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百科全书,我在荒年种田暴富》 第1章 你个老赔钱货 “我的老天爷,这可怎么办哦,以后我这头是抬不起来了。” 孙秀荷捶胸顿足,好一通抱怨,一想到那即将被要走的十两彩礼银子,就像是被割了肉疼。 “我就说丫头片子是赔钱货吧!” “当家的,你可得想想办法···” 话未说完,木门被‘嘭’的一声从内推开。 浑身湿透的少女顶着一头水草和污泥,瞪着一双晶亮的眸子,怒气冲冲。 “你个老赔钱货!抬不起头就插裤裆里,多大点事!” 孙秀荷不可置信地望着狼狈的少女,食指颤抖,嘴唇哆嗦,“宋招娣,你反了天了!” 说罢,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走到一半想到宋大川还在,连忙又换了副委屈巴巴样。 “当家的,你看看这丫头简直无法无天了。” 宋大川也被宋招娣骂蒙了,听到孙秀荷喊,这才反应过来,拿出阿爷的架子,竖起眉头训斥。 “招娣,你怎么跟阿奶说话的?” 以往,只要宋大川一拧眉头,宋招娣就低下头,即使不是自己的错,也会迫于威压,忍气吞声。 只是今日的宋招娣没能让他们如愿,她直视着拉偏架的宋大川,身板挺得笔直,毫无惧意。 “你先问问她怎么说话的?” 孙秀荷一听,不乐意了,梗着脖子,嚷着,“你自己做出的丑事,还不能让人说了?” 宋招娣眸光一凛,射向孙秀荷,反问,“我做出的丑事,关你屁事?” 话落,孙秀荷立刻吼出声,“我是你阿奶!你浑身湿哒哒的挂在一个外男身上,被人又搂又抱的,能不关我的事?” 本来还有些懵的宋大川在听到‘外男’‘又搂又抱’时,像是听懂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 今日他本在田里忙活,口渴回来取水时,听孙秀荷说,亲家要退亲,还要将十两的彩礼钱给要回去。 尚未来得及问清楚缘由,宋招娣就出来了,现在又听孙秀荷这么一说,一生好面子的宋大川脸上乌云一片。 看向宋招娣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败坏门风的孽障似的。 可这脸色还没维持多久,在听到宋招娣的反驳后,又变了。 宋招娣冷哼一声,道,“你还知道你是阿奶?你眼睁睁看着我落水,不但不找人救我,还阻止别人救我,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是不是存心想把我亲阿奶留下的一点血脉给霍霍完了?” 孙秀荷是宋大川的续弦,在宋招娣父亲——宋耀东十二岁的时候,带着个儿子嫁过来的。 平时在宋大川面前最会装好人,听到宋招娣这样说,有些心虚,但还得狡辩。 “你,你这是倒打一耙。” “当家的,你可不能听她乱讲。我平时是怎么对他们的,你可都看在眼里。” 在宋大川面前,她这个后娘/后阿奶,样样一碗水端平,没什么可诟病的,就是对宋耀东的三个女儿比较严苛。 用孙秀荷的话就是,为了宋家的门风着想,虽是女孩子,走出去了,也是代表宋家脸面的。 严苛一点没坏处。 想到此,宋大川眼中对孙秀荷的那一点质疑,也消失不见了。 他此生最好面子,不想被人看笑话,因此不想两人再吵下去。 “好了!都少说两句!” 没有一句关心,只想息事宁人。 用一家之主的架势,威严地撂下话,便背着手去舀水喝。 原主的记忆里,这个阿爷不是不知道孙秀荷的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但总是装聋作哑。 和稀泥。 用他的话就是一家人哪有不磕磕绊绊的,各自退让一步,别叫旁人看笑话。 面子大于天。 但每次退步的都是宋招娣她们姐妹三。 只因为她们是女孩,不如男孩金贵。 因而,宋招娣没指望宋大川能帮自己说话,也不会因为他拉偏架而失落或者伤心。 但有人却不愿意就这样过去。 从来都是孙秀荷趾高气昂,何时这样吃瘪过,憋了一肚子的气,追到宋大川身边煽风点火。 一开始宋大川不太赞同地拧着眉头,后来在听到“那十两银子早给耀祖束修了,哪还能还的上?”时,妥协了。 房内,阳光透过房顶的破洞照在宋招娣头上,她望着地上豁了口、接了半盆雨水的瓦盆叹气。 她穿来的这个家是真穷! 上辈子,她为了守住父亲留下来的饭店,忍受着客户的刁难和同行的排挤,仍然与人为善。 路上看到跳河的孕妇,不忍心去救,结果自己却被孕妇按进水里,溺死了。 老阎王说她功德圆满,给她一个新生。 却没想到竟是接手了原主的烂摊子。 原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宋星辰,不,焕然新生的宋招娣直呼刚才没发挥好,便宜了孙秀荷。 她想从没门的衣橱里找件能换的衣裳,手才刚碰到衣裳的一角,眼前突然闪现出字幕。 ‘粗布斜襟短褂,女上衣,外穿。’ 宋招娣愣了愣,心中却是狂跳,期待又惊喜的,手探向了墙角不知名的植物。 字幕再次闪现:马齿苋,药食同源植物。具有丰富的营养成分,其嫩茎、叶、花均可食,为健康蔬菜,可做凉拌、清炒。具体做法如下···末尾竟还有禁忌事项:脾虚、便溏患者和孕妇禁食,亦不可和鳖甲同食。 她的手竟然可以识别物体,这莫不就是她的金手指! 为了证实这个金手指的作用,她出了门,看到篮子里的荠菜,迫不及待拿了颗在手上。 字幕再次出现:野生荠菜,药食两用植物。药用有利尿、止血、清热、明目等功效。亦是可实用野菜,可清炒、凉拌、做包子\饺子馅···具体做法如下···禁忌人群:便溏者慎食,脾胃虚寒者、经期女性、孕妇禁食。 这么详细,无异于于一本百科全书。 柳暗花明又一村啊,老阎王果然没骗人。 既然穿过来了,回是回不去了,不如安安心心在这将日子过好,过舒坦。 她有金手指,这日子又有奔头了。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靠近。 孙秀荷讨好地笑,宋招娣警惕、眯眼。 “招娣啊,对不住啊,刚刚是阿奶话说重了···” 宋招娣抬手打断,“以后对不住我的事,别做!” 孙秀荷一噎,“十两银子呢,咱家哪来的钱还啊?” “林勇虽然不懂事,但他娘老子有钱啊,林家可是十里八乡的阔绰户。嫁过去,你不亏。” “你模样好,去哄哄林勇,这事就翻篇了。” 就知道没憋什么好屁! 宋招娣抓下头上的泥巴,甩到孙秀荷的脸上,堵住那张破嘴。 然后“呸,呸!”两口,怒骂。 “冤有头债有主,谁花了银子谁弥补,实在不行,你替补,别把遗憾带入土!” 第2章 因为你不要脸 “啊!”孙秀荷想要回怼,一张嘴,不小心吃了一口的烂泥巴。 恶心的直翻白眼,连连后退,扶着墙‘哇哇’吐。 此时,宋大川已经不在院中,想来是又回田忙活了。 憋在心中的那股气,终于痛快了。 宋招娣没再看孙秀荷,准备烧水冲澡。 只是,她刚走到院角的水缸旁,院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柔柔的女声。 “招娣,你在家吗?” “呀!招娣阿奶你怎么了?” 紧接着一道粉色的身影冲进来,在看到孙秀荷满脸满嘴的泥巴后,愣住了。 “美,美凤···呕···” 孙秀荷拉住姜美凤,想说什么,一张口,又吞了好几口泥巴,恶心的直扣嗓子眼。 污泥溅开,有几滴落在了姜美凤的裙摆上。 姜美凤见状,连忙后退好几步,脸上假装的关怀也被嫌恶取代,皱着眉头看裙摆。 这是她新买的裙子,今日第一次穿,就这样被弄脏了,可心疼坏了。 抬头一看,就见宋招娣跟个没事人一样,在墙角旁的水缸旁舀水。 心中顿时来气,“招娣,你在家呢!你阿奶吐成这样了,你怎么也不管管?” 闻言,宋招娣舀水的动作没停,只是斜睨了一眼,道,“你家住海边啊?管的挺宽。” 姜美凤是家中独女,娘死的早,小的时候经常饥一顿饱一顿,原主给她送过几顿吃的,然后就被赖上了。 姜美凤时常会来宋家找宋招娣,顺便蹭顿饭。 后来姜美凤父亲发了笔横财,姜美凤就飘了,在原主面前总是炫耀,姿态很高,原主不喜欢与之相处,但因为生性懦弱,不敢撕破脸,能躲就躲,反叫对方更有存在感了。 听她这不客气的话,姜美凤瞪圆了眼,质问,“招娣,你怎么说话呢?虽然她不是你的亲阿奶,好歹也是你的长辈。” 宋招娣放下水瓢,侧过身,将姜美凤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轻扯唇。 “关你屁事!” 这丫一肚子的坏水,今日若不是因为看到她和林勇钻草丛,原主也不会失魂落魄,失足落水,没了性命。 想到此,宋招娣就怒不可遏,扔了水桶,如疾风般刮了过来。 在姜美凤愣神的空档,‘啪啪’两巴掌扇了过去。 姜美凤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怒瞪,“宋招娣,你疯了不成?你为何打我?” “因为你不要脸!”宋招娣双手掐腰,掷地有声。 ‘不要脸’三个字让姜美凤眼神发虚,抿唇努力强装镇定道,“你骂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此时缓过来劲的孙秀荷也开始帮腔,牙上粘着泥巴,含糊不清。 “这丫头片子就是欠抽!” 说罢,两人均看向宋招娣,杀气腾腾。 宋招娣眼疾手快,连忙从头上抓了把污泥,作势就要扔过去。 嘴上也没闲着,“姜美凤,你背地里骂孙秀荷是老不死的,现在又装好人,你不是不要脸,是什么?” 本来因为害怕宋招娣扔泥巴,而未敢上前的两人,在听到这话后,全顿住了脚。 孙秀荷脸上的泥巴粘在了头发上,分外滑稽,但那三角眼却泛着凶光,射向姜美凤。 “你骂我老不死的?” 住在一个村子,哪个媳妇懦弱,哪个婆婆泼辣,谁不知道。 背地里编排几句是常有的事,可谁也不会闹到台面上来,撕破脸。 宋招娣见孙秀荷调转矛头,连忙添油加醋,“她还骂宋耀祖是个败财祖宗,一脑壳的驴粪屎呢。” 宋耀祖是孙秀荷的逆鳞,谁惹谁玩。 听到这话,也不管真假,撸了袖子就上前,“今日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你个浪荡蹄子···” 姜美凤完全懵了,她是来找存在感的,可不是来找打的啊。 连忙撒丫子往外跑。 孙秀荷眼见追不上,随手拿起墙边的粪瓢,舀了满满一瓢,撒了上去。 “啊,我的新衣裳啊~” “我跟你拼了···救命啊,打人啦···” “让你再胡咧咧。” 叫骂声和惨叫声渐行渐远,宋招娣看着两人跑远了,这才关上院门,上锁。 回屋冲澡、洗头去了。 她速度很快,洗漱穿戴好,又端着脏衣裳去河边涮洗。 孙秀荷撵了姜美凤一路,最后看热闹的人多了,怕被人笑话,只能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本想回家再教训一顿宋招娣,却没找到人,一肚子火没处撒,转头跑到田头跟宋大川告状去了。 河边。 女人们一边洗涮,一边聊着天。 “唉吆,你们是没看到,当时可凶险了。招娣眼看着都浮不起来了,若不是沈彻跳进水里,将人捞起来,真是不敢想。” “这么危险呢!那沈彻凶名在外,没想到还有良善的时候。老宋家可得带上厚礼去感谢人家的救命之恩了吧。” “那可难说。”王桂花瘪了瘪嘴,看了眼众人,这才小声道,“当时孙秀荷那脸拉得老长了,一句客气话没有,将招娣从沈彻怀里扒拉下来,还说···” “还说什么啊?”众人好奇,齐齐停了手上的活。 “说招娣湿哒哒的,贴人怀里,和外男搂搂抱抱,像什么话。” “唉吆,这是阿奶说的话吗?” “也没什么稀奇的,毕竟也不是亲阿奶,孙秀荷不待见她们三姐妹,谁看不出来···嘘,招娣来了。” 女人们瞬间噤声,看向走来的宋招娣,眸中都带了些同情。 “招娣啊,来这里洗,这石头不滑。”王桂花正好起身,将位子让出来,关心道,“刚刚没吓坏吧?” 宋招娣摇摇头,谢过王桂花,便学着原主的记忆,在石头上搓洗衣裳。 其他人没再就先前的话题聊,关心了两句宋招娣后,便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了。 等到宋招娣洗好衣裳的时候,河边只剩她一人了。 望着波光粼粼的河水,宋招娣有些后怕。 连忙端起盆,准备离开。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啪嗒’一声响。 宋招娣端盆的手一沉,水滴溅起,垂眼一看,一条大鱼正在她盆里扑腾着。 眼看着就要跳出去了,她连忙按住。 字幕再次显示:草鱼,性温、味甘,营养成分丰富。可做红烧草鱼块、油葱蒸草鱼、水煮鱼片、剁椒鱼头、酸菜鱼、草鱼豆腐汤··· 并附带了一连串的食谱和食用禁忌事项。 原主早上只喝了碗没几粒米的糙米粥,一番折腾下来,早就已经消耗光了。 现在,饿了! 第3章 第一桶金 虽然于宋星辰而言,这条鱼不算什么。 但原主肚中实在没什么油水,且在看到那些食谱后,联想到那滋味,大脑本能的产生渴望,口中甚至还分泌出了口水。 馋的呀。 她连忙连鱼带盆一起抱回家,找来剪刀,然后望着地上蹦跶的鱼。 傻眼了。 身为宋星辰的时候,她没杀过鱼,纵然要吃鱼,那也是卖鱼老板帮忙杀好的。 身为宋招娣,宋家很穷,是整个村子最穷的,还要供养一个读书的,一日三餐都是糙米粥配野菜。 逢年过节,或是宋耀祖回来了,才会沾点荤,记忆里杀过最大的鱼也就巴掌大。 快赶上她胳膊长的,也是第一次杀。 那巴掌大的一条鱼,一大家子吃。 鱼头代表着地位,得给一家之主的宋大川吃。 鱼尾刺多,小孩子吃会卡住,孙秀荷吃。 鱼身子宋耀祖吃,他是老宋家出人头地的希望,不能亏着了。 这些年来,宋招娣只有喝汤的份。 肚子似乎在召唤她,‘咕噜噜’响起来,宋招娣眼一闭,心一横。 照着卖鱼老板的手法,拿起脚边的石头,对着鱼头狠狠一砸。 趁鱼晕的时候,刮鳞、去腮··· 这么大的鱼在家中洗起来太麻烦,记忆中原主都是去河边洗菜的。 况且,刚刚洗好的衣裳沾了鱼腥味,得再搓洗一遍才行。 她将草鱼放进竹篮,挎着,另一只手端着装衣裳的盆,又去了河边。 为了以防衣裳再次粘上腥气,她先是洗了衣裳,而后再洗的鱼。 鱼鳃被扔进水里,立刻引来一小群鱼抢食,宋招娣忽而顿住手上的动作。 小的时候,她跟着父亲捉过鱼,用的就是不要的鱼鳃和鱼内脏,虽然捉不到大鱼,若是运气好的话,小鱼小虾还是能捉到的。 照着记忆中的样子,她将鱼内脏固定在竹篮的底部,而后找来一节树枝,挑着竹篮放进稍微远一点的水中。 接下来,就是等了。 反正也没事,不如拿河边的植物试试她的金手指。 她看了眼河边,发现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植物,样子有些像芹菜,却是长在水里的。 叶子呈三角形,边缘有圆齿,茎秆青白色,粗壮而直,郁郁葱葱的一大片。 她拽了一颗,眼前立刻浮现字幕:水芹,味甘,性平,药食皆可。 药用有清热利湿,止血,降血压等功效,可治感冒发热,呕吐腹泻等。 营养价值丰富,可清炒,可凉拌。 并附上各种做法的食谱和食用禁忌。 宋招娣欣喜若狂,终于不用只吃荠菜了。 双坪村虽然去年收成不好,但家家都有些存粮,也没到吃野菜的地步。 将野菜端上桌,老宋家是头一份,也没什么经验,只捡着认识的荠菜薅。 田埂、山上的荠菜都快被薅秃了,全家人吃了几个月,也快吃吐了。 这下终于可以换换口味了。 宋招娣双眼放光,拿起剪刀对着水芹鲜嫩的茎秆一顿‘咔咔咔’,没一会就收获了一小捆。 时间也差不多了,她拿起树枝,身体下蹲稳住身形,臂上用力,迅速挑起竹篮。 竹篮中的水,哗啦啦往外流,小鱼小虾蹦跶个不停。 宋招娣笑了,她的运气真好。 只是这竹篮比想象中的要沉得多,她用巧劲慢慢将竹篮收回来,然后惊呆了。 竹篮底部趴了个鳖,正在大口大口吃着篮中的小鱼小虾,浑然没发觉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美食。 若不是怕鳖跑了,宋招娣都想趴下给拜一个了。 “我上辈子舍己为人,不惧生死,这些都是我应得的。感谢老阎王,感谢老天,感谢各路神仙···” “招娣,你嘀嘀咕咕,说啥呢?” 一道男声响起,紧接着阴影笼罩过来,宋招娣还未来得及转身,惊呼声响起。 “好一个大王八!” 王铁柱惊呼一声,指着竹篮中的鳖道,“你捉的?” 宋招娣点头,正要说话,王铁柱又指着地上那捆水芹道,“弄这么多水草喂鸡呢?” 双坪村的人将野菜野草,全都称作‘猪草’‘鸡草’。 宋招娣摇头,“这个叫水芹,可以吃的,清炒、凉拌都可以。” 王铁柱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眸中闪过一丝同情。 都饿成啥样了,连草都吃,家中定是揭不开锅了。 他指了指竹篮中的鳖,豪爽道,“这个不如卖给我,你拿着钱去买些像样点的吃食。” 宋招娣一听,觉得是个好主意。 家中已经有条大草鱼,够吃两天了。 这只鳖不如卖些钱,去街上买些粮食。 可她没卖过东西,很有可能会被陌生人压价,若是带回家让父亲卖的话,只怕孙秀荷看到了,又要拿去给宋耀祖补身子了。 记忆里,王铁柱是理正的儿子,憨厚、正直,做买卖从不弄虚作假,卖给他,不会亏。 因而她也爽快,“你掂掂重量,看值多少钱。” 王铁柱应了声,转身从牛车上拿来称,道,“这不巧了嘛,我刚从集市上回来,这称还在。” 说完,便麻利地用草绳捆住鳖,称了重量。 “三斤七两,你看看。”王铁柱说着,还将秤杆给宋招娣看,“你这王八大,价钱也高些,市价在五十文一斤,算下来就是···” “一百八十五文钱。”宋招娣接话。 王铁柱有些诧异地开口道,“你倒是比我这个天天算账的还快。” 那可不,九九乘法表不是白背的。 面上宋招娣仍是谦虚,“在私塾做工的时候,听得多了,会了些。” 宋耀祖念书的这几年,为了讨好私塾先生,孙秀荷便让宋招娣去给私塾做工,打扫、做做杂事什么的。 这些,王铁柱是知道的,自然没怀疑什么。 他点点头,从怀中掏出钱袋子,数了钱,交给宋招娣,便拎着鳖回去了。 竹篮中的小鱼小虾已经被吃的差不多了,没剩几只,宋招娣清洗干净,带着大草鱼和水芹回去了。 炊烟袅袅,铁锅‘咕噜咕噜’的冒着泡,河虾泛着诱人的色泽随着开花的米粒翻滚,变得浓稠,散发出鲜甜的香味。 碧绿的葱花撒上,给河鲜粥注入了灵魂。 这边,加入蛋清、盐、黄酒抓匀的鱼片也滑进了浓白的汤中,稍加烹煮,再淋上炸香的油。 鲜香四溢。 “招娣,我们回来了。” “咦,什么味道啊?怎么这么香啊。” 第4章 吃吃吃,就知道吃 宋耀东夫妇刚走进院子,便被那喷香的味道给馋的连吞好几口口水。 宋盼娣指着家中冒着炊烟的灶房,大喊,“娘,这味道好像是从我们家灶房冒出来的。” 说着,抡起小短腿便冲向了灶房。 “盼娣,你慢点跑,别摔着了。”赵兰芝温柔地叮嘱完,扶着拄着拐杖的宋耀东也跟了上去。 宋耀东几天前上山砍柴的时候,摔坏了腿,原本是要立刻去看大夫的,怕花钱,硬是忍了几天。 一直不见好,夫妻俩怕耽搁了,顶着孙秀荷的阴阳怪气,今早去镇上看腿了。 盼娣也是早上跟着一起去的。 宋招娣正在切水芹,听到声音,回头时,一个矮矮小小的身影,像个炮仗似的,已经冲过来抱住了她的腿。 娇娇软软的娃娃仰着头,一双黑漆漆的大眼冒着光,颠着脚往锅里看。 “大姐,你在做什么好吃的呢?真香啊。” 这是原主的小妹,宋盼娣,今年五岁,本该肉嘟嘟的小脸瘦的没有巴掌大,长期营养不良,那头发也枯黄干燥。 别看她年纪小,能干不少活,一双本该柔嫩的小手上也布满了茧子。 宋盼娣个子矮,没看到锅里的东西,但却想起了怀里的吃的。 “大姐,娘给我买了好吃的饴糖,我只吃了一块小的,剩下留给你和二姐吃。” “你们比我大,要吃大的。” 看着还没指甲盖大的糖块,宋招娣有些感动,弯腰抱起她,正要说话,就见门口又站定了两道身影。 正是原主的父母,宋耀东和赵兰芝。 “招娣。”赵兰芝让宋耀东靠在门框上,闻着那香味,好奇地走上前,“你做饭呢?” “这么香呢。” 宋招娣点头,“我做了鱼。” 宋家好长时间没沾荤腥了,本以为听到说吃鱼,三人会很开心,岂料三人眼中的光只短暂出现一瞬,便又立刻消失了。 宋盼娣耷拉着小脑袋,丧气道,“是不是小叔要回来了?今天盼娣还是只能喝汤吗?” 赵兰芝看着大瓷碗中油汪汪、泛着诱人香气的鱼片,抿了抿唇,是安慰孩子,亦是在说给自己听。 “能喝点汤也是不错的,总好比顿顿都是野菜。” 宋盼娣眼巴巴瞅着那一大碗鱼肉,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可是盼娣已经好久没吃过鱼了,都快忘记鱼肉是什么味道了。” 宋耀东叹了口气,低下头,愧疚道,“都是阿爹无能,让你们娘几个跟着我吃糠咽菜,受苦了。” 赵兰芝摇摇头,“她爹,你已经尽力了。”说着,眸中的光又黯淡几分,“怪我,要是我肚子争气,也不会在爹面前撑不起腰杆,被娘嫌弃···” 宋盼娣异常的早熟,见爹娘这样说,忙安慰夫妻俩道,“盼娣一定能给爹娘盼来小弟弟的。” 这些年,赵兰芝因为没有儿子,被宋大川夫妇轻视、苛待,连三个孩子的名字,也被宋大川一言堂定下:招娣,亚娣,盼娣。 赵兰芝不想自己的孩子起这样的名字,却被宋大川训斥。 宋耀东每每为妻子撑腰说话,却总被宋大川道德绑架,以‘不孝’和‘无后’为由,用家法鞭笞。 赵兰芝心疼丈夫,后来再遇到委屈,便都憋在心里,不说了。 报喜不报忧,一忍便是好多年。 宋耀东知道妻子过得不如意,但又背着道德的枷锁,无法挣脱,只能拼命对赵兰芝好,对三个女儿好。 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但宋耀东夫妇在双坪村,可是出了名的恩爱夫妻,令人艳羡。 若是没有吸血的长辈,他们一家应是过着美好而又宁静的生活。 亲情固然难舍,但是亲人间若只剩利用和冷漠,也只能敬而远之。 宋招娣需要做的就是,让宋耀东看清宋大川和孙秀荷的真面目。 但她也知道,若想改变现状,也不是一两日就能办成的。 是以,她扯开唇角,笑着对三人道,“谁说只能喝汤的?今日捉的鱼够大,我们每人都能吃到鱼肉。” 说完,拿起筷子,夹了一片鱼肉放进宋盼娣的嘴里,道,“这鱼肉我已经剔除了鱼骨,小妹吃也不怕被卡住。” 滑嫩的鱼肉沾着汤汁在咀嚼下释放出鲜香的美味,这是味蕾的一次极致体验,亦是宋盼娣身心的满足。 “好···次。” 宋盼娣毕竟还只是个几岁的孩子,吃到心心念念的鱼肉,眼中亮着光,连连夸赞,没两口就囫囵吞下。 既崇拜又好奇地问,“大姐,你做的鱼也太好吃了,你怎么做的?我还可以再吃一块吗?” “当然可以。”宋招娣又夹了一块,送进她的嘴里,笑着道,“别急,多得很,没人跟你抢。” 宋盼娣听完,摇头,“阿奶回来我就吃不到了。”又点头称赞,“实在是太好吃了。” 而站在旁边的赵兰芝却是红了眼眶,在她看来,宋招娣的那句‘每人都能吃到鱼’肯定只是安慰人的,她没指望自己能吃到鱼肉。 宋盼娣能在背后偷偷尝两块,已经是极好的了。 就在这时,院门再次被打开,孙秀荷人未至,声先到。 “宋招娣,你给我出来。” 宋耀东一听,知道定是没好事,连忙拄着拐杖先走了出去。 “爹娘,你们回来了。” 赵兰芝也怕宋招娣被打骂,擦了擦眼角的泪,跟着走出去,打圆场道,“爹娘,饿了吧?招娣已经做好了饭菜,我们先开饭吧。” 孙秀荷走到赵兰芝面前,没好气低斥,“吃吃吃,就知道吃,你是饿死鬼投胎啊。” 赵兰芝没敢回嘴,宋耀东连忙护在其身前,没看孙秀荷,而是看向几步开外的宋大川。 “爹,时候也不早了,有什么事吃了饭再说吧。不然点灯吃饭的话,还浪费油钱。” 宋大川在田里忙了半天,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在进到院子的时候,就闻到饭菜香了。听到说饭菜好了,哪还有心思去帮孙秀荷教训人。 “先开饭。” 孙秀荷恨恨看了眼灶房的方向,回了堂屋坐在桌边等着。 这边宋招娣快速将水芹焯了水之后,清炒出锅,又凉拌了一碗马齿苋,赵兰芝已经过来帮忙端菜端饭了。 水煮鱼片、红烧鱼块、清炒水芹、凉拌马齿苋、河鲜糙米粥。 堆满了整整一桌子,色香味俱全,馋的宋大川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孙秀荷脸上也露出震惊之色,但瞧到宋大川嘴馋的样子,心中骂了句‘没出息’。 嘴上也是没饶人,“天娘老爷啊!怎能这样过日子啊,这得糟蹋掉多少油啊!” 第5章 水芹 孙秀荷这样的反应,早在宋招娣的意料之中,她没说什么,只是夹了一块鱼肉对宋大川说。 “阿爷,您尝尝这鱼肉···” 话未说完,筷子便被孙秀荷的筷子挡开,“宋招娣,你怎么这么没有孝心?你阿爷累了一天,你就给他吃么一小块肉?” 说完,夹了鱼头道,“当家的,你是一家之主,这鱼头一定要你吃。” 在一大块鱼头和一小片鱼肉之间,宋大川毫无悬念地选了‘彰显着家中地位’的鱼头。 宋招娣见状,立刻将那片鱼肉放进了宋耀东的碗中,“爹,您尝尝。” 本来对吃鱼肉这事根本没报希望的宋耀东,在看到孙秀荷故意刁难宋招娣时,不想让宋招娣难过,也忘了自己只能喝鱼汤的事,一口就将鱼肉塞进了嘴里。 而后眼睛亮了,滑弹的口感,鲜嫩无比。 怪不得小女儿吃了一块,还想再吃第二块。 出于真心的夸赞,宋耀东点头,连说了三声,“好吃,好吃,好吃。” 正因为宋大川接了自己夹得鱼头,而暗自得意的孙秀荷,见宋耀东如此不自觉吃了鱼肉,脸立刻就拉了下来,正要开口说什么。 宋招娣眼疾手快,连忙夹了被刻意切成小块的、没什么肉的鱼尾,放进孙秀荷的碗中。 “阿奶,这是您最爱的鱼尾。” 孙秀荷到嘴边的数落张不开口了,且闻着香味,肚子也实在是饿了。 吃之前还假惺惺来了句,“我哪是爱吃?还不是因为鱼尾刺多,怕你们被卡着。” 说完,一口将鱼尾塞进了嘴里,生怕有人跟她抢似的。 趁着这空隙,宋招娣连夹了几大筷子的鱼肉,分别放进宋耀东、赵兰芝、宋盼娣和自己的碗中。 被投喂了的三人望着碗中的鱼肉咽着口水,但又惧怕孙秀荷的淫威,没敢动筷子。 宋招娣示意他们赶紧吃,自己还做了示范,张嘴,一口吃了好几片鱼肉。 还发出感叹且满足的声音。 宋盼娣尝过鱼片的味道,哪能经得住这刺激,管不了那么多,将小小的头埋进大碗里,吃肉。 宋耀东看大家都在吃,只有赵兰芝没动筷子,心中有些酸涩。 将筷子塞进妻子的手中,“吃吧。” 两夫妻也跟着吃起来。 好久没沾过荤腥的孙秀荷,太贪心,将一整块鱼尾全塞进了嘴里,岂料鱼刺太多,和嚼碎的鱼肉搅和在一起,半天也没捋出鱼刺,又舍不得将鱼肉吐出来。 包了一嘴的鱼刺,眼睁睁望着宋招娣一家四口接连吃了好几大口,想训斥,又怕被卡住,又着急又生气。 都是吃鱼,她一嘴的鱼刺,他们都不用吐刺的吗? 此时,宋招娣他们已经是第四次夹鱼肉了,孙秀荷再也忍不住,连忙捅了捅身边的宋大川。 正在品尝鱼头美味的宋大川,没领会到孙秀荷的意图,看了她一眼,正要问,又被宋招娣筷子上的水芹给吸引了目光。 “招娣,这是什么野菜?以前没见过啊?” 水芹被掐了叶子,白绿的嫩杆被切成手指长短,泛着油光,进了宋招娣的口中。 随之,清脆的咀嚼声响起,宋招娣向他介绍,“爷,这叫水芹,很好吃的,您尝尝。” 今天的鱼头较之以往格外好吃,因而宋大川也不再质疑宋招娣的话,夹了一筷子放进嘴中。 然后边嚼着,便点头,又去夹。 “不错,不错。” 宋招娣笑笑,又给小妹盛了一碗河鲜粥,“多吃点,瞧你面黄肌瘦的。” 话音刚落下,孙秀荷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当家的,你怎么什么都吃?” “这什么水芹,咱们以前没吃过,有没有毒都不知道。你忘了隔壁村有人吃野菜,中毒死了的?” 一语落下,宋大川脸色大变,筷子上的水芹掉了,嘴里已经嚼碎的,咽也咽不下,吐又有些不舍得。 孙秀荷看出了他的犹豫,忙伸手去扣他的嗓子眼,“还不赶快吐出来,为了两口吃的,命都不要了?” 半是强迫的,将宋大川嘴里的水芹弄出来了。 宋招娣看着孙秀荷一顿忙活,没有半点被打扰的样子,该吃吃,该夹菜夹菜,还迎着孙秀荷的视线,吃了一大口的水芹。 见她明晃晃的示威,孙秀荷咬着牙,指着河鲜粥,开始发难,“宋招娣,好好的糙米粥被你霍霍成啥样了?这还能吃吗?” 宋招娣面不改色,道,“家里的糙米只剩一小把了,哪够一大家子吃?我这也是没办法才将小鱼小虾放进去充数。” 宋耀东赶忙帮着道,“娘,招娣做的这个河鲜粥很好吃,你试试就知道了。” 赵兰芝也出声附和道,“是真的,又鲜又香甜,比糙米野菜粥好喝多了。” 宋大川眼见对面四人根本没停筷子,有些跃跃欲试。 “乱吃,会吃死人的!”孙秀荷吼了一声,“当家的,你说是不是?” 宋大川想说是,但那水芹比荠菜好吃的太多,不想昧良心,便没开口,又去夹红烧鱼块。 宋招娣,“没关系,爷奶怕死的话,我们先替你们尝尝。这盘荠菜你们放心吃,没毒。” 此时的荠菜已经有些老了,哪能和鲜嫩的水芹比。 孙秀荷见状,快被气死了,按住宋大川的筷子道,“当家的,咱们吃了这么多,耀祖一口没吃着呢,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提到宋耀祖,宋大川被美味支配的脑子立刻清醒了,看了眼孙秀荷,默默收回了筷子。 轻咳一声,对着宋耀东道,“吃的也差不多了,剩下的留着等耀祖回来再吃。” 宋耀东也没好再说什么,孙秀荷得意一笑,弯腰就要去端瓷碗。 宋招娣眼珠子一转,仰头对着两碗鱼肉,“阿嚏”一声。 孙秀荷收碗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望向宋招娣,磨着牙。 “鱼都被你糟蹋了,还怎么给耀祖吃?” 宋大川也是一脸的嫌弃,愠怒道,“招娣,你太不像话了。” “实在是对不住,可能是今日落水受了风寒。” 宋招娣揉揉鼻子,说着道歉的话,却没一点诚意,探过身子,接过孙秀荷手中的大碗。 “哎呀,既然小叔不能吃,总不能浪费了。” “爹娘,小妹,你们不会嫌弃我吧?” “要不,咱们分着吃了吧。” 第6章 给招娣讨个公道 宋招娣说完,没给众人反应的时间,迅速地分了鱼肉。 赵兰芝没管碗中的鱼肉,反而拉住她的手,心疼地问,“你怎么落水了?” 宋耀东也是满脸的担忧。 现在是抢肉的时候,实在不适合说旁的,于是宋招娣摆摆手道,“吃完饭再说。” 孙秀荷那个气啊,想骂宋招娣,又不好直接说,显得自己只想着自己的儿子,崩人设。只能气鼓鼓地看向宋大川。 宋大川也对宋招娣不满意,在他心中,女孩子终究是要嫁到别人家的,比不上要延续香火的男丁。 “招娣,你···” “阿爷,今天我捉到的鱼很大,我留了一半下来,就是特地留给小叔的,您放心。” 留是留了,谁能吃到,可就说不准了。 这句直接将宋大川的训斥给呛了回去。 一个大男人,还是长辈,总不能舔着脸和小辈们争吃的。 还是被口水鼻涕脏污了的。 虽然气,但端着架子的他也不好再发作,夹了一筷子荠菜,瞪了一眼孙秀荷。 仿佛在说:瞧你干的好事。 察觉到其脸色不对,赵兰芝忙给宋大川盛了碗河鲜粥,道,“爹,我们吃了好一会了,都没事,您也放心吃吧。” 宋大川半信半疑,喝了一口,“嗯”了声,眸光一亮,然后便端着碗,转着圈‘滋溜滋溜’喝起来。 孙秀荷赌气归赌气,也不想亏着自己的肚子,瞧着他们确实没有中毒的异样。 端起碗,也想去盛河鲜粥,探头一看,锅里连颗米粒都没留。 气得她只能恨恨嚼着荠菜,又拉不下脸来去吃水芹。 最后,宋招娣一家四口吃饱喝足,宋大川也吃了个半饱,只有孙秀荷除了一块没什么肉的鱼尾,肚里只有老荠菜。 烧心。 这一顿饭,孙秀荷是被气饱的。 眼看宋招娣他们都去忙活了,忙不迭到宋大川面前上眼药。 “当家的,你瞧见了没?如今这大丫头是越发不服管教了。” 宋大川正卷着烟草叶,不甚在意道,“大丫头一直乖巧听话,今日想来是被吓到了。” 吃人嘴软。 嘴巴里还有河鲜粥的余香,宋大川砸吧了下嘴道,“大丫头做的饭比你做的好吃,那粥确实不错。” 孙秀荷气得快喷火了,一把拽掉宋大川手中的烟草叶,啐道,“你是吃饱了,我还饿着肚子呢!你们老宋家就是这样欺负我一个老婆子的?” “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穷鬼,要是别人,早就跑了,我的命真苦啊。” 宋招娣刷好碗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孙秀荷的鬼哭狼嚎。 这是个不好的讯号,宋大川耳根子软,经不住孙秀荷的一哭、二闹、三上吊。 只要孙秀荷一哭,宋大川铁定都会帮其说话,倒霉的都是宋招娣他们。 思及此,宋招娣连忙擦干净了手,去找爹娘。 屋内,赵兰芝正在煎药,宋耀东叹了口气。 “多倒两碗水。” 赵兰芝倒水的动作一顿,不赞同道,“大夫说了,三碗水煎盛一碗。水放多了,药效就差了。” 宋耀东看了眼被木板固定住的腿,摆摆手道,“差就差点吧。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期间都得养着,不能做活。” “以咱家这景象,哪担负的起一日三十文的药钱?” 今日去看病的时候,除却看诊的钱,夫妻俩仅剩的一点钱只够买三日的药。 三日后的药钱,还没着落呢。 赵兰芝不忍丈夫有病没钱治,犹豫了一瞬,还是狠狠心将药罐盖上,没多加水。 “过两日我也要回娘家接亚娣,到时候跟我兄长们借点。” “大夫说,你摔倒的时候,头也被撞到,里面还有淤血,药效差了,你的身体就好的慢,那样岂不是更耽误事?” 宋耀东也知道是这个理,可这些年没少从妻子的娘家借钱,他是真觉得自己窝囊。 他与赵兰芝是娃娃亲,娘亲死了之后,家里开始走下坡路。 宋大川续弦孙秀荷的时候,花了家里的大半积蓄。 没两年孙秀荷带过来的大儿子——李有才又娶亲,几乎把剩下的一半积蓄全花光了。 等到宋耀东要娶亲的时候,连几两的彩礼银子都拿不出,赵兰芝还是毅然的嫁了过来。 “是我没本事,让你跟着我吃苦受累···” 宋耀东是真的愧疚,可他自从没了娘之后,就拼命的忙活。 农忙的时候,他天不亮就下地,农闲的时候,他去镇上帮工。 除了吃饭和睡觉,没有停的,本以为能给妻子好的生活,却不想家里却越来越穷了。 面朝黄土背朝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牛晚。 宋耀东的勤劳,是毋庸置疑的,可禁不住家里有蛀虫啊。 “吱呀~” 宋招娣推开房门的时候,夫妻两立刻掩饰住脸上的情绪,堆上笑,“招娣快来歇歇,忙一天了,累了吧?” 宋招娣摇摇头,捏着藏在腰间的钱袋子,走过去。 在看到夫妻两人慈爱的面容时,心中的那一丝犹豫消失不见。 他们是原主的爹娘,疼爱着原主,她既然借了人家的身子,如今就是一家人。 她掏出怀里的钱袋,“爹娘,你们别担心,我这里还有一百八十五文钱。” 夫妻俩一听,觉得这话听着像是做梦似的。 可在看到那真真切切的铜钱之后,是又惊又喜,得知是卖鳖得来的,直呼走了大运了。 “这下你爹的药钱,又可以撑几日了。” 宋招娣点点头,又道,“那河里水芹多的很,明日我们去多弄些,去街上也能卖钱啊。” 夫妻俩一听,黯淡的眸光顿时亮了许多,仿佛看到了希望似的。 赵兰芝已经迫不及待了,撸了袖子要去磨镰刀,“咱娘俩明早起早点,赶个集。” 宋耀东笑着道,“你哪会磨刀,还是将镰刀和磨刀石拿到房里来,我来磨。” 虽然家里的日子清苦,但只要有宋耀东在,累一点的活都不要赵兰芝动手。 很快,宋耀东便将两把镰刀磨得锃亮。 钱的事解决了,宋招娣也没忘记隔壁作精老太。 估计过不了多久,宋大川就会来发难,她得提前给爹娘做好准备才是。 “说到水,招娣今日差点就见不到爹娘了。”她说。 夫妻俩脸上的兴奋劲因为这句话,立刻僵住了,异口同声问,“吃饭的时候,你说落水是怎回事?” 在听完宋招娣的叙述之后,是又怕又气。 “娘怎么这样?”赵兰芝气愤之余,忙拉过宋招娣仔细检查,“还好我儿命大,” 宋耀东也是神情严肃,紧锁着眉头,胸膛剧烈起伏,“我去问问她,定给招娣讨回个公道!” 第7章 你敢对峙吗? 他挣扎着拿来拐杖,还未站起身,宋盼娣小跑着进来,“爹,阿爷叫你过去。” 这是要兴师问罪了。 宋招娣连忙扶起宋耀东,“爹,你腿不方便,我跟你一起去。” 宋耀东看着懂事的女儿,心中更是心疼,点点头,道,“好。” 到了东屋,宋大川一见宋招娣跟着来了,脸上立刻浮现不悦。 “招娣,你出去。” 宋招娣没动,只是扶着宋耀东继续往里走道,“阿爷,大夫说了,爹不仅伤了腿,还伤了脑子,可要好好将养着,千万不能再摔了,我得扶着他。” 提到宋耀东的腿伤,宋大川脸上的不悦淡了几分,露出几分父亲对孩子的担忧来,也没再赶宋招娣了。 “大东,大夫怎么说?” 宋耀东如实说了,在那句‘一日药钱要三十文,要连吃百日’落下时,宋大川还未表态,一直躲在门后的孙秀荷憋不住了。 “什么药,一日要三十文钱?他怎么不去抢?” “咱家哪能吃得起这么贵的药?” 宋招娣皮笑肉不笑道,“阿奶偷偷躲在门后做什么呢?” 宋大川有些尴尬地别开视线,孙秀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沉住气,又想不到好的借口。 只能倚老卖老来了句,“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宋招娣笑着将宋耀东扶坐好,道,“那当着我阿爷的面,你跟我爹说说,今日为何不救我,还阻止别人救我?” 话落,不仅是宋耀东怒气冲冲瞪过来,就连宋大川也看了过来。 孙秀荷本想着让宋大川教训宋耀东,再让受了气的的宋耀东回去收拾宋招娣,没想到被先发制人了。 宋耀东是宋大川的长子,且为人正直、勤劳,又是家中的顶梁柱,深得宋大川的喜爱。 在宋耀东这里,实打实的来,她占不了便宜。 只能摆出一副假惺惺的样子道,“哎呀,这孩子,你怎么还误会我了呢?” 说着,就想来拉宋招娣的手,被甩开后,尴尬地搓了搓手道,“大东啊,你听我解释,我当时也是慌了神了,没有不救她的意思啊。” “好在沈彻将她捞了上来···” “对。沈彻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作为长辈,非但不感谢人家,还污蔑人家,说我跟人家搂搂抱抱。” 宋招娣一句话直接揭穿了她的虚伪。 “招娣,你别乱说啊。” 孙秀荷眼见宋耀东脸色越来越黑,忍不住有些心虚,求救地看向宋大川。 “王桂花婶子是人证,你敢跟我去找她对峙吗?”宋招娣迎视着她,丝毫没给其反驳的机会。 孙秀荷不语,死死瞪着宋招娣,这丫头片子怎么变得这样得理不饶人了。 这时,宋耀东重重磕了下拐杖,面色铁黑,“娘,可有这事?” 这是在给宋招娣撑腰了,孙秀荷不愿与之正面冲突,以退为进道,“好好好,是我不对,我给招娣赔不是了。” 宋耀东面色冷沉道,“母慈子才孝,希望娘能给孩子们做个表率,别总轻视怠慢我的孩子。” “赔钱货这些话,我不想再听到!” 孙秀荷想要狡辩的唇动了动,还是没说出什么,宋大川见状,开始和稀泥。 “好了,你们俩先出去,我和大东说两句话。” 就知道会是这样,不过今日没让孙秀荷反咬,还让她吃瘪,已经算是阶段性的胜利了。 宋招娣麻利地走了,孙秀荷也气呼呼地跟了出来。 房内,父子俩沉默了一会,宋大川先开口。 “大东,她给我生了一儿一女,是宋家的功臣,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多忍让她些。” 宋耀东没像以前那样好说话,道,“爹,以前的事,我都可以不跟她计较,但这次,招娣差点就死了。” 宋大川本以为儿子会听话,息事宁人,没想到会被忤逆,脸色立刻就难看了起来。 霍得站起身,道,“她不是没死吗?再说,她落水又不是她阿奶弄的。” 宋耀东不可置信地看向宋大川,眼中有失望,也有受伤。 “爹,招娣也是您的血脉啊。” 宋大川怒道,“她终究是要嫁人的,你是我儿子,你得向着我,听我的话。” 果然如招娣所说,爹只会拉偏架,不会顾及她们的死活。 宋耀东忽然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爹,我是你儿子,可我也是一个父亲啊。” 宋大川沉默不语,良久才道,“明日我让你娘买些东西,你送去给沈彻。” 算是妥协了。 末了,想到什么又道,“你吃药的钱,家中供不上,你让你媳妇去她娘家借。” “这些年,她肚子不争气,我老宋家养活了她们母女这么多年,也该她娘家出点钱了。” 宋耀东心里的痛又加了几分,他视若珍宝的妻子,在父亲眼里不值一文,压抑了多年的憋屈猛然爆发出来。 “爹,分家吧。” 分家的事,宋耀东不是第一次说了,宋大川一直不同意,这次亦然。 回到西屋,看到一脸担忧的妻子,宋耀东只能报喜不报忧。 水芹卖钱的事不能让孙秀荷知道了,否则钱留不下来。 天未亮,宋招娣母女悄悄起了床,拿上镰刀准备出门割水芹的时候,被拦了下来。 酩酊大醉的宋耀祖,带着几个同样喝醉了的男人,脚步踉跄着拦在院门口,看到宋招娣母女,大着舌头吼。 “快,将我同窗扶进去歇息。” 宋招娣没动,也拉住想上前的赵兰芝,对着宋耀祖道,“那可不行,阿奶说了,我们不能和外男接触,传出去不好听。” 宋耀祖皱起眉头看了眼宋招娣,不满地拿出手指点了点,道,“你个丫头片子。” “爹,娘,我回来了,耀祖回来了。” 这一吼,宋大川和孙秀荷出来了,宋招娣卖水芹的计划也被搁浅了。 烧了三大锅热水,好不容易安顿好了一群酒鬼,宋招娣从灶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只肥硕的大红公鸡竖起了浑身的羽毛,昂着头,凶狠地追着弱小的盼娣。 这只鸡,想上桌了。 宋招娣迅速跑过去,将盼娣抱在怀中,对着冲过来,要啄人的公鸡,一脚就踹了上去。 “宋招娣!你好大的胆子。” 第8章 见手青 大公鸡被踹出一丈开外,翻滚着,掉了一地的毛,嗷嗷叫。 出来解手的宋耀祖正好撞见这一幕。 “宋招娣,你好大的胆子。这鸡是要给我补身子的,你踹死了,我娘饶不了你。” 不光是家里的鸡,就连鸡蛋,那都是给宋耀祖补身子的,给丫头片子吃了,是白瞎。 这吼声很大,怀里的盼娣被吓得一哆嗦,直往招娣怀里钻。 宋招娣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而后道,“是它自己撞到我脚上来的,也不知道发什么疯了。” 宋耀祖根本不信,手指头点着宋招娣,威胁,“几日不见,你胆子渐长啊,看我怎么让我娘收拾你。” 话音刚落,房内又出来了几人,睡醒惺忪地问,“干什么呢?这么吵?” 宋耀祖还未说话,宋招娣抢先开口,“小叔说要杀只鸡,招待你们呢?我小叔可真大方。” 说着,就指了指还在地上晕头转向的大公鸡。 这恶鸡随了主人,恃强凌弱,欺负盼娣也不是一两次了。 早该下锅炖了。 反正她们也吃不到,不如趁这个机会,将其宰了。 几人一听,嘿嘿笑着直夸宋耀祖,“耀祖,你也太实诚了,交到你这个朋友不亏。” 宋大川怕被人看笑话、好面子,孙秀荷爱装、喜欢打肿脸充胖子。 宋耀祖不仅好面子、更爱装、爱吹牛,虽然家穷,但在同窗面前他向来出手阔绰、三五天就请人下馆子,因此交了不少酒肉朋友。 眼下被人一夸,顿觉得面上有光,笑得灿烂,一摆手吩咐。 “招娣,杀一只不够,再杀两只老母鸡,给我朋友们一起补补。” 说完,转过身,搭上那几人的臂膀道,“回去接着睡,醒了就喝老母鸡汤。管饱!”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人话,那大公鸡忽然跑了,腾空而起,飞到了屋顶上。 宋招娣拿石头扔,拿树条打都没用,最后只能忍痛撒了把米糠,才将其引下来。 盼娣将菜刀递过去,仍然不敢相信,欺负了她好几年的大公鸡,今日真的要被宰了。 “大姐,真能杀吗?” 宋招娣,“人我杀不了,一只畜生,我还杀不了嘛。放心,是小叔要我们杀的。” 可不关他们的事。 孙秀荷买菜回来,刚进院门,就见宋招娣正在拔鸡毛。 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啊~!宋招娣!你在做什么?!” 宋招娣抬头,手上拔毛的动作没停,异常平静道,“拔鸡毛啊。” 孙秀荷气得两眼一翻,丢了手中的猪肉,扑过来,“你,你反了天了!竟敢杀我的鸡。” 见她拎起了粪瓢扑过来,宋招娣连忙抓着拔了一半毛的公鸡跑。 边跑边拔边扔,鸡毛满天飞,孙秀荷追在后面吃了一嘴的鸡毛。 虽然孙秀荷手执武器,但毕竟年纪大,铆足了劲也追不上前面的宋招娣。 宋招娣就像是遛猴子似的,一边跑,一边喊,“小叔,你快出来看啊!阿奶不想杀鸡给你补身子呢。” 这一嚷嚷,不仅宋耀祖出来了,他的狐朋狗友也都出来了,看到孙秀荷狼狈地拿着粪瓢追宋招娣,个个张大了嘴。 一身着青衫的男子,戳了戳宋耀祖,勾唇笑得戏谑,“耀祖,这是你娘?” 另一人皱着眉头,摇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其他人也都拿着怪异的目光看宋耀祖,宋耀祖脸上挂不住了,对着孙秀荷就是一嗓子。 “娘,你做什么?那鸡是我让招娣杀得,招待我同窗好友的!” 孙秀荷一听,这才停下来,看清了宋耀祖身后站着的几人。 这可都是儿子的同窗,都是读书人,据说家中都是不差钱的,以后说不定还能帮到宋耀祖。 可不能得罪了,孙秀荷老脸一红,也不知是被累的,还是被气的。 一把将粪瓢扔了,吐掉嘴里的鸡毛,挤出一个尴尬的笑道,“我哪是舍不得鸡,我是让她再杀两只,她嫌累,这不,我在教训她呢。” 众人立刻了然地点点头,在宋耀祖的招呼下,又往回走。 眼看人都进去了,孙秀荷想骂宋招娣,又怕被人听到,最后只能作罢。 想着等客人走了之后再教训。 熟料,一抬头,就见宋招娣又拎起了菜刀往鸡笼走,还嚷嚷着,“阿奶,你可别冤枉我,我这人最勤快。” “虽然这鸡我一口吃不到,但小叔的朋友,我肯定要招待好的。” 孙秀荷“哇”的一声,强装的‘大方’也装不下去了,家中只有那几只鸡,杀一只已经是割肉般的疼了,还再杀两只? 她只是说说而已,这个宋招娣怎么就不知道假装做做样子? 孙秀荷立刻拽住宋招娣,压低了声音道,“我就是说给他们听听的,你还真去杀?你敢杀,我饶不了你!” 宋招娣真诚发问,“可是小叔说了,要好好招待朋友们的。” 孙秀荷一把夺走菜刀,哼声道,“他们都是有钱人,谁没吃过鸡?都给他们吃了,耀祖以后就没鸡蛋吃了。” 孙秀荷将菜刀送回了灶房,宋招娣用余光望了眼门板露出的那截青衫,笑了。 就不信,这样两面三刀的嘴脸,自诩清高的学子们能忍得了。 果不其然,一会会的功夫,学子们全都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一身青衫的男子。 宋耀祖跟在众人身后,挽留,“你们肯定是误会什么了。别走啊,吃了饭,喝了鸡汤再走···谢兄,留步啊···” 青衫男子,谢随甩了袖子,哼声道,“那鸡汤你还是留着自己喝吧,免得饿瘦了。” 孙秀荷正在灶房忙活,一听声音,走出来,“这是怎么了?” 宋耀祖一个眼刀就飞了过去。 得,有好戏看了。 可宋招娣不想看戏,以免被殃及,立刻背着竹篓,溜了。 盼娣牵着招娣的手小心地走在山路上,一想到以后不会被大公鸡追着啄,小脸上都是开心的笑。 在看到宋招娣手伸向树根下的毒疙瘩时,一张小脸又被吓得煞白。 “大姐,别碰,有毒啊!” 与此同时,已经碰到菌子的宋招娣,面前闪现字幕。 ‘见手青,牛肝菌科,含有很高的蛋白质、氨基酸、矿物质,和多糖类物质,营养极其丰富、味道异常鲜美。有毒但可食用,请严格按照以下烹饪方法。’ 第9章 沈彻 ‘将菌子洗净,切成厚薄均匀的片,同时准备大量的蒜片、辣椒。热锅加入动物油,放入蒜片翻炒,接着放入菌子一起翻炒,翻炒8分钟左右。放入辣椒一起翻炒,随后放入酱油、盐、味精,翻炒均匀后即可出锅。全程不低于10分钟,切记一定要炒熟,炒熟,炒熟!’ 重要的事说三遍,看来要想吃菌不中毒,关键是要烧熟! 这么好的东西,不带走可惜了。 宋招娣小心翼翼的将菌子采摘了,捧在手心里仔细地瞧着,想象着它的美味,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宋盼娣见她如此馋的模样,一把拽住她的手,像是在救她的命似的大喊,“大姐,你清醒点,这是毒疙瘩,吃了会中毒,轻则疯傻,重则丧命啊!” 双坪村往年的收成好,人们不屑吃野菜,偶有人为了尝鲜碰了没吃过的,最后都成了血淋淋的教训。 自从宋家开始吃野菜后,长辈时常耳提面令她们,没吃过的,切不可碰。 就连五岁的宋盼娣也对那些血淋淋的故事,十分熟悉。 宋招娣点点头道,“是有毒,但能吃。” 说完,继续往前走,一路走,一路采,还让宋盼娣帮忙。 宋盼娣急得一脑门子的汗,刚刚出门的时候,大姐就带着她往山上走,原以为是来挖野菜的,没想到,大姐半路被毒疙瘩给迷惑了。 以前就听阿爷说过,有人上山被五彩斑斓的毒疙瘩给迷惑了,采了带回家,吃了后疯的疯、死的死。 现在宋招娣两眼放光的模样可不就是中了邪的模样? 这山上不干净! 对了!爹说过,尿能驱邪! 可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解手不太好啊。 宋盼娣正左右为难,却见宋招娣带着兴奋的笑,越走越远··· 不管了!名声哪能和大姐的命相比。 这边宋招娣一路稀稀拉拉采了几颗见手青,又采了十几颗鸡枞菌,刚直起身,就见宋盼娣端着水瓢走过来。 “盼娣,我现在不渴,你自己喝吧。”她说。 宋盼娣在她几步开外停下,举着一瓢的黄色液体,皱着眉头道,“大姐,你可别怪我,我这是在救你!” “你脸转过来,我帮你驱邪!” 说完,水瓢一反转,那液体带着一股难言的气味,就朝着宋招娣的脸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宋招娣脚下一滑,闪身躲过。 “哗啦”一声,本该泼在宋招娣脸上的液体,全撒在了地上。 宋盼娣一张脸皱成了包子,懊恼道,“哎呀!真是可惜。” 再看宋招娣,又道,“大姐,你再坚持会,再等我一会,我这会没尿了···” 尿? 驱邪? 宋招娣脑中‘轰’的一声,不可置信地望着地上的那一滩,抖着唇问,“你对我泼尿?” 最后一个音节都是颤的。 怪不得那气味··· 宋盼娣见她脸色青黑,挠挠头,有些不太好意思道,“大姐,爹说了,童子尿可以驱邪的,你···” “我没中邪!”宋招娣大喝,“我好得很。” 宋盼娣人小哪能想那么多,只记得大人跟她说过的话,道,“阿爷说了,毒疙瘩有毒,不能吃,还能迷惑人。大姐,你清醒点啊。” 原来是以为她中了毒蘑菇的毒。 宋盼娣哭笑不得,但也知道,村子里的人,对山上的这些野生菌的恐惧。 双坪村地处南方的山里,这里山多,野生菌也多,但因为吃野生菌死伤的人不止一两个。 是以,就算山上有数不清的菌子,但因为人们不会区分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又不会烹煮,为了小命着想,索性不再碰野生菌。 野生菌也成了人们口中的毒疙瘩,不能碰的邪物,被传得越来越邪乎。 人们碰到都绕道走。 “盼娣,你过来。” 宋招娣决定好好跟小妹说清楚,毕竟,她可是准备拿野生菌大赚一笔的,家人的思想工作可得提前做好。 她指着地上的几颗还未来得及采摘的菌子道,“你看,这种叫见手青,是有些毒,但只要处理好了,就能吃,不会中毒。” “还有这种,叫鸡枞菌,没有毒。” “那里的红伞伞白杆杆的,有剧毒,不要碰,更不能吃,咱们见到,一脚踩烂就好。” 宋盼娣随着她手指指的方向,仔细看了看,而后半信半疑道,“大姐,这些真能吃吗?” 宋招娣重重地点头,十分肯定,“这些可都是书上说的,书里的知识能骗人吗?” 能读书的人,可都是聪明人,书里说的,当然都是真的。 宋盼娣终于相信,道,“那我也帮大姐捡。” 宋招娣点点头,但还是十分谨慎地教盼娣分辨。 路遇一树干旁,她停下来,摸向树干上的黑东西。 “大姐,这可是黑蝙蝠,真的不能吃。”宋盼娣说得斩钉截铁,“以前有人吃了后,浑身痒,皮都烂了。” 宋招娣点头,看着字幕上的字,说道,“这叫黑木耳,不能直接吃新鲜的,得晒干了,泡发了以后再煮熟才能吃。” 闻言,宋盼娣瞪着大大的眼道,“原来还要晒干啊,怪不得他们吃了都中毒了。” 说完,又抬头看向宋招娣,双眼放光,特崇拜道,“大姐,你懂得可真多。” 两姐妹又将树干上的黑木耳全都摘了后,眼看时间也不早了,便下山准备回家。 回家后,发现宋耀祖和孙秀荷都不在家。 “耀祖发了脾气,去了他大哥家,娘去哄了。” 宋耀东因为腿不舒服,早早便从田里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孙秀荷拎着猪肉和大公鸡往李有才家赶。 得,就知道那鸡肉他们是吃不上的。 宋招娣将黑木耳放在矮墙头上铺好,晾晒,正准备去做饭的时候,宋大川和赵兰芝也回来了。 一听说孙秀荷带了猪肉、大公鸡和现买的糙米去李有才家,宋大川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对于这个便宜儿子,宋大川不太喜欢,不仅是没帮衬到家里一点,还花了他不少钱。 且李有才本人懒惰,娶了个媳妇也是好吃懒做的,孙秀荷时常明里暗里的接济他们。 对此,宋大川早就不满,听到宋招娣添油加醋的叙述后,黑着脸背着手道,“招娣,将昨晚没做完的那半条鱼煮了吃。” 那一天宋耀祖和孙秀荷到了晚上,都没有回来,宋大川气得不行,早早便睡了。 宋招娣想着翌日去卖水芹,得有半天不在家,要提前和宋大川说,便借口说要去镇上给宋耀东买药。 宋大川听了,点点头,闷声道,“你舅舅就在镇上的木匠铺子里做工,你去多借点钱。” 宋招娣没和他争辩,沉默离开了。 天未亮的时候,宋招娣母女便已经割好了两大捆水芹。 因为市场上没人卖过、吃过,宋招娣怕多了不好卖,先拿两捆去试试水。 趁着蒙蒙亮的亮光,母女俩正要启程,一辆牛车驶近,在两人面前停下。 宋招娣抬头一看,牛车上的男人,目光如炬,刚毅的面容上,平静中透着一份果决。眉尾上的刀疤,给人一种生人勿近,凶狠不好惹的感觉。 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宋招娣刚冒出这样的念头,她老娘已经走上前,连连给人鞠躬、道谢。 “多谢你昨日救了我家招娣,要不是你,我家招娣就没了,谢谢你。” 哦,想起来了。 这人是,沈彻。 第10章 那你想如何? 那日将她从水里捞出来,用粗糙宽大的手掌拍她的脸,后来又将她抗在硬硬的肩膀上,来回颠。 颠得她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疼。 更是在孙秀荷扒拉她下来的时候,十分干脆地直接将她扔在了地上。 这人救人干脆,扔人也干脆。 与此同时,沈彻也在回想着前日的那一幕。 前日她水灵灵地躺在他怀里,一副快死了的样子,这会鼓起了腮帮子瞪过来,俏生生的。 有生气,有活力。 他勾唇看向宋招娣,对赵兰芝道,“婶子,你家招娣好像不待见我啊?” 闻言,赵兰芝讶异地看向宋招娣,一把将人拉上前,对沈彻道,“怎么会?你是我家招娣的救命恩人,她前晚还在跟爷奶说,要好好感谢你呢。” “是吧,招娣?” 沈彻身穿湛蓝色粗布单衣,袖口和裤脚都用布绳束紧,简洁、利落。坐在牛车上,一腿半曲在木板上,另一只腿随意地垂着,笔直修长。他扬着麦色的脸,露出一排整齐雪白的牙齿,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看上去很有耐心地在等她的回复。 忽略掉他的粗暴,这人的确于她有恩,宋招娣遂扬起唇,弯眼朝他笑,“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沈彻似乎很是满意,点点头,目光若有似无地带过她的胸前,眼底滑过一丝异样,很快消失不见。 “婶子这是要去镇上?”再出口时,话是对赵兰芝说的。 赵兰芝亦没察觉他看自家女儿别样的眸光,仍是和蔼笑着回,“割了些野菜,准备带去镇上卖。” 沈彻看了眼他们身后的水芹,没像别人那样表现出‘水芹不能吃’的质疑,而是跳下了牛车,站在了宋招娣身边。 魁梧的身躯,壮硕的肩胸,站在面前,就像座小山似的存在。 宋招娣仰头,偷瞄了一眼,感觉他能一巴掌扇死自己,怪不得那肩膀那么硬。 粗狂而爽朗的男声跟着响起,嗡嗡的。 “正好我也去镇上,不如捎你们一程。” 双坪村去镇上,步行要一个多时辰,一去一回就是将近三个时辰,若是坐牛车的话,起码能节省一半的时间。 赵兰芝犹豫一瞬,便答应下来,“那就沾你的光了。”说着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就要递过去。 却被沈彻一把挡了,“顺路的事,哪值当花银钱。” 话音落下,便弯腰一手拎一捆,将两捆水芹轻松地搬上了牛车,宋招娣想帮忙都没来得及。 沈彻和赵兰芝坐在前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宋招娣坐在后面,随着牛车的晃动,眼皮开始打架。 也不知过了多久,牛车忽然晃了下,宋招娣迷茫地睁开眼,就对上了沈彻那双鹰隼般的探究双眸。 她有些尴尬和茫然,就听沈彻说道,“你娘在那,说是和你大舅聊两句就回来。” 宋招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了自家老娘,不过也就距离他们几丈远。 瞧到她心安的眼神,沈彻眸中滑过一丝好笑。 他还能吃了她不成。 在她跳下牛车的刹那,他忽而低声问,“救命之恩,你准备如何报答?” 宋招娣差点没站住脚,连忙扶住水芹稳住身形,对上他期待的眼神,吸了口气。 “明日我会送上厚礼···” “不够。”未等她话说完,沈彻便打断了她。 眉心一跳,宋招娣警惕,“那你想要什么?” 沈彻那双晶亮的眸子直勾勾瞧着她,看得她浑身不自在,心下想着若是他敢口出无礼狂言,定要骂的他狗血喷头。 岂料他最后只来了句,“不急。” 这时,赵兰芝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大舅赵曾华。 赵曾华说他认识一酒馆厨子,可以帮忙引荐,看能不能直接将水芹卖给酒馆。 于是便将水芹从牛车上卸了下来,沈彻驾着牛车走了。 “沈彻这人也不像传言中的那样混不吝,看来传言不可信。” 赵兰芝对沈彻的印象不错,语气中有夸赞之意,宋招娣没出声。 大舅扛着两捆水芹,带着她们拐了两个巷子后,停在一个冒着炊烟的木门后。 “这里就是我说的酒馆后厨了,里面的厨子我认识,不过能不能让他收了这水芹我也没把握。” 毕竟,在人们眼中,这可是喂牲口的野草。 虽然已经品尝过水芹的美味,但赵兰芝也没什么底气,下意识地看向宋招娣。 “大舅,这个您放心,我有信心他们会收的。” 闻言,赵曾华看了眼宋招娣,直觉得他这个外甥女有些不一样了,甚是欣慰。 “招娣长大了。” 宋招娣娘俩被带进了后厨,赵曾华和一个满头大汗的厨子说明了来意后,那厨子看了眼她们身后的水芹,笑了声。 “曾华,你莫不是在开我玩笑呢,那不就是喂牲口的水草吗?” “这不是水草,这叫水芹,用我的方法做出来,鲜嫩香甜,比萝卜白菜都要好吃,保证你卖得出去。” 宋招娣掷地有声,十分有自信。 进来后厨的时候,她已经观察过了,这个酒馆的蔬菜以白菜和萝卜为主,采用的是煮或炖。 这样的菜品算不上好的下酒菜。 厨子闻声望向招娣,赵曾华在旁解释,“铁锤,这是我的外甥女,宋招娣,她有办法将这水芹做的好吃。” 铁锤点点头,上下打量了宋招娣,眼中仍是不相信,道,“小姑娘,不是我不信你。我这是酒馆,客人不怎么吃素菜的,你这么多···” “那是因为这里的素菜不合客人的胃口,我先做一份水芹,铁锤大伯尝尝再说不迟。” 铁锤闻言,笑着看了眼赵曾华,道,“小姑娘口气不小,我做厨子好多年了,还能不如你?” 宋招娣,“您试试也不吃亏,若是成了,对您酒馆生意也有好处。” 铁锤想了想,应下,“也罢,就让你试试。” 于是,宋招娣立刻抓了把水芹,摘干净、洗净、放入沸水焯熟后切成小段备用。 又开始调汁:葱、蒜、辣椒分别切碎后加入适量的盐、酱油、陈醋放入碗中拌匀,淋上麻油。 最后将料汁和水芹拌匀。 “成了,您尝尝。”宋招娣示意铁锤品尝。 铁锤带着疑惑,夹了一小筷子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后,双眸亮了。 “嗯,不错不错。”铁锤连连点头,“爽脆、滑嫩、酸辣鲜美。” 说完,又夹了一大筷子,“好吃!” “你这两捆水芹,我都要了。” 第11章 厚礼 两捆水芹共一百二十六斤,按一斤一文,也就是能卖一百二十六文钱。 “这水芹,我出的价可是比白菜都贵上一点,诚心诚意了。”铁锤豪爽道,“以后,你若是还有水芹,尽管送我这里来。” 这个价,不算高,但已经算是实在价了,且还能做长久生意,宋招娣没有不满意的,立刻成交,拿到了一百二十六文钱。 “铁锤大伯,您实在,我也不小气。这次是凉拌水芹,等下次再送水芹来,我再教你另一种做法。” 这个朝代的吃食,人们都是蒸熟或煮熟了之后,放点油和调料,就能吃了。 炒菜市场大有可为。 铁锤连连点头,又在宋招娣的指引下,自己做出了一份凉拌水芹。 赵曾华看到她们顺利卖了水芹,也放心了,“小妹,招娣,时间不早了,我得赶回去了。” 赵曾华在一家木匠铺子做工,刚刚也是临时和老板说了缘由,抽了空送他们来的。 送走大舅,宋招娣和赵兰芝从酒馆出来后,将银钱交给赵兰芝。 “娘,咱们去给爹买药吧。” 赵兰芝接过银钱,神色动容,看着宋招娣,满眼的欣慰,“招娣,多亏了你了···” 她这个做娘亲的,还不如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我们是一家人啊,不必如此。” 虽然爷奶苛待她们姐妹,但作为父母,宋耀东和赵兰芝对她们的慈爱和庇护,没得挑。 从未像其他父母那样,因为她们是女孩子,就轻视、怠慢。 这样的父母,值得子女回以同等的付出。 “好好好。”赵兰芝连连点头,将银钱揣进怀里,道,“加上你卖的王八的钱,这次,我们可以给你爹多买几日的药钱了。” “趁着那水芹还嫩着,明日我们再来多卖些···”赵兰芝开始憧憬着。 宋招娣也跟着笑,“娘,我又发现了好的赚钱法子,说不定比卖水芹还能赚钱。” 赵兰芝一听,立刻就问是什么,宋招娣卖关子道,“暂时先保密,您会知道的。” 天气渐渐热起来,过不了几日,水芹就老了,不好卖了。 但是菌子,才正是好时节。 母女两人去了药铺,赵兰芝买了八日的药,宋招娣不解。 “娘,前日的一百八十五文钱加上今日的,购买十日的药了,你怎么只买了八日的?” 赵兰芝摸了摸她的头,笑着道,“丫头,你忘了,你还得买些东西去感谢沈彻的救命之恩呢。” “家里的米油也没了,总得再买些,不能全买药了。” 她的娘总是这样,一分钱得掰成三份花,家里的每个人都得顾及到。可孙秀荷那样的自私自利的婆母根本不值得。 “娘,家里的钱都在阿奶那里存着,没米油了,阿奶会去买的。” 赵兰芝叹息一声,道,“一大家子花销,那点钱还得供耀祖读书···咱们有余钱,买一点没事的,总归我们自己也要吃。” 这就是傻。 但宋招娣也知道,不让娘亲眼看到孙秀荷的自私,她以后仍会傻傻地付出。 于是,没再与其争辩。 买好了药,母女俩又去了集市。 猪肉九文钱一斤,糙米三文钱一斤,大米六文钱一斤,鸡蛋一文钱一个··· 此刻,宋招娣捏着买完了药,剩下的七十一文,才切切实实感受到了这物价,对现在的她来说,是真贵。 赵兰芝对自己吝啬,但对女儿的救命恩人是真大方。 两斤猪肉,三斤白米,二十个鸡蛋,共花了五十六文。 “娘,我们只剩下十五文了。” 赵兰芝点点头,道,“全买糙米吧,两日不吃油也没事,下次再买吧。” 宋招娣不同意,“娘,糙米先买两斤吧,油还是要买的,我有用。” “刚刚我看了,猪油九文钱一斤,是有些贵了,但鸡油便宜,只要五文钱一斤。” 听说宋招娣有用,赵兰芝同意了,买了两斤糙米后,又去买了一斤鸡油,剩下的钱买了盐巴。 忙活了一早上,一文钱也没落下。 花钱的速度比赚钱的速度快多了。 但已经找到了赚钱的路子,母女两人心中仍是愉悦的。 提着东西往回赶,好巧不巧的又遇上了沈彻。 正好,顺手将‘厚礼’奉上,顺便蹭个顺风车。 沈彻婉拒一番,不肯收,最后在赵兰芝的这句‘不收,你这牛车,我们以后也不敢坐了’说出后,勉强收了。 “招娣妹子,多谢你的厚礼。”他笑着说。 宋招娣一本正经,“应该的。” 如此,两人便没再搭话。 沈彻面相很凶,却是个随和的人,一路上和赵兰芝聊着,很是好脾气的样子。 临到下车的时候,抓了一吊肉扔进赵兰芝的竹篮里,扬着鞭子溜走了。 “婶子,这些就够多了,那吊肉算是我孝敬您的。” 赵兰芝在后面追了好一会也没追上,最后只能拎着肉往回走。 一边走,还一边夸沈彻,“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可怜无父母亲人,孤零零一人在这世上讨生活。” 宋招娣不置可否,总觉得沈彻此人有两幅面孔,在赵兰芝面前是一个样,在她面前又是另一个样。 上辈子,她母胎单身二十几年,没和异性有过亲密接触,也不了解男人的心理。 故而不做评价。 回到家中,宋大川不在,去了田里忙活,家中只有宋耀东和盼娣。 说是孙秀荷和宋耀祖还没回来,宋大川早上是黑着脸去田里的。 赵兰芝听完,忙不迭地拿了锄头,生怕去晚了一步,会被宋大川骂似的。 “招娣,你先做中饭,我去田里帮你阿爷干会活,就回来吃饭。” 宋耀东看到妻子如此,面上有些心疼,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拄着拐杖往灶房走。 “招娣,你做饭,我来生火。” 总要做点什么,不能是个吃白饭的。 “大姐,我去给你抱柴禾。”盼娣说着便抡起小短腿,忙活了起来。 宋招娣先是洗好了鸡油和肉,切了些肥肉和鸡油一起熬出油,捞出备用。 “招娣,今日怎么买肉了?” 宋耀东闻着肉香,有些馋,但还是觉得,吃肉对他们来说,有些奢侈了。 “这肉,本是买来谢沈彻的。结果他又送回来了一吊,说是孝敬您二老的。” 第12章 让她做饭,是浪费粮食 听完了事情的原委,宋耀东若有所思道,“看来沈彻也不像传言那样。” 闻言,宋招娣愣了愣,想了下关于沈彻的传言:不被族人待见赶了出来,气死了亲娘,睚眦必报、狂妄恣意,是村中恶霸般的存在。 确实不太符合。 宋耀东一边添火,一边说,“这肉,烧一小块就好了,剩下的腌一下,以后慢慢吃。” 他们这样的人家,能吃饱饭就已经不错了,哪能顿顿吃肉。 太奢侈了。 宋招娣依言将剩下的肉腌制好,用瓦盆扣起来,转身对宋耀东说,“爹,以后我们一定能过上顿顿有肉的日子。” 宋耀东笑了,只当是女儿在宽慰他。 且不说他们家本来就穷,这两年不是旱就是涝,收成不好,只能靠食野菜度日。 现在他又坏了腿,若想翻身,难上加难。 说话间,宋招娣已经洗好了菌子,将鸡枞菌撕成条状,将见手青切成薄厚均匀的片状。又开始准备配菜。 宋耀东抬头的时候见她正在切见手青,想到盼娣跟他说的那些,忍不住还是问出声。 “招娣,这毒疙瘩真能吃?不会有事?” “爹,您就放心吃,保证你吃了还想再吃。” 说着,她已经热好了油,将蒜瓣放进油里炸香,而后放入见手青,翻炒,边暗中数着数。 在数到六千的时候,放入辣椒和盐调味,继续翻炒,再次小声数数。 她严格按照食谱上的步骤来,宁愿多炒一会,将菌子炒熟透了,也不敢急一点点。 宋耀东看着女儿一边不断地挥舞着锅铲,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就像那做法的神婆似的。 莫不是吃毒疙瘩的秘诀就是,在烹煮的时候要念什么咒语不成。 他带着疑惑和忐忑,终于等到了宋招娣的一句,“好了。” 香气四溢,毒疙瘩每一片都泛着油光,色泽诱人,令人垂涎欲滴。 不仅是宋招娣,宋耀东和宋盼娣均是默默咽了口口水。 宋招娣用手拎起一片,看到字幕上的‘无毒’时,便放了心。 正要塞进嘴里,宋耀东大喝一声,“且慢!” 他谨慎地看着宋招娣道,“招娣,不是爹不信你,小心使得万年船,不如先用老鼠来试试毒?” 毒疙瘩的传言根深蒂固,不是一两句就能让人改变的,因而,宋招娣便由着宋耀东抓来了老鼠试毒。 老宋家的老鼠和老宋家的人一样,都瘦的可怜,因为营养不良,无精打采的,一见着有吃的了,不管不顾,几口便吃完了一片见手青。 然后便是等待了。 等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老鼠非但没有中毒的迹象,反而因为吃了东西,无力的四肢有劲了,精神头都好了许多。闻着锅中的香味,想爬过去,再吃点。 宋耀东仍是十分谨慎的又等了一刻钟,最后看到生龙活虎的老鼠,又夹了一片去喂鸡,看鸡吃了后也是好好的,这才放心。 “我先吃,没事的话,你们再吃。” 他先是夹了一片放进嘴里,嚼了嚼,眸光亮了。 “招娣,这毒疙瘩嫩滑可口,好吃。” “是吧?”宋招娣自己吃了一片,又给眼巴巴瞅了半天的盼娣喂了一筷子,而后问,“爹,这是一种菌子,叫见手青,你觉得拿出去卖的话,好卖吗?” 宋耀东立刻点头,道,“这么好吃,肯定好卖。”话说到一半,又停顿下来,道,“只是,这菌子太费油了。” 一般人家,哪吃得起。 “所以,不能去市场上卖。”宋招娣说着,补充道,“见手青比较费油,这鸡枞菌就还好。” “鸡枞菌没有毒,不需要多油、长时间爆炒,一般人家都能吃。” 宋耀东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捕捉到了一个他没听懂的。 “炒是什么?”说到这里,他问出了昨天就想问的,“招娣,这两日,我看你做饭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不再是煮或蒸了,“你这种做法,莫不就是所谓的‘炒’?” “是的,爹。这就是炒菜,前天的水芹也是炒的,我在书里学的。”宋招娣解释。 宋耀东恍然大悟,有些骄傲道,“我家招娣去做工,不但认了字,还学会这么多,真是好样的。” 宋盼娣跟着道,“是啊,小叔念了这么多年,会写的字还没有大姐会的多。” 这点也是真的,原主天生记忆好,虽然只在私塾里做些杂工,但几年下来,认识了不少的字。 就连私塾的夫子都说她天资聪颖,只可惜是个女娃,否则定有大好前程。 “有没有好前程,现在于我而言,不重要。重要的是填饱肚子,治好爹的腿。” 宋招娣说着,将盼娣早上采来的一大篮子荠菜洗干净,锅里油渣复炒,煸出油,下蒜末炒香,放入荠菜。 鲜嫩的荠菜叶包裹着油脂,泛着翠绿的光泽,冒着香气,钻入鼻间。 “好香啊。”宋大川的声音在院中响起,“招娣,今日吃什么?” 饭菜上桌,宋大川望着一桌子不知名的菜,茫然中透着几分期待,最后看向宋招娣。 “招娣,这一桌子,除了荠菜,没一个我认识的,都是能吃的野菜?” 宋招娣点头,为他介绍,同时也是说给父母听,“这是见手青,一种野生菌;这是凉拌马齿苋,这是油渣炒荠菜。” 新鲜的马齿苋有酸咸味,不如晒干后的口感,前两日宋招娣晒了些,今日正好吃。 宋大川虽没听懂,但知道都是能吃的,也没再犹豫,招呼着大家动筷子,开吃。 在吃到见手青的时候,连连夸赞,最后连盘子底都快被舔干净了。 终于吃饱喝足,宋大川望着宋招娣,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慈爱。 没想到大丫头做饭这么好吃,吃完了还不烧心,肚子舒服的很。 “招娣啊,以后家里的饭就全部你来做吧。” 宋招娣没意见,但还是故意提了句,“那阿奶以后做什么?” 以前孙秀荷主要负责在家做饭,其他人都得下地干活。 提到孙秀荷,宋大川的脸立刻拉下来,没好气道,“她去田里干活!让她做饭,都是浪费粮食。” 第13章 拿到彩礼银子 “宋大川,你说什么呢你?” 一声爆喝响起,孙秀荷带着宋耀祖回来了,正好听到宋大川的那句“浪费粮食”。 “什么叫我浪费粮食,我以前做的饭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面对孙秀荷的泼辣,宋大川那一点点硬气立刻软了下来,嗫嚅着道,“这不是因为招娣做的饭菜确实好吃,我才随口一说的。” 得,这是准备甩锅了。 果然,下一瞬,孙秀荷就将矛头对准了宋招娣。 掐着腰,怒瞪宋招娣道,“你个丫头片子,你说说,我不在家这两日,你霍霍掉多少油?” 又对宋大川道,“她做菜好吃,还不是因为她舍得放油!这哪是过日子,这分明是败家!” 宋大川没敢反驳,宋耀东看不下去了,就要站起身,被宋招娣一把按住。 她朝担忧的父母眨眨眼,示意他们别急,而后看向孙秀荷道,“要说败家,我可不及阿奶你万分之一。” “我油放的再多,那也是我大舅出钱买的,可没花你一分钱。” 赵兰芝闻言,有些诧异,买油的钱是卖水芹得来的,大哥没给钱啊。 不知缘由的宋耀东听到这里,真以为母女两人去借了钱。心中不是滋味,又愧疚又难堪。 宋招娣继续输出。 “倒是阿奶,你前日买的猪肉和糙米,还有那只大公鸡是败到哪家去了?” 一语落下,本来被骂的耷拉脑袋的宋大川,立刻抬起了头,质问地看向孙秀荷。 而孙秀荷则是不慌不忙拉出了宋耀祖,狡辩道,“你这丫头说话忒难听。耀祖被你气得去了大哥家,我去找人,怎能空着手去?” “所以你就不管阿爷和我们的死活,将粮食和菜都带走了。”宋招娣戳她,“再说,小叔是被你气走的,可不关我的事。” 一提到这事,宋耀祖就来气,若不是娘小气,何至于让他在朋友们面前丢了面子。 想到此,本来准备给孙秀荷帮腔的宋耀祖恨恨瞥了眼自家老娘,气冲冲回屋了。 接收到儿子怨怼的眼神,孙秀荷气势弱了几分,“家里不还有那半条鱼嘛···” “半条鱼,够我们五口人吃两天?”宋招娣继续质问。 孙秀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瞥到宋大川铁黑的脸,转了话题道,“你们没粮食吃,不会自己去买?” “钱都在你那里,我们哪里有钱买?若不是借了大舅的钱,我们都被饿死了!” 说到这里,宋大川也气,让儿媳妇娘家出钱给儿子治病可以,但他作为一家之主,做不出吃喝还靠着儿媳妇娘家的接济。 当下指着孙秀荷,恼怒道,“你拿些钱出来给招娣,做饭的事以后归她管。” 他可不想以后被邻居戳着脊梁骨骂,吃软饭的。 孙秀荷哪里肯同意,无奈宋大川在气头上,只能不情不愿去屋里拿了几文钱扔给宋招娣,算是个交代。 下午的时候,宋大川带着众人下田干活,宋招娣说要再去山里找些野菜,宋大川允了。 宋招娣这次仍是去了上次采菌子的那座山,她还想多采些野生菌,明早去集市上卖,换些钱,给父亲多买两日的药。 山脚和半山腰,因为上次采摘过,菌子不多,宋招娣只能一直往山顶上走,眼看快到了山顶。 一束阳光透过树叶缝隙照下来,宋招娣远远地便瞧着那光亮处很是刺眼,眯眼一看,是个有巴掌大的菌子状物体。 就是颜色有些鲜艳,也不知有没有毒。 宋招娣也没抱有太大的希望,走近了一看,傻眼了。 这哪是野生菌啊,这看着像是灵芝啊! 还是两大颗,比她手掌还大。 她不敢确认是不是,只能谨慎的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毒蛇虫蚁什么的毒物看护,便壮着胆子,摸了过去。 字幕立刻浮现:多年生灵芝,有小柄,菌盖有沟纹,肾形、半圆形或近圆形,表面褐黄色或红褐色,是扶正固本、滋补强壮的名贵药材。食用禁忌:过敏者、外感实邪、内伤发热等不宜食用。 哈哈哈,这得值多少钱啊! 宋招娣笑呵呵,连忙将两颗灵芝采了,也没敢在原地多留,就怕碰到传说中的毒蛇,赶紧换了个方向下山了。 下山走的路是山的另一面,没被采过菌子,宋招娣一路下山,又采了不少,还顺道挖了些荠菜和马齿苋。 眼看时间不早了,她加快了下山的脚步,回到家后,正是做晚饭的时候。 一进入院子,刚睡醒的宋耀祖便扫了眼她背篓里的东西,在看到绿油油的野菜时,眼中闪过不屑和嫌恶。 嘴上也不客气道,“野菜有啥好吃的?我娘不是给你钱买菜了吗?” 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当他们爱吃野菜啊! 宋耀祖每日过着大少爷般的生活,还真以为自家是不愁吃喝的了。 想到以前原主在他这受的委屈,宋招娣对他也是没有什么好脸色,怼过去,“你娘给了五文钱,够买一斤肉啊,还是购买两斤糙米啊?” “不吃野菜,你以为你还能在私塾里当阔少爷?” 宋耀祖一听,不乐意了,这话就像是,他们过着吃野菜的日子,都是他造成的。 “你胡说什么?你们爱吃野菜,关我什么事?” “对了,我娘也说了,你们丫头片子迟早是别人家的人,没必要吃那么好。” 宋招娣沉沉吸了口气,咬牙怒骂,“你娘说,你娘说,你自己呢?你好歹十五岁了,天天围着你娘转,还算个男人吗?” “还有,我们吃野菜就是因为你,因为银钱都给你读书了,被你拿去请酒肉朋友吃饭了,我们才吃不饱穿不暖,这一切跟你脱不了干系。” “这事若是让你那些同窗好友知道了,你说,他们是会看不起你呢?还是看不起你呢?” 能读书的,肚子里都有二两墨水,自诩清高,自是看不上这种如水蛭般吸亲人血的人。 宋耀祖虽然是个没本事的假二世祖,但被熏染的也沾了些清高,更怕这种事被同窗知道,丢了脸面。 于是他皱着眉头训斥道,“你少胡说八道,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宋招娣,“我的十两彩礼钱都给你束修了,我胡说了吗?” 说到彩礼钱,宋耀祖有些心虚,他之前听孙秀荷说过这事,知道宋招娣没冤枉他。 毕竟年少,不禁激,为了证明自己没占便宜,恼恨地点了点宋招娣。 “不就十两银子嘛,你等着,我马上还给你!” 宋耀祖气势汹汹进了东屋,很快跑了出来,将一个钱袋子扔给宋招娣。 “十两银子你拿走,另外的半吊钱,你明早去镇上买些好酒好菜。” “我朋友要来,你可得给我招待好了。否则,看我不教训你!” 原来十两银子根本没用掉! 更没想到激将法对宋耀祖真管用! 宋招娣捧着银子,立刻笑颜如花,道,“小叔放心,我定会好好招待!” 第14章 卖见手青 给钱的是大爷。 有了这十两银子,林家的亲能退了。 宋招娣心情好,连带着看宋耀祖都顺眼了些,语气也和缓和不少。 宋耀祖瞧她翻脸比翻书快,不免讽刺了句,“还真是见钱眼开。” 宋招娣没和他争辩,忙着将背篓找个隐蔽的地方放好,又抓了些青草盖住,这才放心去做饭。 晚饭是凉拌荠菜,清炒水芹和糙米粥。 这两日顿顿荤腥,宋大川吃上头了,再回头吃素,只觉得口中寡淡。 “招娣,你中午做的那什么青,晚上怎么不做了?” 那味道鲜嫩、脆滑,比大猪肉都好吃,宋大川念念不忘。 宋招娣睁着大眼睛无辜道,“中午吃完了,下午就找到这些野菜。” 宋大川望着一桌子绿,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但也知道,自家的条件不是能挑食的。 然而宋耀祖不满意了,他喝了碗糙米粥后重重地撂下筷子,对宋招娣吩咐。 “明日可得多买些荤腥,别亏待了我的朋友们。” 宋招娣连连点头,宋大川却眉头紧锁,不悦地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孙秀荷。 见其龟缩着不出声,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劝,“耀祖,你平日在外面请你那些同窗吃喝,也就算了,怎么还给领到家里来了?” 在外面吃一顿,这要是来家里了,不得吃一整天,那得花多少钱。 宋大川舍不得。 看到自家老爹那小气的样,宋耀祖哼了声,道,“人家请我去家里做客,我怎好不回请?” “爹,你就放心吧,钱我已经给招娣了,你不用操心。” 话音一落,宋大川还未反应过来,孙秀荷张口就来。 “什么?你给她钱做什么?要买什么我去买就好了,她一个丫头片子,会买什么?” 说着又转头对宋招娣道,“你小叔给你多少钱?拿出来。” 眼见矛头转到自家女儿身上,宋耀东开口了。 “娘,耀祖给钱招待他的同窗,说明耀祖懂事了啊。” 宋耀祖一听,像是被人认可了似的,直点头,一把拉住孙秀荷,道,“娘,这事你别管。我看招娣做饭确实比你好吃,明日的饭就交给她来做。” “可不能再像前日那样,给我丢面了!” 前日,因为孙秀荷舍不得杀鸡,害他在同窗面前丢的脸,明日都得挣回来才行。 思及此,宋耀祖面色不善地看了眼自家老娘,算是警告。 孙秀荷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没帮自己说话,气得骂了句,“胳膊肘往外拐。”就回屋了。 一夜无事,翌日天未亮,宋招娣母女便割好了两大捆水芹,然后借口去镇上买菜,搭上了王铁柱的牛车。 搭王铁柱的牛车,是前一天晚上和他说好的,还是宋耀祖去说的,就为了让宋招娣能早点买好菜回来,别耽误事。 王铁柱笑看着宋招娣问,“你家是不是要办什么喜事?费这么大阵仗去镇上采买。” 不知道宋耀祖是怎么和王铁柱说的,但听这话的意思,必是宋耀祖又说了些大话。 宋招娣实话实说道,“哪有什么喜事,是小叔要请他的同窗来家里做客,小叔让我去镇上买些酒肉。” 闻言,王铁柱不着痕迹看了眼牛车后的两大捆水芹,心中诧异,老宋家连野菜都吃了,竟然还有银钱去买酒肉。 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就老宋家穷的叮当响,不还是供了个读书人。 男娃和女娃之间,差别就是这么的大。 这就是命。 王铁柱有些同情宋招娣,没再问,只以为她的两大捆水芹是上街卖给人喂牲口的。 到了镇上后,宋招娣顺利地将水芹卖给了酒馆老板铁锤,又教了他清炒水芹。 铁锤尝过赞不绝口,还说要给她介绍生意。 “今天的水芹共一百五十斤,这里是一百五十文,你数数。” “是这样,我有个兄弟开了个饭馆,上次尝过凉拌水芹后,十分满意,你若是有多的水芹,明日再给他那送些。” 宋招娣答应着,拿出了菌子。 “铁锤大伯,这是一种新的野味,新嫩爽口,保证能成为你的招牌菜。” 铁锤看了眼她手中的东西,皱着眉头看了又看,最后像是躲避毒物似的连连后退。 “招娣啊,你手中的是毒疙瘩吧?这可不能吃啊,赶紧扔掉。” 这样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宋招娣安抚地将见手青收起来,拍着胸脯再三保证没毒,铁锤这才半信半疑让她做了菜。 宋招娣快速摘洗好菌子,切好佐料,便热油,下菌子爆炒,一边炒,一边默念着,直到三遍《月亮之上》唱完了,才放入辣椒,将粘在锅铲上的也一一挑下锅,又翻炒一会,才出了锅。 “大伯,你尝尝。” 刚出锅的见手青鲜香四溢,令人垂涎四滴,但铁锤惜命,不敢尝。 宋招娣见状,带头吃了一口,还做出一脸陶醉的样子,闭上眼,连连夸赞,“好吃,真好吃。” “大伯,我都吃了,你看,没中毒。”宋招娣鼓励铁锤尝试,“其实这叫见手青,是一种野生菌,只要处理好了,没有毒的,我在家里也吃的。” 瞧着她确实没中毒,又听她说在家中也吃,半信半疑的铁锤壮了壮胆子,夹了一片放进嘴里。 咀嚼一下,眼中有惊讶,咀嚼两下,眼中有不可置信,咀嚼三下,脸上都是惊喜。 忙又夹了一筷子,滑嫩爽脆,铁锤直呼从没吃过这样的食物。 “招娣,你刚刚说这叫什么?你有多少,我都要了。” “这叫见手青,可不便宜,大伯真的全都要?” 铁锤单吃觉得不过瘾,还让伙计给他盛了碗米饭,就着见手青一边吃,一边爽朗笑着。 “招娣啊,你可别看不起大伯我,我这酒馆可不少挣钱,你只管报价。” 这见手青可比那萝卜白菜好吃多了,甚至比他做的猪肉都好吃。 上次的凉拌水芹一端出去,食客们赞不绝口,许多人更是特地找来,就是要尝尝凉拌水芹,连带着店里的生意也更好了。 见手青的味道比水芹还好,若是卖出去,又能帮他招揽不少生意,赚不少钱。 “三十文一斤。” 第15章 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这么贵!?” “大伯,物以稀为贵。这野生菌数量少,且味道好,营养价值高,不比鸡肉猪肉差。最重要的是我能保证,您酒馆绝对是独一份。” 见铁锤仍然犹豫,她再次语出惊人,“我先不收钱,等您卖了后,再给我结钱也可以,卖不出去我再拿回去。” 铁锤一直犹豫不决,无非是怕卖不出去,或者亏本。 虽然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吃得饱比吃得好要更实在。 但宋招娣观察过,他这个酒馆,在镇上算是高消费的了,且能有钱来喝酒的,定是不差钱的。 不要钱的买卖,又不会亏本,不试白不试,铁锤立刻就答应了。 宋招娣称好了菌子的重量,又教了铁锤如何做和注意事项,包括鸡枞菌的做法也一并教了。 “大伯,鸡枞菌价格便宜些,十文钱一斤。” 铁锤一一记下,两人写了货款单,并盖好手戳,宋招娣便赶去了药铺。 今天最重要的事,是卖灵芝。 她没急着卖,而是先找了两家药铺询问了灵芝的价格,心中有数了之后,才去了宋耀东买药的那家。 伙计听说她有灵芝,又看了灵芝的品相之后,直接将掌柜请了出来。 “哎呀呀,这灵芝可真是好啊。”吴掌柜像是看稀世珍宝般看不够,嘴里小声念叨着,“这不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嘛。” 看来吴掌柜正是需要灵芝的时候。 如此,甚好。 “吴掌柜,您看值多少钱?只要价格合适,就卖给您。” 吴掌柜看了眼宋招娣,而后伸出手,比划了下,道,“最多五两银子。” 说完,怕宋招娣不肯卖似的,又道,“说实话,你这品相的要是在县或以上的大地方,肯定不止这个钱。” “但,姑娘,在这里,能出这个价,已经是老夫最大的诚意了。” 吴掌柜说的没错,先前两家药铺开的价都没有超过五两的,宋招娣心中分明,也没再讨价还价,五两卖了。 吴掌柜笑呵呵收了灵芝,还不忘交代宋招娣,日后若是再有药材,也必会良心价收购。 宋招娣一口答应下来,拿了五两银子后,怕这么一笔巨款揣在身上不安全,毕竟孙秀荷可不是个吃素的。 思忖一番,她直接将父亲后面的药钱全付了,并让吴掌柜在原本的药方中加了些补气养身的。 吴掌柜直夸宋招娣是个孝顺孩子,想到上次宋耀东夫妇来看病时的窘迫,不免感慨。 “你爹娘有你这样的孩子,真是他们的福气啊。” “吴掌柜,你可得给我保密啊,谁都不能说。” 她没有一次性将药全拿回去,而是和吴掌柜约定好了,每十日来拿一次药。 这样,不突兀,也不会引起宋大川和孙秀荷的怀疑。 这时,伙计将一纸包东西递过来,好奇问,“姑娘要这么多麻椒做什么?” 宋招娣只是笑了笑,并没解释,若是说用来做菜,别人定会觉得她疯了。 在这个时代,花椒被称为麻椒,人们还没将花椒用到食物中,故而宋招娣只能从药铺买,包括一些其他的香辛料。 水芹卖了一百五十文,加上灵芝的五两,再减去药钱,最后剩下了整整二两银子。 她的事都办好了,现在也是时候去集市上买些菜了,否则回去不好跟宋耀祖交代。 逛了一圈之后,宋招娣决定用最少的钱,买最多的东西。 这个时代,猪肉是荤菜中的主力菜,但因为人们缺油水,所以肥肉反而比瘦肉贵。 一块肉中,肥膘越多,越贵。 于是宋招娣买了两斤瘦肉,一斤五花肉。 猪下水因为臊腥气重,不好卖,卖肉的老板本来准备自己带回家吃的。 见宋招娣要买,便宜卖了。 一副猪大肠只要两文钱,买了。 两大块猪血也只要一文钱,买了。 两个猪腰子五文钱,买了。 早上走的时候,宋耀祖便让孙秀荷捉鸡杀了,说是上次没吃到的,今日必须得安排上。 宋招娣想了想,指着猪肚问,“这猪肚多少钱?” “十文。” “大伯,您看我都买了你这么多了,便宜点,您给个实诚价,我就一起买了,您好早点收摊。” 卖肉老板也爽快,“行,那就算你八文钱。” 宋招娣付了钱,又去买了颗大白菜,最后按照宋耀祖的吩咐,又去买了两斤白米,三斤酒。 最后算下来,一共花了八十九文钱。 第一次,宋招娣花了这么多钱买吃的。 搁在以前,这么多钱,够他们一家人好几个月的花销。 今日,就为了款待宋耀祖的狐朋狗友,孙秀荷是下了血本,要打肿脸充胖子了。 那她又是采买、又是烹煮的,拿点小费也是应该的。 如此想着,宋招娣毫无负担的将剩下的钱划作为自己的辛苦费了。 是时候回去了,可背篓里的东西太沉,宋招娣走了没几步,累得满头是汗。 就在这时,一道粗犷的男声响起。 “招娣妹子,今日买了这么多东西,来,放我车上。” 宋招娣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沈彻已经十分轻松地将她的背篓和手上的东西拎走了。 那模样就像是没拎什么重物似的,她心中直感叹:有肌肉真好。 沈彻将东西放好,回头时,见她仍僵在原地,咧嘴笑了,“被累傻了?” 宋招娣连忙回神,用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汗,也没扭捏,直接坐上了牛车的另一边。 能省点力气,她是绝不会让自己吃苦的。 沈彻见她上车坐好后,拉了拉牛鼻子上的绳子,牛车复又动起来。 缓了会,恢复了力气,宋招娣从怀里拿出两个铜板递过去,沈彻挑眉看了眼,没收。 宋招娣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又将铜板往前递了递,并开口,“这是我的车资。” 这回沈彻仍是没收,还用他粗大的掌心将宋招娣的手推了回来。 宋招娣有些不明所以,沈彻看着收回的掌心,眸色暗涌。 “你坐我的车,不用花钱。”说完,从怀里掏出个牛油纸包,塞到宋招娣怀里,“给你吃的。” 是肉包子。 宋招娣捧着那热乎乎肉包子,忽而,脑中的那根弦裂开了。 她不可置信、不太确定地问,“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第16章 等你退了亲,我便来提亲 “是。” 沈彻回答得干脆。 她抿唇,“可是我有婚约了。” 沈彻再次看过来,黑沉沉的瞳仁像是一汪深潭,看得宋招娣心脏砰砰地跳。 “你不是看到林勇和别的女人钻草地了,还愿意嫁给他?” 宋招娣语塞,记忆被拉回到落水的那日。 看来,当时沈彻也在。 林家的亲,她是要退的,可沈彻的语气,就好像,她退了亲,就要嫁给他似的。 嫁与不嫁,嫁给谁,这是她的私事,没必要和不相干的人说。 因而她只表明自己的态度,道,“林家的亲我是要退的。” 沈彻点点头,粗声粗气道,“那等你退了亲,我便来提亲。” 宋招娣再次震惊,想直接拒绝,但想到那些关于他的传言。 又看到两人巨大的体型差,和他那盆口大的拳头时。 她怂了。 这荒郊野岭的,若是他发了狂,将她先这样再那样。 那她不就完了? 因为他的救命之恩和上次表现出的随和,这次她没想太多就上了他的车。 可现在,她后悔了。 她捏着热乎乎的肉包子,低着头,没敢吭声。 落在沈彻的眼中,就是小姑娘害羞了,他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叮嘱她趁热将肉包子吃了。 肉包子很香,宋招娣却不敢吃,又不敢还回去,就这样抱了一路。 直到看到自家那三间土房时,她大喝一声,“停车。” 沈彻猝不及防,仍是听话地停了牛车,就见宋招娣快速的背上了背篓,拎起米袋,将肉包子扔给了自己。 丢下一句,“我不喜欢吃肉包子,也不喜欢你。”便撒丫子跑了。 他这是被拒绝了? 沈彻望着那单薄的背影,吃力却急切地跑着,仿佛后面有吃人的恶鬼似的。 不禁觉得好笑。 他拿起包子,对着那背篓,抛了过去, 一击命中。 宋招娣只觉得背篓忽然被什么重物击中,还以为是沈彻在朝她丢石头,连忙拔腿就跑。 快跑到门口的时候,碰到了姜美凤。 姜美凤仍是穿得花枝招展,在看到宋招娣满头大汗,狼狈的样子时,心中的优越感更盛。 “吆,这不是招娣嘛。” 尖细而做作的嗓音,透着股高高在上的骄傲。 在宋招娣靠近的时候,姜美凤刻意撩起了自己的衣裙,甚至还转了一圈。 宋招娣一身粗布补丁衣裳,别说美了,连起码的得体都算不上。 两相对比下来,姜美凤更得意了。 有爹娘疼又怎样,不还是活得这般低贱。 “招娣,你看,我又买了新裙子,你猜花了多少钱?” 宋招娣看着她身上的衣裙,忽然就想到那十两彩礼钱。 若是退回去了,估计都得花在眼前人身上了。 但,不属于她的,她不贪心要。 而且,这也是她能快速和林家断干净的唯一途径。 于是,她笑着奉承道,“这裙子真美,不过也没什么好羡慕的,等到我嫁到林家,十件这样的衣裙也能买得起。” 姜美凤一听,脸上的得意立刻消失不见,反而染上了嫉妒和恨。 “你上次不是说,你不想嫁到林家吗?”这话急切,暴露了意图。 宋招娣故意叹了口气道,“哎,没办法,谁让他家有钱呢。我爷奶还说明日就去找林家商量婚期呢。” 她说完,便背着沉重的背篓回家了。 而姜美凤坐不住了,忙转了头就往林家的方向赶。 家中仍然只有宋耀东和盼娣在,除了宋耀祖去请人了,其他人都去田里干活了。 “招娣,你阿奶早上杀了鸡,我已经洗干净了,你看怎么做?” “不急。” 宋招娣放下背篓,将里面的东西一一往外面拿,在看到那油纸包时,愣了下。 随后立即反应过来,背篓被撞的那一下,原来是包子被扔了进来。 “大姐,这是什么啊,好香啊。”盼娣踮着双脚,大眼睛巴巴瞅着招娣手中的纸包。 包子此时已经是温温的了,再不吃可就不好吃了。 她也做不到再跑到沈彻家里,给人送过去。 “是肉包子。”招娣给盼娣拿了一个,又递了个给爹,“趁热赶紧吃吧。” 她自己也拿了一个,将最后一个包起来,“这个留给娘吃,盼娣,你拿到屋里藏好了。” 就像是算好了似的,正好四个大肉包,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盼娣拿到包子便咬了一大口,满足的双眼都眯了起来,“好吃。” 宋耀东拿着包子却没吃,看到小女儿将最后一个包子藏进了屋里,他脸色有些复杂。 “招娣,这是你买的?” 说实话,他们家连糙米都快吃不起,哪还能花钱去吃肉包子,有这钱还不如多买两斤糙米。 招娣一直是个勤俭节约的,怎会如此不会过日子,宋耀东不免疑惑。 一家人没什么好隐瞒的,宋招娣便如实说了,但略过了沈彻说要来提亲的那段。 “他说上次收了咱家好多东西,不好意思,就买了几个包子。” 说完,宋招娣没敢多聊这事,忙着将包子塞进嘴里,就去洗菜了。 仍是宋耀东烧火,盼娣抱柴禾。 随着炊烟升起,香味渐渐飘了出来。 水煮肉片、回锅肉、毛血旺、猪肚鸡、酸辣白菜、清炒水芹、凉拌黑木耳、荠菜瘦肉糙米粥。 “盼娣,快来尝尝这鸡汤。” 招娣盛了碗鸡汤,让盼娣坐在灶房的门槛上喝,又盛了碗给爹。 宋耀东望着雪白的汤,犹豫着,道,“咱们这样,不太妥当吧,若是待会不够客人吃···” “爹,你别担心,待会我再多添两瓢水就够他们喝了。” 额···好像也不是不行。 总是女儿的一番心意,宋耀东没再说扫兴的话,接过碗,喝了一口,惊呼。 “嗯,真鲜。这汤怎么和以前的鸡汤不太一样?这里面还有···猪肚?” 宋招娣正在切鸡肉,闻言,解释道,“这叫猪肚鸡,鸡和猪肚一起炖的,味道会更浓郁。” 话音刚落下,宋耀祖的声音便从外传来。 “大家别拘束,先入堂屋歇着,饭菜马上就好。” 宋招娣忙站到门口挡住盼娣的身子,边背过手,示意正喝汤的两人赶紧喝掉。 她笑着朝宋耀祖打招呼。 “吆,小叔回来了。饭菜马上就好。” 第17章 谢随 宋耀祖甫一进院子,便被食物的香味给吸引了,正招呼人进屋,就看到招娣咧着嘴朝他笑得灿烂。 这丫头,今日是转了性了? 以前总是躲着他,这次回家,她就像个刺猬,不仅敢顶嘴了,现在还朝他笑? 没等他想太多,身边的朋友开口了,“耀祖啊,你家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被好友夸赞,宋耀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得意一笑。 “那可不,都是为了你们张罗的。不是我吹,我大侄女的厨艺不错,待会你们吃过就知道了。” 学子们开始起哄,恭维的话张口就来,“耀祖就是不一样,今日我们有口福了。” 说着便去了堂屋。 宋招娣手里拿着抹布,佯装笑着,看到众人将注意力移走之后,立刻收回了笑,转身就要进厨房。 余光忽然瞥到一抹探究的视线。 是那日的那个青衫男子,好像叫谢随。 谢随长身玉立,清清冷冷,看到宋招娣的变脸速度之快,有些诧异。 宋招娣也没再回头,就当是没看到人,自顾进了灶房忙活了。 一盘盘的菜被端上桌,饶是吃惯了酒肉的一帮人,被那独特的麻辣香味勾的,也忍不住开始吞口水。 “耀祖啊,你家的饭菜是真香。但都没见过啊?你给我们说道说道,都叫什么?” 宋耀祖今日被夸得快飘了,顿觉十分有面子,可他望着桌上的菜,一个字都编不出来,最后只能将宋招娣喊来。 “这些都是我大侄女做的,我平时就只管吃,哪知道这些。你们想知道,我将她喊来,给你们说说。” 宋招娣一一介绍过菜名,众人又开始恭维宋耀祖,“耀祖,要不说,你是我们这群人里最有学问的呢,连菜名都起的这么与众不同。” 宋耀祖被夸得满面红光,朝宋招娣摆摆手,示意她下去。 宋招娣却并没有动,而是一副极其尊重宋耀祖的样子,道,“小叔,我有个小忙,想让小叔帮忙。” 此时宋耀祖正是兴头上,又加上朋友们看着,哪还管小忙大忙,直接一口答应下来。 “没问题,你尽管说,小叔都给你办。现在小叔要招待朋友了,你也下去吃饭吧。” 宋招娣乖巧地退下,去了灶房,端起了没被稀释过的鸡汤。 滋溜滋溜喝起来。 大概一刻钟后,宋大川三人回来了。 一进家门,众人便拉着宋大川上桌子吃饭,孙秀荷也盛了碗米粥,跟着站在宋大川身后。 家里来客人,宋大川是不允许女人上桌的,但孙秀荷又贪嘴,每次都要站在宋大川的身后,趁机夹两筷子菜。 等到灶房里没外人了,宋招娣神秘兮兮地从矮橱柜中端出提前预留下来的饭菜。 “爹娘,小妹,我们也吃吧。” 宋耀东看了眼,震惊说了声,“招娣,怎么我们比他们还多两个菜呢。” 盛菜的时候,他看到女儿留菜了,但什么时候还多做了两样? 留下的猪肚鸡里加了鸡枞菌,还炒了份见手青。 比那一桌子还要丰盛的多。 宋招娣只是狡黠的笑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吃的很快,收拾了碗筷后,堂屋里仍在推杯换盏。 宋耀东和宋大川酒意上头,皆是红了脸,大着舌头劝酒,孙秀荷一面假惺惺的招呼大家别客气,一面忙不迭地给自己夹菜,吃得满嘴流油。 吃吧,多吃点,也吃不上几顿饱饭了。 宋招娣没进去,而是出了篱笆院门,背靠着门框,视线落在一个方向。 忽然一道清冷的男声自身后响起,“你在等人?” 宋招娣警惕地站直身子,回头对上谢随打量的目光,立刻挂上人畜无害的笑。 她没回话,一是不知道该和陌生人说什么,二是打心底里也不想和宋耀祖的这些酒肉朋友搭上关系。 谢随望着她嘴角甜美的笑,一时间有些慌神,也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怎的。 他忙移开视线,清了清喉咙,问,“我想洗把脸。” 醒醒神。 闻言,宋招娣嘴角一抽。 还真将她当成使唤丫头了。 一个陌生人,她又没事求他,所以也没惯着。 她指了指墙角的水缸,道,“那里有水。”而后又望着路发呆。 谢随蹙了蹙眉,觉得自己被怠慢了,但自身教养,让他也没立刻发作。 他也没走,就站在原地,像是在等着宋招娣发觉他不悦,进而有所动作似的。 可偏偏,宋招娣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他身上。 就这样,两人僵持了一会,忽然,宋招娣动了。 谢随不耐的脸也跟着缓和了不少,就在他以为宋招娣要去给他打水时,就看到宋招娣抬手招呼起了人。 笑得比刚刚对他还热情。 “林大哥,你来啦。” 林勇脸色非常不好,身后还跟着姜美凤。 在看到宋招娣的笑脸时,那脸色僵了一瞬,有惊艳。 可视线在落到招娣身上的补丁时,又难看了几分。 短短一瞬间,脸色变了又变。 而唯一不变的就是,一脸的嫌弃。 就像是暴发户嫌弃自己的穷亲戚似的,恨不得立刻撇清关系。 此时,姜美凤站到林勇的身边,还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宋招娣,我来是跟你退亲的。”林勇说。 那可太好了! 宋招娣心中高兴,面上却装作痛苦悲伤样。 指着林勇,就像每一个被退亲的女子一样,满脸不堪和绝望。 “林大哥,你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今年年底就成亲的吗?” “婚约作废,我可不想娶你这样一个木头桩子回家。” 林勇生性风流、好色,自打去年和宋招娣定了亲后,三番五次动手动脚,都被招娣给拒绝了。 后来,招娣怕他真做出出格的事,便不再与他单独见面。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姜美凤上位了。 宋招娣巴不得这一对狗男女锁死一辈子,别再出来害人,但还得继续演。 “林大哥,你说什么胡话?”她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指向姜美凤,泫然欲泣,“是不是她勾引你的?我那天看到你们钻草丛了。” 勾引实在不是什么好词,饶是厚脸皮的姜美凤也听不下去,直翻白眼。 “宋招娣,你自己没本事,还赖别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勾引林大哥了?” “你空口白牙,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还有谁看到了?” 就在这时,一道粗狂的男声猝然响起。 “还有我!我就是宋招娣的证人!” 第18章 拿上钱,赶紧滚 一语落下,就连虎着脸叫嚣的林勇,也哑了火。 而姜美凤还在说,“你是谁?不关你的事,你别多管闲事。” 沈彻只是微微扬了扬眉,轻飘飘瞥了眼姜美凤,明明什么都没说,但他眼尾的那道疤似乎变得凶戾起来。 “你不是要人证吗?我就是。”沈彻说,“你那日和林勇钻草丛,我也看到了。” 这种事被当众揭发,姜美凤一张脸被羞臊得通红,指着沈彻,“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只能恨恨地去揪林勇的胳膊,红着眼委屈道,“林大哥,他们欺负我,你可得帮我啊,我的身子都给了你,你···” “好了。”林勇陡然怒喝一声,死死盯着宋招娣道,“今日之后,你我亲事就算退了,以后再无任何关系,你跟你父母言明。” 说罢,就要转身,又被姜美凤拉住了。 “林大哥,你们既然退亲了,那给宋家的彩礼钱可得拿回来才行啊。” 林勇低头想了想,觉得也应该要回来,便又回头看宋招娣。 “既然退亲了,其他的便也算了,那十两彩礼钱退还回来,你我便一刀两断。” “你我好聚好散,别叫旁人看笑话,对你名声也没好处。” 最后一句算是威胁了。 乡下的男人都爱面子,女人们最怕被人说名声不好。 可宋招娣最不怕的就是被人看笑话,再说了,看谁的笑话还不一定呢。 她哼笑一声,翻了个白眼,“谁要来看笑话,尽管来啊。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怕。” 话落,她一脚踹翻了墙角的破瓦盆,瓦盆受力翻了个滚,最后‘哗啦’一声烂在路上。 碎片正好扎在姜美凤的脚前,姜美凤被吓一跳,怒目圆瞪,指着宋招娣怒骂。 “宋招娣,你个泼妇,你还想打人啊?看我不让你好看。” 说话间,仗着有林勇撑腰,竟还真的扬起了手,作势就要来扇嘴巴子。 立在宋招娣身后的两个男人见状,立刻有了动作。 谢随慌忙去拉宋招娣,试图躲过姜美凤的巴掌,而沈彻大跨步上前,已经抬起了粗壮的小臂,试图钳制住姜美凤的腕骨。 此时,听到声响的宋耀东夫妇也赶了出来,正好目睹了这一幕。 就在一团乱麻的时候,宋招娣灵活地躲过谢随的手,避开沈彻的腿,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唉吆,打人啦!救命啊,还有没有天理啊。” 说着她又拎起墙角没了壶嘴的破茶壶,一把摔了出去,还趁机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有没有人来管管啊,你们一对奸夫淫妇、狗男女,做了龌龊事还要打人,真当我们老宋家是好欺负的吗?” 众人在这一刻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只有震惊和茫然。 而闻声赶来的邻居和看热闹的也越来越多,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人,交头接耳,缓步围观过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沈彻,他怒视着姜美凤和林勇,就像是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侠士。 “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干出那种龌龊事,我一个路过的都看不下去了。” 林勇一听,立刻狡辩,“我怎么欺负人了?我不娶她了,她应该把彩礼钱退给我。” 姜美凤挣脱开沈彻的钳制,也跟着帮腔道,“就是,林大哥又不喜欢你,你纠缠,还不是因为舍不得那十两的彩礼钱。” 这话就是在说宋招娣是个贪慕钱财的女人。 围观的村名开始小声议论。 “这林家和宋家的婚事,不是说年底就办吗?怎么就不娶了?” “唉吆,林勇那人风流好色,要不是因为他爹娘,怎会看上宋招娣。” “就是,宋招娣虽然长得还可以,但是个老实孩子,哪会那些狐媚子手段。你瞧瞧那姜美凤,都快贴在林勇身上了···啧啧。” “可林家确实有钱啊,十两银子呢,够老宋家干好多年了。” “老宋家还有个读书的,这钱怕是早花掉了,拿不出来还啰。” 宋招娣假装哭着,擦着脸,宋耀东夫妇气得就要上前理论,被招娣一把拉住。 她佯装哭诉,“爹娘,林勇要退亲,我以后怎么办啊?”边小声对两人说,“别动,卖惨。” 反正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越是想瞒着,她就越要闹得人尽皆知。 而谢随此时酒醒了,看到宋招娣一家三口坐在地上哭,头脑一热就跑进了院子。 “耀祖,你快来,你家出大事了。” 林勇见谢随跑进去喊人了,有些怂,想放两句狠话就跑,却被沈彻挡住了路。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沈彻就站到了林勇的身后,成了围观村民的一员,用他那宽阔的胸膛堵住了去路。 林勇顿时有些后悔,自己一时色欲熏心,就被姜美凤哄来了。 不过,他也是真的不想娶宋招娣,不想粘上宋家这么个无底洞穷亲戚。 又仗着众目睽睽之下,老宋家也不敢怎样,所幸将话说明白,将属于他的钱拿到手。 “宋招娣,你再怎么哭、卖惨都没用,我今天就是来退亲的,那彩礼钱你理应还回来。” “你这样闹,对你有什么好处?” 宋招娣抹了把脸上的泪,站起身,道,“你若是要退亲,堂堂正正来说,彩礼钱,我一分不少退给你,可你竟然和姜美凤搞在一起,你还是人吗?” “什么!?”刚赶过来的宋耀祖像是被人打了巴掌,脸火辣辣的疼,“林勇,你给我说清楚,你什么意思?” 宋招娣看了眼宋耀祖身后,除了两三个来看热闹的学子们,宋大川夫妇并没来。 想来是被那烈酒给放倒了。 也不枉她花了钱。 这下好了,没有搅屎棍,那这亲就好退了。 仗着辈分高些,宋耀祖没客气,加上喝了酒,也没觉得此时不是他应该出头的时候。 宋招娣一见宋耀祖出声,立刻跑到宋耀祖身边,告状,“小叔,林勇和姜美凤有奸情,他现在要来退亲,还要我们还他彩礼钱。” 宋耀祖本来就看不上林勇,现下一听,加上同窗在旁边看着,顿时怒不可遏。 指着林勇破口大骂,“好你个林勇,要不是你爹娘求到我家,我宋家怎会看上你这个浪荡子。” 话落,手里忽然被塞了些碎银子,细看正好有十两。 他一把扔出去,像是出了一口恶气,怒骂,“拿着你的臭钱,赶紧给我滚!不要脸的东西。” 第19章 招娣有些不可控了 林勇看到银子飞来,忙不迭去捡,姜美凤也帮着弯腰捡,生怕会被看热闹的人捡去。 “唉吆,没想到啊,老宋家还真能拿得出来,真是有骨气呢。” “这林勇真是作孽。这样的人,姜美凤怎么就看上了呢?” “两个都不是好东西,没什么可惜的。” 围观村民望着拿了银子走人的林勇和姜美凤指指点点,而两人就像是过街老鼠似的,慌忙逃窜。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宋耀祖挥了挥手,又对宋招娣道,“好男人多的是,你可别在这给我丢脸。” “我知道了,小叔。” 刚刚还一脸悲伤的宋招娣,立刻整理好了心情,再一次让谢随感叹其变脸速度之快。 宋招娣拉着父母进门的刹那,回头望了眼沈彻。 安顿好了父母之后,宋招娣连忙跑出来,在看到沈彻斜倚在墙角处时,松了口气。 “你好像有些诧异?”他问。 宋招娣诚实的点点头,她是有话和沈彻说,但刚刚太匆忙,根本腾不出时间,所以才会有那回眸一瞥。 她以为他已经走了。 沈彻走过来,低垂着眸子看她,黑沉沉的影子将宋招娣娇小的身子全盖住了。 “我以为你是在挽留我。”他又说。 分明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宋招娣反倒有些脸热。 不是说古人很含蓄的嘛,沈彻怎么就这么··· “你怎么不说话?”他又问。 耐心似乎不怎么好。 “我没有挽留你。”宋招娣仰头,不想让他对自己有什么误会,“我只是有些话想跟你说。” 沈彻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在她要出口的时候,又道,“别说什么不喜欢我的屁话,老子不爱听。” 他忽然皱起了眉头,道,“你若是没别的事要说,我要走了。” 刚刚她是如何使计让那两人颜面扫地的,他全程目睹。 联想到先前她的那句‘不喜欢’,这丫头狡猾的很,也心狠的厉害。 但既然他认定了,不管她是啥样,他都不会放弃,也劝她别再挣扎。 “你若是答应嫁给我,我铁定对你好,像今日这样被林勇欺负的事,定不会发生。” 那倒是,一个恶名在外的人,人人忌惮。 谁敢惹。 宋招娣本想让他别在她身上浪费心思,话还未出口,他已经说了这么一大筐。 她倒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沈彻这体格似乎很能打。 “你打架厉不厉害?”她问。 沈彻还以为她要说出什么绝情的话,闻言,愣了一瞬才点点头。 “像林勇那样的,我能打十个。” “这么厉害!” “不带吹牛的。”沈彻像是为了要证明自己,还扬了扬拳头,“一拳一个。” 宋招娣双眸放光,喃喃道,“若是我有你这本事,就好了。” 她是真的气,若是她又沈彻这大体格子,定会追上去揍一顿,顺带抢了那十两银子。 沈彻又是一愣,继而笑着道,“我的就是你的,你且等着。”便离开了。 宋大川喝的酩酊大醉,吐得满屋子都是,孙秀荷偷喝了一杯,也睡得不省人事。 等到两人醒来的时候,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直接被气得晕了过去。 孙秀荷得知十两银子还是亲儿子扔出去的,忙不迭翻箱倒柜找钱,在看到空空的钱袋子之后,直呼“完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宋招娣他们刚刚吃完晚饭。 宋耀祖见爹娘醒来,劝慰道,“爹娘,你们别气了。林勇那厮孟浪风流,和他做亲戚,我都嫌丢人。退亲了正好。” 今日同窗好友们临走的时候,还夸赞宋耀祖不为五斗米折腰,有骨气,有君子之范。 因而宋耀祖觉得,这亲退的好,还是他亲手办的,就更好。 “你懂什么!”宋大川怒喝,“那林家有钱,成了亲戚后,少不得要帮衬咱们,现在全泡汤了。” 孙秀荷也是又气又心疼,“耀祖啊,你年纪小不懂事,可你怎么就把钱给还回去了呢?” “那可是我给你攒着娶媳妇的钱啊!” 宋耀祖不甚在意道,“咱家和林家结亲,又不是图他家的钱。再说了,咱家也不差他那点钱。” 孙秀荷一听,白眼一翻,又要晕过去。 宋大川见状,忙掐住她的人中,直到将皮都掐烂了,人才缓过来神。 一醒来便是哭天抢地,想骂宋耀祖又舍不得,最后将气一股脑撒在宋招娣身上。 “都是这个赔钱货,老娘跟她拼了!” 宋招娣一直没睡,坐在门槛上等了很久,终于等来了孙秀荷。 “你个死丫头,养你这么大管什么用?还将家里的钱全赔了进去。” 孙秀荷说着,就要上来厮打,宋招娣抬手挡住,神色异常平静。 “我三岁便下田挖草喂鸡,四岁下田帮着干农活,五岁开始洗家里的衣裳,打扫院子,八岁去私塾帮工做杂活。” “你说养我这么大有什么用?” 她目光森寒,死死盯着孙秀荷,仿佛要将原主这十几年的委屈全讨回来。 “家里的钱,我没花几分,那十两银子是林家送来的彩礼,不是你的钱!” “林勇和姜美凤有私情,退亲要回彩礼,钱还是小叔给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字字一句句,怼得孙秀荷哑口无言。 但那可是十两啊,多少年都存不下来的啊。 现在没了,可不得找个人撒撒气。 “那也是你的错,你没本事留住男人,才会让人退了亲。” 宋招娣嗤笑一声,轻轻道,“你有本事,你去留啊。” “你!”孙秀荷气得双手颤抖,“我看你是存心不想让家里过上好日子。” “不想家里过上好日子的是你。”宋招娣怒视她道,“林勇什么样的人?小叔都心疼我被人欺负了,你呢?只会心疼钱。” 站在一旁的宋耀祖闻言,默默看了眼宋招娣,本来想上前的脚步顿住了。 这事,他娘不占理,偏偏像个泼妇一样。 宋耀祖不想再看,也懒得管这样的家庭琐碎,拿了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孙秀荷一见儿子走了,只能去闹宋大川。 宋大川没办法,心里也是在心疼那十两银子,虎着脸数落宋招娣。 “招娣,不是我说你···” “那你就别说了,我不想听。”宋招娣摆手,“也无话可说。” 爱咋咋地,不伺候了。 宋大川眉心一跳,直觉得眼前的招娣有些不可控了。 第20章 老子以后就叫宋星辰 宋耀东知道自家女儿受了委屈,还要被数落,心中不是滋味,对宋大川道,“爹,这回真的不怪招娣。” “那就怪你。”宋大川矛头一转,指着宋耀东,气得脸红脖子粗,骂道,“子不教父之过,你女儿顶撞长辈,就是你这个做爹的不对。” “老婆子,给我拿家法来。” 孙秀荷立刻狗腿的就要转身,却听一道清脆的娇喝炸响。 “谁敢!” 宋招娣沉沉看着宋大川,问,“我爹都这样了,你不给钱治病,还想打死他吗?” “子不教父之过,那你呢?你是不是也得跟着一起被罚?” 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令所有人都怔住了。 赵兰芝在看到宋大川那骇人的眼神时,下意识就挡在了招娣的面前。 弱弱喊了声,“爹。”想替招娣求情。 宋大川已经在盛怒的边缘,一双浑浊的眼瞪着宋招娣,训斥,“你个小畜生,你怎么说话的?” 宋招娣捏紧拳头,忽而笑了,“跟你这个老畜生学的啊。” “宋招娣!你反了天了,今天看我不打死你。” “我不仅反天,我还要分家。”宋招娣掷地有声,补充道,“还有这狗屁‘招娣’老子不要了,老子以后就叫宋星辰!” 一语落下,所有人都噤声了,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只剩下宋大川因为愤怒而剧烈的喘气声。 “疯了!” “好,分家!”宋大川决定给他们一个教训,道,“十两银子因你没的,家里的钱你们一分也别想拿。” 一直沉默不语的宋耀东咬着牙,悲伤而绝望地望着说狠话的宋大川,第一次为自己和家人争取。 “庄基地我要一份,还有田和山头也得分一分,这些年我和兰芝任劳任怨,该有我们一份。” 宋大川黑着脸,哼了声道,“老房子那的庄基地给你,那还有两间屋子。” 这时孙秀荷却不乐意了。 “宋大川,你糊涂!”孙秀荷拽过他,“大丫头到了嫁人的年纪,就算要分家,也得等拿到彩礼钱再分。” 这算盘都快蹦出来了。 宋大川摇头,“你看看大丫头疯魔的样子,又被人退了亲,以后说亲都难,还有那两个小的,都是无底洞。” 宋耀东夫妇听着,脸上是痛的不能再痛的神色,这就是他们喊了多年的爹娘,是他们一心一意,掏心掏肺付出的结果。 孙秀荷沉默了一瞬,再开口时,已经同意了分家。 “我们也不指望你们给我们养老,田地自然没有多的分给你。你家没有劳动力,也吃不了太多饭,田,给你一亩。山头,就东山吧,你爹年纪大了,远的地方不好劳作。” “其他的没什么能分的,你们也知道家里的情况。” 那可不。 宋招娣可太了解了,这两日她掌厨,就提防着分家这事,怕带不走,所以没买多余的粮油。 到今天晚饭过后,灶房里已经什么能吃的都没有了。 这事,孙秀荷还不知道。 但有件事,她要确认好,便又问,“阿奶说以后不指望我爹养老,可是真的?” 孙秀荷鄙夷地瞧了眼宋耀东的腿,那眼神就好像在说:就凭他?先养好自己吧! 宋大川却对宋耀东还是有指望的,他动了动嘴皮,要开口,被孙秀荷拦住。 “耀东还没娶媳妇,还要读书,若是良田平分,我们还怎么活?你看宋耀东那一家子人,那个能给你养老?你若是死了,都没有孙子给你摔盆,还不得指望我家耀祖?” “再说了,耀祖以后若是高中了,你就是状元爹啊!” 状元爹,多风光啊,且宋耀东确实没有个男丁,宋大川沉吟一瞬,点头道,“我们以后跟耀祖过。” 至此宋招娣放心了,没了拖后腿的,他们只会过得更好。 “其他的我们都不要。”宋招娣掷地有声道,“我们的被褥要带走。” 被子是赵兰芝陪嫁过来的,不能便宜了他们。 “我们吃饭的碗要带走,锅···” “锅只有一个,不可能给你们。” “我爹熬药的陶瓷罐总得给我们,还有那个木板车,要推我爹,得给我们。” 孙秀荷看了眼墙角处破烂的板车,不耐烦道,“行行行,你们现在就走。” 跟那几亩良田和开了荒的山头比,这些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就这样,宋招娣带着爹娘和盼娣快速收拾好了被褥衣裳,放在板车上。 “爹,你坐上来,我推你过去。” 宋家的老房子在村东头最外沿,走过去还得一刻钟的时间。 宋耀东脸上有难过,也有对宋大川的失望,最后看了眼宋大川,拄着拐杖上了板车。 宋招娣和赵兰芝推着板车往外走,路过鸡笼的时候,招娣一个矮身,快速抓了两只老母鸡。 “差点忘了,四只老母鸡,有两只是我们的。” 孙秀荷哪里肯,撸起袖子就要来抢,嘴里骂骂咧咧,“你是饿死鬼投胎啊,就这几只鸡了,你还想分?” 宋招娣见她追来,忙将老母鸡塞进宋耀东的手上,顺手拿上提前装上大粪的粪瓢,对着孙秀荷威胁。 “这鸡本该有我们一份,你若是不服气,我们喊理正过来重新分家!” 理正若是来了,那得公平公正,孙秀荷讨不着便宜。 立刻怂了。 却仍是紧盯着那两只老母鸡,对身后的宋大川吼道,“你看看你生出的都是什么孽障?” 宋大川本就怒气未消,被骂了后更是将气撒在宋招娣头上。 都怪她拿了鸡,丫头片子要吃什么鸡。 于是他抄起棍子怒气冲冲走来,边骂着,“小畜生,真是没有枉法了。你眼中还有没有长辈,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老畜生算什么长辈!我们已经分家了,你没资格管我。” “你再对我不客气,我现在就跑出门,将你是怎样见钱眼开,卖孙女的勾当说给村里人听。” 说着,宋招娣便催促赵兰芝推着板车先跑,她扬起粪瓢,朝两人狠狠一扬,而后拔腿就跑。 出了院子后,听着里面两人的叫骂声,快速合上院门,用棍子抵住。 这才终于觉得痛快。 农村的夜晚没有路灯,但星月很亮,银白色的月光照下来,拉长了四人的影子,也照亮了前方的路。 耳边是悠长的虫鸣声,远处甚至还有一闪一闪的萤火虫。 盼娣年纪小,不知道分家的意义,她的目光被萤火虫吸引,嚷嚷着要抓来玩。 “大姐,你看那里有好多萤火虫啊。要是能抓两只带回家就好了。” 家··· 听到这个字,宋耀东本就落寞的眼神更加沮丧。 他们没家了。 倔强的汉子终于忍不住流下一滴泪,对妻儿惭愧的失声,“都是爹不好,爹没本事,让你们娘几个跟我受委屈,连家都没了。” 赵兰芝心情也很低落,红着眼眶,想要安慰丈夫,又不知前路在何方,只能苍白的呢喃,“一切都会好的。” 两人的心情很压抑,阴霾悄然笼罩。 “爹娘,打起精神来!你们看这是什么?” 宋招娣举起手中的钱袋子,眸中的光比那星光都要亮上几分,熠熠生辉。 “咱们有钱,不用怕,以后我养你们。” 夫妇俩扒着钱袋子看了半天,黯淡的眸子终于恢复了些神采。 得知钱是买灵芝赚来的后,赵兰芝高兴的笑出了眼泪。 “招娣,你真是爹娘的福星。” 宋耀东也跟着笑了,“错了,现在应该叫星辰了。” “是是是。”赵兰芝一扫之前的阴霾,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咱们有手有脚,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第21章 娘家人来撑腰 老房子年久失修,茅草房顶跟渔网一样,全都是洞,好在土墙还没坍塌,能挡点风。 房子里外全是荒草,都没下脚的地方。 宋耀东拄着拐杖,直叹气,“这房子看来要修整一番才能住人,只是今晚···” 该怎么过哦。 已经是初夏,野外蚊虫多,没门没窗的,那就是来喂蚊子的。 一转头,就见宋星辰正趴在板车下面,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星辰,你在做什么呢?” 赵兰芝正在拔地上的杂草,闻言,笑着对宋耀东说,“星辰说她有办法让咱们今晚睡个安稳觉。” 盼娣也在帮忙,她力气小,用小小的脚将野草踩压下去,十分认真。 宋耀东见状,道,“盼娣,你拔不动的,让爹来。” “大姐说了,这些草不用拔。”盼娣一字一句说,“不是盼娣拔不动。” “是的,爹。”宋星辰这时站直了身子,抱着一捧艾草走过来,道,“那些小草垫在底下,还软和些。” 宋耀东反应了一瞬,问,“你是说,咱们晚上在这地上睡?” 得到宋星辰肯定的答复后,直摇头道,“这里蚊子太多了,哪能睡人?” “爹,您就别担心了,你去帮我从草垛那里拔些稻草来。” 这个时代床上没有席梦思,只在木板床上垫上厚厚的稻草,再铺上一层薄薄的垫被,就算是床垫了。 “咱们今夜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再加上特制的蚊帐,定能睡个大好觉。” 宋耀东回头一瞧,就见妻子正将两床满是补丁的被单缝成一大块,顿时懂了。 他没再说丧气话,拄着拐杖去拔稻草了。 被单缝好,宋星辰找来一根树枝定在中心点,将宽大的被单撑起来。 树枝的另一头插进泥土里,固定好,被单边缘被拉起来,用小石头压在地上。 如此,一个简易的帐篷就算是做好了。 再将稻草均匀地铺进去,铺上垫被,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好了,咱们今晚就凑合一下,明天找人来修葺房屋。” 宋星辰说着点燃了艾草,撒在‘帐篷’的四周,宋耀东看着她忙碌,这才理解她的用意。 只是,这艾草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今天下午,吃完午饭后我在院子后面无意间发现这些艾草,就割了晒着。” “阿爷和阿奶在屋里吵架的时候,我见事情不妙,就提前将艾草收了藏在板车下面,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夫妻俩听着,互看了一眼,皆感叹自家女儿有先见之明。 宋耀东望着她弯腰忙碌的背影,双眸中都是欣慰。 他一直都知道,大女儿一直是能干的,但却没想到,她竟然如此的独立。 在面对突来的变故时,竟然表现的比他们大人还要沉着冷静。 就是这性子好像变得泼辣了些,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好奇怪的。 在面对被未婚夫背叛,被退亲,谁还能保持教养? 敬爱了多年的爷奶不但不理解,还只想着钱,要将自己往火坑推。 任谁,遇到这样的事,都难保心性不变吧。 “好了,累了一天了,星辰快进来歇息会。”宋耀东暗自发誓,以后定要给女儿找门好亲事。 几人躺下后,心中都有些感慨,一时间没人说话。 盼娣瞅瞅左边的大姐,又瞅瞅右边的娘,娘旁边的爹,想了想,忽而问。 “大姐,你怎么不叫招娣了?” 宋星辰抚了抚她的头顶道,“大姐不喜欢那个名字,就改了。” 改名字的事,她前两天就问过宋耀东夫妻俩了,两人表示同意,就是怕宋大川不允许。 现在好了,宋大川管不着了。 盼娣有些疑惑,还有些担忧,又看了眼身边的娘,小声道,“大姐不叫招娣了,娘生不出小弟弟怎么办?” 一语落下,赵兰芝撑不住了,豆大的泪水滚落下来。 这一哭就不可收拾,停也停不下来,将宋耀东吓得慌了神。 “兰芝,你怎么哭了?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赵兰芝摇头,红着眼看向丈夫,道,“都改了吧,我能不能生出儿子,跟她们无关啊!” “我不想我的女儿走在外面,因为名字被人议论。” 招娣、亚娣、盼娣,这些名字,一听就知道他们家里缺个男孩,她们没有兄弟。 因而她们连属于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可怜又可悲。 “大东,女儿们应该有自己的名字。” 赵兰芝像是被压抑久了,如今能毫无压力的痛哭一场,也释放着心中的苦楚,更是在为女儿们鸣不平。 此时,宋耀东亦是双眸泛红,他哽咽着点头道,“改,现在就改。” “前天星辰来跟我说改名字的时候,我就想着要有机会,将亚娣和盼娣的也一起改了。” “名字我都想好了。”宋耀东安抚着妻子,继续道,“亚娣就叫平平,盼娣就叫安安。” “爹没什么本事,起不出来好名字,只希望她们姐妹以后能平平安安。” 平平安安,是父母对孩子最质朴的期望。 “好名字。”宋星辰夸赞,“爹这名字起得好,赶明儿我们将平平接回来,一家团聚。” “好。” 天方破晓。 一夜好梦的四人神清气爽地起床了。 “昨夜还真是一只蚊子都没有。”宋耀东感叹。 赵兰芝却发了愁,“大东,咱们早上吃什么?” 没锅,没米,总不能饿着肚子。 “爹娘,别担心,我知道个地方有野毛桃,我先去摘点回来,咱们充充饥,待会去集市上买锅买米。” 赵兰芝听说有毛桃,忙跟着一起去。 他们现在住在村外围,离田地倒是近,没一会便到了宋星辰说的地方。 桃子只能管一时,宋星辰带上银钱,和赵兰芝赶着去集市。 只是才走了没几步,迎面撞上了急匆匆找来的赵曾华。 “怎么回事?”赵曾华看到赵兰芝一家人的窘迫,又心疼又气愤,“大东怎么摔坏腿了?你们怎么还分家了?宋大川就给你们分这房子?” 一连串的问题,直将宋耀东问的面红耳赤。 当初,娶妻子的时候,他拿不出彩礼钱,只能保证会对妻子好。 现在只觉得脸疼。 第22章 钱被抢了,人被打瘸了 “大哥。”宋耀东喊了声,但却觉得词穷,只能低着头认错,“是我对不起兰芝。” 赵兰芝待嫁在家的时候,是爹娘兄长手中的宝,就因为对宋耀东有意,即使穷也嫁过来了。 没想到出嫁后,都是委屈和憋屈,赵曾华兄弟实在看不得自己的妹妹受苦,时常偷偷贴补一二。 这次来,也是出于担忧,却没想到竟然看到妹妹被婆家赶出来。 赵曾华气啊,气得手都是抖得。 就在大家以为他会一通咆哮的时候,却听到他只是轻轻道,“如此,也好。” “你们早该分家了。”赵曾华一屁股坐在板车上,打量着面前破败的两间土房,又愤慨,“就是这宋大川忒心黑。” 宋耀东没敢替自家老爹辩驳,赵兰芝打圆场道,“大哥,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们。你放心,以后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宋星辰连忙跟着道,“是啊,大舅,你看,我们攒了不少银子。” 赵曾华看了眼钱袋中的银钱,脸色这才缓和下来,看向宋耀东的眼神也温和了些。 “还算你们有些打算。” 宋耀东暗暗舒了口气,感激地看了眼宋星辰。 那边,宋星辰已经在和赵曾华商量着如何修葺房屋了。 “招娣你放心,你大舅我就是干木匠的,定给你找最结实的木梁。” “大舅,我换名字了,现在叫星辰,亚娣和盼娣也换了名字,叫平平和安安。” 赵曾华闻言,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替她们开心。 他哼了一声,默不作声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宋耀东,道,“这名字早该换了,回去我跟亚娣说,她该开心坏了。” “你们不是要去镇上去买东西吗?正好,我借的牛车,就在村口,我带你们去。” 赵兰芝看了眼宋耀东,对赵曾华道,“那大哥你带着招娣去买吧,我留下来把这里里外外的杂草拔掉。” 赵曾华没好气看了眼自家小妹,知道她这是心疼丈夫了,怕是要留下来安慰一番,便没强求。 舅甥两人坐上牛车后,赵曾华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句,“招娣···不对,星辰啊,你以后可千万别像你娘似的。” “老爷们有什么好心疼的,还是个那么窝囊的。” 自家老娘是个恋爱脑,宋星辰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点头应付大舅,再三保证绝不会那样。 路过河边的时候,宋招娣喊停了牛车。 “大舅,我想去割点水芹带去镇上卖。” “好,我帮你一起割。” 王桂花正好割猪草路过,看到宋星辰还诧异,“招娣啊,这是你大舅吧?” 宋星辰点头,“桂花婶子,我以后叫宋星辰了。你这镰刀能借我用下不?” 王桂花不知道宋招娣怎么就改名字了,但也觉得宋星辰比宋招娣好听多了。 而且,比起改名字,她倒是更八卦另一件事。 “招娣啊,你知道吗?就那个林勇,听说昨日回家的路上,银子被人抢了,人还被打了,腿都被打折了。” “唉吆,听说那脸都肿成了猪头,惨吆!” 抱着水芹上来的赵曾华,在听到林勇被打的时候,还护短道,“谁打的他?星辰,咱是不是得去探望探望?” 宋星辰摇头,“他现在和我没关系,犯不着去探望。” 赵曾华不明所以,王桂花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惊呼一声道,“她大舅,你还不知道吧,林家昨天来退亲了···” 王桂花一顿添油加醋,将昨日退亲场景又复述了一遍,末了,以为赵曾华会生气,正打算开解两句。 “这门亲,早该退了。”赵曾华畅快道,“林勇那兔崽子不是个能过日子的人。” 王桂花直呼赵曾华是明事理的人。 三大捆水芹上车,宋星辰告别了王桂花。 舅甥两人很快到了镇上,先去了铁锤酒馆。 铁锤听说宋星辰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迎出来。 “招娣啊,你可算是来了。” 赵曾华纠正他,现在应该叫星辰了,铁锤便道,“星辰,我就等着你呢。” “昨日你送来的野生菌,全卖光了。不过啊,不是我一家卖的。” 原来,昨日宋星辰走了之后,铁锤那开饭店的兄弟就来了,尝了野生菌之后,非常喜欢。 “昨日的野生菌,我们两家分了,昨夜里我兄弟说野生菌卖的很好,想再要些货呢。” “铁锤大伯,实在不好意思,昨天没去采菌子,明日我再送来吧。今日我带了三捆水芹。” “那也好,也好,我们分一分。” 铁锤叫人来称了水芹的重量,算了下钱,道,“今日的两百一十三斤水芹,加上昨日没结账的野生菌的钱,就是···” “三百七十一文。”宋招娣抢先算出来,铁锤笑着点头,“对对对,我给你结清,明日定要送菌子来啊,客人们都等着呢。” 出了酒馆,宋星辰粗略算了下钱袋中的家当,大概有三两又二百多文。 赵曾华倒是对这个外甥女另眼相看了,直夸宋星辰是个能赚大钱的。 两人去了集市,买了锅碗瓢盆和一些必需品,又买了米油盐和二斤瘦肉,一副猪大肠。 卖猪肉的老板见是宋星辰来买,还特意给抹了零头。 赵曾华要给钱,被宋星辰拦下,“大舅,钱我有。” 赵曾华摆手,执意付了肉钱,“又要修房子,又要家用,你那钱哪够?” “是啊,修房子有的您操心,这肉钱您就别跟我争了。” 宋招娣说完,将铜钱递给了卖肉老板,推着赵曾华离开了集市。 “星辰,你怎么不买些素菜?”赵曾华疑惑。 “田间山头都是野菜,哪还需要花钱买。”宋星辰回。 赵曾华只觉得心酸,担忧不好表现出来,怕伤了宋星辰的自尊心。 两人又急忙往回赶,却在村口的时候,遇到了沈彻。 赵曾华听说是找自家外甥女的,便开始打量眼前这个身材壮硕的年轻男人。 “宋星辰,这名字很配你。”沈彻说。 赵曾华心中高兴,这小子挺会说话。 当着长辈的面,宋星辰有些拘谨,忽略掉沈彻的这句夸奖,直接问。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第23章 荒山变宝山 沈彻瞧出了她的不自在,直接对赵曾华说,“劳驾您回避一下。” 赵曾华一愣,疑惑地看了眼宋星辰。 直看得宋星辰心中一抖,就怕会被误会什么,急急道,“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大舅说的?就在这里说吧。” 她和他之间坦坦荡荡,清清白白。 决不能被人误会。 沈彻见她这样,犹豫了一瞬,道,“既然你不介意···” “停!”关键时刻宋星辰喊停,因为她忽然想起来,沈彻来找她应该是说林勇的事。 因为昨日沈彻临走前说了,让她等着,今早便听说林勇被打了。 可这事若是让大舅知道了,即使他两清白,也说不清。 她扯了个僵硬的笑,请赵曾华回避。 赵曾华的视线在两人间来回转了圈,带着‘我看你两有问题’的眼神,走出了几丈开外。 这时,宋星辰才敢小声问,“林勇是不是你打的?” 明明是个泼辣的姑娘,却能温柔的对待自己的家人,若是他成了她的家人,她是不是也会这样对待他? 沈彻见如此想着,嘴角竟不自觉扬起了一抹笑,看向宋星辰的目光又多了份肯定。 “是的,那钱我抢回来了,人我也打了。”他说。 宋星辰却有些紧张问,“你没让他认出来吧?” 若是被认出来了,再寻根摸底,那她可就会被查出来的。 她倒不是怕林勇来闹,就是怕麻烦,也不想再与他们有什么瓜葛,只想安安静静过自己的小日子。 而且,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而让沈彻摊上麻烦。 岂料,这话落在沈彻耳中,就是··· 她在关心他。 看,还没成一家人呢,就这么护着了,若是成了他的人,那该是怎样的快活啊! “那不可能。”他拍胸脯保证道,“老子可是蒙着面去的。” “听说你给他打残了?”宋星辰又问。 “若不是怕给你招来麻烦,真想捶死那厮。” 沈彻像是比她还生气,宋星辰只能安抚他别上头。 “呐,这是那十两银子,给你。”沈彻将银子递到宋星辰面前,示意她接着。 宋星辰却直摆手道,“无功不受禄,这钱你自己花吧,我不要。” 哪知沈彻下一句直接让宋星辰跳脚。 “这钱迟早是你的,早拿晚拿都一样。” “怎么就迟早是我的了?” “我来提亲,肯定要给彩礼钱啊。”沈彻理所当然道,“不过这些太少,你放心,老子不是小气的人···” “停!”宋星辰抬手打断他,道,“我还没答应你呢。” 多好笑啊。 打劫了情敌的银子,当做自己的彩礼,去提亲情敌的前未婚妻。 若是林勇知道了,怕是能气死吧。 她没再与他多说,连忙喊回赵曾华,两人驾着牛车走了。 一路忐忑,就怕大舅会问什么,结果赵曾华一句没问,到了家,就开始张罗在屋外砌临时土灶。 “这临时的先凑合用着,等屋顶盖好了,在屋里再好好砌土灶。” 赵曾华和宋耀东、赵兰芝忙着,宋星辰便驾着牛车去了东山头。 东山很大,远远望去,郁郁葱葱的都是树,就是离村子有些远。 好在牛车速度不慢,不到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听说,这东山头前前后后有几十亩,若不是因为距离远,也不会就这么荒了好多年。 才走到山脚下,便被一股清甜的花香给吸引了注意力。 定睛一瞧,满枝头槐花,随风飘扬,落了一地。 她随手捡起片花瓣,字幕立刻出现:槐花,花冠白色,各瓣均有瓣柄,花瓣有褶皱。药食两用皆可。 药用:具有清肝火,抗菌消炎,降低血脂,解毒,抗溃疡等功效。 食用:可凉拌、清炒、做馅料、槐花饼等,具体做法如下··· 宋星辰笑着将槐花塞进嘴里,清甜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中午又多了道菜。 此时,又一朵花随风落在发顶,她抬头看了眼粗壮的槐树,那树干有好几个盆口大。 她试着张开双臂,比划了下,字幕再次出现:槐树,落叶乔木,喜光耐旱耐寒,对土壤要求不高,能适应各种土壤。 木材坚韧、耐水湿、有弹性,可用于建筑、家具、农具等。 其花和荚果入药,有清凉收敛、止血降压等功效。叶和根皮有清热解毒作用,可治疗痔疮等。 先不说它的药用价值如何,单单看到‘可用于建筑、家具、农具等’这里的时候,宋星辰直呼这趟来对了。 且看这一山的树,再建一百间房子也是绰绰有余。 兴奋之余也没忘记此行的目的,她得去找些能吃的野菜菌子。 她将牛绳拴在树上,背着临时赶制出来的布袋往山上爬,一边爬,一边用手识别接触到的树木。 杉树,马尾松、竹林···半山腰处竟然还有一大片山茶树。 此时,山茶花期已过,小巧的果实挂在枝头,沉甸甸的。 山茶:灌木或小乔木植物,喜光,喜温暖湿润环境。叶片、花及根部皆可入药。其子不仅可以入药,还是一种油料作物。 山茶油中不饱和脂肪酸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且不含芥酸,胆固醇。是一种健康的食用植物油。 哇咔咔,发财了! 这哪是荒山,这明明是座宝山。 宋星辰还想再探寻更多,可太阳高悬,提醒她是时候回家了。 一上午的时间,赶集去了一半,最后土灶砌好了之后,已是饭点了。 宋星辰连忙将洗好的糙米入锅,又开始备菜。 赵曾华瞧着她手上的东西,好奇的问,“那槐花也能吃?咦,这好像是毒疙瘩吧?” “槐花不仅能吃,还能入药,具有清肝火,抗菌消炎,降低血脂,抗溃疡等功效。” “今天咱们吃个槐花炒蛋,这野鸡蛋是我在山上捡的。” “还有这个。”宋星辰举起已经切了一半的见手青,解释道,“这叫见手青,是一种菌子,虽然有毒,但处理好了,是能吃的,不会中毒。” ‘见手青’这个名字,赵曾华在铁锤酒馆的时候就听过一次,现在再听,才恍然,“原来铁锤说的就是这个。” 都卖到酒馆了,想来是能吃的,且看铁锤迫不及待还想进货的样子,这见手青味道定是好的。 “对了,大舅,我家东山头上有很多树,能不能砍几棵下来用?” 第24章 想不想要 赵曾华摇头,用自己的专业解释道,“刚砍的树木水分大,不适合直接用。特别是房梁这种重要的地方,得用榉木。椽条的话就用松木,便宜些。” “我看了,你家这房上原有的椽条,有些还能用。” “这些树我家山上也有的,大舅去买木材的时候能帮忙问问,能不能用活树来抵木材的钱?” “这倒是可以,”赵曾华点头,对宋星辰肯定道,“星辰,你放心,这事包在大舅身上。” 赵曾华瞧着宋星辰忙而不乱,井然有序的样子,心中感慨,谁说女子不如男的。 他大外甥女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赚的了银子,打得了负心汉,强过很多男人。 再看正在土灶后面添柴的宋耀东,直摇头。 还好,不像他这个妹夫。 日子总是要过的,纵然不满意宋耀东,但他也见不得自己的妹妹和外甥女们受苦,忙着又去找赵兰芝商量找人修整房子的事。 等到宋星辰做好了饭,他们也商量的差不多了。 没有桌子,饭菜放在板车上,几人围着。 “这日子过得。”赵曾华叹了口气,道,“今日铺好了屋顶,明日我就去给你们打两个桌子,板凳、橱柜什么的,也都给你们配齐。” 赵兰芝当年出嫁的时候,娘家日子也不宽裕,但也带了几两银子过来傍身,岂料最后都填了宋家的窟窿。 如今赵家日子越来越好,赵曾华兄弟又有手艺傍身,自然想用自己所长帮妹妹家过得好些。 “对了,吃完饭,我再去叫上曾堂,让他再编些个竹篮、背篓什么的。对了光卓和光瑞也叫来,都来帮忙。” 赵曾堂是个篾匠,平日里靠着手艺,在镇上摆摊,自己做点小生意。 赵光卓是赵曾华的儿子,赵光瑞是赵曾堂的儿子,两人都已娶了亲,跟着各自的父亲学手艺。 宋耀东听着,心中十分感激,夹了一筷子的肉片给赵曾华道,“多谢大舅哥了。茅草的话,我们村子的王桂花家就有。” “早上你们去赶集的时候,我已经去跟他家打好招呼了,吃完饭我就去买。” 赵曾华看着碗里的肉片,又得知宋耀东已经打听好了茅草,没再摆臭脸,“嗯”了声,扒了一大口饭。 “好!大家都各自忙活起来,我就负责让大家吃好喝好。”宋星辰说着掏出怀里的钱袋子,道,“顺带付钱。” “哈哈哈,你这丫头。”赵曾华笑着,直夸,“你的饭菜做得确实好,这菌子也好吃的很,我让你两个舅母也来跟你学学。” “那好啊,我也好久没见两位舅母了。” 记忆里两位舅母都是仁善的人,每回去,都热情招待,从不会因为她们是女孩子,就轻视、怠慢。 “可是,咱家连床都没有,舅母来了睡哪里啊?”宋安安睁着大眼,苦恼极了。 宋星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那就等咱家房子建好了,床也有了,请舅母来做客。” 饭后各自行动,宋耀东夫妇去买茅草了,赵曾华赶着牛车又去了镇上,买木材,顺带喊人。 宋星辰带着安安,用宋耀东编好的临时扫帚,将房屋里里外外又清理了一遍。 又烧好了两大锅的水,来干活的人都是要出力气的,这大热天的,少不了要喝水。 想着今日吃饭的人多,她没再耽搁,带着安安出门打野。 安安心情似乎很好,拿了根枝条,打着路边不知名的野草,替宋星辰开路。 “大姐,这里有荠菜。” “大姐,你看这是不是马齿苋啊?” “对。我家安安真棒!” 安安打掉的草头盖住了地上的马齿苋,宋星辰抬手挥掉,字幕忽而出现。 ‘灰灰菜,藜科藜属植物,叶片菱状,上面通常无粉,有时嫩叶的上面有紫红色粉,下面多少有粉。多长于田间地头,路旁和房屋前后。’ 药用,能止泻痢,止痒。 嫩苗和嫩茎叶可食用,味道鲜美、口感柔嫩、营养丰富。可做面饼、窝窝头,亦可清炒、凉拌或做汤。 食用禁忌:灰灰菜含有卟啉类物质,不可过多服食或接触,否则会引起皮肤红肿、刺痛等不适症状。 这倒是和新鲜的黑木耳很像。 宋星辰捡了些灰灰菜,又继续拔地上的马齿苋和荠菜,一路走过去,不知不觉到了她家东山的山脚下。 一路上山,安安也跟在后面帮忙,忽然脚滑了一下,宋星辰慌忙去拉。 最后安安没摔倒,宋星辰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手还被什么黏糊糊的东西给糊住了。 “哎呀,大姐,你踩到屎了,不是,你摸到屎了!”宋安安尖叫着,就去拉她。 宋星辰皱着眉头,忍着恶心,抬起了手。 字幕显现:野猪屎,可做肥料,亦可做药材,名为黑冰片,味苦,可与连翘、石榴、木鳖子、等配伍,可用于消化不良··· 拥有金手指这么久,今天宋星辰算是开了眼界了。 你说花花草草能入药也就算了,这野猪屎居然也是味药材! 果然,万物皆可用,就看你怎么用了。 她在思考要不要将这野猪屎带走,可这猪屎也太新鲜了,新鲜到连带着她的手也滂臭! 咦,这么新鲜的野猪屎,应该是刚拉不久的,那就说明··· 这附近有野猪! 那若是她抓到这头野猪的话··· 哈哈哈,又是银子啊。 她可太开心了,再看手上的猪屎,也觉得没有那么恶心了。 安安拿着树叶子,看着大姐一会皱眉,一会大笑的,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安安,走,今天干票大的。” 她胡乱擦了擦手,然后踢开地上的野草,找了一会后,终于找到了猪蹄印,循着那猪蹄印,一路找过去。 还真让她找到了。 此时,浑身黑的野猪正在拱地上的菌子,哼哼唧唧的,浑然没发现草丛后的宋星辰。 目测这头野猪有一两百斤,想必野性很大,不是她轻易就能制服的。 正想着如何逮到这头野猪,肩头忽然被人拍了拍。 她以为是安安,一回头,就见沈彻弯下腰,指了指前面的野猪。 “想不想要?” 而他手上正好拿着一副弓箭。 第25章 抓野猪 她诚实地点点头,“想。” “我帮你?”沈彻扬眉。 宋星辰想都没想,立刻点头,“好。” 话音落下,就见沈彻弯弓,拉弦,放箭。 一气呵成。 一箭离弦,另一支箭紧随其后。 “咻,咻”两声,两支箭前后追击,全都刺入野猪的喉咙。 巨大的痛楚袭来,野猪嚎叫了一声后,挣扎着倒在地上不断地翻滚,最后只剩下哼哼唧唧。 “好了。”沈彻上前查看一番,朝站在草丛后的宋星辰招手,“过来吧,它是你的了。” 宋星辰拉上安安,走过去,看到野猪虽然不挣扎了,但还有些气。 两支箭似乎并未戳中大动脉,一小股一小股的血流进草丛里。 “就这样流了,倒是可惜了。” “这还不简单。”沈彻一弯腰,很是轻松地扛起还在哼唧的野猪,道,“我家就在这附近。” “去我家,我给你宰杀好。” 去他家··· 宋星辰有些犹豫,倒不是怕什么影响不好,就是觉得太麻烦人家了。 且,她前面才拒绝过他。 那日她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最后还是吃了他给的肉包子。 回想了一下,这人除了说话糙了些,似乎并未作出什么出格的事,且对她一直以礼相待。 似是瞧出了她的犹豫,沈彻撂下一句,“这猪得趁着没断气,放了血,不然口感就差了。”就带头下山了。 闻言,宋星辰没再犹豫,拉着安安跟在后面。 果然如沈彻所言,他家离这里很近,下了山后,没一会就到了。 三间茅草房,东面有个灶房,围着草房和灶房圈了个篱笆墙。 小院子四方四正,站在院中央往外看,能将双坪村一览无余。 “星辰,你帮我烧锅热水。” 沈彻已经脱了外衫,身上只有一件背心样的粗布衣,哪鼓囊囊的肌肉似要将衣裳料子撑破。他卷着裤脚,一副不拘小节的糙汉样。 此时野猪已经被架在了长板凳上,正对着野猪喉咙下面放了个木盆,木盆里撒了些盐巴。 “好。”宋星辰走过去,问,“要不要我帮你?” 沈彻闻言,咧嘴一笑,麦色的面容上都是开心,连带着眉尾的那道疤也和善了许多。 “哪用得着你。” 说完,长刀入喉,血流喷涌,野猪只来得及哼唧两声,便没了声响。 宋星辰连忙跑进灶房,架起柴禾烧水。 安安一直跟在她的身边,进了灶房后,神秘兮兮地问,“大姐,外面的伯伯是谁啊?” “沈彻。” “沈彻是谁?”安安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满是疑惑。 宋星辰被问住了,想了想道,“是个好人。” 安安却皱起了眉头道,“他看着好凶哦。” 不怪宋安安以貌取人,实在是沈彻的外形的确不像个好人。 彪形大汉,脸上有疤,不笑的时候,虎着一张脸,倒更像个打家劫舍的土匪。 然,这都只是表象,安安还是个孩子,需要正确的认知观。 宋星辰朝她伸手,语重心长道。 “看着凶的人,不一定是坏人。同样的,看着和善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好人。”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她摸了摸安安的发顶,温和教导,“所以,一个人人品如何,还得咱们用心去观察,而不是看外表。” 宋安安微微偏头,若有所思了好一会,像是懂了似的点点头道,“就像阿奶,对别人都是笑呵呵的,却总是很讨厌安安。” “明明安安很乖,很听话的···” 小小的娃娃,本该是被爱的年纪,却受尽了冷眼和苛待。 宋星辰将她拥进怀里,安抚道,“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们安安是最好的孩子。” 廊檐下的汉子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眸色晦暗翻涌,直到里面姐妹俩的话题结束,这才走进去。 “星辰。”沈彻就像是没听到那些话似的,爽朗地笑着,问,“水烧得如何了?” “快好了。”宋星辰忙又朝土灶里塞了几根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拉着安安站起身,“今天实在是麻烦你了。” 他们无亲无故的,几次接触下来,他对她都帮助良多。 这声谢,理应说的。 沈彻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眸光暧昧炙热,道,“跟我说这些,岂不是见外?咱两迟早都是一家人···” “呀!水开了。” 未免他在安安面前说出什么狂浪之言,宋星辰打断了他的话,掀开锅盖,往木桶里舀水。 只是才刚拿上葫芦瓢,身子就被人挤了出去,手上的葫芦瓢也被拿走了。 沈彻站在了原先她站的位置,十分快速地舀水,还抽空让宋星辰带着安安出去等。 “水热得很,别烫着孩子了。” 他速度很快,将沸水提到院中的黄油桶中,烫猪毛,用锋利的利刃将猪毛刮干净,又开膛破肚。 宋星辰就在一旁帮忙打打下手,眼见他要将猪肠扔了,她连忙喊住。 “猪肠可以吃的,处理好了,很好吃的。” 沈彻却皱着眉头,道,“这玩意臊腥气太大···” “伯伯,我大姐说的是真的,猪肠真的好吃。”安安见沈彻不相信似的,想帮大姐说话。 闻言,沈彻皱起了眉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低头看宋安安。 宋安安被他这么一瞧,有些怕,躲进了宋星辰身后。 “宋安安,纠正你一点,以后要叫我哥哥。”说完,还笑着看了眼宋星辰。 明明什么都没说,宋星辰却觉得耳朵热热的。 都处理好了,沈彻又将野猪抱上了牛车上,他拍了拍身上的衣衫,对宋星辰说。 “你等我下,我去冲个澡,换身衣裳,送你们回家。” 宋星辰本不想麻烦他,但自己也实在是没本事扛着野猪走十几里路。 只能对着沈彻的背影喊道,“这野猪我分你一半,你将你那一半先割了吧。” 虽然野猪是在她家山头,也是她发现的,但宰杀清洗都是沈彻干的,她没那个脸昧下所有。 话落,沈彻忽然探出半个身子,麦色的胸膛肌理分明,强壮而有力量,实实在在的宽肩窄腰··· “我衣裳都脱了···等到你家再分不迟。”他说,“我还想尝尝猪肠的味道呢。” 第26章 没生儿子的命 人家忙活了半日,宋星辰说不出拒绝的话,点了点头,撇开视线。 虽然她还想再看,但她得记着自己现在是古人。 非礼勿视。 “那你快点。” “好嘞。” 半个时辰后,牛车在宋星辰家那两间没了屋顶的四面墙旁,停下。 正忙得热火朝天的众人,看到宋星辰从牛车上下来,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 “星辰啊,你回来啦。”赵曾华在众人的沉默中先开了口,还朝着沈彻点了点头。 宋星辰望了眼一道道好奇又八卦的视线。 得,娘的娘家人该来的都来了,甚至连年事已高的外婆外爷,也来了。 她笑着走过去,大大方方的招呼了众人。 还将沈彻也一并介绍了,并说清楚了两人一同归来的原因。 众人一听,直夸沈彻仗义。 赵光卓和赵光瑞两兄弟还主动上前,与沈彻攀谈起来。 沈彻也不拘谨,瞧着他们在忙活,十分自然地就跟着忙起来,抬木材,搬土块。 外婆拉着宋星辰的手,满是皱纹的脸上都是心疼,眼中蓄满了泪。 “好孩子,你受苦了。你的事,你家的事,你大舅都跟我说了。” “你娘从小被我们呵护着长大,长成了没主见、软弱的性子。这家若是没有你,得成什么样子哦。” 大舅母方氏也泪花闪闪,爱怜地望着宋星辰,道,“星辰啊,别怕,咱们都来了。” 二舅母罗氏是个直肠子,红着眼,骂道,“那宋大川真不是个玩意,也就是小妹性子软,被他欺负了这么多年。” “要我说,咱娘家人都来了,不带怕的。就去干一架,出出恶气,也让他瞧瞧厉害。” 外爷威严地咳了声,道,“老二家的,知道你是好心,但这事不能这么做。” “宋大川怎么说都是耀东的父亲。再者说,闹僵了,以孙秀荷那脾气,若是以后在背地里给兰芝使坏,那日子还怎么过?” 罗氏还想再说什么,赵曾堂拽了她一下道,“你就别添乱了,爹说得没错。” 打一架是爽了,打完了,他们走了,赵兰芝夫妇就会有数不尽的麻烦事了。 “外爷外婆,舅舅舅母们,你们就别担心了。” “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不去主动惹事,但若是他们来闹事,咱也不怕。” “远离了他们两个老的,我们这四口之家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对。”罗氏笑着道,“还是星辰说的对,咱们啊,就赶紧帮你们把房子拾掇出来。” “不是说你爹娘去买茅草了吗?这都多久了也不见人,亚娣,不对,是平平去找人,半天了,也没回来。” 确实时间不早了。 “王桂花婶子家我认识,我去找。”宋星辰道。 罗氏跟着道,“我陪你一起,是不是东西太多,弄不回来啊。” 两人一路找过去,才走到王桂花家屋后,就听到了叫嚷声。 “那又怎样,再有本事,也只是个丫头片子,终究是别人家的人。老二家的,我说你啊,就没那个生男娃的命。老二家成了绝户头,死了都没儿子摔盆,可怜哦。” “星辰,这谁啊,说话忒难听了。”罗氏还不知道话中的老二家说的就是赵兰芝。 但宋星辰听出那声音了,这是宋有才那好吃懒做的婆娘,王翠花又在找存在感了。 她快步跑过去,看了眼被说得哑口无言的娘和怒气中烧,却蹦不出半个脏字的爹。 怒了。 她撸了袖子,掐着腰,指着王翠花怒骂,“你生了儿子,也没见你在人前多长脸。” “你有本事生儿子,你有本事娶儿媳妇啊!” “你有儿子摔盆,死了后你还能活过来?” 正被说得不知如何回嘴的夫妻俩,看到宋星辰来了,就像是见到救星似的,齐齐舒了口气。 王桂花家的茅草不够两间房的量,于是让宋耀东夫妇等一下,说是兄弟家还有个二百来斤。这等人的功夫,王翠花来串门子,正好遇到。 起初阴阳宋耀东,说宋大川偏心,定是给了他们许多银钱,否则哪来的钱修房子。 夫妇俩便说银钱是宋星辰赚来的,没占宋大川的便宜。 王翠花听完,就开始酸宋星辰女儿家的身份,趁机刺宋耀东夫妇俩。 夫妇俩都是嘴笨老实人,哪能扛得住王翠花的泼辣,几个来回之后,又被讽刺生不出儿子。 正好,被赶来的宋星辰听到了。 王翠花正因为有两个儿子而洋洋得意,突然被人骂了,指着宋星辰训斥,“你从哪冒出来的?我可是你伯母,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宋星辰哼笑一声,不咸不淡道,“你男人姓李,我爹姓宋,你算我哪门子的伯母?” “你!” 虽然听过孙秀荷抱怨宋星辰变厉害了,当时王翠花只觉得是自己的婆婆没用,还扬言,若是让她碰到,定能制得服服帖帖。 眼下,见宋星辰如此,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宋星辰不再是以前的宋招娣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你还敢不认我这门亲?” 宋星辰白眼一翻,“跟混账人说混账话,你这种有两个儿子,却娶不上儿媳妇的人家,我们嫌晦气。” 王翠花和李有才育有两子,可一家人都好吃懒做,家中没银子,还指望女方家带嫁妆来花。 媒婆见到了都绕道走,让他们别出来霍霍人家小姑娘。 这事在村中不是秘密,也是王翠花的软肋,被戳中了,是要跳脚的。 王翠花气红了眼,指着宋星辰骂,“你个臭丫头,我看你是皮痒了。” 她父母都不敢这样说,她竟然将他们家当成了笑话。 “你个臭娘们,我看是你皮痒了。”罗氏竖起眉毛瞪起眼,站到宋星辰身边,“谁敢动我外甥女一根头发,我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此时,看热闹的人们开始议论起来。 “那妇人是谁啊?” “喊宋星辰外甥女呢,估计是赵兰芝的娘家人吧。” “听说了,赵兰芝娘家人都来了,好几个汉子呢。有娘家撑腰,赵兰芝这次腰杆硬了。” 王翠花就是个纸老虎,一听说赵兰芝娘家人都来了,丢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就逃了。 闹剧结束,宋星辰带着爹娘和二舅母回家修房子了。 看热闹的人群也散去,议论声越来越小,“宋耀东得亏有老丈人家来撑着,否则不被欺负死。” 另一人不赞同,用食指点了点脑袋道,“那宋星辰这里不太好了,有些疯癫,老宋家分家那晚,我听到了···就算没人帮忙,王翠花也讨不着好。” 第27章 私房钱 几人往回走到半路,远远的就见一群挺拔的汉子往这边赶来,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沈彻。 那黑压压,气势汹汹的样子,像是来干架的。 “出什么事了?”宋星辰嘀咕了句,罗氏嘿嘿笑了声道,“看样子,是平平搬来的救兵。” 赵兰芝扶着宋耀东,走得慢,待看到迎面而来的一群人,也被惊到了。 “这是出了什么事?” 话声刚落,就见一魁梧汉子,紧张兮兮冲到宋星辰面前,上下检查了一遍,粗声粗气问,“你没事吧?没被打吧?” 沈彻怎么来了? 宋星辰摇摇头,笑着道,“怎会?她不是我的对手,何况我还有二舅母呢。” 说话间,众人也都走到近前,两拨人汇合在田埂间。 因为田埂路窄,后面赶来的赵家兄弟们被沈彻高大的身子挡住了路,只能扬着声问。 “听平平说,有人找你们的麻烦,没事吧?” 问话的是赵曾华,他个子矮些,又被挡在最后面,完全看不清前面的状况,急得不行。 赵光卓兄弟俩紧跟在沈彻的身后,虽不及沈彻身高,但踮起脚,还是能看到宋星辰他们是毫发无伤的。 “爹,表妹他们没事,我就说,有二婶在,怎能让人欺负了去。” 赵光瑞也是与有荣焉的模样道,“那可不,我娘出马,一个顶俩。” 赵曾堂照着光瑞的头就是一巴掌,道,“少打趣你娘,当心她听到。” 父子们听说宋星辰他们没事,全都松了口气,也有心情开玩笑了,完全没感受到前面微妙的气氛。 此时,宋星辰的影子被沈彻庞大的影子盖住,不矮的个子,站在沈彻面前,却显得异常的娇小。 而她身后的罗氏和宋耀东夫妇的视线,则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 罗氏:这两人关系真的那么简单?看着怎有点小夫妻的意思呢? 赵兰芝:沈彻这孩子真不错,是个好人。 宋耀东眯眼,警惕:这小子怕不是看上星辰吧? “好了好了,没事了,大家往回走吧。”宋星辰朝着前面探头探脑的众人扬声道。 “是啊,都挤在这田埂间,板车也过不去啊。”跟着一起来送茅草的人在最后面急得不行。 于是,赵家父子们开始转身往回走,宋星辰他们也跟上,一条田埂上站的都是人。 远远地望去,密密麻麻的。 “神气什么?”王翠花站在墙头,眺望着田埂上的一幕,气得咬牙,道,“不就是两车茅草,瞧把他们得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住上了青砖瓦房呢。” “你和她吵什么?”宋有才磕了磕烟杆,道,“一窝子的娘们,能干出什么事?等他娘家人走了,再去找他们的晦气就是。” 王翠花想想也是这个理,老二家的就一个男人,现在还瘸了,不顶用,她家可是有两个儿子,打起架来,还能有他们好果子吃? 两口子正说着,墙头拐角处,忽然冒出了一人,正是宋大川。 两口子互瞧了一眼,停了这话题,王翠花扔了手中的瓜子壳,冲宋大川问,“爹怎么来了?” 宋大川不喜欢懒婆娘,更别说还不是亲儿子的媳妇,对王翠花也没什么好脸。 没搭理王翠花,径直走到坐在门槛上鼓弄烟杆的李有才面前,道,“你们没事别去招惹老二家。” 今天的事,他听孙秀荷说了。 虽然他瞧不上宋耀东的三个丫头,但好得是自己的亲血脉,被旁人说了,那也是不高兴的。 特别是李有才一家,仗着兄长的身份,却没干半点兄长的事。 可李有才就喜欢揣着明白当糊涂,听到宋大川这样说,扯了个笑,装的很是无辜。 “谁去招惹了?我们躲着还来不及呢。” “知道他是你亲儿子,我这继子哪敢啊!” 宋大川也知道他这话是在故意刺自己,哼了声,道,“你知道就好,该你的我都给了,你娘还偷摸接济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 接济这事,孙秀荷都是偷偷干的,还叮嘱两人千万不能让宋大川知道了。 夫妇俩自然是不肯承认的,王翠花跳脚,嚷道,“爹,你可别乱说,自打分家后,我们没拿你们的一个子。” 宋大川犀利的眼神射过去,重重道,“我是老了,不是瞎了聋了,也没死!” 平时宋大川寡言少语,也好面子,不喜与人争执,今日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倒叫夫妇俩有些接不上了。 就在两人震愣的空档,孙秀荷跟来了,指着宋大川就开骂,“宋大川,你就偏着你那儿子,可他没儿子,你以后的坟都得靠着耀祖的儿子。” 见到孙秀荷,宋大川有些头疼,指了指孙秀荷道,“你那张嘴,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你怎么就知道耀东生不出儿子了?耀祖就一定能生出儿子?” 孙秀荷得意一笑道,“这我可太清楚了,我这块地好,你瞧瞧有才,不也是两个儿子。” 闻言,李有才夫妇俩也是一脸的骄傲,直气得宋大川一口闷气堵在胸口,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最后撂下一句,“已经分了家,各凭本事过日子,你们也别惹麻烦。”便背着手离开了。 “各凭本事,就凭宋耀东那瘸了的腿?呵呵。”三人不屑笑了。 宋大川听着,更气了,这老二家的,若是不能活出个人样,他这头也抬不起来了。 想了又想,最后从老鼠洞里翻出来二十几个铜板,这是他的私房钱,本来打算买点小酒喝的。 算了,给耀东治腿吧。 走到半路,又折回去了。 儿媳妇娘家人都在,他去了指不定会被亲家指着鼻子骂,那他这张老脸要往哪放?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几个孩子从田埂那头嬉笑着跑过来,一不小心撞了上来。 宋大川手中的铜板就这样掉在了地上,咕嘟嘟全滚进了水田里。 “唉吆,我的钱。” “你什么钱?”追过来的孙秀荷质问。 宋大川哪敢说是自己的私房钱,木着脸道,“你管我。”便转身走到一边去,想着等孙秀荷走了,再去捡。 哪知孙秀荷根本不走,他怕铜板被人捡走了,就去水田里摸,最后免不了老两口又是一顿吵。 第28章 来蹭饭 日渐西斜,房梁上的人们还在卖力干活,锅灶旁的宋星辰也忙得脚不沾地。 “爹,火再旺些。” 一句话将正在神游的宋耀东给吓了一跳,他将视线从沈彻身上收回来,忙塞了两块柴到锅灶里。 而后才抬起头,看着正在挥舞着锅铲的宋星辰,斟酌了下才开始旁敲侧击。 “星辰啊,你觉得沈彻怎样?” 宋星辰正在炒肥肠,油花‘劈啪,劈啪’作响,她根本没听清宋耀东问了什么,于是拎着铲子,问,“爹,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清。” 宋耀东张了张口,想说又怕被人听到,最后只能道,“没什么。” 一旁正帮忙洗菜的外婆好笑地看了眼宋耀东,摇摇头,她这个女婿这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 好在还算老实、体贴人,没有那些男人们打婆娘的臭毛病。 她将清水中的灰灰菜捞出来,对宋星辰道,“星辰啊,灰灰菜已经过了凉水了,你看怎么做?” 此时肥肠已经出锅,宋星辰笑着回道,“外婆,放那吧,待会我来凉拌。” 这时,去河边挑水的罗氏和方氏回来了,闻到了菜香,忍不住凑上来看。 “哎呀,我的老天爷,星辰这菜做的也太香了,这些都是什么啊?” “这个叫爆炒肥肠,这个叫毛血旺,这是红烧肉,这叫油渣炒荠菜,这个是炒见手青,这是排骨菌子汤。” 宋星辰一一介绍完菜品,又忙着凉拌灰灰菜,还不忘跟两位舅母说明。 “这灰灰菜啊,能吃,但最好不要吃多了,而且,吃了之后,不能晒太阳,不然会身体不舒服。” “好了,你们尝尝味道。”她先吃了口,尝了尝咸淡。 而后将拌好的灰灰菜递到方式和罗氏面前。 两人瞧着宋星辰吃了,也跟着尝了尝,本来对野菜没报期望的两人,吃了后连连点头。 起初两人听说野草也能吃得时候,震惊了半天,但因为想着宋家没吃的,顾及着宋耀东夫妇的面子,也没说什么扫兴的话。 现在不得不承认,有时候野菜野草也能有好味道,就看你怎么做了。 吃了灰灰菜后,罗氏更肯定宋星辰的厨艺了,当下对见手青的好奇更浓了,忍不住馋,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夹了一片放进嘴里。 “嗯,这真是毒疙瘩?咋这么鲜嫩呢。” 方氏见她偷吃了见手青,忍不住笑骂道,“这么大人了,就是管不住嘴。” 罗氏才不怕嫂子没威慑性的揶揄,她是爱上了毒疙瘩的美味,连忙去跟宋星辰取经。 “二舅母,野生菌有些能吃,有些不能吃,吃错了也是要命的。” 宋星辰捡菌子的经验不足,全靠着金手指,才敢尝这一口鲜。 为了确保安全,她谨慎道,“二舅母,你若是感兴趣的话,等我上山采菌子的时候,你跟着一起去看看,多看看就有经验了。” 罗氏一口答应下来,“大哥说了,明日再给你们搭个灶房,来来回回还耽误事,我们今晚就不走了。” “那好啊,明日我带你进山。”宋星辰说着,将锅里的水芹和马齿苋分别装盆,擦了擦汗道,“可以吃饭了。” “吃饭啰。”罗氏一嗓门吼出去,忙活的众人连忙停下,各自洗了手,擦了脸后,围坐在草地上。 桌子还没赶制出来,今天人又多,只能围坐在地上吃饭。 沈彻被光卓两兄弟带着坐了下来,望向那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藏不住眼底的惊艳。 “都吃吧,今天大家也累了,趁着天还亮着,吃好了早点休息,剩下的明日再干。” 赵老爷子招呼着大家开动,还十分客气的先给沈彻舀了一勺肉,“这些都是星辰做的,味道极好,你别客气,就当成是自己家一样。” 明明只是客气话,沈彻却一点也不客气,端着大碗接住,爽朗地笑道,“您老放心,我肯定会当自己家的,您老也吃。” 说着接过老爷子手中的勺子,又给老爷子舀了一勺毛血旺,半路上却被宋星辰挡住了。 “外爷脾胃差,这个太辣吃不了,给大舅吧。” 下午做饭闲聊的时候,外婆随口带了句‘老头子是没口福吃这个啰’,宋星辰便记在了心里。 她夹了红烧肉递给外爷,道,“这个不辣,您可以多吃几块。” 赵老爷子连连点头,笑呵呵又对沈彻道,“我这外孙女就是妥帖。” 沈彻转手将勺子里的毛血旺递给了赵曾华,笑着回老爷子道,“您老的外孙女,自是样样都好的。” 众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宋耀东却有些急眼了,连忙说起了其他事,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一顿饭,众人吃得十分满意,对宋星辰的厨艺给与了十分高的评价。 “星辰这手艺,镇上望仙楼的厨子都比不过,不去开饭馆可惜了。” 开饭馆可是她的老本行,她有自信能做好,但现在她还没有那个启动资金,便接着话题,玩笑道,“若我以后真开了饭馆,表兄们可得来帮忙啊。” “一定的。” 天已经擦黑了,沈彻告辞,临走前,宋星辰再提分猪肉的事,被他一语拒绝。 “我就出了些力气,这野猪本就是长在你家山头,又是你发现的。” “你若实在过意不去,我明日再来蹭顿饭,你做的菜确实好吃。” 宋星辰还未开口,赵光瑞已经拍胸脯道,“你尽管来吃。”说完还回头问,“是吧,表妹?” 最后,沈彻带着满意的笑容坐上了回去的牛车。 沈彻走后,赵老爷子发话了。 “老大老二,你两明日早起,留下些肉,剩下的背去镇上卖了。” 这年头,过得不错的人家也没有顿顿吃肉的道理,更何况连房子都没有的宋家。 若不是考虑到还要招待沈彻,老爷子是准备将剩下的全卖了。 见宋耀东夫妇要说话,忙抬手制止道,“我知道你们是想好好招待我们,但今日已经吃够了,我们也不缺这一顿两顿的。等你们以后日子好了,我们天天来吃。” 方氏和罗氏也跟着道,“爹说得对,再说了,这天一日比一日热,这么多肉,哪能放的住。” 第29章 还能诊病 翌日天未亮,赵曾华两兄弟便去卖野猪肉了,宋星辰则带着二舅母罗氏上山捡菌子了。 “二舅母,这种菌子因为受伤后会变成靛蓝色,所以叫见手青,有黄色、红色、粉色的,只要按照我昨天跟您说的烹饪要点,炒熟就不会有毒的。” “这种叫鸡枞菌,无毒,做汤,炒菜都好吃。” “这种表面凹凸不平的,叫羊肚菌,也是能吃的。” “但千万要记住,野生菌最好不要混着一起烧。” 说着,她指着脚下鲜艳的一朵菌子,又道,“这叫毒蝇伞,有剧毒,千万别碰。” 罗氏听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宋星辰介绍的时候,她听懂了,可要自己去采了,还是拿不定主意,无法分辨,就怕采到有毒的。 最后唉呼一声,道,“不行不行,我这脑子不够用,记不住这些。这野生菌种类也太多了,你脑子是真好使。为了我的小命着想,我还是算了吧。” 宋星辰其实也觉得,没有吃菌子经验的还是最好不要碰,当下赞成道,“好,二舅母若是想吃,以后我采好了给您送去。” “唉吆,好好好,星辰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罗氏感慨道,“我怎就没这个福气,生个丫头。” 说到这,罗氏就有些伤感,当年她生儿子的时候,难产,差点没了命,也落下了病根,这些年再难怀上孩子。 这事,宋星辰听说过一些,也感慨女子的不易,遂安慰了几句罗氏。 罗氏是个直肠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听了宋星辰安慰的话后,也开朗了许多。 “星辰,你把背篓给我,我力气大。”她一把将宋星辰背上的背篓拿过去,背在自己背上,道,“你就负责找,我来帮你采,顺便再挖些野菜回去。” “那马齿苋味道还真挺不错。” “马齿苋还可以晒干储存,冬天没素菜吃的时候,顶上最好了。” “要的要的,回去,我也多挖些,晒干了备着。” 两人聊着天,时间也过得很快,背篓满的时候,宋星辰提议下山,回去做饭。 罗氏干惯了活,手脚利索,在前面跑得飞快。 “二舅母,你慢点,下山路陡的。” “怕啥啊,我天天在田间地头打转,还能阴沟里翻了船···唉吆!” 话音未落,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宋星辰连忙赶过去,就见罗氏龇牙咧嘴的,满头冷汗,指着腿肚子直喊疼。 “疼死我了,我亲娘吆!肯定腿折了。” 宋星辰蹲下身,抬手掀开裤脚,刺目的猩红便映入眼帘。 想到罗氏口中说的‘腿折了’,心下一紧,她抬头看了眼闭着眼的罗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得先确定伤势。 她轻轻抬起罗氏的腿,问,“二舅母,疼吗?” 罗氏摇摇头。 她又抬着罗氏的腿左右小幅度动了动,又问,“二舅母,疼吗?” 罗氏还是摇头,只指着出血的伤口处,道,“这里疼···” 宋星辰又摸了摸罗氏的腿骨,字幕忽然出现:软组织挫伤,外伤,未伤及到韧带、肌腱、骨头等,只需做止血、消炎措施即可。 这金手指竟然还可以诊病? 罗氏的呼痛声,容不得她多想。 当下首要是给罗氏止血,快速脑中过了一遍,她想起来,刚刚采菌子的时候,遇到了一种类似于菌子的东西。 好像叫‘灰包’,就有止血效果。 “二舅母,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找药。” 她快去快回,没一会便捧着好几个灰包回来了。 撕开表皮,将里面的粉末撒在罗氏腿上的伤口处,还不忘安抚罗氏,“二舅母,你腿没折,就是被树枝给刮破了皮。” 罗氏闻言,睁开眼睛看了看,又听宋星辰道,“不信,你动动腿。” 罗氏依言动了动,发现真没折,立刻吐出好大一口浊气。 还擦了擦眼角的泪道,“吓死老娘了,真怕跟你爹一样,要拄拐杖。” “咦,你在我腿上撒的什么?” “这个叫灰包,就是咱们常说的牛屎蛋,一踩一脚灰的那个。其实啊,这还是味药材呢,能止血。”宋星辰耐心地跟她解释。 “你看,是不是不怎么出血了?” 罗氏一瞧,还真的是。 “星辰啊,你可真厉害。”罗氏由衷地赞叹道,心想她若是也生个这样的女儿,做梦都能笑醒。 又过了一会,罗氏感觉没那么疼了,便要下山,急着回家帮忙干活。 所幸已经快到了山脚下,宋星辰接过背篓,搀扶着她。 一起身,那灰包粉便往下掉,只余下些粘在血液上的没掉。 宋星辰要撕块衣裳的布来包扎伤口,被罗氏制止。 罗氏说没事,“你这衣裳都快盖不住皮了,庄稼人,哪有那么矫情,都不流血了。这点小伤,我都没把它放在心上。” 宋星辰没戳穿她刚刚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下山的时候,还在想,若是能有片干净的叶子贴上去,再用绳条固定住就好了。 她一手搀扶着罗氏,另一只手,在经过的树叶、草叶上不断的触碰,还终于让她找到了。 三七,多年生草本植物。主根肉质,1条或多条,呈纺锤形。茎暗绿色,至茎先端变紫色,光滑无毛,具纵向粗条纹。叶多瓣,呈伞状,边缘呈细锯齿状。根和茎有止血、破血散瘀、消炎定痛之功效,叶亦有清热、散瘀止血之功效··· “等一下。”她喊住罗氏,连根将那株三七拔了,摘下叶片,又重新给罗氏包扎了伤口,最后用头绳将叶子绑住在腿上。 “这叫三七,浑身都是宝,叶子就能止血止痛。” “好了,如此就安心了。” 罗氏几乎是崇拜地看着她,“星辰啊,你起这名字确实跟你很配。” 如天上星辰,璀璨夺目。 两人下了山后,走了一会,身后忽然响起牛的叫声。 沈彻那独一无二的粗犷声音传来,“星辰,好巧。二舅母腿怎么了?” 最后,两人上了牛车,罗氏直呼今天运气好,又对沈彻一顿猛夸。 沈彻笑着看宋星辰道,“我本就是要去找星辰的,顺路。” 罗氏一副我都知道但我不说的样子,笑着点点头。 宋星辰有些尴尬,沈彻又找补道,“我是想吃星辰做的饭菜了。” 罗氏笑得更欢了,宋星辰只觉得沈彻这是越描越黑。 第30章 般配 清风拂面,乌发随风飘扬,有几缕拍打到沈彻的肩头。 若有似无,意趣撩拨。 沈彻想动又不敢动,麦色的脖颈渐渐红透,爬上面庞。 “咦,阿彻你脸怎么那么红?”罗氏咋呼了一句。 ‘阿彻’是沈彻自己提出,让人这么称呼他的。 被捉到囧像,沈彻脸更红了,但嘴很硬,“天热。” 罗氏茫然道,“天是有些热,但这牛车跑得快,有风吹,还挺舒服的。” 宋星辰望了眼身边不远处的汉子,想着男人总比女人体温高些,热一点也正常,便没多问。 反而倒是更关心罗氏的腿伤,“二舅母,回到家后,还是得找个大夫来瞧瞧。” 罗氏不太在意道,“没事,就是皮外伤,养两日就好了,你不是已经给我止过血了嘛。” 沈彻见两人没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暗自松了口气。 但仍是受不了那青丝的侵扰,心燥得很,遂将自己头上的布绳扯了,分出一半,递给宋星辰。 “把头发扎起来。” 宋星辰正在想着那金手指会不会还有些其他隐藏技能,是她还未开发出来的,猛然被人打扰,有些迷茫。 却见沈彻侧脸紧绷,薄唇紧抿蜿蜒至凌厉的下颚线,越发的冷然。 这是生气了? 她看了眼他掌心湛蓝色的布绳,眉头轻蹙,莫不是讨厌她披头撒发。 想想也是,这古代,即使是农家女子,不讲究穿戴,那也得将发髻挽好了。 披头撒发的不成体统。 事出紧急,她未考虑到这事。 但叫她用他的头绳,即使没有罗氏瞧着,她也是不愿的。 于是她没接沈彻的,而是随手扯了把草,从中挑了些结实点的,拧成小细绳,抬手就将乌发挽了起来。 沈彻望着她一系列的动作,最后目光落在自己手心上孤零零的发绳时,怔然。 她宁愿用草,也不愿用自己的。 这是嫌弃他,还是怕遭人口实? 不管是哪一种,都叫他心情不悦。 他捏紧了发绳,收回手,偏过头。 罗氏自然是瞧出了沈彻的不悦,但瞧自家外甥女,就像是个局外人似的,完全没感知到沈彻的情绪。 不得了,这样,得出事。 她是很看好沈彻的,热心肠,身子壮实,勤快,没有不良嗜好,听说还无父无母。 若是能招赘到宋家,岂不是天赐良缘。 越想,越觉得两人般配。 她得想办法,将这两人促成了才是。 “阿彻啊。”罗氏唤了声,道,“你知道刚刚在山上有多危险吗?二舅母我险些就交代在山上了。” 接下来,罗氏将在山上发生的事,又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重中之重是大篇幅称赞了宋星辰的临危不乱和博学多智。 什么认识草药啦,会看病啦,最后若不是宋星辰拦着,一代神医宋星辰就这样横空出世了。 “二舅母,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宋星辰道,“只是看了些书,知道些皮毛。你这腿还是得回去请了大夫,看过才成。” 罗氏哪是真的在说自己的腿伤,但瞧着宋星辰是真的没抓住重点,不免急躁。 也不知道沈彻听懂了没有,她忽略掉宋星辰的话,期盼地望向沈彻。 而后沈彻不负所望开了口,“二舅母的意思,我听懂了。” 宋星辰是个蕙质兰心的好姑娘,那头绳是给罗氏绑伤口了,不是不知体统的人。 他也如实道,“我只是怕她这样子,被别人看到了。” 她那青丝扰人心智,他不想别人见到她那个样子。 这话落在罗氏耳中,那就是在为宋星辰考量,怕她被别人说闲话。 心中对他更是满意了,“阿彻果然是个好孩子。” “听说你都二十了,怎还不说亲哩?” 冷不丁被问到,沈彻下意识就去看宋星辰,后者瞥到他望过来的眼神,连忙正襟危坐。 沈彻笑着道,“以前是没遇到喜欢的。” 罗氏一听,乐了,憋着笑又问,“那现在哩?” 沈彻大大方方地承认,“现在倒是有一个心仪的,就是那姑娘还没同意。” 罗氏顿觉得妥了,给他打气道,“那你可得抓着紧,好姑娘不等人哩。” 沈彻又是笑着点头道,“二舅母,我会的,到时候请您喝喜酒。” 两人说笑着,宋星辰只觉得头皮发麻,如坐针毡。 她很是怀疑二舅母已经发现了沈彻的心思,这是故意在她面前试探口风呢。 都怪沈彻这厮,心思完全不遮掩,全都挂在脸上。 直肠子的二舅母都知道了,其他人知道也是迟早的事。 她有些头大。 好在终于到了家,她连忙跳下牛车,跑的远远的。 沈彻只觉得她这样甚是可爱。 赵兰芝一听说二嫂子受伤了,忙去找大夫,其他人也都围过来查看。 罗氏被围在中央,大大咧咧道,“就是蹭破了些油皮,哪值当花银子请大夫?星辰都给我上过药了。光瑞,你去将你姑母喊回来。” 然而赵兰芝执意找大夫,大夫来了,查看过后的说辞和宋星辰的几乎一致,还夸了宋星辰急救做得妥当。 众人又对宋星辰钦佩几分,赵老爷子感慨道,“所以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谁说读书没用的?” 说这话的时候,是对着两个孙子说的。 当年,赵家是有能力供养两个孙子读书的,然而他们都不是那块料,还说‘不读书也饿不死’这样的话,彻底歇了赵老爷子的念头。 这件事一直是老爷子的憾事。 “好在啊,星辰比你们都强。”赵老爷子十分欣慰,也没想到外孙女如此上进。 但欣慰之余,又有些遗憾。 赵光卓兄弟俩眼见苗头不对,忙去干活,还不忘拉了把沈彻。 “沈彻,你力气大,来帮我们和泥浆吧。” 沈彻应了声,便跟过去忙。 方氏笑骂自家儿子不客气,使唤起客人来了。 赵光瑞贼笑道,“我们是兄弟,是吧,沈彻?” 几人笑闹着忙活去了,罗氏凑到赵兰芝身边,咬耳朵,“小妹,你觉得这小伙子咋样?” 第31章 我的就是你的 赵兰芝似是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没直接评价,倒是下意识看了眼自家女儿。 沈彻看起来确实不错,但星辰才被林勇负了,被退了亲,心中怕不好受的紧,哪能这么快缓和过来。 虽然,星辰从不跟他们诉苦,但知女莫若母,她整日里忙得不停,不就是怕停下来去想这些事吗。 星辰心中的苦,她都知道。 一想到林勇那厮干的好事,赵兰芝就气得牙痒痒。 “二嫂子,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这事还得看星辰才行。” 遂又说了上面的那些顾虑,末了叹了口气道,“星辰,万不可再遭受这样的打击了。” 罗氏却有不同的看法,道,“小妹,你糊涂。”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正因为星辰被那狗男人伤了,才更需要一个好男人啊。” “而且,你没听村中的婆娘怎么说星辰的?” 村中的人每日都有闲话说,赵兰芝从不去掺和,且,村人说闲话的时候,都会刻意避着话题主人极其家里人,所以赵兰芝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今日一早罗氏和方氏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因为其他人不认识两人,自然也没避着,所以,关于宋星辰的闲话,全都听到了。 “人家说星辰脑子被水淹坏了,疯癫了;还有的说,是被林家退亲,刺激的。” 察觉到小姑子的脸色不太好,罗氏立刻停了,一拍大腿,急了。 “反正,你就听嫂子一句话,不管是为了星辰的名声着想,还是为了她以后的幸福着想,你都得将星辰的婚事提上日程了。” 拖久了,就怕星辰疯癫的谣言越传越大,到时候,哪家儿郎还敢来提亲? “咱就得让他们知道,咱家的女儿是不愁嫁的。” 罗氏说完,方氏也跟着道,“老二家的这次说的在理,小妹,你和妹夫得好好想想了。” 那边,宋星辰洗了把脸之后,规整了下中午要吃的菜,想着时候还早,不如趁着沈彻的牛车在,去一趟镇上。 她去跟沈彻借牛车,沈彻听说她要去镇上,忙扔了手中的活,朗声道,“我随你一起。” “不用,我自己可以。”她不想同框机会太多,惹得别人乱猜疑。 沈彻就像是早料到她会拒绝似的,也不强求,只是提醒道,“我那牛倔得很,除了我,没人能使唤得动它。” 宋星辰偏还不信了,牛绳在手,老牛还能翻了天去? 牛车是坐上了,老牛根本不动,威逼利诱都不好使。 连光卓兄弟俩来都没能让老牛听话,只能喊沈彻来帮忙。 一听到宋星辰喊,沈彻立刻咧开嘴笑着跑过来,“来了。” 气人的是,沈彻一接过牛绳,老牛就动了,就像是认主似的。 “你这牛脾气真大。”宋星辰割水芹的时候,望着正在喝水的老牛,忍不住问,“你是怎么让他听话的?” 沈彻正在‘刷刷’割水芹,速度之快,没几下就是一捆。 他动作麻利,力气又大,每一捆都像座小山似的,显得宋星辰的动作像孩子过家家似的。 忙中偷闲的男人抬起头,露出两排大白牙道,“我买它的时候,是准备吃的。哪知道被人骗了,这牛病了。” “我就想着,给它喂了药,等他病好了再宰杀。它自己争气,活下来了。” “正好那段日子,我每日都能猎到好货,便没顾及到它,后来也就不想杀了。” 原以为一牛一人之间,有什么感人的故事,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 “这么说,它还能给你带来好运呢。”宋星辰觉得这头牛不是头简单的牛,是头好运牛。 “呸!”沈彻啐了口道,“气就气在,自打我不准备杀它了,我就猎不到好货了。” “我就跟它说,不好好听话,我说不定哪天就给他宰了。” 就不该对沈彻抱有什么幻想。 关于他和老牛,宋星辰没再多问一句。 能说什么? 反正沈彻这种以武力镇压的事,她干不来。 且不说她没有与牛干架的经验,就拿老牛那双坚硬的角来说,宋星辰都怕自己会被戳两个洞。 四大捆水芹上车,牛车上空着的位置小的可怜,两人中间只隔了巴掌大的距离。 宋星辰有些局促,沈彻却笑得开心,一路找宋星辰说话,尽管没什么聊的。 到了镇上,铁锤一看牛车上的水芹,乐得合不拢嘴。 “这下好了,好几日不用愁了。我兄弟那饭馆消耗大,还担心没得卖了呢。” 宋星辰看着他们称重量,道,“铁锤大伯,这水芹季节也差不多了,后面老了就不好吃了。但您放心,我还有其他的卖给您,只要您价钱公道。” 因为宋星辰教的几款菜品,销量很好,铁锤自是十分信任宋星辰的话。 “价钱你放心,只要是你送来的,我都好说。” 宋星辰笑着点头,又将背筐里的野生菌倒出来,这次的野生菌多了松茸和白葱菌。 这两种价格都不低,宋星辰报上了自己的价格,铁锤磨了点价,最后成交。 近三百斤的水芹,再加上十几斤的野生菌,一共卖了五百六十三文。 又是一笔大的进账,宋星辰揣在怀里,在谋划一件事。 也不知买一头活牛要多少钱,若是她自己能有个牛车,那么到哪里去都会方便很多。 这个年代,人们的交通工具基本全靠两条腿,条件好些的人家,会养头牛,再置办个板车,就有了牛车。 牛平时能耕田,又能拉车,对农家人来说,比马要万能多了。 况且,马还比牛贵的多。 想着,便问了有经验的沈彻,沈彻听完,很是怪异地瞥她。 反问,“你要那么多牛车做什么?” 就算他的牛车不算大,可他有的是力气,多跑两趟就好了,没必要再多置办一个。 宋星辰更是莫名,两手一摊,问,“我一个都没有,想置办一个,怎就成了要那么多了?” 得。 沈彻算是听懂了,她是没将自己的牛车当成她的。 于是他不厌其烦地又说了一遍,“我说过,我的就是你的。” 第32章 劝她试试 “可它不听我的话。”宋星辰下意识就来了这么一句。 说完后,又觉得有些不妥当,她怎么就被他绕进去了,默认了他说的话。 “这还不简单。”沈彻说完,走到老牛面前,一只手抓住牛角,另一只手指了指宋星辰,对老牛道,“看清楚了,以后,她就是你女主人,她的话,你得听。” 老牛像是听懂了似的,看了眼宋星辰,低下头,还从鼻子里喷出一团气。 像是在回应沈彻似的。 直看的宋星辰目瞪口呆。 沈彻不简单啊,还能和动物沟通呢。 瞧她崇拜的模样,沈彻很是受用,得意又骄傲,道,“以后他就是你的了。” 反正他一个大男人,有的是体力,十几里路跑快点,也就半个时辰的事。 权当是锻炼了。 但宋星辰怎好直接拿他的东西,便说要给他钱,沈彻不要,指了指包子铺。 “我喜欢吃肉包子,你请我就可以了。” 宋星辰一口答应,心想,他胃口再大,还能吃掉一头牛的钱? 最后,十个肉包子下肚后,沈彻仍然没有要停的迹象,宋星辰虽震惊,也没说什么。 起初,她自己没舍得吃,沈彻抓了两个塞到她手里,说,“你吃了就会喜欢的。” 这是还记着她说的,她不喜欢吃肉包子的话。还是不死心,劝她试试。 还真是霸道。 可肉包子实在是香,宋星辰也没必要跟肚子过不去,吃了两个便饱了。 最后等到结账的时候,沈彻共吃了十八个包子,加上她吃的那两个,一共花了四十文钱。 能买十几斤糙米呢。 可她也知道,牛车远远不止这些钱的。 沈彻执意不收钱,她又不知道牛的价格。要知道,这个时代,几乎没人吃牛。 牛是庄稼人的宝贝,除非是小牛犊,或是病了要死了的,才会宰杀卖掉,否则不会轻易卖牛。 算了,后面问问大舅他们吧。 赵家也有头牛,但不是赵老爷子私有的,是赵氏好几房兄弟共有的。 农忙的时候,轮流给各家耕田,田里没活的时候,几家也轮流养着。 家里有牛的,应该是知道价钱的。 沈彻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见她没再执着给钱,还以为她是想通了,心中又是一喜,已经在想着,找个时间去宋家提亲了。 宋家现在正在忙房子的事,显然不是好时机,而且,他也还未准备好聘礼。 再过一个月就是乞巧节,到那时,该准备的差不多了。 他喜滋滋谋划着,对宋星辰言听计从,一转眼就到了药铺。 “你在这等我下。” 父亲的药没剩几天了,今日时间充裕,一起带回去省事,而且,她也还有些事要问。 自打那天无意中寻得灵芝,她每每捡菌子的时候,便想着能不能再捡到。 可次次落空。 今日因为罗氏的伤再次寻到三七,让她又有了新想法。 以前,她太想一口吃个胖子了,只想着捡灵芝这种贵的药材,却忘了,即使是寻常药材,量大的话,也是能卖到大钱的。 今日掌柜不在,宋星辰便对小二说了自己想卖药材的想法。 都是熟人,又因为宋星辰对父亲的那份孝心,小二对她的印象好,就说了实话。 “其实,咱家药铺的药材一般都有固定的药材商供货。除非是你的药材品相好,或是能找到些我家药铺急缺的,否则,卖不上好价钱。” 这都是实话,药材商供货量大,价钱肯定都是谈好的,低于零卖的。 但,宋星辰缺钱啊,一文钱也是好的。 且看着今年雨水大,说不定收成还不如去年,最重要的是,她家就一亩地,怎么也不够一家人吃的。 她急着赚钱,想囤点粮,最起码先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 “我认定吴掌柜的实诚,我也不指望比别人贵,只要价钱对得起我的药材就行。”宋星辰诚心诚意道,“或是你家药铺最近有什么急缺的药材,和我说一声,我去找找,说不定能找到呢。” 小二见她实诚,想着能帮一把就帮,道,“还真是有。最近西边打仗,止血消肿的外伤药都送去前线军营了,我们药铺的存货也快用完了。” “这不,掌柜的着急,这两日还去找新的供货商了。” 止血消肿,那灰包和三七就能用啊。 宋星辰连忙报上两种药材名,小二肯定的点头道,“收的,收的,不仅是这两样,其他能止血消肿的都要。” 这就妥了。 和小二约定好了明日来送药材,宋星辰便拿上宋耀东的药,出来了。 沈彻伸长了脖子,等了半天,耐心都快耗尽了,终于看到那娇小的人儿出来了。 忙迎上去,十分娴熟地接过她手上的药包,问,“怎去这么久?” 刚刚瞧着她与那药铺小二说了许久的话,因为距离远,一个字也没听到,快把他急坏了。 宋星辰只道药铺人手不够,抓药花了些时间。 沈彻知道她没被为难,也没追问,两人上了牛车准备回去。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赵曾华两兄弟,自然是一起坐上牛车。 “星辰,除了剩下的半个猪头,其余的都卖光了,这是今日卖肉的钱。”赵曾华将钱递到宋星辰手上,继续道,“野猪肉比一般的猪肉稍贵了些,但也就十文一斤,共一百三十六斤。你数数。” 宋星辰收了钱,从背篓里拿了四个肉包子递过去,道,“大舅、二舅,吃肉包子。” 两个舅舅一看是香喷喷肉包子,忍不住咽口水,但也心疼钱。 “你赚钱不容易,怎好买这稀罕物吃。” “买都买了,每个人都有,快趁热吃吧。” 赵曾堂一听说每人都有,便没再客气,三大口就干掉了一个大肉包。 宋星辰从钱袋子里又数出来一吊钱,递给赵曾华道,“大舅二舅,这两日,你们又是出钱又是出力,这钱你们拿着,总不能让你们亏太多。” 兄弟俩一听,立刻竖起了眉头,严肃道,“我们何时出钱了?出点力气,那不是应该的嘛。” “就是,我们在你家的伙食比自己家的都好,要亏也是你们亏,又是肉又是野生菌的。” 他们也知道野生菌能卖上好价钱,可在宋家的这两日,顿顿都没少。 他们这个外甥女,大方得很。 “木材那边付了五百文的定金,加上买茅草,置办家伙什的钱,你手上也没什么剩余的了吧?” 第33章 教她如何管男人 虽然宋星辰没说,但赵曾华心中有本帐,估摸着外甥女手里没什么余钱了,哪里肯拿钱。 他一把将钱推还回去,道,“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以后你们日子好了,多孝顺我们就是。” 三两多的银子,的确所剩无已,好在今日又有进账,后面她还能再来镇上卖菜、卖药,不怕没收入。 怎奈两位舅舅怎么说都不肯收,最后还生气了,说宋星辰将他们当成外人。 宋星辰只能作罢,却并未收起钱,而是问起了牛车的价钱。 沈彻听着听着,面色就不好了。 “小牛犊大概在七八两银子左右,若是成年壮牛得要三十两以上了。” 赵曾华说完,问她,“你怎么问起这个了?” 宋星辰便将自己打算置办一牛车的事说了,赵曾堂插话道,“成年壮牛不好买,也太贵,小牛犊倒是可以买,就是得慢慢等。” 牛是劳动力,稀罕物,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这道理,宋星辰也懂,她点点头,正要在开口,沈彻突然出声道,“大舅二舅,二位看看我这老牛能值多少钱?” 赵曾华没开口,若有所思看向沈彻,赵曾堂没想那么多,张口就来,“你这牛,虽然不是壮年了,但看着体力还行,卖的话不会低于二十两。” 宋星辰听着,顿觉得一盆凉水扑来,蔫了。 她哪里有二十两,现在手上勉勉强强只有二两多的银子,也不能一次性全花了。 一大家子的人还要吃喝呢。 就在她沮丧的时候,就听沈彻又道,“星辰,都是熟人,我连车带牛一起卖你二十两,除去刚刚吃的肉包子钱,剩下的钱,你一年内给我凑齐。” 一年凑齐二十两,每个月算下来还不到二两银子。 这不就相当于分期付款嘛。 如此,压力小了很多,宋星辰也有信心能按时交钱。 只是,刚刚他明明怎么都不肯收钱的,现在怎就忽然想通了? 沈彻没解释,只是指着前面刚刚飞奔过去的一人一马道,“这牛跑得太慢,我准备花点钱买匹马。” 他话声刚落地,赵曾堂便惊呼出声,“一匹马听说是牛的好几倍价钱呢!” 不只是赵曾堂惊讶,就连稳重的赵曾华也有些愕然,心中想到,这小子这么有钱? 可从他的穿着打扮和对食物的不讲究来看,不像啊。 出于长辈的关爱,赵曾华不免唠叨两句道,“阿彻,你也老大不小了,有银子也得攒着娶媳妇用啊。” 别将钱花在这些不中用的事物上。 那马虽然跑得快,但又不能耕田,对农户人来说,无异于是个绣花枕头啊。 宋星辰倒是没好奇沈彻为何这么有钱,她只是在心中感叹。 怪不得沈彻改变心意,收钱了。 如此,正好。 而沈彻回答赵曾华的话,也印证了她的想法。 “所以啊,我得将牛车先卖了,换点钱,才好去买马。”沈彻说完,看向宋星辰问,“你答应吗?” 宋星辰一百个愿意,就要将这个月的银子付给他,却被他拒绝道,“以后我每月的十五来管你要银子,这样好记。” 一个愿买一个愿卖,纵然赵曾华还想再说,也不好开口了。 沈彻毕竟是外人,别人的钱想怎么花,那轮到他指手画脚的。 宋星辰忽然有种背上贷款的感觉,但好在牛车的事解决了,以后去镇上就更方便了。 “沈彻,你帮我看着点,我想来自己试试。” 虽然,前面沈彻已经帮她跟老牛打好招呼了,但毕竟没亲自驾牛车经验,心中还是没底。 沈彻点头,朝她伸手,道,“我拉你过来。” 宋星辰坐在牛车稍后的位置,此时要移到最前面,可牛车并未停下来。 她一心沉浸在亲自驾牛车的兴奋中,没犹豫便伸出手,拉住了沈彻。 掌心相贴的瞬间,握紧。 粗糙厚实的大掌完完全全包裹住了宋星辰的小手,掌心下的触感虽不嫩滑,却软软的,小小的。 瞬间将男人的爱怜之情激发了出来。 他微微抬高手臂,使了劲,拉着她一步步走向自己。 就像他如今做的一切,不着急,一步步来,总能等到她愿意的那天。 终于两人并肩而坐,他将牛绳塞进她的手中,跟她说着要领。 “这绳就是方向,你想让它往哪边走,就往那边拽。” “它一般都是听话的,若是被路边的野草引诱了,你就拿这个鞭子抽它。” 宋星辰听得认真,觉得驾牛车比开车要简单多了。 因为牛有眼睛,自己会看路,且一般都是听人话的。 她拿着牛绳,赶了一会路,渐渐上手了。 身后的赵家兄弟俩,神色怪异。 赵曾堂悄摸凑到大哥耳边,悄声道,“大哥,我怎么觉得沈彻这话,听着不像是在教人赶牛车,更像是在教她如何管男人哩。” 什么被野草‘引诱’了。 虽然他没什么文化,也不识几个字,但就是觉得这两个字用在这里不太适合。 赵曾华没说话,视线落在一高一矮,一壮一弱的两人身上,神色复杂。 今日之前,他觉得沈彻对宋星辰是有意的,可怎么还收星辰的钱了呢。 看不懂,实在是看不懂。 赵曾堂见他不回话,又问,赵曾华烦躁地推开,“你把自己名字写清楚了,再来说这些。” 很快到了家,宋星辰将牛车上的东西拿下来,招呼大家吃肉包子。 并说了自己买了牛车的事。 赵老爷子一听,忙笑呵呵对沈彻道,“阿彻亏了吧?” 沈彻摇头,道,“都是市场价。我这牛老了,不好卖,还得多谢星辰呢。” 赵老爷子笑笑没点破,赵兰芝感念沈彻,将自己的那两个肉包子给沈彻吃。 “婶子,我都吃饱了,还是星辰请我的呢。”沈彻没接包子,对赵兰芝道,“婶子,您身子弱,多吃点。” “哎,好好好。”赵兰芝笑得合不拢嘴,越看沈彻越是满意。 旁边的宋耀东看得直咬牙,连肉包子是什么味,都没尝到。 这小子,不仅惦记他女儿,还讨好了他媳妇。 第34章 捡到宝 众人吃好了之后,又开始干活,到中午的时候,两间房已经弄好了。 赵曾华又带着人赶了牛车去了东山,“星辰说,那里有一大片竹林,大家都带好砍刀。” 这块庄基地不算大,除了两间房,和房外一块不大的空地,没再有多余的。 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地方来取土,再造个灶房了。 后来商量下来,灶房便不用土块垒了,改成竹屋,最里面再糊上一层泥巴,用来防火。 这样,半天就能造一间出来。 人多,一个板车坐不下,便将家里的另一辆用麻绳固定在牛车上。 如此,牛车便成了双节式。 “这样好,待会回来的时候,也不怕竹子装不下了。” 赵家父子,宋星辰和沈彻皆上了车。 “星辰,待会,你将我们带到地方,你就只管做你自己的事,不用管我们。” 于是,五个男人在忙着砍竹子的时候,宋星辰背上背篓去捡宝了。 今天的任务,除了捡菌子、挖野菜,还多了一项,就是挖草药。 鉴于上次野猪屎都是药材,宋星辰没再小瞧路上任何一株草。 弯下腰后,就没再直起来过。 牛肝菌、鸡蛋菌、松茸、黑木耳···灰包。 三七属实不好找,那日能碰到一颗,也是运气好。 半个时辰后,宋星辰累得快直不起腰,一抬头,眼前发黑。 她连忙扶住身边的树,稳住身形,沉沉喘气。 这副身子十几年没吃过好的,一米六几的个子,还不到八十斤,全凭一股气吊着。 连轴转了好多天,这下是真的疲乏了。 嘴巴又干又渴,她拿出背篓后面的竹筒,打开,喝了一口水。 背靠着大树,仰起头,任由清水一点点滋润喉头。 有风袭来,树叶哗哗作响,是自然的音乐,她睁开眼。 在光影斑驳间,看到了一个浑身带刺的绿球球。 那像刺猬一样的小绿球,看着只有拇指大小,挂在枝头,被风吹得颤颤巍巍。 以前,她开饭店的时候,去乡下采买过食材,见过这东西。 名叫板栗。 外面全是刺,砸开了之后,便会露出一个个浑圆的果子。 秋天是成熟的季节,亦是收获的季节。 生着吃,脆甜可口,煮熟了能当主食,糖炒板栗,软糯香甜。 还可以做成菜,栗子烧鸡,栗子烧排骨,栗子焖冬菇··· 宋星辰的双眸亮起了光,就说这是个宝山啊! 感谢宋大川不识货,让她捡到宝。 她查看了一番,发现这一块,就有两棵很大的栗子树,看枝头挂果的样子,秋季定能丰收。 为了以防下次找不到,她立刻捡了树枝,做了标记,才放心离开。 好事都是接二连三来的,刚刚找了半天一根草药也没找到,才离开栗子树没一会,她便再次找到了三七。 还是扎堆的十几棵,她没全部都拔了,想着留些后,不至于绝种。 抖掉根上的泥土,一抬头便看到不远处的一小簇紫色的小花。 看着挺好看的,若是摘回去,插在瓶子里,倒是添了一份意趣。 她将翻过的土壤用脚踢平、盖好,走到那簇紫花跟前,却发现这花是有脾气的。 不像玫瑰根茎有刺,它的茎上有一层细小白色绒毛,但是所有的叶片边缘都尖锐难触,似是在抵御外敌侵害。 只是那紫色小花实在可爱,宋星辰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她小心地躲过有刺的地方,张开手指,上下捏住叶片的中央。 字幕立刻显现:大蓟,别名大刺儿菜,菊科植物,茎秆绿色附有白毛,叶多刺,花为紫色或红色。全身皆可入药,有抗菌止血、祛瘀消肿,可用于吐血、便血、外伤出血等。 食用禁忌:脾胃虚寒、无瘀滞、血虚者忌服,孕妇慎用。 不适反应:少数会胃胀不适,恶心等。 皇天不负苦心人,草药又多了一种。 宋星辰拿了小锄头,小心翼翼的割大蓟,纵然有时候被刺到了,也没停下来。 在她眼里,这可都是钱啊。 谁会跟钱过不去。 就算是手烂了,也必须得割。 同样的,尽管知道土里的根系在,来年还会生长出来,但谨慎考量,她也给大蓟留了后,没全割完。 此时,她的背篓已经被塞得满满的了,装不下,她只能将最下面的菌子翻出来,倒进备着的布袋里,将草药又整整齐齐放入背篓。 忽然,一道喊声响起,是大舅他们喊她回去了。 她忙圈起双手,成喇叭状,对着竹林的方向应道,“好~的。” 是时候下山了,她得跟着一起回去将草药清理一下,还要准备晚上的饭菜。 今日过后,外爷一家就要回去了,今晚的饭必须得丰盛了。 舅舅舅母们不收她的钱,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在累了一天后,吃上香喷喷的饭菜。 走到山脚下的时候,他们已经将竹子放在牛车上码好了,正在用麻绳固定。 沈彻是第一个瞧到她的,仍是那样咧开嘴,露出两排白牙,笑得爽朗。 深邃的黑眸变得细长,眉骨处的那到疤也笑变了形。 粗犷的声音嗡嗡的,低沉又有力量感,“星辰,你回来了。” 正忙着的众人,闻言,皆抬头看过来,这才发现宋星辰下来了。 还未出声,就听沈彻扔下一句,“接着。”便往宋星辰的方向跑。 赵光瑞慌忙中拉住沈彻丢过来的麻绳,一手一根绳子,根本使不上力。 对面光卓还再喊,“你使点力气,绳子松了,竹子都快倒了。” 光瑞有苦难言,慌忙用身子压住麻绳,吃力的整个人都快睡在麻绳身上了。 “沈彻,你赶紧回来,”他吼了一声。 沈彻听到了,却头也不回道,“我去帮星辰拿下东西,那背篓看着挺沉的。” 光瑞想说‘再沉,你等下去也来得及啊。’,只见沈彻那如风般的速度,想来说了他也听不到,便算了。 “给我,都给我。”沈彻腿长,没几步就跑到宋星辰面前,一把拎过背篓挂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接过布袋,拎着,就转身走了。 宋星辰前一瞬还被压得弯了腰,下一瞬,差点因为‘失重’而摔趴在地。 第35章 吃饺子 竹子装满了两大车,回去的时候,众人是坐在高高垒起的竹子上的。 竹子重,牛车的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比平时多花了一刻钟的时间。 回去后众人又开始各司其职,忙活起来。 挖地基,立柱,将竹子一根根插进土里。 竹子墙固定好之后,做好轻巧的椽条,将茅草固定住,房顶也算是弄好了。 剩下的就是砌土灶,赵曾华和赵曾堂包了,沈彻负责从很远的荒地里挑土过来和泥浆。 光卓开始打木床,厨柜,桌子,长板凳··· 光瑞开始编各种物件,椅子、小板凳、篮子、竹筐··· 赵兰芝和两个嫂子负责给他们打下手,忙东忙西也是脚不沾地。 赵老爷子也没闲着,老两口拿了收拾好的竹条,在一块宽阔的地上忙着。 起初,宋星辰没看出来是什么,差不多饺子馅拌好后,终于看懂了。 外爷外婆这是在给他们编凉席呢! 外爷以前也是个篾匠,只是因为农户家的人多多少少都会些手工活,像是简单的竹筐、篮子什么的不需要买。 只有需要凉席、凉床、或是藤椅的人才会找来定制,因而那时候赵老爷的收入不稳定。 但是这么些年过去了,这门手艺,赵老爷子没有丢,反而越发精进了。 “爹,你看,外爷和外婆在给我们编凉席呢。”平平也跑过来说。 宋耀东点点头,他又何尝没看到。 这两日,他看着老丈人一家人放下家中的一切,不辞辛苦,为了他们,忙前忙后。 心中是百感交集。 明明他的父亲离这里不过一刻钟的路程,却一次也没来过。 就好像,那日分家过后,彻底不在乎他们过得如何了。 或许是不想管吧。 他收回视线,对着正在切猪肉的宋星辰道,“那剩下的猪肉都炖了吧。” 所谓一个女婿半个儿,他这个女婿这么些年没孝敬到二老,反倒因为自家的糟心事,让二老操了不少的心。 跋山涉水,跨越几十里路赶来,不图吃不图钱,就怕他们过得不好。 以前,他不喜欢去老丈人家。 因为自己没让赵兰芝过上好日子,他惭愧,自尊心作祟,他觉得在赵兰芝的娘家人面前抬不起头。 他也知道老两口对他家不甚满意,但每次去了,仍然被奉为上客。 舅兄们虽然对他有怨言,但从未真正开口为难过他,每次去了还是好酒好肉,好好招待。 现在看来,他们对自己怕就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吧。 宋耀东暗自发誓,以后他不仅要对妻子好,更要将她的娘家人,发自内心地当成自家人来看待。 宋星辰知道他的意思,也遂了他的意,将剩下的猪肉全炖了,还煮了一大锅的猪头肉菌子汤。 主食是荠菜猪肉馅的饺子。 白白胖胖的饺子漂浮上来,打着滚,平平和安安都十分好奇。 “大姐,这是什么啊?” 刚刚宋星辰和面的时候,他们还以为今晚要吃白面馒头了,哪知道宋星辰将肉剁碎了拌在荠菜里,又将混了猪肉的荠菜包进了面皮里。 当时,姐妹俩又以为宋星辰今晚做的是包子,可最后竟然看到宋星辰将一个圆鼓鼓的‘包子’丢进了滚水中。 这下是真看不懂了。 这是什么吃法? 不仅是两个小娃娃看不懂,就连有几十年生活经验的外爷和外婆也看不懂。 “星辰,你跟我们说说,这叫什么?怎么吃的?” 这个年代的人吃面食,要不是烙饼,要不用老面来发酵面团,再做成包子或馒头。 还未出现过饺子。 因而今早在镇上吃包子的时候,宋星辰便萌生了吃饺子的想法。 吃饺子不像包子或馒头那样,要大量的白面,还能包进各种馅料,属于经济又实惠的美食了。 “这叫饺子。”宋星辰向大家解释道,“和面的时候不用老面发酵,直接在白面里撒少许盐,凉水和面。” “再调好自己想吃的馅料,包进去。可以像我这样水煮,也可以蒸熟,或者油煎,都是很好吃的。” 正好,饺子熟了。 她捞上来几个,给大家品尝。 又端来一小碟醋,告诉大家,沾着吃,味道会更好。 这两日,宋星辰的厨艺征服了大家的胃。 在吃食上,只要是宋星辰说好吃的,他们全都信。 好奇又期待,咬了一口,肉香和荠菜混合的鲜香,伴着外皮粘上的醋酸,形成一种别样的滋味。 皮薄而有韧劲,馅料又鲜又香。 “真的很好吃。”众人的评价一致。 此时,各自完成了手上活计的赵氏父子和赵兰芝姑嫂以及沈彻,也都纷纷围了过来。 “正好,开饭。” 每人一大碗,沾着醋,就着回锅肉和水芹,喝着汤,呼噜全下了肚子。 沈彻吃得满头大汗,最先放下筷子,他吃饭快,就像是没嚼似的,到嘴就到肚。 “痛快!” 其他人也都是吃饱喝足后的满足。 晚饭过后,外爷一家说要走,宋耀东没让。 “天都快黑了,明早吃了早饭再走不迟。” 这是第一次,宋耀东如此热情挽留他们,不光是赵家人惊讶,就连赵兰芝都吃惊不小。 以前,宋耀东可是,能不和她娘家人接触,就少接触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宋耀东拉住赵老爷子的手,发自内心喊了声,“爹,赶夜路,不安全。” 赵老爷子似乎感知到他的情绪,默了片刻,让大家歇一晚再走。 夕阳被银月替代,蝉鸣声却依旧响亮。 平平和安安捉了个还未褪壳的知了,嚷嚷着今晚要看知了褪壳。 宋星辰也十分好奇,等知了到了掌心,字幕显现。 金蝉,蚱蝉属昆虫,分布广泛,体色为黑褐色,成虫和若虫是一种天然、无公害的高营养药膳食品,亦有药用价值。 食用,可炸、蒸···具体参照以下食谱。 药用有镇静、抗过敏作用等··· 这金蝉可是响当当的补品,她怎么一时给忘了! 当下立刻召集人手,去捕蝉。 一群人借着月色走出去,黑压压的一片。 不远处老槐树后面的两人,鬼鬼祟祟走出来。 “赵兰芝娘家人,这是全走了?” “对,我数了,正好八个人头。”王翠花声音中透着兴奋和跃跃欲试。 第36章 捉贼 赵有才哼笑了一声,吐出嘴中的草根,阴狠的眸光射向刚刚修整好的房子上。 猫着腰,隐在暗处,悄悄靠近。 此时屋外已经没有人影,房门紧闭,房内点了盏灯,光线很暗。 从房内隐隐约约传出交谈声,但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没一会灯光灭了,想来是歇息了。 因为怕被发现,他也不敢靠得太近,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灶房里没人。 白天他假装路过,远远瞧过,赵兰芝娘家人给他们置办了好些好东西。 什么桌子椅子,板凳篮子的,可都是崭新崭新的。 若是拿到镇上去换钱,还能打二两酒喝。 虽然灶房紧挨着堂屋,但只要他动作轻,速度快,就不会被发现。 想定了,他朝身后跟着的王翠花招招手,低声道,“你待会站在外面,帮我把风,我进去将东西拿了。” 此时两人正站在灶房后窗下,李有才准备翻窗进入,这样更加的隐蔽。 王翠花一听,连忙拉住正要爬窗的人,紧张道,“不得行,若是让老二家逮到了,丢死人了。” 李有才一把甩开她的手,低声训斥,“婆娘家,就会扯后腿。这种事我还少干?你以为你那些瓜子都是从哪来的?还不是我偷隔壁村二麻子家的。” “去,别嚷嚷,眼睛给我放亮点。” 说着就踮起脚,想去拆窗子,鼓捣了半天,才发现,窗子和屋子是一体的。 “这老赵家,还真有些本事。”他轻斥一声,不屑地从怀里拿出匕首,上下一顿划拉,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撬开了。 他眉上一喜,使劲推掉竹窗,不屑笑道,“想拦住小爷我?不自量力。” 窗口不是很大,但是足以容纳下一个人自由出入。 李有才翻进去后,适应了一会,借着窗口洒进来的月光,看清了灶房里的全貌。 赫然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两口大铁锅了。 要知道,这年头,一口大铁锅就要将近九百文。 家里有两口锅的少之又少,他偷扒多年,也没遇到过。 谁知,今天还就被他碰到了。 这可是一两多的银子啊。 李有才眼中冒着饿狼般的绿光,再看旁边的厨柜,和里面摆放的碗盆,又是一喜。 那花瓷盆看着不错,那粗陶碗虽不值几个钱,但带回家装菜饭还是可以的。 厨柜旁的四方四正的小桌子不错,吃饭用正好。 还有那些篮子、背篓什么的,正好家里的旧了,可以换上。 视线最后落在那木勺和木铲子上,扁扁嘴,不值钱的玩意。 扔掉。 就像是进了自家小菜园似的闲逛着,忽然窗口响起王翠花焦急的提醒。 “当家的,你好了没有?快点,我害怕。” 李有才翻了个白眼,冲到窗户边,低斥,“你赶着投胎啊,催催催。拿好了。” 一大摞的碗盆被举起来,王翠花脸上的紧张立刻变成了开心。 她连忙接住,还十分谨慎地不发出声响,笑着对李有才道,“这些都是新的吧?” 李有才看她一眼,没好气骂道,“出息。里面还有两口大铁锅哩。” “啊!”王翠花一听,立刻乐了,哪还有一点点紧张和害怕,全是兴奋和激动道,“家里那口锅正好要换了,这下好了,不愁了。” 李有才却眉头紧锁道,“这窗户太小,铁锅拿不出去。” 王翠花立刻给他支招,“那就从门那里,你放心,我去给你看着。” 见她立刻要跑,李有才又连忙喊住,道,“别急,先将小物件从这里搬出去再说。” 凳子、篮子、背篓,全都被搬了出去,最后只剩下两口大铁锅和那桌子了。 李有才指了指大门的位置,对王翠花道,“去那里等着。” 他先是将两口大铁锅从灶台上搬下来,移到门口处,而后又用匕首将大门上的锁撬开。 王翠花在门外已经等候多时,见门开了,脸上大喜,伸出手要去接。 “快点,快给我。” 李有才将铁锅交给她,而后转身自己又去搬另一口铁锅。 两人一前一后将铁锅放到灶房的后窗下,李有才道,“我再去把那桌子搬了。” 王翠花两眼都在两口大铁锅上,摆摆手催促他快点。 李有才原路返回,搬了木桌,转身要出门的时候,被一堵墙给挡住了去路。 “咦,刚刚明明没有···” 话未说完,肩胛骨处传来剧痛,‘咔嗒’一声,骨头错位的声音响起。 李有才扔了手里的桌子,惨叫出声,“啊!疼,疼,疼!” 惨烈的呼痛声打破了夜的宁静,躲在窗后的王翠花一听,心中一惊,忙跑过去查看情况。 月光下,一个魁梧的高大男人,一手按在李永才的肩上,抬起一脚踹在李有才的膝窝上。 “扑通”一声,跪了。 王翠花看清情况,肝胆俱裂,也顾不上李有才了,转身就要跑。 突然迎头一棒,两眼一黑,“唉吆!” 正屋的油灯亮了,门开了。 赵兰芝披着外衣,手拿着煤油灯走过来,问,“什么人?” “娘,是我,星辰。我正在捉贼哩,你进去歇着吧。” 捉贼!? 赵兰芝听了,哪还能淡定,高呼出声,“什么贼?当家的,你快出来,咱家招贼了。” 说完,抄起墙角的石头就扑上来帮忙。 “星辰,你别怕,娘来帮你。” 眼见着石头快要挨上脑瓜子了,王翠花连忙吼了一嗓子。 “老二家的,你怕不是疯了吧?我就偷你家一点点东西,你就要我的命!” 赵兰芝连忙急刹车,停下,弯下腰仔细辨认了一番。 冷着脸,问,“你为何要偷我家东西?” 王翠花指着李有才,推脱道,“还不是他,是他···” “王翠花,你走路摔到头,摔傻了吧?谁偷他家东西了?我们是看到有小偷来,正要捉贼呢。” “你们误会了,抓错人了,那小偷往西面跑了。” 李有才是老油条了,贼喊捉贼的事,张口就来。 而王翠花不顾李有才死活,撒腿就跑,也让宋星辰见识到了,何为‘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刚刚出门捉金蝉,半路发现没带够篮子,回来取的时候,正好看到李有才夫妇鬼鬼祟祟从他家灶房往外搬东西。 第37章 惩戒李有才 正好逮个现行。 却没想到,李有才这泼皮狡辩的功夫倒是了得。 “既然你们不愿意承认,那我们请理正来主持公道。” 王翠花一听,立刻怂了,就要承认顺便求饶,却被李有才一嗓子吼怕了。 “好啊,那就请理正来说道说道。”李有才有恃无恐道,“正好让大家看看,我明明好心好意,帮你们捉贼,最后还被你们打了。” 王翠花经这一提醒,立刻懂了。 此时若是承认的话,不光东西带不走,打也是白挨了。 这事若是传出去了,还会被人耻笑。 决不能承认。 相反,她和李有才身上都有伤,若是理正来了,他们正好可以敲诈宋耀东一笔大的。 两口子此时的想法出奇的一致,互看了一眼,点点头。 咬死不能承认。 见他们嘴硬,宋星辰也没客气,她将王翠花双手双脚绑住,扔到李有才身边,对沈彻交代。 “帮我看好他们,我去请理正。” 此时,正屋里的赵老爷子夫妇和宋耀东全走了出来,也听清了前因后果。 宋耀东面色沉痛,对宋星辰道,“星辰,爹和你一起去。” “哪用得着姑父亲自跑一趟。” 说话的正是赵光卓兄弟俩,身后还跟着赵曾华兄弟和其他人。 他们等了宋星辰和沈彻好一会,也不见二人返回,怕出事,便都一起回来了。 正好碰到这一幕。 赵曾华面色黑沉,垂眸看了眼李有才夫妇俩,啐了声。 “就知道你没憋什么好屁!” 赵曾堂甚至对着李有才吐了口吐沫,骂道,“白日里,我就瞧见你远远地往这边瞧,鬼鬼祟祟的,原来是惦记这些呢!真是不要脸。” 方氏也觉得李有才夫妇俩没脸看,罗氏要不是平平和安安拦着,恨不得上去抽两人大嘴巴子。 而李有才夫妇两人,在见到他们之后,傻了眼。 不是都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理正很快来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李铁柱。 听完了宋星辰的话后,理正直摇头,看向地上的李有才,道,“李有才啊李有才,你偷别人的也就算了,竟然还偷到自家兄弟身上了。” “你还算是人吗?” 李有才闻言,梗着脖子高呼自己冤枉。 “理正,你听完了他们说的,那也得听听我说的啊。” 于是又将他那套好心帮忙被人打了的说辞拿出来,末了还指着自己的胳膊道,“你看,我这胳膊都被他们卸了,我实在是冤啊!还请理正给我做主啊。” 王翠花也呼天抢地道,“是啊,理正,你瞧瞧我这头上的大包,就是被宋星辰打的。他们仗着人多,就欺负我们,还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理正听了后,抬起头看向宋星辰问,“他们身上的伤,可是你们打的?” 宋星辰连忙摇头道,“不是我,李有才自己说了,王翠花头上的伤是走路摔的。至于他的胳膊是怎么受的伤,我们不知道,也没人看到。” 李有才面孔都开始扭曲了,正要开口,只听又是‘咔嗒’一声,惨叫再次响起。 沈彻一本正经道,“碰到我算你走运,帮你接上。” 李有才痛得都开始骂人了,站起身,指着沈彻怒骂,“你个##,你给我等着,我迟早要你好看。” 指着骂人的手,正是李有才刚刚说被卸了的那只手。 理正一看,心中已经分明,那手根本没伤。 此时,赶来看热闹的村民也越来越多,全都在等理正如何处理这事。 “好了!” 理正大喝一声,指着李有才夫妇威严斥责,“你们夫妇坏了人家的门窗,还偷盗别人家的财物,属实不该···” 话未说完,又被李有才给打断了,“你们说我偷东西了,谁看到了?你们又有什么证据?” “空口白牙,就想污蔑我,那不能够。” 宋耀东忽然从人群中走出来,指着李有才和王翠花身上黑色的锅灰道,“你没偷,你身上怎么有锅灰?” 李有才继续狡辩,“都跟你说了,我是为了给你捉贼,不小心被蹭到的。” 沈彻忽然闪身靠近,在他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从他的后腰带上拔出一把菜刀,顺带将那把匕首也一起拔了出来。 “那你解释一下,你身上为何会有宋家的菜刀?你匕首上的竹篾又是哪里来的?” 王翠花沉默了半晌,忽然接话道,“这菜刀本就是我们家的,匕首上的竹篾也是我们家的。” 就不信上面还写了名字不成。 “啪啪啪。”宋星辰拍手走到众人面前,笑着道,“我为你们鼓掌,你说刀是你家的,那你说说上面有什么特征?” 王翠花一愣,道,“菜刀就是菜刀,能有什么特征?” “你家的菜刀没有特征,我家的菜刀却有。”宋星辰掷地有声,道,“我家的菜刀最下面的位置豁了个口子,刀柄是我大舅做的,用的是松木,上面还有个‘宋’字。” 菜刀被呈到理正面前,一一皆如宋星辰所说。 理正没再给他们辩驳的机会,宣判处理结果,“你们毁坏宋家门窗,还盗窃人财物,就罚你赔宋家一斗糙米,两斤白面,并当众给人赔礼道歉,承诺永不再犯。” “那可不成啊,理正。” 一道尖锐的女声从人群中响起,孙秀荷嚎啕大哭,要来求情,只是人还未到理正跟前,就被宋大川给拽走了。 “阿爷,阿奶,二老正好也在呢。”宋星辰陡然喊住要走的两人,赵光卓更是跑上前,将两人给拽了回来。 宋星辰对着围观的众人和理正道,“前两日我爹和阿爷分家的事,想必大家都知道。” 那夜闹得鸡飞狗跳,还成了整个村子的笑话,谁不知道。 “但,当时事出紧急,我们只是口头分了家,也没立什么字据,今日趁着大家都在,理正也在,给我们做个见证。” 随后,宋星辰将那日分家的详细情况说了,众人听了直摇头,“就给这点东西?还不如当初给李有才的多哩。” 理正也觉得有些过分,问了两句,孙秀荷便道,“我们跟小儿子过,小儿子要给们养老,可不得多留些良田给小儿子。” 反正她有两个儿子,不怕没人养她,但家里的良田可不能便宜了宋耀东,得都留给耀祖才行。 她家耀祖可是读书人,日后若是高中了,她就是秀才娘,说不定还是状元娘呢。 理正闻言,有些讶异问宋大川,“你们这是商量好了?以后不用宋耀东给你们养老?” 宋大川只觉得他就不该好奇,搅进了今晚的浑水中,里子面子都没了,不想多说,只胡乱点了点头。 理正也没再多说,写了文书,道,“既已分了家,你们就各自过安生日子,没有异议的话,可在文书上盖戳了。” 宋大川什么也没说盖了戳,便拉着孙秀荷走了,全程都没敢抬头看人。 那边,李有才和王翠花再也无可辩驳,只能认栽,答应明日就送来赔礼,并当众道了歉,保证不会再犯。 宋星辰很是认真道,“乡里乡亲可都听到了啊,以后我家若是再有什么灾祸,那就是李有才挟私报复了。” 李有才又怒了,指着宋星辰就要开骂,李铁柱出声了。 “我觉得宋星辰说得有道理,宋家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今日算是得罪了你李有才。” “李有才,你以后不会报复他们家吧?” 村人一听,立刻看向李有才。 李有才骑虎难下,扯了个僵硬的笑道,“怎会?我以后离他们远远的。” 沈彻举起拳头,左右看了看,视线最后落在李有才的脸上。 “若是宋家人有什么事,那可就全算在你头上了。” 第38章 金蝉 赤裸裸的威胁,可李有才现在不敢反抗,为了能尽快摆脱这糟心的局面,他呵呵笑着连连点头。 “那肯定不会。” 心中却是想着,总有一天,这些人会走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别说是宋星辰了,就是围观的村民都不相信他的半个字。 “这李有才啊,就是个泼皮无赖,他的话哪能当真?” “就是,平时小偷小摸什么时候断过?以前也没少被人逮到,保证的话都能出本书了。” “唉吆,宋家这回摊上他,可没安生日子啰。” “这能咋办?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宋耀东一家子也是够惨的!” “谁说不是呢···别说了,说多了,再惹上那泼皮···” 村民们渐渐散去,灶房内,宋星辰正在规整碗盆。 沈彻放好了两口大锅,看了眼心事重重的宋星辰,道,“别怕,有我在呢。” 闻言,宋星辰摇摇头,回道,“我不是怕,我是在想,得给我家的东西都做上记号才行。” 短时间内,李有才不会再有什么动作,但今日的事,给她提了个醒。 在这物资匮乏的年代,做事不能高调,好东西也得捂着。 所谓财不漏富。 当你穷的时候,别人顶多是看不起你;但当你日子好了,不光有人酸你,还会有贼惦记你。 让你不得安生。 这个年代,两口铁锅,都能招人眼红。 一个碗,都能成为贼惦记你的原因。 除非你是别人不敢招惹的存在,或者你能降得住别人。 足够强大,无所畏惧。 否则,只能看好自己的东西,更得低调做人才是。 现下,她就得低调做人,顺便想到好的办法,尽量守住自己的东西。 沈彻觉得她这是治标不治本,就算是做上了记号,若是真有人偷走、卖了,还有什么用? 他一把抓住她忙碌的双手,借着月色打量着她脸上的神情。 “我娶你不好吗?我娶了你,护着你的家人,不好吗?”他说。 他分明看到她倔强之下的脆弱和逞强,她只是个十几岁的弱女子,真若是遇到不讲理,又无处讲理的时候,那就是走投无路。 他不知道,她究竟在倔什么? 有人护着,自然是好的。 “但你能护我一辈子吗?你能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不离开我半步吗?”她问,“你能保证,你自己永远是打不败的吗?” 沈彻想说他能,但终究是没能给出承诺。 两个人怎么可能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又不是连体婴。 而且,虽然在双坪村,他算是厉害的,但也不是全国最强的。 可他那份心疼她,想要护着她的心情还是要说出来的,否则能憋死。 “成亲以后,脏活累活都有我,只要我在,定不让你受半点委屈。”他急急道。 “所以啊,若是你不在的时候,我被人欺负了,找谁?”宋星辰道,“若我没有自保能力,事事依附于别人,那不就是易碎的瓷娃娃似的?” 沈彻无可辩驳,因为宋星辰说得没错。 他的娘亲,就是因为太弱,才客死他乡。 他当时对宋星辰感兴趣,除了看中了她的皮相,更是看中了她泼辣、无畏的性格。 回想救她那日,面对孙秀荷的无理取闹,宋星辰没有忍气吞声,勇敢而又坚定。 在一众被婆婆制服得死死的小媳妇中,鹤立鸡群,令人刮目相看。 他沉吟良久,却并未放下自己的双手,而是更加肯定道,“你说的没错。” “以后这样的话,我不再说了。”他面色严肃,没有半点玩笑之意,“但是,我仍然中意你。” 夜静悄悄的,宋星辰却无心睡眠。 油花滋滋炸响,包裹住金蝉,将其炸得金黄、酥脆,满屋飘香。 赵兰芝又添了根柴火,抬头问宋星辰,“星辰,你怎么看沈彻的?” 今日宋星辰和沈彻在灶房聊天的时候,她不小心闯了进来,自然是听到了一些。 她能看得出来沈彻对自家女儿有意,但却不知道,两人私下里已经说开了。 而且,算上今日,宋星辰已经拒绝了沈彻两次。 宋星辰叹了口气,摇摇头,不想聊。 想起罗氏说的那些话,赵兰芝又道,“其实,沈彻这孩子看着挺实诚的,勤快肯干,虽然没有父母,但也少了婆媳关系不是?”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若是能招赘进宋家,那是最好不过了。 然而,还未等她聊到这里,宋耀东来了。 “兰芝,这事言之尚早。” 赵兰芝不知道自家男人为何不同意,一开口,嘴里就被丢进了一个东西。 宋星辰笑眯眯让她尝尝味道,“尝尝好不好吃?” 赵兰芝这才发现自己嘴里是金蝉!她忙吐出来,塞进宋耀东的嘴里,道,“我不敢吃,你吃吧,别浪费了。” 被妻子投喂,宋耀东虽然心中欢喜,可一想到是金蝉,还是下不去口。 一抬头,就见宋星辰塞了一个到自己口中,毫无负担地咀嚼起来,还连连夸赞。 “不错不错,就是这个味。” “爹,你可不能浪费了啊,都是油炸的,扔了就可惜了。” 是啊,可都是钱呢。 宋耀东眼一闭心一横,咬上去。 好像还能接受。 又咬两下,还挺酥脆的。 再嚼两下,除了酥脆,还有些香,混合着盐巴和麻椒的味道,竟然还挺好吃。 “明早咱们就吃面疙瘩和金蝉。” 糙米粥里淋上面疙瘩,变得浓稠起来,复炸的金蝉色泽诱人,再来碗凉拌木耳。 年轻人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比较强,心理素质也好些,赵光卓兄弟俩一听宋星辰说金蝉好吃又有营养,立刻就吃起来。 赵曾华兄弟和方氏罗氏见孩子们吃得欢,也开始尝试金蝉。 而外爷和外婆却怎么劝都不敢尝试,最后只能作罢。 早饭过后,赵光卓看了眼李有才家的方向,道,“这鳖孙,不会是想耍赖吧?” “怕什么,等会再不来,咱去他家要去。”赵光瑞道。 殊不知,李有才和王翠花自打昨晚回去后,就开始吵架。 李有才骂她怂货,还丢下自己跑了,王翠花骂他没本事,被人抓住了,还连累她。 两个儿子知道事情的原委,抱怨他俩没干好事,将名声弄臭了,以后还怎么娶媳妇。 一夜都没安生,眼看着天亮了,王翠花望着自家的米缸,又开始哭。 “偷鸡不成还蚀把米,造孽哦。” 第39章 造孽 可不造孽嘛。 前两日孙秀荷偷偷送来的糙米,现下全赔了出去,自己还得贴上两斤白面。 那白面,她自己都舍不得吃,这下全便宜老二家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大儿子李金宝瞧着她哭,心里更不痛快,抱怨道,“我若是娶不到媳妇,都怪你。” 王翠花有苦难言。 一大早,李有才便没了人影。 可她不能不管不顾,为了两个儿子能在村里有好名声,这烂摊子,她还是得收拾。 她一边舀着糙米,一边叹气,心中万分后悔怎就听了李有才那蠢材的怂恿,要去偷东西。 “娘,米都赔了,咱中午吃什么?总不能饿着肚子吧?”二儿子李银宝从椅子上起来,踩着一地的瓜子壳走过来。 王翠花转头一瞧两个儿子不务正业的样子,又联想到李有才,心中更是气堵。 没好气来了句,“吃屎!” 就在赵家父子坐不住,准备上门的时候,王翠花背着两个布袋子来了。 不较昨晚的嘴硬,今日态度谦卑,姿态放得特低。 “老二,我已经按照理正说的,将赔礼送来了,你点点。” 家里没有称,宋耀东本想说,不用点了,就见自家大舅子已经上前拎起了米袋,掂重量。 赵曾堂更是虎着脸,冲王翠花道,“你没克扣斤两吧?” 王翠花连连摆手,谄笑道,“亲家兄弟,瞧不起人不是。我哪是那种人啊!” 赵曾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道,“那可不一定。” 宋星辰举手,“这还不简单,我去跟李铁柱借一下称用用。” 称来了,布袋上称,糙米少了一斤多,白面倒是够称。 赵曾华指着秤杆,望向王翠花,“你自己看看,可有冤枉你?” 王翠花讪讪一笑道,“我家也没称,就把米缸有的全拿来了,真不是有意的。” 赵曾华正要再说,赵老爷子忽然开口,“好了。” “就这样吧。” 穷寇莫追,女儿一家怎么说和这李家还有些关系,况且住在一个村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能一点情面不留。 遂摆摆手道,“算了。亲家媳妇,不是我们为难你,只是人做错了事,就得担当。” “你们和耀东兰芝若是能和睦相处,我们自然是欢喜的。” “但,若是你们以为她娘家人走了,就能被欺负了,那我们也不会答应的。” “希望你和你男人,能明白这个道理。” 话落,赵氏父子齐齐点头,威凛的视线射出去,直将王翠花看得冷汗直冒。 以前,王翠花仗着婆母偏袒,自己又有两个儿子,总看不起赵兰芝,但耐不住人家有娘家人撑腰。 而且,那宋星辰现在还真是不好对付了,不仅脾气见长,人也变聪明了。 遇事不带怕的,还时刻站在父母面前,比她那两个只会躲在她身后,要吃要喝的儿子强多了。 昨日之事让她看清楚了,这老二家,是块硬骨头。 可话都说到这了,她总得有个回应。 “昨夜也是我男人鬼迷心窍了,你们放心,回家后,我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了。” “你瞧,今日醒过来神,觉得没脸见人,都不敢来了,呵呵···” 回应她的是众人的白眼,和宋星辰‘你瞧我信吗?’的眼神。 最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事情已然落定,我们也该回去了。”外婆爱怜地拉住三个外孙女,眸中泪光闪闪,交代道,“有时间去外婆家玩,外婆给你们做你们最爱的红糖锅巴。” 分别在即,赵兰芝也红了眼眶,“爹娘,你们年纪大了,可要好好保重身子。” 外爷笑着道,“我身子好着呢,你兄嫂们都孝顺,如今我们老两口,只负责享福。” “倒是你们。”外爷说着,顿了顿,看向宋耀东,眸中有期盼和托付之意,道,“万事开头难,若是有难处,别闷着不说。” 最后,临走前又望了眼宋大川屋子的方向,难掩失望地叹了口气。 “走吧!” 这几日,宋大川一面未见,就像是不曾知道似的,龟缩着。 “你就属乌龟的!”孙秀荷指着宋大川的鼻子骂,“有才家的米面都被老二家抢走了,你也不知道站出来劝两句。” “都是一家人,兄弟之间哪用得着面红耳赤的?” “现在好了,闹得人尽皆知,我看你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宋大川没说话,背着手往里屋走,孙秀荷见他有意躲避话题,更气了。 刚才李金宝来诉苦,说是家里没吃的了,饿得两眼发黑,孙秀荷一听,心疼啊,立刻将早上刚挖来的老荠菜送出去。 不但没讨着好,还被抱怨小气,连碗糙米都舍不得给。 那哪是她小气啊,实在是她家里也只剩下一小把米了,若是给出去了,定会被宋大川知晓。 好一顿哄,才将大孙子哄回去了,她越想越不得劲。 宋耀东家里明明什么都没丢,凭什么要抢走她儿子的粮食。 “宋大川,你别装缩头乌龟,你去将有才家的粮食给要回来。”她气势汹汹抓住宋大川。 大有一种,今日你不如我意,我必不会善罢甘休的架势。 宋大川被她一拽,身子不稳,差点跌坐在地,脾气也上来了。 一甩手,将孙秀荷推开,哼声道,“他活该!谁叫他好人不做,偏偏要做贼。” “还有你!”宋大川用食指点着孙秀荷,警告道,“都是因为你教子无方,才干出这丢人现眼的事。” 说完,一甩手出门了。 孙秀荷见他走出院门,连忙跟后面喊道,“你去哪?你不吃饭了?” 宋大川没好气道,“气都气饱了。” 不吃饭,那一把糙米就可以给大孙子吃了。 孙秀荷暗自高兴,等宋大川走了,连忙将糙米带去了李有才家。 李金宝和李银宝扒拉了两口糙米荠菜粥,又开始抱怨,“阿奶,我们可都是在长身子的时候,天天这样吃,身子会亏损的。” 孙秀荷也无奈,瞧了眼沉默的儿媳妇,没好气道,“你也是,怎就将米面乖乖送去了?” 王翠花正憋屈着,有气没地撒,被数落了,立刻摔了筷子。 “还不是你的好儿子!干的都是什么事?他跑了,让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办?” 两人正较着劲,李有才忽然回来了,还带了好几个白面馒头和烧鸡。 第40章 卖药 “吵什么吵?王翠花,你反了天了!”李有才呵斥。 孙秀荷一见儿子回来了,刚刚被媳妇骂的闷气也一股脑冒出来了,开始告状。 “有才啊,你瞧瞧你媳妇,我不过是让她不要将米面送出去,孩子们都饿着呢,她就在背后说你坏话。” 说着说着,还流了两滴眼泪,看着好不可怜。 李有才本就对王翠花有气,听到自家老娘这么一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薅了王翠花的头发,就开打。 “昨晚你不管我的死活,就要跑,今天还不经我允许,擅自给了米面,还说我坏话!”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最近是不是给你脸了。” 话落,几个大嘴巴子就抽了上去,王翠花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张开双臂就去扣李有才的脸。 “你个泼皮,你甩手走了,我不得为了儿子们的名声着想。就凭你天天偷鸡摸狗,能给他们讨来媳妇?老娘跟你拼了!” 两人扭打到一起,孙秀荷正要上前拉架,被李银宝制止。 “阿奶,我娘打不过爹的,一会就要求饶了。” 李金宝也是见怪不怪,拿上馒头、又撕了个烧鸡腿,边吃边说,“就是,不用管他们。” 孙秀荷一听,又看了看厮打在一起的两人,李有才明显占上风。 算了,反正她儿子又不会吃亏,王翠花就该得到点教训才是。 否则,还不让她骑到自己头上来了。 于是,屋内的一侧是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另一侧是狼吞虎咽、看戏般的三人。 村东头,宋星辰赶着牛车,随外婆一家出了村。 在五里外的三岔路口,赵家人下了牛车,宋星辰忙将一布袋的野生菌送过去。 “大舅母二舅母,我也没什么值钱的给你们,这是野生菌,你们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就放心吃。” “切记,不可混杂在一起烹饪啊!” 方氏和罗氏推拒,“这是你辛辛苦苦捡来的,我们怎好拿走,你带去镇上卖点钱,买两身衣裳穿也好啊。” 宋星辰身上的衣服是之前宋耀祖不穿的,后来被赵兰芝修修改改,一穿就是好几年,补丁摞补丁,都瞧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女孩子哪有不爱美的,两位舅母看着心疼,怎么也不肯收。 最后宋星辰将野生菌留下,驾着牛车走了。 “你们不回来拿,可就白便宜了过路的人了。” 已经走出老远的方氏和罗氏见状,无奈只能又返回来,将野生菌拿上带走。 一家人望着宋星辰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何时,这苦日子才能到头哦。 --- “星辰啊,你这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啰。”铁锤听说宋星辰分了家,由衷感慨,“就凭你这勤快劲,过上好日子,那是迟早的事。” 宋星辰双手一抬,拱手道,“借您吉言。” “今日看了,水芹开始老了,这是时令货,您也跟顾客通个气。”她说。 铁锤笑着点头道,“我心里有数了。”说着,将泡发了的木耳捞出来问,“星辰,你来教教我,这木耳接下来该怎么做?” 宋星辰走过去,让他将木耳洗净,“这黑木耳啊,吃法很多,凉拌、炒肉、炖汤都可以。关键是要泡发好,但最好不要隔夜吃。” 铁锤一一记住要领,很是认真。 “先将洗净的黑木耳倒进沸水焯熟,入凉水冷却。蒜瓣、辣椒、葱切末;碗里放入陈醋、酱油、白糖,再将葱蒜辣椒覆盖在调料上,淋上热麻油调匀即可。” 铁锤看她做完,挠挠头,笑道,“看起来和凉拌水芹很像。” “对,凉拌菜大多都是这样做。只要确保食材新鲜、安全就好。切记,泡好的黑木耳不要放久了,吃了有可能会中毒。” 黑木耳本身无毒,但是泡发好了的黑木耳,时间久了,会滋生细菌,对人体有害。 对于宋星辰的交代,铁锤都是慎重对待,无关其他,而是因为凡是她送来的,那可都是人们没吃过的。 尝第一口鲜,可不得小心谨慎,才行。 今日的水芹只有几十斤,野生菌因为送出去一部分,也不多,好在这段日子晒干的木耳很多,除却送给外婆家的,还有五六斤。 也够两家饭店用几日了。 算了价钱,今日卖菜的钱不多,一百六十七文。 从酒馆出来,宋星辰连忙去了药铺,将昨日找到的灰包、三七和大蓟拿出来。 正好今日吴掌柜在,看到这些紧俏货,愁了好几日的脸,立刻喜笑颜开。 “星辰啊,你这品相都不错。”吴掌柜查看完,说,“虽然没有晒干,但也给你按照晒干的价钱算。” 现在这些止血类的药材十分稀缺,价格飙涨,吴掌柜也是个实在人,没压价。 “就是,咱们可说好了,你以后再有这些药材,也得送到我这才行。” 宋星辰知道他的顾虑,这是怕她以后遇到给价高的,不卖给他了。 “吴掌柜,您人实在,药材卖给您我放心,也请您放心我。” “好。”吴掌柜笑呵呵,让人去给宋星辰数钱。 等的空隙,宋星辰视线带到了桌案上的医书,她想了想,对吴掌柜道。 “吴掌柜,您这里有没有有关药材的书?我借回家看两天,也趁机多认识些药材。” 见她如此好学,吴掌柜哪有拒绝的道理,亦觉得此女合自己的脾气,心下喜欢。 忙从柜中找了本没名字的书籍,递给宋星辰。 “这是我这些年来总结出来的,里面记录了一些药草,可能不全,但对于初学者来说,够用了。” 宋星辰忙接过来,她认识药材这事,对家人的说辞是,在药铺看了两本书知晓的。 今日拿到吴掌柜给的书,正好可以圆了这谎,不叫人怀疑。 少倾,伙计算好了钱,“今日的三七里面二十头的有二斤三两,每斤四百文,十五头的有一斤二两,每斤六百文。大蓟一共十六斤,现在每斤十文钱。灰包一共一斤八两,价钱和大蓟一样。” “算下来,共是一两又八百一十八文。你看看对不对。” 第41章 安全感 加上卖菜的钱,都快到二两了。 宋星辰很是满足,赶了牛车去集市。 糙米三文钱一斤,三十五文一斗,三百三十文一石。 第一次,宋星辰十分豪气地买了一石糙米。 糙米粥不经饿,每次上山采菌子,半路上肚子都会被饿得咕咕叫。 她要吃糙米饭,结结实实的干饭,不要再吃稀的了。 赚钱不就是为了改善生活嘛,她如今手上有多余的钱,那就得让家人都吃点好的。 家里白面还有王翠花送来的二斤,不着急买,宋星辰又去买了三斤鸡油,便打道回府。 为了不让牛车上一大袋子的糙米被人看到,眼红,宋星辰还特地在半路上,拔了好多路边的野草盖住米袋。 回到村口的时候,正是村民干完活回家的时候。 看到宋星辰十分娴熟地赶着牛车,牛车上堆着一大堆的野草。 “宋星辰这是在给人放牛?” “怕是家里锅都揭不开了吧,真是可怜,瞧那身衣裳···啧啧。” “果然啊,没了林勇,宋星辰仍然还是个土里刨食的。” 村民们又开始议论起来,有的看她可怜,有的看她笑话。 “听说啊,她被退亲后,脑子就不好使了,有些疯癫,以后说亲怕都难了。” “那能怎么着?一个窝囊娘,一个瘸腿爹,还有两个拖油瓶,怎么看都是死路。” 宋星辰听着,不争辩,不解释,有种‘你看我惨,那就好。’的安全感。 正在这时,一声厉喝炸响,王桂花将手中的锄头重重往地上一拍,啐道,“一群长舌妇,没事回家管好自己的男人、孩子,嚼什么舌根?” 王桂花是真的同情宋星辰,听着那群村妇越说越离谱,忍不住替宋星辰抱不平。 其他人被这么一吼,觑了眼像是什么也没听到的宋星辰,撇撇嘴散开了。 王桂花走到牛车旁,看了眼宋星辰,笑着道,“星辰啊,你别听她们的,她们就是闲的。” 说完,从怀里掏出半个面饼子,递给宋星辰,不太好意思道,“婶子家人口多,没有多余的,你别嫌弃啊。” 宋星辰望着那揣了大半天都没舍得吃的半块饼子,心中暖暖的,这村里人也不全是坏心肠的。 她没接饼子,只是笑着对王桂花道,“桂花婶子,谢谢你,我肚子不饿,饼子你留着自己吃吧。” 说完,便赶着牛车走了。 王桂花望着她瘦弱的背脊,叹了口气,“都瘦成啥样了,怎会不饿哩?” 她八岁的小女儿一顿都要吃掉两大锅面饼呢。 这女娃,命是真苦。 正要收回视线,就远远地瞧见宋星辰从牛车上下来了,将手里的牛绳交给了一个魁梧汉子。 还真是在给人放牛。 只是,那壮汉子好像是···恶霸沈彻? 昨夜李有才偷宋家的时候,这个沈彻也在,好像还是他帮忙逮住的李有才。 难道是宋星辰为了报答沈彻,才给人放牛的? 那不是一分钱都拿不到嘛。 王桂花又叹了口气,都替宋星辰一家愁得慌。 这边,宋星辰告别王桂花,还没走几步,就迎面碰到了沈彻。 “星辰,你赶集回来了。”语气轻松,毫无尴尬,也没半点因为被拒绝而心存芥蒂。 就如平常一般。 这点,倒叫宋星辰佩服了。 很少有人能像他这样,三番五次被人拒绝,还能心平气和的。 要不就是心胸宽阔,要不就是···太过自信,没将之前的拒绝放在心上。 瞧着他粗犷、不拘小节的样子,应该是属于前一种。 她虽缺少这方面的经验,但只要不去深想,即可。 “沈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彻咧嘴笑,一口大白牙在麦色的皮肤中,尤其醒目。 他挠挠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有点急事,要用牛车,你若是方便的话···” “借你用。”宋星辰听出他的意思,忙下了牛车,将位置让给他。 “只是要稍微等等,等我将上面的东西卸下来才行···哎,你怎么就扛起来了?” 沈彻连带着米袋上面的青草,一股脑端起来,毫不费力往前走。 还好还好,青草没掉,米袋还被青草裹得严严实实。 她又心虚地四处看了看,还好,没人瞧见。 沈彻放好了米袋,也没好奇里面是什么,转身就往外走,赵兰芝客气地留人吃中饭,沈彻说是有急事,便牵着牛走了。 “哎,你说沈彻是不是不自在了?”做饭的时候,赵兰芝仍然觉得星辰错过沈彻的话,很是可惜。 “若是沈彻不行,娘再给你张罗张罗其他的?” “娘,女子又不是只有嫁人这一条路。” 这年代,嫁了人就得怀孕、生子、恪守妇道、以夫为天··· 不是在怀孕生孩子的路上,就是在虐待自己的路上。 不自由也就算了,若是遇到不讲理的男人和公婆,想和离都不成,岂不是被困死? 她觉得如今这样就挺好的,她每日都赚点小钱钱,日积月累,就能有很多小钱钱。 到时候,再做个小生意,盖上个小院子,屯上吃不完的粮食。 安安稳稳,衣食无忧就够了。 岂料,这话一落下,赵兰芝却像是被打了一棒子似的。 脸色白了,连眼神都变古怪了。 “娘,你怎么了?” 赵兰芝摇摇头,低下眸子,没再提这事。 第一次吃上了糙米饭,可把一家子都激动坏了。 平平端着比自己脸还大的碗,一大口一大口地扒饭,“原来米饭这么好吃呢。” 宋星辰笑着道,“慢点吃,以后有钱了,咱们还能吃上白米饭呢。” 她本来也想买大白米的,只是木材那边还未结款,她也不敢将钱全花了。 安安却是一小口一小口吃着,有些不安问,“大姐,这样吃,咱家真不会吃穷吗?” 平平笑着说,“傻安安,咱家本来就穷,还能有多穷?你就放心吃吧,吃完了就不会饿了。” 一句话,将大家逗得前仰后合。 饭后,赵兰芝跟着宋星辰一起进山捡菌子、挖草药,回来的时候,满脸开心。 “今日可真是大丰收。”两人说着进了屋子。 大树后的孙秀荷,眯着眼瞧那背篓里的东西。 在看清里面是各种颜色的毒疙瘩后,震惊地捂住了嘴。 老二家真是饿昏头了,什么都敢吃! 第42章 跟踪 毒疙瘩可是要人命的东西。 不是才从有才家敲诈了米面吗?不该缺粮食啊? 他们不缺粮食,不是自己吃,难道是要给别人吃? 想到这,孙秀荷瞳孔骤缩,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撒腿就跑。 “有才啊,这下完了啊!”她哭天抢地,敲开了李有才家的大门,“你猜猜我刚刚看到了什么?” 李有才脸上被王翠花抓花了,没脸出门见人,在家闷了一天了,见到孙秀荷这样,心情更加不好了。 “你没好事,就不能来我家了是吧?” 一天天的,竟是晦气事。 孙秀荷见儿子发脾气了,忙又心疼李有才的脸,怒斥王翠花道,“这个王氏,心怎么就这么狠呢?你这张脸都快被她毁了。” “要不是她跑回娘家了,看我不好好教训她。” “行了!”李有才不耐打断她,问,“你到底什么事?” 孙秀荷这才回过神来,还有重要的事没说,当下正了色,就将自己看到和揣测的说了出来。 李有才皱眉听完,只觉得自家老娘是老眼昏花,看错了。 “你铁定是看错了。就宋耀东那两口子,不是我看不起他们,就算我借他个胆,他也不敢来算计老子。” 瞧他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孙秀荷急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分家的时候,他们可是一把米都没带走。” “才置办点东西,又被你惦记上了,那得多气啊。” “白日里,我听村人议论,说是他们都快走投无路了。若是真的···哎哎哎,有才,你听我说完啊。” “啪嗒”一声,门被关上,孙秀荷被关到了门外。 李有才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别拿这些有的没的来烦我。” 李有才完全不相信,但孙秀荷心里慌啊,想了想,转身又去了村东头。 这次,她悄悄地,将自己掩在暗影里,一点点靠近,而后就看到了宋星辰从灶房,端了一大盆的糙米饭出来。 立刻震惊得长大了嘴,一颗心狂跳。 分家那夜的翌日早上,她也来偷偷看过他们,当时看到他们没吃的,早上只吃了几个没熟透的野毛桃。 才几日功夫,直接从野菜粥跳到了糙米饭? 怎么做到的? 再靠近一点,又怕被发现,于是偷偷摸摸走到房后,将耳朵贴到正屋的后墙上。 起初听不太清,后来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什么“嫩···老,不好卖···” 卖什么?却是听不清。 孙秀荷急啊,将整个身子都贴到了墙上,恨不得钻进去。 凝神又听了好一会,终于又听到些,“···不能让别人看见了···” 卖什么东西不能让别人看到了? 孙秀荷又好奇,又眼红,抓心捞肝的,却再没听到什么关键话了,全是些废话,她也懒得听。 顶着一身的蚊子包,回去了,路上还在琢磨宋耀东家在卖什么。 想不通,最后决定明早起床悄悄跟上便是。 哪知,她早起后偷偷摸摸要出院门的时候,被宋大川捉住了,让她赶紧做饭。 她又不敢说自己要去跟踪宋星辰,只能赶快将早饭做好了,拿了两件衣服,说是去河边洗衣服,这才出了门。 出了门后,直奔村东头,却发现宋星辰家的牛车已经不在了。 唉吆一声,直呼遭了,忙往路上瞧,哪还有人影? 第一天,没跟上。 第二天,她天不亮便起了床,做好了早饭,还是借口去洗衣服出了门。 这次,牛车还没走。 牛车上绑了两个竹筐和一个竹背篓,上面看着就是一些杂草,最里面看不清有什么。 但另一大捆是水芹,她认识。 这些天,没菜吃的时候,她也去割了水芹回家吃,却总是被宋大川抱怨做得不好吃,她也觉得有股怪味,后来便没再吃了。 现在瞧着那捆水芹,她心绪一动,莫不是宋星辰在卖水芹? 水芹这么值钱? 她坐不住了,立刻也去割了一小捆,偷偷摸摸去了镇上的集市上。 抱着期待等了半天,嗓子都快喊破了,也没一个人来买。 人家问这是什么?怎么做?她只知道说是水芹。 “什么水芹,不就是猪草嘛,还卖三文钱一斤,你疯了吧?” “猪草都拿来卖,比白菜萝卜都贵。哈哈哈,想钱想疯了吧?” 买菜的妇人们嘲笑她是疯妇,孙秀荷气得跟人吵了起来,最后还打起了架。 后来水芹没卖掉,全被人给踩烂了。 孙秀荷没卖到钱,还被人给揍了,满腔的怨气,全都算在了宋星辰的头上。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孙秀荷不服,又去偷看,就想知道宋星辰到底怎么卖到钱的。 她不敢靠近,远远藏在树干后面,终于看到宋星辰出来了,坐上了牛车,启动了。 她连忙跟上,一路小跑,奈何牛车速度越来越快,她将木盆和衣裳丢了,也没追上。 最后只能上气不接下气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奈望着牛车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明天,我也要坐牛车,一定要看看这死丫头在搞什么鬼!” 终于,在第四日的时候,孙秀荷跟上了宋星辰,她坐在铁柱的牛车上,一双眼却死死盯着前面宋星辰的牛车。 铁柱瞧了她好一会,终于忍不住问了,“秀荷婶子,你怎么不坐星辰的牛车?” 孙秀荷摆摆手,道,“走迟了,没赶上。” 这话一落下,牛车上的其他人就笑了,“你是没赶上,还是不敢上啊?哈哈哈。” 分家那夜虽是晚上,但动静闹得也不小,当时大门被宋星辰从外面别住了,还是邻居给开的门。 一开门就看到宋大川和孙秀荷两人满身的大粪,都笑不活了。 每每提到这事,好事的人都要再笑上两声。 孙秀荷一听这话,立刻不服,绷着脸道,“我是她长辈,我要是想坐她的车,她还敢不给?” 一妇人笑着说,“以前的宋招娣或许真不敢,现在脱胎换骨的宋星辰可不一定。” 这些日子,宋星辰大战孙秀荷,舌战王翠花,最后还逮住了李有才,这一桩桩,一件件,村人是看在眼里的。 现在的宋星辰疯癫得很,谁惹上了都落不着好。 更别说,还是曾经苛待过她们的孙秀荷了。 孙秀荷自己也知道是这个理,当初她同意分家,也是因为觉得宋星辰再不离开,都快骑到她头上了。 但,当着众人的面,她是不可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 只是甩了脸子说了句,“我老宋家的事,你们外人懂什么?”便不再与人攀谈。 到了镇上,路上的人多了起来,宋星辰的牛车变慢,孙秀荷便下了牛车跟在后面。 一路小跑着,转了好几个弯,终于见牛车停了。 她不敢靠得太近,站在巷子口,远远看着宋星辰进了一酒馆后院,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出来。 宋星辰跟着男人进了酒馆,两人有说有笑,那人还亲切的喊‘星辰’。 过了好一会,又见宋星辰满头大汗地走出来,面色潮红,头发乱了,还整理了下衣裳,男人给了她钱。 还说,“明日再来。” 孙秀荷‘唉吆’一声,咬牙骂道,“这贱蹄子,这是在偷人呢!” 第43章 她在外面卖身 就说,她都卖不掉的水芹,宋星辰怎么就能卖掉了。 原来是在外面卖身,怪不得说不能让旁人看到了。 孙秀荷咬着牙就要上前教训,走了两步后,又忽然顿住脚。 得回去告诉宋大川,不,应该将她干的丑事宣扬出去,让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她宋星辰是什么货色。 看她还厉害个什么劲。 这不要脸的贱货,就该被人指着鼻子骂。 到时候,就请理正来,将这败坏门风的贱蹄子给赶出双坪村,还要将那些米面给拿回来。 想定了,孙秀荷便马不停蹄地往回走,心中暗自得意,这下宋星辰翻不了身了,连带着宋耀东也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宋耀东名声坏了,看他宋大川还怎么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一路上,她都想好了怎么说,又激动又兴奋,回到家没瞧见宋大川,撵着就去了田里。 “宋大川,出大事了。”孙秀荷故意拔高了音量,生怕人听不到似的。 此时,宋大川正在秧田里拔草,弯着腰,头埋在半人高的秧苗里,听到声音,慢慢抬起头,看到是孙秀荷,绷着脸,没理,又弯下腰去。 这两日,因为李有才家的事,老两口在家没少吵架,天天我看你不爽,你看我更不爽。 因而,在听到孙秀荷的吼声时,宋大川只以为她这又是来吵架的,不予理睬。 孙秀荷见他明明看到了自己,不理人,心中又是来气,但现在不是跟他吵架的时候。 她记着自己还有重要的事要办,于是压着脾气走上前,走到宋大川身后。 “宋大川,你儿子家出大事了,你还有心情在这拔草?” 听到说是宋耀东家的事,宋大川终于抬头了,瞥了眼孙秀荷,问,“耀东家怎么了?是不是李有才又去闹了?” “呸!关有才啥事?是你那个好孙女,宋星辰。”说到这里,孙秀荷故意停住,去看隔壁田里正在忙活的村人。 在看到那些人也停了手上的活计,竖起了耳朵后,孙秀荷这才继续。 她装作着急又生气的样子,想说又说不出口的样子,“哎呀!真是造孽哦。” 不仅将一众偷听的村民给勾起了好奇心,就连宋大川也淡定不起来了,忙深一脚浅一脚地从水田里往上走。 走到孙秀荷面前,蹙着眉,问,“你个婆娘,有什么事,你快说!” 孙秀荷一闭眼,豁出去一般道,“她在外面卖身子!” 此话一出,宋大川的双眼立刻瞪得溜圆,眉头竖起,牙齿都快被磨碎了。 “死老太婆,你胡咧咧啥?赶紧给我滚回家去。” 虽是这样说着,人却已经上了岸,拿起了农具,往回赶。 孙秀荷知道他这是信了,于是再接再厉道,“这种事我敢瞎说吗?我是亲眼所见。她每天都去镇上,去找酒馆的一个男人···” 这话,她是压低了声音,却扬起了声调说的。 旁边田里干活的几人,全听了个清清楚楚。 宋星辰不守妇道,在外面卖身。 这一谣言,不胫而走,没到半日就传遍了整个村子,更夸张的是,等到宋星辰从镇上回来的时候。 谣言已经从她在外面卖发展成了,她都怀孕了。 宋星辰回来的时候,远远地瞧见村东头站了几个妇人,交头接耳,鬼鬼祟祟地往她家里瞧。 见到她来了,忙停了说话,望过来,眼神怪异,就在宋星辰要开口的时候,又一哄而散,跑了。 宋星辰只以为又是来看热闹的,没放在心上,将牛车卸下来,拎着背篓给宋耀东看。 “爹,你瞧这是什么?” 宋耀东正在屋檐下编篮子,看到她背篓中的黑色小家伙,惊奇问,“哪来的?” “两文钱买的。”宋星辰将背篓中的小家伙放出来,“我想着带回来,看看门也挺好的。” 小家伙瘦瘦小小的,一双眼睛黑漆漆、圆溜溜,分外精神,看到宋耀东,有些胆怯,往宋星辰脚边移了移。 宋耀东见状,去灶房端了小半碗早上吃剩下的糙米粥,放在地上,小家伙立刻摇着尾巴就过去了。 “你娘去田里了,平平和安安去捡柴禾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们要是回来看到了,肯定开心。” 看着时间尚早,晚一点再做饭不迟,宋星辰想着去田里帮娘干会活。 宋耀东道,“顺便将两个妹妹喊回来,大半天了,也不见个人影,现在水塘里都是水。” 乡下的孩子,很多早夭于溺水,虽然平平和安安年岁不小了,但终究还是孩子,没有大人看着,又去了大半天,怎能不担心。 “好。”宋星辰拿上锄头,背上背篓,想着路上顺便再挖些野菜。 现在是夏季,野菜多,可以多挖些,晒干存起来,等到秋冬没吃的时候,正好可以拿出来顶上。 分到的那一亩田在村西那头,想要去田里,必须得穿过整个村子。 一路上遇到的人虽然不多,但是每个人看到她的时候,都眼神怪异,离远一点的,还会指指点点。 但当宋星辰靠近的时候,又全都噤了声。 就像是,有什么事不能让她知道似的。 可宋星辰瞧出来了,他们看她的眼神,不似以前的同情或看不起,反而像是厌恶和鄙夷。 这一切,在找到平平和安安时,被揭露了出来。 按照以往平平和安安常去的地方,宋星辰很快便找到了两姐妹。 却见两人正被一群孩子围着骂,捡的干树枝也散落了一地。 安安年纪小,哭红了眼,平平年长些,可毕竟也是个才十岁的孩子,护着安安,还要反驳其他孩子的话。 气红了眼。 “都跟你们说了,我大姐不是那样的人!你们在胡说,看我不揍你!” 第44章 你急着投胎啊 一个高个子男孩指着平平道,“哟哟哟,敢做不敢承认是吧?还怕人说了,你大姐就是个婊子···” 平平忍无可忍,挥舞着小拳头就要冲出去,却在半路刹住了车。 “啪”的一声,刚刚指着平平的高个子男孩被打偏了头,捂住脸,还未反应过来,耳朵又被人拧住了。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你娘没教过你吗?”宋星辰拧着那孩子的耳朵,微微弯腰,目光冷沉,口吻严厉。 男孩子一瞧是宋星辰,被吓了一跳,畏缩着没敢回话。 其他围着平平和安安的孩子们,一见宋星辰来了,忙散开。 宋星辰拎着耳朵的手没有放下,冷沉的视线一一扫过战战兢兢的孩子们,警告道,“我再听到你们乱说,就打烂你们的嘴!再看到你们欺负我妹妹,我就打断你们的腿!” 刚刚还趾高气昂、起哄的孩子们,一听,被吓破了胆,立刻跑开了。 “大姐···”安安跑到宋星辰身边,抱住她的腿,委屈巴巴直掉眼泪,“他们都是坏人,我以后不跟他们玩了。” 宋星辰摸了摸安安的发顶,教导她,“安安,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一定要懂的反击,不要傻傻地被人欺负。” 平平举着小拳头走过来,道,“大姐,刚刚你不来,我也准备揍他们的。” “真棒!”宋星辰一手牵着一个妹妹,“不过,他们怎会说这样的话?” 小孩子怎会知道那样的词?一定是听到大人说的。 安安有些懵懂,不知道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小伙伴们变凶了,还骂她们。 但平平知道,一五一十跟宋星辰说了,“他们说大姐你在外面卖,还说你都怀孕了。” TMD,宋星辰差点没爆粗口。 这群小王八羔子,真是欠打。 略一深想,宋星辰也想通了为何今日见到她的人,都已那种鄙夷的眼神看自己了。 原来是她被人造谣了。 眼下还不知道造谣的人是谁,但传播谣言的,定是不少,也不知道娘有没有听到。 她拉上两个妹妹,忙往水田赶。 才走到田埂边,就听到了赵兰芝的辩解声。 “真的没有。我家星辰清清白白,那钱都是她卖野菜、卖药材赚来的。你们可别乱说。” “怎么会是乱说呢?宋星辰在外面的事,可是她阿奶亲口说出来的,孙秀荷总不能坑自己家人吧?” “是啊。我瞧着宋星辰最近好像是胖了些···兰芝啊,她怀孕了,你得带着她去找人负责啊。” 赵兰芝闻言,气得满脸通红,指着众人正要再说,宋星辰的声音陡然响起。 “就等着你来投胎呢。” 赵兰芝一转身,就见宋星辰嘴角噙着冷笑,望着刚刚说话的妇人。 显然刚刚那句话是对那妇人说的。 那妇人开始没反应过来,还问了声,“什么?” 宋星辰笑着回道,“你不是说我怀孕了吗?怎么?你急着投胎啊。” 这次,那妇人终于是听懂了,气得满脸涨红。 指着宋星辰怒道,“那话又不是我说的,是你阿奶说的。你这女娃说话也太过分了些。” 说她赶着投胎,那不是在咒她死吗。 宋星辰看她,冷冷道,“可我就听到你说了,那就算在你头上。” “你。”妇人也不是个善茬道,“你干出那等龌龊事,还有脸出来?” “你是我什么人啊?关你屁事啊?” 的确不关他们任何事,可他们管不住自己的嘴啊,现在被怼了,还不觉得是自己的错。 指着宋星辰就骂,“你自己不要脸,我们说说怎么了?” “哦···说说没事是吧?”宋星辰忽然笑了,对那妇人道,“郑巧鹅,你男人不怎么行,回家告诉他,下次别在我这浪费银子了。” 郑巧鹅一听,脸色立刻煞白煞白的,问,“你什么意思?” 宋星辰笑着道,“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啰。” 说完,拉上赵兰芝和两个妹妹就走了。 郑巧鹅却急眼了,嚷嚷着,一定要宋星辰说清楚再走。 宋星辰根本不理她,郑巧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男人不行这事,连父母都不知道,宋星辰怎么知道的? 一个想不通,拔腿回家就跟男人吵起来了。 “你自己不举,还有脸在外面花钱找女人?” 其他人听完,又开始议论起来:原来郑巧鹅男人不行,怪不得这些年生不出孩子呢。郑巧鹅男人和宋星辰有一腿! 赵兰芝听完,又心疼又不解,“星辰,你怎么不解释,还乱说起来了?要是别人当真了,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娘,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宋星辰道,“谣言已经传开了,别人先入为主,咱们怎么解释,也没人信的。” 不管是平平安安的解释,还是赵兰芝的解释,村里的人没一个相信的。 或者说,这事跟她们没关系,她们随口一说,又不会缺钱少肉的,当然就当做笑话乱传了。 可若这事跟他们脱不了干系,威胁到了他们的利益,说不定不用宋星辰自己说,都会有人来帮她撇清。 听完了宋星辰的解释,赵兰芝懂了,但也觉得这招太冒险。 “星辰啊,你这可是在拿你自己的名声堵啊。万一要是不成···” “再坏,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想想也是,现在外面都传出了宋星辰怀孕的谣言,若是谣言不能被澄清,那宋星辰也没有名声了。 赵兰芝叹了口气,又问,“那你怎么就知道郑巧鹅她男人···” “有一次,我去给爹拿药,正好碰到郑巧鹅她男人也在拿药。” 原来如此。 回去的路上,又碰到了几个妇人,凡是对宋星辰露出鄙夷的眼神,且鬼祟交谈的,宋星辰都要送她一份大礼。 说她没脸没皮,什么银子都赚的,宋星辰笑着回: “郭香,你男人昨天的钱还没给我,回家记得让他明天带来。” 说她就靠着狐狸精般的身子勾引男人的,宋星辰回她: “钱银花,你男人说你屁股太小了,他不喜欢。” ··· 一路到村东头,蛐蛐宋星辰的人有很多,可最后他们反倒被宋星辰给气坏了。 今夜的双坪村不太平,小媳妇们全都发了疯地在家跟男人干架。 宋星辰看着宋大川屋子的方向,轻轻道,“不想我好过,那大家都别过!” 同时,宋大川院子里也传出叫嚷声。 “家丑不可外扬,且不说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就胡乱说出去,现在全村人都知道了。” “以后,我这老脸还怎么见人?” 孙秀荷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道,“这也不能怪我,要怪你去怪宋星辰,是她不要脸。” 宋大川被气得说不出话,一口气堵在心口处。 一想到以后他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三道四,他就恨不得将宋星辰打死算了。 第45章 说法 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了。 宋大川背着手,气吼吼出了院门,去了村东头。 一到了宋星辰家门口,就破口大骂,“宋耀东,将你那恬不知耻的孽障,给我叫出来。” 宋星辰忽然从暗影处窜出来,笑呵呵对宋大川道,“吆,老孽障来了啊!” 宋大川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颤抖着食指点着宋星辰,怒目恨道,“你这个孽障,你爹娘不管教你,我今日就打死你,省得你在外面丢人现眼。” 说罢,抓了个树枝就冲宋星辰跑去。 岂料,迎面忽然飞来了一盆凉水,将他从头浇到脚。 透心凉。 宋大川直接被浇懵了,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还未开口,就听到宋星辰大喝一声。 “现在清醒了吗?” 宋大川:··· “听风就是雨,耳根子软的毛病,你是准备带入土吗?” “宋耀东不是你儿子吗?我不是你的血脉吗?” “你是准备背着骂名过下半辈子?还是要在人前扬眉吐气一把?” 宋大川追求了几十年的脸面,却总有闲话被人说,那腰从来没真正直起来过。 扬眉吐气这四个字对他来说,太重要了,是他一生所求。 “你什么意思?” ··· 翌日天未亮,村东头的宋家门外就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男人,女人,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 他们全都面色不善,但又狼狈不堪,仿佛是刚打过架似的。 男的脸上都是抓痕,女的头发散乱,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巴掌印。 叫嚣着宋星辰出来,给他们一个说法。 “她凭什么造谣我?我跟她根本就不熟!” “是啊!我跟她都没说过话,我行不行,她知道个屁!” 男人们愤怒说完,女人们又开始说,“就是就是,我看她就是在胡编乱造。就算她长了一张狐媚子脸,也不能把全村的男人都勾了魂吧!” 打了一夜,男人女人们似乎都清醒了。 他们怕都是中了宋星辰挑拨离间的招了。 宋耀东和赵兰芝站在大门口,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星辰上镇上去了,你们若是想讨说法,就去镇上找她。这丫头,我们现在也管不了了。” 郑巧鹅第一个站出来,高声道,“这就是你的托词。镇上那么大,我们怎么找到她?” 赵兰芝抹着泪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孩子大了,主意也大,我们当父母的也管不住。” “你们谁若是知道了,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说完,关了门,不再出来。 亲爹娘都不知道,还有谁会知道宋星辰的下落? 村人又在门外说了些难听的话,最后只能散开、回去。 郑巧鹅和郭香越想越来气,一商议,去找了孙秀荷。 “你亲眼看到她卖人的,你肯定知道她在哪,你跟我说地址,我要去撕了她。” 宋星辰定是害怕,躲到野男人家了。 郭香也撸起了袖子,道,“就是,我要打烂她那张嘴,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胡咧咧。” 郑巧鹅和郭香男人也怒气冲冲说要好好教训宋星辰。 孙秀荷见状,开心得不得了,但面上却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这丫头现在是越发不服管教了,惹出这许多祸端,昨晚上她阿爷还说,要给她赶出村子哩。” 几人一听,正中下怀,气吼吼道,“还是你们明事理,想她这样败坏村子风气的女人,就得赶出村子,否则别人怎么看我们?” 孙秀荷连连称是,这下有人收拾宋星辰了,忙不迭赶紧将铁锤酒馆的地址说了出来。 还假惺惺让他们有话好好说,千万别打人,实在不行,将她带回来交给宋家族长和理正处置。 四人拿到地址,立刻就去了镇上。 跟在后面的沈彻见状,连忙牵了马,赶往镇上。 此时,镇上的一早点铺子,宋星辰慢悠悠嚼着肉包子,坐在她对面的有三个人,双坪村的理正,宋家族长宋安和宋大川。 理正和宋安已经吃饱了,互望了一眼之后,宋安先开了口,“星辰啊,事情到底是怎样?你跟我们说实话。” 所谓吃人的嘴软,昨日的谣言,两人也听到了不少,不管真假,这事总要有个说法。 今日宋星辰不来找他们的话,他们也是要去宋家一趟的。 哪知一早,天还未亮,宋星辰就敲响了他们的家门,将他们请到了镇上,说是会给他们一个说法。 可一路来了镇上,便被带到了早点铺子,望着香喷喷的肉包子,两人一时忘记是来干嘛的了。 如今吃好喝好,也该说点正事了。 宋星辰将最后一口肉包塞进嘴里,道,“不急不急。” 说完,一抬头,便看到从远处奔来的高头大马和马背上的魁梧汉子。 看来,时候差不多了。 “走吧。”宋星辰背上背篓,跳坐到牛车上,对三人道,“我现在就给你们交代。” 一刻钟后,铁锤酒馆。 宋星辰摘了围裙,用衣袖擦掉额头的汗珠,将做好的金黄油炸金蝉端到三人面前。 “理正,宋安伯,阿爷,这是我给铁锤酒馆刚研发出来的新菜品,油炸金蝉。您三位尝尝?” 三人皱眉看着被炸脆的知了,连连摆手拒绝,“这虫子哪能吃啊?快快拿走。” 三人才说完,宋星辰便当着他们的面,丢了一个金黄的金蝉到嘴里,还嚼得噼啪响,脸上是一副极其享受的样子。 就像是在吃什么人间美味似的。 “这金蝉可是连大猪肉都比不上的好东西,真的,你们试试就知道了。” 铁锤也帮忙劝说道,“真的,星辰说的,肯定错不了,我这里许多新菜式,都是她帮我弄出来的。” 理正就像是被八戒劝吃人生果的唐僧,摆手摇头,“拿走拿走。” “星辰啊,你每日来镇上,就是做这些?”宋安算是看出了宋星辰的意思。 宋星辰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叠纸张,递到理正和宋安面前,道,“这是我这些日子以来,每次来铁锤这里送货的送货单,二位请看。” 两人都是识字的,拿了送货单看了之后,算是清楚明白了。 什么卖身,勾搭人,怀孕,全是无稽之谈。 正在这时,自门外忽然闯进来几人。 “宋星辰,你果然在这里!” 第46章 真相 “看老娘不打死你!” 几人一窝蜂往里面钻,半路上却被几个早已准备好的伙计给拦住了。 郑巧鹅和郭香还在叫嚣着,“好啊,你竟然还叫了帮手,看我回去不将你的丑事告诉理正和宋安族长,将你逐出双坪村。” “住口!” 说话的正是宋家族长,宋安,他刚刚被冲进来的四人吓得躲到了墙角处,还被绊了一跤。 “我看谁敢将星辰逐出双坪村!”理正也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被扯歪的衣裳,瞪着张牙舞爪的四人。 四人一看到两人,愣了好一会,才找回声音,“理正,宋族长,你们怎么在这?” “我们若不是在这,还听不到你们这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话!” 四人哑然,但还在控诉宋星辰的罪行,你一言我一语,说了一箩筐。 等到四人说完,两人的白眼都快翻到了天上,“你们说完了?” 四人想,这还不够?一个女人作风不正,行为放荡,还不足以被赶出村子? 宋安作为宋家的族长,自是有一颗公道人心的,族人被诬陷,也会损了整个宋氏族人的脸面。 他自是要站出来护一护的。 “若是宋星辰真如你们所说,不用你们说,我带头撵她出去。但现在,她清清白白,你们这样胡乱编排就是造谣、诽谤!” “我可是能代表整个宋氏人将你们吿上县太爷那的!” 几人一听要被告上堂,立刻就有些怂了,指着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宋星辰道,“我们也是受害者啊,你怎还不辨是非哩?” 理正叹了口气,互相安抚了一番道,“你们别听风就是雨,人宋星辰来镇上是卖菜的,送货单据都在这,日期什么的写得明明白白,你们自己瞧。” 四人没读过书,但认识上面的手戳,半信半疑又看了眼宋星辰。 理正和宋安都是村子里有威望的人,有两人担保,想来宋星辰是被冤枉的。 郑巧鹅忽然又开始控诉道,“就算她没卖人,但她胡乱编排,说我家男人在她那里花了钱,可不是赖她。” 宋星辰轻飘飘道,“昨日你随便说说,就能说我在外面卖人,不要脸。那我也随便说说就不行了?” “怎么?就允许你能空口造谣别人,不允许别人过过嘴瘾了?” 说完,又对她们的男人拱手抱歉道,“实在对不住,这些话我也不想说的,但也实在是被她们给逼急了啊。” 这话一出口,郑巧鹅男人和郭香男人就像是被洗清了污名似的,也彻底搞清楚了。 原来,宋星辰卖人的事是假的,怀孕也是假的,他们互打了一夜,闹得鸡犬不宁就是因为家里的婆娘在外面乱说别人。 先错的是他们的婆娘,他们也不好再去追究什么责任了。 只揪上自己的婆娘就是一顿训,“让你们整天在外胡咧咧,还连累老子的名声。” “就是,这张嘴尽会给人添乱。” 两个男人抓上自家婆娘,就往回走,郑巧鹅和郭香被训得也很委屈。 “这话也不是我们说的,是宋星辰她阿奶说出来的,还说是亲眼看到的,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也不能怪我们啊。” “是啊,谁能想到,自家人还会害自家人啊···” “那孙秀荷又是什么好人了?她的话,你们也听?” 几人回去的时候,越想越不得劲,要不是孙秀荷乱说,他们哪会闹出这么大的笑话。 特别是郑巧鹅和郭香,还被男人教训了,憋了一肚子的气,回村后,便将在镇上的所听所闻告诉了其他的妇人。 冤有头债有主,他们和宋星辰都是受害者,该受到惩罚的是孙秀荷。 一群人那个气啊,背后将孙秀荷祖宗十八代都搬出来骂了一遍。 有几个虎的,挑了大粪就跑去找孙秀荷麻烦了。 这边,待几人走后,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宋大川,此时也捋清楚了。 原来这事全怪孙秀荷!若不是她污蔑宋星辰,他怎会被人编排?闹出这么多笑话来? 他捏紧了拳头,对宋星辰道,“这事,你放心,阿爷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说完,便走出了酒馆,理正和宋安便也跟着回去了。 宋星辰感谢铁锤的配合,还免费教了他一道水煮肉片,铁锤尝过味道,高兴得合不拢嘴。 “星辰啊,你这么厉害,光卖菜可惜了你的一身本事,不如来我酒馆当厨头。” 宋星辰婉拒了铁锤的好意,笑着道,“其实不瞒大伯,我有意自己也开个店,只是现在银子不够。” 铁锤听完,似是没什么惊讶道,“料想到了,你厨艺好,以后也不愁生意。” “大伯,您放心,我若是开店,不会在您酒馆附近,不跟你抢···” “哎~”铁锤打断她,豪气道,“做生意本就是各凭本事,况且,凭你给我的这些新菜式,已经帮我招揽了很多食客。” “放心,大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说完,唤来伙计,将今日的账结了。 今日连带着野生菌和金蝉,共赚了将近二两的银子。 但她也记得财不外露的道理,连忙将银子揣进怀里放好,这才出了酒馆。 上了牛车,才走几步,就迎面碰上了马背上的沈彻。 本就不宽阔的巷子里,一头是牛车,一头是高头大马和魁梧汉子,显得更加的逼仄。 天上下起了绵密的细雨,男人微微垂着头,看她,问,“你昨晚的话可是真心?” 昨晚···记忆被拉回到昨夜,宋大川来闹的时候。 在宋星辰说完那句‘你是准备背着骂名过下半辈子?还是要在人前扬眉吐气一把?’的时候,沈彻来了。 当时,沈彻说了一句话,是“我一个外人都相信宋星辰不是这样的人,你作为她的阿爷,从小看她长大的亲人,还不如我?” 后来,宋星辰问他,他们不算很熟,他怎么就那么信任她? 沈彻说,“因为你不是那样的人。我看到你为了捡菌子起早贪黑的样子,我也见到你为了找药材,掌心都是口子却从未喊过疼的样子。” “你那么努力,那么勇敢,纵然是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那也是他们瞎了眼。” 那一刻,不动容是假的。 冲动之下,她真觉得他就是她的知音了。 “有你,真好。” 第47章 亲亲抱抱举高高 除却家人,沈彻是第一个认可她的努力,理解她的人。 岂料那样的话,却让沈彻误以为她是在表白。 今日堵着人,不让走了。 可宋星辰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难道说她觉得他很好,想跟他做知音姐妹? 瞧着他那二头肌,若是听到这样的话,只怕会被气死。 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自从她被退婚,身边的人总是担心她嫁不出去,明里暗里要给她说媒。 而见不得她好的人,就会趁机滋事,酸她的,讽刺她的比比皆是。 纵然她心理素质好,可爹娘和妹妹们总会受其困扰。 母亲赵兰芝更是在她说了‘女子又不是只有这一条路。’时,拉着宋耀东哭了许久,说她被林勇伤透了心,自责自己没能保护好她。 夫妻俩时常在暗地里叹气,却又不敢在她面前提一句。 若是注定她要有个男人,似乎沈彻是个不错的选择。 “是的。”宋星辰迎视着他,又加了一句,“我们谈恋爱吧?” 正因她承认真心而喜悦的沈彻,在听到最后一句时,懵了。 “谈恋爱是什么?” “就是可以亲亲抱抱举高高的那种关系。” 一语落下,沈彻瞳孔地震,紧接着面色涨红,结结巴巴道,“还能亲亲···抱抱?” 这关系,似乎比定亲都要好啊,跟成亲也就只差了睡觉了。 沈彻暗爽地不行,没想到一夜过后,竟然就抱得美人归了。 怎能不激动? 他跟屁股后面制造了多少次‘偶遇’,免费给人当劳工,还将相依为命的老牛都送出去了。 再讨不得宋星辰的欢心,他都快郁猝了。 “怎么?你不想?”宋星辰问。 “想想想。”沈彻连忙开口,生怕晚说一瞬,宋星辰就改变了主意似的,末了还挠挠头,咧嘴笑道,“那我以后就是你男人了。” “不。”宋星辰纠正他,“是男朋友,我以后是你的女朋友。” 就这样,男朋友一路带着笑,陪着女朋友去了药铺,在外面等人的时候,还在傻笑。 吴掌柜让伙计清算宋星辰带来的药材,忽而看了看外面傻乐的魁梧男人,摇头叹息。 “挺好一大小伙子,怎就是个傻的?可惜了,可惜了。” 宋星辰闻言,笑得前仰后合,结了账后,把这事说给了沈彻听。 沈彻脸色一绷,说那吴掌柜医术不行也就算了,看人眼光也差得很。 “还是我女朋友眼光好。”他说。 这是在夸她眼光好?还是在夸自己? 宋星辰摇头,“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沈彻。” 这么自恋。 沈彻朗声笑道,“以后咱俩有的是一辈子的时间,让你好好了解我。” “女朋友,你男朋友有些事要去处理,晚点我再去你家找你。” 一人一马,雄赳赳气昂昂离开了。 英姿飒爽,神采飞扬说的就是沈彻如今这样了吧。 俊挺面容、魁梧而强壮的身材。 他的外形,在整个双坪村属于独一无二的存在。 若是放在现代,那就是撕漫男的身材,和这样的人谈恋爱,至少眼睛是舒服的。 只不过,一辈子还言之尚早,宋星辰只想将眼下的麻烦事给解决了,安安心心过自己的小日子。 路过猪肉摊,她买了一吊肉。 一路往回村的方向走,不出意外的遇到了往回赶的三人。 “阿爷,理正,宋安伯,你们上牛车来吧。” 待到三人都坐上了牛车,宋星辰将那吊猪肉递给宋大川,“阿爷,这是孝敬您的。您若是喜欢,以后我常给您买。” “吆,星辰可真是个好孩子,赚到钱了,也不忘孝敬你阿爷。”理正笑着说。 宋安也有些羡慕道,“我家那孙女和星辰一般大,还天天问我要钱花呢。大川,你好福气啊。” 足足一斤的肥膘肉,十文钱呢,哪家孙女有这能耐,靠自己赚钱孝敬阿爷的。 被人羡慕,宋大川第一次感受到了堂堂正正的得意。 他笑着收下那一吊肉,道,“星辰,阿爷知道你孝顺,但你的钱也赚的不容易,你爹还要治腿,以后别给我买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星辰知道他这是在说漂亮话,于是装作乖巧道,“阿爷,我知道了。” 理正和宋安又夸宋大川明事理,宋星辰的懂事听话都是宋大川教得好。 宋大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骄傲,也终于理解了宋星辰昨晚说的‘扬眉吐气’是什么感觉。 到了村东头,宋大川他们才下了牛车,赵兰芝就跑过来大喊。 “爹,出大事了,娘在家和人打起来了。” 宋大川连忙跑回自己家,一看,傻眼了。 院门,院子,堂屋,里屋,都被人泼上了大粪,就连孙秀荷也没能幸免,一身的大粪,都快看不出人样了,瘫坐在地上嚎哭。 此时,泼粪的人已经离开,邻居看宋大川回来了,说了前因后果。 “这事,要我说,也不能怪旁人,谁叫孙秀荷乱说话哩。不仅害了别人,还差点让宋星辰的名声也跟着遭了殃。” “就是啊,虽然孙秀荷不是宋星辰的亲阿奶,可也不能这么胡乱编排人啊。” 纵然没有邻居们的这些话,宋大川也是准备回来好好教训教训孙秀荷的。 他黑着脸,踩着大粪,走进院子,然后照着孙秀荷干净些的那半边脸就是一巴掌。 “叫你乱说,叫你污蔑人!” 孙秀荷一身的大粪,都快被臭死了,见宋大川回来,原以为是等到帮手了。 却没想到帮手直接给了她一个耳刮子。 脑袋嗡嗡的。 “宋大川,你发什么神经?你看看我们家都被霍霍成啥样了?” “那也是你造成的。”宋星辰站在院门外,冷冷望着孙秀荷的歇斯底里,“你造谣我的时候,就没想过,这事会不会连累到宋耀祖?” 提到宋耀祖,孙秀荷终于冷静下来了。 片刻后,她跑了出来,跑到宋星辰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星辰,求求你了,我发毒誓,真不是我说的。” 当别人在你面前跪下发毒誓怎么办? 宋星辰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抽她,并指着孙秀荷的脑袋,厉呵。 “我不管你是谁,马上从我阿奶身上下来!” 第48章 中邪 宋大川包括看热闹的邻居都因为宋星辰的话而有些蒙圈,几双眼茫然地望着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 而孙秀荷直接被打懵了,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宋星辰手里的破鞋,双目愤恨,几欲喷火。 不知道是因为被宋星辰打了而愤怒多一些,还是因为被宋星辰用鞋底抽了而愤怒更多一些。 按常规操作来说,若是长辈给晚辈下跪发毒誓,那么被跪的人通常都会被人谴责‘不孝’‘折寿’。 这宋星辰怎么还能给她一巴掌! 而且,周围的人怎么还不谴责宋星辰哩? 这让她接下去怎么演?孙秀荷笔直地跪在地上,表面平静,实则内心一片慌乱。 宋大川是靠不住了,大儿子李有才去老丈人家接王翠花了,她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 “娘!”是宋耀祖的声音。 仿如天籁,孙秀荷惊喜地转过头,却因为速度过快,一不小心,又摔了一跤。 摔得脑袋发晕,眼冒金星。 她对着几步开外的模糊身影抬手,喊,“耀祖,我的耀祖你可算是回来了。” 回应她的是宋耀祖冷漠而又疏离的声音。 “我娘真中邪了?怪不得行为如此疯癫!” 此时正对着孙秀荷,被认成宋耀祖的谢随,十分嫌弃地移了移位置,“是啊。连你都认不出了。” “不是,我刚刚···刚刚是被摔得。”孙秀荷急急解释,想要证明自己是认得清宋耀祖的。 却不想,因为她身上的大粪,两个读书人被吓得连连后退。 “闹够了没有!” 宋大川跑出来,看了眼宋耀祖身边的谢随,心想家丑可不能影响了儿子的名声。 “你这疯妇,赶紧给我进来。” 话落,拽起孙秀荷的胳膊就往里拉,在孙秀荷被拽起的那一刹那,宋大川低声警告道,“儿子的名声和前途,若是因为你而毁了,我打死你。” 孙秀荷被吓到了,也清醒了。 不管她如何想对付宋星辰,今日宋耀祖带着同窗回来了,若是让别人知道他母亲散播谣言,污蔑晚辈,还被同村的人泼了粪,欺负了。 那是怎样的笑话啊! 不行,决不能给儿子拖后腿。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忽然一把甩开宋大川,指着就骂,“你这窝囊废,没出息的东西···啊哈哈,我发财了,我发财了···” 一边说着,一边玩着地上的大粪,嘴里喊着,“都是金子啊,都是金子。” 宛如一个真正的疯妇似的。 宋星辰冷笑,孙秀荷这是又演上了。 她相信孙秀荷前一句是发自肺腑的痛骂,但后面的···她一个字都不信。 可傻子二世祖却信以为真,还要找人给他娘驱邪。 宋耀祖紧锁着眉头,喃喃道,“谢随,我娘中邪了,我这就去找香头。” ‘香头’是双坪村对神婆的一种称呼,据说这种人早已脱离肉身,能看见鬼神,专门能替凡人驱邪避灾。 宋大川见状,连孙秀荷都来不及教训,就要喊住宋耀祖。 “耀祖,请香头是要花银子的···”话说到一半,被谢随挡了回去。 谢随面色已经恢复平静,淡淡道,“伯父,耀祖他身上有银子。” 宋大川:他哪是怕宋耀祖没银子?他是舍不得请香头的钱啊。 可他说不出,只能讪讪点点头,回身的时候恶狠狠瞪了眼孙秀荷。 孙秀荷被瞪得身子一缩,什么都不敢说了。 她不过是想让谢随以为她是真的中了邪,好不往外乱说什么不中听的。 毕竟恶鬼滋事,可比人品差要好听多了。 可没想过要花钱请香头啊! 然而箭在弦上,她和宋大川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否认。 很快,香头被请来了,看了眼孙秀荷之后,说是被恶鬼附体了。 宋大川本来不信,听香头这么一说,开始紧张起来。 宋耀祖更是急切地问,“那该怎么办?” 香头大手一挥,信誓旦旦道,“别担心,待我开坛做法,将恶鬼驱走。只是我作法极耗体力···” 宋耀祖连忙道,“只要能治好我娘,多少银子都没问题。” 宋星辰啧了一声,这钱也太好赚了。 早知如此,她哪还需要卖什么野菜、药材,改行当神棍不比这来钱快? 孙秀荷被绑了起来,香头手执利剑,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通的‘咒语’后,端来一碗血朝孙秀荷泼去。 孙秀荷被泼得一个机灵,差点就骂出声,宋耀祖心惊胆战地问,“这是什么啊?” “此乃黑狗血,驱邪圣品。” 黑狗血? 宋星辰望着手上的空碗和字幕上显示的‘鸡血’两个字,陷入了沉思。 然后就见香头拿了张符纸,套在利剑之上,闭上眼,默念咒语。 突然,“轰”的一声,符纸毫无预警地燃烧了起来。 “妖魔鬼怪,速速离开!”香头大喝一声。 孙秀荷被吓得后背渗出了冷汗,宋大川和宋耀祖却是近乎崇拜地看着香头,神色紧张。 香头甚是满意地点点头,将燃烧着的符纸扔进宋大川端着的空碗中,吩咐,“用水化开,给她喝了。” 宋星辰低头,看着被香头扔掉的、未被充分燃烧的碎纸,用手摸了摸。 发现手上竟被粘上了些许白色不知名粉末。 字幕立刻显现:磷粉,不溶于水,为白色或浅黄色半透明性固体,燃点极低···有剧毒··· 失去的化学知识以另一种方式出现。 宋星辰忽然就明白了,怪不得那符纸燃烧了。 封建糟粕害死人!也不知这碗里的磷粉有没有燃烧干净? 但她没有立刻揭穿香头。 孙秀荷缺德,若是这次死了,是她咎由自取,若是不会死,那是她命大。 宋大川端着碗和了水去喂孙秀荷。 黑乎乎的纸灰水,清醒的孙秀荷哪里肯喝,摇头闭紧了唇齿,誓死不从。 香头又开始催促,“一滴都不能浪费了,否则恶鬼驱不干净。” 宋大川没法,只能喊宋耀祖去帮忙。 父子俩,一人负责掰嘴,一人负责灌水。 就在这空档,宋星辰悄然走到香头身边,低声道,“那碗血是鸡血。” 香头错愕地看向宋星辰,低斥道,“年轻人,休得狂言!” 不见棺材不掉泪,宋星辰冷哼一声,又道,“那符纸上面涂了磷粉,磷粉燃点极低,太阳一晒就能自燃。” 这是遇到行家了。 香头暗自咬牙,警惕地看了眼四周,问,“你想如何?” 第49章 你是苍蝇,你说了算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谢随也去帮忙,这才将那碗水灌进了孙秀荷的口中。 “好了。”香头一挥利剑,剑头直指孙秀荷的鼻尖,道,“待会我再用符纸布置个场所,将她关在里面九九八十一日,恶鬼便不会再来找她了。” 九九八十一日啊,孙秀荷有苦说不出,就怕又被当做恶鬼还没除干净。 她是真怕了那黑狗血和纸灰水。 暂且忍一忍,等人都走了,她再出来,谁还能拦着她。 想定了,孙秀荷便没再辩驳,由着宋大川将她拉进了里屋,看着香头将满屋都贴上了符纸。 最后又眼睁睁看着宋耀祖将半吊钱给了香头。 那可是她卖了陪嫁手镯换来的钱,就这样没了,她心中堵得不行,最后干脆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宋星辰见目的达到,没再多待,转身回家。 谢随却跟着一起出来了。 “宋星辰。”他在后面喊她,“你等一下。” 宋星辰回头,挂上人畜无害的笑,问,“谢公子,有事?” 谢随一步步走来,拉近两人的距离,眸色探究,直接问出心中疑惑。 “你刚刚和香头说了什么?” 不得不说谢随这人心思是真的细,刚刚给孙秀荷灌水的功夫,还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了。 但,具体说了什么,除了香头,可不就由她来定了。 “没说什么,就是有些害怕,请她将恶鬼驱干净。”她说得无懈可击。 谢随却仍然抱有怀疑,垂眸望着她面上的惊慌未定,明明她跟香头说话的时候,可不是如今这副表情。 当时,虽然离得不算近,但他从两人间的气场来看,香头倒更像那个害怕的人。 “真的?孙秀荷如此害你,你还担忧她?” 从村东头到宋耀祖家的路上,已经有村民将孙秀荷干的好事跟宋耀祖说了。 谢随当然也听了不少,当时他还在想宋星辰是不是正躲在家里委屈的哭呢,却不想直接看到她扇人耳光的样子。 什么中邪?他才不信。 他甚至一度怀疑那香头是不是宋星辰的同伙,为的就是惩治孙秀荷一番。 只是这些都是他的猜忌,他没有证据。 毕竟他从来不信谁能做到以怨报德的事。 就在这时,宋星辰开口了,她极快速地翻了个白眼,道,“我为什么要担忧她?我只是害怕她又要出来害人。” “她将我害得那么惨,你是不知道,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宋星辰不欲与他多言,丢下这句,就要离开。 “抱歉。”谢随急声喊住她,此时的眼神已经没了探究之意,“你没事吧?” 这句话将宋星辰问懵了?直觉得谢随此人有些精神分裂似的。 而且,他们算不上熟吧,没必要像是熟人似的聊太深吧。 她没回答他的话,只是朝他笑了笑,就准备离开,却又撞上了来找骂的。 姜美凤穿得像是只花蝴蝶似的,描眉画眼,微微抬着头,仿佛一只高傲的孔雀。 见到宋星辰第一眼起,就上下将其打量了一遍,道,“宋星辰,你知道什么叫苍蝇不叮无缝蛋吗?” 昨天她听说了宋星辰的谣言之后,今日一早便赶回来,就想看看宋星辰的笑话,岂料又听说,谣言已经破了,宋星辰是被孙秀荷污蔑的。 可是,她才不信呢。 一个被退了亲,被赶出来,连家都没有,饭都没得吃的女人,别说是卖人,就算是去做娼妓,她也相信。 更何况,宋星辰家里还有瘸腿的爹和累赘的妹妹们,哪个不需要花银子的。 瞧,大庭广众之下,她不就已经对着外男抛媚眼了吗? 若是记得没错,眼前这清冷书生,好像就是宋耀祖的同窗吧。 姜美凤冷哼一声,鄙夷的眸光在宋星辰脸上一闪而过,正要给谢随提醒宋星辰不是好女人。 “是,你是苍蝇,你说了算。”宋星辰淡淡回她。 一句话成功将姜美凤刺激到了,她指着宋星辰,怒道,“你怎么这么粗俗?怪不得没男人要。” 相较于姜美凤的愤怒,宋星辰显得异常平静,她哼笑了一声,道,“怎么?捡我不要的破鞋,你很得意?” “你竟然说林勇哥哥是破鞋?我回去告诉林勇哥哥,看他···” “咯咯咯,你要下蛋啊!” 宋星辰再次回怼过去,甚至觉得跟姜美凤打这种没水平的口水仗是在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去多捡点野生菌。 她无心待下去,抬腿就走。 姜美凤被宋星辰的几句话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又想不到什么能反击的,视线瞥到一旁的谢随,开口了。 “这位公子,你看到了吧,宋星辰有多粗俗、多无礼。她勾搭你,那是想攀高枝呢,你可千万不要上当啊!” 谢随的视线从宋星辰离开的背影上收回,面色有丝不悦,清冷道,“所以呢?关你甚事?” 说完,一甩袖子,离开了。 姜美凤咬牙,恨恨跺了一脚,她怎么觉得宋星辰这嘴是越来越厉害了呢。 还有这书生,不是说书生都是很清高的嘛,竟然跟宋星辰勾搭不清,看来也没多正经。 宋星辰回了家,将今日的战绩汇报了爹娘后,宋耀东夫妇俩长吁一口气。 “总算是有惊无险,还好星辰聪明。” 否则,纵然有千张嘴也说不清啊。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清净一段日子了。”宋星辰说着,背上了背篓,牵了牛,“爹娘,我去山上了。” 什么事也不能阻挡她赚钱的小步伐,最近天气变幻莫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下雨了,可不得趁着没雨的时候,赶紧去挖点。 果然,在宋星辰下山的时候,倾盆大雨毫无预警地落了下来。 虽然她带了蓑衣,但暴雨太大,没一会她浑身都湿透了。 雨水拍打在地面上,溅起雨雾,宋星辰几乎看不清前方道路。 就在这时,脚下泥土忽然一软,她低头看去,就见泥土像是水流般往地下泄。 才眨眼的功夫,便豁出了一个大口子。 宋星辰暗叫不好,莫不是遇到坍塌了? 她死命拽住身边的树干,阻挡着自己下坠的趋势,岂料下一瞬,那树被连根拔起,坠进了黑洞。 第50章 洞穴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星辰再次睁眼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冰冷,胸口处闷闷的。 她看了眼胸口处,然后就看到自己自脖子往下,全被泥土盖住了。 后背猛地生出一层冷汗。 差点,她就被活埋了。 这也太吓人了! 好在雨已经停了,否则泥土继续坍塌下去,她怕早就嘎了。 来不及多想,她手脚并用,将身上的泥土推开,挣扎着从泥土中坐起身。 这才重重呼了口气。 她抬头看了眼,还好这坍塌的洞不算太深,也就一人高的样子。 爬是能爬上去的,只是可惜了她半天的劳作。 背篓在后背的位置,被压扁了,也是因为有背篓将她上半身抬高,这才不至于她的口鼻被泥土掩盖。 可现在,野生菌和野菜都被压成了烂泥。 只有些药草还能用。 她叹了口气,环顾一圈,想找个能用的东西,助力爬上去。 而后,就看到了洞的一侧墙上有些奇怪。 有些过于光滑了,且细看之下,上面竟然还刻着精美的图案,看着像是某种图腾。 出于好奇,宋星辰往前走了两步,仔细瞧了瞧,这才发现,那是一扇石门。 半山腰的坍塌处,出现了一个石门,这样的发展趋势··· 这里面莫非是个古墓? 那么里面会不会有很多陪葬的金银珠宝? 那她岂不是要发大财了? 一时间,宋星辰心脏狂跳,兴奋得差点高呼起来。 低调,低调,财不外漏。 这事,得悄摸摸的。 她抬手摸上那石门,字幕立刻出现:石门,常用于墓穴封口,重达千斤,轻易撼动不得,常伴有自来石或秘密开关。 这下宋星辰就更加兴奋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石门一探究竟。 双手在石门上下,不断地试探、寻找,终于在石门右上角找到了开关。 那是一块不起眼的石头,掌心大小,正好是一个太阳图腾的形状。 可能是年岁久,缝隙里有淤土,按下去,颇费了不少力气。 好在是,石门终于被打开了。 宋星辰激动又期待着,却没敢直接进去,生怕里面有什么机关。 就在犹豫的刹那,身后忽然响起“啪”一声。 她警惕地转身望去,就见沈彻踩断了一根树枝,神色担忧,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星辰,你没事吧?” 宋星辰擦了擦额头上被吓出来的冷汗,摇摇头,又指着面前的洞口道,“我没事,我发现了个墓穴。” 沈彻跳下来,先是检查了下宋星辰,在看到她肩头的血红时,还是没忍住皱了眉。 “你肩头被割破了。” “没事没事,就是破了点皮。”宋星辰拉着他往洞里面看,道,“你猜里面会不会有很多的金银珠宝?” 阴雨天的光线本来就暗,加上洞穴很深,能见度很低。 沈彻无法判断里面有什么,他掏出怀里的火折子,吹燃后,直接进了洞穴。 “想知道里面有什么,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里面说不定有危险呢。”宋星辰一面说着,手也下意识就去拉他的胳膊,试图将他拉回来。 可她实在低估了沈彻的蛮力,她就像个人形挂件似的,被沈彻拖进了洞里。 毫无抵挡之力。 “别怕,没有危险。”沈彻一手举着火折子,另一边的胳膊抬着,正好将宋星辰挂在臂上,举了起来。 宋星辰来不及感受自己的尴尬,目光都被洞穴里的物件给吸引了。 刀枪剑戟,斧钩弓茅··· 洞穴的石壁上,整整齐齐靠着各种武器,且因为洞穴密封性好,并未被腐蚀,甚至锋利无比。 宋星辰一路走,一路看,还看到了几件盔甲和头盔。 这里不像是墓穴,倒更像是个兵器库。 “星辰,这兵器上刻着的是‘康’字,看来是康国遗留下来的兵器库。”沈彻揣测。 五十年前,康国遭敌国侵害,无奈只能投靠大启,后康国不在,大启多了个康城。 刻有前朝印迹的武器,若是拿出去示人,可能会招来麻烦。 也就是说,这里的东西,对她来说,没什么大用。 洞里的温度比外面低很多,宋星辰搓了搓胳膊。 “沈彻,你说,要是拿些武器去铁匠铺子打几口铁锅行不行?”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用途了。 沈彻回道,“倒是可以,只是得先将上面的字磨掉,再将武器的形状变一变,铁匠铺子那里也得给一笔手工钱。” 大量的兵器拿出去,会惹来事端。 可已经锻造好的兵器,想要重新冶炼,先不说她没有那些专业知识和设备,就算有,烧火也得废掉多少干柴啊。 又费时,又费钱,还不安全。 这足有近两百坪的兵器库,想来也就只能拿来装装粮食了。 心里的兴奋劲慢慢淡去,回头看,沈彻倒像是掉进了米缸里的老鼠,一会试试长枪,一会试试铁锤,已经挪不动步子了。 宋星辰摇摇头,继续往洞里走,然后就看到了好东西。 三大口铁锅,就那么被随意地摆在地上,不像石壁上靠着的武器,被人精心侍弄过。 可对于宋星辰来说,这就是三个大宝贝啊。 “乖乖们,他们不宠你,我来宠,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了。” 啊哈哈哈。 三大口铁锅,将近三两银子呢。 最近她正想着在镇上摆个摊,苦于无多余的银子买锅,这下好了。 问题迎刃而解。 沈彻听到她的声音,走进来,不仅看到了三口大锅,还看到了墙角处的两袋粮食和一些干柴。 但因为年代久远,粮食已经坏了,不能吃了。 “想来,康国的士兵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康国的士兵在这里究竟做了什么,五十年后的他们无从得知,但两人都寻到了自己需要的。 时间也不早了,两人带上三大口铁锅和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便出了洞穴。 石门缓缓合上,宋星辰还贴心地找来杂草,将石门处遮盖了起来。 虽然没什么贵重的宝物,但总归是她发现的,还在她家的山上,那就是她的,可不能被外人觊觎了。 沈彻扛着三口大锅,下山时,仍然步履轻松。 到了山脚下,甚至连一声都没喘的。 忽而,暴雨再次落下,沈彻提议先去他家躲躲雨,宋星辰同意。 粗狂的男声穿透了雨雾,“星辰,来。” 他将她抱在马背上,双手穿过她的胳膊,将她稳稳地固定在怀抱里。 雨水冰凉,他的胸口却炙热滚烫。 骏马停在他家的院子里,他站在地上,仰着头看她,双手张开。 “星辰,跳下来。” 星辰跳下去,沈彻稳稳地接住,将人送到屋里,忽而开口。 “星辰,女人都像你这么软吗?” 第51章 你的衣裳太大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宋星辰慌忙从他怀里跳下来,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男人都像你这么直接吗?” 虽然听说他之前没说过亲,也理解他血气方刚,受不了女色诱惑。 可她还什么都没做呢,这狗男人怎么就开始说骚话了? 沈彻嘿嘿一笑,似乎并不知道害羞为何物,粗着嗓门道,“老爷们有话就直接说,藏着掖着的不像个男人。” 这话倒是很沈彻。 宋星辰现在不想跟他讨论这个,她更关心被丢在雨中的老牛。 “那老爷们,能麻烦你帮我把牛车赶回来吗?” 牛的速度不如马,刚刚为了避雨,他们先走了。 沈彻说老牛认识他家,能找到回家的路。 可宋星辰仍是不太放心。 沈彻被她逗笑,答应说可以,却并没有走,而是去了里屋,片刻后又回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你衣裳都湿透了,进去换了吧。” 说完,便冲进了雨雾中。 宋星辰看着手里的男士衣衫,没纠结太久就将湿衣服换了。 这个年代,一个小小的风寒都有可能丧命。 就算不要命,生病了花钱事小,影响赚钱可就亏大了。 沈彻的卧室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矮柜,没怎么布置,就像他人一样,活得糙。 就是那枕旁的书本和整个房间有些格格不入,莫非沈彻还识字? 出来的时候,沈彻已经牵着老牛回来了。 “我看你枕头旁有本书,你识字?” “嗯,识得一些,那书是话本子。”说到这沈彻有些赧然道,“我就好这口。” 看起来五大三粗的糙汉,竟然喜欢看话本子。 这反差,宋星辰忍不住惊呼你竟是这样的沈彻。 但她什么也没说,沈彻将大铁锅从牛车上搬到廊檐下,又将老牛牵到廊檐下,这才进了屋。 瞧见宋星辰穿着他的衣裳,活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裳。 有些不伦不类。 他皱了眉,道,“不太好看。” 宋星辰还以为在说她,心中有些不快,嘴巴更是快,“那你去找好看的好了。” 沈彻面色一僵,有些不知所措,继而反应过来,宋星辰这是不高兴了。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我的衣裳不配你。” 宋星辰闻言,面色和缓下来,道,“你的衣裳太大了。” 沈彻点头,很是认真道,“明日我给你买两件好看的。” “倒也不必,我自己有衣裳。”宋星辰现在有钱,只是不想太招摇,惹人眼红。 沈彻只以为她这是脸皮薄,不好意思收他的东西,表面上也没强求,但心中已经打算好了,明日就去给他的女朋友买几匹好料子。 眼看天色不早,宋星辰望着黑压压的天,有些着急。 她出来了这么久,没回去,爹娘肯定在家担心了。 “星辰,将你的湿衣裳拿来烤一烤。” 宋星辰回头,就见沈彻在堂屋中央点燃了篝火,火焰的上方还悬挂着一个铁壶。 铁壶外面被熏得漆黑,正对着篝火的房顶不比铁壶好到哪去。 看样子,沈彻经常在堂屋点火。 “你不是有灶房吗?”她不解。 沈彻嘿嘿一笑道,“我喜欢打猎,也喜欢吃烤肉,所以那灶房不怎么用。” 其实,那灶房自从他老娘病逝后,便没用过了。 他一个男人,没心思,也没那个耐心烧火煮饭。 饿了就烤肉吃,想吃米饭了,就到镇上下馆子,也轻松自在。 宋星辰这才恍然大悟,为何那日烧水的时候,铁锅里有些锈斑。 像他们家的铁锅天天用,顿顿用,不可能会有锈斑的。 “天天吃烤肉,不吃些素菜米饭,营养不均衡的。”她下意识说。 沈彻又是嘿嘿一笑,搓了搓手道,“···我其实不怎么会做饭。” 不会做饭是真的,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觉得做饭麻烦,要准备一大堆食材,还要记清楚先放什么,后放什么。 吃完了,还得去洗刷,哪有烤肉来得方便。 宋星辰听他这样说,也不奇怪,这年代的男人,除了厨子,没几个会做饭的。 君子远庖厨。 男人们潜意识里觉得,做饭是女人的事,也抗拒去灶房。 当初没分家的时候,宋大川和宋耀祖从不会进灶房,纵然女人和男人一样要去田里忙活。 但下田回家了之后,哪怕再急,男人也不会进灶房帮一把。 甚至,有的男人会觉得,进灶房有损男人威严。 以前,宋耀东因为进灶房帮赵兰芝,被宋大川撞到,好一顿说,后来见说也没用,便由着去了。 想到爹娘相互扶持的这十几年,她叹了句赵兰芝的恋爱脑也是有原因的。 虽然宋耀东没什么大本事,但爱妻爱子,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到了最好,算是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爱有很多种,有的如巍峨的高山,给人依靠,有的如绵绵细雨,滋润无声。 “我爹以前也不会,后来为了我娘,也学会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担心我···” 来到这个世界的这么些天,她一直奔波于生计,对宋耀东夫妇,也是尽着她作为‘宋招娣’的本分。 现在忽然静下来,才惊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发自内心地将他们当成了家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彻听她这样说,拍了拍胸脯道,“以后我们成亲了,我也跟你后面学做饭。” 那么大的块头,拍胸脯保证,宋星辰莞尔一笑,道,“瞧你傻样。” 沈彻继续道,“我向老丈人学习,怎会是傻的?” “行了行了,你赶快去换衣裳吧。”真是越说越没边了。 沈彻换好了衣裳,宋星辰手上的衣服也烤得差不多了,雨也小了些。 “走吧,我送你回家。”沈彻将里屋让给她,去杂物间拿了把油纸伞道,“你撑着这个,就不会被淋到了。” 趁着雨小,两人上了牛车,半路上迎到了寻来的赵兰芝。 “娘,不是跟你说了,不用出来寻我的吗?” 出门的时候,她交代过,自己带了蓑衣,哪知赵兰芝还是不放心地寻了来。 已经走了一小半的路了。 赵兰芝被拉着上了牛车,朝沈彻点了头后,笑着道,“我这不是看雨小了,就来看看,还好你没什么事。” 宋星辰没将自己差点被活埋的事说出来,只是说无意间遇到了个兵器库,这才晚回了。 一路将在山上的事说给赵兰芝听,不知不觉到了家门口。 宋耀东拄着拐杖站在廊下,伸长了脖子看,见人回来了,笑着就要招手。 却见那蓑衣之下,不是宋星辰,竟是魁梧的沈彻,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这小子,怎么哪里都有他! 第52章 老子可真稀罕你 宋耀东见沈彻跟在宋星辰身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但表面还保持着客气礼节,只是在赵兰芝挽留沈彻吃晚饭的时候,悄摸拉了把。 赵兰芝知道他的意思,但没理他,还跟出去送人,“阿彻,今日多谢你了。” 沈彻来的时候坐牛车,回去只能走路。 宋星辰让他骑牛回去,明早前再将牛送回来就行,沈彻不同意。 “我一个老爷们,走走路也不怕累。” 沈彻身上虽有蓑衣,但衣裳多少还是湿了些,宋星辰举着伞,走上去,将两人都罩进去。 不大的油纸伞,宋星辰一个人的时候,略显空旷,多了个沈彻后,倒显得拥挤起来。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距离很近,宋星辰仰着头看他,将伞柄推给他。 “这伞你带回去,别被淋湿了。” 沈彻接住伞柄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粗粝的掌心直接按在宋星辰的手上。 滚烫的温度烫得宋星辰下意识就要松手,却被男人紧紧按住。 深邃的眼眸有暗涌翻滚,他垂着头,眉尾的那道疤被掩在暗处,连同他的眉眼。 “星辰。”他唤她的名字。 宋星辰有一丝茫然,“怎么了?” 沈彻没回,又没松开她,只是仍保持着那样的姿势,看她好一会。 就在宋星辰又要开口时,他忽然动了。 大掌往下滑过她的拳头,捏住伞柄,对她憨笑道,“老子可真稀罕你。” 自打老娘过世之后,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关心的滋味。 虽然只是把小小的雨伞,但沈彻心中却乐开了花。 “赶快进去吧,别着了风寒。” 他将她送回到廊檐下,便钻进了雨雾中。 那边,宋耀东夫妻俩装作在灶房忙活,实则正偷偷瞧着两人互动。 可惜沈彻体格太大,站在那,将宋星辰给遮得严严实实。 夫妻俩眼巴巴瞅了半天,也只看到沈彻跟堵墙似的后背。 至于两人具体说了什么,更是半句也没听到。 “这小子。”宋耀东急得想出去,被赵兰芝一把拽住。 “你干什么去?” “我去看看他在干什么?” 赵兰芝瞪了他一眼,道,“孩子大了,星辰自己有分寸,你凑什么热闹?” 宋耀东不服,“星辰多大也是我女儿。”说完,轻哼了声道,“我知道,你看着那小子无父无母,想将人招赘。” “可你也不看看,他那体格。若不是个疼人的,一拳头都能将星辰捶趴下。” 赵兰芝,“那他若是个疼人的哩?你看看他那体格,星辰得轻松多少啊。” 宋耀东叱了声,道,“男人没几个好东西,打女人的男人比比皆是,像我这样的有几个?” 这点倒也不假,就拿双坪村来说,除了赵兰芝,哪家小媳妇没被男人揍过? 性子硬点的,能反抗一下,性子弱的,只有被揍的份。 可哪家男人也没沈彻这么魁梧壮硕的,因而宋耀东的担忧不无道理。 “我这不是怕星辰错过了好时机嘛。”赵兰芝也有自己的顾虑。 宋星辰这岁数正是说亲的好年岁,再往后两年,年纪大了,就不好说亲了。 “不急。”宋耀东道,“星辰才被退了亲,缓一阵子再说不迟。” 眼看着宋星辰回来了,两人连忙停了话题。 宋耀东问起那三口大锅的事,宋星辰又解释了一遍,末了问,“爹,你知道我家山头以前是什么地方吗?” 宋耀东摇头道,“我们也是后来迁过来的,之前这里常年打仗,除了军队也没有百姓居住。” 虽然不知道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但‘常年打仗’和兵器库倒是能对应上。 “星辰,兵器库的事,切不可声张,免得招来灾祸。”宋耀东叮嘱。 宋星辰,“我知道的,爹。这铁锅上的字迹,等我磨掉了之后,别人也看不出来。” 这倒是真的,三口铁锅除了外侧底部刻了个‘康’字,没什么特别之处,不管是自用还是卖,都合适。 宋星辰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两人,“这锅,我准备留下来做点小生意。” 这些日子,全家一起挖野菜,家里存了很多晒干的马齿苋、野生菌、黑木耳、黄花菜···一整个冬天都吃不完。 更别说现在田埂、山上现有的,许多不适合晒干储存的新鲜野菜,他们怎么吃也吃不完,荒了也浪费了。 不如全都利用起来。 两人一听她不准备卖掉,好奇她想做什么生意。 “具体还没想好,不过也就这几日的事了。” 这几年的收成越来越不好,像铁锤酒馆那样高消费的,整个镇子也就他一家,能吃得起的人很少。 今年收成若还是不行,以后吃饱饭都是问题,哪还有人能下的起酒馆? 她得做些低成本的,既是一般百姓能买得起的,又能赚到钱的生意。 傍晚的时候,雨终于停了,赵兰芝在做饭,宋星辰左右无事,带着两个妹妹出门看看有没有什么野菜能挖的。 雨后的乡村格外宁静,空气清新,令人心情舒畅。 平平在捡树枝,半天没跟上来,回头看,不知道在踩什么,边踩边嫌弃地直皱眉头。 “平平,你在干嘛呢?” “大姐,你看,好多雷公屎啊!” 雷公屎? 听着有些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宋星辰拉着安安跟上,走近了,也看清了平平口中的雷公屎为何物。 地皮菜:俗称地衣,雷公屎等,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地面,爬附于荒地、草丛等。外形似木耳,波浪形片状,藻体富含胶质。营养丰富,钙含量高,可清炒、做馅、煲汤等,具体做法如下。 食用禁忌:脾胃虚寒、便溏者、产后妇女、寒性痛经以及月经期间不宜多食。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这可是好东西啊!宋星辰连忙拉住平平,“这可是能吃的野菜,别踩了。” 平平一听是能吃的野菜,立刻停住了脚,望着地上被她踩得稀巴烂的雷公屎,仍是不敢相信,这玩意能吃。 黏糊糊、黑不拉几地,孩子们见到了都会踩上两脚来玩。 但大姐既然说能吃,那就一定能吃。 第53章 做生意 “大姐,雷公屎要怎么吃啊?” 宋星辰笑着纠正她道,“它叫地皮菜,营养很丰富,特别是对长个的小孩子来说,是好东西。” “就是清洗起来有些麻烦。” 平平一听能长个子,高兴得不得了,她已经十岁了,可看起来比同龄的孩子矮了一个头。 伙伴们都嘲笑她是小不点,她太想长高了。 “大姐,我不怕麻烦,我来洗,保证洗得干干净净的。” 安安也跟着举手保证,“我也一起帮忙,我也不怕麻烦。” 两个妹妹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身高比不上同龄人,虽然这段时间,家里吃食好了许多,长了些肉,可身高也不是短时间就能养回来的。 她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丰富的营养物质。 宋星辰能感受到两个小家伙对长高这件事的渴望和急切,“好!咱们姐妹齐心,必能赚钱!” 等到赵兰芝将饭做好,出来喊人的时候,三姐妹已经捡了满满一背篓的地皮菜。 宋耀东看着背篓中的东西,不解地问,“星辰,你捡这么多雷公屎干什么?” 赵兰芝从三个女儿喜悦的面容上,猜到了几分,不太确定地问,“难道这雷公屎也能吃?” 平平立刻接话道,“娘,大姐说了,雷公屎不仅能吃,还能让我长高哩,可是好东西。” 夫妻俩已是见怪不怪了,接受能力很强。 这些日子,以前没吃过的、不能吃的,在宋星辰的手下都变成了可口的美食。 “这要怎么做?” 宋星辰也没做过,实话实说道,“我也是看书上说能吃···这样,我先做一份,咱们尝尝味道再说。” 说干就干,拿了一大把,反复清洗了七八遍,才觉得干净了。 “娘,咱家的老母鸡今天下蛋了吗?” “下了,我去拿来。” 分家那天抢来的两只老母鸡每天就着不同的野菜和米糠吃,争气得很,天天都下蛋。 鸡蛋打散,入锅,翻炒好后,入地皮菜,一起翻炒,最后放盐调味,撒上葱花,即可出锅。 做法很简单,一会会的时间就能完成。 出锅后,香味扑鼻。 平平已经迫不及待了,砸吧了下嘴巴道,“看着就很好吃。” 安安也眼巴巴瞅着,直点头,道,“吃了就能长高高了,大姐我们快吃吧。” 宋星辰好笑地摸摸他们的头顶道,“长高也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你们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这样才能长得快,长得高。” 两个小家伙闻言,重重点了点头,就着地皮菜,吃了两碗糙米饭,帮着忙好活,又快速洗漱好就上床睡觉了。 赵兰芝还奇怪,今天两个小家伙怎么不缠着宋星辰说故事了。 听了宋星辰的话后,无奈叹了口气道,“是我们做父母的亏欠的她们。” 宋星辰出生的时候,老宋家的生活还说得过去,虽然宋星辰很小的时候就得跟着干活,但那时候还有的吃。 后来又多了宋耀祖,虽然宋星辰的待遇不比宋耀祖,但还说得过去,算是健康长大了。 偏偏平平和安安出生在了宋耀祖的后面,还赶上了宋耀祖要读书的时候,家里的钱财全紧着宋耀祖,赔钱货的平平和安安,沦落到了只要有口吃的就行的地步。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因为吃不饱,常常夜里饿得只能喝水充饥。 能活下来已属不易,哪还关注到个子高不高? 就算被人说、被人挖苦是小不点,也无能为力。 如今,生活好起来了,孩子们也开始在意这个问题,试图去改变。 “娘,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宋星辰拉住赵兰芝的手,将她从过往的悲伤中拉回来,“人都要向前看,咱们一家人只要齐心协力,好日子还在后头哩。” “是啊!”宋耀东插话进来,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我却只能做些小事。” 宋星辰见不得宋耀东如此说,笑着帮他细数,“您在家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晒菜、晒菌子···哪一天闲着了?” “可我是个男人,理应为你们遮风挡雨。可现在,整日躲在你们身后,做这些轻松的活,太不像话。” 知道他这是歉疚,宋星辰安慰道,“好了好了。再有两个月,等你腿好了,所有的活都交给你,我和娘在家啥事不干。只管吃喝睡。” 赵兰芝被她逗笑,“你这孩子,只知道吃喝睡的,那是猪。我才不要当猪呢,我还准备过两日到镇上裁两匹布,给你们姐妹三做衣裳哩。” 宋耀东一听,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也给你自己做身新衣裳,你这衣裳都穿了好多年了。” 虽说家里现在有了些存钱,但都是宋星辰的汗水换来的,赵兰芝哪里舍得花在自己身上。 她摇头道,“我的还能再穿两年,孩子们的衣裳都短了,等下入秋了,哪还能再穿。” 宋耀东也知道她的想法,赞同道,“好,那等我腿好了,去帮工,过年的时候,你再做新衣裳。” 宋星辰在两人的交谈声中,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昨日的野菜都被压烂了,只有几株草药还能用,宋星辰一大早便去了镇上。 吴掌柜见她来了,忙让伙计接了草药,又告诉她说赵曾华在等她。 宋星辰结了草药的钱,便去找了赵曾华。 原来是为了木材余款的事。 “星辰,你看今日若是方便,我今日便带人去你家山上砍树。” 本来前几日就该去砍树的,但因为这些日子总下雨,山路难走,便搁置下来了。 今日好不容易是个大晴天,木材尾款的事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可一想到山上的那洞穴,宋星辰犯了难,最后和赵曾华坦白了山洞的事。 “那我带着人从山的背面去找些树,尽量避免去山洞的那面。” “如此最是妥当,这次又要劳烦大舅多费心了。” 赵曾华笑着说别见外,无意间瞥到牛车上的面粉袋,得知宋星辰要做小生意,又开始好奇。 “大舅,你说我做的饺子好不好吃?” 第54章 吃白食 一提到宋星辰包的饺子,赵曾华赞不绝口,口吻中还带了几丝怀念道,“自然好吃。” 回去后,方氏和罗氏也尝试着包了几次,可总不比宋星辰做的皮薄馅大,鲜香味美。 “那若是我摆个小摊,卖饺子,你觉得能挣钱吗?” 赵曾华仔细思考了一瞬后,道,“虽说是摆个小摊子,不需要投入太多,可大铁锅贵着呢。” 就算馅料用野菜,不花钱,柴从自家山头砍来,可大铁锅很贵,还得花钱买碗碟··· “大舅,若我说大铁锅我不用花钱买,碗碟我也只需要每月付十文钱,你觉得我能不能开起来?” 赵曾华立刻回道,“那肯定啊!馅料除了油盐,几乎不花钱,最花钱的就是白面了。可这饺子又不像包子馒头或者面条那样费面,一斤面粉能做几十个。” “若是按照面条价钱来卖,一碗五文钱,挣得肯定比一碗面条多。” 不得不说常接触钱财的人,脑子动得就是快。 一斤面粉七文钱,能做出将近六十个饺子皮,若是一碗十个饺子,按照每碗五文钱卖出,那就是三十文钱。 除却面粉成本和油盐等其他成本,十五文是能赚得到的。 而六十个饺子馅所需的野菜分量,怎么也卖不出十五文高价的。 而这,还没算她配上的小菜钱,和顺带卖的野菜、菌子等附属货款。 听她这样一说,赵曾堂大腿一拍,恨不得宋星辰立刻就开干。 “大舅,在这之前,还得麻烦你帮忙找找镇上哪里有合适的地方。要是能在集市里面就更好了。” “这是个要紧事。”赵曾华说着便开始思考,道,“这事你二舅有经验,我去问问他就行,这事你就别操心了,定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回到双坪村,宋星辰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爹娘,两人一听也觉得这生意能做。 “碗碟那我已经跟老板说好了,五十个粗陶碗,一个月只需要付十文的租金。” “白面的话,老板说了,若是一直从他那里拿货,以后可以给我便宜些。” 除却这两项比较大的投入,剩下的就是油盐酱醋了。 “鸡油便宜,但数量不多,所以,就鸡油家猪油混合用。” 炼油下来的油渣还可以和进馅里,增加风味。 “这两日,我们先来确定下以后要卖的饺子馅。” 灰灰菜,地皮菜、面条菜,晒干的马齿苋、黑木耳···都能做饺子馅,且都在当季。 接下来的两日,宋星辰除了日常上山采药和挖野菜,剩余的时间都用来试验饺子馅。 而平平和安安则更加卖力捡柴了,每日除了吃饭的时间,都在外面,宋耀东就负责将她们捡回来的柴规整。 小的直接码起来,大的用斧头劈开,再整齐码好。 赵兰芝也跟着宋星辰一起进山,为更多的食材做准备。 在这之前,两人还砍了些树枝又将那洞穴入口处,重新遮盖了一番。 这山,虽是她家的,可也不能保证不会又外人来,若是被发现了,会惹来麻烦。 两人忙了一上午,虽然累,但却充实而欢喜,因为未来可期。 “娘,咱们今日蒸两块肉干吃吧?” 上次的黑猪肉,外婆特地偷偷给他们腌制了一吊肉干,走的时候才跟她们说了,就怕娘家人走了,他们没得荤腥吃。 赵兰芝看着似乎又黑了些的宋星辰,眼中有心疼,别人家的女儿都有父兄们护着,偏她的女儿活得跟个男人一样。 “好,多蒸两块,你都瘦了。” “那不可能。”宋星辰笑着道,“我今日还上称了,比前几日又长肉了。” 她确实比一穿来的时候长肉了,只不过因为她体力活多,运动多,身上的肉更紧实,看着还跟以前差不多的样子。 赵兰芝听着,却并不相信,但也没跟她争辩,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明日,我随你一起上镇上,买两匹布。” 买布裁衣这事,前两日就说过,宋星辰没有意见,点头应是。 才到了家门口,就看到了坐在廊檐下的两人。 母女两人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个意思——宋大川怎么来了? 宋大川见宋星辰回来了,笑着站起身,道,“我的好孙女回来了。” 宋星辰笑了笑,却看到自家老爹面色不太好。 显然父子俩的聊天并不愉快。 宋星辰没去和宋大川说话,忙着卸牛车,忙着搬野菜。 宋大川见宋星辰没搭理自己,也不恼,跟上来看着宋星辰忙活,面上都是高兴。 “星辰的确很会过日子,阿爷也许久没吃过星辰做的饭菜了。” 这是来蹭饭的? 可若只是来蹭顿饭,老爹不会脸色那么臭吧。 一定还有其他猫腻。 于是她笑着道,“好啊,阿爷,我家没鸡蛋了,你回家拿两个鸡蛋来,我中午给你做一道好菜。” 宋大川本来还在笑着,听到她要自己回家拿鸡蛋,立刻僵住了笑,道,“阿爷来你家吃顿饭,还要自己带鸡蛋?” 哦,这是准备来吃白食的。 “不带也可以。”宋星辰忽而问道,“孙秀荷最近可好啊?” 若是他将孙秀荷看得牢牢的,不出来给她添堵,一顿饭也不是不能吃。 宋大川一听,就懂了,立刻表诚意道,“我关的好好的,你放心。” 那日驱邪的事,他起初是觉得孙秀荷在演戏,后来香头来了的一番操作,让他不得不相信,孙秀荷身上有邪祟了。 否则怎会做出那种害人又害己的蠢事? 宋星辰听到了自己想听的,便去做了饭,可并没有蒸肉干,也就是普通饭菜。 野菜配糙米粥,又拌了份凉拌木耳。 宋大川好久没吃到这样的饭菜了,自从宋星辰分家离开之后,他每日吃饭都跟受刑一样。 特别是最近,孙秀荷被关了起来,他自己又不会做饭,每日就将饭和菜混在一起煮烂了事。 像这样粥是粥,菜是菜的,对他来说,宛如佳肴。 他闷头喝了三碗米粥,这才抹了嘴,意犹未尽道,“还是大孙女做的饭菜好吃。” “只是可惜啊,星辰年纪大了,总要嫁人。” 宋星辰听着,就觉得他是话中有话,但她没开口,等着他将话挑明。 而宋大川在说完这句之后,就去看宋耀东,半晌见他不动,终于安耐不住。 第55章 嫁不出去 “大东啊,爹也是为了星辰好。她老大不小了,再不说亲,别人会议论咱们的。” “她三姑奶家的孙子很是不错,勤劳老实,家境殷实。他家正好还有个孙女,年岁和耀祖相仿,咱们两家正好可以换亲。” “你也体谅体谅我,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你娘又是那个样子,哪还能攒到银钱给耀祖娶媳妇啊!” 这是打算用她的婚姻来给宋耀祖换媳妇? 做美梦呢! “休想。”赵兰芝忽而一拍桌子,站起身,怒视着宋大川道,“谁也别想再打我星辰的主意。” 说完气鼓鼓夺走了宋大川手上的筷子,并顺带将碗也一并收走了。 如此不敬,宋大川正要怒斥。 宋耀东站起身,“爹,我们已经分了家,我家的人和事都不需要你操心,同样的,耀祖能不能娶到媳妇,那是你们的事。” “你是我爹,你想来我家吃一两顿饭,我无话可说,可若是再想利用星辰,我劝你早歇了这心思!” 维护宋星辰这件事上,夫妻俩无所畏惧。 宋大川一听,老毛病又犯了,觉得老脸挂不住,哼声道,“宋耀东,你翅膀长硬了。” 说完,甩袖离开。 本以为这事到此结束,却不料翌日下午,家里有来了位不速之客。 来人是位老太太,雪白的头发,满脸的皱褶,但面相并不慈祥。 像是算好了宋星辰何时会从镇上回来,早早等在村东头,见到宋星辰的牛车,忙招手。 “是星辰吧?” “我是宋星辰,您老是?” 宋星辰的脑海里完全没有这人的记忆,显然是不熟的,但这老太太口吻装作熟稔的样子,倒让她生出几分警惕。 老太太听说她是宋星辰,眸色立刻生出几分打量的意思,上下将宋星辰看了看,就像是在比较什么似的。 莫名让宋星辰心中不快,当下便沉了脸道,“劳驾让一让。” 老太太见她急着要走,连忙自报家门道,“我是你的三姑奶。” 三姑奶?宋星辰立刻就想到了昨晚宋大川说的,看来这是找上门了。 她不予理睬,只朝她笑了笑,就要离开,却被一个忽然窜出来的婆子拦住了去路。 “星辰啊,我娘话还未说完呢,你怎么就急着走呢?” 宋星辰不想纠缠,言简意赅道,“不管你们打什么主意,我劝你们都别打在我身上,我这个人脾气不好,骂起人来,六亲不认。” 老太太一听,眉头立刻拧起来,道,“你这女娃怎的说话如此难听?” 宋星辰哼笑一声,看她道,“比这更难听的我还没说出来哩。” “你,放肆!”那婆子怒斥,走到老太太身边道,“我侄子家富足殷实,看中你,那是你的福气,别不知好歹。” 宋星辰,“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昨晚,她听宋耀东说了些这远方三姑奶家的情况了,三姑奶嫁的人家姓何,不缺吃喝,就是那孙子是个哑巴,自小便不会说话,因而年过三十还没娶到媳妇。 想来是宋大川在人家跟前说了什么,这才惹了麻烦来。 宋星辰没有歧视残疾人的意思,就是讨厌这样被人当做物件一样的利用。 且这老太太和婆子说话不客气,便不准备给好脸色了。 那婆子一听,气得就要骂人,被老太太拦住。 老太太沉了沉气,眼中竟还生出了几分欣赏之意,她早年丧子,家中只有个孙子,还口不能言,若是找个懦弱胆小的,只怕家产都保不住。 像宋星辰这样泼辣,又有些小聪明,还勤劳的,正是她家需要的。 但这脾气得磨一磨才行,否则能气死人。 “星辰啊,你之前退过亲,还闹出过那些难听的谣言,你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说你的吗?” “你名声这么差,怎么还不想着赶紧将自己嫁了?” 没有哪个女子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就算再泼辣的女人也怕人们的唾沫星子。 名声一旦毁了,想嫁个好人家,那是不可能的了。 她就是故意施压给宋星辰,让其认清自己的处境,别因为他们家看上她了,就拿乔。 然而,她还是不了解宋星辰。 她忽而笑看着那老太太,问,“你年纪这么大,怎么还不赶紧去死?”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说什么,管我屁事?就像你,在这放了半天的屁,也跟我无关啊。” 说完,她动了动手中的牛绳,老牛“哞”了一声,摇了摇头,那坚硬且尖锐的牛角直逼得两人连连后退。 被宋星辰言语重创的老太太顿觉得胸口都被气得疼,指着宋星辰半天没蹦出一个字,最后只能望着她的背影无能狂怒。 “真是个混账!走走走,这女人不能要。” “娶了她,我活不过明年这个时候,宋大川这是想我死啊,我得去找他说道说道。” “就是,娘,我早就跟你说了,这乡下人就是粗俗无礼,怎能和侄儿相配。” 两人气势汹汹去找宋大川,免不了又是一顿吵。 最后,村里又开始有新的谣言:宋大川给宋星辰说亲,被人嫌弃,给拒了。 “宋星辰往后啊,难了。” “谁说不是呢,就算没有之前卖身的事,可你们看到没有,她现在疯癫的很,哪个婆婆会喜欢这样的媳妇?” “别说婆婆了,哪个男人能忍得了她先前那些谣言,又甘心去贴补那样的老丈人家?” 这些话,虽然不好听,却是事实。 人言可畏,也没有人会喜欢穷亲戚。 一时间,宋星辰成了人们眼中最难嫁出去的,更甚至有人说,以后她只能当老姑娘了,一辈子待在娘家的那种。 这些话,对宋星辰来说,都构不成威胁,因为,她从未觉得不成亲是件丢人的事。 她忙着赚钱,忙着起摊子,不要太开心。 舅舅们速度很快,已经在集市里给她寻到了摊位。 那摊位先前是一个老伯卖菜的,最近病了没出摊,宋星辰便用一个月十文钱将其租了下来。 今日是第一次出摊,一大早,宋耀东便起床和面,他力气大,负责揉面,赵兰芝和宋星辰负责和馅,最后三个人一起包。 宋耀东一边摔打着面团,一边笑着道,“终于,也有我能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