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相术混饭吃》 第1章 沉塘 1935年冬,一场大雪,一夜间就将金陵城裹了个白透。 谢癞子天没亮就起来了,一通忙活,将要买的东西都买齐了,天色也渐渐亮堂了。 只是这雪依旧不停,夹杂着恼人的歪风,没头没脑地就往人脖子里钻。 谢癞子虽然自小没爹没娘,一路在江湖各堂口混饭吃,可如今也是奔五张的人了,早十年就自立了门户,当起了大师爸。下面那也是一堆的徒子徒孙供着,鲜少有这样起早贪黑、亲力亲为的时候。 可这天,堂口里的小的们没有一个上前殷勤讨好,只是默默无言地跟着谢癞子东奔西跑。 等买齐了东西,谢癞子挑了两个机灵的、腿脚好的跟在自己身边,就让其余人回堂口等着。 或许那院子也已经不能称为堂口了,毕竟他苦心经营的巢穴三天天就被人捣烂了,下面的小的不知道被捉了多少,最后只有他自己和几个没在堂口附近活动的给逃出来了。 想到糟心事,谢癞子就忍不住叹气。 堂口可以再建,下面的人也可以再招,甚至连本家招牌也可以换个地方改头换面重新开始…… 他行走江湖数十年,这样致命的惨败是头一遭,虽然惨痛,却也不是他此时心头的第一大事。 他现在满心满脑想的,只有他苦心栽培多年的小徒弟…… 这是谢宝在祠堂里被关的第三天。 她本来已经跑掉了,但是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在码头临上船的时候被人给截住了。 她摸了摸胸口的绷带,还好那些人抓住她拉扯的时候没有扯坏她胸口的衣服。如果被那些人发现她是个女儿身…… 她从小就在街上捡东西吃,从小乞丐长到七八岁,遇到了她师父,跟着学了一手扎飞的好手艺。长到眼下十七八岁,堂口里那些小的们,不论年纪大小,各个都得客客气气地喊上一声“师哥”。 尤其是近几年,她师父“谢半仙”的名号近几年在金陵附近越来越响,她也算是师父和大师兄下头的第三把交椅,坐到了这个位置,照理说她已经不需要自己亲自做局。 可这次他们要千的,不是别人,是跟军方有关系的大佬。他师父亲自做局,她出面走动…… 后来做的局出了纰漏,整个堂口上下都受到了牵连。师父带着几个机灵地躲掉了,她运气不好,躲过了第一次,没躲过第二次。 对方抓住了她,既没有拳打脚踢,也没有严刑逼供,甚至连个审问的人都没有……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关着她…… 可越是这样,谢宝就越清楚——她怕是,活不了了。 腊月的天,刺骨的水。 浑浑噩噩的谢宝被捆进猪笼里慢慢往下沉的时候,才忍不住开始思考,这些人竟然不是把他往上交,而是选择就这样把她给处理了。 浸猪笼,多么讽刺的死法。乡间多用来惩治通奸的男女,意指这些人猪狗不如! ……可是为什么呢?她毕竟只是个小头目,甚至连她师父都是替人干活而已,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张了张嘴,想问,想叫,又想喊,可喉间哽咽,又断了几天的粮水,竟是紧张痛苦到一个字都说不出……她下意识地握住了脖间挂着的一个白色小玉瓶。 说是玉瓶,其实那小玩意儿具体是什么材质,也没人说得清。 只是通身泛白又带着青,是她拜师第二年,他师父从个乡绅手里千来的什么传家宝,给了她挂在身上保平安。 谢宝这时多希望她师父真的是有神通的大师,能在这种关头救她于水火……抑或是她贴身挂了多年的小玉瓶真的能保她平安…… 然而到底是垂死挣扎的奢望……那水慢慢地、慢慢地淹过她的手脚,她的身躯,她的脖颈……直到淹过头顶…… 周围是嘈杂的声音,那些人或许在说话,或许没有。 她只感觉到那些水充斥她的耳鼻,窒息的痛苦让她忍不住开始痉挛扭动,然而手脚被捆的紧紧的,一点儿都挣脱不得。拿粗粝的麻绳勒得她手脚异常疼痛……可这些痛苦也就持续了一会儿,渐渐地,那些痛苦、不甘,混杂着周围乱糟糟的声音,渐渐远去,直到她再不能分辨…… 好不甘心啊,她这一生,都只是为了生存而已。 她想活着,仅此而已。 谢癞子带着两个人躲在远处的江堤上,看着看着眼睛就不自觉地湿了。 他这几十年,自以为什么生死都看淡了,甚至仇人拿刀拿枪找上门的时候,他都能临危不乱地收拾东西跑路。 可眼下,他才觉得心口一阵一阵地疼,跟针扎似的。 离他近些的少年,十五岁,单薄的身子个子却挺高,因为天生盲了一只眼,大家都喊他阿独。 阿独也挺紧张的,他进堂口不到一年,干的都是踩点跑腿的活儿,别说看见杀人,就是看见坝头们杀狗放血他都忍不住发抖。 此时他也知道那被捆在猪笼里沉塘的,是堂口里的“小师哥”,短短的头发,乌溜溜的眼睛,逢人还未说话就先带着三分笑。 听带他进堂口的那人说,这“小师哥”看着年纪小,却是跟着大师爸的年限第二长的,人又是顶机灵的,深受大师爸的器重和喜欢。 阿独进堂口的时间短,还没领教过这位“小师哥”的厉害,只是觉得她看着十分可亲。 可眼下,那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十分厉害的“小师哥”就在他面前被人溺死了…… 想到这儿阿独就忍不住发抖,可他抖了会儿才发现在他印象里天塌了都不皱眉头的大师爸,竟然抖得比他还厉害。 “师爸,您没事吧?”阿独凑过去问道。 谢癞子哆嗦着嘴唇,着魔一般嗫喏起来,阿独愣是一句没听清…… 也不知站了多久,只见远处那些人都已经散开了,他站在下风口,他才听清了大师爸嘴里的话—— “她才十七岁啊,十七岁……” 第2章 复活 第二章 谢宝并不知道自己在水里沉浮了多久。 明明上一秒还只感受到窒息的难受,下一刻却连身体都轻盈起来了。 一生中她从来没有像那一刻一样觉得轻松舒适,仿佛身体就跟一片羽毛一样。 就这么混沌地漂浮了一段时间,她终于有了自己的思绪,也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这就是一片水下的世界,就像人平时在河里下水扎猛子看到的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当她往水面靠近的时候,却发现在离水底越远,手脚就越不听使唤。 这种感觉糟透了。 再接着,她就能看到身边的其他“人”了。 大家都发着乳白色的光,清清透透的,不能交流,但相处久了,跟处邻居似的,有时候游水碰上了,还能互相点点头,打个招呼。 谢宝所在的水塘和钱江想通,游荡了不知道多久的某天,她顺着暗流被卷到了更宽广的水域。 在这里她也见到了更多的“陌生人”,不过这些“陌生人”不太友好,互相并不理睬是一桩,有时候水里被丢进什么活物,他们还会争先恐后地蜂拥而上。 那情形就像她以前待过的贫民窟里,突然来了什么人发粮食似的。 因此她也有点怀念以前待的那个小水塘,曾经还想试着回去。不过最后并不成功罢了。 直到某天,钱宝一如既往百无聊赖地飘荡着。 忽然就看到身边那些形形□□的身影不甘落后地往一个方向聚拢,她远远地跟缀在后头看热闹。 游了一会儿,她模模糊糊地瞧见了一个在水底挣扎的人影。 晃动的水纹在那人周围激烈地晃动,证明那个人影是个货真价实的人。 但并没有经过很久,那个人影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再也不动…… 而自始至终,或许从他落下来的那刻开始,他周围就聚集了几十乃至上百的“影子”。 那些“影子”有的抓着他的脚,有的抓着他的手,有的甚至就挂在了他身上…… 谢宝见怪不怪地看着,一点儿上去帮忙或者争抢的意思都没有。在她看来,这不说过是她现在的日子里的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罢了。 然而下一刻,当她准备去往别处的时候,那渐渐沉底的人影却忽然动了起来……那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跟之前不懂水性、垂死挣扎的样子判若两人…… 也是那一刻,缠绕在他周围的“人影”迅速散了开去。 谢宝呆呆地看着那个矫健的人影朝着水面游去,就像深谙这片水域的所有结构一下,避开了每一处凶险地方。 她之前就是做这行的,各种怪力乱神的传闻听得海了去了,什么水鬼附身、借尸还魂的,一年少说也得听上几十桩。 可当亲眼看到这种事,一时间还真是把她整懵了。 她开始明白为什么这里的“人”都这么不友好,原来是有这层关系在里面! 不过当年她既然能从一个父母不详的小乞丐,变成南边最大堂口的小坝头,现在就照样能跟这些人再拼一拼、争一争! 然而掉进水里的大活人毕竟少数,水底的睁大眼睛等着的又成千上百。 偶然运气好能碰到落在身边的,谢宝那都是卯着吃奶的劲儿冲过去…… 可说来也奇怪,同样是大活人淹死的,她却再也没看谁又成功“死而复生”的。 那些人没动静以后,尸体沉下去,“人影”将尸体团团围住,盘桓好一阵,都试图将自己“挤进去”,最后还都是毫无收获地散去了。 然而随着时间的迁移,水底掉下来的人越来越少。 甚至谢宝都记不清上次见到活人是什么时候了,而就在这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谢宝开始觉得周身火辣辣地疼,身上也开始觉得无力起来。 这种感觉十分陌生。 ……难道自己这就要消散了? 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竟然一点恐惧都没有。 消散了也好,这种漫长的、无聊的,看不到头的日子,丝毫没有可以值得留恋的地方。 因此当又有人影掉到眼前的时候,她只是条件反射性地扑了过去,就像重复她之前做过的相同的千百次动作一样,其实她根本没有抱任何希望。 可意想不到的,当她想穿过这具身体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忽然一个失重,再也没有那种轻盈的感觉了。 突然起来的一阵天昏地暗以后,她发现自己的五感变得既熟悉又陌生了。 明明还是同样的一片水域,可此时看来又是那样的不同。 她分离往水面靠近,明明从前活着的时候还是一只不折不扣的旱鸭子,此时的游水的动作却是如此熟练灵活。 当把头伸出书面的时候,阳光有些刺眼,她闭着眼大口呼吸,一边下意识地往岸边靠近。 “哎呦谁家的小姑娘跑这钱江游泳啊!不要命了!”江畔有个大妈看到她湿漉漉地网上爬的时候,吓得差点跳起来。 谢宝一沾陆地,身子一软就倒下了。之前在水下的那股子灵活劲儿忽然一点都没了,就像被人一下子抽空了力气。 那个被吓坏的大妈看人倒了,不知道是死是活,也不敢靠近,跑到一边去报警了。 谢宝吃力地翻了个身,听到不远处那个大妈在对着一个奇怪的东西手舞足蹈,十分夸张地自言自语—— “对,在钱江附近,就大桥下面,有个小姑娘自杀!哎呦警察同志你们可得快点来,现在人倒在地上还不知道死活呢……什么?让我去看,我可不敢,你们可快点派人来吧……” 明明刚刚还说她在游泳呢,这一会儿就变成“自杀”了…… 谢宝费力地又动了动身体,仰着脸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阳光好的有些刺眼,眯了眯眼,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第3章 记忆 第三章 钱江边上老阿姨的电话打完没多久,附近派出所的民警就过来了。 因为电话里交代的也并不清楚,因此民警只是先赶过来,并没有通知救护车。 也不是他们不上心,而是附近是一片老式居民区,住户大多是五六十的半退休的阿姨大叔。 海城的老阿姨又以说话夸张闻名全国,他们就经常接到描绘的比实际情况严重好几倍的报警电话。 什么江面飘一捆扎成长条的老棉被就说是看到浮尸啦,什么几个高中生打打闹闹地追逐就被说成是小混混聚众斗殴啦……不胜枚举。 当民警到达事发地点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晨练的老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其中尤其以一个烫着黄色方便面小卷毛的阿姨声音最大—— “对,就说我经过发现的。小姑娘浑身湿漉漉地从江里爬上来的,当时我还搭话来着呢……” 这就是报案的那位了。 两个民警一男一女分头行动,男的那个赶紧先把人群疏散开,然后询问报案人一些基本情况,另一个女警就去看钱宝。 江边躺着的那个女孩身上湿漉漉的,穿着一身校服,扎着一个中规中矩的马尾,小脸煞白的,没有什么异常,这时还在迷瞪着眼睛。女警心里就想着是不是失足掉下水的。 钱宝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身上的无力感也渐渐消失了,她感受到能活动自己的身体了。 不过相比身体上的难受,脑子里那种混沌的感觉更让她觉得害怕。 时移世易,这是她未知的世界。她必须保持清醒。 那个在钱宝身边的女警看她眼神越来越迷离,她在旁边喊了好几声,对方都没有什么反应,她正准备打电话叫救护车。 钱宝已经伸手在旁边摸索到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拿到以后直接用最大的力气朝自己大腿砸了下去…… 旁边的女警看到也吓了一跳,赶紧去拦。 谢宝才砸了自己一下,手里的石头就被抢去了。 女警这下也不敢马虎了,本来还想着是报案的阿姨说话夸张了一些,没想到这小姑娘还真是不要命了,摸着石头就往身上砸! 腿上疼了一下,谢宝也清醒了一些。她打量了眼前这个“衣着怪异”的女人,尽量扯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这位姐姐,我就是身上不太舒服,躺一会儿就好了。” 女警官当然不可能听她这话,电话很快就拨过去了。 谢宝也没能撑多久,脑子里拿一点清明的神智很快消失殆尽。 眼前彻底陷入黑暗以后,她开始了一个冗长的梦境——以第一视角的方式,重新经历一个人短暂的一生。 这是一个叫谢芮佳的小姑娘,单亲,只有个体弱多病的妈妈。她则被寄养在一个远方的阿姨家,这个阿姨叫宋茹,只比她妈妈小几岁,但是一直没有成家,更没有孩子。 宋茹开了一家麻将馆为生,生意挺好,她平时有事没事就在店里打几圈。 谢芮佳经常能刚看到她衣着暴露地在那里和不同的麻将搭子谈笑风生。 她小学的时候,谢妈妈身体还好一些,大部分的时间还都是住在家里的,也能分出一些精力来照顾她,她自己也是个乐观开朗的女孩子,成绩优秀,被老师喜欢,也有几个要好的同学。 ……在这部分的记忆里,画面是缤纷多彩,让谢宝经历这些时都不自觉地跟着开心。 然而到了上初中的之后,她记忆里那些画面却陡然灰暗起来。 谢妈妈病情加重,常年住院,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吃过药后无精打采的样子,再也没有心力去关心她的生活和学习。青春期的女孩又最是敏感,渐渐地谢芮佳就很好和她妈妈说心里话了。 而且有一次她的钱包落在了教室,被要好的同学捡到了。她们经常一起回家,那女孩知道她家的大概位置。就拿着她的钱包追了过去,在巷子口一打听,就找到了她阿姨家的麻将馆…… 第二天谢芮佳家里是做“那种生意”的传闻就在学校传开了,而且传闻越演越练,连他们班的班主任都有所耳闻,还把她喊到身边旁敲侧击地问了好一通……后来不知道怎么传到了她阿姨的耳朵里,谢阿姨的脾气那可不是盖的,揣着菜刀就杀直接到了学校里。 过程是怎么样的,可能除了谢阿姨和班主任没人知道,但结果就是班主任当即惩罚了那个传闲话的女孩,并再三在班级里强调不许恶意中伤同学。 很快这件事就平息了,然而谢芮佳从那时开始在学校也被孤立了。 想来也是,谁会愿意跟传闻中那样家庭的女孩子交朋友呢?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跟阿姨的关系越来越疏远,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内向。 ……这是一个敏感纤细,内向话少的女孩子。 一个谢宝截然不同的人。 但她的人生,跟从前的谢宝更是截然不同。 对谢宝而言,能吃饱穿暖,无忧无虑长大,还有亲人在旁关怀,就已经是她连梦里都不敢奢望的人生了。 而在谢宝昏迷的时候,她已经被送进了医院。 民警也从她的口袋里翻到了学生证,联系到了她的学校,进而找到了她的家人。 谢芮佳的家人当然只有她那个阿姨。 因此当谢宝在谢芮佳的身体里苏醒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画着大浓妆的长发女人正坐在窗户边上叼着烟涂指甲油,脚边是一地的烟灰和烟头。 那指甲油的颜色鲜红鲜红的,跟血差不多。 谢宝盯着看了一会儿,看女人把十个指头都给涂完了,那女人才发现她已经醒了。 “醒了啊。”女人叼着烟含糊不清地道,就好像她刚刚只是在午睡一样。 谢宝轻轻“嗯”了一声。 她就又转头去研究自己的指甲了。 谢宝这时已经完全融合了原主的记忆,这时对她新生见到的第一个人——这个宋茹阿姨真是太好奇了!说她不关心这个外甥女吧,谢宝可记得自己晕过去的时候是大早上,她真不在意也不能在这待上大半天。可要说她在意吧,眼前这样子又着实不像。 宋茹把自己涂好的手指头平铺放在膝头晒太阳,等了一会儿,确定指甲油都干了,她才从椅子上站起来。 “晚上想吃什么啊?”她问。 刚还躺在病床上神游天外的谢宝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咽了咽口水不假思索地道:“肉,我想吃肉!” 第4章 相面 第四章 也许是谢宝的反应大了一些,宋茹的眉毛跟着挑了一挑。 但她也仅仅只是挑了挑眉而已,然后就踩着那七八厘米的细高跟去给谢宝买饭了。 宋茹一走,谢宝就迫不及待地下了床。她得试试这具新的身体。 好在当她双脚触底的时候,并没有察觉任何不同,就像她在自己本来的身体那样,行动自如。 她先试着慢走,然后加快速度,在病房里又跑又跳起来。 等跑不动了,跳不动了,她气喘吁吁地倒在床上。 没多久,宋茹也给她买把饭给买来了。 就是在医院后门街外炒了几个小炒,都是谢芮佳之前爱吃的,糖醋里脊和红烧排骨,还有一个雪里红炒肉丝,一个冬瓜咸肉汤。 谢宝闻着味儿就开始咽口水,她都快不记得吃东西是什么滋味儿了。 都说死也要当个饱死鬼,她算是知道这说法的由来了。 像她,上辈子死的时候被饿了好几天。加上之前逃跑的时候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没吃好,所以现在对死前的回忆就只剩下冷和饿了。 谢芮佳本身是那种纤腰长腿身形,俗称衣服架子。 但前提是必须得很瘦,如果长得壮实一点,就会显得五大三粗。 谢芮佳上到初中的时候就长到166了,那是班上就有人给她起过“傻大个”的外号。 导致她一直十分介意自己的身高,从那以后就很注重饮食,很少吃油腻的东西。 尽管她本身身材纤细匀称,一点都不胖。 所以宋茹听谢宝说要吃肉,那还真是奇怪了一把。 不过她什么也没多问罢了。 谢宝当然不会在意这些,饭菜买回来以后,谢宝从病床边上抽出简易桌掰正,让她能把饭菜都放在上头,她自己摸了一次性筷子就开吃。 尽管这些吃的用的,她见都没见过,但这时候却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就好像她都是吃惯了、用惯了一样。 相较于她的好胃口,宋茹胃口缺缺,随便扒拉了几筷子就没动了,然后就坐到窗边去想事情了。 直到感觉到吃撑了,谢宝才放下碗。 桌上的菜才吃了一半,饭也只吃了大半碗。 谢宝也只能一边感叹这具身体的胃口真小,一边摸着自己滚圆的肚皮。 宋茹靠在窗户边上抽烟,看谢宝那吃饱喝足、一脸满足的的样子,就说:“把碗放那儿就行,一会儿我回去的时候带回去。” 其实她长得并不显老,看起来才三十五六岁。 然而柳叶眉,桃花眼,美则美矣,其中却带煞。颧骨露儿尖,额头生的高,这种长相的人多半个性倔强,劳碌,孤克无子,且眼珠正下方的眼睑上还有一颗痣,俗称哭夫痣,又是克夫的面相。 不过宋茹印堂的位置生的极好。 所谓印堂,即是两眉之间,印堂太窄人的人,说明气量不够,容易与人发生冲突。若是面上带煞或者是孤克的面向,那么就容易在冲突中遇难或者累及亲朋好友。 而印堂太宽的人,容易在感情方面过于放纵,不善自控,一生为情所累。 因此最好的印堂宽度就是像宋茹这样的,相当于常人食指加中指之宽,此面相的人心胸宽广,为人坦荡。 在看她下巴圆润,嘴上有痣,那又是福泽深厚,吃喝不愁的面相…… 总的来说,宋茹面中带煞,却又有生的极好的地方。 谢宝不敢断言什么,只能说万物相生相克自由道理,竟有这样截然不同的面相长在同一张脸上。 而且相术这种东西,得结合面相手相和一个人的谈吐性格等,而她毕竟也就是个半桶水,因此也只能用来相相人,自己心里知道就好,并不敢给人断命。 不过她这看人先看相的习惯,还是跟他师父谢癞子学的。 要知道谢癞子就是靠相术在金陵城闯出了名气,可以说一本《麻衣相法》都烂熟于胸。加上后来生活宽裕些,他又请了名师来逐字逐句讲解《周易》。虽不说精通,却是将太极阴阳图和八卦及六十四卦都揉碎了记住了的。 不然没个真才实学,光凭着那些出千做局的手段,还真不能在金陵城里站稳脚跟。 她遇到她师父的时候还小,照理说是最好的传承衣钵的料子。但她还真不是这块料,且学相术中涉及的东西又多,她被逼着能认全了常用字已是不易,更别说旁的了。 倒是江湖上各派素有的“扎飞”这样的活计更合她心意。 扎飞嘛,说的难听点就是转身弄鬼,用鬼神愚人,不甚费力,又很简单,法子都是现成的,还能哄得人家主动拿出财帛破财消灾。她后来多半时间就跟着堂口里的老人们做这个。 宋茹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外甥女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她在看看自己夹着的那半支烟,以为是她不喜欢自己抽烟,于是顺手就把掐了。 “医生说你没什么事,马上就能出院了。但是今天的床位费已经交过了,你这单间还150一天呢,你就睡到明天中午再回家,我给你请了几天假,你下周一再去学校就行。” 宋茹一边说,一边就把桌上的饭菜都给收拾了。 谢宝其实不太想在医院待。 她本来胆子极大,不然上辈子也不会十几岁就开始做扎飞的营生。 可这从头来一遭,不知怎么的,她反而有点怕这些,想到要一个人留在医院,她就不自觉地打颤。 也不知道是灵魂飘荡的那段时间对她的影响太深,还是原主就是个过分胆小的人。 宋茹看她明显是知道怕了,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嘴角。 这孩子打小就胆儿小,她当然知道。 说是让她一个人在医院住院,其实是故意说出来吓吓她的。 不然给她能耐的,上个学的功夫还给掉江里了。现在知道怕了?怕了才好!看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过宋茹也清楚谢芮佳内向的性格,知道她就算心里怕极了也不会说,因此也只是想吓吓她而已。 这会儿她刚想开口叮嘱她两句,谢宝已经眨巴着眼睛开口了:“姨,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让我一个人在医院,我怕啊……” 那话里带着颤音,嘴唇都带哆嗦的,看着别提多可怜了。 第5章 梦境 第五章 宋茹愣了一下,谢宝看她没有立即答应,心一横,又继续说:“我不想耽搁上课啊,我身体好好的,我想明天就去学校。” 但天知道谢宝是真的对这方面不感冒,从前被她师父多拉着看会儿书都直犯头疼。 然而这在宋茹看来就更奇怪了。 谢芮佳虽然是个乖孩子,但对上学这件事却很抵触。可以说是能不去就不去的,怎么现在还把学校给抬出来了……再联想到她醒过来就说要吃肉的样子,宋茹忽然有些明白了,大概还是前两天那件事对孩子的打击太大了,所以才这么一反常态。 想到这儿,宋茹叹了口气,难得地摸了摸她的头,“恩,收拾一下回去吧。其他的回去再说。” 谢宝带着讨好意味地跟她笑了笑,然后跟她一起把桌上剩下的东西给收拾了。 她被送到医院的时候穿着校服,后来宋茹来的时候带了身衣服给她换,所以走的时候也没什么要换的,就还有个民警后来给送来的她落在江边的粉色双肩书包,提溜上就能走。 从医院回家的路,谢宝并不认识。 但是当出租车从最繁华的地段拐出来以后,她的记忆就一下子被激活了。 她知道这条路再过去一小段是一个贴着白瓷砖的花台,然后再拐一个路口就是她们一直住着的那片校区了。她甚至都能闻到街口炸鸡店的香味了…… 下了出租车,谢宝驾轻就熟地跟着宋茹走回家。 因为这一片附近都是老城区,街道两边都是摊贩,道路又窄,出租车把他们放到街口就走了。 因为在这里住了好些年头,这里摆摊的又都是附近的住户,因此互相见了谁都能聊上几句。 谢宝往家走的时候,就明显感觉到那些“熟人”看自己的眼光很奇怪,虽然脸上都带着笑,有的还客客气气地跟宋茹打招呼,可那看她的眼神中就是带着那么几分奇怪的怜悯。 这让她很不舒服。 一直到他们走到家门口,宋茹就让谢宝自己上二楼了,她自己则去照看麻将馆的生意。 开麻将馆这种生意,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无非就是在屋里摆几张全自动麻将桌,然后供应茶水和空调。 下午十二点到晚上五点是一场,晚上七点到凌晨十二点是一场,有时候休息日人多热闹,还有通宵场的。 宋茹在一楼弄了四个房间,每间屋子里放两张麻将桌。一桌四个人,每个人一场收10块钱台资。 附近老师居民区大大小小麻将馆多了去了,但是就宋茹这里的生意最好,座无虚席。 这也就是她厉害的地方,几乎所有在她这里打麻将的人,尤其是男人,都变成了这见小麻将馆的老主顾。 平时宋茹几乎都是自己在里头打理,和那些大部分都是无业游民的客人都熟得很,整间麻将馆就请了附近一个五十来岁的姓吴的老阿姨来帮忙端茶递水。 这是间两层的小平房,楼梯在院子里,并不用进屋。但谢宝上楼的时候还是闻到了浓郁的烟味,伴随着麻将碰撞和客人笑骂的声音,那几乎就是谢芮佳整个童年的记忆。 那份记忆对谢芮佳来说是不好的,是灰暗的,可对谢宝来说,她只觉得庆幸。 这具身体的原主虽然是身世可怜了一些,但是这个寄养的亲戚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的。 这世上还有比大丨烟馆和赌馆更赚钱的行当嘛? 当然谢宝其实也不太清楚麻将馆的和旧时赌馆运作的差别,她只是在谢芮佳的记忆里大概知道了有在这么个行当——足够养活她就是了。 二楼还算宽敞,装修的也不错。 地上是木地板,墙上也贴了精美的墙纸,她的房间更是精致,书桌、衣柜和床都是成套的。 不过卫生就很一般了,木地板上都是灰,外头客厅的桌子上还都是一次性饭盒。 谢宝在屋里转了一会儿,把各个角落都看遍了,竟然发现这里最好、最干净、也是朝向最好的,就是谢芮佳住的那间“公主房”了。 不过那卫生多半也是原主自己打扫的,宋茹每天都要在麻将馆待到凌晨。第二天睡到中午就又下去了。估计实在没时间整理这些。 一天之中经历了这么些奇怪的事,昏睡了大半天的谢宝这时依然觉得又累又困。 她倒在那张松软的公主床上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刚开始睡得并不好,可能是睡之前没脱衣服、没洗个澡,也可能是她还不太习惯这里,总之一开始就是各种不安稳。 这种情况下她习惯性地去摸自己脖子上的小玉瓶,手里却摸了个空。 她这才想起来现在这具身体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了,更别说什么小挂件了…… 她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钱江边上,沿着江水逆行,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回了那个最初的那个池塘。 她看见自己像牲口一样被人捆在猪笼里,看见那些人冷漠的脸,甚至还看到远处有一个身影像极了她师父。 可她也看到在她原来身体的正上方,有个穿白衣服的男人正紧贴着她。 可那人双脚不着地,就在她头顶那么飘着,那些人把她往水下沉一分,男人就跟着往下一分…… 一直到她被沉到水底看不见了,那个男人也差不多大半截身子都在水里了,就剩肩膀往上还在水面上了。 谢宝就在那儿从头到尾地看完了自己死前的所有经过。 据说阿鼻地狱中有种残忍的刑罚,就是让人一遍又一遍地经历死前的恐惧。 可此时的谢宝却在梦里感受不到自己丝毫的情绪波动,就像她只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可忽然那水中的白衣男人缓缓转过了身,竟像是要与自己对视一般! 她一下子就给吓醒了! 眼前还是入睡前的屋子,只是日头偏西,屋子里的光线昏暗了些。 谢宝冷汗淋淋,还沉浸在那个古怪的梦境的余韵中,连续喘了好久的气才平复过来。 第6章 小张 第六章 谢宝在床上躺了会儿,这才感觉脑子里没那么昏昏沉沉了,整个人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这时候她也听清了楼下的嘈杂声,似乎是有人吵起来,而且里头还夹杂着几个男人的说话声。 想到楼下麻将馆了只有宋茹一个人,立马穿鞋下楼。 跑到楼下一看,那儿正闹哄哄地围着人呢。 宋茹正站在人群里调停什么,脸色很不好看。本来就是一桌麻将,一个人顺风顺水赢得多,一个人手风背了连台输的这种常见的小事,偏偏那个输的是刚来附近摆摊的一个张姓外地人,听说是小摊子被城管给收了,所以最近就最近成天都无所事事的。之前买菜的时候还跟人家吵起来过,后来动气了手,把人家弄进了医院,又赔了不少钱。 因此连着输钱,这下子就急眼了,先是说对方出千,然后就说麻将馆里的麻将机里有鬼……然后就吵起来了。 麻将馆里都是老主顾,更多的还是住了很多年的老街坊。 被说出千的那个是个半退休的大爷,姓李,头发都花白了。 李大爷年轻的时候脾气也爆的很,本来是打小麻将找点乐子,却出了这样的事,这里的又都是熟人,在熟人面前跌了份儿可绝对不行,因此也是据理力争,绝不退让。 这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宋茹心里虽然也气人捣乱,但是这时候还是以拉架为主。 谢宝刚想进去帮忙,宋茹已经看到她了,“没你的事儿,上楼去!” 谢宝被她吼的有点楞,好像在谢芮佳的记忆里,她跟着个阿姨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的,但是宋茹从来没这么急赤白脸地这么大声跟她说过话。 她脚下一停,拐到旁边饮水机上先倒了杯水…… 人群里起争端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和一个念过半百的老大爷。 年轻男人双肩高耸,背脊瘦弱,一副不足之象,代表此人生活坎坷,终不得志。面上更是一副高颧骨、薄嘴唇,倒竖眉的刻薄相。加上印堂隐隐透着黑,应是最近运气不佳,厄运缠身。 再看那个老者,平板脸,下唇凸,是典型的嘴硬爱面子的类型。但总的来说,这人虽谈不上是什么忠厚之相,但看着也算老实可亲。 虽说人不可貌相,但相由心生这句话古来有之。 谢癞子曾经跟谢宝说过,真正精通相术的人很少会去照本宣科地用眼睛去衡量一个人,更多的而是凭经验和直觉去感受一个人反应出来的感觉。 谢宝虽然不明白这两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单从面向上说,年轻人更像是挑起争端的人。因此她这杯水当然是给李大爷倒的。 李大爷正跟那小子吵得不可开交,面红耳赤。 他年纪大了,到底比不得年轻人,没吵吵一会儿就觉得口干舌燥,头晕耳鸣,不过这时要是落了下风反倒像自己做贼心虚了。 冷不丁的,一个白白净净地小姑娘递了杯水到眼前,一口本地话说的是又软又糯:“爷爷您先喝口水。” 联想到自家正处在青春叛逆期、对着自己总没个好脸的孙女,李大爷对又乖又嗲的谢宝还真是没有一点脾气,于是就接过了她手里的水,一边还是恶狠狠地瞪着小张,一边端了水喝了两口。 谢宝又赶紧搬了椅子给他坐下,一边轻声道:“爷爷站得累了吧,先坐下吧。” 李大爷被她一个小辈这么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反而不好意思再闹将开来。 再看那个小张,被几个还算年轻的街坊拉着,也是翻不出什么风波来。 两个人被拉开来了,宋茹也就没那么慌了,别的不怕,她还真怕在这里打起来了,东西损坏是一方面,万一再打个头破血流的,这生意还真是不用做了。 场面被控制住以后,宋茹就对小张说:“既然你不相信我们这里,那你今天的输的就都算我账上,我把钱都给你,你拿着走人,只是我这里再也不欢迎你。” 小张一下午输了三百多,听到宋茹肯把钱给他当然觉得好,只是觉得大庭广众之下,拿宋茹这样一个女人的钱很不好看,强辩道:“你这里就是不干净!不然怎么肯吃亏把钱吐出来?” 宋茹眼睛一瞪,冷哼道:“要就要,不要我就报警了。等警察来了看吧!大不了这晚上的生意我不做了!” 李大爷一边摸口袋一边说:“不用老板娘出钱,我还你!你这种人输不起还打什么麻将!” …… 一番吵闹以后,宋茹没真的让李大爷出钱,本来就是打牌赢的,没道理让人再把钱吐出来,她自己就把钱出了。小张灰溜溜地在街坊不屑的议论声里走了。 闹了这么一通,大伙都散了回家吃晚饭。 宋茹又开始念叨谢宝:“你说大人的事儿你多管什么闲事?小孩子家家尽胡闹!刚人多手杂的,你就敢往里进,你说谢芮佳你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非挨一顿打才能老实是不是……” 话里的语气还是挺凶的,谢宝听着也当一回事,看地上又都是烟灰烟头和瓜子皮就找了扫帚簸箕开始扫地。 宋茹本来一边念叨她,一边在收拾刚才那间屋里被推翻的桌椅,回头就看谢宝在隔壁扫地,立刻就抢了她手里的扫帚:“这儿不用你,回楼上去。” 谢宝也不跟她争,笑嘻嘻地去又去收拾桌上客人喝剩下的一次性纸杯,“姨你别管我,我在楼上也是躺着,没事干怪无聊的。” “没事干你看看电视啊,”宋茹扫着地,忽然想到什么,“你前两天不是说想要电脑嘛,我托人问过了,咱们这里地方老,网线要接进来挺麻烦的,可能要再等一段时间。” 谢宝应了一声,对原本谢芮佳心心念念的东西是一点儿都提不起兴趣。 宋茹看她收拾起来动作麻利,现在又这么乖巧,什么都不要了,心里反而不是滋味。 等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谢宝拧了抹布又擦了一遍,宋茹也收拾好了地上,时间也过了六点半。马上就是晚上开台的时间。 宋茹是没时间再出去吃饭了,就叫了两个街口的盒饭外卖。 姨甥俩之间本来就话不多,等外卖的时候两个人几乎是大眼瞪小眼。 好在厅里还有个很早之前就被淘汰下来的老式熊猫电视机,两个人就沉默着看了一会儿电视。 等吃过晚饭,宋茹把谢宝赶上楼,让她回去看电视,别在楼下添乱。 比起冷冰冰相对陌上的楼上,谢宝心里其实更愿意在充满人气儿的麻将馆里待着。不过想到身体记忆里对麻将馆的厌恶,她暂时也不好表现得太过反常,也就乖乖听话回去了。 不过想到刚闹事的那个人,谢宝还是忍不住给宋茹提醒说:“刚那个人看着就是一副倒霉相,恐怕以后还要惹事……” 看她这郑重其事的样子,宋茹“哎”了一声,“知道嘞,还要你说!从今儿个起肯定不让那种人再进门!” 第7章 阿宝 第七章 谢宝上楼后没多久,就听到楼下传来了哗啦哗啦麻将机洗牌的声音。 站在靠近院子的窗口看下去的话,也能看到感应灯时不时地亮起。 人流渐至,人声也变得嘈杂起来。 谢宝拿着电视遥控器漫无目的地调了会儿台,新闻的时间,也没什么好看的。 况且她的心思也不在电视上,上辈子那十几年都是在鬼门关徘徊,虽说死的时候虚岁也才十七,可心智却比一般的成人还强些。 现在的世界,是她的身体每天习惯的世界,而身体的自然习惯甚至能让她毫无障碍地使用所有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工具。 然而她的心底却十分清楚,她就是一个异类,终究不属于这里。 原主是要上学的,本来成绩就不太好,现在换成了她,就更不行了……她从前多认几个字都觉得头疼不已,现在如果逼着她每天去上学,她真是觉得生不如死了。 可是现在她能做什么呢? 在这个身体的记忆里,这个社会用以筛选人才的“高考”,跟旧时的科举制度也差不多。虽然现代社会对职业没有贵贱之分,但似乎等级分化也是十分严重——赚不到钱就容易被人看不起哪。 这个身体的主人跟她同岁,在现代都不到该独立的年纪。 如果说她现在跟宋茹说想不想上学了,想在社会上讨生活,让宋茹先借给自己一笔钱…… 大概会被骂的狗血喷头吧。 当然也不止是不好的一面,现在的生活跟她从前的比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上辈子后来虽然也算舒坦,可过的那都是提心吊胆的,脑袋系到裤腰带上的日子,尤其后来他们堂口越做越大,做的局也是越来越大,千的那些人不是当官的,就是做大生意的,指不定哪天回过神来就上门算账了。 也因为做的事太过特使,她也不能正常交际,活到那么大,认识的也只有师父、师兄和堂口的其他兄弟了。 其实仔细论起来,她的死,不怪任何人。 师父带她入行,是为了让她活下去。 对方下狠手弄她,是因为他们的局做的太大,连人家高官的祖坟都给迁山旮旯去了。 ……回想她平淡又乏味的一生,连阿宝那个名字都是随意取的。 他们这行里有四大秘本,分别是《英耀篇》、《军马篇》、《扎飞篇》和《阿宝篇》。 她这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她师父说贱名好养活,起这么个名字也是希望她在这一行能出人头地。 后来等她长大一些还听说,好像南边一代普遍称呼他们这行的叫“阿宝”,尤其是一些做仙人跳局的拆白党。 ……真是草率的名字,就如同她草率的人生。 “在这儿想什么呢,小孩子家家一直叹气。”在谢宝出神的时候,宋茹已经从下面上来了。 麻将馆凌晨才关张,自己这是出了多久的神?! 她下意识地去看墙上的钟,时针还在7和8之间,“怎么这么早就上来了啊?” 记忆里宋茹可是每天都会坚持到最后一刻才会上楼休息的人。可能在以前的谢芮佳看来,这是宋茹嗜赌成性,不知收敛,而在谢宝看来,一个人就是再喜欢一件事,当这件事变成了工作,还要从早到晚生活中就这一件事地日日重复,那么再多的喜欢都会被冲淡。她觉得宋茹这事把麻将馆当成一份事业来做。 宋茹烦躁地搔了搔头,歪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别提了,下午那个小张,刚刚楼下开台没多久他又来了。非要上台,这我哪儿能答应,然后就闹起来了……” 她说着说着就停下了,谢宝就又试探着问:“后来呢?” “后来就吵起来了呗,还扬言说得罪他就弄死我,最后他被几个街坊架出去了。怕他再来捣乱,我就提前关门了。你说这人也是烦,又输不起又死皮赖脸要来打麻将,这种人谁愿意跟他搭台啊。难不成是白天拿到了输掉的钱尝到了甜头,以为我这好欺负呢……” 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宋茹才觉得自己说多了。谢芮佳是最不耐烦她说麻将馆的事的,从前自己要是多提两句,她都要不高兴的……可她身边就这一个外甥女,她要是不跟她说,还能跟谁说呢。 可当宋茹往身边看过去,谢宝正一脸认真地听她说着。看到她突然不出声了看着自己,谢宝还歪了歪头,做了个疑问的表情。 见她没有厌烦,宋茹才继续说:“也不是真怕他怎么样,就是怕他做了什么出格事让别人都觉得而我这里麻烦多,以后就不爱来了。再说虽然街里街坊的热心地帮忙赶人走了,可总归都是付了钱来玩的,不好让别人一直帮这样的忙……” 谢宝想了想,说:“不然花几个钱让人把他给打一顿吧,也不用说谁打的。反正给打个腿折手断的,好让他养那么几个月的伤,等他养好了也就想不起来再来找麻烦了。” 她这话一出,宋茹吓的可不轻。 好好的小姑娘忽然面不改色说要弄断人家的手脚,谁听了都得大吃一惊啊! 谢宝也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和原主的性格相差甚远,一时也有些后悔自己口不择言。 “我、我就随便说说的……刚电视剧里这么说呢……” 宋茹拿过遥控器就把电视关了,点了点她的额头说:“少看这些有的没的,女孩子说这样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里来的小混混呢。” 谢宝跟着笑了笑,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宋茹也是难得休息这么早,也没事做,没多久就又把电视打开了。 谢宝陪着她看了一会儿电视剧,两个人平时都没有追剧的习惯,就找了个综艺节目看。 那节目是讲玄学命里的,据说主讲人是什么国学大师的入室弟子,看起来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架一副金丝边眼镜,倒是很有老学究的做派。 谢宝看着也来了兴致,想听听这能上电视的大师的高见。 然而听了半小时,那位大师从《周易》扯到《黄帝内经》,又从《麻衣神相》扯到鬼谷子……哪里是在传授什么学问,分明只是在讲故事。 一时也想叹气,在她们那个时候,虽然自己做的是骗人的行当,可同行里总有那么一些真才实学的。也听说过一些真正醉心此道的老学者,精通相术、占卜、堪舆者大有人在…… 到了现代,恐怕也只有当成故事来听了吧…… 谢宝还没感叹多久,宋茹就拿着遥控器换了台,“这些江湖骗子,封建迷信的,还敢上电视了。这些地方台还真是什么人都有。真要是跟领导人交好的国学大师的徒弟,还能在这里靠上电视赚钱?” 宋茹嗤之以鼻。 谢宝心里还真是五味杂陈。 不过她也来不及感叹很久,就被宋茹赶去睡觉了,说是让她早点睡,明天一早还要上学。 谢宝当然不乐意,苦着脸说自己身体还不舒服。 宋茹知道她不乐意去学校,加上刚出了那样的事,换成平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答应了,可想到刚才楼下对着她咬牙切齿、一点凶相的小张,她说什么都不能让谢宝在家多待了。 第8章 上学 第八章 尽管谢宝说什么都不愿意,宋茹第二天一早还是把她从床上铲起来了。 别人怎么是借尸还魂的谢宝不知道,可是没没听说谁头一天还是孤魂野鬼呢,第二天早点六点钟就被赶去上学的。 一路穿衣服洗漱她都是半闭着眼睛靠身体的记忆。 谢芮佳所在的高中是七点开始早自习,他们家离学校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如果不愿意走路,还可以搭十分钟一般的公交车,两站路就到。 之所以这么早喊她起床,是因为之前的谢芮佳是个慢性子。而且又是最爱漂亮的年纪,虽然学校里都是穿校服比较多,她每天早上也要为校服外套里面搭配什么、齐肩的头发到底是披着还是扎成马尾或者丸子头而苦恼。 宋茹每天早上六点都会喊她一次,但大部分那个时候谢芮佳都已经起床了。 他们班主任姓顾,是个快三十了还没有结婚对象的矮胖男人,处罚人的方式十分变态,就是让人拿着书在走廊里上早读。不管你是迟到五分钟还是迟到半小时,也不管你是男生女生还是为了其他什么事吃饭,反正只要晚于打铃进教室,那就在走廊上待到早读课结束…… 女孩子面皮薄,没有几个能接受这种处罚的。因此他们班的女生大部分都会提前好一会儿去学校。像谢芮佳这样的打铃前十分钟左右才到的额,已经算是异类了…… 不过这也不怪她,主要是他们这地方本来就不大,很多人从小学开始就在一个班,初中和高中还在一个学校。 初中以后,谢芮佳阿姨在老城区开麻将馆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学校,可以说自从那件事以来,她几乎是没有一个朋友的。 等上了高中,谢芮佳本来想在新学校好好表现,然后像其他同龄女孩一样交那么一两个要好的闺蜜,毕竟整天在学校形单影只的她真的是过够了。每次课间看到其他女生一起去小卖部,或者一起去上厕所,她都羡慕得不得了。 所谓天不遂人愿,大概就是上了高中没多久的一次年级聚会,让初中的那件事又变成一件大八卦,迅速在同学之间传播。 初中时,女生们不喜欢谁,最多也就是冷落她、孤立她,但是到了高中,冷暴力已经不是唯一的手段了。谢芮佳明里暗里受过的大小欺负,不胜枚举。 什么书和文具被藏起来,什么班级有事故意不通知她,还有藏起她的作业本试卷之类,几乎就是她高中生活两年来的日常。 因此在学校的时间,她是能减少就减少。 宋茹喊完她起床,就回屋继续睡觉了。 谢宝随便在衣柜里翻了件衬衫套上就去卫生间洗漱了。 镜子里的女孩子齐刘海,鹅蛋脸,杏仁眼,皮肤白嫩的好像刚剥了壳的煮鸡蛋。只是刘海有些长,都快盖到眼皮上了,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恹恹的。 谢宝在卫生间的洗漱台上找了两个黑夹子,把头发全固定到脑袋后面扎了个清爽的马尾,人看着精神了不少。 这一通弄完才六点二十不到,摸着饿的扁扁的肚子,翻了兜里的零钱就出去买早饭吃了。 街口的包子店生意很好,带肉的一块五一个,素的一块一个。每天早上都有人在排队。 谢宝刚走到哪里,正数着人看排到自己要多久,忽然有个排队的老大爷跟她招手呢。 她再一看,这就是昨天在麻将馆里被小张说出千的李大爷。 李大爷排的挺靠前,看着背着书包的谢宝,笑眯眯地问他要吃什么。 谢宝也不客气,喊过人以后就说自己要两个肉的。 没多久李大爷就排到了,给谢宝买了两个热乎乎的包子。 她也没客气,接过包子甜甜地道了谢。 李大爷看她要摸口袋,赶紧说:“大爷请你吃的,别给钱啊,生分。” 谢宝也就不多墨迹什么,就说:“您常去我家玩啊,上次的事情您别放在心上。” 李大爷笑呵呵地摆手,“哪儿能啊,就不是你家的事。”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谢宝就注意到李大爷印堂透着黑气。那跟他之前在小张脸上看到的黑色不同,而是人体像透过皮肤散发的黑气,自眉间而出,缭绕于人顶。 她上辈子没得到她师父谢癞子的真传,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她看不到相学上的“气色“。她师父说这种本事强求不得,就是生下来带来的。要是人人肉眼都能看到人面上的颜色,那么他们这些学相术的就甭想混饭吃了。 谢宝想了想,又继续说:“那个烦人精昨儿个晚上又去我家闹事了,您出入也当心些。这些人急眼了什么都能干出来。“ 李大爷又点点头,说:“诶,我知道了。你阿姨昨天也让人带信给我了。你快去上学吧,别回头晚了。“ 谢宝“哎“了一声,跟他挥挥手,就转头往学校去了。 也许是第一次看到了人面向上的“气色“,一路上谢宝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那种透过人皮肤散发出来的黑色,在相学上说是大凶之兆,必有血光之灾的。 谢宝不是个多事的人,可是那个大爷对她还挺和善的,又给她买包子吃。她要是不给提个醒心里总是过意不去的。 刚才她说的那些,老人家未必会放在心上。可是如果把自己看见的去跟人家说,估计要么被嘲笑她小孩子乱讲话,要么就该当她人来疯了吧。 这一路想一路走的,很快就到了钱江一中门口。 他们这片城区里就几所高中,一中、二中和十二中。 十二中是体育学校,所以成绩好点的就都在一中。二中那差不多就是被老师和家长放弃的学生了,但凡有点办法的,都不会在哪里待。 所以“钱江一中“这名号虽然听着响亮,其实也是个大杂烩。 只是因为离钱江近一些,才捞了个响亮的名头。 谢宝按着记忆去了自己的班级。 班上已经闹哄哄的了,她闷着头从后门进去,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就坐下了。 因为都是单人独桌地坐着,谢芮佳的位子又在角落里的倒数第一排,一时倒也没人发现。 打铃之前,教语文的任老师就过来了。 同学们也就安静了下来,纷纷拿出了课本。 谢芮佳掏出课本一看就傻眼了。 书包是昨天在钱江边上被人捡到的,虽然没有完全湿透,但是沾了不少水。 这语文书前半本都被泡烂了,封面更是泡的脱了皮。看起来破破烂烂的,跟路边捡的差不多了。 仍老师让大家开始读课文,她自己则背着双手开始巡视,眼看着就要走到谢宝跟前…… 她真的是紧张死了,上辈子她师父送她念过几天私塾,那时候别说把书弄成这样,就是一个不认真惹先生不高兴,那都逃不了一顿打…… 第9章 黑气 第九章 说来也奇怪,谢宝算是见惯了场面的。可对于老师,她一直有种敬畏的心里。 当任老师缓缓朝她走来的时候,她真是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然而任老师走过来的时候只是看了她两眼,看到她那不成样子的书也只是稍微多停留了几秒,然后就绕到别的地方去了。 谢宝摩挲着课本,心有余悸。 对比了一下她和谢芮佳的记忆,还别说,这时代确实不同了。 现代虽然也有学生怕老师的,但是毕竟都是交钱来上学的,对老师的害怕也就那么回事。但是她们那个时候就不同了,先生收学生都是看心情,要是惹得他老人家不高兴,就是捧着真金白银上门,人都不见得乐意看你一眼。 那叫什么,那叫文人傲骨。 被先生赶出来的学生,那就是非常上不得台面了。 她师父谢癞子曾经就跟她说,书可以读的不好,但绝对不能对先生不尊重。那就是读书人做人最基本的东西都不要了。 谢宝虽然自认不是什么读书人,对她师父的教诲却一直牢牢记着。 时移世易,她又有些忍不住想要感叹命运。 浑浑噩噩的早读过后,课代表开始收昨天的家庭作业,谢宝摸着书包就懵逼了。 什么家庭作业,她知道个卵。谢芮佳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这档子事啊! 这姑娘也真是的,怎么还带挑着记事儿的呀! 课代表都是女孩,本来都不待见她,见她作业没有交上去,也没有来跟她确认,直接就把名单给老师了。 说来奇怪,她作业没交,这一天下来,竟然没有一个老师找她。 当然,这一天的课她也什么都没听懂,权当换了个地方睡觉罢了。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谢宝背着书包就往外冲,趁着同学们人潮还没有拥挤,她就已经出了校门。 这学校让她难受极了,即便有谢芮佳的记忆在,她还是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就好像她本质上是一只灰溜溜的老鼠,你非把她放到一个富丽堂皇的房间去,她越待越只会觉得自己无地自容。 这种窘迫感,一直到她走回住的那片老城区,才完全消失。 刚走到街道口,她就看到李大爷正跟人在路边下象棋呢,而她头顶的那股黑气就跟浓重了,隔着老远就能看到。 她琢磨了一会,还是上前打了招呼,李大爷也应了一声,但更多了还是把注意力放到了棋局上。 谢宝就改了方向没有回家,而是去附近公园逛了一圈,找到了一个支着摊子给人算命的老头儿。 那老头儿看着大概六.七十岁,留着山羊胡,戴着墨镜,一手捻着胡子,一手拿着一本发黄了的《相术大全》,在常人看来,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当然在谢宝看来,这就是个混饭吃的江湖同行,连胡子十有八九都是粘的。 她又在附近观察了会儿,确定附近没有跟着那老头的其他同伙,也就确定这老头儿只是个没门没派的“顶水风子”,这才向他走了过去。 那老头儿看见她,赶紧放下书,很热切地招呼道:“小姑娘,算命吗?” 谢宝翻了翻兜里,拿了二十给他,“就麻烦你帮我给人传个话。” 那算命的也是个明白人,“我这是正经算命的,不做那些故弄玄虚的事。” 谢宝听了当时就忍不住乐了,这老头儿前言不搭后语,估计是嫌钱少。 于是她咬咬牙又加了二十,那老头收了钱,捻着胡子,咂吧咂吧嘴说:“看你个小姑娘也不像是坏人,老头就帮你这个小忙吧。” 谢宝就把李大爷的外貌大概和他说了下,又把他带到之前遇到李大爷的地方,把要说的话都给说了一遍。 那老头背着双手就过去了。 李大爷正跟人在棋局上厮杀得火热,那老头也不急,就在旁边定模定性地看他把那一盘都下完了。 李大爷也就注意到了他,往旁边让了让说:“老哥来一盘?” 老头笑着摇了摇头,只说:“我是在前面公园里给人看相的,刚逛到这里,看你印堂发给,似乎要有血光之灾。“ 这再老套不过的开场白,李大爷听完也并不当回事,只说:”我不信这个,你找别人去吧。“ 老头摇摇头,“好心给你提个醒,不要你的钱。你最近应该是跟人翻过冲,还差点动手,现在面上又是这样的光景,怕是真的要遇事儿。当然这要是只关系到自己还好,若是牵连了家里的小辈……“ 他还在说,李大爷已经有些急了,当下站起身指着他道:“你这骗子在这儿胡诌什么!再胡说我可就打电话报警了!“ 李大爷脾气冲,听到人说家里要遭灾已经是真的动气了。 算命的老头往后推了腿,然后往谢宝的方向看了看,嘀咕道:“我就是给你提个醒,要是不信,那就算了。“ 他个子本来比李大爷高很多,这时候一退,气势上就弱了下去。 这人一缩,他说的话李大爷就更不信了,当下就把他给赶到旁边去了。 谢宝在旁看的窝火,虽然觉得这人办事不牢靠,但也知道这多半跟李大爷的性格有关。 不信鬼神的人,你就是跟他说破天,他该不信就是不信。说多了打起来的都有。 那老头苦着脸回去找谢宝,生怕她因为这事没成而不给钱。 谢宝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现在这些顶水风子真是不成气候!连个念过半百的老人家都镇不住,对方信不信是一回事,这说着说着还矮人一节就非常上不得台面了。不过对方也是出了力,她也没道理为难人家,因此虽然心里不乐意,谢宝还是把钱给结清楚了。 回去的路上她也想清楚了,李大爷的事她已经尽心尽力了,接下来的就真的只能看天意了。 因为耽搁了一些时候,她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快要黑了,晚上那一场的麻将都快要开台了。 谢芮佳以前放学都是直接回二楼自己房间的,谢宝却是先去了楼下麻将馆。 宋茹正在低着头打扫卫生呢,她回来了放下书包就想着帮忙一起打扫。 宋茹把她手里的扫帚给抢了,赶她回房间。 谢宝本来还想跟她说两句俏皮话,一抬头就看到宋茹印堂间竟然也是黑气缭绕!而且不同的是,宋茹的身上的黑气比李大爷的身上的浓重多了,而且不是那种隐隐的黑色,而是很厚重的青黑色,不是散发在人体外,而像是罩在她整张脸上。 “死气”!谢宝的脑海里忽然就映入了这个词。 “傻愣什么呢,上去写作业去,别再我这儿添乱!“ 谢宝干笑两下,在旁边蹙眉想了会儿,忽然就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宋茹被吓了一跳,一边问她怎么了,一边去拉她起来。 谢宝只管闷着头喊:“哎呦,我肚子疼!“ 宋茹也急了,撩了扫帚说:“怎么忽然就肚子疼!你是不是在外面瞎吃东西了……哎呦这么怎么办,最近的医院是哪儿来着……”一边说一边去给谢宝拉起来坐到椅子上,“我去拿钱,你乖一点别动啊!” 谢宝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捂着肚子在椅子上没动。 没一会儿,宋茹就拿好了钱,也叫好了车,带着谢宝就往医院去了。 自始至终,谢宝都捂着肚子皱着眉,时不时哼哼两声。 一直开到医院,宋茹扶着她下来,谢宝这才舔着脸说:“姨,我没那么疼了,好像就是吃错东西拉肚子,疼过刚那一阵就好了。” 宋茹也不听她说什么了,这人都疼的站不住了,肚子疼可大可小的,都到医院门口了,没有不去检查的道理! 第10章 抓贼 第十章 宋茹态度坚决,谢宝也就不多说什么,随着她去挂号排队了。 轮到谢宝的时候,医生在她肚子上按来按去的,问她疼不疼。她一概回答不疼。 医生听完心里也挺奇怪的,这肚子上一圈都按完了,哪儿都不疼是来医院干嘛的呢。然后再问了问谢宝当时到底怎么回事,谢宝就说是想拉肚子的那种疼,疼过一阵就好了,现在只想上厕所。 医生点点头,就把她放急性肠胃炎处理了,给她开了两瓶药水让她去挂水。 谢宝一路话都很少,宋茹在旁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听医生说话的时候一直紧紧皱着眉头。她先陪着谢宝去上了厕所,然后就带她去挂水。 挂水的时候,宋茹让她闭着眼睛在自己身上靠会儿。 谢宝应了声,靠着她想事情…… 李大爷和宋茹面上的黑气都不寻常,两个人脸上的黑气同时起的,最近又都跟那个小张起过纷争,她觉着十有八九就跟那个人有关。 只是一切都是她的直觉和猜想,既然李大爷可以不信,那么宋茹就更不会信了。 她还要上学,不可能一步不离地守着宋茹…… 正当苦恼之际,她也觉得奇怪。 照理说她跟宋茹见面才这么两天,绝对不到让她这么有感情的地步。就算宋茹出了事,她也不担心自己不能再这个世界过下去…… 其实之前她对李大爷忧心忡忡的时候就该察觉不对劲了,不过是打过照面的一个陌生人而已,她早上已经提过醒,信不信、在不在意、放不放在心上就是对方的事情了,没道理她晚上还特地兜了那么大一圈去雇人说那些…… 只能说,她继承了谢芮佳记忆的同时,也被她的性格和感情所影响了…… 谢宝一言不发地吊完了两瓶水,在宋茹看来,这就是难受极了,所以才这么安静。 折腾完这一通打车回到街口的时候,都已经十二点多了。 谢宝心里有些捏不准,当她回家一眼看到宋茹脸上的黑气,她第一反应就是宋茹真的活不长了,或许都过不了今晚。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或许就是最本能的直觉。直到现在她都觉得那景象触目惊心。 而在医院里,她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打量一次宋茹,见她脸上的黑气一点儿也没有变化,她还暗自思量是不是自己直觉有误。 心里想着事情,走路就越发慢起来。 宋茹半扶着她,也不催促。平时五分钟的路程,两个人走了足足一刻钟才到家。 刚看到家门口,谢宝就觉得不对劲。 宋茹一个人多年,也是很敏锐的。她也感觉到了,拉着谢宝就又拐了回去。 两个人十分默契地往路灯明亮地方向走。 街口有家烧烤店还没关门,她们俩就先进了去。 店里面还有两三桌吃烤串的客人,老板也是熟人,看到宋茹就笑着问:“老板娘带着孩子来吃宵夜啊?” 宋茹摇了摇手里的手机,“手机没电了,来借个电话。“ 老板应了一声,就从吧台里把座机拎到台上。 宋茹打电话的时候也不忘把谢宝拉到吧台里站着,同时警戒地盯着店门口。 谢宝在旁边看她有条不紊地拨号、报警、讲述具体情况,心里还是有些欣赏宋茹的胆色。 刚刚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有两三个男人正在她们家院子门口徘徊,还正在往里探头探脑。宋茹应该也看见了,不然不会果断把她拉走。 挂了电话,宋茹摸了摸她的脑袋,问她:“怕不怕?” 谢宝摇摇头,闻着烤串的香味咽了咽口水,“不怕,但是肚子饿。“ 她到现在晚饭还没吃呢! 宋茹被她说的有些饿,她也是空着肚子忙活了半宿。 不过谢宝得的是“肠胃炎“,宋茹当然不可能让她吃烧烤,就点了碗清汤小馄饨给她,连荤油和虾米都没让老板放。她自己则点了一圈烤韭菜、烤茄子、烤羊肉串什么的。香的差点没让同桌吃馄饨的谢宝咽了自己的舌头。 不过她们也没吃多久,附近派出所的民警很快就到了。 民警到这一看还挺乐,这两人心还挺大,一眨眼的功夫还吃上了。 宋茹就让谢宝在烧烤店待着,她想自己带着民警过去。 谢宝当然不肯,坚持要跟着一起去,宋茹也就默许了。 这时距离宋茹报警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在外面静悄悄地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人。 宋茹就把钥匙给了他们,让他们去开自己家的门。 民警也是受过训练的,开钥匙进门悄无声息,连手电筒的光都捂上了。 这房子并没有后门,只有院子里那一道门通着,连上二楼都要经过这里,只要守住这门口,就等于瓮中捉鳖了。 这一进门,灯一开,就逮到了两个正在猫着腰翻柜子的人。 两个民警在这么一搜,又从屋里拎出了这么一个人——小张! 三人身上再这么一搜,竟然还搜出了三把□□! 饶是之前波澜不惊的宋茹,现在都惊慌得很。 要不是谢宝忽然说肚子疼,两人出去折腾到这个点,这些人可就真的趁着他们睡着进家了! 丢失财物倒是小事,这要是主意动到了人身上,她们家里就两个女的,那可真是…… 而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民警把他们带回去审问以后才知道,宋茹家居然不是他们作案的第一地点,他们在来宋茹家之前,就已经去过李大爷的家! 李大爷跟孩子们住在同一片区,但并不是一家。虽说离得近,但也就周末的时候走动下,加上他老伴也去得早,因此他一直是独居。 老年人虽说都睡得早,但觉也浅,半夜里听到响动,他起来看……争斗中就被他们推倒在地,撞伤了头晕过去了…… 审问出这个结果以后,民警立刻去了李大爷家,把昏迷不醒的李大爷送到了医院抢救。 当然这些事宋茹和谢宝也是第二天才听说的。 当天晚上他们跟着警察回去做了简单的口供,然后签了几份文件,三点多次啊回到家。 明明这个点该是困得不行了,两人回家后洗了把澡却还是毫无睡意。 在客厅里坐了会儿以后,宋茹忽然说:“明天我去买两条狗吧,那种德国黑背,拴在院子里……“ 谢宝点点头,“好啊,有狗帮着看家,以后也不用担心这些。“ 说了一通以后如何防范的事,宋茹才想起来问她说:“你现在肚子还难受吗?” 谢宝摇摇头,说:“姨,我真没事了。你别担心我,我难受了会跟你说。” 宋茹“嗯”了一声,心思又转移到小张那件事上。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虽然这人是被人赃并获地抓着了,但是还不一定判多久呢。万一只是被关那么几天给放了,她以后这日子还怎么安生地过下去…… 谢宝呢,她也在看宋茹。 刚刚有警察在的时候,她的注意力也在抓贼上头,没去注意看宋茹。现在再看她,发现她面上的那团黑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她这才放心下来。 两个人又一茬没一茬地说了会儿话,宋茹又亲自去下了面条做宵夜。 吃着那碗面,谢宝可总算明白她这个阿姨为什么不经常下厨房了……这面做的也忒难吃了! 最终两个人加起来都没吃掉三分之一。 由于出了这种事,加上谢宝之前说肚子疼,宋茹就说第二天给她请假,让她在家好好睡觉休息。美的谢宝差点没笑出来,这一天下来总算还有点好事! 第11章 尾随 第十一章 第二天不用上学,宋茹早上本来也不用上班,两个人一觉睡到十一点多才分别起了床。 宋茹叫了外卖,两个人在家里吃过了饭,宋茹就准备再去派出所问问昨天的处理情况。谢宝又跟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去了。 宋茹本来不想让小孩子家家参与这些,但是看她这两天乖巧得不像从前,对家里的事情也都很上心,她也觉得十分欣慰。 这一问,就问出了李大爷的事。 宋茹听得心惊肉跳的,合着这还不是单纯地偷东西,还带伤人的!而且听说小张带去的那两个人还是惯犯,身上都背着好多官司的……她真是想想就忍不住后怕! 不过既然问出了这样的事,宋茹也不能当不知道,下午就带着谢宝去医院看李大爷去了。 李大爷并没有大碍,只是撞伤了头,抢救后过了一夜,第二天中午就醒了。 还是听说这件事的还都说李大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要不是警察当晚逮住了那些人问出了这事,恐怕他到现在还在家里地上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被发现呢。 宋茹和谢宝去的时候,李大爷正跟家里人吃完午饭聊天呢,那乐呵呵的样子让人很难想到他昨晚上差点遇难。 警察也已经去过了,李大爷他们家人都已经知道出了什么样的事。 这时两家人聚到一起,说的当然是昨晚上那件事。于是又义愤填膺地一起把那个小张骂了无数遍。然后还一起商量着看是不是要给派出所送一面锦旗,以示感谢。 虽然他们都在说要感谢警察,但是谢宝听得心里美滋滋的,还觉得与有荣焉。 她上辈子算是跟相术无缘,没成想换了身体人就开窍了!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是一方面,直觉居然还特别准。 若是再往她以前的方向发展一下,替人捉捉鬼、收收惊,还怕没钱花?! 下午宋茹回麻将馆做生意,谢宝没事做,跟宋茹要了点钱,说要去新华书店买两本书。宋茹也没多问,给了她两百就让她去了。 宋茹手头一向宽,谢芮佳要钱,只要是有正经名目的,她一般都不太管。 谢宝是想去书店买两本新的教科书,好把书包里那两本泡坏了的给换掉。 市区里的公交、书店,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谢宝一方面各个都觉得新奇得不得了,一方面却能按照身体的记忆在各个地方穿行。 一直逛到傍晚,买了书,谢宝也在市区溜达了一大圈,吃了一溜她想吃的东西,这才准备往家走。 这刚到街口,她忽然就被人拦了下来。 谢宝不慌不忙地一看,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公园里她雇来传话的那儿算命的老头。 老头这回跟上次那故弄玄虚的模样也大不相同了,墨镜已经摘了,下巴上的假胡子也没再粘了,主要是看到谢宝还笑的挺和蔼的。 谢宝问她有什么事,那老头笑呵呵地说:“老头姓许,小姑娘喊我一声许爷爷就行。” 谢宝一看他这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也回应他的套近乎,说:“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家里人还等着我吃饭呢。” 许老头搓着手嘿嘿一笑,“我今天可听说了,你昨天让我去传话的那个人,晚上可真的出事了,现在还搁医院躺着呢。” 谢宝“哦”了一声,眼睛也不眨地说:“也是别人来让我传话的,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许老头一边打量她说话时的神情,一边继续问她:“别人?什么别人?长什么样?是这附近的嘛?你给我描述描述……“ 看他这一副想要刨根问底的样子,谢宝并不想跟他纠缠,就说:“就是个老爷爷,跟路上遇到的没什么两样。他给了我钱让我找人帮他传话,然后他还说我年纪小,说的话可能对方不会相信,就让我去公园里找个算命先生一类的人帮忙。呐,一共给了一百,你拿了四十,我也就拿了六十块……” 许老头还真不是为了那几十块钱才特地在这等着的,他醉心相术多年,一直觉得自己也算颇有研究。退休之后在家里没事做,他就在公园里干起了这个副业。赚钱为辅,心里喜欢为主。 谢宝看他还不肯让开,就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说:“你要再不让开,我就喊人了。说你拦着我不许我回家!” 许老头这才有些尴尬地往旁边让了让,他这么个年纪的人在路上拦着人一个小姑娘,确实说不过去。 谢宝回到家,楼下麻将馆的生意已经在继续了,还没进院子门就听到里面热闹的声音。 一路上谢宝都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当然这个人就是许老头了。不过她也只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就这么跟平常一样地回了家。 进了家门,她也没上楼,而是进了楼下麻将馆,跟正在麻将桌上的宋茹说有个老头在半路上拦住了她,跟她搭话,她走脱以后,那人尾随了她一路,现在就在家门口呢…… 宋茹经过昨晚的事,虽然心有余悸,但是也是窝火的很。现在听说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个老头敢做这么龌龊的事,当下牌一送,也不打了,招呼两个人就出去了。 院门外,许老头正在那儿探头探脑呢。 宋茹一出来就看到了,当下眼里都都能烧出火来。 现在这社会讯息发达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都有。前些日子还听说有性侵六个月女婴的,其他各种老男人侵犯女学生的新闻就更别提了,几乎是每隔几天就能看到一则。 宋茹一边叫着“抓流氓”一边就带着人上去了。 许老头也是个人精,一看这是冲着自己来的,也不辩解什么,当即脚下抹油就跑了。 他在外摆摊有些年头了,躲城管的很是在行。这会儿这本事居然还用上了。 宋茹带着人追到街口,人来人往的,已经没了那个许老头的身影。 空手而归的宋茹脸色就很难看了,也不继续打牌了,只是把谢宝拉到一边,叮嘱她说这两天附近不安生,出入千万得小心。 谢宝一口答应下来,宋茹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别的时候可以避免,外甥女这早晚放学可是单独一个人行动的。这要万一再遇上什么……不用人家躺在医院里的亲妈说什么,她自己心里就过不去! 不过她自己也确实心有余力不足,麻将馆就她一个人在看,让她再去接送谢宝上学肯定是不可能的。 于是她就联系了一个熟人,准备给谢宝包个车,让她每天坐车上下学。 昨天提的那个养狗的事情她也想好了,又打了个电话去给狗场的熟人要狗了。最近遇到的事都太邪乎了,前头小丫头好好地突然掉进江里的事还没弄清楚的,后头这就一茬又一茬的了…… 上学这种事,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谢宝第二天就被塞进了一家私家车,成为走读生中的包车族一员。 这车不算司机的话,还能做四个人。加上谢宝,正好坐满。 不过其他同学都住的比较远,就是包车也是半小时以上的路程。像谢宝这样离学校就十几分钟还包车的,真算是挺少见的。 谢宝进了车也没仔细看其他人,光顾着玩手机了。 她是昨天晚上才找到了谢芮佳的手机,了解到了这个新奇的“玩具“以后,她的整个心思都在这上头了。一晚上光充电就充了三次。 早上还充了个移动电源放进书包。 他们这车开到学校的时候,她的消消乐才过了两关。 刚下车,她就听到其中一个从车另一边门下来的女生说:“拽什么拽啊,看见我们当不认识!“ 她旁边就有另一个女生接话道:“别理那种人,以前求着我们跟她玩像条狗似的,现在不知道玩什么清高呢。“ 之前说话的女生嗤笑:“清高?她那种家里能出什么清高的玩意儿?还不是跟他阿姨似的每天靠男人吃饭?“ 谢宝听完,把手机往兜里一揣着,回头就去看她们俩。 第12章 欺负 第十二章 那两个女生,一个黑长直披肩发,一个齐耳短发,染成了深棕色。 这两个人,谢宝略微有点印象,大概也就是知道名字的那种。从前的谢芮佳似乎被她们欺负过,不过也是初中时候的事情了,后来上了高中不在同一个班,离得也挺远 ,就不经常见到了。 说来这些人也是奇怪,从前谢芮佳各种讨好,想跟她们当朋友,她们嗤之以鼻,背地里还各种编排她的闲话到处传。 在她们的印象里,谢芮佳就应该是那个低着头沉默寡言,看到她们想主动搭话却又不敢的女孩子。 因此刚才在车里,她们一直在等她主动去打招呼。 但是谢宝一路上都在玩手机,连旁边坐的是男是女都没仔细看,更别说去主动跟她们说话了。 谢宝带着痞气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你们在说我?“ 两个女生不约而同地轻哼一声。 谢宝又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可是我并不认识你们啊,为什么要找你们说话?丑人多作怪的。而且我们家养什么样的人也不关你们的事吧。“她上下打量了下那连个女孩,”反正我们家不会买你们身上那种东西给我穿。” 宋茹手宽,从前的谢芮佳又是个很在乎细节的人,因此穿的用的都是中档牌子的,那种穿在校服里的衬衫随便一件都要五六百。 谢宝本来不懂,这都是她昨天在市区瞎逛的时候看到的。而且谢芮佳明显对这些东西都很在乎,她在看到一些商品的时候脑子里还能自动回想起价格和牌子。 像这两个女生身上的衣服,也就是普通的运动品牌,单件长袖的价格也就在一两百左右。 谢宝这话算是回的又准又黑,先是说人家长得丑,又说人家穿便宜货,哪里有女孩能忍得了这个! 不过谢宝也没打算和他们真发生什么,看她们脸上一会青一会白的,她就心满意足地进学校了。 这一天的学校生活,跟谢宝想的没两样。 在学校她就像一个透明人,既没有同学来跟她说话,也没有任何老师来找她,及时她还跟上次一样,家庭作业一个字都没写。大家就好像约好了一样,集体把她遗忘了。 有了手机在身边,时间也过的快一点。 尤其是中午在食堂吃过饭以后,她犯了食困,回了教室就趴着睡下了。这一觉就睡过去两节课,没过多久就放学了。 混日子虽然容易,可在学校的日子到底不好过。她总觉得其他同学看她的眼神奇怪得很,就好像在看妖怪似的。 谢宝不玩手机的时候就在盘算,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宋茹同意她不去上学呢? 高考肯定是要参加的,但是现在他们学的那些东西,她是一窍不通,谢芮佳的记忆里尽管有一些内容,但是每天上课都在教新的知识,脑子里记着的那点东西根本不够用。再说那些东西终归不是她自己的,大部分都理解不了,于她而言,只是死记硬背地记得而已。 这天放学,她还是早早地就说好了书包,就等着打铃了。 放学铃声一响,她拿着书包就冲出去了。 没成想,刚到校门口就被几个女生拦了下来,明显就是有备而来专等着逮她的。 谢宝左右张望了下,因为出来的早,并没有看到其他什么面熟的同学,而恰好门口的保安居然也不在,没了帮手,她连反抗都不反抗,就乖乖跟人走了。 当然说走其实也没走远,一中旁边有条小巷子,平时学生之间有什么“重要谈判“都是在这里进行。 这次要见谢宝的也不是别的什么人,就是早上在校门口被谢宝还嘴气着的那两个女生。 黑长直女孩叫刘淼,短发女孩叫张娇。两个人在一个班,早上她们在校门口跟谢宝斗嘴被同班的人看到了,说的话也被听到了,还被人在班上学了一遍,嘲笑她们俩连年级里最有名的“废物“都欺负不过。 她们心里虽然气不过学话的那个人,但是更多的还是迁怒谢芮佳……明明就是一个废物,欺负她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只反过来咬她们,害她们丢了面子! 玩了一天手机,谢宝的手机就揣在校服兜里。 因为她一路上都表现的十分配合,因此并没有人特地看着她。她就趁机摸出手机,调到了录音上。 刘淼和张娇已经在巷子最深处等着她。 而带谢宝过去的那几个人,只是收了一点小钱,负责抓人的高年级而已,人带到以后,他们也就散了。 刘淼和张娇觉得对付谢芮佳这种角色,并不需要别的人在场。 早上谢芮佳之所以敢那么张狂,也就是在人前而已。现在她们有两个人,谢芮佳就一个人,而且还是那样的个性,不论怎么算,她们都不会吃亏。 谢宝看到是她们两个人,也没多问,连忙做出一副紧张模样,攥着校服衣摆问她们:“你们带我来这里,想干什么?”说着还惊恐地四处张望起来。 刘淼和张娇窃喜地对视一眼,然后刘淼清了清嗓子说:“你早上那么跟我们说话,你知道后果很严重吗?” 谢宝摇摇头,甚至开始往后退。 张娇绕到她身后,抵着她的背往前一堆,不让她有任何逃跑的可能。 谢宝攥着书包的手越来越用力,她看着面前两个女孩,颤着声音道:“我为早上的事道歉,你们放过我好不好?” “当然不好,”站在她生活的张娇又是用力一推,谢宝被推地跌跌撞撞地往前冲了几步,她将书包搂在怀里,继续问:“那你们想要什么?我身上就一个手机和几百零花钱……” 刘淼和张娇说起来还真没动过要抢她东西的想法,本来只是觉得丢了面子想找补回来而已,现在看她越是这样惊恐无助,再对比之前的猖狂样儿,她们还真有了这么个想法。 手机肯定不能动的,毕竟那东西不见了,家长总能发现,别回头再问起来。 不过她说的那零用钱倒是很不错的选择,就算她们拿了,谢芮佳这种个性回去了也不敢说什么,最多只说自己用掉了,她家里估计也不会在乎那点钱…… 刘淼和张娇两个人相视一笑,都了解到乐对方心中的想法。当下就让谢宝把钱都叫出来,还命令她回去不准告诉家长,要是敢说的话,她们就带人来打她…… 刘淼还说了,学校的教导是她远房舅舅,谢芮佳要是得罪了她,就算当时没什么,回头学校里也会给她好看。 谢芮佳抱着书包只管点头,看着地面连声保证说:“我知道的,我不会说的……“ 谢宝认错态度极好,加上刘淼和张娇又从她那里拿到了钱,因此也就刚开始的时候推搡了她几下,中间从她书包里拿他钱包的时候把她的书都倒在地上,其余的,倒是没有再继续过分下去。 等他们走了以后,谢宝脸上的那点害怕也装不下去了,她拿出手机按停了录音,然后蹲下身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东西,再把自己的校服往土墙上蹭了蹭弄脏了,这才脚步轻快地颠儿着回家了。 家里宋茹看到她这样子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昨天她说的那个怪老头又去纠缠她了。一边怪她没有跟车一起回来,一边又想带她去医院检查。 她没说具体,谢宝也不懂她说什么的,但是也知道她这是误会了,便赶紧解释道:“不用去医院,就是被同学欺负了。抢了我的钱,还打我……” 宋茹眉毛倒竖,“好好地他们欺负你干嘛?看到那些不好的学生,你倒是躲开啊。不是给你包车了嘛?那个司机我是认识的,有困难你找他啊!” 谢宝就继续说:“不是别人,就是同车的两个女生。早上他们下车的时候怪我没主动跟她们打招呼,还骂我……”说着就把早上的事情添油加醋先给说了。 宋茹听的脸色就挺难看的了,初中时候谢芮佳因为她的关系一直被欺负,她是早就知道的。 可是这种事她这当家长的也没办法,该去学校说明的都说明了,该走的关系也都走了。 老师都答应会帮她留意一下,但是老师毕竟还是教学为主,没有时间整天盯着学生之间的矛盾。而且当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一个人的时候,所谓法不责众,她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学生,去惩罚大半个班级的学生。 宋茹越想越气愤,她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凭什么要被人看不起。 她做的就是麻将馆这种生意,跟人打交道就是本职工作。她自己就是爱烫头发化妆和穿好看的衣服,凭什么在那些人看来她就是不正经了?! 也就是这片老城区,人的眼光都狭隘的很!这要是放到市区,那些三四十岁还化照着小姑娘打扮的多了去了! 谢宝看宋茹明显是生气了,就把手机里的录音也发给她听。 宋茹听了牙都咬的咯咯响了,当下就让谢宝先把手机给她。 谢宝心头窃喜,面上还得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那姨你下次别给我钱了,我怕她们还要抢我的。不过是身上的校服都被弄脏了,还得洗一下,不然明天上学没得穿了……” 宋茹用食指戳了戳谢宝的脑袋,“还上什么学?这两天家里的事情还不够多嘛?先在家待着,我一会儿托人问问,看到底那个刘淼是个什么来头……” 谢宝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就上楼去洗澡换衣服了。 宋茹怎么处理的,她并没有多问。 以她这两天的感受和谢芮佳过去的记忆来看,宋茹绝对不是一个能忍气吞声的人! 别的不说,反正在处理好这件事之前,宋茹是就绝对不会让她回学校继续“挨欺负”的! 谢宝美滋滋地洗了个澡,然后美滋滋地下楼吃饭,最后再美滋滋地睡了一觉。 想到第二天不用上学,她都觉得自己要起飞了。 第二天宋茹也没有喊她,就让她在房间里好好睡。 谢宝这一觉,就又睡到了午饭的点。 宋茹给她留了饭,她下了楼用微波炉一转就能吃。 吃过饭,谢宝又呵欠连天的,其实也不是真的困,就是吃饱了人犯懒。 宋茹看她没事做,就让她去医院看谢妈妈。 谢妈妈当然就是谢芮佳的妈妈,得了肾衰竭,每周要洗两次肾。而且因为得病多年,身上还有别的并发症,现在住在一家郊区有透析机的疗养院里。平时谢芮佳每周回去看她一次,每次待上一下午。 宋茹让她去,谢宝也没多说什么,怪怪地去了。 现在对她来说,谢芮佳的妈妈和她的妈妈也没什么差别了。她上辈子一个亲人都没有,就一个师傅谢癞子。但是谢癞子是个大老粗,一直把她当男孩养。 现在一下子赚了一个阿姨,还赚了一个妈,她还真觉得挺占谢芮佳便宜的。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为什么一直这么嫌弃她的两个家人,明明在很多人看来那都是不得多得的。 第13章 探望 第十三章 谢宝出门前,宋茹还一直叮嘱她路上搭车的时候要小心,看好钱包和手机。而且让她一定要天黑前就回来。她平时也不太爱唠叨,只是这两天家里发生的事太多,她也是在不放心。 谢宝答应了,宋茹又说,晚上狗场的人就会把狗送来,听说是两只训练有素的德国黑背,血统还挺纯正,刚养到三个月。 听说真的要养狗,谢宝也是很欢喜。 她小时候在街边靠乞讨和偷东西为生,风餐露宿,经常被野狗追着跑。有时候在街上看见人家小姐太太抱着宠物狗,宝贝得不得了的样子,她就恨自己生错了人胎。 那些小小的长毛狗,毛发被梳得一丝不乱,还被人抱在怀里不用自己走路,真是比平常人家的孩子都养的金贵。 当然不会真的放着人不做,想做狗。 那时候她就想过,等以后日子好了,自己一定也要养那么一只。当然她不喜欢那种小型犬。要养就得养那种半人高的大狼狗,迁出去威风凛凛的,倍儿有面子。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她后来做的营生不安稳,辗转各地多年,指不定哪天又要换地方,根本不可能养狗,平白无故添个牵挂。 等后来在金陵城里扎上了根,从前的一些念头也就淡了。其实当时以她师父当时的地位,她想要什么东西寻不来呢。只不过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她扎飞做局,杀黑狗取血无数,动物有灵,就是那些凶恶的野狗,看到她都只有夹着尾巴逃…… 本市最大的疗养院,坐落在郊区风景最好的半山区,坐城际大巴的话,大概需要三十分来分钟。 谢宝下了车往疗养院走,心里也有些忐忑。 她继承了谢芮佳的一部分情感,对这个谢妈妈还是有些向往的,但是对她本人来说,她这么些年一直没有至亲在身边,冷不丁出来一个妈妈,还真是让人怪不习惯的…… 不过她心里纠结,但是行动上却没有磨蹭,很快就到了谢妈妈住的房间。 谢妈妈四十不到,但人比同龄人看上去还年轻一些,只是长时间不在户外活动,皮肤呈现出一种惨白,眼睛也不是那么有神。 谢宝进去的时候,她正坐在落地窗边上打毛衣,她穿了件鹅黄色的兔毛开衫,侧脸在阳关下被勾勒出光晕,神情温柔得很好看。 房间十分宽敞,家居装潢也都是十分现代,拍了照片拿出去说是中高级酒店也有人相信。她在门口站了没多久,谢妈妈就看见了她,笑着起身说:“来了啊,累了吧,渴不渴?” 说着也没等她回答,去柜子里拿了一罐橙汁给他。 谢宝接过橙汁,被谢妈妈揽着走到窗边坐下,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说什么。 谢妈妈把手里的毛衣在她身上比划,“马上进了十一月就该冷了,妈妈给你织个小毛衣穿。咱们宝儿是想要开衫还是套头的呢?” 谢妈妈是北方人,在他们那里把孩子叫成“宝儿”是常见的喊法。 谢宝心里听得却是一阵酸楚,除了师父,从来没有人用这样亲昵的口吻喊过她。她死的时候还很小,师父还在被通缉,不知道她死了以后师父有没有人养老送终,扶灵安葬…… 谢妈妈看她脸色不太好,就放了毛衣,摸了摸她的头:“咱们宝儿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开心?你要愿意的话就跟妈妈说说。” 谢芮佳跟谢妈妈的关系,从她上了初中以后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在她看来,有个得了重病得住在疗养院的妈妈是个不光彩的事。 谢妈妈也知道自己亏欠了孩子,因此对她好的同时,还带着一些小心翼翼。 甲之□□,乙之蜜糖。 谢芮佳弃若敝履的,却恰恰是谢宝求之不得的。 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笑了笑,“没啊,就路上坐车犯困了。” 谢妈妈也跟着笑,低头理着毛线,“那你去妈妈床上睡会儿,一会儿我喊你。” 谢宝又摇摇头,“不睡了,刚起呢。我陪你坐会儿。” 谢妈妈又笑了笑,这次连眼睛都完成了月牙形,很高兴的样子,“这里太阳好,你坐过来些,晒的也舒服。你们正长身体呢,要多晒太阳。” 谢宝乖乖地挨到她身边坐下。 谢妈妈已经很久没有跟女儿这么亲密地待在一起了,她不是个话多的人,也怕说多了惹孩子不高兴,便继续低头织毛衣。 静谧的午后,两人挨在一起,不多话,却让谢宝待着很舒服,很安心。 明明睡到中午才起来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眯瞪着睡了一会儿。 等她再睁眼的时候,就看到谢妈妈正偏着头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而她身上,正盖着妈妈的外套。 谢妈妈看她醒了便收回目光,“本来想喊你去床上睡得,怕把你弄醒了你就睡不着了。” 谢芮佳的脾气算不上好,其实她是怕女儿又不高兴。 谢宝看着她这小心谨慎的模样也有些心酸,她忽然来了,谢妈妈甚至都没问她为什么不去上学,连打量女儿都得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偷偷的…… 只是已经接近黄昏,她答应宋茹要回去了。而且母女俩的关系想要改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她就没有多待。 谢妈妈把她送到楼下,一边叮嘱她路上小心,一边要给她塞钱。 谢宝当然不肯要,她在学校吃饭都是用的饭卡,开学前宋茹就给充了好几百,平时身上的零用钱宋茹也给的不少。 她不肯收,谢妈妈却是坚持要给,“你姨给的归你姨,这是妈妈给的,你收着吧,看到有什么喜欢的衣服裙子就给自己买两件。” 谢宝没当过几天女孩子,不太注重打扮,这天出门就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件外套。谢妈妈记得这是去年买的,心疼起来,她自己却不知道。 谢宝也就没再推,收了钱就往外去。 刚走到疗养院门口,就听到有个穿西装的男人在跟一个工作人员吵架。 说话声音还挺大的,隔老远就听到西装男在说:“我们老爷子说了,这两天就让他同层的其他两个人搬出去,我们出那两间屋子的钱。” 工作人员一边点头哈腰地道歉一边解释道:“实在不好意思,林老爷子已经包了同层好几间房,之前也有人家住的好好的就让人搬走,已经好多家属反映过了,都快影响我们疗养院的口碑了。这次那两个人不像从前那些生病的人,这两个人身体可都好好的……” 他们这疗养院收费设施好,收费高,长住的一些人多少都有点背景。这位林老爷子在这里住了半年,却是几乎上下得罪了个遍,一个不顺心就出钱让人搬,已经有家属来闹了好几回了。上头也是推诿责任,让他一个小职员来沟通这种事。他们有钱人的世界他实在不懂啊! 西装男并不理会他的解释,说:“你们老院长在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们自己知道,现在老院长退休了,换了年轻小辈来,就这么做事了,谁给你们的胆子……” 那个工作人员就忍不住擦汗了,面前这人一米八多,身心魁梧,西装下能明显感受到肌肉的紧绷,他估摸着自己挨不住他两拳。 谢宝听到有人吵架就放慢了脚步,快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西装男生活还有一个穿唐装的老头。应该就是他们说的那位“林老爷子”。 林老爷子头发已经全白了,面上也是深浅皱纹纵横不一,这时正半眯着眼睛,左手慢慢盘着两颗紫红色文玩核桃,右手正摩挲着放在腿上的一枚灰扑扑的龟甲。 当谢宝从她身旁经过的时候,他也正好睁开双眼——那双眼不带一丝浑浊,清明幽深得仿佛一汪古井,波澜不惊,历经沧桑,其中威严,更是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退避。 谢宝不自觉地脚下一顿,又听林老爷子开口说道:“小宋,算了,不搬就不搬吧。” 那小宋听了就不再和那个工作人员的多说什么,转过身去推轮椅。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谢宝总觉得那老爷子和自己擦身而过时,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她回头再去看的时候,那个穿西装的小宋已经推着人走远了。 那枚龟甲,谢宝只粗粗看了一眼,却已看出它花纹模糊,边缘圆润,应该是被用了多年的缘故。 难不成这里还有个隐世避居的世外高人?谢宝忍不住想。 第14章 算卦 第十四章 谢宝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刚擦黑,院子里的灯都亮着,隔老远就能看到。 她循着亮光脚步轻快地走过去,刚开院子门,宋茹就从屋里出来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不是让你早点回来嘛?” 不过想到她难得去疗养院看谢妈妈一次,宋茹也没多说什么。 谢宝也不答话,讨好地笑了两声。 关院门的时候,谢宝就看到远处好像有个黑影躲着。 宋茹又从屋里探出个头来,“瞎愣什么呢,等你吃晚饭。” 谢宝“哦”了一声,进门的时候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她刚才分明感觉到门外有人。 不过一进屋,她就没心思想别的了。 屋里拴着两只半大的黑背,湿漉漉的眼睛,油光水滑的毛,正吐着舌头趴在地上,看到她进来还歪着头看了看她。看的谢宝心都化了。 宋茹在旁边看着还挺犹豫地问她说:“这狗会不会太温驯了,这样的能看家嘛?” 谢宝说:“人家的祖先还是狼和狗杂交的呢,军方都用这种狗,别说看家了,能用的地方多了去了。” 听她这么说,宋茹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反正她也不是特别喜欢狗,谢宝喜欢以后让她养着就是。 吃过晚饭,谢宝给狗松了链子,准备带出去遛狗。 宋茹不放心,谢宝却是一心都扑在两只小东西身上。虽说现在还是三个月大的小狗,可是体型已经不比成年犬小多少了。 结果出门溜了没十分钟,刚到小公园旁边,刚刚还十分温顺的两只狗忽然就吠叫着往旁边的一片黑暗中蹿去…… 谢宝一个没攥紧链子,两只黑背都窜进矮树丛了。 谢宝赶紧追过去,就听到窸窸窣窣的似乎是人在树丛里奔跑穿行的声音。 那两只狗刚送到,名字都还没起,现在跑远了,她连怎么找都不知道。 结果没两分钟,那两只黑背就呜咽着跑回来了,就好像在前面看到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东西。 谢宝赶紧把狗链的另一端捡在手里,扯着两只狗就往回走。 没走两步,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几个穿黑西装的人把她给拦住了。 “谢小姐,我们老爷子想跟您说两句。”领头的那人还算恭敬地说。 谢宝眯了眯眼,认出那就是之前在疗养院里那个小宋。 见她没动,小宋也没催促,谢宝环视了下,周围大概有四五个身形高大的成年男子,她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如果大声呼救的话,附近好像都是吃过晚饭出来遛弯的老人…… 想了几分钟,谢宝还是跟着小宋去了。 就朝着方才两只黑背奔过去的方向,谢宝跟着他走了一段,就看到了一个有路灯的小凉亭。林老爷子就坐在里头。 但是那两只狗是说什么都不肯往前走了。 谢宝没办法,只能把狗链递给旁边一个西装男,让他先帮自己照看下。 凉亭里,坐着轮椅的林老爷子正在摆弄桌上的几个古铜钱,看到谢宝走近,他对她招招手,“小友来了,请坐。”语气说不上多和蔼,但是绝对不凶狠。 谢宝也恭敬地喊了他一声“老先生”。 林老爷子把铜钱的位置自己看了一遍,又将它们一一收进龟甲,口中念念有词地摇了两下,再把龟甲倒头一撒,倒出几枚同前来。 谢宝静静地看他做完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再次把铜钱一一确认以后,林老爷子便把手边的东西都收了,笑呵呵地对谢宝说:“跟小友说一件又去的事儿……这卦,我已经算了三遍。三遍都是说陈怡丽家里已经遭逢大难,女儿在几天前就该去了,连她那个远房亲戚都应该意外横死……小友如今却还好端端的,实在让我想不明白。” 陈怡丽自然就是谢妈妈的名字。 而他说话的口吻不像在说生死福祸的大事,而更像一个长辈跟晚辈拉家常。 谢宝听完挑了挑眉,只表现出一副不懂的样子,“老先生在说什么?我不明白。我和我阿姨都好好地,您别说这些来吓我一个小孩子。您说的什么算卦我不懂,只是老师告诉我们不能相信封建迷信。您说的这些是不是就跟公园里的那些算命的一样,就想要钱啊?” 林老爷子也不动怒,放好龟甲开始盘核桃。 那磕磕哒哒的声音就跟磨在谢宝的心上似的,她都快紧张死了。 对方目光如炬地看着她,她不卑不亢地回望,两人就这么僵持立刻一会儿,林老爷子才又开口道:“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小友逆天改命,便是我玄门众人,恐寿数亦不能长久。” 谢宝努了努嘴,只做一副天真模样,“不懂您说什么,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晚了我阿姨要出来找我的。” 林老爷也不多留他,只对身后的小宋招了招手,小宋摸出一张对折好的的烫金小笺递他手里,他又再递给谢宝,“小友拿着地址,若是有什么事,便到此处托人。” 谢宝接过小笺,心里还觉得对方多此一举,她都知道他住在疗养院了,真有什么事要找他,去疗养院就是。 两人前后就说了几句话,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说完谢宝就牵着狗回去了。 因为不敢再往昏暗的地方走,她走挑了稍远但是沿途都有路灯的另一条路走。 走着走着就觉得又有人缀在好头,她走走停停的,感觉到跟着自己的只有一个人,而且也不像刚才那群人给人很强的压迫感,明显不是林老爷子的人。 她走的又是大路,不远处还有一群阿姨在跳广场舞,加上身旁的两条黑背又恢复神气活现的模样,她也不怕了,干脆就回头对着后面说:“有话出来说,别鬼鬼祟祟的,不然我放狗咬人了。” 过了一小会儿,就看到树影里许老头扭扭捏捏地走出来了。 谢宝很无语,“怎么又是你?” 许老头满脸崇拜地上前,“刚才跟你说话的就是传闻中‘一卦难求’的林暨南林老爷子吧?听说他比我还大上两轮呢?居然精神头还这么好!你上次说的那位就是他把……” 谢宝这才想起来她跟许老头扯过有高人提点过自己的谎。 第15章 非礼 第十五章 许老头这个人,上停狭窄且有斑点,说明其人与父母感情不深,年少时可能会常遇不幸之事。中停丰隆有肉,应该中年时生活充裕,运气不错。但下停消瘦,老年生活可能孤贫。 且他面上夫妻宫、子女宫、父母宫都呈现一种低陷颓势,充分说明这人应该没有贴心的家人,一生都甚是孤苦。 谢宝就有点明白他为什么能这么三天两头地逮她了,这种人没有家庭牵绊,醉心于一件事的时候,没有人在旁劝说什么,当然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谢宝无语地看着他。 许老头忌惮着她身旁的两条狗,也不敢靠得太近,脸上尽是讨好的笑容,“林老爷子怎么说也是德高望重的人物,你看,下次能不能为我引荐一下?我什么都不求,就想能听他说几句,这一辈子就没有遗憾了。” 刚才林老爷子和自己说话的时候,附近的都是他带来的人,因此谢宝也敢肯定,许老头只是在远处看了一眼,别说听到他们说话,可能连对方的身份都是猜的。 “什么林老爷子?我不认识,你说的是刚才那个爷爷?我家狗好像吓到人了,他家保镖就喊我过去了。不过那个老爷爷看我年纪小,也没骂我,就跟我说了几句‘以后要小心’什么的……”谢宝眼都不眨地编着瞎话。 许老头当然不信,“嘿,小丫头,还想骗我。别说林老爷子是我人生偶像,我一天看他剪报八百遍,就是光说他坐轮椅,用龟甲,爱盘核桃的特征,我就不可能认错!你们说话的时候我没敢靠近,可他老人家走的时候我可是跟了一路,那是看的、听得都清清楚楚!” 谢宝挑了挑眉,脸上一点也没有被戳破谎话的尴尬。 许老头又说:“老爷子这是真心喜欢你呢,还跟身边的人说一旦你去找他,就让人把你带到他身边呢。你说他老人家是不是想收你这小丫头当关门弟子啊?” 谢宝若有所思地遛着狗,这个林老爷子来路太古怪了,只是因为看过她一眼就想到给谢妈妈占卦了? ……不对,这种关系到个人福祸生死的占卦,需要当时的生辰八字。 他跟谢妈妈住在同间疗养院,想知道她的生辰不难,但是具体个人的出生时间却是很难打听的。除非是询问本人…… 到底是他给谢妈妈占卦在前,还是见了她在后? 她这心不在焉的,旁边的许老头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喋喋不休,他就认定谢宝是林老爷子中意的弟子人选了,非要跟她打好关系。 两人走到广场舞大妈附近,谢宝忍无可忍地问他:“你好烦,你走不走?” 许老头搓着手谄笑道:“我就跟你说说话,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给我引荐……” 谢宝偏头问他:“你不后悔?” 许老头连忙摇头,忙不迭说:“不后悔、不后悔,我怎么会……” 话没说完,谢宝把自己的手伸到他面前。 许老头看她要跟自己握手,赶紧伸了双手握住。 这可是以后神卦的传人啊!他可不得趁现在混个脸熟! 然而下一秒,谢宝就扯着喉咙喊开了—— “救命啊!非礼啊!” 一声就把不远处跳着《小苹果》的大妈都引了过来。 许老头还没反应过来,伴随着两条黑背的吠叫,谢宝“用力”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然后就往大妈们的方向跑去…… 这个年纪的大妈最是古道热潮,又浑身是劲,听到小姑娘喊非礼,立马就拥过来了。 许老头这回算是知道为什么上次这小姑娘的家人冲出来的时候恨不得吃了他,看看她这都说什么了啊! 这次还不同于上次,上次人家从门里出来,他看到势头不对就先跑了。 这回跳广场舞的大妈却人多势众,一眨眼的功夫就把许老头给围住了。而且她们都是热衷锻炼的,各个身体和精神头都好得很,瘦弱的许老头连想冲开人群都不可能。 谢宝低着头,手足无措地绞着衣摆,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大妈里也有人把她认出来了,“这不是宋茹家的小外甥女嘛?才上高中哩!” 然后许老头就被啐了一脸:“呸!臭不要脸的!还敢打小姑娘的主意!” 许老头连忙争辩,旁边立刻有大妈说:“刚才我可看见你拉人家小姑娘的手了,难道还是人家冤枉你的嘛?!” 许老头百口莫辩,又是生气又是无奈,最后只能偷偷用眼睛像谢宝求饶。 谢宝就当看不见,站在那个把她认出来的大妈生活,只是瞪大了眼睛并不说话。 许老头没话说,大妈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越说越气愤,最后说要把许老头拎到派出所去。 谢宝就绞着手里的狗链子嗫喏着开口了,“我阿姨还等我回家呢,明天还要上学。” 那个认识她的阿姨就拍着胸脯说:“小丫头尽管回去,这事儿大妈给你管了!咱们这儿就不能出这么污糟的事儿!” 这谁家里都有个小孙女、小外孙女什么的,饭后遛弯再正常不过,谁家里要是遇到这种事,万一不像这个小姑娘机灵,还不是真被糟蹋了?! 大妈们越想越气愤,交代了谢宝早点回去,就跟提溜着鸡崽子似的提溜着瘦弱的许老头去派出所了。 她们走远以后,谢宝嫌弃地踢了踢趴在她脚边喘粗气的两条狗。 这两条傻狗,现在看看确实温顺可爱过了头。 之前遇到林老爷子不敢上前就算了,怎么连个陌生的许老头靠近了都不发作! 当然这时第一次养狗的谢宝完全没想过,自己跟这两狗也是才见了不久,也属于陌生人范围。两条狗要是真凶狠认生,她可能连牵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谢宝也没在外面多待,直接就回家了。 宋茹那边麻将馆晚上的生意已经开始了。 因为屋里有人,谢宝就把狗拴在了院子里。 听到动静,宋茹出来看了一眼,看她出去的时候还挺高兴,回来的时候无精打采的,就问了下。 想想刚才那件事在大妈们嘴里肯定是瞒不住的,谢宝就主动给交代了。 宋茹听了差点跳起来,“他还敢来是吧?去派出所了?” 谢宝点点头,“是啊,听说被扭送过去了。” 宋茹就去屋里拿了钥匙和钱包,“行,你待着,我去看看。”然后就出门了。 谢宝盘算了下,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许老头把她做的前后事都抖出来吧,这样也好,她到时候就说都是林老爷子授意她做的,顺带把小张来的那天她装肚子疼也归到老爷子的“神机妙算”上。 光环都给别人,许老头以后应该也不敢轻易来纠缠她了,也挺好,她只想安安稳稳地生活而已。 第16章 老王 第十六章 宋茹去派出所干嘛了,谢宝并不知道。 晚上她挺早就睡了,宋茹也不知道是回来的真的很晚,还是早回来了但是在楼下没上来,反正到谢宝睡觉之前,两人没碰到面。 第二天宋茹还是没喊谢宝上学。 她对谢芮佳谈不上是到底是溺爱还是漠不关心,以前谢芮佳就经常不想上学,编一些显而易见就是谎话的借口跟她说,她也帮着打电话给老师请假。 总之她们俩,与其说是家人,不如说更像是搭伴过日子。 不过谢宝想要的稳定生活,并没有如期出现。 因为就在两天后,她的录音突然出现在了微博上,并且被几个有着百万粉丝的大v转发,一下子成了微博热点。 “#抵制校园暴力#”这样的话题,一下子就刷上了热搜。 不到半天,录音里的人物信息也被广大网友人肉了出来,其中就包括谢芮佳的微博。 本来想趁机偷个懒,没想到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谢宝目瞪口呆地看着那99+的消息,宋茹在旁边不紧不慢地试着她新买的丹蔻指甲油。 谢宝看着她,她看着指甲油。 谢宝又点开微博上的录音听了一遍,再看她,她还在看着指甲油…… “姨,这怎么回事啊?”谢宝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宋茹吹了吹半干的指甲,“咱们路口那个开网吧的老王你知道吧?” 谢宝想了想,那是个秃头,大肚子,带着手指粗细金链子的中年男人,不会打麻将,但是经常来光顾他们麻将馆,基本就是给麻将搭子们送钱。 当然他的麻将搭子主要是宋茹组织的,也就是立个名目给宋茹送钱罢了。 以前谢芮佳还十分看不上宋茹跟这种人勾勾搭搭,可现在这段记忆在谢宝看来,那个老王真的是个再好不过的追求者。 宋茹的麻将馆能立起来,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老王在黑白两道的关系,帮她解决了很多麻烦。 而且这个人明里暗里帮衬了宋茹不知道多少,却从来不用这层关系来要求回报什么,十几年如一日地对宋茹。 最近好像是他网吧组织了一队人去市里打什么竞赛,他跟着去了,才出现的少。 她没出声,宋茹就继续说:“小张被逮了以后,他就回来了。他这两天也没事,我就把你那个录音传给他了,让他给想办法。”说着拿起了调成静音的手机看了看,“看,你们班主任都给我打了二十几个电话了。” 谢宝又懵逼了,本以为这件事的结果,最多就是宋茹拿着录音去学校理论,然后学校从中调停什么的,能让她少上几天学什么的。但绝对没想到给闹这么大。 宋茹涂完指甲油又上楼换了身衣裳,问谢宝要不要出去吃饭。 看她这心情大好的样子,谢宝也不好扫兴,就跟着一起去了。 宋茹也没带她去很远的样子,就是附近的露天大拍档。 而且他们去的时候,老王已经点了一桌海鲜和烧烤,开了啤酒在等她们了。 看到谢宝也跟来的时候,老王一瞬间有些尴尬。 谢芮佳看不上他,大家都知道。 像以前老王还是很想跟谢芮佳打好关系的,但是每次他和颜悦色地跟她说话,谢芮佳从来不会给个好脸,不是不搭理装没听见,就是拉个臭脸瞪着她。 毕竟在她看来,眼前这个老男人打她阿姨的主意就是癞蛤丨蟆想吃天鹅肉。 然而老王还是记忆里的那个老王,谢宝却不是以前那个谢芮佳了。 “王叔叔好。”谢宝主动上前打招呼。 老王受宠若惊地瞪大了眼睛,“好好好,佳佳晚上好。” 这反映让谢宝和宋茹都忍不住笑起来。 老王“嘿嘿”笑了两声,搔了搔头,招呼服务员拿菜单。 大排档的菜单就是一张粉红色打印纸,正反两面打印上菜名和价格之后,压在两片薄薄的塑料板当中。 而且因为传阅了一段时间,那菜单已经变得油腻腻了。 老王本来要菜单就是给谢宝的,让她点自己想吃的东西,但是菜单拿到手里就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了,然后就喊服务员拿纸巾过来,想着擦擦再给她。 谢宝毫不在意地接过了,点了自己想喝的饮料,然后就拿着桌上点好的羊肉串吃起来。 老王惊喜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宋茹。 宋茹也没什么反应,也点了其他的东西吃。 老王在心底默默欢呼了一把,不枉费他又是托关系又是花钱的,把这件事给抬到那个热度,学校是想不重视都不行。 坐定以后,谢宝是想仔细看看老王的面相的。 然后她就悲催地发现……老王太胖了! 那大脸盘子圆润的跟十五的月亮似的,眼睛也被脸上的肉挤得快没了,再配上一个肉肉的蒜头鼻,她那点本就上不得台面的本事还真是一点用都没了。 于是这顿饭,全程都是老王一个人在喋喋不休说着他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 宋茹就安静听他说,偶尔插两句话。 谢宝就更是安静了,埋头吃东西——他妈的烧烤太好吃了! 不论是烤韭菜还是烤茄子,还是羊肉串牛肉串,被烤的热辣喷香,撒上孜然和辣椒粉,都好吃得让人想吞掉舌头。 ……想哭t︿t 不过谢宝也很识相,在他们讲话的时候迅速填饱了肚子,然后擦了擦嘴,拿了几个肉串在手里就先回家了,让他俩慢慢吃。 老王被她走之前一口一个“王叔叔”喊的有点找不着北。 宋茹实在看不下去,提醒他说:“行了吧,孩子都走老远了,还瞎乐什么。” 老王又搔搔头,“佳佳今天喊我喊得可亲热了。” 宋茹“恩”了一声,不以为意地说:“孩子长大了,谁对她好,她都知道呢。” 老王也觉得不可思议,他这这才出门一个月不到,回来了待遇就天差地别了。唯一能说通的,当然就是孩子忽然明白事情了吧。 不过其实老王觉得宋茹跟孩子相处模式也很有问题,当然也可能是跟宋茹本身不冷不热的个性有关……他自己是一直没成家,没孩子,他要是有孩子肯定不像宋茹这样带。 当然他也就想想而已,毕竟他跟宋茹这么多年了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她跟外甥女的事情也轮不到他多嘴。 这天宋茹也是给面子,一顿饭耐心地听他说了快两个小时的絮絮叨叨。 老王知道这是她觉得自己事儿办得好,因此心里也是不无得意。 吃完烧烤身上味道重,宋茹回去后就直接上楼洗澡了。 正好谢宝还在客厅看电视,宋茹就跟她提了句:“明天记得去上学啊。” 谢宝立刻就要哭丧着脸反抗。 宋茹又继续说:“咱们又没做错事,你怕什么?缩手缩脚的,倒好像你不在理似的。”然后也不理她了,自顾自去洗手间了。 留下谢宝捂着脸在沙发上乱滚…… 第17章 劝说 第十七章 宋茹说让谢宝第二天去上学,第二天就真的准时去喊她起床了。 谢宝迷瞪着眼睛起床洗漱,弄了十几分钟就套了校服背着书包出门了。 宋茹难得地没回房睡觉,而是在客厅里靠着窗户抽烟。在谢宝出门前,她还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胜利的果实就靠你去验收了。” 谢宝只能一脸无奈地出门了。 到校门口的时候,谢宝手里的包子也啃完了。 她拿了纸巾囫囵地擦了擦嘴,然后就低着头往学校里去了。 这年头手机普及的飞起,智能机又卖的便宜,高中生很少有不用手机的。 而且白天学校里又管得严,手机不能拿出来,大家闷着头只顾学习,晚上可不得玩会儿手机放松下。 因此谢宝的事,也早就在学生之间闹的沸沸扬扬的。 甚至也有家长知道了这件事,特地到学校打听的,生怕自己孩子也陷入这桩风波中。 校长室的电话更是被打爆了,各方的压力接踵而至。 谢宝进了教室刚坐定,本来闹哄哄的班级忽然就安静下来。 早自习前班主任顾老师来看了一次,看到谢宝在也是出乎意料,马上就把她喊到办公室了。 前后在学校混了好几天,谢宝对老师的敬畏也没有了。 现代这社会基本是有钱就能上学,老师拿钱做事,只要你不在学校光明正大地干坏事,就不会有从前那种被扫地出门的事情。 并且即便被退学了,走走关系再换个学校也不是特别难的事。 心里那点敬畏没有了,谢宝就也开始有点油了。 顾老师的办公室就在楼梯的拐角处,地方不大,但是只有他和隔壁班的班主任两人用。 他把谢宝喊进去以后,一时间也想不到该从哪里说起。 谢宝见他不开口,也不催,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了。 顾老师有点无语,没见过哪个学生被喊到办公室来敢这么自由散漫的。 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况,眼前这孩子也没犯什么错,那段录音他也听了,知道她算是受害者。 “网上那段录音的事你知道吗?”琢磨了半天,顾老师终于开口了。 谢宝老老实实点点头,“知道。” “那你怎么想的?”顾老师又问。 谢宝呆了一下,“没想什么啊。” 顾老师叹了口气,继续说:“谢芮佳啊,不是老师说你,你说你有困难可以找老师嘛,怎么想着把事情闹成这样,你说现在弄成这样,谁的脸上都不好看……我知道你们小孩子鬼主意多,可是现在这样,你就没想过这样会给学校和家长造成多大的困扰吗……” 谢宝挑眉看了看眼前的顾老师——这是个五短身材的矮个子男人,国字脸塌鼻子,左边嘴角下还有一个很明显的“媒婆痣”。这种面相不用分析也知道他是个容易犯口舌的。 “老师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吧,”谢宝打断道,“并不是我想给大家找麻烦,而是别人想找我麻烦。至于学校的困扰,我想最大的‘困扰’就是纵容一个有亲戚在学校当老师的学生仗势欺人吧。刘淼和张娇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自从微博录音曝光以后,已经不止一个同学给我发私信说他们的遭遇了。而且这些同学还说,他们可都是跟学校反应过的,但是学校的意思是这不过就是孩子之间的玩闹,教育了她俩几句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顾老师被他说的有点尴尬,本来按照他以往的经验,谢芮佳这样的学生,平时话少人也内向,就算一时打了歪主意把事情闹大了,只要他给施加一点压力,总能让她不敢再往外透露什么。 学生嘛,都是怕老师的。又没经历过什么事,耳根子最软了。 可眼前的小姑娘非但不怕他,说话的时候不慌不乱,还似笑非笑,语带嘲讽。 顾老师想了想,又扯出一个亲切的笑容来,“老师知道你是好孩子,这件事错肯定不在你。而且你看马上同学们都要文理分班了,正当要紧的时候,你现在把这件事弄的这么大,不是让大家分心吗?任老师说你语文成绩一直是年级里名列前茅的,就是理科方面差了点,但是以后分到文科班那就是尖子生了。好学生嘛,也要有好学生的样子,不要再惹是生非了。” 谢宝差点给听笑了。这老师糊弄谁呢,还用先给一巴掌再赏个甜枣的手段,在她这出千做局、专打心理战的行家面前耍大刀呢! 顾老师看她不说话,还以为她被自己说动了,正准备再加把火,谢宝已经开口道:“现在这些私信爆料,我都没往外说。老师要是真给我扣一个‘惹是生非’的帽子,我还就非把这四个字给坐实了。到时候可不只是牵扯什么‘校园暴力’了,而是整个学校的问题了……” 顾老师被她这态度弄的也上了火气把,把手上的被子往桌上重重一放道:“谢芮佳,你这是在威胁老师嘛?!” 谢宝往后退了退,不紧不慢地说:“我只是提醒您一下,还有这么一件事罢了。而且,”她顿了顿,“眼下学校里关注这件事的同学还有不少,我想老师还是把动静弄的小些吧。别回头把走廊里的同学都吸引过来……” 顾老师抓着茶杯的手紧了紧,眼前这姑娘实在太难缠,简直油盐不进! 局面有些尴尬,正好外头早自习的铃声也打响了。 谢宝不想跟他纠缠,打嘴仗这种事她虽然不会输,但是对手把他当成无脑的傻逼,这就有点不好玩了,简直是在侮辱她。 ……不能因为我过分可爱,你就欺负我啊! “顾老师,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上课了。”谢宝笑了笑,“您要还有什么要聊的,就找家长吧。毕竟听老师刚才的意思,学生的责任毕竟还是学习嘛!” 说着也不等顾老师反应,自己拉开门就三步并作两步回教室了。 顾老师想喊住她已经来不及了,这时追出去也觉得不好看,因此只是叹了口气,认命地给校长拨了个电话。 校长听说顾老师没把学生给劝下来,对他也是一顿数落,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怪他连个十六七岁的学生都治不住。 录音里的两个欺负人的学生现在被记了过,暂时没让她们来学校。 但是保不齐会不会有多事的人再来八什么□□,校长还是希望顾老师能做好谢宝的工作,把这件事给掩过去。 只要当事人都不追究了,别人还能多说什么呢。 横竖也就是高中生之间的矛盾,过不了几天就被忘了。 顾老师只觉得两头不是人,只是因为平时里他算能说会道,校长也不能把这事儿都揽到他头上啊。 可他也就是心里想想,并不敢在电话里顶撞校长,只说今天放学会去家访,一定把这思想工作给做通。 第18章 家访 第十八章 顾老师和校长的谈话,谢宝当然不知道。 从顾老师那里回来以后,她就摸回自己位置了。 班上的同学虽然对这件事很好奇,但是因为没有一个跟她关系好的,也就没有真的主动上来搭话打听的。反倒是因为欺负她的人听说这两天都不来上学了,班上一些平素里也搞过事儿的不免有些心慌,更不敢主动再来跟她打交道了。 是以,尽管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谢宝这一天学上的,还是跟玩儿似的。 而在谢宝放学之前,顾老师跟隔壁班的班主任打过招呼,让他帮着照看些,他自己则对着谢芮佳以前填过的信息去家访了。 那片老城区并不好找,以前虽然算是繁华一时的经济中心,但是几十年前道路改建、商业区重新规划以后就渐渐没落了,如果不是本地人可能连街道名字都没听说过。 顾老师家里是附近乡下的,在城里上了大学才找工作教书的。因此虽然算是本地人,却对这片地方一点都不熟悉。 他坐车到了附近的公交站,然后照着手机地图上的导航来回找了几圈,还是没能找到地方。于是只能在路上求助行人,可这些人也有一些不靠谱的,明明自己心里不清楚,就胡乱地给他指了方向,害顾老师又是一通乱转。 因此平时谢宝二十分钟肯定到家的路程,他足足转了快两个小时。 等他好不容易找到了门牌号,刚准备按门铃,就听到里面“哗啦呼啦”洗牌的声音。 恰好宋茹叼着烟出来看院子里的那两条黑背,就看到了夹着公文包,满头大汗,正徘徊犹豫的顾老师。 “门没关。”她淡淡地扫了一眼,然后继续弯着腰逗弄着那两个热络的小家伙。 顾老师拉开门进去,宋茹拍了拍狗狗的头,带着他往里走,“马上散台了昂,你是来找人的?” 她把顾老师当成普通客人了。 顾老师掏出纸巾擦了擦汗,一边四处打量周围的环境,“我是来找谢芮佳的家长的。” 宋茹抱着手臂戒备地转身看他,他才又继续说:“我是谢芮佳现在的班主任,现在想跟她家长聊聊她在学校的一些事情。” 宋茹不冷不冷地“哦”了一声,竞直走到旁边一间屋子里,跟帮忙的吴阿姨说了一声,然后才出来对顾老师说:“楼上说吧,楼下人多。” 顾老师教书这么多年,一年家访好几十次,见过那么多家长,但没有哪家像她们家一样是这种态度的的。不过平时宋茹帮谢宝打电话请假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种态度,他因此还挺有印象。 再看眼前这个女人,画着跟这片破旧城区不同风格的妆,棕色大波浪,黑色修生连衣裙,加上十厘米的高跟鞋,怎么看都不像当家长的样子。 顾老师一时间也有些摸不清了,不过对方既然这么说,他也就跟着他上楼了。 宋茹带着顾老师上了楼,也没说找什么的东西招待人家,就是把客厅茶几上杂乱的饭盒一股脑拢到垃圾桶里,然后拿一次性杯子给他倒了杯水。 顾老师这时也不管她这冷淡得奇怪的态度了,琢磨了一下措辞,就开口试探道:“谢芮佳前段时间在学校被坏学生欺负的事情,你知道的吧?” 宋茹“恩”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顾老师擦擦汗又继续说:“我觉得吧,这种事当然是由我们老师和家长一起处理就好。毕竟孩子们都小,这种事一个弄不好,不论是对谢芮佳本人还是对那两个孩子……” 宋茹嗤笑一声,“她们欺负我们家孩子,又是恐吓又是抢钱的,倒要我们反过来顾忌她们?老师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 宋茹这样的成人,跟学校里的那些学生当然不同。 顾老师虽然自诩口才出众,但是绝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跟学校里的学生和老师打交道。 但宋茹不同,她是在社会上摸爬打滚过来的,顾老师从进来她就想好怎么对付他了。 她们家孩子在学校被欺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学校里的老师不闻不问,她知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是之前谢芮佳一直没跟她提过一个字,她就让她自己处理了。 不过这次既然孩子难得肯跟她交心了,宋茹也不会坐视不理,这破学校当初她就觉得不好,一个个都什么牛鬼蛇神。她让老王把这件事闹大了处理的时候,就开始打听别的学校,准备让谢宝转学了。 所以她当然对着现在上门的顾老师没个好脸。 顾老师被她这话呛住了,他是万万没想到谢芮佳的家长居然也这么难说话。 而且看对方的态度就没有跟他好好谈的意思,刚起的话头就这么被掐灭了,顾老师也是觉得尴尬得连喝了几口水。 不等他再开口,宋茹就不客气地说:“开门见山地说吧,您这次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顾老师干咳两声,“这件事闹到了网上,已经引起了各方的高度关注,我们校方当然更加以重视,已经对那两个学生做出了处理……你们家长也是只是想为了自己孩子好,并不是想故意闹事对不对?这件事进行到这里,已经对大家都造成了困扰。当然啦,我们校方也明白孩子嘛,心性儿大,一时下不去这口气就把这件事传到网上了,我们并不会责怪她什么的。” “这个录音是我传的,谢芮佳不知道的。” “啊?” “我说,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找人弄的,谢芮佳本人不知道。” 宋茹又解释了一遍,顾老师目瞪口呆。 “你们家长这样就不对了!如果是孩子的事,他们年纪小不懂事,这么冲动还算合理,大人的事情就不能好好商量嘛?我们校方对这种事肯定不会置之不理的,又何必这样?” 宋茹从桌上的烟盒抽了一支细长的女士烟夹在手指间,“录音的内容您也听过了吧,那两个孩子可是有‘后台’的,我们哪知道告诉学校最好会是什么结果,将来说不好在学校给我们谢芮佳小鞋穿,她那个孩子脑子比较木讷,被人欺负了也不会说的,这不是更让人操心吧。” 联系到早上谢宝的反应,顾老师是绝对跟“木讷”两个字的,不过这时候他也不在这点上反驳宋茹,只是说:“那像现在这样把这件事闹大以后,对孩子就真的好嘛?就算你们家长觉得另外两个孩子不在你们的考虑范围内,可是谢芮佳本人呢?这件事也是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以后学校里还有谁敢和她玩,一个闹矛盾就把人捅网上去了……” 相较于顾老师的激动,宋茹从头到尾都很镇定,“这朋友吵架跟被勒索敲诈能一样嘛?再说不玩就不玩呗,我们家也不稀罕。” 顾老师咬了咬牙关,才忍住大声争辩的冲动,好不容易扯了个笑容出来,“那你们家是想要什么处理结果呢?一切都好商量。” 宋茹耸耸肩,“不要什么结果。我准备给孩子转学了。” 顾老师一下子站了起来,“孩子都高中了,都在我们学校上了一年了,说转学就转学?这附近除了我们一中,就只有那个乌烟瘴气的二中了,难道你们家还想把孩子送到那里去?” 宋茹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将来的打算就不劳您操心了。我还能害她不成?” 顾老师也有些激动,“我是来找好好商量的,可你这样的态度,是想把事情好好解决的态度嘛?” “我可没求您上门来解决什么。”宋茹给了顾老师最后一击,直接把人气走了。 顾老师临走前还十分肯定地跟她说,“有你这样当家长的,孩子长大了早晚要吃亏的!” 宋茹连眼皮都没抬。 谢宝放学回家的时候,远远的看到一个人影从家里出来,特别想班主任。 回到家一问,果然是他。 这人居然还跑到家里了,不过看他刚才脚步匆匆的样子,应该也没从宋茹那里捞到好处。 宋茹也挺看不上这学校的,派个人来当说客,就是解决问题了?下次再是这样的跳梁小丑来,她连门都不让进。 谢宝听了那叫一个高兴啊,宋茹看不上才好啊!这样她就有理由再逃两天学了! 她那点小心思都摆在了脸上,宋茹一下子就戳破了,“别瞎乐,学校还得去。这两天我再让老王打听打听,看到底给你转到哪里好。” 谢宝一下子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一点儿都笑不出了。 挣扎了一夜无果,第二天谢宝还是不清不远地起了床。 洗漱的时候她随意地照了照镜子,然后就觉得自己好像哪里不对劲。 可再仔细看看,又跟平常没什么不同,她就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恰好宋茹要用卫生间,看她老不出来,以为她是故意拖延时间,就在门口使劲催。 谢宝就也没多想,迅速收拾一下就背着书包出门了。 第19章 意外 第十九章 刘淼这个人,其实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 她们家的条件并不好,爸妈早前都下岗了,这么多年两个人就支撑个煎饼摊子卖煎饼,而且家里还有个身体不好的哥哥,看病很费钱,要不是她有个远房舅舅在学校给她申请了贫困生的名额,可能她的学费都是问题。 别人家的女儿都是小公举、娇娇女,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只有她家里,因为爸妈生她的时候年纪已经挺大了,加上多年操劳,看起来就跟她爷爷奶奶似的,所有等她长大一些后,家里的很多活儿都是她在做。 虽然上头有个哥哥,但是哥哥有心脏病,一点都不能受累,也正是因为这样,爸妈才生下了她。 有时候她觉得爸妈就是想多生一个能干活的当苦力而已。 不过平时她在学校仗着舅舅的关系,算是没有人敢惹她。这多少让她不平衡的心理平衡了一些。 她爸妈知道她在外面脾气不好,但因为觉得亏欠了她,也并不多说她什么,只是逢年过节都会买些东西送到当老师的远房表亲家里。 如果没有谢宝这回事的话,刘淼应该就是以这种状态过完她“骄傲”的三年高中生活。 可是现在事情闹开了,虽然学校具体的处分还没下来,却让她暂时先别上学了。 这可愁坏了刘淼的爸妈。他们根本不懂什么微博什么网上“人肉”,只知道是自己女儿在学校里做了不好的事,现在人家不让他们闺女上学了。 他们再问刘淼,刘淼当然不可能如实说自己做了什么事,只说自己跟别人吵架了,然后恶作剧地拿了人家的东西而已。 听着事儿也不大,刘淼爸妈就买了东西去了那个亲戚家里,谁知道门还没进,就被人赶了出来,说是因为他们的好闺女,自己家的饭碗都差点丢了,现在都只能先在家避避风头。 处理结果还没正式下来,刘淼本来抱有一丝侥幸。 毕竟自己还未未成年,而且只是拿了谢芮佳几百块钱。如果把钱还上的话,应该也只记个过就行了。 可是她爸妈从远房舅舅家回来有后,把情况那么一说,刘淼就懵了。 刘淼妈妈一边哭一边说:“淼啊,你这是到底在学校犯啥错了,你舅连门都没让我们进。说是多半这个学校不能让你待了,让我们自己想办法。可咱们家还领着助学金呢,要是换了个学校,怕是不好再申请了,加上转学的费用,这得是多少钱啊……” 她爸爸就蹲在旁边抽烟不说话。家里的气氛浓重极了。 最后她妈妈又说:“不然你去跟人家道个歉吧,都是同学,只要人家不追究了,学校应该也不会管吧?” 事到如今,他们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了。 刘淼虽然不情愿,可也不想天天做在家面对着唉声叹气的父母,于是就想着去找谢宝好好说说。 反正她印象中的谢芮佳一直是唯唯诺诺、畏畏缩缩的,很好说话。 谢宝这天跟平时一样地去了学校。 班主任顾老师倒是没再给她做思想工作了,可是这顾老师的眼神是越来越奇怪了。 谢宝也懒得理他,反正宋茹也说帮她转学了,以后都不在这儿待了,顾老师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平平稳稳地到了放学前最后一节课。 本来是班会课,但是学校临时组织了一个会,所有老师必须到场。 顾老师就让大家改上自习。 眼看着就到了放学的时候,老师们还没有散会。 谢宝可不是那种老师不会来,等到放学时间过了都不走的学生,放学铃还没响,她就收拾好了书包从后门溜出来了。 学校里的教工趁着同学上课的时候拖了地,谢宝出去的时候看到人家刚拖好地、收了拖把走人。 她刚下到二楼的楼梯口,她就遇到了一个熟人。 也不是别人,就是想趁着放学的时候来找谢宝道歉的刘淼。 两人打了个照面,都是一愣。 不过谢宝的反应也快,先往旁边跨了一步,跟她拉开距离。 刘淼来之前还觉得挺难开口的,现在既然都遇上了,周围静悄悄的也没有别人,她也就没那么难为情了,“谢芮佳,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对不起,我已经知道错了。” 谢宝“哦”了一声,并不是很关心她说的话,反正她过去一直欺负的是原来的谢芮佳,并不是现在的她。 刘淼看着抱着手臂靠在墙上的谢宝,总觉得她跟自己印象中该有的样子很不相同,本来打好的腹稿现在开口也变得艰难了…… 但想到爸妈在家的样子,她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说:“顾老师让我这段时间先不要来上学,我爸妈都很着急。你看,你能不能去求求情,让我先回来时上学……要是、要是你还生气,我回头人让我爸妈亲自去你们家道歉行不行?” 谢宝撇撇嘴,“你能不能回来上学不是我能决定的,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也没用,还不如去找找校长,看他怎么说。” 其实谢宝觉得她这样挺没劲的,都十七八岁的人了,自己还不能为自己的事负责任嘛?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后果,总扯上父母算怎么回事。 刘淼看她不松口,也有些急了。 正好学校的放学铃也打响了,教室里开始闹哄哄的了。 “那这个钱我先还你,你拿了就当我没有拿过你的钱好不好?”她说着就拿了几百块钱要往谢宝手里塞。 谢宝一看那一沓钱就知道数目不对,她被刘淼和张娇两个人拿了小两三百,有零有整的那种钱,刘淼现在手里起码有五六张红色的人民币,明显就是想多给她的。 “我不要!”她用力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刘淼抓着她的手不肯放,一边急切地说:“你就拿了好不好?这些钱是我爸妈给的,只要你拿了就别生气了……” 谢宝急的直跳脚,刘淼帮家里干惯了活,手劲大得很,她现在的身体也是娇生惯养没什么力气的,根本争不过。 两个人你推我往的,加上地上又是台阶上还没干,谢宝滑了一下,就从楼梯上骨碌碌地滚下去了…… 这一滚,就从二楼楼里口,滚到了靠近一楼的拐角。 刘淼当时就懵了,毕竟对方刚刚是为了从自己手里挣脱出去才跌出去的! 恰好也有同学背着书包下了楼梯,看到有人滚下去,一家子就大喊起来…… 一眨眼的功夫,很多同学都从自己班级探了出来,有人去看滚在地上的谢宝的,也有去会议室找老师的。 刘淼木愣愣地呆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而另一个当事人谢宝,她都恨死了! 滚下去的那一刻她眼前一黑,接着是身上各处传来的疼痛,再然后……她居然他妈的就出来了! 看着自己熟悉的散发着乳白色光芒的手脚,她真是扑上去咬死刘淼的心都有了! 好不容易有了新的身体,这尼玛就给撞出来了!她才活了几天啊,还没活够呢! 要是真有恐怖片里那样的能力,她一定当场就把刘淼给弄死,让她也常常当孤魂野鬼的滋味! 第20章 狗生 第二十章 当然谢宝的想,也只是想而已。 现在她能做的,只是待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老师和同学七手八脚地把她的身体往外抬。 而刘淼,已经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趁着混乱走掉了。 当然事发的时候是有同学看见的,因此谢宝倒不担心她真的能走脱。 不过这时候比起刘淼的下场,谢宝更是头疼自己的去处。 要是再像上次一样,被拘束在死前的场景里,她在学校哪里去再找一具新的身体?! 不过好在当她试着往外走的时候,没有丝毫阻拦地就除了学校。 可是到底该去哪里,她也迷茫了…… 来来回回的人从自己的身体里穿过,天色渐暗。 如果说她认识的人里能帮到自己的……大概只有那个精通算卦的玄门中人的林老爷子了吧! 谢宝努力回想了下上次他给的那个地址,那是个离市中心不远的办公楼,就在她上次去过的新华书店旁边。虽然记不清具体是哪一间了,但好歹知道个位置。 等她循着记忆蹭上公交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看着那一整栋的办公楼,谢宝才发现根本无从找起。 而且那些什么电影小说都是骗人的,她根本不能穿墙而过……只能穿过生命体罢了! 先前蹭公交还好说,难道接下来还要蹭电梯,蹭每个公司的门禁嘛?! 她抱着脑袋蹲在大厦门口,心里忍不住把刘淼骂了又骂! 可忽然的,一辆黑色轿车停在眼前。 大厦里出来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谢宝一看,又是熟人啊! 那是林老爷子身边的保镖啊! ……那个小谁来着? 他想人家的姓氏的功夫,那人已经准备上车了。 谢宝也不含糊,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上了车。 车开了快一个小时,终于停下。 谢宝只知道看方向是出了城,但并不知道这是到底在哪里。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西装男下了车,进了一幢三层的别墅。 黑衣男走的很快,谢宝连走带小跑地一边左顾右盼一边跟上,一路从一楼走到三楼。 黑衣男止步,谢宝一个没注意直接穿过他撞到了门上。 ……额,有点囧,好在没人看到,也不会疼。 西装男敲了敲门,里头果然传来了林老爷子的声音—— “是小宋回来了?进来吧。” 西装男小宋不发一语地推门进去,谢宝紧跟其后。 屋里林老爷子正坐在轮椅上,拨弄着自己的龟甲。 小宋蹙了蹙眉,道:“您又起卦了?最近医生不是说了,您不宜再耗费心力了。” 别人都道林暨南性子清高,因此才一卦难求。 却没人知道占卦的时候需要精神和意志高度集中,每起一次卦、解一次卦对占卦者本人都是极大的损耗。 到了林老爷子这个年纪,一个月也就勉强能起几次卦,多了免不了要犯头疼。 林老爷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是老了,可也没到这么不中用的地步。” 小宋给林老爷子添了水,站在一旁听他说话。 林老爷子饶有兴致地拨弄着桌上的铜钱,他就在旁边看着,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问道:“您这是在找人?” 林老爷子打趣道,“哟,现在还能看懂我的卦了,不容易。” 小宋还是面无表情,“跟着您久了,多少知道一些。再说您这卦都起多少回了,我每次看一遍,再蠢都记得了。” “是啊。”老爷子叹了口气,“都多少回了,该找的还没上到。今日便是宗主给的三日之期,可我算来算去,只能算到这大概的位置,其余的却是一无所获。” “您也不用太担心,本就是虚无缥缈的。宗主找的又不是活人……” 他们俩说这话,谢宝百无聊赖地在屋子里乱晃。 屋里都是古色古香的装饰,家具都是红木的,墙上还挂了几卷名家古画。桌上的文房四宝,多宝阁里的各种摆设,甚至是在角落里趴着睡觉的小京巴,都给人一种穿越了的感觉。 谢宝进来的时候本来还满怀希望,可当她在林老爷子面前又是手舞足蹈,又是大喊大叫,对方却无动于衷的时候,她就死心了——人家根本看不见她! 她这时候也不关心他们说什么了,只是蹲在一旁逗那只狗。 那是小京巴雪白雪白的,没有一根杂毛,像个雪团子似的,正耷拉着脑袋打瞌睡。 可是神奇的时候,当谢宝在摸它脑袋的时候,它却像有感应似的,睁开迷蒙的睡眼抬起了头。 对上那双湿漉漉、乌溜溜的圆眼睛,谢宝的心都化了…… 好想抱一抱啊! 她伸着手倾身上前,那小京巴不乐意地偏过身子打了个滚儿。她一个没收住,往前踉跄了一下…… 下一秒,她看见了自己眼前毛茸茸的爪子…… 她往左看了看,是高出头顶许多倍的椅子。往右看了看,是一个装着清水的小木碗…… 啊啊啊啊啊啊老天爷,我日你祖宗! 老子是说想要新身体,但是老子没想变成了一条狗啊!一条狗! 平时乖巧的小京巴忽然惨叫起来,正在谈话的林老爷子和小宋都停了下来,奇怪地看了看它。 而角落里的那个“它”正想不开地用脑袋撞墙…… 我的神啊,再让我撞出来吧!撞出来吧!我就是到处票着玩我也不想当狗啊! 此时,外头忽然有人敲门。 小宋询问是谁,外头人只答是“贵客”。 林老爷子和小宋对视一眼,小宋心领神会地开了门,然后侧身恭请那人进来,接着就带上门出去了。 进来的人穿着十分怪异,戴了个大大的黑色斗篷,从头一直盖到脚踝。 谢宝这时也不管这人,只是止不住地骂娘和伤心。 那人听到小狗的惨叫声,转过头去看了她一眼。 那是一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带着言语难明的威慑力。一下子就让谢宝安静下来。 两人,啊不,一人一狗对视了十几秒,那人才移开眼睛。 林老爷子本是坐在轮椅上的,这时已经自己转着轮椅从书桌后绕到了前面,拱手道:“宗主今日怎么亲自来了?” 那人轻轻一笑,一开口居然是一副少女嗓音,“老爷子出来久了,想必是忘记某的嘱托了,这地方确实不错,想来您是待得久了,真想在这里颐养天年了。”谢宝听完竟莫名地觉得熟悉。 林老爷子不喜不怒,“宗主想必也知道属下在这里筹谋已久,附近有水域的地方更是一个不落地勘察过,只是您要找的那位实在是……” “算了,”那少女道,“既然找不到,就算了。只是我这具身子,怕是用不了了,你追随我多年,我来也并不是责怪你,只是既然得了你‘找不到’的准话,我也该找找其他后路。” 林老爷子又问,“那那位孙小姐……?” “我这次来就是一并将她带回去的,这段时间也是给老爷子添麻烦了。” 老爷子呵呵一笑,“不敢不敢,为宗主做事,何来麻烦之说。” 谢宝可没心思听他们打官腔,不敢叫唤,她光顾着在毯子上磨爪子了。 林老爷子和来人打了半个多小时的太极,那人才走了。 谢宝在角落里用爪子盖着头,心想总算走了,这人不知道什么来头,可太吓人了。她笼在斗篷里,她其实刚刚也没看清什么,只是觉得一股威压扑面而来,让她条件反射地生出了畏惧。 可是听声音明明年纪不大,怎么会那么恐怖?! 她胡思乱想的功夫,林老爷子又把小宋喊进来交代了几句,说的大概都是怎么送走那位“孙小姐”的事。 谢宝兴致缺缺。然而半个小时后,她看着又进来几个保镖式样的人,把她连窝带狗地往咯吱窝下一夹,就给往外带了。 等他茫然地被带出了别墅大门,看到一列黑色车队,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被人簇拥着上了车, 她也被人放到了其中一辆车上,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她这条狗也是属于那个“孙小姐”的!再联系之前那个黑衣人跟林老爷子说的话,想到以后可能还要经常面对那种可怕的家伙…… 我的狗生还真是一片灰暗啊!by谢宝 第21章 男人 第二十一章 当车队一口气开出了海城,上了高速开了两个小时,才到了另一个城市的郊区。 比起林老爷子的独栋别墅,这更像是个整个一体的庄园。 从公路旁的入口处就设了关卡,开进去以后更是能看到很多来回巡逻的人。 谢宝扒着窗户看了好久,越看就越失望,这么远的距离,凭借她现在的狗身根本不可能跑回去。 她越想越觉得悲伤,狗途漫漫,难道真的就回不去了嘛? 不过也没来得及感怀太多,她又连狗带窝地被人夹着带下了车。 这庄园里面看起来比外面更大,一眼望过去是整排外观上一模一样的三层别墅。 她被抱紧了其中的一幢,当然在她进入之前,那位众星拱月的孙小姐已经早就被安顿进去了。 谢宝被安放到一楼的客厅的沙发上,其余的人都有条不紊地忙着自己的事,有的打扫卫生,有的搬搬抬抬,反正都在重新布置这个房间。 忽然她听到“嗒嗒嗒”的高跟鞋声从楼梯上传过来,再抬头一看,正是那位孙小姐换了身衣裳下来了。她瓜子脸,白皮肤,大眼睛,纤腰长腿,是很传统的美女长相,不算过分惊艳,气质却让人难忘。 孙小姐走到沙发上将谢宝抱到腿上,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她脑袋上的毛。 只是谢宝却觉得这人手劲忒大了,自己脑袋都要被撸秃噜了。 而显然那位孙小姐是顾不上这些的,她正双眼发直地想事情。 谢宝也不敢在她手里挣扎,毕竟人还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回头再把它给扔出去,她连狗生都没得过了。不过好在孙小姐只抱了她一会儿,就站起身来往外走。 门口站了几个保镖模样的人,统一的黑西装黑墨镜,双手负在身后站着。 孙小姐刚到门口,就被他们拦了下来。 “他人呢?我要见他!”她说。 但并没有人回答。 接着她的声音就拔高了一个八度,“你们这是非法拘禁!你们知道我是谁嘛?敢这么对我,要是被我爷爷知道了,你们一个个都不得好死……把你们宗主叫来,我有话跟他说!” 然而门口的保镖就跟石墩子似的,只是拦在门口,一点反应也无。 孙小姐越来越烦躁,指着她们破口大骂,肢体动作的幅度也越来越大。 谢宝从沙发上一跃而下,躲到了沙发和墙壁的之间的空隙。 孙小姐在门口骂了足有二十分钟,这才喘着粗气又走回来,高跟鞋被踏得“笃笃”作响。 她被气的来回打转,无从发泄,最后抄起茶几上的整套白瓷茶具摔了个粉碎。这还没完,接着连茶几都被她推翻了。 谢宝赶紧往空隙里又缩了缩身子,别回头她发神经把自己拎起来给摔了。 孙小姐在客厅里摔了个便,能摔都被摔了个遍…… 那些保镖和仆人却连眼皮都没抬。 最后孙小姐被气的又“咚咚咚”地上楼了。 看她确实走了,谢宝才爬了出来。 这得亏她机灵啊,不然照着那女人的脾气,自己估计也得遭殃。 也是这时候,那些仆人才活过来了一样,开始了各有所职的清扫工作。 谢宝也被从地上放回到清理过碎玻璃茬的沙发上。 当一条狗有多无聊呢,反正她趴在那儿看了所有人的清理工作。 当所有人又站回到角落的位置后,她试探下性得跳下了沙发,在屋里从客厅逛到饭厅,一路都畅通无阻。可是当她试探性地想往门口蹿的时候,就被人提溜着后颈给提进去了。 连那位看来有些来头的孙小姐都没能出的去,谢宝也就不再挣扎,安心地滚回了沙发上。 收拾完这些以后,佣人们也开始忙碌起晚餐。 谢宝的肚子咕咕响,扭着小狗屁股去厨房要吃的了。 厨房不比客厅铺了地毯,而是用的大理石瓷砖。 谢宝的小爪子刚踏上去,就发现自己抓不地,一步三滑地扭着屁股,好不容易在走到那水晶石灶台下。那里正有一排人正在忙着准备食材。 谢宝下意识地就去看做饭的女人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妇人,穿着和其他佣人一样的白色衣服,这是狗狗本身的条件反应,想来这个人就是以前照顾它的。 谢宝用前爪扒了扒她的裤腿,她低头看一看,见是一直雪白团子似的小狗正眼巴巴望着自己,微微一笑,去冰箱里拿了牛排出来…… 十分钟后,谢宝看着自己面前盘子里的那块肉多汁厚,火候得宜的昂贵牛排,真是忍不住感叹这年头怎么还是人不如狗啊! 本来她刚才心里还在挣扎,万一一会儿人家给她喂狗粮,她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呢? 她眼下身体上的感觉书属于小京巴的,吃狗粮那肯定是合胃口的。 ……可是她好歹也是个过过好日子的人,这都沦落到吃狗粮了!得多丢人啊! 不过再想想自己小时候,吃不上饭的时候只能讨饭,饥一顿饱一顿的还感叹过活的不如那些太太们的宠物狗,眼下这好歹也算一偿夙愿了……个屁! 谁他妈的好好的人不当,真想当狗啊! 可是现在对着这牛排,她之前无比挣扎的心理活动就显得十分可笑了。 ……人家的狗根本不吃狗粮,吃外国牛排的好吧! 她一边狠狠地想着,一边大力地咬着那鲜嫩的牛排。 没一会儿功夫,就吃了精光。 那老妇人见她吃完,就收走了盘子,从柜子里拿了一桶营养米粉用热水冲了,一勺一勺地喂给她吃了,最后还喂了一个橙子。 而她吃饭这顿饭的功夫,其他人已经做好了孙小姐的晚餐并放在托盘上给她送了上去。 不过没多久,那个送餐的人就收了一堆碎盘子和狼藉的食物回来,显然对方是没吃就给直接砸了。 这些人也不焦躁,重新准备了一份,又用不锈钢的餐具装着送了上去……如此反复到第五次,楼上那位才算收下了那份晚餐。 谢宝一边吃水果,一边看得咂舌,这位的脾气还真是非一般的大。但显然这里的人并不是真的听命于她,而是那个什么宗主的人。 那位孙小姐虽然看似被供了起来,其实就是被软禁在这个金丝笼里罢了。 可是那个宗主不是个少女吗?软禁这么一个大美人干嘛? 谢宝没有想太久,就被喂食她的妇人牵着去散步消食了。 在别墅周围绕了一圈,谢宝凭借着狗狗强大的方向感记大概知道了旁边其他房子的位置。 让她诧异的是,这些房子,路旁的雕塑,甚至那些修剪得很好的大型树雕,都是严格按照五行术数中奇门遁甲的路子放的。 如果不是在这里生活很长一段时间的人,即使是自认方向感强大的人,都容易在这些包藏玄机的建筑里走迷。 在外面溜达了半小时,那老妇人就把她牵了回去,进门前还用湿纸巾给她擦了四只脚。 刚跑进屋子,谢宝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就像上次进入谢芮佳的身体,她用了大半天的功夫融合了原主的记忆,现在当了几个小时狗的谢宝,也有了动物强大的直觉。 她脚下一顿,放轻了动作慢慢走了进去。 果然客厅中央正站着那个穿黑斗篷的宗主。 ……可是好像有哪里不对,之前那人的身量明明不高,身形也略单薄。 但是现在站在那里的人,个头大概有一米八,身材也算健硕,跟之前她看到的绝对是两个人。 然而动物的直觉又骗不了人,那个人光是站在那儿,就让她觉得喘不上气了。 不过屋子里的人显然没人理会谢宝这只小京巴,正有一个保镖在给那个穿斗篷的人汇报情况—— “孙小姐回来没多久就吵着要见您,屋里的东西已经都换过一遍了。” 穿斗篷的人轻声“嗯”了一声,嗓音是清冽的青年男子的声音,“随他去吧。这几天我要闭关,你们多派人手看着她,至于孙成林那边,让林老爷子和李黔都盯着点……不过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他最疼爱的孙女还在这里呢……” 他的交代还没完,忽然就身子一软往旁边倒下。还好旁边的保镖身手敏捷,一下子把人给扶住了。 “宗主,您没事吧?” “到时间了,送我回去。”那个人的气息忽然变得飘忽不定。 保镖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熟练把人往肩膀上一扛,就往外走去。 他这一倒,谢宝身上的威压也陡然轻了起来。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保镖把那个人给扛走了……保镖喊那个人宗主,难道这个组织里所有穿斗篷的人都担任着宗主的职位?还是说,这个男人跟之前的少女就是同一个人?! 第22章 纵火 第二十二章 那个像黑麻袋是似的被人扛走到的宗主,一直存在谢宝的疑虑中。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那个人却并没有出现。 有的只是来来往往的佣人,和永远站在门口看守的保镖。 谢宝待的这几天,也把人物关系都模熟了。 那个照看它的,叫祥嫂,是照看这里的老人了。其他年轻一些的佣人都听她的。 之前跟那宗主报告情况的,是保镖里的头头,叫李贺。 那位孙小姐被困在这里,一天至少得闹三回,早中晚各一次,比这里的饭点还准时。 比起她的焦躁,谢宝就惬意多了。 这里吃得好,喝的好,睡得好,还有专人伺候,洗澡都不用自己抬手的。 就是有一点,大小便的时候太羞耻了。 她总是不好意思当这么这多人的面用狗厕所,毕竟那些人在几步开外站着呢。 不过后来憋得没办法了,她就从茶几上叼了张报纸到厕所,蹲在报纸上给拉了。 不过这日子舒服归舒服,谢宝当然还是想回到谢芮佳那具身体里的。 她这两天也冷静下来了,想清楚了,照理说一个好好的人,不可能滚下一层楼梯就给摔死的,最多也就是摔个昏迷。 很有可能,那具身体还没有死,如果她现在回去的话还来得及。虽然当时并不知道谢芮佳被送到了哪家医院去,可是如果回到宋茹身边的话,应该还是能找到的。 但是显然昏迷的身体是撑不了多久的,她必须得尽快回去才是。 就在她越来越急躁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楼上那个蠢女人,找了个打火机把房子给点了。 谢宝还算第一个知道的,她先是闻到了很浓烈的酒味,接着就是焦糊味……她使劲嗅了嗅,确定自己没闻多,就第一时间从沙发上跳下来,冲着楼上狂叫。 祥嫂看她忽然这样,就让人上去看看。 这一看,才知道楼上那位,了不得,倒了半柜子的洋酒,把自己卧房给点了。 而且火势蔓延得很快,烟味越来越重了。 谢宝怕大家忙着搬东西没人理她,早早地就站到门口李贺的脚边了。 你说这女人也是,你不想活就不想活了吧,咬舌撞墙怎么死不行?偏偏防火烧房子!平白无故地牵连别人……和别狗! 相比谢宝,屋里的其他人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有用应急灭火器上去灭火的,有跟外面汇报情况的,还有去搬一些贵重东西的。 不过楼上那位孙小姐也算是个角色,点着了自己的屋子,然后把门反锁了,在门后顶了一堆东西,自己就待在里面。保镖们废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把门给撞开,撞开了门也顾不得先去灭火了,得把人转移出去。 这时候火势渐猛,她也不挣扎了,就在保镖的护送下下了楼,显然她并不是想寻思,只是给大家制造麻烦罢了。 楼上的火显然不是几个救急灭火器就能扑灭的,李贺请示过后就让人把孙小姐带到别处。 谢宝在门口急的“嗯哩嗯哩”地叫着咬李贺的裤脚,就把那些人把他给忘了。 李贺低头一看,那小白团子都快抱上自己的小腿了,不禁笑了笑,俯下身子把她抄了起来,又给夹在咯吱窝下面了。 临走前,谢宝在李贺的咯吱窝下面还不忘左顾右盼,还看到了外面开来的几辆小型救火车,想来灭火应该问题不大。 很快,他们一行人就转移到了另一幢别墅。装潢建筑几乎和前面一模一样,几乎让人分辨不出。 那位孙小姐脸都被熏黑了,神情却丝毫不显狼狈,进了屋就端坐在沙发上。 周围的人忙忙碌碌,她动也不动,背板挺得笔直。 谢宝也被放到了沙发上,但是怕她在秃噜自己的毛,她乖乖地躲到了沙发的另一边。 没多久,楼上有了动静,下来了一个人,还是穿着件长长的黑斗篷,从头一直盖到脚。 “你越来越放肆了。”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仿佛对方不是烧了他一层屋、差点乱了这里的阵法,而是只是打碎了一个普通杯子。只是那嗓音又恢复了之前那个少女的声音。 “哼,你关得了我一时,关不了我一世!”孙小姐傲然道,“今天我能放第一次火,下回就能放第二次,第三次!只是不知道宗主舍不舍得了。” 那宗主轻笑一声,声音竟还算悦耳,只是说出来的话就带着一丝可怖的气息,“你有没有想过,真惹毛了我,我也必要再留着你的命。” 孙小姐一下子站了起来,怒道:“你敢?!我爷爷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那个宗主悠然地踱了两步,“说得好像现在你那位爷爷就会放过我似的……而且你要怪的也不是我,要不是你爷爷违抗祖上的训示,意图夺取宗主之位,你也不会在这里……” “不是的!”她打断道,“我们祖上确实有训示要历代效忠于你们家族,可是现在的你,连人都不是,只是一个怪物!我们为什么要为一个怪物尽忠?!” 话音刚落,那隐在黑色斗篷下的人忽然往前抬了抬手抓住了孙小姐的一条胳膊,下一秒,她就被掼在旁边的沙发上,砰地一声,连人带沙发一起倒在一旁。 还好在那人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谢宝又偷偷躲到一边了,不然这回肯定是躲不过了。 劫后余生,她庆幸地用爪子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孙小姐被摔的没了动静,显然是晕了过去。 那宗主站在原地,自言自语道:“怪物?呵呵……怪物!若不是为了你们这些人,我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声音轻得,大概除了她自己,只有谢宝这旁边的一条狗能听到。 周围一片死寂,片刻以后,她才去门口让李贺把孙小姐带下去医治。 谢宝就趁着这空当,大着胆子偷偷摸摸地往楼上爬。 那宗主和李贺又交代了一些灭火后的善后事宜,谢宝也就有了足够的功夫爬到了二楼。 这一顿爬,费了老鼻子劲儿了,她就找了间开着门的房间进去躲着。 而她的运气也不知道算好还是不好,那间没关门的,竟然是一间书房,中间摆了好大一张两边带立柜抽屉的红梨木办公桌。谢宝就缩着身子给钻立柜底下了。 没多久,楼梯上又响起了走动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就在她头顶。 那张椅子显然对这个人来说有些高,她坐着的时候双腿甚至不能平放在地上,只能踮着脚才能够到地。 书房里安静极了,只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不知道她实在看书还是看什么文件。 谢宝就安安静静在她脚边藏着,一动也不敢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宝都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没多久李贺就进来了,把孙小姐的状况报告给她听。 孙小姐并没有大碍,只是断了几根肋骨,虽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但也够她一通受的。 那个宗主显然心情好了些,穿着黑色小短靴的脚在地上一下一下打着拍子,听完李贺的汇报,才说:“恩,就让她安静待着吧。跟医生说不必那么快治好他,最好让他多疼几日。” 李贺应下了,又说了一些灭火后那间屋子的情况,二楼那间卧房是通风效果最好的,这天又起了风,因此二楼一整层都烧的不能看了,但好在救的及时,除了孙小姐卧房的,其他房间贵重的家私都搬出来了,稍后再找师傅修葺一下就是。 那宗主想了一会儿,说:“让人去问孙成林要五百万,就说是他孙女的生活费。再让人把损失的财物统计下,打印好了放他桌上去。” 李贺听了也顿了顿,带着些许笑意道:“那那位可要气死了。” “气死才好,她孙女在这儿也没少给我惹事。我是这两天才听说,在林老爷子那儿的时候,也毁了人家不少好东西。她那条狗你知道吧,特地放到了林老爷子书房去,也不知道怎么教的,专门在人家紫檀木的家具下边撒尿。弄的人家没办法了,后来都换成红木的了……” 李贺听完也是不禁笑起来,想到那小家伙可怜兮兮又古灵精怪的样子,更是觉得有趣。 谢宝在柜子下面听得咂舌,合着这小京巴海域这能耐呢? 要死啊,这个宗主会不会觉得它太能捣蛋要收拾它啊? 现在这狗不是狗,是她啊!也不知道狗死了她还能不能顺利抽离出去……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什么人?!”一声暴喝忽然自头顶传来,吓得谢宝差点失禁给尿出来。 第23章 被关 第二十三章 谢宝吓得不敢动,但很快,她就对上了一双眼。 那是一双乌黑范青的眼睛,眼角上扬,十分好看。 却让谢宝如遭雷击,愣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 那双眼睛,她真的再熟悉不过!不是别人的,就是她自己的!属于她谢宝本人的! 当一个人被自己的眼睛注视着,那该是多恐怖的事情! 谢宝不禁颤栗起来。 同时,那人也看清了桌下谢宝的样子,见只是一只小小的京巴,便伸手去把她捞出来,刚刚碰到,那人的身子忽然一软倒下了。 李贺见怪不怪地扶起她,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谢宝鬼使神差地从柜子下爬了出来,跑到了她脚边。 再次触碰的瞬间,谢宝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阵晕眩…… 直到耳边清晰地传来李贺的声音—— “宗主,您没事吧?” 谢宝睁开眼,就看到李贺一张放大的脸近在眼前,此时他正蹙着没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 “您没事吧?”李贺又急切地问道,“您不是刚刚才换过嘛?” 谢宝眨了眨眼睛,然后将双手伸到眼前晃了晃。 操纵着熟悉的身体,她逐渐才回过味来,这不是在做梦,她又变成人了!而且还是在她自己的身体里! 但是她也并没有高兴太久,没一会儿的功夫,楼上的一间房的房门突然被打开,又用力关上。 另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出现在眼前,看身形是谢宝之前见过的那个男人。 那人走路生风,一眨眼就进了书房。 李贺看了看椅子上谢宝,又看了看办公桌旁的男人,疑惑不已,一时也拿不准了,“宗主?” 谢宝的身体渐渐有个知觉,这种切合感比她在谢芮佳身上得到的强烈太多太多,而且身体的轻盈和力量感更是她从未感受过的。 那办公桌前的男人注视了她片刻,良久才问:“你到底是是谁?” 谢宝也也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只手扣住了眼前办公桌的边缘。她之前在京巴的身体里,对眼前这人是天生的敬畏,现在回来了,对他却一点也不害怕了。 她是看过那个人用自己这具身体用单手轻而易举就把那位孙小姐扔出去的,如果现在换成她自己的话,应该也可以发挥一些那样的实力吧?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图,那个男人摆了摆手,让李贺站到了一边。 谢宝抬了抬手,果然没花多大力气就让桌子腾空过了,有了这样的本事,她说话也有了底气,“该问这句话的人是我吧……你到底是什么人,凭什么占用我的身体?!” 那人动作一僵,继而才缓缓道:“你的身体?你师兄谢宝?” 谢宝很自然地答应:“正是你爷爷我!”然后才觉得奇怪,这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两个人对峙了片刻,谢宝都觉得手心冒汗了。 “你可以试着逃跑。”那男人说,“但是你自己知道,你已经死过一回了,现在怎么可能又‘活’过来?你可以摸摸一你的脉搏,你的心跳……” 谢宝就用另一只手放到自己的左胸上,那里安静得仿佛不存在心脏这种东西。她又把手放到自己的鼻子下……那里同样没有呼吸。 “你有没有想过下一步要做什么?”那人继续说,“拖着这副死掉的身体去外面?做一个不死不活的怪物……或者,你可以跟我合作。” 谢宝前后想了下这几天的事情,想到几天前他和林老爷子说的那些话…… 当时眼前的这人让林老爷子在海城寻找什么,还说找的不是活人。这人当时还说了,如果找不到,这具身体就不能再用了。 “其实,我一直在找你。”那人说话语速越来越慢,带着些蛊惑的气息,“那个池塘和钱江想通,那附近的水域我都让人搜遍了。为的就是找到你,你的身体为我所用,可最终最契合的,还是你的魂魄……只要我们合作,你偶尔把身体借给我,我能让你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谢宝在他安抚性的话语中渐渐放下了防备,只觉得身上忽然有些累,眼皮也有些坠。 “用自己的身体活过来怎么样?你之前能四处活动,应该也是借用的别人的身体吧?可别人的总归是别人,肯定还是自己的用着舒服。想必你应该也体会到了……” “是啊,”谢宝双眼发直地点了点头,“自己的身体最舒服,当狗一点都不好玩。” 那男人缓缓地向她靠近,同时轻声道:“活过来,很棒吧?比起当孤魂野鬼的那些年,活着的日子才是最值得珍惜的。和我合作,只有我才能帮你。” 谢宝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那人说的话像流水一般滑进自己的脑海里。 再然后,她脖颈后一疼,真真切切地晕了过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身体不能动弹,意识还是很清醒的。 天知道刚刚那个妖男对她施了什么法?!让她简直像被催眠一样着了道,现在想来她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然而可悲的是,她现在根本不能支配自己的双手。 “宗主?”李贺在旁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那男人过谢宝旁边站了会儿才开口道:“没事,让人把她关起来。” 他此时的声音也跟之前不同了,透着一股浓重的疲惫感。而同样的,谢宝也感受到了疲惫,那并不是属于她自己的,而是更像仿佛来自身体的…… 这一觉,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只是醒来的时候,身体的疲惫似乎并没有减轻,手脚没有力气,连脑袋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她被放在一间欧式装修的屋子里,白色的木床,白色的墙纸,浅灰色的地板,让她看着非常不舒服。 强忍着不适下床,打开门一看,门口站着四个保镖,都背对着门站着,听到动静连头都没回。当然,谢宝知道他们不是太过迟钝才这样,相反的,是对局面有着十足的把握,不把她看在眼里。 明明睡过去之前,她还觉得自己是身上力量充沛,可为什么眼下又变成了病怏怏的模样。 她又费力地爬回了床上,看到床头柜上摆着一个木制托盘,里头放着一个装着清水的纸杯,和一个装着白粥的塑料饭盆。 肚子本来没什么感觉,可是看到这些谢宝才觉得有些饿了,趴在床头吃起来。 可是那白粥真是一点滋味都没有,她草草喝了几口就完事了。 吃过东西,她也稍稍回复了一些,又从床上起来在屋里逛了一圈。 屋里设备齐全,但并没有任何电器,旁边的卫生间更是草率,里面就放了个马桶,别说水龙头,连个镜子都没有,让她想好好看看自己都不行。 总的来说,这屋子让谢宝感觉难受极了,明明很宽敞的房间,却让她没来由地觉得闷窒,就好像脖子被人掐着,连呼吸都不能顺畅的感觉。 她又去检查了下窗户。推开以后发现那窗户轻飘飘的,竟然也是木头的。而窗户外,已经被儿臂粗的木棒给订死了。 时值清晨,外头安静得还能听到鸟鸣。透过木棒的缝隙,她还能清楚看到楼下的院子。一队人正在搬运什么的东西,领头的似乎就是李贺。 谢宝坐在半人高的窗台上了想了好一会儿,仍然不能把这几天发生的怪事给想通。 ……难道说她当时死后,身体沉下池塘,被别的灵魂给占用了?就像她进入谢芮佳的身体一样。 可是也不对啊,她进谢芮佳的身体后觉得自己还挺稳定的啊,也没说能来去自如到换身体玩,如果不是这次偶然被刘淼给弄昏迷了,她应该还是用谢芮佳的身份活着。 想着想着,她也开始把手伸进衣服检查自己的身体。 摸索了一通,这身体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没有胖一分,也没有瘦一分,只是头发已经长得很长了,都快到大腿根了。 这些天的变故太多,来的也太快,她身心俱疲,发了一会儿呆就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于是又摸上床睡过去了。 …… 再睁眼,已经天黑。 床头的清水和白粥又换上了新的,而她在睡梦中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明明她是个警醒的、很浅眠的人。 然而更让谢宝觉得苦恼的是,身上的疲惫感非但没有减少,简直是排山倒海而来,让她醒了以后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那个妖男,到底对自己的身体做了什么?! 谢宝躺在床上恨恨地骂遍了他全家,而实际上,她对对方的身份根本一无所知,想指名道姓地爆两句粗口都不行。 第24章 谈判 第二十四章 被关了几天以后,谢宝开始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 说起来,她的适应能力一直很强,不然在她身上发生的那些事,足够逼疯一个普通人了。 屋子里没有任何电器,到了晚上,屋内的照明就靠走廊里映射的进来的灯光。 那个妖男为什么要关着她呢? 他那种有本事的人,如果只是想要弄死自己的而不伤害这具身体,应该很简单吧? 而现在她活的好好的,谢宝就知道自己一定是还有利用价值的。 她在等待妖男来跟自己谈判的一天。 果然就在她被关了三个日夜以后的某个早上,她一睁眼,就看到妖男正坐在自己床尾,虽然依旧没摘斗篷,但能感受到他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醒了?”他说,“早安。” 那语气就像跟相识多年的老朋友打招呼的一样。 谢宝撑着身子爬起来,身上绵软的像个发起来的面团。 那个妖男又继续说:“我叫涂御,三点水儿的涂,防御的御。你或许不认识我,可我,已经认识你太久太久了。” 谢宝戒备地看着他,不发一语。 那人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她眼前,谢宝定睛一看,那是个白色泛青的小玉瓶,材质透光,似玉非玉。 谢宝当然认识!这是以前她师父谢癞子给的那个护身宝贝啊,她被沉到池塘前还戴在胸前呢。 不过既然自己的身体都在他手里,他拿着小玉瓶也就不奇怪了。 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那个妖男又说道:“说起来,我只先得到了这个玉瓶,才得到了你的身体。” 这话说的有点暧昧,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让人一点绮念都没有。 接下来的时间里,涂御给谢宝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讲他少年时临危受命,从族长手里接任一门宗主,为了抵御外敌,以身试术法。最后虽然成就了功法,击退了外敌。 然而那以后,他却发现自己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每日要饮活物的鲜血而活。 最终人体无法承受术法,不到三十他就身陨。 但身死后,他的魂魄因有魂力一直不散。 而那个玉瓶,就是他死后的陪葬品。本来通体莹白,却因为染上了尸气而泛起青色。 那玉瓶后来为盗墓之人盗出贩卖,他就随着玉瓶辗转流落,最后到了谢宝的手里。 等她死后,他就第一时间占用了她的身体,找了个适合修炼的地方静坐数十年,方才得以修成半人之身。 谢宝听到这里就忍不住骂她师父了,说什么给她个护身的宝贝啊! 那是棺材里挖出来的东西啊!都晦气死了,别说还带着人家魂魄呢! 涂御的故事还在继续,修成以后,他第一时间回到了自己宗族,却发现自己门内人才凋敝,几乎已为外族吞并。 于是又是在他的大力支持下,族里推选出了新的宗主,几次动乱之后,终于又重新在玄门之中站稳了脚跟。 而那任宗主,虽也算是个难得的人才,却是个病弱的,不到三十就一命呜呼了。 从那以后,涂御就也接管了他的身体。 不过他用的这两具身体,到底都不是自己的,而且因为不能承受他的魂力,经常会有消耗过度的情况。这时候就要摆到灵气聚集的地方,等体内灵气运转过来了才能下次在用。 就像手机似的,他的魂魄是手机本身,身体就是他的电池,消耗过度以后,就得拿出来冲一下电。 谢宝瞠目结合地听完,只觉得自己听了一个玄而又玄的故事,“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即使两人算是有些渊源,他也没必要把这么秘密的事透露给她啊。 涂御叹了口气,说:“我们这一脉,从我那时的‘青云门’,传到现在,改名‘天道’,已过数百年。我这秘密,也早就被门中人窥探,但他们也与我发下誓言,后人世代都将为我服务。可到了现在,他们那些不肖的后人,却都巴不得弄死我这‘怪物’……所以,我需要你。” “需要我做什么?” “需要你的身体为我所用,你的魂魄为我滋养你的身体。”涂御郑重道。 谢宝稳了稳心神,才把整件事串联起来。 这个叫涂御的妖男,用自己的身体修炼,但是可能因为用的久了,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能承受。就像电池消耗过去,但用了别的充电器充啊充,快给充坏了,所以需要找自己这么个原装充电器? 可是他凭什么觉得自己会帮他呢?就靠他说的这些来打感情牌? ……这明显不够分量。 “我之所以同你说这些,是因为真的想跟你合作。当然,我也会帮助你。你的身体我肯定是要用的,作为交换,我也可以帮你找一具合适的。那位关在这里的孙曼之,想来你已经见过,你觉得怎么样?我可以帮你夺舍。” “夺舍?”谢宝咽了咽口水,她并不想害人,而且比起那位孙小姐,她更想要之前的,“我在海城有一具身体,我想要回去。” 本是打商量的,没想到涂御却一口答应下来,“可以,这两天我安排一下,过几天我们就一起回海城。”好说话的简直就像个予取予求的。 当然谢宝也不傻,她知道涂御并不是简单人物,现在不过是有求于自己,才摆出一副和善面孔。 而且刚他说的那些事,虽然听来私密,但很多细枝末节的地方都没有提及。显然是指放出了一部分他觉得没那么重要的内容。这些事,就算他现在不说,以后若是要让谢宝长期跟着他,那么早晚会从别人那里听到一点什么。 光她在这别墅的几天,就已经知道那个孙小姐的爷爷虽本为他属下,不齿他修炼这种奇怪的术法,一心想着拉他这个宗主下来的。 与其放一个会从各处拼凑信息来猜度自己的人,不如在一开始开诚布公地说上一说。既卸了谢宝的心防,也显示出自己的诚意。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不过这些肚子里的盘算,谢宝也没有表现在面上,反而摆出对他能帮自己回到身体的提议的极大渴望,在说明自己是如何被撞出来以后,就开始追问一些修炼的事情。 涂御都耐心给他解释了,她能轻易被撞出来,是因为她虽然跟那句身体算是契合,但并不是最贴合的。就好像一个模具,里面放了一个小一点同样轮廓的芯子,但芯子和模具之间总是有空隙的,加以外力,就能轻易把芯子给弄出来,但是以后如果按着他的法门修炼的话,便不会发生这种类似的事情了。 贪玩以后,两个人就算达成了初步的共识。 虽然不知道对方还有什么后算,但是谢宝想的很简单,她要回到谢芮佳的身体里去,有温热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那才是她想要的生活。虽然留恋自己的身体,但她并不想成为涂御那样的怪物啊! 如果为了能那样无忧地活着,必须付出一些代价的话,她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涂御现在说的,只是让她帮着滋养原来的身体,至于他用自己的身体要做什么,就不在谢宝的考虑范围了。 谢宝一直觉得涂御可能是用自己的身体久了,已经能跟身体产生一些共鸣,所以很容易就能感受到现在的她的情绪波动。 譬如等到她真的平静下来以后再来跟她谈判,譬如几次她还没话问出口,对方就已经给出了解释……还有现在这样,她从心底认可他的提议以后,他就她放了出来,还让他可以在这段时间自由活动,只是不能离开别墅区,如果要到附近的花园散步,必须有人跟着。 这简直就是质的飞跃了。 自从那天两人谈判以后,涂御把她放出来,就进了书房忙别的事情了。 谢宝一出那个屋子,在外面刚待了十分钟,就觉得通体舒畅起来。那种呼吸不过来的窒息感也完全消失了。当然现在的她是没有呼吸的。 果然那间古怪的房间被动了什么手脚,她更加肯定了。 而且在这里服侍的那些人也听古怪的,能接受涂御两具身体换来换去就算了,现在凭空冒出一个她来跟涂御站在一起,他们居然也能淡然处之,一点好奇或者惊恐或者好奇的意思都没有表现出来。 从屋子里方出来以后,谢宝就想大吃一顿,虽然现在她的饥饿感很低,但是几天没有好好的进食,她心理上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祥嫂很快就让人弄了一桌丰盛的食物给她,因为谢宝没有具体想是吃什么,所以桌上什么都有,有糖醋松鼠鱼这种中式大菜,也有牛排鹅肝那种外国货,但道道都是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谢宝很快就狼吞虎咽地吃了个肚儿圆,最后抚摸着肚子感觉到实在吃不下了,才餍足地停下了手。 有钱人的日子,不论到了哪个年代,都他妈的好幸福啊! 可悲的是,她还没来得及“幸福”太久,就觉得胃里一阵绞痛,那些吃下去的食物直往上顶,让她觉得恶心难受极了。 最后实在忍不住,跑到厕所都给吐了。一通吐完,谢宝马上又觉得不难受了。 ……那个混蛋是不是忘了跟她说这具身体不能乱吃东西?! 第25章 雷击 第二十五章 她趴在马桶边吐了个天昏地暗,觉得自己的胃都要完吐出来了,身旁立刻有佣人过来把她扶起来,还倒了水给她漱口。 谢宝漱完口回到饭厅,对着那一桌子吃剩下的美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你们宗主,平时都吃什么啊?”她问祥嫂。 祥嫂说:“宗主平日很少让我们服侍,最多也就是让厨房奉上一碗清粥,还特地吩咐粥里不能加任何东西。” ……果然和谢宝猜想的一样。 有点儿想哭,好歹来个人阻止我啊! 涂御接下来的几天十分忙碌,连人影都见不着。可能就像她自己说的,得好好安排一番才能迁入海城。 这期间那位孙小姐又来闹过好几回,因为上次将她关得太严实了,引起了她的逆反心理,差点把自己都给点了,所以索要到一笔巨大的“装修费”以后,涂御在她身边加多了一倍的人的同时,也同意她可以在别墅区里活动。 所以经常谢宝睡醒,就能听到外头传来的孙小姐的咒骂声。 因为她从小在门中生活,爷爷又是长老级别的人物,和‘天道’渊源颇深,所以孙小姐骂起人来也是言之有物,将涂御一族上上下下骂了个遍。 那骂多了还带节奏的,比听单口相声还带劲。倒是无形中给谢宝的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 不过很快她的乐趣就变成痛苦了,因为某天早晨她在修建得很整齐的院子里散步,迎头就遇上了来挑事的孙小姐。 孙小姐换了身利落的衣服,上头是修身的雪纺衬衫,下头是一条剪裁得体的女士黑西裤,看起来颇为干练。 谢宝自己并不会打扮,涂御交代她不能换下身上那个丑兮兮的黑斗篷,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她心里对这种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把自己收拾得很精致的女孩,带着一种欣赏和钦佩。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欣赏很久,孙小姐猛然跃到了她的跟前,手里拿着个什么纸片往她身上扔过去。 那纸片看起来轻飘飘的一张,扔出去却像个实物似的,谢宝下意识地转身要躲,但为时已晚,那纸片已经贴到了她身上。 顿时她就跟被触电了一样,身子一矮,往前一栽,直接倒地不起了。 这种疼跟身体上的疼痛不同,身体上的疼你好歹知道是哪一处,可此时被纸片击中,她就觉得全身没有一处不疼的。 看着在地上痛的直打滚的谢宝,孙小姐难得地笑起来,她刚刚扔出去那道雷击符,是她爷爷留给她保命的,一共三章,她随身就带了一章,常人被贴上这东西,当场毙命。 她没指望这东西能真的能弄死那怪物,可是想到他上次对她动手的样子,好歹她也要伤他上一伤报复回来! 谢宝一边打滚一边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她怎么知道自己跟那位孙小姐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对方怎么一上来就neng她?! 不过她身边的保镖反应也快,没人敢碰她身上那道符,但已经在用对讲机通知李贺—— “侍卫长,宗主被孙小姐希袭击了。”那人如是说。 谢宝:哦我日,我忘记自己的这具身体名义上是那个妖男的了!tat 孙小姐被控制起来以后,所有人都站到了一边……看着谢宝在地上打滚。 很快李贺也赶了过来,他从小跟在涂御身边长大,耳濡目染之下还知道一些这些事情。让人把孙小姐带下去以后,他又让其他保镖背过身去,站到了较远的位置。 谢宝连趴在草地上,瑟缩着身子,时不时颤抖两下,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一边忍受着身体的剧痛,一边偏过头睁大眼睛用眼神向身旁的李贺求助。 所以她很清楚地看到李贺站到她身边来开了西裤拉链…… 李贺面不改色地解释道:“事出突然,从权处理,见谅!” 谢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掏出了自己丁丁,然后一道水线浇灌在了自己身上…… 说的好,但我选择狗带! 李贺一泡尿下来,谢宝身上的符就自然脱落了。 好在那道符只是贴在了她的背后靠近腰的地方,不然这位置再往上…… 相对她的窘迫,李贺就像个没事儿人似的,也不知道是真的心理素质过硬,还是面瘫关惯了,反正从他脸上还真是一点儿变化都看不出。 李贺将她悲伤的符撕下来,然后脱下西装披在了她身上。 谢宝感受着自己背后的濡湿,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回到别墅的时候,那位孙小姐也被“请”到了这里。 看到被李贺搀着进来的谢宝,孙小姐抱着双手居高临下地“哼”了一声。 谢宝咬牙切齿地瞪了回去,然后催促李贺带她上楼换衣服。 进了房间,谢宝火烧屁股似的脱下了斗篷,斗篷里她穿了件长到膝盖的白色长褂,没有什么样式,更像是她那个年代的东西。 斗篷被贴到符咒的地方已经被烧焦了,但也不知道是什么特别材质做的,那烧焦的也只是表面,谢宝里头的衣服依旧完好无损。 不过这时她的心思也不在这个上面,她只想着涂御用她的身体的时候当然不会穿内衣,加上她胸本来就不大,穿在斗篷里也看不出什么。但是现在就特别后悔了,好歹多一层呢,早知道就不偷懒穿上了啊! 李贺也是,那泡尿需要在她身上尿那么尽兴嘛?都从腰上一直渗满她整个背了! 把自己脱了个干净,谢宝摸了摸已经没任何疼痛感和伤口的背部,转身就钻进浴室冲澡,用浴刷把自己背上都给刷疼了才罢休。 洗完后她换上柜子里千篇一路的白褂子和黑斗篷,气哼哼地下了楼。 孙小姐还在那里呢,正喝着红茶,端坐在沙发上看一本外文杂志,好不惬意的模样。 谢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眼前这人对涂御还有用,她不能对她做什么,自己现在虽然受到了涂御的礼遇,但是实际上就一个“充电器”。 她深呼吸几次想了想,转头吩咐了李贺一件事。 李贺听完愣了愣,谢宝又对她点了点头。 李贺应了一声,转身着手去办了。 孙小姐这时也仿佛刚刚才察觉到谢宝一样,放下茶杯,笑道:“宗主来了?您觉得‘雷击符’的滋味如何?”话里不无得意和讽刺。 谢宝也笑了笑,淡然道:“原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原只是一道符咒,一是不差才着了你的道……左右也不过毁了我一件衣服,你不必放在心上。” 还让她不要放在心上?气的孙小姐差点不顾淑女礼义从沙发上跳起来。 而且谢宝这话说的也很迂回,反正被浸了一泡尿的事情只有她自己知道,这话说出来别人听了也真当她没花什么力气就解决了,只烧坏了一件衣服。 不过想到当时眼前的这位可是栽在地上直打滚的,孙小姐的理智也回来不少,这明显是在自己面前装呢,她笑的更加灿烂,“我也只是跟宗主开个小玩笑,想来宗主在草地上玩得也很开心……这种事吗,确实不必放在心上。” 谢宝不跟她继续争辩下去,在斗篷里坏笑起来,因为她知道,这位孙小姐很快就笑不出了。 果然,如他所料,第二天清晨天刚亮,孙小姐就在外面破口大骂了,跟前几天那种带着揶揄讽刺的骂不同,这次真的是不顾形象地跳脚了。 谢宝嘿嘿一笑,跑到阳台上一看,孙小姐正裹着浴室里宽大的浴袍站在下面。 孙小姐看到她出来,骂得更大声了:“你这个不要脸的怪物,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谢宝拢了拢头上的斗篷,用不辨喜怒的声音答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的一切都不是你的,何来‘还你’之说呢?” 孙小姐指着她又是一通骂。 谢宝靠在栏杆上饶有兴致地听了半天,等她骂累了停下了,才问:“骂完了?那轮到我了?” 孙小姐还没反应过来什么轮到她了,谢宝转头吩咐了下,立刻就有佣人下去拦住了孙小姐,要剥掉她身上的浴袍。 孙小姐作为一个淑女,当然不可能光着身子穿着浴袍就出啦,但是此刻她却说什么都不肯脱掉浴袍。 但她一个人力气有限,很快就被那些有力气的女佣给制服了。 浴袍一脱掉,谢宝在阳台上看得差点没笑断气。 此时的孙小姐上身穿着一件硬着蓝底红花的的确良衬衫,下面是一条荧光绿的肥大劣质雪纺灯笼裤。怎么看怎么喜感。 这就是昨天谢宝特地吩咐李贺做的事,把这位的衣服都清空了,然后专门送上一身。她当时说的是让李贺去山下的农集去买几件颜色艳丽的衣服,每件价格不能超过二十块,没想到李贺的眼光还挺独到的,配上的这一身直接能去唱大戏了。 谢宝憋着笑对孙小姐道:“孙小姐果然天生衣架子,这衣服穿在您身上还真是挺好看的噗……你放心,以后每天都会有专人给你准备衣服!” 第26章 苏醒 第二十六章 孙小姐这个人,父母早亡,跟着爷爷孙成林长大。 孙成林对这个孙女,真的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样样都要给她最好的。 如今玄门凋敝,还能自称派系的只有两门,一个就是他们这一派,明末沿袭至今的‘天道’,另一门名为‘问心’。 从名字上就能简单得分辨出,‘天道’追求的是天下大和,‘问心’则是自在逍遥,独善其身。 当然玄术传到如今,真正能修出本事来的还是少数。 加上建国初破四旧,很多东西都被归到了封面迷信。 所以他们这些高层的人,在外面还都有别的身份,查起来都是身家清白的生意人。 只是商场上跟他们作对的人的下场,就不敢保证了。 孙小姐可以说只占井天道’整个组织最顶尖的资源长大的。 之前她被涂御弄断了肋骨,没几天就跟没事儿人似的活蹦乱跳,就是因为孙成林这些年得了什么珍贵灵药,都不要钱似的喂给了她。 孙小姐虽然没修门中玄术,但是身体和普通人那绝对是天差地别。不得不说,她出尘的气质也得益于此。 而她对外的身份,是珠宝大亨的孙女,名媛圈里众星拱月的人物。 几年前国外大学毕业后就回国当了一家时尚杂志的副主编,在时尚圈也算是小有名气,公认的有品味、会穿衣服。 而现在,她穿的比最村姑的村姑还村姑的一身衣服,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着各方的嘲笑,连那些平时目不斜视的保镖和佣人们都在旁边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谢宝看孙小姐还要再骂,便说:“看孙小姐这活泼劲儿,应该是很喜欢这身衣服吧?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如我让人给你拍一张登出去?” 一句话就把孙小姐说的闭了嘴。 这要是登出去,她真是一辈子不用出门交际了。 当下她也不骂人了,只是恨恨地瞪了谢宝两眼,恨不得用目光剜下她几两肉来,然后就逃也似的走了。 还别说,谢宝这一招虽然简答,但有奇效。 接下来的几天,孙小姐足不出户,就窝在了自己的房间里,给大家都省了不少麻烦。 谢宝一直在等涂御回来,随着日子的推移,她也越来越急,就怕谢芮佳的身体等不到自己回去的时候。 过了半个月后的某天深夜,谢宝睡得正好,被人捂着嘴给弄醒了。 她睁眼一看,屋内黑漆漆的,但床头坐了一个人。托这具身体的福,她也看清了涂御鬼魅似的正坐看着自己,条件反射地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谢宝迅速镇定下来,问他:“这个点,有事?” 涂御的声音丝毫听不出情绪:“收拾一下,马上动身去海城。” 谢宝也不多问,当下就起身下床。 其实她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在京巴的身上过来的,什么都没带,吃的穿的都是涂御给的。 所以她在白褂子外套了件黑斗篷,就算准备就绪了。 孙小姐就比较惨了,被人直接从床上架了起来,直接往车里一塞。 她在车里拍打着车窗想问个究竟,但依旧得不到任何回应。 涂御的人动作都很快,不出一个小时,就收拾好了该带的东西。 谢宝在车里眯了一会儿,就感受到车队慢慢开了。 再睁开眼,就已经过了高速,回到了海城郊区。 而且地方看着还有些熟悉,她仔细回想了下,应该是谢妈妈住的疗养院附近。 他们就在那里一个很平常的高级别墅区驻扎下来。 因为不想引人耳目,之前庄园里的人只带了李贺和祥嫂选出来的几个人。 这里是个幽静的适合静养的好地方,因此当她们一行人六七辆车连成一排往里开的时候,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 门口的保安看了看他们的证件,以为只是哪个隐形富豪买了新剧,带人搬过来而已。 涂御买了一连排的三幢别墅,每一幢之间就是一条可以容一辆私家车开过的路。 而且每一幢外面看来都比之前庄园里的更大更豪华,光是门前的庭院可能就有三四十平米。 谢宝上辈子跟着她师父跟各种高官富商打交道,见惯了别人的富贵。 可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做一行的人,自己也是可以这么有钱的。 不过想想也是,人家是真正修炼的人,跟他们这种江湖底层混饭吃的人是天差地别的。 但是说真的,她还挺好奇涂御的钱到底是怎么来的。 涂御这次把谢宝和孙小姐放在了同一间别墅里。 谢宝先选了第二层住,孙小姐自然就被放到了第三层。 当然涂御的意思就是李贺转达的,他本人并没有出面。 谢宝已经隐隐的猜到,这段时间可能涂御是用她当傀儡的,然后他私下可能去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了。 所以当孙小姐误会她的身份的时候,她也没有解释。 回到海城的当夜,涂御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 这次他直接把谢宝带到了医院。 谢宝已经隐隐知道这是他这是要帮自己换身体了,又是紧张又是激动。 医院里的涂御事先都安排好了,他们畅通无阻地尽到了病房。 病床上,谢芮佳的身体正插着呼吸机躺在那里。 涂御慢条斯理地从随身的口袋掏出几道符咒,闲聊似的跟谢宝攀谈起来,“你运气挺好的,这具身体属阴,跟你命格又相合。若不是这次倒霉了些,再过不久应该就能和这具身体完全融合了。” 谢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涂御的动作,静静等待那个时刻的来临。 涂御摆弄好自己的东西,让谢宝去和床上的人并排躺着,双手紧握。 谢宝看着他在病床前比划着怪异的姿势,口中念念有词,接着双手结印,那几道符咒就跟有生命似的在他身边围绕。 再然后,她眼前白光一闪,她身子一轻。再睁眼就是在谢芮佳的身体里了。 涂御的手势飞快变化,最后那几道符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谢宝的身上,他才停了下来,“好了,把这几道符收起来,以后随身带着。” 他似乎有些累了,扶着床边的栏杆才站稳。 谢宝坐起身来,才觉得无力的很,胃里更是空空得烧的难受。 可以想象,这具身体躺在医院里的这些时间,都是靠着营养针过活,根本没有吃过东西。 涂御很快就让外面的李贺进来,扛起谢宝本来的身体出去了。 谢宝有点想要东西吃,但是深更半夜的,他也不太好意思开口。 涂御在床尾靠了会儿,然后才睁开眼和她说话,“这段时间我会很忙,你记住别墅的位置了吧,我特地跳了疗养院旁边的地段,每个月月底你都要抽两天过来找李贺。” 谢宝猜想这是要让她帮他给身体“充电”,就乖巧地点了点头。 涂御也没有多待,临走前说:“要是你有什么事,也可以去找李贺。”这等于许了谢宝一些便利。 等她走后,谢宝在床上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就开始翻箱倒柜找吃的。 别说这病房还真是挺高级的,是个挺宽敞的小单间,有卫生间可以洗漱,还有电视机,有沙发等家具,还有一个很大的落地窗。跟普通病房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谢宝翻遍了所有的柜子,才找到了两个果篮。应该是别人来探病的时候带来的,她就拆了果篮吃了一个火龙果,两个苹果。 也不敢吃太快,都是细嚼慢咽咬碎了才咽下去。 身体这么娇贵,她也不敢开玩笑。人啊,真是要在鬼门关前走几遭,才知道生命的宝贵。 肚子里有了东西,人也好受不少。 谢宝扔了果核倒头就睡,毕竟她才刚刚回到这具身体,需要融合。 第二天一早,一声尖叫把她给闹醒了。 尖叫的不是别人,是本来照顾她身体的护工,叫小方,年纪不大,中专卫校刚毕业,因为没能进成医院当护士,就先当起了护工。 谢宝进入昏迷后,医生查过都说是情商,但脑电波查下来,却说一点反应也无。脑死亡,那就是植物人了。 大家都知道其实滚下那么一截楼梯并不会伤得多严重,但是谢芮佳却迟迟未醒。 而大脑,又是人体最精密的仪器,如果是什么科学解释不了的怪异症状在这里产生,也不足为奇。 小方就是知道自己照顾的是个植物人少女,所以当早上照常过来给他擦洗身体的时候,看到床边滚了一地的水果(果篮放在床头,让谢宝睡觉的时候给扫下来的),她第一反应就是遭贼了! 他们这样的私家医院,病人都非富即贵,而且里头的仪器都非常值钱,年前就出现过进小偷的情况,拆走了一个价值十几万的仪器部件,让他们院长心疼不已。 谢宝直接被尖锐的女声给从病床上吓得跳下了床,和小方两个大眼瞪小眼地僵住了。 谢宝:这个女的是疯子? 小方:照顾了半个月的植物人忽然醒了,我是不是又失业了?! 第27章 出院 第二十七章 震惊过后,小方很快反应过来,喊来了医生。 几个医生给谢宝又是翻眼睛又是问问题的,把病床旁围了个严实。 本来就是检查不出病灶的疑难杂症,一夜之间又忽然自己好了,怎么都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谢宝像个布偶似的任他们摆布,被问起身体上的症状,她也都乖乖地回到了。 很快院方就把宋茹喊过来了。 谢宝那时候已经应付完医生,正靠在床上,心安理得地吃着小方给买的粥。 宋茹人还没到,走廊里就听到了“嗒嗒嗒”奔跑的高跟鞋的声音。 病房的门“哗”地一下就被打开了,宋茹瞪大了眼睛看着她,那架势跟要寻仇似的,吓着谢宝端碗的手都抖了抖。 “姨,来了啊。”她对宋茹笑了笑。 宋茹还是之前的样子,波浪卷发,化着妆,穿着连衣长裙,踏着10cm左右的高跟鞋。 她的嘴唇翕动,一时间却没说出话来。 谢宝明白她这是激动的,宋茹虽然对谢芮佳的照顾称不上无微不至,可到底一起生活了许多年,都是家人了。 宋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终于平静下来,问谢宝说:“你头还疼不疼?” 谢宝故意很夸张地摇摇头,“一点都不疼啦,刚刚医生都看过了,还说我再待一晚上要是没什么症状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宋茹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疼就好,不疼就好。” 说着神色疲惫地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其实谢宝心里还有一个疑问,宋茹开麻将馆的收入确实不错,但是就是小康以上吧,不到富裕的地步。谢妈妈的疗养院和她现在待的私立医院,都价格不菲。 她刚刚私下问了小方,这医院的住院费一天就要八百,营养针,护工费虽然都包含在里面,不用再花额外的钱,可依然是昂贵的。 那还有谢妈妈的疗养院费用呢,那间疗养院看起来也高档得很,况且还有谢妈妈长年累月的治疗费用。这些费用显然不是宋茹能承担的起的。 而且在谢芮佳的记忆里,谢妈妈是长年累月不工作的,就算是以前有积蓄,也不可能支撑这么多年。 “姨,这里很贵的吧?”谢宝试探性地问。 宋茹似乎在想事情,随意地“嗯”了一声,然后才说:“大人的事你别管,乖乖在床上躺着,有事就喊小方。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出院,下午去趟你妈那儿,你进医院的事我还没跟他说呢。你这么多天没去,她估计要念叨你了。” 谢宝说知道了,然后问起学校的事情来。 宋茹不想让她多管,就说:“学校的赔偿我没要,其他的你就别管了,至于那个推你的坏学生不论是进少管所还是别的,都不是小孩子该管的事儿。” 听她的意思,就是不愿意私了了。 其实学校里发生的事故每年都有,但是学校和对方的家长都会出钱,加上都是未成年人,所以历来都是私了居多。 但是显然宋茹并不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卯着劲要和对方算账了。 谢宝也就没多说什么了,反正她对那个学校和刘淼都没什么好感。 而且就算他们有心想把事情盖下来,之前校园暴力的事在微博上闹得那么大,总会有有心人发现的。 宋茹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就去找医生问具体情况了。 谢宝在自己的身体里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眼下正是嘴馋的时候,好在身边还有小方,她后来问宋茹要了一点钱,让小方给她买好吃的了。 第二天早上,宋茹就叫了车来接她出院了。 小方本来还担心自己就要失业了,但是因为“谢宝”在医院躺了小半个月,身体都虚弱得很,医生的建议是可以回家休养,但是身边最好有医疗经验的人照顾。 于是小方就从医院护工,变成了包吃包住的住家护工。 不过她还是挺高兴的,照顾一个活生生的人可比照顾植物人舒服多了,开出来的工资也挺好的。加上她在医院待了一段时间了,还挺想在外面工作几天的。 等照顾完一个月,她再回医院等着派下一份工作就是。 于是谢宝第二天就坐着轮椅,由小方推着出了院。 也不怪宋茹这么如临大敌,本来就是谢宝滚下楼梯就事出突然,送到医院醒不过来,都快被确诊为植物人了。她一时间也没敢跟谢妈妈说,一个人把事情担了下来,医院学校两头跑,这段时间也是紧绷得跟拉紧了弓弦似的。 可是也不知道哪里走漏了消息,他们刚到家安顿下来没多久,就有学校的人找上门了。 上门的一共有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谢宝的班主任顾老师。另外两个谢宝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但是都是眼熟的学校里的主任之类的。 宋茹本来不想让人进来,但是谢宝觉得这些人既然能来第一次,以后就还能再来第二次,第三次,与其一直这么纠缠下去,不如早点把话说开。而且做错事的又不是她们,干嘛要躲着。 宋茹听她说的头头是道的,就把人放进来了。 三个老师这次都特别客气,脸上的笑跟不要钱似的,手里还拎着果篮牛奶营养品之类的东西,都是拿来给谢宝的。 谢宝干脆就坐着轮椅见他们,宋茹坐在沙发上屁股都没挪一下,小方虽然名义上只是照顾谢宝,但是这时有客人来,她还是很体贴地帮着倒了几杯水。 “身体好了呀,”顾老师看着谢宝笑得十分和蔼可亲,“听说你好了出院了,老师也就放心了。” 谢宝也跟着笑,只是那笑容里的讽刺意味就重了许多,她指了指自己坐着的轮椅,道:“顾老师是觉得我现在坐着轮椅跟您说话的样子,很好?” 谢芮佳的身体躺在医院里那么久,已经瘦了一大圈,本来脸上还有二两肉,现在是一点都没有了,脸色还苍白得一看就知道刚生过大病。 话被顶了回来,顾老师干笑两声,气氛立刻就尴尬起来。 第28章 调查 第二十八章 送走顾老师等人以后,宋茹回来的时候神情也有些犹豫。 谢宝见她这样,就问:“姨,顾老师提到我爸了?他出现了?” 宋茹知道她爸爸这事儿,她提一次就跳一次脚。 现在这孩子虽然看起来听正常的,但难保不是故作镇定,宋茹也不敢刺激刚刚大病初愈的谢宝,于是就想打哈哈过去,“什么你爸啊,是我让你王叔叔去学校帮你办转学手续了,可能你们学校认错了吧,我想着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们家没人,就没多解释。你就别瞎想了。” 她这么说,明显就是避而不谈了,谢宝也就不再多问。 在家休息了一个多星期,谢宝也感觉到身体机能渐渐恢复了。 不得不说,小方作为护工还是很专业的,每天给她按摩手脚,促进血液循环,还会给她做一些清淡的适合她现在情况的食物。 因此谢宝的恢复可以说是非常喜人的,而且精神状态也一直很好,也没再问起刘淼,这让宋茹放心不少,她见得人多了,也不是没听说过谁家孩子大病一场后心性大变,变得偏激或喜怒无常。 毕竟都是心性还没长定的孩子,遇到这种事难免心里有个坎。 虽然她不愿意庭下和解,但并不想看到外甥女因为这件事变得偏执。所以她之前才反复强调后面的事由她们大人接手,不需要她担心。 过了一周以后,谢宝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都回来了,已经不像刚出院的时候,走两步都喘的不行,就提议想去疗养院看看谢妈妈。 宋茹当然没阻止,只是让小方陪着一起去,好让她放心,然后又给了谢宝几百块打车钱,让她来回不要挤公交。 疗养院在郊区,从这里打车过去得好几十,一来一回就得近两百了。 换成平时谢宝肯定不舍得,不过经历过几天前的事情后,她却深刻意识到了身体的重要性——革丨命的本钱啊! 再把这具身体给弄坏了,涂御就该把她弄到孙小姐的身体里头去了。 打车到疗养院以后,谢宝没让小方跟上去,这凭空多出来一个人,也不好解释,就让她去草地旁边的小亭子里等着,无聊的话也可以四处走走。 谢妈妈还是像之前那么温柔,见到谢宝,也没问她为什么这么多天没来,只是看她瘦了很多,让她多注意身体,说了很多生活上需要注意的方方面面的小事。 谢宝很耐心地听她说完了,然后笑着和她聊了一会儿。 聊着聊着,谢宝也想到一件事,就试探性地问谢妈妈,“这里是不是有个林老爷子啊?” 谢妈妈点点头,“对啊,以前在这里住了挺久的一个老人家,都说他人不好相处,但是我见过他几次,看他人挺好的,还在下面聊过几次天呢。” 谢宝又问,“那他现在还在这里住嘛?” 谢妈妈说:“没了,之前听说林老爷子想让同层的两个老人搬走,院方没肯,后来当晚,那个两人居然一夜之间都去了。大家都传言……”传言那个林老爷子克死人了,但是这种话显然谢妈妈觉得不适合告诉闺女,于是继续说,“反正是有了不好的传言,没两天林老爷子就搬走了。” 和谢妈妈核对过日子以后,谢宝才明白怪不得那次林老爷子在公园找她,走之前却给了她另外的地址,原来那时候他已经准备从这里搬走了。 不过听他后来和涂御说的话,林老爷子来这里只是为了找自己这缕孤魂,本来也就不会多住。 母女俩说了大概一个多钟头的话,谢妈妈精神头已经不济了,话也说的少了,大部分时候都在听谢宝说,但是一双眼睛是没离开过她的。 谢宝搜肠刮肚地想了学校的事情,挑了能讲的都讲给她听了。 谢妈妈听得笑盈盈的,后来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谢宝就从床上拿了摊子给她盖上,离得近了,她看清了谢妈妈印堂上那隐隐透出来的青色。 印堂发青而不至黑,犯晦气但不至死。 换成别的人,谢宝可能还不太担心,但是谢妈妈病痛缠身多年,多常人的一点小灾难在她身上可能就造成一系列严重的后果。 面向这种事又是随着机遇会产生变化的,她不能时时在她身边,万一哪天变成了黑气,她也不能及时施救。 想了一会儿,谢宝就准备去涂御的别墅找李贺了。 好在疗养院有好几个门,她才能绕过小方,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了。 都走到门口了,谢宝才想起来,涂御身边的那些保镖们,一个个都跟死人似的,除了他交代的事情几乎不听别人说话的,她现在用的是谢芮佳的身体,会不会连个愿意给她通报的人都没有。 ……难道要她像孙小姐一样,叉着腰在外面大喊大叫嘛? 不过对方显然比她想的周到多了,早就把她这具身体的外貌特征形容给下面的人听了。 因此谢宝只是按了门铃,就被佣人一路迎了进去。 说了让她稍等的话,佣人就去找李贺了。 谢宝在客厅里刚喝完半杯茶,李贺就已经出现了。 他们二人自从‘雷击符’事件以后,也算是有过战友情绪了。 李贺看到她来,对她点了点头,也没多问什么,就把她带到了楼上最里面的上锁的房间。 一打开,就看到谢宝自己的身体正端端正正地躺在那儿。 房间里各个角落都摆了奇怪的像法器一样的东西,还有贴了黄色的符纸,一看就是涂御精心布置的。 谢宝不知道具体怎么做,只是按照李贺说的,把之前涂御给她的符从口袋里摸出来放到一边,然后跟自己的身体并排躺好,两手相握。 李贺从口袋里拿出几道符,再给谢宝贴上。 有过几次换身体经历的谢宝已经见怪不怪,眼前白光一闪,身子一轻,就已经换好了。 这片别墅区的风水很好,他们这一排又恰好是灵气的气眼。 现在谢宝待的地方就是气眼最中心的地方,身边布的法器结界是为了防止灵气外泄。 涂御之前忙碌的时间,可以说全部是在找这样一个地方。 谢宝不懂这些,只是觉得待在这儿通体舒畅。 涂御之前给了她一套吐纳的法门,她给身体‘充电’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待在里面一段时间,但是如果时间不够,就用吐纳法门吞吐灵气,来加快‘充电’速度。 因为之前这具身体在庄园里的时候,她带着活动了很长一段时间,最近几天涂御也没有过度损耗,所以现在吐纳了一个多小时以后,结界边上的风铃就开始无风自响。提醒着‘充电’已经充好了。 谢宝就又再把身体换了过来。 不得不说,两具身体的差别还是挺大的,在自己身体里的时候,谢宝觉得身子很轻,力气很大,精力充沛得好像什么都拦不住她。 处理完正事,谢宝跟李贺谈了谈,拜托了他两件事,一是调查谢芮佳亲生父亲的事,二是拜托他照看疗养院的谢妈妈,顺带给他留了手机号,让他查出什么什么就给自己打电话。 涂御之前跟她说有麻烦可以找李贺,但是李贺的办事效率怎么样谢宝就不得而知了。万一当时涂御只是客气下,根本没当回事,谢宝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但出乎意料的,李贺的反馈没几天就来了。 而更让谢宝吃惊的是,他没给自己打电话,而是涂御亲自来了。 涂御海带是‘天道’宗主,但是开锁翻墙的比谁都溜。谢宝都懒得说他了。 虽然两人渊源颇深,但是大半夜的跑到姑娘家的房间来也太那啥了。 她这么想,就说他:“我好歹一个女孩子,你来之前能不能给我打个招呼?事先发个短信也行啊。这要万一我习惯个裸睡什么,多尴尬啊。” 涂御轻笑了声,隐藏在斗篷下的身体轻轻抖了抖,“你贴身带着玉瓶那么多年,我可是一直有感觉的。” ……得,合着她早八百年就被人看光光了。 谢宝老脸一红,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你来什么事儿啊?” 涂御从斗篷里伸手出来,将手里的一个文件袋递到谢宝面前,“这是你让李贺查的东西,因为十分有趣,我就亲自来了一趟。” 听说是事情有眉目了,谢宝也没空去害羞了,接过文件按亮了床头的夜灯。 不出她所料,谢芮佳果然是个私生女,而且是她爸还是省里赫赫有名的一个企业家。 从资料上看,谢妈妈以前是个二三线的小明星,拍了一些广告和不出名的小成本电影,然后和那人恋爱,未婚先孕。 可那人并没有按照约定娶她,而是遵从父命,娶了一个对家族事业有帮助的女人。 谢妈妈心灰意冷,带着女儿回了老家。但是她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谢芮佳也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 没多久那人就找了过来,开始暗中给她们资助。谢妈妈疗养院的费用就是这么来的。 谢妈妈应该是知道的,只是为了想活久一些,多照看女儿一些,心高气傲的她才一直接受着当年背信弃义的那个人的钱资。 最后资料上总结了下,几个月前,那人的父亲病重去世,他已经成功掌握了家族资产…… 第29章 跟踪 第二十九章 涂御带来的消息虽然劲爆,但是这只是对谢芮佳本人来说。 而且这种在八点档偶像剧里的常见剧情,似乎也不值得涂御亲自跑一趟。 谢宝又把资料看了看,实在没看出其他的特别之处。 等了一会热,涂御开口问她:“看完了?” 谢宝合上资料点点头,“看完了,但是我觉得你应该还有其他的要和我说.” “恩。如果只是这样,当然也没什么。可是你看到的这些,都只是明面上可查的资料。而事实上,这位谢小姐的父族,也是我玄门中的,正是与我‘天道’鼎立的‘问心’,如今‘问心’的宗主,正是谢氏族人。谢老爷子过世,谢小姐的父亲又只有一个儿子,和他还不算和睦……相信最近一段时间,他们已经开始和你这边接触了。” “恩,听到一点相关事情了,只是阿姨不肯说,我也不能强求。” 涂御思忖半晌,“恩,你先看着吧,不急。等谢氏族人正式准备让你认祖归宗,我们再谋后事。” 谢宝还有些担心,“既然对方也是玄门中人,那我会不会被发现……” “你放心,”涂御很有把握,“我练的是我门中禁术,百年来就我一人习得,古籍原本早被我销毁,只要没修成灵眼的,便不能看破。” 谢宝没太听明白,一脸迷茫的。 涂御就给她解释说,现在的玄门众人修成仙体是不太可能了,但是能把修行的灵气聚集在身体的某个部位,比如修习灵眼,就能透过躯体看到人的灵魂,也能窥尽一切的幻术。 但是这种修习十分不易,必须得有一定天资,习武旁骛地修上近百年,才有可能成功。 现在这社会纸醉金迷,修行之人也不比从前清心寡欲了,达到那种境界的人更是凤毛麟角。 看涂御这么言之凿凿,谢宝也就不担心了。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天快亮的时候涂御才走了。 谢宝躺下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其实还是想过安稳的生活,可是谢芮佳的身世这么离奇,以后的生活怎么样还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 心里想着事情,一直到外头响起了清洁工扫帚扫地的声音,和着啾啾鸟鸣,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大中午,楼下的麻将馆洗牌的声音都响起来了。 谢宝看门一看,小方正在客厅里看电视。 看到谢宝出来,她还有点局促,直接就把电视关了。 谢宝摆摆手,说:“没事儿,你看吧,我洗个脸咱们下去吃饭。” 小方就跟着她后面说:“你阿姨说你最好不要吃外卖,让咱们在家里吃。” “在家吃?你做还是她做?” 宋茹不会做做饭,厨艺一言难尽,小方的厨艺却好的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听她说是从小在家帮着妈妈照顾弟弟,家务干得都很熟练。 谢宝这一问显然就是调侃,小方也跟着笑起来,跟她打着商量说:“家里有材料,不然煮个粥吃吧。” 谢宝吃了几天流食,嘴里一点滋味都没有,就让她做了个蛋花肉丝粥。 洗完脸之后,她跟着小方钻进厨房,准备跟她好好谈谈。 小方学的卫校专业,进不了医院编制,当护工一天也能挣一百多,但是太辛苦,要是遇上难伺候的病人,还要看人脸色。 当护工也就是权宜之计,她以后还是要参加卫生局考试,考医院编制的。 谢宝跟小方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她人很老实,又勤快。 他们家本来乱的跟仓库似的,小方来了以后几乎天天都帮着收拾,又要照顾谢宝,又要打扫卫生,其实干活也挺多的。 宋茹之前就问谢宝喜不喜欢小方,意思是想把她长留在家里当家政。 宋茹这个人会交际,但是仅限于在麻将馆的那种。 像小方这样年纪跟谢宝差不多大的,她还没开口,小方就见她怕了。 宋茹就想着让谢宝开口问问,他们同龄人好说话,就算对方不愿意,接下来的日子月不会觉得尴尬。 对方老实,谢宝也不跟她玩心眼,就开门见山地问她愿不愿意在这边打扫卫生,每天早上到晚饭都在待在这儿,没事儿的时候就可以看看书。 事儿也不多,偶尔可能要下去帮忙打扫个卫生什么的,一个月给三千。等到下次卫生局考试的时候,还可以提前给她一周的假期备考。 条件已经算优厚了,毕竟她们家里真的没什么事儿,就一些琐碎的卫生和做两顿饭。 一直没往家里请人,是因为家里没个男人,宋茹平时也忙,就不放心放个外人进来。 小方下巴很宽,这种人一般为人耿直,略微冲动,执行能力强,缺乏心计、容易被人利用。以前她师父谢癞子就很愿意招这样的人进堂口,忠心听话,心思又不会过于活泛。 小方听说每天都能有时间看书,当然也很高兴,当护工的时候可没有这种待遇,毕竟人家花了钱的,看她这么清闲,心里肯定不舒服,觉得物非所值了。 小方愿意,谢宝就算完成任务,一会儿在让宋茹来跟她具体谈谈就行。 她那个宋茹阿姨,心眼其实挺好的,就是性子有些奇怪,看起来难相处一点。 相信小方待上一段时间,就不会再怕她了。 不用上学,谢宝在家也挺无聊的,和小方看了会儿电视以后,小方就捧着书到一边去看了。 谢宝把声音调小了,又待了一会儿,实在无聊,跑下楼看了看。 刚探进去个身子,宋茹就出来赶人,“你身体刚好,这里都是烟味,瞎凑什么热闹。“ 谢宝撇了撇嘴,跟宋茹说了一声,牵着两条狗出去遛弯了。 两条黑背现在已经长大了许多,虽然对人还是一样亲热,但是别人看到第一反应还是有些怕的。 因此这一路上,路人都很自觉地跟她让了路。 一路走到小公园,半下午的,里头人也不多,就那么三三两两地下围棋,聊天。 谢宝逛了两圈觉得没意思准备回去……然后就觉得自己被盯上了。 难道她是中了“一遛狗进公园就会被人跟踪”的buff嘛? 第30章 入学 第三十章 谢宝对新学校表示了极大的热情,宋茹就也催着老王落实入学手续。 很快手续下来了,谢宝要去‘天水高中’入学了。 宋茹其实不想这么快就把她送走,但是学校的人还是隔三差五地找上门来。这件事已经引起当地媒体的关注,引发了网上对一中校园氛围的热烈讨论,很可能影响下一届的生源。 学校的人就一直想让宋茹和谢宝出面澄清一下,当然作为条件,他们也愿意给谢宝此次受伤一些“补偿”。 ‘钱江一中’里本来就存在着校园暴力的问题,老师们对这种问题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次虽然是谢宝把事情闹大了,但她并没有诬陷他们什么,当然也就不会出面再帮他们说谎。 后来一中的校长都亲自过来了,宋茹连门都没让他进。 因为‘天水’是住校制,所以周日的时候老王就开车过来把她送到学校。 眼下快入冬了,天气转冷,御寒的厚衣服肯定要多带,然后厚被褥也要带。其他的洗漱用品就不用带了,反正学校附近肯定有超市,到时候就近买了就是。 宋茹在小方在楼下看着,她自己也跟着一车去了。 路上宋茹一直在叮嘱谢宝集体生活要注意跟舍友打好关系,一些小事能忍就忍…… 谢宝一听这话可不像宋茹平时的风格,心想难道是她过去在这上面吃过亏? 然后又听宋茹继续说:“忍过去不要当面给人难堪,回头找机会再偷偷报复回来。” 谢宝:果然! 老王专心地开着车,她们说话他也不插嘴,就是一边听一边乐,嘴都快咧到耳根子后面了。 为了送谢宝上学,老王也不像平时穿的那么吊儿郎当,不知道从哪里买的还是借了一身特大码的黑色西装,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少。 宋茹也觉得看他顺眼不少,这天对他也格外客气些。 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终于到了‘天水’。 学校比谢宝想象地大多了,而且操场那边还隔着一个校区,连起来的话估计得有两个一中那么大。而且教学楼和操场都是不久前翻新过的,从外面看就觉得里面差不了。 老王在谢宝确定要上这个高中以后,就又是托关系又是送东西的,结实到了这里的一个教务处的主任,也事先了解到了一些手续。 停好车以后,老王先带着她们去了趟教务处,领了谢宝的学生证和饭卡。然后再去取车上的东西,三个人搬搬抬抬地到了宿舍区,凭借学生证拿了房卡和钥匙。 领房卡的时候他还给宿管阿姨塞了一包没拆过的‘中华’,宿管阿姨虽然不抽烟,但是家里肯定有抽的,因此推辞了两下也就收下了。老王也就在宿管阿姨这里打听了学校的食堂,学校附近的超市、干洗店等一系列生活设施的位置。 他怕谢宝记不住,宿管阿姨说完以后他还特地问了她一遍。 女生嘛,方向感都不强,这又刚到一个新地方,谢宝一知半解的。 宿管阿姨就很热情地说:“记不住也没事,回头你来问我就行,阿姨再给你讲。” 谢宝很客气地跟着笑了笑,甜甜地说了声“谢谢阿姨”。 这一系列事情,老王都办的很有条例,态度更是拿捏地恰到好处。 宋茹和谢宝真是对他刮目相看,平时看他穿的跟二混子似的,人又胖得有些肥腻,她们都下意识地把他当成一个忠厚的草包了。 可是回头想想,人能经营一个上下两层的中型网吧,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他那个网吧开了有些年头了,当年的许可证可不好办。 学校的宿舍在六楼,宿舍楼最高一层了。 楼里当然也没有电梯,他们当然也只有搬着东西走楼梯。 谢宝的衣服一共装了一大一小两个塑料收纳箱,大一点的装毛衣和外套,小一点的装贴身一点的衣物。然后另外就是用绳子扎好固定的一床厚被子,一条羊毛毯和两条换洗床单,一个枕头。 床上用品那一堆最重,谢宝就准备拿那个大一点的收纳箱。 宋茹和老王正在讨论着什么,她就先搬着收纳箱走了。 刚上到三楼,就听到下面传来了宋茹的高跟鞋声。因为手里的东西轻,她走的也快一些。 谢宝就听到她在下面一层说:“走这么快干嘛,手里东西重不重,来跟我换换。” 宋茹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还踩着高跟鞋,谢宝当然不跟她换,于是也加快了爬楼梯的速度。 两个人你追我赶的,到宿舍门口的时候都上气不接下气了。 宋茹指着她要说她,但喘得连整句的话都说不清了。 宿舍里的环境出乎意料地好,四人间,上床下桌,每个人还另外有一个独立衣柜,还有单独的宽敞卫生间和洗手池。另一边还有一个很大的落地窗,通着阳台。 室内的瓷砖比外头走廊里贴的还好一些,柜子和椅子等还都很新。 屋子虽然不大,但是东西都放的很整齐。 他们是周日上午来的,其他同学还没到。 宋茹帮着她铺床,老王给她收拾衣柜和桌子,谢宝就找了扫帚把宿舍里的地给扫了扫。 三个人一起行动,不到一个小时就都弄好了。 差不多到了午饭的点,老王想带着她们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干净的小饭馆解决了午餐。 点了三荤两素,一共才一百多年,老板看到谢宝,问了问是不是‘天水’的学生,然后十分大方地把零头抹了。 吃完饭,老王开车,三个人去了附近最大的‘家乐福’。 超市很大,分上下三层。宋茹给谢宝挑了一购物车的东西,吃的用的都有,凡是能想到的都买齐了。 好在有车在,带回去也不费劲。 他们回去的时候宿舍里已经有人了。 谢宝在4床,那两个女生是1、2床的,正在收拾东西。 谢宝旁边对着的3床还没来。 1床是舍长王玥玥,个子有一米七多,而且还很壮实,建了个齐刘海bobo头,戴着副黑框眼镜。 3床的女生叫廖燕,戴一副无框眼镜,很斯文的样子。 老王给她们俩一人发了一盒水果糖,然后攀谈了两句,让她们多照顾谢宝。 两个女孩都接过了糖,很有礼貌地道了谢。 因为有两个女生在,老王和宋茹也没多待,谢宝想跟过去送他们,宋茹没让她下楼。 他们走后,王玥玥和廖燕也自在了不少。 谢宝把桌子上的几个大购物袋打开,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跟她们搭话。 王玥玥作为舍长,还是挺有责任感的,把学校里的作息,课程安排等事情都给她讲了。 廖燕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拿手机看小说,话很少的样子。 谢宝把洗漱用品和生活用品都拿到架子上放好,然后看着桌上那三大袋零食有点犯愁。 宋茹真当她是来坐牢的了,这么多吃的,书桌下的小柜子都放不下。 王玥玥就给她出主意,最后分了一部分塞到了衣柜里。 王玥玥也喜欢吃零食,但是青春期的她已经发胖不少了,一米七多的个子体重快140了,她们家就限制了她吃零食。 看到谢宝家给买了那么多,不禁很是羡慕。而且谢宝个子比她矮一丢丢,因为人瘦,身形苗条匀称,看起来比她还高呢。 ……吃那么多还不胖,还有比这更打击人的嘛? 谢宝看到王玥玥在旁边幽怨地叹气,也想到了什么,就说:“我阿姨买太多了,吃不完,以后咱们一起吃。” 王玥玥笑着说好,旁边专心致志看小说的廖燕听到了就问她说:“刚刚那个是你阿姨啊,我就说你妈怎么这么年轻呢。那另一个是你爸嘛?” 谢宝摇头,“不是,是我们家关系好的一个叔叔。” 王玥玥就转过去继续看小说,随口嘟囔说:“那你们爸妈心还挺大的,都不送你。” 谢宝听着有些好笑,这姑娘太没眼力价了,什么都说,旁边王玥玥给她猛使眼色都没瞧见。 也忙了大半天了,谢宝掏出手机玩了会儿,拆了一大包m豆给大家分了,然后就觉得犯困,爬上床睡午觉去了。 宿舍里另外两个都是睡到中午才起床,吃了午饭过来的,因此都不困,但看到她上床躺着了,也都放轻了声音。王玥玥还很体贴地帮她把窗帘拉上了一半。 谢宝本来还准备了耳塞和遮光帘,这下子倒是都没用上。 睡到日薄西山,谢宝隐隐约约有些醒了,宿舍门被人用力推开,撞在墙上“砰”的一声,一下子就把她给吵醒了。 她揉着眼睛半坐起来,就看到一个女孩一边打电话,一边拖着个小行李箱咋咋呼呼地进来了。 应该就是迟迟没有出现的三床了。 王玥玥没看到谢宝已经坐起身来,以为她还在睡,压低了声音跟她说了下。 那女孩顿了下,往谢宝的方向看了看,见到她也在看着自己,就有些不耐烦地说:“她已经醒了。我打电话呢,别跟我说话。” 然后也不去管她们了,继续旁若无人地说着电话。 第31章 作业 第三十一章 最后来的女生叫孟丹丹,个子中等,皮肤白皙,五官清秀,白衬衫扎在高腰牛仔裤里,脚上是一双浅灰色的短靴,空气刘海,齐肩的内扣微卷发。 在大家普遍都是扎马尾、穿校服的校园里十分扎眼。 加上她本身家境不错,成绩也好,个性就有些‘独’。 吵醒了谢宝不算,宿舍里王玥玥还在看书,廖燕也在看小说,可她这一个电话,愣是打了快二十分钟还没有挂断的意思,而且越说越兴奋。 谢宝被她吵醒之后就不太高兴,现在孟丹丹坐在她床对面还在哇啦哇啦的,烦人的很,她的脸也拉了下来。 她本来就不是脾气特别好的人,尤其是对这种同龄人,她又不是她爹她妈,还非得惯着她了? 孟丹丹还在跟电话里的人争论着下周要去哪里玩,嗓门大得像在菜场买菜似的。 王玥玥和廖燕却好像已经习惯了,一个戴起了耳机,另一个继续拿着手机看小说。 谢宝从床上下来,穿了鞋,摸出手机在播放列表里找了个歌放起来—— 吉米吉米~阿加阿加~吉米吉米~ 阿加阿加~~啊加你美你卡~姨加地加地啦…… 这歌还是她遛狗的时候,跳广场舞的一个老阿姨让她给下了,然后传给人家的。 下了以后她后来忘记了删,现在倒是有了好用处。 这歌太魔性了,王玥玥摘了耳机,廖燕放下手机,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放了一小段以后,歌曲快要推入高丨潮了。 孟丹丹忍无可忍地指着谢宝说:“你谁啊,瞎放什么歌呢?” 谢宝的手机声音调到了最大,她此时说话要扯着嗓子才能在这奔放的音乐里让人听清。 谢宝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关了音乐,然后说:“原来你耳朵正常啊,不好意思,刚看你打电话的样子以为你耳背呢,打扰你了哦,真是对不起。” 那样子真是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王玥玥和廖燕捂着嘴在旁边偷笑,孟丹丹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谢宝耸耸肩,活动了下身子,“我叫谢芮佳,刚转学来的。虽然我觉得咱们成为不了朋友,但是还是打个招呼吧。” 孟丹丹冷哼一声,“谁要跟你这种土包子当朋友,一听你的歌就知道你的品味和素质。” 谢宝从善如流,“是是是,我素质低,你素质高,一个电话打快半个小时,嗓门大得像在买菜,也不管宿舍里其他人在干吗,你这素质还真高嘿。” 论斗嘴皮子,谢宝还真没输过谁。 孟丹丹被气得哑口无言,平时也没人敢这么不给她面子,一时竟然也说不到反驳的话。 谢宝也不管她,翻了新毛巾出来,去洗手池那边洗脸了。 王玥玥作为舍长也跟过去说,“热水之后卫生间里有,但是要开热水器要等一会儿才出热的,你先用我暖壶里的吧。”然后又压低声音跟谢宝说,“你别理她,她就这样,我跟廖燕平时都不管她。” 谢宝用了王玥玥的热水洗完脸,回到自己位置上,孟丹丹已经挂了电话,正抱着手臂用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 谢宝现在这身体快一米七的身高,还真懒得给她示范什么叫真正的居高临下。 在位置上给手机插着充会儿电,时间已经快四点半了。 晚上六点开始晚自习,所以在那之前要解决午饭。 王玥玥跟廖燕向来是一起行动的,晚饭前很仗义地把谢宝喊上了。 谢宝临出门前找了宋茹给买的小锁,把自己的柜子都锁了起来。 本来她还觉得自己除了手机和生活费没带什么贵重物品,专门锁柜子什么的挺那什么的,但是现在有了孟丹丹这事儿,万一人家拿她东西撒气呢,还是锁了好。 廖燕话比较少,出了门却主动跟谢宝攀谈起来,“你刚对孟丹丹那样太解气了,平时我们都不好意思说她,看她狂的那样,每次她一回来我们就得戴耳机或者耳塞,不然晚上回去根本不能看书。” 女生嘛,大部分都是抹不开面子的,就算心里真的讨厌一个人,最多就是少说话,少交流,不会真的把不满捅到台面上。 谢宝理解她们的心思,但她本身不是这样的人,主要是她没有体会过那种小女生的心态。理解,不代表认同,反正谁给她找不痛快,她就让那个人痛快痛快。 ‘天水高中’的食堂分成两层,二楼是小炒和小火锅之类的,一楼就是普通的打饭打菜的地方,旁边还有卖米线和拉面的。 廖燕先去排队了,王玥玥带着谢宝去找充饭卡的地方。 不得不说,自己宿舍的这个舍长还是十分尽职尽责的。人虽然长得人高马大的,但是说话轻声细语,又很细心,其实内里是个心思很细腻的姑娘。 饭卡最低五十冲起,王玥玥说一顿饭,两荤一素一般六七块钱就行,而且校内超市也能刷发卡。 谢宝是不会在吃上面亏待自己的,一口气就给充了五百。 宋茹怕她刚来学校身上没钱不方便,一口气在她身上放了一千。 学费和书本费昨天在教务处就交好了,她一周后就能回家了,显然这笔钱是用不完的。 冲完饭卡,廖燕那边的队伍也快排到她了。 王玥玥和谢宝赶紧排过去。 别说,食堂里的菜色还真挺多的,也没有例如月饼炒葡萄的那种奇葩搭配,比谢宝想的要很多。 打了一个大排,一个肉末茄子,一个花菜炒肉丝,二两米饭,一共才七块五。 味道也不错,谢宝把米饭和菜都吃完了,算是饱了□□分。 王玥玥和廖燕都很吃惊,谢宝看起来虽然个子高,但人还是偏瘦的,食堂里的饭菜量很足,三个菜能把菜吃完就不错了。 王玥玥更是想着减肥,光打了两个素菜,菜和米饭都只吃了一半。 吃完饭,谢宝又去小卖部买酸奶喝,想着身边两个舍友,她就一起买了三瓶。 王玥玥和廖燕也不跟她假客气,都收下了,只是都觉得刚吃过饭不太吃得下。 谢宝又展现了她惊人的一面,食堂溜达到教室的时候就把一盒子200g的酸奶给喝光了。 到了教室,王玥玥给她指了班主任办公室的位置,谢宝就去办公室找班主任了。 班主任姓余,是个戴着金属框眼镜的方脸小青年,看起来三十出头,很是和气。 余老师早就接收到谢宝的档案了,也看过了照片,因此算是认识她。 他的办公桌又正好对着门口,谢宝一进办公室他就看到了。 谢宝看到他对自己招手,也就知道那是自己班主任了。 余老师说话不喜欢绕弯子,很亲切地跟谢宝聊了几句,说了说一些学校的情况,让她明天早上早操的时候去教务处领校服,其他的也没多说什么。 教科书和练习册堆起来半人高,余老师帮她捧了一大半,然后就把她带到了教室。 隔了一个周末,教室里的同学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正热火朝天地聊着呢,余老师一来,班级里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余老师简单地介绍完谢宝,然后找了两个门口的男生去办公室拖了一套课桌椅过来。 谢宝个子高,被安排到了倒数第二的位置。 倒数第一是王玥玥,两个人做成了前后桌。 当然她们这是女生片的,理科班本来就女生少,女生就排了一组,其他的都是男生。 所以王玥玥虽然是女生里的最后一个,在整个教室的空间而言,只是到了中段。 周末的晚自习就是写作业,班主任余老师在讲台上看着,同学们只要声音不大,还是可以小声讨论的。 王玥玥在谢宝空白的练习册上给圈了一些题,也就是之前老师留的作业了。 谢宝看到题就懵逼了,以前一中的提她不会做,但是好歹知道大概是将什么的,现在‘天水’的题她连题目考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翻了翻练习册的书皮和封底,想看看是哪家出版社这么缺德,一翻才发现跟没有印刷刊号什么的。 ……大概是‘天水’自己出的题吧?这难度简直了。 谢宝不知道的是,‘一中’一届能出二十个一本线上的就不错了,‘天水’一个班就能出这么多。题目难也有题目难的道理。 真是作茧自缚啊! 看着大家都在奋笔疾书,偶尔小声讨论的认真模样,谢宝不禁怀念那个管理松散,还不用上晚自习的一中了。 因为在家不自由才想着出来玩的谢宝,真是觉得自己把自己坑大发了! 第32章 上课 第三十二章 晚自习九点下课,宿舍十点半断电,到了熄灯时间还会有宿管阿姨在外面查寝。 所有的洗漱工作都要在这一个半小时内完成。 熬过晚自习,谢宝已经觉得很饿了,就让王玥玥和廖燕先回去了,她去买吃的。 小卖部里也没什么吃的,就烤肠茶叶蛋和关东煮三样东西比较受欢迎。 谢宝每样都买了点,边吃边走地回了屋舍。 到宿舍门口还剩下两串关东煮和一个茶叶蛋,她有点儿吃不下了,但是想到白天王玥玥说宿舍里不能带这种加工好的东西进去吃,怕她们收拾不干净惹老鼠。 秉着不浪费粮食的精神,她打着饱嗝准备在宿舍门口把剩下的给解决了。 正好当天晚上值班的就是下午那个宿管阿姨,宿管阿姨看到她就笑着跟她招了招手。 谢宝拿着吃的过去,宿管阿姨说:“没事儿,别吃这么快,小心噎着。现在天冷了,你拿进去吃吧。” 谢宝跟她道过谢,寒暄了两句,就带着吃的进去了。 宿舍里王玥玥已经给她打好了水,正跟廖燕站在洗手池旁边刷牙。 看到谢宝提溜着吃的回来,她们还挺吃惊的,毕竟学校平时都管的很严,学生又都老实,没人敢去触霉头。 “可能是看我新来的吧,跟阿姨说说好话就放我进来了。”谢宝这么解释说。 看到她手里的东西,王玥玥也有些馋了。 她本来晚饭就就只吃了七八分饱,上完晚自习就觉得饿了,不过她也挣扎,怕晚上吃东西发胖。 廖燕就没那么多烦恼了,“早知道能带进来就让你帮我带了,晚上饿着肚子睡觉好难受。” 谢宝晃了晃手里的,问她:“吃不?我买多了。” 廖燕说好,跟她说了声谢,然后问王玥玥要不要一起吃。 王玥玥一脸纠结,最后还是说:“你吃吧,本来东西就不多……我、我不饿……” 正好这时候孟丹丹也洗完澡出来了,围着浴巾出来看到她们三个,就冷笑一声。 谢宝也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 这时候时间也快九点四十了,她们动作也加快了。 孟丹丹一个人洗澡就洗了半小时,她们三个加起来一共才洗了四十五分钟。 洗完澡,趁着熄灯前的一小段时间,王玥玥和廖燕都在整理血虚资料。 孟丹丹在摆弄她的瓶瓶罐罐,作者面抹着各种身体乳。 谢宝在课桌前给手机充了会儿电,觉得有点无聊,就开了零食柜找东西吃。 王玥玥哭丧着脸忍无可忍地指责她:“你怎么又在吃,你怎么一天嘴都不歇的。” ……吃的她馋死了。 谢宝笑着说:“没办法,嘴巴寂寞嘛。”然后把手里拆到一半的妙芙蛋糕扬了扬,“吃不吃?” 王玥玥一天被她馋好多回,眼下正是饿的不行了,也不管什么发胖不发胖的了,要了一个小蛋糕吃起来。 十点半,谢宝喝完了一盒牛奶以后,也跟着准时上了床。 灯虽然关掉了,但是大部分学生都会准备一个充电台灯,方便考前复习的。 谢宝插着充电宝玩了会儿手机,快11点了,王玥玥和廖燕也都关灯睡了。 只有孟丹丹不知道还在书桌前忙着什么,她的台灯比其他同学的亮多了,又正好对着谢宝的床。 “你能不能把你台灯换个方向,这么亮我睡不着。”谢宝觉得自己说的还挺客气的。 孟丹丹把她当耳边风。 谢宝的怒气也在积攒中,王玥玥和廖燕都还没睡着,廖燕就说:“我这还有一个眼罩,不然你拿着先用吧。” 谢宝不是个浅眠的,只是被这种强光直射照着眼睛,难受的很。 既然其他两个舍友还没睡,谢宝也没必要在忍下去,当即就从床上爬了下去。 孟丹丹还在摆弄自己的护肤品,谢宝猛然窜到她面前,她吓了一跳。 谢宝直接就把她的台灯给按灭了,孟丹丹惊叫起来:“你干什么?” 谢宝看了看走廊,说:“你要是想把宿管阿姨引过来就继续喊。” 孟丹丹的声音也压低了一些,“你干嘛啊?” “让你关灯你听不见啊,听不见我帮帮你。” 孟丹丹又‘啪’地把台灯给打开了,“我就开了怎么着?你睡不熟得着关我什么事,你没来的时候我就一直这么开的。” 谢宝也懒得跟她都嘴皮子,撸了撸睡衣袖子不耐烦地问,“怎么着?来打一架?” 孟丹丹张了张嘴,一时没想好说什么。 也许是被谢宝身上的痞气吓到,也许是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反正之后她也没多说什么,冷哼几声,就爬上床去了。 谢宝这才能回床上睡个安稳觉,忙活了大半天,刚沾枕头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再早上六点,学校广播就开始放音乐。 早自习六点半就开始了,六点起床已经是最晚了。 谢宝前段时间懒散惯了,这时候早起就跟要了她的命似的。 后来还是王玥玥眼看她要迟到了,把她从床上挖了起来。 廖燕动作快,已经收拾好了,跟她们说了下就先去食堂买早饭了。 顾湘蒙头蒙脑地一通洗漱,拿着东西就跟王玥玥去教室了。 教室里早读的铃声还没响,廖燕已经帮她们买好了早饭放在个子的位置上。 谢宝这时候也清醒得差不多了,赶紧趁还有点时间把桌上的饭团和豆浆给吃了。 这节早自习是语文,早自习就是朗读背诵之前上过的一篇文言文。 谢宝作为新面孔,得到了语文老师不少的注意。 不过她本人并不知道,吃完早饭食困也上来了,读着读着就眼前模糊地睡着了。 语文老师瞠目结舌,她在‘天水’教书几十年,还没遇到过哪个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打瞌睡的。不过想到这个生面孔应该就是新来的转校生,说不定是哪里不习惯或者身体不舒服的,她也就没多管。 谢宝一觉睡到早读下课,中间王玥玥不止一次在后面点她的背,想把她弄醒,但都被她无视了。 补了一会儿觉,她觉得神清气爽。 王玥玥在后面哀怨地说:“你可真能睡啊,我看宋老师都盯着你大半节课了,戳你好几次,你怎么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谢宝满不在乎地耸肩,“盯就盯呗,我困起来就算撑着不睡,也什么都学不到的。” “那你也不能明目张胆地睡啊,宋老师虽然脾气好,但是有时候也会跟班主任通气的,小心你刚来就被盯上。” 谢宝的思维跟王玥玥这样本土的学生还是大相径庭的,不过对方是为了自己好,她也没有争辩什么。 想到早饭,她拿了零钱要还给廖燕,廖燕不肯收,说:“我昨天吃了你宵夜啦,早饭当我还你的。” 谢宝笑了笑,说:“那我今晚继续给你带宵夜,你明天再给我买早饭行不行?” 她是知道自己明天还是起不了太早的。 三个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很快课间就过去了。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老师继续分析上周没讲完的一张卷子。 谢宝没考,当然也就没有资料,老师就让她把椅子搬到了王玥玥旁边,两人合看一章。 王玥玥上课还是很认真的,老师说的该注意的地方都用红笔标了出来,一张卷子上空白的地方几乎都写满了。 谢宝就撑着脸看着她发呆,没过一会儿就开始频繁地打呵欠。 这打呵欠吧,会传染。 谢宝一个一个,打不断,旁边王玥玥就也跟着打,再旁边的看到王玥玥打也跟着打……慢慢地就像水纹在平静的湖水里一样荡开了…… 数学老师忍无可忍,一个粉笔头砸到谢宝脑门上,“你给我出去清醒清醒!” 数学老师是个略秃顶的中年男人,也是学校的纪律主任,出了门的吓人。 换成其他同学,被他这么一吼,早就吓死了。 谢宝一点惊慌没有,数学老师让她出去,她就真的站起来从后门出去了,一点儿犹豫有不带的。 其他学生如果被喊出去,一定觉得丢脸死了,在外面站一会儿肯定就急着想回课堂了。 谢宝本来就不想在里头待,现在出来透透气更好,直接就问往操场去了。 数学老师继续给同学们上课,是不是往窗外瞄两眼,看那个被喊出去的是不是回来了。 可就这样瞄了整整一节课,人家就真的没再回来了,把他给气的,想着一会儿非找她班主任好好说说。这种资质的转校生,可别影响了整个班级! 第33章 回家 第三十三章 被训导主任当成“老鼠屎”的谢宝,这时候正在操场上闲逛。 还别说,这高中的真建得挺好的,闹中取静,绿化更是做的相当到位。 她在篮球场旁边坐了会儿,看到旁边有田径运动员在训练,就托着下巴看了好一会儿。 一直到第一节课下课,到了出早操的时间。 广播里响起音乐,穿着校服的同学们都在教室门口排着队,然后以班级为单位走上操场。 谢宝想起来昨天班主任让她趁着课间操去教务处领校服来着。 教务处这天值班的是个中年女老师,谢宝过去的时候她正戴着眼镜专心致志地用手机看韩剧。 谢宝喊了声报告,她眼皮子掀了掀看了看,然后又低下头,不咸不淡地问:“什么事儿?” 谢宝拿出自己的学生证,说自己来领校服的。 过了那么三五分钟,那个女老师才把手机放下,把她带到了隔壁的仓库,从一个大纸箱子里翻翻找找,翻出了一套l的校服给她。 然后两个人回到教务处的时候,里头多了一个人,是昨天跟老王打过交道的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看到谢宝,还笑眯眯地问她:“来林校服啊?”顺便看了看包装袋上那个写的很大的‘l’字母,“领这么大的校服啊?会不会太大了?” 之前那个面无表情的女老师,这时候也变了个人似的,对着教导主任解释说:“仓库里剩的都是大号和小号的了,这孩子个子高,小号肯定穿不下。” 谢宝也说:“没事儿,我手长脚长,一般都穿大码的。” 教导主任这才没多说什么,又问了她习不习惯的,聊了两句才让她回去。 谢宝拿着校服回了教室,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大家都还在操场上。 周一的早操时间不做操,主要是升旗仪式,学生代表发言等,其实也挺无聊的。 早操结束之后,还有十几分钟才上课,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回教室。 班主任到教室看了一眼,看到谢宝懒懒散散地趴在桌上,就把她喊到了办公室。 要说的也不是别的,就是刚刚数学老师跟他反映的事情。 “听说你数学课上犯困啊?还把大家都带困了?”班主任说话还是挺和气的。 谢宝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刚出院,在医院睡太多了,一时不习惯。” 她都这么说了,班主任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她之前发生意外住院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班主任叮嘱她努力习惯校园生活,有什么事就来办公室找他,但明白责怪她什么。 ……倒是让谢宝对这个通情达理的年轻老师多了几分好感。 很快,班上的任课老师都领教到了这位同学的‘不习惯’。 课上犯困打呵欠那是不用说了,还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点一节课的,要不然就是盯着某个角落发呆……反正除了听课这种正经事,其他什么都干。 不过好在并不影响其他同学。 班主任真是给愁坏了,这个转学生吧,塞到自己班上,是校长特地打过招呼的。 他猜测可能是什么有来头的关系户,毕竟‘天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 第一次见到这个新同学的时候,他还觉得挺精神的一个小姑娘,不是那种一看就不好教的,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可现在的情况真是跟他想的太不一样了,这个新同学不像是来上学的,简直就是换个地方来睡觉的。 而且又是看起来文弱的女孩子,又出院不就,他有话都不太好说。 为难了几天,班主任试着找王玥玥谈了谈,问了问和新同学的相处关系。 谢宝人不拘小节,也大方,没几天就跟王玥玥和廖燕混熟了。 班主任问起来,王玥玥当然夸她性格好。 班主任就旁敲侧击地说了说,希望王玥玥能在学习上也多帮助一下新同学。 王玥玥为人老实热心,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王玥玥想着只要谢宝能习惯这里的生活,自己多带着她一起看书做题,总能有进步的。 当然她的想法是美好的,只是在谢宝这里行不通罢了。 她本来就是避难来了,在这里安稳地混两年日子,高中毕业以后自己也成年了,就可以独立了。 所以当王玥玥抱着极大的热情,主动要谢宝讲题的时候,谢宝几次三番用不同的借口溜开了,有头疼的,肚子疼要上厕所的,还有来姨妈痛经的,反正什么都能编,像条泥鳅似的滑不溜手。 混过了一个礼拜,到了能回家的时候。 谢宝欢天喜地地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打包好了,把双肩包背到了教室里,一放学背着包就在校门口等着了。 老王已经站在那儿等着了,因为车位紧张,车停的还有些远。 老王的车旁边停着一辆白色的奔驰suv,在普遍都是十几二十万的车里尤为扎眼。 谢宝不禁多看了两眼,冷不丁地就听到背后一声冷哼,“看什么看,没看过好车啊?土包子。” 一听到这么讨人嫌的语气和声音,谢宝就知道不是别人,正是一个宿舍的孟丹丹。 老王帮着谢宝把东西放到车里,听到这话就不太高兴,但是一转头,看见是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也就不好说什么。 来接孟丹丹的是司机,司机忙前忙后帮她提东西,开车门。 她就在旁边冷冷盯着谢宝。 谢宝也不管她,自己东西放好以后就跟老王上车了。 老王的车其实也不差,是一辆三十多万的别克。 但是跟对方的比,确实是挺不怎么样的,也不怪被她同学看不起。 老王开车的时候还时不时看谢宝两眼,怕她觉得自己给她丢脸了。 谢宝倒觉得没什么,她又没过过有钱人的生活,对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足了。 看老王不太自在的样子,她还主动跟她搭话,“王叔,我姨最近怎么样啊?” 老王说:“挺好的,就是你阿姨不知道你们学校的作息,想给你打电话又怕打扰你。” 的确这一周宋茹跟她联系都是发短信的。 说到家里的事,两人也算有了谈资,老王絮絮叨叨地跟她说了一路。 到了家,快六点了。 正好下午场的麻将歇台了,宋茹自己收拾卫生,小方在楼上做饭。 谢宝要帮忙,宋茹没让她动。 老王把人给接回来了,宋茹就把他留下来吃晚饭。 宋茹让谢宝歇着,老王就自告奋勇地把接过了扫把。 可惜他身形胖,平时在自己网吧里又是老板不用动手,稍微低着身子骚了一会儿地就有些喘了。 最后还是宋茹看不过眼,自己动手三下五除二给收拾好了。 谢宝一周回来一次,宋茹特地让小方做了一桌子的菜。 四个人坐成一桌吃饭,比平时她和宋茹两个人对着吃外卖温馨多了。 饭桌上不免问起新学校的生活,谢宝就给简单地讲了讲宿舍里的同学和班上的老师。 老王语重心长地叮嘱谢宝,学习不好可以,但是要学会为人处世,在里头一定要和同学、老师打好关系。 宋茹说:“去,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嘛?送她进去就是念书学习的,学习怎么能不抓紧?还有班上那些同学,也不是必须处好的,一个人在外面还是要有点脾气的,不然容易比尔呢欺负。” 两个人各有各的道理,老王被她说了也还是笑呵呵的。 吃过饭,谢宝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小方收拾饭桌。 老王还不想走,就问宋茹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毕竟家里没个男人,一些地方都不太方便,他粗重活太不行,但是修个灯泡、通个马桶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宋茹想了想,家里还这没什么坏了没修的东西,一般有事她都是花钱雇人来弄。 最后看老王一脸期待,她就让他去给谢宝装了书柜。 书柜谢芮佳出事之前买的,木材拼接的那种,之前从家具城买了一只没拆,放阳台上好一段时间了,都快给忘了。 安装并不困哪,只是要害挺需要力气。 老王听了二话没说,袖子一撸,就去阳台上开工了。 不到二十分钟,就给装好了。 谢宝房间里本来已经有了一个书柜,乱七八糟地装地差不多满了。 现在多了一个,放在客厅或者自己房间都可以。 宋茹喊谢宝拿书放进去试试,谢宝不太想开谢芮佳的书柜,塞的满满当当的,谁知道一开会不会掉出来一堆。 宋茹让她把书包里的书先放进去试试,谢宝为难地搔了搔脸,她一本书都没带回来,包里全是总衣服啊。 第34章 告状 第三十四章 谢宝没带书回来了,挨了宋茹一顿好说。 老王在旁边劝了会儿,有外人在,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在家休假的两天,日子还是很滋润的。 宋茹也不是个会盯着她学习的家长,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着看麻将馆,只是在吃饭的时候多关注了她一下。 谢宝又往李贺那边去了一趟。 涂御不在,而且谢宝本来的身体被他带出去用了。 李贺问谢宝的来意,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具体来,只是说让李贺带个话,说自己以后都只能在周末的时候出来,洗完涂御能空出一个周末的时间出来,她有些话想问。 但具体是为了什么事来的,她一个字都没多提。 很快周末过去,周日下午吃过饭,宋茹早早地就把她往学赶。 理由是她没带作业回来写,当然要早点回学校补作业。 但是其实谢宝早回去也没有什么卵用,因为她对‘天水’出的那些难题真的是一窍不通,平时都是拿着王玥玥的作业‘参考’完成的。 其实自从发现能继承身体的记忆以后,谢宝就一直有个投机取巧的办法。 反正只要到别人的身体就接受记忆,掌控本能,那么给她一具好学生的身体,不是可以立马从学渣变成学霸了嘛。 现在进入‘天水’这种环境,她还真的挺需要涂御帮她开个这种外挂的。 ……希望涂御不要因为自己是为了这种事找他而生气。 谢宝到宿舍很早,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她就拿了抹布,把她自己的,王玥玥的还有廖燕的桌子都擦了一遍,然后把宿舍的地也给扫了下。 他们宿舍一直是比较干净的,除了孟丹丹爱把东西乱丢,其他人都是很整洁的,因此宿舍也只是这两天没人在,沾上了一些浮灰。 看着洗手台的镜子上也有些脏,想着反正已经做了,干脆全都弄完算了,就连着洗手台那边也打扫了。 结果他们宿舍其他三个,第一个来的居然是孟丹丹。 孟丹丹看到她忙前忙后的,就冷冷地嘲讽说:“土包子就是土包子,做起这些粗活来还是很顺手的嘛。我看王玥玥和廖燕的桌子也是湿的嘛,你怎么帮她们俩擦,不帮我擦?是不是要钱啊?要多少你说呗……” 谢宝本来在洗抹布,不想理她,但是孟丹丹抱着手臂站在她身后越说越起劲了。 她也上了火,手里抹布往盆里一扔,溅出了好打水花,孟丹丹怪叫一声退后,“你干什么呢,弄坏了我的衣服你赔得起嘛?” 谢宝也哼声道:“赔不起!您可站远点,别回头又让我这个‘土包子’弄坏了你身上什么东西。我话可说在前头,我们这种人手里可没个轻重,别一不小心把您这个宝贵的身子也弄坏了。” 说着还像地痞流氓似的邪笑了下,捏了捏关节,吱嘎作响。 宿舍里就她们两个人,孟丹丹当然不可能和她刚正面。 眼看着惹怒了谢宝,她自讨没趣,就回自己位置上听歌去了。 谢宝擦完洗手台,就躺自己床上玩手机了,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 没多久王玥玥和廖燕也回来了,看到干净的宿舍都很夸张地夸奖了谢宝一番。 谢宝不是个勤快的人,却也识趣儿,转学过来以后多亏了这两个舍友的照顾,自己才能一开始就没有面对陌生环境的忐忑,并且能很快融入集体生活。 又因为她是新来的,王玥玥这个当舍长的都没怎么分配宿舍的卫生给她,一周五天,周一到周四都要检查卫生,一人轮一天正好。 她们宿舍少一个人,王玥玥就自己多打扫一天。 后来谢宝来了,王玥玥听班主任说过她身体不好,刚出院,所以每次轮到谢宝那天,王玥玥一定在旁边帮她做掉一半。 因此谢宝才这么主动帮着她们弄卫生。 谢宝也从床上爬下来,腆着脸问王玥玥要作业抄。 王玥玥不太愿意她照着抄,就拿着作业本坐到了她旁边,想给她讲讲哪里不懂的。 谢宝也不想麻烦她,主要是就算王玥玥花了时间给她讲,自己估计也听不进多少。 她磨了王玥玥好一会儿,最终王玥玥才终于妥协了。 ‘天水’是最注重学习成绩的,学习好的学生地位就高。 王玥玥虽然刻苦,但是成绩也只是中上等,比孟丹丹还差一点。 孟丹丹虽然看着平时心思不放在学习上,但是考前猛然一发力,都能考个不错的名次。 这也是为什么一直以来王玥玥和聊颜色虽然不喜欢她,却没有和他闹得太僵的原因。 所以孟丹丹看到谢宝抄作业,就跟开屏孔雀似的炫耀道:“这种题目,我在老师上课前看书预习就回了。真不明白有些人,为什么特地转学到这种地方来,难道就是为了抄作业的嘛?” 谢宝懒得跟她一般见识,埋着头,终于在晚自习前把作业都给抄好了。 晚自习上,大家都在十分认真地写作业。 一些像王玥玥这样周末已经写完了的,也在专心致志地复习。 谢宝百无聊赖,又是发呆又是东张希望。 然后就注意到了孟丹丹的位置上空了。 自习课可以小声讨论,但是并不能随意离开教室,走廊是会有老师巡查的,除非是去厕所,不然被逮到的话也是很麻烦。 班主任的办公室正好跟厕所是一条道上的,谢宝就故意站在那个路上,看到有老师靠近,就装作要往厕所走的样子,等老师转了一圈去下一个地方了,她就再折回来。 等了没多久,就看到孟丹丹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了,而且两手空空,代表她根本不是去问题的。 孟丹丹看到谢宝站在过道上,楞了一下,然后才若无其事地回班级了。 谢宝也不傻,当即就也去找班主任了。 班主任看到她,有些奇怪,问她怎么了。 谢宝就皱着脸,一副犹犹豫豫,想开口又不敢开口的样子。 班主任耐心,也没催她,而是引导着她把心里话说出来。 谢宝就在班主任的引导下,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老师,我觉得同宿舍的孟丹丹可能不喜欢我,经常见面就骂我是‘土包子’,还看不起我请教王玥玥问题。今天我在宿舍有好多道题不会做,王玥玥说要慢慢教我,孟丹丹就在旁边冷嘲热讽的,还连带说上了王玥玥……我觉得她说我没关系,可是王玥玥是想帮我,她这么说就挺过分的。” 说到这儿,她注意观察了下班主任的神情,对方示意她说下去。 谢宝就继续道:“我知道您让王玥玥私底下在生活和学习上帮助我,可是我觉得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不能牵连到别人。大家以后毕竟还要住在一起,我是没什么关系,但是不想看到别人因为我而被看不起。所以我来就是想问问您,看是不是以后不一定要让王玥玥督促我学习了……” 她这一番话也算说的情真意切了,一方面孟丹丹确实处处跟她们宿舍的人作对,另一方面王玥玥对谢宝确实好,只是她自己不想要这份好,太沉重了。 班主任听完,抿着唇想了想,刚刚孟丹丹来打过谢宝的小报告,说她私底下不知道学习,就知道抄作业,还会带坏身边的人,希望班主任能把这样的人从自己的身边调开。 ……这种请求显然是无理的,学校的宿舍都安排好了,还能因为她一两句话再劳师动众重新安排? 不过班主任还是很耐心地跟她说明了谢宝情况的特殊,并且表明了希望同学们互相帮助的态度。 而谢宝一来,就把问题都懒在自己身上,虽然字里行间也有高歪状的嫌疑,但起码把主要责任是往身上揽的,而且说话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怎么给孟丹丹穿小鞋,而是为了王玥玥来的…… 先不说这两个学生的到底为什么闹矛盾,就两个人说的一番话,和平时班主任对孟丹丹性格的了解,此时就不自觉地倾向了谢宝。 他说:“你不要多想,你刚来,宿舍里忽然多了一个人,孟丹丹不习惯也是可能的。你们这个年纪,学习虽然重要,但是也要开始学习为人处世了。相处的不好就可以‘君子之交淡如水’嘛,没必要为了别人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对不对?” 谢宝蹙着眉头,咬着嘴唇,一脸凝重地在班主任的劝导下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以后尽量避免跟她产生正面冲突就是。” 班主任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心想孩子虽然学习不好,但是好在心性还是很不错的。 第35章 失踪 第三十五章 谢宝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以后,回到教室,看了看孟丹丹一眼。 正好孟丹丹也在看她,两人一对视,孟丹丹咬牙切齿,谢宝跟她笑了笑,她就更气了。 没多久,班主任从办公室过来视察班级自习情况。 班上安静下来,班主任很满意地转了两圈,然后重点表扬了几个近来表现较好的同学,最后一个说的就是王玥玥,表扬她不仅自己学习好,还能热心帮助身边同学进步。 王玥玥被说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孟丹丹气的直咬牙,她刚刚才和班主任说了情况,转脸帮助人就来表扬王玥玥了,肯定就是那个谢芮佳搞的鬼! 谢宝也不管她,趴在桌上看着那些‘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的习题。 突然谢宝似乎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出来一下。”那人如是说。 而且声音还很熟悉,谢宝本来身体的声音。 涂御来了,等班主任一走,谢宝就从后门溜出去了。 耳畔那道声音一直在指引着她,一直把她带到了操场旁边的小树林。 小树林里,涂御一身黑斗篷站在那儿,隐隐绰绰的,略显阴森。 谢宝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在旁边,“你怎么到这儿找我了,怪恐怖的。” “我受伤了,找你有急事。”涂御的声音很轻,而且略带沙哑。 谢宝现在有求于涂御,当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你别动。”涂御鬼魅般地靠近,一伸手就把谢宝的魂魄抓了出来,而本来在谢芮佳的身体就软了下去。 可能是为了节省时间,涂御没让她的魂魄再进入身体,而是直接在空中划了个手势,谢宝的魂魄像有了实体一般,身子不再是“乳白色”了。 涂御一只手抓着她,另一只手变换结印…… 谢宝感觉到轻微的电流经过,身子不自觉地开始颤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涂御放开了她的手,再伸手一推,谢宝往谢芮佳的身体上一靠,就把她又送了回去。 谢宝站了那么一会儿,非但没有觉得累,反而觉得通体舒畅。 涂御似乎好了好多,说话的时候声音也恢复了正常,“回去吧。”他言简意赅地说。 用完就让她回去,简直是过河拆桥,她还有事情想拜托他帮忙呢。 “快走。”涂御催促道,显然没给她再说话的机会。 谢宝就不太高兴地回去了。 她在小树林的时候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回到教室才知道原来晚自习的放学铃刚刚已经打过了。 王玥玥看她回来了,就小声问她:“你怎么才回来,班主任刚刚来两趟看你都不在,还问你干嘛呢。我说你不舒服回宿舍躺着了。” 谢宝点点头,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就跟着王玥玥一起回了宿舍。 宿舍里一向最喜欢占先头的孟丹丹不在,谢宝她们几个轮流洗漱完,都没看到她出现。 谢宝对她不关心,不过王玥玥作为舍长,还是挺有责任感的,她给孟丹丹打电话,但是一直都没人接。 廖燕就说:“她是自己出去的吧,晚自习的时候好像就看到她位置上没人。” 王玥玥又打了几个电话,最后没办法,只能给班主任打了电话报告了情况。 班主任听完让她们先在宿舍不要着急,然后他自己去找一找。 到了熄灯的时间,班主任和宿管阿姨一起到了她们宿舍。 班主任问起最后见到孟丹丹的时间,三个人都说是晚自习,然后晚自习之后就没见到过了。 然后谢宝因为是‘身体不舒服,提前回宿舍’的,班主任也问了问她有没有在宿舍看到孟丹丹。 要是回宿舍的话肯定会经过宿管站,当时值班的宿管阿姨留意一下的话就能知道她根本没回宿舍 “我没有回宿舍的,当时觉得肚子不舒服,跑了几次厕所,然后就去小卖部买了点热饮喝。”谢宝解释说,“我跟王玥玥说了声,但没说具体干嘛,她想岔了。” 换成平时,谢宝这个把小时的去向肯定是要被重点关注的。 不过现在丢了个大活人,班主任也没空纠结这些,然后就让她们先睡着,他继续联络人再找。 谢宝她们本来还只当孟丹丹耍大小姐脾气,告诉老师以后也就没再多想什么,此时看班主任这么严阵以待,才意识到孟丹丹可能是出了什么事。 虽然孟丹丹平时和大家相处的并不好,但总归同学一场,三人都不禁有些担忧,这一夜,睡得就不那么好。 一直到第二天早自习,孟丹丹都没有出现。 王玥玥和廖燕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更是一点精神都没有。 谢宝就还好,虽然有些担心,但还不至于影响她的正常作息。 早自习进行过半,班主任来了一趟,把她们三个都喊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气氛十分凝重,班主任和教导主任都在,两个人似乎一夜没睡,脸上尽是疲惫。 谢宝等人也受到了气氛的感染,跟着紧张起来。 班主任说:“我已经跟孟丹丹家长联系过了,确认她没有回家,学校门口的监控录像,也没有拍到她出入。你们再好好想想,这几天她有没有什么反常?” 三人面面相觑,都想不出她有什么不同。毕竟平时几个人的交集也不多,而且刚刚才周末放过假,也没人知道她那两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没有问出个所以然,班主任就让她们回去了。 谢宝故意走在最后面,想听听学校什么安排。 “看来必须报警了,从昨天到现在已经快十个小时了。”班主任说。 教导主任也跟着叹气,“学校每个门的监控录像里都没有她出入的影子,难道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消失在学校里了?” ‘天水’校区虽然大,但是出入的地方都装有监控,人如果乱走的话,总能多少拍到一点。孟丹丹现在就是没有靠近任何出入口,就在学校最中心的教学楼附近不见了。昨天一整夜,他们几个老师带着保安也是来回巡查过了,一点可疑的痕迹都没有。 未成年人失踪可以立即报案,但14岁至18岁的未成年人失踪是受理登记,派出所民警会介入调查。 毕竟这个年纪的孩子生理上跟大人也没什么区别了,只消失了几个小时,不可能会有过多警力介入。不然光是找回那些叛逆期在外过夜的孩子,就不知道需要多少警察了。 班主任虽然没有交代谢宝她们什么,但是三个人还是很有默契地把这件事对外保密。 但学生之间消息灵通的很,到了下午,就有人说看见穿警察制服的人去了他们班主任办公室。 大家的好奇心纷纷被调动起来,都在议论纷纷地猜测着到底出了什么事。 后来课间,谢宝她们三个又被班主任喊去一次,民警又问了她们一些细节,三个人在那儿待了大概半个小时。 王玥玥人缘向来很好,等她回位置后,同学们纷纷像她打听。 她耐不住大家的磨,加上有些同学也注意到了孟丹丹没来,追问之下,王玥玥终于还是把事情说了出来。 高中生活本就枯燥,这无疑是个爆炸新闻! 于是这天,大家课间的谈资就都变成了孟丹丹。 谢宝听了教导主任的话,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 一个人大活人平白无故在学校消失,的确诡异。 再联系到她消失的时间,似乎就是涂御出现的时候。 ……会不会跟他有关系呢?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孟丹丹一直没有出现。 谢宝等人从最开始疲于应对各种询问,到后来随便什么人问起来,都能像背书似的交代情况了。 中间孟丹丹的父母也出现了,一对衣着华丽的中年夫妻,激动地抓着谢宝等人不撒手。把王玥玥和廖燕都吓坏了。 还是班主任从中调停,才把他们拉开。 一个大活人在学校消失了,这件事学校肯定脱不了干系。 但是警方介入多次调查,确实没有任何留下作案痕迹的地方。 那几个校门的录像更是被拷贝了很多份,几路人马来回查看,恨不得连一只苍蝇飞出去都看仔细。 可‘天水’强制性住校,连大多数老师都是在主校内职工宿舍的,那夜间的录像被一帧帧定格查看,看来看去,就是没有任何疑似孟丹丹的身影。 于是调查方向也随之改变了,找不到受害者,那就得从有可能作案或者有机会作案的开始排查…… 作为跟孟丹丹有接触,有矛盾,当晚还消失一个多小时、没有不在场证明的谢宝同学,首当其冲,成为第一个调查对象。 第36章 爸爸 第三十六章 谢宝当晚跟涂御在一起,这种事当然不能跟人说。 她说肚子不舒服在女厕所,厕所是带门的,当时又是上课时间,她说往厕所跑了几次,还真是不能证实真假。 而且谢宝是新转学的来的,学校内都没有几个认识的人,长得也不是特别有特色,她说后来去小卖部了,也没有一个人能说把她认出来的。 谢宝第一次被单独问起的时候,表现得还是很淡定的。 但是回去后,她第一时间把王玥玥拉到没人的地方说悄悄话。 “他们刚问我晚自习去哪儿了,早知道不出去瞎玩了。” 王玥玥蹙着眉,也有些紧张,毕竟这谎是她帮着扯的,“那你刚才怎么说的啊?” 谢宝说:“你不是说我不舒服嘛,我想着也不能前言不搭后语连累你,就还说的我肚子不舒服,光往厕所和小卖部跑了。” 王玥玥点点头,“恩,我知道的,咱们位置比较便,除了我没什么人注意到你的。” 说来也是运气好,班级里小组会调动,本来他们是坐在中间的,这周轮到坐角落去了。担任独桌的环境下,除了坐她后桌的王玥玥,只有隔了一条走到的另外一个女生会注意到她。而那个女生,作业写完以后趴在桌上睡了半节晚自习。 这件事毕竟是已经闹大了,很快就引起了家长们的注意。 这随之而来的周末,本来只是放半天,但家长们纷纷要求把孩子接回去。 学校也旧给大家放了个假,顺便方便警方大规模地搜查一次。 谢宝乐得回家,但是一时还不知道怎么跟宋茹说。 ……自从她用了谢芮佳的身体之后,好像大事小事不断,如果宋茹再知道学校又出了这样的事,指不定得什么样呢。 学校周五下午才临时开了个教师会议,下了放假这个决定。 同学们听说要放假,瞬间都欢呼起来。 虽然回去的作业布置的也不少,但是在家跟在学校毕竟是天壤之别。 谢宝趁着课间给老王打了个电话,老王手机一直没接通,可能是去了外地,她就准备自己搭车回家。 出了校门,人群熙熙的,忽然几个人高马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她眼前。 谢宝以为是自己挡了道,就往旁边让了让,可是她往旁边让一步,那些人就跟一步。 再抬头一看,那三个人显然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谢宝回头看了看,心里想着这时候如果自己大声呼救,获救的可能。 “小姐,请跟我走一趟。” 为首的人看着还很和气。 谢宝戒备地看着他,“走一趟?去哪里?” 那人指了指校门口的奶茶吧,“就那里。” 那间奶茶吧不大,靠街的那一面更是落地玻璃制成的,里面的任何事情外头都可以看到。 本来是放学高峰期,可眼下那间店里却是冷冷清清,只有靠窗的一格雅座里坐了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谢宝跟着那人去了奶茶吧,发现那周围都站满了他们的人,又是清一色的保镖模样。 谢宝被人请到了中年男人的对面落座。 那是个长相称得上英俊的中年男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乍看之下是大富大贵的面相。但他眼睛大小不一,左眼明显比右眼大一圈,这就是破格了,再好的面相都没用了。 不过就代表性格方面的来说,这个人头小,下巴尖,代表行动果决。眼睛黑白分明,说明意志坚强。 面相不富贵,但人是个厉害的。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的长相还跟谢芮佳有几分相像。 谢宝前后看了大概二十秒,心里飞快地对眼前这人做出了评估。 “你知道我是谁了?”中年男人带着笑意道,那笑容不亲热,也不疏离,仿佛在同相熟的后背说话。 谢宝猜测着开了口,“你是我爸爸?” 中年男人又笑了笑,“正式介绍下,我叫宋敬亭,是你的爸爸。” 谢宝点点头,不喜不怒,“初次见面,你好。” 宋敬亭也没有管他的态度,反而略有兴致地问她,“刚刚你是在替我相面?”说着也不等她回答,又自顾自地说下去,“怎么小小年纪的研究者这些。” 在外行人看来,相术跟普通看人没什么区别。 但确实在行家面前,两者绝对是有区别的。 谢宝并不知道他对自己的了解有多少,但只说:“以前看过一些课外书,都说‘相由心生’,所以后来刚见到陌生人多少会不自觉地观察一下。” 宋敬亭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然后就在谢宝的眼皮子底下,他两只明显大小不同的眼睛,竟然一只慢慢变大,一只慢慢变小,最后变成了一样的大小。 前后的差别不算巨大,但是这变化就发生在眼前,就堪称惊悚了。 谢宝呆若木鸡,宋敬亭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问她说:“现在呢?你再给我看看?” 谢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太恐怖了! 虽然之前见识过涂御熟练地才在两句身体里来回,但好歹是人的认知里大概知道有“夺舍”的说法的。眼前的这种像异形一样改变自己的外貌的景象,就超出常人想象范围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宋敬亭才又继续道:“你跟我回去一趟宋家吧。” 谢宝还处在震惊中,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宋敬亭朝旁边招了招手,有个人俯身过来,他在那人耳边低语吩咐了几句。 谢宝紧张地咽着口水,眼睛胡乱地看,恰看上了那个听着吩咐的人的脸。 那是一张再寻常不过的脸,但是面色比普通人白很多,不是白皙的那种白,而是惨白。而且因为离得不远,隐隐约约还能闻到那人身上有一股腥甜的气味。 谢宝不自觉地就打了个寒战,这种气味她再熟悉不过,是人死后身上发出的特殊味道,俗称‘葬气’。 ……眼前这个人是死人! 第37章 古宅 第三十七章 宋敬亭并没有给她任何威胁和强迫的信号,说话的口吻更是随意,可是谢宝衡量再三,还真是没有抗衡她的勇气。 如果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女孩,或许还能对这个迟到十几年的父亲耍耍脾气,可她不是啊…… 不是普通女孩,更不是谢芮佳本人。 还有那个他那个阴森森的侍从,更是让谢宝觉得毛骨悚然。 中原地区有个旧俗,俗称“吆死人”,在湘西那又叫“赶尸”,就是将客死他乡的人,通过招魂术,将尸体招回故乡,不至于让他们变成孤魂野鬼。 不过这事儿虽然被说的神乎其神,其实就是把死人的内脏掏空了,然后人把死人背着,套个宽大的袍子,把背死人的人给罩住,排成一列走着,从远处看就像尸体自己动似的。 她那时候正是战事吃紧的局势,不知道多少战士死在战场上。这种赶尸的行当特别挣钱。 她师父谢癞子就曾经也想参与来着。 但无奈他堂口里的人大部分年纪都不大,胆子太小,做不好这种行当,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当然眼前这个肯定跟那种骗人的法子是有本质性区别的。 那个侍从明显是还有行动能力的,甚至还能听人吩咐。 那就不是“赶尸”,是“控尸”了。 “控尸术”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古来闻名已久。 奶茶吧里安排的人比谢宝想的多多了,光保镖就站了接近二十个。只不过都找了相对隐秘的地方藏身。要走的时候,那些人训练有素地勘察了周围的情况,然后开过几辆一模一样的车,宋敬亭带着谢宝坐上了其中一辆。 车上宋敬亭闭着眼睛假寐,谢宝心里七上八下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他把自己接回去是要干嘛?认祖归宗?可是看这人的态度,也不像对自己这个女儿有多大的热情,刚才那场面一点亲人见面的气氛都没有…… 还有涂御说在他的术法下,只要她不脱开这躯壳,绝对不会被‘问心’的人看穿,可是眼前的这位着实不是简单的人物,不知道涂御的法子是不是万无一失…… 一行人到了郊区一座古宅。建筑风格古色古香,身处其中恍如隔世。 谢宝被带到一件上房住下,屋内家居摆设都像是博物馆里淘出来的一般。 房间被一盏玉屏风隔开两间,里头是拔步床,贵妃榻和梳妆台。外头则是放了会客的桌子和凳子。 没多久,宋敬亭换了件家居的长袍来了。 现在这时候已经没人穿这种袍子了,倒是谢宝活着的时候,经常看留过洋的大师兄穿。 宋敬亭在外面坐下,用桌上的紫砂茶壶给自己倒了两杯茶,自己面前放一杯,对面的桌上放一杯。 谢宝就去他对面坐下了。 “我宋家不养闲人,”他说,“你觉得你有什么过人之处?” 谢宝被这没头没脑地一问,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夸自己。好像她除了比同龄人油滑一点,真没用什么过人之处。 ‘扎飞’算吗? 不过她擅长的‘朱砂画鬼’、‘神仙托供’等,都是靠道具的,骗骗从前的人还好,想诓现在的人还真是不太可能。 “你对相术有涉猎?”宋敬亭打破了沉默。 谢宝点了点头,并不敢自夸,“稍微看书知道一点。” “喜欢这个?”他又问。 她“嗯”了一声。其实谈不上喜欢吧,只是跟着她师父许多年,耳濡目染之下不讨厌。 “那好,从明日起,我会为找老师授课,既然喜欢,不妨试着钻研下。” “那我学校的课……” 宋敬亭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她,“你喜欢在学校是上课?” 谢宝赶紧摇头。 “会为你安排好的,放心吧。”宋敬亭最后说,“已经派人通知你阿姨了,稍晚一些你们可以通个电话。”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不是跟她商量,只是告知罢了。 谢宝身边被派了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妇人,叫兰姐。 兰姐负责她的生活起居,也负责解答她的一些疑问,态度不卑不亢,但神色冷淡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她贴身跟着谢宝,就是谢宝上厕所,她都在外头守着。与其说是照顾,不如更像是监管。 不过好在兰姐是个活生生的大活人!不然派个死人在她身边,再好用她都不敢用。 谢宝的手机到了这里就没有信号了,晚上兰姐说是有她的电话,把她带到了一间书房,里头有一个旧式拨盘电话。 她接起来,电话里传来宋茹急切的声音:“谢芮佳,你怎么随便跟陌生人走?!” “那不是陌生人啊,”谢宝说,“我知道他是谁。” ……这种知道说不明道不清,但见到宋敬亭的时候,她看到两人熟悉的样子,心底就自然而然地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宋茹的声音也降了下来,“那你也不能随便跟人走啊。” 谢宝总不能说我看着他在我眼前改面、控死人,吓得不敢不跟他走啊,于是只能小声解释道,“我也没想跟他走啊,但是他带了好些人来,我有些害怕。” 宋茹在电话那头显得有些焦急,“你别怕,这两天我就想办法。” 谢宝也不知道宋茹能想什么办法,她现在的法定监护人是谢妈妈。 谢妈妈还在疗养院呢,不到万不得已,宋茹应该不会拿这种事去烦她。 毕竟在外人看来,这只是场多年未见的亲生父女认亲的大团圆戏码。 宋茹再着急,也不能去警察局报案说,我家孩子被她亲生爸爸接过去了,现在已经待了一晚上了…… 两人电话打了没几分钟,信号忽然不稳定起来,听筒里沙沙作响,宋茹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 谢宝回头问了问兰姐,兰姐跟她说是这里的信号不太稳定,经常会这样。 谢宝心里是不信的,信号不稳定,怎么可能刚开始好好地,现在忽然不好了,明显像是被什么干扰了。但已经跟宋茹报过平安,也没有什么其他要说的,跟宋茹说是山上信号不好,就把电话挂了。 晚饭是被送到屋里吃的,三菜一汤,都是十分精致的东西。 谢宝安安静静地吃了,没多久就有人把饭桌给收拾好了。 晚饭后她想在周围四处走走,被兰姐拦了下来,说是山上风大,入了夜露水更重,容易生病。 反正就是不让她出门。 谢宝抗争不过,最后只能待在屋子里。 屋里电视电脑什么都没有,别说wifi,手机4g网络一点信号都搜不到。 倒是有一柜子书,都是黄底蓝皮,穿线装订的那种,不是外面可以买到的。 书都是半新不旧的,不是原本,里面的内容都是小楷手抄。 谢宝翻了翻,没找到特别有意思的,都是一些关于‘周易’‘鬼谷子’之类的书籍,随手找了两本来翻,没过一会儿就觉得困了。 睡前兰姐把她赶起来洗澡,看到那个只有一个大浴桶的浴室,谢宝真是不知道该哭该是该笑。 里头已经打好了热水,她低头闻了闻,洗澡水的味道里似乎有股淡淡的药香,脱了衣服爬进去跑了一会儿,舒服得简直浑身毛孔都张开了。 不过兰姐也没让她多泡澡,一刻钟以后就把她捞了上来。 第38章 阴阳 第三十八章 紫檀木拔步床,民国时期一些姑娘的闺房里可能还会有这样的东西。 放到现在,那简直就是少见得不能再少见了。 而且这张床明显是新的。 床虽然古朴,但高床软枕,睡着也不比席梦思差。 第二天天还没亮,谢宝就被兰姐从床上挖了起来。 她本来就爱睡懒觉,在学校六点钟起来都等于要了她的命了。 加上天又冷,真是越来越加大了起床的难度。 谢宝半闭着眼睛,由着兰姐帮她换衣服。 衣服是视线熏热的,穿在身上一点都不凉。 样式也跟外面买的到的不同,上面穿了是一件樱花色的对襟小薄袄,下面是一条同色的入群。鞋也被换上了浅色的旧式短靴。 衣服的袖子和衣领都有一圈白色的兔毛,衬得她更多了几分少女的娇俏。 早饭是简单的清粥小菜,做工精致,味道也很不错。 谢宝喝了两碗粥,餍足得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被兰姐带到书房上课了。 宋敬亭给她请了个老先生,五十多岁的样子,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光从外貌上看跟之前在公园里摆摊算命的许老头之流差不多。 老先生半眯着眼睛坐在四方桌前,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 兰姐把她带到书房里之后,自己就退出去了。 谢宝也有点紧张,这种先生就比较像她记忆里畏惧的那种了。 过了会儿,那老先生捏着胡子才开口道:“老朽受人之托,于相术之上,授你一些皮毛。” 谢宝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揖,“学生谢过先生。”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勉强应你一声‘先生’,只是在外,不得传于旁人。” 这就是把她当做半个弟子,但是可能嫌她丢人,不肯让她在外面顶着他的名号,坏了自己的名声。 这些老学究,就爱看这种掩耳盗铃的事。 谢宝虽然心里有点不以为然,面上也不敢显出来,再次应声,端坐到书桌旁。 书桌上摆着《鬼谷子》、《六壬课》、《五行相书》、《麻衣相法全编》、《冰鉴》等书,跟谢宝卧房书柜里的那些一样,都是做工精细的旧版书。 老先生上课也不照本宣科,坐在位置上半闭半睁着眼睛授课:“人自出生之时就秉承阴阳之气,阴阳之气多变,则成就了千变万化的命运觊觎。观察一个人的气,就可以知道他命运的吉凶和性格的显肖……‘阴阳’一词,最早出自《周易》,‘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不测之谓神’等多种说法……当然能见气之人,百中得一,此乃天资。若是跟随玄门众人修习术法,修的灵验,功效亦同,此乃后德。不论天资后德,皆属难得……” 说到这里,忽然他撇过头轻飘飘地看了谢宝一眼,“你勉强算是个薄有天资的,只是明年今年有一大劫,得过,则万事无忧……” 谢宝被他说得有些紧张,问道:“那不得过呢?” 老先生‘呵呵’一笑,不再言他。只是其中意思再明显不过,不得过当然就活不了了。 不过这位先生性子虽然有些古怪,说话也是透半句说半句的,但明显是有真才实学的,他说:“天地万物分属五行,人与万物同源而生。人的形体气质也可分成金、木、水、火、土五行。根据个人所属五行的特征,由此还能将人分成金型人、木型人、水型人、火型人、土型人五种类型。五行的说法最早除夕《尚书·洪范》,由来已久,所衍生出来的流派更是不胜枚举。但此种相法需要术法相辅相成,试想若是一个五行尚不能区分的常人,如何能以此作为依据相人……” 谢宝斗胆问道:“那先生所属流派……?” 老先生道:“自然秉承‘阴阳’。” ……合着就是抬高自己流派,踩低其他派的。 然后老先生就开始给谢宝上阴阳理论的基本课了: “于人体而言,上为阳、下为阴。头为阳、脚为阴。男为阳、女为阴,故此给男人看相重在于头,替女人看相重在于脚。由于男人是阳,而阳射于外,所以男人一般都比较喜欢以眼睛视觉来观察世界;而女人是阴,而阴吸于内,所以女人更偏爱以耳朵听觉来知晓人生。因而看男人之相,莫忘了仔细瞧瞧他的眼睛;看女人之相,切不可遗漏观察她的耳朵……” 谢宝拿了笔一一记下。 一堂课上了整整两个小时,也不像是旧式那种先生‘之乎者也’只管说,学生摇头晃脑之冠背的课堂。更像是一个经纶满腹的老人,絮絮叨叨同后辈讲话一般。 谢宝平时上课多待不住的人,这两个小时反而听得津津有味,一点小差都没开。 虽然偶尔会腹诽两句,但总体上精神还是非常集中的。 那老先生精神头也好,这期间除了偶尔喝两口茶润润嗓子意外,一会儿都没有停下来。 十点多的时候,兰姐和人进来送了些点心。 两个红木托盘分别被送到了老先生和谢宝的桌上,里头东西一样,都是一碟云片糕,一壶铁观音。 谢宝就趁着这个功夫去上了个厕所,憋了快半小时了,她没好意思说。 厕所就在书房旁边,依然是老式的。里头是马桶,外头隔了个屏风。 她解完手出来,有佣人上来给她整理衣服和熏香。 刚回到书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先生以为,此子如何?”这声音来自宋敬亭,态度也很诚恳尊敬。 老先生道:“是个坐得住的,除了偶尔看两次表,倒是没有太逾矩的地方。” 宋敬亭的声音里也多了几分笑意,“如此便好。”也不枉费特地把这位隐居的大牛给请出来。 “也不要高兴太早,命中有劫,活不活的下来还是两说。” 宋敬亭不再附和,仿佛对此事毫不在意,胸有成竹。 “好了,进来继续上课吧。”宋敬亭对着门口道,已然是早就知道谢宝在那里站着了。 谢宝应了一声走进去,擦身而过的时候,感受到了宋敬停留在自己身上赞许的目光。 她觉得自己猜的没错,这个谢芮佳的亲生爸爸根本不是为了什么亲情、才把这个流落在外多年的亲生女儿接回家的,肯定是有用得到自己的地方…… 宋敬亭走后,老先生继续给谢宝上课,只是不再讲课了,而是挑了一段《周易》上的阴阳理论让她看,让她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提出来。 ……这大概是谢宝有生以来,第一次看书不懵逼的情况了。 尽管古书上的词句于她而言,已然生涩,只是因为前面已经听老先生大概讲过一遍,看起来事半功倍,偶然有一两句不甚明了的,提出来一问,得一两句提点,又是豁然开朗。 看的起劲了,她连云片糕都没顾的上吃。 一直到了午饭的点,她才觉得肚子饿的直叫。 午饭她还是回到自己房间吃的,几道小炒,一碗米饭,吃的还是很不错。 饭后兰姐看着她在书桌前看了一会书,才允许她午睡。 当然午睡的时间也不会很久,就是半小时而已。 这种恰好到处的休息,既能让人解乏,又不至于在睡榻上浪费太多时间。 谢宝起了个大早,又上了一上午的课,刚吃过饭那会儿就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此时一沾枕头,没过两分钟,就睡熟了。 午睡后还是上课,谢宝被喊起来的时候本来还有些不高兴,感觉还是缺觉的。 但是看到书房里,老先生已经在等着自己的时候,她那点子不高兴就只能全咽回肚子里了。 ……人家那么大年纪都没说什么,自己才十几岁,怎么好意思说困啊累啊的,丢不丢人啊。 一天的课很快上完,充实忙碌,却也有些单调。 晚上谢宝吃过晚饭无所事事,在屋里闲的发慌,就问兰姐哪里能看电视或者上网。 兰姐说宅子里除了生活必需品,没有其他娱乐类的电器。倒是库房里还多一台留声机,她想听的话可以让人给搬到房里。 谢宝不喜欢听留声机,音色寡淡不说,老式唱片的唱腔在晚上还有些瘆人。 还好房间里有插座,手机能充电,谢宝就听了一晚上的歌。 这些歌可比留声机里那些掐着嗓子的女高音对她的味道多了,尤其是那个《小苹果》,她每次听都特别高兴,还会跟着一边打拍子一边唱…… 一直到兰姐掐着时间点把她赶去睡觉,在宋家的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第39章 纷争 第三十九章 学校周末只放两天假,谢宝想着最多也就在这里待个两天,因此尽管对这里的作息时间非常不习惯,还是想着忍两天就好。 可是到了周日晚饭过后,她问兰姐要明天要换的衣服,兰姐却捧了一条盘口毛领的长裙给她。 谢宝说:“不是这种,是我穿到学校去的。” 兰姐说:“没听说您明天要去学校,所以准备的还是家里的衣服。” ……这是连学都不让她上了? 谢宝觉得奇怪了,就她现在知道的而言,宋敬亭应该是觉得自己有利用价值,然后想训练一下收为己用。不过就这样把她扣下来似乎说不过去。 兰姐也是听吩咐做事的,谢宝没有为难她,只是麻烦她让人给宋敬亭穿个信,说自己想见见他。 宋敬亭还算是给她面子的,没多久就亲自过来一趟。 他一进来,屋子里服侍的人都退了出去。 他刚坐定,谢宝就拿着桌上的茶具给他倒了茶。 “我听兰姐说,您明天不让我继续去学校上学?” 宋敬亭喝了她倒的茶,又问了她一个同样的问题,“你喜欢上学?” 谢宝摇头,“只是每个年纪都该有应做的事罢了。” ……当然主要是不想整天待在这了无生气的宅子里。 宋敬亭轻轻笑了笑,“会让你回去的,只是不是现在。”他顿了顿,才继续说:“你那个同学的失踪,跟你可是有脱不了的干系的。” 谢宝愣了愣,“这话、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敬亭又说:“‘天道’宗主涂御你是认识的吧,那一夜他来找过你对吧?你那个同学消失得那么诡异,难道只是巧合?” 谢宝早就猜到宋敬亭调查过自己,她后来还明目张胆地去别墅区找过李贺,想查到她跟涂御相识一点都不困难。 可是涂御那天来找自己,却是突发事件,照理说应该没人知道才对。 ……还有不见踪影的孟丹丹,怎么可能跟涂御有关系? 虽然那天晚上的涂御让她觉得怪怪的,可总不会去害无辜的人吧。 “一些事,我现在不会和你说。但是,作为你的父亲,我也不得不跟你提个醒。‘天道’修的是邪门歪道之术,以肉身搏天命,自以为是受命于天,其实不过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罢了……人命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如蝼蚁一般的存在。” 宋敬亭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轻飘飘地抛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谢宝吓出了一身冷汗,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是陷入了超出自己解决范围的麻烦了。 宋敬亭能查的这么仔细,那么作为‘天道’宗主的涂御呢? 会不会从知道她有这具身体开始,他就已经查好了身世。 是不是他也想利用自己来达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宋敬亭不可信,因为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谢芮佳。 如果知道自己只是个借尸还魂的假冒货,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涂御也不可信,宋敬亭那是‘提醒你一声,随你信不信’的口吻,确实让她也意识到涂御的出现和孟丹丹的失踪不是巧合。 她能信的,只有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谢宝还是在老宅子里,除了正常的休息,就是上课,上课和上课。 虽然老先生上课很有意思,但是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让她心里越来越没底。 本来跟宋敬亭来这里,只是因为不想跟他杠上而产生的一时的权宜之计。 现在事情的发展却完全超出谢宝的预料了,宋敬亭确实暂时不会伤害她,可是她没想过他会这样“ 软禁”自己。 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希望涂御发现她长期失踪,不能给他“充电”以后,能到这里把自己救出去。 虽说‘天道’和‘问心’都有两头与虎谋皮的嫌疑,但是好歹涂御有离不开她的地方,暂时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 可是一直到半个月后,宋敬亭跟她说第二天就可以回学校上学了,涂御一直都没有出现。 到底是一直没查到自己被关在哪里,还是故意按兵不动,其中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能出去总是好的,谢宝破天荒觉得能出去上学是件幸福的事情。 第二天她也算睡了个‘懒觉’,起床的时候天居然不是全黑的! 宋家的宅子虽坐落在郊区的半山上,但是交通很发达,驱车到学校就半个小时的事情。 谢宝到了教室刚坐下,后桌的王玥玥就凑到她身边说话了。 “你身体怎么样了?病好了吗?怎么请了这么久的病假。”说着开始仔细打量她。 谢宝反应也快,当即就说:“可能有点感冒了吧,回家就有点发烧。” 王玥玥点点头,“发烧确实挺麻烦的。那你为什么以后都不住宿舍了啊?” 谢宝并不知道宋敬亭到底都给她做了些什么安排,便说:“我不知道啊,我这几天都在床上养着,其他事情都是家里大人给安排的。” 然后再一打听,居然说有人已经给她办好了退住手续,以后就是走读生了。 ‘天水’住宿是不成文的规定,一来方便管理,二来也是能让同学们一起上晚自习,多争取一段学习时间。听说建校到现在,不住校的人屈指可数。 宋敬亭能给她办个走读生名额,想必也是下了功夫的。 也是从王玥玥这里,谢宝了解到孟丹丹失踪时间的风头已经过去,民警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每天来了。 她的父母也没有再来闹过,校方对外宣称是学生自己逃学,现在已经找到了。但是具体怎么样,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同学们对这种官方的说法当然也是不信的,但是老师们已经明令禁止继续讨论这件事。慢慢地,也就没人敢公开提起了。 谢宝心不在焉地听着王玥玥说着这段时间学校的变化,脑子里全是那玄门两派错综复杂的关系。 趁着课间,她后来给宋茹打了个电话,简单汇报了一下自己的状况。 宋茹还怪她怎么这么久才打电话给她,听口气是不知道她已经半个月没上过学了。 谢宝也就没有多说。 因着前面在冷冰冰的宅子里‘暗无天日’地过了许多天,谢宝这天就特别珍惜在课堂上的时间。 尽管老师们说的绝大部分东西她都听得云里雾里,但她还是坚持一天没打瞌睡,眨着一双满是求知欲的眼睛盯了老师们一天。 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谢宝真是觉得这一天过得太快了! 你说她以前怎么就不知道珍惜这美好时光呢!偏要每天对着了无生气的人和屋子,才会觉着这闹哄哄的学校生活尤为可贵。 因为是走读生,谢宝就不用跟同学们一起上晚自习了。 出了校门,她就看到兰姐和一个司机模样的人等在校门口。 上了车,谢宝赶紧趁机闭了会儿眼睛,她有预感,宋敬亭晚上肯定还是要给她安排课程的。 果然一回去,兰姐让她擦了把脸换了身衣服,就把她‘请’到了书房。 一堂课从六点上到了十点,才把她放了出来。 中间谢宝饿的差点要啃桌子了,好在桌上还是放这些糕点,她一边听课一边把糕点都吃了。 十点多才吃上正餐,真的是什么都好吃。 谢宝飞快地解决了晚饭,然后泡了个澡,就躺到床上招周公了。 她这一天过得,可比之前在学校混日子的一天累多了,没一会儿就睡了个天昏地暗。 一直到第二天兰姐再把她喊醒,伺候她起床,送她上学…… 就这样一成不变地过了一周,谢宝觉得自己已经快到崩溃边缘的时候,宋敬亭同意她回宋茹那里过周末了。差点让她乐得飞起来。 周五下午放学,谢宝本来是要自己搭车的,但是兰姐和司机还是出现在门口。 令她没想到的是,兰姐居然是要一路跟她回去的。 宋茹看到她身后跟着的兰姐的时候,又是奇怪,又是震惊。 谢宝只能把她拉到一边解释,说这是她爸给她请的贴身保姆。 宋茹撇撇嘴,颇为不屑地说:“现在知道下功夫了?早干嘛去了?” 但其实对宋敬亭肯来认回谢宝这件事还是觉得有些高兴的。谁家的孩子要是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亲生父亲是谁,也太可怜了。 宋茹又说谢宝,“你也不能太娇气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自己能做的事情也是要自己做的。别因为有了人伺候就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 听得谢宝只能苦笑,宋敬亭这是找人服侍她嘛?分明是不放心,找人监视她啊! 当然这些还是不能让宋茹察觉的。 宋茹的机灵圆滑,只能是在普通的为人处世上,涉及到玄门内斗的纷争,显然也不是她能插手的,加上她又是真的疼这个外甥女,因此谢宝是觉得能瞒一天就瞒一天。 宋敬亭怕她跑了,可是她怎么可能会跑呢。 她这个阿姨和谢妈妈都在这里呢,她顶着谢芮佳的身份一天,这两个就一天是她放不下的亲人。 周末两天,谢宝几乎是扑在了电视机前面。 太久没看电视了,她几乎都忘记看电视是件多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还有wifi,她看电视的时候也会用手机刷刷微博什么的,与世隔绝太久,她觉得自己都要落伍了。 要知道她可是一个从民国穿越过来,却紧跟潮流的谢宝啊! 兰姐在这里表现的就跟一个普通的贴身保姆没什么两样,也不去管着她了,任由她瞎玩。 谢宝说渴了,她就去倒水,谢宝说饿了,她就去做饭。弄的本来专职做饭的小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而且兰姐也非常有规矩,谢宝坐着,她就站在旁边伺候。 谢宝跟宋茹吃饭的时候,她是说什么都不会上桌,回话的时候眼睛永远是垂着的……规矩到简直让人看着不习惯。 谢宝知道宋茹心里也在奇怪,但是也不能告诉她说,宋家整个就是一个古怪的地方吧。因此只是说是他们家规矩大罢了。 第40章 实践 第四十章 也就是回到家的这天半夜,涂御又出现在了谢宝的房间里。 她本来就有预感他会来,因此睡得不熟,朦朦胧胧觉得有人坐在自己床边,立刻就醒了。 涂御将她上下一打量,谢宝刚要说话,被他一个手势制止了。 他双手结印,飞快地在她周围打出一个印记,微光一闪,谢宝只觉得身子一轻,已经到了另一个白茫茫的地方。 她四顾了一下,周围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这是我的结界。”涂御如同一抹青烟一般地出现了,“怎么样,这几天在宋家过的如何?” 他果然是知道自己去了哪里的,谢宝心想。 “没怎么样,挺好的,就是有些不习惯。” 涂御“嗯”了一声,倒也没再继续询问下去。 谢宝问他说:“你半夜来找我有事?” 她以为涂御是来找她‘充电’的,但是他这次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这就有些奇怪了。 涂御解释说:“跟你回来的那个人,不是普通下人,虽然只算半个玄门修行中人,但我是肯定不能在这久留的。” 既然知道可能被发现,那么他来肯定是有事的。谢宝等着他的下文。 果然,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宋敬亭本来的那个孩子,修习术法的时候出了岔子,一身修为化了个七零八落……‘天道’从商,‘问心’从政,此时正是宋家用人的时候。你待在那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可是,我能做什么啊?” “你能做的事情很多。”涂御说,“你且待着吧。”说着便起身要走。 可能是因为知道这是虚幻出来出来的结界,谢宝的胆子也大了一些,见他要走,上前一把攥住了他斗篷的衣摆。 涂御愣了愣,“怎么?还有事儿?” 谢宝嗫喏道:“可是宋家从上到下头透着一股古怪劲儿……那个宋敬亭身边的侍从,似乎不是活人,我有些害怕。” 涂御也没有挣开她的手,只是说:“宋家修的外术,不修自身。所以宋敬亭对阵法、控尸等称得上精通,跟我们‘天道’先修内,后修外的路子迥然不同。你完全没必要担心他们回察觉你的身份。” 简单交代完事情之后,涂御很快就走了。 眼前的世界消散,她依旧还是坐在床上。 涂御的话算是给谢宝吃了一颗定心丸,既然宋敬亭不可能察觉到他亲闺女的身体里换了一个芯子,而且又是用人的时机,算是有求于她,那么自己在宋家确实是安全的。 周日的时候,谢宝本来想去看看谢妈妈。 但是兰姐依旧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去,只是给打了个电话,跟谢妈妈聊了一会儿天。 周末过完以后,谢宝就回到了宋家宅子里。 一回去,兰姐就让她换上了旧式的衣服,然后说家主要见她。 这算是谢宝除了自己房间和书房之外,第一次在宅子的其他地方见宋敬亭。 绕过曲曲绕绕的回廊,这是一间比书房装潢大气很多倍的房间。 屋里坐了三个人,一个是宋敬亭,一个穿着旧式襦裙的脸色苍白的少女,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 谢宝刚进屋,服侍的人就全都主动退了出去,身后重重的大门被关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平添了几分凝重和阴森。 谢宝有些紧张地在宽大的衣袖底下握紧了拳头。 “来了?”宋敬亭先开了口。 谢宝恭敬地应了一声。 宋敬亭又说:“来见过宗主和你姐姐。” 谢宝又转向那两个人,“见过宗主和姐姐。” 老宗主笑呵呵地对他点了点头,转头对宋敬亭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丫头?恩,看着是个激灵的。” 宋敬亭点头,“是个还算得用的,送到您眼前给您过过眼。” 老宗主道:“恩,准备钻研哪方面呢?” 宋敬亭道:“她对相术还算喜欢,就让赵先生先带着教教了。” “不错不错,赵先生愿意收下的笛子,定是差不了的。以后,还能跟云菲做个伴儿。”说着有转头对身边的女孩说,“云菲啊,往后闲来无事,可以跟妹妹来往。” 宋云菲轻轻颔首,“云菲知道。” 而从头到尾,谢宝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她就像一个局外人,一个代售的商品,接受着他们的评估和评头论足。 老宗主又跟宋敬亭说了两句别的,谢宝听了一耳朵,只知道他们最近要接待什么大人物,他们俩这是在讨论一些接待的细节问题。 把谢宝晾在那儿半个小时以后,宋敬亭和老宗主终于想起来身边还有其他人,让谢宝和宋云菲都先回去了。 出了书房,兰姐等人都在远处等着。 谢宝刚想过去,就听到身后宋云菲喊住了她。 “不要以为宋家是什么高枝儿,今天的我,就是明天的你。”她轻声道,仿佛只是相熟的姐妹之前的悄悄话,“我的妹妹。” 宋云菲的声音轻飘飘飘的,谢宝听得汗毛都要倒竖了。 不过很快宋云菲身边的人就过来了,为首的人手里拿着间只有深冬才会用到的厚披风给她披上,然后簇拥着她离开了。 接下来的日子跟之前一样,简单枯燥乏味,规律得可怕。 谢宝渐渐也适应下来。如果说非要有什么变化,大概就是学校某天要交书杂费,谢宝查了下宋茹之前给她办的银行卡,卡里居然多了六万块。 显然这钱不会是一直把她当成孩子的宋茹给打的。 那就只能是宋家给的,谢宝后来问了问兰姐。 兰姐说是按照宋家的规矩,宋家的小姐一个月应该有三万的开支,谢宝卡里的,就是她在宋家两个月的零用钱。 想不到还有这种好处,谢宝算了算账,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宋茹现在住着的房子和麻将馆连着,虽然管理麻将馆方便,但是住宅区老旧,交通也不方便,长期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住所。 宋茹虽然生活上不差钱,但是但并没与宽裕到可以再轻松再买其他房子的地步。 海城的房价不比一二线城市那么昂贵,但是也不低。 地段稍微好点的地方,一平米也要个七八千。 谢宝大概估算了下,反正她现在都吃住在宋家,没有什么开销,努力攒攒的话,说不定过个两三年就能攒一个小套间出来。 ……这么想着,宋家枯燥的生活陡然就变得有动力了! 她上辈子当了一辈子的穷人,还真没攒到过什么钱,更别说有什么资产。 给她授课的赵老先生,每天她看到笑嘻嘻的,明显就感受到了她情感的变化。 上课的间隙,老先生也忍不住打趣她说:“你这丫头是捡了钱嘛,怎么天天笑的合不拢嘴?一点儿都不庄重。” 话是这么说,但语气里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谁家的老人看到小辈笑呵呵的不开心呢。 谢宝抿抿嘴,“没有呀,就是跟着您学知识开心呀。”说完又傻呵呵地乐起来。 赵老先生也被她逗笑了,骂了她一声“贫嘴”。 过年之前,天气已经变得很冷了。 谢宝考完期中考,宋敬亭并没有让她回家,而是让她继续待在宅子里上课。 赵老先生上课的内容越来越复杂,也从理论转化为实践。书房里开始经常出入各种男女老少,都是让谢宝练手的。 赵老先生让她对着人家的面向和手相批命,并且还得说出具体依据来,如果有说错的,赵老先生就会引经据典地说出出处,然后让她回去罚抄。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 上辈子谢宝跟着她师父给人看相,她师父靠的是“审、敲、打、千、隆、卖”的六字真言。 “审”,就是审度,包括对方的衣着、气质,和说话间透露的信息;“敲”,就是试探。一般有经验的老千,在审的基础上,试探一下,就能知道对方到底要求什么。接着就是“打”,就是坚定地批断。既然猜到对方求什么,那就说些让她害怕的话,“打”得对方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千,就是骗。 隆,就是奉承,说对方爱听的。先抑后扬,先让对方怀疑人生,在给他希望,提供对方“破解之法” 。那就到了最后一个字“卖”,那就是该收钱了。 当然这些是江湖骗子的把戏,如果是没有些真本事,在玄门中人看来,根本上不得台面。 但谢宝就靠着这几个月来学到的东西,结合谢癞子传授过的那点骗术,批命竟能批中十之七八。 连赵老先生都说她算是块料子,对她也越发和颜悦色起来。 第41章 过年 第四十一章 或许是赵老先生在宋敬亭面前夸奖的功劳,谢宝明显感觉到宋家上下对自己的态度都有了明显的改善。就是兰姐,跟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温柔了不少,不再那么冷冰冰了。 过年之前,宋茹来了好多个电话,一直来催谢宝过年。 谢宝心说自己也想回去啊,谁愿意搁这么冷清的地方跟在庙里似的,宋敬亭不放她走啊! 人嘛,潜意识都有点欺软怕硬的。 宋茹虽然催她催的急,但是偶尔和宋敬亭通电话,却也不敢表现出太过强硬的态度。 宋敬亭虽然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出现在亲生女儿面前,但是背地里给谢妈妈和谢芮佳的资助一直是不断的,甚至宋茹麻将馆刚起步的时候,他也帮了不少忙。 名义上,是宋茹在照顾自己远房的姐妹和侄女。其实真正养着她们母女的,还是他本人。 一直到过年前,宋敬亭才跟谢宝谈了谈,许了她一个星期的假期,让她回去过年,还给他定好了归期。当然兰姐肯定还要是跟过去的。 当然宋敬亭还是很大方的,给他准备了一车子年货。 谢宝高高兴兴地上车回去了,跟坐牢坐久了难得放假似的,一出来就扒着窗户看个不停。 外头张灯结彩的,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鞭炮响。 这才是最真实的过年的样子啊,谢宝不禁感叹。在宅子里冷清清的,真当自己是记错日子了。 谢宝回去的时候身上穿的衣服是新买的,太厚的衣服都没带过去,宋敬亭周末也不会让她以拿衣服为理由回去,衣服当然也就只能买了 衣服都是摘了标牌送到手里的,谢宝也都不太能分辨衣服的好坏,只觉得料子穿在身上都很暖和舒服,颜色也都是挑了淡粉、鹅黄、天蓝等比较适合这个年纪女孩子的,比谢芮佳衣柜里那些黑白灰的好看多了。 现在的女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才十几岁,却硬要去穿那些老气的颜色。 到了家,宋茹忍不住惊叹她整个人大变样。 以前的谢芮佳算是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但因为自卑,常常低着头,腰杆子都挺不直,很容易让人忽视。后来这身体换成谢宝在用,整个人倒是精神不少,但是奈何她一点女孩子该有的打扮的心思都没有,大部分都是后都是马马虎虎地弄一下就好。 现在在宋家养了几个月,皮肤更水灵了,起色更好了,连气质都有了很大的提升。身上的衣服一看就不是普通货色,整个人看起来就跟那种有钱人家的小姐似的。还不能是暴发户那种,得是有底蕴的养着的。 她一进门,宋茹都觉得这丫头跟麻将馆不搭了。 谢宝自己是不觉得,一方面是因为她本身对外貌不是特别重视,另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天天照镜子,一天天的也没发现自己的变化。 不过脸色水润什么倒是真的,可能是宋家的吃食和水源上有什么讲究,她这段日子确实觉得身子松快不少,连记忆里都加强了。 期末考试之前,学校的功课本来就很忙,晚上还要回家继续跟着赵老先生上课,每天的睡觉和休息的时间被挤压到五个小时左右。可就是这样,她一觉起来,依旧是神清气爽,疲劳全消。 考虑到过年的时候,谢宝会比较活跃,兰姐出来前还多带了两个佣人,都是三十多岁的青年妇,算是她觉得得用的。 上次谢宝回来的时候,她还跟宋茹一样不习惯兰姐的伺候,此时身边跟着三个人跟着,她却已经习惯了。毕竟像在宋家那样的地方,到处都是伺候的人,像她名义上的那个姐姐宋云菲,出入都是十几二十个人跟着,前呼后拥的。 谢妈妈也被从疗养院接了回来,看到家里多出来的人,她以为是宋茹请人回来料理年节的,私下里还跟她说:“不用这么多人吧,家里也不大,我们俩加上宝儿,三个人肯定能做完。还费什么钱啊。” 宋茹不想让她操心,就也没多过解释。 可是眼看就过年了,小方就回家去了,兰姐和其他两个佣人却也没有回去的意思,谢妈妈就是再迟钝,也知道这三个人不是简单的家政了。 宋茹把最近几个月的事情如实相告以后,谢妈妈倒是比她想象得冷静很多,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后,她垂着眼睛说:“其实我早就有预感了,宝儿马上就成年了。他们那个家族似乎孩子到了成年的时候有什么说法,这么多年也是一直靠着他出钱生活,他想接回女儿也是好的……总是好的,比跟着我好。” 宋茹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只能安慰她说:“好歹是亲生父女,虽然以前没什么感情,但我看最近芮佳在宋家过的挺好的。你刚看到的时候不是也不敢认了嘛。” 想到闺女的变化,谢妈妈的眼神也柔和起来,“是啊,变得真的越来越像宋家的人了。”那种可以闪闪发光的人,跟普通人太不一样了。 这是谢宝在现代过的地一个年。 在她印象里,过年,就是堂口里的小的们都回来了,然后吃一顿热热闹闹的有酒有肉的年夜饭。 年初一的时候,大家早早地就起了床,然后轮流给她师父拜年,说两句吉祥话,拿一个红封的压岁钱。然后又是聚在一起吃饭,看戏,放鞭炮,一个年就算过完了。 因为堂口里没有女人主事,所以很多地方都特别不讲究。大家享受的不过是一年中尤为珍贵的那么几天的懒散和无忧无虑。 到了现在过年的时候,就反过来了,吃食上肯定是有讲究的,就是宋茹这样平时不进厨房的,都知道过年要准备一些腊鸡腊肉,炖上一些汤汤水水。 按照老一辈的话说,不出正月,灶上的火是不能断的。 谁家过年的时候要是没人张罗厨房里的吃食,那么这家的女人一定是懒到一定境界了。 兰姐和那两个佣人都是干活十分麻利的,谢妈妈虽然身体不好,却也想在过年的时候给女儿做一些吃的。五个女人努力之下,谢宝从过年前开始吃,吃到年回宋家之前,人就胖了一大圈。 不过她也胖的不难看,脸蛋圆润些,身子丰腴了一点,看起来更是软嫩软嫩的可以掐出水来。 要去宋家的前一天晚上,谢妈妈跟谢宝睡在了一起说悄悄话。 不论是跟本来的谢芮佳,还是跟现在的谢宝,谢妈妈跟孩子的沟通都少的可怜。 这天晚上,谢妈妈却是出奇地话多,“自己在外面要多当心,不要光顾着上课学习,要多顾着自己的身体……宋家的人我还算是了解,对人还算大方的,他给你的你就收着。但是不要瞎用,你年纪小,财不要外露,小心在学校被人盯上……” 说了很久,谢宝都安静地听着,谢妈妈看她一直不出声,就放低了声音问:“宝儿,睡着了?” 谢宝说:“没呢,你继续说,我听着呢。”声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沙哑。 上下两辈子,她感受到的母爱真的是太少太少了。其实她还挺喜欢听谢妈妈这些唠叨的,让人听着就觉得心里暖暖的。 听着听着,谢宝就真的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谢妈妈给她掖了掖被子,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在黑暗中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年初三一大早,谢宝换上了兰姐带来的旧式衣服,跟谢妈妈和宋茹说了一声,就坐上了宋家的车。 宋家大门除了大门上贴了一副对联,依旧是一点年味都没有。 明明半个小时路上还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一转到这里,那种氛围就戛然而止了。 谢宝进了门直接被带到了宋敬亭面前,她规规矩矩地给拜了年,宋敬亭说一声“好”,然后让人递了一个红包给她。 谢宝拿到红包的时候,还觉得那红包薄的的过分,心里还嘀咕宋敬亭小气。 可是回去后一拆开,才发现是一张签好的十万元支票。简直就是意外之喜。让她揣着那个薄薄的红包乐了好久。 当天下午,谢宝就开始上课了。 见到赵老先生的时候,谢宝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让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连个完整的年都过不好。因此拜年的时候那吉祥话那像是不要钱一样说了一车。 赵老先生被哄的很开心,笑呵呵地也给了她一个新年礼物。 人家毕竟是学者,送的当然不是钱财那种俗物,而是一个成色很不错的玉质纸镇。 谢宝高高兴兴地收了礼物,十分端正地给他作了一个揖。 i 第42章 大师 第四十二章 过完年之后,开学之前,谢宝被告知要去见一个大人物。 多大的人物呢,宋敬亭没说,只是看他凝重的面色,谢宝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紧张起来。 初十那天,谢宝被换上了宋家特意给他定做的旧式袄裙,马尾被盘成了一个油光水滑的发髻。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除了她,宋敬亭,宋云菲,老宗主和赵老先生都到场了。 还有一位年纪也不小的老学者,她不认识,只是看宋云菲随侍左右,猜测那是她的座师父。 谢宝跟着赵老先生上了车,赵老先生这天也是脸色肃穆,在车上一句话都不说。 谢宝有些不安,大着胆子问道:“先生在,咱们这是去哪?” 赵老先生道:“你父亲没同你说?今日我们要去见孙书渺。” 谢宝愣了愣,然后才试探着问:“‘国学大师’孙书渺?” 赵老先生点点头,“正是那位。说起来,我也算是他的外门弟子。” 谢宝紧张地咽了咽唾沫,孙书渺的大名她不止一次听过,但都是在电视上听一些神棍吹嘘自己是他的底子,他本人到底是怎么样的,她可一点都不知道。 她还想仔细问,但赵老先生已经闭着眼入定,她也就不好再多嘴了。 车队开了一个小时,到了一幢宏伟的办公楼。 而且不同于‘天道’‘问心’这样习惯把老巢选在郊区,这幢办公楼就处在市中心,而且还是地标性的建筑。 宋家一行人穿的都是旧式的衣服,乍看上去跟现代话的设施格格不入。 可是给他们带路的迎宾小姐,却一直言笑晏晏,目不斜视,显然是见怪不怪了。 谢宝紧张的小心脏扑通直跳,面上还是装着十分镇定地跟着赵老先生身后。 电梯停在了68楼,一开门,画风突变,本该是公司前台的地方赫然是一个古朴的待客大厅。而且门口还摆着九龙招财阵、五鬼运财阵之类的的开运阵法。便是柜子上摆着的一个鱼缸,都带了活水加财运的意思。此间主人,显然是深谙奇门遁甲。 宋家一行人被安置在大厅里,很快就有人为他们去同传了。 没多久,一个二十来岁的穿西装的斯文年轻人从内间走出来。 谢宝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也没细想,更多的还是往他身后张望,想看看‘国学大师’到底是长什么样。 可是他身后居然没有人了,而此时宋敬亭等人也都站了起来,老宗主率先和那个年轻人握上了手,“书渺,你我许多年没有见过了。” 谢宝目瞪口呆,这个人就是那位声名显赫的大师? 眼前的明明是个书卷气很重的小年轻啊,从外貌上说绝对不超过三十岁! 孙书渺握着老宗主的手,笑道:“锦泰兄别来无恙。” 两人就此热络地寒暄起来。 寒暄之后,大家纷纷落座, 孙书渺看向宋云菲和谢宝的方向,“云菲我自然是认得的,只是这位……?” 赵老先生一拱手,道:“是某收的关门弟子。” 孙书渺点点头,对着谢宝招招手,“走近些,让我好好看看。” 谢宝就硬着头皮走到了他跟前。 孙书渺拉住了她的手,谢宝下意识地想挣脱,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渐渐地,她感受到有一股冰凉的气息从自己的手掌处传来,接着就在自己身上四处游走。 片刻之后,孙书渺将她放开,脸上也多了两分笑意,“是个可以修‘灵眼’的好苗子。” 宋敬亭这才接口道:“芮佳是我的小女儿,一直没给您引荐。如今得了您的话,倒是可以放心了。” 孙书渺道:“敬亭,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么好的一个苗子,怎么平白无故藏在家里,难道是怕我跟你抢人不成?” 听到此话,宋敬亭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连‘国学大师’都说出可能要抢人的话,可见他这个是私生女是真的有天赋吧! “您说的这是哪里话,若是能得到您的亲自教诲,当真是小女的荣幸。” 两人借着谢宝,又是一通你来我往的客套。 看完谢宝以后,宋云菲也被他喊到了跟前。 同样的步骤之后,孙书渺说的也很委婉,“云菲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重新修炼还操之过急。不过她还年轻,好好调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尽管心里已经清楚结果,可听到这话的老宗主和宋敬亭还是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毕竟宋云菲是宋家培育了多年的接班人。如果不是修炼上出了岔子,绝对能肩负起带领‘问心’的责任。 宋云菲听完孙书渺的批断,也是脸色白得胜过白纸。 她的身子受损已经快有半年了,如果再不见起色,家族肯定就要放弃她了。 而那个可恶的私生女,竟然得到了大师的青眼,相信很快父亲和宗主就要对她刮目相看了。 没多久,孙书渺和老宗主、宋敬亭就到里头谈事情了,谢宝和宋云菲留在了外面。 谢宝刚才真觉得觉得心脏要从嘴里跳出来了,最近遇到的事真是一桩比一桩离奇了,刚才离得远了还不觉得,离得近了才发现,那个大师的威压简直像要把她的魂魄给挤出体外似的。 现在她住在宋家,身上也没有涂御给的符咒,就怕一不小心现了原形。 宋云菲冷冷地注视着谢宝,将她低着头、不理人的反应当成了傲慢,“可别高兴的太早,‘问心’里有资质的孩子,没有上百,也有八十。可最后能有好结果的也过寥寥。就算有天赋又如何,哪天行差踏错,下场可比我惨得多。” 谢宝没有理她的酸话,反正她也没想和宋云菲争什么。 然而谢宝并不知道的是,从这一天起,从她得到孙书渺的批断起,她的人生就注定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43章 王瑞 第四十三章 从孙书渺那回来的那天晚上,宋敬亭把谢宝喊到身边,十分和蔼可亲地关怀起她在老宅子的日常起居。 谢宝心中只觉得好笑,她在这里都待了好几个月了,现在才来展现‘慈父’的一面,早干嘛去了。 再联系白天的事,当然也就明白,这是因为孙书渺对她的批断了。她虽然不懂什么修行‘灵眼’,但想来应该有用。 她心里这么想,脸上也没有表现出来。 宋敬亭问,她就乖乖回答,乍看之下倒是其乐融融。 之前她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兰姐从来不允许她到处走,活动范围也就是自己住的屋子,书房,还有花园里。 这天晚上宋敬亭却笑呵呵地跟她说,“来宅子里住了这么久,还没有好好看过吧。明天下了课没事,就让兰姐带着你到处逛逛。” 前后差别再明显不过。 接下来的几天,宋家上到老宗主,下到兰姐等佣人,对她的态度都是明显可见的变化。 有几次她在书房上课,宋敬亭和老宗主进来旁听了一会儿,然后两个人交头接耳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谢宝侧着耳朵想听,分神没多久,赵老先生就轻咳一声,提醒她专注回来。 其后,谢宝被宋敬亭带出去参加过两次所谓的名流聚会。 在大家都穿着西服和礼服的时候,他们宋家人却依旧是旧式样的长袍和裙褂,看起来十分格格不入。 不过其他人却没有露出半分差异,反而十分热络地跟宋敬亭搭话。 宋敬亭也正式把谢宝这个女儿介绍给了大众。 开学的一天,宋敬亭跟谢宝说了一件事。 宋家将请专业的家教来给她上课,不用再去学校了。 谢宝还来不及高兴,就又听他说,以后的日子里,她将不再跟着赵先生学课,而是去到孙书渺身边。而且她这样的现在还不够资格当人家的学生,只能说是个小帮手、小学徒,与她现在宋家二小姐的身份,倒也相得益彰。 过完元宵节以后,学校已经开学了。 谢宝在宋家果然元宵节,也正式到孙书渺身边抱到。 宋家的车把她送到了那幢大楼下,然后就需要让她一个人进去了。 为了以示重视,宋敬亭特地让她提早了两个小时出门。 孙书渺的那层楼安安静静的,她进去了喊了两声,也没人出来管她,她就硬着头皮进去了。 里头也是别有洞天,摆设家具都看起来很高档,看起来更像是私家的会客厅。 而会客厅里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油光满面的胖子。 他看到谢宝来,拿着手帕擦擦汗,略有些紧张地站起身,“小师傅,您请坐。” 谢宝被他叫的有些懵,四处张望一下,这里确实只有自己一个人,他喊的也只有她。 孙书渺的地方没道理一个他的人都没有,难道这是给她的考验? 谢宝这时候已经跟赵老先生学到了“气色说”,也就是通过观察一个人面部不同部位所表现出来的不同颜色,来推断人的福祸趋势。 这个理论听着简单,却是有些玄门众人一辈子无法参透的。原因无他,就是因为这种气色,不是常人的肉眼能看出来的。也就是说,这就是看天资了。 谢宝那时候,能给人看气色的人,圈内还有挺多的。 但是到了现代,这种人群却是百里挑一都难得的资质了。 谢宝以前知道自己能看到凝重的黑气,也因为这个能力救了宋茹等人。 但是宋家不知道,连她自己都没有当回事。要不是孙书渺点出来,赵老先生一时也想不到把她往这方面培养。 “小师傅,你坐你坐。”那个胖子十分殷勤地说,“大师说,今日由你为我批断。”说话的时候不禁带上了几分谄媚。 他当年就是靠着孙书渺的几句赠言,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商人,一跃成为现在的地产大亨。 不过从那之后,他想找孙书渺再算过,人家却怎么也不愿意再见他了。 今天这一场,他约了两年才约到。 虽说给他看相的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但是人家‘国学大师’盛名之下,自然是名师出高徒。 谢宝一听这话,心想果然这是考验啊。 想当初,她曾经想帮着老王看相,无奈老王一身肥猪肉,从五官胖到身体,她愣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眼前的这位富商模样的,只能比老王更胖,脖子都快被肥肉堆没了。 谢宝现在的水平,也只能看出他额头泛着红光,似乎要走大运的样子。 不过既然是给她的考验,她也不能表现的不自信,当下便坐到胖子的对面,淡然地笑了笑,“您久等了。” 有道是“入门观来意,出言莫踌躇。” 给人算命,从来不是算命师傅一个人的事,没见过哪家算命的跟哑巴似的不说话吧。 开始算命前,要尽可能让对方多说话,并且从对方话里捕捉有用的信息。 等捕捉到了,再装模作样卜算一番,冷不丁一语中的,才能教对方心服。 当然这人之所求,皆有迹可循。 父母来问,一般是问子女。主要是问孩子会不会有出息,这时候其子女多半可能处于人生低谷或者不顺利的状态。但是如果子女来给父母算,那绝对是父母不好了,得了重病,行将就木了。 那读书来问呢,多半是追问前途的,商人来问,肯定试问自己能活多大岁数,人生路上会不会还是不是有劫难需要避过。 眼前这胖子看起来近五十岁,想来也是有子女要担心。 他给谢宝递了名片,谢宝笑盈盈地接过,看到上面xxx地产公司董事长的头衔,会心一笑。 孙书渺随便给她练手的客户就是这个级别,也难怪一副不缺钱的样子。 “王总是吧?”谢宝看着名片上的‘王瑞’两个带着设计变形的字说,“您的名片做的挺别致的。” 王瑞憨憨一笑,“我家小女就喜欢鼓捣这些,这就是她帮我设计的。” “王小姐倒是好手艺,学设计出身的?” 王瑞道,“可不是嘛,从国外留学过来的。现在自己搞了个工作室,虽然才三年的功夫,也有些名头了。” 谢宝点头赞赏道:“厉害厉害,我最佩服事业有成的女孩子。以后接下您的衣钵,想来更将您的事业发扬光大。” 王瑞也跟着笑道:“是啊,希望她能早日收心,来帮我的忙。只是那笑容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谢宝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又寒暄了几句,报了家门,就妆模作样让对方伸手给她看。 对于手相,谢宝是不太了解的。赵老先生的课还没上到这里。 谢宝看了半天,又翻来覆去对着王瑞的胖脸比划了一通,最后故作高深地道:“王总事业有成,令人羡慕,但家庭方面,似乎……” 王瑞一下子紧张起来,追问道:“家庭方面,如何?” 谢宝开始胡诌,“不知道您听过‘气运守恒’只说没有?” 王瑞摇摇头。 她继续道,“您早年间发了家,那是行了大运。但是要知道,一个人不可能一辈子都顺风顺水,您以前多得的,必然是以后损耗的。当然,您是个有福的人,气运没减,但是您的家人……” 她顿了顿,王瑞便急着问道:“小女如何?” 谢宝只说可能有碍他的家人,但王瑞却只问了女儿,想来可能是已经离异,或者丧妻,而且他膝下可能只有独女。 谢宝给他那张满是肉的脸上指了指,说:“您这里,夫妻宫和子女宫都不甚圆满,说明夫妻离心,子女远别,聚少离多。虽然有家,却是家不成家的。” 王瑞本来只是对她‘国学大师’的弟子的身份服气,此时听她这么一说的,倒是对她这个人真的信服了。 他现在怎么说也是商界名流,家里的私事从来没有对外坦白过。 名义上,他有个跟他一起白手起家的糟糠之妻,一个孝顺的儿子和一个独立自强的女儿。 但实际上,这个儿子根本不是他的种,也不知道她那妻子爬了谁的床生下了那么个东西。他把人家的儿子捧在手心里十多年,要不是中学里有一次体检,他看到血型察觉到不对,可能真的要被瞒一辈子。 倒是小女儿,是他在外面的情人生的,从小知冷知热。丢了个儿子,更是成了他的眼珠子。 “您身体好得很,放心吧。只是王小姐,性格过于要强,加上您早年发家借了她的运势,以后的婚姻和人生运上,怕是有些艰难。”谢宝叹气道。 ……国外留学多年归来,创业三年,应该没有心情谈恋爱吧,她是这么想的。 王瑞果然点头道,“开年就二十八了,一个交往的对象都没有,急死人了。”他早年预约是为了自己的寿数来的,拖到现在,却觉得还是女儿重要些,希望她过得好,他自己活到这个年纪,反而觉得够了。听到谢宝这么说,他的眉头都快皱成一团了。 谢宝装模作样地掐算一番,惭愧道:“我功力尚浅,只知道您近日有好事发生。其他的,变数太多,一时算不出来。您先回去等几天,我这边也请大师想想化解之法,成与不成,还看天命吧。” 她这话说的也很有门道,毕竟王瑞身上要有好事发生是真的。如果是关于她女儿的好事,这边可以说是帮着忙把他亏欠女儿的气运,给还回去了。他到时候肯定要来感谢。 若是好事只是他自己的,那么就说暂时还没想到化解之法,他女儿以后可能要倒霉。自然也少不了要他出钱。 可以说是怎么说都不会错的说话。 王瑞对着她客客气气地再三谢过,这才眉头深索地离开了。 室内带监控的办公室里,孙书渺饶有兴致地看完了正常,一旁跟随他多年的孙秘书不满地道:“这小丫头怎么满嘴跑火车?什么乱七八糟都往外说,真当咱们这里是什么故弄玄虚的骗人勾当了?这样的人,可不能留在身边。” 孙书渺轻轻笑了笑,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黑猫白猫,能捉耗子的就是好猫。他坐到今天这位子,需要的支持资金越来越大,需要的人脉也越来越广。各家送来的孩子,不是没天赋,就是太实诚,倒是真正的一心向学,可对他本人,可是一点用处也无。他又不是开善堂的。 第44章 合作 第四十四章 王瑞走后,谢宝在会客厅里安安静静地坐了会儿,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有个秘书模样的人走了出来。 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三十岁不到,但一脸严肃,不苟言笑的样子。 看着谢宝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是倨傲的。 “大师今天有事,你明天再来吧。” 谢宝也没多问,说一声“知道了”,就去搭电梯下楼了。 “倒不是个多事的。”孙秘书嘀咕了一句。 宋家的司机一直在外面等着,看她出来了就把她载回了宋家。 宋敬亭听说她回来了,立刻就把她喊到书房。 书房里,老宗主、宋敬亭、赵老先生几人都在。 三个人要问的,当然是今天发生的事。就他们对孙书渺的了解来说,虽然让谢宝过去是他的意思,但其后肯定还是会搞个稀奇古怪的测试。 空有天赋,不知变通的孩子,怕是也入不了她的眼。 谢宝也没有隐瞒,将今天发生的事仔细说了。 孙书渺的心思难猜,他们听过这件事,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 谢宝说完以后,宋敬亭和老宗主就一边低声商量什么一边出去了。 他们走后,赵老先生的面色变得有些古怪,他问谢宝,“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哪里学来的?” 谢宝不能说是从她上辈子的师父那里,因此只说是以前看过类似心理分析的课外书。 赵老先生沉吟半晌,“这种方法虽然类似捷径,但到底并非我门中正统。你往后还是得增进学业,以真才实学服人。” 谢宝恭敬地答应了。心里却不以为然,她接触正统的相术才几个月啊,要像他们这些老学究一样咬文嚼字,难道要等到头发花白的时候再去给人看相嘛? 这天过后,孙书渺没有再派人传话。 谢宝就被留在宋家上课。 宋家给她请的老师,谢宝不知道哪里来的,只是觉得比课堂上的不知道好多少倍。 因为是单人一对一教学,所以教起来格外细致,而且那些老师有十分有耐心。谢宝的基础差,有时候他们都能不厌其烦地从基础开始讲起。 每当谢宝取得一个小小的进步,他们都能给予最真诚、最及时的夸奖。 这样学起来,虽然不如学校式的填鸭教育进度迅速,却是让她渐渐地不再厌学,每天都能学进很多东西。晚上累的沾到枕头就睡着。 某天夜里,她刚睡着,忽然觉得眼前白光一闪。 一阵烟雾升起之后,涂御站在了她的眼前。 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见面,谢宝都快忘了这个人存在。 从私心上说,她现在是宋家的备受宠爱的二小姐,每个月都能从宋家拿一大笔钱,留着以后给自己和宋茹她们用。 日子虽然苦,但是她觉得只要能得到孙书渺的重视,她在宋家的地位将越来越高,直到可以不再受宋敬亭控制,成为新的家主。 但是涂御,是个隐患,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更何况,还有前面孟丹丹还杳无音信,她也开始觉得是不是跟他有关。 梦境里,涂御依旧一身黑衣。 “你在宋家待久了,不想走了?”他问。 谢宝耸了耸肩,“我也不想在这里待,怎么?你这次是来带我走的?” 涂御冷哼一声,“怎么?你是觉得我没有这个能力?” 谢宝抿了抿嘴没说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涂御伸手在面前一抓,谢宝身子一轻,只感觉到一股吸力,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前走了……直到到了他手边,被他抓住了一条胳膊。 “在你学校的那次,我受了重伤。到最近几天,我才恢复了过来。”涂御说,“你如果现在想走,我可以立刻带走你,神不知鬼不觉。” 谢宝下意识地就摇了摇头。她要是走了,照宋家现在重视她的程度,一定会四处搜捕。 涂御作为‘天道’宗主,倒是不惧怕‘问心’的势力。 可宋茹和谢妈妈,将会面对很大的麻烦。 她换到谢芮佳身体里的时候,原主虽然已经死了,魂魄离体,但她觉得自己占用了人家女儿的身体,总该补偿些什么,何况她还继承了一部分原主残存的感情。她虽然浑,却不是恩将仇报的那种人。 涂御的语气很平静,语气里既没有威胁,也没有哄骗,“你为什么想留在这里?贪恋这里的锦衣玉食?这里的一切,我在‘天道’一样可以给你。” 谢宝想了想,说:“你给不了的。在这里,我得到的是认可,是认同,他们不认识谢芮佳,只认识现在的我,在这里,我才觉得自己有用,有奋斗目标。” ……这是不论在宋茹还是在涂御那里都没有的。 宋茹对她好,多半是因为本来的谢芮佳,那是许多年相处下的感情。谢妈妈对她好,更简单,因为她是她‘女儿’。 涂御对她好,是因为她对他有用处,这种用处跟她本身的能力和努力无关系,只是需要她像个物体一样的存在就行。 只有在这里,她觉得自己在成长,在变强。她上辈子一生孤苦,依赖着把她养大的师父,到死都没能成为真正的强者。 这辈子,她不想靠别人,只想靠自己!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涂御忽然开口说:“我有个计划,我助你登上‘问心’宗主之位。但在那之后,你‘问心’当为我‘天道’效命,你我二人一起统领玄门,怎么样?” “宗主?”谢宝的眼睛熠熠生辉,表现出对那个位子极大的热情。 涂御继续道:“是啊,宋云菲如今废人一个,只要我稍稍动些手脚,她将再不可能与你抗争。往后,我们里应外合,这‘问心’可不就是你我的囊中物?” 他的声音放轻了一些,听起来真挚又诚恳。 谢宝垂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他也不催促,最后她仿佛下了很大决定似的,咬牙说:“我想当‘问心’宗主,我们合作!” 涂御在斗篷下的嘴角勾了勾,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给她。 谢宝接过一看,那是个像塔香一样的东西。 涂御解释说:“灵犀角,有事的话点了它,我就能入你的梦。” 谢宝把东西收进贴身的口袋里。 涂御也没有多待,毕竟是‘问心’的地盘,他再自信,也没有到自大的地步。 走之前,他让谢宝抓着他的手进行了一波“充电”。 他是以魂体出现的,谢宝在梦里直接跟他接触,然后他回去了再用回她的身体,一样有效果。 斗篷无风而动,谢宝看见了他的真实面目。 那是一张白皙俊朗的脸,眼下还有一颗泪痣,乍看上去,像是哪家的病弱的少爷。 他一走,谢宝也从梦里醒过来。 她先是摸了摸口袋,摸到了那个硬硬的灵犀角,她才安稳下来。 她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涂御当她傻逼吧,就他那种深藏不露的个性,能这么简单地决定这样一件大事? 还一起统领玄门?呸,估计是想借她当内应,然后一举吞并‘问心’。 反正到时候就算她真的统领‘问心’,她也有她的把柄,不愁她不听话。到时候怕是‘问心’的那些没见过面的族人第一个要弄死她这冒牌货。 第45章 邀请 第四十五章 从孙书渺回来那之后的半个月,谢宝都待在宋家。 半个月后,孙书渺联系了宋家,说了个日子,让谢宝在那天过去。 谢宝如约而至,上了楼,这次这地方终于恢复了本来的样子,出入都有人接送。 被人接进去以后,谢宝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王瑞和孙书渺。 看到她来,王瑞站起身,脸上笑呵呵的,“小师傅来了?” 谢宝对他点点头,然后走到孙书渺面前,恭敬地喊了一声“大师”。 孙书渺也对她点了点头,指着王瑞说:“王总特地要见你,就把你喊来了。” 王瑞上前跟谢宝握手,“小师傅算的不错啊,我那死丫头几天前忽然跟我说要结婚,说是遇上了真命天子。我本来还心慌的很,谁知道一带回来,居然是我给他相中的几个青年才俊之一,本来就打算给他们安排相亲呢。怕这丫头反悔,这几天我就准备先让他们把婚订了,到时候小师傅可一定要到场。” 孙书渺的请柬他也送了,但是王瑞知道以他那样的身份,多半是不会去的。倒是这位年轻的小师傅,现在还没什么名气,可以结交一下。 谢宝客气道:“不敢居功,都是大师化了这气运之劫。这半月多来,大师都在忙着此事,连我都没能见他一面,其中花费的心力可想而知。” 王瑞赶紧又对着孙书渺道:“多谢大师,劳您费神了。” 孙书渺微微笑了笑,心想着小丫头也确实有意思,虽说是给他戴高帽子,可却话中带刺,着实有趣。 跟王瑞打了一会儿太极以后,孙书渺就端了茶被,抿了两口,不太想说话的样子,婉转地下了逐客令。王瑞也是惯会察言观色的,再次感谢一番,起身告辞。 孙秘书送他出去搭电梯,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张两百万的支票。 这大概就是尽管王瑞如今身价颇高,孙书渺却不太愿意跟他打交道的原因,太抠门了。 这对于常人是一笔巨款,对他来说,也就是正常情况下几个小时的收入。 孙秘书把支票放在茶几正中间,就像是故意放在谢宝眼皮子底下似的。 孙书渺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然后对谢宝说:“这次你表现的不错。” 谢宝不卑不亢地道,“能帮忙您的忙,我很荣幸。” 孙书渺对眼前这个脸上带笑的小姑娘还是颇为欢喜的,既有天赋,人又活络,个性也没有玄门中人的那种假清高。 他对着孙秘书耳语了几句,孙秘书点点头,转身进屋,没多久又出来拿了张支票给谢宝。 二十万。这是谢宝分到的钱。 常人或许会觉得分少了,毕竟给王瑞批断的,从头到尾都只有自己。不说全拿,分个一半也是应该。 谢宝却觉得孙书渺挺大方的,她现在毕竟还只是个小学徒呢,而且王瑞那种身份的老总,肯跟她坐在一起,听她说话,那都是因为她背靠着‘国学大师’这块金字招牌。 若是这钱全都他自己拿了,谢宝也觉得无可厚非。 不过既然对方肯给,她当然也很欢喜地收下了。 虽然宋家现在给的零用钱一个月也有三万了,但是也没人嫌钱多不是。 孙书渺看她把支票小心地折起来,再收进口袋。 心里对她的满意度又加了一分。这人嘛,有欲望就好控制,好合作。 就怕那种看起来清心寡欲的,让人捉摸不透。 谢宝本以为见过王瑞,孙书渺多半会让她回去。 但出乎意料的,他把她留了下来,让她往里去。 这一层楼都是孙书渺名下的,出去外面几间会客室以外,里面还有类似会议室的地方,而越往里走,会发现越多装饰古雅的书房,里面满满的都是藏书,真可谓是别有洞天。 她被带到了一间书房,孙书渺说:“一会儿我会让孙秘书给你看一些资料,从今天起,每天下午,你就在这间书房做事。” 谢宝不知道他具体要给自己安排什么事,但还是点了点头。 孙书渺走后,孙秘书带来了一堆资料给她看。 资料是上流社会一些富商或官员的简单资料,虽然每个人的介绍可能就寥寥几句话,但已经是外面不可多得的讯息。 他送了资料也不走,说是这些东西不能脱手,要求谢宝看一遍记熟了,他得亲自放回去。 孙秘书这个人冷冰冰的,不苟言笑,板着脸跟全世界都欠他钱似的。 被这样一个人一眨不眨地盯梢,谢宝还真是很难集中注意力。 “您跟大师一样姓孙,是不是本家呀?”谢宝试图跟他套近乎,毕竟往后两人也要经常相处,热络一点总归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谁知道孙秘书并不吃这套,僵着脸道:“不是,巧合而已。”然后对着资料扬了扬下巴,“快看,我还有事。” 然后就继续抱着手臂站在谢宝旁边,死盯着她,就好像她分分钟会变身窃取资料的特务一样。 得,人家走的是高冷范,谢宝也就不去逗他说话了,反正来日方长嘛。 就他冷冷的视线之下,写吧花了一个小时把这一沓资料记下了。 虽然不能说过目不忘吧,但拖宋家请的家教的福,她现在也算掌握了一些科学的学习方法,记忆里比以前提升不少,加上她本人记性也好,也就把这些人都记了个八九。 孙秘书也没管她是不是真的记下了,听她说看完了,资料一收,文件夹往咯吱窝一夹,然后从书桌上抽了一份类似试卷的东西让她填。 人类的短期记忆还是很强大的,而且这题目大多是出了个照片,让她选名字,并不是考的很细。因此答起来也不困难。 不出半小时,谢宝就做完了题。 孙秘书拿到眼下草草看了遍,觉得还算满意,就对她说:“这书房的书都是你往后有用的。你看吧,一会儿到了五点就自己回去,明天下午一点就直接过来。有事我会来通知你。” 说着也不再管她,拿着资料和考卷就走了。 书房里的书架有十几个,都有两米多高,旁边还配备了矮梯。 这些书就是比较正统的介绍学说和一些典故什么的,属于理论上很牛逼,实操上没刁用的东西。 毕竟也没人会照着书山的模样长。 比如书上说,南朝陈武帝陈霸生有异相,日角插天,双手过膝,口能容下拳头。这就是标准的天子之相,他虽然出身低微,但胸怀大志,最终废掉梁武帝,建立了陈国。 日角插天,就是印堂高高突起。一个印堂高高突起,手长到过膝盖的,嘴又大到能吞拳头的……在现实生活里,那叫异形。 还有三国时期蜀汉开国皇帝,《三国志》中说他‘垂手下膝,双耳垂肩,顾自见其耳’。 手放下来能超过膝盖,耳垂垂到肩膀上,往旁边看的时候,还能看到自己的耳朵。 这种长相,古人说是‘帝王之相’。 史书上也尽是夸张。 当然读一读典故也是有好处的,比如你给人看相,人家都是耳垂特别大,你就可以说历史上那个陈霸、刘备等人,就是耳朵大,你这是有大福的面向。 掉一掉书袋,既展现了自己的学识,让对方知道自己不是空口白牙地乱说,也能让对方更相信自己的话。 这类的书籍当成一个个小故事看,谢宝看的好不自在,一不留神,时间就到了五点。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再来找过她,仿佛把她遗忘了似的。 既然之前孙秘书说让她到了时间就回去,她就自己轻手轻脚地走了,走前还不忘把自己看的书放回原位,顺手带上了书房的门。 回到宋家的第一件事,依然是去给宋敬亭等人报告第一手消息。 听到王瑞邀请她去参加他女儿的订婚宴,宋敬亭和老宗主都表现出了高兴。 王瑞这样的人,在孙书渺看来,可能不过是众多客户中不起眼的一个。 在‘问心’这边的人看,却是一条可以长期发展的人脉。他们这个组织早年从政,商界倒是不太关心。只是近年来,族里那些高位上的都退了下来,小辈不成器,还没爬上去,跟发展地越来越好的‘天道’比起来,已经落于下风。 要不是‘天道’近年来内斗严重,恐怕早就开始蚕食‘问心’的势力。 这也是为什么宋云菲出了岔子以后,宋家连宋敬亭扔在外面不闻不问的私生女,都接回来试着培养的根本原因。 老宗主把谢宝夸赞了一番,宋敬亭是直接给她批了一笔钱,让她第二天早上带着兰姐,出去买一些宴会用的衣服和首饰。 他们笑,谢宝也跟着笑,不过她脑子还是很清楚的,能这么简单地结交到王瑞,说到底,孙书渺的招牌起了七分作用,她自己可能就是另外那三分因素。 收了宋敬亭十万支票以后,谢宝高高兴兴地回了自己房间。 临睡前,小富婆谢宝把近来收到的所有支票折在一起,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再盘算一下卡里的余额,喜滋滋地入睡了。 第46章 订婚 第四十六章 第二天一整个早上,都是给谢宝的置装时间。 因为最近的行程安排地越来越满,她已经很久没过过闲散的生活了。 因此这天早上,兰姐喊她起床,她很义正言辞地道:“天刚亮,银行还没开门吧。我卡里的钱可能不够,晚些出门,等去银行兑换了支票再说。” 反正她这个宋家二小姐是半路上才来的,没有存款也很正常。 听起来很是冠冕堂皇,兰姐也就没话说了。 吃过早饭之后,她又躺回床上美美地睡了个回笼觉。 到八点半,她才心满意足地起了床。 穿上外出的衣服以后,兰姐跟着她上了车。 因为她往后都要到孙书渺那里去,现在这辆车算是配备给她了。 司机小张是个很憨厚的年轻人,文化水平似乎不高,说话口音很重,但人看起来很靠得住。 去银行兑完支票后,车开到了市中心的一家高档商场门口。 商场一共7层,3-5层是女装,其中5层有出售出席宴会之类的礼服。 上了5层,谢宝对着几个见都没见过的英文牌子咂舌。 普通的商场里可能会有服务员拜高踩低,看不起人,但这里的绝对不会,因为她们的服务就是这里出售内容的一部分。 进了一家装修比较偏年轻化的礼服店,看着架子上琳琅满目的裙子,谢宝是真的不知道怎么选了。 不论是她本人,还是谢芮佳,都没穿过这么高级的衣服啊。 导购小姐很耐心,问过她裙子的用途以后,从架子上拿了几条下来。 颜色也选的很跳跃,有水蓝色的抹胸礼服,也有怎么搭配都不会出错的小黑裙,当然年轻女孩子们最喜欢的粉红色。 而且可能因为质地的关系,平时穿不好容易让人感觉廉价的颜色,在这些裙子上却只让人看着觉得俏皮可爱。 谢宝犯了难,导购小姐又说:“您都穿穿看吧,看哪件效果好。” 兰姐就接过裙子,跟在她身后进了更衣室。 ……连进更衣室都要跟着,到底是多怕她会趁机跑掉。 更衣室内也很宽敞,还有可以坐的地方和全身镜。不用出去,在里面就能知道衣服效果。 谢宝试了几天,不得不承认,人当导购的眼睛确实很厉害,给的尺寸都十分合适,颜色上也能衬皮肤,款式也修饰了一些她身材上的短处。 谢宝本身是喜欢粉嫩的颜色的,穿起来也确实显示出这个年纪女孩的娇俏可爱,但是最后想了想,她还是选了其中一条剪裁简洁,材质出众的白色小礼服裙。 她去参加订婚宴,毕竟不是真的去玩,而是要发展人脉关系的,总不好到时候王瑞把她介绍给其他人,别人对她的第一感觉是‘小女孩’。 选完以后,谢宝看了看标牌。 这在店里看起来不起眼的裙子,要价就是三万。 谢宝砸了咂舌,好在不用自己掏钱。 付款的时候,她留意到一个女孩子也在选裙子。 不过选的是店里另外一边更正统、更隆重的礼服。 那个女孩看起来有些眼熟,导购小姐正跟她说:“王小姐您皮肤白,什么颜色都能穿。既然是订婚,不妨选这种粉色的拖地长裙。” 王小姐看了一眼导购选的裙子,不太满意地摇了摇头,“粉色太跳了,我不喜欢。你们这卖不卖黑色的礼裙?” 导购小姐为难地笑道,“黑色的指挥晚宴款式的,您想要的类似婚纱款式的,恐怕没有。” ……毕竟普通人没人会想穿黑婚纱裙订婚啊。 王小姐逛了一圈,也没有看到满意的,跟导购约了个时间,说是让设计师亲自上门。 王小姐还不忘交代说:“我爸定做的那套男士加大礼服,到时候你们让设计师一起带上门吧。” 兰姐交完钱,谢宝还在盯着那个王小姐看。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对方也砍过来,两人对上了视线。 “你认识我?”对方问。 姓王,又眼熟,还快要订婚了,父亲还是个大胖子,真的是再巧合也不能够。 谢宝笑着点了点头,“认识您父亲王先生。” 王小姐把谢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见她打扮虽然简单,但质地都不差,身边还跟着伺候的人,以为她是哪家公老总的女儿。 不过她到底是自己开公司的,再一细想,眼前这姑娘看起来也就是个十八九岁,就算是他爸合作伙伴的女儿,也该叫一声‘王叔叔’才对。‘王先生’这个称呼,很微妙。 “你家里是……?” “城北宋家。” 王小姐也知道自己父亲相信这些,城北宋家也是出了名的玄门正宗,于是便点头笑道,“是你家里大人跟我父亲认识?” 谢宝笑了笑,不置可否。 两人都要下楼,便一边攀谈一边出去等电梯。 谢宝说:“真是巧,我来买参加你订婚宴的衣服,却遇到了本人。” 王小姐也笑着说:“说明咱俩有缘啊。唉,看着你年轻真好,跟姐姐说说,上高几了?” 两人便寒暄起来。 王小姐虽然个性有些强硬,但是开朗热情,也很好相处的样子,两人分别前还互留了联系方式。 在一楼选购了一个银色的手包和一双同色的高跟鞋以后,兰姐带着她到附近的珠宝店选购首饰。 虽然商场里也有买首饰的,但兰姐带她去的那家听说是宋家族人名下的。 谢宝去了以后,经理亲自出来招待,很是客气地把她请到了贵宾室。 最终她挑了一跳钻石项链和珍珠手链。 钻石不大,珍珠成色虽好,但也不是特别贵的东西,但都设计得简洁大方,配她的白裙子正好。 一套买下来,十万也花的差不多了。好在珠宝店是自己族里的,给了个大折扣,身了好几千。 在订婚宴之前,孙书渺都没有再安排给她事情做。 只是让她日日在书房看书,偶尔孙秘书过来看她,也不说话,就来看看她到底在干什么。就跟学校里的班主任似的。 到了订婚宴那天,谢宝换上衣服,才觉得冷冷的。 订婚的酒店里肯定是暖气足的,但是外头到底还刚开春,凉的很,就算穿上了毛衣外套,一出门,还是觉得冷风直往脖子里钻。 好在车上暖气开的也足,只是在出门上车前吹了一会儿风。 王小姐的订婚场地,在市中心的一家五星酒店,豪华自不用说,如果没有关系,普通人根本订不到。 兰姐这天也换上了一身黑色的长袖长裙,看着比平时精神不好,她自然也是要跟去的。 到了场地以后,迎宾小姐很热情地帮谢宝脱了外套。 谢宝只觉得身上起鸡皮疙瘩,心说着上流社会的人还都抗冻,除了她这个土鳖以外,其他女孩好像都没有一点怕冷的意思。 谢宝的请柬是王瑞后来让人送到宋家的,请柬上比平常的请柬多了一层金边。 酒店招待就很热情地把她带到了vip桌上。 这时候这桌还没坐什么人,好在有兰姐跟着,谢宝也不太觉得尴尬。 渐渐地,宾客们多了起来。这桌也来了一些其他人。 其中有一个穿西装的年轻男人,引起了谢宝的注意。 当然她注意到的不是他的外表或打扮,而是因为这个人,身上透着一股死气。 谢宝现在已经会分辨黑气的不同了。 若是从印堂里印出来呈青灰的那种,那是要倒大霉了。若是那黑气已经冲体而出,笼罩在人的周围,则黑气越浓,情况越严重。轻则血光之灾,重则累及家人。 而眼前这个男人的头顶,就像以前看过的麻将馆的那个大爷一样,是缭绕在头顶的黑。玄门中人称为死气,长则半月,短则三五日,必身死。 这人的黑气好大一坨,隐隐约约地把坐他身边的人都罩在里面。 跟一个将死之人在一起坐在一起吃饭,这顿饭怎么上也不能算是好过了。 很快,订婚宴开始了。 先是王小姐和未婚夫相挽着上了台,双方父母互相发言,司仪在旁烘炒气氛。 一通仪式下来,倒也办的体面热闹。 在大家都注视着台上的时候,谢宝总是忍不住拿余光瞧那个男人。 见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眼神冷冷地看着台上众人,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有一点替他们高兴的样子。 仪式过后,王小姐和未婚各桌轮着敬酒。 谢宝这桌是vip,位置特别好,他们第一桌就是在这里。 谢宝看着那股已经快埋怨道自己裙边的黑气,觉得实在是不能忍了。 王小姐和未婚夫忙着应对敬酒的时候,谢宝把王瑞喊到了一旁。 第47章 绑架 第四十七章 王瑞喝得红光满面,有些大舌头地问谢宝:“小师傅,你要跟我说什么?” 谢宝指了指那个年轻男人,问他说:“那位,跟您是什么关系?” 王瑞这天忙的昏天黑地,还真没在意那么个不起眼的人,等看清以后,他说:“那个啊,是我未发迹之前,合作伙伴的儿子。跟我们家晓月算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啊……奇怪,照理说我没给他安排到这边的位子啊,估计又是那个鬼丫头,背着我搞的。” 他以为是谢宝看不上那小子,就继续道:“小师傅,不好意思啊,没注意,是我照顾不周,您看能不能先将就坐着,等他们两个小的走开了,我就让人给您换位子?” 谢宝摇摇头,说:“不是位子的事儿,是这个人,有问题。” 看她一脸凝重,王瑞的酒也醒了大半,“他怎么了?” 谢宝伸手绕着年轻男人周围比划了一个圈,“从他到这儿,都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黑气。这个人会死,而且会累及许多人。” 这会儿王瑞是真的清醒了,“小师傅,这话可不好乱说。” 谢宝道:“您家的好日子,我也不想说这些,只是情况有些严重,你们,好自为之吧。” 她也算是给过提醒了,至于王瑞会不会给对方说,对方又会不会信,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她总不好上去跟个陌生人说,‘嘿,你要死了。’估计会被当成神经病吧。 敬酒以后,王瑞把谢宝带离了那桌。 因为和王晓月有过一面之缘,她见了谢宝,对王瑞说:“爸,这小姑娘你怎么以前给我介绍下,我看着可喜欢她。” 她独立在外多年,对一些富商娇滴滴的女儿还真是看不上眼,反倒是谢宝,年纪虽然小,但是态度不卑不亢的,既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而特意接近她,也不会摆出一副气势凌人的冷冰冰模样。小姑娘长得也讨喜,笑呵呵的,看着就招人疼。 王瑞便对着女儿道:“这位小师傅是跟着大师的,你说话放客气点。” 人家这种有本事的高人,被人当成小孩肯定要不高兴的。 王晓月吃惊道:“号称‘国学大师’的孙先生?”说着还真对谢宝刮目相看了,本以为是玄门正宗家里的小姑娘,没想到这么小的年纪已经跟在那位身边了,那想必她跟她爸认识,就不是因为什么父辈的交情,而是因为她自己了。 谢宝也跟着谦虚道:“不敢不敢,只是因为两家有旧,所以大师才愿意让我在旁聆听教训。” 简单地聊过几句以后,王晓月跟着未婚夫继续去待客。 王瑞也把谢宝介绍给了他的一些商业伙伴。 那些富商听说她是孙书渺的徒弟,对她都还算是熟络,每个人都能寒暄上两句。 宴会是晚上开始的,吃过饭还有各种交际活动,要到十一二点才散宴。 谢宝现在走的是‘世外高人’路子,没必要陪到最后,八点多吃过饭,她就先回去了。 回去后,宋敬亭把她喊过去问情况。 谢宝从手包里拿了一堆今晚收到的名片。这些名片跟市面上随处可见的也不同,一看就知道高档很多。基本都是烫金字,质地像是银行卡那种硬塑料。 最后那些东西都被宋敬亭收了起来,又问了她一些情况,这才把她放了回去。 过了几天,谢宝也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学校马上要考试了,也到了检验她这段时间所学的时候。 往日里不用功,她也不是很在意成绩。 现在认真学了,倒也上心起来了。 几天后的某个早上,王瑞忽然亲自到了宋家,点名要找她。 当时谢宝在上课,不过对方亲自来了,她立刻就去换身衣裳见客。 不同于上次的荣光满面,王瑞这次显得很焦急。 谢宝一进来,他就立刻站了起来,“小师傅,这次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家晓月。” 谢宝忙问什么事。 王瑞说:“小女被绑架了,小师傅可一定要帮帮忙。” 谢宝就奇了怪了,被绑架不是应该第一时间找警察嘛,怎么跑到他这里来了。 王瑞继续道:“您说的那个人,叫周凯,我跟他父亲早年交恶,因此小师傅虽然提醒了,我却没有和他说。某天晓月迟迟没有下班,我很急,打了电话过去,是周凯接的,说是我女儿要跟他在一起几天,然后不等我问完就把电话挂了。” ……这应该也不能算绑架吧。对方好像也没要求赎金。而按照王瑞所说的时间,此时也不过是那个电话过去的第二天。 王瑞又补充道:“我女儿的手机是有定位的,我让人连夜出去找,昨天信号到了郊外就没有了,然后他们从附近的水沟里打捞到了她的手机。” “您看会不会只是一个年轻人之间的玩笑?毕竟您也说过晓月姐和他是发小,一起待两天也正常。” “不可能的,几年前周凯曾经疯狂追过她,晓月刚刚订了婚,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跟他有牵连呢。” 谢宝略一沉吟,便说:“这件事我得去问问大师,您稍后。” 王瑞是孙书渺的人脉,谢宝不敢擅自让宋家出面帮他,有越俎代庖之嫌。 电话打通以后,谢宝说有急事,让孙秘书把电话转给了孙书渺。 孙书渺听完事情经过,只是跟她确认了一遍,“你确实见到那人身上的挥之不去的黑气了?” 谢宝认真道:“我肯定,绝对不会看错。” 然后听完她描述的黑气状况,孙书渺道:“让你父亲出面处理吧,行动最好快点,按你的描述程度,这个人也就这两天的事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人情让给你们宋家了。但是别想着给人兜圈子,还是尽快做些实事把人弄出来,别回头还能弄成仇。 挂了电话,谢宝就让人传话找来了宋敬亭。 宋敬亭跟王瑞了解完情况,谢宝又把黑气的事和孙书渺的原话复述了一遍,他立刻就出去打电话了。 玄门的人脉广阔,且能人众多,找个把人也不是问题。 当天晚上,就有人通过起卦和听风,确认了王晓月的确切位置。 听风的那人,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头,修了一双灵耳,能听百里以外的声音。 就是靠着他,他们的人在一个废气的化工厂搜寻到了王晓月。 人确认了,就是去营救了。 周铠家里现在只是小康家庭,他自己是个游手好闲的啃老族,早些年出了几年国,回来后一事无成,身边根本没有朋友,这时候也就不可能有帮手。 他能抓住王晓月,纯粹是因为姑娘跟他青梅竹马,虽然没当成恋人,但少时的情分还在,所以才答应到僻静的地方见他。 因此宋家和王瑞的人,都是信誓旦旦地过去的。 谢宝听了一耳朵‘化工厂’,也没上心。 前去营救的人,有宋家的,也有王瑞请的保镖。 周凯听到外面有动静就直接跑了,他们就先把王晓月的绳子给松了,让几个人护送她回去。 其余人继续搜寻周凯,这种人如果让他逃了,迟早成为心腹大患。 王晓月的车刚开出去化工厂外的院子,“砰”的一声,里头忽然发生了爆炸,滔天的火焰拔地而起,连带着她整部车都被掀翻到了一旁。 第48章 造势 第四十八章 爆炸之下,宋家派去的十十个能人异士,和王瑞身边的二十个保镖,出去陪在王晓月身边的三个,全都葬身火海。 王晓月的车虽然被气浪掀翻,但是好在车里的保镖都训练有素,第一时间护住了她,然后爬出去,把人都弄了出来。 车上的人都只受了一些皮外伤。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王瑞和宋敬亭等人都是震惊的。 谢宝都懵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周凯那个人竟然是打着和众人同归于尽的心思。 王瑞当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对宋敬亭愧疚道:“是我害了你们那些人。” 一下子损失了那么多人,宋敬亭当然是心疼不已的,但是此时人都已经没了,他只能忍痛道:“王小姐没事已经是万幸。” 欠了宋家这么多条人命,王瑞是说什么都很难还上这个人情了。 后续的事情还很复杂,警方肯定是要牵涉其中的。 谢宝这样半大的孩子也是参与不了。 时值深夜,王瑞和宋敬亭两人讨论后续的安排,就让谢宝先回去睡觉了。 不过说实话,她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那么多鲜活的人,突然就消失了。 有句话,忽然跃入她的脑海,‘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她已经把她看到的,知道的都说了,却还是没有阻止得了惨剧发生。 第二天到了孙书渺那里,谢宝的状态还是不太好。 他神通广大,已经听说这件事,毕竟郊区发生爆炸这种事,很快就发了新闻稿。 他喊了谢宝来问,谢宝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只是整个人看起来神情有些恹恹的。 孙书渺看了出来,问她说:“你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 谢宝点点头,说:“我总觉得这件事跟我有关系,要是我能多出一份力,或许就不是这样的结果了。” “话不能这么说。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但老话说‘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料到会是这种后果呢?你是人,不是神,即便你哪天坐到我这个位置,也还是有许多事情不能自己控制的。” 理是那么个理,但是谢宝总觉得心里闷闷的。 这种事也只有等自己想开,孙书渺不强求她,让她这几天可以在家休息一下。 等于是给她放了个短假。 谢宝也没多待,跟她说了一声就回去了。 当然回的也不是宋家,而是宋茹的麻将馆。 司机小张听说她要去别的地方,只说要跟上头请示一下。 宋敬亭准许以后,小张就一路把她送了回去。 宋茹的麻将馆依旧热闹,小张把他送到门口,然后就回车上了。 谢宝回来的急,身上也没带钥匙,按了门铃,一会儿宋茹就来开门了。 看到谢宝回来,宋茹惊讶道:“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上学啊?” 谢宝不上学挺长一段时间了,完全没有了周几的概念,便含糊地道:“学校运动会,我就没去,回来看看你。” 宋茹也没多问,让她进了门,问她说:“你要不是要吃点心?” 谢宝在宋家过的是作息很严苛的生活,两餐之间除了一些差点,是不会另外吃东西的,习惯以后,她也不觉得饿,但是这时她还是点了点头,“吃啊。” 宋茹就叫了肯德基的外卖全家桶。 谢宝很久没有吃过这种东西了,两个人在楼上一起吃完了大半个全家桶,才擦着油腻的手互相说话。 宋茹问她:“你是不是有什么法按姓氏,我怎么看你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谢宝摇摇头,笑了笑,说:“没啊,就是感觉最近上课好烦,马上还要考试了。怕自己考不好。” 宋茹就安慰她,“你进‘天水’才没多久,考不好没关系的。”然后想了想,问她说:“是不是宋家那边给你压力了?”他们那种人家,应该很在意孩子的表现吧。 谢宝故作轻快地道:“哪有啊,他们不要都太喜欢我,还给了我好多零花钱呢。” 说着她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说:“给的零用钱我都花不完,放一点在你那里吧。” “用不完你存着啊,存你卡里,以后慢慢花。” “我自己在那里花不到什么钱,我先放你这,你给我妈买点东西或者自己添置点什么东西。也不是多少钱,就是一点心意。” 这就是孩子的心意了,攒了零花钱给长辈花。宋茹想着反正零花钱嘛,也没有多少,拿了就拿了,以后再还她就是。于是报了自己的卡号。 谢宝就准备用网银给她转,上网一看,结果居然一天只能转五千。支付宝稍微好点,但是也就能转小两万。 不过既然卡号已经知道了,那么也不麻烦。她把卡号记了下来,说回头给她汇。 宋茹有些哭笑不得,小孩到底是小孩,一点小钱还真弄的像模像样了。 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人,谢宝坐了会儿就说要回去了。 宋茹也没多留她,只是嘱咐她有空要多给谢妈妈打电话。 谢宝走的时候才刚过四点,回宋家之前她去了趟银行,把自己卡上的钱转了大部分到宋茹那里。 宋茹手机也没放在身边,等她空下来看手机,才看到银行发来的汇款信息,确认收入30万元。 这就是谢宝说的零用钱? 要不是时间已经晚了,她非打电话过去问清楚不可。 说话王瑞这件事,虽然这件事宋家出了不少力,这件事也是造成了很大的轰动,可以说它可以让‘问心’名声跟盛,但到底伤亡惨重,外人知道了,难免要觉得宋家虽然有神通,但做事不周全,不是个良好的合作伙伴。 但如果放到十七八岁、还在上高中的谢宝身上那就不同了。 天赋异禀的少女,帮助富商查到了失踪女儿的讯息并且成功营救。即便是有人员伤亡,可她到底年轻,没有顾虑周全,也在情理之中。连名号都想好了,就叫‘天眼少女’。 ‘天眼少女’的名号,将给她带来无尽的荣耀和光环。也能让人知道,‘问心’宋家出了个了不得的后生。 当然这件事是宋敬亭和王瑞商量好的,事先并没有通知她本人。 事发之后,王瑞接受一些媒体的采访,声泪俱下地表达了自己的后悔,说自己当初没有相信‘天眼少女’的批断,没有对周凯设防,所以导致自己女儿陷入危险境地。后来营救的人时候,有没有听她的话速战速决,反而想着要把人活抓回去,这才导致了这样的惨剧…… 真是把谢宝说成了诸葛孔明在世。 新闻稿一经发出,谢宝这个‘天眼少女’真可谓名噪一时。 要不是那天放完假的谢宝出古宅,去孙书渺的时候,被浩浩荡荡的急着拦下,堵得车都开不动,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海城名人。 她当时还很茫然地问小张出了什么事,小张才吧最近的新闻都跟她说了。 谢宝愣了会儿,然后让小张打电话回宋家,让人出面来处理。 宋家的人很快就到了,好不容易控制住了局面,疏散了人群,才让谢宝乘坐的车勉强开出。 明明是早早就出发的,可是到了孙书渺那儿,谢宝还是迟到了二十分钟。 孙秘书已经不耐烦地在门口等她了。 “现在人红了就是不一样,这都迟到多久了你说?” 谢宝讨好地笑了笑,“孙秘书说什么呢,我哪儿敢,只是路上出了点状况,所以来晚了一会儿。” 孙秘书也不听她的解释,就把她往里带,“大师要见你,你先过去一趟。” 谢宝“哎”了一声,加快脚步进去了。 里头孙书渺坐在办公桌前,倒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耐烦的样子。 谢宝一进去,忙着道歉:“大师,我来晚了,路上出了点状况,实在对不起。” 孙书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被记者堵了吧?怎么样,出名的感觉如何?” “不怎么样,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刚出门没多久,就听到‘咔嚓咔嚓’的拍照声,那光闪啊闪的,差点没给我闪瞎了。” 孙书渺的手在桌子上敲了两下,“那这是你父亲的主意?” 谢宝点头道,“想来是的。只是他做事从不和我商量,事先也没有知会我。” “那可算不上好事了,你今天回去最好和他好好谈谈,看他到底是作何打算。毕竟眼下玄门内斗严重,你糊里糊涂的,别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难得有这么对他胃口的小辈,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他的得力帮手,可不能就这么给祸害了。 谢宝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大师提醒。” “不过,王瑞应该是赔了你们一大笔钱,应该也有单独给你的。” 谢宝根本没见到钱的影子,因此只说:“应该是有的吧。” 孙书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想这宋家也就这样了。当长辈的,连小辈的钱都贪,还别说这还是他们以后要重点培养的对象,真是不知所谓。 第49章 小哲 第四十九章 谢宝在孙书渺那里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回去后,她主动去找了宋敬亭。 宋敬亭对她特别亲近的样子,她一过去,孙书渺就笑着说她:“天也冷了,怎么穿的这样单薄,回头让兰姐再给你添置两件。” 谢宝也不是来跟他寒暄的,便开门见山道:“下午去大师那里的时候,看到了很多记者。” “你说那个啊,现在你也算个名人了。以后‘天眼少女’的名声可不止在海城……” 谢宝实在有些受不了他那口吻,仿佛这些事跟她这个当事人没有关系似的,“您做这些也该和我知会一声才是,今天我一点都不知情,就让人给围住了。”这还好来的是急着,这要是来的是对头,她不是直接冤死了嘛。 宋敬亭收了笑,眯了眯眼说:“你在质疑我?” “没有,只是今儿有些被吓到了。”她垂下头。 宋敬亭这才又笑起来,“这是好事儿,我还能害你不成?芮佳,只要你听话,以后你的前途将不可限量。就是整个‘问心’,都将是为你服务的。” 谢宝笑了笑,“能帮上您的忙,我已经觉得很高兴了。” 两人演了一会儿父女情深的戏码,谢宝才回了自己房间。 晚上,谢宝躺在床上想事情。 宋家把她打成‘活招牌’,怎么都是稳赚不亏的事。 再看被推到封顶浪尖的自己,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个可以造势生财的工具罢了。 涂御要让她当‘充电’的工具,宋家要拿他当‘生财’的工具,不过是一丘之貉罢了。 那么孙书渺呢,他把自己留在身边,是不是也有他的目的? 她跟两头都接触过一段时间了,也明白了宋家和孙书渺虽然有些交情,但不过是面上过得去的那种,根本不到推心置腹的境地。‘国学大师’声势滔天,怎么着都不是明日黄花的宋家可比拟的。那他为什么要让自己收过去呢? 谢宝想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能想通,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过了几天,某天她正在上课的时候,宋敬亭传话,把她喊了过去。 谢宝过去一看,屋里除了宋敬亭外,还有另外一个中年男人。 看到她进来,中年男人有些犹疑地问他,“这就是传闻中的‘天眼少女?” 宋敬亭笑道,“正是小女。” 那个中年男人站起身,伸手到她面前,“幸会幸会。” 谢宝跟他握了握手,又听他自我介绍道,“鄙人黄俊茂,做服装生意的。” “黄先生。” 两人说着话也落座了。 黄俊茂直接说起了苦恼,说:“我家里的小儿子,叫小哲,今年才六岁,上这幼儿园呢。前几天就开始说晚上听到奇怪的动静,整夜的哭闹。但是我和我妻子都试着陪他一起睡,可是我们晚上明明什么都没听到,小哲却又哭起来,说有人在抓门。我们出去看,根本什么都没有……家里我们页豆腐翻遍了,不可能有什么老鼠或者小动物的弄出响动。后来没办法,我们就让孩子住到他奶奶家了,可是晚上还是哭,说是又听到了……” 都说小孩子通灵,遇到一些科学解释不通的事也是常有。 谢宝听了也有点为难,让人看看像她可能还会一点,毕竟有原来的底子在,最近又跟着学了大半年,也能说个头头是道的。可是说到这通灵,她长这么大是真的没见过鬼神。 见他不语,黄俊茂以为是她觉得棘手,当下也有些慌了,“小师傅,你救救我儿子吧。只要他好了,钱不是问题。” “不是钱的问题。”谢宝说,“得找出症结所在,听到奇怪的声音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在那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主要是孩子自己活着是他身边的人。” 黄俊茂回忆道:“是从一周前开始的,那天小哲照常上学、放学……哦,他放学的时候捉了两只麻雀玩,用绳子捆着,要往家里带,我没让。他就哭闹着把麻雀给摔死了。当时把门口弄的都是很恶心,我还因此打了他一顿。要说起其他的,那真是一点都没了,我这人每天就是上班下班,她妈妈就是个家庭主妇,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了。” 谢宝点点头,那就很有可能真的是麻雀的问题了。小时候她跟着谢癞子到处走,也不是没听过类似的传闻,什么孩子弄死了小狐狸,遭到黄大仙的报复什么的。不过听黄俊茂的说法,那孩子只是听到响动,情况不是很严重。 “情况我已经知道了,只是对策还需要想一想。” “那小师傅可要快点,孩子还小,晚上每天哭总不是办法。” “黄先生放心,这两天我会亲自上门的。”谢宝说。 他们聊完以后,黄俊茂和宋敬亭寒暄了两句,就有事先回去了。 宋敬亭对她进退有度的反应似乎很满意,连带着语气又温和了几分,“这件事我看就迅速处理了吧,毕竟也不是很麻烦。黄俊茂是本地很有名的服装商,若是在帮它解决了这件事,那么你的名号就更毋庸置疑了。” 别人不知道她几斤几两,宋敬亭能不知道,谢宝有些为难,“您也知道这方便并非我所长,就算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没事,到时候我让人陪你一起去。他会告诉你怎么办的。” 原来自己只是个名头,装着演就行,谢宝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第二天,宋敬亭就给谢宝引荐了一个人。 那是个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的少年,人很瘦,个子很高,像跟竹竿。 谢宝本以为宋敬亭给她的人,会是个有真本事、上了年纪的,没想到竟安排这样一个。 不过想想也是,要是安排一个比她更有大师气质的人当助手,人家可能真的会对她的本领起疑吧。 “这是你敏学堂哥。”宋敬亭道,“以后他就是你处理类似事件时的助手。” 谢宝就喊了他一声‘堂哥’。 宋敏学看起来有一点呆,只是对她点了点头。 说定了去黄俊茂的那里的日子以后,宋敬亭让宋敏学回去了,留下了谢宝说话。 “敏学那个孩子是有天赋的,就是人有点呆,你到时候多留心他一些。” 谢宝当时以为他说的是宋敏学是个书呆子,随口就答应下来了。 等两人真正到了人家里,谢宝才知道宋敏学的‘呆’是有多呆。 一进门,黄俊茂先是跟谢宝握手,“小师傅你可来了,我们可盼了好久了。你旁边这位是……?” “这位是我堂哥,家里看我年纪小,不放心我一个人来,就让我堂哥来看顾我一些。” 正常人听到这种对话,都会自我介绍一番了吧,可偏偏宋敏学只是对黄俊茂夫妇点了点头,然后就自顾自换鞋进门了。留下谢宝自己跟他们夫妇二人站在门口,真是觉得尴尬死了。 黄俊茂干笑两声,“化外之人,不拘小节,我懂得我懂得。” 谢宝也赔笑了两声,然后跟着他们夫妇一起进了门。 黄家是一桩三层的别墅。一楼是客厅、厨房,二楼是书房和主人的卧房。三楼是客房。装修很有现代家居风格,看的出主人是有很会享受生活的。 小哲正坐在沙发上,抱着一个泰迪熊,好奇地打量着到家里来的陌生人。最近他爸爸老是喊不同的人来家里,他每天都要见好多不同的叔叔伯伯。跟他们相比,眼前的这个姐姐看起来好多了。 小孩子嘛,都喜欢跟大孩子玩。 谢宝刚在他旁边坐下,小哲就把泰迪熊塞到她怀里,说:“姐姐,这个给你玩。” 谢宝被他奶声奶气地大方逗笑了,“你怎么这么大方,不怕我一会儿拿了你的玩具就跑了?” 小哲似乎刚刚才想到这个问题,有些想拿回自己的泰迪熊,又不太好意思刚给她就问她要,眼睛在泰迪熊上看啊看,最后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姐姐你玩吧,带回去也可以,但是过两天要记得拿回来还给我!” 谢宝笑的不行,捏了她肉嘟嘟的腮帮子一下。 这时候,宋敏学也从楼上下来了,他已经把整个二楼和三楼都看遍了。 谢宝更觉得尴尬了,虽然是他们是被请来处理问题的,但是好歹是人家的家啊,这么不问自闯的,真是太没有礼貌了。 而且她才是主角啊,她还没上去,他先看了,一会儿要是他直接把话给说了,那她不是什么作用都没起到。 “我这个堂哥,稍微有点……”谢宝对着脑袋比划了一下,“但是没什么坏心,黄先生见谅。” 黄俊茂一脸‘我早就知道他脑子有问题’的表情,“没事没事,我们能理解的。” 宋敏学下来后,拍了谢宝一下,谢宝跟他们说了一声,然后到一边跟他说话。 宋敏学说:“没什么问题,上面一点东西也没有。” 谢宝皱眉道:“那怎么办?你有没有仔细看?” 宋敏学点点头,“都看过了,就是没有。” 跟眼前这人是商量不通的,谢宝想了一会儿,决定在黄家暂住一晚。 第50章 纸人 第五十章 黄俊茂夫妇很快就在二楼收拾出两间平时只给自己亲戚住的房间。 都靠在小哲的房间的旁边。 谢宝觉得不用麻烦,晚上他们三个人睡一间,更方便。 小哲倒是不认生,晚上洗过澡,他穿着睡衣,搂着泰迪熊,被抱到了谢宝和宋敏学中间。 谢宝和宋敏学不熟,但好在床勾搭,三个人之间都留有可以容纳一个人侧躺的空隙,倒也不是特别尴尬。 小哲抱着熊,问谢宝说:“谢姐姐,你为什么来我家啊。” 谢宝说:“来玩啊,到你家做客,晚上还能跟你一起玩。” 小哲笑嘻嘻地往她身边挨过去,“那我们玩什么啊。” 谢宝已经困得眼皮打架,她在宋家晚上很早就睡了,“那我们来玩‘谁先睡着谁就赢了’的游戏好吗?” 小哲头摇得像拨浪鼓,身子也往被子里缩了缩,“我不睡觉,我害怕。” 谢宝翻个身,跟他面对面侧躺着,然后在他被子上轻轻地拍着,“睡吧睡吧,今晚哥哥姐姐一起陪你睡,没事的。” 小哲不□□稳地又翻到了另一边,然后翻到宋敏学那边,开始跟他搭话了。 谢宝赶紧闭上了眼睛,晚上肯定会要醒的,她得快点补觉才行。 她睡得很快,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孩子的哭声。 谢宝一睁眼,就看到了在被子里拱成一个包的小哲,而床另一头的宋敏学,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赶紧下了床,去找宋敏学。 外头的灯也都被点亮了,灯火通明的,黄俊茂夫妇也从房间里出来了。 ……那个呆子,发生事情的第一时间居然没叫醒她! 谢宝真是恨不得揍他一顿。 “你们先进去看孩子,我去看看。”谢宝说。 黄俊茂夫妇点了点头,立刻就进房间了。 谢宝根本没听到什么响动,就下了楼找宋敏学,找了一圈没看到人,然后就上楼找。绕了一圈,才在三楼里找到了人。 那是在在小哲房间正上方的一间客房,宋敏学正趴在床下面,只在外面留个腿。 谢宝踢了踢他,“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单独行动。” 床底下传来他闷闷的声音,“我喊了,你睡得像死猪。” 谢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她确实睡得挺好的。 没多久,宋敏学从床底部的缝隙中扣出了几样东西。 谢宝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问他:“什么东西啊?” 宋敏学把手打开伸到她眼前,是几根鸟毛,还有一个红线缠着的纸条一样的东西。” 谢宝这才胆子大了一些,仔细打量了几眼“什么啊这是?” “纸人。” “这也算纸人?” 宋敏学指了指那个红绳子捆着的细长纸条,“纸人不一定要做成人的样子,这个纸条里应该放了那个孩子的头发。因为东西很散,卡在缝隙里,常人听不到响动,无从找起,当然找不到这么细微的东西。” “那也就是说,这不是什么麻雀报仇,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宋敏学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我从来没说过是什么麻雀做的。” ……好吧,是她自己猜的。 听完宋敏学的讲解以后,谢宝就捧着纸盒子下去交差了。 听完情况,黄俊茂夫妇倒是镇定下来。这事若是人为,那么还好办一点。 这时候也很晚了,小哲已经哭累了沉沉睡去。夫妇俩看着已经睡得很安稳的孩子,心头的大石头也总算是落下了。 谢宝和宋敏学也各自回到客房睡下。 第二天早上,黄俊茂亲自将谢宝和宋敏学送回了宋家。谢宝的职责已经完成了,至于那些东西是怎么放到黄家的,幕后黑手又是谁,就不是需要她插手的事情了。 三人到了宋敬亭的书房。 黄俊茂一番感谢,宋敬亭一番谦虚,最后黄俊茂签了一张百万的支票。 送走他以后,宋敬亭很自然地把支票收进了自己口袋,然后对着谢宝和宋敏学都夸奖了一番。 谢宝不敢居功,就说都是宋敏学帮了忙。 宋敏学倒是不谦虚,说:“不是很难的事情,没花什么力气就解决了。” 谢宝真是忍不住想抚额,这么个奇葩,真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下午谢宝还要去孙书渺那里,出门前,宋敬亭跟她谈了会儿话,大意就是如果她以后不想去孙书渺那里,也可以适当地减少去的时间和次数。 谢宝笑道:“大师那里有很多好书,跟着他也能学到很多东西,虽然我心底确实想待在家里不想奔波,可是这种机会是别人梦寐难求的,我如果不好好珍惜,太不懂事儿了,辜负了您和老宗主的心意。” ……开玩笑,她又不傻,不去孙书渺那里,一直待在宋家当他们的挣钱机器嘛?比起给她分红的孙书渺,宋敬亭简直像个周扒皮。而且宋家并不关心她是不是真的有真材实料,若是她此时不累资本,以后只要等着被丢弃的份儿。 下午孙书渺把她喊去说话,还打趣她说:“听说你又办成了一桩事?这下子恐怕有些媒体就想要争相采访你了。” 谢宝无奈地笑了笑,办成好事拿不到钱,反而生活麻烦一大堆。她过两天还要回学校考试,不知道到时候同学会不会把她当怪物看。还要宋茹和谢妈妈,不知道看到新闻没有。唉,一言难尽。 “怎么苦着脸,这不是好事儿嘛?我在你这个年级的生活,可没人这么捧我?” “又不是什么明星演员,要什么捧不捧的。”谢宝嘟囔了一句。 孙书渺笑了笑,继续逗她说:“捧你还不好?挣钱了可以买你们小姑娘喜欢的漂亮衣服,漂亮收拾……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谢宝就苦着脸,“我可没拿到什么可以买漂亮衣服的钱。” 两人其实心里都敞亮。孙书渺故意把话题往钱上面绕,也就是想听她说这样的话。 “那你父亲确实不应该,说到底也是你出了力气的,虽说是自家孩子,可是该给的还是要给。”他顿了顿,“你放心,以后如果你是在我这里接的事儿,该给你的我绝对不会少你的。” 谢宝说:“谢谢您的抬爱,只是就我这点微末的本事,当不了您的帮手,反而给您添麻烦。” 孙书渺道:“年轻人嘛,都是一边做事一边学的。只是到时候不要觉得辛苦就好。” “怎么会,跟着您学习的机会这么宝贵,我珍惜还来不及,怎么还会觉得辛苦。” 两人打了会儿太极,孙书渺就放她去看书了。 晚上刚回到宋家,宋敬亭就把她喊到了书房。 房间里还不止她一个,还有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穿着一身唐装,手里把玩着一个玉貔貅。 谢宝立刻就觉得不耐烦起来,昨天刚处理完黄家的事情,眼前这个估计又是需要她出手的。宋家这是要把她物尽其用地用死嘛?!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谢宝的脸上也没有表达出来,喊过人以后,宋敬亭把唐装老人介绍给她认识,听说是本地做珠宝的,叫季良哲。 老爷子来找她也不是为了别的事,只是让她来给看个相,他生意上已经无所求了。现在主要是担心自己的身体,还有子孙后代能不能把他创的家业发扬广发。 谢宝这时候是一点儿都不想花心力,看相又不是买菜,都是要细细观察,仔细分析后,综合一个人的面向和谈吐才能下批断的。她昨晚本就没睡好,今天一天也是像告诉机器一样连轴转了一天。更别提她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季良哲年过花甲,但是起色很好,面向上也没有破格的面向,谢宝看了一会儿,便说:“您额头饱满,下颚丰厚,眼中有神,一脸的福相,寿数的事暂时不用担心。至于子孙后代,我只能说您家的孩子都是好的,以后会孝顺的,因为子孙宫很好,所以家庭以后是一定可以和睦的。但至于子孙后辈的事业,恐怕还要看过本人才能下定论。” 这就是她的缓兵之计了,眼下实在太累,她除了恭维的话,是不敢下任何结论的。 季良哲便点头道,“那我过几天把家里几个不争气的都来带给小师傅看看。” 谢宝也跟着他客套了两句,心中想的却是,这人有了一定的名气,到了一定的地位,真是说什么假大空的话,都有人上赶着相信。这要换到她跟着谢癞子走江湖的时候,说这么含糊的话,准被对方掀掉摊子,骂他们是骗子。也就现在,她这个‘天眼少女’炙手可热,连着解决了两桩不可思议的事情,才有人肯听她在这胡诌。 不过你说这人也奇怪,宋家能人异士多了,找他们的却没几个。倒是她年轻很小,却有超乎常人的能力这种新闻被媒体炒作了一番,那些人就真的都相信了,争着抢着,上赶着了。也不知道那些做了一辈子学问,却无人问津的老学究,该作何感想了。 第51章 顶撞 第五十一章 送走季良哲以后,谢宝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声。 宋敬亭一副慈父模样,笑呵呵地问她说:“肚子饿了?怎么不早说,我让兰姐给你准备晚饭,快回去吃吧。” 谢宝只觉得好笑,她刚从外面回来,当然是饿着肚子的,这种关心真是多余。真是有心要关心她,完全可以把季良哲的事推到第二天,反正那个老爷子只是来求个安心的,并不是真的要算什么,她不相信他宋敬亭会看不出。 回到自己屋子以后,谢宝先迅速结局了晚饭。 以前刚来的时候兰姐还会让她注意规矩,很多地方她都会特意提醒她主意,但现在,谢宝觉得就算她坐在桌上吃饭,兰姐都不会再说她什么了。 吃过饭,她迫不及待匆匆洗完澡,上了床。 昨晚上抓了半天的‘鬼’,早上一大早回来又是跟着赵老先生上课,又是跟着家教补习,吃过饭做了一套题,然后就去了孙书渺那里。真是忙的像个陀螺。 从前在宋家逆来顺受,是因为她没有可以跟他们讲条件的资本,但是现在不同了,宋家要通过打造她,来让世人知道‘问心’宋家的实力。当然不能打没把握的账,今天听孙书渺的意思,也是想让自己为他办事的,比起在这里被当成工具的待遇,她当然选择孙书渺那里‘我帮你办事,你给我钱’的类似雇佣的关系。 第二天下午,谢宝带了一些参考资料去孙书渺那里。 孙秘书中途进书房的时候,看到她在看其他东西,也没说什么,但是转头就把这件事跟孙书渺说了。 孙书渺听完笑了笑,“倒是个好学上进的,随她去吧,应该是学校快要考试了吧。” 孙秘书说:“您这里的藏书,随意那一本都是千金难求,她倒好,在哪里看什么《高二xx市历年考试卷》。” “估计是在家学不安稳吧。宋家现在确实是能拿的出手的小辈都没有了,忽然出了这么一个,可不得卯着劲地用着嘛。你看着吧,这才刚开始,以后可有她受的。” “那咱们要不要早点跟宋家要人?” “现在先不急,宋家也不傻,这种时候肯定是不会放人的。而且也说不准她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万一人家对亲生父亲还有留恋,也是未可知。” 不过孙书渺还真是想多了,谢宝对宋敬亭真是一点留恋都没有。 接下来的几天,宋敬亭总是在不同的时段喊她过去,给她介绍不同的人。这些人中偶尔也有红光和黑气特别明显的,谢宝通过和他们聊天也能言之有物,因此倒也下了几个准确到令人发指的批断。 每个月虽然可能就耗费她一两个小时地时间,但几天下来,谢宝已经不胜其烦,只要听到宋敬亭的人来传话,她就克制不住地想发狂。 但好在她忍耐力过人,硬是咬着牙撑到了考试。 考试那天,她一进校门,就觉得四面八方看过来的都是探究的目光。显然大家都是看新闻的。 谢宝顶着灼人的目光回了自己的班级。 她的前桌王玥玥本来跟她关系不错,但是后来她都不来学校了,两人私下也不联系(人家发短信什么的给她,她在宅子里也收不到)。两人的关系已经挺淡的了。 谢宝不太了解学校的考试安排,王玥玥给她说了,然后扯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没有其他话说了。这算是谢宝这辈子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朋友,就这么淡了,说一点都不难过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事已至此,她跟王玥玥总归不是一路人,友情这种东西也强求不得。 谢宝在学校一天,考完了试,考完四点多,她就直接去了孙书渺那里。 孙书渺看她背着书包来的,问她说:“去过学校了?” 谢宝点点头,“去考试来着。” “现在这么忙,还能想着学习,不错啊。” “家里请了家教呢,平时每天都在学,总不能学了半天,什么成果都没有。” “那以后的打算呢?你家里,以后可能不会让你有那么多的时间花在这上面吧,毕竟又不需要你考什么大学。还有你到我这里的时间,应该也会被压缩。以后可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忙人’了。” 谢宝笑了笑,“可是,我还是想跟在您身边。” 孙书渺挑了挑眉毛,“真的?” “真的。” “那你准备怎么做?” 谢宝想了想,“跟家里坦白吧,说我这方面还有很多要跟您学习的地方。” “哦?不怕惹你父亲不高兴?他虽然看着温文尔雅,但你应该知道他个性强硬。” 谢宝当然知道,“努力表明自己的态度吧,权衡利弊,他们会放行的。实在不行,我故意捅个大篓子,让他们知道我几斤几两。” 孙书渺倒是对她的自信和主见刮目相看。他还以为她会跟自己求助呢,没想到是准备自己和宋家长辈周璇。先看她能不能成吧,要是不成,他在出手也来得及。 探明孙书渺的态度,知道她是愿意接收自己的,谢宝跟宋敬亭谈判的底气就更足了。 听说谢宝打算以后把时间都花在孙书渺那里,宋敬亭立刻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逼近她问道:“你是说,你以后除了晚上回来,白天的时间都要在外面?” 谢宝没有退后半步,不卑不亢地道:“是的,近来越来越觉得自己需要学习的地方太多太多了,今天也问过大师,他是愿意多带带我的,所欲才跟您这样说。” 宋敬亭气极反笑,“你觉得你现在走开,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往家里来的那些人,您和您身边的人一样可以帮他们解决困扰,并不一定需要我在场。” “可是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我?我一个高中还没毕业的学生,他们为什么要冲着我来?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现在新闻炒的热,可是新闻的热度总有褪去的那天,我肚里有多少干货,想来您也很清楚。非要等到人家发现真相,指责我弄虚作假,欺骗世人,您才满意嘛?” “放肆!”宋敬亭猛然拍了一下桌子,“你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谢宝一改往日的乖巧和沉默,继续说道:“是到时候被当成骗子,被人指责嗤笑,还是现在见好就收,说我要在大师身边继续进学,等我学到真正的本事后,再把我作为宋家的活招牌推到众人眼前,您心里应该很清楚,怎么样才是对宋家有长远的帮助。” 宋敬亭强忍着怒气,胸脯剧烈的欺负着,脸色也难看的很,但过了一会儿,他闭了闭眼睛,又恢复了平静,“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兹事体大,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还要跟宗主商量一番,你先回去吧,这事儿过两天再说。” 谢宝恭敬地退下了。 第二天,孙书渺问谢宝结果如何。 谢宝苦着脸道,“比我想的困难,没说两句就把我打发走了,说是还兹事体大,有待商榷。” 孙书渺又问她是怎么说的,谢宝把前一晚自己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他听完笑道,“你父亲应该气坏了吧?以他在‘问心’的身份和辈分,老宗主都是和他商量着来的。你这可是在挑战他的权威呢。”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谢宝说,“不瞒您说,考试前的那几天,他经常让我见客。那感觉就像窑子里随时被恩科传见的窑姐儿似的。” 孙书渺被她这比喻逗乐了,“怎么样这样说自己?” 谢宝继续道:“可不是吗,反正只要有钱,就能见我,而且还不分时段,随传随到。” 连孙秘书都被她这话逗的破了功,扭过头偷笑去了。 孙书渺笑够了,说:“行了,别委屈了,我一会儿就给你父亲去个电话。我的面子他还是要卖积分的。总不能让他继续把女儿当‘窑姐儿’,噗……” 他笑起来其实挺好看的,人也跟着看起来年轻不少,当然他本人已经够年轻了。 他也是难得这么高兴,谢宝就问了句,“问您个事儿,您现在多大了呀?” 孙书渺问她:“你看我像多大?” “三十?还是二十八?” 孙书渺笑着摇了摇头,“我三十那会儿,你还没出生呢。” 谢宝咋舌,也不追问他具体年纪了,“这么说,您比我父亲还大呢。一会儿您可得好好说他,有些话我这当晚辈的不好说,就仰仗您了。” 孙书渺被她的俏皮话逗得心情不错,也是当即就应承下来,“你既然已经明确表态,他们也不会强来,只是可能看着你年纪小,想迂回着熬你一段时间。等我这边跟他好好谈谈,也就这两天吧,你就能脱离苦海了。” 谢宝夸张地给他福了福身,“那我谢谢您替我赎身。” 孙书渺和孙秘书又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孙书渺还说她,“怎么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净开这种玩笑。” 谢宝就眨着眼睛对他说:“那我以后就不说了,我听您的。” 谢宝这天回去后,孙书渺没有再喊她过去。 然而第二天,也没有,第三天,也没有…… 谢宝心里也听痒痒的,想知道到底怎么样了。 不过宋敬亭没有来传召她,她也就没有主动往上凑,每天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现在不说别的,日子总算是清净了,不用每天被喊去见这个见那个的。也不用提心吊胆担心自己哪句话说错了,给宋家帮她苦心经营的形象抹黑了。 但比宋敬亭和老宗主决定来的更快的,是宋云菲。 那天谢宝正在花园的亭子里吹风,宋云菲忽然来了。这时她看到谢宝,已经不再是那么趾高气昂了,反而神情看起来,有那么一股子恼怒的感觉。 “别高兴的太早,等我恢复了,你就社么都不是了!”她对着谢宝恶狠狠地道。 谢宝懒得理她,自顾自地装作四处看风景,听到这话也只是耸了耸肩,“哦”了一声。 似乎是被她的态度激怒,宋云菲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你以为自己现在很厉害?你不过是宋家的一个工具!” 被她三番两次的挑衅,谢宝也有些恼怒了,当下反讥道:“我是工具?那么你呢,你是什么?你宋云菲不过是没有了利用价值、已经被放弃了工具。” 宋云菲一下子冲到她面前,“你居然敢和我这么说话?”那口吻和宋敬亭如出一辙。 谢宝连宋敬亭都敢顶嘴,更别提已经失势的宋云菲了,“我只是把你的话解读一遍罢了。你自己被当成什么,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宋云菲的脸一下子狰狞起来,扑过来跟谢宝推搡起来。 她虽然看着势头胸闷,但到底是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身上根本没有什么力气。 但谢宝还是顺势就给到地上,还闭上了眼睛,一副被她撞晕的样子。 兰姐和其他佣人本来是在亭子外伺候的,刚刚两个主子说话,他们也不好插手,眼下看宋云菲忽然把谢宝推倒在地,什么都顾不上了,冲进来先把地上的谢宝给捞了起来。 宋云菲在旁边气的直跺脚,咬牙切齿地骂:“我根本没花什么力气,你给我起来,别装了!” 谢宝心想你都知道我是装的了,我怎么可能装一半再自己爬起来,我傻啊?! 于是乎,众人就手忙脚乱地把谢宝抬了回去,然后急匆匆地通知了宋敬亭,宋敬亭再喊来了家庭医生给她看。 谢宝也知道不能再装了,医生给她检查的时候,她就‘幽幽’地醒来了,然后茫然地环顾一下,问:“怎么回来了我记得刚不是还跟姐姐在亭子里说话的。” 人没大碍,宋敬亭也放心下来,然后转过头对着宋云菲道,“你跟我来书房一趟。” 宋云菲恨的牙痒痒,指甲都掐进肉里了。这个私生女分明是假装的,居然敢陷害她! 第52章 冯老 第五十二章 之后宋云菲有没有受到惩罚,受到了怎么样的惩罚,谢宝就不知道了。 反正经过这件事很,她再看到自己,想必是不敢动手动脚的了。 而谢宝,也正好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地在床上养起了‘病’。连孙书渺那里都不去了。 孙书渺的电话又跟了过来,问起谢宝不过去的原因,还免不了在电话叹气,“敬亭啊,芮佳是个好苗子,可不要就这么把她糟蹋了。等她养好了,让她多待在我这儿吧。我会的我一定努力教她,总好过在家里提心吊胆地防着什么人害她。” 那话里的意思,是颇为看不上宋家这些同辈之间的嫉妒的。宋云菲以前还是宋家培养的‘准接班人’,现在弄出这种事,丢的也不是她一个人的脸,而是整个宋家的脸。仿佛在说,能教育处这种小辈的宋家,能把谢宝教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宋敬亭忍着怒意,笑道:“您严重了,不过是晚辈之间玩笑打闹失了分寸。” 但是没过两天,宋敬亭就找谢宝谈了谈。意思是准许她之前的想法了。他当然看出来谢宝在装病反抗,好不容易造了势,若是真的惹她反感,让她起了异心,还真是得不偿失。 得了宋敬亭的准话,谢宝下午就高高兴兴地去了孙书渺那里。 “你父亲终于肯放你出来了?”孙书渺问她,顺带着打量了她额头上的纱布,“你这头伤得这么厉害?”他在宋家有眼线,但是也只是知道她被宋云菲推倒了。 谢宝随手就把纱布摘了,“哪儿呀,骗人的。”她额头只是磕到了一点,有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青紫罢了。想了想,她又继续说:“谢谢您的帮忙,总算能让我喘口气了。” “我不过是帮着扇扇风,主要还是你自己的功劳。以你现在对‘问心’的作用,只要你态度强硬,宋家还是有所忌惮的,加上新闻热度未退,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呢,他们也不敢太过分。” 谢宝跟着笑了笑,她越重要,宋家对她的控制,将会越来越严。 孙书渺又问她,“当然,想要以后确保无虞,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谢宝一脸求知欲地看着他,他继续道:“你拜入我门下,成为我的弟子,那么以后,不论你在宋家发什么了什么事,我都是有说话的权利的。” 谢宝‘噗通’一声就给她跪了。 顺书渺扬了扬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可想好了。” 谢宝:“爸爸!” 孙书渺:…… 不过既然要拜师,那么肯定是要有个正式仪式的。 孙书渺召集了门中所有的正式弟子,第二天下午,在他那里举办了一个规模小、但很认真的仪式。 连带着谢宝在内,孙书渺的底子一共才十多个,一些人还不在本地,到场的也就四个人。 谢宝跪着给孙书渺敬茶,“师父,喝茶。” 孙书渺喝了她的茶,说:“自今日起,你便是我洪道子坐下第十三个弟子,赐你道号‘信姑’。往今后修缮自身,秉持正道,济世救人。”说着递给她一个烫金的红封,里头包了几个铜钱,封上写着她的道号。 谢宝是到了这时候,才知道孙书渺修的是道,而不是‘天道’和‘问心’那种所谓的玄术。 ……不过‘信姑’也太难听了吧。以后难道她要自称‘信姑子’?先不说难听不难听吧,光这个‘信’字,就让她觉得怪怪的。这要是知道她以前是干嘛的,绝对是讽刺啊。 给孙书渺敬完茶,谢宝又轮着给其他师哥师姐敬茶,虽然不用下跪了,但规矩还是要有的,她恭敬地弯着腰,聆听他们的教训。 好在他们也都是很和善的人,就是有一点受不了,他们喊她‘小十三’。 “小十三,我们平时都事务繁忙,你能陪伴在师父左右,可一定得替我们好好孝敬师父。” “小十三,师哥也没什么还东西给你。这里有副龟甲,是个明代的好东西,就送给你了。” “小十三,这个玛瑙手串给你带。” “……” 谢宝:唉,心累。 说起来,孙书渺为什么要收他为徒,当然是一段时间的考察下来,对她的天赋和能力(主要是忽悠人和赚钱的能力)青睐有加。 加上谢宝成天笑呵呵的,让人看着也舒服。他也不是那种拘泥于旧俗的人,收个徒弟而已,又不是古时候那种‘一个徒弟,半个儿’。‘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什么的,也就这么说说罢了。现在的人能有几个是真的这么想的呢。 有了师徒名分,谢宝不论是在宋家,还是在孙书渺这里,都更加轻松和自由了。 宋家虽然对谢宝亲近孙书渺的做法颇有微词,但‘国学大师’的招牌摆在那里,宋家也没道理摆着现成的便宜不占。所以拜师的事,也是他们同意的。 自从拜师后,谢宝也不是整天拘在屋子里看书了,孙书渺时常会过来看看她,或者把她喊到里头去,问问她有没有什么特别不懂的地方需要解答。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这个职责还是应该尽到的。 其后,谢宝也在孙书渺那里见过一些人,当然不像宋家那样,上去就让她做事,而是把她以‘徒弟’的身份介绍给他们认识。至于后续那些人是不是要找她解决麻烦,孙书渺并不会过多的干预,就算是有人想预约谢宝的时间,他也会提前跟她商量一下。这被尊重的感觉,让谢宝觉得十分受用。 这天谢宝就接待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客户。 那是一个迷信到一定境地的老先生,姓冯。 孙书渺会客的时间常有,但接案子的时间,已经排到了明年。冯老爷子觉得自己等不起,就决定找谢宝这个最近炙手可热的‘天眼少女’。 谢宝会客的地方就在她看书的那间书房,那间房间很宽敞,隔着书架和书桌外,还有宽裕的地方放了一组沙发。孙秘书还给她配了两个端茶送水的助理。 冯老先生一进门,显示吵着四方拜了拜,然后就侧过身子跟谢宝道:“小师傅,幸会啊。” 谢宝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上来是这么侧对着自己站的,但也没有见怪,“老先生幸会。” 冯老先生继续道:“今日我冲南,所以不能面南,小师傅担待些。” 谢宝听得觉得有趣,但也只是说:“无妨,老先生坐下说。”说着让人给看了茶。 冯老先生就继续用那个面向,侧着身子坐到了沙发上。 “小师傅的时间宝贵,我就开门见山了。今天来,就是想问一件事。我自己也学了一些命理,知道自己明年将有一劫……” 他顿了顿,谢宝就猜测道,“老先生是为了避劫?” 冯老先生摇了摇头,“命中大劫,避无可避。我是担心我去了以后,家里后继无人。”说着将手里的文件袋递了过去,“这里是我的两个儿子,还有家族里的三个侄子。还希望小师傅能帮我挑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 谢宝都惊呆了,没听说过这种事还有找人算的。 打开文件袋,是五个笑的封装带。里头装了不同男人的正面照和左右两面的侧面照,像素十分精良,脸上的汗毛都能看清楚。 ‘挑选继承人’这种事不是儿戏,谢宝也不敢信口开河,便对他道:“给一个人下批断,是很快,但是这么多人,可能是要费一番功夫的,而且兹事体大,一些细节我都需要翻书查对,老先生不妨把照片先放在这里,过两日,我有了结果,再让人把您请过来。” 冯老先生也答应道:“小师傅精尽管算,什么时候好了我就什么时候来。” 送走冯老先生以后,谢宝立刻就拿着照片去找孙书渺了。 “师父,这事儿我办不了。”她老老实实地说。 孙书渺再看一些文件,头都没抬地问她:“怎么办不了?相术不是你的强项嘛?” “这不是给人看相这么简单,牵涉的东西太多了。我若是选了一个人,就得罪了其他四个,那位冯老先生是本地有名的投资商,家族企业做的很大,得罪了他们家族里那么多人,我怕以后他们找我麻烦。而且……” 孙书渺也从文件里抬起了头,“你继续说。” “而且那个冯老先生好像自己也学过一些命理,先不说他这方面的造诣如何,这种人自视甚高,如果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属意的对象,我算出来的却不是那个,他肯定要觉得我算的不灵光的。而且说不定他也不止找了我们一家相看,到时候同行相争,场面多难看。” ……这根本不熟看相算命,分明是要算心了。或许冯老先生肯找谢宝算这件事,未尝不是因为孙书渺的名号太响,他接手算过的东西,鲜少有人愿意再插手。 孙书渺笑了笑,将手里他刚刚一直在看的资料递给了谢宝。 谢宝接过来一看,那正是冯老先生的家族资料。 “他确实有两个儿子,而且还是一对双胞胎。但可惜的是,这两个孩子,是他妻子嫁过来时就怀上的,所以他属意的对象应该还在那三个侄子当中。” “这……他这样的身份的人也甘愿当接盘侠?” “家族联姻罢了,不用管这些的。而且他这么多年来也没个自己的孩子,说不定自身也有原因。” 谢宝回忆了下,然后说:“他刚刚一直侧对着我,我都没看清他子孙宫和夫妻宫长什么样。” “资料拿回去看吧,有了结果先来和我说。” 谢宝应了一声,就拿着资料回了自己的书房。 冯老先生的三个侄子,分别是他两个亲生兄弟的孩子,和一个堂哥的孩子。 按年纪来说,最大的那个叫冯元洲,老二叫冯德宇,最小的那个叫冯英卫。三个人都比他挂名的双胞胎儿子大,最小的冯英卫都比他们大一岁。 若是按照亲属关系来看,自然是冯老先生亲兄弟生的冯元洲和冯德宇跟老先生更亲近些。可是那个堂侄,又是怎么成为继承人后备人选的呢? 资料上说,冯老先生家族里兄弟众多,有儿子的堂兄弟可多得很,怎么就偏偏选了冯英卫。 这么想着,谢宝就先从文件夹里翻出了他的资料来看。 冯英卫,男,二十七岁,未婚,特点:聪明,十七岁从国外某着名大学经济系毕业,从家族里拿了一点钱开始投资,多年来从未失手,几年前创办了自己的投行。 这么轻的年纪就能创办投行,虽然少不了家族的助力,但这个本人绝对称得上是青年才俊了。 谢宝又翻了翻他的个人经历,他跟冯老先生的接触,好像不多,资料上也就提过他在国外念大学的时候,冯老先生这个堂叔几次趁着公干去看过他。 资料上的东西毕竟有限,谢宝就用电脑搜了搜。把‘冯氏家族’内差不多年纪的,网上能搜到的人都整理了出来。 不得不说,人和人的差距就是天生的,不要说什么公平和平等。 他们这些有钱人从小接受的教育培养,和生活的氛围,就不是普通人可以企及的。 冯老先生的家族里人才辈出,其他优秀的也不乏人才,还有在当华尔街当职的,虽然在过内没什么名声,却是蜚声国际的人物。 那么冯英卫,就绝对达不到破格挑选的标准了。 看了半天的资料,谢宝也觉得有些头疼了。 她总觉得有些重要,但是她没有注意到的。一直看到眼睛都觉得酸了,她才躺在沙发上闭了闭眼睛。 “吃饭了。”孙秘书象征性地敲了敲门,然后喊她。 谢宝抬表一看,居然已经十二点多了。 孙书渺有专门的小灶,自从拜了师,谢宝每天中午就跟他还有孙秘书一起吃饭了。 孙秘书不太高兴,因为他们平时都是准时十二点开饭的,谢宝居然还要让他亲自来喊。 谢宝赶紧跟过去,先讨好地跟他们俩赔不是,“忘了看时间,不好意思。”说着就帮着孙秘书把一个个密封的饭盒打开。 孙书渺说:“没事儿,快吃吧。” 谢宝还真是饿坏了,做事的时候没觉得,现在才发现自己已经前胸贴后背了。 她风卷残云地吃完了,孙书渺和孙秘书吃饭都是慢条斯理的人,两人的饭才动了一半。 谢宝也不好意思先走,就用筷子妆模作样地挑菜吃。 孙书渺看着她吃了精光的饭碗好笑,说她:“吃完了就先回去吧,你不是还有很多东西要忙嘛。” 得了她的话,谢宝才笑了笑,说:“那师父先慢吃,我回去继续看资料了。”说着起身把自己的碗筷放到了水槽里。 等她走后,孙秘书免不了劝孙秘书说:“您这样,未免也太宠着她了。虽然她年纪小一点,可您过去收到的那些徒弟,也没见得年纪大她多少,可都比她懂规矩多了。这哪儿有师父还没开吃,徒弟就埋着头上桌的道理?” 孙书渺不以为然地说:“我倒觉得她比那些孩子都真诚多了。以前收的那些,都是卖他们家族面子的成分居多,他们喊我一身‘师父’,到底有真的把我当成师父,还是只是为了蹭个我‘徒弟’的名号,大家心里清楚。倒是这孩子,每次喊‘师父’的时候都让我觉得特别不一样……这种感觉在现在的孩子身上已经很难感受到了……” 孙秘书偷偷撇了撇嘴,“什么不一样,就是个小马屁精!” 下午到晚上,谢宝都在看资料。 冯元洲和冯德宇的资料她都给过了一遍,两人也都是你年少有为,虽然比不上冯英卫,但拿出去,也都是掷地有声的人物。 谢宝还真是不太明白了。 两个儿子不是亲儿子,两个侄子都很出色,还有个更出色的堂侄,但是更为出挑的堂侄还大有人在……果然症结还在冯英卫身上。 虽然心底已经隐隐知道,冯老先生对这个堂侄青睐有加,谢宝却还需要其他资料证据来佐证。 谢宝在网上搜了一堆冯英卫的资料来看,冯英未虽然是家族里旁支的孩子,却因为从小优秀,备受族中长辈的青睐。如果说他一帆风顺的人生,有什么磨难的话,大概就是他十四岁那年考到了国外大学全额奖学金的入学名额,冯老先生作为奖励,带他去挑选礼物,但途中发生了车祸,开着窗吹风的瘦小的冯英卫,直接从车窗里被甩了出去,伤势严重,当场大出血,送到就近的医院后,又因为血库告急,要从其他医院调用,差点因为输血不及时而送命。 谢宝又翻了翻,发现冯英卫的血型是普通的a型血,并不是多么稀有的血型,想来当时应该是因为他输血用量大,就近的医院又不是特别大型的医院,血库准备不充分,才会差点造成他的死亡。 想着想着,谢宝就想到个不事儿,然后她立刻上网查了查,确认了一番——冯老先生,他也是a型。既然他当时在场,也只是受了轻伤,为什么不给生命垂危的侄子输血呢? 第53章 撒谎 第五十三章 有部台湾偶像剧《下一站,幸福》,谢芮佳以前很喜欢,甚至还买了dvd回来收藏。谢宝在家养病无聊的时候,曾经在电视柜的抽屉里看到过,顺手就用影碟机看了一遍。虽然继承了谢芮佳的记忆,知道剧情的大致内容,可是本人没看过偶像剧的情况下,她还是有滋有味的看了一下午。 这部偶像剧的剧情在现代人看起来,应该是很老套的。高富帅男主和白穷美女主在大学的时候相恋了,然后男主生病开刀,女主答应他妈离开,然后独自生下了两人的孩子,多年后,女主和孩子跟开刀后失忆的男主重逢了…… 剧情,那个孩子因为出血而要输血的时候,男主跟孩子血型吻合,主动要给孩子献血。但是女主当时就阻止了男主,说谁都可以给孩子献血,就是男主不可以…… 现代医学证明,直系亲属间输血有时会发生一种严重的输血反应,成为输血相关移植物抗宿主病,这种输血反应尽管发生率很低,但死亡率却高达99.99%,一旦发生几乎无法挽救。血缘关系越亲近,发生的概率会越高,有观察表明,一级亲属(父母、子女,及其兄弟姐妹)间输血,发生这种情况的概率比非亲属间输血高达18-21倍。 谢宝在网上再三查阅资料确认,的确是有相关研究表明如此。 那么,难道冯英卫跟冯老先生的关系,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接着,她又在网上试图寻找冯英卫父母的消息,但是跟其他改掉的冯家人不同,他的父母在这个号称‘任何存在过的东西都能在网上留下痕迹’的时代,居然就是一点相关信息都没有。 实在找不到,谢宝只能眼巴巴地去找孙书渺,把自己的推论先跟他说了。 孙书渺笑了笑,顺手从桌面上拿起另一个文件夹给他。 她打开一看,居然正是冯英卫的家庭背景资料,显然孙书渺早就想到这一步了。 “师父你早就想到了啊,”谢宝搔了搔头,“那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孙书渺打趣说:“对,我都和你说了,你脑子都不要动。以后是不是吃饭也要我把饭碗端到你手上?” 他们这对半路遇上的师徒俩,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可这几个月里朝夕相对,也越来越熟络,谢宝被他这样说,也不会觉得尴尬,只说:“那我得了结论还要和您说嘛?您不是都知道了?” “恩,你别再两头跑了,就在我这里把这份资料看了就行。” 谢宝就坐到沙发上,看起了孙书渺给她整理的东西。 冯英卫的父亲在一场车祸里丧生,然后过了九个多月,他的母亲生下了她。 这份资料即便是孙书渺收集的,也不是很详细,只是把他父母的简单的生平事迹也概括了。 谢宝留意到他的父母和冯老先生是一个大学的,甚至冯老先生和他母亲还是同系的同学,两个人当时都参加了话剧社,还一起演过多部话剧的男女主角。不过冯老先生大二的时候,就被家里送出去留学了,回来的时候冯英卫的母亲已经嫁给了他的父亲。 没过多久,冯英卫的父亲就意外身亡,他的母亲因为悲伤过度,被送到郊区的一间疗养院。而这件疗养院,正是在冯老先生名下的。 ……所以很有可能,冯英卫就是冯老先生的亲生儿子——涉及到伦理关系、绝对不能向外公开的亲生儿子。 谢宝看完资料,脑子里已经脑补了一整场豪门恩怨情仇。 不得不说,孙书渺还是神通广大的,这些消息肯定是通过非寻常手段搜集而来。也更好的佐证了谢宝的猜想。 不过猜到这个结果之后,谢宝也有些心慌,她惴惴不安地问孙书渺:“如果冯老先生知道我们猜到了这层关系,会不会杀人灭口啊?” 孙书渺随口道:“当心,要杀人灭口也是灭你的口,不会是‘我们’。” 谢宝的脸瞬间煞白,她可没忘记上辈子她师父做局,她给顶锅的惨痛教训。这要再来一次,她可没觉得自己还能幸运地再活过来一次。 小姑娘脸色忽然就白的跟纸似的,孙书渺也没了逗趣的心思,就说:“我骗你的,别吓着了,你是宋家的姑娘,又是我的徒弟,任他是谁,想动你,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别说冯家这样的半调子豪门,就是多来十家,也不敢动我手底下的人。” 这番话从任何一个人嘴里说出来,都是再猖狂不过的了。可偏偏孙书渺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说了,倒是让谢宝安心下来。对了,她怎么忘了,她这辈子的师父,可上辈子的厉害太多了。 “那您觉得,我这两天什么时候约冯老先生来比较合适?” 孙书渺想到她刚才吓的那样,有点于心不忍,就说:“这事儿你别管了,到时候我来约人,我亲自和他说。” 谢宝想了想,还是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人家是让我看的。这到了一半您插手,人家会不会觉得我不尽责啊?” “这没什么,你和我师徒的名分已定,到时候我给你扯个谎就是了,你不方便和他说,就让我这个师父代为传话就行了。” 谢宝觉得当然再好不过,她刚刚知道人家这样大的秘密,如果她和冯老先生单独相处,难免不被套话。对方可是在商场打滚多年的老油条了,她再机灵,年纪摆在那儿,阅历终究有限。 为了安谢宝的心,孙书渺后来还把他和冯老先生的对话录音了。 他是这么帮她说的—— “那个孩子年纪小,胆子也不大,就您和您那些晚辈的命格算了半天,哭丧着脸来跟我说,‘师父,我算来算去,冯老先生都该把财产给他儿子,可是好奇怪,老先生的命格里明明只该有一个儿子,怎么现在是有两个的。而且老先生的侄子,也非是池中物,似乎由她接管也不错’。说来说去,竟把她自己给绕进去了,怕您责怪她,说什么都不敢见您了。” 冯老先生先是微怔,然后才笑着说:“也是我糊涂了,把这么大的胆子强压到小师傅肩上,忘记她年纪还小了。” 孙书渺叹了口气,“可不是嘛,我也是没想到她会承受不住。可惜了,是个有天赋的,但是现在年纪小,担当不够。您看,您这事儿也没给算准,不如您押后一下,等我忙完手里这阵,亲自为您七个卦?” 冯老先生哪儿敢让他继续算下去,忙道:“继承家业这件事非同小可,是老头子我莽撞了,还是不劳烦大师了,回去我自个儿琢磨琢磨。”然后要象征性地出了二十万的“辛苦费”,孙书渺以未完成批断不肯要,他非要给,最后没办法,孙书渺“不得已”地收下了。 听完录音,再看着孙书渺递到手边的支票,谢宝不得不佩服他的口才。而且心里还忍不住有点窃喜,这感觉就像家长帮着孩子在老师面前撒谎一样。 孙书渺说:“虽然我同他说的话八分是假的,不过其中两分却是确有其事,你这胆子……”他拿拇指掐了半截小指比划,“就只有这么大。” 谢宝哭笑不得,“小心驶得万年船。”她上辈子胆子倒大,连十八岁都没活到。 “这个支票,您拿着吧。” 孙书渺透过眼镜斜了她一眼,“这点小钱我能看在眼里?自己拿着买两件好衣服穿吧。” 谢宝低头瞅了瞅,她现在的衣服都是宋家准备的,还是以旧时的衣服样式为主,乍看之下跟从民国穿越过来似的。这算是宋家特有的坚持了,非要弄的自己像隐士高人似的。 她乐呵呵地接了支票,说:“那我一会儿就出去兑了,买点东西孝敬您。” 孙书渺看她那狗腿子的笑脸就觉得好笑,故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快走快走,别在我眼前心烦。被人知道我孙书渺的徒弟看到区区二十万就这副嘴脸,我真是什么面子都被你丢光了。” 谢宝毫不在意地笑着出去了。 她这个师父,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哪。她觉得能帮到他的忙,是件很值得让人高兴的事情,起码不是被当成工具无偿使用,而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从孙书渺那里出来以后,谢宝就让司机带着她去银行换了支票,把钱存到了自己□□上。说起来,她拜师好像宋家也没帮着给什么东西,倒是孙书渺又是帮她这个,又是帮她那个的,出了不少力,虽然一句‘孝敬您’是玩笑话,但是她却是真心想给她师父买点什么东西,略尽心意的。 不过她也知道以她现在师父这样的身份,应该是什么都不缺的,送一些光是价格好看的东西,显然是华而不实的。 最终谢宝想了想,去家居点挑了两个记忆性腰枕,这时她在孙书渺那里待了一段时间后觉得他们需要的,那里的椅子看起来很豪华很舒服,但是那个腰那里坐着一点都不舒服,她后来都是从宋家带了靠垫来的。然后去买了一支价格四位数的钢笔。她虽然不懂这些笔为什么到现在还能卖真么贵,但是她知道用这种笔签名的话,会看起来很有‘派头’,很适合孙书渺。 第54章 助理 第五十四章 谢宝的礼物拿了回去,孙书渺看她还真的买了东西回来,有些吃惊,等看到礼物是什么了,就更觉得新奇了。往年也不是没有徒弟逢年过节的送东西来孝敬,只是人家的孝敬是真的孝敬,少说也要送个十来万的东西吧。这么平价的礼物,孙书渺还是第一次收。 谢宝亲自把靠枕给垫到孙书渺身后,“您试试,我买的时候试过了,靠着腰能省力不少。” 孙书渺往后卡着,谢宝的手就虚虚扶着他的肩,试过以后,他说:“确实不错。” 旁边的孙秘书不屑地撇了撇嘴,什么不错啊,就这破垫子,一百块都不值。 谢宝看到孙秘书那神情也不在意,用拿出另一个垫子递到孙秘书眼前,“这是给您的。” “给我的?”孙秘书这会儿倒是吃惊了,他们大师收的礼不少,可也难得说有人也给他买礼物的,通常那些人只会给他塞钱,让他帮着走走后门。 谢宝点点头,轻快地道:“对啊,您平时也是坐的久,这个垫着会好很多。” 孙书渺也在旁边帮腔,“阿希,你就拿着吧,芮佳的一份心意。” 孙秘书就接过装靠枕的袋子,“恩,那我就勉强收下了,不过我不会用的。” 谢宝也不生气,依旧笑嘻嘻的,反正孙秘书这口硬心软的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最后谢宝才从包里掏出装钢笔的丝绒盒子,“早上看您的钢笔上有划痕了,买了同牌子的给您。”因为不知道孙书渺用的是什么型号的,她让导购给她拿了销量最好的。 孙书渺拍了拍她的肩,“师父都收下了,你歇着去吧。” 谢宝嘻嘻一笑,这才颠儿着出去了。 虽然收了人家的礼,但是该说的还是得说。 等她一走,孙秘书又开口了,“这礼物看着也太寒酸了些,她从您这得的钱虽然不多,可也不该只买这样的东西。这小丫头不愧是宋家出来的,别的没学会,这抠样儿是学了个十成时。” 孙书渺觉得有点好笑,“人家买东西可没忘了你。收到的东西,什么人是为了走关系,什么人是出自真心,你自己分不清。” 当然分得清,孙秘书撇撇嘴,没再说话。 冯老先生的事件之后,谢宝也更察觉到自己的不足了。 这不光是学识上的不足,还有阅历和心境上的,说到底,还是历练少了。 上辈子她也没自己单干过哪,就这样还给她师父顶缸了。 谢宝在书房里琢磨了会儿,觉得很有必要跟孙书渺坦白,说现在自己的胆量,不适合这种牵连太广的活儿。但是再转念一想,他那么有洞察力的人,应该也不用亲自去说。 因为在外逛了半天,谢宝觉得有些累,躺在沙发上想事情的时候就睡着了。 再睁眼的时候,墙上的钟都快指向六点了。 谢宝赶紧收拾了下就出去了。 刚走到电梯旁按下按钮,正好电梯上来,门一开,她就看到一张熟人的脸——宋敏学,那个二愣子堂哥。 “你怎么来了?”谢宝愣了下,然后问他。 宋敏学说:“堂叔说小张有点事,让我来接你。我看等了很久,见你没出来,就来看看。” ……专职司机小张有事,所以让族里的堂哥来接自己放学? 这个逻辑显然不通,就谢宝所知,宋敏学虽然在为人处世上有所欠缺,但是在玄学的天赋上却是不输宋云菲的。也是族里备受青睐的重点培养人才。这样的人,宋敬亭怎么可能安排他当她的司机? 宋敏学接到她就把电梯按了向下,两个人一起下了楼。 回到宋家以后,宋敬亭传话来,让他们两个一起去了书房。 “回来了啊。”宋敬亭先是慈父似的跟谢宝说了几句话,然后又问宋敏学说,“你去了大师那里,见到人了嘛?” 宋敏学摇了摇头,“没见到。” 宋敬亭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我不是说你可以上楼去接你堂妹嘛?” 宋敏学说:“她下来的慢,我上去了,正好遇到了,就一起下来了。” 宋敬亭差点给气了个倒仰。 谢宝在旁边听得好笑,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宋敬亭分明是想让宋敏学借着接送自己的机会,接近孙书渺。当初孙书渺因为觉得自己有价值,所以挖去当徒弟了。但是这可能也让宋家觉得有些恐慌,怕谢宝不再受他们的控制,现在想再送个好控制的,到孙书渺身边当徒弟。 不过这个宋敏学简直是耿直啊,一点儿话里的意思都没听出来。 宋敬亭最后没办法,只能转过头对站在一旁憋笑的谢宝说,“你堂哥这个人,你也算知道一些,在大师那边,能帮的就帮一下吧。” 谢宝应了一声,心中想的却是,难道她还真帮着宋敏学上位,帮他讨得孙书渺的欢心,然后把自己挤下去?开玩笑,她又不耿直。 宋敏学在旁边听的挺奇怪的,他不是就去帮着接人嘛,怎么说的好像是另外一桩事。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谢宝挺委屈地跟孙书渺提了提这件事,反正宋敬亭已经有了这个念头,就算不是从她这里,也会从别的渠道想办法塞人进来。 她说完,孙书渺还没说完,孙秘书已经抢先开口道:“你们宋家是怎么回事,真当我们大师整天闲着就给你们家服务哪?塞一个还不够,还想塞一双?真当我们这是收容所呐?” 孙书渺看了他一眼,孙秘书才住了口,不然还不知道又怎么样损人难听的话说出来。 “你那位堂兄,是叫宋敏学的那个?” 谢宝点点头,“师父您知道他?” 孙书渺点点头,“听说过,小时候整天说看到脏东西,还是我亲自给收的惊。” ……整天受到惊吓?怪不得现在看起来怪怪的。 “既然你父亲有这个意思,你明天起就把人一起带过来吧。也算卖你一个人情,只是跟你父亲说清楚,宋敏学来这只是当个小助理,至于能学到多少东西就看他自己了。再有,我这暂时不会再进人了,你把这句话一字不漏地带到。” 谢宝应下了,然后想了想,笑嘻嘻地问他:“那师父,宋敏学给谁当助理啊?我看您和孙秘书都是有自己助理的。” 孙书渺一脸无奈样儿,“行了,当你的助理,行不行?” 谢宝点头如捣蒜,“行行行,太行了!师父你对我最好了!” 十七八的大姑娘了,说话还这么不着调,旁边的孙秘书又想出口损她了。 晚上回去给宋敬亭带了孙书渺的话,虽然孙书渺拒绝了再收徒,但好歹能把人塞进去,宋敬亭还是很高兴,把宋敏学喊到身边,叮嘱他到了那边要机灵一些,如果有明白的就问谢宝。 宋敏学并不明白怎么好好的,他就能去孙书渺那里进学了。不过从小到大,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久而久之也习惯了。所以宋敬亭说什么,他都乖乖答应了。 翌日,宋敏学就跟在谢宝身后出了门,身上还挎了一个包,听说里面塞的是她娘给带的点心零嘴儿之类的东西,活脱脱像一个第一天出门上学的乖宝宝。 谢宝跟他相处了几次,也算对这个呆头鹅有点了解了,因此也不怕他,路上就跟他说:“宋敏学,你去是给我当助理的,一会儿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涉么。” 宋敏学皱着眉纠正他说:“堂哥,你要叫我堂哥!” 谢宝不以为意地犯了个白眼,“到了那儿你就是我的下属,我要喊你做事的,不喊你名字喊你社么?” 宋敏学紧紧抿着唇,想说些什么,但是没想到可以反驳的话。 谢宝看着觉得有意思,故意逗他,“宋敏学,宋敏学,宋敏学……” 宋敏学只能低低地“恩”了一声。 前面开着的小张,憋笑憋得肩膀都开始逗了,他们小姐居然欺负堂少爷,虽然不太厚道,但是堂少爷的反应也太可爱了! 到了目的地,谢宝带着宋敏学上楼。 她天天到这里来,跟迎宾和保安都很熟了,一路见到了,都是笑呵呵的打过招呼。 那些人也是很客气地说:“谢小姐早啊。”然后看到她身后,“这位是……” 谢宝就很高兴地拉过宋敏学,给大家介绍说:“是大师新给我请的助理啊。” 虽然她本人跟宋敏学无仇无怨,但是想到他是那个把自己当工具的宋家,送过来压制自己的人,就觉得这样特别解气。 不过宋敏学丝毫没察觉到她的用意,别人问起来,他也只是点到即止地跟对方点了点头。 孙秘书本来说给宋敏学再安排一个书房。 谢宝以“不好意思”再占用书房为由,让人搬了一张小办公桌架到自己书房里,就让宋敏学坐在那里了。至于他要看的书,可以从隔壁他感兴趣的那一类里自取。 不得不说,宋敏学专注起来真的很可怕,他看书的时候,谢宝在旁边喊了他好几声,她愣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最后她没办法,只能加大音量用吼的,他才从书里抬起头。 谢宝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空水杯,“宋敏学,给我倒杯水。” 宋敏学一声不吭地放下书,帮她到几步开外的饮水机接了水,然后回到自己位置上看书。 过了会儿,谢宝又说,“宋敏学,我觉得有点干,你去把加湿器开大一点。” 他又起身给照办了。 来回了几次以后,他一点不耐烦都没有,谢宝就觉得没劲了。 ……算了,他跟一个书呆子,置什么气。一直以来,压制她、欺负她的是宋家。不是眼前这个呆头鹅。 不过以她现在的实力,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和整个宋家抗衡啊。 想着想着,她就不自觉地常常地叹了起了气,一生又一生,叹起来没完似的。 “谢芮佳,你还要什么?”宋敏学忽然站起身问道。 谢宝被逗乐了,忍不住笑道:“我不要什么,你看你的。” 第55章 脉相 第五十五章 夏天到来之前,孙书渺接了一桩大活儿。 首都那边要来一位重量级人物,希望孙书渺能帮着改改运道。 兹事体大,怕身边没见过世面的小徒弟被吓到,孙书渺提前和她说了。 当听到那个人的名字的时候,谢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那样的人物?还要改运?”那普通人真是不要活了。 孙书渺轻轻拍了拍她,“你懂什么,越是高位的人,越是不满足。” 谢宝一脸崇拜地看着他,“师父您真厉害,这样的大人物都找您。” 孙书渺接待过的人虽然多,但是这样高位的,也没见过几个。事情虽然容易办,那是上位者的脾气南测,万一惹了哪里不高兴,也是得不了好果子吃。不过为了不让谢宝紧张,孙书渺也没跟她说具体的。 但是就算孙书渺没有跟她剖析其中的利害关系,谢宝听到这件事需要她做助手的时候,她还是一脸惊恐:“我?您让我当助手?” 孙书渺反问她:“你觉得还有比你更适合的?” 谢宝苦着脸,“师父,我胆子小,我不合适,我会耽误您大事儿的。” “胆子小就多练练了,也不让你做什么事,就是跟着我历练历练。” 他都这么说了,谢宝还真是不好意思说自己连打下手的胆子都没有。 事情定下来以后,谢宝每天都忍不住看着日历发呆。每天就愁眉苦脸的叹气,不知道地还以为发生了多么不好的事情,她自己都自怜自艾,开始觉得自己还真是前途未卜了。 后来宋敏学实在受不了了,问她说:“谢芮佳,你是不是亲戚来了?” 正喷着保温杯一口一口泯着喝水的谢宝,一口红糖水当场就喷了出来。她确实昨晚来了姨妈,早上兰姐还特地让厨房给她做了红糖水,用保温杯装了让她带来喝,但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宋敏学会当面问她这个。而且他个书呆子,怎么还能知道这些?! 谢宝闹了个大红脸,呛着咳嗽了半天,问他说:“谁跟你说的?” 宋敏学说:“我妈和我说的,说你这两天‘亲戚来了’,会难过,会情绪不稳定,让我别惹你。只是我很奇怪,咱家的亲戚还有谁是我不知道的嘛?我怎么不知道昨天有亲戚上门了。” 谢宝脸红的简直要滴出血来。宋敏学他妈还真是不容易啊,连这都帮他考虑在内了。她都不知道她来大姨妈会被别人当成一件需要注意的大事。 有了这么个小插曲,她这天总算没有继续‘情绪不稳定’下去。 宋家的消息也很灵通,孙书渺跟谢宝说了大概三天后,宋敬亭就很郑重地把她喊去问了。 这种事也瞒不住人,不然宋家也就得不到风声了。 所以谢宝就简单地说了说孙书渺即将接待那位的事情。 听说谢宝被选中当这次的助手,宋敬亭表现得很高兴,跑着她的肩膀说:“不错不错,你跟着好好学,要是能在那位面前露脸,咱们宋家也算重拾往日的风光了。” 谢宝说:“不敢说说什么露脸,只是帮着师父打打下手罢了。” 宋敬亭点点头,“你师父能给你机会就好,说明他很看重你。”然后他顿了顿,继续问道:“那敏学……” “师父没说。堂哥到他那里晚,以后应该也会给他机会的。”谢宝打着太极,没敢说孙书渺压根连宋敏学长什么样模样都记不清。 六月初,天已经渐渐热起来。 谢宝早早地换上了连衣裙。这是在附近的百货公司买的,比宋家那些老气的要死的衣服,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也就在这个时候,常在电视上接受采访的那位大人物终于来到海城。 他到的那天,谢宝跟着孙书渺亲自到楼下接待。 她反复确认自己的穿着打扮没有失礼的地方,紧张得额头和手心都冒汗了。 孙书面看她这样,就问她:“是不是热着了?你往里头站站?” 谢宝摇摇头,用微微打颤的声音说:“师父您别和我说话,我怕我一紧张抽抽。” 孙书渺觉得自己这小徒弟真是一天比一天有趣,无可奈克地笑了笑。 没多久,一列车队在大楼前缓缓停下。 车上下来几个穿黑西装的保镖模样的人,然后围着一个年纪五十的儒雅中年男人下了澈。 “杨老。”孙书渺迎了上去。谢宝也赶紧跟了过去。 “孙先生。”杨老隔着一众保镖冲着他点了点头。 一行人也没在楼下多待,直接上楼了。 在孙书渺的会客室坐定以后,孙秘书赶紧给看了查。本来这种活儿,是应该让资历最浅的谢宝来做,无奈人太不争气,倒水的时候手都在抖。孙秘书看不过眼,把她赶到旁边站着了。 杨老并不和这里的茶,只是跟孙书渺道:“开门见山,来之前想必我的秘书也跟你交代清了情况。这两年事有不顺,希望你帮帮忙。” 孙书渺道:“帮忙不敢当,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然后孙书渺就在桌上摆了个手枕,让杨老伸出手腕放在上面,他食指和中指并起,搭在他的脉搏上。 这是比面向和手相更高深难测的脉相。脉相,即太素脉,主要通过触摸人体的脉搏跳动来断人的福祸吉凶。此方法源于中医诊脉理论,是一种极其特殊的相术门类。相传太素脉的鼻祖为明代青城山人张太素,着有《太素脉秘诀》上下二卷。张太素认为,人的脉搏跳动与五行八卦,河南洛书之力相同,不仅可以诊断病情,还可以预知人的生死、福祸。 这些东西,只在书上和传闻里出现过,谢宝没想过自己能青眼看到的一天。 相当安静的一刻钟过后,孙书渺才收了手。 “三部常沉,如石投水,胃逆而气不足。杨老的胃不太好,不过肝脉之相,既清也轻……杨老的成就,当不仅止步于前。” 谢宝这时候已经忘记恐惧,全然沉浸在好奇中,此时听到孙书渺这么说话,她心中吃惊不已,养老的位子已经这样高了,再高可就……她师父真敢说啊! 杨老道:“那孙先生的意思,是我这次还可搏一搏?” 孙书渺点头,“孙某不过把知道的如实相告,杨老有这样的命,但该怎么做就未可知了。” 两人交浅言深,点到即止,最后孙书渺送了自己的‘墨宝’(旺运的符咒)给杨老,前后不足一个小时,对方就走了。 送走人以后,谢宝擦了擦汗,不禁跟孙书渺说:“您可真敢说,我都为您捏喊了。” 孙书渺看了她一眼,“我只是把我测算到的如实相告,若是结果尽如人意,只能说是我才疏学浅。” 谢宝咂舌道:“可是一旦说错了,后果不堪设想啊。” 旁边孙秘书看不过眼了,说:“我跟着大师快十几年了,他就没有错的时候。” 谢宝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解释道:“我不是不相信师父的实力,就是担心来着……不过是师父太素脉的本事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孙书渺逗她说:“还知道太素脉呐?不算太蠢。” 见他肯跟着自己透露,谢宝赶紧顺杆往上爬,“据我所知,《太素脉秘诀》留到到清末就失传了,您可真有厉害,能学到这样的本事。”她记得谢癞子当时就挺想学这个的,拖了好多人大江南北地搜罗,也只寻到一些残章断页。 孙书渺笑了笑,声音轻的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我学的时候,它可还不是什么失传的本事。” 谢宝跟他走得近,听了一耳朵,吓得差点当场给跪下来,他这师父到底什么来头?! 两人分开以后,谢宝回了自己书房,想到刚才孙书渺刚才那句话,还是觉得有些惴惴不安。 ……会不会孙书渺早就知道她不是谢芮佳本人呢?所以尽管他不是很喜欢宋家,却还是愿意接手她这个徒弟,而不怕她日后被宋家拉拢,成为他的劲敌。是不是他就是肯定知道,她不可能真的为宋家做事,才会这么有底气嘛? 谢宝越想越觉得发寒。这辈子除了宋茹和谢妈妈以外,就是孙书渺这个师傅对她最好了,如果连他都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工具……她不愿这样想。 谢宝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然后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自言自语着:“不许瞎想了!不许瞎想了!你别再胡思乱想了!” 旁边被忽略的宋敏学终于看不下去了,“谢芮佳,你亲戚又来了?” 谢宝:“滚!(ノ`口)ノ” 第56章 屈辱 第五十六章 谢宝对太素脉的事一直记挂着,孙书渺见她上心了,以为是她真的想学,就给了她一份打印版的《太素脉秘诀》。 谢宝喷着一沓打印出来的纸稿,不太好意思地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您就这么简单地给我了?这多不好意思吧。” 孙书渺道:“没事,你既然已经入了我门下,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收着看吧。” 旁边孙秘书不阴不阳地补充道:“对啊,我看你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收着看吧……反正也看不懂。” 额,好吧。 谢宝跟孙书渺再三道谢,才捧着这沉甸甸的纸稿回自己书房了。 太素脉,根据中医诊脉理论,分为“五阳脉”,“五阴脉”,“四营脉”三类。“五阳脉”分为浮、华、实、弦、洪五种脉相,是根据人体脉搏跳动的轻重、深浅来划分的。“五阴脉”分微、沉、缓、濇四种脉相,以整个人的精魂为考察对象。 与“五阳脉”相比,“五阴脉”柔弱细微,而且“五阳脉”以器官的部位血气为探诊对象,“五阴脉”是以检查精魂为目的,因此它显得更为细弱难寻,却也至关重要,若一个人精魄不足,则形同枯槁了。 “四营脉”即脉搏的轻、重、清、浊四中情况,是建立在前两种脉相上的综合脉相法。 总的来说,太素脉以“五阳脉”“五阴脉”为基础,以“四营脉”为参考系,再加上男女脉相的价值标准,就可以判断一个人的福祸贵贱。 谢宝光是看完概述就懵逼了,每个字都认识,但是连成一句话就变得晦涩艰深了。 也怪不得孙秘书没阻止孙书渺给她这东西,她确实是看不懂啊。 不过谢宝也明白这书的价值,不能浪费他师父的一番心意,因此也是连着看了好几天,总算把一些基本常识给了解了。但如果让她这个不懂诊脉的人掌握这项本事,每个十年八年那是不可能的。 六月底,‘天水’高中的期末考就要到了。 谢宝又开始辛苦地备考了,宋家请的家教每天都跟着她到孙书渺那里给她上课。 宋敏学就在旁边继续看自己的书,优哉游哉好不快活。 谢宝看着不顺眼,问他说:“怎么看你从来看学校的书?你不上学了嘛” 宋敏学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但是实际年纪比她要大两岁,照理说还在读大学的年纪。 “不看啊,考试前两天在看就行。” “那你也不去学校嘛?” 他摇摇头,“不去。那里的人都很怪。” 谢宝:怪的人是你的吧大哥。 六月底考完期末考,谢宝回了一次麻将馆。 她难得回来,宋茹总算逮到了能说她的机会,“你怎么给我那么多钱?你自己留着啊。”她没问那些钱哪来的,因为心里也大概知道是跟宋家有关系。 前段时间,‘天眼少女’的新闻炒得火热,但是谢宝没有接受过任何公开的采访。只有网上有一些用手机拍的照片在各大论坛流传。因此宋茹这样不是圈子里的,又不是经常上网的人,并不知道谢宝就是在新闻里被提到过帮主富商营救被绑架女儿的异能少女。 谢宝说:“就放你那里存着啊。我现在钱够花。” “过完暑假就高三了,在外面可一定要好好学习,注意身体。钱留着自己买好吃的和参考书不好嘛?” ……什么样的好吃的和参考书也花不掉几十万。 谢宝就没有再纠结这个事,扯开了话题说别的。 自从她对老王改变了态度以后,宋茹对老王的态度也改善不好。现在谢宝不在家,老王不放心她一个女人独自在家,更是隔三差五地上门来。两人看着像是好事将近。 谢宝现在背的不敢说,相面方面已经锻炼出来了,老王一张大肥脸,她虽然分辨不出什么,但相由心生,她能感受到这个人的忠厚可靠。 她婉转地提起问了问,老万憨憨地笑了笑,宋茹就说她:“多大点人,这种事用你操心嘛?管好你的学习就行了。”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娇羞都没有,显然是根本没想过跟老王的婚事。 谢妈妈常年住在疗养院,一个人住那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宋茹不同。她年纪不小了,一直没有成过家,难得身边有老王这么知冷知热的人,写吧是真的怕她给错过了。 不过宋茹个性也要强,谢宝作为一个‘孩子’,说的话她肯定不会放在心上。她觉得下次很有必要让谢妈妈给她做做思想工作。老王也冲着她调皮地眨了眨眼,那意思大概是‘你别管了,我心里有数。”惹的谢宝捂着嘴偷笑。 在麻将馆待了一天,晚上司机来接她。 宋茹挺不高兴地,说:“难得回来都不住一晚,就要回去?你现在过惯了好日子,看不上我这里了是吧?” 谢宝哭笑不得,“没有的事啊,只是那边还有些事,我得回去。” “学校期末考试都考完了,能有什么事?” 谢宝想了想,含糊其辞地说:“那边给我找了个老师,教一些学校里不会教的东西,每天都要过去报道的。” 宋茹一想也对,那种人家的孩子也不可能说学好功课就好了,看到她最近越来越清瘦的样子,宋茹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这么急着给你找事儿做啊 ?才刚放假啊,铁人都架不住。”埋怨过后,她又叮嘱她说:“那你自己注意身体啊,吃不消记得跟人说,别死撑。” 谢宝也让她自己一个人多注意,宋茹把她送到车上,目送着车开走了。 车渐渐地开远了,拐过拐弯以后就看不到了,但是宋茹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老王也知道她心里难过,说:“回去吧,我看芮佳这孩子以后肯定会有出息的,过几年就会回来‘孝敬’你了。” “谁要她孝敬了?”宋茹说,声音已经隐隐带着哭腔,“我就想她好好的……以前明明答应她在宋家住几天就把她接回来的……” 老王轻轻叹了口气,人家亲生父亲想把孩子留在身边,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呢?再说光是身份,他们怎么和宋家斗呢? 第二天,谢宝照常去送孙书渺那里。 孙书渺看她一整天都喜滋滋的,问她说:“考的很好?这么开心?” 谢宝脸上的笑就僵掉了,她这个师父也蔫坏的,明知道她肚子里几桶水的。还故意戳她痛脚。 “师父您说什么呢?我能有个五十分就不错了。” “那你这么高兴?捡到钱了?” 谢宝乐呵呵的,说:“我阿姨好事将近呗,我想着高兴。” 孙书渺事先已经调查过她的身世,当然也知道她很长一段时间是跟那位阿姨一起生活的,“那回头成了好事,我也给随个礼。” 谢宝顺杆往上爬,“礼钱就不用给了,师父您给添点能有好意头的东西吧。”那才是真的千金难求。 孙书渺无奈地看了看她,“知道了。那你可得好好帮我做事儿。” 马上首都还有人要过来,听说是杨老来过的风声走漏出去了,他下面的一些人也跟风要找他测算测算。 谢宝吐了吐舌头,说:“您放心,我肯定不像上次那养跌份。” 毕竟最高的那位都见过了,下面的那些,就不算什么了。而且她现在也知道自己师父是有真才实学的,行的正坐得直,不像她上辈子帮着谢癞子做的都是写亏心事。 她这段时间也一直没敢松懈,就是想着下次再给孙书渺当助手,也要让别人知道,孙书渺教出来的徒弟也是有不容小觑的。她代表的可是整个师门的体面。 七月里最热的那几天,他们又接待了从首都来的一批人。 他们像约好了一般,一天一个地来拜访孙书渺。让孙书渺那几天都做不了别的事,每天光是招待他们就够呛的了。 而且这些人也不像是真心相信这些的,更像是带着什么考题来为难孙书渺的,总是问一些猎奇的事情。什么想让孙书渺帮着测一些体彩的好嘛,测一下下场世界杯的输赢,甚至还有人说,自己多年前丢了一个戒指什么的,希望孙书渺能帮着找回来。 并且他们的态度都很倨傲,看孙书渺的时候都有些趾高气昂,仿佛他就是个再下三滥不过的江湖骗子。 孙书渺修养很好,听到这些一听就是刁难人的问题,不带一丝被戏弄的恼怒,反而不徐不慢地给对方解释自己能做到的地方有哪些,例如相术,堪舆之类。 谢宝这个徒弟在旁边看的咬牙切齿的,只觉得那些老头子都是吃饱了闲的,特地从首都赶过来就是为了浪费她师父的时间,侮辱他的人格不成? 有好几次,谢宝听到对方说的话,都觉得换成是她,早就不客气地送客了,但偏偏孙书渺就是可以不动声色,云淡风轻。 这让她心里很不好受。她师父那么厉害,是有真才实学的大师,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屈辱? 如是过了半个月后,谢宝找宋敏学问了一些他擅长的东西,然后给人上茶的时候,‘不小心’洒到了对方的身上,或者是送人出门的时候,就那么“莽撞”地撞上人家……总之就是不停地出各种不同的状况。 而相同的是,那些人回去以后,都开始觉得浑身不舒服…… 第57章 惩罚 第五十七章 宋敏学现在在学的是‘水法’。水乃阴媒,是施法最好的工具。 那些人回去后第二天,就是开始出现大规模脱发,身上发痒,反复流鼻血等症状。 毕竟都是小事,这些人起初都没当回事,只以为是初到海城,水土不服罢了。但情况一天比一天严重,到了他们准备动身启程回首都的时候,脱发的已经快变秃头了,身上发痒的已经抓破皮了十几个地方,流鼻血的能从早上断断续续流到晚上…… 这些人终于也意识到,这些绝对不是所谓的‘水土不服’,再前后一合计发病的日期……这些人只能灰溜溜地再来找孙书渺。 孙书渺看完他们的症状以后,拿了一些自己配置的药水,让他们回去用这个洗澡。说是过上半天就能好了。 这些人虽然心怀怨恨,觉得孙书渺故意戏弄自己,但想到人家什么都没干,就可以让他们这样了,又有些惧怕他的本事,所以也不敢表现出什么。 孙书渺送走了人,回来的时候就板下了脸。他平日里想来和气,眼睛带着几分笑意,让人觉得十分好相处。但此时一脸肃穆,脸部线条都僵硬了起来,不怒自威。 然后谢宝和宋敏学就被喊到了他的书房。 谢宝做贼心虚,进了房间只看偷偷看他的脸色,宋敏学倒是很坦然,他压根不知道什么事。 “跪下!”孙书渺一声怒喝。 宋敏学还没反应过来,谢宝已经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下了。见她这样,宋敏学也才跟着跪下了。 谢宝有什么本事,孙书渺很清楚,这事儿多半是她的主意,但借的应该是宋敏学的手。他先问宋敏学说:“谁让你对别人用‘水法’的?” 宋敏学茫然道,“敏学学业未成,从未敢对他人施法。” 孙书渺再转头看跪在他旁边的谢宝。 谢宝赶紧老老实实招了,“师父,都是我做的,是我骗宋敏学教我简单的‘水法’,是我把东西下到了茶水里……” 虽然她说的话早就在孙书渺的预料里,但是听到这样的话他还是气的不轻,手掌重重地在书桌上一拍,“你入门时我是如何和你说的?收你入门,是要你今后修缮自身,秉持正道,济世救人。我派虽然立足于人世,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却从不做害人的勾当!” 谢宝立刻解释道:“师父,我从来没想要害人,我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 孙书渺见她还敢顶嘴,越发地生气,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生气过了,眼前的这孩子,是他难得的觉得跟自己很像的一个徒弟,虽然最开始确实是有看中她能成为自己的帮手,但渐渐地相处下来,倒是被她的赤子之心打动,把她当成真正的入室弟子来看,不然之前也不会想把《太素脉秘诀》传授给她。 “还敢狡辩!”孙书渺回头看了孙秘书一眼,“那我的戒尺来!” 孙秘书看了看跪在旁边已经开始呜咽着哭起来的谢宝,有些犹豫地回话道:“拿东西您不是说用不到嘛?我不知道给放到哪里去了。” 孙书渺正当气头上,此时看他也敢违逆自己,冷笑道:“现在你们一个两个都不听我的话了是嘛?!” 孙秘书这才说:“不敢。”然后立刻去旁边的库房里取了戒尺。 那是一把通体乌黑的长尺,长约一米,上头刻着许多未知的文字。 谢宝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直觉就是告诉她,那绝对不是一把普通的尺子,如果只是体罚一下,挨上几尺子,孙秘书也不会像刚才那样想说找不到了。她下意识地瑟缩着身子,但是又不敢躲开,看着孙书渺拿过戒尺一点点像他靠近…… 在他扬起手来之前,谢宝已经满脸都是泪,又是委屈又是害怕求他说:“师父,别打我,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不敢了,我就是看不过眼他们那么对您,我就像给您出口气……师父,我真的没有想过害人!” 孙书渺拿着戒尺的手顿了顿,然后手中的戒尺依然落了下去—— “不论你有什么理由,你都不应该利用自己所学,去伤害别人!” 那戒尺打在背上的时候,谢宝只觉得疼,疼的不得了,不是身上挨打那种火辣辣的疼,而是仿佛自灵魂深处的那种疼,疼到她只挨了一下,整个人就跪不住了,扑在一旁。 饶是宋敏学这样愚钝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喊道:“事情是借我的手做的,大师要处罚就罚在我身上吧。” 孙书渺收起戒尺,看着倒在地上的谢宝,和护在她身前的宋敏学,“带她回去,什么时候养好了什么时候回来继续受罚。” 宋敏学将谢宝扶了起来,就这样把她带走了。 看着两个孩子都走了,孙秘书难得的不忍道:“您用‘镇魂尺’处罚她,是不是太重了?” 孙书渺这时怒容已退,闭了闭眼,重重地叹了口气,“她聪明也有天分,就是心思亦正亦邪,若是不加以引导,她日必然要走上歪路。眼下是她还没学会什么本事,若是真学会了,但凡只要有一点坏念头,都将造成难以想象的恶果。” ‘镇魂尺’虽然厉害,能鞭挞人体内的灵魂,使之遭受比肉体数十倍的痛苦,但他方才也没有发挥出它一半的效果,普通人回去修养个三五天也就恢复了。 最主要的,他还是想给谢宝张长记性。 孙秘书在旁边看得直叹气,还说他冷呢,他们这大师可只有比他更冷的份儿,人家小姑娘是为他打抱不平,才弄了一点‘恶作剧’教训人,虽然手段难看了些,但是好歹效果是好的。那些人吃了三四天的苦,是再也不敢轻慢他们了。 而谢宝这头,宋敏学将他带回了宋家。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宋家上下都知道她这是遭了孙书渺的罚。虽然谢宝是他们送家人,但是给人家当徒弟,做了错事受罚也无可厚非。 宋敬亭请人来看过,说是伤势不重,静养几天就行了。于是便也不那么担心了,受的伤轻,说明没有没有犯多大的错,也没有遭受到孙书渺的厌弃。养着就养着吧。 可接下来的几天,谢宝却开始发起了烧,每天晚上就发起来,天亮的时候就推下去。 她白天也会醒过来,只觉得身上难受,但是医生看过却说她没什么。于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 孙书渺等了五天,看谢宝还没有来,心里想着也许是小姑娘闹脾气,觉得委屈了,所以好了也不肯来。 到了第七天,顺书渺也觉得奇怪了,就算是她小徒弟不懂事,宋家的那些人能坐看她和自己的关系闹僵?怎么可能一直让她不过来?于是再让孙秘书去问,这一问不得了,居然说谢宝从回去后一直躺在床上…… 孙秘书回来后,说话时不禁带上了几分埋怨,“您下手未免重了些,说是从回去后都下不来床,到现在还没起色。” 孙书渺思前想后,确定自己绝对没下重手,但宋家也没有骗他的必要,于是便觉得是不是哪里出了错。 孙秘书去的晚,下午在那被宋敬亭拉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这时回来报信时,天色已经黑了。 孙书渺披了外套就起身,孙秘书跟在后头说:“您这是去宋家?现在这个时间点不合适吧?而且您这去了,宋敬亭和老宗主肯定得轮流和你谈谈心,等见上小姑娘都不知道几点了……” 孙书渺没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大楼,他也没开车,找了一个空旷的地方,折了一张纸往上一抛,那折纸就化成一张飞毯一般的东西,沉到他脚边,待他踩上去之后,立刻载着他飞向高空…… 从市中心大厦到宋家,本来是半小时的车程,但孙书渺花了五分钟就到了。 到了宋家附近,他也没有直接上门。而是身形一缩,又抛出一张纸片小人,那小人动了起来,背着他就往里去,沿途不论是院墙还是院门,小人都轻而易举地背着他跃过了…… ……前后花了十分钟,孙书渺已经站在了谢宝的床前。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床上的谢宝又开始迷迷糊糊的发烧了,甚至开始迷迷糊糊地说起胡话。兰姐等人虽然在她房里服侍,但是他们却看不见有人进来。 孙书面在她床头站了一阵,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触手滚烫。 而且这种热度其实不是来自身体,而是灵魂深处。‘镇魂尺’,打坏的自然是魂魄。 第58章 魂魄 第五十八章 饶是孙书渺之前十分确定自己没下重手,这时看到她的样子,都要不禁怀疑起自己来了。 谢宝的额头沁出一层薄薄的吸汗,她烧的有些迷糊了,还在呢喃着那句:“师父,我真的没有想要害人……” 孙书渺有心要帮她擦汗,但是他用了障眼法,要是做些什么,就容易破功。继而他转头看向物理其他伺候的人,兰姐正被人拉着问什么,尽管他们耳语的声音很低,却还是没逃过孙书渺的耳朵。 “兰姐,这位二小姐是不是真的不中用了?” 兰姐小心地四处看了下,见周围都是自己的人,才低声道:“谁和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小心被人听见了传出去,有你的好果子吃!” 那人说:“宅子里都在这么传啊,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 兰姐没说话,意思可能是默认。 那人又继续道,“敏学少爷身边的人传出来,说是二小姐惹到了首都什么大人物,所以那位大师才下了重手教训她了……啧,到现在还没好,怕是好不了了。咱们也要早作打算,眼下看族里,还属敏学少爷最有本事……” 孙书渺听完冷笑不已,这些人拜高踩低,真不愧是送家人。再转向看床上的小徒弟,他的神情又变成了担忧。 她这伤,普通医生来看当然觉得没什么,但魂魄肯定是被伤到了,再不及时治疗,恐怕真的要散掉精魄了。 冒然从宋家把人带走,显然是不可行的。他想了想,伸手覆上了谢宝的额头…… 片刻之后,床上本来在呓语的谢宝已经没有了声音,仿佛沉沉睡去了一般。 孙书渺的手也紧握成拳,他不再耽搁,立刻动身回去。 孙秘书一直等在他书房里,见到他回来就迎上去说:“您怎么不说一声就出去了?是去看宋家那个小姑娘了嘛?她现在怎么样了?” 孙书渺扬了扬自己的拳头,“在这里,看了才知道。” 孙秘书大惊,“您将她的魂魄带回来了?” 孙书渺点点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她的魂魄似乎有点问题。” 连他都说有问题,那么真是有问题了。孙秘书赶紧将书架后面的暗室打开,让他进去。 说是暗室,其实就是书架后面另外一件屋子。里面摆的都是孙书渺比较重视或者不能被外人看到的东西。 孙书渺将谢宝的魂魄放进了特制的透明瓶子里。这一放出来,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个魂魄不纯,还搀着别的东西,所以才挨了一下‘镇魂尺’就险险要碎掉,毕竟不是一个完整的整体。再细细一分辨,就更不对了,主记忆的记忆魄居然有两块,一块是完整的,另一块是显得比较破碎的,附着在那块完整的上面。 他检查了一会儿,然后吩咐孙秘书给准备一具身体。 这层大厦的最里面有间冰室,里面就是准备了一些他出去办事时换着用的身体,因为要掩人耳目,所以男女老少都有。 孙秘书问他需要哪一具,毕竟换身体这种事也要看灵魂和身体的契合度,不然能随便换的话,世道还真是要大乱了。 孙书渺检查了一下手中的魂魄,发现柔韧度惊人,显然是天赋异禀,非常适合夺舍的那种,对身体的限制不大,就让他随意了。 最终孙秘书领了一具二十多岁女孩的身体来。 孙书渺把谢宝的魂魄稍微整理了一下,就把她给塞到了里面。 谢宝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面前是一脸凝重的孙书渺,和同样肃穆的孙秘书。 明明她刚刚有印象的时候,还是躺在宋家自己房间的床上,周围安安静静的,她只觉得热,然后迷迷糊糊地觉得有只冰凉的手掌覆到了自己额头上…… 然后再仔细一打量,谢宝也发现了不对劲,她的手掌、衣服,都不是熟悉的。再把身上一摸,她也知道这具身体不是谢芮佳的了。 孙书渺看完了她一系列的动作和表情变化,还没开口,就看到她“噗通”一声跪下了。 谢宝跪下之后,膝行到孙书渺面前,“师父,你别杀我啊。我没害人,谢芮佳的身体是我占用的,可是我是等她死了才进了她的身体,我没有害人……” 她师父因为她几个恶作剧,就差点把她给打坏了,要是他以为是自己杀人夺舍,那肯定得把她打到魂飞魄散啊! 孙书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哪一出。 谢宝看她不说话,更加坐实了自己的猜想,说着说着就又要哭起来……她好不容易觉得日子越过越顺遂了,怎么偏偏老天爷就是不放过她呢?! 孙书渺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说:“别哭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谢宝忍住眼泪,有些哽咽地问:“那您、您不是要弄死我啊。” 孙书渺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要真是有杀人夺舍的本事,也不会挨我‘镇魂尺’一下,就差点被打坏了。” 谢宝这才不哭了,抽抽搭搭地说:“那、那您把我放、放回去吧。” 孙书渺叹了口气,佯装生气地瞪了她一眼,“你魂魄不纯,而且还沾了别的东西,就算这次没有我这‘镇魂尺’,你不出半年,怕是也要出事。” 谢宝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孙书渺就耐心地解释说:“知道你为什么挨那么一下就这样了吗?” 谢宝:“是因为您本事大嘛?” 孙书渺自己都听不下去了,“行了,这时候就别拍马屁了。” 谢宝嘿嘿一笑,拿了桌上的纸巾擤了擤鼻涕。 “一部分应该是身体残存的记忆魄,但其他的应该是被人为的下了符咒,安插一些东西在你的混批里,等那些东西跟你的魂魄长在一起了,只要牵动那些东西,就能控制你的行为,甚至控制你的思想……” 谢宝听得后颈发麻,“那是谁?宋敬亭?她知道我不是他女儿了?” 孙书渺沉吟道:“应该不会,宋敬亭若是早知道了,应该也不会把你送到我跟前……你再想想,有没有其他人接触过你的魂魄,并且会想要控制的。” 谢宝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涂御!” “‘天道’的宗主?” 她点了点头,“是他,他现在在用的是我本来的身体……”说着,谢宝就把他跟涂御的纠葛说给了一遍。 这里头弯弯绕绕的,孙书渺听完也觉得有些乱,最后只得说:“你这沾着‘天道’和‘问心’两头的好处,还来拜在我门下。玄门正宗的好处真可谓是让你一个人占尽了。” 谢宝苦笑道:“师父您开什么玩笑呢,我几斤几两您不知道?我这点微末的本事还都是这几个月才学上身的,除了谢芮佳的身体,我占了什么好处了。” 眼前的女孩面容陌生,神情语调却是自己熟悉的小徒弟,看她现在这么精神,孙书渺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那现在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你就不怕我和那些人一样,只想着利用你嘛?” “您和他们不一样!”谢宝脱口而出,然后谄媚笑道,“您这么有本事,哪里需要我这么个没用的呀,我也只能打给您当小徒弟,在您身边服侍您。” 孙书渺和‘天道’、‘问心’那些道貌岸然的人确实不一样。他立足于俗世就是为了钱,给钱,就帮着办事,但也不会为了利益就出卖本性却害人。比起那两派沽名钓誉、利欲熏心之辈,谢宝觉得她师父这简单市侩的个性简直是可爱的飞起。 孙书渺摆摆手,“得了,这些话留着和别人说吧。你先旁边歇着,我要想想怎么把你魂魄里的东西给处理了。” 本以为是魂魄要散,他才把她的魂魄打回来,但原来是他的‘镇魂尺’把她魂魄沾着的其他东西给震荡开了。现在他先给她‘捏’好了,问题不大,但是那些东西肯定是要取出来的。总不能真的看着她哪天变成谁的傀儡。 他们说话的时候,孙秘书就在旁边听。 孙书渺和‘天道’、‘问心’那些道貌岸然的人确实不一样。他立足于俗世就是为了钱,给钱,就帮着办事,但也不会为了利益就出卖本性却害人。比起那两派沽名钓誉、利欲熏心之辈,谢宝觉得她师父这简单市侩的个性简直是可爱的飞起。 孙书渺摆摆手,“得了,这些话留着和别人说吧。你先旁边歇着,我要想想怎么把你魂魄里的东西给处理了。” 本以为是魂魄要散,他才把她的魂魄打回来,但原来是他的‘镇魂尺’把她魂魄沾着的其他东西给震荡开了。现在他先给她‘捏’好了,问题不大,但是那些东西肯定是要取出来的。总不能真的看着她哪天变成谁的傀儡。 第59章 本心 第五十九章 谢宝很快就苏醒过来,并且身上的伤痛一下子就“痊愈”了。 这事情,宋家上下没人能解释的清,怎么前一天还一筹莫展,怎么忽然人就醒了,而且还如重获新生一般,一扫病态。当然最好也就归功于那些帮着她‘招魂’的人了。 谢宝醒来之后,身上的不适没有了,而且人是越发地神清气爽。也不知道是魂魄里的杂质被去除了,还是因为孙书渺在她的魂魄上弄了什么,反正就是一觉醒来,感觉脑子都清醒不少了。 她醒来以后,宋家有人给她看过,确保她是真的没事了以后,宋敬亭就把她喊了过去。 谢宝过去以后,他先是表现出一个‘慈父’该有的关怀,然后问起了她受伤的前因后果。 谢宝是善于察言观色的,她醒来没多久,就感觉到了身边的人对她的态度不同以往了。虽然还是低眉顺眼的恭敬,但是就是不像之前那么忙着讨好她了。这种变化只可能是因为她的地位变化了…… “您是问师父为什么责罚我呀?”她蹙着眉,轻轻抿嘴,有些犹豫,又有些后悔地说,“是我恶作剧惹了师父不高兴,他一时生气,就动手惩罚了我一下,小惩大诫……是我自己身子弱,没受住,您可千万别和师父置气,他想来疼爱我,之前还说要把一身本事都传授与我。想来这也是爱之深,责之切,他对我抱了很大的期望,才会这样严厉地对我。” 宋敬亭盯着她看了会儿,想了想,然后问:“你师父之前真的是那么说的?” 谢宝悔恨道,“想来也是我的所作所为让师父失望了,一切都是我的罪责,还望父亲明鉴。” 宋敬亭本以为谢宝受了那么重的伤,肯定是遭到孙书渺的厌弃了,但听她现在的说法,又似乎是孙书渺对她爱之深、责之切的表现,一时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不过,谢宝昏迷的这几天,孙书渺并没有派人上门来询问过,这态度才是真真地说明了问题。 冗长的一段沉默一会,谢宝心里也打起了鼓。难道这是不相信自己? 不过宋敬亭为人也谨慎,虽然心里怀疑,但是面上也没表现出来,只是让谢宝先回去了。 下午的时候孙秘书特地来了一趟宋家,送来一些补品,转达了孙书渺对她的关心。并且说是孙书渺这几日闭关起坛,才把她的伤势控制住了。 宋敬亭道谢,孙秘书又说:“原也是我们大师当时在气头上,出手重了,险些伤了孙小姐的根基。他也是后悔呢,毕竟是最疼爱的徒弟,要是就这么给毁了,不用别人说,光他自己就要难受死了。” 两人谈了一刻钟,宋敬亭总算是相信了谢宝之前的话。等孙秘书走后,宋敬亭就让人把孙秘书送来的东西炖了,并且让人从库房里也找了好些好东西出来,要求厨房不限量地给她供应。 他的命令下去了不出半小时,谢宝屋里死气沉沉的下人们忽然活过来一般,又各个都喜笑颜开的,争着抢着跟她说话逗趣儿。 谢宝心下哂然,这宋家还真是上下一体,沆瀣一气。 第二天,谢宝照常去孙书渺那里。 两人说起来是发生矛盾后第一次正式见面,宋敏学那个呆子,怕他们再发生争执,竟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孙书渺见了她,先是把她上下一打量,然后故作惊讶地道:“这是都好了?” 谢宝也跟着他演戏,恭敬地对他作了个揖,“听父亲说了,承蒙师父闭关招魂,徒儿谢过师父的救命之恩。”两人这客套的样子虽然是演给宋敏学看的,可谢宝的感谢却是真心实意的,她的伤势虽然是由孙书渺造成的,可是一来他不是有心真的要伤害她,二来根本原因,还是别人在她魂魄上动了手脚。 当然这其中的一番纠葛,外人是不会懂的。 比如宋敏学,他的脸色就挺不好看的。虽然这个堂妹跟他的相处时间并不长,感情说不上多深厚,但是到底是自家的妹妹,被人用刑教训、差点丢了性命不说,如今还要对这个罪魁祸首表示感谢!他前两天就跟宗主反应了,说自己不想再到这里来了。尽管这里真的能学到一些东西,但是孙书渺这个人,能对没犯大错的徒弟下那么重的手,就不配为人师。 他甚至向宗主反应了事情的原委,希望他能以宋家家主的身份,为重伤昏迷的堂妹出面讨个公道。不过族中上下,上到宗主、长老,下到他身边的佣人,态度都十分一致,他们都认为这件事的额过错一定是在谢宝身上……这让同样身为当事人的宋敏学,第一次觉得他们是那么的不可理喻。 谢宝这天也感受到了宋敏学的反常。他平时话是不多的,但是这天是格外的沉默,脸也一直很臭,好像很不高兴似的。她几次有心逗他说话,他都言言简意赅地回答了。 忍了半天,她终于忍不住,抓着他问:“宋敏学,你到底怎么了?我哪里惹到你了?”她都在床上躺那么多天了,照理说绝对不会惹到他才是。 宋敏学垂着眼睛想了想,说:“我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 谢宝瞪大了眼睛问:“你疯了啊?!这里是‘国学大师’的藏书阁,多少人挤破了头就为了能进来看上两眼。现在你每天在这里,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不知道羡慕死了多少人呢。” 宋敏学嘲讽地撇了撇嘴,“是嘛?为了别人的羡慕,就该强求自己的本心,留在一个惹自己反感的地方?族中的人是这么想的,谢芮佳你也是这么想的嘛?这就是你委曲求全的理由?” “反感?你为什么反感?” 宋敏学这时却不愿意再继续说下去了,摇了摇头,说:“不为什么,反感就是反感呗。可能这里不适合我。” 第60章 定魂 第六十章 宋敏学的反应虽然古怪,但是他向来都是个古怪的人,谢宝也就没有多问。 也不是她心肠冷,不管他。这段时间以来,谢宝跟他朝夕相对,当然是舍不得的,只是这去留嘛,也不是宋敏学一个人能说得算的。他背后还有庞大的宋家呢,那几位可是见利就钻的,留在孙书渺身边这么好的机会,他们怎么可能让这块送到嘴边的肥肉飞了。 宋敏学在宋家硬撑了几天,没去孙书渺那里,任谁来劝他都不听,最后索性干脆躲到书房里,将自己反锁起来,不见任何人了。后来是他妈在书房外面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声泪俱下地说着多年来一人抚养他的心酸苦楚,这才把宋敏学给哭心软了,开了书房的门出来了…… 再见到谢宝,宋敏学自己就有些不好意思。明明之前已经跟她说了自己不会再来了,眼下却又舔着脸过来了,倒显得他像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似的。 一上午,他都没主动跟谢宝说一句话。她那个人有时候嘴巴挺坏的,宋敏学怕被她几句损话臊得下不来台。 谢宝这回倒没有再逗他,反而劝着他说:“跟着大师,只有学东西的份儿,平时吃点小亏也没什么,‘君子能忍,必成大器’嘛。” 她虽然不知道宋敏学到底是被触到了哪里的逆鳞,但是也希望他能忍下一时之气,毕竟跟着孙书渺的好处大家都有目共睹。 这话到了宋敏学这里,他却是对谢宝刮目相看。之前只是觉得她傻,被人那样对待,都不知道反抗,现在听她说这样的话,原来她都是知道的,只是为了自己的将来而隐忍着。 跟她的韧劲儿比起来,宋敏学真是自愧弗如。他心里的那点别扭劲儿也就过去了,堂妹这样的小姑娘都能忍,别说他这样的男子汉了。 谢宝自从把自己的特殊身份告诉他师父以后,倒是觉得跟他亲近不少。之前到底是有东西瞒着的,唯恐自己假身份败露。现在孙书渺帮她瞒着宋家,倒像是合着伙干坏事似的。 孙书渺这段时间也是繁忙。之前首都的那位,刚升迁了。现在的位置可以说是升到头了,声势越发浩大了。慕名而来的权贵越来越多,这种时候他更是要小心谨慎,不能行差踏错。之前她还敢让谢宝帮忙处理一些相对简单的案子,现在却是不敢再让小辈们‘胡闹’了。 凡是在他门内上了排行做弟子的,不管是不是挂名的,他都用‘师父’的身份把人喊回来了,仔细叮嘱了一些事情,让他们在眼下这个节骨眼绝对不能出岔子。 谢宝作为师门内最小的弟子,上头的师兄师姐有十多个。除了拜师那天见过大部分,其他的她都不太知道。但这些人中有几个倒是不陌生,经常出现在电视上。而且更令她啧啧称奇的是,这些人里不仅有当官的、做生意的,甚至还有演艺圈的主持人。不难想象,她上面的十二个师兄师姐,应该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倒跟她之前以为他们都只是混迹官场、商场的,相去甚远。 孙书渺一忙起来,,能分散给她的注意力就很少了。 谢宝也不去烦他,平时自己看看书,逗逗宋敏学,偶尔故意在孙秘书面前犯犯嫌,倒也逍遥自在。 只是逍遥自在没多久,某天起来,她就觉得脑袋有些昏沉沉的。刚开始以为是要发烧的迹象,问兰姐要了几颗感冒药和消炎药吃了,还随身装了退烧药带着。 吃过药,她早上就有些犯困。可是脑袋发昏的症状也没有缓解,一边头晕,一边眼皮子止不住往下耷拉,真是让她觉得难过死了。 宋敏学看她状态不太好,就说让她早点回家休息。 谢宝觉得实在撑不住了,想去跟孙秘书说一声,自己就先回宋家了。 孙书渺几天没露面,这天正好回来了一趟,正跟孙秘书交代事情。 谢宝看到他倒是精神一振,笑眯眯地在旁边等他们把话说完。 孙书渺跟孙秘书说完话,看她还等在旁边,就笑着问她说:“怎么,今天这么有耐心,找我有事儿?” 谢宝说:“今天觉得有些不舒服,想跟孙秘书说一声就回去了。” 孙书渺刚想允了她的假,孙秘书在旁边不冷不热地开口说“每天在这里闲得发慌,无所事事,这都能让你生病?你这病是真的还是假的?” 谢宝赶紧道:“真的真的,当然是真的。我发着烧哩。”说着就把手递到了孙书渺面前,“不信师父你给我把把脉,看我有没有撒谎。” 孙秘史继续说:“对,您给仔细看看,这丫头鬼精鬼精的,您可别偏帮。” 孙书渺知道这是毒舌的孙秘书故意在逗她,随手就给她把了个脉,本来只是想给她‘证明’一番,可这手指刚放下去,他就觉出了不对劲。 谢宝这脉相,又是魂魄有问题。 看他脸色忽然凝重起来,谢宝和孙秘书也停止了争论。 谢宝惴惴不安地问:“我这是有什么问题吗师父。” 宋敏学说:“你魂魄不稳。” 谢宝咽了咽口水,“我知道啊,您上次就说过了。可是您不是给我把不干净的东西都摘出去了嘛?” 孙书渺沉吟道:“我一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从脉相上看,你的魂魄确实不稳,就像是随时要脱体而去似的。” 谢宝被吓的脸色都发白了,这魂魄要是脱体而去,那指不定就又得当孤魂野鬼了。别啊,她还没当够‘人’呢。 孙书渺想了想,回了自己暗室一趟,拿了一颗拇指大小的珠子给她。 谢宝还有些发愣,旁边的孙秘书就推了她一把,“这可是‘定魂珠’,宝贝的很,还不收下!” 谢宝这才一边道谢一边把珠子收到贴身的口袋里。 说来也奇怪,这珠子看起来就比普通的珍珠大一些,色泽还不如珍珠白亮呢。可接触到身体的一瞬间,一股带着些许凉意的气息传到了她身上,慢慢地身上游走,没多久,她就觉得那种昏沉的感觉没有了,身上也轻松了不少。 原来她师父还有这样的宝贝啊! 孙书渺接着又说:“治标不治本,只是一时的方法。最重要还是得找出是谁想着法子害你。要我说,这身体到底不是你的,‘借尸还魂’这种事确实从古到今都有,可是有几个还魂的人能长寿的?要我说,还是找回自己本来的身体好。” 她本来的身体?那还在涂御手里呢,谢宝可没觉得那家伙会大方到把身体还给她。而且她用着谢芮佳的身体一直好好的,最近却开始隔三差五地出问题,这个秘密本来可只有涂御知道,用脚后跟猜她都觉得是涂御搞的鬼。 大概是涂御也知道,她现在已经攀上了孙书渺的高枝儿,已经不再需要他的庇护,所以急着想把她给弄回他身边,当一个安安静静的‘充电器’吧。 孙书渺事忙,眼下也只是趁着两个案子的空当回来那么一下,因此也没有多待,就又出去了。 谢宝揣着‘定魂珠’,心里还是有些不安,虽然自己现在顶着‘国学大师’的底子和宋家二小姐的身份不用怕他什么,可是她最开始接触到的玄门中人,就是涂御等人,她见过一些他的本事,因此心里对他还是有些畏惧的。 孙秘书看她发着呆,就说“:“多大点事儿啊,这么愁眉苦脸的。让别人看了,还当我欺负你呢。跟你说,那颗珠子可真的是大师的宝贝,”说着还压低了声音,“从前王室的墓里倒斗出来的,货真价实,只要有它在,没人能拿你的小魂儿。别以为弄点悲春伤秋的小情绪就能装自闭了,你闲得很是不是,我这里还有一堆资料等着录入电脑呢,你去帮着打会儿字,我休息会儿去……” 他这不冷不热的嘲讽语气,谢宝已经听惯了,这时只觉得想笑。明明是安慰自己的话,怎么从孙秘书嘴里说出来就这么闹心哪?! 这么想着,谢宝还是乖乖坐到了电脑前,给孙秘书充当‘苦力’了。 孙秘书去茶水间喝了杯咖啡提神,又站在落地窗外欣赏了一会儿高空的景色,这才优哉游哉地回了自己办公室,顺带检查谢宝在这半小时内的工作成果。 这一检查差点没吐血,半小时啊!她就打了那么三行字! 孙秘书咬牙切齿地道:“谢芮佳,不想给我帮忙你早说!你这么消极怠工,占着茅坑不拉屎,简直就是在浪费我的时间。你知道半小时够我做多少事了嘛?!” 谢宝仰着一张狗腿子般的讨好的笑脸,解释说:“我真不是有意的,我可是明国时期来的,您这工作我真做不了。”靠着身体的本能,她能折腾出这么多字来,可真是不容易了啊! 孙秘书不耐烦地拉了拉她,“起开起开。” 谢宝从善如流地让开,“是是是,您来您来,您自己的茅坑您自己拉屎。” 气的孙秘书要去揪她,她身子一拧给躲开了,笑嘻嘻地一口气跑出了门。这么一折腾,倒是让她把之前的那点担忧全都抛诸脑后了。 第61章 联盟 谢宝这个人,平时看着乐呵呵的,但是其实也算心思重的那一挂。 自己魂魄的事情,她当然知道要紧。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对危险的嗅觉也很敏锐。涂御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生活圈子了,她知道自己对他的价值。明明是重要的,可他迟迟不动手,那绝对不可能是绝对放过她了,只可能是在酝酿一个更大的计划。 孙书渺的工作形行程都是临时提上来的,加上他本来的工作,确实忙的抽不开身。 谢宝也不愿意麻烦他,所以只是将自己的担心都隐藏了下来,每天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中间抽空她还回了宋茹那里一趟。她现在和老王的恋爱关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就等着哪天喝喜酒了。谢宝不确定自己到时候能不能来参加他们的婚礼,所以只是把自己一半的身价分到了一张卡上。她知道宋茹不会收,所以只是说暂时放在她那里,让她代为保管。 宋茹现在已经不穿的那么妖娆了,打扮变得跟其他她这个年级的妇人差不多,眉眼间也温柔了很多,她嘱咐谢宝常回来看看,也让她夺取看看谢妈妈。 谢宝都应下了,但宋茹不知道的事,她现在的生活看起来很闲适,但是都是建立在宋家同意的基础上。宋家愿意她跟孙书渺那头走得近,所以对她放的宽。但并不代表,她已经可以脱离宋家的束缚了。毕竟在那些人看来,她就是宋家的二小姐,宋家的一员,理当为整个宋家做贡献,而不是在宋茹和谢妈妈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谢宝想过涂御再次出现在她眼前的千万种场景,但绝对没想到会在宋敬亭的书房里见到他。 ‘天道’和‘问心’势成水火,这是玄门中人皆知的事实。但表面上,大家都是普通的商人,自然也没有什么非过不去的理由。 宋家这座宅子,算是‘问心’的根据地之一。涂御这样堂而皇之地以‘座上客’的姿态出现,真是差点惊掉了谢宝的下巴。而且他用的还是谢宝本来的身体,谢宝看着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宋敬亭在一旁,涂御只当不认识谢宝,假模假样地和他问起谢宝,由着宋敬亭给他介绍了一番,然后故作惊讶地说:“原来这就是孙大师新收的关门弟子,果然是资质不凡。连我看着都十分喜欢。” 宋敬亭客套地笑了两声,道:“涂宗主抬爱了。” 其实早在谢宝刚到宋家没多久,宋敬亭就警告过她不能跟‘天道’的人过从甚密,言语间更是充满对他们这样‘邪魔外道’的不屑。眼下涂御这么演,他也不戳穿,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谢宝也不知道自己被喊到这里来是干嘛的,只不过碍着自己小辈的身份,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在旁边等着。 宋敬亭和涂御两人话锋里打着太极,两人你来我往,云里雾里,就是不说任何实质性地话。谢宝在旁边都快被他俩绕晕了。跟这两只一股子鬼主意的老狐狸比,她真是越发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终于,在经历过半个世纪那么长的兜圈子以后,涂御提到了正事儿,“先前那件事还希望宋先生能考虑下。如今帝都那位声势滔天,玄门中的局势也是风起云涌。如今那位更是风头正声,咱们两家再不做点什么,怕是几百年的基业都比不上人家半辈子经营了。” 谢宝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涂御这话,怎么像是针对她师父一样?! 现在玄门中最炙手可热的,当然就是首都那位上位前,帮着相看过的孙书渺了。 这种话题当着她的面来说,真的没关系嘛?谢宝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但是那边的两位,却完全把他当空气,眼中仿佛只有彼此。要不是知道两股势力的关系,谢宝还真以为这两人是什么多年未见的至交好友了。 两人经过简单的交谈以后,并没有说破什么,两人的话语间更是充斥着一股‘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高深味道。 但谢宝也并不傻,涂御既然能在宋家登堂入室,显然双方是有一定默契的,怕是真要组成一个短期的联盟,来抗衡她师父。毕竟在利益的面前,是没有永远的敌人的。 不过故意把她喊到这里,其中的意思就很古怪了。 宋敬亭这是不相信她,故意给她警告,让她明白自己的立场? 今天他们的会面肯定只有极少数亲信知道,如果真的很轻易地孙书渺看穿了,那么告密的就绝对是谢宝。倒是宋家想治她,倒也不困难。她虽然名义上是孙书渺的底子,可说到底还是宋家的女儿。 最后宋敬亭让谢宝送涂御出去。 涂御出门前就戴上了常年不离身的黑斗篷。 因为他用的是女孩子的身体,所以也不用避忌什么,谢宝送她出去的时候,涂御就很自然地挨在她身边。 两人只作陌生人一般,一路上除了客套的寒暄,也没说上几句话。 谢宝心里也有些打鼓,摸不清眼前这人的意图。 快到宋家大门的时候,涂御忽然凑到她耳边轻飘飘飘地说:“你有个叫孟丹丹的同学,你还记得吗?” 想到那个失踪多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女孩,谢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涂御又在她耳边笑了笑,“真难得,你还记得她。不过也对,她也还记挂着你呢。” 宋敬亭曾经用孟丹丹的事情警告过谢宝,说这件事必然跟涂御有托不了的干系。这件事虽然当时也算是给谢宝敲响了警钟,可是过去了这么久,孟丹丹一直没有下落,涂御又久久没有出现,一切都只是宋敬亭的一面之词,谢宝都快把这件事给忘到脑后了。 这句话没来由地,就让谢宝打了个冷战。等她想仔细分辨涂御话里的意思,他却不愿意再多说了,转身就带着人走了。 在外人眼里自己和他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谢宝也就不好再纠缠着继续问下去了。 ……这么说来,人真的在涂御手里?可是掳走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对他来说到底能有什么好处?退一万步说,她跟孟丹丹也没什么干系,他故意提起又是为哪般? 第62章 铜像 第六十二章 谢宝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很久。 在孙书渺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涂御开始频繁地出入宋家。不知道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不会连续以一具身体出现,经常是几具身体换着用。 其中出镜率最高的,当然谢宝本身的身体和她熟悉的那个青年男子的模样。 但是某天,当看到‘孟丹丹’堂而皇之地出现在眼前时,谢宝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 “怎么样?是不是有看到故人的感觉?”声音还是孟丹丹的,带着些青春期少女独有的朝气,可说话的语气,却是来自涂御,有点慵懒,有点孤傲。 谢宝讷讷地说:“你把她怎么了?” 涂御笑了笑,说:“没怎么。只是偶然发现这具身体也有些用处,就夺过来了。说起来还要感谢你,若不是这身体的原主当日跟着你走到了那个僻静的地方,就算我想夺舍,一时间也没有下手的机会。” 谢宝被他说得有些愣。她设想过好几种涂御掳走孟丹丹的理由,但绝对没想到,会是间接地因为她自己,而害了孟丹丹被夺舍。 涂御看着她有些呆滞的神情,说出话的像是带着蛊惑的气息,“不过我想你应该也挺高兴的吧?毕竟这女孩是你讨厌的人不是吗?现在多好,你看,她的身体就像个傀儡一般被我利用,她再也不能伤害到你,再也不能对你造成任何不利的影响……看到她这样的下场,你心里其实是感到开心的是不是?” 谢宝赶紧摇头道:“不不不,我没有。我虽然不喜欢她,但是我从没想过害她。” “哦,没有嘛?那是不是只是因为后来的你已经有了宋家的后台,也不需要再去学校了。那如果这些后来的事都没有发生,你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每天都要面对着她,她会每天想法设法的烦着你,说着你的坏话……就这样你还不恨这个女孩嘛?你看,你该感谢我,是我帮你一劳永逸,永远解决了这个潜在的麻烦。” 谢宝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自己被孟丹丹欺凌的画面,以前的一些她本来已经不记得的小事,都又在眼前重现。孟丹丹趾高气昂的模样,又鲜活了起来。 谢宝本来只是听了宋敬亭的话,象征性地来迎了迎涂御,两人的谈话前后不超过十五分钟,但是就是这样的情况下,谢宝听着涂御的话却像是让她去到了另一个空间,她都忘记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一直到被兰姐带人来给找了回去。 回去后,她一直有些浑浑噩噩的,脑子里都是涂御之前说的那些话。 第二天,宋敬亭把她和宋敏学喊到了身边,说是有事情要和他们说。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只是让他们代表宋家去处理一些事情。 谢宝现在‘天眼少女’的名头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火热了,但是关于她的传闻还在这个城市流传着。 这次处理的依然是有些灵异的事情。 这家的男主人姓郑,早些年倒腾海鲜起价的,这几年水产生意做得很大。事情的起因,是他公司名下的一艘海船,在外捕捞时捞到了一樽半人高的少女铜像。 那少女铜像一看就很有年份了,郑先生起了贪念,付给员工一些封口费以后,就给收藏到了家里。 可铜像到了家里,怪事就出来了,他们失常半夜听到女人的歌声,家里地板上也开始忽然出现奇怪的水渍,一滩滩的,从门口一直延伸到他们的房门口,看起来骇人极了。 郑先生也多半知道跟这具铜像有关系,这时候也不敢贪了,忙把铜像交了上去。 上头找专家这么一鉴定,这果然是有些年头的文物,属于国家财产,立马往上呈递到相关机构给研究去了。 就这样,郑先生也不知道那具少女铜像到底被送到了哪里,只知道自从送走以后,家里总算是安生了两天。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家里那些灵异事件又屡屡发生了,不仅仅像之前那样光是吓人,家里郑先生养的一缸子锦鲤开始继而连三地死了。后来连郑太太养了好多年的猫,都在半夜溺死在了浴缸里。 郑先生先后找了好几拨人,对方来看过以后,这样那样的办法试了不少,可怪事却还是接二连三的发生。郑先生和郑太太都不敢回家了,可到底是价值上千万的独幢别墅,也不能说不要就不要,郑先生也是走了不少门路,才接通了宋家的天地线。 这件事听着简单,但既然前头那么多人都没办法,可见其实是挺麻烦的。 宋敬亭的意思,就是让宋敏学去看看,谢宝用自己的名声去压压阵,如果真的很麻烦,像其他人那样回绝就是了。 宋敏学这次却很郑重,他虽然有些迂,却也知道这种越是难办的事,越是能让人出名。他以前从来没想过名利什么的,可是他不想再活在堂妹的身后了。两人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他到底是当哥哥的,不能什么事都让一个小女孩来承担。宋家的责任那么重,他不忍心见她用单薄的肩膀担起所有的东西。 两人去了郑家,还像之前一样,谢宝应对着那对夫妻,宋敏学只是闷头做事。 一番查探过后,宋敏学虽然没说什么,但谢宝还是从他凝重的脸色里看出了蹊跷。 事情看来很棘手,谢宝就准备回绝。没想到想来沉默寡言的宋敏学却抢在了她的前头,对着郑先生说:“这件事我能处理,明晚前清空家里所有的活物,我晚上住进来。” 其实这幢别墅现在早就被腾空了,之前养的宠物都死光了,早就没人敢在里头待。郑先生看宋敏学也年轻,不忍心道:“就小师傅一个人住进来?这里头东西凶得很,不如再找多找两个帮手?” 宋敏学摇摇头,“人多反而容易坏事。” 谢宝虽然怪宋敏学没跟自己打商量就把事情答应下来,可外人面前,她也不好拆他的台,于是便顺着他说:“对,人多眼杂反而不好办,晚上就就我和堂兄两个人就够了。” 宋敏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跟她说些什么,但是碍于有外人在场,最后又把话都咽下去了。 回去的车上,宋敏学说:“明晚我一个人过来。” 谢宝斜眼瞧了他一眼,“为什么?别忘了,人家可是找的我。”虽然干实事儿的是他,可人家可是冲着她的名声的来的。没看到刚才郑先生还不是很想让他一个人住进来,毕竟要是真闹出人命他也不好收场,谢宝一说自己也跟着去,郑先生才勉强同意了。 “不是我吓你,他们家真有点东西,很有可能真的有危险。” 谢宝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但转念一想,想着自己其实半人半鬼的,也没什么好怕的。而且宋敏学虽然人情世故上蠢笨了点,但到底不是真的蠢货,真要特别危险他会想自己一个人去?这八成是说出来故意吓唬她的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