的，不敢朝眼前那个仙女般的人看去。 “我说啥了？你们做得，我说都说不得了？” “我不但要说，我还要打！” “你让开！我让你让开！！” “好！既然你这么护着她，那就打你好了！” 方雪梅彻底失去了理智，抬手就朝抓着自己的陈家富脸上挠了过去。 他“嘶”地一声，脸上就多了四道血印子。 “你们聊……” 被他们俩的话吓住的方雨桐，这才醒过神，逃也似的冲进了灶房，“砰”地将门关上。 姐夫看上了她？ 太匪夷所思了！ 难怪，难怪刚才阿娘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怎么会有这种事儿？ 她朝脑袋狠狠一拍，好似天都要糟蹋了。 在方雨桐眼里，已经和姐姐下过定的准姐夫，虽不能说和大哥这种血亲相比。 但最起码，和姑父姨父之类的男性亲戚差不多，这样的身份，怎么可以对她有非分之想？ 心里就像吃了只苍蝇一般，恶心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怎么还学会打人了！” 院子里，响起了刘氏的呵斥声，还有赵媒婆大惊小怪的咋呼声…… “哎呦！脸上这血刺呼啦的，可咋办呀……” “哎呦……这可让我怎么跟你爹娘交代啊？” 方雨桐听得暗暗呸了一声，该给交代的是他们陈家好不好？ 要她说，姐姐只挠了他一把，还是打轻了！ 这臭不要脸的男人，姐姐还没嫁过去呢，就惦记上妹妹了。 呸！就是嫁过去，也和她这个小姨子没半点关系好不好。 一想到刚才姐姐看她的眼神，还有那副恨不得撕了她的表情，她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实在太冤枉了，她啥也没干，就被泼了这么大一桶脏水。 不行！这件事，必须当着大家伙的面对峙清楚。 否则，说不定啥时候，屎盆子就得扣她头上。 她打开灶房门，发现在她发呆怔愣的这会儿功夫，院里几人，已经全进了堂屋。 一看到妹妹还有脸出来，方雪梅就像炸了毛的刺猬，一边骂，一边跳着朝她冲了过来。 “你还敢出来见人！” “我打死你个浪蹄子！” “原以为你只是好吃懒做，怎料你不声不响的，还在这儿憋着坏呢！” “阿爹救我……” 方雨桐一个闪身，躲在阿爹身后。 “够了！” 方正田大吼一声。 方雪梅总算停了手，但那眼神，却恨不得吃了她。 陈家富就像只缩头乌龟，坐在桌前，摸着辣疼的脸，一声不吭。 方雨桐冷笑一声，他不说是吧，那就自己开口问！ “姐夫，我姐说的啥意思，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啊？” “呃……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 方雪梅一蹦三尺高，“你刚让我跟家人说，让那浪蹄子跟我换，换她嫁去你家的话，也是误会吗？！” 见陈家富低下了头，方雪梅又朝妹妹怒瞪了过去，“你呢？老实交代，啥时候跟他勾搭上的？” “我可是你姐！” “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姐！” “这世上是不是没男人了，就非得朝他下手吗？” 见阿爹阿娘都没吭声，任由她这般不干不净地骂自己，方雨桐也火了。 她趁大家没注意，一飞冲天般的冲了过去，抓住蹦跶个不停的方雪梅，“噼里啪啦”就是几个大耳刮子。 还扯着她的头发一阵摇晃…… “别打了！” 刘氏赶忙去拉。 只是到底迟了些，这一顿操作下来，本就气得快喘不过气的方雪梅，瞬间被打懵了。 “冷静下来了吧？” 方雪梅脑瓜子嗡嗡响，眼珠子都在打转转。 第60章 慈母 第60章 慈母 “我告诉你方雪梅，就陈家富这么个歪瓜裂枣的呆头鹅，也就你扒着不放！” “我，还真看不太上！” “也不用你那颗木头脑袋想想，那天要不是我大发慈悲，能轮得到你跟他定亲？” 方雨桐骂完，又朝陈家富质问道：“我姐说我勾搭你，你老实交代，我勾搭过你吗？” 怕他破罐子破摔，坏了自己的名声，再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又恐吓道：“你要敢说一句胡话，小心我牙给你敲掉。” “没……没有，都是我一厢情愿的，和你没任何关系……” 陈家富老老实实说道。 “你眼睛被屎糊住了，耳朵总该还是好的吧？” 方雨桐一把拉过姐姐，将她推到陈家富边上，“你要还没听清楚，我不介意叫他再跟你解释一遍。” 方雪梅一声不吭，心里却更恨，脸上也更难堪。 如果是那浪蹄子勾搭了人家，她还能自欺欺人地把一切推到方雨桐身上。 可她啥都没做，就把刚和自己定亲的男子迷得神魂颠倒，那叫她怎么办，面子往哪儿搁？ 好不容易将要到手的幸福生活，就这么拱手相让吗？ 方正田两口子也很矛盾，陈家这门亲事太好了，他们舍不得放弃。 原本还想着只要拘着点小女儿，等过两年，两个女儿各自嫁出去，这事儿，神不知鬼不觉地也就过去了。 哪想到，陈家娃子胆儿这么大，竟敢直接说出口。 赵媒婆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她说亲几十年，还从来没碰上过这么奇葩的事儿。 她甚至觉得，这事儿要怪就怪刘氏自己，一开始本就说好相看小女儿的，都是她半途换了人。 这下好了，真出事儿了！ 见大家都一声不吭，方雨桐哼了一声。 “方雪梅，从今往后，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勾搭”这两个字，特别是和“陈家富”这三个字放在一起” “要不然，你应该知道我的手段！” “好啦！” 刘氏怒吼一声，开始和稀泥，“都是滴滴亲的两姐妹，还有完没完了？” 说着，怒目朝小女儿射去，“不是交代过你，待在灶房不要出来吗？” 方雨桐一看阿娘的态度，就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定是舍不得丢了陈家这门好亲事。 她眼圈一红，扭头朝外走，“我又不是囚犯，在自己家进出都要受限制，我去找我阿奶来评理……” “回来！” 刘氏忙上前拉着她。 方雨桐也没真想走，作为小姨子，被准姐夫惦记的八卦，她可不想传去老屋。 顺着阿娘给的台阶，不情不愿地坐在了桌前。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除了沉浸在沉痛中的方雪梅，其他几人，都觉得这诡异的沉默异常难熬。 方正田看了看天色，已经正午了，对媳妇儿说道：“先把午饭吃了，下午我们俩再往镇上走一趟，看看陈家怎么说……” 刘氏看了眼蔫鸡子一般的大女儿，叹了口气，拽着小女儿又进了灶房。 午饭的气氛很是低沉，一众人等都没啥胃口，刘氏想着一会儿要来回走两趟，勉强往肚子里撑了两碗。 “雨桐，一会儿把碗筷洗干净。” 说完，又拉着儿子交代了几句，叮嘱他今儿下午哪都别去，就在家里看着这两姐妹，别再打起来。 镇上。 李氏万分歉意地往刘氏怀里塞了好几包细盐，再三保证会好好管教那不省心的兔崽子，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亲家公亲家母，你们放心，我李琴说到做到，要是再有下一次，婚事退了，聘礼是我们分文不要，就当是给你们的赔礼。” 见对方的诚意这般大，方正田两口子心里那口气消了，不尴不尬地说了两句场面话，揣着价值好几百文的细盐，开始往家赶。 晚上，方正田两口子回来了。 如方雨桐所料，婚事照旧，就定在八月十九。 方雪梅又喜又愁，那心情，就好像抱着一根吃着没肉，丢了可惜的大棒骨一般。 一想到和她共度一生的男人，心里想着念着的却是别人，那个人还是她的亲妹妹，她就如鲠在喉。 刘氏把她叫进房间，揉了揉她的头发，又用手背蹭了蹭被打的脸颊，轻声问道：“还疼吗？” 方雪梅摇摇头，面对暴怒的阿娘，她可以无动于衷，面对偏心眼的阿娘，她也可以心硬如铁，但这样温柔的阿娘，她却毫无招架之力。 哪怕她此时一如既往地没吭声，但眼泪，却随着她摇头的动作甩了出去。 “这么多年，你一直忙活，都没咋停下来过，剩下的几个月你便好好歇歇，就呆在房里把针线活做好……” “嗯。” 方雪梅感动得稀里哗啦，原来，她做的这一切，阿娘都看在眼里。 “今儿这事，也别记恨你妹妹，日子是好是坏，都是咱自己过出来的……” “家富他年岁还小，等过上几年，有了孩子，他定会看到你的好。” “嗯。” 方雪梅突然涌出巨大的雄心壮志，阿娘这么偏心的一个人，都能发现她的好。 她相信，只要她勤勤恳恳的操持这个家，他陈家富只要眼不瞎，总有一天，定会明白漂亮不能当饭吃的道理。 只是，一想到方雨桐那浪蹄子的脸，她就恨意难消。 她突然做了个狠毒的决定。 能把陈家富迷得团团转，她凭的，不就是那张脸吗？ 如果把她的脸毁了，就不信，陈家富还会看她第二眼！ 没了那张脸，看她还没拿什么跟自己比？ 自己有陈家这门亲事在手，爹娘还能打死她？ 大不了挨顿骂，最多也就挨顿打了。 一顿打，换后半辈子的幸福生活，顺带手的，还能把那浪蹄子死死地踩在脚下。 这笔买卖，不亏。 睡在床上的方雨桐突然觉得冷，她翻了个身，将被子盖上，又沉沉睡了过去。 方雪梅回到房间，轻轻掩上房门，来到窗下桌上的针线篓边，从里面拿了把剪子，死死抓在手里。 一步一步地靠近…… 正好，那浪蹄子的脸朝外，好动手得很。 第61章 不是那块料 第61章 不是那块料 就在她要划上去之时…… 堂屋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是刘氏。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雪梅，这块细棉布你忘记拿了……” 本就心跳如雷的方雪梅，在她推门的那一刻，就把剪子藏在了身后，一颗心差点跳出嗓子眼。 她定睛一看，是阿娘刚从柜子里翻出来，让给陈家富做衣裳的细棉布。 她当时心不在焉的，出来时就忘了拿。 “好……” 她颤抖着双腿，挪过去接刘氏手上的细棉布。 “别想太多，早点睡……” 刘氏一改之前的粗暴，像个慈母一般，揉了把大女儿的头，轻声说道。 “嗯。” 方雪梅点点头，把房门关上，看了眼对床死猪一般的妹妹，又看了看手中的剪子…… 接着，便听到堂屋大门打开了，应该是阿娘出去解手了…… 她叹了口气，将剪子放回了针线篓，上了床躺下。 这种贸然生出来的恶念，也只有在一鼓作气的前提下，才能得到完整的实施，一旦卸了这口气，她便失了继续下手的勇气。 一觉醒来，鸡叫了。 她已经养成了习惯，一到时辰，就自动会醒。 想到昨晚阿娘的叮嘱，那么多年来，她头一次躺在床上没动，闭着眼睛养神。 只是，一泡尿憋得难受，上了个茅厕，鸡栏里的鸡一看到她过来，就“哒哒哒”地叫个不停。 她又把鸡放出来，拿个破木盆，拌了谷糠给它们吃…… 回到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了。 刘氏今儿起得早，看到院子里围了一圈鸡的破木盆，知道大女儿起来了。 她摇摇头，还真是个勤快的，有懒觉睡都不睡，来到灶房一看，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她也没多想，以为大女儿去菜地里摘菜了。 提了个簸箕，把灶膛里的草木灰耙出来，洗米下锅，开始烧火做饭。 可过去好些时候，也不见大女儿回来，想起自己昨晚说过的话，轻轻推开两个女儿的房门，见方雪梅还真躺在床上。 “醒了？” “嗯。” “那就起来吧，针线活费时间，拢共也就剩三个来月……” “好。” 方雪梅乖乖起床。 有了每天气得大喊大叫，骂上半天都还叫不醒小女儿做对比，刘氏心里倍感妥帖。 看到另一个睡得四仰八叉的女儿，她上前一把掀开被子，叫嚷道：“赶紧起床，晚上那么早睡，早上又那么晚起，中午还动不动要睡午觉，年纪轻轻的，也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多觉……” “嗯～让我再睡会儿……” 方雨桐翻了个身，捂着耳朵又睡了过去。 刘氏直接上手揪耳朵，“起不起？” “起起起……” 方雨桐眯瞪着眼，一脸迷糊…… 阿娘每天进来之前，不都会先骂上两句的吗？ 今儿怎么没听见？ 难道睡得太死了？ 转过身，就看到了正在梳头发的方雪梅。 “我姐……” “从今儿开始，你姐没空做活了，她的活计都由你接手，现在赶紧起来做饭……” 刘氏拧着耳朵把她拉下床，郑重宣布。 “啊？我哪会啊，阿娘，您就饶了我吧！” “不会就学！多大个人了，我今儿饶了你，你就啥也学不会，总不能给你找个直接吃生米的婆家吧。” 方雨桐哈欠连天地出了房门。 不知道是担心大女儿嫁人后，没人分担家务，还是真心想要把小女儿的懒性儿掰过来，刘氏这次异常坚定，站在房檐下看着她磨磨蹭蹭地上茅厕和洗漱…… 太阳已经老高，方正田和儿子都抬回来三截木头了。 “磨蹭完没有？” 方雨桐见阿娘倚靠在门边，一副陪她耗到底的架势，心里暗暗叫苦。 不过，还是乖乖地跟着进了灶房。 “先洗锅……” “切菜……” “刀要这样握……” “这只把菜的手，要边往后退，不要切手上了……” 一开始，刘氏耐心足足，和声细气地跟她说…… 没多久，“噼噼啪啪”的巴掌声响起，还有方雨桐的呼痛声交相呼应…… “教！教不听是吧？” “要不要我去买根铁线，穿起鼻子来教？” “只知道吃的懒货，废物一个！” “哐啷！” 方雨桐手中的菜刀一丢，“我不干了！” “既要我干活，又要我挨骂，您还动手打我。” “前几天你才跟阿奶保证过，不再打骂我的！” 刘氏一口气哽在那里，气得直翻白眼。 “我咋就生了你这么一个熊货！” “您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别跟我讲这些有的没的，不会切菜就烧火去，先看看我是怎么做的。” 刘氏无法，只得打发她去烧火，自己动手炒菜。 过了一会儿。 “咚”一声。 要不了多久，又是“咚”一声。 每响一下，那口铁锅就往上震一下。 刘氏的心，就疼一下…… 她死死捏住手中的锅铲，心里不住默念：亲生的，这是自己拼了半条命，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养了那么多年，打死了实在可惜…… 感受到刘氏眼中的杀气，方雨桐弱弱说道：“阿娘，我就不是那块料……” 刘氏一个厉眼扫过去，“继续给我烧！” “这口锅要是被你捅穿了，我直接把你塞进灶膛里烧了！” 磕磕绊绊，都半上午了，这顿来之不易的早饭，总算上了桌。 方雨桐就像被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差不多去了半条命。 方正田两父子累了一早上，抓了几把花生，在饭桌上吃着。 “大哥，快给我来两颗，续续命……” “做顿饭而已，有那么夸张吗？” 方铁柱“切”了一声，将面前的花生推了过去，还贴心地帮着剥起了壳。 “懒货一个，让你擦个桌子，抬脚的功夫，又坐下了，赶紧滚去端菜！” 刘氏拿着碗筷过来，一看到她这就吃上了，又开始骂人。 “这就去，这就去……” 方雨桐接过大哥递过来的一把花生米，一口包进了嘴里，在阿娘的巴掌落下来之前，蹿进了灶房。 吃饭的时候，刘氏又下了任务，“今儿上午，你负责把全家人的衣裳洗出来。” “阿娘，一屋子的人，咋就偏偏叫我洗……” “一家子就你最得空，不叫你洗叫谁洗？洗了还得晒出来，要不然中午少不了你的一顿打。” “阿爹……” “听你阿娘的。” 方正田头都没抬，大口大口往嘴里扒饭。 “大哥……” “我一会儿还得和阿爹去搬木头，可没空帮你。” 方雨桐朝方雪梅看去，“姐，记得和姐夫相看那要犒劳我的……” “你姐更没空，几套衣裳，还有几双鞋，只剩三个月就要出门子了，有本事你跟她换，她洗衣服你做针线活？” 刘氏还不等大女儿开口，先开口帮腔。 方雪梅嘴角上扬，这样才对嘛，凭啥她过得像个大小姐，自己却累死累活，好似个小丫鬟。 方雨桐只觉得碗里的饭菜，都没滋味儿了。 谁知，噩梦还没有结束…… “吃完记得洗碗。” 打了两个碗的方雨桐，在刘氏一连声的呵斥声中和高高举起的巴掌下，提着满满一桶脏衣服，逃也似的出了院门。 唉！太阳明明那么大，为啥她的眼前，却是一片漆黑？ 这么苦逼的日子，她该怎么接着往下过？ 远处一个身影，越来越近…… 嗯？ 这不陆文且嘛。 他咋又来了？ 手上还提着个布袋子。 第62章 滚野草堆 第62章 滚野草堆 方雨桐不由想起丢在院门后招蚊虫的那包四月李…… 不过别说，他来得还正是时候，正愁没法子把那三两多银子还回去呢。 算了算距离，也来不及打个来回，她索性站那儿等着。 “雨桐，你这是在等我吗？” 陆文且也和她一样，老远就看到了她，跑了过来。 方雨桐别开脸，他的笑容太晃眼。 “我正好找你有事，你先在这儿等着……” 说完，就飞跑回家。 “哎，这包东西拿回去……” “……” 方雨桐理都没理，跑得飞快。 陆文且看见脚边的木桶，也不着急追过去，听媳妇儿的话，老老实实等在那儿。 方雨桐气喘吁吁地跑回家，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她正暗自窃喜，谁知一推开房门，就看见姐姐铺了一床的红棉布，这会儿正在棉布上画线。 “……” 她抬眸看了眼跑得满脸通红的妹妹，也没开腔。 “姐，你出去一下。” “干啥？” “我要换衣服，刚……刚在灶房里出了一身臭汗，都汗湿了……” “那你换呗。” “哎呀！一会儿就行，你就出去一下呗……” 方雨桐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拉起，接着就把她推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还用木棍抵住了。 拿了银子，换了衣裳，就赶紧跑了出去。 方雪梅狐疑地看着她飞奔而去的背影，摇了摇头，“神神叨叨……” 一进房间，就看到挂在她床头的脏衣服，正是方雨桐刚换下来的那套。 气得她一把抓起就扔回了对床，恨不得一剪子给她剪了。 明明是去洗衣服，换下来的脏衣服却不拿去洗，偏往她床上丢。 懒货！ 变着法的偷懒。 不想洗是吧？ 偏不如你的意。 她抓起那套脏衣服，就追了出去。 方雨桐来到河边，将手中的三两多银子朝男子递了过去…… 陆文且看着那几块眼熟的碎银子，刚热乎了两天的心，又凉了下来。 “你这是干嘛？” “我想了下，还是你自己还给我阿爹。” “给你不一样吗？” “冤有头债有主，人是你打的，斧头也是你卖的，凭啥让我替你还？阿爹要知道我偷偷跟你见面，非打死我不可！” 陆文且不情不愿地接过，看了看手心里的银子，眉头又是一皱…… “这两块碎银子，不是让你买零嘴儿吃的吗？怎么又还给我了。” “我家啥都有，不需要。” “别嫌少，拿着……” “我说了不要！” …… “啊！” 两人你推我让，方雨桐一个退步，一脚踩空，眼看就要栽进路边的草丛里去…… 陆文且赶忙去拉，却还是没拉住，惯力之下，跟着方雨桐一起，双双跌进了草丛里。 河边的芦苇丛很是茂盛，里面还夹杂着一蓬蓬的丝茅草和带刺的荆棘丛，一时之间，两人都起不来身…… 方雨桐被压在下面，重量先不说，就是背上凹凸不平的地面，也将她折腾得她够呛。 更不用说耳边那股让人脸红心跳的气息，让她只觉得羞愤欲绝，是动也不敢动，只得等压在上面的陆文且先起身。 陆文且抱着软玉一般的身躯，整张脸通红发热，稍稍动一下，就引得下面的女子痛呼出声…… “啊！你压到我啦！” “我的头发挂住了……” 把不远处的方雪梅看得目瞪口呆，眸子闪动…… 这可是浪蹄子她自己不知检点，竟敢偷偷跑出来和街溜子相会，相会之前还不忘换身衣裳，这么自甘下贱，那就怪不得她了。 她的心，不比芦苇丛里的两人跳得慢，举目四下望去，只见后面不远处，正好有两个婶子挽着个木桶，朝这走来，应该也是洗衣服的。 其中一个，还是村里排得上名的大嘴巴——牛二婶。 她赶忙跑过去，“婶子，快！快帮着拉一把我妹妹，她……她滚进河边的芦苇堆里了……” “哪呢？” “就在那边……” 两个热心的婶子一听，手中的木桶都放下了，加快脚步帮忙救人…… 方雨桐好不容易在陆文且的帮助下站起身子，紧接着又不得不弯下腰去，帮他找银子…… 两人顶着一头草屑，身上的衣裳，也被荆棘丛挂得乱七八糟，好不容易从草堆里出来，正好被冲过来的三个人，撞了个正着。 “啊！！！” 方雪梅想了一路的话，顿时就派上了用场，她仿佛受了莫大的刺激，厉声尖叫起来…… “你个死丫头，我还以为你摔了，好心叫两位婶子来救你。” “没想到，你竟然偷偷摸摸跟个野男人，在这滚野草堆！” “你自己看看！这么大一个坑，都是你们的杰作！” “还有你！你不是就是陆家村里，那个有名的街溜子陆文且吗？” “我妹妹她小小年纪，就被你……就被你……” 两个婶子眼中那股熊熊的八卦之火，彻底燃烧了起来，上蹿下跳的，看着比方雪梅还激动。 “不是这样的，我和他什么事儿都没有！” 方雨桐一反应过来，就急忙摆手否认，“婶子，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姐，你也可以作证的，我们天天都待在一起，我什么时候和他有什么了？” “陆文且，你自己说，我和你有事儿没有？” 可谁会相信？ 谁又愿意相信？ 就算她不是和野男人相会，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和一个男人一同从草堆里出来，那确是事实。 牛二婶那颗八卦的心，也会自动替他们俩脑补出一场旷世绝恋的好戏。 两个婶子呵呵笑着，眼中的不屑却是那么明显。 这方家小丫头，都知道她好吃懒做，但谁能想到，她那裤腰带还这么松…… 就连目睹全程的方雪梅，都在猜测，那浪蹄子定是看陆文且长得人模狗样，被他哄骗住了。 她恨不得要仰天大笑三声，这种自轻自贱的浪蹄子，出了这种事，陈家富还会把这样一个不要脸的臭女人放在心里吗？ “是你！” “是你故意陷害的我！” 方雨桐回想了一遍前因后果，顿时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好姐姐搞的鬼。 “你少在这里恶人先告状。” “是我把陆文且从陆家村拉回咱石子村的？还是我把你和这野男人拢作一堆的？” “要怪，就怪你自己没脸没皮……” 方雪梅才不会给她反驳的机会，这次不把她钉死在耻辱柱上，自己这辈子也别想出头。 陆文且把方雨桐护在身后，怒目而视，“你个丑女人在放屁！我和雨桐之间，才不像你们想得那么龌龊！” “我今儿过来，是有事要找方叔。” 然而，这两句苍白的解释，却好似不能说服眼前这几个，一脸兴奋的几人。 第63章 搬救兵 第63章 搬救兵 方雪梅更是朝路边那包东西踢了一脚，脸上好不得意，“哼！又是那不值钱的李子吧？也就是我这好吃懒做的傻妹妹这么好哄，换成任意一个小姑娘，能被你那三五斤四月李哄到手？” “你！”陆文且为之气绝，可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 “走！跟我回家！” 方雪梅一把拉过妹妹，就要往家拽，扭过头，对着陆文且又是一阵叫嚷：“还有你，也不许走！今儿这事，你们自己跟阿爹阿娘交代去……” “我自己会走！” 方雨桐一把甩开她的手，身正不怕影子斜，昂首挺胸地走在前面，“我相信，阿爹阿娘一定会相信我，还我一个清白的！”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别看她说得大义凛然，那也不过是外强中干，女子的贞洁名声，维护起来太难，想要败坏却太容易，随便被人往身上泼盆脏水，就百口莫辩…… 她心里很清楚，今儿这事，就算爹娘愿意相信她，村子里的人也不会信，她和陆文且之间，只怕是不能善了。 但这会儿，她绝不能露了怯。 两个婶子帮忙提着那个布包，还有她那桶还没来得及洗的脏衣服，一路将他们仨儿护送到家。 “两位婶子，我和陆文且真的是清白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今儿这事，还请你们千万……” 方雨桐进门前，转过身，一脸诚恳地拉着她们两个解释道。 “婶子知道，都知道……” “你就放心吧……” “这事儿就咱们五个人知道，保证不会让第六个人知晓……” “对对对，快家去吧……” 两婶子连声保证。 方雨桐知道，光是恳求哀，怕并不能让两个婶子就此罢手，特别是有牛二婶这个搅屎棍在。 她神色一正，眸子带着丝丝冷意，连恐带吓地说道：“两个婶子既然保证了，那我就信了婶子的。” “但咱丑话说前头，这姓陆的可是镇上有名的街溜子，万一这事儿要真传出去了，我一个女子也许没能耐拿你们咋样，他却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你们自个儿掂量掂量。” 陆文且很是配合地一个厉眼扫了过去，两个婶子表情讪讪，脸上吃瓜的神色，都消散了些。 “放心，婶子说到做到。” 该说的说了，该做的也做了，方雨桐和陆文且两人进了院子。 “雨桐，你别怕，一切有我……” 陆文且看着虽说着狠话，脸色却很是煞白的意中人，满眼都是心疼。 他是想把自己和方雨桐的关系坐实，却从来没有想过，用这种不入流的方式。 这一出，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今儿麻烦两位婶子了。” 方雪梅死死压住上扬的嘴角，朝两个帮了她大忙的婶子道了谢，才将院门关上。 两婶子竖起耳朵，站在院门外听了半天，也没听见里面传出刘氏的骂声，这才一脸可惜地离开了。 也没心思洗衣服了，将自己那一木桶脏衣服往路边的草丛里一放，只要不影响别人过路就行，补丁摞补丁的，也不怕人偷了去。 随后，两人眉飞色舞地你一言我一句，径直朝村口的小店去了，都迫不及待地要和大家分享这个惊天大秘密。 至于之前答应过方雨桐两人的话，早被她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个街溜子怎么了？ 还真能跑石子村来杀人不成？ 一个毛都还没长齐的混小子，但凡他敢动下手，不说官府了，本村的人就能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笑话。 这么劲爆的一个大瓜，不宣扬出去，只怕要吃不香睡不好。 方雨桐进了房间，又换了一套衣裳，头发也重新梳了一遍，一改刚才的狼狈。 “给，你的衣服，赶紧去换一下。” 方雨桐把陆文且之前溅了粪渣滓的那套衣服找了出来，给他递了过去。 “谢谢。” 出了这种事，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方雪梅，他也没敢再嬉皮笑脸，老老实实接了过去，进了洗澡间换上。 “哼！以为换身狗皮，就能当啥事儿没发生过了？” “牛二婶的那张大嘴，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我看你还是好好想想，一会儿该怎么跟阿爹他们交代吧。” 方雪梅冷笑一声，挑衅地看着她。 “交代？” “就算要给交代，也得在我收拾了你之后再给……” 方雨桐撸起袖子，一蹿就朝她冲了过去，一只手扯住她的头发，另一只手就朝她脸上打。 “想要搞臭我？” “你也别想落了好！” 方雪梅没想到，这浪蹄子就差被人捉奸在床了，竟然还敢出手打人。 一个不防，就被她扯下一撮头发，还被她的巴掌扇得火冒金星。 “啊！！！” 她崩溃地大喊大叫：“明明是你自己没脸没皮……” “啪！” “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啪！” “你……” “啪！” 她一开口，方雨桐就一巴掌过去。 方雪梅被她冷冽的气势吓住了，愣是没想起来还手。 也可能是她上辈子挨过太多打，本能地只知道躲。 别看方雨桐这会儿威风凛凛，内心却是一团乱麻。 她也在想，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一个是臭名昭着的陆文且，一个是镇上杂货铺子家的独子陈家富。 自己呢？顶着好吃懒做的名声，只怕今天过后，还得加上一条“和野男人滚草堆的浪荡女”。 而算计她的方雪梅，却是勤劳能干的乖乖女，众人提起她，无不交口称赞。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势利的爹娘二人，会偏向谁。 更别说，阿爹还视陆文且为生死仇敌。 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阿爹阿娘肯定是靠不住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算平时爹娘看着疼她一些，但她心里清楚，一旦牵扯到这种大是大非，他们绝对会站在方雪梅那边。 那她还能靠谁？ 大哥？ 大哥这会儿不在家，就算在家，对上阿爹阿娘两人，他也毫无还手之力。 看来，她能依靠的，就只有阿奶一个了。 见方雪梅已经被她打老实了，方雨桐便松开了手，赶在爹娘回家之前，一蹿又出了院门…… “你个浪蹄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回来！呜呜呜……” 方雪梅大着舌头，大喊大叫的像个疯子。 “雨桐，你去哪儿？” 刚从灶房出来的陆文且，看到她一闪而过的身影，急忙追了出去。 就怕她经此一事，再想不开…… “搬救兵。” 方雨桐想了想，朝他招手道：“你也一起过来。” 她怕阿爹回来，一气之下再把他打死了。 如无意外，这个男人，这一辈子应该都和她脱不开关系了。 正好，阿奶也挺看好他的。 “你在这里等我。” 到老屋院门外，方雨桐交代一声，就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这次不用掐了，一想到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事，她就未语泪先流。 “阿奶！阿奶……” “呜呜呜，您可得救救我……” 大伯两口子和几个大些的儿女，都下地干活去了，几个小的，也不知道野哪玩去了，只有方老婆子搬了张凳子，坐在堂屋门口挑豆子。 第64章 发毒誓 第64章 发毒誓 安静的院子里陡然出现一声嚎哭，显得很是突兀，有些耳背的方老婆子，都吓得一激灵。 她放下手里的豆子，抬眼一看，见是她最疼爱的四丫头，赶忙起身迎了上去。 “哎呦……我的乖孙女，快告诉阿奶，这是啥了？” “我姐，我姐她害我！” 方雨桐哭得稀里哗啦，“呜呜呜……阿奶，您一定要替我做主啊，我快要被她害死啦！” “慢慢说，你放心，阿奶一定替你做主！” “又是那遭瘟的三丫头，别怕！一会儿阿奶替你打她。” 方老婆子看到她哭成这样，心疼极了。 “您现在就跟我过去好不好？我阿爹他们就快回来了，我姐她一定会恶人先告状，到时候，只怕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好好好……咱们边走边说……” 方老婆子豆子都来不及收，就被她拉着出了院门。 刚出院门，就看到规规矩矩站在那里的陆文且…… “是你？你是……是陆家娃子是吧？” “对，阿奶，您记性真好。”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方雨桐也不敢隐瞒，把前因后果全给阿奶说了一遍，陆文且时不时补充一两句，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她还朝陆文且要了那三两银子，给方老婆子看。 一开始，讲到拿斧头追方正田的时候，陆文且还怕老人家突然发难。 没想到，听到他在镇上将二儿子撵得屁滚尿流，方老婆子竟很是解气地表扬了他一番。 “打得好！这不孝子，我老早就想打他了！就是打不到。” “呵呵，不敢不敢……” 陆文且受宠若惊，一时不知如何回话。 “不过，以后可不许再打了，你和雨桐……他毕竟是你长辈，打长辈，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是是是，再不敢了……” 方雨桐接着往下讲，为了降低阿奶和爹娘对她的指责，她把陈家来下定那天到手的三两多银子给抹去了，咬死陆文且今儿就是过来还银子的。 她不要，陆文且非得给，你推我让的，就给一脚踩空了，刚好被方雪梅这个好姐姐看到。 听到今儿发生的事，方老婆子气得又开始拿拐杖杵地…… “这个孽女！手段竟这般恶毒……” “看着吧，我定饶不了她。” 有阿奶这句话，方雨桐的心，放下了大半。 “只是，要是只有咱自家人知道还好，那孽女毒就毒在，将这件事捅了出去……” 方老婆子一脸凝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陆文且，一双浑浊的眼睛射出厉光…… “陆家娃子，事儿已经发生了，我家雨桐是个啥样的人，想必你也清楚……” “你得答应我，以后不管你们能走到哪一步，都不准拿今儿这件事儿来恶心她，能做到吗？” 方雨桐听得心里酸涩，阿奶在别人眼里，可能是个尖酸刻薄，胡搅蛮缠的恶毒老太婆，但在她心里，却是唯一一个，满心满眼为她打算的亲人。 她随着阿奶的目光，也看向身旁的男子，有些紧张。 只见陆文且伸出三根手指，张口就发起了毒誓：“我陆文且，以后要拿这事儿来恶心雨桐姑娘，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的脸，虽朝着方老婆子，目光却投在方雨桐身上。 眼神里，是满满的坚定。 “好！我老婆子果然没看错人。” 方老婆子满意地点头，目露赞赏。 方雨桐的心，随着他的眼神和话语，也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 起码，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 一路说着，便回到了家门口。 方雨桐作了几个深呼吸，才将院门推开。 阿爹阿娘还没回来，家里静悄悄的，也不见方雪梅的身影，想来应该是进了房。 “阿奶，我扶着您……” “嗯。” 她和陆文且一人一边，扶着方老婆子来到堂屋。 方雨桐水都没来得及给阿奶倒一杯，就去推房门，果然被人从里面抵住了。 原来方雪梅一见阿奶过来，主持公道的阿爹阿娘却不见身影，她怕吃亏，就躲起来了。 “开门！” 方雨桐将门捶得“砰砰”响。 里面却没有一丝回应。 方老婆子拄着根拐杖也来到房门外…… “这会儿知道怕了？老老实实地给我滚出来！” 里面依然没有动静。 “陆家娃子，你给我把门踹开，我还就不信了，有能耐，她便在里面挖个坑，把自己活埋进去……” 陆文且看向媳妇儿，见她也点头，便退后几步，做好冲锋的准备。 陆文且早就看那个丑女人不顺眼了，现在有了阿奶兜底，老丈人两口子又不在家，他自然是无所顾忌。 “我最后问一遍，你出不出来？” “出来！再不出来，我就撞门了！” 方雪梅脸色煞白，猫在床头边柜子的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 阿爹他们还没回来，阿奶又那么偏心，这次为了给那浪蹄子出气，怕是要把她给活活撕了。 “砰！！” 房门一声巨响，整个房间都跟着颤了颤，她的心，也差点蹦出嗓子眼…… 她双手合十，“阿爹阿娘，求求你们了，快点回来吧！” 再不回来，她就要被他们打死了。 接着，又是一声巨响…… 第三次，门应声而开，陆文且人高马大，劲儿自然就大，门框都被他踹松了，落下了好些墙土。 方雨桐已经做好了承受爹娘的怒火，但在这之前，怎么说也得先把罪魁祸首狠狠地整治一番，哪怕出口恶气也好。 她一马当先地冲进了房里，一眼就看到角落里缩着个脑袋的方雪梅，她上前，一把将她拽出了角落…… 方雪梅死死扒着床脚不松手，嘴里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哭什么？刚才不还挺能耐的吗？” “呜呜呜……雨桐，我真不是故意叫人过来的……”方雪梅哭得好不狼狈，这会儿，她是真的怕了。 “我信你个鬼！” “出来！” “我保证不打死你。” 见两姐妹在房间里你拉我扯，总也不出来，方老婆子等不及，拖着拐杖就进来了。 一进来，手中的拐杖便没头没脑地，朝恶毒的三孙女敲了过去，把方雪梅打得嗷嗷叫，四处乱爬。 方老婆子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我打死你这个没脑子的傻缺货，好好一个水灵灵的妹妹，被你这通算计……” “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搅屎棍，以为有个名声不好的妹妹，你嫁到镇上能有多光彩吗？人家唾沫星子都能喷死你！” 第65章 对质 第65章 对质 陆文且作为一个外男，不好进人姑娘家的房间，听着里面的痛呼和谩骂，忙帮着去抵上院门。 省得一会儿老丈人两口子回来，在打断了媳妇儿出气。 一通发泄下来，出了身汗的方老婆子，这才筋疲力尽地出了房门。 方雪梅披头散发，在地上一通跪拜翻滚之后，身上的衣裳已经脏污得不像话。 方雨桐和阿奶配合着，一人一下打得好不痛快，“这下舒坦了吧，让你一天到晚不干好事，就想着算计我！” 院门外，方正田和儿子抬着根大木头，推不开门，肩膀都快被压塌了，就有些想要发火。 刘氏也扛着一根小些的，直接往地上一丢，上前大力拍打院门。 “遭瘟的死丫头，开门！大白天的，锁什么院门，赶紧给我打开……” 方雨桐狠狠拧了自己一把，两行热泪滑落，跌跌撞撞地冲向院门，又开始演戏了…… “阿娘……呜呜呜，您可回来了。” “出大事儿了！我姐她，她……她害死我了……” “呜呜呜，我不要活啦！” 大哭着拉开院门，也不嫌弃刘氏那满身的臭汗，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了阿娘怀里…… 还在抬着木头的两父子，急忙把肩上的木头一丢，上前问道：“出啥事了？” 刘氏还以为这死丫头是不愿做活，才想出来的新把戏，张嘴正要开骂，就感觉到身上的衣服湿了，一看，小女儿是真哭了。 “这是咋了？快告诉阿娘，到底咋了？” 方雨桐擦擦眼泪，抬头看向他们，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又一脸委屈地扑进阿娘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阿娘，雨桐她没脸没皮……”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爹娘盼回来的方雪梅，一瘸一拐地冲了出来，一开口就要把那浪蹄子的罪名落实。 “就是她！阿娘，姐姐她这是要逼死我啊！呜呜呜呜……” 方雨桐就像发了疯，冲过去对着姐姐又抓又挠，把刚回来的三人看得脸色大变，忙上前将她们二人分开。 “好啦！在大门口吵吵嚷嚷的，嫌不够丢人是吧？还不滚进来！” 方老婆子突然出声，让方正田更加吃惊。 这死老太婆，平时很少过来的，家里到底出了啥事儿？ 一抬眼，就看到了堂屋门口的陆文且…… “你还有胆儿过来？” 他顿时失了理智，就像打了鸡血一般，之前的疲累一扫而空，抄起院门口一根挑柴用的挑棍，就朝陆文且冲了过去。 陆文且咽了咽口水，视死如归般地站在那里。 方正田眼看就冲到了他面前，谁知方老婆子往陆文且身前一站，让他不得不刹住脚步。 方正田挥舞着挑杆，没好气地叫嚷道：“你个老东西，给我让开！今天我没空搭理你。” “叔，我来还银子的。” 陆文且开口解释。 听到是送银子过来的，方正田怒气小了点，将挑棍靠在墙角边，但那张脸还是在拉着。 他来到陆文且面前，手往前一伸，“拿来。” 陆文且老老实实递了三两银子过去。 “你可以滚了。” 方正田一拿到银子，就下了逐客令。 “怎么说话呢！” 方老婆子一瞪眼，拉着陆文且进了堂屋。 那边，方雪梅瞅准机会，把炸雷般的消息丢了出来…… “雨桐那浪蹄子，和陆文且在河边滚草堆，被两个去洗衣裳的婶子看见了……” “身上的衣服都弄乱了，头发也散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就知道……啊！” 方雨桐将手中的木棍远远一丢，看到姐姐的嘴开始出血，心里总算痛快了一点。 “什么？！” 刘氏脑瓜子一懵，差点一头栽倒在地，连大女儿一口牙差点被敲掉，她都没太在意。 “姓陆的，卧槽你祖宗！” 方铁柱发出一声怒吼，像炮弹一般，朝堂屋门口的陆文且就弹射了过去…… “砰”地一拳，陆文且多了个熊猫眼。 再一拳，来了个对称…… 陆文且鼻子一酸，眼泪都差点被他打出来了，退后好几步，又站直了身子，既没开口，也没还手…… “谁教你的，动不动就打人？！” 方老婆子怒骂一声，手中的拐杖雨点般地朝孙子身上打了过去…… 刘氏啥也顾不上了，女儿再金贵也比不上儿子，她嗷一嗓子就冲了进去，一把夺了婆婆手中的拐杖，细细查看儿子有没有事。 “阿娘！您怎么能下那么狠的手，万一打出个好歹……我，我们二房就这么一个儿子！” 见儿子没啥大事儿，刘氏一脸怒意，朝婆婆质问道。 “哦！你的儿子是儿子，别人儿子就不是儿子了？他打陆家娃子的时候，咋不见你冲上来？” 方老婆子比她还大声，转过身立马换了一张脸，和蔼可亲地问陆文且疼不疼。 “阿奶，没事。” “你这孩子大气，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来，坐下说……” 方老婆子拍了拍陆文且的手臂，扭头朝饭桌去了。 “你们两个，还不滚进来？！” 方正田进屋之前，回头狠狠瞪了眼两个斗鸡一般的女儿。 “再敢给我胡说八道，我直接将你打趴在地上起不来身！” 方雨桐丢下一句狠话，跟着进了堂屋。 ………… “事情就是这样。” “我和陆文且真的啥事儿也没有，都是她胡编乱造出来的！” 方雨桐把事情的经过，照着跟阿奶讲过的版本，又从头说了一遍。 那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样，把方老婆子听得心都要碎了。 “你们这次再要偏袒三丫头，我就一头碰死在这大门口，我看看你方老二，还要不要做人？” “雪梅，整件事情，真像你妹妹说的那样？” 方正田脸上乌云密布，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显然已经在暴怒边缘 “阿爹，雨桐她骗人，明明是她自己不知检点……” ”胡说八道！那里那么多刺条，还有一条大路就在旁边，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又不是脑子有坑，会选一个这样的地方会野男人！” “那，那我可能是看错了，一开始我没看到陆文且，只看到雨桐……” “瞎扯淡！明明是陆文且为了拉我一把，我们才一起掉下去的，怎么可能只看到一个！” 第66章 那就别嫁了 第66章 那就别嫁了 方雪梅傻眼，这才发现自己言之凿凿一口咬定的真相，竟然有这么大的漏洞，一点也经不起推敲。 她一脸慌乱地摇头摆手：“对不起，我……我……呜呜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方雨桐寸步不让，“你一句对不起，就把我打发了？” “只怕这会儿，半个石子村都已经知道我在野草堆里，私会野男人的事儿了！” “这一切，都拜你所赐！” 她调转方向，“阿爹，阿娘……我，我不要活了……” “那你想要怎么样嘛？” 方雪梅破罐子破摔问道。 “你自己去跟大家说清楚，是你起了坏心，想让我名声扫地……” “不行！” 方正田突然开口，手指敲击着桌面，目光在两个女儿身上来回扫视…… 这种事最是捕风捉影，就算大女儿去解释，也不见得有人信，说不定还得再把大女儿自己搭进去，万一被陈家知道…… 两权相害取其轻，陈家这门亲事，不能断。 小女儿这边，只能从别的地方弥补一二了。 方雨桐看得心里发冷，她知道，这会儿她的好阿爹，定是在权衡利弊了。 刘氏已经直接上手，“啪啪啪”的巴掌，不停地往大女儿身上落，哽咽着声音，不住地骂她糊涂又恶毒。 方铁柱的神色也很是凝重，上前拍了拍小妹的肩膀，“雨桐，没事儿，只要有大哥在，你就是一辈子不嫁人，这个家就有你的一口饭吃。” 陆文且适时开口，“叔，婶子，事儿已经发生了，我一回去，就让媒婆上门提亲，你们放心，定不会委屈了雨桐。” 沉默了许久的方正田，想起他举着斧头追自己的凶残相，心里不由打了个冷颤。 “用不着！我方家的女儿，宁愿做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也不嫁给你这无所事事，还心黑手辣的街溜子！” 说完，就出了堂屋，去院子外面摆弄那根抬回来的木头。 只是，再没像之前那样喊打喊杀的，想来他也是在观望，看看村子里的流言能离谱到哪个地步。 听着阿爹这句话，方雨桐只觉心里堵堵的，说不出的难受。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难受什么。 其实，陆文且送她们回来时说过的话，她到底还是听进心里去了，能包容她爱睡懒觉，不干活的男子，只怕这世间也少有。 她不想过阿娘这种一边抱怨，一边操劳的日子。 更不可能成为方雪梅那种贤妻良母，把自己当作老黄牛，为了婆家一大家子发光发热的女人。 说她自私凉薄也好，这辈子，她只想把自己顾好。 方老婆子眼神好，看到孙女的失落，一想就通。 不过，她并没有出声反驳儿子的话，对孙女的沉默更是满意，姑娘家，想要不被人看轻，就不能太上赶着，在陆家没拿出诚意之前，一切都是空谈。 “铁柱，过来帮忙。” 片刻之后，外面传来了方正田的声音。 “我来我来……” 陆文且没被老丈人的话打击到，反而很是殷勤，抬脚就出了堂屋，“叔，您累了一上午，我和大哥来就好。” 方正田看了看他那一对熊猫眼，没吭气儿，扭头又回了堂屋，显然是同意了。 “雨桐，你来帮忙生火。” 刘氏也起身，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大女儿，黑着脸骂道：“还不滚去收拾一下自己！” “不知道的，还以为滚草堆的那个是你呢！” “我看你就是劳累的命，好心让你在家待着，你倒好，一点儿也不惜福，明儿开始，上午也给我干活去，下午再做针线活！” 方雪梅一脸菜色，支支吾吾道：“可是，时……时间也太紧了……到时候，再做不出来……” “那就别嫁了！但凡你知道着点急，能惹出今儿这事？” 一听这话，她不敢吭声了。 不过，她不后悔。 一顿打而已，她都已经挨习惯了，能有机会把那浪蹄子，跟陆家的街溜子绑在一起，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 再说，阿爹的态度她也看到了，说到底，陆家又怎么能比得上陈家？ 便是阿娘，也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而已，等过几天村里的流言蜚语一出来，她便会知道，谁是她的骄傲，谁是她的耻辱了。 更别说，等嫁出去之后，自己大包大包的东西往家拎，她能不眉开眼笑地招待着？ 那浪蹄子呢？ 有那样一个干啥啥不行的街溜子夫婿在，自己又好吃懒做，怕不消一年，她就算不累死，也得脱层皮。 到那时候，姓陆的再时不时赏她一顿拳头，看他人高马大的，下手能轻得了？ 要不是不合时宜，她都想仰天大笑三声。 吃了中午饭，陆文且顾不上火热的太阳，碗才刚放下，就急着告辞往家走。 走之前，他来到方雨桐面前，坚定地保证道：“雨桐，你放心，明天我一定把媒婆带过来！” 方老婆子嘴角噙着笑，一脸慈爱地看着那一对金童玉女般的人儿。 刘氏黑了半天的脸，也稍稍缓和了几分。 方正田扭开脸，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 方雪梅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期盼着妹妹赶紧嫁过去，好过水深火热的日子。 只有方铁柱，粗暴地将陆文且推了出去，扬言他要再踏进石子村，就废了他一条腿。 等陆文且走了，他把方雨桐拉到背人处，“雨桐，你千万不要怕，只要有大哥在，就不会让你为着今儿这事，勉为其难嫁给那个混蛋……” 方铁柱说着，还四下打量了一遍，小声说道：“我不还有四两银子在你那吗？我不要了，都给你，以后大哥赚了银子，也给你留一份……” 这一番话，把方雨桐感动得稀里哗啦。 要说什么传得最快？ 那绝对是这种桃色流言。 不过吃了顿饭的时间，仿佛整个村子都活跃起来了。 大家午觉都顾不上睡，便走家串户地去宣扬了。 连热辣辣的太阳，都没能阻挡住他们， 不多时，河边那处芦苇堆旁，就围了好大一圈的吃瓜群众，对着那个被滚得乱七八糟的大坑，指指点点…… 他们一人一句，发挥出空前的想象力，这两人是怎么认识的？怎么勾搭上的？刚才的战况有多激烈，裤子都没来得及提…… 更甚者，还有人说方家小丫头的肚子，看着比她姐姐的要大一些……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婶子觉得方雨桐走路的姿势不像个姑娘。 那个嫂子说有天看到方家小丫头在作呕。 还有个大娘说，刘氏早就带那丫头在镇上捡了好几次药…… 第67章 提亲 第67章 提亲 第二天，方雪梅去河边洗衣服时，被一群大娘大婶围了个严实，东一个问题西一个问题，不回答就不让她走。 她死死压下心底的狂喜之色，似是而非地回答了几个问题，让一众人等这边“啧啧啧”地满脸不屑，那边又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一丁点儿最新情报。 接着，又发挥了她们那极限的想象力，将这事儿又推上了一个热潮。 相邻之间见面的第一句，从“你吃过了没”换成了“你听说了没”…… 因着昨儿陆文且的那句话，刘氏今儿没上山，看家里也没多少菜了，就打算去刘屠夫家买点肉。 见她一来，原本热闹非凡的人群，立马变得鸦雀无声。 刘氏心里多多少少也知道，他们说的定是自家的闲话，三个儿女一个被退亲，一个嫁去镇上，还有一个…… 单拎出来一个，在这村子里，都是要被人津津乐道的。 她也没那精力跟他们吵，便装作不知道一样，割了一斤肉，刚离开刘屠夫家，身后又响起一片议论声。 “……听说那好吃懒做的，光去年一年，崽子就怀了不下三个，一个接着一个地滑，小小年纪，那身子哪受得住呦？” “可不？只怕以后再难揣崽子了，也不知道谁家这么倒霉娶了去……” 她拐了个弯，又打了个倒转，站在李屠夫家不远的背人处，听着里面议论的话语，只觉得天旋地转，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她想过不会有啥好听话，却也没想到能传到那么难听。 她将手中的猪肉往旁边的树上一挂，疯了一般地杀了回去…… “你个满嘴喷粪的牛二媳妇！” “我要撕了你这张破嘴！” “跑？一个都别想跑，等着吧，我一个个上你们家找去！” “还有你刘屠夫！亏你还跟我一起姓刘，说起来，雨桐这孩子也该叫你一声舅舅，别人在你家这般糟践我家雨桐，你不帮着说句公道话，还跟着起哄……” 刘氏从案板上抢过一把砍骨刀，追着那群长舌妇满村跑，后面跟着胆儿颤的刘屠夫，生怕出点什么事。 “方雨桐她野男人来了！” “快跑快跑……” 刘氏一听，赶紧刹住脚，抬眼朝村口看去，还真看到陆文且和赵媒婆，还有他大嫂林氏也过来了。 把砍骨刀丢还给刘屠夫，她回去取了那条猪肉，气呼呼地往家走。 方家的气氛有些诡异，明明是提亲的喜事儿，却没一个人露出笑脸，就是欢喜如方雪梅，也不敢表露一分，生怕再挨打。 为了让那浪蹄子顺利嫁去陆家，方雪梅主动承担起了做饭的重任。 方雨桐乐得轻松，抬脚就去了老屋，要把阿奶请过来。 陆文且也跟着她出来了，“没什么事吧？” 感受到对方的关心，方雨桐觉得心里暖暖的。 轻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但想到刚才，方雪梅洗衣服回来后所说的话，她眼眶又红了。 “你说你，昨儿为啥，就不接了那两块碎银子呢？” “我……我都快要被你害死了！” 陆文且忙问：“怎么了？是不是外面有人说了什么？” “嗯，我如今就像臭水沟里的老鼠，都不敢出家门了！” “我阿娘去刘屠夫家买了点肉，火冒三丈地回来，想也知道，定是被那些流言蜚语气得不轻。” 方雨桐可怜兮兮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滑落，加上那含娇带嗔的话语，狠狠地激起了眼前这个男人的保护欲。 他恨不得立刻将这个无助的女子，拢进自己怀里，轻轻帮她擦去眼泪，再将整颗心都捧给她。 哭哭啼啼的女人，他见过不少，自家阿娘便是个爱哭的性子，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给他这种感觉。 但他却什么也不敢做，还特意将脚步放慢，好和方雨桐隔开几步距离，生怕再唐突了她。 更怕被村里人看见，好再给那起子吃饱了没事干的长舌妇们增添谈资。 他吞了吞口水，安慰道：“不用怕，等着吧看吧，从今儿开始，我定要让他们再也不敢说你半句坏话。” “嗯。”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对方明明是个不靠谱的街溜子，但方雨桐就莫名地相信了他。 她想，定是他昨儿说到做到，今天真的带着媒婆上门来了。 看到他们两个相伴而来，方老婆子很是高兴。 “日子是自己过的，至于别人说什么，能不听就不听，气不过就骂回去。” 方雨桐知道，阿奶定是也听到了什么。 她岔开话题，“阿奶，您今儿得去我家吃饭。” “好……” “呦，雨桐过来了。” 大伯娘从外面回来，一脸的阴阳怪气，“陆家娃子，我那天还当你是个好的，不想……” 方老婆子霸气地怼了过去：“不会说话，就闭上你那张臭嘴！” 大伯娘讪讪地闭上了嘴，扭头进了堂屋。 回到家，方正田两口子和陆家大嫂林氏，正你来我往地商量聘银，一个想往多了要，一个想省钱。 刘氏咬定最少十两。 林氏最多只愿给三两。 “前几天我们家雪梅才下了定，拿的可是十二两，你说一对同个时辰出生的双生姐妹，不可能相差这么大吧！” 方正田更直接了当，“三两银子，我情愿把她养在家，做老姑娘。” 林氏见对方毫不相让，又抬到五两，赵媒婆也在一旁帮腔，说五两不少了，大哥大嫂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是大气了。 刘氏心里堵着一口气，也知道陆家不能和镇上的陈家比，但她就是想让村里那些个长舌妇们看看，她刘素花的女儿，就算名声再差，下定的聘银，也比她们家的女儿高好几个档次。 陆文且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有心想把聘银提到二十两，可无奈自己手里拿不出来，只能靠大嫂大发慈悲，他也不敢开这个口。 只得暗自发誓，等亲事一定，他便马不停蹄地去搞银子，赚回来的银子全交给媳妇儿，让她花都花不完。 最后方老婆子出面，八两银子，两方人才闭了嘴。 林氏迫不及待要把小叔子分出去，嘴里不住地说好话…… “两个孩子年岁也到了，又出了这样的事儿，要不就让他们早点成亲算了。” “方叔，婶子，你们尽管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让雨桐受委屈的，该走的流程，一个也不会少……” “只是日子提早些罢了，陆家村对这事儿还一无所知，雨桐嫁过来也好，省得被那些乱嚼舌根的长舌妇们影响心情，万一哪句话说到了那个点，她再一时想不开……” “只要雨桐嫁出去，时间长了，大家自然关注新鲜事去了。” 要是昨天，刘氏只怕二话不说就给拒了，可刚才在刘屠夫家门口发生的事儿，让她不得不重视起来。 那些难听话，她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都差点受不住，雨桐一个姑娘家，要是听到这些话，只怕一时想不开，还真有可能一脖子吊死去。 她不敢赌。 第68章 收拾长舌妇 第68章 收拾长舌妇 见当家的沉着脸，一直也没说话，刘氏故作思考了一下，说道：“这事儿，等日子送来之后再说，现在先按步骤来，定亲这事儿……” 赵媒婆很是给力，立马开口说道：“五月二十二，便是个好日子。” “行。” 刘氏点头。 林氏朝赵媒婆投去感激的一目。 陆文且也松了一口气，看向媳妇儿的眼神，都带着笑意。 一桌子人，要说最不开心的，就是方铁柱了，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如花似玉的一个妹妹，就这么窝窝囊囊地，嫁给了这个街溜子。 见事儿说得差不多了，陆文且勾肩搭背地，把他叫出了院门。 “到底啥事儿？” 方铁柱膀子一甩，没好气地问道。 “我不认识人，想让你带我找那些长舌妇们算账去。” 陆文且一句话，他便老老实实地扛了根木棍，在前面带路。 石子村一顿鸡飞狗跳，那些长舌妇们，这两天那张嘴说得有多过瘾，这会儿叫得就有多凄惨。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了牛二婶家。 一顿乒铃乓啷之后，屋里一片凌乱，仅有的两只鸡，正鲜血淋漓地躺在院子里，牛二婶在那两只鸡身旁跪天跪地，求老天收了他们两个。 村长过来了。 石子村因着是杂姓村，村长的号召力并不强。 但村民们结着伴儿来了找，他也不能不去。 另一边，几个人跑到方家院门外，大喊大叫着：“方铁柱联合着外村人，要将人打死了。” 刘氏两口子一听，赶忙往外冲。 方雨桐本要跟去看看的，想想还是算了，一屋子人都去了，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的。 再说，外面骂得那么难听，她又没有自虐倾向，还送上门去找骂，她才不要去听那些让自己吃不下睡不着的话呢。 方正田两口子赶到牛二婶家，里面已经站满了人，正咿咿呀呀骂骂咧咧的，还有人在哭。 刘氏生怕自家儿子出啥事儿，扒开人群就往里钻…… 只见陆文且一脸凶狠地站在院子正中央，手中握着一把生了锈的镰刀，正在往下滴血，方正田看着眼生，也不知道他在哪儿顺来的。 方铁柱和他肩并肩站在一起，手中握着一根手腕粗的棍子。 两人身上的戾气很是骇人，特别是陆文且，紧抿着的嘴唇，刀削般的下颚线，配合着那双嗜血的眼睛，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地上除了两只已经气绝的鸡，还有两条奄奄一息的狗，两条喷射状的暗红色血迹，更加验证了这个男人的凶残。 两个二十来岁的男子身上，也挂了彩，一个手臂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血，另一个额头肿了一个乌紫的大包。 周边围了一大圈人，任是没有一人再敢上前，只敢躲在后面嚷嚷着“不要打架”“不要打架”的废话。 “还有谁？！” “不服气的就出来！老子今天奉陪到底！” “大不了豁出去这条命不要，也定要拉上几个垫背的，一起下地狱！” 周遭鸦雀无声，也无人敢再出声指责，就怕被这煞星惦记上。 方正田看得热血沸腾，这种感觉就很奇妙。 当自己被陆文且收拾的时候，他吓得屁滚尿流。 当陆文且站在自己这边，帮着收拾这帮令人生厌的龌龊小人时，他又激动得热泪盈眶。 方家几兄弟并不团结，村里但凡有一些摩擦，方家大都选择忍让一二，气不过眼的，也是刘氏这种妇道人家，坐人家门口骂上几句，还从来没有这般真刀真枪地干过。 刘氏见儿子没事，大大松了一口气，见到准女婿这般霸气，一众长舌妇和她们的家人，愣是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刚才在刘屠夫家堵着的那口气，一下就顺畅了。 她来到人群中央，和两个年轻男子站在一起，一脸傲然地看着那群紧闭嘴巴，不敢吭声的众人。 “我今儿在这郑重地告诉你们，我家雨桐确实有诸多不足，但她在男女私情上，却从没越过雷池半步。” “以后我要再从谁的嘴巴里，听到一字半句议论我家雨桐的，别怪我刘素花不客气！” 见媳妇儿都出头了，方正田作为一个男人，自然不能躲在后面做缩头乌龟，站在媳妇儿身边，环顾着众人…… “我媳妇儿说的话，就是我方正田要说的。” 村长终于冒头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更何况，这样可着劲儿坏姑娘名声的缺德事儿，可不能做，且不说丧不丧阴德，要是传出去了，村里的姑娘都得跟着遭殃，小子也难娶上媳妇儿，一提起咱石子村，是个人都得啐上一口，你们说是不是？” “咱们石子村要团结起来，千万不可自己人搞自己人，让外人看了热闹……” 大家伙儿渐渐回过味来，谁家没儿女？ 回想起这两过的那些话，都暗自替自家儿女捏了把冷汗。 只牛二婶和那两个挂了彩的，还在那里不依不饶，非要姓陆的和方家人赔银子了事儿。 刘氏怎么可能愿意？ 牛二婶吵着吵着，嘴里又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 “本就是个烂货，还不让人说了？” “你们要嫌丢脸，别做这事儿啊！” “这边做了，那边还不让人说……” 刘氏气得又要破口大骂。 却有人比她更快，那就是陆文且。 他手中的镰刀一挥，就朝牛二婶甩了过去…… “啊！！！” “不要！！！” 众人大惊失色，胆小的都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就连刘氏几人，也跟着吓到脚软。 好在，镰刀贴着牛二婶的脸颊飞了过去，她耳朵上戴着的那只银耳环，被镰刀给刮了一下，摇摇晃晃地仿佛秋风中的落叶。 牛二婶瘫软在地，腿间瞬间湿了一大片，一股难闻的尿骚味儿弥漫开来。 “看在我和雨桐好事将近的份上，今儿就给你一个教训。” “如若再有下次，那把镰刀，就直接插你脑门上！” 陆文且的声音不大，却狠狠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就连一直看他不顺眼的方铁柱，都不由地对他另眼相看起来。 有这么一个妹夫并肩作战，好似也还不错。 方正田暗暗庆幸那天，陆文且手中的斧头，没有这么朝他飞来。 若是那天，这小子也来这么一出，他只怕比牛二媳妇好不到哪儿去。 他不由得对牛二媳妇，生出一丝感同身受出来。 第69章 逛成衣铺子 第69章 逛成衣铺子 两个挂彩的年轻人，连同他们的家人，都再不敢提赔银子的事儿，就怕拿了银子再没命花。 牛二婶就更不用说了，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任由儿女扶着已经瘫软的身子进了屋里，只留下那一团刺目的湿润，半天都再没出来。 “大家都回去吧。” 村长挥了挥手，众人顺着台阶往下走，三五成群地离开了牛二家的院子。 方正田一行四人凯旋而归。 回到家，正好饭菜也做好了。 饭桌上，刘氏对陆文且这个准女婿的脸色好了不少，就连方正田，也没再拿眼去瞪他了。 方铁柱更是凑上前，缠着他教自己百发百中的手法。 陆文且时不时抬眼看向媳妇儿，露出一抹笑。 吃完饭，方老婆子突然问道：“老二，那根银簪子呢？” “啥银簪子，你又要干啥？” “人陆家后日就来下定了，银簪子也是撑脸面的，你不得还给人家？” 刘氏一脸尴尬，“怪我怪我，一时没想起来……” 林氏比她还尴尬，只呵呵笑着没出声，任由她进了房间。 不多会儿，刘氏拿着银簪子出来了…… 离五月二十二，还有两天。 方正田两口子兵分两路，一个回娘家，一个去了两个姑姑家，叫他们过来参加方雨桐的下定。 晚上，方雨桐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菜，一边拿眼去瞟阿爹阿娘…… “阿娘，这么多年，您和阿爹都辛苦了……” “明儿去镇上买菜，我和你们一起去吧，别的忙帮不上，帮你们拿点东西，还是行的。” 刘氏一脸感动，眼眶发红：“不用，我和你爹两个人，都不够拿的，你去也是白白苦了两条腿。” 方雨桐怕阿娘再絮叨个没完，急忙说道：“我去还有点事……” “啥事儿？” “想，想买件衣裳……” 刘氏一听，眼中的感动一扫而空，“你这遭瘟的，有银子多是不是？不买！” 方正田不由想起那天看见的衣服，开口劝道：“买吧，一辈子就这一次，家里也不是没那条件……” 方雪梅手中的碗筷重重一放，“我吃饱了。” 说完，就回了房。 “你看看你！一天到晚尽出瞎主意。” 刘氏狠狠剜了自家男人一眼。 方正田咬了咬牙，争取道：“那天就答应过雨桐的，再说，我在成衣铺子里看到一件衣裳，特适合她，雨桐穿上，想来一定好看。” 方雨桐抢在阿娘前开口：“阿爹，我没想给自己买，就想着快要出门子了，给您和阿娘买一件……” “你们穿了一辈子的粗布衣裳，一件好衣服都舍不得置办，只是，女儿能耐有限，只能借花献佛，用聘银来抵了。” 八两聘银，不用也是被阿娘收起来，她还不如拿来做人情，买了衣裳穿他们身上，定能记起她的好来。 再说，她都给他们买了，以她对爹娘二人的了解，定然也不会委屈了她这个孝顺的女儿。 果然，方正田一愣，不可思议瞪着眼睛看向小女儿，“你说，你要给我们买？！” 刘氏也震惊地张大嘴巴，半不出来话…… “不行吗？我身上穿的，哪件不是阿爹赚回的银子买来的，又是阿娘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我这个没用的女儿，却从没给你们做上一件衣裳。” “行！” 方正田眼睛都红了，半晌后，才重重点头，“明儿咱一起去，你给爹娘买，爹娘也给你买，好不好？” “好！”方雨桐欣然接受。 刘氏喉咙里酸涩难当，愣是没再说出一句反对的话。 一旁的方铁柱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小妹要拿那十两银子出来呢。 他别的不怕，就怕到时拔出萝卜带出泥，再把他给连坐了。 没想到，她打得竟是聘银的主意。 他也是醉了，这聘银还没到手呢，小妹就想着往外花了。 也就是阿爹阿娘傻，愣是被她的好话哄得晕头转向，没能识破她的阴谋诡计。 第二天天还未亮，方家四人就动身了。 没错，方铁柱也跟了去，方雨桐说要给他买双鞋，留下方雪梅做针线活看家。 把该买的买齐后，四人进了成衣铺。 “掌柜的，那件帮我取下来。” 一进铺子，方正田就朝那件早就看好的衣裳奔去，生怕被别人买走了，没想到还安安静静地挂在那里。 “这位大哥真有眼光，这件衣裳，还是县城里赫赫有名的师傅亲手做出来的，您看看这样式，还有这针脚，挑不出一处缺点。” “那，贵吗？” 凑上来的方雨桐一听，赶忙问道。 “呵呵，姑娘，一分价钱一分货，这件衣裳自然比旁的贵一些……” “那，那还是算了，阿爹赚银子不容易，咱能省就省一点。” 听小女儿这样说，刘氏原本揪起的心，慢慢放了回来。 还以为这丫头会撒娇扮痴，吵着闹着要买呢，不想一说了婆家，竟这般懂事儿了。 附和着说道：“对，我们看看别的就好。” 方正田却没放弃，“掌柜的，您说个价吧。” “三两银子，这双红色的绣鞋，也是配套的，只需掏上一件衣裳的价钱，便能多得到一双鞋子。” 掌柜的把鞋子也拿了下来，非得让方雨桐穿上试试长短。 在阿娘的白眼中，和阿爹的劝说下，方雨桐穿上了鞋子…… “瞧瞧，瞧瞧！这姑娘穿上多好看！” “快，把这身衣裙也换上，让你爹娘看看，不买也没关系，不要有负担……” 掌柜见她长得好，一心想把这件衣裙卖出去。 她看得出来，这户人家是大气的，前几天才从这买了一件衣裳，这才几天过去，又带着孩子来买了。 只要穿在身上，让他们做爹娘的看到效果，再将价格往下降降，不怕卖不出去。 刘氏想开口阻止，但看到小女儿眼中的喜爱之色，还有当家的那“吾家有女初长成”的目光，让她闭紧了嘴巴。 就让她穿一下吧，就当给小女儿过把瘾了。 以后也不留遗憾。 等方雨桐换上出来，几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方正田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雨桐穿上这件衣裳，定然好看！” 一旁还有两个顾客，也露出羡慕的神色，一个还上前摸了摸，细细地看了一遍样式，想来是打算回家仿上一件，只是那妇人边看边摇头，直说这样式太过复杂，难以复刻。 第70章 一件换两件 第70章 一件换两件 只不过，在刘氏的镇压下，她还是磨磨蹭蹭地进了试衣的小隔间。 方雨桐脱衣裳花了好长时间，依依不舍，难舍难分…… “有这二两半银子，不如多给你买一件，剩下的五百文，还能给你大哥买双羊皮靴。” “那您和我阿爹……” 方雨桐扭头朝架子上看去…… “我们有衣裳，端午节前，你爹又买了好几块细棉布回来。” “也就是这段时间忙不过来，要不早就给我们俩，一人做了两身了。” “你快去试试这两身……” 刘氏拉住她，递了两套衣裳过去让她试。 趁着她试衣裳的时间，刘氏又拿了一双羊皮靴给儿子去试，因着是冬天穿的，这会儿价格很是实惠。 别说，穿上很是合脚。 “那就那这双了……” 方雨桐试了两套衣裳，效果虽不如之前大红色那件，也很是好看。 “那就这两件了，掌柜的，给我们包起来……” “上次送了我们两条帕子，这次我们买了这么多，你可得多送点……” 掌柜虽没能把大红色那件卖出去，也很高兴，“看在老主顾的面上，这次送你家姑娘两双绣花鞋吧……” 说着，就拿出两双春秋季节穿的绣花鞋，布色看着不怎么新了，想来是囤了好几年的陈货。 但比起帕子，还是实用不少，刘氏很高兴地接过，经过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又朝掌柜要到了三条帕子。 方正田拉着一张脸，一声没吭，他也想买件衣裳…… 但银子在媳妇儿兜里，媳妇儿不同意买，他也不敢忤逆。 方雨桐看在眼里，叹了口气，来到阿娘面前，低声劝道：“给你和我阿爹各买一件吧，等下定那天，我想你们穿得漂漂亮亮的，这样我脸上也有光……” “银子花了再赚就是，只要有我阿爹这门手艺在，家里就穷不到哪儿去……” “等您像我阿奶这么大年纪了，再想穿漂亮的衣服，都轻易买不到了……” 刘氏听得心里暖暖的，不忍拂了小女儿的一片心意，加上当家的那道幽怨的目光，她又开始挑挑拣拣起来…… 方雨桐也四处打量，挑了一条深色的抹额，上面绣着好些花纹，看着很是精致。 一问，因着是夏天，原本五百文的，现在只要三百文…… “也帮我包起来吧。” “这是给家里老人买的吧？真是个孝顺的姑娘，我给你拿个木盒装起来……” 刘氏那边，也给自己和当家的一人挑了一件。 方正田换上后，对着铜镜不住地臭美。 刘氏看得眼热，抱着衣裳也进了小隔间…… 最后一算，竟然要五两银子。 刘氏肉疼得紧，拿着那条抹额不愿意了…… “这买来干嘛？” “我想送给阿奶……” 方正田一听，心疼地嘶嘶作响，“不买！她自己都有两个女儿，哪能轮得着你一个孙女买？” “要买，也让你两个姑姑给她买！” 方雨桐很是头疼，解释道：“阿奶端午那天给了我一两银子，我送她一条抹额是应该的。” “一两银子！我咋没见？” 刘氏怒目而视。 “阿奶叮嘱我不许给你们俩，中秋节她还要查看的。” 方雨桐随口扯了个谎，把他们应付了过去。 “小气吧啦的，你可得把银子放好了，要是掉了，可仔细你那身皮……” 因着那两银子，方正田两口子总算没再说不许买的话，只是紧皱的眉头，表示他们掏那三百文掏得很不情愿。 出了成衣铺子，刘氏看了看头顶的日头，说道：“你们找个地方歇歇脚，我去陈家杂货铺一趟。” 定了亲，也算是正经的亲戚了，小姨妹定亲，按理是要通知他们一下的。 “那我们到榕树下的小面摊等你好了……” “你也是，买两个包子吃就行了，还非得吃个面。” 刘氏一脸肉疼，埋头在背篓里翻找，小心翼翼地翻了一包杨梅出来。 这是刚才特意买来去陈家的，生亲生戚的，也不好空手上门。 要不是出了陈家富想要姊妹换亲的事儿，他们本可以一起去的，现在出了这事儿，再带着小女儿去，实在不合适。 “哎呀！那么多银子都花了，一文两文的，又能省出多少来？” 方正田这么多年，在镇上大手大脚惯了，背上背篓，带着一对儿女，就往大榕树下走去。 方雨桐两兄妹屁颠颠地跟上了，留下刘氏一个人在那里气到跺脚。 今儿二十一，不是逢圩日，陈家铺子里是一片冷清。 刘氏来的时候，李氏正在做饭，第一盘菜刚下锅，贵客上门，她忙让陈大江顶上，自己拉着亲家母进了铺子里面。 “我刚还嘀咕着，这几次圩咋也没见你们，没想到今儿便来了……” “家富，你拿点银子，去看看屠夫那还有肉没……” 刘氏有些不好意思，这种踩着饭点上门的行为，挺失礼的。 “不忙，有几个我们村的，在那边等我，就不在这儿吃了。” “那不行！上了家怎能饿着肚子呢？他们在哪儿？让家富跑一趟喊他们过来就行，正好人多也热闹……” 刘氏推辞了一番，无奈地坐下了，不过拒绝了让陈家富去叫同伴的提议。 陈大江炒完一个菜，又赶忙添米接着煮饭，陈家富也一头扎进了烈日下…… 坐了一会儿，茶喝了两杯，刘氏言归正传…… “今儿过来还真有点事儿，这不雨桐明儿下定，想着那天正好不是逢圩日，便看看有没空，过来认识一下也好。” “是吗？这可是大喜事儿！” “也不知道是哪家娃子，这么有福气？” 李氏眼睛一亮，那个长相招摇的小姨妹，这么快就名花有主了？ “呵呵……” 刘氏有些难以启齿，陆文且街溜子的大名，在石子村也许少有人知晓，但在镇子上，只怕已经无人不知了。 “你们应该也认识，就，就是离镇子不远的陆家村的……” “那不远啊，以后雪梅她们两姐妹，倒是可以时常见面了，一起回你们那儿，也正好有个伴儿。” 第71章 他不是好人 第71章 他不是好人 “呵呵……是啊，这也是她们的命。” 李氏不知道亲家母的为难，略微思索了一下，问道：“我们待在镇上那么多年了，陆家村还真认识几户人家，说得是谁家的娃子？” “那娃子你们应该也认识，叫，叫陆文且……” 陆文且这三个字，刘氏几乎是咬着舌头才说出口。 “谁？！” 李氏虎躯一震，站起身，又确认了一遍，“陆家村的陆文且？” 见刘氏点头，她顿时急了，“他，他……哎呀！我说亲家母，这陆文且可不是好人呀……” “他好像和亲家公还有些过节呢，亲家公他也没跟你说？” 李氏作为一个开铺子的，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街溜子。 不管是为了方家小姑娘的一辈子着想，还是为了儿子自己着想，她都不想让儿子有个街溜子连襟。 “呵呵……都是误会，已经说清楚了，明儿就下定。” 刘氏不想多提自家男人的丢脸事件，更不想跟她解释，石子村发生过的滚草堆事件。 见亲家不欲多谈的态度，李氏心下着急，却也只能按下不谈。 心想，那陆文且这样臭名昭着的街溜子，哪个好人家的女儿舍得嫁给他糟践？ 这亲家母的眼皮子实在太浅，定是被那街溜子大哥的几个臭铜板，给收买了…… 她默默地替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可惜。 长得如花似玉，却嫁到这样的婆家，这辈子，只怕是没指望了。 想到自个儿子的心思，她又稍稍松了口气，嫁出去了，总比待在娘家好。 陆家。 林氏黑着脸说道：“家里的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银子要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 “谁家定亲买成衣？两块细棉布也顶了天了……” 陆文星一脸为难，低声哄道：“他要买，就买了吧，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成亲是大事儿，咱没必要纠结这一二两银子……” “咱买了成衣，石子村准的日子，也能快些，你要送两块布去，人家一句嫁衣只怕赶不出来，你就没话来接了。” “与其要那几两银子，还不如让文且早一年半年成亲，你也好少生点气，比啥都强……” “过年到现在，我差不多也往家拿了八两银子，剩下的几个月，我再加把劲，今年争取挣个二十两回来……” “以后咱就一心一意，顾着知义他们两兄妹，等过个一年半载，再给阿花添两个弟弟……” 林氏叹了口气，“你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再不同意，岂不是太不近人情？” “他有你这个哥哥，真是上辈子修来的……” 陆文星心下感动，“不，有你这个大嫂，才是他上辈子修来的。” 下午，陆文且跟着哥嫂去了镇上。 一进成衣铺子，他就看中了那套红色衣裳…… 他犹如纨绔公子一般，大手一挥，“掌柜的，这件给我包起来，包好看一点啊，我用来下定的！” “呦！这位小哥运气好，这件衣裳上午差点叫人买了去。” 陆文且只当她在说场面话，并未当真，又花了六百文，买了一红一黑两双绣鞋。 在哥嫂两口子的肉疼声中，穿梭在镇上的几条主街上…… “差不多得了，半下午不到，你就挥霍出去六两多银子！” 陆文星拖着意犹未尽的弟弟，回了家。 晚上，方家几人在饭桌上，还在讨论着今儿买的新衣裳。 刘氏很是欣慰地对小女儿说道：“我还是头一次，穿成衣铺子里的衣裳呢。” “唉！说起来，也跟了你阿爹半辈子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穿上这么漂亮的衣服……” 方正田“噗呲”笑了，“你说你娘，在铺子里肉疼地跟什么似的，这会儿，倒像是嫌一件太少了。” “要不这样，改明儿雨桐下了定，我再带你去买两件。” “别别别！我也就是感慨一下，漂亮衣裳谁不稀罕？那也得有那个条件啊，还能光穿衣裳，不吃饭了？” 方铁柱的羊皮靴就放在他面前，扒几口饭看一眼，好像指着那双羊皮靴下饭似的，闻言，也“嘿嘿嘿”地傻笑起来。 方雨桐看着他们的神色，心里乐开了花。 她就说嘛，银子放阿娘兜里，谁能念着她的好？ 还不如拿来花了，自己也得了两件衣裳的便宜。 今儿花了五两，八两聘银还剩三两，她得好好划算划算，还能买些什么。 方雪梅咬着筷子，很是看不惯他们那一脸陶醉的傻样。 不就一件衣服嘛！ 等她出了门子有了银钱，给他们一人买个十件八件回来，看那贱蹄子还能得瑟到哪儿去？ 嫁了个街溜子而已。 也就能花花这几两聘银了，等她嫁过去，说不定一屁股饥荒等着她还呢！ 可别到时候，连饭都吃不上！ 洗了澡，方雨桐想到上次那件被砍的衣服，保险起见，她将衣服锁进了自己的柜子里。 因着阿爹是木匠，兄妹三人七八岁大的时候，就有了各自柜子，她软磨硬泡了一个多月，才让阿爹花了大价钱，给她买了个铜锁。 方雪梅不屑地“切”了一声，“这是防谁呢？” “一件破衣裳罢了，以后我想要多少有多少。” 方雨桐当即就顶了回去：“那你拿一件出来，给我看看。” “嗷，我差点忘了，我姐她手脚最是勤快，衣裳呀，只穿自己做的，外面买的才看不上呢，就像上次，阿娘好心买了送她手上，她还拿刀砍了呢……” 那阴阳怪气的腔调，把方雪梅气得脸色青白交加，恨不得一把火烧了那个破柜子，一天到晚进也锁，出也锁，好像谁还没个柜子似的。 方雨桐舒服了，揣着钥匙去洗澡了。 第二天，方雨桐破天荒地没让阿娘叫，自动自发地起了个大早。 换上昨儿买回来的新衣裳，梳了个好看的发式，抱着包装好的精致抹额，一脸得瑟地出了院门，往老屋去了。 方雪梅狠狠地剜了她的背影一眼，“好吃懒做的货，一点活儿也不愿沾手，起个大早有什么用？” 第72章 笑死个人 第72章笑死个人 方雨桐来到老屋，阿奶一个老人，觉少，这会儿已经起来了，正在房里铺床叠被。 “阿奶……” 刚进了院子，她就叫喊了一声，引得大伯娘从房里出来。 看到娇艳的像只花蝴蝶一般的侄女，她嫉妒到不行，一开口就阴阳怪气…… “呦，雨桐这身衣裳可真漂亮，应该是镇上成衣铺子里买的吧？我就说你阿爹不可能没银子嘛……“ “今儿这么早过来，可是昨天在镇上买了啥好吃的，给你阿奶送过来了？” 方雨桐甜甜一笑，“吃的也有，不过在我家，一会儿大伯娘您过去后，也有您的份……” “这不，昨天去了一趟镇上，看到一条抹额，想到阿奶去年冬头疼，便给阿奶买了，也不知道阿奶喜不喜欢……” 大伯娘先是撇了撇嘴，一条抹额而已，布料少的可怜，端午那天，这死丫头可是从婆婆手里，哄走了足足一两银子呢！ “给我看看，什么样的抹额？” 她伸手过去，接过那个看着煞有其事的小木盒，打开一看，说道：“呦，还真是不错，要不要十文钱？” 院里其他人也凑上前去看…… “十文？！”方雨桐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木盒，“大伯娘你也真敢说！” “我就说嘛，十文也估高了，依我看，三文钱顶了天……” 大伯娘这话把方雨桐气得不轻，“三文？” “三文钱，摸都不给你摸一下！” “那是三百文！三百文知道吗？就这，都还是因着如今是夏天。” “要是到了冬天，得五百文！” “啧啧啧，阿奶老说您没见过世面，我一开始还不懂啥意思，这回，您总算叫我开眼了……” 大伯娘又一把将木盒夺了过去，杀猪一般地叫：“三百文？你骗鬼吧！” “你爹娘那对抠搜鬼，能舍得花三百文给你阿奶买条抹额？” 方老婆子听见声音出来，“啥抹额，还三百文？” “阿娘，您的好孙女儿，给您买了条抹额，说要三百文，依我看，三文钱我都不要！” 大伯娘就像踩了尾巴的狗一样，嚎叫着向婆婆跑了过去。 “三百文？” 方老婆子也吃了一惊，接过木盒看了看，揉搓了一下布料，翻来覆去地，又仔细看了看做工…… 咧着嘴笑着问道：“这是雨桐你买的？” 方雨桐原本都快急哭了，就怕自己掏了大价钱，落不着好不说，阿奶觉得她不实诚…… 鬼知道当年的她，为了讨好阿奶下了多少功夫？ 阿奶是个固执的，极难讨她欢心，但这样的人却有一个优点，那就是绝不可能像阿娘那样，谁给点好处就觉得谁是好人。 为了给自己找个靠山，找一个比阿爹阿娘更有力度的靠山，她使出浑身解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阿奶拿下了。 要是因着这条抹额，让阿奶心里有了疙瘩，她多冤枉？ 一听阿奶询问，她赶忙回道：“阿奶，是我给您买的，昨儿我跟爹娘去了镇上，看见这条抹额适合您，就买下来了……” 为了增加可信度，还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您看，这件衣服也是一起买的，就是镇上桥头的那家成衣铺子。” 方老婆子描绘着上面的绣纹，“好孩子，有心了。” 说完，就进了房里。 看着阿奶转身前高高翘起的嘴角，方雨桐总算放下了心。 没多久，方老婆子带着顶抹额就出来了，把院子里的众人都惊呆了。 大伯娘第一个跳出来，“我说阿娘，这马上就要六月天了，您咋这会儿戴起来了，一会儿该捂出痱子来……” 方老婆子斜了她一眼，一脸傲娇地说道：“我乐意戴着，你管得着吗？” 管不着？！ 不是，这死老婆子，一日三餐的吃食，一年四季的穿着，哪样不是自己给煮好洗净，让她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大伯娘一张嘴巴张张合合，聪明地没再说出难听话。 “这条抹额是个好东西，戴着额头不会捂得发热，布料摸着也舒服，正适合这种天儿戴呢。” 方雨桐也瞪大了眼，竟生出些许不忍来…… 心想，这会儿还是早上，便让阿奶过把瘾好了，等一会儿日头大了，再让她摘下来就好。 大伯娘也没再瞎逼逼，管她呢，要丢脸也不是丢她的脸。 没多久，三叔一大家子也过来了，看着方老婆子头上的抹额，瞪着大眼面面相觑…… 三叔更是感慨地落下泪来，要强了一辈子的阿娘，不过一天没见，就老糊涂了…… 他带着哭腔朝老娘扑了过去，“阿娘，咱就按您说的办，今年过年就在我们家吃，明年正月，也由我们三房来招待两个姐姐……” “您……您还有啥心愿，一并说出来，儿子但凡能做到的，都尽量做到……” 刚起床没多久的大伯，看看老娘，又看看三弟，“到底发生啥事儿了？” 怎么一个比一个吓人？ 三婶张开大嘴，就想说出不情愿的话，却被三叔一个厉眼过去，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方老婆子很是欣慰，眼含热泪道：“我的三儿，你总算懂事了，不枉阿娘当年疼了你一场……” 方雨桐扶着阿奶，后面跟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家走。 方正田刚把猪肉弄回家，这会儿正在扫院子，一看到打头进来的阿娘，破天荒地露出了一抹笑，“阿娘，这么早来了。” 内心却是一阵翻涌，差点忍禁不住。 这死老太婆，竟也能闹这种笑话。 他不过扫了半个院子，就出了一身汗，这老东西，竟然戴着三九寒天才用的抹额！ 真是笑死个人。 一想到待会儿在亲戚们面前，他老娘要丢个大脸，他就恨不得放炮仗。 昨天要早知道能有这效果，就该买一件五斤重的大棉衣。 吃了早饭，大家就忙开了，大伯娘和三婶就这点好，嘴碎归嘴碎，干活是肯下力的。 因着昨儿去了镇上，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准备，杀鸡的杀鸡，炖肉的炖肉。 第73章 终于有识货的了 第73章 终于有识货的了 方雪梅恨不得那贱蹄子明天就出嫁，也是忙进忙出，没生过使坏的心，就怕那贱蹄子一出丑，陆家人再看不上，退了亲。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方雨桐嫁到陆家后的凄惨日子了。 最先来的，竟然是最远的陈家。 方雨桐发现一个规律，陈家人是极守时知礼的，每次到这的时间都挺早。 今天他们一家三口都来了，又是赶了一辆骡车。 刘氏热情地将三人迎进堂屋，看见自家婆婆头上那醒目的抹额，她就一阵头疼。 刚才她就劝了好几趟，那死老婆子说啥也不肯取下来。 陈大江两口子也一眼就看到了，只有陈家富正偷偷四处打量，暗戳戳地找寻小姨妹那抹靓丽的身影。 上次，他被老丈人两口子押回去后，自然少不了一顿好打。 气急的李氏更是放出狠话，他要是把方家这门亲事作没了，就把王二麻子家那个嫁不出去的麻脸女儿娶回来，给他当媳妇儿。 把他吓得做了好几天噩梦。 来的路上，也被爹娘耳提面命了一路，其实他也不想这样，可那仙女儿般的姨妹长得实在好看，他这抓心挠肝的，就止不住地想看。 陈家几人刚坐下，茶都来不及喝一口，刘氏的娘家人也过来了。 刘老婆子知道女儿忙不开手，想着早点过来，让儿子媳妇儿帮着搭把手。 一看到老亲家，方老婆子就凑过去了，手不住地往额头上的抹额摸去，就怕人家看不见。 刘老婆子是个知礼的，不忍心告诉老亲家，这会儿是夏天，眼睛都不敢朝她头上看，就怕丢了老亲家的面子。 接着，呼啦啦一阵声响，两个姑姑回来了，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娃子，堂屋里推让客气的大人，立马就拥挤了起来。 小姑一看到方老婆子的抹额，就伸手去解，“阿娘，您老糊涂了，这大热的天，咋还戴个抹额出来？” 忍了好些时间的李氏，开口说道：“这抹额，看着挺眼熟的，有些像桥头那家成衣铺子里出来的……” “好眼光，我孙女说的，就是桥头那家成衣铺子。” 方老婆子一把拂开女儿的手，满屋子的人，终于有识货的了，那人还是镇上的有钱人家，她老激动了。 “哦？啥时候买的？” 李氏凑过去看：“早几年我给我阿娘买过一条，她用着觉得好，本想再买条换洗的，我去年冬天去了一趟，谁知道没货了……” 一听这话，方老婆子更高兴了，“就昨儿买的，我孙女儿给我买的，这孝顺孩子……” 李氏心里咯噔一下。 孙女？ 该不会是方雪梅吧。 一般的农家，谁舍得花那么多钱买抹额啊？ 她正了正身子，问道：“老人家好福气，我那年买的时候，这抹额要六百文，可贵着呢，哪个孙女儿这么孝顺呀？” “雨桐啊，这孩子老有孝心了！” 方老婆子眉飞色舞道。 总算有人问到点子上了，憋了她半上午，趁着这个机会，她取下抹额，拿在手上端详着…… “六百文？！” 两个姑姑大吃一惊，自家条件虽还算不错，可做女儿的摸着良心来讲，定是不舍得为了条抹额，花这么多银钱。 “她说是三百文买来的。” 李氏想了想，了然道：“这会儿是夏天，这种冬天用的物件，降价也是正常，我今儿下午回去后，得赶紧去买一条去，省得到时再卖断了货……” 两个姑姑对视一眼，三百文也贵啊。 特别是小姑，她在镇上的一个酒楼里帮忙，逢圩的日子就去上工，一天累到晚，也才十五文。 就这，还是挤破头才抢到的，一个月做九天，就能赚一百多文呢。 三百文，她要连着累二十天，还得不吃不喝不花用，才能攒到三百文。 舍不得。 真的舍不得。 穿插其中的方雨桐，像只花蝴蝶似的。 听见众人对阿奶的恭维和羡慕，她心情格外好。 只是，要没有那个讨厌的呆头鹅，就更好了。 因着下定，她今儿很是勤快，给众人泡茶拿吃食，时不时还帮着刘氏跑腿拿下东西。 陈家富这没脸没皮的，便时不时装模作样地凑上来，有好几次，都差点和她撞一起去了。 正和两个姑父聊天打卦的陈大江，气得朝他瞪了好几眼，恨不得当场就一顿鞋底子抽过去。 可有这两个搭话搭个没完的姑父在，他也不好光明正大地呵斥，只得拿眼去瞪儿子。 方铁柱刚把炮仗准备好，一进来就看到大妹夫，又凑到小妹身前去了…… 顿时就怒了。 “家富，东游西荡地干啥呢？过来帮忙……” 说着，一把将他摁在陈大江旁边，“你负责这一桌的茶水。” 陈家富老实了，鹌鹑一般地犁着个头，动都不敢动一下。 方雨桐朝大哥投去感激的一瞥。 “砰！” 外面突然响起了炮仗声。 “来了来了……” 众人再顾不上聊天，都一股脑地往外涌，就连腿脚不怎么好的方老婆子，也在方雨桐的搀扶下，出了院门。 “哇！这阵仗，不小嘛！” “一、二、三……十四、十五！天哪，这么多人，都赶上接亲了！” “快！快去灶房通知一下，怕是得多准备一桌，还得去搬张桌子过来……” “咋没坐车子过来？这么远，不得天刚亮就开始赶路？” “有车，村口那边不是，好几辆呢……” 众人看着那一条长龙，有的挑了一担篮子，上面盖着红布，有的手里捧着一个垫着红布的托盘，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东西，就连六岁的阿花，也被林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怀里抱着一大捧红艳艳的映山红。 方雨桐嘴角抽了抽，这也太张扬了吧，他们人都还在村口呢，就放炮仗了。 果然，村民都出来看热闹，只是嘴巴紧闭，一声也不敢议论。 前些天陆文且带给他们的阴影，还没散去。 方老婆子看得频频点头，对身边的孙女解释道：“陆家这是在给你做脸呢。” 方铁柱一听阿奶这话，也赶忙点燃炮仗，别家人都知道给小妹做脸，他们自家人可不能拆台…… 特别是有了滚野草堆这事儿，村民们这两天虽然嘴上没敢再说，但心里对方雨桐这个所谓的浪荡女，还是颇为不屑的。 陆家人今儿来这么一出，方雨桐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牛二婶站在自家场坝边缘，翘着一张嘴。 一脸不屑地低声道：“有啥架子好摆的？” “是不是黄花大闺女都两说，还好吃懒做，看着吧，要不了多久，就得悔死他们……” 她儿子吓得恨不能拿洗碗布塞住她那张破嘴：“您可少说两句吧……” 和她一样想法的还有很多，嘴上撇着，其实心里多多少少都带着羡慕嫉妒恨。 整个石子村，有几个姑娘享受过这种待遇？ 第74章 满意 第74章 满意 炮仗一声接着声响，长龙越走越近，眼睛好使的村民，可以看清都是些什么东西…… “打头的那两只鸡大呀！” “聘银也还挺多，估摸着，没有十两也有八两。” “银簪子也有，还有一对玉手镯呢……” “……” 石子村都沸腾了，陆家人今儿来这么一出，他们的观念都快要颠覆了。 怎么好吃懒做，和野男人滚草堆的方雨桐，竟能有这等好命？ 能得婆家这般看重？ 要是换了一般人，只怕男家早就不见踪影了，别说这么多聘礼，哪怕倒贴上去，要不要都还两说！ 一名老者看得心痛难当：“唉！世风日下啊！贤良能干的丫头，被人两斤白面就定下来了，而这般厚颜无耻又好吃懒做的，却被当成了稀世珍宝……” 方家众亲戚都上前迎客，随着“噼里啪啦”的炮仗声，陆家一行十五人，陆陆续续地跨进了院门。 手上或肩上的聘礼，也被方家人接了过去，堂屋的供桌都要摆不下了。 方雨桐笑吟吟接过阿花手中的映山红，放在鼻尖闻了一下，含羞带怯地朝不远处的陆文且看去。 陆文且似有所感，转过头来，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方雪梅也出来了看热闹，看到他们那眉目传情的样儿，回想起前几天自己的定亲…… 她咬牙切齿地小声嘟囔着：“不知检点的贱皮子，大庭广众之下，也不知道收敛着些……” 刘氏一个巴掌拍了过去，把她吓了一跳。 只听刘氏低声呵斥道：“一会儿就认亲了，看看你手上蹭到的黑灰，还想再丢次人不成？” 她这才灰溜溜地进了灶房。 “喜欢吗？” 二堂姐在凑到方雨桐耳边，轻声打趣了一句。 “你笑我，讨厌……” 方雨桐一脸娇羞地逃进了房间，将那捧映山红放在床头，端起昨晚喝了剩下来的水，用手指沾了弹在花朵上。 外面热闹非凡，一众女眷对那件大红色的衣裙最是喜爱。 不论是六十多岁的方老婆子和刘老婆子，还是年仅六岁的阿花小姑娘，都爱不释手，怎么看也看不够。 老林氏第一次来，打量着方家的堂屋，只见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可不知道，这都是方雪梅的功劳，只觉得方家姑娘真是心灵手巧，还长得美艳无双。 心下对这个准媳妇就更满意了，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这次下定花出去的十五六两银子，她也不觉得心疼了。 听着大家对聘礼评头论足的话，还免不了拿前些天的陈家聘礼来做比较，陈家人就有些尴尬。 特别是在刘氏面前打破嘴（以说坏话的形式破坏别人的亲事）的李氏。 半个月前，他们陈家送来的聘礼，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也算说的过去了。 没想到和那街溜子陆文且一比，除了多几两聘银之外，无论是排场还是物件，都差了一大截。 陈家富脑子里，就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边觉得陆文且那个街溜子能这般珍视仙女姨妹，他该替她感到高兴，为她送上祝福，一边又怕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 陈大江押着他坐那儿不许起身，更不许他往方雨桐身边靠。 不说亲家这边怎么看，光陆文且这号人，便是个大麻烦，就算他没怎么打过交道，却也听过他的大名。 惹上他，那就是捅了马蜂窝，他只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一点意外也不容许出现。 认亲仪式开始。 方老婆子和刘老婆子迭声说着好听话，直说陆文且这孩子长得好。 方正田也心甘情愿地饮尽了碗中的米酒，叮嘱道：“以后该稳重些了。” “知道了，阿爹。” 一个个亲戚认过去，陆文且叫人的声音响亮，方家人没怎么听过他的凶名，觉得这陆家娃子还挺不错，甚至比陈家娃子还拿得出手些。 轮到方雨桐认亲，陆文且很是狗腿地帮她提水壶，陆家人简直没眼看。 但也知道自家娃子是个啥鸟，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方家人看得开怀，陆文且的姿态放得越低，就代表越看中自家姑娘，乐见其成。 除了陆家六口人外，还有陆文且两对姐姐姐夫、一对舅舅舅母和一对叔叔婶子，再加一个赵媒婆。 因着陆文且的不靠谱，一众陆家人，对方雨桐这个准媳妇儿的期待，是很低的。 他两个姐姐更过分，只要下雨天知道往家跑的，配自家弟弟便绰绰有余了。 至于弟弟长相好这个长处，直接被她们省略不计。 她们给陆文且擦屁股，实在擦腻烦了。 见到方雨桐，她们都觉得老天定是瞎了眼。 这么齐整一个姑娘，竟然配了自家弟弟一个街溜子，要不是场合不合适，她们都恨不得给方家姑娘重新介绍一个。 “这是阿娘，她不饮酒……” 陆文且上前帮着倒茶，还抢过自家婶子的话，扬起嘴角高声说道。 “你这娃子，咋还抢了我的活呢？” 陆家婶子笑骂道。 堂屋众人哄堂一笑，倒把方雨桐闹了个大红脸。 “阿娘，您请喝茶……” 方雨桐端起桌上的茶碗，递到老林氏手中，声音清脆悦耳。 “哎！好孩子。” 老林氏掏出一个沉甸甸的红封，递到她手上，抬手擦了擦湿润的眼睛。 这声“阿娘”，她期盼了太久。 她的老儿子，终于有了媳妇儿，哪怕是到了地底下，她也可以和老头子交代了。 “这是大舅，他也喝茶……” 陆文且见媳妇儿拿了红封，就带着她走向下一位。 “大舅，您请喝茶……” 接过两个中规中矩的红封，就到了叔叔婶子了。 叔叔婶子也说了几句场面话，给了两个看着比大舅两夫妇还小些的红封。 “这是大哥，他也喝茶。” 陆文星会喝酒的，这会儿却乐呵呵地接过准弟妹手中的茶碗，话却是对弟弟说道：“以后对人家姑娘好点。” “是！大哥。” 陆文星的红封，比老林氏的少些，比舅舅叔叔几人的又多一些。 “这是大嫂，她会喝酒。” 陆文且接过方铁柱手中的酒壶，也是亲手给大嫂倒了一碗米酒。 “大嫂，请喝酒……” 林氏心情复杂地接过酒碗，分作好几下，才把碗中的酒喝光，还微微有些上脸…… 递上了一个和陆文星差不多的红封，对方雨桐说道：“以后文且要是闯了祸，你就告诉我，我让他大哥收拾他给你出气。” 方雨桐害羞道：“谢谢大嫂。” 第75章 事急从权 第75章 事急从权 让方雨桐意外的是，两个姐夫都给了个大红封，两个姐姐给的也不小，使她很是受宠若惊。 “拿着吧，定是我姐她们对你太满意了……” 陆文且低声道。 轮到两个侄子侄女，因着辈分比方雨桐两人还小。 方雨桐送给他们一人一条帕子，昨儿买衣服送的。 陆知义这个调皮鬼，送的竟然是一只蛐蛐，就这么突兀地放在方雨桐的手掌心。 还好她小时候，跟在大哥屁股后面玩过不少，这才没有尖叫出声，闹出笑话。 陆阿花又给了两朵映山红，看那蔫不拉叽的样子，想也知道，这小丫头定是将花放在衣兜里了。 见她一脸不好意思，都快急哭了，方雨桐给她抓了两把饴糖，给她的衣兜都填满了，才哄好。 红封太多，两手都快抓不住了，方雨桐扭头就进了房间，打开柜子往里一放，再将铜锁锁上。 想到前些天，姐姐的认亲红封，都被阿娘收起来了，她就有些发愁…… 把那些厚重的红封挑出来，往外倒出一大半铜板，颠了颠，觉得还是有点多，又往出倒了些。 到时候就算阿娘问她要，她也能保下来一点。 唉，都怪姐姐太没用，开了个不好的先例。 众人聊了一会儿，陆文星两口子，带着老林氏挑了一张桌子，围着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方正田和刘氏拿了装着小女儿生辰八字的红封，也上了桌。 花出去那么多银子，林氏自然是尽全力争取，要让弟媳早日过门子。 其实刘氏心里，也做好了早日过门的准备，主要怕这边的风言风语传到陆家村去，这门亲事再生了变故。 毕竟，如今只几个近亲之人知晓这事，就连陆文且那两个嫁出去的姐姐，都不知道。 一开始，陆文且也想过瞒着林氏的，怕以后妯娌间生出点啥嫌隙，大嫂再拿出这事儿来说道。 但要下定成亲，就绕不过这个大嫂去，大哥的银子都在她手里把着呢。 好在大嫂精归精，却不是那种长舌妇，心地也良善，虽对他这个爱惹事的小叔子诸多不满，但从没想过使什么坏。 刘氏斟酌着说道：“她姐姐已经定好了八月十九的日子，雨桐的话，怎么着也得等到明年……” 赵媒婆开口说道：“其实，外面也有姐妹同天出嫁的先例。” 她虽不知道这两家人出了啥事，但能感受到他们那份急不可耐的迫切。 明明方家大女儿下定的时候，刘氏还说陆家这事儿没得谈。 这才几天过去？ 冤家似的两人，就下了定，陆家找上她的时候，她都还一脸懵。 “还有这等事？” 林氏一愣，自是喜上眉梢。 “是的，有些大户人家，嫡出庶出一群女儿扎堆的，再碰上家里办场白喜事，三年孝守下来，一年嫁三五个的都有，事急从权嘛。” “更别说，这两姑娘本就是双生姊妹，同一天出嫁，没准还能成为一段佳话呢！” 刘氏心下划算开了，办一场喜事，收两份礼钱，还不耽搁儿子的亲事，这怎么看怎么划算。 虽说有些不好听，但在石子村，小女儿的名声已经这样，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行，不过要先算一下日子，若这日子对他们有妨碍，那就用不得。” “那是肯定。” 老林氏拍着胸脯说道。 刘氏有心学大女儿那次，趁机将聘银往上提提，但看到那么老的老林氏，再想到今儿陆家拿出来的大场面，又闭上了嘴。 老林氏能拿出来多少银子？ 还不都是他大哥大嫂拿出来的。 她也曾受过婆婆偏心的苦，自是了解其中的苦楚。 事儿谈成，也该开饭了。 陆家人对方家的吃食很是满意，特别是老林氏，听说这些菜，竟全是雨桐她姐姐掌勺的，更是直呼老儿子有福。 一个阿娘教出来的两姐妹，手艺定是不相上下。 送走陆家人，刘氏就叮嘱自家男人，“明儿你去了镇上后，别忙着上工，先拿咱雨桐的八字去看一下，要有啥妨碍的，咱心里好有数。” 他们却忘了，两个女儿的生辰八字是一样的，大女儿能用的日子，小女儿又怎会用不了？ “那陆文且的……” “他的就不用管了，就他老娘在乎他那个劲儿，能害了他？” “我就怕他们为着让雨桐早点过门子，一些磕磕绊绊的，再瞒着不跟咱说。” “说的也是。”方正田听得直点头，“谁家儿女谁家心疼，说到底，雨桐是受委屈了。” “唉，雪梅之前看着还挺懂事的，也不知道啥时候，她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刘氏沉默许久，说道：“怪我没教好，两个女儿都……唉！” “跟你有什么关系，要怪就怪根上，阿娘那老东西，就不是个好人。” 刘氏原本很是感动，但一听他这话，不由一阵无语。 “上行下效，你也有儿子，以后铁柱要跟他媳妇儿这么说咱，我知道了就算不被气死，也得气疯！” 方正田脸色讪讪，“你又不像那老……阿娘这样，他要敢这么说你，我腿给他打断。” 方雨桐躲正在房里，数认亲红封里的铜板，越数她就越开心，整整八百多文啊！ 光她未来的老婆婆一个人，就给了二百二十文。 除了阿奶，她还是头一次从别人手里，拿这么多红封呢！ 阿娘和阿爹在房里，也不知道嘀咕些啥，只希望他们能忘记她手里的红封，千万不要开口问她要啊！ 听到窗外的脚步声，姐姐来了。 方雨桐赶忙把红封锁进了柜子里，摸着手中的锁匙，只觉得心里被填满了。 第二天，叮嘱好儿子不许偷懒之后，方正田就回了镇上。 两个女儿的日子这么紧，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能打出来，他得赶快把眼下这个东家的活计干完，好回来给两个女儿赶工。 方铁柱已经跟阿爹学了好几年的木匠手艺，又上过几年私塾，一些写写算算的更是信手拈来，已经可以独立上工了。 作为这个家的长兄，两个妹妹就要出嫁，本就憨实的方铁柱，很是下力。 每天一睁开眼，就一趟一趟地往山上跑，几天下来，就黑了好些，身上的肉也紧实多了，看着瘦下来不少，人也精神了些。 刘氏心疼儿子，时不时去刘屠夫那儿割点肉，给他补补身子。 为了公平起见，她给两个女儿分配了任务，大女儿负责做饭，洗碗和喂鸡；小女儿负责洗衣服，晒衣服和收衣服。 第76章 银子交给你 第76章 银子交给你 每天完成任务的，出嫁时能得三两银子压箱底，好吃懒做不干活的，一文钱也别想要。 方雨桐知道阿娘想这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为了三两银子，她勉勉强强地答应了。 反正如今天气这么热，就当去河里玩水了，想洗的时候搓两把，不想洗的时候，用脚踩几脚，也能完成任务。 算起来，还是方雪梅吃亏，不过在做活这方面，她已经习惯把亏当饭吃了，也没提出什么异议。 第二天，方正田就让人带了话回来，八月十九这个日子，很旺小女儿，让媳妇儿不用担心。 过了两天，陆文且和赵媒婆送日子过来了，怕丈母娘家没菜，还贴心地割了两斤肉过来。 聊了会天，方雨桐才想起来，今日洗衣裳的任务，还没完成。 便跟刘氏打了个招呼，趁着这会儿太阳大，河里凉快，挽着一桶脏衣服下了河。 陆文且就像尾巴一样，抬脚就跟了上来。 “雨桐。” 陆文且衣袖撸了起来，露出强壮有力的手臂，薄薄的唇间叼了根草，眸子里是浓浓的情意，脸上却噙着一抹略有些邪魅的笑意，带着股子吊儿郎当的野性。 他那痞帅痞帅的样儿，能让一般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看红脸去。 方雨桐一边搓衣服，一边压下心底荡漾起来的漩涡，唾骂自己不争气。 有什么好脸红的？ 等成了亲，她定要好好治治他那爱显摆的臭毛病。 到时候，她一个媚眼抛过去，定能让他走不动道儿！ “叫我干啥？” “想叫就叫呗，名儿取来不就是让人叫的？是吧，雨桐？” “德性！” 方雨桐翻了个白眼，“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帮我洗两件衣裳。” 陆文且摆摆手，“不要，我阿娘说，洗衣做饭这些，都是女人的活，男人做了翻不了身，一辈子也别想有出息。” “切！那你现在翻身没？” 方雨桐一言中的，直指他的要害。 “呃……那到还没有。” “那不就得了，人啊，有时候就要学会反其道而行之，置之死地而后生，说不定能有出乎意料的结果，你觉得呢？” “怎么说？ 见媳妇儿说得还挺有道理，陆文且将嘴里的草一吐，蹲在了她身旁的一块石头上。 “那要看你听不听了，毕竟我说的话，和你阿娘说的话，那可是大相径庭……” “废话！当然是听媳妇儿的！” 陆文且就差举手发誓了，“你要说你放的屁是香的，我都能就着这个屁下两碗饭！” “油腔滑调！” 方雨桐忍不住就被他逗笑了，说道：“那我就说了，人啊，就得试着把自己放在最谷底，这样你不管往哪条路走，都是在向上……” “那，那就不能向下打个地洞吗？” 陆文且小心翼翼地打断媳妇儿的话，一脸无辜地问道。 方雨桐噎住，她奉行了十年的神旨，差点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陆文且，我那是石板地，打不了洞的！” “哪有那么大块的石板？能铺满整个谷底？” “……” 方雨桐觉得这人不愧是街溜子，一个话题，就能噎死她好几次。 “这里是石子村！懂吗？” “啥都没有，就石子多！” “我说你属耗子的？就非得打这个洞不成？” 说着，她拿起大哥的那身满是汗馊味的脏衣服，朝他丢了过去…… “现在，就给我洗衣服！” “要不然，从哪儿来，滚哪去！” 陆文且拿得起放得下，不管是面子，还是里子，一说不要，这边立马就丢。 “得嘞！” 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脏水，很是狗腿地捡起衣服，跟着媳妇的动作，揉搓起来。 见媳妇儿的脸色缓和了，他说起了正事…… “媳妇儿，镇上有户人家要回乡祭祖，因着我在镇上还算吃得开，便想请我当护卫跟着，一来一回差不多个把月，能得十两银子……” “啊？” 方雨桐惊讶道：“你一个街溜子，他还敢让你当护卫？就不怕你半道再将他打劫了？” “嘶~！话说，我咋就没想到呢？” 陆文且倒吸一口冷气，对她竖了个大拇指，佩服的五体投地，“媳妇儿，听你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以后，我就跟你混了！老大……” “滚！！” “这么个宝藏媳妇儿，我可舍不得滚。” 陆文且站起身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才从衣兜里掏出五两银子，拿在手中抛了抛…… 那表情，要多得瑟有多嘚瑟，“工钱，我已经领了一半，还剩一半得护送他回来以后，才能拿到。” “呶，这五两银子，就交给你了，想买啥就买！” “给我？你不怕我全给花了？” 说是这样说，方雨桐还是忙不迭地伸出双手，接了过来。 ”花呗，男人赚钱干啥？不就是给媳妇儿花的。” 看着媳妇儿那副小财迷的样儿，陆文且觉得自己找到了人生的目标。 他贱兮兮地问道；“不过，媳妇儿，收了你男人五两银子，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咋表示？” “比如，拉个小手儿？” 说完，陆文且自己就先脸红了起来。 “滚！！” 方雨桐又羞又恼，想拿手中的银锭子砸他，又舍不得，捡起一块石头，又怕再把他砸出个好歹，只得撩起一捧水，朝他泼了过去。 脸，红得比山间的杜鹃花，还夺目。 陆文且见媳妇儿这般害羞，他自己倒不害羞了。 “别生气了，我帮你洗衣裳就是……” 说完，就低下头对着方铁柱的衣服猛搓，整颗心就像在糖罐里滚过似的。 两人老老实实把衣服洗完，一句话也没说，不知为何，却不觉得尴尬，只是空气略有些胶浊…… 进院门前，方雨桐忽地顿住脚步，红着脸说道：“路上小心着些，要是你……我就抱着这银锭子嫁别人去。” 她说完，就要逃进院门，手臂却被一只强壮的手拉住，让她脱不开身。 陆文且声音沉沉，“方雨桐，你新妇还没当呢，就想着当寡妇了？” 方雨桐感受到他手上的力度，脸上刚褪下去没多久的热意，又袭了上来…… 第77章 给他拉了没 第77章 给他拉了没 她挣扎了好几下也没能挣脱开，怕引起院里人的注意，也不敢大声嚷嚷，只是低声喝止：“你，你放手！” “不放！既然收了我的银子，那你就是我的人。” “别说我还没死呢，就是死了，我化作了鬼魂，我也要跟着你一辈子！” “哪个男人要敢在本太岁头上动土，我就拉着他一块儿下地狱！” 想到这么漂亮的媳妇儿，要背着他嫁给别人，他就感觉心里缺了一大块似的。 “什么死不死的，多晦气！你，你好生回来便是……” 方雨桐挣脱开他的钳制，一蹿就进了院门。 留下陆文且一个，呆站在在院门外，还在揉搓着手指，回味着手掌心骤然消失的温热…… 陈家。 “家富，这是麻丫，比你大三岁，今儿来咱家玩……” 李氏端着一小簸箕吃食出来，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眼里却是很冷厉地看向自家儿子，说道：“她阿爹你也认识，经常来咱家铺子里闲聊的王二麻子。” 陈家富愣愣地看着对面坐着的姑娘，整个人犹如置身在冰窖之中。 不是，阿爹阿娘这是来真的？ 她脸上的麻子，比天上的星星还多，看着就叫人起鸡皮疙瘩。 更让人接受不了的是，除了麻子之外，还有好些坑坑洼洼，坑里面还黑黑的，好些灰尘。 看得陈家富强迫症都犯了，恨不能找根小木棍帮她挑出来…… 恐怖的是，那姑娘看向他的眼神，是恨不得扑上来的那种，亮晶晶的，看着就吓人。 麻丫姑娘一走，陈家富就痛哭流涕的跪在了阿娘身前。 举着三根手指发起了毒誓，以后再敢多看姨妹仙女一眼，就让他娶王麻丫！ ………… 刘氏找了小女儿一圈子也没找到，正要上院门口拿两块硬柴，刚出灶房门，就差点和冲进来的小女儿撞了个满怀。 “你这孩子，毛毛躁躁的，做啥坏事了？” 本是随口问了一句，便看到小女儿脸色不对，她很是狐疑问道：“诶，你脸怎么了，这么红？” “红，红吗？” 方雨桐吓了一跳，狠揉了一把脸，抬头看了看太阳，打着哈哈说道：“应，应该是日头晒的吧。” 刘氏是过来人，陆文且也不见了，这死丫头又红着脸回来，后面就跟有鬼在撵似的…… 她顿时就急了，一把将小女儿拉进了灶房…… 方雨桐急吼吼地往外退，“我的银……衣服还没晾！” 陆文且一踏进院子，刘氏便松开了手，狠狠点了下小女儿的额头，低声骂道：“那还不赶紧去晾，等着吧，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方雨桐瞪了罪魁祸首一眼，罪魁祸首眨了眨眼，笑得好不得意，叫了声“阿娘”，就进了堂屋。 把木桶里的五两银子，藏藏掖掖地揣进了房，直到锁进柜子里，方雨桐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腹诽道：没银子寸步难行，有银子也是个麻烦事儿。 如今，除开藏在墙缝里的十两，柜子里还有七两多银子，其中：今儿进账五两，阿奶给了一两，还有认亲时收的红封，加上之前存下来的正好一两。 只怕刘氏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那好吃懒做的小女儿，不声不响地，竟有了这么多伴身银钱。 吃过午饭，歇了半个来时辰，赵媒婆就提出家里还有点活，该家走了…… 陆文且不同意，硬是又磨蹭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媳妇儿连打了三个哈欠，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院门…… “死丫头！你给我过来！” 陆文且一走，刘氏拧着小女儿的耳朵，将她拽进了房。 房门一关，就骂了起来…… “要死啊你！大白天的，就敢一块儿出去，两人才刚闹得沸沸扬扬……” “我……我打死你个不长记性的！” 方雨桐来回躲避，嘴里不住求饶…… “阿娘，真的不怪我啊，我提着衣服出去，鬼能知道陆文且那个不着调的，就跟上来了……” 刘氏想起之前滚草堆的事儿，是大女儿捅出去的，生怕堂屋里的方雪梅再听到些什么，就不敢再打了…… 低着声音骂道：“他们男人自是不怕那些闲言碎语，你作为女儿家，自己就该多注意着点！” “知道了，以后就算他拉我，我都不出去了……” 方雨桐乖巧地保证道。 心却想，等他回来，还是得出去一趟，五两银子呢。 刘氏看了看关上的房门，低声询问：“那姓陆的，可有欺负你？” 方雨桐顿时想起他在河里说的“拉下小手儿”的话，脸红得似火烧…… 刘氏却看得心里咯噔一下，一巴掌就朝她背上呼了过去，“你个遭瘟的！我打死你去……” “说！他都干啥了？哎呦，我这条老命哦！” 方雨桐看阿娘气得马上就要撅过去的样儿，忙老实交代，“他，他说要拉我小手儿……” 刘氏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脸色有些不自在地问道：“那你给他拉了没？” “没有。” “就没别的了？” “还，还说了些话……” “说了啥？” “他，他说要出去一趟，这趟出去，大概要一个月左右才能回……” 刘氏一听又气，“想他一个街溜子，能有啥正经事儿，定是和狐朋狗友出去吃喝玩乐了，以后等你过了门子，定要拿出些手段来，先把规矩给他立好……” “要是由着他这般任性妄为下去，有得你苦头吃！” 方雨桐不想让阿娘知道，自己收了他五两银子的事儿，便应付着点头说好。 刘氏看着不知愁的小女儿，心里忍不住叹气，好好的一个女儿，竟这般稀里糊涂地嫁给了那么一个不靠谱的。 再联想到贼心不死的陈家娃子，还有听说已经送去县城的杨家丫头，她就一口气堵在喉间，难受得紧。 心想，自己给三个儿女，都找了些什么歪瓜裂枣，怎么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啊？ 简直是活脱脱的一个睁眼瞎。 “过几天就是六月初六了，你们兄妹三个跟我去一趟观音庙。” “真的？” 方雨桐一蹦三尺高，太高兴了。 “嗯，最近家里喜事儿多，愁事儿也不少，给关观音娘娘上柱香，求她保佑一下……” “那我这就告诉大哥去！” 见小女儿一蹦一跳出了房门，刘氏脱了鞋，躺在床上睡午觉。 几天时间，眨眼就过去了。 “大哥，你真的不需要我给你拿点银子？” 方雨桐趁着没人，凑过去确认道。 “说了给你，你就收着，不管你是留在家做老姑娘，还是嫁去陆家，那四两银子我都没打算要回来。” 方雨桐满满的感动，整整四两银子啊，她就差高兴的嚎啕大哭了…… “大哥，你真好！” “要不是年龄不允许，我都恨不得给你养老送终。” “那银子我给你放着，等你以后要用，随时过来，哪怕头一天我们吵了架，我都会给你！” 还不等方铁柱说话，刘氏的大嗓门就响起来了：“你们俩儿还在那磨蹭啥？” “来了来了！” 方雨桐拉着大哥跟了上去。 观音庙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离石子村大概有十五里路左右，为了不晒太阳，也为了能上炷早香，这会儿天都还没亮，四人就动身了。 第78章 问神 第78章 问神 上次去，还是方雨桐八九岁的时候，那年她生了一场大病，银子花了好些，却不见一点儿起色，眼看就要两腿儿一蹬了…… 方老婆子心疼孙女可怜，把自己珍藏了一辈子的玉葫芦送给了她，以求能保佑她去病消灾，还告诉刘氏观音庙很是灵验，让她买几柱香，掂几两油去求求。 没想到还如方老婆子所说，喝了一包求来的香灰茶以后，奄奄一息的方雨桐，就能站起来走路了，也能吃下去两口饭了。 好全了之后，刘氏感念观音娘娘救了小女儿一命，就带她去庙里磕了几个头。 在回来的路上，她跌了一跤，流了点血，还蹭到了玉葫芦上，就有了玉露这好东西。 方雨桐因着这个，对观音庙里的观音娘娘很是感激，不要说去，就是听到“观音庙”这三个字，心里也能涌出一股子亲近感。 “嘶，咋还怪冷嘞。” 这会儿正是露水最重的时候，一出门，穿着成衣铺子里买的轻薄衣裳，方雨桐觉得还挺冷。 方雪梅冷笑一声：“懒得呗！你背着背篓走十里路看看，保管你不觉得冷。” 方雨桐白眼一翻，快走几步，好离这个莫名其妙的喷子远一点。 刘氏没好气说道：“叫你换件厚实点的，你又要臭美，老话都说：吃了端午粽，还有三天冻，别看马上要进伏了，照样能冷到你发抖。” 方铁柱背着背篓，也跟上来了，只留下方雪梅一个人，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哦欧～” “啊！” 路边一声鸟叫，吓得方雪梅大声尖叫，抱着头就跑了过来。 “砰！” 鸟一受惊，扑腾着翅膀飞走了，方雪梅又是一声尖叫。 方雨桐看着吓得脸色发白的姐姐，悠悠说道：“这呀，就是报应！” “你个贱蹄子……” “小心造了口业，观音娘娘再收拾你一顿……” 方雪梅缩了缩脖子，老实了。 刘氏看得摇头叹气，“陆家村离镇上那么近，你们又是双生姐妹，和和气气的多好，非得这般针锋相对，谁也落不着好……” “阿娘，是她先挑事儿的。” 方雨桐率先告起了状。 “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好好走路，要是一下踏空把衣裳弄脏了，便自己麻溜地滚回家去！” “我和你们两个姨母，以前在你们阿婆家的时候，就从来不像你们两姐妹似的……” 方雪梅吭哧瘪肚地冒出了一句话，“现在也没见你们多好啊！” 刘氏一噎，心里酸涩难当。 做姑娘时，那是她这个大姐不求回报地带着她们，一旦成了亲，那就是两个家庭，只剩人情世故了。 方雨桐见阿娘半一句话，学着阿娘，一巴掌就朝姐姐呼了过去，“看看你干的好事儿！” “啪”地脆响一声，刘氏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也没再出声骂小女儿，只是脚步加快了不少。 方雪梅恨恨地瞪着大步往前走的方雨桐，气得七窍生烟。 到了观音庙，拜了娘娘，娘四便出了庙门。 因着今儿是六月初六，好些人都会来拜拜，路边也有好些挑着篮筐的小贩，叫卖一些零嘴儿吃食。 还有些神神叨叨的老者，摸着花白的胡子，摆上两个小凳在那摆摊子算命。 刘氏却对比不屑一顾，拉着不老实地东张西望的小女儿，东拐一下，西转一下，进了一户散发禅香味的人家。 里面已经有好几个人等着了，堂屋里的方桌前，一个神婆坐在那咦咦哦哦地吟唱着。 她时不时伸手抽一张草纸点燃，快要燃尽的时候，再放进面前的盆里。 好几尊慈眉善目的菩萨，头上披着红布，面前点着香蜡，烟雾缭绕的堂屋，仿佛不似人间。 不过，那些烟雾却没有灶房的烟雾那么熏人，反而带着一股子好闻的禅香味儿。 神婆唱几句，打个饱嗝，又用土话把她刚才唱的再解说一遍，时不时还朝对面的客人问一两个问题，掐掐手指，又接着吟唱…… 对面的客人是喜是忧是疑惑，皆因神婆的一句话而定。 他们有时还跟着神婆双手合十，朝供桌上的菩萨拜上几拜…… 方雨桐三兄妹，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见这阵仗，听得是津津有味，哪怕等了个把时辰，脸上也不见有丝毫不耐烦。 轮到方家四人之时，已经快要吃中饭了，那神婆也是奇怪，一点儿东西没吃，水也不见她喝一口，却一个劲儿地打饱嗝。 有专门的人送饭到几人手上，别说，味道还挺好，方雨桐哪怕吃惯了姐姐的好手艺，也吃得喷香。 刘氏一边吃饭，一边把方铁柱的生辰八字报过去…… 神婆一顿掐算请神，说这娃子姻缘很迟，双亲不必担忧，时机一到，便能娶一个贤惠知礼的好媳妇儿，媳妇进门的第二年，就会有孩子落地。 刘氏心放下了些，又问时机啥时候能到。 神婆神秘地摆了摆手，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轮到方雪梅，神婆说这孩子心思重，想得太多，心要是能放宽些，以后定有好日子过，若是太过计较，只怕要酿出大祸，到时悔之晚矣。 方雪梅颇为不屑，这神婆一看就是在装神弄鬼，要不然，咋没看出自己重活了一世？ 不过也忍着没有当场拆穿，让她下不来台，只当自己在听戏。 轮到方雨桐，神婆掐算了半天，翻着一双瘆人的白眼珠看她，好一会儿才开始吟唱…… 方雨桐心里惴惴不安，害怕神婆算出她发了好大的几笔横财，再叫阿娘搜刮了去。 好在，神婆只说她脑子好用，就是懂事较晚，还说她这张脸得神仙庇佑，长得如此美貌，切不可借此敛财生事…… 刘氏问道：“她定了婆家，您请菩萨看看，她这不省心的性子嫁过去，可有啥需要忌讳的……” 可能因着自家男人和陆文且的事儿，她总觉得这女婿有些不靠谱。 就怕成亲后，那挨千刀的街溜子，再对自家女儿动粗，一个不小心，就把命交代在他手上了。 想到这，刘氏又拿眼睛去瞪大女儿，怪是她这没脑子，心还黑，生生把自己亲妹妹往火坑里推。 第79章 陈家富懂事了 第79章 陈家富懂事了 神婆烧了张草纸，又吟唱了几句，才说道：“这男娃子好，和你女儿是天作之合，以后定能和和美美……” “呃……就是，就是有些个妨亲眷，特别是上人。”神婆打了个饱嗝，话音一转。 “妨亲眷？啥意思？” 刘氏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会克我们做爹娘的？” “也不算，这两娃子都不是个省心的，你们要跟着操心讨气……” “呼，气就气吧，死不了就成。” 刘氏呼出一口气，无甚大事地说道。 几人出来，已经半下午了，方雨桐本来还想再逛逛的，这下也没时间了，四人火急火燎地往家赶。 刘氏一边走，一边劝两个女儿：“雪梅，你也听到神婆的话了，以后心放宽些……” “还有你，以后可得懂事点儿，再把那好吃懒做的性子改改，我也能跟着多活几年……” 说完，又去看走在前面的方铁柱，要说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儿子了，今年已经十七了，神婆还说不用着急，不着急才怪！ 回到家，方正田竟然回来了。 “阿爹，您不是说要十几天的吗？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方雨桐跑上前，脆声问道。 “我这不想着怕时间来不及，便和东家商量，晚上点上油灯赶了几天，今儿上午就把活赶出来了。” “阿爹辛苦了，今晚让阿娘许您喝三大碗酒……” “三大碗？！” 刘氏眉眼一瞪，“你咋不说三大缸呢！把你阿爹泡进去得了。” 方正田嘿嘿笑得开心，“一碗就够了。” “对了，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阿爹，您猜！” “不会是逢圩去了吧？” 刘氏说道：“今儿不是六月初六嘛，带他们去了一趟观音庙，一会儿再跟你说……” 方雨桐却拉着父亲问个没停，“阿爹，那神婆咋一天不吃饭不喝水，也能不渴不饿啊？” “人家是神婆嘛！” “今儿您是没看到，那神婆唱得好听极了，阿爹，您站好，我给您唱两句啊……” 方雨桐清了清嗓子，就唱了起来：“方老二～你个童年宁～要靠老爷来查清～” 方正田一个暴栗子就敲了过去，“我让你方老二！方老二……” 方铁柱和方雪梅哈哈大笑，看着她抱头鼠窜，腰都快要直不起来了。 方雨桐摸了摸头，说道：“神婆就是这样唱的嘛！” 刘氏笑骂道：“还神婆，我看你像癫婆！” 过了半个月，陈家富提着两斤肉和两包点心来了。 现在是双抢时节，定了亲的女婿，大都要来老丈人家帮忙干活。 方家分家的时候，没分到田，虽说后面买了两块，可也不多，加起来还不到一亩。 其实方家往年也不种水稻的。 这不，今年春天，老屋那边有秧苗多，方正田想着，这便宜不占白不占，才种了一块水田，半亩田都没种满。 因着没什么种水稻的经验，谷子结得也不好，禾苗也稀稀拉拉，薄得很。 三个男人一起下田，一上午不到，就把三四分田的稻子收回来了。 刘氏看看外面的大太阳，语气中略带了些庆幸，“要说没田也就这点好，这大热的天，跟蒸笼里似的，我嫁给你阿爹快二十年了，愣是没在你们老方家吃过双抢的苦。” “那是，您看看我大伯娘，也就比您大三四岁，看着都能把您生出来了。” 方铁柱接口道。 刘氏心里喜滋滋的，嘴上却骂道：“这死孩子，有你这么唠嗑的吗？” 方雨桐帮腔道：“大哥说的没错啊，不说大伯娘，就是三婶，昨儿个我在河里碰见了她，黑得就剩俩儿白眼珠了，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也就是白天，要是晚上，我只怕得被她吓死……” “哈哈哈……要是让你三婶听到，哈哈哈，看她不吵你才怪！” 刘氏想象着弟媳妇的样儿，嘴里笑得停不下来，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该！当年他们死死霸着十几亩上好的水田，愣是一亩都不分给咱。” “后来，我们手里有银钱了，你阿娘还说要置办田地，我就想到了这茬……” 方正田很是解气，想喝酒庆祝一番，“媳妇儿，我就说吧，你听我的准没错！话说，今儿晚上能不能开开恩，再让我喝一碗？” “还喝？就剩那么点了，得留点灶房炒菜用……” 方正田有些失望，咂吧着嘴道：“这么热的天，别再放坏了。” “你就放心吧，酒坏不了，越放越醇。” 陈家富说道：“阿爹喜欢喝酒，我下次过来，给您带两坛。” “有心了！”对女婿的上道，方正田很是满意。 陈家富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王麻丫给他吓着了，这次来老实了很多，不再黏着方雨桐，反而会主动跟方雪梅说话。 方雪梅守得云开见月明，常年笼罩在她脸上的乌云都烟消云散，“呵呵”笑得好不春风得意。 这会儿，她又拿了豆角过来堂屋，将簸箕放在地上，搬了个矮凳坐下折豆角。 陈家富一看，也跟着搬了个矮凳坐了过去，两人头对头，手上不停，不一会儿就折了一碗。 方正田暗自打量着，对这个女婿，整体来说，还挺满意。 把豆角折好，方雪梅端着进了灶房，陈家富也跟着去帮忙生火，这大热的天，愣是一点不带犹豫的。 “你衣服洗了没有？” 刘氏朝小女儿问道。 “放心吧，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呢，保管把衣服洗出来。” “现在就去洗，天黑洗完澡就得穿，下午洗咋干的了？” 方雨桐戴上一个自己做的遮阳帽，不情不愿地端着衣服出了院门。 “唉！” 刘氏看着小女儿的背影，发愁道：“这孩子，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勤快起来？” “你看，连陈家娃子都醒过神来了，两姐妹嫁得半近不远，陈家本来就殷实些，再看看陆家……” “唉！这死丫头，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着急……” 方正田听得直点头，“家富这孩子虽说有些小毛病，但做活方面，确实被陈大江两口子教得挺好。” “今儿在田里，他也没丝毫躲懒，让干嘛就干嘛，眼里也有活。” 第80章 双抢 第80章 双抢 灶房。 方雪梅一看到坐在灶下，汗流浃背的准夫婿，心里就格外的甜，收起了对自家人特有的攻击性，整个人都散发着柔和的气息。 “家富，你出去歇会儿吧，我来就好。” 虽说她很想跟心上人多待会儿，但她实在不忍心，让这个男人忙完地里忙家里，一刻也不得闲。 “没事，你炒菜就好。” 陈家富朝她笑了笑。 这次，他是真的想和这个姑娘好好过日子。 虽说她和姨妹比起来，一个是天上的仙女，一个是地上的凡人。 可若是和王麻丫比起来，她便成了天上的仙女，王麻丫是臭水沟里的癞蛤蟆。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蛤蟆口中的大餐，他只好退而求其次，听从爹娘的安排。 随着方雪梅擦汗的动作，他不由又想起了定亲那天她的狼狈，还有姨妹定亲那天的光彩照人。 他想了想，说道：“雪梅，我看你和雨桐身量差不多，啥时候来了镇上，你便过来铺子里说一声，我也带你去成衣铺子里，买两套衣裳……” 方雪梅抿着嘴，生怕一不小心，就笑出声来。 她性情沉闷，愣是把这份雀跃压了下来，淡淡地回道：”马上就七月了。” 七月不好上人家家里，更不好添置衣物之类，毕竟有个鬼节在那儿。 陈家富一想也是，思索了一下，“后天二十三，要不我一会儿跟阿娘说一声，让她许你逢一趟圩？” “嗯……行。” 方雪梅手指紧紧握着锅铲把，颤抖着声音说道。 吃饭的时候，陈家富把这事儿拿出来说。 刘氏却拒绝了…… “我朝雪梅她阿婆家递了话，明儿就去。” “她们两姐妹，还有两个月不到就要出门子了，一家有一家的事儿，以后再去的也麻烦，我便想趁这几天有时间，带她们两姐妹去看看她老人家。” 方雪梅一脸失望。 陈家富又问道：“那就等过了七月，八月初三咋样，我一早就买好菜来，阿爹阿娘，还有大哥小妹也一起过来。” 刘氏其实不太想去，逢圩的日子，陈家两口子本就忙不过来，还要分身出来招待自己一家人。 再说，自家人也忙不过来，为了替两个女儿做针线活，这些个晚上，她眼睛都要熬瞎了。 不过，总是要去一趟镇上，棉被啥的，也要提前去定下来。 再说，也不好总是拒绝人家，毕竟人家也是一片好心，更别说还有大女儿那满眼的期待。 “初三你爹娘也忙，要不还是初二吧，我们抽出一天时间过去，也算是拉家了……” 有些讲究的人家，女儿出门子前，会叫上几个近亲去一趟男家，打听打听男家的风评，探探男家的家底，看看妯娌姑嫂相处时的氛围，俗称拉家。 不过，一般的人家，大都把这步省略了。 想来，女儿嫁出去过的好不好这件事，已经入不了那些重男轻女的父母的眼，更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好的。” 看着姐姐和陈家富相视一笑的场景…… 不知为何，方雨桐突然有些想陆文且了。 这么热的天，也不知道他要不要冒着烈日赶路？ 这一路他吃的好不好，睡的香不香…… 传说中那些打家劫舍的山匪，会不会盯上他们。 陈家富熟悉起来了，也没急着往家走，在方铁柱床上睡了一个时辰的午觉，醒了后还是磨磨蹭蹭的，也不想着离开。 刘氏怕他走夜路，去菜地里摘了几根黄瓜，两把豆角，又装了一袋子今儿中午炸的冬瓜果子，把他送出了院门。 第二天，三母女每人收拾了一套衣裳，早饭都没吃，睁开眼就往刘家村去了。 刘氏手里提着十几个鸡蛋，和一包已经软了的冬瓜果子，走得很快。 明儿买不成衣服，方雪梅有些无精打采。 要说最痛苦的，那就是方雨桐了，睡眼惺忪地跟在最后面，落后前面的两人一大截。 双抢的季节，阿娘打的什么主意，她能不知道？ 大舅两口子带着妻儿老小，去给王乡绅家种地，一年到头都难回家一趟，上个月方家的两场下定都没能赶过来。 小舅两口子，把两兄弟的田地都种了，孩子还小，老人已经老了，家里家外全靠这两个劳力。 她们这趟过去，说什么看阿婆，阿娘真正的意图，只怕是想要拉着两个女儿，给娘家做苦力去。 果然。 还没到阿婆家，就看到了在田间收割水稻的二舅两口子。 刘氏袖子一撸，鞋子一脱，裤脚都没来得及挽，就开始干活。 “雪梅，你帮着割稻苗！” “雨桐，你赶紧回去告诉阿婆，让她多下两碗米，然后帮你阿婆做早饭，不许偷懒啊，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不用在田里晒太阳，方雨桐乐颠颠儿地往阿婆家走。 方雪梅上辈子已经三四年没来过阿婆家，根本就没往双抢上面想，这会儿撅着一张嘴，满脸的不乐意，磨磨蹭蹭半天，也不想下田。 两个月不到，她就要嫁人了，这些天她都很少往外跑，就怕晒黑了，阿娘倒好，把她送上门去替别人家干活。 二舅母看了很是不好意思，一边洗手一边说道：“大姐，你们才刚来，水都没喝一口，这会儿也不早了，一起回吧，吃了饭才有力气……” 患难见真情，三个姑姐，年年都只有大姑姐会回来帮忙，二舅母一直念着她的好。 二舅也嚷嚷着肚子饿了，吃完饭再来…… 刘氏掏出那包冬瓜果子，“吃吧，吃完这包，早饭都可以不用吃了。” 二舅鼓着一双蛤蟆眼，半天都没再吭声，在大姐逼人的视线下，一手一块，坐在田埂上吃了起来。 “这也没水喝呀……” 过了一夜的米粉，已经回生发硬，一咬就散开来，他抻着脖子往下咽。 刘氏直起腰身，伸手朝不远处的一条山涧指去，说道：“你真当我忘了，那边有一条山水，还记得小时候，咱们就坐在那边的树荫下，一捧一捧的凉水往肚子里灌……” 二舅这下老实了，狠吃了几块，又开始忙活起来。 “大姐，你别搭理他。” 二舅母看得好笑，看到外甥女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她忙说道：“雪梅，这稻草扎人，一会儿再把脸划花，就该当个丑新娘了……“ “要不你别割了，在田里转转，看有没有落下的稻穗……” 第81章 差别待遇 第81章 差别待遇 刘氏讪笑了一声，她原本是真的想着带两个女儿来看看阿娘的，至于女儿嫁人这事儿，一时之间，她还真是没考虑到，顺着弟媳的话说道：“既然你二舅母心疼你，就听她的吧。” 二舅吃完冬瓜果子，自己的刀子被大姐霸占了，他开始将禾苗一摞摞捆起来，用挑杆一担担往家挑。 刘氏和二舅母一边割稻子，一边聊天…… “……剩两亩多田，还没开始下刀，其他的都弄回场坝里去了，只是大部分都还没有把谷子打下来。” “你们两个也是，不说请几个人，整整十几亩水田，收了之后，又要插秧，中间还得翻地，节气赶不赶的上另说，要是再把人累坏了……” “今年好些了，栓子他爹从四大爷家租了头牛，犁耙也是现成的，只是有些贵，一天五文呢，还得等他们用完才能使。” 二舅母一脸肉疼地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总算能省些力。” “这就对了嘛！身子比银钱重要……” 刘氏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 谁不知道身子重要？ 还不是没银子逼的。 六年前，二舅外出做零活，和人起了争执。 谁知那人是个阴着坏的，当时闷声不响，转头叫上几个壮汉，在二舅必经的路上将他堵了，刚结的工钱全抢了不说，还被打断了一条腿。 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还是刘老婆子看不过眼，求上方家的门，借了二两银子才把腿伤治好…… 那二两银子虽说是借，但直到现在也没能还上，方正田看在媳妇儿面上，提都没提过一嘴儿。 几年都过去了，其实刘氏两口子也知道，这二两银子，只怕是有借无还了，却也没办法，总不能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吧。 因着出了这事儿，二舅母和刘老婆子说啥，也不准他出去做零活了。 这几年，二舅也是发了狠地干，正好大舅要举家迁去王乡绅所在的镇上，他便豁出去一张老脸，求他大哥别卖了田，先租给他来种，每年不管旱涝，保证按时给租子。 大舅母闹了几天，还是被大舅压下来了，于是便有了如今这许多活计。 刘氏心里一痛，自己这会儿在弟媳面前说这话，就是在拿刀往她心窝上捅。 她找补着解释道：“铁柱他爹今年因着这两丫头都要出门子，也没能过来帮忙……” 二舅母笑得苦涩，却知道大姑姐也是好心，并未往心里去，相反，很是感念大姑姐对自家的帮扶。 “阿婆！我来了……” 在路上晃荡了老半天的方雨桐，总算到了阿婆家，还在院门口，就嚷嚷开了。 “哎呦……雨桐这么早就过来了！” 正在做饭的刘老婆子一听见声音，就从灶房出来看，看到外孙女，便笑眯了眼。 “表姐。” “表姐……” 两道声音，一个是表弟栓子，已经七岁了，一个是表妹小禾，五岁。 “哎！栓子这么小，就知道晒谷子了！” “小禾也厉害，还知道帮你阿奶摘菜呢……” “你呀，就别哄他们了。” 刘老婆子拿着两个鸡蛋出来，“饿了吧，快吃两个鸡蛋，趁热垫垫肚子……” “诶，谢谢阿奶。” 见表弟表妹极不自然地别开脸，知道二舅家境贫寒的方雨桐，心下了然。 她在家，时常能从大哥嘴里抢到一个半个的，虽然也喜欢吃鸡蛋，却也不至于馋嘴。 “表姐给你们分鸡蛋好不好？咱们一人一个啊……” 小禾年纪小，得了鸡蛋，就开心地敲了开始剥壳。 栓子年岁大些，知道这鸡蛋是招待客人的，便两手往背后放，怎么也不肯接…… 刘老婆子出来，只见自家这对孙子孙女脸色蜡黄，和旁边的外孙女一对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对着面前的鸡蛋，孙子的口水是不停地往下咽，却怎么也不愿伸手接。 她心疼两个孩子，进去又拿了一个鸡蛋出来…… “来，你们都是好孩子，一人一个，谁也别谦让了。” 栓子这才伸手接了过来，“阿奶您吃吗？我分您一半……” “别别别，阿奶还要忙着做早饭，一会儿你大姑他们就该回来了，到时候没做好饭可不行……” 刘老婆子一个转身，又进了灶房。 方雨桐耸耸肩，压下喉间那句“我来帮您“的话。 帮的了一顿，帮不了十顿。 自己作为客人，最多也就能做到不给主人家添麻烦。 一上来，就从主人家手里抢活做，那不是她的性格。 方雪梅捡完稻穗，看到二舅正在捆稻苗，她也帮着捆，就和捆柴一样，只是拿放的时候，力度要小一些。 水田离家不远，二舅一担挑回去，倒转回来，方雪梅把新的一担，又捆好了。 “雪梅，你快歇歇，没做习惯这活的，一下做猛了，手臂都得疼上好几天……” 二舅是个憨厚的性子，因欠着大姐家的银子没还，心里总是不得劲儿，在方家人面前，都自觉矮了一头。 “没事儿，您就挑吧，等追齐我阿娘她们，就回家吃早饭。” 方雪梅黑着一张脸回道。 其实她更想的，是直接掉头回家。 手臂上，脸上，还有脖子里，哪哪都痒，一抱禾苗，好些小虫子顺势就钻进了衣裳里面，她一个姑娘家家的，也不好意思掀起来抓，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二舅扭头看了看田地里割下来的，少说也还能捆五六担。 “要不你回家在场坝上帮着晒谷子，换你栓子表弟过来捆。” “那，那好吧。” 方雪梅看了眼正割得起劲的阿娘和二舅母，招呼都没跟她们打，提着自己的鞋子，跟在二舅后面回了家。 一回到家，便看到方雨桐和两个孩子一起吃鸡蛋，“表姐”“表姐”的，围着她叫得好不狗腿。 灶房里还传来阿婆的声音，“雨桐，嘴干的话，堂屋饭桌上的水壶里有凉茶，碗就放在供桌旁边的柜橱里……” 方雪梅眼都红了。 凭什么？ 凭什么待遇相差这么大？ 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双生姊妹，一个穿得光鲜亮丽，悠哉悠哉地吃着鸡蛋，另一个却在水田里累死累活，还弄得这般狼狈不堪？ 第82章 掉头离开 第82章 掉头离开 她也不叫人，黑着一张脸坐在房檐下挠痒痒，脸上，手臂上，被她挠得“唰唰”作响…… 方雨桐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在爆发的边缘，没开腔，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两个孩子也被她的黑脸吓到，拿着手里的鸡蛋，进嘴不是，出嘴也不是。 二舅挑着稻苗过去了，没注意到几人之间的微妙，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一大堆活等着他干呢，哪有那个心情处理娃子们的小纠纷？ 他将肩上的稻苗往场坝上一丢，回头朝儿子说道：“一会儿让你雪梅表姐帮着晒谷子，你跟我一起下田里捧禾苗去。” 栓子看了眼脸色更黑的大表姐，一声也不敢吭，挨着墙角边遛过去阿爹那里。 那小心翼翼的样儿，仿佛生怕大表姐发起狠来，一口咬下他块肉一样。 见哥哥一走，小禾就朝方雨桐身边靠，以寻求点安全感。 灶房里的刘老婆子，正忙不迭地放火做饭，根本不知道另一个外孙女，这会儿就在门外。 二舅抽出禾杆，叫上儿子就便往田里去了，走之前，还不忘说句神助攻的话…… “雪梅，这两捆稻苗就交给你了，随便摊开些就好……” 方雪梅抓痒都抓不过来，气得将脸往膝盖上一扑，“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这突然的举动，把小禾吓得大气不敢出，举着个吃了一半的鸡蛋，战战兢兢地挪了过去…… “表……表姐，你吃鸡蛋，不……不要哭了。” 方雪梅正在气头上，手用力一挥，那半个鸡蛋就滚在了地上。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小禾“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 “哇哇哇……你把我鸡蛋弄丢了……” “哇哇……还我鸡蛋……” 里面的刘老婆子听见孙女的哭声，本想出来看看，奈何铁锅已经烧热了，又得赶紧倒油炒菜。 以为是孙子抢了妹妹的鸡蛋，忙不过来的她，顿时就骂开了…… “你个遭瘟的！妹妹好不容易得个鸡蛋，你还要抢，上辈子是饿死鬼投胎来的？” “就没见过这么馋的！本就给了你一个，吃了没够是吧？还要抢！” “小禾不哭，让他吃，阿奶待会儿再给你拿一个，看他吃完这个鸡蛋，能不能长出五斤肉来，等阿奶炒好这碗菜，帮你拿棍子打死他！” 方雪梅以为阿婆在骂她，本就强撑着的心，这下直接破防，用手背将眼泪一抹，站起身子就朝院门外走去。 她还不伺候了！ 妹妹来了用鸡蛋招待，自己来了舅舅让她晒谷子，阿婆要拿棍子打死她，关键还没有她的鸡蛋！ 她老方家是没饭吃了？ 还是没活干了？ 跑你老刘家来受这份罪！ 就算她是个讨饭的，也不至于这般对待吧！ 阿奶帮着讨回了公道，小禾便没哭了，她又把那半个鸡蛋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将沾在鸡蛋上的灰尘擦掉。 这会儿的她，满心满眼都是这半个鸡蛋，根本就没注意到掉头离开的凶表姐。 方雨桐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如果是以前，她自然会帮姐姐说两句话。 可如今出了这么多事，她也看透了姐姐本来的真面目，还帮的话，那就是犯贱。 见方雪梅出了院门，她才把遮住笑脸的手放下，估摸着阿奶也快炒好菜了。 她跑进灶房说道：“阿婆，我姐刚刚回来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走了……” “啊？你不说她在田里帮忙的吗？咋回来了？哎呦，我这也不知道啊！” “这孩子也是，不声不响的……” 方雨桐随口安慰道：“没事，可能看早饭没做好，就又回田里干活去了吧。” 小禾是个懂事的，让表姐帮忙把捆着稻苗的竹条解开，她一小捧一小捧地晒了起来。 小小年纪的她，那熟悉的动作，一看这几天就没少帮着干活，让坐在房檐下的方雨桐都有了些压力，生怕阿娘一会儿再揪她耳朵来骂。 她仿佛都已经听到，阿娘待会儿用踩她来捧小表妹的话了。 不过看到身上穿着的衣服，是成衣铺子里买来的，可经不起一点儿刮蹭，她又心安理得地坐在那里，欣赏着小禾的忙碌。 估摸着二舅快回来了，她拿了把两齿钉耙上来到小表妹身边，像模像样地帮着扒拉起来。 “雨桐还怪精嘞，这稻苗上虫子可多了，一不小心就爬一身……” 二舅嘴里说着好听话，担子一扔，抽出禾杆，扭头又朝田里去了，根本就没注意到方雪梅在没在。 “表姐，这里有好多臭屁虫，哇！一整窝呢！你快来闻一下臭不臭……” “我才不闻，万一等会儿飞到我身上，能臭上一天，熏死个人。” 方雨桐一边摆手，一边离表妹那边远一点儿。 “那我把它们踩死。” 小禾噼里啪啦一顿踩，臭味弥漫开来，方雨桐站在老远都能闻到。 “表姐，这虫子咬了我一口……” “表姐，这捆也解开一下，我看到好几只水蜘蛛，跑进里面去了……” 方雨桐已经大了，已经好多年都没再抓过虫子了。 今儿难得，被表妹的童言童语唤起了童心，随着表妹一惊一乍的话语，她也加入了进去。 姐妹俩这里踩一脚，那里敲一下，一边玩一边晒，差不多和二舅挑回来的速度齐平。 不知不觉，二舅便来回了四五趟。 等她们把场坝上的虫子，都消灭得差不多的时候，便看见阿娘四人肩上，都挑着一担回来，就连小表弟，也挑了两捆枕头大小的回来了。 别说，那换肩的姿势，还挺像样。 方雨桐抬头一看，日头都老高了，确实该吃早饭了。 趁着阿娘几人在晒稻苗，她和小表妹两人，已经洗完手坐好，就等饭吃了。 “咦，雪梅呢？” 坐上桌，刘氏才发现少了一个女儿。 方雨桐面不改色地说道：“走了。” “走了？！” 刘氏急了，“走哪去了？” “不知道，问她也不说，回来就黑着一张脸，小禾好心把鸡蛋分给她吃，她还把鸡蛋拍掉地上去……” 方雨桐夹了一筷子油豆腐炒肉丝，用酒酿辣椒炒的，好吃到不行。 桌上的几人却脸色大变。 “我去看看去！” 二舅手中的碗筷一放，说道。 “别管她，定是回家了，这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 刘氏恨声说道。 方雨桐吃得喷香，“二舅，你们就好好吃饭吧，一会儿我去找就行……” 正好可以趁机偷懒。 第83章 三叔两口子打架 第83章 三叔两口子打架 阿婆回想起刚才孙女儿的哭声，顿时悔不当初，“怪我，我没听到雪梅那孩子说话，还以为是栓子调皮，就骂了两句……” “她……她定是想差了，一会儿我陪雨桐一块儿找。” 刘氏气得牙痒痒，“怪这死丫头自己！就她那闷不吭声的性子，谁能知道她在想些啥？” “雨桐，一会儿吃完饭，你回去一趟，看她在不在……” 她想到自从昨天推了陈家富的请求，大女儿就拉着个脸，直到今儿早上，也没见她露出笑脸…… 便朝小女儿使了个眼色，说道：“定是还惦记着买衣裳呢！” 刘氏气的饭都吃不香了，好心带两个女儿回娘家来看看，谁知整这一出，本来田里就忙不开，还指望她帮着干活呢。 就算因着要出门子，田里的活不好干，但家里洗洗晒晒，能做的也不少。 这两场订亲宴席，二弟两口子也出力不少，就连栓子也跟着忙进忙出，干了好些活，现在自己带着女儿帮忙干回来，也是应当的。 方雨桐自然知道阿娘什么意思，姐姐要是不在家，那大概率就是跑镇上陈家去了。 吃了饭，刘老婆子捡碗筷，方雨桐开始往家走。 尽管她走得慢，半个时辰后，还是回到了石子村。 田间劳作的乡邻，看到她像只花蝴蝶似的，好些人又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无外乎就是大家累死累活，她却无所事事之类的话。 别人也就算了，脸晒得漆黑的三婶，也跟着来凑热闹！ 不，她是带头那个。 “哎呀！同样是老方家的孙女儿，有的姑娘那是天上的仙子，咱们家的这几个，你们看看，跟地上的淤泥差不多……” “不过呀，再是个仙女又咋样？还不是……唉，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哦！” 听的方雨桐直皱眉头，最后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她停下脚步，对三婶冷笑一声，似笑非笑地问道：“三婶，您这是在说我吗？” “哪能啊？” 三叔想起陆家那娃子的手段，狠狠瞪了自家媳妇儿一眼，抢着说道。 方雨桐点点头，满意道：“那就好，俗话都说手指伸出有长短，看看三婶不就是这样，两个弟弟被养得白白胖胖，几个妹妹却黑得像木炭堆里捡来的一样……” 三婶一听这话，斗鸡一样，立马就支棱起来了，“你这死丫头，是在说我偏心吗？要说偏心，谁的心能偏过你阿娘？” “偏心不是很正常吗？就像咱们家，同样都是儿子，这有的人啊，田地多到种不过来，拖家带口的，就差把自己累死在田里……” “而有的人呢，却一分田都没分到，天天在家吃得好、穿得好、还睡得好，风吹不到，日头晒不着……” “三叔，您说是不是？” 见周边好些乡邻都放慢了动作，开始看起热闹来，方雨桐干脆把话挑明，省得三叔他们得了便宜还卖乖…… “呵呵，各有各的好，手心手背都是肉，老人这样做，自有老人的道理，你看你阿奶，如今最疼的，不就是你吗？” “人啊，可不能想要又要，啥好事儿都让你占全了，那别人不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雨桐，你说是不？” 方老三陪着笑，阴阳怪气地回道。 这也就是现在，要是以前，侄女儿敢当他面这样说，他高低得凶她一顿，可一想到陆文且那煞星，他就怂了。 方雨桐也不接他的茬，对一旁累到快要瘦脱相的五堂妹说道：“小草，你阿爹阿娘这么偏心两个弟弟，以后你也学我阿爹那样对阿奶……” 三婶双手叉腰，架势大开地骂了起来，“你个好吃懒做的贱皮子，跑到我们家小草面前来挑拨，你也不看看，谁像你似的？光天化日……” “你住嘴！” 方老三生怕招惹到陆文且那煞星，吓得脸色煞白，弯下腰从田里挖了一团淤泥，一扬手就朝她甩了过去。 别说，手法还挺准，“吧唧”一声，正好把她嘴给糊住…… 三婶足足顿了三息，才反应过来。 “嗷！呸呸呸……” 她蹲下来捧着田里的水去洗，一边洗一边嫌弃得哇哇吐。 “好你个方老三，怂狗一个！不敢对她咋样，便朝我开刀，我，我跟你拼了！” 她也开始挖淤泥，方老三还以为她在撩水洗嘴，并没在意，又开始捆稻苗…… 等他知道的时候，就看见媳妇儿举着两手的淤泥，快跑到他身边了。 “啊！！” 啪，啪！ 三叔比三婶还惨，被糊了一头一脸，一坨直接甩在他脑门上，顺着眼睛往下滑…… 趁着他用手去扒拉的时候，三婶大发神威，愣是凭借一个女人的力气，一把将三叔掀翻在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水花四溅。 三叔一个翻身就起来了，泥人一般的他，上前对着媳妇儿就是两耳光，把三婶打得嗷嗷叫，像只泼猴似的，一蹿又冲上去了…… 码好的稻苗，被他们扬得到处都是，就连没割的，也被他们俩滚了好大一个坑。 把几个孩子都看呆了。 方雨桐也看呆了。 众村民也看呆了。 “啊！” “啊……” 三婶只会“啊啊”叫，打三叔之前，要“啊”一下提醒对方她要打了，被打了也要“啊”一下告诉众人她被打了，那声音刺人耳膜，仿佛能绕梁三日…… 方雨桐看热闹不嫌事大，好心提醒道：“三婶，都说咬人的狗不叫，你光‘啊’顶啥用？打呀！” “如果靠吼能解决问题，驴都能称王称霸。” “对！糊眼珠子……” “漂亮！往耳朵里灌泥浆这一招，也很实用，难为您这么机智……” “哎呦！这一巴掌您挨得瓷实，脑瓜子嗡嗡的吧？” 村民们也不干活，改看戏了。 这方老三两口子你来我往地，众人一边看一边摇头，有说方老三不是人，对媳妇儿下手太重的；也有说方老三媳妇儿太难缠，丝毫不给男人留脸面的…… 不过，众人最看不惯的，还是他们糟蹋庄稼的行为。 辛苦劳作了大半年，眼看就要进仓了，他们这么一闹，至少得减产一小半。 他们心疼啊！ “要我说，都是方雨桐这女娃子给吆喝的，看看她，叫得比挨打的方老三媳妇儿还欢……” “可不是，等着吧，听说已经和那煞神定好日子了，早晚得轮着她！” “这会儿她是笑得合不拢嘴，以后看她要不要哭着回来，说不定还要求方老三几兄弟替她出头呢！” 第84章 嫉妒 第84章 嫉妒 等方雨桐离开的时候，方老三两口子还在骂骂咧咧，谁也不服谁。 要不是日头太毒，她高低还得再拱两句，让他们再打一场，分出个高下。 省得他们一天到晚吃饱了撑的，眼睛尽盯着自己家，啥时候割了半斤肉，啥时候又买了一车粮，明明是羡慕嫉妒，偏偏要做出一副看不上的高姿态…… 更别说，她小时候吃了那爱挑是生非的三婶多少暗亏，今儿总算狠狠出了一口气。 等会儿回了松树坳，可得把这事儿好好跟阿娘学学，让她也跟着乐呵乐呵。 别看阿娘嘴上不说，心里不定多讨厌她呢，记得小时候，阿娘可在她手里吃了不少亏。 要不是阿爹阿娘自己两口子支楞起来，这会儿还有没有他们二房，都说不准。 回到家，阿爹和大哥相互配合着，正在院子里开木头。 “雨桐也回来了？” 阿爹见她进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问了一句。 听到这话，她就知道姐姐定也回家来了。 日头开始晒人，回松树坳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她便没再管，悠哉悠哉地来到几块已经劈开的木板前，闻了闻，还挺香，用手摸了一下，好像有些湿…… “这是做啥的？” “这棵树大，阿爹说给你们两一人做张床呢。” “也没干透啊，做出来不会变形吧？” “你不懂！” 方铁柱拍了拍手中的木材，解释道：“这可是好东西，还是我和阿爹跑遍了后山，好不容易才找出来的，年份足不说，品种也好，你要看不上，就留给我以后娶媳妇儿用……” “那我要了！” 大哥好歹也算个行家里手，人品也信得过，自己这个一窍不通的，还是听人话吃饱饭。 正说着，方雪梅挽着木桶进来了，看到她在院里，明显愣了一下。 “你跟回来干嘛？” “阿婆家还有那么多活，少了你这老黄牛哪行？阿娘让我抓你回去做苦力呢。” “你这孩子，会不会说话！” 方正田瞪了她一眼。 “本来就是苦力嘛！干了一早上活，老黄牛还得吃两口草呢，您那好闺女，连口水都不用喝，一口气又跑回家来了，阿娘又让我来回跑，可把我累死了……” “累死？我看不是累死，是噎死吧！” 方雪梅手中的木桶朝地上一放，咬牙道：“吃鸡蛋噎死的！” “羡慕吧！” “嫉妒吗？” “自己没本事，鸡蛋都吃不上一个，还好意思说我。” 自从发生了滚草堆事件，方雨桐感受到她那股浓烈的恶意，就再也没打算和这个面甜心苦的姐姐，和平共处了。 如今的她，只要是和方雪梅说话，都带着一股子火药味儿。 “我嫉妒你？” “你可得了吧！” “就你那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名声，还值得我嫉妒？” “更不用说，你还定了一个街溜子夫婿，以后两个好吃懒做的人，就这么绑死在一块儿了。” “还有，你跟野男人滚野草堆的臭名声，你真以为那姓陆的不让说，他们就真的不说了吗？只是没当着你的面而已！你方雨桐那浪荡女的大名，在咱们石子村，只怕不比臭水沟香到哪儿去。” “最重要的，等你嫁过去，你以为姓陆的还会像现在这样捧着你的臭脚？你就别做梦了！” “我就静静地在镇上的杂货铺子里等着，等着你们两口子讨饭经过我家门口的时候，等着你被他打得鼻血横流痛哭流涕的时候……” “到那时，你可一定要来告诉我，让我也跟着乐呵乐呵！” 刚被三叔两口子逗得嘴都差点乐歪的方雨桐，被她这一顿输出，震到发懵…… 方雪梅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正主都蹬鼻子上脸了，她不吵一架，都对不起累了一早上的自己。 骂完，她都佩服她自己，头一次这么顺畅地，吼完这么长一段话。 只是，还不等她高兴完，方正田就一个巴掌朝她挥了过来…… 啪！ 这一巴掌打得很用力，打得她半天都听不见声音，只看见阿爹那张仿佛比她还痛楚的脸，在无限地放大…… 方正田很无力，也很自责，两个女儿当着他的面，用最难听的话攻击对方。 作为父亲，他自然是希望两姊妹相亲相爱，互帮互助的，可出了那件事…… 他也知道，小女儿在这件事儿上，受了莫大的委屈，要不是大女儿起了恶毒的心思，她何至于嫁给那个街溜子？ 可他也不能为了这个女儿，再把那个也毁了吧。 这就是一道无解的题，他们做大人的，帮谁都站不住脚。 这会儿，他突然有些理解，木呆呆坐在上席，看着他们几兄弟，吵得难解难分的死老太婆了。 方雨桐眸子发红，瞪着那个捂着脸的女人，这个人，还是她姐姐吗？ 怎么陌生的，仿佛从来就没有认识过她一样？ “你太让我失望了！” 父亲沉痛的话语，将她拉回神…… “你作为姐姐……” 方雪梅吐出一口血，死咬着牙根，不让眼里的泪水掉下来。 “什么姐姐？” “我和她同一天出生，同一天出嫁，凭什么她随随便便嗲几句嘴，就啥都有？” “而我呢？我累死累活，该我做的，不该我做的，我都做了！可你们从来就没正眼看过我！” “阿爹，你和阿娘除了打我和叫我干活，你们还会干嘛？” 方铁柱作为大哥，觉得有必要替爹娘和小妹说几句公道话…… 他刚一上前，就被方雨桐拉住了。 “别去！” 方雨桐看着互相开咬的两父女，莫名地快意。 这就是阿爹护着的大女儿，哪怕她用卑劣的手段毁了自己的名声，他也没舍得对方雪梅说一句重话。 今儿来这一出，是终于心疼起她这个，背上了浪荡女名声的小女儿了？ 她看了看院子里那几根粗长的木头，想到刚才大哥说的话，眸子闪动着…… 愧疚这东西，最是虚无缥缈，还会随风飘散。 这种没用的感情，她才不需要！ 只有实实在在抓在手里的好处，才能慰藉她那颗受伤的心。 第85章 抢嫁妆 第85章 抢嫁妆 她扭头就出了院门…… “哎！你去哪儿？” 方铁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先劝了谁好。 不一会儿，就看见阿奶在小妹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进了院子…… 而小妹的眼睛，就像被清晨的露水洗过一样，红彤彤，却又清澈见底。 方老婆子一进来，举着根拐杖，二话不说就朝她二儿子打去。 方正田可不是站那任由她打的孝子，一跳就避开了，顺带手的，还扯走了她的拐杖，丢在地上，然后一脚踢出去老远…… 他本来想要呵斥两句小女儿，把这老东西拉过来添乱。 一扭头，就看见她哭红的眼，再回想一下刚才大女儿说过的话，心立马就软了。 “你个遭瘟的贱蹄子，我看上次还是打得太轻！” 方老婆子对儿子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虽说也气得不轻，但这会儿更让她生气的，还是方雪梅这死丫头。 “上次害雨桐不够，这次还说起了风凉话，你的良心都吃狗肚子里去了？” 一边骂，一边把方雪梅掐得哇哇叫。 方正田一开始还由着她掐，就该给这孽女一个教训。 可后面听大女儿叫得太惨，又开始不忍心，走过去拉开了女儿。 “笨死你得了！站在那里由着人打……” 方老婆子掐不到人，拐杖也被丢了，气得开始放杀手锏，“既然你喜欢传瞎话，明儿我就去镇上一趟，去陈家说道说道……” “看看陈家会不会要你这个，把亲妹妹推进火坑，还要踩上几脚的好姑娘！” 这一下，可踩着了方雪梅的痛脚。 她再顾不上喊痛，扑腾一声就跪在了阿奶面前…… “阿奶，我没有，这都是话赶话……” “求求您，千万不要……” 方正田也吓了一跳，知道这老东西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阿娘，您，您可以打她骂她，但……但不能去镇上！”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啊。” 一边说，一边屁颠颠地去捡拐杖…… “给，您要打就拿这个打，打到您消气为止……” 方老婆子冷哼了一声，“这件事儿，上次你就太过轻拿轻放了，她这死性不改的性子，可不是打几下就能揭过不提的！” “否则，只怕要不了多久，这死丫头脑子里的蠢念头又会死灰复燃，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她这般折腾！” 方正田问道：“那您说，怎么办？” “好办！把她的嫁妆都给雨桐，就算是赔礼了。” 方老婆子握着拐杖，拍了拍方雨桐的手，老神在在地说道。 “不可能！” 方正田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方雪梅一听阿爹出声，心便放了下来。 方雨桐静静地站在那里，嘴角微微勾起，暗自冷笑。 这次，可没那么容易轻易揭过。 “两姊妹同一天出嫁，一个两份嫁妆，一个啥都没有，您让雪梅她这后半辈子，在婆家怎么抬头做人？” “再说了，陈家可比别的家庭不一样。” “您呀！就甭整这馊主意了。” 方正田不耐烦地摆手道。 “那就不多说了。” 方老婆子拄着拐杖往院门走去，“雨桐，你阿爹不给你做主，阿奶给你做！” “咱明儿就上镇上去！正好逢圩，人多也热闹，我就看她方雪梅有了那恶毒的名声，是你讨饭，还是她讨饭！” 方正田一听，又急了，“阿娘！您讲讲道理……” “方老二，我老婆子大热的天跑这一趟，可不是来给你们主持公道的，我是来给我乖孙女撑腰的！” “你！你这个老东西……” 方正田直接被她气到爆粗口。 死老婆子！ 到死都改不了偏心的死性。 陈家和陆家，傻子也知道陈家更靠谱，他绝不可能为了陆家得罪陈家。 方老婆子仿佛被这不孝的儿子骂厚了皮，脚步都没停一下，丝毫不为所动，在孙女的搀扶下，继续往前走。 “回来！” 见阿娘不听，方正田一蹿就越过了她们，拦在院门口。 “雨桐，就算阿爹求你了，你说句话，劝劝你阿奶……” 他转移目标，对搀扶着方老婆子的方雨桐说道。 方雨桐垂着眼帘，好一会儿才吭声…… “阿爹，我求您还是把陆家这门亲事退了吧……” 说着，她略显空灵的声音，透着一股子悲凉。 “我不想讨饭，也不想挨打，更不想嫁得离姐姐那么近，我从来没得罪过她，她却……她的心那么毒，那么坏，我实在害怕。” “我不知道，以后她还能想出什么恶毒的点子来对付我，我不想这一辈子，就这么被她死死地踩在脚底下……” 他不是愧疚吗？ 这次，她便好好满足一下，这个自以为是的端水大师。 方正田怔怔地垂着眸子，眼泪划过脸颊的小女儿，记忆中，她很少哭的…… 每次他回来，她都笑吟吟地迎接他这个父亲，甜甜糯糯的声音，总能让他满身的疲惫一扫而空…… 以前的点点滴滴，就像走马灯似的，一幕接着一幕，在他脑海中回放。 他的目光越过面前的祖孙俩，看到了大女儿脸上，那抹志得意满的笑…… 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从啥时候起，大女儿的脸上，竟能出现这么扭曲、恨意这么浓烈的笑？ 他的心思百转千回，最后叹了一口气，垂下了头，“那就按您说的办吧……” “雪梅的嫁妆，让雨桐一并带去陆家……” 短短的一句话，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阿爹！您在说啥呢！” “我不同意！我死也不同意！” 方雪梅脸上得意的神情，都还没来得及收起，就发出了惊怒的大叫…… 不！这不可能！ 上辈子，她连件替换衣服都没能带走，她心里知道，那都是因为大哥出了事。 这辈子，大哥可没出事。 她嫁的，也不再是那个窝囊的老男人。 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扫地出门似的将她嫁出去？ 方正田由着她发泄完，才疲惫地问道：“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把你对雨桐做过的事儿，告诉陈家。” “另一个，把你的嫁妆让给你妹妹。” “你选哪个？” 第86章 受伤 第86章 受伤 方正田希望大女儿能选第二个。 大不了，他们做父母的，少准备一些嫁妆，扣下的银子，再偷偷给大女儿带过去便是…… 想出了应对之策后，他暗暗朝大女儿使了个眼色，希望她能看得懂。 不想方雪梅光忙着发泄心中的不甘，根本没看到，却被方雨桐看了个正着…… 呵呵！ 她果然不能对阿爹抱太大期望。 “……呜呜呜，我哪个都不选！” 方雪梅刚才笑得有多得意，这会儿哭得就有多肝肠寸断，微微肿起的半边脸上，满是眼泪和鼻涕。 方铁柱有些嫌弃，明明刚才小妹哭得就那么美，我见犹怜的，让人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地心疼起来。 怎么她一哭，就引得别人想再打她两耳光？ “那我们走！” 老胳膊老腿的方老婆子，又开始跃跃欲试…… 方正田很烦躁，气小女儿和死老婆子唱双簧来逼他，更气愚不可及的大女儿，连个眼色都看不懂，只知道张着嘴巴哭嚎。 “你不选，那我就不管了！” “明儿陈家来退亲，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 方雪梅的哭声戛然而止，急声说道：“我选第二个，嫁妆给她就是了。” 她捧着胸口，这里疼啊。 疼得她快要无法呼吸，她原本每天都盼望着成亲的日子快点到来，要是一点嫁妆也没有了，那这一天，还有啥好盼的？ 盼着丢人现眼，颜面扫地，成为全村人的笑话吗？ 一想到陈家人脸上将会露出的神色，她便忐忑不安得不知如何是好。 方老婆子满意地转过身，开始往堂屋里走。 “这死丫头下定都那么多天了，日子又那么急，你们都准备了些什么，让我看看，也好心里有个数……” 方正田一脸不耐烦回道：“就下定时男家送来的聘礼，咱家啥条件，您又不是不知道，有啥好准备的？” “那就把聘礼拿过来，现在就交到雨桐手里，省得你们这两个偏心眼子的，一会儿再耍阴谋诡计。” 方老婆子开始回想陈家来下定那天，都带了什么聘礼过来…… “那一对鸡就不用带去陆家了，不吉利，杀了给雨桐补身子用……” 方正田咬牙，“这两只鸡代表啥意思，您不知道吗？这几十年，您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那就换一对，用自家的替补，反正不能亏待了我孙女！” 方老婆子自顾自地安排着，“聘银好像是十二两吧，全部拿来给雨桐，到时一并陪去陆家！” “还有一对银镯子和一支银簪子，好像还有把什么梳子还是篦子的……” “两块红布，做成衣裳了没有，拿来我看看！” “还有两个礼盒……” 随着方老婆子的唠叨，方正田的神色越来越黑…… “还两个礼盒？呵！” “早被你那乖孙女吃进肚子里去了！她那好吃懒做的性子，你能不知道？！” 他烦躁地一脚踹在凳子上，凳子受不住力，朝不远处方雨桐射了过来…… 她眸子闪了闪，原本能躲开的她，仿佛被吓得呆住了，站在那里都不知道躲，任由那张凳子撞在了她腿上。 “啊！” 方雨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被撞到的大腿，一下子跌倒在地。 方老婆子吓得手中的拐杖都握不住，“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本能地伸出双手，想要把孙女儿拉起来。 可看着倒在地上，痛苦难当的孙女，她却无从下手，只得发出惊恐颤抖的喊叫…… “雨桐！我的天爷……” “你这是咋了？” “快给阿奶瞧瞧！” 方雨桐紧咬着嘴唇，脸色煞白，几息时间，便溢出了一头的虚汗。 她满眼错愕地看着方正田，怎么也想不到，阿爹会对下这么重的手…… 方正田也没想到会伤着小女儿，看着倒在地上的方雨桐，有片刻惊慌。 只是，一想到这死丫头，竟敢联合那老东西，一起来逼迫自己，他就压下了心底的歉意和心疼，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阿爹！您干嘛呢！” 方铁柱怒瞪了父亲一眼，将还歪在小妹身上的凳子移开，弯腰想要把她扶起来。 “啊……别动我，我疼……” 听着孙女破碎的声音，方老婆子的心，就像被针尖在扎。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儿子，“你，你这是想要她的命吗？” “要是万一撞到了肚子，你就毁了她一辈子啊！” 方正田心头一震，也暗暗吓出一身冷汗，对上小女儿投过来的视线，他心虚地别开了头。 “哎呦！我的心肝……是不是很疼？” “还能站起来吗？” 她一边哭嚎，一边在方铁柱的帮助下，慢慢把方雨桐扶起，一步一步挪进了房间。 “我去拿金疮药……” 方铁柱说着，就松了手，不想他一松手，小妹顺着他抽离的手，又惨叫地滑落在地。 “啊！我的腿……” 这下，除了方雪梅，其他三人都慌了。 “你们照看着，我这就去叫金郎中过来……” 丢下一句话，方正田便急匆匆地冲出了院门。 “雨桐！你咋了！你到底是咋了？”方老婆子急得嗓音都劈叉了，手都开始颤抖…… 方雨桐有心想要给阿奶一点提示，好叫她知道自己是装的，奈何身旁有大哥这个愣头青在，更有姐姐这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在，她不敢赌。 她颤抖着声音尖声问道：“我的腿……我的腿是不是断了？！” “呜呜呜……阿奶，我，我不要做瘸子……” 那声音，凄厉得闻者落泪…… 刚出院门的方正田，听到这话，吓得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地上去。 ………… “这里痛吗？” 金郎中隔着一块棉布，在方雨桐的腿上来回按压…… 方雨桐摇了摇头。 “这里呢？” “也不痛。” “那这……” “啊！！痛！” 方雨桐疼得脸都变了色，撑在腰间的那只手，正掐着一小块肉…… 心里很是紧张，也不知道金郎中能不能看出点啥？ 不过相传他的医术并不是很好，前几年，愣是把隔壁村一个瘸子，治成了瘫子。 “忍着点，我看看骨头怎么样？” 接着，又是一阵压抑的呼痛声传出，方正田站在房门外，听得整颗心就像放在油锅里炸。 如果女儿的腿真出了什么事，他下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一想到要不了多久，两个女儿就该出门子了，他便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方雨桐也难熬得很，实在太痒了，她生怕自己一个忍禁不住，再一脚将金郎中踢飞出去。 仿佛过了一百年那么长，金郎中按压的手，终于从她腿上移开。 她就像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瘫在床上，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就像一个破布娃娃。 “金郎中，她的腿怎么样？” 方老婆子想问又怕问，就怕听到的是令人绝望的答案。 第87章 拉满他的负罪感 第87章 拉满他的负罪感 “骨头断应该是没断，倒像是裂开了。” 果然是个半吊子水的。 方雨桐垂下眸子，心下嘀咕道。 “那，那能治好吗？以后走路能不能看出来？会不会长短腿……” 金郎中许久没吱声，他医术不高，只能治一些普通的风寒暑湿，对这种外伤，他并不擅长。 方家丫头一叫唤，他的手就跟着哆嗦，他只能确定骨头没有走位，至于是断还是开裂，他也诊断不出来。 就在方老婆子几人的心，都跌落谷底的时候，他终于开口：“只要好好养伤，这么点年纪的娃子，肯定是能好的！” 方正田就像是被宣判无罪的的囚犯，悬了半天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他劫后余生般地大口喘着气，眼眶一热，恨不得要落下泪来。 方老婆子和方铁柱也纷纷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道：“能好全就好，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只有方雪梅一个人，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眼神灼灼地盯着妹妹那条腿，恨不得再给她敲一锤子。 “我先教你们用木棍给她固定住，保险起见，还是把人送去镇上看看，想来你们也知道，我家祖上是给鸡看病的……” 金郎中摇了摇头，略带怜惜地看了方雨桐一眼，说道：“镇上那么远，有条件最好还是请大夫上门来看，要不然这一路颠簸下来，就算原本没断，到了镇上怕也八九不离十了……” “不能洗澡，不能站立，上茅厕还是个大问题，你们自家人要多看顾着些……” “还有，给她炖点大骨汤补补，吃啥补啥嘛……” 刚松了一口气的方雨桐，听到不能洗澡，就忍不住哀嚎。 还有上茅厕…… 金郎中很是耐心地告诉方老婆子和方雪梅两人，怎么用棍子固定之后，就出了房间，方正田和儿子也跟了出去。 见方雪梅把房门抵住了，方老婆子才开始帮方雨桐脱衣裳。 方雪梅也在一旁帮忙，一看看那贱蹄子雪白娇嫩的身子，一点瑕疵都没有，她的眼中，又浮现出疯狂的嫉妒。 “哎呦……嘶……疼！” 随着两人的动作，方雨桐闭着眼哀嚎，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 等把衣裙撩起，里裤褪下，只见她那洁白如玉般的大腿上，一块骇人的青紫露了出来，把方老婆子看得心疼到不行。 “这作死的方老二，好不好地踢凳子干啥，老天真是不开眼，咋不把他自己的腿踢断……” “这得多疼啊？别怕，阿奶轻着点儿啊……” 方雨桐却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她的皮肤白嫩，随便磕碰一下，就会留下青紫，这下更能以假乱真了，就算一会儿阿娘来查看，她也不用担心会露馅。 只是，苦了阿奶，这次她定吓得不轻，一会儿有机会，给她喝点玉露压压惊才好…… “你这死丫头，杵在这儿跟木头桩子似的，不知道搭把手啊？” 阿奶心中的郁气无法疏解，就抓到方雪梅这个罪魁祸首来骂，“嘶！你手轻着点儿，把我乖孙女弄疼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站在一旁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的方雪梅，却看得拍手称快，心中的嫉妒都平复了不少，连阿奶的咒骂，也没引起她的不适。 该！让你这贱蹄子抢我嫁妆，咋不痛死你！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轻不得重不得，只把方老婆子累得满头大汗，总算是把木棍绑好了。 方雨桐看着和大腿一样长的树枝，只怕曲腿都曲不了，她就很绝望。 她怎么上茅厕啊？！！ 方雪梅在一旁美到不行，瞬间觉得和嫁妆比起来，还是一条腿重要。 这人哪，就得对比，一旦看到有人比自己还惨，心里立马就平衡多了！ 更何况，这个人是方雨桐那贱蹄子。 她都恨不得仰天大笑。 这就是报应！ 抢她嫁妆的报应！ 最好让这贱蹄子，一辈子都瘫在床上。 时间也到了该做午饭的时候了，她今儿定要好好做几个拿手菜，庆祝一番。 送走金郎中，方正田就进了自己两口子的房间，一顿翻找，取了十二两银子出来，一脸愧疚地放在了小女儿枕头底下…… 接着又是妆奁，里面的东西一件不少…… 大女儿床上的棉布，也被他移到了小女儿床上…… “早拿出来多好？看看现在闹的！” “伤筋动骨一百天，雨桐离出门子还剩不到两个月，你心里可痛快了？” 方老婆子哭哭啼啼地，不停地抱怨着。 方正田没理她，也没凶她，只是对小女儿说道，“雨桐，你，你千万别想太多，好好在家养伤，我，我这就去镇上，把大夫给你请回家来，定要把你这腿治好……” “我去吧。” 方铁柱红着眼，看着一言不发，只是窝在床上默默流泪的可怜小妹，他就想为她做点什么。 “你去松树坳一趟，把你阿娘叫回来……” “镇上我熟，我去。” 方正田想要出去透口气，他实在无法面对这样的小女儿。 中饭也没吃的他，不顾正午的烈阳，逃也似地离开了家。 看着对面那张满满登登的床，方雪梅的心里又不痛快了，这些东西，原本都是属于她的！ 只是方老婆子坐在床沿上，还时不时拿眼睛剜她，让她不敢造次，扭头朝灶房去了。 见只剩下阿奶一个人在，方雨桐不忍心让她担心，一改之前的颓废，伸手抓了抓阿奶的手，朝她露出一个笑脸。 “阿奶，我没事，一点都不疼，刚才大夫说能治好的，您别担心……” 看孙女这般懂事，方老婆子哭得更伤心了，“你这傻孩子，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安慰阿奶，呜呜呜……” 躺在床上的方雨桐嘴角抽了抽，很是心虚。 其实，除了一开始被撞倒在地，确实是疼了一下下，但却在她可承受的范围之内，至于后来的一切，全都是她演的。 她知道，想要顺顺利利拿到姐姐的嫁妆，定没那么容易。 不想气愤中的阿爹，差点给了她一个痛击，也给了她一个力争到底的机会。 当时的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就想到装病这个主意。 要的，就是在阿爹心上挖走一块肉的效果，拉满他的负罪感，让他愧疚到无以复加。 第88章 唱双簧 第88章 唱双簧 果然，都不需要她多说一句话，姐姐的聘礼，就全给她送床上来了。 “阿奶，您别哭，我真的好多了……” 怕阿奶哭出个好歹，再次出声安慰。 听了听窗外灶房里传来的声响，她小声地把自己装受伤这事儿告诉了方老婆子。 一来，不想阿奶担心，二来，也有个人给自己打掩护。 方老婆子一开始还不相信，直到看见孙女在她面前走了两圈，才真的放下了心。 “你这孩子，差点没把阿奶吓死！” “对不起，我也是临时起意的。” “我当然知道，你这孩子最是孝顺。” 方老婆子把她押回床上，笑着说道：“心思也活，你来这么一下，可把你那偏心的阿爹，给狠狠地拿捏住了！” “唉，我咋就想不出来这种法子呢？” 两人聊了一会儿天，方老婆子便出了房间，喊方雪梅送了盆水进来，好让孙女把身上的汗和刚才沾上的灰土擦擦。 方雨桐也没客气，身上确实黏腻得慌。 一想到这三伏天，她还不能洗澡，方雨桐就有些打退堂鼓。 怕孙女想岔了，再和老二离了心，方老婆子，嘴上又开始劝解…… “你阿爹刚才不像是故意的，看你这样，他也吓了一跳，我刚见他腿儿都直打晃晃……” “不过也该！要是把你撞出个好歹，够他悔一辈子的。” “你也别记恨他，他毕竟是你阿爹，嫁去婆家后，爹娘兄弟就是你最大的依仗，千万不要和他闹，知道吗？” 方雨桐也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刚才阿爹看向她时，那眼神中的责备，却是真真切切的。 “阿奶，您放心，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不会记恨阿爹的。” 记恨一个人多累啊，有那精力，还不如装成乖巧的样子，搏点好处来得实在。 “嗯，一看你就是个聪明的孩子。” 方老婆子欣慰道：“你这腿虽说没伤着骨头，却也青紫了一大块，我给你倒点药酒上去，活血化淤的，总没坏处。” 方雨桐手握玉葫芦，不要说没有伤到骨头，就是伤到了，她也不担心。 不过为了安阿奶的心，她点头同意。 方老婆子轻手轻脚帮她倒了些药酒上去，一股刺鼻的药酒味儿弥漫开来，把窗子和门都打开后，才稍稍淡了些。 祖孙俩一个坐着，一个躺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今儿起了个大早，来回两趟又走了好些路，刚才还狠狠地折腾了这一番，精神去了大半，方雨桐便昏昏欲睡起来。 “先别睡，马上就吃午饭了。” 还不等吃饭，刘氏和方铁柱两母子，就风风火火地赶回来了。 “雨桐怎么样了？” 刘氏一回来，便进了两个女儿的房间，满眼都是担心。 “能怎么样？” 方老婆子没好气地说道：“有你们这两个偏了心的爹娘在，她能捡回一条命，就算是老天开了眼。” 刘氏不爱听这话，情急之下，也没搭理婆婆，朝小女儿凑过去，问道：“你大哥那笨嘴拙舌的，说也没说清楚，你告诉阿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雨桐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呜呜咽咽地又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抽泣，倒让刘氏一肚子话也问不出来。 方铁柱黑着张脸进了灶房，舀了瓢冷水喝完，一个眼风都不给方雪梅，扭头又出了灶房，往小妹那边去了。 他觉得这一切，都是方雪梅这个搅家精弄出来的。 方雪梅也不在意，心情颇好地做着午饭，要不是怕挨打，她甚至想哼两声曲调来助助兴。 方雨桐哭了一会儿，慢慢平复下来，抽泣道：“阿娘，我还是不要嫁给陆文且好了。” “我只要一想到姐姐也嫁在那边，我就不寒而栗……” 方老婆子沉着脸劝道：“陆家那娃子是个好的，咱凭啥不嫁？” “依我看，就算不嫁，也是那坏了心肠的三丫头不嫁！” “省得嫁过去惹祸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做爹娘的没教好呢，丢咱老方家的人！” 刘氏一个头两个大，这死老婆子，竟跟着瞎胡闹。 知道当家的去镇上请大夫了，金郎中也说小女儿这脚能养好，她心放下了些。 “这孩子，竟说傻话！” “你姐那死丫头脑子有坑，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以后在婆家你过你的，她过她的，有心避开的话，一年都难见一次面，有啥好怕的？她还能吃了你？我牙给她敲碎！” “对了，这满床的东西，又是咋回事啊？” 刘氏看着满床的嫁妆，想到刚才儿子跟她说的话，就一肚子的话要问。 “我这个老婆子要求的！” 方老婆子用拐杖敲了敲地，提醒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刘氏，她老人家还活着呢。 “方雪梅那坏丫头，对我们雨桐做了这么多坏事儿，还一脸得瑟地等着看笑话，我便做主，让她把嫁妆赔给雨桐，总不能做了坏事，还一点儿惩罚都没有吧？” “这要是以前，谁要坏了人家名声，得掰开她的嘴，用滚烫的开水灌进去，把她的舌头烫熟，让她再也扯不了是非。” 刘氏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阿娘，雨桐，我知道是该给那死丫头一点教训，松树坳那边忙得要死，就她一天到晚竟是事儿。” “不过，这样的惩罚会不会太重了，姑娘家一辈子就嫁这一次，要不把她那三两银子的压箱底赔给雨桐得了，别的就算了……” “不行！肉不割到自己身上，就不觉得疼，换个位置，你不是有两个妹妹吗？如果你被她们害得名声扫地，只能嫁给一个街溜子，你能接受三两银子了事吗？” 方老婆子为了孙女，真的是据理力争。 对方是生她养她的阿娘，孙女这么懂事一个孩子，定有许多顾忌，那这个恶人，便由她来当好了。 方雨桐是个聪明的，一句话不说，只泪眼婆娑地看着阿娘，直到把她看得不敢与自己对视才算完。 两个人一人唱红脸，一人唱黑脸，配合得天衣无缝，让刘氏吵不过婆婆，感情牌又打不过小女儿，最后直接噤了声。 第89章 有骨气 第89章 有骨气 方老婆子看老二媳妇一脸不甘的样儿，不放心地说道：“我一会儿叫你大嫂他们来一趟，把这些嫁妆搬我那儿去，省得你们一个个惦记着，再把雨桐这孩子哄住了，由着你们欺负了去。” 刘氏急得跳脚！ 谁惦记了？ 谁能惦记得过你们祖孙俩？ 不过，她还真不敢让死老婆子把嫁妆搬走，大嫂的性子她又不是没领教过，这嫁妆要搬去大房，都不知道能不能有一半回到小女儿手里。 “我答应还不行吗？” “就放这儿吧，我保证日子一到，便让雨桐带去陆家。” 方老婆子仔仔细细地点了一遍：“这可是你说的，我心里有数着呢！” “八月十九那天，我还要点一遍，要是被我发现你们扣下一样……” “除非我蹬了腿儿，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要在亲戚们和两家来接亲的人面前，把三丫头做过的事儿，给你全捅出去！” “说不定陈家一气之下，几个人过来，再几个人回去，那死丫头直接留着给你养老送终好了，我看你们要脸不要！” “你们也别盼着我蹬腿儿，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觉着我还是能挺上一挺的。” 方雨桐见阿奶光盯着聘礼了，不由有些着急。 她下了那么大的本，为的可不止这点子聘礼。 刘氏火冒三丈，小女儿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自然打不得。 儿子两趟跑下来，脸都晒红了，再说这也不关他的事，打他除了增加自己的心疼之外，啥气也出不了。 方老婆子就更不用说了，走几步路都费劲，她要真敢动她一下，人家能直接躺地上起不来，说不定两腿一蹬，就闭了眼。 那就只剩下灶房里，洋洋得意的方雪梅了。 “雨桐，你想吃点啥？我让你姐给你做……” 方雨桐眼里含着一泡泪，看着面容扭曲的阿娘，弱弱地说道：“我都可以，就是阿奶牙口不好，饭菜最好做烂乎些……” 看着死老婆子一脸感动的样儿，刘氏喷了两鼻子粗气，出了房门。 怒气冲冲来到灶房，对着大女儿是又拧又掐，时不时呼上两巴掌，把方雪梅折磨得嗷嗷叫…… “一天不惹事，你就皮痒是吧？” “你要老老实实待在松树坳，能出这等事儿？” “这下好了，一堆子聘礼，全折腾到你妹那边去了！开心了吧！” 方雪梅哭丧着脸，很想告诉阿娘，自己本来挺开心的，只是她一进来，就不开心了。 她昂首挺胸，颇有骨气地回道：“我是看开了，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裳，您和我阿爹能靠自己把这个家撑起来，我和家富也定然差不到哪儿去，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就算没有这点嫁妆，也能把日子过好！” “呵！还觉得自己挺有志气是吧？” 刘氏都气笑了，“等你嫁过去两年以后，我再问问你这个问题，到时候你还能说出今儿这番话，那才是真本事呢！” 方雨桐趁着阿娘出去了，赶紧告诉阿奶那三两银子的陪嫁，还有外面那些木头的用处，八斤棉被和银簪子那些七七八八的事儿，也没落下。 方老婆子眼前一亮，双手往大腿上一拍，“对呀！嫁妆嫁妆，爹娘添的，我咋就没算进去呢？” “刘氏！刘氏！你给我进来！！” 门槛那么高，她也懒得跑，直接用拐杖大力敲击着房门，嘴里大声叫嚷着。 “咋了咋了……” “六两银子拿过来！” “啥六两银子啊？我啥时候欠您六两银子了？！” 刘氏本就一肚子火，对婆婆的语气自然轻不到哪儿去。 方老婆子也不在意，对比二儿子来说，这儿媳妇的态度算好的了，虽然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陪嫁的六两银子啊！一个女儿三两，两个人不就是六两吗？” 刘氏喷火的眸子朝小女儿射去，怒声问道：“你告诉她的？” “你瞪她做什么？我问的，她敢不说吗？赶紧麻溜地拿出来！” 低着头的方雨桐，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一声也不敢吭，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被子上。 方老婆子却步步紧逼：“何止六两银子，四床八斤重的大棉被，加上你允了雨桐的两支银簪子，还有外面那些木头，本来说好一人一张床的，两张床寓意不好，就换成柜子吧，要大的，最少四个人才能抬动的那种……” “一样都不能少！” 刘氏差点气晕，“我，我你要不要？干脆把我也抬去好了！给你的乖孙女当陪嫁去！” 方老婆子不屑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你去干嘛？当老妈子伺候他们吗？也不是我说你，就你这脾气，给人当老妈子都没人要，动不动就抬手打人，还偏心。” 她一边说，一边摊开巴掌伸了过去。 “您这是干嘛？” “手心朝上，你说干嘛？问你拿银子啊。” 刘氏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过去。 “我们先说好的，银子要完成任务才有，雨桐这腿……” “阿娘，您放心，我一会儿就起来洗，虽不能走路，但我就是爬，也得爬过去！” “你这傻丫头，洗什么洗？让三丫头去洗，这是她欠你的。” “给你给你！行了吧？” 刘氏还想多活两年，扭身就进了房间拿银子。 方老婆子接过银子，朝她看了看，手掌摊开，又伸过去了…… “六两银子全在这儿了，还想要啥？” “银簪子啊！你说话当放屁的？许了人家多少事儿没做到过？非得要我一件件提醒你，真当我老婆子老糊涂了？我告诉你，就算我死了，也得给你托梦。” “你要不给她的话，我就夜夜缠着你，让你不敢闭眼，一闭眼就做噩梦……” 看着婆婆那张皱纹横生的刻薄脸，想象着她脸色煞白，披头散发，黑色的手指甲伸出来老长，夜夜追着自己给银子，给银子…… 刘氏打了个冷颤，气势弱了不少，“银簪子暂时真没有，还没买到呢。” 第90章 双拐 第90章 双拐 “明儿逢圩，你便去给雨桐定棉被，银簪子也买回来，我明儿傍晚过来要是没看到，就一脖子吊死在你床头，晃晃荡荡的，舌头还伸老长，我吓死你们两个偏心眼的……” 刘氏汗毛直立，点头保证，“放心吧，说了买便买，我啥时候说话不算话过？” 方雨桐听她这话就想笑，还啥时候不算话过？至少得有一箩筐话没实现。 一包点心、一件衣裳、一块肉、一块饴糖…… 十次能有一次算话，就算不错了。 “吃饭了。” 方雪梅的声音在堂屋响起。 “阿奶，阿娘，你们先去吃饭吧……” 方雨桐看着这一床的战绩，很是满意今天的进账。 光银子就有十八两，别的就更别说了。 “雨桐，你等着，阿奶去给你盛一碗饭来……” “哎呀！您吃您的，雨桐的我来弄就成。” 刘氏看着颤颤巍巍的死老婆子，生怕她被门槛绊一跤，碗摔破还是小事，可别真死这屋里了。 想到刚才婆婆说的话，如果她真死这里，哪怕这栋屋子推了重做，也不敢在这儿住了。 趁着她们两都出去了，方雨桐拧开玉葫芦，玉露昨天才喝完，今儿里面只有可怜的两三滴。 玉露每天都会产出一点，平时的味道要淡上许多，只有等九天时间一到，玉露满了之后，那股清香味才格外浓郁。 为了自己的身体，她还是把这几滴玉露倒进了嘴巴。 虽说没伤着骨头，但这种暗伤，还是尽快治好。 等阿娘端饭进来的时候，大腿上的伤口处，就传来了熟悉的麻痒感，方雨桐知道，这是伤处在好转。 “给，吃吧。” 刘氏叹了一口气，想为大女儿再争取争取，“今儿中午做的都是好菜，想来你姐她也知道错了，变着法的哄你开心呢。” 方雨桐垂下眼睑，仿佛没听到一般，大口大口地吃饭。 刘氏见女儿毫无反应，反射性地就想扬起巴掌呼过去，但一看到女儿腿上盖着的那层薄被单，又生生忍住…… 她站了一会儿，见小女儿还是只顾吃饭，失望道：“那你先吃着，我先出去了……” 她在水田里累了大半个上午，一身又疼又酸，还被蚊虫咬了好几个包，到现在水都没喝一口，一家子讨债鬼，真是上辈子欠她们的。 吃了午饭，方老婆子又进了房，这让想进房睡午觉的方雪梅一脸为难。 见阿娘和大哥都进了各自的房间，她磨磨蹭蹭老半天，最后一咬牙，推开了房间门。 大不了被阿奶骂一顿，这么热的天，不睡个午觉，一个长中午实在难熬。 谁知进了里面一看，只见阿奶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她床上，已经眯缝着眼，快要睡着了。 方老婆子被开门声惊扰，一个厉眼扫过来，从牙缝里迸出声音，“要死啊你！雨桐刚刚睡着，你就过来吵她！” “我，我拿点东西。” 方雪梅呆了呆，随手从窗下的柜面上拿了件衣裳，就灰溜溜地出了房。 她欲哭无泪，为啥阿奶要睡她的床？ 她从小就怕这个恶毒老太婆，从小时候起，就老打她。 她情愿出去站太阳底下，也不想进房里，和那老不死的同睡一张床。 就怕在睡梦中被她掐死。 没办法，她只得坐在饭桌前抓抓痒，再抠抠今儿早上被虫子咬出来的伤口。 两刻钟过去，实在困得不行，这才趴在饭桌上睡着了。 睡醒一觉，方铁柱在院子里一阵忙活。 一个时辰过去，给方雨桐送了一副双拐进来。 “雨桐，上茅厕的时候，你就撑着这副双拐去。” 方雨桐欲哭无泪，她该怎么告诉大哥，走路不是问题，问题是怎么往下蹲？ 刘氏进来看了小女儿两眼，叮嘱大女儿好好照顾她，提脚又往松树坳去了。 这天晴得正好，得赶紧把稻子收回来，要不等一下雨，娘家弟弟弟媳辛苦了大半年的成果，就全打水漂了。 方老婆子追着她骂：“我看你不但偏心，还只顾娘家！自己亲生女儿都这副样儿了，你还往外跑！也不看看，她都疼成啥样了……” “她疼又能咋办？我也代替不了啊，有雪梅在家照看着就行了，还得满屋子人陪着她一块儿饿死不成？” 刘氏头也没回，毅然决然地走得飞快。 太阳下山之际，方正田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没请着大夫。 一看二儿子只提回来几个药包，方老婆子又气得不行。 “定是你舍不得花银子，便由着我孙女变瘸子！” 方正田大呼冤枉，“镇上就那一个大夫，病人一个接着一个进去，我等了老半天，那大夫愣是腾不开身，我能咋办？” “只抓了两副药和一坛子烈酒回来，我这就调调，一会儿您给她敷上去……” 和阿奶的气愤不同，方雨桐却暗暗松了一口气，就怕阿爹真的请个大夫回来，再漏了馅。 一刻钟后，她闻着腿上传来刺鼻的药味儿，听着外面碗筷交碰的声响，还有阿爹那呼哧呼哧的吃饭声，喉间堵着的那口气，总算消了。 方正田确实饿得够惨，还是早上吃了点早饭，等他走到镇上，包子铺和面点摊子都关门回家睡午觉了，顺手在杂货铺子里买了两块糕子边走边吃，谁知那糕子干得噎喉咙，吃得他直瞪眼珠子。 又渴又饿又累又热的他，就像老屋养的那条看门狗，恨不得张开嘴巴伸出舌头，刚将两碗茶水灌进肚子，就开始往嘴里扒饭。 方老婆子趁这会儿太阳下山了，慢悠悠地开始往家走，能扶她回去的孙女躺在床上不能动，她只能自己着点急。 晚饭，是方雪梅端进来的。 她哼笑一声，不屑地将饭碗朝床头的柜面上一放，便转身出了房门。 那副高高在上，一脸施舍的姿态，仿佛是大伯娘在喂自家的看门狗。 方雨桐冷冷地盯着她消失在房门口的背影，没吭声。 往碗里一看，都是些冷冰冰的剩菜，饭也是冷的。 其实在夏天，作为农家人来说，冷饭冷菜是家常便饭，之前方家也常这么吃。 可今儿晚上，躺在床上的她，却明明听到了灶房做饭的响动，还闻到了炒菜的香味儿。 方雪梅这是趁机折磨她呢。 她起身下床，来到对面床前，端起碗，二话不说，就扣在了方雪梅床上。 回到床上坐好，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她大声喊道：“大哥！给我盛碗饭……” 方铁柱手中饭碗一放，进来拿了碗，给妹妹盛了大半碗热腾腾的白米饭，还有好几块去年冬天熏好的腊肉。 把桌对面的方雪梅，看得差点鼻孔冒黑烟。 贱蹄子，躺在床上动都没动，还吃那么多。 撑死你得了！ “雨桐，你慢慢吃……” “谢谢大哥。” 方雨桐笑眯眯地接过碗，开心地吃了起来。 方雪梅进来收碗筷。 “我要拉尿。” 方雨桐突然开口说道。 方雪梅惊得一愣，随后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等着吧！” 她磨磨蹭蹭地刷好碗，收拾好灶台，又开始舀水洗澡，要不是这会儿是黑天，她都恨不得提着木桶去河里，把今儿换下来的脏衣服洗了。 第91章 栽张陷害 第91章 栽张陷害 进房以后，方雪梅刚想假模假样地开口解释两句。 不想方雨桐竟好似把拉尿的事儿忘记了，又开口说道：“给我打盆水，我要擦一下身子。” “等着吧！” 方雪梅乐得轻松，扭头又出去了，她进进出出把堂屋的地扫了一遍，灶房也扫了一遍，连爹娘和大哥的两个房间，都没落下。 “今儿怎么这么勤快？” 刘氏洗完澡，一进房来，竟然见女儿在扫地。 这死丫头，大半夜的，不睡觉竟然躲在门背后扫地，把她吓了一跳。 “我哪天不勤快？只是您没在意罢了……” 方雪梅随口应付两句，便逃出了房，不情不愿地提了桶水进房间。 “水来了。” 她将木桶重重往地上一放，一脸嘲讽地看着坐在床上的人，“雨桐，我真是羡慕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拉屎拉尿还有人伺候，现在，连擦身子都有人帮忙提水。” “要不要我帮你拧帕子啊？” “求我一句啊，你那张破嘴，不是最会说好听话吗？说两句来我听听。” 方雨桐就着昏暗的光线，低头朝桶里一看，只见水面上飘了一层油花…… 洗碗水？ 她邪魅一笑，“姐，我这张破嘴不但会说好听话，还会告黑状呢，你要不要试试？” 说完，便不管不顾地大喊起来：“阿娘！阿娘！！” “咋了？咋了？” 洗完澡的方正田，刚好从窗外的房檐下经过，闻言赶紧问道。 一看她这副架势，方雪梅脸色煞白地直摆手，脸上满是祈求之色。 可方雨桐又怎会就此罢休？ “阿爹，您进来看看！看看我姐做的好事儿！” 她大喊大叫，把房里的方铁柱和刘氏都叫过来了。 “叫魂啊！一天天的。” “是不是吃太饱了，还是这日子过得太清闲了，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累了一天的刘氏，明儿还得去镇上买银簪子预定被子，正一肚子邪火没处发呢。 “阿爹阿娘，你们看，我姐她借机报复就算了，还把油往桶里倒！” “我叫她打桶水擦身子，为了报复我，她竟然这么败家！这油还是阿娘一脚一脚从镇上挑回来的呢……”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这是加的洗碗水……” 刘氏几人哪会听她狡辩，端着油灯往里一照，还真是，全是油星子！ “你个败家的死丫头！” “我打死你！” 刘氏率先骂开了。 “打她就没用，不长记性的货。” 这会儿的方正田，还处在对小女儿愧疚难当的时候，一脸凶狠地瞪着大女儿说道：“既然她死不悔改，就让她把这桶水给喝了！” 方雨桐还没罢休，指着对面那张床，说道：“她还把饭倒在被窝里，想要嫁祸于我！” “还……还……还把尿拉在床上，也说要嫁祸给我……” 她这话一出，房里的四个人都愣住了。 好一会儿，刘氏才回过神，“你个遭瘟的是有多恶心？十几岁的人了，还跑自个儿被窝里拉尿？还想嫁祸给别人？这种损招，也亏你想的出来！” “我！我打死你……” 方雨桐一脸认同地附和着说道：“就是！恶心！太恶心了！” “她还说，要不是这会儿肚子里没有屎……“ 两个本就尴尬的男人，一听这话，顿时更加尴尬了。 女儿（妹妹）已经要嫁人了，这种事儿作为男性长辈，还真是不好开口，便转头出了房门。 心里却对一再刷新他们认知底线的方雪梅，厌恶得不要不要的。 “不可能！” “她冤枉我！” 方雪梅不敢置信地朝自个儿床上看去，啥也没有啊。 刘氏也一脸狐疑地看着小女儿。 “阿娘，您掀开被子一看就知道了。” 方雨桐指了指靠着墙体的床里面。 刘氏一把掀开，嘿！还真是！ 只见床尾那头扣着一碗饭，床头那边还有一大滩水迹。 方雨桐火力大开，抢占先机之后，便是一顿输出…… “看见没？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你根本不知道这回事？这一切都是我干的？我恶人先告状？” 方雪梅：“……” 这正是她要说的。 她崩溃大喊道：“我真的没有！天地良心，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儿？” 方雨桐毫不相让，再不给她翻身的机会，“我亲眼看见的，你还想抵赖！” “这会儿阿娘都已经发现了，你别想再嫁祸到我头上。” “我腿断了，房门都没出，怎么可能去灶房拿油倒进桶里？又怎么可能上你床上蹲下拉尿？” 见小女儿言之凿凿，再加上她腿受伤，翻个身都费劲儿，刘氏顿时信了十成十。 她比崩溃的大女儿更崩溃，三观都被震碎了，实在想不出来，她刘素花竟然会生出这么一个恶心巴拉的邋遢女儿。 她扭头看向那个毫无悔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一心只想着推脱的愚蠢又恶毒的大女儿…… 她再也支撑不住，崩溃地往地上一坐，大哭了起来，“我嘞个天爷啊！您下道雷劈死我吧！” 最后，刘氏恶狠狠地下了判决…… 那半桶泛着油花的水，三天之内，方雪梅必须要喝掉，不能浪费一滴，要不然，皮给她剥了。 那碗扣在床上的剩饭，让她当场吃掉。 尿湿的被单，也让她连夜洗了。 明早本来是方铁柱的挑水活计，也落到了方雪梅身上。 听到这个结果，方雨桐舒服了。 她不是爱挑事儿吗？ 那就陪她狠狠地折腾一番，好好给她长长记性。 换上乖巧的神色，哄了阿娘几句，她才提出自己想擦身子的要求。 刘氏再硬的心，这会儿也看得心疼。 要不是大女儿那不省心的货，当家的何至于那么生气，把小女儿伤成这样？ 如今，想要捅水擦身子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要被大女儿如此捉弄。 “阿娘这就去给你提，你别多想，要不了多久就能自己下地了，这几天坚持一下。” “嗯，谢谢阿娘，你们这么辛苦，我定会乖乖的，不给你们添麻烦。” 方雪梅抻着肚子，吃一口剩饭，喝一口桶里的洗碗水，看着这一对母慈女孝的画面，要多郁闷有多郁闷。 第92章 老实善良 第92章 老实善良 等她洗完被子和草席，方雨桐已经睡着了。 气得她上前，朝方雨桐狠狠摇了几下。 “起来！我睡不好，你也别想睡！” “哎呦！阿娘……” 方雪梅立马偃旗息鼓，“你睡！你睡！睡死你得了！” “阿娘……” “嘘……算我求你了，赶紧睡吧……” “我要拉尿。” “我去给你拿夜壶……” “我要喝水。” “我去给你端……” “我要躺下。” “我扶着你……” 方雨桐见终于把对方治服帖了，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睡。 也不知道是睡得太多了，还是因着没洗澡，睡得实在不舒服，天刚蒙蒙亮，以前雷打不醒的方雨桐，就睁开了眼。 “姐！姐！我要拉尿……” “知道了。” 方雪梅哈欠连天，认命起身。 昨晚，这死丫头折腾了她七八次，每次都是一点点尿，她不给拿夜壶，便扬言要尿进那个泛着油花的桶里去。 这怎么行？ 那可是给她喝的…… 呜呜呜，害得她一夜都没睡好。 还没吃早饭，方老婆子又来了。 听到刘氏已经去了镇上，她满意地点头。 “雨桐，你的嫁妆要保管好，这会儿腿伤着是没办法，以后能走了，也尽量少跑出去，那么多银子在手，万一被那心黑的三丫头拿了，你说都说不清……” “知道了，阿奶。” 她摸了摸枕头下的钥匙，都在柜子里锁着呢。 暗自决定，以后每天都要打开柜子，将银子查看一番，除了睡觉带着钥匙不方便，必须放在枕头下，其他时间，随身携带。 屋里还有一股淡淡的尿骚味儿，方老婆子干净了大半辈子了，实在受不了这味儿。 她一边把门打到最开，一边问道：“昨晚没出啥事儿吧？” 方雨桐一脸委屈，把刘氏他们知道版本告诉了阿奶，气得她拄着拐杖就要去灶房收拾那不着调的邋遢货。 邋遢吗？ 方雨桐觉得还好吧。 要是再治不住姐姐，她都打算在她枕头上拉坨屎呢。 气不死她，也要恶心死她，比的就是谁更做得出来！ 这时候不把这口气出出来，那就得憋一辈子。 她方雨桐，啥都能吃，就是不能吃亏和吃苦。 她低声劝道：“算了，阿奶。得饶人处且饶人……” 阿奶这么大年纪了，这会儿在气头上，万一磕哪碰哪了，再出个好歹。 “你这孩子，就是这么老实善良，一直替他人着想……” 方老婆子叹了口气，略带了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跟那死丫头讲亲缘，她呢？恨不得一脚将你踩死去……” 知道方雪梅不是个好的，怕乖孙女吃了她的亏，方老婆子这一天，又窝在二儿子这边，直到太阳下山才往回走。 晚上，刘氏抱着一个包裹回来了，一回到家，就将包裹递给了窝在床上一整天的小女儿。 “几床被子还在做着，要过几天去拿，都是八斤重的，银簪子在这，你看看，这下该不欠你什么了吧。” 方雨桐打开布包一看，银簪子是有两支，但比陆家和陈家给的轻多了，拿在手上轻飘飘的，没一点份量，一看就知道是空心的。 “谢谢阿娘。” 方雨桐对上阿娘那张要吃人的脸，识相地没有说出不满意的话。 刘氏怕她再闹，没想到小女儿竟这般好说话，还没发出来的火，又偃旗息鼓了，第二天，又一头扎在松树坳，天不亮就走，不到天黑不回来。 方老婆子像个称职的监工，押着方雪梅给乖孙女做床单被面，枕头套子之类的，就连嫁过去第二天要送人的鞋子，也逼着她做了好几双。 “陆家娃子的衣裳，可不能叫她挨边。” 刘老婆子逼着二儿子拿了一两银子，自己又给了一两银子，说等临近婚期的时候，让乖孙女坐着牛车，去镇上的成衣铺子里买去。 六月二十九晚上，焦急了一路的陆文且，总算回到了长河镇。 辞别了东家，抱着刚到手的五两银子，就回了家，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他换上了一身得体的衣裳，把发髻扎得高高的，看着很是精神。 “吃了早饭再去，这么远的路，到那儿都得半中午了。” 老林氏一看儿子就要动身的势头，赶忙出言制止道。 双抢时儿子就没露面，今儿是六月最后一天，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 陆文且急着见媳妇儿，饭才刚捞起，他便用碗盛了一碗半生不熟的，就着昨晚剩下的菜，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要不要叫你嫂子陪你走一趟？” 老林氏拿着一双筷子，往他碗里挑着剩下的几块肉片，一边问道。 “不用，家里一堆的活，全跟着去干啥？我自己又不是不识路。” “行了，我吃饱了，晚上不用给我留门。” 陆文且一抹嘴，就退了凳。 老林氏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苦口婆心地说道：“今晚必须回来，明儿就七月初一了，你留在那边干啥？到时候人家又该说你不懂事了……” “是吗？那行，我晚点儿回来。” 陆文且提上大嫂刚准备好的两斤肉和一只鸡，大步流星地出了院门。 昨天，刘氏才帮二弟把田里的活计忙完，今儿刚好在家，不想小女婿就上门来了。 “阿娘，阿爹，大哥……” 一进院子，陆文且就朝几人打招呼，唯独略过了正在晾衣服的方雪梅。 “雨桐呢？” “呃……她腿受了点伤，这会儿正在床上，你先坐下，我叫她起来……” 刘氏脸色有些不自然，说完就进了房。 “受伤？” “咋受的伤？” 陆文且抬脚就想跟上，但被院子里的方正田两父子叫住了。 “就，就是不小心弄到的，郎中说没啥大碍，这会儿她也能自己走路了，耽搁不了你们的婚事……” 方正田摸了摸鼻子，解释道。 陆文且是啥人？ 最擅长察言观色了，一看老丈人两口子的神色，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对从他手上接过东西的方铁柱问道：“大哥，到底咋回事儿？” 方铁柱也不知道咋说，索性把踢球踢了回来，“等下你自己问雨桐就是了。” 说完，也不缠着他学百发百中的绝技了，扭头就回了院子里，又开始干起活来。 留下陆文且在堂屋如坐针毡，虽说两人订亲了，可进姑娘家房间也是很失礼的。 “陆大哥。” 等了一会儿，方雨桐撑着双拐从房里出来，把他吓了一跳。 第93章 您最公平了 第93章 您最公平了 “怎么弄成了这样？疼吗？” 陆文且一冲上前，满脸心疼地看着撑双拐的女子。 “这会儿好多了……” 方雨桐苦笑一声，自己已经七八天没洗澡，身上酸酸的，都没脸见人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说来话长……” “那就坐下，慢慢说。” 方雨桐不想把自家的事儿，闹到婆家去，就只说是自己一不小心摔的。 一旁陪着的刘氏听后，大大松了一口气，起身进了灶房，准备洗米下锅，中午煮顿好的，好好招待一下小女婿。 得知光头一天请了个土郎中，在街上抓了两包药，之后就再没管过，只让媳妇儿躺在床上静养，陆文且鼻子都差点气歪。 “大哥，这里谁家有牛车？” 他朝院里大声问了一句。 “咋了？” 方铁柱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 “还咋了！要是我不回来，你们就任由她这么一直躺下去？” 陆文且没好气地回道：“我要带雨桐去镇上看看，这么多天了，你们就一点都不着急？” 方正田老脸发烫，“郎中说，断骨不宜出门，这么远，摇摇晃晃的，再磕碰一下……” “磕了就治！” 陆文且让媳妇儿坐着等，拉着大舅哥就出去了，不一会儿，村长家的牛车便来到了院门外。 “我去拿银子。” 刘氏从灶房出来，边说边往房间里走。 “不用了，我陆文且虽没啥本事，但给媳妇儿治腿的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 方雨桐这几天，可以说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无论她怎么解释自己腿不疼了，阿爹阿娘就是不相信。 让阿爹请金郎中过来诊断，大哥跑了一趟，说他进山采药去了，之后就不了了之了。 镇上的大夫不愿过来，方雨桐自己也不可能走到镇上去。 过得那是真正的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 白天晚上各擦一次身子，但擦得再勤快，身上还是有股子酸味儿。 阿爹和大哥在院子里忙活，晚上还有姐姐盯着，为了不穿帮，她只得忍着。 就怕怕被阿爹阿娘发现自己是装的，一怒之下，再把她好不容易到手的嫁妆，都给截下来。 主要是她没断过骨头，也没见别人断过骨头，根本不知道断了骨头的人，都是怎么好全的，就只知道时不时闭着眼睛喊两句疼…… 就这，也是阿奶从外面给她打听回来的，说断了骨头的人，头几天都疼，疼得晚上觉都睡不好。 为此，方雪梅没少被她折腾。 其实她这几天，也一直在想，该怎么让家人相信，自己已经“好全了”。 没想到，今儿陆文且刚到，就给了她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只要镇上的大夫说她好了，那谁还敢说啥？ 为了更有说服力，走之前，她还拉着大哥一起去。 刘氏心里过意不去，这几天她一心扑在娘家，因着嫁妆一事，对小女儿多多少少，确实也带了些埋怨，这才拖拖拉拉，一直没提起话头。 当家的心里有愧，平日大都躲在院子里做活计，根本不知道小女儿的伤势到底好得咋样了，只想着把陪嫁的家具打好，弥补一些心里的愧意。 她进房拿了五百文钱，本要递给陆文且的，他赌气没接，她索性往儿子怀里一塞。 “你照看着点你小妹，这么大太阳，拿把油伞替她遮着些……” “文且，早点回来啊，等你们回来吃饭。” 陆文且摇摇头：“不用，一来一回要好些时间，我带他们直接回我家吃一顿就是……” “那等你们回来吃晚饭。” “行。” 他点点头，朝村长儿子肩上一拍，“走吧。” 一想到自己不过出了趟远门，媳妇儿就被折腾成这样，他心里老不痛快了。 刘氏目送牛车走远，这才进了院子。 对拄着拐杖的方老婆子感叹道：“看不出来，陆家这娃子，对咱雨桐还这般在意。” “那还不是你们做爹娘的偏心……” “是是是！我们偏心，您不偏心！您最公平了！” 呛了婆婆两句，刘氏又进了灶房，从大女儿手上夺过鸡和肉，“今儿中午炒两个素菜，对付着一顿得了，这肉拿井水浸着先，等晚上他们回来再做。” 牛车走得慢悠悠，头顶又有热辣辣的太阳晒着，方雨桐觉得分外难熬。 好在，再慢也比人走着快一些，一个时辰，就到了镇上。 经过陆家门口时，陆文且扯着嗓子打了声招呼，告诉老林氏，一会儿带媳妇儿和大舅哥回家吃中饭。 老林氏两婆媳追出来，看到抱着双拐坐在牛车上，起不来身的方雨桐，脸色大变。 好在没说出啥难听的话，让一旁的方铁柱稍稍松了口气。 小妹名声毁了，腿受伤了，要是亲事再被退了，他怕小妹没了坚持下去的意志，再一脖子吊死…… 镇上的大夫，就是比金大叔那土郎中强，大夫他媳妇儿用手摸了摸，就说骨头没啥大事儿。 “不疼了？” 方铁柱看得“嘶嘶”牙疼，这段时间，他听得最多的，就是小妹的呼痛声。 “稍稍有些疼……” 方雨桐有些不敢看他，别开脸说道。 “那是腿上的淤血还没消完。”大夫娘子很是笃定地说道。 陆文且松了口气，“那她腿上绑着的东西，都可以拆掉了？” “当然，姑娘过来这边，我帮你拆。” “我……我自己来就好。” 方雨桐扭捏地弱弱问道：“那我可以洗澡了吗？” “可以洗啊。” 大夫娘子知道姑娘家害羞，也没多说，就退出了小隔间。 方铁柱抢着付了诊钱，暗暗咬了咬牙，镇上就是贵，大夫娘子就这么按了两下，啥药也没开，便要三十文钱…… 出了医馆，陆文且给石子村村长家儿子结清了车钱，得知他这就回家，那副双拐，也丢在牛车上，让他帮着拉回去。 方雨桐哭丧着脸，她想赶紧回家洗澡。 陆文且却不由分说，带着媳妇儿和大舅哥去了成衣铺子…… “知道你脸皮薄，给你买套替换的衣裳，到我家洗个澡，不就得了？” 说着，也不嫌弃她身上的馊味儿，就凑了过去，问道：“有大舅哥在这儿，你还怕我起啥坏心思不成？” 第94章 一会儿我去挑 第94章 一会儿我去挑 方雨桐这几天就没好好走路，这会儿走着还有些不自然，闻言脸上一红，瞪了他一眼，没话找话道：“那五两银子呢？” “在这儿呢，今早就带在身上，本想直接给你的，不想正好应了个急……” 确认媳妇儿没啥大碍，陆文且也有心情说笑了，“怎么，还没嫁过来，就想着替你夫婿管银钱了？” 看着他那痞气十足的样儿，方雨桐头一扭，很是积极地朝成衣铺子走去。 不想给她管？ 那就把它花了。 花自个儿夫婿的银子，天经地义。 方铁柱看着前面两个打打闹闹的人，内心有些遗憾，他以前怎么就没想过，带映红来镇上逛逛呢？ 两人订亲一年多，从来没在一起这么说说笑笑过。 一想到两人如今的处境，就止不住地叹气。 唉！现在说啥也迟了。 “你们去吧，我去那边逛逛，买点东西。” 他朝前面的两人喊了一句，就往另一条路走了。 空着两手上人家门实在不好，反正阿娘给了那么多银钱，买点东西提着，小妹脸上也好看些。 “好，一会儿过来成衣铺子找我们……” 方雨桐还以为阿娘嘱咐过他买啥东西，也没在意。 两人在成衣铺子里买了一件水绿色的长裙，陆文且还替她挑了一朵漂亮的绢花。 不一会儿，方铁柱过来了。 结了账，三人顶着烈阳往陆家赶，不一会儿，就出了一身臭汗。 还好陆家离镇上不远，两刻钟不到，就到了。 被那副双拐吓得六神无主的林氏两婆媳，只见转眼之间，原本瘫着起不来身的方家姑娘，又活蹦乱跳地进了院门，惊诧不已。 还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看错了。 “雨桐……你的腿……” 老林氏的脚都还是软的，颤颤巍巍地问道。 “没事儿，阿娘，只是虚惊一场。” 方雨桐抱着衣服应付着。 忙前忙后的陆文且，在给她舀水洗澡。 知道她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陆文且很是大气，帮她提了整整三桶水进洗澡房。 把在灶房里忙活的林氏，看得目瞪口呆。 “你是要人家洗掉一层皮吗？” 这不靠谱的混小子，又在作妖了，万一让方家姑娘以为他嫌弃自己脏，到时又该出幺蛾子了。 陆文且自然不想让大嫂知道媳妇儿的糗事儿，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雨桐她爱干净，多几桶水，也能洗得畅快些。” 林氏不乐意了，“她倒是畅快了，这水你来挑啊？” “行！一会儿我去挑。” 陆文且很好说话，别的本事没有，媳妇儿的洗澡水，让他半夜起来挑也没问题。 把洗澡水提进洗澡房，他打量了一下这个逼仄的空间，觉得不够干净，又去提了半桶水来，把洗澡房冲干净。 本想张口让大嫂拿条新帕子的，想了想，又闭上了嘴，扯下自己的帕子丢进了桶里。 看着那个暗褐色的木桶，想到待会儿媳妇儿要用他的帕子洗澡，他就忍不住脸红，身上燥热无比。 “雨桐，水好了，快去洗……” 把媳妇儿领到洗澡房门口，不敢多作停留，深呼吸两次，快步回了堂屋。 方雨桐把门一插，就开始脱衣裳，闻着衣裳上的味儿，她忍不住直皱眉头，开始洗头洗澡。 一心只想把自己全身上下洗干净，她根本没多想帕子的事儿。 陆文且回到堂屋，把阿娘打发去灶房帮忙，堂屋里就剩下他和方铁柱两人。 他深深打量了大舅哥两眼，眸子变得阴沉…… “大哥，雨桐她究竟是怎么受的伤？” 一句话，差点让吃着零嘴儿的方铁柱跳起来。 他心里藏不住事，脸色很不自然地吭哧了好半天，才反问道：“你，你都看出来了？” 陆文且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 今儿一听他问起媳妇儿，老丈人两口子的脸色就变了，一开始他还没多想，后来越想越不对劲，这才决定诈一诈大舅哥，果然还真有问题。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阴狠的戾气。 谁干的？ 他陆文且的女人，也敢欺负，是日子过得太安逸了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我怎么知道！你，你自己问雨桐就是。” 方铁柱不想把家里的糟心事儿拿出来说，又没有小妹那撒谎不打草稿的天赋，结结巴巴地说道。 “亏雨桐之前，还在我面前说你这个大哥对她好，没想到你竟这般没有担当！” “自己亲妹妹受伤了，不说找大夫去给她治伤，还帮着伤害她的人一起隐瞒。” “啧啧啧！我看雨桐啊，真是看错眼了……” 陆文且一脸不屑地看着他，把他看得面红耳赤。 “谁说的！那副双拐还是我给她做的呢！” “一副拐而已，二十文钱顶了天了，就算是相处得好的邻居瘸了腿，我相信你也会送。” 方铁柱傻眼，这小子说得好像还挺有道理，难道自己妹妹在他心里，已经到了和邻居一个层次了？ 想起这段时间，妹妹那无助的呼痛声，顿时心如刀绞，愧疚难当。 他不是一个好哥哥。 “那怎么做才算好哥哥？” “每个人都不同啊，如果是我妹，我定要为她出头，谁敢欺负我妹，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得给它捅开一个洞！至于你嘛……” 陆文且一脸失望地看着他摇头。 方铁柱有些为难，这人是阿爹啊！ 他总不能不管不顾地出手教训吧？ 陆文且看火候差不多了，语气软了下来，“我知道你为难，你要真在乎她的话，那你就告诉我，我来替她出头！” 算起来，他比方铁柱还大了一岁，加上他一脸的正义凛然，还真把这大舅哥唬得不轻。 果然，方铁柱低下了头，声音和蚊子似的，“是，是阿爹打的。” “不过，当时他也是在气头上，这几天也懊恼得很……” “屁！你让我打断一条腿，我肯定也能懊恼好几天，我就问你，你愿意吗？” 陆文且怒火滔天，果然是他！ 上次举着锄头追着他打，他跑得快逃过一劫，这次又把媳妇儿伤成这样。 这老东西！定饶不了他！ 第95章 唠叨的婆婆 第95章 唠叨的婆婆 方铁柱看着霸气侧漏的准妹夫，一时间，也有些热血沸腾，但一想到那人是阿爹，又泄了气。 “雨桐快出来了，你别告诉她我知道这事儿。” 听着媳妇儿在灶房和大嫂说话，大嫂被她逗得咯咯直笑的声音。 陆文且苦笑一声。 这傻姑娘，也就只敢在他面前耍横。 叮嘱完大哥，他进了房，开始翻找上次穿回来的大舅哥的那套衣服。 “大哥，正好这有你的衣服，快去洗个澡，也舒服些……” 方铁柱没那么多花花肠子，经过他找衣服这段时间，早把刚才的事儿忘诸脑后了。 接到衣服，他就忙不迭地打开查看，只见好些地方已经挂了好几个口子，虽说已经打上了补丁，脸色瞬间就不好了。 “这套衣服我宝贝着呢，你属牛的？给你穿一次，就弄成了这副样子……” “一套衣服而已，先穿着吧，我下次买一套赔给你，行了吧？” 陆文且边将他往灶房推，边随口应付道：“自己舀水，洗澡房和你家的差不多，就在灶房后面。” 想了想，说道：“家里没有多余的帕子了，你就用你自己的脏衣服洗。” “我挑水去。” 说完，挑上木桶就冲进了烈阳底下。 “这孩子，大中午的，挑啥水啊？” 老林氏叨叨了两句，对大儿媳妇使了个眼色，见她不接腔，只得自己上…… “雨桐啊，你这脚是咋回事儿？” 从刚才看到方雨桐抱着双拐开始，她就一直在发愁。 老儿子这不会那不会的，要是娶个有啥问题的病秧子回来，两口子得一块儿饿死。 “哦，摔了一跤……” 方雨桐用力顿了顿脚给她看，说道：“大夫说已经好全了，没啥大事儿。” “那就好，那就好……” 老林氏还是追着问：“那有没啥要注意的？会不会对以后有啥影响啊？” 林氏见准弟媳妇脸上的笑容淡了，暗暗瞪了婆婆一眼，这老太婆，这么不会说话，也不怕在弟妹心里落下埋怨。 “那啥，雨桐你别多想啊，阿娘也是担心你，她这膝盖，就是年轻的时候伤着了，这些年吃了好些药，一直也好不了，一到阴雨天，就彻夜地疼……” 方雨桐笑了笑，“会不会有啥影响，刚才大夫是跟文且说的，我也没听着，话说我也想知道呢……” “要不一会儿等文且回来，我替您问问他？” 老林氏讪笑了下：“那倒不用，也就是聊天扯闲篇……” “这里热得慌，雨桐，你还是去堂屋坐会儿吧，要不一会儿再出身汗……” 林氏见气氛冷了下来，也怕婆婆再说出啥不好的话，忙将她往堂屋让。 方雨桐也没客气，顺着杆子往上爬，“这边还真是有些热，我这笨手笨脚的，便不在这添乱了，辛苦大嫂和阿娘了……” 见她真的抬脚就走，老林氏又有些不满意，看了看门外，确定她已经走远，不由叹了口气…… “这丫头看着可不好糊弄……” “比你那时候可金贵多喽，记得你第一次来，就帮着忙进忙出的，第二次来，就张罗了一桌子饭菜……” 林氏手中的动作一顿，心想要不是婆婆做得实在难吃，她才不想动手呢。 对弟媳妇是勤快还是懒，她倒没多少在意，反正以后也是要分家的，懒也好，勤快也好，各有各家，能相处好就多相处，相处不来就维持好面子关系。 “我看还是她那个姐姐勤快些。” 老林氏还在揪着这个话题不放，“等她嫁进来了，你作为长嫂，可得带着她些，长嫂如母，她哪儿做得不好的，你该教就得教……” 林氏用锅铲敲了敲锅沿，“没大火，火再放大些……” 老林氏这才闭上嘴。 陆文且还没回来，两个小娃子回来了。 “陆知义！阿花！” 见两人直接朝灶房去了，正无聊地发紧的方雨桐，出声叫住了他们。 “婶婶！” “婶婶！” 上次在方家认过亲，对她也稍稍熟悉了些，特别是阿花这个害羞的小女娃，也不再怕生了。 两个小屁孩很是惊喜，陆知义一蹦就窜了进来，阿花因着吃了婶婶两抓饴糖，也对她露出了笑容。 “你咋来我家了？” “来你家吃饭呗！怎么，还舍不得啊？” 方雨桐以前跟在大哥屁股后面，也是个孩子王，躺在床上这么多天憋下来，这会儿正好拿他们寻开心。 相比于八百个心眼子的大人，她更喜欢和小孩子打交道。 “我的蛐蛐呢？” 陆知义是个调皮的，大大咧咧地在桌前坐了下来，伸手往桌上拿吃的。 “半夜吵得我脑仁疼，被我一脚踩死了。” 方雨桐给阿花抓了一把瓜子，随口说道。 “啊？！死啦？” 陆知义哀嚎一声，“那是我费劲巴拉好不容易找来的，您咋就这么不不知道爱惜呢？” “骗你的！那蛐蛐好着呢，被我大伯家小儿子借走了，听说还是个常胜将军呢，差不多打遍全村无敌手，他每天抱着那只常胜将军得瑟到不行，下次来我家看看，你就知道了。” 怕这小子直接在地上打滚，方雨桐赶紧投降。 “真的？！” 陆知义一听，果然来劲儿，仿佛打胜仗的是他一样，将胸脯拍得砰砰响，“您也不看看，那是谁送的！” “头圆牙大腿须长，这可是我挑蛐蛐的诀窍，婶婶，改天我教教您……” “还是算了吧。” “为啥？” “我怕你叔打你屁股。” “啊？” 陆知义顺着婶婶的目光，转过身就看到了黑着脸的陆文且，“呵呵……叔，您啥时候回来了？” “哼，又不学好是吧？我告诉你夫子去，让他打你手板心。” “别呀！叔，我再也不敢了……” “滚！” “得嘞……“ 两个孩子一蹿又溜出去了。 陆文且打量着穿上新衣裳的媳妇儿，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你看啥？” “看你好看呗！” 方雨桐嘴角抿起，狠狠瞪了他一眼，但还是能从她微微翘起的嘴角看出，这会儿她心情挺不错。 “那朵绢花呢？拿来我给你戴上……” 第96章 吃您的饭 第96章 吃您的饭 “咳咳！” 走到门口的方铁柱咳了两声，不善的目光朝陆文且射了过去。 这臭街溜子，一个错眼就耍起了流氓。 吃饭的时候，老林氏不愿放过一丝机会，又开始了叨叨叨…… “雨桐啊，你一双手这么白嫩，洗出来的碗肯定也干净……” “阿娘，吃您的饭！” 陆文且给她碗里夹了两大块肉。 “雨桐啊，这身衣裳真好看，不过居家过日子的，还是以勤俭节约为主……” “阿娘，您不吃肉？那给知义吃。” 陆文且把那两块没动一口的肉，夹到大侄子碗里，又给她添了两筷子青菜进碗里。 “不吃肉就吃菜。” 老林氏看也不看自个儿的碗，继续输出，“雨桐啊，你大嫂还没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帮着做了好几顿饭了，我当时就说，这姑娘一看就是勤快人。” “对了！你姐姐一看也是个勤快的，上次下定做的饭菜也好吃，啥时候，让咱们也尝尝你的手艺啊？” 方铁柱一听这话，又是心虚又是生气，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我吃饱了。” “着啥急啊？你的饭量我还不知道？” 方雨桐没搭理老林氏，拿起大哥的碗，起身又给他添了满满一碗饭。 接着，在桌上一顿忙活，把桌上的几个好菜，全给换到自己和大哥面前…… “大哥你还是第一次来，可不能饿肚子。” “阿娘说的对，咱勤快着些，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快吃！这肉炒得好，不比姐姐的手艺差到哪儿去。” 说完，也给自己添了一碗饭，狠狠地夹了几筷子菜。 陆文且看得好笑，宠溺地说道：“夹那么多在碗里干啥？你还怕别人跟你抢啊？大嫂知道你爱吃肉，特意给你做的，慢慢吃。” 说着，又瞪了大侄子一眼，“你小子夹了好几筷子了，斯文着点，听见没？” “要不然等你像我这么大了，相到一个像你婶婶这般馋嘴的媳妇儿，一看你那护食儿的样，再扭头跑了。” “敢和我抢肉吃的媳妇儿，不要也罢！” 陆知义一边说，一边又夹了两块大的。 “臭小子，一会儿我就把你玩蛐蛐的事儿，告诉夫子。” 陆知义一听这话，顿时老实了，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前的素菜。 林氏对婆婆的碎嘴见怪不怪，见这个准弟媳也不是吃亏的性子，便没再多管，只时不时给小女儿夹一筷子菜，叮嘱她不要把饭洒出来。 老林氏却不一样，心疼孙子的她，赶忙帮着夹肉，“知义正是长身子的好时候，可不能饿着，不然长不高。” “快吃，快吃……” 怕小儿媳妇多心，老林氏讪笑着招呼，“呵呵，雨桐，你们也吃，不用客气……” 方雨桐点头同意，端上了桌的东西，哪怕自己一口没吃，那也叫招待了自己两兄妹一顿饭。 所以，她干嘛不吃？ 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了自个儿的肚子。 她那好说话的样儿，倒是把一旁的方铁柱心疼得不轻。 在他看来，小妹婆婆那张嘴巴碎得很，听了让人心烦气躁，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之前在杨家村也是，准丈母娘那张嘴也让人厌烦。 想到这里，他不禁同情起妹妹，他是男子，再厌烦也就这一天半天的，忍忍也就过去了，以后小妹嫁到陆家，一年到头都得听着。 光是想想，就让人崩溃。 陆文且看媳妇儿压根儿没将阿娘的话放在心上，也不轻不重地做出了反击，便稍稍放下了心。 媳妇儿的脾性就是好，要是换作他们男人，不是粗心地听不出话里的意思，就是已经在捶桌砸碗了。 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媳妇儿。 “走，我带你去后院消消食儿。” 方铁柱也抬脚跟上。 “大哥，你去我床上睡会儿午觉，过了这会儿最热的时候，咱就动身赶路。” “我也要去消食儿！” 真以为他傻？ 还消食儿，算盘珠子都嘣他脸上了！ 小妹咋这么可怜？ 刚在家里弄伤了腿，好不容易好全乎了，又碰上陆家这龙潭虎穴。 这边死老婆子刚欺负完，陆文且这个小流氓又动上歪心思了。 今儿有他方铁柱在，叫他休想占小妹半点便宜！ 方雨桐笑道：“那我们一起吧，正好人多热闹。” 不要说她今儿被未来婆婆泼了瓢冷水，就是没出这事儿，也不可能如了这狗男人的意？ 正好叫上大哥，让他不能放肆。 “那这碗……” 老林氏支支吾吾地开口。 “放那儿吧！等我晚上回来再洗！” 陆文且没好气地说道。 大舅哥没眼色就算了，阿娘咋还没完没了的？ 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自个儿老娘那张嘴，咋那么让人讨厌！ “哎呀！你会干啥活呀？” 老林氏很是夸张地说道。 “放那儿吧，一会儿我消完食儿，过来帮您洗。”方铁柱瞪着眼珠子，磨着后槽牙回道。 “呃……哪能让你洗啊……呵呵，我洗，我去洗……” 老林氏一愣，讪讪地收拾起了碗筷。 林氏已经任由她自生自灭了，这老婆子，没救了。 心疼老儿子，也不是这么个心疼法啊。 不想让老儿子干活，有那几十两银子，还不如买几个丫鬟婆子呢，给人娶啥媳妇儿啊？ 陆家后院挺大，朝向的原因，这会儿已经没有太阳了，一股股凉风吹来，让方雨桐的心平静下来不少。 “雨桐，坐一会儿咱就回去吧，家里的碗，都还没叫你洗过。” 右手边坐着的方铁柱虎着一张脸，想起刚才的一幕，就来气。 “这算啥？” 方雨桐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文且，说道：“阿娘曾日日跟在我面前耳提面命的，说就我这样好吃懒做的，嫁人后定会被老婆婆收拾，我呀，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你说是不是啊，文且？” “你别多想，以后阿娘要再找你茬，就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左手边站着的陆文且出声。 “用不着。” 方雨桐皮笑脸不笑地睨了他一眼，说道：“你真要出手，就趁着我没嫁过来之前出，等我嫁过来以后，她要再这样，我就……” “你就怎样？”陆文且眉一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我就跟她干！干赢了，就换我当家，干输了，大不了我换一家。” 第97章 银子拿来，你说啥都对 第97章 银子拿来，你说啥都对 “你敢！” 听到媳妇儿说换不换的，陆文且收起了笑意，脸色一沉，还颇有些气场，把一旁的方铁柱都吓了一跳。 方雨桐却丝毫不怵，“不信咱就试试！” “就是！小妹，到时候受了啥委屈，你就回娘家来，大哥扛把粪勺来给你出气。” 见小妹比他还牛气，方铁柱瞬间觉得自己又行了。 陆文且一噎，又回想起了自己被粪勺追得没处躲的狼狈样。 他暗自决定，一会儿定要好好跟阿娘说说，两婆媳干不干仗的先不说，可别让媳妇儿一气之下，真给他闹出点啥桃色流言。 “谢谢大哥！” 两兄妹见陆文且猪肝色的脸，心里那叫一阵畅快。 “你们在这儿坐会儿先，我去去就来……” 陆文且脸色不佳地来到灶房，老林氏看了看他身后，见只有老儿子一个人跟来，又叨叨开了。 ”吃完饭，嘴一抹就跑了，这也就是还没嫁过来，想当年我刚嫁给你阿爹的时候……” “行啦！” 陆文且不悦地打断了她，“您再叨叨下去，人家雨桐就要退亲啦！到那时候，您老儿子这一辈子也完了，就等着做个老光棍吧！” “她，她，她真这么说？” 老林氏大惊，“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儿媳妇哪有那么好当？我这是在教她……” “您可得了吧！人家自己有亲娘，要教也是人家亲娘来教，哪儿轮得到你啊？有那操心的劲儿，还不如好生把阿花照顾好，这会儿趴在饭桌上，都睡着了！” 正羡慕准弟媳妇的林氏，一听这话，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就急忙朝堂屋跑去…… “我刚把她叫醒，让她回屋睡了。” “那我也得去看看……” 老林氏看到大儿媳妇过了堂屋，撇了撇嘴，低声说道：“一个丫头片子，有她娘看着就行了，我呀，就等你们的红鸡蛋吃了……” 这边习俗，生了儿子就会发红鸡蛋，办满月酒；生了女儿却啥也没有。 陆文且喷着粗气，忍了又忍，说道：“只要雨桐生的是我陆文且的种，儿子女儿都一样！” “阿娘，我可丑话说前头，您要是分出两样心，让雨桐心里膈应，那我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叫您见不着！” 他一边说，一边舀水替媳妇儿洗衣裳。 别说，这股味儿，还挺冲鼻。 老林氏惊讶抬头，两眼含着泪控诉道：“不让我见我就不见！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媳妇儿还没过门呢，就帮人家洗衣裳，我养了你十几年，你却从未给我洗过！呜呜呜……” 刚踏进灶房门的林氏低声提醒，“阿娘，您可小声些，后院虽说隔得远，却也不是完全听不到。” “我……我……我不管了！” 老林氏一听，气势就弱了下来，主要老儿子太不争气，她是真怕过了这村，再也没这店了。 陆文且丝毫不给面子，“您本来就没管，这事儿一直都是大嫂管着的。” “你！” 老林氏语噎，老儿子说得还真是，地里种的、家里养的、街上买的、往外掏的，全都是大儿子两口子往回扒拉的。 她老了，不说帮多少忙，这不争气的身子，每年给她抓药的银钱，就得按两来算。 林氏嘴角泛起笑意，自己两口子出钱又出力的，不说为了多少回报，小叔子能承情就好。 “他们两兄妹在后院坐着也是无聊，还剩下一碟子瓜子儿，放在柜橱里，你拿过去给他们磕着，也好打发些时间。” “对了，问问雨桐，看她睡不睡午觉，要睡的话，便让她在我们床上睡，至于她大哥，就去你屋里好了……” “行。” 陆文且走之前，又朝老娘提醒了一句，“阿娘，我刚才说的话，您可得给我记好喽！” “要是您和雨桐有啥不和气的，我肯定站我媳妇儿那边，到时候，您别又说我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这！这兔崽子！枉我之前那么疼他，他大哥打他的时候，我替他求了多少情……” 老林氏看着老儿子无情的背影，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阿娘，您快别哭了，叫人看见还不定怎么想呢！” 林氏叹了口气，相处了这么多年，她也知道老婆婆没啥坏心，就是脑子有时不够用，嘴巴爱叨叨。 她刚嫁过来的时候，也不这样啊。 说到底，还是老糊涂了。 陆文且端着瓜子来到后院，无视一旁的大舅哥，舔着张脸邀功道：“雨桐，刚才我很严厉地训斥过阿娘了，她痛哭流涕地跟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事儿了……” 方雨桐点点头，“嗯，我相信你。” 媳妇儿的肯定，让他喜出望外，屁颠颠的蹲下，“雨桐，你吃瓜子吧，我给你剥……” 说着，就开始剥起来，不想刚剥了几颗，就被旁边的方铁柱一把抢了。 “拿来！” “哎呀，几颗瓜子仁而已，让我大哥吃嘛。”方雨桐拉起了偏架。 不甘不愿闭上嘴的陆文且气不过，不再剥了。 “雨桐，你要不要睡会儿午觉？” “不用，坐会儿就回去了，等下你还要回来呢。” “啊？就不能留我住一晚？” “这你可问错人了，要问我大哥去，反正要睡也是你们挤一块儿。” 陆文且扭头看了一眼大舅哥，“他那么胖，定要打呼的，刚才又吃了那么多黄豆炖猪蹄，这屁只怕还少不了。” 方铁柱磕着瓜子，闻言一顿，瞪着对牛眼道：“英雄脚臭，好汉屁多！懂不懂啊你？爱睡不睡，不睡就滚蛋，惯的你，还嫌弃上了……” “雨桐，别听你哥胡扯，他太邋遢了，我脚就不臭，屁也不多，还不打呼不磨牙，但我也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啊！” 方雨桐伸出了一只手，“银子拿来，你说啥都对。” 方铁柱一脸诧异，小妹还没过门呢，竟然光明正大地问这货要银子？ 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更让他诧异的是，陆文且二话不说，就开始掏兜…… “还剩三两多，先给你三两，我自己身上也留点……” 第98章 装的 第98章 装的 “行，不给别的女人花就行。” 陆文且眉开眼笑，贱兮兮地笑着说道：“媳妇儿都发话了，我肯定听！” “你……你说啥呢！银子还你，我不要了。” 方铁柱瞪着牛眼，目光在小妹手上的银子，和她那张红彤彤的脸上来回切换，急得不行。 还还还！你倒是还给他啊！ 大哥我还有四两银子在你手里呢！ 还能不够用咋的！ 可那块银子，就像在方雨桐手心生了根，直到离开，也没见她还给陆文且。 “走了，送你们回去。” 陆文且看了看太阳，这会儿已经半下午了，虽说还是很热，但上次踏空摔了好几跤的经历，让他悟出了赶路还是宜早不宜迟的道理。 “要不你别去了，这会儿我能走，还有我大哥在，也没啥好担心的……” 方雨桐洗完了澡，换上了漂亮衣裳，银子也到手了，便开始过河拆桥。 陆文且一脸不乐意，“那不行！护送媳妇儿回家，是我作为一个男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更别说，走之前我还答应过阿娘，晚上回去吃晚饭呢。” 说完，陆文且又大声朝堂屋喊道：“阿娘，大嫂！我送雨桐他们回去了……” 两个林氏提着个篮子，一起从房里出来。 老林氏叨叨着：“也没啥好东西，那里面的是十八个鸡蛋，小心着些，别磕着碰着了，这一包是用河沙炒的红薯片，别嫌少，拿回家给亲家母他们尝尝……” 这边的习俗，像这种生亲生戚的，不管是做客，还是送客，都得拿点儿东西，空着手，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谢谢阿娘……“ “大嫂，我们也不好拿，要不还是留着给两个孩子吃吧……” 方雨桐朝大嫂友好地笑笑，老婆婆和她一样，干啥啥不行，逼逼叨叨第一名，这些东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大嫂准备的。 “你们三个人，都空着手，咋就不好拿了？” “文且，你拿着。” 林氏不由分说，把篮子递给小叔子。 “大嫂给咱就拿着吧，等咱成亲以后，再好好报答大嫂就是。” 陆文且接过篮子，顺带嘴地说道。 这话林氏听着高兴。 方雨桐却更不想拿了。 合着，她还没嫁进来呢，就已经欠上人情债了。 这人情欠得也冤，篮子里的东西，拿回娘家全家人一起吃，人情却要她一个人还？ 怎么算怎么划不来。 她在娘家又不是没鸡蛋吃，今儿早上，大哥还给她送了两个鸡蛋进房里呢。 不过，陆文且已经提着篮子出了院门，看他那架势，这人情她是还定了。 “那就谢谢大嫂了……” 方雨桐客气两句，在一连串“慢走”声中，追上前面的两个男人。 不想前面的陆文且，没往石子村的方向走，反而朝镇上走去。 “为啥要回镇上？” “你的腿才刚好，我去借辆骡车，一会儿我正好坐车回来，也省得赶路，不然这连着两趟走下来，四五十里路呢，我得走到半夜去。” 陆文且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两兄妹在这等着。 方铁柱有些发愣，他不是说要在自家睡一晚的吗？ 原来是逗小妹玩的。 回到家，方雪梅一看到妹妹身上穿的新衣裳，眸子又开始喷火。 陈家富早就说给她买衣服的，没想到先穿上新衣服的，竟然是那贱蹄子。 都怪阿娘，为了给舅舅家收稻子，耽误了她买新衣服，就是个只知道为娘家的傻缺货。 刘氏看到小女儿身上的衣服，心里一紧，小女儿这是洗过澡了？ 她急忙打量了一下方雨桐的神色，见还算正常，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她想多了，有儿子跟着，小女儿应该吃不了啥亏。 正在院里忙活的方正田，却没注意到小女儿的衣服，心思全在她那条行走自如的腿上…… “真的好全了？” “您问大哥就知道了，我还能骗您不成？” “快！快走两步给阿爹瞧瞧！” 那么多天没咋挪窝的方雨桐，虽说是坐骡车回来的，但也把她累得不轻，闻言叹了口气，说道：“那您看好了，我这就进屋喝口水去。” 怕好得太快被家人怀疑，她故意微微踮着些脚，但步子却是稳稳当当的。 方正田的目光，随着小女儿的步伐移动，见她真的脱了双拐也能走路了，他差点激动到落泪。 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因着新买的衣服和好全了的腿，陆文且这个贵客，都暂时被方家人冷落在一旁。 他冷眼看着湿了眼眶的老丈人，很是快意。 后悔了吧？ 早干嘛去了？ 这会儿做出这副样子，是要哄谁呢？ 这么一个漂亮乖巧的女儿，亏他也能下得去手。 “哼！这么快就好了？我看她之前就是装的。” 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是方雪梅，只见她眸子里泛着兴奋的光芒，仿佛抓住了天大的把柄，声音都有些颤抖……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这才过去几天，就能腿着从镇上走回家，看着比我们都康健呢。” 这话一出，刘氏两口子的目光，顿时就不善起来。 特别是方正田，心思百转千回，想到自己这么多天的担惊受怕，愧疚难当，他的眼神就像箭一般，朝小女儿射了过去。 见自己说的话起了作用，方雪梅更加得瑟，“她呀，最会演戏了，今儿早上，还在“哎呦哎呦”地叫唤呢！” “啧啧啧！我说雨桐，你的心也太狠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阿爹每天生活在懊恼当中，还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和阿娘的服侍照顾，这是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呀！” 方雨桐神情自若，内心却慌得一批。 不得不说，还真被她猜着了。 可再不想法子让自己“好全”，她就该臭了。 总不能真在床上躺上一百天，空一百天不洗澡吧！ 那她岂不要腐烂生蛆了！ 阿爹的愧疚，也在一日日地消退，此时她要再坐以待毙，就会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 “你姐说得是真的吗？！” 方正田锐利的眼神，在两个女儿身上来回转动，一改之前的欣喜，满脸怒容地质问道。 刘氏见小女婿的脸色越来越黑，生怕这门亲事再出啥变故，忙上前扯了扯当家的。 “咋咋呼呼地干啥？有啥事儿不能好好说？” “还有你，赶紧进灶房做晚饭去！” 她这会子快烦死大女儿这个拎不清的蠢货了，就算小女儿真是装的，也得等陆文且走了再说呀！ 家丑不可外扬她懂不懂？ 更别说陆文且的身份，还是跟小女儿定了亲的未婚夫婿。 万一他看不上小女儿装病的不择手段，再闹着要退婚，岂不是捅了个马蜂窝？ 不想，平时很听她话的方正田，却是一动不动，眼睛死死盯着小女儿，一副不说清楚，这事儿没完的态度。 那表情，仿佛要吃人。 第99章 坐骡车回来的 第99章 坐骡车回来的 “您这是什么意思？” “是想将她的腿，再打断一次吗？” 陆文且往媳妇儿跟前一站，厉眼一扫，看着比他这个老丈人有气势多了。 遮羞布被扯下的方正田，还以为小女儿把家里的丑事抖到婆家去了，一时之间，脸色难堪又愤怒，看着有些狰狞。 陆文且毫不相让，两个男人就这么对视着，眼神里都是熊熊的怒火。 只是陆文且比他高了半个头，又站在房檐下，方正田失了先天优势，脖子都仰酸了，气势也比人家弱一半。 方铁柱有些心虚，小妹的腿是被阿爹所伤这事儿，是他捅出去的。 看双方剑拔弩张，他赶忙解释道：“咱们是坐骡车回来的，那辆骡车还在外面放着呢。” 方正田一愣，转身就出了院门。 还真有一辆骡车在那儿停着，骡子正吃着院墙边的青草。 他看着那辆骡车，怔怔了好一会儿。 “阿爹，这下您该没话说了吧？！” 陆文且踱步来到他身边，冷声道：“大夫说，雨桐之所以能好这么快，都是因为她这段时间，一直躺在床上没挪动过。” “就这，人家也好生叮嘱了一番，说还要加强营养，多多杀鸡炖肉给她吃，还得少干活多休息。” “大哥，你说是不是这样？” 方铁柱很想说不是，大夫明明都没上前，就那大夫的媳妇儿说了几句话，那几句话他可是从头听到尾，也没听到过一句这样的话。 但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他却犹豫了好一会儿。 一来有陆文且的逼视，再一个他也不想再生事端，最重要的是，阿爹今天的表现，他都替小妹心寒。 他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是这样的。” “呜呜呜……” 见陆文且和大哥联手，终于还了自己一个“清白”，方雨桐捂着脸，一头扎进了房里，还有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从窗子里传出。 现在有人替自己出头，她只需要装柔弱就行了。 陆文且看着那扇窗，心疼难忍。 再回头看着脸色复杂，一声不吭，但气势全消的老丈人，一脸讽刺，“看看您的态度，就知道雨桐这几天，不！这十几年过得是啥日子！” 方正田说不出啥感受，既欣慰小女儿没有骗他，又期盼着能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那样，他心里也许能好受些。 他低着头，想要进房间捋捋思路。 陆文且却拦着不让他进堂屋，态度很是强势：“阿爹，您别一遇着事，就老想着逃避，今儿这件事，必须给我媳妇儿一个说法！” “哎呀！算了算了。” 刘氏出来打圆场。 “算什么算！算不了！” “这会儿当着我的面，你们都敢这般糟践她。” “之前雨桐伤了腿，我都不用想就知道，定是被你们这样糊弄过去的，由着她一个弱女子，在房间里痛苦煎熬那么多天。” “现在，又想这样故技重施，我告诉你们，没门！” “那你想怎样？” 方正田恼羞成怒，又颇为无奈地问道。 “怎样？叫那个挑事儿的丑女人过来，给我媳妇儿斟茶赔罪，拿出个认错的态度来，保证以后决不再犯。” “您也要保证，这种事情，以后再不会发生！要不然……” “要不然咋样？！” 方正田收起无奈的神色，眯着眼睛，语气也重了起来。 陆文且不带怕的，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要养不好这个女儿，那就接到我们陆家来养！” “姓陆的，你别得理不饶人！” 方正田气得咬牙切齿。 哪有父亲跟女儿保证的？ 还有那什么斟茶赔罪，在这乡野村户几十年，他还从来没听过啥斟茶赔罪。 定是他们这些臭街溜子想出来的。 “我无理还要辩三分，得理干嘛要饶人？” “您要不按我说的做，今儿我还就不走了！” “反正你们也照顾不好我媳妇儿，我便住下来，亲自照顾她！” 方正田气得发抖，“你，你这个竖子！” “我还横子呢！爱咋咋地吧……” 陆文且破罐子破摔，一脸无赖相地坐在门槛上，“丑女人不斟茶赔罪，阿爹您不开口保证，这个门，你们就进 不 去！” “你媳妇儿？她还是我女儿呢！我要跟你们陆家退亲！这个女儿我还就不嫁了！” “退就退！先把五十两银子拿来！” “五，五十两？！”方正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这个强盗，咋不去抢呢！” “跟您学的呗，一两多银子的斧头，讹了我三两，还真以为我不知道呢？” “我都不稀地说您，反正您当初做初一，我今儿做十五，咱谁也别说谁……” 方正田老脸一红，就连一旁准备帮腔的刘氏，都不由低下了头，三两银子这事儿，确实有些不光彩。 方铁柱听得云山雾罩的，啥也不知道。 只有方雪梅躲在灶房的门缝里，看得津津有味。 好！ 狗咬狗，一嘴毛！ 两个偏心眼的，就得这样的人来治他们！ 两个男人就这么耗着，你不让我，我不服你的。 脚都站酸了的刘氏，也懒得陪他们僵在那里，进灶房帮忙做饭。 方铁柱压力很大，一边要注意着不叫他们打起来，还要忙着在院里装刨花。 “吃饭了，文且啊，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有啥事儿也等吃了饭再说……” 刘氏拿着碗筷出来，出声哄道。 别说，这陆家娃子熊归熊，对雨桐这死丫头却是护得紧，小女儿嫁过去以后，不怕吃别人家的亏。 “阿娘，您该劝阿爹！斟碗茶的事儿，半柱香时间都用不了。” 陆文且丝毫不让步。 他要退步了，媳妇儿的委屈咋办？ 刘氏叹了口气，看向自家男人。 方正田肚子饿，又有媳妇儿的眼色在，他退了一步，说道：“好吧好吧！由了你便是，先说好，我那是心疼女儿，可不是我方正田怕了你！” 因着陆文且的坚持，方雨桐第一次这么正式地，接受到来自姐姐的诚意。 不但双手奉茶，弯腰赔罪，还保证不管腿伤好得咋样，直到成亲之前，洗衣裳这件本该是她的活计，也落在了方雪梅身上。 第100章 硬着头皮上呗 第100章 硬着头皮上呗 其中，自然免不了陆文且的恐吓威逼，如果再有下次，他虽不打女人，却能去找陈家富的麻烦，虽说不能要了他的命，但弄断他一条胳膊半条腿的，还是易如反掌。 方雪梅咬着嘴唇没说话，想来是听进去了。 就连方正田这个父亲，也板板正正地跟小女儿保证了一番，保证在她出门子之前，每天两个鸡蛋，半个月杀一只鸡，五天炖一次大棒骨…… 最重要的，除非有要事，早上任她睡到自己醒。 “可以了吧？” 方正田臭着一张脸，“吃饭。” 方雨桐看向陆文且的眼神，透着感动。 以前，两姐妹之间闹矛盾，大都是输的那一方，以承受阿爹阿娘的怒骂和巴掌为代价，赢的那一方，便站在那里看爹娘替自己报仇。 一开始，还觉得挺解气，但一直这么鸡飞狗跳的，也看腻了。 这种不打不骂，安静平和地把问题解决的方式方法，在方家还是头一遭。 真没想到，这法子竟然是身为街溜子的陆文且想出来的。 他们不都喜欢打打杀杀的么？ 整个七月，方雪梅都很老实，方正田两父子，也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小女儿的陪嫁家具。 刘氏照样忙进忙出，半刻不得闲，碰到看不顺眼的，再时不时骂上两句。 特别是看着无所事事的小女儿，吃饱了睡，睡醒了就玩，家里的活计打堆也不管，可以用油瓶子倒了都不扶来形容。 人就是这样，再愧疚的情绪，也会随着一日日的操劳，慢慢消失殆尽。 方雨桐被骂厚了皮，一点儿情绪起伏都没有。 她也没再白费口水说好听话，知道阿娘定是醒过神来了，见她要带着十几两银子出门子，找地儿出气呢。 要不是有阿奶这个杀手锏在那压着，只怕她就得上手硬抢了。 自己这会儿说啥，也浇灭不了她的怒火，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听着，任由她骂几句。 实在听腻烦了，她就去老屋呆半天，随着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在家的日子便越来越少，护了她那么多年的阿奶，如今有条件，要多陪陪。 时间来到八月初二。 方雪梅又是期待，又是害怕的日子，终于到了。 不光是她，方正田两口子，也很是抗拒这个日子的到来。 拉家拉家，拉得再清楚又有啥用？ 没有一点嫁妆陪过去，不自觉的就矮上一头。 不过已经答应好的事儿，也不能放人家鸽子。 硬着头皮上呗。 几天前，刘氏就跟老屋两房人说好了，一家派一个去就行，后来算算，七个不好听，又把两个堂妹叫上了，把她们喜得跟什么似的。 也叫了方老婆子，不过她不打算去。 一来路途太远，再说，这会儿虽说立了秋，但天上的太阳还是跟火球似的，一点儿也不见凉快下来，三来，她不喜欢三丫头，更不可能委屈自己去给她做脸。 大伯娘和三婶却兴致很高，那可是镇上的杂货铺子。 身为离镇子远的农家人，哪次逢圩也少不了进杂货铺子里一趟，油盐酱醋各种家用，在里面都能买到。 多在陈家人面前晃晃，混脸熟以后去陈家铺子买东西，不说招待一顿饭，摸个零头也算好的了。 方雨桐本不打算去的。 奈何方雪梅这个姐姐三请四请，非得她走一趟。 她便应下来了，反正有好吃的不说，可能还有红封拿，也不亏。 她知道方雪梅的意图，不就是想在她面前，显摆显摆自己找了个好婆家嘛。 其实，要不要让那贱蹄子去，方雪梅考虑了好几个晚上，最后决定还是带她去， 如果是以前，陈家富对她死缠烂打的话，方雪梅还不放心。 但现在，陈家富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好，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陈家办事周到，方家人刚出了村子没多久，陈家富自己赶着一辆骡车，后面又带着一辆骡车过来了。 方家人自然眉开眼笑。 刘氏两口子听着大嫂和弟媳两人的恭维声，都觉得倍儿有面子。 方雪梅也很是享受两个堂妹羡慕的目光，时不时一脸挑衅地看向方雨桐，说上几句刺人的话。 方雨桐根本没在意，她率先上了车，找了个好位置坐下。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方雪梅有些憋闷，正要让两个堂妹拉自己上车，就听见陈家富在前面叫她，坐前边车上去…… 她立马换上笑脸，像只花蝴蝶似的飞了过去。 “人比较多，你一会儿赶车慢着点，石头多和坑多的地儿，要避着些……” 陈家富正低声嘱咐着一起赶车过来的族里的堂弟。 刘氏看着如此贴心细致的大女婿，再对比一下拦着大门不让进，让他们退五十两银子的小女婿，心里那杆秤开始倾斜…… 她目光落在后面车上的小女儿身上，心想街溜子就是街溜子，霸道又无理，可惜了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一想到这，又忍不住想起，这一切都是大女儿惹出来的幺蛾子，顿时不敢再往下想了，打起精神认真地和两个妯娌聊天。 方雪梅挨着赶车的陈家富坐，闻着扑鼻而来，独属于他的男性气息，一颗心扑腾乱跳，紧张又甜蜜。 方正田带着三个女娃子坐在后面，一开始，还和前面赶车的陈家堂弟说几句话，随着一摇一晃的骡车，便慢慢地闭目养起了神。 两个堂妹叽叽喳喳地很是兴奋，方雨桐时不时搭上几句嘴。 走到半路，停了一会儿，陈家富嚎一嗓子，赵媒婆迈着小步跑上前来…… “你去后面坐，我们跟你赵婶子说会话……” 刘氏把大女儿打发到了后面的车上，后者一脸不乐意，却又不敢表现出来，磨磨蹭蹭老半天，才下了车。 陈家富有些怅然若失，原有的少女清香，变成了赵媒婆这叨叨个没停的大嗓门，时不时还能闻到她嘴里散发出来的那股味儿。 方雪梅上了后车坐下，看了闭着眼的阿爹一眼，拿捏着姿态和两个堂妹说话，有意无意地把方雨桐晾在那里。 两个堂妹得了自家阿娘的提点，自然是讨好地顺着她的意。 乐得自在的方雨桐，打量着马路两旁的庄家，丝毫不以为意。 见妹妹那无所屌谓的态度，方雪梅恨不得将牙咬碎。 第101章 一人买两套 第101章 一人买两套 “家富说今儿要带我去买两套衣服，唉！我说不买他偏要给我买……” “呵呵……姐夫在意三堂姐呗！” “也是，陈家可是有钱人家，可不像那起子抠抠搜搜的某些人一样，买起来，就只买一件。” “那是那是……” 两个堂妹舔着张脸捧她的臭脚。 见方雨桐还是无动于衷，方雪梅总觉得还差那么点儿意思，便用脚踢了踢她，开口问道：”雨桐，你觉得呢？” 方雨桐翻了个白眼，买两套衣裳而已，有啥好嘚瑟的？ 不过，既然对方一直蹦跶个不停，那她也不介意陪着玩玩，就当打发无聊的时光好了…… 她换上一副笑脸，“早就知道姐夫是个好的，不但疼媳妇儿，还有孝心呢！” “对了，姐。” 她转过身朝姐姐凑了过去，脚装作无意地轻轻踢了阿爹一下，“阿爹阿娘那么辛苦把我们养大，姐夫家又这么有钱，让他给阿爹阿娘也买两件呗。” 方雪梅一愣，扭头朝阿爹看去，见对方还在闭着眼睛，便放下心来。 “你那么有孝心，咋不叫陆文且买？” 贱蹄子！一肚子坏主意！ “我叫了呀，可谁叫陆文且没能耐，自己都还要靠他大哥大嫂养活，实在买不起，所以我才拿陆家的聘礼出来，给他们买……” 方雨桐叹了口气，很是苦恼，“唉！都怪姐姐你，那天要不是你，我、我能找这么一个街溜子？” “你！你少胡说八道……” 方雪梅吓了一跳，偷偷朝前面赶车的陈家堂弟看去，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姐姐不会是不好意思吧？没关系，我帮你叫，好不好？” 方雨桐朝前面的那辆车大声喊道：“姐夫，姐夫！” 陈家富一听这声音，忍不住心里就泛起涟漪，他定了定神，在脑海里回想一下王麻丫那张脸，这才扭头过来问道：“啥事儿啊？” “你别乱说呀……”方雪梅都快急死了，恨不得把脚上的鞋子脱下来，塞进她嘴里去。 “我姐说你要带她去买衣裳，还说你很有孝心，想让你给阿爹阿娘也买两套衣裳呢……”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说不出的好听。 可说出来的话，却叫两骡车的人，都尴尬无比。 就连闭着眼睛假寐的方正田，都恨不得伸手捂脸。 这丫头，下手还挺狠，坑死人不偿命啊！ 一人两套下来，少说也得四两银子，她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就说了出来。 陈家富也好不到哪里去，心底的涟漪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朝一脸羞愤欲绝的媳妇儿看了两眼，僵硬着笑脸回道：“好说，好说……” “姐夫就是大气！” 方雨桐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又问向方铁柱，“大哥，你要不要也来两套？” 方雪梅一个坐不稳，差点栽马路牙子上去。 方铁柱很是为难，他想要是想要，可自己和大妹的关系一般，受之有愧啊。 “你不说话，就当默认了啊！” “姐夫，等会儿顺带也帮我大哥买两套呗，我姐会谢谢你的！” 方雨桐既然出了手，就没有轻易收手的道理，丝毫不顾一众尴尬地想要抠脚趾头的众人，理所当然地朝陈家富说道。 满脸通红的方雪梅，已经顾不上别的了，拿手去掐她：“贱蹄子，你别太过分！” “啥？姐夫，我姐说要给我大哥买四套，姐你也太偏心了吧，阿爹阿娘才两套……” “嘶……二弟妹，你家雪梅还真看不出来啊，竟然这么有孝心。” 大伯娘嫉妒的眼都红了。 “还愿意拉拔兄弟。”三婶也不遑多让。 赵媒婆腮帮子都快要嘶漏风了，狠狠为陈家富鞠了一把同情泪。 方家这窟窿眼也太大了吧，一开口就要人家八套衣服，那可是近十两银子，这谁抵得住？ 无耻！ 太蹬鼻子上脸了！ 方铁柱只觉得被一个巨大的馅饼砸中，半天都还在发懵，回过神后，挠着脑袋，很是谦虚着说道：“嘿嘿，四套就不用了，买两套意思一下就行……” 意思一下？！ 他倒是会说话。 陈家富瞪着眼，半天没出声。 “大哥，你和我姐还真是嫡嫡亲的两兄妹啊，她帮衬你，你体谅她……” 毫不为己，专门利人的方雨桐笑得好不开怀，扯着嗓子朝前车问道：“姐夫，到底行不行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行！” 被架在半空的陈家富，从牙齿缝里蹦出一个字，心肺都跟着颤抖。 去成衣铺子里买六套衣服，加上方雪梅自己的，十两银子扔进去，都不见得能听见一声响儿。 今儿晚上，阿娘还不得剥了他的皮？ 他堂弟也是一脸震惊，投向堂哥的目光，要多同情有多同情。 看来自家阿娘说的没错，娶媳妇儿就是费银子。 接下来的路程，方雪梅老实了。 不，是蔫了。 两个堂妹投来的敬佩目光，她都已经无力回应了，将头埋在膝盖上，无比苦恼地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不说这么多银子花出去心不心疼，就婆婆那一关，她都不知道怎么过。 定亲那天，方家本就要了十二两的高价聘银，不说陪多少嫁妆，连人家拿过来的银簪子银手镯什么的，她也是一件都没护住，全给那贱蹄子抢了，今儿又出了这事儿…… 只怕嫁过去当晚，婆婆就能生撕了她！ 还有陈家富，隔着那么远，她都能感受到他的难堪和怒意，以后两人定少不了为这件事吵架。 方正田的眼睛就没睁开过，平静的面容下，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他暗自决定，以后离小女儿两口子远一些。 不管是那姓陆的，还是小女儿方雨桐，那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他们俩，肚子里装的全是黑芝麻，啥时候把自己绕进去了，只怕全部家当都得搭里头。 刘氏周到些，低声和前面赶车的大女婿说着不用买。 却被大伯娘和三婶二人配合着，给岔开了话题。 那可是一二两一套的衣裳啊！ 人陈家一出手就是六套！ 三兄弟分家也十来年了，只怕大房和三房加起来，都凑不出来十两银子。 这还是因着家里田地多，这些年年成好，要不然，只怕三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三丫头倒是大气，一出手就这么大手笔。 两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嘴上对刘氏说着违心恭维的话，心里却恨不得一脚把方雪梅这个侄女踹出去八百里，把自己女儿塞给陈家富。 第102章 我姐更大气 第102章 我姐更大气 赵媒婆看得直撇嘴，还当这方家嫂子是个好的，不想她竟这么坏，这边推着女儿在前面做恶人要这要那，她自己倒躲在后面，假模假样的做好人。 刘氏多少也看出来赵媒婆的想法，本想让她帮着儿子物色物色合适姑娘的，知道这会儿不是起这个话题的好时候，就闭上了嘴。 接下来的气氛就有些尴尬胶着，好在很快就到了镇上。 下了骡车，进铺子的那几步路，陈家富和方雪梅两人，竟然走出了上断头台的沉重感。 方雨桐跟在后面好不得瑟，她就喜欢姐姐那又菜又爱玩，还越挫越勇的性子。 之前就提醒过她，让她躲着自己一点，可她偏不听呀，不给她找点不痛快，自己都对不起她那蹦跶个不停的劲儿。 “快进来坐……” 对此丝毫不知的李氏笑得开怀，两手不停地接过方家人手上的东西。 方雪梅心里有事，连老黄牛的性子都没心思发挥了，没再忙进忙出帮着干活，而是老老实实地坐在桌前发呆。 陈家富也是一筹莫展，好几次将茶倒出茶杯外面。 两人心不在焉，却又格外关注方雨桐的一举一动，哪怕她起身拿点吃的，都能让他们心头发紧。 吃了会子茶，方雨桐看了看坐立难安，不敢开口的姐姐姐夫，笑了笑，决定帮他们一把。 “姐夫，你们是不是忘了啥事儿？” 两人心里咯噔一下子，来了！ 李氏笑着问道：“啥事儿？还神神秘秘地打着哑谜……” 方雨桐耐心解释，“婶子还不知道吧，我姐姐姐夫刚才说，要给我阿爹阿娘和大哥每人买几套衣裳呢！” “哪有几套！就两套！” 方雪梅都快哭了，尖着嗓子纠正道。 正咯咯笑着的李氏一愣，丢进嘴里的瓜子都掉出来了。 她也顾不上捡，脸色一变，便朝儿子看去：“买，买啥衣服啊？” 接着，就朝一旁的赵媒婆看去，“他婶子，这事儿你在行，两家结亲可有这规矩？我好像从没听说过啊。” 不等赵媒婆发言，方雨桐继续发挥她助人为乐的精神，很是耐心地为李氏解惑…… “不是按规矩来的，是我姐的一片孝心，说我阿爹阿娘抚养我们长大不容易，这才想出这个法子来报答他们。” “婶子您有福了，娶了我姐这么一个有孝心的儿媳妇，以后不愁没好日子过。” “叔，您说是不是？” 陈大江看了看一对亲家，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 只说：“按规矩来，按规矩来就是……” 方雨桐才不管啥规矩不规矩，直接站起身，扬声说道：“那就走吧！” “哎呀，叔叔婶子，你们都不知道，上个月整整三十天，我们都在家闷着，好不容易来一次镇上，可得好好逛逛……” “叔，您看着我干啥？呵呵，不用那么客气，我就不买了，跟去看看就行。” 李氏脸色冷了下来，哼一声说道：“呦，你们两姐妹同一天出门子，你这个做妹妹的，给你阿爹阿娘买了啥呀？” “我？” 方雨桐一愣，用手指了指自己，说道：“也买了衣服啊！” “和陆家的亲事定下来以后，我就带着阿爹他们来了镇上，给他们一人买了一套，我哥也给买了一双鞋子，婶子您都不知道，他们可开心了呢！” “不料我姐更大气，我买一套，她直接翻倍，一出手就是两套，不过想想也是，陆家毕竟不能和你们陈家相比。” 说着，她又转向自家爹娘，很是认真地保证道：“阿爹阿娘，你们放心，等我和陆文且以后挣银子了，那一套一定给你们补上，咱主打的就是一碗水端平。” 这下，李氏不吭声了。 方正田两口子一愣，心里酸酸涨涨的，不由又想起了上次，带着小女儿买衣裳的情景…… 记得当时她苦口婆心地，劝着自己两口子买，说银子没了还可以再赚…… 再对比一下，此时如丧考妣的大女儿，心里顿时就有些不是滋味儿。 又想到先下定的大女儿，有十二两银子的天价聘银，这么长时间以来，每天只想着跟他们两口子要陪嫁，却从没想过，要给辛苦养大她的爹娘，买上哪怕一根纱线。 本想要开口推脱客气的两人，对视一眼，又闭上了嘴巴。 你个不孝女，不想买是吧，我还偏要！ 这时候你都不舍得，以后更加没指望。 一起坐着陪客的陈家人，在那儿不遗余力地劝说着吃完饭再说。 李氏很是赞同，到时候多灌两碗酒，喝趴下一个两个，买衣裳这事儿，自然也就搁浅了。 奈何方雨桐死死咬住不放，方正田两口子也一言不发，只是脸色越发黑沉，让气氛越来越尴尬沉闷。 大伯娘和三婶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和方雨桐这个侄女配合得天衣无缝，你一言我一句，臊得陈家人脸色通红，一个个都哑了火。 陈大江两口子实在顶不住，对视一眼之后，李氏咬着牙说道：“买买买！陈家别的没有，几身衣裳还是能买得起的。” “家富，带你岳父他们去，他们辛苦拮据了大半辈子，也是时候享享儿女的福，穿两身好衣裳了……” 那不屑的表情，让方正田的脸色更黑，除了方铁柱是真心想买衣裳，他们两口子更多的，却是想要大女儿拿出一个态度来。 不想方雪梅的态度，却让他们失望透顶。 他正要讥讽回去，就被小女儿拉住了手。 只听她低声说道：“阿爹，已经到了这份上，这衣裳不管买不买，咱们在他陈家心里也就那样了，还不如忍下一时之气，拿到些实实在在的好处。” 方正田福至心灵…… 对呀！ 现在挺直腰杆说不买，怒气冲冲地和他们吵一架，他们陈家会说自家两口子懂事，有骨气吗？ 鬼哟！ 他们只会说方家人贪得无厌，被他们陈家人几句话臊得羞愤难当，这才歇了心思。 说不定，还更看不上自己一家呢！ 见把阿爹点透了，方雨桐扬起笑脸，仿佛听不懂李氏话语中的不屑…… “我就说姐姐姐夫大气嘛！不想婶子更大气，那就让我姐姐，替阿爹阿娘谢谢你们了。” “姐夫，咱们走吧？” 第103章 记账 第103章 记账 “哦！对了姐夫，你拿银子没有？别到时候你这个杂货铺的有钱公子，被人家扣在成衣铺子里了，再叫叔叔婶子拿银子来赎，好说也不好听是不是？” 还不等儿子说话，李氏便阴阳怪气地说道：“几两银子而已，让他们记账便是，你放心，有咱们家富在，成衣铺子定不会为难你们。” “那就好那就好，我们这种乡野村夫，还真没想到，姐夫这张脸就是好呀，在这镇上还能当银子使呢。” 方雨桐就当听不到她内涵的话，笑嘻嘻地看着姐夫说道。 方雪梅怕陈家富再被她迷住，一个闪身挡在了他面前，一脸凶狠地盯着让她出糗的妹妹。 “哦！对了，今儿这么多客人，婶子你们定然忙不过来，别怕！有我姐在！” “她最是体贴能干了，在陆家都抢着干活呢，没道理到了陈家，却坐着等吃是不是？” “婶子，就让我姐在灶房帮忙吧。” 方雪梅大惊失色，想要拒绝，但一对上婆婆那道凌厉的目光，大脑一片空白，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 李氏虽说想要一个听话贤惠的儿媳妇，但看到她被亲妹妹压着打，她却毫无还手之力，就气不打一处来，更气她今儿一声不吭，就站在一旁看热闹。 她狞笑着，咬牙说道：“那就辛苦雪梅了……” 看着姐姐霎时便没了血色的脸，方雨桐凑过去，低声说道：“姐，你刚不是显摆自己要买新衣裳吗？这下还显摆不？还得瑟不？” 方雪梅在这么多目光下，更别说那些人，大都还是将来要相处的婆家人，自然有诸多顾忌，她也不敢大喊大叫地和妹妹闹起来。 只得死死憋住，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爹娘几人，期盼着他们能替自己说几句话。 方正田两口子就跟没看见一样，有好处的时候，把爹娘踢在一边，有困难了，就想找爹娘求助。 想得倒美！ 方铁柱这个傻憨憨，更是没感觉出来，刚才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他还一直沉浸在，能买两套新衣裳的喜悦里，见大妹看过来，他咧开嘴朝她笑了笑，表示感谢。 到了成衣铺子，一窝蜂涌进那么多人，可把掌柜两口子高兴坏了，一件接着一件拿给方正田两口子试。 方雨桐真如她自己说的那样，眼中没有一点贪婪之色，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吃着掌柜娘子端来的瓜子，时不时发表一两句好看不好看的意见。 大半个时辰过去，他们三人终于选好了，也没贪多，真就一人两套，不过价格嘛…… 加起来一共十五两又三十文。 掌柜的大气地抹了零头，只收十五两。 刘氏拿出讨价还价的拿手把戏，她也不往下压银钱，只一味地要多送东西。 鞋子要了一双，红色的，说留着给方雪梅出嫁穿。 帕子要了十条，大伯娘和三婶，加上两个堂妹一人分了一条，她们四人可开心了，一边谢谢李氏，一边谢谢陈家富，连一旁的掌柜娘子，都被她们连着谢了好几声。 刘氏还递了两条给方雨桐，她没要，陆文且再是个街溜子，也放了八两银子在她这里，这种赠品，她不稀罕。 “记账？！” 掌柜惊诧的话语，和不可置信的目光，让陈家富满脸通红。 “不，不行吗？我是陈记杂货铺的儿子……” 掌柜的和自家媳妇儿对视一眼，眼神有些凝重。 一条街上住着，他们当然知道这是陈家儿子。 也不是他们信不过陈记杂货铺，而是这小子在镇上可是出了名的败家。 为了个花楼女子，把家里一年的进项全给填了进去，被陈大江打得下不来床。 万一这次他又故技重施，那自家岂不是要被陈家两口子给记恨死？ 先不说别的，万一那十五两银子，他们两口子不认咋办？ “呃……行是行，不过要经过你们家大人同意。” 方家人很是尴尬，特别是方铁柱，只觉得拿在手上的衣裳似有千斤重，放下吧舍不得，不放下吧又没银子。 两个堂妹也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就怕好不容易到手的好东西，再被人要回去。 只有两手空空的方雨桐最是自在，似笑非笑地看着一屋子发窘的众人。 陈家富就更是难堪，“我……我这就去叫我阿娘过来。” 掌柜娘子很想促成这一单生意，生怕这人一去再不回来。 她拦下要夺门而出的陈家富，笑着说道：“反正也没多远，让我当家的替你跑一趟就成……” 等待的时间不长，却分外难熬。 坐吧，凳子不够，接着看衣裳吧，又怕没银子买，总之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把早就占了个好位子的方雨桐，看得暗笑不已。 掌柜娘子一边把衣裳叠好，一边不住往门外看去，只求掌柜早点回来。 李氏忙个不停，时不时还得拿话刺方雪梅两句，一听成衣铺子掌柜的来意，顿时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就直接拿十两银子把他们打发算了，这下一说记账，平白又添进去五两。 她手都在发抖，强撑着笑脸说道：“是我允许的，不过既然你跑了一趟，我就现在给你结清算了……” 回到房间，抱着沉甸甸的十五两银子出来，她的心都在滴血。 方家就是群蚂蝗！ 出了成衣铺子，方正田两口子知道，亲家这会儿，恨不得一口咬死他们，也不想这么早回去看陈家人的脸色，便把新买的衣裳交给陈家富，让他跟亲家说一声，自家人在镇上逛逛，吃饭之前就回来。 陈家富也怕了他们，怕他们一会儿看上别的啥东西，再叫他付钱，连句客气话都没说，就逃也似的回家了。 方家几人来到做棉被的铺子，里面正在弹棉花，刘氏上前去问。 正在干活的伙计说，定做的四床棉被，早已经做好了。 方雨桐跟进去，看到整齐堆放好的四床大棉被，上前摸了摸，很是满意。 不愧是八斤重的被子，就是厚实。 第104章 七八十两 第104章 七八十两 “阿娘，今儿正好有骡车，不如等下回去的时候一起带回去吧，也省得我阿爹用肩膀往家挑……” “行！还是雨桐考虑的周到。” 刘氏今儿买了两件漂亮衣裳，狠狠出了一口气，心情还不错。 她腹诽道：这银子，还是别人的好花，一点都不心疼。 要是让她拿十五两银子买六套衣裳，还是给别人买，她能把房顶给掀了。 话说，这衣裳也好在有小女儿打头，要不然她连根线也得不到。 整整一个月，都让她看不顺眼的小女儿，这会儿却突然觉得，哪哪看着，都那么合她心意。 唉，她的肚子，咋就这么会生呢？ 和铺子里的人打好招呼，几人又进了一条小巷子，这里有鸭苗买。 大伯娘今儿来得时候，就打算好了，正好今天没有太阳，抓几只回去，养到十一月底，正好杀了做腊鸭。 “明儿就是逢圩日，今儿咱正好先挑几只好的。” “那我也抓几只回去，老三这次也不知道咋回事儿，非得说过年在我们三房吃年夜饭，到时候弄个焖鸭子……” 刘氏见大嫂和弟媳都要抓，她自然也不甘落后，表示也要抓几只，反正有骡车…… “今儿本是来拉家的，咱们还没开始拉呢……” 方正田不想养鸭子，他嫌脏，也不想媳妇儿太累。 两个女儿又要嫁出去了，接下来的几个月，他接了好几家的活，两父子也没办法在家待，到时候，家里家外都靠媳妇儿一个人。 刘氏一想也是，便说道：“那一会儿正好跟卖小鸭的人家拉拉……” 来到卖鸭子的人家，里面味道有些大，方雨桐微微蹙着眉头。 方家除了几只鸡，还从来没养过别的东西。 以前，阿爹还说要买头牛或买头骡子回来，阿娘去镇上，好歹没那么累。 可后来一想，买了之后，老屋两房人肯定会惦记，又有阿奶偏帮着，到时候只怕是给他们两房买的，便歇了心思。 几人一边挑鸭子，刘氏一边向养鸭的人打听陈家的事儿…… “呵呵，他们家啊，在咱们镇上可是出了名……” 刘氏几人其实也就走走过场，毕竟陈家这门亲，除了人丁单薄了些，也没别的缺点了。 一听这话，众人心里咯噔一下，方正田两口子对视一眼，问道：“啥名啊？我也经常在镇上待，也没听到啥呀？” 养鸭人嘿嘿一笑，一脸神秘道：“他们那儿子啊，犯花痴病不说，还败家！要不然陈大江两口子，干嘛往村子里寻儿媳妇……” “嘶！” 大伯娘和三婶一脸八卦，鸭子都没心思挑了，凑上前来听热闹…… “你们不知道吧？” 养鸭人家今儿不忙，便来了谈兴，“他儿子叫啥来着？富……富……唉！管他叫啥，年初为了个花楼女子，把陈家两口子的老本都填进去了，七八十两呢！差点没把他爹娘气蹬了腿儿！” “啧啧啧，要不说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呢，要是咱普通人家，这样的儿子，十个八个地卖了，也不够呀！人家倒好，又说起媳妇儿来了……” 方家人目瞪口呆。 “七八十两？” “这也太败家了吧！” 要是自家儿子，腿给他打断！ “可不！陈大江打得他下不来床，就这也白搭，花了不还是花了！” 大伯娘嚷嚷开了：“老二媳妇，看来雪梅那丫头也不够受重视啊，一个花楼女子就能花他们家七八十两，你们好歹也是正经亲家，今儿不过花了他陈家十五两，那陈家富的脸色，就黑得跟锅底似的……” 刘氏的脸阴沉沉的，一句话也没说，更没心思挑鸭苗了。 方正田嘴上不说，心里也很是愤怒，抿着嘴唇全身都在散发着戾气。 两口子不约而同地想，早知道是这样，刚才就得多挑几套衣裳了！ 还有陈家富那小畜生，真没看出来啊，花花肠子竟这般多，前段时间还在自家两个女儿间摇摆不定，想不到之前竟还有这么一团糟心事儿。 大女儿嫁到他们家，岂不是要委屈死？ “原来你们这是替闺女访婆家啊？” 养鸭的人脸色那叫一个精彩。 得！扯是非扯到正主儿身上了！ 再说，打破嘴可是要遭人记恨的，万一这话传到陈家人耳朵里，只怕得杀上门来。 他拍了拍脑袋，万分懊恼地找补道：“其实陈家也还不错，就算被他儿子败了七八十两，那家底也还在那儿摆着呢，他们又就这一个儿子，等陈家两口子作了古，不都还是您家闺女的……” “庄户人家，上哪儿找条件这么好的人家去？” “不满您说，我们隔壁那家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风声，带着家里的小女儿，在陈家铺子晃荡了好几天，人家愣是没看上……” “您家女儿能嫁过去，也是她的机缘是不是？” 说着，目光不由地在方雨桐身上扫了扫，以为这就是要嫁过去的正主儿。 心想，有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在，那陈家娃子哪还有心思往外跑？ 刘氏把养鸭人说的这几句话听进去了，想了想，决定把这事儿忍了，蹲下身子又开始挑鸭苗。 谁说不是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败出去那么多银子，人陈家的拔根毛出来，那也比自家的大腿粗。 还真能把这亲退了咋的？ 就算自己两口子愿意，只怕方雪梅也不同意。 只有方铁柱，觉得自己生受了大妹两套衣裳的好处，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被坑，一定要想个办法帮大妹讨回个公道。 买了鸭子，估摸着也快吃饭了，方家几人开始往陈家走去。 回到陈家铺子，方家众人，愣是没有一人问花楼女子的事儿。 连好几次想出声的方铁柱，都在自家父亲的逼视下，闭上了嘴，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把这顿饭吃了。 在方雪梅的万分懊恼中，一众人坐上了来时坐的那两辆骡车。 两辆骡车路过陆家的时候，正好被在院子外面玩耍的阿花看见…… 第105章 滑不溜手 第105章 滑不溜手 “婶婶！！” 小姑娘还是这般害羞，刚喊完一声，便看到好些的目光落在自个儿身上，羞得她直往自家院里跑，又把老林氏招了出来…… “哎呦！到了家门口，怎么也要进来吃口茶……” “快进来，快进来……” 在她热情的邀请下，方家众人下了骡车，进了院子。 陈家富巴不得多耽搁一会儿时间，今儿晚上回不去更好。 最好在老丈人家睡一夜，等阿爹阿娘消了气，再回去。 “快！快去地里叫你阿娘回来……” “还得去一趟你大叔家，你阿爹在他家干活，让他也回来一趟……” 老林氏吩咐了孙女儿，又帮着倒茶搬凳子的，忙得不亦乐乎。 见准儿媳妇坐在桌前悠哉悠哉的，老林氏很是理直气壮地开口，“雨桐，你过来帮着烧点开水……” 方雨桐就装没听到。 老林氏就真当她没听到，又叫了一句，声音还大了一些。 旁边的方雪梅听后，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地笑容。 懒货，这次看你怎么下台。 正要坐下的刘氏皱了皱眉，不悦地看了亲家母一眼，又瞪了小女儿一眼。 她心情很复杂，既希望小女儿有眼色，又对亲家母这种公然挑衅的行为，感到生气。 她刘素花的女儿，在家都没怎么烧过茶水，这还没嫁到你们陆家呢，就开始摆起婆婆的款儿来了。 方雨桐装不下去，露出一个笑脸道：“阿娘，您快些去忙吧，不用担心这边，他们有我帮您招呼着就行……” “阿爹，这边坐……” “大哥，快拿吃的，这个口味的果脯，我记得你最喜欢吃了……” “大家都随便坐啊，不用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五妹六妹，我带你们去后院看看……” 她一手拉一个堂妹，抬脚就进了后院，把老林氏晾在那里，进也不是出也不是，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又气又羞。 方正田两口子看得暗暗点头，不愧是好吃懒做了十几年的，还是一如既往的滑不溜手。 菜地里的林氏，一听女儿说弟媳妇一大家子过来了，想到老婆婆那上不得台面的性子，生怕这门亲事出点啥事，急得把手中的活计一丢，就往家跑。 “文且出去了，说跟什么好友去城里一趟，好几天没回来了……” 方雪梅听了这话，看了看正四处打量的陈家富一眼，暗暗松了一口气，就怕那街溜子在家，再把自己曾做过的丑事，在未婚夫婿面前抖露出来。 方家的其他几人，也都颇为不屑，街溜子就是街溜子，这都马上要娶媳妇儿了，还是这么不着调，成天不着家，只知道往外跑。 方雨桐接受了好几道同情的目光，不过，她觉得陆文且定是出去赚银子去了，并未多想。 甚至还觉得陆文且这个男人不错，老话不是说，男人是赚钱的耙子，女人是存钱的匣子嘛。 方正田因着上次小女婿的逼迫，一进陆家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拉着张脸也没个笑容，小女儿让坐着就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没多久，陆文星回来了，把他面前的茶水往门外一倒，开始给他倒酒，一口一个叔，叫得很是亲热。 半碗好酒进了肚，方正田的脸色总算红润了起来，开启了拉呱模式，拉着陆文星不住地吐槽着他弟弟的各种不好。 陆文星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应承着等陆文且那兔崽子回来，他定要狠狠收拾他一顿，好替方叔出了这口恶气。 坐了一会儿，方家人提出要走，陆家几人自然是不住地挽留，这个拉那个拽的，什么住一晚啦，什么吃了晚饭再走啦…… 就这，方家人上了骡车后，还在感慨着陆家人的热情，只说刘氏有福气，两个女婿，一个有钱，一个有义，听得方正田两口子眉开眼笑。 陈家富和方雪梅却一脸不忿。 骡车快，没多久就到了石子村。 “我们就不过去了，一会儿天该黑了……” 陈家堂弟不知道自家堂哥的为难，才到村口，就不愿往前走了。 “那行，赶车小心着些啊……” 方家人也没怎么挽留，毕竟没有招待人家过夜的打算，现在还是月初，晚上连月亮都没有，一会儿路上可别再出啥事儿。 方雪梅看着陈家富，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后者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看到。 他满脑子都在想，一会儿该怎么从阿爹的鞭子下逃过一劫。 大房和三房几人没进院子，约定好中秋节在二房吃饭之后，提着回礼和几只小鸭子，径直往自家走了。 中午美美地吃了一顿，刚才又在陆家吃了好些东西，这会儿根本还不饿，几人便翻出刚才买的衣服，在那儿臭美。 “雪梅，这是你的！” 方铁柱看着大妹阴沉的脸，心里过意不去，抢在爹娘前面，捧着那双鞋给她递了过去。 “我……我也有？” 受宠若惊的方雪梅，颤抖着手打开布包，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双红色绣鞋，脸上笑开了花，赶紧去舀水洗脚，要试试长短。 对夏天穿草鞋，冬天穿布鞋，时不时还打赤脚的农家人来说，绣鞋可是高档货。 八月十二，陈家和陆家一同来了送节。 不知道是不是攀比心理，两家人的礼品都还挺重，光月饼就各拿了四斤，加起来足足有三十多个。 还各送来了两斤猪肉，陈家还拿了几个脑袋大的柚子，当场就开了两个，很是清甜爽口。 相比之下，之前方铁柱拿去杨家的五六个鸡蛋，半斤月饼和两把家里种的菜，可贵重多了。 一个多月没见，陆文且看着像是高了些，还黑了点，也更结实了。 挽起来的袖口处，能清晰地看到脉络和青筋，仿佛隐藏着巨大的爆发力。 随随便便往那儿一坐，那痞帅的样子就能让人脸红心跳，把一旁原本还算斯文俊秀的陈家富，衬得很是普通。 陈家富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旁边坐着的姨妹，明明两个都是俊男美女，却让他觉得很是刺眼。 “妹夫最近在哪儿发财啊？” 第106章 已经划破了 第106章 已经划破了 “发财倒没有，瞎混呗。可比不上你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陈家贵公子……” 陆文且给媳妇儿剥了一把花生，他并不知道对面的陈家富，曾打过自家媳妇儿的主意，吊儿郎当地很好说话。 “咳咳……” 陈家富正了正声色，很是傲娇地朝斜对面的姨妹看去…… 拒绝了自己，还当她能找个多牛逼的男子呢，不想挑来挑去，竟然挑了个街溜子。 方雨桐看不得他那副轻狂样儿。 竟敢在她面前，瞧不起她的男人。 不自量力。 她耻笑一声，说道：“我阿爹他们回来以后，很是喜欢姐夫买的衣服呢。” “特别是我大哥，上山砍柴的时候，都舍不得换下来，有一件已经划破了，正想着让你再买一件呢……” 陈家富身上的皮子一紧，一脸惊恐地扭头朝大舅哥看去，一下就对上了方铁柱满是期盼的眼神…… “呃……我解个手去……” “哈哈哈……”方雨桐看着陈家富落荒而逃的背影，放肆地笑开了怀。 “这么高兴？” 陆文且脸色有些阴冷。 没有哪个男子，能坦然接受自家媳妇儿，被别的男人逗得开怀大笑。 方雨桐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搬起凳子往他身边挪了挪，忍着笑意，低声把去陈家的事儿跟他说了一遍。 不想陆文且关注点，根本不在陈家被宰了十五两银子上…… “为啥不来我们陆家拉家？” 方雨桐有点懵：“为啥要来？” “来了的话，我也能给你买衣裳呀。” 陆文且拍了拍衣兜，凑过去低声道：“你男人这次，又赚了不少银子呢！”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性感，喷出的气息让方雨桐耳朵一红，心尖一颤，不自觉地就躲开了。 “放……放你那儿吧，等我嫁……嫁过来，再给我就行。” “不怕我给别的姑娘花？” 男人锲而不舍，又追了过来。 “你敢！” 方雨桐又挪了挪，嗔怒地扫了他一眼…… 陆文且被这一眼看得心头一痒，喉结滑了两下，要不是不合时宜，恨不得当场就把她按进怀里。 算了算日子，离成亲还有七天。 到了那天，看她还能往哪儿逃？ 方雨桐知道这个男人危险，可不知怎的，就觉得他有一股致命的诱惑，吸引着她想要靠近，让她的骨头都有些酥麻…… 这是在别人身上，不曾有过的感觉。 “呃……上次出去，赚了多少？” 她强压着扑腾乱跳的心，转移话题。 “不多，才三两银子，但给你买身衣裳，却是够了。” “那就先放你那里，别乱花，等我进门后，可是要对账的。” 陆文且哼笑一声，“小样，管得还挺严。” 见媳妇儿拿眼瞪他，又狗腿道：“不过我喜欢这样的。” “在我这儿，嘴甜不顶用。”方雨桐不买他的账，脸带着薄怒，问道：“带我看腿那次，在你家的时候，你跟我保证过什么？” 她眸光闪闪，就像在烧什么东西，还有那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像是要咬人，陆文且都看痴了。 “难道我阿娘她又叨叨你了？” “你说呢？” 方雨桐翻了个白眼，语气还算平静，“当着我方家一大家子的面，就想要拿捏我。”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吃亏，毕竟我也不会惯着她。” 她也就是陈述一下事实，可别还没等她嫁过去，就被碎嘴婆婆在男人心里埋下了一根刺，到时候，两人再因此生了嫌隙。 毕竟这个世上，像阿爹这样对阿奶的儿子，可难找第二个。 就像大哥，平时一起玩得再好的小伙伴，但凡敢在他面前提一句他阿娘不好，立马就翻脸不认人，但却能相互吐槽丈母娘的各种不好。 这，就是人性。 陆文且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只见嗔怪，不见怨怼，才暗暗松口气：“我媳妇儿的能耐，我自然有信心，你放心，回去我就骂她一顿替你出气！” “陆文且，我记得你答应过我，等我嫁给你以后，懒觉由着我睡，赚了银子也归我管，还说要买个丫鬟听我使唤，是吧？” “那当然！” “那我可当真了！别到时候，你阿娘天天拿我当丫鬟使就行。” 陆文且就差举手发毒誓，“那哪能啊？你在我家的地位，怎么说也得在我之上啊！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但凡有我一口稠的，就绝不让你喝稀的，我坐着，就绝不可能让你站着……” “那你挨打的时候呢？” 方雨桐可不想听这些虚的，打断了他的话。 “啊？那，那你给我擦药酒？” “滚！别给我扯犊子，你还答应过我什么？” “还，还有吗？”陆文且努力回想。 良久之后，才听见媳妇儿说道：“我怎么记得，你好像说过成亲之后就分家呢，难道是我记错了？” 陆文且提了半天的心，总算落回了实处，媳妇儿那风雨欲来山满楼的气势，差点没把他吓死。 “分！绝对分！今儿回去之后的第一件事，我便跟阿娘和大哥大嫂提分家的事儿！” “嗯，这可是你说的，可别再让我失望一次……” 方雨桐对他的办事效率有点怀疑。 陆文且打量着她姣好的面容，捏了捏衣兜里的三两银子…… “明儿正好逢圩，要不我带你再去买套衣裳？” “就当给你赔罪了。” 方雨桐思考了一下，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就点了点头，“行，我接受你的赔罪。” “那我今晚不回去。” “明儿有我陪你一起赶路，正好还可以说说话。” 陆文且眸子亮晶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想啥美事呢。 “你找我阿娘去说。” “放心，包在我身上。” 吃饭的时候，陆文且还真把这事儿拿出来说。 “明儿去逢圩？” 刘氏皱着眉头，有些不想同意。 “听说上次你们都买了东西，就雨桐空着手回来的，我想给她买件衣裳……” 听小女婿这样说，刘氏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这是怪他们没帮他媳妇儿买吗？ 也不看看，那堆了半辆骡车的四床厚棉被，是谁的！ 陈家富还在这儿坐着，这会儿也不能明说，那四床大棉被全是小女儿的，她斟酌着说道：“雪梅不一样没买？！” 第107章 今晚不回去了 第107章 今晚不回去了 “阿娘您胡说，我姐得了那么漂亮一双绣鞋。” 方雨桐想去，自然愿意争取。 方雪梅一听这话，就想哭。 她也是两天后的晚上，本想刺妹妹几句，谁能料到，却从那贱蹄子口中得知这么一个残酷的真相。 她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绣鞋，居然是白送的零头，和两个堂妹手中的帕子差不多，这事儿全家都知道，就瞒着她一个。 “阿娘，要不这样，让大哥陪我一块儿去，他不是把那件衣裳被划破了吗，正好让姐夫再给他买一件……” 方雨桐知道阿娘的担忧，不就是怕自己在出门子前，再被陆文且那臭流氓占了便宜吗？ 有大哥坐镇，阿娘多少能放心些，宝贝儿子还能白得些好处，自然就不会阻拦了。 果然，一听这话，刘氏和方铁柱同时抬头，期盼地朝陈家富看去…… 陈家富全身的皮都发紧，权当自己在认真吃饭没听见，低着头一声不吭。 方雪梅自然要护着自个儿夫婿，“上次陈家就花了十几两银子，这次轮也该轮到他姓陆的了！” “他一个臭名昭着的街溜子，哪儿来的银子，姐，你这不是往人肺管子上戳吗！” 陆文且：“……” 聊天就聊天，干嘛骂人呢？ 方雪梅也被她那理直气壮的话语，噎得一时之间竟无力反驳，只好鼓着双眼睛瞪着她。 “算了，既然姐姐姐夫你们这么小气，那这银子就让文且出好了……” 方雨桐大手一挥，很是豪气地说道：“不过买件衣裳对他来说，也确实为难。” “对了，大哥不是喜欢吃陆家的果脯吗，到时让文且给大哥秤半斤，怎么样？” 方铁柱咧嘴一笑，很是愿意。 倒也不是果脯多好吃，他就是对小妹能记住自己的口味，时刻能想着自己感到窝心。 刘氏皱着的眉头也抚平了，笑道：“难为你们兄妹感情好，去吧。” “也不用买那么多，这东西又不抵饱，吃个味儿而已……” 方铁柱听了阿娘的话，很是懂事的说道：“也不用花银钱买果脯，直接给我买两个大肉包子就行，反正家里的活计也收尾了，陪你们走一趟便是。” “就是嘛！亲兄妹之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就该这么你帮我我帮你的，你说是不是，家富？” 面对丈母娘的问话，陈家富心里老不平衡了。 不是，您这是内涵谁呀？ 为了给你们买那几件衣裳，他可是被阿爹拿鞭子抽了半个多时辰，现在身上还深一道浅一道呢！ 他瞪了一旁的方雪梅一眼，一样都是女儿，陆文且那混蛋，说啥都有姨妹替他兜底。 自己呢？ 两个月前，就曾提出要替媳妇儿买两套衣裳，直到现在，银子花出去一大把，除了一双赠品鞋子，一根纱线也没给媳妇儿捞着。 反过头来，还说他陈家富小气！ 他们咋不说自己不公平呢？ 到他头上就得买件衣裳，还是几套几套地买，银钱那是按两来算的。 到了他姓陆的头上，两个大肉包子就给打发了，一文钱就能买一个，他陈家是差那两文钱吗？ 说到底，还不是她方雪梅脑子太笨，不知道为自家男人谋划！ 陆文且朝媳妇儿投去“你好棒”的眼神。 虽说有个大舅哥这碍事儿的大物件存在，但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对了大哥，我上次放这儿的衣裳可还在？”他装作无意地问了一句。 刘氏回忆了一番，“那件浅白色的是吧？我收起来了，一会儿记得带回去。” 陆文且怎么可能答应？ “不用，我今晚就不回去了……” 他赶在丈母娘出声之前补充道：“今晚我和大哥凑合一晚……” “以后啊，让雨桐也留一件衣裳在家，我们以后常回来，想住就可以住，多方便……” 刘氏张了张嘴，有些感动。 方正田啥都好，就是不喜欢去松树坳，对她娘家那边的人，也是不冷不热。 两人成亲到现在近二十载，他陪她回娘家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更是从来不在那边过夜，哪怕是摸黑，他也得摸回自己家里睡。 正因为如此，她便以为男人都是这样，对老丈人家有着本能的抗拒，所以她从来没强留过两个女婿在这过夜。 没想到，陆文且这个女婿，竟然愿意放套衣裳在老丈人家，还能主动说出在这边过夜的话。 可她还来不及感动完，方铁柱就阴阳上了…… “还是算了吧，我打呼，还放屁，今晚我还不打算洗澡，脚也不想洗……” 刘氏一筷子头敲了过去，“我让你瞎胡咧咧！” “文且，你别理他，他不洗澡，便让他去院子里的鸡窝里睡，那张床给你一个人睡！” 陆文且看着一脸受伤的大舅哥，噗呲一声，就笑了，“谢谢阿娘。” “那我也不回去了！” 陈家富突然出声。 也不知为何，他就是想和姓陆的较劲。 方雪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刚扬起嘴角又赶紧低头吃起了饭。 “你不回去，有衣裳穿吗？” 方铁柱想到上次被陆文且穿坏的衣裳，都还一阵肉疼。 “我穿大哥你的就行……” “我哪有衣裳给你穿？” “十天前我才给你买了两件，坏了一件也还有一件……” 方铁柱哑了火。 刘氏心里甜蜜，嘴上却说道：“衣裳倒是有，可睡不开啊。” “我和陆文且睡一头，大哥一人睡一头……” 陆文且皱起眉头，很不愿意。 比他更不愿意的是方雪梅，她就怕自己坏妹妹名声的事儿，从姓陆的嘴里漏出去，再被陈家富知晓…… “要不这样好了，阿娘和我睡，让家富和阿爹睡……凑合一晚上而已。” 方正田正要说不愿意，便被刘氏瞪了一眼，刚到喉咙眼的话，又咽了下去。 吃过饭，刘氏饶有兴致地说要炸冬粉果子吃，家里没糖了，便数了十个铜板让小女儿跑一趟村口。 她一走，陆文且抬脚就跟上。 方铁柱接受到阿娘的暗示，也屁颠颠儿地追过去了。 第108章 抓鱼摸螺蛳 第108章 抓鱼摸螺蛳 陈家富正无聊着，一看几人相继出了院门，还以为有啥好玩的，也忙跟了上去。 在院里喂鸡的方雪梅哪能待得住？ 鸡食一放，也追了上去…… 呼啦啦五个花骨朵般的少男少女，一下子涌进了村口的小店。 他们一个个都穿的光鲜亮丽，丝毫不像农家娃子的面黄肌瘦。 让正在小店门口扯闲拉呱的一众老头老婆子看花了眼，都拿眼打量着他们。 不过有陆文且这个煞星在，谁也没有出声，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他，再给自家惹上祸事儿。 等他们走了以后，众人才敢低声讨论…… “要说啊，还是雨桐两口子相配，金童玉女似的，往那一站，就让人挪不开眼，雪梅和陈家小子，气场到底还是差了些……” “听方老婆子说，那陆家小子人还不错嘞，对雨桐那丫头也好……” “听她扯淡，在她嘴里，哪怕是方雨桐放了个屁，她也能说成是香的……” “这下刘氏能把嘴乐歪，听说嫁这两个女儿，光收聘银就收了二十两银子，还不包括其他零零碎碎的……” “乐歪个屁！你以为他们两口子会跟咱们似的？我听说嫁妆也不老少呢……” “对，我也听说了，聘礼一个铜板也不留，全给两个女儿陪嫁回去，就这还不算，这两个月方正田两父子都没出去上工，天天就在家里，给两个女儿打家具……” “啧啧啧！这两个女娃子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这辈子投生在这么好的人家……” 五个年轻人对此一无所知，一路打打闹闹地往家走。 特别是方雨桐和陆文且两人，斗嘴的时候就像乌眼鸡似的，好的时候，又像蜜里调油，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一股子甜味儿。 陈家富看得眼馋，扭头看向方雪梅，后者却是一脸阴沉地看着前面你追我赶的两人。 “雪梅，这里都有啥好玩的地儿？” 他一年到头，大多守在铺子里，李氏把他看管得很严，哪怕没什么客人，也不能乱跑，对这种难得的放松时刻，很是来之不易，所以格外珍惜。 “那边半山腰有个小水库，我们小时候，经常在那抓鱼。” 方雪梅是欣喜的，在人多的时候，众人的关注点，一般都在妹妹身上，很少有人在意到她。 没想到陈家富竟能主动跟她聊天，怎么能不让她高兴？ 方铁柱听大妹提起了水库，一时也来了兴致，“现在正是抓鱼的好时候，里面水不多，天儿也不冷，要不等雨桐把糖送回去，咱们就去抓鱼？” “好啊！” 一听有好玩的，陆文且一边追媳妇儿，一边大声同意。 回到家，几人跟刘氏一说，她拉过两个女儿小声叮嘱道：“你们小心着些，千万别自个儿身上弄湿了，姑娘家家的，马上就要出门子了，别再闹出啥笑话……” “知道了。” “带个木桶去吧，看晚上能不能添个菜……” 经过老屋的时候，后面又多了七八条尾巴。 二堂姐凑过来，挤眉弄眼地朝方雨桐道：“我也算是你们俩的媒人了，到时可要记得给个谢媒红封啊……” “讨厌！等二姐夫过来，我定要在他面前告你一状，让他狠狠收拾你……” “那我就来个先下手为强，四妹夫……” 陆文且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对方是在叫他。 直到看见自家媳妇儿满脸通红地跑去捂她的嘴，才知道四妹夫竟是自己。 “啥事儿？” 面对媳妇儿的堂姐妹，他收起了平时的吊儿郎当，很是难得的一本正经问道。 二堂姐“噗呲”笑了一声，右手朝前一伸，“四妹夫，雪梅下定那天，还是我把雨桐推出来见你的，怎么？现在好事将近了，总该请我这个大媒人吃两颗饴糖吧，才不枉费我为了说了那么多句好话。” “是吗？” 陆文且眼睛一眯，朝媳妇儿看了过去，见她光红着一张脸，也不说话。 “那确实该请！只是现在没有，等接亲那天，我提一大布袋子来，拦门子的时候，你记得挑个好位置，我让人专门朝你抛，定要让你一次吃个饱。” 二堂姐很好说话，听陆文且这么说，真就放下了手，又开始朝方雨桐挑眉毛，低声说道：“看不出来，你那街溜子夫婿，还这么好说话，老实交代，他是不是被你的美貌迷住了？” 方雨桐脸红得要滴出血来，追着二堂姐就去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一行人说说笑笑，你追我赶，很快就到了半山腰的水库边。 几个后生已经开始脱鞋撸裤管，准备下水施展身手。 最惹眼的，便数陆文且了，帅气挺拔的身姿，健壮的体格，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结实、高大、有力量。 “看看你男人！” “这叫啥来着？秀色可餐是吧？嘻嘻嘻……” 二堂姐是个生猛的，丝毫没有女儿家的薄脸皮，来到方雨桐面前，又开始评头论足起来…… “二姐夫也不赖啊，双抢的时候，我还看见他两条腿上密密实实的汗毛。” “你摸过没有，会不会扎手啊？” 方雨桐不愿吃亏，当场就打趣了回去。 “好啊你，我打你个促狭鬼……” “哈哈哈……” 大堂兄方承宗听到她们的笑声，狠狠瞪了自家妹妹一眼，冷着脸吩咐道：“你们去那边捞点螺蛳去……” 几个女娃子见惊动了他们，也不好意思继续待在这边，便朝着水库的另一面走去。 方雪梅是重生之前是成过亲的，走在最后的她，目光忍不住在陆文且和陈家富两个人身上游离起来…… 水豆腐一般的陈家富，看着比她一个姑娘家身上还白净细嫩，软脚虾似的，随便踩着点啥东西，就大惊小怪一惊一乍的。 反观陆文且，浑身透着股散漫不羁，看着慵懒随性，但胳膊和小腿上的肌肉群和青筋，却让人不敢小觑，一看就知道他爆发力超群。 她看得有些脸红心跳，脸色不自然地转过身来，心里对方雨桐的嫉妒又多了一项…… 第109章 不想吐刺 第109章 不想吐刺 五六个人来到水库的另一边，这边的水更浅一些，底上还好些大个的石头，石头底下可以摸出好些螺蛳。 “这里有！这里有！” “那里更多！一大片呢！” “我的天！快点动手捞啊！” “木桶放这儿，摸到的就丢到这里来。” 姑娘们把之前的打趣丢在了一边，全身心投入到摸螺蛳当中去，忙得那叫热火朝天，“哗啦”声不住响起，一捧接着一捧的螺蛳，往木桶里丢。 男子那边也不逞多让，时不时就能听到他们抓到了鱼的兴奋叫喊，一众人等，足足在水库里玩了近两个时辰，才意犹未尽的准备下山。 方承宗作为大哥，过来叫一众妹妹们，准备回去了，伸长脖子朝他们木桶里看去，只见已经超过了半桶，一脸冷淡地点点头，在心里给她们竖了个大拇指。 “木桶提过来，我帮着提回去……” 二堂姐把裤脚放下来，吃力地将木桶给自家大哥递了过去。 “你是做姐姐的，可别带坏了样！” 方承宗接过木桶的时候，低声说了她一句，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略略略……” 二堂姐调皮地朝他背影略舌头，嘟囔着抱怨道：“就他一天到晚板着张脸，一点玩笑也开不得，无趣！” 男娃子那边也收获颇丰，特别是陆文且，两手各提着两条四指大的草鱼，一见到媳妇儿过来，赶忙朝她递了过去，一脸得瑟。 “这都是我抓的！” “真棒！”方雨桐毫不吝啬对他的赞美，当即就对他竖了两个大拇指。 陈家富蔫巴巴的，看了看手中仅有的一条，好像还颇有些不服气。 就这，还是岸上的方承宗帮着他堵住才抓到的，要不然可能一条也抓不到。 他哭丧着脸，也朝媳妇儿走了过去，“本来我能逮着好几条的，差一点就被我抓到，哪能想到，一碰它就跑了……” 方雪梅接过，有些眼馋地朝陆文且手上看了看…… 她喜欢吃鱼，也喜欢做鱼。 方铁柱手中也提着两条鱼，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还挺得瑟，一直缠着陆文且，要他教自己怎么抓鱼。 其他几个堂弟手上，也或多或少提着一两条。 “哥，你抓的鱼呢？” 二堂姐突然朝大堂哥问道。 “呃……我一直在岸上看着他们，就没下水……” 方承宗读了几年书，成了个老古板，一天到晚，不是知乎者也，就是无规矩不成方圆。 除非是下地种田，其他的都被他都归类成玩物散志，对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下水嬉闹的抓鱼行为，在他看来那就是妥妥的玩物散志。 要不是陆文且和陈家富两个客人在，他铁定不准弟弟妹妹上山来。 “切！” 二堂姐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让他不由地又沉下了脸。 方雪梅推了推她，说道：“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你何必惹他？” “看他不顺眼呗。” “走喽，回家！” “对，一会儿风一吹，就该冷了。” 好几个小子的裤管都弄湿了。 下山的路上，方雪梅拔了几把田螺菜，给二堂姐和四堂妹一人递了一把，有了这个，炒出来的螺蛳就没有土腥味儿。 陆文且提着几条鱼和媳妇儿一前一后走着，时不时说上两句话，商量着明儿啥时候动身。 “拿开些，别蹭到我衣服上了……” 方雨桐今儿穿的是成衣铺子里买的衣服，很是爱惜，一看到他手中的鱼贴过来，就跳开几步。 “怕啥，反正一会儿要洗澡，你还打算穿两天不成？” 陆文且说是这样说，却还是把四条鱼换到一只手里，尽量离她远一些。 “你喜欢吃鱼不？” “还行，就是觉得吐刺麻烦，谁叫我懒呢……” 陆文且想了想，眸子一亮，“要不我给你烤两条吃？把骨头烤得脆脆的，直接吃进肚里去，也不用吐刺了。” “正好，今晚叫上大家一起，在院子里好好乐一乐，还可以赏月呢……” 方雨桐眉头一挑，“听着还不错呢！” 有了媳妇儿的准许，陆文且就安排开了…… “今儿谁也不许走，全去雨桐家，咱们在院子里烤鱼赏月，家里有好吃的素菜，也可以带过来……” “胡闹！” 方承宗一听，就皱起了眉头，一脸不屑。 “大哥既然不喜欢，那就不算你那份了，反正你今儿下午也一无所获，去了也是吃白食儿！” 二堂姐威武，当场就给顶了回去。 方承宗一脸不忿，却没人为他说话，方家三房加起来，足足有十几个兄弟姊妹，没有一个喜欢他这副老古板的脾性。 “哼！由着你们就是！” 他一甩袖子，大步朝家走去。 “耶！！！” 众人欢呼，这个比阿爹阿娘管得还宽的大哥，终于走了。 “我和雨桐负责准备调料；大舅哥带两个人负责清理场地，特别是木炭，那是必不可少的；二堂姐你们负责把鱼处理干净……” 陆文且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了。 “那我呢？那我呢？” 陈家富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这会儿也把之前对他的敌对抛一边儿去了，兴奋地直搓手，跃跃欲试地想要出一份力。 “你也带两个人，把竹签和各种要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 “那雪梅你得跟我一起。” 已经被二堂姐拉过去的方雪梅，又被陈家富拽进了自己的队伍里。 众人吵吵嚷嚷，一顿分派…… 几个没人要的小娃子，发现自己被嫌弃了，好不难过，就怕一会儿吃烤鱼的时候，没他们的份。 “你们去捡点柴火，晚上我们在院子里点一个大火堆，那吃着才美呢！” 陆文且物尽其用，一一给他们分派了任务。 几个孩子一听，立马把眼泪和鼻涕泡擦干净，当下就在山上四处搜寻起来…… “鱼给你们，处理干净点啊……” 他把手中的四条鱼，递到二堂姐几人的手里，和方雨桐朝山下走去。 “都需要什么调料啊？” 方雨桐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出言问道。 陆文且想了想，“先回去看看家里都有什么，没有的再去村口买点。” “你去弄你的调料吧，我去接阿奶一起……” 有好吃的，自然不能落下疼爱她的阿奶。 第110章 连盆端走 第110章 连盆端走 阿奶平时都是孤单单的一个人，今晚让她也好好开心一下。 陆文且不想放弃和媳妇儿相处的机会，说道：“那我们一起好了。” 方老婆子一听孙女的来意，顿时就乐得见牙不见眼。 怕鱼不够吃，还让大伯娘去菜地里，摘了一篮子的茄子豆角之类的素菜。 大伯娘一听有鱼吃，也不在乎早就已经吃腻的这点子素菜了，说道：“晚上刚好没饭了，我和你大伯加上几个娃子也一起过来好了，正好热闹热闹……” 陆文且直接让她去找三婶一起，把刚才摸回来的螺蛳清洗干净，一会儿炒了，再把桌子搬院里支上，到时候一边吃，一边品茶赏月。 “陆娃子这主意好，话说你这脑袋瓜子，咋就这么灵活呢？这么好的点子，也想得出来！” 大伯娘觉得自家人多，就一篮子素菜也不好看，又装了小半篮子刚晒干的花生，足足有三四斤重。 听说孙女两人还要去弄调料，方老婆子便挥手打发了他们，“你们先去忙，我们先烧水洗完澡去，一会儿和你三婶她们一起过来就行……” 回到家，刘氏刚炸好冬粉果子，满满登登装了两木盆。 方雨桐看得双眼发亮，一手抓一个，就往嘴里塞。 “你饿死鬼投胎啊，也不知道给文且拿一个！” 刘氏瞪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谁知陆文且更过分，端起木盆就朝屋里跑，把她看得目瞪口呆。 这可是用油炸出来的，是不可多得的精贵物，等下老屋那一窝蜂全涌进来，只怕一人两个，就全分完了。 以他对丈母娘的了解，只怕能把她心疼得骂上几天。 还是先藏起来再说吧。 不一会儿，他又跑回了灶房，端起另一盆，又朝房里跑去… “这，这是咋了？” 刘氏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 “阿娘，您的好女婿，今晚整了个大活，这两盆冬粉果子再不藏起来，一会儿该全进了老屋那两房人的肚子了……” 冬瓜果子滋滋冒油，方雨桐吃得可香了，她一边吃，一边把待会儿的烤鱼“晚宴”跟阿娘说了。 “哎呦！那我得赶紧把锅里的热油倒起来，还得把灶房门打开散散味儿，你三婶那狗鼻子可灵了，一不小心就得被她闻出来……” 刘氏也顾不上抱怨小女婿不干人事儿了，在灶房忙翻箱倒柜地找大碗装热油…… 不多会儿，陆陆续续的小娃子，抱着柴火就进来了，“二婶”“二伯娘”叫个不停，丢下柴火，又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方雨桐一连吃了四个冬粉果子，踱步来到方正田面前，“阿爹，一会儿叫阿娘准您喝两碗，咋样？” “你看着办就行。” 方正田露出一个笑脸，只觉得小女儿分外贴心，目光又开始在院子里剩下的木料上来回搜寻，看看能不能再打个啥柜子之类的。 “走，咱们去趟村口。” 陆文且过来说道。 “阿爹，我和他去买调料……” 跟方正田打了声招呼，两人就出了院门。 怕一会儿阿娘舍不得拿酒出来，两人花了大价钱，打了半斤好酒，一会儿兑上水，能让阿爹三兄弟吹上两个时辰了。 等两人回来后，院子里已经闹哄哄的，二房三房的人，都过来了。 刘氏见老屋那边提了好些菜过来，也大气地将下午炸的冬粉果子拿了出来。 众人你一块我一块，吃得分在满足。 方老婆子年纪大了，吃不了太多上火的东西，那也不耽误她护食，她面前放着的那一大汤碗，谁也不许动。 一看到孙女两人回来，忙不迭地招呼开了，“雨桐，你们快些！过来吃冬粉果子……” 刘氏看了偷笑，这死老婆子哪哪都不好，唯独对小女儿的这份维护，让她哪怕有再多不满，也都强忍着怒意，尽自己身为儿媳的孝道。 陆文且拿了两块果子，开始检验他们的劳动成果。 “这些柴火要拿刀砍一下……” “院子里的东西尽量清空，要不然等会儿起风，再被火星子点燃了……” “这鱼要打上花刀……” “那些菜用签子串起来……” 众人随着他的话，停下了追逐打闹和插科打诨，全都忙活了起来，丝毫不满也没有。 方老婆子看得直点头，低声对孙女说道：“就说我没看错人吧，陆家这娃子是个有能耐的，一看他安排的这些事儿，以后就是个干大事儿的。” 说完，又一脸可惜地朝自家长孙看去，“唉，要是你承宗哥有他半分本事，咱们方家何愁在方家村没有一席之地……” 方雨桐知道阿奶的心病，阿爷过世得早，一个寡妇带着大大小小五个娃子，早年的她吃了不少村里其他人的亏，心里一直堵着一口气，想在有生之年，看到自己的儿孙在石子村抬起头。 一开始她把希望寄托在大儿子身上，最后自然是以失败告终。 后来又把希望寄托在长孙身上，力排众议将他送去隔壁村的老秀才家进学，也不期望他能考上秀才，哪怕考上个童生，在石子村，那也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 可奈何方承宗太不争气，一连读了近十年，没考上童生不说，还把自己读成了个老古板，每天不想着怎么光耀门楣，尽盯着自家弟弟妹妹的细枝末节上。 不要说村子里，就连一众弟弟妹妹，都没有一个服气他的。 “阿奶，您这么喜欢他，要不我把他招婿在家好了。” 方雨桐半开玩笑着说道。 不用想，在自己娘家肯定比在婆家好，特别是在她发现老林氏是个碎嘴婆婆之后。 一想到进门之后的乌糟糟，她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能顺利分家还好，以后自家关起门来过日子，谁也不能说二话。 就怕她那老婆婆再觉得自己这个小儿媳好吃懒做，不能将她的宝贝老儿子照顾好，要把她带在身边好生调教一番，那她才憋屈呢。 方老婆子瞪了孙女一眼，“胡闹！自己又不是没有兄弟支撑门楣，招啥子婿？不说人家文且愿不愿意，就是愿意，还得连累身后的子女，也跟着被村里人挤兑。” 第111章 和乐融融 第111章 和乐融融 “嘿嘿，我开个玩笑嘛……” 方雨桐笑着讨饶。 随着天色渐晚，院子里开始生起了火堆。 陆文且吩咐两个八九岁的堂弟专门看着，不让火堆里的火星子飞出来，时不时再添上点柴火。 他自己开始给鱼抹上调料，几个小堂妹，让她们用签子把素菜串起来，刘氏三妯娌，带着二堂姐几个大姑娘正在给螺蛳敲尾巴。 “开始烤喽！” 陆文且怪腔怪调地吆喝一声，引得众人一阵发笑，随着他一遍遍往鱼身上刷调料，阵阵扑鼻的香味溢出，让人口舌生津…… 方雨桐陪着阿奶，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不远处的男子，暗黄的火光打在他脸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之前的吊儿郎当也收了起来，整个人看着都温润了不少。 方雪梅一边敲螺蛳尾，一边暗自打量着那个犹如光源一般引人夺目的男子，一不小心，手中的镰刀背，就敲在了手指头上。 “啊！！” 赶忙拿到嘴边去吹…… 看得一旁的二堂姐，忍不住直撇嘴。 烧烤独特的香味儿愈发浓郁，好些人都开始吞咽口水。 “大家一起烤，全靠我一个人，累死也供不上你们吃的速度。” 几个大小伙子一听，立刻摩拳擦掌地围了上来，在一阵烟雾缭绕中，时不时冒出几句鸭公嗓…… “我的被烤糊了！” “这咋还着了呢？” “快帮我拿调料过来。” “翻一面！快翻一面！” 方承宗简直没眼看，嘴里不住叨叨着：“君子远庖厨，君子远庖厨。” “我的好了！” 陆文且手中的四条鱼焦香四溢，黄澄澄的滋滋冒油，让人看得食欲大开。 “我尝尝！” 方铁柱手中的鱼朝烤网上一扔，就凑了上去。 “我也尝尝……” 几个小子有样学样，手中的鱼也顾不上了，纷纷凑了过来。 “自己要吃自己烤！我的给阿奶吃……” 陆文且身形一闪，就躲了过去，径直往正在桌前坐着的祖孙俩走来。 “阿奶，雨桐，你们快尝尝。” 方雨桐不争气地吞了吞口水，她还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霸道的香味。 几个小子失望地回过头去接着烤，相互吐槽：“说得好听，还给阿奶吃，明明就是拿去哄四堂姐了……” 方铁柱不乐意了，眉眼一瞪，“咋的？你有意见？” 几人随即哑火，认认真真地烤了起来。 方老婆子举起筷子，想要去夹，却被陆文且制止了，“阿奶，这就是这样整条鱼举起来吃的。” “这么豪横？” 方雨桐抢在阿奶之前，率先拿起一条，“啊呜”就是一口…… “味道怎么样？” 陆文且一脸期盼地问道。 “香！还脆，太好吃了！” 听见媳妇儿给了这么高的评价，他很是满意，把手中那另一条递到方老婆子手里，看了看还剩下的两条，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朝老丈人走了过去。 “阿爹，您也尝尝我的手艺……” 方正田一边倒酒，一边笑着点头。 镇上一到晚间，就会有几个小吃铺子卖这个，只是无一例外，价格都很昂贵。 囊中羞涩的他，时常驻足停留，时不时也会进去打打牙祭，为了省银钱，他只敢要几串素菜，然后带去酒馆里打上二两酒，细细地品上一番，就这，也从不敢在媳妇儿和儿女面前吐露半句。 想不到小女婿居然还有这手艺，他这辈子算是有口福了。 暗自决定，以后只要小女婿过来，家里就这么吃。 陆文且手中还剩一条，自然是给丈母娘喽。 刘氏在大伯娘几人羡慕的目光中，接过女婿手中的烤鱼，内心一片感动。 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可哪个女婿来到家中，不是双手一操，坐着等吃的作态？真正能把丈母娘当母亲孝顺的女婿，又有多少？ 不拘着媳妇儿回娘家，就已经是神仙般的女婿了。 她双手接过，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辛苦烤了一场，自己都没吃一口……” 陆文且摆手拒绝，“阿娘，您快吃，一会儿凉了该不脆了，我再去烤一点……” 他一走，围了一圈的几妯娌和几个大姑娘，纷纷在说陆文且这个女婿多好多好，只有方雪梅在暗暗咬牙。 “一人分一点，都尝尝味儿……” 刘氏心里妥帖，为人自然大气起来，将手中的烤鱼朝众人面前伸了过去。 几人也没客气，一人一小块地撕了开来，先是闻了闻，这才送进嘴巴。 “好吃，这陆家娃子能耐就是大，有这手艺在手，随便在街上支个吃食摊子，定饿不着。” 三婶眼珠子咕噜转，想着一会儿问问陆家娃子，这都是咋烤出来的？ 方雪梅也是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反正她灶房手艺好，以后陈家富看着杂货铺子，她在旁边卖点吃食，两口子齐心协力，她的处境也能好一些。 刘氏倒是没多大想法，男人和儿子都有木匠手艺，虽说发不了大财，却也能不愁吃穿。 过了一会儿，陈家富手中的鱼也烤好了，比起刚才陆文且的那几条，自然是黑了些，不过也算是香气扑鼻。 “雪、雪梅，给你吃。” 他有样学样，颇有些羞涩地来到方雪梅面前，在她受宠若惊的呆愣中，将烤鱼塞进了她的手心里。 方雪梅脸红红的，目光定定地看着手中的烤鱼…… 这种被人记挂，被人珍惜的滋味儿，太让人上头。 她忍不住地，就想沉沦下去。 让人没想到的是，方铁柱烤鱼的水平还不错，烤出来的鱼不但没有黑，还焦黄焦黄的。 主要他能厚着脸皮请教小妹夫，啥时候刷调料，啥时候翻面，把陆文且那点子手艺学了个八成往上。 方正田和刘氏一人得了一条，一大把年纪的两个人，差点没把鼻涕泡美出来。 有了他们几个带头，后面的小堂弟们，也纷纷咽着口水，把手中的烤鱼送到各自的阿爹阿娘和姐姐妹妹手中。 把方家的一阵女眷，感动得泪眼婆娑，直呼二房的两个女婿带了个好头，要是以前，这帮臭小子除了跑得满头大汗地坐那等吃，啥也别想他们干。 第112章 牵手 第112章 牵手 陆文且抢到最后一条鱼，烤好拿去给媳妇儿。 “你也吃一条吧。” 方雨桐难得善解人意了一次，把他感动得稀里哗啦，掰了半条尾巴之后，就怎么也不愿吃了，扭头又去烤素菜。 没过多久，方雪梅的螺蛳也出锅了，一众人坐在桌前嗦起了螺蛳。 这一晚，方家三兄弟难得的和气，坐在一起谈天论地，推杯换盏…… 刘氏几个妯娌坐在一起扯起了闲篇，把整治吃食的活计，全丢给家里的几个孩子，很是惬意地当了一回“吃闲饭的”。 几个小娃子追追打打，时不时在桌上抓把零嘴儿，只觉得今儿晚上，比过年还让人开心。 方雨桐和二堂姐坐在房檐下的石头上，仰头看向空中的月亮，两人都快要出门子了，以后回来，就是客了。 眼中很是惆怅，有对娘家的不舍，也有对未来的迷茫。 陆文且身边围了一堆大小后生，听着他绘声绘色地讲解着他走南闯北的所见所闻，全都听入了迷，浑身的血液仿佛都燃烧了起来，恨不得跟他口中那顶天立地的血性男儿一样，快意恩仇，打马走天涯。 就连方雪梅，也暂时把心中的怨恨放在了一边，尽情地享受着陈家富的殷勤照顾，一会儿用牙签给她挑点螺蛳肉，一会儿又给她烤两串烧烤。 方老婆子看着满院子的儿孙，眼含热泪，还以为她这辈子再也看不到这种场面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享受这等天伦之乐。 直到子时都过了，一众人等才意犹未尽地散了回家，就连辈分最高的方老婆子，也陪着他们疯玩到这会儿。 临走的时候，她握住孙女的手，哽咽着说道：“雨桐啊，阿奶高兴啊！你说，要是咱们老方家的人，都像今晚似的一家子和和睦睦，还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 方雨桐笑意嫣然道，“阿奶要是喜欢，以后我们时常这样弄可好？” “就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方老婆子拍了拍她的手背，跟着老屋的两房人，出了院门。 “雨桐，今晚开心吗？” 陆文且倚靠在门框上，深沉的眼底，透着欢喜，透着真诚，还夹杂着浓浓的爱意，把她烫得一个激灵…… “开心，大家都很开心。” 方雨桐清咳两声，暗骂了一句美色误人。 “早点睡吧，明儿还要去镇上呢。” 他伸出手，帮她额间的碎发轻别到耳后。 方雨桐脸一红，只觉得他的手指就像烙铁，把她整个人都烧着了似的，扭头朝房间逃去…… “咋就像只受惊的小鹿一般……” 陆文且揉搓了一下手指，轻笑一声，抬脚进了大舅哥房里。 第二天清晨，刘氏睁开眼，想到小女婿还在对门的儿子房里睡着呢，赶忙把这懒货拉了起来。 “阿娘，我们走了……” 五人吃了几块冬粉果子，就开始赶路。 没错，方雪梅也在陈家富的坚持下，一起去了镇上。 一路上，就听见他们三个男子在一起叽叽喳喳，方雨桐昨儿睡得晚，今儿又起得早，根本没睡醒，不想多说什么，直眯瞪着眼赶路。 方雪梅就更不用说了，本就沉默寡言的她，只管一脚接着一脚往出迈，脑子里还在想着嫁妆的事儿。 到了镇上，方雪梅为了给婆婆一个好印象，拒绝了陈家富拉着她逛街的提议，拉着他就朝杂货铺子赶。 今儿正是逢圩，还是中秋节前最后一次逢圩，人是格外得多。 李氏两口子忙得脚打后脑勺，一看到他们两人过来，也顾不上招待准儿媳妇，更顾不上清算儿子昨儿在老丈人家留宿一夜的账，把他们安排在一处看管东西，就忙开了。 方雪梅听着客人们嘴里，称呼她作“掌柜娘子”，脸红红的，心里却格外受用，时不时抬头跟陈家富相视一笑。 方雨桐三人挤着往成衣铺子去，陆文且开道，母鸡护崽一般地护着身后的媳妇儿…… 人越来越多，他时不时要回过头去看媳妇儿有没跟上…… 他吞了吞口水，接着又左右看了看，慢慢伸出那只早就蠢蠢欲动的手，悄悄勾住了那只娇嫩软糯的手…… 方雨桐一惊，正要缩回去，就被他灵活地穿过指缝，勾勾缠缠地攥紧了。 她刚挣扎了一下，那只宽厚温热大手便加重了力道，让她挣扎不开，还好，力道虽重，却也不会让她觉得疼，只觉得安全感十足。 “姓陆的！你小子……” 后面的方铁柱得了阿娘的秘令，时刻盯着他们俩，一看到两只紧握在一起手，便出声想要喝止。 陆文且就像偷了腥的猫儿一般，拉着媳妇儿朝前面挡路的人推搡几步，就扎进了人群里，把气得怒目圆瞪的大舅哥丢在了原地。 “不许跑！” 方铁柱提脚就追了上去。 三人一路你追我赶，终于来到了成衣铺子门口。 陆文且捏了捏手中的温软，暗自后悔走得太快，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好不容易才牵上的手，就又要分开了。 “呼……呼……你们！可算是抓住你们了！” 方铁柱吃了身子胖的亏，一路的挤挤挨挨，这会儿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一看两人的手，还像涂了胶一般，牢牢地粘在一起，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切开两人的手，把小妹拉到自己身后，对陆文且怒目而视。 接着，又恨铁不成钢地朝自家小妹瞪去。 痛心疾首地说道：“雨桐，你真是太让大哥失望了！等会儿回去，我就告诉阿娘，让她狠狠地收拾你一顿！” “呃……” 方雨桐一改之前的伶牙俐齿，低着头不敢和哥哥对视。 陆文且看了看站在那里乖乖被训的媳妇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这傻媳妇儿，也就知道对付他。 “大哥，刚才人多，我也是怕雨桐被踩，才拉着她走快一些的……” “少给我找借口！” “你自己看看她鞋面上的脚印，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人了。” 方铁柱的目光一动，朝她脚上看去…… 第113章 一个大人物 第113章 一个大人物 还真有两个醒目的泥土脚印。 他哼了一声，脸色总算好看了些，拉着小妹进了成衣铺子。 两刻钟下来。 方雨桐给自己挑了一件，想了想，又给陆文且挑了一件。 收到媳妇儿心意的他，自然是感动异常，哪怕最终给银子的人还是自己，也丝毫不影响他进小隔间试一试的冲动。 “雨桐，你眼光真好！” 陆文且穿着崭新的衣裳，很是人模狗样，和媳妇儿站一起，就更配了。 方铁柱别扭地移开目光，心里堵堵的，既高兴小妹觅得良人，又对从今以后，小妹身边有了别的男子，而感到失落。 “好一对儿俊男美女啊。” 掌柜娘子夸张地说着场面话，眼睛来回在两个人脸上来回巡视，“要我说，你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嗯～” 陆文且诧异地朝她看了过去，“掌柜娘子，您会说话就多说点，我媳妇儿可爱听了。” “讨厌！”方雨桐害羞地用胳膊肘拐他了一下。 “你那件红色衣裳，可是买了送给这位姑娘的？”掌柜娘子笑着问道。 “红色衣裳？” 方雨桐红着脸，诧异问道，“莫不是下定那天的……” “你觉得呢？” 陆文且反问一句，“你还怕我买了去哄别个姑娘开心不成？除了我媳妇儿，谁也配不上那件衣裳。” “油嘴滑舌……” 掌柜娘子看得呵呵笑，“所以说你们是天作之合嘛。” 她说话好听，陆文且也不为难，价钱都没问，就大手一挥，“将这两件都包起来吧。” “大哥，你要不要买点啥？” 方雨桐悄悄摸了摸衣兜里的二两银子，问道。 “不用不用……” 方铁柱忙摆手拒绝，“你要是真有心，就让姓陆的请咱吃顿肉丝面。” “行行行……”不等媳妇儿说话，陆文且先举手投降，又扭头询问掌柜娘子，两套衣裳总共就多少银钱。 “承惠二两半银子……” 方雨桐不愿意了，一改之前地羞涩，朝掌柜娘子步步逼近着说道：“掌柜娘子，咱可是老主顾了，在您这里买了这么多，您可别看我家大人没跟着过来，就使着劲儿地宰我们。” “二两银子，能行的话，咱就要，不行就算了，反正衣裳也有那么多了，不差这一件两件。” “这……” 掌柜娘子一脸为难，“小姑娘你比你阿娘压价还狠，要不我送你……” “不用，我家帕子都打堆了，鞋子也多得穿不完。”方雨桐接过她的话头，说着就主动拉着陆文且的衣袖，往门口走去。 陆文且晕头晕脑，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 媳妇儿牵他了！ 媳妇儿这次主动牵他了！！ 呃，衣袖和手是一体的，拉衣袖，就和牵手差不多。 要是别人说这话，掌柜娘子还会嗤之以鼻，但方雨桐她却是印象深刻，这才短短两个来月，就从这儿买走了那么多件衣裳，由不得她不信。 “行行行！二两银子就二两银子，大不了我垫一点，就算恭贺两位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方雨桐心底一沉，得！还是给高了！ 出了铺子，三人直奔面食摊子。 “老板，三碗肉丝面！” 陆文且只觉腹中饥肠辘辘，怕一碗面条吃不饱，让媳妇儿两兄妹在这等着，抬脚就朝不远处的包子铺走了过去。 “来六个大肉包子。” “好嘞！” 提着六个大肉包子回到面食摊子，老板今儿生意好，面条还没轮上他们。 “先吃包子吧，一人两个。” 方铁柱也没客气，接过妹夫手中的肉包子，两口就是一个。 方雨桐饭量小，吃完一个，就怎么也不肯吃了，生怕把肚子填饱了，一会儿的肉丝面再没地儿搁。 “大哥，这个给你吃吧。” 方铁柱伸手接过，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揣进了衣兜。 暗自决定，看在这几个大肉包子的面上，一会儿就不在阿娘面前告状了。 “面来咯！” 老板的吆喝声由远而近，不一会儿，三碗热腾腾的肉丝面，放在了三人面前。 “趁热吃，一会儿带你们认识个人去……” “啥人？” “一个大人物，刘乡绅的大管家。” 陆文且挑着面，对大舅哥说道：“以后你和阿爹在镇上干活，有啥事儿就可以找他，他可是黑白通吃的主儿，我也是好不容易搭上的线。” “你这几趟活，不会就是他安排的吧？”方雨桐下意识地问道。 “对，不出意外的话，我以后跟着他干的可能性，也不小。” 陆文且一边吃面，一边解释道：“这人还不错，我就看中他说话算话……” “对了，前几刘乡绅想置办一个庄子，还是给自个儿养老的庄子，泥瓦匠的活，我已经给我哥落实好了……” “到时候自然免不了置办家具，大哥和阿爹正是这行的好手，到时候让他替他们美言几句，可能随随便便的一个打赏，就能抵得上你们干好几年。” “到时候，他们和我大哥，也算是熟亲熟戚了，正好相互照应。” “真的？！” 方铁柱吃惊地差点把面碗打翻，一脸激动地问道。 “我还能骗你不成？不过，能不能把这活拿下来，我可不能保证，只能给你们牵牵线，你这手艺要是真被他看上了，以后也不愁找不到大主顾。” 陆文且想起自己和老丈人的不打不相识，颇有些不自在，“咳咳！咱阿爹往后，也不用再接王二麻子这种东家的活来做了……” 方雨桐也很是高兴，扭头问向大哥，“大哥你行不行啊？要不咱把阿爹叫上，过两天再去吧？” “笑话！整个镇子谁不知道我方铁柱的手艺？” 方铁柱眉眼一瞪，豪气干云地说道：“今天！就今天！我就不信我拿不下来。” 几人说好，便加快速度吃面条。 结完帐，两兄妹跟着陆文且七拐八拐，抄近路来到一条很是干净的一丈多宽的大路。 接着，来到一个角门前…… “呦！陆哥，您过来啦！” 门口站着两个守门的小子，一见他们三人，立马点头哈腰地打起了招呼。 第114章 媳妇儿的肯定 第114章 媳妇儿的肯定 “嗯，赵兄在吗？” “等等，我这就给您去叫……” 其中一个看门小子，抬脚就往宅子里跑，留下的另一个，赶忙端着板凳让陆文且几人坐下来等，还很是殷勤地用衣袖擦了擦灰尘…… 还不等三人坐下，一名二十来岁的儒雅男子出来了。 “赵兄！” 陆文且一看到来人，就忙上前，一改平时的吊儿郎当，态度很是热络。 赵管家打量了方雨桐两兄妹两眼，就把目光移开了，招呼着几人进去。 踏进角门，里面是个小院，假山流水的，看着很是雅致，让头一回见到这种世面的方雨桐，不由得左右观赏起来，暗自决定，等她以后有银钱了，也弄一个这样的小院来享受享受。 “姑娘，您请这边……” 一个丫鬟脸带轻蔑地看着她，伸出手示意她跟自己走，不要到处瞎逛。 方铁柱有些拘束，跟在妹妹身后。 陆文且和赵管家边走边聊，进了一间屋子，而他们两兄妹，却被丫鬟带到了另一间屋子。 那丫鬟虽说带着敌意，却不敢擅自怠慢，倒了茶水不说，还端来一碟子点心，不过两兄妹刚吃饱，并没有伸手去够。 不多时，过来个小子，把方铁柱叫了过去。 方铁柱有些踌躇，扭头看向小妹。 方雨桐知道，陆文且定是和赵管家说起了木匠的事儿，便安抚地朝大哥笑了笑，“去吧大哥，文且在那儿呢。” 她默默祈祷大哥好好表现，争取赚把大的，阿爹不仅能高看他一眼，连带着也能高看陆文且一眼。 过了近两刻钟，大哥和陆文且两人便一同过来叫她。 方铁柱脸色止不住地欣喜，看来这事儿，是八九不离十了。 “咱们回去吧。” 陆文且招了招手，后者立马起身跟上。 “谈得怎么样？” 一出角门，方雨桐就发问。 “赵管家说过几天，让我和阿爹过来给他打套桌椅，想来他是要看过我和阿爹的手艺，再决定用不用我们吧。” 方铁柱回道：“我的手艺倒是不敢瞎吹，不过只要阿爹出马，我相信，定能把这活计拿下来。” 陆文且笑道：“到时，尽量把活做漂亮些，过了他这一关，就相当于板上钉钉了。” “还有，赵管家没事就喜欢小酌两杯，等那天记得让阿爹带两瓶好酒过去，讨了他的好，以后不说帮你们说多少好话，能少找你们点儿茬，就能省去不少麻烦。” “对！大哥，你为人太过正直了些，这人情世故方面，还得好好听听陆文且的，吃不了亏……” 得了媳妇儿肯定，陆文且更加高兴，开始和大舅哥商讨着哪家铺子的酒瓶好看，提着送礼好看之类的。” 等三人回到陈家杂货铺，方雪梅还在满头冒汗地炒菜。 陈家富两父子正在整理货架上的东西，弄乱的要摆好，空了的要补上。 李氏则黑着一张脸，坐在那儿清点银钱。 今儿的银钱对不上号，足足少了八十多文，相当于小半天白干了。 她头一个怀疑的，自然是这未过门的儿媳妇，不是怀疑她偷拿了，而是怀疑她不识数，算错了银钱。 还有，李氏对她那闷不吭声，连客人都不知道招待的性子，多少有些不满意。 开铺子的，脸上连个笑脸都舍不得露，活像别人欠她百八十文似的，以后谁还来自家铺子里买东西？ 加上看到让自家损失了十五两银子的方雨桐，她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皮笑肉不笑的聊了两句，坐都没让几人坐一下。 “姐，走了。” 见陈家一家人冷冷淡淡的，方雨桐便招呼着姐姐往家走。 “还得一会儿，等我把这两碗菜煮好。” 方雪梅仰头看了看天，又弯下腰往灶膛里塞了几块柴火。 “你不走我们走了。” 方雨桐说着，就招呼着陆文且和方铁柱走。 惯的他们。 李氏见她来真的，虚情假意地挽留道：“既然来家了，怎么也得吃顿饭再回去。” 三人就当没听到似的，径直朝前走，速度还挺快，一下子就走了老远。 方雪梅“哎”了两声，看了看手中的锅铲，不甘不愿地放回了锅里。 她摸摸瘪瘪的肚子，又看了看一旁货架上的吃食，再看看不远处阴沉着脸的婆婆，忍下上手去拿的冲动，快步朝前追了上去。 “我回了啊，阿娘……” “雪梅，你让他们先走，等吃完饭，让家富再送你一趟就成。”李氏忙接过灶台上的活计，对着准儿媳的背影喊道。 “不了阿娘……” 她不敢多作停留，就怕那贱蹄子回去，再到爹娘面前告黑状，更怕一会儿婆婆不许儿子送她，哪怕她在迟钝，也能感受到今天婆婆对她的冷淡。 不过她也没多想，婆婆定是因着银钱对不上而心急，并不是针对她来的，毕竟一旁的公公也被婆婆臭轰了一顿，身为儿子的陈家富就更不用说了，就差被自家阿娘提着耳朵骂了。 “大哥，你们等等我！” “大哥，你，你身上有银钱没？” 她抿了抿唇，今儿来到陈家便一直在忙碌，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更别说吃东西了，这会儿又渴又饿，还累得很。 方铁柱摊开手摇摇头，他是个实在人，今儿小妹和陆文且说请他吃大肉包子，他就真一文没拿，便跟着出来了。 “那……” 她扭头朝方雨桐看去，一接触到妹妹那抹轻蔑嘲讽的目光，嘴里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不说，方雨桐也就当不知道，接着赶路。 姐姐的性子她是摸透了，就算她这会儿把银钱递出去，不要说让对方感恩，不记她仇，就谢天谢地了。 她不说话，方雪梅也不说。 想了想，陆家是户热情的人家，一会儿就算没饭菜招待，两把花生总是能吃上的，四人就这么一脚一脚地走着，镇子很快就被他们甩在了身后。 离陆家越近，方雪梅的肚子就越响得起劲，嘴唇也早就开始发干起皮，脚步更是带了丝急切。 “进家喝碗茶吧。” 陆文且低声对媳妇儿说道。 四人离得不远，虽说他的声音不大，后面的方铁柱和方雪梅也听了个清楚。 第115章 骂了个痛快 第115章 骂了个痛快 方雪梅咽了咽口水，扶了抚肚子，朝妹妹看去，只等她同意。 “不了，今儿天也不热，早些回去，阿娘他们也能早点放心。” 方雨桐抬头看了看太阳，很是坚决地拒绝。 看到陆文且手中的那套衣裳，说道：“对了，你的衣裳也拿过来，我一起带回去，等十九那天，也好撑撑门面……” 她不会针线，新郎官的两套衣裳，这段时间，阿娘只帮她赶出来一套，她原本还打算破罐子破摔的，谁想今儿又买了一套，正好让她拿来救急。 陆文且自然没有不乐意的，把手中的布包递给一旁的大舅哥，依依不舍地问道：“雨桐，需不需要我再送送？” “还送？你还有完没完了！” 昨儿一个晚上没睡好的方铁柱，眉头一皱，拉上小妹就抬步朝前走，方雨桐还来不及说话，便被大哥扯出去几步远。 看着被丢在那里，委屈的像只流浪狗的陆文且，她心软道：“不用了，你回去吧。” 方雪梅看看不远处的那扇院门，舔了舔嘴唇，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追上已经走出去好几丈远的两人。 这下，除了喝两口溪流里的凉水，啥指望也没了。 陆文且站在路边，愣愣地看着前面那道越来越远的靓丽背影…… 唉！才和媳妇儿分开，就又开始想她了。 “她怎么了？” 走了两里地之后，方铁柱看着落后他们一大截的大妹，朝小妹问道。 方雨桐回头看了一眼要死不活的姐姐，嗤笑一声，“饿的呗！” “今儿早上就没怎么吃，二十里路走下来，想也知道，肯定又在铺子里忙了半个上午，中午还没吃，能不饿吗？” 方铁柱一听，诧异极了，“陈家铺子里那么多吃的，光摆出来的月饼就有好几十斤，她守着个铺子，还能饿肚子？” “那就要问她了。”方雨桐没好气地说道。 “我这里刚好还剩个大肉包子……” 方铁柱怔怔了半响，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压得扁扁的肉包子，朝身后的大妹扬手道：”拿去吃吧，吃完好赶路。” 方雪梅眼睛一亮，眸子里迸射出绿光，激发出空前的潜能，快步跑了过来，喘着粗气快速从他手中接过包子，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抻着脖子往下咽，好不容易咽下去，她又朝方铁柱手上看去，“咳……咳，哥，还有没？” “没了，陆文且给咱一人买了两个，这个还是雨桐吃不完，剩下来的呢……” 一听是那贱蹄子剩下来的，方雪梅觉得喉咙眼更干了，刺痒刺痒的，一股子窝囊气，在心里汹涌澎湃，蓄势待发。 方铁柱不知道她的憋屈，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你也是傻！货架上那么多吃食，就算没时间做饭吃，也能随便拿点什么填饱肚子，白白给人家干了一上午活，还能把自个儿饿成这样？” 听到大哥这样说，方雪梅心里更加难受，她啥好处没拿，婆婆都在那里指桑骂槐地刺了她好几句，要是自己真朝货架上的东西下手了，只怕婆婆能骂死她。 她狠狠将那口窝囊气憋了下去，说道：“一会儿回了家，别跟阿爹阿娘说我没吃饭的事儿……” “行行行！听你的就是，但你以后千万别再这般委屈自己了……” 方铁柱感念她上次让陈家富给自己买了两套衣裳，加上相处了十好几年的妹妹马上要出嫁了，异常地好说话。 “你呢，听到没有？” 得到大哥的保证，她扭头瞪向方雨桐这个妹妹。 这贱蹄子，最喜欢告黑状了。 “我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凭啥听你的？” 方雨桐看不得她那蹬鼻子上脸的样儿，早知道那个包子会进她的嘴巴，刚才就该把那肉包子丢地上喂狗。 “你！你这贱……” “我怎么了？吃了我的肉包子，连声谢谢都没有，还给我骂上了，给我滚一边去！” “你的肉包子？上面写你名儿了吗？我吃的是我大哥的！” 方雪梅肚子里有了点东西，气势比刚才那蔫了吧唧的样儿，足了许多，就连嘴巴都利索了不少。 “再说了，就算吃了你的又怎样？你就没吃过我做的饭？” 方雨桐吵架从来没输过，又岂会怕她？ “没写我的名儿，难道写你名儿了？张嘴就问人讨吃的，不知道还以为你是个没依没靠，没人要的讨饭佬呢！” “……” “讨饭佬都比你强，吃了别人的东西还会说声谢谢，你呢？” “……” “我看你是左脸撕下来糊右脸上了吧，一边厚脸皮，一边还不要脸。” “……” “白白给人干一上午活，连口饭都换不到，也是有够没用的，我要是你啊，干脆一头撞死好了！废物！” “……” “狗皮膏药似的，见个男人就往上贴，我作为你的妹妹，都替你脸红，以后出去啊，可千万不要跟人说你是我姐，我嫌丢人。” 马上就要嫁出去了，方雨桐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丝毫不给对方回嘴的余地，狠狠地骂了个痛快，把方雪梅气得差点原地去世。 两姐妹一路走一路吵，不过，大部分都是方雨桐骂，方雪梅手指颤颤地听着，气得花枝乱颤，一张脸被她臊得得乌青乌青的。 一开始，方铁柱还会劝上两句，后来索性不管了，反正骂两句又不会少块肉，只要不打起来就好。 回到家，方雪梅就急不可待地掀开了饭桌上的菜罩子，里面好在还有小半碗剩菜和大半碗剩饭，她二话不说，两个碗一扣，把菜倒在了剩饭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院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了开来。 “这么早就回来了？” 刘氏往菜地里浇了一担粪水，见三个儿女。 “阿娘……” 方雪梅眼圈一红，抻着脖子就想告状。 可作为妹妹的方雨桐怎么会给她这个机会，抢在她前面，把陆文且给大哥和阿爹找了个好差事的事儿，说了出来。 “真的？！” 刘氏将肩膀上的粪桶一放，乐颠颠地问道。 “我还能骗你吗？大哥就在这儿呢，刘管家还亲自叫了他去问话，让他自己跟你说。” 第116章 不打不相识 第116章 不打不相识 方铁柱搓搓手，很是兴奋，在阿娘一连串催促的话语声中，把今儿见刘管家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接着，他挠了挠头，颇为稳妥地说道：“咱也别高兴得太早，人家到底还没敲定下来，说要看到我们的手艺再定……” 刘氏却听得心下大定，自家男人的手艺，嫁给他那么多年，她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把握的。 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叮嘱了几个儿女，“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可别到处瞎嚷嚷去，别到时万一没成，再折了口，听见没？” 折口，就是打脸的意思。 三人忙乖巧点头。 方雪梅好不容易把嘴里的冷饭冷菜咽下，凄凄惨惨的表情，就开始告状。 “阿娘，那贱蹄子……”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指向方雨桐。 “先把舌头给我捋直了，好好说话！” “什么贱蹄子不贱蹄子的，她是贱蹄子，你作为她的双生姐姐，又能高贵到哪儿去？” “我看，你这张嘴巴，还是巴掌挨得不够多。” 方雪梅一听这话，就蔫了下去，不敢再吭声。 方正田回来，还不等几个孩子说话，刘氏自己就嘚啵嘚啵地把这事说了。 看得出来，能搭上刘乡绅这条线，刘氏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激动得多。 第二天，方正田带着儿子就去了镇上。 隔了一天，两父子才回来，不但他笑得像朵盛开的野菊花似的，方铁柱也激动得满脸通红。 刘氏一看自家男人和儿子的傻样，就知道这事儿，定是成了。 晚饭期间，方正田一口气干了两大碗酒，大着舌头不住地说着陆家娃子有多好，他们两丈婿是不打不相识……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转眼来到了八月十七。 “十六桌的全在这儿？” 方正田用手指撑开方承宗递过来的采买单子，对正喝着茶的厨子问道。 “嗯，你按这上面的买就行，明儿中午那顿正餐，男家送来的鱼肉还好说，取了便能切了来炒，鸡鸭要拔毛和开膛破肚，现杀肯定来不及，你们要早做打算，最好明儿一个早就处理好……” 厨子放下茶杯，咂吧了几下嘴说道：“还有荷包肉，明儿也来不及蒸，今儿你们自己先割十斤回来，差一点的猪蹄就行，要是舍得银钱，三指肥膘也可以。” “今儿天黑前我再过来一趟，把荷包肉包好，晚上就上灶蒸，你们半夜警醒着些，火不能断，明儿中午的大餐吃着正好。” “行。” 方正田点头，朝正在外面垒灶的儿子喊道：“铁柱，叫上你三弟四弟，跟我跑一趟镇上，记得让他们每人背个背篓……” 想了想，又对一同坐在桌前的大侄子说道：“承宗，你也得跟我去一趟。” 说完，就出了堂屋，来到灶房。 刘氏正在跟厨子的徒弟们一块儿忙活，一看到当家的过来，忙用围裙擦了擦手，问道：“单子拟好了？” “嗯，就等你给银子了。” “唉！”刘氏叹了半口气，猛然想到这是红喜事，叹气不吉利，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三两银子够不够？”见当家的点头，她抿了抿嘴，认命地朝房间走去，“我这就给你拿……” 一场喜事办下来，银子就跟流水似的花出去。 更重要的，还有对两个女儿的不舍。 别看她一天到晚，对几个孩子非打即骂，但两个闺女，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一嫁就嫁两个，她可以说是要多不舍有多不舍。 特别是两个女儿都不是省心的，要嫁去的婆家，也不是省心的，以后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日子，在等待着她们两人。 方正田接过媳妇儿手里的银子，带着一个儿子和三个侄子去了镇上。 一直到半下午，才每人满满一背篓地回来。 第二天一早，厨子带着四五个徒弟就过来了，看到主家热热闹闹的院里，已经摆放着各有三四只褪好毛的鸭子和鸡，心下松了一口气。 好些个小气的女家，哪怕头天晚上答应得好好的，第二天他一来，也还是毫无动静，非得等男家的鱼肉来了，才开始动手，每次都害得他们做厨子的手忙脚乱，忙不过来。 不想这方家竟然能说到做到，不过一想到方正田的那如雷贯耳的木名声，也就释然了。 都说方木匠这人，不但赚银子厉害，还很是娇宠两个女儿。 老屋两房人，昨儿一天就在这边吃喝，今儿更是天不亮就过来了，搬桌凳的搬桌凳，借碗筷的借碗筷，里里外外，忙得脚不沾地。 这种时候，没有宗族的劣处就暴露出来了，干点啥事儿，就这么几兄弟能指望。 大伯娘作为长房媳妇儿，又有儿有女，娘家爹娘也还健在，除了公公不在了这一个缺点，也算得上是全福人，这会儿，正在两姊妹的房里帮着整理嫁妆。 “这，这全是给四丫头的？！” 她吃惊地看着那一大堆嫁妆，不可置信地问道。 “干你的活就是！那么多废话干啥？” 方老婆子怒声喝道。 她也在房里盯着，生怕三丫头再被偏心的老二两口子欺负，再把好不容易到手的嫁妆给哄了回去。 大伯娘鼓着一对眼珠子，半天没作声，着实被老二婆这句话，雷了个外焦里嫩。 这老二两口子的心，都不能说偏到胳肢窝了，简直是偏到后脑勺上去了！ 两个女儿同一天出嫁，一个嫁妆多到数不过来，另一个女儿，却是毛都没有一根。 这是正常人家能做出来的事儿？ 方雨桐也待在房里，哪儿都没去，不错眼地盯着床上这堆，自己在娘家打下来的江山。 刘氏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捧衣裳。 “这也是给四丫头的？” 大伯娘掐着嗓子问道。 “哪能啊，雪梅的。” 听了弟媳的话，大伯娘这才松了一口气。 方老婆子起身，抬手翻了翻那堆衣裳，发现都是旧的，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只要不是抢了孙女的嫁妆，拿去填那恶毒的窟窿眼，她就没意见。 方雨桐看到有好几件，竟然都是自己这两年还穿着的，就有些不开心。 “阿娘，这几件我要留在家里，等成了亲后，我和陆文且回来住的时候，要换洗用的。” 第117章 亲戚相继而来 第117章 亲戚相继而来 “那你就挑出来两套，不能多拿了。” 刘氏觉得小女儿做得太过，看向她的目光，就有些尖锐，“你床上已经有那么多了，同样是姐妹，没必要逼人太甚。” 说完，就出了房门。 方雨桐也没客气，一连挑出来五六套，塞进了自己的嫁妆堆里。 姐姐不给她留活路，她又何必给这种人留脸面，反正对方也不会念她的好。 “四丫头，差不多得了。” 啥都不知道的大伯娘，在那儿看得不住摇头。 早就知道四丫头不是个好惹的，却没想到，她竟然对亲姐姐也这般不讲情面。 更让她想不通的是，老二婆怎么也不管管，要是他们大房的姑娘敢这样，只怕黄荆条子早朝四丫头那双乱划拉的爪子招呼上去了。 方雨桐刚塞好衣服，刘氏又抱着几块布料进来了。 她抬眼朝那堆衣裳上打量了几下，发现几件好的，全给这死丫头给顺走了。 “你拿出来两件就行，剩下的都给我放回去！” 见小女儿没动，她手中的布料一丢，就去对床上翻…… “干啥！干啥！” 方老婆子不愿意了，一拐杖就舞了过来，瞪着一对死鱼眼咆哮道：“你真当我老婆子死了不成！” “你要再敢动她嫁妆，我今儿就让陈家的鱼肉怎么送来的，再怎么挑回去，你信不信？” 刘氏不甘不愿地收回了手，她也知道，这会儿跟那死老婆子讲理是讲不通的，婆婆的战斗力，她年轻的时候，曾狠狠地领教过。 怕那几块布料再保不住，她抱起布料，扭头又搬出了房间，回到了自己两口子房里。 大女儿到底也是她生出来的，这么多年勤勤恳恳地为着这个家，下定时又收了陈家那么多聘礼。 真让她把女儿一个人嫁过去，只怕往后他们两口子，连见亲家的脸面都没有。 从大女儿的嫁妆被小女儿收走之后，她就和当家的谋划开了，虽没能置办出和小女儿一样的嫁妆，但在村子里来说，却也并不寒碜。 两床四斤重，刚盖了一两年的新被子、两套新做出来的衣裳、还有上次方正田花了高价买回来的浸水细棉布、加上三两压箱底的银钱，这会儿，全都在自己两口子的房里放着呢。 有了这些东西，虽不能说让陈家有多满意，但最起码也能看得过去。 眼不见心不烦的方雪梅，干脆在院子里帮着干活，也省得在房里看着对面满床嫁妆生闲气。 明儿，就是她的好日子，陈家富裕，她嫁过去之后，只要有银子，要啥买不到？ 除了这样安慰自己，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不想开又能怎样，有阿奶那个死老太婆在房里守着，只怕整个方家满门，也拿她没办法。 不一会儿，两个姑姑结伴回来了，这次一改之前的常态，除了她们两姐妹之外，就一人带了一个最小的娃子，姑父和几个大孩子都留在了家里。 看来这次，她们是抱着在娘家住两天的准备来的，连换洗衣裳都带过来了，大伯娘看得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这次两个小姑子没带男人回来，不然家里还真安排不开。 这边办酒席，正经亲戚都要在主人家睡两个晚上，第三天吃过早饭才会离开，前前后后加起来，足足有六顿，除了两餐大餐有九菜一汤外，其余的都是六个菜的闲餐。 刘氏娘家一大堆亲戚，本就安排不过来，两个小姑子肯定是由他们长房来安置。 不一会儿，两个小姨带着各自的一大家子也到了。 一进院门，七八个娃子就弄得院子里乌烟瘴气，把方家的小娃子欺负得哇哇大哭。 身为孩子阿娘的两个小姨也不管，咯咯笑着一个房间接一个房间地参观，越看心里越是冒酸气，嘴里就没一句好听的。 特别是看到方雨桐床上那一大堆嫁妆，更是哇哇叫着上手就摸。 随着她们的咋咋乎乎，一件件叠放得整整齐齐，从成衣铺子里买来的衣裳，都被她们抖散开来。 一边用力地拉扯，一边说这衣裳针脚细密，肯定耐穿。 那咬牙切齿的样儿，看得身为主人的方雨桐火冒三丈。 不过还不等她开口，方老婆子这个护孙狂魔就火力全开，几拐杖，就将她们俩轰出了房门。 “这样的人，还真是前世少见，什么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院子里，方家的几个大娃子也奋起反抗，那几个小霸王被打得痛哭流涕。 方雨桐在房里听得很是解气，连那仿佛能震破房顶的哭喊声，都觉得分外悦耳。 刘氏厌烦两个妹妹，也没有为他们家的孩子出头，正好手中一大堆事儿忙个不停，就当没看见似的。 两个小姨呜哇乱叫着去追几个方家娃子，但他们就像猴一样滑不溜手，她们一追过去，方家几个娃子就四散奔走，两人打又打不到，骂又骂不听，无奈只得回到自家娃子面前，一人屁股上赏了一巴掌…… “哭哭哭！哭死你算了！” “人家打你，你就不知道打回去？” “没用的废物！” 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还不等两个小姨的气消完，几个娃子又屁颠颠地追着方家娃子屁股后面玩去了。 有了刚才的挨打经历，这会儿也不敢放肆惹祸了，老老实实地和方家娃子玩了起来。 看得两个小姨鼓着眼珠子喘粗气，不住地骂几个娃子没骨气，挨了打还上赶着。 两个姨父，沉默寡言地坐在院子里的桌上喝茶，身上穿得很是粗糙破旧，常年累月的田间劳作，让这两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已经微微有些驼背，头上也隐约可见好些白发，看着比方正田这个大姨夫，老了十岁也不止。 就连两个小姨身上穿的，也不是很好，虽说没有打补丁，但衣裳穿在身上明显大了不少，还皱皱巴巴的，一看就知道，定是压了好些时间的箱底，今儿早上才拿出来穿上身的。 娃子们就更不用说了，有个十岁大的男娃子，屁股上还破了两个破洞，露出来两块白花花的肉，看着很是磕碜。 几个五六岁的，直接穿的开裆裤，就连一个女娃子，也是叉开着两条腿坐在地上，看着很不雅观，身为他们阿娘的小姨，只顾着自己嗑瓜子，也懒得去管。 第118章 丰厚的嫁妆 第118章 丰厚的嫁妆 刘氏看得直皱眉头，又是解气又是窝囊。 那两个合起伙来排挤自己的妹妹，那两个忘恩负义不念亲情的妹妹，过得这般困苦，她当然解气。 但她们毕竟是自己的娘家人，老屋两房人就不说了，这么多年下来，对她这两个妹妹的骚操作，也见怪不怪了。 但今儿还有陈家和陆家那两门新亲戚过来，到时候不但自己丢脸，连带着两个新嫁过去的女儿，只怕也要被这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姨，带累着在婆家抬不起头。 想到这里，她进房把几包好些年没翻动过的布包，找了出来。 里面都是自家三个娃子穿过的旧衣服，挑了几件那几个娃子能穿的，也顾不上洗没洗，直接让他们换上，省得一会儿在陈陆两家亲友面前丢人。 几个娃子换上，很是爱惜地朝自个儿身上的衣服，摸了又摸。 两个大一点的娃子，还一脸感动地对着她笑，“大姨，谢谢您，我还是头一次穿没打补丁的衣裳呢……” “对，这衣裳还有口袋，上面还绣了花，真好看。” 两个小姨却比不上她们的儿女懂事，一看还有这等便宜好占，忙不迭地来到大姐身边，伸手在孩子身上揉搓着衣裳的布料。 “大姐，要我说，反正你也生不了了，铁柱几兄妹的衣裳，就全给了我们呗。” “就是，给咱们好歹还能派上些用场，总比再过上几年，再叫这些衣裳一片片全烂了强……” 刘氏被她们的不要脸，气得直磨牙，“你们俩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情愿发大水的时候，丢河里冲了去，也比白白给你们强。” 两个姨父听得暗自不忿，不给就不给，有必要这般侮辱人么？ 当下就朝几个娃子瞪眼过去，“你们几个眼皮子浅的，就这般贪得无厌吗，家里是没给你们衣服穿么？” “赶紧给我换下来！” 几个娃子面面相觑，不敢违背父亲的话，又确实舍不得。 刘氏有些语噎，怪自己气性一上来，便只顾眼前的痛快，倒忘了今儿是啥日子了。 她朝两个妹夫讪讪地说道：“孩子们喜欢，就让他们穿着吧。” 两个姨父充耳不闻，还在一脸不高兴地骂孩子。 这大姨姐牛逼个啥呢！ 真当自己两家是来她家讨饭的不成？ 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拿几件近十年不穿的旧衣裳出来，像是打发讨饭的一样。 好像谁没穿过两件好衣裳似的，还想他们两家对她感恩戴德不成？ 他们家穷是穷，志却不短。 方正田叹了口气，上前救场。 今儿是自己嫁女儿，要是闹僵起来，丢人也是丢自家的人，特别是当着老屋两房人的面，说什么也不能如了他们的愿。 “哎呀！咱爷们好好唠唠，娃子们的事儿，让她们女人去管就是了。” “来！喝茶。” “这可是我特意去镇上买回来的好茶，花出去十好几文钱，也就才买了这半斤，你们快帮着尝尝看，值不值这个数……” 方正田一边劝，一边给两人倒了两碗茶，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两姨父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再没说出逼孩子把衣裳换回来的气话。 看着妹妹两家人他穷他有理，破罐子破摔的行为言论，刘氏很是下不来台，她一脸懊恼地回了房，把翻找出来的布包重新收好，又开始把大女儿的嫁妆翻出来，打算一会儿让娘家弟媳帮着整理一下。 两个小姨看着姐姐被气得暴走，相视一笑，好不得瑟，头对着头商量着下次过来，还得想个办法，帮自家娃子从大姐手里抠几套衣裳回家。 没多久，松树坳的阿婆一家子也过来了。 有了自家老娘的约束，两个小姨老实了不少，大舅一家还是没过来，不过让二舅帮着带了礼，这在农村也是常事，并没有引起人的不满。 二舅两口子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就帮着忙进忙出的，让刘氏心里妥帖了些。 到这儿，亲戚就来的差不多了，因着村里都是杂姓，也不存在啥宗族之类的，不过娶媳妇嫁女儿的大喜事儿，只要没有大仇的，村子里的人都会来凑一份热闹。 有些拿上几个十几个铜板，有些拿几个鸡蛋，还有些揣上两双自家纳的鞋底子，也能混顿好的。 不过，那都是人情，你来我往的，也不存在谁占便宜谁吃亏，你来我家给的啥，下次你家有喜事，也是大差不差地还回去。 方承宗因着念了近十年的书，又是方家的长子嫡孙，自然是担任起了记礼谱的重担。 陆陆续续有村子里的人过来上礼，礼重的提一只半大的鸡，礼轻的，拿两条自家裁的帕子来的也有。 方正田两口子在村里的人缘还算可以，几乎家家户户的喜事儿都没落下过，时间越往后，人就越多。 好些个男人随完礼，也不离开，就围在方承宗的身边，时不时问上一句谁谁谁家上了多少礼。 两个舅舅是被问得最多的，还有两个姑姑，也是被重点关注的对象，礼要是随得少了，不但随礼的人没面子，主人家也得被人议论几句。 两个舅舅随的礼中规中矩，让人挑不出错。 两个姑姑因着家里条件好，随的礼自然也不轻。 主要还是端午的时候，身为侄女的方雨桐，帮着她们说了几句出头话。 加上刘氏两口子为了给两个闺女做脸，下定时包出去的红封也不小，这会儿回过来的礼，自然也就少不到哪里去。 村里人都夸两个姑姑会做人，大伯和三叔在方老婆子的重压下，也在两个侄女下定时的红封上面，又添了十好几个铜板。 村里人没什么事儿，就在那里算礼钱，一通算下来，加上当初的聘银，纷纷暗自咋舌。 都说方家这两闺女，养得值！ 不过，再扭头一看院子里，那一大堆好木料打出来的大件家具，又不由得对方正田这败家的行为，感到颇为不解。 一张大床、两个能把两个人装进去的大柜子、一张讲究人家才会置办的写字桌、一个比人还高的三角柜、一个放灶房里的碗橱、还有一张能坐下十几个人的大饭桌和四张能坐两个人长凳、再加上两张一人位的单凳和两个靠背椅，足足堆了差不多小半个院子。 堂屋里，还放着两担水桶、两担子孙桶、两个大水缸、四个米缸、两大卷红绳和削得整整齐齐，看着就高端大气的两大把筷子，一把就足足有一百双…… 第119章 堵在后面 第119章 堵在后面 “方木匠他那哪是嫁女儿呀！娶个儿媳妇也用不了这么大场面吧？” “依我看，就是钱多烧的，有置办这些东西的银钱，买点啥不好，非得巴巴地送去别人家……” “你们懂个屁！人方木匠有能耐，根本就不在乎这点子银钱，你们自己想想，方家这两丫头从小到大，连件补丁衣裳都没穿过，这般娇宠女儿的人家，嫁人这么大的事儿，又能磕碜到哪儿去？” 村子里好些个东家长西家短的长舌妇，东看一下，西摸一下，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开了，眸子里都在冒绿光。 有几个婆子看到方家的财力，心思开始活络了起来。 “对了，听说铁柱那娃子的亲事告吹了是吧？” “我也听说了，杨家那女娃子，好像已经嫁出去了。” “哪儿呀！那是白送给人家老头子，当玩意儿消遣了。” “啥老头子，你们啥也不懂就在这儿瞎咧咧，我妹妹就嫁在杨家村，听说杨家是攀上城里的捕头，拿那姑娘给她家弟弟铺路子去了，杨家小娃子上个月，就已经进了城里的县衙，在那捕头下面当了个小兵，威风得不行呢！” 一众人等正议论地热火朝天，外面的锣鼓喧天和唢呐声就传了进来。 “来了来了！男家送鱼肉过来了！” “这两个女儿一起嫁就是不一样，声音听着都格外震耳些……” 方铁柱带着几个小堂弟，去山里砍柏树枝了，方承宗又守着礼谱和礼钱，一时半会儿也挪不开身。 迎客的重任，就落在三房长子的头上，方正田自己也帮着拿炮仗和香火蜡烛。 刚准备好，“砰”地一声，外面的炮仗就响了起来。 “三娃子，你也跟着放……” 一旁的大人出声，指挥十三岁的三房长子。 随着噼里啪啦地炮仗声，陆家打头，陈家跟在后面，两副三生（一个猪头，一只整只的熟鸡，还有一条全鱼）打头，后面紧跟着一担担的鱼肉，和嘎嘎乱叫的鸡鸭，最后才是敲锣打鼓的唢呐帮子。 陈家大堂哥颇有些不快，气哼哼地朝陆家人瞪去。 按道理，他们陈家娶的是姐姐，理应走在前面，奈何陆家不干人事儿，不早不晚，专门等到他们快到陆家院门口的时候，便一窝蜂地涌了出来，霸着整条路。 一路上，都把陈家死死堵在后面。 陈家人停下，让他们陆家先走，奈何人家耐心十足，自家停，他们也跟着停，自家走，他们陆家也跟着走，非得要把他们陈家拘在屁股后面。 不用想，这馊主意，肯定是那没个正形的街溜子陆文且想出来的！ 要不是他趁着在村口下车的空档，找了个机会跑到了前面，他那个堂弟，说不定还真得一辈子被那姓陆的压一头。 方家人接过装着三生的托盘，在院里、堂屋和灶房里各敬了天地祖宗和灶神，这才摆在了堂屋的供桌上，点燃红烛。 这两副三生，得在方家的供桌上摆一天一夜，明儿再跟着新娘子一起回男家。 来方家帮忙的众人此时也忙开了，杀鸡杀鸭，宰鱼切肉，灶房里也刺啦作响，主客到了，是时候开始动锅炒菜了。 送鱼肉过来的陈陆两家人，也被安置在桌上，各种好吃的轮番上桌，倒茶劝酒，好不热闹。 堂屋里的主桌，已经被唢呐帮子占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响了起来，开始闹堂。 一直闹了近两炷香，众人嗡嗡直响的耳朵，才清静下来。 一番客气之后，方正田先带着陈家大堂哥在堂屋游荡，最后才进了自己两口子的房间。 把明儿要带走的嫁妆，大致跟他介绍了一遍，这样男家心里有了底，明儿才不会有抬嫁妆的人手不够，或者有多的情况出现。 陈家大堂哥忍了又忍，还是开口问道：“叔，外面院子里的……” 方正田一脸尴尬，吞吞吐吐地把想了一两个月的借口拿了出来…… “那，那是要送去陆家的……” “陆家娃子知道我手艺好，就……就出了些银钱，让我帮着打几件家具。” 陈家大堂哥听得柳眉倒竖，他奶奶的，又被那姓陆的摆了一道！ 这下，陈家又有热闹可瞧了。 你说这方家也是，那姓陆的摆明了就是要压他们陈家一头，他方正田也不提前给他们陈家通个气儿，就任由着小女婿把大女婿一家的面子，踩在地上来回践踏。 难道他们陈家，还能出不起那几个银子不成？ 再说了，除了下定，从来也没听说过男家还要出银钱打家具啊！ 这不都是女家的事儿吗？ 这一趟走的，真是要多窝囊，有多窝囊。 方正田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对方老婆子的怨念，又多了一层。 要不是那老不死的，小女儿何至于嚣张至此。 至于小女儿，在陆文且帮他搭上刘乡绅那条线后，对她所有的怨气，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笑话，他已经跟赵管家谈好了，两父子一年下来，光工钱就整整五十两银子。 平常，他们两父子累死累活的一年干下来，能挣二十五两就谢天谢地了，接不到主顾的年成，十五两都不一定能赚到。 赵管家还说，除了那五十两工钱之外，每到年节，主家还有额外的赏赐下来，连清明重阳和冬至这样的节日，也不另外。 相比之下，陈家又算得了什么？ 一想到上次拉家时，陈家那小气巴啦的表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媳妇儿一再强调，不能只看重眼前的利益得失，他还真有可能扣下大女儿那所剩无几的嫁妆。 好在陈家大堂哥脸上虽说有些不开心，却没有当场发作。 他以老丈人的身份，亲自给陈家大堂哥倒了碗酒，还豪爽地一干而尽，对方总算没再黑着张脸了。 他也是想开了。 管他呢！ 嫁妆是多还是少，又与他何干，少了不用他垫，多了他也拿不走一件半件，女家怎么弄，他今儿下午回去之后，就怎么跟堂叔两口子报备就行了。 方正田如释重负，接着就轮到了陆家堂哥。 第120章 人比人气死人 第120章 人比人气死人 整场下来，惊讶的表情，就没从陆家堂哥的脸上下来过。 这堂弟媳看着有点子东西啊！ 陆家对上陈家。 陆文且这个一事无成的街溜子，对上镇上陈记杂货铺子三代单传的独苗苗。 傻子也会倾向陈家富这个大女婿吧。 他原来还以为，方家今儿定会踩着陆家，来捧陈家的臭脚呢。 前几天陆文星找上他的时候，他就做好了今儿会坐冷板凳的心理准备。 哪能想到，会有这么大一个惊喜在等待着他，半大院子的家具，竟然全是要抬去他们陆家的。 待跟着方正田走进两姐妹房里，看到那张堆得没处落身的床铺。 他再也忍不住了，一脸不可置信地失声问道：“这，这也全是抬去我们陆家的？” 方雨桐不等阿爹回答，便指着一旁的几个柜子说道：“这几个也是，还有这个上锁的，也一并抬走。” “啊？！” 陆家堂哥扭头看向方正田，有些拿不定主意。 后者咬了咬牙，一脸无奈地挥手说道：“抬走，都抬走，只要她乐意，全部搬空都行。” 方正田的话，让他半天合不拢嘴巴。 话说，还有这么嫁女儿的？ 他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陈家的……” “他们的在别处。” “哦，那就好！” 听到这儿，陆家堂哥大松了一口气。 要不然，他还怕气不过的陈家，明儿下午在半道上拦路打劫呢。 “方叔您这人一看就大气，这女儿嫁的，跟大财主似的。” 他由衷地感叹一句。 更感叹的，还是自家堂弟陆文且的好运气。 当时不过花了八两银子的聘银，下定那天，拢共加起来也没花到二十两。 就这区区二十两，只怕连外面那一大堆家具的一半，都买不到。 更别说，还有这么漂亮一个媳妇儿呢！ 这几个月，村子里好些人都在打趣陆文且这媳妇儿娶得亏，到处嚷嚷着陆文星两口子是冤大头，为了这么个街溜子弟弟，恨不得连命都填进去。 要不是堂嫂是个心宽的，只怕这会儿，他家都得四分五裂，妻离子散了。 哈！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明儿这一长串嫁妆抬回去，那些个吃饱了没事儿干的长舌妇和长舌爷们，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 陆家堂哥越想越解气，想着想着，不由又想到了前年他自己成亲的时候，丈母娘家两套打着补丁的衣裳，就把媳妇儿给打发了。 唉！ 人比人，气死人啊！ 他咋就碰不到这么一个豪横的老丈人呢？ 方正田苦着一张脸，一想到小女儿手里那二十两的压箱底银子…… 那颗心，是揪着疼啊。 方雨桐一看阿爹的表情，就知道他定是瞄上自己身上的银子了，不由得紧了紧衣兜里的钥匙。 还好，他不知道陆文且放了八两银子在她这儿，更不知道她身上，还藏着杨家讹来的十两银子，要不然，非得气出个三长两短不可。 还有脖子上带着的这个玉葫芦，就更不用说了，那可是个无价的大宝贝。 她暗自决定，一定得要把这个秘密捂好了。 这辈子也不能叫阿爹阿娘两口子知道，最好，连陆文且这个夫婿也能瞒住。 想到今晚还有最后一个晚上留在娘家，她搂着阿奶的手臂撒娇，“阿奶，明儿我就要嫁人了，今晚您可不可以不回老屋，跟我一起睡？” “傻孩子，可是舍不得阿奶了？” 方老婆子一脸慈爱，摸了摸她那头乌黑发亮的头发，问道。 “那当然，阿奶您不许取笑我！” “好！今晚阿奶就陪你睡一夜，咱们祖孙俩，可有好些年没在一张床上过夜了。” “嘻嘻，我就知道阿奶疼我，您等着，我就把床铺整理出来。” 方雨桐听风就是雨，当下便动手收拾起了床铺。 “哎呦！我的小祖宗，今儿下午你大伯娘给你摆嫁，这都是她整理好的，你可别瞎弄，一会儿她会帮你整理好的……” 听了阿奶的话，她忙把手收回来。 不一会儿，堂屋又响起了锣鼓唢呐声，这是吃大餐前的闹堂。 新嫁娘是不用干活的，除了拉屎撒尿和洗漱之外，甚至连房门都不用出。 毕竟，新娘子可是很怕羞的。 方雨桐把这份害羞贯彻得彻彻底底，除了方老婆子，就二堂姐进来陪她说了会儿话，其他人，一个上午就没人见着她的影儿。 因着这事儿，方老婆子对二堂姐这个孙女，都改观了不少。 这丫头是个有姐妹情谊的，等她出嫁的时候，自己这个做阿奶的，也护着她些。 要不然，就老大媳妇儿这重男轻女的尿性，这孩子非得被她扒下来一层皮不可。 不过方雪梅这个新娘子，却很是不同。 为了躲阿奶，也为了不眼馋那一床嫁妆，她强忍着回房的冲动，一直在外面忙活。 一抬眼，就看到了打量她的陈家大堂哥。 那眼神，怎么说呢？ 反正挺让人不舒服的。 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姿态，还有对她看不上眼的蔑视感。 犹如一瓢冷水兜头而下，让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手中抱着的碗筷，都差点砸在了地上。 陈家大堂哥却越看，越替陈家富觉得亏。 因着家里条件不错，乡邻亲戚之间，只要是娶媳妇儿的，差不多都会叫他帮着接亲，这样把自己当牛马的新娘子，他却还是头一次见。 这种人，一看就知道在人情世故方面很是欠缺。 成亲的大喜日子，她不好好待在房里当她的新嫁娘，老在外面乱窜个啥？ 他观察她好一会儿了，只见她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仿佛这个家离了她，是不能转了还是咋地。 有那本事，咋不多划拉点嫁妆过来？ 一样都是姐妹，还是同一天出嫁的姐妹，就算她自己没本事从爹娘手里扒拉，但凡能往婆家递两句话过来，也不可能把自己架在这般难堪的局面上。 害得他们陈家，都跟着被陆家踩了一脚又一脚。 方雪梅紧咬着嘴唇，头一次认认真真地审视自己和陈家富的这场亲事。 因为这种眼神，上辈子在婆家那几年，几乎每天都在陪伴着她。 第121章 不等了 第121章 不等了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会儿也由不得她往后退。 更何况，就算有那个机会，她也舍不得往后退。 这种相当于跨阶层的出嫁，有是多少姑娘家做梦都求不来的。 她更加坚定了心中那个计划。 没有嫁妆怕啥？ 只要多带点银钱，照样能让婆家高看她一眼。 银子从何而来？ 当然是从那贱蹄子身上来。 从那个锁着的柜子里来。 她早就打算好了，就在今晚下手。 那贱蹄子睡觉死沉死沉的，雷都打不醒，只需半夜把她钥匙偷来，柜子一开，拿多拿少，还不是由自己说了算。 至于为啥非得等到今儿晚上？ 那肯定是今儿人多，进进出出的，少了银子也不可能第一个怀疑到她。 而且，明儿这个吉时那个吉时的，一大堆事儿呢。 那贱蹄子就是想找，也难以实施，难道她还能让每个亲戚都把衣裳脱了，搜一遍身不成？ 这也是她今儿一整天，都不往房里进的原因。 就是为了尽力撇清自己的嫌疑。 她定了定心神，一如既往地开始分碗筷。 随着闹堂的锣鼓喧天消失，众人也纷纷坐上了桌。 方老婆子压着孙女要起来的身子，“你就老实在这儿待着，一会儿，我让你阿娘送饭菜进来。” “新娘子可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不出事儿还好，但凡在桌上出点啥纰漏，便能被人津津乐道好些年，更有甚者，还拿来当教导孩子的反面典型。” 方雨桐一边点头一边可惜，今明这两顿大餐，可是特意为了她而举办的，没想到身为主角，却过得如此憋屈，连上桌的机会都没有。 “那您叫我阿娘，给我多夹点好菜。” “放心吧，她怎么说也是你亲娘，这可是你作为姑娘，在娘家吃的最后几顿饭，她还能饿着你不成？” 方老婆子摆摆手，她作为辈分最大的老婆子，可不能不出席，不出席自家孙女才被人议论呢。 她目送阿奶出去，仰头躺在枕头上摸着肚子，静静地等待阿娘推门进来。 暗自嘀咕，今儿不但啥活没干，连路都没走几步，怎么还是饿得这么快？ 只是，她都等得快睡着了，也没见阿娘送饭进来。 听着外面这个好吃，那个入味的讨论声…… 她实在待不住了，手一撑，坐起了身。 不等了！ 再等下去，可能就只能吃些剩饭剩菜了。 吃喝拉撒睡，这可是最基本的生理需求，不管是人还是畜生，都不能免俗。 更何况，吃还排在第一位，说啥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肚子。 “吱呀”一声，房门被拉开，她刚探出个头，就看到阿奶就坐在房门口这桌的上席，同一桌的，还有村里几个辈分高的老婆子，阿婆刘老婆子也在。 离她最近的老婆子扭头一看，见是方雨桐，她咧嘴一笑，“雨桐，快过来坐，你阿奶旁边正好还有一个位置，添副碗筷就成。” 阿奶也一眼看到了她，一脸诧异。 方雨桐双手一摊，表示没等到饭，一边大大方方地，呵呵笑着跟几个老婆子打起了招呼。 方老婆子一边举目四望，看老二媳妇儿死哪儿去了？ 另一边朝她打手势，让她回房等。 饿得肚子直打鼓的方雨桐，就当没看到。 出都出来了，这会儿再退回去，那才是露了怯呢，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坐下，痛痛快快地吃一顿来得好。 更何况，今儿的菜式这么好，让她一看就走不动道儿。 特别是那碗红烧肉，这些老婆子们的牙口不好，见碗里大都是瘦肉，反而一时还没动筷子，正好便宜了她。 相邻那桌，坐的是陈家一众客人，陈家大堂哥抬眼一看，就更加替陈家富不平。 这么一个水灵姑娘不要，为啥就偏偏选中了那一个？ 再想到那满院子的大件家具，要不是自己娶了媳妇儿，他都想要和陆文且那小鳖孙一较高下。 方老婆子拿孙女没法，只得由着她坐下，扬声对别桌坐着的孙子喊道：“铁柱，这边少副碗筷，再拿一副过来。” 方铁柱听到喊声，抬眸一看，见是小妹要用，二话不说便放下了手中的饭碗，帮小妹拿了碗筷不算，还顺带手的，帮她盛了满满一碗饭。 刘氏也听到了婆婆的话，正想吐槽这死老婆子真是不挑时间地折腾人，就看见自家小女儿正俏生生地坐在婆婆身边，猛然想起她之前交代过自己的话，懊恼地狠拍了一下脑袋。 还好小女儿知道自己出来找吃的，要不然，这顿大餐不说饿肚子，吃剩菜是板上钉钉了。 愧疚地朝小女儿笑笑，也顾不上怪方老婆子折腾自家儿子了。 “谢谢大哥。” 接过大哥手里的碗，看着那满满登登一碗饭，方雨桐就有些欲哭无泪，并不是她不知足，而是她原本饭量就不大，这一碗饭下去，不得撑个肚滚溜圆？ 更何况，她今儿中午的主要目标，是那碗惹人垂涎的红烧肉。 “阿奶，我给您拨点……” “哎呦……够了够了，这么晚了，你这娃子早该饿了，自己快些吃。” 老亲家在侧，方老婆子强忍着火气，嘴上没骂老二媳妇儿，心里却吐槽开了…… 千交代万交代的事儿，也能忘了，要她说，就是偏心！ 根本就没把这个小女儿放心上！ 其实刘氏也不是故意忘的，当时正要给小女儿盛饭，就被厨子叫住了，让她把用了有多的肉放起来，一顿忙活，就把这事儿给抛诸脑后了。 众婆子的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扣肉和荷包肉里面捣，这两个菜蒸得烂乎，正适合她们没牙的老人吃。 方雨桐也不跟她们抢，自顾自地吃着红烧肉。 “雨桐，吃这扣肉，味儿还不错。” 刘老婆子连着吃了两块，满满一碗扣肉，眼见就要光盘，忙招呼着外孙女跟她一起吃。 “阿婆，我不吃，你们多吃点。” “这个荷包肉也好吃，蒸得透透的，用嘴一抿，就可以往肚子里吞……” 方老婆子给孙女夹了一筷子，说道：“这个厨子的手艺还挺好，不会过咸，也不会过淡，味道正正好。” “谢谢阿奶……” 方雨桐两口吃完，又伸筷子去夹红烧肉。 第122章 藏银子 第122章 藏银子 方正田有赚银子的本事，他们家平时炒菜都会放油，肚子里其实并不缺油水，相对于众人喜欢的肥肉，她反而更喜欢瘦肉。 一桌坐着的众人却不知道，还以为她特意让给她们吃，对方雨桐是越看越满意，直呼这丫头心好，尊老爱幼，明儿个嫁出去，定能讨婆婆的欢喜。 方雨桐嘴上呵呵笑着害羞，心里却不以为然。 自家亲娘动不动都被她气得直翻白眼，婆婆没生她没养她的，还动不动挑她的刺，她又不是受虐狂，何必要去讨那人的欢心？ 有这精力，还不如回娘家，多陪陪疼她入骨的阿奶，和动不动朝她挥巴掌的阿娘来得实惠。 反正她是划算好了，嫁去婆家能分家最好，不分家她也不干活，主打的就是一个混吃等死。 谁要看不惯，就自己干。 要是有意见，找她男人陆文且去！ 有本事就叫他把自己休了。 吃完饭，在房里来回走了十几趟，好歹把圆滚滚的肚子消下了些，见阿奶还在外面聊天打卦，她又开始倒床上睡午觉。 一觉醒来，已经太阳西垂了。 睁眼一看，不但阿奶进来了，大伯娘也在房里。 桌上摆了好些掰成巴掌大小的柏树枝，还有几碟子花生、红枣、桂圆和莲子，都被染成了红色。 方老婆子正拿着柏树枝，往已经理好的嫁妆上插。 柏树枝，因着枝繁叶茂，加上分枝众多，又带了个“百”字的谐音，被赋予了开枝散叶的美好祝愿。 谁家娶媳妇嫁女儿，都得去山上砍上一小捆，每件嫁妆都得插上一点，以求百子千孙的好预兆。 大伯娘正用一枚缝被子的长针，按“早生贵子”的顺序把四样干果串起来。 “这懒丫头，可算是醒了！” 见侄女儿醒来，大伯娘打趣了一句。 方雨桐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格外舒服。 “雨桐，一会儿记得把这个柜子打开。” 大伯娘指着上锁的柜子说道。 “这个柜子您不用管，直接在上面贴张红纸就行。” 方雨桐摸了摸身上的钥匙，拒绝道。 前几天，连同从杨家讹来的十两银子，都被她放在了这个柜子里。 她都能预见，只要这个柜子一打开，定会引起巨大的轰动。 不但那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十八两银子保不住，可能连带着从姐姐手里抢过来的十八两，也得被阿娘抢走。 爹娘两口子的性子，和他们处了十好几年的方雨桐，最是了解。 “这丫头，你有哪些嫁妆，大伯娘我心里门儿清，还有啥是不能让我看的？” “更何况，这会儿不叫我看，等到了婆家，也还有别人来替你捡妆，还不是要被人看了去，你还能捂住不成？” “听话，快点打开。” 捡妆，就是婆家安排的全福娘子，将一件件嫁妆放到新房里摆放好，同时还要和娘家的送嫁亲配合着看管好，不叫多手多脚的客人顺手牵羊。 送家亲，一般是由新娘子的兄长和弟弟担任，把新娘和嫁妆安全护送到婆家，也叫押妆。 大伯娘不愿放弃，婆婆给四丫头的那两银子，还有下定时的那沓红封，她都还没见到。 方老婆子看到孙女的表情，也想起了自己给她的那块银锭子，顿时福至心灵。 “她不想开，就不开吧，今明两天就数咱们雨桐这个新娘子最大，谁也越不过她去。” “她说不许打开，就谁也不许开！” 婆婆出面镇压，大伯娘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 方雨桐眸子闪动，看来是她想得太简单了，一会儿还得把那莫名多出来的十八两安置好，大不了等嫁出去之后，再抽空回来取，反正三天后就要回门。 刚想到这里，外面人声嘈杂，又要吃晚饭了。 她跟着大伯娘和阿奶出了房门，装模作样地洗了手之后，一蹿又回了房，轻手轻脚把房门关上，以最快的速度奔向那个带锁的柜子。 一顿忙活之后，把那多出来的十八两藏好，方雨桐这才心满意足地出了房门，总算可以安生地吃顿晚饭了。 她暗自感叹着，有银子也痛苦。 今儿晚上是闲餐，都是些鸡头鸭脚猪骨头之类的边角料，不过众亲戚都吃得很是满足。 方家二房大气，除了男家送来的各种肉类，额外又割了好几斤猪肉，各买了五六只鸡鸭，闲餐的规格，都已经能比得上别家的大餐了。 “今儿晚上，我留在这边和雨桐睡。” 刚放下碗筷，方老婆子就开了腔，“大妮二妮你们两个，带着孩子去我房里睡，小心着点，别把我的蚊帐扯烂了……” 客随主便，两个姑姑也没啥说的。 刘氏想了想，跟着说道：“那我和雪梅睡，阿娘您和大妹小妹在我们床上睡。” “当家的，你今晚和铁柱睡吧。” 她看着隔壁桌，坐了大大小小的七八个娃子，加上两个妹夫，恰恰好坐了满满一桌。 想到她们两家各上的十五文礼金，就郁闷得要死。 光给她们家娃子的几件衣裳，加起来也有几十上百文了。 自己作为大姐，出嫁近二十年，还是头一回操办嫁娶的大红喜事，而且是两场喜事一起办。 区区十五文，等于一个女儿给七文半，这两家空手套白狼的，也亏她们拿得出手。 还带着这么多人来吃上几天，撑死她们得了！ 刘老婆子顺着大闺女的目光，看向那一桌子，也觉得分外脸红。 好在大女婿有门手艺在身，赚起银钱来比别家轻松一些，要不然哪经得起他们两大家子这么个吃法。 她叹了口气，说道：“雪梅两姊妹房里这么些嫁妆，怎么好睡？” “一会儿吃了饭，从外面取两捆稻草回来，往堂屋地上一摊，我和你大妹小妹三人，带着那些个娃子睡那就成。” “让你两个妹夫跟铁柱挤两个晚上好了。” 刘氏摆手拒绝道：“不用不用，就按我说得办。” “那我们呢？” 二舅的儿子听了一圈，也没听到大姑是怎么安排他们的，便弱弱出声问道。 刘氏听得一愣，瞧她这脑子！ 咋把自己二弟一家给忘记了。 第123章 给她一个难忘的教训 第123章 给她一个难忘的教训 她思索了一下，“让你阿娘带着你和你妹妹，住北房好了，正好今儿把那间房的床空了出来。” 作为杂物房的北房，前段时间就打扫出来了，还铺了张床，用来堆放新买回来的几床棉被，还有这段时间置办回来的嫁妆。 今儿白天，房里的嫁妆，就全取出来了，这会儿给二弟媳三母子睡正正好。 “至于二弟，你是选择跟铁柱他们两父子睡，还是和两个妹夫在木料房睡，就由你自己挑了。” 二舅想都没想，开口说道：“我跟铁柱和姐夫睡。” 那两货，呼噜打得震，还随地咳痰，要多恶心有多恶心，他才不想跟他们睡。 方铁柱扭身出了堂屋大门，不一会儿，搬进来几块板，“我们三人睡着太挤，我在堂屋打地铺就好了。” 两个小姨家那七八个没处安置的娃子，一听这话，顿时眸子一亮。 小娃子就贪新鲜，床睡多了觉得没意思，打地铺多爽？ 争先恐后地表示他们也要打地铺。 刘氏乐见其成，便让儿子点上油灯，去院子外面扯稻草。 方雪梅却脸色煞白，越往下听，心就越往下沉。 她那偷银子的计划，岂不是又要落空了？ 大伯和三叔两家人一通忙活完，带着两个姑姑和孩子也离开了。 几个男人在堂屋里一顿忙活，底下垫木板，中间垫稻草，上面摊了三床大草席，几个娃子澡都没洗，就在上面来回打滚。 等一众人都洗完澡，几个娃子开始闹觉，没什么哄孩子经验的方铁柱，根本拿他们没辙。 只得让两个姨父陪他们一起睡，方铁柱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空出来的木料房，方正田带着二舅住了进去。 晚上，方雪梅翻转着身子，辗转难眠。 “怎么，睡不着？” 刘氏躺在另一头，当过新嫁娘的她，还以为大女儿和当年的自己一样，对往后在婆家的日子，太过迷茫焦虑了。 她就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扭头看向对床的小女儿，笑着摇摇头。 这孩子，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觉，都睡不腻的吗？ 吃过午饭，便一觉睡到傍晚，听大嫂说，男家离开的时候，两帮唢呐帮子都没能把她吵醒。 想到明儿吃了午饭，这两个女儿就要嫁去别人家了，以后的日子是好是坏，她这个做阿娘的，也管不到了。 一时这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 听到另一头的大女儿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不由想到嫁妆一事，鼻子忍不住又一阵酸涩。 刘氏正想说些啥宽宽方雪梅的心，对床的方老婆子就出声了…… “你们两个烙饼呢！” “赶紧睡觉！” “扰了我乖孙女儿的觉，我今晚定要让你们一个也睡不成！” 刘氏一激灵，从来没和婆婆同个房间睡觉的她，一颗心差点跳出喉咙眼，心里啥念头也没了，明儿还有一大堆事儿，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忽略掉对床的死老婆子，慢慢睡了过去。 方雪梅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这会儿心急如焚，可又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调整好呼吸，静静地等阿娘和阿奶两个人睡死过去，再找机会动手。 终于，脚边传来了阿娘平稳的呼吸声。 对床的阿奶，也半响不响地打起了呼噜，她开始转动着眼珠子…… 咽了咽口水，一咬牙，今儿是最后一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拼了！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下床，轻手轻脚地来到对床的妹妹那头，伸出右手，慢慢朝方雨桐枕头底下掏去…… 方雨桐紧皱着眉头，额间渗出细密的汗滴。 她在做噩梦，梦里的姐姐，看着无比凶残毒辣，正一脸狂笑着朝她逼近，不但要跟她抢陆文且，还要拿剪子划她的脸。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那深不见底的密林中跑，企图能逃离出去。 奈何，却进入了一个死胡同。 眼看已经被姐姐逼入死角，她剧烈地挣扎着…… “不要……” 愤怒、害怕和绝望的情绪，把她搅得天旋地转。 突地，她就睁开了眼。 心，砰咚砰咚跳得飞快…… 原来竟是个梦。 正想要大松一口气的她，就着外面皎洁的月光，发现一个黑影正站在自己床前，还朝她脖子伸手过来…… 她心脏猛地漏跳一拍，头发都要炸起来了，心中警铃大作。 这人是谁？ 是要掐死她吗？ 难道是索命的厉鬼。 她本能地就想坐起身子大喊大叫，腿一动，就碰到了另一头的阿奶，心也跟着清明了起来。 阿奶在这儿，怎么可能有鬼？ 定睛一看，这身影，不就是对床的姐姐嘛。 有了之前的噩梦，她更害怕了。 姐姐三更半夜不睡觉，难道真要毁了自己的脸不成？ 她强压下起身大叫的冲动，装模作样地嘤咛一声，顺势翻了个身，把自己滚进了床里面，以求离方雪梅远一些。 顺便，也想看看这个蠢货，趁着她睡着了，想要干点啥？ 方雪梅一颗心扑腾乱跳，根本没注意到对方已经醒了，许久之后，见那贱蹄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床的里侧，心下大喜，正好方便她行事。 方雪梅就着月光，看姐姐继续朝枕头底下掏去，心下也松了口气，不是来划她的脸就好。 暮地，她突然想到了枕头下的钥匙，眸子瞬间一冷。 好你个方雪梅，打得竟是这个主意。 好！ 很好！ 今儿晚上，定要狠狠地给她一个教训，能让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教训。 她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方雪梅拿了钥匙，一步一步朝柜子挪去…… “啪嗒”一声，柜子开了。 方雨桐也轻手轻脚地跟着下了床。 她轻轻来到方雪梅身后，仿佛都能听到对方快速的心跳声，缓缓伸出一只手，放在被打开的柜门上…… 一个用力，狠狠地将柜门关上，发出“咔”地一声，嘴里大声叫道：“姐姐！你干嘛偷翻我的柜子？” “啊！！！” 方雪梅被柜门一夹，只感觉到右手臂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传来，头上瞬间爬满了冷汗，忍不住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惨叫声太过凄惨突兀，把整个屋子的人都吓了一跳。 第124章 十六两 第124章 十六两 特别是一个房里睡着的刘氏和方老婆子，更是吓得一下就坐起了身。 “怎么了？” “出啥事儿了？” 方雪梅疼得不住抽气，哪敢出声？ 她急忙往回缩手，一连串退开好几步远，连哭声都不敢发出。 方雨桐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手伸进了柜子里，快速抓起那包压箱底的银子，抽出一块三五两大小的银子，再往回一丢，就合上了柜子。 剩下的十好几两，迅速往她那宽大的衣袖里一塞，整个动作飞快，加起来也不过两息时间。 抹黑哭着就朝阿奶扑了过去…… “阿奶！呜呜呜，我姐偷我银子！” “您可得替我做主啊！” “我刚起来上茅厕，哪想一起身，就看到她站在柜子旁边，差点没把我吓死。” “我走近一看，就见我姐已经把我的柜子打开了，我问她干嘛，她突然就把柜门关上了，还大叫起来……” “呜呜呜……不行了，我先上个茅厕……” 等刘氏摸着黑，点亮油灯，小女儿已经开了房门，出了堂屋。 “咋了这是？” 两个姨父也醒了，几个小些的娃子被吵醒后，哼哼唧唧地开始哭。 方雨桐也哭，伤心欲绝地说不出一句整话：“姨父，呜呜呜，我……我……呜呜呜……” “你咋了？倒是说呀！” 窜出来的方铁柱急赤白咧地问道。 “你，你自己去问我姐。” 方雨桐带着哭腔回了一句，虽说村子里好些手脚不干净的人，但她却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有个偷儿姐姐，特别是这些不安好心的亲戚。 两个姨父一听她似是而非的话，顿时精神了，赶忙起身，正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见她打开堂屋大门跑出去了。 无奈，只得一边竖起耳朵听着房里的动静，另一边朝两个闹腾的小娃子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 方铁柱却抬脚就往房里冲。 方雨桐哪儿也没去，一出堂屋大门，就直奔洗澡房，踩在放换洗衣服的凳子上，把衣袖里的十多两银子取出来，放在固定门页的木方上。 因着怕水气腐蚀，方正田把洗澡房那扇门的木方，做得很是结实宽大。 关了两遍门，确定不会轻易被人发现以后，她就抬步出去了。 洗澡房白天一般没啥人进来，加上明儿吃过早饭，她作为新娘子，要在里面洗头洗澡，好换新衣裳。 明儿她尽量想办法，抢在姐姐前面洗。 到时候，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银子带出来，出纰漏的可能性极小。 为了狠狠教训三番五次找自己茬的方雪梅，这赌注，她押上了！ 回到堂屋，两个小姨一大家子，还有自己一家，连带着阿奶和阿婆，全都起来了。 她们两姐妹的房间和堂屋里人头攒动，几个小娃子也一脸兴奋地上窜下跳，以为有啥好玩的。 方雨桐挤进房间，就看到阿娘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姐姐…… 阿奶在一旁气到发抖：“装模作样地给谁看呢？！” 一边说，一边“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把外面那些看好戏的几房亲戚关在门外。 只把方正田两口子和一对姐妹留下，就连方铁柱，也被她不由分说地推了出去。 要是被村里知道老方家出了贼，一个都别想落了好，包括她最疼爱的方雨桐。 又低声喝骂道：“我告诉你，老二媳妇，今儿出了这等事，你们做阿爹阿娘的再不拿出个态度来，我明儿便让你的好女儿嫁不出去！” “呜呜呜……阿奶，我姐她偷我银子，我该怎么办？” 方雨桐压着声音，哭得痛不欲生。 方老婆子心儿肝儿地哄着，心疼得不行，不住地自责，自己连夜地守着，还是给那死丫头钻了空子。 “好了，都是一家人，啥偷不偷的？” “三更半夜的，也不知道你瞎嚷嚷啥？” “一个个都累得要死，哪有时间陪你们瞎起哄，赶紧熄灯睡觉！” 方正田不怕他阿娘，瞪了小女儿一眼，不悦地说道。 哭得梨花带雨的方雨桐，被阿爹的话惊得一噎，不住地抽泣，拿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去看他。 她明明哭得那么小声，阿爹这是要和姐姐毁她名声那次一样，找由头，又想把这事儿给压下去！ 刘氏也在和稀泥，“雨桐你也别哭了，反正也没损失啥，你姐一只手还被压得乌青，提都提不起来，她也算得了教训，赶紧上床睡觉，明儿可是你们的大日子。” 两个女儿明儿就出嫁了，今儿又有这么多亲戚在，出了这种丢面子的事儿，让他们两口子大为光火。 既气大女儿那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又气小女儿不留情面，恨不得叫人听了去的做法，一个两个的，把他们两个做爹娘的架在火上烤，全是些讨债鬼！ 哪怕早有准备，方雨桐的心，还是不住地往下沉…… 也更加坚定了，她要在方雪梅身上，狠狠咬下一块肉来的决定。 最好连着偏心的阿爹阿娘一起咬。 只有方老婆子一个人，力挺她到底。 低声哄道：“雨桐，你别怕！阿奶这老婆子还没死呢！” “去！好好检查一番，看看可有啥不见了。” “俗话说得好，家贼难防！” “今儿当着我和你阿娘的面，她都敢朝你伸爪子，以前趁你睡着了，不定干了多少坏事儿呢！” 方雨桐心下大受感动，红着眼眶对阿奶点头，“我听阿奶的。” 说完，就朝柜子走去。 方雪梅疼得不住发抖，暗恨老天不开眼，人一背时，喝凉水都塞牙缝。 不但银子没偷着，还把自己给伤了，明儿就是出嫁的日子，也不知道这只手，有没出啥问题。 这可是干活的右手，如果真的有啥事儿，以后她到了婆家，还怎么伺候公婆，照顾夫婿和将来的娃子？ 谁知，更大的灾祸还在后头等着她。 “嘤嘤嘤……呜呜呜……哇……我姐她太过分了！竟然偷了我整整十六两银子！！” 方雨桐蹲下身子，靠在阿奶膝盖上低声痛哭起来，余光却不时扫向爹娘两人。 “十六两？！” 方正田和媳妇儿对视一眼，却听得汗毛直立，惊出一身冷汗。 吃人般的眼神，就朝着大女儿射了过去。 十六两？！ 死丫头，她好大的胆子！ 要说最吃惊害怕的，那当然是方雪梅这个主人公了。 第125章 以死明志 第125章 以死明志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一文钱我都没动过她的！” “明儿我就要嫁去陈家了，十六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有陈家在，一百六十两我都不放在眼里！” “你们说，我干啥要去偷她的？” 方老婆子冷哼一声，“还在狡辩！不偷她的，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偷钥匙开人家柜子干啥？！” “雨桐，现在就去她床上搜！” 方雪梅根本不带怕的，“对！赶紧去搜！你但凡能搜出点啥，我脑袋取下来给你当凳子坐。” 说着，自己就先动上手了，强忍着疼痛，用左手拿到两薄床薄被子在那儿抖。 方雨桐当然知道从她床上搜不出来，动都没动，哽咽着朝阿奶说道：“看她那毫不露怯的架势，银子定是给转移走了！” “说不定，说不定那银子，都已经送到陈家去了！” “阿爹阿娘，你们要不信，现在就去我柜子里翻，我有多少压箱底，你们也一清二楚，拢共就剩那么点了……” 方正田两口子对视一眼，不用说，他们肯定是更相信小女儿嘴里的话。 刘氏打开柜子，一通翻找，只找出来四两银子。 方老婆子给了一两，认亲红封差不多有一两，还有上次她摔断腿，方正田亲手给她的十二两，加上六两银子的压箱底，正好二十两。 可不就被偷了十六两吗？ “你个死丫头！银子到底藏哪去了？！” “赶紧给我交出来！” 刘氏忍不住地声音都大了好些，被婆婆厉眼一瞪，这才醒过神，更加咬牙切齿地朝大女儿拧去，整整十六两，当家的一年做下来，都挣不到这个数。 这死丫头倒好，转手就给偷了。 “我没有，我真没有！” 方雪梅这会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嚷嚷！你再嚷嚷！还嫌不够丢人现眼是不？” 方正田退后几步，将背抵在紧闭的房门上，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要不是外面有那么多人，他高低得狠狠收拾这眼皮子浅的大女儿一顿。 “我知道了！” 方雨桐沉思一会儿，压着声音说道：“上次我们几人去镇上，她就啥也没买，街也没逛，光在陈家待了好些时间，你们要不信，可以问大哥，他可以作证。”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定是那时候，她就把银子拿去陈家了！” 她冷冷地盯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方雪梅。 既然敢朝她的嫁妆银子伸手，就别怪她出狠招回敬过去。 她知道，作为一个女儿，只要银子还在方家，她就没法子继续闹腾下去，但银子一旦到了陈家，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到时候都不用自己出手，阿爹阿娘也不可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她只管站一旁看戏就成。 至于陈家，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谁叫他们摊上了方雪梅这么一个蠢货！ 更甚者，自己会被姐姐这么针对，陈家富那个犯痴病的呆头鹅，也是出了不少力。 坑他们，也不冤。 呵呵，方雪梅不是老说陈家有银子吗？ 其实说起来，为了娶她这个好姐姐，陈家也确实出了不少银钱。 送来的那十几两聘银就不说了，还有银镯子银簪子之类的聘礼，不过这会儿，全都落在了她手里。 还有上次，给爹娘和大哥买衣裳的十五两，全部加起来，已经花去好几十两了。 如果再加上这十六两，她还挺好奇，陈家会不会直接把这个又蠢又坏的姐姐，给休了？ 唉！只是可惜，阿爹和阿娘定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方雪梅只觉得天大的冤枉，可又解释不清。 她拼命摇头哭嚎：“我说了没拿就是没拿，你们是不是非要逼死我，才肯罢手？” “好！既然你们非要我死，那我就如了你们的意！” 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退，眼珠猩红地瞪着方雨桐这个罪魁祸首…… “方雨桐，我哪怕豁出去这条命，也不会任由你栽赃陷害，我哪怕是变作厉鬼，也要一生一世缠着你，让你也尝尝我所受的痛苦……” 爹娘二人不信任的眼神，让她觉得天都塌了。 那贱蹄子一句接着一句地，都在祸水东引。 阿爹阿娘的手段，她上辈子就领教过了，他们定然会把这十六两银子，算在陈家头上。 如果陈家得知她是个偷东西的贼，又将会怎么看她？ 会不会当场就把她休回家？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 想到后半辈子将要面对的人生，她爆发出空前地求死意志，一个冲锋就要朝窗下的柜角撞去…… “啊！！！” “快拦住她！” 刘氏猛地发出一声惊呼，吓得整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方正田和方老婆子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还好她刚迈出去两步，就被方雨桐伸出的一只脚，给绊倒了……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方雪梅的头险险地和窗下的柜子擦身而过，摔了个结实，还是脸朝下…… 疼得她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这会儿，不止右手疼，脸更疼，特别是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的鼻子，感觉都被拍扁了。 鼻血，“滴答滴答”地往下流…… 左脸上，也被带进来的沙砾擦破了一块皮，深倒是不深，就是创面大，看着吓人，几息时间，伤口由白转红，瞬间就鲜血淋漓，和着她那双疯狂的眸子，仿佛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索命厉鬼。 两个小姨和姨父没能进去房间，只得站在堂屋里贴着耳朵听响儿，无奈外面的小崽子们闹哄哄的，声音倒是能听到，却听不清晰，凑近门缝往里看，可方正田的手艺好，房门严丝合缝，啥也没能看到，急得抓耳挠腮…… 只隐约听到死不死的，还有厉鬼之类的话，接着是一声闷响，过后，就没声了，还以为…… 大姨打着摆子，喃喃自语道：“完了！这下全完了！新嫁娘自杀，是要化作厉鬼的啊！” “今儿在场的人，一个也别想逃！” 敞开的大门一阵阴风吹来，两个姨父只觉两股颤颤，全身的血液，好似都凝固住了，嘴唇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呜呜呜……” 良久之后，方雪梅悲愤的呜咽声，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这是雪梅那丫头的声音吗？” “没死成？” “呼！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喝顿喜酒，再搭上一大家子的命，那才得不偿失呢！” “呸！真是晦气！” 几人拍着胸口，大松了一口气。 方铁柱黑着脸，气呼呼地把他们四个轰出了堂屋。 四个人依依不舍地不想走，还是小姨脑子灵光，想到这个房间有窗子开向院里，这样更好，方便他们偷听。 她带头领着几人出了堂屋，留下一个方铁柱在房门口来回走动，急得抓耳挠腮。 第126章 先垫出来 第126章 先垫出来 房里的几人都吓傻了，特别是刘氏，整个心都悬在了半空，这会儿还在扑腾乱跳。 要不是小女儿及时伸出去的那一只脚，把大女儿给绊倒在地，后果将不堪设想。 她的目光，重新在两个女儿身上来回巡视，以求寻找真相，到底是哪个人撒了谎。 要是大女儿没闹寻死这一出，她肯定是相信小女儿的。 但大女儿都以死明志了，她心里的那杆秤，自然而然地开始向弱者倾斜。 觉得大女儿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要不然不会一心求死。 方雪梅就像条濒死的鱼，维持着摔倒的姿势，躺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要多凄惨有多凄惨，简直能用闻者落泪来形容。 眼泪鼻涕和着鼻血，让人觉得无比恶心又很是可怜。 左脸上，也擦破了好大一块皮，鲜血淋漓的，被她自己的眼泪一淹，火辣辣得疼。 “好了，起来吧。” 刘氏上前，把她拉了起来。 “没拿就没拿吧，好好说清楚就好了，我也没说就是你拿了，你又何必这样糟践自己。” 拉起来一看，她脸色顿时就变了，“我的天！你脸，你的脸……” “哎呦！这可咋办？当家的，快去叫金郎中。” 方老婆子三角眼一吊，“不许去！她不是寻死嘛，那就让她死！” “也好过嫁出去，再坏了咱们方家女的名声！” 方雨桐也开口说道：“我和姐姐明儿就出门子了，这会子叫郎中过来，不说吉不吉利，外面的小姨他们两家，就没法子打发。” 方雨桐其实也被姐姐这一举动吓得不轻，愣怔了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 伸出的那一只脚，也是本能反应，她也是真心想要拦来着，但把方雪梅摔成这样，却是她没想到的。 一开始，她满脑子都在想，如果姐姐真的就这么一头碰死了，她会不会满怀愧疚地过完后半辈子，会不会夜夜被噩梦缠身，再也不得安宁…… 可一听阿娘的话，她又醒悟过来。 去她娘的愧疚！ 去她娘的噩梦！！ 按阿娘的意思，姐姐没拿，就是自己冤枉了她呗。 她被方雪梅害得还不够惨？ 每次都是那个蠢货先找事，她不过是被动还击，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难道非要自己乖乖地站在那里被动挨打，才能换取一夜安枕到天明？ 要真这么窝囊的话，那她情愿和梦里的恶鬼打一架，分出个高低。 “阿娘，您可不能偏袒她，我非常确定，她就是拿了！” 小女儿的话，让刘氏的神情有些扭曲，扭过身来，气呼呼地瞪着她，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你个满嘴喷粪的，哪只眼睛看见她拿了？” “你们姊妹俩是一体的！有个偷儿姐姐，你又能有多光彩？没脑子的货！” 方雨桐被她的话气得不轻。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把自己心中的怒气，不管不顾地发泄出来，大吼大叫地把这些年受过的窝囊气，全都发泄出来。 可知道阿娘脾气的她，在这个特殊时期，不得不忍下来。 她不能为了一时痛快，再把阿娘的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要不然，她自己也讨不了好。 她狠狠作了个长呼吸，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气，带着哭腔幽怨地说道：“阿娘说得对，我就是没脑子，要不哪能一次又一次被姐姐欺负！” “谁叫我自己那么笨，好好的一门亲事，姐姐一说，就傻乎乎地让给了她。” “她却一点也不念我的好，还反手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算计，让我嫁给了陆文且这么个一事无成的街溜子。” 为了让阿娘心怀愧疚，再把火力对准方雪梅这个搅家精，她只得踩陆文且一脚了。 想来这事儿，应该也落不到他耳朵里。 看着委屈万分的小女儿，方正田眸子里闪过心疼。 他本就偏爱小女儿，上次又因着自己一凳子，把她腿给伤了，心里就更是怜爱了几分。 更别说，陆文且那小子，还帮他搭上了赵管家这条路子。 他语气里带着冷意，“雪梅，老老实实给我把十六两银子交出来！” 方雪梅一声不吭，只是呜呜咽咽地哭。 “不交出来是吧？” “我打……” 见大女儿没搭理他，方正田又扬起了巴掌。 可看到她那张脸，不知道是不忍心，还是嫌恶心，那只巴掌迟迟也不曾往她脸上落，最后无力垂了下来。 “她不拿出来，就你们拿！” 方老婆子嗤笑一声，“一对偏心眼的货，做这种假把式给谁看呢！” “娘家的事儿娘家了！你们总不能让雨桐这丫头，把姐姐是个偷儿的事，传到婆家去吧？” “陆家娃子那性子，你们也清楚，要是让他知道，自家媳妇儿受了这么大一个委屈，不定闹成啥样呢！” 方正田听后，转动着眼珠子，暗自在心里权衡了一番，生怕那混小子一个不顺心，再把赵管家那边的差事给搅黄了。 沉思良久，对媳妇儿说道：“那十六两我们先垫出来，雨桐是个好的，可不能叫这孩子寒了心。” “至于雪梅，你不说要给她三两的压箱底吗？” “我做主，那三两银子就不给了，给她置办的那些个嫁妆，也折算成三两银子，让雨桐带去陆家。” “我们再拿十两银子出来，好让雨桐能顺利的出门子。” 小女儿寒不寒心，刘氏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好不为难。 既气大女儿那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拿自己的前程名声来糟蹋，又气自家男人任由这祖孙俩，对这凄惨无比的大女儿，和自己两口子这般苦苦相逼。 只是忌惮着外面的妹妹两家人，也不敢再像以前这般大声叫骂，咬着牙根一声没吭。 方正田见媳妇儿不表态，他就知道媳妇儿定然不同意，但他这次顾不了这么多，一把将房门拉开，就看到了守在房门口的儿子。 “你在这儿干啥？” “还不滚回去睡觉！” 方铁柱在阿爹的怒骂下，一步三回头的回了自己房间，还把门关上了，躺在床上来回翻转，怎么也睡不着。 方正田一鼓作气，冲进了自己房间，在房里待着的刘老婆子，对上大女婿，那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她知道定是出了大事儿，只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做作为丈母娘，还是欠着女婿银钱的丈母娘，她实在没有立场询问到底出了啥事儿。 第127章 谁也看不见 第127章 谁也看不见 就怕一开口问，女婿来一句“缺银钱”，再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说白了，都是没银子惹的祸。 “我……我去说说她们。” 丢下这句话，她就出了房间，暗自考虑要不要连夜回松树坳。 方正田也没多说什么，丈母娘出去了正好。 关上房门，翻出装银钱的布袋子，拿了两个五两的银锭子，和三两左右的碎银子在手上，想到两个小姨子就在这个房里睡，他索性将布袋子往腰间一别。 这会儿功夫，进账有望的方雨桐，配合着阿娘，把瘫睡在地上的方雪梅扶上了床，还贴心地出了堂屋，帮阿娘打了点水，好叫她擦拭起来更容易。 她刚把拧干的帕子递给阿娘，身上揣着全部家当的方正田，就进了房间。 “雨桐，你拿着！” 方雨桐接过阿爹手上的十三两银子，泪眼婆娑地朝阿爹道着谢，说阿爹这么大公无私地为她主持公道，她以后一定要好好回报阿爹阿娘。 方正田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女儿，再转过头，去看昏死一般躺在床上的大女儿，一看到她那张一塌糊涂的脸，不由嫌弃地别开了眼。 刘氏看到落在小女儿手上的银子，心疼地直抽抽，想到刘乡绅家的差事，到底是没有开口说出啥难听话，只是手上的力道重了不少。 都怪大女儿这个不省心的！ 那一张嘴，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心还忒坏。 方雪梅吃痛，又呜呜咽咽地接着哭。 实在太疼了！ 与其这么受罪，她情愿刚才一头碰死算了！ 就着昏暗的火光，刘氏的脸色，越擦越凝重…… 她发现，大女儿的鼻子，好像歪了。 她大抽了一口冷气，哆嗦着嘴说道：“当家的！当家的你快来看……” “雪梅的鼻子，好像不太对劲儿！” 原本随着阿娘擦拭的动作，嘶嘶抽气的方雪梅，一听这话，只觉脑子里轰隆一声，天塌地陷。 她就说鼻子怎么不好出气呢！ “作死呀你！这辈子看你还怎么活！” 还不等她哭出声，刘氏一巴掌就朝她那只提不起来的右手上，呼了过去…… “啊！！！” 方雪梅只听到一道轻微的咔嚓声，感觉到右手一股钻心的疼痛传来，疼得她不住冒冷汗，不一会儿，整个人就像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看着比方雨桐上次磕了腿时，痛苦了好几倍不止。 房里的几人，却不知道她右手出了问题，还以为她接受不了鼻子歪了这个噩耗，这才给吓着了。 方正田上前一看，也吓得不轻，在房里来回转圈，思索应对之策。 方雨桐把银子锁进柜子，钥匙放在贴身衣兜里，这才抬眼去看。 可不歪了嘛！ 就连整个鼻头，都好似塌了不少。 她有些感同身受，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光是看看就觉得疼。 “我，我还怎么嫁人呀……呜呜呜……” 疼过这一波的方雪梅，哭得肝肠寸断。 “都这死样子了，还嫁啥嫁？” 方老婆子不屑地耻笑一声，“一脖子吊死算了！” “不过吊死也白搭，就你这又蠢又毒的性子，哪怕重新投过胎，也是个流着口水的祸害！” “啧啧啧！瞧瞧这张脸，比我这个老婆子还丑呢！” 方雨桐觉得，阿奶说得有道理。 看着姐姐那双满是绝望的眼，她有些同情，但更多的是快意。 方雪梅能有今天，全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 “当家的，要不还是把金郎中叫过来一趟吧……” 刘氏气归气，却也心疼大女儿，忍不住出声说道。 “不许去！” 方老婆子咬死不让，“让她明儿就这般出门子，反正盖头一盖，谁也看不出来。” 思考了半天的方正田，终于停下了转圈的脚步，严厉地盯着大女儿，问道：“雪梅，你自己想好，是趁着现在把陈家这门亲退了，等过一两年再寻一门其他的……” “不要！嘶～～” 不等他把话说完，方雪梅大声拒绝，她强忍着疼痛，用左手虚掩着鼻子，“就按阿奶说的办！” “我明儿出门子，反，反正也盖着盖头，没人能看见。” 这话一出，屋子里其他四个人都惊呆了，包括方老婆子这个出主意的。 方雪梅心里很清楚，嫁进陈家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如果错过，哪怕她的歪鼻子治好了，也不可能再找到一门这么好的亲事。 她一定要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死死扒住陈家，扒住陈家富。 那是她最后的救赎。 “还嫁？你就不怕被休回来？” 刘氏都能想象得到，等拜过堂，陈家富掀开盖头时的神情。 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是该心疼自家女儿，还是该同情陈家富这个女婿。 “不怕！你们放心，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他们陈家！” 方雪梅眸子里闪过坚定的光芒。 嫁去陈家，嫁给陈家富，是她上辈子就想做的事儿，她绝不可能这么轻易放弃！ “随你的便！” 方正田咬了咬牙，忍下出门请郎中的念头。 方雨桐抓住这个机会，说道：“阿爹，阿娘，要不那些嫁妆，还是给姐姐吧……” “她本来，本来就这样了，要是再一点嫁妆也没有，我怕她明儿晚上，连陈家大门都进不去，可能半道上，就得被送回来。” 姐姐这点子嫁妆，她还真看不太上，自己嫁妆成堆，三两银子买点啥不好？ 她当然要选银子。 方雪梅头一次没有反驳方雨桐的话，甚至还颇有些感动，这贱蹄子好歹发了一次善心，让她保留了一点嫁妆。 “他们想送回来就送回来？”方老婆子冷哼一声，“娶回去了，就得认！” 说着，又狠狠地瞪了方雪梅一眼，“这条路可是她自己选的，是跪是爬，都得她自己走下去！” “要不然，家里这些个男娃子，都得被她给连累完！” 刘氏知道婆婆说得有道理，一旦涉及到儿子，天王老子也得给她靠边站。 她扭头赞许地看了小女儿一眼，神色稍稍缓和了些，“还是雨桐考虑得周到，阿娘就知道你懂事。” 方雨桐心里冷笑一声，撒了个慌，“只是，上次去镇上治腿的时候，陆文且曾说阿爹阿娘不在意我，我就已经拿你们要给我二十两银子压箱底的事，把他顶了回去……” 她表情纠结，一脸为难，“若是……若是一下子少了三两……” 第128章 也好重新做个人 第128章 也好重新做个人 方正田紧了紧腰间的钱袋子，果然，便听见方老婆子说道：“自然是不能叫你受了委屈，老二，你把那三两银子给雨桐补齐了。” “我们哪儿有那么多？” 嘶嘶肉疼的刘氏再也忍不住，“刚才就给了十三两！” “您把我们二房当成啥了？花不完取不空的钱庄吗？” 方雨桐轻轻拍了拍阿奶，很是懂事地说道：“这事儿本来就不怪阿爹阿娘，由他们掏也不应该，明儿我把原委和陆文且说清楚便是，他是个大气的，想来不会放在心上。” 方正田两口子一听这话，不由对视了一眼，眸子里满是挣扎。 她冷眼看着阿爹阿娘无声地商议，这十六两，她是要定了！ 坑的就是她方雪梅！ 爹娘掏也好，陈家掏也罢，她都无所谓。 要的，就是让这个三番四次算计她的姐姐，没有好日子过。 最终，方正田背过身去，借着床架子做掩体，掏出腰间的钱袋子，取了三两银子，略显粗鲁地丢在了小女儿身上。 临走前，眸子扫过面目全非的大女儿，冷的仿佛要射出冰渣子。 刘氏丢下大女儿追了出去，从自家男人手里，抢过那包瘪了好些的钱袋子，气得咬牙切齿，委屈的眼泪花子都出来了。 “把银钱放好些，你那两个妹妹……” 方正田留下一句话，就回了睡觉的木料房。 想到娘家那几大家子人，她擦了擦眼泪，回了自己两口子的房间，打算换了个地方藏银子。 最后，还是学着自家男人，往裤腰带上一绑，虽说硌着不好睡觉，不过却胜在安全，好歹就这两个晚上，忍忍也就过去了。 来到院里，勉强扯了一抹笑，对刘老婆子等人招呼道：“进来吧，今儿让你们看笑话了。” “没事儿，谁家没点牙齿咬到舌头的。” 刘老婆子带头进了堂屋，温声说道：“记得以前，你们几个兄弟姊妹，也闹过不少矛盾呢。” “事情都解决了？” 刘氏想到那十六两白花花的银子，又是一阵心疼。 清了清嗓子，为了两个女儿的名声，斟酌着说道：“嗯，解决了，不过是一场误会……” “大姐，你就别自欺欺人了！” 小姨尖锐的嗓音响起，“雪梅的嗓音那么大，我和二姐刚站在窗户底下，全都听见了！” “我说大姐，你们家还真是财大气粗啊！刚没了十六两，转身就又自掏腰包给闺女垫上了……” “咯咯咯……就是就是！要不是亲耳听到，我们还真被你骗过去了呢！” 另一个也不甘落后，围着刘氏转了一圈，一脸讥讽说道：“要我说啊，儿女之间不和气，多半是做爹娘的无德……” “大姐，偷就是偷！这次你们可以替她遮掩过去，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偷盗，可是七出之条呢，别到时候再被男家扭送到了官府，再让你们去领人，那才丢人现眼呢……” “我看，还不如明儿就和男家说清楚，好歹还赚了和光明磊落的名声。” 那得瑟的声音，就像一把利剑，穿过窗户，狠狠地插在一墙之隔的方雪梅心尖上。 刘氏也惨白着一张脸，背上爬满了冷汗，嘴巴张张合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个姨父也一脸的幸灾乐祸，连襟之间，本就存在明里暗里的竞争攀比，自己两连襟穷得好好的，凭啥他方正田却这么有钱？ 这不是诚心让他们俩抬不起头吗？ 现在好了，任他方正田再有钱又怎样？ 女儿不还是个偷儿！ “你们给我住口！” 刘老婆子发威了，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两个女儿，“你们这两个没脑子的蠢货，是不是忘了和你大姐，也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亲姊妹了？” “她家出了这事儿，你们不但不帮着遮掩，还大声宣扬！你大姐家的名声脏了，你们两家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两个姨父对视一眼，不服气道：“阿娘，您这么说可就不对了……” “你们俩也给我住口！女人家一天到晚没个正形，还能说她们头发长见识短，你们身为家里的顶梁柱，却从没想过，要给自家媳妇孩子做个好榜样！” “如云十一月中的日子，你信不信？只要这事儿传到他们男家去，定要生出变故！” “就算她一时运气好，能顺利地嫁出去，以后但凡在一个村里闹点口角，人家一句话你们家谁谁谁是偷儿，如云就得比人家矮一头。” “要是谁家少了点啥东西，没准都能跑她家门前，骂上两个时辰。” “你们但凡要是个聪明的，就把今儿这事儿，全给烂在肚子里！” 大姨想到一心一意在家做嫁衣的大女儿，还有条件比他们好上不少的女婿家，心不由得跟着一沉，吃了个瓜而已，咋还就引火烧身了？ 不过，阿娘说得还挺有道理。 “不说了不说了！” 小姨摆了摆手，一脸不屑说道：“他们老方家自己都不急，我们啥也不知道……” “睡觉睡觉！你们哪个敢不睡，屁股上挨巴掌啊……” 一众娃子呼啦啦地，躺在了堂屋的地铺上。 刘老婆子拍了拍大女儿的手，“素花，你也别想太多，好事多磨，过了这关，以后都是好事儿了。” “凡事都得看开点，雪梅那孩子，也只是一时左了性子，吃了这么个大亏，以后定会稳重些。” ”咱们做爹娘的，更要看得开，不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刘氏哽咽着点头，扶着阿娘回了房。 等她出去以后，睡同一头的两个小姨又嘀咕开了，“二姐，你说大姐的银子都放哪儿呢？” 刘老婆子闻言，暗暗曲起腿，往下睡了睡，狠狠一脚，朝另一头的两个女儿蹬了过去…… “啊呦！！” 小姨的下巴差点给踹飞，还好嘴巴闭得快，不然，阿娘的脚丫子，就戳进她嘴里去了。 “你们要再敢动歪心眼，我脑瓜子都给你们踹掉，让你们再投一次胎，也好重新做个人。” 两个小姨噤若寒蝉，再不敢吭声。 刘氏回到女儿房间，见小女儿和婆婆已经睡下了，大女儿顶着那张厉鬼般的脸，滴溜着那条手臂，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像个游魂。 第129章 你和家富两人出 第129章 你和家富两人出 “磨蹭啥呢？赶紧滚上床睡觉！” “一天天的，尽是事儿！” 白白没了十六两银子，对这个挑事精，她自然就没什么好语气，一边说，一边脱了鞋子，抬脚上了床。 方雪梅脸上就不说了，一条手臂还疼得要死，却也知道阿娘在气头上，她也不敢吭声。 只得一步步挪到床边，小心翼翼地上了床，往下躺的时候，嘴里不住地抽冷气…… 好不容易躺下，委屈的泪水就像泉眼一般，不停地往外冒。 已经在另一头躺下的刘氏，听得既有些心疼，又觉得烦躁，侧身看向对床还没睡着的小女儿和婆婆。 想着刚才刘老婆子说来宽慰自己的话…… 可一想到那十六两银子，这会儿就在小女儿手里握着，她就一肚子气。 “雨桐，你今儿的做法，也着实也过分了些！再怎么说，那也是你姐，张口偷银子，闭口偷银子，你存的是什么心？” 方雨桐闭上眼睛，没吭声。 她知道阿娘这会儿，因着银子的事儿心里有气，自己若再敢回嘴，不但今晚没得睡，说不定还得再挨几巴掌。 再惨一点的话，不但巴掌要挨，可能刚到手的十六两银子还保不住。 阿娘的性子她很清楚，有着大多数人惯有的通病，抛开大哥这个儿子不算，她和姐姐两人之间，谁弱阿娘就帮谁。 今儿自己“丢失”的十六两银子，阿爹一文不少地给她补齐了，等于她没有丝毫损失。 姐姐就不一样了，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也再贴切不过。 不但手受了伤，还寻死觅活了一番，差点就一头撞死过去，偷东西的名声还被几家亲戚知晓了。 最重要的是，毁容了。 弱得不能再弱，惨到不能再惨。 阿娘的心，自然就偏向了姐姐，心里指不定还要怪她太过霸道，没有把这这颗打落的牙齿，和血吞进肚子里去。 不过，她并不难过。 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只有实实在在抓在手里的好处，才是属于自己的。 比如：握在手里的银钱，吃进嘴里的美味和穿在身上的衣裳。 至于其他的，像阿爹阿娘的疼爱偏心，也就是当时那一两天管用，短的时候，可能就几个时辰。 一旦心里那股子感动消失殆尽，他们的巴掌，照样会毫不留情地呼过来。 这么多年来，姐姐多少次因着阿娘对她的“偏心”而难过。 甚至因着阿娘的偏心，对她充满了浓浓的敌意。 而小时候的她，却一直拿自己和大哥比，当然，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撞得头破血流之后，她终于幡然醒悟，调转方向，把精力重点投向了阿奶…… 每次看到姐姐吃醋受伤的表情，她心里就觉得好笑，也觉得悲哀。 为姐姐，也为曾经那个傻乎乎的自己，更为了村子里那些想要在爹娘身上寻找疼爱，最后却被推进无底深渊的姑娘。 生而为女，自己何错之有，她们又何错之有？ 天刚蒙蒙亮，方雪梅呜咽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在梦里，嫁到陈家后的她，过得比上辈子在老鳏夫家的时候，还痛苦…… 还好，是个梦。 她一动，刘氏就跟着醒了。 刘氏躺了一会儿，对大女儿说道：“既然醒了，就起来吧。” “嗯。” 等她从茅厕出来，就被一脸纠结的阿娘，拉到了一边，吞吞吐吐地传授着洞房花烛夜的事儿。 上辈子，她从来没有从阿娘嘴里听到过这些。 想到这辈子的夫婿，是心心念念的陈家富，哪怕已经有过经验，她还是闹了个大红脸，头也不敢抬，除了点头，就是嗯嗯嗯…… 刘氏没能在她带着面巾的脸上看出来啥，但却感受到了她那股子羞涩感。 她心里很是发愁，大女儿今晚的洞房花烛夜，也不知道是啥场景。 其实刘氏她自己也很不好意思，还好大女儿没有抬头，不然那张火辣辣的老脸，就该露馅了。 “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别开头，不忍去看大女儿那张脸，狠了狠心，转移话题说道：“昨晚给雨桐的那十六两银子，不管你拿没拿，根源还是在你，要不是你趁她睡着去开柜子，啥事儿也没有。” “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晓，虽说不缺吃喝，却也没有多少余钱，加上你大哥又刚被退了亲，以后少不了又是一大笔开支……” “所以，这银子，算是我们做爹娘的先替你垫出来，以后还得你和家富两人出。” 方雪梅脸色煞白，几乎要站不稳。 阿娘的话，犹如一记炸雷，让她觉得天旋地转，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她吼道：“我，我不同意！” “别叫！堂屋里，你两个姨父还带着一大家子在那睡呢，你可别再自己给自己找没脸。” 刘氏低声说道：“你也别怪阿娘心狠，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作出来的！” “我也不逼你一天两天还回来，也知道你刚嫁过去会艰难些，这样吧，明年年底，最迟明年年底还回来就行。” “要不然，我直接找陈家富去要！” 方雪梅呆呆地站在院里许久，直到刘氏烧好了热水，喊她洗头洗澡，才醒过神。 方雨桐睁开眼睛，发现房间里，就剩她和阿奶两个。 想到洗澡房里的银子，她急忙起身。 “呦，咋醒这么早？” “今儿可没时间给你睡午觉，晚上又是……再睡会儿吧。” 阿奶看向她的目光，很是慈爱。 “不了阿奶，今儿是我做姑娘的最后一个早上，还是勤快些，不行了，我得出去一下……” “上茅厕是不？快去吧。” 方老婆子朝她挥了挥手。 方雨桐也没解释，“嗯”了一声就出了房门。 一出来，就见姐姐正呆愣愣地坐在院子里，头发滴滴哒哒地往下掉水，脸被披散下来的头发和面巾遮挡住了。 她心猛地一提，抬脚就进了灶房。 “今儿起这么早？” 方铁柱正在洗脸，看到她，问了一句。 他本想拉住小妹，好好问问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 谁知方雨桐没空搭理他，应付了一句，就朝开着门的洗澡房看去…… 地上都是水。 第130章 银子放娘家 第130章 银子放娘家 虽然知道银子被发现的可能性极小，但她还是很想抬脚进去查看，可又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只得忍耐一下，掉头出了灶房。 刘氏从外面刚洗了衣服回来，见小女儿起来了。 过了一夜，刚才又把十六两银子的压力，分担到了大女儿头上，再加上今儿两个女儿出门子，她没再像昨晚那样咄咄逼人。 温声吩咐道：“趁着这会儿人少，赶紧去洗头洗澡，洗完以后正好吃早饭。” 想了想，她放下木桶，拉着小女儿回了自己房间。 又细细叮嘱道：“成了亲就是大人了，以后行事做人，万不可意气用事，昨晚的事儿，从今以后便揭过不提，以后好好过你们自己的日子……” “知道了。” 方雨桐急着想要出去，可刘氏拉着她的手一直没松，她一头雾水地朝阿娘看去。 “呃……这个……今儿晚上是啥日子，你，你可知道？” 刘氏被她直愣愣的眼神，看得脸有些红，吞吞吐吐地问道。 方雨桐念着洗澡房里的银子，对阿娘奇奇怪怪的行为，也没了探究的好奇心。 “知道知道，那个，阿娘，我急着上茅房呢……” “一会儿就好……那个，那个，哎呀！反正到时陆文且想干啥，你，你就由着他，知道吧？” “知道，我都知道！” 刘氏本能地一巴掌又呼过去了，“知道啥呀你就知道！姑娘家家的，也不害臊！” 方雨桐有些懵，“哎呀！阿娘您到底想说啥？我快拉裤子上了……” “你这死孩子，真是懒驴上阵屎尿多！” “滚滚滚！！” 刘氏很是无语，实在想不通，刚刚大女儿那满脸通红，含羞带怯的，这到了小女儿这里，画风怎么就不一样呢。 得了自由的方雨桐，为了掩人耳目，装模作样地上了个茅厕，这才飞奔回房，取了干净衣裳，就往洗澡房冲去。 忍着踩上凳子一探究竟的念头，又舀了两桶水提进去，这才急不可耐地关上门，抱起衣裳就上了凳子，伸手一摸…… 呼！银子还在。 洗完头再洗完澡，抱上包着银子的脏衣裳就想要回房，这会儿大伯娘还在院子里帮着摘豆角，一会儿等她进了房，又是麻烦。 刚进堂屋，刘氏又朝她招手…… “过来，我话还没交代完。” 方雨桐紧了紧手上的衣裳，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显，“等我把衣服放好……” 说完，不等阿娘说话，扭头就进了房，身后传来刘氏的声音：“一会儿直接来我房里，听见没？” “知道了。” 她拍了拍胸口，暗道好险。 要是被阿娘知道她贼喊捉贼，她就算不被打死，那也得去掉半条命。 关上房门，她连同刚换下来的衣服，一股脑儿全塞进柜子里锁上，再把钥匙揣在腰间，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阿奶，您洗漱好没？” 方老婆子伸出手，抚摸着孙女堆放得整整齐齐的嫁妆，脸上露出淡淡的不舍之色。 闻言，她扭头笑道：“已经洗漱过了，就等吃早饭喽。” “快了，我看见厨子的徒弟们正热菜呢。” “阿奶，您再坐一会儿，我娘叫我，我再出去一下。” “去吧去吧……” 方老婆子也想到了今晚是孙女的洞房夜，脸色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待会儿好好听你阿娘的话，可知道？” 方雨桐有些奇怪，阿奶可从来没在她面前说过这种话，却还是听话地出了房门。 来到阿爹阿娘的房里，看到那一小堆颇为寒碜的嫁妆，方雨桐抿了抿嘴，暗暗庆幸昨晚选了三两银子。 “阿娘，您叫我啥事儿？” 刘氏心里挣扎了好几下，还是拉着小女儿坐下，苦口婆心地说道：“雨桐，昨晚那十六两银子……” 一听阿娘这话，方雨桐就开启了戒备状态，“这可是阿爹亲手交给我的，您可不能不认账！” “我没有不认，只是觉得，你实在没必要带那么多银子出嫁，要不先放十两银子在家里，等以后，你们有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再回来取。” “一直以来，你就大手大脚的，花起银子来也没个数，文且那孩子也不咋稳当，等过两年，再有了孩子，你就知道花银子的地儿才多呢！” “听阿娘的准没错，我们这做长辈的，还能害你不成？” 刘氏也是考虑了半早上，才想出来的法子。 大女儿那张了无生趣的脸，一点新嫁娘该有的娇羞雀跃都没有，她就止不住地担心。 生怕她一时想不开，再像昨晚似的，寻了短见。 哪怕能从小女儿手里，抠出来个五两八两的，也能给大女儿减减负担，他们做爹娘的再垫个几两，那十几两银子也就出来了。 也省得把大女儿逼得这般紧。 “不行！” “阿娘，我可是早就跟陆文且说过，我要陪嫁二十两银子过去的。” “若是咱说话不算话，我嫁过去受点委屈倒也没啥……” “怕就怕陆文且再记恨起来，到赵管家那边说点啥，那我爹和大哥的差事……” 说完，方雨桐就移开了几步，生怕阿娘的巴掌呼过来。 果然，刘氏一愣，就骂道：“死丫头！竟敢威胁我？有本事你就别躲！” 方雨桐忙摆手，“我可不敢，陆文且是啥人您又不是不知道，这种街溜子，最是意气用事了，谁要惹着了他，让他不得劲儿，他只怕半夜都得爬起来挠你家门。” 提亲那天，陆文且对付牛二婶时的一幕，立马在刘氏脑海里浮现。 那阴沉冷厉的眼神。 还有那把飞出去的镰刀。 和那两条喷射状的暗红色血迹…… “不能吧，我们可是把女儿嫁给了他！” 刘氏吞了吞口水，有些不太自信。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方雨桐见阿娘冷静下来了，忙上前挽住她的手臂，认真为她作分析，“哪怕他不会实质性地做什么，只需在刘管家面前抱怨上几句……” “比如什么‘我老丈人他真不是个东西，说话跟放屁似的’，再比如……” 还不等她说完，刘氏的巴掌又呼了过去，这下距离太近，她愣是没躲开。 第131章 干活不得劲儿 第131章 干活不得劲儿 “不是个东西？我让你不是个东西！他可是你阿爹，说出这话，也不怕天上打个雷劈死你！” “打个比方嘛……” “打比方也不行！” 刘氏又狠狠朝她背上呼了几巴掌，就把她撵出去了，再也没敢提银子放娘家的事儿。 方雨桐扭了扭火辣辣的背，进了自个儿房间。 心里却在庆幸又躲过去一劫。 好不容易到手的银子，她怎么舍得再吐出来？ 阿娘想得还怪美。 放娘家？ 以后遇到难处，再回来取？ 她信个鬼哟。 以她对阿爹阿娘的了解，她在婆家要真出了事儿回来借，一两半两的是没多大问题。 要上了二两的话，铁定得挨他们一顿臭骂，甚至能被阿娘叨叨上好几年。 若是想要三两五两，不下狠劲把他们哄舒服了，只怕毛你都见不着一根！ 说是把银子放在娘家，放着放着，那成了娘家的。 娘家的就是大哥的，大哥的就是大嫂的！ 两个姑姑嫁出去那么多年，每年至少回来三趟，除了给她们家娃子的三五文人情钱之外，阿娘三个妯娌，一文也不可能多给。 设身处地想想，要是哪天两个姑姑家出了啥变故，想要回娘家来借银子。 不说阿娘几妯娌同不同意借，阿爹几兄弟就能将她们扫地出门。 了不起，也就招待一顿饭菜罢了。 前有车，后有辙，她又不是脑子有坑，这点事儿都想不明白？ 刘氏郁闷了好一会儿，想到大女儿昨晚自杀时的果决，心下很是担心，越想越怕，就怕她再想不开。 出了堂屋一看，见方雪梅果然还是心事重重地蹲在房檐下，紧锁的眉头恨不得夹死蚊子。 “你给我进来。” 她上前，拉着方雪梅的左手，就进了房间。 方雪梅内心很是抗拒，觉得阿娘定是又想出啥招数，来克扣她那点子所剩无几的嫁妆。 可她的右手还是很疼，动也不敢动，就是敢动，也不敢反抗，只得由着阿娘将她拉进房。 “雪梅，你别想太多，阿娘不逼你了，有银子还回来最好，没银子就算了……” “至于那三两银子，还是给你带过去，你婆婆正年轻力壮，家富又成天在铺子里打转，当家理事你都排不上号，身上有点子银钱，你也能过得舒心一些。” “要是，要是陈家富他真的不要你，那三两银子，就是你安身立命的本钱，这银子，谁你都别告诉，可一定要护好了！” “千万别像下定那天，捧着手里的银钱给公公婆婆。” 刘氏头疼地看着她那张脸，整颗心不住地往下坠，怎么过去一晚，不但没有变好，看着还更严重了？ 把昨晚就揣衣兜里的三两银子取出来，放在她手心里。 “如果实在疼得难受，明儿一早，就去找镇上的大夫看看。” 方雪梅骤然被这么个大惊喜砸中，讶然抬头看向阿娘，感动地不知说啥好。 她就知道，阿娘还是在意她这个女儿的！ 哽咽着声音问道：“您不是说这银子，要给我大哥娶媳妇儿用的吗？” “你也是阿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又怎能真的不管你？” “万一给你哥说嫂子的时候，银子不够，便让你阿爹和你大哥自己出去挣，你要是有条件，能帮也得帮点……” 方雪梅一下子就想到前几天，阿爹和大哥通过陆文且那个街溜子的牵线搭桥，找了个好东家的事。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平衡，但比起刚才恨不得一脖子吊死的心情，这会儿可以说是无债一身轻了。 心放下不少，嘴角也没再往下垮了。 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右手伤着了，干起活来不得劲儿…… 一想到这个，她就又开始发愁，原本还想着到了婆家好好表现的，这下来了个釜底抽薪，直接把她手给伤了，还是干活用的右手，可让她咋办才好？ “快去把屎尿拉干净，然后回屋里去，一会儿该吃早饭了，你的脸这样，小心着些，别叫人看了去，要不然你连门子都出不去。” 怕两个女儿再出幺蛾子，刘氏叮嘱道：“你的嫁妆都在我们屋里，一会儿就直接从这个房间出门子。” “嗯！” 方雪梅步履轻快地出来，把刚出房门的方雨桐祖孙俩看得一愣。 方老婆子朝她身后的房门看了看，很是愤懑地朝方雨桐说道：“你那偏心的阿娘，定是背着你，又给她掏啥好东西了……” “就说她是个偏心的货！” 方雨桐回握了一下阿奶的手，“管她呢，我那十六两银子回来了就行。” 方老婆子用手轻轻戳孙女的头，“你呀，就是心大！” 吃了早饭，两姐妹回了各自待嫁的房间，方雨桐自然是方老婆子陪同，还有二堂姐也在房里陪她聊天打趣，没多久，大伯娘也进来了。 刘氏把娘家弟媳妇儿拉去了方雪梅那儿，昨儿晚上出了那么大的响动，她带着一双儿女，任是老老实实在北房睡觉，不是个多嘴多舌的。 “雨桐那边的福气婆由她们大伯娘来做，雪梅这里，便劳烦你帮我跑一趟……” 刘氏吞吞吐吐地说道：“呃……今晚到了陈家，你警醒着些，要是听到啥吵架的动静……” “啊？” “吵架？” “吵啥架？” 二舅母听得一头雾水，想了想说道：“定是大姐你舍不得雪梅她们两个，这才多想了些，你就放心吧，结亲那是结两姓之好，再差劲的男人，也绝不可能在洞房夜就闹起来的。” 刘氏也没法子明说，只得讪笑道：“说得也是……说得也是……” 反正陈家这门亲事，定是不能善终。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让他们白天在石子村闹，还不如让他们把雪梅接去镇上，到时就看他们陈家怎么弄了。 安排好两个福气婆，刘氏自己便两个房间来回打转，核对嫁妆的数目种类。 方铁柱带着几个堂弟，给院里那堆家具上遮盖着的油布取了，再一件一件地贴了大红喜字。 午时将近，两家接亲的队伍终于来了。 陆家呼啦啦地来了三十一个人，骡车牛车加起来，足足有十八辆之多，看着很是壮观。 第132章 花轿 第132章 花轿 最惹眼的，当然是陆文且这个新郎官了。 也不知他从哪借来一匹高头大马，马脸上面，还绑了一朵用红布做的大红花。 他本就长得俊秀，穿着体面的新郎服，骑在高头大马上，脸上带着春风拂面般的笑意，一路走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高头大马后面，是一顶大红色的四人花轿。 这花轿一出，可让石子村的众人瞪大了眼，农家女能坐上花轿的，可没几人。 大多数的姑娘，都是夫家用牛车或骡车接走的，更甚者，好些都是直接用脚走着去的。 有了这顶花轿的衬托，前面的陆文且看着更加英俊挺拔了，像传说中，英俊神武、打马游街的探花郎。 石子村众人，虽说都知道那煞星不是个好惹的，但一众大姑娘小媳妇儿，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纷纷羡慕起方雨桐那好吃懒做的浪荡货的好福气。 牛二婶的小女儿刚满十二岁，小声地对身旁的玩伴说道：“我就说吧，再勤快又怎样？” “你看你姐，和雪梅姐有得一拼，不还是嫁给了一个丑汉子？一天三顿打地挨着？” “再看看方雨桐那好吃懒做的，一天到晚啥都不干，往野草堆里一躺，就能嫁这样一个俊俏新郎官……” 她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这么多年双亲灌输进脑子里的观念，开始四分五裂，再轰然倒塌。 一旁的婶子看不过眼，赶紧将几个女娃子往正道上掰，“你这丫头可别瞎说，咱就等着看吧，那姓陆的长得再好看，那也不过是个披了张人皮的狼，方家小丫头嫁过去，才有得苦头吃呢！” 几个小姑娘面面相觑，眼神里全是迷茫。 石子村的男人们，则和她们恰恰相反，反而羡慕起了陆文且的好运气。 想到昨儿在方家院里，看到的那些嫁妆，好些好吃懒做的光棍汉，都不由得做起了白日梦。 觉得自己和陆文且一样，都是游手好闲的浪荡子。 期盼着自己也能像他似的，啥时候碰到一个像方雨桐那样的美娇娘，再有一个方正田这样大手笔的老丈人。 “呸！” 刘屠夫的弟弟刘赖子，恨恨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看向新郎官的眸子都喷着火。 方雨桐和野男人滚野草堆的流言满天飞的时候，他就打过方家小丫头的主意。 认为这女人名声坏了，成了一个破鞋，定然没人肯要，娶不上媳妇儿的他，兴奋得一个晚上没睡着，还以为能捡个漏呢。 没想到那姓陆的，一点也不嫌弃，第二天就带着媒婆上门提亲来了。 到他大哥家里打砸发泄了一通不说，还把整个村子都搅得乌烟瘴气。 他那眼看就要到手的媳妇儿，也泡汤了。 要不是这姓陆的，方家那满院子的嫁妆，就全成了他的。 “刘哥，别看了，姓陆的下手太狠，方家那丫头片子您是没指望了，就死了这条心吧。” 他身后站着两个和他一起胡混的，其中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劝道。 “对呀！刘哥，我刚看到林家的小寡妇，抱着木盆下河去了，要不咱过去瞧瞧？” 另一个也出声说道。 因着刘屠夫经常剩下没卖完的肉，实在吃腻了的时候，会顺手给点刘赖子这个弟弟。 他们两个便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刘哥长、刘哥短地吹着彩虹屁，以求能吃上两块带着异味的臭猪肉。 “呸！带路吧。” 刘赖子看了看队伍后面那漫天的灰尘，又吐了一口唾沫，带着两个小弟扭头离开了。 陆家的迎亲队伍，一改昨天的做法，坐在队伍最后面那辆牛车上的几个年轻人，手里各拿了一把捆好的细竹条，一路走一路扫…… 晴了好长时间的土路上，扬起了漫天的灰尘。 后面的陈家队伍，被逼得不敢靠近，只得远远地跟在后面，两个队伍间，形成了一条天堑般的鸿沟。 在陆家这个龙头的衬托下，略显寒碜的陈家队伍，就成了蛇尾。 寥寥无几的九个人，还有那区区六辆骡车，看着很是小气，就连身为新郎官的陈家富，也被前面扬起来的灰尘，弄得灰头土脸。 “呸！陆文且那街溜子也太跋扈了，这不欺负人嘛！” “就是！到了方家，咱哥儿几个一起上，狠狠地弄他。” “得了吧！昨儿回去的时候，要不是你们跟陆家人吵，说他们占了咱的风头，人家能想出这么个损招？” “就是！这下好了，今儿他们不占咱的风头，改踩咱头上拉屎了……” “你们还是不是男人？说出来的话，像个软蛋似的，真丢咱老陈家的脸！” “不是我们软，主要是咱也打不过呀！看看人家那条长龙似的队伍，人数比咱三倍还要多，你们中间，有几个人能以一敌三？” “唉！要怪就怪方家不干人事儿，两个女儿同一天出嫁，抬去他陆家的陪嫁这般豪横，咱们陈家，就跟打发叫花子似的！” 陈家大堂哥总结了一句，“说到底，不过是家富没有陆文且那街溜子的好福气。” 剩下半句‘娶了那个没脑子的姑娘’没说出口。 整个迎亲队伍，没有丝毫迎亲时应有的气宇轩昂，每个人都垂头丧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去吊唁呢。 身后议论的声音不小，前面骡车上坐着的陈家富，听了个一清二楚，他黑沉着脸一声不吭，紧握着的拳头，代表他这会儿气得想揍人。 想他陈家富，凭着阿爹阿娘经营的这间杂货铺子，在亲友面前一直都是被捧的那一个，啥时候这么窝囊过？ 自己一个人窝囊也就算了，还带着亲友兄弟都一同被人糟践。 哪个血性汉子能忍下这口气？ 要不是王麻丫的威力太过巨大，他恨不得立马掉头回家。 这窝囊气，谁爱受谁受。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地炮仗声响，和一浪高过一浪的锣鼓喧天，陆家的队伍进了村。 方家一众大大小小的娃子们，都兴奋坏了，加上来做客吃喜酒的，呼啦啦好几十个，全冲了出去…… 第133章 拦门 第133章 拦门 “来了，来了！” “快！拿凳子！” “阿娘，我的衣兜不够大，一会儿您可别走远了……” “我的也不够大……” 随着一阵鸡飞狗跳，院门门槛上，架起了两张叠着放的长凳。 方铁柱和方承宗两兄弟带头，守在院门里面，一众娃子们在他们俩的身后吵吵嚷嚷，你推我搡地，就是想要霸占到一个最佳位置。 “嘀嘟嘀嗒～嘟嘀嗒～啵嚯！” …… 唢呐声和炮仗声，已经到了院门外，陆家人也一个个冒头，乌泱泱地堆挤在了被拦住的院门外…… 春光满面的陆文且，和负责提钱袋子的陆家大伯，被拥在了最前面。 陆家大伯清了清嗓子，院门里咿咿呀呀的人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见安静下来了，他拉着调子高声唱道：“日吉时良大吉昌～” 唢呐声立马跟上，“滴嘟嘀嗒～” “今日迎亲到贵堂～” “哒嘀嘟哒～” “还请尊亲莫为难～” “滴嘟嘀嗒～” “好叫淑女配才郎～” “哒嘀嘟哒～嘀嘟哒～啵嚯！” 方家众人听到陆家的唱词，“哄”地一声，都笑了起来。 方雨桐是啥淑女？ 他陆文且又是啥才郎？ 特别是方铁柱，瞪了眼对面笑得冒傻气的陆文且，开始磨牙。 也不嫌害臊！ 不过，想到自家小妹那好吃懒做的名声，又有些理不直，气不壮。 “封子！” “封子！” …… 底下的小娃子们才不管什么淑女什么才郎呢，吵着闹着就是要封子。 陆家大伯的大手伸进钱袋子里，抓了一把出来，用力一扬，“哗啦啦”地散了一地…… 红色的是包着铜板的红封，绿的是包好的饴糖点心，花花绿绿地，雨点一般砸了下来，看着很是漂亮。 “抢呀！！” “我的！这是我的！” “喂！你们别都跑了呀！留几个人守门！” 陆家的一众后生一拥而上，就想趁方家众人抢封子的时候冲进来…… “添！” 方铁柱大吼一声。 陆家大伯的手，又是一扬…… “哗啦啦……” 院门里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再添！！” 方承宗也跟着大喊一声。 陆家大伯的手再一扬…… “哗啦啦……” “继续添！！！” 陆家大伯又连着撒了三把…… 这三添，代表着添子添孙添重孙，也是这边的风俗，男女两家共同祝愿这对新人开枝散叶，儿孙满堂。 里面的众人都抢疯了，一旁站着的大人们，也开始弯腰去捡，随后加入战团，抢得比娃子还欢。 小娃子们更是不住地来回推挤抢夺，时不时往自家爹娘手上递一把，情急之下，好几个娃子人都没看清，手里的封子塞别家大人手上了…… “方铁蛋！别尽挑着绿封捡，红封也要，再让我看见你把红封踢走，屁股给你打开花！” “哎呦！你们的眼睛都长脚底板上啦？一个个的，专挑我手上踩！” 三婶一边两手不停地往自己面前扒拉，一边大声呵斥小儿子，抬眼的功夫，手背上就被踩了好几脚。 她吹都顾不上吹一口，一直不停地捡，还不等她捡完，又是一阵红红绿绿的暴雨砸了下来…… 方铁柱捏了捏手里那个厚实的拦门红封，扭头朝一旁的大堂哥手里看去。 “看啥看，都一样。” 方承宗感受到他的目光，立马把红封揣进了兜里。 “切，看一下都不行啊！” 方铁柱翻了个白眼，朝身后的千军万马吆喝一声，“小的们！跟我进堂屋！！” 众娃子一哄而起，全朝堂屋大门疯跑过去，要是被外面的陆家人抢了先，就得少抢一波了。 陆家后生也铆足了劲往里冲，却被院门里面的方家大人把住了门，气得不住跳脚。 等自家这边的娃子全进了堂屋，把着的院门才打开，随着噼里啪啦的炮仗声响，陆家人潮水一般涌了进来。 在堂屋大门外，陆家大伯一连又丢了十几把，再掏了两个百来文的大红封，拦门仪式告一段落。 众娃子们围在一起，捧着自己的成果比来比去，时不时拆上一个绿封，看到是饴糖就大笑一声，看到是点心就唉声叹气。 拆出来的绿油纸也舍不得扔，放进兜里，留着做毽子踢。 “都别走开啊！一会儿还有一场！” 大人们叮嘱自家的娃子。 不一会儿，陈家的迎亲队伍也到了，陆文且这不着调的，像是忘了自己是个新郎官，领着陆家一众人不停地嚷嚷着添、再添、继续添…… 少说也添了十八代，几乎把陈家钱袋子里的封子掏了个干净，却连院门都还没放他们进来。 这边习俗，男家的钱袋子不能空，不然一对新人后半辈子要穷苦一生。 好些血气方刚的陈家娃子，气得破口大骂，有个狠辣的，更是当场就捡了两块拳头大的石头，嚷嚷着要给陆文且开瓢，还好被陈家富一把拉住了。 “没封子了？那就喝酒！” “对！喝酒……” “喝不过的是孙子，跪在地上叫爷爷的那种……” 陆家一众娃子都玩脱了，光院门口就堵了近半个时辰。 最后还是陆家大伯出面，揪着陆文且的耳朵拉进了堂屋，总算把陆家那群脱缰的野马给镇住，讪讪地让开了门。 陆文且脸皮厚，当着众兄弟的面，被自家大伯当狗似的训了一顿，愣是一点事儿也没有，咧着张嘴好不嘚瑟，看着像个二傻子。 其实他也不想的，主要是一想到今儿就能把媳妇儿娶回家，他就忍不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催妆的唢呐声响起，两方人马，又因为姐姐妹妹谁先出门子吵吵开了。 刘氏一个头两个大，这群后生，太能闹腾了，更别说，还有大女儿毁容这件事儿。 唉！也不知道明儿一早，陈家会不会打上门来。 最后，陈家和陆家比了三场，喝酒、单挑和投壶，在陆文且那几个街溜子兄弟手里，陈家一众斯文人输得彻彻底底。 不愿服输的陈家娃子，嚷嚷着要比文的，作诗和对对子，任由陆家人挑一个。 胸无点墨的陆文且，怎么可能应战？ 说道：“再闹下去，吉时就过了。” 陈家彻底熄火。 第134章 十全十美包 第134章 十全十美包 房间里，方雨桐换上了大红色的嫁衣和红色绣花鞋。 就是下定那天，陆家送来的那套，也是方正田在成衣铺子里看好的，最终也没买成的那套。 这边的习俗，只要是红色的衣裳，都可以当作嫁衣，有些穷苦人家，头上绑根红绳就出嫁的，也不在少数。 方雨桐摆弄着衣裙，一脸娇羞地朝床上坐着的方老婆子问道：“阿奶，好看吗？” “好看！你本就长得齐整，穿上这件，就更漂亮了。” 方老婆子不住点头，眼中的泪花却模糊了视线。 “阿奶……” 方雨桐也跟着鼻子一酸。 祖孙两人抱在一起，狠狠哭了一场。 好不容易停下，刘氏又推门进来了，她愣愣地看着亭亭玉立的小女儿，许久没有回过神…… 过往十六年的点点滴滴，此时纷纷涌上心头…… 把大女儿那件糟心事儿，都暂时放在了一边。 脑子里想的，全是小女儿撒娇扮痴时的惹人喜爱，惹了祸以后，想方设法往她大哥身上推时的俏皮…… 十几年一晃就过去了，今天便要出嫁了…… 不等她上前，方雨桐就一头扎进了她怀里，“阿娘……呜呜呜，我不要嫁……” 阿娘纵然有再多不好，再多摇摆不定，却是拼了半条命，把她带到世间的那个人。 也是尽心尽力，把她从小娇养到大的那个人。 更是在她生病后，为她心疼落泪，彻夜不眠的那个人…… 这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每一次落在背上的巴掌，每一句凶巴巴的吼骂，此时回味起来，都带着阿娘身上那股子特有的暖意。 她，是真的很舍不得。 “呜呜呜……嫁到夫家，你可一定要听话~” “要是受了啥委屈，就回娘家来，你哥他……呜呜呜……” 刘氏也哽咽出声，手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小女儿的后背。 既希望她能一夜之间懂事长大，又希望她能像在自己身边一样，恣意快活地过一生。 “嘀嘟嘀嗒……” 房门外，陆家的唢呐帮子开始第二轮催妆。 方正田也红着眼眶进来了，脑子里能想到的，都是小女儿的乖巧，不舍的情绪达到了最高点。 “想家了，随时都可以回来。” “这两张床，会一直给你们两姊妹留着……” 方雨桐听着阿爹哽咽的声音，心骤然软了一下。 人的情感就是这么复杂，尽管知道爹娘的善变和权衡，这会儿的方雨桐，在这个特殊时刻，还是忍不住念起他们的好来。 阿爹虽说有许多不足，却也比村子里好些自己没本事，还拿儿女和媳妇儿出气的懒汉，要好上太多太多。 不但让她从小到大衣食无忧，小时候的抓药问诊，长大后的吃穿用度，还有如今这成堆的嫁妆，都是他东一家西一家，一斧头一刨子挣回来的。 总的来说，对这个家和几个儿女，他尽到了身为一个男人，一个父亲的责任。 低着头的方铁柱，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声不吭地蹲下了身子。 方雨桐在阿爹阿娘的搀扶下，慢慢趴在大哥背上。 接着，就被红色盖头遮住了视线，在男家第三次吹响催妆调的时候，由方铁柱这个亲大哥背出了房门。 大哥的背很宽，脚步很稳，很踏实，她趴在上面，那颗上上下下，浮动不安的心，都平静了不少。 刚落身坐好，等着小女儿敬茶的方正田两口子，突然手里各多了一个小布包。 是陆文且给的。 “这是？” 刘氏揉了揉微红的眼睛，问道。 “一会儿给雨桐的，别忘记了。” 陆文且说完，就退开了，这会儿，是媳妇儿的主场。 两口子对视一眼，趁着还有点时间，偷偷打开布包查看，随后脸色大变。 两人不由同时朝不远处的陆文且看去，眼神中有感动，也有感激，更多的，是震惊…… “磕别祖宗，敬香……” 随着一声高喊，方雨桐被大哥背到了供桌前的长凳边上。 大伯娘和陆家请来的李媒婆在一旁帮忙，将她从大哥背上扶下来，再扶着她跪在长凳上，辅助她给祖宗上了三炷香，又按着她磕了三个头。 “磕别爹娘，敬茶……” 大伯娘扶着她面朝爹娘跪好，刚把茶碗递到她手上，就被方正田接走了，轻轻抿了一口，递给她一个小布袋。 里面是掺杂在一起的十种种子。 其中，五种粮种，象征着五谷丰登，另外五种是菜种，春夏秋冬的都有，合在一起，象征着十全十美。 故而，也叫十全十美包。 到了男家，是要给婆婆过目的，第二天再由新嫁娘种在婆家地里，表示新嫁娘自备了口粮，不端公婆家的碗。 方雨桐接过布袋，跪下朝阿爹磕了三个头。 接着是阿娘，也是茶碗刚到她手上，就被刘氏端走，另一个小布袋，轻轻落在了她手上。 这个布袋里面，是掺杂在一起的白糖和细盐，谐音“团圆”，白糖多些，象征着往后的日子有咸有甜，但甜味儿更多，也叫团圆包。 那是给男家的亲戚们甜嘴用的，等退客的时候，每个客人分一点。 亲朋好友带回去之后，再洒进自家的水缸里，吃了就不会说新娘子的坏话，也叫沾沾新娘子的福气。 在农家来说，这两个袋子，只有极度重视女儿的爹娘，才会给准备，甚至约等于没有。 新嫁娘带着这两袋东西嫁到婆家，面对公公婆婆和姑嫂妯娌的时候，底气都更足一些。 因为，能拿出这两个布包的新嫁娘，身后站着力挺她到底的娘家。 当然，凡事没绝对，成亲后能不能过上好日子，最重要的，还是身为夫婿的那个男人。 如果他有能耐有担当，是个会为媳妇儿出头的，新嫁娘哪怕陪嫁一件两件破布烂裳，也能过上舒心的日子。 拜别完了祖宗爹娘，方雨桐再次被大哥背起，出了堂屋大门，往那顶大红色花轿走去。 大伯娘作为福气婆，脚步快速跟上，手中的米筛，始终盖在方雨桐头顶上方，不让老天看见。 这边的习俗，成亲这天，新娘子比天还大，怕老天嫉妒再降下天罚，讲究些的人家，便会用米筛盖头，以求不让老天看见，好叫新娘子到了夫家，能平安活到老。 身后的唢呐帮子，吹起了呜呜咽咽的离娘调，本就万般情绪涌上心头的方家人，纷纷模糊了双眼。 身为新嫁娘的方雨桐，哭得最是厉害，泪水把方铁柱的肩膀都打湿了，惹得方铁柱也止不住地落下泪来。 “雨桐，以后陆文且要敢欺负你，你只管回来找大哥，大哥还拿大粪勺收拾他！” 大哥的声音，因着哽咽，有些模糊不清。 方雨桐带着浓浓的鼻音，轻轻地“嗯”了一声，又把脸埋在他背上。 “泼水……” 身后有人高喊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哗啦”一声响，吹着离娘调的唢呐声更响了…… 第135章 这就护上了 第135章 这就护上了 方雨桐再也坚持不住，“哇”地一声，哭得肝肠寸断。 今儿出嫁后，再次回来，就是客人，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血肉至亲，也成了亲戚。 “不能回头！” “你一定要忍住了，千万不可以回头！” “哪怕一会儿到了轿子上，也不可以，直到拜堂入了洞房。” “听见没？这可都是为了你好……” 大伯娘将她的头往方铁柱的背上压，嘴里带着鼻音说道。 再有几个月，就轮着她家的二丫头了。 哪怕平时再重男轻女，真到了出门子那刻，作为生养了她一场的爹娘，也会万分不舍。 大概，这就是骨肉亲情吧。 直到轿子抬出去老远，方雨桐才慢慢止住了眼泪，紧紧捧住手心里的两个布包，眼神慢慢坚定起来。 她，方雨桐，从今天开始，要换一个地方混吃等死了。 “媳妇儿，你别哭了啊，以后你只要想回娘家，咱随时都可以回，你想在娘家住多久，咱就住多久……” 一上了大路，陆文且的大马，便和她的花轿并排着走，时不时开口说两句哄媳妇儿的好听话。 四个轿夫在一旁听得暗笑不已。 因着两姐妹同一天出嫁，赵媒婆分不开身，陆家又寻了李媒婆顶她的位置。 李媒婆跟在花轿的右侧，听到新郎官的话，捂着嘴巴轻笑几声，说道：“哎呦，新娘子哭了好，代表她是个有情有义有孝心的，以后到了夫家，定能尽心服侍老婆婆……” 陆文且道：“我的阿娘我自己服侍，我娶媳妇儿，可不是为了让她服侍老婆婆的！” “呵呵呵……新娘子有福气，还没进门呢，新郎官这就护上了！” 李媒婆一愣，就掩嘴笑了起来，“看来你阿娘，往后是有得苦头吃喽！” “陆哥，真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惧内的……” 后面抬着嫁妆的几个年轻娃子，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陆文且脸色通红，却没出声反驳，打马超过小轿，走到前面去了。 “哈哈哈……你们快看，陆哥他害臊了！” 随着几人的起哄声，一众年轻娃子哄堂大笑。 轿子里的方雨桐听着外面的声音，心情倒是好了些，昨晚闹了半宿，今儿又起了个大早，午觉也没睡的她，打了个哈欠，两眼开始眯缝起来。 马路两边，不时传来路人的话语…… 无不是在打听，这是谁家的女儿、又是谁家娶媳妇儿、那些嫁妆加起来，能值多少银子…… 半睡半醒的方雨桐轻轻扬起嘴角，这，都是她亲手从姐姐和爹娘手里，扒拉过来的。 是她在娘家打下来的江山。 也是她在婆家，抬头做人的底气。 有了那几十两银子，和那一大堆嫁妆，就算陆文且死性不改，在外面胡混被人寻仇打死打残，她也能活得潇洒恣意。 上午吃足了陆家苦头的陈家，等他们走出去近二里地远，才开始准备发亲。 因着今儿早上还银子那出，感受到阿娘在意的方雪梅，哭得不比方雨桐少，脸上的伤口被眼泪一淹，是火辣辣得疼。 好在那张惨不忍睹的脸，被盖头遮得严严实实，没吓着任何人。 由身为长孙的方承宗背着，二舅母这个福气婆，也低声劝导她不要回头看。 只是，因着陈家没有准备小轿，二舅母便要跟她一起坐在骡车上，一直举着米筛，累了就和一旁的赵媒婆换换手，还好赵媒婆也有儿有女，不会冲撞了。 道路两边，好些村子里的人出来看，嘴里议论着，手上还要指指点点，陈家富的脸色愈发难看。 没有对比还好，这几车嫁妆也算拿的出手，可有了珠玉在前，这些鱼眼珠子，就有些不够看了。 陈家一众后生娃子，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啥兴致也提不起来。 今儿被陆家人打击得太过。 一开始，他们心里，多多少少还怪身为新嫁娘的方雪梅不讨爹娘喜欢，连带着他们陈家也受了连累。 直到和陆家人一场场比试下来，他们是彻底蔫了。 陆家一个个的，都像打了鸡血似的生龙活虎，陈家这边蹦跶得最厉害的那个，也只是两下，就被对方撂倒在地。 比不过，根本比不过。 唉！丢人呐！ 盖头下的方雪梅，虽说有些惴惴不安，倒是没有刚才刘氏叫她还银子时的颓废。 她如今唯一害怕的，就是今晚揭了盖头，再把陈家富这个心上人，给吓出个好歹。 “好在，是把上辈子的悲惨命运扭转了，上天既然这般眷顾我，定会让我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个劫难！” 她闭上眼睛，自我催眠着…… 这一世，她嫁给了心心念念的人，还是三媒六聘，鞭炮齐鸣，正大光明地嫁过去的。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说她是买回来的牛马，想打就打。 更没有上辈子饿了喊娘，吃饱摔碗的三个狼崽子。 公公婆婆也是和气大方的明理之人，再也不是上辈子对她张嘴就骂，抬手就打的老虔婆。 更别说，还有一个聚宝盆一般的杂货铺子。 最最重要的是，公婆就陈家富一个儿子，也没有了妯娌姑嫂间的攀比算计，定会一心一意地帮衬他们两口子。 只需等到明年，陈家富的双胎儿子，就会从她肚子里出来。 届时，公公婆婆定会把她捧在手掌心里百般呵护，就像上辈子方雨桐这个贱蹄子一样。 每天睡到自然醒，穿着漂亮衣裳，没事就数银子玩，想吃啥，自家铺子里就有，没有的，抬脚出了门便能买到。 她这辈子，一定不会再走上辈子的老路，这是老天对她的补偿！ 唯一的困难之处，就是该怎么和陈家富，度过一个美好的新婚之夜…… 上天仿佛听到了她的祈祷，赶车的人一个没注意…… 只听“砰咚”一声巨响，她坐着的这辆骡车，翻了。 “我的盖头！！！” “啊！！！” 天旋地转间，方雪梅觉得眼前一亮，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就被掀翻在地。 盖头被提前一步跳下车的陈家富，死死拽在了手里…… 第136章 翻车 第136章 翻车 这次也是脸朝下，一股直冲天灵盖的巨疼之后，方雪梅好不容易稍稍好些的鼻子，哗哗的血，流得比昨晚还多。 她福至心灵，赶忙趁着大家没反应过来之际，把鼻血糊了一脸。 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毁容的这口大锅，她可以名正言顺地甩到陈家头上了。 真是老天开了眼，又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 这下，她再也不用发愁毁容的事儿了，该发愁的，换成了他们陈家人。 要不是怕被人当成癫婆，她高低地大笑三声。 二舅母和赵媒婆也被摔了个七荤八素，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看看新郎官手里的红盖头，再看看满脸是血的新娘子，顿时傻了眼。 陈家富和一众陈家娃子，不比她们俩好到哪儿去，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这臭骡子！咋拉的车？” 赶车的陈家娃子率先反应过来，举起鞭子，就往骡子屁股上抽。 骡子吃痛，拉着倒翻过来的骡车，“清零哐啷”一顿响…… 几人低头一看，还真不怪这骡子，也不怪赶车人。 因着这辆是拉新郎新娘的主车，自然比别的骡车宽大宽敞一些，这段路本就不宽，车轮只得压在马路边上的草丛里，谁知一个缺口正好被稀稀拉拉的青草挡住了，这才出了意外。 至于来时怎么没翻，可能当时只坐了陈家富这个新郎官，他坐的位置，还是马路里面那边。 赵媒婆暗骂今儿这日子不好，绞尽脑汁地想吉祥话…… “呵呵呵，你这新郎官就是心急，这才半道上，就把媳妇儿的盖头揭下来了……” 一接触到陈家富满是怒意的眸子，她又讪讪闭上了嘴，扶着老腰和二舅母一同去拽新娘子。 “啊！我的手……” “啊！我的鼻子……” “啊！我的脸……” 方雪梅心里狂喜，嘴上却叫得欢，想把脸上的伤口坐实，好叫他们陈家人知道，全部都是这会儿摔出来的。 方承宗作为送嫁亲，从后面的骡车上下来，神情凝重地看着如此凄惨的三堂妹，怒意开始在眸子里浮现…… “你们陈家也太过分了！！” “我好好一个堂妹，半道上就被你们折腾成了这样。” “走！！” “掉头回家！” “我们不嫁了！” 陈家管钱袋子的那人暗暗叫苦，嘴里陪着笑：“舅兄消消气，这也不是故意的……” “要不咱还是抓紧时间往镇上赶，也好找个大夫给新娘子看看，你说是不？” 陈家富瞪着一双大眼，看着媳妇儿那张惨不忍睹的脸，脑瓜子嗡嗡作响……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很想大吼一声：回去就回去，我还不伺候了！ 这么丑的媳妇儿，他才不想要。 娶回来，睡一起也是做噩梦。 和她这满是血污的脏脸一比，王麻丫那张坑坑洼洼的脸，都透着一股子清秀。 没事儿的时候，他还能用小木棍挑泥垢打发时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手里的红盖头都隐约有股子血腥味儿，他嫌弃地一扔，对身旁一个族里的兄长说道：“他要弄回去就由着他弄回去，我也不想要她。” 族兄一愣，扭头看了眼方雪梅那张脸，赶紧别开脸不忍再看，咬着牙根劝道：“没事儿，娶回去洗洗，养几天脱了疤就好……” 心里却是狠狠为这对苦命鸳鸯，掬了一把同情泪。 不论是作为新郎官的族弟，还是那个“倒霉透顶”的新娘子，都可怜。 陈家富冷静下来想想，觉得族兄说得对，媳妇儿的人选，阿娘已经替他拟定好了，不是她方雪梅，就是那个王麻丫。 方雪梅的脸，再难看，那也只是暂时的，但王麻丫的脸，却是永久的，甚至还会往下传。 一想到他的后半生，身边围绕着一堆王麻丫那张坑坑洼洼的脸盘子，“阿爹”“阿爹”，“阿爷”“阿爷”地叫唤着，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好吧，回去你就负责帮她请大夫……” 都是年轻娃子，几下就把翻进菜田地里的骡车抬回了路上，套上骡子，示意新娘子可以上车了。 “雪梅，你还疼不疼？我……你说这事儿闹的，叫我怎么跟你阿娘交代呀！” 二舅母小心翼翼地把外甥女扶回车上，心里是万分自责，恨不得受伤的是她自己，哭丧着脸问道。 大姑姐信任她，才把这么重要的事儿交给自己，自己却给办砸了。 还不等方雪梅说什么，视线又被红盖头遮住了。 “新娘摔一跤，以后的日子越过越好～” 赵媒婆吆喝了一句，队伍重新上路。 方雪梅长长松了一口气，腹诽着这一跤，摔得实在划算。 方家。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还有那两个被搬空了的房间，刘氏的眼泪就没断过。 明明还有满堂的宾客在，可她就是觉得整个家格外冷清。 再也没有大女儿忙碌进出的身影，也没有了小女儿那娇娇糯糯的唤娘声。 要不是还有个儿子在身边，她都怕自己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这种感觉，就像心里被挖了一块肉，还呼呼往里灌冷风。 刘老婆子看得心疼，上前安慰，“逢圩就能看到，正好她们两姐妹都顺路，逢一次圩，两个一起看……” “要是实在想她们，年节时，也可以留她们在家待两晚。” “都是这么过来的，当年你和你两个妹妹，唉，这种心情，我体会了三次……” “好歹正田是个好的，铁柱也是个懂事的娃子，过两年把儿媳妇一娶，生几个孙子，家里自然就热闹起来了……” 刘氏用帕子擦了擦脸，带着鼻音说道：“养儿方知父母恩，说得是一点儿没错。” 刘老婆子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好在雪梅和雨桐这两孩子，都是有福气的，在娘家这十几年，便一直娇养着长大，享尽了你们这对爹娘的福。” “如今选的婆家，看着也好，陈家自然不必多说，陆家娃子也不赖，仪表堂堂，看向雨桐的眸子里，都带着光呢，以后定是个疼媳妇儿的，咱雨桐往后的福气，才大着呢！” 刘氏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最担心的，就是大女儿这一嫁过去，陈家定不会这么好说话，只怕还有得闹呢。 却不想，她的大女儿，这会儿在老天的帮助下，已经把最棘手的难题，轻而易举地就给解决掉了。 就是，有些疼得慌。 方老婆子自从方雨桐出了门子，就没再开口说一句话，一个人默默回到那间空荡荡的房间里，在方雨桐床坐了好一会儿。 连方雪梅出门子，她都没有出来。 直到外面的唢呐锣鼓声响渐渐远去，村里吃酒席的乡邻也离开了之后，她才出了房门，招呼大儿子扶她回去。 第137章 别跟她碰面 第137章 别跟她碰面 大伯把她送到家，又急匆匆地回了二房。 留下方老婆子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不一会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 眼前黑漆漆的一片，让她一时分不清是梦是醒，空前的孤独感席卷而来，几乎要将她拉进地狱里去。 方老婆子悲从中来，泪水模糊了双眼，哭着哭着，又睡了过去。 直到要吃晚饭了，方家众人才想起，还有一个老娘没过来。 “老三，你去叫一下阿娘过来吃饭。” 方正田心里也不好受，自然不想往那死老婆子跟前凑，省得再找闲气来生，便找到人群堆里的弟弟，打发他去叫。 方老三正跟村里人侃大山呢，随口就把这活推给了媳妇儿，三婶抓了一把瓜子，磕着出了院门。 看到外面那一棵棵的大树，在朦胧的月光下抓牙舞爪的，仿佛一只只吃人的野兽，时不时还有一两声怪里怪气的鸟叫声，她就有些怕。 站了好一会儿，也没能鼓足勇气迈出脚去，她反身进了院子，打算回去叫当家的自己去，可一进来，就看到大家端碗拿筷的，准备吃饭了。 她顿时就把这事儿抛脑后去了，自顾自地占了个好位置，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这么快就回来了？” “阿娘呢？” “接过来没？” 三婶盛饭的时候，被正好也来盛饭的三叔碰到。 三婶心头一震，这才想起为了能占个好位置，竟然把老婆婆给弄忘了。 “呃……阿娘她睡了，嗯，睡着了。” 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替自己找补道：“我想着，一会儿让二嫂盛点带回去就行，这么晚了，深一脚浅一脚的，阿娘又睡得迷迷糊糊的，别再给摔了。” “行。” 三叔点头，觉得媳妇儿说得有道理。 …… “来了来了！新娘子回来了！” “快把大簸箩放好……” “椅子！靠背椅拿过来……” 太阳刚刚落山，陆家的众人，就听到了唢呐声，一众亲朋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快快快！你们几个跟我去你小婶家躲躲，千万别跟她碰面，要是碰出火气来，一辈子都不得安生……” 老林氏火急火燎地招呼着儿女媳妇。 她啥也顾不上了，拉着两个女儿便急冲冲地出了院门，后面紧跟着陆文星两口子，一同躲进了隔壁家的后院。 这边的习俗，婆家人不能和新娘子碰头，否则会被新娘子记恨上，一辈子吵吵闹闹，家里不得安宁。 有些不厚道的老人，为了压住新儿媳的气焰，会躲在堂屋的板楼上，（把木板架在横梁上，形成上下两层，上面用来放粮食之类的，可以起到防潮和防老鼠的作用）。 站在堂屋门正上方，叉开腿，让新娘子从他们裤裆下钻进来，好让新娘子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任劳任怨地给他们家当牛做马，还能任由他们打骂。 老林氏是个厚道的，自然不会用这种法子，来整治新儿媳妇。 随着新娘子进门的炮仗一响，林氏只觉一阵眩晕，随后便干呕起来…… “咋了咋了？孩他娘，你这是咋了？” 耳边充斥着陆文星焦急的声音，林氏却没法子说话，只得蹲下身子，只等熬过这一波。 老林氏顿时喜上眉梢，朝咋咋呼呼的大儿子轻推了一下，“啥咋了咋了，定是这几天，为着文且那兔崽子的亲事，给累着了！” “一会儿，把你媳妇儿扶进房里歇歇，省得再和文且媳妇儿冲撞了。” 这傻缺儿子，自己干出来的好事儿，还问别人咋了！ 娃子小气，揣上不到三个月，不好拿出来说道，更不能和新娘子冲撞了。 阿花已经六岁多了，她已经盼了好几年，只是嘴上忍着没说。 毕竟，孙子孙女已经各有了一个，她体弱多病，出不上力也帮不上忙，家里家外全靠着大儿媳妇一手操持，她实在没那个脸。 没想到，小儿媳妇儿一进门子，大儿媳妇儿就有了响动，这么看来，文且媳妇儿可是带着福气进门的。 稍稍缓了缓，林氏回想起日子一向很准的月信，已经过了好些天没来，这些天忙着小叔子的亲事，愣是没注意到，直到这会儿才猛然反应过来。 马上又要添个娃子，她心里自然是高兴，只是这会儿当着婆婆的面，也不好把揣娃这事儿告诉自家男人。 怕万一要不是，自家男人这里还好说，在婆婆面前，可就闹了笑话。 心下，也觉得这新娶回来的弟媳妇儿，气场定是和自己合得来，一嫁进来，就给自己带了一个好消息。 镇上的常大夫，这会儿也在家里喝喜酒，她压下喜意，和陆文星说道：“可能是吃坏了啥东西，一会儿让常大夫给号个脉看看……” 陆文星点头，“行。” 老林氏也觉得儿媳妇想得周到，让大夫看看也好，头三个月最是关键，好些妇人一个不小心，就落下悔恨终生的遗憾。 “老大媳妇儿这几天累得够呛，好在老二媳妇儿进了门子，从明儿起，你就好好歇歇，让她先熟悉一下家里的活计。” “这……” 林氏有些意动，抬眼朝自家男人看去。 陆文星附和道：“阿娘说得是，这些年对文且，你是真正做到了长嫂如母，如今媳妇儿也替他娶回来了，既然你身子不舒服，他们俩回报一二，也是应当的。” 听了男人的话，又见婆婆频频点头，林氏很是感动。 她尽心尽力地为小叔子操劳亲事，真正的目的，是想早日让他成个家，再把他分出去。 从没有起过，趴他们两口子身上吸血的念头。 不过，自己如今刚揣上娃子，月子浅，要是能有弟媳妇儿的帮衬，却也是好事一件，要是两妯娌能处得来，晚上一两个月分家也好，最起码等她这胎坐稳再说。 方雨桐怎么也没想到，还没拜堂呢，婆婆和大伯哥两口子，就已经给她安排好了活计。 睡得迷迷糊糊的她，刚被噼里啪啦的炮仗声吵醒，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想起她正在花轿上。 第138章 坐得睡着了 第138章 坐得睡着了 狠狠伸了一个懒腰，花轿摇摇晃晃的，这一觉睡得可舒服了，就是身上有些酸疼。 刚伸完懒腰，就感觉到轿子被放下了，炮仗声猛地一停，周遭人声鼎沸。 “快看新娘子……” “新娘子回来了……” “好多嫁妆呀！” “可不，屋子里都堆不下了……” 她赶忙坐正身子，拉了拉盖头和衣襟，静静地等着…… “陆文且，快踢轿门，连着踢三下啊，以后媳妇儿才听话，夫唱妇随，幸福美满……” 是李媒婆的声音。 “对，这叫下马威。” “快踢……” 好些人起哄。 “我才不信这些虚头巴脑的。” 陆文且不想踢，怕媳妇儿觉得委屈，直接上手想要掀轿帘。 “啪！” “你这瓜娃子！不踢可不行，这样不吉利。” 一个族婶拍开了他的手，咋咋呼呼地说道。 “哎呀！屁事儿真多！” 陆文且一听不吉利，便不敢不听，抬脚轻轻踢了三下，踢完就准备伸手掀轿帘。 他心心念念地媳妇儿，终于娶回家了！ 不想，花轿里面立马应战，轿门紧跟着也被踢了，还连着踢了四下，踢得比他还响。 “呦！还是个性子泼辣的。” 那婶子一愣，捂着嘴呵呵呵地笑了出来。 满堂宾客也哄堂大笑，直呼陆文且以后有罪受了。 一对新人的这种行为，也符合规矩，这是以一种特殊的语言，向宾客们宣告，他们家以后：男不惧内，女不示弱。 方雨桐拍了拍胸口，还好今儿中午阿奶告诉了她这个规矩，要不然还真得抓瞎。 其实方老婆子说的是，新郎踢三下，作为新娘子的她，最多只能踢两下，代表不越过男人去，却也有着自己的边界和底线，并不是任人搓圆揉扁的面团子。 她便一下连着踢了四下，气势比陆文且强多了，反正今儿她这个新娘子最大，谁也不敢骂她。 陆文且也确实没有生气，他就喜欢媳妇儿这不愿吃亏的性子，和他特像。 他摸了摸鼻子，清咳了两声，伸手过去掀开了轿帘。 没人注意到，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这般如花似玉的媳妇儿，以他一个臭名昭着的街溜子身份，能把她娶回家，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 这两天，他就像做梦似的，满满的不真实感。 方雨桐觉得目光所及之处，亮堂了些，接着，周遭的议论声又响了起来…… “这嫁衣好看，这新娘子的手还怪巧嘞！” “啥呀！这是在镇上的成衣铺子里买的，下定时咱们陆家送过去的聘礼，不过穿她身上，确实好看，想不到文且这不靠谱的，眼光还挺不错。” “大红花来了，让让，让让……” 接着，方雨桐手中被塞进一小团红布，红布的另一头，握在陆文且手里。 其实，这大红花就是刚才绑在马脸上的那朵。 农家人其实没那些讲究，如今这多出来的许多规矩，都是陆文且那一众街溜子兄弟，东拼西凑弄来的。 李媒婆打量了两眼那个人高马大的陆文且，在轿门前低声对方雨桐说道：“将手上的红布拽紧些，别一会儿被新郎官给拽脱手了……” 方雨桐闻言，手中的力度加大了些…… 听到外面又响起了炮仗声，唢呐吹着欢快的调子，和之前出门子时的离娘调，完全不同。 周遭的人群也不一样，出门子的时候，不时有哭声传来，这边却全是欢声笑语。 她想，这大概就是，生儿子和生女儿的区别吧。 大伯娘和李媒婆，一左一右地将她扶着，慢慢从花轿里出来。 红布另一端的陆文且，一见媳妇儿出来，就想上前帮忙，却被众人阻止，推着他在前面领头。 谁知一个没注意，就把新娘子手中的红布给扯下来了…… 众人一愣，又哈哈大笑起来。 还好这本不是这边的规矩，大家也就是看个乐呵，也没啥说道。 “尽整些繁文缛节出来。” 陆文且将手中的红布一扔，抬步就朝媳妇儿走了过去，一个弯腰，便把媳妇儿扛在了肩上…… “放下放下！” “不合规矩，要用背的！” 一旁的长辈大声喝止，“你这哪是成亲，我看你倒像是土匪抢亲！” 方雨桐视线受阻，感觉自己就像个被线牵着的木偶，由着别人摆弄，一气之下，握拳朝抱着她的陆文且打了两下，又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一旁的方铁柱也气得不轻，瞪着牛眼就朝这边杀过来了。 这臭流氓！ 当着满堂宾客，就占自家小妹的便宜。 还好，在他过来之前，陆文且就把媳妇儿放下来了，听从族叔族婶的安排，蹲下了身子…… 方雨桐在李媒婆和大伯娘的帮助下，缓缓趴到了他背上。 他的背，比大哥的瘦些，也更坚硬一些，给她一种力量感。 身上，还有一股不同于大哥的陌生气息…… 她的脸，瞬间热得似火在烧。 随后，一双强劲有力的手，托在了她的大腿上，就挨着屁股…… 她身子一颤，陆文且也感觉到了，手赶紧松开，没过两息，可能怕她掉下来，那双手又虚虚地托在她靠近膝盖的那端。 她盖头下的脸蛋，红了又红…… 心里暗戳戳地想，还好有盖头这个东西存在，要不然真没脸见人了。 接着，她就被放在一个大簸箩里的靠椅上。 好久都没人再搭理她。 方雨桐以前也吃过别人家的喜酒，知道这是在磨她这个新嫁娘的性子，每个女人都要经历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由一开始的端坐，慢慢变得散漫起来，接着，头开始一点一点地，最后索性往椅背上一歪，睡了过去。 陆文且和方铁柱两个人，都一直在关注着她。 一看这情形，陆文且便笑了，觉得不愧是他的媳妇儿，就是和别家的新娘子不一样。 方铁柱却急得不行，他没娶过媳妇儿，也不知道具体的礼数，忙跑到外头，把人群里拉呱的大伯娘叫了进来。 把大伯娘拉到一边，急声道：“大伯娘，您快去陪陪雨桐吧，她坐得都睡着了！” “正常，那会子我嫁给你大伯的时候，也睡了好一会儿呢。” 第139章 生男生女都一样 第139章 生男生女都一样 方雨桐小幅度地活动了下酸疼的一身，嘟囔着问道：“这得坐到啥时候去？” 昨天就没咋活动，今儿更惨，坐了一个多时辰的花轿，屁股都坐疼了。 这会儿又是没完没了的坐，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啊？ “不想坐啦？” 陆文且的声音突然响起，她愣了一下，点点头。 “那就不坐了，我背你进洞房去……” 说着，就踏进簸箩，蹲下了身子，还示意呆愣在那儿的大伯娘，帮他把媳妇儿弄到背上来。 他喜酒是喝过不少，但那些个成亲的规矩礼数，他还真不太清楚，毕竟他是个街溜子，一到那就是吃吃喝喝，再打两句嘴炮而已，谁没事会关注新娘子坐了多久的簸箩？ “想啥美事儿呢你！” 大伯娘气了个倒仰，“堂都还没拜，就想把人往洞房里弄！” “你要是真着急，就让你们家主事儿的快着些，雨桐也坐了好些时候了。” 陆文且一听，觉得有道理，扭头离开了。 盖头下的方雨桐，很是感激大伯娘的仗义执言，“谢谢大伯娘，您这么好，二堂姐定会有福报的。” 大伯娘一愣，没想到四丫头还能念她的好，更没想到，她一说就说到了自个儿心坎里了。 “你这丫头虽说好吃懒做的，倒是比三丫头那白眼狼，有情有义多了。” 方雨桐：“……” 这是夸她呢，还是骂她呢？ 外面。 “天都还没黑全，拜啥堂啊你就拜堂！” “媳妇儿都已经娶进门了，你还怕她跑了不成？” “给我一边儿待着去！” 陆家大伯今儿在方家，就被陆文且气得不轻，不想这小子着实不着调，回到陆家还不安生，吵着闹着非要这会儿拜堂。 陆文且气急，抄着双手，睨了大伯一眼，“不让我拜堂是吧？我就自己拜！只是，您可千万别后悔。” ”冬月里，文顺就该娶亲了吧，到时候，我带一帮子兄弟过来，也不许他拜，让你家小儿媳妇，在簸箩里坐一个通宵，顺带手的，压着他陪着他媳妇儿一块儿坐。” 那无赖的样儿，让大伯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两耳刮子扇过去。 不过，在方家敢动手的大伯，回到陆家却不敢了，不说母鸡护崽般的老林氏愿不愿意，就是陆文星也不会让，再说，陆文且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毕竟这次去方家，就他一个主事儿的，其他人都是些年轻娃子，他们又闹得太过厉害，这才由着他上了手。 文顺是大伯的小儿子，定了镇上米粮铺子家的小闺女，是几个儿媳里最有身家的一个了。 自从去年年初定下来后，陆家大伯一直都在得瑟。 时不时的，还得拉陆文且这个一事无成的侄子出来，踩上一脚。 大伯因着年轻时考了个童生，几个儿子也进了几年学堂，也算耕读传家了，在陆家村还颇有些名望。 差不多家家户户成亲，都要叫他带着去女家接亲，生怕没有他这张文绉绉的嘴，连女家大门都进不去。 当然，他们家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穷。 儿子有七个，这边，一个儿媳妇接着一个儿媳妇地往家取。 那边，一个娃子接着一个娃子地往出生…… 家里的银钱，就像流水似的，别说存住银子，连老本都掏光了。 特别是这两年，为着小儿子的这门亲事，可谓是举全家之力为他撑场面，让本就穷困潦倒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大伯一想到在那寒冬腊月，自家金尊玉贵的小儿媳妇，要是在冰冷的簸箩里坐一个晚上，只怕第二天，不！当天晚上就得甩脸子走人。 连小儿子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你要拜就拜呗……” 为了小儿子的亲事能够顺利举行，不被陆文且这街溜子搅和黄，他黑着一张脸答应了。 陆文且得瑟开了，几乎同手同脚地进了堂屋，来到簸箩边，低声对媳妇邀功道：“雨桐，你别急啊，马上就拜堂了。” 方雨桐无语，这人咋说话的？ 谁急了！ 说得好像她有多上赶着要拜堂似的。 “拜堂！拜堂了啊！” 几个街溜子小弟大声吆喝起来，敲锣打鼓吹唢呐的人，抬头看了看天，有些诧异。 不过他们也没发表意见的资格，主家说啥就是啥，还能咋滴，干活呗！ 老林氏也被陆家小侄儿请了回来，端坐在高堂。 方雨桐被大伯娘扶起，出了簸箩，发麻的屁股，总算得到了解救。 她不禁有些怀疑，屁股上可能都悟出疹子来了。 唢呐声再次响起……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方雨桐啥也看不见，晕乎乎地被人扶着往前走，来到新房…… “男娃子！男娃子快过来！！” “快点快点！快上床去！” “对对对！一会儿会丢好吃的……” 不算大的房间，本就堆放了好些嫁妆，加上好些看热闹的大人，还有那窜来窜去的一群娃子，很是拥挤。 陆家小婶，是男家的福气婆，她将手上簸箕里的“早生贵子”四样干果，一把接着一把地往新床上撒，一众男娃子抢得不亦乐乎。 阿花站在房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小手被老林氏紧紧拽住，生怕被她挣脱开，再爬上了床…… 陆文且看不过眼，从小婶簸箕里抓了满满一大把，送到阿花面前，“给！这些全是你的……” 老林氏吓了一大跳，伸手想要抢过来放回簸箩里，谁知老儿子的手一缩，躲了过去。 “哎呦！你这兔崽子，撒帐就得男娃子去抢，头胎才能生个小子。” “我没那些个穷讲究，儿子女儿都好！” 说完，陆文且手上的干果，便往侄女儿衣兜里塞，装不下，就让她掀起衣摆直接兜里头。 将小姑娘从阿奶手里抢过来，推着她出了房门，“去你们房里吃去，这里人多，别再被踩着了。” “谢谢小叔……” 阿花乐滋滋地跑回了房，顺带手的，还把房门关上了。 “你咋进来了？” 林氏躺在床上抚摸肚子，见女儿进来，小手将衣摆掀起，里面兜了好些吃食。 “小叔让我进来的，阿奶不让我吃，说头胎要生弟弟……” “哎呦！这是撒帐的吧？” “嗯。” “你跑床上抢了？” 林氏吓了一跳，忙坐起身，上下检查了女儿一番，问道：“可有挨打？” “没有，小叔给我的，说儿子女儿都好……” 阿花说着，小心翼翼地将衣摆里的吃食倒在床上，看到那么大一摊，笑眯了眼。 林氏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下感动，小叔子浑归浑，人却不坏，也不亏她这几日的辛劳。 新房里，等男娃子们抢完，整张床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样子。 有些调皮的，鞋子都没脱，一蹿就跳了上去，看得陆文且差点暴走，想到小时候的自己，又忍了下来。 刚站了一会儿的方雨桐，又被大伯娘扶着坐在了新床上。 刚坐下，她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屁股下面凹凸不平，很是硌人，伸手一摸，竟然好些花生红枣。 第140章 精贵物 第140章 精贵物 “可以挑盖头了……” 陆家小婶把秤杆递给陆文且，示意他用这个挑，以求挑开盖头后，新娘子能让新郎官称心如意。 呼！ 盖头一揭开，方雨桐顿觉头都轻了不少，也不再是个睁眼瞎，走几步路都要人扶着。 抬头的瞬间，就撞上了陆文且带着笑意的眸子，通过亮堂的烛火，她能从里面看到自己的影子。 因着满屋子戏谑的眼神，她逃也似的避开了目光。 老林氏打量着满堂的嫁妆，特别是那张结实耐用的大床，扬起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扭身出去，亲自给新儿媳妇打了盆洗脸水，端进了新房。 “这一路回来，出了不少汗吧？来，洗把脸。” 方雨桐也没客气，笑着道了声谢，就想站起来接过，却被陆文且抢了先。 大伯娘看得欣慰之余，还有些嫉妒。 四丫头的命就是好，在娘家十指不沾阳春水就算了，到了婆家，不要说端洗脸水了，连帕子都有男人替她拧好。 也不知道自家二丫头嫁到婆家后，又将会是怎样的情形？ 希望也有人给她端盆洗脸水，给她拧条帕子，好叫新嫁到婆家的二丫头，能感受到一点来自婆家人的善意，不再惶恐不安…… 老林氏打完水，就开了箱子验嫁妆，她随手打开几个柜子，捡了放在最上面的红封，翻都没往里翻，又盖上了。 大伯娘看得不住点头，这老太太虽说年岁大了些，却不是个眼皮子浅的，对儿媳妇儿那么丰厚的嫁妆，愣是没起一点贪婪之心。 方雨桐在大伯娘的提醒下，双手捧着爹娘交给她的那两个布袋子，朝婆婆递了过去。 老林氏接过一看，吓了一跳。 房里其他几人也凑上前，一一拨开，再三确认之后，神情大变。 看向方雨桐的目光都变了，带着一丝羡慕和重视，眼里的戏谑不知不觉也消失了。 试问，有几个女子，不想得到亲生爹娘的看重和维护？ 真是没想到，方家不但嫁妆丰厚，还是个能为女儿做脸子到这个份上的人家。 大伯娘见此情形，作为娘家人，腰背都挺直了几分。 却又忍不住暗自神伤起来，她的二丫头，终究是没那个命。 光种子的话，单拿出来其实也不贵，就是难寻，要去很远的地方才能买全，就像麦种和高粱种，这边就买不到，主要是这边的气候不适合耕种。 大部分一辈子下来，连镇子都出不去的农家人，有几个做爹娘的，能为女儿做到这个份上。 白糖和细盐也是极为贵重的东西，虽说镇上就有得买，但光这一小包，少说也要一两银子打底。 又有几个农家爹娘，舍得为了个赔钱货，花上一两银子买这种东西？ 这也是为什么只要拿出这两个布包，就能在婆家抬头做人的原因。 在花轿上的时候，方雨桐也是大为震叹，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种传说中的东西，爹娘竟然为她们两姐妹做到了。 她不知道的是，这两个布包，都是陆文且这个新郎官给准备的。 提亲那天，他就开始暗暗谋划了，为的，就是给自家媳妇儿做脸。 他也怕万一哪天，石子村的流言传了过来，媳妇儿在陆家村处境艰难。 有了这两包东西，再加上有他撑腰，媳妇儿定能少受许多委屈。 这件事儿，就连方雨桐都不知道。 更不知道，同一天出嫁的方雪梅，就没有这两样东西。 她，是独一份。 “快拿去供桌上，和三生盘放在一起，先敬过祖宗，明儿再让雨桐把种子撒在后院，团圆包也要明儿吃过早饭，退客的时候再分……” 陆家小婶的话，让老林氏回过神来，“哎！”了一声，哆嗦着身子出了房门。 堂屋里的几张桌子，坐的都是跟陆家比较亲近的人家，还有一桌，是村里德高望重的几个老人。 老林氏来到供桌前，珍而重之地将红烛下的三生盘往旁边推了推，这才把两个布包放上去，还双手合十地拜了拜…… 离得近的那一桌，看着她的动作，都一头雾水。 陆家大伯作为主婚人，自然坐在这里，他看见老林氏去动三生盘，就皱起了眉头。 又见她行为这般怪异，就忍不住出声问道：“弟妹，你这是干啥呢？” “大哥，这，这是方家陪过来的十全十美包和团圆包……” 老林氏的声音，都还带着一股子兴奋的颤抖。 “啥？” 陆家大伯被她的话唬了一跳，大声问道：“十全十美包和团圆包？！” 原本嘈杂的堂屋，忽而安静了一瞬，继而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 “真是看不出来啊！方家竟有这般厚重的家底？” “看来方木匠的名头，还真不是盖的，一天嫁两个女儿，还能准备出这么丰厚的嫁妆……” “啥呀！刚才过去的陈家队伍，你是没看到，可寒碜了！” “是不是真的，方木匠也会偏心？” 陆家大伯却当场起身，来到供桌前，一脸狐疑地打开那两个布包…… “还，还真是。” 他呵呵笑着，面子上挺为早已过世的二弟高兴，攀上了一户这般看重女儿的亲家。 心里却不住地冒酸水。 有啥了不起的，等自家小儿子成亲，开米粮铺子的亲家，定然也不会委屈了小儿媳妇这个闺女。 不就是十全十美包和团圆包吗，他们大房想要多少有多少！ 见他这表情，众人都忍不住了，一窝蜂地围了上来，想要一探究竟。 这两包东西，对于穷苦的农家人来说，一辈子也难见一次，今儿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定要开开眼。 细腻白净的白糖和细盐，像雪一样洁白，还有那些种子，种了一辈子田地的众人，都认不全，多些见识的人，开始瞎蒙起来，这是啥，那是啥…… 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是十样。 就连常年以此为生的唢呐帮子，也都一脸诧异。 十全十美包和团圆包，他们自然见过不少。 不过，那都是有钱的富户人家，方家的房屋在农家来说，虽不算穷，却也远远没有达到富裕的程度。 不成想，这样的人家，不但嫁妆置办的丰厚，还给女儿置办齐了十全十美包和团圆包这两样金贵物。 “真是人不可貌相……” 吹唢呐的师傅一边擦拭着吹唢呐时喷出的口水，一边摇头感叹。 “准备吃饭了！” 陆文星从外面进来，对唢呐班子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开始闹堂。 见原本应该坐在桌前，喝茶嗑瓜子吃零嘴儿的一众老爷子，全围在了供桌前，他不由纳闷，便抬脚走上前…… “大伯，你们这是干啥呢？” “没啥，没啥……” 陆家大伯摆了摆手，招呼着几个老伙计坐回饭桌前，“响堂了，快坐好！” 第141章 陆嫂 第141章 陆嫂 陆文星笑着摇摇头，又转身出了堂屋，来到挨着院门口上礼的那桌。 快开席了，礼钱和礼谱也该清点好，收回来。 省得给人家记礼的添麻烦，抱着一袋子叮当作响的铜板，放不开来喝酒吃席。 “陆哥，磨蹭啥呢？” “快出来喝酒！” 新房里，一道声音在门口响起。 方雨桐抬眼看去，只见房门口站着一个年轻后生，正朝陆文且招手，看着最多也就十五六岁。 一见她看过来，那男娃子脸色一红，脖子一缩，扭头就跑了。 一边跑一边大声道：“我们在院里角落那桌等你……” 陆文且下意识地去看媳妇儿，生怕她生气。 方雨桐轻笑一声，“人家叫你去，你就去呗。” “只是，得先给我安排点吃的过来，因着要坐花轿，今儿中午只吃了个半饱……” 成亲这么一件大喜事儿，不喝酒岂不遗憾？ 她也没想拦着。 “得嘞！” 陆文且顿时喜上眉梢，他就知道媳妇儿不是个爱管东管西的。 瞧瞧！ 多懂事儿！ 多贴心！ 他真是捡到宝了。 看着陆文且一蹿就出了房门，大伯娘有些怜悯地看了侄女儿一眼，原还以为她命好，倒把陆文且是个街溜子的事儿，给忘了。 陆家小婶讪笑着说道：“走了也好，咱们女的说话，他一个男子站这儿，才不方便……” 大伯娘翻了个白眼，“切”了一声，把一旁的老林氏看得眼皮子一跳，扭头就出了房门。 这小兔崽子，这么个漂亮媳妇儿娶回来，他还有心思喝酒？ 再不收收心，有娘家撑腰的漂亮媳妇儿，就该跑了。 刚出新房，就见两个女儿在堂屋里忙，她疾步上前，“先把手头的事儿放放，你们年轻人多些话来聊，快进屋去陪陪雨桐……” 只是还不等她们进屋，陆文且风风火火地又回来了，眸子亮晶晶地看着方雨桐，“媳妇儿，我那些兄弟想认识你，要不，咱一起碰一杯？” 方雨桐眨了眨眼，还有这等好事儿？ 她还以为今儿晚上，也会像在娘家一样，拿个碗盛点饭，饭上面再盖点菜，就这么随便对付一顿呢。 “好啊！” 有好吃的，傻子才会拒绝。 一说就起身，跟着自家男人出了房门，倒把两个福气婆，晾在新房里面面相觑。 方雨桐来这出，大伯娘高傲不起来了，也跟着陆家小婶讪笑了起来。 “你说这，这两人也是，跟个小娃子似的，说一出是一出……” 陆家小婶是个好说话的人，知道对方的尴尬，以东道主的身份说道：“今儿天大地大，新娘子最大，由着他们去吧，再说了，他们都出去吃上了，要不咱们也去占个位置？” “哎！” 大伯娘松了一口气，暗暗将不靠谱的四丫头骂了一顿，谁家新娘子不老老实实待在新房，跑出去跟一堆男人碰杯的？ 丢死个人了！ 更不靠谱的还是陆文且这个新郎官，刚揭了盖头，就领着媳妇儿抛头露面去了。 院子角落里，坐着七八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有的衣袖撸到了肩膀上，有的干脆站到了凳子上…… 划拳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还时不时发出一声高喊：“干！！” “陆哥来了！陆……陆嫂也来了！” 众人一听，忙将手中的酒碗放下，颇有些拘束地把衣袖放下来，搭在凳子上的腿脚，也一一放好，眼神不住朝方雨桐脸上瞄。 乖乖！ 长得真好看！ 陆哥好福气！ 一众街溜子心里，无不在惊艳方雨桐的长相。 不过，却没有人动邪念。 先不说陆文且的手段，他们出来混的，最是讲道义，朋友妻不可戏，更何况他们还是以兄弟相称。 陆文且也颇有些大哥风范，把媳妇儿安置在凳子上，对一众兄弟介绍道：“这就是我媳妇儿，叫嫂子。” “陆哥，不对呀！” 一个男子突然开口。 “蜂子，咋又不对啦？” 陆文且皱了皱眉，问道。 “我们叫你陆哥，那不应该叫她陆嫂吗？” 蜂子是个一根筋的，动不动就认死理儿，时不时蹦出一句“不对”来，一众兄弟，私底下偷偷叫他“不对哥”。 陆文且一愣，随后大喜，低下头朝媳妇儿问道：“媳妇儿，陆嫂这个称呼你喜欢吗？” 方雨桐饿得狠，看着桌上的菜，就想吃，没时间跟他们说那么多废话，随口说道：“喜欢，听着就亲近……” “那就叫陆嫂！” 陆文且一发话，一桌子人，齐声叫道：“陆嫂！！” 相邻的几桌，听见声音看了过来，见新人两口子都在，一时之间都有些怔愣。 “太不像话了，我这就去把那兔崽子逮回来！” “马上就要敬酒，他自己倒是先吃喝上了，不仅如此，还把弟妹给带坏了！” 陆文星刚抬出脚，就被老林氏拉住了，“算了吧，既然娶了媳妇儿，咱就该试着放手，敬酒咱们俩个去就成，你一会儿记得给知义他阿娘盛点饭送进去……” 在饿肚子面前，啥都排不上号，方雨桐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想吃啥菜吃啥菜，夹不到的，还会让陆文且帮忙夹一筷子。 后者自然没有不依的，看着毫不娇柔做作的媳妇儿，陆文且满心满眼都是宠溺。 方雨桐吃得很是开心，比在娘家过得还惬意，两口子时不时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干！” 陆文且一愣，随着媳妇的话音，手中的酒碗被碰得“当”地一声响。 就连一桌的街溜子兄弟，都悄悄在心里给陆嫂竖了个大拇指，纷纷羡慕起陆哥的好福气，娶了个这么漂亮，性情还豪爽的媳妇儿。 吃饱喝足，几个人红着脸，站起身，端着酒碗来到一对新人面前，嚷嚷着要让他们喝合卺酒。 方雨桐填饱了自己的肚子，才懒得继续搭理他们，说了两句吃好喝好的场面话，就退凳进了新房。 没多久，陆文且也跟进来了。 “媳妇儿，你生气了？” “没有啊。” “那你咋跑回来了？” “吃饱了就进来了。” “你，你真没生气？” “没有，你快去陪他们喝吧，今儿是个好日子，喝得开心点啊！” 方雨桐的目光，越过陆文且，看向了床头那个带锁的柜子，走了这一路，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里面的银子少没少。 她的银钱，都装在里面，有了这些银子，天塌下来，她也不怕。 见她这毫不在意的样子，陆文且顿时就没了继续喝下去的念头。 第142章 寒碜的家底 第142章 寒碜的家底 他转身出去，跟兄弟们打了声招呼，让他们吃饱喝好之后，就赶紧回家，家里的爹娘媳妇儿，该担心了。 一番话，把一桌子年轻后生，吓得一激灵。 他们实在想不通，陆哥不过离开了一趟，一炷香时间不到，咋就变成个老妈子了。 “不对！陆哥定是被陆嫂收拾了！” 蜂子梗着脖子，那张大嘴一嚷嚷，整个院子的亲朋都看了过来，“她是拧你了，还是掐你了？” “快让我看看，你腰上是青的，还是红的？” 陆文且上前就是一个暴栗子，“少在这败坏你嫂子的名声！” “她啥也没干，还让我喝酒来着，是我自己幡然醒悟，一下子便想通了！” “你们赶紧吃完回家！” “酒我就拿走了啊，谁也别喝了，回到家又哭又吐的，多埋汰人……” 说着，就上手把桌上的酒坛子搬进了堂屋，把还晾在竹杠上的衣裳一收，扭身又去灶房打水洗澡…… 众宾客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这还是那个谁家有喜事，就数他闹腾得最欢，恨不得通宵达旦的陆文且吗？ 头一个想到的是：这方家姑娘，果然有两把刷子，嫁过来的头一个晚上，就把桀骜不驯、不可一世的街溜子，收拾得服服帖帖！ 不过一想也是，今儿可是这货的洞房花烛夜，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这陆文且娶了这么一个漂亮媳妇儿，自然不能免俗。 刚敬完酒的老林氏和陆文星，看得是老泪纵横，这兔崽子，总算懂事了。 两人心里对方雨桐，又多了一丝敬佩。 这媳妇儿，娶得好啊！ 要早知道有这效果，方家姑娘呱呱一坠地，就该去订个娃娃亲，这些年能省多少事儿。 不说别的，老林氏的头发，至少能少白一大半。 方雨桐做梦都想不到，啥都没干的她，能收获这么大一片称赞。 不一会儿，陆文且就进来了。 “媳妇儿，我给你舀好了洗澡水，这一路上出了不少汗，快去洗个澡。” 方雨桐在路上还好，毕竟从娘家出来没多久，就一觉睡到了婆家。 倒是到了婆家，因着人实在多，还真是出了一身汗，闻言也没拒绝。 正好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美味佳肴上，赶紧洗个澡，省得一会儿那些个吃饱了没事干的，又该指指点点，说笑打趣了。 “你帮我把衣裳拿洗澡房去，我一个新嫁娘，格外引人注目些……” 方雨桐取了衣裳，顺手就递给了陆文且，后者屁颠屁颠地依言照办。 在众人吃完退凳的时候，一对新人早就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房门一关…… 坐在房里纯聊天。 陆文且看着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媳妇儿，一颗心就跟擂鼓一般，口干舌燥的，看着比方雨桐这个新娘子还紧张。 别看他时常进出花楼，但在男女之事上，除了街溜子兄弟们偶尔说出来的荤段子，其他的，他还真是一窍不通。 方雨桐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对于这男女之间的事儿，时常能从村里的泼妇对骂中听到一些，多多少少也能猜测到一些。 但，那也只是猜测，这会儿，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她一会儿看看身边那个高大威猛的男子，一会儿又低头看看，屁股下面这张结实耐用的大床。 想到早上阿娘说过的话：陆文且想干啥，都由着他…… 她吞了吞口水，说道：“要不，你再出去陪他们喝点酒？” “不用，咱们俩喝就成。” 想到刚才兄弟们的起哄，陆文且起身出去，端了两碗米酒进来…… “来，咱们喝合卺酒。” 方雨桐脸一红，接了过去。 陆文且端着自己那碗，灼热的目光，朝面前手足无措的媳妇儿看去…… 傻乎乎地说道：“媳妇儿，喝了这碗酒，咱们就是两口子了。” “你放心，有我在，只要有一口稠的，就绝不会让你喝稀的！” 方雨桐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陆文且，当初你送我回石子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再说了，我受了这么多委屈嫁到你陆家，可不光是为了你这一口稠的稀的，我要吃的是美味佳肴。” 陆文且一拍脑袋，举手保证道：“你放心，过两天陪你回了门，我就出去给你赚银子去，不但让你吃上美味佳肴，还买上两个丫鬟婆子伺候你。” “又要出去？” 方雨桐一愣。 “嗯，这趟出去五六天就能回来，要是顺利的话，不说发多大财，两个丫鬟婆子，是绝对能给你买回来！” “那就好！” 方雨桐心满意足地将酒碗伸出去，“我这一辈子，能过成啥样，就看你这个男人的本事了。” 陆文且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感受到肩上的担子，从小就受尽爹娘长兄和长嫂疼爱的他，有了媳妇儿，就有了拼搏的动力，也有了前进方向，再不敢像之前那样，浑浑噩噩度日子了。 自己倒是无所谓，主要是为了委身嫁他的媳妇儿，不被别人看了笑话，他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 让那些瞎了狗眼的人看看，他陆文且的媳妇儿，是整个长河镇最幸福的女人！ 喝完合卺酒，陆文且用脚从床底下撩了个木盒出来，破破烂烂的，看着就磕碜。 “媳妇儿，这是我的全部家当，现在，都交给你了。” 方雨桐闻言一喜，伸手接过就开始翻。 谁知越翻心越凉，除了几十个铜板，就只有两块碎银子，加起来还不到一两。 “媳妇儿，你别嫌少。” 陆文且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说道。 媳妇儿陪的嫁妆这么多，他的家底却这么薄，还真有点抬不起头。 “怎么会！” 方雨桐很是善解人意，“我那儿，你不是还放了几两银子吗？” “这已经不少了！你现在才十八岁，大好的年华才刚刚开始，只要你有头脑，发大财的日子，指日可待。” 陆文且是个街溜子，不管是家人，还是乡邻，对他的评价，都只有打击和嫌弃，更是家家教导孩子的反面典型。 他还是头一次，从亲近之人的嘴里听到这种话，全身的血液，顿时就往脑门上冲，有股子流泪的冲动。 第143章 不背 第143章 不背 士为知己者死，媳妇儿就是他的知己，哪怕她这会儿就叫他去死，他也绝无二话！ 他怔怔地看着神色认真的媳妇儿，知道这些话，和那些个狐朋狗友拿来哄他的彩虹屁不同。 陆文且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把这股情感平缓下去，微红着眼对媳妇儿说道：“雨桐，你放心！我将来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男人，我自然相信你！” 方雨桐感动地不住点头，把那两块碎银子收起，将剩下的好几十个铜板，一股脑儿全给了他。 “这些银钱给你拿着，你是咱们家的一家之主，身上没有银钱哪能成？” 陆文且：怎么办？他又想落泪了。 媳妇儿也太善解人意了！ 想他那群街溜子兄弟，但凡是成了亲的，全身上下连里裤卖了，也凑不齐三个铜板。 自家媳妇儿就是大气，随手一打发，便是好几十文！ 感动！ 太感动了！ 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响起，除了一些烂酒的，同村的族亲都退了凳，开始往家走。 他们嘴里议论的，全都是方家的大手笔，特别是十全十美包和团圆包这两样金贵物。 对于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农家来说，这两样东西只是传说中的存在。 像费劲巴拉买来的粮种，这会儿种下去，大都是白瞎。 白糖和细盐就更不用说了，全给分别人家去了，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有说方家打肿脸充胖子的，有说方家疼女儿疼到没边的，还有人说方家钱多烧的，你一句我一句，争得是面红耳赤。 一个嫁过来陆家村，两年都没能怀上的小媳妇儿，略有些害羞地低声提议道：“明儿退客的时候，我们也过来讨份团圆，沾沾文且媳妇儿的福气。” 这个提议，瞬间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同，吆伙结伴地嚷嚷开了。 看到这副场景，陆家大伯娘脸色渐渐阴沉起来，拉着那个带头的小媳妇儿，一顿输出…… “她有啥福气可给你沾的？嫁给陆文且那么个街溜子，我看她哭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我知道你想啥，不就是想早点揣上娃子吗？就算那团圆包有用，你也不怕生出个小子，再跟那街溜子一个德行？” “有那闲工夫，还不如诚心诚意地去观音庙求求，人家送的可是金童玉女，不比他们家的强？” 听她这么一说，提议的小媳妇儿顿时语塞，这么一想也对，在陆家村，他陆文且确实是个人嫌狗憎的存在。 就算有福气的，只要嫁给了他，那点子福气也得变成晦气。 “那……那还是算了。” 见带头的都泄了火，其他人也就不再提此事了，别好的福气没沾着，反倒再带些不好的回来。 陆文且和大哥把一众族亲送走，便拉着媳妇儿回了房，还插上了门。 “媳妇儿！” 低沉的嗓音从耳旁滑过，方雨桐只觉得心头一颤，一扭头，便对上了他那仿佛能焚烧一切的眸光，就忍不住地想逃。 “我……我先解个手……” 说着，一冲就往外跑。 刚到门边，便被陆文且一把抓住，接着就往床上拖，怕拉伤了她，索性一个倾身，拦腰抱了起来，大步朝床上走去。 结实的大床第一天上工，就承受了一波大过一波的风雨，实在承受不住，发出一两声吱呀作响，直到鸡叫了三遍，才渐渐风平浪静…… 和陆家不同的是，镇上的陈家还没等到新娘子，就被提前跑回来的一个后生娃子打破了宁静。 “你，你说啥？！” 李氏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站不稳，“家富媳妇儿的脸，给摔毁了？！” “哎呀！婶娘您就别问了，家富他大伯让赶紧叫大夫等着呢。” “方家的送家亲在后面发火，乒铃乓啷的……咕咚，咕咚……子孙桶都快被他磕破了……” 后生娃子一边说，一边抽空往嘴里灌茶水，这一路跑回来，嗓子都冒烟了。 “那我这就去！” 陈大江这一辈子，最关注的就是子嗣，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万利啊，你还得往回跑一趟，告诉他方家人千万不要急，要是把我陈家的子孙桶磕坏了，这方家姑娘我们可不要！” “他个小娃子的话谁会听？我让家富他大舅跑一趟……” 李氏推着自家男人往外走，一边举目四望，找自家大哥。 亲娘舅大，有自家大哥这个亲娘舅在，好歹也能有点威信，想来方家人也能看在自家这么重视的份上，收敛着点儿。 唉！这倒霉催的。 原本还指望着娶回来一个儿媳妇，让自家那不省心的儿子收收心，这下好了，竟把脸毁了！ 垂头丧气的迎亲队伍，在陈家人望眼欲穿又万分担心的期盼下，终于回到了镇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唢呐帮子吹出来的调子，让人听了，都觉得悲悲切切，没有一点子欢快的味道。 没有花轿，自然也就不用踢轿门，只需新郎官把新娘子背进堂屋的簸箩里，便成。 “我不背！” 陈家富又闹起了别扭，他着实被方雪梅那张血刺呼啦的脸吓着了。 这一路上，他脑海中一直浮现出，曾在画本子里看到过的吸血僵尸。 和她那张满是血色的脸，慢慢重叠在一起。 听到堂妹夫的话，方承宗的脸色更黑了。 这陈家娃子是个无情无义的，对即将拜堂的发妻竟嫌弃至此，看来二堂妹以后有得苦头吃了。 他黑着脸来到二舅母面前，说道：“既然他们陈家不想娶，咱们这就带着雪梅去医馆，先让大夫瞧瞧。” “哪有哪有，舅兄你先别生气……” 亲娘舅这个和事佬，又开始来劝。 陈大江两口子避出去了，没一个能治住陈家富的人，气氛一下子僵在那里。 眼看方承宗就要暴走，陈家也顾不得这些规矩了，让人把陈大江两口子找了回来。 “臭小子！赶紧给我把人背回来！” 陈大江一回来，就把儿子扯到一边，就开始收拾。 “我不背！你给她两个钱，打发走算了……” “打发走？！” 儿子的一句话，差点把他点燃，“你说打发走就打发走，啊？” “不说别的，咱就说这满堂的宾客咋办？” “合着费劲巴拉地，就为了请人来咱家看一场热闹？” 陈家富脖子一梗，“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想娶她！” “不想娶？那王麻丫可就有希望了！” “有希望又咋样？就算您拿个麻子脸来威胁我，我也不娶！” 就算让他娶王麻丫，少说也还得要几个月，能拖一天就拖一天，计划赶不上变化，大不了到时候他背个布包一走了之，浪迹天涯去！ 也省得今晚就跟这么个丑玩意儿，拜堂入洞房！ 第144章 别咬我脖子 第144章 别咬我脖子 陈大江气得，恨不得把这龟儿子塞回媳妇儿肚子里去。 李氏过来了，知道硬的不行，开始来软的，“不就是伤了脸吗？咱请大夫治就行了，真治不好，哪怕到时候再休了或者和离，也比现在这不上不下的好。” “阿娘，您是不知道，她鼻子都磕歪了，唉！也不知她咋就这么倒霉，那菜地里连石头都没一块，全是蓬松的土，竟也能把鼻子磕成这样……” 陈家富皱着一张苦瓜脸，摇头又摆手，那神情，满是对方雪梅的抗拒。 方雪梅很绝望。 高兴了一路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好不容易把毁容的锅甩出去了，还是进不了他陈家的大门。 上辈子，她起码还是被那老男人领回去的，新婚夜，好歹也吃了男家一碗酒酿鸡蛋。 今儿被人嫌弃至此，这个人还是和她共度一生的夫婿，连上辈子都不如。 实在太丢人了。 方承宗作为娘家人，也跟着没脸，见陈家人商量来商量去，啥也没商量出来，他实在忍不下去了，来到三堂妹骡车前。 扯着嗓子大声说道：“雪梅，咱们走！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你放心，有我这大堂哥在，定不会叫你露宿街头！” 二舅母也气得不行，明明是他们陈家的骡车翻了，才把外甥女伤成这样的，现在自家还没要一个说法呢，他们陈家倒先嫌弃上了！ 她义愤填膺地帮腔说道：“对！今儿我们回方家，明儿就让你爹他们来给你讨公道！把他家铺子都给拆了。” “我不走！” 方雪梅崩溃的哭喊，从盖头下传了出来…… “我的脸，都是因着他们陈家的骡车翻了，才变成了这副模样，我的手，也是他们家害的！他陈家富凭啥嫌弃我？” “他陈家今儿要不让我进这个门，我就一头碰死在这儿！” “反正我生是陈家的人，死也要做他们陈家的鬼！” 那悲愤泣血般的话语，让一众看热闹的亲朋纷纷泪目，设身处地想想，若是盖头下的人换成自己，只怕也没脸活在世上了。 这个新郎官，着实欺人太甚。 方家两人更是听得心里发酸，任谁被这般羞辱，也会觉得没脸存活于世。 方承宗气得一脚将地上的子孙桶踢倒在地，一改之前的斯文儒雅，开始撸袖擦掌想干一架。 只是，又被半截身子埋入土的亲娘舅，给拽住了。 陈大江目眦欲裂地瞪着在地上来回翻滚的子孙桶，抬脚就冲了过去，捡起来细细检查了一遍，发现并未损坏分毫，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李氏也气得不轻，他们是开铺子的，虽说无奸不商，但名声也是顶顶重要的。 镇上不止他们一家杂货铺，名声不好的话，铺子里的进账，定然会受到很大的影响，说不准，还被人扔烂菜叶子泼大粪。 如果是方雪梅自己弄伤的还好说，他们陈家最多被人诟病几句，但坏就坏在这一切，都是因着自家的骡车翻了。 迎亲队伍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这会儿的满堂宾客，也都知道了来龙去脉，连个遮掩的机会都没有。 真可谓是天降横祸，这个哑巴亏，他们陈家不得不吃。 她深吸一口气，对儿子下了最后通牒，“家富，不管你和雪梅走到哪一步，今儿这个亲，肯定是要成的，以后能过下去自然好说，过不下去，也有过不下去的说法。” “如果你不把她背进来，我就将你打包，把你和方雪梅一起送方家去，就当是上门女婿好了，我也省得被你气死！” 陈大江下意识地就想要反驳，却被媳妇儿瞪得闭上了嘴。 他颇为不赞同地清了清嗓子，提示李氏别把话说太过了，这可是他们家三代单传的独苗苗，不过好歹没开腔反驳。 陈家富也愣了一下，“上门？那你们就没有儿子了！” 李氏老神在在，“没有就没有，反正我和你爹还年轻着呢，听说镇上来了个神医，等把你打包送走，我们就找神医看看，说不准啥时候，你就多了个弟弟……” 陈家富傻眼。 “那，那我把她背进来，你们得答应我，把神医请来给方雪梅医治，一定要治好她的脸！” “放心吧，只要那个神医在镇上，哪怕是倾家荡产，我们也给她治！” 听她掷地有声的话，方家三人的表情缓和了些，周遭的亲朋，也纷纷替方雪梅松了口气。 陈家富这才咬了咬牙，就像上刑场似的，一步一步来到新娘子身前，犹豫了好几下，在自家阿娘鼓励又带着威胁的目光下，缓缓蹲下了身子…… 不由又想起了话本里的吸血僵尸，也是穿着一身红嫁衣…… “你，你别咬我脖子啊。” “……” 盖头下的方雪梅没说话，也没点头，只是在二舅母的帮助下，慢慢爬上了那个很是僵硬的后背。 尴尬地恨不得脚趾抠地的唢呐帮子，终于找着了活干，“滴嘟嘀嗒”的欢快调子，又响了起来。 只是，方雪梅的心，却冰冷一片。 她一辈子，也不可能把今日的耻辱忘掉。 这份耻辱，都是背着她的这个男人给的。 双抢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幸福的好日子，总算朝她张开了双臂。 没想到，却在成亲这天，给了她这么大一个痛击，让她成了远近闻名的笑话。 陈家富走出了第一步，后面就好接受多了，拜堂也没闹啥幺蛾子，只是动作行为略显得急切了些。 “可以揭盖头了。” 男家的福气婆，把手中的秤杆递了过去，其实她也是咬着牙坚持下来的，实在担心，给方雪梅这么个倒霉蛋做福气婆，会不会被她的霉运影响。 活了大半辈子了，不要说见过，就是听，也是头一次听到过这么狼狈的新娘子，真是千古难见的奇闻。 方雪梅刚感觉到眼前一亮，就听到周遭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抬眼看去，只见身为新郎官的陈家富，手中的秤杆还在，眼睛却闭得死紧，力气之大，眼皮都夹出了一条条皱纹。 这是有多嫌弃。 “我，我先出去了。” 感受到那道犹如实质的恨意，陈家富丢下一句，扭头就跑了出去，从始至终，也没让那张惨不忍睹的脸，进入自己的视线。 第145章 啥时候是个头 第145章 啥时候是个头 方雪梅的心，都要碎了。 新房里的陈家人，一开始还同情方雪梅，直到看到了她那张脸，顿时又同情起身为新郎官的陈家富来。 洞房都还没入呢，就对上这么一张脸，这娃子得落下多大的心理阴影？ 李氏会做人，也想挽回被人诟病的名声，对着这个看了第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的儿媳妇，也丝毫没有露出嫌弃之情。 犹如亲母女一般地将她牵出了房门，让早已经等待着的赤脚郎中，给儿媳妇儿看脸治伤。 为啥是赤脚郎中呢？ 因为镇上的正经大夫出去喝喜酒了，去的还是陆家。 饶是见识多广的郎中，见了方雪梅那张脸，也是大吃一惊，原本用来扎穴位的银针，成了给伤口剥灰尘沙砾的工具…… 伴随着新娘子那惨绝人寰的惨叫声，众人看得龇牙咧嘴，又觉得分外解压。 就是一众小娃子，被那杀猪般的叫声吓得大哭不止，让娃子爹娘暗自发愁，也不知道会不会受惊，半夜再闹，暗自决定，一会儿要问新娘子剪点指甲，泡水擦脸好把惊压下去。 唉！整个长河镇，能把一屋子熊孩子吓到哇哇大哭的新娘子，还是头一回见。 赤脚郎中的手都在打哆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整张脸的沙尘，都清理干净了。 他扭头对站在一旁的李氏说道：“去拿坛子好酒来，还得寻团干净的棉花。” “哎！这就去。” 李氏应声说道，扭头就退了开来，她暗暗拍了拍胸口，这一通看下来，其实她也被吓得不轻。 想到郎中在儿媳妇那颗可怜的鼻头里面，用银针挑出来好几颗芝麻大小的沙子，她就头皮发麻。 “酒来了，棉花也在这儿……” 赤脚郎中用微微发抖的手接过，看向方雪梅的眼神里，带着一股子不忍心。 “姑娘，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些……” 还要疼？！ 啥时候是个头？ 方雪梅那并不长的手指甲，把手掌心掐出了一条又一条的鲜红色小月牙，为了让伤口好全，却由不得她不忍…… 随着赤脚郎中手里的棉花一贴上来，她只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被放到了滚烫的油锅里炸。 “啊！！！” “疼死我啦！！” “啊！！！” “我求求你啦，直接一刀把我杀了吧！！” “太痛啦！！” 那仿佛要将房顶掀翻的惨叫声，让一众爹娘抱起自家的熊娃子，一头扎进了夜色中。 李氏捂着胸口，对自家男人说道：“我不行了，再听下去，非得做噩梦不可！” “家里你看着点，特别是那兔崽子，看紧着他些，别再叫他闹出啥幺蛾子……” 丢下两句话，便逃也似的跑出了家门。 她也是欲哭无泪，新媳妇进门子时，本该避开的两婆媳，却碰了个结结实实，儿媳妇儿进门子后，她反倒在家没处藏身，只得往外躲。 那岂不是说，儿媳一进门，这个家就没了她的容身之地？ 不要说她，满堂宾客除了一些胆大的男子，女人娃子全都落荒而逃，就连院子外面大树上回巢的倦鸟，也扑腾着翅膀，再次飞了出去。 灶房里的厨子，被吓得一激灵，盐倒进去好些，拿着锅铲不住往外铲，笑着摇了摇头，时不时扭头朝外看。 他一边撩起围裙擦汗，一边猥琐地笑了笑…… 这新娘子还怪能叫的，新郎有福了。 新郎官这会儿正坐在最角落的桌上，用两根手指塞住耳朵，心里有对方雪梅的愧疚，还有对未来生活的迷茫。 还有今晚的洞房花烛夜…… 天崩地裂般的情感，将他拉扯得恨不得一头撞死去。 方雪梅全身都湿透了，头发丝儿都被汗水浸成一缕一缕的，一张脸被烈酒刺激得通红一片，眼珠子充血，猩红猩红的，像是地狱爬出来的索命厉鬼，让人不寒而栗。 赤脚郎中的手，抖成了筛糠的筛子，手中那团浸满了烈酒的棉花，已经染成了红色，好几次都差点掉到地上。 “姑娘，你别躲！” “咱长痛不如短痛，不用烈酒把伤口处的毒弄干净，以后再腐烂流脓，那可是要受刮骨之痛的！” 方雪梅一听这话，再不敢扭开脸，苦苦地煎熬着。 仿佛过了一百年这么久，她终于听到了这个世上最好听的声音…… “好了，最痛的已经过去了。” “接下来就是上药了。” “家里有没有干净的棉布？用滚了的开水烫一下，放外面晾干，一会儿要用的……” 李氏跑了，这活就落在了陈大江头上，好在他也不是坐着等吃的大爷，家里的东西放哪儿，大致有个数，翻了一会儿，找到了一块做衣服多下来的浅色棉布。 那赤脚郎中的药还挺好，一撒到脸上，方雪梅就感受到一股凉意，脸上的灼痛感，也慢慢消失了。 “可惜这个鼻子，老头子我能力有限，你们还得另请高明……” 一句话，刚身处天堂的方雪梅，又落进了地狱，沙哑着声音问道：“那，那能治好吗？” “呵呵……” 赤脚郎中笑了笑，“当然能治好，只要能碰对那个人，便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那，若是碰不对呢？”方雪梅呼吸都放轻了。 “呵呵呵……别胡思乱想。” 赤脚郎中没有正面回答，转移话题说道：“先等伤口透透气，等吃过晚饭，睡觉之前，再让人帮你把脸包起来，留出眼睛和嘴巴，主要是以防半夜被蹭到，再出血……” “到了白天，要打开来晾晾，虽说现已入了秋，也马虎不得……” “这几天别洗脸了，等伤口结了痂再下水，结了痂以后应该会痒，千万不要去挠……” 赤脚郎中一边收拾药箱，一边把要注意的事项都交代了一遍。 “郎中，我的手也伤着了。” 见郎中要走，方雪梅赶忙说道。 “手也摔了？” 赤脚郎中又放下了药箱，重新坐在凳子上。 因着伤处只在手腕上方一点，郎中年纪也大了，加上又是这穷乡僻壤，也就没啥好避讳的。 第146章 不像是摔的 第146章 不像是摔的 方雪梅轻轻将衣袖撸起，露出那道红肿乌紫的伤口。 “这？这也是摔的？” 赤脚郎中狐疑地看向她，出声道：“看着不太像……” 这话把方雪梅吓得不轻，生怕自己出门子之前就受伤的事儿被挑破，结结巴巴地不知如何是好，急出了一身冷汗。 一旁的陈大江眸子闪了闪，他把郎中那句“看着不太像”听了进去。 还好，那郎中没有揪着这个问题刨根问底，而是认真地帮她查看起伤处来。 一会儿让她举手，一会儿让她转动手臂，还时不时在伤口边上按按，把方雪梅折腾得够呛。 实在想不通，昨儿晚上那个柜门，怎么就关得这么狠？ 她不知道，这里面还有方雨桐的力量加成，以为自己被那贱蹄子吓了一跳，撞到了柜门，柜门这才关了下来夹到了手。 赤脚郎中抽着冷气说道：“嘶~！看这情形，你这手的骨头，像是给伤着了。” 心里却暗暗摇头，活了六十多岁，头一次见到这么倒霉的新娘子。 “姑娘，你还得忍着些，我要确定骨头断没断，最重要的是有没有移位……” “那，那要是移位了呢？我这手还能不能治好？” 方雪梅哭都没眼泪出了，她本还打算嫁到婆家好好操持家务，报答公公婆婆的恩德呢！ 这要是断了一只手，岂不是就干不了活？ 那她后半辈子还怎么过？ 脸毁了，讨不了自家男人的欢心，手还断了，还不被婆家嫌弃死？ 赤脚郎中是个好脾性的，呵呵笑着说道：“你放心，好是肯定能治好的，就是得费些周折，较难恢复到原样，再加上正骨也很痛的，难免要多受些罪……”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朝伤处按了下去…… “啊！！！” 方雪梅又爆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 赤脚郎中看她叫得太惨，擦了擦冷汗，扭头对身后的陈大江说道：“老头子我年岁大了，对这种骨伤也不擅长，要不等镇上的大夫吃完喜酒，你们再带这姑娘过去一趟？” “那成吧。” 陈大江看了看天色，陆家村那边，想来也该吃饭了，大夫不是个烂酒的，要不了多久，应该就回来了。 “麻烦您跑这一趟，在这喝杯喜酒再走吧……” 丢下儿媳妇儿，陈大江送着赤脚郎中出门，客气地说道。 “不了不了，家里还等着……” 出了门，来到背人处，陈大江叫住了他，四下看了看，低声问道：“记得您刚才说，她手上那伤，不像摔出来的？” 赤脚郎中停下脚步，打量了他两眼，心里琢磨着，这陈大江，莫不是想替儿子甩包袱了？ “呵呵，也不能完全确定，如果只是摔到泥土地里，定然摔不成这样，可不是还有一辆骡车嘛，被车沿一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这样啊，那麻烦您老人家了……” 赤脚郎中看着陈大江那若有所思的神情，心里叹息：这可怜见的姑娘，老头子只能帮到你这么多了，其他的，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喽。 摇摇头，背着药箱，提着油灯，踏进了夜色中。 陈大江回去后，就找到了儿子，问他骡车到底是怎么翻的。 陈家富思索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将脸埋进臂弯里，闷声说道：“能怎么翻的？就是轮子悬空了，然后就翻了呗。” “那你可有看见方雪梅的手，有没被车沿之类的硬物件压住？” 怕儿子胡乱拿话打发自己，陈大江加了一句，“郎中说她手上那伤，不像是刚才摔出来的……” 陈家富茫然地摇了摇头，他是真没看清，当时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那张脸上，别的根本就没在意。 见儿子的反应，陈大江有些失望。 “可以开饭了。” 厨子的徒弟过来打了个招呼，扭头又跑回了灶房。 陈大江看着那满堂的空旷，颇有些欲哭无泪地撸了一把脸。 这儿媳妇儿娶的，丢脸丢大发了！ 唢呐帮子几个人，因着新娘子的惨叫，已经避出去了，只把吃饭的家伙留在堂屋的饭桌上，他寻了好一会儿，才在外面的大树底下，找到几个窃窃私语的师傅们。 “该吃饭了，闹堂吧。” 陈大江的脸上，没有了一贯的笑意，说完，就扭头进了屋。 代表着吃饭的锣鼓唢呐声一响，跑出去的宾客，开始络绎不绝地回来。 方雪梅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新房的床上，肚子也饿，就是吃不下，一想到如今的艰难处境，就止不住地流泪，想到脸上刚上的药粉，又忙止住。 她想破头也想不明白，为啥上辈子，那贱蹄子嫁过来，就能过得风生水起。 记得回门那天，那贱蹄子更是春风得意，陈家富那眼皮子浅的，对她是言听计从，倒茶倒水盛饭夹菜样样抢着做，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把家里一众人都羡慕坏了。 她也嫉妒的眼都红了。 这一辈子，这门好亲事一到她手上，怎么就闹成了这个样子，陈家富不要说对她疼爱有加，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她太委屈了。 太憋闷了。 “我还是去看着雪梅吧……” 二舅母担心外甥女，却被李氏找来的几个妇人拌住了，一杯接一杯地劝她酒，一边还在不停地为陈家富说好话。 见她被按在了饭桌前，李氏叹了一口气，端了一碗饭进了新房，垮着的脸上，扯了好几下，才扬起一抹笑容。 “来，雪梅，饿坏了吧……” “也不知道你喜欢吃啥菜，我就给你夹了几块肉，想吃啥，告诉阿娘便成……” 一边说，一边搬了张凳子过来她面前，将手中那碗饭放在凳子上，“知道你手受伤了，我特意给你拿了把调羹，用左手挖着吃也方便。” “阿娘，您对我真好……” 方雪梅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哗哗地往下流，感动地痛哭流涕。 “你是阿娘的儿媳妇，阿娘不对你好对谁好？” “快吃吧，吃完就带你看伤去。” 李氏别开目光，实在不忍直视那张，本就没法下眼的脸。 第147章 要出去睡 第147章 要出去睡 撒上的药粉，又被方雪梅的眼泪，冲刷得一塌糊涂，鼻涕就更不用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怕疼不敢擦，直接流到了嘴唇上。 “你先吃着，我去外头看看，有啥事儿，就叫阿娘一声……” 李氏也不想在这儿多待，扭头就出去了，怕小娃子不小心进来被吓着，还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方雪梅吃一口饭，抽泣一下，吃一口饭，抽泣一下，直到外面响起宾客离开的声响，也没人再进来看一下她，包括她的好婆婆。 她自我安慰着：“今儿这么忙，阿娘定是忙得抽不开身，要不然绝对不会不管我的。” 陈大江两口子把一众宾客送出家门，做吃食生意的掌柜娘子王大娘，磨磨蹭蹭地留在最后…… 对李氏说道：“你那儿媳妇儿也实在可怜，原本答应过神医不往外说的……” 李氏惊喜地问道：“你是说，你知道神医在哪儿？” 王大娘说道：“是我娘家那边的亲戚，他因一天到晚对着病人，实在腻烦得慌，便想着回来换换心情。” 李氏忙给当家的使眼色，嘴里说道：“哎呦！真是那丫头命好，遇见你这个大善人，话说……你娘家是哪个村的？” 见王大娘扭捏着不说话，她拍了拍脑门，一脸懊恼，“瞧我这脑子，我们这人生地不熟的，还得请你再发发善心，明儿陪我们走一趟……” 正在此时，陈大江拿着一个沉甸甸的红封出来了。 李氏接过，眼明手快地塞进了和她一同过来喝喜酒的小孙子手里。 王大娘笑着推辞：“陪你们走一趟就走一趟，红封就不用给了……” 说着，就弯腰去孙子手上抢，娃子不愿意，一下就跑开了。 “这孩子，一会儿回家叫你阿娘收拾你！” “呵呵呵！这娃子机灵，是个好的，你别再追得把他摔了……” 李氏笑呵呵地劝着，虽说去了个红封，却也真的开心，要是能把方雪梅的脸治好，再给个红封也值了。 两人约定好明儿吃过早饭就动身。 和李氏好生客气了一番，王大娘乐滋滋地离开了。 李氏扭头去问陈大江，“包了多少？” “三百文。” “这王大娘，可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三百文就三百文吧……” 李氏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打听到了神医的下落，大夫那里就不用去看了。” 陈大江点头，少不了把自己的怀疑说了一遍，“可能是我想多了，不能这么凑巧的。” 李氏眼珠子转了转，思虑了半道：“能治好还是尽量治好吧，今儿那么多人都知道她是被咱家的骡车摔的，就算查出来啥内情，外人也不一定会信，咱过后要再拿这事儿出来说，别人定以为我们想要甩了方雪梅这个包袱，找来的借口呢。” “说的也是。” 陈大江认同地点点头。 外面的棉布已经干了，二舅母进来帮新娘子把脸包上。 她看着面前面目全非的外甥女，心里心疼又愧疚，手不住的抹眼泪，“可怜的丫头，都怪舅母没把你照顾好……” 方雪梅知道不关她的事儿，但心里有一肚子火，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儿去，“行了行了！您明知道我脸这样，还一直拿眼泪引我，安的是什么心？” 二舅母一愣，心想也是，要说这会儿最难受的，就是外甥女这个受害者，顿时把眼泪收了回去，再没敢说什么，轻柔地帮她包好脸，就出去了。 暗自发愁，明儿回了石子村，该怎么跟大姑姐两口子交代。 陈家富一脸犹豫地在新房门口徘徊了老半天，最后一咬牙进了新房，摸摸索索翻出自己的替换衣裳，就逃也似的出了房门。 那架势，仿佛身后有恶鬼在撵似的。 方雪梅还以为他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过来安慰自己的，正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一颗枯竭的心，又开始死灰复燃…… 谁知对方，却脸都不朝自己这边扭。 心顿时就凉透了。 “陈家富！我方雪梅既然进了这扇门，就由不得你不认！” 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地咀嚼着这句话，眸子里迸发出莫大的恨意。 陈家富对她的恨意一无所知，一出房门，就屁滚尿流地扑到李氏身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道：“阿娘，您就可怜可怜我，今儿晚上让我在别处睡吧！” 李氏想想新儿媳妇那张脸，再看着面前几近崩溃的儿子，说不心疼是假的。 见阿娘的表情有所松动，陈家富再接再厉，“您都不知道她那张脸，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要不是留了三个黑漆漆的洞，都分不出正反面……” 他刚才虽没正眼看，但却忍不住地用余光扫了一眼。 那一眼，现在想起来还瘆得慌，只见方雪梅穿着一身红，整个头面都包裹着森冷的白布，两个黑漆漆的眼洞，正冷冷地盯着他…… 李氏也被他的描述，吓得直打哆嗦，“行吧，只是你几个舅舅都举家来了，咱们家本就住不开……” “我去脚店里面对付一晚就成！” 陈家富在老郎中给她治伤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这会儿是脱口而出，“反正也就这一晚，明儿便退客了。” “那你注意点，晚些去，明儿早些回来，脚店掌柜虽是个嘴严的，也尽量别叫外人看见，省得被人指指点点，不管是你还是雪梅，都叫人看笑话。” “知道知道！” 得了阿娘的同意，他整个人都鲜活了很多，去往洗澡房的步伐，也轻快多了，看得李氏心里阵阵酸楚。 成亲当晚，新郎不在新房里睡，怎么也说不太过去。 她会做人，便想怎么着也该去跟新娘子说一声。 对方雪梅这个新娶回来的儿媳妇，她虽有些嫌弃，怕却是不怕的，可有了刚才儿子的那一番描述，心里就止不住的发毛。 可这种事儿，自然知道的越少越好，除了自家男人，她谁也不想告诉。 作为老公公，大晚上的，进儿媳妇房间也不好。 第148章 尾巴骨断了 第148章 尾巴骨断了 她犹豫了好半天，才鼓足勇气踏进房门，一看到床上坐着的身影，心里头就紧张了起来。 “雪、雪梅啊，你的脸、你的脸伤得重，刚才郎中也说了，要小心别磕蹭到了……” 她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的说道：“家富睡觉又是个不老实的，今儿晚上你先一个人睡，这一天下来，你也累得不轻，就、就早些休息吧。” 说完，也没等到方雪梅回应，就略微急促地出了房门。 呼！ 李氏拍拍胸脯，吓死她了！ 心里暗骂了一声晦气，就搓着胳膊去洗澡了。 陈家富刚到镇上的脚店门口，便被昔日的狐朋狗友堵住了去路…… “家富，唉！兄弟我同情你啊！” “啥也别说了，咱喝酒去！” “对！今儿不醉不归！” 几人一上来，就对他勾肩搭背的，一副哥俩好的样儿，看着很是亲热。 要是没出媳妇儿毁容这事儿，陈家富定是不敢去的，怕被自家阿爹打死。 可今儿他实在太苦闷，太迷茫了，特想一醉方休，好逃开现实里的一切。 当下便豪爽地一挥手，“喝就喝！谁不喝谁是孙子！” 七八个人喝了一杯又一杯，接着又换场，直往镇上的百花楼去了。 说是百花楼，也就十来个姑娘，一见几人过来，老鸨眼都亮了。 “哎呦！我说陈小爷，您可是好久没来了……” “白莲姑娘为着您，眼都快哭瞎了……” 白莲姑娘，就是之前让陈家富要死要活的那位。 这本是她们花楼里的场面话，老鸨顺嘴就来。 不想半醉不醉的陈家富却当了真，开口就要找白莲姑娘。 老鸨傻眼，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陈小爷，要不您今儿换一个？” “我谁都不要，一个个丑得像个恶鬼似的，我就要我的白莲姑娘！” 陈家富不管不顾地发起了酒疯，就差在地上撒泼打滚。 “可，白莲姑娘不在这了啊！” 老鸨真没说错，出了那事儿之后，白莲姑娘就被她转手卖出去了，就怕陈大江两口子为了这个宝贝儿子，再把她花楼给砸了。 陈家富闹了一阵，渐渐安静下来，就在众人以为这事儿过去的时候，他一个起身，就往楼上跑，一间一间的房门，挨个踢了一遍…… “出来！把我的白莲姑娘交出来！” 他猩红着眼，声嘶力竭地吼道。 老鸨魂都快吓没了，颤抖着声音让楼里仅有的一个打手赶紧去制止…… 知道他是陈记杂货铺的宝贝独苗苗，老鸨不住地叮嘱，“小心着点！千万别伤了他……” 一众狐朋狗友“喔！喔！”地起哄，气氛更加紧张刺激。 陈家富也听得兴奋，仿佛全身的血液都燃起来了。 他从小到大，被阿爹阿娘管得太紧，就是之前来逛花楼，也是斯斯文文地坐在一旁，发乎情止乎礼，行为有度，从没越过雷池半步。 今天，他仿佛脱缰的野马，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分外快活，好似把世间一切的教条规矩，都踩在了脚底下。 不想寻求刺激过度，却打扰了人家的好事儿，一个脾气暴躁的，提着裤子就冲了出来…… “你他娘的！耍横耍到老子头上来了？我看你是找死！” “砰！” 一脚，就把陈家富踹飞出去，直接踹下了楼，屁股着地，瘫在那里半天也起不来身。 “啊！！” “哎呦！我的屁股……” “娘嘞！这下可完蛋了！陈大江非得把我这花楼拆了不可……” “快快快！你们还愣着干嘛？叫大夫去呀！”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老鸨的惊叫声和陈家富的惨叫声交相呼应，一声高过一声。 房里的姑娘，也被吓得衣裳都来不及穿好，便朝外探头，想要知道发生了啥事儿，嫖客直接提着裤腰，就出来了看戏…… 而撺掇他来的一众狐朋狗友，见真出了事儿，生怕担责，一哄而散，再也没回来。 踹人的男子冷静下来，知道自己闯了祸，银子都没付，就趁乱从百花楼的后门溜走了。 睡梦中的大夫被砸门声吵醒，惺忪着眼来跟着小伙计到百花楼，一看到瘫在地上不住惨叫的陈家富，便赶忙上手查看。 “咋样咋样？伤得严重吗？” 老鸨见大夫的神色越来越凝重，颤声问道。 “何止严重？这辈子都完了！” 大夫看着疼得脸色苍白的陈家富，就止不住地摇头，“你说你，好好的洞房花烛夜，不在家陪自个儿的新娘子，跑这儿来干啥？” “这下好了！尾巴骨都摔断了，还断成了好几节！” “成了个彻彻底底的瘫子，一辈子也起不来了！” “唉！可让你阿爹阿娘怎么活……” 陈家富听到这话，眼一翻，就撅了过去。 老鸨也想撅过去，奈何承受力太过强大，没能成功。 强撑着把大夫送出门，还跟大夫保证，一会儿就去通知陈家人。 她看着昏死过去的陈家富，是要多发愁有多发愁。 “啥？！你说啥？” 陈大江听到小伙计的传话，只觉眼前一阵发黑，瞬间瘫软在地。 李氏比他好不到哪儿去，住在家里的几个舅舅们，也都起身了，问是个啥情况。 第二天，整个镇子都沸腾了。 都在议论三件事儿，一件自然是倒霉透顶的陈家，新娘子被摔得面目全非不说，新郎官半夜去花楼，为了个姑娘被人给打成了瘫子，连大夫都束手无策。 第二件，就是陆家村陆文且那个街溜子的亲事，这么不着调的一个人，也不知哪辈子烧了高香，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还陪送了丰厚的嫁妆，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那十全十美包和团圆包。 第三件事儿，就是镇上去年刚开起来的百花楼，一夜之间人去楼空，老鸨带着手底下的十几个姑娘，全跑路了。 陈大江两口子啥也顾不上，赶着骡车，带着儿子儿媳，接上王大娘，就风风火火地找神医去了。 骡车上，方雪梅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瘫在那里的陈家富。 耳边是婆婆压抑的哭声，和公公咬牙切齿的骂声。 心里是快意无比。 跑啊！ 咋不跑了？ 不想和她洞房，却跑去花楼和别人抢姑娘去。 敢嫌弃她？ 往后，还不定谁嫌弃谁呢！ 第149章 香一个 第149章 香一个 她内心无比快意！ 却也无比哀伤。 这辈子，她从重生的那一刻。 就在想方设法过上好日子。 更是想方设法地，想要摆脱上辈子的苦难生活。 可那触手可及的幸福，就像在和她躲猫猫似的，明明眼看就要抓住，却又引得她跌落更深的深渊。 有一种，怎么争，都争不过天命的感觉。 李氏一抬眼，就看到了她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她很想开口训斥，却又不得不忍住，说到底，都是自家儿子不争气。 要能治好还行，若是治不好，那这辈子还得靠儿媳妇撑起门楣，这会儿逞一时之快，说些让她记恨的话，得不偿失。 方雨桐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敲房门，本能地以为阿娘又叫她起床了，翻个身就想起来用木棍抵门，却被浑身的酸痛惊得一激灵，立马清醒了来。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成亲了。 “赶紧起来！” 她忍着不适，推了推身旁睡得正甜的陆文且。 “嗯~再睡会儿……” 陆文且翻了个身，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吧唧”一口亲在了她脸上，头在她颈窝里蹭了蹭，又睡了过去。 “今儿还得退客，那可都是你家的亲戚，丢人也是丢你的人！” 方雨桐脸有些发烫，又推了推他。 陆文且不得不睁开眼，晃了晃脑袋，“唉！那些个臭规矩，就是麻烦！” 说着，又把嘴凑了过去，沙哑着声音说道：“乖，让我香一个……” “别闹。” 方雨桐伸手抵住他凑上来的脸，一边说一边往后躲。 “我看你往哪儿跑！” 陆文且一个翻身，就压了上去，“乖乖地给我香一口，不然……” 那略带威胁的话语，直接把方雨桐臊得满脸通红。 “咚咚咚！” 房门又响了起来。 声音不大，却成功地把两人吓了一跳，陆文且更是赶紧翻身下来，用被子把媳妇儿包得严严实实。 “谁呀！扰人清梦犹如刨人祖坟，大清早的，就来找抽是不？” 老林氏的声音响起，“文且醒啦？你继续睡，我叫雨桐呢。” “新媳妇儿要早些起来，省得惹人笑话，好些亲戚都看着呢……” 方雨桐翻了一个白眼，一脚将陆文且踹下了床，“回门之前，赶紧给我把家分了！” 外面的老林氏听到“咚”地一声响，想也没想就推门进来了，见老儿子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地上，顿时心疼坏了…… “哎呦！我的儿，你咋摔下来了？” “雨桐，你睡进去一些，看把文且挤的……” 方雨桐头一缩，就把自己埋了起来，只穿条亵裤的陆文且，却闹了个大红脸，起身就将自己老娘往房外推。 “赶紧出去！” “这一大把年纪，咋还越来越不懂事呢！” 老林氏被他推得连连后退，嘴里还不住地念叨：“雨桐，该起来了……” 陆文且“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媳妇儿……你别生气了，我保证！退了客就提分家的事儿！” 方雨桐冷哼一声，翻了个身，脸朝里面，“我昨晚被你折腾得腰酸腿疼的，一个晚上都没睡好，我不管，你得给我打盆水来……” “行行行……我这就去打！” 陆文且套上衣服，一出房门就看见阿娘站在房门口，愁眉不展得好似天要塌下来似的。 见老儿子出来，又凑上来问，“雨桐还没起？” 陆文且也是服了，“您管她起没起？顾好您自己就得了！一天天的，该操心的不操，不该操心的急急跳！” “别去打扰我媳妇儿睡觉啊！要不我半夜起来挠你的门，咱谁也别想睡！” 老林氏一脸受伤，“你这没良心的，我是为了谁？你自己就是个一事无成的，再娶个懒媳妇儿回来，两个人一块饿死。” “饿死就饿死，我乐意！” 陆文且懒得跟她说这么多，踢踢踏踏地进了灶房，舀了盆水就要回房。 跟过来的老林氏眼皮子直跳，“这懒媳妇儿，洗脸水都要你来舀？” 后者没理她，“砰！”一声，又关上了房门，怕自个儿老娘推门进来，媳妇儿再不好意思，还贴心地将门抵上了。 “媳妇儿，都是我的错，为了赔罪，我帮你擦身子……” “哈哈哈……痒啊！” “哪痒？快告诉为夫，是这儿？还是这儿？” “哈哈哈……陆文且你个臭流氓！” 两人打闹了好一会儿，才满眼带笑地出了房门。 老林氏就像开了挂，念经似的跟在新儿媳妇儿后面，说了一大堆为人妻，为人媳的大道理。 方雨桐听得腻烦，来到大门口站着的人群堆里。 顿住脚，很是崩溃的样子，大声朝老婆婆问道：“阿娘，您左一句陆文且没用，右一句陆文且不靠谱，他到底做了啥罪恶滔天的事儿，让您就这么看不上他？” 院子里和堂屋待着的亲戚们，顿时安静了下来，注意力全给那对婆媳吸引了过去。 就连帮着出碗筷的陆文且两兄弟，也被她那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 傻了眼的老林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吐槽老儿子不懂事，好让小儿媳妇挑起大梁的话，竟然被对方以一个奇怪的角度，给狠狠地拿捏住了。 摆着手说道：“我……我没看不上他。” “没看不上？那您一直在叨叨啥？” 方雨桐的嘴，就像机关枪似的，“我们昨儿才成的亲啊，难道今儿早上，您就要把我们扫地出门吗？” “您要嫌他碍眼就直说，我这就带他跟我大哥回娘家去，我阿娘可不像您似的，嫌儿子多……” “我……我……我拢共就这么两个儿子，啥时候嫌多了……” 老林氏脑子都快干烧了，已经老糊涂的脑子，哪儿跟得上方雨桐的思路，被她的话，打得节节败退。 陆文星心疼下不来台的阿娘，想要上前说两句，就被自家弟弟拉住了。 “大哥，你放心，当初我答应过的事儿，定说话算话，如今媳妇儿你们也替我娶回来了，我们还是尽早分家吧。” “这么快？” 陆文星一愣，有些于心不忍，“你们才刚成亲，着啥急。” 第150章 提分家 第150章 提分家 “不是我着急，是阿娘着急啊！你看看她，雨桐才嫁过来第二天，一大早的，就这么逼逼叨逼逼叨了，我怕再拖下去，就该撕破脸，两头难看了……” 陆文且摇摇头，一脸为难，“一边是阿娘，一边是媳妇儿，我帮哪边，都落不着好，大哥，你就当可怜可怜我……” 陆文星深有同感，这些年，家里看着是和和睦睦，但他夹在媳妇儿和母亲弟弟之间，也受了不少气。 特别是眼前这个混不吝的街溜子弟弟，每次一惹出事儿，他就觉得格外对不起媳妇儿。 他想了想，点头说道：“行吧，早分晚分都要分，族老和族长都不用叫，昨晚我叫了他们过来吃早饭。” 原本还想着，让弟妹帮衬媳妇儿一段时间的，这会儿看着火力全开的方雨桐，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远香近臭，维持关系的最好手段，就是别挨得太近了。 老林氏原本还想着趁小儿媳刚嫁过来，脸皮正薄的时候，好好调教调教。 没想到对方比她还豁得出去，一来就把她给干懵了。 一个早上下来，再不敢往枪口上撞了，老老实实地帮着大儿媳妇照顾两个娃子。 “……能耐大的嘞，几句话把我顶的，都开不了腔…… “脑子也精，知道唆使文且那啥事儿不懂的，趁机提出了分家的事儿……” “唉，老喽！不中用了，要被儿孙嫌弃咯……” 她一边给阿花扎头发，一边嘟囔着。 林氏也听得腻烦，闭着眼睛装没听见。 吃过早饭，众亲戚们喜滋滋地从方雨桐手上接过团圆包，嘴里说着好听话，提着一篮子回礼离开了。 大伯娘和方铁柱也说要走，方雨桐忙把他们俩叫住，分家时，有两个娘家人在，也算是个见证，更是她的底气。 “分家？！” 大伯娘顿时就咋呼开了，“陆家人也太欺负人了！” “你们昨儿个才刚成的亲，就把你们分出去？” “你也是好说话，这会儿分了，等你以后有了娃子，连个换手的都没有。” “雨桐，你听大伯娘的，一定不能同意，想想你娘，因着分家，念叨了老婆子多少年！” 方铁柱却是不一样的想法，一听说分家，便为小妹感到高兴。 主要小妹这婆婆太能絮叨了，上次陪着小妹来看脚的时候，他就领教过。 以小妹好吃懒做的性子，分了家才好嘞，早上睡懒觉，白天不干活，要是有这么个婆婆在，不得被念叨死！ 小妹有这么丰厚的嫁妆，还有几十两压箱底的伴身银钱，日子不知道多逍遥自在呢！ 他打断大伯娘的咋咋呼呼，说道：“怕啥？分就分！咱一个大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不成？” “不就带娃子吗？咱能生就能带，何况还有个陆文且吗，娃子好歹也跟他姓，他敢不带试试！” “我拿大粪勺对付他！” 大伯娘拿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们两兄妹，抿着嘴，没再说话。 心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带娃子有多琐碎，没生过的人，想都想象不出来。 想当初的老二婆，三个娃子都差不多大，老二又一年到头不在家。 常常都是大人抱着娃子一块儿哭，不要说做饭吃，柴火都砍不到来烧，特别是这四丫头，身子骨又不好，好几次眼看就蹬了腿儿。 那几年，差点没把老二婆给折腾死…… 因着陆文星打过招呼，族长和两个花白胡子的族老就留了下来，这会儿还坐在桌前喝茶。 陆文且把媳妇儿叫进房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媳妇儿，你男人我这些年不靠谱，没攒下啥家产……” “家里都是大哥大嫂在操持，所以分家的话，我们也分不到多少东西……” 方雨桐听到这话，扭头看看自己带过来的嫁妆，房间都快堆满了，外面堂屋里也放着不少，顿时就觉得有些亏本。 不过，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问道：“那你都有啥章程？” 陆文且脸上带着讨好，目光不敢和她对视，“家里本有十二亩良田，是阿爹阿娘他们置办起来的，如今让堂叔他们在种，咱家每年收租子。” 方雨桐了然，大伯哥常年在外上工，大嫂顾着一大家子，自家男人又是个好吃懒做的，老婆婆就更不能指望了，这田不租出去，得全长成野草。 他顿了顿，才开口接着说道：“这田，我的打算，是不和大哥大嫂分了，就当是回报这十年来，大哥大嫂对我的养育之恩……” 说着，他抬眼看了看媳妇儿的脸色，抿了抿嘴，“剩下有多的，阿娘也这么老了，一直跟着大哥大嫂，也算是咱们对她尽的一份孝心，以后咱要是条件好，给些其他的孝敬也应当，如果条件不好，就是不给，也说得过去。” 方雨桐脸上没啥表情，心下算了算，十二亩良田，两兄弟不说平分，他们二房五亩总是能分到的。 上好的水田，少说也要八两银子一亩，陆文且这一出手，那便是四十两，倒是挺大气。 她虽心下不舍，却也没有多说啥，问道：“还有呢？” 陆文且的头，埋得更低了，“这，这屋子是大哥成亲之后起的，我，我们得回老屋去……” “别给我吞吞吐吐的，一次性全部说完！” 方雨桐的声音拔高了些，陆文且吓得头一缩，“还有，还有这边的东西，我不打算带走，一来，大多数都是大哥大嫂置办的，二来我，我也看不上。” “媳妇儿你别生气，我保证！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等我陪你回了门，便出去赚银子，一个月最少往家拿五两，咱们全都买新的，成吗？” 方雨桐忍着没骂出口，尽量把怒气往下压。 她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也别先把话说死，毕竟咱是分家，而不是犯了啥大错被驱逐出家门，一点东西都不拿，你自个儿心里是痛快了，可你想没想过大哥大嫂和阿娘他们，心里不定怎么担心呢。” “你和他们换位思考一下，若是他们像你这样，啥也不拿地，就这么两手空空往老屋一搬，这个家，你能分的安心吗？” 第151章 我不同意 第151章 我不同意 陆文且顺着她的话头一想，确实也是。 特别是阿娘，本就对他这个老儿子心疼万分，若是自己这么空着双手回老屋，这个家分不分得成，还不一定呢。 方雨桐继续劝说：“我知道你是想报答大哥大嫂他们，但两兄弟之间，贵在互相扶持，而不是一次性将恩情全部买断，昨儿他帮你，明儿你帮他，这样才能处得长久，你说对不对？” 她的话，陆文且听得心服口服，看着媳妇儿的眸子里，都带着光，“媳妇儿，你懂得多，我听你的，那你说咋分？” “依我看，要不这样好了，等会儿你先把你的打算说出来，看大哥大嫂和阿娘怎么说，他们要是同意，那自然一切好说。” “要是不同意，坚持要对半分或分一部分给咱，那咱不说全要，最起码也要意思意思，拣着收下一点儿，这样他们也能安心些……” 陆文且伸手，一把将媳妇儿揽进怀里，“吧唧”一口，亲在了她脸上，感慨道：“我陆文且的命，咋就这么好，娶到你这么一个懂事又贴心的好媳妇儿……” 方雨桐一脸娇羞地挣扎了两下，“既然我这么好，那你可得对我好点儿。” “还用得着说嘛！对媳妇儿好这几个字，已经刻在了我陆文且的骨子里了。” “少给我来这套，这几个字，你认不认得全还不一定呢。” “那我也要对媳妇儿好！” 两人温存了一阵，直到陆文且的呼吸又粗重起来，方雨桐才满脸通红地出了房门。 大伯娘笑呵呵地客气着从老林氏手里，接过一个沉甸甸的红封，手里也掂了个满登登的篮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一见方雨桐出来，便拉着她的手，迭声地让其在婆家好生过日子，更要好生孝顺婆婆，不要辱没了方家姑娘的名声，有时间的话，常带陆文且这个女婿回娘家看看。 方铁柱也拿了个大红封，作为送嫁亲的他，红封比大伯娘这个好命婆的还大。 陆文且跟他们俩客气了两句，就被陆文星叫到主桌上去了。 方铁柱看陆文且走开了，便把红封递到小妹手里，红着眼圈说道：“我和阿爹这两天就可以上工了，这个红封你拿着，想吃啥就去买，反正离镇子也这么近……” 方雨桐也止不住地眼眶发热，将红封推了回去，“大哥你先帮我收着，等我没银钱花了，再来找你要，你以后要来了镇上，记得一定要进家门。” 想到刚才陆文且的话，她又开口说道：“要不你们再等等，我们正说分家的事儿呢，我才刚嫁过来，啥也不懂，你们作为娘家人，在一旁看看，也合乎情理……” 她知道陆文且受了他大哥大嫂不少恩惠，他们作为大房，又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老人，多分些是应该的。 可若是全都占了，就这么任由陆文且两手空空的，把他们两口子分出去，她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 分家这种事，她最直观的感受，就是爹娘两口子，几乎是从懂事开始，就一直在听阿娘念叨，念叨着老人的偏心，还有大房三房的霸道无情，就是因为当初分家没一碗水端平。 刚才陆文且的话，让她忍不住又想起这些话，阿爹这么不得阿奶待见，好歹也分到了锅碗瓢盆和二两银子，她带着丰厚的嫁妆嫁过来，凭啥比阿娘还窝囊？ 她可不想自己后半辈子，也陷入这种精神内耗当中去，好处没捞到，还把自己活成了怨妇，每次提到分家这两个字，就一肚子委屈没处发，动不动流眼泪花子。 有大哥和大伯娘他们在，哪怕他们不开口，这边大房也不好做得太过分，毕竟好说不好听。 她也不想多要，但该他们二房得的，她方雨桐要得理所应当。 当然，只要大房他们不像方雪梅这个姐姐一样，处处给她使坏，以后老人那里该拿的孝敬，兄弟妯娌间的关系往来，她还是愿意好好经营的。 在她看来，除了老婆婆那张碎嘴讨人厌之外，大伯哥两口子还是挺好的。 主桌那边。 “文星，文且，你们两个真考虑好了？” 陆家村村长，也是他们陆氏的族长，出声问道。 虽说有父母在不分家的说法，但也有小部分会提前分家，但成亲第二天，就分家的，他们却是还没见过。 陆文星看向自家弟弟，叹了口气，没说话。 从小带到大的弟弟，和儿子没多大区别，分家之后，就是两家人了，心里还是很不舍的。 陆文且见大哥没说话，他便开口，“族长，已经考虑清楚了，这么多年，我这性子我自己也知道，给村里族亲惹了不少麻烦，特别是我哥，被我连累得不轻……” 族长边听边点头，觉得陆文且这娃子成亲了就是不一样，说起话来更稳重了，听着也靠谱了些。 几人欣慰的目光，落在正整理自己嫁妆的方雨桐身上，娶妻娶贤，一看陆文且这娃子身上的变化，就知道他娶了一个贤妻。 他们陆家祖坟，冒青烟啊。 陆文且看时机差不多了，就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我不同意！” 就像方雨桐猜测的那样，陆文星拒绝的很干脆。 “十二亩良田，一人六亩，至于锅碗瓢盆和油盐酱醋，既然你觉得是我和你大嫂置办的，不好意思多拿，那就不对半分了，只拿你们够用的就行。” 别看他嚷嚷得大声，心里却很是感动，自己这么多年的苦心，总算没有白费，养出来的弟弟，不是个白眼狼。 族长也在劝陆文且，“你这娃子，想一出是一出的，分家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是关乎子孙后代的大事儿，哪能由着你这般意气用事？” 两个族老却摸着胡子点头，一脸欣慰道：“文且这娃子，成了亲就是不一样，看着懂事儿多了。” “这媳妇儿娶得好啊，咱老陆家的祖坟，看来是冒青烟喽，文且这么个街溜子，都给掰过来了……” 第152章 老屋 第152章 老屋 旁边站着的老林氏，眼泪就没断过，一方面气老儿子白眼狼，说分家就真的分家，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成亲的客都还没退完，就吵着闹着非分不可。 一方面又是心疼，老儿子是个懒的，可以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形容，这小儿媳妇儿看着也不是个勤快的，就这么把他们两拢做一堆，往老屋一扔，可让他们怎么活？ 大伯娘也被陆文且的话，惊得瞪大了眼珠子，一脸同情地看向侄女儿，张了张嘴，想为她说两句公道话，又看方雨桐这个正主儿都没开腔，边上站着的方铁柱，他这个亲大哥都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儿，便生生忍了下来。 她还记得上次多管闲事替方雪梅出头，废了她大半瓶药酒的事儿。 算了，他们二房没一个好东西，还是顾好自家吧。 看着大哥和阿娘脸上焦急的神情，陆文且心想，果然还得是自家媳妇，啥都考虑周到了。 斟酌了一下说道：“那我们分两亩水田就行了，其他的，我们自己置办……” 陆文星皱着眉头打断他的话，说道：“分五亩水田过去，锅碗瓢盆那些也把要用的拿过去，桌椅板凳那些家具，家里倒是没有多余的，老屋那边还有旧的，不分也行……” “不过家里养的有十来只鸡，你们得抓五只过去养，不说杀了吃，捡几个鸡蛋也好，家里银钱不多，你大嫂如今又……我就不拿出来分了，要是连这些你也不愿意要，那这个家，就先不分了。” 陆文且也是爽快人，又有了媳妇儿之前的话，便点头同意了。 族长和族老看着他们，兄友弟恭的你推我让，心下很是触动。 陆家村村民只要是分家，几乎都得叫上他们几个，见多了夹枪带棒明争暗斗的，好些甚至恶言相向，吵得不可开交的，不但兄弟之间争得面红耳赤，妯娌之间也为此结下了仇怨。 唯独他们两兄弟，一个想要多给，一个想要少拿，都在为对方打算。 林氏这个大嫂，直接躲在房里没出来，就是在场的老二媳妇方氏，和她的两个娘家人，也是只听不说话。 让他们三人大开眼界，想到自己家的一众儿孙，都各有各的打算，生怕自己吃了亏，不由有些脸红。 方雨桐心下也很是触动，觉得自己未免有些小人之心了，就大哥大嫂的态度，也不能叫他们二房吃了亏去。 人家好说话，她也好说话，这样的大哥大嫂，哪怕就真的让她吃点小亏，她也愿意。 整个分家过程，可谓是异常温馨，以前对弟弟动辄打骂的陆文星，还有见了大哥就皮紧的陆文且，没有了以往一贯的剑拔弩张，反而更加和睦。 大伯娘又想起了之前，自家三兄弟分家时的血雨腥风，脸色颇有些不自然。 四丫头就是命好，嫁了个这般厚道的婆家，可惜他们陆家只有两兄弟，要不然，她也想嫁个女儿过来。 她笑吟吟地说道：“家分完了，我们也该家走了。” 方铁柱却皱着眉头，“大伯娘，你先回去吧，我得帮雨桐把东西搬过去，也好认认门。” 小妹这么多嫁妆，也不知道老屋远不远，自己作为亲大哥，不帮忙可说不过去。 一句话，让大伯娘不好再走，也好奇四丫头被分到的老屋会是啥样的，热心说道：“正好碰上了，我也帮着搬一下。” 老林氏几人自是感动，直呼找了个好亲家，大舅哥好就算了，新妇的大伯娘，也这么热心。 林氏害喜一发不可收拾，躺在床上起不来身，一起身就觉得头晕，索性便躲在房里没出来。 其他人都帮着搬东西，方雨桐虽是新嫁娘，但作为东道主，也不能两手空空地过去。 因着需要搬的，大都是方雨桐昨儿陪嫁过来的嫁妆，又有陆文且两兄弟和方铁柱这三个主力，她们三个妇道人家，只需拿些轻便的。 头一趟，她抱上装着手镯簪子类的妆奁，带头的是扛着带锁柜子的陆文且，陆文星和方铁柱，则是抬了一个大柜子，老林氏提着轻便的子孙桶，大伯娘干惯了农活，一手一床八斤重的棉被，跟玩儿似的。 最后面，跟着陆知义和阿花两个，两人手上也拿了些东西，只留下林氏躺在床上休息。 老屋离大房有些距离，弯弯曲曲的大概有一里路的样子，地势高一些，在陆家村边缘地带，后面靠着一座不算高的山，前面有条给稻田灌水的沟渠，整理一下，洗衣服洗菜还挺方便。 只是房子看着挺旧的，少说也有二十年往上了，泥土墙面已经开始脱落，可能年久失修，被屋顶的雨水，冲刷出了一条条小道道。 推开院门，院子围得很大，光前院应该就有小一亩，里面打扫得很干净，五六垄菜地上面，种着稀稀拉拉的家常菜，可能林氏顾不过来，菜地里长了好些杂草，菜的长势也不好，瘦巴巴的，一看就没什么肥。 “院子里这几垄菜地，从今儿起，就交给你们打理了。” 陆文星把柜子放下，伸手指了指那几垄菜地说道。 方雨桐对这个院子还算满意，要是把屋子翻新一下，要比大房那边好。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位置没在马路边，要走百来步的田埂小路。 陆文且打量了一下媳妇儿的神色，见她没有露出恼怒之色，稍稍放下了些心。 他掏出钥匙，打开堂屋大门，“前几天我就把家里都打扫干净了，也开门开窗通了通风……” 方雨桐点点头，跟着走进去，和偌大的院子不同，堂屋并不是很深长，里面放着一张不大的方桌和四个方凳，样式和颜色都有些老旧。 不知道是不是久不住人的原因，一进去，便闻到一股子淡淡的霉味儿，不过，看着还算亮堂。 见媳妇儿皱了皱鼻子，陆文且赶忙说道：“可是闻着不舒服？一会儿我寻点艾草熏熏……” “这便是咱们睡的房间……” 边说，边扛着肩上的带锁柜子，往左边的房间走了进去。 第153章 搬家 第153章 搬家 方雨桐没说话，抬脚跟上。 这是一间长间，里面只放了一张床，看样子，应该是陆文且之前睡的，因着成亲要空新房，就搬过来了这里。 除此之外，再无它物，看着很是空旷。 陆文且放下柜子，从媳妇儿手上把妆奁接走，放在柜子上面，探头从窗户往外看，见其他几人都还站在院里，由老林氏带着参观前院那几垄菜地。 他一把拉过媳妇儿，压着她的肩，让其坐在床上，一脸歉意地低声哄道：“雨桐，都怪我没用，才让你住这么个破屋子……” 方雨桐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说道：“确实和我想象中的有些出入……” 何止是有些出入，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她想过他穷，却没想到他这么穷。 对上媳妇儿那略显迷茫失落目光，陆文且恨不得捶自己两拳。 这么多年，他银子赚的银子虽不多，却也不少，可都带着那群街溜子兄弟，吃吃喝喝花用掉了，等现在要用银子的时候，才知道没银子的难处。 “媳妇儿，你给我一年的时间，若是明年这个时候，我还让你住在这个破屋子里，我陆文且就任由你处置。” 方雨桐正了正脸色，目光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聊的热火朝天的几人，说道：“我相信你，只是，我有一个要求。” “啥要求？” “在你让我住上新屋子前，咱们先不生娃。” “啥？！” 陆文且脸一黑，“为啥？难道你不相信我？” 没有哪个男人，能坦然面对媳妇儿不愿跟他生娃子。 “你先听我说。” 方雨桐握住他的手，“咱们俩都还年轻，往后推上一年半载的，也还正当时。” “再说了，你就忍心让咱们的娃子，出生在这样破败的屋子里？” “反正我是不想，我想让他们一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新崭崭的屋子……” 陆文且目露犹豫，哭丧着脸说道：“一年啊！媳妇儿，你想憋死我吗？” “昨儿晚上你男人我才刚尝着点肉味儿，你，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后者红着脸，声音比蚊子还小，“听，听说有那种药来的……” 一听这话，陆文且就更不愿意了，“谁不知道有那药，可它伤身，我不许你吃！” “那，那你吃？” 方雨桐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我不让你吃，你就让我吃？” 陆文且声音都提高了八个度，“我说方雨桐，你还真想做寡妇啊？” “不行，我也不吃！” “那就都不吃，正好省点劲儿好攒银子，早点翻新屋子，你也好早点吃肉。” 方雨桐话音刚落，外面几人就踏进了堂屋，老林氏走在最前，听了个话尾，赶忙问道：“吃肉？谁要吃肉？” “才刚办了场酒席，还没吃够瘾？” “那边家里还有几块炸好了的，一会儿带过来，中午再好好吃一顿……” 房里的两人瞪着大眼对视着，脸红的像是做了贼。 方雨桐促狭地小声问道：“当家的，这会儿还想吃肉吗？” “看把你能耐的，昨晚谁求饶来着？等着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陆文且坏笑两声，正了正神色，“你留在家里，把这些物件整理一下，我们赶忙再跑几趟，抓紧时间把东西都搬过来。” 说完，就出了房门，留意看的话，会发现他的耳朵尖，都还是粉红色的。 方雨桐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暗戳戳地嘀咕道：“看不出来，这街溜子还挺纯情的嘛……” 第二趟，在陆文且的吆喝下，一下子多了五六个人，都是熟面孔，正是昨晚一起在院里吃饭喝酒的那一桌。 “陆嫂！” 一见到方雨桐，几人就响亮地打声招呼，他们或扛或抬，还挺下力。 “放这儿，放这儿……” 方雨桐在那里一顿指挥，完了也不忘表示感谢，“辛苦了啊，今儿晚上，叫你们陆哥烤烧烤给你们吃。” 今儿人多，她的能耐有限，简单蒸个饭，烧锅开水的，勉勉强强没问题，但叫她整治一桌子美味佳肴来招待客人，还真是有些为难她。 中秋节那次的烧烤晚宴，不但气氛到位，吃食也让一大家子很是满意，正好她也馋了，不如抓住这个机会，让自家男人再露一手。 素菜院子里就有，只需从大房那边弄点肉回来就成，要多方便有多方便。 果然，一众男子听了，很是兴奋地起哄，嚷嚷着昨晚没喝痛快，今晚定要不醉不归。 媳妇儿发话了，陆文且自然没有不听的，已经在想一会儿要去哪里捞点鱼虾，摸点螺蛳了。 陆知义却是一脸好奇，“啥烧烤？好吃吗？” 阿花也在一边暗暗吞口水。 “当然好吃，今儿晚上你们俩也过来，就当是给婶子暖屋子了。” “好耶！！” 老林氏一脸向往，想到自己那不争气的身子，又默默低下了头。 “阿娘天黑路滑不好走，便让大哥和两个娃子给您带点回去，您不知道，文且他烤烧烤的手艺，好着呢！” “是吗？那，那我就尝尝味儿……” 老林氏见小儿媳主动跟她说话，心里的石头放下，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想到能吃到老儿子亲手做的饭菜，忍不住就开始期待起来。 她，还从来没吃过老儿子做的饭食呢！ 小儿媳妇懒是懒，却是个有孝心的。 近十个人一会儿一趟，两处离得又不远，半个上午时间，就全给搬了过来。 老林氏有心给儿子做脸，提了两大块肉过来，亲手交给小儿媳妇。 方雨桐对着这两大块肉，心里直发愁。 最后，还是大伯娘动的手，整治了几个菜，加上老屋剩下的半盆老菜，众人或站或坐，吃得也开心。 吃过饭，大伯娘和方铁柱两人，就动身赶路了。 方雨桐盛了大半碗饭，上面盖了好几块煎得焦香四溢的肉块，交给了大伯哥，让他带回去给大嫂吃。 “大嫂可好些了？” 她目露担心地问道。 “还是说头晕，床都起不来。” 陆文星也发愁，明儿他就要去上工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害喜的又害喜，可叫他怎么放得下心？ 第154章 勤快 第154章 勤快 方雨桐见老婆婆和大伯哥的神色正常，光是担忧，却不见焦急，她就知道大概率是害喜了，以前大伯娘和三婶也会这样，隔几年就怀一个，她看得也多。 除了第一趟，其余时间，她都留在老屋整理自己的嫁妆，该放柜子的放柜子，该放灶房的放灶房，一改之前的懒散，转得跟陀螺似的，一个上午时间，屁股就没挨上凳子的边。 陆文且几人也给力，吃完午饭不过半个时辰，他们就把东西全部搬过来了，除了那几只鸡，要等今晚它们进了鸡笼，明早再去提回来。 “都整理好了？” 陆文且屋里屋外地转了一圈，原本空荡荡的屋子，有了媳妇儿那堆嫁妆的填充，顿时就有了家的味道。 别说，还挺温馨。 一想到自己也是有媳妇儿的人了，媳妇儿还那么漂亮，他就乐开了花。 “你手上拿的是啥？” 方雨桐一边铺床，一边问道。 原本放在这里的那张床，已经被搬到了对面的前间，如今这里摆放的，自然是她陪嫁那张结实豪华的大床。 “知道今儿晚上咱们暖房，大哥又让拿了两块肉过来。” 陆文且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手上掂着的荷叶包裹，解释道。 外面的一众男娃子，开始“陆哥”“陆哥”地叫唤，他出声问道：“雨桐，我们准备去河里抓点鱼虾，打算一会儿烤着吃，你要一起去吗？” 她捶了捶酸疼的手臂和腰身，说道：“不去，我要睡会儿……” 昨儿被折腾了大半夜，今儿又起了个大早，还忙活了大半天，她早就累得不想动了。 “行，那你睡会儿……” 陆文且走上前，想借机和媳妇儿腻歪一会儿，可外面的街溜子兄弟们，就像在喊魂似的，让他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感觉可好些了？” 陆文星端着饭进了房，朝躺床上脸色苍白的林氏问道。 “能好到哪儿去，这次也不知道是咋了，这娃子咋就这么能折腾，之前的知义两兄妹，可从来没这样过……” 林氏有气无力地，抬眼看了自家男人手中的碗一眼，撑着身子慢慢坐起身。 陆文星把手中的碗放下，赶忙去扶，“你可小心着些，阿娘说每个娃子都不一样，想来是知义他们懂事，舍不得折腾你这个阿娘，等这小子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林氏没搭腔，说道：“先给我端点水来，要不还真吃不下。” 等她喝完水，陆文星刚把饭端她面前，她还没来得及接过，就弯腰吐了起来…… “拿走，拿走！” 林氏一边呕酸水，一边挥手示意他把碗端开，“我……我一闻到这个肉味儿……呕！” 陆文星退了出去，来到灶房，打了盆水端进来。 好一番折腾，她总算平静了些，虚弱地靠坐在床头，任由自家男人用帕子给她擦脸。 “老屋那边都收拾妥当了？” “嗯，都搬过去了，剩下的交由文且他们两口子自己摆弄……” 陆文星一脸担心，“要不明儿我让人带个话，过几天再去好了，你这个样，我还真不放心。” “没事，都答应了人家，可不能食言，没得坏了名声，我有阿娘和知义两个人，想来没多大问题。” 林氏胃里难受，听了自家男人的话，心里却烫贴，“对了，阿花和她哥哥呢？咋没回来？” 陆文星给她擦完脸，又给她擦手，闻言回道：“在老屋疯玩呢，文且说晚上烤烧烤暖房，这两娃子一听他要去抓鱼，兴奋地不行，由他们去，省得再回来吵你。” “明儿文且他们要回门，东西我也准备好了，在阿娘房里，一会儿你记得给他们拿过去。” “行！” 陆文星摸了摸媳妇儿的肚子，叹了口气道：“总得吃点东西啊，要不我把肉给吃了，你吃点素菜和米饭？” 林氏微微点头，皱眉道：“拿来吧，就算我不吃，肚子里的娃子也要吃，勉强灌两口进去，就算是吐，也得有东西来吐……” 陆文星直接在堂屋把上面盖着的几块肉包进嘴巴，也不让媳妇儿动手，就这么一口一口地喂。 自成亲以来，两人还很少有这般无人打扰的相处时光，在安静的屋子里，一人喂，一人吃，再时不时地说上两句轻声细语的话，很是温馨惬意。 见手中的大半碗饭，全被自己一勺一勺地喂进了媳妇儿的肚子，陆文星成就感满满，眼底带了些笑意。 “晚上想不想吃烧烤，一会儿我给你带点回来，听文且媳妇儿说，那臭小子的手艺还不错，咱们养了他那么多年，都还没尝过呢。” 林氏吞了吞口水，点头同意：“行！我光在街上见过，还从没吃过呢，不过，我只要素的。” 她看了看自家男人，问道：“这次分家，雨桐她没不开心吧？” “没有，有说有笑的，性情看着还不错，应该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陆文星笑着摇摇头，“阿娘非说人家是个懒的，我看着倒不太像，人家在老屋忙进忙出地整理东西，做起事来还头头是道，文且带去的那几个捣蛋娃子，被她指挥得像个陀螺，就这还咧着张嘴傻乐……” “那就好。” 林氏放下了心，“雨桐那张嘴，是个会哄人的，说实话，和她相处起来，人都跟着松快不少。” 在新房成亲，第二天就搬去好几年没住过人的老屋，一般人可没那么好说话。 她也没想到，能把老婆婆气得哇哇哭的弟媳妇，竟然二话不说就认了。 方家。 从二舅母嘴里听说大女儿翻车一事的方正田两口子，差点把下巴掉地上去。 回过神来之后，就哭笑不得起来，可谓是又喜又忧。 再听到陈家富做下的荒唐事，又气得牙痒痒，洞房花烛夜，新郎官竟然在花楼里，被人打成了瘫子，这陈家富还真是下作到没边了。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斯文俊俏的娃子，也能做出这种龌龊事？ 不过，他也算罪有应得了。 第155章 吃生米度日 第155章 吃生米度日 只是苦了大女儿后半辈子。 “唉！这两娃子，一个比一个受伤严重，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呦……” 二舅母见大姑子没有埋怨她，心里那块大石头放下，又开始为外甥女两口子的未来，发起了愁。 刘氏两口子也是五味杂陈，除了给大女儿担心之外，其实心里还有些窃喜。 以前，特别是昨天，把这样一个毁了容，还没啥嫁妆的女儿嫁过去，他们心里是生怕这门亲成不了，新娘子当晚就得被送回来。 可发生了翻车，还有陈家富被摔断脊梁骨的事儿，原本处于弱势的大女儿，立马变成了有理的一方。 说句丧良心的话，大女儿要能利用好这个机会，他们陈家人往后的日子，只怕要看她方雪梅的脸色了。 过上一年两年的，要是能再生一个两个男娃子出来，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撼动不了她在陈家的地位。 就是不知道，她有没那个脑子…… 刘氏心下嘀咕开了，出了这等事儿，回门肯定是回不来了，等这三天一过，她要去一趟镇上，好好提点大女儿一番，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左了性子。 想到这里，刘氏反而安慰起了娘家弟媳妇儿，“咱这会子，担心也是白搭，等过了这两天，我去一趟镇上，看过以后再说……” 把刘老婆子几人送出家门，天快黑的时候，大伯娘和方铁柱两人也回来了。 一听说小女儿分家了，还被分去了老屋，除了一点基本的油盐酱醋之类的，就只有五亩水田，其他的就不说了，一文银钱都没分到…… 刘氏都快气炸了，“早就说陆文且那街溜子不行，这会儿可算看清楚他们陆家的真面目了！” “可有啥用，雨桐那丫头都已经嫁过去了，还有贴过去那些个嫁妆，全打水漂了！” “就她这好吃懒做的性子，往后只怕真要吃生米度日了。” 大伯娘也在一旁不住感叹，嘴里喋喋不休地说道：“可不是，今儿中午还是我炒的菜，说实话，我家大丫头嫁出去那么多年了，我上她家，还从来没上过灶台呢……” “满屋子，除了咱老方家陪送过去的嫁妆，就剩一张小方桌和四个小方凳，摇摇晃晃的，一个没坐稳，都得摔地上去……” “劝不听啊，四丫头就像吃了秤砣似的，这家硬是非分不可，唉！愁人呦……” 方铁柱弱弱地说道：“我倒觉着分了挺好，省得那陆家婆子逼逼叨叨的，总也没个消停……” “你懂个屁？” 刘氏拿眼瞪他，“就你小妹那滑不溜手的性子，最多也就是被她说几句罢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却能全抓手里，现在好了，啥都没分到，等把那几十两嫁妆银子花用完，让她直接喝风饮露去！” 方铁柱颇有些不服气地说道：“不还有五亩水田呢吗，总是饿不死的。” 刘氏一听，更加发愁，“有陆文且那街溜子在，只怕转手就给卖了。” 方正田很是看得开，“算了，往后的日子是好是坏，就看她们自己的本事了，我们当爹娘的，能做的也就这样了。” 聊完女儿，刘氏又说起了家里，“老婆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雨桐出了门子后，就像丢了魂一样，昨儿晚上就没过来吃，今儿早上也说没吃，中午刚吃了两口，又放下了碗……” 大伯娘一愣，心里酸涩难当，“也就只有你们四丫头有这福气，能得老太婆这般疼惜，往后可得叫她多买两斤肉回来给她阿奶吃……” 刘氏毫不相让，“你们家承宗不也一样？小时候就被老太婆放在心尖上疼的，我们雨桐也就是这几年……” 大伯娘一想也是，心里平衡多了，总比他们三房，一个都没捞着来得强。 “那我回去看看去……” 说完，提着那篮子回礼，扭头就走了。 刘氏目光在儿子身上扫了两遍，伸出手问道：“送嫁亲的红封呢？拿出来，我看看包了多少……” “阿娘，这红封我，我想给雨桐留着，万一……万一她真过不下去了……” 方铁柱扭过腰身捂着衣兜，支支吾吾地说道。 “啥？给她留？！” 刘氏眉眼一瞪，一巴掌就呼了过去，上手开始抢，“你给我麻溜地拿过来！” “等那死丫头回了门子，我都还得想个法子，把她手上那点子银钱哄回来点儿，省得她这个手指缝大的，全给漏没了！” 方铁柱迫于阿娘的威严，不情不愿地把红封交了出来，暗自决定，等明儿小妹回来，一定要悄悄给她提个醒，把手里的银钱抓牢些…… 刘氏将红封倒出来，点了下数，还挺满意。 想到小女儿如今的处境，又忍不住担心起来，她作为过来人，可是吃足了分家的苦，没想到这样的苦日子，在家养得娇滴滴的小女儿，也要走上一遭。 更何况，相比于方正田这个木匠师傅，陆文且那街溜子更加不靠谱。 唉！只怕小女儿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她暗下决定，一定要把方雨桐手里的银钱哄回大半来，帮他们把着，等过两年有了娃子，他们日子难过的时候，自己在时不时贴补点回去。 千万不能由着他们，一下子全花用完了。 太阳还没下山，陆家老屋就热闹起来了。 陆文且和之前在方家一样，让一众街溜子兄弟们自己动手，他只负责给媳妇儿烤，再时不时给老娘递上几串，将两人喂得满嘴流油。 陆文星也忙活开了，一下子找这个，一下子找那个，时不时还得将几只想不劳而获的手拍打开，总算烤出了十好几串素菜。 因着手法生疏，有些没烤熟，有些又烤得太过，不过他却成就感飙升，咧着张嘴，拿上就想往家跑…… “阿爹，我要吃！” “我也要……” 谁知半路杀出个陆知义，还牵着个不住咽口水的阿花小姑娘，两人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看了看手中的烤串，颇有些心疼地抽出两串，给两个娃子一人递了一串，苦口婆心地对儿子说道：“你也不小了，该学着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你们阿娘在家里，还啥都没吃呢。” 第156章 听话，咱今儿不吃 第156章 听话，咱今儿不吃 陆知义一听，赶忙将手中的烤串递回给他，还把妹妹手中的也抽了出来，插回了阿爹手心里。 “阿爹，您快趁热拿去给阿娘吃，妹妹有我呢，一会儿我去小叔那里抢几串就成。” 陆文星摸了摸儿子的头，欣慰说道：“好小子，有前途！记得别给阿花饿着……” 说完，就一路飞奔回到家，献宝似地将手里的烤串递给林氏，“媳妇儿，快尝尝！都是我亲手烤的。” 林氏闻到这个味儿，口水就不住地分泌出来，头也不那么晕了，立马坐起身子，取了一串，就炫开了。 “你慢点，老屋那边多的是，一会儿我烤了，再给你送回来。” 陆文星给她倒了杯水，又去拿帕子，好叫媳妇儿一会儿擦嘴。 “好吃！当家的，没想到你不仅泥瓦匠手艺好，做菜的手艺也不差呢。” “呵呵，你喜欢吃就好，我还怕你吃不惯这个味儿呢。” “怎么会不喜欢？话说我活了快三十年了，还是头一次吃这么好吃的菜……” “你要喜欢吃，等我有空，常给你烤。” “这主意不错，到时候叫上文且两口子，知义他们俩还不得乐疯？” 林氏眼神一亮，喝了一口水，问道：“还有饭没？我就着点饭吃，省得一会儿光想着喝水，晚上还老起夜……” “家里好像还真有，不过是早上的，我去给你热热？” 虽是问句，陆文星却起身朝灶房走去，媳妇儿害喜害得下不来床，他作为孩他爹，难得能为孩他娘做点事，哪怕自己不吃，心里也高兴。 只是，等他热好饭回屋一看，林氏已经将十几串烤串全给吃完了。 “呵呵，一下没注意，就给吃完了……” 她有些发囧，揣第三个娃子了，还是头一次发现自己这么嘴馋。 “没事儿，我再去给你烤便是。” 陆文星却笑得开怀，他很少从媳妇儿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偶尔来这么一次，感觉她还挺可爱的。 这会儿要不是快天黑了，他高低得扶着媳妇儿去一趟老屋，在房里躺一天了，出去走走，也能换换心情。 陆文且听说大嫂喜欢吃，还好心地帮着烤了好些，奈何大哥不领情，非得自己烤，倒是便宜了陆知义两兄妹，吃得斯哈斯哈…… 老林氏直说这叫啥烧烤的太过上火，不停地哄着两个娃子多喝水，自己倒没吃多少。 方雨桐就着掺了好些水的米酒，吃得分外开心。 只是，米酒它再淡也是酒，两碗下肚，脸色开始变红，怕一会儿真醉了，她赶忙先把澡洗了，被水一浇，头脑倒是清醒了些，不过再不敢就着米酒吃了。 直疯到快子时了，那些个街溜子才消停下来。 明儿有正事要做，陆文且也不想留一堆狼藉到明早收拾，押着一众街溜子兄弟，忙活了一两刻钟，把院子里收拾妥当。 两个娃子已经在床上睡熟了，只老林氏强撑着帮忙收拾残局。 因着夜路不好走，老林氏和两个娃子三人，直接让他们在这边睡，正好有张空床，被单枕头换洗衣裳之类的，陆文星早已经帮忙拿过来了。 等一众街溜子离开，老林氏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无奈地朝老儿子抱怨道：“就没见过这么懒的新媳妇，让男人和客人忙活，自己倒早早进了屋，房门一关，不像样……” “阿娘，您就别叨叨了，快去睡吧！” 陆文且半推半扶地搀着她进了房，“明儿我们还要早起回石子村呢，要是被雨桐听到您在背后嚼她舌根子，我又得跟着遭殃了。” “她，她还敢收拾你？” 老林氏惊讶问道。 “她不收拾我收拾谁？” 陆文且一脸的理所当然，“收拾您？您这么大年纪了，能经得起她几下？” “再说了，雨桐可是个孝顺媳妇儿，也不可能对您咋样，您要真为着我好，就少说几句，我也能跟着过点消停日子。” 老林氏怔怔了半晌…… 收拾自己？ 老儿子还敢说她方雨桐孝顺？！ 几次三番把自己怼得说不出话来的人，又是谁？ 这老儿子的心，咋就这么偏呢？ 她不也是心疼他嘛！ 这没心没肺的，咋就这么不识好歹。 老林氏心里哇凉哇凉的，鼓着蛤蟆眼，看了看两个熟睡的娃子，到底是忍下来没再说啥。 陆文且一等她挨着床，就端着油灯出了房门，从锅里舀了水，洗了个快澡，嘿嘿笑着爬进了媳妇儿的被窝。 斯哈斯哈地，只差流口水了。 “媳妇儿……” “我饿……” “媳妇儿，我要吃肉……” 方雨桐腰酸腿疼的，早就困了，强忍着一脚把他踹下床的冲动，低声问道：“那你听不听话？” “听！不要说你说的话，就是你放的屁，我也得听！” 她无视对方的贱样，“听话就好，咱今儿不吃……” 陆文且一愣，“你不给吃，我便不听了！” “不听话，还想吃肉，美的你！” 只听“砰咚！”一声，他就被飞起的一脚，给踹到了地上。 老林氏听到声响，正要习惯性地抱怨两个年轻人风风火火，不由得想到今儿早上，老儿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的情景…… 我的天！ 还真被她听去了？ 老儿子这会儿正挨收拾呢！ 现在的儿媳妇儿不得了哦！ 她作为老婆婆，说一句都不能说咯？ 为了老儿子少受些折腾，她顿时不敢再动了，强迫自己老老实实闭上眼睛。 陆文且却越挫越勇，一个翻身，又跳上了床，伸手去扯媳妇儿的被窝。 “媳妇儿，你行行好嘛……” “媳妇儿，求求你了……” “媳妇儿，你最乖了……” …… 那一声声奶狗似的撒娇声，让方雨桐的骨头都快酥了。 但想到今儿大嫂害喜时的情景，她就又立马头脑清明。 过两日，陆文且就得出远门，把她一个新嫁过来小媳妇儿，孤零零地扔在这僻静的老屋，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要是万一再怀上了，本就四肢不勤的她，只怕非得饿死在这里，臭了烂了都没人知晓…… 第157章 仅此一次 第157章 仅此一次 可为了自家男人那点可怜的上进心，又不能拦着不让他去。 在这种艰苦的条件下，就算是家里的老母鸡，也不能老老实实地蹲在这破窝里下蛋呀。 更何况，她还是个有思有想的大活人。 她又不是脑子有坑，由着这不靠谱的街溜子折腾，到时自己再打落牙齿和血吞。 再怎么说，也得等屋子翻新后，陆文且再帮她买回个丫鬟或婆子，起码一日三餐没有后顾之忧，再考虑怀娃子的事儿。 再说，她也是真的累，明儿还得回门，陆文且这个精力充沛的，折腾起来时，那股恨不得把她吞吃入腹的狠劲儿，她还真有些吃不消。 她清了清嗓子，摇了摇急不可耐的陆文且，试着转移话题，说道：“明儿就得回门了，咱得好好合计合计。” 陆文且还在她脸上啃，压抑着冲动，哑声说道：”回门就回门呗，还有啥可合计的？” “媳妇儿，求求你了，给我好不好……” “不行！你不吃那个药，就只能等房子翻新好。” 她一边躲避着，一边义正言辞地说道。 “方雨桐！你呀你！也就只有拿捏我的本事了……” 陆文且无法，急了半天，愣是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只得起身套上衣裳出了房门，狠狠灌了几大口冷水进肚子，又往脸上泼了好几下，这才冷静了些。 想到今儿早上吃的烧烤，媳妇儿定然渴了，又贴心的给端了半葫芦瓢冷水进屋。 “要喝吗？” 方雨桐还真有些渴，就着昏黄的油灯打量了一下男人的脸色，发现没多少戾气，这才点了点头，坐起身子，伸手想要接过。 “你就别动手了，就这么喝吧。” 男人的声音沙哑，还带着一丝欲求不满的幽怨气息。 她赶忙找了个话题，“话说，买个丫鬟或婆子，也不知道要多少银钱……” 陆文且晃了晃剩下来的几口冷水，“咕咚咕咚”地，一下全灌进了肚子，随手将葫芦瓢往床头的柜面上一丢，就上了床。 她以为他还要闹，不想这男人倒是老实下来了，板板正正地盘腿坐在床上，回道：“前段时间我在城里的牙行问过了……” “那是多少？” 方雨桐也跟着坐起身，满是好奇地问道。 “价位有好几种，便宜的三两都能买到一个，不过多少带了些缺陷，哑巴跛子之类的……” 陆文且见媳妇儿真起了兴致，也一五一十地替她解惑，“一般的都是八到十两，这些都是没有被人牙子调教过的，若是想买带有一技之长的，就得十两往上了……” 方雨桐在心里默默扒拉了一遍从娘家带过来的伴身银钱，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可以买上好几个高端人才了。 不过，她并不打算刚出嫁就花老本，看了眼面前的男人，问道：“那你这一趟出去，大概能赚几两？” “几两？” 陆文且一脸傲娇，“你也太小瞧自个儿男人了吧！” “我这一趟出去，至少也能挣十五两回来，若是这东家再大方些，多少打赏点，二十两都有可能！” 方雨桐听了大吃一惊，“咋这么多？！” “谁让你男人有本事，结交上了刘管家这个贵人。” 陆文且一把将媳妇儿放倒，让她的头枕在自己大腿上，一下一下拢着她的头发…… “这次是帮他护送一批货物去山城，他该是有意拉拔我，还叫我帮着找几个手脚麻利的人，我一想，便把我那一帮子兄弟全拉去了。” “赵管家给他们一人二两，你男人我直接是十五两！” 看他那嘚瑟的样儿，方雨桐坐不住了，一滚就起身，担心问道：“那，那会不会有啥危险？” “比如，山匪啥的……” 陆文且“噗呲”一下就笑了，媳妇儿担心自己，心情美美哒。 “山匪倒是有两伙，不过我和他们都认识，还一起喝过酒呢，想来赵管家也正是看重我街溜子的身份，才把这差事交给我的。” 听自家男人这样说，她脸都白了，哆嗦着嘴问道：“那，那你也一起参与打劫过？” “那肯定没有了！阿娘和大哥一大家子都在这儿呢，万一官府清剿起来，岂不是连累了他们。” “呼！那就好。” 方雨桐长吐了一口气，嫁个街溜子虽说会被人说三道四，但最多也就是个混不吝的。 要是一不小心，嫁了个打家劫舍的匪徒，不但自己吃不了兜着走，连带着娘家人都要受连累，说不定啥时候，就得押往菜市口砍头。 想了想，她朝陆文且说道：“那明儿回门，你可千万不许将马上就能赚十几二十两银子的事儿，拿出来爹娘面前说。” “为啥？” 陆文且不解问道：“说出来你不更有面子？” “你阿爹那老东西，最会看人下菜碟了……” “啪！”地一声，方雨桐一巴掌呼了过去，“你说啥呢！嘴巴给我放干净了，好好说话！” “你看不起我爹娘，就是看不起我，陆文且，我警告你，再有下次，我可就收拾嫁妆走人，不跟你过了！” 她本就看不惯姐姐那一天到晚，在人背后脏话连篇的样儿，要是下半辈子还得面对一个，和姐姐一样满嘴喷粪的男人，她得呕死。 再说了，自家爹娘再不靠谱，她也不许别人这般说他们，哪怕这个人是自家男人。 合得来，她便多回去两趟，合不来，就少回去两趟，这般不干不净的背后骂人，除了出个嘴气，屁用没有。 陆文且看她真就把脸拉下来了，忙收起嬉皮笑脸的张狂样儿，讨饶道：“媳妇儿，你别生气，我再也不敢了……” 方雨桐瞪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仅此一次啊！” “好好好！就这一次！再有下次，就算是做梦说梦话，你也可以把我舌头给拔了。” 见媳妇儿脸色好看了些，刚保证完的陆文且，又一脸好奇地凑了过去。 “媳妇儿，你刚才不叫我说挣二十两的事儿，这是为啥？” 第158章 那是你娘，你负责搞定 第158章 那是你娘，你负责搞定 “反正我说不许说，就是不许说！你听我的便是！” 方雨桐脸色有些不自然，刚才义正言辞地维护爹娘，可在她心里，阿爹阿娘的形象，却并不高大。 她主要是怕阿娘对自己那二十两银子的陪嫁还没死心，万一她以家里有啥急用为由，开口问自己或陆文且借回去…… “最，最好捏造出两笔欠债出来，就……就二十两银子好了……” 陆文且一愣，顿时福至心灵，目光亮晶晶地朝她问道：“媳妇儿，难道你带了二十两银子嫁过来？真不愧是我媳妇儿，够能耐呀你！” 见媳妇儿没出声反对，反而一脸戒备地看着他，顿时又气了，“你这么看着我干啥？” “怕我偷还是怕我抢啊？” “哎呀！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不要你的！” “好歹我也是高高大大、有手有脚的一个血性男儿，还真能花你的嫁妆银子不成，我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怕他多心，以后和自己离心，方雨桐解释道：“如果真的遇到了难处，你也为咱们这个家尽心尽力的前提下，我也不是不可以拿出来，但我丑话说前头，想拿我的嫁妆银子吃吃喝喝出去耍，那肯定是不行的！” 陆文且却一脸无所谓，反而全是对老丈人两口子的好奇心，“话说，你这么防备阿爹阿娘他们，难道他们还想从你手里把银子拿回去？” “我，我也是以防万一，想先下手为强，他们没有那心最好，防范于未然嘛。” 方雨桐颇有些不好意思，“呵呵……就是委屈你了，这黑锅还得背你身上，不过你放心，最多也就是挨两句骂而已，你反正又不是他们生的，总不能为了区区二十两银子，在回门那天打你一顿吧。” “没事儿！” 陆文且豪气干云地大手一挥，“为媳妇儿做事儿，别说是挨顿骂，就是抛头颅洒热血，我陆文且也在所不辞！” “只是，为着明儿那一顿臭骂，你能不能先犒劳犒劳我，赏我一顿肉呀？” 方雨桐快要无语死了，“弄了半天，你咋又绕回来了？” “来嘛！谁叫你男人我就好这一口呢。” “不来！吃肉这事儿，要不你吃药，要不翻新屋子，两个要求总得先满足一个，我才能同意！” “那先不买丫鬟婆子，咱先翻新屋子。” “不行！没人照顾我，我得饿死！” “没肉吃的话，我也离饿死不远了。” 方雨桐深情款款地看向他，“那是你饿死，还是我饿死？你挑一个。” 陆文且唉声叹气，“你是我媳妇儿，当然不能叫你饿死，还是我先死吧……” 说着，一口气把油灯吹灭了，抱着媳妇儿往下一倒，“睡觉！！” 第二天，老林氏睡过了头，一看太阳都出来了，赶忙起床，出来一看，孙女在院子里捉蚂蚁玩。 “阿花，你哥呢？” “进学去了。” “你小叔和婶子呢？” 陆阿花摇了摇头，一脸茫然，“不知道呀？起来就没见过他们俩……” 老林氏看了看紧闭着的房门，心想不可能还没起床吧，今儿还要回门呢。 转身去了灶房，看着里面的冷锅冷灶，心里咯噔一下，“这两好吃懒做的，还真是懒出天际了！” “砰砰砰！” “砰砰砰！” “文且！” “文且你赶快给我起来！” “还有你，方雨桐！你也赶紧给我起来！” “哎呦！我的老命，我！我都不知咋说你们了……” “一个懒就算了，这下可好，两个懒的凑一窝去了……” “呜呜呜……我得老命哦……” 房里的两人，被外面哭哭啼啼的叫骂声吵醒…… 迷迷糊糊的方雨桐还以为在娘家，心想阿娘咋换招数了？光哭哭啼啼的，改走温情路线了？ 管她呢！ 睡觉！ 等等…… 声音不对，房门也不对！ 捞了半天，也没捞到抵门的棍子，她才反应过来。 她踢踢踏踏地回到床上，朝自家男人屁股上就是一脚，“那是你阿娘，你负责搞定……” 说完，闷着被子，又睡了过去。 陆文且皱着眉头，哈欠一个接着一个，狠狠地伸了一个懒腰，这才拉开房门，一脸不耐地朝院子里的阿娘吼道：“你烦不烦啊！我们才刚搬过来的第二天，你就一大早在我们院里哭哭啼啼的！” 老林氏一愣，确实是不吉利，赶忙把眼泪擦干，“你媳妇儿还没起？” “起没起的跟你有啥关系，又碍着你啥事儿了？” 陆文且烦躁得很，一脸的起床气无处发泄，对着阿娘就开喷，“我问你，我大嫂一个病人，她吃早饭没？” “阿花吃早饭没？” “这些才是你该关心的事儿？” “怎么一天天地，竟盯着我们屋里了？” 老林氏气得直发抖，“你个孽障！我都是为了谁？谁家新妇不做事？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所以她随我睡懒觉，有啥不对的？” 陆文且嘴上不饶人，手上也不饶人，半扶半拽地将老林氏弄出院门，“砰”地一声，就把她关到门外去了。 “你个天打雷劈的，没良心……” 老林氏看着紧闭的院门，一口气差点噎死，老泪纵横地回了大儿子那边，才发现大儿子天还没亮，就去给刘乡绅修建养老庄子去了，只剩一个嗷嗷待哺的大儿媳妇儿，躺在床上时不时犯恶心…… “唉！命苦哦……” 老林氏擦干净眼泪，一头扎进灶房，忙活了起来。 可能她的手艺不够好，林氏看到她端进来的饭菜，吐得更欢了。 “拿走！快拿走……呕！呕……” 大儿媳妇的反应，吓得老林氏不轻，迭声应道：“诶！诶诶……我这就拿出去……” 想到老屋那边的孙女和两个懒货，她拿了个篮子，提着饭菜，颤颤巍巍地又回到了老屋…… “砰砰砰！” “阿花，开门！” “小叔……” 陆阿花小心翼翼地，看向对着一盆洗脸水臭美的小叔。 媳妇儿已经起来了，陆文且自然没了顾忌，点头道：“去开吧。” 第159章 哄婆婆 第159章 哄婆婆 “咋了？阿娘……” “还咋了咋了，太阳都晒屁股了！赶紧吃饭！” 老林氏对把她丢出门外的老儿子没好脸，“吃了赶紧滚你丈母娘家去，看见你们俩，我就心烦！” 一听是吃的，陆文且屁颠颠儿地上前接过，很有孝心地问道：“阿娘，您吃了没？” 他一问，老林氏才反应过来，一早上光忙着干活和生气，倒把自己的肚子给忘了。 “一家子全是张着嘴巴等吃的货，我哪有时间吃？” 陆文且一闻，就知道不是大嫂做的饭，顿时胃口全无，拉着脸说道：“那一起吧。” 方雨桐刚吃了一口，就被齁咸的菜给狠狠惊了一下，抬眸朝自家男人看去，见对方也是满脸的一言难尽，神色却又习以为常。 她心下了然，老婆婆厨艺一般，不过自己是吃白食儿的，也没有嫌弃的资格，想到一会儿要回石子村，勉勉强强塞了小半碗进肚子，这才放下碗…… “谢谢阿娘，您做的菜真好吃，要是少放点盐，就更完美了……” 她心里觉得难吃，嘴上却甜，能一大早为自己做早饭，还送到她嘴边的人，这世上可没几个，哄着就对了。 果然，老林氏一听，便感动坏了，脸上的嫌弃之色立马换上笑脸，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真觉得好吃？” 方雨桐面不改色道：“那当然！我在娘家早上一般都不吃饭的，就是闻到阿娘的饭菜香，这才食指大动，一吃便是大半碗……” 老林氏一听这话，更激动了。 她做了几十年的饭菜，还是头一次被人夸饭菜好吃，看着娇俏可人的儿媳妇儿，内心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她故作深沉地端着婆婆的架子，冷冷地说道：“既然你喜欢吃，以后有空，我就送点过来，也省得你们这两个懒货被活活饿死……” “阿娘您对我可真好！等您老了，文且要是不好好孝顺您，我都不依！” 看着眼前这个，拉着她衣袖不住摇晃的小儿媳妇儿，老林氏的心，都快要萌化了。 话说这方家姑娘，这张嘴咋就这么会哄人呢？ 老林氏的两个女儿，都不是娇滴滴的性子，小小年纪的时候，就老气横秋的，做事比她这个当娘的还妥帖，更是从来没这样式的跟她说过话。 孙女阿花又是个腼腆内向的性子，不要说撒娇了，多说两句话都脸红结巴…… 老林氏扭扭捏捏地朝老儿媳妇问道：“你，你都喜欢吃啥菜？一会儿我去摘点儿……” “阿娘，我不喜欢吃菜，我喜欢吃肉，文且也喜欢吃，他昨晚‘肉肉肉’地，说了一个晚上的梦话……” 方雨桐调皮地朝脸色通红的男人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回道。 老林氏唉声叹气地摇头，发愁道：“就你们这两好吃懒做的，还吃肉！泥巴要能吃，都有被你们吃完的那天……” 嘴上骂着，心里却不这样想…… 今儿不是逢圩日，她得早点去镇上一趟，平日里肉摊子收摊早。 陆文且却想着，得赶紧把那二十两银子拿到手，然后将做饭的婆子买回来，也好早日拯救媳妇儿那撑不下二两饭的小鸟胃。 阿娘做饭的手艺，他吃了近十年，瘦得皮包骨似的，还好自从大嫂进了门，就一直都是大嫂在做饭。 要不然，他哪能长到这么高大，想也别想！ “时间不早了，赶紧收拾收拾，回石子村去，早去早回啊！今儿可不兴在那边过夜，等你们回来吃晚饭……” 老林氏的神色，脸上早没了刚才的清冷不屑，一张脸笑得跟朵野菊花似的，对小儿媳妇儿说话的语气，也由一开始的冷硬，慢慢变得带了些宠溺。 “知道了！阿娘您晚上多下点米，我要多吃两碗。” “好好好，定不叫你饿肚子。” 陆文且舍不得媳妇儿腿着回娘家，领着她朝镇上走去，给她买了两个大肉包子，自己也买了三个。 “多买十个，给爹娘大哥和阿奶他们，也带几个……” 将包子送进肚子，陆文且这才开始带她去借骡车。 “等咱翻新了屋子，也买辆骡车，以后你想回娘家，随时都能回。” 方雨桐哪有不应的，嘴里吃着包子，不住地点头同意，幸福得脸上直冒泡…… “要不要去陈家铺子一趟？” 陆文且坐在前面赶车，朝身后坐着的媳妇儿问道。 “算了吧，我和我姐本就合不来，以后咱过好自己的日子，至于他们陈家，还是少接触为好。” 方雨桐还不知道陈家发生的大事儿，陆文且却在昨儿下午抓鱼的过程中，听街溜子兄弟提了一嘴儿。 “唉！说得也是，他们家出了这么大个事儿，还不知道今儿能不能回得了门呢……” “啥事儿？” 方雨桐以为是姐姐毁容的事儿，也没太在意，将手中最后小半个肉包子塞进嘴巴，随口问道。 “大事儿，你姐这辈子是惨了……” 陆文且一路走，一路把听来的给媳妇儿说了一遍。 听完整件事，方雨桐的震惊，不比昨天的方正田两口子少，半天都还在怔愣中…… 许久之后，她还不太敢相信，唏嘘着问道：“你说我姐坐着的骡车翻了，把她给摔毁容了？” “还有我那姐夫，他新婚之夜去花楼，还，还因着争花楼里的姑娘，一辈子都得瘫床上了？” “嗯。” 陆文且扭头看了看媳妇儿，摇了摇头说道：“唉！你姐本来就丑，这下更是没眼看喽……” “还有你那姐夫陈家富，我早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人……” “媳妇儿，还好你嫁给了我，要是换成他，你就真跟做寡妇没啥区别了。” 方雨桐也觉得后怕，叮嘱道：“那你这次出去，可得小心点，真遇到山匪来抢，就由着他们去。” “大不了，那二十两银子咱不要了，人全须全尾地回来便成，可万万不许拿自己的命去拼……” 陆文且听得感动，见前面这段路是直的，索性一蹿就跳到媳妇儿面前，“吧唧”亲了她一口。 “放心吧！好不容易才娶回来的漂亮媳妇儿，我可舍不得她当寡妇。” 陈记杂货铺子。 李氏喷火的眸子，死死盯着不住往布袋里装东西的儿媳妇。 第160章 哄儿媳妇 第160章 哄儿媳妇 她忍了又忍，强行将火气压下去，低声哄道：“雪梅，咱们这会子情况特殊，今儿就不回去了，等你和家富的伤好些，阿娘再给你们多准备些礼品，让他风风光光地陪你回去……” 方雪梅右手还是动弹不得，昨儿神医给她正了骨，还上了药，跟之前妹妹那个贱蹄子一样，也用木棍给固定住了。 听了婆婆的话，她左手的动作一顿，神情略微有些尴尬。 但更多的，是愤怒。 自从发生了翻车的事件之后，她便心安理得的把自己毁容和手骨受伤的事儿，算在了陈家头上，更别说还有陈家富新婚之夜逛花楼的事，心里正委屈着呢。 她红着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发硬的喉咙哽咽良久，才憋出一句，“阿娘，我还是想回去。” 李氏见她这样，叹了口气，上前从她手上把布袋子收走，说道：“咱们啥准备都没有，你自己又摔成了这样，回去不也是叫你妹妹妹夫看了笑话……” “听阿娘的没错，你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还没进门子就摔了一跤，说到底，还是和我们家富有缘，摔跤都摔一起去了，正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越是这个时候，咱们就越要齐心协力，等跨过去这道坎儿，家富定能感念你的懂事贤惠，一心一意跟你好好过日子……” 见儿媳妇神色有些松动，李氏哄得愈发卖力，最后又放出了一个杀手锏，“你那妹妹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就这样回去，不正好叫他们看了笑话？” “还不如由着他们先得瑟一回，都说好菜不怕晚，等过了年，你们也好全了，阿娘拿出五两银子来，好好给你置办一番，定能让你扬眉吐气！” 这下，方雪梅彻底沦陷，吞吞吐吐地说道：“那，那您可得说话算话……” “放心吧！阿娘没生女儿，你就跟我闺女一样！” 李氏脸上笑意吟吟，眸子里却泛着冷光。 果然是个一心想着娘家的，昨儿为着给她治伤，光抓药就花出去三两多，几车银钱填进去，也喂不饱她！ “你阿爹还在神医家，咱们过去把他换回来，从今儿起，你在那边把家富照顾好，阿爹阿娘就在铺子里，给你们赚银钱。” 方雪梅听得心里妥帖，吭哧瘪肚地说道：“阿娘，你们也别太累了……” “累点怕啥，我和你阿爹这一辈子，还不就一心一意为了你和家富两个？只要你们过得和睦，我们就是累死，也甘心！” “乖孩子，快去收拾两套衣裳，今儿你就在那陪陪家富，正好跟他拉拉感情，都说患难见真情，他念着你的好，往后你就是拿棍撵他，他也定要赖在你身边……” 听了婆婆一番话，原本打算回娘家叫阿爹阿娘给她讨公道的方雪梅，又默默回房收拾衣裳去了。 婆婆说得对，一同吃过苦的两口子，往后余生才能和和美美。 跟着婆婆来到神医家，都顾不上吊在胸前的那只断手，就反手反脚地给陈家富两父子洗起了衣裳。 “家富昨晚睡得可还好？” 李氏探头朝房里睡着的儿子看去，低声问道。 一脸憔悴的陈大江，眼里再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用手撑着头说道：“闹腾了大半夜，天刚亮的时候，才刚睡下……” “神医怎么说？” “趁着昨晚家富媳妇儿不在，我问了问，说只有不到三成的把握，唉！尽人事听天命吧……” 听了这话，李氏心疼难当，默了默说道：“这事儿千万别在雪梅跟前说，神医那里也得交代一下，别咱按下了这头，那头又翘起来了……” “昨晚就打过了招呼，就是我这心里，难受啊，你说咱一不偷二不抢的，咋就摊上这么个不着调的倒霉孩子……” “好了！一会儿该叫雪梅听到了。” 陈大江两口子看着场坝上勤快的儿媳妇，低声交流了老半天。 等方雪梅洗完衣裳，李氏上前，“雪梅你也是，这点子脏衣服，一会儿我带回去洗就行了，看把你给累的……” “阿娘，我没事儿。” 方雪梅心里暖暖的，在娘家洗了十来年的衣裳，从没人这么关心过她。 “一日三餐我们给了人家银钱，到了时辰，你直接过去端就行，别的也不用你多费心，好好在这儿修养，过几天阿娘一得空，就过来看你们，就是家富这孩子心情不好，男人嘛，都好面子，你是个懂事儿的，多让着点他，回头阿娘好好补偿你……” “阿娘，您放心吧，我定不叫你们失望。” 有了婆婆的暖心话，她决定，哪怕待会陈家富打她骂她，她也要尽心尽力地完成好婆婆布置下来的任务。 不说要自家男人改过自新，起码不叫公公婆婆对她失望。 “那我和你阿爹就先回去了，多挣点银钱，以后都是你们两口子的。” 把方雪梅哄住，李氏两口子便起身离开了。 她也想留在这里，亲自照顾儿子，可儿子这伤治下来，要花好些银子，光神医这里，就已经给出去五十两了，家底就这么点，不去挣就真的只能看着儿子瘫在床上一辈子了。 不要说三成把握，哪怕一成把握，她也要死磕到底。 回去的路上，陈大江扭头朝后方看了看，颇有些发愁的摇头说道：“家富这媳妇儿，怎么一根筋似的？” 李氏瞪了他一眼，“那是你陈家祖坟冒青烟了，要娶回来的是她妹妹那样八百个心眼子的，家富如今这情况，咱只怕得愁死。” “真要娶的是妹妹，家富何至于出这事儿……” 陈大江赶着骡车，嘴里嘟囔道。 石子村。 刘氏看到小女儿两口子回来了，自然是杀鸡杀鸭地招待，只是脸上因着两个女儿的糟心事儿，也没个笑容。 方雨桐可不像别的回门女，一回到娘家就捞手捞脚地抢活干，反而坐在堂屋，嗑着瓜子喝着茶…… “雨桐，你过来帮我一下……” 刘氏的大嗓门从灶房传了过来。 第161章 想带阿奶去陆家 第161章 想带阿奶去陆家 她抬脚朝方铁柱踢了踢，“大哥，阿娘叫你呢。” 方正田看了看垂着眸子装没听见的女婿，暗暗松了一口气。 女儿懒成这样，他这个做父亲的，都跟着抬不起头。 刘氏看着眼前的儿子，眉头一皱，“你过来干啥？叫你小妹过来！” “阿娘，有啥事儿您叫我就成，妹夫还在外头坐着呢，自家人都不知道心疼的物件，别人就更加不爱惜了，更别说人了，您想小妹在婆家过得好，可不能老叫她干活……” 刘氏眼珠子转了半天，竟然觉得儿子这话说得还挺对。 其实，她也不是真想叫小女儿干活，就是想把她叫过来，问问分家的事儿，还有小女儿手里那二十两银子…… 坐了一会儿，方雨桐两人就提着东西，去了老屋找阿奶。 “哎呦！你可算是回来了。” 翘首以盼的大伯娘一看到她，拍着大腿兴奋地怪叫起来。 方老婆子颤颤巍巍地出现在堂屋大门口，不过才昨儿一天没见，方雨桐就觉得阿奶老了好些，连眼窝都深陷了进去。 “阿奶！！” 她眼眶一热，飞身扑了过去…… “你阿奶这几天因着你出嫁了，吃也吃不下，是睡也睡不着。” 大伯娘的嘴就没停过，“要我说，你干脆带着你阿奶，一起去陆家好了，不然的话，我只怕……只怕……” 堂屋桌前坐着的大伯，闻言神色一震，内心悲切不已。 五个孩子，阿娘最疼的，就是他。 分家也是他得到最多好处，可如今看着一天比一天消瘦苍老的老母亲，他却毫无办法。 方老婆子神色不悦地瞪了大儿媳妇一眼，骂道：“我看你是嫌我老了，就想将我我朝外推！” “我有儿子有孙子的，就是死，也要死在你们大房的屋子里。” 大伯娘一噎，闭上了嘴。 不知好歹的死老婆子，熬死她得了！ “阿奶，我不许您说这丧气话！” 方雨桐扶着她进了堂屋，心疼得无以复加。 陆文且颇有眼色地将带来的东西打开，取出三个还带着一点余温的大肉包子，给方老婆子递了过去。 “阿奶，这是雨桐在镇上，特意给您买的，这天儿也不冷，这会吃着正好。” 方老婆子感动得眼泪哗哗，捧着包子的手直发抖，哽咽地说不出话。 “阿奶胃口不好，我去给她热热……” 方雨桐接过阿奶手中的包子，扭头进了灶房。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懒得出奇的四丫头，竟然也会主动进灶房了？ 大伯娘抽了抽嘴，拿个小簸箕进屋里抓零嘴了。 除了二堂姐凑了上来，其他娃子各自去玩了。 “嫁出去的感觉咋样？” 二堂姐一边帮她烧火，一边好奇地问道：“我那妹夫是不是强得可怕？” 方雨桐被炸得脑子嗡嗡响，手中的水瓢差点飞出去，舀了点水就朝她泼了过去，“不知道害臊的玩意儿，我让你胡咧咧！” 二堂姐嘻嘻笑着躲了出去，她反手将灶房门一关，找了个碗给阿奶滴了几滴玉露香，加了半碗水，正要端出去给阿奶喝，就听见阿奶在敲门。 “这孩子，咋还关上门了！”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阿奶，喝点水，一会儿吃包子不噎喉咙……” 方雨桐也不让阿奶接手，就这么就着她的手喝。 方老婆子喝完，咂巴了一下嘴，一脸回味，说道：“这水喝着，味道还怪好嘞……” 她定了定神，把早想好的说辞拿出来，“还不是您这两天没吃东西的缘故，现在不过是一碗白水，都让你喝出味道了！” “我也不是不吃，就是没胃口。” 方老婆子也不出去，自然而然地坐在灶下，接替了二堂姐烧火的活计，方雨桐坐在矮凳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听你大伯娘说，你和文且两个被分出来了？” “嗯，是我要分的。”方雨桐点头，“您也知道我懒，这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性子，也就您能当个宝，早分出来，我也好早日过上自在日子。” “你能这样想就好，可千万别跟你阿娘似的，为着分家的事儿，给自己招了多少闲气来生……” 方老婆子很是支持，“没了婆婆的压制管束，也没了妯娌间的算计，只需一心一意地过好自家的日子，多好？” “我也是这样想的。” “呵呵，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慧的。” 吃完包子，小两口就扶着阿奶回了二房。 有了玉露的滋润，方老婆子的脸色好看了些。 她还以为是包子的功劳，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不像之前躺在床上都觉得没意思，反而能活蹦乱跳地到处走。 方雨桐找了个和陆文且独处的机会，和他商量，“我想把阿奶接去陆家村待几天。” 陆文且大惊，“我明儿就得出远门，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再带一个回去？” “你想多陪陪阿奶我也理解，但怎么也得等做饭婆子买回来之后再说，是不？” 方雨桐一想，确实也是，便按下不提。 不想，吃午饭时，刘氏提出要和女儿女婿一起走，还要在陆家老屋住两晚。 方雨桐心中一紧，该来的，总算来了！ 她有股强烈的预感，阿娘这次的主要目的，就是她的钱袋子。 “你去干啥？” 还不等她回话，方老婆子先不乐意了，“就你那大嗓门，见天的嚎，把我们雨桐好好一个姑娘，硬是给宣扬成了好吃懒做的。” “人家好不容易嫁出去了，你又想跟着去败坏她名声不成？” 刘氏想到自己的打算，深吸一口气，好声好气地跟婆婆解释道：“雪梅他们两出了这么大事儿，我这做阿娘的，不去看看怎么能安心？” “再说了，咱们雨桐被分去了老屋，门头朝东朝西我都还不知道呢！跟去看看怎么了？” 方铁柱接收到小妹请求帮助的眼色，出言问道：“我和阿爹明儿就要出去做活了，您再一走，家里那几只鸡鸭咋办？” 刘氏一愣，这些鸡鸭，以前都是大女儿伺候的，她不过就昨儿管了一天，还真没考虑到。 “那就让你大伯娘代为照看几天，几只鸡鸭，还能跟你两个妹妹比？” 第162章 全部都去 第162章 全部都去 方铁柱回了小妹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方雨桐心里也知道，轻易是打消不了阿娘的念头了，换上笑脸说道：“阿娘能来才好呢！” “文且明儿正好有事出去一趟，我一个人在家，正觉着无聊，阿娘来了，也好有个伴儿。” 说着，她朝阿奶看去，“要不，把阿奶也叫上吧，人多也热闹……” 有阿奶在，好歹也能压制一下阿娘。 更何况，她本就想接阿奶去陆家住几天，阿娘去了，也不用担心没人做饭，再饿肚子。 刘氏一顿，筷子差点没抓住，看到婆婆亮晶晶的眸子，她就更加坐不住了，“你阿奶年纪大了，这么远，啥时候能走到？” “不是有辆骡车嘛，我们坐骡车回去，用不着走路。” 接收到媳妇儿求救信号的陆文且，赶忙说道。 “她这几天本就身子不舒服，再来个水土不服的……” “正好街上有大夫，明儿上午，让雨桐陪她去街上看看，抓两副药调理调理也好。” “哎呀！我看还是别搞到她老人家来折腾了，老年人本来就觉少，骤然睡在生床上，几夜都睡不了一个安生觉……” 方老婆子手中的筷子重重一放，朝她瞪了过去，“一个接着一个的理由，我看你压根就是不想让我去！” “我看你这心里，定是憋着坏呢！原本我不打算去的，你这样一说，我还就非去不可了！” 刘氏有些慌乱，掩饰地猛扒了几口饭，苦着脸说道：“阿娘，您就别跟着添乱了，我去那是真有事儿！” 死老婆子，自己两个女儿，一年到头都很少去。 见天地盯着她刘素花的女儿，嫁出去这才回门呢，就巴巴地闹着要跟去！ 要不是为了从小女儿手里哄点银钱回来，她何至受这窝囊气。 “要去就一起去，你要不让我去，你自己也别去！” 方老婆子据理力争，看得方雨桐心下大定。 “一起去！谁也不偏心！” 她最后拍板，主打个一碗水端平。 几口把碗里的米饭扒拉完，她就往外冲，“阿娘，我去跟大伯娘打声招呼，让她一早一晚别忘了给咱喂鸡鸭。” “正好，再帮阿奶收拾两套换洗衣裳带上。” 刘氏张了张嘴，有心想说让那死老婆子去吧，她不去了！ 可一想到大女儿那摊子事儿，又把话憋了回去，就算拿不到小女儿的银钱，也得去看看大女儿，再好生嘱咐她几句。 方雨桐提着一个布袋子，从方家老屋回来了。 二话不说，就钻进了两姐妹的房间，房门一关，还谨慎地抵上了，快速取出出嫁之前藏起来的十八两银子。 看到小妹忙进忙出地往牛车上搬东西，方铁柱也跟着意动起来，转身进了堂屋…… “阿爹，我们也今儿下午走吧，正好有伴，在小妹家住一个晚上，明儿一大早去找赵管家，也不至于风尘仆仆的。” “家伙事也省得挑来挑去了，直接叫村长家的牛车拉一趟，咱们只管走路便成。” 方正田一想，觉得甚好，点头同意，“行，你收拾东西吧，我去叫。” 刘氏的大嗓门不住响起，“你这死丫头，家里拢共就这么两斤白面了，你全给拿走，我们就不用吃啦？” “阿娘！我们刚分家，米缸里空荡荡的，总不能您去了，我连一顿饱饭都招待不起吧……” 方雨桐才不怵她，一边拿一边说道：“还有我们带回来的这两块肉，不带出去吃了，等您在陆家住几天回来，都该长蛆了，糕点也是，这么热的天，可经不住放……” “这些菜就不用了，直接剁了喂鸡，文且他大嫂种的有，就在咱院里呢，方便得很……” 她嘴里说着话，手上动作不停，一双眼睛四处扫射，见啥用得上的，只要不是过分贵重的，全往牛车上搬…… 阿娘和姐姐都是放得住食的，去年冬天熏的腊肉，还剩三条，她直接取了两条。 在灶房碗橱下面掏出一个破陶罐，拿布袋子又装了二十多个鸡蛋。 要不是这会子鸡都跑出去了，鸭子又太小容易养死，她都得拿个笼子装走，也省得麻烦人家大伯娘。 就连中午没吃完的两碗肉菜，都被她倒进一个干净的小坛子里一起带走，美其名曰浪费吃食天打雷劈。 她和方铁柱比赛似的，一人一趟不住地往两辆车上堆，还时不时从阿爹手里接过一件两件的，除了给阿奶留出一个落脚地，其他地方全堆满了。 一转眼，又看到院子里没用完的一大一小两块木料，拉着陆文且就杀过去了。 “咱家正好缺几张凳子，有阿爹和大哥这两个手艺人在，工具还正好搬上了牛车，给他们找点事做也好……” 陆文且暗暗为媳妇儿点了个赞。 一人扛着一块，就往院门外走…… 别说还挺沉，方雨桐累得龇牙咧嘴的，就这也开心。 甭管阿娘打得啥主意，先从娘家薅点羊毛，多少也能赚点不是。 “你这死丫头，干脆把咱这栋屋子也背去陆家村算了！” 换了件衣裳的刘氏一出来，就看到平时懒得动弹的小女儿，驼着一块三四十斤的木料，累得直不起腰…… 外面的村长儿子，心疼地看着自家老牛，不住摆手，“不能再多了！再多我就不拉了，牛都要被你们累死。” 坐在牛车上的方老婆子嘿嘿笑道：“不多不多，这东西轻飘飘的，一点儿也不沉。” 刘氏看小女儿那势头，手上的动作快了不少，就怕再磨蹭下去，这个家真被那死丫头搬空了。 “走了走了！我锁门了！” “这就走这就走……” 方雨桐最后一个出门，手上拿着个篮子，对上阿娘喷火的眸子，讪讪笑道：“呵呵，陆家老屋没篮子摘菜，我看家里有好几个，就拿了一个……” “还拿！你自己看看，两辆车都堆满了，哪还放得下？” “阿奶不还空着手呢吗？正好将那包鸡蛋放篮子里，叫她提着，还不容易磕着。” 刘氏已经无力吐槽了，“砰”地一声，关上了院门。 看着那道奔向婆婆的靓丽背影，恶狠狠地想：这次去了陆家，不住个十天半个月的，她就不回来了。 怎么着，也得把搭进去的老本，吃回肚子里再说。 第163章 二十两银子没了 第163章 二十两银子没了 “这么多东西，要加钱啊！” 村长儿子心疼自家老牛，从车沿上跳了下来，也好给它减轻些重量。 “加多少？” 方雨桐嘶着牙问道。 他沉思了一下，“最少五文。” “抢钱呢你，最多两文。” “三文！少了三文我不拉了！” “不拉就不拉，看到没有，我男人、我大哥和我阿爹三个大男人在这呢，一人背一百斤走，绰绰有余了！” 方雨桐不惯他这臭脾气，扭头朝方正田问道：“阿爹，您说是不是？” 方正田被她这话吓得一脚踢在石头上，差点栽一跟头，咬着牙说道：“不就多一文嘛，我掏了！” “阿爹，您就是大气！” 她朝阿爹竖了个大拇指，扭头朝村长儿子说道：“你听到没有？一会儿找我阿爹要车钱。” 方正田眉眼一瞪，想说他只掏那一文，可又有些说不出口，只得憋憋屈屈地认了。 看着坐在牛车上的方老婆子，他恨不得把她拉下来，自己坐上去。 刘氏抓住小女儿的手，脚步放慢，等一众人都走远了些，骂道：“你要死啊你！都说女生外向，我原还不信来着，看你这死相，我才不得不信！” “置办了那么多嫁妆给你，转过头来又算计起爹娘来了，也不怕一个响雷下来，把你劈两半！” 一听阿娘提嫁妆的事儿，方雨桐便开始哭穷，“阿娘，我是真被陆文且那街溜子骗惨了，客都还没退完，就把我们一脚踹老屋去了，您一会儿到了就知道了，除了四扇墙，那是要啥啥没有啊！” 刘氏朝前面正跟儿子说话的陆文且看了看，压着声音，恨铁不成钢地骂开了，“这下知道后悔了吧！” “啥啥没有你还分！” “听你大伯娘说，分家这事儿，就数你蹦跶得最欢。” “明儿一早，我陪你去把要用的东西置办齐，有多的银子，全给我替你保管，省得你这没点成算的，全霍霍完了，听见没有！” 方雨桐嘴角泛起冷笑，就知道阿娘还没死心。 还好，她提前跟陆文且商量好了对策。 “阿娘，实话跟您说了吧，那二十两银子，全、全给陆文且还债了，一个铜板都没留下……” “啥？！” 刘氏尖锐的嗓音都劈叉了，把前面几人吓了一跳。 方老婆子手中装着鸡蛋的篮子，都差点没拿稳，咬牙切齿地喝骂道：“你吵吵个啥？一天天的，就显着你了是吧！” 陆文且也目露担心地朝媳妇儿看去，见对方轻轻摇头，便放下心来。 方雨桐轻摇着阿娘的胳膊，哭丧着脸说道：“嫁过去的当晚，陆文且就拉着我上桌，我原还觉得他贴心，谁想债主就在桌上坐着，这是拉我去掏银子呢……” “唉，我也不想给啊！可当着一屋子的宾客，我不得不还，要不然人家闹起来，这亲就结不成了……” “都怪我姐，起了恶毒心思，要不然，打死我也不嫁他陆文且！” 半天，刘氏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捂着胸口喃喃问道：“二，二十两真全没了？” “真没了。” 方雨桐面不改色地说道：“要不是有那滚野草堆的臭名声，我真恨不得跟陆文且一拍两散。” 刚想到去陆家大闹一场的刘氏，一听这话，就犹如一瓢冷水兜头而下，整颗心哇凉哇凉的。 对呀！ 小女儿有了这臭名声，真要把他们两口子搅和散了，不但那二十两银子没了，小女儿这辈子也就完了。 他们老方家这般贴着钱地丢人现眼，村里那起子看笑话的，不得嘴角咧到后脑勺上去？ “那？那就这么算了？” “除了算了还能咋样？废了陆文且一条胳膊还是半条腿儿？” 方雨桐红着眼眶说道：“要不是您问起，我都不想把这憋屈的糟心事儿拿出来说，没得让您跟着讨气。” “不过您放心，我一定会把陆文且给掰回正道上来，还要和他好好过日子，定不叫你跟阿爹为难，更不能影响了大哥的亲事。” “明儿他就出远门去，二两银子的工钱，我都抓在手里了，晾他也翻不出啥大浪来，阿娘，您也别去骂他，省得再把他的犟脾气招了出来，左了性子再掰就难了。” “这事儿也别告诉阿爹他们，省得他们一生气，再闹出点啥事儿，我阿爹年岁也慢慢地上来了，身体康健也能多帮大哥赚几年银钱。” 刘氏感动得稀里哗啦，“都怪你姐那恶毒丫头，要不是她，就你这灵活的脑子，啥样的好人家找不到呀！呜呜呜……” “陆家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蛇窝，雨桐，你要是真的过不下去，就回家来，阿娘肯定不会说你半句！” 方雨桐一脸感动，心下却不以为然，不过，好歹蒙混过关了。 有了这件事的冲击，刘氏又觉得小女儿拿的东西，有些少了。 “早知道，那几只鸡鸭就抓过来这边好了，不说别的，捡几个鸡蛋拿去镇上卖了，也能换点油盐酱醋。” 方雨桐将脑袋靠在阿娘的肩膀上，一脸感动，“阿娘，世上对我最好的，就是您了。” 回到陆家，刚看完鸡的老林氏，从老屋的院子里一出来，就见一大伙人搬家似的，朝老屋过来了。 “这是……哎呦！这不是亲家两口子嘛！” 她赶忙迎了上去，嘴上客气不停，还帮着拿东西。 心下却嘀咕开了，这是出了啥事儿，怎么这般风风火火地，把家当都搬过来了？ 刘氏的脸色，却不是很好，不冷不热地应付着。 都是这个老贼妇，生了个儿子比没屁眼还糟糕，把自家小女儿坑害得这么惨！ 不过对方好歹是小女儿的婆婆，怕小女儿往后难做人，倒是没把难听话说出口。 进了院子，方正田两口子就围着这栋房子转了三圈，越看越心冷。 还真如大伯娘说的一样，除了几扇坑坑洼洼的泥土墙，啥都没有。 方老婆子倒是还好，看着忙进忙出的陆文且，又看看偌大的院落，心里不住点头。 第164章 白水招待 第164章 白水招待 千好万好，都不如男人对你好。 更别说这个男人，还是个眼里有活的。 没想到四丫头误打误撞嫁的这男人，比她给两个女儿认真挑选的两个女婿，可好多了。 “阿爹，阿娘，过来喝茶……” 陆文且把方桌支在院子里，除了几碗茶，也没别的多余吃食，都是从丈母娘家带回来的。 方铁柱昨儿上午帮着搬了一趟家，没了客人应有的客气，两碗茶水下了肚，就开始摆弄他的木匠工具，在两块从方家带过来的木料上写写画画，接着就“叽咕叽咕”地锯了起来。 方正田也对屁股下面，那张咬肉的凳子很不满意，坐了一会儿就加入了进去，陆文且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给他们递点东西，帮着打杂。 刘氏来到灶房，看着许久没用的灶台，还有大铁锅里发黄的锈迹，嫌弃地直撇嘴，撸起袖子也忙活开了。 见亲家一家都这么主动，老林氏也不甘落后，忙前忙后地跟着打起了下手，想起今儿上午买的肉菜，忙不迭地回了大房，不一会儿，手上提着一大块肉又回来了，另一只手里还拎着十来个鸡蛋。 身后还跟着叽叽喳喳的陆知义两兄妹。 方雨桐打着哈欠，把从娘家薅回来的羊毛一一归纳好，接着又把另一间后房收拾出来，想着待会儿再给搭个临时的床，要不还真住不开。 “你去歇着吧，我来就好……” 陆文且进来，接过她手上的抹布，“早就看你哈欠连天，快去房里睡会儿觉去。” 方雨桐摇摇头，如今她是主人，娘家人来了，没道理他们还在干着活，她自己倒睡起了午觉。 踢踢踏踏来到灶房，本就不大的灶房，挤着刘氏两婆媳和老林氏三个人，再加上她一个，转个身都费劲。 她刚挤进去，就被心疼女儿的刘氏支出去了，“看你两眼乌青，定是这几日没休息好，趁着吃晚饭还有些时间，赶紧去睡会儿……” 阿娘亲自发了话，她自然没有不遵从的道理。 问阿奶要不要一起睡，方老婆子担心自己在，孙女儿再睡不好，便拒绝了…… 等她醒来，来到后房一看，陆文且已经铺了两块门板作床，连枕头和薄被都摆放好了。 堂屋里，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六张吃饭的凳子，两张矮凳，就连原本摇摇晃晃的方桌，也变结实了。 陆知义和陆阿花两人，在院子里跑跑跳跳，一看到婶婶起来，陆知义举着只刚抓到的蛐蛐，就凑了过去…… “婶婶，你看这是我新抓的，比上次送你的那只，还厉害呢！” “是吗？我看看……” 方雨桐蹲下身子，用棍子逗弄了一会儿，就跑过去看阿爹他们刚做出来的新桌面了。 一脸惊讶地问道：“这也是那两块木料做出来的？” 陆文且嘿嘿直笑，“哪能啊？那两块料子，做凳子就用得差不多了，这是我去大伯家讨来的。” “阿爹，你们可真厉害！” “我不过睡了个午觉，你们就做出来了这么多东西，这个家，看着像样多了……” 她不住地朝方正田两父子拍马屁，把他们俩拍得舒舒服服的。 “陪嫁过来的那张大圆桌看着排场，却也累赘，摊开堵在堂屋，过路都费劲，方桌又太小……” “反正有时间，就帮你们再打张适合摆在堂屋里的，到时小方桌摆在灶房，大圆桌年节时招待客人用，平时就收起来，省得霸地方……” 方正田对小女儿的彩虹屁很是受用，嘴里说着话，手上动作不停。 最后，更是大手一挥，直说让小女婿有空的话，多备点木料放着，等他们俩抽时间过来，再帮着做点实用的橱柜。 “今儿阿爹和大哥辛苦，我去打二两好酒回来，今晚咱们好好碰两杯！” 老丈人为他们两口子考虑得这般周到，陆文且心下感动，对他的不喜，都消散了好些。 接着，便拉着媳妇儿进了房，“雨桐，给点银子呗……” 方雨桐自然不会不给，当家的要给她撑脸面，她乐见其成。 “三百文够不够？” 陆文且挠了挠头，想到自己的打算，厚着脸皮说道：“再多给点，花了有多的话，我再还给你。” “可不能乱花啊。” 她交代了一句，给自家男人取了块半两左右碎银子，叮嘱他快点回来，放他出了门。 心里高兴，方雨桐自然不会小气，取了茶壶添了一壶水，往里倒了五六滴玉露，抱着就朝院里忙活的阿爹和大哥走了过去。 ““阿爹！头次上门，就让您这么辛苦，快喝碗茶歇歇……” 方正田正准备做四条桌腿，闻言抬起头，欣慰地接过小女儿手里的茶碗，一仰而尽。 “大哥，你也来两碗。” 趁着阿爹喝的空当，她又给方铁柱倒了一碗。 “小妹就是心细，正好觉得有点渴了……” 见阿爹的碗空了，她又给添了一碗，“阿爹您再喝一碗。” 他再次接过，又是一仰而尽，“够了，趁着这会儿天还没黑透，赶紧把这张饭桌做好，要不吃个饭都摇摇晃晃……” 方铁柱却喝得上瘾，很是主动地递个空碗到她面前，说道：“你家这水还怪好喝的嘞，再给我来两碗！” 能不好喝吗？ 也不看看她加了啥好东西。 “喝吧！我家别的好东西没有，这水要多少给你喝多少，管饱管够。” 方正田手中的动作一顿，闺女这话，让他听得直摇头。 唉！这小女儿也不知道随了谁，娘家人头次上门，竟让人喝凉水管饱。 脑子里电闪雷鸣间，突然想到自己对待方老婆子的行径…… 他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这不孝儿子，好歹还给死老太婆拿两个小粽子呢！ 女儿倒好，直接白水招待他。 对于大哥的识货，方雨桐很是高兴，一碗接着一碗，愣是给他喝了四碗。 心里还暗暗为大哥加油打气。 这好东西可没天天有，能喝多少，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第165章 好酒才是最爱 第165章 好酒才是最爱 “够了够了！再喝下去，今儿晚上得给你省一顿了。” 方铁柱打了个饱嗝，摆手表示不肯再要了。 方正田看小女儿提着个茶壶又进了灶房，忍不住朝儿子吐槽道：“你小妹咋就这么抠呢！” “咋了？” 方铁柱脑筋直，根本没多想，甚至还觉得小妹怪贴心的呢。 “两碗白开水而已，给了这个给那个，也不嫌磕碜。” “阿爹，您想多了，这水它确实好喝。” “你这傻憨憨，再好喝它也是白水啊！” 方正田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儿子：“陆家村少说有三口井往上，撑死你都有多。” “阿娘，您今儿也辛苦了……” 方雨桐今儿心情好，谁都没有亏待，阿奶和自家阿娘喝完，用清水洗了下碗，又给婆婆倒了一碗。 老林氏接过她的那碗白水，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仿佛在喝琼浆玉液。 “雨桐嘴甜不说，倒的茶水都甜，喝得人心里舒畅……” 她由衷地感叹道。 刘氏正在灶背炒菜，原本没太在意那碗水的她，听了亲家的话，嘴里不由得也觉出一丝清甜的味儿来。 她苦笑着摇摇头，心想：自己也是魔怔了，白水而已，哪能有啥清甜味儿？ 方雨桐摇晃了两下茶壶，还有大概一碗的样子，朝外面的陆知义两兄妹喊道：“你们两个娃子过来，疯玩了一下午，喝点水止止渴。” 两个娃子屁颠颠儿地过来，一人半碗，把茶壶清空。 她朝胸前玉葫芦摸了摸，里面还有小半葫芦玉露，留着晚上给陆文且喝。 刚一想到他，他就回来了。 只见他提着个不大的酒坛子，吊儿郎当地进了院门。 “阿爹，今儿咱不醉不归啊！” 方正田满意地咧开了嘴。 相比于小女儿的白水，他还是喜欢小女婿的好酒，这才是他的最爱。 把酒坛子朝方桌上一放，陆文且一蹿就进了房。 方雨桐想着找个机会给他喝玉露，鬼使神猜地也跟了进去。 “你藏啥呢？” 她一进去，就见陆文且正撅着屁股，往柜子深处塞啥东西。 陆文且吓得差点跳起来，脸都红了，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藏啥……” “我信你个鬼！” 方雨桐顿了顿脚步，锐利地眸光打量着他慌乱的神情，这才款款上前，接着一把将他扒拉开，伸手朝柜子里掏了半天，取出来一个小包。 捏了捏，竟然是软乎乎的东西？ 她一脸怪异地扭头朝陆文且看去，“这是啥？” “没，没啥。” “还狡辩！” 她打开一看，便皱着眉头一脸嫌弃，“这脏不拉叽的东西到底是啥？又为啥要藏柜子里？” 见对方硬扛着不说，她学着阿娘的杀手利器，一伸手，就拧住了陆文且的耳朵。 不过没有像阿娘那样转两个圈，只是厉声问道：“你到底说不说？” “肠……肠衣……” 陆文且羞愤欲绝，恨不得将头埋脖子里。 “肠衣？！” 方雨桐吓了一跳，一扬手，就将手中的东西丢出去两丈远。 她喘了两口粗气，怒声问道：“陆文且，你是不是脑子生锈了？竟然把肠衣塞衣柜里？！” 陆文且一跳就去捂她的嘴，“姑奶奶，我求求你了，小声点行不？” “这东西可贵了……” 刚说完，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吓得他一蹿就朝房门口的肠衣扑了上去，捡起之后，一把揣进了兜里。 方铁柱的身影出现，瞪着牛眼问道：“陆文且，雨桐叫唤啥呢？是不是你欺负她了？” “哪有！被只耗子吓了一跳……” 等他离开，陆文且“砰”地把房门关上，小心翼翼地把衣兜里的肠衣取出来，就想往枕头底下塞。 方雨桐哪能由着他，蹦过去就想要抢，“这会儿也不是灌香肠的季节，你把肠衣弄回家干啥？” “还放在房间里，恶不恶心呀你！” 等等！ 灌香肠？ 香肠！ 她脑子里灵光一闪，顿时如遭雷击。 “陆文且！你你你！” “媳妇儿……我就是想吃顿肉而已，你至于嘛……” 陆文且的脸，比她还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今儿本想买点啥不伤身的药，不想人家直接推荐他用这个。 说除了麻烦些外，啥坏处也没有。 他便掏了大价钱，买了点回来。 方雨桐整个人都还是懵逼状态，呐呐问道：“这东西这么脏，怎么用？” “洗干净就行了，反正不用你管，我会弄好的。” 陆文且使出浑身解数安抚受惊的媳妇儿，“至于怎么用，今晚咱俩就好好探讨探讨，一回生，二回熟嘛……” 方雨桐觉得自己有几百个问题在脑子里盘旋，就是不知道怎么问出口，基于满腔的好奇，她到底是没再闹着要将肠衣扔出去。 “吃饭了！文且，叫雨桐快出来吃饭……” 老林氏在外面叫。 房门打开，她看着老儿子两口子不自然的脸色，心下一喜，暗自期盼着能早日抱上孙子，拿碗拿筷忙碌地更加心甘情愿、动力十足。 吃饭期间，方雨桐一直心不在焉，她随意扒拉了小半碗饭，就放下了碗。 陆文且功力比她强，面不改色地陪着老丈人和大舅哥不住碰杯，说着赵管家的传奇身世。 “……他原本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爷，奈何得罪了更有权势的人家，被整得家破人亡，他作为最小的儿子，侥幸逃过一劫，却也被变卖为奴，阴差阳错被刘乡绅买了回来……” 方正田两父子听得津津有味，唏嘘不已。 就连桌上除了方雨桐之外的三个女人，也听入了神，吃饭的动作都慢了不少，时不时发表一两句感慨，倒没人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对。 陆文且将媳妇儿那副被雷劈过的模样看在眼里，想到房里泡着的肠衣，心里便不住痒痒，脸上却不露分毫。 “雨桐，洗碗。” 刘氏的声音，把方雨桐唤回了神，看着这满桌的碗筷，不情不愿地起身。 “雨桐今儿累着了，我来就成！” 老林氏一边说，一边动手，把一众人等看得目瞪口呆。 第166章 怕鬼的婆媳 第166章 怕鬼的婆媳 就连身为儿子的陆文且，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大嫂嫁过来之后，灶台上的活计，阿娘就没怎么动过手了。 没想到轮着自家媳妇儿，老娘突然竟变得这般勤快起来。 “还是我来吧，两个娃子都在擦眼睛了……” 刘氏起身说道：“给文且他大嫂盛出来的饭菜，也得赶紧端过去，要不一会儿该凉了，赶紧让文且把你们送过去。” “行行行！还是亲家考虑得周到……” 老林氏也惦记家里害喜的大儿媳妇儿，便把手中的碗筷放下，客气地朝几人说道：“天也不早了，你们早点歇息……” 陆文且手里端着盛出来的饭菜，提着一盏油灯，朝桌上两个娃子喊道：“陆知义，叫上妹妹回家。” 呼啦啦一阵，几人出了院门。 陆家人一走，刘氏也不急着收碗筷了，凑到小女儿身前问道：“你老婆婆看着也还可以啊。” 说着，目光朝对面的方老婆子扫了扫。 当年她嫁到方家，第二天天还没亮，这死老婆子就敲响了她的房门，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把她委屈得不要不要的。 要不是方正田坚定地站在她这边，为她出头，只怕得憋屈死。 分家之后，就更不用说了，来了二房就坐着等吃，啥活也别想指望她干。 “呵呵……” “她这是心虚呢。” 方雨桐讪笑两声，朝阿娘给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刘氏心头一震，立马想起了小女婿拿自家女儿二十两银钱还债的事儿，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陆家婆子，也太狡猾了！ 差点被她忽悠瘸。 看到小女儿挤眉弄眼的表情，再扭头看了看，正喝得晕乎乎的自家男人和好大儿，硬生生把把满肚子的埋怨，强压了下去。 明儿一早，他们三个男人就要出门赚银子去了，今晚可不能再打起来。 晚上，方正田和儿子睡后房，方老婆子和儿媳妇儿睡前房，方雨桐两口子还睡自个儿的大床。 “阿娘，您要不要小解一下？” 睡觉之前，刘氏问了一句。 刚才看婆婆喝了小女儿好几碗水，那么大年纪的人了，别到时候一个没来得及，在女婿家尿床，那就麻爪了。 按那死老婆子的尿性，要真发生这种事，说不定得推她身上去，那她这张老脸还要不要？ “洗澡的时候解了一次，哪有那么多尿？” 方老婆子一边说一边脱鞋，犟得跟头驴似的。 “那您睡外面，万一有尿，一个翻身就能下床。” 刘氏心里别扭，她和婆婆本就合不来，睡一张床这种免不了挨挨蹭蹭事儿，让她浑身不自在。 “我才不睡外面！” 方老婆子就着昏暗的火光，打量着这间房，吊着三白眼，阴森森地说道：“这栋房子那么老旧了，也不知道这房间里，有没老过人，万一……” 听她这么一说，刘氏吓得脸都白了，这会儿，也顾不上啥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了。 仗着自己年轻二十多岁，抢在颤颤巍巍的老婆婆前面，一跳就上了床，卷着被子往里一滚…… 任由方老婆子拉拽也好，上手拧掐也好，就是不肯挪身。 还坏心眼地说起了鬼故事。 “……阿娘，您年纪大些，胆子肯定比我大。” “再说了，这鬼也分好鬼恶鬼，寿终正寝的一般都是好鬼，说不定文且他阿奶就躺在你那位置闭眼的呢……” “听赵媒婆说她还不到四十，就蹬了腿儿，你们俩一个辈分，也有话题来聊，今晚你便好好跟他说说文且成亲的事儿……” 方老婆子原本不怕的，只是故意说来吓唬儿媳妇儿。 不想搬起的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越听越觉得四处吹着阴风，心里直发毛。 “你起开！我个老婆子这么大年纪了，你让我睡外面，有没有孝心啊！” “我不要！您胆子大，我胆子小，我怕鬼，万一半夜有人摸我脚脖子……” 方老婆子的脚，一缩就进了被窝，朝对头的儿媳妇踹了过去。 “起来！” “起来！” “你让不让！” 刘氏压着声音嗷嗷叫，颤声道：“我让给您睡里面才造孽呢，等半夜您一个翻身，正好和睡在外面的文且他阿奶来个面对面，她还翻着白眼珠子瞪着您看呢！” “嘶～！” “你说得好有道理！” 方老婆子浑身一麻，只觉得头发丝都竖了起来，拿着个枕头，矫健地以屁股为中心，画了个半圆，就跑儿媳妇儿那头去了。 这下，换刘氏又拉又拽，还拿脚踹了…… 方老婆子两眼一闭，任由儿媳妇无能狂怒地发泄着，就是打定主意耍赖到底，最后累惨的两人紧紧挨着，半天都不敢闭眼。 后房，方正田听着隔壁“砰砰哐哐”的声响，心里不住地担心，用脚踹了踹对头的儿子，问道：“你去看看，你阿娘是不是叫那老太婆给欺负了。” 方铁柱本就睡眠好，更别说今晚还喝了两口酒，这会儿已经昏昏欲睡了，迷迷糊糊地嘟囔道：“您就放心吧，阿奶那么大年纪了，打不过阿娘的。” 方正田觉得他说的对，便闭上眼睛没再管。 主房的两口子，正头挨着头，像两个好奇宝宝似的，看向床中间那个小碗里的肠衣，两张脸上都带着雀跃和迷茫。 “我觉得应该这样……” “那样也可以……” “会不会掉下来？” “试试再说！” ………… 许久之后，一脸餍足的方雨桐，枕着自家男人的手臂，有气无力地感慨着：“你说这都是啥样的人，一天天的吃饱了没事儿干，想出这么个奇葩的法子来？” 陆文且自己倒还好，但看到气喘吁吁，千娇百媚的媳妇儿，只觉得整颗心都被填满了。 闻言，轻抚着媳妇儿后背的手顿了顿，轻笑一声，“管他呢，管用就成。” “不过，我还是得赶紧赚银钱，把房子翻新一下……” 肠衣虽说能用，但感觉就是差那么一点儿。 方雨桐窝在他怀里，慢慢将气喘匀，听着耳边一下一下的心跳声，一脸不舍说道：“想到你明儿一早就要走，我就格外舍不得。” 第167章 差点被吓死 第167章 差点被吓死 “我也舍不得呀！” 陆文且狠狠抱了她一下，满足地叹了口气，给她描绘着未来的画卷…… “等有了银子，咱先买个丫鬟，再买个婆子，负责做饭洗衣伺候你。” “接下来将房子翻修翻修，再留出个三五百两的结余，我就哪也不去了，咱天天窝在这院里……” “你饿了，我端饭给你吃；你渴了，我倒水给你喝；你累了，我给你捏肩捶背；你困了，我就唱曲儿哄你睡觉……” “真的还是假的？别等你有银子了，就讨上十房八房的小老婆，把我这年老色衰的糟糠妻丢一边去了。” 方雨桐趴着身子，双手撑着下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向他，声音娇娇软软的。 那甜萌幽怨的娇俏样儿，把陆文且迷得晕头转向，一手把她捞住，恨不得将其镶进自个儿身体里去。 举起空着的右手，就发起了誓，“天地良心啊媳妇儿。” “我若有了银钱，保证全都交由你保管，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打狗，我绝不敢撵鸡。” “别说照顾你的吃喝，哄你睡觉这些小事儿，就是让我给你把屎把尿擦屁股，我也绝无二话！” 正听得如痴如醉的方雨桐，待听到最后两句，一脚就踹了过去，笑骂道：“你才要人把屎把尿擦屁股呢。” “去去去，打水去。” “好好一句甜蜜的话，从你这嘴里说出来，就让人忍不住想打你。” 大门“吱呀”一声轻响，前房的两婆媳挨得更紧了，蒙在被子里的两颗头颅相抵。 刘氏用气音颤声问道：“不会是……” 方老婆子的气音抖得更厉害，“还真说不准。” 过了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又关上了。 “来了来了……” 刘氏哆嗦着嘴唇，明明知道天黑啥也看不见，就是不敢睁开眼。 “我听着，怎么像是有人起夜了。” 方老婆子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像是有脚步声。 “那您去看看？” “不去。” 方老婆子死死压着被子边缘，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直到天蒙蒙亮，两婆媳才就着公鸡的啼叫声，一前一后地睡了过去。 方正田和儿子起身后，上完茅厕洗完脸，左等右等，也不见有人起来做早饭。 勤快的陆文且，已经连着挑回来四五担水了，直到将灶房里的水缸装满，才提着包袱，朝老丈人和大舅哥大手一挥，“走！咱去镇上吃大肉包子去。” 方正田两父子听得眸子一亮，挑上东西，屁颠颠儿地和他一起出了院门。 方老婆子最先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了曾经她最看不惯的二儿媳妇。 这会儿，她正老老实实地闭着眼睛睡觉，和平日里那副咋咋呼呼的偏心蛮横形象，大相径庭…… 经过昨晚的“患难与共”，她竟然觉得这老二媳妇养眼了不少，之前原本凌厉的眉眼，看着都温婉柔和了好些，和她的乖孙女有那么一丝相似的感觉。 也对，她们可是亲生母女。 刘氏一直在做噩梦，双脚一蹬，猛然惊醒。 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盯着她看的三白吊梢眼，还有那张皱纹丛生，像枯树皮一般的老脸。 见她醒来，这张老脸便张开了大嘴，露出并不怎么白净的獠牙，诡异地朝她一笑…… “啊！！！” 她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跳下床，捡起一只鞋，就想朝那张鬼脸呼过去。 方老婆子也被她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坐了起来，不满地骂道：“见鬼啦你，差点被你给吓死！” 刘氏一听到熟悉的声音，再看到她那张正过来的脸，急忙刹住手中的动作。 暗想：她可不就见鬼了嘛。 见的还是你这老鬼。 她惊魂未定地怒瞪着床上的方老婆子，颇有些幼稚地跺着双脚，大声抱怨道：“阿娘！您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还差点被我吓死，咱俩谁吓谁啊？！” 她无比庆幸，自己嫁的是方老二，不用给这死老太婆养老送终。 更庆幸方家三房早早分了家，自家的房子还离老屋那么远。 要不然等这死老婆子两腿一蹬，给她穿寿衣都得要人半条命。 还有那老婆子住过的房间、睡过的床铺、盖过的被子、穿过的衣裳等等等等，想到这些她就不寒而栗。 这会儿，她都开始同情起大嫂来了。 “你瞪着我干啥？” 方老婆子慢悠悠地下床，颇为发愁地朝她摇摇头，“一看你就是做噩梦了，都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就是亏心事做多了，所以才一惊一乍的……” 一边说，一边踢踢踏踏地出了房门。 “是！您没做亏心事，您最光明磊落了！昨晚也不知道是谁被吓得瑟瑟发抖，还不住说好话，求我陪她去茅厕……” 她一走，刘氏也不敢在这屋里待，踩着她的脚后跟，就跟了出去，嘴里不依不饶地顶了回去。 见到太阳，她好歹没那么怕了，就这么站在太阳底下，回想着那个可怕的噩梦…… 方老婆子端着一瓢水，漱口洗脸一起来。 洗漱完，见儿媳妇还呆愣愣地站在大门口，出声问道：“还发什么愣？你不说要去看你那宝贝大女儿吗？” 刘氏猛然回神，摸了摸乱蓬蓬的头发，懊恼着没拿梳子，又想起小女婿今儿也要出远门，便毫无顾忌地推开了小女儿的房门。 进去一看，方雨桐还四仰八叉地，睡得好不舒坦，她也没吵小女儿，拿了梳子就出去了。 想到小女儿那懒得没边的性子，她又帮祖孙俩把昨晚剩下来的饭菜热好，跟婆婆打了个招呼，就朝陈家去了。 方老婆子一个人无聊，也没啥胃口吃早饭，昨儿一晚没怎么睡的她，坐了一会儿后，就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前房她肯定是不想进了，来到后房，觉得比前房更阴冷黑暗。 背脊发凉的她，也不想进去睡。 要是孙女还没成亲，她定然二话不说，推门进去和乖孙女睡。 可人家才成亲没两天，自己一个老婆子，这会儿跑人两口子床上去，哪怕孙女婿已经出去了，也实在不像样。 第168章 洗夜壶 第168章 洗夜壶 想了想，她搬了一高一矮两个凳子，放在院子里，坐在矮凳上，就这么靠在高凳上，睡了过去。 刚睡着没多久，刘氏就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她看也不看院里睡着的婆婆，径直进了小女儿的房间。 “起床！快起床！” 方雨桐还没醒，外面的方老婆子倒先醒了。 她听到儿媳妇的声音，从孙女房里传了出来，举着根拐杖就杀了过去。 进了房里一看，孙女已经被她吵醒了，嘴巴撅得能挂三个木桶，一下一下地揉眼睛…… 方老婆子顿时便朝儿媳妇打了过去，“一天天的！就知道起床起床！” “你成天起这么早，也没见你多长块肉呀！” 刘氏见把小女儿摇醒了，一把抓住婆婆挥过来的拐棍，解释道：“陈家给雪梅两口子找了个神医，你的乖孙女时不时说肚子痛，我正好带她去把把脉，开个方子调理一下，骡车就在外面等着呢！” 有了玉露的滋润，方雨桐对自己的身子很有信心，哭丧着脸，满是不乐意，“我不去！我身体好着呢，不用调理……” 说着，又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方老婆子倒是听了进去，收起拐杖，帮着劝道：“有病治病，没病养身，你才刚成亲，调理调理也是好的。” 刘氏比轻声细语的婆婆粗鲁多了，直接上手，拉着懒货女儿，就往床下拽，拽不动，便直接拧耳朵，看得方老婆子直抽冷气。 三人草草扒了几口饭，还不等小女儿吃完，刘氏就从她手里夺过了碗筷，三两下洗完，拉着她就往院门外冲。 直到这时，方老婆子才反应过来，她们母女俩一走，在这栋阴森森的陆家老屋里，就只留下自己一个人了。 “等等我！我也要去。” 她拐杖都没拿，健步如飞地追了出去。 一点都不像熬了一个通宵的六十多岁的老人。 刘氏见状，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您去干啥？我们去是有正事的，您就别凑热闹了！” “谁说我没正事？我也有病！前几天我吃不好睡不着的，这好不容易找了个神医，正好叫他也帮我把把脉！” “那您有带银子吗？” “没带怎么了，不是有你在？” 方老婆子一脸地理所当然，“去年的孝敬银子，你们二房就没给，两年银钱加起来，半两都有多了，我就不信，还开不出来一张药方！” 刘氏瞪了她半晌，无法，只得将她带上。 “带您过去可以，雪梅这会儿正是艰难的时候，到那以后，您说话行事得注意点分寸，不得再往她心上扎刀子。” 方老婆子没说好，也没出声反驳。 来到骡车上一看，见只有车夫一个人，方老婆子以为是陈家的后生娃子，还挺客气，“真是麻烦你了，特意跑这一趟。” 见几人上了车，赶车的后生一边赶车，一边解释道：“老人家，不麻烦，我就是专门吃这碗饭的。” “你不是陈家的？” 方老婆子一脸诧异。 “不是。” 后生娃子摇了摇头。 方老婆子闷了半晌，还是没忍住，扭头朝儿媳妇抱怨道：“这老陈家也忒不像话了，连个领路的人都不给安排一下……” “阿娘，咱们得理解一下，亲家两口子明儿要开门做生意，雪梅进门子的当晚，就出了这事儿，这几天他们忙着给两个孩子治伤，家里家外，还一大堆洗洗刷刷的活呢！” 刘氏叹了口气，一一解释道：“再说了，这就是亲家母帮着叫的骡车，一天的包车银钱，人家都已经给过了，至于领路，这后生昨儿曾带着雪梅两婆媳去过一趟，自然晓得路。” 方老婆子闭上了嘴巴，没再吭气儿。 方雨桐和陆文且二人昨晚玩得有些疯，也没睡够，身子酸软，没啥力气，和阿奶并排坐着，将头靠在阿奶胳膊上，眯瞪着眼又睡了过去。 方老婆子也好不到哪儿去，甚至比方雨桐还困，随着一摇一晃的骡车，也昏昏欲睡起来。 担心大女儿的刘氏却睡不着，虽说有神医帮着治伤，但好歹也两三天没见着了，当时在家就摔得这样严重，后来又翻了一下车，想也轻不到哪儿去。 更别说还有大女婿这个事儿，光是想想，她都替大女儿头疼。 这孩子心眼本就针尖似的，夫婿新婚夜竟然去逛花楼，这根刺只怕能在她心里扎一辈子，他们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到了，这家就是。” 赶车娃子的声音突然响起，拉回了她的思绪，定睛一看，眼前是一座青砖黑瓦的精致小院。 路程和石子村差不多，花了大概一个时辰。 “醒醒！醒醒！到了。” 把对面的祖孙俩摇晃醒，三人一起下了车。 赶车娃子帮她们拍门，院门被一个双髻小姑娘拉开，问道：“您找谁？” 刘氏忙上前，“镇上陈家的一对小两口，可是在这治伤？” 小姑娘打量了几人两眼，点点头，将门拉开了一点，说道：“进来吧，我带你们去。” “哎！” 刘氏一抬脚就跟了进去，扭头朝后面的祖孙俩催促道：“你们快些……” 看了看空空的两手，一脸懊恼，“哎呀！咱好歹也算是来探病，这两手空空的，啥东西也没带。” 方老婆子冷哼一声，“怪你自己！再说了，人来了就不错了，还要啥东西？” “先没礼数的是他们，昨儿就该回门的，没回来不说，还要咱做老的先来看他们两个小的……” 刘氏不耐烦听她这话，便快走几步，低声朝小姑娘问起大女儿的伤情。 “您看，在那儿不是，洗夜壶的……” “夜，夜壶？” 刘氏脑子有些不够用，顺着小姑娘的手一看，还真是她这几天心心念念的大女儿…… 只见她头发蓬松，就这么披散着，鼻子上敷着深绿色的膏状药，看着有些恶心。 衣裙的带子也没系牢，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还有那只右手，也挂在脖子上。 另一只手上，抓着一小把黄荆嫩芽，脚上踩着一个暗褐色的夜壶，一手一脚配合着在那儿清洗。 “她，她……” 刘氏心疼地眼都红了，大女儿虽说在家也常忙进忙出，但却从来没有这么不修边幅过。 第169章 左手也能干 第169章 左手也能干 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响起，“他们的爹娘昨儿就离开了，那男的又起不来身，拉屎撒尿都要人帮忙。” “唉！她家人也是，就这么把他们俩往这儿一扔，也不说留个人，人家自己都还是个一身伤的，绑个头发都绑不了……” 刘氏顿住脚步，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直到让情绪慢慢平复了些，才迈开脚步，急促地朝那个让人心疼的身影奔去…… 身后的方雨桐两人，看到这样的方雪梅，也很是吃惊。 听阿娘说在神医家治伤，她还以为姐姐该是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享受病人该有的待遇呢。 不想竟然过得这般艰难。 想到当时自己装腿受伤动不了，除了吃就是睡，可是一点活都不沾手的，甚至盖个被子都有阿奶帮忙。 不过一想到姐姐的老黄牛性子，又释然了。 “雪梅！” 方雪梅心烦气躁，右手受了伤，感觉自己成了个废物，不说别的，上完茅厕提个裤子都费劲。 越是这样，她就越想证明自己，硬是用这唯一能动的左手，她将自己和陈家富住的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 每次给陈家富接完屎尿，原本只需用水过一遍的夜壶，也被她洗得蹭光瓦亮。 还有陈家富身上的衣裳，她一天给换两套，更是用这只唯一的左手，把陈家富翻来翻去，折腾得嗷嗷叫。 要不是没把握用一只手拧水，她恨不得把两人盖着的被子，都洗了晒干。 陈家富目瞪口呆的表情，就是对她的勤劳，最好的奖励。 她就要让他看看，自己和花楼里的姑娘相比，哪个更能干？哪个更贤惠？ 可怜陈家富因着愧疚，愣是不敢骂出一句话，只当媳妇儿在出气，在报他新婚夜跑去花楼的仇。 除了嚎叫几声，他一点意见也不敢有，连脸色都不敢给她一个。 只能旁敲侧击地让她多休息，别那么辛苦，奈何这媳妇脾气太大，从昨儿上午阿爹阿娘不在之后，近一天一夜的时间，愣是没咋停下来过。 看到她一脸坚毅地朝他走来，抬手就扒他裤腰带，他就浑身直发抖。 不是逼着他撒尿，就是逼着他拉屎，再不然，就是翻来覆去地给他换衣裳。 “不用了”，“没有”，“我真的不需要”之类的话，他说了不下几百次，可她就是不信，反而折腾得更加起劲。 她自己累得满头大汗不说，还让他不要见外，说两口子是一体…… 一开始他确实见外，可几次之后，他哪还有那么多外好见？ 那是疼啊！ 实在太疼了。 猛然听到阿娘的声音，方雪梅手中的动作一顿，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阿娘！” 她站起身，声音哽咽地喊了一句。 刘氏看着眼下乌青，眼里还泛着红血丝的闺女，心疼得直抽抽。 “你这孩子，他叫你洗，你就洗？怎么就这么老实呢？” “他们要再这么使唤你，你就回家来，阿娘养着你！” “看他陈家富成了个瘫子后，还能再娶个多好的回来！” 一边说，一边抢过她手中的活计，弯下腰，亲自动手刷了起来。 听了阿娘的话，方雪梅感动得直冒鼻涕泡。 这几天她愤怒、悲苦、无助、彷徨，还有回门不成，生怕爹娘怪罪，贱蹄子和村里人笑话的担忧，种种情绪涌在心里，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猛地看到阿娘如同天神一般，降临在自己面前，就已经足够她感动得痛哭流涕了，再听到阿娘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她恨不得跟那贱蹄子一样，当即就扑进阿娘怀里，哭个痛快。 只是，看到阿娘手中的夜壶，还有自己碰一下就疼的右手，她又生生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还不等她感动完，身后又响起了脚步声。 她以为是神医的家人，过来给陈家富换药的，一时也没扭过头去看，而是赶忙把眼里的泪水擦干净。 “姐姐。” 一听到这声音，她瞬间浑身冰冷。 成亲头晚被冤枉的记忆，犹如利剑一般，插在她心尖上。 手中的动作都顿了一下，随后擦眼泪的动作更快了。 她才不要让那贱蹄子，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 想到自己头发都还没梳，又看看自己身上那松松垮垮的衣裳，还有被黄荆嫩芽浸染得难看的双手，她就连转身这个动作，都做不到。 哼！没教养就是没教养，亲妹妹过来看她，竟然跟没听到似的。 方老婆子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哪怕啥话都没说，那声冷哼还是让方雪梅万分难受，让她擦得直发红的眼眶，又猛地湿润起来，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 刘氏回头，恨恨瞪了婆婆一眼，洗夜壶的动作快了不少。 方雨桐对姐姐的默不作声，根本没放在心上，既没表现的很亲热，也没有说些落进下石，痛打落水狗的话，倒是很出乎几人的意料。 “阿娘，您陪陪姐姐，我带阿奶去找神医看看……” 刘氏想到成亲前一晚，两姐妹之间的恩恩怨怨，一口气堵在心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半天都应不出声，只是不停地刷着夜壶。 方老婆子看她们两母女都不搭理乖孙女，忍不住开口表扬道：“我正想着要去呢，还是雨桐懂事。” 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朝儿媳妇伸出手，“我没银子，你给我拿点。” 刘氏没像之前似的跟她掰扯，站起身，更是配合地从衣兜里掏出钱袋子，掏了小半两递了过去。 紧了紧手中的银子，方老婆子很是满意，对比铁公鸡一般的儿子，儿媳妇就是好说话些。 看了看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方雪梅，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上两句，到底忍了下去。 低声朝方雨桐说道：“咱们走吧。” 她们俩一走，刘氏就开口了。 “神医怎么说？你伤的严不严重？陈家富怎么样了，神医可有说能不能好全？接下来，你可有啥打算？” 机关枪一般的问题，方雪梅一个也没回答。 半晌之后，才扯了一抹牵强的笑容，悲凉地开口说道：“阿娘，可能这就是我的命……” 第170章 两百年 第170章 两百年 刘氏鼻子一酸，骂道：“你才多大，就命不命的，人神婆都叫你心放宽些，定有好日子过……” 方雪梅嘴巴一扁，“可我就是放不宽啊！您让我能怎么办？” “在娘家的时候，每天看到贱蹄子那张脸，看到满院子都是她的嫁妆，我就忍不住心头冒火！” “如今更是，您看看她如今的春风得意，再看看我？” “您让我怎么放宽？您自己不也看不惯大伯娘家田地多，儿子多吗？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儿，又凭什么要求我？” 刘氏本能就想开骂，又发现，大女儿说得也没错。 她都多活了近二十年，心里还是会比较，不要说妯娌之间，就是亲姐妹之间，不也是闹得这么不愉快吗？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说话，也没进房里，就这么一个站着，一个蹲着…… 刘氏犹豫了好些时候，才开口问道：“你，你和家富……可，可圆了房？” 方雪梅一愣，摇了摇头，眼泪更加擦不干净了。 从昨儿公公婆婆走了以后，她折腾了那么多次，就不见那人有反应过。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看她如今的模样，提不起兴趣罢了。 想到相看时的场景，那时的陈家富，看向她的眼睛里，都是带着光的。 可如今，哪怕坦诚相对，也只剩下尴尬和痛苦的哀嚎，掀不起半点波浪…… 刘氏思考了一下，说道：“一会儿我去问问神医，看看他究竟伤得怎么样？” “至于你，把手里的活计放放，两口子都是伤患，凭啥他陈家富躺在床上，等着你来伺候？” “你婆婆要实在忙不开，让她买个丫鬟……不行，要婆子，让她买个婆子来照顾。” “哪有那么多银钱。” 方雪梅叹了口气，回道：“为着给我俩治伤，婆婆把家底都掏空了。” 还朝她旁敲侧击地打听了好几次，问她有多少压箱底，还说自家人不分你我，有力就要一起使出来。 她也是因着出嫁之前，阿娘跟她说的话，才忍着没吭声。 就这，心里也是万分愧疚，这也是她拼命干活的一个重要原因，觉得辜负了婆婆对她的好。 刘氏抿了抿嘴，拉家那天听来的话，差点要脱口而出，可又生生忍住了。 原本陈家富这事就是在花楼里闹出来的，这会儿再到大女儿跟前，说他之前为花楼女子花了七八十两银子的事儿，不是戳她心窝子吗？ “那你就该更加爱惜自己的身子，尽快把娃子怀上……” 方雪梅苦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见她这样，刘氏都快急死了，却又无处发力。 还不等她们两母女进去，方雨桐和阿奶又返回来了，两人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只因神医把了脉之后，说她俩啥毛病也没有，药就更没必要吃。 六十多岁的方老婆子的身体，都能和四十岁的一较高下。 方雨桐就更不用说了，发质乌黑，脸色红润，吃嘛嘛香，还能一觉睡到大天亮，要多健康有多健康。 连神医都说，他这辈子把过的脉不在少数，还没怎么遇到过身子这么强健的人，让她好好保持，长命百岁不在话下。 方老婆子听完这番话，背脊挺得更直了，老寒腿也不觉得疼了，更不用孙女搀扶，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气势看着比十六岁的方雨桐还足。 “我就说你是个有福气的，我前两天啥也吃不下，连起床的精神都没有……” “你大伯他们，还着急忙慌地让你阿爹那不孝子，抓紧时间给我做棺材呢，这一见着你，我觉着我命都更长了。” 她将胸脯拍的砰砰响，“我觉得，我再活二十年，应该没问题。” 方雨桐自然也喜出望外，玉露的功效原本还只是自己的猜测，现在有神医的金口玉言，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不但自己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治好了，连带着阿奶也跟着享受到了玉露的好处。 她能不开心吗？ 说起来，这玉葫芦还是阿奶送给她的呢，她决定，这几天不能小气，每天的玉露都掺合到饭菜里。 “二十年哪够？阿奶，我觉得您能再活两百年。” 方老婆子半捂着嘴巴，笑得牙都快要飞出去了，“哦呵呵呵！那我不成了老妖怪了？” “老妖怪有啥不好？” 方雨桐毫不在乎，说道：“我也要活到两百岁，咱们祖孙俩一起慢慢变老，谁要惹您生气，或是看谁不顺眼，就算打不死他，骂不死他，咱们也能熬死他……” 看着神采飞扬的孙女，方老婆子恨不得将她疼到骨子里去，自己也跟着心情畅快起来。 还不等她们到跟前，刘氏就朝她们问道：“神医咋说？” 方雨桐看了眼哭肿了眼的姐姐，知道她见不得自己好，见她老老实实站在那里没说些惹人讨厌的话，便正了正脸色，没再说出啥戳她心窝子的话。 “没啥大毛病，说让我别贪凉就好。” 刘氏点点头，“既然神医都说了这话，以后你自己心里也得有点数，身体是自己的，可经不起祸祸，知道没？” 又看了看婆婆，顺带问了一句，“阿娘，您呢？神医可有说啥要注意的？” “暂时还死不了。” 方老婆子一看到方雪梅那张脸就觉得烦，拉着脸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刘氏暗暗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腹诽道：还是当家的说得对，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这死老婆子一天天的，就没个消停，哪有那么容易死的。 她也没心情问这死老婆子啥时候能死，提着夜壶，拉着大女儿的手，朝屋里走去。 房里面躺着的是姐夫，方雨桐也不方便跟进去。 她不进去，方老婆子就更不会进去了。 两人晃晃悠悠地在院里转悠，打量着周围的景色。 这院里绿树成荫，还有假山流水，不比上次去见赵管家的那个院落差到哪儿去，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闻着清新怡人。 是个养病放松的好去处。 想到陆家老屋，那和她嫁妆完全不搭的几扇墙，她不由得默默叹了口气。 第171章 让她歇会儿 第171章 让她歇会儿 也不知道陆文且啥时候回来，啥时候才能赚到翻新屋子的银钱？ 她要不要拿陪嫁出来，垫上一部分…… 不行不行！ 她晃了晃脑袋，赶紧把脑子里这个蠢笨的念头掐下去。 如今，他们才刚刚成亲，可千万不能给陆文且一种“媳妇儿有银子，而且还取之不尽，用之不绝”的错觉。 只有让他通过自己的努力，一点一滴，一砖一瓦建起来的家，他才会珍惜，也更有成就感。 正瘫在床上，抓紧时间睡觉，以待迎接下一波折腾的陈家富，迷迷糊糊间，猛然听到丈母娘的声音，顿时就被吓醒了。 睁眼一看，还真是丈母娘过来了！ 媳妇儿还肿着两个桃子一般的大眼，两人正一步步朝门口逼近。 就她这委屈的样儿，肯定少不了在丈母娘面前告状。 他的心，顿时悬在了半空。 这可如何是好？ 好好一个女儿嫁给了自己，谁知一个翻车，就成了这副鬼样子，搁谁谁能不心疼？ 而他这个女婿，不但没有好好安慰照顾，还在成亲当晚跑去花楼，还被人一脚踢成了这个样子…… “阿，阿娘……” 他弱弱地喊了一声，那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满满的破碎感。 他只希望，能让丈母娘看在他可怜的份上，不要再打他泄愤，这会儿的自己，只得硬生生挨着，躲都躲不了。 刘氏心里自然是有气的，可想到大女儿嫁去陈家之前，就已经毁了容，心里便有些理不直气不壮。 想到大女儿单手洗夜壶的情景，她神色有些冷，嗯了一声，神色淡淡地问道：“感觉怎么样？” “就是疼。” 特别是方雪梅折腾他的时候，更疼。 但他不敢说。 刘氏心想，疼就对了！ 让你花花心肠这么多。 “刚开始都这样，雨桐上次腿受伤，也是疼了好些天的，别想太多，你阿娘刚才跟我说，现在养好些，要不了多久，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聊了几句没啥营养的话，她叹了一口气，叮嘱道：“这次要是好了，可得静下心来，好好跟雪梅过日子。” 她指了指左手掂着一把大扫把，和脖子相互配合着扫地的大女儿。 说道：“你看看她，都伤成这样了，还舍不得歇一下，刚洗了夜壶，这就又忙活上了，这样贤惠的媳妇儿，你要好好珍惜……” 陈家富哭丧着脸，“阿娘，您也帮着劝劝，让她歇会儿吧，我从昨儿劝到现在，嘴都说干了……” 她要再折腾下去，不要说尾巴骨能不能好全，他只怕连这条命，都得交代在这儿。 “确实该歇歇，雪梅，你可听到家富的话了？” 方雪梅没吭声，左手在脖子的配合下，挥舞得愈发欢快…… 刘氏看得气闷，扭头欣慰地看向女婿，“知道你是个懂事心疼人的，我回去便跟你阿娘说，有条件的话，还是花几两银子，买个婆子回来，或者出银钱雇一个……” “行。” “不，这婆子必须请！” 陈家富感动得眼含热泪，要不是起不来身，他都恨不得给丈母娘三跪九叩了。 “那啥，我们就先回去了。” 刘氏看着站在房门外，一脸不耐地拿手比划着要回去的婆婆，对大女婿说道。 “我和你们一起。” 方雪梅正好扫完地，把扫把放好，用左手拢了拢头发，一脖子都是汗，“这个时辰，可以去端饭菜了……” 刘氏心疼她，拉过来帮着她将头发弄好，才出了房门。 对上方雨桐，狼狈的方雪梅自卑又嫉妒，犁着个头一句话也没说，径直朝打饭的地儿走去。 她不说话，方雨桐自然也不说。 刘氏跟在大女儿后面，祖孙俩又跟在刘氏后面，就这么来到端饭的地儿。 看着大女儿用一只手，艰难地端起两个人的饭菜，颤悠悠地扭头又往回走。 “我帮你端回去。”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她上前想要帮忙，却被大女儿躲开了，一小碗汤还撒出来些。 看着那道落荒而逃的背影，刘氏愣愣出神。 “走吧！咱们的午饭还没着落呢！” 方老婆子出声道。 “等我一下，我要亲自去神医那里问问。” 看着女婿瘫在床上的样儿，亲家母说能治好的话，她是一个字都不愿相信，必须听到神医亲口说出来，她才能放心。 “我陪您去……” “不用，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刘氏打断小女儿的话，她们两姐妹已经生了嫌隙，她也没了再让两个女儿姐妹情深的念头。 方雨桐也无所谓，点了点头。 不过，找过一趟神医的她，还是贴心帮阿娘指了路。 见儿媳妇一走，方老婆子不由得叹了口气，对孙女说道：“看看你姐，就她那性子，往后还有得苦头吃。” “管她呢，出了门子，就各顾各家了，她是吃苦头还是享福，都跟我无关。” “阿奶，咱不说她了……” 方雨桐挽着阿奶的胳膊，坐在阴凉处，说起想要翻新屋子的事。 “翻新屋子？” “银子够吗？” 方老婆子出言问道。 想说若是差点，她这里还有些，多了没有，二三两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这几年，两个女儿每次回来，给的孝敬银子都不少，她吃穿都不用发愁，一年到头呆在家里，不要说镇上，就是村口的小店，也很少去，那些银钱差不多都在手里存着。 “啥够不够，那银子还在别人手里，得等陆文且去挣呢！” 方雨桐捂嘴轻笑，“只是有这样一个打算而已。” “有规划就好，有了规划，只需闷头出力去挣，就怕没有打算，一年到头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最后一事无成。” “等到建了新房子，我和文且专门给您留出来一间，我让阿爹给您打一张舒服的大床，以后您想来就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就跟自己家一样……” 方老婆子笑得开怀，“好好好！到时候我铁定来。” 心下打定主意，往后，她兜里的银钱谁也不给，都替四丫头留着！ 第172章 让她和离 第172章 让她和离 刘氏找到神医，强撑着笑脸问道：“……就是想问问，我女儿的脸，可会落疤？还有她的鼻子和右手，还能回到原样吗？” 神医是个儒雅随和的老人，叫人给她倒了杯水，和颜悦色地告诉她，只需谨遵医嘱，按时涂药，加上忌口，自然能慢慢恢复。 刘氏心下放心了些，“那我女婿呢？也能恢复原样吗？” 神医默了默，想到那个可怜勤快的姑娘，可能将要把这一辈子填进去，他实在不忍心欺骗眼前这个母亲。 他叹着气，坦白说道：“我也不敢跟你保证，一半一半吧，我尽力去治，他也尽量配合，其他的，就交给老天吧。” 反正陈大江只要求他帮着在两个孩子跟前隐瞒一下，省得他们没了信心，再自暴自弃，不肯配合医治。 这也不算违背承诺，哪怕他们来闹，自己也有话说。 刘氏愣住，这怎么和亲家母说的这么大差别，亲家母可是拍着胸脯跟她保证，少至三个月，多至一年，陈家富定能站起来。 还说等两人好全以后，这个家，就交给方雪梅这个儿媳妇来操持，定不会委屈了她女儿。 “那他若是治不好，就……就只能这样瘫着了？” 神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医者仁心，才十几岁的娃子，这一辈子就瘫在床上，连个身都翻不了，他心里也不好受。 刘氏如遭雷击，顿了半晌，才“呜呜呜”地就哭出了声。 “我的雪梅，她怎么就这么命苦？” “好好的一门亲，嫁过去咋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火坑？” “往后这一辈子，她可怎么活？” 突然，她想起了女儿说的那句还没圆房的话…… 她忙擦干眼泪，朝神医问道：“我女儿要治好，大概得花多少银钱？” “她倒是不多，顶了天也就十两左右，就主要是你女婿，他……唉！” 十两！ 刘氏对神医道了个谢，就出来了。 她的一颗心翻涌起伏，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慢慢变得坚定。 刘氏要给大女儿做主，做主让她和离，到时候找个老实的农家娃子，也能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总好过，每天面对一个瘫在床上翻不了身的男人强，在李氏那两面三刀婆婆的驱使下，一辈子在他们老陈家当牛做马，最后膝下可能连个孩子都没有。 哪怕陈家一气之下，不给方雪梅治了，她们老方家，也不是承担不起那十两银子。 更别说，当家的和儿子两人，如今找了份好差事，一年就能赚五十两。 大女儿后半辈子几十年的幸福生活，绝对比那区区十两银子来得重要。 “阿娘？” “阿娘！” 她心里想着事儿，根本没注意到小女儿的声音，眼神坚定，脚步急促地朝方雪梅两口子的房间直奔而去。 方雨桐祖孙俩对视一眼，直觉阿娘不对劲，她忙跑过去拉住刘氏。 “阿娘，您到底咋了？” 刘氏看到小女儿满是担忧的目光，再也坚持不住，顿时就崩溃地哭出来了。 “呜呜呜，你姐她咋就这么命苦？” “刚嫁过去，陈家富那挨千刀的，就出了这种事儿，他……他治不好了呀！可能一辈子就这么瘫床上了，你说你姐她这辈子，可啥时候是个头？呜呜呜……” “我这就带你姐回去，陈家这个大火坑，咱们还不伺候了。” “和离！我们跟他们陈家和离！！” 昨天听了陆文且的话，方雨桐心里早就有了底，倒是没有多大震惊。 手下意识地朝脖子上的玉葫芦摸了摸，她有种直觉，这里面的玉露，肯定能治好。 但，她不想给姐姐两口子喝。 嘴里问道：“不是说这个是神医吗？他也没办法？” 方老婆子接口道：“那只是神医，又不是神仙，你姐他们俩口子，一个又蠢又毒，一个又笨又花，真是破箩配破筐，正好凑一担。” 她一边骂，一边死死拽住儿媳妇的手臂，“你别好心办坏事儿，陈家的亲事，本就是三丫头自己求来的，现在弄成这样，就是她命里不该有。” “还和离？说得轻松，知道的是你心疼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老方家嫌贫爱富呢！” “以为看陈家富裕，就死扒着不放，现如今陈家出事儿了，就把人家踹一边……” “我大孙子马上就要成亲了，上次因着滚草堆的流言，女家就来闹过一次，要是因着这事儿，再把这门亲事吹了，我直接用拐杖把三丫头活活敲死！” 有了玉露的加持，方老婆子现在强得可怕，刘氏挥了好几下手，都没能把她弄开。 “那您说怎么办？” “就这么看着她自生自灭吗？” “您也有女儿，她们如果也碰到这样的事儿，您也就这么干看着？” 方老婆子态度异常强硬，光耀方家的门楣，是她一生的梦想，更别说，她当眼珠子疼的大孙子，成亲的日子就在冬天。 “干看着又怎样？” “这不都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凭啥福她一个人享，连累却要全家的男男女女陪她一块儿受？” “反正和离这事儿，我是绝不可能同意！” 可能是两人吵闹的声音太大，周围出来几个人，朝她们看了过来，还不时低头议论着什么…… “阿娘，您消消气……” 方雨桐上前挽着刘氏另一只胳膊，和阿奶配合着，把几近要站不稳的刘氏，扶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刘氏也看到了吃瓜的人，倒是没有大喊大叫了，情绪也渐渐平稳下来。 她看向脸色平静的小女儿，试图找到一丝认同感，“雨桐，你和你姐同一天出嫁，最能理解她现如今的心情，对不对？” “如果换成是你，遇到这样的情况，会不会也想要娘家能帮扶一把，拉你出泥潭？” 方老婆子立马炸了，“你说话就说话，瞎打啥比方？” “雨桐才不会像三丫头那没脑子的，一天到晚就只知道抢别人的。” “陆家娃子也不会像陈家的一样，新婚夜就跑去花楼里抢姑娘！” 第173章 瘫床上省事儿 第173章 瘫床上省事儿 方雨桐听出了阿娘话语里的意思。 阿娘定是以为，自己替陆文且还了二十两银子的债，心里该恨死他了。 可阿娘打错了主意，根本就没有二十两银子的债，她的家当，也远远不止这二十两。 这会儿的她，正是和陆文且蜜里调油的时候，也根本无法和姐姐感同身受。 她叹了口气，劝道：“我和姐姐是两个人，哪怕发生一样的事儿，做法也大不相同。” 刘氏恍然，也是，小女儿比大女儿聪明多了，哪怕有这二十两银子的欠债，她也悄无声息地给解决了，别人连笑话她的机会都没有。 见阿娘听进去了，方雨桐又说道：“看姐姐这么勤快的样子，想来对姐夫还是有期盼的，您贸然让她和离，她要是不愿意……” 她这样一说，刘氏立马想起大女儿几次三番非陈家富不嫁的做法，帮大女儿和离这个念头，顿时就有些松动了。 “还有哥哥呢？他已经被退了一次亲，他也是您的儿子，您难道也不替他考虑一下吗？” “上次退亲，我可是废了好大力气，才把他哄好的，若是因着姐姐和离，在亲事上再有什么阻碍，他是个性子直的，我已经嫁出去了，也哄不了他那么多，若是他一时想不开……” 刘氏背脊一凉，对呀！儿子的亲事，如今还不知道从哪生根呢。 她扭头朝大女儿房间的方向看了看，神色挣扎，“那……那你姐这事儿，咱就真不管了？” “没说不管，您现在知道路了，有时间您多来看看她，让陈家不能欺负了她去，不就成了？” 要她方雨桐来说，就姐夫这蹦跶劲儿，还不如瘫床上，来得省事儿呢！ 如果她男人敢这样，没摔瘫，她也得想法子给他弄瘫了。 到时花几两银子买个老婆子回来，照顾他的吃喝拉撒就成，省得哪天外面的女人，再带个娃子找上门，管她叫娘。 而自己，只需在公婆面前讨巧卖乖，尽早把娃子生下来，往他们手上一丢，趁这个机会，早日把铺子的银钱抓在手里。 有了儿子和孙子这两个软肋在手，两个老的不捧着供着才怪。 又有杂货铺这么个来银钱的地方，想要过啥样的日子没有，还有必要凄凄惨惨地单手刷夜壶吗？ 不过，她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不是她看不起方雪梅，就她那蠢货，哪怕手把手地教，她也学不会，到最后，还得把一切责任往你身上推。 到时候，阿娘再看方雪梅过得凄惨，心再往姐姐那里一偏，还得反过头来，怪她出的馊主意。 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她又不是脑子有坑？ “咱走吧，那赶车的后生还在外面等着呢。” 方老婆子揉揉肚子，有些饿了。 刘氏心里好乱，但涉及到儿子的亲事，为大女儿和离这事儿，定是不可能了。 “行，回去咱再好好想想，该怎么帮帮雪梅……” 回去的路上，方雨桐又睡着了。 方老婆子看着对面的儿媳妇，想说几句话宽宽她的心，可张了几次嘴，还是没能说出啥话。 “到了。” 赶车后生的声音，打断了两婆媳的思绪，抬头一看，已经到了陆家老屋的路口处。 “雨桐，醒醒！” 刘氏把小女儿摇醒，嘴里抱怨了一句，“你也是心大，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还是该睡就睡……” 方老婆子立马怼了回去，“她睡睡怎么了？还犯天条了不成？” 见三人下了车，赶车后生问道：“你们下午还用车吗？要用的话，我吃了饭再过来。” 方雨桐眯缝着眼回道：“不用了。” “阿奶，您和阿娘在这儿住几晚，等陆文且回来，我们再送您回去……” 住几晚？ 两婆媳后脖颈一凉，相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不睡了，不睡了！我们要回石子村。” 刘氏一脸殷切地看着赶车后生，“赶车的！一会儿一定要过来接我们啊！” 方老婆子更生猛，脚步生风地往陆家老屋跑，“啥一会儿啊，现在我就要回去！” “你不许走啊，我这就回去拿衣服，走快些，应该还能赶上午饭，吃完正好睡个午觉。” “对对对！阿娘，您等等我……” 方雨桐愣愣地看着步调一致的两婆媳，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们俩，啥时候这么好了？ “喂！你们跑这么快干嘛，有钥匙吗？” 收拾好衣裳，方老婆子对着她的乖孙女欲言又止，想提醒她一句，又怕本来不怕的孙女再因着她的话，晚上不敢睡。 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心下安慰自己，就算真有鬼，那也是陆家的上人，雨桐作为陆家的儿媳妇，那鬼也不可能害她。 两人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留下方雨桐一个，看着大开的院门，怎么也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 回去看了眼冷锅冷灶，从房里拿了几双鞋子，把门一关，晃晃悠悠地朝陆家大房去了。 今天，先在大嫂家吃两顿，明天她再试着学做饭。 “阿娘，这双鞋子给您的，那天忙着搬家，都没来得及给您……” “哎呦！这孩子，就是有心！” 老林氏接过小儿媳妇的鞋子，看着这扎实的针脚，完美的版型，用鞋底怼着脚底板比了比，把原本看不出来的鱼尾纹，硬是笑成了两把扇子。 她看了看小儿媳妇身后，不见亲家一家，问道：“你阿娘他们呢？咋没一起过来？” “我爹和我哥干活去了，我阿娘和阿奶都回石子村去了，现如今，就剩我一个人在家呢。对了，知义和阿花呢？” “跑去玩了呗，刚回来了一趟，扒了一碗冷饭，又跑了……” 老林氏看了看手上的鞋子，又看了看老儿媳妇手中的另外几双，很是满意地转身进了屋，一顿忙活，抓了一大簸箕吃食出来。 “阿娘，您不用忙活这些。” 方雨桐脸色微红，咬了咬嘴唇说道：“我……我这不是昨儿早上吃了您做的饭，这会儿，这会儿还想着呢……” 第174章 吃饱喝足，就想睡觉 第174章 吃饱喝足，就想睡觉 “还想吃？” 见她重重点了点头，老林氏差点乐得找不着北，“我这就去做！你喜欢吃肉是吧，今儿没割新鲜的，不过还有几条熏肉，我这就去给你炒……” “哎呀！阿娘您真好！” 方雨桐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地摇，差点把老人家的骨头都给摇酥了，嘴里说道：“阿娘，熏肉放了盐，炒的时候，应该就不用放盐了吧？” “不放不放！阿娘知道你吃得清淡，等着吧！” 老林氏屁颠颠地进了灶房，还难得的哼起了从老头子过世以后，就再没哼过的小调。 别说，这么多年没哼了，还有些找不着调，她来来回回哼了好几遍，总算找到了曾经的感觉。 趁着婆婆给她做饭的时间，方雨桐捧着手里的另外四双鞋子，进了林氏的房间。 见大嫂今儿精神好了些，床上翻出来好些陆知义两兄妹穿过的衣裳，她自己靠坐在床头整理着。 “大嫂，好些了没？” “雨桐过来了。”她放下手里的活计，抬头笑道：“我还说谁来了，把阿娘哄的这么开心呢。” 方雨桐笑了笑，老人家嘛，就喜欢被后辈人依赖需要，再说几句好听话，可不就笑呵呵的。 一开始，她也是烦这个碎嘴老太婆，可前两天发现，这老婆婆嘴碎归嘴碎，心却不坏，她也就乐意哄两句，不想这老婆婆竟这么好哄。 那难度，和阿奶是没法比。 林氏接过弟媳妇手中的鞋子，满意地笑道：“想不到你做鞋的手艺，还怪好的呢。” 方雨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忏愧说道：“哪呀，这是我姐帮我做的，我这手除了抓吃的还算利索，做起活来可笨得要死……” 林氏只当她谦虚，也知道大部分新嫁娘的鞋子，都是亲朋帮着做的，并没太在意，只一味地夸。 不过也没虚夸，方雪梅的手艺在这摆着呢，这几双鞋子做的确实好，结实耐穿不说，还很是齐整美观。 两妯娌说了几句话，外面就响起了老林氏的响动，“雨桐，快来趁热吃！” 方雨桐站起身，朝林氏说道：“大嫂一起去吧。” 林氏摆摆手，“我刚吃了点，也不知道咋回事儿，这次我是一点肉星味儿都闻不得……” 大嫂不吃，她也没再勉强，知道大嫂闻不了肉味儿，还贴心地帮忙把房门关上了。 “阿娘，好香啊！” 她食指大动，桌上的那碗熏肉炒的确实还可以，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被炒得油滋滋的，里面还放了一把嫩生生的蒜苗，焦黄和嫩绿配得相得益彰，看得她直吞口水。 老林氏还贴心地帮她拿了碗，盛了饭，打开桌上的菜罩，说道：“这里还有些素菜，正好解解腻，饭在锅里，吃完再去盛。” “谢谢阿娘，您也吃点？” “我们刚吃过，你快些吃吧，饭点都过了。” 老林氏没做表面功夫，这碗熏肉，料下得足足的，她吃了婆婆给盛的饭后，又添了小半碗，放下筷子后，菜还剩了大半碗。 “就吃饱了？” 坐在饭桌前，看着她大快朵颐的老林氏，只觉得成就感满满。 就说嘛，怎么可能是她手艺不好，那是没有碰到对的那个人。 小儿媳妇，就是对的那个人，瞧她吃了多满足。 “何止吃饱呀，我这是吃撑了！阿娘，您做的饭菜，真是太美味了。” 方雨桐打了个饱嗝，颇为不雅地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还站起身子给老婆婆看。 “喜欢吃就好，往后想吃了就过来，你啥时候过来，阿娘就啥时候给你做。” 她顿了顿，打量了一下方雨桐的脸色，觉得这会儿的小儿媳妇，心情应该比较好。 她用商量的口吻，小心翼翼地说道：“雨桐，阿娘是个碎嘴的，说你也是为了你好，你对我有意见直接告诉我就行，千万别去折腾文且。” “更别动不动把他往床底下踹，男人是这个家的顶梁柱，可受不得这个……” 方雨桐吃饱喝足，自然好说话，“阿娘，您就放心吧，只要您和他不欺负我这个新嫁进来的，我保证不踹他就是。” 不认为自己欺负了小儿媳妇的老林氏，一脸欣慰笑了，“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碗菜，你一会儿带回去，晚上只需蒸点米饭就好……” 一边说，一边捡起她吃过的筷子，把碗壁上的蒜苗和姜丝往碗中间拨。 “这，这样好吗？” 方雨桐有些意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要不留着知义他们两兄妹吃，还有阿娘您，辛苦忙活了一场，怎么着也得尝尝味儿啊。” “不用不用不用！你大嫂这两天好些了，家里的饭菜都是她在做。” 老林氏说着，往大儿媳妇紧闭着的房门看了两眼，往她身前凑了凑，低声说道：“都嫌我做的菜难吃呢！” 有这么难吃？ 她觉着还好啊。 不过，大嫂做菜的手艺，确实不错。 看来阿娘说得对，自己有本事的人，就是不一样，像她这种手上没本事的，有得吃就不错了，可没资格嫌弃。 方雨桐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嘿嘿笑了两声，“行！那我带回去，等阿娘您老了，我以后天天给您送饭过来。” 老林氏感动，这小儿媳妇，除开懒了点，凶了点，也算是个有孝心的。 “行行行！吃过的碗筷放这就成，一会儿我来洗。” “阿娘您真好！” “阿娘，您这面相一看就是和善的，和我去观音庙见过的菩萨，还有几分相像嘞……” 好话不要银子似的，一浪接着一浪朝老婆婆狂轰滥炸，把她炸得如痴如醉之后，方雨桐秀气地打了个哈欠。 说道：“那我就回去了，昨晚睡得晚，今儿起的又早，这会儿攀了阿娘您的福，吃饱喝足，就想睡会觉……” 再不回去，一会儿再没话题聊了，老婆婆又该拿出那副唠叨的嘴脸来，惹人生气。 她整理出一条规律，把老婆婆哄开心就有奖励，可以坐着等吃，吃不完的，还可以打包回家，晚上还可以接着吃，完了碗还不用洗…… 第175章 清点家当 第175章 清点家当 暗自决定，以后不想做饭了，就拉老婆婆出来溜一圈，保证吃到肚滚溜圆。 方雨桐回到家，院门一关，往床上一躺，睡得天昏地暗。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她懵愣了好一阵，才起床点亮油灯。 又回到床上窝了好一会儿，这才提着油灯，去茅厕里把身体排空。 揉揉排空的肚子，挖了大半碗米下锅，今晚吃一半，剩下的明儿一早打两个鸡蛋，做蛋炒饭吃。 别看她在娘家时，做起事来像个废物，那都是她不想变成姐姐那样的老黄牛，才硬装出来的。 老方家的规矩，只要你会干活，就有干不完的活。 只要你能吃亏，就有吃不完的亏。 她不喜欢吃亏，也不喜欢干活，就喜欢做一个谁都不敢惹的人，再吃饱了撑着睡觉。 经过她多年的努力，不要说方家二房，就算在老屋，那也是同龄人见了就想躲的人物。 除了二堂姐时不时的，会来开她几句玩笑，哪怕是大堂哥，都懒得对她说教了。 其实她六七岁的时候，还是很勤快的。 记得当时跟在姐姐身后，方雪梅搬个凳子在灶背煮饭炒菜，她就在灶下帮忙生火。 做饭的手艺虽说比不上姐姐，但油盐怎么放，放多少，什么程度就熟了，大概她还是知道的。 只是后来对阿娘冷了心，才和大哥比赛似的，他不干她也不干，后来就越来越懒，最后索性啥也不干了。 反正好吃懒做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也没啥好在乎的。 两刻钟后，米饭好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自己做的，就是香！ 打开锅盖，让米饭晾着，铁锅里的熏肉热气腾腾的，她皮肤白嫩，还真不好下手去端。 算了，就放在铁锅里夹着吃。 取了一个大碗，盛了两木勺饭，夹了几筷子菜，盖在米饭上面，扒了一口碗边缘的米饭，不软不硬也不夹生，好吃！ 阿娘还说她嫁了人得吃生米，想不到吧，她吃得比在娘家的时候还好。 吃了个七八分饱，想着漫漫长夜，无心睡眠，又翻出来一坛子没有开封的酒，倒了小半碗，一筷子熏肉，一小口酒，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吃饱喝足，看着两个油腻腻的碗，她还真有些嫌弃，把两个碗摆在房檐下的地上，用锅里的热水烫了好几遍，直到没啥油了，才放铁锅里洗。 洗了澡，提着油灯回了房，不想睡觉的她，正好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清点一下陪嫁过来的家当。 打开带锁的柜子，一阵淡淡的酸馊味儿，让她微微皱起眉头。 出嫁那天包着银子丢进去的脏衣服，还静静地躺在里面，锁在里面这么多天，不酸才怪。 取出来丢到堂屋的凳子上，回屋开始清点银子。 看着床上那一堆白花花的银子，她心花怒放。 话说，还是成亲这买卖划算。 这银子赚的，她都想再嫁两个夫婿。 定亲之前，满打满算，只有阿奶给的那块一两重的碎银子。 不过是成了个亲，她已经有五十多两的家当了。 如今的她，富裕的可怕！ 想到那好几次的险象环生，这些银子差点就没保住。 现在的她草木皆兵，看谁都不像好人，不管是在娘家，还是在婆家，连好好清点一番的机会，都没有。 就怕被人发现她是个有钱人，再被搜刮了去。 明天正好逢圩，她得去一趟镇上，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这段日子，太辛苦了。 一块银子接着一块银子，全都摸了个遍。 “老话都说，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 “银子更是，得分开几个地方来放。” 万一进来个贼，再被一锅端了，她非得气出个三长两短不可。 说干就干，方雨桐提着油灯，满屋子转开了，要不是洗了澡，她都恨不得爬进床底下去，看看有没啥藏银子的好地方。 一通忙活下来，她总共找到三个藏银子的点。 将床上的银子分做四堆，一堆十两、两堆二十两、还有一堆四两。 四两的放回柜子里，留着平时花用，剩下的五十两，全被她藏了起来。 暗自记在心里，到翻新屋子时候，可别忘记挖出来。 忙活了一场，又出了一身汗，她一改之前的懒惰，提着油灯又去灶房烧水洗澡。 还没睡意，她又把妆奁盒里的首饰取出来把玩，一根根的银簪子，银手镯和玉手镯挨个试了一遍，狠狠臭美了一番，才熄灯睡觉。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老高了。 洗漱完，原本打算吃蛋炒饭的她，看着冷锅冷灶的，又没有动手的欲望了，直接拿来喂鸡算了。 “唉！都是懒惹得祸。” 她摇头叹了口气，将门一锁，上街吃肉丝面去。 刚上大路，就碰到了挑着一担菜的陆家大伯娘，一通交流之后，两人结伴往镇上走。 方雨桐原本还不认识的，还是她自己介绍了一番，她才知道这得瑟到不行的老婆子，就是成亲那天，提钱袋子那个大伯的媳妇。 和老婆婆是两妯娌。 嫁人就是这点不好，你往那一站，谁都认识你，你却不认识她，她对你了如指掌，你对她却一无所知。 刚聊了几句，大伯娘嘴里的酸味儿，就能腌几坛子酸菜了。 “你这衣裳还怪好看的，挺贵的吧，要说还是你命好，嫁到我们陆家，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反过来说，文且家的，你男人是个混不吝的，这个家往后就要靠你了，这衣裳啊，没必要穿这么好的，勤俭节约才是过日子的好媳妇，男人才会喜欢……” 方雨桐看着她那张嘚啵嘚啵的嘴，就有些好笑。 “大伯娘，一看您这画画似的满身补丁，我还当您买不起呢，没想到是个勤俭节约的，您这么会过日子，大伯肯定疼您入骨吧？” “要说，还得是你们陆家，上街都不穿件好些的，我阿娘和您可不一样，就您这身，上山砍柴她都嫌寒碜。” 大伯娘被她刺中了痛处，很不开心。 自家老头子嫌弃她，因着自己读了几年书，动不动就对她冷嘲热讽的。 第176章 大伯娘的豆角 第176章 大伯娘的豆角 要不是自持读书人的身份，和看在几个娃子的面上，只怕要口出恶言，直接开骂了。 今儿早上，自家男人还狠狠叨叨了她几句，说她连自个儿都收拾不停当，穿成这样还敢往镇上跑，丢他们老陆家的人。 大伯娘很是自卑，讪讪地转移了话题，“呵呵，一大把年纪了，说这些做啥……” “要我说，你爹娘还真是好人呐，文且这孩子，啧啧啧，咱们村里都快腻烦死他了，一天到晚偷鸡摸狗，招摇撞骗的……” 方雨桐冷下了脸，这死老婆子，还没完了是吧？ 奈何自己对她家情况不了解，怼也怼不到重点。 想了想，还是保守一点，“大伯是个读书人，您一定听过浪子回头金不换这句话吧？” “陆文且以前年纪小，不懂事也正常，不过现在他改过自新了，那是金子都换不来的！” 大伯娘被金子这两字儿唬得一愣，别说金子，银子她都没见过几块。 还不等她回过味儿，方雨桐接着问道：“大伯娘，你为啥要挑这个去卖啊，是自家不喜欢吃吗？” “呵呵，家里都吃腻了，卖了换点银钱也好，我种菜的本事，在咱们村子里，那可是响当当的。” 大伯娘一脸骄傲，说还不算，当即就放下担子，取了筐里仅有的一捧豆角，递到她面前，显摆道：“看看，你看看，这豆角又粗又嫩，连个虫眼都没有……” 方雨桐一脸惊喜，“这是给我的？谢谢大伯娘！” “啧啧啧……大伯娘您确实厉害！大伯娶了您，真真是赚到了。” 说着，就从她手上一把抢了过去，大伯娘只觉得两手一空，那捧豆角就没了。 呜呜呜，这是花了好几个铜板买回来的种子，自己家里都舍不得吃，每个逢圩日都要摘去街上换银钱的。 她憋了好一会儿，哄道：“还有这么长的路，你放我筐里，我先帮你挑着，也省得你捧着累手。” 方雨桐满意地点点头，将手中那三四斤豆角又放回了她筐里，说道：“那就麻烦大伯娘了。” 大伯娘大松了一口气，等到了镇上，她转手一卖，这爱占便宜的文且媳妇儿，还能动手来抢她银钱不成？ 真没想到，这媳妇儿和别家的完全不一样，脸皮厚不说，嘴巴还伶俐的让她没沾着一点好处，差点搭进去好几斤豆角。 “要我说，咱村里人有田有地的，自己种着吃那才叫本事，别人给得再多，也就吃那一餐两餐的……” 方雨桐翻转着她那双嫩生生的手，学着刚刚大伯娘的作态，凑过去给她看，“唉！我也是这样想的，奈何我爹娘愣是不许我做活，说女娃子就该千娇百宠地长大。” “我原还想着，这嫁人了，总算可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吧。” “没想到文且和我爹娘想的一样，诶！他就是不准我干活，还说我要把这双手弄粗糙了，他还不依呢。” “您说说，这出嫁从夫，我也不敢反抗啊，可惜了，文且他不像大伯那样，偏爱您这款老树皮一般的手……” 那阴阳怪气的腔调，和矫揉做作的姿态，把大伯娘气了个倒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过多久，便在路上碰见其他人熟人，这老婆子便直接把方雨桐晾在一边，不搭理她了。 方雨桐乐得自在，起床之后啥都没吃，她还嫌说话累人呢。 到了镇上，大伯娘撒丫子跑得飞快，就怕好不容易回到筐里的豆角，再被她给抢了去。 不想甩膀子甩得正起劲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甜甜的话语…… “谢谢大伯娘。” 她步子一顿，低头往筐里看去，只见那捧豆角竟然真没了。 再扭头往后一看，这小馋妇正俏生生地站在她身后几步远，手里捧着鲜嫩的豆角，脸上那明晃晃的笑容，让她觉得分外刺眼。 方雨桐不等她说话，就转身走了。 这捧豆角她其实也不是非吃不可，主要她也炒不好来吃。 只是觉得大伯娘这老婆子的嘴，比老婆婆还讨人厌，为了以后的清静，索性就将这个便宜占到底。 她相信，大伯娘往后见着她，只怕得绕道走了。 至于名声，还没嫁人的时候，她就没怕过，如今都不用说婆家了，还有啥好怕的？ 好些人不知道，名声不好有名声不好的好处，只是大多数人沽名钓誉，都想听人一句夸罢了。 来到面食摊子上，刚点了一份肉丝面，就看见老林氏也来了…… “阿娘！阿娘！” 老林氏循着声音，一眼就看到了她，顿时眉头一皱。 这败家儿媳妇，早饭太晚，午饭太早的时辰，坐人家面食摊子上干啥？ 方雨桐无视她的黑脸，扬声对摊主说道：“再加一份肉丝面。” 说完，拼命朝老婆婆招手，“阿娘，快过来，吃完肉丝面再回去……” 老林氏一听，肉疼得紧，“你这孩子，肉丝面贵得很，家里啥吃食没有，一碗面的银钱都能割半斤多猪肉了，回家一炒，全家都能吃饱。” “走走走！不吃了。” 说着，拉上小儿媳妇就要走。 “老嫂子，面已经下进了锅……” 摊主面露难色，生怕到手的两碗面钱飞走了。 方雨桐也劝道：“阿娘，来了就吃一碗嘛！我请您吃，不要您掏银钱！” “再说，摊主将面都下锅里去了，要真走的话，人家该骂人了！” 老林氏还是一脸不乐意，但人家摊主下了面，也不能不认，只得黑着脸跟着小儿媳妇坐下。 “文且手就松，不想你手和他一样松，挣不住银子不说，花起来还没个数……” “下次可不许这般乱花银钱了，听到没有？” 老林氏嘴里逼逼叨叨个没停，直到看见桌上的豆角，又开始心疼了，“哎呦！你这不会过日子的，院子里那几垄菜还不够你吃的？” “就算是想买来换换口味，买个半斤就了不得了，一买咋买那么多……” 方雨桐捧起豆角，往老婆婆怀里一放，一脸邀功道：“我哪有这闲钱啊，大伯娘给的。” 第177章 老婆婆付钱 第177章 老婆婆付钱 “啥？！” 老林氏差点把手里的豆角扔出去，“你大伯娘给的？” “她有这么好心？” “该不会是下毒了吧？” 一边问，一边凑上去闻…… 方雨桐“噗呲”一声，笑了。 看来她的感觉没错，大伯娘就是和她老婆婆合不来，自己这是遭了池鱼之灾呀。 “放心吧！这是她挑来卖的，搁我面前显摆她会种菜，我顺势就给诓了过来。” 老林氏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儿媳妇，又看看那一大捧能吃好几顿的豆角，“诓，诓来的？” “对呀，可惜您当时不在，因着这捧豆角，大伯娘那张脸，那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听了她的话，老林氏又是激动，又是可惜，狠拍了一下大腿。 “哎呦！” “还得是你！这捧豆角少说有三斤往上了，一文钱一斤，也得三文钱，哈哈哈……” “就她那小气巴拉的性子，没个三天，我猜她连个整觉都睡不了，指不定半夜还得爬起来骂你两句呢！” “雨桐，你是不知道呀，这辈子我在他们大房两口子手上，吃了多少明里暗里的亏，就连你大嫂，刚嫁过来的时候，还被她刺得哭了好几次鼻子呢。” 她顿时对这捧豆角爱不释手起来。 一想到这是那污糟货亲手种的，亲手摘了挑来镇上的，小儿媳妇还一文钱没花，她就怎么看怎么喜欢。 方雨桐看出老婆婆对豆角的喜爱，她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阿娘，我不喜欢吃豆角，您拿回去，我大嫂不是害喜不愿吃肉吗，正好让她吃了，您也多吃点，狠狠消消当年的窝囊气。” “行！你给我，我就收着，中午过来吃饭，我割了半斤肉，一会儿让你大嫂炒了，配上这豆角，咱吃顿饱饭。” 老林氏一边拍了拍挽在手腕上的布袋子，一边抬头扫了眼，忙碌不停的摊主…… “以后这种面食摊子你少来，吃不饱还费银钱，我这半斤肉才花了四文钱，能炒大半碗，一家人都能夹上几筷子，他这一碗面就五文了，只那么一小筷子肉丝，几根面条……” “划不来，真划不来！不说现在文且没挣多少银钱，就是往后发财了，也得精打细算过日子。” 方雨桐“嗯嗯啊啊”地应和着，根本没将这话往脑子里过。 银子赚了就是花的，不花费那劲儿挣它干嘛？ 是柔软的被窝不够好躺，还是给别人做活的日子太过舒坦？ 辛辛苦苦挣来的银钱，省吃俭用一辈子，待省出一堆毛病来，再用那银子来抓药吃吗？ 本末倒置。 见小儿媳妇没跟她呛声，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老林氏朝她身边凑了凑，“雨桐，出嫁的时候，你阿娘打发了多少银钱给你上轿啊？” 方雨桐头皮一炸，一脸戒备地看了她两眼，摇了摇头，坦坦荡荡地说道：“没！一文钱都没有。” “嘶～亲家这么大气，咋没打发银子给你呢？” 老林氏一脸狐疑，“你放心，阿娘不要你的，就是想着帮你们存起来，等你们往后有了娃子，需要银钱的时候，我再还给你。” 方雨桐就很郁闷，咋两家的长辈，都盯着她这点子伴身银钱不放呢？ 还都美其名曰帮她存放，都说等有了娃子就还给她，那要是她一辈子生不出来，她们两个老婆子，还打算将她银子带棺材里去不成？ 真是气人！ “正因为我阿娘他们大气，陪送了那么多嫁妆，我这个做女儿的，才更应该替他们着想呀！” “其实，他们原本也给了压箱银子的，但我不忍心要，让他们留着给哥哥娶嫂子了。” 老林氏一噎，很想说给你你就拿着啊！ 但见小儿媳妇眸光闪闪，猛然想起她脾气大，会折腾老儿子这事儿，又硬生生把到了喉咙眼的话，给压了回去。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老林氏很是懊恼，两婆媳原本聊她缺德大嫂聊得好好的，没事跟小儿媳妇提嫁妆银子干啥，这下捅马蜂窝了。 还好，老儿子这两天不在家，等他回来，想必这炮筒子的气，也该消了吧。 唉！就怕小儿媳妇是个记仇的，到时候再报复在老儿子身上，老儿子八岁没了爹，已经那么可怜了，还要忍受媳妇儿的折磨，她心疼啊。 她时不时朝方雨桐瞄上两眼，想了想，颤颤巍巍地掏出钱袋子，主动把那十文的面钱付了。 方雨桐还以为老婆婆坐不住，帮着去端面呢，等她发现，老婆婆的铜板，已经塞进摊主手里了。 “阿娘，说好我请您的！” “没事没事儿！都是一家人，谁请谁不一样么？” 摆了摆手，心想：只要你能消气，不找老儿子麻烦，十个铜板就十个铜板吧，就当她为老儿子消财免灾了。 一年三节，两个女儿给的孝敬银子不少，大儿子两口子时不时也会给她一点，这一时半会儿，她手里还挺宽裕的。 “面来了。” 方雨桐确实饿了，也就没再纠结谁请谁这事儿，拿起筷子就开吃。 老林氏自然不敢多话，她手头虽然宽裕，却舍不得这么个花法。 给大孙子买包子，都只舍得买菜包的她，两碗清汤寡水的面，还不如她做的油水足呢，就要了十文钱，不心疼才怪。 两婆媳吃完面，方雨桐朝老婆婆问道：“阿娘，您还要买啥？我们一起去。” 老林氏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用不用！我这就往家走了。” 一边说，一边往布袋子里装豆角，还剩一点装不下，捧着就走了。 方雨桐乐得清闲，老婆婆不在身边，耳朵都清静不少。 吃了一碗老婆婆请的面，开始逛起了街，在娘家的时候，当天来又得当天回，每次到了镇上都是紧赶慢赶的，这么多年她来镇上的次数，不要说五十次，三十次是有了，却对镇上还不是很熟悉。 今儿，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大把的时间没处打发，正好用来逛街。 一边逛，一边听八卦，刚走了不到三十步，就听见了议论姐姐两口子的闲话。 第178章 想想就觉得美 第178章 想想就觉得美 原来在吃瓜群众嘴里，姐姐姐夫两口子，已经成了全长河镇，最倒霉透顶的两口子。 不过，也确实挺倒霉的。 她深表认同。 听得入迷的时候，她也会驻足停留一会儿。 一路走一路逛，也没买啥东西，肚子里刚吃饱，也不想这么早回去，买了提手上还费劲。 一个转身，就看到了大哥。 “大哥！” 她大叫着飞跑上前。 方铁柱顿住脚步，看到是小妹，略显阴沉的脸，稍稍好看了些。 “大哥，你今儿怎么有空逢圩啊？” “赵管家说明儿送我和阿爹去庄子上，今儿趁着逢圩，让我们把该买的东西买齐……” 说着，方铁柱提起手中买的东西给她看，都是些木匠要用到的一些东西，还有两块洗衣裳用的胰子。 “吃了没？我请你吃肉丝面去！” 方雨桐看到大哥，很是高兴，拉着他就朝另一个面食摊子走去。 方铁柱老实跟着，坐下后，才憋口憋舌地问道：“昨儿你们去了看雪梅，她……她咋样啊？” “还是那样，喜欢干活，脸上和手上受了伤，不过陈家已经让神医给她治了，想来没多大问题。” 不想大哥为这事烦心，她一语带过。 出嫁那天姐姐躲得严实，大哥对此事一无所知，想来以为方雪梅是被陈家弄成那样的，今儿在街上又是随处可听的八卦，这才气成这样。 不想继续这个问题的她，问道：“那你和阿爹这两天在哪睡呀？” “就在那天文且带我们去过的小院。” 方铁柱顺口应付，接着问道：“雨桐，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方雨桐默了默，不忍大哥像无头苍蝇似的干着急，便把姐姐偷拿她银子，自杀不成还伤了脸的事儿，告诉了他。 “她那只知道使坏的性子，让我说她啥好！” “小时候看着也还好啊，没想到越大越离谱……” 方铁柱恨铁不成钢，一拳砸在小方桌上，把一旁忙碌的摊主吓得一激灵，还以为找茬的来了，手上的动作都快了几分。 “各人有各命，阿娘说了，时不时会去看看她，不会让陈家的人欺负了去，你和阿爹好好干活便是，赚了银钱，想帮她的时候，也才拿得出手。” “嗯。” “你在这儿吃着面，我去去就来……” 方雨桐离开面食摊子，进了另一家杂货铺，从里面买了一包吃食，提着回来。 “庄子上离镇上定不会近，以后就相当于刘乡绅家的长工了，啥时候出来也不能全由了自己，这包东西带去，一早一晚饿了，也有点垫肚子的东西……” “行！阿爹肯定开心。” 方铁柱感动了好一会儿，才接了过去。 方雨桐很想告诉他，阿爹开不开心不重要，到底是忍住了。 吃饱肚子，提着两大包东西，方铁柱心满意足地往赵管家的小院走去。 脸上原本的阴郁一扫而空，时不时低头看看手上那包沉甸甸的吃食，这都是小妹买给他的。 心里热乎乎，想想就觉得美。 送走了大哥，方雨桐再次逛起了街。 等几条街都被她逛了个遍之后，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了，看了看天色，也快到午时了，啥都没买的方雨桐，开始往家走。 主要怕一会儿赶不上大嫂家的饭。 昨儿拿了鞋子，今儿拿了豆角，也不算空手，她饭量小，吃一顿两顿的，大嫂也吃不了多大的亏，往后叫陆文且把人情还回去就是了。 再不然，等把婆子买回来，大嫂坐月子的时候，她花点银钱买点菜，给大嫂做一个月的月子餐，正好大嫂吃不惯老婆婆做的饭菜。 刚要出镇口的地方，一个茶点摊子摆在那儿，摊主吆喝着：“一文钱茶水随便喝……” 正好有点渴了，她进去坐下，狠灌了两碗茶水，又点了一小碗炒得嘎嘣脆的黄豆，打算歇一会儿。 汗还没消完，又来了两个男人，就坐在她隔壁桌。 两人刚坐下，年长些的就低声对年轻些的说道：“东家明儿就要回来了，花楼那间铺子，你赶紧给我找人买了去，要是东家明儿查起账来，发现少了五两银子，我们俩都得脱一层皮！” 年轻些的哭丧着脸，“我也没想到啊！那姓周的原本都说好了，八两银子昨儿就该拿过来的，谁知到今儿都没个信。” 年长的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可能是出啥事儿了，那铺子哪怕将里面的东西全砸了，光个空壳少说也能值八十两，卖他五十两银子，他能不买？” “对了，你知道他家在哪儿吗？” 年轻的懊恼摇头，“不知道，只知道他不是咱长河镇的人，那天晚上正好在花楼里寻欢作乐，把陈家娃子出事的过程看了个一清二楚。” “第二天一大早，偷摸地跟着老鸨屁股后面寻过来的，下了一两银子定钱，就回家取银子去了……” 年长的颇有些烦躁，将手中的茶一仰而尽，重重朝桌上一放，出声朝摊主要了两份小吃。 他们一进来，方雨桐就注意到了。 刚好这地儿的树荫不是很大，摊主把几张桌子摆放得很是挨挤，两人说的话，她一字不落地听了个全。 她略微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两人，应该是铺子里的账房之类的，趁着东家不在，便偷摸用东家的银子，低价把姐夫出事的那个花楼盘了过来，想趁东家回来之前，再转手卖出去，赚个差价钱。 当然，也可能是特意骗银钱的奸诈狡猾之徒。 她刚才也曾从花楼铺子门口路过，那里位置还不错。 当时，她只见门户大开，里面还有好些东西没来得及搬走，被人翻腾得乱七八糟，好些人指指点点，说是陈记杂货铺的掌柜，今儿一个早给打砸成这样的…… 想到房里埋着的几十两银子，还有老婆婆和阿娘虎视眈眈的作态，她心下做了个决定。 当然，最重要的是，银子放家里十年八年也还是原样，若是买个铺子…… 若是往后和陆文且吵架了，她抬起脚，也还有个地儿可去。 第179章 搏一搏（已修改） 第179章 搏一搏（已修改） 反正价格也不贵，方雨桐觉得自己能承受得起。 也不怕陈家再来闹，逼急了，她就把陆文且拉出来溜一圈。 她清了清嗓子，“两位大哥，您们有铺子要卖？” 两人明显愣了一下，年长的咳了两下，颇有些戒备地看着她。 年轻些的却是喜出望外，“有啊，你要买？” 方雨桐留了个心眼，说道：“我娘家兄弟想盘个铺子，我刚听了一耳朵，就想着帮他问问。”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年长些的开口说道：“铺子倒是有一间，就是镇上原本开花楼的那家，里里外外都是去年新修缮出来的，位置还好，你娘家兄弟买了去，保准吃不了亏。” “多少银子？” “卖别人最少也得八十两，不过小嫂子诚心想要的话，六十两拿去就是，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求都求不来的。” 方雨桐皱眉，脸上的热络淡了不少，说道：“刚才我可听得真真儿的，五十两银子你们都还找不到买家呢，转手就向我多要了十两。” 两男人对视一眼，挣扎了一番，说道：“五十两就五十两，不过我们赶时间，今儿下午就得见到银子。” 他们见方雨桐搭讪，还以为能柳暗花明又一村，在她身上大宰一笔呢，不想啥都被她听见了，为了不被东家发现，只得忍痛让步。 要是平时，六十两银子想都别想，那是花楼老鸨怕强龙压不过陈家这条地头蛇，急匆匆出手，才贱卖到这个份上。 否则，只怕加上修缮的费用，没有二百两往上，定置办不下来。 方雨桐思索了一下，试探道：“那我现在就回娘家找我哥去，只是据我所知，他预备买铺子的银钱，只有三十两，若是他拿不出来……” 年轻的更沉不住气些，一想到明儿东家就回来了，他心里就直打鼓，“一口价四十八两，不能再少了，你们诚心要的话，先付一两银子的定钱。” 方雨桐一脸嫌弃，“三十五两，不能再多了。” “三十五两？！” 年长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朝桌上拍了几个铜板，对同伴说道：“咱们走！” “哎！等等啊！三十六两，不能再多了，你们要诚心卖，咱一人退一步。” 两个男人顿住脚步，低着头，嘀嘀咕咕商量了一阵，时不时还吵上一两句…… 好一会儿后，年长些的来到方雨桐面前，咬牙说道：“我们都是爽快人，四十六两，四季发财加六六大顺，少一个铜板都不行。” “行！” 方雨桐拍板同意。 五十两不到买个铺子，还是个地段不错、上下两层的大铺子，血赚。 “那你先付一两银子的定钱。” 年轻的也回来了。 方雨桐一脸无奈，“我一个弱女子，身上怎么可能带这么多银钱上街？” “要不这样，你们回去拿房契，我回去叫我哥，咱们在花楼碰头，等我哥看过铺子，咱们就去过房契，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契，两不纠缠。” 两男子脸色有些挣扎，年轻的开口道：“万一你耍我们呢？” 方雨桐一脸无奈说道：“我身上拢共就十文钱，真没法给你们定钱，我在这里浪费半天口水，怎么可能就为了耍你们玩？” 她掏出刚才没付成的，两碗肉丝面的铜板掏了出来，朝茶水摊主问道：“我这多少银钱？” “茶水一文，一碟炒豆子三文……” 数了四个铜板递给摊主，剩下的六文钱放在桌上摊开，很是诚恳地对两个男人说道：“我把身上的银钱全押你们这儿，你要信我，我就马上找我哥去，要是不信，我拿这六文钱回家，咱们就当没这回事儿。” 兜里其实还有银子，但这两人也不知道靠不靠谱，万一是骗子，她最多也就损失六文钱。 六文钱，为了那个大铺子，还是值得搏一搏的。 “那，那好吧。” 两人不愿放弃这个机会，毕竟急得是自己，“先说好，最迟一个时辰，若是一个时辰你们还没来，我们就卖给别人了。” 说是这样说，但这一时半会儿，他们还真找不到买铺子的人。 一般人怕惹上纠纷，再一个，那原本是花楼，好些人觉得膈应。 再加上他们俩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宣扬，这铺子这么低的价钱往出卖，就怕东家听到啥风声，再吃不了兜着走。 得到满意的答复，方雨桐直接在镇口叫了辆马车，往在赵管家那边住着的大哥赶去。 一会儿还得赶去县城过房契呢。 让车把式将马车停放在路口，孤身来到角门外，这次守门的，是个八九岁的娃子。 方雨桐上前，笑意嫣然地开口道：“小哥，麻烦你帮我叫下那个年轻的方木匠，我找他有点事儿。” 说着，就朝小哥手里塞了十好几个铜板，叮呤当啷地听着很是悦耳。 那娃子面色一喜，颇为熟练地向上抛了抛手中的铜板，打量了她两眼，说道：“姐姐你等一会儿，我这就给你叫去。” 没多久，方正田两父子就火急火燎地出来了，见真的是她，忙问道：“这会子找来，可是有啥事儿？” 方雨桐不想让阿爹知道买铺子的事儿，随口扯了个谎，“没啥事儿，这不是今儿个上了街，买了两百斤米，想着车子拉到路口，我也搬不回去，文且和他大哥又都不在家，我就想到大哥了。” “哦，没事就好。” 方正田松了一口气，见儿子看向他，说道：“你正好也没啥事儿，去帮你小妹搬一下……” “阿爹，天慢慢凉下来了，到了庄子上，一早一晚记得多添件衣裳。” 说了两句好听话哄了阿爹，和大哥两人来到路口拐角处。 一看小妹上的竟然是辆马车，上面还空荡荡的，方铁柱有些傻眼，“你银子有多吗？买的米呢？” “大哥，一会儿再告诉你，你现在赶紧回去拿路引，一会儿我们要去县城。” 第180章 我也想撒丫子跑（已修改） 第180章 我也想撒丫子跑（已修改） “啥？县城！去县城干嘛？” 方铁柱一脸懵逼，想到陈家富的事儿，当即大惊失色，“陆文且出事儿了？他肯定出事了对不对？！” 方雨桐一愣，赶紧说声说道：“没有没有！你先去拿，千万别叫阿爹知道，等坐上马车，我再慢慢告诉你。” “真的没有？” “真没有！快去吧，我赶时间。” 方铁柱心下惴惴，直觉出了大事儿，啥也没说，扭头跑回了小院，没过多久，又一脸凝重地跑了回来。 “快上马车。” 方雨桐先把大哥推上去，再抓着大哥的手上了马车，低声把刚才的事儿跟他说了…… “大哥，你可得替我保密，别叫阿爹阿娘知晓，就是陆文且那边，你也别主动提。” “为啥？” 他挠了挠后脑勺，一脸憨厚地问道：“买铺子这不是大好事儿吗？” “你咋跟做贼似的？” “还怕阿爹阿娘抢了你的不成？” 方雨桐叹了口气，善解人意地说道：“这会儿他们都在担心姐姐，我这样大张旗鼓的买铺子，怕他们心情不好，再拿我出闲气。” 方铁柱想了想，认同地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等雪梅这事儿过了，你再自己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对了，陆文且呢？你们可是两口子，怎么还要瞒着他？”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个街溜子，一天天的游手好闲，现在好不容易找了点正经事干，若是让他知道我有银子买铺面，他再躺下摆烂，恢复本性咋办？” 其实，她也没想一直瞒着陆文且，只是想在特定的时候拿出来。 说到底，对陆文且，她内心深处，还是不能做到毫无保留，最起码现在是。 这一番话，却把方铁柱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对小妹的深谋远虑，佩服得是五体投地。 不止如此，他心里，还隐隐按捺不住地高兴。 小妹谁也没告诉，就告诉了他一人，果然，小妹就算成了亲，还是和他这个大哥最亲近。 陆文且这个臭街溜子，待一边凉快去吧。 两人一路聊着往家赶，到了路口，让大哥在马车上等着，她回到家一顿忙活，以防万一，把五十两埋好的银子，都取了出来，加上身上原有的一两多，就算有啥变故，应该也足够了。 户籍文书也一并带上了。 路过大房，刚好看见老林氏在院门口坐着摘豆角。 “阿娘！我中午不过来吃饭了，明儿再过来……” “这是咋了又？风风火火的。” 老林氏看他们飞驰而过的马车，急忙追上几步，猛然想起今儿再镇上听来的八卦，以为小儿媳妇两兄妹，这是去找陈家富的麻烦呢。 颇有些担心地驻足了好一会儿，暗暗庆幸老儿子不在家，要不就他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有了媳妇儿的枕头风，非得把天捅个窟窿不可。 马车匆匆忙忙来到村长家院门外，方雨桐一蹿就跑了进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要去县城给姐姐两口子找神医的理由一说，很是顺利地开了进城的路引。 路上，方雨桐脑子极速运转，把一会儿将会面对的情形设想了个遍，一边想一边教大哥该怎么应对。 毕竟大哥是个男子，还是个颇为强壮的男子，相比于她一个弱女子，说话行事自然更有排面，不说别的，光是大吼一声，也能让对方愣上一愣，比她张牙舞爪地看着有气势多了。 以防万一，还将铺子要过到自己名下的理由，一遍遍掰开揉碎地跟方铁柱讲，直到他能倒背如流。 方铁柱被她这如临大敌般的做法，给吓得不轻，性子守成的他，本能地就想往后缩…… “雨桐，要不还是算了吧。” “好歹也近五十两银子呢，你和陆文且哪怕躺床上啥也不干，能吃十年往上，这要被人给抢了，到时哭都来不及。” 方雨桐知道大哥的担心，她自己也只有六七成的把握，但相对于能用这么低的价格买个铺子，她还是决定赌一把。 “不怕！一会儿见面的时候，咱们机灵着点儿，去县城的路上，银子我身上放三十两，你身上放二十两，一旦发现形势不对，大哥你断后，我撒丫子跑就成。” 方铁柱一听就急了，“凭啥我就得断后呀？” “我也想撒丫子就跑！” “再说了，我可是咱们家的独苗苗，今儿你从阿爹面前把我领走的，万一真要被人给弄死了，你就不怕阿爹阿娘把你剁成饺子馅儿？” 方雨桐打了个哆嗦，“大哥，你别说得那么恐怖，我害怕！” “我也不瞎跑，我会边跑边想对策，就算你真落他们手里，我也有九成把握把你救出来，若换成是我，你能想出个万全之策吗？” 方铁柱摇了摇头，“不能，你这脑瓜子确实好使，其实我想说的是，咱们就不能不冒这个险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临门一脚咱可不能露了怯，等我把花楼拿下了，专门给你留个房间，你想啥时候去住，就啥时候去，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方雨桐循循善诱道：“再说了，这只是最糟糕的情况，我刚才仔细观察过那两个人，他们脸上的焦急，还有说话行事一点问题都没有。” “要真是骗子，那他们的行骗水平也太高了，我这双火眼金睛都能骗过去，反正我觉得不太可能。” 方铁柱想到小妹的厉害之处，只怕整个老方家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 还有他那前丈母娘，那么个死缠烂打的铁公鸡，不！铁母鸡，小妹都能从她手上诈出来十两银子，只怕直到现在，她都还没回过味儿来呢。 就连镇上的陈家，他们成天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精得不能再精了，都没能逃出小妹的手掌心，说坑就坑，还一坑一个准儿。 “话说，你只二十两嫁妆银子，加上从杨家诈的十两，也才三十两啊，剩下二十两哪来的？” “当，当然是陆文且的啦！” 方雨桐心头一紧，“人，人家可是街溜子，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我们光杨家一趟下来就赚了十两，这行当赚钱着呢！” “要不然我这么一个好吃懒做的，能心甘情愿嫁给他？” 怕大哥眼馋再走上歪路，又加了一句，“不过这行虽说来钱快，却是个危险的行当，一不小心，就得把命交代在那儿！” 方铁柱被她唬得一愣一愣地，点头同意道：“行！大哥今儿舍命陪君子，就信你这一回。” 搞定了大哥，方雨桐探出头，朝前面赶车的大叔问道：“大叔，您赶车的手艺不错嘛，做这行好些年了吧？” 第181章 验验真假 第181章 验验真假 大叔咧嘴一笑，“可不是！我这手艺祖传的，从娘胎里出来之后，我阿爹就天天教我学车把式……” “大叔厉害！那您跑了那么多年，对县城里的路，应该熟得不能再熟了吧？” 赶车大叔一听这话，话匣子就打开了…… “那是！除了大路之外，我还知道三条小路，那路小的，堪堪就能过一辆马车，要是别人，想过去那是做梦，你大叔我呀！掉个头都不带眨眼的！” 方雨桐当然知道他是在吹牛，但看他控制马车的动作有模有样的，那匹马也乐得听他话，就知道知道这大叔手上，确实有点真功夫。 “大叔，一会儿到了花楼门口，您去吃点东西，或者买点啥路上吃的，顺便弄点草料喂喂您那匹宝马，我们两兄妹还得去趟县城，既然您这么厉害，我和我哥，就直接坐您的车了。” “好嘞！” 大叔乐得见牙不见眼，想了想，说道：“不过咱得先说好，去县城来回相当于两趟，一趟四十文，两趟就是八十文，这会子跑的两趟加上等待的时间，那可得一百文呦！” “行！我也就不讲价了，只是您车得赶好些。” 不一会儿，马车就到了花楼铺子门口。 刚才那两个男人，正焦虑地站在那里打转转，一看到方雨桐，脸上的焦急之色瞬间烟消云散。 “来了，来了来了！” 年轻的用手指着马车，激动地一掌拍在同伴肩膀上。 方雨桐两人下了马车，来到两人面前，问道：“铺子的房契带来了吗？” “带了带了！” “保险起见，先给我看看。”方雨桐手朝前一伸，说道。 年老的取出一张四四方方的纸张，拿到她面前晃了晃，问道：”房契在这儿，你们的银子呢？” 他们也怕，若是没有及时把账填平，东家明儿一回来，等待他们的就是吃牢饭。 送到官府之前，说不定还得挨顿狠揍，进了大牢就更不用说了，就算最后能放出来，只怕也没几年好活了。 这里是镇上，来来往往都是人，大哥也不是吃素的，方雨桐爽快地把银子取出来，两方交换，验一验真假。 方雨桐拿到房契端详了一会儿，奈何自己也看不懂，便递到大哥面前，低声问道：“大哥，你看一下，上面都写的啥？” 方铁柱接过一边看，一边给小妹念开了，“上面这四个大字：房契官纸，下面是……” 听大哥结结巴巴地念了一长串，坐落位置、修建时间、铺面大小、建造结构，就连转了几个铺主都记录得一清二楚。 方雨桐对照这间铺子，发现没什么大的出入，又叫大哥看看有无官印，官印上都写的啥…… 她其实也不懂，只是听阿爹提过一两句嘴，想来那些宵小之辈，定然不敢为了这几十两银子，私刻官府大印吧。 核对无误后，两方又把各自的东西换了回来。 方雨桐带着大哥在花楼里转了一圈，里面的物件虽然很是混乱，但却依旧掩盖不住华美精致。 一个个的房间，屏风隔断，雕花大床，还有精美的梳妆台，又大又圆能把整个人都照进去的铜镜…… 甚至还有好些没来得及带走的红红绿绿的铺盖枕头，还有那飘逸曼妙的月白色纱帐…… 方铁柱一边看，一边不住地张嘴叫乖乖。 “把这些东西置办齐，只怕也远远不止五十两银子了！” “雨桐，你真能确定他们不是骗子？” 方雨桐想了想，说道：“该是他们两个人干的是见不得光的勾当，这才不好大肆宣扬吧。” “刚才听他们的话头，一开始被人吊了几天，最后又被放了鸽子，耽误了好些时间，加上他们东家明儿就回，根本来不及处理，这才便宜了咱们。” “不过，咱们也不能大意，一会儿眼睛放亮点，见机行事就成。” 两个男人站在下面，高声问道：“看完了没有？再不赶路，一会儿县衙就下衙了！” 方雨桐两兄妹依依不舍地下了楼，把已经被踹坏的两扇大门虚掩上，锁早已经被陈大江给撬了。 这铺子九成可能是自己的了，方雨桐不顾两个男子焦虑的催促，愣是又跑去买了把锁，为着省些银钱，那把铜锁小的可怜。 不过，就这两扇被砸得稀烂的大门，再大的铜锁也是摆设，纯粹地防君子不防小人。 方铁柱怕里面的东西被人偷掉，说道：“等从县城回来，我叫上阿爹，抹黑帮你把这大门修一下。” “好，到时候你就说是接了别人的活，千万不要在阿爹面前说漏嘴。” “知道了！也不知道你为啥非要这样，一天天的这也瞒那也瞒，累不累呀？” 方雨桐哑然。 如果爹娘也能像对哥哥一样，毫无保留地对自己，那她又何必像如今这样，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可现实太残酷，只因她出生的时候，身上少长了点东西，就注定这辈子只能靠自己了。 看着小妹脸上落寞的表情，方铁柱又心疼了，“算了算了，我不说就是！” 方雨桐转身，对两个不住跺脚的男人说道：“为了确保我们两兄妹的安全，你们只能去一个人。” “为，为啥？！” 年轻的一脸不解，尖声问道。 方雨桐也没啥好遮掩的，直接把话挑破，“我们只有两兄妹，身上带着那么多银子，万一你们在路上起点坏心思咋办？” 年长的思索了一下，说道：“你怕我们，我们也怕你们啊，万一起坏心的是你们，那我只有一个人，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不一样，契纸上写得是你们的名字，就算我们抢了去，那也是废纸一张，你们转头花点银钱，去县衙补一张就行。” “可银子就不一样了，在谁手上就是谁的，你们要是非去两个人，那我们就不买了。” “你！” 年轻的一脸怒意，正想开口大骂，见一堵墙似的方铁柱往那一站，立马就消了音。 年长的思索了一下，争取道：“你考虑得是有道理，可他是中人，到时候，他可是要按手印签大名的，我又是铺主，少一个都不行。” 方雨桐早有准备，“你别当我不知道，没有中人，我们可以在县衙花银钱请一个。” 第182章 买锥子 第182章 买锥子 “是可以请，可那银钱谁出啊？” “我出！行了吧？” 方雨桐一咬牙，觉得哪怕花一两银子请中人，她也认了，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想尽办法把一切威胁降到最低。 “行行行！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年长的咬牙点了点头。 “不行！我不同意！” 年轻些的急得跳脚，他们俩关系本就不牢靠，生怕好不容易赚来的一点银钱，再被同伴私吞了。 方雨桐由着那两人，在那嘀嘀咕咕好一阵，拉住想要上前催促的大哥，嘱咐道：“这是他们之间的事儿，咱们少掺合。” 别到时候出点啥事，再跑铺子里来闹事儿。 见他们两兄妹那副“行就行，不行拉倒”的架势，年轻的男人无法，只得退了一步，当场让同伴写了张字据给他，这才放三人走。 “你们有马车，咱们正好一起走……” 年长的想省点银钱，抬脚就往停在路边的马车上爬。 方雨桐想了想，点头同意了，指了指前面，“我们还没吃午饭，一会儿到前面的杂货铺，我们下去买点吃食，在路上吃。” 方铁柱有心想说自己刚才吃肉丝面吃饱了，不用买，但想到小妹没吃，又忍了下去。 一进杂货铺，方雨桐啥都没看，先挑了两把做鞋底的锥子，刮了刮锋利的锥尖，暗暗点头。 一问价钱，二十文一把，以防万一，两把一起买了。 那个年老的少说也有四五十岁左右，身子板还弱不禁风的，很是消瘦。 万一他们在半道上埋伏有人，她和大哥两个青壮年，手上又有把出其不意的防身武器，不说反杀了他们，抵他脖子上劫持住他，总是没多大问题。 如果一路顺利，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杂货铺子里也没啥好吃的买，她随意挑了两个月饼，因着中秋过完了，很是便宜，原本要四五文一个的，现如今三文钱两个。 上了车，马车跑得飞快。 因着大哥刚才一直没下车，方雨桐便找了个机会，悄悄把锥子塞进大哥手里。 方铁柱神色不解，接受到小妹的眼色，神色一顿，悄摸将锥子放好，精神抖擞地四下观望，就怕突然冲出来好些举着大刀的匪徒。 随着马车的摇晃，方雨桐很想睡觉，但她强撑着精神，不敢闭眼，实在忍不住了，就掐自己一把，甚至暗暗拿锥子刺自己一下。 县城不算很远，大概五十里左右，马车速度很快，走得又是平坦大路，一个时辰之后，就到了。 直到看见巍峨高耸的城门，还有守在城门口的官兵，方雨桐两兄妹才暗暗松了口气。 和他们一同乘坐的年长男人，也暗暗松了口气。 查了路引，交了自家两人的两文钱城门税，车把式和年长男人也交了各自的，一行人急匆匆赶往县衙。 刚花了三百文钱请了中人，又说还有个四百五十文的买卖税，方雨桐和年长男人拉拉扯扯好一会儿，最终是两方对半分。 中人那三百文花得值，其他人都还在等，他们几伙在县衙请了中人的，跟着那个中人，从另一个小门进去，不到两柱香时间，房契上就换上她方雨桐的大名了。 拿出一两银子，朝中人递了过去，接过找回的七钱银子。 看着不断进账的中人，方雨桐很是眼热，话说这中人赚银子就是爽，一张房契三百文，一趟能接五六张，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到手一二两，才刚出来，又有几波伙人将他围上了…… 尘埃落定，两方人都大松了一口气，看向对方的眼神，也温和多了，三人说说笑笑地出了县衙。 银子到了那男人的手上，该操心的就是他了，来时还死皮赖脸非和他们坐一辆马车，回去时候，只见他捂着钱袋子跑得飞快，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好不容易来一趟县城，两人却没时间逛。 明儿一早，方铁柱就要去庄子上做活，还有花楼那两扇虚掩着的大门，两人也放不下心。 房契一过，花楼里面的东西，就全是她方雨桐的了。 被人拿个一件两件的，她要心疼死。 虽说那是花楼里的东西，自己用着觉得膈应，但可以卖了换银钱。 就算卖不了，也能拿去典当行当了，虽说银钱少一些，但蚊子再小，它也是肉啊。 更何况，她觉得陆文且定有更好的门路，说不定，光把里面的东西卖了，就能把买铺子的银子赚回来。 方铁柱把玩着没能用上的锥子，犹豫了好一会儿，苦口婆心地对小妹说道：“雨桐，买铺子的事儿，你还是找个机会告诉陆文且吧，要是哪天他从别人口中知道了，只怕心里得埋下一根刺。” “我觉得两口子成个家，最重要的就是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要是让他觉得你背着他打小算盘，只怕以后就离心了。” 方雨桐有些震惊，憨厚老实的大哥，啥时候还学会揣度人心了？ “谁告诉你的这些？” 方铁柱脖子一梗，“这么浅显的道理，我又不傻，还用谁告诉！” “就好比我自己，花了大价钱娶个媳妇儿回来，赚来的银钱也全交给她，反过头来，她却拿我当贼防。” “不被我知道还好，但凡要被我知道，我就算不当场发作，以后赚的银钱，也绝不可能交给她了。” 方雨桐“噗呲”就笑了，“还是你们男人能共情男人，你放心吧，我没那么过分，委屈不了你小妹夫。” 方铁柱有些脸红，吭哧瘪肚地说道：“我还不都是为了你，你可别好赖不分！” “是是是！我大哥最好了！饿了吧，快吃月饼。” 方雨桐取出月饼，一人一个，也没有水，两人就像大鹅似的，脖子一个比一个伸得长。 回到镇上，太阳都快要下山了。 方雨桐只觉得嗓子都在冒烟，肚子还饿得咕咕叫，虽说吃了个月饼，但就是不抵饭管饱。 “先吃饭吧。” 她指着路边上的吃食摊子，是烧烤来着。 方铁柱咽了咽口水，咬牙拒绝，“一会儿再说吧，先把铺子的门修好再说，等下叫上阿爹，咱们一起去吃。” 第183章 打开一扇新大门 第183章 打开一扇新大门 大哥这么懂事孝顺，方雨桐自然没有不应的。 给车把式说了几句好听话，让他送到赵管家的小院路口，这才结了车钱。 车把式咧着嘴笑，今儿半天，抵得上平日两三天，点了一遍银钱，心满意足地调转马头回家。 “大哥，这六百文钱给你，今儿这一趟跑得辛苦，要不是你，这个铺子我铁定拿不下来……” “给我干啥？我不要！” 方铁柱摆手，怎么也不肯接，心里却甜丝丝的。 “拿着吧！一会儿还得叫阿爹来干活呢，就当是工钱了，要不他定要怀疑的。” 听了小妹的这番话，他才伸手接了过来。 方雨桐又叮嘱道：“你别一股脑儿全给阿爹了，一次全给了他，他只能高兴这一次，银钱留在自己身上，再时不时给他打上二两酒，这样他时不时就能高兴一次，还觉得你有孝心……” 方铁柱一愣，觉得小妹说得很有道理。 把银钱放进衣兜，方铁柱才进去叫阿爹。 不一会儿，方正田率先出来，后面跟着背着家伙事，还端着一瓢水的儿子。 “快喝！” 方雨桐接过，二话不说就往肚里灌，“咕咚咕咚”好一阵子，才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 方铁柱接过空了的水瓢又进去了。 “阿爹，大哥这么久没回来，您担心坏了吧？” 方雨桐刚喘匀气，便对阿爹说着暖心的话。 方正田笑道：“他都这么大个人了，有啥好担心的，听你哥说，你给我俩找了个活计？” “呵呵呵，也不算我找的，只是搭了几句嘴，那人也是听到阿爹您的大名，才二话不说，就把这活交给大哥做了。” 方铁柱出来，看着差点把嘴乐歪的阿爹，暗暗摇了摇头，平日里的阿爹，看着还挺精明的，为啥一碰上小妹，就像个大傻子似的？ 三人来到花楼门口，方正田的脸色就有些黑，用手指着那两扇大门，鼻子喷着粗气，“你们说的活计，就是这里？” “对呀！” 方铁柱一脸懵逼，阿爹乐了一路，咋一到这里，就变了脸？ “陈家富就是在这儿瘫的！你们有没有心啊？你大妹夫这会儿还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呢！” 方雨桐撇了撇嘴，“阿爹，他们陈家是他们陈家，咱们方家是咱们方家，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跟您合不来的人，进了他们陈家铺子，姐姐她公公婆婆还能拿扫把，将那人轰出去不成？” “阿爹您啊，就是太讲道义了！” “再说了，人家有银子，还能找不到木匠师傅？这话怎么说来着……哦！‘没了张屠夫，猪肉还能和毛吃？’” “您为了他陈家富少赚一笔银钱，他陈家能念您的好不？” 方正田被小女儿抛出的一大堆问题，砸得一脸懵，反应了半晌后，才一脸认同地朝小女儿竖了个大拇指。 “雨桐，你说得对！陈家是陈家，方家是方家，不能混为一谈！” “这活，阿爹我做就是！” 方铁柱：…… 唉！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阿爹在小妹的忽悠下，还能保持头脑清醒，他才觉得不正常呢。 两父子一顿敲敲打打，不到半个时辰，两扇满是补丁的大门，就新鲜出炉了。 有阿爹在，哪怕她再想进铺子里面观赏观赏，也只能生生忍着。 两父子忙完，方正田左瞧右瞧，嘴里嘀咕道：“这东家咋还不见来？” “阿爹，东家今儿没时间，工钱也已经给了。” 方铁柱拍了拍他那个沉重的衣兜。 “多少？” “六，六百文。” “多少？！” 方正田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看了看那两扇斑驳的大门，心里有些不解，有那六百文，不说能买两扇新的，半扇是绝对有多了。 “呵呵，真是六百文。” 方铁柱生怕自己这张笨嘴会露馅，就把一切矛头往小妹身上推，“这是小妹跟人家讲好的价钱，原，原本人家不愿意给的，只是被小妹一顿忽悠，便，便乖乖给了银钱……” 短短一段话，把他急出了一头冷汗，不由得对小妹那信手拈来，就能满嘴鬼话的本事，感到无比佩服。 谎，他是认真撒了。 阿爹信不信，就看他好不好忽悠了。 “忽悠得好！！” 方正田巴掌一拍，嘴里大笑三声，说道：“就你小妹那忽悠人的水平，她但凡要是个男娃子，只怕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唉！你说她咋就不是个男娃子呢？” 他一边可惜，一边满脸嫌弃地看向木头一般的大儿子…… “你说说你，是个男娃子又有啥用？还好雨桐是个女娃，要不然，你只怕也就只能干干挑大粪的活计了。” 整整六百文啊，他方正田做这行做了几十年了，一天忙到晚，顶了天能挣六十文。 最多的一次，是赶个急活，整整一天下来，直忙到月上高空，赚了一百文。 这一百文，他在媳妇儿面前，嘚瑟了整整三年！ 说一次，刘氏看向他的眼睛，就冒一次星星。 谁知小女儿比他还厉害，头一次出手，就比他的最高点，整整翻了六倍。 区区半个时辰的活，愣是忽悠到人家六百文。 方铁柱神色复杂地看着激动不已的阿爹，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么精明的阿爹，竟然这么好忽悠。 他的脑子里，突然打开了一扇新大门。 他清清嗓子，试探性地说道：“咳咳，阿爹，要不这额外挣来的六百文，咱就不交给阿娘了，放我这里，时不时给您打壶酒喝……” 方正田一愣，随后大喜，一改之前对他的嫌弃，哈哈大笑着伸长胳膊，重重往儿子肩上一搭。 哥俩好地说道：“好！想不到你小子也开窍了！咱们俩父子，今晚就好好喝它一场！” 方铁柱咬了咬牙，决定再接再厉，“上，上次陆文且在咱家烤得烧烤好吃，要不今晚咱们也去吃！烧烤配着酒，花它个一百文，趁着进庄子前，咱放开肚皮狠狠地过把瘾？” 方正田脑海里轰隆一声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愣了比刚才更久，接着就被那个巨大的惊喜砸懵了头，把他乐得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抱着儿子的大头，“吧唧”一口就亲在了方铁柱的脑门上…… 第184章 阿爹不去 第184章 阿爹不去 “哈哈哈！我儿终于懂事儿了，知道孝顺我这老头子了！” “铁柱，实话跟你说，阿爹早就对镇上的烧烤垂涎三尺了，做梦都想敞开肚皮狠狠吃它一顿！” “今儿，因着你的孝心，总算要把我这个梦给圆了！！” “记住，这事儿千万别跟你阿娘说。” 他一边哈哈大笑，一边不停叨叨，时不时还要抱着儿子的肩膀，双脚离地，蹦跶两下…… 像个撒娇的小娇娘。 看着如同疯魔一般的阿爹，方铁柱浑身僵硬，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眼睛看到的。 他这是，成功了？ 阿爹这，这就答应了？ 他不是每次都以阿娘马首是瞻的吗？ 自己不过随便说了几句，他怎么就像匹脱缰的野马一样？ 难道不怕阿娘生气吗？ 不怕阿娘拧他耳朵吗？ 还有，这么高兴的阿爹，真的是通过他这张笨嘴，哄出来的吗？ 呜呜呜，这个世界太疯狂，他要回家找阿娘…… 等解手的方雨桐回来，看着勾肩搭背的两父子，一时之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肉质僵硬的大哥，还有他那双犹如小兔子一样，不知如何是好的目光，分外地惹人怜爱。 看得她同情心都泛滥了，上前解围道：“阿爹，啥事儿这么高兴啊？” 方正田清了清嗓子，脸色不自然地把儿子肩上的手拿下来，端着神色解释道：“正说你嘴皮子厉害，找了个活计这么挣钱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铁柱觉得，自己的嘴皮子，好像比小妹的还厉害呢。 小妹就从没把阿爹哄得这么高兴过。 刚才那个高兴的阿爹，让他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害怕。 趁着阿爹在跟小妹说话，他悄摸摸地抬起手，擦了一下刚才阿爹亲过的脑门，鬼使神猜地送到鼻尖一闻…… 有点臭。 呕……谁来救救他，他很想洗脸。 算了，还是忍着吧，千万别被阿爹看到，要不然会觉得自己嫌弃他，该伤心了。 虽说有些嫌弃，但扬起的嘴角，却出卖了他。 能通过自己的嘴，把阿爹哄得像个傻……呸！孩子一样，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走吧。” 方雨桐把门锁好，对奇奇怪怪的阿爹和大哥说道。 “去哪儿？” 方正田脸色更不自然了，这会儿的他，哪儿都不想去，除了烧烤摊。 “吃东西啊！我都快饿死了。” 方雨桐看了下天，月亮都出来了，她今儿一天就吃了碗肉丝面，还有一个干巴巴的月饼。 又累又饿又困。 “呃……我和你哥就不去了，你，你自己去吧。” 听了阿爹的话，方铁柱顿时就不乐意了，“谁说我不去了，我去！我也快饿死了好不好。” 被儿子当场拆台，方正田闹了个大红脸，朝一儿一女摆了摆手，略有些失望道：“既然你们都饿了，就一起去吧，阿爹就先回去了……” 说完，又朝儿子使了个眼色，“铁柱，明儿还要去庄子上，吃完记得赶紧回来，我们还有事儿呢。” “阿爹，您真不去啊？” 方雨桐朝他的背影大声问道。 方正田头都没回，只是潇洒地抬起右手，放在头顶上方摇啊摇…… 经儿子一撩拨，今晚的他，除了烧烤和酒，啥都吃不下。 主打一个没胃口。 方雨桐一脸懵逼，扭头朝大哥问道：“阿爹这是咋了？” “修门忙活了好一会儿呢，又正是饭点，咋烧烤都不吃，就这么回去了？” 方铁柱比她还懵逼，一脸茫然地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刚才还乐得跟啥似的，还说烧烤是他多年的梦想，谁知一转眼，又说不吃了。” “奇奇怪怪……” “可不就是奇奇怪怪！刚才还更奇怪呢，只是你没看到，我差点被他吓死。” “不管他，咱们吃烧烤去！” “走！” 抛开对阿爹的种种不解，两人抬步朝烧烤摊子去了。 两兄妹从来没在镇上吃过这种高端吃食，也不知道谁家好吃，谁家难吃。 “就这里吧。” 方雨桐指着不远处，挂着两盏红灯笼的摊位说道。 方铁柱顺着她的手指一看，摊主正在一阵烟雾缭绕中忙活，身后有六七张矮桌，三张桌子都坐的有人。 桌上的木制托盘里，或多或少的烤串焦香四溢，惹人垂涎。 “行！看那些人吃的一脸满足，想来摊主的手艺，定是差不了。” 方铁柱点头同意，和小妹一起朝那走去，两人的步伐，不由自主地，都带了一丝急切。 挑了一张干净些的桌子坐下。 “来点烧烤！” 方铁柱朝摊主吆喝了一声。 “两位想吃点啥，自己过来取，这里有小篮子，到时按串算银钱……” 摊主一看这俩东张西望的主儿，就知道是头一次来吃的，笑着招呼道。 “你……你去吧，我没咋进过灶房。” 方铁柱有些紧张，手足无措地对小妹说道。 想了想，又忙拉住起身的小妹，叮嘱道：“少拿点吧，听说这个挺费银钱的。” 方雨桐却不怕，吃个烧烤而已，只要兜里有银钱，就有大吃一顿的底气。 起身来到那一长排琳琅满目的生菜区，取了个篮子，看见肉就拿，没几下，不大的篮子就满了。 摊主看得眉梢都扬起来了，百忙之中抽出空来，主动向她推荐道：“光吃肉腻得慌，素菜也好吃，您看着来点？” “到时给您少算些银钱……” “行。” 方雨桐觉得摊主说得对。 出都出来了，大哥又是个饭量大的，若是点得太少，到时再缩手缩脚的不好意思吃，索性就往多了取，又取了二十来串素的。 反正吃不完也不怕，让大哥带回去给阿爹吃。 “有米酒吗？冲得淡淡的那种。” “有啊！您先坐着等，我一会儿就给您拿……” 摊主一边回话，一边两手不停地点串串，一通算下来，眉开眼笑地说道：“烤串五十六文，淡米酒五文钱一壶……” “直接收您六十文好了，我再送您两串素菜。” “行吧。” 第185章 吃烧烤 第185章 吃烧烤 看来这区区五十来两，不！现在加上陆文且赚回来的，只有十几两，实在是不咋经花呀。 有时间，还得想法子，弄个长久来钱的营生。 摊主的手速很快，不到两刻钟，香飘四溢的三大盘烤串就全上桌了，一壶温热的米酒和两个碗，也随之奉上。 方雨桐从大哥手上抢过酒壶，弯腰给大哥倒了满满一碗，也给自己倒了一碗。 “干！” 一口气喝了大半碗。 喝完之后，她咂巴了一下嘴，摇摇头说道：“这摊主就是实诚，我跟他说要淡淡的，他还真就听进去了，这酒不要说色泽，连酒味儿都快要没了。” “它这都不能说是酒掺水了，应该叫水掺酒，一壶白水里面，掺了两调羹酒的那种。” 方铁柱没啥意见，伸手就朝盘子里的肉串进攻，拿到就往嘴里塞，边吃边点头，鼓鼓囊囊地说道：“淡了就当茶喝，正好不能喝醉了去。” 方雨桐抿了抿嘴，不忍心告诉大哥，这一壶淡淡酒味的白水，就要一碗肉丝面的价钱。 酒水差了些，不过烤串的味儿确实好，不比陆文且烤得差，可能因着调料齐全，手法娴熟，烤得还更好吃。 一口下去，外焦里嫩，滋滋冒油，酥脆和鲜嫩齐头并进，舌头都要吞进肚里去了。 吃上几串，觉得腻了，一大口水酒灌下去，又能接着炫几串。 两人一口气炫了两大木盘，手上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开启了聊天拉呱模式。 水酒再淡，几大碗下去，酒量本就不大的两人，再被秋日的徐徐晚风一吹，也有些似醉非醉起来。 “大哥，我真羡慕你，从小就羡慕……” 方雨桐举着酒碗，和大哥面前的空碗碰了一下，又喝了一大口。 “阿爹每次回来，哪怕我最先跑到他面前，他也不愿抱我，非得等你跑出来，他那双手才会往出伸，然后一把将你举在肩膀上，一边说你又重了不少，一边不停地转圈圈……” “你那咯咯咯的笑声，啧！格外得好听……” 方铁柱一脸不相信，“胡说，我记得很清楚，你说过好几次我笑得难听，说比母鸡下蛋还难听！” “我那是骗你的，真的好听。” 方雨桐一脸向往，“我到现在，都还没试过骑在人肩膀上，所以我一直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快乐，能让你笑得这么开心？” “你早不说！要是小时候，我立马蹲下给你骑，现在你都这么大了，我可骑不动。” 方铁柱想了想，眸子一转，“叫陆文且骑！他人高马大的，定能把你骑起来。” 方雨桐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板，再想想陆文且的体格，觉得大哥这个主意不错。 “行！到时就叫他骑。” 你一句我一句，时不时吃串烧烤，或抿上一口酒，就着凉爽的河风，把从小到大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全翻出来说了一遍。 啥时候你把我塞茅房墙洞里，用来擦屁股的树叶偷偷丢了，害得我在坑里蹲的腿都麻了。 啥时候你又把我藏起来的糕点，偷吃掉了，一个都没给留。 啥时候阿娘找棍子打我，你把全院子里的棍子都偷偷塞进了灶塘，气得阿娘直接用巴掌，两兄妹一起揍…… 两人一直在那聊到月上高空，直到酒壶空了，桌上仅剩的那个木盘也空了，两人才起身。 方铁柱抢在小妹之前，把六十文银钱付了，把方雨桐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大哥，你加紧挣银子，我在陆家村给你寻摸姑娘，一定给你找个漂漂亮亮的嫂子！” 方铁柱脸色微红，扭扭捏捏地说道：“最，最好脾性好些的……” “老实一点的好，我，我就喜欢老实的，千万不要像阿娘那样，动不动就抬手打人，娃子和男人一块收拾的那种，我不想要。” 方雨桐想了想，“我觉得还是凶点好，不然镇不住阿娘，到时候你们两口子，连带娃子都被阿娘收拾，那才惨呢！” 方铁柱摇头，“娶个凶的回来更惨，到时候我白天被阿娘收拾，晚上回到房里还得被媳妇儿收拾，这样的日子太痛苦，我不要！” 方雨桐一愣，觉得哥哥说得也对。 “走了，送你回家，这么晚了，定是没有骡车好叫，走着回去吧。” 刚说完，就看到路上一辆骡车驶过来。 两人眼睛一亮，方铁柱忙上前去，问还会不会拉人。 一说陆家村，那人朝方雨桐打量了两眼，笑道：“我就是陆家村的，上来吧，顺路的事儿，不收你们银钱。” 方铁柱不放心，也跟着坐了上去，大不了一会儿走路回来。 那人虽说是陆家村的，但到底不熟，再说了，小妹长得这么漂亮，又是黑灯黑夜的，那人万一起点坏心，哭都来不及。 回到黑漆漆的陆家老屋，方雨桐看了看天色，“天上连个月亮也没有，乌漆麻黑的，要不今晚你就在这儿睡，明儿一早再回去？” 方铁柱不愿意，说道：“难得赵管家这么看重，我们自己更不能掉以轻心，万一明儿一早睡过了头，这活说不定就得黄。” 事关赚银子的事儿，方雨桐也不敢阻拦，真要出点啥事儿，阿爹阿娘得活劈了她。 给他拿了个提灯，就让大哥离开了。 方铁柱不敢耽搁，快步往赵管家的小院赶，两刻钟不到，就回到了两父子的房间。 一看到他回来，在屋里转了一两个时辰圈圈的方正田，顿时就骂开了…… “好你个臭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 “你知不知道？我都等了好半天了。” “我我我……你让我说你啥好，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 “还傻站着干啥？” “走啊！” 他一边骂，一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抬脚就要出门。 被他骂得一脸懵的方铁柱，有些反应不过来，“走？这么晚了，走哪去啊？” “你说走哪儿去？不是你说要吃烧烤的吗？我为着你这顿烧烤，晚饭都没吃，特意空着肚子等！” 方正田揉了揉瘪瘪的肚子，吹胡子瞪眼的。 第186章 加倍的难过 第186章 加倍的难过 “吃烧烤？” 方铁柱摆了摆手，很是诚实地摆手说道：“不，不吃了，我刚才跟小妹吃了整整三大盘，肚子都撑不下了。” “呃！不行，我得洗澡了……” 他打了个饱嗝，越过仿佛被雷劈过的阿爹，想要去舀水洗澡，好赶紧上床睡觉。 “方铁柱！！” 只听到耳边一声爆吼，接着就是领脖子一紧，他整个人，便被一脸怒容的方正田拖进了屋里…… “方铁柱，你太过分了！” “你们吃烧烤，为啥不带我去？！” 看到阿爹委屈到扭曲的面孔，方铁柱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不，不是您自己不去的吗？” “我刚才和小妹两人都让您去，你非不去，我亲耳听到的，您可不能不承认！” 方正田整个人都傻掉了，停顿了好一会儿，才一脸崩溃地问道：“刚才？刚才你们不是说去吃饭的吗？” 方铁柱弱弱地回道：“烧，烧烤也是饭的一种啊……” “谁拿烧烤当饭吃啊？” “啊！我就问你，谁拿烧烤当饭吃？！” 方正田气得鼻孔都忽扇忽扇的，朝这没良心的儿子背上，狠狠呼了两巴掌，咬牙切齿地问道。 方铁柱被打得抱头鼠窜，“你自己不就拿烧烤当晚饭吗？你，你刚说的，空着肚子没吃晚饭，就等着吃烧烤呢……” 方正田一噎，没话回了。 最后气得他蒙头往被窝里一趴，懊恼地不住蹬腿儿，还有呜呜呜的哭声传出来，那伤心绝望的模样，活像个独守春闺的怨妇。 “阿爹，您别哭了，要不，要不我再去给您买一点儿？” “呜呜呜……还有酒！” 哭声一顿，闷闷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 “好好好，酒也给买。” 方铁柱无奈地摇摇头，阿爹怎么跟个小娃子似的，不就一顿烧烤嘛。 话说这烧烤，还真挺好吃来着。 他坐都还没来得及坐一下，又再次踏出了房门…… “哼！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方正田听到关门声，满含期待地，把头从被窝里拔出来。 接着便四下忙开了，把靠墙放着的小方桌摆放好，凳子也摆放好…… 怕烧烤吃多了，半夜再口渴，又去找人家小丫鬟给提了一大壶茶水。 一切就绪，只等儿子把烧烤买回来…… 千盼万盼，方铁柱总算回来了。 两手空着回来的。 “你的烧烤呢？！” 方正田眼睛瞪得溜圆，怒声问道。 方铁柱一看阿爹这副表情，就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好好的在小妹家睡多好，非得回来找罪受。 “呵呵，烧烤没，没了。” “没了？怎么会没了？被你在半道上偷吃没了？” “哪能啊！人家收摊回家了。” 方铁柱哭丧着脸哄道：“阿爹，时辰不早啦，咱早些睡吧，明儿一早还得上工呢。” “要是赵管家知道，咱们三更半夜不睡觉，再不要咱干了，那才冤呢！” 方正田能说啥？ 他既没有让烧烤摊子回来，继续给他烤一顿的能耐；也没有跟赵管家叫板的底气。 除了含着两泡泪上床，啥也干不了。 他把头埋在枕头上，失望得不要不要的。 呜呜呜，原本还以为今晚能吃香喝辣的，哪知是空欢喜一场，不要说烧烤美酒了，连顿晚饭都没混上。 这会儿还饿着肚子呢！ 刚才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难过。 不！ 加倍的难过。 方雨桐对阿爹的难过一无所知，烧水洗了澡，咧着张嘴躺在床上，手里拿着房契看了又看，哪怕她一个字儿也不认识。 端详了好一会儿，才把房契放好，沉沉睡去。 第二天毫无意外，又是睡到日上三竿。 刚起来洗漱完，正纠结带壳鸡蛋是放水里煮更好，还是隔水蒸更好的时候，老林氏拍响了院门。 “来了。” 方雨桐打开院门，见老婆婆手里端着一碗饭，上面盖的全是肉。 她一脸稀奇，“阿娘！您咋知道我这个时辰起床的？” 老林氏嘴角一抽，这小儿媳妇，真是懒出天际了。 被婆婆差点堵房门口了，不但不觉得羞愧，还一脸的理所当然。 “我呀，昨儿傍晚就来了五六趟，总来都是铁将军把门，就知道你还没回来，生怕你出点啥事儿，急得我哟，一个晚上没睡好……” 说起这个她就一肚子的气，忍不住埋怨开了，“今儿天刚蒙蒙亮，我就又过来了一趟，见院门从里面抵上了，总算放下了心。” “你大嫂早饭快做好的时候，我又过来了一趟叫你吃饭，手都拍麻了，你也不理我！” “这次，已经是我今儿早上来的第三趟了，路都被我走大了！” 谁知道她心里的苦，生怕花了大价钱娶回来的小儿媳妇，就这么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特别是想到陈家的糟心事儿，她的整颗心就没放下来过，生怕小儿媳妇这年轻人没个轻重，再和那边打起来…… 她是从天黑担心到天亮。 有没出啥事儿？ 是伤了？ 还是残了？ 难不成是挂了？！ 天知道她这一夜是怎么熬过来的。 等老儿子回来一定要好好说说他，再也不许他跑出去那么多天了。 要不等他回来，媳妇儿再不见了，他哭都没地儿哭去！ 看着她眼下的乌青，方雨桐大受感动，拉着老婆婆就进了屋，原本用来煮鸡蛋的水，正好也烧开了，便给老婆婆舀了一碗。 “阿娘，您喝点水消消气儿，我昨儿回来的确实有点晚，让您担心了……” 老林氏喝了两口滚烫的开水，内心平复了一些，开口问道：“昨儿你们两兄妹火急火燎的，这是去哪儿了？” “我在街上听人说县城来了个神医，便和我哥紧赶慢赶找了过去……” “嘶～！我也听说了，不是说那神医，就在咱们长河镇吗？你怎么又听成在县城了？” 老林氏抽了一口冷气，一脸八卦地问道。 方雨桐当然知道在长河镇，前天她还跟阿娘和阿奶去了，让神医亲自给把了脉呢。 “鬼知道呢，一人一个说法，那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我们这才赶了过去，谁知道白忙活一场，啥也没找到。” 第187章 人还是勤快的 第187章 人还是勤快的 老林氏自行脑补：小儿媳妇为了相依为命的姐姐，排除万难千险，为她苦寻神医而不得的种种艰难…… “呵呵，你也是个有心的，尽力了就好，这种居无定所的神医，能碰上那都是缘分，没能找到也不必难过……” “这饭快趁热吃，要不一会儿该凉了。” 方雨桐见婆婆岔开话题，自然不可能扒着神医的事儿不放，看着那碗和婆婆炒得高出不止一个等级的菜色…… 她心下惊喜，脸上却却装成失望的样子，昧着良心说道：“阿娘，这菜一看就不是您炒的，对不对？” 老林氏身形一顿，震惊不已，问道：“这是你大嫂炒的，话说，你吃都还没吃，咋就看出来了？” “这还用看？闻的呗，您炒得更香。” “再说了，这色泽也完全不一样，不过，大嫂炒得菜也好吃。” “但还是比不上您炒的。” “不过阿娘，您可千万别叫大嫂知道。” 方雨桐拿起筷子，大口往嘴里扒拉。 香！ 老婆婆做的根本没法比，但她却不敢把真话说出口，一旦说出口，下顿可能就没得吃了。 等大嫂的娃子出生后，得送点好东西，好歹拉踩了大嫂那么多次，就当补偿了。 老林氏昨儿一天一夜，加上今儿一早上的担心害怕，最后演变出来的满腔怒火，霎时间烟消云散。 垮下去的嘴角翘得老高，拉着的脸也被盛开的菊花所代替，眼角眉梢都散发着开心。 “只要你喜欢吃，阿娘天天给你做。” 方雨桐一口气没缓过来，差点被噎死，咳了老半天，才摆手说道：“不用不用，阿娘您现在正是享福的好时候，我可不想您这么操劳。” “我身为儿媳妇，应该做饭给您吃的，嘿嘿……可惜我没您这手艺。” “偶尔做一顿给我吃，我就谢天谢地了，哪敢让您天天做，别天上打个雷，把我给劈了……” 老林氏笑得更开心了，“你这张嘴呀，比抹了蜜还甜。” “快吃吧，吃完的碗不用洗，直接放桌上就成，趁着这会儿太阳晒不到，我把院里菜地上的草给拔了……” “谢谢阿娘！” 方雨桐端着饭跟上，站在老婆婆身边，边吃边看她拔草。 “一会儿我要去洗衣裳，阿娘，您有没脏衣裳要洗的，拿来我帮您洗。” 她发誓，这次她是真心的，反正也就是顺手踩两脚的事儿。 “呵呵呵……不用不用，早上趁着你大嫂做饭的空当，我已经把衣服都洗完了……” 虽说拒绝了，但她这话，却还是让老林氏心里暖呼呼的，拔草的动作，都快了不少。 心里更是止不住地想：小儿媳妇那些无伤大雅的小缺点，只是因为还没长大。 但人还是勤快的，为了娘家姐妹的事儿忙活到半夜，说明她心地也善良，对自己这个老婆婆，更是孝顺得很。 最重要的，还很得老儿子的喜欢。 他们这一对，金童玉女似的，将来生出来的儿女，定是这十里八村数一数二的好相貌。 老林氏手上忙个不停，脑子里也没闲着，越想就觉得有奔头，越想越有干劲。 他们老陆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娶回来的儿媳妇，一个赛一个好！ 吃完早饭，把自己两口子那房间的门一锁，跟老婆婆打了个招呼，提着这两天换下来的脏衣裳，就出了院门。 身后传来老林氏的声音，“这门口的水沟太浅了，去那边的大榕树底下，那里好些专门洗衣裳的大石板……” “知道了。” 方雨桐抬眼向远处打量了一下，在村东头那边发现一棵茂盛的大榕树，她抬脚朝那边走去。 田地里好些村民在忙活，远远见到她，都会善意地问候一声：“文且家的，去洗衣裳啊？” 她笑着点点头，也不多说话，把新嫁娘的娇羞感演绎得淋漓尽致。 谁也不认识，想来要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该私底下传她好吃懒做的坏话，何必浪费口水。 来到榕树底下，已经有三个女人在那洗着，远远就听见她们嘴里，正叽哩哇啦地说个不停。 趁着她们没发现之前，方雨桐顿住了脚，掐着耳朵一听，说得竟然是她们两姐妹。 “……哎呦呦，真真是笑死个人，你们说说，我老婆子，好歹也活了三十多年了，还是头一次听到过这么好笑的事儿……” “这下好喽！新郎官这一摔，那个东西也不知摔坏没有，还能不能让媳妇儿揣娃子……” “这谁知道啊，要说最伤心的，还是那两个老的，家里家外要忙活不说，还得照顾两个小的！” “光照顾两，就怕断了后，唉！他们家赚再多银子，又有啥用哦……” “要说，还是咱们村的街溜子命好，那天晚上，我正好看见了新娘子在院里吃饭，那小模样儿长得……啧啧啧！咱们村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能比得过她！” “再漂亮有啥用？嫁妆再多又有啥用？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就这么往老屋一扔，他自个儿跑出去玩了。” “不能够吧？这么漂亮个媳妇儿，他陆文且还看不上？他还想娶天上的仙女不成？” “唉！要说啊，还是他阿娘不会教，要我儿子敢这样，我早就大棒子伺候了！” “咳咳！” 方雨桐清咳几声，拉着长脸下了河，三个女人虎躯一震，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呵呵呵，文且媳妇也来洗衣裳啊？” “来来来，这边的石板大，洗起来得劲儿。” “对对对！你别多心，我们就随便聊聊，随便聊聊……” 几人热络地招呼她，语气里满是亲热和气，眼神里却是打量揣摩。 “你们在聊啥呢？” 方雨桐打量了她们几眼，脸色依旧淡淡的，眸子也冷冰冰的。 “婶子和两位嫂嫂别介意，我这刚嫁过来，也不认识几个人。” “话说，你们都是哪家的？等文且回来，我带着他一家家上门去讨教，让他亲自坐到你们面前，面对面地听你们教导。” 第188章 好姐姐 第188章 好姐姐 三人大惊失色，摇头摆手地，嘴里迭声嚷嚷着不敢，都是没事扯闲篇来的…… “那就好，老话都说，别跟过去的事儿过不去，因为那已经是过去，我家文且虽说以前性子跳脱了些，但他现在已经浪子回头，走上正道了。” “对对对！回头，回头了好……” “文且那孩子，从小我就说他机灵，将来必定有大出息……” “文且媳妇儿，你放心，咱们几个再也不说了，但刚才我们说的话，还请你行行好，千万别传你男人耳朵里去。” 看着她们大惊失色的表情，方雨桐觉得好笑，话说陆文且有那么恐怖吗？ 她挑了块干爽的大石块，一屁股坐下，一下一下地往上卷裤管，接着再卷衣袖，露出塞雪般的肌肤，把三人看得目瞪口呆。 “文且媳妇儿，你这手咋这么白嫩，水葱似的，手指上面连个疤都没有，这是怎么做到的？” 年纪大些的那个婶子，忍不住出声问道。 她也有个女儿，也快出门子了，十个手指头伸出来，一个接一个的疤，两个食指都变形了，整个就没处好地儿，还黑黢黢的，看着一点也不美。 对比文且媳妇儿，简直都没眼看。 “不干活呗。” 方雨桐一脸的理所当然，“我阿娘从小就不让我干活，在娘家这十来年，可以说啥活都没让我干过，最多也就洗过几次衣裳而已。” “真，真的假的？” 另外两个年轻小媳妇眼睛瞪得大大的，很是羡慕。 心想，要是自己也长这么漂亮，身上也这般白嫩，自家男人不得放在心尖上疼？ “骗你们干啥？” “那你家的活谁干？” “我姐啊！她最喜欢干活了，小时候就跟我抢活干，我比她小，抢不过她，慢慢的就不干了。” “你阿娘也能由着你？” 几人虽是问得不可置信，但心里却是信了，嫁妆就是最好的证明。 更别说，还有十全十美包，和团圆包在那儿摆着呢。 能为女儿做到这个份上的爹娘，对女儿纵容点，好像也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反而有一种就该如此的认知。 再说了，一看那双白嫩嫩的手，就知道她没撒谎。 “一开始也管，后来一看，反正活计也有人做，她也没损失啥，索性就不管了。” “天呐！世上竟然有这么好的姐姐！” 几人羡慕嫉妒恨，就连三十大几的婶子，也暗暗埋怨自家大姐，怎么就和别家的姐姐相反，小时候的脏活累活，全指挥她去干。 她在大姐棍棒巴掌的逼迫下，也不敢不干。 要是和文且媳妇儿一样似的，啥活也不干，她也许不比人家的好相貌，差哪儿去。 “你们姐姐不这样？” 方雨桐一脸好奇。 “这样的姐姐又不是地里的大萝卜，你以为见人就有啊，唉，世上也难找一个啊！” “话说你也真是好命，这么个好姐姐，偏偏就被你碰上了……” 婶子和她的小伙伴们心里，都忍不住泛起酸来，纷纷羡慕起了方雨桐的好运气。 “呵呵……” 方雨桐不置可否，爱干活的姐姐，她确实有一个。 但命好不好却是另说。 这样的姐姐，一般人可消受不起，一个接着一个的杀招，要不是她命硬，骨头渣子可能都烂成泥了。 “对了，你爹娘这么疼你，咋就让你嫁给陆文且了呢？” 一个嫂子求知欲满满地看着她。 要不是她的眼神太过无辜，方雨桐高低得认为，她是来砸场子的。 你说还能为啥！ 要不是她那好姐姐造谣生事，推波助澜，就陆文且这街溜子，可能连她们老方家的大门，都进不来第二次。 看她面露难色，那嫂子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这句话，一下子得罪了他们两个人。 “呃，我也就是问问，你千万别多心。” 其他两人也忙帮着解释，“对！她这张嘴就是没个把门的，想啥说啥，你可千万别跟陆文且说……” 方雨桐抿了抿嘴，表示这话还真不好回答，顺势就跟着岔开了话题，问道：“陆文且不挺好说话的嘛，你们为啥这么怕他？” 三人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怕万一这新媳妇，还不知道陆文且那臭名昭着的名声，更不知道他所干过的糟心事儿。 若是此刻从她们嘴里说出来，那这娇滴滴的小媳妇，肯定要去找婆家闹，说不定两亲家还得打起来，有这么在意女儿的爹娘在，动静自然也小不了。 陆文且要是知道他那老底，是从自己几人嘴里漏出去的，那…… “呃……也，也没怎么怕啦……” 婶子讪讪说道，手上动作快了不少，随便揉搓几下，就往木桶里一拧。 看到婶子的动作，另外两人也福至心灵，之前洗一件衣裳的时间，这会儿能洗十件，没两下，就把衣裳全洗完了。 婶子一边提桶上岸，一边说道：“那啥，我们已经洗好了，文且媳妇儿，你慢慢洗哈，我们就先回去了……” “我也好了，你们两个等等我……” 眨眼之间，河里就剩方雨桐一个人。 她抽了抽嘴角，陆文且到底干了啥不得了的事儿，让她们怕成这副模样？ 看来他这街溜子，当得还挺成功的嘛。 等他回来，她一定要问问。 像石子村，也有几个好吃懒做的懒汉赖子，在村里虽说也是人嫌狗憎般的存在，但却没一个，能有这般大的威慑力。 不过想想，陆文且确实和一般懒汉不同，就连他那帮街溜子兄弟，也不像那些脏不拉叽，臭味儿飘出去二里地的懒汉。 特别是看向她的眼神，比石子村的那些光棍汉，干净清澈多了。 她边想边洗，这两天没干啥体力活，只出了点汗，衣裳也不咋脏，很快就洗好了。 “阿娘，您歇歇……” 回到家，老林氏还在弯着腰拔草，地上已经拔出来好大一堆了。 “没事，拔个草而已，又不累。” 面对小儿媳妇的关心，老林氏很是感动。 第189章 碰碰运气 第189章 碰碰运气 相比于方雨桐那张甜嘴，林氏这个大儿媳妇，就正经多了，向来是有事儿说事儿，很少说出窝心的好听话，更不可能向身为婆婆的她撒娇。 就连她那两个嫁出去的女儿，也从来没有说过这种暖心话。 一感动，她就决定今儿中午，要亲自动手上灶台，定不叫老大媳妇动自己的菜。 谁叫小儿媳妇，就喜欢吃她做的呢。 晾完衣裳，见几只鸡一直在院子里，也不从狗洞钻出去找吃的，才想起来今儿早上还没喂。 从菜地里抱了捧老婆婆拔出来的草，往院子角落一丢，“咯咯咯……吃吧！吃饱多生几个蛋。” 老林氏看了两眼，忍不住说道：“光吃草没用，得拌点谷糠进去。” 又看了看那两垄空出来的菜地，指点道：“时不时挖点蚯蚓，呶！那里就有两垄地空出来了，有时间的话，还可以钓点青蛙，吃了保证一天生一个蛋。” 方雨桐听进了心里，觉得相比于蚯蚓和青蛙，还是吃谷糠方便点，还干净。 “家里没谷糠了，让它们先对付一顿，今儿下午我就去买点回来。” 方雨桐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一句不提挖蚯蚓和吊青蛙的事儿。 老林氏张了几下嘴，很想让她现在就去翻地。 但左想右想，决定还是算了。 这懒儿媳今儿已经洗了衣裳，才刚回来，要是再让她翻地，只怕得跟自己翻脸。 把家里该干的干完了，方雨桐就想上街，昨儿买的铺子，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呢。 “阿娘，您别拔了。” “走走走！我扶您进去，要是文且回来，看你这么辛苦，心里不定多难受呢！” 她来到老婆婆身边，不由分说就把老林氏架进了屋，茶水点心齐上阵…… 把老林氏接着感动，差点老泪纵横。 暗暗庆幸刚才没让她翻土，要不然这会儿别说请她吃茶水点心了，吃闭门羹还差不多。 坐了近一刻钟，看老婆婆还没有离开的打算，方雨桐决定主动出击。 “阿娘，这大上午的，大嫂一人在家没事儿吧，她月份浅，抻腰佝背的，没人看着我总不放心，您来这也有一会儿了，要不回去看看？” “呵呵，本来应该我去看的，但我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才嫁过来没几天，万一大嫂见外，有啥事儿也不好意思叫我，还得强打起精神来应付我……” 老林氏一想也是，点头夸道：“没想到你年纪小，心还挺细，想得也周全。” “我这就回去，到了饭点，你自己过来吃啊，我就不送来送去了。” 打算在镇上吃的方雨桐，定不能答应，“今儿中午不来了，我一人在家，随便吃点啥都行。” 怕老婆婆揪着这事儿不放，连忙转了话题，“阿娘，话说，您拔起草来还怪厉害的，这才多大一会儿时间，两垄地就给拔完了，拔得还干净……” 老林氏被她夸得心花怒放，扬起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拔草拔得有些酸疼的腰，立马就觉得不疼了，取了桌上空出来的碗，步伐矫健地出了院门。 打发走老婆婆，方雨桐紧跟着也离开了家，大步流星地朝镇上走去。 想到花楼里面的凌乱，她就有些发愁，看来今儿还有得忙呢。 一开始，她还想着出点银钱，请一两个人打扫一下。 可一想到那是花楼，是销金窟，里面的姑娘们，定然少不了戴金银首饰，她们走得也匆忙，自己说不定还能捡点啥漏呢。 那些大件首饰她也没指望，哪怕从床缝里捡只小耳环，甚至小耳钉也好，万一是金的，那她可就发财了。 话说，从小到大，她都还没摸到过金子呢。 想想就激动。 激动的把那股子懒劲儿，都压了下去。 路过陈家杂货铺时，正好看到蔫唧唧的李氏，正在铺子门口搓衣裳。 李氏也看到了她，嘴角扯了好几下，才笑容僵硬地开口问道：“今儿没逢圩，雨桐也来了？” 人家主动搭话，方雨桐也不是用鼻孔看人的，便随意客气了几句…… “嗯，来镇上买点东西，婶子可有去看我姐他们？” “昨儿下午去了一趟，你姐她好多了。” “那就好，那我就先过去了。” “去吧，一会儿过来吃中午饭。” “不了……” 和李氏分开，方雨桐心情有些复杂，就她脸上的焦虑来看，姐夫的情况，定然好不到哪儿去。 可让她冒着暴露的风险，拿玉露去帮姐姐那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她却不愿意。 打开铺子大门，瞬间把陈家的事儿抛诸脑后了。 保险起见，转身她就把大门又反锁上了，今儿还有大半天时间。 老天保佑，保佑她能再发一笔横财。 穿过吃喝的大堂，她直接上了二楼。 从左到右，一间间房全都参观了一遍，先把窗户一一打开，好叫光线充足些，一会儿看东西更清楚。 顺带手的，还能把房间里面的浑浊气息散散。 虽说过了那么多天，但她总觉得还有股子味儿。 说实话，看着那一张张大床，还有那些凌乱不堪的被子，想象着一幅幅活色生香的画面，她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膈应。 要不是为了碰碰运气发笔横财，她肯定不能动手，花十文二十文请个婆子，自己啥事儿也不用管。 为了少个人捞好处，她还是决定自己动手。 实在不想用手去翻，她从窗台上取了根竹竿，用竹竿一件件挑开，心里总算好受了些。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她有的是时间，便翻找的格外仔细，第一间房挺大的，窗子也大，桌椅板凳看着也挺高档，还上了黑红色的漆。 门口一进来，就是一个梳妆柜，柜前放了张很是精巧的凳子，上面垫的面料都绣着花儿。 梳妆柜靠着的墙面上，还挂着一枚镶着花边的铜镜。 她想象着一个漂亮哀怨的姑娘，对镜描眉的样子，方雨桐莫明觉得阴风阵阵，心里发毛。 挨着墙的地方，还有好几个四四方方的粉尘印子，想来这里原本是放着妆奁盒和首饰盒的，只是被这个房间的主人带走了。 第190章 玉佩 第190章 玉佩 桌面上，只留下一根黝黑细长的竹片。 看那油光蹭亮的样子，应该是用来打人的。 她上手握了握，别说，使着还怪顺手。 发一点点力，就呼呼生风地发出破空之响，打起人来定然很疼。 方雨桐也不知道花楼里有老鸨，猜测这莫不是花楼掌柜的房间。 这根竹片，就是用来收拾不听话的姑娘的。 不过意思也大差不差。 拉开几个抽屉和橱子，里面也都被一扫而空，清理得干干净净。 漏肯是没那么好捡的，好在她也没有过多期待，便也没觉得多失望，反而曲指敲了敲柜面，暗自估算这套梳妆柜，能卖多少银钱。 用手试了试它的重量，在可承受的范围内。 说干就干，她用力抬起一边，移开一点，又去另一边移开一点，就这么来回移了三四趟，总算把整个梳妆柜移了出来。 低头一看，地上的脏东西还挺多，最多的就是瓜子皮，还有两个精致的小瓷瓶和两把小刷子，也不知道是干嘛用的。 更让她惊喜的是，在灰尘堆里，她还找到了一串半截手指长的黄色小链，小链的一头，还吊着一颗比黄豆大些的小珠子，也是黄颜色的。 她顿时喜出望外，也顾不得上脏不脏了，立马弯腰捡起，把上面的灰尘擦拭了一下，捏起来对着光线，翻来覆去地看。 暗自猜想：这应该是发钗或步摇上吊着的，可能它的主人一时没注意，才给掉进梳妆柜底下去了。 正好便宜了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金子，曾听人说金子和银子一样，咬一下会有牙印。 但捏在手里和放进嘴里，还是不一样的，在这么个特殊的地方，这么个特殊的检验方法，她只能无奈地选择放弃。 观察了好一会儿，她放在掌心里颠了两下，小小的一条链子，竟然还有点分量。 “没想到，今儿运气还不错嘛，第一个房间就有收获。” 方雨桐小心翼翼地，把这小截金链子收好，又用竹竿扒拉了一下地上的瓷瓶，弯腰想要捡起，立马想到之前听来的八卦…… 说花楼里的姑娘，会被逼着吃好些稀奇古怪的药，像啥生不了娃子的，还有勾搭男人用的等等等等。 就连花楼里的熏香和酒菜，都大有门道呢！ 她顿时就不敢捡了，如今她才刚成亲，娃子都还没来得及生一个，正是最最需要注意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这辈子就完了，可别为了贪个小便宜，再吃了大亏。 要不是有玉露的存在，只怕连这间铺子，她都不敢进。 梳妆柜过去之后，是一个同色的衣柜，打开柜门，不成想，里面竟然还有几件衣裳，花花绿绿的，颜色很鲜亮。 不过，却被揉作一团凌乱地堆放在柜子里，隐约间还能闻到一股香气，让她不由自主地抬手轻掩住口鼻，同时放缓了呼吸。 用竹竿挑开一看，有两件衣带被扯断了的红色肚兜，上面绣着鸳鸯戏水，那大胆奔放的样式，看得她不由地羞红了脸。 “这，这这这……这也太那个了吧！” 她脑子里想象着，漂亮姑娘穿上这样的肚兜，将会是怎样的香艳画面。 心想，还好她是个女人，要是个男的，说不定还得流鼻血呢。 不知怎的，她竟然有股子想穿上这种样式的肚兜，撩拨一下陆文且的冲动。 他定会猴急到不行吧。 会不会衣裳都来不及脱？ 打住打住！ 不能再想了！ 她是个良家女子，不能这么孟浪。 拍了拍自己微微发热的脸，检查了一下空空如也的衣柜，并没有啥好东西遗漏下来。 这个大衣柜很沉，不是她这小身板能移动的，她只得放弃，把目光转向那张雕花大床。 她也不敢直接上床去翻，只敢用竹竿把床上的被子枕头，一件件抖散开来，检查一遍，再全给堆在一边的地上。 还好现在才过了中秋没多久，天儿还不冷，被子也不厚，轻而易举地就能用竹竿挑起来。 地上床上空空如也，并没啥东西掉下来，一通忙活，直到只剩下几块光秃秃的床板。 这下想不上手也不行了，她将手中的竹竿往角落一靠，一块块把床板取下来。 随着床板一块块减少，床底下也渐渐露出来，乱七八糟的啥都有…… 鞋子就有七八双，大部分都是女人的，春夏秋冬都有，无一例外，都很是小巧精致，上面还绣了些花草鸟鱼。 一看那鞋，就知道它的主人，定是个小鸟依人的姑娘，个儿不高，性情温顺，说话轻声细语…… 除了几双娇小的绣鞋，还有一只硕大的男鞋，大小差不多是女鞋的两只那么大。 鞋口处，好似一张巨大的嘴巴，仿佛要那将女鞋生吞活剥。 可能那姑娘年岁不大…… 可能那男人是个粗壮暴躁的大汉…… 加上门口那柄，仿佛用过无数次的竹片…… 还有这张宽大的雕花大床…… 莫明的，突觉得一股子阴冷诡异，让方雨桐心里不住发毛。 她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为了往后能更好的混吃等死，咬牙拼了。 把那几双乱七八糟的鞋子挑出来，继续用竹竿在床底细细扒拉…… 突然，她发现一小块地方的灰尘，比其他地方高了些。 “咦，这是啥？” 她动作一顿，蹲下身子用竹竿轻轻拨开，竟然是块玉佩。 玉佩！！ 还是块大玉佩，足足有四个手指大了。 不止大，还厚实，四四方方的，触手生温，正面雕刻着一个看不出男女的菩萨像，反面有几个字，奈何方雨桐一个也不认识。 “把菩萨丢床底，还是花楼的床底，也不怕上天怪罪。” 她嘴里嘟囔着，小心翼翼把玉佩上面的灰尘擦拭干净，拿在手上端详。 心想，这应该是个值钱玩意儿。 脖子上这么小一个玉葫芦，蹭点血上去，就能出玉露。 那这个…… 她看了看沾了好些灰尘的十个手指头，恨不得立马咬破了，把血滴上去，看看可有啥变化没有？ 第191章 药丸 第191章 药丸 算了，一会儿回到家再试吧。 把玉佩放进衣兜，埋头干得更起劲了。 “这是啥？” 她找到两颗兔子屎大小的丸子，捏了捏，硬硬的，看不出来是啥东西，有点像庙里和尚们手中拿着的佛珠。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莫非，这就是给姑娘们吃的药？ 她吓得浑身一哆嗦，连退了好几步远，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去，手中的珠子也甩飞了出去，恨不得连这只手都不要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自从发现那两颗像药丸的东西，她就总觉得有股若有似无的药味，萦绕在鼻尖。 “算了算了，今儿到此为止吧。” 已经有了两笔进账，不能贪多，剩下的以后慢慢来。 快步来到楼下，赶忙把玉葫芦里仅有的几滴玉露一仰而尽，今儿在花楼里待了那么长时间，就当是有病治病，没病防身了。 从灶房的水缸里舀了瓢水，把手清洗干净，原本还想洗把脸的，但心里总觉得膈应，就没将水往脸上撩。 午时都快过了，得找个地儿吃中饭去，到时在人家那儿讨点水来洗，也能安心些。 这次她没从大门出去，而是走的后门，后门出来是条小巷子，走上几十步，就到了主街。 刚出来，就看到一个人站在花楼大门口，把本就提心吊胆的方雨桐，吓得脚步一顿。 定睛一看，竟然是熟人，姐姐的家公陈大江。 只见他正打量那两扇满是补丁的大门，紧皱的眉头，也不知道在想啥想得入神，并没有发现从小巷子里出来的她。 呼！ 方雨桐拍了拍胸口，腹诽今儿真是运气好。 要是她从大门出来，只怕正好和他来个对对碰，说不定还得闹一场呢。 就算不闹，被人看见她在花楼里进进出出，也不好。 她自然没有和这人叙旧的打算，别过头正打算一走了之。 可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哐当”一声巨响，只见陈大江一脚踢在了大门上。 接着，又是一脚…… 方雨桐看得心疼，暗道：得想个办法稳住他两天，要不然那两扇门白修了。 更别说里面还有那么多东西呢，现在可都是她方雨桐的。 可能踢的脚痛，陈大江踢了两脚之后，就没再踢了，在那儿转了两个圈，扭头就走。 那一脸的阴沉之色，让方雨桐很是担心，觉得他定是回家，取砸门的家伙事去了。 她站在路口思索了一阵，正苦思无果的时候，就看到了陆文且那群街溜子兄弟的其中之一。 那个“不对哥”。 她立马快步追上，喊道：“哎！你等等……” 不对哥听见声音，回过头来见是个美女，一时竟没认出来。 “你，你叫我？” 他脸上浮现一丝羞涩，扭扭捏捏地问道。 “对！陆文且走之前，曾跟我说，有啥困难就找你们，是不是真的？” “陆，陆嫂？” 不对哥一听这话，立马反应过来，心中泛起的涟漪，立马烟消云散。 果然，好东西是陆哥的，漂亮小嫂子，也是陆哥的。 他们这群底下的兄弟们，不配。 “呵呵，就知道你还记得我！” 方雨桐很是开心。 不对哥：…… 呃，他是真没记得。 他心里咯噔一下子，强打着精神说道：“陆哥说得对，有啥事儿您吩咐一声，但凡小弟能办到的，立马给您办得妥妥帖帖。” 方雨桐也不跟他客气，“陈记杂货铺子知道吧？在陆文且回来之前，你们给那铺子里的掌柜，找点事儿做。” “啊？” 不对哥一愣，没想到陆嫂和陆哥相比，毫不逊色啊，上来就要整人。 “陆嫂，不对呀！他儿媳妇还是您亲姐呢，您咋还整他？” “没咋，就是看他不顺眼，不过先说好，只是无伤大雅的闹闹，让他空不出手来就成。” “千万别把自己搭里头了，你陆哥不在家，万一出点啥事儿，我可救不了你。” 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块一二钱的银角子，“这会儿我手头也不宽裕，这点银子你拿去，多带两个人，事儿办成了，等陆文且回来，再请你们来家烤烧烤吃……” “谢谢陆嫂，您就放心吧！” 得了银子的不对哥喜出望外，连连保证道：“既然您发了话，小弟我向您保证，定要让他们两口子，蹲坑不敢关门，睡觉不敢熄灯……” “贫吧你就！我刚看他回去了，你快些跟上去。” 把他打发走，方雨桐开始找地儿吃饭，今儿发了财，自然要吃顿好的，普普通通的肉丝面，已经入不了她的眼，怎么着也得整两个荤菜吧，才对得起这一上午的操劳。 当然，酒肆菜馆那些，她暂时还是没底气进的。 想了想，抬脚来到长河边。 这里有个小型的码头，时不时会有小船在这卸点货物，码头两边支着几个炒菜摊子，曾听阿爹说过，这里量大管饱不说，味道也不错。 祭奠完五脏庙，她嘴巴一抹，就朝镇上唯一一家典当铺子去了。 把玉佩递过去问道：“这个玉佩，死当值多少银钱？” 过了一会儿，里面的人说道：“死当的话，十两银子，当吗？” “十两？！” 方雨桐心尖一颤，声音不由自主地大了起来，语气里满是震惊。 “最多十二两，不能再高了。” 里面的人以为她嫌给的太少，犹豫了一下之后，又多给了二两。 方雨桐立马醒神，满脸不屑地胡诌道：“这可是我家的传家宝贝，十二两就给我打发了？” “我还不如砸了听个响儿。” “不当！” 方雨桐取回玉佩，乐颠颠儿地走了。 很小的时候，就曾听大人说过，典当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他们都愿意出十二两，那这玉佩少说也值好几十两呢。 越贵重的玉佩，应该越有可能滴血成功，她要赶快回家一试。 今儿晚上，想去去大嫂家蹭一顿，空着手不好，进了点心铺子，买了两包点心，经过猪肉铺子的时候，还剩两只猪脚，看着还挺干净的，她顺带手地买了一只。 第192章 和小婶身份互换一下 第192章 和小婶身份互换一下 到时一起提着去，今晚好好吃一顿，也算是变相地庆祝一下。 今天，好歹也算大发了一笔。 回到家，二话不说就是烧水洗澡，打算用最干净的身体，最虔诚的姿态，以求菩萨能显灵，再给她一个玉露般的无价之宝。 她下意识地就想用牙齿咬，可又害怕口水玷污了圣洁的菩萨，因着四肢不勤，针头线脑那些东西家里就没有，没办法，她又起身去了灶房，洗了把菜刀，往手腕上一架，还颇有些壮士断腕的气势。 看了看明晃晃的菜刀，还是割手指吧。 很可惜，一顿忙活，啥动静也没有，玉佩还是玉佩。 失望是有点失望的，不过无伤大雅，要是见块玉，滴上血都能有玉露，那她的玉葫芦，岂不和菜市上的大萝卜，一样廉价？ 把玉佩上的血清洗干净，放进柜子里锁上，她也没啥门路，等陆文且回来，让他拿去给赵管家看看，说不定能卖上个高价呢。 吃饱喝足，也洗完了澡，不睡个午觉都对不起自己，她往床上一倒，就呼呼睡了过去。 醒来，太阳快下山了，洗了个脸醒醒神，提上猪蹄和点心，直奔大房。 “呦！文且媳妇儿掂个这么大的猪脚，这是要去哪儿？” 路边，一个大娘发出咋咋呼呼的叫嚷。 方雨桐顿脚笑了笑，“这不今儿去了趟镇上，买了个猪脚，想着我也吃不完，拿去婆婆大嫂那边，人多也热闹些。” 等她走过去，大娘对自家老头嘀咕道：“这文且媳妇儿手指缝还怪松的嘞，才办了酒席几天，又将这大只的猪脚往家买，自个儿吃不算，连大房一大家子，都给算进去了……” 大爷瞥了她一眼，不屑道：“人家那是有孝心，你以为见人都跟你似的，有点好吃的全都埋自个儿碗里头？” “我老娘死前叨叨了几个月，想吃肉想吃肉地嘴都说秃噜皮了，直到死，也没能吃上一口肉。” 大娘嗷的一嗓子，就骂开了，“好你个陆老七，光说我没孝心，你咋不说自己没能耐呢！” 方雨桐把他们的争吵抛诸脑后，收拾猪蹄还得好一会儿，黑就黑，得加点儿紧，不然这顿晚饭，只怕要耗到半夜里去。 “陆知义，过来拿点心吃。” 刚到大房院门口，就看见陆知义两兄妹猫着身子，想来又在抓蛐蛐。 听到小婶的声音，两人噌的一下就跑过来了。 得了点心吃食，陆知义颇为老成地问道：“婶婶，你这几天在忙啥呢？” 忙啥，忙着发财呢。 不过不能实话实说。 “忙啥，忙着买猪蹄呢。” 为了不让自己被他拿捏住，方雨桐坏心眼地问道：“你呢？夫子布置的功课，可有做完？” 记得大哥进学的时候，最最讨厌的，就是别人问他功课可有做完。 果然，这问题一出，陆知义沉默了，只是大口往嘴里塞点心。 阿花边吃，边嘻嘻嘻地笑了起来。 也不管他们俩，方雨桐提着猪蹄就进了院门。 “阿娘，大嫂，我来啦！” 林氏笑着从灶房走了出来，“你可算来了，阿娘念叨了你半天呢。” 看到弟妹手上提着猪脚，惊诧道：“哎呦！这咋还破费上了。” 说着，就要伸手来接。 “大嫂，你别上手，我来就成。” 方雨桐一避，越过大嫂进了灶房。 林氏心里一暖，弟妹虽说嘴上没说，但这动作，就是担心她肚子里的娃。 看来婆婆说得没错，文且媳妇儿确实是个好的，心细不说，还会体贴人。 “我就说你该来了……” 老林氏窝在灶房的角落里刮芋子，突然出声。 “阿娘，您吓了我一跳，这是干啥呢？” “你大嫂没啥胃口，这不刚出来的芋子，今晚打个芋子糊糊好下饭。” 方雨桐闻言一喜，她还真挺喜欢吃芋子的，特别是刚出的，往饭里一拌，咕噜咕噜她能吃两碗。 她走上前看了看，见大大小小加起来，差不多有二三十个，能煮好大一盆了，便暗暗放下了心。 就怕芋子少了，自己在不好意思和大嫂抢吃食，这么多，肯定够分。 林氏已经在舀水处理猪脚了，用菜刀细细地将上面残留的猪毛刮干净，嘴里笑道：“这猪脚刮得还挺干净的嘞，你是特意让屠夫刮的吗？” “呵呵……” 方雨桐打着哈哈，不好说是最后剩的，屠夫早就刮好了的。 “好了，你出去吧，要不一会儿这身衣裳就该毁了。” 林氏打量了一下弟妹身上的衣裳，挺好看的，就是不方便干活。 不过人家才刚嫁过来，穿得鲜亮一点也没啥，能理解。 有能干的大嫂发话，老婆婆又在灶房里帮忙，她心安理得地呆在院子里，和陆知义两兄妹玩起了蛐蛐。 “陆知义，等吃完晚饭，你得送我回去。” “那，那等下谁送哥哥回来啊？” 阿花眨巴着迷茫的眼，问道。 方雨桐揉了把小姑娘的细棉的头发，“今晚你哥就在婶婶家睡了，明儿一早回来，成不？” “行。” 陆知义很是爽快，还不等阿花开口，就抢先答应了。 “陆知义，你们的功课好学吗？” 有了昨天买铺子的经历，方雨桐觉得有条件的话，还是得自个儿学会认字。 昨天要不是大哥正好在镇上，她得多费不少功夫。 最起码，也得能认全房契上那些字，还有自己的名字，她总得学会写。 “难！难于上青天。” 陆知义摇头晃脑，发出一声感慨。 “啥意思？比登天还难？” 方雨桐连蒙带猜地问道。 “小婶，你竟然能听懂？！” “我又不是傻子，这都听不懂。” “这，这很简单吗？” 陆知义一脸惊诧，幼小的心灵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看来您还真是个读书的好苗子，要是能身份互换就好了，我和您换一下，天天躺家里给小叔做媳妇儿，您替我进学去。” 方雨桐一个暴栗子过去，“谁跟你说我天天躺家里了？” “阿奶啊！天天早上过去，都说您没起床，应该没冤枉您吧？” 陆知义抱着头，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呃……早上起不来很正常，再说了，早上没起来，可不代表一整天都躺床上啊，我今儿可干了好些活计呢。” 第193章 想认字儿 第193章 想认字儿 “干了啥？” “洗衣裳啊。” “还有呢？” “还，还有？上街给你买肉吃啊！” “就连你嘴里吃着的点心，还是我辛辛苦苦买回来的，出钱又出力，可累死我了。” 方雨桐避重就轻地说道，心里很是郁闷，这老婆婆就这点不好，一天到晚嘴巴逼逼叨叨，“你以后要再听你阿奶的胡乱造谣，下次可没得吃了。” 陆知义看了看手上的点心，颇有些不知所措，“那，那我以后不说您懒了，这点心真好吃，婶婶别生气，您最好了！” 阿花也甜甜地笑道：“小叔是最好的叔叔，婶婶也是最好的婶婶……” “哼，你们知道就好。” 方雨桐颇为嘚瑟，言归正传，“陆知义，以后没事儿的时候，便过来老屋教我认字儿呗。” 陆知义有些为难，“可，可我有事儿啊。” “啥事儿？” “反，反正就是有事儿。” 他进了几年学，都还没认全五十个字，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 方雨桐瞥了他一眼，心里跟明镜似的，当初大哥进学的时候，不比他好到哪儿去。 “哎呀，你就教嘛！你放心，我也不让你白教，每教会我三个字，我就给你一个铜板。” 陆知义一震，“三个字一个铜板？” “对。” 方雨桐拍了拍衣兜，发出几声清脆悦耳的撞击，“听见了吧，你婶婶我有钱着呢！亏不了你。” 陆知义心头一震，顿时在心里划算开了，哪怕将只自己认识的五十个字儿，教给婶婶换银钱，也能值十好几文呢。 “成！” “今儿晚上，我就开始教。” “别！还是明儿开始吧。等我买点笔墨纸砚啥的，晚上你过来老屋睡，我们每天学上半个时辰，银钱当天结清。” “这么痛快？” 鬼灵精怪的陆知义，一脸狐疑地看着她，“这不会是你跟阿娘给我下的套儿吧？” “爱信不信，你不教我请别人教，听你阿奶说，你小奶奶家的堂弟，叫啥来着，比你还小两岁呢，书念得可好了，时不时就能受到夫子的表扬。” “我这么聪明，一也能认八九个往上，算下来最少也有三文钱，能买好些零嘴儿了……” 陆知义举手投降，“我教！反正当天教会当天结，吃不了大亏，不过，您可不能告诉阿娘我赚了银钱。” “那可不行，说还是要说一下的，但我向你保证，定不会让你收缴了去。” “那，那行吧。” 等他们商量妥当，林氏的猪蹄，也焖烂糊了。 “吃饭了~” 三个人排着队进了灶房，把手洗净之后，陆知义开始分碗筷，阿花擦桌子。 小娃子都这么勤快，方雨桐也不好光坐着等吃，开始帮忙端菜。 “哎呦！好烫！好烫！” 一大盆芋子糊糊，差点被她一口吃掉了。 “我们端着不烫啊，看看你的手，都烫红了，赶紧捏捏耳朵，就不烫了……” “还是你的手太嫩了，去堂屋坐吧，这里也没啥活了。” 林氏截下了她手中的芋子糊糊，暗暗摇了摇头，这弟媳妇，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料。 还好，两兄弟早早就分了家。 方雨桐确实烫得不轻，手指火辣辣的，往耳朵上一捏，竟真如大嫂说的那样，不觉得疼了。 真神奇。 “大嫂，我有点事儿，要跟你商量一下……” 饭桌上，方雨桐把他和陆知义的交易告诉了林氏。 还不等大儿媳妇发表意见，老林氏先开口了，“一家子人，啥银钱不银钱的，让知义拿根小木棍，给你画上几笔就是了……” “呵呵，对，想学让知义教就是，提银钱伤感情。” 婆婆都这样说了，林氏自然得顺着说。 其实她听了弟妹的这个法子，还真是心下大悦，有了银钱这个大萝卜在前边吊着，儿子这头倔驴，也有动力往前走两步。 果然，一听没银钱挣，陆知义顿时垂头丧气起来，猪脚啃着都没之前的香了。 见儿子没了斗志，林氏有些着急，却也不好开口纠正。 方雨桐自然知道关键的点在哪儿，坚持道：“那不行，知义去夫子那儿，还得讲究个啥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呢，外人尚且如此，自家人就更不能让自家人吃了亏去。” 听她这样说，林氏也没有过多客气，点了点头，抢在老婆婆前面，对儿子耳提面命道：“既收了你婶的银钱，那就得认认真真的教，想你们夫子常说的，不可误人子弟。” “知道了，阿娘。” 陆知义那张脸，顿时又鲜活起来了。 吃过饭，趁着儿子洗澡的空当，林氏将方雨桐拉进房，抓了一把铜板朝她递了过去…… “雨桐，这钱你拿着，用来打发知义那头倔驴的。” “大嫂，这是干嘛？你可不能弄虚作假……” 方雨桐闪躲着不肯要，现在的她，并不缺那几个铜板，大不了一两银子花出去，能学会三千个字呢。 又是婆家侄子，大嫂和婆婆暂时也没多少龌龊心，既然打算学认字，她也并不是小气的人。 “给你你就拿着！” 林氏急了，很是强硬地将银钱往她手上塞，“要是能把知义掰回来，你就是我和你大哥的恩人。” “快收起来，文且那不着调的，这次出去了那么多天，一点儿音信也没有，今儿你又买了只猪脚，没点子进项，哪儿经得起这么个花法。” “嫂子知道你受委屈了，等陆文且回来，我让他大哥收拾他，替你出气……” 方雨桐一愣，没想到自己已经活成了别人眼里的可怜虫。 莫明地，她就觉得自己确实有点惨，成亲才第三天，两口子就分开了，自己每天为着一天三顿饭发愁不已。 还有，一个人在老屋，她也害怕呀。 可怕也没办法，总不能跟着陆文且一起去吧。 还有，昨儿和那两个男子斗智斗勇的时候，她更怕，今儿又孤身一人，在偌大的花楼里累死累活，鸡皮疙瘩都被她搓了满满一地…… 呜呜呜，她实在太可怜了。 第194章 就是不行 第194章 就是不行 “那，那好吧。” 她委屈巴巴地伸出手，接过了大嫂手里的三四十个铜板，很是感动地说道：“大嫂，你真好……” 知道自己这个弟媳妇，受委屈了。 当天晚上，陆知义就抱着枕头，跟着方雨桐一路回到了老屋。 “那两个房间任你挑。” “我有得选吗？里面那间，好像连张床都没有。” 方雨桐一拍脑袋，还真是！ 自从阿爹和大哥走了之后，她就没再去后间看过，一时之间，倒把床的事儿给忘记了。 她讪讪地找补道：“那就睡前间，光线好，亮堂。” “婶婶，我只是晚上过来住，看不见光线，油灯一吹，一点儿也不亮堂……” “……” 这臭小子，专门跟她作对是吧？ 自己说一句，他那么多句在后面等着。 “你们夫子今儿都教了些啥？” “全学会了没？” “明儿可有课业要抽背，背不出来的话，是不是要打手心板子？” 方雨桐就不信了，还治不住他个小娃子。 陆知义默了默，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婶婶，我困了。” “嗯，去睡吧，明儿早上走的时候，记得把院门关好。” 两人各自回了房，一夜到天明。 方雨桐醒来，急急忙忙地上了个茅厕，发现院门处抵在门栓上的木棍，已经抵在左边的门页上，门栓也已经打开，说明陆知义早就走了。 来到灶房，水缸又快要见底了。 她有些发愁，村里的井在哪儿？ 她也不会挑担子。 今儿连洗澡的水都没有，可咋办？ 用剩下的水洗漱了一下，隔水蒸了两个鸡蛋，还没来得及吃，院门就被拍响了。 她第一个反应，那是给她送早饭的老婆婆。 不过为了安全，她还是问了一句，“谁呀？” “我，快开门。” 是刘氏的声音。 “阿娘？您咋来了？” 方雨桐很是惊讶，忙迎上去。 脑子里想的是，阿娘有没有可能帮她挑几担水？ 才两天没见，刘氏神情憔悴萎靡了许多。 “唉！别提了，昨儿我和你姐她婆婆，去了一趟观音庙的神婆家，看看你姐他们两口子，这个劫难啥时候能过去……” 看到小女儿手中那个咬了一口的鸡蛋，她忍不住摸了摸自个儿的肚子，一点儿也不客气，“天儿还没咋亮，我就出了门，这会儿肚子也还真有些饿了。” 方雨桐后知后觉地说道：“那，那您进来，我去给您煮鸡蛋。” 说完，扭头就钻进了灶房。 “行。” 刘氏看得心下妥帖，挽着个布袋子也跟着进去，“文且呢？还没回来？” “没。” 方雨桐把鸡蛋洗干净放进锅里，扭头问道：“阿娘，今儿也不逢圩，您来是有啥事儿吗？” “我这趟是特意过来找你的，神婆说，你是个有福气的，你姐他们想要安稳度过这一劫，得多和你亲近亲近。” “你姐婆婆昨儿求了我半天，非让我劝劝你，说好歹也是亲姐妹，帮帮他们俩……” 方雨桐大吃一惊，神婆这能耐也太大了吧！ 难道她知道自己有玉露的事儿？ 面上却不显，问道：“神婆是怎么说的？” “还能咋说，就说你是个有福气的，让你姐好好跟你相处，两姐妹互帮互助，若是有机缘，陈家富重新站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姐他们好了，你也吃不了亏，你姐她婆婆也是个惯会做人的，定不会叫你白忙活一场。” 刘氏移开水缸上盖着的锅盖，舀了一瓢水边喝边说。 实在忍不住，皱着眉头吐槽道：“你是有多懒？” “这水缸都见底了，也不说挑两担水回来，都是些水沫子，喝着膈应人。” 方雨桐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阿娘前面那段话上，至于后面的吐槽，根本就没往心里去，“那她有没说，让我怎么帮？” 刘氏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没有。” “你姐婆婆抓心挠肝地问了好几次，都没问出个所以然。” “你吃完赶紧收拾收拾，我们一起去神医家，到那儿让陈家出点银子，给你也弄个房间，住在那里好好陪陪你姐，她这段时间日子不好过……” 大松了一口气的方雨桐，摇头晃脑拒绝道：“我才不去！” 刘氏眉头一皱，怒声问道：“为啥不去？她怎么说也是你姐！” 方雨桐直言不讳道：“我怕姐夫对我图谋不轨。” “你！” “是您说的，姐夫和大哥他们不同，让我避着他一点，给我姐送日子那次，你在灶房里说的，不会忘了吧。” 想起那件事儿，她就觉得委屈，“再说了，我姐啥脾气您不知道？” “那次她是咋说我的？说天下男人都死绝了，非得往他陈家富面前凑，还有您，不但不帮我，还偏帮着我姐，说我不该随意出来走动。” “反正我不去！打死也不去！” “我……” 刘氏暗自叫苦，语噎了好一会儿，才劝道：“你姐夫如今瘫在床上，能怎么对你图谋不轨？你待在自个儿房里，别往他们那边去就是了。” “凭啥呀！” 方雨桐脖子一梗，“我又不欠他们俩口子的，就，就因为神婆的一句话，我就得送上门去讨我姐的嫌弃啊！” “那就接你姐过来你这，反正陆文且那不着调的不在家，你们俩姐妹好好亲香亲香。”刘氏退而求其次。 “那也不行！” 一听小女儿还是不答应，她气得直磨牙，“怎么又是不行？” 方雨桐怕说出来的理由会被打，退出了灶房门才说开口，“我姐手脚不干净，我怕被偷家。” 果然，刘氏一听就怒了，随手在灶下取了根柴火棍，撵着就出了灶房门…… “死丫头，有能耐你就别跑！” 方雨桐吃了一个鸡蛋，颇有体力地带着阿娘，在院子里绕圈圈。 “您打我也没用，反正我就是不同意。” 天知道最近这几个月，她有多厌烦和姐姐同住一个房间。 现在好不容易嫁出去了，她一个人在家要多惬意有多惬意，又不是脑子有病，还把那个搅家精接到自己家来。 想到姐姐看向陆文且的目光，她就觉得恶心。 “呼呼呼……你有能耐就别跑！” 刘氏走了一两个时辰的路，本就累得很，肚子还饿的咕咕叫，几圈下来，就气喘吁吁。 第195章 都怪我没教好 第195章 都怪我没教好 “我没能耐，您有能耐过来打啊！” 方雨桐调皮地朝她做鬼脸，引得她踉踉跄跄地又追了过来。 “不，不行了！” 刘氏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房檐下的石阶上，喘得好似拉风箱。 方雨桐趁着她休息的空当，又去灶房拿了个鸡蛋，怕被阿娘将她堵里头，一拿到手就窜了出来，跑到院里，才敢放心大胆地吃。 暗自打算，从今往后，再也不给阿娘上手打她的机会。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两母女各坐房檐下的两端，一个累得气喘吁吁，一个咔咔吃鸡蛋。 院门又响了。 “雨桐开门……” 是老林氏。 方雨桐面色一喜，她的早饭来了，赶忙上前拉开院门。 她猜得果然没错，只见老婆婆手里端着一个菜碗，里面盛得有大半碗米饭，米饭上面还盖着好些猪蹄，还有两筷子豆角，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天，她从陆家大伯娘那抢来的。 “呦！亲家母来了。” 老林氏看到坐那喘气，脸色潮红的亲家母，颇有些吃惊，“这，这咋还出了一身汗？” 她狐疑地抬头看了看躲在云层背后的太阳，有些摸不着头脑，便自动帮着找理由，“这是赶路赶太急，累着了？” 方雨桐“噗呲”笑道：“哪呀！不是赶路，她是赶人赶太急，累的……” “啊？！” 老林氏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索性便不想了，上前问道：“这一路走来那么远，亲家母可吃早饭了？” 刘氏还在震惊这老亲家，咋会对小女儿这么好，这都半上午了，还给巴巴地送早饭过来。 那死丫头还一脸习以为常的神色，想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莫非，小女儿睡懒觉这性子，她老婆婆发现之后，还欣然接受了？ 听了老亲家的话，她赶忙回道：“呵呵呵，雨桐正要帮我煮鸡蛋呢……” 老林氏顺口接道：“她知道煮啥，走走走，咱去那边吃！” 刘氏汗颜，这倒霉懒闺女，本应煮早饭给老婆婆吃的，现在倒反过来了，连带着她这个阿娘，都跟着没脸，话都没法子接。 “呵呵，叫亲家见笑了，都怪我没教好……” 哪想，老林氏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没事没事！你雨桐这孩子好，有孝心还周到，我们一大家子都喜欢她。” “我啊，还要感谢你这个做阿娘的呢，替我们陆家，生了一个这么好的媳妇儿！” 说完，又扭头对抱着一盆饭，不知是自己吃，还是给自个儿阿娘吃的小儿媳妇说道：“快吃呀！这么晚了，别再饿坏了，吃完的碗筷，就像前几天一样，放那等我来洗就成……” 刘氏听了又是一愣。 碗筷都不用洗？ 真的假的？ 要不是老亲家的语气太过情真意切，她高低得认为老亲家在阴阳自己。 对比一下大女儿如今的处境，小女儿这简直是身处天堂啊。 她更加觉得神婆说得有道理，名声被毁，嫁给一个街溜子，成亲第二天就被分家的小女儿，竟然依旧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好日子。 不是有着天大的福气，换个人嫁给陆文且那街溜子，只怕眼都早哭瞎了。 方雨桐为难纠结了好一会儿，忍着咽口水的冲动，把那盆饭推到刘氏面前，“阿娘先吃吧。” 刘氏不好意思接，又把饭推了回去，“既然你婆婆特意给你送来的，就快吃了吧。” “你这不是有面粉吗，我下点面汤子吃就行。” 说完，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一个人的饭菜不好做，加上这几天为大女儿焦虑担忧，她感觉自己已经好久，没好好吃过顿饭了。 在两个阿娘热切的目光下，方雨桐拿起筷子开吃，一边吃，一边发出满足的感叹声。 “这猪蹄更入味儿了，比昨晚吃着还香……” “这豆角虽有些瘪了，也好吃得很，阿娘，这是从我大伯娘家抢来的那捧吗？” 老林氏点头，笑得很是畅快，“是啊，你大伯娘能干，这种豆角比咱们本地的还好吃呢，全在这里了，你大嫂还说明年也去买点种子来种……” 两婆媳说笑了几句，方雨桐估摸着鸡蛋也该好了，跑去灶房把给阿娘煮的三个鸡蛋取了出来，再接着大口大口吃猪蹄饭。 刘氏拿了一个鸡蛋，给老亲家递过去，她作为婆婆，竟这般疼惜小女儿，该得的。 “别别别……我吃了早饭，你快些吃，家里也没啥好招待的，一会儿让雨桐杀只鸡，中午好好吃一顿，亲家母难得过来一趟……” “呃……我来是想……” “阿娘，我去街上买点菜去，您吃完鸡蛋，没啥事儿就早些回家，走的时候，记得帮我把院门关上。” 不等刘氏把话说出口，方雨桐就将手里的空碗往桌上一放，嘴巴一抹，一蹿就进了房。 “咳咳咳！” 刘氏被小女儿的操作噎了一下，口腔里的蛋黄粉，差点没从鼻孔里喷出来，咳了好一会儿，还是难受得慌。 老林氏给她倒了点开水，连着喝了几口，才好受了些。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来，怕被阿娘抓去陪姐姐的方雨桐，快速揣上银子锁上房门，已经出了院门外。 “这娃子，说风就是雨的。” 老林氏颇有些同情地看着亲家，对比一下，小儿媳妇对自己，还真是贴心出天际了。 刘氏黑着一张脸，一口一口地吃着鸡蛋，一声没吭。 想把她打发走，可没那么容易。 她今儿打定主意在这儿过夜，有本事这不孝女就一辈子别回家。 老林氏打量着她难看的脸色，有些踌躇，不知道该说些啥。 可自己作为主人，也不好一直让气氛冷着，想了想，觉得夸人家闺女总是没错的。 “雨桐这孩子，可喜欢吃我做的饭了……” 一打开话匣子，她就刹不住车，不等刘氏回话，就呲着牙花子，一脸甜蜜地接着往下说：“我从小就喜欢做饭，可就是做出来的饭菜没人爱吃，做姑娘的时候，我为了做那几顿饭，也不知挨了爹娘多少巴掌。” 第196章 承担不起 第196章 承担不起 “嫁到陆家，成亲第二天早上，我乐滋滋地做了嫁到婆家的一顿饭，不想刚端起碗，我老婆婆就说我浪费东西，往后不用我做饭了，直接打发我去田里干活。” “好不容易等到老公公作了古，分了家，可算能过过做饭的瘾，不想又娶回来个能干的大儿媳妇，硬生生把我做饭的活计，给抢走了……” “雨桐她是第一个，喜欢吃我做的饭菜的人，那我做的饭好吃，我都高兴坏了。” 刘氏一脸懵逼，这亲家母，咋比自家大女儿还勤快？ 没成亲之前，不挺喜欢摆婆婆款儿的人吗？ 一会儿叫人烧水，一会儿叫人洗碗，好不容易把儿媳妇娶回来了，咋好好的婆婆不当，改当老妈子了？ 就因为，懒儿媳妇夸了一句她做的饭菜好吃？ 不过一想也是，就小女儿那张哄死人不偿命的嘴，连他们老方家那老虔婆，都被哄得五迷三道，为了护她不吃亏，都能豁出一条老命去。 以亲家母的段位，栽她手里，再正常不过了。 一时间，刘氏都不知该如何接话。 不过，老妈子就老妈子吧，也挺好的。 总比天天折腾儿媳妇的恶婆婆好，反正获利的也是自家闺女，她那颗担心小女儿会被饿死的慈母心，总算可以安然放下了。 方雨桐刚来到镇上，就被李氏拉住了，一口一个好孩子，叫得分外亲热，完全不像姐姐帮忙炒菜那次的爱搭不理。 说了好几句的亲热话，李氏才问道：“昨儿我和你阿娘去了一趟观音庙，你阿娘还说今儿要来镇上，可是先去你那里了？” “没呀。” 既没问观音庙的事儿，也没问自己阿娘的事儿，短短两个字，就把话题聊死了。 知道对方的目的，方雨桐自然懒得给她好脸。 李氏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死死把心中的锐气压了下去。 “你姐那想你，啥时候有空，婶子给你雇辆骡车，也好叫你们姐妹聚聚……” “不用了，婶子，我啥时候都没空。” “哎呀，你别不好意思，同天出生还同天出嫁的两姐妹，这世上也难寻第二对呢……” 看着对方那副死皮赖脸的架势，方雨桐的耐心消耗殆尽。 “婶子，我阿娘都跟我说了，实话跟您说吧，这种被借运的事儿，您就是给我五十两银子，我的不会答应的。” “被借运？” 李氏一愣，忙澄清道：“啥借运不借运的，只是两姐妹叙叙旧而已，你要出了啥事儿，婶子我一力承担。” “您只怕承担不起！” 方雨桐衣袖一甩，把手臂从李氏手中解救出来，又退开几步，和她拉开一段距离。 李氏的面容，顿时就有些狰狞。 这两天，陈家富的伤势，一点起色都没有，翻身都还翻不了，连那双原本还带了些希翼的眼睛里，如今也已经黯淡无光。 儿媳妇的伤倒是好多了，右手虽还敷着药，却不觉得疼了。 如果只是为了儿媳妇，她定不可能拉下这张脸，可为了宝贝儿子，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愿意试一试。 “就当婶子求你了，就去看看吧……” “要不然这样，婶子把你雇下来，好吃好喝地在那儿待着就成。一个月给你半两，不！一两银子！” 见对方像条疯狗一样，又想朝她扑来，方雨桐躲开，也不跟她瞎掰扯，快步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李氏盯着她的背影，眸子里满是怨毒。 买菜之前，方雨桐先去花楼看了一眼，见那两扇补丁门，还依然挺立在那儿，总算放下了心。 从小巷子里的后门进去，今儿她有些害怕，不想再上二楼。 就在一楼到处转了转，从灶房的后门进去，还有一个小院子。 里面颇有情调地，放置了几张未经打磨的石桌石凳，还种了一些花花草草，可能是没人浇水的原因，有几盆已经蔫唧唧的。 花楼里不都有酒卖吗，也不知道这里有没剩下酒没搬走？ 她在花楼里到处乱窜着找开了。 别说，还真被她找着了，在一个很是隐蔽的地窖里面，不过比想象中的少一些，只有三坛子没开封的。 看着那一排排和酒坛子底部大小差不多的圈圈，想来其他的，定是被上个掌柜给转移走了，只留下这三坛，有可能是放不下了。 不过，她已经很满足了。 毕竟，这铺子是用这么低的价钱买来的。 可惜，阿娘今儿来了，也不知道她走没走，要不然她都想请辆骡车，把这几坛酒拉回去。 阿娘不可能一直待在这儿，还是改天吧。 其他用过的油盐酱醋，她一概不敢用，但这几坛子没开封的酒，想来是没有做啥手脚的。 一同找到的，还有好些用来招待客人的小吃，光用油炸好的花生米，就满满两坛子，油光蹭亮还香喷喷的，看得她都想吃，但小心为上，还是忍住了。 一些或炸或炒的烫皮和玉兰片，装在一个好大的缸里，密封保存着，这会儿还是脆的。 还有一些生的烫皮和玉兰片，用布袋子绑得严实，少说也有十斤往上，要全部炒炸出来，怕是能堆满大半个屋子。 带壳的炒花生，也还有小半缸，这个一般人很难做手脚，她剥了两颗丢进嘴里，又香又脆，还有一股子蒜香味儿，她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种味儿呢。 拉开大厅柜台的抽屉，还从里面捡了七八个铜板，一些笔墨和装订成本的纸张。 本子前面写了几张，密密麻麻的，她也认不出来，后面全是空白一片，像是用来做账的账本。 这可算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正打算今儿买点回去，跟陆知义学认字儿呢。 估摸着快到中午了，她才不情不愿地出了花楼，在外面的卤食铺子里，买了两斤猪头肉，连带着将花楼里的笔墨纸砚，也一并带回了家。 回到家一看，阿娘还在，老婆婆也没走。 见她终于回来了，两个阿娘都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尬着的表情，都自然了些。 第197章 挑水 第197章 挑水 “雨桐，你可回来了，马上就饭点了，那边有两个娃子在，你大嫂实在忙不过来，我这就先回去了。” “一会儿记得领着你阿娘，过来那边吃，知道不？” “我亲自下厨，给你炒一个五花肉，少放点盐……” “今儿一个早，你大嫂在院门口拦着屠夫割来的，可新鲜了！” 老林氏还不等小儿媳妇进堂屋大门，就忙不迭地起身离开。 半个上午枯坐下来，没营养的话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一箩筐，她也看出来了，亲家找小儿媳妇是有要事。 要不是方雨桐这个主角不在，不好丢下亲家一个人在这儿，她早就找个借口跑了。 “不了不了，我们在这边随便做点就成，你可千万别下那么多米，别再吃不完糟蹋了……” 刘氏起身相送，很是坚定地拒绝了老亲家的招待。 阿娘拒绝了，方雨桐也不好厚着脸皮说一定要去吃，主要老婆婆做的菜，确实和好吃搭不上边，还好她没本事，也不敢挑嘴，不然她的反应，怕是比害喜的大嫂还强烈。 等老林氏将院门一关上，刘氏就骂开了，“好你个死丫头，有本事一辈子别回来！” 一边说，一边就将巴掌扬了起来。 “阿娘！阿娘！我婆婆还在外面呢，能听得到。” 方雨桐又开始在院里绕圈圈。 听她这么一说，刘氏好歹没再有打人的举动，扭头进了堂屋，翻了翻她带回来的东西。 就她和小女儿在家，也没个外人在，她立马又回到了，女儿还没出嫁时的强势。 待看到小女儿买回来的东西，刘氏肺都气炸了。 “还以为你出去一两个时辰，买了啥子好东西，我说你是有多少银子花不完？” “这送人都没人要的猪头，往大铁锅里一煮，捞出来卖的比三指肥膘还贵，也就你这冤大头，这般大块大块地往家买，吃了你能成仙？” “还有这是啥？没事儿买这种进学用的东西干啥？你和文且都这么大了，还打算进学考秀才不成？” 一边骂，一边又想上手打。 方雨桐站在院子里就不敢进屋，心里懊悔到不行，早知道就在镇上吃饱再回家，就这么陪她耗一天算了。 刘氏把心里那口郁气骂了出来，来到灶房开始洗米下锅，一打开水缸，刚消下去的怒火，蹭地一声，又上来了…… “做饭做饭，水都没有，做个屁的饭！懒死你算了。” “还不滚去挑水去！” 方雨桐手一摊，“我不挑，挑了肩膀疼。” “你不挑谁挑，难道要我这个客人给你挑？” 方雨桐忍不住回怼，“您还有脸说自己是客人！我活了十好几年，从来没见过哪个客人追着主人打的。” “我，我真是要被你给活活气死！” 刘氏咬牙切齿地用手指了她好几下，气得手指都颤抖不停。 看着快要翻白眼的阿娘，方雨桐硬忍着没再回嘴，但也没动。 她才不想挑水，这么痛苦的活计，压的头都抬不起来，肩膀还火辣辣得疼。 刘氏慢慢平复了心中的怒气，开始来回找扁担和木桶。 有啥办法，自己教出来的闺女，气死了，别人也只会说她活该。 方雨桐见状，很是自觉的在前面带路，今儿出去的时候，问了一下地里干活的村民，她已经知道离自家最近的一口井在哪儿了。 “你先别走！把这担桶挑上，一人一担也能快些。” 刘氏深吸一口气，指着另一担木桶说道。 “我，我不想挑。” “我更不想挑！有得选吗？今儿要是我没来，你是打算抓把米，趴院子外面的水沟里喝？” 在刘氏的重压下，方雨桐不情不愿地挑上了木桶，佝偻着腰，两只手臂摊开，死死缠在扁担上，两只木桶像跷跷板一样，一会儿高一会儿低，还时不时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刘氏觉得没眼看，也怕丢人，特意和她拉开一些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省得把自己气死。 路两边的田野里，还有些没回去的村民，见方雨桐这架势，顿时就笑开了，笑着笑着，不屑中又带了些羡慕。 方雨桐很爱惜自己的身体，每个木桶堪堪舀了两勺水，就不打算再往里加了。 刘氏看得眸子冒火，狠狠往她每个木桶里各灌了五六勺，这才作罢，满意地挑起自己那担满满的两桶水，动作标准、表情轻松地走在前面。 她一走，方雨桐就倒水，“哗啦”两声，木桶里又恢复了一开始的两勺水高低，这才长叹一口气，挑起担子朝前方的阿娘追去。 她刚挑起担子，刘氏就回过头来看她，见小女儿乖乖起了肩，她略显欣慰地呼出一口气。 回到家。 “死丫头！” “原本不是大半桶水的？” “回来咋就剩这么点了？” 方雨桐不慌不忙，把想了一路的理由拿出来，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担子挑不好，一路上摇摇晃晃的，桶里的水都给晃出外面来了。” “没点子用的废物！” 刘氏气得破口大骂，“啥事儿也干不成，还好陆文且自己就是个不靠谱的，要不换个正常点的男人，能忍你三天零一早上，就算我输！” “到时休书直接甩你脸上，我看你怎么办？” 方雨桐厚着脸皮说道：“哎呀！我不是有您和我阿爹嘛，十全十美包和团圆包都给我准备了，我不怕。” 刘氏脸色顿时有些心虚，想了想，主动坦白道：“不是我们准备的，那两包东西，是陆文且准备的。” “当时也把我和你阿爹吓了一跳，不想这么一个不靠谱的街溜子，竟然能为了你做到这份上。” “唉！可做到这份上，又咋样？” “把你娶回来后，不照样不珍惜，一跑出去，就这么多天，也不想着回来，任由你在这自生自灭……” 方雨桐怔愣地看着阿娘那张张合合的嘴，打断她的喋喋不休，尖着嗓子问道：“您说，那两个布包，是陆文且给的？” “他啥时候给的？” “我咋就不知道？” 第198章 再跑去花楼找姑娘不成？ 第198章 再跑去花楼找姑娘不成？ 刘氏说起这事儿，是发自内心地开心，一改之前的暴跳如雷，很是耐心地告诉小女儿，“就在拜别爹娘之前，突然就塞到我们手里了，要不是我们好奇，打开看了眼，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两样东西啊。” 方雨桐喃喃自语道：“难怪，难怪那天所有人都吃惊不已，只有陆文且仿佛早就知晓一样……” “那，那我姐呢？岂不是光我一个人有？” “陈家没准备，我们方家也根本没考虑到这个，可不是没有……” 刘氏想到大女儿如今的处境，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要不就说你比你姐有福气。” “姐妹就只有这一辈子，我们做爹娘的，不求你们感情多好，只希望能在这种艰难时期，能伸出手相互拉拔一把……” “如果你们对换一下，换成是你，我们也会让你姐拉你一把的。” 说着，一边洗米做饭，一边红了眼眶。 正被陆文且的在乎，感动得心涌澎湃的方雨桐，连带着对坦白真相的阿娘，态度都温和了不少。 闻言只是暗暗撇了撇嘴，自己如今运气正好的时候，都不想往姐姐身边靠，若是运气不好，就更不想挨她的边了。 不是嫌弃她有多倒霉，而是怕她趁机踩上一脚，把自己踩进泥塘里，再也翻不了身。 阴毒的心思，比霉运更加让人恶心抗拒。 不过，既然阿娘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也就没再说难听话刺激刘氏，好声好气地问道：“我姐她现在怎么样了？神医也拿她的脸和鼻子没辙？” 刘氏叹了口气，“神医自然是有点子本事在身上的，你姐是好多了，连歪了的鼻子，现在也能通气儿了，就是你姐夫，还是老样子，连个身都翻不了，这才几天功夫，一点精气神都没了，死气沉沉的……” 方雨桐忍了又忍，还是点拨了几句，“要我说，姐夫这么不老实，新婚夜还跑去花楼找姑娘，这种人，就不能由着他蹦跶，要不让他躺床上，要不让他挂墙上。” “好不容易人老天爷都出手整治了，你们还治他干啥？” “把他治好，再跑去花楼里找姑娘吗？” 刘氏下意识地问道：“那你姐怎么办？跟个瘫子过一辈子？” “瘫子怎么了？许是我心毒，要我说呀，这种花花心肠的男人，还是瘫了好，老老实实待在家，我姐的公公婆婆，还能对她好一些。” “若是治好了，男人再不贴心，公婆还强势，就我姐那只知道闷头做事的，日子能好过到哪儿去？” 刘氏听得一愣，随后眸子越来越亮，这小女儿，脑子里果然是个有成算的，比她这个做阿娘的，想得都长远。 最后更是听得翘起了嘴角，用手指点着方雨桐笑骂道：“你呀！也就是我女儿，要是我儿媳妇，只怕我们方家二房，全都得死你手上。” 方雨桐腆着张脸问道：“那您还要不要我去了？” “要的话，我这就回屋收拾衣裳去，等您做好饭，咱俩把中饭一吃，正好过去那边过夜。” “只要您发话，哪怕让我睡我姐和姐夫两人中间，我都绝无二话！” “啊！别打……” 刘氏挥舞着手上的柴火棍，嘴里叫嚣道：“我看你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要是皮实在痒得慌，我今儿就下狠手，好好给你治治！” 嘴上骂得很，手上的棍子，却没真往她身上落，追了几步就停下了，被小女儿一句话给点醒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回灶房把米洗锅里，挑着担水桶，又出了院门，这次也没再逼着小女儿一起去。 方雨桐乐得轻松，本要回房躺着等吃的，后来想了想，觉得作为主人，这样实在太不像样。 更怕阿娘挑水回来，拿根扁担直接把她堵房里头，那才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呢。 便蹲在院里的菜地里，摘了一把辣椒，一会儿好炒猪头肉。 刘氏压在心里的石头没了，只觉得神清气爽，一身的力气都无处使，想要大展一番身手的她，一口气连着挑了五担，直接把水缸装满，还剩一桶实在装不下了，才肯罢休。 两人吃完午饭，方雨桐以为阿娘总该回去了，没想到对方洗好碗，径直进了她和陆文且两口子的房间，一滚就上了床。 “这几天为着你姐的事儿，我连觉都没睡好，今儿更是起了个大早，这会还真困了……” 说完，打了个哈欠，就闭上了眼睛。 方雨桐一看，就有些懵，“阿娘，您咋来这儿睡？” “那边的床铺还没拆呢。” 刘氏紧了紧身上盖着的被单，眼皮子都没掀开，“怕啥，反正陆文且也没在家。” 那天晚上，把她和死老婆子吓得够呛，今儿个说啥，她也不敢独身一人去对面房里睡，正好女婿不在，她可以和女儿一起睡。 “您高兴就好。” 方雨桐哼笑了一声，二话不说也上了床，不一会儿，就睡熟了，慢慢地开始四仰八叉起来。 可能是这间房里，摆放的都是方家陪送过来的新家具，刘氏没了那天晚上的害怕，很快就睡了过去，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她就被小女儿挤到了床铺边缘。 方雨桐又是一个翻身，脚一抬，就搭在了刘氏的腰上…… “哎呦！我这老腰……” 刘氏狠推了好几下，还不等推开，又来了一只手架在脖颈上。 她再也承受不住，一个艰难地翻身，就掉下了床…… 要不是小女儿的呼吸太过绵长，她高低得认为小女儿是故意整她。 “这死丫头，睡个觉跟水牛翻身似的，说不定就是因着不会睡觉，才把你男人给挤出去，不愿回家的。” 她轻手轻脚起来，由着小女儿睡在床边缘，自己睡到床里面，不一会儿，她又被挤得像只蜘蛛，差点贴墙壁上了。 无奈的刘氏，只得再次起身，一番思索之后，干脆在地上铺了两个麻布袋子，咬着牙，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对面房间，把床上的席子取来铺上，这才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第199章 竟然这么菜 第199章 竟然这么菜 一觉醒来，已经是一个时辰过后了。 刘氏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两手托腮地坐在地铺上，看着睡得正香的小女儿，还颇有些羡慕。 想当初，自己刚被分家的时候，当家的也常年不在家，自己忙了家里忙地里，忙了地里忙山上，还有一个嗷嗷待脯的娃子，一天到晚跟陀螺似的，转个没停，没多久又怀上了双胎。 日子过得，那是要多艰难有多艰难。 等两个女儿出生后，就更加没个消停，小女儿一年到头病病殃殃，大女儿嗷嗷待哺，宝贝儿子爬上爬下没个消停，啥危险他偏玩啥，老婆婆就跟死了一样不见踪影…… 没想到和她一样遭遇的小女儿，甚至可以说比她遭遇还更加不好。 毕竟，陆文且看着可没他方正田靠谱，自己手上也比小女儿有真功夫，更没名声扫地过。 和当初自己的狼狈不同，小女儿的日子，却过得这般逍遥自在。 每天睡到日上三竿，老婆婆饭菜送到下巴上，张着嘴就等吃，吃完嘴巴一抹，碗都不用洗，中午逛逛街，买点子好菜，吃完又是一觉睡到半下午…… 要说，还真是同人不同命。 给方雨桐肚子上盖了条被单，她出了房门，看着院子里几块空出来的菜地，已经晒不到太阳了，她从墙角边找了把锄头，开始松起土来。 她打算，女婿回来之前，就在这儿住着，反正回到石子村，也是她一个人，免不了要东想西想。 特别是这几天，她愁得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没想到被小女儿几句话一说，便豁然开朗，再也不愁了，甚至还隐隐生出一股子“老天总算开了眼”的痛快来。 等方雨桐醒来，她已经松了一垄多地了。 “阿娘，您咋还干上活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多歇歇……” 对阿娘还不回家，她乐见其成，自个儿亲娘在这，她再也不用为了一日三餐而发愁，更不用为了没水用而发愁。 “这有啥，就在院子里松松土而已，你这有没啥菜种，一会儿埋土里去，到时候也能添个菜。” 方雨桐想了想，“还真有，分家的时候，我们得了好几斤蒜种，原本我还打算就这么剥着炒菜用了去……” “快去拿来，这个时节，正好适合种蒜，等冬天炒腊肉香肠，还有正月里招待客人用着也应急。” 没过多久，陆知义应约而来，手里还抱了两本书过来，看着还挺像个样儿。 “婶婶！呃，阿婆来了……” 刘氏笑道：“哎呦！这娃子叫啥来着？可真乖，阿婆这脑子糊涂的，也没买啥零嘴儿来。” “阿婆，我叫知义，没买吃食也不要紧，您能来就好……” 陆知义表现得很是懂事，把刘氏喜得跟什么似的，不住地出声表扬。 有了她的表扬，他就表现得更乖巧了，都不用叫，很是主动地将堂屋的方桌矮凳搬了出来，接着再将两本书打开。 刘氏之前，没少因为儿子功课不好而生气，现在看到念书这么自觉的娃子，就更忍不住地心生喜爱，“这娃子就是懂事听话，一来这儿，就忙起了写功课……” 方雨桐把插到一半的蒜种一丢，一边拍手一边解释道：“是我叫他来教我识字的，您先忙着，我要用功去了……” “你用功？！” “你一个女娃子，用啥功？” 刘氏脸顿时就拉了下来，眉眼一瞪，又要开骂，好歹看在陆知义的面子上，忍住没吭声。 方雨桐没搭理她，拿出今儿中午从花楼带回来的笔墨纸砚，端端正正地坐好，问道：“是不是先磨墨？” “不用，夫子说要先学会念，等您能全背诵出来，我再教您写。” “咱，咱们先从千字文开始……” 陆知义自己学得一塌糊涂，猛然让他教别人识字，本就心里没谱。 再加上除了婶婶这个学生外，还有一旁的方家阿婆，黑着一张脸杵在那里，更是让他压力倍增。 一时间，只觉紧张得口干舌燥，一双手都不知咋放为好。 哆哆嗦嗦地打开书本，清咳了好几声，用手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结结巴巴地念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不想方雨桐，早就从当年大哥和尚念经似的朗读声中，把这启蒙的千字文背得滚瓜烂熟，念出来比他顺畅多了。 她索性也不跟着念了，直接背诵了起来，一口气直接背出了近三成，竟是一字不差。 陆知义的表情，由一开始的孺子可教，慢慢变得自我怀疑，随之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最后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婶婶，您可真是个天才！” “唉！可惜是个女人，要不然考个秀才举人，岂不是犹如探囊取物般轻松。” 方雨桐一脸傲娇，“我已经背诵出来了好些，你是不是可以教我写字了？” “那，那你想学写啥字儿？” 方雨桐一时也犯了难，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先写我的名字吧，我的名字是方雨桐，方家的方，下雨的雨，油桐树的桐……” 陆知义比她更为难，哭丧着脸说道：“要不今儿咱先学方和雨两个字吧……桐，桐字明儿我问了夫子，回来再教您写。” 方雨桐一听，顿时就不开心了，“不是吧陆知义，你竟然这么菜！” “听你阿奶说，你已经进了好几年学了，连个油桐树的桐字，都写不出来？” 陆知义脸红得似火烧，下意识地看了刘氏一眼，就怕在刚表扬他的方家阿婆脸上，看到“我竟看走了眼”的表情。 一脸哀求地对方雨桐说道：“我，我明儿就去问，咱，咱们今儿先学别的……” “那就写你小叔的名字，陆文且这三个字儿，你总该知道写吧？” 方雨桐一脸失望，没想到第一天，连自个儿名字都学不全。 陆知义的脸红上加红，“陆，陆字我自然会写，文字也会，就是……就是这个且字……我，我本来会写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第200章 收服陆知义 第200章 收服陆知义 一旁的刘氏看得不住摇头，忍不住出声说道：“且字，不就是月字下面多一横吗。” 月字怎么写，她其实也不知道。 只是上次听陆文且亲口说的，该是差不了。 陆知义一听，用手虚划了几下，脸上的惊诧之色更盛，尖着嗓子叫道：“还真是！” “月字下面加一横，还真是个且字！” “阿婆，您又是咋知道的？” 方雨桐也一脸吃惊，“阿娘，您小时候，还学过认字儿？” 刘氏一脸傲娇，“这么简单一个字儿，还用去学？” “我说雨桐啊，你要找人教，也……” 她想说：也不该找这么一个不靠谱的。 可当着人家小娃子的面，这话还真不好说出口，拐了道弯说道：“也该找陆文且自己来教……” 虽然方家阿婆顾全了他的面子，可陆知义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那股子轻视，羞愤得难以自持，犁着个头，半天都抬不起来。 “我就要陆知义教！” 方雨桐收了大嫂的银钱，也清楚大嫂给她银钱的苦心，严词拒绝了她的提议。 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这个害臊地不知所措的婆家侄子…… “别看知义现在学得不咋好，但我相信，就陆知义这么聪明的一个娃子，绝对不可能一直这么稀里糊涂地混下去，等他哪天幡然醒悟，定能考个举人老爷来当当！” 陆知义平时只要一提到念书的事儿，就必定要迎接周遭一圈人的层层打击。 有说他不够用功，光顾着贪玩的；也有说他就不是念书这块料的；就连自家阿娘，也是恨铁不成钢地摇头，满脸失望。 这几年来，他还从没听人说过，他能考上举人老爷的，被人信任维护的感动泪花，顷刻间模糊了他的双眼…… 特别是婶婶那道鼓励的目光，仿佛一道涓涓的暖流，滋润着他的心田。 他抿了抿嘴，一脸坚定地哽咽着说道：“婶婶您放心，从明天起，我一定跟夫子好好念书，回来就把学到的教给您，定不会叫您失望！” “今儿，我先把我会的全都写出来，再一个字一个字地教您念……” 一边说，一边开始研磨。 不一会儿，花楼账本上面，就落下了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字，写一个，便告诉她这字儿怎么读，是啥意思…… 方雨桐对着那一团团，看不出笔画的黑色墨迹，一点也不嫌弃，认认真真地跟着他念。 要说一开始，陆知义是为了那三个字一个铜板的酬劳来的，现如今的他，哪怕没有铜板作酬劳，他也心甘情愿教这个信任他的婶婶。 一旁的刘氏，看得是目瞪口呆。 小女儿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咋就又给忽悠到一个？ 这不被卖了还帮着数银子吗？ 话说，他们老陆家的人，也太好忽悠了些。 略微嫌弃地看了陆知义好几眼，就扭过头去继续插蒜了。 方雨桐求学若渴，陆知义也尽心尽力地教，一个不留神，就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天都暗下来了。 “今儿就到这里吧。” 方雨桐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疼的手臂和手指。 看来学认字儿，也是一门苦差事，不过才半个多时辰，她那只抓笔的手，都变形了。 由衷地感叹道：“陆知义，我今儿才知道，原来念书也不轻松嘛。” “难为你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娃子，天天早早就去，中午草草吃顿饭，直到傍晚才能歇息一下。” “一个长上午，接着又是一个长下午，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能坚持下来的，都是好汉。” “你啊，以后写起字来，可别一次性写太长时间，觉得累了，就放下毛笔，活动一下手腕，虽说念书重要，但身体更重要，要是把手累坏了，以后想写都写不了了。” 陆知义感动得又差点落泪，念了这么多年的书，哪个不说他命好，天天有书念，让他要惜福。 阿爹阿娘更是觉得把他送去念书，是对他莫大的恩赐，动不动就说再不好好念，就别去了。 说得好像他去夫子家里，是在那当小爷纯享受似的，他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又有谁能想象得到？ 他的手板心都打肿了，膝盖也都跪麻了，就这，阿爹还动不动叫夫子狠狠整治他，念不出来就收拾他一顿。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头一个能体会他念书辛苦的人，竟然是婶婶这个女流之辈。 可人就是这样，别人体会不到他念书有多难的时候，他是打死也念不进去。 这会方雨桐能体会到他念书的苦，他却从心底，迸发出一股坚韧不拔的意志力。 这个书，他陆知义，还非要念出个一二三来。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方雨桐不知道，她的一时感慨之语，竟然改变了这个农家娃子的一生。 她把笔墨纸砚收好，脑子里还在回想刚才学过的那些字儿。 暗自决定，明儿一天哪也不去，就在家里好好练字，把今儿学会的那些字儿，全都深深刻进脑子里去。 陆知义看着婶婶那念念有词的样子，想了想，提议道：“您可以去镇上的书肆里，买上两本用来启蒙的书，按照上面的字儿念，一边念再一边写，肯定事半功倍。” 方雨桐眼睛一亮，他说得好有道理。 她那哄死人不偿命的本能，又开始发扬光大了，神色激动地两手一拍，再朝他竖了个大拇指，“还得是你小子，这么好的法子，我咋就没想到呢！” “看来人家说念书能让人变聪明，还真不是说着玩玩的。” 得了表扬的陆知义，看着比她还激动，兴奋地脸都红了，“那咱们以后还像今儿这样，每天都学半个时辰，往后您但凡有啥不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着他那牛逼轰轰的样儿，怕他飘得太过，方雨桐忍不住出声打击，“那要你也不知道呢？” “就像方雨桐里面的桐字，你不就不知道吗？” 不想陆知义丝毫没有被打击到，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我拿笔记起来，等明儿到了学堂，问夫子去。” 第201章 画圈圈 第201章 画圈圈 说着，陆知义又掏出才刚整理好的毛笔，在他带过来的本上，写下一个歪七扭八的方字，接着一个雨字，最后面打了圈圈。 “这个圈圈代表啥？” 方雨桐皱着眉头问道。 “夫子说，遇到不会写的字，就先拿圈圈代替。” 陆知义等墨迹干透，又将他的本子往前翻了两页。 指着那大片大片的圈圈，和穿插在圈圈中的寥寥几个字儿，说道：“您看，我都养成习惯了，别看我字儿写得不咋地，但这几年下来，圈圈却画得溜圆，连夫子都甘拜下风……” 方雨桐看了眼那九成圈圈的本子…… 别说，这圈圈画的，还真是又大又圆，和她精心画出来的大饼，简直一模一样。 再扭头看看一脸求表扬的陆知义…… 她就忍不住替大嫂两口子，感到窝火。 再也忍耐不住，一个暴栗子就朝陆知义脑袋瓜子上敲了过去，“你个翻八页的，还有脸嘚瑟，圈圈画得再圆，又有啥用？” （这里的八页，是牛八叶，骂人是草包的意思。） “啊！疼死我了。” 陆知义抱头鼠窜，嘴里“哎呦”个不停，在院子里跑了两圈，见婶婶没追过来，这才停下。 笑得一脸讨好，“婶婶，嘿嘿……记得您说过，三个字一个铜板，今儿您学会了十五个字儿……” “那……那五个铜板，是不是可以给我了呀？” “呦，算得还挺准的嘛！” 方雨桐也痛快，表扬了一句，扭头进了房间，从林氏给她的那把铜板里面，取了五文钱，递给了他。 陆知义呆愣愣地看着手心里的五文钱，头一次赚到银钱的他，觉得这种感觉，比吃到世上最好吃的饴糖，还要来得甜。 “陆知义，你都挣银钱了，不得请我这个婶婶吃点啥好吃的？” 方雨桐一脸坏笑地问道。 陆知义惊恐抬头，“婶婶，这几个铜板才刚到我手上几息时间，都还没捂热呢！” “不，不过您既然开了口，想吃啥，我明儿给买回来。” 看着他一脸肉疼的表情，方雨桐不忍再逗他，“算了算了，跟你闹着玩儿的，好生收着吧。” “收拾碗筷吃饭了！” 正在这时，刘氏的大嗓门从灶房传了出来。 两人快速把小方桌上面的笔墨纸砚收好…… 晚上，刘氏拒绝了小女儿让她睡前间，陆知义睡后间的提议，理直气壮地进了他们小两口的房间。 为了防止睡到半夜，再被小女儿挤下床，她还取了一根木棍，隔在床的正中间。 方雨桐看着床里边那一半狭小的空间，一脸不乐意，“阿娘，好好的一张床，您放根木棍上去干啥？” “你说干啥？” 刘氏说起这个，就一肚子火，“还不是你不会好好睡觉，我睡外面，你恨不得把我挤床底下，我睡里面，你又恨不得把我挤墙缝里。” “今儿晚上，这根木棍能拦住你最好，要是拦不住，我就一棍子把你敲晕，你自己看着办！” 方雨桐惊诧莫名，明明她和自家男人睡得就挺好，从没听陆文且说过她挤人。 怎么到了阿娘这里，不过睡个觉而已，咋还成了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一般，床上都得放根棍。 她也跟阿奶一张床上睡过啊，都没说过她睡觉不老实，看来，她和阿娘就是处不到一块儿去，八字不合。 “随你的便。” 半夜，睡着了的方雨桐，不但知道挤人，还知道连木棍一块儿往刘氏那边挤，随着“清零哐啷”一声响，刘氏连同那根木棍，被她一脚给踹下了床。 “哎呦！” 从睡梦中惊醒的刘氏，揉了揉摔成八瓣的屁股，一脸崩溃。 起身点燃油灯，看着微张着嘴巴，睡得一脸娇憨的小女儿，简直欲哭无泪。 看来老话说得好，金窝银窝，还是不如自己的狗窝。 暗自决定，明儿她就回石子村去，也好过被死丫头，欺负到这个份上。 “方雨桐！你给我滚起来。” 她火冒三丈地揪着小女儿的耳朵，一把将其拉了起来…… “哎呦哎呦！” 方雨桐还在做梦，梦见只恶狗一口咬住了她的耳朵，她本能地又是一脚踹了上去。 刘氏险险避过，揪着她耳朵的手，也松了开来。 方雨桐睁眼一看，见刘氏正一脸怒意地瞪着她，顿时就抱怨开了。 “阿娘！大半夜的，您不睡觉，干啥呢！” “干啥干啥！就你一个人要睡啊？你给我起来打地铺去，这张床归我一个人睡。” “我才不要！” 方雨桐仰头一倒，又睡瘫在床上，眼睛眯缝着，就是不起来。 刘氏又去拉…… “阿娘，陆知义还在对门睡着呢！” “要是知道您这样欺负我，陆文且那十全十美包和团圆包的威力，就白白糟蹋了，娘家带头欺负的女人，婆家才不会放在眼里……” “若是我往后在婆家的日子，真过不下去了，我就卷铺盖跑回石子村，天天跟您争床睡！” “还要把我嫂子，连同我哥一起轰出去，让您老无所靠。” 刘氏无法，只得继续打地铺。 方雨桐给她提着油灯，从对面后房搬了块门板过来睡…… 睡在硬邦邦的门板上，刘氏暗自下决心：没良心的死丫头，就这破屋子，往后求她来，她都不来了！ 不过，好歹没人挤她了。 第二天，最早起来的，是陆知义。 知道婶婶家没早饭吃，他也不墨迹，抱着自己的两本书，就回了大房。 林氏俩婆媳已经起来了，一个扫院子，一个做早饭。 看到他回来，扫院子的老林氏将扫把一放，忙帮着他舀水洗漱。 陆知义乐滋滋地来到灶房，掏出挣到手的五个铜板，向灶下的林氏炫耀…… “阿娘，您看！这都是我挣来的。” 林氏扭头扫了眼摊在他手心里的五个铜板，再对上儿子亮晶晶的眸子，想到弟媳妇的话，头一次没有打击他，而是表扬了起来…… “不错！咱们知义都会赚银钱了。” “一会儿得多吃半碗饭啊，吃大一点，到时赚得更多。” 陆知义得到她的称赞，自然是喜出望外，说道：“阿娘，我决定从今儿起，要好好听夫子讲课，争取学会更多的字儿，回来好继续跟婶婶换银钱。” 第202章 艰难处境 第202章 艰难处境 “行！阿娘等着。” 林氏很是欣慰，没想到，自己两口子想方设法也没能掰正儿子念书的态度，弟媳妇轻而易举地，就给掰过来了。 想到婆婆说方家婶子过来了，她朝儿子问道：“方家的阿婆昨儿个可回去了？你们昨儿晚上又是咋吃的？” “还没，昨儿晚上还是方家阿婆做的晚饭，阿娘，我们家阿婆过来，都不用做饭，为啥方家阿婆过来婶婶那儿，就忙进忙出的？” 林氏一愣，想了想，说道：“你婶婶福气好，有个康健又心疼她的阿娘呗。” “那您阿娘也康健啊，为啥在我们家却动不动就指手画脚，嘴上说着嫌弃话，走得时候，还大包小包拎着走，难道是因为她不够心疼您吗？” 林氏只觉得自己的心，猛地被扎了一下，酸酸涩涩地疼，脸色顿时就不好起来，加上害喜导致的心烦气躁，拉着张脸将儿子往外推…… “滚滚滚！一天天的，就不能给你一点好脸色。” 吃早饭的时候，林氏回想起刚才，儿子说要好好听夫子讲课时，眼神里的坚定，不由心下大定。 心情好了，全身上下也痛快起来了，连早饭吃着都更香了。 想了想，朝对面坐着的婆婆说道：“阿娘，一会儿把那只鸡公子关起来，把它杀了来吃。” 老林氏点头，“行。” 家里已经有了一只公鸡，多一只就多不少事儿，特别是两兄弟分了家，原本有十来只母鸡的，一下子分了五只过去老屋。 母鸡不够，两只公的你来我往，几只母鸡都快骑得站不起来，头都快被啄烂了。 更气人的是，那只鸡公子初生牛犊不怕虎，连人都敢啄，阿花性子胆小老实，被它啄了好几口。 正秀气地端着碗吃饭的阿花闻言，顿时笑眯了眼。 林氏扒拉了两口饭，继续说道：“方家婶子还没走，我们吃一半就成，另一半送老屋去吧。” “我这几天一直呆在家里，骨头都发霉了，一会儿我拿过去，文且他们搬过去那么多天，我这个做大嫂的，都还没去看过……” 老林氏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大儿媳妇的脸色，斟酌着说道：“要不整只鸡拿过去好了，我们三个都去，中午就在那边热闹热闹，看着也好看。” 林氏无可无不可，“也成。” 此时，一个夜晚辗转难眠的李氏，顶着两个黑眼圈，来到族里的嫂子家，一顿商讨，用一天十二个铜板的工钱，雇下了她十三岁的小儿子，在镇口叫了辆骡车，两人一起往神医家去了。 山不来就我，我便来就山。 方雨桐不愿意去看望儿子小两口，她就把人接回来，往他们陆家院门口一放，有本事你就别让自己亲姐进门！ 借运也好，沾福气也罢，为了自己的宝贝儿子，她豁出去了。 和往常一样，刚进神医家院子，远远就听见儿子的惨叫声传来。 她飞奔进房，见方雪梅那该死的小娼妇，手里拿着个夜壶，又在搞到儿子来折腾，顿时就火冒三丈…… “哎呦呦！雪梅，你又弄他干啥？” “你跟我来，我有事儿跟你说……” 火气再大，却也不得不压下去，李氏扯了个笑脸，把儿媳妇拉出房门，扭头对带过来的小子说道：“顺财，你来照顾你家富哥。” 陈顺财闻言，忙捡起地上的夜壶，掀开虚掩着的被子，看到赤条条瘫在床上的陈家富，一脸的目瞪口呆。 这，这是他一直仰望着的家富哥吗？ 只见他头发污糟糟的，不知多久没梳洗过了，身上好些触目惊心的青青紫紫，一看就是拧掐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他脸上那哀莫大过心死的表情，没有一点光亮的眸子，简直让人不敢相认。 “家，家富哥，我帮你穿裤子吧。” 他怔愣了好一阵，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满头大汗的陈家富，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目光呆滞地看着房顶，只有那起起伏伏的胸膛，代表他还有一口气，甚至能看出来，他肚子里的这口气，还不小呢。 陈顺财没听到回应，犹豫了好几下，总算鼓起勇气，红着脸蛋给他找裤子，却翻遍了整张床，也没能找到。 “不用找了。” 陈家富突然出声，把他吓了一跳。 “啊？” “我说不用找了，我的衣裳，全都被方雪梅拿去泡水里了。” 陈家富一脸悲切，现在的他，毫无尊严可言，连寻死的能力都没有，更是成了方雪梅发泄情绪的对象。 她高兴了，要折腾他一番来庆祝；她难过了，要折腾他一番来寻求安慰；她生气了就更不用说，无数次，他都祈求她把自己弄死算了。 方雪梅说她不愿意，她就要这样照顾他一辈子。 甚至，甚至还说要跟他生个娃子。 晚上熄了灯，坐在他身上不停摇晃，断成好几节的骨头，被她磨得咔咔响…… 他那一口牙，都差点被咬碎，可这种事，他又实在无法说出口，想到每天早晨神医过来检查时，那百思不得其解的神情，他就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阿娘每次过来，他都想要把这毒妇的所作所为告诉阿娘。 可鼓了无数次勇气，他也没脸把方雪梅那惨绝人寰的手段说出口。 阿娘曾给他找来过一个婶子，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终于脱离了苦海。 可阿娘前脚离开，方雪梅后脚就诬陷那婶子馋他身子，说她有事没事总在床边晃悠，把那婶子气得，当即就抱着包裹，骂骂咧咧地走了。 “那，那我帮你盖上被子。” 陈顺财弱弱地开口，牵动被面将他白花花的身子盖住，对这个族兄，心里很是同情。 “我不同意！” “我绝不同意！！” “我就是讨饭，也不会去她陆家门口讨。” “您就死了这条心吧！” 外面，方雪梅面容扭曲，一把甩开李氏的手。 自己混得那么惨，最不想面对的，就是方雨桐那贱蹄子，更别说还跑到她家去住，又不是脑子被门夹了。 第203章 接回去 第203章 接回去 “雪梅，你先别忙着拒绝，先听我说。” 李氏深吸一口气，努力摆出一副慈母的姿态，看向她的眼神，是要多心疼有多心疼，让原本激动不已的方雪梅，慢慢安静了下来…… “阿娘知道，你因着娘家的偏心，对你妹妹难免生出些迁怒，阿娘都理解，也知道你为着嫁妆一事，受了好些委屈……” 李氏一边打量着儿媳妇的脸色，一边不显声色地挑拨着儿媳妇和亲家的关系。 她心里也知道，儿子重新站起来的可能性，实在太过渺茫。 他们两口子命长还好，若是…… 这个家，有很大可能要落在这个儿媳妇手上。 虽然这个儿媳妇看着有些蠢笨，她和当家的都看不上眼，只是现如今，儿子出了这种事儿，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法子再帮他换一个。 为了陈家的家产，不被搬去方家，她必须将儿媳妇的心，拉到陈家来。 方雪梅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子，生怕婆婆看出啥苗头。 “阿娘，我别的啥都不想，就想一心一意在这儿，把家富照顾好……” 一听这话，李氏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差点又要崩盘。 这个毒妇！ 她还有脸在这儿说照顾，也不看看自家儿子，都被她折腾成啥样了！ 暂且先让她得意几天，为了儿子，必须把她哄去陆家待几天，看看神婆说的到底有没有用。 等儿子真站起来了，再好好跟她算算这笔账！ 李氏忍了又忍，才把心口的郁气压了下去，“我来的时候，听说你阿娘也在陆家。” “自成亲起，你就一直在这边忙活，人又不是铁打的，阿娘是希望你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等将来家富好了，你们再添上个一儿半女的。” “正好趁这个机会，你好好歇息一下，也跟你阿娘叙叙旧，听说你阿爹和大哥都不在家，你和你妹妹又同一天出了门子，留下你阿娘孤零零的一个人，想来这会儿正是脆弱孤独的时候，作为女儿，也该去陪陪……” 方雪梅心下有些触动，出嫁那天，阿娘说不用她急着还那十六两银子，还给她塞了三两银子的事儿，又涌上心头。 患难见真情。 婆婆说得对，阿娘现在正是难过的时候，可千万别让方雨桐那贱蹄子抢了先，把阿娘的心全给占了。 见她表情松动了些，李氏再接再厉，“本是打算等你再陆家休养个几天，就让你回铺子里帮忙的。” “我和你阿爹总有老的那天，家富又成了这个样子，往后不论是这个家，还是杂货铺子，还是得交到你的手上……” “到那时，你就是想回去陪你阿娘，都没时间了。” 方雪梅的眸子，立马又亮了几分。 对呀！ 这几天，她光忙着折腾陈家富这狼心狗肺的，倒把杂货铺子的事儿给忘了。 在婆婆的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的劝说下，她终于点头同意，“我，我听阿娘的就是……” 李氏内心不屑，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很是欣慰，“在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就知晓你是个懂事的。” “你赶紧收拾收拾，咱们现在就回去，看看你这几天，都瘦了好些，我这个做婆婆的，看着都心疼。” 陈家三口人，李氏在方雪梅的印象里，是最好的一个。 无论她的脸，摔得有多惨不忍睹，还是胡乱发脾气，甚至看到自己欺负陈家富，婆婆也从没凶过她一句。 哪怕大声说话都很少，每次都是轻声细语地，用最温和的态度，尽力地安抚着她的情绪。 这要换成自家阿娘，只怕早就大巴掌扇过来了。 她当即就进屋收拾起东西来。 李氏也跟着进了房，看着神情憔悴的儿子，心里是难过极了。 “家富，接下来，就让顺财在这儿照顾你，都是自家弟弟，你也别不好意思，有啥要他帮忙的，只管跟他说，雪梅的伤好了些，我便先带她回去……” 陈家富不可置信地抬起眸子，颤声道：“真的？” 他眼里迸发出来的欣喜，李氏没有错过，扫向方雪梅背影的目光，不由地又冷了几分。 她扭过头，对正帮着儿子擦脸的陈顺财说道：“顺财，你好好待在这儿，把你家富哥照顾好，等你家富哥重新站起来的那天，婶子包个大红封感谢你。” “谢谢婶子，您放心，就算没有大红封，我也一定会把家富哥照顾好的。” “嗯，婶子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儿媳妇在场，她也不好多说什么，留下一句明后两天再抽时间过来的话，就领着单手提着布包的儿媳妇，离开了那间屋子。 来的时候，她原本还打算再让神医给儿媳妇看看，能不能拿点吃的和敷的药回去，慢慢养着来的。 可有了刚才那一遭，她也没了那个心情，抿了抿嘴，对方雪梅说道：“你在这儿歇一下，我去跟神医说一声，一会儿就回来。” 还不等方雪梅回应，她就转身走了。 “这么快就接回去？” 神医有些惊讶，那小媳妇儿的伤势，虽说好转了些，却也还没好全，这种程度不再接着医治的话，难免要落下隐患。 更何况，这小郎君也在这治伤，好歹小两口还有个伴呢。 “是，她自己吵着闹着要走的，我们毕竟不是亲生爹娘，也不好太拘着她，到时叫她娘家人劝劝，若是把她劝好了，我再送她过来就是……” “神医，我儿子家富，还得继续麻烦您，要用啥药，您只管用，若是押在这儿的银钱不够了，您只管说一声，哪怕是变卖锅头灶脑，我们做爹娘的，也得把银子给他凑出来。” 神医摸着胡子，点头道：“放心吧，老夫定尽我所能把他给治好。” “只是你儿子这段时间心思郁结，思虑过多，你们做爹娘的，也要尽量劝解劝解，他要是一直这般意志消沉，咱们哪怕再努力，也是白搭……” 两人交谈了好一会儿，李氏才出来，接上方雪梅出了院子，对等在外面的车夫说道：“先送我们回镇上一趟，接着再去陆家村……” 第204章 凭什么 第204章 凭什么 她打量了儿媳妇那沉着的脸色，安慰着说道：“雪梅，一会儿咱们到铺子里拿点东西，上门就是客，有了这些礼品打头，想来你妹妹妹夫，定是不会为难你的。” 谁想方雪梅直接拒绝了她的好意，说道：“不用拿啥东西，咱们直接过去就行，我是姐姐，怎么说也比她大，就算空手去，她也挑不出啥错来……” 李氏抽了抽嘴角，原还担心她一心贴补娘家，没想到骨子里也是个抠搜的。 要是平时，她没准还真就由了儿媳妇，反正这又不是她的亲戚，丢脸也好，得罪人也罢，都与她无关。 特别方雨桐这心狠手辣的，让她很是看不顺眼，让她们两姐妹互撕一顿也好，她还能狠出一口恶气。 可如今事关儿子的身体，她可不敢任由儿媳妇乱来。 “你这孩子，说啥糊涂话？” “成了亲，就是亲戚，可和在娘家时不一样，咱们自家人关起门来，一切都好说，你要真两手空空地上门去，不得叫陆家人看了笑话？” “连带着，一同在陆家做客的你阿娘，也得跟着讨个没脸。” “听话，咱一会儿多拿两样东西，好好给你阿娘和妹妹争争面子，你自己的腰杆，也能挺得直一些。” 李氏哄人有一套，几句话下来，方雪梅的心再度动摇，觉得婆婆说得有道理，边听边点头，心下还感动无比。 她们回到铺子里提上礼品，自然还有一包换洗的衣裳，再来到陆家大房院门口时，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的事儿了。 李氏不等儿媳妇下车，主动上前拍响了院门。 “砰砰砰……” “有人吗？” “砰砰砰……” “有人在家没？” “砰砰砰……” 一连敲了好几下，都没人来开门。 “不会是上地里干活去了吧？” “唉呦！你妹也是个可怜的，这才才刚嫁过来几天？大中午的，还在外头忙活……” 李氏无奈，只得回到骡车上等，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颇有优越感地在儿媳妇面前，说些撩拨她心弦的话。 看到了吧？ 你方雪梅也就是嫁到我们陈家，才能这般啥事儿不干，只管着享福，要换作别家，早让你下地干活了！ 累不死你丫的！ 就这，你还一点不知道惜福，一天天的，竟想法子折腾自家儿子了。 让她失望的是，儿媳妇听了这话，不但没有为妹妹受苦感到戚戚然，心下反而很是开心。 微微翘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方雪梅心里腹诽着：方雨桐，你也有今天！ 嫁妆再多又怎样？ 还不是嫁了个街溜子！ 她方雪梅毁容了又怎样？ 没嫁妆又怎样？ 男人成了个瘫子又怎样？ 过的照样是你方雨桐望尘莫及的日子。 不但公婆贴心，还平白得了个出气筒夫婿，包治一切不开心，比神医还管用。 更让她开心的是，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成为名副其实的杂货铺的掌柜娘子了。 她那畅快淋漓的表情，让李氏看得大为不解，不过心思翻了两翻，也就想通了。 想通之后，李氏对她越发不屑，只期盼儿子能快点好起来，再想个法子，把这个脸毁了，心还黑的毒妇打发走。 “呦！这不是陈记杂货铺的掌柜娘子吗？” “你们这是干啥呢？” 大路边上，不时有人来往，没过多久，就有人过来询问。 李氏呵呵笑着跟人打招呼，借着这个机会，掰回一点自家那一团糟的名声…… “我家雪梅这不刚从神医家回来，想来陆家找妹妹玩两是散散心，虽说伤好得差不多了，我也还不太放心，便一同陪着过来了……” “话说这陆家，咋没人在家？” 来人正是陆家村的，一听这话，顿时起了八卦的心，上前两步，眉飞色舞地把陆文且两兄弟分家的事儿说了。 “陆文且上辈子也不知烧了多少高香，这媳妇儿好的嘞，简直成了咱们陆家村的楷模……” “不但嫁妆多，还是抱着十全十美包和团圆包嫁进来的，就这，也没拿半点架子，说分去老屋，就老老实实地搬了过去，还和婆婆妯娌相处得很是亲热……” 方雪梅脑子一片空白，眼都红了，尖着嗓子问道：“十全十美包？！” “还有团圆包？！” “怎么可能？你不会是瞎说的吧？” 那人一愣，“咋可能是瞎说，我们可是亲眼看见过的嘞。” “你们不是亲姐妹吗？难道你没……” 那人对上她们俩婆媳吃人般的目光，这才惊觉自己说得太多了，赶忙捂住了嘴。 “呵呵……那个，我，我还有点事儿，就先走了……” 李氏忍了又忍，截住那人的脚步，“还请老嫂子告诉我们一下，陆文且如今新分下来的屋子在哪儿。” 那人很是乐意消除这个尴尬，抬手指向那座不高的圆顶山，“就在那儿，那座山看见没？他们家老屋就在那边山脚下，从大路走到那儿，骡车就进不去了……” 李氏道了谢，抬脚上了骡车，看了眼还呆愣在那儿的儿媳妇，气得翻了个白眼。 暗暗嘀咕了一句，蠢货！ 蠢得没边了！ 他们老陈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了这么一个废物！ 哪哪儿都比不上一母同胞的妹妹，自家儿子当初咋就这么眼瞎，一眼便相中了她？ 见等了半天，这蠢货还杵在那儿发愣，她再也忍耐不住，沉声说道：“你磨磨蹭蹭地干啥呢？还不赶紧上车！” 这些天，他们两口子忙着店里的事儿，又忙着来回神医家，加上明知道这段时间的流言蜚语，定然少不了他们一家，便本能地规避掉了。 那些八卦的长舌妇们，也不可能太过蹬鼻子上脸，跑他们面前嚼这种舌根。 所以对陆家的事儿，她还真是一无所知。 方雪梅内心恨意滔天，满脑子的怨念都化成了三个字：凭什么？ 凭什么那贱蹄子嫁妆那么丰厚，轮到自己，却是几件破衣烂裳就给打发了？ 凭什么那贱蹄子有十全十美包和团圆包做陪嫁，她方雪梅却连知情的权利都没有？ 第205章 不靠谱的亲家母 第205章 不靠谱的亲家母 爹娘真是太过分了！ 亏她被阿娘的几句软话，和那区区三两银子，就感动得涕泪横流。 出嫁的时候有多感动，这会儿她就有多怨恨。 怨恨爹娘的偏心，更是怨恨夺了父母疼爱的方雨桐，老天不开眼，否则两人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该叫她滑掉。 再不济，出生后的那么多年，那贱蹄子生了那么多次病，咋就没给她收走，打入十八层地狱里去？ “叫你呢！发啥愣啊？” 李氏连着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心里虽觉得有些痛快，却也怕坏了自己的好事儿，便下了骡车，摇了她好几下。 “后生，你回去吧，今儿就到这里了……” 她生怕方雪梅钻了牛角尖，再生出啥幺蛾子，留下的这一点点路，便决定走着过去，路上也好顺便劝解这蠢货一番…… 骡车的车夫“哎”了一声，很是高兴地从她手里接过包车的银钱，半天时间还没到，就赚了一天的银子，今儿下午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方雪梅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甩开左边的膀子，就沿着刚才那热心人指过的路，跑了过去。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好好质问阿娘和那贱蹄子，到底拿不拿她方雪梅当家人？ “雪梅，你等等我！” “你跑那么快干啥？” 可怜落在后面的李氏，两手不停，又是礼品又是儿媳妇的换洗衣裳，还要加快脚步朝前追去…… 她头都没回，脚步也没停下，直到那只依旧挂在胸前的手臂，随着她奔跑的动作震得生疼，才稍稍放慢了些脚步。 还在院墙外，方雪梅就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特别是阿娘那特有的大嗓门，笑声听着很是开怀。 一时间，她竟然有些踌躇起来，因为里面除了阿娘和贱蹄子的声音之外，还有几道陌生的，听着像是陆家老婆子和陆家大嫂子的。 忍不住就回想起，第一次去陆家讨水喝的时候，因着她的勤快，收获了她们两婆媳好些赞美。 再看看如今的自己，右手还在绑着木棍，是一点活计也干不了，不但如此，脸还被毁了，狼狈的不能再狼狈。 如果此时进去，那自己在她们心里的完美印象，会不会就再也不复存在了？ 她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对她笑脸相迎吗？ 肯定是不能了。 院子里面，方雨桐正带着大嫂和老婆婆，来到几垄地旁边，炫耀阿娘昨儿下忙活出来的成果…… “大嫂，您今儿杀了鸡来招待我阿娘，等这些蒜苗长大了，您要想吃，随时过来拔，就当我阿娘的回礼了。” 刘氏笑骂道：“你这抠搜鬼，人家拿来的是整只鸡，你倒好，两把蒜苗就给人家发了，小心你大嫂啐你。” 老林氏听得哈哈笑，“亲家母你别骂她，这会儿对知义他娘来说，蒜苗确实比鸡肉来得实在。” “这几天可把她折腾得不轻，硬是一点儿肉味都不能闻着，全靠素菜吊着一条命。” 林氏轻笑着，浑身都散发着柔和的光，时不时抚摸一下还平坦着的小腹…… 顺着她们的话音，看了看其他几垄菜地，再看看土色还新鲜着的那两垄蒜子地，不由有些脸红起来。 “婶子手上的功夫就是了得，看看我种的这些，泥土是大块大块的。” “唉！长出来的菜就更不用说了，我自己都没脸看。” “再看看您种的，泥土全拍的稀碎，土垄也摊的平整，土垄上面还用茅草盖了一层，不用想都知道，到时长出来的蒜苗肯定差不了。” 方雨桐自嘲道：“大嫂你不用太自卑，咋说也比我强多了……” “可不就是比你强？” 刘氏抢过话头，“别看这几垄地开在你院子里，凭你这懒散的性子，只怕要不了半年，就得荒废掉。” “那哪能？” 老林氏接过话头，维护道：“其实雨桐还是挺勤快的，到时候我也会过来，和她一打理，不说种出来的菜有多好，他们自家吃的，定能维持。” 方雨桐可没翻地的打算。 话说，有那翻地种菜的时间，睡会儿午觉多好？ 再说了，陆文且总不能一年365天都不在家吧，要翻也得叫他翻，有这么一个精壮有力的大男人在，哪儿轮得到她这个弱小女子动手？ 更别说，两人还打算买个干活的婆子呢，这些活计她不做，自然有别人做。 不过，她也没在此时出声反驳，有一句没一句地打着哈哈，老林氏被她几句插科打诨的话，蒙混了过去，脸上还乐开了花。 林氏也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荒废就荒废呗，反正这地儿也是二房的，自家大房的事儿，她都操心不过来。 只有刘氏，冷眼瞧着小女儿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就知道这死丫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偷奸耍滑。 奈何这会亲家两婆媳都在，她也不好出声训斥，暗暗瞪了小女儿一眼，就又哈哈笑着说别的事儿了。 “砰砰砰！” 院门被拍响，阿花小姑娘正无聊着，抢在几个大人之前，跑过去拉开院门…… “呦，亲家也在呢？” “啥事儿聊得这么开心，咱们还在那边大路上，就听见你们的笑声了。” 李氏带着黑着张脸的方雪梅，站在院门口，脸上带着笑，心里暗暗磨着后槽牙。 这亲家母，也太不靠谱了！ 前儿才在她面前保证了好几遍，说一定会帮她这个忙，昨儿就该把方雨桐送去神医家的。 这才多长时间，就把自己说过的话，全抛到脑后去了。 不但事儿没做成，自己还跟没事人似的，在这儿笑得都快把屋顶掀翻了。 刘氏想起前儿，自己曾拍着胸脯说过的话，一时有些脸红，竟不敢与之对视。 特别是对上小女儿那颇有深意的目光，还有陆家两婆媳那一脸不解的神色，更加发窘。 半天，才讪讪笑道：“也，也没啥，你们咋过来了？快进来……” 又一脸担忧地朝大女儿看去，“雪梅，你这手咋还挂着？还没好全呢，咋就回来了？啥时候回来的？” 第206章 难道你不是 第206章 难道你不是 方雪梅这会儿怒意正盛，丝毫不在意她的难堪，看都没看她一眼，冷哼一声，便大步跨进院子。 拉着个脸，一屁股坐在房檐下的石板上，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李氏看得解气，脸色都跟着缓和了些，眉眼带笑道：“还能为啥，想你和雨桐这个妹妹了呗，在那边怎么也待不住，就想过来看看你们……” 说着，也抬步跨进了院门，来到方雨桐面前，把手里拎着的好些礼品，朝她递了过去，“婶子来得匆忙，也没买啥东西，雨桐，你可别嫌弃……” 方雨桐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接过那几包颇有些排面的礼品，自然知晓她们俩婆媳，憋得不是啥好屁。 也不打算给这种人蹬鼻子上脸的机会，她一脸坦然，上下打量了两眼手中的礼品，顺着李氏的话说道：“既然婶子开了这个口，我定然要给你几分薄面，不嫌弃就是。” 顿时，院子的所有人，连同李氏在内，都一脸尴尬。 谁都听得出来，人家那纯粹就是场面话，偏她顺着杆子往上爬。 李氏也不是一般人，脸色变了变，又换上笑脸，将那包衣裳一起往她手上一放，拍了拍手，说道：“婶子早就知道，雨桐是个有肚量的，这是你姐的衣裳，接下来就有劳你照顾一下了……” “雪梅，家里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好好在你妹妹家玩几天，阿娘过两天再来接你。” “那啥，你们接着聊，铺子里还一大摊子事，我就先回去了……”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连口水都没喝的她，就退出了院门，离开了。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特别是刘氏，心里很是清楚她打的啥主意，想到昨儿小女儿给分析过的话，心里立刻谋划开了。 不行！ 绝对不能让大女儿在这待着，万一真应了神婆的话，那…… 因着院子里多了一个，面色阴沉的方雪梅，几人也没了说笑的心情。 林氏直接推脱家里还有事儿，拉着阿花就回去了，老林氏犹豫了好一会儿，也跟着大儿媳妇屁股后面，回了大房。 霎时间，院子里只留下刘氏三母女。 方雪梅再也按耐不住，一蹦就站了起来，朝刘氏尖着嗓子问道：“阿娘，听说您和阿爹，给她陪嫁了十全十美包和团圆包，是不是真的？” 刘氏被她问得有些懵，脑子里一片空白，“那，那是……” 见阿娘吞吞吐吐，方雪梅更加怒不可遏，“那是啥？凭啥她方雨桐就能风光大嫁，我在娘家勤勤恳恳十几年，却成了长河镇上最大的笑话？” “你们太偏心了！” “今儿您要不给我一个说法，我，我，我就一头碰死在这儿！” 方雨桐昨儿才知道这事，和爹娘半文钱关系也没有，都是陆文且给她准备的，底气十足地皱着眉头，“你要死就死远些，别来我们陆家寻晦气。” “你！” “你什么你！再敢到我家院里说些有的没的，信不信我现在就轰你出去。” 说着，还把手上捧着的那包衣裳，往她面前一丢，抱着怀里的礼品就要进屋。 方雪梅可没那么好打发，在她后面一脸嘲讽之色，“你有本事扔我衣裳，咋没本事扔这几包？有能耐，你就再扔一个给我看看？” “我就不扔！进县城大门还得给个铜板呢，这几包礼品，就是你进我陆家院门的进门税。” “好了好了！你们都多少岁了，还跟小娃子似的，一刻都不得消停。” 刘氏出言打断两人的争吵，耐着性子对大女儿澄清道：“十全十美包和团圆包这事儿，你还真怪不到我和你阿爹身上。” “你妹妹陪嫁的那两个布包，都是陆文且亲手置办的，我们两个老的，也是直到出门子前一刻才知晓。” “你要怪，就怪陈家富，比陆文且一个街溜子还不如。” “还，还生生把自己折腾成了这个样子。” 方雪梅傻眼，不可置信地退后了好几步，心里大受打击，视线在阿娘和妹妹脸上来回打量，以求找到一丝破绽。 刘氏看得心累，两个女儿在婆家的日子，都过得一团糟，两人不说同心协力互帮互助，还是一如既往地针尖对麦芒，一见面就掐得死去活来。 “雪梅，你休息一会儿，我们吃完午饭，你跟我一块儿回石子村去。” “雨桐，你过来帮忙烧火做饭。” 说完，转身进了灶房，“咚咚咚”地剁起了鸡块。 方雨桐怕姐姐手脚不干净，扭身把手上的礼品放进堂屋，再将堂屋大门关上，这才往灶房走去。 “你是啥意思？！” 方雪梅又炸了，用左手一把扯住她，咆哮着问道：“你这是拿我当贼来防吗？啊？！” 可毕竟是左手，后者很是轻松就甩开了她，轻飘飘地反问了一句，“难道你不是？” “我！” “你！” “阿娘！我不活啦！！呜呜呜……” 方雨桐拉着她就往院门口拽，“不活就去死！上次我救了你，这次你要再寻死，我绝对看都不带看一眼，大不了，两刀草纸奉上，也算全了我们这一世的姐妹情分。” “放开，我不要出去，你给我放开……” 方雪梅不住挣扎，刘氏举着菜刀就出来了，上面还沾着几粒鸡肉碎沫，怒目圆睁地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女儿，只觉得耳晕目眩…… “都给我住手！” 方雨桐看到阿娘出来，手上的力度就松开了。 方雪梅不防，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地上去，索性崩溃地蹲在地上，“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刘氏看得心疼，瞪着小女儿骂道：“叫你帮忙烧火，没听到吗？你姐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能让让她？非得这样斗个你死我活，也不怕叫人看了笑话。” “是我姐先招惹我的！她都打上门了，我还要怎么让？” “怎么让怎么让！也就吃个中午饭的时间，她还能怎么着你啊？自家嫡亲的姐姐，受点委屈又咋了？你还真想逼死她不成？一点都不善解人意……” 第207章 五两银子 第207章 五两银子 “干嘛非要我善解人意？委屈自己来逗她开心吗？也不看看她配不配……” 方雨桐横着脖颈寸步不让，把刘氏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顺手就扬起手中的菜刀。 扭头一看见手里的是把刀，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又不得不放下…… “你这个……你给我等着！” “咚咚咚”跑进灶房，“哐当”一声，将菜刀往砧板上一放，就去抽烧火棍。 “你给我站那儿，看我今天不把你腿儿给打断。” 不服气的方雨桐一语不发，领着阿娘又开始在院子里兜圈子…… 方雪梅也不哭了，看着那贱蹄子被阿娘追得满院子跑，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一时间，院子里除了刘氏的呼呼喘气声，就只剩下两人你追我赶的脚步声。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陆文且一手提着一个大布袋子，出现在院门口。 “媳妇儿……” 他咧着的嘴角还来不及放下，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脸顿时就拉了下来，眼里的温情被凶光替代，“你们这是干啥？” “趁我不在家，就欺上门来了？” 声音不是很大，戾气却重。 刘氏看到女婿回来，立马刹住了脚，看了看手中的烧火棍，赶忙往背后藏，脸色很不自然地讪讪说道：“文，文且回来了？” 今儿是咋回事？ 啥倒霉事儿，都被她给碰上了。 “哼！我要再不回来，雨桐就要被你们欺负死了！” 陆文且连阿娘也不叫了，将手中的几个包裹往地上一丢，几步上前，一把夺过丈母娘手里藏在身后的烧火棍，“清零哐啷”扔出去老远。 别说，那姿势和动作，甚至连声响，和方正田扔方老婆子拐杖时的情景，还有些相像。 气势凌厉逼人，动作干脆利落。 刘氏“啊”地一声，下意识抱头蹲下身去，看着狼狈无比，再没了刚才打人时的盛气凌人。 一旁的方雪梅都看呆了。 眼前这个男人，和一团烂泥般的陈家富不同。 对上这个浑身散发着王霸之气的男人，她的心都跟着颤了颤。 可让她无比失落的是，这个男人的目光，由始至终，就没落在她身上过，反而一脸担心地看向了那个贱蹄子。 “雨桐，你有没受伤？” 方雨桐还在痴痴地看着如同天神般降临的男人，眼眶有些湿润。 陆文且这是第几次，救她于水火了？ 听到男人的关心询问，她轻摇了摇头，暗含担忧的眸子，在他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 他好像又瘦了些，人也有些憔悴，看着风尘仆仆，不过一双眼睛却亮得出奇。 余光瞟过一脸花痴的姐姐，她眨巴着眼睛柔声问道：“我以为你还要几天呢，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陆文且正要说话，就看到媳妇儿给他使眼色。 福至心灵般，他就想起了回门头天晚上，媳妇儿曾交代过的话。 扭头看了眼一脸不自在的丈母娘，接着又扫了一下直盯着他，两眼冒桃心的丑女人，心里一阵恶寒，不由得升起一股子厌恶。 脑子一转，就想了个妙招，捏了捏媳妇儿的手心，说道：“唉！一言难尽，去的路上出了点事儿，我们几人根本就没去山城……” 竟敢打上门来，不让你们出点血，街溜子这个名号都白叫了。 同样接收到他暗示的方雨桐，很是配合地演起了戏，焦急地上下打量着他，出声问道：“出了啥事儿？” “到底出了啥事儿？” “你可是伤着哪儿了？” 陆文且忙摆手，“不是我，是我一兄弟，刚出去不到半天就得了痢疾，头两天都没停过，差点没把他拉死，管工便把他赶了出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作为兄弟我肯定不能不管……” “然后呢？” “然后便由我带头，朝赵管家的一个手下借了五两银子，背他去看了大夫，五两银子全部花完，总算救回他一条命，可怜他无父无母……唉！” 说着，便一脸不欲多谈的摇了摇头。 “那借来的银子咋办？”方雨桐尖着嗓子问道。 刘氏听得心头一紧，立马想起小女儿曾跟她说过的，成亲当晚就帮他还了二十两外债的事儿，紧张兮兮问道：“对呀！你就不怕债主又追上门来，问你要银子？” “阿娘就是聪明，啥事儿都想前头去了，今儿赵管家手下一回来，就找我还银子。” 陆文且皮笑肉不笑地表扬了老丈母娘一句，但这话非但没让她开心，反而让她惊恐万分。 “雨桐陪嫁过来那么多的银钱，才刚拜完堂，就全给你拿去还外债了。” 刘氏气得火冒三丈，一改之前的尴尬，站起身子就开骂，手指就差戳他脑门上了，“就这，你还不长记性，又去借，还是为了个狐朋狗友去借，这次我看你拿啥来还？” 听丈母娘这么说，陆文且有些发愣。 心想，媳妇儿下手可真狠。 他还以为，最多也就是个二十两银子的外债扣他头上，不想媳妇儿一出手，他直接就成了拿媳妇陪嫁银子填窟窿眼的渣渣。 还是个成亲当晚，就把媳妇儿的陪嫁银子，全部搬空的渣渣。 可媳妇儿要登台，他能咋办？ 只得咬牙认了呗。 当即便腆着一张脸，吊儿郎当地嘿嘿笑着说道：“阿娘您放心，我这不才分到五亩良田嘛，卖个一亩两亩的，就能解决……” 方雨桐看得暗暗点头，街溜子就是街溜子，撒谎是信手拈来，要不是先给过她信号，就这副气人的痞样儿，连她都恨不得给他两逼兜。 阿娘不就觉得姐姐更惨吗？ 如今自己俩口子，也不遑多让。 “啥？！” “卖良田？你竟然真敢打那几亩水田的主意！” 果然，刘氏一听这话，差点把肺给气炸，都气得直打哆嗦。 她早就知道，这臭街溜子就不是个好的，这才成亲几天？ 便一笔接着一笔的饥荒出来，小女儿跟着他，往后的日子可咋往下过？ 一改被抓包时的羞愧，她捡起被陆文且丢出去的烧火棍，追着女婿就是一顿抽。 “我，我打死你这败家玩意儿！” “阿娘，别打……” 陆文且一把卖良田的话说出口，就知道讨不了好，一看丈母娘这架势，他哪有站那儿挨打的，扭头就跑开了，比树上的猴子还灵活，可比他媳妇儿难追多了。 刘氏一连挥舞了七八下，连着他的衣摆都没挨到，还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见阿娘追着自个儿男人打，方雨桐是一点都不着急，就阿娘那鸭子脚，根本跑不快。 不要说长手长脚身轻如燕的陆文且，连她这个好吃懒做，四肢不勤的小女儿都打不到。 倒是一旁的方雪梅，被阿娘这举动吓得不轻，反应过来之后，一蹿就冲上去了…… 伸出仅有的一只手，拦在两人中间，嘴里嚷嚷着，“阿娘，您别打他！” “文且他也是好心，您身上有银子的话，就先帮忙垫出来一下嘛……” “大不了，大不了我以后替他还您就是。” 嘴里说着不算，还动手去抢刘氏的烧火棍。 陈家的杂货铺子，马上就能落到她手上了，她手上这会儿就有三两银子，至于剩下的二两，也是小意思啦。 如今的陈家富，再也不像上辈子，在她脑海里的高大形象已经轰然倒塌，反倒是身强体壮，还长了一副好相貌的陆文且，占据了她的整颗心。 第208章 老天站在她这边 第208章 老天站在她这边 为了他，不要说五两银子，就算是五十两，只要她有，她也乐意掏。 最重要的一点，要能从那贱蹄子手上，把陆文且给抢过来，让那贱蹄子为此痛不欲生，别说几两银子，哪怕是要她半条命，她也甘之如饴。 场上的几人，都被她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吓得不轻。 方雨桐看向她的眸子里，带着冷意，不过因着知道陆文且对其没有丝毫杂念，加上她那张一言难尽的脸，便站在那里看闲戏。 陆文且看看老神在在的媳妇儿，又看看呆愣在那儿的丈母娘，再扭头，就对上了方雪梅那张丑脸，还有那道深情款款、泛着涟漪的黏腻目光…… 呃！ 他头皮一麻，一蹿就躲到方雨桐身后。 这丑女人的杀伤力，跟老丈母娘手里的烧火棍一比，可大了太多。 一脸无助地低声求饶，“媳妇儿，我真没招惹过她，你可得听我解释……” 那神情，仿佛一朵被揉虐过的娇花。 “噗呲”一声，方雨桐看到他那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不住就笑了。 特别是看到姐姐那副深情错付过后的伤心欲绝，她眸子里的冷意，霎时就消了个干净。 气到奔溃的刘氏，终于回过了神，追了小女儿两口子半天，都没能打到的颓废，立马从大女儿身上找回了自信，一下又一下，呼呼生风，棍棍到肉…… “我打死你这个没脑子的蠢货！” “啊！” “你替他还？我看你还是先替他们两口子把这顿打挨了，再说银子的事儿！” “哎呦……” “还胡不胡乱出头了？自己都一屁股的烂账，还有脸在老娘面前充大爷？” “我哪里做错了？您有本事，就一棍子打死我。” 刘氏一听这话，打得更狠了，嘴里骂着，手上的力道是足足的。 这个拎不清的大女儿，确实惹出了她的心火。 一个两个的，没一个是省心的。 气死她了！ 方雪梅性子和妹妹不一样，每次挨打，都是牛着性子站那硬挨，一副“你有种就打死我”的欠揍样儿。 隔着阿娘挥舞烧火棍的身影，看着对面和贱蹄子站在一起，就这么看着她挨打，也不帮忙求一句情的陆文且…… 她的心，都快要碎成八瓣，那道漠视的目光，简直比落在身上的棍棒，还更让她觉得疼。 不！ 她不认命！ 陈家富都能抢过来，他陆文且也迟早是她的囊中之物。 老天可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等着吧，总有一天，他也会用看那贱蹄子的眼神看她，就和之前的陈家富一样。 心中有了信念，一切就都不觉得苦了，咬紧牙根硬生生挨了七八下，刘氏才收了手。 刘氏自己也累得不轻，浑身出了一身汗，不过这一通发泄下来，肚子里的怒火，倒是消散了些。 “阿娘……呜呜呜……都怪我姐，污了我的名声，要不然，要不然我哪能嫁给陆文且这么一个街溜子啊……” 方雨桐演戏演全套，倦鸟投林般地扑进一身汗味的阿娘怀里，哭哭啼啼。 敢肖想她的男人，才几烧火棍的代价，未免也太轻了些。 陆文且：“……” 话说，他真有那么差劲吗？ 好吧，反正他就是个背锅的。 “对！都怪这黑心烂肺的。” 刘氏一听小女儿这话，满是怒意的眼神，又朝大女儿射了过去，气不过，捡起刚扔地上的烧火棍，又狠抽了她好几下…… 出完这口气，这才扭过头，一脸慈和地安慰着小女儿，“雨桐啊，你别难过，阿娘知道，这事儿不怪你，都是被你姐那黑心肠的给害了。” 大手一挥，义愤填膺地说道：“阿娘这就给你做主，就他陆文且那没出息的样儿，咱们才不跟他过了，和离！我们这就跟他和离！” “和，和离？！” 方雨桐瞪大了眼，惊诧地嘴巴都变成了O形，半晌才合上，“倒，倒也不至于……” “不行啊！阿娘……” 陆文且也慌出了冷汗，这下好了，玩脱了，媳妇儿都快要没了。 他赶紧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嘴脸，老老实实地两腿并拢站好，看着老实多了。 方雪梅却不顾身上被打得疼痛，高高扬起了嘴角…… 就说老天站她这边嘛！ 刚打定主意要抢这个男人，他就立马朝她迈近了一大步。 老天追着喂饭啊。 “和离”这两个字，也是刘氏一气之下说出来的，根本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其实，才刚说出口她就开始后悔。 毕竟，除了女婿不靠谱之外，陆家其他人还是挺好的，女儿嫁过来这么多天，饭来张口的，享福着呢。 有了和离这事儿，再嫁一个，还不定有这陆家好。 更别说，还有石子村那群，等着看他们方家笑话的长舌妇们，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可能轻易和离的。 正担心自己把话说得太绝，给小女儿两口子心里埋下刺的刘氏，就看到脸色大变的女婿朝她不住求情，顿时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也不失为拿捏他的一个好办法。 “走！雨桐，我们现在就去找你婆婆和大哥大嫂。” 一边说，一边煞有其事地，拉着抗拒着不想跟她走的小女儿，朝院门外拖。 她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儿，还真把当局者迷的小两口，给狠狠地拿捏住了。 主要这剂药下的太过生猛了，他们觉得她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也情有可原。 “阿，阿娘，我觉得陆文且虽然混蛋，但还是可以拯救一下的，要不咱再给他个机会吧……” 方雨桐哭丧着脸，一屁股坐在地上，脚后跟死死蹬着地面，以求多增加些摩擦力。 “对对对！我还能拯救！阿娘，只需您骂我一顿，我就能改好……” 陆文且紧跟而上，拉着媳妇儿的另一只手，反方向拉扯，不让老丈母娘把媳妇儿拖走。 方雪梅焦急又兴奋，在他们三人身前来回乱窜，挂在胸前的右手，都从脖颈套着的棉绳上，滑落下来了好几次，又被她用灵活了不少的左手，重新撸上去了。 嘴里呜哩哇啦地乱叫着，还时不时拿左手去扒拉一下陆文且，急得冒了一头的汗，看着不比那拉扯中的三人轻松到哪儿去。 第209章 闹着玩似的 第209章 闹着玩似的 刘氏刚才追着小女儿两口子跑了好几个圈圈，接着又狠狠在大女儿身上发泄了一通，加上气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儿一拖二，还真有些吃不消。 她气喘吁吁地松了手中的力道，吃人般的眸子，瞪着坐在地上的小两口…… “不想和离也行！” “你要再敢背着我们家雨桐，在外面胡乱借银钱，我刘素花可没今儿这么好说话了！” “到那时，我便直接带着雨桐她阿爹和大哥过来，不把你家屋顶掀翻，我就跟你姓陆！” 方雪梅急得跳脚，不管不顾地出着主意，“别呀！要和离就这会儿和离，省得往后有了娃子，更麻烦……” “这会儿和离的话，嫁妆都还是全新的，拉回家正好接着再嫁一次，也不用再费神准备了，要多划算有多划算……” “您不是给了我三两银子的压箱底吗？只要他们和离，我先拿三两银子出来，剩下的阿娘您先替我垫上……” 这话一出，三道吃人般的目光，同时朝她射了过去，吓得她立马噤了声。 方雨桐两口子没说话，犹如苦命鸳鸯一般，死死地紧握着彼此的手。 陆文且扫向她的眸子里，森冷一片，就这么盼着他们两口子和离？ 刘氏也被大女儿的话给干懵了，下意识地扫了眼小女儿两口子，见两人拉着的手还一如既往地死死攥紧着，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这才暗暗放了心。 别的她倒也不怕，就怕从不肯吃亏的小女儿，见陆文且这男人无利可图，没了一点指望，冷了心，再吵着要和离，那才是造了孽。 扭过头，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大女儿，那是气得牙根痒痒，都顾不上她的鼻子好没好，一巴掌就朝她呼了过去…… “自己日子过得一塌糊涂，还有脸来搅和你妹妹屋里的事儿，我看刚才还是打得太轻。” “我给你那三两银子，是让你嫁到陈家后，能挺直腰杆做人的，可不是让你在这儿当散财童子跟你妹妹抢男人用的。” 方雨桐眼睛眯了眯，果然，阿娘又给姐姐银子了。 不过没关系，这就让她立马变没有。 两口子一对眼，她就一把甩开了陆文且的手，“阿娘，我觉得您和姐姐说得有道理，我这就听你们的话，和陆文且和离。” “不行！” 刘氏和小女婿异口同声说道。 看到老丈母娘眼中的焦虑，才知道刚才是吓唬自己的，陆文且的心，顿时放下了不少，神情一换，又开始演起了戏…… “媳妇儿，你别离开我！” “我保证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你一定要相信我……” 陆文且是个不在乎脸面的街溜子，演起戏来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唱念俱佳，声泪俱下…… 伸出一只手想要拉住媳妇儿，可又再次被无情甩开，看着像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把急急跳的方雪梅心疼坏了，伸手想去帮他擦泪…… “给我滚一边待着去！” 刘氏一巴掌呼上来，就把她的左手背拍红了。 “雨桐啊，和离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可千万要想清楚！” “我，我想了想，觉得刚才太过冲动了，你说他还能拯救一下，确实有些道理……” 她一脸懊恼，想要劝导，却又发现无从下手，急得满头大汗，不知如何是好。 “阿娘，我想得很清楚了，这门亲事本就是被我姐算计的，我还那么年轻，才不要替他还一辈子的债。” 看着小女儿一脸的凄然决绝，刘氏的心都要碎了。 她好好一个娇滴滴的女儿，这才几天时间，就被陆文且这个畜生，给欺负得这么惨。 可比起陆文且的可恶，坑害亲妹妹的大女儿更为可恨，自己说了一门好亲事，还要一脚将妹妹踹进深渊里去。 只是，还不等她有所动作，方雪梅就抓住机会主动送人头，从贴身的衣兜里取出三两银子，义无反顾地塞到陆文且手里…… “文且，给你银子，你现在就拿去还了债……” “她方雨桐不要你，我要！” “我这就去跟陈家富和离，我们……” 陆文且银子已到手，哪还有那个闲心，听她那番令人作呕的深情表白，只觉得块带着体温的银子分外烫手，转头就塞进了媳妇儿手里。 方雪梅“哎”了一声，不舍地朝妹妹手中的三两银子伸出了左手，正要开口说些啥…… 就被方雨桐的声音打断了，“三两哪够啊？还差二两呢。” “阿娘，求求您救救我！” 刘氏脑子一片空白，对上小女婿祈求的目光，下意识地就开始掏钱袋子，东凑西凑也不够，忙从手上撸下个银镯子，朝小女婿递了过去…… “给给给，这可是你们阿爹买给我的，值五两往上呢，先拿去用吧。” “谢谢，谢谢阿娘！” 陆文且一脸感激，拿到手镯，便和刚才一样，扭头就塞进了媳妇儿手里，“媳妇，银子这不就有了吗？” “我们不用和离了。”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去借别人银钱了……” 方雨桐摸了摸还带着阿娘体温的银镯子，顾不上擦还挂在脸上的泪水，就咧开了嘴…… “真的？” “比这银子还真！” “再也不借了？” “我要再借，你就把我手剁了。” “那好吧，就再信你一次。” 方雨桐扭扭捏捏地“原谅”了他，还很是主动地，抓住了那只被她甩开两次的手，把刘氏和方雪梅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么快就好了？” 刘氏只觉得这一时之间，脑子都有些跟不上。 咋跟闹玩似的？ 吓死她了。 只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方雪梅受到的冲击，比阿娘大了十倍百倍也不止，只觉得天都塌了。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眼神却没有焦点，失魂落魄地看着恩爱如初的两口子，颤声问道：“你，你们又不和离了？” 方雨桐白了她一眼，“我男人已经改过自新了，为啥还要和离？” “就是，脑子有病吧你！” 陆文且又狠狠地补了一刀。 “那，把我银子还给我。” 方雪梅伸出左手，想去妹妹手上抢，对方一个闪身，就躲了过去，还趁机别了她一下，使她差点摔倒在地。 让她惦记自个儿男人，活该！ 陆文且赶忙起身扶着自家媳妇儿，生怕她摔了。 方雪梅很是狼狈，看着这对统一战线的两口子，脑子里灵光一闪，总算反应过来了…… “方雨桐！你们，你们竟然合起伙来耍我？” 她咬牙切齿地咆哮道。 “随你怎么想喽。” 方雨桐唇边泛着冷意，一字一句地还击道：“老话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竟然想让陆文且跟我和离，再便宜了你？” “你就别做美梦了，下辈子都没这可能！” “陆文且，你也是这样想的？” 方雪梅被她的话打得节节败退，扭头朝陆文且看去，希望他能为自己讨个公道，奈何结果注定要让她失望。 “你这种勾三搭四的女人，我陆文且可消受不起。” 那冰寒的声音，冻得她全身发冷，她一边用力摇头，嘴里不停喃喃自语道：“不……不……不……不！” 自以为是的掏心掏肺，却被沦为别人回击自己的利剑，狠狠地插在她的胸口，密密麻麻地疼…… 刘氏看得头都快要炸开，感觉这两个女儿，就是水缸里的葫芦瓢，按了这头，那头又翘起来了。 她来到大女儿面前，喷着粗气道：“好样的，你们合起伙来坑我是吧！” “赶紧把银镯子给我麻溜地交出来！” 方雨桐把银子和手镯往兜里一揣，又开始示弱，“阿娘，和离的事儿我是骗了您，可那五两银子的债，却是真实存在的啊！” “您要是不管，我们真就走投无路了。” 陆文且也在一旁添砖加瓦，“雨桐说得对，阿娘，你帮我们这一次，我陆文且一辈子都记您的好！” “再说了，要不是雨桐她姐在那上蹿下跳，雨桐又何至于想这么个馊主意，差点没把我吓死……” 想到刚才大女儿说出来的那些话，作为母亲的刘氏，臊得老脸都没处放了，再也顾不上啥银镯子，拽起失魂落魄的大女儿，就躲进了灶房。 第210章 嫌弃 第210章 嫌弃 “阿娘，他们合伙骗我银钱……” 一进灶房，方雪梅再也坚持不住，无比绝望地痛哭出声。 骗的，又何止是银钱？ 还有她那颗赤诚火热的心。 “该！” “就你这没脑子的蠢货，骗死你也活该！” “还把我给带累了！” “依我的气，我都恨不得一菜刀劈死你。” 自己何尝不是搭进去一个银镯子。 刘氏又开始剁鸡，下的力道足足的，“砰砰砰”，听得人心惶惶。 “烧火啊！” “发啥愣呢你？” “吃完这顿饭，赶紧跟我回石子村，省得在这丢人现眼！” 想了想，刘氏叹了一口气，又改口道：“还是送你回陈家去吧，就你这不安分的样儿，回了石子村，也是给村里人添闲话。” 灶房外面的方雨桐俩口子，此时已经钻进了房里，房门也用木棍抵上了，怕有人从窗户往里看，连床上的蚊帐都放下来了。 “媳妇儿，这趟赚回来的银子，全在这里。” 陆文且颇有些惭愧地取出三个银锭子，低声说道。 方雨桐扒拉了一下，不解道：“你不说有二十两吗？” “呵呵，媳妇儿你别生气，这次怪我预判错误，那东家是个精打细算的，别说打赏，连茶水都没能喝上他一口，就把我们给打发了。” “这一路上，我们风餐露宿，紧赶慢赶地，总算回到了家……” 他怕媳妇儿觉得自己说大话，再恼了他，可怜兮兮地卖惨。 方雨桐倒是没生气，晃了晃刚到手的三两银子，说道：“没事，将这三两银子加进去，不就有十八两了吗？还白得一个银手镯，话说我阿爹就是疼媳妇儿，这银镯子分量可不轻……” 更何况，看着脸上疲态尽显的男人，她哪舍得生气，温声问道：“你这一路上，很辛苦吧？” 男人没说话，只是抓过她一只手，一下一下地握紧放松，放松又握紧，微红的眸子里，亮晶晶的。 良久，才摇了摇头，哑声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不觉得苦。” 这一趟，他差点就回不来了。 差一点，他就再也见不到漂亮的媳妇儿了。 还好老天保佑，让他活着回来了。 他揉了一把眼睛，转移话题道：“回来的路上，我向赵管家打听了一下买婆子的事儿，他说后天他正好也要买一批，放在养老庄子上帮着打理，到时让咱们跟着去他家看看，有合适的就买下来。” “那太好了！” “陆文且，你可真能干！” 方雨桐很是高兴，也顾不上男人脸上脏不脏，“吧唧”一口就亲了上去。 正要抽身之际，却被陆文且按住了，那两片亲在他脸上唇瓣，转而被他滚烫的大唇覆盖住…… 帐内的温度陡然拔高，两人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呢喃。 就在陆文且的手开始不老实的时候，方雨桐发出了抗议的声音…… “唔……放开放开！” “你都几天没洗澡了，快去洗个澡。” “我漱了口呢。” 被推开的陆文且，眸子里一片幽怨之色，“你这没良心的，上次你腿受伤，还是三伏天呢，浑身散发着酸味，我都没嫌弃过……” “那能一样吗？” 方雨桐颇有些嫌弃地擦了擦嘴巴，“上次我们连手都没挨到，这次呢，连口水都混一起去了。” 一边说，一边推他下床，“正好这会儿我阿娘在做饭，洗澡水都省得烧了，快去洗洗！” 赶在他开门前，快速收起新到手的十八两银子和银手镯，锁进柜子里，拍了拍潮红的脸色，两人一起出了房门。 鸡肉不用炖太久，等陆文且把自己换下来的衣裳洗完晾好，鸡肉就出了锅。 “雨桐，这只鸡是你大嫂她们送来的，你赶紧给人家端点过去……” 刘氏一边洗锅准备炒两个素菜，一边吩咐小女儿。 “哎！” 方雨桐应声来到灶房，对一脸控诉死命瞪她的姐姐视而不见，端起阿娘特意盛出来的那一碗，就出了院子。 “陆文且，你跟我一起，阿娘和大嫂这几天，念叨了你好几遍……” “行。” 小女儿两口子一出院门，刘氏又开始苦口婆心地教大女儿…… “……你可是好不容易才嫁进陈家，得好好珍惜，别看陈家富这会儿半生不死，却是你收获陈家人心，难得的好机遇。” “先把你公婆哄好了，再得些实实在在的好处，还有，得尽早将铺子里的银钱，抓在自个儿手里……” “平时多学多问，多看看你公婆两人都是怎么做的，特别是要学会笑脸迎人，你这拉着一张脸的习惯，得好好改改……” 她说的口干舌燥，方雪梅却在神游天外，满脑子回荡的，都是陆文且拒绝她时，那些无情的话语。 至于那三两银子，她倒是没太在意。 毕竟从小到大，不管是在娘家还是婆家，都没虐待过她，就连上辈子在那老男人家里，也是没当过家，她的买东西的欲望，也不怎么强。 身上有没银子，其实并无多大区别。 看着她那垂头丧气的样，刘氏就蹭蹭冒火，说又说不听，教也教不会，时不时再闹点惹人轻看的笑话，心里还憋着一肚子坏水。 既然好好说话不听，她又开始骂了起来…… “你那要死不活的样儿，是要给谁看呢？” “以前的性子明明都好好的，如今咋就变成了这副鬼都嫌弃的样儿？” “往后，少给我往你妹妹妹夫两口子跟前凑，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见没有？” 受不了她熟视无睹的表情，刘氏甚至顾不上已经冒烟的铁锅，直接上手拧耳朵。 神色哀伤的方雪梅由着她拧，只是眼泪哗哗地往外冒，嘴里呜呜咽咽地问道：“阿娘，陆文且他为啥不要我，我往后该怎么办？” 见自己说了半天，这死丫头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刘氏也是深感无力，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总不能一刀杀了她吧。 “你脑子是有坑吗？” “陆文且人家自己有媳妇儿，要你一个陈家妇干啥？” 刘氏气得拿锅铲把狠狠敲了她两下，松了那只被拧红的耳朵，重新洗了手和锅铲，把砧板上的菜下到铁锅里…… 她拿了个碗，盛了半碗饭，上面夹了两块鸡肉，往大女儿身旁的矮凳上一放，又忙着去翻菜。 手上动作不停，嘴里更是没好气地命令道：“快吃，吃完赶紧给我回陈家去！” “我婆婆说让我在这边住几天，过几天再来接我。” 方雪梅一脸不舍地缩了缩鼻子，陆文且才刚回来，她还不想走。 刘氏气不过，又扬起了锅铲，她这才老实起身去取了双筷子，用左手不甚灵活地小口扒拉着。 第211章 还要多久 第211章 还要多久 刘氏心里自是清楚李氏打得啥主意，有了小女儿的提点，定然不能如了她的意。 “你现在已经把雨桐两口子都得罪了，还怎么有脸在这儿住？” “信不信只要我一走，他们两口子就能合起伙来打你。” “到时候再落得个和陈家富一样的下场，你看我和你阿爹管不管你？” 方雪梅嘴一撇，又想哭…… “给我憋回去！” 刘氏烦躁地低吼一声。 她自己也取了个碗，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拉，时不时塞一块鸡肉进嘴里，一边吃一边炒，时不时再骂两句。 小女儿两口子才成亲没几天，就分开了这么久，今儿又闹了一场，自己作为丈母娘，还出了个大丑。 更别说人家小别胜新婚，今儿晚上，小女儿的房间，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进不去了，早点吃完，早点把大女儿送镇上去，她也好早点回石子村。 方雨桐两口子来到大房，几人也在收拾碗筷吃饭了。 “阿娘。” 陆文且一推开院门，就看到往外端菜的老林氏。 “哎呦！你这娃子，这是死哪儿去了？可算是回来了……” 老林氏眼里是抑制不住地欢喜，扭头朝还在灶房的大儿媳妇喊道：“知义他娘，再加两副碗筷，文且两口子过来了。” “阿娘，大嫂，真的不用。” “我阿娘她们，还在老屋等着我们回去开饭呢，这是她让我俩端过来给你们吃的……” 方雨桐摆手拒绝道。 老林氏一听，也就没再挽留，上前接过陆文且手里端着的炖鸡，不住地说着亲家母的好话。 “行，让人家等着确实不好，快回去吧，晚上再过来这边吃……” “好的，一会儿我们带菜过来。” 说了两句，就从大房出来了。 回到老屋，刘氏两母女已经吃饱了，连碗筷都顺手洗完了，正在收拾衣裳准备离开。 “阿娘，您这是干嘛？” “一顿饭的功夫都等不了了？” “快坐下！喝两碗鸡汤再走。” 陆文且不由分说，压着刘氏就坐在了饭桌前，硬是又给她舀了大半碗鸡汤。 至于院子里站着的方雪梅，却是没人搭理。 因着有那么远的路要赶，刘氏也吃了两碗饭，肚子勉勉强强撑下了那碗鸡汤，见小女婿又起身要给她盛，忙用手掌盖着碗面，摇头摆手的拒绝。 “不用了，不用了，真的吃不下了……” “雨桐说回门那次，只睡了一晚，您和阿奶就回石子村了，这次好不容易过来，就多住几天，反正阿爹和大哥他们都不在家，在这边好歹也有个照应……” 有了刚才帮着劝媳妇儿别和离这事儿，陆文且一改平日的吊儿郎当，很是客气地挽留道。 原本还怕小女婿心有芥蒂的刘氏，听到这话，总算放下了心。 不过，她却不想再继续住下去，不说对面那个阴森森的房间她害怕，就大女儿这么个不遭人待见的货在这儿，她也怕再惹出啥是非。 “家里还有鸡鸭，雨桐大伯娘又不是个细心的，我不回去看看，实在放不下心……” “文且啊，有几句话，可能你都听腻了，但阿娘还是不得不说，从今往后，你该踏踏实实地跟雨桐过日子，千万别再去借人家银钱了。” “至于雪梅这三两银子，还有我那个银手镯……” 方雨桐打断道：“那是姐姐心甘情愿送给陆文且的，可没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至于那银手镯，就当是阿娘送给我了，您背着我偷偷给了姐姐多少好东西，这回儿轮也该轮着我了吧。” 一看阿娘摩拳擦掌地，又要收拾她，赶忙说好话，“您放心，不会白要您的，等我大哥娶媳妇儿，我给他准备一份大礼，好好给您挣份脸面。” 大哥对她那么好，成亲的大喜事儿，就算没有这个银手镯，她这做妹妹的，也得送份大礼。 刘氏一听这话，气顿时消散了好些，扬起的手又收了回来。 好歹，这不孝女还能惦记着大儿子。 不过也对，他们两兄妹，关系向来就好。 算了吧，小女儿现如今也确实是过得艰难，这银手镯，就当是为儿子将来积福了。 方雨桐怕阿娘咬死不给，赶紧转移话题道：“阿娘，您要实在放心不下家里，我们也不强留，再过半月不到，就该重阳节了，到时我们回来看您……” 刘氏叹了一口气，点头道：“行，到时再给你们做油炸果子吃。” “阿娘您真好。” 刘氏想到还站在院子里的大女儿，起身道：“那你们吃着，我先把你姐送回去。” 说完，就拉着还在发愣的大女儿出了院门。 “咱们快吃，等吃完，我给阿娘雇辆骡车去。” “呦！这么大气？” 方雨桐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不是你说的吗？看不起你爹娘，就是看不起你嘛，再说了，我今儿也算看出来了，你阿娘对你也还算有点子在意，只要她愿意对你好，我就愿意孝顺她。” “既然这么孝顺，那她们俩走之前，你咋不提呢？” “呵呵，不想便宜你姐那丑女人呗。” “看你那抠搜样。” 方雨桐瞪了他一眼，接着又嘻嘻笑了起来，“不过我喜欢！” 两人相对着傻笑了一会儿，便一人一筷子，开始喂对方吃起了炖鸡…… “媳妇儿，咱们中饭也吃了，为夫澡也洗完了，是不是该歇午觉了？” 喂着喂着，陆文且就开始不老实了，拉着媳妇儿就想往房间里拽。 “哎哎哎！我还没吃饱呢……” 方雨桐抱着碗里的鸡汤，舍不得放手。 “放心吧，有为夫在，定能把你喂得饱饱的。” 陆文且一个倾身，拦腰将她抱在腿上，抢过她手里的碗，你一口我一口，几下就空了碗。 “再盛一碗吧？” 方雨桐一脸坏笑，小样，急不死你。 “饭吃七分饱，无病无灾活到老，咱们先去消消食儿，一会儿再回来接着吃，嗯～” 陆文且低声诱哄道。 专注而深情的眸子，也幽深暗沉了起来，这次由不得她拒绝，强横地抱起她，就进了房。 里面，不时传出方雨桐的催促声…… “好了……你还要去给我阿娘雇骡车呢！” “一会儿就好……” “还要多久？” “快了快了，等等就好……” 这一等，就等了半个多时辰。 方雨桐脸色又羞又恼，身子是又酸又累，不停拿脚踹他，拿拳头打他。 一脸餍足的陆文且，神清气爽，整个人看着都明朗阳光了不少，脸上那股若有似无的阴郁之气，早已经一扫而空。 “我给你端盆水进来，洗一下好好歇个午觉，我去陈家杂货铺子里看看，阿娘走了没……” 陆文且套上衣裳，又是一副人模狗样。 只是可怜了方雨桐，一团烂泥一般瘫在床上，脚都不想抬。 等陆文且快步来到镇上，还离得老远，就听到刘氏那标志性的大嗓门…… “……你们陈家要是嫌弃，我就接回去自己养，我刘素花活了大半辈子，别的本事也许没有，但区区一个女儿，我是绝对能养得活！” 第212章 闹翻 第212章 闹翻 李氏的声音小一些，不住解释道：“亲家母，你别误会，我们真没那意思……” “没那意思，那是啥意思？这般指桑骂槐绵里藏针的，这是恶心谁呢！” 刘氏一副要把事儿闹大的势头，“我好好一个闺女嫁过来，成亲都这么多天了，还是一个如假包换的黄花大闺女，我们老方家说过一句啥话了吗？” “更别说，她这一身的伤，都是咋来的？” 说到这里，刘氏颇有些心虚，“我们做亲家的，来你们陈家要过一句交代了吗？” “竟然还敢要我打下包票，陈家富要是一辈子站不起来，得让我认了去，你哪来那么大脸啊？” 陆文且有些不解，这咋还吵起来了？ 走近一看，只见老丈母娘正拉着那丑女人的婆婆，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好不热闹。 “陆哥，你啥时候回来的？” 看到陆文且，得了方雨桐吩咐的不对哥，立马凑了过来。 “你咋在这儿，这又是咋回事儿？” 陆文且没回答，反而朝他问道。 不对哥把刚才自己看到的，跟他说了一遍。 同样的，把方雨桐的吩咐，也事无巨细地说了。 陆文且听得是一头雾水，心想，这是啥仇怨啊，媳妇儿竟然还特意给他们陈家找不痛快，回头定要好好问问。 原来，李氏一看到亲家母原原本本地把儿媳妇给送了回来，脸当即就拉下来了，不咸不淡地说她偏心，见不得大闺女好之类的扎心话。 刘氏本就一肚子火没处发，一开始，怕大女儿难做人，她还隐忍来着。 奈何李氏见她不吱声，还以为被自己说中了，嘴里的话愈发过分，竟然要她保证，往后陈家富要是真的站不起来，这个后果得由方家来承担，理由就是她不按神婆说的去做。 刘氏彻底被点燃，正好这会儿是吃完午饭睡午觉的时辰，整条街连狗都打起了盹，安静得很，经她那大嗓门一嚷嚷，街坊四邻都给惊动了，杂货铺门口是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这会儿看得正起劲呢。 见老丈母娘火力大开，打得李氏节节败退，不想沾染他们两家污糟事的陆文且，在人群里翻找了一下，并没看到方雪梅那个恶心女人的身影，他便安心在人群里面，看起了热闹。 李氏一开始还好声相劝来着，谁知亲家母就像吃了枪药似的，越骂越上瘾，她也开始来火…… “我们陈家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顺顺当当的，只你家雪梅嫁过来那天，就发生了这种事儿。” “要我说，她方雪梅就是个祸害！” “是个扫把星！” “谁家娶了谁家倒霉！” 刘氏一听这话，气得目眦欲裂，嗷一嗓子就冲上去了，两亲家顿时就扭打在一起…… “顺顺当当？你还好意思跟我说顺顺当当？” “说出这话，你也不怕笑掉人家的大牙！” “以前那个花楼女子，是咋回事儿？” “全镇子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 “也就是看我们石子村地处偏远，这才一时被你们蒙骗过去了。” “就这，他陈家富还不老实，做出这一件又一件恶心人的事儿来……” 刘氏干惯了农活，体格又是个健壮的，力气自然比从不下地的李氏大了不少，几乎是一边倒地压着她打。 方雪梅见一向疼爱她的婆婆，被打得实在太惨，忙从屋里出来，帮着把阿娘拉开，气得刘氏连着她这白眼狼一块儿打，狠狠地弄了她好几下。 “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少给我在这儿猫哭耗子假慈悲，给我滚开！” 李氏打不过健硕的刘氏，柿子专挑软的捏，一心对付方雪梅这个重伤未愈的，连着推了她好几把，刚开始结痂的脸，也被她挠了好几下。 两头受气的方雪梅很是无助，不知如何是好。 刘氏毕竟是母亲，再痛恨大女儿，也不可能任由别人这般欺负，嗷一嗓子，又冲上去了…… 李氏被狠狠撞倒在地，呜哩哇啦地痛呼道：“呀呀呀！你这个泼妇！我们家富要休妻，休妻！” “休妻你是别想了，我家雪梅没偷没抢，七出是一条没犯，岂是你想休就休的？” “和离还差不多！就这，你们家还得赔我家雪梅的名声损失。” 刘氏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几个耳刮子就扇了过去，嘴里不停骂道。 方雪梅又开始忙活，哭哭啼啼地让阿娘别打了，艰难地用左手去扒拉，脸色通红地遭受着周遭一圈人的指指点点。 周遭的人不少，却一个拉架的都没有。 这种亲家打架，一般人都不太愿意掺和进去，别一个不小心，人家两人握手言和，自己倒成了里外不是人的那一个。 正在这时，陈大江听到风声，飞奔回来了。 他脾气本就不好，加上这几天铺子里的生意一落千丈，还有儿子没有丝毫起色的各种压力，让他彻底爆发。 看到扭打在一起的媳妇儿和亲家母，就气的一巴掌朝儿媳妇扇了过去，怒吼道：“看看你惹出来的好事儿！” 可能心里对她早有不满，也可能是想要杀鸡儆猴，以求达到震慑亲家母的效果，这一巴掌力度不小，方雪梅半天脑瓜子都还在嗡嗡作响，半边脸红肿一片，引得四周一片抽气声…… “姓陈的，我日你大爷！” 刘氏威武，舍了李氏，转而向陈大江发起进攻，一把就挠了过去…… 陈大江没给她好脸，还不等刘氏近身，手脚比她长了不少的他，便一把将她推了个趔趄。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蒲扇大的巴掌，又朝稳不住脚步的刘氏扇了过去。 陆文且再也站不住了，抢在他得手之前，一脚踹在他屁股上，“陈大江，男人打女人，你还要不要这张老脸了？” 陈大江不妨，势子比之前的刘氏大多了，几个趔趄之后，狠狠地摔了个狗吃屎。 “阿娘，您没事儿吧？” 陆文且上前，扶着还处于惊吓当中的老丈母娘，关心问道。 “没……” 刘氏眼眶湿润，刚才挨打都没半点露怯的她，一看到天神一般的小女婿，眼泪花子瞬间夺眶而出，刚才一连串往出骂的嘴，也再说不出成句的话。 第213章 皮肉伤 第213章 皮肉伤 她是真的被吓着，也是被气着了。 还以为陈家是顶顶好的一门亲，真没看出来，竟然这么不讲道理，陈大江这么个大男人，竟还敢上手打人，不但当着她的面打自家闺女，还想动手打她。 李氏忙上前扶起自己男人，不住地帮他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嘴里哭哭啼啼的。 陈大江这一下别的还好，就是嘴巴被地面擦了一下，上嘴唇肥厚了不少，像是挂着一条小腊肠。 对陆文且的恨意滔天，狠狠地看着他，“姓陆的，我们陈家的闲事，可不是你想管就能管的！” 落了面子的他，随手从身侧操起一个铁秤砣，朝陆文且就砸了过来。 陆文且是谁，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之前被方正田两父子压着打，那是因着想娶媳妇儿，这才落得个被动挨打的份儿。 对上陈大江，他可没那么多顾忌，推开老丈母娘，就欺身迎了上去，飞起一脚，便把那只握着秤砣的手踢了个结实…… “啊！！” 陈大江发出一声惨叫，手中的秤砣滚落在地，他也顾不上去捡，只抱着一只手，痛得脸色大变，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这种朝女人下手的渣渣，最是阴险狡诈。 陆文且怕他再度愤起伤人，捡起一根靠在墙脚边的木棍，接着就飞起几棍，甩在了他背上，直到陈大江再也站立不住，倒在地上才罢了手。 动作看着吓人，却暗暗收了些力道，怕万一把陈大江打死了，自己再吃了人命官司，好不容易娶了媳妇儿，他可不想把命搭进去。 “啊！不要打了，求求你不要再打了……” 李氏再没有刚才的嚣张，被吓得手脚发软，嘴里不停地发出尖叫求饶。 不对哥老神在在，甚至都没要上前帮忙的打算，这么个老东西而已，陆哥一个人足够对付了。 陆哥打的就是他打的，他们这伙人就是这么牛逼！ 作为小弟的他，也觉得与有荣焉。 周遭一群看热闹的，都被陆文且身上爆发出来的肃杀之气，吓得变了脸色。 这可和之前那两个老娘们的小打小闹不同，他动的可是真家伙，一不小心，说不定就要出人命的。 好些带着小娃子的女人，都牵着娃子往回走。 李氏吓得腿脚酸软，等陆文且放下棍子，才敢朝自家男人扑过去，一脸惊恐地嚎叫着问道：“当家的，当家的，你怎么样了？” “要不要叫大夫过来？” “你们谁帮我跑一趟医馆，快叫常大夫过来呀！” “呜呜呜……” 她想去扶，又不知从何下手，张开的十个手指头，在过分激动下，都收不拢，像抽了风似的。 陈大江背上疼，手腕处更疼，冷汗冒了一身，只觉得气血上涌，这会子正难受得紧，根本没空回答她。 方雪梅看都没看痛不欲生的公公婆婆，她那双眼睛，一直盯着满身戾气，让人不敢直视的陆文且身上，满心满眼都是粉红色的泡泡。 哪怕这会儿脑瓜子还在嗡嗡作响，但还是忍不住自作多情地想，这男人就是口是心非，这不是变相地，在为上午对自己那么恶劣而道歉吗？ 不然，他干嘛要为自己出头？ 干嘛要和陈家对上？ 刘氏看到这惊险刺激的一幕，又是解气又是害怕，她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当家的说曾被陆文且撵了好几条街的话。 心想，如果换成自己对上这样的小女婿，别说几条街了，只怕脚步都迈不开。 看来，当家的还是有点子东西在身上的。 如今有了这么个厉害女婿在侧，原本还有些发怵的她，底气自然就足了。 刚暗暗松了一口气，一扭头，就对上了大女儿那张花痴一般的脸。 她上前一把拽住这个不省心的，低声喝骂道：“给我收起你那点子龌龊的小心思，要被陈家人看出啥苗头，拉你浸猪笼，我都不带多看你一眼！” 方雪梅正了正神色，打量了一下周围看热闹的人，不敢再明目张胆地看。 还好，大家的目光都盯着陆文且呢，再不济，也是看向痛苦不堪的陈大江，一时之间，并没人注意到她的神色。 突然，她脸色一变，原本嗡嗡作响的脑袋，开始晕头转向起来，胸口还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恶心感，更是让她难受得紧…… 刘氏没注意到她的不正常，见她老实地低下了头，还以为大女儿羞愤地没脸见人，便没再理她。 又快步来到小女婿身边，拉着他，低声劝道：“文且，你可别再打了，为了这种人惹上人命官司，那才得不偿失呢。” “放心吧阿娘，我心里有数。” 没过多久，常大夫来了，一看到陆文且那鹤立鸡群的身影，就忍不住地头疼，有这恶霸在的地方，就少不了一桩桩的麻烦事儿。 他因着娶了陆家旁枝的小姑，加上又和陆文星颇有些交情，平时也没少给他擦屁股，只要是这混不吝打伤的人，他别说出诊银钱拿不到，时不时还得搭进去几包跌打损伤的药。 “快！快帮我当家的看看！这边……” 李氏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世主，泪流满面地催促道。 “没啥大事儿，就是手腕脱臼了，我给端回去就好。” 他蹲下身子，一通望闻问切，最后下了定论，说完，一个动作，那只手就恢复了原样。 “就，就手腕脱臼？” 李氏显然不信，一脸狐疑道：“您再看看他背上，被挨了好几棍呢！” 陈大江嘴里哎呦哎呦地叫唤着，其实早已经缓过来了，这会儿躺在地上，是想要狠狠讹陆文且一笔。 “我再看看……” 常大夫又蹲下身子，陈大江躺在铺子门口，外面围了一大圈人，其中好些还是街上的掌柜娘子，也不好解了衣裳来看，就这么摸索着按压。 “这里疼吗？” “哎呦！疼。” “这里呢？” “这里也疼！” “这……” “这也疼……” 常大夫行医多年，对他那过于夸张的反应，自然知道他心里打的小九九。 原本还颇为同情他们陈家，这段时间所遭遇的一切，但对他这副讹人的嘴脸，却很是不喜。 刚才去请他的那个街坊，已经把来龙去脉大致给他讲了一遍，这一次，可不怪陆文且这个街溜子，是他陈大江先出手伤人。 第214章 伤到了脑子 第214章 伤到了脑子 还真是没看出来，平日里看着和和气气的陈掌柜，一出手，就把儿媳妇两母女给打了。 他不动声色地说道：“骨头没伤着，是些皮肉伤，一会儿去我那，拿瓶跌打药酒，让你媳妇儿给你揉开了就好。” 说完，又狠狠瞪了陆文且这不省心的一眼。 李氏不依，也确实心里没底，不相信这么重的力气打下来，会一点事儿都没有。 “常大夫，您可得看仔细了，陆文且是啥人您也知道，更何况刚才他那要杀人的势头，大家伙儿可都看得真真儿的。” 陆文且冷哼一声，说道：“既然姓陈的没事非要整出点事儿，那就给他上狠药，最好给他抹点辣椒油，那可是活血化瘀的良药，只要他遭得住，我多掏点银钱都无所谓。” “胡闹！” 常大夫骂了一声，又对李氏说道：“我家医馆就在镇上，你就放心吧，绝不可能胡乱应付病人。” “你要实在信不过我，也可以另请高明。” 李氏一噎，没了声。 仇家宜解不宜结，更别说那人还是一条街上的邻居，这个邻居还是镇上唯一的大夫。 这时旁边看热闹的人，也说起了公道话，“没错，常大夫的人品，咱们还是很清楚的。” “对对对，我们陆哥下手，最是干脆利落，他说没事就绝对没事，要有事的话，只怕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不对哥也口若悬河，不遗余力地为陆文且辩解。 身边的人却纷纷躲开，想要离他远一点，和陆文且混在一起的，想来也不是啥好人。 李氏低下头，一副认错的姿态。 只要当家的没事儿，就比啥都强。 要是当家的也跟儿子一样，从此以后就瘫了，那她才有得哭呢。 装死的陈大江有些下不来台，也不想继续躺在地上遭受别人的非议，在李氏的搀扶下，慢慢站起了身，“哎呦哎呦”着想进铺子里。 “等等！” 刘氏突然出声。 “他陈大江没事儿，我家雪梅却是出了大事儿！” “常大夫，您可得好好帮她看看，我家雪梅正好端端的劝着架呢，就被他一耳光给打成了这副样子。” 众人这才回过神，跟着她的话扭头去看方雪梅，待看到她那张色彩斑斓的脸，纷纷倒抽了一口冷气。 半边脸肿得老高，红彤彤的，看着就吓人。 常大夫满腹同情地摇了摇头，这段时间，镇上的风言风语，他自然听了不少，这个可怜的新娘子，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痛不痛？” 方雪梅摇了摇头，“不痛，就，就是有点晕……” “嘶～！我这暴脾气……” 刘氏看着那不争气的大女儿，眸子又开始冒火，那老东西都知道躺那讹人，她这傻帽倒是老实本分，装都不知道装一下。 方雪梅对上阿娘吃人的目光，瑟缩了一下。 她的脸是真不痛，只是麻，连着脑瓜子一起发麻，又麻又晕的，还想吐。 不想，常大夫却变了脸色，“她，她这可有点严重了，说不准就伤到了脑子。” 李氏切了一声，不屑道：“就她那死样，有脑子来伤吗？” 刚说话，方雪梅就呕了一大摊出来，呕吐物中，还夹杂着一些血迹…… “啊！你们还我女儿……” 刘氏吓得脸都变了色，嗷一嗓子就冲过去，扯了李氏一把头发，嘴里发出凄厉地吼叫。 其实她想打的是陈大江这个罪魁祸首，奈何她一个女人，实在没把握打赢，这才转而找上了李氏。 李氏也被吓得不轻，这可是被打吐血了，受了内伤，要是万一出了人命…… 一脸呆愣的她，甚至都忘了还手。 方雪梅看着陷入疯癫状态的阿娘，有心想说这是嘴里的牙血，一颗大板牙被扇得有些松动，她刚抿了一口，就流了血而已。 不过，她还是想吐…… 周遭的众人，这下看向陈大江的眼神，都带着一股子冷意和不屑，今儿这里那么多双眼睛，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这新媳妇一直都在拉架来着，为此，还挨了好几下呢。 他倒好，一回来二话不说，抬手就打。 造孽哦。 常大夫一番望闻问切之后，摇头叹息道：“这姑娘也是可怜，脑子被打伤了。” “那，那还能不能治好？”刘氏痛不欲生，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声问道。 陈大江两口子也不由得跟着呼吸放轻，看大夫怎么说。 “老夫尽力吧。” “呜呜呜……” 刘氏再也坚持不住，捂着嘴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随后放声痛哭，应景似的，方雪梅又跟着“哇哇”一顿呕，把中午吃的鸡肉全给吐了个干净，看得大家心惊胆颤。 亲家两口子也跟着脸色大变，李氏甚至背着人狠狠拧了自家男人一把，小声骂道：“早就叫你不能拿拳头解决问题，你非不听！” 陈大江低着头，就不敢朝儿媳妇那边看，他也悔啊，早知道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说啥他也不会动她一手指头。 这下好了，儿媳妇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刘氏打着哆嗦，从兜里掏出条帕子，小心翼翼地帮大女儿擦嘴，擦完之后，又拉着她往自个儿怀里按，心疼不已地念叨着：“我的雪梅……我的雪梅……呜呜呜……” 那场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别动她！” 常大夫出声制止，“让她自己缓缓，等缓过来再慢慢进屋去，这几天最好是躺在床上，啥活也别干了，特别是脑袋，可别再受伤了，还有，千万不要强行摇拽她。” 刘氏恨恨瞪了亲家两口子一眼，说道：“那我雇辆车子，带她回石子村行不？” “这种黑心烂肺的人家，我可没那么便宜的女儿给他们折腾，我要再把女儿放他陈家，等我下次过来，只怕就……就……就再也见不到了，呜呜呜……” 常大夫神色凝重地摇摇头，“你们自己决定，关乎头脑的事儿，谁能说得准，最好是别摇来晃去的，别一个不小心，再成了个痴傻。” 第215章 太冷血了 第215章 太冷血了 刘氏一听，就犹豫了起来，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小女婿，“文且，你看这……” 陆文且一时也犯了难，要是只有老丈母娘一个人，他看在媳妇儿的份上，自然是敞开大门热烈欢迎。 可若是再加上方雪梅，他就不愿意了。 从见面开始，他就对这丑女人看不顺眼。 更何况，那丑女人，今儿个还在自个儿家狠闹了一场。 他也看得出来，媳妇儿跟她可没多少姐妹情分，他又不是脑子被门夹了，还把这祸害往家里领。 沉思了一下，说道：“要不将她安置在脚店里？反正也不是很贵，再说了，就是贵也得住啊，人可是他陈大江打的……” 此时的陈大江，背上还是火辣辣得疼，气都还喘不匀，一见陆文且冷眼扫过来，身上的皮子立马就绷紧了，下意识抿了抿他的香肠嘴，又疼地他抽了口冷气。 李氏见当家的没说话，咬了咬牙站出来说道：“雪梅的伤，是我们打的我们认，该出多少银钱我们出，只是我当家的伤，也不是白来的，陆文且也得负责。” 还不等陆文且说话，刘氏就开口大骂道：“好你个李琴，真是看不出来啊！开铺子的就是开铺子的，啥都算计到了，你咋不说文且为啥要打他？” 李氏一噎，想到当家的一回来就打儿媳妇，还想动手打亲家母的举动，虽说当时是为了给自己出气，但作为一个男人来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事儿做的确实不光彩，便不甘不愿地闭了嘴。 “傻愣着干啥？快点，拿银子！” 陆文且一声暴喝，李氏被吓得抖了两抖，进铺子里拿了一两左右的碎银子出来，乖乖递给了刘氏。 “就这么点儿？” 刘氏皱眉道，把自己女儿打成了这副模样，给这一两银子够干啥？ 李氏一脸愁苦，哭穷道：“我们是真没有了，为着给他们两口子治病，已经花出去好几十两，加上娶这扫……雪梅花出去的，差不多用了上百两，家底都掏空了。” 刘氏看看小女婿，有些拿不定主意，可他半晌也没接腔，她想了想，还是接过了那两银子。 两母女的衣裳包裹，都是现成的，也不用再收拾了，捡起来就可以直接走，倒是方便。 李氏想了想，问道：“要不，就在这儿住下吧，一日三餐我……” “不用！我怕你下毒。” 还不等她说完，刘氏就拒绝了。 李氏撇了撇嘴，没再说话，转身扶着自家男人进铺子里去了。 “你们别得意太早，这事儿，可不是你拿一两银子就能打发的，等我家男人和儿子回来，咱们再说赔偿跟和离的事儿。” 刘氏还憋着一肚子的火，对着铺子大门放狠话。 里面的陈大江两口子没传出啥响动，刘氏也是借着陆文且给的胆儿，才敢这样说，此时自然也没单人杀进去，再理论一番的底气。 紧了紧手里那可怜兮兮的一两银子，来到大女儿身前，温声问道：“雪梅，你感觉咋样？还能走不？” 脚店不算远，和陈记杂货铺隔了十几个铺子，直接腿着过去就行，也不用额外雇车了。 方雪梅刚点了下头，脑袋一晃，又觉得晕，忙用手托着，只等缓过这一波。 刘氏看得心里难受，低声念叨着，“你也是，神婆都说只要你把心放宽，好好跟你妹妹相处，就定能保佑你有好日子过。” “可是你呢？愣是非要这般斤斤计较，还起了算计她的黑心肠，这下好了，可不就酿出了大祸……” 方雪梅脑瓜子嗡嗡响，根本就没听进去，就算听进去了，她也不会觉得自己做错了。 周围的人渐渐散去，有了常大夫的叮嘱，刘氏也不敢伸手去搀扶拉拽，只得等她自己慢慢缓过来，生怕一个不小心，真就收获一个痴傻女儿。 “阿娘，您在这儿守着她，我先去脚店那边打点一下……” 陆文且可不想陪着一直在这儿耗，太阳马上就快下山了，媳妇儿见他这么久没回去，心里不定怎么着急呢。 “对！还是你想得周到。” 刘氏一拍脑袋，想了想，把手中那块李氏给的碎银子，朝他递了过去，“这银子你先拿着，用多少算多少，只是……千万省着些用。” 陆文且打量了一眼万分为难的老丈母娘，知道她的顾忌。 媳妇儿一个接一个的花招，让她对自己有了顾虑，不给银子吧，怕自己抬脚走人，给了又怕自己全给花光了。 想起刚才，用和离把自己狠狠吓唬了一顿的老丈母娘，再看看看这个不出意外的话，真会和离的大姨姐，到底是没有伸手去接那块碎银子。 “阿娘，我身上还有几十个铜板，一个脚店而已，应该应付的下来，万一到时候再不够，等您来了再给补上就是。” 说完，也不等刘氏多说啥，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刘氏暗暗松了一口气，不是她防着小女婿，实在是小女婿前科太多，生怕他手上有了银子，扭头就进了赌馆酒楼，三两下给花用完，说不准还顺带地再欠下几两银子。 不过，今儿确实多亏了他，要不然自己俩母女，还不定被陈大江那渣渣，给欺负成啥样呢。 一见陆文且离开了，方雪梅心下着急，着急失望之下，又有些气血上涌，她忙低下头不去看。 她也想在陆文且面前留下点好印象，奈何运气实在太背，差不多每次见面，都互相看不顺眼，每次都少不了斗几句嘴。 今儿就更是丢了个大脸，上午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回来跟陈家富和离，谁知刚回到陈家，自己就被扫地出门，还被打得鼻青脸肿，更窝囊的是，还吐的满地都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简直没脸见人。 刘氏见大女儿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儿，心头气得慌，又想抬手打她。 可现在却打不得，甚至连骂都不能骂出口，万一被铺子里的陈大江两口子听见，就真得被休弃归家了。 第216章 结实有力 第216章 结实有力 休妻跟和离是完全不同的，淫乱可是在七出之条里面的，并且是对娘家人打击最沉重的一条。 之前有了小女儿滚野草堆的流言，要是大女儿再因淫乱被休弃归家，那他们老方家，就真得卷铺盖走人，重新找个地方落脚了。 有了陆文且这根萝卜条在前面引路，方雪梅对脚店这个地方是充满了期待，稍稍好转了些，就慢慢起身，步履艰难缓慢地朝脚店挪动。 刘氏护在身侧，以防她万一出啥状况，嘴里不住说着“别急，慢慢走”之类的话。 刚才大夫的话，方雪梅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为了避免自己变成个傻子，自然不可能走太快，短短一二百步路，两人足足走了一刻钟才到。 陆文且站在脚店门口，看着她们俩人如同乌龟似的速度，颇有些不耐，却也没发作出来，只是站那静静地等着。 待刘氏走近，才上前说道：“阿娘，我特意让掌柜的寻了间一楼的房，后院里面有个小灶台，一天交两个铜板，就可以用三顿，今晚是没地儿买菜了，一会儿我去隔壁，给你们买点现成的端过来……“ 等领着她们俩找到房间，便扭头离开了。 方雪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伤心欲绝到难以形容，她被打成这样，他却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甚至看都没看过她一眼。 太冷血了。 亏她刚才，还把身上仅有的三两银子掏给了他。 “你看啥呢！” 刘氏磨着后槽牙低声喝骂道：“赶紧进屋里去，大夫的话你自己也听见了，不想变成个痴傻的话，就麻溜地上床躺着。” “再敢肖想些有的没的，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你！” 好不容易等大女儿上了床，她又出来问伙计舀了一盆热水，拧了条帕子，把方雪梅那张脸给擦了擦。 “嘶~阿娘，轻点！” 方雪梅不住抽冷气。 “我手重，你自己拿着帕子擦，一会儿我再给你拧……” 粗手粗脚的刘氏，生怕自己再给大女儿二次伤害，手都有些发软，索性把帕子塞在她自己手里，轻了重了让她自己把握。 “咚咚咚！” “阿娘，是我。” 门被敲响，陆文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方雪梅歪着脖子朝门边看去，期望能从那个男人脸上，看到一丝疼惜的表情。 “擦你的脸！” 刘氏看到她那死样就来气，没好气地凶了她一句，起身来到门边，打开一条可容纳一人进出的缝隙，就闪身出去了，为防止大女儿脑子发昏，出去之后，还反身将门给带上了。 方雪梅死死盯着那扇打开又被关上的房门，无声的泪水打湿了眼眶。 为啥这世间的好东西，都是那贱蹄子的？ 什么时候，她才能有这种好运气？ 房门外，刘氏接过小女婿手上的托盘，里面是端回来的饭菜。 一时间，感动得不知说啥好，摸了摸口袋里的银子，拿出一小块碎银子，这是自个儿从家里带来的，大概一二钱左右。 “文且，之前是阿娘想岔了，你这孩子懂事儿，办起事来也靠谱，今儿前前后后让你垫出来好些，这银子拿着，回去好好跟雨桐过日子……” 兜里并不宽裕的陆文且也没客气，那边的饭钱还没付呢，他伸手接过后说道：“一个女婿半个儿，能为阿娘做点事儿，我心里高兴着呢。” “这饭菜是隔壁饭食铺子里炒的，一会儿吃完，您记得把碗筷还给人家，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明儿我跟雨桐再过来看您。” 刘氏摆手拒绝，颇有些悲凉地说道：“你们忙自己的事儿就成，她们俩姐妹乌眼鸡似的，一见面就得掐起来，现如今雨桐她姐又成了这副样子，还是算了吧。” “到时再看吧，那您早些休息……” 陆文且扭头去隔壁把饭钱结算了一下，还剩几十个铜板，随手就揣兜里了。 怕媳妇儿担心，他紧赶慢赶回到家，发现自己想多了，媳妇儿这会子还在睡着呢。 洗了两遍大铁锅，舀了七八勺水进锅里，架上火，洗澡水让它慢慢烧着，进房后径直上了床。 一手一脚往熟睡的媳妇儿身上一搭，将她往胸口一扒拉，抱了个满怀，“吧唧”一口亲上了方雨桐的嘴唇。 声音低沉道：“媳妇儿，起床了。” 接着，就渐渐加深了这个吻。 方雨桐睡得迷迷糊糊的，直接被人亲醒。 她撅着嘴巴一脸不开心，将压着她亲的那张脸推开，嘟囔着抱怨道：“陆文且，我记得你曾说过，扰人清梦犹如刨人祖坟！唔……” 陆文且见媳妇儿醒来，立马加强了攻势，攻城掠地好一顿忙活，直到陆知义拍响了院门。 “婶婶，您在家没？” “婶婶！” “开门！” 翻滚在一起的两人，这才犹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赶紧分开…… “这臭小子！” 陆文且快速往身上套衣裳，就怕侄儿等不及，再翻墙进来。 “他过来是教我认字儿的，你可别给我得罪了。” 方雨桐也在穿衣裳。 出来一问，原来是叫过去大房吃晚饭。 陆文且猛地拍了一下脑袋，咋把这事儿给忘了。 “行！你先回去，我们马上就过来。” 把陆知义打发走，他才给媳妇儿舀洗澡水，想了想，又加了一桶，两个人一块儿洗更有意境，还能相互搓搓背呢。 用木棍把院门抵住，也不怕有人进来。 “媳妇儿，走！你男人伺候你洗澡去……” 说着，就蹲下了健壮的腰身，示意媳妇儿趴到他背上来。 不知怎的，方雨桐又想到成亲当晚，那时候她被盖头遮住，啥也没看见，就只感觉到这个男人的身上都是腱子肉，满满的力量感。 她也不矫情，二话不说就趴了上去。 别说，这腰身，确实是结实有力。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两人也不像成亲那天的小心翼翼，陆文且的手大大方方地托在媳妇儿的屁股上，还调皮地捏了捏，惹的背上媳妇儿娇笑不停，不住拿拳头捶他，一个劲儿地说痒痒…… 第217章 传闲话 第217章 传闲话 一起洗澡能使感情迅速升温，一开始她还颇有些害臊，后来比身为男人的陆文且还放得开。 这里捏一捏，那里弹一弹，还时不时问出一两个刁钻古怪的问题，惹得陆文且哭笑不得，浑身燥热无比。 最后，他索性将那四处放火的两只手固定住，头一低，直接堵住那两片嫣红软嫩的唇…… 好不容易灭了火，陆文且提上七八个早上带回来的沙田柚，领着媳妇儿就急急忙忙朝大房赶。 方雨桐脸上还带着一抹潮红，时不时瞪他一眼，还拿手去拧他，“都怪你，闹了这么久，一会儿到了那边，大嫂心里不定怎么取笑呢！” 陆文且一边闪躲着求饶，一边给媳妇儿出主意，“大嫂要取笑你，那你就问她知义和阿花，还有肚子里的娃娃都是咋来的……” 两人闹了一阵，陆文且就把陈家铺子门口发生的事儿，给媳妇儿说了。 方雨桐没多大反应，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我姐这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就算现在不出事儿，往后也少不了出事儿，我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以后她的事儿，我们少挨边，要不然出钱出力没人领情不说，到时候还得惹身骚。” “媳妇儿放心，有你这句话，往后在路上碰到，我都把脸扭一边去。” 陆文且对这个姨姐也是够够的，更怕媳妇儿误会点啥，到时候再来个鸡飞蛋打，他哭都找不着坟头。 到了大房院门外，就看到老林氏正在那等人，一看到他们俩，顿时眉开眼笑地往里奔去，“来了来了！快摆碗筷，这俩不着调的，可算是来了……” “耶！终于可以吃饭咯！” 陆知义欢呼一声，拉着妹妹就去洗手，对上刚进门的小叔小婶，小大人似的，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小叔，你一回来，就把我小婶带给坏了。” “胡说八道！不就晚了一点儿嘛，咋就上纲上线了呢？” 陆知义不跟他犟，扭头对方雨桐说道：“婶婶，咱们快吃饭，一会儿我再教您认字儿。” 方雨桐哪有不答应的，从男人提着的包裹里取出一个沙田柚，朝陆知义丢去，“拿去开了吧，一会儿吃了晚饭再吃，甜着呢！” 陆知义动作潇洒地接过，笑嘻嘻道：“谢谢婶婶。” 老林氏一看，咋呼道：“这沙田柚可贵着呢，你们这俩不着调的，真是不拿银子当钱花，这般大手大脚的。” “雨桐啊，文且是没个成算的，你可得管着他些……” 陆文且维护起媳妇儿来，那是当仁不让的，“哎呀！有得吃您就吃呗，您要再这样哔哔叨，下次有了啥好东西，我都不叫雨桐往这边拿了，咱们两口子关起门来偷偷吃！” 方雨桐感念老婆婆给自己送了好几顿饭，开口解释道：“阿娘，您别看文且嘴上说得厉害，他那是知道您最受不住火气，这柚子清火，他特地给您买了这许多，咱们做儿子儿媳的孝顺您，那是应当的，您坦然受着就是，吃了喜欢的话，回头再让他买。” 老林氏一愣，满腔的抱怨霎时消了个干净，“呵呵，还是雨桐你有孝心，说出来的话听着就妥帖，再看看文且那瓜娃子，嘴巴一张，能气死个人！” “那咱不理他。” 方雨桐很是自然地上前挽着老婆婆的手，一起进了院门，把陆文且撂屁股后面了。 “对！不理他，这两天你大嫂好些了，文且回来她也高兴，做了好几个好吃的菜，一会儿你多吃点……” “是吗？那一会儿我得好好尝尝，您说我这是啥福气啊？嫁进了这么个福窝窝里。” “大嫂，这么多好菜，一会儿我可得多吃一碗饭！” 方雨桐拉着调子大声说道。 灶房里的林氏正在洗锅收拾灶台，闻言不由露出笑脸，弟媳妇这张嘴呀，就是甜。 来到灶门口，略带了些宠溺地笑道：“行行行！你喜欢吃就好。” 陆文且把剩下的沙田柚提进灶房，说道：“大嫂，你最近胃口不好，这柚子清甜爽口，应该好开胃。” “若是吃了好，我再去买点儿。” 林氏心下烫贴，呵呵笑道：“这成了亲就是不一样，咱们文且也开始体贴起人来了。” “行，待会儿我好好尝尝。” 陆知义两兄妹原本还对一桌好菜馋嘴，但有了柚子以后，立马就转移了目标，二话不说就冲进灶房要拿刀开柚子。 “哎呦！这把菜刀不行，你阿娘刚切了肉，用镰刀吧，镰刀干净……” 老林氏帮着去柴跺里找镰刀。 “我来！” 陆文且从她手中接过镰刀，咔咔一顿操作，两个完整的柚子壳给剥了下来。 侄子侄女一人头上给他们扣了一个，两人还挺臭美，怪模怪样地做着鬼脸，把几个大人逗得哈哈大笑。 “好了，先吃饭！” 林氏从儿子手中抢过柚子，“省得你们吃一肚子零嘴儿，饭又吃不下。” 两兄妹一句废话都没有，乖乖坐在桌上吃起了饭。 可能是陆文且回来了，今晚的菜色还挺丰盛，一个煎得透透的醪糟鱼，放了好些姜丝和辣椒，泛着红油的光泽，看着就下饭，一个辣椒炒鸡蛋，黄澄澄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还有炸茄子等几个素菜。 “吃饭吃饭……” 几人坐下，一边说着村子里的八卦，一边吃饭。 “你大伯娘那抠搜鬼，这几天在到处传雨桐是个嘴馋的，说吃了她家十几斤豆角。” “你们小婶和北山脚下的三奶奶，都来我面前告状了。” 老林氏扒拉了几口饭，颇有些发愁地看着小儿媳妇。 “没事，她不说我嘴馋吗？那我就把这名声做实了，等我有空，再去她家菜地里摘几斤，我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老林氏劝道：“算了吧，她就是这样的人。” 陆文且停下扒拉的动作，“算啥算？这样的人就得治，不一次将她治服，她时不时就得出来恶心你一顿！” “今晚我就翻她家院墙去，他们家那只大公鸡油亮油亮的，我早就看好了，剁吧剁吧能炒一大盆。” 第218章 现在就去 第218章 现在就去 “你这死孩子，又开始不着调了！” 老林氏瞪着眉眼，骂道：“如今你已成了家，可不许再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没得连累将来的娃子。” 林氏也劝道：“阿娘说的对，大不了让雨桐上门臊她两句得了。” “雨桐，你别不好意思，到时我和你一起去，咱们跟她当面对质。” “呵呵，都可以……” 方雨桐轻笑道。 吃完饭，一人分吃了两瓣柚子，陆知义就抱着书本催起来了，“婶婶，咱们该用功了。” “今晚就别去了，明儿再去。” 林氏看了看刚回来的小叔子，很是体贴地阻止了儿子去老屋睡。 她一说，老林氏顿时反应过来了，小儿媳妇认字只是为了玩儿，哪比得上抱孙子来的重要，也帮着下了不少力。 陆文且喜出望外，拉着红着脸还想再争取一下的媳妇儿，离开了大房，直奔大伯家去了。 “真去偷啊？” “需要我帮你望风吗？” 走在路上，方雨桐颇有些小激动，从小到大，缺德事儿她也算干过不少，但偷人家大公鸡，却是从来没有过。 “你看着咋比我这街溜子还街溜子？一说偷东西，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我这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你要偷东西，我就帮你望风，你要杀人，我就帮你挖坑，主打一个全程陪伴。” “要我说，咱们在这陆家村做一对贼公贼婆，还挺有意思的，坐牢也好，杀头也罢，两个人正好有个伴，也不会觉得孤单……” 方雨桐越说眸子越亮，倒把陆文且这街溜子吓得不轻，“停停停！你咋还越说越上头了。” 媳妇儿还是单纯的良家女子，可不能让她沾染上这种恶习。 想了想，斟酌着说道：“咱讲究个先礼后兵，若她能好好说话，就算了，若她还是死不悔改，那咱们也不跟她客气。” 方雨桐抿了抿嘴，失望道：“那行，听你的。” 浪子回头金不换，男人好不容易悬崖勒马，她得支持。 来到大伯家，他们还在吃饭，大伯是个老迂腐，大的孙子都要娶媳妇儿了，还压着不许儿子们分家。 儿子儿媳加起来，足足十好几个，还有二十几个孙子孙女，呼啦啦地满满一院子，两张大桌都坐不下。 一众娃子们，连桌子的边都挨不着，抱着个饭碗满院子跑，随便找个犄角旮旯蹲着，埋头往嘴里扒拉，没菜了再挤到各自的阿娘身边，让大人拿木勺帮忙舀一点，因着人多地少，吃的很是随意。 一看到小两口过来，一大家子人都很是诧异，只大伯娘心虚地将脸埋在饭碗里，不敢抬头。 “文且，你咋过来了？” 大堂哥停下手里的动作，出声问道。 一众人等，连个站起身来的都没有，可见对这小两口并不欢迎。 他们家一众堂哥，大多数都跟着大伯念了几年书，几个有天赋的，还被送去私塾里，跟别的夫子念过两年，对陆文且这么个大字不识，狗都嫌弃的街溜子，颇有些看不上眼。 方雨桐笑得甜美，“这不是听人村里说，大伯娘要送我们几斤豆角，我们就过来拿嘛。” “啥？” 大堂哥脑子有些转不过弯，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其他人更是一脸不解，目光在大伯娘和方雨桐两人身上来回转换。 “没有啊，我啥时候说过？” 大伯娘装模作样地将脸从饭碗里拔出，问道。 “没有？我咋听人说，您到处传我拿了您家十几斤豆角呢，今儿我们过来，就是来感谢您的。” “真是没想到，大伯娘竟这么大气，自己一大家子吃得都是烂菜叶子糊糊，却几斤几斤的好豆角送给我们吃，真是太谢谢您了。” 方雨桐探头，朝饭桌上那几个略显粗糙的装菜木盆打量了一下，一脸感动地看着她，诚心诚意地道着谢。 大伯娘被她的厚脸皮给惊着了，鼓着一对蛤蟆眼，外强中干地嚷嚷道：“谁，谁说要给你们豆角了？上次你就拿了那么多走，怎么，还吃了没够啊？” “诶，上次满打满算也不够四斤，就算它四斤好了，您跟别人说我吃了您家十几斤，咱就算它十一斤，那您也还差我们家整整七斤呢。” “大伯和几个堂哥都是读书明理之人，定然不会不认账吧？” 众人一阵发愣，账还能这么算的？ 陆文且朝媳妇儿竖了个大拇指，看得大伯一大家子的脸都黑了。 特别是大伯，对自家老婆子那有事没事传瞎话的性子，本就十分看不上眼。 没想到她还因着传瞎话，把这对不着调的街溜子夫妻引来了，心里更是生气，瞪向大伯娘的眼神像刀子一样。 大房儿子多，儿媳妇也不少，手指伸出有长短，大伯娘作为老婆婆，一碗水端不平是常有的事儿，特别是这两年因着小儿子的婚事，让前面几个儿媳妇满腹怨言。 几个儿媳妇都看得解气。 该！ 那些豆角被抢了正好，反正不抢走，她们也落不到一丁点儿好处，那么长一垄菜地的豆角苗，一串串的豆角看着就喜人。 老太婆却一根也不许往家里摘，一大家子人，连这豆角是啥味儿都没尝到，全给拿去圩上卖了，换来的银钱更是一文见不着，都给老儿子置办婚事了。 是以，连个帮她说话的人都没有，反而一个个都好整以暇地看戏。 陆文且这个男人没开口，几个堂哥自持身份，也不好跟个刚娶回来的堂弟媳吹胡子瞪眼。 大伯娘脸色变了又变，不满道：“这不就是扯两句闲天嘛！” “再说了，谁家没事儿摘几斤豆角放家里过夜啊？” “今儿要豆角是没有啊，大不了以后不再往外传你口舌了。” 她越说越顺口，语气自然而然地带着长辈那股子高高在上的的口吻，“早些回吧，家里粗茶淡饭的，就不留你们了。” “还有啊，下次要去人家家里，可千万别挑着饭点的时候去，这是很失礼的，我这做大伯娘的，也就是把你们当自家人，才会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要换作别人啊，我都不稀得开口。” 方雨桐暗暗撇嘴，就这猪食一般的菜叶子糊糊，她还真吃不下。 第219章 连给她挠痒痒都不够 第219章 连给她挠痒痒都不够 “既然大伯娘把我们当一家人，我们要是再客气，可就太不识好歹了，您放心，那豆角用不着您亲自去摘，我们明儿一个早，直接上您菜地里摘就行。” “既然大家都在吃饭，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还有啊，咱们有来有往，我也跟大伯娘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往后您要是饭点来我家，我铁定会招待您一碗烂菜叶糊糊。” 说完，方雨桐带着自家男人就离开了，留下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大伯娘两口子，和一众目瞪口呆的堂哥堂嫂们。 许久之后，大伯才把手中的筷子重重一放，瞪着自家老婆子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 一出大伯家院子，方雨桐就问，“文且，你可知道大伯娘的菜地在哪儿？就种豆角的。” “知道啊，在村西头，离这儿有些远。” “那咱们现在就去。” “这会儿去？” 陆文且抬头看看漫天星光，又看了看媳妇儿咕噜转动的眼，转头一想，了然点头，“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两人闷头往村西头赶，一顿忙活之后，足足摘了五六斤，把原本就要倒苗的豆角摘了个精光，老的剥豆子，嫩的还脆生生的，加上几个青辣椒，炒着才好吃嘞！ 果然如方雨桐所料，两人刚抱着豆角上了大路，就看见大伯娘提着油灯，领着大儿子两口子过来了，几人正好碰了个正着。 “你们这俩天杀的，半夜三更咋跑我家菜地里来了？” “还偷了我这么多豆角！“ 大伯娘看到陆文且手里抱着的那一大摞豆角，脸都黑了。 “哎呀！我刚跟您打过招呼，这怎么能算偷呢！堂哥堂嫂可以作证的哦。” “至于为啥大半夜的来，还不是晚饭吃得太饱，您都不知道，我大嫂炒了几个好菜，那吃着是老香了……呃！大伯娘您听听，这大饱嗝打的，老带劲儿了！” “文且说要带我消消食儿，就过来了这边，正好顺路来摘豆角。” 方雨桐很是好脾性地为她解惑。 “哎呦！我的那一大捧豆角！你们是土匪吗？这……” 方雨桐不想听，直接出言打断，“哎呦呦！大伯娘就是客气，我都跟您说了我们自己来摘自己来摘，您还非得来帮忙。” “不过您来晚了，我们都摘好了，虽说还差个几斤，但我不是那斤斤计较的人，这次就算了，您也不必过意不去。” “天儿不早了，您们早些歇着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整个过程，陆文且一句话都没有说，方雨桐一个人就轻松拿捏了，两人在大伯娘的怒视下，一脸坦然地离开。 大伯娘死死盯着陆文且手里，提着的一大摞用茅草捆好的豆角，心都在滴血。 现在街上的豆角已经很少了，圩上长长的一条街可谓是寥寥无几，就算有一把两把的，也是被虫子照得不像样，哪有她种出来的鲜嫩饱满？ 因着豆角少，价钱自然就往上升，原本卖一文两文的，现在已经能卖到三文，碰到个大方的，四文一斤也有可能。 现在可倒好，全给这天杀的两口子给抢了！ “快，快去看看我们的豆角！” 大伯娘招呼着儿子儿媳往菜地里去，待看到连叶子都不见，只剩光秃秃的豆角苗，再也坚持不住，拍着大腿就哭嚎起来…… “哎呦！我嘞个天爷……” 还没走远的方雨桐两口子，闻言一阵坏笑，好不嘚瑟。 陆文且两眼放光地看着走在前面的媳妇儿，佩服得五体投地。 “雨桐，你咋就和别人不一样呢？” “怎么说？” “要是换成别的女人，最多只会坐他们家门口，叽哩哇啦地大骂一通，了不起再拽个头发，脸上挠个口子啥的。你呢？不声不响，抬手就来个釜底抽薪，不累人不说，还得了实际的好处。” “那是！” 方雨桐一脸傲娇，“走！咱们回大房，有了这捧豆角，明儿一天的饭食又有着落了，顺便再让阿娘在村子里宣扬宣扬，大伯娘家的豆角就是好吃，看她往后还敢不敢再四处传我闲话？” 对于两人的去而复返，还带回来一大摞战利品，老林氏两婆媳是惊诧不已。 待听说这一大摞豆角，是在大伯娘眼皮子底下摘走的，老林氏两婆媳更是惊得瞪大了眼。 “她，她就没骂你们？” “没呀！” 方雨桐一脸无辜，比起阿娘每天早上的狂轰滥炸，大伯娘的这几句阴阳怪气，连给她挠痒痒都不够看。 “也没打你们？” “她敢！” 陆文且眉眼一瞪，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阿娘，大嫂，这是我们两个明儿的饭钱，你们可得收好了。” 方雨桐踢了踢院门后那一大摞豆角，对呆若木鸡的两人说道：“阿娘，明儿您就在村里说，大伯娘确实是个好心人，种的豆角自己都不舍得吃，几斤几斤地送给咱们，是个好人……” “还，还带这样的？” 老林氏找回自己的声音，不确定地问道。 “那是，来而无往非礼也，下次她要再传我啥闲话，您告诉我，我来治她！” “行，行吧。” 风风火火回来的两口子，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留下两个林氏四眼相对，纷纷露出一抹苦笑，笑容慢慢的越扩越大，最后两人直接笑弯了腰。 “雨桐就是厉害！” 林氏摸了摸笑得太过的肚子，陷入不堪回首的回忆中，当年自己刚嫁过来的时候，受了她多少明里暗里的欺负。 婆婆是个好的，从来没说过她一字半句，哪想婆婆有个厉害的大嫂，一天到晚打着长辈的派头，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 婆婆又是个一戳就破的纸老虎，自己刚嫁过来，也拉不下脸来跟她互怼，就这么被她气得常常扑在被窝里，偷着抹眼泪。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次一想起这事儿来，心里还不住地窝火呢。 没想到，弟妹一嫁过来，就连着收拾了她一顿又一顿，真是解气！ 老林氏就更不用说了，老头子作为老二，本就不得爹娘重视，她作为老二婆，从嫁过来那天，就一直被大嫂压着不得翻身。 那感觉，就像多了个后婆婆差不多。 没分家也就算了，谁想分了家，她也还是摆脱不了被大房欺压的命运，直到小儿子那混不吝的长大了，他们才慢慢收敛了些。 小儿媳妇就是厉害，刚嫁过来才几天，就将那后婆婆压着收拾了两顿。 畅快啊！ 第220章 起床气还怪大嘞 第220章 起床气还怪大嘞 虽说几斤豆角值不了几个银子，但一想对方被小儿媳妇气得直拍大腿的样儿，她胸口堵着的那口窝囊气，竟奇迹般地全都畅通了。 回到家，去了趟菜地的两口子，再次烧水洗了个澡，一起躺在床上，陆文且又开始不老实了。 方雨桐拍开他伸过来的爪子，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陆文且，你不在家的这几天，我干了件大事儿。” 花楼铺子的事儿，方雨桐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对他托盘而出，主要花楼铺子在镇子的主街上，不管是自己做买卖还是租赁给别人，进进出出的都免不了被人发现，他街溜子兄弟不少，一个不小心就得被他知道。 与其被他从别人耳朵里听到，再影响两人的感情，还不如现在便坦诚相待，赶紧把铺子里的东西处理掉，也好将银钱变现。 再说，让她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花楼，还真有些发怵，除了自家男人，她能信任的，也就只有大哥和阿奶两个人，可这两人都不可能陪着她去铺子里搜寻。 更何况，对于钱财，这几次陆文且的表现，还算是让她满意，也让她放下了些防备。 陆文且摸了摸被拍疼的手，一心只想着继续攻城，闻言不甚在意地问道：“啥大事儿？” “我买了个花楼铺子。” “哦，买了个……啥？！“ “我没听错吧，你刚说买了个铺子？” 陆文且一激灵，顿时把满脑子的黄色废料清空了。 “对！花楼铺子，就是我姐夫摔瘫的那家，五十两不到，就被我拿下了！” 方雨桐一脸得意，起身下了床，把从花楼搜刮出来的首饰，还有那张契纸拿给他看，“这是契纸，那些首饰，是我从铺子里翻出来的，只翻了一个房间……” “我跟你说，那感觉，就跟寻宝似的，可好玩了！” “这两天我都强忍着没去，就是为了等你回来一起……” 还来不及对媳妇儿有那么多银子的事儿进行惊诧欣喜，就被媳妇儿接下来的话，给砸蒙了。 陆文且接过，细细打量了一番，朝媳妇儿吧唧一口，就亲了上去，“媳妇，你可真是个绝世大宝贝！你说咋就被我给娶到手了呢？” “死样！不过说回来，要不是我姐那心黑的毁我名声，我们两个还真不一定能成。” 方雨桐煞有其事地说道。 陆文且一听，就有些气，不过媳妇儿说得也是事实，由不得他不认。 “是是是！我媳妇儿是天仙，咱这么个街溜子哪配得上？不过现在说啥都晚了，你已进了我家的门，成了我陆文且的媳妇儿，想跑也是不能够了！” “德性！” 陆文且一脸地急不可耐，“哎呀，咱先别忙着斗嘴，这铺子到底是咋回事儿，你快给我讲讲……” 方雨桐闻言，老实地重新窝回他怀里，回归正题，把那天买铺子的事儿，简单地跟自家男人说了一遍。 谁想陆文且越听眸子越亮，激动之下，甚至直接抱着她狂啃了一顿，直说他捡到宝了。 她推了推身旁的男人，一本正经地说道：“对了，这件事儿，除了我俩就只有我哥一人知道，你可别大喇叭嘴似的，到处咧咧。” “哎呀！你就放心吧，我阿娘他们我都不告诉，咱们俩口子闷声发大财。” 陆文且嘴上说着，心里雀跃不已，当即就想起床，想去媳妇儿买回来的铺子里看看，不过被方雨桐给按住了。 “明儿一早咱就去，里面还有好些东西需要处理呢，你现在躺床上养养力气，到时那些个搬搬抬抬的活计，就全靠你一个人了。” “顺便再好好想想，铺子里还有那么多东西，可有合适的门路，能多卖点银子也好。” 他略作思考了一下，说道：“门路倒是有，不过得等明儿看过东西再说，你不说里面好东西不少嘛，咱们自己先搜刮一番，等全部都整理好了，再说往出卖的事儿。” “我也是这样想的。” 方雨桐呼出一口气，明儿有自家男人的陪同，总是不用害怕了吧。 “那咱们今晚早点睡，明儿早些起来，直接到镇上吃早饭去。” 陆文且贼心不死，“媳妇儿，咱家有这么一件大喜事儿，不吃顿肉庆祝庆祝？” “不吃！今儿你都吃了多少顿了？就不觉得腻吗？” 方雨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起身把契纸和首饰收好，警告道：“今晚你给我老实点，可别逼我把你推房门外去睡。” “唉！女人啊，就是小气！” 陆文且一边摇头，一边阴阳怪气，“反正出力的也是我，你直接往那一躺就成的事儿，还非得吊我胃口……” “瞎扯，我也很累的好不好！” “你哪累了？最多也就是哼唧两声。” “我……” 方雨桐一时还真不知该咋说，索性耍起了赖，“反正我就是累！你一点都不体谅我！” “陆文且，你还有没有心，娶我回来就是为着这么折腾我的？” 陆文且：“……” 媳妇儿这样一说，他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当初他想的，就是把她娶回来当媳妇儿，两口子躺一个被窝里，不想这单子事儿还能想啥？ 总不能想拜把子义结金兰吧。 第二天一大早，天儿才蒙蒙亮，陆文且就醒了。 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想起了今儿要去花楼铺子里的事儿，看着身旁还在酣睡的媳妇儿，顿时急得抓心挠肝。 “媳妇儿，该起了，太阳晒屁股啦！” “唔~，我不要！” “媳妇儿，起来了，我们去镇上吃早饭。” “我不饿。” “媳妇儿……” “陆文且！你还有完没完了？” “砰！”地一声响，某人便被关在了房门外。 “呼！起床气还怪大嘞。” 陆文且拿她没办法，无奈地摇了摇头，先把饿得啄脚后跟的几只鸡喂了，又连着挑了几担水。 从窗子往里看，见媳妇儿还没醒，只得认命地拿起扫把，把偌大个院子扫了一遍。 最后，还把前两天老丈母娘插下的蒜，浇了两桶水。 方雨桐这才哈欠连天地出了房门。 “媳妇儿，你总算起来了！” 第221章 交代清楚 第221章 交代清楚 看到她出来，陆文且就像只摇尾乞怜的小狗，趁她还在弄头发的时候，殷勤地帮她把洗漱用的水，都给倒好了…… “快快快，洗漱完我们就去镇上，我特想去看看属于咱们的花楼铺子。” 他见不得媳妇儿拖拖拉拉，拉着媳妇儿就往木盆架子旁拽，顺带手地，帕子也给她拧好了。 不想方雨桐推开他，直奔茅房去了，“着啥急啊，我屎还没拉呢。” 陆文且只差跳脚，捶胸顿足道：“唉！谁能想到，我这么漂亮的一个媳妇儿，居然还要拉屎。” 他出入花楼少说也有几十次了，做梦都不敢想自家就能拥有一个花楼铺子，这猛地一个大馅饼砸了下来，不激动才怪。 话说，还是得感谢媳妇儿，帮他把还没来得及想到的愿望，都给实现了。 “油嘴滑舌，就数你陆文且最在行。” 方雨桐“砰”地一声，关上了茅房门。 陆文且也不嫌弃臭味，就站在茅房门外，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好不容易等媳妇儿洗漱完，换好衣裳，穿好鞋子，总算出了远门…… 到了镇上，一人要了一碗阳春面。 方雨桐原本说要肉丝面的，摊主说肉丝卖完了，让他们等等，她去猪肉摊上现割，被陆文且叫住了，一脸哀求地看着媳妇儿，方雨桐遭受不住，这才改成了阳春面。 陆文且的嘴就像铁皮似的，也不怕烫，三五下便将本就不多的面条嗦啰进嘴巴，见媳妇儿碗里还有好多，担心她吃不完，举着筷子就想帮忙，却被方雨桐一筷子打了过去。 “还挺护食儿。” 他嘀咕了一句，意犹未尽地端起自个儿的碗，将最后两滴汤汁倒进嘴巴。 等待的时间，他就像馋嘴的土狗一样，眼巴巴地盯着媳妇儿看。 在他强烈目光的注视下，方雨桐的动作都快了不少，连汤带面的大半碗阳春面吃完，都烫出了一身薄汗。 “走了走了……” 媳妇儿一放碗，陆文且拉着她就想跑，摊主紧握着大铁勺，颇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们俩，结结巴巴地开口，“六，六个铜板……” “看看你把人给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吃霸王餐呢！” 方雨桐白了自家男人一眼，笑眯眯地跟摊主讲起了价，“大娘，五个铜板行不行？” 摊主看了陆文且这煞星两眼，不情不愿地点头，“行，行吧。” 生怕自己不同意，不但连这五文钱拿不到，自己这个面食摊子还得遭殃。 虽说她才来了没多久，但昨儿下午，陆文且揍陈大江的时候，她正好在一旁看热闹。 不但把他凶神恶煞的样子给看了个全，还从一旁的吃瓜群众口中，听到了有关于陆文且这个煞星的大部分光荣事迹。 现如今，谁要提起陆文且的大名，她也算是如数家珍了。 方雨桐管着家里的银钱，这该掏钱的时候，也没再抠抠索索，麻溜地递了五个铜板在摊主手上。 摊主紧了紧手中的铜板，心中大松了一口气，五个铜板也不算少了，最起码没有亏本。 陆文且几次要拉媳妇儿的手，想着能走得快些，但都被方雨桐无情拍开。 不是她不解风情，也不是她害羞怕被人看见，而是这个男人的步子迈得太大，她怕跟不上，再被他拽倒摔一跤。 之前咋就没看出来，这货的性子还挺急。 到了花楼门口，待看着那两扇跟老奶奶的花袄子般，满是补丁的大门…… 陆文且眉眼一瞪，杀气腾腾地喝骂道：“他大爷的！这到底是谁干的？” 方雨桐一把将他拉进小巷子里，低声道：“除了我姐她老公公还能有谁？” “花楼掌柜跑得快，我姐夫又摔成了一摊烂泥，他不来这边撒撒气，那还不得憋屈死？” “不过，那都是我买过来之前砸烂的，这门也是我请大哥和阿爹修好的，修好第二天，他还来过一趟……” “但这会儿，他应该自顾不暇了，我让你的街溜子兄弟，给他找了点事儿做……” 陆文且恍然大悟，“蜂子昨儿下午跟我说了，我还道你看陈家两口子不顺眼，纯粹找他们家事儿呢，没想到你是为了保住这家铺子啊。” “那当然，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方雨桐瞪了他一眼，指了指后门道：“我身份敏感，为了不被陈家人知晓，一般都是从这扇后门进出的。” 她一边掏出钥匙，一边扭头看了看四周，这才上前打开铜锁，两人闪身溜了进去，后门“砰”地一声，又关上了。 一进铺子，陆文且便拿出了他掌柜的派头，打着背手，迈着八字步，打量着已经蒙了浅浅一层薄灰的花楼大堂。 “嗯，这花楼我也算是熟客，这当掌柜和当客人的感觉，还真是不一……” 方雨桐一愣，接着就是怒气冲冲的一巴掌，从后面朝他呼了过来…… 另一只手叉腰，厉声骂道：“好你个陆文且，真没看出来呀，竟然也是个逛花楼的嫖客！” “看我不打死你！” “你给我老实站那儿，好好给我交代清楚，你个不知检点的货，睡了几个姑娘？” 陆文且头皮一紧，立马从威风凛凛的掌柜，变成可怜兮兮的受气包，一脸委屈地嚎道：“天地良心啊媳妇儿，除了你，我还真没看上过别人！” “当，当然，也没人看得上我……” 方雨桐不信，“你少给我来这套，不找姑娘，你跑花楼里干啥？” “还有，你明明有赚银子的本事，家底却又这么薄，老实交代，之前赚的银子，都花哪儿去了？是不是全花姑娘们的裤裆里了？” 方雨桐可没那么好打发，一双锐利的眸子死盯着他，让没做过亏心事的陆文且，都不由地跟着心虚起来。 他吞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说道：“媳，媳妇儿，你千万别误会，我来这里就是挣，挣银子的。” “挣，挣银子？” 看着他哭笑不得的脸，方雨桐颇为吃惊地一愣，这种情况，她还真没想到过。 第222章 是个懒的 第222章 是个懒的 接着就是一脸不屑，“你，你都混到卖屁股过活了？啧啧啧，陆文且，你，你可让我说你啥好！” 那嫌弃的神情，让陆文且一脸懵逼，接着就是气得跳脚，“谁说我来花楼就是卖屁股了！” “不是你说的，过来赚银子的吗？” “哦！赚银子就得卖屁股啊？花楼里的道道儿多了去了，你听我慢慢跟你讲……” 为了自己的清白，陆文且耐下性子，一一给媳妇儿作解释…… 卖酒水能挣银钱；卖零嘴儿能挣银钱；卖衣裳能挣银钱；就算是卖胭脂水粉滑胎药，也能挣银钱。 方雨桐回想起之前在地窖里发现的酒水等各种吃食，心下算是平复了些。 但一想到那天在衣柜里翻出来的肚兜，立马又不淡定了。 心下劝诫自己，陆文且长得人模狗样的，应该不会卖这种让人看一眼，就脸红心跳的玩意儿…… “那，那你在花楼里，做得都是啥买卖？” 陆文且傲娇一笑，掌柜的气势又回来了七八分，“你男人有本事，做得是无本的买卖。” “无本的买卖？” “对，我们在道上混得门路多，好些朋友都好这口，这楼里的姑娘也需要名声，我就是专门给人打名声的。” 陆文且很是狗腿，用衣袖帮媳妇儿擦干净一张凳子，还贴心地放到她屁股后面，示意她坐下慢慢听他道来…… “有些没啥名气，又不得客人钟爱的姑娘，在花楼里可是很难讨生活的，老鸨动不动就是鞭子伺候，说不定连填饱肚子都不能够……” “你男人我呢，因着在外头混，有时兜里没银钱，也少不了饿饿肚子，都说穷生奸计，别说，还真就让我给想出了个办法。” “我负责介绍客人给她们，她们每接一个客人，就给我返点银钱，一来二去，时不时地，我还帮她们在外面带点东西，赚赚差价……” “这样一来，她们有了价值，老鸨赚了银钱，我也能顺带手的，赚两个银子花花，也算是一举三得了……“ 方雨桐恍然大悟，这不就是村里骂媒婆用的那句话，所谓的“皮条客”嘛！ 咦~！也是有够磕碜的。 不过，今儿这还不是重点，她狐疑地看着他，“光是赚银子？你就没占过人家便宜？比如牵个小手儿，亲个小嘴儿的……” 陆文且大喊冤枉，“哪有啊！除了媳妇儿你，我谁也看不上，虽说那些姑娘可怜，但我也没把自己填进去的打算啊，要真像你说的那样，不得被我哥打死才怪。” 方雨桐盯了他良久，手朝前一伸，问道：“那返回来的银钱呢？” 陆文且惭愧地低下了头，“我们道上混的，门路多，兄弟自然也多，银子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个没注意，就，就都花用完了……” “不过我保证，以后赚来的银钱，我都上交给你，再也不敢胡乱花出去。” “哼！说的比唱的好听，这次就算了，往后怎么样，还得看你表现。” 听到媳妇儿这话，陆文且紧绷着的皮子，顿时就松弛了下来。 他厚着脸皮，拉着媳妇儿的手就往楼上拽，“咱们快去寻宝吧，今儿浪费了好些时间了。” 方雨桐这次倒还算配合，领着他来到左边第二间房，“隔壁那间，我都搜刮完了，今儿咱们从这间开始……” 这间房比隔壁那间要小一些，房间的装饰和色调，也比那间素净好多，灰扑扑的，看来这里住着的，应该是个生意不咋好的姑娘。 不过，该有的家具倒是一样不少，只是看着小了一些，也更粗糙些。 对这间房，方雨桐没抱多大希望，不过本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的宗旨，还是从门口的梳妆柜开始搜。 不等她吩咐，陆文且就直接上手了，柜子抽屉直接拉开，里面的一些没啥用的杂物，全被他直接丢在了地上，比方雨桐上次粗暴多了。 “唉！啥都没有啊。” 陆文且将梳妆柜翻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有些失望。 “正常，谁家柜子里的好东西不知道收走啊，咱们主要是找找有没掉进墙角缝里的。” “这叫啥，这叫捡漏。” “你把这个柜子挪开看看，说不准里面就藏着一个金元宝呢。” 方雨桐不住给他加油打气，自己却是一点力也不舍得出。 “行，我再看看……” 陆文且很是听话，两下便把柜子移开，一顿扒拉之后，顿时就眉开眼笑起来，“哈哈！媳妇儿，金元宝是没有，却被我捡到一块碎银子，少说也有五六钱重呢，也算是开门红了！” “是嘛？” 方雨桐赶紧挤了过去，“快让我看看！” 从男人手上接过碎银子细细端详，嘴角翘得老高，不住地说着好听话，“还得是我男人，财运就是好！” 陆文且听后，干劲更足了，撸起袖子又接着干…… 方雨桐把碎银子放进衣兜，赶在自家男人前面，打开了放衣裳的柜子门，只见里面空空如也，没再像隔壁房间，留下啥子露骨的衣物。 不过和那边相同的是，里面一样毫无收获。 “文且，你把这个柜子也移开一下，下面说不定也压着啥好东西。” 安排完男人，她也坐不住了，转头杀向了对面那张床。 可能这个姑娘确实是个穷的，连被子都一起带走了，只留下两个东倒西歪的枕头。 枕头上面还有些暗黄色的污渍，像是它的主人许久没洗头，才能睡出这种效果，看着有些倒胃口。 “这个姑娘应该和我一样，是个懒的……” 方雨桐吐槽一句，用木棍把枕头挑下床，脸上露出些许嫌弃的神色。 正在移动衣柜的陆文且，被逗得“噗呲”一笑，“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你笑啥笑，现如今我已嫁进了你们陆家的大门，就算我是个懒的，你这会儿嫌弃，那也晚了。” “不嫌弃，我哪敢嫌弃？” 陆文且忍着笑意，“娶了你，那是我上辈子烧了高香。” 第223章 你还怕比不过啊 第223章 你还怕比不过啊 “这还差不多……” 等陆文且把衣柜移开，她立马抢了柜子底下的地盘，“那边的床太重了，你力气大你去拆，这边让我来就是，正好我比你细心，咱们分工合作，事半功倍……” 说完，就用棍子细细划拉了起来。 不知是她今儿运气不好，还是衣柜下面确实没啥东西，她仔仔细细扒拉了个遍，却毫无收获。 “媳妇儿，你看！” 反倒是陆文且那边先得了手，眉开眼笑地捧着手里那枚鼻屎大的银耳钉，过来给她瞧。 方雨桐还以为是啥大宝贝，一看顿时就乐了，“哈哈，陆文且你眼神也太好使了吧，呼气的时候可得悠着点，别再把它给吹跑了……” 这只耳钉确实小，方雨桐小心翼翼地捏起来打量，却也开心，“不过话说回来，蚊子它再小也是肉呀，更别说这枚耳钉少说也能换一两斤猪肉呢，收着吧。” “我今儿运气不错，媳妇儿你先歇会儿，我再寻寻……” 陆文且屁颠颠儿地又去忙活了，撅着块屁股一阵扒拉，不过住这间房的姑娘好东西实在太少，好一阵忙活之后，也再没别的收获。 “不找了！” 方雨桐拍了拍身上蹭上的灰尘，“咱们开始下一间。” 找得灰头土脸的陆文且点头同意，跟着媳妇儿来到下一间。 这个房间位置好，上了楼梯拐个弯就到了。 房里两扇大大的窗户，光线和之前那间一比，要明亮得多。 窗台旁边还放了一个矮榻，闲暇时光往那一躺，吹着徐徐的凉风，笑看下面大街上的人世百态…… 两人对视一眼，眸子里泛着光，不约而同地，都觉得这个房间应该有好东西。 “开干！” 方雨桐一声令下，陆文且便忙活开了，扭头一看，媳妇儿还在窗台旁的矮塌上看风景呢。 “诶！我说媳妇儿，你咋不一起干？” “我今儿财运不好，还是不糟蹋这么豪华的一个房间了。” 陆文且一想也是，刚才在隔壁，碎银子和耳钉都是他发现的，媳妇儿就是纯粹地打酱油。 “那你歇会儿，等你男人给你寻个金元宝，让你抱回家。” 方雨桐笑得开怀，“行！今儿你要能找到金元宝，中午咱也不回大嫂那边吃饭了，直接去吃顿大餐！” 一通忙活下来，金元宝肯定是没能翻出来，不过收获也不小…… 一支颇有些份量的银簪子，比陆家下聘的份量还重多了。 还找到五颗金珠子，跟前几天在最头上那个房间搜寻出来的一样，应该是一套的，五颗加起来，能值不老少银子。 当然，和第一个房间一样，也找出来两件别样情趣的肚兜，还有一根怪模怪样的物件儿。 那形状，把他们这对没见过大世面的新婚夫妇，看得是面红耳赤。 方雨桐还偷偷摸摸地，拿它跟自家男人的比对了一番…… “你看啥呢！” 陆文且见她的目光，不住地往自己下三路瞟，羞赧地瞪了她一眼，一脚把玩具踢出去老远。 “咋，你还怕比不过呀？” “比不比得过咱另说，今晚你别求饶才算本事。” 陆文且眸子幽深了几分，语气里是满满的威胁。 “你厉害，行了吧？” 方雨桐一对上他的眼神，就有些腿软，立马认怂。 “现在才分清谁是大小王？晚了。” 陆文且吞了口口水，眸光死死锁住她，里面是翻涌起伏的欲念。 昨晚他就憋了一个晚上，今儿晚上，定要叫媳妇儿彻彻底底地明白，他陆文且到底有多强。 方雨桐：“……” 怎么办？ 这种直勾勾的眼神，就像被大灰狼盯上了一样，她是真的接不住啊。 “走了走了，时辰也不早了。” 生怕他兽性大发，她拉开房门就跑了，也不等他，直接下了楼，出了巷子里的小门，不停跳动的那颗心，这才慢慢落回了实处。 没多久，陆文且也跟着出来了，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痞痞地问道：“你跑啥？还怕我吃了你啊？” “有，有点。” 方雨桐微红着脸，抿了抿湿漉漉的嘴唇，吞吞吐吐地回道。 那模样，乖巧地惹人怜爱。 陆文且的眸色更加幽深，不过在这大街上，他也不敢有所动作。 只得轻笑一声，低沉的嗓音里略带了些宠溺，“瞧你那点出息，走吧，咱去吃饭。” 听到吃饭二字，方雨桐立马恢复了正常，眸光闪闪道：“今儿咱也算是收获颇丰，要不去饭馆里吃顿好的吧？” “银钱都在你兜里，当然是你说了算。” 陆文且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自嘲道：“我最多也就算个蹭饭的。” “蹭饭的，跟着姐，姐带你吃香喝辣的去！” “得嘞。” 两人神采飞扬地走在大路上。 对这个镇子，自然是陆文且这个街溜子熟，哪个饭馆的厨子人品不好，会往菜里吐口水；哪个饭馆的掌柜酒里怼水；连哪家的伙计狗眼看人低，他都一清二楚。 方雨桐啥也不管，紧跟自家男人的脚步便是，自己这么好的一个媳妇，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把她卖了。 选了个临近河边的饭馆，点了一个大肘子，一个东坡肉，想着一上午也没喝水，又要了个老母鸡汤，真如陆文且所说，味道很是不错，量还不少。 当然，价格也不便宜，就这么两个菜一个汤，就要了一百六十八文。 不过，随随便便拿出一颗小金珠来，就足够抵这顿饭钱了，两口子谁也没觉着这行为败家。 两人就着大米饭，时不时来两口汤，吃了个肚滚溜圆。 “结账。” 方雨桐来到柜台处，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以一百五十文拿下。 见媳妇儿回到桌上，陆文且指着剩下没吃完的菜问道：“媳妇儿，我老丈母娘那里，要不要也给送一份过去？” “要的话，就再叫伙计弄个饭，剩下的肘子和东波肉，也够她吃个饱了。” 原本还想扒拉几口的方雨桐，闻言一愣，暗暗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点头表扬道：“你想得还怪周到，就按你说的办！” 第224章 送饭 第224章 送饭 “伙计！再来个饭，端走的。” 伙计拿了个专门打包带走的大碗，手脚麻利地打了个饭，脆生生道：“承惠十三文。” 陆文且翘着的二郎腿一放，正了正身姿，还颇有些气势，“啥十三文？不就一个饭嘛，给免了。” “米饭是三文，还有一个碗要，要十文钱……” 小伙计有些怵他，面露难色地看着面前这个传说中的陆哥，又扭头去看自家掌柜的。 掌柜的也知道陆文且这街溜子难缠，这会儿吃饭的人也多，不欲多事的他，无奈挥了挥手，将两人平平安安地打发了出去。 “一会儿到了，你端进去就好，我在外面等你。” 方雨桐了然，知道他昨儿，定然被姐姐的虎狼之词给吓到了，“行，其实我也懒得见她。” 脚店离饭馆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 刘氏正嘀嘀咕咕地抱怨，脚店那口饭碗大的铁锅，一点儿不好用，炒出来的菜，味儿都不对，就听见外面小女儿在喊她。 她赶忙出来，一脸诧异问道：“这时辰，你咋过来了？可吃饭了没？” 方雨桐举了举手中的碗，“看看这是啥？我就是专程给您送饭菜过来的。” “哎呦！这里锅灶啥都有，用不着你送……” “快，快让我看看……” “看看你这连锅铲都拿不动的懒丫头，都做了些啥好菜？” 刘氏一惊一乍的，嘴上客气，心里却万分感动，随意地在衣摆处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扬起嘴角笑开了花…… 接过来一看，顿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可置信地问道：“这，这是你烧的？” “当然——不是啦！哈哈哈……” 方雨桐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两口子这种败家行为，便随口扯了个谎…… “昨儿陆文且不是刚回来吗？今儿他街溜子兄弟请饭，我也跟着过来蹭了一顿，这不想着您还没吃，就给送了点过来。” 刘氏顿时感动得一塌糊涂，热泪盈眶道：“好丫头，真不亏我疼你一场，吃顿好的还能惦记我。” “我这就端进去，正好我和你姐都还没吃呢。” 方雪梅昨儿才惦记自家男人，方雨桐自然不想便宜了她。 她直接上手，推着阿娘在脚店大堂的饭桌前坐下，催促道：“我姐反手反脚的，吃着太慢了，您赶紧扒拉两口，我好将碗还回去。” “您是不知道，陆文且那不着调的，简直让我操碎了心，别一个错眼，再跟他那群街溜子兄弟跑了，回来说不准就得欠一屁股债……” 刘氏一听这话，立马歇了心思，一边点头认同小女儿说的话，一边大口大口往嘴里扒拉。 还时不时发出一声声满足的感叹…… “香！” “这肘子肉焖煮的软糯弹牙，啃着就是得劲！” “还有这五花肉，也好吃，唉！人家这厨子，咋就这么好的手艺呢？” “等把你姐的事儿处理好，咱也买两个大肘子回家，好好整治一顿，凑到你爹他们，还有你跟文且都回来的日子，咱家好好地吃它一顿。” “好啊！” 有好吃的，方雨桐哪有不答应的？ 那是点头如捣蒜。 吃了一小半，刘氏叹了口气，抬眸看了小女儿一眼，劝道：“雨桐，阿娘也知道，你姐她糊涂，也不敢再期盼你们俩能和好如初……” “只是，你们毕竟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看你们俩一步一步地落到这个田地，阿娘我心疼啊！” “呜呜呜……老话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等你们有了自己的儿女，应该就能理解我的难处了。” 她一边说，一边拿手去拍自己的胸口，脸上表情悲痛。 方雨桐扭开脸不去看，对阿娘的悲伤难过，她多少也能感受得到，可却强迫自己不去感同身受。 她压下想要宽慰阿娘的冲动，自我安慰着：人家不是伤心太过，而是吃太快噎着了…… 万果皆有因，她和姐姐闹到这个份上，她早就预料到了。 虽不能说她是无辜的，可也万万不能只怪她一人。 知道小女儿赶时间，刘氏也没感伤太久，很快就平复了心情，擦了擦眼泪，看了看手中的饭菜，说道：“剩下的这点，就留给你姐吃吧，我去拿个碗空出来，你也好将这个碗还回去。” 方雨桐一脸淡然，“也行，只是这毕竟是饭馆里炒出来的，辣椒酱油下得重不说，听文且说这炒菜的油，还可能是炸过东西的。” “您问下姐姐，如果她觉得没事，那就吃，可若出了啥问题，也别怪我头上。” 刘氏一愣，觉得小女儿说得有道理，“那还是算了。” 接着又大口大口地炫开了，直至碗空，刘氏也没再起过要分大女儿一点的心思。 接过刘氏洗干净的空碗，方雨桐就离开了。 从始至终，她也没提过一句，要进房里看看姐姐的话。 说实话，两姐妹到了到了这个份上，也没必要再演这种深情戏码。 她这会子，也没有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的心情。 刘氏默默看着小女儿的背影，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进了母女俩的房间。 她清了清嗓子，喊道：“雪梅，坐起来吃饭了。” 方雪梅脸上的红肿消散了些，看着没昨天吓人了，休息了一个晚上，今儿又在床上躺了一上午，眩晕感也好了很多。 听到阿娘的话，正闭目养神的她依言坐起。 刘氏很是贴心地，把饭菜端她面前的桌上，“晾了一会儿，如今吃着冷热正好，快吃吧。” 勉强吃了两口，方雪梅左手握着的调羹就放下了。 今儿虽说好了些，不像昨儿似的老是想吐，却也没啥胃口。 “可能是今儿没干啥活，肚子也不太饿。” 她把碗推开了些，朝刘氏说道：“阿娘，别管我了，您自己快吃吧。” “我，我吃过了。” 刘氏有些愧疚自己吃了独食。 “吃过了？”方雪梅惊讶问道：“啥时候吃的？” “就刚才，雨桐过来了一趟，送了点饭菜过来，因着放了辣椒和酱油，就没想着给你留……” 第225章 进账不少 第225章 进账不少 “啥呀！她就是诚心不想给我吃！” 方雪梅对妹妹是满腹的牢骚，“不吃就不吃，搞得像我多稀罕似的，就她那手艺，给我吃我还不想吃呢！” “呃！” 刘氏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打了个饱嗝…… 别说，今儿小女儿送来的饭食确实好吃。 不过，她也没有在大女儿面前显摆的心思，转移话题道：“看你这会儿也不头晕了，跟阿娘说说，和陈家富和离的事儿，你是咋打算的？” 方雪梅正想接着吐槽那贱蹄子两句，闻言一噎，又沉默了下去。 见她不说话，刘氏叹了一口气，说道：“雪梅，你才十几岁，一辈子还长着呢，抓紧时间和陈家富断了，趁着年岁还小，阿娘再帮你寻摸一个好的。” “若是怕闲言碎语难听，咱就往远些找，你不说，你男人不说，别人也无从知晓，往后你们两口子好好过日子，再生个一儿半女的，你手上又有真功夫，日子照样能过得红火。” “到时，再领着男人孩子风风光光地回娘家，谅村里那起子吃饱了没事干的长舌妇们，也不敢小瞧了去，总好过在陈家受这等磋磨……” “要我说，你公公婆婆两口子就没一个好的，都怪阿娘当初瞎了眼，错把鱼目当珍珠，害得你还得再走一家……” 说到这里，她悲从中来，抹着眼泪哽咽道：“但凡陈家富还能站起来，还能抗住事儿，阿娘也不会轻易说出和离这两个字儿，呜呜呜……” 方雪梅听到此处，心里也是难受不已。 嫁进陈家，嫁给陈家富，是她上辈子就形成的执念，不想好不容易美梦成真，终于嫁过来了，谁知迎接她的，却是这么个噩梦。 她无奈地点了点头，“我听您的就是。” “只是阿娘，往后再要找，您，您得比着陆文且这身条儿相貌给我找，远近倒是无所谓……” “实在不行，让雨桐跟陆文且和离也成，反正她也看不上，这样我们都是二婚亲，谁也嫌弃不了谁。” 说完，她略有些羞涩地垂下了头。 刘氏听得两眼冒光火，下意识地就想张嘴开骂，两只爆着怒意的眸子，瞪着大女儿垂下来的脑门心，手中的力道紧了紧，恨不能一耳刮子甩过去，把这糊涂的女儿扇醒。 她拼命告诫自己，这死丫头如今还打不得，要打也得等她好全了再打，这会儿一打，可就真成了个流口水的了。 方雪梅久久没得到阿娘的回应，疑惑地抬起头，不解地朝她看去，“阿娘，您听到我说的了么？” 对上她那张一言难尽的脸，刘氏整个人都不好了。 心想，就她这死样，还有啥资格挑挑拣拣的？ 能找到一个勤劳肯干，平时不拿媳妇儿娃子撒气的男人，就算烧高香了！ 老话是说好汉无好妻，赖汉配花枝，可再老实的男人，也不想娶个毁了脸的和离女呀。 虽说对方是她亲闺女，但这点自知之明，刘氏还是有的。 她死死压着声音低吼道：“方雪梅，你脑子是有坑吗？” “你嫁过去是奔着过日子去的，谁找男人不想着找个老实可靠的？” “还陆文且这样的，你能吃得住他？也不怕把牙给嘣喽！” 方雪梅两眼含泪，“我，我就是想找个好看些的，有啥不对？” 刘氏看着涕泪横流的大女儿，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雪梅，你就听阿娘一句劝，找男人可不能只看他的脸，也，也得看看你自己那张脸啊！” “呃？” 方雪梅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特别是这只还没好全的右手，再想到自己那堪称雪上加霜的脸盘子，脑子里轰隆一声，犹如霜打的茄子…… “阿娘，您说这话也太伤人了，等我治好，虽，虽说不能和雨桐那狐狸精似的容貌相比，却也差不到哪儿去呀！” “治好？依我看，你要再这么作死下去，不把心放宽些，这脸怕是好不了了，还得越混越惨。” 刘氏决定不再惯着她，省得她一天天地，尽想着不切实际的人和事儿。 连陆文且这么个街溜子都敢肖想，也不看看自己的骨头有几两重。 不知是不是最近的打击太多，已经形成了坚硬的铠甲，方雪梅对这种力度的话语，只是难过了一瞬，又生龙活虎起来。 不过一看到刘氏那张耐心耗尽的样儿，怕她真的一走了之不管自己，也没敢再多说什么惹阿娘生气。 只是眼睛咕噜直转，一看就道她没憋啥好屁。 方雨桐两口子吃饱喝足，一个闪身，又进了花楼铺子的后门。 “今儿下午加把劲，咱们多搜刮两个房间……” 陆文且摩拳擦掌，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明儿跟赵管家约好了，要去买婆子，又得耽搁一天。” 方雨桐倒是老神在在，“着啥急啊，今天中午也没地儿睡午觉，我下午可没多大精力，再说了，慢工出细活，反正铺子已经到了咱自己手里，也不怕它跑了。” 男人拍着胸脯，颇有担当地说道：“有你男人我在这儿，哪还用得着媳妇儿你动手呀？” “你坐那等着就行，等我翻出金元宝，你再受累抱着别丢了便成。” 看着自家男人那狗腿样儿，方雨桐笑得花枝乱颤，“行！你只管翻，最好翻出一大堆来，全堆我身上，只要是金元宝，把我压死埋里头，我也乐意。” 陆文且煞有介事地摇头拒绝，“那不行！要压也得给我压，它金元宝算老几，敢肖想我陆文且的女人？” “滚！” 两人说说笑笑，气氛颇为温馨，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一个下午忙活下来，陆文且把剩下的房间全给捣腾了一遍。 当然，进账也少不了。 “这活好做呀，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他擦了擦汗，看着媳妇儿手里拿着的沉甸甸的战利品，成就感爆棚。 方雨桐也开心，“好是好，就是那些个房间都已经搜刮完了，再想有这等好事儿，也不能够了。” 第226章 周牙人 第226章 周牙人 “话说媳妇儿，这些东西你打算怎么处理？” 陆文且凑了过来，爱不释手地一件件又看了一遍，问道。 “这些都是花楼里搜来的，留着总觉得不好，若有合适的机会，就卖了吧。” 方雨桐思索了一下，回道：“还有这屋里的家具之类的，也一同卖出去，卖来的银钱，拿出一半来翻新屋子。” “对了，你常逛花楼，应该有相熟的人吧？” “县城里确实认得几个人，等明儿把婆子买回来，我抽天时间问问去。” “那感情好，有了路子，总比贱卖给典当行里强。” “确实。” 陆文且深表同意，“那帮孙子，就没一个是好人，也不知发了多少走投无路人的苦难财。” 方雨桐睨了他一眼，“这些走投无路的人群中，应该就有你一个吧？” 他一愣，吃惊地看向媳妇儿，问道：“你，你咋知道？” “看你那咬牙切齿的样儿，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老实交代，我阿爹那把斧子，是不是填进里面去了？” “嘿嘿……我媳妇儿就是聪明，啥都逃不出你的法眼，你说我咋就这么有福气，把你娶了当媳妇儿呢？” “少给我来这套！往后典当行那地方，你给我少去，要被我知道你拿家里东西去当，我跟你没完！” “媳妇儿，天大的冤枉啊！” 陆文且很是熟练地举手发起了誓，“自从认识了你，我就没往典当行门口过过，你放心，我定不可能做那样的事儿，若是被你发现，哪怕是一回，你把我脚筋挑断，我也绝无怨言！” 方雨桐看着这动不动举手发誓的男人，总觉得心里没底，抽走他手上拿着的银簪子，开始收拾桌上的一众战利品。 久偷成瘾，她暗自决定，回去后定要把贵重物品妥善安置，绝不给他可乘之机。 “这可是你说的，不过你之前劣迹斑斑，想要我相信你，可得好好表现。” 陆文且顺势握住了媳妇儿的白嫩小手，一脸受伤问道：“难道我这段时间表现还不够好？” 方雨桐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回想一下自两人认识以来，对方所做过的事儿，虽说有好些小问题，但也还算过关。 “勉强算能过关吧，继续坚持。” 陆文且自然也知道，从前的自己有多不着调，媳妇儿没安全感也能理解，急忙跳过这个话题，“走！咱今儿回我哥家吃晚饭去。” 还有一大摞豆角没吃呢，那可是他们两口子半夜辛苦摘来的，可别再坏了。 第二天，陆文且照样比媳妇儿先醒，喂了鸡，挑了水，见时间差不多了，再次爬进被窝把媳妇儿捣鼓醒…… 两人在镇上吃了个小馄饨，来到了赵管家的小院。 牙人比他们来得早，领着三四十人在院里站了几排，男女老少都有，只等赵管家开挑。 赵管家也刚从主院回来没多久，一看到他们俩，便扬起了笑容，看着很是俊逸出尘。 “文且，正等你们呢。” 说着，一点架子也没有，就起身迎了过来，将他们让进了凉亭下，那里还坐着带人过来的周牙人。 上次从陆文且嘴里，听到过他悲惨的身世，方雨桐不由多打量了他两眼……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幅画面：穿着开裆裤年纪的赵管家，一夜间落难，亲人全被屠杀干净，只留下他一个孤苦无依的娃子，每天张着嘴巴嗷嗷哭，过着颠沛流离为奴为婢的生活。 她暗暗唏嘘：唉！也是造孽。 赵管家正跟陆文且交谈，感受到她略带了些同情的目光，诧异也了然，礼貌地朝她点头，目光一扫而过，并未多做停留。 方雨桐唏嘘完，就把心思放在院里站着待买的一众人身上，挑挑拣拣起来…… 陆文且时常不在家，男人隐患大，自然是不能要。 年轻的丫鬟隐患也大，不要。 底层人为了向上爬，啥手段都能使出来，陆文且这个主子又长得人模狗样。 不管是为了讨好主子少做点活，还是想一朝翻身做主人，都免不了惹出事端。 不是她信不过自家男人，但就算他自己把持得住，也架不住别人日夜惦记着。 剩下的，就都是些二十大几三十岁的媳妇子，或四十岁往上的婆子了。 她将在场的五个婆子和两个媳妇子，一个个都打量了一遍。 陆文且和赵管家的客套，也终于告一段落，“文且弟，这位是周牙人，你们想要什么样的，又有哪些要求，尽管跟周牙人提。” “周牙人，这就是我刚跟你提过的陆文且两夫妇……” 对于他们买婆子的事儿，赵管家并未多嘴，只坐一旁喝起了茶，也没率先去挑人，想来是等他们先挑呢。 周牙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婆子，看着还挺亲切，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根头发丝都没散落下来，身上穿得很是得体，并不是金贵料子，却浆洗得很是干净。 既不会过分热络谄媚，也不会傲里傲气鼻孔看人，听她说起话来如沐春风般，让人觉得很是舒服。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邻居大婶呢。 只眼里一闪而过的精明，才能看出她是个商人，做得还是人口的买卖。 她看人的眼光也毒，闻言笑着朝陆文且点了点头，见他年岁不到二十的样子，便叫了声“陆公子”。 并没有将目光过久地投向陆文且这个男主人，反而朝方雨桐问道：“不知小娘子是想买来……” 方雨桐也没藏着掖着，“我们只是农家人，也没那些富人家的规矩讲究。” “就想买个灶上功夫好些，普通的针线缝补也能拿得出手，手脚麻利眼里有活的，别是那种偷奸耍滑想攀高枝儿的就行。” 家里有她一个好吃懒做的就够了，千万别再买回来一个。 周牙人听罢，又扭头朝陆文且看去，“陆小爷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陆文且张口就来，“听话的。” 要听媳妇儿话的，想他作为家里的男主子，都得听媳妇儿的话，总不能买回来个下人，倒爬他头上去了。 第227章 买婆子 第227章 买婆子 他在家的时候还好说，一顿收拾就完事儿，万一他不在家，这不纯纯给媳妇儿添堵嘛。 周牙人笑了笑，“看你们就是厚道人家，符合你们要求的还真有一个……” 说着，她朝凉亭外面招了招手，“牛氏。” 话音刚落，一个神情有些憔悴妇人出列，大概三十五岁左右，在周牙人的示意下来到了凉亭外。 “她原先也是个农家妇，因着男人和儿子上山打柴碰上了野兽，双双没了性命，只留下她和一个女儿，田地房屋都被无良的族人算计了去，就连她们两母女，也差点被族人拉去卖了……” “娘家又是个靠不住的，兄嫂一心哄她嫁给一个赖子货，更是打算把她十五岁的女儿娶回来，贴配自家的痴傻儿子……” “她也是个心狠的，迅速给女儿找了个婆家，为了给女儿凑几两银子的压箱钱，还把自己给卖了，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 方雨桐刚才就注意到了她。 毕竟其他几个都不太合适，太老的怕干不动活，一个不注意，说不得还要给她养老送终，太傲的又怕拿捏不住，再召回来一个祸害。 只有她，年纪不上不下正正好，面相老实，目光温和，脸上还有着农家人特有的黝黑悲苦。 这会儿听说她还生养过两个孩子，方雨桐就更满意了。 虽说现如今还没打算生，但嫁了人，这趟鬼门关她却少不了要走一遭，身边有个有经验的，多少也能有些安全感，往后带娃方面，也能帮上不少忙。 “多大年纪了？” 心里有了主意，方雨桐出声问道。 “今年三十三岁。” 她的话，带了些外地儿的口音，不过也能听懂。 “家是哪儿的？” 见方雨桐接着发问，想来是对她颇为满意的。 牛氏咽了咽口水，回答的愈发小心翼翼，“奴婢的娘家，是安平县牛家村的，夫，夫家就在隔壁的鱼窝子村。” 不是她结巴，是提起那两个各生活了十几年，如今却已物是人非的地名，只觉得恍然如梦。 “周牙人说你还有一个女儿，也不知嫁在哪儿了？” 方雨桐接着问道。 “嫁，嫁给了一个走家串户的小货郎。” “因着匆忙，只知那小货郎家在一个叫大坑村的地方，他父母双亡，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其他的，就，就不清楚了。” 牛氏神色悲痛，自从失了自由身，她就再没见过女儿一面。 也不知道，小货郎对她那可怜的女儿好不好？ 这辈子，可否还有再见一面的机会？ 她也不敢有过多奢求，只求神明保佑，能让她们两母女各自安好，平平安安活到老，她就谢天谢地了。 “就她吧。” 见媳妇儿神情满意，陆文且拍板，问道：“多少银钱？” 男人的神经大条一些，对这个女人的苦难身世，他虽觉得有些可怜，却远没有到感同身受的地步。 周牙人眸光一闪，不成想这单生意做得如此顺利，笑道：“你们运气好，牛氏她是个有能耐的，为人稳重不说，年岁又正相当，不少主家都喜欢这样的呢。” “只因着时间匆忙，没来得及学会富裕人家的那些规矩礼仪，价格也不贵，八两银子。” 从陆文且上次的话里，方雨桐知道价格大抵也就是这样，目光落在牛氏那双局促不安，紧紧拽着衣角的手上，神情有些怔愣。 不由地，她又想起了村头李大爷家，那个比她大三四岁的姐姐，在十岁左右的年纪，就被一个衣着光鲜的人牙子买了去。 那天，她跟着大哥在村头玩耍，正好看到李家姐姐被人牙子牵着离开的一幕。 直到现在，她时不时还会想起李家姐姐的那一个回眸。 这么多年，也不知道那个时常背着弟弟干活的李家姐姐，过得可还好？ 可……还活在这个世上？ 方雨桐默了默，点头同意。 到底是没再为了那几十上百个铜板，往下压价。 设身处地，若是换成自己站在那里，像只待宰的鸡鸭一般，神情麻木地看着两拨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为了她的卖身银钱讨价还价…… 光是想想，就觉得屈辱悲凉。 希望这个牛氏是个本分的，对得起她今儿的这份善意。 她站起身，来到牛氏面前，“我们陆家不是啥高门大户，只是普普通通的农家，虽说没那么多讲究规矩，活儿却是不少，你可愿意去？” 牛氏听到这话，心里很是惊诧，周牙人安排她出场过不少这种场面，以往采买下人的主家，那眼神和姿态，纯粹的就跟挑拣货物一般，只管满不满意，满意就付银钱，不满意就拉倒。 从来没人在意过，他们这些货物的想法，她也回答过不少买家的问题，却从没被人这样问过。 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感受到这份尊重，久到她都快忘记这种，生而为人的感觉了。 怔怔抬头，看着这个面若桃花的小娘子，她那双满是希冀的眸子里，微微有些湿润，更多的是感动。 “愿，愿意。” 方雨桐点点头，露出一抹笑意，转过头，又打量了一下剩下来的几人，都不是很满意，便朝看过来的陆文且轻摇了摇头。 原本是想买两个的，但所有人当中，只这一个入了她的眼，想着家里就自己两口子，活儿确实不多，再加上买铺子差不多把家底掏了个干净，就打消了念头。 为了顾忌自家男人在赵管家这个贵人面前的面子，出门前，方雨桐就把银钱放陆文且身上了。 痛快付了银钱，拿到牛氏的身契，陆文且又和赵管家说了几句。 “赵兄，还有没有需要小弟我效劳的地方？” 一番客套之后，陆文且开口问道。 赵管家闻言，下意识地瞥了眼，正沉浸在终于买了个婆子喜悦中的方雨桐身上。 意有所指地说道：“上次出去这么辛苦，不在家多歇息几天？” 上次那一趟，又何止是辛苦两字可以概括的？ 第228章 取名 第228章 取名 简直可以说是差点一去不回，他以为陆文且这个街溜子，为了刚娶进家门的小娇妻，多多少少会有些惜命呢。 不想还是这么拼，自己倒是低估了他。 “上次的工钱，今儿就花了一大半，总不能俩口子就这么窝在家里吃土吧。” 听这意思，是嫌银钱太少了。 不过也能理解，这毕竟是卖命的营生。 赵管家作为雇主，摸了摸鼻子，没接他的话茬，只说道：“重阳节过后，又有一批货物去山城，你还敢去吗？” “敢呀！有啥不敢的？” 不过是路上新来一窝山匪罢了，上次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该怕的，是他们才对。 “只是……银钱方面……” 陆文且伸出右手，大拇指搓着食指和中指，腆着张脸问道。 “放心吧，我赵天泽不会做亏待兄弟的事儿，这次再给你加五两，若是办成了，还给你重新安排一个肥差。” “承蒙赵兄看得起，小弟我定当全力以赴！” 陆文且正了正神色，抱拳说道。 他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媳妇儿，目光柔和。 自己一没手艺，二没耐心，又吃不了苦，还一心想赚大钱，除了刀口舔血的营生，也没别的来钱方法。 婆子买回来了，他得加把劲儿，赶紧赚银钱翻新屋子，那个风雨飘摇的家，秋冬两季还好说，一旦到了雨水多的春夏季节，只怕是没法住人。 “那行，这几天你好好在家歇歇，养精蓄锐，到时咱们大干他一场。” 赵管家垂下眸子，压制着里面的疯狂，一改之前儒雅随和的作态。 知道赵管家有事要忙，寒暄了一会儿，陆文且带着媳妇儿就出了院子。 后面跟着刚买回来的牛氏，手里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包，里面除了一身替换衣裳外，再无他物。 “谢谢您将奴婢买下……” 几人一出院门，牛氏就双膝一跪，朝他们两口子磕起了头，“我牛二丫这一辈子，当牛做马报答您。” 方雨桐弯腰扶她站起，“快起来，往后不用这样动不动就跪，我们只是农户人家，可没那么多跪跪拜拜的规矩，往后你只需把自己的份内事儿做好，便没人会磋磨你。” 她凑得近了，听到牛氏肚子里传来饥肠辘辘的咕噜声。 心中了然，别看周牙人嘴上说得漂亮，只怕心却是个硬的。 就算是管饭，也不可能由着他们敞开肚皮来吃，最多也就是垫个底，不饿死饿坏就成。 遂问道：“你今儿吃早饭了没？” 牛氏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肚子，吞吞吐吐地说道：“吃，吃了半个黑面饼子……” “走，先带你去吃点东西，正好有些活计安排你干。” 虽说对牛氏的遭遇有些同情，但方雨桐也没把自己当冤大头，不可能好吃好喝地供着，给她买了两个糙面馍馍，就把人带进了花楼。 “牛氏听着生分，往后我们就叫你婶子好了。” 牛氏，听着像牛屎似的，自带一股子味儿。 “不敢……” 牛氏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道：“奴婢一个下人，万万当不起您一个婶字。” “平日里听牙行里一起待着的人说，到了新的主家，主子都会为我们这些新买回来的下人重新起个名儿，要不，您给奴婢新起一个名儿，行吗？” 方雨桐想想也对，虽说身体发肤和名字都受之父母，但现在自己已经将她买了下来，卖身契都到了手，给换个叫起来顺口的名儿，也说得过去。 她原本还想卖弄一番，给取个好名儿的，可这猛然间还真没啥思路，任她抓破了脑袋，也没想到啥好名儿。 “你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叫的啥名啊？” “二丫，牛二丫。” 嘶~！这还真不好取。 自己一个十几岁的，总不能“二丫”“二丫”地叫她一个三十几岁的吧，也不好听呀！ 方雨桐挠了挠脑壳，朝前面的陆文且问道：“你可有啥好名儿啊？” 陆文且顿住脚步，扫了一眼满脸沧桑的牛氏，撇了撇嘴说道：“老妈子一个了，还取啥好名儿啊？” “就叫牛妈得了！” “反正她刚才也说要当牛做马报答你的，这不挺贴切的嘛。” 方雨桐抽了抽嘴角，确实贴切，贴切地让人反驳不了。 不过，听着有点侮辱人。 “要不你跟我姓，叫方妈得了。” 跟媳妇儿姓？ 那咋行？ 陆文且黑着张脸，冷冷地瞪着牛氏。 牛氏被他盯得浑身直打颤颤，忙摆手拒绝，“谢少奶奶恩德，奴婢实在不敢当，牛妈听着就挺好，还能时时提醒自己别忘了本分……” “你自己没意见就好。” “还是别叫我少奶奶吧，听着别扭……” 方雨桐叹了口气，也没过多勉强，只是对自己一跃成为少奶奶，一时之间，还有些难以接受。 怕回到村里，被人听了去，再笑话她。 牛氏，哦不，现在是牛妈了。 牛妈是从农家出来的，听后解释道：“听说富人家称呼当家的为老爷，当家夫人为太太，底下是少爷小姐，新娶回来的儿媳妇叫少奶奶……” “奴婢见您年岁小，想来是刚成亲不久，便自作主张叫您少奶奶了。” 她还是第一次被主家看中买回家，对这些称谓也是一知半解，算是道听途说来的。 还不等方雨桐开口，陆文且就抢着说道：“我们两口子就是当家的，你直接叫我老爷，太太听着是有些老了，就叫夫人吧。” 方雨桐“噗呲”一声，就笑了。 “老爷听着才老呢！不知道的，定以为是六七十岁的老头子。” 牛妈又开口解释，“其实也不至于，到了六七十岁的年纪，一般都唤作老太爷了。” 陆文且不听她的，媳妇儿说老就是老，想了想说道：“那就叫我主子爷，听着还霸气。” “媳妇儿，你觉得咋样儿？” 方雨桐眼睛一亮，“确实比老爷听着年轻了不少。” “主子爷，夫人……” 牛妈忙蹩手蹩脚地朝两人行了个蹲礼，看着不伦不类的，把方雨桐乐得呵呵笑。 第229章 买顶帽子给你戴 第229章 买顶帽子给你戴 带着牛妈来到花楼，熟门熟路地从后门进去。 牛妈心下嘀咕，她就说看这两位的气场，不像是普通农家人嘛。 没想到还有铺子呢，顿时觉得老天总算开眼了，主子爷虽看着凶巴巴的，但夫人却是个和善人，不成想家底还这般殷实，只要她好好干活，应该不会再为了银钱把她卖了。 “牛妈，你这几天的任务，就是尽快把这铺子收拾出来。” 把人喂饱了，方雨桐开始下达任务，“记得从灶房开始弄，往后就在这里做饭了，也省得天天出去吃，浪费银钱。” 不用自己动手，方雨桐自然物尽其用，总不能每天都下馆子吧？ “是。” 在赵管家院里时，牛妈还以为主子买她回来，是下田干苦力做牛马用的。 哪想居然还有这不用风吹日晒的活计给她干，自然乐得轻松。 在方雨桐的带领下来到灶房，袖子一撸，就像鱼儿入水般，干起活来。 比之前结结巴巴回答问题，还有行那不伦不类的蹲礼，自在多了。 方雨桐抄着双手，暗暗观察了她一会儿，见她做事有条理，手脚也麻利。 心下满意，这八两银子花得可真值。 牛妈初到此地，心下好奇这铺子是做啥生意的，但却不敢问。 周牙人曾告诫过他们，在主子身边，想要活得长久的最好方式，就是少看、少问、少传是非。 她在灶房收拾，陆文且这个主子爷也没偷懒，闷头在大堂收拾。 将陈大江掀翻的桌椅摆正，再将地上一片狼藉的瓷片和杂物，都收拾干净。 方雨桐坐在柜台后面，两手托腮地思考，接下来做点啥来钱快的生意。 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便朝陆文且问道：“你觉得咱这铺子，适合做啥生意？” “那还用问？” 陆文且支起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向媳妇儿挑了一下眉说道：”当然是开花楼啊！长河镇上唯一一家，人家还给做出名声来了，保证生意好到爆！” “陆文且！让自己媳妇儿去开花楼的男人，不要说见，听我都还没听过。” 方雨桐拿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他，“再说了，我长这么漂亮，你是让我做掌柜，还是让我做头牌呀？“ “要说，做头牌好似也还不错，就凭我这脑子，肯定大把大把地往回搂银子。” “等过几个月，冬天冷了，再给你买顶绿色的帽子戴戴，保暖又好看。” “那不行！” 陆文且顿时就急了，“你是我陆文且的女人，谁敢动你一下，我把他剁成渣渣。” “那你还说让我开花楼？” “我也没说非要咱自己开啊，咱们可以跟人合伙，咱们出店，对方出人，赚了钱五五分，咱们退居幕后，只等收钱就是。” 方雨桐一愣，“这倒是个好办法，你有合适的合伙人选？” “确实有一个，叫百合姑娘，我觉得她挺合适的。” “百合？以花做名儿，听着就是个漂亮的，不会是你老相好吧？” 陆文且大呼冤枉，“怎么可能！我都说了，除了媳妇儿你，别的女人我谁也看不上。” “她长得确实漂亮，听说刚在花楼待了没多久，就有个富商给她赎了身，给她租了个院子，做起了人家的外室，谁知那富商如胶似漆地待了几天，走了就再没回来过，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把她忘了……” “她身边也没个亲族，又没啥伴身的手艺，等三五年后，身上仅有的银钱也花用完了，就又投身进了花楼，因着是自由身，每次接待客人，给老鸨抽成，剩下的全归她自己，成了个别具一格的花楼姑娘。” “她长得漂亮，主顾自然就多，花楼老鸨眼红她赚得多，有了客人便不安排她去，只有自家楼里的姑娘拿不下来的，才由得她捡一两个便宜，就连好些熟客，也被抢了，留给她的那些客人，都不是好打发的，把她折磨得够呛。” “后来，她索性离开了花楼，自己买了个僻静小院，招待一些老客，后来听说了我的混子名声，便差人找上了我，呃……” 方雨桐斜了他一眼，“于是你就顶替了老鸨的位置，给她拉起了皮条？” “呵呵……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媳妇儿，你能别说那么难听吗？” “继续。” 陆文且不敢不应，硬着头皮接着往下说，“一来二往地，客人便多起来了，她一人接待不来，就又买了两个姑娘，自己做起了老鸨。” “现在生意还算不错，就是一直受到原先那个花楼老鸨的打压，时不时就得闹点子事儿，桌椅板凳都不知换了几茬……” “这里就不一样了，整个长河镇只此一家花楼，加上有我陆文且罩着，想必也没人敢在这里闹事儿，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她又是个会审时度势的，我觉得这生意能做。” 方雨桐心下有些意动，不用自己出面丢了名声，又能时时有银钱拿，花楼可是销金窟，想来利润定小不到哪儿去。 “行！” “不过我有个要求，那个叫啥百合的，我也想见见她。” 陆文且心里没鬼，丝毫不带犹豫地就答应了，急不可耐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咱明儿就去？” 牛妈从灶房过来，恭恭敬敬道：“主子爷，夫人，灶房已经收拾好了。” 正说到高兴处的陆文且，不喜她没眼力见的样子，没好气地说道：“收拾好了就收拾别的，非得我们指一指你才知道动一动？” “杵这儿干啥？这里、那里处处都乱七八糟，还不动手收拾去？” 一边说，一边用手指了指大堂后面的小院，和头顶上的二楼。 人高马大的他，本就是个桀骜不驯的，眉眼一瞪看着戾气横生，把牛妈吓得脸色苍白，生怕他一拳头砸过来，再把自己脑袋捶个稀巴烂，哆哆嗦嗦地开始找活干。 她也不敢继续留在大堂或上二楼，扭头朝小院那边去了。 虽说她没存偷懒的心，但还是暗自告诫自己，往后在主子爷面前，得勤快着些，眼里要有活。 千万别惹他生气。 第230章 勤快的男人 第230章 勤快的男人 方雨桐知道自家男人这是立威呢，也没出声打断。 牛妈毕竟是新买来的，才刚刚相处，人心隔肚皮，人家心里想得是啥，谁能知道？ 不管是啥人，都不能一次性对她太好。 特别是像牛妈这种原本就是个陌生人，接下来却要日夜相处的，一定要有让她忌惮的手段，否则要不了多久，她可能就爬自己头上去了。 像他们两口子年岁又小，还和兄长分了家，自己再拿不定主意太过好说话，一来二去的，人家就得唠唠叨叨的，以长辈自居了。 见这次媳妇儿没拆自己的台，陆文且心情颇好，“你先坐一会儿，等我把大堂摆弄好，再带你去饭馆里吃午饭。” 昨儿在饭馆里，媳妇儿愣是多盛了一次饭。 方雨桐却拒绝了，“你收拾着，我去外面逛一圈，灶房不是收拾出来了吗？买两个菜回来，今儿中午就在这里吃，正好尝尝牛妈的手艺，也能省两个银钱。” 陆文且一想也对，由着她朝后门去了。 后门的出口处，开在小院的侧面，正在那里干活的牛妈听到脚步声，手上的动作下意识地就快了一些。 今儿天气原本还挺凉爽的，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累的，愣是出了一身细密的汗。 连抬头看一眼是谁的念头，都不敢有。 就怕主子爷觉得她偷懒，再一顿好打。 “你都有啥拿手菜？” 方雨桐抿了抿嘴，出声问道。 “夫人，一般的农家小炒，奴婢都可以。” 听到是夫人的声音，牛妈提着的心放下，借着回话的空当，擦了擦脸上的汗…… “行，我去买点菜，你先打扫着。” “这……” 牛妈扭头看向陆文且所在的大堂，一脸为难。 “没事儿，他虽说脾气不太好，人却不坏，你只需本本分分地干活儿，他不会为难你的。” 方雨桐觉得，打了一巴掌之后，应该给个甜枣，便笑着安慰了她几句。 来到镇上，因着今儿是逢圩日，虽说时间有些晚了，却也还有一些菜供她挑选。 买了一斤五花肉，小半斤青辣椒，五六个鸡蛋和半斤刀豆，姜蒜和米粮那些，她就不打算买了，灶房里还有，洗洗也能用，倒是油盐酱醋那些洗不了的，她心里膈应，又重新买了一点。 想到前儿陆知义的话，她又进了镇上唯一一家卖书本的铺子，花了大价钱，买了本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千字文》。 回到铺子里，朝正在打扫后院的牛妈喊道：“哎，菜我都买回来了，你自己搭配着炒，只今儿中午吃一顿，也不用煮多了，三四个菜就行……” 因着牛妈这两字儿不好听，她一时之间还真不好意思叫出口，便用“哎”字代替。 心想，等晚上回去，在千字文里找两个字，给她重新起个名儿。 嘱咐她用新买的油盐调料，又告诉她把米多洗几遍之后，方雨桐就进了大堂。 “陆文且？” “在这儿呢！” 陆文且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她打量了一下大堂，只见桌椅板凳都放置妥当，地上的狼藉也收拾干净了，遂抬脚咚咚咚地上了楼。 “你在干啥？” “呶，把这些房间也打扫打扫，明儿咱们去找百合，说不准她会和我们一起回来，这样乱七八糟的，着实也不好看……” 他嘴里说着话，手上不停，接着扫起了地，动作看着有些生疏。 不过比起东一划拉，西一划拉的自己，是好多了。 要是老林氏看见，只怕眼珠子都得瞪出来，老儿子出生都快二十年了，那双手还从来没摸过扫把呢。 今儿也没干啥活，方雨桐也期待明儿这趟行程能顺利，又下了楼，从灶房取了火钳，又在院里拿了个篮子上来。 将散落在地上的香艳肚兜亵裤之类的，一一夹进篮子里，虽说自己不打算穿，但到底也是好面料，就这么丢了，得心疼死她。 今儿下午把铺子简单收拾出来，明儿让牛妈把这里的被子枕头，还有遗落下来的衣裳，全部洗干净。 等那什么百合姑娘过来之后，看她用不用得出去，若是她不想要，就拿去当铺当了，换几个铜板花花也好。 七八个房间一通收集，整整装了一篮子，提下楼放在后院的水井旁。 没错，这铺子又给了她一个惊喜，原本还以为要挑水用的，没想到院子里竟然有一口井。 可能是因为花楼的特殊之处，接待的都是一些形形色色的人，上任掌柜怕别人在井里做手脚，便把井口隐藏了起来，她也是今儿见牛妈摇水，才知道有一口井的。 灶房顶的烟囱上，已经开始冒出了白烟，灶房里，也传来牛妈“铛铛铛”的切菜声…… 她摇上来一桶水，洗干净手，又上了楼。 “要不要我帮忙？” 陆文且正在把昨儿寻宝时，移动开来的柜子床铺恢复原位，累得一头汗，闻言摇头拒绝道：“不用，你歇着就行。” “陆文且，你真好！” 方雨桐笑得开心，原本就没打算干活的她，就更不可能干了。 “那你还不谢谢我？” “谢谢你！” “嘴上说谢没用，话说今儿婆子也给你买回来了，要不等到晚上，咱们玩点新花样，就当犒劳一下你男人？” 他痞痞地朝媳妇儿抛了个媚眼，笑得不怀好意…… 方雨桐脸一红，骂了声流氓，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一低头，就看到地上圆滚滚的药丸子。 转移话题道：“这是啥东西，你认识吗？” 她用脚踢了踢，药丸随着她的力度，咕噜咕噜滚到了陆文且脚边。 经常出去风月场所的陆文且，虽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很是谨慎地没直接上手，和那天的方雨桐一样，拿了根棍子去拨。 “看着像是啥药……” 方雨桐眉毛一挑，看来自己猜得没错，问道：“那是啥药？” “无外乎就是那么几种喽，不是女人吃完生不了娃的，就是男人吃了生猛如虎的，反正不是啥好东西……” 第231章 卖了 第231章 卖了 陆文且一抬头，看到媳妇儿，也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晚让他吃避子药的情景。 生怕媳妇儿再生出啥歪主意，一抬脚，就把那药丸碾碎了…… 方雨桐见状，倒是没不开心，只是问道：“你说这种东西，都是花楼掌柜特意买来的吗？那些姑娘不吃的话，会不会挨打啊？” “那间房里，我看到有一把打人的竹片，熠熠生辉的，一看就知道经常使用……” 陆文且摇摇头，“这种东西我还真没咋接触过，不过我觉得那些姑娘，应该巴不得一碗绝子药喝进肚子，连父亲都不知道是谁的娃子，来到这世上，也是一场劫难。” “至于你说的那个竹片，我也看到了，好像是特意为那些性情暴虐的男人准备的。” “怎么说？” “呵呵，男人嘛，但凡有啥烦心事儿，或者有啥开心的事儿，就想着来花楼，拿这些毫无反抗之力的姑娘，开刷寻乐子呗。” 之前的方雨桐，最多也就从那些个泼妇口中，听到过“千人骑万人压”之类的骂人话。 再不济，也只是知道花楼里的姑娘，大都得了会死人的花柳病，个个不得善终…… 却从来不知道，花楼里还有这些个道道儿？ 不过一想也对，那些个畜生，连为自己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的媳妇儿都能打，这些不知和多少男人上过床的花楼女子，他们又能有多少好脸色？ 不由地，她又想起了那张床底下，那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男鞋，还有梳妆柜台上那把竹片，忍不住地就打了个寒颤，“他们还是人吗？那纯粹就是个畜生！” “人家本就是来花楼发泄兽欲的，脾气一上来，再喝上两碗马尿，可不就是和畜生别无两样……” “听说有些遭不住的，就这么生生被他们折磨死呢。” 陆文且嘴角也带了些不屑，他虽然是个街溜子，却也不像那些人这般变态，对这种人，其实也颇为看不起。 有本事，就像爷们似的，真刀真枪干一场，只知道趴在女人身上找存在感，实在跌份。 “那，那花楼掌柜也不管？官府呢？也不管吗？好歹也是一条人命。” 尽管方雨桐心里隐隐有过猜测，但当这个猜测得到验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气愤填膺。 陆文且耻笑一声，“你是说老鸨？她只要没亏本，将银子一收，还有啥好追究的？” “至于那女人，用草席一卷，往乱葬岗一埋就完事儿了。” “至于官府，贪不贪污的先不说，连个状告的人都没有，说难听点，人家官老爷忙着呢，社稷民生这种大事儿都顾不过来，谁会去为了个迎来送往的婊子出头？” 方雨桐嘴巴张张合合，原本打算和百合姑娘一起合伙，大赚一笔的那颗心，逐渐冷静了下来，接着就是一阵发堵，喘不上气的难受。 也许，那些人当中，就有那个曾回头，笑着朝她摆手的李家姐姐。 憋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陆文且，要不这个花楼直接卖了吧，咱们拿了银钱再重新再买个铺子……” “怎么，心里不得劲儿？” 她点头承认，“确实有点。” 陆文且舍不得，花楼经营得好的话，是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的。 就算这里是个穷乡僻壤的镇子，他也没奢望能达到这个高度，哪怕能日进斗银，那也不亏啊。 “咱不做这种生意，也有别人去做，再说，这一行，真的来钱快。” “我本来就有一帮街溜子兄弟，认识你之后，又搭上了赵管家这条线，刚成亲，这花楼就出了事……” “我觉得，这间花楼，那简直就是为我陆文且量身定做的呀！” “媳妇儿，求求你就相信我这一回，我一定会混出个人样来给你看的！” “你是不是担心我乱来？我陆文且拿命跟你保证，除了你，我绝不会跟任何一个女人有牵扯，边儿我都不去挨！” 方雨桐没有打断他，只等他说完，才平静及坚定地说道：“文且，银子是赚不完的，我管不了别人，却能管得住自己，这种踩在女人尸骨上挣来的黑心钱，我花得也不安心。” 之所以如此抗拒，她并不是怕陆文且乱来，更不是怕亏本，毕竟再怎么亏本，这间铺子总是还在的。 只是同为女人，她实在不想以这种赚钱方式，来谋生罢了。 陆文且愣愣地看着她，以为媳妇儿是被他刚才的话，给吓着了，忙哄道：“其实，像我刚才说得那种被客人生生打死的，只是极少数罢了，大部分都还是有一个不错的归宿的。” “不过，你要真觉得开花楼心里不得劲儿，卖了就卖了，我听你的便是。” “你男人我长那么大块头，总不可能饿着你。” 方雨桐眼睛微红，点了点头。 她知道，想要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男人，理解她身为女子的悲凉，是不太可能的。 但他能为了自己的一句话改变主意，她还是很感动。 “主子爷，夫人，吃饭了。” 楼下，牛妈的声音传来。 陆文且抓住这个机会，赶紧拉着媳妇儿下楼，“走，咱们尝尝牛妈的手艺去。” “牛妈这两字儿，我听着还真有些别扭。” 方雨桐顺从地由着他抓住自己的手，出声说道。 陆文且难得地坚持，“有啥好别扭的，我就觉得挺好，咱给她吃给她喝，不打她不磋磨她，就已经是顶顶好的主子了。” “牛妈这个称呼，正好时时警醒她一下，免得她一时得意忘形，再忘了自个儿的身份。” “行！听你的便是。” 两人下了楼，只见桌上已经摆了好几个菜，色泽诱人的红烧肉、辣椒炒鸡蛋、素炒刀豆和一个蛋花汤，还有一碟子刚炸出来的花生米，看着还挺有卖相。 香喷喷的米饭，也给两人盛好了，筷子摆放得整整齐齐，还贴心地给他们一人倒了一碗茶水。 饭桌的一角，放着盆少了一个角的隔水蒸出来的饭，他们吃完以后要再盛，也方便。 第232章 牛妈的手艺 第232章 牛妈的手艺 牛妈刚上工的第一顿，自然要好好表现，加上刚才主子爷的敲打，这会儿正老老实实端着盆清水站在一旁，等两人下来，赶忙把水放在旁边的空桌上，趁他们两洗手的空档，手上又拿了一条干净的帕子。 “夫人，您擦擦手……” 方雨桐才刚洗完，帕子就递过来了…… 擦干净手，来到饭桌前，不敢往主子爷跟前凑的牛妈，颇有眼色地帮她的主子夫人拉开了凳子…… 方雨桐稳稳坐下，抬眸和自家男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里，都看到了满意的神色。 “行了，你下去吧。” 陆文且想美美地跟媳妇儿吃顿饭，自然不想旁边有人打扰，见牛妈举着双筷子，准备给媳妇儿夹菜的架势，便出声把她打发了。 牛妈暗暗松了一口气，规规矩矩地放下筷子，正要回灶房整理灶台，就听见方雨桐问道：“你自己的饭菜，可另外盛出来了？” 她脚步一顿，转过身来低着头回道：“奴婢刚吃了两个馍馍，这会儿还不饿，等主子爷和夫人吃完，我再吃也不迟……” 方雨桐心想也对，昨儿阿娘还吃了自己两口子的剩菜呢，便没再说话。 陆文且的眸光扫过来，牛妈一哆嗦，再不敢逗留，快步离开了大堂。 “媳妇儿，吃肉。” 陆文且连着夹了三块红烧肉到媳妇儿碗里，这才给自己夹了一块，塞进嘴巴，一边咀嚼一边点头…… “别说，这婆子手艺还真不错，往后我出了远门，就不用再担心你饿肚子了。” 一句话，把方雨桐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于是，她也夹了两块放进了自家男人碗里，“文且，自成亲之后，你就一直在外奔波，辛苦了。” “有媳妇儿这句话，我就不觉得辛苦。” 陆文且眼里泛着温情，夹起碗里其中一块，抬手喂进媳妇儿嘴里，剩下那块，才送进自己的嘴巴。 她刚一抬头，就被他的眼神擒住，平日里原本的吊儿郎当，换成了浓浓的缱绻。 方雨桐生怕他不管不顾地凑上来亲，忙用脚踢他，又扭头朝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说道：“陆文且，牛妈就在外面，你可别乱来啊！” 媳妇儿那副小鹿乱撞的模样，让陆文且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滑动了一下…… 真想将她狠狠地压在凳子上亲一顿。 不过媳妇儿说得对，自己两口子的亲热事儿，可不能叫别人看了去。 他低沉着声音抱怨道：“这婆子真碍事儿，我都有些后悔买她了……” 方雨桐瞪了他一眼，“不许后悔！” “我就觉得挺好，别的尚且不说，就你那随地发情的臭毛病，正好给治治。” 陆文且没接她的话，反而提起了要求，“媳妇儿，一会儿再给我拿些银钱……” “拿银钱干啥？” “买点肠衣。” 方雨桐脸色一红，恼羞道：“滚犊子！不给买。” “真的？” 男人打蛇随棍上，眼中迸发出欣喜，“那就不买了，其实我也讨厌用这个，碍事儿得很。” 声音压低，“和牛妈一样碍事儿，隔靴搔痒似的，不让我尽兴。” 方雨桐差点咬着舌头，压着声音道：“你想啥好事儿呢？翻新屋子的银钱，都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埋着呢，之前你咋答应我的，这才几天，就全忘了？！” “再说了，家，家里不还有嘛，两次总是够用。” “两次？光今儿一晚上，都不够我用。” 媳妇儿的话，犹如一瓢冷水，浇灭了他的欣喜，不满道：“明儿咱们带上捡来的首饰，总能换点银钱吧，你可是说过要拿一半出来翻新屋子的，你也不许反悔。” “还有刚才赵管家的话，你也听见了，十天后我又能出门赚它一笔，翻新屋子的银钱，想必大差不差了……” 想到上次的凶险，他声音顿了顿，说道：“出去这一路山匪横行，我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好歹有机会留个娃在你肚里，我陆文且也不算断了后，这世上起码还有个给我上坟烧纸的人……” 方雨桐听得皱起眉头，以为这只是他为着吃肉，想出来的馊主意，才不想答应他，“你上次才跟我说过，山匪还和你一张桌吃过饭呢！” “家里啥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这么点儿银钱，你要万一真出点啥事儿，我和肚子里的娃子更惨，你就忍心？” 陆文且磨牙，“这么不想给我生娃子，你不会又打着改嫁的主意吧？” “陆文且，咱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我死了，你会不会再娶一个？” “不会！” “我才不信，就算你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为我守个一年半年的，最终也会败在你阿娘那两泡眼泪的攻势下。” 陆文且斩钉截铁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把话放在这里，我陆文且百分百确定，不会再娶别的女人，除了你，谁我也看不上！” 他眼里的坚定，让方雨桐有那么一瞬间，都差点相信了。 她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一些，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石头村死了媳妇儿的男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但凡家里有条件的，就没有一个不再娶的。 倒是好些原本改嫁有望的女人，却老老实实地做起了寡妇，被男家的亲族欺压，凄苦潦倒地熬完这一生。 她要真信了陆文且这话，定会有后悔的那天。 不过想想也觉得好笑，两口子为了这种没发生的事儿，在这儿争论不休，又何必呢？ 再说了，自家男人辛苦出去挣银子，她还拿这话来激他，简直是傻子一个。 唉！脑子越发不好使了。 她换上深情的目光，一脸感动地看着陆文且，“既然你不再娶，那我也不改嫁了。” “寡妇有多艰难，想必你应该也知道，这样的日子，我肯定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你一死，我就买包耗子药，立马跟着你下地府，黄泉路上，咱也好有个伴儿。” 陆文且一噎，看着如花似玉的媳妇儿，他又不忍心了，一脸认真地说道：“我不想你死，你要是实在觉得日子难熬，那，那你还是改嫁吧，我不怪你。” 第233章 喜欢这名儿 第233章 喜欢这名儿 末了，又加了一句，“若是能熬下去，我还是希望你能为我守着，最起码，三年总是要守满的，好歹等我重新投了胎。” 方雨桐定定地看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碗里的饭，许久才开口，“你自己注意着点儿，好生回来便是，等咱们的屋子翻新之后，就再不去做这种刀口舔血的营生，咱们盘个铺子，做点小买卖，就凭咱俩这嘴，总是饿不死的。” 吃了饭，三人接着收拾，直到太阳快下山了，才把花楼铺子上下两层收拾好。 就这，也不能细看，细看之下，还是有好些边边角角没清理干净，但这毕竟是要往外卖的，也没必要太过较真。 “牛妈，明儿你把后院那一大堆衣裳和床单被面啥的，都给洗了，就晾晒在院子里。” “是，夫人。” 牛妈看了看那堆床单被罩，加上好些蚊帐和纱幔之类，堆了好大一堆，颇有些压力山大。 不过，如今天儿也不冷，院里取水也方便，搬个矮凳坐那儿洗就是，总比在田间脸朝黄土背朝天来得轻松。 便心下释然了。 三人出了铺子，紧赶慢赶地回了家。 牛妈看到那两扇质朴的院门，听着村子里骂孩子的吆喝声，就止不住地落下泪来。 曾几何时，她也有过这样一个院子，一个心疼她的男人，还有一对儿孝顺懂事的儿女。 只是一夜之间，被那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该死的畜生，全给毁掉了。 吃了她的当家男人，还有那个再过两年，就能说媳妇儿的儿子，听话懂事的女儿，也被迫早早嫁了人。 而她，更是从原本有田有地、有儿有女、只等着当婆婆抱孙子的农家妇，变成了个低人一等的奴仆。 唉！原本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进来吧。” 见她发愣，方雨桐叫了她一声，把她陷入回忆当中的思绪，拉了回来。 “哎！” 牛妈跟着进了屋，看到这个偌大的院子，还有院子里那几垄菜地，心下就喜欢。 她是本本分分的农家人出身，对城镇上的繁华喧闹有着本能的害怕，哪怕是高门大户，也不如这三间瓦舍和几垄菜地来的踏实。 方雨桐则是苦着张脸，朝自家男人道：“这几天太忙了，连后间的床铺，都忘了准备，一会儿知义得过来睡前间，明儿一个早，咱又得去城里，这床……” 陆文且思索了一下，“今儿先下块门板给她对付一个晚上，等明儿看百合姑娘怎么说，若是花楼里的床铺她全要，咱就重新给她弄一张，若是那些床铺人家都不要，咱便拉回来一张，反正也得处理掉。” “也成。” 若是拿来自己睡，方雨桐定然不会同意，她情愿睡门板。 但牛妈毕竟买来的，主家咋安排，她就得咋睡，没有挑挑拣拣的资格。 到时候，让她自己把床铺好好洗干净就行，想来就算被买进高门大户，能特意为她买张新床的主家，也是世间难找。 陆文且说干就干，开始拆卸后间的门板，架在两张长凳上面，就是一张简易的床。 方雨桐领着牛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大致给她介绍了一下，鸡窝在哪儿，茅厕在哪儿之类的，最后进了灶房，又把油盐酱醋指给她看。 “今晚就不用做晚饭了，明天早上你看着煮点早饭，米在柜子里，鸡蛋在这个坛子里，外面菜地里也有菜，你看着安排便是。” “是，夫人。” “等一会儿空下来，我再重新给你取个名儿吧。” 牛氏一听，赶忙拒绝，就怕惹着主子爷那煞星，“不用不用！牛妈挺好，能把原本的姓氏保留下来，奴婢就已经很感激了，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名儿，求求夫人，可千万别给我改了！” “你真的喜欢？” “喜欢！真的喜欢！” 她哪敢不喜欢？ 虽说她之前没见过主子爷，对他是个啥样的人根本不了解，但她本能地就害怕这个满身戾气的男子。 别看主子爷对夫人处处周到，看向她的眼神也泛着柔光，可那也仅仅是对夫人，换成她这个老婆子，那是泛着冷光。 更何况，牛马也没啥不好，可比她一个被卖来卖去的女人，金贵多了。 就拿牛来说，也只是农忙时节累一点，其他时候可都是吃饱睡好，还有专门的人牵着上山吃草呢。 马就更不用说了，村子里可没几个人能买得起，相反，娶媳妇儿却家家户户都能办得到的事儿。 要说，和牛马相提并论，还是她高攀了。 人家喜欢，方雨桐自然也不可能费劲扒拉地，再去做惹人讨厌的事儿。 其实想想牛妈说得也有道理。 “那成，我就不好心办坏事儿了，你把洗澡水烧一下，我们洗完澡，便去吃饭。” 大松一口气的牛妈，开始洗锅烧水。 “媳妇儿，真要把牛妈带阿娘那边去？” 陆文且想想一会儿将要等待他的唠叨，就有些头大。 “那当然，也不是我非得显摆，就算咱自己不说，一会儿陆知义过来，也会知道，与其让个小娃子不清不楚地回去传话，还不如咱大大方方地，带去大房见见阿娘她们。” 方雨桐坦坦荡荡地说道：“咱们一不偷二不抢，凭本事赚来的银子，两房又分了家，她们最多说几句叨叨嘴，难不成还能打咱一顿？” “行！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听媳妇儿的便是。” “真听话！” “你男人这么听话，不给点奖励？” 在自个儿房里，方雨桐放开了些，两手往男人脖子上一勾，就主动亲了上去…… 只是，蜻蜓点水般，一触到那两瓣唇，她就退开了。 被她搅动心神的陆文且，又怎么可能由着她全身而退，一只大手往她腰上一揽，往怀里狠狠一拢，另一只大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就化被动为主动，压着就是一顿狂啃。 直把媳妇儿上气不接下气，面若桃花，这才强忍下想要将她吞吃入腹的冲动。 “媳妇儿，你咋就这么香呢？” 两人额头相抵，他声音暗哑低沉。 两人在房里犹如干柴烈火般难舍难分，牛妈却在外面不住踱步万分为难。 洗澡水已烧好，不告诉他们，怕他们以为自己在偷懒，烧个洗澡水都要耗费半天，告诉他们，又怕打扰了两人的好事，再被主子爷记恨。 “咳咳咳……” 想了想，她重新回到灶房门口，脚步特意加重了几分，朝堂屋门口走了过去，嘴里的声音不大不小，“主子爷，夫人，洗澡水烧好了，可以洗了。” 第234章 这辈子都不可能退 第234章 这辈子都不可能退 “唔……” 方雨桐羞愤欲绝，用拳头捶了男人两下，这才得以脱身。 “一天天，咋就跟匹饿狼似的，总吃也没个饱！” 她一边用衣袖擦着嘴唇上的湿润，一边拿眼去瞪他。 男人一脸嘚瑟，抱着她的头，又重重亲了一口，贱兮兮地说道：“谁叫你长得好，娇娇软软的，跟那一掐就出水的嫩豆腐一样，让人忍不住就想欺负一下……” 牛妈听了半天，也不见应声，看着那扇依旧紧闭的房门，正想着要不要再重新叫一次，便看到夫人小脸通红的出来了。 方雨桐也不好意思看她，径直走向了晾晒衣服的竹竿下，开始收衣服。 没过多久，陆文且也出来了，牛妈站在大门口，正朝里打量主子家的堂屋，听见他的脚步声，头皮一紧就回了灶房，帮夫人舀起了洗澡水。 “我带你去看一下你的房间。” 方雨桐从洗澡房出来，看到自家男人正提着另一个木桶在舀水，枯坐在灶下的牛妈如临大敌，暗暗叹了一口气。 买来的人和物件儿还是大不相同的，大家都需要适应，这个尺寸很难拿捏。 说实话，牛妈在适应他们这对主子，他们俩口子对她的到来，也不是能一下子就习惯。 “谢谢夫人。” 牛妈大松了一口气，她是真的对这个美丽善良的夫人心存感激，有主子爷在的地方，呼吸她都不敢太过用力。 “这一时半会儿没买着床，你对付着睡一两个晚上，等这两天忙完，再给你重新弄张床。”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不买也可以……” 牛妈一脸的感恩戴德，刚开始看到这个略显破败的家，她还以为主子爷会安排自己睡牛棚或猪栏呢，没想到还能有独属于她的一个房间，怎能不高兴？ 床不床的，她早就不敢奢求了，哪怕是让她铺层稻草睡在地上，她也不敢有啥怨言。 之前在周牙人那里，小小的一个房间，住着二三十人，不要说床，连门板都没有，就在地上铺了层稻草，睡个觉挤挤挨挨的，连脚都伸不直。 方雨桐也没跟她争辩，只是扫了一眼她手上抱着的小布包，“一会儿等洗澡房空出来了，你赶紧去洗个澡。” “是。” 俩口子带着牛妈来到大房，和陆文且预料的一样，一听到这是给小儿媳妇儿买回来的仆妇，老林氏就气得不行…… “上面的老人不用你们负担，下面的娃子又还没有出生，就连那仅有的几亩水田，都租赁给了别家，一年到头只等着领租子……” “光操心自己俩口子的吃喝，还要买个仆妇回来，手里有几两银子，便放不住是不是？” “我不管她是从哪儿买来的，你们赶紧把她退回去，最起码现在我这老婆子，只需操心你媳妇儿一个人的吃喝，你这再给我弄回来一个，自己又一天到晚不着家，这，这，这不是给我增添负担嘛！” “老大家的，你说说，我这次骂没骂错他们？” 林氏打量了一下尴尬不已的牛妈，又看了看脸色如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小叔子俩口子，默默叹了口气…… 花得又不是她的银子，自己只是一个儿媳妇，又何必在人家两母子和妯娌面前，说得罪人的话？ 到时候再遭人家记恨。 “阿娘，您消消气，有啥事儿好好说，您再气出个好歹，又得花银钱请大夫。” 丝毫不提这个婆子买得对不对，老婆婆又骂得对不对的意见。 “他们俩这是生怕气不死我呢！” “你们大房俩口子，为着给这不着调的娶个媳妇儿，花费了多少银钱？他倒好，刚挣着点银子，也不说给大着肚子的大嫂拿点，就这么大手大脚地花出去了。” 陆文且顿时就有些脸红，不自在地说道：“大嫂，你别误会，那些银钱我说了会还，就一定会还，只是我时常不在家，雨桐一个人在老屋，我实在不放心。” “没事儿，你大哥现在做着那活计，还是你给介绍的呢，我们都知道你是个有良心的。” 林氏嘴上这么说，内心却有些发酸，自己带着一双儿女，现如今又怀上了，还有一个帮不上啥忙的老婆婆，当家的也没从没想过，要给她买个婆子回来帮帮她。 而一事无成的街溜子小叔，却是啥都给弟媳妇儿考虑到了，哪怕人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老婆婆还时不时端个碗来来回回的投喂。 人和人之间，这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陆文且顺着杆儿往上爬，“那等我哥把刘乡绅家的活计干完了，我再给他介绍一家……” “少扯些有的没的，现在说的是你买人的事儿。” “买人怎么了？不偷不抢赚来的银钱，连给我媳妇儿买个婆子都不行，那我还费劲巴拉地赚银子干啥？退是不可能退的，只要她能把我媳妇儿伺候好，这辈子都不可能退！” 气氛愈发剑拔弩张，林氏也知道，怀孕后心思难免多一些，怕自己再听下去，再对当家的生出怨怼之心，推说自己头晕，扭头就进了房。 “你！你这个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不孝子……” 老林氏的声讨孤立无援，想到老儿子最听小儿媳妇儿的话，扭头朝儿媳妇说道：“雨桐，你最懂事，赶紧帮阿娘劝劝这讨债鬼。” “阿娘，我今儿累了一天，去找大嫂说说话……” 方雨桐才不想当这个传话筒，也跟着大嫂进了房，只留下忐忑不安的牛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大嫂，知义还没回来？” 她来到大嫂房里，没话找话问道。 “没，可能是在学堂闯了祸，夫子又留他下来受罚呢。” 林氏拍了拍自己的脸，生怕弟媳妇儿看出点啥。 大嫂和媳妇儿一走，陆文且就朝牛妈瞪去，后者慌不择路地，一头扎进了灶房，半天也不敢出来。 只剩下自己和阿娘，陆文且可放得开了，撒泼打滚，撒娇扮痴轮番上阵，不到一炷香，就把老林氏拿下了。 第235章 处处都是人情世故 第235章 处处都是人情世故 “阿奶，我回来了！” 陆知义回来了，刚进院门就嚷嚷开了，“饭做好没有？我都快饿死了。” “吃饭吃饭！一个个，都是讨债鬼……” 听着外面的声响，里头的两妯娌相视一笑，“大嫂，等你月份大了不好做饭，还有坐月子的时候，我便叫牛妈做了饭给你送过来。” “这，这多不好。” 林氏有心拒绝，可想到之前坐的那两个月子时，老婆婆那一言难尽的厨艺，又生生忍了下来。 “你可不能拒绝，这是陆文且特意交代的，得知我这几天时常在你们这边蹭饭，他就跟我说了。” “是吗？” 为了给自家男人做脸，方雨桐脸不红气不喘，神色自若地点点头，“那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 林氏的笑容真诚了些，之前的那一股子勉强总算消失了。 方雨桐暗暗松了口气。 唉！人生在世，处处都是人情世故。 听到要开饭了，生怕被再次发卖的牛妈抓住一切机会表现，端菜拿碗擦桌子，面面俱到，让一大家子只管坐着等吃就行。 老林氏怔愣地从她手上，接过已经盛好饭的碗，突然有种想让大儿子，也给买一个回来的冲动。 想她累死累活了大半辈子，也不知还有几年好活，也确实该享几年福了。 有了这个念头，她就暗暗打量起了牛妈的一举一动，看着人家忙进忙出毫不停歇，她就越发满意。 “你也坐下吃，知道他们两口子要来，我特意多煮了一碗米。” 心里满意，老林氏之前的冷脸也消失了，对这个意料之外的“客人”客气起来。 “不不不，老夫人，我等你们吃完再吃就成。” 牛妈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扭头去看主子爷，生怕被他迁怒。 “你……叫牛妈？”老林氏却起了谈兴，又朝她问了一句。 “是的，老夫人，我娘家就姓牛，这是主子爷给取的名儿。” “对！我取的。” 陆文且一脸傲娇，“这名儿，听着就是个能干的。” 老林氏暗暗撇嘴，有心想说这名儿不好听，可又不忍落老儿子的面子，接着问道：“多少银钱买来的？” 方雨桐两口子对视一眼，只是还不等他们说话，身为主角的牛妈颇为屈辱地回道：“八，八两银子。” “八两？！” 老林氏心疼地嘶嘶作响，扭头瞪了一眼老儿子两夫妇，磨着后槽牙道：“咋那么贵？” 牛妈低下了头，不敢再吭声。 一旁的林氏，却眸光一闪，今年当家的，通过小叔子找了个好活计，八两银子，也不是拿不出来。 陆知义啥事儿也没管，大口吃饭，只等吃了个半饱，朝方雨桐问道：“婶婶，今儿您还学认字不？” “夫子又教了我好些东西。” “学啊！我刚才还买了一本千字文呢。” “是嘛！” 陆知义很是开心，只是没一个人知道他有啥好开心的。 吃完饭，还不等几人退凳，牛妈又开始收拾起了碗筷，看得老林氏眉开眼笑，虽嘴上没说啥，心里却觉得小儿子总算懂事了，办了件靠谱的事儿。 自己也不用大房二房来来回回地跑了。 “哎呀，你才刚来，坐下歇一会儿，这几个碗我来洗就成了……” 林氏有些不好意思，嘴上客气了两句，却还是没能阻止住她。 相比于提心吊胆地，和主子爷那个煞星坐一起，她情愿在灶房忙活，洗几个碗而已，也不累人。 方雨桐看得皱了皱眉，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在牛妈身上，她似乎看到了姐姐的影子。 出了大房院门，看了眼走在前面的陆文且和身后的陆知义，，她暗暗叹了口气，有心想说两句话，到底是没说出口。 进了自家院门后，她低声说道：“牛妈，今儿个你刚来，一天都没咋停下来过，一会儿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大堆东西等着你洗……” “是，夫人。” 牛妈心下感动，这个家里，就夫人对她最好，往后她定要好好伺候夫人，抱紧她的大腿，自己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她是看出来了，主子爷是个极疼媳妇儿的。 陆知义越过婶婶两人，熟门熟路地点上油灯，在堂屋的方桌上摊开书本。 扭头朝外面催促道：“婶婶，时辰不早了，您快着些……” “来了！”方雨桐翻出新买的千字文，也过来了。 陆文且看得兴起，跟着围了上去，虽说三个人都是大字儿不识几个的，倒也你来我往讨论地好不热闹。 “好了，明儿你还得进学，早些睡吧。” 半个时辰后，方雨桐打着哈欠说道。 “成吧，明晚咱们继续。” 陆知义有些意犹未尽，谁能想到平常威风凛凛的小叔，在识字儿这件事上都得听他的，他说这字儿念啥就得念啥。 这种当老大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陆文且有些不愿意，白天在花楼，因着有牛妈在，他们两口子就没啥独处的机会，好不容易回到家，媳妇儿的时间又被这臭小子占用了不少，想和媳妇儿亲香一下，都不方便。 可还不等他提出反对意见，方雨桐就痛快应承了下来，收拾好书本和笔墨，很是信守承诺地当场结清了今晚的五个铜板。 “媳妇儿……” 她刚把房门关上，身后的陆文且就满腔幽怨地唤了她一声。 “干啥！” 方雨桐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正要转过头，就被身后的男人抱了个满怀，滚烫的躯体贴了上来，让她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牛妈就起来了忙活，不到半个时辰，早饭便上了桌。 陆知义这自来熟的，也不客气，率先就吃了起来，边吃边点头说好吃，看得牛妈眉开眼笑。 陆文且虽说昨晚忙活了半夜，但还是被灶房传来的锅瓢响动给吵醒了，在床上抱了一会儿媳妇儿，这才心满意足地下了床。 一出房门，就看到侄儿先吃上了。 “臭小子，你婶婶都还没吃呢。” “那你咋不说她这会儿还没醒呢？” 第236章 骑马 第236章 骑马 陆知义停下手上的动作，瞟了一眼他们俩口子的房门，说道：“可不是我没良心，虽说我婶对我好，但她爱睡懒觉这事儿，却是谁也不能反驳的，真要我等到婶婶起来再吃，那还不如回我自己家吃呢，还来的快些。” 说完，又大口大口往嘴里扒饭。 “你婶婶一个女人家家的，睡个懒觉咋了？昨晚人家还用功到半夜呢！” 陆知义无力吐槽地翻了个白眼。 他就知道，给小叔当媳妇儿，是个轻松的美差，可惜他生了个男儿身，这辈子是没希望了。 “你这是啥态度，夹菜的时候规矩着些，别满碗扒拉。” 陆文且眉眼一瞪，把端着最后一碗汤进来的牛妈唬了一跳，差点把汤碗给打翻了。 看着将嘴一抹，抱起书本就离开的陆知义背影，发现又留下自个儿一人面对主子爷，她心下又开始害怕。 “牛妈，从明儿开始，晚半个时辰做早饭。” “是，主子爷。” 她战战兢兢地回了灶房，把灶台擦洗的干干净净，接着又把三人的衣裳，拿去院门外的小水沟里洗了，直到把衣服晾完，也不见夫人起来，实在没活干了，她又一头扎进院子的菜地里，拔草松土一顿忙活…… 心里，却对夫人睡懒觉这种行为很是吃惊，在以勤劳贤惠为标尺来衡量一个女人是好是坏的农家来说，夫人简直可以说是奇葩一般的存在。 不过她却不敢多说啥，老老实实地干活。 陆文且出去了一趟，临走前特意叮嘱了牛妈别弄出大响动，吵着媳妇儿。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他才急匆匆回来，一到家就问：“夫人还没起？” “没。” 牛妈摇了摇头，又低头收拾起了菜地。 陆文且看了看天色，今儿还得去县城呢，当下便抬步朝房里走去。 “雨桐？雨桐……” “起床了。” 方雨桐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站在床前的男人，下意识地就想出声抱怨…… 便听见陆文且说道：“快起来，我们今儿去县城找百合姑娘。” “这就起。” 方雨桐听后立马来了精神，一滚就起。 “夫人，饭菜都凉了，我再去给您热热？” 牛妈见她终于起来了，赶紧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 “嗯。” 方雨桐受用得很，要不还得做人上人呢，这种起床就有饭吃，对方还不敢给自己甩脸子，更不敢对自己阴阳怪气的日子，谁过了不得上瘾？ 吃饭的时候，陆文且坐在桌子对面，一脸邀功道：“媳妇儿，你想不想骑马？” “马？咱们骑马去县城？” “要不说我媳妇儿就是聪明呢，我刚去了赵管家那边一趟，借了匹马，咱们今儿来个策马奔腾咋样？” “好呀！” 方雨桐哪有不同意的，忙不迭就同意了，“只是我不会骑，不要说骑，摸都还没摸过呢。” “没事儿，不有你男人我在这嘛，一会儿我教你就是。” “行！马呢？你骑回来没有？” “没，一会儿把牛妈送到花楼里，让她干着活，咱们就去骑。” 方雨桐点头，看了看外面菜地里的牛妈，低声问道：“把她一个人放花楼里行不行啊？到时别再逃跑了，那咱们昨儿花出去的八两银子，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陆文且老神在在，“放心吧，跑不了！我刚特意让我兄弟注意着些，今儿咱们要是顺利把铺子卖出去了，晚上再好好招待他们一顿。” “财不露白，你不会把我们买铺子的事儿，告诉你兄弟了吧？” “哪能啊？这可是咱俩口子的秘密，谁也不告诉。” “还是我男人做事稳妥。” 方雨桐笑嘻嘻地表扬了一句，扒饭的动作又快了不少，一碗饭几下进了嘴巴，扭头朝外面的牛妈喊道：“牛妈，你别收拾菜地了，赶紧把碗筷弄弄，咱们马上就走！” “哎。” 三人急急忙忙来到镇上，路过陈家杂货铺的时候，竟然看到铺子门口被人泼了好些大粪，奇臭难闻。 周边还围了好些捂着口鼻，指指点点的街坊四邻。 俩口子赶着去县城，倒是没有停下脚步。 方雨桐憋着气，低声问道：“话说，谁这么懂事啊？也算间接的为我出了一口气。” 陆文且四下看了看，小声嘀咕道：“会不会是我老丈母娘啊？” “不可能！我阿娘但凡能这么豁得出去，何至于被我阿奶压制这么多年？” 方雨桐声音大了些，为自家阿娘辩解，“你要说她坐陈家门口骂上两个时辰，我倒相信她能做得出来。” “泼大粪这么缺德的事儿，绝对不可能！想她都想不出这么个馊主意。” 牛妈跟在他们俩身后，听得一头雾水，却也不敢开腔发问。 “不是她，那你说是谁？” 陆文且神情有些凝重，“前天才出了那事儿，就算不是她干的，只怕也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啦。” “媳妇儿，咱们要不要去脚店看看，万一……” “看啥看？那是我娘和我姐的事儿，咱自己还忙不过来呢，就别多管闲事了。” 方雨桐打断道。 姐姐婆家出了这么大事儿，自己再一搅和，说不定就真把阿娘跟大姐招自个儿家来了。 她脑子有坑啊？ 上赶着凑上去，把惦记自个儿男人的姐姐往家领。 “那好吧。” 陆文且见媳妇儿这样说，顿时没了心理负担。 他也是因着那天晚上叫了老丈人一句老东西，被媳妇儿发作了一次，这才对老丈母娘的事儿上心了些。 把牛妈送到花楼，陆文且怕她不老实，黑着一张脸，让她今儿务必把这一大堆东西洗出来。 想了想，嘱咐她若是太阳下山前，自己两口子还没回来接她，便让她在花楼里对付一宿，这才带着媳妇儿去赵管家那里借马。 “媳妇儿，上来！” 陆文且英姿飒爽地飞身上马，弯腰朝她伸手过来。 “我，我有点怕……” 方雨桐犹豫半天，才把手伸进男人的手掌心里，“你让它别跑太快啊。” 第237章 从长计议 第237章 从长计议 “怕啥！有我在，保证摔不了你。” 把媳妇儿拉上马背，禁锢在自个儿怀里，才回头朝赵管家拱了拱手，“赵兄，下午就把马给你送回来。” “没事儿，你用着便是，啥时候用完啥时候还我。” 赵管家还是一如既往的儒雅随和，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样儿。 方雨桐跟他也见过几次面了，这次还借了人家的马，也颇有礼貌地朝他笑了笑，表示感谢。 “走了，驾！” “啊！你慢着些……” 陆文且一抖马绳，那匹马就“哒啦哒啦”地跑了起来，方雨桐被吓了一跳，死死抓住男人的手臂，脸都白了。 “这不挺慢的嘛！” 感受到手臂上的刺痛，赶忙求饶道：“哎呦！好好好，怕了你行吧，我再让它慢一点。”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赵管家笑了笑，也转身回了小院。 几里路之后，方雨桐慢慢克服了恐惧的情绪，紧抓着陆文且手臂的手，也松开了。 跑了几里路之后，她开始喜欢上了这种，和牛车骡车完全不同的速度激情，伸出手享受风拂过之间的畅快恣意。 “哈哈哈，没想到骑马竟然这么好玩，两旁的树木就像风一样，一蹿就跑后面去了……” “喜欢吧？再快一点更好玩，驾！” 陆文且一夹马腹，马儿跑得更快了。 方雨桐又害怕起来，伸出去的两只手，又紧紧抓住男人的手臂，两只眼睛下意识地就眯了起来…… 陈记杂货铺。 陈大江狰狞着一张脸，瞪着铺子门口的大粪，差点发疯，咬牙切齿地低吼道：“刘素花！我他娘的跟你没完！” 李氏叹了一口气，很是笃定地说道：“不是她。” “不是？” 陈大江一脸诧异，“咱们两口子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除了前天的事儿，从没跟谁红过脸……” 李氏一脸不耐地出声打断，“你信我的就是，绝对不是她，哪怕是后街的柳记杂货铺，都比她更有可能。” “咱们这个铺子，只怕是完了，名声没了不说，家富又……” 想到这一团糟的境遇，她忍不住又长叹了一口气。 冷静下来的陈大江一想，也觉得媳妇儿说得对，亲家母要照顾她女儿，在这镇上也没啥相熟的人家，这种往人铺子门口泼大粪的缺德事儿，想借担粪桶都难。 反倒是因着自家生意好，一直压着其他两家杂货铺子，他们觉得自家挡了他们财路，趁机落井下石的可能性，要大上许多。 “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李氏拿着两盒米糕，在镇上的脚店门口驻足了好一会儿，深深叹了一口气，抬步走了进去。 一条街上做着买卖的，脚店掌柜自然认识她，很是热情地招待道：“哎呦呦，陈家嫂子今儿咋过来了？快坐快坐……” 心里却很是不屑，看来从今往后，镇上只怕是要少一家杂货铺子了。 暗自划算着，家里可有哪些亲朋好友，想做生意的，到时候能以什么样的低价，拿下陈记杂货铺。 只要价钱合适，不开杂货铺子，做其他生意也好啊。 唉！可惜自家银钱不凑手，要不然，定便宜不了别人去。 “不坐了。” 李氏摆摆手，有些难为情地说明来意，“这不前儿和我亲家母闹了点脾气，想着她今儿气应该也散了些，便过来看看……” “也不知她们俩母女，住的是哪个房间……” 脚店掌柜也是一脸为难，“呃……看看倒是可以，但你可千万别乱来，我这儿，还得做生意呢。” “哎呀！你就放心吧，我李琴是啥性子，最是和气好说话了。” 李氏强撑着笑脸解释道：“前儿那事，也是话赶话，加上两家人气性都上来了，这才闹出这么个笑话。” 她也不想来啊。 自从前天和亲家母闹了一场，昨儿愣是一个铜板生意都没卖出去，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却一个买东西的都没有，还全都指指点点地议论着，他们陈家怎么欺负刚嫁进门的儿媳妇儿，连带着亲家母都想打的事儿。 今儿更过分，也不知道哪个黑心烂肺的，大半夜不睡觉，跑铺子门口泼大粪来了。 儿子还等着银钱救命呢。 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半个月，杂货铺子就挺不下去。 想来想去，只有和亲家母和好，得到她们的谅解，两家人和和气气地往铺子门口一坐，好歹挽回一点声誉，这间铺子也许还有可能起死回生。 “那，那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去问问人家，看她们愿不愿意见你。” 脚店掌柜的一脸尴尬，“不是我不近人情，实在是我们这儿的规矩就是如此……” “那就麻烦你了。” 李氏咬着嘴唇，屈辱地回道。 心里却是气得冒烟。 还真是墙倒众人推呀！ 想当初，他这破脚店，从自家杂货铺赊了多少银钱的账，直到年底都还不上，那时候，他可是点头哈腰地求他们再宽限些日子。 谁能想到，自家铺子还在这条街上开着呢，就拿这么一副嘴脸来羞辱人。 等他们老陈家挺过这一关，他总不要有求上门的那天。 李氏站在大堂，脸色变了又变，气息都粗重了不少，显然是气得不轻。 只是，还不等她把气喘匀，便听见刘氏一声暴喝传来，“不见！让她滚！” 她再也忍耐不住，“噔噔噔”地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边走她边作深呼吸，差点把一口牙都咬碎，总算在到达刘氏两母女房间之前，扯出了一抹笑脸。 “亲家母，是我。” “你别生气，我就是来看看雪梅这孩子……” “雪梅，雪梅！我是阿娘，你看，我给你带了爱吃的米糕，快出来吃……” 还不等刘氏发飙，脚店掌柜便赶忙推着她离开，嘴里不住讨饶，“陈家嫂子，你就行行好，改天再来吧，她这还在气头上，你说了也白说呀。” “你先让人缓缓，最起码这会儿人总是在这不是，你要是逼急了，人家气性一上来，不声不响再换个地儿住，你就是想找人，都没地儿找了……” 第238章 谈判 第238章 谈判 不想刘氏却追出来了，从她手上一把夺过提着的米糕，然后摔在了地上，“姓李的，我刘素花告诉你，拿着这小小两包破米糕，就想来哄我闺女，没门！” “那你想要啥？咱们坐下来好好谈，只要我们陈家出得起的，我都答应你，你看成不？” 李氏理也不理地上那两包米糕，只是恳求地地看着一脸激动的亲家母。 这种米糕，他们家铺子多得是，和整个杂货铺子相比，那就是根头发丝儿。 刘氏吼道：“我们要和离！” 李氏咬了咬牙，把胸腔里翻涌起伏的那口气咽下，“成！我答应你，只是，为了两个娃子的名声，咱们坐下来好好谈，就算亲家做不成，也没必要做生死仇敌，你说对不对？” 见对方这么好说话，刘氏愣了一下，决定再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线，略有些心虚地加价，“还有雪梅治伤的银钱，人家神医说了，最少还得十两。” “都可以。” 李氏眼睛眨也不眨，就同意了。 这话一出，刘氏心中的怒火，总算消散了些，如若对方能满足这两个要求，她也没啥好说的，毕竟自家大女儿嫁过去之前，脸就毁了。 见对方总算安静下来了，李氏这才捡起地上的两包米糕，低声说道：“亲家母，就算他们两个娃子真要和离，但雪梅那丫头，毕竟也叫了我那么长时间的阿娘，她前儿伤得那么重，我来看看她，也情有可原吧？” “你要嫌这两包米糕寒碜，那我改天再买其他的过来……” 刘氏闻言，叹了一口气，微微让开了些空间，任由亲家母越过她，进了房间里面。 “雪梅，你咋样了？” “快让阿娘看看！” “哎呦呦，看着是好多了，看来这两天你阿娘把你照顾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孩子，你受苦了……” 方雪梅身子有些僵硬，内心却很是受用，特别是站在门口往里看的阿娘脸上，露出的那抹诧异之色，更是取悦了她。 想不到吧？ 这么多年来，您这个母亲从没在意过的大女儿，却被婆婆这般放在心上。 年轻时经历过婆媳大战的刘氏，对李氏这种戏码，心里多少也有点数，但到底是没再上前阻止。 为了大女儿能早日摆脱被老公公打的日子，也为了能顺利拿到那十两银子的赔偿，忍下这一时之气。 还默默在心里，拿面前的亲家母，和小女儿家的老婆婆比较一番。 看来神婆说得有道理，老林氏和眼前这个一脸假笑的李氏相比，看着可真诚多了。 “好了，这些假客套的话，就不用多说了。” “十两银子拿过来，和离书一签，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 李氏脸色有些发僵，苦笑道：“那个，亲家母，银子的事儿，你能不能宽限个几天？” “想来你也知道，家富在神医那里住着，花出去的银钱可不少，一时之间，家里实在拿不出来……” 刘氏怒目圆睁，一窜就扑到她面前，“你在这儿演了半天戏，就为了耍我们是吧？” “没有！真的没有！你给我们十天时间，我们尽量去凑，到时十两银子，定会双手奉上。” 李氏放开儿媳妇，指天发誓道：“我对天发誓，定不会赖你的，亲家母你想想，前天那一两银子，我们不也说掏就掏了？还有两个娃子的亲事，我们陈家又啥时候抠搜过？” 方雪梅一看两人又要打起来，刚好些的脑袋，又开始隐隐泛疼，赶忙去拉自家阿娘…… “阿娘，您别再打了……” 时刻注意着她们的脚店掌柜，也帮着劝解，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和气生财”，“退一步海阔天空”之类的话。 在两人尽心尽力地劝解下，加上李氏认错态度好，姿态放得低，刘氏慢慢平静了下来。 “那就按你说的，我们就再等个十天，十天一到，我要见不着那十两银子，我们方家可不是吃素的！” “铺子砸了你的都有多！” 李氏却根本不带怕的，方正田那个软脚虾，比自家男人强不到哪儿去？ 老丈人又咋样？ 不还是被陆文且那街溜子，追得哭爹喊娘魂飞魄散。 还真以为他们老陈家怕他不成？ 心里不屑，嘴上却笑意吟吟，“行行行！都按你说的办……” 接着，她话风一转，“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今儿得让雪梅回铺子里去，到了饭点，亲家母你也得过来，我们老陈家好酒好菜招待……” “你做梦！我就知道你没憋啥好屁。”刘氏一听，又要炸。 “哎呀！亲家母，你好歹听我把理由讲出来，再反对也不迟啊。” 李氏棋高一着，抓住刘氏眼皮子浅，看中银钱的心理，“你说要十两银子，我没意见，但现在我们身上，那是真拿不出那么多银钱。” “铺子里的货物倒是一大堆，只是……因着前天那一出闹剧，铺子里的生意大打折扣，别人都避之不及，若是长此以往，不要说十两银子拿不出来，就是我们自己，也得跟着喝西北风。” 刘氏恍然大悟，“我还道你憋着啥坏招呢，原来是想拿我们两母女，挽回你们陈家的名声啊？” 李氏毫不怯弱地回道：“对！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们要是配合，十两银子攥起来，也要不了多长时间。” “若是不配合，大不了咱们一拍两散，我们陈家的铺子黄了，你们方家的银子也打水漂了，一文钱你也捞不着。” “你敢威胁我？”刘氏怒瞪回去。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李氏也不怵她，直接怼了回去，“随你怎么想，实话跟你们说吧，我陈家的家底已经见空了，你要真要把我们一家三口逼上绝路，那我大不了拿我那瘫痪在床的儿子，好好陪你们玩玩，看看谁耗得过谁。” “我李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把账全算你家方雪梅头上，就这么缠着她，让她一辈子也不得安生！” 第239章 立好婆婆人设 第239章 立好婆婆人设 刘氏看着逐渐陷入疯狂的李氏，心止不住地往下坠，陈家手里有婚书，若是没有他们陈家的同意，大女儿确实难以脱身。 严格意义上来说，陈家这会儿就算带人把方雪梅绑回去，官府也不会管的。 “怎么配合？” 对于刘氏的识相，李氏很是满意，嘴角噙着笑意，“很简单，明儿是逢圩日，正好今儿有时间，我先把雪梅带过去，在铺子里弄桌好菜，到时你过来捧场就行，你放心，我不但不会为难你们俩母女，还把你们当贵宾招待。” “就这样？” “对！就这样，到时你记得笑开心点，雪梅，现在跟我回去吧。” 看到亲家母如临大敌，她轻笑一声，说道：“放心吧，绝不会再动她一根手指头，等还给你的时候，保证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少。” “来，雪梅，跟阿娘回家。” 就这样，方雪梅跟着婆婆，再次回到了陈记杂货铺里。 还在李氏的鼓励下，帮忙清扫起了铺子门口的大粪。 “差不多了，剩下的边边角角你再弄弄，我出去一趟……” 李氏放下手里的木桶，进铺子里抓了一把瓜子，召集了几个同条街玩得来的掌柜娘子，在后街柳记杂货铺门口，狠狠吐槽了一番泼大粪的缺德鬼。 顺带嘴儿的，把儿媳妇已经接回来的事儿，打着哈哈跟大家说了。 亲家母也原谅了他们家老陈，今儿中午还就过来吃饭之类的，足足唠了近两刻钟。 几人暗自咋舌，不由得心下庆幸，还好那天没热心肠地上前劝架，更没有在他们两方人面前诋毁另一方，不然这会儿多尴尬啊。 谁能想到，打得死去活来的两家人，这才两天时间，就又和好如初了。 “……哈哈哈，哎呦，不能在这儿聊了，去我那儿吧，我儿媳妇不是受伤了吗，得回去看看去……” “就这么说定了啊，今儿我家请吃午饭，接着再打叶子牌，他柳家婶子，你听见没？” 柳记杂货铺的掌柜娘子脸色煞白，心里七上八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昨晚自家男人做过的事儿，李琴这贱人已经知道了。 一会儿等待自己的会是啥？ 可若不去，又怕人家只是怀疑，那岂不是不打自招？ 只得讪讪应付道：“呵……呵呵，一定，一定……” “那就好，走了走了……” 李氏拉着剩下的几人，扭头离开。 回去的路上，李氏一阵嘀嘀咕咕，“……那咱们可就都说好了，一会儿你们看我眼色行事……” 柳家的既然敢做出这种事儿，就得付出些代价！ 一开始，她还只是怀疑，直到刚才看到那人僵硬的脸色，她才知道自己的怀疑没错，今儿早上泼在自家大门口的粪汁，就是这家子上不得台面的，做下来的恶心事儿。 “要说，你这儿媳妇儿确实勤劳肯干……” 回到杂货铺子门口，看着吊着一只手忙进忙出的方雪梅，其中一人对李氏努了努嘴，笑道。 “那是，谁叫我运气好呢，你们可是羡慕不来的！” 李氏呵呵笑着，眼底，却是一片寒冰。 “阿…阿娘，门口都洗干净了。” 不善言辞的方雪梅，看到一下来了好几个人，还都是婆婆的熟人，脸色有些不自然，上前报备道。 “嗯，雪梅辛苦了，坐下休息一会儿吧，正好陪你几位婶子聊聊天。” 招待客人不是方雪梅的强项，特别是看到几人打量的目光，更是让她如坐针毡，吞吞吐吐地推脱道：“我，我还是帮您把菜摘了吧。” 说着，就提起刚买回来的菜，径直进了灶房。 她的声音本就不大，李氏索性装作没听见，开始泡茶招待几个客人。 “你家掌柜呢？” 年长些的妇人出声问道。 “唉！去看我家家富了呗，明儿又是逢圩日，今儿没啥事儿，可不得去看看。” 李氏手上忙个不停，取出来好些零嘴儿吃食，笑着回道。 亲家母要来，又接回了儿媳妇，闹翻如今这步田地，陈大江这个打人的元凶，这会儿说啥都不合适，最好是不要露脸。 自己一个女人，姿态放低点没啥，男人可是代表了自家的脸面，总不能让他点头哈腰地跟儿媳妇赔不是吧？ 更别说，几个女人聚在一起，他一个大男人在这儿也没啥话题好聊的，没得还挑起亲家母的怨怼之心，再生出变故。 方雪梅在灶房里面忙活了好一阵，总算把该洗的洗好，该切的切好，探头出来看到婆婆正跟其他几人聊得起劲儿，踌躇了半天，也不好开口叫婆婆进来炒菜。 想了想，自从定亲以来，李氏这个婆婆，对她还算不赖。 不！应该算是很好，轻声细语和颜悦色的，比生她养她，动不动拿巴掌揍她的亲娘，要好上十万八千里。 一想到要不了几天，自己就要跟陈家富和离，到那时，这种好出天际的婆婆，就啥关系也没有了。 原本还想着等嫁过来，要好好报答人家的，谁想却没有做婆媳的缘分，那就趁这几天，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孝敬她一下吧。 好歹，也是婆媳一场。 听到灶房传来锅铲碰到铁锅的声响，几个女人对视几眼，其中一个妇人朝李氏打趣道：“你这儿媳妇儿娶得好，伤了一只手，还这么勤快，半刻都停不下来。” “往后啊，你就等着享福吧。” 李氏牵强地笑了笑，附和道：“确实是勤快，炒菜的手艺还不错呢，等她好全了，再叫你们来家尝尝。” 为了立好婆婆人设，她站起身进了灶房，嘴里夸张道：“你这孩子，快出去，手都伤成这样了，还炒啥菜呀？” “快去外头歇歇，顺便帮阿娘招待一下客人，这里我来就行，只是等会儿记得去把你阿娘请来……” 婆婆的温柔体贴，让方雪梅很是感动了一番，心里不由地更加恨起陈家富那窝囊废来。 要不是他新婚夜跑去花楼里抢姑娘，摔成了这副鬼样儿，阿娘就不会跟婆婆闹将起来，自己又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第240章 赔礼 第240章 赔礼 只是，一想到和离之后，和陆文且的距离又近了一步，到时她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正好可以有一番大作为。 她都打算好了，到时候，就死皮赖脸住他们陆家去，那贱蹄子再不情愿又咋样，长年累月之下，总能让她找着搅和散他们俩口子的机会。 反正她是想通了，自己过不好，那贱蹄子也别想过好，大不了，两姐妹手拉手，一起下地狱去。 顺带手的，再拉上陆文且一个，正好两姐妹共侍一夫，三口子相爱相杀，永永远远地过下去。 谁也别想好过。 想到这里，她兴奋不已，表情都不由得跟着狰狞起来，正好落在几个打量她的妇人眼里。 几人有些诧异，其中一个开口唤道：“家富媳妇儿，你傻站那儿干啥？过来坐下吃茶呀！” 客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眸一看，桌上确实摆了不少东西。 说起来，成亲也那么多天了，她都还没有好好在铺子里待过呢。 “嗯。” 不善言辞的她，紧紧攥着拳头，鼓起勇气迈步来到桌前。 想起刚才婆婆说，让她帮着招待客人的话，她抿着嘴唇，缩手缩脚地将吃食往客人面前推了推，干瘪瘪地招呼着，“婶子们也吃。” “呵呵，这丫头，脸皮还挺薄。” 刚才出声唤她的人笑着打趣道：“别不好意思，你刚嫁过来，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和你婆婆时常在一起玩。” 一边说，一边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她手里，示意她吃。 “谢谢婶子。” 方雪梅心里暖了暖，几人态度都挺亲和，让她也慢慢放松了下来。 几人对前天下午陈记杂货铺发生的事儿，自然是一清二楚，又是常年做生意的精明人，对李氏请她们来吃饭的用意，心里门儿清着呢。 不就是让她们过来，帮着活跃气氛，当说客的嘛。 “你叫雪梅是吧，这名儿真好听，身条儿也好，一看就是生儿子的料，你婆婆可有福了，只怕到时两手都抱不过来呢。” “可不是嘛！听她婆婆说，还是个勤快人，做得一手好菜，到时候可得让我们尝尝……” “对对对，在你婆婆的宣扬下，你能干又会做菜的事儿，差不多整条街都知道了。” 一人一句，几张嘴巴轮流着来，一炷香不到，就把方雪梅哄得找不着北，咧着张嘴笑得开怀，手上更是没空下来过，才刚吃完，就又被人塞满了。 李氏在灶房门口晃悠了两趟，听到里面的欢乐气氛，心放下了不少。 “雪梅，时间差不多了，快去把你阿娘请过来……” “哎。” 被捧得不知东南西北的方雪梅，意犹未尽地站起身，一脸歉意地朝几人说道：“婶子们，你们先坐着，我去去就回……” “快去吧，赶紧把你阿娘叫来，我倒要看看，啥样的爹娘，才能教导出你这么勤快能干，又乖巧听话的女儿来。” 方雪梅被夸得都不好意思了，虽说以前在村里，也时常听到这些夸奖她的话，但这可是在镇上，还是在婆家，那可是婆婆请来的人，意义自然不一样。 她甚至觉得，往后的日子，若是天天都能和这些街坊邻居们聊聊天，在铺子里逍遥度日，哪怕是不跟陈家富和离，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哪儿知道，这几人，都是看在她婆婆的面子上，才乐意捧着她。 要不然，才懒得费这口水呢。 这两天，在脚店里躺着养伤，刘氏为了打消她肖想妹夫的念头，没少用语言打击她。 可以说是啥话难听说啥话，把她贬得一无是处，让她陷入深深的自卑当中，无以自拔。 可今儿婆婆的到来，还有婆婆好友的夸奖，简直是给她注入了自信的源泉，让她忍不住就飘飘欲仙起来。 她犹如一只欢乐的蝴蝶，穿梭在街道上，笑意就没从嘴角下来过。 来到脚店，见阿娘已经把两人的衣裳，洗好晾晒起来了，这会儿正躺在床上睡觉，她上前摇了摇，“阿娘，醒醒，我婆婆让您过去吃饭了。” 才刚答应过的事儿，刘氏也没再扭捏，只希望能早日拿到银钱跟和离书，好把大女儿拉出火坑，抓紧时间再给她寻摸一户合适的人家。 “走吧。” 她们两母女刚到没多久，后街柳记杂货铺的掌柜娘子，也被李氏亲自去拉过来了，如坐针毡地坐在桌前，看着很是煎熬。 李氏为了挽回声誉，自然是下了本钱，今儿中午的菜色很是丰盛，更是带头活跃气氛，劝酒夹菜。 麻着一张脸的刘氏，被放下姿态的她，劝得几碗酒下了肚，话儿开始多了起来，打着酒嗝狠狠发了一通牢骚…… “李琴啊，定亲那天，你和你家男人可是亲口答应过我，说不会对雪梅动手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当着我的面，就把我女儿打成了这样。” “还有你那不靠谱的儿子，我都不想说。” “虽说我女儿也有好些不足之处，但你们可以教嘛，实在教不听，骂两句也无妨是吧，但你们是咋做的？” “啊？不但把她打了一顿，还差点给我这亲家母也来一顿，实话实说，我嫁到方家也快二十年了，还从来没人动过我一手指头。” 李氏不住给她倒酒，嘴里“是是是”，“怪我们，都怪我们”地说些软和话…… 其他几人也为陈家说好话，慢慢地由批斗大会，变成了唠家常，你一句我一句地，吐槽着家里的男人、公婆和娃子，甚至上升到了邻居，气氛也渐渐缓和了下来。 刘氏狠狠发泄了一通，好酒好菜吃着，好听话听着，看着亲家母忙前忙后地伺候她，脸上还挂着笑脸来伺候，心里那口气，便消了些。 再加上，原本这场亲事，就吞了陈家不少银钱，陪送过来的嫁妆又那么寒碜，虽说这都是大女儿自己嘴贱手贱惹出来的祸事，但陈家人不知道啊。 大女儿又是毁了容嫁过来的，就连那只手，极大可能也是在家里，被小女儿的柜门夹成这鬼样的，虽然这事儿陈家也不知道，但她心里确实有些发虚，对陈家的怨气又消了好些。 第241章 打叶子牌 第241章 打叶子牌 这一顿饭，虽说刚开始有些不痛快，最后倒也算是宾主尽欢。 几人吃完放下碗，李氏又贴心地上了瓜子点心之类的零嘴儿，这才动手收碗筷。 方雪梅那老黄牛的性子，又开始蠢蠢欲动，来来回回地帮着弄…… 引得几人又是一顿夸奖，身为婆婆的李氏带头夸，夸完儿媳妇，再夸亲家母。 刘氏对大女儿的举动，已经无力吐槽了，教也教了，骂也骂了，她就是不听，有活不让她帮着干，就像割她一块肉似的。 “你们聊着，我就先回了。” 拿大女儿没办法，她只能选择眼不见心不烦，准备退凳离开。 李氏一听，就拉住了她，“急啥呀，亲家母？” “平日里，咱们也难得凑到一起，今儿有伴又有时间，好好在这儿消遣消遣……” “雪梅，你快别忙活了，过来陪陪你阿娘，省得她就跟咱家的凳子上有针似的，老惦记着走。” 方雪梅放下手里的碗筷，也拉着她非不让走。 她才不想回脚店里听阿娘骂她，在这儿待着多好，大家和和气气的，嘴里说出来的，都是夸她们俩母女的话。 “你陪你阿娘坐着，我收拾一下就来，咱们今儿玩叶子牌，谁也不许走啊！” “你就放心吧，我给你拦着大门，哈哈哈……” 李氏道：“那可不行，屋子里面太暗了，我老是输，还是把桌子搬门外边打。” “啥呀！我看你是牌技太烂，还怪上明暗了，今儿便依了你，看你能赢几个钱……” 几人说说笑笑，李氏洗好碗筷，收拾好灶房，铺子外面也支起了一张桌子，放得紧挨着大马路，很是招人眼。 主要是铺子门口早上刚泼过大粪，虽说已经被方雪梅洗干净了，但还是有些膈应人。 “你们先打，我和雪梅看着，丑话说前头，赢了的可得请吃晚饭啊！” 刘氏就一普通的农家妇，对这种耗时又耗钱的消遣，自然是不会，摆着手不愿意上桌。 “没事儿，简单得很，我教你就是。” 李氏出声解围，把她们两母女的凳子，一左一右地放在自个儿位置两边，她自己坐在中间，开始码牌，时不时低声跟她们母女俩讲解一二。 这副场景，看着很是温馨和气，不知道的，哪能想到前天的三人，还打得要死要活呢。 “你打好了，我们看看就行……” 刘氏对这种输赢没谱的东西，本能地抗拒，打定主意，看两把之后，就拿困了当借口，回脚店睡午觉去。 谁知越看越上瘾，特别是看到亲家母面前那堆铜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今儿的李氏，就像开了挂，还专门赢柳记掌柜娘子，其他两人，一人赢了些，一人输了些，不过都是无关痛痒的一二十个铜板。 “我又赢了！” “哗啦！”几声，李氏身前的铜板堆，又冒了一个新尖。 柳记掌柜娘子讪笑几声，“呵呵，才刚想起来，家里衣裳还没洗呢，要不……” “那可不行，光这一把，我就输了快二十文，在我没赢回本之前，谁都不许走！” 另一个小输了一把的，仿佛赌红了眼，强势地把她刚抬起一点的屁股，又给按了回去，“衣裳而已，明儿洗也是一样的。” 刘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既羡慕赢了钱的亲家母，又同情深陷其中，已然脱不开身的柳记家掌柜娘子。 暗暗庆幸，还好自己没参与进去。 要不然，那个冤大头，可就是自己了。 当家的赚点银钱不易，要是这样大把大把输出去，她能后悔到一头撞死。 不过，虽说看得心惊胆战，但回脚店睡午觉的念头，却是消了。 她不玩，看看总是没关系吧。 方雪梅却和她相反，看着婆婆身前的那一大堆，暗暗估算着大概有多少，对婆婆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石子村打叶子牌的也有，瘾大的也会打个三五文过过手瘾，但玩这么大的，却是没听说过。 这种直观的视觉冲击，让她的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这会子的她，早把和离这事儿，抛九霄云外去了。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堆银钱都是她婆婆赢回来的。 她婆婆只有一个儿子，而她方雪梅，就是那个唯一的儿媳。 那堆银钱，岂不就等于是她的？ 阿娘成阿爹赚银子多辛苦多辛苦，到今天她才知道，那是因为阿爹没找着赚银子的诀窍。 看看自家婆婆，坐在这里动动手指，就大把大把地进账。 她哪儿知道，李氏这是跟几个好友做的局，坑的就是那个三更半夜不睡觉，暗戳戳把大粪泼她家门口的柳记掌柜娘子。 这种事儿，可是很遭人记恨的，要不是对方做得实在太过，像她们这种讲究和气生财的生意人，一般是不会出此下策的。 为了说动那两人，她可是下了大本钱。 柳记掌柜娘子显然也看出来了，但她却不敢发作。 她一看刘氏那副自在必得的表情，就知道自家做的缺德事儿，已经被人家知道了。 开局才两把，她身上的银钱，就输得一文不剩。 原本还想自认倒霉输完就算的，奈何上桌容易下桌难，李氏非让她先欠着，还说一条街上的，也不怕谁跑了。 一个时辰过去，别人都是输输赢赢，只她一家，光欠出来的账，就快有二两了。 哪怕自家是开铺子的，二两银子对她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时，睡午觉的众人，也纷纷起来，看到她们在打叶子牌，没啥事儿又爱凑热闹的，便凑上前来看。 柳家的不想坐以待毙，看了看身边的人群，又扫了眼正看得津津有味的刘氏两母女…… 提议道：“你们俩也枯坐了好一会儿，之前说不会，想必现在也学得差不多了，过来替我打两把，我得上个茅厕去。” 李氏也懂得见好就收，现在最重要的，是挽回自家铺子的名声，泼大粪的这事，她也没有真凭实据，大家都看着呢，可不兴干这种三家欺一家的事儿。 第242章 方雪梅上赌桌 第242章 方雪梅上赌桌 便点头同意，“对对对，瞧我这烂赌的性子，一坐下来，就跟屁股粘了胶似的，亲家母，光坐那儿看可没劲儿，来来来，快上来摸两把……” 刘氏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不行！我咋会这个，学不来，实在学不来……” 赌桌是会吃人的，这种东西，她可不敢沾染。 倒是方雪梅，两眼放光跃跃欲试，松弛的相处模式，让她原本的拘束也放开了些，仗着胆子对李氏道：“阿娘，我，我想试试。” “你？” 李氏一愣，她压根就没把儿媳妇这蠢货算进去。 一时之间，竟有些尴尬。 还好，还不等她为难，亲家母就把自个儿女儿一顿训，“你吊着一只手，牌都拿不住，试啥呀你就试，不许打！” 万一再上了瘾，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柳家的看得大喜，自是不愿错过这个机会，忙起身把位置让出来，“别听你阿娘的，咋就不许打了，既嫁到镇上来了，就得学会点消遣的手段，不然这一天天儿的，多无聊啊。” “哎呦，来不及了，我内急……” 话还没说完，就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李氏的目的已经达到，周围站了好几个人，她自然得立好婆婆人设，很是大气地抓了一把铜板，放在儿媳妇面前…… “想玩就玩两把，只是别上瘾了。” 两婆媳在一张桌上也不像话，她便起了身，把位置让给了别人，跟同伴使了个眼色，抱着那堆赢来的铜板，在众人的羡慕声中，光荣下桌。 接着又忙进忙出地拿凳子，“坐吧坐吧……” 周围那些人看到她的举动，都觉得李氏这个婆婆，做得还是挺不错的。 方雪梅蹩手蹩脚地用受伤的手码牌，只是，她注定吃不了这碗饭。 除了一开始，误打误撞地小赢了两把之后，就一直不停地输，不到五把，便将婆婆抓给她的那把银钱，全输了出去。 刘氏看得心尖儿疼，拉着她不许再打了，还提出了要回脚店的想法。 方雪梅不得不听，主要是这会儿的她，已经身无分文，想打也打不了了。 李氏顺势散了局，对几人道：“我李琴说话算话，我赢的最多，今儿晚上我家继续管饭，雪梅，走，陪我买点菜去。” “亲家母也一起去吧，在这儿枯坐了大半下午，也正好走动走动……” 说罢，硬是拉着她们两母女，亲亲热热地在镇上绕了一大圈。 见到相熟的就上前聊两句，更是拉着刘氏两人一通介绍，硬是打破了她们俩亲家不和的流言蜚语。 陈记杂货铺的名声，也挽回了好些，天儿还没黑呢，就有几个娃子，拿着铜板来铺子里买零嘴儿吃了。 “雪梅啊，脚店住着不舒服，吃饭啥的还不方便，我看要不就搬回来住吧。” 吃完晚饭，送走客人，李氏又开始出招，“就算你真跟家富和离了，你也永远是阿娘的女儿……” “谢谢阿娘。” 方雪梅记吃不记打，在娘家犹如家常便饭的挨打经历，公公那一个耳光，并没有在她心里炸出多少水花。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被打之后，头晕脑胀的时间长了一些，还吐了几次，其他的，也没啥两样，都是对方的掌心和自己的脸颊相撞时，迸发出来的痛感。 主要是，今儿婆婆对她太好了，不但对她说了一箩筐的好听话，还给她抓了一大把银钱，哪怕她全输光了，婆婆连一句埋怨她的话都没有，吃晚饭的时候，还给她碗里夹了好几次菜。 大女儿对她婆婆那感激涕零的样儿，刘氏看得很不是滋味儿。 不过想想也对，就李琴这种把人利用到极致的，也只有小女儿那滑不溜手的能抗衡一二，大女儿这拎不清的性子，可不就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嘛。 唉！也怪大女儿自己，陈家这门亲事，都是她自个儿死皮赖脸求来的，如今沦落到和离的地步，也是她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怨不得别人。 她还在发愣之际，方雪梅就已经屁颠颠儿地去房里铺床叠被了。 “呵呵，亲家母也在这儿睡吧，家富不在家，你正好和雪梅一个屋，都是新棉新被的，不比脚店里强？” 李氏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不想那蠢货这么好说话，满口就答应了下来，她也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赶忙也连着亲家母一块儿邀请。 “我就不了，那边还好些东西呢，时间也不早了，我先过去，你们忙。” 刘氏说完，抬脚就出了杂货铺的门。 她和大女儿不同，做姑娘的时候，都很少挨打，更别说出嫁后，虽说生娃子那几年吃了不少苦，但却没人动过她一个指头。 对前儿差一点被打这件事儿，她这会子想起来，还心有余悸，虽说李氏今儿的表现可圈可点，却不能让她完全消除戒心。 李氏也没强留，“那也行，明儿早上过来这边吃早饭，可别等我们来叫啊。” 刘氏顿了顿脚，扭头朝房间里的大女儿喊道：“雪梅，天黑路不好走，你送我过去。” 两母女走在路上，方雪梅还在不住地说着婆婆的好话。 刘氏看着喋喋不休的大女儿，气得不住喘粗气，“就你这木头脑袋，我……唉！可叫我咋说你好！” 方雪梅讪讪闭上了嘴，没在吭声，心里对自个儿阿娘很不耐烦。 一天到晚逼逼叨，逼逼叨，没完没了的逼逼叨。 她耳朵都听起茧子来了。 在阿娘心里，大街上随便拉个人，都比她这个大女儿聪明机灵，不就觉着她方雪梅给娘家丢脸了吗。 她都是重活一世的人了，还有必要委屈自己，成全别人不成？ 为别人着想的事儿，上辈子她做了那么多，最后又得到了啥样的下场？ 她才不要继续过那样的日子。 要不是她主动争取，这会儿还指不定在石子村喂鸡砍柴呢。 到时在听从爹娘的安排，为了八两银子，把她往那老男人家里一嫁。 在他家当三年牛马，最后被他一脚踢死。 第243章 我不想听 第243章 我不想听 哪有今儿这种好东西吃个没停，好听话听个没够的日子过？ 因着天黑，刘氏也看不见她脸上的不耐烦，嘴里巴拉巴拉的地又说了一大堆，谁想大女儿早已神游天外，内心对她这王八念经般的行径，一丝波澜也没有。 “你听没听见，耳朵被黄泥糊住了？” 半天没见她吭声，刘氏忍不住出声低骂道。 方雪梅不耐烦地蹙了蹙眉…… 又开始了，还有完没完？ 这种没有营养的唠叨，她再也不想听下去了。 她强忍着没有吭声，只是脚步加快了不少，待走到离脚店还有百来步的样子，脚步一顿，对刘氏说道：“阿娘，脚店到了，您进去吧，我就先过去了。” 说完，也不等刘氏开口，提着油灯转身便抬步离开。 “雪梅，你别走！” 刘氏追上去，一把扯住大女儿，瞪着两眼问道：“你现在和陈家走那么近，还打不打算跟陈家富和离了？” “阿娘！您有完没完？” 方雪梅再也忍不住，一把甩开她的手，红着眼睛哭嚎道：“您是不是就见不得别人对我好啊？” “我不用您一再提醒，我到底有多糟糕，我想听的根本就不是这些，您的那些个大道理，我一句也不想听！” “我不想听！！！” 吼完，便哭着转身跑了。 留下怔愣在原地的刘氏，默默在夜色中站了许久，直到夜空中传来一声老鸦叫，她才擦干脸上的泪水，缓缓走进脚店。 这边的事儿，方梧桐俩口子一无所知，不过就算知道，也只会选择一笑置之。 这会儿的她，正和陆文且走在县城最繁华的街上。 街道两旁一个连着一个的摊位，热闹非凡，头一次见这种世面的她，看得目不暇接。 今儿早上，两人骑着大马一路疾驰，半个时辰，就抵达了县城，在陆文且的带领下，去了一趟百合姑娘所在的杨柳巷。 由于这个行当都是晚上做生意，白天歇觉的，两人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敲开门。 不想开门的却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说百合姑娘昨儿晚上，被一个姓叶的老爷接走了，少说也得今儿下午才能回来。 陆文且也无法，想着媳妇儿难得进一趟城，索性带她好好逛逛，今儿就在城里过夜，晚上再来找百合姑娘。 “糖人！没想到，晚上竟然还有人出来卖糖人，陆文且，你说小娃子都睡觉了，他卖给谁去啊？” “想来该是他知道，今儿我要带媳妇儿你来，好方便我买一串哄媳妇儿呗。” “哈哈哈，你就吹吧，信你才怪。” 方雨桐轻捶了他两拳，手却被陆文且一把抓住，拉着她来到糖人摊子前，很是熟络地对摊主说道：“小子，照着我媳妇儿画一个。” “呦！陆哥是您呀！这就是您媳妇儿？” 摊主是个十五六的男娃子，一听生意上门了，眉开眼笑地抬起头，看到是他，顿时乐开了花。 来回打量了方雨桐两眼，拱手朝她打了个招呼，叫了声“嫂嫂”。 方雨桐没想到，这人还真认识自家男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变回了乖巧的样子，老老实实地站在陆文且身边。 摊主指了指一旁的矮凳，“嫂嫂，你坐这里，头会见面，送你个糖人……” 不一会儿，一个糖人就画好了，眉清目秀的，细看的话，和她还真有几分相像。 等糖人冷却，摊主把糖人铲起来，递给了她，“嫂嫂，拿着，要是觉得好吃，下回再来啊。” “嗯，谢谢你，小兄弟。” 方雨桐上前接过，拿在手上端详，舍不得送进嘴巴里咬。 小时候，父亲也曾给大哥买过一次，以节约省钱为己任的阿娘，自然免不了把他一顿收拾，从那之后，就再也没买过了。 不想长大了的她，这都做了人家的媳妇儿，还被当成小娃子给哄了一次。 “我们去那边逛逛……” 陆文且和摊主打了声招呼，带着媳妇儿继续往前逛。 “陆文且，你一个臭名昭着的街溜子，咋跟一个做小娃子生意的摊子认识啊？” “这可说来话长了。” 两人并排走着，陆文且揽着媳妇儿的肩膀，低声说道：“上次我追一个人去打，那人慌不择路，一下子把他摊子给撩倒了……” “那憋孙自个儿也摔了个狗吃屎，一气之下，怪他的摊子没摆好，起来就踹了那摊主好几脚，正的尽兴之际，不想被我追到，把他按那儿一顿胖揍，众人看得是拍手称快。” “连挨打的摊主也误会了，以为我替他出头讨公道呢，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把我当成了他的救命恩人，只要看到我，就送我一个糖人，吃的我一看到糖人，就觉得牙疼。”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期间，自然免不了又是买买买，两人都不是省吃俭用的，又是头一回这么个逛法，自然不能留有遗憾。 但凡媳妇儿多看过两眼的东西，陆文且就开始掏兜。 方雨桐那张嘴就没咋停下来过，晚饭还没吃呢，光这一路走来，就已经肚滚溜圆。 “够了够了，赶紧去杨柳巷看看吧，别再去晚了，百合姑娘又被人给接走了，咱们还得耽搁一天。” 陆文且声音里带着宠溺，“耽搁就耽搁呗，又没啥要紧事儿，好不容易来一趟，可不就得玩个够本。” 说是这样说，脚步却快了不少，别的都好说，主要是怕牛妈那里再出啥变故。 好歹也花了八两银子呢。 来到烟柳巷，远远就看到百合姑娘的随心苑热闹非凡，打砸哭闹之声不时传出。 “咋了这是？” 两人对视一眼，快步上前，站在门边探头往里看，只见不大的大堂，站着十来个人。 领头的，是一个浓妆艳抹的三十岁妇人，正指挥着七八个穿着短打的壮汉，嘴里叫嚣着嚷嚷道：“给我砸！全都给我砸光！” “看她这骚蹄子，还敢不敢抢咱们烟雨楼的客人！” “还百合，听着清纯静雅，不想骨子里却这般浪到了极致……” 第244章 百合姑娘 第244章 百合姑娘 “噗通”一声，一名二十岁左右的美妇，跪在她面前，楚楚可怜地哭着央求道：“是叶老爷自己来的，真不是我们抢的，求求你们高抬贵手，别再砸了……” 随着一阵阵哗啦作响，整个随心苑狼藉满地，几个客人吓得酒钱都没付，就落荒而逃，今年刚买来的两个姑娘，也被吓得像只受惊的小兔，抱着头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这次就这么算了，要是再敢有下次，我就绞了你的头发，送你去深山老林的庵子里，伺候菩萨去！” “咱们走！” 一通发作之后，烟雨楼的老鸨带着打手扬长而去。 “呜呜呜……” 百合掩面痛哭，来到这里才不过一年多时间，类似的场景，却上演了不下五次，人家一个不如意，就拿她做筏子撒气。 好不容易赚来点皮肉钱，一大半填进了这里面。 唉！自己一介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想在这人吃人的世道上讨生活，实在太过艰难。 有时候，她也想过，要不干脆找个条件差些的男人，嫁了算了，一心一意地过日子，哪怕过得清贫劳累些，最起码也有个人护着。 可每每想到这些，她内心就万分不愿，从七八岁就被卖到花楼的她，记忆里普通人家的日子，是咋样过的，早已模糊不清。 记得的只有阿爹蒲扇大的巴掌，和阿娘冷漠麻木的神情，这样的日子，让她望而生畏。 且不说她过惯了这种，谈谈情说说爱，哄得男人心甘情愿掏银子的花楼生活，就她那灌了不少汤药的破败身子，就没哪个好男人能接受得了，生不出儿子的女人，有谁会要？ 更何况，她早就过够了这种被人拿捏的日子，好不容易获得了自由身，才不想带着嫁妆送上门，找个男人来压榨自己呢。 “百合姐，您别哭了，咱们赶紧收拾收拾……” 大门外，方雨桐扫了眼身边的男人，问道：“你这血气方刚的年轻俊后生，刚才咋就没冲进去，给你的百合姑娘出头呢？” 陆文且吊儿郎当道：“我媳妇儿在这儿，替别人出啥头啊？” “再说了，我帮她把麻烦都解决了，咱们家花楼卖谁去？”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那老妖婆呢，要不是她，咱们说不准还得费上一番唇舌，这下可好，正中咱下怀。” 方雨桐睨了他一眼，“不会是因着我在这里，才缩手缩脚地不敢出手吧？好歹你们也是老相识了。” 陆文且被她说得心头一颤，即使没做贼，也有点心虚，“媳妇儿，你可不能胡乱猜测，我和她就是生意关系，其他的啥也没有！” “不信，一会儿你亲自问她去。” 说完，也不等对方开口，拉着媳妇儿就进了随心苑的大门。 听到两人的脚步声，百合还以为又来了客人，抬眸一看，惊诧道：“陆小爷，是你？” 陆文且拿拳头遮着嘴唇，清了清嗓子，装作不解道：“这是，发生啥事儿了？” 百合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领着两人来到角落里那张，侥幸逃过一劫的桌前坐下。 不知他们来意的百合，以为陆文且过来要帮着拉客的银钱，痛快地朝另外两个姑娘吩咐道：“青莲，把这几月的账本拿来！” “羽红，上茶，陆小爷可是贵客，就上前几日叶老爷谴人送来的好茶。” 这才礼貌地对方雨桐笑了笑，不解问道：“不知这位是？” 陆文且抬眸看了眼那个叫青莲的女子，想起大姨姐的恶心事儿，不由地微微扬起了嘴角。 等着吧，好戏就要上场了。 他扭头看了眼坐在身旁的方雨桐，出声介绍道：“百合姑娘，这是我媳妇儿。” 怕对方误会媳妇儿是她们同行，再说出惹人生气的话，又加了一句，“前几天才刚娶回来的。” “是吗？！” 百合诧异出声，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了几遍，“真是没想到，才几个月没见，陆小爷都娶媳妇儿了，更没想到，陆小夫人还长这么漂亮。” 心里却暗自叹息：红颜多薄命，陆小夫人也是个命运多舛的，好好的一个姑娘，却嫁给了陆文且这么个街溜子。 知道两人之前的过往，在自家男人介绍自己时，方雨桐便多加留意了一下对方的神情，也不是她小心眼，把自家男人看成香饽饽，实在是姐姐的骚操作，都给她整出心理阴影了。 说实话，百合姑娘容貌不算特别漂亮，甚至还比不过自己，不过一想也对，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喝玉露，比人家漂亮些也是情有可言。 却有一种别样的风情，微蹙的眉头，看着羸弱可怜，说话声音不高不低，轻声细语，很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不用别人告诉她，她也能想到，这种天天跟男人打交道的花楼姑娘，可比上不得台面的姐姐，难对付多了。 也不怪她暗生戒备。 原本还以为，会在百合姑娘的脸上，看到伤心或晃神的表情，没想到，人家投射过来的目光，竟然带有一丝同情和怜惜。 同情？！ 怜惜？！ 她扭头看了自家男人一眼，话说这男人，真有这么糟糕吗？ 嫁过来也好些天了，她觉得，也还好吧。 不过，对她来说，到底是个好的结果，暗藏的担心也消散了好些，注意力从百合姑娘身上移开，打量起另外两个姑娘来。 倒茶的羽红，虽比不上百合的风情万种，却有股子灵动，黑白分明的眼睛，叽叽喳喳的嘴巴，不说的话，没人能想到，这姑娘竟然在花楼里讨生活。 另一个叫青莲的，容貌白皙清纯，也是个美人。 这家名叫随心苑的花楼，看着不算大，相比起自家的大堂，这里要小上一半也不止，也远远不如自家铺子精致美观。 在她打量两位姑娘和花楼的时候，百合姑娘也没光说些虚套的废话，纤纤玉指捧起了账本，认真地算了起来。 “这五个月，一共有二十六位打着陆小爷的名号来的客人，还是按之前说好的价，五十文一位，总共是一两三钱银子。” 说完，当即起身，取了银子过来，怕方雨桐误会，也没递到陆文且手上，而轻轻地把银钱放在了桌面上。 第245章 门路 第245章 门路 “媳妇儿，把银钱收着。” 陆文且收起银子，潇洒地往媳妇儿手里一放，开始和她谈生意…… “百合姑娘，就你这破楼子，被砸了一次又一次的，你就没想出个应对之策？” 百合一脸发愁地叹了口气，正要向这不咋靠谱的皮条客俩口子，好好倾诉一番自己的难处，眼珠子转了转，霍然眸子一亮，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满含期待地问道：“陆小爷，莫非您有啥门路？” 当初，自己走的是高端路线，接待的都是些文质彬彬有身份的客人。 奈何银钱不凑手，整治不出来这许多的花花调调，人家看在与她往日的情分上，最多也就来个一两回，便被其他几家根深叶茂的大花楼，给撬走了。 那里面，有层出不穷的姑娘，琴棋书画，环肥燕瘦，一排排站在那儿，任君挑选。 那阵势，只怕皇帝选妃，也就这么个样儿。 她孤零零地一个人，哪儿能斗得过？ 眼看就要重新签卖身契之际，陆文且从天而降，给她介绍了一个又一个的客人，才一年时间，便让她从差点连顿饭都吃不上的窘境，还升了一辈儿，收了两个乖女儿。 而他，却从来没有对自己有过越界之举，一心一意只要银子。 说起来，人家也算得上是自己的恩人，她还是挺尊敬他的，只对他是个臭名昭着的街溜子，有些个看不上。 不过，陆文且这人亦正亦邪，一出接着一出的，她还是抱了些防备之心。 “门路么，确实有一条，就看你有没这个魄力了。” 陆文且和媳妇儿对视一眼，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儿。 “你们俩带着吉祥去楼上收拾一下……” 百合来了兴趣，从羽红手上接过斟茶的活计，把两个好女儿，连同唯一的一个小丫鬟打发了。 站起身子，亲手为对面的陆文且俩口子，各斟了一碗茶，这才开口说道：“若真是好门路，还请陆小爷告知一二，百合洗耳恭听。” 陆文且怕冷落了媳妇儿，将方雨桐推了推，说道：“这事儿是我媳妇儿经手的，她比我清楚，让她跟你说。” “那就麻烦陆小夫人了。” 百合将她的茶碗朝主人面前推了推，“不知小夫人您有何妙计能帮随心苑避过此祸，若是百合有幸得您点化，必定重金相酬。” 心里，却有些小看眼前这个女子。 毕竟方雨桐看着年纪不大，又有陆文且那不靠谱的名声，长得漂亮再加上脑子好用的姑娘，可轮不着他一个混不吝的街溜子。 想来，也是个性子单纯，直来直去的笨蛋美人。 “很简单，换个地儿呗。” 方雨桐也学不来她这套文绉绉的腔调，加上前几天在自家铺子里翻出来的各种药丸，对眼前的茶水，也没有喝进肚子的想法。 便单刀直入，想早点把事儿办好。 “换，换个地儿？” 百合一愣，顿时就有些失望，“奴家也曾想过这法子，奈何避开了东家，却也得落入到西家的地盘，想从人家嘴里夺食，又谈何容易？” “唉！强龙尚且压不过地头蛇，何况是咱们这条小小的地龙（蚯蚓）。” 方雨桐不慌不忙道：“那就换到没有其他花楼的地儿，自己做独行，一家独大。” “像咱们长河镇，就没有花楼……不！曾有过一家，但因着惹了事儿，便逃跑了。” “长河镇？没去过……” 和刚才的应付态度不同，百合显然来了兴趣，正了正身子，上半身朝方雨桐那边凑了凑。 “离这儿不远，也就四五十里路，虽说不是风头重镇，人数却也不少，还有个小小的码头，时不时就有外地口音的商人过来……” “最重要的是，那家花楼才刚开了一年时间，里面啥都还是新的，捡起就能使。” “连花楼的名号，人家都帮忙打出去了。” 为了铺子能卖个高价，方雨桐口若悬河，给百合描绘了一副岁月静好，有商机可趁的景象。 “是嘛？” 百合顿时就有些向往，不过为了以后少些麻烦，还是问了一句：“就是不知前面那人惹出了啥事儿，以至于放着这么好一处地儿不要？” 方雨桐想了想，还是决定和盘托出，毕竟这事儿，在长河镇上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时的隐瞒，起不到好的作用不说，还容易失去人家信任，得不偿失。 “那人也是倒霉……” 将陈家富的事儿，一语带过地说了。 百合颇为担心道：“若是我接手了，往后那户人家会不会来找我们麻烦？” 她也是被人打上门给弄怕了。 “应该不会，毕竟花楼也算过了道手，那户人家自己也一脑门子的麻烦事儿，儿子都顾不过来呢，哪来的闲心盯着你们？不管咋样，肯定比你在这里要强上许多。” “就怕人家欺我是无依无靠的外乡人，再无所顾忌，想着能讹一笔是一笔……” 百合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眸子里原本的兴奋，又被愁绪挤了出去，“唉！这个世道，也太为难咱们这些苦命人了，连个落脚的地儿，都不愿给一个……” 方雨桐算是看出来了，这百合姑娘，性子是个犹豫不决的，便不想太过上赶着，“依我来说，姑娘既做的是花楼生意，想要完全没有麻烦，几乎是不可能的。” “咱们言尽于此，是在这里继续忍受人家的磋磨，还是换个地儿重新开始，你自己好好想想便是。” “只是，那花楼可是个香饽饽，就怕时间久了，再被人抢了去，陆文且也是看在和你之前就相识的份上，才率先找上了你……” “这么急？” 百合很是为难，看看眼前这一地的狼藉景象，就无比头疼。 既想逃离这个让她担惊受怕的地儿，又怕这边刚逃出狼口，那边又再跳进个虎穴。 本能地，她又不想让这个机会遛走，“你们能不能帮我给那人说说，最起码也得给我两天考虑的时间。” 第246章 让我骑回来便成 第246章 让我骑回来便成 方雨桐和自家男人对视一眼，一脸为难道：“我们自然是无所谓，可人家等着银子离开，自然是越快越好，若是明儿一个早有人送银子过去，人家也不可能不接是不？” “毕竟，咱们也就是在中间，拿二两银子的介绍费，这个主可给你做不了。” 这也是今早在来的路上，就跟陆文且说好的，为了避免往后麻烦上门，直接把铺子说成别人的，他们俩就是赚个中人钱，也符合陆文且这皮条客的作风。 只要不是有心人特意去查，谁能想到那家花楼铺子，她方雨桐还曾插过一脚？ 他们俩也可以不声不响地，转手赚上一笔。 反正她方雨桐的大名，在镇上也没几个人知道，现在大部分人都叫她“文且媳妇儿”，或者是“方氏”，就连陆文且自己，都是“媳妇儿”“媳妇儿”地叫，等再过两年把娃子一生，不用想也知道，她的名儿也该换成“娃他娘”了。 百合一听，就有些急，不想原本以为的笨蛋美人，竟然是个口齿伶俐的，一番话说下来，如同把她架在火上烤。 她本能地扭头去看陆文且，“上次就是陆小爷救了我一命，您觉得这铺子能要吗？您说啥奴家都听。” 那副可怜又乖巧的样儿，看得陆文且心头一颤，只觉大事不好！ “呃……” 果然，媳妇儿暗暗伸手，在他大腿上狠狠揪了一把，让他忍不住痛呼出声，“呵呵，这种事儿，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吧。” 他正了正神色，“要不这样，你既诚心想要那铺子，明儿一个早，便跟着咱俩一起去长河镇看看，若是觉着合眼缘，就尽快定下来。” “反正今晚这里一片狼藉，也做不成生意了，早些关门，正好不耽误明早的事儿。” “行！” 百合觉得这个主意靠谱，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陆文且如获大释，拉着媳妇儿的手站起身，“那明儿你安排好了，便来迎宾楼找我们，只要不超过辰时，我们俩就还在。” “那就这么说定了。” 百合脸上的愁绪化开，一脸喜出望外地把两人送出随心苑。 离开一小段路，方雨桐扭头看了看身后，见百合姑娘已经进了大门，便凑到男人身前，怪腔怪调地喊道：“陆小爷~陆小爷~” 路面上有块石头，“陆小爷~我这脚该踢上去吗？之前陆小爷救了我好几次，您拿个主意，我都听您的~” 陆文且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拦腰一抱，将她抱了过去。 前面一个十字路口，方雨桐又叫，“陆小爷~我该走哪条路，您帮我拿个主意吧？我听您的~” 陆文且身子一矮，蹲下身子，苦笑道：“媳妇儿，我错了，背你一程，就当是赔罪了。” 方雨桐玩得正起劲，可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看了看三三两两的路人，想着自己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怕丢人。 “光背哪够，我要骑大马！” 骑大马？！ 一听她这话，陆文且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话说媳妇儿从啥时候开始，玩得这么开的？ “陆小爷，给不给我骑，还请您帮着拿个主……” “成成成！给你骑就是……” 陆文且擦了擦冷汗，把身子蹲得更低些…… 心里，却是甜如蜜。 诶！媳妇儿吃醋了，这是在乎他呢。 有生以来，头一次骑人肩膀上的方雨桐，又怕又兴奋，两只手死死抱住男人的头，嘴上乐得嘎嘎笑。 “陆文且，我觉得比起今儿的大马，还是你更好骑一些。” “那还用说，我可是你男人！” 陆文且驼着欢乐的媳妇儿，穿梭在街道上，哪怕一开始没觉得很吃力，一段路走下来，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你们看，那是陆哥吗？啥时候勾搭上个女人呀？” “怎么可能，他舌头那么毒，哪个女人跟了他，不操心死也得被他气死，不是他。” “文财说得没错，肯定不是他。” 远远有几个认识他的熟人，以为自己眼睛花了，连上前确认一下是不是他都觉得没必要。 “好了好了，放我下来吧。” 快到迎宾楼的时候，方雨桐挣扎了两下，他这才慢慢蹲下身子，让她下了地。 她赶忙掏出帕子去帮他擦汗，心疼道：“文且，你有没累着？早知道不叫你骑那么远了……” 陆文且的头发都被汗湿了，背上就更不用说，湿了一大片，紧紧贴在肌肤上，印出肌肉的轮廓。 闻言他贱兮兮地凑过去，“没事儿，现在让你骑了个痛快，等会儿让我骑回来便成……” 话音一落，方雨桐的粉拳便砸过来了，“滚犊子，满脑子都是这点子事儿！” “谁让我媳妇儿长得美呢！” 他一把握住砸过来的拳头，拉着就进了迎宾楼。 迎宾楼不大，比起长河镇上的脚店，却高了不止一个等级。 当然，出起银钱来，也不是一个等级。 方雨桐原本还想着找一家便宜些的，可陆文且非不让，说他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住的都是迎宾楼这个档次的，没道理媳妇儿跟来了，反而带着她住便宜的去。 这下方雨桐没话说了，大手一挥，住就对了。 想着反正也就一个晚上，没想到却这么贵，光是睡个觉，便足足掏了三百多文，加上吃饭和买零嘴儿之类的，光今儿一天，半两银子就没了。 不过，也不是天天这么个花法，好不容易找了个心疼自己的男人，她可不能不识好歹再推了去，扫兴不说，还给别人一种自己不配过好日子的心里暗示。 今儿下午在这儿睡了个午觉，便宜没好货，出了这么多银钱，这一觉睡得自然舒坦，床铺软和干净不说，还南北通风，环境也雅致。 小二的招待还周到，知道他们小两口在房里睡觉，还贴心地送了一桶热水上来，怕两人不好意思，热水放在门口，敲了敲门就离开了。 贴心和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人觉得分外舒服。 这不，一看到两人进来，正在擦桌子的小二又凑上来了，热情地招呼道：“呦！客官你们回来了，晚饭可吃了？这里有……” 第247章 黑白通吃 第247章 黑白通吃 “不用。” 陆文且摆手拒绝，领着媳妇儿就朝上楼的台阶走去。 方雨桐脚步却顿了顿，出声问道：“你们这儿，都有些啥好吃的？” 小二瞅了眼漆黑的天色，介绍道：“这个时辰，大家都喜欢吃点烧烤喝点酒，小夫人若是怕腻得慌，也有桂花糕跟藕粉糖糕之类的小点心，觉得干的话，还有饺子、馄饨和甜甜的煮元宵……” “来点烧烤吧。” “好嘞！” 小二眉开眼笑，“两位客官请移步这边，想吃啥自己拿。” “媳妇儿，你刚不说吃饱了嘛。” 陆文且拉着张脸，不想去。 他觉得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得做点更有意义的事儿，才不算浪费。 方雨桐摸了摸肚子，小声说道：“这儿还空着一个小角落，几串烧烤还是能塞下去的。” 说着，便迈步跟上小二，拿了二十来串烧烤，又要了一个小壶的酒，这才心满意足拉着男人上了楼。 这一下，又花了五十多文。 要说城里的东西就是贵，上次她和大哥在镇上的路边摊，吃了满满三大盘，也才六十文，今儿还不到之前的三成呢，就要了五十多文。 不一会儿，小二就把烧烤和酒给送房门口来了，就着昏暗的灯光，看了看陆文且汗湿还没干透的衣裳，很是贴心地询问：“客官，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可需要送热水上来，洗个澡好清爽一些。” “行，送上来吧。” “哎！马上给您二位安排……” 有钱就是好办事儿，小二点头哈腰地退出去，才半柱香时间不到，便有几个粗壮婆子提着装满水的木桶鱼贯而入。 三两下，便把洗澡水送进了专门洗澡的耳房，热的冷的都有，原本还要帮着倒进那个大浴桶里的，但被方雨桐拒绝了。 谁知道上个客人是啥样的人，万一那人是个麻风病，又正好在这个大木桶里泡了澡，岂不是得传染给她？ 她才刚嫁人，等花楼铺子脱手后，立马就能大赚一笔，新嫁的男人，又是个殷勤贴心，还容貌俊俏的，好日子这才刚刚开始呢，哪怕有玉露这道保命符在，她也不想拿自己的身子去赌。 等一众婆子退出，插上门栅，两人快速洗了个战斗澡，这才开始吃烧烤，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儿…… “文且，以你对那个叫啥百合姑娘的了解，她接下铺子的可能性大吗？” 陆文且小酌了一口，信心十足道：“那还用说，没有七八成把握，我都不能带你过来，免得这么个漂亮媳妇儿，跟着我一起丢脸。” “等着吧，明儿一早回了长河镇，她看到咱家的铺子，只怕赶都赶不走了。” 方雨桐思索了一阵，“咱们先把铺子的价钱抬高到二百两，若是她诚心想要，定会往下压价，最低不能少于一百二十两。” “记住，咱们只以中人的身份跟她接触，就是过契时，可能得费点功夫，毕竟契纸上写的是我的名儿。” 陆文且听得直点头，对于过契这个唯一的难题，也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 “没事儿，好歹你男人我也是官衙的常客，县太爷嘴角那痦子上长了几根毛，我都数得一清二楚，一两银子花出去，这事儿保管能搞定。” 他这话说得郑地有声，把方雨桐听得一愣，紧接着就两眼冒星星，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家男人…… “陆文且，真是没想到啊！你不但跟花楼里的姑娘有生意往来，连官衙的县太爷也得买你的账，实在太了不起了！” “简直是黑白通吃啊！” “呃……那个，媳妇儿……” 陆文且气势弱了下去，吭哧瘪肚地解释道：“呵呵，买账倒不至于，就……就是一起升过几次堂，还，还被县太爷问了几次话而已。” “升堂？！” 方雨桐更是吃惊，“那就更了不起了，县太爷断案都要带上你……带上你个街溜……” “嘶~！我说陆文且，这不对呀！你不会是被人告县太爷那儿去了吧？” 看着对方瞪大的眼，陆文且心虚极了，殷勤地给她倒了一碗酒，还帮着拿了一串烤肉，塞到媳妇儿手上，“呵呵，跟你想得差不多，要不就说我媳妇儿聪明呢，一猜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你你你！我也真是服了！” 方雨桐颇为不雅地一口将那串烤肉送进嘴巴，用空出来的签子点了他好几下，一脸的无语。 “媳妇儿你别生气，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你放心，往后我定会老实过日子，给你挣回来许多的银子，以往那些个糊涂事儿，我再也不做了。” “你可别给我画大饼，只要你别拖累我，别让官衙的人来家抓我一起下大狱，我就阿弥陀佛了。” “呵呵……不至于，不至于，来媳妇儿，再吃两串……” 陆文且腆着脸陪小心，殷勤地跑前跑后，媳妇儿手上空了帮忙拿烤串，媳妇儿酒杯空了帮着倒酒，还抽出空来帮她揉肩捶背…… 方雨桐见好就收，拉着的脸渐渐染上笑意，嘴里的话，由一开始的生气，慢慢带了丝撒娇的味儿，把男人拿捏得彻底。 陆文且顺着杆儿往上爬，见媳妇儿气消得差不多了，捏着肩膀的手，又开始不老实起来，慢慢往下移动…… “陆文且，你讨厌！” 原本就长得娇俏的女人，经过酒水的加持，白皙的脸颊上，不知何时升起了两朵粉云，眼里也带着润润的水光，嘴唇更是粉嘟嘟地，让人牙根痒痒，恨不得咬上一口。 血气方刚的陆文且，看得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抱起媳妇儿就往床铺走去…… “热死了，洗澡，我还要洗澡。”怀里的美人挣扎着不乐意。 “呼！行行行，为夫这就给你洗……”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调转脚步，往耳房走去，脚步带了丝迫不及待。 “唔唔唔……陆文且，你欺负我……” “媳妇儿，乖。” 陆文且急不可耐地就将身子凑了上去，那犹如给他挠痒痒的拳头砸了过来，更加激起他心中的蠢蠢欲动…… 第248章 剪子伺候 第248章 剪子伺候 耳房的温度陡然升高，一阵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传出…… 外面微风吹过，月牙羞得躲进了云层，半天都没出来过。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才慢慢平静下来，方雨桐全身酸软，站都站不稳，两条白玉般的手臂，乖巧地圈着男人的脖子，任由他抱着自己上了床。 一沾着床铺，眼皮都没抬，就这么呼呼睡了过去。 陆文且吃饱喝足，满意地拥着媳妇儿，跟着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阵阵敲门声响起，迷迷糊糊的俩人蹙了蹙眉，翻过身，嘟囔两声之后，又陷入了梦境里。 这温柔的手劲儿，根本没法吵醒里面熟睡的俩口子，断断续续地响了三四遍，那扇房门还是一如既往地紧闭着。 要不是小二确定这小两口没出来过，他高低得推门进去，验证一下里面还有没人。 “姑娘，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他们肯定还没睡醒。” “你真能确定？可别害我白等一场。” 百合看了看天色，一脸狐疑道：“陆文且是啥人你不知道？” “他昨儿跟我说辰时之前，这眼看辰时都快要过了，怎么可能还没起床？” “他们银钱给了没有？不会是从后门溜走了吧？” 小二摇头道：“不可能，今儿后门就没打开过，年轻人火旺，睡晚些很正常。” 百合无奈地跟着下了楼，坐回自己的位置，“再给我来碟瓜子儿，还有，帮我倒杯水过来，一大早的，连着磕了三四碟，嘴都快起泡了。” “好嘞！” 瓜子磕完，水也喝完，又坐了小半刻钟，才听到二楼传来陆文且略显慵懒的声音，“小二，给老子送盆洗脸水上来。” 百合的心，这才暗暗落回了实处。 晚点就晚点吧，人还在这儿就行。 只有陆文且能找着她，她却不知道陆文且的落脚地儿。 这么个好机会，若是从她手里边溜走，只怕睡到后半夜，也得懊悔地坐起来拍几下床板。 昨晚，陆文且俩口子走了以后，她也没心情收拾随心苑那一地的狼籍。 满脑子都是长河镇上的新铺子，就算这条路行不通，她也得去看一眼，好死了这条心。 就连后来有个特意来寻她的客人，她也没耐心招待，直接用身子不舒服给推了，草草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了半夜的饼。 怕自己一觉睡过头，愣是起床摇醒睡死过去的两个好女儿，叮嘱她们务必在卯时中把她叫醒。 谁知，不用等卯时中，天还没亮呢，她就睁开了眼，滚来滚去怎么也睡不着了。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索性起了床，让她们几人把随心苑那一团糟收拾一下，抬步就出了门，草草吃了点早饭，就守在这里，一直等到现在。 确定人就在楼上，她手里的瓜子儿，吃着都更香了。 楼上，陆文且摇醒媳妇儿，问道：“昨晚你喝得有点多，这会儿可有觉得头疼？” 方雨桐摇了摇头，转个身又想接着睡。 “媳妇儿，起了吧，今儿还得领着人家去看铺子呢，要是实在想睡，等回到家让你睡个够。” “够哪够？迟早被你折腾死！” 方雨桐揉了揉不适的腰身，没好气地顶了他一句。 陆文且理亏，摸了摸鼻子保证道：“这两天让你歇歇，不再折腾你就是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再敢不老实，可别怪我剪子伺候。” 陆文且觉得腿间一凉，下意识地夹紧，“呵呵，老实，我一定老实。” 知道时辰不早了，俩人也没再磨叽，三下五除二搞定，就匆匆下了楼。 “百合姑娘，不好意思，让你等了那么久。” “没事，我也才刚到。” 正要上楼收拾房间的小二，听她这话，差点一脚踩空，滚下楼去。 方雨桐俩口子看了看百合身前那一大摊瓜子皮，很是识趣地没有点破。 “百合姑娘可会骑马？” “不会，你们骑马过来的？” “对，不过也没事儿，雇辆马车一样的，大不了我俩骑慢些……” 日上高空，俩人也没时间坐下吃早饭了，随意在街上买了几个没卖完的包子，三人便往城门口走去。 昨天骑来的马，还存放在那儿，也有骡车马车之类的，在那儿等着拉客。 紧赶慢赶，小一个时辰后，总算回到了长河镇。 一听车把式说到了长河镇，百合就把车帘掀了上去，不错眼地打量着长河镇的一切。 第一印象，还算可以，虽说比不上县城里的繁华喧闹，却也别有一番烟火气息的意境。 “到了。” 前面的大马停下，陆文且翻身下马，伸手接媳妇儿，扯着嗓子对身后的赶车大爷喊道。 马车刚停稳，百合就下了车，抬眸打量眼前的花楼铺子。 待看到那两扇斑驳的大门，顿时就打起了退堂鼓。 “这是别人砸的？” “嗯，原先的老鸨得罪的那人砸的，不过那都是十来天前的事儿了。” 方雨桐尽量将语气显得平静些，心里却不由得提了一口气，当初因着怕换新门再被砸，所以才让阿爹和大哥补上的。 没想到，如今却把人家给吓到了。 唉！还是没做生意的经验。 下次可得吸取教训。 可这会儿再懊恼也没啥用，她没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加深讨，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对百合说道：“进来吧，看看里面可还喜欢？” 同时，脑子快速运转，得想个法子打消人家的顾虑。 百合把目光从斑驳的大门上移开，想着来都来了，看一眼肯定是必要的，总不能这会儿就掉头离开吧。 但盘铺子的念头，却淡了不少，眼里不由地，就带了丝挑剔，跟在方雨桐身后，进了花楼的大门。 一进去，她就有些惊讶，别说，这铺子里还挺干净的，里面的桌椅，成色也挺新。 方雨桐暗暗打量她的神色，对自家的铺子，自然是有信心的，唯一的败笔，就是那两扇大门。 昨儿才收拾干净，桌椅看上去焕然一新，不像是从别人手上接过来的，倒像是才刚置办的。 第249章 就跟一个家似的 第249章 就跟一个家似的 昨儿陆文且也是下了大力，把已经弄坏的桌椅，直接全丢到了后院的角落，留着做柴烧。 原本大堂放着八套桌椅，被他这一番清理，只剩下来六套，没想到这无心之举，倒让大堂看着更宽阔了些。 连过道都宽敞了不少，不再和之前那般，挤挤挨挨的，看着清爽多了。 百合越看越满意，相比于这里，城里的随心苑，就杂乱多了。 因着时不时被人打砸，时不时就得替换掉一两张桌子，或几个凳子，不是一起买的，成色自然新旧不一，款式也不尽相同，看着乱七八糟，还不配套。 百合看了看明亮干净的大堂，又抬眼看了看一溜排的房门，不由心生喜欢，问道：“这里看着比我那随心苑大了不少，陆小爷，之前那人的手底下，应该有不少姑娘吧？” 陆文且扭头看了眼媳妇儿，模糊不清地应付道：“我也不咋清楚，上面房间倒是有十来个，想来姑娘也该有十来个吧。” 百合一脸不信，不过看到旁边站着的陆小夫人，又想通了。 没想到，这平时看着威风凛凛的街溜子，竟然是个惧内的，也是奇闻。 “主子爷，夫人，你们回来了？” 牛妈从后院探出个头，只敢朝方雨桐这边看。 “嗯。” 方雨桐心下欢喜，看来牛妈这两天还挺安分的，没想着趁他俩不在家闹啥幺蛾子，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也该吃中饭了。 便吩咐道：“你把饭煮上，今儿有客人，多下两把米。” “是。” 牛妈应了一声，又把头缩进去了。 “这位是？” 陆文且开始装逼，“这是我家买来的婆子。” 百合心下吃惊，没想到街溜子家里条件还不差，不说是农家来的吗？竟也买了婆子。 忍不住地，就多看了他几眼。 唉！年纪小了些。 才刚成亲，媳妇儿还比她漂亮水嫩，又是个惧内的，哪怕年龄相当，她也没戏。 还不等她说话，陆文且便朝自家媳妇儿说道：“你带着百合姑娘进去看看，我去买点菜。” 说完，就离开了。 百合对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颇有些羡慕，“陆小夫人，你可真是好福气，嫁了个这么体贴媳妇的。” 方雨桐可没跟一个不甚熟悉的女人，谈论自家男人的打算，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这个行当的。 笑了笑，就领着她来到后院，还有灶房参观了一遍…… “之前留下来不少米面，也还有好些菜在地窖里，就连油盐酱醋啥的，都剩下不少……” “这边还有一口水井，以后取水也方便……” “后院虽说不大，打理起来却不费神，种两棵葡萄，放两把躺椅，三伏天坐在葡萄架下乘凉歇午觉，想想都觉得惬意……” “那边有个地窖，现如今，那儿还存放着几坛酒和一些菜之类的，我带你去看看……” “这家铺子，其实我和当家的都很喜欢，但凡能拿出足够的银钱，我们自个儿就买下来了……” “你看看多好，大门一开可以做生意，大门一关，就跟一个家似的……” 她说得天花乱坠，加上铺子也确实拿得出手，百合那原本歇了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了。 方雨桐对她的态度，多少也能感受出来一些，适时问道：“咱们再去楼上看看？” “行。” “上面房间挺多的，有十来间，床铺柜子也齐全，差不多都还是新的，往后等你生意越做越大，捡起来就能用，都不用重新搬家……” 百合抚摸着楼梯边的木扶手，边边角角都打磨得圆滑，一丝倒刺也没有，比起自家随心苑那被客人吐槽了好几次的，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待看到房间里面的雕花大床，精美的屏风，还有梳妆柜和衣柜，心下更是无比喜欢，万分庆幸今儿跑了一趟。 方雨桐拉开梳妆柜的抽屉和橱柜门，里面干干净净，一点灰尘都没有。 衣柜门拉开，里面是洗干净，叠放整齐的床单被罩和棉被枕头。 “这些都是才刚收拾出来的，你们随时搬进来，随时就可以住，啥都是现成的，晚上灯笼一点，便能开门做生意，啥也耽搁不了。” 百合随手取了块枕巾，摊开看了看，确实是干干净净。 “这铺子确实好，只是这么好的铺子，要的价钱应该很高吧？” 她这话一出，方雨桐的心便定下来大半，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许多，呵呵笑着说道：“虽说一分价钱一分货，但百合姑娘你运气着实好，因那人急着脱手变现，可是血亏出手的，本都回不来。” “那是多少？” “二百两。” 方雨桐笑着回道。 回话的同时，眸光暗暗打量着对方的神情，二百两说出口，没见她面色沉重不悦，反而是松了一口气的轻松感。 想来这价钱，是在她的接受范围内，对接下来砍价环节，就更有底了。 对这个价钱，百合确实没有觉得高，就随心苑那么个老破小的铺子，还是三百两银子买下来的。 虽说镇上和城里不能比，但当初买下来，里面却是啥也没有，光修缮铺子，就花了她大几十两，置办齐里面的东西，又花了她好几十两。 就这，看着还是普普通通，和这边啥都成套的，是没得比。 随心苑也没那么多房间，这边只怕修缮和置办那些东西，就花了不下百来两，等于这家铺子只花了不到一百两的价钱，确实算是低价了。 更别说，这里多出一个院子、一口井、还有一个地窖，剩下的那些东西，拿出来就能用，她又能省上一笔。 最重要的，能摆脱掉那几家，没事儿就来踩她一脚的人。 想到前几天，有人愿意出三百二十两买下随心苑，她还骂了对方一顿，就觉得无比懊恼。 当时那人是羽红招待的，也不知她清不清楚人家住哪儿。 回去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得赶紧把那个人找到，尽快将随心苑那么个烫手山芋出手，接手这边。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第250章 字据 第250章 字据 想通之后，百合便开始还价，“其他的都还好，只那两扇大门……” “看着有些吓人，也不知后面那人还会不会过来找麻烦？” “二百两银子，价格属实有些高。” 方雨桐一脸为难，“唉！谁说不是呢，可那人给的就是一口价，最可恶的，怕被咱拿捏，除了我们俩口子外，她又托付了另外两个人，说谁先卖出去，中人费就给谁，你看这……” 百合有些傻眼，“这人做买卖还怪精的嘞，卖个铺子都请了三拨人。” “呵呵，可不是嘛，要不这样，你若诚心想要，就付点银钱定下来，吃过午饭便让我家文且跟那人说说，中人钱从她那边出，就不叫你掏了。” 方雨桐也不管她信不信，作出一副为她考虑的样儿，“毕竟，我家文且也从你那赚了些银钱，往后说不准还能从你这儿赚点呢，咱们总得站你这边不是？” “还有，你那担心被人找麻烦的顾虑，其实也好办，让我家文且跟他兄弟说说，刚开始那一两个月，帮你看护着点，你也出几个银钱管人家吃顿饭。” “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等把有人护着的名声打出去了，想来他一个平头老百姓，也不能老死缠烂打，再说了，这铺子过了道手，他总得讲讲道理吧。” 百合越听眸子越亮，最后的担忧解决了，她痛快点头道：“行！就按你说的办！” “我就不吃午饭了，这就赶回去把那边安置好。” 主要她是想，赶紧把那个愿意出三百二十两的买家找着。 虽说二百两银子也能拿得出来，但既然打算在这边落脚，自然没道理那边还吊着，开了门做起了生意，谁有那时间一趟一趟地往城里跑？ “成！百合姑娘这么痛快，我们也好交差……” 商量好了，方雨桐领着她往楼下走。 来到柜台边，百合很是阔气地掏出了十两银子，“看在我和陆小爷是老熟人的面儿上，就直接把定钱给你们，人家也急着脱手，要不咱就抓抓紧，今儿下午便把契过了？” “我呢，这就回去，把那边的事了了。” 她没有耐心再等下去，城里还一摊子事儿等着她处理呢。 方雨桐大喜，抱着那锭十两的银锭子，舍不得撒手，“行！等我家文且回来，就让他立马告诉人家这好消息，若是早的话，今儿下午就会过来找你过契，最迟明儿上午，定不会叫你等太久。” 嘴里还客气着，“马上就要吃饭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要不吃了饭再走？” “不了不了……” 百合笑着摆手，转身便准备离开，临出门时想了想，又顿住了脚步，回头打量了一下方雨桐…… 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呵呵……陆小夫人，也不是说我信不过你们，按规矩来说，你们得给我立一张字据。” “奥！对对对，应该的，应该的。” 方雨桐去柜台那里翻找了一下，这才想起铺子里的笔墨纸砚，都被她拿回家里学认字了。 一时之间，她还真有些为难，自己本来就没认全几个字，陆文且虽没透露过多少他进学时的事儿，但她有种感觉，那也是个半吊子，说不准连半桶水的陆知义还不如。 可能俩口子加起来，也凑不出一张完整的定钱字据。 暗自下决心，等今明两天把铺子的事儿弄完，她得加紧时间学认字，再也不要让自己陷入这等尴尬的境地。 “呵呵，这没找着，可能之前的掌柜在走的时候，把账本和笔墨一并带走了，要不你再坐会儿，我去隔壁铺子里看看，能不能借别人的使一下……” “呵呵，给你添麻烦了。” “不，是我没考虑周全。” 两人正尴尬客气之际，陆文且提着菜回来了，正好听到媳妇儿的话，忙出声问道：“啥呀？啥没考虑周全？” 看到他回来，方雨桐大松了一口气，“回来的正好，你赶紧去相熟的人那，写一张十两银子的定钱字据。” 这么快就定下来了？ 陆文且很是诧异，说道：“我很快就回来。” 激动得手上的菜都忘了放下，提溜着又出了门。 心里，乐开了花。 他陆文且的媳妇儿，就是能干！ 几百两银子的买卖，他买个菜的功夫，就给拿下来了。 话说，也不知道给砍了多少价。 不过以媳妇儿那杀猪刀一般的尿性，能这么痛快谈拢，价钱肯定低不了。 他迈着欢快的步伐，大步流星地来到不远处的饭馆，小二眉开眼笑地上前招待，“陆哥来了！里边请，今儿几个人？” “去！” 陆文且吊儿郎地朝他屁股上轻踹了一脚，“今儿老子没空吃饭，找你们掌柜的有点事儿。” “好嘞！掌柜的在那儿……” 小二也不敢有意见，连拍屁股上脚印的冲动都忍着，等陆文且走开几步，他才敢伸手去拍。 “李叔，帮我写个定钱字据。” 他时常呼朋引伴地来这儿吃饭，李掌柜也没推辞，“多少银钱？” 边问边研磨。 “十两，给银子的叫百合，百年好合的百合。” 陈掌柜闻言，暗暗撇嘴，这一听就像花楼姑娘的艺名儿，这混不吝的，又不知在哪个花楼，坑了人家姑娘的十两赎身银钱。 造孽哦！ 媳妇儿都娶回来了，还干这缺德事儿，也不怕生个儿子没屁眼。 内心吐槽个没停，他面上却丝毫不显，下笔如神，几下就给写好了。 “给，拿去吧。” 等墨迹稍稍干了些，他便将字据递给了陆文且那煞星。 陆文且接过字据看了看，又看了看李掌柜的脸色，不咋认识字儿的他，有点怕被坑，又把那张纸递到人家面前…… “李叔，你给念一遍我听听。” 李掌柜自然知道这莽汉担心啥，若是换成别人这般求上了他，还不相信他，他一定不能给那人脸。 可陆文且那混不吝的不同，为了少给自己惹麻烦，也不能跟他一般见识，便老老实实地逐字逐句念了一遍。 第251章 苦恼的牛妈 第251章 苦恼的牛妈 “行了，谢谢李叔，今儿晚上或是明天，带兄弟过来给你捧场哈。” 说完，摆了摆手，潇洒地出了大门。 等他出了大门，李掌柜才扭头啐了一口，一脸不屑道：“呸！啥人啊？” “把人家姑娘的银子骗到手，就带着群狐朋狗友胡吃海塞，也不怕吃得进去，拉不出来。” 陆文且出了饭馆，并没有直接回花楼铺子，转而进了另一个米粮铺子，将纸张送到一个白发老头面前，一改之前的吊儿郎当，语气恭敬地问道：“陈阿爷，您帮我看看，这纸上写的啥？” 陈阿爷眯着眼接过，又给他念了一遍，跟刚才李掌柜念的一字不差，他这才放心。 “那您歇着，我回去了。” “诶，陆家小子，娶了媳妇儿就好好过日子，可别再瞎折腾了，知道不？” “您就放心吧，不折腾啦！” 他一走，里面的陈掌柜就不开心了，“阿爹，他个街溜子，您搭理他做啥？” 陈阿爷呵呵笑着，“举手之劳的事儿，那娃子不赖，相貌堂堂的，等着看吧，早晚能有大出息。” “大出息？！” 陈掌柜听得直摇头，“切”了一声，“他要能有大出息，我靠这米粮铺子，也得做成个皇商当当。” 陆文且快步回到花楼铺子，大着嗓门朝媳妇儿邀功，“好了，字据立好了。” 说着，就将纸张给媳妇儿递了过去。 方雨桐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上面几十个字，她认识的还不到三个，呵呵笑着表扬，“不错不错，我男人就是厉害。” “噗呲！” 百合看陆文且那摇头晃脑的嘚瑟样儿，就觉得好笑。 方雨桐将字据给了她，“百合姑娘，你拿好。” 百合接过，她才几岁的时候，就被卖到花楼里，舞文弄月的手段学了不少，自然认识上面的字儿，看了一遍没啥问题，就折起来收好。 “那我就先回了，就按咱说好的，尽量今儿下午来找我过契。” “行。” 方雨桐俩口子目送她离开，相视一笑，很有默契地一人一边，把两扇满是补丁的大门关上了。 一边关，陆文且就一边问：“媳妇儿，卖了多少银子？” 下午还得去过契，方雨桐也没打算瞒他，就算是想瞒也瞒不住，老老实实说道：“二百两，一文不少！” “二百两？！” “她就没讲价？” 陆文且差点被这惊喜砸懵，把在灶房忙活的牛妈忘了，抱着媳妇儿就狠转了几个圈。 “媳妇儿，我给你买张供桌吧。” “干啥？” “这样，我就能把你当菩萨供起来了。” “滚犊子！” 方雨桐双脚一落地，就被自家男人按在了椅子上，“媳妇儿，你今儿受累了，坐这儿，为夫给你倒碗茶……” 她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学着陆文且那嘚瑟的样儿，“那百合姑娘不是个好糊弄的，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拿下……” “这会儿确实口渴，你给我多倒点，不要太烫了，我怕把嘴儿烫秃噜皮儿。” “哎呦！你说我这肩膀，咋就这么酸？” 陆文且倒好茶，又狗腿地帮着媳妇儿捏起了肩，舔着张脸问道：“媳妇儿，这力度够吗？” “手再轻一点儿，对对对，就这样。” “脖子那里也得按按，嘶~！真舒服……” 陆文且爱死了媳妇儿那小人得志的享受样儿，那双不安分的手，又开始占便宜，“媳妇儿，连着骑了两天的马，屁股疼不疼？” “为夫也给你按按……” “滚滚滚！” 听着大堂传来的笑闹声，牛妈暗暗松了一口气，昨儿洗那些露骨衣裳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这就不是个正经地儿，很有可能是家花楼。 难怪！ 难怪主子爷和夫人一看就不像普通的农家人，原来是做这种营生的！ 今儿中午见他们俩口子带着百合回来，她就更发愁了，姑娘都找来了，想必也快要开门接客了吧…… 天知道她有多绝望，好好的一个农妇，竟然被卖进了花楼，哪怕以她的年纪用不着去伺候男人，但她也不想伺候楼里的姑娘啊。 她一点干活的心思都没有，提着一颗心，暗暗留意主子夫人的动向。 不想，夫人带着那姑娘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参观了一遍，竟然把铺子给卖出去了。 老天保佑，百年之后，她总算能清清白白地，去地下跟当家的团聚了。 脑子里想着事儿，也没耽误手里的活计，米饭眼看就蒸好了，菜却还在主子爷那里。 外面俩口子正蜜里调油，她个老妈子也不敢往前凑啊。 可不去吧，又怕主子俩口子忘了，一会儿肚子饿了再问她要饭吃。 顿时就两头为难起来，急的是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才好。 方雨桐俩人闹了一阵，她伸手指了指桌上买好的菜，“给牛妈拿进去吧，你口气别那么冲，今儿这事儿这么顺利能成，她出的力也不小。” “不但按我俩的吩咐，把该洗的洗好，还全收回来铺好摊开了，用不上的，也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柜子里，让人看了舒心。” 陆文且除了对媳妇好，别人他可没那耐心伺候，是一动也不动，扯着嗓子就嚎，“牛妈，出来把菜拿进去！” “哎！” 正发愁该不该出来的牛妈，一听这话，顿时如释重负，步履轻快地出来，也不敢多待，提着菜就回了灶房。 “媳妇儿，你不用感觉不自在，瞧见没，就得像我这么来。” 陆文且邪邪地看了牛妈背影一眼，“我花银子买她回来，就是为了省事儿的。” “想要我时时刻刻为她着想，我花那银子干啥，还不如开善堂呢，好歹还能积点子功德。” 方雨桐一想也是。 不过，还是放软语气，低声劝了两句，“咱们将吃饭穿衣都交给了她，也不能做得太过，她无亲无故的，万一怀恨在心，再使点啥坏，咱哭都来不及。” “她敢！除非一次性给我弄死，要不我皮给她扒喽。” “是是是！你最厉害……” 第252章 奖励 第252章 奖励 陆文且想了想，低声说道：“说是这样说，但该给的甜枣还是要给，我看她衣裳都破成那样了，要不一会儿你给她裁两尺粗布，哄哄她得了。” “我一个大男人自是不惧她，可你不同，柔柔弱弱的，说不得啥时候就吃了大亏。” “要不这样，往后好人你来做，有啥你不好出头的，就交给我，我来当那恶人。” 方雨桐听得心里暖暖的，差不多快要被这个处处为她着想的男人，感动得稀里哗啦。 “陆文且，你咋就这么好？” “废话，你是我媳妇儿，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那你是我男人，我也要对你好。” “那成，今儿晚上咱俩就好好亲香亲香……” “滚！就不兴对你好。” 方雨桐收起心里的感动，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岔开话题道：“咱们今儿下午还得去趟县城，那匹马就先不还了吧，你这会儿有空，快去给它弄点儿草料去。” “你不说让我给牛妈扯几尺布吗，咱们正好一起。” “还是媳妇儿考虑得周到，那就走吧，我先陪你去扯布。” 陆文且屁股下的凳子还没坐热，又被媳妇儿哄了出去。 两人来到布料铺子，掌柜娘子正好在整理几块之前没卖完的粗麻布。 听他俩说要粗麻布，口沫横飞地给他们推荐了起来，“这几块就挺好，我也不瞒你们，年头确实长了些，不识货的，也看不出来有啥区别，你们若诚心要，我给你们摸个零头。” 方雨桐上前摸了摸，觉得有些硌手。 方家条件不错，除了姐姐上山砍柴时，会在外头套一件粗麻布的衣裳，平日里俩姐妹就从来没穿过，最次也是棉布，大多数衣裳都是细棉布的，穿起来软和亲肤，不会觉得刺挠。 不过，村子里的其他女娃，就这样的粗麻布衣裳，也都还是打着补丁的，新的是想都别想，更别提牛妈这个下人身上穿的，就更加没法比了。 如果是自己穿，这种粗麻布方雨桐看都懒得看一眼。 但牛妈却不同，才刚买回家，就算想对人家好，也得一步一步来，一次性把人家胃口撑大了，时间长了就得吃人。 “那给我拿两块大些的。” “行，我这就给你找。” 掌柜娘子一顿翻找比对，方雨桐也在一旁帮忙，选了一深一浅两块料子，大概能做五六套衣裳的尺寸。 “就这两块吧。” 一番讨价还价，花了一百文，深灰色的做裤子，浅灰色的做上裳。 农家人的衣裳为了节省布料，做得并不宽大，先做三身薄的现在换洗着穿，剩下有多的…… 若牛妈表现得好，便再给她买几斤棉花，做两套棉衣棉裤，一些边角料用来做几双鞋，也浪费不了。 至于里衣里裤，哪怕再给她买几尺棉布，方雨桐也舍得。 想到家里连针头线脑都没有，又买了两把线和几枚针，剪子啥的也配了一套。 出了布料铺子，方雨桐看了看四周，问道：“去哪儿买草料？” 陆文且大手一挥，“有你男人在，哪还需要拿银钱买？你先回去，我直接去人家那弄点就成。” “真的假的？你可别为了一把草料，再被人当成小偷打一顿。” “放心吧，不偷，我一个道上混的兄弟，就是在西街头上管牛车马车的，我去问他要点儿。” “那行。” 方雨桐接过颇有些份量的布料，还有点吃力。 “算了算了！我先送你回去，看把你累的……” 陆文且从媳妇儿手上抢走布料，俩人又一起往回走。 方雨桐边走边侧头，看向男人刀削一般的侧颜，心情好得不得了。 不管这男人的心将来会不会变，最起码这会儿对她这个媳妇儿，是无可挑剔的。 回到铺子里，灶房里还在刺啦作响，“你快去吧，这会儿正在炒菜，一会儿该吃饭了，我等你回来一起吃。” 陆文且也没磨蹭，抬脚就出去了。 “快着点儿啊！” 早上就没好好吃，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肚子还真有些饿了。 媳妇儿的话从身后传来，让他步子迈得更大了。 没过多久，灶房里的炒菜声没了，牛妈一手端着一个菜出来。 见主子爷不在大堂坐着，她暗暗松了一口气，步子都轻快了些。 “夫人，吃饭了。” “不急，牛妈，昨儿你辛苦了，活计做得也好，这是给你买的两块料子，有空的时候，给你自己做三身衣裳出来，也好有个替换……” 牛妈一脸惊愕，“夫，夫人，您说这是给我买的？” “当然，我们又不是啥恶毒人家，你那么勤劳肯干，给你买两块料子，也是应当。” 说着，方雨桐就把柜台上的针头线脑，一起递到她怀里，“这些就交给你保管啦。” 牛妈哆嗦着手接过，双膝一软，第二次跪在了地上，“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头，声音哽咽道：“谢谢，谢谢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干活，绝不叫您失望。” 有生以来，她还从来没有穿过新衣裳，小时候捡上头姐姐穿过的，长大了也是拿父兄的旧衣裳改出来才有得穿。 就连嫁人这么件人生大事，都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成了亲以后就更不用说了，伺候男人，照顾孩子，忍受妯娌姑嫂间的欺辱算计，不要说新料子，哪怕是缝补衣裳的线，也都是从旧衣裳上拆下来的。 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两年，刚把屋子翻新好，正要攒银子娶儿媳妇，谁知男人和儿子这俩顶梁柱，一夕之间双双丢了性命…… “快起来，都说了咱们家没那些个跪跪拜拜的规矩，只要你不在背后耍手段，老老实实干活，我和主子爷便不会为难你。” 方雨桐叹了口气，扶着她站起身，转移话题道：“前儿傍晚和昨儿早上走了两遍，你可还记得回咱家的路？” 牛妈紧紧捧着那包针头线脑，为难地摇了摇头，老实说道：“好些个岔路口，有，有些记不太清了。” 第253章 没那么便宜的事儿 第253章 没那么便宜的事儿 “那这样，一会儿吃了饭，你把灶台收拾好，便和我们一起回去，今儿下午你在家里把我们昨儿换下来的衣裳洗洗，还有那几只鸡也喂喂，剩下的时间，你就可以做衣裳了。” 想了想又说道：“今晚我们不回来吃，你做自己一个人的饭菜，再给我们把洗澡水烧好，温在锅里，其他也没啥事儿了。” “是。” 正说着话，陆文且就回来了。 一回来就风风火火地嚷嚷道：“媳妇儿，快洗手吃饭，一会儿还得回家里取契纸呢。” 牛妈一听，还来不及应答，便撒丫子往灶房跑，三两下就把剩下的饭菜碗筷摆上了桌。 方雨桐见状，直接拿碗拨了点菜递给她，“要赶时间，你也不用等我们吃完，这碗菜端去灶房里去吃吧。” 知道她怵自家男人，方雨桐也没起让她上桌的念头。 三人扒拉扒拉一顿炫，不到一刻钟，就把午饭解决了。 出了门，看着那匹马身前还剩大半的草料，陆文且不由犯了难，“咱走路回去太费时间了，饿它一顿半顿，问题应该不大。” “到了城里，再让它吃顿好的。” 拉起媳妇儿就去解马绳。 牛妈抱着布料站在两人后面，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出言提醒道：“夫人……我……记不得路。” 还不等媳妇儿说话，陆文且不耐烦地回道“不记得路就在这儿等着，花了八两银子买回来的，丢不了你。” 方雨桐知道轻重缓急，跟着自家男人的话音说道：“你在这儿等着也行，等我们回来再一起回去……” “万一我们回来的晚了，中午剩下也还有好些饭菜，饿不了肚子。” “没事儿还可以出去逛逛……” 牛妈看着扬长而去的俩口子，有些傻眼，后来想想也对，正好在这儿把料子裁剪好，回到家就能缝合了。 街上人多，俩人骑得不快，路过陈记杂货铺子的时候，正好看见方雪梅在铺子门口，那只绑在身前的断手，已经解下来了，配合着左手拿着扫把扫地呢。 方雨桐有些无语，这货才挨打完几天？ 就又回陈家干活了？ 不过，这跟她也没啥关系，看到姐姐的视线投了过来，她忙扭头看向了别处。 省得麻烦。 方雪梅听到马蹄声，下意识地抬眼看去，就见那贱蹄子正没骨头似的，依靠在陆文且那宽阔的怀抱里。 不知检点！ 她眼中顿时冒出嫉妒的怒火，扫把一丢，便想要上前跟陆文且说两句话…… 还没走两步，就听男人一声低喝，“驾！” 马儿瞬间蹿出去几丈远。 “雪梅，你这是咋了？” 李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把她吓得一激灵，生怕被婆婆抓住她肖想妹夫的把柄，再拿猪笼浸了她。 “没，没啥。” 李氏自然看到了陆文且俩口子打马而过，以为儿媳妇儿看到妹妹俩口子夫妻恩爱，联想到自己，心下难过，倒是没起疑心。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扫把，嘴角撇了撇，“雪梅啊，你赶紧把地扫一下，再把碗洗了，哎呦……我这老腰，一到秋冬交替时节，就疼得不行。” “还有，这两天你阿爹不在家，架子上好些货物都卖空了，一会儿你记得补上，再把上面的灰尘擦擦，卖给别人的东西，灰扑扑的也不像样……” 方雪梅她不是喜欢折腾吗？ 那就多安排点活给她，让她好好活动活动筋骨。 当家的昨儿回来，说家富这两天好了些，不再嚷嚷着疼了，也能吃下去点东西，就连神医也觉得好全再度有望。 她不用想也知道，之前儿子变得这般没了人样，定是这毒妇的功劳。 现如今没了她的磋磨，自家儿子好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等着吧，等儿子好起来，看她李琴怎么跟这毒妇清算这笔账。 想和离？ 没这么便宜的事儿！ 花了他们陈家那么多银钱，就在这里干粗活抵债吧。 至于磋磨儿子的仇…… 哼！她李琴有的是办法，不着急，慢慢来就是。 要不然，还真当他们老陈家是冤大头了。 “知道了，阿娘。” 方雪梅偷偷抹了把眼角的泪，重新捡起扫把，一下一下地扫了起来。 别说，右手好了就是方便，再也不需要靠脖子夹着来扫了。 方雨桐俩口子回到家，拿了契纸后，把在花楼搜刮来的那些零零碎碎的首饰，也一并带上了，这才往县城赶去。 到了县城，把马儿寄存好，让人家给好好喂一顿。 方雨桐掏了两块大概一两重的碎银子，递到自家男人手上，“给，这是二两银子，我就不过去了，在那边茶摊上等你。” 陆文且又还回来一块，“一两足够了。” “拿着吧，以防万一，若是没用上，再拿回来就是。” 陆文且依言收下，“那你等我好消息。” 他这样一说，方雨桐还真有些紧张，马上就有二百两银子的进账，就算抛去五十两的本钱，也赚了一百五十两。 哪怕是阿爹这赫赫有名的木匠师傅，现如今找了一个好东家的情况下，也得带着儿子累死累活地干三年，才能赚到这个数，更别说她提着的布袋子里，还装了好大一包捡来的漏呢。 “办好事儿就赶紧回来，还有这包东西等着咱处理呢。” 陆文且看了看媳妇儿，“要不，这包东西还是我带着吧，你拿着我总是不放心，别再一个不小心，被人给抢了。” “不用不用，没痕没迹的，我也不可能傻到四处嚷嚷，谁知道里面放着啥？” 陆文且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从来只有她坑别人的份，到了她手里的东西，想拿走？一般人可没那能耐。 那一屋子的嫁妆，便是最好的证明，就连现如今的花楼铺子和布袋里装着的首饰，也都是她压箱底的银钱置办出来的。 “要是这点子东西都守不住，我还不如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方雨桐信誓旦旦地说道。 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铺子的契纸在陆文且手上，若是再把这些首饰给他，万一出点啥意料之外的事儿，才后悔莫及呢。 第254章 当然不认识啊 第254章 当然不认识啊 陆文且无奈地揉了一把她的头发，“看你那守财奴的样儿，我走了。” “走吧走吧，你要再磨叽下去，天都黑了。” 陆文且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也不知道是害怕媳妇儿被人抢了，还是有钱好办事，才两刻钟，他就跑回来了。 看着不远处两手空空的陆文且，方雨桐大惊失色，蹭地就站了起来，快速迎了上去，咋咋呼呼地问道：“咋了这是？难道事儿没办成？” “谁说的！你也不看看你男人是谁，我一出马，还有办不下来的事儿？” 方雨桐拍了拍胸口，放下了心，问道：“成了就好，银子呢？” 陆文且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长臂一伸，将手搭在她肩上，凑过去低声反问道：“我的小姑奶奶，一百九十两银子，你要我拿麻袋去装吗？” “当然是拿的银票啊！” 说着，手伸进兜里掏了掏，不知是怕被秋风刮走，还是怕被人盯上，也没敢全掏出来，只露出一小截暗黄色的银票纸张…… “你看，这不就是？” “这就是银票？” 方雨桐也伸手过去，搓了两下，问道：“给了你几张？” 陆文且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七张，三张五十两的，四张十两的，一大沓呢！” “我陆文且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银票还是头回上手呢。” “媳妇儿，这都是攀你的福……” 方雨桐吞了吞口水，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话说，你认得五十两和十两那几个字儿吗？” “那叫啥百合的，不会拿五两十两的，忽悠咱吧？” “废话！当，当然不认识啊。” “应，应该不会吧。”神经大条的陆文且，被媳妇儿这两句话吓得面色大变，拉着媳妇儿就跑，“快走！咱得赶紧找人问问去……” 方雨桐比他还急，恨不得两耳瓜子送给他，边跑边骂，还拧他腰间的肉，“陆文且你叫我咋说你，当初进学的时候，多用点功你能死啊？” “现在好了吧，万一要被人坑了，看我咋收拾你！” 陆文且一声不敢吭，咬着牙只顾闷头赶路，拉着媳妇儿就往官衙冲…… “你去找谁啊？” “找刚才给我们过契的兄弟，除了他，别人我还真信不太过……” “不许去！” 方雨桐脑子里灵光一闪，忙把男人拉住了，“城里你熟，快带我去找家书肆。” “为啥？” 粗枝大叶的陆文且，挠了挠脑袋，还没反应过来，为啥又扯上书肆了。 “傻子都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你这连傻子都不如的，还拿着银票去给别人认。” “熟人才更可怕，万一碰上个一肚子坏水的，半路上被抢都是好的，说不得咱俩连命都得搭里头。” “赶紧带我去书肆，我自有办法。” 相比起半生不熟的官衙兄弟，陆文且自然更信任跟自己同床共枕的媳妇儿，立马又赶往最近的书肆。 一到书肆，方雨桐气都还没喘匀，撑着腰大口喘着气，朝坐在铺子门口的掌柜喊道：“给我拿本数字方面的启蒙书。” 书肆掌柜看了看她，“等着，我得找找。” 一阵扒拉之后，从一撩撩书本中，抽出来一本递给她，“这本吧，从零开始，直到万数都包含在里头，斤两尺寸的换算，里面也都有，详细得很，价格还不贵，才一两银子。” “谢谢，谢谢！” 方雨桐如获至宝，双手捧着书本就打开了，凑到掌柜的身前，求知欲满满道：“掌柜的，您跟我说说，这大概是怎么个认法呀？” “比如，哪个是一，哪个是五，哪个又是十？” “我跟你说？” 掌柜的皱了皱眉头，他只是个卖书的，可没耐心教人识字儿。 他正要开口拒绝，待看到站在旁边拉着个脸的陆文且，冒到喉咙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唉！就当日行一善吧。 反正这会儿没客人，也不耽搁他啥事儿。 接过方雨桐手中的书，翻到第二页，用手指着上面的字儿说道：“闺女，你看好了，从这个字儿开始，这是零，以此类推，这是壹，这是贰……这是佰、仟、万……” 方雨桐大喜，暗暗记住从哪儿开始的，还着重将伍和拾这两个字儿，刻在了脑子里。 银票的面额是五十两和十两的，只需认全这两个字，想来就大差不差了。 要说，方雨桐也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一旁站着的陆文且，听得云山雾罩的，啥也没听明白。 “谢谢掌柜的，您这么好，书本一定大卖，赚得盆满钵满发大财！” 人家大发善心教了自己，方雨桐是万分感激，对着掌柜的弯腰行了个大礼，着急确认银票的数目，她也顾不上讲价了，掏出一两银子便递了过去。 “呵呵，承你吉言啊……” 掌柜笑呵呵的，心里倍感妥帖。 原本是看到陆文且那黑脸大汉，怕他找事儿，想着吃个小亏算了。 没想到这闺女还这么客气。 拿起书本离开了书肆，俩口子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快把银票给我，你站那看着些人，有人过来就咳两声。” 陆文且依言把银票递给媳妇儿，问道：“这样行不行啊？” “肯定行。” 方雨桐怕把页面弄乱，直到现在，书本都还翻开在第二页，摊开银票，指着上面的几个大字，和书本上一一比对…… 三张五十两的，她一看就放下了心，“一个伍字，一个拾字，不就是五十嘛，肯定错不了。” 遂又拿起另外四张。 可…… 她瞪着银票最头上的“壹”，一阵发愣，“这又是啥字儿？后面那个是拾没错……” 无奈，她又从零开始比对，还好第二个就是“壹”字，“壹拾……壹拾应该就是拾吧？” 从没接触过这类东西的她，有些不敢确定，把银票塞进衣兜，拉着陆文且又往回赶…… “走！咱们还得回书肆一趟。” 还好，这地儿离书肆不远，百来步路就到了。 “掌柜的，还得麻烦您一下，我想问问，拾和壹拾，是一个意思吗？” 第255章 凑个整数 第255章 凑个整数 掌柜的比刚才耐心了好些，跟她解释道：“是一样的，正式的书写方式，拾字前面都会再加一个数字。” “主要是怕别有用心的人造假，就拿银票来说，在拾字前面加个伍，就成了五十两，在拾字前面加个玖，便成了九十两，那岂不就乱套了嘛，在前面加个壹字，那谁也动不了歪心思。” 方雨桐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谢谢您了，掌柜的，就冲您这么好的耐心，往后有啥要买的书本笔墨，我都来您这儿买！” “好说，好说……” 掌柜的笑呵呵将他们送出门，看着方雨桐的背影，惋惜地摇了摇头，“有这上进的劲头，要是个男娃子，该多好。” “唉！可惜喽……” 银票对得上，方雨桐俩口子的心，也安定了。 就这么站在大街上，抱着那个布袋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傻乎乎地笑了起来。 陆文且摸了摸脑袋，“也是咱俩着相了，百合她才从狼窝跳出来呢，要敢跟我耍这种手段，也不怕吃不了兜着走。” 方雨桐也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也是怪我，这样一惊一乍的，谁听了都得被吓一跳。” “哪能怪你啊？定是你小时候吃过的亏太多，才养成了这种万事都往最坏的方向去想的性子，身为你男人，我心疼还来不及呢。” 听男人没责怪她，反而为她找理由，方雨桐颇为不好意思地将银票递给了陆文且，“呵呵，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银票先放你身上，等回了家再给我。” 陆文且将媳妇儿递过来的银钱，又往她手里一塞，“银票轻，你拿着不累人，那包东西给我，咱们抓紧时间去王掌柜那边问问，看看能换多少银钱……” 昨儿下午，俩人就去了王掌柜那边一趟，但因着那包首饰忘了拿，去了也是白去，只得到一个确定会收的答案。 城里比镇上大得多，俩人走了一刻多钟，总算到了。 这家明面上是杂货铺子，陆文且也是偶然的机会，得知这家铺子的掌柜是个性情古怪的，很喜欢在市井中淘古物，因着家里不缺银钱，只要他看得上眼的，出价还不低。 “王掌柜，您给看看，这些可都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 陆文且取出布袋子，豪横地往柜台上一放。 王掌柜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胖墩墩的体型像尊弥勒佛，还保养得红光满面，一根白头发都看不到，咧嘴一笑，一颗金光闪闪的大门牙，分外耀眼。 一看就很好坑的样子。 听陆文且说是传家宝，他却是不信的，这街溜子惹出来的祸事儿不少，他对他的大名，自然也有所耳闻。 心下认为，这定是他在哪儿偷摸顺来的，心下便有些不屑。 “我瞅瞅……” 他不紧不慢地扒开袋子，顿时眼珠子就瞪得溜圆，对几颗黄灿灿的金珠子是看也不看，竟一下子喜欢上了那块玉佩。 他拿在手上揉搓了好一会儿，越发觉得满意，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这可是上好的羊脂玉，没想到落你小子手上了……” 方雨桐俩人听得眸光闪了闪，对视一眼，颇有默契地一同想着：又有大笔银子进账了。 看王掌柜一直对玉佩爱不释手，陆文且忍不住将布袋里的其他东西往前推了推，“王掌柜，您看看这些，也都是好东西。” “哼！” 王掌柜冷哼一声，对其他的很是看不上眼，“这算啥好东西？哄我没见过世面呢。” “依我看，剩下的这些，你还不如直接拿去融了，都是些小娘们戴的玩意儿，我可不要！” “这玉佩倒是还不错，多少银子，你开个价儿，我要了。” 陆文且扭头去看媳妇儿。 方雨桐也一脸懵。 开多少合适？ 三十两？ 五十两？ 总超不过一百两吧。 “呃，王掌柜您是长辈，懂得多，您给个数吧。” 陆文且见媳妇儿半天没吭声，腆着张脸回道。 王掌柜的目光从玉佩上离开，看了他两眼，开口道：“六十两咋样？整个县城，应该没人能给的比我更高。” 俩口子听后大吃一惊，之前在镇上的当铺里，给出了十二两的高价，没想到现在更离谱，又足足翻了五倍，买整个花楼才花了不到五十两。 要说他们怎么能不高兴？ “哼！高兴傻了吧？” 王掌柜就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突然出声道：“好好将你们的下巴收收，也就是我实诚，要换成别人，见你们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儿，给你们二十两，都算顶了天儿了。” “还说是你家的传家宝，下次再敢不老实，白送给我，我都不要！” 陆文且才不怵他，腆着张脸凑了过去，“嘿嘿，正因为知道您老是火眼金睛，我俩才给您送过来，别人那里给我一百两，我也不卖。” “要不，您给加点儿？” “要不凑个整数？一百两，咋样？” 王掌柜吹胡子瞪眼，一脸的不乐意，“你个臭无赖，蹬鼻子上脸了是吧！六十两，能卖就卖，不能卖滚蛋！” 说是这样说，玉佩却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只是嘴上骂骂咧咧，嚣张到不行。 方雨桐看得揪心，生怕那臭老头激动之下，把玉佩给砸了，到时就算银子能拿到，也免不了一番纠缠。 话说，他哪像一个正经做生意的掌柜啊，这分明就是一家比陆文且还臭无赖的黑店！ 陆文且却一点儿不怕，趁着他发怒的空档，瞅准机会，一把夺过对方手里的玉佩，几乎是同一时间，还顺手把那一布袋子首饰也抢了回来。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方雨桐都看懵了。 “你个小兔崽子！竟抢到老子头上来了。” 王掌柜大怒，起身就要追过来抢回去。 陆文且预判了他的动作，拉着媳妇儿已经跑到了铺子门口，“啥抢不抢的？王老头，您可看好了，这是我们带来的东西，你咋比我还不讲理呢！” 王掌柜就像被人捏住了命门，气焰顿时消下去了，“价钱好商量，你着啥急啊？” 第256章 满载而归 第256章 满载而归 玉佩在手，听过他大名的陆文且咬死不松嘴，“王老头，这是上好的羊脂玉，一百两您可吃不了亏，您看这玉佩白润剔透的，还油光水滑，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就是论斤卖，价钱也低不了，您若觉得贵，我找东门的老赵头去，他出手大方……” “别！你可千万别卖给他，我给你加还不成吗？再给你加十两，咋样？” 东门姓赵那老不死的，抢了他多少好东西，提起他王掌柜就来气。 “不咋样！少了一百两，没得谈。” 东西在自个儿手里，陆文且根本不带怕的，吃准了王掌柜那千金难买心头好的臭毛病，拉着媳妇儿又作势要走。 “哎呦！可这块玉佩，它不值这个价儿呀。” 王掌柜气得拍大腿。 方雨桐看得一愣一愣的，这人怕不是脑子不好使吧？ 身旁的陆文且开始了激将法，“买不起您别买呀！我这就去跟老赵头说，王老头连一百两银子都掏不出来，只会哭哭啼啼地耍无赖……” 这哪行！ 王掌柜一听，就急了。 回到柜台前，拿出钥匙三两下开了锁，从里面取出十个十两重的银锭子，“哗啦啦”全丢在了柜面上，把小俩口的眼都看花了。 嘴里不住的骂骂咧咧，“你们这俩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谁说老子买不起了！” “不就一百两吗？给，拿去！” 小俩口大喜过望，陆文且颤抖着声音叫嚷道：“媳妇儿，快拿银子！” 方雨桐一窜就过去了，快速捡起银子抱在怀里，怕那脑子不正常的王老头反悔，又退回到自家男人身边。 这会子也顾不上脏不脏了，拿起其中一个略显干净些的，就放嘴里一咬，不住点头道：“是真的。”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拿了老子的银子，我的玉佩呢？快交出来！” 王掌柜年纪毕竟大了，身子还胖，远不如小俩口灵活，眼看银子就要被抢，急得出了一脑门的汗。 陆文且也没想坑他太多，长胳膊一伸，把玉佩递给了他，“给给给，少不了你的。” 王老头明显愣了一下，可能没想到这小俩口还怪讲道义，没有直接跑路，大松了一口气，接过玉佩，这才放下心来。 银子不银子的，他倒无所谓，要是那玉佩最后落在老赵头手里，自己还白白损失一百两，他得被人家笑话死，一辈子都别想抬头做人。 方雨桐有些怕这脑子不正常的，一股脑儿将那一百两塞进布袋子里，便拉着自家男人快步离开了杂货铺子。 直到跑出去二里地，才停下脚步朝身后打量了一下，见没人追上来，拍了拍胸脯，劫后余生地长呼出一口气。 “这老头，咋跟个癫佬似的？” “咱们卖个东西而已，你抢我我抢你的，搞得气氛这么紧张，差点没把我吓死。” 陆文且作为街溜子，对这种冲突习以为常，倒是没多大反应，随口回道：“听说他人就那样，跟抽风一样，一阵一阵的……” “听说曾有一个人带着东西进了他那黑店，也跟咱的玉佩一样，被他一眼看上了，谁知最后价格没谈拢，那人气得揣着东西回了家，不料半夜那王老头越想越气，越气越睡不着，干脆一滚就起身，费了好一番功夫，找到那人家在哪里，带人去了那人的家里，把人家抓起来狠揍了一顿，赔的药钱比那东西的价儿还高了不少。” 看着媳妇儿更加惨白的脸色，他忙安抚道：“不过媳妇儿，你别怕，有我在，保管他动不了你。” 方雨桐是真被吓着了，“还好就他一人在铺子里，若是多两个人，他一声令下，咱们可能就出不来了。” 陆文且笑了，“我又不傻，他若有打手在那儿，我第一个就先把他拿下，想他一个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糟老头，也不是我的对手。” “媳妇儿，你就放心吧，挨了那么多打，我早就挨出经验来了，啥时候往前冲，啥时候该逃跑，我心里清楚着呢。” 说着，还拍了拍他手上提着的布袋子，“银子这不就到手了吗？” 方雨桐一想也对，想当初他第一次上门，跑得可是比兔子还快。 暗下决定，往后自己也得多活动活动手脚，到时万一真有突发状况，别拖了自家男人的后腿。 别的先不说，就怕被人抓住，人家一气之下，再拿她当那出气筒。 唉！字儿还没认几个呢，又多了一个任务在身。 不过，待看到那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她又露出了笑脸，好歹一百两银子到手了。 “走！咱回长河镇吃顿好的去。” 陆文且颠了颠手里的布袋子，问道：“剩下的这些首饰咋弄？” “先留着吧，今儿一天进账三百两，足够咱们用上好些年了，其余的以后慢慢卖，实在不行，就像那癫佬说的那样，拿去融了也不亏。” “听媳妇儿的话，定能兴旺发家，成！咱们这就回。” 两人满载而归，回到镇上时，天都快要黑了。 “媳妇儿，你饿不，要不咱们先去吃饭？” 陆文且拢了拢怀里的媳妇儿，问道。 方雨桐昨儿才开始骑马，今儿就来回跑了三趟，这会儿大腿内侧火辣辣得疼，闻言道：“还是先把马还回去吧，我的五脏六腑都快被颠成一锅粥了。” “你不说赵管家好喝酒嘛，一会儿找家铺子买两坛，人家的马被咱骑了两天，还办成了两件大事。” 陆文且自然没有不答应的，还很是大气地买了两坛贵的。 美其名曰，往后赵管家看在这两坛美酒上，也能多看顾老丈人和大舅哥一些，就连自家大哥陆文星也能得些好处，毕竟那都是他介绍过去的人。 可让他们俩失望的是，赵管家根本就没在家。 看门的两个小子一人接过马绳，另一人抱着两坛美酒，转身进了院门，反手还把门给关上了，进都没请两人进去。 陆文且瞪着那扇紧闭的院门，心是揪着疼，“不是，咱们这酒，不会被那俩小子偷喝了吧？” 第257章 贱蹄子也别想生 第257章 贱蹄子也别想生 方雨桐不比他好到哪里去，斟酌着说道：“重阳节过后，你们不还得一起出去嘛，要不到时你找个机会提醒他一下，就问他那两坛酒口味咋样，若是说好喝的话，你想买两坛给老丈人喝。” “反正，咱们可不吃这稀里糊涂的哑巴亏。” 陆文且点头同意，“要不就说我媳妇儿脑子好用呢，这样既不显得刻意，又能把事儿办了，还不得罪人。” “算了，咱不想这些污糟事儿，走！带咱媳妇儿吃顿好的去，想必我那些兄弟们，都该等着急了……” 去县城的路上，陆文且就把在李掌柜那儿定了桌好菜的事儿，告诉了媳妇儿。 “行，正好肚子也饿了。” 方雨桐摸了摸瘪瘪的肚子，略有些艰难地迈开步子朝前走。 见媳妇儿那略显怪异的步伐，陆文且心疼极了，“可是疼得很？” “这儿地处偏僻，这会儿天又要黑了，也没法叫骡车……” “上来吧，我背你一程。” 说着，就蹲下了身子。 在县城，没人认得自己，方雨桐可以放心大胆骑他脖子上，可这会儿是在镇上，虽说认识的人也不多，却还是有些害羞，犹豫着没上前。 “还是不要了吧，这里离饭馆应该也不远，坚持一下就行了……” 陆文且不乐意了，“咋？嫌丢人啊？” “有……有点。” “我可是你男人，趴我背上咋了？八月十九那天，我可是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儿，把你从院门外背进我家堂屋的，那时候你咋不觉得丢人？” “赶紧的！” 说完，强势地往她面前一蹲，大有一副你不上去，他就不起来的架势。 听了陆文且一番话，她想想也对，这可是她方雨桐的男人，活着睡一张床，死了埋一个坑的，自己腿不好走路，让他背是理所应当的。 便老老实实趴在他背上…… “嘶~！” 一起身，方雨桐就差点从他背上跳下来，“陆文且！你个臭流氓，手往哪儿放呢？明知道我大腿疼……” “赶紧放我下来！不要你背了。” 陆文且一激灵，暗骂自己这双手不老实，自然而然地就往人大腿上放，还捏了捏…… “媳妇儿，我改成吗？” 说着，手马上就离开了媳妇儿的大腿，往膝盖弯里放…… 只是，这样两人都挺累，随着陆文且的步伐，方雨桐的屁股越颠越往下落，疼得她不住抽冷气。 陆文且也好不到哪儿去，才走了二三十步远，一向精壮有力的腰部，就开始有些吃不消了，脸上也开始冒汗，估算着这儿离饭馆的路程，内心不由暗暗叫苦。 感觉媳妇儿就要滑下去了，他实在忍不住，用力往上托了一下，媳妇儿便发出“啊”地一声痛呼…… “快放我下来！” 原本还想坚持坚持的陆文且，很快就听到了那道仙乐般的声音。 好消息！ 媳妇儿比他先开了口。 他赶忙将媳妇儿放下，腰疼的事儿，提都不敢提一嘴儿，就怕媳妇儿误会他不行。 男人的腰是脸面。 方雪梅忙活了一整天，做好晚饭后，火速扒拉了两口，便在婆婆的催促声中，端着一个大汤碗赶往脚店，里面盛着给阿娘的饭菜。 到了脚店，免不了又听了刘氏好一阵唠叨。 无非就是一些陈家靠不住，赶紧和离的废话，她自然是一句也听不下去。 大汤碗往朝桌上一放，甩了甩还没恢复全的右手，捡起桌上另一只空碗，就出了脚店的门。 刘氏眼里含着两泡泪，看着大女儿没有一丝犹豫的背影，整个人瘫软无力，声嘶力竭道：“方雪梅！你今儿要是踏出这扇房门，往后你的事儿，我可就再也不管了！” 这话一出，方雪梅脚步终于顿住。 就在她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以为大女儿还有救的时候…… 方雪梅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一句话也没说，毫不犹豫地踏入了夜色中。 刘氏扑在被子上，放声痛哭…… 方雪梅听到那压抑的哭声，步子迈得更快，更急，仿佛在逃离将要吃人的野兽…… 现在的她，在婆家过得挺好，上辈子被卖过一次，她才不要再回到那个偏心的家，让那对偏心的爹娘再卖她一次。 如果不能改嫁给陆文且，那她情愿待在陈家，就这么过完这辈子。 突然，脚步停下。 她看到了陆文且，还有那个贱蹄子，两个不知检点的货，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搂搂抱抱的。 成何体统！ 就着铺子里散出来的微弱光芒，她看到方雨桐那奇奇怪怪的走姿…… 虽说现在她和陈家富还没圆成房，但她到底是多活了一世，脑子里灵光一闪，自以为想通了某些事儿，便不由地眸子喷火。 特别是是看到陆文且那副温柔小意的样儿，再想想他对待自己的态度…… 同一天同一个肚子爬出来的两块肉，为啥区别就那么大？ 为啥她的男人，就老是对那贱蹄子念念不忘？ 上辈子的窝囊废老男人是，这辈子的陈家富也是。 反观那贱蹄子的男人，却一个个看也不愿多看她一眼？ 为啥这么不公平？ 不甘心！ 她好不甘心！ 她的目光，箭支一般射在方雨桐的肚子上。 陈家富废了，双胞胎儿子是没法从她肚子里爬出来了，难道他们去找他们阿娘了？ 看到贱蹄子那奇怪的走姿，就能想到陆文且那强壮的体魄有多厉害，成亲也有十来不准这会儿，那两块肉早已经在跑到方雨桐肚子里去了。 不行！ 她生不了，贱蹄子也别想生！ 她拳头紧握，牙齿咬得咯咯响，几乎丧失了全部理智，冲着背对着她的方雨桐，就杀了过去…… “方雨桐！我弄死你个不要脸的浪货！” 知道自己右手受伤，左手打人没力度，她便直接用脚踢，目标就是方雨桐的腰部。 听到身后的咆哮声，方雨桐都来不及回头看，本能地紧紧抓住身旁的男人，同时身形一矮，毕竟打人一般都是扇巴掌，矮下身去就打不到了。 不想陆文且比她更快，还不等她蹲下，就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拉离了半丈远。 第258章 别真死那儿了 第258章 别真死那儿了 方雪梅见没踢到，表情狰狞着紧追而上，又踢出一脚，这次的目标是她的肚子。 嘴里还不住骂道：“让你一天到晚发痒发烂，子头（宫颈）给你踹出来！” 村里一些劳累过度的妇人，动不动就掉出子头来（宫颈脱垂），她时常在河里洗衣裳，对这种事也算是耳熟能详，知道这是娃在肚子里待的地方。 她听过，方雨桐两口子自然也听过，特别是陆文且，自家阿娘就是个曾被“子头出体”困扰许久的，现如今还不能干体力活。 乡野村妇也没那么多讲究，他作为儿子，听到过两句也正常。 虽说他作为一个男人，子头到底是啥不是很清楚，却知道那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出体就代表生了病，而且是很严重的病。 亲姐妹之间，丑女人竟敢对媳妇儿这么狠？ 他顿时就怒了。 只见他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仿佛已经形成本能，在方雪梅的脚踢过来之前，就一拳击打在她那只受过伤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还没好全的右手手臂，以一个看着就疼的弧度弯了下来，伤上加伤，断了个彻底。 “啊！” 方雪梅惨叫声刚出喉咙，就猛地闭上了嘴，因为肚子上又挨了一脚，力度之大，她一下就被踢得摔倒在地。 一时之间，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脸上的五官也皱成了一团，抱着个肚子气都喘不上来。 “我们走。” 陆文且鼻子还在喷粗气，他原本是不打女人的，可这女人太过上赶着作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心思还恶毒，不打都对不起她。 他看也不看地上的方雪梅，扶着媳妇儿接着往前走。 他的动作很快，几乎在眨眼之间就完成了，方雨桐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男人扶着走了好几步。 “等下。” 回过神来，方雨桐顿住脚，又回到方雪梅身边，低声恐吓道：“今儿可是你自个儿上来讨打的，要是敢在别人面前胡乱攀咬我男人，我就把你前前后后，做过的那些龌龊事儿，一字不漏地全说给陈家人听。” “你，你个贱蹄子不得好死！” 方雪梅疼出了一身汗，咬牙切齿地发出一声咒骂。 陆文且一听这话，手脚又开始痒痒，恨不得朝地上那一坨再踹上几脚，可因着她是个女人，也没再对媳妇儿动手，到底是忍住了。 心里想着，这女人着实讨打，前几天他还觉得陈大江一个大男人打女人是个渣渣，没想到这才过了没多久，自己就步上了那渣渣的后尘。 不过，却没多少懊恼，敢当着他的面打他媳妇儿，打她都是轻的。 “媳妇儿，一个疯女人罢了，咱甭搭理她，省得惹一肚子闲气。” 说着，就去拉方雨桐起身。 男人的举动，正合方雨桐心意，她着实不想和姐姐过多纠缠，便任由男人拉着她走出去好一段距离，又扭头往回看了眼，问道：“我姐她还瘫那没起来呢，你那一脚踢得重，不会把她踢死吧？” “放心，我脚收着力呢，死是死不了，够她难受好一阵，倒是真的。” 陆文且还是气不过，忍不住吐槽道：“你说她咋就跟条疯狗似的，见人就咬？还特爱咬你。” “算了，反正她也没落着好。” 姐姐那蠢货的骚操作，她都已经习惯了，要是哪天见着她好声好气说话，表现的像个正常人，她觉得更吓人。 方雨桐朝不远处常大夫的医馆看了一眼，见还开着门，想了想说道：“还是让大夫去看一眼吧，别真死那儿了，咱再吃上了人命官司，为了这种人搭进去一辈子，才划不来呢。” 陆文且有些不乐意，“今儿为着挣这几个银子，咱们俩口子可不轻松，特别是媳妇儿你，路都不好走了，这么一条疯狗，不值当为她花银钱。” 方雨桐“噗呲”一声，笑道：“真没看出来，你还这么抠呢，放心吧，要不了咱出钱，陈家铺子离那儿不远，给儿媳妇看伤，公公婆婆出银钱，不是理所应当的嘛。” “这事儿你也别认，想必有了刚才我的警告，我姐也不敢在她公公婆婆面前说实话。” “那行！我扶你在这儿坐着等一会儿，我过去叫就行，也省得你多走那几步路。” 陆文且松开捂着布袋子的手，扶着媳妇儿在旁边的街沿上坐下，一窜就进了马路斜对面的医馆。 对正在给病人看舌苔的堂姑父嚷嚷道：“常大夫，那边街上有个伤患，您忙完记得过去看一下，就在黑面婶子摆早食摊子那边。” 常大夫头都没抬，继续手上的动作，只是嘴角抽了抽。 倒是大夫娘子气得瞪大双眼，拉着他出了医馆，小声骂道：“哪来的伤患？该不会又是你小子打的吧？” “我说你可长点心吧，媳妇儿都给你娶回来了，该干点正事儿了……” “哪能啊，不是我！她自己走得好好的，一下撞树上去了，我看得真真儿的！” 陆文且抵死不认，一个别手，就从堂姑手里逃了开来，也没多作停留，一脱身就往马路对面跑。 大夫娘子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样儿，眉头皱得快要夹死蚊子，忍了又忍，到底是抬脚往他说的那边去了。 心想，重阳节就快要到了，陆文星少不得要回来一趟，到时候定在他大哥面前，定要给这臭小子上上眼药，让他大哥狠狠惩治他一番。 陆文且回到马路对面，正要背起媳妇儿快步离开，就看到一辆骡车驶了过来，赶忙拦下…… “去老李头的饭馆。” “嘿！” 赶车的原本都停下来了，一听陆文且这话，鞭子轻轻一挥，赶着骡车就要走。 这混不吝的，才几步路都不愿意走，他才懒得搭理。 “喂！你往哪走啊！” “下来！” 骡车跑得不快，陆文且几步就追上了，死死拽住骡绳不松手，一脸戾气把赶车的往车下拽， 赶车的有些怵他，怕自己被打，更怕骡子被打，老老实实下了车，嘴里嘟囔道：“几脚路的地方，也不嫌上下车麻烦。” 第259章 我听你的 第259章 我听你的 “你懂个屁！银钱少不了你的就是，让你咋拉你咋拉，那么多事儿干啥！” 陆文且赶起骡车也是老手，把骡车固定住，就颠颠儿朝媳妇儿跑去，“雨桐，咱们坐骡车过去……” 赶车的一愣，没想到那边还坐着一个人。 等他乖乖把骡车赶到目的地，看着手心里，躺着那孤零零的一文钱，顿时就欲哭无泪起来。 臭街溜子！ 你宠媳妇儿就宠媳妇儿，为啥拿我开涮！ 陆文且看出他不满意，一个眼刀子扫过去，“咋？嫌少啊！” “你也不看看，这才几步路。” 赶车的敢怒不敢言，嘴里苦笑道：“呵呵，没，没嫌少。” 说着，就赶着骡车逃也似的离开了。 边赶骡车边暗骂道：你他娘的也知道才几步路啊！ 走过去能把你俩口子累死还是咋地？ 算了算了，留着明儿早上，买两个菜包子吃吧。 饭馆里，均龄不到二十岁的十来个毛头小子，把大堂闹得一团糟，这个催上菜，那个要拿酒，时不时还你捶我一拳，我踢你一脚的，你来我往，推的饭碗砸在地上，碎了两个…… 旁边几桌客人惹不起躲得起，早早就结账走人了，把柜台后面的李掌柜，气得拉着张脸没点笑容。 “陆哥来了！” “陆嫂也来了！” “呦！陆嫂这腿儿，是咋回事儿？” 一个小年轻正对着门口，一抬眼就看到了扶着媳妇儿下车的老大。 其他人一听他那话，呼啦啦一窝蜂涌到大门口朝外看…… 其中一个十四五岁的倒霉孩子，挤眉弄眼地为大家解惑，“咋回事儿咋回事儿，咱陆哥厉害呗！还能咋回事儿！你要有这么个漂亮媳妇儿……” 不对哥得了方雨桐几百个铜板的好处，自然要为陆嫂出头，听到这话，一巴掌就呼那人后脑勺上去了。 “你说那话就不对！连陆哥陆嫂的玩笑也敢开，一会儿看陆哥咋收拾你！” “别！别别别！不对哥，我求求您……” 其他人看他那怂样，顿时哄堂大笑。 陆文且俩口子正好推门进来，看到众人笑得拍大腿直不起腰，好奇问道：“你们笑啥？” 不知谁回了一句，“哈哈哈，还能笑啥，正笑陆哥你呢！” “笑我？笑我干啥？” 这话问的，差点没把刚才那倒霉孩子吓死，不等众人出声，他抢着回道：“笑您厉害，都在夸陆哥您厉害呢！” 陆文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小子那怂样，不会是惹啥祸了吧？” “哪能啊？我最老实了……” “不对！” 不对哥没惯着他，又怕说出实情陆嫂面皮薄，到时再不好意思，脸色颇有些不自然说道：“他呀，笑陆哥您酒量不好，喝不过他呢。” “哦？是嘛。” 陆文且哼笑一声，上下扫了那倒霉孩子一眼，拿手点了点他，“你小子，好样的，等会儿咱俩好好比比……” 说完，不再搭理他，扶着媳妇儿坐在了主位，大手一挥，“兄弟们！今儿陆哥我高兴……” 扭头看了眼媳妇儿，“当然，你们陆嫂也高兴，今夜咱吃它个痛快，大鱼大肉管饱！” “耶！！！” “陆哥威武！” “陆嫂也威武！” “小二！上好酒。” “上菜上菜！陆哥陆嫂都到了，咋还不上菜？” 一众毛头小子差点把屋顶掀翻，只倒霉孩子一个人笑得比哭还难看，暗暗懊恼刚才不该嘴贱，这下好了，在陆哥那记了名儿。 李掌柜一个头两个大，亲自来到后厨督促他们快些上菜，“快着些啊，再快点儿！谁也不许偷懒……” “那酒给我多掺点水进去，那帮混小子，野马一般，发起酒癫来，谁也治不住。” “不够不够，这点儿哪够，再掺半勺进去……” 一道道美味佳肴上了桌，味儿还真不错，方雨桐不顾周遭的一片混乱，一口接着一口往嘴里扒拉。 “媳妇儿，姓李的那老鳖孙，往酒里掺了不少水，喝不醉人的，你拿这酒当水喝都成。” 陆文且忙得很，时不时有兄弟找他喝酒，说上两句场面话，这边还得护着媳妇儿，不让那些个围上来的兄弟们挤着，又得抽出空来给媳妇儿换菜，一张桌子的菜轮着换了一遍，好让她每道菜都能尝尝味儿。 忙活了半天，自己却是没吃上几口，看媳妇儿放下了筷子，打了个饱嗝，就开始赶人，“都给我早些回去，不许在外头逗留闹事儿啊！家里的爹娘媳妇儿，担心着呢。” 兄弟们吃得畅快，好些还舍不得走，吆五喝六地说要给李老头一点教训，让他不干人事儿，往酒里掺水。 他们那不可一世的架势，吓得李掌柜躲在后厨，抱着把菜刀不敢撒手，让后厨几个大师傅小徒弟看得想笑不敢笑，直呼恶人还需恶人磨，让那周扒皮一肚子鬼主意。 有了媳妇儿的陆文且，和之前一比，内敛多了。 不但没带头闹事，还站起身喝骂阻止，“好了好了！掺水喝个味儿得了，你们还真打算醉成一摊烂泥啊？” “想喝酒明儿来我家，咱们烤烧烤接着喝，喝醉了院里一躺就完事儿……” “现在赶紧回家去！” 转过头，脸色立马变得温和，“媳妇儿，咱们也回家吧？” “我听你的。” 方雨桐吃得开心，正惬意地拿着根剔齿签剔牙，闻言乖巧回道。 老大俩口子发了话，一众兄弟只得意犹未尽地出了饭馆，直呼明儿要亲自带酒过来，再不喝那没点子酒味儿的白水。 只那倒霉孩子一脸窃喜，今儿因着掺水的酒，逃过一劫。 陆文且想起媳妇儿的腿，忙朝人群里喊了一句，“瘤子，一会儿借你家骡车用用。” 瘤子点头哈腰地回过头来，“陆哥，我这就回去，给你把骡车赶过来……” “好小子，还挺上道儿！” 陆文且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跟着哥，少不了你的好处。” “嘿嘿，谢谢陆哥，谢谢陆哥。” 第260章 怕您找不开 第260章 怕您找不开 方雨桐看着屁颠颠儿往回走的娃子，不由地摇了摇头，拿自己家骡车出来，还得不住地感谢对方，也是有够憨的了。 看不出来，陆文且那画饼的手艺，和她有得一比。 不过，好歹不用腿儿着回去，也算解决了她一大烦恼，心里还是高兴的。 李掌柜在柜台后噼里啪啦地打算盘，一边算账一边抬头往他们俩口子这边看。 生怕一个错眼，这混不吝的就给逃跑了，今儿这一桌，点的都是好菜，还喝了那么多酒，银钱可不少。 陆文且打发走兄弟们，又回到了桌前，一屁股坐下，刚才还没来得及吃饭，只灌了一肚水饱，这会儿还真有点儿饿了，抱着满满登登的一碗饭，就着点残羹剩菜，倒也吃得香甜。 直到两碗饭下肚，这才满足地放下碗，外面传来骡车的声响，还有瘤子让骡子停下的声音。 李掌柜提心吊胆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多少银钱”这几个字，虽说那个数额早已在脑子里翻转几十上百遍，但为了自持身份，还是习惯性地翻开账本，看了一眼…… 他眸光一闪而过，好像条狡诈的老狐狸，“五百五十一文，抹个零，承惠五百五十文。” 陆文且一听这话，就不乐意，背往后一靠，两脚就抬上了桌，“哗啦”几声，几个碗碟被弄得东倒西歪，接着就是“当啷”一声，一个饭碗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他脸色阴沉沉的，再也没了今儿上午求人家写定钱字据时的谦卑诚恳。 “五百五？” “李老头，我说你坑傻子呢！” “这银钱都咋算出来的？你给我念念。” 虽说媳妇儿能干又发家，今儿一天就足足赚了三百两，但也不能拿自己当冤大头宰啊。 这臭老头，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胃口还大，占便宜都占到他陆文且头上来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那么大的喉咙眼，也不怕一口吞不下，噎死他。 李掌柜顿了顿，想到银钱还没到手，呼出了一口气，老老实实地报起了细账，“九个菜二百八十文……” “嗯。” 陆文且点点头，菜的价钱还能接受。 “十几个人的饭钱，一人最少也要五文，算你五十文不过分吧？这就三百三十文了……” “还有两百二呢？” “酒钱啊！你们这一壶接着一壶的，不要银子啊？” “呵，酒钱是吧？还两百二十文是吧？” 说起这个，陆文且都气笑了。 他放下脚，站起身，踱步来到李掌柜对面，颇为嚣张地撸了两把衣袖，慢悠悠却又气势十足地说道：“就今儿上的这个酒，一文钱你也别想拿！” 这货的气势一上来，李掌柜还真有些发怵，他吞了吞口水，四下看了眼两个躲得远远的伙计…… 外强中干地咋呼道：“你，你还想吃霸王餐不成？” “我告诉你，别、别家怕你，我可不怕，我……我家小女婿他小舅子的大姨夫，可是在县衙里混着呢！” 陆文且的痞性被激发，只见他晃了两下脖子，两拳一交握，发出阵阵“咔咔”的声响，“好啊！你画出个道儿来，今儿咱们俩就好好比划比划。” “看看你那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会怎么收拾我？” 刚进饭馆大门的瘤子，一看这架势，转身就跑了出去，嘴里还大声嚷嚷道：“陆哥，你先顶着，弟兄们还没走远，我这就给您叫人去！” 李掌柜闻言脸色大变，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跪了下去。 方雨桐却看得兴奋不已，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叫嚷着：“陆文且，打死他！今儿咱们正好小赚了一笔，别的不说，一副棺材还是赔得起的。” 正摩拳擦掌，想爆捶李掌柜一顿的陆文且，一听媳妇儿这话，动作明显就僵了一下，头脑瞬间冷静了下来。 家里才刚发了笔大财，好日子眼看就要来到，更别说，再过几天还得跟着赵管家出趟远门，可不能因着打架斗殴再被关衙门里去。 只是，一时被架在那里，颇有些下不来台。 李掌柜却被方雨桐的话，吓得魂飞魄散，才十两银子，就想买他一条命？ 不行！ 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大孙子还不到三岁，他还想等大孙子娶媳妇儿抱重孙呢，可不能就这么翘了辫子。 猪肝色的脸再也坚持不住，苦哈哈地说起了好话，“哎呀！年轻人火气就是大，有话好好说嘛……” “今儿大家吃得高兴，不就是几壶酒嘛，送你们喝也应当，那酒不算钱，不算钱……” 这话正合陆文且的意，顺着他递来的杆子下了，“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啊。” 低声朝媳妇儿说道：“雨桐，把饭菜钱给他。” 方雨桐一脸可惜，慢吞吞地掏出三钱银子，得寸进尺道：“掌柜的，今儿只有这么多，抹了个零，您多担待点儿。” 话刚说完，就“当啷”一声，一块一两左右的碎银子被带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方雨桐：…… 好尴尬怎么办？ 李掌柜眼珠子都瞪出来了，“这不是有银子嘛！” “呵呵，我……我怕您找不开……” 方雨桐抹了一把冷汗，随口扯了个蹩脚的理由。 “能找开，我这就给你们找。” 李掌柜说着，就弯腰想去捡那块碎银子。 “嗯？” 陆文且拳头一紧，又是几声“咔咔”响。 正在此时，外面“呼啦啦”一阵脚步声，还有乱糟糟的吆喝声由远及近…… “敢动咱们陆哥，不想活了这是！” “对！干他丫的！” “等会儿我先打啊！谁也不许跟我抢，李老头那张鼻孔朝天的臭脸，我老早就想干他了……” “我第二，他干完就轮到我，谁也不许抢，一个一个来……” 李掌柜脸都吓白了，才刚捡到手的碎银子，哆哆嗦嗦地又放回了方雨桐手里，“呵呵，陆、陆嫂是吧，银子给你捡起来了，你拿好，千万别再掉了……” 说完，老老实实地收起那一小块三钱重的碎银子，颤颤巍巍地回到了柜台。 第261章 被人打了 第261章 被人打了 刚把银钱放进柜台的抽屉里，门口就涌进来七八个去而复返的小年轻，看到老大还好生站在那儿，便放了心。 不过也不能白跑一趟，总得找回点场子，气焰嚣张地吆五喝六起来，还捶桌砸凳的。 “你个臭老头，敢动咱陆哥？” “信不信老子一拳，就把你牙给敲喽？” “还有他那两个黑漆漆的鼻窟窿眼，一边给他插一根筷子进去，让他一天到晚拿鼻孔看人……” 气势汹汹的一众人，李掌柜差点被吓尿，别说他了，就连两个伙计和后厨的几人，都快吓掉了魂。 陆文且看了看眼睛瞪得像铜铃的媳妇儿，叹了一口气，出声制止道：“算了算了，看在他今儿还算识相的份上，咱暂且饶他一次……” “说好了，明儿全都来我家啊！” “散了散了，早点回去歇着。” 说完，拉着媳妇儿率先出了饭馆的大门。 他今晚心情格外好，发了笔大财就不说了，众兄弟还给力，一说来，这边马上就到，帮他在媳妇儿面前挣了大大的脸面。 暗自打算，等会儿去接牛妈的时候，顺手将花楼地窖里那三坛酒搬回家，正好明儿用来招待弟兄们。 方雪梅被打的地方，离陈家杂货铺不远，大夫娘子过去后，附近几家铺子里的人，也出来看热闹，咋咋乎乎地，不一会儿就围了一圈人。 “呀！这不是陈家儿媳妇嘛！” “可不是！咋被人打成这样了？” “唉！你们说，她咋就这么倒霉，挨起打来还没完没了，旧伤没好，又添了新伤，看着让人心疼得慌……家富媳妇儿，快告诉婶子，这都是被谁打的？” “哎呦呦！我的天哪，这手……断了呀这是！” “大夫娘子，这、这还能治吗？你们说说，儿子被摔成了那样，这，这儿媳妇儿的手又断了，可怜见的，陈家也太倒霉了，往后可咋活呦？” “我这就去告诉他们俩口子去……” 几个热心的街坊点了几盏油灯，围在一起一阵叽叽喳喳后，一人快步奔向不远处的陈记杂货铺。 “啥？” “被、被人打了？” “被谁打了！” 陈大江两口子一听，惊得下巴都差点掉地上。 “不知道呀！就在前面不远的大马路上被打的，一会儿问问你家儿媳妇就知道了呗，现如今你们赶紧把人接回来呀……” 来人是个热心肠的，看到陈家两口子杵那半天也不动弹，急得直跳脚，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不过也没多想，只当他们被这么个噩耗给砸懵了。 其实陈家俩口子，根本就不想管方雪梅这傻缺货，不过如今这情形，却由不得他们不管，要不这好不容易刚好转些的生意，只怕又得一落千丈了。 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无奈地跟着出了铺子，还得装出一副很在意儿媳妇的样来。 “雪梅！哎呦我的雪梅！你这是咋的啦？” “快告诉阿娘，这是谁打的？咱跟他没完！” “你这孩子，倒是快说呀！到底是谁，你放心，我和你阿爹定会给你讨个公道……” 他们陈家现在真的是捉襟见肘，儿子的治伤银子够不够都还两说，哪有多余的银钱给她糟蹋。 知道谁打的，才能找那人拿治伤的银钱，运气好的话，说不准还能讹一笔回来呢。 方雪梅暗自发愁，她被方雨桐那句话给狠狠拿捏住了。 她这会儿身上一文银钱也拿不出来，刚才阿娘又臭骂了她一顿，还说再也不管她了。 陈家富这个新婚夫婿，就更不用说了，给自个儿翻个身都成问题，就更不可能管她。 现在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公公婆婆两口子。 若是被他们知道自己朝三暮四，一心想要和离，还要嫁给自己的妹夫，不拿猪笼浸了她就不错了。 还花银子给她治伤？ 那纯粹是做梦。 面对婆婆一个个紧逼而来的问题，她抱着个断手，吭哧瘪肚了半天，才忍着疼痛回道：“没，没人打我，是我自己摔的……” “啥？！” 李氏一听傻了眼，来来回回地打量了一番媳妇儿身下这块地，尖着嗓子叫嚷道：“不可能！这大马路上那么平坦，这么多天也没下雨，连个水坑都没有，咋可能摔成这样？” 陈大江黑着脸，诱导着问道：“对！这就没可能的事儿，快告诉你阿娘，你是不是有啥难言之隐？” 见儿媳妇儿犁着个头，怎么也不吭声，他气得恨不得一耳刮子扇死她，瞪着眉眼急声催促道：“你倒是快说呀！” 方雪梅不敢看他，别开脸说道：“就，就是前几日挨了阿爹您一巴掌，我脑子还没缓过来，刚才只觉得一阵眩晕，便，便啥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就，就给摔成这样儿了……” 越说，她声音越小。 陈大江俩口子的脸色却越来越黑，差点把一口牙给咬碎。 特别是李氏，气得再也忍不住，狠狠地剜了自家男人一眼，恨不得哐哐狠捶他一顿，看看这一巴掌，惹出来多少祸事儿！ 周围人的目光，也越发怪异，既有吃了个大瓜的兴奋，又满是当着主人的面，听了人家密辛的尴尬。 就，挺突然的。 只有大夫娘子大松了一口气，不是陆文且那混不吝搞出来的事儿就行，今儿总能没白跑一趟，好歹能收回个出诊费。 “你这手断得严重，先别动啊，我回医馆拿点布条过来绑一下……” 还得拿两瓶好点的跌打药酒过来，再让老头子过来好好给这姑娘把下脉。 可怜见的，瞧她那神情，这一跤摔得可不轻，别的地儿说不准还有啥暗伤。 两刻钟后，方雪梅那才刚解开没两天的右手，又给利利索索地挂脖子上去了。 “常大夫，多少银钱？” 陈大江抹了把脸，出声问道。 “一两八钱银子。” 常大夫看了看对方的脸色，怕对方觉得银钱太贵，不想多掏银子，解释道：“主要是这两瓶药酒比较贵，要一两银子，里面都是些治跌打损伤的好药，她伤得不轻，让你媳妇儿晚上帮着给好好擦擦，要不然……” 第262章 不能生 第262章 不能生 “要不然咋样儿？” 陈家俩口子根本不想出这银子，顺嘴问了一句，脑子里却在想该怎么找个借口，不要这两瓶烧钱的药酒。 “要不然在子嗣上，就……唉！” 不想常大夫是个实诚人，也为了帮这个命运多舛的可怜姑娘，希望陈家俩口子能看在子嗣得份上，重视这件事儿。 “啥！你是说她不能生了？” 陈大江一听，就坐不住了，不能生娃的女人，他们老陈家才不要。 常大夫一愣，不想人家听岔了，忙找补道：“也不是绝对的事儿，只是她的肚子，伤得确实不轻，但好好养养，影响也不大，生……” “行了行了！我都知道了。” 陈大江却没耐心听他解释，摆着手打断了他的话，还一脸不耐烦道：“这两瓶药酒先不拿，至于那八钱银子，你先记在账上，等年底再算。” 李氏气得胸口起伏，深深地看了脸色煞白的儿媳妇一眼，想到还瘫在床上的儿子，她心思百转千回，最后一言不发就起了身，快步朝脚店走去。 儿子这个累赘，已经把自家两口子折腾得够够的了，原本就要和离的儿媳妇，现在出了这事儿，往后只怕是个无底洞，还是个只吃不拉的无底洞，连个蛋都下不出来。 这个银钱不能出，人也不能再往家领，正好亲家母…呸！从今儿开始就不是了，正好方雪梅她阿娘在脚店里住着，让她把人接走，爱上哪儿上哪儿去，他们陈家再也不伺候了。 要说这蠢货也真是，好好一条大马路，也能把自己摔成这么一副鬼样子。 早知道会这样，这几天她才不会上赶着讨好那俩母女，不拿扫把将其赶出家门，就不错了。 方雪梅脑子里嗡嗡作响，脑子里不断重复着“不能生”这几个字，和自家老公公一样，对常大夫未尽的话语自动的过滤掉了，上辈子被逼着喝那些乱七八糟的偏方的情景，又一一脑海中再现…… 不！ 她不相信！ 她能生，她一定还能生！ 陈家富的双胞胎儿子，打破他们陈家三代单传的双胞胎儿子，还没从她肚子里爬出来呢。 老天爷给了她重生的机会，一定有它的用意，上辈子她已经这么惨了，这辈子总不可能过得更惨。 “你个胡说八道的乌鸦嘴！一个字都不会信！” “我要去找神医，神医一定有办法的！” “阿爹，我要去找神医给我治！求求您，带我去神医那里，现在就去，我一定好好听神医的话，将来给您和阿娘生几个大胖孙子……” 她强忍着疼痛，用左手去扒拉陈大江的裤腿儿，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哀求。 陈大江看她就像看瘟疫，一连退了七八步远，那避之不及的架势，仿佛挨上就会传染似的，周围几人都被他吓了一跳，有好几个人更是忍不住，当时就窃窃私语起来。 人明明就是他陈大江打的，人家好好一个姑娘，这嫁到陈家才半个月不到，不但脸毁了，手也断了，脑子还伤了，现在连肚子都不中用了…… 可以说要多倒霉有多倒霉，人娘家还没来要个说法呢，他这打人的老公公倒好，先嫌弃上了。 陈大江这边不好受，李氏那边也好不到哪儿去，被刘氏指着鼻子一顿臭骂，骂完不算，还说就算大女儿不能生，他们陈家也得认，而且原本说好和离的事儿，也就此取消。 明明就是方雪梅她自己走路上摔的，凭啥由他们陈家兜底，若是没有亲家母之前逼着和离的事儿，她李琴说不准还就捏着鼻子认了，可这个儿媳妇就是个养不熟的，现在还不能生。 “亲家母，咱可是事先说好了，十天过后，家富和你家雪梅就要和离的，现在出了这事儿，由不得你认不认，怎么说，那可是你亲生女儿！不但和离照旧，那十两银子也没了，之前你们说七出啥的，现在光是无子这一条，就是休妻那也足够了。” “要说雪梅那孩子，我们家富可没碰过她一下，当初怎么嫁过来的，现如今原封不动地还给你，还有，给他们成亲花出去的几十两银钱，咱们两家也得好好清算清算，不说全赔回来，一半是肯定跑不了的，我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刘氏比她跳得还高，“好你个不要脸的老虔婆，还敢跟我说和离！这几天你们俩婆媳一唱一和，处得好好的，还和离啥呀？” “还说好，我啥时候跟你说好了，谁能作证啊？字据拿出来，给我看看？” “我告诉你李琴，我好好一个闺女嫁到你们家，才半月不到你们就给折磨成了这样，我刘素华豁出去了，这就到县衙敲鼓申冤去！” “我倒要看看，青天大老爷是给我那可怜的女儿做主，还是给你们陈家富做主，我还就不信了，看他不把你们这俩吃人的恶毒玩意儿，抓起来吃牢饭去！” “等你们老俩口被下了大狱，陈家富那团烂泥又瘫在了床上，整个陈家，就剩雪梅这个儿媳妇能撑撑门面了……” “你放心，我们作为亲家，定会帮你们好好守着这间杂货铺子。” 刘氏刚才就憋了一肚子气，现在经她一挑衅，火就直往天灵盖里窜，自然是一手叉腰一手指指点点，有多难听骂多难听了。 这些年来，每天早上叫小女儿起床，刘氏的嗓门早就练出来了，声音比李氏那笑面虎大了不少，看着有气势多了。 “你！你你你……” 李氏又怒又急，那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两眼一黑，就倒了下去。 “哎呦呦？这、这、这叫啥事儿啊！” 时刻防备她们打起来的脚店掌柜，听到“咚”地一声，吓得脸都白了。 袖子一甩便蹲了下去，将抠了老半天鼻屎的大拇指掐在李氏的人中上，可掐了老半天，也不见有半点反应…… “啊！不会是死了吧？” 他吓得冷汗直冒，两腿发软，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探她鼻息，还有点气儿。 再顾不上其它，他爬起身，便跌跌撞撞地朝医馆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嚷嚷：“死人啦……死人啦……常大夫，快！快跟我走！” 极度惊恐之下，嗓音都劈叉了。 第263章 不，是你媳妇儿 第263章 不，是你媳妇儿 刚跑出来不远，就看到还蹲在方雪梅身边的常大夫，顿时像找到了精神支柱，涕泪横流地哭喊道。 常大夫一脸无奈，“人都死了，你还找我干啥？” 要找，也得去找棺材铺呀。 “还有气，还有气，就是昏过去了，咋都弄不醒……” 陈大江前两天听媳妇儿吹了几句枕边风，对脚店掌柜那翻脸不认人的势利眼，很是看不惯，一脸不屑道：“看把你给急的，谁要死了，你媳妇儿？” 脚店掌柜急得直拍大腿，“不！是你媳妇儿……” “我，我媳妇儿？！” “对！就是你媳妇儿。” 李氏走的时候，也没跟他商量，那会儿乱糟糟的，一时之间，陈大江还真没咋在意。 听了这话，他目光四下找了一圈，确实没看到媳妇儿的身影，一想到亲家母还在脚店铺子里住着，顿时就急了。 “坏了坏了坏了……” 自个儿媳妇生死未卜，哪还有闲心管方雪梅那名存实亡的儿媳妇，撒丫子就朝脚店跑去，跑到一半，又忙倒转回来，拉起常大夫再往那边跑。 嘴里不住催促道：“你快着些！快着些呀！我家那个还等着你救命呢……” 常大夫不住回头，指着放在地上的小木箱，“药箱，药箱没拿！” 脚店掌柜颇有眼色地一把抄起药箱，紧跟而上，“药箱我拿着呢，不用你管……” 周围的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纷纷丢下瘫坐在地上的方雪梅，呼啦啦一大串朝前面的三人追去。 只留下大夫娘子一个人，艰难地扶着方雪梅回了杂货铺子，躺在了床上，问道：“你怎么样？” “没，没事儿。”方雪梅含着两泡泪，摇摇头说道。 大夫娘子满腹同情地看着她，却也无能为力，仔细叮嘱了一番，让她记得有啥事，要找娘家人商量。 “铺子里不能离人，我这就回去了？你早些歇着。” 说完，就离开了陈家铺子。 方雪梅靠着上辈子在婆家吃过的亏，难得机灵了一把。 知道没了肚子的倚仗，婆婆管不管她先不说，公公肯定不会在她身上多花一文钱的，这时候再不为自己打算一下，这辈子就完了。 婆婆出了这么大事儿，公公肯定没那么快回来，趁着这会儿家里没人，她强撑着起了身，忍着疼痛把铺子大门关上，端着油灯便进了公公婆婆的房间。 目标自然是银子。 她也不敢多拿，想着拿个一两半两的，放在兜里以备不时之需，就算被赶出门去，好歹也有点银钱吃饭，不至于饿死。 好一通翻找，总算翻到了李氏藏银子的地儿。 伸手一摸，嘿！银子还不老少呢。 少说也有二十两往上。 她不由心里一喜，多了好啊，拿个一两二两的，看着也不明显，一时半会儿还发现不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她就想起了之前婆婆跟她哭穷，还旁敲侧击了好几次她的陪嫁银子的事儿。 她原本还以为家里确实没银子了呢，没想到这老婆婆看着和气慈爱，却是表里不一的，房里放这么大一包银子，还跟她说家底掏空了。 “好你个老东西！拿一副良善的嘴脸来哄我，有银子藏起来骗我没银子，让你算计我，现在报应来了吧，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全给你们拿走，一文钱也不留给你们！” 她一边嘟嘟囔囔地咒骂着，一边继续翻找。 不知是李氏藏银子的手段太高明，还是家里的银钱全都在这儿，任她把整间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翻出来其他的。 “算了，这已经不老少了，就这么着吧。” 偷了银子之后，她又开始思量起来…… 这会儿的她，不仅手断了干不了活，还被陆文且一脚踢成个不下蛋的鸡，新嫁的夫婿又成了个瘫子，现如今婆婆也撅过去了…… 等于整个家里，就剩公公一个健全的，一想到他比自家阿爹还大的暴脾气，方雪梅生生打了个哆嗦。 这个家不能再待了，得赶紧走。 一说走，自然免不了收拾包裹，光她自己的嫁妆，她一个人就搬不过来。 只是，因着肚子还在时不时抽疼着，她也顾不上太多，毕竟逃命要紧，要是被抓住了，老公公还得收拾她。 强忍着疼痛，先找了个布袋子，把翻出来的银子装上，又随手往里塞了两身衣裳，她便冲出了铺子大门。 咚咚咚…… 没过多久，她又跑了回来。 一回到进铺子她便直奔柜台，伸出左手，想要拉开装着银钱的那个抽屉。 虽说公公婆婆老是有意无意地防着她，但这两天她帮着忙进忙出，还是趁机瞄上过几眼。 那个抽屉里面，都是些零零散散的铜板，蚊子再小那也是肉，更何况，里面的铜板还不少呢。 机会只有一次，今儿没拿走，下回可就没这机会了。 可惜的是，那个抽屉上了锁。 偷都偷了，也不差多干一件两件坏事儿！ 她咬了咬牙，一不做二不休，丢下包裹就去拿秤头…… “哐哐”一顿狠砸，因着用力过度，牵扯到刚才受伤的肚子和右手，疼得她是龇牙咧嘴。 好在，铜锁是砸开了，看着抽屉里面的好些铜板，还有零零星星十几块一二钱的碎银子，她眼都在冒绿光。 发了！ 因祸得福啊，今儿也轮着她方雪梅大赚一笔了。 光这抽屉里的铜板和碎银子，加起来怕也有三两往上了，加上刚才在婆婆房里搜出来的，省着点儿用，这辈子怕都花不完。 “我的好公公好婆婆，就这么离开，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她揉搓着抽屉里的银钱，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笑意，喃喃自语道。 她的脸色就像调色盘，有对未来的害怕、做坏事的兴奋和惊慌、还有被婆婆欺瞒哄骗后的愤怒，更多的，是不甘心， 就在她一脸陶醉之时，外面突然传来说话声，她猛然被惊醒。 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好在，不是老公公的声音。 她劫后余生般地呼出长长的一口气。 也不敢再耽搁下去，万一被突然回来的公公堵在铺子里头，婆婆那边正等着银钱救命呢，若是知道她做下的好事儿，只怕得将她打死。 第264章 先替你把着 第264章 先替你把着 “得赶紧走。” 也没那时间细数，她一股脑儿全倒进布袋子后，便以最快的步伐逃了铺子。 站在铺子大门口，看着左右两边一眼望不到头的街道，她又开始踌躇起来，绞尽脑汁地想，今儿晚上该怎么度过，这会儿又该往哪儿走。 不好，脑子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缓了缓，铺子里肯定不能再待下去。 至于脚店，公公婆婆都在，她也不敢去。 要不今晚先找个犄角旮旯，躲起来？ 等明儿一早，再回脚店找阿娘，到那时，公公婆婆应该不在那儿了吧。 但一想到阿娘那没完没了的嘟囔和打压，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想，她没想着找刘氏，有心不管，但实在放心不下女儿的刘氏，却主动过来了找她，还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和她来了个对对碰。 “雪梅！” “你个遭瘟的，可吓死我了。” 刘氏看到女儿还活生生的，不由大松了一口气，心想：没死就好。 上下打量了大女儿一眼，见她那只刚下了没多久，又重新吊上去的右手臂，刚才大女儿那道负气离开的背影，又再度重现，刘氏的眸子便开始喷火…… “好你个死丫头！跑啊！咋不跑了？这下满意了吧，好心好意劝你非不听，你婆婆……” “阿、阿娘……我、我……” 方雪梅被突然窜出来的阿娘吓得不轻，脑子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地紧了紧手里的包裹，后退几步，转头又跑了。 “……” 刘氏傻眼。 看她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儿，就知道肯定没啥好事。 刘氏两眼瞪得像铜铃，定格在她左肩上的那只甩来甩去，还发出阵阵脆响声的布袋子。 蓦然，她想起两个女儿出门子前那晚的所作所为，顿时眼中精光一闪…… 有了之前对陈家的不满，她心下不由暗自庆幸，这死丫头，今儿倒是难得聪明了一把。 虽说趁着亲家母生死存亡之际，身为儿媳妇的大女儿，这事做得确实有点缺德。 但陈家这一家子两面三刀的，害了大女儿一辈子，偷他们家点银子，就当是对自家的赔偿了。 应该的。 更别说现在大女儿的肚子…… 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就算此时不偷，早晚也是被他们陈家扫地出门的下场。 她聪明的没再大声嚷嚷，目光打量了一下四周，见大街上也没啥人，便撒丫子朝大女儿跑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方雪梅听着越逼越近的脚步声，回头一看，见是阿娘，不由得暗暗叫苦。 肚子一阵阵的抽疼，右手还不方便，跑又跑不快，还没跑出去三百步远，肩膀上的布袋子，就被刘氏拽住了。 刘氏一挨着布袋子，心就颤抖了一下，这个袋子看着不大，却是怪沉，若装的都是银子的话…… 那不得发财了！ 怕引起别人注意，刘氏压着声音喝骂道：“你个死丫头，这么晚了，你想跑哪儿去？” “阿、阿娘……” 方雪梅又疼又累，额间的碎发，已被汗水打湿，正一缕缕地粘在脸颊上，楚楚可怜地唤了她一句。 左手，却快速地抓住了差点被阿娘抢走的布袋子。 哪怕她再笨也知道，这里面，装着她的所有，一旦丢了，她就啥也没了。 可千万不能被阿娘截走。 “还越跑越偏，是不是傻呀你，这黑天半夜的，也不怕被野狼叼了去！” 刘氏抓着布袋子的手用力一扯，力气之大，差点把方雪梅拽倒，声音不大，却很是强势，“袋子拿过来，我替你拿着。” 大女儿是个没成算的，再多的银子给了她，也是白搭，认亲红封还没捂热呢，转头就想送给公公婆婆。 还有那三两陪嫁的银钱，竟敢用来肖想妹夫，放眼整个长河镇，除了她，就没人能干出来这种糊涂事儿。 更别说前几天上赌桌的事儿，两把就输了好几十文，胃口大得很。 此时脆弱无比的方雪梅，站都站不稳，刘氏都没用力，很顺利地就把布袋子抢了过来。 布袋子一到手，她便忙不迭地抻开布袋口，接着就将手伸了进去。 这一路的颠簸，原本盖在上面的铜板和碎银子，已经慢慢沉到了袋子底部，她随手一扒拉，再一摸，就摸到了一块不小的银锭子。 这儿路黑，也看不清里面的都装着些啥，但凭这手中的触感，傻子也知道，这是银子无疑了。 还真如她所料，还不老少呢。 “这是我的！” 方雪梅又疼又急又害怕，眼泪花子都出来了，带着哭腔道：“我刚从婆家拿出来的！” 刘氏一噎，表情有些讪讪，随后，就气不打一处来，“啥你的我的？三更半夜你个姑娘家家的，也不怕这布袋子成了你的催命符！” “我好歹也是你亲娘，还能抢你的不成？” “我看你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出门子前一晚，为着你能顺利嫁进陈家，我跟你阿爹帮你填了那么大一个窟窿。” “更别说这几天，为着你和离的事儿，你阿娘我连家都不要了，一心一意在这儿住了下来，就怕你再被陈家人欺负，你倒好，这才刚有了点银钱，就翻脸不认人了！” 常年干活的她，力气自然不小，方雪梅哪是她的对手，她才刚扯了两下，就不得不松开了手。 可怜方雪梅才刚到手的几十两，别说花上一文半文，就连里面究竟有多少银子，她都还没来得及数一下，就这么被自个儿阿娘抢走了。 “走！咱们先找个地儿过夜，明儿想办法给你阿爹递个信儿，让他跟你大哥回来，给你主持公道。” “你放心，这银子阿娘不要你的，只是先替你把着，等眼前这事儿了了，咱们再去神医那，让他帮你开个方子好好调理一下，你年纪还小，这会儿还活蹦乱跳的，想来是没多大问题。” 钱袋子到了手上，刘氏也慈爱多了，别看她嘴上骂得再狠，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也做不到真不管她死活。 她知道，亲家母此时还在脚店昏迷着，这会儿肯定不能带大女儿回去自投罗网。 石子村也不能回去，陈家发现儿媳妇和银钱一同消失，傻子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只怕不需等到天亮，陈大江就得带人杀过来。 第265章 有车 第265章 有车 刘氏想了想，拉着大女儿就要朝镇子外面跑，打算趁着此时夜黑人少，尽量离镇子远些，找个好心的村里人家，能收留大女儿一段时间，哪怕是每天给几个铜板，也没问题。 自己再杀个回马枪，回脚店装作无事发生，若是陈家敢来问她要银子，她就反咬一口，问他们要女儿。 反正已经撕破脸了，能为大女儿多争取一点，就多争取一点。 “阿，阿娘……我疼……真的跑不动了……” 跑了一会儿，方雪梅喘得不成样子，大口呼吸又引发的肚子更加疼，肚子疼就更加跑不动…… “你这不成器的！” 这儿还是在镇上，两旁都是铺子，说不准哪家就是跟陈家相好的，刘氏心里很是紧张，开口就想骂人。 感受着手里那个布袋子的份量，语气下意识地又缓和了些，“你这会儿不跑，等他们追过来，想跑你都跑不了。” “不，不行！我肚子疼得慌。” 方雪梅缓缓蹲下了身子，佝偻着腰身，表情很是痛苦。 刘氏虽说没直接偷，却也颇有些做贼心虚，就怕被陈家人抓住，再吃了官司。 “你这么大个人了，我也背你不动，又是大半夜的，连个骡车都叫不着，要不咱慢着些，再往前儿走走，找个僻静处躲着些人，顺带着歇歇脚……” 刚说完，就听到车轱辘声响起，慢慢由远而近。 “阿娘，有车！” 方雪梅眸子一亮，欣喜若狂道。 银子是她拿的，最不想被抓住的人，非她莫属，能快些离开这个危险之地，自然是求之不得。 “你在这儿等着，我上前问问去。” 被大女儿甩怕了的刘氏，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叮嘱道：“不许再跑了啊，否则我再也不管你了，这次我绝对说到做到！” 方雪梅恋恋不舍地目光，朝她手臂上挽着的布袋子看去，郁闷地不想张嘴说话，全部家当都被阿娘收走了，她还能往哪儿跑。 也太看得起她了。 “诶！媳妇儿，你看！我老丈母娘在前面，你姐那丑女人也在。” 陆文且手朝后伸，轻轻推了推媳妇儿，一脸诧异地看着前方不远处的两人，“刚才我那两下，也下了点力气，话说你姐她没瘫床上养着，咋还跑这儿来了？” “媳妇儿，要我说，你姐那皮糙肉厚的，就像块滚刀肉似的，也着实经打，要换了别人，这会儿只怕还躺在床上吐泡沫子呢……” 他刚才将方雪梅打了，下意识地就绕了一条远路，以求把陈家铺子那片给绕开，谁想绕了一圈，还是让人给截了道儿。 看那样子，也不像是故意搁这儿堵他的呀。 正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的方雨桐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就着铺子里透出来的灯光，看到逃难一般的母女二人，她脸上的神情，就有些一言难尽，一脸嫌恶道：“那可不，我姐她瓷实着呢。” 把自己当透明人的牛妈，听了两人的对话，是猛然一惊。 主子爷果然是个喜欢动手的，听他这话的意思，竟然过分到连大姨姐都打，还敢正大光明地跟自家媳妇儿讨论人家姐姐经不经打的话。 还有，夫人的反应，也让她大为震撼。 这说的是人话吗？ 看来老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口子，就没有一个正常的。 唉！她这是被卖到了一个啥样的家庭啊？ 想到自己的身份，她更是吓得冷汗直流，对主子爷的畏惧，又上升了一个新台阶。 原先看主子爷对夫人的态度，她还当人家只是看不上，自己这个买回来的粗使婆子呢。 谁知人家狠起来，连大姨姐都打，想她一个通买卖的仆妇，要弄死，那也就抬抬手的事儿。 人家今儿刚卖了个这么大的铺子，手里银钱多着呢，打死了也不心疼，大不了再买一个就是。 方雨桐对牛妈的苦恼一无所知，看到阿娘动身朝他们走来，不想再跟姐姐纠缠的她，急声对陆文且说道：“快掉头！” “我阿娘朝这边过来了。” “快点！千万别被她们缠住……” 尽管陆文且的动作不慢，她还是一个劲儿地催，连牛妈都看出来了，她是真的厌烦。 方雨桐那六亲不认的狠心模样，更是把牛妈看得目瞪口呆。 她和刘氏年纪差不多，最能感同身受，若换做是她，一大把年纪在这黑漆漆的夜晚，流落在街头，好不容易等到女儿回来，却对自己避之如蛇蝎…… 若是自家女儿敢这样，她只怕得将这不孝女给活活掐死。 唉！自家女儿最是懂事孝顺，定然不会做出这种丧良心的事儿来。 只是她身份低微，不要说规劝这两个混不吝的年轻人，就是呼吸都不敢大声，主子爷可不是个脾性好的，自己若是敢倚老卖老，怕他一脚就把她踹下车去。 趁着他们掉头的空档，刘氏小跑着眼看就要追上来了，只是因着黑天，一时没认出来骡车上的是小女儿两口子。 但却看到他们调转的骡车，急得不住招手，“哎！等等，先等等……” 方雨桐不敢出声，忙推了推身旁的牛妈，“你告诉她，我们不拉人。” “这，这样好吗？”牛妈犹豫着说道。 陆文且冷哼一声，她立马老实了，清了清嗓子，朝不住奔来的黑影喊道：“咱们不拉人，骡车上也坐不下了……” “我们就两个人，挤一挤没事的，我们给银钱的。” 刘氏不愿放弃，这黑灯瞎火的，想再找辆骡车，可难有那么好的运气，好不容易碰上一辆，怎么说也得争取争取。 “夫人，怎么办？” 牛妈弱弱问道。 “别理她。” “啊！” 就在这时，看不太清路的刘氏，一个没注意，被一块凸起来的石头绊了一跤，脚趾头钻心地疼，她也顾不上多看，只一心护着手上的布袋子，连着几个踉跄，最后狠狠地栽倒在地。 到底是自己的亲娘，方雨桐看得揪心，五指下意识地往陆文且手臂上一抓…… 第266章 绝对是银子 第266章 绝对是银子 “要停下来吗？” 陆文且感受到媳妇儿的力度，低声问道。 方雨桐正要说话，就听见阿娘嘴里低低的痛呼声，配合着弯腰抱膝盖不住吹气的样儿，很是沧桑可怜。 方雨桐低了下头，看向怀里今儿挣回来的三百两银子…… 虽说那二百两给的是银票，看着不显眼，但却还有一百两的银锭子，万一被阿娘发现自己有这么多银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咬咬牙，“到前面一点，再放我和牛妈下去，我先不露头，让牛妈先扶她去大夫那儿看看，一会儿你再回来接我们。” 牛妈在这儿，她也不好说得太直白，只是将手里的布袋子，往男人身后推了推。 陆文且心领神会，知道媳妇儿的担忧，点头说道：“嗯，我尽快赶回来。” 鞭子一甩，骡子“哒哒哒”地往黑夜里跑去。 “等等啊！等等……” 刘氏焦急绝望的声音，引得好几个乌黑的窗口出现了亮光，吓得她赶忙闭上了嘴，也不敢再追。 “行了，就到这儿吧。” 骡车拐了个弯，离刘氏大概有一二十丈远的样子，方雨桐示意停车。 这一大片和镇中央相比，要偏僻许多，三三两两的铺子，早早就关了门。 牛妈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虽说夫人这个闺女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心疼自家阿娘的，也算还有点良心，只是为啥要让主子爷先回去呢？ 想不通。 她也不敢问。 她们俩一下车，陆文且二话不说，架着骡车就飞奔而去，手里紧拽着媳妇儿拿给他的布袋子，连带着牛妈抱上车的那捆粗麻料子，还有打算明儿招待兄弟的三坛好酒，也一并拉走了。 他一走，牛妈再也忍不住，出声说道：“夫人，您阿娘摔了一跤，也不知道摔得重不重，走去医馆只怕得遭些罪，咱们有骡车，正好可以拉她去医馆……” “我自有分寸。” 方雨桐自然不可能跟她一个仆妇解释，自己和娘家人的恩恩怨怨。 怕她多嘴再坏了事儿，又叮嘱道：“一会儿见了我阿娘，不该说的你别说，只管问她伤着没有，医馆她知道在哪儿，你扶着她过去就成，等我们回来接你就成。” 要不是有姐姐那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在那儿，她也不用出此下策。 牛妈感受到她语气里的冷意，老实地点点头，不敢再多说其他的。 主子爷那么疼夫人，她可不敢触这逆鳞。 她深呼一口气，小声询问道：“夫人，那我过去了？” “嗯，去吧。” 方雨桐等她走了一段路，便猫着腰慢慢尾随了过去。 可能是刚才阿娘那一嗓子，又多了几个铺子点了灯，就着铺子里散出来的微弱烛光，她看到牛妈走上前，似乎在询问什么，自家阿娘摆手拒绝，只是由于距离有点远，听不太清说了些啥。 这会儿是晚上，黑灯瞎火的，想着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发现，她又佝偻着身子，往前凑了凑…… “……不用不用！只是摔了一下，哪儿就到了要去医馆的程度……” 只听到刘氏颇有些不耐烦，又略显慌乱地说道。 接着见她起了身，拉着姐姐就要走，后者疼得龇牙咧嘴，站都站不起来。 牛妈知道这人是自家夫人的姐姐，她身上的伤就是自家主子爷打的，暗自打量了一下，虽说不是她打的，却也不由地跟着心虚起来。 “她看着不太舒服，你又摔了一跤，还是去医馆看看吧……” “哎呀！我说了不用就不用！你该干嘛干嘛去……” 刘氏急得嘴里直冒泡，语气不由得就重了些。 自己两母女的状况，她会不知道应该去医馆吗？ 这不是去不了嘛！ 这会子常大夫，说不准还在给亲家母看病呢，她们再过去，岂不是送货上门？ “忍忍！忍忍就好了。” 她拍了拍大女儿后背，以求大女儿能好受些。 方雪梅煞白着脸，嘴里也跟着说道：“不用，不用去医馆，我没事儿……” 被打成这样了，还没事儿？ 牛妈看得一头雾水，按理说，女婿家有铺子，还能买得起她这个下人，想来这位老夫人，应该还不至于为了几个看病银钱，省成这样吧。 看她们俩母女身上的穿着，虽说比不上夫人那般排场，却也比一般的农家妇人好上太多。 不正常。 这一大家子人，就没一个正常的。 躲在角落里的方雨桐，也看得大为诧异，和她们俩一口锅里吃了十几年的饭，她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们绝对有问题。 至于有啥问题，她一时半会儿，还真琢磨不出来，直到…… 缓过这一波疼痛的方雪梅，将手伸向刘氏手里抱着的布袋子，“阿娘，我好多了，您摔伤了，布袋子给我拿吧……” 刘氏下意识地将布袋子往怀里一护，“不用不用！你能走了？那咱们快些……” 说完，拉起大女儿抬步就走，以求早点甩脱牛妈这个好心人。 方雨桐看得眼睛一眯…… 有鬼。 这布袋子有鬼。 这么多年来，虽说姐姐喜欢抢活干，但每次阿娘都是由着她抢。 农家的娃子姑娘都是糙着养大的，刘氏又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不让姐姐干活的情况。 若是阿娘没有摔那一跤，还能说她是慈母心肠，心疼姐姐的伤势，可她那一跤摔得也不轻，这不是阿娘一贯的处事风格。 她挠了挠头，话说，这袋子里面，到底装着啥东西啊？ 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布袋子，恨不得将其戳出一个洞来。 能让阿娘这么护着的东西，可不多…… 银子？！ 绝对是银子！ 看她们那过街老鼠的样儿，说不准还是陈家的银子，姐姐偷摸弄出来的。 更有可能的是，阿娘也参与了进去。 难怪呢，她们俩一个个，都不愿意去医馆，医馆离陈家铺子不远，一个不小心，只怕就得人赃并获。 看来姐姐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啊，娘家偷了不算，还敢去婆家偷。 更离谱的是，阿娘也跟着她一起发癫。 第267章 说是要抓贼呢 第267章 说是要抓贼呢 她脑子一转，一个主意就出来了，一个转身，就离开了。 不一会儿…… “阿娘！阿娘？真的是你们！” 方雨桐惊慌失措地从黑暗中跑了过来，跑得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语气里带着惊恐不安，见牛妈吃惊地嘴都合不上，赶忙抽空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假装不认识自己。 “雨桐？！” 刘氏瞪大眼睛，满脸诧异地瞪着她，问道：“你咋过来了？” 方雪梅眸子冒着火光，一看到这贱蹄子，就觉得肚子更疼了。 要不是那贱蹄子，她又何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方雨桐感受到她的杀气，却没搭理，只是暗中戒备着，以防她突然扑上来。 一脸担忧道：“呼……可跑得累死我了，刚才我和陆文且回家，就看到我姐她公公婆婆，正带着一大帮子人，朝这边杀过来了，手里拿着棍棒之类的家伙什，嘴里喊打喊杀的，说是要抓贼呢……” “呼！呼！我想着你还在街上，人群里也没看到我姐，就怕你们出啥事儿，便打发陆文且截住他们，我自己先跑过……” “啥？！” 刘氏魂都快吓没了，不等她说完，就牙齿打颤地问道：“你、你、你真看见了？” “不对呀！你姐她婆婆不是撅过去了嘛，醒过来了？” 方雨桐就有些懵…… 撅？撅过去了？ 她不知道呀。 “哎呀！黑灯瞎火的，我也没看得太清，只看到带头的是我姐她老公公陈大江，嘴里嚷嚷着要把那贼子抽筋扒皮，断了她的手脚筋呢。” 方雪梅的身子，忍不住就瑟缩了一下。 “真的假的？” 刘氏有些怀疑地看着她。 “哎呦！骗您干啥，您看我这满头大汗的，哪有功夫跟你们开玩笑。” “来不及了，您快说说，到底出了啥大事儿？” “是我姐又闯祸了对不对？我的娘咧，她又闹了啥幺蛾子，至于让陈家人这般豁得出去？” 牛妈吃惊得瞪着牛眼，嘴巴张张合合，也不知道想要说些啥。 方雨桐一个眼刀子甩过去，她立马老实闭上了嘴。 刘氏不知道她们俩认识，也没在意这个陌生妇人的表情，不过就算注意到了，也没时间考虑太多。 她看小女儿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真信了八九成。 “我、我……我们也……哎呀！这都是事儿赶事儿……” 刘氏涨红着脸，脑子里一锅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啥。 方雪梅就更不用说了，脑子一片空白，自身难保的她，哪还有闲心去瞪方雨桐这个妹妹，甚至连肚子都感觉不到疼了。 出嫁前一晚偷钱的下场，她还心有余悸呢，这次又…… “阿娘！阿娘，您说我该怎么办？” 她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抓紧刘氏的手，后者也是万分害怕，手指都发木。 方雨桐继续加猛药，“你们快点儿拿主意吧！” “陆文且双拳难敌四手，挡不住他们太久的。” “万一被他们抓住当贼打，就算一人给你们一拳，只怕医好了，都还是扁的。” “我我我…不是我拿的！”刘氏抱着的香饽饽，顿时就成了烫手山芋，下意识地就往地上一丢，发出一声闷响，银子的诱惑力太大，她又不舍地伸手捡了起来。 方雪梅也好不到哪儿去，她一向只有惹祸的本事，却没有善后的能耐，脑子就跟浆糊似的，啥也不知道。 就像妹妹那贱蹄子说的，这会儿若是被陈家人抓到，打死她都有可能。 趁着她们俩手足无措之际，方雨桐不想牛妈在一旁坏事儿，悄悄给她打了个手势，让她先行离开。 牛妈根本没注意到，只是呆愣愣地站在那里，就跟看大戏似的。 这一家子，一个塞一个奇葩。 原本她还以为夫人让停车，是心疼她阿娘摔了一跤，哪曾想…… 这般将亲生母亲往死里整的女儿，这世上，只怕也难找第二个了。 方雨桐见她没反应，挪了几步来到她面前，用脚踢了踢她，后者这才回过神。 她默默地为刘氏鞠了一把同情泪，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她的离开，并没有引起刘氏二人的怀疑，只当她不想被当成同伙跟着挨打。 “阿娘，你们打算咋弄啊？” 方雨桐瞥了一眼牛妈离开的方向，见她的身影越来越远，开口朝自家阿娘问道。 “咋弄？” 刘氏没啥主意，暴躁的脾性让她选择破罐子破摔，“还能咋弄，陈家把你姐折腾成这样，还有理了他们！” “他们尽管过来，老娘跟他们拼了。” 方雨桐眸光扫过姐姐吊在胸前的手，装作诧异的样子道：“我姐这伤，是陈家人打的？” 刘氏一脸理所当然，“不是他们，还能是谁？你姐她公公不是啥好人，她婆婆更不是个东西，一个明着坏，一个阴着坏，这才成亲几天，看把你姐折腾成啥样了。” 听了两人的对话，苦主方雪梅颇有些脸红，特别是对上贱蹄子那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更让她坐立难安。 可一想到自己的伤，都是陆文且打的，她又来气，夫妻一体，陆文且打的，那就相当于她方雨桐打的。 对上姐姐怨毒的眸子，方雨桐嘲讽地笑了笑，对阿娘道：“既然是我姐和陈家的事儿，那我就不掺合了。” 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你要去哪儿？” 刘氏一看她的动作，也跟着艰难起身，“我们也一起。” “我不要。”方雨桐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不，不要？你个死丫头，有没良心啊你！你阿娘马上就要被人打死了，你就眼睁睁地看着？” “那您说我咋办？我留下来就能打过他们吗？您还是不是我阿娘啊？就这么拉着我陪你们一块儿死？” 方雨桐声音不大，却把刘氏问的哑口无言。 想到接下来的计划，她耐着性子，解释道：“这几天我跟着陆文且，也认识了他不少兄弟，叫上几个人往那儿一站，说不准还能让陈家忌惮一下。” 第268章 得手 第268章 得手 小女儿一连抛出的四个问题，差点把刘氏砸懵，她瞪着大眼，张着嘴巴，仿佛无法接受这话，会是她一向疼爱的小女儿嘴里说出来的。 还好，方雨桐接下来的话，让她稍稍安了些心，苦着一张脸摆了摆手，“成，成吧。” 离开之前，方雨桐扭头看了眼一旁的姐姐…… 脚下装作无意似的，踢了一脚刘氏身前的布袋子，低声提醒道：“对了阿娘，俗话都说捉贼拿赃，趁我去叫人的这段时间，您和姐姐赶紧把这包祸根给藏严实了。” “到时就算被陈家人截住，没个真凭实据的，他们也不能拿你们俩咋样。” “您别怕，我马上叫人过来，定不让陈家人动您一根头发丝儿。” 说完，就离开了，脚步没有一丝犹豫，刘氏心下大定，看着她一步步远去的背影，满心满眼的感动。 小女儿是个有孝心的，出嫁前为了嫁妆银子闹出那么大动静，一结婚就懂事多了，这么大一袋银子，看都不带多看一眼，只一心记挂她这个阿娘的安危。 再回头看看只知道抹泪的大女儿，心头就冒火，有好处的时候，对她这个阿娘理也不理，闯了祸要人善后，就拉着娘家人一起下水，吃相忒难看了。 她的心理活动，方雨桐不知道，但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想到小时候那个傻乎乎的自己，不由摇了摇头，好把那股子不忍，晃出去。 如果她是个有文采的，此时的脑子里一定会闪过一句话：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她刚跑到阴影处，就看到了站在不远的牛妈，回头看了一下身后，觉得安全了，这才招手示意她过来…… “你去刚才我们下车那儿守着，等见到主子爷，让他找人去陈家杂货铺一趟，把我姐她们在这儿的事，想法子告诉陈家人。” 姐姐才刚毁掉了一个陈家富，现如今又盯上了陆文且，还真当自己是太阳了，全天下的人都得围着她转？ 还没相看的，她方雨桐让出去也就让出去了，已经成了亲的，还敢来撬墙角，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好的，夫人。” 牛妈被她严肃的语气唬住，话还没过脑子，就点头同意道。 刚才站在这里的时候，她便想明白了，掌握她生死的是主子爷和夫人，不该生的心思千万不能生，不管做啥决定，主子两口子定然有他们的用意。 她作为一个下人，要是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就这俩口子六亲不认的绝情样儿，绝对会把她整得死去活来。 她，只管听主子爷和夫人的话就是。 等小女儿一离开，刘氏觉得自己该行动了，连膝盖上的伤都顾不上了，手里紧紧拽住手里的布袋子，左顾右盼地找地儿藏银子。 四周看了一圈，想起刚才铺子里亮起的几盏灯，她觉得这儿不安全，提着那包银钱，一瘸一拐地接着朝前走去。 “阿娘，您这是干啥？” 方雪梅一脸不解地跟上，好奇问道。 那贱蹄子不说叫人过来嘛，走了再找不到自己俩人咋办。 “先把这个布袋子藏起来。” 刘氏边走边观察，直到除了自己两母女，再不见其他人，迅速在路边找了个不起眼的沙石堆，徒手快速挖了个坑，把布袋子往里一放，就埋上了。 黑灯瞎火的，就算被人看到，应该也不会多想，最多只当路人憋急了，在这儿撒了泡尿。 她一边埋，一边小声叮嘱大女儿，待会万一被陈家人抓住，千万不要承认自己偷了银钱。 这一幕，被暗暗跟上来的方雨桐，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这样好吗？” 方雪梅又疼又怕，还有些不安，“万一我公公不信，他会打死我的，再说了，银子放这里也不安全，要是被人拿走了……” “还不如现在我拿着银钱远走高飞，他们就是想找，也找不到。” 说着，就要伸手就扒拉。 “你别动！” 刘氏拍开她的手，“走两步都直喘粗气，还远走高飞，我看你是想往阎王殿飞！” “就放这里，咱们离这地儿远着些，等过了陈家这关，我们再过来取，这三更半夜的也没人看见，谁能想到这沙堆里埋着一袋子银钱呢？” “走走走！你别跟抱窝鸡似的杵在这儿，等你公公带人过来，再不打自招了。” 方雪梅结合自己的状况，也确实没别的办法，便由阿娘扶着回到了原地，眼睛有意无意地，还往看不见的那处沙石堆瞟。 惹得刘氏骂了她好几句，见没啥效果，干脆拉着她又走了百来步，直到方雪梅用左手抱着右手，蹲下捂着肚子，再也不愿意走才作罢。 黑灯瞎火的，还时不时传来几声怪鸟的叫声，单独一人窝在角落的方雨桐，心里有些发毛。 好在那包银子的诱惑力足够大，硬是让她强行把内心的恐惧压下，踮着脚尖来到那堆沙石堆上，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袋子银钱挖了出来。 抱着沉甸甸的布包，捏着布包里面银锭子特有的轮廓，哪怕眼前黑漆漆一片，她也觉得无比光明，连火辣辣的大腿根，都觉得没那么疼了。 发了！ 今儿财神爷算是住他们陆家来了，一笔接着一笔的进账，这一袋子，就算没有三五十两，二十两是没跑了。 加上卖铺子和玉佩的银钱，哪怕在县城，也能买下一间带院子的铺面了。 这要是以前，她想都不敢想。 现在天这么黑，加上陈家人说到就到，时间不多了。 她也不敢独自一人，抱着布包走在大马路上，更别说大腿根那是真的疼，她看了看模模糊糊的四周，心想，得赶紧把这个布包安置好。 瞅准一个方向，她又往前走了二三十步远，叉进另一条小巷子，这里大多数都是住家的，房檐下堆着好些柴火，有一节节还没劈开的硬木柴，也有炒菜引火用的松针，和丝毛草之类的软柴。 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地儿，将布包埋进了一捆松针里面，再把外边盖严实，确保看不出来什么，她才离开。 第269章 中风 第269章 中风 等会儿，姐姐应该会被陈家人接走，阿娘六神无主之下，极有可能跟他们回陆家，要拿回布包，就得再跑一趟。 自己两口子今儿晚上，看来是有得忙了，还好陆文且有先见之明，借了一辆骡车，要是全靠这两条腿儿，她说不得要被累死。 回到牛妈那边，陆文且已经到了。 “媳妇儿，咋样儿啊？” “陆文且，你叫陈家人了没？” 俩人异口同声问道。 知道媳妇儿着急，陆文且先说道：“早就托人去告诉陈大江了，可这会儿的他们陈家，根本没空管你姐那丑女人。” “啥？” 方雨桐一愣，又想起刚才阿娘说姐姐她婆婆撅过去了的话。 果然，陆文且见她不解，又开口解释道：“我倒转回来的时候，就是从陈家铺子那边过的，只见他家铺子门户大开，里面黑漆漆的，不像有人，倒是脚店那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好些人，吵吵嚷嚷说啥的都有。” “怕你等的着急，我也没敢多耽搁，只听到你姐她婆婆好像厥过去了，这会儿还没醒呢，我让人给陈大江递了个话，说他儿媳妇在这边晃荡，不过就现如今这情形来看，来领她回家的可能性不大。” “咱们还是早作打算吧。” 方雨桐顿时就有些头疼，想了想说道：“我阿娘生我养我了一场，让她骂两句我也无妨，但我姐那人你也知道，绝对不能往家里领，否则咱们家就等着鸡飞狗跳吧。” “那你说咋办？” “我想想……” 他们俩口子在商量对策的时候，脚店里的陈大江，听到一个惊天大噩耗。 疲惫的常大夫，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老夫尽力了，她急火攻心，这是中风的前症，之前你儿媳妇不是说找啥神医吗？家中银钱宽裕的话，还是尽早安排吧……” “中、中风？！” 陈大江只觉天塌地陷，半天都没晃过神。 周围众人也都被惊了一跳，脚店掌柜怕被讹，指着昏睡中的李氏，狐疑道：“我说老常，你有没搞错？她虽说不算年轻，却也不老啊，这个年纪咋可能中风？” 常大夫叹了口气，一边把插在李氏头上的银针拔下，一边替他解惑道：“中风确实是老年人的重症，但三四十岁也不是没有可能，许是她这段时间担忧你儿子家富，忧思过度，夜不安枕，刚才因着你家儿媳妇的事儿，又激怒之下，这才导致这悲剧的发生……” “不可能……不可能……” 陈大江显然被打击得不轻，他们俩口子感情深厚，家里啥事儿都能做到有商有量，他做梦也不敢想，媳妇儿这个平时连伤风咳嗽也很少的人，竟突然在三十多岁就中风了。 他堂堂一个大男人，愣是哭得声泪俱下，“媳妇儿，你放心，我一定要给你治好，砸锅卖铁咱们也治！” “好男人啊，唉！就是命不咋好……” “李氏这么些年来，累死累活地为着这个铺子，也不算亏……” “对对对，嫁给这样一个男人，不亏！” 看热闹的众人感动之余，想到刚才的方雪梅，不由又是一阵嘘唏，“不过话说回来，方氏的命，就不咋好了，家富那娃子新婚夜摔瘫之后，整个婆家为她做主的人都没一个……” “确实，年纪轻轻的，可惜喽……” “对了！刚才谁说了一句，在猪崽行那边看到了方氏呢，你们说她大半夜不睡觉，跑那儿去干啥呀？不会是……” “你想啥呢！这话一听就是造谣，人刚摔了一跤，哎呦呦，那好不容易好些的手，又给摔断了，常大夫说这次比上次还严重，咋可能又跑出去？” 陈大江也没多想，只是朝人群中一家有牛车的人道：“庞三哥，今儿还得麻烦您跟着跑一趟，我这就回去取两套换洗衣裳，今晚就送她去神医那儿。” “行，我也去把牛拉来，人命关天……”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脚店，余下众人还围在那儿，看着晚饭前还跟他们聊天打卦的李氏，这会儿人事不知地躺在那儿，只有一口气儿吊在那里，再也动荡不了分毫。 心里不由得大受感触，嘴里不住喃喃着“造孽”之类的话语。 陈大江回到家，看到门户大开的铺子，心里不由怒火滔天，以为是方雪梅报复自己刚才没送她去神医那儿治肚子的仇。 心想要狠狠收拾方氏那贱妇一顿。 点亮油灯，一眼就看到柜台上的秤头，还有秤头旁边那个抽出来的抽屉…… “银子！！” 他心下大惊，飞扑上前，只看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坏了。” 他扭头就往房里冲，一进房间，就看到满地的衣裳，春夏秋冬的都有，不由得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完犊子了。 来到柜子旁，伸手进去一摸，真如他所想，还真是一点儿也没留下。 “谁？到底是谁干的？！” 他牙齿咬得咯咯响，蓦然想起刚才听到的话，“方氏在猪崽行那边……” “难道是她？” “不可能吧……” 他端着油灯，来到隔壁小俩口的房间，只见里面虽说没被翻的一团糟，却也有些凌乱，这也得力于方雪梅刚才翻找衣裳的功劳。 陈大江不禁心下怀疑，方氏那贱妇手断了，肚子又受了重伤，还能把家翻成这样？ 那她得多能忍疼啊？ 不可能。 不对，不还有一个亲家母呢嘛。 方氏翻不了，亲家母却翻得了。 “不好！她们肯定逃了。” 他这时也顾不得自持身份了，就着油灯的光，把儿媳妇的嫁妆翻了翻，发现没少啥东西，大概的都还在。 特别是那几块细棉布，虽说不是啥好东西，作为眼皮子浅的农家户，却也不是说不要就不要的，不由得又一头雾水起来了。 “不管是不是她们，也得去猪崽行看看去。” 若真是她们俩，他今晚就要她方氏的命！ 锁好铺子，阴沉着脸的陈大江，来到后面一条街，拍响了陈家堂哥的门。 第270章 借银子 第270章 借银子 “……谁呀？” 门一开，曾去方家迎过亲的陈家堂哥，光着个膀子，一脸戒备地探出头来，见是自家堂叔，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语气里带了些抱怨，说道：“原来是大江叔啊，您拍门拍得这般凶急，我还以为土匪打家劫舍来了呢……” “家勇，你收拾收拾，赶紧陪我走一趟。” 陈大江没时间多加解释，单刀直入地说道。 想到家里的银钱都被一扫而空，他又接着说道：“你堂婶出了点事儿，常大夫整治不下，这会儿得赶紧送走，屋落偏逢连夜雨，家里银钱又……你先给我拿点儿。” “啥？堂婶咋了？要送哪儿去？”陈家大堂哥听得有些怔愣，不由问道。 “送神医那儿，赶紧的，没时间多说了。” 两家因离得近，又是一起在街上开铺子做生意的，时常会换换散碎银子，陈家堂哥也没多想，扭头就回了屋，随意套了件衣裳在身上。 低声跟媳妇儿嘀咕了两句之后，就出来了，一边拢头发，一边朝陈大江问道：“银钱需要多少？” “二十……不，先拿五十两吧。” “五十两？！” 陈家堂哥脚步一顿，扭过头，打量了一下堂叔的脸色，他开了多年的铺子，精明得不行，一脸可惜地说道：“这，这这这，您咋不早说？” “想来您也知道，我小舅子正说媳妇儿呢，家里的银钱，前几天刚被我媳妇儿送娘家去了，着实拿不出来那么多……” “那有多少？” “最多只能拿出十两。” “十两？唉！也行吧。” 陈大江狠狠地抓了一把头发，事儿一茬接着一茬，家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他一个头两个大，只希望一会儿能在方氏那贱妇手里搜出来点啥。 “那您等等……” 不多时，陈家堂哥从屋里取出十两银子，痛快地放在了陈大江的手上。 “走吧。” 两人出了铺子的门，陈大江叹了口气，斟酌着说道：“一会儿你还得跟我去趟猪崽行。” “行。” 陈家堂哥也没多想，以为堂叔没从他手里借到足够的银钱，又要去其他人那儿借。 方雨桐小俩口正头挨着头蹲在地上，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火热，一旁的牛妈时不时轻轻拍一下手背上和脸上的蚊子，不敢吭声。 “就按你说得办。” 陆文且一句话，这个话题总算落下帷幕，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儿，低声提醒道：“有人过来了。” “好像是，听着好像人也不多啊，不会是过路的吧？” “大概率应该是陈家人来了。” “那咱得先说好，不管人多还是人少，待会儿能不动手你就别动手，打了别人得赔银钱，自己挨打也难遭罪……” 方雨桐心下有些害怕，抓着男人的手连连叮嘱。 陆文且心下感动，不住点头，低声保证着绝不让媳妇儿担心。 脚步声越来越近，方雨桐招呼道：“走，咱们去找我阿娘她们。” 百无聊赖的牛妈，见主子爷两口子准备动身，忍了忍，不得不出声问道：“夫人，那，那我呢？” “你也一起去，待会儿，可不许让我阿娘知道你是我们买回来的，就说你是来这边偷靠远嫁过来的女儿，奈何女婿一家不知搬哪儿去了，今儿晚上正好碰到我们，出于好心陪我去找人，我们为了答谢你的出手相助，勉为其难地收留你住一晚……” “那……那明儿咋说，老夫人若是多住两晚，不还得露馅？” “嗯……剩下的，等过了今晚再说。” 脚步声越逼越近，没多少时间了，这会儿铺子里的人们，都已经熄了灯，三人就着点点星光，抬步往刘氏两人那边走去。 “阿娘？” “阿娘！” 刘氏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陈家人，正如临大敌地和大女儿紧紧贴在一起，不想竟是小女儿的声音，赶忙出声应道：“哎！我们在这儿。” “哎呦！你们可回来了……” 一边说，一边扶着大女儿从角落里挪步出来。 她那大嗓门一出声，直接越过方雨桐几人，传到了后面的陈大江二人耳朵里。 “她们在那儿！” 陈大江一脸兴奋，手里抄着一根木棍，就快步朝前面赶。 这一路上，他已经把事情的大概，给堂侄儿说了。 看他那副恨不得把人弄死的样儿，陈家大堂哥就有些发怵。 无商不奸，他一个长年做生意的，最注重的往往是自己的利益，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见，被打都不知道是谁下的黑手。 更别说，还有陆文且那街溜子在，要万一挨个闷棍，他找谁说理去？ 陆文且一个混子，家里连个担事儿的父亲都没有，说不准连治伤银子都拿不出来，他作为家里的顶梁柱，要真倒下了，自家老人娃子靠谁去？ 堂叔？ 也不是自己看不起陈大江，有这么一个瘫痪在床的儿子在，只怕啥责，他也承担不了。 心里想着，脚步就慢下来了一些，任由怒火冲天的陈大江走在前面。 嘴里还劝起了架，“大江叔，您可别冲动，想想家富，还有婶娘还等着您送她去神医那儿呢……” “咱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看家富媳妇儿有没拿家里的银钱，要能拿回来最好，拿不回来咱也别动手，再想办法凑银子就是。” 暴怒的陈大江听了他的话，稍稍冷静了些，想起陆文且的厉害之处，心下又有些惴惴，手里的木棍，也下意识地藏在了身后，嘴唇抿了抿，挫败道：“我也没想动粗，只是希望能把银钱拿回来……” “就是嘛大江叔，万事好商量，咱们做生意的，最是讲究个和气生财。” 他们两个没有动手的冲动，陆文且也没动手的冲动，两方人见面甚是和气。 特别是陈大江，吞了吞口水，把那口郁气狠狠咽进肚子，干瘪瘪朝刘氏问道：“亲家母也在啊。” 陈大江打量了一下儿媳妇两母女，只见她们俩人都两手空空，就有些发愣。 银子呢？ 第271章 得懂点儿事 第271章 得懂点儿事 话说，他们陈家还剩二三十两，好大一包呢。 哪儿去了？ 兜里可是很难塞下的。 刘氏有小女婿在旁，加上对方又才来了区区两个人，倒是不咋紧张了。 扭头小声朝小女儿问道：“你不说陈家来了好大一群吗？咋就才这么两个？” 心下，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只他们这两个人，看来今晚应该不用挨打了。 方雨桐一愣，吭哧瘪肚地说道：“应，应该是被陆文且的街溜子兄弟拦住了吧，也可能是分散开来找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 见把阿娘忽悠过去了，方雨桐长呼出一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 刘氏因着大女儿偷银钱的事儿，还有自己在脚店把亲家母气晕倒，面对陈大江虽说有些心虚，但输人不输阵，气势却不弱。 面对亲家公的问话，也干瘪瘪地回道：“我不在这儿应该在哪儿？雪梅伤成这样，你们陈家不管，就只有我这做阿娘的，带她去看看……” 陈家大堂哥出声道：“管，咋能不管？大江叔这不就来找了嘛，说要领着堂弟媳妇儿一起看神医去呢，走走走！方家婶子您也一起吧，牛车都已经找好了……” 说完，还拿胳膊悄悄推了推身侧的堂叔。 “呵呵呵，对，咱回家去。” 陈大江笑得很假，特别是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看着尤为狰狞可怖。 “家富媳妇儿受了伤，走路怕也不好走，我这就回去赶牛车过来接……” 陈家大堂哥说着，就扭头离开了。 刘氏母女俩惊疑不定，既不喊打喊杀也不说银子的事儿？ 亲家（公公）啥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方雨桐两口子对视一眼，也是一头雾水，莫非陈大江还没回过家，不知道银钱被偷的事儿？ 不过，能顺利把方雪梅甩回陈家，他们俩自然乐意至极。 陆文且清了清嗓子，借坡下驴道：“既然这样，那就让姐姐跟他们走吧？” “还，还是不了……” 刘氏吞吞吐吐地拒绝道。 “咋又不了？婶子你们这也没辆骡车啥的，就这么腿儿着去，那要走到猴年马月？” 陈大江咬着后槽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解道：“那边正好有牛车，又不多啥事儿，再说了，你们总得带两套换洗衣裳吧，这两手空空的啥也没拿，到神医那边说不准要住下来呢。” “人陈叔说得对，阿娘，就让姐姐坐牛车吧，我姐疼得脸都煞白，您就忍心她这么一直走着去？” 方雨桐也在一旁加柴添火。 笑话，姐姐的伤是陆文且打的，她这会儿要不跟陈大江走，等人家一离开，说不得就要赖自家头上了。 难得陈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此时不把人推出去，更待何时？ “我不去！” 脸色煞白的方雪梅，尖着嗓子叫喊道。 从陈大江两人过来，她的目光就只敢盯着自己的脚趾头，连抬眼与之对视的勇气都没有，这会儿要她单独一人跟老公公走，她着实害怕。 陈大江一看这情景，心中大喜，这贼妇不就是做贼心虚嘛，只要把她带走，一番威逼利诱之下，说不得就把丢失的银子逼问出来了。 “咋能不去！刚才你不还求着我们带你看神医呢嘛？” 一边说，一边踱步来到她面前，“还是说，你做了啥对不起我们陈家的事儿，这才躲着不敢见人？” 还不等方雪梅回话，刘氏就急忙否认道：“没有没有没有，真没有！” “雪梅这孩子就是胆子小，再说今儿也这么晚了，明儿我自己带她去看就行，时间耽搁不起，你们快去吧……” 已经闻见腥味的陈大江，怎么可能轻易松嘴，可亲家母说得对，还在脚店昏睡不醒的媳妇儿等不及。 他老脸一拉，瞪着牛眼看向方雪梅，沉着嗓子问道：“方氏，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是跟我们走，还是不走？！” 猛然拔高的声音，把方雪梅吓得一哆嗦，捂着嘴巴就要哭…… 刘氏扭头去看小女婿，之前陈大江欺负她们母女俩的时候，就是小女婿替她们出的头，哐哐一顿两脚，这嚣张货就老实了。 出乎她的意料，陆文且这次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打算，只是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起了戏。 亲家母看向街溜子的眼神，陈大江也看见了，被揍的回忆霎时间回笼，颇有些忌惮地问道：“陆文且，这可是我们陈家的家事，你要再……” 陆文且打断道：“我可啥也没说，你继续就是，我就在旁边看看，总可以吧？” 陈大江一噎，随后大喜，重重点了点头，喷了两鼻子粗气，“可以，当然可以！” “文且你！” 失去了最大的倚仗，刘氏显然接受不了，不甘心地大叫一声，又扭头去看小女儿，“雨桐，你说句话呀。” 话音刚落，陈家大堂哥赶着牛车，吱吱呀呀地过来了。 方雨桐的心思，还在柴火垛里的布袋子上面，被阿娘点名，她颇有些不耐地来到姐姐面前，“牛车已经过来了，姐姐就快些去吧，咱们都是嫁出去的人了，得懂点儿事，看看为着你的事儿，阿娘都急成啥样了？” 不由分说，推着她就朝牛车走去。 趁着推姐姐上牛车时挨得近，她低声威胁道：“姐姐，回去后，好好跟我姐夫过日子，若是再敢对陆文且生出啥龌龊心思，下次断的就不是手了，这两条腿全给你废了，信不信？” 万分抗拒不愿上车的方雪梅，一听这话，顿时老实了不少。 半推半就地上了牛车，心中期盼，老公公只是单纯地想带她看神医，并不知道她偷拿银子的事儿。 “雪梅，你别去。” “雨桐，你干啥呢？别推你姐……” 刘氏被小女儿的举动惊得瞪大了双眼，跟上去就想要拉着不让。 陆文且自然得帮媳妇儿，可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上手，更不好动嘴，只得一个厉眼朝旁边站着的牛妈扫了过去。 牛妈头皮一麻，上前绊住刘氏，“哎呀！大妹子，你的膝盖受了伤，可别再磕着碰着了……” 第272章 长脚跑了不成 第272章 长脚跑了不成 刘氏担心大女儿被收拾，反抗的力气不小，瘦瘦小小的牛妈，差点被她掀倒在地。 好在陈家大堂哥动作不慢，方雪梅刚被推上车，他一声吆喝，牛车就离开了，虽说速度不快，但到底是越来越远了。 见此情景，刘氏崩溃地扑到小女儿面前，质问道：“你这死丫头，就算你不认她当你姐，可她还是我女儿啊！你不管她我不怪你，但你不能害她吧……” 陆文且上前，把媳妇儿护在身后，“阿娘，您这话说得没道理，雨桐她姐是陈家妇，跟陈家人走天经地义，雨桐她做错啥了？值当您这般骂她？” “她……” 刘氏语噎，总不能光明正大地承认大女儿偷银钱吧。 她还没那么厚的脸皮，也怕坏了名声，小女儿再跟着受了连累。 方雨桐等她平静下来，这才出声问道：“阿娘，您是回脚店，还是跟我们回陆家？” “我，我……” 刘氏看了看小女婿，又看了看一旁的牛妈，支支吾吾地，不好说自己还要去取埋在沙石堆上的布袋子。 “那跟我们回家吧，看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儿，我也放心不下你。” 方雨桐其实不想带她回陆家，可这会儿不这样说，难保阿娘没找到银子，到时回过神来，再怀疑他们两口子。 扭头朝自家男人说道：“文且，你去把骡车赶过来。” “不，不用了，我自己回脚店住就行……” 银子没拿到，刘氏还不想离开。 “天这么黑，您一个人……” “哎呀！说了没事儿。” “那好吧。” 方雨桐自然知道阿娘的想法，无奈地摊了摊手，很是懂事儿地没再多说废话，扭头跟上已经走出去好一段距离的陆文且。 牛妈见状，也紧紧跟着夫人。 见他们三人都离开了，刘氏暗暗松了一口气，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看不见女儿三人的身影后，便忙不迭地朝不远处的沙堆飞奔过去，接着就是一顿乱刨…… “诶？” “布袋子呢？！” “明明在这儿的？” 刨一个坑没有，再刨一个还没有。 她又累又急，出了一头的汗，手指头都刨木掉了，装着银钱的布袋子，还是没能找到。 “谁？” “到底谁这么快的手脚？” “总不能布袋子自己长脚跑了不成？” 她颓废地坐在沙堆上，脑子里一团乱麻，除了她，就大女儿知道布袋子埋在这儿。 大女儿才跟着她老公公走了，之前又一直跟她待在一起，也没时间来取啊。 她看了看两旁的铺子，心下一咯噔，难道有人看见自己埋银钱的动作，趁她们在那边跟陈大江纠缠，偷偷刨开沙堆取走了？ 一定是这样！ 这可如何是好？ 还不等她发出绝望的哀嚎，吱吱呀呀的牛车声，又回来了…… 她来不及多想，赶忙躲了起来。 “就是这儿。” 是方雪梅的声音。 “你确定？” 是陈大江的声音。 原来一上牛车，陈家大堂哥就把牛车赶到一个隐蔽的角落里，陈大江便开始逼问。 还不到一炷香，怕死的方雪梅，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啥都倒了个一干二净，三人去而复返，这是来刨银子了。 刘氏被大女儿气得目眦欲裂，这傻缺货，谎都不知道撒，这种事儿要不别做，做了就打死也不能认，哪知她这么不经事儿，这才多长时间，就把陈家人带来了。 纯纯的猪队友。 一时之间，她也不敢出来，一是没脸见陈大江，更别说还有陈家大堂哥这么一个后辈在，她刘素花的脸，算是丢尽了。 早知这样，当时她就得把布袋子还回去，这下好了，害的她骑虎难下，明儿说不准名声就臭了。 有了偷儿的名声，儿子可咋娶媳妇儿啊？ “没有！” 陈大江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没有？怎么可能！” 只听方雪梅诧异问道：“难不成被我阿娘取走了？” 刘氏：…… 死丫头！迟早有一天，要被她坑死。 不行！这口锅可不能背。 她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方雪梅，你瞎咧咧啥呢！我啥时候拿了？我拿啥了？” “阿，阿娘，您在呢……” 方雪梅一愣，要多尴尬有多尴尬，讪讪地叫了一声。 “我要不在，还不知道你这不孝女要咋编排我呢！” 刘氏满脸怒火地瞪了过去。 “都给我闭嘴！快点把银钱交出来。” 陈大江才不管她们狗咬狗，一脸戾气地低吼道：“快点儿的，李琴要真出点啥事儿，我弄死你俩给她陪葬！” “亲家公，不管你信不信，那个布袋子，我是真没拿。” “没拿？谁信哪？没拿你躲这儿干啥？赶紧拿出来！” 陈大江的声音拔高了不少，把刘氏吓得不轻。 “我没拿！我说了没拿就没拿。” 她是真没拿，刚跑到陈家门口，就看到大女儿已经把银子偷出来了，她最多算是没阻止。 刘氏欲哭无泪，她现在有种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的感觉。 可能是两人的声音太大，旁边的铺子里，有人出声骂道：“吵吵啥呢！一个个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陈大江转了两圈，低声威胁道：“你拿不拿出来？再不拿出来，我这就把方木匠女儿联合他媳妇儿，偷拿婆家银钱的事儿，给你们宣扬开来。” “银钱？” 刘氏知道，这事儿千万不能承认，要不然得后患无穷，一辈子都得被人拿捏，便睁着眼睛说瞎话，“啥银钱？” “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我家雪梅，被你们打得遍体鳞伤，她匆匆忙忙收拾了两套衣裳准备逃命的事儿。” “你他娘的，少给我装傻充愣！” 陈大江举着拳头，凶狠的样子像要杀人。 “啊！！！” 刘氏抱头大叫道：“大家快来看啊！陈记杂货铺的掌柜陈大江，要打人啦！” “他把我女儿手打断了，连肚子都打得不能揣娃了，现在还要反咬一口，诬陷我们偷他银钱啦！！！” 她的大嗓门一喊，两旁的铺子哗啦一下，一盏一盏的油灯，相继亮了起来。 第273章 倒打一耙 第273章 倒打一耙 见此情景，陈家大堂哥内心暗暗叫苦，看着几近失去理智的堂叔，赶忙出手拦住，“大江叔！您冷静一点。” “你给我让开！我今儿非得教训这臭婆娘一顿不可！” 刘氏自然不可能站那儿挨打，呜哇乱叫着跑开。 一边跑，一边大声控诉：“亲家母曾不止一次，在我们面前说为着给她儿子治伤，把家底都掏空了，甚至还三番五次地，让我家雪梅把压箱底银子拿出来贴补家用，现如今，他陈大江竟然还有脸说我们偷他家银子，也亏他说得出口！” 方雪梅听后眸子一亮，对呀！ 她咋就没想到这茬呢？ 婆婆她自己挖的坑，这会儿说不得就要把她自个儿埋了。 随即也加入了进去，跟着刘氏大喊道：“我阿娘说得对！我根本就没拿过陈家一文钱，阿爹他竟然这样冤枉我，这不是想要逼死我嘛！呜呜呜……” 陈家大堂哥被她的不要脸，惊得目瞪口呆。 这娘们刚把自己俩人带这边来刨银子，这才多久就出尔反尔，可不像个老实人啊。 刘氏跑开了，陈大江打不着。 方雪梅却还老老实实待在牛车上，他自然不跟她客气，挣脱有意放水的堂侄的钳制…… 飞奔上前，“啪啪”就是两个耳光，打得她痛呼出声，再不敢胡乱说话。 这时，铺子里冲出几个手脚快的人，刚打开了大门，就看到了这一幕，纷纷出言谴责陈大江。 跑开的刘氏也倒转回来了，虽说大女儿反水出卖了她，让她气得要死。 但看到陈大江这么打自己女儿，她还是颇为心疼。 嘴里大声叫嚷着：“他陈大江就是个打女人的渣渣，我想问问大家，谁家女儿这么便宜，敢嫁去他们家去？” “呜呜呜……我家雪梅命苦啊，男人男人瘫了，婆婆婆婆又撅过去了，公公还是个一言不合就打人的主，往后的日子，她可咋活呦……” “我刘素花勤勤恳恳大半辈子，从没做过啥亏心事儿，谁想临了临了，好好的一个女儿，嫁到他们家才多久，就变成了这一副鬼样子，老天不开眼呐！” “要说，这都是他陈大江造的孽，老天都看不过眼，这是收拾他们陈家呢……” 陈大江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嘴里却说不出啥反驳的话，他一个大男人，向来都是用拳头解决问题，打嘴仗那是李氏的活，嘴上功夫没练出来，自然比不过刘氏。 “误会！都是误会，方家婶子您定是误会了……” 陈家大堂哥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担心堂叔打儿媳妇的事儿引起公愤，影响了自家铺子的名声，再步上杂货铺的后尘，在那儿急得上蹿下跳，扯着笑脸说好话。 “误会？！” 刘氏抓住机会，已经先发制了人，有那么多人在，她也没那么怕陈大江了。 袖子一撸，很是泼辣地舌战起来，“大家看看我女儿的手，再看看她脸上的巴掌印，前两天才把我女儿打得坏了脑子，断断续续地吐了两三天，这才刚好些，他一抬手，就又被打成这副样子了……” “呜呜呜，我可怜的雪梅，都怪阿娘啊，怪我当初瞎了眼，以为陈家是门好亲，没想到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窝啊……” 陈大江气得理智全失，暴跳如雷地挥舞着拳头又想打人。 这次看热闹的多了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几下就按住了他，再也动弹不得。 只得嘴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放你他娘的屁！明明是她自己走路瞎了眼，摔成这样的，现在竟敢赖到我的头上！” “摔？！” 刘氏毫不示弱，“大家看看啊！我女儿脸上的巴掌印还鲜亮着呢，你告诉我，咋样的摔法，能在脸上摔出两个巴掌印来？” “这种人，竟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亲眼看到的，他就是出手打了我女儿，还有脸说是摔得，我看是摔你手掌心上了吧，想必刚才的巴掌声，各位街坊四邻，应该也有好些人听到了……” “他欺负我家雪梅，不就是因着她父亲和长兄出都门上工去了吗，这糟践我女儿，你要看不上，当初别叫人赵媒婆来上门说亲啊，现在人嫁进了陈家门，就翻脸不认人了是吧？” “现在还倒打一耙，污蔑我们偷了你家银子，谁能作证我们拿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拿了？说啊！你倒是说啊！” 她那一番有理有据的话语，让众人听得义愤填膺。 就连陈家大堂哥，也羞愧地低下了头，成亲头一天送鱼肉过去的时候，堂弟媳妇在院子里忙进忙出，他可看的真真儿的。 虽说看着不咋聪明，但那张脸却是能看的。 可现在…… 他扭头看了看胸前挂着一只手，脸上高高肿起的方雪梅，心下不禁也有些怀疑，就她那傻乎乎的样儿，能找着堂婶藏起来的银钱？ 莫不是真如方家婶子所说，堂叔这是要倒打一耙，还拿他这个堂侄儿当枪使？ 他看向被压制着的堂叔，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顿时，心下就不开心起来，只是为着陈家的脸面，强忍着没有发作而已。 欺负新嫁妇这种事儿，太过缺德，可别再乱出头。 周遭的舆论一边倒，都对陈大江指指点点，说他事儿不是这么做的，得为瘫床上的陈家富这个儿子积点儿德。 主要是方雪梅这么个惨兮兮的大活人在那儿摆着，大家下意识地就同情起了弱者，一句句指控的话语，不要钱似的朝陈大江倾倒而去。 陈大江百口莫辩，方雪梅脸上的巴掌印，确实是他的杰作，不要说别人，自家亲堂侄儿都不相信他，更何况不知事情真相的无关人员。 能收获这么一个满意的结果，刘氏自己都没想到，不但偷银钱的嫌疑洗掉了，还把不可一世的亲家公骂得灰头土脸。 唉！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那包银子，咋就莫名其妙地被人拿走了？ 她微眯着眼，打量着周边的一众好心人，期望能看出些端倪，到底是谁拿的。 第274章 掳走 第274章 掳走 可看来看去，觉得谁都不像，又谁都像。 她也不敢出声询问，这要一开口，偷银钱这事儿好不容易洗掉，立马就又不打自招了。 只得安慰自己：就当破财免灾了。 好在，银子是陈家的，他陈大江也没落着好。 也不是她刘素花心毒，主要是陈大江两口子太过欺负人了，那包银子，她情愿便宜了别人，也不想落到亲家公手里。 想到这里，她颇有礼貌地上前，朝大家弯腰行了个礼，“今儿谢谢大家出手相帮，这么晚了，也不好多加打扰，我这就带着女儿回去，说啥也得给她把伤治好，呜呜呜……” 来到牛车旁边，刘氏朝大女儿伸手，柔声喊道：“雪梅，下来，咱们走。” 虽说心里对大女儿刚才的行为，颇有些恼火，不过自家俩母女，有啥不对付的，关起门来自个儿解决就是，没道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闹将起来。 方雪梅很是老实听话，顺着她的力道下了牛车，她也想赶紧从阿娘那把银子拿回来。 没错，直到此时，她还是坚信那个布袋子在刘氏手里。 只当她看到自己一行人赶着牛车过来，被机敏的阿娘，早一步藏起来了。 陈大江还在被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年轻按着，看到亲家母两人就要离开，他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方氏！你婆婆这会儿还在脚店昏迷着，你男人陈家富也还瘫在床上，你个不忠不孝的，要真敢这么把挑子一撩，你就给我试试！” “还有你们这群助纣为虐的家伙，我陈大江要是家破人亡了，你们一个个都讨不了好！等着看吧……” “哈哈哈哈……” 说完，发出一声声凄厉地狂笑。 银钱明明是被那贼妇偷了，现在竟然在这儿贼喊捉贼，真是岂有此理！ 还不等压制着他的几个人出声，旁边看热闹的女人和老人，就已经上前拉自家的男人儿子回家。 仗义执言是好事儿，但要付出的代价，是把自家老小搭进去，那可没一个人能愿意。 “走！” 陈大江一挣脱开，就跳上了牛车，一脸戾气地朝堂侄儿吩咐道。 刘氏回头一看，拉着大女儿就开始飞奔，还打算着走小路，以求甩开对方。 奈何方雪梅的肚子太不争气，还没跑出几步远，就被紧追而上的陈大江抓住了，一拽就上了车。 “大江叔！” 陈家大堂哥不悦喝道。 “你别管！她是我们陈家花了大几十两银子娶回来的，没有我的同意，哪儿她也别想去！” “陈大江，你还我女儿！” 刘氏追过去，想拉来着，可大女儿只剩一只手，已经被亲家公死死拽住了，她总不能拉脚吧。 “走。” “大江叔，你把她放下去，咱们万事好……” 不等陈家大堂哥说完，陈大江空出来的一只手，就抢过了他手里的鞭子，“啪”地一声甩在了牛屁股上，嘴里一声低喝：“呵！” 鞭子打得不轻，黄牛吃痛，“哒哒哒”地往前走，速度还不慢。 随着吱吱呀呀的车轮声响起，刘氏被丢在了后头，气得她恨骂出声：“陈大江，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我警告你，要是敢动我家雪梅一根汗毛，等我男人儿子回来，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陈大江充耳不闻，只听到时不时响起的鞭子声，还有陈家大堂哥的劝解声，慢慢远去…… 看热闹的众人，怕惹上陈大江那疯子，直到牛车走远，都不敢上前安慰，仰头看看不早的天色，纷纷找借口回家睡觉。 不远处的黑夜里，方雨桐一行三人站在那里，从头看到尾。 见丈母娘六神无主地站在那儿，哭得不住抽泣，陆文且低声问道：“咱们现在是回去，还是先给你阿娘安排个住的地方？” “出了这种事儿，脚店掌柜那个怂包，怕是不愿意再让你阿娘住下去了。” 方雨桐默了默，说道：“要不还是送她去神医那儿吧，别看我姐一出接着一出，我阿娘这会儿却对她心疼得紧，就算咱们把她接回家，这一个晚上，她也别想睡得安稳。” “那成，我过去叫她……” 陆文且下了骡车，抬步朝丈母娘走去。 方雨桐作为女儿，也没坐那儿干等，吩咐牛妈好生在骡车上等着，她也跟了过去。 “阿娘，我刚看陈家的牛车走了，您是咋打算的？” 听到小女儿的声音，刘氏涣散的视线有了聚焦，见是小女儿两口子，心下颇有些感动，刚停下不久的哭声，又开始热泪盈眶起来。 “雨桐，还是你们孝心，肯回来看看我……呜呜呜……” 方雨桐上前扶她，帮她擦了擦眼泪，身上的灰尘，也帮着拍了拍，轻声问道：“文且说，现如今出了这事儿，脚店那儿怕是住不进去了，您看看是跟我们回陆家，还是让文且送您去神医那儿看看？” 心里却期盼阿娘能说出放心不下姐姐的话，她也好顺水推舟，让陆文且送她过去，骡车都是现成的。 出乎俩人的意料，刘氏并没有闹着去神医那看大女儿，而是点头同意了第一个提议，“先回你们那儿吧，明儿一个早，我就回石子村。” “文且，你想法子给你们阿爹带句话，让他跟铁柱回来一趟，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儿，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拿不了主意。” 陆文且点点头，“成，明儿一个早，我就去赵管家那儿一趟，只是不知道他啥时候回来，今儿晚上我们去找，他都没在家。” 刘氏无奈地吸了吸鼻子，“那只得麻烦你多跑一趟两趟了……” “那姐姐那边……” 方雨桐还想争取争取。 “算了吧，她现如今已是陈家妇了，我这个做阿娘的，能做的，都为她做了，陈家这门亲，也是她自个儿求来的，当初要不是你好心……” “咳咳！” 方雨桐忙出声打断，好在陆文且站得远些，并没有听进耳朵里。 刘氏昏昏沉沉，想起小女婿还在这儿，也赶忙刹住了话头。 第275章 偷柴贼 第275章 偷柴贼 她也知道，只要陈家那边不肯放人，大女儿想回来是难上加难，她别的都不怕，就怕陈大江一气之下，把自家女儿打死了。 她这一辈子，拢共也就只生了三个，当家的又是个不喜当出头鸟的，他那性子，连身为外人的小女婿也不如，也不能指着他为雪梅讨回公道。 儿子又是个憨憨，只知闷头往前冲，对陈大江这种两面三刀的，怕是两个加起来，都弄不过人家一个。 更别说，两家对垒伤害在所难免，方铁柱这个唯一的宝贝儿子，要真出点啥事儿，她这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 大女儿，只怕是要折里头了。 她不由得悲从中来，泪水又模糊了双眼，任由小女儿扶着朝骡车走去。 上了骡车，也是沉默地坐在那儿，脑子里浮现的，全是大女儿各种凄惨的死状。 她无比后悔自责，早知道大女儿受了伤跑不远，当时就不该铤而走险，将银子还给陈家，他们也许就不会这么生气，最多也就是把大女儿休了。 今儿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刘氏脑子昏昏沉沉的，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连坐在旁边的牛妈，都没引起她的注意。 阿娘没问，方雨桐也不搭话，就这么沉默着，一行四人回到了进陆家老宅小路的路口。 “到了，下车吧。” 陆文且突然出声，刘氏这才回过神，一扭头，就看到身旁多了一个人，“她是……” 时刻准备着回话的方雨桐，总算听到了阿娘问出这个问题，她把几人早已商量好的话，拿出来说，几句话就把不欲多谈的刘氏，应付了过去。 相比即将惨死的大女儿，牛妈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并没有引起她多少注意。 她也只是随口问一句，听过就算，甚至心里还颇有些庆幸，毕竟小女婿回来了，今儿要是没有这个好心人，她就得一个人睡一个房间，人家跟着回来了，正好可以和她作伴。 “我……我去烧水洗漱……” 牛妈看了看夫人，弱弱开口说道。 “哦！那就麻烦您了，我带您去灶房看看……” 方雨桐演戏演全套，不想过早让阿娘知道自己买了婆子伺候。 几人匆匆洗了个澡，牛妈本想自己一个人睡的，最终还是没能抵住刘氏的强烈要求，被拉去了前间睡。 “阿娘，我陪陆文且把骡车赶去大房那边……” 俩人留下句话，一溜就出了院门，架着骡车急不可耐地往镇上赶。 陆文且第五次出声问道：“媳妇儿，你还记得在哪儿吗？” “快了，就在前边……”方雨桐拿手指了指前面。 “媳妇儿，你说说，你这脑袋都咋长的，咋就这么聪明呢？随随便便的一个计谋，银子就跑咱兜里来了。” 陆文且拉过媳妇儿，“吧唧”一声就亲了过去。 “到了到了……” 方雨桐大腿根搽了点茶油，这会儿感觉好多了，很是灵巧地一跳下了骡车，领着自家男人就往柴火垛冲去。 “咋样？在没在？” 陆文且不错眼地盯着伸手去柴火垛里掏的媳妇儿，紧张地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低声问道。 “还在！这儿呢……” 方雨桐的语气里透着喜悦，刚摸到那个布包，不想旁边“吱呀”一声，柴火垛的主人打开了门…… “好你个偷柴贼！来了一趟又来一趟，没完没了了是吧！” “快跑！” 陆文且大叫不好，知道媳妇儿这会儿大腿根疼，怕她跑不过再吃了亏，一把捞过抱着个布袋子的女人，就往巷子口的骡车上跑。 身后的柴火垛主人左手提个油灯，右手举着根木棍，就追了过来。 “快放我下来！” 方雨桐身子一扭，就下了地，抱着布袋子撒丫子狂奔…… 陆文且只听到：“我先走，你断后……” 他怔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女人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丝毫不拖他后腿，跑得还挺快。 没了媳妇儿这个软肋在，他立马恢复了街溜子的本性，不跑反而迎了上去，粗着嗓子沉声喝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连我都不认识了！” 那人脚步明显一顿，手中的火把朝前举了举，企图看清对方是谁。 不想陆文且不讲武德，趁他愣神之际，一脚就把人撂倒了。 火光一闪，“呲”地一声响，一阵刺鼻的白烟冒出，柴火垛主人的眉毛头发熏没了好些…… “哎呦！” 他惨叫一声，下意识地将火把一丢，揉着屁股滚了两圈，两手不住地在脸上拍打…… 谁知被扔的火把，又将掉落在地上的枯枝烂叶点燃了，吓得他再顾不上头发和眉毛，一滚就起了身，生怕身后的房子被点燃。 “完犊子了，着火啦！” 好在火势不大，两脚不停地踩踏了一会儿，就扑灭了，等他回过头，猴儿一样的陆文且，早跑出了小巷子，一跳上了骡车，鞭子一甩，扬长而去。 可怜那人搭进去一撮头发加一条眉毛，连“偷柴火的贼”长啥样儿都没看清，还差点把家给烧了。 “没被打伤吧？” 方雨桐等自家男人一上骡车，就把鞭子塞进他手里，看着巷子里不住闪烁的火光，心脏还在扑腾乱跳。 “哪能啊！也不看看你男人是谁。” 陆文且一鞭子抽下去，骡子“嘚嘚”地跑了起来，习以为常的他并没多害怕，危机一解除，就腆着张脸凑了过去，“媳妇儿，真看不出来，你手脚还挺利索的嘛。” “废话，那可是逃命，不跑快点就得被人打死。”方雨桐紧了紧手中的布袋子，强行把内心的害怕压了下去，一本正经地说道。 “快，把这包银子给我看一下……” 方雨桐空出一只手，将他的那张放大的脸按了回去，“着啥急啊，先回家再说。” “这会儿黑灯瞎火的，万一掉了一块，那不得怄死。” “行，听媳妇儿的准没错，你说，要是我老丈母娘哪天知晓，她辛苦埋起来的银子，被你这漏风小棉袄给截了去，那不得气得口吐白沫啊……” 第276章 要不咱再等等 第276章 要不咱再等等 方雨桐冷哼一声，呲着牙语带威胁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无第三个人知，要万一传到我阿娘耳朵里，我便拿你是问。” “呵呵，开个玩笑而已，你男人我又不傻，还屁颠颠儿地去告诉她？再咋说，咱俩是才一家人嘛……” 陆文且讪笑两声，语气放软，“我这不是怕你将那些手段用我身上嘛。” 方雨桐扭头看了他两眼，无语了好一会儿，说道：“放心吧，只要你对我好，我便老老实实跟你过日子，但咱事先说好，要是被我发现你跟我耍心眼，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后者一听，举着三根手指，就发起了誓，“我陆文且，对天发誓……” “行了行了行了，都这么晚了，老天爷哪有空听你发誓，它不得睡觉啊？” 陆文且正了正身子，将媳妇儿的头，往自己肩上按了按，讨好着说道：“呵呵，确实有些晚了哈，你要是困了，就先靠我身上睡会儿，到家我再叫你……” 方雨桐顺从地靠在他肩上，俩口子就这么头挨着头，听着骡子哒哒响的脚步声，慢慢地朝家的方向赶。 到了家，房门一锁，她也没心思睡觉了，将那包银钱倒出来，数得眉开眼笑。 “真没看出来，我姐她还有点能耐嘛，先前刚被你打成那样，还有本事从陈家，弄出来这么多银钱，快有三十两了。” 感慨完，她又让自家男人把二百两银票，还有那一百两银锭子拿出来。 今晚，她得好好过过手瘾。 陆文且看着那成堆的银钱，心下也开心，陪着媳妇儿笑闹了一阵儿。 想到又见底的肠衣，他打量了一下媳妇儿那张合不拢的小嘴，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雨桐，记得当初，你说卖首饰的银钱，要拿一半出来翻新屋子，这话……还算数吗？” 方雨桐头都没抬，刚放下银票，又去扒拉那几个十两重的银锭子，越看越欢喜，恨不能抱起来啃两口。 陆文且再接再厉，“光一个玉佩就卖了一百两，就算拿一半出来，也有五十两了。” “有了这五十两，翻新屋子差不多也够了，等我跟赵管家跑完这趟，赚来的二十两，就用来置办家里的物件儿，到时候，咱再添上个一儿半女的……” 他不想用肠衣，那玩意儿麻烦不说，还隔靴搔痒似的，总是不能尽兴。 最重要的是，他想给媳妇儿造个小人出来。 方雨桐摆了摆手，拒绝道：“我想了想，翻新屋子这事儿，要不咱再等等？” “哎呀！你别瞪我……你先听我说，我是这样打算的，咱们干脆拿着这些银钱，去县城买间带后院的铺子。” “一来，以后我姐和我阿娘她们，也不能总来咱家捣乱……” “二来，咱神不知鬼不觉地置了份家业，也不会太过突兀，省得村里人觉着咱发了财，再惦记上……” “三来，城里人来人往，你要不在家，我还可以在铺子里做点生意，哪怕只是赚点买肉的银钱，那也不亏啊。” 见男人还是皱着眉头，方雨桐灵光一闪，又加了一剂猛药，“再一个，你在家的时候少，出门在外的时间多。” 语气幽怨，还娇滴滴地扯过男人的手臂，用力地摇…… “每次你都是拍拍屁股，抬脚就走，一走还那么多天，把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丢在家……” “家里就我和牛妈两个人，村里的宗亲我又不熟，随便来个男人，打着你叔伯兄长的旗号，就能哄得我开了门，牛妈那一推就倒的体格子，也就三两下功夫，就能把她收拾了……” “留下我孤零零的一个，只得任由他为所欲为，那咱家，可就成了人家的福窝窝喽……” 陆文且脸都黑了，媳妇儿说的有道理，自己得罪的人不少，可别真一不小心，就着了人家的道儿。 此时，他突然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这么早分家，哪怕大哥出门在外，也有阿娘大嫂和两个侄儿，大房又建在马路边上，来往的人也多，总比老屋这边要安全得多。 可两兄弟已经分了家，也没可能再合回去。 只是，心里总有些不得劲儿，男人有了能耐，最想做的事儿，就是光宗耀祖。 修一栋人人眼馋的青砖大瓦房，让村里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大跌眼镜，后悔当初的有眼不识泰山。 看到男人眼里的挣扎，方雨桐再接再厉…… “再说了，翻新屋子，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碰上雨水多的年成，半年都不一定能住进去。” “这期间，咱们还得另找地方住，一趟又一趟地搬家，还得多置办不少东西，你也知道我是个懒的，一想到这些，我就头疼。” “先买一间铺子就不一样了，有了地方住，翻新屋子的事儿，咱就可以慢慢弄，俗话说慢工出细活，到时也不用为了赶时间，而被人家随意糊弄……” “县城里，想来你也有好些兄弟朋友，到时还可以邀请人家，来家里聚聚，吃顿烧烤，再买上两坛好酒……” 陆文且越听越觉得靠谱，黯淡的眼神，又晶亮了起来。 他态度的变化，方雨桐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陆家村的房子修建得再好，那也是姓陆，她作为一个外姓人，扛不走也背不动。 自家男人对她好，自是一切好说，可万一哪天厌弃了她，一张休书甩过来，她可能连大门都进不去。 外面买的铺子，就不同了，哪怕再简陋，只要房契上面，写着的是她方雨桐的大名，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想住随手卖了，换个地方又可以置办一间。 姐姐婆家今儿的态度，犹如当头一棒，狠狠地给她提了个醒。 必须趁现在刚成亲没多久，嫁妆银钱还能分清楚的时候，给自己置办一些能拿得出手，男方还抢不走的实用东西。 衣食住行，都离不开四四方方的屋子，只需有一间铺子，这些需求，都能得到很好的解决。 第277章 被关 第277章 被关 虽说她方雨桐不识得几个字，却也不傻，这铺子，说啥都得买一间。 那是她的底气。 这可比被埋在床底下，随时会被人挖走的银锭子，和那沾水就湿，一撕就碎的银票强。 也比男人那虚无缥缈的爱，更让她觉得有安全感。 至于老宅的翻新，怎么也得等她生下，能继承家业的儿子再说。 陆文且不知媳妇儿心里的小九九。 她描绘的那幅画面，他听得得心神荡漾，很是痛快地点头同意道：“行！都听你的。” “还有两天才过重阳节，这两天时间，正好陪你到城里转转，只是像花楼铺子这种大漏，却是很难再捡到了。” 方雨桐自是知晓这种事儿可遇不可求，“吧唧”一口，亲在了男人的脸颊上，“没事儿，咱又不靠倒卖铺子吃饭，这次咱们好好挑一家，花了银钱，咱就得买间满意的，长久住的地方，开过花楼的，咱还看不上呢。” “等全部弄好，到时还可以接两边的阿娘，还有我阿奶去那边住住，让她们也体验一下城里人的生活。” “两边的阿娘？你刚才还说不想她们来捣乱……”陆文且不解问道。 “老大，那是县城！我阿娘就是想来捣乱，也得掂量掂量兜里的银钱，光车钱，一面就得三四十文，再买点吃食啥的，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上百文了，我还不知道她？绝对不舍得。” 方雨桐见已经把男人说服，便开始动手把银钱收起来，小嘴张张合合，道理一套一套，想到大哥和自家男人针尖对麦芒，又提了个醒…… “买花楼我大哥可出了不少力，到时他要来家了，你对他可得态度好些，要不是他，那间花楼铺子，指定买不下来。” 陆文且等她把银钱收走，大巴掌拍了拍床铺，抖了抖被子，准备睡觉，闻言保证道：“放心吧，只要他不像你姐那丑女人似的害你，我保管好好款待他。” 天刚蒙蒙亮，刘氏就醒了，她一起，作为下人的牛妈，也不敢再睡，跟着起来开始煮早饭。 “哎呦！你是客人，咋好叫你忙活这些……” 刘氏从茅厕一出来，就看到牛妈已经在灶房生起了火，米也下了锅，咋咋呼呼地叫道。 “没事儿，都是农家人出来的，不做些活计，心里总觉得不舒坦。” 牛妈呵呵笑着说道。 两人说着话，吐槽年成不好，地里的菜都快晒死了，家里的母鸡也热的不下蛋了，等等等等。 牛妈有心讨好，有了共同的话题，倒是让刘氏心情好了些，手上动作不停，都是干活利索的，不到半个时辰，早饭就上了桌。 “文且，雨桐！起床吃饭了……” 听到阿娘的大嗓门，方雨桐皱着眉头嘟囔了两句，又埋头睡了过去。 陆文且睁开眼睛，一滚就起了身，拉开房门，制止丈母娘继续发出噪音，“昨晚雨桐睡得晚，您别吵她。” 刘氏神情一僵，一张脸犹如调色盘，半晌才扬出一抹笑容，“呵呵，那就让她再睡一会儿……” 虽说脸色难看，心里却替小女儿高兴，要不神婆说她有福气呢，看看这小日子过的，日上三竿不起床，男人没一点意见不说，还维护起来了。 女婿毕竟不是自家亲儿子，吃饭的时候，刘氏吞吞吐吐道：“文且啊，昨儿晚上你说，要去赵管家那儿给你阿爹带句话……” 陆文且扒拉两口饭，“嗯，一会儿我就去，让他们尽早赶回来是吧？” 牛妈僵硬地坐在桌边角，手里抱着个饭碗，一颗颗往嘴里数饭粒儿，筷子就不敢往桌上伸，那委屈巴拉的样儿，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 如果可以选择，她情愿蹲在灶门口吃，也好过跟主子爷同坐一张桌。 可她没得选，主子爷发了话，她不敢不从。 刘氏不知道她的为难，心思都在自个儿男人和儿子身上。 听小女婿这样问，她清了清嗓子，结结巴巴说道：“也，也别催得太紧，他们毕竟是给贵人干活的，一不小心再惹人家生了厌可不好，过两天就是重阳节，万一要是走不开，等重阳节回来也行。” 主要是光自个儿男人和宝贝儿子俩人，也不一定能把大女儿，从陈家手里抢回来。 她更担心的是，方铁柱一气之下，再跟陈家人打起来，要是他再出点啥事儿，三个儿女，一下就得折进去两个，她着实舍不得。 方雪梅绝对想不到，这次，她也和之前被她毁了名声的妹妹一样，被阿娘无情地舍弃了。 昨儿晚上被带走之后，她就被陈大江锁在一个陌生的小房间里，一盏油灯都没给她留。 这里，处处充斥着刺鼻的霉味儿，还时不时有老鼠跑过，要不是她一夜没睡，只怕脚趾头都得被老鼠啃掉。 她惶恐不安地熬了一个晚上，心里设想过无数种，自己被折磨致死的惨状。 因着流泪过多，眼睛已经红肿不堪，嗓子也哭哑了，那扇被锁上的房门，依然紧闭着。 一开始，她还抱有希望，总以为阿娘会来救她。 她甚至还幻想过，陆文且像个英雄一样，拿斧子破门而入，威风凛凛地大杀四方，再牵着她的手，带着她逃离这里，从此两人双宿双飞，过上了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可直到天都亮了，门外也没有传来一丝响动。 她那颗满怀希冀的心，慢慢变得冰冷，最后只剩下深深的绝望。 这个房子，是陈家大堂哥家的老屋。 也是陈家大堂哥强烈要求的，人必须交给他。 毕竟捉人时，他就跟着一起，万一真出了啥事儿，他也怕受到连累。 只希望堂叔冷静下来之后，再跟方家交涉，到底该怎么处置方雪梅。 陈大江也没更好的办法，因着瘫痪的儿子，还有中风的媳妇儿，他实在脱不开身。 以他原有的气性，确实恨不得当场弄死这贼妇泄愤，可家里现如今的状况，还有堂侄儿的阻拦，由不得他意气用事。 第278章 捡银钱 第278章 捡银钱 直到半上午，房门外终于传来响动，方雪梅又怕又喜，她屏住呼吸，心脏“扑腾”“扑腾”地跳个没停。 不知道是阿娘找过来救她了，还是陆文且终于良心发现，想起她的好来了？ 难不成是公公安置好了婆婆，过来找她算账来了？ 房门“吱呀”一声，门缝渐渐变大，她那双红肿的眼，睁得大大的，眨都不眨地瞪着门外看……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女人，还是她认识的女人，那个头一次跟陈家富来相看的堂嫂。 “吃饭了。” 堂嫂脸上没啥表情，手上拿着个粗面饼子，递到了她手上，另一只手端着一碗清水，见她没手来接，便弯腰放在了地上…… “堂嫂，你行行好，放了我吧。” 方雪梅的眼泪，又哗哗地往下流，手里的粗面饼子一丢，用仅有的那只左手，抱着堂嫂的腿，声音嘶哑地哀求道。 哭得太多，眼睛周围的皮肤也被腌得生疼，时不时在堂嫂衣裳上蹭一下，火辣辣得疼，可她啥也顾不上，只是不住地求人家放了她。 陈家堂神情带了些悲悯，伸手把她扒拉开，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好生在这儿待着，我再给你拿个尿桶过来……” 堂嫂的语气没啥起伏，却带了股淡淡的心疼。 说完，她转身就出去了，“吱呀”一声，门再次锁上，挡住了光线，屋内又陷入了暗沉，犹如一潭死水，几乎要将方雪梅这个可怜的年轻生命，给吞噬掉。 “呜呜呜……” 再次陷入绝望的方雪梅，把脸埋在膝盖上，哭得稀里哗啦。 门外再次传来响动，她抬起头，止住哭声，眸子里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意志，死死盯着那扇缓缓拉开的破旧木门…… 她觉得，这可能是唯一一次，逃出生天的机会。 她很饿，昨晚还没来得及吃，就被婆婆催着去给阿娘送了饭，接着就被陆文且打了，从昨儿中午吃了午饭直到现在，她没再吃过任何东西。 她还很累，昨儿一个晚上，她几乎就没合眼，看着外面的阳光，眼珠子都涩疼，可哪怕有一丝希望，她也不想就这么死了。 更不想被公公那暴脾气，给活活打死。 瞅准时机，她一个奋起，就朝门口奔逃而去。 “啊！” 堂嫂刚打开房门，还没适应屋里的黑暗，就被弹射而来的黑影，吓得发出一声惊呼，手下意识地朝那黑影一拉，一把拽住了她的头发。 “啊！疼……” 方雪梅疼得脸色煞白，一脸绝望地被堂嫂扯着头发，再次被关进了屋里，任凭她怎么拍门哭喊，还是听到了落锁的声音。 接着，就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最后，一切又回归平静…… 吃完早饭，陆文且就出了门。 牛妈忙进忙出，看着刘氏这个老夫人欲言又止的神情，她内心暗暗叫苦，只得没话找话地聊着。 刘氏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她不知道牛妈的身份，对小女儿睡懒觉的行为，还叫头回上门的客人帮着干活，她作为阿娘，觉得颇为丢脸。 两人你来我往，没营养的话，被她们翻来覆去地聊了好几遍。 终于，小俩口的房门从里拉开，方雨桐蓬松着头发走了出来，眯缝着眼睛问道：“阿娘，您吃了没？” “早就吃了！你也不看看，现在都啥时辰了……” 刘氏表情一言难尽，用手指点了点她的头，“你这丫头，上辈子也不知道积了多少德，才修来陆文且这么一个好夫婿！” 牛妈呵呵笑着站在一旁，心里颇为认同，从出生到现在，她也活了三十多年，还真没见过比夫人更好过日子的女人。 方雨桐有些摸不着头脑，“又咋了？” “你看看现在都啥时辰了，要不是陆文且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许催你起床，只怕那扇房门，都早已被我拆掉了。” 刘氏又是羡慕，又是羞愧，当着牛妈的面儿，她也不好骂得太难听，更不敢拿巴掌去打，就连骂，脸上都带着笑意。 “这不是昨儿睡得晚嘛。” “那你就早点睡啊！谁叫你昨晚回来之后，还巴巴地跟着陆文且出去？” 刘氏板着脸，一副严母的姿态，“黑灯瞎火的，就算路上有银子捡，也看不见。” 方雨桐秀气地打了个哈欠，心想，昨晚她还真捡了包银子，近三十两呢。 不过这会儿，她也不敢拿出来说，就怕阿娘一气之下，活撕了她。 她伸出一只手，促狭地反问道：“阿娘，您倒是起了个大早，捡了多少银钱，来，拿给我瞧瞧。” 刘氏：…… 这死丫头，就不带这么揭人伤疤的。 她也是倒霉，昨儿晚上一丢，就是好几十两，当家的年头忙到年尾，只怕都不一定能赚回来，她心疼啊。 揪疼揪疼的。 也不知是哪个缺了大德的，这么黑的心肠，才刚埋下去的银子，就给她刨走了。 她没好气地瞪了小女儿一眼，还把那只伸出来的手掌拍了开来，“你少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有你男人护着，我是治不住你了，这就回石子村去……” “后儿就是重阳，到时你和文且俩人，跟你阿爹他们一起回来，路上记得好好劝劝你大哥，他是一根筋的，别又再跟陈家闹将起来……” 说着，整理了一下手边的布包，这是她今儿吃了早饭，去镇上脚店取回来的换洗衣裳。 方雨桐听她说出这话，嘴角微微挑起，带了丝讥讽问道：“那我姐呢，您不管她了？” 刘氏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回道：“也没说不管，还不是她自己作死，我就是想管，也没处下嘴啊。” “先等你哥他们回来，咱们坐下好好商量个对策，绝不能让你哥这愣头青，就这么没头没脑地往前冲，除了把他自己搭进去，啥作用也起不到……” 方雨桐心里五味杂陈，作为被姐姐针锋相对的那个人，看到对方付出这样的代价，她应该感到高兴，可同样作为女儿身，就这么轻易被娘家人放弃，她又莫名觉得悲哀。 第279章 不许炒 第279章 不许炒 如果换成大哥出了事儿，阿娘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 呵！一个女儿又算啥，依阿爹阿娘重男轻女的性子，哪怕是倾家荡产，赔上全家人的性命，甚至拉着老屋两房人给他陪葬，也会在所不惜。 唯一值得安慰的，这次被舍弃的，是姐姐，不是她。 她点点头，闷声应道：“嗯，我会看着我哥的，绝不叫他把自己搭进去。” 不应也得应，不说她和大哥的情分，在那儿摆着，就算她和大哥的感情一般，她也会尽力去护。 阿奶说得对，娘家，是她在婆家的底气，在不影响她利益的前提下，她会尽自己最大的力，去护住大哥，护住这份底气。 刘氏得到满意的答复，提起布包离开了。 她一走，牛妈觉得呼吸都更顺畅了，揭开桌上的菜罩子，就往灶房里端菜，“夫人，您先洗漱，我给您把早饭热一下。” “行。” 方雨桐呼出一口浊气，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去，一边拢头发，一边问道：“主子爷出去多久了？可有说啥时候回来？” 后天就过重阳了，最好今明两天，能把铺子定下来，身边有个男人，过户啥的，她也有底气一些。 哪怕这个男人，是个大字不识的街溜子。 或许，这也就是阿娘权衡利弊的根本原因吧。 饭菜刚上桌，陆文且就提着一串猪肉回来了，看到她才开始吃早饭，咧着张嘴打趣道：“媳妇儿，你这吃的是早饭，还是午饭啊？” 方雨桐的厚脸皮，已经无懈可击，“你管它早饭晚饭，能抵饱就行。” “要不，你也来点儿？就当陪陪我，一个人吃着没劲儿……” 陆文且凑上前，弯腰去看桌上的菜，腆着张脸道：“行啊！陆某……呃……叫啥来着？荣幸至极，对！陆某荣幸至极，呵呵……” 方雨桐扭过头扒饭，不想去看他那副样儿。 牛妈端了盆水出来，接过他手上的猪肉，颠起来看了看，小声地拍着马屁，“这猪肉一看就新鲜，肥瘦相间的，油水足着呢。” “主子爷，夫人，你们说，是做红烧肉好，还是切片子来炒辣椒？” 陆文且洗了手，一屁股落了座，朝媳妇儿问道：“雨桐，你想咋吃？” 方雨桐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巴，嚼吧嚼吧吞进肚子，盯着牛妈手里那块猪肉，思索了一下…… “弄扣肉吧，分两半，咱们吃一半，另一半送去大房，让阿娘和大嫂他们，也好加个菜。” 吃了老婆婆她们那么多顿饭，回报一下也应当。 “好的，夫人，我这就去收拾……” 牛妈提着猪肉，又进了灶房。 “你这么瘦，多吃些……” 陆文且给媳妇儿夹了两筷子菜，才开始往嘴里扒饭。 方雨桐凑过去，问道：“赵管家回来没，咋说的？” “回来了，一听我说完，他当即就派了个小子上庄子上去了，想来午饭前后，你阿爹就能知道这事儿。” 陆文且嘚瑟到不行，一副“媳妇儿你快夸夸我”的贱样儿…… “要不就说你男人我有面儿呢，赵管家今儿还招呼我进去，请我喝了两杯好茶，虽说那茶有些烫，没喝出个啥滋味儿，但看着还挺有排面的…… 方雨桐不想夸他，只是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接着问道：“那他有没跟你讲，这次出去大概要几天？” 陆文且肚子还不饿，吃了两嘴儿就放了筷子，神色正了正，摇头道：“他没说，但我猜这次时间可能会长些，赵管家的神色有些凝重，我总觉得有啥大事要发生……” 刚正经了没一会儿，他又露出一副痞态，贱兮兮地问道：“咋？你男人我还没走呢，这就开始想我了？” 方雨桐自动过滤了他后面的话，听男人这么说，也跟着脸色大变，思索了一下，问道：“真的假的？” “要不，这次你别去了，老干这种刀口舔血的营生，我实在不放心。” 陆文且却不愿放弃，他舍不得眼看就要到手的二十两银子。 不想媳妇儿担心，他将胸脯拍得砰砰响，“没事儿！也不看看你男人是谁！” “你就放心吧，回来的路上，我再给你带点好吃的，现在你赶紧吃饭，吃完咱立马去县城看铺子。” “今儿叫个骡车，我再也不想骑马了。” 方雨桐夹了夹双腿，整个腰部和臀部都酸疼酸疼的，想到陆文且也跟她一样，坐在马背上来回跑了三趟县城…… 眼睛就不住往男人两腿间瞄，“你大腿根儿都不疼的吗？” 陆文且伸手揉了一把她顺滑的头发，笑道：“习惯了呗，实话跟你说，我那处都已经磨起茧子来了，要不今晚给你摸摸看？” “滚！” 方雨桐脸微红，转移话题道：“话说，你们跟着赵管家出门，都是骑马吗？” “想啥好事儿呢，他一个管家哪来的那么多马？除了两个管事的和赵管家他自己，也就你男人我能得着一匹，其他人，全腿着去。” “那他们不累么？” “习惯了就好，快吃，你不说要买铺子嘛，咱早些过去，趁着今儿下午，咱们多看两家……” 回归正题，方雨桐手上的动作快了不少，三两下解决了碗里的饭，一边擦嘴，一边扭头朝灶房喊道：“牛妈，今儿晚上我们要是没回来，扣肉可不许炒！” 牛妈跑过来，诚惶诚恐道：“不炒不炒，我先把肉煮熟，等你们回来再炸，这样不容易坏，吃着还新鲜。” 见媳妇儿因着牛妈的一句话眉开眼笑，陆文且冷哼一声…… 后者头皮一麻，收起脸上的笑意，低眉顺眼地回了灶房。 牛妈内心很是迷茫，主子爷的脾气，可真难琢磨。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到底错哪儿了？ 又是哪句话，惹了他不高兴？ 两人换好衣裳，方雨桐打开带锁的柜子，从里面抽出一张十两的银票，又拿了两三块几钱重的碎银子。 陆文且见状，问道：“会不会太少了？” 第280章 狗顺 第280章 狗顺 “不少了，咱小心驶得万年船，看到合适的，先拿几两银子定下来，明儿拿了户籍文书，等过契的时候，再把剩下的一并给人家。” 方雨桐将那张十两的银票，塞进自个儿兜里，另外几块碎银子，放进男人宽大的手掌心，嘴里卖弄道：“这叫银货两讫，上次买花楼铺子的时候，我从别人那儿学来的。” 听媳妇儿说得头头是道，陆文且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锁好房门，两人相伴着离了家。 陆文且有街溜子兄弟的门路，一文钱没花，就弄来一辆骡车，拉上媳妇儿，晃晃悠悠地往县城赶。 一到县城，陆文且就带着她进了家中人铺子，朝坐门口等客上门的伙计吹了个口哨，“狗顺，忙啥呢？” 狗顺姓苟名顺，谁知别人叫着叫着，就成了狗顺，他抬头一看，满脸惊讶之色，咋咋呼呼道：“好家伙，你可算现身了！老实交代，这么些天，你都死哪儿去啦？” 说着，他长臂一伸，就搭在了陆文且的肩上。 因着身高不够，拉着陆文且也跟着微微弯下了腰。 待看见陆文且身后的方雨桐，狗顺猛地瞪大双眼，揽着他肩膀的手臂快速收回，接着飞出一脚，要不是他体格大，底盘稳，只怕得被这一脚踹门后面去。 方雨桐顿时皱起了眉，这人咋这样？ 看着比陆文且还欠！ 狗顺不知她的心理活动，点头哈腰地朝她招呼道：“这位夫人，您快里面坐，是看铺子还是买房子？” 接着大声朝铺子里喊了一句，“胖子！上茶，上好茶！” “噗呲！” 他这副贱样儿，把陆文且逗得笑出了声。 狗顺背着方雨桐，对他挤眉弄眼，接着就是一顿龇牙咧嘴。 大概意思，就是让他识相点，要是搅黄了自己这单生意，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狗顺，你是眼抽筋了，还是嘴被烫了？” 陆文且看了大乐，用拳头抵住嘴巴，眼睛都笑得弯成了月牙。 倒把对面的方雨桐看得惊奇，认识陆文且也好几个月了，成亲也有些时间了，她还从没见这男人，笑得这么开怀呢。 陆文且止住笑，上前拉过媳妇儿一通介绍，还把自己两口子的来意一并说了…… “先说好啊，咱们是兄弟，你可不能赚我们俩的黑心钱。” 一开始，狗顺还只是不屑地撇撇嘴。 待听到陆文且要买铺子的时候，他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不是，陆文且，你还真买啊？” “快说说，这段时间在哪儿发的财，也带带兄弟我啊，你光自个儿赚得盆满钵满，却把兄弟丢这儿喝风饮露，这可不地道哈……” 陆文且是皮条客，他是中人，干的活计差不多，都是将两个不认识的人撮合到一起，促成一笔生意，再从中拿点甜头。 可大家穷得好好的，这臭街溜子咋不声不响地，就闷声发起了大财，这才多长时间没见，都有能耐买铺子了，还说要有院子能住家的。 更过分的是，这臭街溜子还带来一个美人，而且那个美人，还是他媳妇儿，刚娶回来的！ 他心里酸涩到不行，你说，这谁能接受得了啊？ 他狗顺虽说是个讲义气的，满心满眼希望兄弟过得好，但谁又能坦然接受，兄弟过得比自己好出这么一大截？ 他的羡慕嫉妒恨，陆文且分外享受。 一颗心那是飘飘欲仙，嘚瑟到不行，“发啥财啊，我也就是随便搞搞，狗顺啊，听哥一句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我求你大爷！” 狗顺一拳就砸了过去，陆文且灵活躲开，他不依不饶地又追过去。 嘴里呜哇乱叫着，“同样都是兄弟，凭啥你有，我就不能有啊？” “我也想娶个漂亮媳妇儿，还想买个带院子的铺面……” “当初你咋说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咱难兄难弟苦了这么些年，咋一有福，你就自个儿偷偷地享了？” “我跟你说，今晚必须请客啊！没两坛好酒，这事儿完不了！哎呦……我这心，气得生疼……” 陆文且爽快地同意了，“放心吧！等铺子过了契，这顿饭自是少不了你的，到时你敞开肚皮使劲儿吃，撑死你都有……” “陆文且，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 “你才狗呢，你都姓苟！” “你狗！你狗！” 看着他们俩自在随意的相处方式，方雨桐也不由露出了笑意，自顾自地找了张凳子坐下。 没多久，一个胖嘟嘟的小年轻，端过来一个托盘放在桌上，里面有茶壶水杯，她自来熟地洗了一个，就着热气儿，往肚里灌了两杯。 柜台里面的掌柜，对他们俩的打闹，想来也是看得多了，并没有过来多加干涉，只是偶尔抬一下头，朝这边看上两眼。 陆文且两兄弟你一拳我一脚，一番交流之后，狗顺酸溜溜地问道：“说吧，手里多少银钱，想买个啥价位的？” “不超过三百两就行，我要院里有水井的，最好房间多些的，还得地段好的，但不能太过喧闹，我媳妇儿觉多，别吵着了她……” 狗顺听得差点心疾发作，忍不住又踢了他一脚，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道：“三百两银子了不起啊？有个媳妇儿了不起啊？屁事儿还挺多！” 说是这样说，心里却是扒拉开了，哪里的地段好却不喧闹，价钱还合适的。 抬步来到掌柜那儿，两人低语了几句，掌柜目露惊讶，朝陆文且点了点头。 陆文且潇洒恣意地抱了抱拳，隔空回了个礼…… 狗顺从掌柜那儿接过一大串钥匙，就领着小两口出了铺子。 一边走，一边介绍手里的房源，“长街东头有一家，现如今铺子里还卖着布匹衣裳，生意不错。” “铺面后方的院子虽说不大，地段却好，房主你也认识，那个成天混迹赌坊的兔儿爷……” “他老子前脚刚死，他这做儿子的，后脚就把房契拿我们这儿来了，卖的价钱也不高，听人说是为了给他那老相好……王铺头凑银钱呢。” 第281章 好地段 第281章 好地段 “王铺头？不说他刚抬了一房小妾进门吗？” 陆文且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不解道：“新婚燕尔的，咋还跟他一个大男人搅和在一起，也不嫌恶心……” “呸！” 狗顺颇为不雅地吐了一口浓痰，不屑道：“他呀，你又不是不知道，男女通吃的。” “要说那兔儿爷也是个傻叉，老头子还没入土，就当起了败家子，说到底啊，争宠呗。” 原本他还想再说两句，待看到走在兄弟身侧的兄弟媳妇儿，又忍住了。 这种话说出来，都怕污了兄弟媳妇儿的耳朵。 方雨桐却对这话入了心，刚抬了小妾，又是捕头，看来那姓王的捕头，九成九是杨家攀上的那个贵人了。 没想到，那人还是个男女通吃的主。 差点成了她大嫂的杨映红，现如今也不知道后悔了没？ 狗顺话音一转，又和陆文且聊起了其他兄弟，有个叫宁子的，刚娶了个媳妇，还凶巴巴的。 前两天见到他，耳朵又红又肿，说是被他家那恶媳妇儿给揪的，脸上还几道血淋淋的钉耙印子，说是被那恶媳妇儿用指甲给挠的…… 一边说，他一边摇头，直说打死他也不成亲，这辈子就这么一个人过…… 陆文且听后，扭头看看自家媳妇儿，长得好，对他更好，带出去有面儿，还特爱体贴人，婆媳妯娌之间，也不用他从中费心周旋，连侄子侄女都对她喜爱到不行，说吃就吃，说玩就玩从不做作…… 诶，他命咋就这么好？ 这么好的媳妇儿，咋就偏偏落他手里了呢？ 当然是大姨姐那损人不利己的，没想到误打误撞，倒成全了他。 不过，最关键的，还是媳妇儿慧眼识英雄，看准了他，说嫁就嫁过来了，刚分家的时候，哪怕家徒四壁，也一心一意地跟他过日子。 一股难以说出口的幸福感，从他心底慢慢涌了出来，只觉得连吸入肺里的空气，都是甜丝丝儿的味道…… “媳妇儿……” 方雨桐扭头看他，不解问道：“干啥？” “你真好！” 女人小脸一红，暗戳戳地指了指旁边的狗顺，示意他有外人在，不许乱说话。 陆文且清了清嗓子，又和好兄弟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 大多数是狗顺发几句牢骚，陆文且再拱几句火，让他气得更狠。 方雨桐时不时插上一两句，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聊，不一会儿，来到一家门面不大，但装饰精美的成衣铺子前。 变脸似的，狗顺瞬间收起那副愤世嫉俗的刻薄相，换上了讨巧卖乖的笑脸，推门走了进去。 “呦！掌柜娘子，生意好啊……” 陆文且顿住脚，抬眼看了看大门上的牌匾，和媳妇儿对视一眼，低声吐槽道：“小了点儿，前主儿还是个兔儿爷……” 说完，还颇为嫌弃地摇了摇头。 “先进去看看再说。” 其实方雨桐心里也有些膈应，但来都来了，看看也无妨，货比三家，也算多了一个参照对比的样品。 走进铺子，一个二十岁左右，衣着华美的妇人，俏生生地站在柜台后面，听到明来意之后，很是殷勤地招呼几人坐下，又忙着给上茶。 方雨桐环顾了一下四周，铺子不大，零零整整地堆了好些布料，墙上用木架挂着十来件成衣，样式还挺好看，有几件还凌乱地摆放在柜台上，想来是客人试穿完刚走，还没来得及挂上。 掌柜娘子热情洋溢，语气婉转轻柔，说出来的话也很是顺耳，一看就是个会做生意的。 两杯水下肚，四人客套了几句，狗顺充分发挥他中人的作用，适时开口道：“那您先忙，我带他俩进里面看看……” “行行行，我这铺子开着，一时也离不了人，你们随便看，有啥不清楚的，尽管来前边问我……” 妇人拉着走在后面的方雨桐，来到铺子门口，好一顿推销，“一看妹妹你就是个主意正的，姐姐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这铺子是真不赖…” “你看，菜市口就在东面不远处，你要起得早，只需打开门，就有人进来……” “晚市在西边，离这儿半里路都不到，只要铺子开着门，里面亮着灯，多多少少都有些进账，若是想早点关门歇息，也不怕人家吵着咱……” 方雨桐顺着她的手，看了看两边的街道，只见车水马龙，川流不息，铺子门口也不时有三三两两的人群走过，那些人大多步伐从容，衣着得体。 一看就知道家中条件不错，有进铺子买东西的实力。 两旁的铺子，一边卖的是珠宝首饰，另一边卖的是胭脂水粉，都是些精美华贵的东西。 从门外往里一看，便知道这是个花钱的地儿，贫民百姓就不会往里头钻。 确实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段。 方雨桐随口问道：“话说这么好的铺子，掌柜娘子咋就舍得往出卖呢？” 妇人一噎，顿了好一会儿，才换上愁苦的面容，假模假样地哭诉道：“嗨！还能为啥，这不没法子嘛！” “自家男人不争气呗，在外边儿欠了人家银钱，不及时还上，只怕命都得搭里头。” “姐姐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生意虽然重要，男人更是重中之重，一定得看紧喽，一旦他染了赌，再多的银钱填进去，也溅不起点水花儿……” 方雨桐嘴上呵呵笑着，心里却有些同情，自家男人是个兔儿爷，好不容易从老公公手上得来的家产，还没捂热乎呢，就被自个儿男人拿去讨好别的男人了。 比卖屁股还不如。 不过，人家的家事儿，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多嘴，只是推脱着说道：“那我进去了。” “好好好！去吧去吧，看了若是喜欢，就赶紧定下来，这铺面地段好，好几个人有意向要买，姐姐跟你聊着投缘，不想便宜了别人，只要你想要，我立马推了他们……” 这掌柜娘子“嘚啵嘚啵”的怪能说，还一说一长串，让人插不进去嘴儿。 第282章 看铺子 第282章 看铺子 有些主意不正的，还真有可能被她牵着鼻子走，但今儿算她倒霉，碰到了方雨桐，这话说得多了，只会起到反作用，心生反感不说，还总觉得这里面有啥猫腻。 主要是她实在太过热情，方雨桐也不想跟她浪费表情，随意应付了两句，就扭头进了后院。 “看得咋样？” 陆文且摇摇头，“地段是没得说，不过也就剩地段这一个优点了，只有区区两个房间，连个堂屋都没有，灶房就更别说了，在里面转个身都费劲儿。” “这还不算，屋子里面还黑漆漆的，一点儿光都不透，咱要接手过来，还得花好大一笔银钱来修缮，可就咱手里现有的这点儿银钱，只怕是不够。” 狗顺凑了过来，插嘴道：“哪能有十全十美的事儿，小嫂子你别听他胡扯，这铺子虽说看着破败，但都是因着老人不会打理，乱七八糟啥都堆里头，纯纯是拿来当杂物间了。” “兔儿爷他爹以前也是个泥腿子出身的，当年逃难来到这边，倾其所有置办下这间铺子。” “这才几年时间啊？好像还不到十年，就又在后面置办了一处两进的宅子，要不是生下这么个败家子，这铺子少说也得传个十代八代，听我这兄弟的没错，还能害你们不成？” “这铺子多少银钱啊？”方雨桐问道。 狗顺伸出三根手指晃了两晃，“三百三十两，这机会可遇不可求啊，好铺子可没天天有，你们要是银钱不够，我这还有二十两，先拿去用就是，手头宽裕了再还我，这期间，只需每天管我两顿饭就成……” 陆文且一脚踢了过去，笑骂道：“你还怪精的嘞，搁我这儿放起了印子钱！” 心里，却很是感动。 这就是他陆文且结交的兄弟，太给力了。 二十两银子，也不老少了，自己这边还没开口呢，他那边先提出来了，眼都不带眨一下的，真给他在媳妇儿面前长脸。 方雨桐不是很想要。 她手里银钱不多，若是真心喜欢这铺子，也不是不能再想想办法，但倾其所有，只为了买个不甚合心意的，她还真舍不得。 “再看看别的吧。” 狗顺无话可说，这是兄弟媳妇儿，他也不敢多说啥，点点头领着俩人出了铺子。 掌柜娘子是个现实的，一看没成，坐那儿屁股都没抬一下，只不咸不淡地应付了狗顺两句，就磕起了瓜子，再没刚开始时的热情，不过几人也没在意。 陆文且朝走在前面的兄弟问道：“狗顺，接下来去哪里？” “往前再走半里地就到了，那铺子地段也不错，离菜市口最多也就二三十丈远，原本人家是舍不得卖的，这不主家儿子出息了，在山城站住了脚，把兄弟也接过去了那边，说是已经在山城成亲生子，落下户来了，之前一直是老俩口守在这儿打理来着……” “因着女儿嫁得近，有点啥事儿都让其女婿帮着出头，不想这一来二去，倒是养大了那中山狼的胃口，竟企图吞了岳丈家的铺子，老俩口一气之下，揣上房契关了门，上儿子家含饴弄孙去了……” 他嘴巴是个溜的，一连串说下来，像是在唱歌，气都不带喘一下。 来到铺子门口，狗顺扒拉了一下手里的钥匙，上前开锁。 陆文且二人像刚才一样，抬头看了看头顶上那块牌匾，这是两个连在一起的铺面，相当于刚才那家铺子的两倍大。 “哗啦”一声，锁打开了，两个男人把卡在门缝里的门板取出，靠在里面的墙上。 许是太久没人进出，门板上落下好些灰尘，二人不住挥手，连着“呸”了好几口。 “呶，就这样。” 狗顺朝空荡荡的铺子里昂了昂头，说道。 方雨桐二人抬步进了铺子，一股淡淡的霉味儿扑鼻而来，地面倒是打扫得干净，没一点儿杂物，墙壁看着也还挺新。 “这铺子啥时候建的？”陆文且问道。 狗顺思索了一下，“最多也不到五年吧，那家人的大儿子是个孝顺的，去山城前因担心家中老人修缮费精力，把铺子弄好才走的，就是因着女婿的纠缠，空置了好几个月，现如今这铺子里，都没啥人气儿了。” “感觉还不错，咱先去后面看看。” 方雨桐跟上，狗顺垫后。 出乎俩人的意料，后院还挺大的，比前面的铺子还大得多。 陆文且这段时间老是挑水，进来的头一件事，就是环顾了一圈整个院子，待看到灶房门口的摇井，嘴角差不多咧到了后脑勺。 方雨桐没挑水的烦恼，她几个屋子转了一圈，发现房间不少，正房三间，其中一间堂屋，两边各隔开前后两个房间，两边还各有两间厢房。 加起来，光房间就有八间了。 “媳妇儿，觉得这儿怎么样？” 方雨桐露出满意的笑容，“还不错，特别是这个院子，看着挺宽敞的。” 狗顺解释道：“原本是三个铺面的，为着大儿子去山城，老俩口独卖出去一间铺面，就隔壁卖菜的那家……” 陆文且看媳妇儿没啥意见，开口问道：“这铺子要卖多少银钱？” 狗顺一脸坏笑，“三百六十两。” 一听这话，陆文且内心发出一声哀嚎，不满道：“不早告诉过你，别超过三百两嘛，你咋找一家三百多，找一家又是三百多？” “咋？手里没铺子，随便拿几个来应付我呗。” 狗顺笑的贱兮兮，“兄弟，俗话说便宜没好货，这也没超出多少啊，你就说喜不喜欢吧？” “喜欢有啥用，不够的银子你出？” 这铺子方雨桐也喜欢虽说银钱不够，可还是想争取争取，问道：“这不该是一锤子买卖吧，就不能讲讲价吗？” “还有你们做中人的，在这中间也赚了不少吧？陆文且可是你兄弟……” 狗顺一愣，双手一摊：“人全家都在山城，你就是想讲价，也找不着人呀，这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千里迢迢的，小嫂子你总不能雇辆马车跑一趟吧？” “其实就这铺子来说，卖得算是很便宜了，虽说地段比不上刚才那处，但好歹也挨着菜市口，还是条主街，也不用我多说，你男人比我更清楚，要不是人家女婿是个臭无赖，五百两都不一定舍得卖。” 第283章 纯粹的嫉妒 第283章 纯粹的嫉妒 听到讲价没希望，方雨桐说不失望是假的，厚着脸皮又问道：“那你们的抽成呢？” “抽成？行情你男人他都知道，拢共就抽了十两，掌柜拿八两，我得二两，我家掌柜是个一毛不拔的，那八两是必须得掏，最多我那二两不要了，顺带手的，我再借你们二十两，咋样？” 方雨桐一听，更难过了，哭丧着脸，“可还是不够呀！” “小嫂子，你就说喜不喜欢吧？” “再喜欢有啥用，身上没银子，不也白搭？” 狗顺嘴角拉得老高，将之前的那口郁气一吐为尽，“没银子？可以找你男人要啊！” “他刚才不还挺牛逼的嘛！” “这么漂亮一媳妇儿，不过是看上了区区一个铺子，咋说也得想法子，给你把铺子买回来啊！” 这话方雨桐听得分外顺耳，满是希冀的眸光，就投向她的男人，弱弱地唤了一句，“文且~！” 陆文且被她看得心神一颤，再听到那娇滴滴的撒娇声，当即头脑一热，恨不能把这条命都豁出去。 他咬着后槽牙道：“买！不就三百六十两嘛，除开他那二两，也只剩三百五十八两，咱买了！” “不够的银钱，媳妇儿你也别操心，我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哪怕去抢，也得把这缺口填补上。” 方雨桐很是感动。 她的男人，就是有担当！ 不过，就算男人愿意宠着她，她也不愿白白当了冤大头，很是懂事明理地劝说道：“不着急，咱们先多看两家，若是有更合适的最好，没有再定下来也不迟。” 瞧瞧，他媳妇儿多懂事儿！ 陆文且昂首挺胸，傲娇地用鼻孔看向一旁的兄弟，虽一句话没说，但那副姿态，懂得都懂…… 方雨桐简直没眼看，扭头对磨着后槽牙的狗顺说道：“呵呵，还得麻烦你一下，带我们去看下一家……” 说完，就甩开那个一脸欠揍的男人，自顾自地率先朝铺子门口走去。 兄弟还来不及说话，嚣张的陆文且，抬脚就踢过去了，“听到我媳妇儿的话没有？还不赶紧前面带路！” “瞅你那德性！” 狗顺显然被踢了很多次，早已经摸清了他的路数，一跳就避开了，看兄弟那副嘚瑟样儿，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第三家，地段偏僻一点儿，主家是个屠夫，铺子卖肉，还没进门就看见苍蝇飞来飞去，到处都油腻腻的。 好歹也开了一趟，打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的念头，三人一脸嫌恶地进了铺子，来到后院。 后院里现如今还养着几头猪，一进去就臭气熏天，俩口子都没来得及细看，就赶忙退了出来。 特别是从小到大，没进过猪栏的方雨桐，差点没被当场熏呕。 看到自个儿的好媳妇儿，正不住地用巴掌在口鼻处扇风，陆文且就恨不得在兄弟屁股上踹一脚，顺便脚地，再把粘在鞋底的猪屎擦擦…… “你这是兄弟干出来的事儿吗？就拿这么个破猪栏来打发我们？” 狗顺一脸委屈，“这不是知道你穷，好心替你省银子嘛……” “少在这儿拿鸡毛当令箭了，我看你就是嫉妒，纯粹的嫉妒！” “行了行了！银子赚没多少，逼事儿还挺多，只剩最后一家了啊，你们要再看不上，就麻溜地滚回去借银子，买那三百六的去，老子还不伺候了！”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斗着嘴，方雨桐在旁边看得欢乐，扬起的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没想到自家男人，平日里贱兮兮的，竟还有这么一个比他还嘴贱的兄弟。 最后一家有点偏远，周边大多是住家的，只有到了逢圩日，才会有人拿家里养的鸡鸭，和地里种的菜出来卖。 今儿不逢圩，又到了下午，巷子里没啥来往的行人，倒是好些稚子孩童，在房前屋后斗蛐蛐踢毽子。 树荫底下坐着几个老少不一的妇人，一边聊着天儿，一边做着针线活。 看到他们几人进了巷子，娃子们停下玩闹，妇人们也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一双双满是八卦之光的眸子，在他们身上来回扫射，还时不时交耳窃语几句，发出阵阵低笑声。 方雨桐在娘家名声就不好，对这种拉帮结派扯是非的行为，心里很是腻烦，看都不朝那边看一眼，只闷头跟在两个男人身后，往目的地走去。 可能嗅到了陌生人的气息，院子里面不时传出几声狗叫声。 在其中一户敞开的院门里，还看到一个泼辣妇人，正在暴揍自家的熊娃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人感受到满满的烟火气息。 这一家藏在巷子深处，铺子不大，只是小小的一间。 院子倒是很大，刚进去就看到小小的两垄菜地，种着一些葱蒜，长得还挺好，可能是刚浇了粪水，味儿不是很好闻。 还有三四个大小不一的黑瘦女娃，围坐在一堆散柴边，用稻草捆柴火，一小把一小把的，烧火的时候，一次丢一个进灶里，很是方便。 “你家大人呢？” 狗顺开口询问道。 最大的女娃子也才七八岁，看着很是怕生，瑟瑟缩缩地不敢作答。 几个小的，就更不敢吭声了，手里的柴火一丢，就跑到自家姐姐后面躲着。 “嘿！问你们话呢，家里的大人哪儿去了？” 他又问了一遍。 大的那个女娃低下头，发出蚊子般细小的声音…… “不，不在家……” “啥？你大点声，这孩子，我们又不是坏人，你家房子不说要卖吗，赶紧把你家大人叫回来。” 几人呆愣愣地，没一个人动身，把他气得干瞪白眼。 方雨桐两口子四下看了看，只见院子角落放着一个鸡笼，里面养了七八只鸡，可能没有勤加打扫，鸡屎味儿有些大。 反正给人的感觉，就是臭臭的。 几间正房看着也有些陈旧，少说也有十几二十年的年份，好些墙皮都剥落了，上面还被小娃子用木炭涂了好些黑漆漆的线条，不咋好看。 陆文且扭头看向媳妇儿，问道：“你觉得这儿咋样？” 第284章 我的媳妇儿我乐意 第284章 我的媳妇儿我乐意 方雨桐摇摇头，“不咋样，先不说这房子，这环境我也不喜欢，周边大多是住家的，咱们刚搬过来，难免要被人挤兑一二……” “巷子口坐那几个女的你看到没，一想到她们的眼神，我就腻烦得很。” “你也知道我性子懒散，不耐烦去处理那些个邻里关系，看来看去，我觉得也就第二家的空铺子，看着还不错……” 陆文且点了点头，认同道：“要不说咱是俩口子呢，我也喜欢第二家！” 方雨桐眸光闪闪，“那咱买了它？” “成！这么说定了。” 陆文且掰着手指头说道：“等回了镇上，我去赵管家那儿磨磨。” “不管他是作为东家，还是作为兄弟，我这么一个死心塌地跟着他的，置办宅子也是件大事儿，咋说，他也得给我凑出个二十两来吧。” “还有我哥那儿…… 狗顺凑了过来，打断道：“兄弟，要是实在没银子，咱就别勉强了，话说这儿也不错，满打满算只需二百两，你若诚心要，我来帮你讲价，保管你一百八十两拿下。” “剩下一百多两揣兜里放着，咱躺床上吃它个几年，不爽吗？” “再说了，这房子也不赖，房间还多，大大小小加起来七八个呢。” “哪怕你生了五个儿子，一人一间，也不怕睡不开，到时咱再买头驴或骡子，往门口那大榕树下一绑，看着就排场……” 陆文且大手一挥，“别给我说那么多废话，这屋子我媳妇儿看不上，咱要买，就买那三百六的。” 狗顺看不惯他那嚣张样儿，打击道：“她要你就给买啊？那她想要星星月亮呢？兄弟，咱得量力而行……” “关你啥事儿，我的媳妇儿我乐意。” 陆文且梗着个脖子，“再说了，这屋子风水也不好，你看看那几个娃子，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没一个能拿得出手的，这要是我家的娃，那不得气死！” “媳妇儿，咱们走！” 说着，揽上方雨桐就往大门口走，“回咱的新铺子里看看去，顺带着洗洗眼。” 方雨桐觉得有道理，买东西嘛，就讲究个眼缘，第一眼看着舒服，哪怕多掏些银钱，她也乐意。 昨儿弄回来的三百三十两，是大头。 买铺子剩下来的嫁妆银子，和陆文且上次拿回来的工钱，除开买牛妈花去的八两，和这些天花用掉的，还剩下十来两。 加上苟顺那儿的二十两，三百六十两，这不就凑出来了嘛。 陆文且再去赵管家那儿磨二十两回来，拿来置办些东西，崭新的屋子，也不用再花银钱去修缮了。 要是还不够，就把剩下的首饰融了，再不行，就回娘家想办法凑点儿去！ 至于老婆婆和大嫂那里，那就是陆文且的事儿了，她一个外姓人，这种时候装傻充愣就好。 回到菜市口的空铺子，两口子也不觉得累，进进出出，嘴儿就没停过…… 这儿放啥，那儿放啥，等将来生了儿女，儿子住哪儿，女儿住哪儿，就连牛妈的房间，都给指派好了。 狗顺看得眼馋，也加入进来，撒泼打滚地说他也掏了二十两银子，硬是抢走了一个厢房，直说银子没还回来之前，他就一直这么住下去。 还说要去弄个凶悍点的看门狗回来养，万一小嫂子一人在家，有人上门来闹事儿，就关门放狗，保管咬到他哭爹喊娘…… 又说院里要种棵树，树下还得摆张石桌，地面要用大石板铺平整，等到夏夜，几个兄弟在那儿喝酒耍乐，若是喝醉了，便直接往地上一躺，一夜到天明…… 两个男人越说越兴奋，陆文且干劲十足，当即就从墙角找了把扫把，哗啦哗啦地扫起地来。 狗顺也不甘落后，搞来根竹竿，头上绑了把黄荆条，在屋里来来回回地清扫蜘蛛网。 方雨桐坐在房檐下的石阶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腿儿，这大半下午走下来，昨儿又骑了那么长时间的马，本就酸疼的大腿，就更难受了。 歇了一会儿，她出了铺子，傍晚的菜市比下午热闹些。 她就近逛了逛，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一家家传出吆喝声的铺子，一直在思考，等买了铺子后，做点啥小生意…… 要投入小，还得来钱快，最重要的是，不能太累，早上她起不来，晚上她要早睡，中午吃了饭，也得小眯一会儿…… 可任她想破头，也没想出来啥好点子。 “咕噜”一声响，她摸了摸肚子，从半上午吃了早饭，就一直饿到现在，这会儿，还真有些想吃东西了。 “大娘，来碗肉丝面……” “好嘞！你先坐着，马上就好……” “多少银钱？” “七文钱一碗。” 方雨桐默了默，城里的银子就是不经花，肉丝面原本是五文钱的，到了城里就得多掏两文。 转念一想，又觉得贵有贵的好处，自己做生意的话，同样一碗肉丝面，在镇上只能挣五文，到了城里，就能挣七文，说明来钱也快。 吃了一碗肉丝面，又给还在铺子里出力的两个男人，各打包了一个拌面。 端着两碗肉丝拌面，她转身回了铺子…… “好了好了，先歇口气儿，给你们端了碗拌面回来，快洗手吃吧。” “这铺子还是人家的呢，干那么卖力做啥……” 说着，又来到摇井旁，摇了一桶水上来，洗了把脸，还用手捧着喝了一口，沁甜沁甜的，很是提神醒脑。 狗顺不是个客气的，夹一筷子面条吸溜进嘴，接着就一脸满足地，朝方雨桐竖起个大拇指。 “这才是一个好嫂子该做的事儿嘛，陆文且，真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有这种福气！” 陆文且颇为受用，嘴角扬了扬，自从娶了媳妇儿，他的人生就发生了大变样，从人人喊打的臭街溜子，变成了人人羡慕的对象。 狗顺说话顺溜，嘴巴却大，狼吞虎咽的，不过三筷子，就把一碗肉丝拌面全送进了嘴巴，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根肉丝儿…… 第285章 咸吃萝卜淡操心 第285章 咸吃萝卜淡操心 “陆文且，啥时候有空，我让宁子把他媳妇儿也带过来，叫她好好跟你媳妇儿学学，这媳妇都是怎么当的。” “你是不知道，那女人凶得嘞！一天到晚就没个消停，把自家男人整得是面目全非……” “你说说，自家男人混到这个份上，你作为他媳妇儿，还能多有面儿不成？” “唉！宁子这辈子啊，可是毁喽……” 方雨桐翻了个白眼，这话她不咋爱听，人家男人都还没说啥呢，他一个外人倒咸吃萝卜淡操心起来了。 但人家刚说要借了二十两银子给自家，银钱还没到手呢，她也不能分不清好赖，为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女子强出头。 狗顺嘴上说得痛快，原本是想借此来对比小嫂子的好，却没注意到，这次的马屁，拍马蹄上了。 他自己还没感觉到，嘀嘀咕咕地，还一直在说个没停。 陆文且见媳妇儿皱着眉头，不耐烦听这种话，顿时就顶了回去，“你吃东西就好好吃，说那么多干啥？” “自己看看，口水都喷出来好些！” “咋，肉丝拌面还塞不住你的嘴？” 狗顺一噎，本能就要怼回去，可到底是看到兄弟媳妇在这，有些在乎面子，抹了一把嘴上的油渍，嘟囔道：“不让我我就不说，不知好歹的货。” 拿着个空碗，起身去了摇井边，摇水洗碗。 刚洗完，陆文且就吃完了，把空碗递了过去，“兄弟，帮个忙……” 方雨桐没管他俩，又跑回屋里转了一圈，因着啥东西也没有，打扫起来还怪省事儿，她不过出去逛了一圈的功夫，几间正房都弄干净了。 出来对自家男人说道：“时辰不早了，咱们早些定下来，然后抓紧时间回家。” 狗顺拌面还在嗓子眼，闻言不乐意道：“咋又回去呢？不说好今晚你俩请吃饭的。” 陆文且无条件站媳妇儿这边，“不刚请你吃完嘛！吃吃吃，就知道吃，也不怕撑死你。” 方雨桐轻推了毒舌的男人一下，出声道：“放心，那顿饭少不了你们的，铺子过了契，屋里置办好，等搬火（乔迁）那天，咱就整几个好菜，买两坛好酒，让你们吃喝个痛快。” 狗顺很是失望，“那看来，今晚是没希望了？” “老话说好饭不怕晚，等到搬火那天，咱多叫几个人，在这院子里疯玩一整天，岂不更好？” “小嫂子，你可别把我当傻子哄，就算咱今晚吃了，那也不耽误搬火那天，再吃一顿啊！” 陆文且见媳妇儿有些下不来台，就气得慌。 从兜里掏出来两个铜板，朝他一抛。 狗顺本能伸手接住，看后一脸诧异，“你这是干啥？” “拿去买根糖葫芦吃吧，明知道我们要回去借银子，你还像个小娃子似的，有脸在这儿敲起了竹杠！” “一串糖葫芦五文钱，这也不够啊！” “那你自己垫三文，我媳妇儿一个小姑娘，都还没吃上……” 狗顺一噎，老老实实把那两文钱揣进了兜。 见他终于闭上了嘴，陆文且带着媳妇儿出了铺子大门，怕她不高兴，低声哄道：“咱别理他，一会儿带你去糖葫芦摊上多拿两串，上次那摊主给的糖人，看你喜欢吃，回去的时候，你正好坐骡车上慢慢吃……” 方雨桐心里受用，发现男人领着她走的路，和中人铺子背道而驰，不由问道：“不先去狗顺他掌柜那儿，把铺子定下来吗？” 陆文且脚步一顿，“哎呀，都是糖葫芦闹的，差点把正事儿忘了……狗顺！待会儿你记得拿二两银子，先把那铺子定下来啊！” “陆文且，你还是不是人，给我两个铜板，转身就要我掏二两！” 陆文且头都没回，扬起手在头顶摆了摆，拉着媳妇儿往糖葫芦的摊子走去。 方雨桐有些不放心，“这样就行了？那个狗顺，靠不靠谱啊？” “放心吧，绝对靠谱，我和他认识五六年了，别看他嘴欠，人却是不错，其实他以前也不这样，只是这两年进了中人铺子，天天跟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难免沾染上一些痞气……” 在县城，方雨桐也放开了些，上前几步，主动拉住了男人的手，问道：“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陆文且边走，边给媳妇儿说起了他这个兄弟，“他也是个命苦的，从小在街头讨饭长大的，我刚认识他时，真可以说是狗见了都嫌弃的那种。” “唯唯诺诺的，说话都不敢大声，一点儿也不像个男人，你别看他比我矮一头，今年都二十一了，那都是饿的。” “因为实在太饿，便想偷我的大肉包子，被我好一顿胖揍，我看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连哭鼻子都不会，可怜他，就把那个肉包子舍给了他，不想他就认我当兄弟，一天到晚跟屁虫似的，没少恶心我……” “不过，别看他瘦瘦小小，人却是个机灵的，到时候我年岁也不大，又喜欢到处惹事儿，自然少不了被揍，他就带着我在大街小巷里到处乱窜，狗洞都不知钻了多少……” 男人主动说起他之前的事儿，方雨桐听得入了神，笑了笑说道：“那你们也算得上是难兄难弟了。”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不一会儿，就到了糖人摊子前。 摊主很识相，一看到两人，就主动打起了招呼，“陆哥！” “呵呵，嫂子也来了？这次是画个糖人，还是换个口味吃糖葫芦？” 方雨桐指了指红灿灿的糖葫芦，“今儿时间还早，人也多，就拿两串糖葫芦吧，省得一会儿来了客人，再耽误你做生意……” 说着，主动递了十文钱过去。 摊主一跳就躲开了，“不用不用不用！要不是陆哥，这会儿我还有没这条命都难说，别的能耐我也没有，就守着这么个摊子，请你吃两串糖葫芦，那是应当的。” 他没接，方雨桐也没勉强，又把十个铜板收了起来。 陆文且跟摊主聊了几句闲天，就开始往城门口走去，骡车还在那儿存着呢。 第286章 不借了 第286章 不借了 “一会儿要不再买两坛酒？”知道一会儿要去赵管家那儿借银子，方雨桐问道。 “不用，昨儿才刚送了两坛过去，我怕他喝不过来，再放坏了。” 陆文且说起这个就发愁，“更何况，昨儿那两坛酒，还不知进了谁的肚子呢，我今晚可得找个机会，问问他。” 说人人到，赵天泽骑着高头大马，从后面“哒哒哒”地过来，好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 他看到前面的两人，知道陆文且是个四处混的，倒也没诧异。 “吁！” 马儿停了下来，他朝俩人出声问道：“文且，你们怎么在这儿？” 陆文且回头，一看到来人，甚是欣喜，自是不愿放过这老天送上门的好运气，抱了抱拳，引出话题，“赵兄！我们来城里看了个铺子。” “哦？想买铺子？” 赵天泽有些诧异，陆文且这人啥斤两，他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的。 城里的铺子动辄就是上百两，这两个月，虽说跟着自己赚了些银钱，但离买铺子，应该是还差得远。 果然，就见陆文且一脸为难道：“这不是还差点银子，正说要找赵兄想想办法呢。” 想到即将发生的事儿，赵天泽很好说话，当即问道：“还差多少？” “呵呵，也不多，就差五十两。” 陆文且看他好说话，便把数额往大了说，想着哪怕是对半砍，也还能落着二十五两。 方雨桐闻言，抬眼看了赵管家一眼，见他脸上是始终如一的温润笑意，又垂下了眸子。 赵天泽看了看天色，痛快地说道：“成！这会儿身上没带那么多，啥时候需要，你直接来家里拿就是，天儿不早了，你们先逛着，我就先告辞了……” 陆文且喜出望外，嘴角差点咧到后脑勺，扬声说道：“赵兄就是大气，谢了啊……” “驾！” 马儿得令，“哒哒哒”地一阵响，不一会儿，就跑出去老远。 “媳妇儿……” 等人家一离开，陆文且便一脸邀功地看向身边的媳妇儿。 “嗯！我男人就是厉害，嘴儿一张，五十两就借到手了……”方雨桐伸出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那神情，像安抚一只乖巧的小奶狗。 男人耳尖有些微红，神采飞扬地拉着媳妇儿，继续朝城门口走去，嘴里嘚啵嘚啵个不停…… “有了这五十两，咱们就不用再借银子了。” “谁说的？咱们搬去城里这么大的事，多多少少还是得借点儿，不然人家还以为咱多有钱呢。” 方雨桐把人情世故，掰开揉碎地跟他讲，“特别是我爹娘那，要知道咱俩随随便便一掏，就是几百两银子，还在城里买了间铺子，那不得翻天？” “还有大嫂那里，上次咱们买了个牛妈，她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要是知道咱们不声不响买了个铺子，心里能平衡？就算她没啥坏心思，只怕也要不得劲儿好些天。” “唉！其实要我说啊，最好的办法，就是谁也不告诉，咱自个儿闷声发大财。” 陆文且听得嘶嘶作响，“你这么一说，倒也是这么个理儿，可这也瞒不过去啊，我要三五天不在家，还能说是出门挣银子去了，你要是时常不在家，那准得露馅儿。” “还有，你刚不是说等铺子弄好了，还得接两家阿娘过来住住嘛，还有你阿奶，连你大哥都没落下……” 方雨桐一噎，找补道：“也没说不让去，咱们可以这样说：那铺子是租来的，一个月一两银子，租钱一年一交，我们自己手里有五两，婆家娘家再各借五两，十二两租钱一交，还剩三两用来做铺子里进货的本钱……” 这一番话，直接把陆文且干懵了，“有了赵管家那五十两，咱们银钱已经足够了，就没必要再借了吧？” “借！干嘛不借？又没说不还，现在咱们借他们的，等他们要用银子时，再借咱们的，亲戚间，不就是这般有来有往，谁也不占谁便宜吗？” 陆文且忍了又忍，不认同道：“先不说我大哥大嫂借不借，就我老丈人，他能愿意借？” “开不开口是咱们的事儿，给不给银子是他们的事儿，你考虑那么多做啥？” 陆文且也不是个傻的，媳妇儿一点就透了，福至心灵道：“你是怕他们以为咱发了大财，再盯住咱们不放，装作借银子这事儿，好让他们心里平衡一些？” 方雨桐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我男人就是厉害，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回去以后，咱们各人负责各人的娘家，借不借得到银子无所谓，只需把话说出来就行，听见没？” “媳妇儿发了话，我当然要听，只是……” 见男人吞吞吐吐，方雨桐不耐烦地问道：“又咋了？” “我大哥大嫂养我这么大，为着我成亲的事儿，劳心劳力还掏了不少银钱，现在我大嫂又怀了娃，要不还是别问他们借了，好吗？” 陆文且看了看媳妇儿的脸色，一脸为难，怕她不高兴，接着说道：“这样吧，公平起见，你娘家那边，咱也不借了。” 方雨桐就有些不高兴，她也没逼着他借多少，只是张那么一句嘴儿，都不愿意。 可在买铺子上，男人已经让了一大步，明儿还有在契纸上写自己名字的事儿要说，她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忍了忍，懂事地说道：“行！咱家的顶梁柱都开了口，那就听你的，不问他们借了。” 说完，还颇为乖巧地，将脸靠在他手臂上蹭了蹭…… 陆文且大松一口气，感受着媳妇儿娇俏的脸颊，在自己手臂上挨蹭的力度，心里不由一软，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的头顶…… 感叹道：“媳妇儿，你对我真好！” “你是我男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俩人说说笑笑，就到了城门口，取了骡车闷头赶路，到了镇上，天都已经黑了，明儿还要用骡车，也没急着还，直接去了赵管家那儿。 好不容易趁他回来了，得赶紧把银子拿到手，要是万一生出啥变故，明儿的铺子，可就买不成了。 第287章 不安 第287章 不安 赵管家很热情，没像昨儿那两个无礼的看门小子一样，把他俩请进了院子，还说要请他们吃晚饭。 小两口盛情难却，在赵管家的带领下，来到饭厅。 看着满桌丰盛的菜肴，再看看己方两双空空如也的手，颇有些不好意思，陆文且性子大大咧咧，只是难堪了一小会儿，就大大方方的坐下了。 他一坐下，方雨桐这个蹭饭的自是不必多说，也跟着坐在了他身边。 席间，陆文且想起媳妇儿昨晚的话，清了清嗓子问道：“赵兄，昨儿那两坛酒你喝了没？” 扭头一看，就对上了媳妇儿鼓励的眸光，他大受鼓舞，说得更加顺畅了，“呵呵，那卖酒的掌柜，说是啥新配方酿出来的，也不知口味咋样儿？” “这不我老丈人就要回来了嘛，加上后日又是重阳节，呵呵……想着若是好喝的话，我再买两坛去老丈人家。” 赵天泽一愣，他确实不知道这事儿。 不过，却也并未放在心上，这两天他有些忙，今儿早上回来一趟，不到一个时辰，又急急忙忙地去了县城，许是下边的人儿，没找着机会说这事儿。 内心虽诧异，面上却没表现出来，打趣道：“文且兄弟，你这是拿我来试酒啊。” “呵呵，不敢不敢……” “你那酒，我也没来得及喝，不过无妨，这不就有现成的机会，咱们一起尝尝……” 说完，扭头朝身后的丫鬟吩咐道：“去把昨儿陆爷送过来的两坛酒拿来。” “是。” 丫鬟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虽说赵天泽的神色，掩饰得很好，但善于察言观色的陆文且，还是看出了端倪。 他眸子闪了闪，暗暗庆幸自己娶了个贤内助，要不是媳妇儿给他出的点子，可能昨儿这两坛酒，真就白送了。 方雨桐将嘴里的饭菜咽下，扭头和自家男人对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又伸筷子去夹菜吃了。 下人房，因着赵天泽的一句话，昨儿守门的两个小子，吓得差点尿了一裤裆。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都怪你出的馊主意，说爷这几天忙，更没人能知晓这事儿，我才同意拿去换了新钱，现在好了吧，你说咋办？” 就在他俩一筹莫展之际，房门外，响起了小管事的低骂声，“你们俩好大的狗胆，有人送礼上门，竟敢不入公账…… 饭厅。 足足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小管事才捧着两坛酒上来。 赵天泽放下筷子，抬眸扫了小管事一眼，又看了看那两坛酒，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 却也没有点破，出声吩咐道：“先给陆爷满上。” 小管事被他看得心头一紧，低声应道：“是。” 昨儿那酒，是陆文且亲手挑的，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两坛不是他买的，和媳妇儿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方雨桐看了看赵管家，朝自家男人微微摇了摇头，让他装作不知道。 赵天泽把他们俩口子的互动看在眼里，扭头又看了小管事一眼，出声问道：“不知弟妹可会饮酒？” “呵呵，她酒量浅，就不喝了吧。” 方雨桐还没说话，男人就抢了先。 媳妇儿上次在县城喝醉了酒，媚态百出…… 今儿这是在别人家，可不能闹着玩。 方雨桐也没喝酒的打算，笑着说道：“谢谢赵管家，我吃菜就好。” 小管事颇有眼色，恭声说道：“那给您倒杯茶，可好？” 方雨桐大大方方道了声谢。 吃完饭，赵天泽吩咐丫鬟，把方雨桐带去院里的亭子。 亭子里面点着好几盏灯，桌上摆着新鲜的瓜果点心，小丫鬟还给她端了碗牛乳过来，她坐在那儿吹着凉风，还挺惬意。 陆文且则跟着赵管家去了书房，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出来。 看到男人出来，方雨桐面带询问地看了过去。 陆文且知道媳妇儿是想问银子有没借到，不远处站着丫鬟，他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走吧。” 方雨桐眉眼弯弯，喜滋滋地起身，跟着自家男人出了门。 他们离开不久，下人房门口，就响起了板子打在屁股上的声音，“啪”“啪”地响了好一会儿…… 离开赵家，陆文且从兜里掏出一张银票，塞进了媳妇儿手里，“这是五十两，我悄悄看过了，和上次百合姑娘给的一个样。” 方雨桐接过，确认好上面的是“伍拾”两个字后，才将银钱叠好放进衣兜，问道：“赵管家还跟你说了啥？” “他说这次出去，时间可能要久一些。” 陆文且眼神里透着疑惑，总感觉这次出去，跟以前有些不一样。 “不是去山城吗？” 方雨桐的声音里，透着担心。 虽说自家男人没跟她说过，赚这些银子有多凶险，但她不傻，不管上次的十五两，还是这次的二十两，定然不是那么好拿的。 “是去山城，但还得带点货物回长河。” “大概是多久？” 陆文且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媳妇儿担忧的神色，叹了口气，老实说道：“暂时还不确定，赵管家只说，让我把家里安顿好。” 方雨桐心里隐隐不安，“要不这次咱不去了。” 在道上混了好些年的陆文且，想了想，拒绝了，“人家刚借了五十两给咱，就翻脸不认人，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那就还给他，大不了咱自己凑，没了张屠夫，猪肉还能和毛吃不成？” “傻姑娘，你男人我又不是纸糊的，更不是个孬种，这种出尔反尔的做派要传出去，我还咋往下混？” “我担心你的安危，你却只顾名声好坏，山城可不比镇上和县城，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事儿，一个人都不认识……” 知道媳妇儿担心自己，陆文且反而把那股子犹豫抛开了，一心一意地劝解起了媳妇儿…… “想来也要不了多久，我答应你，到了山城绝不乱来，人家打架我绕道走，一天到晚就窝在客栈里，吃饭都叫小二送上来，行不行？” 第288章 写我名儿 第288章 写我名儿 见男人铁了心，方雨桐也没再出言相劝，只是暗自打算，把积攒了七八天的玉露，全给他吃了，要真遇上啥事儿，就算打不过，跑总跑得过。 回到家，不想浪费油灯的牛妈，已经睡了，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知道定是主子爷和夫人回了家，又爬起来把洗澡水烧上。 得知两人已经吃过了晚饭，这才回了房。 第二天，方雨桐难得起了个大早，草草吃了个饭，拿上户籍文书和一大包银子，连牛妈也一起带上了，连带着昨儿买回来的肉，都叫牛妈炸了带上，直奔县城而去。 到了大房院门外，林氏刚好出来，见他们三人坐着骡车，问道：“这么一大早的要去哪儿？可吃早饭了？” 陆文且有些心虚，之前说好有了银子，就还给大哥大嫂的，可上次刚赚了点银钱，就拿来买牛妈了，这次更过分，有钱买铺子，却没钱还人家，暗自打算，赵管家那儿借来的五十两也许花不完，等置办好东西，有多的先还几两。 方雨桐没有这些心理负担，拿出其中一块扣肉递过去，一脸坦然道：“已经吃过了，大嫂，这肉你拿着……” 林氏吓了一跳，忙推脱着说不要。 陆文且清了清嗓子，“大嫂，你就拿着吧，我们要出去一趟，可能得下午或晚上才能回来，家里的几只鸡，让阿娘帮着喂一下……” 方雨桐觉得自己的手都提酸了，又往前递了递，“对呀，这段时间老是麻烦阿娘跑来跑去，一块扣肉而已，是应该的。” 老林氏正好听到几人说话，出来一看，见小儿子懂事，两个儿媳又这么和睦，心里很是欣慰。 笑呵呵地从小儿媳妇手里接过扣肉，“行，你们这份心意是好的，这肉我就先收着，晚上早点回来，我们做好饭等你们……” 林氏笑道：“阿娘说得对，这两天傍晚，知义往老屋跑了几趟，得知你们没回来，失落了好一会儿呢。” 方雨桐痛快答应，“放心，今儿肯定早些回来认字儿，已经落下了好几天了，再这么荒废下去，只怕之前学会的，都要忘光了。” 老林氏接过扣肉，看着这么大一块，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闻言说道：“你这孩子，认字就男人的事儿，你呀，玩玩也就算了，咋还当了真？” 方雨桐自是不能把认字儿的目的，告诉婆家人，她又是个从小被大饼喂到大的，也理解陆知义的失落，打着哈哈说道：“阿娘，您别看我懒，但认字这事儿，我还真就打算死磕到底。” 林氏听了这话，暗暗松了一口气，儿子这几天听话多了，回到家还时不时拿手在那儿比划，也会主动拿书出来看了。 她就怕弟媳妇半途再不想认，儿子没了动力，又颓废下去了。 “那就不耽误你们了，等晚上回来，咱坐家里好好聊……” 进了城，先把牛妈送去铺子里，嘱咐她把窗台门板啥的，都擦拭干净，还有灶台也得收拾出来，一会儿办好了事儿，再把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置办齐全，中午就能在铺子里做饭吃。 这才出了铺子，去找狗顺过契。 路上，方雨桐脚步顿了顿，扭头看了看身侧的男人，犹豫了一会儿，斟酌着问道：“文且，那铺子写我名儿，成不？” “废话！肯定写你名儿啊。” 陆文且见媳妇儿那小心翼翼的乖巧样儿，心中一软，说道：“花楼铺子是用你嫁妆银钱买来的，那三百两又是从花楼铺子里出来的，我最多也就是个跑腿儿的，这间铺子啊，就用来当你的嫁妆好了。” 他不是个傻的，前天晚上媳妇儿一说要买铺子，她的心思，他多少也能猜出来一点。 说白了，媳妇儿还是不相信他，当时心里老不得劲儿了。 可他也知道，这怪不得媳妇儿，主要自己以前太不靠谱了。 要不是滚野草堆这事儿，实在闹得沸沸扬扬，他能不能娶着人家，还不一定呢。 毕竟那个时候，好人家的女儿，连来跟他相看都不愿意，要不是媳妇儿阴差阳错地嫁给了他，说不准这辈子就打光棍了。 媳妇儿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他成了亲，新婚第二天，又被分去了家徒四壁的老屋，人家也就这么捏着鼻子认了。 他要是再算计媳妇儿的嫁妆银钱，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此事就算媳妇儿不说，他也没打算写自己的名儿。 他这么痛快同意，方雨桐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主动道：“文且，等把铺子弄好了，你再把这趟差办好，我们就要个娃子吧……” “真的？！” 陆文且一蹦三尺高，恨不得抱起媳妇儿转两圈，贱兮兮地又提起了要求，“要不咱今儿晚上就要，行不？反正家里的肠衣也用完了，省点银钱，将来给我娃子买零嘴儿吃……” 方雨桐小脸一红，“你个不正经的，这会儿还在大街上呢，也不害臊！” “呵呵，我这不是高兴嘛。” 见媳妇儿没出声拒绝，那就当她同意了，陆文且得了这么大一个甜头，激动地恨不能化身成一头壮牛，耕上两亩地，走路都飘飘然起来，脸上还挂着傻笑。 方雨桐看着身旁这个笑得像个傻子的男人，心情有些复杂，看来自己又小人之心了。 看来她还真不是个好人，一天到晚光想着揣度人心，但一想到姐姐的下场，她又释然了。 自私就自私吧，总好过一无所有被人扫地出门，现如今，两人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陆文且对她好是必然的。 谁家两口子刚成亲的时候，差不多都这样。 等三五年，或十几二十年后，自己年老色衰，男人再有了点小钱，也许就不一样了。 刚到中人铺子门口，陆文且就高声喊道：“狗顺，拿上契纸，咱们上官衙过契。” 语气里，都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欢喜。 显然，他还没能从媳妇儿愿意跟他生娃的喜悦中，走出来。 第289章 过契 第289章 过契 百无聊赖等客上门的狗顺，一看他们这么快就来了，很是吃惊。 “哎！你不说要借银子嘛，这么快就借到了？” 陆文且又装相起来了，“那还用说，借点银子而已，也就一句话的事儿。” 狗顺扭开头，不想看他那副屌样，“小嫂子里面坐会儿，我去找掌柜的拿那铺子的契纸去。” “胖子！给我小嫂子上茶，上好茶！” “再上碟瓜子儿，好叫我小嫂子打发下时间……” 胖子一听他那调调，就知道生意成了，手中的抹布一丢，很给他面子地点头哈腰道：“知道了，狗哥。” 掌柜的还没出来，狗顺推开后门进了后院。 陆文且吊儿郎当地凑到媳妇儿面前，确认道：“媳妇儿，刚才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刚说了啥？” 方雨桐嗑着瓜子，回问道。 “就，就是生娃的事儿。” 后者脸一红，朝胖子的位置看了眼，抬手就朝男人打去，小声骂道：“你要再问，我就收回刚才的话！” “成！成！我不问……” 陆文且嘴嘴角又扬了起来，笑意不受控制地，仿佛要溢出。 媳妇儿终于愿意跟他生娃了！ 他满脑子都是小娃子胖嘟嘟的脸，还有咿咿呀呀学说话，蹒跚着学走路的画面。 还记得陆知义和阿花小时候，就长得粉粉嫩嫩的，像年画里的娃娃。 他长得比大哥俊朗，媳妇儿也比大嫂好看，自家两口子生出来的娃，肯定要比大哥的娃还可爱…… “掌柜的来了！” “不就买个铺子嘛，看把你给乐的。” 狗顺用脚扒拉了他一下，那满是酸臭味儿的话，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心情好好的陆文且，也没跟他计较，只是似是而非地回了一句，“你不懂！” “对了，你不说借我们二十两银子吗？拿来。” “着啥急啊，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先放我兜里捂捂。” “成。” 陆文且难得的好说话，朝一边的媳妇儿伸出手去，“媳妇儿，我扶着你……” 狗顺挑拨了他几次，也不见他接茬，颇有些不自在。 不想看他们两口子秀恩爱，率先走在了前面，眼不见心不烦。 想到昨儿在铺子里挑出来的房间，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要和这两口子生活在一起，他就觉得备受煎熬。 气闷的他，回头催促道：“你们快着点儿。” “着啥急啊，没看你们掌柜还在后面吗？” 和他一样，方雨桐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自家男人马上就要出远门，狗顺和她又非亲非故，就这么住进家里来，哪怕还有一个牛妈，她也觉得心生膈应。 “陆文且，有了昨儿赵管家借来的五十两，盘这间铺子也绰绰有余了，要不别问人家借那二十两了。” “我也没别的意思，若是你在家，他上门来招待一顿两顿饭，我自是没意见，可你都不在家，他要在住进来，我们本就不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想想就觉得尴尬……” 陆文且一愣，猛拍了一下自己脑袋，“你说的对！” 媳妇儿好不容易才答应跟他生娃，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啥岔子。 他这媳妇儿，本就不是个省心的主儿，嘴里成天不是换一家，就是当寡妇啥的。 狗顺又不是个正经人，嘴还跟抹了蜜似的特能说，他过两天就要走，这一来二去的…… 到时…… 光是想想那副场景，他就满肚子冒火。 不行！ 不能再往下想了。 这事儿必须马上解决，当即叫住前面狗顺，“你那二十两我不要了，至于那个房间，也没你的份。” “昨儿不说得好好的吗？” 狗顺一脸懵逼，“再说了，凭什么！” “我昨儿还下了大力气，把那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你说没我份就没我份？” 陆文且气势更足，“你那么大声干啥？凭啥，就凭这是我们出钱买的铺子，你有意见自己买去，反正我家不许你住。” 这小子，他咋越看越没安好心呢。 心里顿时警铃大作，今儿个说啥，也不能叫这小子住进去。 “不住就不住！” 狗顺也硬气，“不过先说好啊，你不给我住，那二十两银子你们是别想了，至于那二两抽成，看在这么些年兄弟的份上，我倒是可以不赚你们的。” 他也要攒钱娶媳妇儿，还要攒钱买铺子，现如今他住在掌柜后院，也挺好的，吃住全包，一文钱都不用花。 要是住陆文且那儿去，少不了今儿买个菜，明儿买坛酒啥的，长长久久地算下来，他可亏大发了。 从小无依无靠的狗顺，相较于大手大脚的陆文且而言，自是抠搜了不少，毕竟过了那么多苦日子。 “成！” 两个男人达成一致，方雨桐也长松了一口气。 官衙不远，说着话的时间就到了，过契很顺利。 二百五十两的银票，一百一十两的银锭子，好不容易弄来的银钱，又全花了出去，还倒欠了人家五十两。 当着衙役的面，掌柜清点了一遍，取出一个十两的银锭子，这是他们中人铺子的抽成，其余收进了手中提着的小木箱里。 “咔嚓”一声，当即就上了锁，这是人卖家的。 方雨桐眼巴巴地看着那个小木箱好一会儿，暗想这锁又能防的了谁，抱着往地上一摔，就得四分五裂。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要是真这么做了，只怕立马就得进县衙大牢。 等将银子放妥当，掌柜才慢悠悠地掏出契纸。 官衙的人伸手接过，唰唰几笔，在契纸上写下方雨桐三个字，别说，方方正正的，还怪好看…… 啪！ 等墨迹一干，印章就盖上去了。 “给！下一个……” 方雨桐接过契纸，看着盖在自己名字上的大红印章，总算放下了心。 守财奴一般的狗顺，不知这些银子，大多是小嫂子赚回来的，在得知兄弟竟然把这么贵重的铺子，记在了刚娶回来的媳妇儿名下，吃惊地嘴张开老大。 “兄弟，那可是三百六十两啊！就这么给你媳妇儿啦？” 第290章 代代相传 第290章 代代相传 “不给我媳妇儿给谁，给你媳妇儿？” 陆文且毫不犹豫地就怼了回去，还不忘往人伤口上撒盐，“哦，抱歉哈，我忘了你还没娶媳妇儿……” 狗顺：…… 兄弟，你要在这么聊天，可得小心挨捶。 “哼！谁说我没媳妇儿了？有了这二十两，明儿一个早，我就能娶一个回来，你信不信？” “呵！就你这熊样儿，还敢做娶媳妇儿的美梦！” “再说了，娶回来你让人家睡哪儿？就中人铺子的后院？你和胖子俩那臭烘烘，半点光也照不进来的房间？还有，床就只那么一张，让人家睡你们二人中间？” 看着狗顺大受打击的脸，陆文且痛快无比，揽着媳妇儿，哼着小调出了官衙。 “陆文且！我要跟你割袍断义！” 狗顺再也受不了了，忍不住吼出了声。 旁边的衙役被他的陡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猛一拍桌子，骂道：“吵什么吵？这里可是官府衙门！不是你家后院，想挨板子吃牢饭了是吧？” 狗顺顿时老实了，点头哈腰地赔着笑脸，还轻轻往自个儿脸上拍了两个耳光，说自己脑子有坑。 看到衙役一脸不耐烦地朝他挥了挥手，这才快步出了官衙。 追上前面的兄弟两口子，说道：“陆文且，昨晚我体谅你们要回家筹银钱，今儿中午，铺子已经买下来了，午饭你总该管一顿吧，好歹也替你省了二两银子。” 心灵的创伤，唯有美食方可弥补一二。 “行啊！你不说宁子可怜嘛，叫他一起过来。” “咱们今儿整俩好菜，好好吃一顿，一会儿我就去打两斤酒去，这么一件大喜事儿，不碰两杯都说不过去。” 陆文且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今儿要买的东西多，有他这个现成的苦力在，也省得把媳妇儿累着了。 见兄弟这么好说话，狗顺心里总算好受了些，主动说道：“铺子里空落落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要置办的不老少，搬搬抬抬的事儿也多，我早点把宁子叫过来，可不能让他干自家的活，再来吃你家的饭。” 想到宁子媳妇儿的凶悍名声，他下意识地朝方雨桐看了看，好似怕她生气一般，讨好道：“小嫂子放心，我们不喝多了。” 人家那么上道，方雨桐自然不会不给面子，笑着说道：“没事儿，今儿还得麻烦你们搭把手呢，多喝点儿也无妨，只是别把陆文且灌醉了，一会儿还得赶车回家呢。” “应该的，应该的……” 狗顺头一扭，就从另一条路离开了。 “咱们回吧。” 陆文且手一伸，揽着媳妇儿朝自家的新铺子走去。 路上，方雨桐就安排开了，“明儿要回石子村，后日你又要走，今儿先把大件东西买齐了，剩下些零零散散的，我再从家里带些过来，能省就省着些，实在不方便带的，有牛妈在，又在大街上，买着也方便。” 陆文且一想也是，铺子一买，身上的现银只有不到四十两了，至少还得留出十五两，用来做铺子的本钱，可不能瞎买一通。 考虑到银子的问题，他开始掰手指头，将要买的东西一件件念出来，“床的银钱可不能省，必须要买结实点的，一张就行，至于牛妈，先让她拿门板对付着，等咱们手头宽裕些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吃饭的桌子少不了，必须买一张，锅碗瓢盆也是，也必须置办齐全，还有米面粮油……” “昨儿已经问赵管家借了五十两，这一趟的工钱，怕是得直接抵掉。” 一通算下来，还真不老少，都说破家值万贯，看来还真没说错。 方雨桐到时没啥发愁的，等把后院的东西置办齐全，就可以考虑一下做啥生意好，也不是她自夸，就凭自己这张嘴，赚多赚少先不说，亏本是几乎不可能。 不过，看着自家男人眉头紧锁的样儿，她还真有些不习惯，心里却甜滋滋的，没想到这没个正行的街溜子，一旦成了家，还真有了些担当。 “放心吧，这些都是小事儿，家里不还有一包金银细软嘛，实在不行就拿去换银钱，不说三五十两，二十两总是能换回来的，就我阿娘那个银镯子，上次她说至少也能值五两，还有……” 陆文且打断道：“你陪嫁过来的那些，还有我们陆家送过去的那些聘礼，可不能随便花用掉了，要是银钱实在不够用，把花楼扒拉来的那些，拿去融了就足够了。” 方雨桐倒是看得开，“没事儿，你也说了，这铺子就当是我的嫁妆，用嫁妆首饰来置办铺子里的东西，也算是合情合理。” 只要铺子落在她名下，她自是不会抠抠搜搜，那些个首饰，放在妆奁里面就是个死物，自己一个大活人，还能抱着它们活活饿死不成？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这些东西，必须全给你留着，以后等咱闺女出嫁，再给她做陪嫁，怎么着，也得给她留点代代相传的物件儿……” 陆文且斩钉截铁说道。 “代代相传？你们男人不都觉得，儿子才是传宗接代的香火，女儿不就是个赔钱货嘛。” 方雨桐一脸诧异，虽说知道自家男人看着，不像阿爹几兄弟那般重男轻女，但却没想到能从他嘴里，听到女儿也能代代相传的话儿。 “女儿咋了？只要是我陆文且的女儿，她就跟别家的女儿不一样，儿子有的，她也必须要有！” 陆文且梗着脖子理据力争，“方雨桐我跟你说，万一生下来的是女儿，你可不能觉得她是个赔钱货就虐待她，只要人家愿意投身到你肚子里，做我陆文且的娃子，咱们就得好好善待人家。” “行，都听你的。” 方雨桐眸光中泛起水汽，扁着嘴巴说道：“早知道我就晚投身个二十年，让你做我阿爹了。” “这可不行！” 陆文且吓了一跳，摆手道：“你要不嫁给我，我就得打光棍，那样的话，我陆文且这一房，就得绝后了，所以，我还是想让你当我媳妇儿。” 第291章 卖盐 第291章 卖盐 “滚！” 方雨桐瞪了他一眼，言归正传，“一会儿你带着狗顺他们，去把床和饭桌凳子买回来，我领着牛妈去买锅碗瓢盆，正好去菜市里面逛逛，顺便把柴米油盐酱醋之类的买买，对了，还得买几个菜……” 两人边走边商量，方雨桐的目光，不由地投在走过的街道两旁，那一间间的铺子里，只见有些铺子里，客人络绎不绝，有些铺子却门可罗雀。 她不由地发起了愁，朝身边男人问道：“陆文且，你说咱铺子里，做点啥生意赚钱啊？” “最好是投钱少，卖得快，还不累人的生意……” 陆文且想都没想，张口就来：“那当然是无本的买卖了，这可是我的老本行。” 方雨桐一脸嫌弃，“你是说拉皮条？” “呵呵，你做的话，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陆文且讪笑了两声，认真想了想，说道：“其实，像狗顺他们掌柜似的，弄个中人铺子也还不错，自己只出个铺子，其他的一文钱不用掏，拿东家的东西卖给西家，一转手就是几两几两的挣，就拿今儿来说，光赚咱们的，就足足有八两，要是再谈成一笔两笔，光今天一天的进项，就几十两了……” 听男人一说，方雨桐也有些眼馋，可想了想自身的情况，又不由气馁起来，“人家有门路，名声定然也靠谱，几百两银子，就这么放心大胆地，全给他拿着了。” “我这一副新面孔，你又是个不靠谱的街溜子，人家能相信咱们才怪，不要说让咱代收银钱了，就是把家里钥匙放咱这儿，还怕被半夜偷家呢。” 听了媳妇儿的话，陆文且垂下头，一副惭愧样儿，绞尽脑汁又想了想，眸子一亮，“媳妇儿，我觉得是个人都离不开柴米油盐，要不……” 方雨桐想了想，分析道：“砍柴火卖还是算了，你知道我根本吃不了这苦头。” “米和油投钱大，万一没卖出去，时间一长还容易坏……” 陆文且怕好不容易想出来的点子，再被媳妇儿全给否决掉，抢着说道：“不还有盐嘛！要不咱们卖盐好了。” 他觉得越发靠谱，“媳妇儿你看，前面不远处就是菜市，不论是一文钱两斤的素菜，还是十几文，甚至几十文的肉菜，它总不能不放盐吧！” 方雨桐思索了一阵，也觉得这主意确实不错，眸光闪闪地看着他，一脸崇拜道：“陆文且，你可真厉害，随便一想，就想出来这么个好点子！” “只是，盐的生意好做吗？要不要去官衙找找关系，批个官纸盖个大印啥的？万一人家官衙来找事儿，说咱卖的是私盐，那就惨了。” 她听阿爹曾提过一嘴儿，他也是从之前的东家听来的，说贩卖私盐那可是砍头的重罪。 听到媳妇儿的夸奖，陆文且原本还笑得很是嘚瑟，待听到媳妇儿后面的话，面色也凝重了不少，挠了挠脑袋说道：“这我还真没在意过，等今儿下午我抽个时间，去官衙找熟人问问。” “要是不麻烦，咱就干这行，要是实在费心伤钱，咱就换个生意，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那也只得这样了。” 回到铺子，推开后院的门，看到牛妈正站在门槛上，踮着脚尖，抬手去擦灶房门顶上的灰尘。 方雨桐心下满意，出声问道：“牛妈，收拾的咋样了？” 牛妈放下手，回过头来，看到主子爷也跟在夫人身后，弱弱答道：“就快好了，只还有几扇门没擦，窗台和灶台都收拾干净了。” “那你加把劲儿，快些弄好，一会儿陪我去菜市逛逛……” 方雨桐说完，就跟着一声没吭的男人，回了房。 牛妈听到只陪夫人一人去，心放了放，手上动作快了些。 她没想到，主子爷两口子的实力这么强，刚把镇上的铺子卖了，转手就在城里又买了一间。 她去过一次陆家大房，也和刘氏这个亲家老夫人睡过一晚。 虽说两家人身上穿得都还算齐整，但她也能看出来，两家都是普普通通的农家人。 她实在想不通，怎么主子爷和夫人就这么有本事，一个又一个的铺子，说买就买。 以前，她还觉得自家儿女，已经够听话懂事了，可要和人家两口子一比，不得不承认还差上一大截。 不过，这总算是好事儿，只要她老老实实干活，不惹主家生厌，最起码不用担心，随时再被发卖了去。 房间里，方雨桐把身上的银钱都倒了出来，两口子头抵着头，一番清点，连铜板都没放过，一百个一堆的数好，堆了好几十堆。 主要是陈家铺子里的，一看就知道，那是用来找零用的。 算上阿奶给的那块老银子，还有从方雪梅手里连哄带抢，骗过来的那三两压箱钱，全加起来也还不到四十两。 方雨桐颇有些肉疼地从中取了十两出来，交到自家男人手里，说道：“这些你先拿着，你们买的都是大件东西，花用自然少不了，一会儿可得好好跟人家讲讲价，能省一文算一文，千万别大手大脚的当冤大头。” 买东西从来没讲过价的陆文且，接过媳妇儿手里的银子，只觉得有千斤重。 默了默，说道：“那我这次带狗顺去，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见媳妇儿疑惑地看着他，忙解释道：“他是个杀价的行家里手，每次跟他出去买东西，都要在那儿磨磨唧唧老半天，好几次人家掌柜都差点被他整急眼，以前还觉得他抠抠索索，颇有些上不得台面……”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没想到，他陆文且也有这般上不得台面的一天。 “是嘛！那你可得好好跟人家学学，这才是平平淡淡过日子的做法，听见没？” 听到媳妇儿当着他的面夸别的男人，陆文且心里有些憋闷。 但一想到现如今，那捉襟见肘的窘境，倒是没有发作，老老实实同意道：“我试试……” 第292章 买菜 第292章 买菜 见男人好说话，方雨桐也没继续再这话题上唠唠叨叨惹人生厌，低着头继续清点银子。 “你是谁？”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了狗顺问牛妈的声音。 牛妈有些懵，刚才主子爷和夫人直接进了房，也没说一会儿有人要过来。 更没叮嘱过她，该以啥样的身份见人家。 她也不敢胡乱说话，扭头看向一旁的堂屋大门…… 略提高了些声音道：“有客人来了……” 听到外面的声音，两口子急忙把手中的银钱收放好。 听到牛妈那略显无助的话，陆文且拉开房门出去，转身又把房门带上了。 自然是怕狗顺他们，再冒冒失失地进了堂屋，再看到自家买了铺子，竟然还剩这么多银钱。 也不是他小气，对兄弟起了防备心，只是自己要出远门，只留下媳妇儿在家，他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方雨桐手上忙个不停，赶紧把剩余的银钱，捡进布袋子里。 主要房里也没个桌子啥的，因着清点，铜板摆了一地，收起来实在费事儿。 “陆文且，还是你小子命好，娶了个媳妇儿，家里啥都有了。” 陆文且一出房门，方雨桐就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接着就听自家男人回道：“算起来咱娶媳妇儿的时间都差不多，你这看着也不赖呀，一头一脸，全是彩头。” 狗顺扭头看了看宁子那一脸的指甲印，“噗呲”一声，就笑了。 宁子瞪了二人一眼，等陆文且走近，忙凑过去低声问道：“你小子行啊！使唤起老丈母娘使唤得这么溜，有啥招儿，教教我呗。” 狗顺凑了上来，一脸不屑道：“兄弟我说句公道话，咱们男人吃点亏没啥，可不兴磋磨自家媳妇，更不能磋磨老丈母娘……” 陆文且听得一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牛妈，这才醒过神，“啥呀！这可不是我老丈母娘，这是我专门给媳妇儿买来的使唤婆子。” “啥？！” 宁子和狗顺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呼。 陆文且点点头，“买了好几天了，要不我买这铺子也能少借一点儿，唉！足足借了人家七八十两，这山一样的债背着，腰杆都快支撑不住了。” 说是这样说，但那副“哥就是这么牛逼，你们别太羡慕嫉妒恨”的表情，看着很是欠揍。 二人看着那张贱兮兮的脸，不约而同地都手痒起来。 只是还不等动手，门“吱呀”一声，方雨桐从房里出来了。 “这就是小嫂子。” 狗顺用胳膊拐了宁子一下，看到兄弟那副如遭雷劈的样儿，比昨天的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心里总算平衡了一些。 好在不是见个兄弟都比他命好，虽说自己没媳妇儿有点惨，但相对来说，比被媳妇儿压着打的宁子，那是好多了。 “见，见过嫂子。” 宁子年纪比陆文且小了半岁多，是个中规中矩的男子。 十七八岁的年纪，个头中等，长相中等，不胖不瘦，声音也是中规中矩，不算好听也不难听。 刚从狗顺口中得知陆文且已经发迹，他原本还是不信的。 谁想现实就这么赤裸裸地呼了他一脸，看向陆文且的眼神，都不由得带了丝酸溜溜的味儿。 特别是牛妈这个粗使婆子的存在，让他这个自从成亲以来，就被媳妇儿使唤着挑水担柴，喂猪捡猪屎的人，别提多不甘心了。 凭啥他就这么命苦，而兄弟过的日子，却像富人老爷一般逍遥。 一看人模狗样的陆文且，他就知道，别说喂猪捡猪屎了，只怕连猪栏，这人怕是都没进去过。 “唉！老天瞎了……” 他忍不住哀嚎一声，可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被人高马大的陆文且，拽着领脖子拖出了铺子的大门。 他像只被捏住了脖子的大鹅，叫声戛然而止。 走出去老远，才听到宁子崩溃地让他松手的话。 方雨桐和牛妈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 “你把手上的活计先放放，咱们也出去一趟。” “是，夫人。” 牛妈是个爽利的，三下五除二，就把自个儿收拾干净了。 跟着夫人来到菜市，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她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受到县城的热闹。 以前，她也跟着周牙人辗转过好几个县城，可每次都像被圈养的牛羊一样，几十个人一同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狭小房间，只有被选中要带去给买仆人的主家相看，才能有幸走出那扇厚重的房门。 到了那些个富贵人家，也是低着头不敢到处乱看，就怕惹了人家厌烦。 心里惴惴地祈祷着，怕被人家买去受磋磨，又怕自己没好人家愿意要，再被卖去那些见不得光的暗娼里。 逛到猪肉铺子，方雨桐花了四文钱，买了两根长排骨，上面还带着一点可怜巴巴的肉，好在价钱便宜，如今兜里银钱紧张，能省点就省点。 原本她也没想着买的，是牛妈说她烧出来的排骨味道好，她才要了两根。 又花了六文钱，买了四个鸡蛋，切几个从家里带来的青辣椒一炒，也算是一个荤菜。 加上家里带来的那块大扣肉，可以蒸一碗，再用蒜苗辣椒炒一盘，清炒个苦瓜，再打个丝瓜汤，就差不多了。 毕竟总共加起来，也就五个人，五菜一汤，其中四个菜都是荤菜，这顿饭也算拿得出手了。 “牛妈，你先把菜送回去，一会儿倒转回来，到前面那个杂货铺子找我，帮着拿米粮油盐啥的……” 方雨桐将钥匙交给牛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林记杂货铺，说道。 “好的夫人。” 牛妈感受着手里沉甸甸的重量，心里也开心。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了这些材料，她已经在想着做哪些菜了。 夫人出手大方，想必一会儿那两位客人，定然会吃得交口称赞，这也是对她的认可，希望主子爷看在自己为他争光的份上，别再对自己凶巴巴的。 这会儿是半中午，杂货铺子也没啥客人，掌柜枯坐在柜台后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算盘珠子，见有客上门，忙扬起笑脸，问道：“小娘子要买些啥？” 第293章 又是黑店 第293章 又是黑店 掌柜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这客人长得娇俏，心说应该是第一次来他家铺子，要是以前来过，这么漂亮养眼的女子，他绝对有印象。 他扭过头，展示着身后的货架，不余余力地推销道：“我这铺子里货物齐全，吃喝拉撒睡，但凡家里要用到的，差不多都能在这儿找齐。” “掌柜的，我今儿买的东西有点多，你可得给我算便宜些。” 方雨桐跟着他的手势，抬眸朝掌柜身后的货架上看，发现确实如他所说，品种齐全，东西的样色也很新，还没说要啥东西，便先开始讲起了价。 “成成成！绝对便宜。” “听小娘子口音，不像咱们本土人，可是刚搬过来搬家过来的？” “等你住得时间久了，再向旁边的街坊邻居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我们林记杂货铺的价钱，最是公道，名声好着呢。” 掌柜的眸子里闪烁着精光，嘴角浮现出一抹市侩的笑意，意有所指地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算得贵了，我可不要啊。” 方雨桐连着报出一长串，油盐酱醋，锅碗瓢盆，但凡家里要用的，能想到的，她都一并置办了，除了大铁锅，必须到铁匠铺子去买之外，她也懒得一家一家走，打算就在这儿买齐。 随着她的一句句话，铺子门口那堆货物也越堆越高，等牛妈倒转回来，看到那一堆东西，都忍不住心疼起银钱来。 要换做自己，一次敢置办这么多东西，当家的哪怕脾气再好，也得骂她败家。 只怕一气之下，给她两个个耳刮子，都极有可能。 可一想到那个家徒四壁的铺子，还有主子爷对夫人的宠爱程度，她又释然了。 “差不多就这些了，掌柜的你给算算，要多少银钱？” 方雨桐挠了挠脑袋，把能想到的都买齐了，实在想不出别的了，这才终于停下。 掌柜的笑得合不拢嘴，今儿一个早就没啥生意，原本还以为今儿的运气不好。 没想到，竟然这么一大单生意，在后面等着呢。 “好的，你买的多，一会儿给你把零头抹了。” 他拿着算盘一阵扒拉，片刻之间，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了一下算盘珠子，“小娘子，承惠五两六钱，给你抹一钱银子的零头，算五两五钱好了。” “掌柜的，账可不能像你这般算，这把锅铲多少钱，那把筷子多少钱，咱得一件件说清楚了，再一块儿算，哪儿能你说多少，我就给多少啊？” 方雨桐看他对着算盘乱拨一通，连银钱都不报一声的行为，自然不肯认账。 这一大堆，哪怕一件少个三文钱，加起来只怕也有好几十文了，可不能由着人家这么个宰法。 掌柜的一愣，苦笑一声解释道：”小娘子，咱们这边可不兴杀价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多算你的，刚才我不也说了，等一起算下来，给你摸个零头就是……” 牛妈在一旁听得着急，就怕夫人年纪小，再被这老谋深算的掌柜给哄骗了。 方雨桐才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主，抬脚就往铺子门口走，“你若非要这样算，那我就不要了。” 掌柜的脸一拉，再没了刚才那副憨态可掬的憨厚样儿，眉眼一瞪，“东西已经给你配齐了，可由不得你说了算！” 说着，就来到铺子门口，有意无意地拦着方雨桐的退路，熟练地朝门口靠着的扁担伸去，那架势，懂得都懂。 牛妈见状，生怕夫人吃了亏，机灵地跑到铺子外面大喊大叫，“大家快来看呀！这家杂货铺子的掌柜欺负人，看我家夫人年纪小，就拦着不让人家走，非要宰我家夫人五两多银子！” 外面的人一听，就围了上来，用手指指点点，却不敢上前说公道话。 从他们窃窃私语中，方雨桐听到几句“本来就是黑店”，“专门宰不知情的外地人”之类的关键话语，这才知道，自己一时疏忽，竟然着了道儿。 真是没想到，这么大一个铺子，竟然也是间黑店。 她赶忙拿了把菜刀在手中，瞪着抄着扁担的掌柜，怒声骂道：“瞎了你的狗眼，竟黑到我头上来了！” “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男人是谁！” “陆文且那街溜子的名声，吃你们这碗饭的，想必也听过一二吧。” “这会儿，他就在家等着我的米下锅呢，见我久久不回再找了过来，你这铺子怕是免不了要遭殃！” 掌柜的眸子闪了闪，心生退意，陆文且的名号，他确实听过，还曾在朋友请客的饭桌上，勾肩搭背地喝过酒。 不过，也就是点头之交，下了酒桌之后，最多算是见面打声招呼的份。 毕竟他守着这么大一家铺子，也算是个家大业大的主。 对陆文且这种光靠着空口白牙一张嘴忽悠的纯街溜子，他内心还真有些看不上。 不过，看不上归看不上，这么个刺儿头，却也不想得罪了。 俗话说，光脚不怕穿鞋的，对方无家无业一身轻，自己就算再牛逼，最多也就是打他一顿，还能杀人不成？ 更何况，就体格来说，对上陆文且那大块头，他打不打得过，还不一定呢。 自己就不一样了，守着这么大一家铺子，要是真惹到了那臭街溜子，到他铺子里一顿砸，他得肉疼死。 想到这里，他手中的扁担已经放下，再次上下打量了方雨桐一眼…… 真没想到，陆文且竟然娶媳妇儿了，还是个貌美如花的。 当即换上笑脸，“哎呀！这不巧了嘛，大水冲了龙王庙，我和你男人陆文且，还是一个酒桌上的朋友呢，既然是兄弟的媳妇儿，自然是要多点照顾，就按你说的来，该咋算咱就咋算……” 说着，他又抄起扁担朝看热闹的人挥了挥，像赶苍蝇一样赶他们离开。 拿了算盘，再次算了一遍，这次和上次不同，一件件给她报了价，价钱还不算贵，一通算下来，才二两三钱银子，足足便宜了一大半。 第294章 也给你算便宜些 第294章 也给你算便宜些 就这还不算，他腆着一张脸，对方雨桐说道：“看在兄弟的份上，给个二两银子意思一下吧，那三百个铜钱，就当是我这做兄弟的随了个礼，贺你们两口子的新婚之喜了。” 路人看得瞠目结舌，纷纷低语道：恶人还需恶人磨，这人，也就只有陆文且那混不吝的，能吃得住。 只是，原本对方雨桐的同情目光，立马变成了一丘之貉的厌恶。 一句话，陆文且的媳妇儿，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还有人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看她刚才和这黑店掌柜对峙时的气势，就不是一般人。 方雨桐颇有些苦恼，名声就是把双刃剑，有好的一面，就有不好的一面，总不能啥好事儿，都被自己占尽了。 今儿好歹是借着自家男人的臭名声，把这事儿顺利摆平了。 能省银钱，她自然点头如捣蒜，痛快地付了二两银子，客气着说道：“掌柜的大气，我们就住在不远，往后家里差了啥，我们都上你这儿来买。” 掌柜的嘴角微抽，默了默说道：“那咱可得先说好，往后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可不能次次都今儿这样，让我亏了本。” “好，只要你不故意宰我们就好。” 想了想，方雨桐又加了一句，“对了，我们过段时间也打算开铺子做生意，往后你要是想买盐，记得要来我家买啊，咱们有来有往，我也给你算便宜些。” 说完，和牛妈二人两手不停地离开了。 留下掌柜的，看着自家铺子角落里的那一堆盐，一阵发愣。 话说，陆文且咋也想到了要开一家黑店？ 还就在不远处？ 那狗日的，这是要跟他抢生意啊！ 方雨桐二人回到铺子，见陆文且三人已经先她们一步回来了。 后院的空地上，放着好些大物件儿，一大一小两张床，还有一张小圆桌和四条长凳，一个半大不小的柜子，想来是买来放衣服的，还有一个灶房放碗筷的碗橱。 见媳妇儿身上挂满了东西，他赶紧上前接手。 “怎么样，可还有啥没买的？” 没来得及回答他的话，方雨桐就把杂货铺的事儿先说了。 “他呀！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专坑外地人，在这一片名声差到要死，人家从他铺子门口过，都恨不得吐口浓痰。” 陆文且上下打量了一下媳妇儿，问道：“没吃啥亏吧？” 方雨桐摇摇头，“没，他还没来得及打人，我就抬出了你的名头，没想到还怪好用。” 狗顺二人摩拳擦掌，“走，咱找他去，连小嫂子都敢欺负，咱弄他丫的！” “啥呀！都娶了媳妇儿的人了，还是就这么冲动，咱得用脑子以绝后患，懂不？” 陆文且想得多了些，自己这一走，就留下媳妇儿和牛妈一个粗使婆子在这儿，冤家宜解不宜结，就怕人家不明着和自己对上，转过身对媳妇儿一个弱女子下手。 “一会儿我去杂货铺子一趟，跟他打声招呼，人家态度已经拿出来了，也算给了我陆文且一个面子，咱就别再多生事端了。” “宁子你也是，别再一天到晚，打打杀杀没个正形，以前咱没成家，也还说得过去，死了残了，大不了一张破草席，山窝窝里挖个浅坑，往里一丢就完事儿了，最多也就是对不起自个儿爹娘。” “如今成了家就不同了，别让人家姑娘白白跟咱一回，更别说往后还得有娃子，咱们要是两腿儿一蹬，双眼一闭，你让人家孤儿寡母的，咋往下过活？” 一番话说下来，狗顺还好说，撇了撇嘴没说话。 宁子却深有感触，媳妇儿虽说泼辣了些，长得却不错，虽说比陆嫂子是差上一些，但他却很是满意，更别说身子还娇娇软软，夜间抱在怀里，让他倍感妥帖。 要是自己真被人弄死了，留下媳妇儿被那些个臭赖子惦记，想想这心里就不得劲儿。 牛妈也忍不住想要落泪，主子爷这混不吝的都能这般懂事儿，她那原本就懂事孝顺的儿子，要是有那娶媳妇儿的命，也定不会比主子爷差哪儿去的，就算没他混得开，也会是个知冷知热的好男人。 方雨桐就更不用说了，看着眼前这个高大俊逸的男人，只觉心里被填得满满的，酸酸胀胀的一句话梗在喉间。 见媳妇儿没说话，陆文且怕她觉得自己不够男人，又低声哄道：“媳妇儿，咱别听他们俩的，那人确实不是个好人，我不在这几天，你尽量避着些，万事等我回来再说。” 方雨桐点点头，心里暗暗打算，他这趟出去以后，她要好好把铺子开起来，赶紧把赵管家的银钱还上。 等他回来后，再也不叫他出远门，更不许他做这种刀口舔血的营生了。 两口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守着这个铺子，生上三两个儿女，过年节的时候，再带着他们回长河镇，回婆家和娘家看看…… 狗顺二人也老实了下来，一屁股坐在新买回来的板凳上，闷不吭声。 见把两人劝下来了，陆文且叹了口气，朝媳妇儿问道：“可还有啥要买的？” “就剩一口大铁锅了。” 方雨桐扭头看了看地上那一大堆东西。 突然，她拍了下脑袋，懊恼道：“还有柴火没买，之前一直在村里住着，从没操心过柴火，倒把这事儿给忘了。” “还，还有，一会儿要开锅用的猪皮肉，也不用啥好猪肉，巴掌大小的一块，就足够了。刚，刚买回来的大铁锅，不拿肥肉练练，炒出来的菜难吃。” 牛妈也仗着胆子补充了两句。 宁子点头附和道：“对！这我知道，之前见我阿娘开锅来着。” “那行，一会儿买铁锅的时候，我再顺便买一块。” 狗顺拍着胸脯，“柴火这事儿，就包我身上了。” 陆文且点点头，轻轻踢了踢那张大床，安排道：“咱们先把东西搬进去，时间还早，牛妈，你先把菜收拾出来，等铁锅买回来就开炒。” 第295章 一举多得 第295章 一举多得 “是。” 见主子爷没凶她，牛妈暗暗松了一口气。 就怕主子爷嫌她事多，可若是不说，又怕炒出来的菜难吃，惹得主子爷更不高兴，再挨了打。 几人有条不紊地各忙各的，三个男人或搬或抬，把大件东西弄进屋里。 方雨桐跟进跟出，床放哪里，桌子放哪里，连碗橱放哪儿，都要听她这个女主人的安排。 三个大男人，愣是被她指挥得团团转。 “大件东西差不多都放置好了，牛妈那边怕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你们抓些紧，去把大铁锅和柴火啥的买回来……” 三个男人点头称是，一溜出了铺子。 方雨桐看着依旧有些空荡荡，但明显多了些人气的新家，别提多满意了。 挨个儿在屋里各转了一圈，接着又收拾起其他东西来。 一边收拾着，一边暗自划算，后日过来的时候，要带哪些东西过来，被子衣裳，妆奁盒，等等等等…… 就连晒衣裳用的衣架，都不能落下。 老屋原先就空置了那么多年，这才住了没几句不好听的，里面的霉气儿，都还没散干净，这就又要搬到城里，东西放那儿，也是糟蹋了。 往后回去住的机会，怕是更少，就算偶尔回去一趟，全是灰尘和蜘蛛网的老屋，也没法子住，极大可能都是在大房，或者娘家对付一两个晚上。 思绪飘来散去，她忍不住又想起跟陆知义认字儿的事。 陆家村和城里隔了几十里路远，这一趟搬家过来，往后一年到头，怕也见不着陆知义几次面，认字这件事儿，看来要暂时搁浅了。 突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可不可以把陆知义接城里来？ 越想，她越觉得可行。 陆知义已经是将近十岁的娃子，吃喝拉撒，都不用别人太过操心。 做饭和洗衣裳有牛妈操持，她也废不了啥事儿，最多也就多双筷子而已，还能再接着跟他学认字，怎么算怎么划算。 她也不太怕大房那边不同意，大嫂现如今怀着个娃子，还有一个阿花等着她操心，老婆婆磕磕绊绊的，啥事儿都半桶水，也指望不了太多，正是他们手忙脚乱的时候。 她这做弟媳妇的，帮着接走一个，也算是大大减轻了他们的负担。 更何况，镇上的私塾和城里的可不能比，陆知义跟着去，别的暂且先不说，见见世面也总是好的，一般人可没这机会。 大嫂两口子，也不像是把儿子栓裤腰带上舍不得放手的，听了她的提议，怕是要举双手赞同，说不得还对她千恩万谢呢。 话说，这算不算间接地替自家男人，报了兄嫂当年的养育之恩？ 好处还不止这些，等一两年后，他们二房的娃子落了地，一睁眼就是能听到朗朗的读书声，也算是提早启蒙了，说不准呀呀学语的时候，就能跟着念之乎者也了。 一举多得，只怕陆文且听了她的提议，都得佩服她的先见之明。 识字这事儿有了解决办法，她心情顿时放松下来，愉快地哼起了小调。 牛妈在灶房和摇井之间来回穿梭，把锅碗瓢盆全都洗了一遍，再放进碗橱里，陶锅也洗干净，还把米下了，先让它在陶锅里泡着，只等男人们把柴火买回来，就可以开煮。 接着，把菜和肉都切好，码在碗里，从家里带来的梅干菜，也舀了水泡上，一会儿盖在扣肉上面，就可以蒸。 “柴火回来了！” 狗顺的声音骤然响起，只见他挑着两捆干柴进来，还全都是劈好了的。 身后的宁子，肩上也挑着一担柴火，是干透了的树枝，大的能有手腕粗，树枝上面还带了好些叶子，黄灿灿的，引火方便不说，还比一般的软柴，要耐烧得多。 陆文且走在最后，肩上扛着一口崭新的大铁锅，手里提着一块用稻草绳绑着的肥猪肉。 牛妈颇有眼色地疾步上前，帮着他把铁锅放下来。 陆文且心里受用，递猪肉的动作，都没那么冲了，抿了抿嘴说道：“肥猪肉在这儿，时辰不早了，赶紧炒菜吃饭。” “是。” 牛妈低眉顺眼地接过，手脚麻利地拎起大铁锅的边缘，和主子爷抬进了灶房。 架上铁锅，有了柴火，陆文且退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这老妈子的主场了。 这一趟下来，几个男人都累得不轻，整个后背差不多都湿透了。 这会儿正围在摇井旁，打上一桶水，脸上抹一把，脖子里擦一下，好让自己能好受些。 把脏了的水倒掉，又打上来一桶干净的，拿着碗“咕咚咕咚”一通灌，身上总算凉快下来了。 “你们坐着歇歇，我给你们打酒去。” 陆文且撸了一把脸上的水滴，朝正朝房里搬东西的媳妇儿问道：“可还有啥要买的？” 方雨桐摇摇头，“先不买了，家里有的先带上来用着，实在没有的，就这几步路，买着也方便。” “再好好想想，趁着今儿我还在家，把要买的都置办齐，后日，我可能就直接从镇上跟赵管家走了。” 狗顺一听，以为这就是这货发达的根源，顿时来了兴趣，出声问道：“陆文且，你要去哪儿？” “赚银子。” “那正好，也算我一个！” 他想也不想就提出了要求，怕对方不同意，问道：“兄弟，你老实说，这么些年我对你咋样？” “你在那儿大口吃肉，带上我喝口汤，咱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不答应可说不过去。” 方雨桐原本要进屋整理东西的，闻言脚步一顿，朝自家男人看去，希望他能答应下来。 多个兄弟去，路上也好多个照应。 赵管家跟自家男人，虽说是以兄弟相称，但只要不傻的都能看得出来，那人就不是个简单的主儿，还不定心里怎么想的呢。 说得直白点，自家男人和他，那也只是雇佣关系，万一真有事儿，不说搭把手，不将陆文且推出去填坑，就算他厚道了。 根本不能和狗顺这种，玩了多年的兄弟相比。 第296章 挖坑 第296章 挖坑 陆文且也是一愣，问道：“你真想去？先说好啊，那可不是个轻松的活计。” 说着，朝媳妇儿看了眼，怕她担心，也不敢说得太直白。 他也是上次遇险才知道，赵管家和道上的一伙土匪干上了，之前好像被他们截了一批货物，就这么结下了仇。 上次两方对垒，条件没谈拢，当场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地干了起来，双方都没讨着好处，连他也差点把命丢那儿。 好在他身手敏捷，一个飞刀甩过去，削了他们大当家的一块头皮，那人当场就倒下了，一众小喽喽群龙无首，瞬间没了斗志，只顾着逃跑，他们一行人才得以脱身。 山上缺医少药的，这会儿，只怕那大当家的，已经埋到土里，烂得滂臭了。 就算他侥幸大难不死，想来如今那土匪窝里，怕也是内斗不断，闹翻了天。 看赵管家这几天的态度，这次应该是打着趁他病要他命的主意，想要彻底把这窝土匪，给连根拔起。 他原本是有些打退堂鼓的，主要是放不下刚娶回来的漂亮媳妇儿。 可一想到真把土匪窝捅破了，也许还能跟着捞上一笔，他就又满怀斗志了。 “那怕啥？我吃过的苦，只怕用担箩筐都装不下，只要能挣着银钱，多大的苦我都能吃。” 狗顺拍着胸脯，目光坚决。 “行吧，走！咱一块儿打酒去，路上我再好好给你说道说道……” 陆文且搭着他的肩膀，晃晃悠悠地出了铺子，打算借着打酒这事，好避过媳妇儿，再把此去的凶险，跟狗顺说个清楚明白。 宁子看看堂屋门口的嫂子，又看看两个兄弟离去的背影，总算反应了过来，嚷嚷道：“等等，算我一个，算我一个……” 撒丫子就追了上去。 狗顺的声音传了回来，“算不了！就你家那悍妇，恨不得把你绑裤腰带上的势头，哪儿你也去不了……” 方雨桐无奈地摇摇头，呼出一口气，转身进了屋子，转着圈圈找地儿藏银子。 虽说买了铺子以后，身上的银子所剩不多，但说少也不少，揣兜里费劲儿，放这里又怕被偷。 感觉她到哪儿都一样，头一件事儿，就是在房里四处找埋银子的地儿。 心里想着，要不将剩下来的银子，换成几张十两面额的银票，放在身上也好省点心。 “夫人，饭菜做好了，要现在端出来吗？” 牛妈的声音，在窗外的房檐下响起。 方雨桐忙得不亦乐乎，抽空回道：“先放着吧，等他们三人回来再说。” “好的。” 牛妈看着紧闭的窗叶，心下有些好奇，这关门闭屋的，夫人到底在里面干啥呢？ 莫非在睡觉？ 极有可能，夫人本就是个觉多的，今儿个又起了个大早，新床也买回来摆置好了，按她的性子，不睡会儿觉，都说不过去。 顿时，就有些懊恼，怪自己不该那么大声。 陆文且三人提着酒回来，一进后院看到牛妈站在媳妇儿窗前，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喝问道：“你杵那儿干啥？饭做好了没？” “做，做好了。” 被主子爷的眼神一扫，她就觉得自己的舌头，都变得僵硬了许多。 “端上来吧。” 当着兄弟的面儿，陆文且也没多为难她，随口问道：“夫人呢，还在屋里？” “是的。” “嗯，赶紧把饭菜收拾上桌。” 狗顺二人笑呵呵朝饭桌走去，撩开凳子，一屁股坐下，心安理得地等着开饭。 陆文且吩咐完牛妈，就想去看媳妇儿在房里干啥，可发现房门被抵住了。 还好，仿佛感受到他的意图，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小小的缝，接着一只满是泥污的手伸出来，一把将他拽了进去。 陆文且踏进房间，就被这脏媳妇儿吓了一大跳，只见她连指甲缝里都全是泥土，还示意他不要出声。 他听话地又把门关上，这才看到门背后，多了一个刚挖出来的浅坑，诧异问道：“媳妇儿，你这是干啥？” “藏银子啊，后日你得出远门，就我和牛妈来县城，身上带太多银子怕遭了贼眼，我想了想，干脆埋这屋里得了。” 方雨桐擦了一把汗，坦坦荡荡说道。 房里的地面踩得结实，家里又要啥没啥，不要说挖坑的锄头，连把镰刀都没有。 无奈之下，她索性弄了根木棍，撅着屁股费了老大力，才把这浅坑挖出来，可把她累得不轻。 “万一有贼进来，会不会被发现？要不还是埋床底下吧。” 陆文且还是头一次埋银子，从没操心银钱被偷的他，都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 “放心，就算真进了贼，门后面也很少有人在意，更何况这里光线还不好，反而是床底下那地方更危险。” 方雨桐倒是不咋担心，藏银子这活计，她都干出经验来了，主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说完，撅着屁股又开始挖坑，刨了好几下土，见男人还站那儿没动，不由催促道：“快点帮忙啊，这坑太小了，得再挖深点，等把银子埋好就吃饭，早饭吃得早，我都快饿死了。” “好吧，你说咋挖就咋挖。” 陆文且老老实实跟着蹲下身子，认认真真地挖起了坑，心里还带了丝暗戳戳的甜蜜…… 媳妇儿连藏银子的地儿，都告诉了他，岂不是代表，他终于得到媳妇儿的心了。 心里高兴，干起活来就快，方雨桐吭哧吭哧干了老半天，也抵不过人家随便弄几下。 “好了，我把银子放进去……” 埋好银子，还有好些高出来的泥土，任由陆文且使劲儿踩，还拿脚去蹬了好几下，可也没多少成效。 方雨桐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吩咐道：“你去端点水进来，往那儿一浇，慢慢地就坚固了，要实在矮不下去，等会儿再把它铲平……” 堂屋里，狗顺二人看着那一桌丰盛的饭菜，不由地暗暗咽口水，可人家俩口子，就跟不知道饿似的，往房里一钻，半天也不出来。 第297章 三年不开张 第297章 三年不开张 兄弟娶了媳妇儿，还是刚成亲没多久，他们也不好出声催促，只是恨不得拿犹如实质的眼神，将那扇房门戳出一个洞来。 好不容易等房门打开，陆文且转身又出了堂屋。 接着，就看到他端着一盆水，“砰”地一声，再次进了房里。 二人顿时就想歪了。 暗想：这两口子还真是别出心裁，让俩客人坐饭桌前等着，他们在房里玩得倒挺花。 狗顺和宁子对视一眼，眼神飘忽，好不尴尬。 特别是宁子，偷偷拿自己跟陆文且比，就有些自卑起来。 媳妇儿收拾自己，莫非就是因着他，没有人家陆哥放得开？ 好在没多久，那两口子总算出来了，还面不改色。 二人偷偷打量了一下他们的神色，很想大呼一句“臭不要脸”。 陆文且不知二人的怨念，抄起酒坛，给他们各倒了一碗，也给媳妇儿倒了小半碗，低声道：“能喝多少喝多少，喝不完也没事儿。” 说完，也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端起之后，豪爽地大吼一声，“来！喝酒。” “当！” 四个碗一碰，方雨桐抿了一小口，就开始夹菜吃。 其他三人是常喝酒的，一口就闷下了小半碗。 “吃菜吃菜……” 别说，牛妈的手艺确实好，排骨这种便宜货，被她这么一炒，吃着还挺有味儿。 方雨桐那老鼠一般的牙口，就喜欢啃这种有味儿，又不饱肚子的东西。 夹了一块放碗里，直接就用手抓着啃，边啃边点头，暗自决定，以后时不时就买两根回来，午前午后的没啥事儿，当零嘴儿吃也好。 男人们倒是对两碗扣肉情有独钟，一人一块，再往嘴里灌一大口酒，直呼痛快。 牛妈在灶房里也吃得欢乐，今儿菜买得多，一碗装不下的，她就全盛在一个碗里，留着给自己吃，特别是排骨，多了好几块。 主子爷进来拿盆舀水的时候，她还提心吊胆怕挨骂，还好主子爷看到剩下的半碗菜，也没说啥，她便放心大胆地吃了起来。 两碗酒下肚，男人们夹菜的动作慢了下来，开始吹牛。 方雨桐朝狗顺问道：“刚才你不说要跟我当家的一起去吗？考虑得咋样了？” 狗顺一口酒闷进肚子，眸光扫了扫陆文且，“嘶”了一声说道：“去，今儿下午我和你们一起回长河，好叫那个赵管家，看看我过关不过关。” “不过，这两天你们可得给我管饭，等后日一个早，能过我就跟着一起走，若是人家看不上我，就护送你们回县城。” “管饭肯定是没问题，只是，你们掌柜会放人不？” 方雨桐想得很是周到。 陆文且见媳妇儿手上的排骨啃完了，又给她夹了一块，直接放她手上，解释道：“中人这个行当自由得很，说有事儿抬脚就能走，他又是个待不住的，他们掌柜就算想管，也管不了。” “做这行那还怪好的嘞，自由不说，工钱还高，卖出去一家铺子，就能得二两，还管吃管住……” 陆文且看不得媳妇儿说别的男人好，反驳道：“你啊，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银子要真有那么好挣，就他这抠搜鬼，又何至于只存了二十两？” “咋说？”方雨桐顿时来了兴趣。 “不稳定呗，说难听一点，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陆文且解释道：“连着三五个月，卖不出去一家铺子，那也是寻常事儿。” 狗顺嘴里吃着好东西，虽说不在乎兄弟拿他来哄媳妇儿。 不过，也不能任由他把自己说成废物，辩解道：“那你咋不说去年冬月，我一口气卖出去三家铺子呢，不过两三天时间，就赚了六两。” 陆文且不屑道：“你做中人都几年了？这种事儿也就遇上过一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方雨桐静静地听着他们争辩，啃得满嘴流油。 人家挣不挣钱，她不咋关心，她在乎的是自家男人，又多了一个过命的兄弟相互照应。 吃了饭，也不管三个还在喝酒吹牛的男人，洗干净手脸，她就进了房，没被子草席也不要紧，直接往床板上一躺，就呼呼睡了过去。 “媳妇儿，醒醒……” 陆文且摇了又摇，好不容易才把媳妇儿叫醒。 “干啥？” 方雨桐睁开眼睛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 她揉了揉肩膀，床板太硬，睡得着实累人，后日别的暂且不说，这张床，必须要先弄得舒服些。 “咱回去吧。” 陆文且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到她面前，仔仔细细地叮嘱说道：“这是我们刚去官衙批下来的批文，有了这张纸，就可以放心大胆卖盐了。” “也不用去别的地方进货，直接拿着这张批文去官衙就行，那里有专门的人售卖官盐，说是一次只能进五十斤，这是专门给零卖的铺子开的，价钱都公开透明，好在咱家铺子离官衙也不远，带上牛妈，拿扁担一挑就回来了。” “每次进了盐，衙役会给咱一张纸，那是证明咱家盐来历的凭条，你一定得保管好，万一官府来查，那可是保命的东西。” “其实，暗地里也有好些见不得光的私盐贩子，我不在家，你可千万别去沾染，卖完了就直接去官衙进，任谁上门来推销，你都别要……” 还没完全清醒的方雨桐，一听这话，顿时就精神起来了。 “放心吧，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做这玩命的事儿。” 她从男人手里接过纸张，拿在手上端详了一阵，珍而重之地贴身放好，问道：“刚给你的十两银子，还剩多少？拿出来我看看……” 男人的身上，银钱放多了不行，容易干些不着调的事儿；银钱少了也不行，出去吃吃喝喝，就怕他拿不出银钱，在兄弟面前失了面子，再对自己起了腻烦心。 陆文且掏出钱袋子，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一笔一笔地算起了账，“这张床花了一两银子，剩下的那些全加起来，差不多又花了一两……” “大铁锅本是要提前预定的，咱要得急，原价八百二十文的，愣是让多掏了三十文……” “打酒又用了三十文……” “剩下的，全都在这儿了。” 方雨桐清点了一下，还剩六两多，收了五两，剩下一两多给了男人，“这一两整的，你贴身放好，谁也别告诉，路上想买啥，就用这些散碎银子和铜板，出门在外，自己小心着些……” 第298章 贵宾的待遇 第298章 贵宾的待遇 陆文且不肯要，摆手说道：“不用！家里银钱本就不多了，我在路上有吃有住的，也不怕饿着。” “穷家富路，身上总要留点保命的底气，我还是那句话，万一真的有危险，你可别一根筋地往前冲，我和阿娘都在家等你回来。” “等……等你回来后，咱就生个娃子，再好好经营这个铺子，咱们俩都不是蠢的，只要不作死，日子就差不了。” 方雨桐态度很是强硬，把男人推回来的银钱，直接塞进了对方兜里。 陆文且心下感动，抱着媳妇儿又啃了一顿，这才一前一后出了房门。 宁子已经回家去了，狗顺站在院子里，手里提溜着一个半大的布包，见她出来，忙说道：“上次说给小嫂子抓一只凶悍的看门狗，刚我跟宁子说了，过两天他就给送来，刚开始虽说小了些，却也不是没好处，但凡后院有生人进来，也能出声给你们提个醒儿。” “是嘛，那可真是太感谢了。” 陆文且笑道：“你不用谢他，接下来的这两天，他要吃咱家这么多顿饭，一只狗崽子，都便宜他了。” 牛妈听见声音，也从她那间挨着灶房的房间出来，来到方雨桐身边，低声问道：“夫人，是要回家了吗？” 当家的给她也买了一张小床，虽说只有正常床铺的六七成大小，但她已经很满足了，刚在房里待了好半天，愣是兴奋的没能睡着。 经历过颠沛流离之后，她才懂得，能有这么一个遮风挡雨的屋子，一个独属于她的屋子，是有多不容易。 来到城门口取了骡车，方雨桐想了想，说道：“这骡车被咱用了好几天，等会儿还回去的时候，可得买点东西，表示一下也好。” “瘤子喜欢喝酒，一会儿我给打两斤酒去。” 陆文且随口回道。 狗顺提议道：“要我说，你们离家那么远，等把欠下的债还完，干脆也买一辆算了，来回好歹方便些。” “咋养啊？关都没地儿关。”陆文且一句话，就给否决了。 “说得也是，骡子是畜生，还得特意分个人出来伺候它，有些得不偿失了。” 方雨桐深表认同，她其实也想过这事儿，但一想到养骡子脏，家里还臭，一早一晚还要牵出去吃草，没时间的话，咋说也得割篮子草回来喂，属实是麻烦。 等以后铺子开起来了，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她都得待在铺子里，要用到骡车的机会也不多，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赶着骡车到了瘤子家，两斤酒递过去，瘤子心里大受鼓舞。 觉得陆哥对他太客气了，他太有面儿了。 得知人家明儿一个早，还要领着媳妇儿回老丈人家，愣是又把骡车推了回来，直说让陆哥尽管用，啥时候用完啥时候还。 狗顺在那儿看得一愣一愣的，直呼陆文且比他混得开。 从来没想到，陆文且那么一个不着四六的街溜子，在老家镇上，还有这般阔绰的小迷弟，心里别提多羡慕了。 要是他能混到这个份上，还借啥银子？买啥铺子？ 直接在老家混，岂不更好？ 看来，这就是娶媳妇儿的弊端。 回到陆家村，太阳已经过了山顶，老林氏盼儿心切，就坐在院门口，望着那条大马路。 她这几天，都没咋见着老儿子两口子，特别是好听话说个没停的小儿媳妇，少了这人在，总觉得日子无聊透顶，浑身都不得劲儿。 “呦！回来了，回来了……” 老林氏一眼就看到了还在老远的骡车，骡车前边坐着的男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老儿子。 她忙站起身，笑得见牙不见眼，抬步就回了屋，先把茶水倒好晾晾，等他们俩一到家，烫嘴烫嘴的，喝着正好。 怕两人肚子饿，还抓了几把刚炒出来的花生，也放在饭桌上。 嘴里更是不住嚷嚷着：“老大媳妇儿，你觉得身子咋样啊？” “今晚能炒菜不？” “要不我来……” 小儿媳妇都好些天，没吃着她炒的菜了。 林氏拉开房门，探出头来，急声道：“阿娘，我身子好着呢。” “咋就不能炒了？” “菜我都弄好了，您别乱动啊。” 老林氏叹了口气，有些可惜地看了看灶房门，说道：“好好好，我不动你的就是……” 林氏关上门，对斜躺在床上朝她笑的男人，翻了个白眼。 今儿半下午刚到家的陆文星，忍着笑意问道：“咋，阿娘又抢你炒菜的活？” “看你这话说的，啥抢不抢的，要不是她做菜实在难吃，我何至于受这罪儿。” 说着，林氏自己都没忍住，“噗呲”一声，就笑了起来。 两婆媳抢着炒菜的，整个陆家村，怕也找不出第二家。 门外，又响起了老林氏的声音，“你们早些出来，文且两口子已经到了院门外，我先迎迎去……” 屋里的俩人见怪不怪，一边聊着天，一边不慌不忙地整理床铺。 狗顺第一次来陆家，对陆文且在他自个儿家里，能受到这种贵宾级的待遇，感到很是吃惊。 城里的兄弟家，他也去过不老少，像他们这种成天无所事事的街溜子，一回到家，等待他们的，都是训斥。 有些长辈见有他这客人在，说话还能含蓄点；有些过分的，甚至连着他一块儿骂。 不要说招待自己这个客人吃顿饭，水都别想喝上一口。 哪像陆文且，老娘亲自到院门外迎接，又是帮着拿东西，又是帮着牵骡子。 小嫂子这个儿媳妇，都被嘘寒问暖了好几句。 就连他，也跟着被夸上了他这小子，一看就机灵，差点惊掉他的下巴。 看二人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儿，也不像是在做戏。 “文且，带着客人去屋里坐，你大哥也刚回来没多久，等会儿就吃晚饭了……” 方雨桐提着三包点心，拉着在院门口看热闹的阿花先进了院子，问道：“小阿花，想婶婶没？” 阿花有些害羞，乖巧地低着头，任由她牵着，小声回道：“想。” 第299章 抢着炒菜 第299章 抢着炒菜 方雨桐看得心下一软，忍不住顿住脚，蹲下身子在她头顶一顿摸，“咱们阿花，咋就这么可人疼呢！” “给！这是给你买的。” 说着，就从手里抽出一包点心递过去。 小姑娘伸手接过，甜甜地道了声谢，还趁婶婶矮着身子，伸出小手揽着她的脖子抱了抱，正好被踏出房门的大嫂两口子看到。 林氏又忙推着男人进去，小声说道：“阿花的胆子比鸟儿还小，咱们这一出去，她只怕要羞愤地一头扎地里去，再也不好意思见人了。” 陆文星探头探脑地朝外看了两眼，咋舌道：“真是看不出来，连阿娘都不咋亲近的阿花，竟然和文且媳妇儿这般投缘。” “我也稀奇着呢，也不知咋的，就连知义那不省心的，跟着去老屋住了两晚后，都老老实实地用功起来了，前儿我去给夫子家送柴火，人家说他这几天学的，能抵上之前好几年。” 林氏说起这个，就心情舒畅，用手顺了顺肚子，说道：“连我肚子里的这个，都是在她进门的那一刻，才作呕被发现的。” “弟妹这么有孩子缘，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有好事儿了。” 还不等陆文星说话，阿花就红着张脸，一头扎了进来，从他们身边掠过，径直进了房。 林氏伸头朝房里看，只见她把头埋在被窝里，两只脚在地上来回蹦跶，看来虽说害羞到极致，却也开心得很。 她捂住嘴，也不敢笑出声，推了推跟她一起伸头去看的男人，摇摇头，示意他就当没看到。 方雨桐有些懵，本来还想问她哥哥去了哪儿，谁想还没问出口呢，小姑娘就跑了。 抬眼正好看到大嫂出来，笑道：“大嫂，我们又来你家蹭饭了。” 见大伯哥跟在大嫂身后出来，又叫了一声大哥。 林氏心情颇好，也跟着笑道：“看你这话说的，你们能来，两个娃子都高兴着呢，我和你大哥也开心。” 末了，又加了一句，“阿娘更开心。” 陆文星清了清嗓子，打了声招呼，“弟妹过来了。” 还不等方雨桐说话，陆文且就大步流星地进了院子，身后跟着犹如踩在云端的狗顺。 “大哥，今儿我带了个兄弟回来。” 陆文星不耐烦他那些狐朋狗友，板着脸正要训斥两句，就被媳妇儿暗暗掐了一把。 这才想起两兄弟已经分了家，自己虽说是大哥，当着弟妹和外人的面，也不好说得太过。 只得点了点头，“嗯，进来坐吧。” 老林氏提着心跟在老儿子身后，就怕老大又要耍大家长威风，闻言心下一松，笑着招呼道：“对，都去屋里坐，雨桐，你也坐下歇歇，老大媳妇儿，这炒菜……” 看着老婆婆那一脸期盼的表情，林氏就有些无力吐槽。 别人家婆婆若说这话，肯定是让儿媳妇去炒菜的意思。 只自家婆婆是个奇葩，明明知道自己炒不好，还非得抢。 方雨桐眸子眨了眨，提议道：“要不咱们都坐下歇歇，让牛妈去炒好，毕竟阿娘年纪大了，受不得累，大嫂你的身子又……” 牛妈抿了抿嘴，其实，她也想坐下休息一会儿，一路骡车坐下来，屁股都快被颠散了，可夫人发了话，她也不敢推脱。 “好，就听雨桐的。” 林氏这下同意了，上次尝了牛妈的手艺，确实不错，弟媳妇有这份心，她也乐得清闲。 “阿娘，明儿就是重阳了，我买了几包重阳糕，这一包是给您的，阿花的我已经给她了，剩下这包是知义的，您只管放心吃，这糕子都是蒸出来的，吃了也不怕上火。” 对于炒菜这活，老林氏原还想争取一下的。 毕竟她争不过大儿媳妇，牛妈一个下人却必须听她的，正要找借口留在灶房，就被小儿媳妇的礼物给砸懵了。 “哎呦呦！还有我的？你说你这孩子，乱花这银钱做啥嘞？不过既然你这么有心，我就收下了，呵呵呵……” 从小儿媳妇手中，接过用牛皮纸包着的糕点，她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本想立刻拆了，让大家都尝尝，可环顾了一圈，见这么多个人，只怕这包都不够分，干脆就提着进了房。 炒菜的事儿，早抛九霄云外去了。 林氏领着牛妈进了灶房，告诉她做哪几个菜，各种调料放在哪里…… 也没真就偷懒躲清闲，而是坐在灶前，帮忙烧起了火。 “大嫂，陆知义哪去了？” 方雨桐进来舀水洗手，转了一圈都不见陆知义，便出声问道。 “刚才还在院子里写功课来着，许是写完跑出去玩了，别管他，一会儿自个儿就回来了。” 林氏一边往灶里放柴火，一边说道：“这几天有了你给的甜头，他呀！来了个大变样，回来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先把夫子布置的课业做完，这要放在以前，一天打三顿他也做不到……” “阿娘！您又在说了……” 陆知义踏进灶房，控诉的话就没停过，“婶婶，您是不知道，现在只怕整个陆家村，全都知道我被您给掰正过来了，我阿娘见一个就说一遍，见一个就说一遍，我都听腻烦了。” 林氏笑骂道：“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再说我也没说错啥，你不就是在你婶婶嫁过来之后，才开始用功的？” 陆知义有口难言，阿娘这话是没说错，但他就是不喜欢她的这种说话方式。 看他们俩母子针尖对麦芒，大嫂还这么下不来台，方雨桐颇有些尴尬。 解围道：“那也是知义聪明，自个儿还争气，说学就能学得进去，要是碰上个不开窍的，拿铁线穿鼻子上，只怕也够呛。” “嗯。” 陆知义点点头，朝婶婶竖了个大拇指，“还是婶婶说话好听，阿娘，你可得跟人家好好学学。” “这臭孩子，还指使起我来了，看我不收拾你！” 林氏刚拿起火钳，见儿子一窜，就逃出了灶房，无奈道：“唉！你看到没？我们做爹娘的，根本就管不动他。” 第300章 底牌亮出来 第300章 底牌亮出来 方雨桐见大嫂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顺势，就把要在县城开铺子的事儿说了。 林氏听后，惊诧地瞪大了眼，“铺子都已经租下来了？” 方雨桐眼都不带眨的，就是忽悠，“嗯，也就是勉勉强强凑足了租钱。” “就这，还是问文且那帮兄弟借了不少，就连堂屋那个叫狗顺的，也帮了我们不少忙。” “唉！有啥办法，万事开头难嘛，只要陆文且那不着调的，能正正经经地找个营生做，我就愿意跟他去。” 灶背的牛妈眸光闪了闪，铺子是租来的？ 她还以为是买来的呢。 话说，也不知道主子爷两口子是咋想的，自个儿家这么好的一个铺子卖出去，再花银钱去租别人家那空荡荡的铺子。 也不嫌费事儿。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唉！想不通就不想了，她就是个下人，这会儿，炒菜才是她的正经事儿。 “那，那可想好卖啥东西了？” 林氏吃惊到连火都忘了放，接着又问道。 “卖盐，就在菜市旁边不远，文且说，只要是个人，就得吃饭，只要炒菜，就得放盐，我觉得也有道理。” “这不马上就到冬天了，腌制腊货啥的，盐更是少不了，挣不挣钱咱不能保证，想着总不至于亏本，今儿下午，他已经去官衙办下了批文，到时进了货，打开铺子就能做生意。” 既然打算把陆知义接过去，这事儿也瞒不住，方雨桐直接说了。 “租铺子的钱都是借的，那这进货的银钱……” 林氏有些为难，自家男人就这两兄弟，相互扶持才能把日子过得更好，小叔子也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 按理说，小叔子两口子如今遇到了难处，他们做大哥大嫂的，帮衬帮衬也应当。 更何况，自家手里也还有些余钱，男人年前还能接到几笔还没清算的工钱，更别说现在干着的这个东家，还是小叔子帮着牵的线。 可小叔子实在太过不靠谱，就怕这次只是三天热度，连本钱都得搭进去。 想到刚才，自家男人说不让借银子的话，方雨桐倒是没把话说透，委婉说道：“明儿不是重阳嘛，我想着回娘家看看，应该能帮着凑一部分。” 见大嫂浅笑着没搭话，她也没继续这个话题，笑着说道：“要是实在不够，那也是他们男人的事儿，我们做女人的，有多大力出多大力，反正是他陆文且起的头，愁也该是他去愁……” “不说这个了，咱们说些高兴的事儿，刚听了你说知义的变化，我这做婶婶的，也倍感欣慰，难得他这么用功，你们可有想过，送他去城里进学？” 林氏一愣，摇了摇头，她还真没想过。 县城对于这户普通的农家人来说，实在太过遥远，不要说她，就连陆文星这个当家的，都没进过几回城。 小叔子倒是听说常在城里混，可那不靠谱的，她也没那么便宜的儿子交他手上，没得再带出来一个街溜子。 不过，现如今又不一样了，有了弟媳妇在，不要说陆知义这小娃子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就连小叔子这么个混不吝的，都开始学着上进，知道要找个正经营生了。 男人长年不在家，只她一个妇道人家，肚子里又有了一个，等再过几个月，小娃子落了地，只怕就更没时间来管大儿子了。 再说，她也管不太住，老婆婆就更指望不了，除了溺爱还是溺爱，这样下去，只怕这娃子就得毁了。 一番考虑之后，林氏迟疑着说道：“这，好是好，就是会给你们添不少麻烦。” 方雨桐很是诚心，直接把底牌亮了出来，“其实，我也有私心，在城里做生意，接触的人多，就想识得几个字儿，也不至于被人家诓骗了去。” “可这世道对咱们女人不公，学堂根本就不许女的进，文且又是个读不进的，以咱家的条件，更没那可能单独请个夫子来教……” “大嫂，你也不用忙着给准话，今儿晚上好好跟大哥商量下，趁着他这次回来，正好一起进城，给知义找个好些的私塾，听文且说，城里有官学，若是能进去，那是最好不过。” “就是……听说那里的束修会高一些，我们这铺子又才刚刚开始起步，银钱这方面，我们也帮不了太多……” 已经存了上百两的林氏，倒是没太考虑过银子的事儿，要不换作别的人家，儿子读了这么多年还没个指望，早被弄回家，逼他下地干活了。 毕竟陆文星有手艺在，只要愿意去做，银子就是源源不断的。 对弟媳妇的提议，她是越听眸子越亮，当即说道：“成！我等会儿就跟知义他阿爹说说这事儿，明儿晚上，你们再过来这边吃晚饭，到时我定会给你个准话。” 方雨桐想了想，问道：“要不要先问问知义他自己，看看他是咋想的？” 长年和她相处的，是陆知义本人，他要愿意去，自是万事好说。 若他舍不得从小玩到大的玩伴儿，起了逆反心，动不动来一句“那时要不是婶婶你……” 这种受罪不讨好的差事儿，她可不想往身上揽。 林氏丝毫没想过征求儿子的意见，摆了摆手说道：“不用，我们做爹娘的，出钱供他去城里进学，他还能不去？” “还是问问吧，毕竟在这边的学堂待了那么些年，到了城里，夫子也好，同窗也罢，全都是陌生人，他一时不适应，也是正常，若咱们强行弄他过去，只怕会起反作用。” 林氏想想也对，“成，这就叫他过来问问。” 仰起头，扯着嗓子朝外喊道：“知义！陆知义，你过来！听到没有？” “干啥，干啥？” 陆知义探了个头进来，见阿娘手里没抄火钳，这抬脚才迈过门槛。 “是好事儿。” 方雨桐抢着说道。 她觉得，按大嫂这语气，只怕得把这件好事儿办遭，陆知义是个脾气倔的，方法没用对，好心也被当做驴肝肺，方法要是用对了，便能事半功倍。 第301章 想买一个 第301章 想买一个 “啥好事儿？” 果然，陆知义提起了兴趣，几步就凑上前来，好奇问道。 “我和你小叔在城里开了家铺子，正和你阿娘说，要带你一起去城里玩两天呢，那里的晚市可热闹了，一条街逛下来，比整个长河镇的铺子还多，全亮着灯，糖葫芦和糖人也好吃，到时候带你去吃。” 林氏瞪着眼，下意识就想反驳，却被弟媳妇的眼神制止住。 “真的？！” “啥时候去？” “明天成不成？明天学堂正好不开门，也耽误不了啥事儿。” 陆知义一听，只差蹦上房顶上去，没想到几天不见的婶婶，骤然砸下来这么大一个馅饼，差点没把他乐晕。 方雨桐憋着笑，拒绝道：“明儿可不行，我得回娘家，后日吧，要是喜欢待在城里，就让你阿爹把你送城里进学去。” 陆知义一听，就更乐了，想了想问道：“城里太远，到时肯定回不了家，您铺子里可有多余的房间，我就在你们那儿睡，您放心，我不白住你们的，我可以教您和我小叔认字儿，不要铜板的那种。” 林氏就有些想笑，骂道：“你倒是算得精，还想要铜板，你小叔和小婶管你吃、管你住，不问你拿银子，就该谢天谢地了。” 方雨桐笑道：“成！我特意给你留个宽敞又明亮的房间，再给你买一张书桌。” 这次，陆知义没再像上次在老屋那样耍贫嘴，道了声谢，转身就跑出去了。 想来，不是去告诉他阿奶这个好消息，就是去妹妹阿花那儿，嘚瑟去了。 林氏又添了一把柴火进去，一脸感动地看着弟媳妇，“雨桐，若是知义那孩子将来有啥出息，你的功劳比我这做阿娘的都大。” “等他进了城，若是敢不服你的管教，你只管给我使劲儿打，回来告知我，我还得收拾他！” “铺子里有啥活，也只管使唤他做，省得他养成个懒散的性子。” 方雨桐心里知道，别看大嫂姿态放得低，这话却不能全信。 要真听了她的，陆知义回来告个状，大嫂不说打上门，心里总是得落下疙瘩。 自己也好心办坏了事儿，不但要出钱出力管人吃住，还没落着好。 好在，她也没想着收拾人家陆知义，笑着打趣道：“懒散？大嫂，你这话是说他，还是说我？” 林氏愣了愣，想到弟媳妇确实是个懒性子…… 忙解释道：“你可别多想，我说得当然是知义那不省心的。” “你都不知道，他这多少也算是个半大小子了，让他挑两担水，都要叫上十几遍。” “也不是我非得磋磨他，这不没法子嘛，阿娘腿脚不好你也知道，我这身子又……” 这一胎，她的怀相并不好，时不时头晕眼花，吃不进去多少，还动不动恶心想吐。 走几步路都得小心翼翼，挑水这种出大力的活计，她是能不碰就尽量不碰，不小心摔一跤的话，只怕就要出大事儿。 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她，只得叫陆知义这十岁不到的孩子去挑。 方雨桐对大嫂的境遇很同情，可也使不上多少力。 林氏忍了忍，等牛妈把锅里的菜铲起来，拉着弟媳妇就出了灶房，到了院坝里才低声问道：“雨桐，那个牛妈，你们用着咋样？平日里她可听话？会顶嘴吗？可有觉着买亏了？” 方雨桐笑嘻嘻地问道：“咋？你也想买一个？” “我这也是被逼得没了法子，就拿挑水这活计来说，陆知义在家，好歹还能有个指望，等他跟你们进了城，只留我们三个人在家，老的老，小的又小，说不得，就要拿盆去井里端水用了。” 方雨桐默了默，回道：“咋说呢，我是觉着还好，饭有人做，衣裳有人洗，有啥事儿不想自己动手的，出张嘴就行，她还不敢给我摆脸色……” 林氏一脸羡慕地看着她，“你说说你，这过得都是啥神仙日子……” “这神仙日子，大嫂你也可以过啊！像你们这情况，我觉得买一个确实很有必要，自己不用这么辛苦不说，家里多了个劳力，大哥出门在外，也能安心些。” “那，你们是在哪儿买的？价钱是固定八两，还是有啥说头？” 方雨桐说道：“这都是陆文且托赵管家帮忙物色好的，那时刘乡绅家正好要采买一批下人，我们啥事儿不管，直接过去领人就成。” “至于价钱嘛，好像有好几种，便宜的六七两，贵的甚至要十来两，我和陆文且要求都不高，能老老实实干活的就成，像那些年轻貌美的小丫鬟，咱们这种农户人家，可消受不起。” 林氏边听边点头，但凡是个正常的女主人，都不想招惹那些妖妖艳艳的主儿进家门。 思索了一下，为难道：“只是我们没赶上趟，赵管家也不可能天天采买下人……” 方雨桐也觉得大嫂运气差了些，啥事儿都赶一起去了，叹气道：“可惜，文且后日要跟着赵管家出一趟远门……” “啥？出远门？” 林氏一愣，打断道：“你们不说要开铺子嘛？咋还叫他出去啊？” “唉！这也是没办法，因着开铺子，借了赵管家好些银钱，人家有吩咐，不去显得太忘恩负义了，想来也要不了很久，至于铺子里，我领牛妈先收拾着就行……” 听了弟媳妇的话，林氏默了默，了然道：“拿人手短，是这么个理儿，若真有啥要紧事儿，就往文且他大哥做活的庄子上递个话，好歹也是自家人……” “只是苦了我，本想学你一样，买个婆子来的，好歹也能轻省些，这下是没啥指望喽。” 大嫂人还不错，方雨桐好心给她出主意：“要不，今儿晚上让文且跑一趟，去赵管家那儿问问，做人口生意的周牙人，在城里可有落脚点？” “后日，大哥不是要跟我们一起进城，给知义办学堂的事儿吗？让他去一趟周牙人那儿，说不准也能买个回来。” 第302章 一起去 第302章 一起去 方雨桐越说，越觉得靠谱，“要不干脆这样，咱们大家伙儿一起去，也好认认咱家铺子的门，等往后你们进了城，要来找我和文且，也就熟门熟路了。” 林氏眸子一亮，声音都高了几度，“大家都去？那得整多大排场。” 她这一生，除了长河镇，哪儿都没去过，能有机会进城里看看，别说，她还真有些意动。 方雨桐理所应当道：“排场大又咋了？也就叫辆骡车的事儿。” “吃饭啥的也不用操心，直接在自家铺子里就能解决，要是当天回不来，铺子里房间有的是，让他们男人打地铺，咱们几人睡床，实在睡不惯，脚店客栈任由你挑，要多方便有多方便。” “价钱也不贵，便宜的二三十文，贵的也就一两百文，大嫂，你为陆家劳心劳力，操持了这么些年，若是这么点银钱，大哥也不舍得给你花，那就太抠搜了。” 她这么一说，林氏听得是热泪盈眶，只觉得弟媳妇说得太对了，为着陆文且这么个小叔子，他们俩口子填进去多少冤枉钱。 没道理到了自个儿身上，反而抠抠搜搜不舍得花。 见大嫂神情松动了不少，她接着劝道：“如今这天儿，不冷不热正正好，等你肚子再大些，或者娃子呱呱坠地以后，你要再想去，大哥和阿娘也不允许了。” “再说买婆子这事儿，还得要咱女人家过了目，就像牛妈，那可是我亲自点了头的，毕竟跟人家长年相处的，可是咱自己，能干不能干暂且先不说，最起码要合眼缘吧。” 林氏觉得弟媳妇说得很有道理，头脑一热，就拍了板，“成！就这么说定了，后日咱们一起去，我今晚就跟你大哥商量一下，想来，他应该会同意的。” 方雨桐调皮地眨了眨眼，笑道：“他要敢不同意，大嫂你就收拾他！” 经过弟媳妇一番开导，心情都好了不少的林氏，听得一愣，笑骂道：“你这促狭鬼，也不知打哪儿学来的，大哥大嫂也敢打趣！看我咋收拾你……” “哎呦！大嫂，你要收拾我，吩咐一声就好，我站那儿任你打几下，绝不还手……” 说是这样说，方雨桐却一跳就跑开了。 炒好菜的牛妈从灶房出来，看到在场坝里笑闹的两人，心里很是羡慕。 她从嫁到婆家那天起，就被几个虎视眈眈的妯娌压着，一到干活时，人家就偷奸耍滑，一有点好处，就像一拥而上的蝗虫，直到分了家，才慢慢好过起来。 嫁到婆家十几二十年，还从来没见过谁家妯娌，能像她们俩儿似的，好成这样，她都不忍心出声打扰这么和谐的一幕。 “夫人，菜炒好了。” 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出声打断二人。 “今儿先放你一马，家里还有客人等着呢……” 林氏把散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转身进了灶房，和牛妈一起往堂屋端菜。 老林氏一看到饭菜上桌，也跟着一起忙活，先把两个不辣的菜，摆在阿花小姑娘坐的那边，取了她的专用木碗，又给盛了小半碗饭…… 朝老大两口子的房间喊道：“阿花，赶紧过来吃饭，今儿个晚了些，吃完好洗漱，要不一会儿又该闹觉了……” 大儿媳妇这段时间害喜严重，阿花这小孙女就跟着她睡，连带着吃喝拉撒啥的，也是她在操持。 “我……” 阿花磨磨蹭蹭老半天才出来，她本就饭量小，刚才又在房里吃了几块重阳糕，这会儿肚子都已经饱了。 来到桌前，看到阿奶盛好的饭，她觉得万分为难。 老林氏直接把筷子塞她手里，催促道：“快吃啊！还磨蹭啥？胆子放大点，想吃啥菜自己夹……” 林氏从灶房拿着舀汤的木勺进来，一看到女儿咬着筷子的样儿，就心里有数。 “阿娘，您别管她，定是吃她婶给她的糕子吃饱了。” 接着，又招呼狗顺夹菜吃…… 陆文星也跟着客气两句，还给他倒了一碗酒，把本不知客气为何物的狗顺，都搞得拘束起来了，手里的筷子，就不好意思往前伸…… “吃吃吃，大家一起吃，婶娘大嫂你们也赶紧坐下，这也太客气了，整这么一桌子的菜……” 确实不老少，八菜一汤，饭桌都快摆不下了。 原本是没那么多的，刚开始准备了六个菜，可林氏这热情好客的，见来了客人，又临时加了三个。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等众人放下碗，称职的牛妈，快速把桌面收拾干净，一桌人嗑着瓜子，男人喝酒，女人吃茶，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闲天。 陆文且趁着这个机会，把在城里开铺子的事儿，拿出来说了。 已经从弟媳妇口中知道此事的林氏，倒是也没吃惊，老林氏和陆文星俩人，脑瓜子都一阵发懵。 “呜呜呜……你个没良心的，刚才知义跟我说要去城里，我还当他发癔症呢，没想到竟是真的……” 老林氏手里的瓜子朝桌上一放，就嚎开了，“枉我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长大，这不声不响地，你就跑县城去了……” “你说你走就走吧，我也不拦着，可你竟然还把雨桐给带走了……呜呜呜，我还想做饭给她吃呢……” 方雨桐：…… 她能说有了牛妈之后，就老婆婆那手艺，她也不想吃了吗？ 但她也不是那么没眼色的，自然不会把心里话说出来。 她上前扶起婆婆，体贴地帮着老林氏顺背，温声哄道：“县城离咱们陆家村也不多远，半天就能打个来回，一有时间，我们就回来看您……” “刚才我跟大嫂说好了，后日咱们一大家子人，都去城里，您要是待得惯，就在城里住一段时间，也给文且和我，一个孝顺您的机会……” 她这话说得漂亮，老林氏心里倍感妥帖，立马就止住了呜咽声，问道：“你说真的？” “那当然，我还能骗您不成？” 陆文星听得暗暗点头，对弟媳妇的孝顺懂事，很是欣慰。 第303章 不愧是一家人 第303章 不愧是一家人 大哥和阿娘尚且如此，陆文且这个主人公，就更不用说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做儿子的不在家，媳妇儿还能主动对他的家人，做到这份上。 虽说他娶媳妇，也不是为了替他孝顺老娘，但媳妇儿能说出这番话，他还是感动到差点落泪。 还不等他平复好心情，陆文星抿了一口酒，吞下之后问道：“文且，你们真决定好了？” “嗯，已经定下来了。” 陆文且回道。 陆文星又抿了一口酒，接着问道：“那银钱方面，可还够？” 大哥这一句话，让陆文且的鼻子，都忍不住一酸。 他陆文且何德何能，又何其有幸？ 能有这么好一个媳妇儿。 还有这么好的一对大哥大嫂。 老娘虽说唠唠叨叨，对他的这颗心，却是比真金还真。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幸福无比。 平复好心情，他看了一眼媳妇儿，斟酌着回道：“问赵管家借了些，勉勉强强是够了……” “嗯。” 陆文星扫了眼正和儿子扯犊子的狗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扭头朝方雨桐问道：“弟妹，你刚说一起去城里？” 方雨桐点点头，“刚才，我和大嫂为着这事儿，说了老半天呢。” 狗顺许是感受到了什么，起身跟着陆知义，去他房里玩了。 等他和儿子进了房间，林氏接过话头，把想送陆知义去城里进学，和打算买个婆子的事儿，连带着她在家里的各种难处，都一并说出来。 一家子人的心情起起伏伏，看向她的目光，都很是感动。 作为陆家的长媳，她是合格的，更是优秀的。 连老林氏这个婆婆，都不得不承认，为人媳也好，为人妻也罢，甚至为人母这几个角色，这大儿媳妇，比当年的她，都强出了不少。 特别是身为她男人的陆文星，心下最是愧疚，媳妇儿那双微红的眼，他都不敢再看，垂下了眸子。 沉默半晌后，才点头同意道：“成，就听你的。” “我这次回了之后，若没啥大事儿，就要到冬至才能回了，家里也确实放心不下，买就买一个吧。” “只是，知义到了城里，还得多麻烦弟妹操心，他要不老实，你收拾他就是。” 她这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发自肺腑。 方雨桐听得“噗呲”一声，就笑了，“大哥，你和大嫂不愧是一家人，说出来的话，都差不多。” 陆文星闻言，下意识地朝媳妇儿看去，后者想想，自己确实也说了这话，顿时就破涕为笑了，见男人看了过来，就瞪了他一眼。 刚才在回来的路上，方雨桐便把自己的打算，全都告诉了陆文且。 他在城里过了那么些年，对城里是熟得很，哪怕从没在那进过学，却也听过好几个学堂。 当即就在骡车上，和狗顺讨论起那个学堂好，哪个学堂的夫子，是个表里不一、误人子弟的。 见大哥同意了，便将自己知道的，都拿出来说了，像官学就不好进，要先通过夫子的考核，束修一年还要多不少银子，夫子管得还严，动不动就打手心。 不过，进了官学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考上童生秀才的机会，要比在其他私塾大很多，就算没考上，也能挺直腰杆更有底气。 那些在官学里进学的学子，说话行事都带着一股子文人特有的傲气，私塾进学的学子在他们面前，都得夹着尾巴做人，哪怕出去找个账房之类的活计，别人也会多给你几分薄面，受人尊敬一些。 最重要的是，在里面读满了六年之后，若没有考秀才老爷的打算，还有机会被学堂举荐去官府衙门，做文书类的活计。 那可是相当于铁饭碗，老有面儿了，是成天和县老爷打交道的，只要不出啥大错，干到老死都成。 林氏听得发起了愁，“就知义那字儿都认不全的，咋考得过？” 老林氏不知大儿子两口子有多少家底，听得是腮帮子直漏风，嘶嘶作响，直呼又是买婆子，又是去城里进学，太费银钱了。 脑子里，不住扒拉自己那点子棺材本…… 大儿子马上要添丁进口，大孙子又要去城里进学，她作为家中的长辈，又得了大儿媳妇那么多年的孝敬，不贴补一二，都说不过去。 老儿子就更不用说了，才刚把媳妇儿娶回来，膝下还是空落落的。 城里开销又大，出门就得花钱，一点家底没有不说，还倒欠了不少债，只怕她那点棺材本全贴进去，也不见得够不够…… 心里那杆秤，一会儿这边翘起来，一会儿那边矮下去，老为难了。 其他几人不知她的难处，一番商议之后，陆文星最后拍板，先试试官学，若是进不去，那便就近找一家私塾，让陆知义这混账再念个几年，他要再像之前那般不争气，就直接把他拎回来，好好跟自己学泥瓦匠的手艺。 “文且，你对城里熟，可知道哪儿有好些的婆子卖？” 搞定了儿子，林氏又操心起了买婆子的事儿，主动朝小叔子问道。 “牙行？离我们铺子还挺近的，就在菜市后面，从米行穿过去就是。” “不过我也没去过，只知道大概方向，你们到那儿随便问问，想来附近的人应该都知道。” “原先我们也是打算在那儿买的，谁想正好碰到赵管家要采买下人，就跟着蹭了一个，也省得再跑一趟县城。” 听了小叔子的话，林氏的心，总算落了地，推了推靠在她身上的阿花，“去，让你阿奶帮着洗澡，然后进房睡觉去。” 方雨桐适时起身，“那我们也回去了。” 陆文且朝侄儿房里招呼一声，“狗顺，走了！” 陆知义从房里跑出来，嚷嚷道：“我也要去老屋睡！” “去啥去？老屋拢共就三个房间，今儿你小叔又领了客人回来，能睡得下吗？”陆文星皱着眉头，语气不咋好。 这臭小子，这么些年，实在太不争气，要是肯好好用功，有这难得的机会，进了官学多好，也算是件光耀门楣的事儿了。 第304章 给银钱 第304章 给银钱 狗顺颇有眼色道：“没事儿，我个子小，和知义睡一张床都行。” 陆文星下意识地就不想同意，弟弟那些个酒肉朋友，他都看不太上。 可一想到人家是县城里来的，听陆文且的话音，这人还颇有些门路，便也不想落了他的面子，勉强同意了。 只说道：“先把澡洗了再去。” 陆知义高兴地往灶房跑，“阿奶！先别给我妹洗，我赶时间……” 然后又一窜进了房，抱着衣裳就冲洗澡房去了，途中不忘喊道：“婶婶，你们先别走啊，我一会儿就好。” 站起身的方雨桐闻言，又坐下了。 ………… 陆文星两口子躺床上…… “媳妇儿，咱家，现如今有多少银子了？” 林氏抬了抬眸，“咋？” “文且他们才刚刚起步，又把摊子铺这么大，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还借了不少银钱，我想着，若是家里有，咱也拿出点来，好歹拉他们一把。”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呵呵，我也是看弟妹是个好的，对咱娘好，对你也好，连知义和阿花，都受了她不少好处，这次知义就更不用说了，直接住人家里吃喝去了……” 陆文星表情讨好，伸手去揉了揉媳妇儿的肩膀，“也不打算给多了，十两八两的，你看着给就行，往后他们还回来咱就接着，若是赔了进去，就当是给知义当饭菜钱了。” 今儿方雨桐这个弟媳妇的所作所为，林氏也是大受感动，就算当家的不说，她也打算拿个五两意思一下，也不说是借，就当庆贺他们铺子开张。。 没想到，当家的和她想一处去了，顺势说道：“你都说了，我这做大嫂的，还能拦着不让？” 陆文星感动地一塌糊涂，一把揽过她，将其紧紧拥在怀里，许久之后，才闷着声音说道：“我陆文星能娶上你这么个媳妇儿，这辈子是没啥缺憾了。” “你不也对我挺好的嘛，家里银钱全都交给我管，我一说买婆子，你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再说了，文且两口子也不赖，咱们有这条件，在他们困难的时候，拉拔一下，我心理乐意……” 林氏伸手，在男人后背拍了拍，温声说道。 咚咚咚！ 房门响了。 老林氏在门外问道：“文星，你们可睡了？” 因着受惊而匆忙分开的两口子，赶忙起身查看衣裳是否得体…… “还没呢，阿娘，您有啥事儿？” 陆文星把门拉开，问道。 老林氏犹犹豫豫地，伸手将一小包银子递了过去，“这里是五两银子，都是你们俩和你两个妹妹，过年节的时候给的，家里吃的穿的都有，我一时半会儿的，也用不上。” “如今，你们两兄弟，都赶上了花银钱的关口，我个老婆子没啥见识，也不知咋分，索性就全给了你们俩，你们看着分给你弟一点就成。” 林氏也来到门口，抢在男人之前，把那包银子推了回去，说道：“给您的您就拿着，我们年轻人有多大胃，就端多大的碗，哪能要您老人家的银钱！” 嘴上说得强势，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别看她这老婆婆糊里糊涂的，可时不时地做件事儿出来，却能感动死她。 她对男人提出给小叔子拿银钱这事儿，原本心里还有些酸溜溜的，可这会儿因着婆婆的做法，她是一点疙瘩都没有了。 毕竟，老婆婆还是把他们两口子，当做这个家的大家长，手里有点啥要往下分，都要通过他们两口子的手，虽说银钱没多少，但这份被尊重的态度，她颇为受用。 陆文星也推辞，“阿娘，我们给您的银钱，您只管留着自个儿花……” 老林氏却难得强硬，直接就把银钱塞到了大儿媳妇手里，“这银钱给了我，就是我的，我想咋花就咋花，没道理你们手上欠着外债，我这么个吃闲饭的老婆子，却硬是把银子留兜里生锈。” “时辰也不早了，别推来推去，再吵醒了阿花……” “收好啊，我也该睡了，人老了，就头道觉最好睡，等鸡叫了，就睡不着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进了自己房里，仿佛怕他们两口子追上来似的，还把房门关上了。 林氏看看手里那个已经旧了的钱袋子，又看看那扇紧闭的房门，无奈地嘀咕了一句，“这老太太……” 陆文星也跟着摇摇头，说道：“给了你，你就收着吧，等过了年正月里，再拿回点给她老人家就是。” “成！我们自己留二两，给文且他们拿三两，你看咋样？” “随你的便，这五两银子，哪怕你一文钱不给他们，我也不能够说啥，这小子身上有点银钱，就招呼那群狐朋狗友吃吃喝喝，阿娘那么大年纪了，也没得过他几回孝敬。” 他说这话，林氏可不认同，反驳道：“你这就冤枉他们了，阿娘今儿个，还得了雨桐一包重阳糕呢，阿娘接到那包糕点时有多高兴，你不也看到了？虽说要不了几个银钱，但孝心可不是拿银子来衡量的，重要的是那份心意。” “我说不过你，这么晚了，赶紧睡吧。” 第二天，方雨桐赖在床上，男人催了她两次，还是不想起来。 一想到前几天，姐姐被婆家掳走的事儿，今儿个阿爹和大哥回来，免不了要把那事儿拿出来说，那个娘家，她就不太想回。 “砰砰砰！” 院门响了。 “雨桐，开门。” 是方正田的声音。 陆文且去开门之前，又进房里喊了一遍：“快些起来，你阿爹他们过来了，招待他们一顿饭就走，这会儿牛妈洗衣裳去了，别再被撞见，要不你还得废口舌解释。” “成成成，这就起……” 方雨桐认命地哀嚎一声，总算坐起了身。 方正田两父子进了院门，正要问咋没见女儿（妹妹），就看到她披头散发地出来了。 作为父亲的方正田，恨不得自己瞎了眼，啥也看不见。 “你也是有够懒的！这是才刚起床？！” 第305章 好女婿 第305章 好女婿 暗自决定，以后来小女儿家，就下午过来，这种一大早送上门去丢脸的事儿，他再也不要做了。 方雨桐理了理头发，理直气壮道：“这不是等你们嘛，要不我早起了。” 方正田都气得说不出话来。 自己作为老丈人，儿子作为大舅哥，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亲戚了。 可这这懒丫头，别说烧一桌丰盛的饭菜，来招待他们，只怕连碗白开水，都喝不上她的。 亏他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领着儿子紧赶慢赶地跑过来。 方铁柱摸了摸瘪瘪的肚子，也是颇有怨气，很想怼妹妹一句：还等我们，你就在床上等？ 可看了看身侧的妹夫，到底是忍下来了，一言不发地进了堂屋，坐到了饭桌前，看着空荡荡的饭桌，鼻管子里直喷粗气。 方正田瞪了小女儿一眼，迈着无力的双腿，跟着儿子坐下。 方雨桐捂了捂肚子，“你们先坐会儿，我上个茅厕先……” 说完，就跑了。 陆文且擦擦冷汗，上前倒茶。 来到灶房，见灶台上新鲜炒好的几个菜，方雨桐猛然拍了一下脑袋…… 这一觉睡的，把昨儿叮嘱牛妈要做好饭菜，招待娘家人的事儿给全忘了。 好在，这下也用不着心虚了，慢悠悠地梳洗完毕，等陆文且倒好茶，又陪着说了好几句话，她才端着饭菜上桌…… 方铁柱面上一喜，虽说从没尝过妹妹的手艺，但好歹不用饿肚子了。 不过，这菜色，看着还不赖啊。 诧异问道：“这，这是你做的？” 方正田也被惊了一下，扫了眼那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摇了摇头，否定道：“看着不太像，不要说她有没这手艺，就她刚才那披头散发的样儿，这菜又是温热的，就不可能是她做的。” 说着，又抬眼去看小女婿，“要说是文且烧的，我还能信几分。” 方雨桐腆着一张脸，“嘿嘿……还真是陆文且烧的，你们尝尝，口味咋样？” “真是他烧的？” 方正田狐疑问道。 陆文且也不敢认，怕到了老丈人家，真叫他煮一顿，再交不了差，笑道：“我哪会啊？雨桐开玩笑呢。” 媳妇儿叮嘱过，先不让老丈人他们知道牛妈的事儿，只得拉自家老娘出来背锅，“这是我阿娘一大早过来帮着烧的。” 方正田因着小女婿给找了个好差事，这会儿，对他之前追打自己的行为，全都抛诸脑后了，满心满眼都觉得小女婿好，特别是和那不着调的大女婿一比，就更偏爱了。 一听这菜是亲家母做的，就更是感动了。 这老婆婆好啊，超出自家老娘十万八千里远，小女儿有福了。 不但没磋磨这个懒散到极致的儿媳妇，连招待娘家人上门的饭菜，都一大早过来帮着做。 心里很是欣慰，面上却把持着身份，说道：“你们呀，也别太惯着雨桐，该叫她做的，就让她做，要不我们这做爹娘的，都跟着没脸。” 方铁柱却有些心疼起妹妹来。 那老婆子是个嘴碎的，为着这一顿饭，小妹也不知挨了人家多少句，一想到为了自己两父子能吃顿饱饭，妹妹受了这许多委屈，他就心里不得劲儿。 体贴道：“往后我们要是再回来，就直接在镇上吃点，用不着这一大早的，麻烦老人家……” 方雨桐很感动，大哥就是懂事儿，镇上吃了过来，她可以多睡会儿懒觉。 给他们父子俩各盛了一碗饭，接着想要给陆文且盛，被制止住了。 连带着她的碗，都被陆文且拿了去，知道媳妇儿吃饭少吃菜多，只给盛了大半碗。 接过男人递过来的饭，方雨桐举起了筷子，招呼道：“快吃吧，我还真有点饿了。” 说完，就率先吃了起来。 陆文且又给她倒了碗茶，放在她手边，想要喝的时候，伸手就能够到。 方正田两人看得啧啧称奇，也没再客气，一边吃饭，一边问起了陈家的事儿。 方雨桐挑挑拣拣地说了，陆文且跟着添补一二。 方铁柱得知大妹被陈家掳走后，已经两天没消息了，当即就把筷子碗一放，吵着闹着说要去陈家要人。 还不等方雨桐两口子说话，先被方正田拦下了，“今儿个重阳节，也不是逢圩日，陈家一连倒下了两个，这会儿铁定不在家，咱去了也是白去。” “一会儿去一趟赵媒婆家，收了咱的谢媒礼，就算这事儿跟她没关系，但她也不能拍拍屁股啥也不管，让她这个中间人跑一趟，今儿下午或是明日上午，咱两家人坐一起，把这事儿说个清楚明白。” 方铁柱想想也对，便又重重地坐下了。 吃过饭，怕牛妈洗完衣裳回家来，方雨桐两口子招呼着他们俩，就赶着骡车往石子村去了。 到了赵媒婆家的路口，方正田下了车，亲自去了一趟，两盏茶时间就回来了。 方铁柱忧心大妹，出声问道：“她咋说的？” 方正田神色怪异地说道：“陈家已经先咱一步，打发她去石子村了，她家里人说，才刚走没多久，咱们走快些就能撵上。” 果然，走了不到三里路，就看到了走得老快的赵媒婆。 看到他们，她长松了一口气，强扯了个笑脸道：“今儿个可是赶了个巧，我这两条腿，也能少受些罪了。” 说着，就手脚并用爬上了骡车，一屁股挨着方雨桐坐下了。 骡车刚动了轮子，方正田就率先发难：“赵嫂子，你这媒说得可不地道，我们家雪梅那孩子，在咱这十里八村谁人不夸，这好好的一个闺女，嫁到他陈家才多久，就被他们磋磨成了这样！” “哎呦呦！你这话可戳人心窝子，我保这桩媒是问心无愧，一没欺瞒，二没强抢，我就当方木匠你是忧心自家女儿，自是不能跟你计较。” “俗话都说，保媒的只管成亲，不管生崽，当初陈家这门亲事，也是你们两口子点头同意了的，人陈家也拿出了足够的诚意，可没半点亏待过你们家雪梅。” 第306章 陈家的条件 第306章 陈家的条件 “你们要是觉得陈家不好，当初要十两聘银的时候，就不该开那嘴儿，还有让陈家给你们置办衣裳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说陈家不好啊！这会子再说这话，可是迟了些。” “说到底，也是他们俩的运气差了点儿，看到自家女儿把日子过成这样，你们心里急，我也理解……” “但咱不能一上来，就说这埋怨的话，咱得想法子解决问题，方木匠你说是不？” 赵媒婆常年吃这碗饭，口才自是差不了，几句话，就把方正田怼得哑口无言。 就连炮筒子一般的方铁柱，都被她“买衣裳”这三个字，说得低下了头。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得了陈家实实在在的好处。 方雨桐两口子倒是没吭声，主要是不想陷进这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件当中去。 再一个，那三十两银子全进了自己的口袋，虽说他俩脸皮厚得像城墙，但到底还是有些心虚。 见自己把场面稳下来了，赵媒婆这才说道：“今儿个这大重阳的，我还往你们家跑这一趟，也就是为着解决你家雪梅的事儿，人陈家昨儿个就打发了人过来，在我那儿说了好一会子话……” “哦？他们是啥意思？” 方铁柱问了一句。 方正田也暗暗竖起耳朵听。 赵媒婆顿了顿，接下来的话，有些不好说出口，特别是当着陆文且这个小女婿的面，她犹豫了好一会儿，在方铁柱的再三催促下，才硬着头皮说道：“他们拿出了两个法子……” “头一个，自然是好聚好散，陈家现如今的处境，只怕整个长河镇的人都知道，你们家雪梅，又和他们撕破了脸，再在陈家待下去，也是有害无益了。” “陈，陈家说，只要你们把，把那些银子还回去，他们立马就出和离书放人，那些个有的没的，也不往外说了，就当是结个善缘。” “啥银子？” 此时的方正田两人，还不知道大女儿从婆家偷银子的事儿，听了赵媒婆的话，他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这两个女儿嫁的他，可谓是心疼加肉疼，一听到“银子”这两个字儿，便条件反射似的心头发紧。 赵媒婆以为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心下越发不屑起来，呵呵假笑了两声，意有所指地说道：“雪梅和你家她心里清楚，我也就不往出说了，没的得罪人。” 方雨桐两口子听得颇有些不自在，对视一眼，暗暗挪动了两下屁股，仍旧一声不吭。 “说话做啥吞一半吐一半？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方铁柱急得不行，话自然就冲。 心下以为是当初买衣裳的银钱，他私下暗暗算了算，自己买的那两套，都是多少银钱来着？ 这次去庄子上做活，平均一天做下来，又是多少银钱，干了这么多天，能拿到多少工钱…… 赵媒婆被他这话激得火大，原本还想在陆文且这个小女婿面前，顾全一下方家的面子，不想人家不领情。 便朝方正田问道：“方木匠，您们确定要我拿出来说吗？” “说啊！有啥不能说的？” 一头雾水的方正田，也被她那猜哑谜似的话，听得来气。 “行，那我可说了，人陈家说，只要把雪梅从他们家偷拿的三十两银子还回去，和离书马上就写，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三十两？！” 方正田怪叫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方铁柱也听得怒目圆瞪。 “咳咳……” 方雨桐清了清嗓子，把那天晚上所发生的的，略过自己偷拿银子的事儿，全都说了一遍。 末了加了一句，“姐夫家人也没亲眼看到，大姐和阿娘又说没拿，这……这其中是不是有啥误会？” 陆文且差点忍禁不住，能有啥误会，除了银子被自家捡了去，啥误会也没有。 不过，这话可不能拿出来说，媳妇儿之所以这么干，也是为了他们陆家，更别说大姨姐那人实在欠收拾，但凡要换了别的人，媳妇儿铁定不能这么干。 方铁柱听得是火冒三丈，紧握着的拳头，恨不得当即就朝赵媒婆砸过去。 方正田冷静些，想到成亲前一晚，大女儿做下的恶心事儿，觉得这事儿还真有可能。 记得当初小女儿就猜测，那十六两有很大可能，是被大女儿拿到陈家去了。 他实在是想不通，大女儿这是要干啥？ 在娘家时，偷银子给婆家，嫁到婆家又偷银子给娘家，还是，两边的银子都被她吃进了肚子？ 这是啥癖好？ 他只差一口老血喷出来。 忍了又忍，说道：“我们刚从外面做活回来，这事儿是真是假，我们都不知道，等回到家问问雪梅她阿娘，若是真拿了，就算不说，我们也得全还回去。” “但若是你和他们陈家合起伙来，坏我们方家姑娘的名声，我方正田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就是！要是敢胡乱坏我妹妹的名声，我的拳头可不认人！” 方铁柱挥舞着拳头，怒目而视。 看着确实有几分气势，让赵媒婆那高昂的情绪，都平静了不少，就怕这话是陈家胡扯来的，自己这个传话的，还被搅里头去了。 忙着撇清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我只是传达他们陈家的原话。” 方铁柱才不信她的话，刚才那道轻蔑的目光，他可看得真真儿的，忍了又忍，才问道：“现如今我妹妹人呢？” “这会儿在陈家富他大堂哥家，放心吧，委屈不了她。” 方正田却在心里权衡起了利弊，问道：“不说给了两个法子吗？还有一个咋说的？” 被方铁柱一顿威胁之后，赵媒婆老实了不少，没再带着那副阴阳怪气的腔调，中规中矩地传起了话，“他们说，若是你们不还那三十两，便叫雪梅在他们陈家，当一辈子使唤丫头，这门亲事也权当作废，若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卖了她换银钱都有可能。” “呵！两家可是合了八字签了婚书的，他们说作废，就能作废啊！” 方正田都气笑了。 第307章 炸薯圆 第307章 炸薯圆 赵媒婆叹了一口气，劝道：“方老弟，听我一句劝，陈家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咱们得学着见好就收，把人逼急了，真把这事儿宣扬出去，只怕你们老方家的后辈，全都要被连累。” “他们陈家就不一样了，三代单传，陈家富这个唯一的儿子，又落到这样的田地，可以说是没啥好顾忌的了，现如今，他们可成了光脚的，你们家大业大，可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方正田看了看身侧的儿子，一口气噎在那儿，上不去也下不来，只差翻白眼珠子。 见他这副模样，赵媒婆放下了心，接着说道：“还有你这小女儿，因着十全十美包和团圆包，可是成了长河镇人人羡慕的对象，若是传出有个偷儿姐姐……” 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往，陆文且身上瞟了瞟…… 陆文且是个护媳妇儿的，当即就一个厉眼瞪了回去，“说事你就说事！别拿我媳妇儿做筏子，别说她跟她姐不一样，就是她真去偷，我陆文且也不会嫌弃，还要给她望风！” 他也没说错，那天晚上，确实给媳妇儿望风来着。 这下换赵媒婆噎得翻白眼，心说差点忘了，这小子就是个混不吝的，小偷小摸的事儿，也不知干了多少。 方正田差点被小女婿的话，把眼泪花子都给感动出来了，对他的喜爱之情，就更是溢于言表。 方铁柱也一脸感动地看着小妹夫，这话虽说有些无赖，但却充分体现了雪中送炭的珍贵情意，这要换了两个姑父，只怕当即就能把他们老方家奚落一顿。 回想到刚才在妹夫家，妹妹睡到日上三竿的事儿，这下总算放下了心。 先前，因着小妹担了个滚野草堆的名声嫁过去，他这些天，可谓是时刻紧绷着，准备替小妹出头的。 好在，陆文且那小子还算是个男人，没有趁机磋磨小妹，反而比别的男人更有担当。 一路走一路聊，对于陈家的意见，方正田两父子自然不可能照单全收。 特别是方正田，虽没有明着说出来，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不想管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大女儿了。 总之一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陆文且那街溜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也跟着插科打诨，时不时的一句话砸下来，直把赵媒婆气得喘不过气。 方雨桐没有吭声，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阿爹寸步不让的态度，对姐姐最后的结局，心里也多少有了点儿底。 有了阿娘的话在前，对这个结果，她也没多少感慨了，只是在心里暗自想着，若是自己到了这般境地，该怎么做，才能得以翻身。 只有憨厚的方铁柱，在那儿气得脸红脖子粗，直说陈家要是敢乱来，他拼上一辈子做光棍不娶媳妇儿了，也要他们付出代价。 一张嘴对三张嘴，哪怕是靠嘴吃饭的赵媒婆，也吃不消。 嗓子眼直冒烟的她，知道此趟的成果，定乐观不到哪儿去，也没了继续去方家的心思，还在半路，就下了骡车。 不过，走之前留了句话：让他们今儿下午，抽空去一趟赵家，她再把陈家人叫上，两家人坐一块儿，好好商讨一下，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也省得她一趟一趟地，来回跑着传话。 刘氏早早就刷了半盆脚板薯，这会儿灶房里油香四溢，薯圆子在油锅里翻滚，炸的焦香酥脆。 她拿了一个塞进嘴巴，想要尝尝咸淡，随着“咔呲”一声，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垂下眸子看了看手中剩下的半个薯圆，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儿子喜欢吃薯圆，今儿炸了那么多，明儿让他们多带点去庄子上吃。 可一想到方雪梅这个大女儿，她不由地，又落下泪来。 两天过去了，也不知她可还有命在。 说不准，这会儿的她，已经成了山上的一个坟包堆了…… 啪！ 一个没注意，油锅炸了一下，油星子溅到她手背上，疼得她“哎呦”叫出了声。 心里又天马行空地想，也不知道陈大江那畜生，十八层地狱里就有上刀山下油锅，杂货铺子也有油卖…… 她生生打了个冷颤，陈大江是个狠人，一巴掌，差点把大女儿这个儿媳妇，打成个傻子。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为了泄愤，往大女儿身上泼滚烫的热油？ “不会不会，谁家有这么便宜的油？亲家母和陈家富还等着银钱救命呢，他定然舍不得。” “对！肯定舍不得！” 她摇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画面，驱赶出去。 “砰砰砰！” 院门被人拍响了。 她脸色一喜，定是当家的他们回来了！ 因着今儿炸薯圆子，她怕村里那几个馋嘴的长舌妇，寻着味儿过来讨吃，就把院门抵上了。 若是以前，人家说两句好听话，邻里邻居的，她肉疼一下，舍了也就舍了。 可一想到，当初她们扯小女儿是非时的嘴脸，自然是谁都不想给了。 哪怕是多到吃不完，她情愿倒了喂鸡，也不能便宜了这般缺德的货。 “来了来了……” 她嘴里叫着，手中的锅铲在锅里搅了搅，看到有好几个已经变了色的，又忙着捞了起来，就怕等开门回来，再炸过了头，浪费了东西。 “好香啊！” 方雨桐走在最前面，吸了吸鼻子，问道：“阿娘，您弄啥好吃的了？还在院门外，我就闻到了香味儿……” “你这狗鼻子倒是灵！这不想着今儿，你们都要回来，便去地里刨了几个脚板薯，这会儿，正在油锅里炸呢，能不香嘛！” 刘氏打开院门，就转身往灶房里赶，嘴里也没停，叮嘱道：“你别光坐着等吃，洗洗手，过来帮着把薯圆端桌上去，再有两锅，就能炸完了。” “行！” 有好吃的牵头，她自是乐意至极，手中的重阳糕往自个儿男人手上一推，踩着刘氏的脚后跟，就进了灶房。 手都还没洗便伸进了盆里，连着吃了三四个，一边点头一边夸，“真好吃！阿娘，您若是在街上炸了来卖，只怕比我阿爹挣得都多……” 第308章 随她吧 第308章 随她吧 “信你才有鬼！这吃油的精贵物，可不是闹着玩的，穷人家舍不得买来吃，买得起的，又看不上这地摊货……” 刘氏看她又要伸手去抓，忍不住抓起一旁的筷子就敲，“就你一个人吃？还不端外面桌上去！” 方雨桐手一缩，躲过阿娘的筷子，眼明手快地又抓了一个塞进嘴巴，这才从阿娘手里接过，端着去了堂屋。 刘氏把剩下的薯圆炸好，也跟着到了堂屋，坐在饭桌前，问男人和儿子在庄子上，做得可还习惯。 伙食怎么样？ 睡的地方潮不潮湿？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看了一会儿，慢慢的，话题就落到了方雪梅身上。 得知一会儿要去赵媒婆那儿一趟，刘氏那颗摇摇晃晃的心，总算放下了。 陈家敢光明正大的要银子，看来大女儿暂时还在这世上。 刚松了那口气，又开始为陈家的条件心疼起来。 那可是整整三十两，若是那包银子落在她手里，为了大女儿的下半辈子，她拿出来还回去，也不是没可能。 可那银子不是被人家偷了嘛！ 要她从自个儿腰包里往外掏，她自然舍不得。 可当着陆文且这个小女婿的面，她也不好说啥。 方正田只是提了一嘴儿，就喝起了茶，时不时塞个薯圆进嘴巴。 只有方铁柱急得不行，一个劲儿地问他阿娘，他们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大妹在陈家到底发生了啥事儿，她到底拿没拿陈家的银子…… 方雨桐两口子看她一脸为难，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知道是顾忌自己两人，特别是陆文且这个女婿。 颇有眼色地起身，说道：“阿娘，我们去老屋看看阿奶……” 一边说，一边在刚提回来的那堆东西里挑挑拣拣。 刘氏心下一松，她爱死了小女儿的这股子机灵劲儿，“去吧去吧，一会儿早点回来吃饭。” 等他们走后，刘氏也没隐瞒，把大女儿摔了一跤导致不能生娃，又从陈家偷拿银子，正好被她碰上的事儿，一五一十都说了。 连带着她自己帮着藏银子，最后又被人捷足先登，将银子刨走了的事儿，也一并说了。 “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可如今这事儿闹的，你们说咋办？” 方铁柱傻眼，原本还摩拳擦掌想要去陈家大显神威，把大妹从水深火热的婆家那个泥潭里救回来。 哪能想到，里面还有那么多内情，这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咋办了？ 方正田思考了半晌，叹了一口气，说道：“随她吧，这都是那孽女的命！” “阿爹！！！” 方铁柱不可置信地低吼一声，却被阿爹眼里的冷漠，看得心神一颤，嘴唇颤抖着，没再说出啥话。 虽说已经有了这个打算，可当家的真把这话说出来，刘氏还是心痛难当，沉默了许久，才呐呐问道：“那……那今儿下午可还要去赵家？” “有啥好去的，不去！雨桐两口子说下午回去，让他们代替咱们跑一趟就是了。” “你们不去，我要去！” 方铁柱梗着脖子，一脸不认同地看着父亲，“我实在没法子，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大妹，落到这步田地。” “阿爹！阿娘！雪梅她再不懂事儿，那也是我妹妹，好歹她也给咱家做了那么多年的饭菜，洗了那么多年的衣裳，难道你们都忘了吗？” 刘氏听了这话心疼难当，两行热泪沿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我也想管，可你叫我们怎么管？铁柱，你说这话，不是拿刀来捅我的心窝子吗？” 方铁柱红着眼睛说道：“他们陈家不就是要那三十两吗？既然确实是雪梅拿了，那咱们还给他们也应当，我和阿爹用不了一年，就能赚回来……” “不行！” 方正田打断儿子的话，“你当五十两的活计，我们能做一辈子吗？” “再说了，雪梅她手脚本就不老实，上次给她掏了十六两，这次直接翻了一翻，若再有下次……” 说着，他眼底的寒光更冷了，“绝对不行！这事儿没得商量！” “我们老方家，好吃好喝养她到十六岁，给她找了个这么好的婆家，风风光光地送她出了门子，做到这个份上，我方正田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更对得起她方雪梅！” 方铁柱之前从小妹嘴里，知道了出嫁前一晚的事儿，对阿爹说得十六两倒是没太吃惊，但一听到他说得“翻了一番”这话，也不不由地跟着打了个哆嗦。 接着，就无力地垂下了头。 阿爹说得没错，这一次替她还了那三十两，那下一次，说不准就有六十两等着。 再下次，就是一百二十两，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头？ 刘氏捂着嘴巴，眼泪就没断过，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整个堂屋，都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方正田是个疼媳妇的，听得心里也难受得紧，伸出一只手，在她背上拍了拍，安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陈家也没说一定就要将她咋样，粗使丫鬟也没啥不好，说不定她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真就把性子给扭过来了……” “要我说，之前几次，我们就是太过轻拿轻放了，不论是坏雨桐名声，还是偷拿雨桐嫁妆银子的事儿，都没让她付出足够的代价，这才使得她，以为万事有咱们擦屁股，便使着劲儿的作！” “这下好了，好好的一门亲事，硬给她弄成了这副鬼样子。” 方铁柱也不敢再依了自己的脾气，生怕大妹的事儿还没解决，阿娘这儿又出了岔子。 他转身给刘氏倒了一碗茶，低声哄道：“阿娘，您喝一口水顺顺气，千万别着急，万事有我和阿爹呢。” 刘氏也只有看着眼前的儿子，那颗空落落的心，才算有了点安慰，儿子这般懂事，她喝了两口水，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 “铁柱，你两个妹妹都嫁出去了，我和你阿爹往后能指望的，就只你这一个，你得答应我，千万别去和陈家硬碰硬，听见没？” 第309章 也想挨蹭一下下 第309章 也想挨蹭一下下 方铁柱沉默着，没有说话。 有了那翻了一翻的话，其实，他也冷静了一些，不是说一定要去陈家给大妹讨公道。 只是一时之间，实在接受不了这个大变故，脑子里一团乱麻，各种杂七杂八的念头，拉扯的他头都快炸了。 “你听到没？！” 见儿子没说话，刘氏就更急了，将他手里的茶碗一推，语气又严厉了几分，迫切中带了一丝恳求。 方铁柱被她的声音拉回思绪，扭头看了看阿爹，见他拿眼神示意自己，赶紧答应下来。 又看看那个，已生出好些白发的阿娘…… 他有些怔愣。 记得上次在小妹家的时候，阿娘明明是满头黑发的，看着那些隐约可见的白发，他都可以想见，这段时间为着大妹的事儿，阿娘操了多少心。 他张了几次嘴，终于点了点头，说出一个“好”字。 方雨桐两口子边走边聊。 也在猜测着，方正田两口子的最终决定。 离方家老屋还有些距离，就看到阿奶正望眼欲穿地站在院门下，不住地朝门口小路上瞧。 一见他们来了，笑容顿时爬上了脸颊，迈着矫健的步伐，就出来了…… “我就说吧，你们这会子该到了。” 方雨桐看到阿奶不用拄拐杖了，迈门槛也是轻而易举，知道是玉露的功劳，心下跟着一喜，快步上前挽住了她的胳膊，甜甜地叫了一声，“阿奶……” “这孩子，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娃子似得挨挨蹭蹭，也不怕人家文且笑话你！” 方老婆子乐呵呵地，点了点乖孙女的鼻尖，语气里透着轻快欢喜。 “放心吧，我肯定不笑话。” 这边的气氛比老丈人家好，陆文且跟着也笑了起来。 接着，贱兮兮地蹭上前，学着媳妇儿的做派，挽起了方老婆子的另一只手，说道：“因为，我也想挨挨蹭蹭一下下。” “哎呦呦……你们这对儿不省心的，可要我咋说才好！” 方老婆子乐的牙都快飞出去了，很是享受地被他们两口子拥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几个堂弟堂妹，一脸惊诧地看着阿奶，又看了看长得人高马大，行为却像个三岁娃子的陆文且，怯生生地叫道：“四堂姐，四堂姐夫……” 方雨桐从来阿奶的胳膊，从男人手里拿过两包重阳糕，朝他们几人递了过去，“给，这是你们四堂姐夫从县城里买回来的，拿去分了吃吧，可不许打架啊。” 几人没想到，四堂姐送过来的东西，竟然还有他们的份。 这样的事儿，以前可从来没有过。 就连一向大气的两个姑姑，也不可能背着阿爹阿娘的面，直接把吃食给到他们手上。 愣了一小会儿，才上前接过，看着包装精致的重阳糕，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结结巴巴地感谢道：“谢谢四堂姐，谢……谢谢四堂姐夫。” “你给他们做啥？” 方老婆子除了大孙子和四孙女，哪个都看不上，见状就有些不开心了。 “我难得回来一趟，见着阿奶，心里高兴呢，给他们吃吧。” “前阵子因着我姐的事儿，我阿娘在镇上耽误了那么多天，都是大伯娘替她照顾着鸡鸭……” 这只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大伯娘是她的福气婆，尽管两房的大人间，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摩擦，但那天人家却尽心尽力，从没想过要使坏。 虽说这是福气婆该做的，但有了亲姐姐的对比，方雨桐还是感念她释放出来的善意。 她指了指阿奶另一边的陆文且，哄道：“阿奶，这里还有三包，我特意给您买的，上面撒了芝麻，还有桂花，香的嘞……” 她几句话一说，方老婆子的注意力，就放到了孙女婿手中提着的另外几包糕点上面…… “哎呦！回来了就好，下次可不许花这冤枉钱了……” 方雨桐嘴上答应的痛快，“好好好，下次陆文且买了，我就直接在路上吃了，都不叫您知道。” 方老婆子也跟着笑了起来，扭头一看几个没眼力见的孙子孙女，又冷下了脸…… 朝几个小的骂道：“你堂姐和堂姐夫那么老远过来，也不知道进去帮着倒碗茶，一天天的，尽盯着那点子吃食上了！” 她最硬朗了不少，几个小的怕再挨了打，一溜烟跑进了屋里，又是拿茶碗，又说要烧开水。 “我大伯娘呢？” 方雨桐看了看四周，见静悄悄的，只几个小娃子在，二堂姐和大堂哥都不在。 方老婆子冷哼一声，“带着你三叔家两口子，去你二堂姐婆家拉家去了。” “拉家？” “对啊，就她那掐尖要强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你们二房不是去镇上的陈家拉了，她便要比对着来，不叫二丫头被三丫头比下去呗。”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摇了摇头，“唉！也不知你大伯娘是咋想的，还想要人男家跟陈家似的，也给每人买一两件衣裳，真是纯纯吃饱撑的，等把这门亲事作散掉，我看她怎么哭！” 方雨桐一愣，不由出声问道：“那我娘咋没去？” “本打算叫她一起的，可她这些天魂不守舍的，恨不能走路都能栽沟里去，你大伯娘怕带着她出了洋相，再丢了你二堂姐的脸，就没叫她。” “再说，若是真去了，你们来了谁招待？” 方雨桐想起刚才的阿娘，认同地点了点头。 到了堂屋，方老婆子硬是打开糕点，让他们就着茶吃了两块，嘴里不住地埋怨大儿媳妇，明明知道她的乖孙女要回来，也不说准备点吃食放家里。 喝了两碗茶，两口子扶着她又出了院门，直奔二房去了。 看着他们三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几个小的一蹦三尺高，两下把茶碗收好，就忙不迭地拆了那两包重阳糕，吃得美滋滋。 “好吃！” “能不好吃嘛，四堂姐说是城里买回来的。” “四堂姐夫真好，还给买吃食，咱们阿爹就从来没给咱们买过……” “六姐，你一下拿了两块，我也要拿两块……” “这是我的，我先拿到手的！呜呜呜……” 第310章 正月才能回来了 第310章 正月才能回来了 没几下，就争抢了起来，小些的抢不过，咧着张嘴就要嚎，大些的见状，忙把手里的掰了一点下来递过去，生怕再闹下去，等阿娘他们回来，就没得吃了，还得挨顿打。 方雨桐三人回到二房，几人还在说方雪梅的事儿。 一看到他们回来了，方正田使了个眼色，就止住了话题。 小女儿两口子还好，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在骡车上也都知道了，这会儿也没啥瞒的必要。 只那死老太婆，一向看他这二儿子不上。 自家的女儿出了这等事，丢的也是他们做父母的面子，骂一句没教养都不为过。 这事儿，他很不想被那老东西知道。 “你们坐着，我去做饭……” 当家的心思，刘氏自然知道，她也是一样的想法，话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转身进了灶房。 方雨桐看到阿娘红彤彤的眼睛，对发生了何事，心里清楚，跟着阿娘的脚步，想安慰两句来着。 方老婆子不想待在堂屋，更不想面对二儿子这不孝子，孙子递过来的茶碗都没接，就跟着孙女一起去了灶房。 见死老太婆走了，方正田抓住难得的机会，对小女婿说道：“文且，一会儿还得麻烦你们跑一趟赵家，我和你们阿娘下午有点事儿，走不开。” 陆文且对去或不去，都没多大意见，他和赵家没仇没怨的，也不怕去了再被人打。 但唯一的条件，就是必须媳妇儿发话，她愿意去，他就陪着走一趟，她要不想沾上那丑女人的事儿，他就不想挨边。 媳妇儿这会儿不在，他也没把话说死，问道：“大哥呢？叫他走一趟呗。” 方正田一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儿子一眼，说道：“他去能干啥？就他这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子，没得再被陈家人拿捏了去。” 陆文且一听，就不服了，“那雨桐呢，您就不怕她被陈家拿捏了去？” “不是有你呢嘛，听你阿娘说，陈大江这老狐狸，看见你都两腿儿发抖。” “我再怎么厉害，也代表不了方家。” 陆文且翘着个二郎腿，吊儿郎当地问道：“大哥，你说是吧？” “一个女婿半个儿，咋就代表不了？” 方正田看不得他逼问儿子，皱着眉头反问道。 方铁柱不受激，更不想让陆文且觉得他们老方家没点血性，主动请缨道：“阿爹，我想去，万一陈家人把雪梅也带上了……” 陆文且似笑非笑地看着老丈人，意思就是：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还能偏心到啥地步？ 儿子当场打他脸，方正田恼羞成怒，语气重了几分，朝方铁柱喝骂道：“老子还没死呢，这儿就轮不到你说话！” 方铁柱的话被打断，又在妹夫面前丢了脸，气得一头钻进了房，半天也没出来。 剩下两丈婿一声不吭，气氛冷凝下来。 陆文且不想跟老丈人在这大眼瞪小眼，在堂屋找了把镰刀，又从房檐下弄了个篮子，出去给骡子割草去了。 方正田看到小女婿手里拿着的镰刀，心都跟着颤了颤。 尽管有一肚子牢骚，也不敢发出来，只得在喉咙眼憋着，一口气灌了两大碗茶水，好歹把气消下了些。 灶房里，方老婆子舍不得孙女劳累，抢过往灶里加柴的活，让她坐在身旁的矮凳上。 抬头看了看灶背的老二媳妇，忍了忍，问道：“雨桐难得回来一趟，你这拉着张脸给谁看呢？” 刘氏叹了一口气，老婆婆说得对，大女儿的事儿，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跟小女儿无关，她可不能因着大女儿的遭遇，再让小女儿寒了心。 清了清嗓子说道：“雨桐，你别多想，我这不是冲你来的。” “这儿热，你去堂屋坐着喝茶，想睡觉也可以去睡会儿，床单枕套我都洗干净了，就放在你们各自的衣柜里，自己拿出来铺上就成。” 方老婆子抿了抿嘴，她想跟孙女多待会儿。 心想，雨桐要回房里的话，她立马火钳一丢，也跟着去。 她才不想留在这儿，看老二媳妇儿那张臭脸。 好在方雨桐这次难得懂事儿了一回，摇了摇头说道：“我们难得回来一趟，这时间拿来睡觉多浪费，觉啥时候睡都成，这会儿，我就想陪阿娘和阿奶说说话。” 见阿娘的表情好了些，方雨桐接着说道：“这次回来以后，怕要到明年正月才能回得来了。” 方老婆子诧异问道：“冬至呢，也不回来吗？” 刚嫁出去的女儿，头一年半载的，怀上娃子前，厚道些的婆家，都不会太拘着。 虽说陆家村离这儿远了些，但好歹挨着镇子，一条大路直通到村口，叫辆骡车也要不了多久。 “可能回不来，我和文且在县城里租了个铺子，到时候，得开门做生意呢。” “啥？！” 这话一出来，刘氏的菜刀，都差点砸脚背上，尖着嗓子问道：“你们啥时候去城里了？还有，哪来的银钱租铺子？” 方老婆子手里的火钳也半天没动，插嘴问道：“还做生意，做啥生意啊？” 方雨桐不慌不忙，把昨儿晚上对陆家大房说过的话，再次说了一遍。 这话听得刘氏捶胸顿足，“你呀你呀！我都不知道说你啥好，连本钱都要借情况下，还敢把摊子铺这么大，哪怕像镇上面摊子似的，随便在路边寻个地儿也成，这样好歹能省一点。” 说完抱怨的话，又问道：“一个月多少租钱？” 方雨桐看了看阿娘手里的菜刀，有些不敢说出口，又看了看身旁的阿奶，总算找着点底气回话，“一两。” “一两？！” 果然，一听竟然这么贵，刘氏挥舞着菜刀，老激动了…… “你爹一个老师傅，累死累活地一个月干下来，也就不到二两。” “虽说现如今，靠文且的路子找了个好东家，但跟你大哥平摊下来，满打满算也就二两银子一个月。” “你倒好，钱还一文没挣，就要倒给别人一两，一年算下来，就十二两了。” “陆文且呢？他也由着你这般胡闹？不对！这也是个混不吝的主儿，说不定就是他起得头……” 第311章 多一个小老婆 第311章 多一个小老婆 方老婆子眉眼一瞪，一把从儿媳妇手上夺过菜刀，骂道：“嚷嚷啥？就不能好好说话么？一天天的，还有点当娘的样子没？” 刘氏拍了拍胸口，手指头不住点着小女儿，“神婆是一点儿没说错，我呀！迟早被你给活活气死！” 方雨桐犁着个头一声不吭，静静地等阿娘过去这波。 方老婆子看得心疼，朝儿媳妇骂道：“还会不会好好说话了？孩子错了好好教就是。” 转过头，又劝起了孙女，“雨桐啊，听你阿娘的，这么贵的租钱，咱可千万不能给，知道不？” “阿奶，实话跟你们说吧，钱都已经给完了，铺子里的东西，也已经置办好些了。” 方雨桐一脸无辜。 刘氏气得扬起手里的锅刷，就想给小女儿两下。 “你这娃子……” 方老婆子也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不知道说她啥好。 这次，她难得认为，二儿媳妇说得有道理，可谁想这孩子动作这么快呀。 只是，银钱已经给出去了，有啥办法？ 当即，就骂起了二儿媳妇，“你又作死是不是？她个才刚成亲的小姑娘，懂啥啊？” “还不是你们这对偏心眼子的，人家手里有点好东西，就惦记上了！要不然，她又何至于防备你们至此？” 刘氏就更气了。 他们咋偏心眼了？ 出了大把的银钱和嫁妆，将小女儿风风光光地送出门子，回门那天，还拉了满满一牛车走呢。 才刚一到陆家老屋，饭都来不及吃上一口，两父子就忙不迭地敲敲打打，干起了活。 连她这老丈母娘，也一头扎进了灶房，忙得脚不沾地。 谁家能对女儿做到这个份上？ 这老太婆，是瞎了看不见吗？ 她感到很是无力，小女儿这好吃懒做的，想一出是一出，男人不靠谱，这嫁过去了，不说将男人掰扯到正道上来，反而跟着男人一起瞎胡闹。 还有那不省心的大女儿，她就更加无力吐槽了。 自己亲自住进了镇上的脚店里，也没能看住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错，步步错下去，最终一发不可收拾，演变成现在这副局面。 她这是啥命啊？ 双胎女儿刚出生时，软软糯糯的很是可人疼，她和当家的，高兴嘴差点乐歪，谁知临了临了，一个个恨不得要气死他们。 见她黑着张脸没说话，方老婆子也不搭理她，扭头跟孙女聊起了天，问道：“铺子到手了，可有想好做点啥生意？” 方雨桐看了看阿娘的脸，犹豫了一下，说道：“打算卖盐，已经去官衙弄好批文了。” “这，这不是还差点儿……差点儿头批进货的银钱，想着回来问问我阿娘……” 刘氏嗤之以鼻，“一文钱也没有！就算有银子也不给，我情愿丢长河里听个响儿，也好过白白给你们。” “还卖盐，我看纯粹就是瞎折腾，那十几二十两银子，迟早得打水漂！” 方雨桐也没指望从她手里，借到多少银钱，倒是也没感到很失望。 很是好说话地说道：“既然阿娘这儿没有，那就让陆文且再去找找他的那些兄弟，看看有没手头宽裕些的……” “不过阿娘，我刚学了句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意思就是，人家给了我们一滴水的恩情，我们就会像泉眼似的，源源不断地回报人家。” “说不准，我和陆文且借着这个铺子，真就翻了身，您确定要放弃这个，被我们当泉眼相报的机会？” 刘氏撇了撇嘴，不屑道：“你不气我就好了，还泉眼一样的报，我这会儿恨不得自己是个炮仗，把自个儿给爆了！” 大女儿的三十两赎身钱，他们两口子都没打算掏，哪有钱拿给小女儿，让她变着花样的败家？ 也不是她偏心，再怎么说，大女儿那三十两，好歹也是在她手上丢了的，多多少少，她也得负点责任。 更何况，那可是关乎大女儿一辈子的劫难，不拿银钱出来，她已经够自责了，咋可能转身又给小女儿，让她拿去做啥卖盐的生意。 方老婆子却听得皱起眉头，一脸担忧地问道：“还得去借啊？” 方雨桐叹了口气，一脸无奈道：“那十二两租钱的大头，都已经掏了，剩下的小钱，该花总得花吧……” “哎呦！这孩子，看把你愁的……” 她伸出手，摸了摸孙女的头顶，意有所指地说道：“文且那娃子是个有担当的，就凭他对你的在乎劲儿，他准能想着办法，你也别太上火了。” 见儿媳妇背过身去，“咚咚咚”地又切起了菜，她凑到方雨桐耳边，用气音说道：“一会儿，你跟阿奶回趟老屋……” 完了，还暗示性十足地，拍了拍孙女的手背。 她手里还有几两银子，拿点出来，好歹帮孙女儿度过这个难关，大不了，等他们起房子的时候，少给一些就是。 方雨桐知道她的意思，感动的眼睛有些湿润，摇了摇头，表示不去。 方老婆子看得着急，还想接着劝，见儿媳妇切完了菜，身子已经转了过来，又只得闭上了嘴儿。 吃饭前，陆文且找着机会，把老丈人想要自己两口子，替他们跑一趟赵家的事儿，告诉了媳妇儿。 方雨桐抿了抿嘴，说道：“我姐可不是善茬，这趟浑水，咱们不能淌，一个不小心，说不得你就要多一个小老婆了。” 陆文且吓得一个激灵，点头如捣蒜，“对！千万不能淌，吃了饭，咱们立马驾着骡车跑路。” “话说，你们这石子村，咋跟龙潭虎穴似的……” 看他那样儿，再想想姐姐那副一言难尽的模样，方雨桐又觉得好笑，反对道：“走啥走？要走，咱也得等到傍晚的时候再走。” 见男人露出不解的神色，她好心解释道：“到那时候，无非就是两个结果，要不就是我爹娘熬不住，老老实实地去赵家；要不就是陈家等不到人，打道回府……” “那行！就听你的。” 第312章 谁家女儿能干这种事儿 第312章 谁家女儿能干这种事儿 方雨桐接着支招，“吃完饭，咱们就跟着阿奶回老屋去，我姐这事儿，他们不说，你就全当不知道；我阿爹阿娘若是还来劝你，你就问他们借银子，十两十两地借，保管他们看到你，都恨不得绕道儿走……” 陆文且听得竖起大拇指，直呼老天开了眼，叫他娶了这么一个贤妻。 这要换作其他女人，只怕得帮着爹娘一块儿使力，按着他点头呢。 不要说别人，就连大嫂那种世故又精明的，都没能免俗。 还记得刚嫁过来那一两年，大哥两口子常常为了她娘家的事儿吵架，也就是生下了陆知义，那边一系列作死之后，大嫂才彻底对娘家人死了心，一心一意跟大哥过起了日子。 “雨桐，文且，吃饭了！” 方老婆子站在堂屋门口，高声喊道。 “诶！来了！” 方雨桐应了一声，又叮嘱了男人两句，“我姐的事儿，阿奶定还不知道，咱们也别拿这些事儿来烦她……” “知道了，走！咱进去吃饭……” 陆文且抬手，把落在媳妇儿头顶上的一片枯叶取下来，这才一同回了堂屋。 看到孙女两口子，那出双入对的黏糊劲儿，方老婆子心里就高兴。 “阿奶，您最大，坐上席……” “好好好！阿奶听你的就是。” 她也没客气，一屁股坐在了二儿子身边，后者呼吸一顿，到底是忍住没吭声。 饭桌上，除了方雨桐不时给阿奶夹菜的声音，其他人都心事重重，没咋说话。 方正田看了看小女儿两口子，本想着再劝劝，可老太婆在这儿，让他一直没找着机会开口，只得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嘴里扒拉，连菜都没怎么伸手去夹。 刘氏一看当家的样儿，就知道他和小女婿刚才没谈拢，伸脚轻踢了他一下，示意他好好吃饭，一会儿她来跟小女儿说。 可才刚放下碗，一心想要贴补孙女的方老婆子，就急急跳地招呼着要回老屋，还要孙女两口子送她回去…… 方雨桐两人也没多加推脱客气，将嘴一抹，就退了凳，她看了眼桌上那盆还剩不老少的炸薯圆子…… “阿娘，我大伯娘他们都没在家，也不知道啥时辰回来，我给阿奶端一碗回去，让她晚上蒸了来吃，也没那么上火……” 大伯娘是个勤俭的，这种费油水的吃食，只怕一年到头，大房也难吃上一顿。 阿奶怕上火，一顿饭下来，只象征性地吃了两个，她要给阿奶多争取一点。 她也没管阿娘答没答应，直接动手，从灶房拿了个干净的空碗，装了满满一大碗，还压的紧紧实实。 “够了，够了，你阿奶饭量小，她哪吃得了那么多……” 刘氏看得很是心疼，她特意多炸了些，打算让当家的和儿子带去庄子上吃的，小女儿这胳膊肘往外拐的，也不怕把老太婆给撑死。 比她更心疼的，是方正田，瞪着那碗满满登登的炸薯圆子，眼珠子都恨不得贴出来，“你阿奶胃口不好，吃这么老些下去，再出个好歹，你大伯他们非得来咱家闹不可。” 这一大碗要吃下去，只怕这死老太婆，今晚一夜都别想睡。 得拉油痢拉到她虚脱。 “没事儿，今儿晚上吃不完，就让她明儿早上再吃一顿……” 方雨桐才不管，现在爹娘还想让自己俩人去赵家，也不怕他们上手打人，再说了，有自家男人在这儿，他们也不敢像之前那样，抬手就打。 一顿扒拉之后，那满满一盆的炸薯圆子，愣是少了好大一个缺口，刘氏两人看得气闷，抄着双手，连碗筷也没心情收拾了。 方老婆子就喜欢看二儿子吃瘪，孙女儿这么有孝心，她心里是别提多开心了。 “呵呵呵”地笑个没停，嘴里是不住地夸：“雨桐这孩子，就是有心，有她在的地方，我老婆子就不愁没好吃的……” 经这一打岔，倒是把去赵家的事儿，给忘了。 直到他们三人出了院门，方正田两口子才想起还没把事情谈拢，猛地一拍大腿，直呼上了小女儿的当。 “你说说，谁家女儿能干出来这种事儿？” “这死丫头，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连吃带拿的，事儿却不干，泥鳅都滑不过她！” “你阿娘那老太婆也是，有多大肚吃多少食儿，哪怕她在这儿把这一盆吃下去，我都不说啥。” “明知道你们难得回来一趟，我受苦又受累的就不说了，这会儿的脚板薯，正是长块头的好时候，六七棵挖下来，我的心都在滴血，就更别说油了，大半桶倒下去，只剩了个锅底……” “她还任由小辈儿，这般帮着自个儿占便宜，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你也给我起开！我真是上辈子欠你们方家的，这辈子还债来了！” 刘氏一边骂，一边把剩下的薯圆子收起来，省得一会儿再进来个串门的，又给霍霍一番…… 气不过，连自家男人都挨了她好几巴掌。 她都已经习惯了，一不顺心就要打两下出出气，两个女儿嫁出去了，也没人再由着她打，心里还真有些不得劲儿。 被媳妇儿打了两下，方正田倒是没多大意见，反而哄起了她，“好了好了，他们还能在那边生根不成，一会儿过来，我再找他们说……” “炸薯圆子给了就给了，只要她帮咱把陈家的事儿办妥，就是再让炸一顿给老太婆送去，我都没意见……” 一边说，一边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子，不解地嘀咕道：“话说，雨桐以前也不这样啊……” 以前的小女儿，最是贴心了，怎么这次回来，感觉变了不少。 见儿子进了茅厕，刘氏叹了一口气，抱着的碗筷又放下了，索性坐下身子…… 一五一十地解释道：“还能为啥？还不是雪梅那不省心的，心眼小，胃口又大，跟你们男人是一样一样儿的，但凡见到个好的，就想往自个儿怀里扒拉……” “陈家富又是个不争气的，这会儿瘫在床上，啥啥都干不了，她心里不定怎么嫌弃呢。” 第313章 帮我护着点阿娘 第313章 帮我护着点阿娘 “这不看到陆文且长得人模人样，就动了歪心思呗，还敢当着她妹妹的面，说要和离，改嫁给陆文且的话……” “唉！！也不看看自己那副鬼模样，我看了都嫌磕碜，雨桐两口子，只怕都快烦死她了。” 方正田嘴巴张老大，表情色彩斑斓，指了指院门口的位置，不可置信地问道：“看，看上了陆文且？就她方雪梅？” 刘氏苦笑一声，“你也觉得吓人吧。” “唉！我怎么都想不通，她咋就跟鬼上身了似的，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教也教了，可是呢，屁用是一点儿也没有！” 两人相对无言，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方正田才咬了咬牙，“不管咋说，还是得让雨桐跑一趟，大不了叫陆文且在马路上等着便是。” 可左等右等，小女儿两口子愣是没有过来，刘氏第二十趟从院门口回来，推了推躺床上的男人，“我去老屋看一下，再耽搁下去，太阳就该落山了……” 方正田“嗯”了一声，把手覆盖在媳妇儿手背上，揉了两下，安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等铁柱成了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刘氏想想也是，神色稍稍好了些，帮他肚子上盖了一层薄被单，“庄子上干活辛苦，你先睡会儿，我去把他们叫回来……” 谁知一出院门，就看到门口的羊肠小路上，一溜串儿地来了七八个人。 她下意识地，就感到要大事不好，定睛一看，果然是陈家人，赵媒婆带头走在前面，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忿之色。 她“砰！”地一声，把院门关上，保险起见，还用棍抵上了…… “铁柱！方铁柱！赶紧起来！” 踹了儿子的房门两脚，她又飞身往自个儿房里跑，“当家的！快起来，陈家人杀过来了！” 方正田一滚就起床，“他们来了？到哪了？来了多少人？” “八九个，我也没细数，你快想想办法，万一他们来闹事儿，就你跟铁柱两人，只怕要遭殃……” 刘氏急得嗓子眼都快要冒烟，四处乱转，看看可有啥能藏住人的地方。 “我这去老屋叫人……” “没用！你大哥和三弟，都去二丫头婆家拉家去了，几个半大小子，也一并被他们带走了，剩下几个小的，人家一脚就能踢飞一个……” “啥？！” 方正田感到深深的绝望。 “要不你带着铁柱出去躲一下，要快点……” “就到隔壁虎子家去，那儿近，说不定还来得及，我来应付他们，再怎么不讲理，总不能打……” 蓦然，她想起了陈大江打大女儿的事儿，还有，要不是小女婿出手，说不定她也难逃此劫…… 顿时，脸色煞白…… 砰砰砰！ 正当俩人怔愣之际，院门被拍响了。 两口子都忍不住跟着抖了抖。 接着，就听到方铁柱迷迷糊糊地问道：“谁呀！拍这么响干啥？” 接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起。 “铁柱！别去……” 刘氏吓得舌头都忘了转弯，快步追上儿子。 “咋了？” 方铁柱看了看仿佛要被踹塌的院门，又看看死死抓住自己胳膊的手，脑子瞬间清醒了，小声问道：“外面是陈家人？” “可不就是。” 刘氏哭丧着脸点头，家里除了床底下，就是柜子里，实在没处好躲，干脆推着儿子出了堂屋…… 眼睛四处乱瞄，突然一顿，就推着儿子就往鸡笼里钻，“你快进去躲躲，一会儿不管看到啥，都别出声，更不许出来！” “阿娘！人家都打上门来了，咱们还躲，那不得被人欺负死？我不躲！大不了这条命拼出去……” 方铁柱热血沸腾，一把挣脱开阿娘的钳制，朝堂屋门口靠着的锄头走去。 “不许去！我们二房就你这一个儿子，万一出点啥事儿，可叫我和你爹怎么活？” 刘氏打死也不让。 外面的陈家人见没人开门，便直接拿脚踹，结实的院门，被他们踹得“砰砰”响，听着很是吓人。 隔壁家的虎子娘，一看隔壁方家这架势，忙把正睡午觉的一家子叫了起来，自己撒丫子往方家老屋跑去。 两家住得近，方家二房条件又摆在那里，自家跟着也沾了不少光。 虎子从小跟铁柱那娃子玩得好，时不时能从人家那儿得点吃食，她上镇上逢圩赶不回来，铁柱娘还会招呼儿子在他家吃顿饭，时不时还能混上一块半块肉…… 人家出了事，他们帮着打架可能做不到，但跑腿通知一下他们本家人，还是能做到的。 方雨桐两口子一听，也不淡定起来，虽说不想沾染方雪梅和陈家的事儿，但那到底是自家爹娘，也不能任由外人打上门而放任不管。 叮嘱阿奶好好待在家，他们就出了老屋的门，还嘱咐虎子娘，让她帮着跑一趟村长家，不说帮忙干仗，哪怕带几个人过来压阵当和事佬，陈家人多少也能多点顾忌。 虎子娘迭声保证，一定把话给村长带到，打着双赤脚，“噼噼啪啪”地就跑远了。 方雨桐暗暗摇头，知道村长那儿希望不大，这本就是个杂姓村，村长是明哲保身的代表，村里人上次因着滚野草堆的事儿，自家又得罪不少，只怕来人的可能性不大。 她转过身，对男人说道：“文且，一会儿真要打起来，你帮我护着点阿娘就成……” “我阿爹当初能从你手下逃走，我自是不担心，我哥一个青壮年，更不用怕了。” “那你呢？” 陆文且一脸不乐意，他只想护着自个媳妇儿。 “我机灵着呢，一看苗头不对，我先撤就是，大不了让他们打砸一番出出气，只要人没事儿，这关就算过去了。” 陆文且没把话说死，“那行，我看你信号，你一跑，我就拎着你阿娘追上来，你要不跑，咱们就站那一块儿挨打。” 方雨桐气得捶了他两下，就着急忙慌地往娘家赶。 两人刚回到方家二房，就听见“砰”地一声，院门被陈家人踹开了。 第314章 打上门来 第314章 打上门来 院门一被撞开，刘氏便看到陈大江在最前面，就像传说中暴怒的大狗熊，眼珠子贴出来，仿佛是要吃人，身后是一长串气势汹汹的年轻娃子…… 破了院门，陈大江也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堂屋门口的亲家母，只见她举着锄头手都在颤抖，一脸惊恐地瞪着他们一行人，显然是怕到了极致。 他没再客气，当即就咆哮着问道：“方正田那鳖孙呢？把他叫出来！” “他奶奶的！真以为躲起来，老子就找不着他了？” “方正田！你他娘的听到没有？给老子滚出来！” 说完，又发泄地狠狠踹了一脚那扇摇摇欲坠的院门，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李氏直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这才短短几天，光是买各种好药，就花了十好几两银子，全是族里借来的，就这么流水似地花了出去。 而她却半点好转的迹象也没有，除了时不时拉一裤子，还是一如既往地昏睡着，只在下银针的时候，会发出一两声痛苦的呢喃。 昨儿下午，神医一脸惋惜地摇摇头，下了最终的定论，说她这种气急攻心最是凶险，就是他这个以神医着称的，也没啥办法。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让他把李氏接回家，别再往里填银子了。 悲痛无比的陈大江，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这会儿正处在崩溃的边缘，本想尽快把家里的事儿处理好，再一心一意地回家照顾媳妇儿…… 谁知方家人太不是东西了，一点解决问题的态度都没有，来都不来一趟，害得他们从午时一直等到半下午，实在气不过，这才领着人打上门来。 他这会儿，恨不得想要杀人。 陈家的其他人，还是不太想把事儿闹得太大，任由他发泄了一顿之后，就开始当起了和事佬…… 这个放两句狠话，那个又接着说两句道理，整个院子闹哄哄的。 “我最后问你一句！这银子，你们是给，还是不给？” 陈大江两眼迸发出疯狂的厉光，仿佛要将眼前的刘氏焚烧殆尽，嘶哑着声音问道。 “我……我真没见你们的银子……”刘氏结结巴巴地回道。 “放你娘的屁！你女儿亲口招认的，就是你给埋沙堆里的！” “我，我承认，确实从雪梅手里接过一个布包，可我真不知道里面放的是银子啊，而且，那个布包也被别人抢先一步，给挖走了……” “还狡辩是吧？！” 陈大江再也忍耐不住满腔的怒火，铁锤般的拳头，就要朝刘氏脑袋上砸去…… “陈大江！我日你祖宗！” “陈大江，我看你又皮痒了是吧。” 藏在鸡笼里的方铁柱，还有院门外的陆文且，两人同时出声，硬生生让陈大江的拳头，刹住了车。 他愣愣地回过头，看到头顶沾着鸡屎的方铁柱，轻蔑地耻笑了一声，“呵！我还以为，你们方家的男人都死绝了呢！” “出来干啥？有种就一辈子缩在那鸡笼里，当个千年老王八啊！” 方铁柱被臊得满脸通红，他也是被逼得没法，阿娘以死相逼，他不进去，她就要一头撞死，这才不得已而为之的。 见儿子出来了，小女婿这根定海神针也回来了，方正田这才放心地从灶房的水缸后面，钻了出来。 手里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菜刀，嘴里叫嚣道：“姓陈的，你别逼人太过了！” 别看陈家来了七八个人，可他们家的人，都是文弱书生的身条儿，战斗力根本不行。 反观自己这边，小女婿自是不用说，不但人高马大看着就有压迫感，打起架来，是出了名的狠。 往哪儿一站，似笑非笑的目光一扫，就能让人心生退意，若是真要动起手来，就陈家这样的，他一个打五个，恐怕都不在话下。 儿子虽说比陆文且矮了些，但和陈家人比起来，却是壮实不少，成天又和木头打交道，练出了一手好力气，他们拨弄算盘珠子的软脚虾，自是不能比的，一个顶俩没啥问题…… 别看自家媳妇儿是个女流之辈，却天天在家搞到两个女儿来打，自是寻到了些打人的诀窍。 小女儿也不赖，虽说好吃懒做了些，但战斗力却不弱，当初打起她姐的耳刮子来，那是噼啪作响，最重要的是，还鬼精鬼精的。 果然，见此情景，陈家人冷静下来不少，骂骂咧咧的几人，也陆陆续续地闭上了嘴。 冲当和事佬的，却在不遗余力地发光发热，连拖带拽要把陈大江拉开…… “不要冲动！” “万事好商量……” “咱们来这儿是解决矛盾的，可不是来制造矛盾的……” 陈大江猩红着眼，一点退意都没有，此时的他，真的很想放开架势，狠狠跟他们方家人干一场。 大不了，一条贱命交代在这儿，也要拉他们几个垫背的。 反正这种日子，也看不到头，他还真就不想活了。 直面他狠厉目光的刘氏，硬生生打了个冷颤，她很清晰地感觉到，陈大江真的会杀人。 陈家大堂哥也看出来了，竭尽全力地劝道：“大江叔，您可千万别冲动，多想想家富，想想婶子，他们还等着你回去呢……” 陈大江呜咽一声，绷着的劲儿，总算软了下来，顺着陈家几人的力道，被拉回了自家阵营里，嘴里却仍然还在放着狠话…… “狗日的，今儿你们不把银子交出来，我一个个弄死你们，信不信？” 那决绝的语气，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心头一颤，特别是方正田两口子，本能地就朝小女婿看去，在他们心里，他相当于是护身符般的存在。 可让他们失望的是，陆文且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儿，从头到尾，只出了一声，就没再开腔。 刘氏想到上次，小女儿两口子把大女儿推上牛车的事儿，心下就更是惊涛骇浪…… 她担忧地朝方铁柱看去，生怕一眨眼，儿子就消失不见了。 方正田也是个怕事的，见对方这么嚣张，气势又弱了下来，手中的镰刀也无力垂下，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刘氏的背，却是再也不敢放狠话了。 只方铁柱这个傻憨憨越挫越勇，顶着一头鸡屎，就冲进了陈家的人群里，让他们避之不及…… 第315章 双拳难敌四手 第315章 双拳难敌四手 只是，双拳难敌四手，在他挥出去三四拳，卸了这股力之后，就被陈家人包围住，几下就把他撂倒在地。 接着，以一个极度痛苦的姿势，被别住了手脚。 不一会儿，他就疼出了满头的汗。 刘氏呜哇乱叫着就冲了过去，连一向不爱出头的方正田，这下也坐不住了，硬着头皮想要上前拼命，却被几个陈家人拦住近不得前。 方雨桐见状，很是气闷，哪怕前面打算得再好，计划也赶不上变化，到底是无法丢下爹娘大哥不管。 她从人群后面出来，走到堂屋门口，清了清嗓子，扬声说道：“既然你们是来解决问题的，那就拿出该有的态度来。” “这样喊打喊杀的，是你们没道理！” 陈家人七嘴八舌的辩解，无非就是方铁柱先动手的，他们被迫才反击。 看大哥快要坚持不住了，方雨桐神色冷了下来，沉声道：“先把我大哥放了！” 媳妇儿出了头，陆文且自然不甘落后，见陈家人对媳妇儿的话充耳不闻，目光顿时就不善起来…… 陈家人被他凌厉的眼神一扫，只觉得如芒刺在背，别住方铁柱手脚的人，手上的力度自然而然地松了开来。 后者得了自由，一滚就起了身，甩了甩酸疼不已的手臂，紧握着拳头，又想往陈家人群里冲…… “大哥，回来！” 方铁柱恨恨地跺了一下脚，喷着粗气回到了小妹身边。 见他们三人站在一处，没有安全感的方正田两口子，立马就挨过来了。 “铁柱，你没事儿吧？” 刘氏撸起儿子的衣袖，一看红了一大圈，就心疼地当场落下了泪。 陈家那边可没多少耐心，怒声问道：“按你们说的，人已经放了，三十两银子呢，快拿过来！” “对！银子拿来，我们马上就走！” “不给银子，我们就不走了……” 方雨桐起了头，便接着说道：“银子的事儿，咱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说，但也不可能你们陈家咋说，我们方家就得咋办，天下没这样的道理。” “还用咋说？她方雪梅都承认了，那天晚上，从公婆房里偷了三十两银子出来，被她阿娘埋进了沙堆，然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陈家大堂哥作为领头人，开启了谈判模式。 赵媒婆在中间打着哈哈，说着一家退一步，往后到了逢圩日到了镇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话…… 方雨桐转身，朝阿爹两口子问道：“银子这事儿，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方正田皱着眉头，嘟囔着说道：“家里哪还有啥银子给他们？这祸事是雪梅自己惹出来的，自然由她自个儿承担。” “陈家要把她当丫头使唤也好，拉去卖了也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关我们方家何事？” 方雨桐默了默，又朝刘氏问道：“阿娘，您也是这样想的？” 刘氏没吭声，只是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住地往下滚落…… “我不同意！唔……” 方铁柱梗着脖子，又要站出来说话，却被方正田紧紧捂住了嘴，低吼道：“你能不能给我省点儿心？” “你刚才来这么一出，你阿娘差点翻着白眼撅过去，你知不知道？” 刘氏无语凝噎，看向儿子的眼神里，是满满的祈求之色。 “唉！！” 方铁柱长叹一口气，窝囊地往后面一站，再也不想吭声。 不想直面陈家人的方正田，推了推小女儿，吩咐道：“你去跟他们说，雪梅已是陈家妇，她自己惹出来的事儿自己担，打一顿也好，发卖了也罢，不管他们陈家怎么做，我们做爹娘的，都不会多说一句话。” “阿爹，您是不是忘了，我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话您自己去说吧，我一个外人，还要筹钱开铺子做生意呢，才没空掺合到这件事里去。” 方正田一噎，刚才只顾着和大女儿撇清关系，倒忘了顾及到小女儿两口子。 可话已说出，想收也收不回来了，只得硬着头皮，牵强地解释道：“你跟你姐不一样，你向来都是最有孝心的那个……” 刘氏也拉着她，不住地哭诉着，“雨桐，你嘴皮子利索，脑瓜子也好用，这种关键时刻，可千万不能丢下我们不管……” 这会儿的她，再没了刚才在灶房时的耀武扬威。 陈家人那边，也在低声讨论着，时不时还能听到一两声争辩，想来跟他们一样，也在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方雨桐看了看就要昏暗下来的天色，想到今晚还要去大嫂家吃晚饭，商量明儿去县城的事儿…… 又看了看一脸无助的爹娘，还有那个颓废不已，想管又没能耐管的大哥，只觉得心烦气躁。 让她真啥事不管，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她还真做不出来。 再怎么说，也是共同生活了十好几年的骨肉血亲，大哥对她更是没得说，要没碰上也就算了，这会儿碰上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爹娘和大哥被他们活活打死吧。 可就怕管了，到时候再落下埋怨。 爹娘两口子的路数，她再清楚不过，这个危机一解除，等想到大姐接下来要经历的苦难折磨，再把枪头对准她这个出主意的人。 护妻狂徒陆文且，看不得老丈人两口子这副咄咄逼人的做派，眉眼一瞪，就想翻脸…… 却不想媳妇儿先开了口，“想让我帮也成，只是我能耐有限，他们既为那三十两银子打上了咱家的门，你们想一文不掏，应该很难善了……” 方正田脸色灰败，顿了顿，才问道：“那，那你说咋办？” 方雨桐眼珠子一转，说道：“您看这样成不成，我和陆文且把这事儿给解决了，您得给我们十两的进货银钱……” “您别瞪我，这银子算我们借的，若是我这铺子赚了，等大哥成亲要用银钱的时候，就还回来。” 她就看不惯爹娘这种，有事便推他们两口子出去的样儿，明知道她和姐姐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一次次挑战她的底线。 第316章 十两十两地要 第316章 十两十两地要 今儿阿爹叫他们去赵家是这样，上次因着神婆一句话，阿娘强迫她去神医家陪姐姐也是这样，自己这才成了亲多久，事儿就一件接着一件，没完没了的，叫人腻烦得紧。 明明阿爹这个一家之长就在这，大哥这个顶门立户的男丁也在这，却非得要她这么一个外嫁女出头。 她也很想一推二五六，再不管这些破事儿，可自己这性子就是这么不争气。 一到关键时刻，这颗心，就愣是硬不起来。 想来想去，觉得让他们给银子是最好的。 甚至打算好了，往后他们再有啥麻烦事儿找过来，就问他们要银子。 十两十两地要！ 不能说杜绝，但多少总能缓和一点，他们这种“有麻烦的时候，女儿先上，有好处的时候，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的恶心态度。 而自己两口子，事儿解决了，也不至于白白受这窝囊气，还能得些实在的好处。 “那要是亏了呢？”刘氏尖着嗓子问道。 这死丫头，绕了一圈，搁在这儿等着呢！ “那就没办法了，权当您打了个水漂……” 一听这话，刘氏顿时就怒了，目眦欲裂地瞪着她，骂道：“你个丧良心的死丫头，这话也亏你说的出口，我们可是你亲生爹……” 一边骂，一边扬起手来就要打…… 尖锐的嗓音，让院坝里的陈家人都停了下来，满是诧异地看着不等他们动手，人家自己就干起来的方家人。 “咱们走！” 陆文且一把掀开张牙舞爪的丈母娘，拉着媳妇儿就要离开。 却被老丈人拦住了，“行！就按雨桐说的，我们给。” 两权相害取其轻，相比起陈家狮子大开口的三十两，给小女儿十两银子，他觉得不亏，更何况，儿子成亲时，说不准还能还回来…… “成。” 目的达成的方雨桐清了清嗓子，朝对面的陈家人扬声说道：“陈家的大叔大哥们，你们几十里路跑这一趟，我相信也是为着解决问题来的……” 这话一出，加上又经过一番讨论之后，除了陈大江这个主人公，还在横眉瞪眼的，陈家其他人安静下来了。 毕竟他们每个人，都是有家有户的，谁也不可能为着八竿子打不着的族亲惹上祸事儿。 今儿要不是给陈家大堂哥这个长子嫡孙一个面子，他们可能就不会跑这一趟。 至于打架，除了陈大江这个苦主跃跃欲试外，就没一个人真心要打，不管是被人打伤，还是打伤别人，都犯不着。 听到方雨桐这话，陈家大堂哥说道：“对，我们陈家都是讲道理的，只要把那三十两银子拿来，我们二话不说就走。” 方雨桐点了点头，也没反驳他的话，反而提出了建议，“可像咱们这样，一窝蜂地涌在这儿，你一句我一句地吵吵嚷嚷，除了浪费时间，啥事儿也解决不了。” “说不准两句话说不对头，就得打起来，这满屋子都是镰刀锄头，下了手就没个轻重，要万一打死了哪个，在场的谁也别想摆脱干系，你说对不对？” 陈家大堂哥没说什么，心下却颇为认同，就算他是带头的，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儿。 媳妇儿娃子还等着他，回家吃晚饭呢。 其他人也没吭声，显然也是认同这话。 他扭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族人，正好看到陈大江那双仿佛要吃人的眸子，心下一怔…… 沉默了一会儿，才刚柔并济道：“人家家里出了这种事儿，心里自然憋着股气儿，若是你们好说话，那种情况定不会发生，可若是你们非要苦苦相逼，打起来我们陈家儿郎也不怕！” 和他说的话相反，后面的陈家人脸上，却毫无斗志。 再咋说，陆文且这街溜子，正搁这儿杵着呢。 也许他没法一招之内，将自己这边全部撂倒，但总得有那么几个倒霉鬼要对上…… 方雨桐看得暗暗放下了心，知道怕就好。 “我们方家也是讲道理的人家，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该拿的银钱，我们一文不会少，不该给的，一个铜板也不想多掏，啥事儿都越不过一个理字儿，你们说是吧？” 慷慨激昂的一番话后，方雨桐提议道：“要不这样，我们两家各派两个人，进屋里坐下来好好商讨一下……” 陈大江怒声吼道：“三十两银子拿过来就成，还有啥好商讨的？” “反正今儿没拿到银子，我就要你们的命！” 说着，就要往这边冲，好在被身边的陈家人给拉住了。 小女儿两口子接过了这麻烦事儿，方正田觉得自己又行了。 也跟着回嘴骂道：“你说给银子就给银子啊？” “我还要你们陈家，赔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呢！” “好好的一个女儿嫁到你们家，路上就翻了车，断了手、毁了容还不算，陈家富那小憋孙就不是个好的，新婚夜还逛起了花楼，害了我女儿一辈子。” “要我说，好在老天开眼，把他给摔瘫了！” 陈大江听得肺都要气炸了，可又找不着话来反驳，暴跳如雷地就要扑过来，恨不得当场弄死他。 方正田见他赤手空拳的，也不怕。 姓陈的一天到晚拨弄算盘珠子，自然比不过自己这抡斧头拉大锯的。 再说了，自己手里还攒着一把菜刀呢。 顿时，就跳得比他还高，“来呀！我怕你呀！我方正田在外面，东家来西家走的那么多年，可不是被吓大的……” 方雨桐耸了耸肩，给陈家大堂哥一个“你看到了吧，这事在这儿就没得谈”的无奈表情。 接着，便扭头劝起了阿爹，“和气生财”“消消气”“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之类的话，轮番着来…… 陈家大堂哥很是头疼，沉着脸色，对就快要摁不住的陈大江说道：“大江叔，您要再这样不管不顾，我们可就走了，到时留您一人在这儿，要打要杀您请随便！” 陈大江一噎，很是委屈，“你们都没听到他是怎么骂我的？这狗日的，连带着咱们家富也遭了殃……” 话是这样说，但到底是安静下来了。 第317章 等我好消息 第317章 等我好消息 陈家大堂哥重新打量了一番，对面那个娇俏的女子，又扫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陆文且这个街溜子…… 只见成天喊打喊杀的混不吝，这会儿站那一声不吭，乖巧得像头被驯服的马儿。 看来当初他没猜错，这个方家姑娘，确实是个厉害的，只是可惜堂弟没那个福气，娶了她姐那么个扫把星。 要换作这个姑娘嫁到陈家来，他相信，大江叔一家，绝对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他无奈地点了点头，“就如你刚才所说，我们进里面去吧……” 回到陈大江身边，他叹了一口气，问道：“大江叔，您能好好说话吗？若是可以，咱们就一起进去，有些事儿，总得您自个儿拿主意。” 方雨桐出声道：“我丑话说在前头，到了里面，就不可以大吵大闹，更不能发火打人乱砸东西，陈叔，您能做到就进来，做不到，就换一个。” 陈大江深呼吸了两次，点了点头，“行！我忍住就是。” “但要是他姓方的不讲道理，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这，你看……” 陈家大堂哥两手一摆，朝她问道。 想早点完事儿回陆家村的方雨桐，很是好说话的退让了一步，“成，原本我是打算让我阿爹一起的，既然这样，我们这边退一步，让我男人去吧……” 正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陈大江一噎，就被架在了那里。 方正田他不怕，可要换了陆文且，他就有些腿软。 他已经被这货打过一次了，挨顿打就不说了，还啥好处也没捞着，连常大夫那儿的看诊银钱，都是他自个儿掏的，完了还白白赔出去一两银子，给方雪梅那贼妇。 要多窝囊，就有多窝囊。 出了三十两银子被偷的事儿以后，他就觉得更窝囊了。 这要是再给他打一顿…… 陈家大堂哥看他这样，自然知道他的担忧，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至少有个人压制得住他。 方正田低声嘱咐小女儿，“能少赔就尽量少赔，最好说到五两往下，若是超过十五两，就不要跟他们谈了，大不了一拍两散……” “那我姐……” “她？让陈家看着办就是！我们两个老的，就只当这孽女得了急病，打短命了。” 方雨桐看了看满眼挣扎的阿娘，又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大哥，叹了口气，说道：“好，我知道了，等我好消息吧。” 四人分两边坐好，陆文且坐在媳妇儿身边，虽说是一声没吭，但气场却不弱，就他那比别人高一头的身形，就让人忽视不了。 对面的陈大江，一看这架势，顿时老实得像只鹌鹑。 陈家大堂哥清了清嗓子，率先问道：“话说，你们能代替方家不？不要咱们在这儿说好，转头你阿爹他们又不认，那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放心吧，只要是在这桌上说好的，他不认，我们两口子认。”方雨桐老神在在地回道。 “那就好，我就先说了，我婶子和家富两人的事儿，想必你们也知道，这都等着银钱救命呢，我们这边也是被逼无奈，还望你们……” 方雨桐略表同情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平和说道：“那天晚上，我和我家男人也在那儿，想必你当时也看见了。” 见对方点了点头，她接着往下说，“对于那天晚上的事儿，我和我家男人虽不能说从头到尾都清楚，大致情况我们还是知道的。” “银子这词儿，当时确实从你们嘴里听过好几次，但我姐却从没给我们说过，更没给我们看过。” “而且，我们两口子还可以作证，我阿娘那天晚上，确实没拿到银子。” 见对方摆手表示不认同，她忙解释道：“你们先听我说，她确实是空着两只手，跟我们一路回家的，连脚店都没回，放在那儿的换洗衣裳，还是第二天一个早去拿的。” 陆文且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媳妇儿说的都是真的，一句谎都没撒。 陈大江看了眼陆文且，很是不服气地争辩道：“那贱妇……方雪梅说，就没叫你们知道那银子的存在，你们当然不知道了，要不然……” 要不是那贱妇说得言之凿凿，他铁定会认为，那三十两银子，是被这两口子给算计了去。 “那我姐有没跟您说，我阿娘知不知道银子的存在呢？” 方雨桐抽丝剥茧问道：“会不会我姐在着急，或者存了私心的情况下，根本就没把银子的事儿，告诉给我阿娘？” “我阿娘以为，那是她从陈家带出来的换洗衣裳，加上当时你们又在后面紧命地追，匆忙之下，就随手埋在了沙堆里……” 陈大江心下一咯噔，心下大叫不好。 这种感觉，好似自己被套了个麻袋，马上就要挨一闷棍似的。 不行！ 按她的话说下去，这三十两银子，怕是要打水漂。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儿子账上的银子，只怕又快见底了，媳妇儿接回家之前，总得让神医配两个药方子吃着吧…… 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靠银子维持着，没了银子，他们一家子全都得玩完。 他噌地站了起来，情绪激动之下，“砰！”一声，就拍响了桌子…… “就算那贼妇没告诉过她银子的事儿，她又不傻，用手抱着那个布袋子，都感觉不出来吗？” “这可不是指甲盖大的碎银子，那是整整三十两，抱在手里的感觉都不一样……” 对上陆文且阴狠的目光，他的气势由一开始的义愤填膺，到后面渐渐弱了下去，最后直接断了声。 等他完全安静下来，方雨桐才接着说道：“您说的这三十两，我们谁都没见过，陈家大哥，你见过吗？” 陈家大堂哥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我是没见过，但我大江叔说得也不无道理，家富媳妇既然捡了包袱打算要走，家里又有银钱的情况下，偷拿点也正常，连她自己都承认了的事儿，我们也没冤枉她的必要，你说对不对？” 第318章 据理力争 第318章 据理力争 方雨桐两手一摊，无奈道：“咱们要这样争论下去，那这事儿就没法子解决。” “说到底，我姐已经嫁到了陈家，作为这边来说，已经相当于是亲戚了。” “反过头来说，像之前我姐受伤毁容啥的，甚至我姐夫曾做下的一些事儿，我阿娘他们气归气，不要说上门闹事儿，连来你们家讨要一个说法，都不曾有过。” “除此之外，还一趟一趟地为了我姐的事儿，来回奔波，更是时不时劝她把心放宽，一心一意跟姐夫过日子，这样亲家，说实话，已经算够懂事儿的了。” 这一点，陈大江不得不承认，儿子两口子成亲那天，一同出了事儿，回门都没法回。 第二天亲家母就过来了一趟，一句责怪的话都没说，还特意坐着媳妇儿安排的骡车，去神医家看了他们小两口一下。 见对面两个人都没说什么，方雨桐话锋一转，说道：“但我们再老实，也不能这么一退再退是不是？” “不能你们那边做错了，就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你们的家事儿，我姐出点啥问题，你们就这么急吼吼地跑儿媳妇娘家来，嘴一张，说要三十两，我们就给三十两是不是？” “不要说三十两，就是三两，你们这要的也没道理啊！哪怕是告到官府衙门，人家也会觉得是你们陈家欺负人。” 陈家大堂哥一噎，这说得确实不无道理，堂弟成亲那天，陈家这边的做法，确实有些站不住脚。 陈大江也一口气堵在哪里，差点翻了白眼，按她这么一说，自家不但没理，还得感谢他们老方家了？ “可……这……我家的银子，就是没了啊！都是被她方雪梅偷的，她亲口承认的啊！” 陈大江结结巴巴地说道。 原本理直气壮的话，因着陆文且那煞神的存在，都变得心虚气短起来。 “那您找她去啊！她是您儿媳妇，说句不好听的，在嫁到你们陈家之前，我姐在我们村里的名声，可是数一数二的好！” “可刚到你们陈家，就出了这样的事儿，说来说去，还不是你们做的一些事儿，让我姐心里呕着气。” “你们自己想想，我姐夫做出来的事儿，还有她差点被陈叔您一巴掌打傻的事儿，就算她是个泥捏的菩萨，那还有三分土性儿呢！” 方雨桐丝毫没给他面子，有自家男人在侧，也不怕他恼羞成怒，再愤起打人。 陈大江一听这话，顿时就有些心虚起来，外强中干道：“我，我们咋对她不好了？” “不要说她，就是你阿娘，在镇上住的那几天，还是家富他阿娘煮好了饭菜，叮嘱你姐一趟趟给送过去的呢，亲家母做到这个份上，也算说得过去了吧，怎么这会儿，就翻脸就不认人了？” 方雨桐毫不相让，“那你咋不说，我阿娘为啥要在脚店里住下来？” “还不是你一个耳刮子，差点把我姐这个刚嫁过来的新妇打成痴傻？我阿娘她心疼闺女，这才不得不住下吗？” 陈大江瞪着眼珠子，搜肠刮肚地搜罗着对自家有益的说辞，“那家富他阿娘呢？还是被你阿娘给气成这样的，你可别想抵赖，脚店掌柜亲眼看到的，这事儿，你们方家总要负点责任吧！” 方雨桐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道：“陈叔！您也知道她们是在吵架，总不能这边婶子对我阿娘破口大骂，我阿娘却好声好气哄着她吧？“ “人在气头上，自然啥话难听骂啥话，婶子她自己受不住气倒下了，又关我阿娘啥事儿？” “总不能我阿娘经得住骂一点，就得站那儿由着她骂吧？” “我说句得罪人的话，这可是婶子她自己上门找骂的，我阿娘好好地在脚店里住着，她自己丢下我姐这个受了伤的儿媳妇，跑去跟我阿娘吵起来，谁对谁错，谁是谁非？这不是一目了然嘛！” “陈叔，是不是我们太好说话了，才让你们敢这般蹬鼻子上脸？就像方家的院门，被你们踹成了这样，你们咋不提一嘴赔银子的事儿呢？” 她指了指堂屋大门外，脸上泛起了不耐烦。 几句话，打的陈大江节节败退，让桌对面坐着的陈家大堂哥，看得舍不得眨眼，越看越觉得这女人厉害，有理有据又有锋芒。 唉！这样的女子，他咋救没碰上呢？ 自家媳妇儿也不能说不好，但和这个女人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 陈大江气得两眼发黑，忍不住又想拍桌子，“你……你这……” 一直没吭气儿的陆文且，冷哼一声，问道：“咋？想打架啊？” 他浑身一激灵，顿时就老实了下来。 陈家大堂哥看在眼里，也没再开腔。 这几天，他快要被这个堂叔烦死了，这会儿有人治治他也好。 论嘴皮子，就没几个比得过方雨桐，哪怕陈大江做了几十年的生意，在她手上，也讨不了好。 这一番话有理有据，让人辩驳不了，旁边又有陆文且坐镇，他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过。 旁边坐着的堂侄儿，纯粹就是个吉祥物，他除了干瞪眼，啥办法也没有。 天色越来越晚。 也不知道方家人是不是故意的，油灯都不给点一盏，他那一颗心七上八下…… 既担心在神医家躺着的媳妇儿没人照顾，拉了裤子没人给换，又担心陆文且那混不吝的，哪根神经没对上，趁黑突然给他来那么一下子。 他最怕的就是，这顿打，挨了也白挨，别说治伤的银钱拿不到，有这巧舌如簧的臭丫头在，反而要倒过来给陆文且赔银钱。 还有，要是他也倒下了，家里就真的一个站着的人也没了，银钱又全被那贼妇霍霍掉了，到时，一家三口拉屎撒尿在裤裆里，都没人愿意近身。 那就真的离灭门不远了。 看清了形势的陈大江，决定退一步，识时务者为俊杰，要实在气不过，等回去以后，收拾方雪梅那贼妇出顿气就是。 都是她惹出来的祸事！ 第319章 发卖 第319章 发卖 长长叹出一口气，他才朝方雨桐问道：“那你说，这事儿怎么解决？” “解决？有啥好解决的？” 方雨桐一脸无辜。 “我家那三十两银子……” 陆文且一脸不耐烦，拳头一握，“咔咔”作响，语气不咋好地说道：“谁偷的，你找谁去！” 陈大江一噎，重重地喷了两鼻子粗气，“这可是你说的？” 陈家大堂哥怕他一气之下，回去后弄死方雪梅，加上也急着回家，就收起了看戏的姿态，又当起了和事佬…… 开口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要不这样，一家退一步，我们也不要三十两银子了，你们也多少拿点出来……” “拿多少？” 道理，媳妇儿已经掰扯清楚了，接下来再要掰扯的话，就只剩武力了，陆文且接过了她的活计，好整以暇地问道。 “一半，拿十五两，成吧？这边拿了银子，我们立马放休书，不！和离书，咋样？” “没有。” 陆文且才不想那丑女人被放出来，很是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那就十两。” 陈大江这会儿也清醒过来了，知道有这两口子在，今儿讨不了多少好处，主动开口又降了五两。 方雨桐默了默，提议道：“要不这样，我们这边不往出拿，那个院门也不叫你们赔。” “我姐那儿呢，就让她还跟我姐夫好好过，我姐夫摔成了那样，婶子又……家里还有个铺子要操持，陈叔一个人终归忙不开身，等她养好伤，好歹也能给您搭把手……” “说不准，我姐夫啥时候就好了，到时也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我姐这人，干起活来绝对没得说，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想必你们也知道。” 陈家大堂哥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花了那么多银钱娶回来的，堂弟啥事儿也没干成，就这么退回去，站在生意人的角度，确实有些亏。 陈大江摇头拒绝道：“那不行，这种偷家贼，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我们陈家小门小户，实在消受不起！” 陆文且好心地出了个主意，“那你就把她收作义女，再往出嫁一家，到时多要点聘银，反正你也不亏，要实在懒得费事儿，往人牙子那儿签张卖身契，不就把她打发了？人家才十六岁，卖十两银子，不过是张张嘴的事儿！” “再不行，就收自个儿屋里得了，反正你儿子和媳妇儿一块瘫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说不准过个一年半载的，还能再给你添个小儿子，你们陈家杂货铺，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胡闹！！” 陈大江被他这话气得不轻，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陆文且二郎腿一翘，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那么大反应干啥？说中你的心事啦？” 陈大江还真没起这个心，但陆文且这厮一说这话，他居然觉得好似…… 他急忙摇了摇头，赶紧把这龌龊的念头甩出去，撇清一般地急声说道：“卖就卖！这样手脚不干净的，卖了也是她该得的……” 说完，他下意识地就去看方雨桐，毕竟陆文且只是一个外人，她作为方雪梅的亲妹妹，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姐姐被发卖。 说不准，还能以此为条件，让方家吐点银子出来。 可让他失望的是，人家并没有出声反驳，居然闷不吭声地，好似默许了。 “那……那你爹娘那儿……” 他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事儿到了这一步，方雨桐也没啥好隐瞒的，“我阿爹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姐既然嫁到了陈家，就是陈家的人，你们家的事儿，自己看着办。” 陈大江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话你说了没用，叫你阿爹他自己来说！” 陆文且乐意至极，都不用媳妇儿开口，自己就朝堂屋外面喊道：“阿爹！阿爹！你进来……” “咋了？” 有小女婿在，方正田也不怕，听到唤自己，抬脚就进来了。 陈大江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还是不太相信，大名鼎鼎的方木匠能说出这话，问道：“你小女儿说，方雪梅嫁到我们陈家，就任由我们陈家说了算，哪怕是发卖了，你们方家也没意见？” 方正田老脸一红，好在堂屋光线并不亮堂，几人倒是没发现。 他颇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不好正面回答，反而问了一句，“你，你们都是咋说的？” 陈家大堂哥说道：“你女儿说，你们家一文钱不掏，家富媳妇儿任由我大江叔处置，哪怕是发卖了，也无所谓……” 方正田心头一松，直呼还得是小女儿这张嘴，他还以为最少也得掏五两往上呢。 他也没直接回答能不能发卖，反问道：“你们这边咋说？” 他这样一问，陈家大堂哥也就醒过神来了，他看了一下堂叔，问道：“大江叔，您觉得咋样？” 陈大江看到这亲家就无端冒火，可陆文且适时的一声冷哼打断了他，泄愤般地说道：“你们方家没意见，我就更没意见了，明儿一个早，我就把她卖窑子里去！” “你！陈大江，你不要太过分！”方正田怒声喝道，摩拳擦掌地，一副又想开干的架势。 他这副样儿正合陈大江的意，早就想收拾这老东西了，立马怼了回去，“有本事就拿十两银子过来，女儿明天一个早就给你送回来，没本事拿银子，就给我老实憋着！” 方正田一愣，就没下文了。 断了手又毁了容的大女儿，在他心里咋能和十两银子相比？ 哪怕是卖给人牙子，五两银子也没人要，更别说送回石子村，还要被人指指点点看笑话。 还不如，就让陈大江处理了。 干净。 他叹了口气，把撸起来的衣袖放下，说了句：“你爱卖不卖！” 就扭头出去了。 陈家大堂哥也不想耽搁下去了，站起身说道：“成，既然都说好了，那我们就回去了……” 陆文且也跟着站起身，有意无意地往陈大江身边靠了靠，拳头一握…… 第320章 悟出来的道理 第320章 悟出来的道理 陈大江只听到“咔咔咔”的声响，从头顶传来，顿时背脊一凉，一窜就起了身，几大步追上走在前面的堂侄儿，被吓得竖起来的头发丝儿，这才又服帖了下去。 “不早了，咱们也赶紧回吧，说不准这会儿，阿娘他们还等着咱开饭呢。” 陆文且对媳妇儿说道。 “成，走之前，还得先去一趟阿奶那儿，咱们刚才走得火急火燎的，不告诉她一声，只怕她这一晚上，都睡不安稳……” 方雨桐说完，就扭过头去看自家阿爹，一副快给银子的架势。 方正田摸了摸鼻子，略有些尴尬地说道：“呵呵，为着你们两姐妹的亲事，家底都要被掏空了，那十两银子，等年底刘乡绅给了工钱之后，再给你们可好？” “不好。” 方雨桐又不傻，自她懂事儿起，一直到现在这十来年，阿爹几乎都在外头给人家做活，可以说工钱就从没断过。 阿娘又是个节俭的，买肉都是半斤半斤地买，怎么说，一年下来，也能存着八两银子往上。 这十几年加起来，就算没存下一百两，也有八十两往上了。 这么些年，家里也没有大头的支出，连大哥说亲花出去的银钱，都大差不差的退回来了。 姐姐也没带多少嫁妆过去，给自己置办的那些家具，又都是后山上砍来的木头，自家阿爹和大哥亲手打的，除了耽误了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外，也没花啥银钱。 算来算去，也就是那六两银子的陪嫁，还有出嫁前一晚，她从他们手里坑走的十六两，加上置办棉被和银簪子啥的，顶了天也到不了三十两。 哪怕加上姐姐的嫁妆，也不会超过三十五两。 她才不相信，家里就没银子了。 这明显是诓她呢。 方正田见小女婿出去弄骡车了，胆子也大了些，就想赖账，“说了没有就是没有！见天儿的就是银子银子银子，没银子你能死还是咋的！” “有能耐，就将我和你阿娘都拉去卖了，也好换几个银钱，好让你拿去败！” 刘氏站在旁边没吭声，但她那一脸的谴责，不用想也知道，是站在自家男人这边。 毕竟家里的银钱，都要留给她宝贝儿子的，能少散出去一点，就少散出去一点，给了这死丫头，也是拿去做啥子卖盐的生意，还不是白瞎了。 方雨桐是谁？ 既然她敢揽下这活，就不怕他们耍赖，有的是法子治他们。 当下就朝院门外的陆文且喊道：“文且，陈家人还没走远，咱们快着些，不出二里地就能赶上……” 说着，就急吼吼地往外冲。 却被方正田和刘氏双双拉住。 “你想干啥？” “反了天了你还！” 方正田瞪着牛眼喝骂道。 方铁柱在旁边，拉了这个拉那个，嘴里嚷嚷着，“阿爹，雨桐好心帮着事儿解决了，你们可不能说话不算话，不然，下次人家再也不帮了……” “更何况，人家也说了，等赚了银子，还会还回来的。” 一听这个，刘氏就来气，加上手指都被儿子掰疼了，觉得儿子忒不知好歹，顿时就来了火，出声骂道：“你懂个屁！” “他们虽说是出了力，但还不是你妹夫把你阿爹叫进去之后，这事儿才得以解决的？要不是你阿爹点头，这会儿只怕还在掰扯呢。” 方雨桐看着他们那副嘴脸，心里也是够够的了。 每次都是这样，总是在她对他们两口子付出点真心的时候，现实就狠狠地给自己一个巴掌，让她认清这对父母到底有多自私，有多翻脸无情…… “你们要干啥？！” 陆文且听到声音，快步进了院子，一看到老丈人两口子，正一人一边，死死拽着媳妇儿不松手，力气之大，媳妇儿的脸，都疼得扭曲了。 当下就快步冲上前，一个巧劲就让方正田松开了手，他顺势一别，对方几个趔趄之后，差点一头栽地上去。 “哎呦呦！当家的……” 刘氏大惊失色，赶紧松开钳制小女儿的手，飞身扑过去，扶着自家男人，迭声问道：“你没事吧？可有伤着哪里？” 这边，陆文且也撸起媳妇儿的衣袖，哪怕这会儿天色已晚，还是能隐约看出手腕处的红印，一双喷火的眸子，朝他们两口子就射了过去…… “这是第二次被我抓到，事不过三，再让我看到你们对她动手动脚，我跟你们不客气！” 方铁柱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爹娘出尔反尔不对，妹夫倒反天罡也不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帮了谁好。 陆文且说完，拉着媳妇儿就要走，嘴里说道：“这种动不动就朝你动手的爹娘，咱不要也罢！” 方雨桐顿住脚喊道：“等一下！” 回过头，朝方正田伸手叫道：“你们答应的那十两银子呢？拿来！” 爹娘不要可以，这银钱不要，却是不行！ 这是她从小就悟出来的道理。 方正田看了看一脸煞气的小女婿，又看看同样用谴责目光看着他的儿子，无奈地叹息一声，辩解道：“我又没说不拿！不就等两三个月嘛！还能少你的不成？” “一天我都等不了！刚才就说好了，我还等着那银钱进货呢。” 他被小女儿怼得一噎，顿了顿之后，扭头朝刘氏挥了挥手，不耐烦道：“给她吧！给她给她给她！！” 刘氏咬咬牙，扭身进了房，不一会儿，两锭银子重重落在了小女儿手上。 “大哥，我们回了……” 看着阿娘气哄哄地扭身进了屋，方雨桐也不在意，颠了颠手中的银锭子，对大哥打了声招呼，心满意足地跟着男人出了院门。 到了老屋，大伯娘他们都回来了，三房的一众人等，这会儿还待在大房，满满当当地坐了一堂屋。 看到他们俩过来，大伯有些心虚地清了清嗓子，问道：“我们这也才刚到家，听你阿奶说陈家人过来了，咋样，事儿解决了吗？” “嗯，解决了。” 方老婆子闻言，长长松了一口气。 第321章 这会子接过去 第321章 这会子接过去 方老婆子年纪越大，几个儿子就越发不听话了，说了好几遍，让他们过去二房看看，别的倒也不怕，就怕她的乖孙女儿，被人趁乱给伤着了。 可这两个儿子就像屁股生了根，一会儿说要喝杯茶，一会儿说要歇歇脚…… 好在，事儿解决了。 看着两个儿子冷漠的手足情，心下很是难过，当年的她，为着把这一长串养大，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有人曾提过要从她这儿抱养一个，也好给她减轻些负担，可她硬是没舍得放手。 那时候就想着，多几个儿子才好呢，多个手足多条路，一方有难方方相帮，可现实却…… 方雨桐来到她身边，温声哄道：“阿奶，您好生照顾自己，等正月的时候，我的铺子也弄好了，就把您接去城里享福……” 大伯娘看到老婆婆那双迸着亮光的眼，心下很是酸涩，今儿去了二丫头婆家，让她窝了一肚子火。 这个亲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家底比不上陈家，对他们娘家人的款待，又比不上热情好客的陆家。 不上不下的，让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心里很是堵得慌。 更别说有了对比之后，在回来的路上，老三婆阴阳怪气地说道了好几句，让她这会子，还是烦躁得很。 听侄女儿说出这话，当下就张嘴道：“呦！雨桐既有这孝心，趁这会子不冷不热的接过去，岂不是更好？” “你阿奶那么大年纪，等到了正月，一坐上骡车，呼呼地就是灌一肚子冷风，也不知她老人家受不受得住。” “再说了，你们到底年轻，你阿奶好歹也多活了那么些年，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饭都多，等接过去之后，看铺子这种不下力的活计，好歹也能帮上点儿忙……” “等你二堂姐成亲的时候，再让你大伯去接回来，那时候，你们的生意也能上路些了，看看看看，我这安排多好……” 嘴上说得好听，她心里却打着算盘，寒露说到就到，一到寒露，后山的茶籽就可以摘了，忙上半个月，田里的晚稻也可以收了，到时少不了又是一顿忙活。 老太婆在家，还得分出心神来照顾她，这会儿接走多好，她还省事儿了。 二堂姐站在她阿娘身后，朝对面的方雨桐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答应。 方老婆子原本是要呵斥大儿媳妇的，觉得人家生意刚刚开始，自己这么大年纪，这会儿过去添乱着实不好。 可越听越觉得有道理，大儿媳妇说得也没错，孙女年纪还小，脸皮子薄，碰上个不讲道理的无赖客人，说不得就要吃亏。 孙女婿这个当家做主的还不在家，说不得一时还真吃了亏。 她去了，就不一样了，就算跟人吵架，她也更能骂得出口，实在骂不过，还可以往地上一躺，讹不死对方，也能把人吓走。 方雨桐扭头看了看身边的阿奶，低声问道：“阿奶，您是想这会儿去，还是等过了年去？” 其实，她还是想等过了年在接阿奶去，现在铺子里要啥没啥，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明儿又一大堆东西要带，琐碎事儿实在太多。 等过了年就不一样，该置办的都置办好了，阿奶去了，也不至于跟着吃苦受累。 方老婆子环顾一圈，见没一个出声挽留的，就连一向孝顺的两个儿子和大孙子，都没说话，心下就有些冷。 认为大家伙儿，这是看她年纪大了，嫌弃了。 二堂姐见状，鼓起勇气开口道：“阿奶，要不您再等上些时间……” 一边说，一边红了脸，“也……也就十月底的日子，这一来一回地，少不了颠簸劳累，等过了十月底再去，也能多住些时日，玩得更尽兴一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了寄托，自从三堂妹嫁出去以后，阿奶对她好多了，还帮着她从阿娘手里，扒拉了不少东西。 阿奶这一走，别说少个替她说话的人，只怕刚到手的那些东西，又得被阿娘寻个由头抢了去。 特别是今儿拉家回来，阿娘的脸色，就没好看过。 方老婆子暗暗点了点头，不管是真舍不得她，还是舍不得她给带去的好处。 这二丫头，好歹能为了她这个阿奶，当众反驳她阿娘的几句。 不过，心下也知道，二孙女跟她的情分，自是比不上四丫头，挽留她，也多半是为了自己的嫁妆着想。 她拍拍方雨桐的手，笑着说道：“你这孩子有孝心，既开了口，我就腆着一张老脸，跟去看看你这铺子，不说帮你拿多少主意，只是我这年纪也大了，要是万一哪天蹬了腿儿，到了阎王殿，也有资本跟人显摆显摆，好歹我也是去过县城的。” 一句话，让方雨桐忍不住红了眼眶，阿奶岁数不小了，整个石子村加起来，满了六十岁的老人，也不超过三个，阿奶应该是年纪最大的那个。 每到冬天，村子里都得出几场白好事儿，也不知道阿奶…… 虽说喝了她的玉露，也有了神医的金口玉言，但这种事儿，谁也作不得保。 她朝自家男人看了看，陆文且很是上道，抢在媳妇儿前头说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阿奶能来才好呢！” 大伯娘就等这句话，当即就起身，去替老婆婆收拾衣裳了。 一顿忙活下来，弄了整整两大包…… “阿娘，这一包，是这种不冷不热的天儿穿的，那一包，是几身厚的棉裳棉裤，若是下霜下雪了，也有得来添减，还有雨桐上次给您买的那条抹额，我连同木盒，都给您放进去了……” “呵呵呵，雨桐啊，这山高路远的，大伯娘也就不留你们的晚饭了，早些回去，你婆婆他们也能早些安心。” 方老婆子看着这满满的两大包，顿时就有些想骂人，这是恨不得，把她这老婆子扫地出门啊！ 后来想了想，带上就带上吧，大不了到时再带回来就是，若是没得替换，按她乖孙女的孝顺劲儿，说不得又得拿银钱给她买。 第322章 这辈子都忘不了 第322章 这辈子都忘不了 她站起身，一个人进了屋，好一会儿之后才出来，对方雨桐两口子说道：“咱走吧。” 大伯娘看得腮帮子直漏风。 这老太婆，说不得又扒拉了不少棺材本，拿去贴补雨桐这丫头了，顿时就有些后悔。 可一想到，就算不把老太婆推去四丫头那儿，她那点儿棺材本，只怕也保不住。 唉！除了破罐子破摔由她去，又能有啥办法。 想到二孙女刚才的话，方老婆子走之前，瞪着大儿媳妇，特意交代道：“二丫头的嫁妆，你们再看着添补些，等我回来，若是发现你们耍了心眼子克扣了，可别怪我这老婆子不讲情面，当众让你们没脸！” 大伯娘脸色变了变，弱弱回道：“看阿娘您这话说的，二丫头好歹也是我亲闺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她后娘呢……” 死老太婆，惯会做好人，既有那心，咋不见她从自个儿棺材本里抠点儿出来，给二丫头添上一两二两的？ 二堂姐红着眼眶，叮嘱道：“阿奶，路上看着些，天气渐渐凉了，一早一晚记得注意着，别再着了凉……” “好好好，别送了，有雨桐两口子在，也不怕摔了我去……” 方老婆子朝身后的众人摆了摆手，很是高兴。 陆文且一手一包，拎着两大包衣裳走在前面，方雨桐一手点着个油灯，另一只手搀扶着阿奶走在后面。 到了二房，刘氏两口子听到响动，也出了院门来看。 待看到自家老婆子大包小包地，也要跟着去，心里顿时就酸到不行。 可小女婿在这儿，她也不好多说啥，手里提着一小包炸薯圆子，递给小女儿，叮嘱道：“这薯圆子，明儿早晨上锅蒸一下，就能吃……” “还有，那十两银子小心着些，城里人多贼也多，别叫人趁乱偷了去，也别大手大脚花用掉了，你阿爹挣这银钱不易……” “你阿奶住个几天，待得了空就送她回来，这老大的年纪了，万一有个啥头疼脑热水土不服的，到时你大伯娘又有说道了……” 方雨桐伸手接过，见阿娘说得好听，也一心为了她打算，便跟着阿娘的节奏，演起了深情戏码…… 低声道：“知道了，您在家里也是，明后两天等我阿爹他们一走，就留您一人在家，也要记得多注意些身子，重活累活别去干，有啥不痛快的，也别想太多……” 反正银子到手里了，说几句好听话大家高兴高兴，她自然是张口就来。 过日子嘛，就是这样，别人主动递了梯子，在不损害自己的前提下，该下就得下，又何必非要拧着那股劲儿呢。 方铁柱拿了个防风油灯出来，递给赶车的小妹夫，说道：“天黑了，路上慢着些。” 骡车吱吱呀呀地响了起来，三人慢慢上了大路，方雨桐低声跟阿奶说着城里的铺子，有多少房间，有多大的院子…… 见媳妇儿和儿子进了屋，方正田问道：“他们走了？” “嗯。” 方铁柱很是敷衍地应付了一句，就扭头进了自个儿房里。 将自己往阿娘新铺好的床上一摔，瞪着眼睛想事情。 “你看看他那副样儿！朝我甩啥脸子？有能耐朝陈家人甩去！” 方正田不满地骂道。 “算了算了，他也是忧心自个儿妹妹，你就少说几句……” 刘氏低声劝道。 转而跟他说起了老婆婆也跟着去了城里的事儿…… “哼！她们俩小时候，家里家外的全都是我一个，抱了这个，就抱不了那个，老鼠崽子一般的雨桐，哭都哭不出响动，还动不动起高热……” “有一天，我实在弄不来，便一手一个抱去老屋，想让她帮着带带……” “你知道那老太婆，说的啥话吗？” 说到这儿，刘氏忍不住又冒出了眼泪花子，她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眼神中冒着恨意，“说我带得了就带，带不了就丢后山上去喂野狼，她孙子孙女多得很，不差这一个两个的！” “呜呜呜……方老二，我刘素花这辈子都忘不了，这死老太婆说过的这句话……” “如今呢，年纪大了，看咱们雨桐长得水灵了，就成天地拿点小恩小惠，显得比咱们这做爹娘的还亲似的……” “雨桐那死丫头也是，小时候我为着她，哭湿了多少条枕巾，临了临了，倒和我这做阿娘的生分……” 看媳妇儿哭成这样，方正田心里难受到不行，擦泪都擦不过来…… 他也跟着媳妇儿气哼哼地抱怨道：“这死老太婆，惯会来这套！” “你要看不过眼，我这就追过去，把她拎回来！” “分家的时候，这个说是大房的，那个说要留着给三弟，心都偏得没边儿了，现在老了，就想着扒我们二房的女儿身上吸血，天下就没这等好事儿！” 刘氏也只是心里难受，发泄出来了就好多了，更何况自家男人还这般在乎自己，她又赶紧去拦…… “算了算了，她要去就去吧，雨桐那丫头又不是个傻的，咱们做爹娘的都出不了她的手，老太婆这一趟去城里，不吐点儿真东西出来，只怕她夜里都别想睡安稳。” 坐了一会儿，她站起身，说道：“时辰不早了，我去把今儿中午的饭菜热热，今儿晚上随便吃点……” 方正田怕媳妇儿再东想西想，后脚跟着也进了灶房，“我来烧火……” 方铁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越发烦躁得慌，索性起身出了门，闷头往镇上赶。 小妹两口子是有点子能耐在身上的，轻而易举地就把陈家人打发了。 他们，或许有解决大妹这事儿的办法。 他也知道，小妹和大妹俩人闹翻了，但他脑子不是个聪明的，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 不过，他只是去讨个主意，不叫小妹亲自出手，想来小妹不会拒绝的。 等刘氏两口子热好饭菜，见儿子房门还紧闭着，心疼儿子的她，朝他屋里扬声喊了一句，“铁柱，吃饭了。” 第323章 许是个没良心的 第323章 许是个没良心的 端出饭菜，分好碗筷，儿子还是没出来，刘氏又喊了一声…… 还是没反应。 正要推门去叫，就被方正田阻止了，“别喊他！爱吃不吃，不吃咱自个儿吃！” “一个大男人，咋学得跟雪梅那不省心的一样，动不动拿饿肚子说事儿了。” 刘氏听到大女儿的名儿，心下又是一阵难过，也就没了继续推门的心思，转身坐到了饭桌前，两口子吃了起来。 陆文且顾及方老婆子年纪大，又是天黑，骡车赶得就不快。 方铁柱这个傻憨憨走得却急，一口气就是几里地，不多久，便看到前方的马路上亮着一盏灯，还伴随着骡车吱吱呀呀的声音…… “雨桐，是你们吗？” 他快步追上前，嘴里大声问道。 “大哥？！” 方雨桐很是惊诧，赶忙回过头来，问道：“这么晚，你咋追过来了？可是有啥事儿？” 方铁柱上了骡车，借着黯淡的月光和昏暗的油灯，看着阿奶那张忽明忽暗，尽显刻薄的脸，一时之间，又不知咋开口了。 见他这样，方雨桐多少也猜出来些，出声问道：“你这是，因着我姐的事儿？” 方铁柱吞吞吐吐地问道：“你……你有啥好法子么？我……” 方老婆子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今儿下午陈家人来闹了一场，却是知道的，闻言打断孙子的话，问道：“你姐那祸害，又出了啥事儿？” 说着，就目光不善地朝方铁柱瞪去，“你可别为着那拎不清的，为难人家雨桐。” 方雨桐安抚地拍了拍阿奶的手，帮着说道：“我哥也是心善，您别骂他。” 说是这样说，却也没说有啥好法子。 方铁柱也没下车，就这么一路摇摇晃晃地，跟着回了陆家老屋。 因着阿奶和大哥的到来，就不好再将他们一长串地带去大房了。 打发自家男人去大房那边说一声，明儿还是按照原计划，一大家子人去城里，另外还要加上阿奶一个，让大哥明儿一个早，帮着找两辆骡车，一辆坐人，一辆光拉东西。 其他的在昨晚，把该商量的，都商量好了。 方老婆子和方铁柱二人，看到等在家里的牛妈，是要多惊讶有多惊讶。 异口同声问道：“她是谁？” 方雨桐想了想，如实说道：“这是买回来的粗使婆子，陆文且时常不在家，老屋又是单屋独栋的，离其他人家那么远的路，要真出点啥事儿，连个相帮的人都没有，我这么这天儿，害怕的夜里都不敢睡觉……” 方老婆子一听这话，顿时就想起上次，自己和老二媳妇一夜没睡的事儿，对她的乖孙女儿甚是理解。 认同道：“该买！我就说文且这娃子是个靠谱的，你嫁给他之后，日子这不就好过起来了……” 方铁柱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不是说要去城里开铺子的吗？” “还，还说银钱不够，若是让阿娘他们知道你有银子买下人，还要逼他们借银钱……” 方老婆子不知道今儿下午发生的具体事件，更不知道孙女逼老二两口子给银子的事儿。 她知道的，只是孙女问她阿娘借银子，却被老二媳妇了臭骂一顿。 听孙子说这话，还以为他说的就是那事儿，一个厉眼就瞪了过去…… “你还好意思说！借借借，你阿娘她借了没？人家自个儿男人挣的，想买啥就没啥！” 方铁柱怕她，紧紧地闭上了嘴，不敢再有异议。 牛妈很给力，一顿忙活之后，米下了锅，又院子里的几垄菜地上，一顿扒拉，就“咚咚咚”地切起了菜。 半个时辰，六个菜就端上了桌…… 回门那天从娘家扒拉来的腊肉炒了一盘，还有韭菜炒鸡蛋、荷包辣椒，蒜仁茄子，素炒丝瓜和一个芋子糊糊，满满当当摆了一饭桌。 看得方铁柱瞪大了眼，两大碗饭下肚以后，一脸满足地直呼这婆子买的值，等他赚了银钱，也要给家里的阿娘买一个…… 吃过饭，方雨桐背着阿奶，拉着自家大哥说起了话…… “说说吧，你都是咋打算的？” 方铁柱沉默了一会儿，回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不想看着她就这么被卖，还是卖去……那种地方。” “说实话，我其实也很矛盾，就怕把她救回来之后，再真跟阿爹说得那样，又挖一个大坑等我们来填……” 方雨桐笑了笑，替他说道：“就是觉得良心上过不去，是不是？” “就是就是，就是一个意思，好歹她在家也勤勤恳恳那么些年，可恶固然是可恶，可我总觉得，她不该是这么个下场。” 方铁柱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雨桐，我就是觉得你脑瓜子好用，想来问问，你可有啥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救她出来，又能不让她再去偷……” 方雨桐两手一摊，“说实话，法子我是真没有，你要真的想救，我也不会拦着你，更不会去爹娘那里告状，不过……”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自嘲道：“我许是个没良心的，对她并没多少心疼，更没啥好愧疚的，有的，只是厌烦。” “你要真把她救了回来，就得将她好生安置，千万别让她再有机会对我使坏，要不然，我不会让她好过的，到时，大哥你又得再费神去救……” 方铁柱直愣愣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知道，滚草堆的事儿，她做得实在太过，还有成亲前一晚偷你银子，也确实不对，她对你的伤害，我都知道，雨桐，哪怕我救了她，也依然是你的好大哥！” “不，你不知道！” 方雨桐声音大了些，想到阿奶，又把情绪压了下去，低声说道：“她还想勾搭陆文且，就当着我的面，她让陆文且跟我和离，然后她再嫁给他，呵呵，谁能想到，她在散播流言，毁了我的名声后，竟还能有脸做出这种事儿！” “还有！她还拿脚踢我的肚子，踹我的腰，说……算了，这话我都没法说出口！” 第324章 这十两银子拿去 第324章 这十两银子拿去 方雨桐擦了擦眼角溢出来的泪水，从衣兜里，掏出刚从爹娘手里逼来的十两银子，往大哥跟前递了递…… “我话已至此，你若是还想救，这十两银子你就拿去，等明儿一个早，便去找姐夫他大堂哥，让他做个见证，把大姐赎回来便是……” “只是，记得要把婚书跟和离书一并拿到手，以后也免得再生出啥纠葛……” 被小妹的话砸得怔愣老半天的方铁柱，下意识地就连忙摆起了手，“不不不！我来，就是跟你讨个主意的，知道你们现在等着用钱，我怎么还敢要你的银子……” 方雨桐看着他仿佛被烫着的样儿，心情好受了些，正了正声色说道：“给你就收着吧，你既想救她，手里没银子怎么成？” “明儿我们要收拾的东西不少，只怕早走不了，这银子你若用了，便自己去跟阿爹他们说，要打要骂也是你的事儿，反正我远在县城，也管不了这许多，好歹也算是提前还你了，若是没用上，早些拿回来还我便是……” 她看着方铁柱的眼睛，神色格外认真，“大哥，我得把话说前头，给你银子，我不是为了帮我姐，只是因着你跟我张了口，我是看你的面儿，才给的。” “希望你把她这个大妹救出来之后，也多想想我这个小妹的难处，看着点她，别再让她来纠缠我，更别给她纠缠陆文且的机会。” 方铁柱听得心里难受，弱弱地辩解道：“雨桐，她也是你姐姐，你们两个……” 方雨桐打断他的话，“哥，我和她之间啥也没有，在我把陈家这门亲事，让给我姐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不欠她啥了。” “更别说，后来发生的那一连串事情，她早已经把我逼到了绝境，我没有趁机踩她一脚，还主动拿银子让你去救她，已经是我最后的仁慈。” “可……可……” 方铁柱眼睛酸涩，嘴巴张张合合，却发现自己啥话都说不出来，特别是看着小妹那强忍着眼泪的模样，只觉得胸口好似缺了一大块。 他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小妹手里那两块银锭子，脑子一团乱麻。 知道这是她凭自己的本事，劝退了陈家人，从爹娘手里拿过来的，城里的铺子，又等着银钱进货…… 他又怎么忍心接了这银子，拿去填大妹那深不见底的窟窿眼？ 方雨桐不是的傻的，自然也看出了他的抗拒，心里便更加有了底。 没错，她从头至尾，就是没救方雪梅的打算。 现在，她愿意拿银子出来，好似把决定权给到了大哥手里，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想方设法地示弱，更是和盘托出一切，好让大哥看清现实，看清她方雪梅这个人，根本就不值得被救的现实。 若姐姐是个好的，之前没对她做过那些事儿，别说陈家人要这区区十两，就算是二十两，她也要救。 就算手上没银子，她也会想尽办法去筹。 可那种人，救了也白救，反正她不会念自己的好，很大概率还会被她反咬一口，从此就被赖上。 更有甚者，一被逮着机会，还会毫不留情地置她于死地。 方铁柱别开眼，可谁知银子却被小妹塞到手里。 接着，就听她强势地说道：“让你拿着就拿着！” “给不给，是我的事儿，花不花是你的事儿，你明儿见了她，可以先问问她，回来之后是咋打算的……” “若是她能老老实实地再走一家，也不是不能救，可若是她还是死性不改，非要执着于跟陈家死磕，或者跟我怄气，那你不救也说得过去……” 沉甸甸的两块银锭子捧在手心，方铁柱只觉得自己罪该万死，小妹已经够难了，他还巴巴地跑过来，给人家出这么大一个难题。 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说啥好，沉默了一会儿，才没话找话地问道：“雨桐，你刚才说，要我先去找陈家大堂哥？这是为啥？” “还能为啥，让你少挨顿打呗。” 方雨桐解释道：“大姐她老公公，今儿个在咱家，因着忌惮陆文且，也算是吃了个大大的哑巴亏，只怕这口气，一时半会儿还消不了，你若就这般愣头愣脑地找过去，就怕他气没消完，再拿你出顿气。” “他这人，当初可是连阿娘这亲家母，都不放在眼里，说打就敢抬手的，你这么个过气的大舅哥，打你一顿只怕也是白打，镇上咋说也是他们陈家的地界，你和阿爹庄子上做着的活计，又耽误不得，到时候还不是不了了之……” 方铁柱见她解释得这么详细，便知道小妹没生他的气，心放下了些，叹了一口气，感慨道：“今儿傍晚你们走了之后，阿娘又说起了咱小时候，阿奶让把你扔后山喂野狼的事儿，还边说边哭来着……” “你说你也是，明明这么机灵的一个人，咋就看不出来，阿娘他们不喜你跟阿奶走得近呢？” 方雨桐耻笑一声，“不喜就不喜呗，我也不喜他们做的好些事儿，你可记得小时候，因着我去阿奶面前献殷勤，遭了阿娘多少打骂？” “小的时候那么艰难，我都熬过来了，没道理如今我长大了，嫁人了，反而如了他们意，总不能为着讨他们的欢心，再跟能为我豁出一条命的阿奶生份吧。” 她想想就觉得好笑，爹娘他们俩也是有够霸道，自己不想护她，时常给她委屈受不说，还不许她出去寻求别的庇护。 她现在最庆幸的事儿，就是当初的自己，曾死皮赖脸地扒拉上了阿奶这尊护身符。 要不然，怎能这般有惊无险地，度过这一次又一次的难关？ 特别是姐姐那几次致命般的陷害，要不是阿奶在前面为她冲锋陷阵，光靠阿爹阿娘他们俩，那一丁点的慈爱之心，她只怕比现在的姐姐，还要过得凄惨不堪。 两兄妹聊了许久，直到看见阿奶从堂屋出来，她才推了推大哥，示意他赶紧回去休息。 第325章 五两 第325章 五两 “你也早些去睡，明儿办完事儿，就赶紧回去，你这根独苗苗突然不见了，阿爹他们这会儿，还不知道急成了啥样儿呢！” 听了小妹的话，方铁柱想起自己的不告而别，也很是心虚，心里对大妹的怨念，又多了一层。 这人也真是的，仅凭着她一个人的作死劲儿，愣是让自己一大家子，都跟着人仰马翻。 方雨桐扶着阿奶，往后间的牛妈屋里走去，略带了些愧意说道：“阿奶，这边房间少，今儿晚上，您还得跟牛妈凑合一宿……” 方老婆子是个有洁癖的，骤然和一个不熟的一起睡，本能地就有些抗拒，可也知道没办法。 跟着孙女到了后间，发现记忆里死气沉沉的屋子，在牛妈的拾掇下，看着竟然亮堂多了，到处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床也摊得平平整整，看着就舒心…… 她满意地扬起嘴角，真没想到，这牛妈看着瘦瘦小小、唯唯诺诺的，倒是个爽利人，心下倒是好受了些。 不由地，又想起上次和二儿媳妇睡的那一晚，两个人原本是不怕的，都是你一句我一句聊天聊害怕的，说到底，也就是自己吓自己…… 想通这些，对这栋老屋，也没之前那般害怕了。 毕竟要是房子真有问题，牛妈睡了那么些天，不被吓死也得被吓疯。 顿时，就暗自嘀咕开了：看来自己和二儿媳妇还真处不到一块儿，不过一个床上睡一晚，竟然连带着那间房，都害怕到不敢再住。 方雨桐偷偷打量了一下阿奶的神色，见她脸色好看了许多，出声哄道：“阿奶，您别嫌弃，等明儿个到了城里，就给您挑个亮堂的房间……” 闻言，方老婆子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没事儿！多个人多个伴儿，就是到了铺子里，让我接着跟牛妈睡一处都行……” 刚来到房门口的牛妈，听了这话，便吓了一大跳，一脸为难地驻足在房门外，不敢进，也不舍得离开，掐起耳朵来听，就怕夫人松口答应了。 她作为一个下人，自然不敢嫌弃老人家。 只是，她毕竟只是个下人，对主子也好，对来主家做客的客人也罢，地位都是不对等的，虽说人家也没对她吆五喝六，但还是忍不住自觉矮人一等，说话做事都带着战战兢兢。 白天还好，把自己的事儿干完就行，到了晚间，好歹有一处独属于自己的窝，可若是再多一个面相刻薄的老太太住进来，她这颗心，难免要一直紧绷着。 还好，她听见夫人笑着说道：“铺子里房间多得是，自己一个人睡多好，哪就非得往一处挤了？” “等明儿城里，正好我大伯哥也要去，让他帮着买两张床回来就是，反正他家儿子也得睡一张……” 外面的牛妈长松了一口气，赶紧转身离开了，她也怕主子爷突然回来，再对上了。 方老婆子闻言，感到很是窝心，用暖暖的手心，揉搓了孙女那细嫩的手几下，从衣兜里掏了五两银子出来，放在她手心里…… “我这老婆子不中用了，能拿出来的，也只有这么多……” 方雨桐立马推开，嘴里说着不敢要，“阿奶，我接您来城里，可不是为了让您掏银钱的，您若再这样，下次我可不敢把您接出来了！” 方老婆子一如既往地强势，不由分说就塞进了她衣兜里，“给你你就拿着！我是你阿奶，给你拿点银子，谁敢说啥！” “再说了，这银子放我身上，它也下不了蛋，开不出花，就石子村那山窝窝里，有银子也买不了啥好吃食……” “你就不一样了，都说万事开口难，等你们两口子挺过这一关，待往后铺子里赚了银子，你再给我从城里买点儿不费牙口的吃食，我这老婆子啊，就不亏……” “好生收着吧，别推来推去地叫人看了去，再觉着咱祖孙俩生分……” 她这样说，方雨桐也就没再往回推，眼角湿润着说道：“阿奶您放心，这铺子我定要做出个样儿来，起码也不能叫您失望了……” “这就对了嘛！” 方老婆子了结一桩心事，打了个哈欠说道：“时辰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屋吧，文且也该回来了，明儿该带走的，该放置好的，一大堆事儿呢，赶紧去收拾，我就不跟着添乱了……” “成，那您也早些睡。” 方雨桐退了出来，见陆文且还没从大房回来，便回了自个儿房里，忙活开了…… 先把男人的衣裳收拾了两套，又加了一件厚裳，往包裹里放了一双崭新的鞋子，一瓶跌打药酒…… 包裹不大，看着很是轻便，毕竟都是糙汉子，长途跋涉的，也讲究不了那么多，说不得三五天不洗澡，都是常事。 收拾好了男人的，又开始收拾自己明儿要带走的东西，衣裳不用说，自是全部带走，放在这儿也是被老鼠糟蹋了，到时要回来，再随手带两套也方便。 八斤重的棉被带两床，马上就冬天了，这可是重中之重，剩下的两床，她又塞回了衣柜里，这是阿娘花了大价钱给置办的嫁妆，可不能叫老鼠做了窝。 还有成亲时置办下来的各种首饰，连同从花楼搜刮来的那包，没卖出去的金银首饰，全放进了妆奁盒里。 放进带锁的柜子里，明儿连同那个柜子，一同带走。 还没收拾完，陆文且就回来了，看到凌乱的房间，袖子一撸，就帮着一起收拾…… 男人力气就是大，用膝盖一压，硕大的包裹就小了近一半，看着轻巧多了，连带着那个带锁的柜子，也多塞了不少东西进去…… 看媳妇儿又开始新一轮的翻找，陆文且忙说道：“差不多行了，我又不在，大哥他们明儿有事怕帮不了多少忙，你一个人收拾起来也麻烦，有啥要用又没带上的，直接在城里买就行……” 一边说，一边拉着媳妇儿在床边坐下，变戏法似的，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布包，“媳妇儿，这给你。” 第326章 你们女人也太命苦了 第326章 你们女人也太命苦了 “这是？” 方雨桐接过，眸子顿时就亮了起来，“这是银子？哪儿来的？” 陆文且点点头，“大哥他们给了十二两，还有三两是阿娘给的，你都收好，千万别弄不见了，等铺子里赚了银钱，咱们寻个机会，还得还回去……” 爱极了银子的方雨桐，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得脑瓜子有些发懵。 她吞了吞口水，问道：“你不是说别跟他们张口借银子吗，他们咋还给咱拿了这许多？” 说起这个，陆文且就一脸感动，“大哥他们一直都这样，对我啊，揍的时候是真揍，帮的时候也是真帮，我是个攒不住银钱的，你又才刚嫁进来不久，可能他们以为咱手头紧，不忍心看咱俩因着银子的事儿，发愁呗……” 方雨桐认同地点点头，“那等你回来后，可得做个好榜样，好好教导陆知义，大哥大嫂把长子交到咱手上，可不能辜负了他们的信任。” 说着，也掏出阿奶给的那五两银子，和男人带回来的十五两放在一堆，“这是我阿奶刚拿给我的……” 陆文且抓起那块，几乎被盘得包了浆的银锭子，看了眼媳妇儿，说道：“阿奶定是时常揉搓把玩来着，她老人家存下这五两银子可不容易，能不花就别花，等她回去的时候，再找个机会还给她吧，老人家手里有点银子，心里才有底气。” “反正刚才已经从你阿爹那儿借了十两，我哥和阿娘那儿，又给了十五两，加上之前剩下来的，开铺子也绰绰有余了……” “要不说咱们是两口子呢，都想一块儿去了……” 方雨桐收起银子，叹了口气才说道：“还有我阿爹他们给的那十两，刚才我也还给我哥了。” “可是为着你姐那丑女人的事儿？” 陆文且也不傻，大舅哥刚才在骡车上就说了好几嘴儿。 “嗯，银子我已经给他了，有这一晚上的时间，也足够他好好考虑，我姐这人到底该不该救，值不值得他去救……” “反正咱们往后大都待在城里，不出意外的话，一年也难回来几趟，跟她也没多少交集，主要是我哥对我向来不错，这十两银子，我掏得也甘愿。” 说完，她出了房间，来到堂屋，也没点油灯，就着房里透出来的那点子光亮，给陆文且倒了一杯水，四处看了看，飞快地往里倒入玉露，端着进了屋，递到男人手里，示意他喝下 陆文且颇为受用地接过，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净，因着有心事儿，倒也没多想，只感慨地说了一句，“媳妇儿倒的水就是甜！” 方雨桐笑了笑，没说话。 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纠结着说道：“你姐那事儿，我作为你男人，自然不敢有啥意见，只，只要别塞给我做小老婆就行。” “想啥好事儿呢你！” 方雨桐不想他还纠结着这事儿，顿时就被他逗乐了，笑骂道：“才我这一个媳妇儿，你都整治不明白，还敢想要小老婆，你也不怕我活撕了你！” 陆文且打蛇随棍上，欺身凑了过去，调笑道：“谁说我整治不明白的？媳妇儿，你说要给我生娃的，才昨儿一晚，怕是不成，要不咱们……” “看你那猴急样儿！” 如今铺子买下来了，生意眼看就能做起来，手里还把着几十两银钱，可谓是安全感十足，在今儿这个特殊的日子，方雨桐也没打算饿着他。 朝他抛了个媚眼，娇滴滴地问道：“洗澡了没？” “我马上就去！” 男人只觉热血奔腾，一窜就冲出去了。 方雨桐把床上的东西收拾好，这边刚把盘起来的头发放下，男人就浑身冒着热气儿地进来了…… “媳妇儿……” 方雨桐丢给他一条帕子，埋怨道：“身上还滴着水呢！赶紧擦擦……” 就在这时，她突然顿住了声音，因为，她感觉到小腹有股子熟悉的疼痛…… 接着，腿间一股暖流涌了出来。 “啊！” 她懊恼地轻叫了一声，只得认命起身，又开始翻箱倒柜…… “咋了？” 陆文且擦头发的动作一顿，问道。 “文且，今晚……你可能吃不成肉了。” 还不等男人发问，方雨桐就红着脸，拿着换洗衣裳，提着油灯出了房门，直冲洗澡房去了。 “啥情况啊？奇奇怪怪的……” 陆文且摇了摇头，抬脚也跟了上去，来到灶房，就看到媳妇儿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拿着葫芦瓢，从后锅里舀水，赶紧过去帮忙。 从媳妇儿手里拿过葫芦瓢，他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心，出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方雨桐红着脸看了看外面，才小声说道：“来……来月事了。” 当下思想保守，人们又把月事当作不洁的象征，加上女性自己也觉得羞愧，一旦来了这事儿，都遮掩得很好。 陆文且是个毛头小子，自然不晓得这些门道，见媳妇儿神神秘秘的，只觉得整颗心都直痒痒，当即就凑了过去，“你说来啥？月事？在哪儿呢？给我瞅瞅……” “滚！” 方雨桐瞪了他一眼，提着木桶就冲进了洗澡房，仿佛怕他进来偷看似的，“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小气扒拉的！看一下都不行，我又不抢你的……” 陆文且站在洗澡房门口，闷闷不乐道。 直到方雨桐把带血的裤子塞他手里，让他洗干净的时候，他那一脸的不乐意，才被担心所代替。 回到房间，方雨桐靠躺在他怀里，把月事这件事，翻来覆去地跟他解释了好几遍。 陆文且不信，愣是把媳妇儿按那，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一番，这才换上一副如遭雷劈的神情…… 喃喃自语道：“我的天哪！媳妇儿，你们女人也太命苦了，每个月都得流五天血……” “在道上过了那么多年，我自问也受了不少伤，可也从没像你这么惨过！” “得活活流五天血，啧啧啧……媳妇儿，你真的不会挂么？你不介意当寡妇，可我却不想当鳏夫啊……” 第327章 挂不了 第327章 挂不了 “我这心里，咋这么没底呢，要不，咱们还是去叫常大夫看看吧？” “你要觉得不好意思，让我堂姑看看也行……” 说着，就去扒拉媳妇儿，因她正流着血，他手上的动作，倒很是轻柔…… 方雨桐：“……” 她真不想跟这碎碎念的傻子说话，于是干脆换上虚弱的表情，顺着他的话说道：“你要再扒拉我，我说不准就真挂了……” 她一说，陆文且的手就缩了回去。 她接着有气无力地说道：“我阿娘说，女儿家来了月事，就得早些睡觉，不能干重活，还得多喝红糖水，这样才不会挂，要不然……呜呜呜……文且，我还年轻，还没生娃呢，不想这么早死，求求你，别再闹我了行不？” “不闹不闹，我这就给你倒红糖水，喝完就让你睡……” 陆文且一滚就起床，来到堂屋一边倒水，一边暗自嘀咕，应该没媳妇儿说得那么严重，要真这么娇气，只怕这全天下的女人，也剩不了几个。 可转念一想，又总觉得心里没底，毕竟他这种道上混的，对受伤流血这种事儿最是熟悉不过，连着流五天血，还每个月都得来一次，光是听听，就觉得心底冒凉风…… 回到房里，仿佛捧着个易碎的娃娃一般，小心翼翼地把媳妇儿扶了起来…… 喝完红糖水，方雨桐闷头就睡。 陆文且又去扒拉她，“媳妇儿，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方雨桐：…… 陆文且：“到底是不是嘛？” 方雨桐憋笑憋得很是辛苦，扭头一看，只见男人脸上一副“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神情，再也忍禁不住，当即就笑出了声…… “哈哈哈……没事的，你就放心吧，你媳妇儿我命大着呢，小时候生了那么多病，都没挂掉。” 见媳妇儿这般生龙活虎的，陆文且放下了些心，又催促她赶紧睡。 方雨桐睡眠好，头一挨着枕头，就呼吸绵长起来。 两刻钟过去，陆文且还是没能睡着，甚至连油灯都没敢吹灭，就怕这一觉睡过去，明儿醒来便看到媳妇儿冰冷的尸体…… 他转过身，看着媳妇儿那张红扑扑的脸，不由地，又想起刚才裤子上那道刺目的红色…… 接着，又联想到自己明儿一个早，就得跟着赵管家出远门，这一趟还危机重重…… 越想，心里越是惴惴不安，索性起了身，穿上鞋子就出了门，径直去了大房…… 砰砰砰！ 砰砰砰！ 陆文星两口子还在检查儿子要带的东西，时不时查缺补漏一两件，听到拍门声，两口子对视一眼，林氏嘀咕道：“都这么晚了，会是谁呀？” “我去看看……” 陆文星出了堂屋，来到院门后面，沉声问道：“谁呀？” “大哥，是我……” “文且？” 陆文星一愣，赶紧打开院门，纳闷道：“这么晚了，可是有啥事儿？” “我找阿娘。” 陆文且说着，就闷头朝屋里走。 “这么晚了，你找她干啥？” 陆文星狐疑地跟上去，拦住他说道：“你有啥事儿，跟我们说就成，阿娘她年纪大了，醒了不好接觉。” 陆文且一想也对，犹豫了好一会儿，扭扭捏捏地还是问不出嘴。 这种问题跟大哥说不好，跟大嫂说更不好，他实在为难。 见弟弟那便秘的样儿，陆文星越发好奇，嘴里不住催促，“快说呀！到底出了啥事儿？” “磨磨唧唧地，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心里却头大如斗，生怕他嘴里蹦出一个塌天大祸，毕竟这祖宗闯祸的能耐，他是领教得够够的。 越想，陆文星越觉得有这可能，当下就推着这货往院门外走，“走走走走！你不说，我还不想听了呢……” 陆文且见状，只怕再不说就得关院门外了，两眼一闭，豁出去了…… “大，大哥，我大嫂她来月事不？” 问出这话，他尴尬的，都恨不能把自己舌头咬断。 “啥？！” 陆文星一愣，顿觉五雷轰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实在想象不到，能从自家弟弟嘴里，听到这么句话…… 一醒过神，他就气得跳起来了，一个重重的爆栗子，朝陆文且的脑袋便砸了过去，“这混账东西！这种话，也是你该问的吗？” “我打死你个不学好的货！” 一边骂，一边转圈地找棍子。 陆文且脸色难堪地硬生生挨了这一下，龇牙咧嘴地就去捂大哥的嘴，一脸哀求道：“大哥，你可小点声。”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是不是女人都会来这个，每个月都要流五天血，还不会挂……” 陆文星狐疑地看着弟弟，脑子里电闪雷鸣间，一个答案冒了出来，难道，弟妹来事儿了？ 他颇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说道：“是……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真不会挂？” 看弟弟那紧张兮兮的样儿，陆文星又觉得好笑，难得耐心地回道：“放心吧，挂不了。” 看大哥这副见怪不怪的样儿，来月事应该是件稀疏平常的事儿，陆文且这才彻底放下心，顿时，又觉得不好意思了，别别扭扭地说道：“那，那我回了。” 说完，就犁着个头出了院门。 看到弟弟那副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脖子里的架势，陆文星不由地又想起之前的自己。 那时的他，也比弟弟好不到哪儿去，要不是媳妇儿拦住了他，只怕也得闹出这种笑话。 回到屋里，林氏出声问道：“谁呀？” “是文且，已经回去了。” 怕媳妇儿追问是啥事儿，陆文星忙岔开话题道：“等从城里回来之后，我还得抽空去一趟隔壁村的夫子那里，知义好歹在他那儿念了那么些年，总要跟人家打个招呼。” 果然，在林氏心里，小叔子再好，也比不上自个儿的儿子，更别说还是个小小年纪，就将要远离她这个阿娘的儿子。 听了自家男人的话，她忙点头附和道：“是这么个理儿，你们学手艺的，还讲究个拜师学艺呢，咱明儿到城里买两盒糕点提着去，面上也能好看些……” 第328章 就是这儿 第328章 就是这儿 第二天，天还不怎么亮，一夜没怎么睡的方铁柱就起了身，轻手轻脚地出了院门，往镇上去了。 这些年他跟着方正田，在镇上也做了好些活计，陈家大堂哥家的铺子，他自然晓得在哪里。 砰砰砰！ 好一会儿之后，陈家大堂哥才惺忪着眼，打开铺子大门。 待看到是方铁柱，还以为他对昨儿的事气不过，打上门来了。 嘴里怪叫一声，瞌睡烟消云散。 下意识地，就抄起了刚取下来的撑门棍，厉声喝问道：“你，你要干啥？！” 方铁柱不想多事儿，也没再跟他呛嘴，反而随着他的动作后退了两步，说道：“我不是来找你干仗的，我来赎我妹。” 陈家大堂哥听得一愣，仔细朝对方打量了两眼，只见他顶着两只暗沉的熊猫眼，手中也没拿啥攻击性的锄头镰刀，甚至连根木棍都没有，这才放下心来…… 他略有些尴尬地收起手里的撑门棍，正了正声色，问道：“银子带来了吗？” 方铁柱没回他这句话，朝铺子里探了两眼，反问道：“我妹呢？我要先看到人再说，” 陈家大堂哥顿了顿，威胁着说道：“你若是诚心想把她赎回去，我带你去看看倒也没事儿，但要是敢打啥歪主意，我们陈家人，也不是吃素的！” 原本就万般踌躇的方铁柱，听了这话，还真有些打退堂鼓。 主要是不想叫陈家人知道，自己身上揣着十两银子，就怕到时一言不合，就被他们围追堵截抢了去，还扣着大妹不还。 这十两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他自然不想被大风刮了去。 他打量着陈家大堂哥，心里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特别是那三十两，也是他们陈家人嘴里嚷嚷出来的。 连阿娘她自己都说不清，布袋子里装的到底是银子，还是衣裳…… 他当下就有些后悔，自己太过鲁莽了，丢下一句，“不给看就算了，你们爱咋弄就咋弄，我还不管了！” 说完，扭头就走。 陈家大堂哥顿时傻了眼，忙挽留道：“诶！你别走啊。” “人确实在这我儿，看在你这么有诚心，一大早赶过来的份上，我带你看一眼也成。” “不过话先说好，没拿到银子之前，人是肯定不会让你带走的，你也体谅我们一下……” 他家和陈大江这一支不同，光他这一辈，就还有两个妹妹没嫁出去，一个弟弟没娶回来。 现如今，整个长河镇，因着陈家富两口子的倒霉事儿，他们整个陈家都遭了池鱼之殃，就差被人指着鼻子骂了。 更何况，昨儿傍晚回来的路上，陈大江又直接放出话来，今儿就去新开起来的花楼里问，要把方雪梅那贼妇卖进去，让她成为千人骑万人压的婊子，让他方正田，再也没脸到镇上来！ 他倒是出了气，却连累了他们这些族亲。 若真把事儿做到这么绝，只怕整个陈家的年轻后生，这两年都难娶媳妇，女儿找婆家，也得被人说嘴儿。 可大家劝也劝了，骂也骂了，憋着一口气的陈大江，愣是一句也听不进去。 现在，方家人难得主动上门求和，他可不能错失了这个好机会。 方铁柱见对方真的软下来了，想起昨晚两兄妹的谈话，心下对小妹的先见之明，很是感到佩服。 顺坡下驴，他顿住脚步，闷声闷气地撒了个谎，“这会儿我身上真没有银子，你要给看，就把她叫出来，你尽管放心，只要谈妥了，十两银子我立马回家去拿，一文也不会少你们的。” “好说好说，我这就带你去。” 陈家大堂哥一边说，一边回去关好铺门，领着他，进了铺子后面的巷子里，接着就是一顿七弯八拐。 直把方铁柱拐得没了耐心，才来到一栋比陆家老宅还要破败的院子前…… “就是这儿了。” “吱呀”一声，陈家大堂哥推开了院门。 方铁柱朝里看了看，只见虽说没到荒草丛生的地步，却也一看就知道是久不住人的。 跟着对方的脚步踏进院子，四下打量了一番，也没见着一个人，不由出声问道：“我妹人呢？” 陈家大堂哥苦笑一声，“我也是一片好心，堂叔那人的脾气，想来你也知道，就怕他一气之下，再拿你妹妹撒气，便硬从他手里，将你妹妹抢了过来，把她安置在这里。” “只是，你也得体谅我们一下，在她有了偷拿银钱，收拾包袱跑路的前提下，自然是不可能任由她，想去哪就去哪的……” 看了看对方的脸色，他指了指灶房边上的一个杂间，说道：“她就关在那个屋里，你放心，我们也没磋磨她，一日三餐一餐不落的，都是我媳妇儿亲自送过来，更是从没叫她做过活。” “你过去吧，我就在这儿等着……” 说完，陈家大堂哥便一屁股，坐在了院门的门槛上。 方铁柱点点头，抬步朝他所指的那间房走去…… 马上就要见到大妹了，不知怎的，他非但没觉得开心，反而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满脑子都是阿爹说得那句“翻上一翻”。 不过才短短一二十步路，他一步一步，走得格外缓慢，甚至生出掉头离开的冲动，不过都被他强压下去了。 他轻轻推开房门，只见昏暗的房间内，方雪梅背对着门，蜷缩在一块陈旧得发黑的破木板上，脚腕上还绑着一根手指粗的麻绳，另一头高高吊在了房梁上…… 他心下一阵酸涩，忍不住就联想到了，人家养着的看门狗。 听到推门声，那人仍旧是躺在那儿，一动也没动，不要说转过身来看，呼吸的节奏都没变过。 方铁柱静静地站在门口，就这么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打量了一下整个房间…… 只见房间里凌乱不堪，不要说桌子凳子啥的，连张床都没有，九月的天儿，虽不能说冷，可就这么躺在光板上，想来也不能好受到哪儿去。 第329章 背脊发凉 第329章 背脊发凉 “雪……雪梅？” 他捂住嘴巴，颤声喊道：“我是大哥，我来看你……” 假寐的方雪梅猛然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转过头，见真的是大哥，她“蹭”地一下就起了身…… “啊！” 牵扯到断了的右手，她表情痛苦地哀嚎一声，马上又换上劫后余生般的笑脸，跌跌撞撞地朝大哥扑来…… “大哥，真的是你！” “你是来接我回家的是不是？” “我以为，呜呜呜……我还以为我这辈子，就死在这里了呢……呜呜呜……” 早已崩溃的她，也不顾上两兄妹早已长大，一头就扎进了大哥怀里，哭得不能自已，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全糊在了方铁柱的衣襟上。 她是真的怕了，这种见不到光亮的日子，她真的过够了。 仿佛世上就只留下她一个人，从天黑到天亮，又从天亮到天黑，一天又一天，唯一能看到的，就只有那个不发一言的堂嫂。 每次送饭菜来，就像是喂狗一样，推开一条门缝，把饭菜往地上那个空碗里一倒，就关门离开。 她哭过，骂过，哀求过，也发毒誓保证过…… 可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这样的日子，她是真的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这会儿，就算让她重新嫁给上辈子那个，喝点儿马尿就动手打媳妇儿的老窝囊废，她也二话不说就答应。 经此一劫的方雪梅，已经从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变成了破罐子破摔的摆烂性子。 又脏又乱的房间，来时咋样，现在还是咋样，就连身下躺着那块门板上的灰尘，她都没了吹一口气的心思。 平时，就呆呆地坐在上面，等实在累极了的时候，就这么直接往上一躺，至于灰尘，也任由它们全蹭在了自己衣裳上。 方铁柱被主动扑过来的大妹，吓得是全身僵硬。 不过心下也知道，这几天她受了大罪，乍然见到自己这个娘家大哥，一时间难以自控也正常。 只是，她身上的这股味儿…… 好像屎尿混合在一起，晒干又浸泡，浸泡有晒干的味儿，直冲人天灵盖。 这也怨不得她，每天早上，陈家大堂嫂把早饭送来的时候，便把那个桶提进来，接着就去不远处的菜地里，摘今儿一天要吃的菜，等摘了菜回来，就会把桶提出去。 一天一夜下来，就只有那么一小会儿的时间，给她解决屎尿问题，中间难免会憋不住，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她，就只能在角落里…… 方铁柱略有些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强忍着推开大妹的冲动，嘴巴张了又张，本想说几句宽慰她的暖心话，可也不知是不是那股味儿实在呛人心肺，绞尽脑汁就是说不出来。 等方雪梅平复下来后，他再也忍不住，把她推开了些，自己还侧了侧身子，好让外面的空气进来，冲淡一下那股味儿…… 出声问道：“陈家说你偷了他们三十两银子，还说你把银子给了阿娘埋进了沙堆里，可是真的？” 方雪梅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泣，闻言点了点头，老实说道：“是。” 她也看出了大哥的嫌弃，其实自己也并不好受，抽抽噎噎地哀求道：“大哥，我们走吧，我现在就想回家，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去偷了，只要别把我送回陈家就行……” 好似感觉出了啥一样，她声音不大，带着丝惴惴不安的讨好…… 方铁柱听得心头一紧，大妹跟他一样，是个只知道闷头干活，却不会说好听话的性子。 时不时地，还喜欢跟人呛两句嘴，哪怕是有求于人的时候，说出来的话，也生硬得紧，何时从她嘴里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听到这种声音，他就能想象得到，她这一次吃了多少苦头。 不过一想到小妹的话，他虽说很是心疼，但还是把那股子，想立即带她回家的念头压下…… 问道：“陈家问咱们要十两银子，不给银子就不放你走，我来就是想问问……”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看到大妹看向他的眼神，从欢喜到不可置信，再到失望、绝望，接着就是愤怒，直至出声打断了他…… “所以呢？！” “你来这儿，就是来问我拿这十两银子的？” “方铁柱！你还是不是人？” “阿娘他们以十二两银子的价钱，把我卖给了陈家不算，还借着方雨桐那贱蹄子的嘴，直接抢了人家十五两来买衣裳。” “你可别忘了，你也得了两身！” “最后，只用区区可怜的三五两嫁妆，就打发我出了门子，还有那三十两，也被阿娘坑骗走了，独独留下我一个人，在这活受罪！” “现如今，你们还有脸来问我拿银子，我又哪来的银子？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这个家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没趴我身上吸血来着？我……我……” 方雪梅一肚子的委屈，仿佛怎么倒也倒不干净似的，越说越激动，最后，那些委屈，就结一团巨大的棉花，堵住了她的嗓子眼，让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感觉到整个胸腔，都在沉闷地疼…… 她用左手捶打着胸口，嘴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泛着红血丝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怨念和恨意，看得方铁柱背脊直发凉…… 他趁着她喘气的功夫，辩解道：“雪梅！你这么说，可就没道理了！” “啥叫把你卖到陈家了？陈家这门亲事，不都是你自己求到小妹面前，叫她让给你的吗？” “还有那些嫁妆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一清二楚吗？全是你自己得了便宜还卖乖，跑去雨桐伤口上撒盐，这才硬生生把嫁妆作没的吗？” “就连那三十两，你和阿娘说得也完全不一样，阿娘说她根本就不知道，布袋子里装的是银子，至于事实到底是怎样，也只有你们自己俩人才知道！” “说来说去，也就那十五两买衣裳的银钱，我们是实实在在花用掉了，这个我承认……” 心想，就凭大妹这胡乱攀咬，还倒打一耙的态度，要不是那两件衣裳的功劳，他都想直接掉头离开算了。 第330章 桥归桥路归路 第330章 桥归桥路归路 方雪梅虽说此时脑子一片混沌，但却下意识不想听这种对她无利的废话，拼命地摇晃着脑袋，想要把这些话甩出脑海，嘴里嚷嚷着：“不要说了，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她不想听，院门口的陈家大堂哥，却是听得目瞪口呆。 他是真没想到，她们这两姐妹之间，还发生了这许多的事儿。 回想起昨儿下午，跟他们谈判时方雨桐那有理有据，又刚柔并进的样儿…… 还有她那水豆腐一般的面容，亭亭玉立的身条儿，哪怕他一个外人，都惋惜地恨不能替陈家富这个堂弟拍大腿。 全是命里注定的，半点不由人。 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就是这么来的！ 他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走两圈，心里感慨地不要不要的。 里面的方雪梅，还在呜呜咽咽地哭了不停。 一边哭，还气不过地拿起那只完好的左手，去打方铁柱。 方铁柱那颗热气腾腾的心，经过她那颠倒黑白的那段话的洗刷，早就凉了一大片。 就她这副全家人都欠了她的脾性，只怕他一救回来，家里就得翻天。 一开始，见她有一下没一下挥过来的手，他还强忍着，只当她在发泄脾气。 可方雪梅实在太过不知好歹，不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还愈发打上瘾了。 见大哥不反抗，只当他是被自己说中了，这会儿心虚着呢。 下手的力道，是越来越大，连他脸上都挠了两把，差点没把手指头，戳进他眼睛里去。 他的目光，扫到她黑漆漆的指甲缝，一股子怒火就从心底冒了出来。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巴巴地来这一趟，简直就是脑子有病。 终于，他忍无可忍，一把推开她挥过来的巴掌，转身就出了房门。 “大哥！” 一看这情况，情绪崩溃的方雪梅，总算清醒了些，凄厉地喊道：“你可是我亲大哥！咱们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可不能不管我……” 一边喊，一边朝他追了过来，可却被绑在房梁上的麻绳止住了脚步，就在离房门还有三四步的地方，怎么也够不着那扇象征着自由的房门。 出了房门的方铁柱，深深换了一口气，只觉得出了那个屋子，命都更长了。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身，叹了口气，说道：“雪梅，既然你觉得我们全家都对不起你，那咱们从今儿起，就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会趴你身上吸血了。” 饶是他一个大男人，看着一脸崩溃绝望的大妹，也不由地红了眼，许是不想再让自己被她的狼狈软了心肠，说完这句话，就逃也似地离开了。 “大哥！” “大哥！你不能走……” “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我以后老老实实地伺候你们一大家子，求求你，别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哥！！！” “你混蛋！你不是人！！” “姓方的就没一个好人！” “全都是畜生！畜生！！” “不救我出去，又过来看我做什么？” “特意来看我的笑话吗？” “我落到这步田地，你们满意吗？” “开心了吗？” 她放声痛哭地叫喊着、谩骂着、发泄着…… 可却没有一个人回应她。 四周寂静一片，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听着身后的话语，方铁柱走得愈发快了，就像身后有鬼在撵一般，一个停顿都没有。 对等在院门处，来回转悠的陈家大堂哥，他是看也不看，越过他径直出了院门。 陈家大堂哥快速把院门锁好，就疾步追了上去，问道：“人已经给你看过了，我们没打她、没骂她、更没饿着她，那十两银子你看啥时候……” 方铁柱也不说话，只是闷头赶路，脚下大步流星，走得飞快。 他不说话，陈家大堂哥也知道这人心里不好受。 院门离柴房不远，刚才，他可是一字不漏地听到了他们两兄妹的谈话。 大概也知道，把方雪梅退回方家这事儿，怕是要出变故了，却也不愿轻易放弃，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直到出了巷子，到了铺子门口，他还在一个劲儿地劝他。 “这个人，我不打算赎了，你们爱咋弄就咋弄吧。” 方铁柱突然顿住脚，叹了一口气，出声说道：“只是，希望你们发发善心，尽量别往那种地方送……” 说完，就又迈开了脚步。 “哎……” 陈家大堂哥伸出一只手，想要拉住他，再让他好好考虑一下，可对方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炮弹一般，撒丫子就冲了出去。 回到陆家老屋，方雨桐两口子都还没起床，只看到牛妈拿着个破筐，坐在灶前用镰刀在清理灶膛里的草木灰。 他进去舀了水，洗漱了一下，又一头扎进了前间，许是终于做下了决定，又或许是熬了一晚实在困得受不住，不过几息时间，就呼呼睡了过去…… 不一会儿，陆文且被牛妈发出来的响动惊醒，睁开眼的头一件事，就是伸手过去探了探媳妇儿的鼻息，感觉还有气儿，这才放下了心。 接着，又轻轻推着媳妇儿翻了个身，想要看看她身下，有没漏出血来…… 被打扰的方雨桐，皱着眉头发出几句不满的呢喃，又呼呼睡了过去。 陆文且躺了会儿，干脆起了身，直往赵管家小院去了…… “赵兄！” 在花亭等了一会儿的陆文且，终于看到赵天泽的身影，忙起身抱了抱拳，“这么早过来，没打扰到你吧？” “没事。” 赵天泽还是一如既往的儒雅随和，伸手示意陆文且坐下，等对方坐下之后，他才落座。 见陆文且一脸为难，他出声问道：“文且兄弟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何要事？” “呵呵，啥事儿都逃不过赵兄的法眼。” 陆文且清了清嗓子，说道：“确实有点事……” 把今儿媳妇儿要搬去城里的事儿说了之后，万分抱歉地说道：“我保证，上午把他们送到县城，午饭一过，我就快马加鞭赶过来，绝不敢耽误了赵兄的事儿。” 第331章 告假 第331章 告假 赵天泽闻言一笑，说道：“没事儿，你尽管去办，只有把家里安顿好，才能安心出门，为兄理解。” 见他这么好说话，陆文且颇有些受宠若惊，很是自觉道：“那我今儿照常赶路，明儿一个早，想来就能追上你们。” “文且兄弟一时不便，我这做兄长的，自是要体谅一二，这样好了，咱们干脆今儿夜里再走。” 赵天泽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温文尔雅地说道。 “夜，夜里？！” 陆文且心头惊诧莫名，斟酌着说道：“不用不用，你们拉着货物，反正也走不了多快，我单枪匹马的，最迟今儿后半夜，定能追上你们。” “要不这样，若是方便的话，明儿中午多歇一个时辰，小弟我就能把觉补回来，赵兄，你看这样可好？” 果然，赵天泽摆了摆手，“没事，就按我说的办。” 顿了顿，他扭头朝旁边候着的小管事吩咐道：“阿四，你让人把文且兄弟惯用的那匹马牵去门口，一会儿好让他直接骑走。” “是。” 小管事低头应道，抬步走出亭外，朝不远处的一个丫鬟招了招手，低语几句，又转身站回了原处，充当起了背景墙。 赵天泽吩咐完，就岔开了话题，说起了别的事儿。 陆文且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直觉这人绝对有问题，这趟定是有啥大行动，而且是惊天的大行动。 如果只是去捣毁一个土匪窝，根本没必要夜里赶路。 他虽不着调，自知之明却还是有的，他才不相信，自己有那么大脸，能让一众人等为了他，愣把行程从白天改到晚上，就为了给他腾时间帮媳妇儿搬家？ 不过，这赵管家葫芦里卖的啥药，人家也不可能告诉他。 见人家已经端起了茶，他只得压下心底的疑惑，抱拳离开了。 赵天泽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眸子里闪过赏识之色，端详着手中的茶杯，喃喃道：“这姓陆的，嗅觉还挺敏锐……” 旁边候着的小管事，突然出声询问：“爷，说不准他已觉察出了什么，以免走漏风声，需不需要派人……” 随后，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赵天泽摆了摆手，温声说道：“咱们人少势微的，难得遇到这么一个，对咱没有丝毫威胁，又肯追随我，还有点子本事在身上的人，就这么没了多可惜……”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派个人跟着他，若是今儿下午，他老老实实回了长河镇，进了咱们这个院子，那我和他自然还是好兄弟。” “他若是不讲道义，拿了银子，却不办事儿……” 话里的未尽之意，小管事自是清楚，低头领命，匆匆出了小院。 陆文且骑着马，没多久就回到了陆家村，经过大房的时候，看见院门口的马路上停着一辆骡车，大嫂和阿娘在院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陆知义两兄妹，也在进进出出帮着搬东西。 打了声招呼，就接着往回赶，看到自家路口处停着的两辆骡车，知道定是大哥过来了，强压下心底的万般思绪，扬起笑脸进了院子。 果然，一进院门，就看见大哥正和顶着两个熊猫眼的大舅哥说话，看到他回来，两人都很是惊讶…… “诶！牛妈说你一大早就出去了，我们还以为你你走了呢！” 陆文且笑笑，怕他们担心，若无其事地说道：“哪有那么早！我刚是去跟赵管家告了个假，让他们先走，等我把你们送到县城，再打马追上去。” 陆文星一听，就皱起了眉头，“好好的，告啥假啊？免得让人赵管家觉得你太过散漫，下次再不带你了。” “再说了，万事有我在这儿呢，你有啥不放心的……” 说着，他又不由地想起昨晚，弟弟问他月事的事儿来，顿时尴尬地住了嘴。 扛起堂屋里方老婆子那两大包衣裳，本想直接搬去骡车上的，走出了院门好几步，才想起老屋离马路有些远。 这会儿放在骡车上，一个没注意，说不得就要被人偷了去，便又放在了院门口。 小妹夫的安排，方铁柱却觉得很是妥帖。 大妹在婆家落到这个地步，跟她自己的脾性，也有很大关系， 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好歹小妹误打误撞，找了个体贴的好夫婿。 方老婆子从灶房出来，脸上笑呵呵的，看着很是开怀，不知道是昨儿睡得好，还是听到孙女婿的话，在替孙女高兴。 听见牛妈在灶房里“刺啦”作响，已经开始炒菜了，陆文且抬步进了房，把还在睡梦中的媳妇儿摇醒，“雨桐，起来吃点东西……” 看着媳妇儿惺忪朦胧的娇颜，他心下是万般不舍，这一去，说不准就真回不来了。 可若是不去，这一时半会儿，也还不上那五十两银子，更何况，早就说好的事儿，还是他主动凑上去的，这会儿临阵退缩，只怕赵管家那一关，就轻易过不去，跑一趟二十两，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再说了，风险与机遇并存，说不准他这一次，就把后半辈子要用的银钱，全给挣回来了。 方雨桐不知他的愁绪，嘤咛一声，就钻进了他怀里，揽着他精瘦有力的腰身，惊喜问道：“陆文且，你咋还没走？” 媳妇儿眸子里闪过的欣喜，让他两眼有些发热，心下就更是难受，伸手在她背上抚了抚，“我刚去跟赵管家告了个假，上午送你们去县城，今儿下午再动身……” “真的？！” 方雨桐听得欣喜若狂，一跳就起了身，“那可得快点，话说，现在啥时辰了？” “也还早，大哥已经来过了，骡车也安排好了，等咱吃完饭，就可以动身。” 听了男人的话，她很是真诚地夸赞道：“陆文且，你有一个好大哥……” 陆文且眸光沉了沉，低声道：“也有一个好媳妇儿……” “雨桐，我不在的时候，若有人来铺子里闹事儿，你就去官衙里，找一个叫长生的，等下到了城里，我就去给他打声招呼，当年，他也算得了些我的帮助。” 第332章 城里坏人多 第332章 城里坏人多 方雨桐感觉出他的不安，也知道他向来霸道，又爱吃醋，不忍心在这个节骨眼，再拿话来气他，出声安抚道：“你就放心吧，若真有人闹事，我又解决不了，大不了就把铺子一关，窝在后院里吃老本，等你回来再让你去帮我讨公道。” “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对狗顺这种自来熟的，我都不想有啥交集，别的男人就更别说了，才不想去找他们呢！你才是我男人，有事儿我就只找你！” 陆文且听得酸涩又窝心，紧紧抱着她不肯撒手。 方雨桐就由着他抱，放柔声音，在他耳边说道：“文且，出门在外，若真遇到啥事儿，可别忘了，你就是一个街溜子，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咱就跑，跑不过就找个地方藏起来，找着机会再跑，天大的事儿，也没自己的命重要……” “要是怕赵管家找你算账，咱大不了把铺子一卖，换个他找不着的地方，再买一个就是……” 暂时来看，陆文且这个男人还挺好，若是能一辈子就这么跟他过下去，哪怕暂时苦一点，她也愿意。 但苦太多，那就算了…… 她不想当寡妇，更不想有一个受了重伤，像姐夫一样瘫在床上，一辈子就等着她来伺候的夫婿。 虽说她有玉露，但这种事儿，也很不敢保证就一定有效，万一治不好的话，凭自己这好吃懒做又自私凉薄的性子，只怕要不了几年，就得心生怨怼不耐烦。 毕竟她才十几岁，娃子都还没生，这一辈子，还那么长。 “嗯！” 被她一顿好听话，感动得一塌糊涂的陆文且，重重点了点头，闷声答应。 又用力将她往自个儿怀里按，那架势，仿佛恨不能把她镶进胸腔里去。 两人就这么抱着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出了房门后，还没来得及吃饭，方雨桐就被自家大哥叫出了院门，接着，昨晚刚给出去的那十两银子，就又重回了她手心。 “这么早你就去过了？” 她很是意外，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这个家，只要大哥放弃了，姐姐想要再新回来，想再来侵扰他们两口子，那可跟白日做梦差不多。 只是，看着大哥这神色落寞的样儿，她又觉得有些愧疚。 “知道你们今儿忙，银钱吃紧，跟你拿银子这事儿，你也别叫阿奶和爹娘他们知晓，等吃了饭，我得早些回去，不能送你去城里了，就像你昨晚说的，阿爹他们还不定多着急呢。” 虽说为小妹搬去城里开铺子，而感到高兴，但方铁柱兴致依旧不高。 等小妹接过银子，他又问道：“镇上那个花楼铺子的事儿，你可跟陆文且说了？” “实在不行，就把它卖了，也省得手头吃紧，东借西借的，没得还要欠人家人情……” 陈家大堂哥的铺子离得近些，哪怕他今早去了一趟镇上，也还不知道花楼换了个掌柜，又开张了的事儿。 方雨桐默了默，不想再让大哥蒙在鼓里，压着声音，把卖了镇上的铺子，又在城里新买了个铺子的事儿说了。 方铁柱听后，很是为小妹感到高兴，连今儿一个早去见大妹的阴霾，都消散了不少，“太好了，你们既决定在那儿做生意，定是打算长久住下去的……” “等过了年，我也要去城里玩几天，住住你的新铺子。” 方雨桐自是没有不答应的，“等你做完庄子上的活，长长久久地住到我们铺子里来都可以……” “若是能在城里找着活做，工钱定然也能比这边挣得多些，你和阿爹再拼力做个几年，到时想在城里买个院子，也不是没可能，说不准还能娶个城里的姑娘做媳妇儿呢，到时候，把阿爹阿娘……” 说到这儿，她猛然顿住，懊恼地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话音一转，又劝了起来，“算了，城里坏人多，就在村里把屋子推了翻新一下，也还不错……” 阿爹阿娘他们，过年节时来往一下就好，要是一起搬到城里去，只怕她这一辈子，都安宁不了。 方铁柱听得“噗呲”一笑，点了点她，“你可真有孝心！” 方雨桐知道大哥没生气，可还是想为自己辩驳两句。 可还不等说话，就听见院里的阿奶在叫喊饭，她伸头一瞧，见牛妈已经开始端菜上桌，当即领着心情好了些的大哥，进了院子。 吃完饭，方铁柱帮着把东西搬上骡车，就快步回了石子村。 镇上的花楼里。 忙活到后半夜才入睡的百合姑娘，被外面的拍门声吵醒，接着，传来丫鬟开门的声响。 再然后，就听到丫鬟好像跟人吵了起来。 她怕扰了客人的清梦，便轻手轻脚起了身，下了楼去看。 陈大江一看到她出来，一把将拦在门口的小丫鬟拨开，抬脚闯进了铺子里。 他对这间铺子，有着本能的厌恶，儿子年头在这儿迷上个姑娘，败了好些家产，成亲那晚更是在这儿摔成个瘫子。 虽说这都怪自家儿子不争气，可心下就是生出这铺子克他的念头来。 哪怕这铺子已经换了掌柜，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在这儿狠砸一通，以求发泄心中的郁闷。 只是，一想到瘫在床上的儿子，和还在等着他接回家的媳妇儿，他就不得不把这个念头压下去。 这铺子跟他们陈家犯冲，要是他再在这里出点事儿，这个家，就真的没任何指望了。 百合之前在城里，落下了极大心理阴影，虽说不认识这人，更不知道这就是导致前任掌柜半夜跑路的苦主父亲，却也被他的举动吓得不轻，以为又有人上门闹事来了。 正要使眼色示意小丫鬟，让她去叫陆文且的街溜子兄弟来救场，不想，那人一到她跟前，就问她收不收姑娘…… 说实话，她不打算买姑娘，铺子才开张，虽说这几天生意挺好，但她有开花楼的经验，知道刚开始那些天都这样，客人们只是一时贪新鲜，往后是什么样的光景，还两说。 第333章 三个儿子 第333章 三个儿子 再说了，就算要买姑娘，她也偏向于那些富贵人家犯了错的丫鬟小妾，有伺候人的手艺不说，也比一般的农家女儿细嫩白净。 不过，看对方一脸戾气，她也没把话说死，一边引领着陈大江落座，一边问道：“是什么样的姑娘？我们花楼也不是啥样的姑娘都收……” 稍稍冷静了些的陈大江，想起儿媳妇那张，被他打的一言难尽的脸，更别说还断了一只手，不由地就发起了愁。 心里也知道，就这样式儿的，一般的花楼，怕是不愿意收。 却也不想轻易放弃，更不好对外说是自家儿媳妇，斟酌着说道：“是我一个远亲，容貌是好的，就是右手断了，不过你放心，只需养养就能好，那姑娘，能扛着呢……” 不过才短短的几句话，都能听出那股子咬牙切齿的味儿。 “呵呵，想来您也知道，咱们这铺子才刚刚起步，人手最是吃紧的时候，既买了人，自是有她的用处，可这断了手的……” 百合一脸为难地摇摇头，“我还真是爱莫能助，去了大价钱买回来，不能替铺子里赚银子不说，还得专门安排个人去照顾她。” 陈大江自己就是开铺子的，商人逐利，他自是知晓，也没多加为难，只是试探性问道：“那给养好了，你这还能给收不？” “等好全了，你带她过来给我瞧瞧……” 陈大江颓废地出了花楼，这么个扫把星儿媳妇，卖花楼都不收的货，偏偏被他们陈家摊上了。 还是花了那么多银钱娶回来的，光是想想，他就懊恼到恨不能吐血。 早知道，在定亲那天，看到方雪梅顶着一头滴水的头发出来见客时，他就该带着聘礼掉头回家，重新给儿子选一个好的。 可凡事没有早知道，今儿上午，他还得赶去神医那儿，尽早把媳妇儿接回来，还有儿子，也得看看他可有啥起色。 唯一让他欣慰并看到希望的，就是神医说儿子的伤势在好转，不出意外的话，两个月之后，就可以自己翻身了…… 想来在不远的将来，也许就能起床、下地、走路…… “两个包子。” 他昏昏沉沉地来到早食摊子前，掏出一个铜板递过去。 “好嘞！” 摊主接过银钱，掀开热气腾腾的蒸笼，捡了两个包子给他，都是一个镇上的，本来客气着聊两句，可一看到对方那张黑脸，想到陈记杂货铺最近发生的事儿，他到底是没敢再开口。 要是以往不差银子的时候，注重口腹之欲的陈大江，怎么说，也得要吃碗肉丝面。 可今时不同往日，兜里比脸还干净，两个菜包子已经足够打发一顿了。 昨晚一回到家，他就一头扎床上睡到刚才，上一顿饭，还是昨儿中午在赵媒婆家吃的。 饥肠辘辘的他，闻着包子里散发出来的诱人香味，当即就站那儿吃了起来。 吃得正香的时候，包子摊前又来了一个二十大几的男人，身后跟着三个娃子，还都是儿子，几个娃子叽叽喳喳地，一人一句“阿爹我饿”，“阿爹我要吃包子”。 嘴里嚷嚷着不算，还伸出黑乎乎的小手，踮着脚尖掀开蒸笼上盖着的白棉布，去够里面的包子，几下功夫，就有十来个包子惨遭毒手，上面满是被他们抓出来的黑色印记…… 陈大江看得忍不住眼馋起来，他就喜欢儿子，若是他能多几个儿子，这会儿也不至于面临全家覆灭的绝境。 哪怕是多几个亲兄弟，他也能多个商量的人拿主意，哪能像如今这般窝囊。 人的苦恼并不相通，那男人对着他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三个儿子，却并没多少耐心，更谈不上疼爱。 只见他伸出蒲扇大的巴掌，一只手背打一下，嘴里还不住地骂骂咧咧，一口一个讨债鬼。 卖包子的可没那么好说话，将那些“斑斑点点”的包子全挑了出来，要那男人买了去。 那男人瞪着牛眼，连着呵斥了好几句，才不甘不愿地丢下七八个铜板。 许是气不过，直接往最大的那个男娃子屁股上，“啪！啪！啪！”就是好几巴掌。 老大看着十岁还不到，小的也才五六岁，正是狗都嫌弃的年纪，可能被打皮实了，哪怕打得“乓乓”响，盯着几个大包子的眼睛，也都没舍得眨一下，只一个劲儿地叫嚷着，“要、我要、我就要……” 两管鼻涕流出来老长，吸溜一声，就跟吃嗦粉似的，一下就钻进了鼻孔…… 让盯着他们看的陈大江，都觉得自己醒神清脑了不少。 男人骂道：“你这肚子里是住着蝗虫是吧，这才一大早，就张着嘴巴嗷嗷叫，我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 吃完了包子，本该走的陈大江，对这几个生龙活虎的娃子很是喜爱，看得都有些舍不得走。 媳妇儿奄奄一息，儿子又瘫那儿连个身都翻不了，这会儿的他，就想看看这些活力四射的娃子。 男人接过摊主递过来的包子，又出声问道：“小哥，你们在这儿做生意，接触的人也多，可有听过谁家有姑娘要卖？” 摊主斜看了他一眼，又打量了几眼那三个娃子，打趣道：“你这娃子还小，看着也机灵，着啥急啊？” “买回来一个，还多张嘴吃饭增添负担……” 为着区区几个包子，都要将儿子一顿好打的男人，就算领回个女娃，那也是被活活饿死的料。 再说了，对自己亲生的儿子，都能下狠手去打，别人家的丫头，打起来不得更狠？ 就算有路子，他也不能做这种丧良心的事儿。 这边，有些家里穷，儿子又多的，就会在儿子还小的时候，花点小钱从别家买个女娃回来做童养媳。 这样一来，家里的活计有人做不说，还能多个打骂发泄的对象。 等到年岁大些了，就从自家几个儿子当中，选一个年纪相仿，或者最没出息的，点对儿红烛，便凑成一对儿，让他们入洞房。 第334章 孙狗娃 第334章 孙狗娃 童养媳还有一个好处，因着从小被他们打骂虐待着长大，对男家的恐惧和顺服，可以说是刻在骨子里的，婆家说东不敢往西，甚至一个眼神，就能让那小媳妇儿怕到发抖。 加上没有娘家这个依仗，可以说，搓圆揉扁都由他们说了算，跟家里养条狗差不多，就算被磋磨致死，也不用担心有麻烦找上门。 摊主的话让男人一愣，没想到对方竟误会了他的意思，颇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后脑勺，解释道：“嘿嘿，不是给他们寻摸的，是，是买来给，给我自己……” “这不是家里那个，年初时从山上摔下来，当场就蹬了腿儿，留下几个张嘴等吃的娃子，家中老娘又已年迈，就……就想着再寻摸一个，别的我也不求，只要让几个娃子有顿热饭吃就成。” “你自己？那，那倒是没有听说过……” 摊主也闹了个脸红，尴尬地摇摇头。 到了十五六岁的小子姑娘，想要正正经经结亲家的，都是去媒婆那儿打听，哪个好人家会张嘴就问有没卖女儿的？ 家里的丫头片子，舍得卖得人家，早就卖出去了。 好不容易养大到可以成亲的年岁，只要没有啥特殊情况，谁会愿意一刀切，就这么给卖出去？ 收几两聘礼，摆两桌酒席，还能收回点儿礼钱，再给两件衣裳打发出门子，往后也多门亲戚走，说出去也好听不是？ 对家里的小子来说，好歹也能添些助益。 这人啊，一看就不靠谱。 摊主觉得不靠谱，陈大江却是听得两眼发光。 抬步就朝那黝黑汉子凑了过去，“话说这位侄儿，你要买姑娘？” 正瞪着牛眼又想要呵斥儿子别乱跑的男人，一听这话，立马换上笑脸，问道：“叔，你家有姑娘卖？” “呵呵，咱们那边聊……” 陈大江看到摊主八卦地掐起了耳朵，假笑两声，就领着男人，朝不远处的空地上走去。 两人一阵嘀嘀咕咕后，陈大江开出了十二两银子的价格。 奈何对方手里只有八两银子，一通衡量之后，他点头同意了，领着男人和三个娃子，往陈家大堂哥那边去了。 陈家大堂哥见他好歹找了户正经人家，虽说是个带着三个娃子的鳏夫，但好歹比卖去花楼是好听了不少。 扯着笑脸，很是热情地招呼着两人在铺子里喝茶，扭头让媳妇儿去把方雪梅带来，顺便帮她稍稍收拾一下…… 刚才领着方铁柱去那一趟，一打开柴房门时飘过来的那股味儿，这会儿回想起来，他还觉得倒胃口。 被关了好些天的方雪梅，受宠若惊地看着大堂嫂搬了木梯进来，去解房梁上的麻绳。 接着，就被牵出了那扇，她怎么也逃不出的房门，那扇她以为这辈子，非死不得出的房门。 一出来，就感受到一阵凉风吹在了脸上，她只觉得格外舒畅凉爽，连之前抬头就能看到的天，都蓝得格外好看。 大堂嫂把她绑在院子里的一棵柿子树下，转身进了隔壁的灶房。 一通忙活之后，又牵着麻绳，把她领进了洗澡房，知道她断了手，还贴心地帮她脱了衣裳，将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都给洗了一遍，最后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方雪梅觉得自己，总算是活过来了。 大堂嫂打量着这个堂弟媳妇，又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她时，吃过的那碗红糖鸡蛋…… 叹了一口气，难得地开口说起了话，告诉她，她老公公又给她找了个新婆家，还让她到了新婆家，要好生过日子…… 方雪梅那颗忐忑的心，上上下下地跳动了一会儿后，便很是平静地接受了。 今儿大哥头也不回地离开，她就知道，娘家是没靠了。 老公公又恨不得活活把她掐死，陈家富这个夫婿，活着跟死了差不多。 她自己就更不用说了，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破屋子里，不要说吃饭喝水受人控制，连拉屎撒尿，都只有那么一小会儿的时间。 简直就是非人般的折磨。 哪怕是再差的人家，也好过她眼下的处境。 见她乖乖认命，大堂嫂暗暗松了一口气，就怕她待会儿见了来人，再哭着闹着不愿意。 毕竟，那男人跟当初的陈家富一比，可以说是一个天一个地，只要眼不瞎的，都难免要接受不了心里的落差。 等一切收拾妥当后，大堂嫂又将她牵出屋子，看着大变样的方雪梅，都不由地吃了一惊。 没想到，经过这几天的恢复，那张面目全非、满是污垢的脸，看着好看了不少。 之前被打出来的巴掌印子，已经全消下去了，许是没咋晒太阳的原因，甚至比第一次见她时，还白净许多。 只是那只断了的右手，看着还有些碍眼，不过给她穿脱衣裳时，看她的表情好似没之前疼了。 “咱们走吧。” 大堂嫂解开她脚腕上的麻绳，领着她出了院门。 刚到铺子门口，一看到铺子里的男人，方雪梅就顿住了脚。 她瞪大双眼，内心翻涌着惊涛骇浪，嘴里发出一道不可思议，却又万分悲凉地声音…… “孙狗娃！？” 声音不大也不小，男人一跳就站了起来，一脸诧异地看着她，“你？你认识我？” 几人看着她脸上错愕的神情，虽说很是诧异，好在却也没多想，以为她该是之前就认识这男人。 陈大江恨她，看出那贼妇的抗拒，内心自是痛快，面容扭曲着开口撮合道：“哈哈哈，认识就好，认识就好！这不就是天定的缘分嘛！” 在等方雪梅的这段时间里，孙狗娃得知即将到手的姑娘右手断了，原本还有些不乐意的，觉得自己花了八两银子，买回去个残次品，实在得不偿失。 是陈大江两叔侄儿昧着良心，你一句我一句地，只差把方雪梅夸上天，这个说她面容清秀脾性好，那个说她勤快能干，还尊老爱幼最是良善，买回去，定能善待他几个儿子和家中的老娘…… 第335章 再换种活法 第335章 再换种活法 孙狗娃在他们两个的狂轰滥炸下，好歹没有掉头离开，没想到，这姑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真如他们二人所说，确实长得还不错，粉粉嫩嫩的，看着就让他心生喜爱。 这会儿，更是被陈大江一句话哄得差点找不着北，当即豪爽地一拍桌子，“对！天定的缘分。” “成，就她了！今儿个回去就成亲……” 方雪梅一脸崩溃喊道：“我不同意！” 几人交换了几个眼神，发出一阵看似善意，却各怀鬼胎的哄笑声。 大堂嫂帮着打起了圆场，“呵呵呵，这孩子，咋还害羞起来了……” 三个男人自是不会将她的话当回事儿，大堂哥解决了一个烫手山芋，当即就取了一坛子酒，说要孙狗娃请他们这些娘家人喝杯喜酒，也图个吉利，哄得他当场就掏了银钱，一人一杯，天南地北地吹着对饮起来。 大堂嫂给三个四处乱窜的娃子，抓了两把吃食，就拉着方雪梅出了铺子…… “也是你命好，今儿一个早，你公公就去了花楼，正好碰着这人，不然你今儿晚上，只怕要躺花楼里的床上迎来送往了，花楼里的打手，可不像咱陈家人这般好说话，听说折腾人的法子，数都数不过来……” 几句话，把方雪梅吓得面无人色，两头都是死，哪边她都不想去，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已经由不得她去不去了。 孙狗娃几杯酒下肚，很是痛快地付了八两银子，连婚书的事儿都忘了，就一步三晃地吆喝着几个娃子，领着他刚买回来的新娘子往家走…… 刚出了镇子没多远，酒后的本性就暴露了，非说几个娃子走得慢了，要耽误他今儿个晚上入洞房，随手抓了一个就开打，娃子被他揍得嗷嗷叫，一挣脱开，就四下散开来跑。 娃子跑开了，他的目光，转而落到了她这个刚买回来的新娘子身上…… 方雪梅只觉头皮一炸，嘴里怪叫一声，原本还磨磨蹭蹭，恨不得将蚂蚁逐个踩死的她，顿时跑得比几个娃子还快。 孙狗娃跌跌撞撞地追了过去，大着舌头喝骂道：“一个个的，全是些贱皮子，就是欠收拾，老子要不来点真格的，你们就浑身痒痒……” 田里干活的人们，看着大大小小，你追我赶的五个人，还以为发生啥事儿了。 抬脚就上了马路，跟着也跑了过去，想看看能不能凑上个热闹，追了好一段路，才发现是人家醉汉打媳妇儿，又是不认识的人，这才骂骂咧咧地消停了。 方雪梅上辈子被活活打死的阴影太过巨大，哪怕只剩一只手甩来甩去，也跑得飞快，甚至超过几个娃子跑在了前头。 好在后面的孙狗娃虽说看着吓人，但喝得醉醺醺的，跑也跑不快，追了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往路边草丛里一歪，呼噜声震天响…… 孙家村比石子村还山，离镇上也远，上辈子的方雪梅，曾跟着孙狗娃来过几次镇上，自是认得路。 她也想过要不要趁机逃跑，可她这次，却是认了死理儿。 老天爷纯粹就是耍她玩，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不过是为了让她苦苦挣扎一番之后，又把她丢进那个狼窝，再被打死一回。 熟门熟路的她，越走目光越坚定，老天爷不就是想要让她被活活打死吗？ 她偏不！ 这次，她要再换一种活法。 就算是死，也要拉着孙家那窝饿狼，一起下地狱！ 堂堂的镇上陈记杂货铺子，都被她搞到几近家破人亡，孙家又有几斤几两，能比镇上的陈家，还经得住折腾？ 等她收拾完了孙家，就轮到把她当牛马使完又一脚踢开的方家，还有方雨桐那贱蹄子。 一个个的，都给她等着！ 哪怕，身后早没了孙狗娃那让人惧怕的喝骂声，她也没停下脚步。 一边走，一边努力回想着，方雨桐那贱蹄子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哪怕是曾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被她翻来覆去地咀嚼回味…… 哼！ 不就是好吃懒做吗？ 不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吗？ 她就不信了，啥活都信手拈来的她，不过是躺着混吃等死，还能不会？ 从今儿开始，那个勤快又能干的方雪梅，再也不存在了。 几个娃子看看死过去一般的阿爹，又看了看前面马不停蹄的新阿娘，就有些怔愣发愁…… 老大扯着嗓子哎了好几声，可那女人愣是理也不理，还走得更快了。 扭头朝两个弟弟问道：“咋办？” 老二一脸懵逼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老三的头，摇得比老二还欢。 “可不能叫她跑了，好歹也是花了银子买回来的，要不等阿爹醒来，非揭了咱的皮不可！” 老大一咬牙，抬脚就追了过去，两个小的一看，丢下睡死过去的阿爹，也跟着继续往前跑，嘴里大叫道：“大哥，等等我……” 几个娃子好不容易追上方雪梅，老大喘着粗气，一把拽住了她，“你不许偷跑！” “听到没有？老老实实待在这儿，等我阿爹醒了，咱们再走！” 他们仨那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颐指气使，丝毫没把她当人看的样儿，让方雪梅恨得牙痒痒。 她再也不想像上辈子一样，累死累活地伺候着几个活祖宗，受了一肚子窝囊气后，怀着娃子的时候还被一脚踢死。 对老大伸手指向的孙狗娃，她是看都没看一眼，一个弯腰，用左手从路边折了一根两根手指粗细的黄荆条子。 好在这段时间，因着右手受伤，左手虽比不过那些天生的左撇子，却也比之前灵活了不少。 转过身，一句废话也没多说，手中的黄荆条子，就发出了“咻”地一声破空响，朝着对她吼的老大脸上，狠狠抽了过去…… “啊！” 老大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本能地伸手护住，当即就往地上一滚，想要逃开。 方雪梅才不让他得逞，还不等他起身，第二下又抽了过去…… 老大受不住疼，在地上不住地来回翻滚，她一下接着一下，打得很是恣意畅快。 一边打，还一边骂，“你个小逼崽子，朝谁胡咧咧呢？” “还敢跟我大小声，真当我是泥捏的菩萨？” “我打死你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一直抽了七八十下，甚至可能比这还多，直到将他身上的衣裳，都抽出了一条又一条的破缝，透过破开的缝隙，能隐隐约约看见好些触目惊心的印记。 她累到几乎虚脱，才停下了手。 第336章 今儿个咋不笑了 第336章 今儿个咋不笑了 老大已经被她抽得没了叫喊的力气，整个身子都在不受控制的抖动，比起阿爹蒲扇大的巴掌，这种细长的黄荆条子，更折磨人。 两个小的一开始还出手帮忙，想要把这一言不合就打人的新阿娘拉开，在被方雪梅狠狠抽了几下之后，便抱着头逃出去几丈外，再也不敢近前。 方雪梅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大口地喘着粗气，心中却是痛快无比。 难怪上辈子那老窝囊废，这么喜欢打她，原来打人竟这么爽。 爽到她尾椎骨都直发麻，这两辈子积压在心里的郁气，几乎都快要一扫而空了，浑身上下是说不出来的松快。 等气儿喘匀了，她扭过头，瞪着躺地上装死的老大，阴恻恻地问道：“躺那干啥，还等着我坑来埋呢？” 地上的老大身子颤了颤，一对上她那满腔恨意的眼神，就被吓得瑟缩了一下，赶紧坐起了身。 方雪梅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扬起手中的黄荆条子，往不远处的石子堆一指，“给我滚起来，跪那儿去！” 老大朝石子堆看了一眼，绝望地朝孙狗娃打呼噜的地方喊道：“阿爹！你救救……啊！！” 还不等他喊完，黄荆条子又再次落到了背上，他抱着头，在地上进行新一轮的翻滚。 孙狗娃睡得死死的，对此事一无所知，咂吧着嘴，正做着入洞房的美梦。 在方雪梅又抽了十好几下之后，老大终于认清现实，老老实实地跪在了石子堆上。 “你们两个也给我滚过来！和他排成一排跪着，谁要是敢给我动一下，皮都给你们剥了！” 两个小的“哇”一声，就吓得哭了起来，待听到那声“再给我哭一下试试”之后，又乖乖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地陪老大跪石子堆去了。 方雪梅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直等歇够了，这才站起身。 三个娃子一看，身上的皮子顿时一紧，跪得更加直溜。 “我没叫你们起来之前，都在这儿跪着，听见没有？” 几个娃子赶紧点头，老大感觉自己想要放屁，怕那女人听见之后，又来打他，死死夹着屁股，愣是不敢放出来。 方雪梅围着他们转了两圈，寻了个由头一人又给了两下之后，才满意地点点头，抬脚朝孙狗娃睡熟的位置走去。 她要趁他醒过来之前，狠狠收拾他一顿。 怕她半路逃跑，陈大江很是贴心地送了一根绳子给孙狗娃，好让他能把那贼妇绑着，就像牵牛一样往家牵。 谁知孙狗娃对自己的手段很有信心，那根麻绳硬被他当成了裤腰带，盘绕在腰间。 这会儿，正好便宜了方雪梅。 她抽出绳子，想了想，又回到几个娃子跪着的地方，命令老二过去帮着打结。 一开始，老二还不愿意，直到她扬起了手里的黄荆条子，他才怀揣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愧疚感，抽抽噎噎地帮着打了好几个死结。 “回那儿跪着去！” 方雪梅一句话，老二连鼻涕都不敢擦，就快步跑回去跪好。 随手扯了一把有些枯黄的野草，往孙狗娃那张，正因打呼噜而张开的嘴里一塞，又换了根粗一些的棍子。 “啪”地一声，就抽了过去。 “唔！！” 打呼噜打到一半，差点要被憋醒的孙狗娃瞬间惊醒，疼得是青筋直冒。 本能地就想要张嘴呼痛，却被野草给死死堵住了嘴。 他大惊失色，定睛一看，才发现刚才打他的，竟然是刚买到手不久的姑娘。 “唔！唔唔唔！！” 他剧烈地挣扎着，整个身子就像条恶心的蛆虫一般，在不停地蠕动挣扎，看向她的眸子里，更是迸发出骇人的厉光。 “被打的感觉咋样？” 看着他被五花大绑的样儿，方雪梅根本就不带怕的，狞笑着抬起手，一棍子就抽了过去…… 接着，又是一棍子…… 下手是一下比一下更狠，她嘴里还怪腔怪调地问道：“是不是很爽？” “唔！” “啊？不爽？” “唔！！” “你说呀！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唔唔唔！！！” “说不说！说不说！说！快说！！” 陷入疯狂模式的她，才抽了十几下，棍子就受不住力，断了。 “呜呜呜……” 孙狗娃浑身冒着冷汗，被打得眼泪花子都快流出来了。 方雪梅却觉得还不过瘾，握紧手中剩下的小半截棍子，就朝他身上戳了过去…… 还专门往脆弱的大腿和肚子上戳，由于断截面不平整，每戳一下，就形成一个血洞洞，倒也不深，只是格外折磨人。 孙狗娃被戳得受不了，一颗脑袋摆来摆去，像条离了水的鱼。 脖子用力地向后仰，上面的青筋更是高高鼓起，嘴里冒出一连串声音不大，却很是压抑痛苦的惨叫…… “笑啊！你打人的时候，不是最喜欢笑吗？” “今儿个咋不笑了？” “笑啊！让你笑你就笑！” “不笑是吧？我弄死你……” 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时不时发出狰狞的怪笑声，看着他抻得老长的脖子，手里的棍子当即就插了上去…… 不过，因蹲在他大腿右侧，离脖子那儿有些远，只是斜斜地插在了他下颚上，留下一个鲜红色的血洞洞，看着触目惊心。 孙狗娃吓得是魂飞魄散，这个臭女人，莫不是有病。 到底跟他有啥仇，又有啥怨啊？ 下手这么狠，简直是抱着要他命来的。 手脚被绑，起也起不来，他干脆就地一滚，朝一旁滚出去好几圈。 “还想跑？” “哈哈哈！你跑得了吗？” “今天，我就要你的狗命！” 方雪梅追上去，熟门熟路地，一屁股就坐住他的肚子，让他再也翻不了身。 凑上前，举着手中的棍子，就想往他眼睛上戳…… 正在此时，路上正好过来两个人，让她不得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好在刚才孙狗娃的几个翻滚，两人的位置，又离马路远了些，因着草丛的遮挡，只要俯下身去，再别出声，一时很难被外面的人发现。 第337章 强势回归 第337章 强势回归 “给我老实点，要是被人发现了，我立马戳瞎你？” 她低了低身子，将手里的棍子当锥子用，怼在离他眼睛一个指头的距离处，两只脚踩住他凌乱的头发，让他的脑袋摆动不了，眼睛不得不直勾勾地对准，那截叫人恐惧的棍子。 孙狗娃被吓得干脆闭紧了眼，很是纠结要不要趁这机会弄出点动静，可一睁开眼，看着那根近在咫尺的棍子头，他又怂了。 更怕趁他张嘴大喊的瞬间，那癫婆直接捅他喉咙眼里去。 呜呜呜…… 谁有他倒霉，只是买个媳妇儿而已，竟摊上这么一场塌天大祸。 也不知道他那几个讨债鬼儿子，是不是已经遭了这臭女人的毒手，全都死翘翘了？ 还有，一会儿他该怎么脱身？ 这女人太过疯狂，哪能当媳妇儿啊，跟这种人一个被窝里睡着，他怕是半夜都等不了，就得被弄死，情愿那八两银子白花了，他也不想要她。 在孙狗娃胡思乱想之际，路人很快就过去了。 方雪梅新一轮的折磨，又开始了。 这一次，她放弃了差点得手的眼睛，站起身子，抬起一只脚，对准了男人的两腿之间…… “唔！！！” 一脚下去，男人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哼，整个身子都佝偻着，抽搐着…… 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有节奏地打摆子。 那张脸更是像只煮熟的虾子，通红一片…… 她看得畅快淋漓，恶心至极的老窝囊废，上辈子白天打了她，晚上还要强迫她，都是这祸根作的孽！ 她今儿要从根源上，把这祸根给解决了。 “唔！！” 趁他侧躺着身子，对准他的嘴巴，第二脚就接踵而来。 这一脚下去，孙狗娃断了四颗大门牙。 血，瞬间穿过塞在嘴里的野草，流出了嘴巴外面。 上辈子那三年来，被那老窝囊废打了多少耳光，方雪梅她自己都数不清。 现在，也该轮到这老窝囊废尝尝，那种疼到头脑发懵的麻木痛感了。 其实，方雪梅的脚也不好受，她瘸着弹跳了好几下，这才缓解了些。 男人原本佝偻着的身子，顿时就松懈下来，许是疼得晕过去了。 昏过去就昏过去吧，死了都成，她也没心思去查看。 “唔！” 男人五官扭曲，再次发出痛呼声，因为第三脚落了下来，踢在了他的肚子上。 这是报他上辈子，一脚把自己踢得一尸两命的仇。 “呵呵呵……” 方雪梅发出一连串阴冷的笑声，好似一个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索命厉鬼…… 脚上也没停，专门往大腿上这种痛感强的地方踢，踢累了，就换成手，哪儿痛就往哪儿招呼。 上辈子挨打的次数那么多，哪儿打下去更痛，她是一清二楚。 好一番话折腾之后，男人已经奄奄一息，连叫唤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要不是胸口还在起伏，可以说和死尸没啥两样。 方雪梅也累得不轻，往地上一坐，便听到自个儿肚子咕噜直响…… 她饿了，饿得恨不能吃人。 原本还想徒手挖个坑，就地活埋了这狗杂碎，可对这会儿的她来说，显然是有心无力。 不由地就想起了上辈子，那个让她吃了好些苦头的刻薄老婆婆。 她缓缓站起身，在男人身上摸索了一阵，摸出来六钱多银子。 她有些讶异，没想到这窝囊废身上，还藏着这么多银子。 不过，现在都是她的了，往兜里一揣，又去不远处的水田里，挖来一大坨淤泥，“吧唧”一声，糊在了男人的脸上。 上辈子被他按在水里淹过一次，今儿怎么说，也得见他尝尝这种出不来气的滋味儿。 “咕嘟。” “咕嘟。” 随着孙狗娃的呼吸，那团淤泥冒了两个泡泡。 方雪梅一脚就踢上去了，嘴里骂骂咧咧，“那么大声干啥？吓了我一跳……” 孙狗娃：“……” 咕嘟，咕嘟…… 方雪梅没再管他，抬脚出了草丛，叫上三个娃子，往孙家村去了。 几个娃子不时偷偷回头，往自家阿爹睡过去的那处草丛里看。 这女人在那儿忙活老半天，他们离得远，啥动静也没听到，也不知阿爹被她整成样了…… “再敢往那儿看一眼，眼珠子给你们抠出来！” 几人吓得一哆嗦，立马乖乖赶路。 孙家村离镇上二十多里路，一行四人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在午时左右回到了家。 孙老婆子还在菜地里拔草，听人说她家三个娃子回来了，还带回来个姑娘，她拍了拍手，抬脚往家走。 她头前生了三个闺女，最后才得了个老儿子，想着贱命好养活，便取了个狗娃。 听这名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不受爹娘的宠，现实却是恰恰相反，从小到大被宠得没边，好吃懒做不说，性情还很暴虐。 前面的儿媳妇，对外说是摔死的，其实就是被他给活活打死的。 儿媳妇死了就死了，可这一死不要紧，却差点把她这老婆子累掉半条命。 儿子儿子指望不上，三个孙子还给她惹出了不少祸，一天到晚啥活不干，东家游西家荡地四处乱窜，见天儿地在村子里打狗撵鸡。 实在受不住的她，带着老儿子跟三个孙子，在女儿家挨个儿住了一个多月，在三个女儿不胜其烦之下，总算磨来了十两银子，让儿子重新去买个媳妇儿回来。 为啥是买？ 因为媒婆一看到她就拉脸子，直说介绍姑娘来他们家，那纯粹是损阴德。 她连着跑了好几趟，不得不死了这条心，一气之下，决定让几个闺女凑钱，帮着给买一个回来的。 没想到，老儿子还怪能耐的，这么早，新儿媳妇就进了家门。 从今往后，她也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享享清福了。 可一踏进院门，就看到三个娃子，正一溜排地跪在堂屋门口。 她诧异地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问出声，又瞧见一个陌生女子，正堂而皇之地坐在她家堂屋里的饭桌前，捧着碗吃了饭。 目光转了一圈，也没见儿子在哪儿。 第338章 收拾孙老婆子 第338章 收拾孙老婆子 “哎呦呦！这是咋回事儿？” 孙老婆子一脸费解，拉着几个孙子起了身，一双眼睛剜向堂屋里的女人，咋咋呼呼地问道。 方雪梅理也不理，捧着碗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倒…… 她，已经好久没正常吃顿饭了。 两辈子加起来，这还是头一次，感受到食物滑过喉咙，再落到胃里的那种踏实感，是那么的让人享受，让人沉沦…… 想起当初在娘家时，动不动赌气不吃饭， 直到此时她才想通，曾经那个拿饿肚子来气爹娘的自己，是多么愚蠢。 一连吃了三碗，她才把碗放下。 外面的孙老婆子，也在三个孙子抽抽噎噎的哭诉声中，明白了事情大概的来龙去脉…… 为啥是大概？ 因为老二怕被阿奶收拾，不敢把自己帮着那女人捆绑阿爹的事儿说出口，只说阿爹喝醉了酒，睡死过去了。 “哎呦呦！你个吃了爆肚烂肠的，也不怕撑死你！” “心还那么毒，看看给娃子身上打的……” “自己大口大口往肚子里填，几个小的却叫人家跪那看着你吃，咋不撑死你啊……” 一边骂，一边抄起一根木棍，就冲进了堂屋…… 她要狠狠给这不懂规矩贱蹄子，一个难忘的教训！ 一个花银钱买回来的物件而已，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要是上辈子的方雪梅，只怕这会儿已经抱头蹲在地上，哭着喊着求饶了。 可她的打算，注定要落空，今天的方雪梅，却再也不想做回曾经那个软弱可欺的可怜女人。 在孙老婆子刚踏进堂屋门槛的瞬间，她手里的板凳，就已经砸了过去，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孙老婆子脑子里白光一闪，只感觉到一阵眩晕，就瘫在了地上，半天都还懵懵懂懂。 脑瓜子嗡嗡的，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啥事儿。 打骂的场面，三个孩子见过不少，却还是被方雪梅拿凳子砸人的狠劲儿，吓到脸色煞白，腿脚发软，哭都不敢发出来声音。 都不用方雪梅发话，刚被阿奶拉起来的他们，麻溜地又跪了回去。 一招治服了老婆婆，将桌上最后的半碗糙米粥吃进肚子，颇为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 虽说这糙米粥还带着好些谷糠，跟娘家的好吃食没法比，却比这几天赖以生存的黑面饼子，好吃了不少。 再说，上辈子她吃了整整三年，早就习惯了。 她倒了碗白开水，喝了一口之后，剩下的全泼在了孙老婆子的脸上，将她额头的血迹冲刷得干干净净，没过多久，又蔓延出了更多的，像一朵盛开的花朵，看着很是耀眼夺目。 “老不死的东西，搁这儿躺尸呢！” “不滚去洗碗，还想等着老娘来请不成？” 孙老婆子被凉水一淋，好歹是回过了神，一滚就起了身，眼里冒着厉光，杀气腾腾地扑了过来…… 嘴里也没停下，“天收的破烂货，跑老娘这儿耍威风来了，你也不看看我是谁，今天不……” 方雪梅一声没吭，手里拿着的饭碗，就朝她的面门砸了过去，打断了她的怒骂。 趁着对方愣神之际，左手捡起刚才砸过去的板凳，怕砸下去的力度太小，愣是又抡了半圈，这才重重落在了孙老婆子背上，致使她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 隔壁家的婆媳俩，站在自个儿院墙下，脸色煞白地听着这边的动静。 听着这一连串儿的声响，她们嘴里不住嘀咕着：这一家缺了大德的，才刚到家的新媳妇，就下这么黑的手。 不过，她们嘀咕归嘀咕，却没上门劝架的打算，孙老婆子也好，孙狗娃也罢，就连他们家的几个小崽子，都不是善茬，少管闲事为妙。 在方雪梅发了狠的一顿收拾之后，孙老婆子总算老实了，连额头的伤口都顾不上，一瘸一拐地站起身，屈辱地收起了碗筷。 两行浑浊的眼泪，滑过她苍老的腮帮子，心里不住地呐喊：老天爷，谁能告诉她，这刚买回来的新儿媳妇，到底是个啥样的货？ 她也没咋样啊，咋下起手来，比打贼还狠。 她是被打怕了，主要是她没方雪梅豁得出去，手里抓着啥都往她身上砸，不顾东西，更不怕会不会打出人命。 便想着忍让一时，等老儿子回来，再到他面前告一状，让老儿子狠狠收拾她，替自己出气。 自己一个老婆子被她压着打，总不能老儿子一个大男人，还打不过她一个丫头片子吧。 等那时候，贱蹄子就知道，谁才是这个家里的大小王。 不过，这会儿她却有些发愁，就怕那贱蹄子惹了祸要逃跑，老儿子还没回来，她也不敢上前去拦。 然而，她的担心是多虑了，只见那女人歇了一会儿之后，又下达了新命令，让她赶紧烧锅热水。 趁她烧热水的功夫，方雪梅熟门熟路地进了房，从柜子里面翻出一身皱巴巴，还满是补丁的衣裳，转身就进了洗澡房。 虽说早上洗了个澡，但这一通忙活下来，还是出了一身的汗，黏黏腻腻的，很是难受。 不过她却很是兴奋，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透着舒畅，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连断了的右手，都没在陈家时那么疼了。 洗了澡之后，房门一关，就朝床上一躺，睡了过去。 这贱蹄子，咋就一点儿都不带怕的？ 孙老婆子看的是一头雾水，却也放下了心。 好歹是花银钱买回来的，这要真跑了，她得心疼死。 只希望老儿子能早点回来。 可只等到太阳都下山了，也不见她的老儿子回来。 倒是房门“吱呀”一声，那煞星起床了。 听到房里传来的响动，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皮子。 三个娃子也吓得魂不附体，飞身冲向堂屋门口，赶在那煞星出来前，老老实实地跪好。 方雪梅出来后，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摸了摸肚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天饿得太狠了，总感觉吃不饱似的。 太阳才刚过了山顶，就又饿了。 睨了孙老婆子一眼，冷声问道：“做晚饭了吗？” 第339章 谁来救救她 第339章 谁来救救她 孙老婆子摇摇头，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老实说道：“还，还没……” 只见那煞星又发了怒，一脚就朝她腿上踹了上来。 还不等腿上的疼痛缓过去，脸上又挨了重重的一巴掌，打得她鼻子一酸，眼泪花子当即就冒了出来。 还不等她抬手去擦，就感觉到头皮一紧，仅剩不多的一小把头发，又被紧紧地拽住了，接着就是一阵剧烈地摇晃…… 孙老婆子疼得直翻白眼，内心崩溃极了。 呜呜呜…… 谁来救救她？ 她好痛，还好害怕…… “好吃懒做的老货，一天三顿地养着你，还能指望你干点啥？” 方雪梅厉眼一瞪，颇为上瘾地又想上手，“还不滚去做！” “一天天的，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 孙老婆子看着她扬起的左手，只觉头皮一炸，下意识的，鼻子就更酸了，头也更疼了，抱着头就往灶房里跑…… 老太婆跑了，还没打过瘾的方雪梅，又踱步朝三个娃子走去，阴恻恻地问道：“刚才，谁扭头来看了？” “……” 没人敢吭声。 “不吭声是吧？” 听她陡然拔高的声音，三个娃子吓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连忙摇头说没有。 方雪梅才不管他们有没有，他们看不看都无所谓，她的目的，只是想要打人而已。 随手抄起一根棍子，一声声破空声再次响起，打得几个娃子嗷嗷叫，又开始满地打滚…… “给我跪好了！” “谁在敢乱动，我抽他两个时辰。” “憋着不许叫，好生给我挨着！” 三个娃子顶着一脸的鼻涕泪水，又乖乖跪成一排，任由她的树枝在身上抽打，每落到身上一下，就不受控制地打一个哆嗦，牙齿更咬得咯咯响。 老大挨得最多，因为方雪梅最恨他，上辈子他带着两个弟弟，给她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绊子，让她吃了一箩筐的苦头。 灶房里煮饭的孙老婆子心疼地跑出来，扑在几个孙子身上，嘴里嚷嚷着，“要打，你就打我吧……” “啊！” “啊！” “啊！疼啊……” 隔壁墙角下猫着的两婆媳，有些摸不着头脑，话说这情况，听着有些不对呀。 年轻媳妇儿当机立断，跑进屋里扛着一架木梯就出来了。 还是个懂得谦让长辈的，知道等婆婆先上去。 待看到隔壁院里，那抱在一起挨打的四祖孙，还有那个仅用一只手，就把四人收拾的鬼哭狼嚎的女人，她们的惊讶程度，可想而知。 方雪梅抬头扬着笑脸，朝她们问道：“四婶，招娣嫂子，你们吃晚饭了没？” 手上的树枝却是没停，有一下没一下地，朝地上滚作一团的祖孙四人，继续抽打着。 上辈子，她们两婆媳也是这么趴墙头上，看着她被打得死去活来，甚至最后她被活活踢死那次，她们也和今天一个样，连趴着的位置，都没变过。 “呵呵呵……” 这场景太过诡异吓人，隔壁的两婆媳不敢再看下去，麻溜地下了梯子，蹲在院墙下，就着那祖孙四人的惨叫声，嘀咕开了…… “这儿媳妇这么厉害，也不知孙狗娃那鳖孙从哪儿买来的？” “管他呢！看着还挺解恨的。” “说得也对，咱家这些年，吃了他们多少亏，这下可算好了，恶人自有恶人磨。” 方雪梅打累了，吩咐老太婆继续做饭，两个小的还是照旧去那儿跪着。 至于老大，让他去把自己中午换下来的衣裳洗了。 跪着洗。 孙老婆子在灶房里偷偷摸摸地，朝四个方位不停地拜…… 想求菩萨保佑，让老儿子早些回来，再这么下去，她和三个宝贝孙子，只怕要被那女人给活活弄死。 长河镇。 陆文且骑着快马，终于赶到了赵管家的小院，翻身下马之后，将手中握着的缰绳往门口的小子一抛，就快步跑了进去。 小院里面，已经聚集了好些人，狗顺一看到他的身影，七上八下的一颗心，顿时就落回了原地。 镇上的那帮子兄弟，也在“陆哥”“陆哥”地叫个不停。 狗顺听得心里直冒酸水，还以为他只有一个骡崽小迷弟的，没想到这臭街溜子，竟比他想象的，还混得开。 “赵兄。” 陆文且扯了抹笑，走到赵管家身前，抱了抱拳说道：“我回来了。” 赵天泽满意地点点头，意有所指地说道：“回来了就好，这么晚了，我还真有些担心你一去不回……” 他扫视了众人一圈，接着说道：“既然你到了，接下来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咱们今儿轻装上阵，只要会骑马的，都去马棚领一匹快马，不会的就与人共骑。” 陆文且心下一紧，果然如他意料的一样，赵兄这一趟，不是单纯的押货去山城。 他环顾了一圈这个看似平静的小院，也不知暗处埋伏着多少打手，已上了贼船的他，想要全身而退，只怕是不能够了。 接着，就听赵管家慷慨激昂地，对着一众兄弟说道：“大家今儿晚上加把劲，卯时（凌晨三点至五点）之前赶到清水镇，我请大家去清水大酒楼喝酒吃肉，吃饱喝足之后，咱再好好地睡它一觉！” “耶！！！” 众人欢呼起来，七嘴八舌地就议论开了，有几个胆子大的，甚至起哄让赵管家给安排两个姑娘，这话一说出口，立马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同。 就连有些拘束的狗顺，也都放开了不少，嘿嘿笑着跟身边的人说：“我到现在，还没上过花楼呢。” 花楼太费银子了，他舍不得，可又还没混到，有人主动掏钱请他去的地步。 若是赵管家能给安排一二，他自是乐意至极。 男人这辈子，为的是啥？ 无非就是“酒色财气”四个字。 跟着跑这一趟，能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若是还能有个姑娘陪伴在侧、再加上即将到手的五两银子…… 身边还有陆文且这个兄弟，一同出生入死，可以说，这四样都占全了。 怎能不让他高兴。 五两银子虽说看着不多，和他去年冬月得了六两银子那次是没得比，但也叫他很是开怀。 第340章 好孙女儿 第340章 好孙女儿 赵管家忍了忍，很是豪爽地挥了挥手，说道：“等到了山城，便请大家去城里最大的花楼，让大家喝它个痛快！” 大家伙儿的情绪高涨，有人嚷嚷着问道：“赵管家，只是让咱们喝个痛快吗？” “说得对！就不能干点儿别的？” “对对对，姑娘们呢？赵管家可别忘了……” “哈哈哈……” 一心扑在报仇雪恨上的赵天泽，听了这些话，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却也没发作出来，示意陆文且上前控制场面，他自己扭头进了书房。 和他们相反，陆文且表情很是凝重，和他一样心情沉重的，还有上次一起出去的几个弟兄，显然是对上次跟山匪对上的事儿，还心有余悸。 他伸手压了压，众人渐渐安静了下来，在他的安排下，一个个排着队，有条不紊地往马棚去了。 等他们牵着各自的马儿来到院门外，赵管家已经身着黑衣，坐在爱骑的马背上等着了。 他的身后，还有十好几个训练有素，表情冷厉的黑衣男子。 陆文且摸了摸自个儿身上的黑色衣裳，觉得媳妇儿就是有远见。 啥事儿，都考虑得如此细致周到。 “驾！！” 一声令下，一阵马蹄声响过，长河镇被他们远远甩在了身后。 走在最后的陆文且，扭头回望了一下融入在夜色中的镇子…… 希望媳妇儿和家人，都好好的等他回来。 县城。 方雨桐将大嫂一大家子，送出了铺子大门，朝他们挥了挥手说道：“客栈离咱们铺子不远，明儿一早记得过来吃早饭，千万别再去外头买……” “知道了，你回吧。” 林氏回过头，应声道。 回到铺子里，方雨桐安排阿奶洗了个脚，怕她一路颠簸，身子再受不住，又将玉葫芦里仅有的两滴玉露滴在茶水里，让她喝了。 方老婆子笑呵呵地进了自己的房间，看着崭新又软和的床铺，心下是妥帖无比。 还得是雨桐这孙女儿好啊。 比自己生出来的闺女都好。 两个女儿刚成亲那两年，每次正月里去走亲戚，她也会留下来住一两个晚上。 可感觉，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安排她住在许久没人住的杂物房就不说了，毕竟亲家母强势，刚嫁过去的女儿没话语权，她也不敢怪罪。 让她最受不了的，是自家女儿对她根本没话说。 除了吃饭时，给她夹两筷子菜之外，其他时间，就算两母女坐在一起，也大多是一声不吭，让人觉得尴尬无比。 她好不容易起个话题，可也不知怎的，没聊两句，两母女就能把这嗑唠死。 在孙女儿这儿就不一样了。 祖孙俩在一起，哪怕是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纯粹地待着，也不会觉得日子难熬，反而有股子岁月静好的安逸。 就连吃饭，面前总有一两个菜，适合她这种牙口不好的人吃。 孙女儿盛的饭，也合她心意，既不会满得像恨不能撑死她，又不会少得像是在喂鸟儿，每次都把握在碗沿线偏下一点…… 还有这张床铺，全是今儿个新买回来的，让本就喜爱整洁干净的她，看了就爱不释手。 想到今儿晚上，能躺在这张床上睡觉，她就觉得窝心。 “牛妈，你出来。” 方雨桐来到牛妈房门外，递给她五十个大钱，说道：“明儿你早些起来，去菜市买两斤肉和几个素菜，再买两根排骨和几个鸡蛋。” “若是看到有卖豆腐的，也买两块，勾点芡粉水儿，再撒点葱花，好吃还不费牙，鸡蛋中午也别全炒了，留两个晚上蒸豆腐蛋，阿奶的牙口吃着正正好。” “明儿早上的红豆粥，也要熬得粘稠些，别清汤寡水的看着埋汰人……” “知义和阿花两个小娃子，喝不来滚烫的开水，今儿晚上剩下的开水可别倒了，用个干净的陶壶装着，哪怕是明儿一个早起来找水喝，也有的来对付……” 嘱咐完之后，回到自个儿房里，忙碌了一天的她，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酸酸软软的。 将自己埋进被子里，想了一会儿刚走没多久的陆文且，这才闭上眼睛，呼呼地睡过去。 许是终于自己当家做主了，天才刚亮没多久，她就睁开了眼睛，看了眼窗户那儿渗进来朦胧的光，知道时间还早，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又睡了过去。 直到听见大嫂他们过来了，她才猛地一滚起了床。 “大嫂，你们昨晚睡得可还好？” 林氏容光焕发，一改之前在陆家村时的蔫样儿，笑得跟朵花儿一样，“好！客栈的床软和，也没听到啥吵吵闹闹的声响，我昨晚难得一觉睡到大天亮。” 她指了指跟在儿子屁股后面的女儿，一脸幸福地感慨道：“特别是阿花这娃子，许是太久没跟我们一起睡了，今儿早上起来，跟我黏糊了好一阵儿呢，说她喜欢这儿，不想回陆家村了，把你大哥给郁闷的……” “要不是太费银钱，我和你大哥都恨不得跟你们一样，直接从陆家村搬到这儿来。” 虽说大嫂只是一时感慨，但这话方雨桐也没接。 把陆知义接过来，她已经算是帮了大嫂一个大忙了，若是再大包大揽地把阿花接过来，她肯定是吃不消。 陆文星笑笑也没说话，昨儿下午帮弟妹买回来几张床之后，就领着儿子去官学问了一下。 里面的夫子啥也没说，直接给了陆知义一张考卷，让他做。 两刻钟之后，夫子看着他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吹胡子瞪眼地一阵摇头。 毫无意外，字儿还认不全的陆知义，被官学无情地拒绝了。 今儿上午，他打算带着儿子，再去附近的私塾看看。 最多今晚再住一宿，明儿一个早，就得回庄子上干活去了。 陆知义显然也知道，昨儿在官学的时候，自己太不争气，这会儿已经捧着一本书，咿咿呀呀地读了起来。 方老婆子看到这一幕，内心一阵酸涩，又想起了大孙子小时候的场景。 人老了，动不动就想起之前的旧事儿。 第341章 不委屈 第341章 不委屈 “夫人，吃早饭了。” 牛妈从灶房出来，对方雨桐说道。 “成，捡出来吧。” 吃完早饭，陆文且昨儿叫来的木匠师傅，挑着一担斧头刨子之类的工具，上门来了。 方雨桐在那儿一顿解说，这里打一个柜子，那里要放一张桌子，柜子上要打几个抽屉，哪个抽屉要上锁，柜台前的凳子要多高…… 不一会儿，木匠师傅两个半大的徒弟，一人扛着两块木板，吃力地进了铺子，才刚放下，气儿还没喘匀呢，就被师傅喝骂着又接着去扛…… 方老婆子无所事事，就想着帮孙女儿做监工，有自己在旁边看着，他们好歹不敢太过偷奸耍滑。 看着那两个小子吃力的样儿，还要时不时被他们师傅喝骂上两句。 火气上来了，师傅还直接捡起地上的木料头子，朝他们就砸过去…… 她不由得，又想起了记忆中，那个面容已有些模糊的二儿子。 当年的他，刚被自己送去学徒的时候，是几岁来着？ 好像还没这两个小子大呢。 也不知道他有没像这两个小子似的，被师傅这般刻薄对待？ 应该有吧，毕竟徒弟哪有这么好当的。 心里这样想着，就不由自主地为两个徒弟鸣不平。 等师傅发火生气的时候，方老婆子便招呼着两个徒弟喝水，让那木匠师傅很是气闷。 看到师傅黑沉沉的脸，两个小子也不敢去喝她的水，就怕等会儿下了工，回到师傅家里，还得挨收拾。 方雨桐见大哥带着陆知义去了找私塾，大嫂领着阿花没处儿可去，索性带着她们俩上了街。 走之前叫方老婆子一起，方老婆子摆了摆手表示不去。 越看这师傅，她越觉得他不像个好人。 她得在这儿看着，别一眨眼的功夫，再被他使了坏，拿不结实的木料对付了去，叫她的乖孙女儿白白花了银钱。 见她不去，老林氏也说不去，怕亲家奶奶一个人待在这儿没人陪，自家再失了礼。 方雨桐想着，阿奶在这儿住的时间还长，要出去逛，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倒是大嫂她们，今明两天就得回去，这会儿陪她们逛逛也应当。 便依了她们两个老的。 两妯娌一路走一路说，阿花紧紧牵着阿娘的手，瞪着一双大眼睛，目不暇接地看着街道两旁的各种铺子。 时不时地，连路都忘了走，全靠林氏拉着。 方雨桐给她买了两串糖葫芦，小姑娘喜滋滋地接过，就这么拿在手上，也不舍得往嘴里送，说要等大哥回来一起吃。 林氏看到路边有一家卖布料的，忙招呼着要进去看看，说要扯块细棉布，好给肚里的娃子，做几身替换的里衣。 转身见阿花眼巴巴地看着，笑着问道：“看着我干啥，可是也想要？” 阿花害羞地别开眼，摇了摇头，低声说着不要。 林氏发愁地跟弟媳妇吐槽道：“这丫头也不知随了谁，有啥事儿，都往自个儿肚里咽，想要啥，也不好意思跟我们开口，总要我们这做爹娘的来猜。” 听了阿娘的话，阿花的头，埋得更低了。 林氏又气，又心疼，叹了一口气道：“现如今，才她和知义两个娃子还好说，我们做爹娘的总能顾着一二，等肚子里这个小的落了地，往后再有了更多的弟弟妹妹，我都能想见，她得受多少委屈……” 方雨桐看看不知所措的阿花，又看了看无可奈何的大嫂… 很想说：既然顾不过来，你们就少生几个呗。 但她们两妯娌，毕竟相处时日短，这种话太过得罪人，也不好说出口。 只是笑道：“咱们阿花心里明镜着呢，爹娘知道的委屈，可算不得委屈，怕就怕明明自个儿受了委屈，家里的大人还不愿承认……” 低头揉了一把小姑娘的脸，问道：“是不是啊，阿花？” 陆阿花看了手里的糖葫芦一眼，甜甜地叫了句“婶婶”，说道：“我不委屈。” 一顿挑挑拣拣后，林氏买了两块细棉布，又让掌柜的送了几块巴掌大小的布头，说等回去后，给娃子做几个接口水的围兜儿。 刚从铺子里出来，就看到陆文星带着儿子在不远处瞎逛。 “你们干啥呢？” 林氏朝他们喊了一句。 见是她们三人，陆知义扬起笑脸飞跑过来，嘴里嚷嚷着，“阿娘，婶婶……” “张夫子收下我了！” 阿花举着手里的糖葫芦，就迎了上去，毫不犹豫地从手里取出一串，递给了她哥。 陆知义摸了摸她的头，将手里的糖葫芦递到妹妹嘴边，让她先咬了一口，这才往自个儿嘴里送…… 方雨桐看着他们两兄妹相处的场景，不由地又回想起，自己和大哥打得死去活来的时候…… 腹诽道：陆家和方家不一样，阿花的命运，自然也跟她不同。 陆文星走上前来，主动把她手里的细棉布接过去，说起了隔壁街张夫子的情况…… “夫子人还挺年轻的，看着最多也就三十岁，他说只要咱们知义有上进心，啥时候都不晚……” “就是束修有些贵，一年要三两六钱银子，比他之前念的那儿，足足贵了三两银子。” 见媳妇儿没说什么，他才接着说道：“好在难得的是，知义喜欢张夫子这人，还在夫子那儿，嚷嚷着就要在这儿念，出来以后，还拉着我给他买套新的笔墨纸砚呢……” 林氏心疼银子，当即朝儿子眉眼一瞪，“家里带过来那么多，先把旧的用完，再说买新的事儿，你阿爹赚几个银钱不易，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敢跟你……” 其实她想说：要是敢跟你小叔那败家子学，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差点说秃噜嘴的林氏，赶忙住了声，悄摸摸看了眼弟媳妇，暗道好险，差点就得罪了人。 陆知义哭丧着脸，手里的糖葫芦，都没之前的甜了。 在林氏的催促下，一行人又去了张夫子的私塾，为了给人家留下个知礼的好印象，还在路上买了两盒精致的糕点。 第342章 城里啥都好，就是费银钱 第342章 城里啥都好，就是费银钱 到私塾一看，林氏心下点头，这张夫子确实是个风趣的，听着还是个有学识的，随口说出的一句话，让人听了就觉得很有道理。 跟弟媳妇那张嘴儿，有得一拼。 不像上个夫子那般，板着一张威严的脸，教鞭时刻不离手，哪个学子不老实，手里的教鞭“啪”地一声，就抽了过去…… 把今儿一年的束修交齐后，张夫子让陆知义明儿开始，就来上课。 还给他布置了几道题，让他回去解答，明儿一并带过来。 出了私塾，林氏看天色还早，又招呼着要去人牙子那边买婆子，想着若是顺利的话，今儿下午就能回陆家村。 城里啥都好，就是废银钱。 光是在客栈里住一夜，就花了几百个大钱，这谁能遭得住啊？ 到了人牙子那边，只见那条街乌泱泱的好些人。 光做人口生意的，就有七八家，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全都一排排站在自家铺子门口，由着买家在那儿挑挑拣拣…… 林氏看见一个，比阿花还小些的女娃子，正被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粗鲁地拉过来拽过去，时不时叫她走两步，又叫她张开嘴来，去看里面的牙齿和舌头…… 然后，一脸嫌弃地跟人牙子讲起了价，把人家一个乖乖巧巧的小女娃子，贬得一无是处…… 她看得心里堵得难受，紧皱眉头问道：“唉！这几年的年成也不差啊，咋还那么多被买来卖去的人？” 陆文星拍了拍媳妇儿的后背，“世道本就这样，可怜的人太多了，咱们买一个就赶紧走，你还怀着娃子，这种地方怨气重，待久了不好……” 林氏紧了紧阿花的手，跟着当家的后头，嘴里不住地叮嘱两个娃子，“你们俩可别乱跑，要是被拍花子的拍了去，我们找都找不到。” 方雨桐其实也不喜欢这里，虽说耳边热热闹闹，却让人心里总压着一块石头的沉重感。 不过，有了上次买牛妈的经验，好歹冲击力没那么大，跟在大嫂后面，听着耳边那一浪高过一浪的讨价还价声…… 心里还在想，给大哥的那十两银子还回来了，也不知道姐姐，最后将会落到怎样的田地？ 今儿个，有没可能在这儿遇到…… 想来该是不大可能，昨儿一大早，大哥还见过她呢，陈大江手脚再快，才一天时间，也做不了多大动作。 她哪能想到，这会儿的方雪梅因祸得福，过得可谓是比神仙还快活。 想是这样想，可目光，却不受控制般地，扫向那一排排站着的人群。 还好，她看遍了所有的人，也没看到姐姐的身影。 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情颇有些复杂，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望…… 突然，前面的大嫂顿住了脚步，扭过头来拍了拍她的手臂，问道：“雨桐，你帮我们看看，那人咋样？” 方雨桐收回思绪，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可是那顶着个鸡窝头的妇人？” “对！就是她。” 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妇人，只是面容有些丑，身形敦实不说，皮肤还黝黑，头发也乱糟糟的卷曲着。 整个给人一种，被被肥料烧坏的庄稼的感觉…… “看着像是个刚成亲没多久的，许是夫家遭了难……” 林氏点头附和道：“我想着年纪轻，力道就大，像挑水打柴那些活计，做起来也不会吃力，只要她老实不作妖地帮衬我几年，我也不能亏待了她……” “那就过去问问。” 陆文星率先抬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后面几人依次跟上。 一番问询之后，从人牙子嘴里，得知这妇人娘家姓李。 还没成亲前，婆家两兄弟结伴出门去做零工，也不知道得罪了啥人，她男人被活活给打死了，小叔子也被人踢断了腰，直到现在，都还没找着是谁下的手。 婆家当时瞒着这事儿，只推说男人生了病，叫本家侄子将她迎进了门。 等拜了堂，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婆家这才摊牌，说让她改嫁给瘫在床上的小叔子。 她抵死不从，跑回了娘家，娘家大嫂收了他们几两银子后，二话不说就把她推出了家门。 重又落回婆家手里的她，扬言说要买包耗子药，带着他们一大家子下地狱去。 婆家怕了，便把她卖给了人牙子。 林氏听得心下惴惴，既同情她的遭遇，又怕她内心存了恨意，是个性情狠厉的人，到时一个不如她的意，再做出啥极端的事儿。 倒是那妇人看出林氏两口子是厚道人家，膝盖一弯就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地保证，几人只要把她买了去，她定当牛做马地报答他们。 人牙子也想促成这单生意，帮着说起了好话，说这李娘子虽说是个性情刚烈的，但人却不坏，心里有成算不说，手上还有真功夫…… 林氏两口子一阵嘀嘀咕咕，又跑来问方雨桐的意见，“你觉得她咋样儿？能买不？” 这种决定方雨桐可不敢多嘴，就怕往后有啥事儿，再怨上了她，摇摇头说道：“我也只买过牛妈这一个，能不能买的，还真有些拿不准……” “不过，这种事儿嘛，就是第一眼的感觉，大嫂要是看这人对了，哪怕她有啥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也不会轻易怪罪，可若是看她不顺眼，哪怕人家没犯啥错，也总想找她点儿茬……” 林氏听得不住点头，对自家男人说道：“那就买她吧。”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七两银子，就拿到了李娘子的卖身契，比牛妈还便宜了一两。 不过，周牙人毕竟是上门的，贵些也是道理，光来回车钱，就得好些了。 更何况，抛开年纪来说，方雨桐还是觉得牛妈看着顺眼一些。 一行人满载而归，回到铺子，木匠师傅已经刨出来好些刨花，铺子的墙壁上，也靠了好些长短不一的木料，有些开了孔，有些弹了墨…… 牛妈拿了个筐，蹲在刨花堆里扒拉着，打算装去灶房里烧火。 第343章 夸字的含义 第343章 夸字的含义 李娘子很自觉，一进铺子的门，就弯下腰帮着干起了活。 旁边坐着陪方老婆子唠嗑的老林氏，一看这架势，心里就有了数。 眯着眼便打量起那人来，越看越满意，虽说脸不咋好看，面相却不像个阴险狡诈的人，年岁小，手脚还勤快…… 至于长得不好看，她觉得还算是个优点呢。 要是买个漂亮的回来，哪怕大儿子是个正派的，时间长了，只怕也难免闹些是非出来。 一众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个午饭，林氏几人午觉都没歇，就火急火燎地走了。 原本老林氏还说要在这边待几天的，可又放心不下双身子的大儿媳妇，直说等过了年再来。 方雨桐也没当真，如今大嫂月份还浅着呢，老婆婆都这么紧张，等过了年肚子大了，她只怕更是脱不开身了。 送走他们，方老婆子便进屋歇起了午觉。 方雨桐也想睡的，却被陆知义拉着用起了功。 认了一个时辰的字儿，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又伸了个懒腰，拉着陆知义在院子里转了两圈。 一开始，陆知义还不愿意，说张夫子布置的题还没完成。 “哎呀！读书也跟做生意差不多，做生意的本钱是银子，读书的本钱就是身体……” “若是把身体给折腾废了，不就等于本钱没了嘛！那也就离亏本不远喽……” 陆知义嘀咕道：“张夫子是个好夫子，我只是不想明儿第一天去，就被他逮住挨顿骂。” “怕啥？骂就骂呗！” 方雨桐毫不在意地说道：“再说了，又没说不做，这不时间还早呢嘛。” “咱们都已经学了一个多时辰了，你可不能为了别人的一句夸，就不把自个儿的身体当回事儿。” 听着婶婶自成一套的理论，陆知义内心有些不认同，“夸我还不好？我就喜欢被人夸。” “咱们刚学了夸这个字，你说说，这字儿是咋写来着……” 方雨桐蹲下身子，捡起一截树枝，煞有其事地在地上画了起来，“上面一个大，下面一个亏……” “瞧见没？咱老祖宗聪明着呢，想要被人夸，就得吃大亏。” 她指着那个大大的“夸”字，一本正经地朝陆知义问道：“你想吃大亏吗？” 一脸懵逼的陆知义，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夸”字，还能解读出来这么个意思。 不过，貌似婶婶说得，又有那么一丝道理…… 可他从小到大，就喜欢听好话，更喜欢别人夸他，这么算下来…… 他岂不是吃了老多大亏了？ 那以后，别人每夸他一句，是不是就代表自己吃了个大亏？ 反过来说，别人骂他一句，是不是就代表他占了个大便宜？ 那他到底是想要被夸，还是想要被骂？ 这还真是个艰难的选择…… 他的人生信条，几乎要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愣了半晌之后，陆知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忙不迭地摇晃着脑袋说道：“才不要，我又不傻。” 方雨桐循循善诱，“那你还喜欢被夸吗？” 后者思考了一下，果断遵从了自己的内心，“如果只是单纯的夸，我还是喜欢的，但如果被夸的代价，是要我吃个大亏，那还是算了。” “那现在是做题，还是跟我再转两圈？” “当然是……转两圈。” “嗯！那句话咋说来着？” 方雨桐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在苦思良久之后，终于蹦出一句，“孺子可教也……” 陆知义忍了又忍，说道：“婶婶，若是我阿娘知道您是这么教我的，只怕得把肠子都悔青掉……” “呵呵，我也是今儿从你这学会夸字以后，才突然领悟出来的。” 方雨桐想象着大嫂那如遭雷劈的那张脸，颇有些心虚地讪笑两声，胡扯道：“你阿娘不认得字，不理解夸字的真正含义，这才一时左了性子，咱们可是有学识的人，别跟她一般见识，这种事儿，咱俩知道就成……” 陆知义听得不住点头，深觉得婶婶这话说得有道理，一脸恍然大悟道：“我就说嘛！咋都跟我阿娘说不到一处，原来是因为我这个有学识的人，跟她这大字不识一个的……|那句话咋说来着？……对！这叫话不投机半句多……” 方雨桐捂脸…… 咋办？ 陆知义好像被她越带越歪了。 花了大价钱送儿子城里进学的大嫂，若是知道自己教她儿子说这些话，只怕得当场跟她翻脸。 话说，陆知义这么好一个娃子，可别真被她带沟里了。 到时再变成个好吃懒做，脸皮还厚的街溜子，那大嫂不得恨她一辈子？ 唉！ 带娃子就是担子重，等她有空的时候，再好好想想，该怎么培养一个合格的陆家长孙出来吧…… 至于现在，她还是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就不会出错。 她也不敢瞎出主意了，适时打了个哈欠，露出疲惫的神态说道：“时辰还早，我先去睡个午觉……” 走了一段路，见他没跟上来，又朝他招了招手，“你也去睡会儿吧，小娃子家家的，正是长身体的好时候，不睡午觉，到时再长成个矮冬瓜。” 学识好不好另说，把人家儿子养得高高大大的，总是错不了的吧？ 陆知义依言回到房里，看到放在桌上那张夫子出的题目，仿佛怕烫着眼睛似的，忙撇开了视线。 接着，就赶紧走向那张大床，嘴里念念有词，“大亏……大亏……被夸就等于吃大亏……” 可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也没睡着，他索性一滚就起了身，“大亏就大亏，人家还说吃亏是福呢。” “为了不叫张夫子对我失望，一个大亏而已，吃就吃吧……” 好不容易找着念书乐趣的陆知义，当即就在房里的书桌前做起了题。 遇到不认识的字儿，又去把之前的旧书翻出来，很是耐心地一个个对照过去…… 下笔时，也跟他之前在村子里做课业时不一样，写出来的字儿，都好看了不少。 满满一张纸下来，也没再看到哪怕是一个圈圈…… 第344章 宠辱不惊 第344章 宠辱不惊 大半个时辰过后，陆知义终于解答完了所有的题目，看着摊开在桌面上晾墨迹的那几张纸，他内心的满足感，是无与伦比。 甩了甩酸疼的右手，脑子里想象着，等明儿到了学堂，张夫子看到这些纸张时的惊讶表情，他就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猛然间，又想起了婶婶刚才说过的话，他又有些不淡定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心情复杂地来到私塾，刚一进书院的大门，便看到了张夫子。 正纠结着，要不要这会儿就把昨日答出来的题，交上去的时候，人家就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脸。 接着，张夫子就对他今儿来得这么早，给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他云里雾里地递上昨儿解答出来的题，张夫子神色认真地看了之后，就更是大夸特夸，说他字儿写得好，只要再稍加练习一下，他学识上的造诣，指定低不到哪儿去。 夸完字儿之后，又夸陆知义解题的思路很新奇，竟让他这个夫子，都生出了拨云见雾般的豁然开朗…… 最后，张夫子还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让他一定要好好用功，切不可生出懈怠惫懒之心，要不这么好的一个苗子，生生浪费就可惜了…… 听得如痴如狂的陆知义…… 心，是激动的。 手，是颤抖的。 整个人都飘飘欲仙起来。 对张夫子的识货，心里那是一百八十个认同，暗自决定，往后定要唯张夫子马首是瞻…… 这会儿，别说叫他吃个大亏，张夫子就算要他的命，他也立马就得给！ 但凡要犹豫一下，就是对人家张夫子的不尊敬。 当天下午回去之后，陆知义的头一件事，就是把今儿那颇为繁重的课业做完，连教婶婶识字儿的重任，都得往后靠。 有了张夫子早上的夸奖，今儿的他，比昨儿更加进入状态。 可谓是下笔如神，除了偶尔要翻出之前的旧书看看之外，基本就没怎么停过，不一会儿，就一张又一张的答卷铺了开来，直到铺了满满一书桌，他才心满意足地收了笔。 方雨桐站在窗外，看着奋笔疾书的他，提了一天一夜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就怕自己昨儿的胡言乱语，真的让他懈怠下去，大嫂再怨毒了她。 第三天，天才刚朦朦亮，陆知义就起了身。 见牛妈还没起床做早饭，他便取了两个之前从婶婶这儿赚来的铜板，在外面买了两个包子，一路走一路吃，抱着他的课业，屁颠颠儿地去了学堂…… 一阵拍门声响之后，张夫子睡眼惺忪地给他开了门，愣愣地接过他这个新学子递过来的一沓纸张，就有些头疼…… “那个……知义啊，你愿意用功是好事儿，但咱们这一生当中，除了用功念书之外，还有好多其他的事儿等着咱们去做……” “比如，睡觉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只有睡够了，睡醒了，到了白天咱们才有精力，才能更好的去用功……” 陆知义有些沮丧，今儿的张夫子，没像昨儿那样夸他，还说教了他一顿，虽说得很是委婉，但他还是听出了淡淡的责备。 突然间，他又想起前儿婶婶说过的话，顿时就暗暗劝起了自己…… 不夸就不夸吧。 按婶婶的逻辑，他只是少吃了个大亏而已。 说教就说教吧，张夫子也是为了他好，被夸是吃大亏，挨骂是占便宜，说教可比挨骂占的便宜还大呢。 这么一安慰，心里顿时好受了不少。 “张夫子教导的是，知义定当谨记于心。” 他恭敬地行了个礼，这才从张夫子手里接过课业，回了自己位子上，取出书本，认认真真地读了起来。 张夫子原本还担心自己的话，会打击到这孩子的积极性，看着他丝毫不受影响，还能静下心来读书，也就放心了。 一个早上下来，他暗暗观察了陆知义好几次。 越看，越发觉得这孩子不错，虽不能说达到了处惊不变的高度，但勉强也算是做到了宠辱不惊，若能得到名师的指点，他日必能成就一番大业。 从这以后，陆知义便成了他特别关注的对象，时常叫他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儿，有机会的话，也会带他去见一些好友，时不时的，还会带他参与一些才子们组织的诗会啥的。 当然，那都是后话。 孙家村。 在孙老婆子的哭诉声中，六十大几的孙家族长，在自家孙儿的搀扶下，一步三晃地上门来了。 “你个目无尊长的……” 他吹胡子瞪眼地酝酿了老半天，还没骂出口呢，就看到方雪梅屁颠颠儿的上前，伸出左手，扶着不住打哆嗦的孙老婆子，进了院门。 一时间，一口气堵在喉咙眼的族长，差点没当场撅过去…… 方雪梅对自己的成果很是满意。 心里想着：就算是妹妹那贱蹄子来，只怕也就这样了。 “你……你……你这……” 孙老婆子被她打怕了，这会儿只觉得落在她手里的那条胳膊，都变得僵硬了不少。 看着气了个倒仰的族长，内心更是无比焦急。 她咬咬牙，为了自个儿四祖孙的性命，豁出去了…… “你这惯会做戏的贱蹄子！” “以为现在作出一副和善的嘴脸，就能逃过族长他老人家的法眼了？” “你打我这老太婆，和几个娃子的时候，隔壁家的都看着呢，你还抵得了赖不成？” 说着，就伸出手，指向了两家之间的院墙上。 族长随着她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两颗还来不及缩回去的脑袋…… 他顺了顺胡须，换上了一切都在掌握中的神色，对隔壁院墙上的两人道：“你们两个别看了，过来这边儿，我有话要问你们……” 族长发了话，隔壁两婆媳不敢不听，只得老老实实下了木梯，拐了个大弯，出了自家院门，再进了孙狗娃家的院门。 “族长……” “嗯。” 族长又顺了顺胡须，语气不急不缓地问道：“你们两家离得最近，前儿和昨儿两天，可有听见他们家啥动静？” 第345章 先各打五十大板再说 第345章 先各打五十大板再说 两婆媳顶着孙老婆子满含希望的目光，对视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一副老实到不能在老实的模样，“没有。” 这两天，自家院子里，再也有石头飞进来，两只老母鸡歇了两天之后，今儿个终于乖乖地下了两个蛋…… 她们俩又不是受虐狂，这一大家子欺负了她们那么些年，好不容易老天开了眼，送来个能治住他们的。 自个儿又不是脑子有坑，不帮忙就算了，还跑去踩人家一脚？ “你们这俩满嘴喷粪的，骗人！！！” “族长！您可千万别信她们的，她们……” “问你了吗？吵吵嚷嚷地，像啥样！” 族长手里的拐杖一顿，打断了老太婆的话，不满道：“一天天的，就你们家事儿最多，不是别人来我这儿告你家的状，就是你跑我这儿来告别人家的状……” “有那来回跑的功夫，还不如待家里教教几个娃子，狗娃被你这没远见的阿娘害了一辈子，现在说啥也晚了。” “可这几个娃子，年岁都还不大，要是肯下狠心，用力地掰一掰，就算将来出息不了，哪怕少给咱孙家人添点儿乱，总也是好的……” 老族长早就看孙老婆子不顺眼，这么些年，就跟根搅屎棍一样，有了这对老实婆媳的话之后，他也不想再多问别的了，翻着浑浊的双眼，对她就是猛地一顿输出。 今儿一大早，这么大年纪的他，就为着她家的事儿折腾了这一趟，他就够火大了，没想到，竟还是用假话来糊弄他的。 说完，他看了看孙老婆子那张一言难尽的脸，又朝方雪梅打量了两眼，决定不管谁对谁错，先各打五十大板再说…… “你既到了咱们孙家村，就得恪守孙家妇的本分，上边的老人要孝顺，下边的娃子也要有慈爱之心……” “要尽心尽力地对他们，好好把他们养大成人，切不可苛待了去，还有狗娃那边，他就算有再多的不是，那也是你男人，必须要顺从……” 方雪梅低着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脸上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心里，却暗暗翻起了白眼。 她上辈子活活被他说的那些个教条害死，难道还不够守孙家妇的本分吗？ 当时，也没见那些所谓的族长和族老们出来，为她这样一个把这些教条奉为人生准则的孙家妇，哪怕是说上一句半句的公道话。 这辈子，是别想了。 他们孙家人，根本就不配！ 重活一世的她，这辈子要替天行道，把这一家子害人害己的狗杂碎，通通送到地狱里去。 不过，在下地狱之前，得先让她把上辈子的气儿，出够了再说。 想来，老天爷不会怪罪她的。 族长训诫了一长串，念经似得没完没了。 孙老婆子拉着三个孙子站在他身后，跟着族长的话不住点头，端着一副胜利者的嘴脸，一双眼睛，刀子似地剜向对面那个孤苦无依，又娇弱无助的新儿媳妇。 旁边站着的隔壁两婆媳，都听得皱起了眉头，窝了一肚子火。 偏偏事儿的主人公，却半点反应也没有，要不是这两天的惨叫声太过真切，这会儿还萦绕在耳边，她们还真要被这人畜无害的女子，给蒙骗过去…… “好了，别的我就不多说了，要靠你自己慢慢领悟……” 族长咂吧了一下嘴，说了这么一长串大道理，他嘴都干了。 看到他转过身就要走，刚才飘得有点儿狠的孙老婆子，终于回到了残酷的现实。 想到老族长一走，留下自己祖孙四人，又得落那女煞星手里，顿时就不愿意了…… “老族长！您可不能走啊……” “您这一走，我……我们这……” “呜呜呜……” 刚才她笑得有多猖狂，这会儿哭得，就有多狼狈。 她是真怕，这贱蹄子是一点不带犹豫，真下狠手的啊。 就拿额头上这个伤口，也就是第一次被打时，用凳子砸出来的，这会儿都还鲜亮着呢。 这会儿想起她下手时，那阴狠的表情，她都还忍不住直打哆嗦。 还有她那三个宝贝孙子身上，也好不到哪儿去。 特别是她的长孙，浑身上下就没一处好地儿，连脸上都是被枝条抽得纵横交错，看着触目惊心…… 方雪梅在脑子里回想着妹妹那贱蹄子的话术，赶在老族长说话之前，很是谦卑恭让地上前，扶着老太婆的手臂，温顺说道：“阿娘，您放心，就算狗娃他没在家，我也会好好照顾几个娃子，更会好好伺候您的……” 搀扶在老太婆腋下的手，却暗暗使起了劲儿，揪着她一点肉肉，用力一掐…… “啊！！！” 孙老婆子一个弹跳，就差跳出去八丈远，嘴上呜哩哇啦地就叫嚷开了，“族长，您都看到了吧！” “这贱蹄子当着您的面儿，都敢对我下黑手，您今儿这一走，都不需等到明儿个，我就得两腿儿一蹬，找狗娃他阿爹去了！” 族长看着她精彩的表演，听得更是一头雾水…… 话说，狗娃媳妇儿这么孝顺地上前扶她，这老婆子还有啥不满的？ 至于她说的下啥黑手，他是真的啥也没看到啊。 老族长一脸无奈地看着孙老婆子，不耐烦地问道：“她怎么你了？” “呜呜呜……您没看到吗？那贱蹄子她掐我了呀！” “没，没看到。” 族长摇摇头，实话实说道。 接着，又咂吧了一下嘴，他这会儿就想喝口水，润润喉咙。 这老婆子也真是的，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水不招待一碗，又拦着不叫他走，咋就这么烦人呢？ 更别说这种讹人的把戏，以前还是儿媳妇的时候，就曾用过。 他早就识破了，只是没点破而已，现在又拿出来用，她还真当自己老糊涂了不成？ 说不准，她这一头一脸的伤，就是自个儿弄出来的。 为的，就是嫁祸给这可怜的小媳妇…… 上辈子的方雪梅，也曾去找过老族长几次，对他的流程，自是再熟悉不过。 第346章 还学会告状了 第346章 还学会告状了 每次来，都是像模像样地训斥孙狗娃那老窝囊废一顿。 完了之后，便颠三倒四地用那些个教条，来给她洗脑。 无外乎，就是让她安心在这个家待着，等把几个娃子养大，男人就该收心了，就不会再打你了，老婆婆也能看见你的好了，娃子也懂事儿孝顺了…… 可出乎这老族长的预料，她这可怜的小媳妇，竟没能挨过去。 年纪轻轻地，就被那老窝囊废给活活踢死了，还是一尸两命。 这辈子，她重生归来，身份来了个大调转，她才体会到，孙狗娃当时打她的心情。 这般被不痛不痒地说几句之后，转过头又能对她拳脚相加的感觉，有多好…… 特别是看着对方不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出自己手掌心，这种手握对方的生杀大权的感觉，竟然这么让人欲罢不能。 她主动上前，又伸手过去扶老婆婆，“阿娘，咱别别闹了成不？” “老族长管着咱们孙家村这么多事儿，已经够累了，您就别再一直麻烦他老人家了……” 老族长听得顺了顺胡须，心里对这狗娃这新媳妇很是满意，看着就是个懂事儿明理的贤惠人。 “不要！你别碰我……” 孙老婆子却一脸惊恐地甩开了她。 方雪梅又追上前去扶，接着又被甩，她锲而不舍地又去扶…… 可谓是：老婆婆虐我千百遍，我待老婆婆如初恋。 “这就对了嘛！一家子哪有隔夜仇，你们作为年轻人，要多体谅老人家的难处，主动化干戈为玉帛，才能兴旺发家……” 老族长鼓励地看着她，对她的上道，也对自己规劝的成果，感到很是满意。 见她帮忙拉开拦住他去路的孙老婆子，更是欣慰地直点头。 临走之前，还长吁短叹了一句，“唉！你这老婆子，一辈子也没活明白，没想到临了临了，倒娶回来这么个贤惠的好儿媳。” “狗娃他阿娘，你可得学着惜福啊……” 方雪梅此时，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妹妹那贱蹄子的精髓妙用。 心下有些懊恼，自己当初太笨，没能早些领悟到，要不然，又何至于受这许多的窝囊气。 孙老婆子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请回来的老救星，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留下他们四祖孙在这儿，和方雪梅这个恐怖的女煞星待在一起。 孙老婆子怕她这厉害新儿媳，却不怕隔壁那两婆媳，看准了她们家里连个正经男人都没有，只一个四岁多的小娃子顶立门户，欺负了也就欺负了。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这两个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胡说八道……” 一肚子怨气，全朝那两人发泄了过去，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拳打脚踢也紧随而上，吓得那两婆媳四下逃窜，呜哩哇啦地惊叫连连。 “我的好婆婆，老族长他已经走了，咱们也回吧……” 方雪梅看了好一会儿戏之后，这才上前，慢悠悠地伸出一只左手，力都还没来得及使，就让疯狗老太婆安静下来了，还不住地打着哆嗦。 见老太婆安静下来了，她又扭头去瞪那三个小的，“你们三个是死的不成？你们阿奶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过来帮着扶一下！” 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娃子，一对上她凌厉的眼，立马怂得像鹌鹑，战战兢兢地走上前，虚虚地扶着几乎要瘫软在地的阿奶，一步步挪进了自家院子。 “走走走！回咱家院里的木梯上去。” 那俩刚被孙老婆子撵得面无人色的婆媳，一窜就进了自家院子，“噔噔噔”地爬上木梯，悄摸摸地伸出两个脑袋，接着看戏…… “老大，你去堂屋里，给我搬个凳子出来。” 方雪梅开始下达命令，“老二老三滚老地方跪着去，老实点儿啊，老娘我今儿心情好，没想着折腾你们的，你们可别自己犯贱找抽。” 老二老三大松一口气，忙不迭地奔向堂屋门口的房檐下跪好，这两天一直在这儿跪着，闭上眼睛都不会走错。 老大搬着个凳子出来了，一眼就看到了那女煞星手里的木棍，他身子下意识地就抖了抖，如丧考妣似地不敢上前…… “杵那儿干啥？木头桩子似的，还不滚过来！！” 那女煞星一声令下，他再也不敢耽搁，老老实实地把凳子放到她屁股下面。 方雪梅还没往下坐，就先一棍子抽了过去…… 老大的尖叫声，还没来得及叫出口，第二棍子又落在了身上…… 接着，棍子就像沸腾的雨点一般，落在了身上、头上、背上… “咻”“咻”“咻”的声响充斥着他的耳膜，浑身上下都在火辣辣地疼，他双手抱头，瑟缩地蹲下身子，硬生生地挨着…… 孙老婆子再也不敢像前天似的，不管不顾冲过去替孙子挨打，因为她知道这种事儿不用着急，一个一个来，马上就该轮到她了。 呜呜呜……谁能救救她？ 她真的好害怕！ 果然，抽了三五十棍子之后，大孙子的折磨告一段落，在方雪梅地吩咐下，如释重负般地滚去了堂屋门口跪着。 只留下她这个可怜兮兮的老太婆，在这儿独自面对这个女煞星。 “老东西，胆子不小嘛。” 方雪梅的眸子里，满是厌恶地瞪向她，“还学会去告状了是吧？” “今儿中午别吃饭了，直接喝潲水吧。” 上辈子的自己就是这样，老族长一走，等待她的就是新一轮的打骂，饿饭…… 狠狠踢了老太婆两脚之后，方雪梅犹不解恨，索性脱了脚上穿着的鞋子，噼噼啪啪地抽了老太婆一顿大嘴巴子。 看着她那高高隆起的脸，还有嘴角溢出来的牙血，这才心满意足地收了手。 昨儿晚上，她就已经霸占了老太婆的房间，家里的米粮吃食，全在这个屋子里，她直接把房门一锁，谁也取不到米来下锅。 怕他们去别人家借了来煮，她干脆取了孙狗娃房门上的锁，把灶房门也给锁上了。 第347章 我肥来了 第347章 我肥来了 不过在锁门之前，方雪梅也没忘记，把今儿早上那桶洗锅水提出来…… 对祖孙四人说道：“这，就是你们今儿中午的午饭，要是敢动啥歪心思，我便拿火钳夹块烧红的木炭，塞你们嘴里！！” “让你们潲水都喝不上。”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往村外去了。 孙老婆子看着那道远去的身影，大松了一口气，一头扑向了三个面目全非孙子。 嘴里不住“心啊”“”肝啊”地，糊了他们一身的鼻涕泡和眼泪花子。 “老大啊，你也快十岁了，平时不挺能耐的吗？咋就这么老实，站那任由她打？” 老大呜呜咽咽地哭着，“我也不想啊，可一看到她，不自觉的就腿软，不要说还手，我连跑都跑不利索，她，她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母夜叉！” 说完，也学着他阿奶，恨铁不成钢地反问道：“您呢，咋也不反抗？” “好歹您也占了一个婆婆的身份，是长辈，竟然，竟然怂得……” 怂得连他们这三个孙子都不如。 孙老婆子一噎，不由悲从中来，“呜呜呜……我也怕啊！” “你们又不是没看到，她打我的那股狠劲儿，那手下得黑嘞！” “一个板凳砸过来，我差点当场去见了你们太奶。” 两个小的跟他们俩比，可以说是幸福得直冒泡。 只要他们不故意作死，方雪梅一般很少收拾他们，身上只有寥寥数条红印子。 就是……两个膝盖疼得有些受不住，那女煞星见天儿地让他们俩，跪在这堂屋门口看戏。 可作为旁观者的他们，内心对方雪梅的恐惧，和大哥他们一样。 甚至是有多没少，那女煞星打人时，疯狂扭曲的面容，还有阴恻恻的笑声…… 一想起这个，他们就忍不住直打哆嗦，这两个晚上，更是一遍又一遍地做着噩梦。 看到一向疼爱他们的阿奶哭的得死去活来，又见那个女煞星也出了门，两个小的也“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同甘共苦的四祖孙，趁着这会儿方雪梅没在家，抱在一团，狠狠地哭了个痛快。 好一会儿之后，他们才抽抽噎噎地住了声。 孙老婆子在他们背上轻轻拍打着，嘴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过去了两天，你们阿爹再不靠谱，也该回来了。” “那贱蹄子定是怕你们阿爹回来，再跟她清算这笔账，这才脚打屁股地跑路了，咱们的苦日子，也算是熬出头了……” 老二心虚地别开脸，想起自己在那女人的威逼下，曾打下的那好几个结实的死结…… 心，就不住地往下坠。 可他又不敢告诉阿奶，生怕阿奶听了以后，再变得跟恐怖女人一样，狠狠收拾他一顿。 只得在心里暗暗祈祷着，希望老天看在他没了阿娘的份上，帮帮他，让阿爹平安度过这一劫，赶紧回家来。 虽说阿爹也打人，但和那女人一比，他那点力道，简直可以说是爱的抚摸。 老天很开眼，他刚祈求完老天第三遍，村里的牛屎蛋，就推开了孙家的院门…… “你们阿爹回来了，就在村口呢！” “快！快跟我去看看……” 四人一听，精神大振，连一瘸一拐的孙老婆子，走起路来都利索了不少，急急跳着往村口跑去。 “儿啊……娘的好大儿啊……” “呜呜呜……呜呜呜……你可算回来了，我们要被人……呃！？” 她哭嚎着跑到村口，连身后的三个孙子都顾不上了，可一看到那个躺在门板上，萎靡不振的儿子，就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错，孙狗娃萎靡不振得很！ 萎靡到路都走不了，被人用门板抬回来的。 一张脸五颜六色的，鼻孔里面，还能隐约看到一些泥浆子混着血沫子的掺杂物…… 看到孙老婆子，孙狗娃也学着阿娘，张开一张大嘴哭嚎，还是缺了四颗大门牙的大嘴哭嚎…… 还说着漏风的话…… “哇哇哇……阿娘，我肥来了……呜呜呜……我差点就洗外面了！！” 孙老婆子只觉得脑瓜子都要炸开，扑到几人抬着的板板前，捧着儿子那张不忍直视的脸，心疼到不能呼吸，声音更是劈叉到恨不能掀翻屋顶，“谁？！” “谁打的？” “到底是谁这么缺德，把你打成了这样……” 一边嚎，还一边往板板上爬，抬了一路正累得不轻的四个外村人，原本就酸疼的手，这下更是受不住，索性往地上一放，坐在路边大口喘粗气。 三个娃子到了，村里其他看热闹的人，也陆续而至…… 村民们看着他们这一家，每个人都不同程度地挂了彩，心下只觉得分外解气，只顾着在一旁窃窃私语，连个上前安慰的人都没有。 孙狗娃张了张呼呼漏风的嘴，看了看那四个救他回来的外村人，这事儿实在太过复杂恐怖，一时之间，他还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孙老婆子却以为他被人威胁了，才敢怒不敢言，瞪着抬儿子回来的四个男人，就又发起了飙，“说！是不是你们打的？” “一定是，一定是你们！” “哎呦呦……我家狗娃被你们打成了这样，你们得负责！” “没有五十两银子，今儿谁都不许走！” 四个外村人一听就怒了，“你个老太婆讲不讲理啊？” “要真是我们打的，还能这么好心把他送回来？” “就是！讹人也不是这么讹的。” “唉！真是好人难做啊……” 孙老婆子的嗓门比他们还大，“别在这儿狡辩，不是你们打的，能有这么好心送我家狗娃回来？” “狗娃，你告诉阿娘，可是他们打的？” 四个男人也对孙狗娃怒目而视，“对！你快说，可是我们把你打成这样的？” 他们也太冤了，抬着这么个死沉死沉的人，走了十好几里路远。 好不容易把他送回家，这死老太婆不要说对他们这救命恩人千恩万谢，连三个红糖鸡蛋都没吃到，更过分的是，还被她讹上了。 这谁能忍？ 第348章 都怪阿爹 第348章 都怪阿爹 孙狗娃摇了摇头，一脸难堪道：“不是他们，阿娘，您误会他们了……” “这还差不多。” 几个外村人听了，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 确实有些怕被这死老太婆讹上，别去了好心没好报，还得负担这人的后半辈子。 不过，心里那股子被冤枉的怒火，却总也消不下去。 就更不可能任劳任怨再把人送到家，两人抬手两人抬脚，直接把他从门板上搬到地上，任由孙老婆子怎么叫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刚才还蹦跳得老高的孙老婆子，这下可是傻了眼。 自家虽说也有四个人，可她一个老太婆，三个孙子又太小，这一时之间，还真没法子将儿子弄回去。 “你们大家帮帮忙……” 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围在一边看热闹的村里人。 村民不太乐意，这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帮了落不着好不说，说不准还得被讹上。 做得出的人，“呸”一口唾沫，扭头就往家走，直说家里挪不开身，这会儿正忙着呢。 抹不开面儿的，在那打着哈哈，这个说手扭了抬不了，那个说脚崴了走不得…… 孙老婆子气得鼻孔直冒烟，无助的泪水夺眶而出，恨声骂道：“都是一个村一个姓儿的，你们一个个，竟然做得这么绝，也不怕被老天收了去！” “还脚崴了，刚才跑来看热闹的时候，还贼溜快呢！” 她越骂，众人越发不买她的账，几个妇人，当场就跟她对吵起来。 “哟哟哟！这不就是为着看热闹，跑得太快了，这才把脚崴了嘛……” “可不是！我说婶子，你家狗娃哥到底是怎么了？看着像是被人打得呀！” “啧啧啧……也不知道是谁，这下手的狠劲儿，跟你家狗娃打媳妇儿的时候，还真有得一拼……” 众人阴阳怪气的话语，差点没把孙老婆子气死，拍着胸口连回嘴的余地都没有。 最后，还是大娃子灵机一动，又去麻烦了一趟老族长，在他老人家的指派下，四个村民不甘不愿地把孙狗娃弄回了家。 “我的儿，呜呜呜……可心疼死阿娘了，快告诉我，到底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刚回到家，孙老婆子就痛哭流涕地逼问起来。 “唉！说来话长……” 孙狗娃心如死灰地闭着眼睛摇头，在三个娃子的注视下，万分难堪地把自己的遭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看着三个娃子因震惊而瞪大的眼，他羞愤地恨不能把头埋裤裆里去。 “果然是那女煞星！” 孙老婆子一听，不由悲从中来，只觉天塌地陷，“这下完了，咱们家这下是全完了，嘶……” 正要接着哭天抹泪一番，手指不小心蹭到了额头的伤口，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孙狗娃看看老母亲，又看看原以为早就死翘翘的三个儿子…… 才发现他们四人的脸上，都挂了彩，顿时比刚才的三个儿子还吃惊，心下的不祥之感，越发浓烈。 “你，你们这是，这是咋了？咋也被人打成了这样？ “呜呜呜……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儿，啥样的女人买不着，好不好买这么个女煞星回来，这个家，就差被她搅得天翻地覆了……” 从不责怪儿子的孙老婆子，这下再也忍不住，对着面无人色的儿子，就是一顿抱怨。 站在阿奶身后的三个小崽子，脸上的神色也带着谴责，边听边点头。 没错！ 这事儿都怪阿爹。 原本还指望阿爹回来给他们找场子的。 谁想阿爹被收拾的比他们还惨。 这下好了，一点指望也没了。 在孙老婆子和三个娃子断断续续地哭诉中，孙狗娃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颗心那是不住地往下坠，仿佛三九寒天，兜头浇下一盆冷水，整颗心都冰凉无比。 “就，就拿她一点法子也没有了？” 他喃喃问道。 孙老婆子擦着泪，一边绞尽脑汁地想法子…… “要不，我去叫你那几个姐夫过来一趟，看看他们有没啥法子？” “不行！” 孙狗娃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还是叫老族长过来一趟吧。” “咱们老孙家又不是没人了，我就不信，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还收拾不了她？嘶~” 他捂着豁口的牙，还有那肿成两条香肠的嘴唇，疼得面容扭曲。 这几年，他在几个姐姐姐夫面前，耀武扬威的好不自在。 现在，他成了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儿，才不想被他们几个看了去。 反正今儿在村口，已经够丢人了，他又不傻，哪还能这么转着圈儿地，叫人来家参观他的惨样？ 和几个姐姐姐夫相比，自然是同宗同源的族人，更让他信服。 “呜呜呜……今儿一个早，我们就把老族长请过来了一趟，可，可愣是一点儿用也没有，那贱蹄子可会装相了，把老族长那老眼昏花的，哄得团团转呢。” 说起这个，孙老婆子就恨不得呕出一口老血，自从公公婆婆没了之后，她当家做了主，就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不，就是公公婆婆在世的时候，虽说也挨过不少那死鬼的打，却从没被打得这么惨过。 这口窝囊气，差点要把她憋屈死。 “呜呜呜……俗话都说，娶来的媳妇儿买来的马，想骂就骂想打就打，她这还不是娶来的，只不过是买来的一个物件儿而已，咋就……” 说到这儿，她眼睛一亮，“对呀！她不是买来的吗？咱家降不住她，可以把她卖给降得住她的啊！” “儿啊，你把卖身契拿来，我这就找人牙子……不！咱们直接把她卖窑子里去，她不挺能耐的嘛，每天十个八个男人轮着来，我看她还能不能蹦跶得起来？” 孙狗娃心一沉，两手不住地划拉着，艰难地在自个儿身上翻找，头脑一片空白，“卖身契？没，没有啊……” 他那天喝了两碗酒，脑子昏昏沉沉的，都不记得是根本没从卖家手里拿到卖身契。 又或是拿到了，但是被那女人偷走了。 第349章 你有意见？ 第349章 你有意见？ “没有！？” 孙老婆子头皮一炸，立马亲自动手，在儿子身上的几个衣兜来回翻找，一番找下来，还真是屁都不见一个…… “我的老天！你这瓜娃子，啥时候才能学着懂事一点儿？” 她气得恨不能狠狠地给他几下，可看着伤痕累累，连翻个身都艰难的儿子，只得忍住。 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听到那女煞星打发不走，几个娃子哭丧着脸，比死了亲爹还难受。 孙狗娃摸了摸咕咕直叫的肚子，趁着老娘换气儿的功夫，有气无力地哀求道：“阿娘，您等会儿再嚎吧，我已经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好歹先给我弄点儿吃的呀……” “再给我烧锅热水擦擦身子，我这两天，差点没被蚂蚁抬进它们窝里去，呜呜呜……” 孙老婆子哭声一顿，一瘸一拐地进了灶房，没多久，烟囱就冒了烟。 方雪梅走得飞快，还不到午时，就回到了石子村。 “呦！镇上杂货铺的掌柜娘子回来啦……” “唉！可惜来得不巧，你阿娘今儿个一早，就逢圩去了，你们咋没碰上呢？” “啧啧啧……我说雪梅，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嫁出去那么长时间，这还是头次回娘家，家里守着偌大个杂货铺子，却两手空空地回来，你阿娘看了，得多寒心啊……” “对了，你男人呢？咋不和你一起回来呢？哎呀！瞧我这记性，忘了你男人那身子来不了，别怪婶子啊……” 地里劳作的乡邻，看到她回来，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眼里闪烁着八卦之火，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 那幸灾乐祸的语气，让她的怒火更加旺盛，理也不理身后问话的人，步履急促地回了方家二房。 “砰！”地一脚，踹在了铁将军把着的院门上。 几只鸡看到她，就颠颠儿跑回来想要吃食，被她这一脚吓得扑腾乱飞。 她直接捡了块石头，“哐哐哐”地一顿乱砸，没几下，就把锁给砸开了。 手里的石头都没扔，就这么直接拿着，进了院子，对着堂屋大门又是一通砸。 砸开之后，径直进了爹娘两口子的房间，两刻钟不到，就被她翻出来四十两银子。 看着那一大包银锭子，她的心，既兴奋，又悲凉。 兴奋的是，从今往后，她方雪梅，也算是个有钱人了，阿娘从她手里抢走的三十两，连本带利地，又回到了她手上。 有了这些银子，往后离了孙家，随便在路边上摆个吃食小摊，凭她的手艺，怎么也不可能饿死去。 可一想到，阿娘手里握着这么多银子，更别说，阿爹和大哥俩人，一年还有五十两的进项，却不愿意拿十两银子出来赎她回家，任由她被孙家以八两银子买走。 这，怎能让她不恨？ 知道阿娘没那么快回来，她也不急着跑路，从米缸里抓了把米，把外面的七八只鸡全引进灶房，门一关，开始抓鸡……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那几只鸡全被她一锅端了，接着就开杀…… 洗锅生火，烫鸡拔毛，开膛破肚…… 熟门熟路的她，不一会儿就“刺啦”作响，十好几个鸡腿，一股脑儿全给下进了锅里。 两辈子都没吃过鸡腿的她，今儿个，要吃它个够本！ 刚从地里干活回来，打二房门口经过的大伯娘，看到二房高高升起的白烟，不由地一头雾水…… “诶？老二婆不说今儿去逢圩了嘛，这么早就回来了？” “看来是坐骡车回来的，唉！攀上两个好女婿，就是不一样……” “也不对呀，前几天，陈家不是才来闹腾了一场吗？” 心下好奇的她，扛着把锄头来到院门口，看到掉落在地上的门锁，再往里一看，又是一地鸡毛…… 心下一咯噔，还以为是进了贼。 可听着灶房传来的“刺啦”作响，还有那股能把鼻子香掉的味儿，又觉着不像。 她咽了一口口水，紧了紧手里的锄头把，抬脚就走了进去。 希望老二婆看在她往日帮着喂鸡的份上，能分她一碗鸡汤喝喝。 谁料走进灶房，就看到砧板上，那一撂堆得高高的鸡，她震惊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雪梅？！” “你咋回来了？” “我的天爷！你一下子把鸡全给杀了？” 方雪梅正在翻炒锅里的鸡腿，听到声音后，举着一把锅铲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她…… 语气森然地问道：“怎么，你有意见？” 问完，便将手里的锅铲放下，转而抓起了那把还沾着鸡碎肉的菜刀…… “没！没意见……” 大伯娘被她这副样子吓得不轻，大气都不敢出，退着就出了灶房门。 甚至都不敢转身，就怕这货再不声不响地，照着自己的后脑勺，来上一刀。 出了灶房后，一刻也不敢停顿，扭头就跑出了院门…… 直到此时，她才惊觉自己腿脚发软，后背还吓出了一身冷汗。 拍着胸脯暗自嘀咕着：疯了！真的疯了！！ 看来，陈家这事儿，小不了！ 老黄牛一样的三丫头，都被刺激成了这副鬼样子。 顿时，就觉得自家那个看不上眼的二女婿，其实也还不错。 既不像陈家那样门不当户不对，相处起来咄咄逼人，也不像陆家那样，刚成亲就把小两口丢老屋里去。 看来这人啊，就得比较着来。 方雪梅根本没管落荒而逃的大伯娘。 一心一意地享受起了美味的鸡腿大餐，十几个鸡腿全塞进了肚子，直撑到了喉咙眼。 “真不愧是鸡腿啊，就是好吃！” 她满意地打了个饱嗝，感慨道。 吃饱喝足，就想睡个午觉。 反正时间也还早，抵上院门，也懒得铺床了，直接往阿娘两口子床上一躺，就呼呼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发现阿娘还没回来，她既有些庆幸，又有些失望。 她还挺好奇，阿娘推开房门，看到自己这个被卖出去的大女儿，就躺在自个儿床上之后，脸上会出现啥样的表情？ 不知道会是欣喜多一点？ 还是心虚多一点？ 或者，是厌恶多一点？ 第350章 一大撂 第350章 一大撂 可一摸到摸着头顶上方，那包沉甸甸的银子，想到上辈子自己的死状…… 心底那股好不容易被鸡腿大餐压下去的怨气，又冒了上来。 “你们既然不让我好过……” “那，就都别过了！” 她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 一滚就起了身，阴沉着脸，抱着床上的被子床单，往院子里一丢，扭身又回了房。 一连跑了十几趟，把方正田两口子，和方铁柱的衣裳被褥，还有七八床厚实的大棉被，全都丢在了院子里，堆了老大一堆。 连方雨桐两口子放这里的替换衣裳，都没能幸免。 又从灶房拿来火折子…… 一阵白烟冒出，布料易燃，不一会儿，就变成了熊熊烈火。 看着那起起伏伏的火苗，她的眸子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哈哈哈……烧吧！全烧了才好呢！” 堂屋的凳子，灶房的筷子砧板，院门后面堆放着的篮子箩筐，连同锄头把，只要能用一只手搬动的，全都被她丢进了火堆里，烧了个精光。 要不是怕被村里人抓住打死，她恨不得连这栋屋子都给点了。 火烧得快，灭得也快，半个时辰不到，差不多半个家当，就全变成了灰烬。 看了看天色，原本还想用那只累得不轻的左手，把几张床也拆了烧掉的方雪梅，不得不中断了计划。 临走之前，她摸了摸依然圆滚滚的肚子，把灶台上剩下的那七八只鸡身子，全丢进了漆黑的灰烬里。 “这些鸡，全都是我从小喂到大的，哪怕全给糟践了，也不叫你们占了便宜！” 草木灰不脏，怕阿娘洗干净接着吃，她找了把镰刀，在鸡笼下面铲了好几镰刀鸡屎，往鸡身子上面一倒，这才拍拍手出了院门，扬长而去…… 实在放心不下大女儿，去镇上打听了一圈的刘氏回到家，看到被撬了锁的院门，就知道大事儿不好，进了院门一看那面目全非的家，只觉得天都塌了…… “哎呦！这是哪个缺了大德的，把我家给烧了？！” 暗暗留意了二房老长时间的大伯娘，今儿下午哪儿都没去，就待在离二房不远的菜地里拔草。 她老远就看到老二婆从村口往家走，手里的动作放慢，恰起耳朵听响动。 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喊叫，再也忍不住，手里的杂草往地头一丢，“蹭”地就飞跑过去了…… 刚到院门口，就嚷嚷开了，“还能是谁？都是你家雪梅那丫头干的！” “哎呦呦……刚才我还以为你家进贼了，悄摸摸进去看了眼，你猜我见着了啥？” 刘氏一听到她的话，瞪大双眼问道：“你说谁？你说我家雪梅……她回来了？” “那可不！就刚走没多久，我亲眼看见的，看她走的方向，应该是朝镇上去了，话说你们咋没碰到？” “还有还有，她把你家的鸡，全给抹了脖子，码那么高，整整一大撂呢！！” 她说得可兴奋了，口沫横飞地把刚才的场景，连说带比划地又来了一遍。 嘴里说着不算，还把刘氏拉到院里那一大堆灰烬里一指，“呶！剩下没吃完的，全埋在这堆灰烬里呢，上面盖着鸡屎的就是……” “就她这糟蹋吃食的劲儿，啧啧啧……狠，太狠了！” “老天爷也是瞎了眼，咋不下道雷，劈了这没良心的……” 这么多只鸡啊！ 他们大房一大家子这三年加起来，也没能吃到这么多只鸡。 这死丫头，一顿就给全杀了。 这还不算，吃不完的，竟然还全给霍霍掉了！ 她不想吃，可以拿他们大房来啊…… 刘氏不知道她心底的呐喊，呆愣愣地看着院坝里的这一大堆灰烬，一颗心，就好似破了一个大洞，还呼呼往里灌冷风。 当下两腿一软，“呜呜呜”地就哭了起来。 “呜呜呜……她这定是怨上了我们这当爹娘的啊！” “不行！我得去找她……” 用手背将眼泪一揩，她扭身就出了院门，快步往去镇上的大路追去。 大伯娘唉声叹气地，又瞅了那一堆鸡身好几眼，这才跟着出了院子，还帮忙关上了院门，回到自家地里，接着拔起了草。 直到天都黑了，她也没见老二婆回来。 原本还想吃个大瓜的，也只得无奈地放弃。 她摇摇头，自我安慰着说道：“算了！他们二房就没一个好东西，上次那大半瓶药酒，就是最惨痛的教训，他们家的闲事儿，还是少管为妙吧。” 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摸黑快步回了家。 刘氏追出去老远，也没看到大女儿的身影，痛彻心扉的她，直接坐在路边，暗自垂泪。 今儿本就来回走了两趟，她的脚，就跟灌了铅似的，这会儿是抬都抬不起来。 直到哭累了，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 也没心情做晚饭吃了，点了盏油灯进了房，待看到空空如也的床铺…… “糟糕！银子……” 凑到衣柜里一看，这才发现全部家当都没有了，不要说银子，连一根纱线，都没给这个家留下。 刘氏两眼一黑，当即就喷了一口血出来…… 她扶着床头，缓了好一会儿，才发出悲痛地哭嚎，“呜呜呜……这不孝女！咳咳咳……” 哭了一会儿，又起身，摸着黑去了村长家，想让村长儿子用牛车，送她去一趟镇上。 大女儿这死丫头肯定跑不远，那四十两银子，定也没那么快花出去，能截下来点儿，就截下来点儿…… “不行啊！” 村长摆手拒绝道：“天这么黑，万一路上一个没注意，牛儿在绊一跤，摔了我儿子不要紧，要是摔坏了你，我们可赔不起……” 他儿子也心疼地拍了拍牛背，“方家婶子，确实不行，今儿个逢圩，这牛本就来回拉了两趟，这会儿才刚吃上草，再拉的话，只怕要伤了根本。” 刘氏急得直跳脚，又不能把事儿摊开来说，只说自己愿意多给二十个铜板…… 村长一脸担忧，“要是能行，我定不能推了你，可这就不是几十个铜板的事儿，我家牛可是花了近十两银子买来的，要真出点儿啥事儿，哭我都找不着坟头。” 第351章 善意 第351章 善意 无奈，她只得回了屋，睡在空无一物的床板上，睁着眼睛发愣，泪水是哗哗地流…… 她心疼啊！ 心疼大女儿。 更心疼那几十两银子，还有家里那些被烧的物件儿。 方雪梅走到陆家村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她轻手轻脚地来到陆家老宅，趴在院门的缝隙里往里看…… 见里面没人，不屑道：“骂她是浪蹄子，还真不亏，这么晚了不回家，不过是仗着一副狐妖脸，在外面发骚发浪……” 出了几句嘴气儿之后，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推开一条门缝，闪身进了院子，随便挑了个房间钻了进去。 怕打草惊蛇，她也不敢去点灯，就着窗外黯淡的月光，隐隐约约看到那张曾在方家院子里摆了半个多月，曾让她嫉妒到发狂的大床架子，就知道，自己没走错房间。 她猫着身子，左手依旧举着一块饭碗大的石头，藏在衣柜的后面…… 打算等那贱蹄子回来，晚上睡死过去以后，她一石头下去…… 不说把贱蹄子的头捶个稀巴烂，起码也要把她鼻子给拍扁。 让她也尝尝自己鼻子歪了时，所承受的痛楚，到时看看陆文且，还会不会多看她一眼。 可是左等右等，那贱蹄子始终没回来，她心心念念的陆文且，也不见身影。 就这么一直等到鸡鸣，也没等到人。 天亮了之后，她才看清床铺上空无一物，打开衣柜一看，除了两床棉被，啥也没留下。 她有些茫然，之前婆婆送她过来那次，这贱蹄子不是在还这儿，住得好好的吗？ 咋这会儿，就没人了？ 揉了揉酸疼的眼，她在房间里翻了翻，原本还想着能翻几两银子出来的。 毕竟那贱蹄子，当初可是带着二十两的压箱底银钱出的门子。 可让她失望的是，啥东西也没给她找到，除了那两床棉被，连衣裳，都没翻出来一件。 几间屋子转了一圈之后，她心情很是郁闷不解…… 在她被关着的这段时间里，陆家到底发生了啥事儿？ 陆文且人呢？ 贱蹄子也消失了。 刚走出院门，就和林氏对上了。 林氏身后，还跟着刚买回来的李娘子。 “雪，雪梅？” 林氏诧异至极，率先开口问道：“你咋有空过来了？” 待看到方雪梅煞白难看的脸色，她愣了愣。 不由地，又想起这段时间，镇上的流言蜚语，她忍不住地心疼问道：“这可怜见的，可是遇到啥难处了？” 方雪梅眼眶一热，自从自己出事儿以来，她还是头一次，收获到这样浓烈的善意…… 她又想起上次，这陆家大嫂好心给她夹鸡腿的事儿，心下就更是酸涩难当。 “没……没啥。” 她摇了摇头，发堵的嗓子眼，就只憋出来这么两个字。 缓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找补着道：“我，我来找雨桐，可她不在家，大嫂可知道她去了哪儿？” 林氏是个精明的，一看她这样儿，就知道陈家定是出了大事儿。 心下意识地，就偏向了小叔子两口子，“去了县城”这句话，硬生生在喉咙眼转了个弯…… “雨桐她跟文且出去外面了，雨桐叫我大嫂，你也就我的妹妹一样，有啥事儿，说给我听也一样儿，只要我能帮上忙的，定然不会不管。” 方雪梅听得，又是眼眶一热，下意识地，就不想叫她知晓，自己近几天做下的这许多事儿。 更不想让她知晓，自己已经被陈家扫地出门，还被孙狗娃那老窝囊废，用八两银子买回去当填房。 方雪梅低着头，丢下一句，“也，也没啥事儿……” 不等林氏回话，就狼狈地离开了。 林氏维持着笑脸，扬声挽留道：“来都来了，吃个早饭再走吧。” “不用了。” 方雪梅走得更快了。 看着那道落荒而逃的身影，林氏暗暗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自己一个揣着娃子的妇道人家，还真怕方雪梅给她出啥难题。 “李娘子，你跟我进院里去吧。” 她叹了口气，回头朝身后的李娘子说道：“往后这几垄菜地，就由咱们家接手了，你有空就来这边，拔拔草浇浇肥……” 两人在老屋院子里忙活了半早上，回到家里，林氏不禁又想起了方雪梅那难看的脸色…… 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 她思索了一阵，叮嘱老婆婆和女儿，不许把小叔子两口子在城里开铺子的事儿说出去，接着就出了门，来到镇上。 找到上次送自己一家去县城的车把式，问道：“老师傅，今儿可还要去城里？” 车把式眉开眼笑地问道：“去啊！你们几个人？” “呵呵，我今儿个不去，这不是想让你帮着往城里带个口信儿，就是上次你送我们去的那家铺子，可还记得？” 老师傅就有些失望，一脸为难道：“记是记得，但我也不能保证，今儿就一定有人要坐我的车子进城。” “若是真有人要去，顺带嘴儿地帮你递个话，那自是没问题，就怕万一没去成，再耽误了你的事儿……” 林氏怕方雪梅这边真有啥急事儿，万一耽搁了，再出啥意外。 咬了咬牙，掏了四十个铜板出来，“这样吧，我给拿三十文钱，您空车帮我跑一趟。” “若是路上能遇到要去城里的，你再拉上，这三十文相当于白赚，若是遇不上，这一趟你也亏不了……” 三十文钱不算多，小叔子两口子都是好的，弟媳妇就更别说了，这会儿，还替自家管着儿子的吃穿用度呢。 再说了，就算没儿子去城里进学那回事儿，这二十文钱，她也掏得心甘情愿。 退一万步来说，方雪梅在陈家要真出了啥事儿，她也不算是光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对弟媳妇也算有个交代，将来小叔子两口子，也不能怨到她头上去。 车把式想说去一趟城里要四十文的…… 可看到街道上寥寥无几的行人，又觉得这一趟毕竟是空车，算下来确实也不亏。 稍作犹豫了一下，便接过了林氏的银钱，得了口信，开始往城里赶。 第352章 口信 第352章 口信 方雪梅这时，还在万分感激林氏这个好人。 手里有了这四十两银子，她觉得没有回孙家的必要了，主要怕孙老婆子，把几个女婿叫来在家等着她，她双拳难敌四手，银子再被抢了。 她打算找个从来没去过的镇子，租个小屋子，置办些家伙什，卖点吃食啥的，也是个长久的营生。 可除了长河镇，她就没再去过别的镇子，只得顺着大路往前走，半个时辰后，便走出去七八里。 回头看看身后的长河镇，她越想，越觉得亏。 特别是在陆家老屋的遭遇，更是让她咽不下那口气，昨儿赶了老长时间的路不说，还在衣柜后面猫了一整宿，却一点便宜也没叫她占着。 其实，她原本可以背两床大棉被走的，可棉被太大，只剩一只左手的她，又要提装着四十两银钱的布袋子，实在不好拿。 “咕噜……” 昨儿中午吃的鸡腿大餐，这会儿也消化的差不多了。 她摸了摸肚子，昨晚一整夜没睡，又累又困又饿，看看前面不知通向哪里的漫漫长路，眼里闪过挣扎之色。 腹诽道：大意了，今儿个不逢圩，陈家人没那么早起来，她刚才该偷摸去一趟镇子，买点吃食带着路上吃的。 犹豫了半干就干，一个转身，扭头开始往回走。 舍不得娃子套不住狼，与其抱着四十两银子在路上累死饿死，不如回镇上拼一把！ 又花了半个多时辰，她终于回到了长河镇上。 刚到镇子的路口，便看到坐着骡车的陈大江，从镇子里面出来，吓得她一个激灵，飞快往草丛里躲。 骡车“吱吱呀呀”地离开，看驶去的方向，应该是去神医家。 她心下大喜。 老公公走了，那陈家杂货铺，岂不是没人在家？ 那不就等于是她方雪梅的天下了！ 那还花啥银子买吃食？ 直接拿个布袋子，去杂货铺子里装就是了。 不！布袋子都不用拿，杂货铺子里多得是。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别让大堂哥他们一家人发现。 反正以她在陈家杂货铺，待那么些天的经验来看，大堂哥一般是不怎么过来主街这边的。 原本又累又饿又困的她，这下犹如打了鸡血，瞬间就活过来了，双目炯炯有神，扫视着街道上的行人，以免跟陈家大堂哥那家人对上。 不想这一趟，竟出乎意料的顺利，一炷香的功夫，就来到了陈记杂货铺大门口。 溜门撬锁对于现在的方雪梅来说，已经是信手拈来的事儿了。 随手在墙角找来一块石头，很轻易地就把铺子大门砸开了，看着铺子里那一堆堆的各种吃食，她馋得直咽口水…… 本着贼不走空，她又进了那个曾搜刮出三十两银子的主卧房。 “啊！！！” “阿，阿娘……我我我我……我不是……” 不想，竟然看到李氏正好端端地躺在床上，差点没把她吓到尿失禁。 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可等了许久，也没等来李氏的惊讶和怒骂，她不解地抬起头，看到老婆婆还是一如既往地躺在床上，连眼皮都没掀开。 “呼……” 她拍了拍脑袋，长呼出一口气。 因着太过突然，她还真把李氏中风昏死过去的事儿，给忘了。 “哈哈哈……我的好婆婆，你也有今天！” 回过神的她，再也没了顾忌，起身来到床边，端详了李氏好一会儿，伸手在其脸上狠狠拧了两把。 “真的一动也不动……” “这不跟死人没啥两样吗？” “死老太婆，你不挺能耐吗？起来打我啊！” “哼！藏着大把的银子不叫我知道，还骗我说家底都给我治伤了，想从我手里哄压箱底银钱出来贴补家用，也不嫌害臊！” “让你把我当傻子耍，老天都看不过眼，这下瘫床上动不了了吧！活该！”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李氏身上又捏又打，狠狠发泄了一通之后，觉得这人跟死猪没啥区别，一点反应都没有，也就失了兴趣。 肚子也确实饿了，随手拿了一块糕子，就吃了起来。 车把式到了城里，方雨桐还没起床呢。 没了陆文且的打扰。 更没了刘氏的怒骂。 牛妈这下人别说叫她起床，干活都缩手缩脚地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陆知义一大早就去了学堂。 方老婆子又是个无底线宠孙女儿的，她想睡到几时，就睡到几时。 车把式是方老婆子接待的，得知方雪梅那死丫头，一大早就鬼鬼祟祟地去了陆家老屋，她真是厌烦到不行。 “这没个消停的，一天到晚竟是事儿！” 打发走车把式，方老婆子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觉得她的乖孙女儿应该睡得差不多了，才去前去敲门…… 放轻声音问道：“雨桐，你醒了没？” 里面没啥动静，就在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房里总算传来方雨桐慵懒的声音，“阿奶，我醒了，啥事儿？” 方老婆子推门进去，看到孙女儿穿着里衣，就要坐起来，连忙取来挂在床头的外裳，给她披上…… 嘴里唠叨着，“这会儿已是深秋，一早一晚冷着呢，你可别贪凉。” 方雨桐有些汗颜，还一早一晚，看外面的天色，这会儿怕已是半上午了。 娇憨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阿奶，可是有啥事儿？” “还不是你姐那不省心的！” 说起这个，方老婆子就来气，“文且他大嫂传了口信过来，说她一大早去你家院子里摘菜，就看到那死丫头在你们老屋外面转悠，也不知道又憋着啥坏……” “啥？！” 方雨桐拢头发的动作一顿，打断了阿奶的话，诧异问道：“您说谁？我姐？在我们老屋外面转悠？！” 姐姐不是被陈大江卖了吗？ 难道还没能卖出去？ 还是已经卖出去了，又被她逃回来了？ 啥事儿不知道的方老婆子，把被子往她腿上盖了盖，叹了一口气，才说道：“可不是！想来是在陈家又不老实，半夜被他们撵出来没地儿去呗，我跟你说，你可别一时心软，又收留了她……” 第353章 活财神 第353章 活财神 “阿奶！我今儿得回长河镇一趟，快的话吃过午饭就能回来，最多在我大嫂那儿住一夜，您和牛妈好好待在这儿……” “诶！你这孩子，就是心善！” 方老婆子恨铁不成钢，“那死丫头一有点啥，你就忙进忙出的，你把她当姐妹，她能念你的好吗，只怕恨不得一脚把你踩污泥里去！” 方雨桐没有多说啥，只是跟阿奶保证了一番，说绝不会让她占着便宜。 笑话！ 姐姐凭她自己的本事，硬生生把自己折腾成了如今这样。 她方雨桐也不是泥捏的，这一碰头，谁踩谁，还真不一定呢！ 陈家白白损失了三十两银子，肯定不会轻易放了她，定是被她钻了空子逃出来了。 可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她硬要来，逃出来就有多远走多远，谁又能找得到她？ 偏偏要闯上陆家的门，就她那副架势，只怕是还没对陆文且死心呢。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自己翻脸无情了。 快速起床，拿了一个牛妈煮的玉米，就忙不迭的出了铺子。 柜台啥的，昨儿就完工了，原本打算今儿带着牛妈，去官衙进盐的。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盐啥时候进都可以，整治方雪梅那臭老鼠，可是宜早不宜迟，一天都耽搁不得。 万一被她跑了，或者被她钻了啥空子，自己就算不死，也得狠脱一层皮。 一番准备之后，就火急火燎地赶往长河镇。 回家之前，她还打算去一趟陈家杂货铺子，想看看陈家人有没啥动静。 若是他们也在找人，她便帮着提供一点线索，好叫他们赶紧把逃跑出去的方雪梅抓回来。 总不能叫她这么一个危险分子，在外面到处乱窜。 不过，方雨桐也不打算露脸，主要是不想再和陈家纠缠不清。 一下马车，便把早就准备好的面巾带上，这才往陈家铺子走去。 原本还担心陈大江在没在家，谁知一到杂货铺子，竟然发现铺子门并没关严实，打开了一条手臂大小的缝隙。 她心头一喜，吞了吞口水，走前几步，隐约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响动。 “有人在家就好！” 只需花上几个铜板，在街上找个要饭的，帮她传个口信，然后再回老屋看看，好生叮嘱大嫂一番…… 打定主意之后，不想和陈家人碰面的她，正要转身离开，不料门“吱呀”一声，就从里面被拉开了。 方雨桐还来不及转身，就和站在铺子里面，左手正提着三四个布袋子的方雪梅，对上了视线。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都浑身一震。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面巾，这才放下心来。 方雪梅就不一样了，做贼心虚的她，吓得手脚都软了，提着几包东西的力道一松，“啪哒”一声，那包银子就掉在了地上。 她顾不上其他，赶紧弯腰去捡，可这只唯一的左手，本就提着一包吃食，还有一包换洗的衣裳，两包东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却很是累赘。 越是紧张，就越容易出错，捡了这包，那包又没顾上，她急得浑身直冒汗，根本没来得及打量外面蒙着面目的方雨桐。 而方雨桐，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以雷霆之势，快步冲上前，一把将其推回了铺子里头，见她还想挣扎着起来，就怕她再跑掉，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砰”地一声，关上了铺子大门。 几包东西随着关闭门板，被带到了铺子外面。 不过，此时的方雨桐，根本没注意到那几个包裹，两手紧紧拉住两扇门上的铁环，眼睛四下扫射着，想要找根木棍，好固定住那两扇门。 情况紧急，也来不及去别处找棍子了。 直接在离门口不远的墙角边，拿了一把扫把，飞快地往门上的两个铁环里一别。 这才有空弯下腰来，累得直喘粗气…… 其实真要说起来，也算不得累，就是突然发力之后，而导致的虚脱感。 不想这一低头，就看到了那三个布包。 她对方雪梅的东西，也没多大兴趣，原本想直接拿脚撩开。 踢到铺子门边的墙角处，这样也没那么惹人注意，再引得旁人过来，把扫把抽出，放走了里面的方雪梅。 不想，第二下就踢到了那包银子，感觉到触感不对，她脚下一顿，伸手摸了摸…… 银子！！ 还不老少呢！ 她心下大喜。 不想这一趟还有这等收获。 她抬起眸子，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别着扫把的铺子大门。 接着，就抱起了那包银子，飞快地离开了。 直到走了半条街，她才敢停下，感慨又惊喜地偷摸着打开布袋子，往里看了一眼。 真的是银子！ 真没看出来啊，姐姐那拎不清的，还怪能耐呢！ 上次从陈家偷了三十两，这次这包，只怕还不止三十两！ 哪怕她自私自利到如此地步，也忍不住地为姐姐鞠了一把同情泪。 话说，这都多少次了，上次的三十两落她手里了，这次的又到了她手里。 还有出门子前一晚，那白得来的十六两，也是因着姐姐作死，来偷她的压箱底，才意外落到她手里来的。 就连前几天，陈家人上门闹事的那十两，也是因她方雪梅而起…… 前前后后加起来，只怕有上百两了。 这个姐姐，简直可以说是她方雨桐的活财神啊！ 原本还想着再去买把铜锁，把陈家铺子给锁上，以防万一被方雪梅逃掉，可刚走出去没多远，就看到陈大江匆匆忙忙地回来了。 顿时心下大定。 她有多惊喜，被关在铺子里的方雪梅，就有多绝望。 不但刚到手的四十两银子没了，自己还深陷困境，这扇门怎么用力拉，也拉不开。 她也不敢大声呼救，更不敢哐哐砸门，就怕把人召来，又要落到陈大江那个暴躁的公公手里。 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就在她拿着菜刀，正要透过门缝，想一点点把外面的扫把锯断时，陈大江回来了。 他一脸诧异地看着别在门上的扫把，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是贼撬了锁，走的时候别上的，还是他出去的这段时间里，瘫在床上的媳妇儿醒了…… 毕竟，神医说她毕竟还年轻，只需好好照顾着，哪天就醒过来了，也是有可能的事儿。 第354章 莫不是个傻的 第354章 莫不是个傻的 他深呼吸了好几下，这才轻轻地将扫把抽出来，缓缓推开门…… 接着，就和举着菜刀的方雪梅来了个面对面，两人的距离，只差一两步远。 “是你？！” 陈大江的惊讶程度可想而知。 可随之而来的，就是无比的失望。 他最想看到的，还是自家媳妇儿醒过来，两口子同心协力，一起经营好铺子，再把儿子治好…… 这段时间，他一个人，实在太累了。 方雪梅紧紧握着手里的菜刀，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是抓住时机跑路为好，还是先拿菜刀把他解决了为妙。 最后，她决定孤注一掷，举起菜刀，就朝陈大江的脖子横劈了过去。 她出手狠厉，是抱着要他命的决心。 要不是陈大江闪身够快，只怕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你！你这个毒妇！！” 陈大江被她突然挥过来的菜刀，吓了个半死，目眦欲裂地怒骂一声。 瞬间，又想起了还瘫在床上的媳妇儿。 也不知这毒妇，待在铺子里多久了，最重要的是，手里还拿着把菜刀。 媳妇若是出了啥事儿…… 方雪梅没恋战，趁着他愣神的功夫，一个弯腰，就从他身侧溜了出去，接着就拼了命地往前跑。 陈大江也没顾得上追，反而飞身扑向自个儿房里。 待看到媳妇儿还好好地躺在床上，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细看之下，又发现了李氏脸上被拧出来的痕迹，掀开被子，发现这样的痕迹，还不老少。 他今儿早上离开的时候还没有，铺子里就方雪梅一个人在，这痕迹咋来的，不用想也知道。 “这毒辣的贼妇，老子弄死她！” 他像一头暴怒的雄狮，可冲出门后，发现这会儿，已没了方雪梅的踪迹。 暴怒的他，直接一拳砸在了门框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接着，就忍不住“嗷”地发出一声痛呼。 他颓废地撸了一把脸，这才转身回了房间，打了一盆水，给媳妇儿擦了擦身子，声音哽咽道：“阿琴，都怪我不好，把你一个人留在家，这才遭了那贼妇的毒手……” “你早些醒来可好？我一个人，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呜呜咽咽地哭了好几声，他抽了抽鼻子，接着说道：“神医今儿还说，家富的伤好多了，现在他也不喊疼了，脸上也长了些肉……” “今儿我过去，他还一个劲儿地朝我问你的情况，若是你能醒过来，家富定会很开心……” “呜呜呜……”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卖方雪梅的那八两银子，这才过去几天，就已经花了个精光。 现在，整个家里还值些银钱的，也就剩下铺子里的这些货物，等把这些货物卖完，接着就该卖这间铺子了…… 风风雨雨几十年，陈记杂货铺，可谓是他们两口子毕生的心血，也是儿子重新站起来的希望。 他是真的舍不得，可又无能为力。 李氏依旧一点反应也没有。 只是缓缓地呼气，吸气…… 周而复始。 方雪梅一步也没停，直往孙家村赶。 今儿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对镇上产生了深深的恐惧，就怕被抓回去，再关进那个破财狭窄的房间里，拉屎撒尿都由不得自己。 想到孙家，她受挫的心，总算得到了些许回暖。 最起码，这个世上，还有一处能让她发泄的地方，有那么几个，任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 一回到孙家村，就听到村里的婶子告诉她：孙狗娃回来了。 她心下一震。 还以为孙狗娃那老窝囊废，已经死了呢。 今儿个是咋回事儿？ 一出又一出的，全是坏事儿，怎么就没一件好事儿等着她呢。 不料，那婶子又是同情，又是庆幸地接着说道：“你这可怜见的，刚进了门才几天，男人就被外村人抬着回来，这下，只怕你婆婆又有得说了……” 当下思想封建，更别说孙家村这种山坳坳里，新媳妇刚嫁进门那几天，老婆婆出门踩着狗屎，都得被骂一声丧门星。 孙老婆子又不是个慈和的，只怕要把这新媳妇折腾到够呛。 好心的婶子怕她想不开，又安慰道：“不过，好歹你家狗娃倒是老实了，他以前……” 听到这两句话，方雪梅顿时放下了心，孙狗娃那老窝囊废，瘫了才好呢！ 要是没瘫，他一个高高大大的壮硕大男人，她这只剩一只手的，只怕不消他两下，就得没掉半条命。 至于对方欲言又止的话，她大概也能猜出来大概。 上辈子嫁过来的当年，就从孙狗娃口中得知，三个娃子的亲阿娘，也就是他的原配媳妇儿，便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那时的她，惊恐又绝望，想跑跑不掉，对自己最终的下场，心里多少也有点儿底。 她趁着过节的时候，回娘家求助，除了方雨桐那贱蹄子，联合着大哥骂了孙狗娃几句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了。 刚吃过午饭，她就被阿爹凶出了家门。 孙狗娃一点儿代价没付出不说，回到婆家，她反而被打得更狠。 虽说之后方雨桐曾来看过她几回，明里暗里敲打了孙狗娃几次，但除了勾得孙狗娃掉了魂之外，还是没能改变她一尸两命的结局。 不过，那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这辈子，身份来了个对换，该害怕，该求饶，该痛哭流涕的，是他孙狗娃一家了。 “唉！又有啥办法呢……” 她压住想要往上翘的嘴角，一脸无奈道：“既然都嫁进来了，我就要守好孙家妇的本分……” “老族长今儿早上还跟我说，要孝顺婆婆，还要照顾好几个娃子，男人更要伺候好，等几个娃子大了，男人老了，总能被我这颗真心感化的……” 好心婶子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心想，这女人莫不是个傻的？ 讪笑着说道：“呵呵，你想开了就好，快回去吧，家里只怕有不少事儿呢，我就不耽误你功夫了。” 内心却暗自腹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第355章 她又回来了 第355章 她又回来了 孙狗娃这新媳妇，看来往后还是少接触为妙，别她还没被那恶人打死，自己倒先恨铁不成钢，给活活气死了。 方雪梅今儿格外不顺利，不但在陆家猫了一整晚，还莫名其妙地，把昨儿从娘家抄来的四十两银子弄丢了。 更是差点折在前公公手里，再也回不来了。 这会儿的她，心里可是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呢。 闻言自是不再多说，快步回了孙家。 老三正在院门口抓蛐蛐玩，抬头一看，就见那女煞星回来了。 被打和罚跪的记忆，瞬间占据了他的大脑，惊恐地拔腿就往院子里冲，一边跑，一边大哭起来…… “阿奶！阿奶……” 吓得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孙老婆子正在发愁该去问谁家借银子，好给宝贝儿子请大夫，听到孙子的哭声，赶忙起身，一瘸一拐地朝他迎了过去…… “咋了？这是咋了？” “她……她她她！她又回来了！” 老三一头扑向阿奶怀里，伸出一根手指朝后面指了指。 “哎呦！！” 孙老婆子一听这话，浑身到处都觉得疼，赶忙推开宝贝孙子，吩咐道：“快！快去那儿跪好，别再招了她的打！” “我得先做饭去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往灶房奔去，连一瘸一拐的两条腿，看着都好了不少。 老三自是不敢再闹，乖巧地跑到堂屋门口的老位置，膝盖一弯就跪了下去，背挺得直直的，呼吸都不敢用力。 不一会儿，院门外便响起了脚步声，明明声音不大，却每一下，都如同踩在了他的心尖上。 这会儿，他突然无比想念起了大哥。 大哥在的话，那女煞星就只打他大哥和阿奶，他和二哥就纯跪在一旁看热闹而已。 可今儿个大哥不在家，二哥也不在家，只剩他一个人跪在这里，压力太过巨大。 小小年纪的他，还真有些承受不住。 他听到脚步声进了院里，又一步一步地来到他身后，然后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除了自己“砰咚砰咚”的心跳声，啥也听不到…… 这种落针可闻的寂静，让他后脖颈的汗毛，都不由地竖了起来。 方雪梅看着跪在那儿，不住颤抖着的老三，还有他后脖颈处露出来的，那一条被抽打出来的暗红色印记…… 回想起上辈子，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因着他最不记事，也曾对她释放过一些善意。 有时被孙狗娃或孙老婆子就饿饭了，这小娃子会偷偷给她塞点吃的…… 看到她挨打了，他会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把孙狗娃和孙老婆子的注意力转移过去，也算是间接地救了她。 只是后来，在老大的唆使下，开始学着告她的黑状，往她挑满的水缸里扔死老鼠…… 想到这些，她到底是没再对他下手，只是冷声问道：“你阿爹呢？带我去找他。” 女煞星终于发了话，老三自是不敢懈怠，赶紧起身，领着她进了房里。 灶下的孙老婆子，却听得心下一咯噔。 儿子已经只剩半条命了，若是再被这煞星折腾一番，只怕真就要一命呜呼了。 只是，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浑身上下，哪哪儿都疼。 她是彻底被打怕了，实在不想冲进去，替儿子挨那一顿。 可一转眼，就看到了砧板上放着的菜刀，眸光闪了闪，犹豫了好一会儿，直到房里传来了儿子的惨叫声，才咬牙下决心，举着菜刀冲了过去…… 孙狗娃还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腰间盖着的被子被撩开了…… 还不等他完全清醒，就被一只泰山压顶般的脚，给狠狠踩在了肚子上。 “啊！！！” 他眼都还没睁开，就弹跳着坐起了身，抱着个肚子，整个人折叠在了一起。 整个过程，也没能看清是啥东西伤了他。 接着，脸上又狠狠地挨了一下…… 他再次发出一声闷哼，只觉鼻子一酸，两管鼻血相继流了下来，“滴滴答答”地落在了被面上， 这时才看清，伤自己的竟然是个女人。 就是前几天，买回来要给自己当媳妇儿的女人。 也是差点把他送去阎王殿的女人。 “不……不要！女菩萨，求求你，不要杀我……” 孙狗娃一改上辈子的嚣张，痛哭流涕地哀求起来，眼泪鼻涕混合着刚流出来的鼻血，把整张脸弄得一塌糊涂。 “贱蹄子，老娘跟你拼了！！” 推门而入的孙老婆子，高高举着手里的菜刀，大喊一声，来势汹汹地朝方雪梅头上砍去…… 浑身舒畅的方雪梅，被她那把泛着寒光的菜刀吓得不轻，当即就腿软的差点站不住。 上辈子挨打的记忆瞬间回笼，下意识地就抱头蹲了下去。 闭着眼睛只管往前砍的孙老婆子，全然不知道，那颗看准的头颅，已经变了位置，一如既往地往前冲…… 不料，菜刀没砍中目标不说，还被刚蹲下身子的方雪梅给绊了一跤。 惯性之下，上半个身子，重重地扑在了儿子躺着的床尾处。 孙狗娃的视线，随着那把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的菜刀移动，嘴巴张的老大，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或者发出来了，但是自己没听到。 整个人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动都动不了。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把菜刀落在了自己身上。 电闪雷鸣间，还没从肚子和鼻子的痛感中缓过来的他，就感觉到小腿上，又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啊！！！疼死我啦……” 听到儿子的惨叫，孙老婆子被吓眯的眼赶忙睁开。 待看到自个儿手里的菜刀，就砍在自家宝贝儿子的腿上，暗红色的血液，哗哗地往外流，不过一两息时间，就流出来好大一滩…… “嗬……呃！” 两眼一翻，当场昏死了过去。 右手还握在菜刀把上。 孙狗娃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不知是痛的，还是失血过多，加上这几天又伤了根本。 在他老娘昏过去没多久，无力地挣扎了两下之后，头一歪，也跟着昏死了过去。 第336章 您老糊涂了 第336章 您老糊涂了 堂屋门口跪着的老三，满脑子都充斥着阿爹凄厉的惨叫声。 害怕到极致的他，只得用两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以求能把那刺人耳膜的声音给阻挡掉。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娃子，刚张开嘴巴，想要哭嚎两声来发泄内心的恐惧，又赶紧死死地闭上了，只能任由眼泪无声地往下流。 生怕把那女煞星招来，再挨一顿打。 方雪梅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半天脑子都回不过神。 莫非这就是老天的用意？ 让她回来亲手报仇的！ 要不怎么能在她进孙家门还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倒下去两个？ 话说这死老太婆也是狠，真抱着要她命来的。 可以想象得到，若是这一菜刀落在自个儿头上，这会儿，她只怕是魂归地府了。 不对，也可能像上辈子一样，又会回到陈家富前来相看那天清晨。 虽说有这个可能，但她还是无比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她，还挺喜欢这会儿的自己。 回过神，她也不忙着止血，反而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房门，看也不看跪在堂屋门口的老三，径直出了院门，去了老族长家。 刚到人家家里，就嚎啕大哭起来…… “老族长！您快过去看看吧，我婆婆她疯了呀，拿着把菜刀，嚷嚷着要杀杀狗娃哥嘞！呜呜呜……” “就是一条狗，还知道护崽子呢，哪想她竟这么狠的心，狗娃哥要是有个好歹，可，可让我下半辈子咋活呀！” 等她领着老族长一伙人赶回孙家的时候，床上的两人还没醒。 孙老婆子握着菜刀的姿势也没变，被子上全是血，整张床触目惊心，血腥味儿扑鼻而来，让人忍不住想要作呕。 “让让！郎中来了。” 方雪梅学着妹妹的样儿，用仅能动弹的一只手半捂着脸，抽抽噎噎地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和之前咧着张嘴，哇哇嚎的样儿不同，这次的她哭起来，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生怜惜。 狗娃这个新媳妇，老族长还是挺满意的，看着她现如今的这副惨样，忍不住就鼻子一酸，摇摇头，长长叹了口气…… 其他几人，也是一阵沉默，都在心里暗自怪罪孙老婆子不做人，连当眼珠子疼的儿子，都能下这么重的手。 郎中一阵忙活之后，血总算是止住了。 “也是他命大，这一刀没有砍到大血管，命好歹是救回来了，待会儿应该就能醒，只是脚筋断了，这辈子想要站起来，是不可能了……” 郎中是这家的常客，三个娃子调皮捣蛋，时不时就得挂点儿彩，当然，也难免有些头疼脑热的。 孙老婆子又是个疼孙子的，伤得重或者高热不退时，就会叫他来看。 只是，五次中得有三次不给银钱，不是说他手艺不精，没把病给治好，就是说他狮子大开口，可着他们家来坑银钱。 虽说医者仁心，但他也有一大家子要养，就算没到见死不救的地步，却也不想往里填好药。 毕竟，这都是本钱，万一孙老婆子赖了账，他出诊银子拿不到不说，还得搭进去一堆药材。 接着，就轮到昏死过去的孙老婆子。 心里有了疙瘩，他也没再客气，直接拿出银针来扎。 也不知是技术不到家，还是纯粹的公报私仇，一针没醒又扎一针，一连扎了七八下，直到老族长都看得龇牙咧嘴，孙老婆子这才发出一声痛呼，醒了过来…… 她刚睁开眼，就看到床上那一大摊血迹，刺鼻的血腥味让她骤然清醒，恐怖的记忆瞬间回笼，张着大嘴就嚎了起来…… 身后的老族长听得不喜，皱着眉头喝骂道：“这会儿知道哭了，砍下去的时候，不挺能耐的嘛！” “咱们老孙家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孙老婆子背对着房门，还不知道老族长来了，一听到他开口，就老激动了。 扑到他身边，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大着舌头告起了状…… “我的老族长啊，都是这贱蹄子害的啊！我弄死……” 方雪梅立马插嘴，苦口婆心道：“婆婆，您老糊涂了，老族长是咱们全村的，可不是您一个人的，您一大把年纪了，可别叫有心人听了去，再传出啥是非……” 原本老族长没多想的，可这么一听，还真有些膈应。 特别是看到孙老婆子那张皱巴巴的脸，还有满脸的鼻涕泪水，张开的大嘴里，全是大黄牙，有好些还发黑了，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心里顿时翻涌起伏，胃里如同吞了一只苍蝇，厌恶得不要不要的。 “去去去！一天到晚瞎胡咧咧啥？” “啥事儿都往别人身上推，没啥推的时候，还得造点事儿出来推！” “那可是你亲生的儿子啊！你也下得去手？” 孙老婆子急得摇头晃脑，还不忘摆手，“不是我！不是我！都是这贱蹄子害的……” 老族长气得胡子都飞了起来，怒声骂道：“你少冤枉人家！” “我们进来的时候，那把菜刀还在你手里握着呢！” “这会儿想抵赖？迟了！！” 老族长嘴上骂得厉害，也不知咋回事儿，他心里却有一股暗暗的庆幸…… 孙狗娃不是个老实的，一天到晚惹是生非，弄的整个孙家村鸡飞狗跳，他早就对这人够够的了。 这会儿瘫床上了也好，心想，总该能消停些了吧。 听到这话，孙老婆子差点把一口牙给咬碎，辩无可辩，只得又反身扑回床上，放声大哭。 隔壁两婆媳站在自家墙头，伸长脖子往人家屋里看，急得不住跳脚，一脸可惜道：“之前不都在院子里闹吗？” “这次咋换屋里了？” “真真急死个人……” 房里的郎中叹了口气，提起药箱，欲言又止地看着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又小，就忍不住发起愁来…… 再扭头看看方雪梅这个刚娶回来的填房，就更愁了。 唉！这也是个可怜的，本就断了只手，这下男人也没指望了。 昨儿，他曾给孙狗娃看过伤势，知道这人在子嗣上…… 第337章 苦尽甘来 第337章 苦尽甘来 唉！这姑娘最多也不到二十岁，嫁过来才几天，年纪轻轻的，上面架着个胡搅蛮缠的婆婆，下面还有三个如狼似虎的娃子…… 这辈子，怕是难熬喽。 听说，还是花银子买回来的，嫁妆银子就更别想了。 看来，他这一趟，怕是又白跑了。 加上昨儿下午来的那一趟，也有好几十文。 可又有啥办法嘞？ 权当行善积德吧。 唉！碰上他们这一家，他就只有吃亏的份。 走之前，到底还是不忍心地提醒了一句，“老嫂子，狗娃他伤得不轻，若是能凑到银钱，还是送去镇上看看吧……” “我这半吊子的，是无能为力了。” “呜呜呜……” 回应他的，是一连串更大的哭声。 见郎中走了，老族长几人也不想再继续待下去。 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警告道：“单氏！从今往后，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家，照顾好几个孙子和狗娃，要是再敢撒泼胡闹，弄到儿子和三个孙子来打，可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方雪梅适时出面，诚惶诚恳地保证道：“老族长，您就放心吧，我会好好劝她的，等老大两兄弟回来，就叫他们去几个姑姑家凑点儿银子，狗娃哥毕竟年轻着呢，总是还要治的……” 她回家这么久了，只看到一个小的在家，两个大的也不知野哪儿去了。 这会儿，正好在老族长面前，给他们俩上上眼药，让人家看看，阿爹快死了，作为儿子的他们，竟然还有心思出去玩。 再一个，上辈子三个大姑子可没少为难她，每次回来，在她们阿娘和弟弟那里所受的气，都一股脑地，全发泄在了她身上。 欠了她的，总该还不是。 果然，孙老婆子一听这话，就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对！治，让他几个姐姐出银子给治！” 说曹操曹操到，两个娃子玩得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看到家里闹哄哄的，就知道出了大事儿，待看到方雪梅的身影后，顿时感到皮子一紧，呐呐地不敢说话。 老族长嫌弃老二那两管吃嗦粉一般的鼻涕，挥挥手让他们站远些，说道：“你们两个，去把你家几个姑姑姑父叫回来，一个女婿半个儿，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总得回来拿个主意不是？” 孙老婆子不顾外面半下午的天儿，或许根本就没注意到，也跟着不住地把他们俩往外推，孙子再重要，也比不过这个疼了近三十年的儿子。 老大老二还不知道，孙狗娃脚筋被砍断的事儿，还以为老族长说得是他昨儿被外村人抬回来的事儿，听话地扭头就出了门，脚步很是急切，仿佛后面有恶狗在撵似的。 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不知道是被拍花子的拍走了，还是路上贪玩，天黑以后，被山上的饿狼叼走了。 ………… 方雨桐下了面巾，抱着一袋银子，直接回了陆家老屋。 摸了摸被撬掉的院门门锁，走进一看，堂屋大门和房门也被撬了，不用想，肯定是姐姐干的。 她四下转了一圈，发现除了损失了几把锁之外，再没别的了，这才放下了心。 又回镇上，重新买了几把锁和两斤肉，还给阿花买了两朵漂亮的绢花。 回到家，把几个门再度锁上。 毕竟，屋里还有好些大件东西，还全都是她的嫁妆。 要不是搬运这种大件东西的运费太贵，她都恨不得全搬城里去。 提着肉来到陆家大房，林氏正坐在院子里，给肚里的娃子缝衣裳，打开院门看到是她，一脸惊讶道：“你来得够快的呀！” “这不是担心我姐嘛。” 她也没说错，确实担心姐姐使坏来着。 精明的林氏，不由地又想起了早上看到的那几把锁，识趣地啥也没问，只拉着她看手上的小衣裳，聊了一会儿，又把话题扯到了铺子的进展上…… 最后才问道：“知义那不省心的，这几天可有给你惹麻烦？” “哪能啊！现如今的他，能耐着呢……” 方雨桐眉飞色舞地，把他在城里用功念书的事儿说了，连每天晚上写课业到啥时辰，半夜要起来喝了一次水，都如数家珍…… 其实，这都是牛妈第二天早上告诉她的。 “那就好。” 林氏欣慰地点点头，自己带着的儿子，自是知道弟媳妇没胡乱应付她。 真没想到，看着散漫的弟媳妇，对自己儿子竟这般上心。 看来，自己两口子出钱又出力地，被小叔子拖累了这么些年，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这些话题聊完，方雨桐取出绢花，问道：“阿花呢？刚在街上看到两朵绢花，正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戴，就买回来了，也不知她喜不喜欢……” “跟她阿奶出去玩了，阿娘说她胆子太小，带出去过过家，看能不能练的胆子大一点。” 林氏心下欢喜，客气道：“你说你也是，这回来一次，又是买肉又是买花的，那边在城里，还得操持知义的吃穿用度，可叫我说啥好？往后再回来，可别这般破费了……” “这有啥？小姑娘家家的，就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些个花花朵朵的，我小时候就喜欢戴……” 两人聊了一会儿，李娘子挑着一担洗干净的衣裳回来了。 看到方雨桐，讨好地朝她笑了笑，就去晒衣裳了。 方雨桐凑到林氏身边，低声问道：“大嫂，有人伺候的感觉咋样，轻松多了吧？” 林氏点了点她的额头，“看你这话说的，啥伺候不伺候的，不过就是让她帮着干点活而已，我啊，全当农忙时请了个人，根本就没拿她当买来的看。” 说到这儿，又叹了一口气，“要说这人勤快是勤快，这几天把阿娘好几年没穿的衣裳，都全翻出来洗了一遍，好些破了的，还全给缝补好了……” “许是我们就没那享福的命，虽说活是有人做了，但家里这猛然多了一个人，总觉得浑身不自在，生怕一不小心说出哪句话，再让她感到不自在，或伤了她的脸面……” 第358章 留个肉菜等我来炒 第358章 留个肉菜等我来炒 说起这个，方雨桐很是有经验，“一开始都这样，刚把牛妈买回来的时候，我和文且就是这感觉。” “等过一段时间，摸透了对方的脾性就好了，就好似咱自己刚嫁进来似的，说话行事，自是不如在娘家时那般随意。” 林氏听得不住点头，“是这么个理儿……” 等灶房里传来炒菜声响时，老林氏牵着孙女儿进了院子，“……就像刚才，你明明想吃她家的蒸红薯，人家让你的时候，直接伸手去拿便是，拿了再大大方方地道句谢就……” 还不等阿奶说完，阿花就看到跟阿娘坐在一起的婶婶，哭丧着的脸，顿时就眉飞色舞地笑了起来，眸子里也迸发出了光亮，甜甜地叫道：“婶婶！” 方雨桐“哎”了一声，又朝老林氏叫了声“阿娘”。 老林氏的注意力全在孙女儿身上，被她这句婶婶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喜出望外道：“嘿！雨桐回来啦。” 接着，就朝灶房喊开了，“李娘子！李娘子！留一个肉菜，等会儿我来炒……” 坐着的两妯娌，立马就不淡定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起身，一个帮着端凳子，一个帮着倒水，林氏使出浑身解数，方雨桐穿插其中，总算把她稳在了饭桌前…… 趁着弟媳妇对婆婆猛拍彩虹屁时，林氏急忙往灶房里赶，“快炒！等下你大娘问起来，就说炒菜声音大，一时没听见……” 说完，还一屁股坐在了灶下，帮着烧起了火。 李娘子自是不敢不听，三下五除二，先把几个肉菜给炒了，剩下几个素菜，也是哪个快就先炒哪个。 等老林氏从小儿媳妇那儿脱身后，来到灶房一看，就只剩下一个老面南瓜，这还是下了锅、倒了水、放了盐的。 等煮面之后，盛出来就行。 “哎呦！不说留个肉菜等我来炒嘛。” 老林氏一脸可惜，“人家雨桐难得回来一次，她这人啊，就喜欢吃我煮出来的那个味儿……” 刚追到灶房门口的方雨桐，听得嘴角抽了抽。 暗暗庆幸，还好老婆婆常年跟大嫂生活，要是跟她，只怕要口是心非地吃老婆婆的手艺好些年。 虽说被老婆婆惦记的滋味儿不错，但真没必要，非得表现在做菜上。 想是这样想，真进了灶房之后，立马换上了跟婆婆大差不差的神色，“唉！可惜啊……” “阿娘，要不这个菜您拿锅铲翻两锅铲，等会儿再让您来盛，我吃着也是一样的。” 林氏暗暗竖了个大拇指，哄起老婆婆来，还是得看弟媳妇的。 老林氏能咋办？ 为了小儿媳妇能吃上一口她炒的菜，二话不说就把李娘子打发去端菜上桌了。 自己接过锅铲，对着锅里一顿翻炒，好一会儿之后，下意识地又去端盐罐子，吓得林氏连忙开口，“阿娘，盐放过了吧。” “是吗？我记得我没放啊。” “李娘子放了，我亲眼看着她放的！” 老林氏放下盐罐子，“那就算了，雨桐口味清淡……” 看到老婆婆有惊无险地把菜铲进了菜碗里，林氏才擦了把冷汗。 吃了饭，方雨桐找个鸡笼，把上次搬家时，寄养在这边的五只鸡一并装好。 接着，就提出铺子里还一堆事儿，她得赶快回城里。 其实，她担心的是那四十两银子，要赶紧处置妥当才行。 毕竟这是莫名其妙得来的，姐姐到底从哪儿弄来的，她根本就不知道。 林氏一听，赶忙让李娘子捡了五六斤芋头，还有十好几斤脚板薯出来，装了大半筐，正好和那几只鸡凑成一担。 “知道你喜欢吃芋子糊糊，脚板薯也是昨儿才挖回来的。” “有时间的话，让牛妈给炸一顿薯圆子吃，留着炒菜也行，这禁得住放，啥时候拿出来都方便。” 扭头又吩咐起了李娘子，“你给帮着挑镇上去，今儿天凉快，我也好些时候没上镇上去了，趁这个机会也跟着走走，回来再睡午觉……” 说完，又去房里，给陆知义收拾了两件厚实的衣裳，“这是我让李娘子前两天赶出来的，他在城里进学，学堂里接触的，大多是有钱人家的娃子，总要有几件体面衣裳……” “你身子重，我来拿吧。” 虽说衣裳不重，老林氏还是从她手里接了过来。 方雨桐单手抱着银子，伸出另一只手道：“阿娘，给我拿……” “不用不用，我也想一起去镇上走走，刚吃完饭消消食儿才好。” 老林氏闪身避开，笑眯眯地说道：“你是个带着福气进家门的，不但给你大嫂招来个娃子，连我那不争气的身子，在你嫁进来之后，都觉着利索多了。” 方雨桐笑而不语。 大嫂的娃子是不是她招来的不能确定，但老婆婆的身子，还真是因着她带来的玉露给治好的。 回门那天，爹娘和大哥来了陆家老屋，那壶玉露水，老婆婆也蹭喝了一大碗。 身后的阿花，趁着这会儿没人看她，美滋滋地在那儿摇头晃脑，感觉到头上戴着的绢花也在跟着摇晃，看向婶婶的后背，忍不住就开心地笑了起来。 长这么大，她还从没戴过这么漂亮的绢花呢。 婶婶对她真好！ 一行五人来到镇上，正要上马车走人，就听到有人说，陈记杂货铺的亲家母，来陈家闹事儿了。 原来，一夜没睡的刘氏，天刚朦朦亮就起身来镇上了，到了镇上就直奔陈家去了，非要陈大江把方雪梅交出来，还有那四十两银子也得一并拿出来。 陈大江听得既憋屈，又痛快。 憋屈的是，自家的三十两银子一文没拿回来，现如今这过气的亲家母还来自家闹，逼他交人不算，还逼他拿四十两银子。 可一想到当时去方家时，方正田两口子那副不讲道理的丑陋嘴脸，心里就痛快无比。 该！ “你们自家教出来的偷儿，把她自个儿的娘家给偷了，还有脸来我们家要银子，我呸！” “还有啊，方雪梅早被我卖了，当初可是你们亲口同意的，现在还叫我交人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你要敢在这么无理取闹下去，可别怪我的拳头不认人……” 第359章 这就叫报应 第359章 这就叫报应 刘氏这次是豁出去了，不退反进，“你打呀！” “有本事你今天就把我打死！” “还卖了，你骗鬼呢！只怕这一切，都是你给她出的主意，就是为着之前的三十两，来报复我们方家……” “你也太恶毒了！教唆雪梅那死丫头做出这等事儿来，不但把我们方家仅有四十两银子拿的一文不剩，七八只鸡也杀的一只没留，吃不完的直接就给糟蹋了，还有那些身上穿的，床上盖的，全都给烧了个一干二净……” “我今儿豁出这条命不要了，也要跟你们掰扯个明白！” 陈大江听完，差点没把鼻子乐歪。 被偷家那种天塌地陷的感觉，他体会的最是深刻。 能让方家人也体会一下这种痛苦，怎能不叫他痛快。 这叫啥？ 这就叫报应！ 现世报的那种。 ……… 林氏一听这话，颇有眼色地对弟媳妇说道：“既然你阿娘来了镇上，就快去看看吧……” “东西我们放在医馆的后院，等你办完了事儿，直接去那儿取就行，我们就先回了……” 老林氏不想走，她有点想跟去吃个瓜。 放了东西以后，还在犹犹豫豫地说道：“亲家母好不容易来趟镇上，我想找她说说话，不是说跟陈家闹起来了吗，我们去了，就是讲道理，也能多张嘴巴……” 林氏跟她生活了那么多年，对老婆婆的秉性，自然知晓，毅然决然地扶着她出了镇子。 低声劝道：“讲道理有人家雨桐就够了，咱们老的老小的小，我又是个双身子，万一待会儿打起来了，您说人家雨桐是护了您来，还是护了人家阿娘来好？” “再说了，镇上的各种流言您还没听够啊？要实在想知道，明后就是逢圩日，您去镇上听听不就行了？” “何必又非得这会儿，让人家雨桐，在咱们面前下不来台呢？” 老林氏扁了扁嘴巴，委屈道：“我想知道啥？这不是担心打起来，雨桐再吃了亏嘛。” “人家雨桐傻的？还跟人打架，就算跟人打架，咱们去了也是添乱，再说了，她跟文且那一帮兄弟，也算混了个脸熟，要论打架，不知道叫他们吗，还是说您能比他们还厉害？” 老林氏总算老实了，乖乖跟着回了家。 方雨桐赶到杂货铺的时候，刘氏正和陈大江吵得热火朝天。 “雨桐……呜呜呜……” 一看到小女儿，她就像个被同伴欺负了的娃子似的，内心的委屈，一下子就全宣泄了出来，扑到方雨桐身边，哭得不能自已。 方雨桐安抚了她一阵，这才知道，自己刚得手的四十两银子，竟然是姐姐从娘家偷来的。 “这……这这这，阿娘，您先站好……” 震惊过后，她赶忙推开刘氏，手下意识地就抱紧了装着银钱的布袋子，暗自懊恼不该来蹚这趟浑水的。 沉浸在被偷家绝望中的刘氏，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断断续续地哭诉着…… “呜呜呜……雨桐，你说我还咋往下活呀？” “家里被那死丫头烧得连根纱线都没留下，现如今这种冷就冷，我连件替换的衣裳都没有，就更别说床上盖的，呜呜呜………” “还有那四十两银子，是咱们家仅剩的一点儿积蓄了，你哥说媳妇儿就指着这点子银钱呢，她……她全给拿了啊！” “我，我还不如在这儿一头碰死去，也好过被那没良心的活活气死。” 方雨桐僵硬地笑了笑，只觉得挽在手臂上的布袋子，似有千斤重。 陈大江很是嚣张，拿着扫把，不住地往她们两母女身上扫灰尘，嘴里骂骂咧咧道：“要死就麻溜地去，但别死我家大门口，省得脏了我陈家的地界，也污了我的眼！” 方雨桐心里知道，这事儿真跟陈家没啥关系，娘家的四十两银子，陈家更没得着一文，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跟陈大江对上。 再咋说，四十两银子还在自个儿手里抱着呢，万一真动起手被拽了出来，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拉着刘氏就离开了陈家铺子，把她安置在镇口的茶摊子上，叫了一壶滚烫的茶水，给阿娘倒了一杯茶…… 暗自在心里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阿娘，您先别哭了，免得气坏了身子。” “东西没了咱再买就是，买回去以后，您待在家里少出门，要是我姐还敢来家里闹，咱们再新账旧账一块儿算……” 刘氏一听这话，又悲从中来，眼泪就像不要钱似的，不住地往外冒，“哪有银钱来买？” “你阿爹他们俩父子，辛辛苦苦做一年才多少钱？这四十两，除去一家子的吃喝用度，我少说也要存上七八年啊。” “你姐那死丫头，一伸手，就全给偷走了，呜呜呜……” 方雨桐听得一个头两个大，紧了紧手里的银子说道：“银子的事儿我来想法子。” “你？” 刘氏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你们自个儿做那啥盐生意，都欠了一屁股的账，哪来的银钱贴补我们？” 不过，好歹是止住了哭声。 没了阿娘哭声的轰炸，方雨桐一脸的大义凛然，“阿娘！您现在到了这个份上，阿爹他们又不在家，我哪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啊？” “有我在您尽管放心！定不能叫您饿了肚子去，更不能叫您冻着没衣裳穿。” 刘氏心下定了定，接过小女儿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顿时从嘴里暖到胃里，再从胃里暖到了心里。 整颗心，都滚烫滚烫的，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涌出了眼眶。 只是，这次是欣慰感动的泪水。 “雨桐，呜呜呜……还好有你在……呜呜呜……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比你姐那死丫头，有孝心多了。” 方雨桐暗暗松了一口气，提议道：“那您在这儿等着，我去找文且那帮子兄弟想想办法。” 刘氏感动之余，又有些犹豫道：“你还真为了我，要去外面借银子不成？” “等，等文且回来，怪你私自做主，再不认账咋弄？” 第360章 感动 第360章 感动 当年刘氏借给娘家弟弟的那二两银子，直到现在也没还上。 这么多年来，方正田对娘家那冷淡的态度，甚至发展到不愿意去松树坳，她因着理亏，都没多说一句话。 小女儿才刚成亲几个月，陆文且又从小没了爹，阿娘还是个吃闲饭的，为着娶自家女儿，可谓是欠了他大哥良多。 陆文且又不是个良善的，若是知道媳妇儿背着自己，借了那么多银子给娘家，还不知道要闹出啥事儿呢。 更别说，这会儿又遇上他们开铺子缺银钱的关键时刻。 若是小女儿因着娘家的这件事儿，在气势上矮了他一头，那这漫长的一辈子，得多受多少气？ 不想方雨桐眉眼一瞪，气势颇足地回道：“他敢！想当初我刚嫁过来的那晚，就把所有压箱底银钱，全给他填了进去还外债。” “现如今我阿娘遇上了难事儿，他要是敢说个啥一二三，我立马跟他和离，大不了，我不过了！” 趁着刘氏大为震叹，感动地无语凝噎之际，她毅然决然地起身，返身朝镇子里走去…… “帮我裁五尺这种细棉布……” 来到卖布的铺子里，方雨桐随意指了一块米白色的布料，对掌柜娘子说道。 “成，一百二十文。” “便宜点儿吧，我阿娘常在你们这儿买，一听说我要买布，千叮咛万嘱咐地，让我一定来你们铺子里买，说能便宜些，一百文您看咋样？” “哎呀！少不了那么多，既是熟客，那就一百一十文，再少就没有了。” “那给我包起来吧……” 方雨桐付了银钱，接过细棉布，又问道：“借用一下你家的茅厕，可以不？” “可以可以……我带你去。” 关上茅厕门，她取出三十两银子，全给塞进了棉布中间，只剩下十两银子，留在之前那个布袋子里，再三确认银子没有露出来的风险之后，她才从茅厕里出来。 一刻钟之后，抱着“借来”的十两银子，回到了镇口。 方雨桐看到阿娘的背影，脚步顿了顿，手下意识地，就往装着剩下三十两的棉布袋子上按了按。 再次确认了一下，被重新包了好几层棉布的银锭子，在不是刻意打开的情况下，应该很难被人发现，这才放心地抬脚往茶摊子走去。 “阿娘。” 刘氏回头，看着去而复返的小女儿，又朝她手上的布袋子看了看…… “真借来了？” “嗯，好说歹说，且保证等您女婿这趟回来，就赶紧给人家还回去，这才借到十两。” 方雨桐撒起谎来不打草稿，说得可谓是头头是道，一脸坦然地拍了拍装着细棉布的布袋子，说道：“正好他阿娘有点东西，让我给他城里的兄长带去，也算是间接帮了人家一个小忙……” 说着，一边从布袋子里掏出那十两银子，犹豫都不带犹豫一下的，就朝刘氏递过去。 刘氏内心的感动，自是不必多说。 接过她递过来的十两银子，心情复杂地说道：“雨桐，重阳节那天，你朝我们借银子的事儿，阿娘确实做得过分了些，你可别记恨我们做爹娘的……” “说实话，要早知道这些银子，会被你姐那挨千刀的这样霍霍掉，我还真不如当初全给你拿去用了。” “你们铺子的生意才刚刚起步，这十两银子也别担心，等到了冬至，你阿爹他们回来后，就让他跟主家先支十两工钱出来，总不能叫你们得罪人……” 方雨桐很好说话地摆了摆手，“嗨！重阳节那事儿，您要不说，我都已经忘记了，再说了，最后不也借了十两银子给我们嘛，当初说等我哥成亲时还回来，现在就当是提前还了。” 嘴上是这样说，心里却蛐蛐开了，不借又怎样？ 现在不照样全落她手里了。 不用承他们的人情不说，现在阿娘反而要承她的人情了。 喝了杯水，刘氏手里有了银子，很有眼色地主动付了茶水钱。 “阿娘，今儿既然碰上了，我便陪您把东西买齐了，再帮您叫辆骡车，等把您送上骡车之后我再走……” 拉着阿娘一通逛下来，买的还都是好的，一两又一两的银子花出去，看得刘氏心疼到不行，看向小女儿的目光，就愈发感动了。 这个女儿没白养，确实是个有孝心的。 甚至在心里暗暗拿她跟儿子比较一番，不得不承认，若是这种事儿，让方铁柱这个儿子来处理，都不一定有她这般大气。 别看儿子是个男丁，真要开口问人家借十两银子，九成是借不来。 没想到小女儿才刚成亲没多久，在女婿那帮子不着调的兄弟面前，竟然这么有排面，吃顿饭的时间而已，十两银子就拿到手了。 最难能可贵的是，人有本事不说，对她这个阿娘的孝心，更是天地可鉴。 拿娘家银子打发自家阿娘的方雨桐，丝毫不知阿娘内心的想法。 两母女在镇上东游西荡近一个时辰，简单替换的衣裳、做衣裳的布料、棉花、床上用的铺盖、买了满满一骡车。 买完东西，方雨桐又领着阿娘去饭馆里吃了一顿好的。 刘氏拦着不让，非说买两个菜包子就成。 “哎呀！您不老说我刚生出来的时候，像只老鼠崽子似的，这十几年把我养到高高大大，风风光光送我出门子，请您这个辛苦了大半辈子的阿娘吃顿好的，咋了？” 听着小女儿贴心的话语，刘氏含着两泡眼泪，乖乖地坐了下来…… 哽咽着说道：“雨桐，阿娘这辈子还从来没在这种地方吃过饭，今儿因着你的孝心，也算是见了一回世面……” 这话说得，饶是无情无义的方雨桐，都颇不是滋味起来。 平时好话说个不停的她，这会儿只觉得腮帮子发酸，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地，往阿娘碗里夹菜。 吃完付钱的时候，刘氏二话不说，就抢着付了饭钱。 方雨桐也没跟她硬抢，只是等吃完饭出来，给阿娘又买了一些这两天吃的肉菜，让她一并带回去。 第361章 开张 第361章 开张 又叮嘱道：“阿娘，这段时间您哪也别去，就在家里待着做衣裳，若是我姐不回来自是罢了，但凡她回了家，一定要把她控制住，她要不听话，您就直接拿绳子把她绑了。” “实话跟您说，她昨儿晚上也来了我们陆家老屋，连着撬了我们三把锁，好在家里的银子，都被我开铺子给花用出去了，她这才扑了个空，今儿早上刚出院门，就被我大嫂给碰了个正着，我得了口信，这才着急忙慌赶回来的。” “她这般撬了东家撬西家，做下了这许多坏事儿，可见是已经彻底变疯魔了，说句难听的，往后还不知要惹出啥事儿呢！” 刘氏听得不住点头，以防万一，甚至花了二十多文钱，买了一根又长又结实的麻绳，就是给大女儿那不孝女准备的。 暗自决定，只要方雪梅在石子村露了面，就绝不让她有逃走的可能。 这一次，大女儿的所作所为，是彻底让刘氏寒了心。 “阿娘，铺子里事儿多，我今儿就不陪您回石子村了……” 被小女儿扶着上了骡车，看着身旁堆放的那些东西，兜里还放着剩下来的四两多银子，昨儿一夜没睡的刘氏，心里总算安定踏实下来了。 趁着车把式这会儿去了解手，她掏出其中的四两，递给了小女儿，“家里有米有盐的，该买的东西，又也买齐了，我手里留这几十个铜板零用就成，这银子又是借来的……” 方雨桐不由分说，又塞回了她手里，语气强硬道：“借都借了，给您您就拿着，您一个人在家，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我本就放心不下，没点银钱伴身哪成？” 不等阿娘再开口，她直接对回来的车把式说道：“老师傅，您车赶得慢着些……” “哎！” 车把式手中的鞭子扬了扬，骡车就“吱吱呀呀”地走动起来。 把阿娘顺利打发回去，方雨桐劫后余生般地长呼出一口气，抱着剩余的三十两银子，叫了辆马车向医馆走去，路上还买了两包点心。 一番客气之后，把点心留下。 几只鸡、脚板薯，芋子和给陆知义带的衣裳全部搬上车，回了县城。 “哎呦！你可算是回来了。” 方老婆子搬了个凳子，坐在铺子门口，翘首以盼了好半天，一看到孙女儿回来，忙不迭地起身凑上前。 看到她带了好几个包裹回来，又扭头高声朝后院喊道：“牛妈，出来帮忙拿东西。” 车把式帮着把包裹搬下车，接过车钱，架着马车掉头离开了。 方雨桐笑嘻嘻地朝方老婆子挨了过去，问道：“阿奶，您一直在等我？” 心就像是在晒着冬天的暖阳，通体舒畅。 还是阿奶最疼她，这个时辰，她老人家一般都在睡午觉的。 她没回来，阿奶连午觉都睡不安稳。 “可不是！你姐是个阴毒的，我呀，就怕你一不小心，再着了她的道儿。” “再说了，你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娃子，一个人回镇上，那么远的路，就算没你姐这事儿，我也担心。” 方老婆子拉过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孙女儿毫发无损地回来，提了半天的心，总算落回了实处。 奔波了大半天的方雨桐，紧紧挽着阿奶的手，将小半个身子的重量，都歪在了她老人家的身上，脸上带着笑，嘴里撒着娇，嘻嘻哈哈地进了铺子大门。 身后，跟着背了一大袋东西的牛妈。 第二天一大早，方雨桐就带着牛妈去了官衙，取出批条给衙役过了目。 在衙役的带领下，来到一个僻静的院子，门口和院墙四周，都有人在把守。 又签了好几个大名之后，才领到五十斤粗盐。 回到铺子里，也差不多到了开张的吉时，她作为掌柜娘子，还是个男人不在家的掌柜娘子，不得不壮起胆子，捂着耳朵，胆战心惊地点燃一挂炮仗…… “噼里啪啦”地响声传出，铺子总算顺利开张了。 “诶！我上次从这儿路过，这铺子都没见开门，不声不响地，竟又换了个东家，做起生意来了……” “我听说啊，这铺子当初关门，好像是东家的女婿，上门闹事儿来着……” “我也听说了，那鳖孙不是个好的，想抢人家铺子来着，好在东家有几个儿子，护住了这铺子，只是去了别的地儿落户生根，这要是没儿子，说不准那东家还真得吃个大闷亏，被那中山狼女婿给抢走了呢。” “可不就是，我家大孙子成天在家念啥父母在不远游，说得其实还挺有道理的，我家儿子就就怪听他阿爹的话，好几个人叫他出去赚银钱，他硬是没松口，就在家陪着我们老两口……” “走！去看看里面都卖些啥？” 炮仗声过后，路人三三两两地进了铺子，这个问一句，那个答一声，咿咿呀呀地好不热闹。 方雨桐一边过秤一边吆喝…… “干净又新鲜的上好粗盐，大家快来看看啊！” “买三斤送一两，买五斤送二两，多买多送啦！” “一个一个来，大家别挤，看顾好自个儿的钱袋子，可别趁乱被人摸走了……” 清脆的嗓音，加上姣好的面容，引得更多人进了铺子。 身后的牛妈和方老婆子，也忙活开了，她们俩专门帮着包盐，时不时还得露出一张勉强的笑脸，应对那些精打细算，想要讲价的客人， 因着有白送的便宜，又是家里离不开的东西，便大都三斤五斤地要。 午饭时间刚过，这三天积攒下来的一百五十斤粗盐，就全部卖空了。 大多数人一听没了，“哦呵”一声，摇摇头出了铺子。 只剩几个在里面晃荡老半天，本就没打算买的赖头泼皮，在那嚷嚷着不愿愿意走…… “没了？” “掌柜娘子，我们搁这耽误了老半天，一句没了，你就把咱打发了？” “就是！没了就再去进，我们在这儿等着就是！” 得了陆文且拜托的鲁衙役，今儿个听到炮仗声响，就领着两个手下在这一带来回巡视，远远看到有赖皮在铺子里闹事，三人抬步就过来了。 第362章 鲁衙役 第362章 鲁衙役 “吵吵啥呢？” “赶紧给我滚蛋。” “下次再敢来这儿闹事儿，全把你们拘进县衙大牢里去！” 几个泼皮一看这铺子有衙役撑腰，知道占不着啥好处，嘿嘿笑着讨饶几句，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柜台里面的方雨桐三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对着三个衙役一通感谢。 在孙女的暗示下，方老婆子拿了三钱银子，递给了鲁衙役，鲁衙役推辞一番，大大方方地收下之后，也离开了。 不知是这三钱银子的功劳，还是看在和陆文且的交情上，离开之前，还好心告诉她们这三两天，应该都太平不了。 话头一转，又让她们三人别担心，他会出面解决。 他们一走，方老婆子就唉声叹气起来，“好不容易铺子开了张，也能挣着点银子，可又怎能经得住那些个泼皮，一茬又一茬地来闹？” 方雨桐倒是没啥，自家男人离开前，就曾告诉过她，开铺子做生意就是这样，弱肉强食，那些个泼皮吃喝花用的钱，好些都是这样来的。 只要铺子一开张，他们就盯上了，你有比他们更厉害的人照拂，他们自然会避开。 若是发现你没人罩着，还没能力自保，他们就时不时地来恶心你一下，今儿要点银钱，明儿拿你一点儿东西。 像她这般漂亮年轻的掌柜娘子，说不得还要被调戏一番。 “放心吧，也就这头几天，等这一片的泼皮都知道有鲁衙役照看着咱，他们就不来了。” 她一边开解阿奶，一边清点抽屉里的银钱。 其实，要陆文且在铺子里，那三钱银子也不用往出给。 但这不是形势比人强嘛，花点银子买平安，也是没办法。 第二天，因着只进到五十斤盐，清空的时辰比昨儿还早。 和昨儿一样，又有三五个泼皮留在这儿，一人一句，言语轻浮地调戏方雨桐这个掌柜娘子，不过，同样被鲁衙役两句话给摆平了。 只是，等方老婆子把三钱银子递过去，鲁衙役只收了一钱银子，就带着两名手下离开了。 第三天，客人少了些，卖到吃完午饭，还剩下三四斤的样子。 好消息就是，今儿没有泼皮无赖过来闹事儿。 方雨桐正要吩咐关门，趁着这会儿人少，去睡个午觉，鲁衙役带着两个手下又来了。 得知今儿没有泼皮上门，他了然地点点头，说道：“想来常在这边混的那几个，大概率是不会再来了。” 方雨桐笑着道谢，“呵呵……这都是鲁衙役您的关照。” “无事，我跟陆兄都是兄弟来着，他这段时间没在，帮着些是应该的……” 方老婆子递上银钱，他没再要。 走之前，还说往后要是再有人来闹事儿，打发人来唤他一声就成。 寻常时，他不在街道上巡视，就在官衙里当值。 今儿个他没要银钱，方雨桐便给包了半斤盐，他客气了几句，收下了。 “关铺子，剩下的这几斤，留着明儿再卖吧。” 方雨桐一边清点银钱，一边吩咐牛妈。 粗盐的利润不是很大，主打一个薄利多销，一天下来，赚的虽说不是很多。 但对于农家出身的方雨桐来说，也不老少了。 头一天，因着囤下来的盐有一百多斤，赚得最多，除去进货的本钱，有五两多银子。 昨儿和今儿两天，每天也有一两五六钱银子。 若是长此以往，一个月下来，少说也能赚三十两。 有这么好的成果，方雨桐对此很是满意。 开这铺子，收入稳定不说，最重要的是，这买卖还省事儿。 早上，带着牛妈去官衙进货，回来的路上，顺带一点儿吃食。 吃了午饭睡个觉，睡醒之后，便领着阿奶到处转转。 晚上，等陆知义做完课业，花一个时辰用功识字儿，他还会把课堂上学来的，大差不差地跟她讲一讲。 她能跟着学学那些晦涩难懂的学识，陆知义自个儿也能重新温习一遍。 这种日子过过，感觉还真不赖。 除了有些想陆文且。 他出去至今，也有七八天了，也不知道他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在外面赶路奔波，也不知能不能吃顿饱饭，睡个好觉…… 最让她担心的是，可有遇到危险……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铺子里的生意，也稳定下来了，每天进的五十斤盐，上午能卖去一大半，下午歇了午觉之后，便让牛妈守着，一个长下午下来，勉勉强强能卖出。 有时候，也会剩下三五斤。 方老婆子现在能独挡一面，每天和形形色色地人打交道，性子也开朗了不少。 与人说话时，再没了以前那股子咄咄逼人的味儿，时不时还能跟人家开几句玩笑。 一向不爱往传八卦堆里扎的她，竟从客人嘴里知道，这条街哪些铺子是黑店，哪些铺子的掌柜是厚道人…… 算起账来，也利索了不少，一辈子没咋用过秤的她，现如今也到了信手拈来的地步。 方雨桐自己就更不用说了，和客人打起交道来愈发得心应手。 好些难缠的顾客，她也能轻易地把人家打发走。 在阿奶的教导下，还学会了不少骂人的绝句，只是，还没遇着让她一展身手的对象。 毕竟，自个儿是掌柜娘子，讲究的是和气生财，轻易不和人结仇。 唯一不好的，便是陆文且依然没有回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的心，也一天比一天揪得紧。 这几天，她招待顾客时，连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带了些勉强，眼下的乌青也越来越明显。 这一个多月，每九天就喝一次的玉露，她都一直攒着没敢喝，就怕突然哪天，陆文且带着一身伤回来，等着她的玉露救命。 今儿个，她甚至算错了银钱，好在及时反应了过来。 看着孙女心事沉沉的样儿，方老婆子也跟着心疼不已。 一开始，还会劝上几句宽宽她的心，可人没回来，再多好听话儿，也是白搭。 渐渐的，她都不敢再聊起，有关于陆文且的话题，就怕惹的孙女想东想西，再伤心落泪。 第363章 举家回乡了 第363章 举家回乡了 时间来到了十一月初，天儿已经冷了下来，看这架势，要不了一个月，怕是就要落霜下雪了。 冬至这天，方雨桐再也坐不住了，她要回一趟长河镇。 “阿奶，我帮我看两天铺子，我去赵管家和他镇上的兄弟那儿打听一下，咱们在县城里离得远，也不知道有没啥消息传回来过。” 陆文且城里的那些兄弟，除了跟着他一起去了的狗顺。 她也就认识一个摆摊卖糖人的、宁子和鲁衙役，赵管家又在镇上住着，她就是想打听，也无从下手，只能回长河镇碰碰运气。 方老婆子点点头，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她也知道这段时间，孙女儿承受了多少煎熬，怕就怕孙女婿再有个啥不好的，这丫头再承受不住打击，半路就寻了短见。 “雨桐，要不铺子暂时先关两天，我和牛妈陪你回去……” 她也不好说的太直白，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句。 “不用，我很快就回来，您和牛妈帮我看护好铺子就成，铺子是好不容易开起来的，可不能动不动关门。” 方雨桐想了想，接着说道：“还有知义那儿，您也帮我照看着些……” 简单收拾了两身衣裳，揣上二十两银子，又暗暗摸了摸胸前戴着的玉葫芦，她便出了铺子。 在阿奶担忧的目光中，上了一辆马车，出了县城。 她率先回了陆家大房，没想到，本应该在庄子上做活的大伯哥，也就和她前后脚到家，她进院门的时候，他手里的包袱都还没放下。 方雨桐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可一想又释然，今儿是冬至，大伯哥定是回来祭祖的。 坐下一番交谈之后，陆文星说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听说刘乡绅舍了这边的基业，举家回乡去了，现如今，我和你阿爹他们做着活的那个庄子，都转手卖给了别人。” 陆文星说着，还摇了摇头，一脸可惜道：“我听人说，这刘乡绅走得还怪挺匆忙的，庄子被人用很低的价格买去了。” “唉！新东家占了这么个大便宜，却很是抠搜，刘乡绅这边刚结了工钱，他那边就给我们骤降了三成，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好些人都在那儿抱怨呢……” “这次回来，我也不急着回庄子上工了，若能找到更好的去处，那边就不去了……” 还不等大嫂和婆婆说话，煞白着脸的方雨桐就忍不住插嘴问道：“那赵管家呢？结工钱的时候，他可有回来过？” 陆文星一愣，茫然道：“赵管家？不知道啊，他很少来庄子上，给我们结工钱的，是另外的管事……” “坏了！” 方雨桐心猛地一坠，一下跌坐在了凳子上，“文且这一趟，去了一个多月，现如今还没回来呢……” “啥？！” 陆文星声音陡然拔高，“这不着调的，就这么把铺子丢给你，不管不顾一个多月？” 他倒不是担心陆文且的安危，只是下意识地以为，自家那不着调的弟弟，又野去哪儿玩了。 像以前，这个弟弟一走大半年的，也不是没有过。 一开始，他也曾急得直跳脚，可几个月过后，陆文且照样全须全尾儿地回来了。 次数多了，他们那颗脆弱的心，也慢慢强大起来了，陆文且哪怕一年不回家，也不会太过担心。 方雨桐不敢再隐瞒，把陆文且走之前的那股不祥预感，说了出来。 其实，也没具体说出啥东西来。 毕竟，这只是一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果然，看成了亲的弟弟依然这般不像样，陆文星吹胡子瞪眼好一会儿，才安慰道：“你这边别管他，先把铺子看顾好，有啥难事儿跟我们说一声，回头等他回来，我定饶不了他！” 就连婆婆和大嫂，也你一言我一句地安慰起她来。 哪怕她说出，怀疑陆文且可能已经出事儿的担忧，他们也说她定是想多了…… 就连把老儿子当眼珠子疼的老林氏，都一点不见着急。 反而笑意吟吟地说道：“雨桐担心他也正常，之前我们担心得更狠，都以为他被人打死在外面，骨头都被野狗啃食完了……” “把我们急得呦，只差头发都白了，最后咋样？还不是活蹦乱跳地回来了！” 小儿媳妇虽说嘴巴厉害，性子也懒散了一些，但到底是心疼自个儿夫婿的。 方雨桐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不住跺脚道：“哎呀！这次真不一样……” “赵管家那人，可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文且这次出去前，就曾有过猜测，可因着开铺子借了人家的银钱，也不好推脱不去，只得被架着上了贼船……” “原本我们还心存侥幸的，谁想真出事儿了，不但赵管家领着文且他们一去不回，连他的主子刘乡绅，都不声不响地举家离开了。” 在方雨桐好说歹说之后，陆文星总算松口。 同意陪着她去一趟赵管家的小院，可敲开门后，人家一听说找赵管家，就说这院子已经换了主人，现在的管家姓李不姓赵。 方雨桐看到那人一脸的不耐烦，显然是有不少人来此找过赵管家，她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一下子就断了。 想到陆文且对自己的各种好，就连这次出去，也是她非要在城里买铺子，才问赵管家借了那么多字银钱，才推脱不了的…… “山城！咱们现在去山城找！” 脑子一片空白，拦下一辆马车，就要往山城去。 赶车的一听，就摆手道：“哎呦！山城千里迢迢，轻易可去不得……” “我给加银钱可成？”方雨桐二话不说，就准备掏兜…… 陆文星忙拦下了她，把赶车的打发走，劝着她又回到了陆家大房。 回去后，把她要单枪匹马去山城的事儿，跟媳妇儿和老娘一说，把她们两个女人都吓坏了。 “不行不行不行……路上匪盗那么多，可千万别去，文且那娃子风里来雨里去，早就混熟了，又有那么多人一起同行，自是不带怕的，雨桐你听大嫂的话，咱和他可比不得……” 第364章 帮着跑一趟 第364章 帮着跑一趟 老林氏一脸认同，“对对对！就算一路平顺到了山城，那儿地界那么大，想要找一个人可比登天还难。” 方雨桐也知道，他们说的都对，在他们的劝说下，心里好歹是平静了些。 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这么无功而返，到底是不甘心，随意扒拉了半碗饭，就起身又上了镇子。 陆文星放心不下，也跟着去了。 两人把几条街道转了个遍，但凡她认识，又在家的那些个街溜子兄弟，都被挨个儿地问了个遍，却没打听出有关于陆文且的半点风声。 那些街溜子兄弟跟陆文星一样，都不认为陆文且出了事儿，说他们这是在外面玩疯了，才没回来。 在镇上横行霸道惯了的他们，甚至无脑崇拜起了陆文且这个老大。 直说一般人根本弄不过他，更别说还有这么多兄弟跟着一起去了，让方雨桐放宽心，过段时间保证能回来。 方雨桐坚信自己的直觉，这一次，绝对不像他们说得这么轻松。 思索了一下，朝几个街溜子问道：“你们可有谁曾去过山城？” “扬子去过。” 一个年纪看着比陆文且大一些的男子，被推了出来。 “那你可知道，从我们这儿去山城的路，大概有几条？” 对上方雨桐殷勤期盼的视线，他脸色不自然的红了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回道：“我也就跟着陆哥去过两趟，听他说过官道只有一条，小路……就不知道了。” 方雨桐颓然地叹了一口气。 按道理来说，像赵管家这种一群人上路，又运送着货物的队伍，走大路的几率，肯定要大于走小路的。 但她就有一种，他们不太可能走大路的直觉。 甚至有一种“赵管家跑这一趟，干的就不是好事儿”的直觉。 想起这两天的心神不宁，还有今儿一个早的眼皮子乱跳，她咬咬牙，决定赌一把！ 掏了三两银子出来，对几个街溜子兄弟和大伯哥说道：“哪怕他真没出事儿，我也想请你们帮着跑一趟，就按扬子之前走过的大路，还有你们曾歇过脚的地儿也去看看，说不准就对上了头……” 陆文星颇有些不情愿，今儿个是冬至，特意回来祭祖的他，到现在还没能上山呢。 若是那混不吝的弟弟真有事儿，耽误了今儿一年也就算了，毕竟活人最重要。 可他若是像之前那样，是在在外面瞎玩，自个儿没祭成祖不说，弟妹还白白搭进去三两银子，就太划不来了。 自己累死累活一个月，也就二三两银子的工钱。 他本就看不太上，弟弟那些没个正型的街溜子兄弟，一天到晚正事不干，成天到处使坏儿。 一想到要花三两银子请他们吃喝，再丢下家里家外一摊子事儿，千里迢迢地去找陆文且那混不吝的，他就气得慌。 几个街溜子兄弟，也被方雨桐拿出来的那三两银子，震得面面相觑。 对上陆文星吃人般的目光，只得讪笑着推脱说道：“陆哥是咱们老大，营救陆哥是本分应当的，哪儿还敢要银钱……” “拿着！路上吃喝住用的，没银子怎么能行？” 方雨桐把三两银子塞进大伯哥手里，就催促他们赶紧赶路。 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儿，又有银子解决了后顾之忧，除了陆文星依然黑着张脸，其他的街溜子兄弟倒是痛快地应承了。 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要走哪条道儿，路上要准备多少干粮，哪里有山匪出没，不过他们跟陆哥是兄弟，谁谁谁也跟着混了个脸熟，想来不会有太大问题…… “弟妹，你们真是银子有多！” 黑着脸的陆文星抱怨了一句，又在她哀求的目光中败下阵来，长叹一口气，说道：“成！就依了你，等银子花用完了，你也就甘心了……” 趁着他们去买干粮的时间，方雨桐花了大价钱给租了一辆马车，又去医馆买了一包上好的跌打损伤药，常大夫说止血效果也好。 她想了想，背着人，又往里加了两滴玉露…… 等他们一回来，就招呼着他们上马车。 “我们走了，你回吧。” 陆文星接过药包，坐在车沿上赶车，手中的鞭子一甩，马蹄“哒哒”作响，飞窜而去…… ………… 离长河镇还有百来里的破败老庵…… “狗顺！！” 陆文且悲痛地摇晃了好几下倒在血泊中，毫无反应的狗顺，眸子里喷着怒火，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今儿早上那一刀，本是冲着他来的，是狗顺一把推开了他，却把自己送上了刀口…… 看着往日跟他嬉皮笑脸的兄弟，就这般没了呼吸，他的心里，就好似压了一块巨石，沉痛地喘不过气。 其他一起去的兄弟，也不知道有几个能逃过这一劫。 追兵太多了，他们只能分散来跑，最起码不会被一锅端，还有一丝活命的希望。 一旁的赵天泽，再没了之前的儒雅随和，眸子里闪动着目的得逞后，迸发出来的更大野心的光芒。 这会儿，他正小心翼翼地给一个蒙着头面的神秘男子喂水。 十天前，从土匪窝里逃出来的时候，赵天泽拼着一条命不要，硬是把他救了出来，一路上因着他，填进去了好几十条人命。 陆文且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自是知道这次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后面的追兵衣装齐整，训练有素，一句话不多说，下手还狠辣。 赵管家这边带去的人，就像地里的大白菜似的任人宰割，一具又一具的身躯滚落在地，再也没能起来。 他带过去的那些兄弟，也倒下了好几个，剩下的根本就不是对手，只能被动挨打，抱着头四处逃窜。 就这，赵管家也没丢下这个神秘男子，一路上反而小心伺候着，一寻着机会，就去给他寻医问药。 阿四提着一个包裹回来了，看了眼沉浸在失去兄弟的悲痛里的陆文且，又看了眼瞪着双大眼，但已经气绝身亡的狗顺，别开头暗暗叹了口气。 第365章 老子弄死你们 第365章 老子弄死你们 来到赵天泽身边，小声地汇报道：“爷，他们被咱们之前布置的人，引去了长乐镇的地界，咱们现在是在这边休整几天，还是立刻赶回长河镇？” “神医那边，也已经准备妥当了，只等……一到，就能立马得到救治……” 赵天泽扫了眼靠在他怀里，进气多出气少的神秘人，毫不犹豫道：“他们人多，咱们赌不起，时间也耽搁不起，赶紧吃点东西，尽快赶回去！” “是！” 阿四恭敬回道。 从包裹里掏出三个大白馒头，朝主子递了过去，又在他身边放下一个水袋，这才转身走向陆文且。 “先吃点东西吧，等回了长河，到了咱们的地界，他们还敢追来，便让他们有来无回！” 陆文且伸出还沾着兄弟鲜血的手，依言接过他递过来的馒头和水袋，大口吃了起来。 眼神，坚毅地望向长河镇的方向。 他的媳妇儿，还在等着他回去。 狗顺更是舍了自己的命，才把他救下。 他不能白白浪费了兄弟这份心意，再把自己的命交代这儿。 吃完东西，赵天泽突然开口，“文且兄弟，接下来，你负责背着他赶路。” 这个他，指的是那个神秘男子。 “我没空。” 陆文且头也没抬，开始将狗顺的尸体，往自个儿背上扒拉…… 赵天泽抿了抿嘴，冷声说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放心，这趟若是能平安回去，我赵天泽绝不会亏待了你！” 陆文且坚持道：“别跟我讲亏待不亏待，我只想带我兄弟回家。” “嘡！”地一声。 阿四的长剑，便横在了他的脖子上，一脸冷漠道：“爷说了，让你背他！” “他是你爷，可不是我爷！” 陆文且比他还横，猛然站起身，丝毫不顾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剑，一脚就把他踹倒在地。 正要接着再踹几脚的时候…… 一支冷箭“嗖”地一声，贴着他的耳边，射在了离他不远的松树干上。 力度之大，整个箭头都没入进了树干里，箭尾发出“嗡”的响动，还在剧烈地晃动着…… “阿四，你背他走！” 赵天泽一声厉喝，接着又恳求地看了陆文且一眼，无声地说了句，“拜托了。” 还不等陆文且给个回应，他转身就朝追兵迎了上去。 眨眼的功夫，就叮叮铛铛地和来人打了起来，时不时传出一两声沉闷地惨叫…… 得了命令的阿四，担忧地看了主子一眼，扛起地上的狗顺，就往山上跑，跑得还贼溜快。 陆文且都来不及去抢。 来人有不少，看到阿四背着个人逃跑，好几个人就追了过去，“咻“地一声，狗顺的屁股上，就插了一根箭支。 “卧槽你大爷！！” 陆文且看得目眦欲裂，理也不理倒在地上的神秘男子，提着大刀就追了上去，两下便把放冷箭的那人给解决了。 其他人一看他们这边的反应，还以为阿四背上的那个人就是目标，主战力全朝阿四开攻…… 还不等陆文且追出去两步，就有两个人围上来缠住了他。 陆文且也不是吃素的，手里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发了狠地朝他们砍，不到十刀，就又被他劈死了一个。 可那人一倒下，对付赵天泽那边的，又分出两个人围了上来，让他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阿四背着狗顺的身影，越来越远…… “瞎了眼的狗东西，你们要找的是他呀！” “追我兄弟干啥？！” “奶奶的！还敢朝我兄弟放箭，老子弄死你们！” 随着又一根箭支，再次插在狗顺的屁股上之后，陆文且发了疯一般，开始大开杀戒。 不要命地招数轮番上阵，不到一炷香时间，围攻他的三个人就尽数被他解决。 可这会儿，早已没了阿四的身影，甚至连一点儿响动，都没有了。 “啊！” 那边的赵天泽双拳难敌四手，在六七个人的围攻下，腹部被刺了一剑。 杀红了眼的陆文且，提着大刀就加入了进去。 半个时辰后，在赵天泽忍着疼痛的配合下，总算把那六七个人全给消灭了。 “呼！” 陆文且再也坚持不住，倒在地上大口地喘息着…… 赵天泽却顾不上喘气，刚把追兵解决掉，就朝神秘人飞扑过去，伸手探了探鼻息后，这才放下了心。 他捡起地上的水袋，抛给了躺在地上的陆文且。 自己也仰着脖子往嘴里灌，后来干脆直接往脸上倒，以求让疲惫的身体，恢复点精力。 “文且兄弟，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得尽快赶回长河。” “不出意外的话，阿四会把狗顺兄弟带回去的，若是……我保证会派人把他们找回来。” 稍稍恢复点力气，赵天泽便收拾起了腹部的伤口，撒了点随身携带的药粉，随意在死人身上，扯下几根布条一绑，就算完事儿，接着又去收拾地上的馒头和水袋…… 收拾好，又来到一动不动的陆文且身边，艰难地蹲下身子，推了推他…… “他是我哥，这个世上，我就只他一个亲人了。” “你若恨我把你拖下水，大可一刀解决了我，只求你帮为兄这个忙，把他安全送到长河，然后去找神医，到时自会有人接手……” 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悲壮。 听了他的话，陆文且心猛地一沉，后背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看来这次，他是真的闯了弥天大祸，沾了不该沾的人。 据他所知，赵管家是灭门惨案的余孽，这人若真是他大哥，那麻烦可就大了。 一想到后面跟着那帮训练有素的黑衣人，现在看来，他们极有可能是官家的人。 他如今陷了进去，肯定会拖累到家里的爹娘兄嫂，还有方雨桐这个好媳妇儿。 更有甚者，说不准连整个陆家村，都得被他拉去陪葬…… 他的神情，尽落在了赵天泽眼底。 赵天泽唇边泛起一丝苦笑，低声说道：“你别担心，追过来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人，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将咱们往深山里逼。” 第366章 陆某消受不起 第366章 陆某消受不起 陆文且沉到谷底的心，又起死回生了些，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脸希冀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比我借你的那五十两银子还真。” 陆文且一噎，咬了咬牙，点头同意道：“成吧，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我按你说的，把他送到神医那边，从此以后，我们之间再无瓜葛。” “都依了你，不止如此，你要是想要一份安稳的差事，我还可以安排你进官衙里去，也正好证明我的身份，并不是见不得光的过街老鼠。” 陆文且默了默，拒绝道：“还是不了，如果可以的话，那五十两银子，就此一笔勾销。” 他已经折进去好几个兄弟了，这货还敢拿那五十两银子说事儿，听着就来气。 赵天泽一语双关地说道：“放心吧，我赵天泽绝对不会亏待兄弟。” “别了，这般坑害我的兄弟，陆某可消受不起。” 赵天泽沉默着没说话，自己当初找上他，确实是存了某种目的。 这次更是拿运送货物的名头，把他拉进了这个旋涡。 好在，大哥总算是救出来了。 只要平安回到他的大本营长河镇，就看神医的本事了。 没错，前段时间，神医以走亲戚的身份，突然来到此处，也是他安排的。 为的，就是接他大哥回来的这一天。 他没吭声，陆文且也没再说话，扛起神秘男子，二话不说，就往长河镇的方向快速奔走…… 赵天泽强忍着腹部的伤痛，拿着长剑，提起阿四买来的干粮，在后面追赶…… 走出去不到三十里，两人又被后面的人追上了，虽说人数不多，只有区区四个人。 可几番交手之后，本就疲惫不堪的两人，渐渐落了下风。 赵天泽使出浑身力气，低吼道：“你别再跟他们纠缠，赶紧带人先走！” 陆文且一连挥出去三刀，逼得围攻上来的两人节节败退之后，开始想办法。 他心里知道，这样耗下去，不是个长久之策。 对方根本不拿自己当人，一轮又一轮地上来，不管死的是同伴，还是他们自己，都不带眨一下眼的。 他这身子就算是铁打的，也遭受不住，若是再不拿主意想办法，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媳妇儿的话又萦绕在耳边，死道友不死贫道…… 娘的，还是自己的命要紧。 别的，都是虚的。 “赵兄！小弟我就对不起了！” 他大吼一声，正要将背上的神秘男子往地上丢，就看到一辆马车由远及近…… 有马车！ 他眸子里迸发出骇人的光芒，生死存亡之际，这辆马车，他抢定了！ “文且！” 赶马车的是陆文星。 一抬眼，就看到前面的大路上，有几个人在打斗，背着个人的那个，就是自己弟弟陆文且。 “吁！！！” 他猛地拉紧缰绳，让奔腾的马车骤然停下。 车厢里的几个街溜子兄弟，顿时滚作一团，好不容易站起身，想要抱怨两句，就看到陆文星弃了马车，朝前面飞奔而去…… “陆哥？！” “快！抄家伙……” “奶奶的，还真被陆嫂说准了，咱们来得正是时候。” 追兵一看又来了几个，心里急得不行，杀招更是一连串儿地输出，逼的陆文且和赵天泽二人节节败退。 有了救兵，疲惫不堪的陆文且，一把将背上的累赘甩给了大哥，轻装上阵，联合着几个街溜子兄弟，三下五除二，就把围攻他的两人给活捉了。 “给老子绑起来！” 他吐了一口唾沫，提着大刀，又朝即将要倒下的赵天泽，飞奔而去。 没了生死一线的危机，他还是愿意讲讲义气的。 剩下的两个追兵，一看情况要糟，赶忙掏出个炮仗一样的东西，就要用火折子点燃…… “快！快把他拦下来……” 赵天泽神色大变，惊恐地叫出了声。 陆文且被他陡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飞身朝那人一扑，手里的大刀一挥，那人躲闪不及，整只手臂齐根而落，鲜红的血液喷溅而出，射了他同伴一头一脸…… 陆文且瞅准机会，两下就把这两人头颅，给砍下来了。 这边的两人刚倒下，那边绑人的兄弟就发出一声大叫，“我的娘嘞！这两人竟然咬舌自尽了。” 陆文且的目光，下意识地就投向了赵管家。 赵天泽苦笑一声，“不是咬舌自尽，是嘴里本就藏着烈性毒药，死就死了吧，他们行事一向如此……” 陆文且有些气不过，骂道：“倒是便宜他们了，本想狠狠折腾他们一番，来给我压压惊的……” 说着，便上前，狠狠踢了其中一个死人一脚。 他这冷面阎罗一般的神态，还有刚才那干脆利落的杀人手法，把捧着神秘男子不知如何是好的陆文星，看得目瞪口呆。 这也太威武了吧！ 也太残暴了。 毕竟是人命啊！ 可一想到刚才弟弟面临的险境，又颇为庆幸他有这般身手，要不然只怕迎接自己的，就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话说，这混不吝地弟弟，啥时候变成了这样？ “陆哥，您累得不轻，我扶你上马车吧。” 此时的陆文且，整个人都虚脱了，手软脚软地提不上一点儿力气，闻言也没客气，半个身子就压在了那个兄弟身上…… 嘴里问道：“你们咋想到跑这儿来的？还正好救了我一条命。” “啥呀！都是陆嫂神通广大，算出你今儿个有这一劫，好说歹说才把我们派来营救的。” 那人打开了话匣子，一边吃力地扶着他朝马车走去，一边嘚啵嘚啵地说个没停，“一开始，我们还真没当回事儿，没想到这误打误撞，嘿！还真给碰上了！” “陆哥，啥时候也让陆嫂给我看看相，我……我也想娶媳妇儿了。” 陆文且站直身子，笑骂道：“滚！” 心里，却是又酸又甜。 有媳妇儿的感觉，就是好！！ 想到自己一个多月还没没回去，也不知道媳妇儿担心成啥样了…… 第367章 不正常 第367章 不正常 陆文星也舍了那神秘男子，来到弟弟身旁，端着大哥的架子关心道：“早就叫你别这样到处瞎混，你还不听，这下老实了吧！” “感觉身子咋样儿？可有受伤？” 他掏出一包药，说道：“这是出来的时候，弟妹交给我的，说是专管跌打损伤的药。” “我倒没受伤，就是差点给累死……” 陆文且晃了晃手臂，身子猛然一顿，“赵管家倒是受了伤，给他用吧。” 陆文星看了眼手里的包裹，点头同意道：“成，也不算浪费了。” 赵天泽伤得不轻，之前倒上去的药粉，不一会儿就被鲜血晕染开。 好不容易止住了血，可一番奔逃下来，伤口又难免会牵扯开来。 他身上的药粉本就不多，在遭遇这四个追兵之前，就全用完了。 一番激斗下来，又出了好些血。 全场只他一人受伤，又有现成的药，想着还有大哥需要他照顾，他也没客气。 接过药包，看着鲜血淋漓的伤口，他一次性就倒了小半包…… 被方雨桐偷偷加了两滴玉露水的药粉，刚倒上去不久，就发挥了作用，血很快就止住了，就连那火辣辣的痛感，也消散了好些。 他一脸惊诧地看着手里的药包，低头闻了一下，略懂药理又常年在外奔波的他，有些疑惑…… 这冲鼻的气味儿，除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味儿之外，和镇上那个医馆里卖的止血药粉，可谓是一模一样。 虽说价格不低，却比不得他身上这瓶特意配置的。 可奇就奇在，效果竟然比他的，要好上不止一个台阶。 不正常！ 不过，心思深沉的他，并没有出声询问，反而收起药包，没再还给陆文且。 陆文且也没多想，只还一心惦记着帮自己挡了一刀，把命填进去的狗顺…… “你就老实在这儿待着，我带他们几个去找就是，我们毕竟面生，就算跟那伙人碰上了面，他们一心追杀你们，也不会朝我们痛下杀手……” 陆文星按下要往回走的弟弟，自告奋勇地说道。 几个街溜子兄弟，也对狗顺的义气大为敬服，拍着胸脯说道：“狗哥是为了救陆哥而死的，就算我们没和他见过面，那我们也认他是兄弟。” “对！陆哥你放心，兄弟们定不能让他曝尸荒野，不敢说给他风光大葬，也定要让他入土为安。” 陆文且眼眶发热，哽咽着声音，对大哥说道：“他本就是个没爹没娘，没媳妇儿没后人的可怜人，现在为我豁出去了这条命，我要认他做二哥，把他葬在我们陆家祖山，世世代代享受咱们陆家儿孙的香火！” 弟弟炙热的目光，陆文星有些不敢与之对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模棱两可地说道：“现在说这个，还为之尚早，先把人找着再看吧。” 虽说他也很感激那个废话颇多的狗顺，但曾处理过阿爹后事的他，知道陆家村的祖山，可没那么容易上。 不要说狗顺不姓陆，就算是真姓陆，这种没有儿子又横死在外的，也上不去祖山。 陆文且看到大哥的态度，心思一转，就说道：“你是不是觉得，他们会拿狗顺没儿子说话？” 陆文星低声道：“你自己不也知道嘛。” “哼！他们真敢拿这个当借口，那就把我陆文且的长子，过继给他。” “你胡闹！” 陆文星听得大为光火，下意识地就要拿出长兄的威严，可看着梗着脖子一股牛劲的弟弟，又顿感无力。 无可奈何道：“这事儿，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先不说过继的事儿，就凭他姓苟不姓陆，也得埋在苟家的后山，咱们这儿，是陆家！” “再说过继，那可是长子，不说宗族里同不同意，弟妹那关你就过不去！” 见弟弟瞪着牛眼又要反驳，他赶忙打住，“现在说啥都白搭，先去把人找回来再说这些。” 刚说完，就看到阿四背着狗顺，从山上的密林里钻了出来。 “狗顺！！” 陆文且一窜就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从他背上，帮着把狗顺放下来。 几个街溜子兄弟也上前帮忙，小心翼翼地把他放置在马车里。 赵天泽看到大哥被粗鲁地推到车厢一旁，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啥话。 陆文且对此一无所知，刚把狗顺摆弄好，猛然想起刚才，那两根没入他屁股的箭支，又忙翻过来查看。 只见原本的箭支不见了，衣裳上只留下两个小洞，他把目光投向阿四，一脸戾气地快步上前，一脚就踹了过去…… “拿老子的兄弟当盾牌使是吧？” 阿四累得气都还没喘匀，也收起了之前淡漠的神态，很是诚恳道：“刚才事出突然，我只是想着先把狗爷背走，好让您能空出手来背……背他。” 陆文且一想起刚才，他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样儿，就又想拿脚去踹。 赵天泽和陆文星把两人分开，看了看身后，催促道：“此地不宜久留，既然两人回来了，那就赶紧回去。” “对！马车拉不走那么多人，你们几个跟他们碰了面的先走，我们几个从小路回去，这样也能快一些……” 陆文星不住地推着自家弟弟上马车，这边离长河镇也才几十里路，他曾在这边村里，接过泥瓦匠的活计，倒是知道一条马车过不了的小路。 陆文且还想说啥，可看了看自己这边的几个街溜子兄弟，还有一脸焦急的大哥，也怕追兵再赶来，自己这边的兄弟们再吃了亏，别到时又折几个进去，只得点头同意。 “驾！” 陆文且赶车，一声令下，马车跑了起来。 “我们也快走！” 他们一走，陆文星领着几个街溜子兄弟，就进了村子里的小路…… 马车一回到长河镇的地界，阿四就吹响了哨音，没过多久，便窜出来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黑衣人，一同出现的，还有一辆马车。 他们下马，帮着把神秘男子，快速地转移到了那辆，更加豪华宽敞的马车上。 第368章 华晨睿 第368章 华晨睿 “阿四，你留下来帮忙！” 赵天泽吩咐一声，一跳就上了装着神秘男子的马车。 关心地问道：“殿下，您觉得如何？” 神秘男子微微摇了摇头，发出两道沉闷又无力的咳嗽声。 没错，这人是赵天泽的兄长。 不过，是表兄，姑表兄。 也是大纪朝的七皇子华辰睿，大名鼎鼎的瑞王。 二十五年前，跟随祖母出门礼佛的赵文琴，也就是赵天泽的小姑姑，被出游的文帝一眼看中。 饶是已经定了亲，小小的赵家，也抵不过帝王的强取豪夺，一个月后，赵文琴便被纳进了后宫，封为丽妃。 三年后，诞下皇七子，文帝取名为辰睿。 丽妃，晋升为丽贵妃。 距离悬空已久的皇后宝座，不过区区两步之遥，让各方势力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百日宴上，不过刚会翻身的华晨睿，便被文帝议储。 只是，在大臣们的强烈反对下，文帝退了一步，将其封作瑞王。 让几个已经成年，或将近成年的皇子们，如芒刺在背。 朝中的各方势力和几大世家，与文帝之间的斗法，正式拉开帷幕。 两年后，文帝输得彻底。 相对于世家大族来说，小门小户的赵家，被连根拔起，在京城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就连宠冠六宫的丽妃，也一条白绫追随娘家而去。 只留下一个年仅两岁的瑞王，磕磕绊绊长到十岁，便被文帝投进了军营。 而赵天泽，因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凭着丽贵妃娘家人的身份，被护国寺的慧远大师收作关门弟子，刚出生就养在护国寺，以求得到佛主的庇佑，能平安长大成人。 后又被察觉到大厦将倾的师父，先一步送出了京城，兜兜转转经手了好几个人，最终成为了刘乡绅家的一名下人，好歹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成年之后，他才知道，刘乡绅也不是普通人，他是慧远大师的故交好友，跟当年那个短暂辉煌过，又迅速消失的赵家，还有颇深的渊源。 在他的帮助下，赵天泽和远在边关的瑞王取得了联系，暗暗发展起了自己的势力。 今年年初，垂垂老矣的文帝，突然发出一道密令，宣瑞王尽快回京。 为免打草惊蛇，瑞王只带了区区几个手下。 不想，那道密旨走漏了风声，一到山城地界，就被人劫持了。 赵天泽多番筹谋，几乎是拼尽了全力，今天，总算把人给安全救出来了。 好在涉及到多方势力，更是为了逼文帝就范，立他们各自拥护的皇子为太子，几方人马焦灼不下，才给了他们一丝喘息的机会。 ………… 陆文且驾着马车，回到陆家村老屋外的马路上，和阿四一起，小心翼翼地把狗顺的尸体搬了出来。 正在田地里干活的人，一看到这架势，都丢下手里的活计，围上来看热闹帮忙。 待听到陆文且说，要把死人往家搬的时候，都咿咿呀呀地不赞同。 非说死在外面的人再进家门，门神会发怒，不管是对活人，还是死人都不好。 陆文且梗着脖子怒声道：“门神要发怒，老子就把门给卸了！” “他是为救我而死的，哪怕让我给他当孝子贤孙，也是应当！” 听到风声的方雨桐，飞快地赶了过来，看到狗顺的尸体，一颗心都差点蹦出嗓子眼。 待知道狗顺是替自家男人挡刀死的，心情更是复杂，愧疚、悲切、还有后怕…… 唯一庆幸的，就是自个儿男人回来了，活着回来的。 只是，是另一个人，拿他自己的命，换回来的。 可还不等他们两人说上一句话，族长和几个族老，连同陆家大伯和他七个儿子，也全都来了。 一同来的，还有刚把晚稻收割完，还没来得及，出去找零活做的那些个男人。 这边讲究红事不请不到，白事不请自到，只要有人死了，不管是不是自家亲人，族人，亦或者是路人，都会帮着搭把手。 壮年人出力，老年人出主意，若是没棺材下葬，甚至还有把自己的寿棺寿衣借出来的，也算是给自己子孙后代积福。 不过，人一多，出主意的就多，主人家做得不合规矩的，高声呛上几句，也是寻常可见。 就好比现在，听到陆文且说要把死人往家领，还要葬到祖山去，这可是捅了马蜂窝，无一例外，全都不同意。 哪怕在得知这人，是替陆文且挡了一刀才死的，也硬是不松一点儿口。 两三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并排着站在陆家老屋的路口，不让狗顺的尸体过。 其他人也在嚷嚷着，就在路边搭个灵棚，再请道士过来做法事，然后往陆家村的其他山上抬…… 为了感念他的大义，最多陆家村家家送上半刀草纸，每家再派个年轻人，给他鞠个躬。 陆家大伯作为长房，一声令下，几个儿子一拥而上，就把梗着牛劲的陆文且给拿下了。 接着，陆文且就被一根麻绳，捆成了一头待宰的猪，只剩一张嘴，还在跟不遗余力地跟他们争论着，瞪着牛眼，急得是面红耳赤。 可，半点儿用也没有。 要是平常，他们几个文弱书生，哪怕是一起上，也定不是陆文且的对手。 可他被追杀了几天几夜，本就疲惫不堪，又急怒攻心之下，还真没有反抗的余地。 一开始，还有几个老者，蹲在他身边，苦口婆心地讲道理。 在被他吐了几口唾沫，骂了几句老不死的之后，都摇摇头站得远了些，不想再搭理他。 直说先把灵棚搭起来，其他的等陆文星这个大哥回来以后，再做商量。 这种时候，不要说作为媳妇儿的方雨桐，就连老林氏这个老母亲，都得靠边站。 甚至，只要你不是男人，都没有说话的份！ 唯一能说上话的陆文星，还远在几十里路在没回来。 陆知义就更不用说了，年纪小不说，还远在县城进学呢。 在族长和陆家大伯的吩咐声中，十几个年轻人，开始找柴刀砍竹子，打算在路边搭建灵棚。 方雨桐看着还在不住蹦跶的陆文且，无奈走上前，低声劝道：“文且，形势比人强，咱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狗顺兄弟已经……我们不应该在他的身后事上，这样吵闹不休。” 第369章 一定会翻倍地回报给您 第369章 一定会翻倍地回报给您 陆文且看着媳妇儿担忧的神色，好歹是平静了些，红着眼眶说道：“雨桐，我也知道这样很不好看，可狗顺他无父无母，又没有妻儿，还为我拼了一条命，若是就这么把他丢在大马路上，我这辈子都过不去这道坎儿！” 方雨桐想了想，提议道：“那要不把他安置在咱们院里，反正老屋的院子够大，而且他们只说不能进堂屋，并没说不能进院子……” 看男人听进去了，只是没说话，她继续劝道：“不管怎么说，那也总比现在好，等这事儿过去，我们便一起去趟观音庙的神婆那儿问问，若是狗顺兄弟在下面缺点儿啥，我们尽最大的力，都给他一一置办齐，定不能叫他受了委屈……” “文且，你是当家的，要是同意，我这就去跟族长说。” 陆文且沉默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知道媳妇儿说得有道理，可他一想起狗顺给他挡刀时的义无反顾，就觉得这颗心，怎么着都不得劲儿…… 直到看见族里人拖着竹子回来了，他才点头同意道：“成，就按你说的办。” 方雨桐来到族长那儿，把自己两口子的打算说了…… “您也知道文且的脾气，总不能就这么绑着他一辈子，等这事儿过去，他心里这口气堵在那儿，往后还不定要闹出啥事儿来……” “堵不如疏，要不咱们各退一步，让他就在院子里办，他心里那口气出了，将来想起这事儿来，也定会感念族亲的体谅和让步……” 陆家大伯时刻注意着陆文且这混不吝的，见他媳妇儿跟他低语了几句之后，又去找族长，顿时心里就警铃大作。 陆家老屋，原本是他们这一脉传下来的。 就跟陆文星和陆文且两兄弟一样，新做开的房子，被先成了亲的他给住上了。 老房子就留给了他二弟，也就是陆文且两兄弟的爹。 现在，又传到了同样是老二的陆文且手上，连翻新都没翻新过。 说句较真的话，这栋老屋也能算得上是中庭，老屋的风水，多多少少也能关乎到他们那一房。 老七今年冬天就要成亲，娶的还是镇上米粮铺子家的闺女。 为了这门亲事，他们一大家子几十口人忙活了几年，掏空了家底，可谓是举全家之力促成的，眼看好日子在即，可容不得一点儿闪失。 族长听了方雨桐的话，并没立马松口，反而去了几个族老那儿。 陆家大伯见此情景，抓住机会也凑了过去，听了方雨桐的提议，自是不可能同意。 几个人族老和族长，倒是没多大意见，只要不把人弄进堂屋，污了祖宗的眼就行，便合力劝起了他。 一阵嘀嘀咕咕的低语后，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 方雨桐过去后，发现唯一一个反对的，竟然是自家男人的亲大伯，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可这会儿是自家要办事儿，闹将起来，也是自家脸上不光彩，又开始了新一轮地劝说…… “大伯，文且的脾气，您怕是比我还清楚，我也就不多说了，这是我们两口子成亲分家以来，办的头一件大事儿。” “文且又承了狗顺兄弟的大恩，您作为他的亲大伯，更应该想法子，帮他把这事儿办得体面些……” “我也曾听文且说过，七堂弟的好日子也将近了，今儿您帮了咱们，到时候，我相信文且也定不会忘恩负义，一定会翻倍地回报给您，对不对？” 一旁的族长和族老们，不由地暗暗为她竖了个大拇指。 这文且媳妇儿，不简单呐！ 一番话，说得连敲带打，还叫人找不着一点儿错处。 这赤裸裸的威胁，都能说得这般漂亮。 实在让人不敢小觑。 果然，陆家大伯的一张脸，变了好几个颜色，总算是咬着牙同意了。 不过，却又咬着另一个问题不放，“停灵在老屋院里停，埋又该往哪儿埋呢？” “这混不吝的，刚说要往祖山上抬，我是坚决不同意！” “咱们陆家这么多代传下来，有多少自家儿郎，都没能进去祖山，他一个来路不明的外人，想都别想！” “他要真敢做出这事儿，把那人往祖山上抬，我便拿锄头去翻了它！咳咳咳……” 他不屑于跟方雨桐一个女流之辈争辩，只是对着族长几人，狠发了一通牢骚。 因着激动，还引发出一连串的咳嗽。 方雨桐知道，埋祖山这个事儿，族长和族老们定然是站在大伯这边的，她也没有白费力气去争辩。 很是懂事儿地说道：“文且这会儿的心情，想必你们也能体谅一二，等他平静下来，我会好好劝他的。” 族长和几个族老，对她这般地识大体，感到很是满意，不由地又想起之前，陆文星两兄弟分家时的事儿，就更加欣慰了。 “你能这么想就好，除了祖山，咱们陆家村，还是有很多不错的风水宝地，叫我这就让人去叫风水先生过来看看，给帮着点一处好的就是，这般有情有义的后生娃子，咱们陆家定不能委屈了他。” 方雨桐点点头，“文且现在啥话都听不进去，他大哥又还没回来，剩下我们几个女的，老的老小的小，我又还是头一回经这种事儿，这边还得麻烦你们多多帮衬……” “没事儿，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咱们同宗同族，应该的……” 族长打着背手，和颜悦色地说道。 “对对对！你们手上的事儿也不少，快些去忙吧……” 几个族老顺着胡须道。 “咱们先回家布置一下……” 回到自个儿男人身边，方雨桐看他平静下来了，赶忙给他解开绳子，拉着他就回了家。 陆文且老老实实在后面跟着，看得后方的一众大小伙子，心里酸溜溜的，还暗暗撇嘴…… 这陆文且福气还怪好，娶个媳妇儿漂亮不说，还能在族长面前说得上话。 文良他们兄弟七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陆文且绑起来，她二话不说就给解开了。 第370章 夫妻一体 第370章 夫妻一体 族长看见了，屁都没放一个。 不过，再牛气又咋样？ 还不是跟在女人屁股后头走。 两口子回到老屋不久，老林氏也紧跟着过来了。 一进老屋的院门，她就抱着老儿子哭了一场，一边哭，一边拿拳头捶他…… “呜呜呜……你个没良心的，啥样的人也敢招惹，要……要万一真有个啥三长两短的，你让我这把老骨头，可还怎么活？” 她刚才也看到老儿子被绑在那儿，但她没上前，甚至暗暗觉得，就该绑着他，狠狠给他一个教训！ 省得他一天到晚这般不着调，老大两口子好不容易给他接回来个漂亮媳妇儿，这混不吝的不乖乖搁家生娃，还一天到晚四处乱跑，一走就是老长时间。 陆文且任由阿娘发泄着，他自己也红了眼眶。 这回，他是真的长了教训。 好几次被追兵逼到绝境的时候，他就觉得对不起阿娘，对不起大哥大嫂，对不起媳妇儿…… 现在，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可又对不起狗顺这个兄弟。 若是他因着身手不佳，被人砍了，他还不至于难受到这个程度。 主要是，人家原本可以不用死的，都是为了救他，才一命呜呼了。 方雨桐等他们两母子发泄过后，就把老婆婆打发去了烧开水，又让男人，把家里家外用扫把划拉一遍。 陆续有人扛着竹子进了院门，在院子里敲敲打打起来。 接着，又有人扛着桌椅板凳，挑着锅碗瓢盆进来。 还有人，用箩筐挑了几担土砖和黄泥过来，开始垒临时灶台…… “文且，你赶紧把地扫了，再去找一下族里经过事儿的人。” “问问他们，都要准备些啥东西，数量又是多少，特别是纸钱香蜡这些，白布麻绳也少不了，还有寿衣寿棺啥的，也该早作打算，该买的，得赶紧安排人去镇上买回来……” 陆文且这次，承受了沉重的打击，她作为媳妇儿，啥事儿都得想到前面去。 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狗顺救了陆文且，就是她方雨桐的恩人，让人家体体面面地离开，是他们两口子现如今，最应该做，也是唯一能为他做的事儿。 “哦，好……” 拿着扫把，还在发愣的陆文且回过神，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老林氏烧好开水，方雨桐又安排她亲自上门，去把村里一些交好的妇人们叫过来帮忙，顺便回大房一趟，看看今晚吃的米粮够不够。 族人出力帮着搭建灵棚，总不能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这边的规矩，过世的人不能见太阳，所以今儿晚上，灵棚必须扎起来，要不明儿就得来不及。 老屋这边，本就没分到多少粮食，吃了一些，剩下的在他们搬去县城的时候，全带过去了。 “阿娘，别忘了叮嘱大嫂，让她这双身子别过来，免得再冲撞了……” 她对着老婆婆的背影喊了一句。 好让忙进忙出的族人听见，省得一些吃饱没事儿干的八卦婆，再传出她们两妯娌不和的闲话。 大宗族有大宗族的好处，跟石子村的方家人不同，主人家一句话，就有的是人跑腿儿。 像刚才说了一句要请道士做法事，去叫的人，这会儿都已经到了半路上了。 这要是在方家，只怕还在无头苍蝇一般地手忙脚乱呢。 人太多，事儿也多，怕做一些无用功，方雨桐接过自家男人的担子，一一安排起来。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她取出了之前，从花楼带回来的笔墨纸砚。 鬼画符一般地，写了好些歪七扭八的字儿，多一笔少一画地也没办法，谁让她只跟陆知义只学了一个多月呢。 有些不会写的，便直接画个图案代替，这还是从陆知义画的圈圈那儿，得到的启发，反正她自己看得懂就成。 这人去干啥，那活就叫了谁谁谁去做，啥东西不够，管谁家借的，啥东西借不了，要现掏银子去买…… 零零整整，想到一条，便落实一条，把一众人等安排得井然有序。 阿四凑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子，“啪”地一声，放在她面前的桌面上…… “狗爷的事儿，我们也很抱歉，这是我们爷特意吩咐的，他后事的一切花销，都由我们爷来出。” 有银子拿，还是人家主动给的，方雨桐自是不会客气，提起布袋子颠了颠，少说也有二十两。 仰头对他扯了一抹牵强的淡笑，说道：“赵管家有心了，文且知道以后，心里定然会好受些……” 阿四神情淡漠地朝她点了点头，“陆夫人客气了。” 说完，就退到院里的桌前坐着，这几天几夜地奔波下来，他也近乎去掉了半条命。 好在现如今，这趟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他这会儿，只想坐下来歇歇…… 他们回来的时间，本就已经到了傍晚，哪怕方雨桐安排得再妥当，下面的人再配合，手脚再麻利，这顿晚饭，也还是略显简陋了些。 不过，相对于红喜事来说，众人对白喜事要更宽容些，也没人多说啥难听话。 月上高空，众人相继散去，只留下大房的老林氏，和被叫过来帮忙的李娘子。 “阿娘，大嫂那边带着阿花，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先回去吧。” 方雨桐拍了拍老婆婆的肩膀，接过她手上的水瓢，说道。 “你们两个都是没经过事儿的，我还是留下来吧，让李娘子回去便成。” 老林氏担忧的目光，朝跪在院子里，神情麻木的老儿子看了一眼，很是放不下心。 “这事儿一天两天也解决不了，您这么大年纪，别再让文且他们担心，今儿早点睡，明儿早点过来就成。” 方雨桐随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了一脸疲惫，却又强撑着精力的陆文且，心疼又庆幸。 今儿人多，又出了狗顺的事儿，他们这对分别了一个多月的两口子，都还没来得及好好说句话。 “狗顺这娃子还没入棺，旁边断不了人，文且又累成这样，总要眯上一眼，你一个人……” 老林氏想问她会不会怕。 这边，人过世了，盖棺之前，都必须有人守夜，以免被老鼠咬了手指，或挖了眼睛之类的。 第371章 埋哪儿 第371章 埋哪儿 不管是作为兄弟，还是作为受此恩惠的陆文且，为他守一两个晚上，是应该的。 也算是，最后陪这个可怜又可敬的汉子一程。 可问题是，他现在也累得几近虚脱，按理来说，她作为陆文且的媳妇儿，夫妻一体，替他守一夜，也说得过去。 方雨桐默了默，现在她是不怕的，可待会儿就不一样了，一想到三更半夜，她独自一人，对着…… 心里，确实有些发毛。 “那，那要不，您让李娘子留下来陪我吧。” 方雨桐吞了吞口水，犹豫着说道。 老林氏一脸为难，“可，可我一个人，还真不敢走。” 就在两婆媳一脸为难之际，其他几个街溜子，听到了风声，二话不说就赶过来了。 一到院里，就跪下给狗顺磕了三个头，烧了几张纸钱，又低声跟陆文且说起话来。 “没事儿了，有他们在，我啥也不用怕，你们两个，赶紧回吧……” 方雨桐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边的铺盖，只剩下两床被子，其他的，都被带去了县城。 现在这种天儿实在冷，也没法子在床板上对付一夜。 总不能，叫老婆婆和陆文且这个老儿子，挤一个被窝吧。 老林氏也看得心下大定，“成！我们明儿早上就过来。” 说完，招呼着李娘子回大房。 来到院里，不放心的她，又朝几个年轻小伙叮嘱道：“你们几个有情有义的娃子，今儿晚上，若是没其他重要的事儿，就在这儿陪陪他……” “唉！听说他没爹没娘，又还没来得及说媳妇儿成亲，也是个可怜的……” “放心吧，大娘！” 几个后生都是有义气的，拍着胸脯回道：“陆哥的兄弟，就是我们的兄弟，苟哥能为陆哥挡刀，咱几个，敬佩他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几个，也是有兄弟义气的，苟顺到了下面，定也会保佑你们的，你们等着看吧，往后的福气，大着呢……” 老林氏迭声地说着好听话。 陆文且却表情沉痛地闭上了眼。 狗顺这个兄弟，若真在天有灵，他情愿他好好找个好人家，重新投胎，也不想他那么辛苦，保佑这个，又保佑那个的…… 方雨桐一改之前的懒惰，给自家男人舀了一桶洗澡水，还帮着把衣裳找齐，挂在了洗澡房里。 “文且，这儿有他们几个帮忙看着，你赶紧去洗个澡，再睡上一觉。” 怕男人拒绝，她接着说道：“苟大哥的事儿，还得好些天，很多事都等着你来做决定拿主意，若是没休息好，头昏脑胀的，哪儿一时没想齐全，回头再留下遗憾……” 几个街溜子兄弟也帮着劝道：“对！陆哥，这儿有我们就成，你看看你这对乌青的眼底，还有那耷拉下来的眼皮，怕是要插两根小木棍撑着了。” 陆文且红着眼眶，瞪着狗顺的遗体说道：“我睡不着，就想陪陪他……” 方雨桐一把拉起他，“你给我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后者犹豫了一下，乖乖跟着媳妇儿进了灶房。 “你先把澡洗了，有关于苟大哥的好些事儿，我要问你。” 看着媳妇儿一本正经的样儿，陆文且还真被唬住了，老老实实进了洗澡房。 方雨桐也没离开，倒了杯水，滴了两滴玉露进去，就坐在灶下，等着他出来。 不到半刻钟，陆文且就浑身冒着热气出来了，许是被热气儿熏的，这会儿他暗沉的脸色，勉强算是好看了些。 一出来，他就出声问道：“啥事儿？” 方雨桐叹了口气，回道：“明儿一个早，做法事的道士，就要来了。” “苟大哥那边的情况，你都了解多少，比如哪年哪月出生的，还有大概啥时辰过……过世的，他爹娘究竟是过世了，还是把他抛弃了，都要告诉道士和风水先生。” 陆文且思索了一下，回道：“我只知道他无父无母，比我大三四岁，今年应该二十一二吧，啥月份我倒是不清楚，过世的时辰，大概是昨儿早上卯时和辰时之间……” 抱着劝说陆文且，想让他放弃将狗顺葬在祖山的方雨桐，又像模像样的问了几个问题，才终于问到点子上…… “若是族里宗亲，死都不同意让你抬苟大哥上祖山，你怎么办？” 陆文且眸子瞬间冷了下来，磨了磨后槽牙，一脸戾气道：“那我就半夜把狗顺背上去埋！” 方雨桐一噎，默了默，说道：“我有别的看法，你想听吗？” “你说。” “这些活着的陆家宗亲，都这么排外，你就敢保证把苟大哥埋在祖山，他就一定开心？你就不担心地底下的陆家长辈，不会欺负他一个外姓人？” “这，这……应该不会吧。” 陆文且有些傻眼，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 方雨桐苦口婆心道：“若换作我是苟大哥，从小这般孤苦伶仃地长大，若是有得选的话，我还是希望能独占一个山头，再不和谁亲近，更不想看谁的脸色，等到了阴间，我就是这个山头的王。” 看着男人若有所思的神情，方雨桐用胳膊肘拐了拐他，问道：“若换成你是苟大哥，你是希望兄弟把你送回陆家祖山，还是希望那人把你埋进人家的祖山，或者干脆让你自己占山为王？” “若是我，作为你陆文且的媳妇儿，第一选择，自然是埋进陆家的祖山，实在不行，也不想埋进别人家的祖山，那处地方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块风水宝地，但对于我来说，其实一点儿意义也没有……” 方雨桐想说得是，若是真有得选，不管是方家的祖山，还是陆家的祖山，她都不想去。 她最想的，是长生不死，留在阳间恣意快和地过日子。 要真死了，埋在哪家的祖山都不重要，反正也复活不了，哪怕是将她埋臭水沟里，她也啥啥不知道。 陆文且眸子闪动了几下，深深看着她，问道：“可是族长他们，让你来劝我的？” 第372章 买包绝子药 第372章 买包绝子药 方雨桐没隐瞒，老实说道：“是，倒也不全是，他们确实跟我说过这话，但我也是设身处地，站在苟大哥的位置想清楚了之后，才这么跟你说的。” “若是今儿埋进陆家祖山，苟大哥明儿个就能复活，我今儿晚上，便跟你一起把他抬上去！” “也省得你这般为难自己，为难族亲，也为难了苟大哥……” 看着媳妇儿一脸坦荡的样儿，陆文且想象一下自己…… 若真到了要往地底下埋的时候…… 若真有得选的话…… 他会喜欢埋哪里？ 毫无疑问，肯定是有爹娘兄嫂和族亲的祖山，才是他的首选。 毕竟，这些都是他的骨肉至亲，也是他陆文且的底气。 等过上十年八年，媳妇儿再往他身边一埋，等待着清明冬至这天，看看自家的儿孙，听听他们这段时间过的日子…… 若是再给自己送多点银钱，那就更完美了。 可狗顺不同，他从来就没享受过，来自骨肉血亲的关爱，肯定不想面对那一双，抛弃了自己的爹娘。 “那按你说的，重新给他找个山头吧。” 他颓然地撸了一把脸，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干涩无比…… “成，今儿有人去了请，风水先生明儿一个早，应该就会过来，到时给他封一个大大的红封，让他给苟大哥好好挑一处风水宝地。” 办成一件大事儿的方雨桐，心底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又宽慰起了自个儿男人，“等苟大哥的后事儿办完，咱们就帮着给他寻摸个娃子。” “改成他的姓儿，再好好将那娃子养大成人，帮着他娶妻生子，清明冬至的，苟大哥也能有个盼头……” 一听媳妇儿提起子嗣，陆文且不由地，又想起自己的打算，犹豫了一下，说道：“雨桐，我还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 许是没那个信心说服媳妇儿，或是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太过分，他心虚地移开了目光，不敢跟她对视…… 方雨桐看得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就不想听，见他还在犹豫着，自然是没追着去问。 正想要先个话题，应付过去的时候，就听到男人暗哑着声音说道：“我想过继一个儿子，给苟顺……” 一对上媳妇儿的眼神，他又加了一句，“我也就是提一嘴儿，你要不同意，就按你刚才说的办。” 心里，不由地就想起了刚才，自家大哥说的那句话：弟妹那一关，你就过不去！ “我不同意。” 果然，方雨桐的声音异常坚决。 她来到男人身前，蹲下身子，面对着陆文且。 握住他那双满是茧子，还有好几道伤口的手，说道：“文且，我知道你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对苟大哥的愧疚和负罪。” “可欠他恩情的，是咱们两口子，不应该牵扯到下一辈人的身上。” “况且，咱们俩年纪都还不大，这辈子还很长，报恩的机会，也有很多，又何必非得拖一个还没落地的娃子下水？对苟大哥来说，这也无异于画大饼……” “我知道，这份恩情很沉重，可就算这漫长的一辈子报不完，咱们也可以等死了以后，到了地底下，再接着报……” “可若要让我的儿子改姓苟，我是坚决不同意！” “更何况，我相信苟大哥是个生性善良的人，他绝对不会用恩情来相要挟，做出这种强抢别人儿子的事儿。” 心想，若是陆文且这货真昏了头，一心要拿她方雨桐的儿子填坑，她就买包绝子药，偷摸给他喝下去，让他这辈子绝了后。 也好过自己辛苦把儿子生下来，又让人家这辈子，都不能叫自己一声阿娘。 陆文且对上她坚定的目光，苦笑一声，说道：“雨桐，你别生气，我刚才就说了，只是商量而已，你不同意，我也没说就一定要坚持……” 方雨桐没接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变换。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苟大哥从小和乞儿为伍，等办完他的后事儿，就到城里给他领养个乞儿做儿子吧，想来他应该会喜欢的。” 看男人打消了这个念头，方雨桐的心，稍稍定了定，端起加了玉露的水，送到他嘴边。 说道：“文且，你也别想那么多，喝完水就赶紧睡一觉，这几天，咱们先把眼前这件事儿办好，关于娃子的事儿倒不着急，到时，我陪你一起去找……” “好。” 陆文且就着她的手，把玉露水喝了个精光，可能这水是媳妇儿端的，他喝完，都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不止是心里，身子也轻快了不少。 把男人安抚好，方雨桐又抓了一大簸箕老婆婆拿过来的花生瓜子，还有家里留下来的一坛没开封过的酒。 对几个街溜子兄弟说道：“夜里冷，你们喝点儿酒暖暖身子，房檐下有柴火，若是觉得实在难捱，便起个火堆，好好陪苟大哥说说话……” “他是个健谈的，想来也喜欢跟你们聊聊天儿……” 几个街溜子兄弟，原本还不带怕的，可被她这几句话一说，不由得心里发起毛来。 对视了几眼，神色严肃了不少。 方雨桐反应过来也是一愣，恨不得当场就给自己两嘴巴子。 原本是好心让几个没见过狗顺的街溜子兄弟，跟他产生一些共鸣的。 谁知好心却办了坏事儿。 好在，几个年轻后生是有义气的，并没撇下她夺门而走，要不然，她得懊恼死。 房里躺着的陆文且，听着院子里的声音，腹诽着：媳妇儿有心了。 便放心地睡了过去。 他，实在太累了。 第二天一早，老林氏就带着李娘子过来了。 一同过来的，还有昨儿走到半路，叫了一辆马车，连夜赶回来的陆文星。 族里的人，也陆陆续续地来了。 昨儿有人守夜，方雨桐也没为难自己陪着守，陆文且睡着没多久，她也就跟着上了床。 毕竟，今儿还有好多事儿等着她，早早起了床后，便拿着昨儿列出来的单子，叫了三个族里的半大小子，一起去了镇上。 第373章 忙碌 第373章 忙碌 打发上次送口信的那个车把式，让他给阿奶和牛妈带个口信，自己两口子，还要过几天才能回去。 接着，就是一顿买买买…… 还花了几把铜钱，请镇上七八个小乞儿，当作孝子贤孙，帮着给狗顺哭灵。 把东西买齐，路过陈家杂货铺的时候，居然看到陈大江，推着他儿子出来晒太阳。 陈家富回来了？ 一想到落进自己口袋的三十两银子，她顿时反应过来，只怕是没银钱在神医那儿耗了。 她朝陈家富打量了两眼。 记忆中，那个虽像呆头鹅，却也算得上俊秀的陈家富，这会儿已经瘦脱了相。 她刚看过去，就对上了他也在看她的目光。 她匆匆别开眼，疾步离开。 心，却没来由地，有些堵得慌。 怎么说，那三十两银子是被她拿走了，很难不心虚。 回到家，道士已经来了，咿咿呀呀地念起了经，各种奇形怪状的布帆，挂了半个院子，院里的东面支了张桌子，三四个人坐那儿敲锣打鼓，跟昨儿一比，热闹了不少。 狗顺的遗体，也被一张白布从头盖到了脚。 族里两个半大的后生娃子，跪在那儿烧纸，不知是临时充当孝子贤孙的，还是前来送草纸走人情的。 陆家大伯端着长房的身份，拉着陆文星这个侄子，又在那儿唧唧歪歪地发起了牢骚。 陆文星一脸无奈，时不时低语辩解几句，却引得他更多的牢骚出来。 眼见就要吵起来之际…… “大伯，这几个娃子是做孝子贤孙的，这么一件关乎咱们陆家颜面的大事儿，就得麻烦您老人家了。” 方雨桐把几个臭烘烘的乞儿小子，往他身前一推，“您看着给他们安排吃点儿啥东西，再从几个堂哥堂弟那儿，借几身合适的旧衣裳，好让他们洗洗换换，然后再给他们讲讲孝子贤孙都该咋做，我那边还一摊子事儿……” 不远处的大伯娘，看不得自家老头子吃她一个小媳妇儿的亏，撸袖擦掌地就冲了过来…… 润了润嘴皮子，正要说道几句，好好臊臊方雨桐这个侄儿媳妇。 没想到，方雨桐比她更快，手里提着的两篮子菜，一股脑儿往她怀里一推，声音温和，却又不失麻利地说道：“大伯娘，您最得空，赶紧把这菜洗洗，一会儿中午得用的。” 还不等她回话，就领着三个两手不停，面面相觑的半大小子，进了堂屋。 一旁的陆文星，看得是分外解气。 昨晚就听自个儿媳妇儿说过，这个弟妹收拾起大伯娘来，是一套接着一套的。 一开始，他还没当回事儿。 没想到，今儿倒是开了眼，别说斤斤计较的大伯娘，被她收拾得毫无反击之力，就连满口仁义，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大伯，都被她几句话给砸懵了。 陆家大伯自然没心思，替他这个上不得台面的老婆子出头。 他皱着眉头，想要推脱自家没合适的衣裳给乞儿替换，让陆文星自己解决这事儿…… “文星！你过来一下。” 刚领着风水先生过来的族长，正好在找陆文星了解昨儿的情况。 陆文星抬脚就离开了，只留下陆家大伯对着几个眼巴巴的小乞儿，大眼瞪小眼。 “等着。” 他瞪着牛眼，冷哼着说道。 没办法，只得去找老林氏这个弟媳妇拿吃食，再安排她烧点热水，让他们洗洗，要不也太不像样了。 还好，老林氏是个好说话的，一听这几个娃子，是给自家老儿子的大恩人，做孝子贤孙的，二话不说，就在大铁锅里添上水，架上火。 接着，便颠颠儿地回了大房，找了几身皱巴巴的衣裳出来。 陆家大伯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就把事儿又给全推回了这边，心里好受多了。 不过，因着方雨桐这个硬茬子在，他倒是老实了不少。 就怕这牙尖嘴利的侄儿媳妇，再给他出啥难题，让他一个近六十岁的长辈下不来台。 方雨桐还真没那个闲心来为难他，整个人像个陀螺似的，忙得连轴儿转。 这个问她要东西，那个问她这物件儿放在哪里，一些没来及安排的事儿，也得事先安排好…… 灶房里的柴米油盐，饭桌上的茶酒瓜碟，灵棚里的纸钱蜡烛，都要她来操心。 就连给风水先生的红封，都得她去找人问，该包多少银钱，还有陪同而来的族长，按规矩又该包多少银钱…… 时不时地，就要拿出她那鬼画符一般的纸张，好一通写写画画，有时还得涂涂改改…… 陆文且两兄弟，连同放心不下的族长，领着吃了三个酒酿蛋，得了红封的风水先生上了山。 阿四为了完成主子布置下来的任务，心里也确实对狗顺这人高看一眼，一同跟着上了山。 接待客人那些面子活儿，便交给了好面子的陆家大伯。 几个乞儿洗干净身上的脏污，换上干净的衣裳，吃饱喝足后，便齐整整地在狗顺的遗体前跪成一排，一边烧纸，一边放声痛哭。 配合着道士们的铜锣声、念经声起起跪跪，时不时围着狗顺的遗体转上几圈，若是有人来祭拜，还得磕三个头回礼…… 吃午饭之前，风水先生一行人回来了，只见他拿着几本红色封面的书，对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儿一通掐算，算出后日可以出殡。 吃过午饭，族长亲自送他离开。 棺材也送过来了，众村民看得啧啧称奇，甚至直接上手，在棺木上敲一敲，说陆文且这街溜子办事儿厚道，这棺木厚实不说，声音听着也清脆，确实是真材实料来的，不枉费狗顺那娃子为他挡刀…… 又有人说，还是文且媳妇儿会做人，大把的银钱花出去，眼都不带眨一下，说不准，这还是她拿自个儿的嫁妆银子买的。 主要是陆文且名声太差，都知道他太过不靠谱，一有点银子，就吃吃喝喝花用掉了。 阿四眸光闪了闪，有些替自个儿主子不值。 明明出银钱的是自家爷，名声却叫陆文且这两口子得了。 第374章 就快要有嫂子了？ 第374章 就快要有嫂子了？ “当”地一声铜锣响，道士那边又开始做法了。 只见那个穿着八卦长袍的道士带头，领着几个带上了长号的孝子贤孙，后面跟着陆文且等人，转了十好几圈。 接着，又让他们每人手里捻着一支香，好一通起起落落的跪拜磕头之后，才把遗体放进棺木里，并封上了盖。 这边的事儿一完，陆文且两兄弟，就喊了几个族里的年轻后生，扛着锄头上了山。 给狗顺挖坟。 两个姑姐，也提着纸钱蜡烛香回来了。 红着眼眶给狗顺烧了几张纸钱，屋里屋外转了几圈之后，也没见着自家那两兄弟，便拉着方雨桐好一番询问。 “事儿就是这样，人家好歹替文且豁了一条命出去，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 方雨桐擦了擦眼睛，昨儿白天，她便没睡成午觉，昨儿晚上睡得又迟，今儿早上还起得早。 这会子，又到了睡午觉的时间，已经养成习惯的她，只觉得眼皮子沉重无比。 两个姐姐看出她的疲态，推着她进了房，让她好好睡一觉，她们今儿下午不回去，小事有她们看着，真有啥重要的事儿，再来叫她便是。 方雨桐很是感动，感谢了几句，便睡下了。 这场丧事，是陆文且两口子手上办的，方家作为方雨桐的娘家人，是最重要的亲戚。 今儿上午，就有族里的长辈，带了个孝子贤孙，去石子村磕了个头。 傍晚天将擦黑的时候，他们便到了。 一番跪拜迎接，上香烧纸后，方正田两口子，便拉着小女儿来到背人处，一脸为难地看着她…… 两人对视一眼，刘氏开口说道：“雨桐，那十两银子，能不能帮着跟文且他兄弟说说情，给咱宽限些时日……” 媳妇儿开了口，方正田跟着解释道：“庄子上的活计出了点问题，虽说现如今还在做着，可工钱却由原来的五十两，降到了三十两出头……” 刘氏抢过话头，喜忧参半道：“前儿个，媒婆又上门来了，说是过门来扯扯闲篇，但话题老往你大哥身上扯，又说是刚从陈猎户家过来的，想来是你陈叔那边，有意跟咱家结亲来着……” “是嘛？我就快要有嫂子了？” 方雨桐扭头看了一眼，正跟陆文且低声说话的大哥，很是为他感到高兴。 “唉！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你哥他心里，不咋乐意呢。” 刘氏叹了一口气，很是发愁，“论理儿来说，同一个村的好是好，可陈桃那丫头是个泼辣的，你哥那憨货又这般老实，怕是降治不住她。” “特别是银钱上面，若真要在这会儿给你哥说亲事，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有些不凑手。” 最主要的是，对上陈桃这么一个泼辣儿媳妇，刘氏自己心里也颇有些没底。 “银钱的事儿，你们也别急，等我们铺子赚到钱了，先帮着把那十两银子垫上就是……” 方雨桐很是善解人意道：“但结亲是结两姓之好，这种事上，还得等我哥点了头之后再作打算，要不往后他们天天干仗，我哥还得怨你们乱点鸳鸯谱。” “银钱的事儿，就这么说定了，等办完这场事儿，我就跟文且亲自去他家一趟。” 那十两银子，就算娘家人不还，方雨桐也没一点儿意见，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 方正田两口子却听得老泪纵横，看向她的眼里，都透着感动的光。 第二天晚上，这是狗顺在阳间的最后一晚，法事做得很是隆重，院子里的空地上，道士用白灰画了一座很是豪华的府邸。 方雨桐曾听人说，那叫阎王殿，阎王殿上放着七盏油灯，说是啥七星阵。 阎王殿上方，悬着一条近两丈长的红布，两头各搭在桌子上，做成奈何桥。 锣鼓齐响，几个孝子贤孙，扶着他的牌位在奈何桥上来回游走，好让他熟悉阴间的路。 陆文且等人，便跪在奈何桥两旁，不停地烧纸钱。 道士来回跳动着，面前放着阎王爷的画像，嘴里念念有词…… 方雨桐站在不远，仔细听了听…… “……我说兄弟啊，你可得好好听我说，过了黄泉路，那儿有个老人家，她的名儿叫孟婆……” “……这汤你可别贪多，喝上一碗就足够，擦擦嘴，你再接着往下走……” 她听得很是诧异，没想到道士念出来的经文，竟然这般通俗易懂，跟书本上的那些个子乎者也完全不一样，说得还是这边的方言土话。 咿咿呀呀地，闹到鸡都叫了三遍才算完，不要说几个又唱又跳的道士，就是方雨桐这些个在一旁闲看的，都累得不轻，走着路都恨不能睡过去。 四下安静了，方雨桐赶紧躺床上眯上一会儿，感觉刚睡下去没多久，又被“当”地一声铜锣声惊醒，她眼都没睁开，就一滚起了床。 吃过早饭，她在道士的提示下，找了一个大碗，拌了满满一大碗饭和菜，还往里面倒了三杯酒，灌进昨儿个就准备好的两个小瓦罐里。 这两个小瓦罐，俗称粮罐子，一会儿要带上山的，苟顺吃饱了，才好上路。 “你也吃！” 陆家三婶走过来，低声告诉她，“多吃几口，对你自己有好处……” “这，这样好吗？” 方雨桐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这可是相当于和死人抢吃的。 “你这孩子，这般看着我做啥？婶子我还能害你不成？” 三婶看她不吃，从她手里抢过木勺，挖上满满一勺，就往她嘴边凑，“快吃！这可是食禄，吃了不但对你自己，就是对你们将来的儿孙后代都好……” “我……我自己来。” 方雨桐看她说得不像是玩笑话，便主动从她手上，把木勺给抢了过来。 饭里伴着菜，还有扑鼻而来的呛人酒味儿，方雨桐实在有些咽不下去，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两口就算。 三婶看不过眼，又去取了一把大木勺过来，大口大口地往自个儿嘴里塞，一边塞，一边示意她跟着一起。 第375章 没说出让她失望的话 第375章 没说出让她失望的话 方雨桐看着她嘴里塞得是包包鼓鼓，眉头都皱得能夹死蚊子。 可能三婶对这股味儿，也吃不太惯，奈何她是个豁得出去的，就算时不时地作呕几声，愣是没让嘴里的饭掉下来一颗。 手上更是忙个不停，一木勺一木勺地往粮罐子里装，还压得死紧。 等嘴里的好不容易咽下，又忙塞两木勺进嘴巴，接着又是一阵作呕反胃，如此反复…… 前前后后加起来，怕是塞进去得有大半碗，看得一旁的方雨桐，捂着胃部一阵翻涌起伏。 公鸡一杀，碗一砸，陆文且带着长帕，亲自抱着苟顺的牌位走在最前面。 陆文星走在他身边，手里撑着一把暗色的油纸伞，不让太阳照射到牌位上。 紧跟着的，是八仙抬着的棺木，孝子贤孙跟在棺木后面，扶灵痛哭。 接下来，就是抱着两个粮罐子的方雨桐，她身后是七八个街溜子兄弟，除了抬棺的八仙，这些人都是带长帕的。 再后面，是一众带着短帕的陆家后生。 路上停了五次，停一次就要做一坛法事，众人围着棺木不住转圈鞠躬，俗称救苦。 陆文且两口子救了头一场，接着就是方家，阿四也救了一场，陆家宗亲和几个街溜子兄弟，也各自救了一场。 谁救，这场法事就谁掏银钱。 至于这救苦，具体是个啥意思，方雨桐也不是很清楚，从小到大这十几年，看得倒是很多。 救完苦，几个道士就退出了送葬队伍。 没了他们敲锣打鼓和念经的声响，整个队伍安静了许多，只剩下几个孝子贤孙悲切的哭声。 送到半山腰，陆家宗亲这些带短帕的，也退了出来，人就更少了。 把狗顺送上山，接下来封墓门的活计，就是八仙的事儿了。 白色长帕收起来，一众人顶着红布下山。 “走这边！不能走老路……” 陆文星经的事儿多，大声提醒着走在最前面的弟弟，二十来个人，就这么一路顶着红布回了家…… 离院门还有七八丈远，陆文星又高声喊道：“快放炮仗！让家里的人准备好……” 专门丢路钱和放炮仗的人，赶忙点燃炮仗。 家里那边也响起了炮仗声。 趁他们送殡的时间，留在家里的人，把一切跟丧事有关的东西，都给整理好，藏起来了。 这会儿，又准备好了半脸盆掺了酒的水，水里飘着一把木梳。 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个干净的碗和一坛酒，一同摆放在院门口。 众人排着队，每人浇上掺了酒的水，洗一把脸之后，再用木梳沾着酒水梳梳头，弄完这些，再喝上一口酒…… 陆文且捧着的牌位，也被放在了堂屋的供桌上，牌位前燃着一盏油灯，这三天，油灯都不能灭。 “脱号！脱号了啊！要脱号的赶紧过来……” 道士在院子里大喊一声。 “文且，咱们要脱吗？” 方雨桐观察着男人的神色，问道。 戴了长号的，属于是重孝，一般只有子孙后代和妻女，才会戴。 可陆文且毕竟受了人家的大恩，狗顺的情况，又这般特殊。 孝子贤孙也是外面找来的，于情于理，他们两口子戴重孝，也说得过去。 可戴了重孝，这三年都是守孝期，家里不能有红喜事发生，除非是在百日之内。 像他们两口子，别的倒也不用担心，就是这三年内，别让娃子落了地。 陆文且想起他离开前的晚上，两人曾做过生娃的事儿。 到现在，才过去一个来月，也不知道媳妇儿肚子里揣上没有？ 没脱号的话，若是真有了，就得去捡滑胎药。 就算他心里很想为兄弟守满这三年，但也不能为了兄弟，便置媳妇儿的身子而不顾。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狗顺不是个小气的，脱了吧。” 这几天，他能为兄弟做的，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了。 想来，狗顺定能体谅他的难处，不会怪他。 听到男人的话，方雨桐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 这男人，到底没说出让她失望的话。 这几天，陆文且一心扑在苟顺的后事上，除了那晚两人在灶房里聊过几句之外，就再没怎么说过话。 这个男人，对她这一个多月的担惊受怕，还有铺子里的事儿，都没问过哪怕一句。 虽说，她也很感念苟顺的天大恩情。 心里更是知道，自己作为陆文且的媳妇儿，就不该在这个时候，跟为了她男人豁出一条命的死者争长论短。 可这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有点儿发酸。 两口子来到院里，几个充当孝子贤孙的乞儿，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他们本就生存在这个世上的最底层，能不能讨着一口吃食，全凭过路人的善良和自个儿的运气。 脱了号，好歹运气能好些，饿死病死几率，也小一些。 陆家人都不是刻薄的，这两天除了必要的跪拜，并没有在其他地方过多苛待他们，特别是在吃食上，更是顿顿让他们吃得肚滚溜圆。 这会儿他们要脱号，也没人多说一句话。 那几个街溜子兄弟，差不多也都到齐了。 他们大都是十五六岁的年轻后生，年纪大些的，也就二十出头，都是添丁进口的好年华。 好日子，说不准啥时候就到，戴着长号，确实不合适。 老林氏和陆文星焦急地来回踱步，待看到陆文且领着他媳妇儿，也站到了等待脱号的那堆人群里，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特别是老林氏，总觉得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没几天好活了。 老儿子虽说年岁不大，但膝下却还没一个娃子，若是白白浪费三年，她只怕会心疼得半夜睡不着觉。 锣鼓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和之前的不一样，连唢呐的调子，听着都欢快了许多。 每人手里捻了三炷香，对着太阳升起的东方拜三拜，然后跪在地上，插进土里。 道士手里拿着点燃的香，在每人身前虚画了一道符，再顶着红布进了堂屋，到狗顺的牌位前，又鞠了三个躬…… 脱号仪式，就算完成了。 第376章 别放心上 第376章 别放心上 几个道士一完事儿，就催着方雨桐结算银钱，他们赶着去下一家。 陆家族长客气着劝道：“马上就吃中午饭了，吃了再走……” “不了不了，那边催着呢，去晚了不好……” 方雨桐取出钱袋子，痛快地结清了。 一场丧事办下来，光道士的工钱，就花了将近小一两银子。 阿四犹豫了一下，又凑了过来，问道：“陆夫人，银钱方面，可还趁手？” 方雨桐颠了颠钱袋子，说道：“好像是没多少了，一会儿结了屠夫那里的肉钱，还有从我大嫂他们那儿借来的米粮，和七八只鸡鸭的银钱，就不剩啥了……” 她也没说谎，这场葬礼确实办得铺张，光那一副棺木，就去了小十两银子。 纸钱蜡烛香就更不用说了，遗体前那个火盆里的火苗，几乎就没咋灭过，炮仗更是放得震天响。 这些，都是很费银钱的。 在农家来说，就算是五世同堂的古稀老人过世，怕也难有这等排场的身后事。 私底下，陆家宗亲的腮帮子，都快要嘶漏风。 几个好心的大娘大婶，还特意跑来方雨桐面前提过几嘴儿，让她别拿银子不当钱花。 方雨桐知道，对苟顺这事儿，自家男人心里有多愧疚，反正这钱也是赵管家那边出。 她自然不会小气巴拉的，在这种事上，让陆文且心里对她落下啥埋怨。 只要能用银子解决的，她一概大气到底。 大气的阿四听后，又痛快地掏了五两出来，说道：“这是接下来过七用的。” 这边的风俗，下葬之后，每过七天，子孙后代们就得送点纸钱和酒肉去新坟堆上。 有孝心的，哭上几声以表哀思；没孝心的，也会跪在坟堆前，陪着过世的先人待一会儿。 又有银子进账？ 方雨桐毫无心理压力地接了过来，说了一句，“赵管家大气……” 吃过午饭，把家里收拾妥当，该结的银钱全部当场结清。 轮到陆文星这个大伯哥，他摆了摆手，说不急这一时。 方雨桐也没再坚持，而是揣上银钱，捡了一整块没煮的肉，又拿了半只鸡，直接去了陆家大房。 “我们也不等着钱用，这点子银钱而已，着啥急啊。” 林氏不知是赵管家出的钱，推脱着不愿要。 方雨桐不由分说，就塞进了她手里，“大嫂你就拿着吧，大家的都结清了，手上的银钱暂时也够……” “大哥和阿娘这几天，都在老屋那边帮忙，连带着李娘子，也跟着在那边累得不轻，可谓是帮了我跟文且许多，没道理算起银钱来，反而亏了咱自家人……” 虽说作为两兄弟，家里出了这种事，帮忙是应该的，但她这话说出来，林氏听得心里还是颇为感动。 这个弟媳妇，从来都没让她失望过。 “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先拿着，你们要是啥时候手里的银钱不够用，只管跟我开口……” 两妯娌坐下聊了一会儿，林氏默了默，说道：“你这几天都在家里，铺子里的生意耽搁不起，要不就让李娘子帮忙看着点儿灯油，你和文且赶紧去铺子里看看？” 她为小叔子两口子担心铺子里的生意，是真心的。 担心在城里进学的儿子，也是真心的。 虽说明知道那边还有一个牛妈，但那到底是下人，跟方雨桐这个负责任的婶婶，自是没法比，她也放不下心。 方雨桐想了想，说道：“我回去跟文且商量下，想来极大可能，就只我一人先回铺子里。” “这一趟出去，除了他和狗顺，还有好些个其他兄弟也跟着去了。” “这几天，文且都在家里忙活狗顺后事，其他那些兄弟，是个啥样的情况，也还不知道，他作为领头的，总得留下来看看。” 林氏点点头，赞赏道：“是这么个理儿，要不就说你这人，处事周到呢！” 看了看她疲惫的神色，又赶忙催她回去，“这几天没日没夜的，你定也是累极了，活人要紧，那事儿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你赶紧回去歇歇……” 方雨桐正有此意，顺着她的话道：“确实有些困得慌，那我就先回去了。” 回到老屋，发现院里的竹棚，都已经拆下来完了。 陆文且两兄弟，也不知去了哪儿，原本热闹非凡的家，霎时间就冷清了下来。 她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快步进了灶房，后锅里还有热水。 匆匆洗了个澡后，她就快速地钻进了被窝。 一觉醒来，天儿已经擦黑了。 她刚睁开眼，就看到一个身影坐在窗下的书桌前，心下顿时就咯噔一下子，差点跳出嗓子眼。 “文且？” “嗯。” 发着愣的陆文且，赶忙抬手去擦眼睛，带了些鼻音应道：“醒了？” 等确定床上的人儿看不出来啥，他才抬步走到床前，帮着掖了掖被角，坐在了床沿上，一脸温柔地低头俯看着她。 两人四目相对，手自然而然地握在了一起…… 许久之后，陆文且才躺下来，轻轻将她揽进怀里，长呼出一口气，闷声道：“雨桐，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特别是这两天，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还咋办……” “因着狗顺为我豁出一条命的事儿，这几天我做了好些出格的举动，也说了一些没脑子的话，你别记在心上……” 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又带着无尽的疲惫，从他的胸腔，直震她的耳膜。 方雨桐跟着鼻子一酸，嗓子眼也发堵，半天都没出声，只是埋在他胸口的脑袋摇了摇。 缓了好一会儿，才带着鼻音说道：“这有啥，你才是最辛苦的那个，为了咱们这个家，为了那区区几十两银子，真的是拿命在拼……” “狗顺不但救了你一条命，也救了我一条命，我是真的感激他，为他的后事操点心，是我唯一能做的，我也心甘情愿去做，谈不上啥辛苦不辛苦……” “以后，赵管家那边，你少挨过去，这样的事儿，也不许再干了，听到没？” 第377章 药粉 第377章 药粉 这一个多月，确实把她担心坏了，那么爱睡懒觉的她，几乎是成夜成夜地睡不成觉，吃饭也味同嚼蜡，她实在无法想象，成为寡妇之后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人就是这样，事儿没发生之前，总是觉得啥都在自己控制范围内。 她刚嫁过来的时候，也确实是这么想的，总觉得哪怕陆文且被人打死打残，她也可以凭借自己那张哄死人不偿命的嘴儿，和那颗比旁人清醒些的脑袋，恣意快活地过下去。 可真到陆文且生死不知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竟能为了一个仅在一起生活了两个月的男人，牵肠挂肚到这个份上。 看到他的衣裳，会想他。 枕着他的枕头，会想他。 吃饭的时候会想，喝水的时候会想，连拉屎的时候，都会想起他曾蹲在茅厕门外，陪她聊天时的场景。 好不容易把他盼回来，又发生了狗顺的事儿。 头一回赶鸭子上架的她，磕磕绊绊地，好歹是把这事儿圆满地办完了，但她到底也才十几岁，三个月前，她还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在阿娘跟前撒娇的小闺女呢。 等情绪平复了些，陆文且才松开抱着她的手，低沉着声音，把这一趟发生的事儿，大概跟媳妇儿说了一遍…… “赵管家的大哥？” 猛然间，不由地又想起之前的那包药粉，她一滚就起身，紧紧抓着男人的衣袖，急声问道：“我让大哥带给你的那包药粉呢？！” “药粉？” 当时情况危急，媳妇儿不问，陆文且都快把这事儿忘了。 略作思虑了一下，才回道：“赵管家腰间被刺了一剑，便拿给他用了……” 方雨桐一听这话，顿时脸色煞白地跌坐在了床上，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摸向戴在胸前的玉葫芦，可碍着陆文且在旁，只得生生忍住。 满脑子都是：玉露的秘密，很有可能暴露了。 而且是暴露在赵管家这种，深不可测的人手上。 陆文且不知其中的关窍，不解地看着她，“咋了？那药粉有啥问题吗？” “没有！” 方雨桐急口否认道。 怕陆文且看出啥端倪，又补充着说道：“我……我就是心疼，那包药粉，花了我好几百文。” 她试着问道：“赵管家他用了咱们这么贵的药粉，都没来跟你道声谢吗？” “常大夫说，这药是医馆里最好最贵的，赵管家用了以后，可有跟你说过，这药粉效果如何？” 陆文且不知她的担忧，反而松了一口气，沉重的心情，都被媳妇儿的小孩行径，给逗得轻松了些…… “当时情况紧急，他啥也没跟我说。” 他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尖，哄道：“你要是气不过，大不了明儿我再去找他一趟，让他把那几百文药钱赔给咱，可好？” 看自家男人一无所知的样儿，方雨桐暗暗呼出一口气。 赵管家没啥反应，想来应该是没发现玉露的秘密。 或许，玉露离开玉葫芦这么长时间，早就失效了。 这会儿，她肯定不能主动把玉葫芦的事儿，告诉陆文且。 没得赵管家那边没感觉出来啥，自己反而先比陆文且这儿，捅开一个口子。 “算了吧，苟大哥的后事，全是他给掏的银子，那几百个铜板，咱就大度地不跟他计较了。” 媳妇儿发了话，陆文且便跟着作罢。 又问起了他不在家时，铺子里的生意情况。 从媳妇儿口中，得知鲁衙役帮了自家许多，便说等他到了城里，得做东好好请人家吃一顿。 还有那几个有眼不识泰山的泼皮，若是再敢不开眼上门来闹事，他定要新账旧账一块儿算。 方雨桐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感觉经过狗顺的事后，自家男人好似稳重了一些。 要是按他以前的脾性，哪儿还有“再”这个字儿？ 只怕一回到城里，就得狠狠发作他们一顿。 这样也好，开门做生意的，得讲究个和气生财。 说到这儿，方雨桐又把今儿下午跟大嫂说过的话，拿出来聊。 “明儿个我就回城里去，阿奶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牛妈又是个没啥主意的下人，还有一个啥事儿不懂的知义，我实在放心不下，等头七那天再回来……” “媳妇儿，我……” 看着男人一脸为难，她很是体贴地抢过话头，说道：“你就在家多耽搁几天，把那些个兄弟全都找回来，若是……”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见男人的情绪，没有提到狗顺时的强烈反应，才接着说道：“你也尽尽心意，好好送人家一程，看在他们叫你一声陆哥的份上，帮着人家的家人去赵管家，或阿四那儿问问，哪怕给赔点儿银子，也总比没有强。” 陆文且脆弱地像个三岁的娃子，一脸感动地又抱紧了她，“媳妇儿，你对我这么好，我该咋感谢你？” “你是我男人，啥感谢不感谢的？我唯一希望的，就是将来咱俩意见不合，或者吵架干仗的时候，你能想想曾经的我那么好，让让我就成……” 特别是玉露的事儿，若是真被赵管家觉察到了啥，再查出来点啥，他别怪她瞒着自己就好。 陆文且又恢复了一点往日的本性，“有你这么好的媳妇儿，我哪舍得跟你干仗？” “长得好看就不说了，还懂事儿体贴，更别说本事还那么大，我但凡敢对你有意见，都得跪下来，自扇几个大嘴巴子……” 方雨桐压下心底的担忧，笑道：“这话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不扇，我就替你扇！”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直到天儿都完全黑下来了。 牛妈不在，伙夫的活计，自然又落到了陆文且头上。 “媳妇儿，你想吃啥菜，我来做。” 方雨桐捶了捶自个儿酸疼的手臂，毫不客气道：“这几天大鱼大肉的，都吃腻了，我想吃包菜，放点儿猪油来炒，再来个芹菜，院子的菜地里就有……” “好嘞！” 陆文且一滚就起床，见媳妇儿也跟着坐起了身，赶忙把她的厚裳递了过去，“起来干啥？外面怪冷的，你躺着等吃就成。” 第378章 回城 第378章 回城 “莫不是想撒尿？我给你拿夜壶进来。” 方雨桐脸一红，原本确实是想撒尿的，这会儿却不愿意承认，“才不是呢，我想坐灶下给你烧火，暖和不说，还能陪你说说话……” 一句话，差点没把陆文且的心，化成一摊水。 ………… 神医家。 经过这两天的救治，华晨睿的情况好转了许多。 这会儿，勉强能坐着了。 他强撑着身子，听赵天泽把现下的局势给他讲了一遍。 没过多久，便有七八只信鸽，相继从神医家的后院，飞向各处…… “殿下，您身子尚未痊愈，早点歇着吧。” 赵天泽退了出来。 接着，他就去了神医那儿。 掏出两个小包，推到神医面前，问道：“您给帮着看看，这两包药粉，可有何不一样的地方？” 其中一包，是前天他用了剩下来的，另一包，是今天让手下，去镇上的医馆里新买回来的。 神医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轻轻打开药包，先是闻了闻，又用手指捻起一点，揉搓了一下，凑到灯下细细地查看，最后，还放了一点在舌尖尝了一下…… “呸。” 他吐出嘴里的药粉，又端起水漱了下口，摇摇头，很确定地回道，“两者并无不同，勉强也能算得上是止血治伤的良药。” 赵天泽点点头，收起药包，若有所思地出了神医的书房。 那包药，前两天闻，还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清甜味儿。 这会儿，却是一点也闻不着了。 为了验证药效，他今儿下午，还在自己手臂上各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可敷上之后，两只手臂的伤口都一样，陆家的那包，再没了前天的止血效果。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劳累，而产生了幻觉。 可腹部那个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却在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那股若有似无的清甜味儿，也是真实存在过的。 只是不知道是何种原因，现在没有了。 不但清甜味儿没了，药效也没了。 “爷！” 阿四恭敬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 他收起桌上的药包，沉声吩咐道：“进来。” 房门应声而开。 上下打量了阿四一眼，随口问道：“陆家的事儿，办完了？” “是。” “其他人呢，回来的有多少？” 相处了那么多年，阿四自然知道，爷问的，是陆文且带去的那些人。 想到自己这边的损失惨重，他就有些惭愧。 他微微抬头，暗暗看了一下自家爷的脸色，回道：“回来了六个，死了三个。” 他的表情，落入赵天泽的眼底，“他们毕竟不是咱们这边的，真遇上事儿，自然是各自逃命，不会像咱自己人这般拼死相护。” “那六个人，除了原本的工钱外，一人再贴补二两，至于那三个……” 赵天泽顿了顿，用手敲了两下桌面，“十两银子办身后事，再拿十两安抚他们的父母妻儿。” “是！” 阿四得了命令，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 赵天泽抬手止住他的脚步，加了一句，“陆文且若是有事来找，直接带他来这儿见我。” “是！” 打发走阿四，他又陷入了沉思。 许久以后，才起身回到床上，骤然发现刚才身上的药包。 轻轻呼出一口气，现在手上的事太多，他实在空不出手来。 要不然，绝对要把陆文且这两口子，查得底儿掉。 他咬了咬牙，暗道：陆家的根在这儿，反正也不怕他们跑了，等把手头的事儿忙完，再回过头来彻查此事，也不迟。 ……… 第二天，吃过早饭，方雨桐就在男人的护送下，回了县城铺子里。 虽说昨晚，两口子就商量好了，但陆文且还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坐马车走。 直接租了一匹马，两人共乘一骑，半个来时辰就到了。 铺子里，牛妈和方老婆子已经在做生意了。 这个时间点，正是人最多的时候。 今儿也不例外，有五六个客人在铺子里，这个要半斤，那个要八两。 就这，还得再讲两个铜板的价儿。 见实在讲不下来，又嚷嚷着得多抓一撮盐，琐碎而忙碌…… 牛妈俩人，手上嘴上都没个消停，一抬头，就看到他们两口子一起回来了，都喜不自胜。 特别是方老婆子，手上的生意都停下来了，眼含热泪地笑着说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我就说文且这娃子，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雨桐的福气就更不用说，咋可能会出事儿嘛！” 丝毫想不起来前几天，孙女独自回去时，怕其半路就寻了短见的事儿。 “阿奶，这段时间，好在有您帮着照看铺子。” 陆文且看到铺子还照常做着生意，好些白头发的阿奶，也在这儿手脚麻利地过秤找零，心下很是感动，嘴上也甜。 看向牛妈的眼神，也平和了不少，没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一个厉眼飞过去，让她浑身的皮子发紧。 “哎呦！不背不挑的，这有啥？你和雨桐都是有孝心的，不嫌弃我这么个老婆子在这儿添乱，反而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方老婆子笑呵呵道：“牛妈！你先别忙活了，赶紧去买几个好菜回来，这边有我们就行……” “哎！” 老太太发了话，牛妈忙完手里的事儿，便解了围裙，拿上银钱就出了门。 “别买太多，陆文且不在这儿吃中饭，一会儿他还有点事儿，得回去长河镇一趟……” 方雨桐交代一声，洗过双手，就接过了牛妈的活计，快速投入了掌柜娘子的状态…… 对这个说道：“小本生意，咱也就赚个吃饭银子，这个价儿，已经是全城最低，实在不能再少了……” 扭过这边，又说道：“您看看，这秤杆都已经翘上天了，再多拿点的话，我就得亏本！” 趁着前面几个顾客离开了，又一脸肉疼地捏一小撮放进去，“哎呀！给点就给点，我看您也是痛快人，可千万别说出去啊！要不个个都像您这样，我这铺子，早晚得关门大吉。” 第379章 四世同堂 第379章 四世同堂 那客人是个抠搜的，见方雨桐眉毛皱得能夹死蚊子，便觉着自个儿占了天大的便宜。 眉开眼笑地说道：“你这掌柜娘子厚道，过个十天半个月，等要腊腊肉香肠的时候，我还来你这儿买……” 方雨桐忙说道：“要买就今天买，我家铺子里每天只进五十斤盐，当天进的当天卖完，讲究的就是一个新鲜。” “真到了腊腊货的时候，只怕半上午就得卖完掉，您到时候过来，说不得就得扑个空。” 那人一听，觉得也对，又倒转回来，“那再给我称两斤。” “哎呀！这家里人口多，每年光腌咸菜就得废老些盐，今儿银子又没带够，万一用了不够的话，到时我再过来碰碰运气。” 方雨桐上下打量她一眼，笑道：“人多才好呢！饭抢着吃，活儿也抢着干，这个家，想不兴旺都难！大娘，我一看您就是个有福气的，孙子都该娶媳妇儿了吧？” “哪儿呀！老咯……重孙子都满地跑了！” “不是吧！大娘，您这看着年岁也不大呀，我觉着，最多也就四十五岁。” “哈哈哈……我都快六十啦！” “哎呦！您看看您这脸，光滑的蚊子飞上去都得摔一跤，您要不说的话，这谁敢相信您快六十了啊！” “哈哈哈……是吧，好些人说我看着不像将近六十岁的呢！” 那客人被她哄得眉开眼笑，差点没把牙给笑飞了，一时也来了谈兴，“家里娃子都成亲的早，娶回来的肚子也争气，几乎嫁进来的第二年，就有娃子落地，要不也没那么快四世同堂。” 方老婆子看得有些吃醋，等那人一走，就嘀咕道：“哪儿就年轻了？她脸上的褶子，看着比我多多了！” “再说了，有重孙子了不起啊？今年冬下，等你承宗哥把媳妇儿娶进门，说不准明年冬下，也有人叫我祖祖呢！” 其实她想说的是，孙女的肚子要是没啥意外情况，只怕明年也得生一个下来，那她也有个外重孙了，严格说起来，也算得上是四世同堂了。 可又怕把压力给到孙女儿头上，虽说心里很是期待，但这话到底是没说出口。 再说，这事儿该急得也是陆家，人家做婆婆的，都还没说啥呢，她作为娘家人，才没必要急急跳着说这种讨人嫌的话。 更何况，孙女婿一天到晚不在家，她的乖孙女儿，就是想生，也没那条件啊！ 方雨桐“噗呲”一声，笑道：“那是！谁也没我阿奶年轻，您啊！看着最多也就才三十岁……” “你就哄我吧！” 方老婆子笑骂一句，忍不住又伸手去脸上摸了摸，一脸认同道：“原先在石子村时，整天对着那起子气人的，我还不敢说。” “可自从来了你这儿，我确实觉得自个儿年轻多了，连身子都轻快了不少。” 甚至还暗暗臭美道：日子过得苦哈哈的三十岁妇人，还不一定有她这般年轻呢！ 就连神医都说，她这身子，比好些年轻人都康健。 陆文且在铺子里待了一会儿，见媳妇儿一个人就能应对如流，自己在这儿，根本是无用武之地。 鲁衙役领着两个手下，从铺子门口路过，他跟媳妇儿打了个招呼，便追出了铺子，勾肩搭背地一同离开了。 见孙女婿一走，方老婆子就凑到孙女面前，正想要问点儿啥，可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又来了三个结伴而来的客人。 一通忙活之后，把客人送出门，才得着空问道：“你前儿个派人送口信来，说要在家耽搁几天，家里可是出了啥事儿？” 方雨桐抿了抿嘴，说道：“确实出了点事，只是这事儿一句两句也说不完，要不等今儿下午得了空，我再慢慢跟您讲。” “成。” 方老婆子点点头，心却高高提起，看孙女儿这表情，只怕不是啥好事儿。 刚接到口信的时候，她心里七上八下，以为是陆文且出了啥事儿。 可这会儿，孙女婿不是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吗？ 莫非，是方雪梅那贱蹄子？ ……… 远在几十里外的孙家村，这几天也同样办了一场丧事。 死的是孙狗娃。 腿上的刀口腐烂了近二十天，活活给疼死的。 孙老婆子自责加恐惧，重重压力下，终于疯了。 只留下一个老三，还一如既往地跪在堂屋门口。 这一个来月，他吃不好睡不好的，成天担惊受怕不说，时不时还得挨上一顿毒打。 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不过五六岁的娃子，看着就让人心疼。 脸上的害怕，已经被麻木所代替。 那双灵动的眸子，也蒙上了一层灰暗，看着像过早枯萎的花骨朵，再没了往日的生机。 原本迷恋陆文且这个妹夫的方雪梅，这段时间，又把目光放在了一个小货郎身上。 那小货郎不但样貌长得俊秀，说起话来还轻声细语，仿佛一股涓涓细流，滋润着她干涸了两辈子的心田。 从她连着两次买了他的针头线脑，这半个来月，那货郎来得更勤快了，几乎都难空天数。 每次经过孙家门口，都要用他敞亮动听的嗓音，喊上几句…… “卖灯油灯草、粗麻布细棉布、头花头绳和针头线脑……” 每次只要他来，方雪梅也颇给面子地买上点东西。 这也得益于之前，在孙狗娃身上搜出来的半两多银钱，要不然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拿不出银钱来买。 那货郎也会做人，不但价钱要的少，还时不时给她送点儿零零碎碎的小物件。 嘴上，更是抹了蜜似的，把她夸成了一朵花，让她半夜躺床上想起来，都羞得忍不住直跺脚。 满心满眼都是小货郎的她，早把陆家村的臭街溜子妹夫，还有镇上那个瘫痪的前夫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就连对方雨桐那贱蹄子的恨意，都消散了不少。 今儿半上午，小货郎又来了孙家村，慢悠悠地在村里一大圈转下来，等来到孙家院门外的时候，已经日上中空，到了吃中午饭的时辰了。 第380章 小货郎 第380章 小货郎 方雪梅满脸娇羞，脸盘子都泛着粉红色的光，狠狠拽了几下手里的帕子，鼓起勇气说道：“这个时辰日头晒得很，小哥儿进来喝口茶再走吧……” 小货郎一脸惊喜地抬头看她，两人视线一对上，又慌乱分开…… “那，那就叨扰姐姐了……” 他挑起货担，就跟着进了屋。 “你……你坐吧。” “哎！” 原本在屋外还颇多话说的两个人，一进到屋里，便安静了许多。 方雪梅拍了拍堂屋门口跪着的老三，还偷偷地掐了一把，磨着牙低声说道：“去你房里待着！不叫你不许出来……” 老三木然起身，刚要迈过堂屋的门槛，猛然想起昨儿晚上，已被那女煞星撵去柴房里睡了，又赶忙调转方向，快步朝柴房走去。 疯魔的孙老婆子，前两天跑出去了，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现如今，偌大个孙家，只剩一个啥事儿不懂的娃子待在柴房，还有这两个干柴烈火一般的年轻男女。 “呵呵，小娃子调皮，我正教他规矩呢……” 方雪梅扭过头，朝小货郎扬起一抹牵强的笑容，暗恨老三没眼色，若是让人家小哥儿觉得她太过恶毒，再厌弃了她…… 定饶不了那小逼崽子！ 心里想得阴毒，嘴上却说得好听，“你先坐着，我去整治几个菜……” “有劳姐姐了。” 小货郎起身抱了抱拳，客气道。 等她离开后，他暗自打量了一番孙家堂屋…… 只见孙狗娃那崭新又略显粗糙的牌位，正随意地摆放在布满灰尘的供桌上，本应该燃着的长明灯，早已经灭了。 暗沉的堂屋，透着森然，又让人觉得讽刺。 见此情景，小货郎的眉头，下意识地就皱了起来，可一想到自身的情况，又只得暗暗叹了一口气。 地没一亩，屋没一间的他，连今儿晚上在哪落脚，都还是个问题，哪有嫌弃别人的资格？ 方雪梅来到灶房，暗恨孙老婆子那死老太婆疯得不是时候。 来了孙家以后，她除了回方家那天，炖过一锅鸡腿外，再没做过别的活计。 凡事，都有孙老婆子弄好，她只管坐享其成。 可自从死老太婆疯了之后，啥事儿都得她自己动手。 虽说有个老三供她使唤，可毕竟年龄摆在那里，很多事儿就算把他逼死，也做不来。 如今的她，早没了之前那股子老黄牛的劲儿，看着这冷锅冷灶的，连洗菜的热水都没有，现在这天也冷，便缩手缩脚地不想动。 正犹豫之际，身后脚步声响起，不好意思在堂屋坐着等吃的小货郎，主动来了灶房，想着帮忙做点啥力所能及的事儿，也好给这小娘子留下个好印象。 视线相对…… 干柴烈火，郎情妾意。 “姐姐，我来烧火可好？” 踌躇不前的方雪梅，这下不得不咬牙下了冷水，冻得她直打哆嗦。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以前在娘家的时候，她也没觉得冬天下冷水，是件这么痛苦的事情啊？ 没想到，这才刚躺平不过一个来月，一顿饭的活计，竟这般让人难以忍受。 好在，身子骨懒下来了，手里的本事却还在，等小货郎升起火，锅里的水烧热，她也就慢慢找着了之前的感觉，手上的动作愈发娴熟。 她有心在这个俊俏的小哥儿面前表现一番，本性也不是个抠搜的人，不但杀了只老母鸡炖在锅里，还炒了一个韭菜炒鸡蛋，足足打了六个鸡蛋下去，扑鼻的香味，让小货郎不住地吞口水。 一个时辰后，渐入佳境的两人，终于一前一后，把饭菜端上了桌。 方雪梅拿起他面前的碗，连汤带肉盛了满满一碗。 最上面，还盖了个大鸡腿，学着妹妹的腔调，说起了场面话…… “家里实在不像样，也没啥招待的，一顿家常便饭，你可别见外……” “不见外，不见外……” 小货郎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到盛着鸡汤的大碗里去，嘴里喃喃着回道。 你来我往客气了一番，他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手里的筷子就没停下来过。 看得方雪梅都忍不住心疼，不住地给他舀汤添饭…… 她自己倒是不怎么吃得下。 孙家原本养了十好几只鸡，一也能捡上三五个鸡蛋。 在她的淫威之下，孙老婆子几乎顿顿都有鸡蛋上桌，每隔三五天，还得杀上一只鸡，只她一人吃。 小货郎三大碗鸡汤下肚，又吃下去两大碗饭，肚子里总算有了货，便开始抹眼泪，上演深情戏码…… “姐姐你是好心人啊，说来惭愧，我活了近二十年，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一顿饭……” 方雪梅忙拿出帕子替他擦泪，顺着他的话道：“喜欢吃就多吃点，咋还哭起来了？” 小货郎鼓起勇气，一把抓住她白嫩的手，凄凄惨惨地哭诉道：“呜呜呜……我三岁没了爹，五岁没了娘，阿爷阿奶死得更早，见面儿都没见着过，这么多年来，都是跟在大哥屁股后面，饥一餐饱一餐地长大……” “大哥三个月前成了亲，大嫂又是个争气的，才嫁过来一个多月，就呕了酸水……” “这一个多月，她借着肚子有货，生了不少事儿，非说看到我就浑身不得劲儿，不但饭吃不下去，连觉也睡不好。” “我心里也知道，这是借机赶我出门呢，可大哥有了媳妇儿，就忘了我这个相依为命过的弟弟，眼里只有新娶回来的大嫂，我们两兄弟一起走过的苦日子，他，他是再也记不起来了……” “昨儿下午，不仅任由大嫂把我这些年赚来的银钱洗劫一空，还眼睁睁地看着她把我货担里的那些个值钱物件儿，抢走了一大半，最后，竟跟着他媳妇儿一起，拿扫把将我打出了家门，让我再也不许回那个家……” “村里人都伸长脖子看戏，我一腔的委屈无处诉说，头一件想到的事儿，就是来见你一面。” “明知道天儿马上就黑，我还是抬脚就过来了，今儿早上天刚朦朦亮，我便到了，可费尽千辛万苦到了这里，却又害怕来见你，就怕你瞧我不起，犹犹豫豫磨蹭到这会儿，才敢过来……” “说实话，我……我今儿晚上住哪儿，都还是个问题。” 第381章 有够窝囊的 第381章 有够窝囊的 方雪梅听得又是感动又是心疼，从来就没有人这般惦记过她。 一颗心酸酸胀胀，明明自己过的也不是多富裕的日子，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拯救这个可怜的小哥儿…… 张嘴就说道：“没地儿住就住这儿，反正我男人去了，老婆婆也疯了，只剩下我们这孤儿寡母的，也没个依靠……” “咱们都是可怜人，更应该帮扶一把。” 两人情谊渐浓，丝毫没注意到，一脸恨意的老三，从柴房旁边的狗洞钻了出去。 五六岁的娃子，原本是钻不出去的，奈何这段时间他瘦得实在厉害。 一得了自由，他就跌跌撞撞地往老族长家跑，一边跑，还一边哭，嘴里不住嚷嚷着，“我阿娘偷汉子！她偷汉子了！” 其实，偷汉子是啥意思，他并不知道。 这是隔壁喜欢看热闹的阿奶，前几日偷偷教他这样做的。 为啥原本只看热闹，不管闲事的隔壁老婆子，这次又出手了呢？ 原因无他，婆媳俩都是寡妇。 老婆婆还好说，儿媳妇年岁毕竟还小，也才二十出头。 这小货郎相貌生得好，不但迷住了方雪梅，连她那刚守满三年寡的儿媳妇，也看得两眼冒绿光，一向亲如母女的两婆媳，因着这事儿，都生分了不少。 老婆婆心知此风不可长，若是儿媳妇真动了改嫁的念头，她一个老婆子，再不愿意也压制不了她几年，孙子又还年幼，她得早作打算。 这一打算，就打算到了可怜兮兮的三娃子身上。 老族长听到三娃子说得有鼻子有眼，心下就信了三成，再回想小货郎这段时间，确实也来的勤快了些。 狗娃家的，又是新寡…… 嘶！~ 还真有这个可能！ 他扯了扯花白的胡子，为了孙家村几百年的清白名声，不管是真是假，他都决定走一趟。 这会儿，差不多家家户户都在吃午饭，村民们端着个碗，三三两两蹲在路边吃饭。 见老族长在他孙子的搀扶下，气势汹汹地跟着三娃子往他家去，联合着三娃子跑过去时说过的话，顿时也来了凑热闹的心思。 尽管老族长呵斥了好几句，让他们老实在家待着，可一路走下来，后面还是跟了一长串…… “老族长，您先别拍门，我从狗洞溜进去，省得他们听着声响，再逃跑了！” 三娃子钻出狗洞的那一刻，就知道，机会只有这一次。 要是被那小货郎逃走了，等待他的，便只有死路一条。 那个女煞星，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老族长理了理胡子，点头同意。 后面跟着的一众人等，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看到前面的两人严阵以待的神色，呼吸都跟着放轻了些。 三娃子回到院里，偷偷往堂屋看了看，见没了两人的身影，顿时就无比绝望。 难道，人已经走了？ 就在他如丧考妣之际，房间里突然冒出一串铃铛一般的娇笑…… “哎呀！你急个啥？讨厌……” 接着，就是一道急不可耐的男音紧跟而来，“好姐姐，求你疼疼我……” 三娃子喜出望外地大呼出一口气，人还在就好，只是进了房间。 他轻手轻脚地开了院门，老族长和吃瓜群众潮水一般，无声无息地涌进了院里…… “好姐姐，你的身上可真白……” “呵呵呵……你这张嘴啊，就会说好听话。” 这下，哪怕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一众人等也知道里面发生了啥！ 捉贼拿赃，捉奸拿双。 一众好事的婆子和小媳妇儿，兴奋地一窜就进了堂屋。 方雪梅胆子大，丝毫没顾忌本该老实待在柴房里的老三，连房门都没关，就这么敞开着，正好便宜了她们。 一到房门口，就看到两具白花花的身子，脱的一根纱线都没剩，在床上来回翻滚…… 忘情投入的方雪梅，一回头，便看到房门口，黑压压地挤着好些脑袋，震惊又鄙夷地看着她…… 她发出“啊！！”地一声尖叫，响彻云霄。 见被他们俩发现了，众人便七嘴八舌地开骂…… “哎呦呦！你这不要脸的浪蹄子，玩得还怪花嘞！” “我的老天！这，这是咱们能看的吗？说不得明天得长狗逼眼哦……” “傻站着干啥？打呀！打死这不守妇道，败坏咱们孙家名声骚烂货！” 随着一声声高低起伏的谩骂声，几个小媳妇儿红着脸窜回了院里，只留下七八个三四十岁，做了婆婆的老妇人冲了进去，在方雪梅身上又掐又拧，还拉拉扯扯地不许她穿衣裳…… 方雪梅羞愤到浑身的血液，都快要沸腾起来了。 辩无可辩的她，除了两腿并拢双手抱胸，蜷缩在床头的角落里老实挨打，脑子是一片空白，再痛都不敢叫出声。 这也太倒霉了吧！ 鬼知道这大中午的，这群老娘们不待在自个儿家里做饭洗碗，伺候老爷子小娃子的，咋全跑她这儿捉奸来了？ 旁边的小货郎，倒是受到不少优待。 一来，出了这种事，挨打挨骂最狠的都是女人。 二来，虽说他的年纪和自家儿子差不多，但好歹也是男女有别，几个妇人的眼神，都不太好意思往他身上瞄。 他哆哆嗦嗦地穿上衣裳，看着被打得死惨的好姐姐，心都颤了颤，抱着头就往门外冲。 院子里的一众男人，被拦在堂屋门口的族长，压制着不许进去，别无他法的他们，只得伸长脖子听响动。 通过那群老娘们夸张的叫骂声，就能想象得到，里面的战况有多激烈，想到狗娃家的，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暗自可惜道：这孙狗娃也有够窝囊的了，买回来个水灵灵的媳妇儿，洞房都没来得及进，就被外村人给抬着回来了。 接下来，又就被他亲娘一刀砍断了脚筋，一直疼到死，只怕都没得偿所愿。 头七还没过呢，新寡的媳妇儿，便又找了个男人，在自家床上就捣鼓起来了。 惨！ 实在是惨！ 正听得入迷之际，就见一道身影像炮弹一般，飞射而来…… 第382章 桃源村 第382章 桃源村 “抓住他！” “快！快拦住院门，千万别让这兔崽子跑了！” “娘的！敢来咱们孙家村兴风作浪，等抓到他，便把他那玩意儿切下来，剁碎了喂狗！” 小货郎魂都要吓飞，拼了命地逃。 许是他常年挑着货担到处走，腿上功夫实在了得，一看众人都涌向院门口的位置，打算来个关门打狗。 他当断则断，舍弃了敞开着的院门，转而一个助跑，跃上了一人多高的院墙，“砰”地一声，翻了出去…… “跑了！快追……” “你们先去，我扛把锄头就来……” “我，我拿把菜刀……” “柴刀是我的！” “镰刀呢？镰刀哪儿去了？” “喂！你们到底是抓奸夫，还是想趁乱抄家啊！那狗男人都跑远啦！” 房里的妇人一听外面的声音，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贪婪之色…… 孙狗娃死了。 他老娘疯了。 两个大孙子，也被野狼吃掉了。 只剩下一个五六岁，啥事儿不懂的三娃子…… 拿他们家东西，这不跟在大路上捡差不多？ 苦主都没有一个！ 要这家人是个好的，她们还会心存点善念，多少有点儿顾忌。 可他们一家本就不是啥好东西，以为新买来的媳妇儿是个可怜的，不想这烂货做得更绝，直接没脸没皮地会起野男人来了。 要说，寡妇再嫁也不是不行，但凡她老老实实守上三年，正正经经找个过日子的男人，上面又没压着她的婆婆，谁还敢多说啥？ 可她偏偏要干出这等，令全族人脸上蒙羞的丑事儿来。 她们毫无心理负担地扫荡起了方雪梅所在的房间，时不时还在她身上泄愤两把。 不消多久，房间里的东西，就被她们扫荡一空，几个婆子甚至还当着她这个主人的面，因着她屁股下面的被褥争抢上了，你来我往地一人扯一下，差点没打起来。 “哎呀呀！外面好东西多得是，这被褥有啥好抢的？这对狗男女，也不知流下了多少脏东西在这上面……” 两个婆子一听，觉得也是，骂了声“晦气”，便一脸嫌弃地丢开了。 又在方雪梅那冻得瑟瑟发抖的身子上拧了两把，看到其他人都出了房间，怕好东西全进了别个手里，便忙追了出去。 只留下个泪流满面的方雪梅，快速穿上衣裳，把压在床脚下的两钱多银子拿上，趁她们不备，飞身逃出了院子…… 一个妇人手里捧着隔壁房间搜刮来的旧棉被，刚走到堂屋门口，就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的拐角处，便一脸懊恼地拍起了大腿…… “哎呦！你们就知道抢抢抢！这下好了，人都放跑了……” 随着她拍大腿的动作，旧棉被落在了地上，恰好在这时，另一个妇人冲了过来，吓得她赶忙又护住刚到手的旧棉被，再没心思去管逃出去的方雪梅。 这会儿，男人们都去追小货郎了，倒是给了她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一路无阻地冲出了村口，怕被抓住浸了猪笼，她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跑出村口不到二里地，小路上方的荆棘丛后面，突然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动，猛地下来一个人影，她吓得大叫一声，弹跳开好几步远。 定睛一看，竟然是一身狼狈的小货郎。 “小哥儿？！” “好姐姐？！” 两人的震惊程度可想而知，虽说刚才还没来得及成就好事，但这都能碰上，也算得上是天定的缘分。 孙家村出动了好几十个人，都没能把他们拆散，兜兜转转一大圈，又在逃命的路上给遇到了。 一对苦命鸳鸯喜极而泣，抱头痛哭，哭了一阵之后，双膝一弯，就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小路上，简单地拜了天地，结成了夫妻。 仿佛这样，就再也没人能拆散他们。 拜完天地，小货郎抱着娇妻，看着她脸上被拧掐出来的痕迹，嘴里不住地说着自己不该独自逃走的话。 方雪梅摇摇头，很是大度地表示，她根本就不怪他。 小货郎说这辈子，一定会好好待她，绝不让她有后悔嫁给他的那一天。 方雪梅感动地不住点头，依靠在他强健的臂弯里，说她一定会好好做个贤惠的媳妇儿。 只是，一想到被陆文且踹过的肚子，心下就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好不容易得来的新夫婿，再嫌弃她是个生不了娃的女人。 不过，她聪明地闭上嘴巴，对此事一个字儿也没提。 怕后方的孙家村人追过来，说了好些甜言蜜语的两口子，决定抓紧时间赶路。 小货郎的家，在八十里外的桃源村。 桃源村不大，却是个山窝窝，因村口有十几棵桃树而得名。 里面住着四五十户人家，跟石子村的情况差不多，也是个杂姓村，加起来差不多有十来姓，都是百年前逃荒过来的。 因着条件艰苦，四处都是山，水源又远，没农田可种，这百来年，也没发展起多少人，几乎家家户户都吃了上顿没下顿。 第二天下午，这对刚拜了天地的小两口，终于赶到了桃源村。 老大媳妇儿看小叔子动作这么快，昨儿撵出去的，今儿就娶回来个媳妇儿，模样长得比她还俊，就气得不住翻白眼。 如今的方雪梅可不是好惹的，对她愤怒到扭曲的脸色视而不见，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大大方方地往饭桌前一坐，掀开桌上的菜罩子，就哗哗地吃了一顿。 吃完之后，将嘴儿一抹，便放出话来，这房子是公公婆婆手上建起来的，两兄弟都有份，他们两口子也得分一半。 这可捅了马蜂窝，再也忍不了的大嫂，袖子一撸就冲了上去。 说要把她这没脸没皮，路上拉个男人就脱裤子的贱蹄子，给活撕了！ 方雪梅根本就不带怕的，之前单手就能治服孙家好几个，这一个多月好吃好喝，除了打人啥活不用做，右手也好得差不多了。 大嫂一个害喜害得脸色寡白，憔悴不堪的黑瘦女人，她不过手一挥，就被推出去一丈多远。 第383章 五百两 第383章 五百两 跌坐在地上的大嫂又气又怒，加上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香，只觉腹部一阵绞痛传来，腿间一股热流涌出，抱着肚子低头一看，只见鲜血浸红了裤子。 大哥是个护妻狂魔，挥着拳头就要冲上来为媳妇儿讨公道。 不料，却被寒了心的小货郎给一把拽住，接着，脑门就迎来哐哐一顿捶…… 桃源村没有郎中，大嫂那未成形的娃子，天儿都没黑，就流下来了。 心如死灰又伤痕累累的老大两口子，再无昨天的嚣张气焰，拖着病体，灰溜溜地住进了村里那间没人要的破屋。 老大做初一，老二做十五，不要说糊口过冬的粮食，连床破棉被，都没分给他们，就这么被赶出了家门。 在那呼呼漏风的破屋里，没捱到年，就双双去阎王爷那儿报到了。 村里人看他们两口子这般心狠，都不太敢与之打交道，更不敢管别人家里的闲事，过不尽量不从他们家门口过。 方雪梅乐得自在，有了男人的疼爱，出落得愈发水灵。 怕被孙家村人抓住，再拉回去沉了溏，她自从来了桃源村，就没再出去过。 小货郎的货郎生意，也不做了，非必要也不再往镇上去，老老实实待在桃源村，干起了农活。 见男人这般勤快，方雪梅那老黄牛脾性，又开始死灰复燃，屋前屋后开起了荒，都种上了菜。 家里的几只老母鸡，被她开荒挖出来的蚯蚓，喂得肉眼可见地胖乎起来。 哪怕是呼呼刮着冷风的冬天，也几乎是一天一个鸡蛋地下。 她是个有划算的，并没为了一时的口腹之欲，就胡吃海塞，反而蓄了起来，只等明年开春，母鸡抱了窝，就给它孵上…… 这个贫穷简陋的家，在他们两口子的共同努力下，总算像模像样了。 还处处透着欢声笑语。 ……… “爷，陆爷到了。” 阿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赵天泽正了正身子，把手上的笔墨信件整理好，才出声道：“快请！” 陆文且是参加完三个兄弟的丧事，才过来的。 他今儿过来，也没别的事，就是要跟赵管家说清楚，从今以后，他们两人之间划清界限的。 虽说这一趟，赵管家将他和一众兄弟都蒙在鼓里，差点就把他坑去了阎王殿。 但因着去之前，他就有了这钱不好赚的心理准备。 毕竟去一趟就能拿二十两，他可不是善心大发的人，总不可能请一众兄弟们，去山城踏青游玩的吧。 对赵管家，他倒是没有特别大的怨气。 加上这一趟，不管是活着回来的兄弟，还是没能活着回来的兄弟，赵管家这雇主，都给做出了银钱上的补偿。 所以，他这会儿的情绪，相对于那天分别的时候来说，还算得上平静。 “坐。” 赵天泽伸出手，示意他坐下。 又挥挥手，打发了想要跟进来的阿四，亲自起身，给陆文且倒了杯茶，“文且兄弟，请……” “赵兄，我今儿过来，是为……” 陆文且刚开口，就被他制止住了，“你这趟过来为了什么，赵某虽不才，却也多多少少能猜到，那过，回到长河镇，咱们之间就算两清了。” “狗顺和那三个兄弟的事儿，为兄深感抱歉，可事情既已发生，也只能尽力去弥补，银钱给得虽不是很多，但也算尽了我的一份心意，好歹能让他们的家人得些安慰。” 他并没有在这件事上深聊，话题一带而过，又问道：“上次，我说安排你进官衙的事儿，你考虑得如何？” 赵天泽的姿态，放得很低，可陆文且就是听得莫名有些烦躁。 说到底，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他端了下茶杯，怕赵管家在水里下毒灭口，想了想又放下，回道：“我大字不识一个，实在没进官衙的本事，还是算了吧，也省得将来给赵兄丢脸。” 赵天泽点点头，也没继续劝说，反而朝门外喊道：“阿四，取五百两银子过来。” “是！” 没过多久，阿四捧着一个精美的木箱进来，轻轻放在他主子面前，又退了出去，还带上了房门。 “文且，记得我曾跟你说过，绝对不会亏待了你这个兄弟！” 赵天泽的手，在木箱上轻轻拍了拍，脸上的表情，看着郑重了不少，“我大哥，是经你的手救出来的，这五百两银子你拿着。” 说完，便打开了木箱的盖子，十两一个的银锭子，装了近半箱，白花花的，看着很是诱人。 看陆文且眼中没有丝毫贪婪之色，反而一脸凝重地抬手想要拒绝…… 他抢先说道：“你放心，没有附加条件，纯粹就是为了感谢你，在当时那个危难关头，没有丢下我们两兄弟独自逃命，更没有趁机反咬我们一口！” “甚至到最后，也是托了你的福，驾着你大哥的马车，我们才得以脱身获救。” 不由地，他又想起，陆文且紧紧把瑞王扛在肩上，另一只手奋勇杀敌时的英勇身姿。 说实话，这样的人手，他身边很稀缺。 如果有可能，他真的很想把陆文且这个兄弟，纳入到自己麾下。 只是，去京城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 不出意外的话，赵家洗刷冤屈，重见天日的日子，也离得不远了。 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 陆文且志不在此，他也想在长河镇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便没起过强人所难的念头。 见他这样说，陆文且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银子谁不爱啊？ 这可是整整五百两。 正常人，谁能抗拒它的威力？ “那就谢谢赵兄了。” 他也没客气，准备提起木箱，起身离开。 “等等……” 赵天泽突然伸手，压在了木箱上，并开口止住了他…… 他打量着陆文且的神色，说道：“赵某这还有一件事儿，想请文且兄弟帮个忙。” “啥事儿？” 陆文且皱起眉头问道。 心想，这人说话咋跟放屁似的？ 刚还说没附加条件，这银子他都还拿没到手呢，条件就来了。 他不耐的表情，自然没能逃过赵天泽的眼睛。 但却也没就此罢休，盯着他继续问道：“就是上次你给我的那个金疮药粉，用着效果还不错，不知是在哪儿买的？” “就这事儿？” 对金疮药里加了玉露，陆文且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第384章 白高兴一场 第384章 白高兴一场 愣了愣之后，才开口道：“就在镇上的常大夫家买的，除了有些贵，没别的缺点！” 媳妇儿还在他面前抱怨过几句呢。 当时他还说，要问赵管家拿银钱来着，看了看即将到手的那个木箱，他到底是没再提药钱的事儿。 上下打量了一下对面赵管家，他了然道：“不过，这小缺点对于赵兄来说，也不算啥了。” 赵天泽眸光闪了闪，点点头说道：“那我一会儿叫阿四去买一点，那，就不送了……” 说完，将掌下压着的木箱，又往陆文且身前推了推，朝大门摆了一个请的手势。 “告辞！” “慢走。” 他点点头，看着陆文且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看他这反应，十成十是不知道药粉的秘密。 常大夫也亲口证实，那天，陆文且他媳妇确实在医馆里买过一包金疮药。 那包药粉，当时的陆文且，也丝毫没对他设防，很大方地就丢给他用了。 用了之后，对剩下来有多的药粉，也没在意过，过去那么久，问都没问过一句…… 难道，真是他想多了？ 或者是…… 常大夫在炮制那包药粉的时候，粗手粗脚混进了其他药？ 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出来？ 还正好被方雨桐买到？ 经过陆文星的手，又莫名其妙地到了他手上，给他治好了剑伤？ 这也太过巧合了。 可不这么想，他又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说到底，陆家也好，方家也罢，都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农户人家，连个行医的赤脚郎中都不曾有过。 拥有这种他都不曾听说过的神秘药方的可能性，太过渺小。 陆家真有那药方，陆文且还有必要为了几百个铜板，对人抡斧子举大棒吗？ 为着这事，媳妇都差点泡了汤。 方家要有那药方，方正田还有必要天天劈木头拉大锯吗？ 他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唉！这疑神疑鬼的老毛病，啥时候能改改？ 心底，却是止不住地失望。 若是有了这神药，对他们接下来的争权夺利，将是何等的如虎添翼。 唉！可惜。 大概率又是白高兴一场。 “阿四！你再去镇上的医馆一趟，问问常大夫，在炮制金疮药粉的时候，有没可能混进去过其他的药。” “啊？是！” 阿四刚抬到一半的头，又低了下去，正要离开，就听见他主子又加了一句，“再派个机灵些的，暗中盯陆文且一段时间，先……先盯他三个月，若是没啥异常，就把人撤回来，注意着些，别叫他发现了。” “是！” 阿四顿了顿，见他没再开口，这才退了出去。 陆文且抱着木箱，都来不及打开摸上一把，就急不可耐地赶去了县城。 拉着还在做生意的媳妇儿，二话不说就进了房，还“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媳妇儿，你看……”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箱盖子…… 随着盖子越打越开，一头雾水的方雨桐，便看到了她这辈子最喜欢……不！第二喜欢的颜色，“银子！？咋这么多银子？” “别急，里面的全都是！” 看着嘴巴张得能塞下个鸡蛋的媳妇儿，陆文且闷笑一声，猛地一下，就把盖子全掀开，“整整五百两呢！都是咱的了……” “五百两？！” 方雨桐吞了吞口水，呆愣愣地看着那个木箱，只觉得眼都看花了，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悄悄拧了自家男人一把，待听见“嗷”地一声，她就猛地朝木箱扑了过去，抱住就嘿嘿傻乐…… “陆文且，你咋这么厉害呢？这银子哪儿来的？你该不会是打劫哪个钱庄了吧？” 男人很有眼色地拍起了马屁，“赵管家给的，说是感谢你派来了大哥和几个兄弟，还感谢你花大价钱雇来的马车。” 猛然间，方雨桐就想到了掺了玉露的药粉，心里咯噔一下子，犹如一瓢冷水兜头而下，喜悦的心情一扫而空，呐呐问道：“没……没别的了？” “别的？” 陆文且一愣，竖起个大拇指摇了摇，“我媳妇儿就是厉害！啥都逃不过你的法眼，嘿嘿……确实还有别的。” 她听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紧张兮兮地问道：“还有啥？” “他还说，要感谢你男人我没有丢下他们独自逃命，更感谢我没趁机反水，要了他们的命……” “呼……就这？再没别的了？”她大松了一口气，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没……没了吧？” 陆文且看她那复杂的神色，一时之间，也有些心下惴惴，一脸疑惑道：“媳妇儿，你这到底是咋了？” “我，我还以为，他要感谢我的药粉来着……” 方雨桐亦真亦假地说道。 “药粉？” 他不知道玉露的事儿，闻言“噗呲一下就笑了起来，“他倒是提了一嘴儿，不过却没说感谢的话，只说好用来着，问我是哪儿买的，他应该是还想买吧。” 刚松了一口气的方雨桐，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都说了啥？说得时候，又是啥样的表情？” 陆文且一脸无奈，“媳妇儿，不过一包药粉而已，有这五百两银子，能买老些了……” “哎呀！你快说嘛！” 这个憨憨！ 早知道这药粉是给赵管家预备的，就是给她五千两，她也不敢放玉露进去啊。 陆文且拿媳妇儿没办法，从头到尾又复述了一遍，刚才和赵管家的对话。 在媳妇儿的强烈要求下，连赵管家说话时的表情，也绞尽脑汁地回想了一遍。 完了，他酸溜溜地说道：“媳妇儿，要不是我自觉比赵管家俊朗那么一丁点儿，我都要误以为你看上他了……” “滚犊子！” 方雨桐暗暗放下了心，就陆文且的描述来看，赵管家应该是发现了玉露的妙用，也可能怀疑上了自己两口子。 但陆文且那啥事儿不知道的反应，应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想来，他对自家两口子的怀疑，不说全部打消，应该也能打消一大半吧。 现如今，除了以不变应万变，她也没别的法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看媳妇儿若有所思的样儿，陆文且忙把木箱往她面前推了推，腆着一张脸说道：“媳妇儿，这些银子都给你！” “有了这些银子，哪怕咱们明儿个关门歇业，一辈子就躺在这铺子里啥事儿不干，也饿不死了。” 第385章 换成银票 第385章 换成银票 方雨桐回过神，又被男人的话逗乐了，眉眼弯弯地抱着男人，“吧唧”就是一口，毫不吝啬地夸奖道：“文且，我还真没看错人，嫁给你才短短几个月，你之前承诺给我的，就全办到了！” 说完，又捧着他的脸，狠狠啃了好几口。 经过这段时间的缓冲，陆文且也慢慢走出了狗顺这件事的阴霾，宠溺地看着她，颇为受用地拢着媳妇儿的腰，任由她在自个儿脸上胡作非为。 一通表扬之后，方雨桐拨开腰间那双慢慢向上游走的手，转而去抱木箱，“哗啦”一声，五十个十两重的银锭子，全倒在了书桌上，白花花的一大堆，看着就喜人。 她一个个捡起又放下，挨个儿全摸了一遍，还时不时擦擦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嘴角差点没咧到后脑勺。 陆文且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搓了搓还带着媳妇儿体温的手指，压下心底的涟漪，也加入了进去。 跟在她后面，把媳妇儿随手丢放在一旁的银锭子，重新一一码回到木箱里。 当天晚上，有了五百两银子当润滑剂，冷了男人好些天的方雨桐，使出浑身解数，把他缠绕得恨不能死在自个儿身上。 鸡叫了三遍之后，她香汗淋漓地靠在男人怀里，有气无力地说道：“五百两银子着实多了些，放家里免不了担惊受怕，明儿个等钱庄开了门，便拿去换成银票吧。” 陆文且尽管今儿吃了顿饱的，但藏在被窝里的手，还是流连忘返地，在媳妇儿那水豆腐一般的玉背上来回游走。 闻言自是没有不同意的，他正了正身子，主动提起了苟顺的事儿，“换银票之前，我先去一趟中人铺子，把苟顺放在那儿的东西，给收拾收拾。” “行，可要我陪你一起？” 方雨桐抬头看了看他，问道：“那中人铺子的掌柜，也不知好不好说话，我就怕他万一不许你进去，你这火爆脾气，再起了冲突……” 她还记得，苟顺身上，可是有二十两银子来着。 这一趟出去，赵管家管吃管喝的，自家男人都只带了一两多银子，这还是她强塞给他的。 狗顺性子勤俭，定不会带大把银子跋山涉水，一个不注意被丢了，甚至被抢了，得把肠子悔青。 想来，那二十两银子，定还在中人铺子里放着呢。 有这么一份天大的恩情在，她倒是也没有起侵占的心思。 只不过是想着等将来，给狗顺认领的娃子长大以后，再给回到那娃子手上，也算是间接地物归原主了，总不能便宜了外人不是。 “不用，今儿个折腾得这么晚，明早你留下多睡一会儿。” “苟顺他性子是个节俭的，除了几身衣裳，也就那一床铺盖了，唯一贵重的物件，就是那二十两银子。” “那掌柜是个爱惜名声的，中人这个行当，又最注重名声，想来应该不会为了区区二十两银子，而自毁前程。” “他要是敢阻拦我，你男人我也不是吃素的，定叫他悔不当初……” 陆文且巴拉巴拉说了一长串，低头一看，许是累得太狠，怀里的女人，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他一脸爱意地亲了亲媳妇儿的额头，帮着掖了掖她那边的被角，闭上眼睛，也睡了过去…… 还不等他们两口子帮狗顺物色到合适的儿子，方家大堂哥方承宗成亲的日子到了。 方雨桐今年刚嫁出去，跟陆家还属于是生客，自然是要去的。 其实，上个月底二堂姐出嫁，她本来也要去的。 可那时她满心满眼，都扑在自家男人生死不知，去了一个月还没能回来的事儿上，便把二堂姐出嫁的事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方老婆子原本想提醒来着，可又硬生生忍住了。 四丫头才刚成亲几个月，男人就没了音讯。 她着实不忍心，让乖孙女儿看着别人成双成对，再偷偷暗自神伤。 连她自己都没回去。 有方雨桐摆在那儿，其他的孙子孙女在她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不过，今儿是长孙娶长媳，自然又不一样。 更何况，现如今陆文且也回来了，铺子里的事儿，牛妈能独当一面，她便打算带着方雨桐回石子村。 原本陆文且也想跟着去的，可偌大个铺子，全交到牛妈一个下人手上，方雨桐实在不放心，就拒绝了。 方雨桐知道阿奶看中大堂哥，送的礼自然就轻不了。 一经阿奶提醒，她就拿着银钱上了街，买了好三大盒包装精致的点心，价格自然也不便宜。 额外又给阿奶买了好几样，衣裳更是从里到外买了个全。 好不容易回去一趟，爹娘大哥自然也少不了，好歹她还拿着人家三十两银子呢。 就连嫁出去的二堂姐，因着上次人家出门子没回去，也给买了一件六百多文的马甲裳。 零零总总加起来，有十好几个包裹，堆在马车车厢里，几乎占了车厢一大半的空间。 方老婆子看着这一大堆城里买来的东西，高兴地合不拢嘴。 嘴上却轻骂道：“这铺子好不容易赚了几个钱，你这一下又给全花出去了，要不就说你是个有福气的，嫁给了文且那般大气的男子，这要是换做别的男人，只怕大耳刮子早就扇过来了……” 孙女能为了个隔房的堂兄，舍得花上好几百文，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这是为她做脸子呢。 更别说，里面的大头，都是给她买的，吃的穿的一样没落下。 这可都是城里买来的好东西，随便拿出来一样，都得叫石子村那群一辈子没进过城的土老帽，惊掉下巴。 看他们还敢不敢暗戳戳地在背后蛐蛐她的乖孙女儿！ 名声不好又怎样？ 她家四丫头过的日子，他们家闺女脱了裤子光着屁股追，只怕也吃不上自家雨桐放的一个屁！ 果然，马车还没进石子村，就引起不小的轰动。 村口的铺子门口太阳正好，坐着好些吃饱了没事儿干，就会东家长西家短的老爷们和老娘们。 第386章 显摆 第386章 显摆 远远看到大路上有辆马车驶过来，就“蹭”地站了起来，走到路边伸长脖子探头看。 全村都知道，今儿个是方家长孙的好日子，那马车上坐着的，也定是他们老方家的亲戚。 “不是承宗他大姐，他姐刚才就回来了，我亲眼看见的，跟她男人一起，领着个娃子走路回来的，走得大棉褂子都脱下来拿手上抱回去的，那娃子更是累得直哼哼，趴她男人背上，死活不愿意下来呢！” “也不是他妹，他妹是坐牛车回来的，嫁的那个男人看着还不赖，面相老实，就是个头矮了些，皮肤黑了些，一看就是实在人，是个过日子……” “那是谁？要不是前段时间，刘素花哭喊着要跟她大女儿拼命，我都怀疑是镇上陈家人来了，现如今，听说和陈家断了亲呢，唉！可惜了啊，这个女儿，是白养喽……” “那可能是他那俩姑姑其中的一个，要说啊，方老婆子选女婿的眼光，比她大儿媳妇是要好上不少，给两个女儿找的都是体面人家，嫁过去就不愁饿肚子……” 方老婆子有意显摆一下，也为了给她最疼爱的孙女儿做脸，离石子村还有老长一段路时，她就跟车把式打过招呼了，让他在村口的铺子门口停一下…… “吁！！” 车把式是个技术娴熟的，马车不偏不倚，正正好停在铺子门口…… 那群老大爷老大娘们，顿时停下了叽里咕噜说个不停的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车厢的门帘…… 只见从马车上下来的，却是他们考都没考虑过的方雨桐。 还是打扮得光鲜亮丽的方雨桐！ 众人惊诧地瞪大了眼。 这个臭了名声的懒货，竟然还有条件坐马车回来？ 方雨桐腻烦他们七嘴八舌的，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回过头，又将手伸进了车厢，扶着阿奶下了车…… “阿奶，您小心着些……” “没事儿没事儿，这马车坐着舒服得很，坐垫软和不说，还密封得一丝风都灌不进来，最重要的是，一点儿都不震屁股，一摇一晃的，我都快要睡着了。” 她的声音比平常大了两个度，方雨桐忍不住又暗自感受了一下，那两块被震麻的屁股蛋子……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下，一身新到底，打扮得像个有钱人家的老太君一般的方老婆子，慢悠悠地下了马车。 一出了车厢，便看到这群吃饱了没事干的，差点没把下巴掉地上去。 她傲娇地抬起头，两个黑漆漆的鼻孔，就朝他们怼了过去…… 一脸不屑地咋舌道：“啧啧啧！你们咋全都在这儿坐着呢？虽说这太阳晒着暖和，可这北风也太大了，看看你们那张老脸，嘴角都吹流血了！” 寒碜完那几个眼皮子浅的，方老婆子又抬手拍了拍衣袖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雨桐啊，你看看你，我就说这布料上灰吧！” “这布料金贵，只那些有人伺候的城里人家，才舍得买来穿的，叫你别买你还不信，你看看，刚一回村，这不就蹭上灰了？” 这话一出，那群老家伙好不容易把下巴合上，眼睛又射出了嫉妒的光芒，像刀子似的朝她那身暗红色的衣裳上戳了过去，恨不能盯出一个洞来。 有几个老婆子，还上手开摸，一边摸一边说这布料确实软和厚实，穿在身上，只怕比披一床四斤重的大棉被，还暖和…… “这要不少银子吧？” 方老婆子的鼻孔，又翻上了天，“呵！一两大几近二两了！我说不买的，我家雨桐非要买，咋说都不听……” “啥？二两？！” 那人摸着的手，“嗖”地一下就缩了回去，生怕一不小心摸坏了，再叫她赔。 心里却嘀咕开了，话说这方老婆子，可比她还大上七八岁呢，黄泥都埋后脑勺了，还买这么贵的衣裳，万一没穿几天就蹬了腿儿，这不纯纯浪费银钱嘛！ 其他几人也有这种想法，但方老婆子凶名在外，她们也不敢把心里话说出口。 看她们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儿，方老婆子别提多得瑟了，又抬手摸了摸头上的抹额，说道：“这衣裳还算好的嘞，这抹额才贵，这么一点儿布料，就要了我家雨桐三百文，那还是夏天买的，要是现如今这种天儿去买，五百文都买不着！” “唉！我家雨桐啥都好，就是孝心重了些，劝都劝不住，可愁死我了……” 这话说的，那几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老太太，只差呕酸水了。 讪讪地换了一个话题，“方家嫂子，今儿可是你家宝贝大孙子的大喜日子，你咋这个时辰才回来啊？” 说起这个，方老婆子就更有话来说了，“我也说早些回家来着，可我家雨桐不让啊！” 一边说，一边掀开车厢的布帘说道：“你们过来看看！她这孝顺丫头，愣是拉着我这老婆子，在城里的街上逛了两三天，买回来这么一大堆东西，啥都给我置办齐了，说怕我在城里待久了，吃不惯村里的粗糙吃食，穿不惯村里的粗布衣裳……” 这这这！ 这天没法聊了！ 这方老婆子，显摆也不是这般显摆的。 把几个老家伙给气得，恨不能合起伙来，把她翻马路下方的臭水沟里去。 看向方雨桐的目光，那是要多复杂有多复杂。 想到自家嫁出去的女儿或孙女，提着地里种出来的两把青菜，就敢往娘家跑，打量着谁家没有似的。 再对比一下眼前这个，名声比臭水沟还臭的方家懒丫头…… 唉！ 人比人，气死人啊！ 同样都是闺女，都是一样的一个鼻子两个眼，咋人家家的，就这么有孝心呢？ “那你们先聊着，我们回了啊！记得别吹太久的北风，这北风狠嘞，刀子似的割人……” 狠狠扬眉吐气了一回，方老婆子在孙女的搀扶下，再次爬上马车，朝方家老屋飞奔而去。 只留下一车屁股的漫天灰尘，呛得一众老头老太太泪流满面…… 第387章 一切都是命 第387章 一切都是命 “呸呸呸！” 几人吐了一阵口水，又议论开了…… “方家这老缺德鬼，不过有个懒孙女而已，瞧把她给得瑟的……” “话说方家这懒货，还真看不出来啊，没想到懒人有懒福，野草堆都滚过的，倒叫她找着个好婆家，嫁出去这么几个月，不但没被老婆婆磋磨，反而更加水嫩了，你们看到没？那小脸儿嫩的呦，仿佛能掐出水来似的……” “手比脸还好看呢！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水葱似的，不要说疤，连条纹路都没……” “还有她那街溜子夫婿，也长得人模人样怪好看的嘞！要说这人啊，还真是没法说，一切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是啊，这些年，谁不说雪梅那丫头好？能干还孝顺，哪知一成亲，转过头就冲娘家杀过来了，把方家二房弄得那叫一个乌烟瘴气，方老二两口子这会儿，只怕吃了她的心都有！” “你们还不知道吧，镇上的陈家，也被她拖累得不轻呢，我娘家侄女儿嫁在镇边上的柳家村，前几天过来看了我这老姨一趟，说镇上都在传她是个扫把星嘞……” “是嘛？快展开说说……” 两祖孙回到老屋，那里已经热闹非凡，大堂姐和二堂姐，带着各自的男人，先她们祖孙俩一步到了。 和村口一样，马车离老屋门口还远着呢，就被外面跑着玩的小崽子们看见了，蹦蹦跳跳地嚷嚷着，“又来客人了，又有客人来了……” “还是坐马车来的……” 院里嗑着瓜子儿的闲散客人，便好奇地出来看，大大小小十好几个，全乌泱泱地全堆在院门口…… 方雨桐探出头，笑嘻嘻问道：“大堂姐，二堂姐，两位姐夫，你们今儿回来的这么早呀？” 大堂姐笑了笑没说话，很是懂事儿地上前，想去扶阿奶，却被方老婆子拂开了手，脸上顿时就有些尴尬。 阿奶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喜欢她。 按理儿来说，她作为孙辈的第一个娃子，就算不是孙子，也不至于这么入不得阿奶的眼吧？ 可无论她多努力，再怎么讨好，阿奶就是不拿正眼看她。 看着落在三堂妹手里的那只手臂，大堂姐咬了咬嘴唇，强扯了一抹笑，退而求其次，又去帮车把式搬东西。 两位姐夫也颇有眼色地上来帮忙，看着那一个个包装精美的包裹，想起自家只拿了一个微薄的红封，便觉得脚步都沉重了不少。 二堂姐看到大姐的窘境，吸取教训，只是甜甜地叫了声阿奶，便笑意吟吟地看着方雨桐这个堂妹。 方老婆子看得心下点头，二丫头是个大气的，没因出门子的这事儿，记恨她的乖孙女儿。 等方雨桐把阿奶扶下马车，二堂姐便抓住她的胳膊，不依不饶地叫嚷道：“可叫我逮着你了，我送你出了门子，轮到我出门子的时候，你就懒得连家也不回了……” 虽是这样说，但那满脸的笑容，却一点儿也不见怨怼，反而将两姐妹的关系，一下子又拉近了不少。 方雨桐忙笑着讨饶道：“我错了还不行嘛！这不，赔罪礼都给你拿来了……” 一边说，一边从脚边那一大堆包裹里，翻出给二堂姐准备的马甲裳，就塞进她怀里，“快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二堂姐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看在你这么识相的份上，我就饶了你这一回。” 说完，抱起衣裳就蹦跳着进了院门。 正在灶下帮忙的刘氏几妯娌，听见响动，也出来了。 看到小女儿回来，她自然是免不了一番嘘寒问暖。 大伯娘看到那一大堆东西，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上去，扭头就回了房，不一会儿，抓着一大簸箕吃食就端出来了…… “快吃！雨桐你快吃，这一路过来，累着了吧？” 刘氏却看得心疼，这么多东西，得花去多少银子？ 暗暗瞪了小女儿一眼，又忿忿不平地瞪了老婆婆一眼，但因着这么多人在这儿，倒是没说出啥让小女儿下不来台的话。 祖孙俩一坐下，大堂姐就推着她四岁多的儿子过来了，“这是你四姨，快叫四姨……” 这么多好东西，四堂妹说不能会看在娃子喜人的份上，给他一件两件的。 “四姨……” 小家伙也不怕生，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就指着桌上的吃食，“要吃这个！我要吃这个！” 嘴里叫嚷着，手脚也没个消停，蹦跶着就要爬到凳子上去够。 “想吃这个吗？四姨给你拿……” 方雨桐抓了一把花生出来，放在板凳上，让他的小手能抓到。 小家伙手劲儿不够大，捏不开壳，便直接拿嘴来咬，别说还颇为灵活，像只小老鼠似的，不一会儿就咬开了好几颗。 大堂姐看了看儿子手里和板凳上的那把花生，抿了抿嘴，就有些不高兴。 这四堂妹，还是一如既往地精明，拿着大房的吃食，招待她儿子这个大房的外孙，自己带来的东西，却一点也舍不得拿出来。 心里不得劲儿，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另起了话题问道：“四妹夫呢？大哥娶媳妇儿这么大的事儿，咋没跟你一起回来？” 还不等方雨桐作答，方老婆子这个护孙狂魔就先开了口，“你管那么多做啥？有那闲心，还不如把这娃子身上的褂子洗洗，你自个儿看看他胸前，脏得都快照出人影儿来了！” 刚说完，她儿子吃到一颗坏了发苦的花生，张着嘴儿，“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她怵方老婆子，也不敢顶嘴，微红着眼一声不吭。 儿子一哭，她再也忍不住，便拿啥事儿不懂的娃子撒起了气，“啪啪”两巴掌，就盖在了他的屁股蛋上…… 嘴里骂道：“你这脑子咋长的？吃之前都不知道看一眼吗？那两个窟窿眼，留着出气用的？” 一代管一代，大伯娘刚从房里端着葵花籽出来，看到大女儿又在作妖，忙把手里的瓜子碟一放，一把将她拉进了房…… 第388章 还挑贵的买 第388章 还挑贵的买 “你这才刚一回来，就把个娃子弄哭了，还拉着这一张脸，是想给谁看呢？” 一边骂，一边狠狠在她手臂上掐了好几把，“今儿是你大哥的好日子，你给我安分着些！” “要是再敢生事儿作妖，可别怪我拿扫把，撵你们一家三口出家门！” 大堂姐夫一句话没说，只是抱起娃子出了堂屋，舀了水给还在哇哇大哭的儿子洗嘴儿。 留下二堂姐两口子，还有方雨桐两母子坐在那儿，有些尴尬。 “我去上一下礼……” “早着呢？着啥急啊！” 方老婆子拉住了她，又给她的乖孙女儿抓了两把吃食，“等他们先上，咱们吃咱们的，想吃啥只管伸手拿，没事儿……” 鉴于二丫头今儿的表现，方老婆子难得也给了她一个好脸色，抓了一把放在她面前，又朝二堂姐夫说道：“你也吃，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来了这里，就跟回到自个儿家一样，有吃食就张嘴，有活计也得动手帮一把……” 说着，也抓了一把大的，朝他递了过去。 大堂姐夫站起身子，恭敬地接过捧在手里，一脸憨厚道：“谢谢阿奶。” 方雨桐吃了早饭才回来，倒是吃不下啥，坐下喝了两口茶，就起身去扒拉她带回来的那堆东西…… “阿奶，这些是您的，我给您放屋里去。” “你这孩子就是勤快，也不知道多坐一会儿，刚回来就忙活开了……” 勤快？ 她方雨桐？ 方老婆子这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看着众人的反应，刘氏这个做阿娘的，都一脸心虚地低下了头。 方雨桐把阿奶的东西给她放好，又把给自家爹娘和大哥的东西挑出来，剩下的三样，全塞在了大伯娘怀里。 “哎呦呦！要不就说雨桐有心呢，看看这点心买的，好不好吃咱先别说，光是看看，就觉得大气……” 二堂姐低着头，暗暗朝自家男人招了招手，一溜就跑出去了。 刘氏看着大嫂手里那几包东西，气得直磨牙。 “阿娘，这些都是给你们的。大伯娘，我跟我阿娘先把东西送回二房，一会儿再回来……” “诶！去吧去吧……” 大伯娘摆了摆手，乐颠颠地抱着三样高档点心进了房。 “阿娘，咱们走吧。” 看着小女儿手里的那一大撂，刘氏那颗快要失去理智的心，瞬间就被填满了，又忍不住念叨起来…… “你说你这败家女，真是不拿银子当钱花，上次的丧事是这样，这次你大堂哥成亲，又是这样！” “方承宗他自个儿的亲姐亲妹，都是空着两只手，就上了个三百文的礼钱，你个隔了房的堂妹，倒是显摆上了！” 方雨桐提得手累，干脆把手里的几大包，一股脑儿全给丢在了阿娘手里，“哎呀！我这不是看我阿奶的面子嘛！” “阿奶阿奶！一天到晚就是阿奶！她是生你了，还是养你了？” “她身上穿的那身，都是你们拿银子买的吧？” “还有那一包包提她房里的，你们的银子都是大水冲来的吗？” “你阿奶她儿子女儿一大堆，孙子也一大堆，咋就轮着你这个二房的四丫头，出钱又出力了？” 方雨桐不服气地暗暗翻了个白眼，辩解道：“阿娘，您还记不记得重阳节那天，我在灶房里说过的话？” “啥话？”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方雨桐摇头晃脑着说道：“当时我就跟您讲过，谁要给我们一滴水的恩情，我们就当泉水一般来报，阿奶她抓住了机会，足足给了我五两银子呢！” 刘氏一噎，讪讪地闭上了嘴。 方雨桐却还在继续输出，“这段时间，还在我们铺子里帮着忙前忙后，给狗顺办丧事那几天，就更别说了，全靠她老人家帮我撑着铺子，才不至于关了门！” “阿娘，您女儿我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就是要涌泉一样的报答她！不但这次回来要买，以后一年三节，我都要给她买，还要挑贵的买！” 刘氏张了张嘴，实在找不着话来辩驳。 回想起那天自个儿在灶下说过的话，很是下不来台。 更别说现如今，她还倒欠着小女儿十两银子没还呢。 见她闭了嘴，方雨桐又哄起了她，“阿娘，我知道您是为我着想，这不也给你们买了嘛！我跟您说，您的衣裳，比我阿奶的贵了好些，我都不敢叫我阿奶知晓，您可别说出去啊，不然我阿奶该多心了……” 刘氏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心里是又酸又甜，还有点没脸。 “可叫我咋说你才好，前段时间，才拿那十两银子给我置办了一身，有买衣裳的这些银子，买点啥不好？就搁家里放着，它也长不了虫，更咬不了你的肉。” “银子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下力气去赚银子这死物，就是为了给活人过好日子的！” 方雨桐挽着她的胳膊，晃晃荡荡地边走边说：“再说了，以前我就说过，等我有了银子，便要好好孝敬您跟我阿爹，大哥自然也不能落下，将来娶了大嫂，只要他们尽心孝顺你们老两口，我就还给买，等生了侄子侄女，我买得就更多了……” 几句话，就把刘氏哄得眉开眼笑，“哟哟哟！那你可得加把劲儿，好好挣银子。” 见把阿娘哄好了，方雨桐又问：“咋不见阿爹和大哥？” “他们俩帮着送鸡鸭鱼肉去了女家，由你阿爹打头，你大伯还让他明儿帮着提包呢，可叫你阿爹狠出了一口恶气……” “他昨儿晚上说，等你哥娶亲的时候，偏不叫你大伯提钱袋子，气死他去……” 方雨桐知道，这么些年，阿爹一直和老屋的两房人较着劲儿。 迎亲时提钱袋子的那个人，是颇有面子的，这也等于大伯承认他这个二弟厉害。 他们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也不想过多掺和。 回到二房，刘氏当即就把新衣换上了，一边臭美一边感动，心里是热乎乎的，这个小女儿，她真是没白养。 第389章 壮观 第389章 壮观 “我就说我眼光好嘛，这衣裳您穿着不但合身，颜色也跟您相配……” 方雨桐坐在饭桌前，两手托着下巴，满意道：“就这么穿着吧，别换了，穿这身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我妹呢！” “胡扯吧你就！“ 刘氏眉眼弯弯道：“不换可不行，等到了老屋，免不了要帮着忙进忙出的，万一灶膛里蹦出个粒火星，再烫了个洞，我得心疼死！” 刘氏又转了好几个圈圈…… 这衣裳不但好看，还暖和，别说，她这会儿还真有些舍不得脱下来。 “别忙进忙出不就得了！您女儿我花那么些银钱，给大堂哥买了这么多东西，大伯娘指定不能怪您！” 方雨桐出主意道：“记得大堂姐出嫁那次，她自个儿娘家就来了老些人，上的礼还轻，要干便让她自个儿娘家人干去，您就帮着摘摘葱，剥剥蒜这些轻快的，既不会脏了衣裳，也不算偷懒……” 刘氏踮了踮脚尖，扭过身去看看自个儿后背，不确定地问道：“这样……好吗？” 方雨桐眉眼一瞪，“咋不好了？理由都是现成的，这衣裳穿在身上，谁想叫您干脏活累活，都得掂量掂量自个儿的荷包，别到时候毁了这身衣裳，再担了责任……” 经过她的一番劝说，刘氏到底是没再换过来，不过向来爱惜衣裳的她，又捞了一条围裙系上了，任由小女儿怎么劝，就是不愿取下。 回到老屋，三婶那不怕死的凑过来了，“雨桐，听说给你大伯娘买了好些东西呢？” 方雨桐老实点头，“对呀！大堂哥好歹也是咱老方家的长子嫡孙，娶嫡长媳这么隆重的事儿，就算看在阿奶的面子上，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吧！” “三婶，您和我三叔两口子这么疼大堂哥，对阿奶又这么孝顺，话说，您给置办了啥？” 三婶头皮一炸，她的目的，其实是想把方雨桐架在火上烤，让这富得流油的四丫头，手指缝也朝她松一松，好歹漏点好东西给他们三房。 不想这死丫头不上当，反而把火朝她身上引，“灶房里还一堆活计呢，我先去忙了……” 对脚底抹油的三婶，方雨桐理都没理，来到二堂姐身边，问道：“那马甲裳你试了没？可还合身？” “合身！太合身了，我这会儿还没舍得脱呢！” 二堂姐掀起衣摆，露出里面的新裳，大大方方地感谢道：“谢谢你啊，雨桐！这衣裳我喜欢着呢！” 说着，就从衣兜里掏出一条崭新的手帕，递到了她手上，“你也知道我的情况，别的好东西也拿不出来，只这条手帕送你，留着当个念想……” 方雨桐伸手接过，打量着上面的几朵小花，问道：“这是你绣的？还怪好看……” “嗯。” 二堂姐点点头，“几个月前就绣好了，特意给你备下的，谁想那天你没能回来，我想着今儿你应该能回，就给拿来了，还好没白拿，总算送到正主儿手里了。” 说着，还拍了拍自个儿身上，“还赚回来一件好衣裳。” “出门子那天，大伯娘可有为难你？” 都是一个大家庭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大伯娘的尿性，方雨桐自然清楚，重男轻女的思想，只怕比自个儿爹娘还重得多。 果然，一说起这个，二堂姐就红了眼，微微摇着头说道：“今儿是我大哥的好日子，不说这扫兴的事儿……” 方雨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亲姐姐堂妹妹加起来七八个，她就和二堂姐有几句话说，看到二堂姐这副模样，心里还真有些不得劲儿。 暗想着，等大堂哥的亲事儿办完，她就跟阿奶提一嘴儿，由阿奶出头，说不定还能帮着从大伯娘手里抠回来点儿，二堂姐也没那么憋屈。 说到底，都是因着她，阿奶才没能回来，要是有阿奶在，大伯娘多少还有点儿顾忌。 聊了几句，外面又热闹起来了。 她们俩出来一看，只见大伯娘的娘家人到了。 十二三个大人，还带了近二十个娃子，呼啦啦一长串，排场摆得比明儿个要去女家的迎亲队伍，还壮观。 大伯娘看得脸都黑了，心是不住地往下坠…… 为着给大儿子娶媳妇，他们两口子几乎把老本都掏了个精光，也只安排下来十二桌。 谁想娘家这起子眼皮子浅的，五六兄弟没分家，就不会派两个大人代表一下，再带两三个娃子了不起了。 哪知他们不但不给她做脸，还来这么多人，光他们一门亲戚，就得坐掉三桌往上。 这怎能叫她不气？ 可人都来了，也不能往外赶不是？ 刘氏看得颇为同情，虽说自己两个妹妹让人生厌，但老娘和两个弟弟弟媳却还算懂事，从没给她出过这种难题。 大房条件就那样，老大不像自家男人有手艺，没一点拿得出手的能耐，一年到头能指望的，就那七八亩水田的产出。 方承宗又是讲究个文人傲气的，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啥没读出来不说，还不事生产，连去铺子里做账房，都觉得辱没了他文人的身份，动不动来一句：君子不吃嗟来之食。 田地里的活计，他也不干，一天到晚就搁房里捧着几本破书，除了时不时地在一众弟弟妹妹身上找点儿茬，别的啥忙也帮不上。 下面的几个娃子还小，只知晓张着嘴巴等吃，吃了两嘴一抹，就跑出去疯玩，不知啥是愁滋味儿。 几个丫头能力也有限，只知道帮着做些上山砍柴，下河洗衣裳的活计。 自从二丫头嫁出去后，连砍柴的活计，估计也没人做了。 还好二丫头是个勤快的，房檐下堆着的干柴，足够烧到明年春后，暂时倒是不用急。 “哎呦！可把我这把老骨头，给累惨了……” 走在最前面的老婆子，不用说，自然是大伯娘的老娘。 只见她一手撑着一根木棍，一手掺着腰，院门外的几个台阶，都叫她走得颤颤悠悠。 可见为了吃这一顿大席，也是受了不少活罪。 第390章 上礼 第390章 上礼 大伯娘上前扶着她进院门，当即就接话道：“阿娘您也是，这么老远的，也不说叫辆牛车，实在不行，你干脆搁家待着，等他们几兄弟回去的时候，我叫他们带点好菜给您吃……” “带啥带？阿娘她又不是不能走！” 大舅不悦道：“过来这边待两天能咋地？她想吃啥就自己夹。” 二舅母一看到方老婆子身上穿的好衣裳，眼珠子瞪得溜圆。 咋咋呼呼道：“大姐家这是发达啦？给老太太买身这么好看的衣裳，阿娘前儿还说，总觉得身上凉飕飕的。看来今儿还真来对了，大姐这么有孝心，定也少不了置办一身两身的……” 方老婆子虽说看不上大儿媳妇，却还是护上了。 微微弯下腰，够着老亲家面前的凳子一拉，朝招呼她乖孙女儿坐了上去。 一只手在口鼻处挥了挥，一脸嫌弃道：“雨桐，快过来这儿坐，这都是些啥人呀？浑身冒酸气儿，熏死个人了！” 二舅母是个放得下脸的，闻言也不觉得害臊，反而伸手摸了摸她手臂上的衣裳。 仿佛生怕她耳聋听不到一般，加大声音问道：“承宗他阿奶啊，您这衣裳好看呀！这是哪个有孝心的女儿给您买的？多少银钱来着？也叫大姐给咱家老太太买一身……” 方老婆子丝毫没给她面子，重重从她手里拽走自个儿的衣袖，得瑟道：“这衣裳？一般人可买不着，这可是我家雨桐从城里给我买的！“ “话说这人呀，就得有自知之明，可不能一看到别人有啥好东西，就嚷嚷着想要。” “有那能耐，便自个儿去挣，没那能耐就老实憋着，省得到时一不小心得了红眼病，好处还捞不着一丁点儿……” “承宗他二舅母，你说是不是？” 二舅母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最后头一扭，回自个儿位置上喝茶去了。 方雨桐老实坐着，恰起耳朵纯纯听热闹，一句嘴也没插。 有他们这一大家子打底，喜欢拈酸吃醋的大堂姐，都没那么惹人生厌了。 三舅母没进堂屋，直接在院里招呼着那些个娃子们。 这个要喝水，那个要吃东西，时不时你争我抢一下，还得“哇哇”哭上几声…… 不到一炷香时间，桌上的吃食就没了，陶壶里的水也空了。 引得好些村里来帮忙的乡邻窃窃私语，都看不上这一大家子。 几个舅舅坐在上礼那桌，吃着瓜子聊着闲天。 来个人上礼，就凑过去看，却半天也不掏自家的礼钱出来。 有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看不过眼，打趣道：“舅舅们的大红封呢？赶紧掏出来，就算到不了我手里，给咱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开开眼也好啊。” 大舅这才抠抠索索地掏了个布袋子出来，“随……随二百文。” “舅舅们大气嘞！” 那毛头小子竖起个大拇指，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二百文的红封，确实不算小，但也大不到哪儿去，只能说中规中矩，就舅舅这个身份来说，不算啥重礼。 更别说，他们还带了这么一大家子过来吃。 不一会儿，两个姑姑也回来了，几个舅母便挤去了上礼那桌，想先看看她们两家随的礼大不大。 那神情，是既怕自家给多了吃大亏，又怕自家给的比人家少太多，再没了面子。 “二百六十文……” “我们也是二百六十文……” 随着写礼谱的几笔落下，几个舅母连同几个舅舅，都大松了一口气，只是比他们多六十文，倒也没多多少。 “承宗他大姐和他二妹呢？他们两家随了多少？” 等墨迹干了些，二舅母指了指礼谱，出声问道。 二舅他们可能之前就问过了，听到媳妇儿出声询问，随口回道：“她们俩家，各随了三百文。” “呵呵……” 二舅母讪笑两声，“亲姐妹，多随些也是应当，将来年节时回娘家，就指着人承宗媳妇儿招待呢。” 接着又问道：“听说方家二房不也嫁出去俩闺女吗？她们随了多少？” 写礼谱的人抬头，朝她看了一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搭理她。 二舅想来也是个在乎媳妇儿的，很是耐心地为她解惑，“他们两家还没上礼，等一会儿，就知道了。” “哦。” 几个舅母有些失望，看方家老太太身上穿的那身，那个叫啥雨桐的夫家，想来是个有能耐的。 随的礼，想来小不到哪儿去。 正想坐这儿等着，奈何几个娃子又闹僵起来了，扯着嗓子在那儿又哭又闹。 不得已站起身，骂骂咧咧地走过去，一人给了一巴掌，收拾了几个小子之后，转头一看…… 就见那个叫雨桐的二房闺女，已经去了上礼那桌，她们几妯娌忙抬脚过去。 “雨桐啊，你们家这么有钱，打算随多少啊？” 一到方雨桐身边，二舅母就扯了扯她的衣袖，张口问道。 方雨桐扭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说道：“我家可比不上几个舅舅舅母，只随了一百二十文。” 这是刘氏千叮咛万嘱咐，交代她绝不许超过的数额。 “呦！看你给老太太买的衣裳，想来家里的条件也不差，咋只随这么点儿啊？” 二舅母一脸兴奋，抓了把瓜子儿磕得飞起，叫嚷的声音直穿耳膜。 这些人，一家比一家随得多，她的面子都快挂不住了，好歹叫她逮着一个，比他们家还更少的。 方雨桐笑笑道：“就是因着给我阿奶买了衣裳，这随的礼儿，自然就少了些。” “舅母，你们这一长串都是空着手来的，礼钱应该是比我多多了吧，随了几两啊？” 二舅母顿时就噎得说不出话来。 几个舅舅的脸色，也有些不太好。 大伯母听到二弟媳那尖锐又兴奋的嗓音，就知道大事不好，忙从灶房出来。 刘氏担心小女儿吃亏，也围了上来，撸起袖子就想开干，吓得大伯娘心都颤了一颤，忙上去拉。 三婶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脸兴奋地抓了一大把瓜子儿，往衣兜里一塞，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做好了看他们大战三百回合的准备。 第391章 脸都红了 第391章 脸都红了 二舅母拉着她大姑姐，也就是大伯娘，二话不说就是一顿嚷嚷…… “大姐啊！早就听你说，格外疼爱一个叫雨桐的二房姑娘，不想承宗成亲这么大的事儿，她区区一百二十文就打发了你，我这做弟媳的，为你感到不值啊！” “你给我闭嘴！” 大伯娘接收到刘氏刀子似的目光，对这个挑事生非的二弟媳，当下就恨得牙痒痒，一声厉喝，把她唱念俱佳的表演中断了。 方雨桐那丫头，给老婆婆买了那么些东西。 老婆婆又归他们大房管，约等于就是给他们大房买的。 更别说，今儿还买了几盒精致的点心。 甚至连嫁出去的二女儿，都得了一件漂亮衣裳。 买这些物件儿的银钱加起来，只怕比一百二十文的礼钱，都翻了几倍不止了。 她今儿个对方雨桐这个夫家侄女儿，可谓是满意到不能再满意了！ 这娘家二弟媳妇，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来了也不说帮她好一点儿活计，还在这里挑起事儿来了！ “灶房里一大堆菜没洗呢！你们几个既然来了，就进去帮我搭把手……” 如今这天儿冷得厉害，下了冷水的菜，实在冻手得慌，要是以前，刘氏是个勤快的，说上两句好话，人家也不会不乐意。 可今儿个也不知她咋想的，穿件新衣裳，说怕灶房的火星子给烫了，愣是不往灶下进，看着比她这正经老婆婆，还排场得多。 她这会儿，正愁找不着人干呢。 这几个吃饱了没事儿干的懒货，正好叫她们顶了这个缺。 她一手一个，拉着大舅母和二舅母就进了灶房。 几个舅母被大姑姐的强势给镇住，还真老实了下来了。 其实论起身份地位来，她们还真不怕，毕竟她们可是娘家人，真不高兴了，扭头离开，这大姑姐在夫家的脸面，就没地儿挂了。 可怕就怕在，明年他们家就有两场喜事儿，就怕大姑姐到时候不来，连礼数都不到。 或者抱着报复的心态，回娘家找事儿，那才得不偿失呢。 吃了中午饭，刘氏就领着她回了二房。 今儿个穿的这身新衣裳，得了好几个人的夸。 得知是她小女儿买的，纷纷都露出羡慕的眼神，说她有能耐，养了一个有孝心的好女儿。 几个说阴阳话的村里妇人，也不得不闭上了嘴，甚至还讨好地主动从她手里接活干。 让她在大房的喜事儿上，里子面子都挣足了。 对这个给她争足面子的小女儿，她自然是好颜悦色。 推着方雨桐，就进了两姐妹出嫁前的房间，“床铺啥的，都给你铺好了，新棉新被新枕头，全是新的……” “你今儿一个早从城里赶回来，定是又累又困，快去睡一会儿吧。” 方雨桐确实有些困了，自是不会推辞，躺在软绵绵的被窝里，一觉睡到半下午。 出了房门，见大哥回来了，惊喜问道：“大哥！你啥时候回来的？” “才刚回没多久，阿娘叫我过来看你醒没醒……” 几个月没见，方铁柱就像春雨后的笋子一般，蹿高了小半个头，跟之前一比，也瘦了好些，原本肉嘟嘟的脸，也透出些坚毅的神态。 反正，看着更精神，也更有男人味了。 看到小妹打量他的目光，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自个儿的脸，问道：“你看啥呢？” “嘻嘻……看你就要娶嫂子了呗！” “胡，胡说！” 方铁柱红着脸，一扭头就进了自个儿的房间。 昨儿下午回来的时候，他在村里的路上，看到陈桃了。 记忆中，那个皮肤黝黑的农家小丫头，和现如今一比，变化不可谓不大。 虽不能说，变成了肤白貌美大长腿，但和之前一比，确实白净了不少，也没了之前那股子泼辣野丫头的狠辣感，整个人都透着温柔谦顺。 许是阿娘曾在他面前，提过几嘴叫陈桃给他当媳妇儿的事儿，一见到她，他就忍不住心头发颤，有一股子心神荡漾的感觉。 “大哥！你是害羞了吗？” “我看你脸都红了！” 正当他坐在床上愣神之际，小妹的声音，从半开的窗外传了进来…… “一会儿我去找我大嫂玩，你可有啥话要我带的？” 方铁柱吭哧瘪肚了半天，只叮嘱道：“你要去就早些去！别玩得太晚，省得又要我来寻你……” 方雨桐“噗呲”一声，打趣道：“大哥，这个‘又’字是啥意思？我啥时候又让你来寻我了？该不会明明是你想见人家，又想打着来寻我的名号吧？” 方铁柱还真没这层意思，只是想赶紧打发小妹走，别在这儿羞臊他了。 可经过小妹这么一解释，还真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顿时，羞得就差钻地缝里去…… “你，你别胡闹，没得传出去，再坏了人家的名声……” “好好好！我不胡闹，我这就走，成了吧？” 听到小妹那开怀的笑声，慢慢出了院子，他才敢从房门里出来。 回想起昨儿，陈桃那道含羞朝他望过来的目光，他的脸，又热了起来…… “不想了！不能再想了。” 他拍了拍自个儿的脸，等稍稍没那么烫了，就抬脚朝老屋走去。 现在他帮大堂哥娶媳妇儿，来年轮到他娶媳妇儿的时候，大堂哥也来帮…… 他步子一顿，狠狠给了自己一下，嘟囔道：“你说这脑子！咋就这般不受控制呢？！” 一天天的，咋就跟娶媳妇儿杠上了？ 方雨桐穿过大半个村落，来到后山脚下的陈猎户家。 还没靠近他家院子，虚关着的院门就“吱呀”一声，两条精神抖擞的猎犬，从里面窜了出来。 也不叫，就这么警惕地瞪着她…… 方雨桐吞了吞口水，也警惕地瞪着它们…… “去！死狗走开！” 其中一只猎犬咧了咧嘴，露出上下两排森白的尖牙。 “桃子姐！桃子姐！” “你快出来啊！” “你家的狗要咬我！” 她脸色煞白地一边大叫，一边弯腰去捡石头…… 第392章 从小就不对付 第392章 从小就不对付 两只猎犬一看到她弯腰的动作，纷纷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更加警惕地看着她。 “雨桐，你过来了？快进来坐……” “大黑！不许龇牙，又想挨揍了是不？” 陈桃从院门里出来，对着两只狗一顿呵斥，两狗温顺地摇了摇尾巴，怂唧唧地低着头进了院子。 方雨桐有些怕狗，一想到两只狗进了院子，就怕进他们家。 “要不还是去我家玩吧，你也知道，小时候调皮，没少被人家放狗追，但凡见着狗，我就两腿发软……” 陈桃一愣，不由自主地，就回想起七八年前，方铁柱带着他妹，来自灶房的锅里偷大骨头吃，被她放狗追得呜哇乱叫，连翻了好几个跟头的事儿。 她有些尴尬地同意道：“呃……成吧。” 想了想，她又扭头朝院里的陈大娘打了个招呼，“阿娘！我跟雨桐出去玩一会儿，等下就回来……” 陈大娘手里举着一只带血的野兔出来，笑着招呼了方雨桐一声，“雨桐来了？可是回来吃你承宗哥的喜酒？” 方雨桐甜甜地叫了声大娘，说道：“对！今儿上午刚回来的，陈叔好手艺啊，这么只老大的兔子，也叫他打着了。” “呵呵，昨儿下午刚打回来的，原本还活得好好的，只是这野物不受拘，不吃不喝的，我干脆给它抹了脖子，抓把盐腌腌，等过了年再吃……” 陈大娘笑着解释了几句，回过神，又招呼道：“这儿可是风口，没得再冻着了，快进来坐吧。” “不了大娘，刚和桃子姐说出去走走呢。” “去吧，晚了风大，记得早些回家。” “诶！” 陈桃关上院门，两人边往方家走，边聊起了天儿。 十岁之前，陈桃和方雨桐就很不对付，动不动就得干上一仗。 她比方雨桐大几个月，因着是猎户家，肉食吃得不少，不要说方雨桐这种胎里不足的，就是方雪梅的体格子跟她一比，都得矮下大半个头去。 方雨桐偏偏是个不信邪的，没事儿就去找她干一仗，干不过，扭头就回家，叫方铁柱这个大哥来报仇。 胖嘟嘟的方铁柱，负责按着她不给乱动，方雨桐则上下其手、拳打脚踢，下起手来贼黑。 她哥比她大了七八岁，常常要跟着阿爹进山，也没别的兄弟姐妹来帮忙，总是被这俩兄妹揍得鼻青脸肿，身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 气不过的她，时不时就得顶着两个熊猫眼，摸黑来到方家屋后的山坡上，往他们家屋顶砸几块拳头大的石头，方能解恨。 为了这些事儿，两家的阿娘，动不动就得唇枪舌战一番。 她阿娘是个厉害的，嘴上功夫不弱，奈何刘氏也是个泼辣的，吵起架来你来我往，谁也落不了下风。 她阿爹常年待在山里，方家阿爹也是常年出门在外，就算回来了，对这种娃子女人家的事儿，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人就是这样，小时候她恨死那个肥得像头猪一般的方铁柱。 哪曾想前几个月猛然一瞧，竟觉得他好看了不少。 那圆滚滚的身子，瘦下来了不说，身形也抽条了。 还有那张满是横肉的恶心脸盘子，也小了不少，喜欢朝她翻白眼的死鱼眼，看着也有神多了…… 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一对上他的目光，她整颗心，就扑腾乱跳。 阿娘跟阿爹商量，女儿马上就十七了，得赶紧给她物色婆家。 也领着她见了好几个，好不好看暂且先不说，和自个儿阿爹一比，那风吹就倒的身子，她实在看不上。 没啥能耐不说，还反过头来嫌弃她脾气暴躁，说话如同炸雷在响，一点儿也不像个女人。 陈家爹娘也发愁，田地多的，怕女儿嫁过去吃苦受累，田地少的，又怕女儿嫁过去挨饿…… 看着爹娘日渐憔悴的神色，没来由的，方铁柱的身影，又在她脑海里盘旋，久久也不曾散去。 听说，他今年端午节的时候，被退亲了…… 那时候，她还暗自拍手叫好，觉得这死肥猪活该。 还为那个未曾谋面，又弃暗投明的女子感到庆幸。 可这会儿，她竟然觉得，嫁给方铁柱那头死肥猪，好似也还不错…… 妥妥的真香打脸现场。 含羞带怯地在爹娘面前一提，情理之中，又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二人都同意了。 方家有木匠的手艺不说，铁柱那娃子还长得高高大大，虽说小时候跳脱了些，但这么些年下来，看着老成了不少，作为女婿来说，属实不差。 最重要的是，就在同一个村，他们做爹娘的，也能兼顾到。 方雨桐看陈桃二话不说，就同意来自家，一路上自己不论起啥话题，她也乐意捧场，心里便有了底。 阿娘没猜错，这桃子姐，是真看上自家大哥了。 想起刚才，大哥对自己提到陈桃时的反应，只怕对人陈桃姐也心动了…… 看来这门亲事，八九不离十能成。 虽说她没啥做主的权利，但对陈桃这个泼辣货来做她大嫂，方雨桐还真挺满意的。 自家就大哥这一男丁，学的又是东家窜西家的木匠手艺，跟阿爹似的长年在外，一出去，动不动就是好几个月。 要真娶个绵软性子的女人回来，这方家二房的大后方，还真不一定能稳得住。 娶陈桃就不一样了。 村里人听到她的大名，谁不如雷贯耳？ 哪个没眼力见的敢来招惹？ 活得不耐烦了？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回到方家二房，发现空无一人，陈桃心底，就有些淡淡的失望。 她还以为，方铁柱在家呢。 心底更是有种，方雨桐能过来找她，定是得了方铁柱委托的期待。 不然出嫁之前那么多年，都不曾来找她玩过的方雨桐，干嘛在这个时候，突然过来找她？ 让媒婆来打听方家的口风，也过去好些天了，方家这边，却一点反应都没给。 阿娘说，年前要是方家再没回应，就重新再给她物色一个。 她也着急呢。 可作为女家，也不能太过上赶子。 方雨桐暗暗观察她的神色，脸上却没表现出来，亲亲热热地拉着她进了房间，还拿出从县城带回来的吃食，一边吃一边聊…… 第393章 挠痒痒 第393章 挠痒痒 陈桃的心思，还陷在方铁柱没在家的失望里不可自拔，说起话来心不在焉的…… “陈桃姐，你咋跟魂丢了似的？” 方雨桐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明知故问道。 “没。” 陈桃回过神，自是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摇摇头说道：“就是感觉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你就嫁了人，说不准等明后两年再回来，怀里就该抱个娃子了……” 她起了话头，方雨桐自是顺着杆子往上爬，打趣道：“陈桃姐，这么说来，你也想嫁人了？” 这话虽说问得孟浪，但小姐妹之间，又在闺房里，说些私房话，也正常。 陈桃脸一红，笑骂道：“你比我还小上半岁，便早早嫁了人，说起来，你比我想得还早呢！还有脸来取笑我……” 她正了正神色，不想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装作无意地问道：“雨桐，话说你和你姐这两个妹妹都嫁出去了，剩下你哥这个大的，可寻摸到了合适的？” 生怕自个儿问得太直白，她又补充道：“前些天儿，我阿娘还说，今年吃了承宗哥的喜酒，铁柱哥的，怕也离得不远了……” 方雨桐笑了笑，亦真亦假地回道：“想来应该也快了吧……” 陈桃一听，明显愣了一下，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些。 她“噗呲”一声，笑道：“我刚才跟我哥说，要来找你玩，他还脸红来着，一个大男人，把我都唬了一跳……” 陈桃心头一喜，原本煞白的脸，又猛地红了起来。 接着，就听方雨桐又问道：“老实交代，可是你啥时候欺负他来着，这才把我哥给气得，一听着你的名儿，就脸红脖子粗的？” “啥？！” 陈桃一颗心起起落落，差点没被她这话砸懵…… 方雨桐她竟然冤枉自己，这如何能忍？ 这时候，她也顾不上害羞了，脖子一梗，不乐意道：“我欺负他？” “我啥时候欺负他了？！” “小的时候，哪次不都是你们两兄妹，合伙欺负我来着吗？” “自从被你一泥胚打出了鼻血，我阿娘跟你阿娘干了一仗之后，直到今儿你来找我之前，我都没再跟他说过一句话！” 一对上方雨桐戏谑的目光，她顿时反应了过来，“好你个促狭鬼，又拿我来开涮是吧？我今儿个新仇旧恨一块儿算……” 陈桃是个猛的，一跳就骑在了方雨桐身上，两只带着点凉意的手，便直往人家肚子里探…… 也就是俗称的挠痒痒。 “啊！！哈哈哈……” 方雨桐一时不防，被她压了个结实，一顿痒痒挠下来，鞋都踢掉了，肚子也笑疼了。 “不要啊……哈哈哈……我不玩了！！” “你看你看！说你欺负我们两兄妹，你还不承认，这不就欺负我来了吗？等会儿我就把我哥叫来，帮我报仇……” 陈桃出了这口气，就放开了手。 不想对方一个翻身，接着她就被撂倒了…… 接着，方雨桐就反身骑在了她身上。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腰间多了两只手，接着就是一通乱抓乱挠…… 顿时，她也学起了刚才方雨桐的样儿，一阵哈哈大笑，眼泪花子都笑出来了…… 这么些年，经过玉露的滋养，方雨桐的身子骨，早不是以前那一推就倒的弱鸡了。 哪怕面对的是陈桃这泼辣姑娘，她也丝毫不落下风，稳稳当当骑在人家身上，脖子、腋下、腰间，连大腿根都光顾到了。 “下来！你个臭方雨桐，属螃蟹的？那么多只手！啊哈哈哈……” “我求求你，饶了我好吗？你厉害行了吧，我是打不过你了……” “我才挠了你那么一小会儿，你却挠我那么久，不公平……啊哈哈哈……救命啊！你下次八抬大轿来抬我，我也不跟来你家玩了，命都要被你玩儿掉……” 不出意外的话，这可是她未来的大嫂，方雨桐也没真将她往死里弄，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就从她身上下来了。 陈桃抓住机会，又想将她摁倒，谁知对方一滚就上了床，站在床里头的角落里，时不时还伸出脚来撩拨她一下…… 方正田把床做得大，她站在床下，还真拿方雨桐没法。 “臭方雨桐，老娘我跟你拼了！” 她也顾不了那么多，脚上的鞋子一蹬，跟着也跳上了床，身上碍事儿的大棉衣一脱，正想大展身手之际…… 就听到房门处，传来方铁柱不解中，又很是为难的声音，“你们？这是……在干啥？” 扭打在一起的两人，身形一顿，同时扭头朝门口看去。 就见方铁柱从房门外，探了个脑袋进来，进退两难地看着她们俩…… 方雨桐率先反应过来，大声呼救道：“大哥！陈桃她欺负我！快过来帮忙……” 陈桃也不服气地喊道：“方铁柱你个死胖猪！你妹她挠我，你到底管不管？” 方铁柱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暗恨自己不该探头进来看，更不该出声询问，懊恼地脖子一缩，就跑了出去…… “你们忙，我先过去老屋那边看看。” 他边跑，边沮丧地不能自已，陈桃这媳妇儿，看来还是娶不得…… 这要娶回来，还能有他的好日子过？ 昨儿见到她，原以为没了以前的泼辣劲儿呢。 没想到她本性难移，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妹杀得你死我活。 要是以前，他肯定二话不说就上前帮小妹了。 但现在，都是大姑娘小伙子了，又是在房间里的床上，不要说上前帮忙，他连看都不好意思多看一眼…… 陈桃一看好不容易回来的方铁柱，就这么跑了，顿时就好不失望。 狠捶了方雨桐那罪魁祸首好几下，嘴里不住抱怨道：“都怪你！都怪你！” 方雨桐也不是老实站那儿挨打的主儿，拧着她腰间的肉，转了大半个圈儿，直到听见对方的惨叫声，才停下…… 嘴上更是不饶人，“怪你怪你就怪你！明明是你先动手的，你这泼辣货，把我大哥都给吓跑了！” 陈桃一愣，又有些懊恼起来，讪讪地拢了拢头发，颇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我一开始，只是想跟你玩玩来着……” 谁知这一玩，七八年前的旧恨，就涌上了心头。 特别是鼻子挨了一泥胚的酸涩感，还有鼻血“滴答滴答”掉了一路，引得众村民围观的屈辱感，又开始在脑海里回放…… 下手的力度，难免就重了些。 第394章 教教我 第394章 教教我 方雨桐和她差不多，一想起这货小时候最会告状，打得过的时候，就拼命朝她下黑手，他们两兄妹一起上的时候，她便哭唧唧地跑回家，让大人帮她出头…… 光因着陈桃一个人，她和大哥挨了阿娘多少个巴掌，只怕数都数不清了。 一想起这些，她手上的力度，就险些收不住。 两人暗自防备了对方一会儿，见对方都没了再战的意图，这才暗暗放下心来。 “你……你大哥他不会真这么胆小吧？” 陈桃推了推方雨桐的胳膊，弱弱问道：“说到底，咱也就是挠了个痒痒而已，跟那时候比，这只能算得上小场面吧？” 见不得她轻看自家大哥，方雨桐恨铁不成钢地朝她翻了个白眼，苦口婆心地劝道：“你知道个啥？” “别看那些男人整天喊打喊杀的，但喜欢的还是那种娇娇弱弱，小鸟依人般的女子，你这一上来就厮杀成瘾，他不怕才怪！” “别说我哥了，你但凡换个男人，也受不了啊！就说我阿爹，成亲都几十年了，每次回到家，还喜欢听我阿娘两句好听话呢！” “要是他每次回来，我阿娘二话不说，便伸脚将他往地上一撂，再怼着他哐哐一顿捶，只怕我阿爹连夜就得屁滚尿流地往出跑……” 见对方说得言之凿凿，再结合前段时间相的那些个男娃子，陈桃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但就是有些不服气…… “年纪还没我大呢！倒是教导起我来了……” 要是换做别人，方雨桐绝对没那么好心。 但这陈桃不是很大可能要嫁给自家大哥，做她大嫂嘛，为了大哥的终身幸福，和娘家的和谐发展，她有的是耐心…… 她头一抬，无比傲娇地炫耀道：“我是比你小上半岁，但我有男人啊！” “我男人是个街溜子，还有我之所以和他成亲，是因为滚野草堆的臭名声这事儿，想来你应该也知道吧？” 见陈桃颇为尴尬地别开了头，她丝毫不觉得丢脸，反而更加牛逼地自夸道：“但你猜怎么着？” “诶~！他和我婆家人，不但没像有些人预料的那样来磋磨我，反而把我宠上了天，让我过得比在娘家时还惬意！” “你说，这算不算我的本事？” 看她那副自得意满的样儿，陈桃就忍不住牙痒痒，“咦~！小小年纪，嘴一张就你男人你男人，也不嫌害臊……” 她嘴上嫌弃，却暗戳戳把方雨桐的话，死死记在了脑子里。 吃中饭的时候，她阿奶从村口回来，对方雨桐这货是大吹特吹。 说她有本事，还说她会嫁男人。 不但自个儿过得滋润，连带着方老婆子那鼻孔朝天的，都跟着享尽了福……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她好好跟人家方雨桐学学，还不住拿鼓励的眼神看着她，害得她这顿午饭都没吃饱。 光吃了一肚子气。 这会儿她冷眼瞧着，这方雨桐在婆家过得，好像真的还不错。 不但身上的衣裳料子金贵，皮肤还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白里透着红。 两只手的指甲，也修剪得齐齐整整，连指甲缝里都干干净净，手掌上，一点茧子都没有。 她陈桃在石子村来说，也算得上是倍受爹娘宠爱的女娃子了。 但这会儿，她愣是有些自卑起来，不敢将自己那双，被北风吹得粗糙无比，还紫里泛着黑的手往前伸。 要是能从方雨桐身上学两招，往后就算没能嫁给方铁柱，嫁到了别家，她肯定也吃不了亏。 想到这里，她的屁股微微往方雨桐身边挪了挪，放低姿态问道：“那你跟我说说，你……你都是咋做的？” 方雨桐睨了她一眼，反问道：“咋？你想学啊？” 她摇了摇对方的手臂，“你教不教嘛？” “哼！求学要有求学的态度，记得我哥之前去学堂念书的时候，还得给夫子磕头斟茶呢，你要真想学也行，先说两句好话来听听先。” 陈桃眉眼一瞪，就要发作…… 方雨桐抢在她发作前就出了声，“看看，看看！就你这态度，哪个男人见了不发怵？” “咱换位想想，换成你在外面累死累活一整天，回到家你男人眉眼一瞪，就要收拾你，你能老实任由他收拾？不得袖子一撸，当即就干起来？” 见对方听进去了，她再接再厉道：“这一干的话，那这个家可就毁了。” “老人骂，娃子哭，自己两口子还气鼓鼓，饭没人做了，衣裳也没人洗了，连句话都不说了，好好的一个家，瞬间变得冷冰冰，比外面的北风，还让人觉得刺骨……” 陈桃一愣，不由地又想起小时候，阿奶逼阿娘吃各种求子药时，家里的那个氛围，真的可以用黑云罩顶来形容。 每次，都是阿娘先朝阿爹抱怨，阿爹听得腻烦，两人你来我往，声音越来越大，他说她小肚鸡肠，一点点事儿上纲上线，她说他眼盲心瞎，对她的过得痛苦日子装聋作哑…… 最后，都是以阿爹捡起打猎的工具，天还没亮就上了后山，十天半月也不回来作收场。 她一个几岁的小女娃，不要说哭，连走路都不敢发出响动，早上一睁开眼就掉眼泪，连在外面玩，都忍不住地想叹气…… 这种日子，谁过谁知道。 “那……那你教教我，我以后不打你就是了。” 她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也不想自己将来的娃子过那样的日子，又伸手摇了摇方雨桐的手臂，放软语气说道。 “哎呦！刚才被你骑得肩膀疼……” 方雨桐一脸不爽，揉了揉自个儿的手臂上节。 “我这就给你捏！” 陈桃很是上道，当即就把手搭在了她肩膀上，一下一下地捏了起来。 方雨桐有意挫挫她的锐气，得寸进尺道：“太轻了！力道比刚才你挠我痒痒的时候还小！” 后者暗暗磨牙，又不得不忍下一时之气，屈辱地讨好道：“那，我再重一点……” 隔着厚厚的衣裳，没捏几下，她两只手的虎口处就酸酸胀胀。 第395章 帮大哥带大嫂 第395章 帮大哥带大嫂 可为了学点儿真本事，只得咬牙忍了。 不过，她慢慢地找着了些门道，将手从方雨桐的棉衣领口处伸进去捏。 “啊！太重了！轻点儿……” “别捏了！我叫你别捏了！陈桃你个男人婆，我迟早有天得死你手里，敲……对！用敲的！” 方雨桐觉得骨头都要被她这犟熊货捏碎，嘴里发出阵阵惨叫，“就这个力度，别轻了，也别重了……” 陈桃狠狠出了口恶气，便老老实实敲了起来…… 嘴里还在不老实地抱怨道：“你还怪难伺候的，真不知道你男人咋受得了你？” 见方雨桐一脸享受地眯起了眼，也不知咋的，就想狠狠她弄几下。 方雨桐怕她暴走，也为了娘家这一大家子的安稳和谐，开始一件一件地教了起来…… 作为小姑子，她大部分还是站在自家大哥这边的。 无外乎就是些让陈桃改改那身臭脾气，别动不动就拿她大哥撒气的话。 想啥男人做错了事，别不动不动大耳刮子去扇，要引导他弃暗投明，及时改正…… 像男人出门在外，作为媳妇儿的她，要把家里的老人娃子稳固好，解决男人的后顾之忧…… 像男人回到家，要笑脸相迎，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 对公公婆婆，也要尽应尽的孝道。 不管老人做得好不好，每天早上一起来，先夸上三句，把他们哄得眉开眼笑，这一天都不找你的茬…… 老人做了啥错事儿，也别当面指出来，等晚上睡到床上，窝在自家男人臂弯里撒着娇地讲…… 讲完之后，还得再撒两句娇，啥事儿都让他这个做儿子的去解决，千万别自己对上…… 陈桃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这就是受气包，才能做出来的事儿。 越觉得不对劲，捶在方雨桐肩膀上的拳头，劲儿就越大…… 听到后面，她甚至想要拿把铁锤来，好好给这误人子弟的假夫子松松筋骨。 她的反应，方雨桐又不是死人，自然也感受到了。 知道这事儿不能急，得一步一步来，为了自个儿的肩膀少受点儿罪，开始给甜头…… 话风一转，大到怎么从男人手里哄银钱，还放心地任由自个儿怎么花，他都不管…… 要是银钱花没了，该咋说男人才不会生气，只会内疚，怪自个儿没能耐，没赚到更多的钱给媳妇儿花…… 又怎么在男人面前，为自家爹娘争取好处，还不会让他觉得反感…… 小到咋撒娇，才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让他心甘情愿给自个儿端茶倒水…… 像现在冬天手冷，咋让他给自个儿搓搓冰冷的手…… 咋让他在家人和外人面前，给自个儿脸面…… 大大小小的事儿，方雨桐足足教了半个多时辰，嘴巴都说干了！ 唉！ 也是没谁了！ 只听过给儿子带童养媳的，还从没听说过，给大哥带大嫂的。 为了大哥，她也算是劳苦功高啊。 这些话，陈桃超爱听，甚至可以说是听入迷了。 那两只恨不得跳起来，再砸下去的拳头，慢慢变得温柔了。 时不时地，还一脸的若有所思，脸上紧绷着的线条，也柔和了不少…… 听完，她只觉得畅快淋漓，没想到身为弱势方的女子，竟还能这般为自己打算。 原先的她，只想过若是男人不听话，她就哐哐一顿收拾，明着来她搞不赢也不怕，老虎总有打盹的时候，只要叫她得着一次手，定叫他半年下不了床！ 她还是头一回，领略到以柔克刚的精髓妙用。 对方雨桐的佩服，就犹如长河那滔滔的江水。 真看不出来啊！ 这一天到晚只知道找大哥的臭方雨桐，还真有两把刷子。 难怪呢，小时候的她，大哥就从来不为自个儿出头，她方雨桐的大哥，却次次不落空。 原先她以为，只要自个儿立得住，就没人敢轻贱了她去。 反正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不想这里面竟有这么多的道道呢。 要是阿娘年轻的时候，有方雨桐那样的聪明劲儿，还有必要皱着眉头，苦哈哈地喝阿奶弄来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求子药吗？ 晚上睡到床上，往阿爹怀里一扑，挤两滴眼泪出来，阿爹本就是个疼媳妇的，只怕当即就得端起碗，往自个儿肚子里灌。 儿子和儿媳那是完全不同的，真要进儿子肚里的东西，阿奶还敢这般抱着“有用没用，试过再说”的想法吗？ 就不怕孙子没生出来，儿子再给搭进去？ 想通了这层，她是彻底被征服了，看向方雨桐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雨桐，说了这么多话，累坏了吧？” 听见她不适地清了清嗓子，陈桃忙狗腿地穿上鞋子，去堂屋给倒了半碗凉白开进来，递到她手上，“喝口水润润嗓子……” 方雨桐适时表扬道：“陈桃姐，看不出来，你悟性还挺高的嘛！” “就说你这端茶和说话的态度，我要是你男人，就算心里有再大的怨气，只怕也全都消完了，说不得还要抱着你这漂亮的小媳妇儿，狠狠亲上两口……” 陈桃一听这话，脑子里瞬间就蹦出了方铁柱那张俊俏了不少的脸。 “噌”的一下，连耳朵尖儿都红了…… 她跺跺脚，颇有些不自在地骂道：“你这张嘴，咋就没个把门的？一天到晚胡咧咧，就不兴对你好一点儿！” 方雨桐呲呲笑着放下茶碗，伸出一根大拇指，一脸惊喜地夸奖道：“陈桃姐！啧啧啧！看看你这表情，简直绝了！” “这老话咋说来着？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我和你一比，怕是都得被比到尘埃里去……” 一边说，还一边伸出食指在她下巴上挑了挑，痞里痞气地调笑道：“来！照着刚才那样，再给你桐姐笑一个……” 陈桃的脸更红了，抄起她放下来的茶碗，腰一扭又出了房间，夹着嗓子说道：“我，我还是再给你倒杯水去吧！” 窗外的房檐下，猫着刘氏和方铁柱两母子，已经在那好一会儿了。 原来，方铁柱去了老屋后，越想越放不下心。 第396章 娶回来也无妨 第396章 娶回来也无妨 生怕小妹和陈桃这两个不肯吃亏的，再打出个好歹。 不说别的，就是指甲盖往脸上划上那么一道，这小姑娘家家的，也不好看啊！ 他心不在焉地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小妹过来。 越等，他就越担心…… 难道是还没打完？ 还是打得太投入，忘了大堂哥娶媳妇儿这事了？ 又或者受了重伤，流了太多血，走不动路了？ 不会是直接拿刀砍，流血而亡了吧？！ 他不敢再耽搁，拉着阿娘就回来了。 回到院里，只听见静悄悄的，可把俩人吓得不轻。 谁知一接近房间的窗户，就听见里面嘀嘀咕咕地，气氛好似还不错……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听见陈桃那炮筒子，居然说要给自家小女儿（小妹）倒水喝！ 还是主动倒的！ 这可是惊天奇闻啊。 关键是小女儿（小妹）二话不说，就给喝进了肚子，也不怕那炮筒子把老鼠屎碾成粉，放茶碗里给她一起喝下去。 他们两母子一声不敢吭，悄摸摸地蹲在窗下，听着房间里面的响动。 接着，竟听到小女儿（小妹）跟街面上的混子一样，居然调戏起了陈桃！ 陈桃非但不生气，还嗲声嗲气地又去给她倒茶！ 这是什么情况？ 方铁柱的脸，也跟着红了好一会儿，没想到陈桃那男人婆嗲起来，还怪好听的，他骨头有些酥…… 要知道，从小到大，她的嗓门都是粗嘎嘎。 小伙伴们还曾私下里猜测，说她吃了陈叔打回来的熊掌，这说起话来，才像熊瞎子拍地板似的，震人耳膜。 一点女儿家该有的温柔劲儿，都没有。 刘氏却听得眸光闪闪。 她上次去陆家吃丧席，就曾跟小女儿说过媒婆来家的事儿。 看这架势，小女儿这是越俎代庖，替她这老婆婆提前调教上了？ 看这成果，调教的好像还挺成功的？ 扪心自问，要换了她来，还真不一定能达到这种效果。 就陈桃那牛性子，谁调教谁，还真不一定呢，不消几句话，只怕就得跟她干起来，她那身老骨头，还不得被陈家丫头给拆了？ 不由地，又想起了方雪梅这个大女儿，除了满腔的怒火外，她心下更是无比惋惜。 有这么一个好榜样在，她咋就没学到一点儿，自家小妹那为人处事的精髓呢？ 小女儿这一套歪理儿，连陈桃这炮筒子都听出味儿来了，她咋就耳朵被黄泥糊住了似的，啥都听不进去。 你说哪怕是学个三成，这一辈子也受用不完，何至于落到现在这田地？ 别的不说，就说今儿在老屋大房那边，提起她方雨桐的大名，谁不得竖了大拇指，夸上一句有孝心？ 她和老婆婆身上穿着的，就是行走的活招牌。 是她方雨桐有孝心的最有力证据。 连对小女儿颇为看不上眼的大嫂，都不遗余力地替自家，宣扬起了小女儿的好来。 他们大房自己家的几个女儿，都只得在一旁坐冷板凳，大丫头那个爱拈酸吃醋的，更是气得直瞪眼珠子。 还有爱占便宜的老三婆，这次不但没再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反而跟着大嫂一唱一和，说起小女儿的好话来。 啥雨桐那丫头，她从小看着就跟别的小姑娘不一样，对老太太这个阿奶，就更是孝敬了。 还说老人家的心，透亮着呢，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一清二楚，孙子孙女儿一大堆，谁都入不了她的眼，就对雨桐不一样，为了她命都能豁出去…… 房间里面，还在继续聊着天儿。 陈桃看方雨桐把她倒的水都喝完了，清了清嗓子说道：“雨桐，我……我觉得你说得还真有那么些道理，今儿时辰也不早了，今晚你大堂哥的席，我阿娘叫我去吃，等下你陪我一起回家呗，今儿夜里咱俩睡……” 方雨桐摇头拒绝，“我不要，我自己有这么大一张床在，我阿娘给我铺的还是新棉新被，睡着舒坦得很。” 陈桃这人的性子，一阵一阵儿的，万一到半夜她俩争被子啥的再打起来，黑灯瞎火的她得吃大亏。 陈桃不依不饶，“哎呀！咱俩也算不打不相识了，我被你们两兄妹打那么老惨，都大度地不计较了，你该不会还对以前的事儿，耿耿于怀吧？” “再说了，这寒冬腊月的，多个人睡也多点热气儿，一个人睡多无聊……” 方雨桐脖子一梗，继续坚守阵地，“我才不去呢，你来我家睡还差不多。” “再说了，我家离我阿奶家还近，那黑漆漆的天儿，要是一个错眼没看清，再一脚踏空踩进了水沟里，这大冷的天儿，我连双换洗的鞋子都没有！” 来方家这边睡？ 陈桃她也想啊。 可她打算嫁给方铁柱，就得爱惜自己的名声。 要是将来跟村里人吵架，万一再被人翻出来说，说她还没成亲就住人男家去了，她这辈子都得抬不起头，连爹娘都得被戳脊梁骨。 可这事儿，又不能挑破来说，她鼓了鼓腮帮子，气呼呼地说道：“不来就算了！明儿再来找你……” 方雨桐无可无不可地说道：“成，你晚上躺床上睡觉的时候，再把我刚教给你的，在脑子里好好悟悟……” 刘氏听她俩的意思，陈桃那丫头就要出来了。 忙推了推儿子，无声地用手指了指老屋那边，示意儿子跟她一起离开。 方铁柱会意地点点头。 他也怕一会儿陈桃出来，再发现他偷摸听她和自家小妹的墙角，那他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出了院门，刘氏朝宝贝儿子的后背轻呼了一巴掌，“传话你都传不明白，还说你妹在被陈桃那丫头按着打，我要胆子再小点，怕是得被你吓死！” 方铁柱对阿娘的巴掌没啥感觉，一颗心还牵挂在陈桃身上，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阿娘，要是小妹能和她处得来，其实……其实娶回来也无妨……” 说完，整张脸都红透了。 刘氏看了自家儿子的反应，忍不住就“噗呲”一笑，问道：“这下，就不怕被你陈叔一箭射个对穿了？” 第397章 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第397章 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方铁柱抓耳挠腮了老半天，才吭哧瘪肚地说道：“陈叔他又不是癫佬，咋能没事儿就朝人身上射箭？” “你不怕我怕！” 刘氏装作心有余悸地样儿，说道：“陈桃那炮筒子，不比你小妹好到哪儿去，顺到她的时候倒也还行，可万一不小心惹着她了，这个家怕是都得被她搅个天翻地覆。” 儿子的条件，说起来也算不错，长得直溜、面容俊俏、性子还好。 虽说有时候憨直了些，但心底却是好的，想找个性情温贤惠的姑娘，倒也不是啥难事儿。 她和当家的都还年轻，身子也还康健，往后真遇到啥事儿，小女儿那边也能有些助益，何必非得找陈桃那炮筒子。 娃子们还小的时候，因着几个孩子的事儿，她跟他们家，就处得够够的了。 她也是被两个女儿给狠狠上了一课，也深深体会到“错娶一女，能毁三代”的至理名言。 她看了看走在前头的儿子，看他说话时的语气，还有那火烧粪坑般的羞赧脸色，只怕这门亲事，还真有可能要成。 若是儿子真要娶也无妨，最起码得先挫挫陈桃那丫头的锐气，别整得跟自家多上赶子似的。 方铁柱心下着急，却也不好说得太直白，只能埋着个头往前走。 打算找个机会，跟小妹先通个气儿，让她帮着劝劝阿娘。 她那么机灵，肯定有法子。 陈桃一回到家，陈婶就拉着女儿进了灶房，一边烧火一边盘问，“跟她到方家去了？” “嗯。” 陈桃点点头，脸色微微有些发红，解释道：“方铁柱没在家，后……后来又回来了一趟，然……然后又被我吓跑了。” “啥意思？我咋没听明白呢。” 陈婶手上的动作一顿，一脸不解道。 “就……就是……” 陈桃磕磕绊绊，上牙咬着下嘴皮子，吞吞吐吐地把自己在方家床上，跟方雨桐打起来，又被方铁柱看到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你你你！可叫我咋说你才好！” 陈婶一听，眉毛都快打死结了，“好不容易找着这么一家合适的，你倒好，还没开始议亲呢，你就先给弄黄了！” “从小到大，我和你阿爹纵着你，是为了不叫你受别人欺负，可你说说你自己这臭脾气，给我惹出来多少破事儿，啊？！” 陈桃乖乖听训，一声也不敢吭。 见女儿这样，陈婶拉着她，当即就要出门，“走！我这就带你去方家赔礼去，跑到人家里去就算了，还把人家女儿按在床上一顿整……” “阿娘！阿娘……” 陈桃自是不愿意，死死拽住她阿娘，死活不肯往前迈步，嘴里更是讨饶道：“我已经知道错了，再说了，她方雨桐也没吃亏，她骑我身上，把我整得更惨！” “而且，我们已经和好了，她也不怪我了……” 陈婶一脸狐疑地看着她，“真的？” 她忙点头道：“当然是真的！我们不仅和好了，她还教了我好些为人处事的道理呢！我们还约好了，明儿我还去找她玩。” 陈婶总算松开了她的手，逼问道：“那你说说，她都教了你啥大道理？是好吃懒做的经验，还是偷奸耍滑的诡计？” 跟刘氏的感觉一样，她对方雨桐的感观，也不算好。 陈桃低下头，老老实实回道：“都……都有。” “她都咋教你的？说来我听听！” 陈婶气得喷了两鼻子粗气，一脸威严地朝矮凳上一坐，一副“今儿个不说清楚，这事儿就没完”的态度。 陈桃吞吞吐吐，一五一十地把方雨桐的话，交代了个干净，甚至还学着刚才的样儿，夹着嗓子向阿娘撒了几句娇。 一撒完，又赶紧老实站好…… 刚开始，对女儿新学来的大道理，陈婶还嗤之以鼻。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听眸子越亮，如获至宝般地不住地点头，眼都舍不得眨一下，就怕听漏哪怕一个字。 心下，更是震惊无比。 真是没想到，方家那丫头人小鬼大，这道理是一套一套的，让人听了犹如醍醐灌顶。 回想起自己这三十几年的人生经历，和方家丫头描绘的人生比起来，那简直是窝囊的没眼看，甚至可以说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颇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含糊不清地对女儿说道：“家里那两只腊鸭晒香了，等她大堂哥的亲事完了之后，你记得把人家请家里来吃顿便饭，好歹人家对你掏心掏肺，一点儿也没藏私……” “知道了……” 陈桃心里，对阿娘态度的转变是一清二楚，她紧抿着嘴唇，不敢让自己笑出声，低声回道。 陈婶很是尴尬，这种被儿女级别的女娃子吊打的感觉，还是当着亲生女儿的面，还真些下不来台。 她抬头朝门外看了看天色，不自然地吩咐道：“天儿不早了，你快去村长家集中，一会儿吃席去。” 这边的习俗，晚上吃那的一餐大餐，村里人会固定在某一家集中，等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众人点着油灯，一起往主家去，快到的时候，还要放两个炮仗，主家也得放两个炮仗来接。 白天那餐倒是不用。 按理儿来说，这是宗族才有的礼数，但石子村是杂姓村，讲究的也是这么个理儿。 毕竟黑灯瞎火的，深一脚浅一脚，老老少少也不太方便，人多好歹也算有个照应。 陈桃应了一声，就回了房间，刚才她在方雨桐床上滚了好几圈，头发难免有些凌乱，她得重新梳一下。 衣裳，也得换一身。 方雨桐说，要给男人新鲜感。 从小到大，她在方铁柱的眼里，怕都是毛毛躁躁的野蛮丫头形象。 从今儿开始，她得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让他眼前一亮。 接着，再心心念念…… ………… 方雨桐刚到老屋，便被自家大哥叫到了一旁。 可她跺着脚儿，等了老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 只见大哥像个即将要上花轿的大姑娘似的，通红着脸，扭扭捏捏地一句整话也说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