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港]梦回TVB》 第1章 第1集 前尘 今天的清晨真是格外的安静。 缓缓的睁开双眼,突如其来的光亮有些刺目。闭了闭眼,再张开。 她叫阿mon,中文名赵雪敏,今年二十二岁,曾经是个好学生,乖巧听话,品学兼优。 至少四年前还是这样的。 四年前,赵雪敏认识了阿joe,杜少威。 她的人生,似乎就是从这里开始转折的。 杜少威并不是学生,他今年二十五,比她大三岁,人长得还算是英俊,身材修长,头上染了一缕金黄色的头发,笑起来有点邪气,有点像电影里的古惑仔。 不过后来赵雪敏认识到,别说是古惑仔,杜少威这个贱·人,连小混混都算不上,最多算个小白脸,还是最cheap的那种。 可惜,那时候的自己太傻,识人不清。 赵雪敏第一次见到杜少威,是在学校背面的一所后巷里。 那天刚刚放学,天有些阴,她急忙抄近路往家里跑。家里刚洗好的衣服还挂在阳台,阿妈每天在酒楼里给人打扫卫生已经够累了,她不想再让阿妈更加辛苦。虽然她自己也能做些家务,可是阿妈从来都不肯让她动手。所以,还是快跑吧。 跑着跑着,耳边传来一些声音,赵雪敏抬起头,才发现自己一直低着头跑,居然跑到人家黑社会混战的地方来了,那些声音,却是实实在在的拳打脚踢,拳拳到肉的声音。 说是黑社会混战,好像也不是,这么几个人揍一个躺在地上的年轻人,更多的像是寻仇。 赵雪敏没敢往回跑,怕被人看见,只好轻手轻脚地赶紧躲到巷子里的一堆垃圾杂物的后面,她长得瘦瘦小小,而那杂物堆得很高,足以完全遮挡住她的身形。 她屏住呼吸,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一股怪味飘散到赵雪敏的鼻腔内,她紧张地两只手死死地捏着书包,天阴阴的,空气里充满了湿润感,闷热得像是蒸炉,只让人感觉汗流浃背。 可赵雪敏还是没敢动。 她想起了上个礼拜在电视里看到一单元朗先jian后杀的弃尸案,当时阿妈在她耳边不停念着:“阿mon,出门一定要小心,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后生女仔在外面最危险了,以后放学就即刻回家,知不知(道)?” 那时觉得老妈真烦,此时觉得阿妈说得都是真理。 这种环境里,赵雪敏只好蹲在原地等着,一只脚麻了就换一只脚当重心,如此反复。 天上开始“啪嗒”、“啪嗒”地下起了雨点,赵雪敏脑子里一团乱麻。一会儿想着外面的几个人下手那么狠,会不会出人命,她藏得这么严实,应该不会被人发现;一会儿想着回家晚了阿妈会不会担心,自从很多年前阿爸死了之后,阿妈保护她已经保护到近乎神经衰弱,天上飞过一只鸟阿妈都担心会不会砸到她的乖女儿,这次这么晚回家阿妈还不得哭死。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碎碎念,也许是觉得打得差不多了也不想出人命,也许是下雨了嫌麻烦,反正不管什么原因,那边打人的声音终于停下了。 她听到其中一个黑·社会说道:“这次是教训,警告你,再不还钱,老子打断你的腿!” 赵雪敏松了一口气,然后心里默默地唾弃那个挨打的后生仔,在她的印象中,会欠高利贷的多数不是什么好人:欠债怎么不死远点欠,黑·社会追债殃及(她这个)无辜啊。 撂下了一句狠话,跟着是几个人远去的脚步声,又等了几秒钟,确定没别人了,赵雪敏才从杂物堆里走出来。 抖了抖书包,拧了拧身上的雨水,全身都湿透了,真是出门撞见鬼。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表,不好!赵雪敏步履匆忙地往家里的方向走,阿妈已经回家半个钟头,再不回去她说不定就要出来满大街找女儿。 “咳,咳……”可是走了没几步,倒在地上那人的咳嗽着吐血的声音传到她的耳边。 赵雪敏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她终究还是没忍心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的眼前慢慢咽气,横尸街头。 —— 这就是她和阿joe杜少威孽缘的开端。 后来,就像是老套的电视剧情节一样,杜少威开始追求赵雪敏。他会骑着摩托车来学校接她兜风,也会在学校门外专门等着她给她送礼物,还会突如其来的带着她去从没去过的地方给她惊喜,而她也慢慢地陷入了他描绘的美好图画中…… 赵雪敏开始逃课,飙脏话,染头发,做指甲,把自己打扮得更新潮,骗妈妈的钱,买衣服,买化妆品,经常夜不归宿,跟着阿joe一起喝酒花钱泡夜店。 在喝得烂醉的某一天,赵雪敏跟杜少威上了床。 那是赵雪敏的第一次,她很害怕,不知道该跟谁说,杜少威把房钱付完就走了,她一个人忍着浑身的酸痛,呆呆地望着旅馆的天花板,眼泪就像刹不住闸了一样往外流。 回到家里,她想跟阿妈说,可是阿妈一如既往的唠叨,她不应该不上学,不应该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不应该做这个,不应该做那个…… 听得赵雪敏蓦然火起。 “嘭”地把门一甩,她什么东西都没带就这么离家出走了。阿妈在后面追,她跑得更快,好像后面追着的不是养育她十多年的阿妈,而是一头吃人的野兽。 跑到了她不认识的街道,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着,她觉得一切都很陌生,就像是从一个世界走进了另一个世界,孤独,寂寞,恐惧,不安。 她打电话给以前要好的同学,还没说了两句话,接电话的人就变成了同学的家长,跟她说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他不允许自己女儿被她带坏。 赵雪敏傻愣愣的望着眼前的手机,仿佛自己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神憎鬼厌的人。带坏?对,带坏,她现在已经是“坏”孩子了。 现在是真的无家可归了。 赵雪敏去找了杜少威,忽然间发现她能找的人好像只有他,也只剩下他。 至少他对她像是珍宝一样,不会弃之如履。 杜少威很欢迎她,很热烈的欢迎,他邀赵雪敏跟他一起住,他哄着她,他劝着她,好像他最重要的人就是她。 赵雪敏就这样搬进了杜少威的家。 他们开始同居,白天晚上都在一起,赵雪敏不再去上学,每天都腻在杜少威身边。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整天跟着我,我有事要做,不然你养我啊!” 杜少威就像是所有渣男一样渐渐地觉得她厌烦。 赵雪敏学着去做家务,烧菜煮饭洗衣服,学着放下身段来哄杜少威开心,努力去讨好他,努力地想要抓住他,想要证明自己的决定没有错误。 杜少威缺钱,只要有足够的钱一定能让他回心转意。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什么职业最能赚钱,最能赚快钱? 答案不言而喻。 但是她不想,她不想让杜少威觉得一心一意对他的阿mon不知廉耻,也不想让自己觉得自己肮脏,她想保留自己的最后一点尊严。 直到有一天,总是出去的杜少威又开始对她好,她还没来得及高兴,高利贷就追到了家门口。杜少威跪下来求她,他让她去做援·交,如果没有钱还债他就要被砍手砍脚。 赵雪敏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杜少威被打断三条肋骨的惨状,他浑身都是血,几乎只有进气没有出气,她望着跪在她跟前哭的鼻涕眼泪都流出来的杜少威。 历史总是在不断的重复着,一切就像是一个循环。 她不想杜少威那么惨,她也舍不得杜少威那么惨。赵雪敏对自己说,她已经为了杜少威放弃了一切,再放弃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杜少威一定会要她的不是吗? 于是她就这样成了一个她自己都鄙视的援·交女,替杜少威跑钟,给他钱花。 每天饱受着精神和身体的折磨,赵雪敏以为她的付出可以让他回心转意,她以为有钱还债杜少威就会像以前那样对她好,她以为至少还有杜少威…… 然而事实证明,那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他衣服上的长长的头发,身上的不同香水味,口袋里的成打避·孕·套,背着她偷偷摸摸的打电话……这些蛛丝马迹都证明了一件事:杜少威有别的女人,而且不止一个。 他们大吵了一架。 —— 赵雪敏回到了家,阿妈看到她高兴的不得了,她做了很多女儿喜欢吃的饭菜,絮絮叨叨的说自己最近的情况,又问赵雪敏的情况,还不停的说着杜少威的坏处,让女儿跟他分手。 赵雪敏赌气地说好,跟着又说想回学校念书。 阿妈欣喜若狂,继而表情有些尴尬,赵雪敏疑惑的看着她,她开始找理由,说赵雪敏本来的学校其实没那么好怎样怎样,说了一大堆的缺点。 那一刻,阿mon终于意识到,她,赵学敏,再也回不去了。 —— 杜少威又来找她。 他说他舍不得她,他不能没有她,其他女人在他眼里都没有她重要。 阿妈拦着她,说她的女儿阿mon是个好学生,说她的成绩多么多么好,说阿joe那个坏人怎么怎么配不上她。 可是赵雪敏自己知道,现在的她跟杜少威没有分别。 阿妈没有拦住她,赵雪敏又跟杜少威回到了他的家。 杜少威忍了一段时间,又开始找女人。 这次赵雪敏没有再回家,只是跟他吵架,然后他第一次打了她。 吵架,打架,分手,复合,再吵架,一遍一遍,赵雪敏已经记不清他们吵了多少次,杜少威又求了她多少次,总之,每次需要钱的时候,他总是很能舍得下脸面来。 她的世界只剩下杜少威,如果没了他,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她喝醉去找他吵架,醒来却见到杜少威的尸体。 —— 躺在医院的床上,赵雪敏摸了摸自己的头,那里缠了一圈纱布。 而她觉得精神也不太好,脑子乱得像一锅粥。 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虽然她很清楚的记得“自己”所做过的每一件事,也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情感。可是总觉得自己不像是记忆中的那种人,至少不应该是阿mon这样冲动又痴情的少女。她甚至觉得,以前的自己真的是蠢爆了,为了一个人渣居然不要父母,一次一次放低自己的底线,直到没有底线。 一想到以前为了杜少威那个贱男去做援·交的那些经历,赵雪敏的脸都是绿的。 哀其不争,怒其不幸。 她可以理解纯情少女为了心上人付出一切的决心和行动,但是她不能理解纯情少女跑去做鸡的行动,她是脑子进过水还是脑子里只有水?! 【我tm以前是贱女渣男的小说看多了吗?这么蠢的人居然是我自己?简直难以置信!】 第2章 第2集 瓦特 这是一间医院的病房,空空旷旷的,仅仅摆了一张单人病床,病床旁有一个不算高的床头柜。唯一特殊的,大概只有病房门上那四根铁栏杆,昭示着病房的用途。 女人坐在病床上,她长得不丑,眼睛很大,五官精致,笑起来很天真,甚至可以说带着一种清秀的美丽,只是耳边几缕紫色的漂发,和脸上的淤青,有些破坏了这份美丽。 她坐在那里,身上穿着一身白色的病号服,身后靠着白色的枕头,身上盖着白色的被子,头上裹着一圈白色的纱布。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这是医院独有的味道,女孩子安静地呼吸着,透过窗棱,能看到门口的女警徘徊巡视,除了脚步声,几乎很难听到其他声音。 梁小柔进门前,远远地在外面审视着,她之前见过赵雪敏不少次,但大多数都是以前在扫·黄组里工作时,这样打扮的花里胡哨,花钱如流水,在各个夜场来回的女孩子,就是他们扫·黄的重点对象。 以前她也和赵雪敏对过话,这女孩子焦焦躁躁,就像是一只随时会炸毛的乌鸦,脾气很暴躁,有时还有些分不清好坏,杜少威那样的人渣,她倒是捧到手心里,膏药一样的黏着。 可是在今天,梁小柔觉得赵雪敏有些不一样,在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后,她的反应太镇定,也太安静了。这让她觉得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个女孩子,很可能真的跟杜少威的死有关。 —— “啪嗒”一声,病房前的门,应声而开。 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赵雪敏认识,姓梁,以前在扫·黄组没少被她抓过,男的没见过,但很显然,也是个警·察。 他们是来文笔录口供的,关于杜少威的死。 杜少威的确死了,在她昏迷的那一晚。 —— “你都算是命大可以醒过来,但是你男朋友阿joe就没这么好彩,说!是不是你杀了他?” 梁小柔面容清冷,梳着单马尾,衣着简单,双手抱臂,看起来很是精明能干,盘问的时候语气极其强势,就像是随时随地会出勤的那种女强人,哪怕是大雨倾泼,哪怕是三更半夜,随时随地的准备好,抓捕穷凶极恶的犯·人。 赵雪敏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没杀他。” “要不是你杀了他,为什么你要把尸体搬走?为什么之后你会滚下山?是不是你跟别人一起杀了杜少威?之后你被人推下山杀人灭口?”跟梁小柔一起来的那位阿sir,一边记着笔录,一边盯着赵雪敏,语气咄咄逼人地问道。 “我没有。”赵雪敏否认。 “阿mon,”梁小柔在她的床边坐下,语气柔和了许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最好坦白点,不然我们没办法帮你。警方已经发现了足够的证据,阿joe那只棒球棍,上面有你和他的指纹,我想他怎么样也不会自己打死自己的吧?” 杜少威当然不可能自己打死自己,尽管以前的“她”爱他爱到无法自拔,可是现在的“她”却清楚的明白,他不过是个人渣,胆小怕死,好吃懒做,无所不用其极而已。 赵雪敏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凶一柔,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标准的黑脸和白脸。 很奇怪,明明自己应该很慌张,尽管不是第一次见警察,但这是事关一条人命,赵雪敏都很稀奇,自己怎么会这么冷静,明明这么危机的时候还能想些有的没有的。 尽管记忆中她喝醉时的确用棒球棍打过杜少威,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一种感觉,她绝对不是凶手…… 大约,是女人的第六感? —— “那天晚上我们的确有吵过架,也有动过手……”赵雪敏开始慢慢的回忆。 当晚,她被一个客人折磨完,想找杜少威诉苦,但是打了一晚上的电话都找不到他,后来杜少威半夜三更才回来,他们自然又吵了一架。 赵雪敏喝了酒,杜少威的脾气也不怎么样,两人一言不合,干脆打了起来。 论力气赵雪敏一个弱女子当然打不过杜少威一个大男人,慌忙之间就用棒球棍打了他后颈一下。趁他疼痛,赵雪敏锁好门躲进了里间的房间里。 酒劲一上来,她便睡了过去。 谁知道当赵雪敏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杜少威横在沙发旁的尸体。 赵雪敏很害怕,她怕警察会把她当作杀人凶手,她还年轻,还有大把的青春,她不能去坐牢。不能这样等死,于是赵雪敏找了个红蓝胶袋,把杜少威已经僵硬的尸体装进去,她要把他埋起来,这样才能不被任何人发现。 谁知道拖着胶袋走的时候被人看见,赵雪敏慌忙之下拔腿就跑,一错脚,摔下了山坡。 当她再醒来,就真的成了警察眼中的杀人凶手。 赵雪敏心里有些可惜,连死了都要连累自己,早知道就把杜少威打成猪头。 —— “啪嗒”,门再一次打开,走进来一个男人,三十岁左右,浓眉大眼,西装笔挺,看起来挺斯文,皮肤却是很健康的小麦色,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很显然是经常做运动。 这个人,赵雪敏也认识,是sam哥,中文名古泽琛。 古泽琛是她们家以前的邻居,跟杜少威完全不一样的男人,心地善良有责任心,身为一个忙碌的法医还经常抽时间去骄阳社做社工,教导她们这些夜青,只不过以前的“自己”很讨厌他,觉得他是个多管闲事比她妈还烦的大叔。 顺便八卦一句,似乎sam哥跟madam梁正在谈恋爱,在赵雪敏的记忆里,已经不止一次见过这两个人凑在一起了。 “madam,”古泽琛看了一眼赵雪敏,转过头,面向梁小柔:“阿mon的妈咪来了,案发之后她一直都很担心,可不可以通融一下让她见见女儿?” 梁小柔沉默,按规矩来说,这样做并不应该。 古泽琛再三请求,卿姨只有赵雪敏一个女儿,两母女相依为命,出了这种事,做母亲的想见女儿太正常不过。梁小柔踌躇了一下,她也并不是个苛求规矩不讲道理的人,因而点了点头:“好吧,不过只能见面,不可以肢体接触。” —— 赵雪敏见到了卿姨,她的亲生阿妈。 卿姨是个很简单的女人,老公死了,她一个人辛辛苦苦靠着在酒楼洗完打扫卫生把女儿养大,自己一个人省吃俭用,盼的就是女儿长大成人,谁晓得品学兼优的女儿会被杜少威这个正衰人给拐跑,卿姨真恨不得用全部家当打死杜少威这个小人。 “阿mon,你痛不痛?怎么会搞成这样?” “madam,我的女儿好乖的,品学兼优,她从来都不会做坏事的,都是那个阿joe!” “你呀,我以前都跟你说阿joe不是好人,你硬要跟他一起,现在闯祸了,你叫阿妈怎么办呐,阿mon……” 一声声的话语,如泣如诉,卿姨流着眼泪,既气女儿不争气,又心疼女儿要遭受这种事,她清楚的记得阿mon小时候蹒跚学步的可爱模样,此时看到现在长大的女儿脸上的伤痕,她从不动她一根手指的女儿,心如刀绞:“我的mon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赵雪敏低着头:“我没想过会搞成这样。” —— 没多久,这间不大的病房再次走进来一个人,中年男人,光头,省得高高大大,同样是西装革履,身前的肚腩却十分明显,他手里拿着文件夹,好像跟梁小柔和古泽琛他们都认识。 这个中年男人说了一些话,大意是在死者杜少威的指甲里发现了皮屑,那些皮屑不是赵雪敏的,但是跟她的染色体排列极为相近,并且属于女性,而赵雪敏并没有任何姐妹。 也就是说,在杜少威死的那天,卿姨也跟他接触过。 ——在赵雪敏还有嫌疑的同时,她妈妈卿姨也成为了犯罪嫌疑人。 病房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一直低着头的赵雪敏,猛地一下抬起了头,她的眼中没有跟卿姨一样的泪水,只有满满的惊讶。 这让一直在观察她的梁小柔有点不可置信。 赵雪敏,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仔,亲生妈妈被警·察带走了都不担心? —— 卿姨最终被请到了警局,协助调查,走之前,梁小柔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赵雪敏。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赵雪敏一人。 她双眼发直,无意识的抓紧了被子。 赵雪敏发现自己似乎处于一种很不正常的状态,作为一个嫌·疑·犯,她没有慌张,也没有害怕,警察来也好,亲生母亲来也好,他们跟她说的话,她能听得懂,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事实上她一点感觉没有,就好像,就好像…… 好像所有事都跟她没关系一样。 她就像个走错舞台的观众,周围的人都在努力的演,她在一旁事不关己的看。 赵雪敏再一次摸了摸自己的头,触手可及的是纱布的质感,她却有些其他的担忧。 【我该不是摔出毛病来了吧?脑袋摔瓦特了?】 第3章 第3集 差距 某家复合餐厅里,梁小柔与古泽琛面对面地坐着。 这家餐厅非常有名,在下班的时间里几乎每天都有人排队等位吃饭,今天还是多亏了梁小柔提前打了电话订了桌子,两人才能有位置吃上一顿美味的晚餐。 餐厅里播放着浪漫的法国歌曲,柔和的灯光和现代的装饰让整个餐厅显得极有情调,浓浓的清香弥漫开来,简直的是约会的最佳地点。 梁小柔唤来服务生,点了自己喜欢吃的扇贝和古泽琛热爱的水煮牛肉,以及其他的几个菜,身旁的古泽琛细心的帮她倒好茶水,无论近看还是远看,两人都是很般配的俊男美女。 不过很可惜,浪漫的气氛就是用来破坏的。 “joe的案子进展怎么样?”古泽琛问。 “在凶案现场只找到了卿姨所说她用来打joe的不锈钢杯,但是真正令joe致命的狗牙型凶器就找不到。”梁小柔回答。 “找到了不绣钢杯,就说明卿姨没有讲大话;赵雪敏就说她只打过杜少威的肩和颈,这两个伤都不是杜少威死亡的致命伤,”身为解剖杜少威的法医,没人比古泽琛更了解杜少威的死因:“所以很有可能,阿mon和卿姨都不是杀杜少威的凶手。” “但是也都极有可能,她们两个都在隐瞒,甚至互相隐瞒,这都是不一定的。” 古泽琛道:“应该不会,我很了解阿mon和卿姨,她们两个的样子,不像是说谎。” “你真的了解她们,不是因为认识太久,而影响你自己的判断?”梁小柔显然不这样认为。 一种微妙而尴尬的气氛在二人中弥漫开来,古泽琛是一个感性的人,但他的感性并不会影响他的专业水准;梁小柔是个理性的人,做警察,就是要怀疑任何有可能的人,有可能的事,必要的时候,就算是亲生老豆也要查证。 办公室恋情的害处,在公事立场面前,很容易引发私人矛盾。 “算了,别再说了,”古泽琛身为一个男人,很绅士的率先低头,打破了尴尬的局面:“再说就要消化不良了。” 梁小柔轻笑了一声,刚刚的浪花算是过去了。 这时,饭菜上了来,热腾腾的水煮牛肉,带着几乎能看出来的辣味,鲜嫩的蒸扇贝,似乎闻着就口齿留香,两个人拿起了碗筷,开吃。 “说起来,你觉不觉得阿mon好像很不同了。”梁小柔尽量平和的说着自己的发现。 “好像是,”古泽琛点了点头,但也似乎并没有特别的当做一回事:“我想这次的事情让她得到了教训,以后应该都会懂事很多。” 梁小柔望了古泽琛一眼,暗叹,再细心的男人也有粗心的时候,不过为了刚刚恢复到和平的氛围,梁小柔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多说:“是吧。” —— 还是那间病房,还是那张病床,赵雪敏双脚并拢蹲坐在床前,有些惊恐地盯着四周。 她觉得自己很可能生了一种怪病。 不,确切的是说,她很可能生了一种精神疾病或者心理疾病。 这病的症状,除了之前她发现的,自己对于外界事物那种与世隔绝之感,还有就是,她每天晚上都会做梦,做关于其他人的梦。 那些梦很奇怪,就像是连续剧一样,每隔几晚就会放一集。 那些梦是关于梁小柔和古泽琛的,还有那天来的高个子光头,他是法证部门的高级化验师,也是法证部的顶级上司,叫tim,中文名:高彦博。 她梦到他们破了一个又一个的案子;梦到梁小柔被未婚夫抛弃;梦到梁小柔后来又跟s古泽琛在一起;梦到了古泽琛的姐姐古泽瑶,也就是高彦博的老婆全身瘫痪住在医院;还梦到法证部有一个叫林汀汀的妹子,她姐姐是高彦博的前女友,加上古泽瑶,三个人当年仿佛有一场复杂的三角关系;她还梦到了赵雪敏,她自己,被古泽琛劝着回家看阿妈。 ……但那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了,根据赵雪敏自己的记忆来看。 赵雪敏拉起被子,拽在手里,整个人完全缩进去,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她很怕那些事是真的,又很怕那些事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可能快死了?所以才得到了上帝的厚待? 如果是假的,她可能就是病的不轻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药能治这种病。 赵雪敏哭丧着脸,觉得自己好可怜,被冤枉成杀·人·犯已经很惨了,难道还要进精神病院?听说精神病院会给病人电击,还会给病人吃反应迟缓的药剂,让他们变得像是生菜和西红柿等等蔬菜一样,大脑空空,只知道吃饭睡觉上厕所。 oh,no!qaq 在第三次梦到古泽琛和梁小柔两人开开心心的虐狗的那一天,从梦中惊醒的赵雪敏下了一个郑重而严肃的决定。 她要假装成一个正常人,努力的骗过周围这些比她智商高很多的熟人,比如sam哥古泽琛。 她要努力!握拳。 —— 杜少威的案子,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只要是做过的事,总有些蛛丝马迹。目前为止,调查这单案子最大的难度,就是他的致命伤,是一个狗牙形的凶器。 但偏偏,调查来的跟他有纠纷的四个女人里,赵雪敏和卿姨,以及另外两个被杜少威骗了的女人,她们似乎都不是杀人凶手。 直到有一天,机缘巧合下,高彦博和古泽琛同时发现杜少威之前曾经自己跌倒在商场滚梯上,而且碰到了头,这件案子终于真相大白——只是一个意外,杜少威是自己受伤没有去医院及时治疗,随后自然死亡,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赵雪敏在医院里听说了这件狗血事,只觉得再没有比杜少威更坑爹的男人了。 “你以后不可以再同那些坏人来往了,好彩这次sam帮忙,不然阿妈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是这次的经历太过吓人,卿姨就算是接完赵雪敏出院,也不忘了一遍遍的叮嘱。 “知道了,我会听你的话,也会听sam哥的话,找份正经点的工作,不会行差踏错了,好了没?”赵雪敏也不觉得烦,她已经想好要好好过日子了,那就把卿姨当做亲妈,虽然情感上没有那么深,但至少她会努力表现出来的。 赵雪敏始终没有忘记她暗暗下的目标,把自己当做一个正常人。 —— 成为正常人的第一件事,改变一下造型,让自己不要像个飞女一样非主流。赵雪敏去理发店把头发拉直,染回了黑色;以前那些奇奇怪怪的服装也都或丢或卖或捐了出去,又翻出了在学校时经常穿的衣裤鞋袜,看着镜子里那斯文秀气,温柔婉约的女孩子,呼出一口气。 一旁的卿姨泪眼朦胧:“这才是我以前乖巧懂事的乖女(儿)。” 赵雪敏抱了抱她,两母女紧紧贴着对方,呼吸着卿姨身上干净而好闻皂角的味道,感受着她温暖的体温,脸颊沾湿了有些咸味的泪水…… 她好像找到了一点曾经作为卿姨女儿的那种感觉,平和而温馨,就像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令人心颤。 卿姨抹了抹眼泪:“好了,不说了,你晚上想吃什么,阿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好不好?” “不行,晚上和人约好了,要去酒吧。” 赵雪敏话音还没落地,卿姨的脸色就变了:“你去酒吧做什么,又想找那些坏人?阿joe已经死了,你还去做什么?你出院那天答应阿妈的事都忘了?!” 赵雪敏哭笑不得:“不是,我以前不是在酒吧买过啤酒?有些东西还在那里,总要拿回来,而且也要跟老板说一声,以后不做了。” 卿姨确认了再三,叮嘱女儿按时回家,这才放了人。 —— 高升吧是一间很有名的酒吧,以前赵雪敏就经常跟死鬼杜少威一起到这间酒吧饮酒作乐,后来为了赚钱帮杜少威还债,赵雪敏一边兼职做援·交,一边在酒吧里客串卖酒小妹。 “现在不就好了,我早就跟你说那个joe不是好人,鬼叫你死心塌地要跟他,好像被下了降头似的。” 说话的这位s型美女名叫ada,中文名许菲菲,跟赵雪敏这种为了男人no zuo no die的女孩子不同,菲菲同学才是真的品学兼优,为了攒大学学费才来酒吧兼职。她跟赵雪敏两人素有交情,许菲菲被客人吃豆腐,都是脾气不好的赵雪敏帮她解围,而一起卖酒的女仔里,也只有许菲菲劝过赵雪敏离开杜少威。 赵雪敏也很感慨,有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噩梦:“以前年纪小不懂事,谁年轻的时候还没爱过几个人渣?” 许菲菲拍了她一下:“你才几岁?少给我一副千帆过尽的表情。” —— 赵雪敏收拾好了东西,许菲菲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起出了里间,酒吧外间大厅的音响声震耳欲聋,说话都要靠吼的。 “那我走了?”赵雪敏拎着箱子,跟许菲菲道别。 许菲菲点了点头,脸上的浓妆也掩饰不住内心的不舍:“找到新工作call我。” “知道了。”赵雪敏答着,眼角却瞥到不远处,吧台旁的一男一女。 要说酒吧里到处都是扭动着的男男女女,有男人也不出奇,只是吧台边的这个年轻男人太奇怪了,他居然穿着短袖白衬衫,背后还一个书包,高高瘦瘦,眉清目秀,看起来活脱脱的三好学生,说他去图书馆比去酒吧都可信多了。 ——这个人,昨天赵雪敏还梦到过,是梁小柔的弟弟,梁小刚,法证部里的初级检验员。 许菲菲顺着赵雪敏的目光,一摆头:“认识的?” “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赵雪敏答得稀奇古怪的。 梁小刚是法证部的人,杜少威的案子他也有份查,见过赵雪敏的照片一点都不稀奇。 “什么乱七八糟的。”许菲菲听得莫名其妙。 赵雪敏指了指梁小刚身边的女孩子:“什么来头?” 那女孩子长得不比赵雪敏和许菲菲漂亮,但在这种夜场,只要化了妆都不会难看到哪里去的,她身上穿着吊带超短裙,一双大腿露在外面,看起来比她们俩的卖酒工作服还短。 每天来酒吧的人那么多,许菲菲也不可能每个都记住,就推测道:“钓凯子吧?” “钓凯子?”赵雪敏来了兴致,慢慢的走上前去。 又道:“你看他哪点像凯子?” —— 梁小刚跟刚刚认识的美眉聊得正开心,他今天瞒着家姐来这里跟sam哥见识总算是来对了,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希望sam哥晚一点来就好了。 “砰!” 一个啤酒瓶落到吧台上,刚好隔开了梁小刚和他身旁的美眉。抬头望过去,一身t-恤衫的长发女孩硬生生地从两人中间挤到了吧台前,她转过身,背靠着吧台,面对着两人。 梁小刚震惊了一下,这人他认识,是刚刚结束的那单凶杀案的mon赵雪敏。 然而他还没震惊完,只见赵雪敏歪着头,像个电影里的小太妹似的,大大的眼睛斜眼盯着陌生美眉,手里的啤酒瓶又举了起来,瓶口对着美眉,邪魅狂狷的道:“给你三分钟,要么你现在滚,要么我打电话报警叫你滚。” 时间有一刻的静默。 刚刚还聊得亲切温柔的美眉,面容也不再是刚才的亲切,她看了看梁小刚,又看了看赵雪敏,扫视着身后的一看就是这里长期卖酒的许菲菲和跟赵雪敏打招呼的酒吧吧员,咬着唇脸色有点扭曲,满是阴沉的望着赵雪敏。 撂下狠话:“你好嘢,给我等着。” “随便。”赵雪敏很给面子的回应道。 两人对峙完,那美眉就施施然的走了,徒留梁小刚一人死机中。 —— 主角走了,热闹没了,围观的群众也就散了。 “呃,头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梁小刚还没反应过来。 赵雪敏叹气,她有点怀疑,精明能干的梁小柔跟眼前这位究竟是不是亲生的姐弟。 “你看看周围。” 梁小刚依言,四周望了望,舞池里有不少搂在一起的年轻男女。 “你再看看你。” 梁小刚低头,望了望自己,没什么问题啊,衣服扣子也没有扣错。 梁小刚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心思都写在脸上,到了此时,他也不觉得刚刚的女孩子哪里不对。 赵雪敏又叹了一口气,然后向天抛了个媚眼,要不是杜少威的案子多亏了梁小柔的帮忙,她也不会吃饱了撑的跑这里帮人出头,她明明只想好好过日子的。 “头先那个女仔一看就是整日来夜场的女仔,一眼就能望出你的衣衫值多少钱,你的书包是不是大陆货。你现在衬衫西裤穿的好像要上学似的来夜店,你觉得有哪个无脑少女会找你搭讪?你钱包里那点钱够哄她买个包包的吗?” “但是……”她也有可能只是来让他请一杯酒的啊,梁小刚讷讷的想着。 梁小刚还没有说完,刚刚消失了一会儿的许菲菲走回到赵雪敏的身边:“我问了其他人,她是扒手,专门用迷·奸·水的。” “……”一直生活在安稳和平状态下的梁小刚听得哑口无言。 他觉得自己的三观好像被刷新了。 如果赵雪敏能听到他的心声,她一定会义正言辞的说:不不不不,这不是三观的问题,是智商的差距,刷新是补不回来的。 第4章 第4集 明天 在梁小刚三观被刷新了一遍又一遍之后,约定好的sam哥古泽琛姗姗来迟。他有些诧异的听过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梁小刚感到十分的抱歉。 “是我提议来带你见识一下,没想到搞出这种事,sorry啊,刚仔。” 他拍了拍梁小刚的肩膀,如此说道。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要来的,”梁小刚并不是一个不辨好坏的人,没有半分怪罪的意思:“好彩有mon姐在,不然你可能真的要去医院或者警·署见我,被家姐知道就死定了。”说到后面,哭丧着一张脸,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一般。 “mon姐?”古泽琛看了一眼一旁的赵雪敏,后者扬起头,一脸骄傲的表情,仿佛在说:我救他一命,叫姐有什么不对?摇头失笑,mon自己还是个孩子。 三个人走到酒吧外的马路边,古泽琛叫了一辆计程车,把吓坏了的梁小刚塞了进去,临走前,小刚还不忘提起一定不要告诉姐姐梁小柔,这让古泽琛对于女朋友的威严又见识到了一个新高度,不过这次也是他思虑不周,下次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赵雪敏看着古泽琛安排好梁小刚,然后再看着他把目光对准自己,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古泽琛有些莫名:“你笑什么?我送你回家?” “好啊。”点了点头,赵雪敏走在古泽琛的身旁,想也知道,来酒吧当然不可能开车,酒吧的位置离赵雪敏家里不远,于是两人就肩并肩的走着回家。 —— 月朗星稀,一男一女漫步在大街上,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娇小玲珑,马路旁的灯光照射出两个拉长的身影。 赵雪敏瞄了身旁穿着白色休闲西服的男人一眼,再一次的忍俊不禁。 自从出院后,卿姨对女儿说的最多的就是“要记住听阿妈的话”,“要记住听sam哥的话”,要知道后一句的次数远远要比前一句多出三四倍。 就是不知道要是阿妈知道了她口中的sam哥居然也带人到酒吧这种地方“见识见识”,还差点害得乖乖仔被人下迷·奸·水,会怎么想,不过按照阿妈那种老老实实的个性,还是不告诉她的好。 “对了,这么巧给你碰到小刚的?”古泽琛手里拎着赵雪敏的箱子,顺口问道。 “没有,我来收拾东西嘛,以后不打算卖酒,想找个正经点的工作。” “这就对了,你现在已经是大人了,一定要长进一点,这次就做的不错,呐,不要打架,有事就报警,遵纪守法对你好对他人也好。”古泽琛像个大家长似的教训道。 赵雪敏又忍不住笑了出来:“知道了。” “你到底在笑什么?”古泽琛虽然不明白,但下意识的也跟着笑了起来:“从酒吧见到我就开始笑,我说的话不对吗?” “对,你说的都对。”赵雪敏勾着唇,弯着眉眼。 “你工作开始找了吗?需不需要我帮你介绍?” “不用了,我想试试靠自己找,找不到再让你帮忙。” “好,自食其力更好,这样卿姨也能更放心一点。” 夜风吹来,赵雪敏轻微的打了个哆嗦,没几秒,身上一暖,古泽琛脱下了他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跟着还不忘训她:“晚上出来就应该多穿一点,女孩子不要为了漂亮就少的那么少,感冒了多靓也都不靓了。” “嗯。”赵雪敏咬唇,不行,她又想笑了。 “其实你会不会特别喜欢吃鸡肉的?”她问。 “为什么突然间这么问?”古泽琛更加不明白了。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到现在,你次次都给人煲一大锅鸡汤,你还不中意饮鸡汤吗?” “你笑我?”古泽琛反映了过来:“你够胆笑我?你胆子大了是不是?” 古泽琛笑得诡异,赵雪敏还在偷笑,他罪恶的手就已经伸向了她……花了上百钞票做得美美水水不灵不灵的长发。 “哎,喂,你别乱揉啦!好好好,我错了,你别搞我头发,昨天才去搞好的,发型都给我弄乱了!sam哥,我错了,我错了……” “好吧,看在你这么诚恳的道歉的份上,”古泽琛笑了笑,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我原谅你,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赵雪敏:“……” 道貌岸然的家伙慢悠悠的往前走,阿mon在后面怨念的盯着他的背影,手指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一个大男人整天跟个老妈子似的管东管西,张嘴就教你怎样做人,难怪madam老是跟他不和,要她说这就是注孤生的命。 —— 赵雪敏说她要找新工作不是骗人的,除此之外,她还打算在工作之余读一个夜校的课程。之前她的书没有念完,就算找工作也不可能找到多好的。 以她自己现在的学历,能找的也就是销售或者餐饮等等的第三产业服务类职业,这些职业,想要养活自己还好说,关键家里还有一个阿妈。 卿姨年纪已经不小了,每次看到她那双因为干活而粗糙干燥的双手,赵雪敏的心里都挺不是滋味的,学一些专业知识,找一个稳定一点的工作,也算给阿妈一个交代。 好在,以赵雪敏的年纪,想找一份薪资不高的职业还是很容易的,几乎没用几天,她就找到了一份茶餐厅服务员的工作,早六晚二,早十晚六,每周一天假期,忙的时候送一下外卖,地址也好找,就在西九龙警局隔了一条街的地方,安全也有保障。 “茶餐厅?”卿姨对女儿的这个决定始终有些疑虑:“会不会很累的?其实你像隔壁三姑家的阿花去百货公司卖化妆品不是更好?又不累,你又中意化妆。” “不累的,”赵学敏搂着阿妈,手里拎着菜篮子,走在菜场的大街上:“茶餐厅有三个伙计,一个大师傅,一个打扫阿婶,加上老板老板娘,我去只是帮忙而已,一点都不累的。而且百货公司放工好晚的,那我报的文秘班就没办法上堂(上课),报名费都交了,多不划算。” “唉,都怪阿妈没本事,要不然你就不用这么辛苦。要我说,最坏就是那个阿joe!要不是他你早就毕到业,以我女儿那么好的成绩,怎么会找不到好工作。” “阿妈,讲这些话怪没意思的,”赵雪敏不太想提起那个人,但她也没有生卿姨气的意思,年纪大了唠叨都是常事,再说那毕竟是她的过去,怎么忽视都不可能当做没发生:“你是我阿妈,你要是没本事怎么生得出我这么靓的女(儿),对吧?” 卿姨被女儿哄乐了:“古灵精怪。” —— 去茶餐厅当伙计,说出去实在不是一份体面的工作,尤其是在hk这么个大都市,到处都充斥着物欲横流,人人的眼中都有一把尺子,这把尺子透过你的衣着,你的谈吐,你的行为举止,你的工作收入,甚至你眼中的尺子,来衡量与你的亲疏远近。 hk实在是一个很奇怪的城市,有着最现代化的高楼大厦,最新兴的行业,同时也包含着最古老的建筑,最老式的邻里人情,两种浑然不同的元素,混合成一个独特的城市。 赵雪敏就职的周记茶餐厅,就是这么一家充满了人情味的老式茶餐厅。 “呐,第一天来呢,就熟悉一下环境,走走餐台,记好餐单,一个礼拜内我会抽查。” 招赵雪敏来餐厅的是这里的老板娘,四十来岁,典型的广东妇女,精明能干,有自己的小算盘,专门在柜台收银,具体姓名不清楚,不过老板姓周,大家就都叫她周太(太)。 事实上查餐厅里的服务员很少有招女服务员,因为端盘子是件体力活,更多的是苦工,也没有几女性个愿意来做这种粗活。 不过老板娘好心,听说赵雪敏在晚上读夜校勤工俭学,也就定下了她在这里工作。 “牛油苏!”周太太找来一个服务员,给两人相互介绍:“这个是阿敏,新来的,你负责带带她,这个是牛油苏,你师父,听听他讲餐厅就好了哦,马经什么的就不要听了。” 牛油苏看起来三十几岁,又瘦又小,个子只比赵雪敏高一点点,三角眼,鹰钩鼻,大背头梳得油油的,耳边夹了一根香烟,笑起来乱猥琐一通,仿佛讽刺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好的嘞,周太!这么个靓女,交给我你放心!”牛油苏两指向上一扬,摆了个pose。 周太太翻了个白眼:“走开,就是交给你我才不放心。” —— 周太太回到柜台,牛油苏看着赵雪敏:“不用怕,老板娘就是‘佛心蛇口’,这里的人就没有没被她骂过的,做错事也不用怕,多问多想,很快就会了,没多难的。” “多谢师父。”赵雪敏道谢。 牛油苏的脸瞥向一旁,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用客气,我是你师父嘛。” 接下来,他又帮着介绍了餐厅里另外的人:“长得熊一样那么壮的点餐的那个,是肥仔雄,有什么粗重的活就找他帮你做,偶尔请他吃一顿麦当劳就行了。” “麦当劳?”赵雪敏简直要瞪眼,这么大人喜欢吃这个? “是啊,‘麦当娜约咗麦当雄去麦当道嗰间麦当劳食麦皮捞当归’,”牛油苏说着说着说起了绕口令:“就是麦当劳了,肥仔雄最中意的就是那个了。” “那,那位呢?”赵雪敏含着笑意,望着在吧台后面忙活的男人。 “他啊,他就真的是你师父我的师父了,大佬严,严哥!”牛油苏高声唤着,高高瘦瘦一脸严肃的严哥抬起头,牛油苏指了指赵雪敏:“我徒弟,阿敏。” 严哥点了点头,算作礼貌,然后低下头,继续在吧台里忙活。 “严哥是我们这里资格最老的伙计,开张没多久做到现在,餐厅里的饮品都是他做的,而且他以前还做过一阵的大师傅,周记里只有他一个厨房,吧台,大厅,账房,样样都做得,犀利吧?你别看他话少,有事的时候,他一个人顶我们三个不在话下,想偷师,就找他。” 赵雪敏受教的点头,看了一眼其貌不扬的严哥,果真人不可貌相。 —— “你的工作同我和肥仔雄一样,点单,送菜,眼睛盯着别走单,客人结账会自己去周太那边买单,忙起来也要送一下外卖,不过我们这边也不会送太远的,最常送的就是隔壁街警·察·局,你不是只做早、午班?那就早班的时候帮着开张,放工照常走就行了。” “好,明白了。” 赵雪敏初来乍到,很多事不懂,老板娘关照她不用坐晚班,她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尽量早到晚走,努力把让人头皮发麻的菜单记全,做一个合格的茶餐厅小妹。然而长期不锻炼的影响渐渐展现了出来,她每天都累得要死,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一口,回家洗过澡倒头就睡。 卿姨心疼的够呛,可看到女儿好不容易生活恢复正轨,阿mon那么努力,她自然也不好打消女儿的积极性,只能在赵雪敏回到家的时候,帮她烧好热水澡,做好饭菜。 —— 过了几天,夜校的课程开始,赵雪敏又开始了从茶餐厅到夜校再到家三点一线的过程,每天抱着个辅导书和笔记本,坐在教室里听着老师在讲堂上侃侃而谈,课上抄笔记,课后做批注,茶餐厅里客人少的时候就拿出自己的小本本背那些对她来说极为陌生的专业名词……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小时候上学的时代,专注而单纯。 生活并不多姿多彩,但当第一次课堂考试成绩出来,第一次从周太手里拿到薪水,第一次在家里学着做饭给阿妈吃,那心里满满的充实感,美好得令人无法形容。 人生就像是一本故事书,翻开了新的篇章,那些噩梦一般的过去,joe,酒吧,夜总会,客人,就都已经成为过去,新的一页会更好看。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永远相信明天是美好的一天。 第5章 第5集 再说 “唔该(不好意思),两份午餐a餐,一杯冻柠茶,一杯茶走。” “唔该,一个午餐b餐,一杯黑白鸳鸯,一个蛋治(鸡蛋三文治),两个酥皮蛋挞,加上一杯斋啡(纯黑咖啡),一杯好立克,唔,就这些了。” “唔该,一个火腿煎蛋公仔面,一杯冻奶茶,快一点我赶时间。” “唔该,我要一份……” “唔该……” “唔该……” “唔该……” 每次用餐高峰,就仿佛世界大战一般,本来绰绰有余的几个服务员加上老板老板娘大师傅打扫阿姨基本上都要累瘫,然而为了迎接晚餐大战,累瘫的几个人依旧要默默地打扫着台风过境后的残余剩饭,果皮纸屑。 —— “好嘢哦(了不起),这么快就做得似模似样,看来你的确有用心学。” 这一天,依旧是高峰期过后,赵雪敏低头扫着地板,耳边就响起了低沉的男声。 赵雪敏惊讶:“sam哥?你怎么会来这里?哦,对了,上次通电话你问过我在哪里上班。” 古泽琛穿的是常服,牛仔裤加牛仔衫,里面是一件白t-恤,虽然人是长的挺帅,不过这个造型照mon自己来看,还是觉得非主流,总觉得他还是穿西装打tie更好看。 “我来查岗,看你做的o不ok。” 边说,古泽琛边拿起冻奶茶的玻璃杯,咬着吸管喝了一口。 阿mon站在他身边,拄着扫把假装自己扫地很认真的样子:“那你觉得我做的o不ok?” 两手扶着腿,古泽琛坐在客人的座位上,左右四周环顾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眼前的女仔身上,赵雪敏穿着茶餐厅统一的工装——白色中山短褂,长长的黑发被盘成了一个小花苞挂在脑后,原本染得花花绿绿的指甲变得白白净净惹人怜爱。 古泽琛:“你要是一直这么乖乖的做下去,不要做不到三个月就辞职不干,那就很ok。” 赵雪敏听了,很想把手里的扫把丢在他身上,辛辛苦苦累了两个多月,得到的就是一句这么个评价,要不是知道这位dr.koo就是个说教命,一下子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为什么你从来不肯老老实实赞我一句的?”她调侃他。 当然,问出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这人一定会从嘴里说出来一锅人生鸡汤。 结果兢兢业业的古医生果然吐出了一个鸡骨头:“因为我认识的阿mon一路都太骄傲,我觉得适当的批评可以让你更加谦虚,做人谦虚一点容易进步。” “是吗?对哦,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嘛。”闻言,赵雪敏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笑得有些干巴巴,彼时古泽琛恰巧在低头喝东西,也就错过了这一幕。 —— 也许是这些天的生活太过充实,常常令她忘记曾经的mon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很多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和阿mon不是一个人,两个多月埋头苦干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里面。 无论是周记茶餐厅,还是夜校训练班,她所熟识的人都是新认识的人,他们不知道mon的过去,他们把她当做新人重新认识,在他们眼中,她就只是阿敏,而不是阿mon。 赵雪敏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所以她很少去联络以前的朋友,包括夜店卖酒的战友菲菲,包括从小到大认识的好邻居sam哥,包括那个总被她找理由搪塞的骄阳社。 “对了,最近有没有联络过朱sir?我去骄阳社,他说找你你总是在忙。” 哪壶不开提哪壶,赵雪敏还在想着,这边古泽琛已经说出来了。 赵雪敏半低着头,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挡住她的眼睛:“我的确是忙嘛,整天都要累死了,哪有时间做义工?” 古泽琛满是笑意的望着她:“你呀,以前就是太缺乏锻炼,要我说,以后每天早起跑跑步,又可以强身健体,又可以呼吸新鲜空气,运动的时候分泌一些多巴胺,整个人也会轻松快乐点。” “多巴胺?什么来的?”赵雪敏没听懂。 “是一种可以让人的大脑兴奋的物质。”古医生十分博学的答道。 赵雪敏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些天累得像死狗一样的工作,没觉得一点兴奋,倒是在夜校学习的时候拿进步奖还更开心一点,不过看到古泽琛信誓旦旦的样子,又仿佛觉得哪里不对,又不知道哪里不对,最后只能自己摇摇头。 好吧,你读书多,你说了算。 —— “我下班还有半个钟头,你要等吗?”赵雪敏道,也没说自己希不希望他等。 古泽琛拍了拍身旁另一个凳子上的背包:“我今天休假,一会儿要去打壁球,我还有多一副球拍,你要不要一起?顺便锻炼一下。” 这么一说,明显只是顺道来看一眼而已,赵雪敏摇摇头:“我不会打壁球。” 听着就像羡慕别人会玩球的小朋友,古医生顿时笑了:“我可以教你。” 赵雪敏又摇了摇头:“我等会要陪阿妈买菜,回去复习功课,晚上还要上夜校。” 古泽琛听的直愣:“你简直比我还忙啊。” 赵雪敏有理有据:“所以我没时间。” “那好吧,改天有空找你跟卿姨吃饭。” 赵雪敏低眉顺眼:“改天再说。” 古泽琛笑着摇摇头,他跟赵雪敏相处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很无奈又很可乐的笑意,仿佛赵雪敏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事实上,mon在他眼中,也的确是个不懂事的小妹妹。 —— 古泽琛走了,赵雪敏一个人心不在焉的打扫地面,收拾桌椅。 此时店里的人一下子少了,这种时候通常打扫也都是磨磨蹭蹭的,不过大家都是高峰期出了大力的,对于大家这种明摆着偷懒休息的行为,老板和老板娘都是睁一眼闭眼的。 肥仔雄在帮着老板把成堆的碗筷盘子搬进洗碗间,老板娘手里拿着结账单噼噼啪啪的打着收银机,一张一张的对账,大佬严收拾着做饮品时的吧台,闲的没事的牛油苏就跑到徒弟面前一边拿着抹布不厌其烦的蹭桌子,一边跟小徒弟打屁聊天。 “头先那个,是你男朋友?”牛油苏问。 “头先哪个?”赵雪敏明知故问。 “扮嘢,”牛油苏拍了拍抹布:“就是头先长得挺靓仔的那个,不过看起来比你大挺多,就比我小一点的样子。”拇指和食指放在一起,比出一个“小一点”。 “哦,”赵雪敏正心情不好,她总是想要周围的人把她和以前的mon分开,但偏偏总有人凑上来让她面对现实,因而也没什么心情的应对师父:“以前小时候的邻居而已。” “邻居?”牛油苏转着眼珠,看起来猥琐极了:“做哪行的?” “法医。”赵雪敏答。 这下牛油苏三角眼变成四角眼,吓得差点跳起来:“膛人的?!” 赵雪敏被他吓得一个激灵,白他一眼:“有这么可怕吗?外科医生也是膛人的,又不见你去医院这么害怕?” “当然有了,”牛油苏拿了个牛油蛋挞,他最爱吃的就是这个,本名还姓苏,要不然也不会人称“牛油苏”:“膛活人同膛死人,差别好大的好不好?!” 牛油苏拍了拍胸口,不行,他需要吃个蛋挞压压惊。 赵雪敏被师父的大惊小怪弄得失笑:“他是好人来的,帮了我同我阿妈很多,而且从不要求回报,这种好人现在都要绝种了,所以你不用怕成这样。” 牛油苏咬了一口蛋挞,脸上透出陶醉的表情,唔,就是这个味道:“那你还不奋起直追?” 说是风就是雨,赵雪敏都无语了:“人家有女朋友的,还是个madam呢。”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要是人家没女朋友,你就要追了是吧?”牛油苏老神在在。 “我们不可能的。”这句赵雪敏倒是给了准话。 “为什么?”牛油苏问。 赵雪敏回了一句特别文艺的话语:“因为他认识的我不过是昨天的我,今日的我对他不过是个陌生人……所以我们两个没可能。” 牛油苏一脸受教的点点头,半晌,一本正经的道:“……哪首歌的歌词,听着好耳熟,陈医生的还是刘德华的?” 赵雪敏煞有其事:“歌神张学友的。” 牛油苏恍然大悟:“是嘛,我就说我一定听过的!” —— 放了工,换完衣服回到家,陪着阿妈买菜洗菜烧菜吃菜。赵雪敏背着书包,坐大巴提前去了学校。 “咦,阿敏,今天这么早?”校门口的看更阿伯跟她打着招呼,自从第一次到这边问路,只要是上课的时间赵雪敏都会跟阿伯打招呼,久而久之,看更也认识了这个有礼貌的小姑娘。 赵雪敏笑得温和:“今天放工早,汤伯你的儿媳妇几时生啊,就快预产期了吧?” “还有一个礼拜,到时候请你饮满月酒。”看更笑得牙不见眼。 “好啊,到时候不要忘了通知我啊。”赵雪敏笑道。 —— 进了学校,一路走来一路打招呼,虽说不一定能每个人都认识,但至少大家都混了个脸熟,夜校属于成人学校,跟还在象牙塔的全日制大学总归是不一样的。 赵雪敏今天来得早,教室里只有小猫两三只,很巧,她的同桌也在座位上,桌上正摆着个笔记本电脑,戴着瓶底镜的理工男正聚精会神的对着小本本啪啪啪。 在座位上坐下,赵雪敏也没兴趣打扰对方,他们同桌有两个多月了,说的话没超过二十句,最多的就是“你好”,“唔该”,“借过”,“多谢嗮”,就连对方的名字,她都是通过老师宣布考试成绩,每个人领卷子才知晓的。 理工男有一个很文科男的名字:方泽旭。英文名是zed,这就又回到了理工的范畴,数学方程式里,x,y,后面的一定是zed。 方泽旭旁若无人的啪啪啪,赵雪敏索性也拿出自己的笔记和书,认真复习起来,这个课程总共有三个月,他们已经完成了一大半,还有大概半个月的时间,课程就要结束了。 到那时,她也要离开茶餐厅,找一份新的工作,想起来这些日子的在茶餐厅的日子,大家都很照顾她,不舍的情绪接连不断的在赵雪敏的心中徘徊。 —— “咳咳。” “咳咳咳……” 一阵的咳嗽声在赵雪敏的耳边浮现,赵雪敏向旁边望了一眼,她记得方泽旭已经感冒两天了,但是似乎这场小小的感冒有变成大大的感冒的迹象。 “咳咳,咳咳……”嘶哑的咳嗽声,听起来喉咙就好痛。 “你没事吧?”在同桌吧自己的肺咳出来之前,赵雪敏提出了疑问。 戴着黑框眼镜的方泽旭摇摇头:“没,咳咳,没事,咳咳咳,不好意,咳咳咳咳……” 右腕抬起,赵雪敏看了一眼手表:“这个时间隔壁的诊所已经关了,你最好现在就去医院。” “我,咳咳,我不想,翘课,咳咳……”方泽旭捂着胸口,喘着气,脸色苍白如纸,他这个样子让四周坐在座位上的同学们注意力都转向了这里。 隔壁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小哥问:“同学,你没事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但是,miss,咳咳咳,还没来,我,咳咳咳……” 这么抓心挠肝的说话,赵雪敏听得直皱眉:“别管miss了,你现在必须去医院,要么就call白车,要么就我同你一起去call的士。” 说着,也不管孱弱的理工男有没有回应,赵雪敏拜托一个相熟的女孩子帮忙请假,然后跟刚刚的运动服小哥一起扶着咳得要晕倒的同桌一起下了楼。 —— 搭着的士去了最近的一家医院,运动服小哥跑东跑西的去挂号交诊费,赵雪敏则陪在方泽旭身边防止他昏迷到不省人事。 “我已经帮他开好了药,也打电话通知了他的家人,你在这里等着吧,我先回去上课了。” 运动服小哥是个热心人,跑了腿交了钱,还给病人留下一个陪护——赵雪敏。 方泽旭躺在床上打点滴,赵雪敏坐在病床前揉肩膀,刚刚方泽旭一直倒在她肩膀上,就算他长得瘦得像麻杆,但一个成年男性的头颅重量还是让赵雪敏觉得那是不能承受之重。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呼吸之间,赵雪敏闻着就想起了不太好的回忆,因为某人,她被关在没有窗户的病房里半个多月,没有人跟她说话,也就是吃饭上厕所的时候讲几句。 简直是能逼疯人的节奏,违法乱纪果真要不得,代价也不是她这种普通人能受得起的。 —— 大约一个钟头后,方泽旭的母亲就赶了来,那是个看起来挺强势的女人,她见到赵雪敏第一面来来回回打量的目光让赵雪敏十分的不喜欢。 赵雪敏只是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并且着重强调了运动服小哥的功劳和出力又出钱的好人行为,方母的目光变得柔和,还是分外和蔼的对她道了谢,跟她要了运动服小哥留下的电话,给她发了一张她自己并不是很需要的好人卡。 不过方母怎样看,赵雪敏也不在意,她只是偶尔脑抽才会做这种好人好事而已,又不是sam哥那样的hk十大杰出青年,看在同桌两个多月互相抄笔记的情谊上救救急而已。 “我家阿泽啊,就是太懂事了,生了病都不肯让我知道,一门心思读书。唉,也怪我不好,看他平时太少接触人,帮他报了这个班,本以为能让他开朗点,怎么知道搞成这样,唉,我家阿泽,实在是太长进,太懂事了。不好意思啊,赵小姐,麻烦你了。” 赵雪敏尴尬的笑着,恨不得也跟运动服小哥一样拔腿就跑,顺便还从方妈妈这看似自谦实则自夸的台词里了悟到原来同桌沉默寡言理工男还是个妈宝,话说回来,方泽旭这得个感冒就能晕倒的宅男身体长到二十多岁,方母也是心够大的了。 “不麻烦,都是同学而已,我还要回去上课,untie你在这里看着他吧。” “那你赶紧回去吧,课程最紧要嘛,有空找个时间请你和那位帮了忙的同学饮茶。” “啊哈哈,再说,再说。” 赵雪敏一看表,课程早就结束了,没心思再打太极,一溜小跑回家看卿姨。 第6章 第6集 心跳 当你想要认真过日子的时候,时间却总是像流水一般流淌的飞快。 三个月的课程结束,学校给每个人都发了课程结业证书,赵雪敏的考试成绩是优等,而半个月前因病翘课的同桌则是什么都没有拿到,因为从那天起他就没再来过,赵雪敏一个人霸占着两个人的书桌倒是极有“学霸”的气势。 而周记茶餐厅里,跟老板娘周太太的三个月之期也差不多到了,赵雪敏十分的舍不得,虽然并没有拥有过多少份工作,但是这里的氛围实在是让人喜欢。 每天跟着师父插科打诨,体会着周太太冷口热心的口是心非,接受着大佬严在饮品和小食上的悉心指点,感受着肥仔雄默默帮忙的吃货习惯…… 这三个月过下来,她仿佛多了一个叫做“周记茶餐厅”的家,尽管它并不像中环写字楼那样高雅精致,甚至还有一些污糟邋遢,但里面的每个人都是她的家人,他们有着各自的缺点,但这些缺点却这么的可爱。 与卿姨那种倾其所有的母爱不同,却是同样暖心,她几乎要爱上了这个地方。 —— “阿敏啊,这是你最后一个月的薪水。”周太太把赵雪敏单独叫到了一边,递给她一个黄色的信封,信封上写着赵雪敏的名字和薪水数,以往发工资,都是装在这样的信封里。 “唔该,周太。(谢谢你,周太太。)”赵雪敏道谢。 “不用客气,”周太太少有的在营业时间没有坐到收银台前,她拉着赵雪敏的手,一副语重心长道别的模样:“阿敏,你来了这里三个月,帮了我们不少忙,无论多辛苦,从来不喊累,勤勤恳恳,周太看得出,你是一个好女仔来的。” “别这么说,周太,是我应该多谢你,我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经常被客人投诉,还要每天上夜校,换做是别人一定不会收我,只有你才这么好心。” 赵雪敏的话,让周太太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有些奇怪,似乎在犹豫,又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不好说。 “周太?”赵雪敏疑惑。 “唉,”周太太叹了一口气,她一向做事干脆利索,有事也从不藏着掖着,既然下定了决心,也就直截了当了:“既然你这么说,周太也就不把你当外人了,我就直说了……其实周记呢,以前不是在西九龙的,是在旺角,但是后来那边房租太贵,我们才会搬来这里,但是搬来的时间不算长,刚刚不到一年。呃,你明白吗?” 赵雪敏不明白,不过她也并没多想,就单纯的顺着周太太的话道:“其实也不错的,换个环境,现在也挺好的,不是说有钱或者贵的地方就一定好,好像我在周记这个几个月,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样,hk的环境就是这样,有起有落,说不定有一天茶餐厅又兴起,周生周太赚个满盆钵呢,对不对?” 周太太笑了一下,继而释然的摇摇头,觉得自己枉做小人了,她拍着赵雪敏的手,很郑重的对她说:“说得好。我同你讲,周太太茶餐厅开了二十几年,见过的很多,听过的也很多。好多人活着活着,不知道为什么就活成了他们自己最讨厌的人。又有好多人,活得根本就不知道在活些什么。其实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好,人呢,最重要的就是自己,认清自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维持本心。” “周太,你再不来周生就要算错账了!”牛油苏的声音传来,远远地,似乎店里开始忙了起来,周先生不太会用收银机,所以从来都是周太太收银。 周太太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周生算错了多少都从你新水里扣!” 跟着,继续对赵雪敏道别:“就这样吧,阿敏,以后如果遇到事了,多想想周太今天讲的话。找到工作,有空就回来吃个蛋挞,饮杯冻奶茶,周太算你八折。” 说完,周太太回了店铺里,赵雪敏自己则带着一肚子的不明所以回了家。 —— 晚上临睡前,赵雪敏躺在床上,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周太太白天跟她说的话。 其实周记呢,以前不是在西九龙的,是在旺角,但是后来那边房租太贵,我们才会搬来这里。 但是搬来的时间不算长,刚刚不到一年。 旺角,hk人最多,最繁华的地区,白天可以购物,晚上可以夜市,有空的时候还可以到处吃美食。不过其实,旺角的房租再贵也没有中环贵,而且像她们这种“贫民”,买东西也都是在旺角买,既便宜,有的地方还能讲价。 旺角,也是以前mon最爱逛的地方。 mon最爱逛的地方。 一年前,mon最爱逛的地方…… 赵雪敏倏地睁开双眼,打开台灯,坐起身子。她望着床头柜上曾经的mon打扮新潮的照片,她烫着波浪的头发,穿着超短裙,笑得天真,看着邪气。 在周记的这三个月里,包括老板老板娘在内,忙的时候每个人都一个人当做三个人在用,每个人都送过外卖,赵雪敏也送过。 除了送警局,就是送住家,小旅店小宾馆也经常送。 一年前,他们也在旺角送外卖,小旅店,小宾馆——那是mon陪客的地方。 房间外,卿姨笑吟吟地织着围巾,脚下踩着女儿发工资时给她买的足底按摩器,斜对面的旧电视里低声播放着咿咿呀呀,老掉牙的粤剧。 房间内,赵雪敏双脚并拢,蹲坐在床上,两只手抱住膝盖,好想大哭一场。 —— 第二天一大早,还在熟睡中的赵雪敏被就卿姨从床上挖了起来。 “阿妈,我今天不用上班,不用这么早起吧?”赵雪敏前一晚没睡好,困得要死。 “要起的,今天约了阿sam要一起庆祝你拿到毕业证,还要多谢他上次joe的事帮忙,你不记得了?”卿姨现在每天都笑吟吟地,记性也比以前好了,简直无事一身轻。 赵雪敏眯着眼睛,哼唧着:“记得,记得……但是都不用这么早吧?” “要去买菜,又要煲汤,靓汤要煲一整天的,”卿姨把再度倒下的女儿拉起来:“你同我一起去啦,sam帮了我们这么多,你要记得人家的好,知不知(道)?” 保持“=-=”造型的赵雪敏:“记得,记得。” —— “沙茶炒牛肉,荔浦扣肉,清蒸石斑鱼……哇,我们就三个人而已,卿姨你太客气了。” 下班带着礼物过来的古泽琛望着摆上桌色香味俱全的菜万分感慨。 “岂止啊,”赵雪敏从厨房里端出一盘热腾腾的青菜:“还有这盘西芹炒百合,阿妈在整四宝豆腐,加上一锅煲了一天的老火靓汤,保证你今天吃的口水都要流出来。” 古泽琛伸出手指抹了抹嘴,玩笑道:“已经流出来了,再讲就要流到菜里了。” “那我去拿碗,接住你的口水。”在卿姨跟前,赵雪敏一向很活泼。 —— 没多久,卿姨结束了最后一盘菜的制作过程,招呼着赵雪敏和古泽琛,三人一起边聊边吃。 卿姨是老实本分的性子,但是自从女儿回归正途之后,她身上的担子一下子就轻了起来,从前苦兮兮的笨嘴笨舌,现在也能安之若素的笑得开怀。 古泽琛不愧是写小说的,妙语连珠,风趣幽默,很多时候不需要用太文雅的词也能逗得人忍俊不禁,既能阳春白雪,又能下里巴人,十足的冷面笑匠。 赵雪敏也跟着笑,大多数的时候还能跟得上古泽琛的节奏,两个人一个捧哏一个逗哏,卿姨从开始到结束嘴角就没掉下去过。 晚饭吃完,卿姨非把赵雪敏和古泽琛推出去散步,自己一个人打扫战场,她也不嫌累,乐颠颠的,一个人刷碗还直哼粤剧小调。 —— 赵雪敏家里附近有一所公园,很老式的那种公园,周围都是树,边上有几座长椅,公园中间是两个秋千,秋千旁边是很简单的健身器材。平时这所公园来的都是老年人,练练剑,打打太极拳,像赵雪敏跟古泽琛这样跑来散步的人都属于少有。 “吱嘎”,“吱嘎”的木板和铁链声,赵雪敏百无聊赖的坐在秋千里来回逛荡,旁边坐着跟她一样吃饱了撑着的古泽琛。 “头先卿姨在,有些话不好讲,现在就我们两个,想讲什么都行的。” 赵雪敏:“讲什么?” 古泽琛看她一眼,对她说:“讲讲为什么拿毕业证第二天就眼睛又红又肿好似灯弹(灯泡)一样的?” 赵雪敏摸摸自己的眼睛:“没有啊,我饮水饮多了浮肿而已嘛。” “你以为我是卿姨啊?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浮肿。”古泽琛觉得自己智商受到了鄙视。 赵雪敏静默了一下,他不说,她差点忘了这人是法医:“我昨天去茶餐厅辞了职。” “舍不得?”古泽琛猜测,然后敏锐的说道:“但是看你的样子不像是简单的舍不得。” “跟着……老板娘跟我说了一些话,”赵雪敏顿了顿,低下头,脚尖在地面上来回画圈:“……原来他们一早就知道我以前的事,但是我一路都以为他们不晓得,傻乎乎的。” —— 绿树环绕,夏天的时候,耳边总是能响起接连不断的蝉鸣声,那仿佛是一种夏天宣告自己到来的方式,霸道却自然。 “讲个故事给你听啊?”古泽琛低沉悦耳的声音慢慢的响起:“我有一个朋友,自小在孤儿院长大,可能是家庭又或者自身的原因吧,他好叛逆的,学习又渣,又不肯听人说话,小的时候呢,就逃课打架,大了之后呢,就学人家拜码头混江湖,甚至还自己收了个小弟……” 赵雪敏若有所思,她曾经在梦里梦到过,sam哥以前就是混码头的,那么,这显然又是一个“朋友就是我自己”的故事? 古泽琛继续娓娓道来:“你年纪小可能不是很觉得,以前hk回归之前,治安真的好差的,尤其是混黑·社会的,每日不是你斩我就是我斩你,有空出街分分钟就有可能看人家开大片变成自己开大片,到处都是血啊,肠子啊,一点都不似现在黑·社会这么文雅。” 赵雪敏忍不住笑了下,她发现古泽琛真的是一个很有幽默感的人。 “所以你说,在这么差的环境里插香入堂,是多危险多愚蠢的事?比你傻的多呢。” 赵雪敏微怔,她刚刚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傻乎乎”,他就记在了心里,还以这种自然而不令人反感的方式,化解了她的情绪。 “如果这个故事继续下去,就是这个朋友或者混成江湖大佬,随时被人追杀,或者他混得不好,早几年就死在别人的刀下。但是峰回路转的是,这个朋友很幸运,他有一个好家姐,他家姐一路都不肯放弃他,她可以为了自己的弟弟连命都不要,也要将他拉回正途。” 听到了这里,赵雪敏再没反应过来古泽琛是在安慰她,她就是真傻了。不过她不是以前的mon,怎么都说不出来很直白的道谢,有时候她也挺反感自己这一点的,赵雪敏笑着对古泽琛到:“后来你这个朋友就回到学校念书,成绩慢慢变好,还开始写小说,毕业之后成为了一名维护公正的法医,没事就出来辅导一下我们这些‘夜青’?” 古泽琛笑了:“卿姨对你的心呢,就好像我家姐对我一样的,你看我现在可以做到这些事,听起来好像很了不起,但是一点点做起来,有家人的支持,那些困难看起来很难,做起来也是很简单的。只要你肯努力,别人的眼光对我们自己来说,不是那么重要的。” “好一锅热气腾腾香气浓郁充满鸡汤味的鸡汤。”赵雪敏戏谑道。 “那你饮不饮?” 此时已是半夜,公园里大概只剩他们两个,昏暗的光线让触目所及都变得柔和起来,赵雪敏转过头,古泽琛就坐在她身旁的秋千上,他今天是下班就赶过来的,所以穿的是上班时的正装,但是之前在卿姨家里很放松,领带干脆放在了楼上,最上方的一颗扣子解开,赵雪敏甚至能一眼望见白色衬衫没有遮挡住的锁骨。 他这样定睛的望着她,漆黑而幽深的眼睛里,带着几丝温柔的笑意,不多,但是看着就让人莫名的心情愉快。 “饮,怎么可能不饮。” 呼吸着青木的香气,听闻着远近不一的蝉鸣,赵雪敏听到自己这样说着。 —— 清风袭来,赵雪敏揉了揉自己的脸,还拍了拍,似乎是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她有些庆幸,夜里这么黑,他什么都看不到。 她面向他,像是在强调什么似地,很嫌弃的说着:“算啦,你那些鸡汤,还是给madam吧,我这么年轻的新新人类呢,还是钟意冻奶茶多点。” 古泽琛哑然失笑:“喂,我明明也很年轻的好吧?还有啊,我同小柔刚刚分手没几天,你别再往我的伤口撒盐了好不好?” 赵雪敏心脏狂跳,她其实,有梦到,但是那是昨天刚刚梦到的,梦境的时间总是不准,有时间隔几天,有时间隔半个月,不过次数多了她也意识到了一点东西,她似乎只能梦到发生过的事,而不能提前预知。 赵雪敏:“一定是你鸡汤煲多了,madam才要飞(甩)了你的。” 古泽琛:“我们两个很和平的分手,大家还是好朋友那种,没有谁飞谁,ok?” 赵雪敏摇摇头:“唉,死要面子的男人。” 古泽琛撸胳膊挽袖子:“喂,你是不是又皮痒啊?” 赵雪敏对他扮了个鬼脸,跟着跑的飞快。 古泽琛看着她的背影,无奈一笑:“臭丫头。” 第7章 第7集 尝试 hk是世界十大有钱人居住最多的城市,这样的城市有一个特点,就是基本上到处都遍布着商场,尤其是在白领最多的中环,基本上走两步就能见到一个百货商场,而且还是那种满是名牌的高级商场,光是看着就觉得不是一个世界的那种。 女人都喜欢逛街,逛街的精髓在于一个“逛”字,逛而不买,实乃人生一大乐趣。 不过赵雪敏实在是没什么时间逛街,自从被当成嫌·疑·犯关进医院,后来“改过自新”出院后,她的生活就剩下找工作,做工作,为了找工作学习,辞掉工作,继续找工作。 ——说到底,都是钱闹的。 赵雪敏不是以前的阿mon,她不可能做到用自己的身体和尊严来换取钱财,也不可能做到看着家里的卿姨整日忙于劳动而无动于衷,能做的只有努力努力再努力,生理和精神上的疲惫,都比不上拿到薪水时经济上的轻松。 人都说知耻而后勇,赵雪敏反而觉得自己是“知穷而后拼”,与其没心没肺的拿着微薄的工资仅仅养活自己,还不如辛苦一点找份好工作养活卿姨。 然而在这个消费高到令人望而生畏的城市,她很怀疑自己要让母女两人一起过上好日子的伟大愿望要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所以喽,你早点去我们公司,不就早点可以完成你的伟大梦想喽?” 赵雪敏看了一眼说话的许菲菲,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不见,赵雪敏觉得自己除了肌肉结实变成女汉子,对茶餐厅究竟有多少种小吃更了解,外表从“歪妹”变成“正妹”,其他部分并没有多少变化。可是再看人家菲菲妹子,从卖酒妹变成世界top500公司的白领,衣服从露肉装变成ol(office dy 办公室女郎)装,华丽转身不过一瞬间。 许菲菲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成绩优秀,堪称学霸,但她自小是个孤儿,没有人支持再聪明也然并卵,不过她性格独立,从小到大打工都是打惯了的,从生活费到学费,都是靠着自己的奖学金加上打工的薪水才能勉强度日。 今年已经大四的许菲菲本来在酒吧好好地卖她的啤酒,但是学校刚好有机会去大公司实习,而许菲菲又是系里老师的得意门生,加上她成绩好,平时又很会做人,实习名额里自然有她一个。工资可能没有卖酒多,但是福利高待遇好,最重要的是实习期间表现良好就有机会直接留在公司成为正式员工,到时候就是正式的白领一族,说不定还能混到有车有房。 —— “但是,”赵雪敏对自己的专业知识并没有那么自信:“我只学过文秘,还只有三个月,以前从来都没做过这种工作,我怕我做不好。” 这一天,许久未见的赵雪敏突然接到许菲菲的电话,约她出来逛街,但事实上是以逛街为名,帮她介绍工作。 “拜托,你拿a+的成绩不是假的,而且现在只是让你做助理而已,同秘书都差不多的。你去试一下,有笔试有面试,又没说一定会成功。”已经在新公司实习一个月的许菲菲鼓励着赵雪敏,要她说,mon就是被joe那个渣男给祸害得一点自信都没了。 没等赵雪敏回应,许菲菲又说:“你都投了那么多次简历了,又没回音,多这一次也不算多啦。而且我们公司的福利真的好好的,做得长的话有各种补贴,每年还有公司集体旅行,你不是整天说想带卿姨出去玩玩吗?等你自己赚到钱又不知道要几辈子以后。” 许菲菲说的很对,句句都在点上,这让赵雪敏开始思考她建议的可行性。 “叮铃铃”的和旋铃声响起,许菲菲拿起手机说了几句,挂掉之后就跟赵雪敏道别:“经理找我,我就不陪你逛了。这事呢,算我已经跟你说过了,简历我早就帮你投上去了,面试的时间发到你的邮箱里了,怎么决定还是看你自己,你好好想一想,我先走了,bye!” 说完,许菲菲风风火火的就走了,赵雪敏看着她穿着高跟鞋还走得飞快的身影,想起她以前在酒吧里干什么都慢条斯理的模样,暗叹,大公司的生活节奏果真不一样。 —— “阿mon?”赵雪敏继续逛着街,蓦然听到一把从未听过的低沉女声喊她的名字。 回过头,赵雪敏见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成熟女人,酒红色的短发,皮肤是健康的蜜桃色,大地色系的妆容,一件黑色西装外套加上黑色内衬,搭配一条浅咖色的西装裤,整个人看起来成熟又优雅,很标准的职业女性。 她茫然的看着对方,后者微微一笑:“可能你不认识我,我是莫淑媛,你可以叫我yvonne,我是法证部的科学鉴证主任,杜少威那单case,我也有份查。” 赵雪敏知道她是谁,对她的印象也非常好,在梦里,yvonne是一个端庄大方,充满知性·感的熟女,工作上经验丰富,又心思细密,是tim sir的好帮手,老公是个房地产律师,有钱有颜又有才,两公婆恩爱的不得了。 ……不过,前两天,她刚刚梦到莫淑媛的老公要跟她离婚,因为他有了外遇。 赵雪敏有些想不通,莫淑媛为什么会喊她,照道理来讲,她们应该是见面也装作看不见的陌生关系。 —— 赵雪敏想不通的事,莫淑媛也想不通。 她想不通,自己同老公chris结婚了这么多年,明明两个人这么恩爱,chris为什么突然间说离婚就离婚;她也想不通,明明结婚之前就已经讲好不要babe,现在又为了另一个女人的babe同她离婚;她更加想不通,明明自己是一个法证专家,老公出轨了半年多居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直到chris要同她离婚,她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究竟是自己蠢呢,还是这个世界变化得太快? 从chris提出离婚的那天起,莫淑媛每天出门前的一件事就是对自己说:你是一个成年人,离婚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她这样对自己说的时候,脑海中却总是想起,chris说他在外面有另一个女人时,不断哀求他不要离婚的自己。 那是一个没有了自尊的莫淑媛。 她不喜欢那样的莫淑媛,她不承认那样的莫淑媛是她自己。莫淑媛应该是优雅的,从容的,工作上积极进取,家庭上幸福美满,一个完美得令人嫉妒的女人。 所以她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上班,工作上也从不让自己去开小差,放了工请所有人吃饭休闲,就连中午吃lunch这点时间也跑到百货公司去shopping。 这样的自我欺骗,直到这一天,她见到了阿mon,一个曾经同样没了自尊的女孩子。 —— 赵雪敏也许并不觉得自己和曾经的阿mon外表上存在任何区别,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人,充其量只是衣服鞋袜发型换了换而已。 殊不知,一个人的内心,影响的不仅仅是她的内心,这样的影响,从外在,从精神状态,从言行举止,从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看得出来。 莫淑媛是一个心细如尘的人,否则她也做不了这么多年的法证,chris那件事是个例外,他们太熟悉了,熟悉到chris无论做什么,莫淑媛也都不觉得意外。 但是赵雪敏不同,莫淑媛是以第三方的视角来看她的,尽管看到的只是照片,但是从一个人的照片上就可以看出很多东西:她的神态总是趾高气昂,那么脾气就不一定很好,和周围亲朋好友的关系也必定不是太好;她的衣着打扮,说明她没有品位,或者接触不到高品位的人;她总是依偎在joe的身上,但是joe的表情很不耐烦,说明这个女孩子依赖感很强,并且旁若无人,资料上说她早年丧父,母亲总在工作疏于管教,通常这种女孩子长大对另一半的依赖性会比家庭美满的人依赖性更强,对情感的诉求也更多,甚至有些偏执脆弱。 但是现在再看赵雪敏,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赵雪敏今天穿的是一条波西米亚风的浅黄色长裙,裙衬上有着五颜六色的花瓣,外面套了一件乳白色的小西装,脚下穿的是很简单的一款凉鞋,从头到脚,加起来不超过三百块。她的皮肤很白,头发乌黑而修长,眼睛大大的,鼻子挺挺的,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笑起来颊边还有一个小巧可爱的酒窝…… 就像是模特的街拍,仿佛一呼一吸之间都能感受到那种年轻而充满上进的气息。 ——这才是真正放下的人,而不是像她这样死撑。 看到赵雪敏要走远,莫淑媛鬼使神差的叫住了她。 —— 昏暗而柔和的照明灯,优雅又舒缓的纯音乐,炽热且香浓的咖啡。赵雪敏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咖啡厅居然也有包厢,而且还是舒适得让人坐下就不想起来的包厢。 莫淑媛手里捏着搅拌棒,无意识的拨动着,精致的陶瓷杯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清脆,悦耳:“我想你应该很奇怪,为什么我无端端要请你喝咖啡,是吧?” 赵雪敏有些拘束的坐着,刚刚莫淑媛说要请她喝咖啡,谁晓得会在这种地方喝咖啡,要不是晓得莫淑媛的人品良好,她几乎都要怀疑这是离婚受刺激要勾搭她百合的节奏了。 “其实我最近发生了一些事,但是我又不想同认识的人讲,这么巧在街上撞到你,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我们两个又不在同一个圈子,所以找你来当下树洞。” 赵雪敏明白了,犹疑着道:“是……感情的事?” 莫淑媛笑,她笑起来很有熟女风情:“我想工作上的事你应该也没办法帮我解决。” 那倒是,赵雪敏想起梦里面那些复杂的科学仪器,莫淑媛玩得转的东西,她大概连看都看不懂。不过就算是感情上的事,她大概也只能从侧面劝解。 —— 赵雪敏要来了三杯饮品,一杯纽西兰红茶,一杯全脂牛奶,一杯意大利咖啡,一个更大一些的空杯。 莫淑媛奇怪的望着桌上这几样东西。 “道理呢,我就不会讲太多,不过……我之前在茶餐厅做过几个月,那边的师傅教过我怎么做饮品。我这个人一向都不喜欢喝红茶的,我觉得红茶味道怪怪的。” “然后有一天,师傅就教我做丝袜奶茶,红茶同牛奶,1:1勾兑好。” 说着,她就开始把红茶和牛奶分别倒进空杯,莫淑媛就见到原本红色的茶水慢慢混浊,在赵雪敏的搅拌下,逐渐变成奶茶的颜色。 “但是我喝了一口又觉得,奶茶的味道太甜了,有点腻口。那师傅又开始教我做鸳鸯……你知道吗?正宗的鸳鸯,是七分奶茶,三分咖啡,奶茶多一分,就变成了咖啡奶茶,咖啡多一分,就变成了鸳鸯咖啡。” 慢慢的,几杯饮品就在赵雪敏纤细而精巧的双手下,慢慢的混合成一杯hk茶餐厅特有的饮品——鸳鸯。 “试一下?”赵雪敏把杯子向对面递了过去。 “行不行的啊?”莫淑媛保持着极大的防备心,试探着尝了一口,她平时接触茶餐厅很少,只有年少时才去过,自从有了工作嫁了人,去的都是那些大酒店大酒楼,鸳鸯这种茶餐厅饮品,已经好几年没有进过她的口了。 赵雪敏:“怎么样?” 莫淑媛回味了一下,给出了自己的观点:“没什么香精味,味道好喝过我以前喝的鸳鸯。” “那当然了,在茶餐厅用的是十几块一大盒的红茶,奶呢是几十块一包的奶精,就连咖啡都是即时速溶的,哪有这里的东西用料鬼死精贵。”赵雪敏小抠似的抱怨着。 莫淑媛忍俊不禁,她明白mon的意思,很多事情现在看起来很可怕很灰暗,但换一个角度来看,或者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一个人最不应该的,就是钻牛角尖。 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她想她可能再需要一段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 “听说今天好似是我买单哦。”她笑着逗弄阿mon。 “我替你心疼而已。”赵雪敏板着个脸一本正经的死扣道。 莫淑媛哈哈大笑。 —— “我同chris,相处就快十年,十年的时间,我同他之间可能没了爱情,但是一定有亲情,友情在里面的。但是很显然,我们的感情,始终比不过时间。” “那你伤心吗?”赵雪敏问。 “你说呢?”莫淑媛反问。 赵雪敏也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多余。 可是她又不能让莫淑媛一个人说个不停,因为她知道,一个人哭,会越哭越惨的。有个人在身边回应,哪怕是问些废话,自己也会好很多。 起码没那么孤独,这是她的亲身体验。 “我从来没想过他会有婚外情,就为了生个babe。”莫淑媛说。 “那是借口。”赵雪敏说。 “我知道,”莫淑媛答得飞快:“所以我才更加难过,我以为自己很了解他,原来都是自做多情。我以为自己很本事,很聪明,原来不过是自作聪明。” “你其实的确很本事很聪明,什么……鉴证科主任来的哦,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 是科学鉴证主任。 莫淑媛低笑一声,似乎被她逗乐了:“你到我这个年纪,说不定成绩会比我更高。” 赵雪敏看着笑起来极有魅力的莫淑媛,回想起许菲菲跟她说的应聘,暗暗的嘀咕着。 也对,现在难得有这个机会,试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第8章 第8集 转折 许菲菲给赵雪敏介绍的那家公司叫做夏风科技,是专门做电脑软件的一家公司,许菲菲的部门是人力资源,她大学学的专业就是hr。不过赵雪敏要应聘的却是销售部部门助理,因为只有这个部门的部门助理空缺,并且这个职位对文凭要求没有那么严格。 而所谓部门助理,严格来说根本就是打杂的,后勤,秘书,茶水小妹,打三份工,赚一份钱。但就算是这样,跟赵雪敏一起竞争这个职业的也有十多个十个应聘者,很显然,现在世道这么差,大公司最不缺的就是人。 上班的地方是在中环办公楼密集区的一座大厦里,十一楼到二十三楼顶层都是公司所属。一到十楼据说是另一家证券公司,全球top5之一,不过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租得起办公室,基本上都是跟全球,跨国挂得上钩。 说的时候没有太大的感觉,但是当脚下一踏进办公楼,世界就仿佛变成了另一番的模样。大厅富丽堂皇,走进去时一眼望去的就是行色匆匆的上班一族,男男女女全部正装出席,要么西装笔挺,要么衣冠齐楚,手里拎着公文包,文件夹,耳旁挂着蓝牙耳机,说话的时候夹杂着几句英文,就算是跟大·陆客户谈生意,也一定要带着腔调怪异的“港普”。 —— 大公司招聘总是很严格的,首先从简历就可以筛选出一批人。跟着就是一轮笔试,像是赵雪敏这种不怎么要求专业技术的人员,主要考察的是应聘者对于企业的基本了解,以及员工个性与企业文化是否相符。 这个时候朝里有人好做官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许菲菲拿了许多公司的报纸杂志给她看,看得赵雪敏头晕眼花,笔试的时候很多都是主观题,虽然不可能逐字逐句写出来,但大概意思还是很符合公司的主流价值观的。 笔试时间结束,赵雪敏跟着一群人从会议室里出来。她大概数了一下,光是一起来应聘的就有七八十个人,但听许菲菲说,另一批严格要求专业技能基础知识的,则在另一间办公室考核。这些还都是过滤了简历之后的人,那么原本的基数有多少,想想就令人咂舌。 —— 赵雪敏看了一眼手表,许菲菲跟她约好中午一起lunch,不过看起来应该还没有忙完的样子,于是她就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去饮水机接了一杯水,等着许菲菲。 正在她无聊的玩手机时,同样有个人走过来接水,赵雪敏下意识地一抬眼,高高瘦瘦,死人脸一样的白,瓶底镜,宅男头,哎呦,是个熟人。 “方泽旭。”赵雪敏唤了一声。 方泽旭回头,他今天穿的西装笔挺,不过似乎大小有些不合适,他人太瘦衣服太肥,走起路来空落落的,他看着叫他名字的年轻女仔,似乎在想她叫什么名字。 “赵雪……敏?”听起来很是犹豫。 赵雪敏应声,然后看他一副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模样,笑着问:“你也是来应聘的?” 方泽旭支吾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忙道:“啊,不是,我是来招聘的。呃,我在开发部,这间公司做事。” 由于他刚刚是侧着身,现在他正面面对着赵雪敏,她才看清楚他胸前的名牌:senior software engineer(高级软件工程师)。 哇哦,她小小的感叹了一下,人生总是要有许多出人意表的。 “哦,”赵雪敏没再说什么,她看方泽旭好像也没什么跟她说的了,他就快把本来就宽大的裤子捏出皱纹了:“那你忙吧。” “嗯,”方泽旭点点头,过了几秒钟又停驻,回过身子问:“你来,应聘什么部的?” 赵雪敏:“销售部。” “哦。”方泽旭又点点头,然后这次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雪敏:“……”他问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 “喂!” 赵雪敏回头,一身职业装的许菲菲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你搞定了?”赵雪敏问。 “搞定了,走吧,”许菲菲搂着她的胳膊,然后笑得贼兮兮,一脸八卦的问:“刚刚跟你搭讪的那个是谁啊,从实招来?” 如果说全整个故事就太长了,赵雪敏挑比较重要的解释:“只是以前认识而已,他说他是你们公司的,要是我应聘成功,以后应该能成为同事。” “是吗?”许菲菲皱着眉毛思索:“我来了这么久从没见过他啊,哪个部的?” “说是开发部。”赵雪敏道。 本来兴致勃勃的许菲菲一下就失落了:“那就难怪了,一群nerd的部门嘛。” “nerd?”赵雪敏回想了一下方泽旭集技术宅和社交恐惧症于一身的性格,以及他得个感冒就要住院的那脆弱的小身板,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 笔试的第二天,赵雪敏被通知她通过了笔试,跟着没几天就是马不停蹄的面试。面试的人同样很多很多,不过比起笔试那天,真的算是少了的。 老实说,赵雪敏对自己应聘成功的信心并不大,尽管她表现的很自信,但她很清楚,一同应聘的人有不少都是大学毕业生,跟她这种中学没读完的肄业生完全不同。 许菲菲不负责面试人员,但她身为实习生是负责一切准备工作的,比如面试人员的资料,都是由她们这种整理——许菲菲悄悄地调换了一下号码,把赵雪敏的前面摆上一个说话都会脸红的应聘者,后面则摆上一个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根本就停不下来的应聘者。 当然,她并没有告诉赵雪敏,因为这只是小把戏,多了她也不敢做,究竟成功与否,还是要看赵雪敏自己的表现。 赵雪敏正在帮着卿姨做家务的某一天,她接到了许菲菲的电话,让她赶快去看电子邮箱。 邮件里是很简单的几排英文字,但是赵雪敏看得却无比激动,她抱着卿姨,哇哇大叫。 “阿妈,我通过面试了!!!” —— 销售部在夏风科技办公楼的十八楼,跟开发部的十九层上下挨着,公司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越是重要的部门越往上,整个大楼一共才二十三层,可见,销售部究竟有多重要。 当然,销售部同样是新进人员挤破头也想进的地方,原因在于销售部基本上是所有部门里油水最多,机会最多的,动不动就员工旅游,员工进修,员工奖金,赵雪敏这个没靠山没学历的女仔能进去,其实也是蛮出乎众人意料的。 她刚进部门,大家其实也不清楚她究竟有没有后门,所以干脆通通给出个笑脸,反正也不花钱,没必要得罪人。 不过时间长了,大家也发现,这个新来的小姑娘挺厉害的。之前同样做助理的那个人之所以被辞退,一是因为办公室政治站错队,二是因为她事情做不太好,给了领导开她的理由。 现在换成赵雪敏,文秘做的好不好另说,反正基本上每个人订餐吃中饭的时候基本上都能吃到一两个自己喜欢吃的菜,喝得也是钟爱的饮品,别小看这一点,民以食为天,吃饱喝足了,干工作也比以前有效率了。 —— 赵雪敏还是第一次做这种工作,不过挺奇怪的,从第一天进入部门开始,她的注意力很明显的集中在工作中需要集中的地方,做事情也比刚进茶餐厅时那种不知所措有条理多了。 每天一上班就先把事情排个一二三四五,领导和同事下午要的文件先做,不着急的工作慢慢来,周五做好员工会议议程,周一来的时候交上去,周二开会刚好用得上。 同事们的订餐稍微留心一下,哪个剩的多,哪个剩的少,谁有忌口,谁有过敏,找个小本本记上,一个星期左右,所有人的菜谱她就心里有数了。 整个部门的文件,mary要的放第一格,shelly要的放第二格,后面依次类推,记不住就贴个小纸条标记,谁需要就可以马上自己拿,还不用跑来问东问西。 就这样忙忙碌碌的做下来,她不但一个人做了大量的工作,而且还有闲暇去搞自己的事,比如忙里偷闲的用公司内部软件跟许菲菲聊天,比如没事看看sam哥新出版的小说…… 赵雪敏欣喜异常的发现,自己真是个天生当秘书的料。 —— “sorry啊,mon,我要加班,还有毕业论文都没搞定,你找其他friend吧。” 赵雪敏刚刚放工,最近她都很有时间,但是菲菲要加班,阿妈要同票友唱戏,只有她一个人,不想回去对着墙,找谁? 她拿出手机,看着电话簿上零零星星的几个电话,一个一个往下,再一个一个往上。 在一个名字上停留了许久,半晌,终于按下了拨通键。 “嘟嘟……” 她咬着唇,看向周围的高楼大厦,有些忐忑的等待着。 电话通了。 “喂,阿mon?”带着笑意的男声传来,似乎从电话的这一边,都能感受到古泽琛的好心情。 赵雪敏很莫名其妙的跟着笑了起来:“sam哥,你下班了吗?” “我下班了……”古泽琛那边有些嘈杂,似乎有不少人的样子。 “嗯,那你……”赵雪敏刚想继续问下去。 “……但是我现在在白泥,你有什么事吗?”古泽琛说一半接一半,大喘气似的的说着。 “哦。”赵雪敏原本期盼着的脸色有些失落,但是转念一想,好像白泥也不是很远的样子——白泥距离中环起码一个小时的车程,还要在不堵车的情况下。 “喂,你别讲电话啦,试一下这个蚬,我从来都没试过这么鲜甜的蚬的,你快点试一下!” 一把又甜又靓的女声,听起来就像是个青春无敌的少女,这把声赵雪敏听过,是法证部的一员,一个长相可爱,性格阳光,读书好,学历高的小美女,跟赵雪敏完全不一样的类型。 她忽然觉得,白泥还是有些太远了,远的,像在天边。 “我吃不了海鲜的,我有海鲜敏感,一吃就肿得像猪头,”古泽琛笑着解释,跟着继续跟赵雪敏通电话:“阿mon,你还没说有什么事?” “呃,没有,”赵雪敏喉咙发干,有些词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于是开始信口胡诌:“就是,就是,我找到新工作了,而且做得好好,想同你讲一声,你……不用再担心我了,我会……好好做人,而且也会好好照顾自己……就这么多。” “原来(是)这样,”古泽琛笑了,觉得这些事mon还特地打电话来,真是个小孩子:“这不就好了?改天我去卿姨那里再听你详细讲,那我挂了?” “哦,bye-bye!”赵雪敏干巴巴的道。 “拜拜。”古泽琛挂掉了电话。 赵雪敏捂了一下胸口,原本快得几乎自己都能听到的心跳声,此时平缓得让人几乎都听不出来——都tm白跳了。 —— 跟着接下来的几天,赵雪敏每天都能梦到古泽琛跟林汀汀的虐狗日常,从一点点熟识,到一点点亲密,她心头那只活蹦乱跳的小鹿也慢慢地被残忍的红烧成卤肉盖饭。 每天都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稳定的几乎察觉不出什么叫风浪,除非hk打十号风球,否则她连每天回家的小巴都是同一辆车。 直到某一天,赵雪敏在洗手间上厕所的时候…… 女同事a:“喂喂,你有没有听说?” 女同事b:“听说什么?” 女同事a:“公司又要挑选人员去国外进修了。” 女同事b:“又来?这次是什么名堂?” 女同事a:“是行政课程,去英国,最长时间,半年。” 女同事b:“行政?那不就是有可能升职?!” 女同事a:“是啊,一个部门只有一个名额,简直要打爆头!” 女同事b:“不知道我们部门会选谁?” 女同事a:“connie姐吧,她又有资历,又做到事情,谈客户又数量又多。” 女同事b停顿了一下,语调变得有些得意:“这你就不知道了吧?monica上位之前,大家都以为connie姐会做老板,那当然是有多好就多好啦。怎么知道会突然间从总公司空降来一个monica,connie姐当然气不顺,她在销售这行做了这么多年,认识的人不知凡几,明里暗里给monica不知道添了了多少祸,monica都好恨死她了,怎么可能会推荐她?” 女同事a心惊胆战:“好彩我那阵子休产假,不过照你这么讲,大家岂不是都好大祸?connie姐跟monica对上那阵子,大家都在观望,没人帮过她哎。” 女同事b冷笑:“你以为monica是什么省油的灯吗?之前的那个助理cathy,呐呐,就是那个被新来的mon顶了的那个,她就是标准的connie党。现在呢?不就回家吃自己喽。不过cathy也是以前太过份,做着整间office的助理就敢不给monica的面子,猪都没她那么蠢……” 后来两个八卦的女同事再说了些什么,赵雪敏就没再听到,因为人家补完妆出了洗手间。 不过基本上也不关她的事,反正她两边不靠,只要好好工作就行了。 可是下午的时候许菲菲来找她,说要让赵雪敏请吃饭。 “我为什么要请吃饭?”赵·葛朗台·雪敏捂着钱包问。 “你不知道吗?公司的网站上出了名单了,你在去英国受训的名单里啊。” 赵雪敏如遭雷劈。 “我应该知道吗?” 第9章 第9集 疲惫 monica m是赵雪敏所在的销售部的部门经理,三十多岁,刚刚从总公司调到分公司不到半年,在这半年间,销售部原本呈增长趋势的业绩逐渐持平,甚至偶有疏漏,这让总公司对monica的能力,产生了很大的质疑。 monica不是新人,她很清楚新到一个地方一定会遭受排挤,于是来销售部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销售部寻找了几个新的大客户,只不过原本的高级销售经理connie手上的客户更多,而且故意拖延成交时间,所以才显得整体业绩没有那么明显。 照monica来说,connie才是最蠢的那一个,新旧交替不好好表现,反而扯后腿,不拿她开刀,才叫奇怪,亏原本的manager还在她面前夸耀connie的办事能力给她加分。 monica手指敲着桌子,嘴角扬起一个笑容,等把connie手上的客户都挖过来,这里的所有人才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leader。 门口传来敲门声,monica定了定神:“come in!” 关闭的门被打开,公司新招来的部门助理赵雪敏拿着文件夹慢慢的走了进来:“monica,这份file麻烦你签一下。” monica扫了一眼文件的内容,拿起桌上的笔“刷刷”地签上自己的大名。 赵雪敏看她签完,接过文件,没有像平时那样走出去。 百忙之中的monica抬起头:“有事?” 赵雪敏看不太出她心情是不是太好,不过看起来也不是太差的样子,有了些底,就问了关于英国受训的事,论资历,论学识,论人脉,论功劳,无论论什么,都不该轮到她。 “这件事啊,”monica笑了一下,语气从原本高高在上的客气,变得亲近了一点:“你知道,我们公司是一个软件公司,主要面向年轻的消费者,公司理念向来标榜年轻化,现代化,选你,是很符合公司理念的。” 这话鬼都不信,赵雪敏活生生的,所以她不信。 “阿mon,”monica干脆放下了手中的事,双手十指交握摆在桌上,一向女强人的人,竟然一副想要尽情畅谈的架势:“我观察你很久了,你来公司的这几个月,踏实肯干,尽心尽力,又不是一味地死做,很有方法。最重要的是,你从不拉帮结伙,不参与办公室政治,我很欣赏你这一点,老实说,销售部延续最初的做事方法已经很多年,是时候在合适的时间进行一些改革,但是公司还有一些首尾还没有完成。半年的时间,不长不短,等你回来,机会到了,我就提拔你做我的私人助理。怎么样?还有其他问题吗?” 这是monica第一次在赵雪敏面前暗示,她要大刀阔斧的改革销售部,但是仔细想一想,其实monica什么也没有说,她所承诺的职位,也不过是一个没有实锤的大饼。 她们有默契的都没有提到connie,事实上,如果没有connie,monica也不可能把这种有可能进入管理层的机遇送给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孩。但是正因为connie存在,monica不会把这种机遇送给任何一个有可能跟connie有瓜葛的职员,那就相当于她认输了,于是就便宜了赵雪敏——事实上,当赵雪敏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时,她身上就已经被打上monica的烙印,connie就算再不把她当回事,等她受训回来,一样会遭受到connie党的“攻击”。 既然说得这么清楚,赵雪敏也就没什么好再问的了,除非她想步前辈cathy的后尘。 “哦对了,”在她走出办公室前,monica又给她透露了一个消息:“开发部的zed你认识吧?他是我大学的学弟,人挺好的,还是他跟我提起你适合去进修的呢。” “是嘛?”赵雪敏笑得有点僵硬:“我会多谢他的。” monica微微一笑,像是对自己人似的对赵雪敏道:“那没事了,你出去吧,马上要吃午饭了,别光做事不记得好好休息。” “好的,你也是。”赵雪敏客气的说着,然后退出去关上了门。 她站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深呼吸,大热天,只觉得背后一层凉汗。 连消带打,开除cathy杀鸡儆猴,用一个进修让企图“篡位”的connie威严扫尽,告诫所有人就连赵雪敏这样的小助理,只要是她看得上眼,一样可以进行管理层,顺带把赵雪敏拉到自己这边,转手又卖了高级工程师一个人情…… 谁说monica没资格坐这个位子谁才是真蠢。 —— 夏风软件公司内部是有一间员工餐厅的,不过一般人都不是很多,因为大家习惯了订餐或者买回自己的楼层,边工作边吃饭,几乎已经成了公司内部不成文的规矩。 “竟然是这样的?!”许菲菲难得有时间跟赵雪敏一起吃饭,没想到就听到了这么大的八卦:“那不是她们神仙打架,便宜了你这个‘新进平民’?” 说起来赵雪敏就凄凉:“是‘办公室政治下的牺牲品’才对。” 许菲菲听得啼笑皆非:“升职机会来的哦,做了五年以上才有的机会,还不一定选得上,这间大公司,还有好多人做了十几年都是普通职员。你这么讲话,不觉得有点得了便宜卖乖吗?老实讲,就算是我这种quality(品质),想升职都要熬资历加靠运气呢。” “枪打出头鸟,你都说了,你这种quality都要捱,我这种quality,”赵雪敏苦笑:“我好怕还没升到职,先死在愤怒的众人的‘枪’下。” “也是,”许菲菲咽下口中的三明治,帮助赵雪敏了解状况,不要小看办公室“八卦联军”的能力:“我听到有人说你是有后门的,说你不是monica的干·妹妹,就一定是jerry的小老婆。”jerry是许菲菲的老板,hr部门的主管。 赵雪敏都被气笑了:“就因为我叫mon,她叫monica,我就是她的干·妹妹?那cathy岂不是catherine的干·女儿?”catherine是宣传部的主管,四十多岁,人称“老姑婆”。 许菲菲其实也挺同情她的,本来高兴的事,在不恰当的时候就高兴不起来了,还随时有被殃及池鱼的危机:“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依我看,你不如什么都不想,去了那边好好学习,让他们看看,我们是靠实力的。而且,就算后面真的‘不得善终’,起码你自己掌握着底牌,去其他公司应聘也有资本。” 赵雪敏想了想,不得不承认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 事业的话题聊完,“八卦女王”许菲菲自然而然的聊起了感情。 “那个zed,为什么要提醒monica推荐你啊,这个可是大人情,他不会是想追你吧?” 这个可能太过匪夷所思,赵雪敏听到眉毛都是皱的:“不可能吧,我们不是很熟,话都没说过几句。以前只不过是帮过他一个小忙而已,而且其实当时真正帮了他的人是另一个男仔。更何况,哪有人追求这么恐怖的?你不知道,我听到monica那么说的第一反应就是回想,我是不是不小心得罪过他,他要这么整我。” 许菲菲耸耸肩,也觉得不大可能:“那,应该就是随口一提被monica留意到,monica想顺便卖个人情吧,你知道开发部那些nerd在公司就是‘摇钱树’来的嘛。” “可能是吧。”都已经是既定事实了,赵雪敏倒不是太在意这方面。 然而下午回到办公室,看到办公桌上的一大束玫瑰花,以及站在办公桌旁高高瘦瘦穿着格子衬衫带着瓶底镜的男人,赵雪敏就没法不在意了。 她很努力地忽视掉周围假装工作其实耳朵都竖起来的同事,艰难的走上前去,很勇猛的对方泽旭打招呼:“嗨,你来找我?” “嗯。”方泽旭吐出了一个字,然后把玫瑰花推到赵雪敏面前。 赵雪敏的整张脸都是僵的:“给我的?” “嗯。”方泽旭点了点头。 赵雪敏顿时要疯了。 药药药,她需要药,安眠药也行。 然并卵,办公室里面没有药,于是她只能继续僵硬的笑着:“……谢谢。” “不用。”方泽旭倒是很客气。 赵雪敏余光扫射到有人“噗嗤”捂着嘴笑了,有人对着电脑其实一个字都没打,有人手里拿着份文件但连文件夹都是反的,偌大的办公室,遍布着在看她八卦的同事们。 冷静,深呼吸,来跟我重复,人生总是要经历过许多荆棘和坎坷的。 ……好想掀桌。 “其实我们之间是不是……”有点误会? 然而赵雪敏还没说完,确定她收到花并且很喜欢(?)的方泽旭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闪人了:“你中意就好,再见。” 站在原地尔康手的赵雪敏:“……” 你从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很中意的?它一定是瞎了。 —— 不到半个小时,销售部那个疑似走后门进来的赵雪敏的八卦就被传满了整间公司,原来她真的是走后门进来的,早就跟十九楼开发部那个开发了zed系列的方泽旭有一腿。 有人问方泽旭是谁。你不知道?他英文名叫zed,你知道了吧? 哦,就是那个开发出“zxy系列”的zed? 就是他啊,听说还是开发部最被看好的高级软件工程师呢。 难怪,哼,要是我也有个摇钱树男朋友,早升职了,还用等到现在? 哎,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hr的一个姐妹说,她根本就连中五都没读完就辍学了,都不知道做什么的,拿了张野·鸡学校的课程毕业证就来应聘,哈,要不是有那样一个男朋友,怎么可能进的来? 长得一副狐狸精的样子,难怪得了,这个是“天赋异禀”,我们这种靠自己努力的是做不来的。 哈哈,说得对…… 如此这般,从听人八卦变成听自己的八卦,赵雪敏觉得自己的人生经历真的是丰富得能写一本书了。 好在,八卦总是有时效性的,传了没几天,就到了去英国进修的日子了。 —— 飞往伦敦的飞机上,赵雪敏坐在座位上,要了一杯伏特加。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赶夜机的好处就是大家都比较安静,没有白天的嘈杂,你可以尽情的享受夜晚的静默,不必去顾虑太多。 刚刚从joe那单案子里脱身的那阵子,她是很害怕这样一个人的时刻的,总觉得周围很陌生,自己格格不入,看谁都要想想回忆才能记得起来。但是现在,赵雪敏反而会享受起这样难得的寂静,不用去想复杂的人际关系,不用去想在家里殷殷期盼的卿姨,不用想sam,不用想zed,什么都不用去想。 一切要做的,只有安安静静的闭上眼,舒缓身上厚重的疲惫之感。 第10章 第10集 垃圾 英国的纬度处于北纬五十到六十度之间,属于温带海洋性气候,特点是四季寒暑变化不大,通常来讲最低不会低于-10摄氏度,最高不会高于32摄氏度,这里气候温和极少结冰。 然而所谓的温和并不代表每天都晒着太阳,温暖如春,人都说英国人最喜欢聊天气,这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英国的天气实在有很多可聊的,就如同女人的脾气一样,翻脸比翻书更快,一天之内时晴时雨都是家常便饭。 赵雪敏一群人踏上英国的第一天,就赶上了一袭倾盆大雨。本来打算在伦敦游览的众人顿时没了兴致,急匆匆的买好票,一行人直接去了火车站,奔向此行的目的地——巴斯。 巴斯是位于英格兰埃文郡东部的一座小城,“风景如画”这四个字就像是为它量身定做的一样,几乎是从火车上走下来进入这座城市的第一眼,你就会爱上它。 不过他们终究不是来玩的,是来学习的,巴斯只有一所大学,就是巴斯大学,这座学校被普遍认为是英国前十名的名校,而巴斯大学的管理学院同样赫赫有名,是公认英国最好的商学院之一,也是十多个人将来半年苦读的地方。 来英国的这十五个人里,有一个同样需要上课的同事tony是公司任命的领队,剩下的都是都是各部门被推荐上来的公司骨干或者部门经理的得力助手,年纪大多三十岁左右,也有四十出头的,这样一来,赵雪敏这个二十多岁的小丫头就醒目的不能再醒目了。 “阿mon,我们要去shopping centre买东西,要不要一起?” 赵雪敏揣度了一下自己钱包里的钱,客气的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阿mon,听人说这里的巴比伦夜总会很好玩的,晚上一起去啊?” 囊中羞涩的赵雪敏:“我想熟悉一下环境,你们玩吧。” 几次之后,大家也就不叫她了,本来年龄就有代沟,何况赵雪敏这样不合群,不过看在是一个公司的份上,平时有什么事他们也不会忘记有这么个人就是了,听说这丫头有个开发部男友,那可是老总都要好好对待的部门,做人嘛,不得罪人就最好了。 于是,还没有开始正式上课,赵雪敏就成为了一群人中“特殊”的那一个人。 —— 赵雪敏也顾及不了多,她原本想的很好,助理一直做着,慢慢稳定之后就打算攒些钱,给卿姨换间屋,hk的房价是越来越贵的,但是如果把之前住着的老屋卖掉,做首付,她自己省一点,买间不用爬楼梯隔音好环境也好的两室一厅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谈恋爱什么的,被花式虐狗之后,她就打算晚几年再说,反正她现在还年轻,多赚点钱,买屋,以后无论她嫁人或者不嫁,阿妈都有个好地方养老。 但是monica这么一手,彻底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买屋的钱没有不说,在国外一应吃住全部都要省,就算课程和来回机票是公司出钱,宿舍和生活费都是要自己拿的——赵雪敏刚上班的这几个月这点工资,大概是不够用半年的,尤其是英国的物价比hk还贵的情况下。 赵雪敏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要趁着上课间隙再在英国打份工,反正她是不想花卿姨给她的钱的,没钱给阿妈家用,她已经很愧疚了。 —— 鉴于手里拿着短期签证,赵雪敏能找的工作也就只有临时工,又鉴于她那可怜的文凭,以及课余可以兼职的时间,最终她又找了一家咖啡厅,顺便为自己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难道她这辈子都是端盘子的命?难以置信。 跟老板打好了招呼定好去上班的日子,赵雪敏也有兴致跟着同事那群熟女熟男去酒吧夜总会什么的逛逛,反正她过几天她就逛不上了,去酒吧喝一杯的钱还是有的。当然,有且只有一杯的钱,这种时候真的万分庆幸,英国是个实行aa制的国家。 一群黄种人走在一起还是很惹眼的,尤其是赵雪敏在一群“大叔阿姨”的映衬下,简直鹤立鸡群,她还没怎么样呢,就有个挺帅的白种人跑来邀请她喝酒。 她很礼貌的拒绝了,开玩笑,这种群魔乱舞的地方,答应别人的邀请简直就和同意419一样一样的好吗?她只想回去自己一个人好好睡,睡觉前还要给卿姨打个长途电话。 被拒绝了的白人帅哥也不怎么在意,大约过了十分钟,赵雪敏就看他跟另一个身材惹火,热情奔放的拉丁姑娘抱在一起互啃了。 赵雪敏耸耸肩,再次品味了一口酒,看着台上的表演,她很庆幸,自己刚刚拒绝了。 可是没过多久,另一个高挑美丽的白人姑娘走过来,“啪”地一声打了刚刚要请赵雪敏喝酒的白人帅哥一巴掌,在一旁看着的拉丁姑娘当然不服气,于是白人帅哥站在中间,两个姑娘一左一右面对面热火朝天的开始撕·b。 赵雪敏:“……” 她再一次庆幸,自己刚刚拒绝了。 —— 撕·逼·战长达大约半小时,在经历过扯头发、挠脸、互踹等等历程过后,打得妆都花了的两个姑娘一人给了白人帅哥,呃不,白人垃圾一巴掌,作为此次历史性大战终结的标志。 赵雪敏看得好想吹口哨,给渣男一巴掌就走人,要是以前的自己有这么潇洒就好了。 围观群众的感慨暂且不论,万万没想到的是连续剧竟然还有下一集…… 一杯酒喝得差不多,赵雪敏跟同事们打好招呼打算离开,走之前下意识的扫了一眼白人垃圾,顶着一左一右的五指山趴在桌上喝闷酒,桌上几乎摆了一排的酒杯酒瓶。 可能是她回头看得太专注了,一个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走来的人。 赵雪敏抬眼,她撞到的是个黄种人。 同样是小麦色的肤色,比起古泽琛颜色更浅一点,浓密乌黑的眉毛,高挺而笔直的鼻梁,清亮、带着笑纹的眼睛,轻启的薄唇,身材瘦削,但又不像是方泽旭那样看起来没有四两肉,个子在亚裔里算中等,一米八左右。 “sorry!” “sorry!” 两人同时道歉。 “it’s ok!” “it’s ok!” 又一次的异口同声。 两人又同时笑了笑。 男人用英文问她是否有事,声音很有磁性,但又带着微微的沙哑,很好听。 赵雪敏摇了摇头。 于是两人错开,男人往里进,赵雪敏往外出。 走到门口时,赵雪敏鬼使神差的回了一下头,那人也刚好抬起头望向她的方向…… 然并卵,那人身边是刚刚的白人垃圾,并且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姑娘坐在那里,同样的面貌姣好,同样的身材火辣。似乎三个人说了什么,那姑娘“噌”的站起身,“啪”、“啪”,给了白人垃圾和那个男人一人一个巴掌。 赵雪敏走出酒吧,向天翻了个白眼。 垃圾2号。 酒吧内,本来接到电话打算送醉鬼好友回家的杨逸升揉了揉自己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的脸,愤愤的拍了一下醉鬼的脑袋:“没本事就不要搞那么多女仔,真是被你(连)累死了!” 第11章 第11集 相识 正式的课程开始后,赵雪敏的生活就变得有规律多了。 上课,下课,去图书馆做功课,去咖啡馆打工,偶尔自己逛逛,极少数情况下跟同事一起逛,每隔几天给卿姨打个电话,时不时的跟许菲菲视频一下。 卿姨不太会用电脑,手机都是最老款的诺基亚,怎么摔也不会坏的板砖款。所以就算赵雪敏怎么省钱,打电话的费用还是不能省的,她也不想再做让阿妈担心的事了。 不过其他人就没有这个顾虑了,她跟许菲菲联系都是直接视频,说一些关于一起来进修的同事的八卦,谁谁谁今天疯狂shopping了几个包,谁谁谁被教授教训了,谁谁是竟然还是个学霸……比起跟卿姨说的报喜不报忧,对许菲菲说的则更详细,更琐碎。 但是有些事去是谁都没办法倾诉的,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最快学会的永远是独立,就算她常常梦到香港的那群人,她也不能吐出半个字。 她本以为自己梦到的是周围的人的过去,可昨晚,她梦到了自己,梦里她读的是网络设计课程,并且在骄阳社工作,给sam哥的小说设计了一个网站。 当时她就躺在宿舍里,打开窗,还能看到大学楼下晚上不睡觉在四周徘徊的外国大学生。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因为梦里mon的表现性格,更符合她记忆中原本的那个mon:天真而不知愁,就算是经历过杜少威那个渣男,也依旧笑得开开心心,更孩子气,也更像一个少女——那不是她,她可以很肯定。 赵雪敏揉了揉太阳穴,打开电脑,无聊的上着网,然后她看到了莫淑媛的电子邮件。 莫淑媛在信里说,不久前才在古泽琛那里听说赵雪敏来了英国,她也在信里体提及,她和前夫chris的事已经过去,很感谢赵雪敏的劝慰,顺便,她本人在英国旅游过,英国有很多好玩的地方,还特地举了很多例子,让赵雪敏提高自己的同时不要忘了放松。 赵雪敏微笑着回了她一封信,说自己一定会去那些地方看看。 她看得出,莫淑媛是真的放下了,而且也在梦里梦到过,这个离婚后的女人开始真正的享受人生,一个人也过得很好,完全是个令人羡慕又佩服的独立女性。 —— 第二天,被“安利”了的赵雪敏就真的自己一个人坐车去了伦敦,开始按照莫淑媛的清单“走遍英国”。她有些迷茫,梦里的是mon,那自己又是谁,从哪里来?还会不会回去? 赵雪敏很想知道答案,但又不知道如何找出答案,恰巧莫淑媛给了她一条路,她也就顺着这条路走下去。无论如何,至少来了一次英国,总不能哪里都没去过,既然不清楚未来有多远,既然有可能随时会“消失”,那么她不想留下太多的遗憾。 莫淑媛是个有文化的淑女,她给赵雪敏推荐的都是更有文化色彩的地方,比如她的第一站:世界上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宏伟的综合性博物馆——大英博物馆。 大英博物馆,即英国国家博物馆,位于伦敦新牛津大街北面的罗素广场,里面充满着历史文物和珍品,以及许多科学家的手稿,很多时候你可以从这些收藏品内,看到世界文明的变迁,人类从古至今文化的演变。 当然,最重要的是,常年开放,门票免费。 赵雪敏对这个地方颇为满意。 趁着难得的一天假期,当然要找些有特殊又有意义并且不花钱的地方看看。 —— 也许是因为七八月份刚好是旅游旺季,罗素广场里的人非常多,有不少都是游客,赵雪敏还看到了不少黄皮肤黑眼睛的c国人,他们嘴里都说着顺溜又标准的普通话。也不知道为什么,赵雪敏莫名的听着好亲切,好像她听得很习惯了似的。 广场中心有一个喷泉,附近散落着一些雕塑,很有艺术气息,周围都是树和绿荫,一片绿色在视野内,看的人心情非常亮堂。 诡异的是,赵雪敏又看到了那天在酒吧里的垃圾2号,他穿着黑色夹克衫,里面是白色t-恤,似乎是在听喷泉旁的街头艺人拉小提琴,见到赵雪敏望过去,还给了她一个微笑。 人模狗样的,赵雪敏吐槽,然后回了他一个后脑勺,往大英博物馆的方向走去。 “垃圾2号”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回想起那天的场景,深深地觉得自己因为“狐朋狗友”被误会了。 —— “hi!” 赵雪敏被拦住了,就在她走近博物馆正门的时候。 拦住她的是一个白人,不知道是法国人还是哪国人,英文非常差劲,带着一股新疆羊肉串的味道,白人拦住她,问她博物馆的停车场怎么走。 白人的英文太蹩脚,赵雪敏听了半天,才听明白这人问的是什么,然后说不知道,她自己连博物馆正门在哪都是问的人的呢,她又不开车,鬼才知道停车场在哪。 谁知道那白人还是不让她走,又问她洗手间怎么走。 赵雪敏告诉他博物馆里应该有的。 白人“嗯哼啊啊”了半天,都没听明白赵雪敏在说什么,赵雪敏干脆一指博物馆,白人总算明白了,赵雪敏也松了口气,语言不通果真等于半个文盲。 白人非常感谢,又问她是哪国人,中国人还是韩国人。 赵雪敏觉得不对劲了,她没回答,摆着手就要走,这里并不算太偏僻,触目所及都是人,所以她还算冷静。 就在这时,两个男的突然挡在她面前,其中一个胖一点的手里拿出个警徽,就像是电视剧里面演的那样,对着赵雪敏亮出来,然后又说他们是警察,要查她的护照。 赵雪敏记忆里好歹是看着警讯长大的人,hk没回归之前跟英国法制一样,就算是回归之后要查什么东西还要搜查令呢,再说就拿个警徽就算警察了?怎么可能说查就查,而且这两个警·察英语也够蹩脚,跟刚刚那个白人一样蹩脚,英国警察连英文都不会?骗鬼呢。 “excuse me!” 就在赵雪敏准备张嘴嚎叫“help”的时候,一把熟悉而有磁性的男声传入耳中。跟着她眼睁睁的看着“垃圾2号”慢悠悠的走到她和两个警·察的中间,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刚好挡在她身前,她的视线越过男人看起来有些肌肉的肩膀,见到他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什么东西,对着两个“警察”和那一个问路的人。 “听说你们是警察,有证件给我看一下吗?”男人用流利的英文问道。 那三个人互相对视了几眼,瘦一点的“警察”上来要给男人一拳,男人不偏不倚的刚好接住了,一只脚踩住那人的脚,趁着他吃痛,空余的那只手狠狠地对着肋骨来了一拳。 瘦警察一下就倒在了地上。 赵雪敏发现了,自己似乎成了累赘,于是赶紧后退,往博物馆方向奔,她要去叫保安。 剩下两个人要来追她,男人一脚踹在了胖警察的膝盖上,胖警察“碰”的跪下,疼得他呲牙咧嘴。男人三步并两步跑到“路人”身后,高高跳起,一个手肘击中他的后颈,路人捂着脖颈一脸痛苦得晕了过去。 还没有跑出十米,回过头一脸惊悚的赵雪敏:“……”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qaq —— 一番折腾,也招来了真的警察,赵雪敏和“垃圾2号”以及那三个骗子跟着警察叔叔一起进了警察局。 赵雪敏看着刚刚救了她的“垃圾2号”,长得明明斯斯文文的,谁知道一动手居然这么凶残,不过还好他很凶残,要不然她虽然知道怎么办,但还是会心里发慌。 “你是爆炸专家?”她看着他的证件,不太确定的说。 “我真是好人来的,上次在酒吧其实是场误会。”杨逸升赶紧解释,他不想再被当成渣男、色狼了,明明洁身自好没做过的事,很冤枉啊。 赵雪敏看着他帅气俊秀的脸,她本以为他是个好人,结果他是个渣男;她本以为他是个渣男,结果他是个警察;她本以为这就到头了,谁想到他的确是个警察,但是居然是专门负责拆炸弹的警察。这比他是渣男还令人难以接受好吗? 长了一张牛郎的脸,居然跑去拆炸弹玩,危险指数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有没有。 “这两者没有必然联系。”赵雪敏虽然承认这人是个好人,但谁说好人不能是色狼了? 杨逸升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简直六月飞霜,伦敦天空下大雪。 “不过始终要多谢你,刚刚救了我。”赵雪敏不是个不知感激的人。 杨逸升郁闷的心情好了许多:“不用,你都算是我辖区内的市民,保护你是我的责任。” 经过警局的盘问,杨逸升已经知道了赵雪敏的姓名、地址、电话、以及来英国的原因。赵雪敏也知道了杨逸升是警局的炸弹专家,目前在巴斯警局任职。 不过她还是不明白,巴斯虽然是个旅游城市,但那种小地方,为什么警局也会设立一个拆弹组这么高端又稀少的玩意。 “其实是这样的,”对于这一点,杨逸升有补充:“我现在在巴斯大学进修毛发和血液的分析课程,所以隶属巴斯警察局,但其实如果其他地方有炸弹,我一样要出警。” 赵雪敏听得嘴角直抽:“所以我们现在算校友?” 杨逸升算了一下日子:“如果我们两个都没有failed的话,应该是差不多同你一起毕业。”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赵雪敏:“呵呵……” 她并不是很想跟一个炸弹专家一起毕业好吗?感觉好危险的样子。 第12章 第12集 平川 杨逸升也不知道自己算是好彩还是不好彩,似乎稍微有点好感的女孩子对他都没什么好印象,以前在hk混古惑仔的时候,每天偷鸡摸狗,没事就偷个车、收保护费,那时候不是什么好人,喜欢的女孩子看不上他他也没话说。 结果来了英国,光打工处理好人际关系就够他费事的。读书的时候跟朋友一起玩,英国基佬太多,他好多朋友都算是或者疑似是,女孩子甚至不少都以为他也是基佬——他敢对天发誓,他是直的,笔直笔直的直男,他对男人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但是解释并没有什么卵用,尤其是在大家不是嗑药就是吸□□的大学里,ivan不吸烟,不嗑·药,只喝酒,什么都会玩,还玩的很有品味,看起来一点都不“直男”。也导致了妹子们都不把他当男人,只把他当闺蜜,这个令人悲愤欲绝的事实。 后来当了警察,职业太特殊,炸弹专家,别人听了都觉得很可怕。他也知道警察这个职业不太好找对象,尤其是他这种炸弹专家,闲的时候比谁都闲,忙的时候,什么约会都要摆一边。有时候跟女朋友烛光晚餐,两个人聊着聊着正要进入状况,一个电话过来他就要扔下女朋友跑去拆炸弹,也真是没谁了。 基本上跟他交往没多久的女孩,就又跟他分手了,然后还很温柔的留下“你真的是个好人”这种标准的分手台词。他那时候也蛮想问问的,好人跟分手有什么关系,他不是好人就不跟他分手了?这种时候唯二的亲戚,姑姑和表妹不但不帮他说话,还一个劲的给他补刀。 “ivan呐,眼光不要太高了,你已经三十岁了,再不找好的女仔就被人家追走了。” “表哥,如果你再跟你那帮狐朋狗友玩,就真的这辈子没女朋友了。” 杨逸升都想吐槽,女朋友又不是咖啡,满大街都有得卖,出门转左必有一家,说买就买,不满意还能换口味。 当然说是这样说,杨逸升的内心其实还是希望能找到一个更和他合拍的人,就是那种不需要说什么,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的人,事实上他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找不到,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内心有这么一个美好的小愿望。 跟着就在那一天,他接到tom的电话,tom是他踢球时候认识的朋友,别看名字普通,大学开始就是球队队长,长相英俊,性格开朗,身高一米九,浑身上下充满着男性荷尔蒙,一看就是那种从高中起就备受瞩目的校草级人物。 事实上也的确这样,从他第一次认识tom起,跟tom约会的姑娘排成排就能绕球场围上五六圈,还都是那种长的热辣勾人的拉拉队姑娘。 每次看到tom跟这些姑娘排列组合的约会上·床,单身狗杨逸升反而有点庆幸,自己是个华人,在欧洲人眼中长得也没有那么有吸引力,他果然不太适合开放的姑娘,倒也不一定要文静含蓄,起码不要高兴起来就恨不得野·战就行,他看着胃疼。 接到电话时他正在看书,tom说找他去酒吧喝酒,他看的也有些累了,去轻松一下也无妨。他去了,然后就见到了阿mon,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当时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子有点特别,他见过她两次,两次都是独来独往,照理来说她这个年纪,应该是跟同学跟朋友相处的非常好的年纪。但似乎她不是这样,没有像是他表妹那样叽叽喳喳仿佛老母鸡附体,也没有那种随时随地走在身边恨不得连上洗手间都一起去的闺蜜,她总是这样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也没见到她不开心,脸上总是那种很成熟的表情。 看起来,有点孤单。 —— 赵雪敏手里端着咖啡杯,给客人端到了桌上,然后微笑着对客人说请慢用。 回到吧台后面,跟和她一起值班的betty站成一条直线。 betty是英国本地人,跟她一样,大学没上就出来找工作了,身高比她高很多,一米七的个头,棕色卷发,蓝色眼睛,脸上有些小雀斑,笑起来亲切,可惜她不太常笑,每天一张霸道总裁脸,除了帅哥,看谁都不太顺眼。 “你能不笑成那样吗?”betty现在看她就不太顺眼。 “哪样?”赵雪敏觉得自己笑得很正常,茶餐厅周太太专门训练出来的。 “就是……”betty皱了皱眉,似乎在想形容词:“你这么一笑,会拉低我的服务水平。” 赵雪敏懂了,她问:“那我应该怎么笑?” betty给她示范了一下,两边嘴角僵直向上,双唇紧闭坚决不动,仿佛一个人形机器人,赵雪敏看了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欠betty钱,这明显是“皮笑肉不笑”的笑法。 她尝试了一下做“betty状”的笑法,两秒钟后,betty露出了一脸嫌弃的表情:“比我哭还难看。” 赵雪敏:“……”好想跟她单挑,到底是谁让自己笑成这个德行的?! —— betty大概失恋了,从赵雪敏来这家咖啡厅打工,半个月的时间,betty失恋了三次,平均每五天一失,那时她就会心情不太好,逗长得小小的赵雪敏玩,她会平复情绪,舒缓压力,然后继续勇往直前的迎接下一次的春天。 赵雪敏都无力吐槽了,明明自己心情也不咱么样。 她一边走神,昨天晚上梦里的“阿mon”居然也喜欢上sam哥了…… 不对,为什么要用“也”? 好吧,重来,昨晚梦里的“mon”喜欢上sam哥,还因为林汀汀妹子跟sam哥发脾气,做得那些事情简直不忍直视,比起偶像剧里的炮灰女二还幼稚。 赵雪敏忍不住吐槽“自己”:人家光明正大的交女朋友,你有什么好嫉妒的,就算你羡慕嫉妒恨吧,做那种把饮料洒在别人衣服上,下楼梯时推人的游戏,一点意思都没有,只会显得自己更加的cheap,让你喜欢的人更加的不喜欢你,再说sam哥和林汀汀,一个法医一个法证,怎么可能不发现这种小孩子把戏,她真为“自己”的智商感到捉急。 然后她醒来就接收到了sam哥的视频请求,从未见过面的林汀汀就在他家跟着一起视频,做梦做得“梦想照进现实”的赵雪敏心情抑郁着,面上还要笑得一派天真跟sam哥和他的女朋友视频,看他俩虐狗(她)——她觉得自己真是幻肢疼痛。 赵雪敏跟自己默念,人生总是要经历过许多荆棘和坎坷的。 —— “叮铃铃……”门口的门铃响起。 赵雪敏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见到她身边的betty原本的一张“杀父仇人”脸,瞬间春暖花开,灿烂无比,她猜测,betty又有新的恋爱对象了。 然后她就看到了betty的新任对象,垃圾2号,错了,是杨逸升,那个爆破专家,白衬衫、黑领带、防弹背心,加上警察标志的大盖帽,一身警官服缓缓地走进门。 逆着光,他走进来,手里拎着个笔记本电脑,高大挺拔,肩宽、腿长、蜂腰,不知是不是警服的关系,整个人显得绅士又带着一种文雅的暴力,对比起英国大街上见过的又矮又肥还中年秃顶的警察蜀黎,这人简直是个让人流口水的小鲜肉。 betty双眼放光的望着他,在他还没坐下时就飞速的冲了上去。 赵雪敏没拦着,她认为这两个人虽然外形不是很搭,但本质上还是挺配的。 —— 杨逸升刚刚参加完一单案子,本来是要写报告的,可是警局里今天有点忙,乱糟糟的,吵得他头疼,于是他就干脆吃完午饭后找了个咖啡馆,打算一边喝咖啡一边写报告。 本质上来说,他是个非常懂得享受给自己减压的人。 这家咖啡馆以前也常来,有个女侍应betty似乎很喜欢他,总是跟他搭讪,不过她不是杨逸升喜欢的类型,所以尽管betty很热情,他从没给过任何暗示或者明示。 betty被拒绝了一次就忘记了这件事,杨逸升也没见过她多少次,毕竟他不是每天都来,但每次他来遇到betty时,betty不是刚刚失恋,就是在热恋中,他也就没太当做一回事。 这样的外国女孩子他认识的太多,她们总会很轻易的对一个人有好感,可能是因为脸,可能是因为兴趣,可能是因为很小的一件事,甚至可能是因为性·能力,她们总是爱的很深,激动起来大哭大笑,爱的死去活来,痛过之后又能很快的投入到下一段的感情当中。 生活嘛,就是这样,其实也没有那么多为了失恋跑去自杀的。就算自杀,失恋也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不是本因。 今天betty依旧在,还一脸忧郁的说,她又失恋了。 杨逸升看她,怎么看betty脸上都是花痴且带着勾引的表情,有点想笑,故意岔开话题,他说要不要介绍同事给她,他的同事里有很多很棒的小伙子。 betty哀怨的看着他,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答应跟我约会? 杨逸升依旧笑着回答她,说道,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betty不服气的问他究竟喜欢什么类型。 杨逸升没有搪塞,还仔细思考了一下,说了个大概,沉稳,独立,孝顺一些的女孩,最好也是亚裔,因为比较有共同语言。 betty苦着脸哀嚎,他说的这些她一样都没有,他们以后不能好好的玩耍了! 杨逸升说,他们可以好好的玩耍,就是不能做男女朋友。 ons(one night stand ,就是419)也不行?betty咽着口水心痒痒的问,她知道ivan体力很好的,看不明显却结实的肌肉就能看得出来。 不行,杨逸升答的斩钉截铁。 betty放弃,他们开始正常的点餐,杨逸升要了一杯蓝山,一盘曲奇。betty在小本本上记着字,写着写着,忽的一拍脑门,说着,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我们店里来了个新侍者,叫mon,香港来的,长得只比我差一点点,肯定很符合你的要求,那家伙居然可以半个小时不说话,我找不到比她更稳重的小伙伴了。 杨逸升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望,看到了躲在吧台后面正看好戏的赵雪敏,后者瞪着betty,一脸“你一定是在逗我”的表情。 他不厚道的笑了。 —— 赵雪敏认为betty一定是坑她坑上瘾了。 平时betty总是在玩失恋,所以赵雪敏也就陪着她插科打诨一下,这次居然要给她介绍对象,还是用一种“我去追他了他不同意但他人真的不错你要不要试试看”的态度来给她介绍对象,大英帝国的妹子们心都这么大吗? “你不用太介意,betty只是开玩笑而已。”看出她的窘迫,杨逸升笑着解围。 这个时间段,店里人不多,赵雪敏也就走近,跟杨逸升聊了几句。 “我知道,”赵雪敏也不是第一天认识betty了:“你怎么来这里了,警察可以翘班的吗?” 杨逸升见她看着自己的警服,解释道:“我的工作不是每天坐班的那种,不过还是有一定的上班时间,但是今天想来这边写report,顺便休息一下。对了,以前没在这里见过你的?” 赵雪敏答:“我刚刚来这里工作不久,你也不是每天都来,没见过我有什么好奇怪的。” 听她的语气有点冲,杨逸升无奈:“我真的是个好人来的,你不需要对我警戒心这么重,好歹我也救过你一命,ok?” 赵雪敏一怔,正打算反省自己,又听他言之凿凿地说:“而且如果我真的是色·狼,我想,我应该不会来找你的……” 他说着,顺便上上下下的打量赵雪敏一番,露出了个“你懂得”的雅痞似的表情,看起来坏中有帅,帅中有坏,笑着继续道:“……是吧?” 赵雪敏低头,看了自己的平胸一眼,愤怒的斜眼横他,现在平胸很失礼人吗?平胸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诅咒你以后的女朋友、未来妻子都是一马平川! 第13章 第13集 改变 这一天,赵雪敏在图书馆做功课,教授留了一份论文当作业,距离交作业的期限只剩五天,然而她面对摆得满桌子的书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昨晚她做着梦,梦里面的mon死了,还死的很惨,sam哥亲手解剖的她。 然后她就想起来了。 她究竟是谁,从哪里来。 她其实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有一两个闺蜜,一个比较要好的男朋友,大学学的中文系,毕业后就做了文秘,转了一两家公司,就一直在给老总做助理。 她平时没什么爱好,作为一个小时候就是电视儿童的人,就是喜欢泡泡b站,去x酷看看港剧,虽然现在港剧落寞了,但她还是很怀念小时候人才辈出星光灿烂的年代。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父母催她结婚,男友也觉得到了时候,可是她却不是很想结婚,也许是社会关系比较狭窄,又或者她是个外表很乖,骨子里我行我素的人,她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她承受不起那种婚姻的责任,所以她一点都不想结婚。 更何况,她跟男朋友关系也不是那种甜甜蜜蜜随时随地都要在一起的人,男朋友的事业心很强,跟她结婚的主因也不过是年纪到了,应该找个妻子结婚生孩子而已。 说实话,她跟男友都是那种有没有对方在都无所谓的人,她是个宅女,高兴的时候能在家呆一整天,丝毫不觉得乏味,男友是个工作狂,拿下单子比跟她约会要高兴得多。 闺蜜曾经吐槽过他俩,什么锅配什么盖。 不过显然,这个锅和这个盖对人生未来大计的想法不太一样。 在这期间,她经历了明明自己嫁了个渣男还死都不离婚而且不断催她结婚的亲戚的催婚,也经历了母亲懦弱得什么都做不了父亲一向拿主意的父母的催婚,还经历了已经第二次离婚但还是在不停寻找新恋曲的闺蜜的催婚。 她跟男友说她不想结婚,男友说他不会等她太久,于是两人和平友好的分手了。 结婚的计划泡汤了,她却没心没肺的继续当她的剩女,还高高兴兴的用预备结婚的钱给自己买了辆车,并且兴冲冲的去考驾照。 然后她考到了,很荣幸的,她不是马路杀手,开车虽然谨慎了些,但是从没出过事故。 就在某一天,没出事故的她和酒驾的某人撞上了,她就挂了。 醒来就成了赵雪敏,这个港剧《法证先锋》里的前期炮灰后期恶毒女配最后彻底炮灰的女n号,跟着就变成了自以为自己是神经病的失忆症患者。 死了的那瞬间,她还是蛮庆幸的,父母都有退休金,房子也有,她还没结婚,所以不用财产分给前男友,就是听说闺蜜又要订婚了,她是没办法去凑份子了。 —— 杨逸升走进图书馆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之前见过几次的赵雪敏,低着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看着眼前的大部头,她今天穿的是白色开衫毛衣,淡淡的妆容几乎看不出来,从白色袖口伸出的的那只纤细而白皙的手,轻抚着厚厚的书页周围,微微的蹙着眉,似乎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在困扰着她。她好像总是这样,有很多心事。 他走上前,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唤了声:“喂!” 就像是被突然惊醒似的,无神的双眼变得有了情绪,赵雪敏眨了眨她那双很大的眼睛,见到是他,没好气的道:“怎么是你?” 杨逸升好像已经习惯了她对他不以为然的态度:“不是我是谁?我看你睁大眼对着这本书好久,都不翻页的吗?念经啊?什么经?圣经还是法华经?” “三字经。”赵雪敏白他一眼,她已经恢复了记忆,也知道了他是谁,虽然年代很久远,细节不太记得,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他是《法证先锋2》的男主之一,平时说话幽默了点,还真的不是什么坏人,也不是什么色·狼。 她有些羞愧地捂脸,穿越后变成“神经病”果真容易想太多。 杨逸升眉眼微弯,眼角的笑纹渐深,清俊的面容闪过一丝笑意:“那你慢慢念,等会儿我同你一起‘人之初’。” 说完他就起身,转了个弯,往科研方向的书籍区走去。赵雪敏看着他自然而然的搭在她身旁座椅上的外套,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好位子,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分享了地盘。 也难怪自己把他当做色·狼,这人未免太过自来熟了。 —— 赵雪敏找的位置并不是靠窗或者靠门口近的地方,相对来说,这片区域的人比较少,安静,学起东西来也比较有效率。杨逸升显然也很喜欢这个位子,他非常不客气的抱了几本薄厚均有的书,像是赵雪敏一样铺排开来,需要的时候就看两页翻几下,非常方便。 身边的人存在感太高,习惯了一个人学习的赵雪敏偶尔会下意识的往旁边看一两眼,杨逸升学习的时候反而没有平时那样嬉皮笑脸,看起来很严肃,很认真,她注意到他翻资料的时候浏览速度很快,似乎有几本书早就看过似的,只是从目录或者大概位置找他需要的内容,过程非常高效,没多久就能在电脑上完成一页纸的字数。 对比一下到现在手里还要带着本高级商务词典的自己,赵雪敏森森感到了学渣对于学霸的羡慕嫉妒恨——好想扁他怎么破。 “你就算一路这么望住我,那些paper都不会自己写出来的。” 赵雪敏面不改色的还嘴:“秀色可餐,你长得这么靓仔,我学习学到的眼睛累了,休息一下而已,不是这都不准吧?” “咦,”杨逸升挑了一下眉毛,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似的对着她左看看,又看看:“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同了。” 赵雪敏有些诧异这个人的敏锐:“哪里不同了?” 杨逸升手放在唇前,做思考状:“好似比以前开心了一点,还放开了一点,没那么拘谨。” 她当然开心,想到以前mon做的事都不是自己做的,心理压力少了一大半,不过这种事是不足以为外人道也的。不过她想问的是:“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他们明明只见过两三次,他有这么了解她吗?还是他知道别的什么事? “知道说笑了,还不开心?”杨逸升道。 赵雪敏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 两个人继续写着论文,赵雪敏越写越觉得今天遇到杨逸升是个错误,人家是个大学就在这边上足四年到现在一直生活在英国的半个假洋鬼子,像是这种三天一个小论文,五天一个大论文的学习模式早就习惯,赵雪敏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天·朝二本毕业生,大学毕业论文都要吭哧吭哧一个月才吭哧完,前提那还是中文。 而以前的mon虽然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但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学过习,而且还是中午没毕业的肄业生,就算英文很厉害也只是在日常对话中,换了现在每天在学校听专业的商务课程,来不及查字典的她总是一个头两个大。 最后直到杨逸升打完最后一行字用校园网络发完e-mail给教授,原本坐得直挺挺的姿势就换成了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翘了个二郎腿,手里随意地翻着一本原文书,悠闲自在得就差下午茶了。赵雪敏略嫌弃的看他一眼,继续气哼哼的吭哧着她的论文。 杨逸升看她这个样子,忍俊不禁:“需不需要我帮手?” “不用了,我自己搞的定。”赵雪敏拒绝,帮了一次又不能帮第二次,她始终要自己写,现在已经比起最开始的时候好多了,开始的时候才真的是次次错,次次改,她的作业永远都是班级最后一个交上去的,这么大个人还被人催作业,羞耻感爆棚。 想起自家表妹恨不得作业统统要他帮着写的耍赖模样,再对比一下赵雪敏这个倔强又自尊心太强的模样,杨逸升有点想叹气:“虽然呢,我不可以帮你写整篇论文,不过有些写paper的小技巧还是可以教你的,怎么样,要不要听?” 落在键盘上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码着字。 杨逸升:“最多加上救你一命的人情,请我吃一顿饭,那就两清了。” 赵雪敏终于停下,转头看他。 杨逸升笑得非常无奈:“帮你一个忙真是难过拆十颗炸弹。” 赵雪敏表情无辜的耸耸肩。 —— 自从那天杨逸升教了赵雪敏写论文的技巧,尽管刚开始并不明显,不过时日渐长,她的作业完成速度在逐渐加快,慢慢的也不再是固定的“st one”了。 对此,赵雪敏非常开心,她很豪气的要请杨逸升这个大功臣吃饭,并且时间地点任他选。不过说实话,她不觉得他能挑出什么好地方,舌尖上的英国,黑暗料理界的大拿,大家懂的。 “呐,巴斯船夫饭店,坐落于风景优美的雅芳河畔,菜色丰富,环境优雅,交通便利……” 听着杨逸升仿佛念诗歌一样的介绍这家饭店,赵雪敏的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尝了一口饭菜,口齿留香,果然是很好吃:“味道真的不错,你怎么会找到这家店的?” 杨逸升终于不再卖弄:“两百多年的老店了,好出名的,你随便google或者问一下这边的当地人甚至问一下这边的外国人都知道的,根本就不需要浪费时间找。” 赵雪敏懂了,因为她从不参与同事们的集体活动,所以名胜古迹有名的店她都不清楚,虽然被小小的鄙视了,不过看在终于不用吃烤牛肉约克布丁,炸鱼薯条,肉末土豆馅饼,油炸巧克力棒和布丁香肠这几种吃了无数遍都快吃吐了的英国料理的份上,她原谅他了。 看着她难得因为美食而露出这种孩子气的陶醉表情,有点傻,在杨逸升看来还挺可爱的,他忍不住笑了,笑起来很帅,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 也许是美食打动了赵雪敏,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某些地方的缺失,在她的生活里,渐渐地出现了杨逸升这个不像警察的学生的身影。以前不认识,赵雪敏也不觉得怎么样,现在认识了,反而好像从哪都能找出点跟他扯得上关系的事情来。 她去咖啡店打工,betty就会跟她八卦她和杨逸升的进展,还说了许多以前betty追求杨逸升的奇葩事情;她去图书馆,三五不时的就能碰到杨逸升本人,或者碰到杨逸升的朋友,她本来不认识这帮人的,但是也不知道哪天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被人见到了,他们就认定她是“ivan’s girlfriend”,据说ivan已经两三年没交女朋友了;她去上课,以前明明不熟的女同学硬是跟她坐一起,告诉赵雪敏她一直以为ivan是gay来的,居然能把他掰直,好崇拜。 赵雪敏听得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崇拜的?她跟他根本不熟好吗? 后来杨逸升听说了这件事,还特地开大会解释了一下他们只是朋友关系的事情,那些朋友有的相信了,有的没相信也说相信了,不管怎么说,反正没人再传这件事了。 赵雪敏有点小触动,这人还挺负责任的,难怪交友广阔。 也因为杨逸升的亡羊补牢,她没跟他绝交,反而开始正视起这个人,以前的印象不过是电视剧里的男主,对女主角一往情深。 但事实上他是一个很坚强很有韧性的人,跟sam哥一样,他们可能拥有不完美的童年,从小就在逆境中生存长大,sam哥是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姐姐,ivan则是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姑姑,他们也都和曾经的mon一样迷失过彷徨过,但身边亲人的鼓励和他们自己的独立,让他们走回正途,克服困难,更加乐观又积极向上的面对生活。 现在杨逸升的形象在她的心目中立体了许多,他知道赵雪敏从来不出门还很小抠,就总是找一些花钱不太多的活动让她出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他会带她去听低俗的演唱会,也会带她去高雅的演奏会,歌剧,话剧,打打高尔夫,玩玩赛车,去风景好的地方拍照片摄影…… 他带她去了很多无论是mon还是她自己从没去过的地方,他让她觉得,世界如此之大,自己是如此的渺小,那么穿越成一个不那么完美的人又有什么可怕的呢,至少她还活着,而不像是电视剧里的mon一样不得善终。 赵雪敏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学到那种大无畏的精神,但她至少可以不再那么敏感脆弱,假装坚强,她有自己的小日子可以过。 第14章 第14集 成交 时光如水,岁月如梭。日子就在一天天的忙碌中过去,认识赵雪敏的人都说,她整个人变了好多,更开朗,也更善谈了,以前跟她说话,没几句就找不到话题,现在她却很能配合别人找到新的话题,给人感觉她的生活也丰富了好多。 跟她一起过来进修的同事都在传言,她是不是跟那个总是来接她的男人恋爱了。连远在香港的许菲菲都在怀疑,她是不是在英国谱写了新恋曲。 “他们说,你在英国很快又找到一个富二代,他包·养你,你早就把zed忘在脑后了。” 赵雪敏听得笑到肚子疼:“那只是一个朋友,虽然他长得比较富贵,只不过人家本职工作是个公务员而已。而且英国这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都是aa制的。” 许菲菲相信赵雪敏说的关于aa制和公务员的部分,但是她不相信朋友的那部分:“‘朋友’会有这么大影响力?又不见你同我一起更开心点?他根本是你男,朋友吧。” 早就晓得“八卦菲”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于是赵雪敏从一个比较实际的角度来解释:“人家是个英国留学英国工作的半个英国人,我呢,再过一两个月毕了业之后就要回香港去见亲爱的你,你觉得我同他,我们两个之间有可能吗?” “那又未必,”许菲菲还在对爱情比较憧憬的年纪:“如果他足够爱你,或者你足够爱他,留在英国或者留在香港都不是难事啊。” “我还有个阿妈要养。”赵雪敏提醒她,卿姨那种性格根本没办法出国。 许菲菲道:“那他帮到香港来不就得了?” 赵雪敏这方面想得比较多,她毕竟不是小女孩:“人家好不容易半工半读读出成绩来还找了份好工作,我就在还不确定会不会在一起的时候要求人家放弃一切同我一起回香港?” 听到这里,许菲菲才了解赵雪敏这个朋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生经历,她本以为mon的新男友就算不是富二代但也至少家境不会太差,结果居然和许菲菲的情况差不多,平心而论,以她自己的情况,无论是多么喜欢的男人,要她放弃自己一切去换取一段爱情都是不可能的。 许菲菲就为赵雪敏心酸,这几个月mon的变化她看在眼里也都为她高兴,但是没想到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让mon动心人又很好的人,居然还是这种情况,mon的命怎么这么苦。 看着好友愁眉苦脸的模样,赵雪敏笑道:“其实也没有那么惋惜,虽然,我同他,我们两个从来都没讲过这方面的事,都是该玩玩,该吃吃,该一起读书就一起读书,时间不知不觉就到现在了。老实讲,他也应该觉得我是比较要好的朋友吧,没说男女一定要做情侣的。是吧?所以你不用替我担心,现在的状态,我觉得很好啊,大家都没负担,很舒服。” —— 关掉视频,赵雪敏抱着抱枕,望着桌子上摆的一个模型,被一个透明的塑胶罩盖着。 模型是一间英式的独立别院,周围一圈栅栏,栅栏里面有草坪,花,树,用泳池,别院围墙只有一半,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的家居摆设,上下两层,里面有布艺沙发,有桌椅,有小小的茶杯和果盘,甚至报纸杂志,还有楼梯,盆栽,蔓藤缠绕的屋顶,二楼卧室里是双人床,衣柜,化妆台,水晶吊灯,甚至地毯,拖鞋,厕所,浴缸…… 这是杨逸升在圣诞节那天送她的礼物,别看放了这么多东西,实际上占用空间不会超过40x40平方厘米,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是他自己设计自己做的,也不知道花了多久。 “你整天喊着想家,呐,机票钱呢我是不会帮你出的,不过送你一个家,倒是还ok。” 赵雪敏泪眼朦胧的嫌弃:“我家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杨逸升摸摸脑袋:“这几年天天见到的都是这种类型的房子,我都不记得hk楼房长什么样子了。不过没关系,反正你在英国住的是宿舍,这个就当你英国的家好了。” 刚刚还在感动的赵雪敏瞬间被他气笑,眼泪都被噎回去了。 “笑了不就好了,你看看笑起来多靓,都不似平时……” 赵雪敏:“平时什么?” 杨逸升答得飞快:“……平时也很靓,不过笑起来更靓点。” 开心的记忆好像总是这样鲜明,一切仿佛发生在昨天,赵雪敏把抱枕放到一边,找了张纸巾,擦了擦透明的模型罩,上面偶尔会落灰,偶尔会留下白色的指模,她总是会及时的把它擦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就像透明。 她是真的对ivan有好感,也是真的不想跟他谈恋爱,明明知道要分开,何必要伤害彼此。更何况,她是穿越到这里的人,她不晓得什么时候又会穿越,又或者原本的mon什么时候又会回来。如果她任性的跟ivan在一起,到那时,细心如他不可能不发现mon和她的区别。他会有多伤心?光试想一下,她就舍不得。 所以,她很喜欢现在的状态,如果有一天,ivan像是原剧情那样回到香港,遇见电视剧里的命定cp,她也会笑着祝福他们。 他对她太好了,好到,就算不跟他在一起,也希望他快乐,最好一生平安幸福。 —— 这一天,赵雪敏宿舍的台灯坏了,杨逸升拎着工具想过来帮她修理。 赵雪敏对着电脑奋力打字,她的教授觉得她的功课进步大了,于是也不再让她一份份的改,反而在邮件里要现批现改,赵雪敏头疼了几次,渐渐地也适应了这种模式。 “其实你都不用特地过来帮我整的,我已经到宿舍管理员那里报修过了。” 杨逸升手里握着螺丝刀,出力的拧了拧,嘴里叼着个螺丝,居然还能说出话来:“宿舍管理员哪有我快?你报修完排队至少要排一两天,在我这里……五分钟给你搞掂。” 赵雪敏被他的臭屁样逗笑了:“厉害了你。” “那当然。”他倒是毫不谦虚。 赵雪敏不理他,继续跟老师“线上讨论”。 杨逸升帮她修好了坏掉的地方,还顺手换了个新灯泡,插上插销,开了开关尝试一下,台灯重新闪闪发亮。他手艺不是吹的,拆炸弹那么精密的仪器都行,一个台灯,小意思而已。 电脑上提示有新的邮件,赵雪敏有点莫名,她还没改完,教授不可能再发回来吧?仔细一看,是另一个熟人,无意识坑了她还还她尴尬症快犯了的理工男——方泽旭。 从她来英国的那天起,方泽旭就像是莫淑媛一样开始给她发电子邮件,与yvonne字里行间优雅又甚解人意的聊天不同,方泽旭的邮件同他的人一样,简短,生硬,话语突兀,让人泛起一种扑面而来的尴尬感。 赵雪敏知道他想跟她亲近,也知道他的心思,但是方泽旭真的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尤其是明明两个人不熟,他也不是那种多开朗的人,却一定要假装热情的在邮件里叫她美女,说一些似是而非并且完全没有浪漫感的情话。 她有跟他说过,两个人不合适。然后方泽旭就开始给她发一些朋友之间的话语,充满了早年间x浪段子手的鸡汤味。赵雪敏在网上搜过,这些话语在这个年代还是新鲜词汇,但对她来说就是咸丰年间的段子,味同鸡肋。 也许是年代差异,赵雪敏非常的不适应这种相处方式。 她是当年玩微博都腻歪的人,方泽旭还停留在校园网的年代,代沟太深。 —— 赵雪敏想了想,转过头,喊杨逸升:“ivan?” 坐在赵雪敏宿舍喝着饮料,吃着水果,看着杂志,差点躺在床上的杨逸升:“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副完全放松的模样,她忽的笑了一下:“过来。” 他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 赵雪敏低下·身子翻出一部照相机,这是为了回国后卿姨看照片方便才特地买的,二手,价钱便宜,质量也不错,当时为了买这个,杨逸升跟她两个人差点把二手市场翻过来。 杨逸升还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就见到赵雪敏左手举着相机,正面对着他们,右手拉起他的左手,整个人靠向他,就像是依偎在他怀里。两个人距离很近,近在咫尺,近的杨逸升能够闻到她头发上洗发水的香味,淡淡的,很舒服,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然后他就听到那个熟悉又总是跟他很合拍的女孩子说:“笑一下,cheese!” 闪光灯一闪,杨逸升下意识的眨了一下眼睛,就像他的心跳一样,漏了一拍。 —— 照片很好看,俊男美女,眼大大鼻高高,笑容灿烂,男人的手搂着女人的肩膀,亲密的如同天下任何一对情侣,看起来非常sweet。 赵雪敏把照片扫到电脑里,给方泽旭发了过去。 杨逸升心不甘情不愿的声音传来,慵懒,但是很有磁性:“原来某人拿我做挡箭牌。” 赵雪敏无可奈何:“最多下次你来咖啡厅,我请你喝一杯咖啡,总行了吧?” 伸出一根手指,来回摆了摆,一副高人模样的杨逸升拒绝了小恩小惠。 跟着伸出了第二根手指,摆了一个傻瓜式照相的经典pose:v字手。 杨逸升义正言辞:“两杯……” 赵雪敏哑然失笑:“成交。” 杨逸升看着她的脸,如花一般的笑容,清秀的,温暖的,美丽的笑容。这个女仔,他们相处了快要半年的时间,她似乎总能跟他想到一起去,尽管有些东西她可能不懂,但他教了她就会认真的学,从不会敷衍。她很认真,很开朗,很沉稳,很可爱。很奇怪一个人居然有这么多变的性格,但是却统统都被他看到了。 她的很多面,矛盾,却不违和,甚至,很吸引人。 他默默的跟自己说…… 成交。 —— 赵雪敏发了照片,再也没有收到方泽旭的邮件。她非常满意,于是不单单请了杨逸升喝咖啡,还请了他吃点心,咖啡厅里新出炉的曲奇,还是热的。 没了方泽旭这个小小的意外,赵雪敏的生活更加稳定了起来,因为快到毕业,功课逐渐增多,她跟杨逸升的见面反而少了起来。杨逸升似乎也有事在忙,赵雪敏给他打电话,十次有五次不是关机就是没人听,甚至在咖啡厅遇见他的次数也没有以前那么频繁了。 一个半月的时间过去,赵雪敏和她的同学们就要光荣毕业了。她收拾了一下行李,发现来的时候只有小小的一个旅行袋,回去的时候至少塞满了两个行李箱。她有点庆幸,幸好课程只有半年,要不然光是昂贵的国际运费她可能就要破产。 到了要走的那天,感冒了的赵雪敏一边擤着鼻子,一边跟这边熟识的朋友们道别。其实大多数都是杨逸升的朋友,后来又变成了她的朋友,除了一个听说她要走就哭得脸都变了形的betty,betty跟她说早晚存够了旅行费就要去hk看她,赵雪敏听了乱感动一通。 等了半个小时,其他人都到了,除了某个曾经帮了她无数次的人。 赵雪敏看了眼手表,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以后应该对不会再见面了。 “喂。” 好像就是在她转身要进闸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一把熟悉的男声,慵懒而有磁性。 她一怔,回过头,杨逸升就站在她身后。 球鞋,牛仔裤,夹克衫,衣服架子一样的身材显得高大挺拔,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三十岁,年轻又英俊。她想起,这件好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在酒吧里穿的一身衣服。 他双手放在裤子口袋里,嘴角挂着有点痞气的笑容,调侃她。 “是不是有点舍不得我呢?” 赵雪敏就像跟他约好了似的,也笑着回应他:“哪有,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杨逸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我两只眼睛都有看到啊,刚刚不知道是谁,站在那里,左望望,右看看,就是等不到她想等的人,不知道是谁?” “我等飞机而已,够钟我就走了。”赵雪敏解释。 “哦……”杨逸升百转千回的“哦”着。 赵雪敏又忍不住笑了,他好像总是能让她开心起来。 就在这时,机场广播响起了催促上机的声音。她看着他总是带着笑意的模样,走上前,第一次主动拥抱了他一下。 “再会。”赵雪敏道。 没等杨逸升有什么回应,她转身就走得飞快,就像逃避什么似的,匆匆忙忙的进了闸。 —— 按着机票上的座位号坐进机舱,赵雪敏沉默的坐着,低着头,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大约过了两分钟,有人拍她的肩膀,身边的座位已经有人了,她就以为是空姐。 谁知一抬头,彻底怔住了。 第15章 第15集 巧合 今天的伦敦难得有一个好天气,虽然在机舱里可能只能见到一片白云,但是这并不妨碍人们对晴天的好感,天气好的时候,心情总会亮一点,这是半个英国人杨逸升的感悟。 “你不觉得你应该同我解释点什么吗?”赵雪敏的语气不怎么好。 刚刚还在对着窗口感慨的文艺男青年杨逸升很快露出了一个讨好般的笑容:“其实这个故事说长也不算特别长,说短又不算特别短,我怕你没耐心听我讲完。” 赵雪敏:“这班飞机到hk还有十三个多钟头,我们有大把时间,你可以慢慢讲,我很有耐心,听不完我们可以落机继续讲。” 杨逸升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脸上的笑纹逐渐加深,英俊的脸庞散发出一种特别的吸引力:“你应该知道我在hk有个姑姑,她两年前回流回去之后就一直催我回去,但是我英国这边又有工作,又有课程,所以拖到现在才回去探亲。” “就只是探亲?”赵雪敏问,那他非要跟她一起回去干嘛?还特地跟别人调换座位要跟她坐一起?他这么一说她觉得自己好像在自作多情一样。 “也不是,”杨逸升莫名其妙的又笑了一下,似乎心情更好了似的,装模作样的解释:“你之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我一个拆弹专家要跑去进修毛发、血液的course吗?其实是因为拆了这么多年的炸弹觉得没什么挑战了,所以想找点新鲜的事情做。所以,我辞了拆弹组那份工作,来hk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喽。” 赵雪敏看他说的理直气壮,简直觉得不可思议:“所以你根本一早就想好要辞工了,只不过一边领工资,一边上课,你这根本就是‘打完斋就不要和尚了’。” 杨逸升:“又不可以这么讲,我上课的时候都有认真工作的啊。” 赵雪敏顿时哭笑不得,刚刚还在生气的事情都没那么生气了,不过她瞬间话题一转,尖锐地问道:“但是按照你这么说,你原本探完亲大可以留在英国,为什么你要回hk?你明明更习惯英国的生活的?hk有什么那么好玩,让你留下来?” “你说呢?”杨逸升问。 赵雪敏抬眼,杨逸升此时就坐在她的旁边,两个人的距离非常相近,他同样的望向这边,与她对视着,她能够清楚地看见,那双带着笑纹的眼睛,漆黑的瞳孔中有着说不出的情绪。他凝视着她,似乎想要靠的更近,动作一顿一顿的,她却望见了男人轻薄的嘴唇。 扭头,坐回原位,赵雪敏翻出飞机上的杂志,若无其事:“我不知道。” 杨逸升轻笑了一声,带着气声,有磁性又好听的笑声:“你知道的,不过扮不知嘛。” 赵雪敏:“都不知道你说什么。” 杨逸升:“那……你什么时候知道了,什么时候通知我,24小时on call。” 赵雪敏嗔他一眼:“谁理你,阿嚏!”她打了个喷嚏。 “呐呐呐,早就同你讲赶论文的时候别熬夜多穿点了,”杨逸升一边数落她,一边叫来空姐拿了一张毯子,盖在了她的身上:“整天这么马虎,你叫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返hk。” 任由他帮自己裹好毯子,赵雪敏拿着纸巾擤着鼻子解释:“谁马虎啊,我都没熬夜了,不过英国天气变化太快了,没备好衣服而已。” 杨逸升神来之笔的堵她:“知道天气变化快还不带衣服,难道不是马虎?” “……”赵雪敏词穷,瞪他。 杨逸升自己帮她找回场子:“不过你毕业又要打工,又要读书,又要赶paper,加上我最近又不在你身边,的确是很忙的。不记得带衣服,完全情有可原,都不可以算是马虎的,嗯。” 赵雪敏又被他气笑了:“真是白的都能被你说成黑的。” 杨逸升也笑,笑得沾沾自喜,也不知道他在笑些什么。 —— 下了飞机,赵雪敏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杨某人自动自觉地把她的行李箱拎起来,拖着走,另一只不大的行李箱也不肯松手。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根本没想到ivan会跟她一起回hk的可能——这家伙两手空空,完全跟那些送行的死党没什么两样。 “我是搬整间屋,又不似你,行李怎么可能少到两只手就可以拿的完?那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托运的嘛,傻妹(傻丫头)……” 最可气的是,他居然还一边推着行李,一边调侃她。 赵雪敏也不知道是该气他瞒着自己还是该喜他一起回来:“迟早要被你气死。” 杨逸升微微一笑,声音低沉,饱含着感情:“我怎么舍得……”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不过她却知道了他要说的话,也不知道这种默契究竟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反正当赵雪敏意识到时,好像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他在前面推着行李,她在后面推着他的肩膀,道:“快点走了,如果回去迟了,我阿妈着急,我就唯你是问。” “行行行,你想怎么问都行,不过什么时候可以同阿妈见下面?怎么说她都是我的长辈,那我山长水远从英国回来,应该买礼物问候一下的。”杨逸升本质个很主动的人。 赵雪敏轻拍了他一下:“问你个鬼,那个是我阿妈来的,你有什么好问候的。” 杨逸升支吾着小声说道:“那,说不定……以后都是我阿妈咧?” “你说什么?”赵雪敏没听清,也不晓得是真没听清还是假没听清。 杨逸升:“没有,我说其实我也挺累的了,应该早点回姑姑家休息。对了,你知道我姑姑是做私房菜的嘛,那些菜好正的,你什么时候有空来试下菜?我算八折给你。” “八折?”赵雪敏提高音调。 “七折,七折。”杨逸升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赵雪敏:“七折?” 杨逸升求饶:“五折,五折,已经不能再低了,半卖半送了喂。” 你来我往的拌嘴间,一男一女两个人上了出租车,车子远远地往赵雪敏的家驶去。 —— 回到家里,卿姨看到她惊喜的不得了,不顾着行李直接搂着她哭了起来,一会儿说她瘦了,一会儿又说她黑了,哀叹她在外国一定吃了好多苦。眼泪大约流了一公升,哭得赵雪敏的衣服都湿透了,她都不知道是该无奈阿妈这么的多愁善感,还是该责怪自己这个便宜女儿不称职。幸好在英国时隔三差五的打电话回来,不然卿姨都不知道该哭成什么样了。 为了防止阿妈泪流成河,赵雪敏只好转移她的注意力:“阿妈,我坐了十几个钟的飞机,现在累死了,只想好好睡一觉。还有啊,国外的东西都不好吃的,都是那些汉堡啊,三文治啊,吃得我想吐,我都想死你做的饭菜了。” 卿姨连忙说道:“好好好,阿妈现在就去买菜,马上给你做。你好好休息,行李先不要管了,等阿妈回来帮你收拾。你现在就到床上睡觉,睡醒了阿妈就做好饭可以吃了。” 赵雪敏甜甜地笑着,上前抱了抱卿姨:“阿妈你真好。” 卿姨差点没绷住,又要哭,好在她还顾着要买菜,抹了抹眼泪道:“你好好睡,等阿妈。” 看着卿姨急匆匆的跑去买菜,赵雪敏呼的松了一口气。虽然她不是卿姨的女儿,但她至少能做个卿姨喜欢的女儿。卿姨是个好妈妈,而她能报答的也只有这个。 —— 睡醒觉,吃过了饭,赵雪敏赶卿姨去看电视,自己在房间里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跟香港这边的熟人联络。 许菲菲:“你回来了就好,好好休息,回公司我请你吃大餐!” monica:“mon,听说你的毕业成绩很不错,我当初果然没有挑错人。休息好了就回公司上班,你的桌子现在搬到了我office的旁边,最近的行程计划还有其他的一些project(项目)我都e-mail给你了,等你回来。” yvonne:“在e-mail里见到你漂亮了好多,不知道见面是不是更靓了?出去走走果然人会活得轻松点,眼界开阔。对了,你回来的timing刚刚好,阿sam过几日就要跟汀汀订婚,你这个时间回来,正好赶上他们的订婚宴,不同你讲了,到时见。” 正在叠衣服的手停住了,赵雪敏想起每天做梦梦到的“连续剧”,少了她这个阿mon,该在一起的人还是会在一起,只能看到连续剧,还是过去式的,而且时间地点均未知,时不时的还能梦到谋杀案吓个半死,她这个金手指大概是史上最鸡肋的金手指了。 拿出手机,给古泽琛拨了个电话,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阿mon,你回来啦?” 古泽琛的声音如昔,但对她来说却仿佛上个世纪,她好像不应该太惋惜自己曾经破灭的小心动,起码她没有暗恋到因为他的一句话而被他的bt迷妹弄死,她还活生生的能走能动。 她不是曾经的mon,sam在mon的生命里错误的时间出现,就算他是对的人,他们也未必有好结果。她亲身感受过,他就像是一尊浮木,拯救了一个小女孩黑暗的人生,那种感觉,很难不让人心动。但是似乎,好像又和喜欢有很大一段的距离。 当自己的回忆恢复,她发现自己已经可以释然这段只有一个人知晓的小恋曲了。 “对啊,听yvonne你要订婚了?恭喜嗮,”她的态度,变得轻松自然:“什么时候?在哪里?早点告诉我我好请假嘛,到时候好去参加,添添喜气。” 古泽琛笑着告诉她时间地点:“那到时候我们等你。” 赵雪敏的眼眸中带着温和的笑意:“好啊,到时候见。” —— 休整好了之后,赵雪敏正式上班,新的办公桌就如同monica所讲的一样在经理办公室的旁边,跟以前一样的格局,只不过自从monica上任一直没人坐这个位置。 “换了个位置惯不惯?那张台是旧的,如果不钟意,打电话叫他们换张新的。” monica就是monica,客套话都说的这么亲切有礼。 赵雪敏也跟她打太极:“我对这些事要求不高的,不用麻烦。” “不麻烦,不拘小节是好事,但是有些事,要求高是必须的。譬如公司的工作,我一向都是高标准,严要求的。”monica说的有些意味深长。 “对,公是公,私是私,”赵雪敏笑着回应:“我不会公私不分的。” 满意地点点头,monica很喜欢mon的上道,聪明人,敲打一下就够了。她坐回自己的老板椅,向后靠了靠:“那我们今天要做什么?” 赵雪敏也进入工作模式:“上午十点约了韶华传媒的李生谈合约的第二套方案,预备文件我放在你的车里了;中午lunch财务部的gary要同你谈谈公司下一季广告的budget(预算)问题,他们觉得原本的那家广告公司换了策划之后内容有些华而不实,想建议你换家公司;下午两点钟……今天是你女儿学校话剧的首演,她演白雪公主,你答应她要去看的。” 头埋在文件里的monica疲惫的叹出一口气,女人想要事业又想要家庭,一个人打两份工,好像总是很难,很累:“是了,今天十七号,我答应她了,差点不记得了。” “我早上在花店订了束花,下午一点钟会准时送到这里,一个钟的时间去学校,就算塞车足够了。”赵雪敏的好几年助理不是白做的。 monica难得有些欣慰的笑了,手里的钢笔指向赵雪敏:“我都说我没选错人了?” 新上岗的经理助理谦和的笑笑,继续报告了行程,之后确定没其他事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拿出刚刚就感觉到震动了的手机,赵雪敏点开一看,是短讯,陌生的号码。 —— 杨逸升盯着手里的手机,新款,以前的手机hk没办法用,所以买了个新的还换了新的电话卡,换完了之后,他就群发了所有认识的朋友短信,上面有他的新电话。 然而在接了好几个狐朋狗友闲聊天的电话后,他始终没有收到某女的电话,短信也没有一个,他开始怀疑,这个手机是不是坏的。 快响啊,为什么还不响? 这时,姑姑connie(另一个connie)姐已经在厨房和客厅中间来来回回好几次了,帮佣都送完好几次外卖了,他还坐在客厅保持着一个姿势,她鄙视着侄子的傻样子:“望望望,回来就眼巴巴的望着个手机,会出花还是会中□□啊?头奖又不见你中?” 杨逸升盯着手机,嘴角不自觉地勾上去:“好过中头奖。” connie姐秒懂:“那就是有新目标了?怎么样,英国菜还是中·国菜?” “中·国,”杨逸升给姑姑解答:“不过……” “不过还没定成餐嘛,”connie姐可是看着侄子十七八岁长到现在的,怎么可能不了解他:“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但是你只识得望电话是没用的,女仔要追的,你以前都不用我教。两年不见,现在胆子变小了?” 杨逸升:“她今天回来第一天上班,我怕打扰她工作而已,你侄子我什么时候胆小过?” connie姐想想也是,她家侄子连炸弹都不怕:“那你加油望吧,需要姑姑帮你的时候出声啊。别的不说,姑姑的料理最拿手的,保证你的‘头奖’食到停不了口。” “知道了,connie姐,你真是我的好姑姑。”杨逸升笑着道。 “你什么时候把你的‘头奖’带来,我就真的阿弥陀佛了。”connie姐继续进厨房。 杨逸升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也不再一心盯着手机了,把自己的电脑打开,搜索一下好兄弟古泽琛的消息,他之前在网上给他留了暗号,还送了快递给他,不知道他有没有收到。 “咦,要订婚了?这么快的?”杨逸升看了一下网上的时间地点。 恰巧,他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他终于等到了要等的简讯。 赵雪敏在简讯里说她刚回公司还在适应比较忙,同时又问他过几天能否有时间陪她去参加一个订婚party。 杨逸升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地点,又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地点,倏地笑了一下。 第16章 第16集 真相 订婚party在一间户外的餐厅举行,说是户外,头顶还是有一层屋顶,防止落雨。在餐厅里,举目就能望见四周的景色,树木,海水,甚至耳边都能听到海浪声。听说是汀汀自己选择的地点,显然非常符合小女孩的浪漫思维。 赵雪敏到的时候,人已经到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 古泽琛是个孤儿,只有一个姐姐也在去年因故去世了,所以男方这边亲戚就是他姐夫高彦博tim sir,加上高彦博的父亲。 恰巧高彦博又是林汀汀法证部的领导,而林汀汀的家人都在国外,于是法证部这边算是娘家也算是婆家的朋友自然全员到齐。 同时法证部又经常和重案组合作,大家都熟悉了,重案组的领导梁小柔是古泽琛的前女友,两人和平分手,关系还不错,于是重案组这边也同样全员到齐。 在赵雪敏的“梦”里,高彦博因为去世的妻子始终不肯向前,就算和梁小柔差一点就成为了男女朋友,也觉得自己对妻子有愧拒绝了梁小柔。不过后来两人遇到困难时始终相互支持相互关心,时过境迁,现在就差高彦博捅破窗户纸了。 说实话,如果没有自己的“梦”,赵雪敏认为自己肯定搞不清楚谁是谁,贵圈似乎有点乱,包括她自己在内,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扯出一长串关系。 “阿mon!”古泽琛过来招呼她,他今天大喜,穿着白色的西装,显得格外精神奕奕。 “恭喜,”赵雪敏浅浅一笑:“我最近比较忙,托朋友买了礼物……”说罢,她望了望四周:“不过我想他应该还没到。” 古泽琛像个家长似的,嗔怪着看她一眼:“做什么那么客气?” 赵雪敏:“其实是之前在英国看到的,不过成品需要点时间,所以拖到现在。就算你不订婚我都要买礼物回来的,这次时间正好,我省了一份钱才对。” 古泽琛也是服了,笑道:“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会计数了。” “sam?”林汀汀走过来,她今天穿的很漂亮,头发还特意盘了起来,和平时青春少女的模样非常不同,多了几分成熟的女人味。 之前joe的案子,林汀汀跟莫淑媛一样知道赵雪敏是谁,而赵雪敏知道林汀汀是谁,却也是通过其他途径了解的。古泽琛帮两人介绍了一番,两人很快就熟识了。 “阿mon,我一早就听sam提过你,我觉得你好有型,好犀利啊!” 林汀汀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笑起来非常甜,在她面前,好像任何烦恼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赵雪敏这个曾经的情敌也不得不承认,和她在一起相处是件非常开心的事。 —— 大概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关系,来参加party的人都是不错的人,赵雪敏被莫淑媛拉进他们这帮小团体,也没觉得太尴尬。 “看来这次英国之行,你过的非常充实了?” 莫淑媛向来是个高品位的女人,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当然也不例外,就算只是日常装扮,看起来也非常优雅妩媚。 赵雪敏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她今天是请了半天假中午才过来的,身上穿的是平时上班时要穿的女士西装西裤,标准的白领装扮,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加上每天在monica的高压下不间断的谈判,整理,动不动就叫她自己独立处理事情,自然不再是那个软软的小助理。 她点点头:“我想很难再度过比起这个更加充实的半年了。” “事业就是这样了,”莫淑媛话锋一转:“那姻缘呢?” “姻缘?”赵雪敏一愣。 莫淑媛神秘的笑笑,指了指桌上摆成一圈的塔罗牌:“刚刚他们都让我帮忙算了,多你一个不算多,第一次,私人便宜你不用排队,要不要试一下?” 坐在赵雪敏身边一个短发有点婴儿肥的女孩子,josie,重案组的组员,轻推她的胳膊,非常信服的说:“是啊是啊,你试一下,yvonne算命好准的,她上次说我有好运,结果我那天真的被一个靓仔搭讪——虽然他是找我问路的,不过真的好准!” “是啊是啊,试试看!” 当周围所有人都对你报以善意的时候,哪怕是个陌生人,也会不忍破坏这种美好的气氛。 “好啊。”她忍俊不禁的跟着凑了一下热闹,抽了一张。 “世界,正位,”莫淑媛温婉的笑着:“恭喜,好牌来的哦。” 旁边有人问:“那,就是什么意思?” 赵雪敏也很好奇,到底怎么个好法。 莫淑媛笑着解释:“世界呢,就是描述一种内心的快乐,也都可能是暗示持久的成功。就是说呢,如果你是求事业,只要努力的工作就会有好丰富的回报;如果你是求姻缘,就是说你同你的有缘人近在咫尺,只要坚持,就会有好的结果。所有事,都只差临门一脚。” —— 古泽琛接待完了赵雪敏,依旧在门口徘徊,四周围观望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林汀汀疑惑:“你在等谁啊?客人来得差不多,等一会儿就要照相了。” “不可能啊,他明明发了邮件说要来的,难道不是今天?”古泽琛边纳闷,边嘀咕着。 “谁啊?谁说要来啊,你朋友吗?”林汀汀小童鞋好奇非常。 “一个说要同我单挑的人。”古泽琛回答。 “单挑?!”林汀汀瞬间花容失色,声音都变了:“你仇人吗?是不是你以前解剖过的尸体的亲戚?不行,我们要报警,你怎么不早点同我讲?我们订婚也不在这一时啊,你……” 古泽琛抿着唇,面容古怪,肩膀一抖一抖的,明显忍笑忍得好辛苦。 林汀汀怒了,一招粉拳:“你讲笑的?吓死我,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 话音刚落,一把慵懒而有磁性的男声传来:“他不是讲笑的,我是真的要同他单挑。” 男人高大英俊,说话的时候眼角笑纹渐深,夹克衫,牛仔裤,球鞋,常年的休闲风格,却也遮挡不住出众的气质,笑起来一口白牙,闪的人眼花。 ——来人正是带着礼物姗姗来迟的杨逸升。 十几年前,在古泽琛还在混·黑·社会的时候,跟比他小两岁的杨逸升不打不相识成为了朋友,两人志趣相投,杨逸升还拜了他做大哥。后来,杨逸升的姑姑要把他带去英国,两人就定下了一个十年之约:十年之后,英雄再见。 当时古泽琛替杨逸升改了个花名叫做刀仔,杨逸升还特地买了两把一模一样的小木刀,并在刀上刻下2003作为约定之期,与古泽琛一人一把算作信物。 不单单如此,两个人右手手臂上还有着一模一样的刺青,当年人称“慈云山双龙”。 “一个礼拜之前我收到e-mail,一个陌生人说要同我单挑,后来我又收到邮件,里面有一把钢刀,当时我就猜测,有七八成是他了,不过不是百分百肯定。”古泽琛解释道。 “难怪了,原来你们两个那么有渊源的,”林汀汀小美眉不但没有小心眼的生气,还搂着古泽琛的胳膊撒娇让未婚夫给她继续讲当年的故事:“你继续讲啊,我好有兴趣听的。” 古泽琛无奈的笑:“回去再讲好不好?现在应该叫大家来照相了。” 好奇小妹汀汀只好点点头,跑去叫大家。 杨逸升笑看着他们俩,终于有插话机会,拿出拎着的购物袋:“礼物。” “我们之间哪用这么客气?”古泽琛拎了拎,觉得重量不对:“两份?” “一份是我的,一份是帮人带的。”杨逸升道。 古泽琛反应还是非常快的:“原来阿mon说的那个friend就是你啊?对哦,她之前去了英国,你也在英国。” 杨逸升顿时嘴角往上一扯,瞬间达成“笑哭”的emoji表情:“是啊,friend来的。” “不过话说回来,英国那么大,你们两个都能撞到一起,都挺有缘的。”古泽琛随口道。 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这次杨逸升心甘情愿的道:“非常有缘。” 异常了解他的古泽琛奇怪的瞥了他一眼,似乎察觉到了点什么。不过大家都准备好要照相了,也就没再多说:“走吧,去照相。” —— 订婚party当天,一直僵住的高彦博和梁小柔众望所归的走在了一起,大家也纷纷为他们祝福。之后,大家又开始简单而重复的生活。 高彦博低头看着摆得满地大大小小的礼物,感慨:“哇,光是订婚你就收了这么多礼物,那等到你同汀汀结婚岂不是要收满一座楼?” 古泽琛蹲在地上,一件一件的整理:“所以我才搬到这里,你给汀汀(的话),她拆一两个就没问题,拆这么多非累死她不可。” “那也要你的小说受欢迎才收得到,”高彦博调侃他:“照我说,她就算拆到手抽筋都不会累的,还会精神奕奕的叫我们继续拆。” 想起林汀汀像个小太阳般的性格,古泽琛不知不觉的笑了:“那倒是很有可能。” 也许是古泽琛的侦探小说逐渐受到了大众的欢迎,他订婚的消息不知怎么不胫而走,所以才收到了这么多的礼物,这些礼物五花八门什么都有,看得古泽琛啼笑皆非。 “对了,”一直帮忙的高彦博忽然想起:“party那天的照片你不是说今天去取?我阿爸打电话来说等出来就给他留几张。” 这次轮到了古泽琛调侃他:“姻世伯等儿媳妇的那杯茶等到做梦都在想,想留几张照片满足一下心愿都无可厚非的。” 高彦博眯眼瞥他:“在哪里?” 古泽琛笑道:“在我房间的书桌上。” 身穿家居服的高彦博拿着照片回来,坐在沙发上慢悠悠的看着古泽琛继续拆礼物。 “你不是这么小气吧?”古泽琛道。 高彦博低着头挑选着照片,一张一张的对比,仿佛一定要挑一张小柔和他最般配的,头也不抬地说:“我就是这么小气,你跟我一起住了这么久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不过现在感受得更深刻了。”古泽琛彻底被他打败了,苦命的自给自足。 拆着拆着,古泽琛发现了一点问题:“咦?” 高彦博看他手里的球鞋,男款:“怎么了被人穿过的?有香港脚味?” “不是,新的,还是名牌,但是……”古泽琛转到另一边,翻出了他之前拆过的另一份礼物,球鞋,女款,上面还沾满了闪亮亮的钻石,一看就是汀汀会喜欢的款式:“有点古怪。” “什么古怪?”高彦博问。 古泽琛举起女款鞋:“这一双呢,是阿mon送的,我记得她同我讲,是在英国的本地店现定的,她赶不及拿货,所以叫朋友帮她拎来,那后来ivan就过来说替mon送礼物。” 高彦博还是不明白:“这双鞋粘满了水晶,要订做花点时间不出奇,有什么古怪的?” “古怪就古怪在……”古泽琛拎起另一双男款球鞋:“这一双呢,是ivan送的,还是跟阿mon一个牌子的,只不过阿mon那双没男款,所以他换了另外一款我会钟意的球鞋。” “那就是他们两个一起买的喽,你不是说他们两个是朋友?”高彦博道。 “问题就出在这里,”古泽琛边指着鞋底的图标解释:“阿mon这双是英国原版,而ivan这双是香港版,只有香港才有得卖,而且香港这边这个牌子的店不多,距离ivan的行动范围非常之远。所以我现在疑惑的就是,为什么ivan宁可跑好远都要买mon同一款的球鞋,而不是就近买一双差不多的男鞋?他家附近明明有那么多的商场。” 高彦博看着古泽琛,手里拿着之前的照片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有意外发现。” “什么发现?”古泽琛也不顾着拆礼物了,站起来坐到姐夫身边。 单独拎出来几张照片,高彦博依次的摆在桌台上:“你看这几张照片,你老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古泽琛手指在照片上点了点,照片也随之而动:“怎么会这么多张,ivan同阿mon站在一起的?你不拿出来我都没察觉到。” “还有,”高彦博手指前端点在照片下方,如同上课一样,习惯性的动作:“你看这张,mon同你助理ken站在一起,她是什么姿势?” 古泽琛依据事实讲明:“侧过身,更加靠近另一边的yvonne——她是特意避开的。” 高彦博又拿出一张:“那这张呢?她身边换成了你喔。” 古泽琛:“很正常,没避开,笑容也很自然,没问题啊。” 高彦博再次拿出了一张:“那这张呢?” “她……靠近了ivan?”古泽琛这次真的诧异了:“她旁边是yvonne来的。” 高彦博双手抱臂,露出一个往常查完案之后的表情:“真相已经出来了,看来那次party不止两对有情人。” 古泽琛思索着点头:“看来我应该好好拷问一下ivan。” “叮咚”一声,家里的门铃响了,高彦博走到玄关,弯腰看了一眼门镜,然后笑了一下。 “不用改天了,你现在就可以准备刑具了。” 第17章 第17集 一半 自从姐姐古泽瑶出车祸入院以后,古泽琛就一直跟着姐夫高彦博住在一起,高彦博会煮饭又会做家务,古泽琛不会煮饭会做家务,所以尽管是两个单身汉,公寓依旧整洁干净。 现在两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伴侣,但始终还没到要结婚的地步,因而还是住在一起。 杨逸升第一次上门,总要送点手信,但是古泽琛的婚礼已经送过,于是姑姑connie姐煲了一锅靓汤,他就干脆特地送了过来。 “龙脷叶煲沙参,止咳润肺,好嘢来的。”他一边说,一边把汤倒入碗中。 现煲的汤水,还冒着热气,汤色浓郁,香气十足,看起来就令人食指大动。然而这两位姐夫和小舅子非但没有马上捧场,反而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脸上带着淡淡的戏谑的笑容。 “汤呢,我们是一定会饮的,”古泽琛翘着二郎腿,佯作一本正经:“不过呢,你是不是应该先跟我讲明一些事实?你不要忘记我们两个是做什么的。” 杨逸升看到地上单拎出来的那两双鞋,以及桌上的照片,秒懂了,自然而然的露出一个“哎呀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的笑容:“真不愧一个法医,一个法证,这么点资料都被你们察觉到。实不相瞒,小弟这次上门,正是有事相求。所求之事,就是这件事了。” 高彦博端起汤碗,舀了一勺喝起来,指着古泽琛:“那你问他好了,他同阿mon熟点。” 转过身子,杨逸升满眼期待的看着古泽琛。 古泽琛被他的星星眼看得差点把刚刚喝进去的汤水吐出来,当年他作为大哥,杨逸升都没这么眼巴巴看过他:“阿mon呢,的确是个好女仔来的,前几天看到她,也成熟了很多。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一个爆炸品处理专家,她一个商务助理,你们两个怎么碰到一起的?总不可能是你出任务的时候碰到的吧?” “是这样的,”杨逸升解释:“我在bath大学学血液分析,同毛发研究的course,那她也在那边上学,那见面次数多了自然就熟了,熟了之后自然就……是吧?” 非常合情合理的答案,古泽琛点了点头:“但是你来找我都没用的,现在好明显,你同她,熟过我同她,这个project(项目),我不觉得我可以给你什么有用的意见。” 杨逸升进一步的说:“理论上是这样的,我也都觉得我自己很有希望。不过实际上呢,(这)个project某一个阶段停滞不前。那她hk这边的朋友,我只认识你一个,而我们之间的关系又……这么friend,所以我来找你看下你可不可以给点tips(提示)。” 古泽琛问:“停滞在什么阶段?” “看这些照片就知道,他现在停滞在‘明媒正娶’、‘得到名分’的阶段。”高彦博道。 拍了一下手掌,杨逸升指着高彦博:“一语中的。” 小弟来求帮忙,古泽琛当然要尽力,但是有些事,尤其是赵雪敏这个经历特殊的女孩子,不是可以随便给建议的,他只好试探性的道:“那,会不会,她因为上一段感情,所以害怕?” 出乎意料的是,杨逸升反而轻松一笑:“以前的事她同我讲过,她还说,多亏了做法医的邻家哥哥,同法证部的人员,以及警·察的帮忙,她才可以洗脱杀·人的嫌·疑。不过我没想到,她那个邻家阿哥是你,早知道就早点同你联系了。” “所以你不介意她以前的事?”古泽琛问。 “为什么要介意?”杨逸升答得非常痛快:“我们以前都做过古惑仔的了,她都没介意。” “那她既然肯同你讲,也就代表,她可以释然了……”古泽琛分析着,心里面也替他们高兴,阿mon同ivan,一个是他的小妹,一个是他的小弟,如果能走在一起,是一件好事。 杨逸升也在皱着眉头思索,他觉得mon不是不在乎他,但是为什么就停在这里了? 旁观者清,同样刚刚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的高彦博插了一句嘴:“你不介意,她也不介意,那她知不知道你不介意呢?” 古泽琛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对哦,就好似你同小柔一样。” 高彦博和梁小柔两个人,因为高彦博曾经非常记挂着死去的妻子而拒绝了梁小柔,这种举动也同时伤了梁小柔的心。以至于到后来高彦博放下前妻,想要和梁小柔在一起,梁小柔都始终不确定他能否忘记前尘而婉拒。 直到古泽琛订婚party那天,他拿掉了曾经的结婚戒指约会梁小柔,她才答应了他。 赵雪敏很显然是个敏感的女孩子,她曾经因为杜少威那个坏男人而伤心,在爱情面前很容易就没了自信,如果没有人给她肯定,她很容易退却。 杨逸升恍然大悟,喃喃自语:“我好似……真的从没对她明确表示过。” 古泽琛:“那你还不奋起直追?” “我会的了,”杨逸升心里有数,就笑得从容了:“不过呢,这次来,还有第二件事,是想请教tim sir的。” 高彦博挑挑眉,做洗耳恭听状。 “其实呢,我之前辞了爆炸品处理组的工作,是想尝试新工作来的,”杨逸升比着手势,慢慢的娓娓道来:“那我读了毛发以及血液分析的course,我觉得法证工作是一项很有挑战的工作。那我又听阿mon讲过,在科学杂志上又看过,hk的法证技术已经达到一个很先进的水平,而且我又好钟意法证部‘为死者说话’的原则同精神。我现在已经在准备参加hk政府的综合考试,不知道如果我pass了,我又没有机会加入法证部,成为其中的一员?” 高彦博对杨逸升其实并不熟悉,他只是从赵雪敏这件事能看得出,杨逸升是个人品很好,而且很有耐性的人,但其他并不是现在就能看出来的。不过杨逸升的职业经历倒是很符合他的要求,可以当炸弹专家的人必须要很冷静,否则分分钟活不到现在。 他提出了一个问题:“我记得我们部里的yvonne同阿mon的关系很好,在party那天你也见到了。想进法证部,是为了阿mon,还是为了你自己?” 杨逸升没想到高彦博会细心到这种程度,不过他也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阿mon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原因,”他笑着道:“其实如果没有阿mon,我可能就直接回英国的那边法证部门应聘,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做同样的事而已。” 高彦博暗自点头,从一个上司的角度来看,起码杨逸升的态度是让他满意的。 “那等你pass了考试再说吧。”具体的(事)他还要好好观察一下。 —— 还是那家咖啡厅,还是那种咖啡的味道,只不过环境从私密性极好的包间换成了宽敞亮堂的大厅。这次莫淑媛特意选了个窗边的位置,阳光能从外面的窗户透过洒下来,慵懒而舒适的午后,喝一杯咖啡,吃一点点心,和亲密的朋友聊聊天,人生一大美事。 “你真的一点都不想透漏给我知(道)?”莫淑媛问。 赵雪敏抬眸,装模作样的问:“什么‘不想透漏给你知(道)’?” “明知故问,”莫淑媛从皮包里拿出一张塔罗牌,拍在桌面上:“你的这张‘世界’。” 赵雪敏静默了一会儿,开始给莫淑媛讲她在英国时发生的故事。 老实说,她身边的朋友不多,许菲菲的确是个好闺蜜,但年龄和眼界的限制,很多事情两个人之间考虑的重点根本不同。而莫淑媛,她们面对面相处的时间并不算长,甚至在英国时也只是视频和电子邮件的联系,可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莫淑媛不仅真心的替她着想,谈论对待事物的看法也相对成熟,作为一个有着上辈子的特殊人士,她跟莫淑媛很能谈得来。 赵雪敏说话时,简简单单的笑了一下,那种略微带点羞涩,少女式的的笑容。 看她的表情,莫淑媛本来还在猜测的思绪顺势定了下来,扬起嘴角道:“英国回来的爆炸品处理专家,化学专业的master(硕士),三十岁,单身,长得又靓仔,对你又细心,而且一心一意,完全是‘笋盘(优质男)’来的。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考虑些什么?” 令人意外的是,赵雪敏没有说出一二三四五,反而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可能是,我缺少一点勇气吧。” 莫淑媛蹙着眉,做出了和高彦博一样的猜测:“是因为你担心他会介意你以前的事?” 赵雪敏“噗嗤”一乐,仿佛莫淑媛说了什么很可笑的事情:“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如果是自卑的话,我一早都不可能同ivan发展到现在。” 就像对sam哥,当时她对古泽琛动心时,林汀汀也只不过跟她一样,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暗恋而已,如果她真的有足够的信心,她未必赢不过林汀汀。 只不过因为各种各样内界外界的压力,她在一开始就投降认输了而已。 但是后来遇到ivan,她已经恢复了记忆,她不再是一个迷茫着“别人都知道我杀了人,而我自己知道自己没杀但是却没办法说”的伪神经病。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谁,自己拥有独立的人格,而不是别人和脑海中的记忆告诉她的那样不堪。 其实她很感谢上帝,在她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时,遇到了ivan。 说她缺乏勇气也好,说她怯懦也好,她真的很怕自己有一天会突然消失,ivan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能想象。她不想他难过,哪怕一点点,所以她才自欺欺人。 “你不是说他是炸弹专家吗?那你有没有见过他工作,在事故现场的工作。”看她一直沉默,知道她很可能有不能说的理由,莫淑媛没有逼问,而是突然问了她一个问题。 赵雪敏仔细回想了一下:“有过一次,不过那次是假炸弹,虚惊一场。” 莫淑媛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真炸弹,他可能会被炸死。” 赵雪敏的眼睛睁大,瞳孔瞬间收缩,这是情绪激动的表现。 莫淑媛继续道:“而他在被炸死前,依旧会留有一个遗憾,那就是不清楚,你究竟为什么不肯跟他在一起。是不是你不爱他?是不是他有哪里做错了?” “他哪里都没错,错的人是我。”赵雪敏静默了一瞬间,几乎是颤抖着说道。 但是,她转而又有些庆幸,他跟她来了香港,不再做那份危险的工作。 莫淑媛看她的神态,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也不可能再继续吓这个女孩,但她还是要说几句:“人是很脆弱的,我每天都可以见到无数的命·案,那些受害者有好人有坏人,最后只剩下一具尸体,有的人甚至死无全尸。你看报纸电视上的新闻,全世界每一秒都在死人,他们都有各自的遗憾。人生苦短,没有理由为了不知名的原因去伤害你自己在乎的人,对不对?” “在爱情面前,不可以考虑太多。顾虑的太多,又怎么可能是爱情?我嫁给chris的时候,从来都没想过他几年后会有了第三者。但是如果你给我选,回到那个时候,我依旧会同他拍拖,嫁给他,因为这几年的幸福快乐都不是假的,他真心想娶我,我也是真心想嫁给他。” “我知道你一定会说,我们都是普通人,活在现实世界,不可能不顾虑太多。对的,我完全同意,我们不是童话里的灰姑娘和白雪公主,我们不可能等人来拯救。但是就是因为我们都是普通人,现在难得有一个机会在你面前,你知道他是真心爱你的,为什么不抓住?” 赵雪敏望着对面的莫淑媛,后者说了很多话,所以喝着咖啡,解解渴,动作依旧很优雅,从容,带着熟女的风情,只是从没想到,这个贵妇少奶奶的朋友,居然也是个谈判高手。 赵雪敏不得不承认,她被这个谈判高手说服了。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 “他好像已经接受了‘友情以上,恋人未满’这个设定了。” 最近几天两人联系,杨逸升都不再提这事了。 莫淑媛把咖啡杯放下,微微一笑:“很简单,现在男女平等,追他喽。” “怎么追?我们现在都不经常见面。”赵雪敏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 “你不是说他对法证工作很有兴趣吗?介绍他来法证部,你隔两三日就来探我,不就有机会见面了?”莫淑媛说得非常轻松。 赵雪敏:“……”她总觉得这个主意很馊。 —— 打算进法证部的决定还没告诉赵雪敏,杨逸升打算给她一个惊喜,于是只跟她说了自己在准备综合考试的事情。赵雪敏听了之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机就来了插播,她要回复老板,两人也就没再多聊,害得好久(其实只有两三天)不见她的杨逸升,有那么点失落。 综合考试其实就是公务员考试,这是个门栏,不少人才都是从这个考试中被挑选进入政府部门工作的,所以很久没回来的杨逸升依旧要好好的准备一下。 大约到了下午放工的时候,他接到了好基友古泽琛的电话。 “准备的怎么样?”古泽琛问。 杨逸升笑答:“我是谁?‘慈云山双龙’的刀仔哎,这么个小小的考试怎么可能难倒我?准备好请我吃大餐吧。” 古泽琛笑了,身边搂着他胳膊的林汀汀望着他,他继续道:“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杨逸升顿时悲苦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对着参考书而已。” “阿mon呢?”古泽琛明白了。 “公事,”杨逸升抱怨:“老实讲我很怀疑她老板是不是爱上阿mon了,老是同我争她。” 古泽琛:“我同汀汀现在在逛街,看你这么可怜,给你机会做下电灯泡吧。” 杨逸升:“好啊,我正好有东西要买。” —— 商场的灯光明亮而柔和,遍布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而古泽琛、林汀汀、杨逸升三个人则始终都在家居用品区徘徊。杨逸升仔仔细细的看着每一个枕头,从大小,高低,颜色,包装,以及内部材料等等方面来挑剔,如果有看得上眼的,还要亲自上手揉一揉、按一按,试一下软硬度,凑近鼻子,闻一下味道。 古泽琛对未婚妻林汀汀笑道:“你看他这个样子,好似比我验尸更细。” “那人家ivan是追求生活品质嘛。”林汀汀笑着打圆场。 “呐,汀汀就讲对了,一个好的枕头,对睡眠质量是非常重要的。”杨逸升义正言辞。 “我知道,”古泽琛非常专业的解释:“枕头的作用呢,主要是维持人体正常的生理曲线,保证人,在睡眠的时候,颈部不会改变生理弧度。同时呢,颈部有着非常多的血管以及神经线,无论太高或者太低的枕头,都可能导致颈部供血不足,甚至影响呼吸,生理症状的表现是颈部酸痛、头晕、头痛、耳鸣、失眠、神经衰弱以及其他颈部症状。” 杨逸升佩服:“专家就是专家,你的医科真是没白读。” 林汀汀拿起一个造型可爱的枕头,粉红色,小女生都爱的颜色:“原来枕头都有这么多讲法的,那我要不要也买一个?” “不用,”古泽琛揽住未婚妻:“你家里的枕头是正常款,你又不失眠,不用换。” “对,”杨逸升点点头,支持基友:“如果一觉睡到天光,不用换的。” 古泽琛露出个狭促的笑容,慢悠悠的说道:“不过据我所知,某人都是一觉睡到天光的,现在这么挑剔的买枕头,不知道是英国的水土改变了某人呢?还是因为哪个啊?” 杨逸升嘴角向上,笑着露出了嘴里的一口白牙:“是阿mon,她在英国学业压力太大,要不就失眠,要不就发恶梦,那我就想了好多种办法,买枕头都是其中一种。” “阿mon?”还没听说过最新消息的林汀汀问道。 古泽琛给她解释:“他在追阿mon。” 林汀汀顿时双眼发亮:“阿mon人长得又靓,为人又斯文,同你都很衬哦,加油!” 话音刚落,杨逸升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古泽琛和林汀汀就看到他脸色如沐春风的接起电话,对视一眼,默契一笑,显然是刚刚话题的主人公打来的电话。 赵雪敏也不知道在那边说了什么,两人就杨逸升的面容从如沐春风到风和日丽再逐渐变成阳光灿烂,讲电话的声音也越来越温柔,简直能腻死人。 “你要送礼物给我?这么好啊。” “paul smith?可以!我非常中意paul smith,它是我最中意的牌子来的。” “怎么会不严肃?它有正装款的嘛,就算你送我休闲款,我平时都可以穿的,没问题。” “黑色?黑色可以,上班穿很好。” “藏青色都好,成熟稳重点嘛。” “灰色都ok的,衬得人齐齐整整的。” “是,我穿浅色会显得精神点,现在买了夏天穿正好。” “180?对,对,你还记得我身高。” “肩宽啊?要不然这样,你现在在哪,我直接去找你吧。” “中环?我知道那家店,十分钟,即到。” 挂掉电话,杨逸升走到古泽琛、林汀汀未婚夫妇跟前。 古泽琛笑看他,故意夸张道:“我们两个等了半个钟了哦。” 林汀汀也笑:“怎么样?是不是阿mon找你,有好消息了?” 杨逸升笑得牙不见眼,整个人只剩下“愉悦”两个大字:“啊,hk真是风水宝地,一回来这边呢,她整个人都不同了。她头先跟我说要给我买件西装,预祝我考试成功。” “听到了,”古泽琛比较了解赵雪敏:“她真的对你很不同,paul smith,对阿mon来说下了血本了,你现在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是啊,”林汀汀也鼓励他:“你这边帮她买枕头,她那边就帮你买西服,你们两个,简直甜过我同阿sam来的。” “啊,我们不恩爱吗?我对你不好吗?”古泽琛问未婚妻。 林汀汀搂着古泽琛的胳膊:“你当然对我好,不过我们同他们恩爱的方式不同嘛。” 杨逸升:“我现在要去找她,不耽误你们两个秀恩爱了。” 古泽琛:“去吧,心都已经飞过去了,人留在这里是没用的。” 林汀汀:“说不定会有另一半的成功哦。” “借你吉言。” 杨逸升说完,飞快地跑了。 第18章 第18集 静好 杨逸升本身对于穿衣并没与太多的要求,身为一个牌亮条顺的直男,身边不少朋友都吐槽过他的穿衣品位,不过就像他那些基佬朋友说的,谁让他长得帅身材又好呢,底子很好,穿什么都不会太难看。事实上,打开杨逸升的衣橱,一样有很多非常有品味的衣服,只不过他平时穿什么都是看心情,心情好的时候,就算穿街边一百多块的衣服,他也觉得挺开心。 也难怪古泽琛会跟杨逸升那么投缘,两人都是非常随性的性格。 赵雪敏就是曾经暗暗吐槽过他穿衣品味的朋友之一,虽然理解他有颜任性,但看着一个帅哥硬要穿吊丝装就跟看见一块美玉生生被埋在土里一样心碎。 所以,趁着杨逸升要去考公务员的机会,她决定买件审美正常一点的正装送给他。 paul smith的衣服剪裁精致,品质也很优良。 最重要的是,设计风格朴实简单,但细节总是带些小小的花哨,就像它的设计理念一样——表面绅士,偷着“耍坏”,看起来不像正统西服那么死板。 西装的种类繁多,颜色和款式也各不相同,赵雪敏选了一件,让杨逸升试一下。 杨逸升拿着衣服非常听话的进去试了,就连长袖t恤和西装外套这种平时不会穿的搭配也没有任何疑问。 出来之后,赵雪敏看了看,这一身是真的蛮好看的。杨逸升本身身高腿长,关键还有一张英俊非凡的脸,所以这种在未来几年才会开始流行的款式在他穿来非但不奇怪,还有一种异常顺眼的帅气之感,加上杨某人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保持的笑容,简直可以直接摆个pose去拍海报了。然后她又想起,哦,对,这人上辈子还是个明星来着。 旁边导购员也亲切的推销:“这位小姐眼光非常好,这款是我们今年的新款,主要强调的是优雅格调,复古与现代的混合,这个颜色呢平时休闲穿着都显得更加贵气。” 赵雪敏:“当然贵气了,价钱也都很贵气。”她刚刚看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深知她性格的杨逸升笑看了她一眼,再看有些尴尬的导购员,道:“我们想再看一看。” 导购员走了,杨逸升面对赵雪敏,语气温和:“你觉得贵的话,我们不买了好不好?反正我又不是没衣服穿。” 赵雪敏伸出手,帮他整理西装的领口:“我都说要买了,你穿的这么有型,不买不是很可惜?而且我只是说贵,又没说买不起。你平时不是穿些棉质背心加夹克衫,就是t恤加衬衫,年轻是年轻了,浪费了你这张脸嘛。” “那你就是说,我很有型,以及很靓仔喽?”杨逸升觉得今天一定是他的幸运日。 莫淑媛的话还言犹在耳,但是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赵雪敏的极限了,她没办法那么强大的说“我中意你,做我男朋友”的话。 “我说衣服好有型,我没说你啊。”她犟嘴。 杨逸升的心情非常好,他很了解赵雪敏的口是心非,他也不逼迫她,反而站在镜子前,整理一下根本不凌乱的西服,洋洋自得的道:“真是几靓仔,几有型哦。” 赵雪敏转瞬间被他逗笑:“臭屁。” —— 花了一万多,买了一件西服外套,一件长袖t恤,一件棉质衬衫,赵雪敏都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给一个还没成为她男朋友的人花这么多钱。 然而在接过杨逸升给她买的几百块一个的枕头时,她又觉得好受一点,好吧,起码付出不是没有回报的。何况当时她在英国就算有一份咖啡厅的工作也很穷困潦倒,ivan就总是送她小零小碎的东西,算起来岂止一万块,更重要的是心意。 ……但是她还是肉疼。 重要的是心意,心意,赵雪敏对自己心理催眠。 这么想着,赵雪敏又吐槽自己,两辈子的生存空间,消费水平差距太大,她还是要努力适应。躺在新枕头上,闻着安神的草药香味,脑子里却不断的浮现着今天在服装店里ivan那张笑容灿烂的脸,他今天好像特别开心,明明相比较来说她付出的其实并不多。 她又想着,yvonne说得对,一段感情里伤人的不是差距,而是犹豫。在开始感情的时候双方就知道彼此的差距,不确定的只是对方的想法。如果换做是别人,也许早就退却在她的犹疑不决中了,只有ivan,始终包容着她的任性。 这一晚,她发现,自己好像更加喜欢他了一点点。 闭上眼睛,没有“恶梦”困扰的赵雪敏睡得无比香甜。 大约在半夜的时候,她忽然被手机铃声吵醒了,赵雪敏闭着眼睛接起电话,monica清冷的女中音从电话中传了过来:“阿mon,总公司那边急召我,我今晚就要飞美国。” 赵雪敏揉了揉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要去多久?” “快的话一个礼拜,慢的话半个月,”monica说着,她似乎已经在机场了,周围非常的嘈杂,还能听到广播的声音:“我已经跟总经理说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销售部这边你全权代理,你搞不定再打给我或者直接找总经理。我不希望给某些人可乘之机,你明不明白?” 大约是真的很焦急,monica就差直说connie会趁着这段时间篡位了。 领导委以重任,赵雪敏自然不能说自己做不了,不然monica回来,要收拾的就是她而不是connie了。为了多存活几天,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知道了,那你小心,一路顺风。” “多谢,到美国我再同你联系。”monica道。 按下手机,赵雪敏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大公司,福利高待遇好,可惜每天都必须活的很累。未来的一段时间,她几乎已经嗅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了。 —— 虽然有点担心,但是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赵雪敏每天要做的事情远远超出了她原本的工作,连杨逸升约她吃饭,她都只能推辞,因为基本上她最近的饭菜都是在生意场上吃的,光是跟那帮人谈生意就够她喝一壶的,每顿饭都能吃得她消化不良。 不过最近也许是太忙了,她总觉得有人在跟着她,但是当她回头的时候,那种被盯梢的感觉又没有了,所以她只能归咎于自己最近太忙太累。 她自己忙得脚打后脑勺,公司里面也不消停。不知道是不是她最近太高调了的关系,许菲菲跟她说,公司里的人都说她趁着monica不在想要篡权,毕竟她也是参加过英国进修的人,资历虽浅,但资格确实够的,趁这个机会想进管理层也不是不可能。 气得赵雪敏心底直骂娘,md这些人就知道争争争,就不能干点正事? 这一天,她忙了一整天,晚饭还要跟广告公司的人一起吃,虽说她们公司是大客户,但是她这个助理当然也不可能直接不给面子,还好,她之前跟monica同这家公司谈过生意,饭桌上也不至于尴尴尬尬,没有话题。 不过一顿饭当然也不可能全是生意,谈得差不多了,大家也就敞开肚皮,边吃边聊。 “不知道monica什么时候回来?”有人问。 赵雪敏说了个大概:“如果美国那边顺利,下个礼拜就差不多回来了。” 旁边有人说:“哎,有阿mon这么个好下属,monica就算不回来也自然放心。” 剩下的人都夸赞,什么赵小姐年轻有为,能力出众,客套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发。 恰在这时,酒店大堂经理敲门,说有熟人找唐先生。 唐先生就是刚刚第一夸赵雪敏的人,三十多岁,戴副眼镜,看起来很会来事,坐他身边的薛总监一个眼神,唐先生就能第一时间给他想要的,赵雪敏看得直咂舌,瞬间觉得自己比起人家来实在不是个合格的助理。 唐先生起身去见熟人,那两个人就站在门口,赵雪敏余光能瞄到,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跟唐先生聊的人就是他。另一个很年轻,染着黄头发,浓眉大眼,看着很眼熟,好像经常在上辈子的港剧中出现。 “啊对了,阿mon,我听人说呢,夏风公司自己人买公司股票会有折扣,是不是真的?” 赵雪敏没来得及多想,微笑的回答:“我刚刚进公司不到一年,讲起来都算是新员工,可能公司会有这种福利政策吧,不过我想应该有资历或者功劳限制的,不然公司这么大,每个人都买份股票,我想股价可能会瞬间飙到叭叭声(飙高)。” 她的回答其实就是在打太极,但是幽默风趣,不扫人面子,听得众人哈哈大笑。 热闹了一阵子,唐先生回来了,薛总监问他什么事,他斜着嘴角斯文的笑了笑。 “是一个老客户,说预计要开家酒楼,想我帮忙做个广告。” 有人不明白,唐先生推了推眼镜,用一种看似温和其实轻蔑的态度解释。 “十万块哦,还是税后呢。” 一群人顿时笑得比刚才还要大声。 赵雪敏知道他们在笑什么,这家公司是国际性的大牌广告公司,从设计,到成品,再到宣传一手包办,生意利润最低限额也是二十到五十万。刚刚那个人,明显是想拿人情做买卖,不过看这样子,唐先生跟他也没那么“熟”。 她也跟着抿唇微笑,就是笑得没那么真心。他们这群人这么热情的对她,也不过是为了公司一个季度的广告费而已。 菜是好菜,酒也是好酒,但赵雪敏忽然就觉得挺没意思的,有点想杨逸升。 —— 借着去洗手间的空闲,赵雪敏打了个电话给杨逸升。 “我一会儿就谈完生意了,你要是不耽误的话,来接我好不好?” 杨逸升听她的声音有点怪:“你喝酒了?” “嗯,”赵雪敏点点头,尽管她知道对面看不见:“谈生意嘛。” 杨逸升本来是对她这些天的忙碌有点郁闷的,但此刻听见这话,郁闷马上不翼而飞,立刻就道:“你现在在哪?哪间酒店?你身边有没有人的?危不危险?” 不知道为什么,赵雪敏倏地笑了,眼睛笑得弯弯的。 手一摸,脸上还有点发烫,她一定是酒喝多了。 可是不管怎么说,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赵雪敏报了地址,用前所未有的甜甜的声音道:“好啊,你来接我啊。” 说完,她就挂掉了。杨逸升有些微怔的看着手机,就像突然间反应过来似的,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动作迅速的开始换衣服。 —— 赵雪敏没有骗杨逸升,她是真的喝酒了,还喝的有点多,虽然不至于甚至不清醒,但是至少让她在厕所里趴了半天,刚刚的鲍参翅肚统统吐了个遍。 吐完,缓了好一会,补了补妆,在镜子面前确定一下,她就有些步履蹒跚的走回包房。 在经过走廊的时候,突然一个琅跄,然后她就被人扶住了。一抬头,是刚刚那个年轻人。 赵雪敏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站直身子,脚步往后退了退。 “小姐,你没事吧?”年轻人问。 “没事,多谢你。”赵雪敏道。 年轻人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似乎有点搭讪的意思:“你好,我叫马志宏,英文名是ben,头先在包房外面唐生的熟人阿don是我的partner(搭档)来的,我们在一起打算开间像这家酒店的酒楼,所以打算提前做点广告。” 赵雪敏低头,看他那只伸过来的手,没有握上去,只是道:“我不是广告公司的人,我想你误会了。没事我走了。”说完,她就真的走了。 马志宏看着这个陌生女孩子的背影,想起在包房外看到的场景,一大群人,她被围在中间,穿着得体,笑容柔美,比起满街都是的港女,她靓得很特别。 可是他帮了她,她却连再见都不打算说。 照理来说他见的女人多了去了,没见过这么不开眼的,想起包房里的情况,马志宏猜测着,难道她也跟他一样是个富二代? 正失落不能一亲芳泽呢,旁边他的搭档don走过来,搭着他的肩膀,瞥了远远走过去的背影,有些坏笑的问马志宏:“看上了?” 马志宏当然不能说他搭讪没搭成,于是道:“也不是很靓,不过挺有味道。” “我以前上过她。”don语出惊人。 “真的假的?”马志宏觉得不可思议,自己这么高的level那个女孩子都看不上,don这个给他打工的蠢货? don笑了笑,趴在他耳边小声道:“是这样的……” 听着don的话,马志宏再看向包房的方向,眼神充满了惊异。 —— 夜色撩人,杨逸升觉得他正经受着有史以来人生最大的考验。 他额头上都是汗水,心跳快速如鼓,他认为自己就算第一次拆炸弹都没这么紧张过。 原因在于,他身边这个粘着他的“膏药”——靠在他身上,搂着脖子不撒手的赵雪敏。 赵雪敏却觉得自己在一个很神奇的状态,她知道自己脑子很清醒,可是又没有丝毫的羞涩之感,这在平时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她是一个多么要面子的人,啊。 她斜眼看着杨逸升,只见他坐姿正直,眼观鼻,鼻观心,平时有些懒散的人,瞬间却严肃起来——好想笑,他太有意思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脸皮厚的家伙会害羞呢? 天知道,杨逸升并没有害羞,他只是在锻炼自己的定力,自制力,以及……欲·望。 两个人离得这样近,近到,他们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皮肤上,车里的空间是那么的狭小,以至于赵雪敏浑身的酒气似乎也感染到了杨逸升。那种微醺的醉意,火热又烫人,就像深海下的暗流,无声的涌动着。 靠近,靠近,再靠近……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赵雪敏的。 就像是一个信号,刚刚还无比亲密的两个人,瞬间同时往后,跟着居然一起还默契的咳嗽了一声——大概感冒也是会统一时间感染的吧。 暧昧的气氛,消失的无影无踪。 杨逸升明明坐在车里,居然还有心情抬头望了望车顶,仿佛新买的车子,车顶看起来也挺好看的样子,嘴里还隔三差五的清喉咙,嗯哼,嗯哼个不停。 赵雪敏接起电话:“monica?你要回来了?好,那我明天准备好资料。” 挂掉了电话,两个已经熟悉的不得了的人开始无比客气的说废话。 赵雪敏:“多谢你今天送我回家。” 杨逸升:“不用客气,应该的。” 赵雪敏:“monica明天回来,那,我就比较有时间了。” 杨逸升:“哦,哦,那,我们有空可以出来吃饭了。” 赵雪敏:“对,嗯,你考试考得怎么样?” 杨逸升:“不错,成绩很好。” “……” 然后两个人又同时没了话说。 杨逸升想着,告诉mon他的决定,他也会留在香港,给她一个惊喜。 赵雪敏想着,yvonne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她也的确该给ivan一颗定心丸。 仿佛几十年过去,两个人又异口同声。 “不如你加入法证部?” “我打算加入法证部。” 就如同第一次见面,两个人又同时笑了起来。 爱情究竟是什么?大约就是,当你想到什么,她/他却已经说出了口。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不必轰轰烈烈,只愿岁月静好。 第19章 第19集 心疼 第二天,monica果然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阿mon,这些天辛苦你了。”她对赵雪敏道。 赵雪敏也把这些日子的工作和成果以及进程都交给她:“不用客气,应该的。” monica似乎心情不错,笑着道:“今天不用你做了,明天再给你放一天假,好好回去休息一下。等忙完了这阵子,我再好好犒劳犒劳你。” 赵雪敏没问有什么奖励,只是微笑了一下,然后打了声招呼走出了办公室。 关上门,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她小小的呼出一口气。 上辈子赵雪敏就是个很普通的助理,什么活都做,但你说有多重要,好像也没有。都是些细细碎碎的活,有脑子没脑子的人都能做,无非就是上手快慢,做得整不整齐,细不细致的差距而已。老板觉得她人不错,但信任她就完全谈不上,她就是个打杂小妹,白领级的。 助理的工作她从什么都不懂,到做得游刃有余,她也是费过心力,认真做过研究的。但是慢慢地,对于工作的激情就逐渐的消失了,只剩下年复一年的重复着的生活。 轻松,不累;简单,乏味;工资挺好,适合养老。 所以她很喜欢看港剧,不论hk人真正的生活状态是什么,但是在电视剧中,他们表现得积极向上,就算有困难,也能靠自己逐渐的走出来。永远的对自己的工作充满热情,随时跟上时代进步,隔一段时间就去进修,补充自己的不足。不论什么样的职业,用来赢得尊重的方式都是靠自己的专业素养,而不是复杂的社会关系。 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这样单调的度过时,上天给了她一次机会,成为赵雪敏。 从一个书都没读完的小太妹,到现在这个大半个公司都在谈论的金牌助理,中间有很多的心酸,但对她来说,那种看着自己一点点变好的成就感,有种无与伦比的美妙。 过去这短短的一个星期,她起早贪黑差点累成狗,每天都盼着休息,明明是被硬压在自己身上的工作,但是当她交还给monica时,却还是忍不住有一点点空落落的。 不是像众人说的想篡权,而是她好像发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一样可以成为职场精英,一样可以做最重要的工作,一样可以被人信任的自己。 这种感觉,非常棒。 赵雪敏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拿出手机,她决定打电话给ivan,她还欠他一个约会。 —— 经过重重的考验,杨逸升终于让高彦博满意,同意他加入法证部。然后他又接到了赵雪敏的电话,说她明天有时间,问他要不要约会。重点在于,“约会”两个字。 他越来越觉得,hk这个地方太好了,真不愧是他的家乡,无论爱情还是事业,在回来之后,一切都是那样的顺利。 “难得你明天有假期,不如我们去个特别点的地方?”他笑眯眯的问。 “特别的地方?”赵雪敏想起他曾经的“不良纪录”:“又是……赛车那些?” 杨逸升笑:“赛车,登山我们都玩过了。这次带你去玩点不是很危险,但是又好刺激的。” 赵雪敏猜不透他的心思,但是也不想破坏他的兴致,而且说实话,她也得到了不少乐趣:“ok,不过之前你要先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这次轮到杨逸升猜不透了。 不过赵雪敏倒是不像他这样爱卖关子,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我以前做过的那家茶餐厅,呐,虽然就做了只有三个月,不过人家都很照顾我。那从英国回来这么久,都没有再去过,明天有空打算去看看老同事。” “好啊,明天我去你家接你。”杨逸升跟她约定好。 挂掉电话,旁边刚刚通知他通过考验的高彦博一本正经的调侃他:“看来你不只事业春风得意,那个project都有新进展了?” 杨逸升不出声的笑,俊逸的脸上,笑容加深,脸上的表情充满着愉悦。 —— 赵雪敏这边,按掉挂机键后,顺手把手机塞进皮包里。 好不容易放假,做点什么呢? 她想起,好久没陪卿姨一起吃饭了,决定去菜场买条鱼,回去亲手做菜给卿姨吃。只是走着走着,那种背后有人的感觉又出现了。 赵雪敏这次没有再往后面看,因为她知道,只要一回头,一定什么都看不到。 她加快了脚步,往人多的地方走。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赵雪敏能感觉到,背后那个人似乎也跟着她走快了。 hk的天气一向不冷,赵雪敏上辈子是北方人,总是不习惯这种带着湿气的微冷,有点冻入骨髓的意思,所以在周围的一圈人中她一向穿的很厚。 但是此时一股寒意却在她的背后升起。 她的脑子有点乱,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得罪过什么人。 以前阿mon的仇人?明明阿joe那个人渣已经死了。 sam哥的粉丝?她打听过,当时她明明在英国,而且古泽琛也从没对她说过失望的话。 公司的同事?谁会做这种bt的事? “哒哒哒哒……” 高跟鞋飞速的在地上交替而落,快走变成了快跑,她已经没时间再想下去了,后面的人就要跟上她了。 “阿敏!”一只手落在她肩膀上的同时,一把熟悉的男声也响了起来。 赵雪敏回头,跟着她的男人三十几岁,又瘦又小,个子只比赵雪敏高一点点,三角眼,鹰钩鼻,看起来有些猥琐——正是她在茶餐厅的师傅,牛油苏。 狠狠地喘了一口气,拍着胸口,她觉得自己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 “师父,是你啊。” 牛油苏冲她笑了笑,看起来有些尴尬:“是啊,吓坏你了?” 这话有点不太对。 赵雪敏有些怪异地看着他:“这些日子,都是你在跟踪我?” 搓着手,牛油苏露出一个更加尴尬的笑容。仔细的观察一下,能看出他眼眶下深深的黑眼圈,憔悴的面容,耳边那标志性的香烟也没有了,连大油头也没有以前的光亮。 “有件事,想求下你,但是看你好像很忙,我又不太敢去打扰你。” 他这个样子,让人看着有些心软,赵雪敏于是问:“是不是钱的问题?” 牛油苏解释着:“我老婆得了肝病,医生说要动手术,但你知道,我平时存不下什么钱,只好去借大耳窿(高利贷)……” “高利贷?!”他还没说完,就被赵雪敏气势汹汹的打断了:“你知不知道高利贷是最吃人不吐骨头的,借了之后,你一辈子都还不起的?!” 赵雪敏之所以这么生气,就是因为她曾经深受其苦,以前的阿mon如果不是认识了借高利贷的阿joe,根本不用走上出卖身体的道路。 “我知道,”牛油苏也有他的苦楚:“但是那个时候周记刚刚新装修,又进了一品新鲜货,老板娘账面也都没钱。我认识的其他人都同我差不多,那些亲戚朋友能借个一两千就算是有情有义的了,家里又有个孩子要养,不借贵利,我还能做什么。” 赵雪敏是知道牛油苏家里有孩子老婆的,以前店里鸡翅小点炸多了他都会打包回家给老婆孩子吃,她曾经跟着大佬严学制饮品,大佬严也总是做多一点给他带回去给儿子。 牛油苏这人虽然平时说话满嘴跑火车,但对自己老儿子倒是真心实意的好。 “你还差多少钱?”赵雪敏盘算着,如果不是特别多,她也不是不能帮忙。 就是给卿姨换房子的计划又要延后了,做个好女儿好难。 她这话一问,牛油苏反而安静了,过了几秒钟,满脸愧疚的说出了一个答案。 “三十万?!”赵雪敏差点给跪了,以前的阿joe都没欠过这么多。 牛油苏也知道实在太多,开口的时候他都张不开嘴,可是他认识的这些人,现在看来也就这个跟他时间不长的小徒弟最富贵,高利贷的人已经来过家里两次了,能搬能卖的都弄走了,再没钱还,他们就要拿儿子开刀了。 “本来只是借了七八万,结果日复一日,利滚利,现在就涨到这么多。” “……”赵雪敏蔫了,这个本就是个无底洞。 只不过,牛油苏也不是个只会占便宜的人,他捏着衣角,挺大个人了,脸上愁眉苦脸的不像话:“其实老婆病了的时候我就在房屋中介那里挂了名,想卖了我家的那间屋,但是因为急,根本就买不上好价钱,我老婆又死撑着不让我卖屋,说是好不容易给儿子留的财产。我借高利贷她根本就不知道,我只同她讲,是朋友借给我的钱。但是,现在已经没办法了,我想着卖掉那间屋,同你借一点,七七八八,就差不多了。” 赵雪敏松了一口气:“我认识一个比较有名的房屋经纪人,他应该可以帮到你们,至于高利贷那边……” 说着,她从皮包里拿出一张卡:“这里面有五万块,密码是110999。先把这一期的利息还掉,剩下的你租间屋,没理由让鑫仔(牛油苏的儿子)同你一起睡大街。” 牛油苏接过那张卡,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三角眼里居然凝着水光,他大力的握着赵雪敏的手,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道:“多谢你,多谢你……” 跟着,就像忽然反应过来似的,从口袋里拿出平时记菜单用的笔和本,垫在大腿上,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边说边写:“我写个欠条给你。” “好啊,记得写日期姓名,一式两份咯。” 赵雪敏没拒绝,她对人释放善意,当然也希望人家以善意回报。何况,牛油苏怎么说都是个男人,他也需要别人的尊重,这尊重他要自己得来,而不是靠人施舍。 —— 牛油苏千恩万谢的走了,赵雪敏心里肉疼的更厉害了。 默默的吐槽自己,她果然脑子有病!人家说说就借了那么多钱。qaq ——剁手党的心塞谁人能懂? 为了缓解自己的忧伤,她决定今天不吃整条大鱼了,她决定买小黄鱼,油炸。香酥小黄鱼,好次,下饭,给阿妈尝尝鲜。 就在她低头像今天晚上还要吃什么的时候,旁边马路上慢悠悠的驶过来一辆车,车里下来个人,这人她还见过,就是那天晚上跟她搭讪说要开酒楼的年轻男人。 “阿mon,”那人很自来熟的走过来,邀请她:“你现在应该有空吧?一起吃餐饭?” 赵雪敏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她的名字的,不过她一向很烦这种人,没见到杨逸升一开始跟她认识的时候都碰了无数个钉子,被赏了无数个柠檬么? 她冷着一张脸,清秀的面容上写满了不耐烦:“我不是很有空,而且我都不认识你是谁,但是就算知道,我也不想同你一起吃饭,麻烦你别跟着我。” “哎,”马志宏直接上手拉住她的胳膊,还表面烂有风度的笑着说:“你以前不认识,现在开始认识也不晚,我想……你都应该不想别人知道你以前的事吧?” 赵雪敏的脸色变了,正视马志宏,盯着他问:“你想说什么?” 马志宏很有把握似的笑了:“刚刚都见到了,头先那个糟老头勒索你,你居然也肯给他钱。我不要你的钱,只是陪我吃餐饭而已,不是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赵雪敏:“如果我不给你面子呢?” 马志宏:“那我就只好告诉别人,夏风软件销售部经理助理赵雪敏,曾经的职业。” 歪了一下嘴角,赵雪敏倏地笑了,她拿出手机,不知按了什么键子,传出了一段对话。 “刚刚都见到了,头先那个糟老头勒索你,你居然也肯给他钱。我不要你的钱,只是陪我吃餐饭而已,不是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如果我不给你面子呢?” “那我就只好告诉别人,夏风软件销售部经理助理赵雪敏,曾经的职业。” 刚刚还运筹帷幄的马志宏皱着眉:“你做什么?” 认识了那么多人民公仆,接触了不少公务员,赵雪敏的法律知识也是可以唬唬人的:“这段录音,可以告你勒索,也可以告你性骚扰,更加可以告你引诱他人作不道德行为。你不是说你想开间酒楼吗?那如果酒楼还没开张,持牌人就卷进官司,我想生意一定会很好。” “臭三八你……”马志宏倾身过来,想要抢手机。 赵雪敏有点怕,她没想到这个人穿的西装笔挺、斯斯文文,居然上来就要动手,她嘴炮练习得很厉害,体力上却是战五渣。怎么能随便不按套路来? “救命啊!救命啊!”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羞耻的在大街上喊救命。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她下意识的上脚,尖头高跟鞋踢中了马志宏的……“那什么”。 后者嚎叫着半蹲下身子,一手捂在关键处,一脸痛苦迷茫。痛苦的同时他还不忘了拉住赵雪敏,对她说:“八婆,你给我收声!嘶……” 好像很痛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这么疼,他手上的力气却这么大?像是钢钳似的,怎么扯都扯不开。 赵雪敏思考着,要不再踢一脚? “差人(警察),停手!” 就在这一刻,马志宏身后一个纤细的身影冲过来,扒开他抓着赵雪敏的手,动作熟练而迅猛的将他双手向后扣在车前,“咔咔”两声,马志宏的手腕上就多了一幅亮银色的手·铐。 一抬头,赵雪敏发现,那个纤细的身影是个女孩子,身高跟她差不多,很年轻,扎着马尾,一身军绿色的牛仔风衣,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鼻梁很高,下巴处有一条疤痕,并不让人觉得丑,反而看起来很英气。这个英气的女警官,十几秒就搞定了马志宏一个大男人。 马志宏挣扎着说道:“喂,你看清楚我是谁?她先对我人身攻击,我才拉住她不放的!” 马志宏似乎和女警官认识,还关系匪浅。 谁知女警官非但没有放人,反而一用力,马志宏“bang”的一声,在车上扣得更紧了。 女警官说:“我没见到你人身攻击,只见到你先想要对她人身攻击,她奋力反抗,你不过是被误伤而已。如果你想告,去验伤,录口供,我都可以奉陪。” “你公报私仇,我不跟你去警局!”马志宏喊道。 女警官面无表情道:“如果你觉得我有问题,可以去投诉科投诉我。现在,我会报警,你同我以及这位小姐一起去警局!” 看到女警官这边没办法改变,马志宏打起了赵雪敏的主意:“阿mon,我不可以去警局的,你也不可以去吧?如果你公司知道你进警局也一定没什么好话对不对?” 赵雪敏当然不想去警局,不是怕事,而是,公司里实在太多事了,monica刚刚回来,她不想给任何人有在monica面前攻击自己的借口。 她见缝插针道:“那我还用不用陪你吃饭了?” “不用了不用了,其实我们也不是很熟,”马志宏该放下面子的时候绝不会死要脸:“而且你手上也有我的把柄,这样就扯平了,我也不会再来找你了,你信我。” 看他这个怂样,赵雪敏也觉得他没那么大的胆子再来找她了,她对着帅气女警官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他们打算私人恩怨,和平解决。 女警官回了她一个点头,警告马志宏:“你最好老老实实,这次我放过你,再有下一次被我见到,我先抓了你再告诉阿爸,你看他还会不会去监狱探你,让你那个阿妈给你钱。” 她松开了马志宏,后者揉了揉手腕,半低着头:“知道了,以后不敢了。” —— 马志宏灰头土脸地走了。赵雪敏也要回家了。 “如果马志宏再来骚扰你,打这个电话,或者报警。” 女警官从名片盒里抽出一张给她,名片上面写了女警官的姓名职业电话和联络地址。 赵雪敏看着名片,也想起了女警官的名字,以及她和马志宏的关系。 “马帼英,那马志宏?” 马帼英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平静,淡然:“我们同一个阿爸,不同阿妈生的。” 赵雪敏安静的点了点头。 她有点发愣的看着这个长得很像佘诗曼的女仔,后知后觉的想起,她好像是杨逸升的官方cp来的。但是……她好像一点都没有没有办法对她产生恶感,反而觉得这个救了她的女仔,好帅。天知道,就连ivan当初救她,她都没有产生这么大的好感。 拿出刚刚录音的手机,她在马帼英面前放了一遍。 马帼英看她,有点奇怪,但解释道:“只是录音,是没办法做呈堂证供的。” 赵雪敏笑了一下:“我知道,我头先吓他的。”然后她当场删了录音,反正都没有什么用。 看着这个带着点调皮表情的女孩子,马帼英也不知不觉的笑了。然后她也解释了一下自己刚刚放掉马国宏的原因,除了赵雪敏自己的意愿,更重要的是。 “其实他平时为人只不过有点纨绔子弟,不至于这样,这次又不知道被谁挑拨。不过无论怎么样,他骚扰你是事实,如果真的有下一次,你就即刻……” “报警或者找你嘛。”赵雪敏已经会背她的台词了。 马帼英又笑了,其实她笑起来很好看,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 她看赵雪敏虽然是白领装,但是却是自己踩着高跟鞋的,但是此时,那双高跟鞋右脚已经不太成样子了,没错,就是踢她的便宜弟弟踢得。 “我的车在那边,”马帼英指了指不远处:“你去哪里?我送你?” 赵雪敏也没想到,马帼英居然对她这么友善,明明之前看着很高冷的一个妹子。 “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就要送我?” 马帼英看她瞪大眼睛惊异的表情,又笑了:“夏风软件赵雪敏嘛,头先听ben叫你阿mon,那你英文名是mon了?还要知道什么?哦,对,你要把目的地告诉我。” 赵雪敏跟着上了车,报了个地址。 马帼英:“那里不是菜市场吗?你要去买菜?” 赵雪敏:“是啊,打算做个香酥小黄鱼给阿妈吃。” 马帼英本来是不打算再跟她说话的,结果听到“阿妈”两个字,又开了腔。 “黄鱼?我们平时都是清蒸来的,香酥好吃吗?” “好吃,尤其是选小的黄花鱼,裹上面粉,油炸,咬在嘴里又香又脆,正!” “黄鱼倒是很有营养,但是油炸会不会很腻?对身体不好吧?” “你用茶油不就行了?不产生反式脂肪酸的。” “是哦,你倒是懂得挺多的。难不难做的?” “不难做不难做,教一遍就会了。” “那……我同你一起去菜市场?” “好啊,我帮你选鱼。” 这一天,赵雪敏有点激动,有点难过,有点生气,又有点开心。 这一天,她交到了一个情敌(?),呃不,是好朋友。 这一天,马帼英也交到了一个好朋友。 这个女孩子不单单能让她便宜弟弟吃瘪,还能做得一手香酥小黄鱼(?)。 第20章 第20集 意外 桌上摆着两杯冻柠茶,半打蛋挞,一份菠萝油。 赵雪敏看着杨逸升喝了一口冻柠茶,又吃了一个蛋挞,问:“怎么样?” 杨逸升看似无所谓的模样,一本正经的甜言蜜语:“啊,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经你的手做的东西,真是特别好吃,特别符合我的口味。就好似以前在英国你煮的咖啡,在嘴里面是苦的,但是心里面……好甜。” “那你不是很可惜?早一年认识我,你天天都能吃到的。”赵雪敏笑着调侃他。 “是啊,”杨逸升大力的点点头:“我特别可惜,怎么我没早一点认识你。” 赵雪敏笑问:“你那时候在英国,怎么早认识我?” 杨逸升指了指自己和赵雪敏:“那你同我这种叫做soul mate,不一定要见到面说上话才算认识的,我们可以神交嘛。精神沟通,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我们认识好久了似的。” “‘神交’啊?”赵雪敏边说边笑。 “是啊,‘神交’。”杨逸升热衷于逗她开心。 今天是答应好了要约会的日子,杨逸升开着新车,跟赵雪敏一起到了她曾经打工做过的周记茶餐厅。赵雪敏还特地借了地方自己弄了冻柠茶和蛋挞,来给他品尝。杨逸升觉得就算自己不吃,也同样甜在心口了。 这个时间,茶餐厅的人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赵雪敏也就没有去找那些旧同事,而是坐在座位上给杨逸升讲她曾经的故事,还有故事里的人:老板,老板娘,师父牛油苏,半个师父大佬严,爱吃麦当劳的肥仔雄,打扫卫生的阿姨,常年在厨房的大师傅…… 赵雪敏说话的时候语速并不快,还经常夹杂着幽默的语言,讲她做工时的惨状,各种奇葩客人的要求,周围同事的帮助等等。杨逸升听的时候也跟着笑,但在笑的同时,他又看到了她的另一面,他的女孩受了太多的苦,但她始终笑着面对这一切。 杨逸升是真的有些后悔,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认识她。哪怕早一些也好,他想对她更好一点,再好一点。他会告诉那个没有依靠的女孩子,他想成为她的依靠,在疲惫的时候,不用独自支撑,他就在她的身后,只要一回头,她就可以看到。 —— 大约客人少了一点的时候,赵雪敏的前任同事们就像看西洋镜似的,一个一个轮流过来打招呼。杨逸升也不在意,反而大大方方的跟他们聊天侃大山,他以前也做过古惑仔,三教九流的人都接触过,不会对人有歧视,聊起天来还格外受欢迎。 不到一两个小时,杨逸升已经和周记茶餐厅的员工们基本上打成一片。 赵雪敏就算了解杨逸升的交际能力,这时候也未免感慨:“到底是谁在这里做过啊?怎么他们同你都熟过同我的?” 杨逸升哄她:“那讲到尾,他们都是因为我是你带过来的才同我这么friend的嘛,最大的功臣始终都是你,奖你吃个菠萝油。” 明明是她自己弄出来的菠萝油,但是被杨逸升这样借花献佛,赵雪敏还是忍不住笑了。 “饶了你。”她笑道。 气氛正好的时候,杨逸升的电话响了起来,是他姑姑connie姐的。 跟着电话那边说了几句,杨逸升也应了几声,挂掉了电话。 赵雪敏疑惑地望过来,杨逸升啼笑皆非的解释:“姑姑跟formu(杨逸升的表妹)去扫货,买了一大堆的东西,现在回不去了,叫我帮忙。” connie姐平时不会这么没头没尾,一定是有表妹那个添乱的,杨逸升无奈的想着。 “那你快点去吧,免得让她们等得久。”赵雪敏道。 杨逸升还是很孝顺姑姑的,不过孝顺的同时,恋爱也是要好好谈的:“那……你在这边等我,我一送她们回家就即刻回来?” 赵雪敏忍俊不禁:“你把要去的地方地址写给我,免得你这么跑来跑去的嘛。” 杨逸升想了想,也对,而且他想带mon去的那个地方,她应该也会喜欢的。 “那你搭的士去,”他拿出纸笔,在桌上写好地址:“我们约好下午两点在这里见。” 赵雪敏接过纸条:“好啊,我等你。” 杨逸升带着笑容走出了茶餐厅。 —— 赵雪敏在茶餐厅有一段时间,还顺便把午餐也给吃完了。吃完之后,她绕过其他人跟牛油苏单独讨论了一下关于房子的问题,她昨天已经联系好房产经纪了,只等牛油苏带着证件和复印件去签合同。谁知道牛油苏却突然跟她说不用了,他找到一个有钱又肯借给他的朋友。 她听得各种不靠谱,不是什么骗子吧?别好不容易出了狼窝又进了虎穴。赵雪敏催促着拿好她的那笔钱。 牛油苏却信誓旦旦地跟她说绝对靠谱,过阵子资金到位,就会把钱还给她。 两个人拉拉扯扯了半天,最后赵雪敏也就随他了。她毕竟只是朋友,事情究竟怎么样,还看牛油苏自己做主。 下午时间差不多了,赵雪敏结完了帐,就按照杨逸升给的地址去了约定好的地方。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这地方居然是个射击俱乐部! 门口顶上“华员枪会”四个大字,想让人否定都不行。 “怎么现在白领还流行射击的吗?” 赵雪敏还没震惊完,耳边就响起一把温润的女声,她转过头,英姿飒爽的马帼英正站在她身后:“你怎么会在这儿?” 马帼英瞥了一眼俱乐部:“我是member(会员)来的,不过我以前都没见过你的?” 赵雪敏只好解释:“我都不是特别会拿枪的,在英国学过射击课程,但都是很基础的那种。这次是有人介绍来这里玩,不过我都没想到是枪会,我是被骗来的。” 马帼英点了点头,她看赵雪敏这个斯斯文文的女孩子也不像是会拿枪的:“既然你的friend还没到,我带你周围转转,找找手感?” 赵雪敏看了一眼手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于是笑道:“好啊,其实我很羡慕女仔会拿枪的,好犀利的感觉!” “那我还羡慕你有一手好厨艺呢,”马帼英赞道:“昨天的小黄鱼,我阿妈说很好吃,多谢你。” 赵雪敏:“不用客气,你今天不就能回报我喽,我真的科目刚好及格而已,扎铁勺我就会,扎枪……好难。” 冷冰冰的马帼英笑了,有种冰雪融化的魅力:“拿枪没那么难的,对我来讲,拿锅铲就很难。” 这么互夸下去就没个完了,赵雪敏提议:“不如你教我射击,我教你厨艺?” 马帼英想了想:“也好,那我们今天先上第一堂?” 赵雪敏比出个手势:“ok!” —— 赵雪敏之所以学习枪械完全是杨逸升逼出来的,他总是鼓励她多学一点东西,于是她学会了爬山,游泳,网球,射击,但这些项目里最烂的,还数射击。 hk的枪会都有硬性规定,必须参加过合法的枪击训练过程能够加入成为会员。由此可知,赵雪敏的资格倒是有了,水平嘛,见仁见智了。 于是当杨逸升兴冲冲的赶来,想要带着赵雪敏突破一下她的极限时,发现佳人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护花使者,两人还是同性,就算脸贴着脸近一点,赵雪敏也丝毫不介意。 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心酸——杨逸升语。 “看来你自己找到名师,不用我教了?”杨逸升走到赵雪敏的身边。 玩得很开心的赵雪敏见到他更加开心了,给两个人介绍:“这位呢,是我昨天刚刚认识的好朋友bell,madam来的;这位呢,是ivan,我……男朋友来的。” 马帼英眼见着听到赵雪敏说起“男朋友”几个字时,杨逸升就快笑裂掉的嘴巴,很简单的就猜测到了两人的关系,并不冷淡也并不热情的对杨逸升点头:“你好。” 此时此刻看什么都高兴的杨逸升,笑着道:“你好。” 马帼英很识趣的对赵雪敏道:“你男朋友来了,我就不做电灯泡了,我去那边,你慢慢学。” 赵雪敏也看出马帼英并不习惯这种三个人相处尴尬的场景,而且大家也确实不太熟,所以也点了点头:“那我们迟点打电话再聊?” “好啊。”马帼英应了一声,对杨逸升再点了个头,自己跑到一边去练习了。 这样一来,这边的台子,只剩下赵雪敏和杨逸升两个了。 “我已经尽可能快的赶过来了,”杨逸升佯装抱怨:“怎么知道来了就看到你跟昨天刚认识的friend卿卿我我,唉,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赵雪敏笑着看他:“你很介意吗?” 杨逸升抓住机会装模作样:“也不是特别介意,毕竟,我是你‘男朋友’嘛,那‘男朋友’的确是应该大度一点,给女朋友一点私人空间的,对吧?” “那你究竟教不教啊,男朋友?”赵雪敏嘴角微弯,扬着眉毛问。 “教,”杨逸升指了指自己:“我这一身才华,你想学什么都行,把我全部挖给你都行。” 赵雪敏忍不住气笑了:“你够了啊。” —— 长城不是一天建造的,只是也不是一天能学完的,尽管赵雪敏很认真的在学,杨逸升也很认真的在教,但是往往教着教着,两个人就从教习模式变成了拍拖模式。原本枯燥乏味的学习,就变成了甜甜甜的虐狗,两人还丝毫未觉的继续一个教一个学。 不过学习进程这个东西,见仁见智了。 正式成功上位“男朋友”的杨逸升,也在送赵雪敏回家之后接到了在法证部的第一单案子。 死者是男性,年约三十五岁,一个人死在一间人迹罕至的小巷子里,清晨,被打扫街道的环卫工人发现,工人便报了警。 杨逸升跟着高彦博等法证部人员一起赶到,然而当他见到尸体的时候却大吃一惊。 负责案件的梁小柔问:“这个人你认识?” 杨逸升答:“昨天上午才见过,他是阿mon以前茶餐厅的师父,花名牛油苏。” 第21章 第21集 嫌疑 牛油苏身上穿的依旧是周记茶餐厅的工作服,白色的大褂,时间穿的久了甚至有些泛黄。 “从死者的血迹,以及尸体的表面情况来看,初步估计死亡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古泽琛翻看着牛油苏的尸体:“死者身上有一些细小的伤口,以及瘀伤,照我估计,死者死亡之前应该同人纠缠打斗过,那这就不对了……” 有人疑惑,高彦博一边戴上手套,一边解释:“这里周围都是垃圾,地上的泥土也都是有颜色的,但是你们看死者,他除了身上的血迹,只有背后有这里的泥土。加上旁边的车轮印,很明显,这里不是第一凶案现场。” “tim sir,”梁小刚手里拿着一张□□:“这是从死者裤子口袋里找到的。” “不是第一凶案现场,有财物都不拿,就是不是劫杀了?”高彦博喃喃自语,之后吩咐手下:“call重案组,叫他们来接手。” 梁小柔带着重案组众人赶到,高彦博跟她解释了整个案情。 “这里人迹罕至,照道理来说应该没什么人出出入入的,但是在巷子里我们见到很多脚印,有大有小,似是男女都有。还有这个车轮印,不似是三轮车或者小货车,更像是超市或者店铺专门用来运货的搬运车,俗称地牛。以及我们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找到凶刀。” 梁小柔皱着眉,不是第一现场,死者是茶餐厅的伙计,加上那个地牛车,就是说很有可能是茶餐厅内部的人作案了?但是,什么仇什么怨,会让一个人杀死另一个人?tim sir说有很多脚印,难道犯案的不止一个人? —— 重案组的沙展沈雄报告着自己查问到的资料:“死者牛油苏,真名叫做苏展峰,男,三十五岁,在周记茶餐厅做小二(服务生),平时没什么爱好,就是吹吹水,偶尔赌下马。他有一个老婆,得了很严重的肝病,现在在医院接受治疗,我听周围人讲呢,他为了自己老婆到处借钱,欠了一屁股债,还借了大耳窿(高利贷),那些高利贷三天两头就去他家追债,搞得整栋楼都乌烟瘴气。还有一个儿子,现在读小学,没人带(他),小孩子就每天自己一个人上学放学,很懂事。” “那死者房间有没有其他发现?”梁小柔继续问。 josie,重案组唯二的女探员道:“法证那边已经check过,他们说苏展峰的房间里面没有任何血迹,就是说死者房子也都不是凶案第一现场。” 梁小柔:“那茶餐厅呢?” 硕仔道:“请了茶餐厅的人来协助调查,他们现在已经在审讯室等着了。” “那还等什么?”梁小柔叫齐手下:“一起去。” 第一个被审讯的是周记的老板娘,周太太,她平时跟员工接触的是最多的。 周太太的面容有些惨白,眼眶也有些红:“牛油苏是我们这里的老员工了,平时就乐于吹下水,买马,最多就是拿点店里的蛋挞来吃,都不知道他怎么会得罪人,有人居然要杀他。” 梁小柔尖锐地问:“他老婆病了,欠了一大笔数,你们不知道吗?” “知道,”周太太实话实说:“但是店里刚巧装修完,又进了一大批货,所以没钱借给他。但是后来,我又听他说,不知从什么地方借到钱了,所以我就没再多问。” “他至少欠了三十万,说借就借了,谁会这么好,你不觉得奇怪吗?” 周太太似乎又想起来了:“我记得肥仔雄好似问过,但是牛油苏说是熟人,好像不是很想说那样,那我们毕竟只是他的老板和同事,不好再多问的。” 问到了茶餐厅的另一个伙计肥仔雄,他也说的差不多。 “是啊,牛油苏没说是谁,但私底下跟我讲,现在困难了的时候才知道谁最仗义,对他最好,我想可能是以前餐厅的伙计吧?” 问到了做水吧的大佬严,就说什么都不清楚,他好像跟牛油苏也不是很熟的样子。 而当问到了老板周记的时候,他说出了一个惊人的发现:“我想应该是阿敏。” 梁小柔要求他解释:“为什么这么说?” 周记娓娓道来:“我在店里负责的是进货出货,那天上午进货的时候,见到阿敏和牛油苏在后门的小巷里拉扯,好像是手里来来回回的推搡什么,那我赶着进货,也就没多待。等我再出来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就不见了。” “中间隔了多长时间?”梁小柔问。 “差不多……一个钟左右吧?”周记思考着答道。 为了验证这个事实,重案组又重新询问了周太太,因为只有她是站在大门口的收银台前。 “那天阿敏是同她男朋友一起来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男朋友就走了,那正好赶上午餐时间,我就没再多留意,但是我记得我去厨房帮手,弄脏了衣服,换了衣服再回来的时候,阿敏刚好来前台结账,那个时候差不多是一点钟左右,他们两个是上午九点一刻来的。” 梁小柔不免怀疑:“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周太太爽朗一笑:“madam啊,我们小本生意,客人多少都是按时间算的,他们两个来的时候是早市刚刚结束,阿敏走的时候中午正忙,怎么可能记不清楚?” “那你记不记得,阿敏的男朋友什么时候走的?”梁小柔问。 周太太摇摇头,不清楚。 这个问题,四个人里一直沉默寡言的大佬严反而清楚:“差不多十点半左右,那个时候阿敏到我这边同我讲了一下英式的奶茶制法,但是后来忙了起来,她就座位上一个人坐了。” 周记里一共六个人,四个人的直接或者间接的口供都指向了“阿敏”,另外两个一个就在厨房,一个就在洗碗间,什么都没看到。 根据口供所说,阿敏以前是周记的服务员,做了三个月之后就走了。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再回来?就算是回来,为什么时隔一年多才回来?还带着男朋友,跟牛油苏有金钱瓜葛。 从离开男友,到再次现身,阿敏中间有两个半钟头的时间是没有不在场证据的。这两个半钟头,完全有可能杀一个人再把他运走,或者单单杀人,过后再清理现场运走。 正当,梁小柔开始怀疑这个阿敏的时候,另一个手下阿胜查到了一些东西。 “madam,你要我去查死者手里的□□的卡主已经查到了……卡主是赵雪敏。” 梁小柔这次真的惊讶了:“就是阿mon?” 阿胜遗憾的点了点头:“是。” —— 赵雪敏是在公司里被请去警察局的,当时全公司的人都在,她都不用看,就知道有多少人在议论她,monica倒是很暖心的说了一句:“所有事等你回来再说。” 天知道她还能不能回来了,赵雪敏吐槽自己这神一样的运气。 “昨天上午十一点到下午一点,你在哪里?在做什么?”梁小柔问。 赵雪敏答:“周记茶餐厅,坐在那边发发呆,等等人,还吃了顿午餐。” “有没有时间证人?”梁小柔又问。 “那个时间是茶餐厅的高峰期来的,”赵雪敏想了想:“茶餐厅应该有闭路电视吧?” 梁小柔没说话,他们查过闭路电视的问题,刚巧昨天闭路电视出问题,整个餐厅都没有开:“你是不是有借钱给牛油苏?你们两个有什么金钱瓜葛?” “我的确是借了钱给牛油苏,那他来求我,他的实际情况又那么惨,那我想着现在还有点钱,借给他也不是问题。”赵雪敏解释着曾经的经过。 “据我所知,”梁小柔在当值的时候是不会念旧情的:“你家境都不算富裕,说赚钱其实也是从这几个月才开始,那你怎么会说借就借给他你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积蓄?” 赵雪敏想了想,她究竟为什么要借给牛油苏钱:“其实我都有后悔的,还是借完就后悔了。不过我又想,可能,是因为,我自己都有过低谷,我知道人在困难的时候,如果有人肯帮你一把,伸下手,你可能就不会对生存失去希望。” 梁小柔不可置否,就算她相信mon,但是这只是语言,不是证据,不能指望法官凭几句话就信了:“那你是什么时候借给牛油苏这笔钱的?昨天?” “不是,”赵雪敏否认:“是前天,我老板从外面出差,她回来给我放的假,所以我比平时早放工,他来同我借的钱。” “这么巧?你刚刚放工,他就来找你了?”梁小柔问。 赵雪敏道:“他说他跟了我几天了,但是那几天我老板出差,每天都很忙,他不想打扰我,所以昨天才找到我的。” 梁小柔:“你借给他钱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人见到?” 赵雪敏回想,还真有一个——调戏不成反被抓的马志宏。 警方不单单只找来了马志宏,他们甚至还找来了马帼英,想要证明赵雪敏借给苏展峰钱,是双方自愿的,然而…… “sorry,马志宏只能证明,你的确有把那张卡交给苏展峰,但是他认为,是苏展峰以你的过去要挟你,你才会给他钱。” 很好,本来不明所以的杀人动机也被赵雪敏自己招出来了。 因为牛油苏知道她不堪入目的过去,不停地要挟她,她想了结,于是一怒之下杀了人。 —— 由于杨逸升也是涉案人员之一,他同样被重案组请去喝咖啡。 “那天我跟阿mon约好了一起去她以前工作过的茶餐厅叙旧,我们还一早就去买了纪念品……对,就是这个水晶摆件,她说上面生意兴隆是好兆头,所以我们就买了。” “后来去到茶餐厅的时候那里的人都很忙,我们就自己找地方坐,她还自己整了饮品同小食给我吃。” “再后来人少了一些,那餐厅里的人就过来聊天,我记得那个时候苏展峰还是活生生的,那个时候大概是九点多十点上下那样。” “之后我姑姑就给我打电话,说她同我表妹买了很多东西,拎不了,要我去接,我同mon讲好之后就走了。” “中间这段时间,我姑姑和表妹,以及商店的店员,我们大厦的看更都可以给我作证。” “之后我同mon再见面就是下午两点钟,在枪会,我们约好了一起玩枪。啊,我记得,我到之前,阿mon同她的一个朋友已经玩了一阵子,那她可不可以做mon/的时间证人?” 警方又向赵雪敏求证,发现马帼英只能证明赵雪敏是在一点半到达枪会,依旧没办法证明那一个半小时内,赵雪敏是否有不在场证明。 “ivan,鉴于你同阿mon的关系,照程序来讲,这单case你是不可以参与的,我希望你明白。”梁小柔公事公办地说道。 杨逸升笑得很勉强,点点头:“我明白。呃,我可不可以探望一下阿mon?” 梁小柔想起见到赵雪敏时她不出声的模样:“她现在只不过是有嫌疑,我们还没有确实的证据,你随时都可以去探望。” —— 赵雪敏坐在警方临时关押犯人的探视间里,这个房间不大,只有一张连块布都没有的塑料床,以及一张小小的塑胶凳,头顶上有个窗口,不至于白天都黑蒙蒙的。 门口有个看守的女警,不过赵雪敏知道她是不会跟自己说话的。于是她只好再次假装自己神经病,自己跟自己说话。 人家穿越,你也穿越,人家就是招美男体质,你就是柯南体质。连续两年,两年都进警局,两年都被当成杀人犯,这是什么样的运气? 深呼吸,来,跟自己默念,人生总是要经历过许多荆棘和坎坷的。 门口传来了声音,赵雪敏一抬头,见到的却是西装笔挺的杨逸升。 杨逸升这次穿的是她买的衣服和衬衫,看起来帅气又英俊,见到她也不愁眉苦脸,反而笑得更加亮眼,三步并两步的迈近,他笑着道:“怎么样?看到我是不是觉得好sweet?” 赵雪敏眼眶一热,她之前明明好好的,该吐槽吐槽,该发呆发呆,谁知道这个男人一来,她就开始鼻子发酸想哭了呢:“你怎么会来的?” “你是我女朋友来的,”杨逸升长腿弯曲,坐到她跟前:“你在这里,那我不在这里你让我去哪?” 双手一伸,赵雪敏忽然抛弃了曾经的死要面子和娇羞,忍不住趴在男人的怀里,呼吸着清爽的味道,眼泪也不知怎么就流出来了。 杨逸升搂着她,手指轻抚在她的头上,似是安慰,似是珍惜,只听他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道:“不用怕,有我在你身边,有sam同tim sir他们那么专业的法医法证,你一定可以很快就洗脱嫌疑出来的。到时候我给你开个庆祝会好不好?有好吃的buffet(自助),有好靓的烟花礼炮,有最新鲜的香水百合,有你啊,有我啊,有所有我们认识的人,这么热闹,说不定我还可以趁此机会同你求婚咧?那你会不会答应我啊?” 赵雪敏被他弄得破涕而笑:“谁说我要嫁给你了?” “那不嫁就不嫁喽,你几时嫁我几时娶好不好?”杨逸升手指擦过她的脸颊,抹掉她的泪痕:“现在不是很好?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真是鬼死靓的。” 他搂着依偎在他怀里的女人:“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呢,就是让你一辈子都这么开心。你开心了,我就开心了,所以别哭了,笑一笑好不好?” “那……”赵雪敏泪盈于睫,红着一双兔子眼睛问:“做人是不是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呐?” “是啊,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杨逸升肯定道。 赵雪敏“噗嗤”一声,又笑了。 杨逸升不明所以,不过他见到赵雪敏笑了,也就不再追究她到底因为什么笑了。 赵雪敏吸吸鼻子:“那,我不要庆祝会了。” 杨逸升:“那你要什么?” “我要……朱古力。”赵雪敏突发奇想。 “就是……之前在英国,你说一个朋友生日,结果硬要我买给你做生日礼物的那种朱古力?”杨逸升问。 “你别理那么多,你说买不买?”赵雪敏哼唧着问。 “买,我马上去网上订,你很快就能吃到。”杨逸升百呼百应。 “那……我不单只要朱古力,我还要cookie,你做的。”赵雪敏又提出要求。 “上次那个吃到你跑厕所,你还够胆要吃?”杨逸升笑问。 “那你做不做?”赵雪敏又问。 “做,这次我先拿sam做小白鼠,等做的好吃了再给你吃好不好?” “嗯,原谅你了。那我还要cappuccino,你煮的。” “好,加多点奶泡,对吧?” “那我还要……” “你要什么我给你做什么好不好?” “……好。” —— 生活总是一半甜蜜一半苦涩的,与此同时,事情在不断的恶化着。 “法证那边都有发现,周记的地牛车上,有苏展峰的血迹,以及扶手上有赵雪敏的指纹。” 赵雪敏目瞪口呆:“那是我从后门回大厅,见到那驾车堵住门口才把它推开的!” “还有库房附近发现的水晶摆件,上面都有苏展峰的血迹,同苏展峰头部的伤口一模一样。” ——那个水晶摆件是赵雪敏回到茶餐厅时的礼物,当然也有她的指模。 “我们在库房发现了大量的血迹,可以确定,周记的库房,就是凶案第一现场。” 两个半小时,完全够赵雪敏来来回回好多次。 四个人的口供,凶器上的指模,运尸工具上的指模,第一现场的鲜血,没有不在场证明。 间接证据备齐,现在只差一把凶刀,令死者致命的凶刀。 四十八小时后。 “赵雪敏小姐,你现在可以走了,但是我希望你这段时间内都不要离开香港,因为我们随时都可能请你回来协助调查。” 也就是说,赵雪敏的嫌疑依旧没有被排除。 第22章 第22集 设局 尽管外面的世界风风雨雨,夏风科技内部则始终忙忙碌碌,不改初衷的人尽其责,物尽其用。赵雪敏回到公司,就遭受了一片红果果的白眼。 去饮水间倒杯水,上面水桶是空的,往常这时候没等她怎样,就有男同事过来帮着换水了,现在也只能自己回复女汉子本色,吭哧吭哧的自己来。人情冷暖,饮水自知吧。 椅子还没坐热,她就被monica叫到了办公室,劈头盖脸的给了她一沓子文件,仔细一看,里面夹杂着各种各样的资料,名片。很明显,monica让她这个私人助理去跑业绩,虽说有点明升暗降的意思,但是如果做得好,这也是个机遇。销售部这个地方,就像个大都市里的丛林,只有手里拥有客户 ,你才能在到处是猛兽的环境中生存下去。 更重要的是,这个时候跑外,也能躲避公司里的流言蜚语。丑闻跟绯闻一样,都是有时限的。只要过了一阵子 ,赵雪敏能带着客户归来,她就又是公司里的mon姐,传说中的好汉。 monica的脸上依旧冷淡而疏离,她很是平常的说着:“我说过我不会选错人,我也不希望你觉得是自己选错了boss。” 赵雪敏几乎要被冻透了的心,一下就温暖了。 她想起了自己上辈子小时候喝中药,苦得眼泪根本都停不下来 ,可是喝完之后,她妈妈只给她塞了一块糖,感觉瞬间爽到爆。 人生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泡在蜜罐里的人们,从不觉得这世界哪里美好。但是心里沾满了苦涩的人,只要一丝甜,就能填满整个心脏。 —— 跑外这个活计,做过的人都知道,说好听点叫做凭能力,说实在点叫做良心活,你可以睡到中午再起床,闲来无事去公司打个卡,只要能拿到业绩,其实上司才不管你去做什么。 于是赵雪敏反而过上了穿越以来最悠闲的日子,她白天去跑业绩,下午下班和杨逸升一起出去,晚上和卿姨一起闲聊,周末还能赶上法证部和重案组的同事聚会,简直是神仙过的日子——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当然是该笑了,”杨逸升坐在她旁边,大手笔的指挥着其他人动手烤肉:“本来就是为了哄你才便宜他们吃buffet(自助),如果你这个主角这样都不笑,那我就该哭了!” 吃得最多最开心的重案组沙展沈雄连忙夸赞:“阿mon,ivan这个男朋友呢,实在是没话说,又食得又玩得,最重要是请得(吃得好玩得好请客好),你简直拾到宝,他差点就可以与我媲美了!” 众人一阵爆笑。 赵雪敏也难得跟着笑得开心,杨逸升看着她的笑颜,贴近她耳边对她说:“呐,朱古力套餐呢,我们两个二人世界的时候慢慢品尝。现在就先享受日式烤肉buffet套餐,虽然没烟花没香水百合,不过我的诺言都算实现了喔。你也要实现你的诺言,别想那么多,开开心心……笑。” 说着,还示范似的自己笑了一下给赵雪敏看,夸张地眉飞色舞,简直是个新任表情包,为了哄女朋友,也真是拼了。 赵学敏失笑:“那我烤点东西,犒劳一下你?” “好啊,这个好像还没吃过你做的,”说着,手机响了,杨逸升站起身,系上敞开的西服扣子:“我去接个电话,等会回来用我吃遍姑姑手艺的皇帝舌,试下你的手艺。” 赵雪敏真是各种不想理他:“快去吧你。” —— 杨逸升一走,莫淑媛就像是早就盯好了位置似的,一下子就坐在他的位置上,一边帮着赵雪敏烤肉,一边开始跟她聊天。 “你不用这么紧张,重案组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有人二十四小时盯紧他们,只要一有异状,找到关键证据就即刻抓人。” 赵雪敏倒不是紧张,她都两次进警局了,还有什么好紧张的。 她只是比较担心:“如果他们一直不找那把凶刀,那是不是这单case就没办法完结了,就好似那些悬案一样?” 莫淑媛跟她解释:“又不是的,我们现在证据齐全,可以告他们伤人,抛尸,意图谋杀。但是如果杀人这条罪不落实,他们就始终得不到应有的惩罚,苏展峰的在天之灵也都得不到安息。” 赵雪敏沉默,她想起牛油苏去世的消息传来不久,医院里就传来他妻子因病去世的消息。那间房子被拍卖,遗产归还了高利贷,鑫仔还是未成年,被送到了福利署,听说在邻近的一间孤儿院安了家。 她又想起,牛油苏死之前同她讲话时那兴高采烈的模样,分明是满怀希望的表情,他是真的想好好挽救这个家。但是一夜过去,这个濒临死亡却还有希望的家就这么被毁了。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周太太可以这样狠心?明明,在赵雪敏落难的时候,最先帮助她的就是周太太。 一个人,一年前还是天使,一年后就变成了魔鬼。 —— 【赵雪敏被扣留第二日,法证部】 梁小柔穿着白大褂实验服,手里带着手套,就算此时是放工时间,她也依旧等在这里,他们大家都知道,mon并不是凶手,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证据,帮她洗脱嫌疑。 在周记仓库的库房,也就是凶案第一现场,库房门是锁着的,没有被撬过的痕迹,钥匙藏在库房门口第三盒牛奶箱的下面,除了周记内部人员其他人都不知道。所以,凶手只能是周记的人。 “怎么样?”梁小柔问着电脑前的高彦博。 高彦博的电脑屏上是三维动画图,点开,上面显示出了立体效果的动图:“我们根据苏展峰的身高,他头上伤口的角度,加上现场找到的水晶摆件,以及库房外的痕迹,模拟出了凶手在打晕苏展峰时的情景。” 他得出一个结论:“很明显,这个凶手大约有五尺五寸高左右。” 梁小柔皱皱眉:“同阿mon一样。” 高彦博点了点她:“你别不记得,周记一样有一个五尺五寸高的女性,而且那个水晶摆件上同样有她的指模。” “你说周记老板娘?是,没错,她中间还换了衣服,这点很值得怀疑,但是……”梁小柔提出疑点:“那架地牛车呢?车把上并没有老板娘的指模,就算她戴了手套,没有指模。但是,为什么她不干脆连同摆件一起抹干净,而是扔在一边?你们检查过,牛油苏其实是在仓库门口被打晕的,那里也有一部分的血迹,老板娘一个人,很难拖动一个成年男子。尤其是,厨房的大师傅作证,她从前台走开,去了厨房,之后再回前台。时间不是很够,不似阿mon,有充足的时间。” “除非,她有一个帮手,”一旁的林汀汀突发奇想:“我们在第二凶案现场采集的鞋印,不单只女人的鞋印,还有男人的鞋印。” 梁小刚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会不会是周记?呐,他平时负责送货,地牛车上除了阿mon,就还有他的手印,他帮自己老婆掩埋真相,合情合理啊。” “但是不符合事实。”梁小柔道。 梁小刚不明所以,林汀汀也糊里糊涂。 yvonne对着后辈们解释:“dr.koo的验尸报告说,死者是在十一点到一点钟这一段时间死亡。根据大师傅的口供,十二点到一点这段时间,周记在厨房试新货,做了一批蛋挞,他就在旁边,所以记得很清楚。后来老板娘是十二点末快要一点的时候进来看了看,之后弄脏衣服出去的。前前后后不超过两分钟。” “那十一点到十二点呢?周记只不过见到阿mon同牛油苏拉扯,这一个钟头的时间他都没有时间证人。”林汀汀求证。 高彦博笑道:“这个是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问题。” 林汀汀想了一下,自己也明白了。 人死后再受伤是不会再大量流血的。法医报告说,牛油苏的致命伤是刀伤,他头顶的伤口也是大量出血。那么很显然,牛油苏的受伤顺序,是先被打破头,然后被一刀致命,最后被弃尸小巷。 按照凶手是周记夫妻的假设,有两种可能: 一、老板娘把牛油苏的头打爆,一刀杀了他,拖着他进仓库,再由周记把牛油苏弃尸荒野。这种假设问题在于,老板娘快要一点时进的厨房,出来,杀人,拖尸,换衣服,到前台再跟赵雪敏结账,时间明显不够。 二、老板娘把牛油苏的头打爆,由周记一刀杀了他。那么问题来了,周记白天有时间只可能在十一点到十二点,这个时间,老板娘在收银台,有一大帮客人做证,并没有时间打爆死者的头,所以这种可能也不成立。 如此这般,假设不成立,有时间又有可能的人,又变成了赵雪敏。 一时间,众人又变得愁眉苦脸。 巧在这时,另一个法证人员过来报告:“tim sir,苏展峰指甲上和衣服上的残留物验出来了,同dr.koo在死者胃里验出来的物质一样,都是蛋挞。不过,dr.koo给我们的样品是两种不同的蛋挞,证物11号含有乳酪以及布丁,但是证物12号没有,而且它们所用的蛋挞皮,低脂牛奶,太古糖,全都不是一样的牌子。” 高彦博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小柔,大师傅的口供是不是说,周记在厨房是为了试一批新货,而且用这批新货做了一锅蛋挞?” 梁小柔实在太了解高彦博这时候的表情了:“是,你是不是想到点什么?” “我记得,ivan的口供是,mon带他去周记的时候,亲手做了蛋挞给他吃,那个时候,牛油苏还活生生的。”高彦博再一次确定。 “没错,”梁小柔答道:“我之后也跟阿mon确认过,她还说,她师父最中意的就是蛋挞,否则都不会叫牛油苏。” 高彦博很冷静,很淡定,眼神却充满着喜悦:“阿mon有救了。” 梁小刚和林汀汀也很高兴,一个劲的问着:“为什么?” “正常来讲,一锅蛋挞所完成的时间,大概需要三十分钟,”会行走的百科全书高彦博,慢慢的开始讲解:“但是证物11号,它不是普通的蛋挞,它是乳酪布丁蛋挞。我去取证的时候见过周记的这种蛋挞,从制作布丁液,到烘烤,再到完成,至少需要五十分钟的时间,也就是说……” 梁小柔瞬间懂了:“周记是十二点去厨房做蛋挞的,加上五十分钟,我就算牛油苏不顾烫嘴直接吃入口,那也是十二点五十分,就是说他十二点五十分的时候还活着!” 就像推论老板娘没有时间做完整件事,赵雪敏也同样没有时间做完,更何况她还缺少同伙,仅仅是有作案嫌疑而已。 林汀汀兴冲冲的道:“我即刻去通知sam,他为了阿mon这件事忙得连觉都睡不着。” 乖孩子梁小刚摇摆了一下,决定支持同事:“那,那我去通知ivan,他现在一定没觉好睡。” yvonne也笑,顺手收拾东西:“那我去通知沈雄,他们现在都在忙通宵。” 梁小柔冷幽默的说:“我没人好通知了?不过总算可以透口气。” 高彦博也很欣慰:“我想就算牛油苏自己,都没想到他爱吃蛋挞这个习惯,会救他的徒弟一命。” “那的确很多事情都想不到的,”梁小柔感慨:“他一定做梦到想不到,刚刚吃完蛋挞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 梁小柔的随口一句话,让高彦博脑中灵光一现,双手十指交叉,相互一点一点的,他很明显在思考事情。 有些无语了的梁小柔:“你……又想到了什么?” 高彦博微微一笑,有些微胖的脸上,不大的双眼闪着智慧的光辉:“一点点,可能需要你帮个忙。” 梁小柔:“?” —— 日式烤肉自助餐厅里,回来了的杨逸升看着眼前那几乎成炭了的“肉”,指着它问赵雪敏:“你烤的?” 赵雪敏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一向大方得体的莫淑媛,往她这边挪了挪,表情从容地说着话:“是啊,阿mon还特地留给你,我们想吃,她都不肯给。那你赏不赏面?” “赏,当然赏面,”杨逸升一点都不为难的夹起“黑炭”,帅气的面容居然还笑得很自然,对所有人说:“其实烤得挺好,对吧?” “啊哈哈……挺好的。”周围的人跟着打哈哈,十分难以置信,他居然真的打算吃进去。 然后杨逸升就真的吃进去了。 还边吃边夸:“这个肉呢,都……挺有烤肉味的,还……很有嚼劲,烤得好!”说完还举起大手指,一点都不违心的模样。 赵雪敏看不下去了,又感动,又啼笑皆非,拿了张面巾纸递到他嘴边:“真是被你气死。快点吐出来,他们特地整出来同你玩的!” 杨逸升吐了出来,顺便还活动了一下牙齿,他觉得刚刚自己的牙都没有那块肉硬,笑指着所有人:“你们好嘢啊,今晚别指望我会买单。” 众人哀嚎,你不是这么小气吧?大男人来的哦,阿mon还在呢! 赵雪敏这次跟着男朋友一致对外,搂着他的胳膊,笑道:“那你只付我的饭钱就行了,至于他们呢,就下次再说啦。” 杨逸升也赞同道:“呐,你们听到了?我一向都最听我女朋友的话了。” 众人再次哀嚎。 说说笑笑,一群人也差不多该散场了,大家各回各家。 杨逸升的车送去检修,梁小柔今天要值班。古泽琛肩负着送姐夫送基友顺便送基友女朋友的重任,作为司机送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家。 “我去拿车,在这里等会儿。” 就在这时,本来心情很好的赵雪敏又感到了一点异常,就像——就像曾经被人跟踪时那种感觉一样! 她的身体一下子就僵直了,心脏砰砰砰直跳。 身边的杨逸升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她的异常,长臂一伸,搂住了她的肩膀。她能听到他近在咫尺的声音:“不用怕,有我在你身边。” 就像是漂泊的小船,找到了停靠的港湾,赵雪敏的心,瞬间安定了。 与此同时,杨逸升和高彦博,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下一分钟,不,几乎是下一秒的时间。 不知从哪里出来了好多个便衣,他们嘴里喊着“警察,不许动”的口号,七手八脚的按住了角落处的一个黑影。 本以为走远了的沈雄一马当先的抓掉了跟踪赵雪敏那人的帽子,露出了一张青涩又有些惨白的脸,双眼还卡着一副瓶底镜。 赵雪敏惊讶不已:“zed?为什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23章 第23集 唏嘘 警局的审讯室里,赵雪敏和方泽成面对面地坐着。 对,是方泽成,而不是方泽旭。 事实上,如果不是这次事故,赵雪敏可能始终都不知道,方泽旭有个作为夏风科技开发部经理的哥哥——难怪一向眼高于顶的monica要卖zed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宅男的面子。 赵雪敏看了一眼对面严肃正经,那身名牌西服合适得仿佛长在他身上的方泽成,实在很难想象,方泽旭是他弟弟,亲生的。 不过费尽心思往死里看,好像还是能看到一点面部轮廓的相似处。 “其实,旭仔跟着你,是为了保护你。”方泽成开口就石破天惊。 “……”赵学敏心想,我真是太谢谢他了。 另,谢谢要带大写的引号。 —— 因为始终找不到凶器,高彦博就跟梁小柔商量,设一个局,让凶手以为警方怀疑的是赵雪敏,如此一来要么凶手会找到凶刀毁尸灭迹,要么说不定还会把凶刀栽赃到赵雪敏的身上。当然,也有可能凶手什么都不做,但这样也是个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办法。 赵雪敏同意了,因而她才会在48小时后才被放出警局,这两天,她身边,周记周围,以及肥仔雄、大佬严,都有警务人员暗中盯梢。 谁知道,第一个抓到的不是凶手,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方泽旭。 他进了警局,什么都不说,稍微大声一点盘问他,他就趴在桌上尖叫。没办法,只好通知了他的家人,方泽成这个大boss就过来了。 方泽成不光自己来了,还带了个律师,就是电视上说的那种“我当事人有权保持沉默”的律师。 律师一来,方泽旭就更不用开口了。兄弟两人单独谈了一会儿,方泽成再出来,提出想要跟赵雪敏谈谈,警局里的人很多,赵雪敏也不觉得他会拿自己怎么样,于是就答应谈谈。 谁会晓得,看起来精英范十足的开发部boss一开口这么后现代浪漫主义。 —— “我是说真的。”方泽成道。 “嗯。”赵雪敏答。 鬼才信这个,她不是鬼,所以她不信。 “你应该看得出,旭仔是一个比较特殊的男仔,”方泽成说起了事情的原委:“他同我讲,是因为在公司里听到有人说你白天夜晚出去谈生意,很……不安全。我知道,被人跟踪,甚至侵犯隐私的感觉很不好,但是旭仔为人很单纯,他是真的担心你,才会觉得,以跟着你的这种方式是在保护你。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回想一下,是什么时候有人跟踪你的?” 是在monica出差之后开始的。 赵雪敏知道,方泽成说的很可能是真的,跟方泽旭接触的不多,但是能看得出,他在与人相处时给人一种非常笨拙、青涩,甚至轻微的自闭之感。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一定要原谅他。 你弱,我应该同情你;但你弱,犯了错,就可以不去改正,说几句话就可以取得原谅吗?那有没有人想过,“我”也是个弱者呢? 被上司丢了一大堆超出工作能力的工作,每天忙得起早贪黑,面对公司的尔虞我诈,面对生意场上的阿谀奉承,居然还要面对被人跟踪的这种【哔】了狗的情况……她是不是应该说出来一大堆,自己被渣男甩,自己被万人睡,自己每天都被人骂,等等等等自己的惨状,然后请求一下对面的精英人士原谅她指控他弟弟跟踪她呢? 最终,赵雪敏什么也没说,她只说了自己不会放弃控诉方泽旭的决定。 先礼后兵,方泽成换了一套说法:“据我所知,你现在应该还在被警方严密监控着,是因为一单凶杀案?那如果,我可以提出证据,证明,在你之后,死了的那个人,还曾经和另一个人争执过,洗脱你的罪名。你会不会改变你的决定?” 赵雪敏眯着眼睛看着他。 —— 从审讯室里出来,方泽成系了一下西装,矜持的微笑了一下,对着外面等待的方泽旭道:“旭仔,走了,阿妈等我们回家吃饭。” 说完,又看似有风度的道:“刘大状,多谢了。” 一旁跟着的律师:“不用客气,方生。” 最后,才是跟这里的领导,梁小柔,说道:“madam,赵小姐已经答应了不控告我弟弟,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梁小柔疑问的看着赵雪敏,得到后者的肯定,只好对手下说:“送方生他们出去。” 沈雄十分不服气,但是碍于身份,只能咬着后槽牙:“方生,这边,慢慢走,免得一跤摔个狗吃shi,就不好了,是吧?” 一直都在等待的杨逸升也十分不明白,赵雪敏为什么要放弃指控,不过他以为方泽旭是赵雪敏的朋友,所以倒也并不愤怒,只是有点疑问。 “阿mon?” 赵雪敏反而率先面对的是梁小柔:“madam,你看这个是不是可以帮忙破案?” 众人细看,赵雪敏手里拿的手机里,播放着一段录像,里面环境就是周记的后巷,牛油苏正在同一个男人争执,并且录像上的时间,是当天的十一点五十五分,比赵雪敏同牛油苏在后巷的十一点左右更晚。 而录像上的另一个男人就是…… “大佬严!” “还有,时间是十一点五十五,周记说他快十二点时搬完货再回来就没有看到牛油苏和阿mon,按录像时间来说,他明明应该看到的。也就是说,周记也在说大话!” 梁小柔激动的看着赵雪敏:“可以,太可以了!” 杨逸升显然更了解赵雪敏:“你就是为了这段录像,才答应不告方泽旭的?” 赵雪敏看了他一眼,这家伙在为她打抱不平,她笑了一下:“只有这么一次,我也不是次次都这么不好彩都遇到凶杀案。而且他也答应了要好好看管zed,如果他真的不理,下次我一定告得成。” “阿mon,多谢你,”梁小柔知道,赵雪敏为了帮牛油苏,帮他们破案,牺牲了很多:“我应承你,我们整team人,这次一定破到案,给苏展峰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息。” —— 周记始终不承认自己见过大佬严,而大佬严的解释仅仅是牛油苏跟他借钱,他没有牛油苏就打了他。没有确凿的证据,警方只能从侧面查找线索,好在,现在至少有了个线头。 警方查到,大佬严曾经同周记老板娘在很多年前是未婚夫妻,后来两人来到hk就失散了,再次见面,老板娘已经是老板娘。大佬严就干脆在周记打起了工,做起了伙计。 “哇,在前情人的铺头做了这么多年,说他们两个没关系我都不信。” “有关系又怎么样?又没证据。” “难道是牛油苏找到了证据,所以大佬严杀人灭口?” 但是现在还有许多的疑问:杀人的顺序是先老板娘,后另一个凶手,如果是大佬严,为什么不直接杀,而要等老板娘动手再杀?还有,为什么周记要给假口供帮大佬严掩盖事实?周记在这件事中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整个茶餐厅里,是不是只有这三个人跟死者的死有关? 太多的疑惑需要解答。 重案组再一次的忙到脚打后脑勺。 —— 赵雪敏倒是更闲了,杨逸升因为她跟这个案子没了关系也忙了起来,一直都不知情的卿姨最近对老年活动非常热衷,剩下的几个闺蜜,许菲菲在公司忙,莫淑媛在法证忙,只有最近认识的马帼英,还算稍稍有点时间。 “多谢你肯花时间陪我来看鑫仔。”赵雪敏道。 马帼英开着车,目视前方:“反正我今天刚好休假,而且我们总不可能每次约,不是拿枪就是拿锅铲,对吧?偶尔做一天义工,挺好的。” 赵雪敏想起她的枪法和马帼英的厨艺,忍不住笑出了声:“对。” 苏鑫所在的孤儿院规模并不大,不过因为也跟政府合作,而且有正规手续,所以孩子很多,老师也不少。 “鑫仔经历过那种事,对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都有些抵触,不过这是刚刚开始,慢慢的我想他会习惯的。他就在这间房,你们慢慢聊。” 老师带她们到了孩子的寝室门口,就走了。 孩子们的寝室是四人一间,但是赵雪敏看到,房间里其他小朋友都不在,只有苏鑫一个人坐在床上,抱着个盒子,不说话,也不笑。 看着很心酸。 “鑫仔?”赵雪敏走到跟前:“我是阿敏姐姐啊,你记不记得?” 苏鑫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抱紧了盒子,不出声。 “这位呢,是阿敏姐姐的朋友,阿英姐姐,她同阿敏姐姐一样,是来探你的。”赵雪敏介绍着马帼英。 沉默。 “鑫仔啊,阿敏姐姐今天带了你最爱吃的蛋挞,就好似阿爸一样,鑫仔最中意吃的蛋挞,对不对?” 苏鑫小小的手,握着蛋挞,默默的盯了一会。 “啪嗒”,“啪嗒”。 一滴一滴豆大的泪珠,掉了下来。 赵雪敏搂紧了苏鑫:“鑫仔啊,阿爸呢,最希望的,就是鑫仔可以放声哭,大声笑,如果有什么开心或者不开心,都不要埋起来,对不对?” 似乎是提起牛油苏,才让苏鑫真正的放松了下来,他抱着赵雪敏,大声的哭着,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阿敏姐姐,我要阿爸!我要阿妈!我要一家人齐齐整整,我不想一个人。我想阿爸!” 泪水淌湿了衣服,赵雪敏深吸一口气。此刻,她是真的觉得,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周太太和大佬严,太可恨。 马帼英站在一边,很冷静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就是她当警察的原因,为了少几个像鑫仔这样的孩子,少几个像牛油苏这样的家庭。 两个人哄着苏鑫换了衣服,吃了蛋挞,躺在床上睡着觉。在他睡着前,还特地跟他说好,以后都会时常来看他。 寝室里静悄悄的,只剩下苏鑫延绵的呼吸声。 赵雪敏和马帼英相视一笑,默默地帮苏鑫收拾了一下凌乱的行李桌椅。 然而在快要收拾完的时候,马帼英看到了苏鑫一直抱在怀里的盒子,盒子底部似乎粘着什么东西,黏呼呼的。轻轻的撕开,发现是一张报纸,从报纸的破洞上看,里面包着的似乎是照片,打开报纸,照片上满满的都是两个人。照片明显是偷拍的,一男一女搂着走进宾馆 。 赵雪敏只是下意识的扫了一眼,跟着就怔住了。 照片里的人,是老板娘和大佬严。 —— 水晶摆件上有老板娘的指纹,有大佬严和牛油苏争执的录像,牛油苏又收藏着老板娘和大佬严的通jian照片,间接证据和动机凑齐,警方总算可以申请搜查令,以及审讯两个人了。 法证部在大佬严家中的花坛里挖到了凶刀,同牛油苏的伤口吻合,上面更有大佬严的指纹,这下无可否认了。 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牛油苏的确掌握了证据,所以他去跟老板娘借钱,因为他觉得周记开了这么久,怎么可能真的没钱。 老板娘说缓缓,她想想办法,牛油苏同意了。 但是转眼,就像那段录像上的那样,大佬严警告牛油苏,叫他不要再跟老板娘借钱,因为老板娘根本没钱。 牛油苏打又不够人打,只好认了。 后来他又找到了老板娘,说他手上有证据,因为之前受了气,所以言语十分恶劣,老板娘就说能不能缓几天,但他始终不肯,两人争执间,他被老板娘砸中了头。 再后来,久不见老板娘的大佬严赶到,把老板娘赶去换衣服收拾掉血迹,他自己则把牛油苏搬到了仓库。 恍惚间,牛油苏醒了,嘴里依旧不太干净,大佬严一怒之下,杀了他。 故事本应到此为止,只是仓库里发生的事,始终不可能瞒得过管仓库的周记。惊吓之下的周记,帮着老板娘,一起弃了尸,还收拾了库房。 大佬严拿主意,跟老板娘商量好,一起把罪名按到赵雪敏的头上。 而大佬严打牛油苏,二人对周记的说辞是牛油苏对老板娘意图不轨,老板才帮忙隐瞒了真相。 最令人惊奇的是,周记直到被抓,都始终以为,牛油苏是老板娘一个人杀的。 实在是令人唏嘘的结局。 —— “怎么样,事情结束了,你不开心吗?” 这一天,赵雪敏下了班,杨逸升带她来白泥看日落。 “本来就是应该雨过天晴的,”赵雪敏半低着头:“不过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 “因为牛油苏?”杨逸升问。 赵雪敏解释:“其实我觉得呢,他根本就没想过真的把照片扬出来,只不过在吓唬周太和大佬严而已。” 杨逸升:“为什么这么说?” “鑫仔说过,他阿爸吩咐他,等过一阵子,就把那个盒子烧掉。不过后来出了事,鑫仔舍不得他的遗物,才留到现在。” 说着说着,赵雪敏又很感慨:“你说,老天是不是真的有眼呢?师父是因为照片而死,杀他的凶手,也是因为这些照片被抓。这个是不是就叫做,上天自有公道呢?” 杨逸升说了自己的看法:“我就觉得呢,有些事,错了,改正就可以,人无完人,谁都会做错。但是有些事,是一步都不可以踏错的。” “嗯,对,”赵雪敏点点头:“说的很有道理啊。” “那当然了,我是做什么的?”杨逸升非常自豪,一字一顿地说道:“专注法证精神:为死人说话,证活人清白。” “好嘢啊你。”赵学敏失笑。 “其实这些都不是最好嘢的,”杨逸升从身边的篮子里仿佛变戏法似的一样一样拿出来:“这些才是好嘢:呐,cappuccino,朱古力,亲手整的,热腾腾的cookie!” “这么多东西,你一早准备好的?”赵雪敏笑得灿烂:“还有吗?” 杨逸升指了指远处天边:“还有新鲜出炉的咸蛋黄。” 赵雪敏含着笑,放进嘴里一颗微甜带苦的巧克力,逗他:“还有吗?” “还有……热辣辣的法式热吻。” “喂!你……唔。” 半晌过后…… “这朱古力都几甜哦。”杨逸升含糊着说道。 赵雪敏羞愤:“收声!” 第24章 第24集 承诺 牛油苏的事情过去了几个月,她又被重新调回monica身边,不单单如此,似乎,她还更受monica的重用了,也工作的更尽心了。有人说,想要同一个人更亲近的方法是求他帮你一个忙,赵雪敏想着,这次的事情未必不是因祸得福。 虽然,她实在不想再“得福”一次了。 人都是要长大的,长大了就要工作,恋爱,结婚,生子。这是老一辈人的思想,当然,也有很多年轻人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区别在于,他们总是要寻找到跟自己合适的那个人,才会心甘情愿的一起牵手进礼堂。 比如古泽琛和林汀汀。 据说dr.koo又求了一次婚,还非常烂漫的在法国餐厅里准备了烛光晚餐,又把戒指藏进了巧克力里,让未婚妻一粒一粒拆开,最终拆到了那枚选了很久的戒指,浪漫得仿佛电视剧里的情节(……)。 林汀汀那个傻妹妹感动得不得了,这个故事赵雪敏都已经听过四遍了,她依旧乐此不疲的在同她和梁小柔说着。 也因为古泽琛的这个举动,就像是多米诺骨牌效应一般,引起了周围家长们的强烈反响。从梁小柔的爸爸,到赵雪敏的妈妈,基本上每个有女儿的父母都有一颗想要快点把女儿嫁出去的恨嫁之心。 高彦博和梁小柔那对怎么样,赵雪敏不清楚。但是她知道自己,她并不反对跟ivan结婚,但她觉得,现在身体年龄刚刚迈进二十四岁,其实完全没必要这么早结婚。然后卿姨就拿话堵她,说林汀汀跟她同年,论月份还比她小,人家都能结婚,为什么她不行? 赵雪敏无语凝噎,这到底有什么好比的?两个人在一起,只要人好感情好,结不结婚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像之前阿joe那个渣男,就算结了婚,mon说不定被他祸害得死得更快。 不过她也知道卿姨的想法,mon之前有那样的过去,不是谁都能接受得了的,好不容易找到杨逸升这种极品,不赶紧绑住还等什么? 但是如果因为这个急急忙忙结婚,赵雪敏反而觉得自己就真的配不上杨逸升了。不过这个道理跟卿姨讲不清,所以她就嗯嗯啊啊的推辞着。 —— 惊心动魄的日子过去,留下的就是如同自来水般的日常,寡淡,却又必不可少。可是对于赵雪敏来说,这样的日子是上天重新赐给她的,有一个以她为中心的妈妈,一个彼此相爱的男友,三两个心意相通的挚友,一份让她重新找到热情的工作,人生如此,简直此生无憾。 “阿mon,我们同小柔那一组约好了去打war game(野战游戏),ivan都在,你要不要一起来?”林汀汀本来就很甜,现在在爱情的滋润下,连随便打电话都能甜出蜜来。 赵雪敏问了时间,思考了一下:“好啊,那天我也有空。” 她以前其实比较喜欢宅,但是来到这里,又经过了英国时杨逸升的“洗礼”,现在已经不会再排斥跟一大帮朋友一起出来玩了。相反,她甚至开始喜欢上了这种感觉,热热闹闹的,心情也会变好。 然而,主角身上总不会缺少事情的发生,去玩的那一天,他们就遇到了游戏场出现凶杀案的情况。职责关系,所有人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赵雪敏无事可做,只能在一旁看着他们来来回回的忙碌。 看着严肃认真的收集证据的杨逸升,赵雪敏想起了自己工作时的场景——他们两个人,就像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阿mon,”忙碌了好一阵子的杨逸升赶过来:“等久了吧?我先送你回家,之后我再回警局。” 夜幕降临,此时天上下着瓢泼一般的大雨,明明忙碌的忘了时间,这个男人还始终记得要先送她回家。 眼前的这个男人,英俊,温柔,细心,总是时时刻刻的记挂着她。 “好啊,那你记得忙完之后要早点回家休息。”她这样说道。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语,杨逸升却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高挺的鼻梁,上扬的嘴角,还有那双带着温柔笑意的双眼。 赵雪敏忽然很感激,他们明明没有任何交集,可是上天让她遇到了他,这个把她记挂在心的男人。 当晚,赵雪敏又开始做梦了,可是这一次,她没有惶恐不安,反而换了个姿势,睡得更加香甜。 —— 过了没几天,杨逸升跟赵雪敏约好在一家俱乐部里见面。赵雪敏因为公务,先去跟别人谈了生意,所以晚了一些时间。 当她赶到那里时,只见到四处都是人,俱乐部的外围已经被围上了警戒线,赵雪敏皱了皱眉,给杨逸升打了一个电话,却始终打不通。 这还是她第一次打他的电话没有人接。 又过了一会儿,几辆熟悉的车子开过来,赵雪敏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 “sam哥,究竟发生什么事?”她有些颤抖的问。 古泽琛看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没有笑容,更像是踌躇犹豫。 旁边的林汀汀告诉了赵雪敏事情的发生:“有个人想要扔手榴弹,但是被ivan阻止了,现在爆破组的人已经赶到,看看有没有办法处理。” 赵雪敏远眺,人群的缝隙里似乎能看到杨逸升的身影,他坐在椅子上,旁边还有一个洋人警察,两人似乎在商量些什么。 “你不是说他是炸弹专家吗?那你有没有见过他工作,在事故现场的工作。”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真炸弹,他可能会被炸死。” 莫淑媛曾经说过的话就像魔咒一般,钻进她的脑海。 赵雪敏整个人几乎要站不住。 梁小柔赶紧过来扶她:“阿mon,你放心,ivan是爆炸品处理的专家,他不会有事的。而且,欧sir也是hk这边最有经验的炸弹专家之一,有他在一边,ivan就算是个普通人都不会有事的。”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梁小柔接起了电话,跟另一边说了几句,挂掉之后,瞥了赵雪敏一眼,然后竟然跟高彦博说道:“欧sir说,ivan发现手榴弹上有纤维,想让你去取证。” 闻言,高彦博也看了赵雪敏一眼,后者脸色依旧很苍白,但是表情又看不出什么,只是他注意到,她下面的手是握紧拳头的,估计气得不轻。 他忽然就有些同情,ivan结束这件事之后的状况。 时间依旧在继续,高彦博取证了手榴弹上的衣物纤维。沙包已经准备好,高彦博和欧sir都退后到爆炸范围外,警戒线又往后撤了撤。 如此一来,赵雪敏反而更清楚的看到了杨逸升。 她看着他从长椅上站起身,手里握着手榴弹,一步一步的,慢慢走近沙包圈。 慢慢的把手伸进去,似乎是要把手榴弹放在地上。 就像是一个开关,放下的那一刹那,杨逸升就像个弹簧一样,“嗖”的一下,飞快的往回快跑着。 “碰!” 火光震天,随着手榴弹的爆炸,杨逸升跳过沙包堆,扑倒在地上。 “good!”赵雪敏听到那个洋人警察欧sir喊道。 远处爆炸后的沙包依旧熊熊燃烧着火焰,杨逸升爬了起来,笑着一步一步的走近人群。他的脸上有些灰尘,因为刚刚动作太匆忙,甚至连一边衬衫都是露在牛仔裤外面的。 赵雪敏睁着双眼,不知为什么眼眶就模糊了。 他居然还有脸对她笑,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做什么?”杨逸升伸手,又觉得手上都是灰尘,于是用手抹了抹衣服,又用比较干净的手,在赵雪敏的脸上,抹干了她的眼泪:“我都没事。你不是答应我要常常笑的嘛,干嘛又哭了?” 赵雪敏倏地抓住他的手,泪雨朦胧的说:“那你答应我,以后都不准做这种事,不准拆炸弹,不准扔手榴弹,什么都不准!” 杨逸升低头,赵雪敏抓他抓得很用力,纤细的手指骨节泛白,就像是下一秒她一不注意,自己就会跑了一样。他忽然有些愧疚。 她今天是真的被吓到了。 “对不起,让你这么担心。”他道歉。 “我答应你,以后我都不会逞能,无论做什么事,我都会考虑你,考虑我们的将来。蓝天白云作证,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无论环境有多恶劣,我都会尽我所能,爱你一生一世,陪你一生一世。好不好?” 赵雪敏的心都在颤抖,刚刚那几分钟,对她来说就像过去了几个世纪。可是现在,他还活生生的在她的眼前,他小心翼翼的拥抱着她,他给了她一生的承诺,这承诺就像是一只温柔的手,轻抚安慰着她的惶恐,她的不安。她依旧在哭,可是脸上却又止不住的笑了出来。 “好,你说的,如果你敢违约,我就即刻嫁给别人。” “你这辈子只能嫁给我,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了。” “那如果有下辈子呢?” “下辈子都要嫁给我。” “那如果下辈子你不在呢?” “那……你就等我一世,下下辈子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那如果下下辈子你都不在呢?” “那,你就找另一个可以照顾你的人吧。” “为什么?” “因为……我舍不得你一个人孤独。” 这一刻,赵雪敏忽然想开了。既然认定了这个人,现在要结婚,好像也不错。 —— 【后续】 林汀汀死于爆炸,梁小柔也受伤转职,马帼英代替梁小柔成为了重案组的新领导。 查出炸弹案的凶手之后,一直沉寂的古泽琛也恢复了过来。 后来,在杨逸升跟赵雪敏结婚当天,古泽琛和马帼英手拖手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结婚后的第三个月,梁小柔和高彦博也一起走进了教堂。 再后来,赵雪敏生了一个女儿,非常可爱,看得心痒痒的莫淑媛忍不住跑来做了干妈。 再再后来,人生就像是一部电影,飞快的播完了上集,下集也就不剩下了许多。 直到赵雪敏和杨逸升都做了外公外婆,杨逸升始终完成着他的承诺,一生一世的爱着这个让他心疼的女人。 在赵雪敏临死之前,这个已经英俊不再的老头子说:“好彩,好彩,好彩你死在我前面,这样,你就不用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记得,下一世,如果你等得到我就等,等不到,就不用等了。” “为什么?” “因为,如果没人照顾你,我怎么放心?” 赵雪敏闭上眼,一滴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流出,嘴角却始终挂着笑容。 下一世,我等你。 第25章 Sam和Kana sam那天在街上巡逻。他是个警察,就是那种每天都在街上抄牌开罚单,遇见可疑人士上去查身份证,见到老婆婆和小朋友过马路第一时间过去扶的巡警。然后,他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请问是哪位?”他问。 “先生,这里是xx医院,请问你是不是苏简一小姐的朋友?” 电话里传来一把女声,声音很好听,但是语气却有些公式化,内容更是有些奇怪。 sam不认识苏简一,他的朋友很多,但是女性很少,姓苏的更是几乎没有。 “我不认识这位苏小姐,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那边也不管他是什么理由,就继续说道:“苏小姐出了车祸,她的电话摔坏了,身上只有一张纸,上面写了你的电话,落款是阿辉。请问你是不是阿辉先生?” 阿辉这个名字,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像是一把尖利的刀,挑开了sam的伤口。 sam愣了一下神,脸上的表情凝重而忧伤。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拼命想忘记的事,却总是有人在不经意间的提起。 “你告诉我地址,我等一会儿就过去。” 电话那边似乎还要再说什么,sam打断了她,要了地址。 挂掉电话之后,身边的同事问他怎么回事,他只说有个朋友住了院,同事很热心,帮他跟上司请了假。没过半个小时,来了另一个同事来替他巡逻。sam茫然的坐上了计程车。 计程车开的不快慢,sam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脑子里却回想起了家里的楼顶。过去的几个月,他总是一个人放了工就站在那里,看着同一片楼宇,从下午到黄昏,从黄昏到夜晚。 楼顶的空气很好,一呼一吸,沁人心脾。从上面望下去的景色也很棒,一排排的高楼大厦,有的参差不齐,有的鳞次栉比。很多次,sam都觉得自己浑身轻飘飘的,仿佛轻轻地迈了一步,就会飞翔在这片楼宇之间,消失于无形之中。 在几个月之前,他认识了k.s.;再再几个月之前,他认识了阿青。三个人的游戏,就像是一场战争的厮杀,阿青输给了他,他输给了k.s.。 这个游戏并不好玩,厮杀过后,只剩下累累的伤痕。 车子路过一个街口,街边的音像店橱窗上挂着一张海报,一个英俊的青年,嘴角挂着一抹邪邪的笑,背景是绽放的罂粟——最佳新人k.s.。 sam像是不忍再看一般,闭上眼,身上涌现出了无限的疲惫。 “先生,别睡了,马上就要到了。”计程车司机喊他。 sam有种荒谬之感,他只是闭了下眼而已。 “知道了,唔该(谢谢)。” 尽管如此,他依旧有礼貌地道了谢。 sam的父亲也是计程车司机,所以他很能体谅计程车司机的苦处。 不过如果是爸爸,一定不会出现这种乌龙,他这样自豪地想着。 sam很崇拜他的父亲,而父亲也从不辜负他的崇拜。 车子停在了医院门口,sam下了车,按照电话里给的地址上了楼。医院里充满了消□□水的味道,刺鼻而酸涩,像是随时随地在勾引人哭泣。sam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脸上似乎又没有太多的表情。 sam总是这样,冷静而克制。 sam推开门,见到了床上躺着的病人。 一头卷卷的长发,精致的五官,狂野而奔放的美,此时此刻,她闭着双眼,神情很天真,阳光从窗外洒下来,让人很想屏住呼吸。 kana,原来就是苏简一。 这下sam总算知道,为什么苏简一会有他的电话。 kana是sam跟k.s.共同的朋友,事实上sam是先认识的k.s.,再因为k.s.的介绍,认识了kana。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k.s.成了明星之后,kana反而跟sam更亲近了一点。 sam猜测,也许是单身男明星不好有太多的女性朋友吧。 病房的护士说,苏小姐出车祸的肇事方送到医院急救不治,死了。他们联系不到苏小姐的家人,只能从这张字条找到他。 sam之前在上班,身上的钱带的不多。他只好给kana的秘书打了个电话,kana有一家叫做“趣雅阁”的古董店,这个时间,秘书应该还在店里。 秘书过来匆匆付了钱,又匆匆的赶回了店里,老板住了院,店里不能没有管事的。 kana依旧没有醒。 她十几天之后才醒的。 那时候sam刚巧也在,kana见到他,瞪大了双眼,就像见到鬼一样。 sam被她看得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发现与平时一般无二,才放下心来。 kana似乎头很疼,她捂着自己的头,特别痛苦的样子。 “你是sam?”kana问他。 sam开始怀疑,kana撞到了头。 “对。”他习惯性的有问必答。 “我是kana?” “……是。” “我是个lesbian?” 她这么轻易的就说出来了,sam其实很佩服她的潇洒。 “应,应该是。”sam几乎是结巴着回答。 kana一脸崩溃,像是天塌了一样。 sam打算去叫医生。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kana问。 “什么忙?” “我想静静,静是安静的静,就是一个人待着。” sam不明白kana为什么一定要强调“静”是安静的静,不过,他并不会阻挠她。 “好,我就在外面,不舒服的话你可以叫我。” sam这样说。 kana忽然抬头望了他一眼,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温和。 “谢谢。” kana笑起来时很好看,k.s.曾经说过,如果kana去选港姐,一定是第二名,因为大家都知道,历届最靓的那个都是第二名。 “不用客气。” sam就这样出了门。 —— 她又穿越了。 本以为只有一次,谁晓得睁开眼就见到一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水嫩如青葱一般的吴蛋妞,有点怀念啊。 但是随即,脑海中爆炸式的信息就让她头疼得不行。 苏简一,英文名kana,家里是做古董的,父母去世的很早,属于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的典型。父母死得太突然,她开始过着白天努力工作,晚上泡吧作乐的双重人格生活。 值得一提的是,这姑娘的性向有些不同,她是个喜欢女孩子的女孩子,学称同性恋,俗称百合,古称磨镜。 倒也不是她歧视,而是,这姑娘的私生活混乱程度跟上一世的阿mon很有的一拼,脑海中和妹子们亲亲我我的影像实在让人全身都是鸡皮疙瘩。 眼前这个跟吴彦祖长得脸像一致的sam,就是kana在gay吧里认识的一个朋友k.s.的男友,唔,没错,sam也是个gay。 估计换了别人穿到这里会哭死,她不太厚道的想。 后来k.s.成了明星,甩掉了sam,kana看不惯,反而跟sam成了朋友。 贵圈关系有点乱哈。 她努力回想着,穿越前吴蛋妞演过的电影。《美少年之恋》这部片子很有名,她听过,但是她从来没看过,现在她后悔了,也只能看真人版了。 就是不知道kana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以及…… 难道自己要一直这样穿越下去吗?精神会崩溃,会变成真的神经病的,啊。 一次是巧合,两次姑且看看,三次…… “你就等我一世,下下辈子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那把慵懒的男声一晃而过,她顿了顿,心底忽然软了。 好吧,她还是希望有第三次的。 虽然,她自己也清楚,机会渺茫。 但是,总比灰心失落要好吧。 既然连穿越这种不科学的事情都发生了,再期待一下奇迹有什么不可以呢? 好歹这次穿得是舒淇这种级别的大美女。 她胡乱的安慰着自己。 她,现在的苏简一,会好好活着的。 因为她承诺过。 要一直开心。 要一直笑。 呐,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对不对? 第26章 羡慕与脆弱 “你明天还来探我吗?” kana问出这句话时,sam正站在门口,他回头,看见病床上的kana,她脸上身上都包着纱布,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 为什么还要让他过来?他们本不是太熟悉的关系不是吗? 可是下意识的,sam在kana的凝视下点了点头。 “好,明天放工就来。” kana像是听到了什么高兴事似的,脸色一下就好看了,还小孩子气的对他摆了摆手,用软绵而细腻的声音道:“你要记得哦。” sam也不知为什么就跟着笑了出来,kana看着他的眼神倏然的变化着,那种眼神……很像是,惊艳? 难道kana是为了欣赏他的脸才让他来的? 这个幼稚而诡异的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就被sam丢到脑后,他从不觉得自己长的很帅,也不觉得自己在别人眼中那么有吸引力。 sam好笑的摇了摇头,慢慢往家中的方向走去。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sam每天都会来,每天走的时候,kana都会问一句,然后sam第二天就都会来。 渐渐地,sam发现,真实的kana似乎和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很不一样。 在sam的印象中,kana白天是古董店的老板,很阳光,同时又很严肃。夜晚则是夜店里的常客,黑夜,会放大一切的欲·望,夜店中的kana,性·感,妩媚,撩人。很难想象,白天和夜晚的kana会是同一个人。 这样的kana,就像是,另一个自己。 可是,在来医院的这些天,sam就像是重新认识了kana一遍似的。 kana躺在床上,会跟他聊天,会逗他笑。脾气秉性,时而成熟,时而幼稚,她看他的目光,以前像是个朋友,现在像是个姐姐。 对,sam总觉得kana看他的眼神像是长辈看晚辈的眼神,明明她只是比他大了两岁而已,但sam却硬是从kana双眼中看出了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宠溺、心疼——这种目光他从妈妈身上看到过。 sam并不喜欢这种感觉,然而当临走前kana那样期盼着问出他是否明天还会再来时,他又总是不忍拒绝。 不是因为kana,而是因为他自己。 很早以前,sam就发现自己的双重性格。他总是渴望着一些东西,但也总是压抑着那种渴望。直到遇到了阿青,他开始找到了自己渴望的究竟是什么。而k.s.,则是让他认识到了自己的内心。 冷漠,荒凉,如同一望无际的沙漠,只在遮天蔽日的一个角落里,残存着一片小小的绿洲。 现在这片绿洲,也快要消失殆尽。 除了k.s.,除了阿青,kana是唯一个见到过这片绿洲的人。 kana从不在意些什么,说话的时候也从不忌讳,甚至还时常调侃他,说你这种质素,拿到十几二十几年后就是万千男男女女的男神。 kana把他当作正常人。 一切的一切,都让sam心生羡慕,跟对k.s.的那种倾慕不同,kana的潇洒太让人容易产生好感,无论男女。 人都喜欢自己所没办法拥有的东西。 sam就这样成为了kana的朋友,不是以前那种熟悉的陌生人,而是更加心灵相通的那种朋友。 —— 苏简一出车祸摔坏了腿,好了一些之后,医生要求她做复健。 上一辈子她见过梁小柔做复健,不过人家伤的是手,所以就算慢慢来,也不会影响工作。可是这辈子轮到她,好想哭一哭才是真的。 “啪啪啪……” 一遍又一遍的摔倒,再一遍又一遍的爬起来。 苏简一泪流满面,小柔你太强了,你不愧是警署出来的女汉子! 就在苏简一都快泪奔的时候,旁边的sam过来帮她,只是他说的话不太好听。 “你做不到就歇一会儿吧。” 低沉而有磁性的男低音,就算是上辈子有个帅老公的苏简一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是真的“听了之后会怀孕”的那种声音。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我好歹也是你姐!” 这几天,苏简一已经开始以姐自居,“男神的姐姐”,“国民老公的姐姐”,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那我应该怎么说?”sam也不生气,很干脆的问。 有的时候一个人的幼稚是被人宠出来的,苏简一就是这种人,现在她比起上上辈子爱玩爱笑的多,可谁成想,这辈子又遇到个很纵容她的——虽然不是老公,但是看着这张俊脸,每天都觉得好幸福!~\(≧▽≦)/~ “你应该说,加油,你一定会成功的。” 苏简一深情款款的很夸张,sam看她这样子忍不住笑了笑,然后表情严肃的学着:“加油,你一定会成功的。” 苏简一几乎笑出八块腹肌,sam真是太有意思了,正宗的冷面笑匠啊,哈哈哈。 sam不明所以的看着她:“有这么好笑吗?” 作为一个还有好几年才会出现《喜剧之王》的年代,sam是不会懂苏简一的笑点处在什么诡异的位置的。 复健结束,古董店里的秘书过来拿文件给她签。苏简一虽然从来没做过古董行业,不过做生意的事有些总是想通的,何况,她脑子里还有原本kana的记忆。其实她自己也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上一辈子没了记忆,这一辈子一过来就有了她是穿越者的记忆。 而且最重要的是,记忆跟记忆之间只会忘记,却并不会混乱,就像是一部电脑里分开的几个文件夹,点开这个可以,点开另一个也行,想关掉就随时关掉,简直比移动硬盘存档还方便。 但是同时,也有一个问题,她没有梦到过连续剧。这是否代表着,剧情还没开始?还是,她每一世只能拥有一个金手指? “苏小姐,”苏简一的秘书田燕唤她:“店里入的那批新货已经放到库房里了,我同夏叔已经检查过了,没问题。夏叔让我问你,是不是直接摆出来,还是等一阵子再说。” 苏简一回想了一下,这批货是kana出车祸之前进的,大部分都是旧的贵重款,要么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那种。 “先不要摆出来,那批货我有用。” “知道了,苏小姐,那没事我走了。” “嗯。” 秘书走后,苏简一看向坐在一旁的sam,和他身边的摆设。 基本上每天做复健之后,大汗淋漓的苏简一就会把病房的东西东撇一个西扔一个,仿佛要把所有东西都扔一边来发泄心情,又或者是懒得收拾。天知道她家的家务都是ivan做的,尤其是她怀孕的那阵子,稍微弯个腰扫个地,他都会紧张得仿佛她拿的是手榴弹一样让她赶快松手。 所以她早就习惯,不动手了,尽管她自己知道这是个坏毛病。 然后,来到了这里,sam似乎很看不顺眼她这样吊儿郎当的生活,总是在她谈公事时就把整间房弄得比酒店客房还要干净,所有的东西都在它应该放的位置,齐齐整整。 比如现在,sam就把她顺脚踢到一边的拖鞋摆在了一起,放在她的床边地上,两只鞋的位置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你一定是个处女座的。”苏简一吐槽。 “不是,我是摩羯座的。”sam回答的一本正经。 “你每天这样不累吗?发型梳得固定,扣子扣得整齐,眼睛都不往旁边望一下,你是人不是机器人来的。” sam微笑了一下,俊秀的脸上有着些微的苦涩。 “习惯了。” 那一刻,苏简一从这个一米八五帅气阳刚的男人,那双充满真诚的眼睛里,看到了属于孩子的无助和脆弱。 sam刚刚十九岁,他还是个大男孩。 第27章 心疼&秒懂 苏简一出院的那一天,sam来接她。 然后sam就被苏简一家里的房子震惊到了一下,他知道kana应该很有钱,但是没想到会这样有钱。 苏简一看着他的脸,忽的一笑。sam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算是个面瘫,可是偶尔笑起来的时刻,你会忍不住把所有宝物都捧到他眼前,因为再稀世的宝物,也不上这婉转一笑。 但是大多数的时刻,sam都是没有什么表情的,然而你却能够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在想些什么,那种纯粹和天然,就像是未经污浊的玉石,高山上的流水,清澈见底。 就像此时,他东望西望的,可是你就是能看出,他是真的只有震惊,而不是因为这大得无语的房子,对苏简一有什么想法。 “进来坐。” 苏简一拿钥匙开了门。 其实她也是第一次进家门,所以sam在看的同时,她自己也在看着四周围。 kana的家很大,原本住着一家三口、一个佣人,还有一条狗。不过后来狗年纪大了就死了,kana的父母也意外而亡,kana就辞退了工人,改成请钟点菲佣,基本上所有问题就都解决了。 家里是做古董的,kana的父亲生前也热衷于古玩艺术,所以整个家里的艺术装修风格弥漫着中国古风,唯一画风不一致的就是kana的房间,小女孩本就不喜欢这种老式的玩意,尤其kana从小就跟别人不太一样,所以总是下意识地反抗大人的决定。 “饮茶还是饮汽水(喝茶还是喝汽水)?”她问。 “不用客气了,”sam看着柜子上摆着的一家三口的照片,问道:“伯父伯母呢,上班?” 苏简一答:“他们不在这里了,在那里。” 她指了指天花版。 sam有些意外,面容闪过一丝愧疚:“对不起。” “不用,”苏简一笑着安慰他:“都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sam没再说话,他本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我要去买菜回来开伙,你要不要一起去?” 苏简一说着,缓解了他的尴尬。 “好啊,我也经常去菜场买菜的。” sam回道,脸上也多了点笑意。 “是吗?现在会做菜的男孩子不多了啊。” 苏简一调侃他,但是调侃得老气横秋的,她有时也不太习惯自己又变成二十多的青春少女。 “是真的,家里经常煮饭,我买完菜就在家里帮忙。” sam回答得很认真。 他总是这样的一本正经,其身持正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的一大特点,可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大孩子总是一脸严肃的状老头,偏偏他还不是故意的,看起来总有种诡异的呆萌感,会给人一种“好可爱啊”的感觉。 苏简一每次总想捏捏他的脸,然而鉴于种种原因,怪阿姨始终没有下手。 “知道了,知道了。” 苏简一笑得灿烂,肯定着他的回答。 她家sam这么cute,以后也不知道会被哪家臭小子叼走。 哼。 菜场就在离苏简一家里不远的地方,走路十五分钟左右就到了。苏简一回家的时候坐的是计程车,一路也没什么心思乱看。此时走在大街上,似乎才能感受到这个年代的气息。 九几年的hk,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周围都是古旧的老楼,茶餐厅遍地都是,街边也有些不知名的小商小贩,水果档,杂货摊,似乎跟她上上辈子小时候家周围也没什么两样。 最让人不习惯的是周围人的衣着发型,七八十年代的流行装扮,肩膀宽大的大西服,花花绿绿的洋衬衫,脚下蹬着喇叭裤,男的都是早年间的经典中分,女的都是头发吹得蓬起来的蘑菇头。 本来以为自己大波浪卷发已经很夸张的苏简一,也就说不出来什么了——审美差异真可怕。 “thanks,thanks,thanks,thanks, monica, 谁能代替你地位……” 苏简一在一家铺头门口停下来,听着熟悉的音乐和歌声,有点想哭。 九几年,哥哥已经退出了歌坛,可是街上还能听到他的歌。 零几年,那颗璀璨之星的陨落,让所有人震动。 一几年,大家却只能听着他的歌,缅怀着那个人。 “怎么了?” 身边的sam察觉到苏简一的异状,开口。 苏简一仰起头,对着这个比她高上许多的弟弟道。 “sam,这个世界上,没有东西可以比生命更加贵重。尊严也好,品格也好,财富,美貌,感情,这些所有东西,都没有生命宝贵。因为一个人,如果死了,那就什么都没了,剩下的,只有爱你的人,会为你伤心,会为你难过。” sam听了她的话,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有些动容,有些挣扎。 他犹豫着问。 “那如果,一个人做了很多,很错很错的事呢?” “他犯了法?” “那倒没有,”sam静默了几秒钟:“只不过,他做的事,别人不认为是对的,他自己也不认为是对的。” “你怎么‘认为别人不认为是对的,自己也不认为是对的,’那就一定是不对的?” 苏简一呛他,如同绕口令一般,说了一句话。 在sam愣神的时候,她又继续说。 “在古代,几千几百年前,人们认为,男人应该三妻四妾,女人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要把脚趾头掰折了缠在一起裹小脚给男人看,就为了给他们欣赏什么叫做三寸金莲。那个年代的人,他们认为这样是对的,就连女人自己也认为这样是对的,但是真的是对的吗?我们现在的人知道他们是错的,他们是在压迫人的思想和肉体。” “反过来,很可能有的女人怕痛,她不想裹小脚,甚至跟家里大闹,她成功了。所有人都认为她不对,她自己也认为自己不对,但是她就是不想。那你判断,她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sam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想了想又道:“但是那是那个年代……” “其实我觉得,只要你没杀人放火做犯法伤害他人的事,想做什么,就都可以去做,因为我们是人,我们有自己的自由。” 苏简一看着他,想起自己的女儿,那死丫头中二期成天跟她对着干,就跟她爸爸好,后来长大了又说要去做无国界医生,她都没拦过。 她嘲笑他:“而且我也不觉得你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吸个烟都要即刻戒掉乖小孩。是,吸烟有害健康,但是如果这世界上人人都像你这样,烟厂早就黄掉,好多人要丢饭碗了。” “你看现在香烟厂依旧开得好好的,那不就说明,只要不伤害他人,偶尔懒散一点,放松一点,都是你自己的权利,做人不需要永远完美的。明不明白,小朋友?” 因为最后一句,本来听得很有道理的sam无奈的瞥了她一眼。 “还买不买菜了?再不买菜场要打烊了。” “走吧走吧。” 苏简一拉着他的胳膊走。 两人穿过一条长长的街道,往卖菜的地方走去。kana以前是从来没去过菜场的,因此苏简一看什么都比较新鲜,还拉着sam走了好多家,边走边问价,货比三家,可是她还是觉得最贵的也好便宜,年代物价果真不同。 “你很少自己做饭吗?” 显然sam也看出来她对这里不太熟悉了,虽然她问价和挑菜的架势倒是驾轻就熟。 “平时都是菲佣做的,不过我住院了,她就只打扫卫生就好了。” 苏简一心虚道。 sam直叹气,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说“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小姐”。 苏简一不服气,居然敢小瞧她?她可是受过私房菜女王connie姐真传的侄媳妇,她老公的手艺都比不上她,死丫头也只有在饭桌上乖得跟只小猫似的。下定决心,一会一定做一桌好的,让这个小朋友吃的咬掉舌头。 “等会儿回去,我做,你打个下手就行了。” “哈?” sam有点怀疑:“你行不行的?” 专业技能被怀疑了,苏简一很生气。 不过她转念又想,这也很正常,kana确实不像那种洗手作羹汤的人,她的那张脸,看起来妖艳而性感,就是不良家。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要受到这种挑衅。 “你可以不吃,不过你别后悔。” sam又被她的孩子气给逗笑了,看她似乎有点生气的意思,忙道。 “那我就等着吃了,你别让我失望啊。” 他难得说这种话,又是有点低声下气的,刚刚还在生气的苏简一顿时不气了,脸长得好就是占便宜,连声音都这么好听,真是…… 太帅。 哄得人真开森。 (*/w\*) 挑完了菜,sam要付钱,被苏简一拦住了。 “你是我弟弟,第一次来我家吃饭,怎么可能让你付钱?” 说完,自己从钱包“刷”的拿出一千大洋,没办法,kana总是去酒吧那样的地方,基本上钱包里很少有零钱。 这种豪爽的付钱方式,真是太帅了。 财迷苏简一如此想到。 “对不起啊,这位小姐,我们这边没零钱找给你。” 嗯? “你打开门做生意怎么可能没零钱?” 苏简一不信。 “之前也有人来这边用一千块,所以零钱都找给他了,现在真的没有。” 小贩理直气壮,拿这么大钞票来菜场买菜的都是神经病。 被鄙视的苏简一:“……”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手里是花花绿绿的钱还有几枚硬币,正好是小贩要的数目。苏简一抬头,这么好看的手,果然是男神的。 “唔该嗮(多谢)。” 接过小贩递过来的塑胶袋,sam道了声谢,眼中还有显而易见的笑意。 “谢谢。”苏简一道。 “不用,等会儿买鱼你再给钱就行了。” sam安慰她。 “……好。” 悲愤欲绝的苏简一内心流着宽面条眼泪。 装逼果真是要被雷劈的。 “你喜欢吃什么鱼?” 她打起精神,问。 “我都可以,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sam说。 苏简一有点气馁,这孩子也太听话,连吃的都不挑食。 “那就买条石斑,清蒸算了。” 她自己做了决定。 sam看她灰心丧气的模样,道。 “我阿妈在家也这么做的,我们平时都这么吃。” 意思是,他也很喜欢吃清蒸石斑。 苏简一抬头看他,清澈的双眼似乎满满的都是温柔。怎么会有这么乖巧又体贴的男孩,他妈妈一定很心疼。 太乖了就不对了。 “我知道了,”她笑着望向他:“走吧。” 也没再多说什么,挽着他的胳膊,一起去买鱼。 买完了菜和鱼,两人又一起漫步着走回了kana家,一路上说说笑笑,进了门,发现秘书田燕和菲佣maria已经在家,家里还有第三个男人,那人三十岁左右,容长脸,看着挺像成功人士,穿着一身这个年代特有的宽大西服,站在窗台旁。 这个位置,刚好能看清苏简一和sam一起回来的全路线。 气氛有十几秒钟的凝滞。 田燕反应迅速的打圆场。 “苏小姐你回来啦。” 好像她不是等了五分钟而是五十分钟似的,盼boss心切。 “嗯。” 苏简一特别高冷的哼了一声,kana为了镇住场子,在店铺和下属面前一向如此。当年接管店铺,虽然有父母留下的老人,但是她年纪小,长得又那么妖,不板着一张脸别人很容易不把她当做一回事。 刚刚还笑颜如花,转眼就横眉冷对。她这幅样子,窗口的那男人更不高兴了。 苏简一也不管他高不高兴,她还不高兴呢。 “maria!我不是跟你说了,不可以随便让人进家门吗?你学了这么多年广东话都没听得明是不是?” 躺枪的maria赶紧拉垫背的。 “但是,miss……” “我说的不是田燕,是其他人,understand?” “yes,mam,我会注意的。” maria应声。 “其实,不关maria的事,是我来找你,正巧碰到邓生(先生),又不好让邓生在外面等,所以才让他进来,是我不对,苏小姐。” 秘书知道这个时候该自己出场了。 苏简一满意了:“正好你来了,今天买了很多菜,sam在这里,你也加双筷子,maria试试我的手艺。” 完全把邓先生晾到了一边。 sam有些尴尬。 “你们有公事要谈,不如我……” “你应承过今天要陪我的。” 苏简一堵住他的嘴。 sam只好闭上嘴,他只是客人,也不好说太多。 姓邓的男人气得脸色发青,什么也没说就出了门,走了。 苏简一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叫菲佣帮忙洗菜。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觉得他误会了什么?” “我同你的关系。” “那你觉得是让他误会我同你好啊,还是让他不要误会我同你好啊?” sam想了想,沉默了一下。 “……真的没事?” “比珍珠还真。” 邓伟通只不过是曾经的生意伙伴,某一天见到kana惊为天人,穷追不舍而已。要不是生意场上不适合说明自己性向,kana早就带他到gay吧开开眼界了。 失恋而已,死不了人的。 当天,苏简一大展身手,做了一桌子的菜,开了一瓶红酒,四个人也吃得很开心,几乎都没剩什么。 饭后sam就回去了,田燕跟苏简一这个老板汇报工作。 “广告公司那边的人找好了,他们说过几天会把策划书送到店里。” 苏简一点了点头。以前家里做生意,靠的就是老客户和门店,这是苏父执着的地方,他认为做古董,就是要低调,别像跳楼大减价那样低俗。 所以后来kana接受之后,也是按着这个风格一直在经营店铺。但是经济逐渐不景气,营业额虽然有,但在或多或少的下滑。 苏简一思考着,最好能扩大宣传一下,争取在这几年多赚点,把存货也清一清,最好能开拓一下新业务。很快就要亚洲经融危机了,没人再有心思买古董,到时候她可不想喝西北风。 可惜她不太熟悉股市,不然学着买点股票也是好的。 “对了,通知下去,以后邓伟通再过来,不用太给他面子。来买货,就当客人招呼着,不买,当普通陌生人就行了。” “知道了,苏小姐。” 当初邓伟通追求kana,每天一束花,坚持不懈的送礼物,店里的很多员工都对这个人印象不错,也导致了kana对他的厌烦。 人家喜欢的是妹子。 至于现在,苏简一都不认识这个人是谁,鬼才要给他大开方便之门。 “那……那位李生(先生)呢?” sam姓李。 “他啊。” 苏简一露出了一个有点甜,又有点神秘的微笑。 “当自己人就行了。” 田秘书露出了秒懂的表情。 第28章 无奈和力捧 广告的企划案苏简一看过了,她觉得挺不错的,除了细节上有点小差异,其他都很完美。说实话,这个年代没有那么多软件,没有科技的帮助,人们的注意力反而更集中在主题和思想上。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她就按照约定的时间去了广告公司。苏家虽然做古董,但是其实不是特别大的生意,更何况第一次合作,总得要有点诚意,而且亲自上阵也能有点准,店里的人,没几个了解广告这一行的。 接待她的是一位男士,标准的办公室文员,姓鲍,看着很老实,有点不太符合广告界一班新兴人类的画风。 不过老实也有老实的好处,不太会讨价还价。苏简一指着企划书噼里啪啦的说了许多,这位鲍先生被忽悠的除了点头还是点头,等反应过来两个人连合同都谈得差不多,只等着签字了。 苏简一内心笑开了花,倒也不是她欺负人,而是第一次做生意能省总是要省一点,更何况她仔细打探了很多家,她出的这个数目对方绝不会亏本,而且还能赚上不少。 如果做得好,大家才能有来有往,她要是真的一点都不给对方留余地,估计下次就没得谈了。人都不是傻的,赔本还跟你做什么生意。 鲍先生老实不说,人还挺热心,估计也是他这幅性子做成一单生意不容易,合同签完了就说要带着她参观一下他们的广告制作流程。让客户心里有个数,证明他们绝不会坑人。 苏简一看了一下手表,她今天本来约了sam一起去他家,没想到结束的居然这么快。 “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讲实话,我从来都没见过像苏小姐这么后生(年轻)又这么会做生意的女仔,能同你签合同,我受教不少。” “客气了,鲍生(先生)。” 鲍先生夸人水平不高,但是能看得出他想做成生意的期望,不论是为了生计还是事业心,人上进都是好事。 “这边是营销部,那个是我的办公桌,见笑。” “这边是企划部……” “那边是我们的摄影棚,通常我们都是找专业人士实景拍摄,不过有些不需要太多布景的,平面啊,或者静物,都是在这边完成的。” 鲍先生明显是看苏简一年纪比较轻,觉得她一个女孩子应该对拍照这些东西比较感兴趣,所以干脆带她到这边细细的看。 事实上苏简一也的确看得很认真,不过她看的不是布景,不是照明灯,不是摄影师,而是中间那个众星捧月一般的人。 那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眼睛不大,皮肤有些黝黑,鼻子高挺,最大的特点莫过于歪起来的嘴角,笑起来一股邪气铺面而来。 桀骜不驯,放荡不羁,坏坏的少年,有种危险的魅力。 ——k.s.。 k.s.原名kingsley,之所以叫k.s.是因为他想变得独一无二,他相信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因而跟人介绍,他叫做k.s.。 听起来很中二是不是? 可是这样的中二少年,却吸引着大批的少男少女迷恋他,我们的好少年sam就是其中一个。 只不过别人对他不过是粉丝对偶像的喜欢,而sam,却是全心全意的付出,喜欢这个人。 不,应该说,他爱着k.s.。 然而k.s.却是风流不羁的人,sam仅仅是他生命中的过客而已。 苏简一眯着眼睛看着。 好想打他。 “kana!” 拍摄的间隙,k.s.跑过来,兴致高昂的跟她打招呼,显然两个人对对方的印象不太一样。 “好久没见,你最近过得好吗?” k.s.看到苏简一很高兴,就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还一个劲的拉着她诉说着他的最近的遭遇。 “我刚刚出了新专辑,还接了好多广告,收到了好多礼物,亲手做的点心啦,又那些fans买的衣服啦,还有还有,我做了明星代言。呐,虽然现在只有这些食物啊,波鞋(球鞋)啊,这些小品牌,不过我相信,有一天我一定会成为大牌的代言人的。还有还有,我的经纪人cindy说呢,如果再抓紧一点,我还可以演电影,开演唱会,到时候我送你票啊,你是不是还在那里开古董店的?” 看着k.s.兴高采烈的模样,苏简一忽然有些哽住了。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理由去教训他,去骂他。 因为,在k.s.脑海中,似乎从不觉得他有伤害到sam。 或者可以这样说,同志圈里有一部分,甚至很大一部分人对于性·关系的态度是非常轻率的。大家都是这样,你这样,我也这样,那我为什么要感到愧疚?有什么好愧疚的,难道你跟我在一起没有舒服过? 在k.s.的圈子里,sam这样的人太少,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理解,sam对他抱有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sam的痛苦挣扎,对他来说陌生得就像在另一个星球。 k.s.没有注意到,kana却注意到了,尽管她的私生活也很混乱,她却能够理解sam的情感,也许,女人在这方面天生比男人多一根筋? “你……记不记得阿辉?” 她鬼使神差的问。 阿辉,是sam曾经的名字,k.s.离开后,他就成了sam。 “阿辉?”k.s.歪头,莫名的有种天真在里面:“记得,我能成为明星,他都是大功臣来的。他最近怎么样?我搬走了之后他就把钥匙放在那里了,我都找不到他。” 静默。 无奈的感觉,由内而外的流淌在苏简一的心头。 忽然就觉得,sam很倒霉,千千万万的人中,他偏偏看中了那个看似最近,其实最远的。 “哦,我也找不到他,所以才问下你。” “那还真是可惜。” “k.s.,到你了!” 旁边的工作人员来找人。 “你去忙吧,我来谈生意,谈完生意也要走了。” 苏简一跟k.s.打招呼。 两人道了别,苏简一就出了摄影棚。 k.s.拍了几个镜头,他的助理喊他,过去之后才发现,经纪人cindy姐也在,旁边还有个男人。那人三十岁左右,容长脸,西装笔挺,看人的眼光有些高傲。k.s.认识这个人,他是老板的儿子,一个富二代。 “cindy姐,小邓生(先生)。” 小邓先生一个眼神,cindy姐开了腔。 “你不用紧张,小邓生今天来谈合同,知道你在这里,顺便过来看看。” k.s.是新人,长得好,唱歌也不错,公司就试着捧捧看。至于要不要力捧,那就等专辑销量出来再说。 既然经纪人都这么说了,k.s.也就笑了笑,尽量乖巧的站在原地。他入行之前就打听过,所有的公司最讨厌的就是艺人自作主张。 小邓先生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 “头先那个女仔,你认识?看你们两个聊得挺好。” k.s.有些疑惑,不过又想,kana的外形不错,也许小邓先生是看中了她,想签她。 “是啊,她叫做kana,是我以前的朋友来的,不过现在不是很熟。” 一个男艺人,还是不要跟年轻女孩子太熟的好。 “我以前见过她,跟她男朋友一起,两个人都……挺配的。” “男朋友?”k.s.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不可能的,小邓先生你一定认错人了。” kana跟他一样是gay,怎么可能有男朋友。 “那个人长得高高大大,脸很白,眼睛大大,看起来挺乖的那个,不是她男朋友吗?” 小邓先生很顺口的问。 k.s.瞬间想到了刚刚苏简一问过的问题,又有点想笑。 “他们两个没关系的,阿辉是我……我的意思是,阿辉是我以前的朋友,那kana又是我的朋友,所以他们两个才认识的。” “阿辉?” 小邓先生咀嚼着这个名字,瞥了k.s.一眼,要捧这个新人的时候,cindy就报备过,k.s.究竟是什么人。 “你们两个以前很熟?” k.s.眨眨眼。 “以前认识,他失踪了很久了。他为人好害羞的,话也不是很多。” 莫名其妙的,小邓先生倏地笑了,还难得屈尊降贵的拍了拍k.s.的肩膀。 “好好做,公司决定力捧你做今年的最佳新人。” “啊?哦,是,我一定会努力认真,不辜负公司的期望的。” k.s.也不知道公司为什么忽然要捧他,不过他依旧感激涕零。 第29章 压抑与刺激 傍晚的时候,苏简一跟着sam一起到他家吃饭。这还是她第一次去sam的家,听说他父母都在,于是她买了一些水果当做手信(礼物)。没什么创意,不过却是“不会送错礼物”的排行第一名。 “你来还要带礼物,太客气了。” “应该的,第一次来嘛,下次一定不带了。” sam的父母,都是早年间从内地移民过来的,似乎是约定俗成的,一家人在家里都说普通话。伯父伯母还好,只是略微带着些港台腔,sam却是一口古古怪怪的港普,但是他的声音太好听了,好像很难挑出毛病来,就连不标准的普通话,也变成了可爱之处。 说起来,四个人里,普通话讲得最好的居然是苏简一,她一开口,就惊到了一家人。 “你国语讲得这么标准的?” sam惊讶。 “我家里是tw来的嘛,后来搬到hk,当然讲得标准点。” 苏简一解释,她总不好说自己始终记得自己是谁吧。 “别说那么多了,来来来,试一下菜,今天都是仔仔(儿子)自己煮的,说要给我们一个惊喜,样子看起来很好,闻起来也不错,尝尝看。” 苏简一忍俊不禁。 “好啊,试一下。” sam有些不好意思。 “妈,那些菜是kana教我做的。” “是吗?” 李妈妈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表情忽而一变。 “这么好吃!kana你好会做菜啊,又年轻,长得又漂亮,还会煮菜,一定有好多人追你吧?” 李妈妈人很亲和,不过似乎误会了什么。 苏简一偷笑着瞟了一眼sam,后者的表情有些无奈。 “对啊,幸好有sam这个弟弟,他啊,又高大又英俊,还是警察,别人一看都以为他是我男朋友呢。” 李妈妈的表情有点失望,不过很快又高兴了起来,儿子从没带朋友回过家,是不是女朋友,又有什么关系呢。 “听仔仔说,你前一阵子出了车祸,现在怎么样?” 李爸爸话也不是很多,可是也经常凑趣几句,李妈妈闹了误会,他马上就开口圆场。 “完全好了,”苏简一顺着话题道:“我现在能跑能跳,医生说已经没问题了。我家里没什么人,朋友也不是很多,多亏了sam跑前跑后,要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朋友嘛,应该的。” 李爸爸说这话时,没有丝毫的停顿,斩钉截铁。看得出是个个性很正直的人,sam的很多理念好像都是从父亲这里沿袭下来的。 吃着饭,聊着天,偶尔将几个笑话,气氛温馨得像是电视里大团圆结局一般。可是不知为什么,苏简一隐隐的觉得有种压抑的感觉,这种压抑来自于哪里她也说不出,反正跟她和老公女儿嬉笑怒骂的晚餐不同。明明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带着笑意,心里却莫名的发堵。 —— 店里的广告已经开始制作,苏简一的老板生涯也渐渐开始走上正轨。尽管她依旧需要每天休息时抱着大部头啃书,再不然就是拼命回忆脑海中的知识,逐一一遍一遍地默写下来。 虽然她的确有kana的记忆,但记忆这种东西始终都会有欠缺或者将会慢慢地消失。她始终相信,知识只有自己学了才是自己的。 这一点坚持,她从没放弃过。 更何况,说矫情也好,说自我安慰也罢,穿越了人家的驱壳,总要为这个人做点事。kana没有亲人,朋友也寥寥无几,唯一在乎的也就是家里这点产业。既然如此,努力做出来个样子,也分属应该。 只是午夜梦回时,回忆起某些记忆,总是有些寂寞。 “我就等这一辈子,下辈子才不要再等你,哼。” 被宠坏了的女人默默地对自己说。 古董这东西,有新有旧,有真有假,价钱也有高有低,身为一个老板总不能什么都靠着伙计去辨别,最起码,也要知道方法。 然后她一个理科生又补习了一遍从没认真学过的历史,还有文物鉴赏,都是大部头。还要到处去问人,这个是什么石头,那个是什么玉。 和田白玉,汝窑粉青釉,青花釉,康熙款,光绪币,巴拉巴拉……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随着广告的播出,趣雅阁的客人也更多了一些,很多人都打电话来询问,生意有起色,员工们也更有干劲。 苏简一和sam依旧经常见面,不过地点从她的店里改成了sam的家里,她跟sam的父母也渐渐的熟悉。她还认了sam当干·弟弟,sam的父母也就成了她的干爸干妈。 “kana啊,你不要总是忙着店里的事,也要顾及一下自己。仔仔我就不指望他了,他在街边望见女孩子都目不斜视的。你呢,年轻有为,认识的人又多,早晚也要找个人,来照顾你啊。” 这一天,苏简一依旧在sam家里吃饭,帮着在厨房洗碗的时候,李妈妈忽然对她说。 “有人照顾我的。” 苏简一低头擦着碗,很淡然地说。 “怎么从来都没听你提起过的?谁啊?仔仔认不认识的?” “sam也没见过。他叫ivan,英国读书,英国就业,算是半个假洋鬼子。” “这样啊,他对你好不好?” 李妈妈没有问远距离恋爱相处困不困难之类的问题,最关心的却是这个。 “好啊,我以前经常失眠,半夜打电话给他,他就给我念英文大部头,他自己的专业学科,很枯燥的东西来的,但是他念着念着,我就睡着了。还有啊,冬天的时候我手脚冰凉,伸到他衣服里,冻得他直打哆嗦,可是他从来都不抱怨的,还一直问我是不是很冷啊,要不要泡泡热水啊。我想……很难再找到比他对我更好的人了。” 苏简一说着,好像陷入了回忆当中。 “真好,那你要抓牢啊。” 李妈妈看她的样子,鼓励地说道。 苏简一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刚好最后一个碗刷碗,苏简一转身,抬头就望见了高高大大的sam。两个人的视线对上,sam的眼神里,有犹豫,有诧异,有心疼,还有点别的什么,总之很复杂。 她知道sam在诧异什么,所以晚饭过后,两个人去了楼下散步,顺便sam送她回家。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双性恋来的?” 苏简一问。 “大概知道。” sam有点明白她的意思了,她在说她就是? “那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无性恋?” “哈?这也有的吗?” “有啊,英文叫做asexuality,或者nonsexuality。” “以前没听过。” sam疑惑。 “还有跨性别,就是transgender。就是说,你出生是一个性别,但你不觉得自己是这个性别。” “那……他们要怎么生存?” “应该怎样生存就怎样生存喽,总不可能因为这样就跑去自杀吧?” “但是他们的家人,这个社会,难道可以接受吗?” “有人不接受,但是,不是所有人都不接受。家人,朋友,关心的人刚刚开始会有点困难,但是慢慢的会接受。我记得以前看过一条新闻,讲的是一个变性人,他很早以前就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女人,但是他很怕改变的生活,所以他很压抑。后来,经过一段时间,他同家人坦白,家人从震惊,到最后接受。我记忆最深刻的就是他的母亲,他妈妈有老人痴呆症,她变成女人之后几乎每一天都要同她母亲讲她就是她的儿子。结果,她妈妈每次的反应几乎都是一样的:‘谁能想得到呢?现在我有一个漂亮的新女儿啦。快点过来,宝贝。’是不是很感动?” “……嗯。” sam没太多说,只是点了点头。 他总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可是苏简一看得出,他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你要不要上来坐一坐?maria应该做了新甜点。” “不了,头先吃得很饱。” 走到了苏简一的家门口,两个人告别。 “对了。” 苏简一刚要进门,sam忽然叫她。 “怎么了?” 她回头。 “是不是真的有ivan这个人的?” 苏简一差点一个踉跄以头抢地,敢情这位大哥以为她为了瞒着干妈说胡话来着。 虽然她平时也没少说胡话,但也不用这么贬低她吧。 “有,他不单单是我男朋友,还是我老公,我们还生了个女儿,女儿还生了个儿子。” “我没同你讲笑,”sam已经不是无奈而是无力了,他面对着她:“我是同你很认真的讲话。” “我也没同你讲笑啊,我也是很认真的。” 苏简一信誓旦旦,但可惜她平时大话太多,信用早已破产。 “那,那后来呢?” sam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明显胡诌的故事。 “后来?后来我死了,临死前他让我不用等他,我凭什么听他的?我就要等,就等他一辈子。” 就是这样有原则的老太太。 “……那如果你等不到呢?” “那就不等了呗,找个人嫁了,还能怎么样?泪流成河,你为什么要抛弃我?弟弟你电影看太多哦。” “你啊……” sam被气笑了。 那种感觉就像本来在吹着的气球,期盼地看着它一点点圆润,一点点变大,忽然有个调皮的小孩子一针戳过来,气球慢慢地撒气瘪掉了一样。 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在惋惜些什么。 第30章 阿青&邓生 “一本古玩杂志。” 那天,苏简一出去办事,路上刚好买这个月的知识储备粮。 “老板,一本《龙虎xx》,一本《灌篮xx》。” 书摊摊主正在拿书,隔壁有个人走过来,同样是买书,不过却是两本漫画。 苏简一顺着声音望过去,抹过发胶的长发,色彩斑斓的花衬衫,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不算突出,但也比普通人好看一些。 不过这人很讨厌,因为就在她望过去的时候,他也望了过来,然后冲着她笑。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就是那种很油腻,很有色·欲的笑容。像是在勾引,又像是习惯性的一笑。 苏简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把钱递给摊主。 那人一点都看不出是被拒绝,满脸的无所谓。 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接了点电话之后,发现是田燕,她的秘书。 “苏小姐,邓(先)生来了,他说要有事同你谈。” “有事你就跟他先说。” “他说很重要的事,一定要等你回来才能讲。” “你就不能说我出差了?” “他说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如果你不回来,他明天再来。” “那你不会报警?” “……苏小姐,邓(先)生是客人,他介绍了很多客人来店里的。” 苏简一皱眉,语气不太好。 “知道了,等着!” 她挂掉了电话,心里一阵厌烦。她始终不明白邓伟通到底看上她哪里了。 容貌?他那么有钱,见过的美女不会少。 学识?kana只是普通大学毕业而已。 性格?他们认识很久,但是见面不多,两个人根本不熟。 征服欲? 苏简一倏地瞪大眼,没错,无论kana还是她,一直都在拒绝。像邓伟通那种天之骄子一定很少被拒绝。所以,是因为这个? 那要怎么解决? 这时她发现隔壁那个油滑的年轻男人也没有走,同样在接电话。 刚才声音很小,到了后来,声音逐渐增大。 “徐老板,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个客人我不接。” “他变态的!阿沈上次被他搞到一身伤回来。” “你中意接,你接喽。” 花衬衫男人挂掉电话,苏简一脑中的灯泡,却随之亮了起来。 “喂!” “你叫我?” “花衬衫”指着自己。 “是啊。” “什么事?” “想不想赚钱?” 苏简一说了一个问句,“花衬衫”就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笑着看着她。近看的话,这男人的确长得不错,可是他这种笑容,那种轻浮又轻佻的笑容,完全的破坏了他原本不错的长相。 苏简一被他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平时都是陪男客的,”“花衬衫”说着,又挂起了那样的笑容,还顺着她上下打量了一圈:“不过今天缺钱,换换口味都ok。” 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苏简一招手叫了一辆的士。 “快点,我赶时间。” “你很急吗?” 上了车,花衬衫问。 苏简一对着司机报了她店铺的地址。 “趣雅阁?没去过哎。新开的旅馆?” “花衬衫”笑着道。 坐在前面的司机怪异的看了倒后镜一眼,偏偏,这一眼清楚的被苏简一落在眼中。 “闭嘴!” 苏简一一阵懊恼,她有点后悔找了这么个货色了。 —— 车子在距离古董店铺不远处停下了,两个人下了车,就站在“趣雅阁 ”街边的斜对面。 苏简一指了指店铺的橱窗。 “看见里面那个坐在老板椅上的男人了吗?” “花衬衫”愣了一下。 “见到了。” 跟着他又说出了一句让苏简一吐血的话。 “不是要3p吧?价钱很贵的。” “……不是。” 苏简一咬着后槽牙。 “等会儿我先进去,你随后进来,装作跟我很熟的样子。” “花衬衫”好像有点懂了。 “气走他?” “五百块,其他事不用你做。” 苏简一豪气地伸出五根手指。 “花衬衫”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晃了几下,气定神闲。 “一千块,我包你药到病除。” 静默了一会儿,苏简一咬牙同意了。 “成交!” 说完,苏简一就从钱包里拿出两百块作为定金,交给了“花衬衫”。 “花衬衫”拿到了钱,也就很上道的的露出了笑脸。 “你叫什么?扮你凯子,总不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吧?” “kana,”苏简一顿了顿,问“花衬衫”:“你叫什么?” 总不能一直“花衬衫”,“花衬衫”这么叫着吧? “我叫阿青。” 阿青笑了笑,奇怪,他这次再笑的时候,那种油腻腻般的轻浮好像少了许多。 苏简一也没想太多,匆匆忙忙的走进店铺。 邓伟通见到她,先从脚下的皮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看起来挺厚,递给她。 “你先看看这个,其余我们一会再说。” 苏简一有些纳闷,呃,好像真的是来谈公事的。她顺手打开文件夹,发现里面是一个企划——电视剧企划——还有剧本,她看进去剧本才知道,邓伟通是来谈合作的。 大纲上故事讲的是: 许家是一个做古董生意的家族,当家做主的是许家老板。 许家老板有二女一子,大女儿和二女儿性格不一,但都很有责任心,唯独要继承家业的小儿子从小在国外长大,性格叛逆极端,对于接管家族生意一点兴趣都没有。 顺着这条故事线讲下去,女儿和儿子间的矛盾,父亲和女儿儿子的矛盾,传统与现代的矛盾。 当然,最终结局是许家老板因病去世,小儿子在父亲的去世下奋发图强,和两个姐姐共同振兴家业的故事。 苏简一看的时候还怔愣了一下,这故事简直是苏家故事的男版,除了多了两个姐姐,其他几乎一模一样。 “我觉得你应该会对这个故事有兴趣的。” 邓伟通双手手指交叉,摆在桌前,谈判架势十足,很专业的说道。 门外有人推开门进来,花衬衫的阿青手里端着两杯咖啡,对着店里的工作人员点了点头,冲着苏简一喊道。 “kana,累不累?我买了咖啡给你。” 他居然像是换了一张脸孔一般,很正经,也充满关心,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男朋友一样! 苏简一默默地震惊着,果然专业的就是专业的,素质跟普通人一点都不一样。 “这位是?” 邓伟通问,也如同一个真正的生意伙伴一般。 苏简一眼神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忽然觉得,民间也是有很多奥斯卡影帝的。 “阿青,这位是邓(先)生,他找我来谈合作的。” “邓(先)生,这位是阿青,我,嗯,我朋友。” 她故意笑得甜了一天,也没有着急的说阿青是男友,意思到了,就不需要再添油加醋了。装嘛,谁不会啊,她可是活了三辈子的人好吗? 邓伟通也笑了一下,摆了摆手。 “那你们两个慢慢忙,我先走了,这个企划你慢慢看,有意向就给我打电话。” 说完,十分客气的收拾好公文包,爽爽快快的走人了。 这让刚开了个头还没开始唱大戏的阿青十分的不爽。 “你们两个搞什么?” 苏简一弯着唇角,身子往后靠了靠,右腿一迈,搭在了左腿膝盖之上,十分经典的办公室坐姿。 “他不想一下就买断,想做长线,估一估价,鉴定鉴定,再敲敲打打宣传好,之后再买回家。呵……也要看我这个卖家同不同意。” 阿青莫名其妙。 “什么‘长线’,什么‘估价’,你讲什么鬼呢?” “没什么,就是我们之间的交易泡汤了,那一百多块送给你了,咖啡也送你了,就当今天的辛苦费。” “你不是吧?玩我啊?” “不然怎么办,他现在摆明不在意我有几个男人了。” “哈?” 见多识广的阿青表示受到了惊吓。 “或者可以这么说,他觉得无论是哪个男人,都比不上他,他想让我了解他,同他合作那就慢慢的了解他喽。” “那你大可以拒绝他啊。” “是啊,所以我觉得呢,他一定还有第二招在等着我。” “第二招?” “嗯。” 苏简一缓缓地点了点头。 “画漫画咩?第二招。” 阿青吐槽。 第31章 很坏和执着 苏简一常常会觉得,sam这人,一点都不像是年轻人。他身上似乎不存在年轻人的朝气,浮华,激情,冲动,虽然年纪很小,但仿佛比她这个老太太还要老成。 “你小时候难道没抄过作业?” “没有。” “考试出猫(作弊)?” “没有。” “上课迟到?” “没有。” “逃课咧?” “生病的时候有过。” 那算哪门子逃课。 “暗恋过女仔?” sam那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瞥了她一眼。 哦,性别不对。 “男仔呢?” sam摇摇头。 苏简一简直要给他跪下写“拜服”两个大字了。 “那游戏厅更不用说了?你一定去都没去过。” “去过。” 如同大提琴般的低沉嗓音突如其然的冒出两个字。 苏简一瞪大眼睛。 “之后呢?” “之后花了钱,买了几个游戏币。” “那之后呢?” “之后……看了一阵子,就回家了。” “那些游戏币呢?” “扔到垃圾桶里了。” sam答得自然而然。 苏简一被他的大喘气几乎闪到了腰。 “你……你这样一点都不正常你知不知道?你应该去玩去闹,做像你这样的男孩子应该做的事……就是,哎呀,你气死我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生气,反正看着他这副“理当如此”的德行非常生气。 “我平时都有同朋友同时一起玩下排球,踢下足球,我们都很正常的玩,有什么好不正常的?大家都这样啊。” sam显然没有理解苏简一的意思。 苏简一简直咬牙切齿。 “你难道就不能变坏一点吗?!” sam看她气得张牙舞爪的模样,笑了一笑。 像是平常一样,安慰她。 “我曾经有变坏过。” “真的?” 苏简一不太相信。 “真的。我做过一些事,那些事……” sam脸颊边的笑容变了,变得很淡很淡。依旧是那张真诚而不做作的脸,眼神中却闪过一丝迷茫。 他轻轻的说。 “很坏。” —— 苏简一曾经说过,邓伟通一定还会有第二招。结果店铺里刚刚过上太平日子没几天,传说中的“第二招”就来了。她也没有想到,邓伟通的第二招居然是k.s.。 “kana啊,cindy姐说她好不容易在公司大戏里面给我找了一个角色。如果你不答应,公司就找不到愿意合作的商家,那找不到商家,他们很有可能直接毙掉这部戏,那我就失去这个机会了。” 看着本来邪魅狂狷人设的k.s.变成有些娘气的追逐明星梦想少年,店里的员工吓得眼睛都要脱眶了。 苏简一被k.s.左摇右摆地扯着袖子,也真是头疼的不能再头疼。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cindy姐跟我说的,你的‘趣雅阁’今年登了广告,风评很好。公司很看好这次合作,不过现在合作没谈成,所有项目都是保密的。” 苏简一心说,都能被你知道了,这保密工作做了跟没做一样。 “你难道就没有别的戏能上了吗?” “cindy姐说今年公司没有再适合我这种类型的戏了,有也是小角色,都不一定超过两集。” “整个hk总不可能就我们一家古董店吧?你随便找一家拉赞助不就行了?” 苏简一一边拒绝他,一边内心默默吐槽,这一口一个“cindy姐”,求她帮忙也没见他叫姐。 不过他们打从认识起也从来都是以平辈相交的。 在酒吧里,kana勾搭女人,k.s.勾搭男人。 俩人狐朋狗友,一丘之貉。 此时狗友跟在狐朋身边转悠,满面的哀求,双手合十,就差拿这只母狐狸当大仙拜拜了。 “你知道我是从国外回来的,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古董商。一套戏对公司来说根本不紧要,但我来讲很紧要。just do me a favor, please!” 好像真的很重要的样子。 苏简一很好奇地问他,你不是歌手吗?歌手重要的难道不是唱歌?为什么非得要凑热闹演电视剧呢? k.s.跟她说,就算是唱歌很重要,也不可能每天都唱歌。而且正常来说,一年最多出两张专辑。剩下的时间,为了保持曝光率,也要有其他的活动。 保持曝光率的方式就是演电视剧?苏简一问。 k.s.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去演电影?苏简一又问。 k.s.觑她,说,我才是个新人,没那么快演电影。 不过明年或者后年,你一定能看到我演的电影。 话音未落,他又信心十足地补充了一句。 “你就不怕这出戏扑街?” 苏简一给他泼凉水。 “不会的,我一定会成功,我一定会成为superstar(超级巨星)的,就好像我偶像james dean那样。” 苏简一不知道詹姆斯·迪恩是谁,她唯一知道的是,她好像很难让这个执着于梦想的青年改变他的决心。 不过很可惜……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她还是拒绝了他。 —— k.s.垂着头,心灰意冷地出了古董店。他的打扮在这个年代很年轻,很时尚,外表很招人喜欢,不少少男少女们都在偷看他,可是他没有心情理他们。无论如何,他始终都想不通,kana为什么不肯帮他。 一部电视剧,可以提高古董店的名气,增加营业额。kana要做的,也仅仅是把古董借出来,不需要多名贵的古董。如果有值钱的物品,公司还给入保险,损坏可以理赔。 多好的一件事,win&win来的。 他上车的时候回了一下头,kana就在店里,穿着高雅,盘着头发,远远的看着他。距离有点远,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小邓先生拉开了车窗,对着kana摆了摆手。 k.s.矮了一下·身子,钻进了另一边的车里。 事实上苏简一没有在看k.s.,也没有看邓伟通,她在看的是别的东西。比如那部k.s.扒着车门,钻进去的车。这部车很眼熟,这个车牌,也很眼熟。她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的样子。 在什么地方见过呢?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 几年前,kana还是个叛逆少女的时候,突逢家变。父母一夜间去世,人世间只剩下自己孤独一人。 天上下着雨,kana抱着酒瓶扭着猫步到处晃荡。 夜黑,风高,雨大,不看红绿灯的下场就是被车撞。 因为下雨天看的慢,其实并没有撞得很严重,或者可以说,只是小小的擦伤而已。不过车上的人还是走下来收拾了一下残局。 kana抱着某个人哭了起来,她管那人叫爸。 爸爸,我想你和妈妈。 爸爸,我对不起你。 爸爸,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爸爸,你别离开我,我害怕。 …… kana一直以为那是一个梦,梦里,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温柔的拍着她的背脊,那是她从未经历过的,她期盼,并且想要得到的。 苏简一揉着太阳穴,她好像明白,邓伟通为什么死追着她不放了。 是kana自己扑上去的,还哭着喊着要抱人家。 多年后,报应来了。 —— 苏简一用办公室的电话给k.s.的手机拨过去,没响过两声,电话那边就非常有效率地接通了。 “kana?你为什么打给我?” k.s.显然很惊奇。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一个人帮你完成了梦想,你是不是应该尽量同他好好相处,甚至,尽量报答他?” “那当然了。不单只报答,而且无论多久都好,他都不会忘记这份恩情的。” 苏简一叹了口气。 “我答应你合作的事。” “真的?” “你再问就是假的了。” “我不问,我不问,多谢你啊,kana,以后我成为巨星之后,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k.s.原来是这样认为的。 苏简一有点想笑,不过她也没有解释这个美好的误会。 挂掉了电话后,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到了电话旁的相框上。 相框是金属的,大约手指粗细,很古老的款式,一点都没有品位。 苏简一以前都没怎么注意过这个相框。 可是她今天偏偏注意到了。 相框里有张照片,照片里有三个人,kana在中间,k.s.和sam一左一右在两边。三个人似乎很开心,k.s.和kana露出了洁白的牙齿,sam依旧是在抿唇微笑。莫名就让人感觉到青春年少,友谊地久天长。 她拒绝k.s.,有一多半是因为自己,一小半是因为sam。 k.s.国外长大,他的消费观念跟很多美国人都一样,先花钱,还不还钱再说。加上他要当明星,理所当然买的衣服都不是便宜货,经济上捉襟见肘,花钱却依旧大手大脚。 他自己都不当做一回事,kana自然也不可能干涉人家的生活。 但是sam不同,他是传统家庭里长大的,欠钱不还对他来说几乎是难以想象的事情,所以他没有信用卡,也从来不用那东西。 当年两个人还不熟的时候,kana就发现,sam总是拿钱给k.s.,让他每个月有钱还给银行。 k.s.看得上眼的衣服,动辄都是上千上万,普通人买一件能穿三年,他一个星期能买三件。sam一个刚毕业的文员,到底从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sam从来不说,k.s.那个没心没肺的也从来都不问,kana却多多少少有了一点猜测。 一个年轻而漂亮的身体,是sam最大的资本。 sam和阿mon不同,他的家庭很健全,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尽管如此,他还是为了k.s.,做了那些事,拿了那些钱。 sam说,他曾经做过许多坏事。 苏简一不觉得是坏事,也不觉得是错事。只是一个悲剧,因为年代的错失,观念的缺失,太过渴望,渴望到不惜一切,而造成的悲剧。 但是堕落之后,sam也并没有变得快乐。他给自己从阿辉,改名叫做sam,是不是为了迎接一个新的人生?还是想忘掉过去? 伸出食手指,点了点照片上唇红齿白的少年,苏简一喃喃自语似的说了句。 “sorry啦。” —— 下了班,苏简一没有马上赶去sam家,这个时间sam还没有放工,去了也只是跟干妈聊聊天而已。 她其实很想找人倾诉一下,可是又好像没有人能听。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热闹的人依旧很热闹,孤单的人依旧很孤单。苏简一拎着皮包,漫步在这不属于她的年代。 街边的墙壁上贴满了广告,不是那种治疗不孕不育的小广告,而是很正经的广告,地产,食品,家居,影楼…… 非常古朴的广告,最大字号的是名字,然后是地址,最后是主要经营范围。她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种直白地仿佛“客官你来啊”的广告了。或者说大从她有意识起,就没见过。 可是在kana的回忆里,却都是司空见惯的。 她还记得,kana印象最深的一个广告是在她小的时候,一个婚纱摄影的广告,里面难得有一幅画像,一个纤弱的美女,头戴着面纱,身着一件古老的婚纱,低着头,看起来恬静而温婉。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回忆,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当我们开始忆当年,你会发现,曾经自己的想法天真而无邪,很好笑,也很可爱。 苏简一还没穿越前,她曾经想过不想结婚,自己一个人过得也挺好。然后,她嫁给了杨逸升,还生下了一个女儿。 上辈子她女儿也说过不想结婚,而且还行动力十足地去做了冻卵,说明自己以后就算没人结婚,也可以有一个自己的小baby。 结果死丫头嫁了个医生,还生了个活蹦乱跳的大胖小子。 kana最初是很想结婚的,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就是觉得广告商的新娘很美,好像很幸福的感觉。 跟着她就成了一个女同,每天都换着不同的床伴。 人一定会按照自己最初的愿望走吗? 很显然不是的。 “咦,又是你啊?” 苏简一走着走着,碰到了阿青。似乎是跟人打过架,他右边的脸颊有点肿,像是玻尿酸只打了一边,苹果肌的“苹果感”十足。 “是啊。” “你同你那个,邓(先)生还是董(先)生的那个,你们两个怎么样了?” “我答应了同他合作,不过有些事打算坦白给他知道。” “什么事啊?” 阿青只是顺口问一下。 “我想同他讲……” 苏简一却弯了弯唇角,调皮地神秘一笑。 “我都是gay来的。” 阿青目瞪口呆.jpg。 “你说真的?” “怎么我不像吗?” 苏简一笑着问。 阿青上上下下打量她,此时的打量,已没有第一次见面那样令人生厌,多了丝好奇,但是充满了善意。 “那你不就是同道中人?” “是呀!” 苏简一一把年纪,语调却依旧短促可爱,反正有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多大,女人永远都是十八岁青春少女。 阿青摸了摸下巴,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难怪你要我帮忙。” “那你呢?” “我什么?” 苏简一指了指自己的右脸颊。 阿青用另一边没有伤到的地方笑了笑。 “那,不是每个客人都像你这么温柔,漂亮,又大方来的嘛。” 苏简一想起,第一次见到阿青时,他接起的电话。 “你……没想过要改行吗?” 她有些小心翼翼的问。 “为什么要改行?” 阿青的表情倒是很无所谓。 他瞥了苏简一一眼,忽然“扑哧”一下乐了。 “你以为我是身世凄凉,被逼的?” 苏简一脸上写着:难道不是吗? “拜托,现在是九十年代,又不是三十年代,卖肉葬父吗?嘶……你都挺搞笑的啊。” 阿青哈哈大笑,还不小心扯到了脸上的伤口。 看着一个梳着“陈浩南”发型,穿着万花筒一样的花衬衫的男人,口口声声数落她老土,苏简一感觉很是古怪。 人生真是活久见。 “但是始终都要找一份正经工作的啊。” 她还是很难相信,有人天生喜欢做鸭子,这爱好未免太特别了一点。 “什么叫做正经工作?”阿青问她:“办公室文员?每天·朝九晚五,辛辛苦苦都赚不够八千块?” “你总不可能做一辈子鸭吧?” 阿青现在很年轻,所以他可以张扬,可以口无遮拦。那他老了呢?八块腹肌没有了,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也都没有了的时候,想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也很难了。 “我以前做过文员,现在想做也都可以再做。但是我不想,所以你不用费心了。每个人做一件事,都是心甘情愿的,没什么逼迫,如果有,那些逼迫别人的人,也会付出代价。” “还有……” “你不需要觉得我可怜,这个世界上谁都没比谁更可怜。” 阿青说的振振有词,苏简一几乎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当然,仅仅是几乎。 “其实……” “什么?” “我想问的是,你要不要来我这边打零工。” “哈?” “你的脸不是受伤了吗?生意也不好做了吧。我最近要搞电视剧合作的事,正好缺个助理,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比较琐碎,跑跑腿之类的。我之前还担心你学历不太够,你说你做过文员,那就没问题了。” 这次说不出话来的人,轮到了阿青。 “你怎么想起来选我了?” “因为你比较容易收买,给钱就行。” 苏简一的话简单直接。 “……我出场费很贵的哦。” “大家都是熟人,算便宜一点啦。” 熟个鬼咧,才第二次见面好不好? —— 合作准备就绪,电视剧很快就开始拍摄了。苏简一除了是赞助古董的老板,还是特邀的专业人士,剧本的修改,演员的表演,她都可以提意见。虽然不太接触电视这个行业,不过她总觉得自己这个权利好像大得有些过分。 所以除了常识性错误,她一般不提意见。她又不是学表演的,外行指导内行,很容易拍出大烂片。尽管这个年代是hk影视的黄金时代,好片烂片都能卖得出去。但是为了古董生意更好,她还是比较希望能拍出经典的。 邓伟通也总是过来,也不干什么,就是过来转悠转悠。 苏简一是技术指导,在片场呆着不奇怪,邓伟通一个小老板,没事也跑来晃悠,这就给人感觉很奇怪了。 片场间隙,苏简一经常能听到流言碎语。 “小邓(先)生又来做什么?今天他来了三次了。” “不知道啊,是不是看上哪个女演员了?你猜是xx姐还是xy姐?” “我听说好像都不是,有点像另一个。” “‘另一个’?哦……是她啊,难怪什么本事没有就跑这里来充大佬呢。” “是啊,‘我觉得这里有少少不妥’,哈,她当她是谁,出钱的老板?” “老板的干·女儿吧……” 苏简一听到这耳熟的话语,才明白了一件事,任何地方任何职场,都是修罗场,区别只是明面上和暗地里而已。 套用一句烂俗的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满头插刀的苏简一默默的吐槽。 这么想着,害她被插刀的罪魁祸首就朝她走了过来。 “kana,你怎么不在里面?一个人跑到外面来了。” 我能说是因为你,膝盖快被扎漏了吗?苏简一弹了弹烟灰。 “出来抽根烟。” 邓伟通笑了一下,挺古怪的笑容。 “我以为你认识了你那个sam之后,就不再吸烟了。”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kana本来就会吸烟。可是苏简一自己是从来都不抽烟的。 然而不知道哪一天,半夜的时候她做了个梦。 她梦到自己在上楼梯。 楼梯很高,有点恐高的她望下去觉得挺害怕。 但双脚却是自动自觉地往上走。 爬啊爬。 爬啊爬。 好像望不到顶似的,一直在爬。 蓦然,一个错脚。 她摔下去了。 整个人“咯噔”一下。 然后梦里的场景换了。 她站在一座江桥上。 江桥上有两行铁轨,铁轨中间布满了石头子。 她远远地望下去,桥很高。踢一脚,石头子掉下去都没激起任何水花,江面直接归于平静。 她就在江桥上往另一边走,沿着铁轨,慢悠悠的走着。 跟着,她又掉了下去。 不清楚是怎么从满是铁栅栏的江桥上掉下去的,反正有意识时,她发现自己在急速地下落。 再然后,她就站在了一个悬崖上。 很高很高的悬崖。 …… 那天晚上她摔了无数次,就是醒不过来。 但是当她醒过来时,发现脸上凉凉的,一抹,都是泪水。周围望了望,没有人,整个几千尺大宅里,只有她一个。 那天开始,她延续了kana的习惯,有了抽烟的这个爱好。 抽得不凶,但是,偶尔会来上一两根。 “想抽就抽,有什么好之前之后的。” 苏简一的语气很淡漠。 “你还没察觉到吗?” “察觉到什么?” “k.s.是什么人。” “我知道他是什么人。” “那你又知不知道,那个sam也跟他是一样的人。他只不过改了个名字,换了个职业,在骗你而已。” 苏简一有点想笑,然后她就真的笑了出来。 “他没骗我。” 邓伟通皱眉,他意识到了苏简一话中的含义。 “那就是你在骗我?” “我也没骗你。” “什么意思?” 苏简一看他,邓伟通其实是个不错的对象,不过她不喜欢。而且很显然,邓伟通连她和kana都分不清谁是谁,何谈感情?更何况,kana的事情瞒了他这么久他都没发现,这个人真的有他表现得那么喜欢kana吗? “你不是真的钟意那个sam了吧?” “当然不是,我当他弟弟而已……” 苏简一话音未落,又继续说了几句。 “因为我同他是一样的人。” 邓伟通难以置信,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很难问出下一个问题。 “我,同k.s.,同sam,是一样的人。” 她不需要再问,已经给出了肯定答案。 说完,苏简一掐灭了烟头,将剩下的香烟扔到了垃圾桶里,仪态优雅的慢慢往摄影棚里面走。 邓伟通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婀娜的背影,依旧是那个人,依旧是那种风情,慢条斯理,闲庭信步,可是似乎,看的人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心情。 一段简单的对话,所有的计划,期盼,都轻而易举的被毁掉了。 不自觉地,他也从口袋里拿出了香烟,抽出一根,点上火。火星忽明忽暗,烟草的气味直入鼻腔,呛得人眼睛火辣辣的。 —— 苏简一回到摄影棚里,阿青也不知道就从哪里蹿到她眼前来,穿衣风格依旧很“时尚”,不过头上已经没有抹那么多发胶了,看起来蓬松自然了许多。 阿青递给她一份文件。 “这是田小姐叫我交给你的这个月的销售统计。” “田小姐?都不见你叫我苏小姐的。” 苏简一好像总是对称呼很纠结。 “那你是老板嘛,直接叫老板其实不是比什么‘小姐’更高端?” 阿青还是很会哄人开心的,这是职业技能。 苏简一粲然一笑,拿过来打开翻了翻。 她自己是做秘书助理的专家,自然分得出是好是坏,这份统计多了几个条目,但是条理分明了许多,有点一目了然的意思。以前田燕给她的东西,并没有这种优点。 上个月和这个月,店里的差距只是多了个阿青而已。他说他真的做过办公室文员,看起来应该不是吹的。 “做得很好啊,”苏简一很是珍惜人才,笑问:“要不要来我这边长做?给你加人工。” 阿青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曾经伤口的地方,此时已经恢复油光水滑的状态。 “我的伤早就好了,做满一个月我就不做了。” 就是说还是要回归他的禽类生涯。 苏简一有点惋惜,不过也不是特别惋惜,人各有志,牛不吃草也不能强按头。 “你赚够钱之后,打算做什么?” “开间体育用品商店。” 阿青说了他的伟大志向。 “那祝你好运。” “多谢。” 阿青双手作揖,像是古代人一样对着她拜了拜。 苏简一莞尔一笑。 她记得,ivan曾经说过:曾经,是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 我曾经拥有过,我曾经快乐过,我曾经富有过,我曾经健康过……听起来,就好像曾经有过的东西,现在,将来都不会再有。 但是对有的人来说,却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可以拥有,却拒绝拥有。他可以快乐,却拒绝快乐。 ivan教会她最大的一件事,就是永远不要去拒绝美好的事情。无论你曾经拥有,现在拥有,还是将要拥有,快乐就是快乐,只要遇到,为什么不去接受?执着于过去的辛酸,人生只会活得越发艰难。 苏简一不知道阿青经历过什么,不过她很希望,他早晚有一天能放下。人生都是自己选择的,不是吗? —— 阿青走后,苏简一冒着众人把她当老板干·女儿的目光,如同老佛爷一般,继续庄严肃穆的待在片场。 摄影棚里的工作似乎是永不停歇的,苏简一看到k.s.有好几次累得下戏就开始睡,道具准备好下一场,叫醒他再接着演。 忽然有点同情所有演艺工作者。 干什么都不容易啊。 过了一会儿,耳边听到了关于小老板小邓先生的八卦,听说人家刚刚就走了,该不会某个人失宠了吧? 这谁知道,说不定哪天就想起来了呢,别多事。 嗯,我同意。 我也同意,苏简一心想,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干嘛干嘛,多好,世界友爱和平的,love and peace有没有? 晚上照样去干·弟弟家里吃饭,苏简一跟干妈聊天。 “原来拍电视剧,根本就不是按照顺序一集一集拍的,而是根据场景来的,一个场景可以拍好多场戏呢。” “是吗?” “是啊,我见到演女二号的那个xx小姐,哇,好犀利啊,上一场拍搞笑,下一场就拍哭戏,十几秒都不到,眼泪说来就来了。” “真的啊?报纸上登她是整容来的,是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了,她有一场戏被人扇脸,简直,脸都打肿了呢。如果是整容的,一定不敢这么拍的。” “也是哦。啊对了,你每天都这么在片场,店里忙不忙的?” “不忙,我最近新招了一个助理,临时工来的,但是很能做到事情。” “是吗?叫什么名字啊?” “叫阿青。” “咳咳咳咳咳……” 苏简一拍了拍身旁男人的背。 “你没事吧?” “是喽,这么大个人了,连吃饭都会呛到的?” sam的父亲数落他。 sam咳了一会,捶了捶胸腔,慢慢地抚平喉咙中的痒意。 “咳,没事,不小心呛到而已。” 苏简一奇怪地看了看他,sam的脸都咳红了,白皙的俊脸上一抹艳色,看着极为秀色可餐。 可是他平时从来没有这样毛毛躁躁过。 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吃过晚饭,sam破天荒的没有送她回家,而是一个人上了天台。苏简一也很厚脸皮的跟了上来。 站在楼顶上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不是没有高楼的,只不过比起她上辈子的hk,高楼少了那么一些而已。 sam没有说话,只是支着手肘,趴在天台的围墙上,这围墙不高,刚好到一个人的胸腰左右。 苏简一就趴在他身边,侧过脸看他。年轻男人的侧颜很完美,轮廓分明,他看你时,清澈的眼神,像是在看你,又像是再看全世界,真诚,亲切,诱·惑,性·感。 她想起后世的评价,直男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人掰弯自己,那个人一定会是吴彦祖。 “你真的没话想跟我说?” 苏简一问。 sam半低着头,这个姿势保持了有一会儿了,他就那样看着楼下,仿佛楼下不是柏油马路,不是高楼大厦,而是一朵朵不同颜色的花。 “在认识k.s.以前,我认识了一个男仔。” 他开口,然后说道。 “就是阿青?” sam抬起头,然后转过身子。他看向苏简一,苏简一也看向他。 “不止这样……” sam语气有些颤抖,似乎说的话有些犹豫,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他想说的话,这样敞开心扉,似乎是第一次。 “我以为我中意的是阿青,但是好像又不是。我撇开了阿青,同k.s.在一起,我是不是很坏?” 第32章 残缺与了结 我撇开了阿青,同k.s.在一起,我是不是很坏? 一个很简单问题,是或者不是,答出来不会超过两个字。 甲、乙、丙三个人,甲先和乙在一起,甲又遇到了丙,甲因为丙甩了乙,乙因为甲痛苦不堪。 我们通常叫甲什么?渣男。通常叫乙什么?原配。通常叫丙什么?小三。通常怎么评价整件事?小三丙应该去死,渣男甲比小三丙更应该去死,原配乙应该蹬了渣男怒打小三重新走向完美人生。 但是苏简一面对的这道题,甲不是普通的路人甲,是sam。她几乎可以肯定,只要她说对,你是渣男,你应该去死,眼前这个大男孩就能从这十几楼的高层上跳下去。 不是因为她的指责,而是因为sam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包括他会对同性产生好感,包括他跟阿青一起,包括他后来又同k.s.在一起,包括他为了k.s.所付出的一切……所有的事,他都不觉得是对的。 一个连自己都无法认同的人,死对他来说,说不定会比活着更容易一点。 楼顶的风景其实真的很漂亮,尤其是傍晚时分,大片大片的阳光洒下来,就仿佛整个世界都开了一盏灯,巨大又无比闪亮,还照得人暖洋洋的。清风拂过,不太热又不太冷,整个人非常舒服。 就在这样安逸的环境里,两个人趴在天台上,一个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另一个人,另一个人却视线望向天空。 “你同k.s.在一起之后,有没有跟阿青说清楚?” 苏简一闲来无事,抻了个懒腰,说话的语气很轻柔。 sam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就是说,你跟k.s.在一起时,还跟阿青有联络?” 苏简一有点难以想象。 sam又摇了摇头。 “k.s.之后,阿青有再约我出去,但是我拒绝了。” “就这么默默的分手了,没再见过面?” “后来,都有见过两次。一次是借钱,一次是还钱。” 苏简一目瞪口呆。 “你是说……你同阿青分了手,然后又管他借了钱?” 至于借钱给谁,用在哪里,苏简一不问都清楚了。 sam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我只有阿青一个朋友。” 所以只能管前男友借钱贴补现男友,但是后来发现现男友欠钱数目巨大,于是他跑去做了不和谐的事? 苏简一的脑补能力还是很厉害的。 但是她很快想到,中间还差了点信息。 “其实我认识的阿青,不一定是你认识的那个阿青来的。” 顿了顿,她状似无意地问。 “话说回来,你那个阿青,是做什么的?” “他那时同我一样,是做文员的,我第一天去上班,他就坐在我隔壁。” sam回答。 苏简一一下子就想起,阿青说他以前也做过文员。 不过做文员,也不一定是一个人,她以前还做过文员呢。 “那你那时候跟他借了多少钱?” “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好奇而已,你理我那么多。到底多少钱?” “八千块。” 办公室文员?每天·朝九晚五,辛辛苦苦都赚不够八千块? 阿青曾经说过的话,就像一个炸雷,炸到了苏简一的脑子里。 她看向sam,后者也正看着她。 个子高挑,身材修长挺拔,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还有他的那张脸,英俊,却又不张扬。个性甚至还有些羞涩,孝顺,工作认真,做人正直。对外彬彬有礼,对内温和乖顺。安安静静的美男子,如同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整个人就是个完美的男神。 她几乎可以想象,阿青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会有多么的爱他。 然而人无完人,越是完美的外表下,很可能拥有的是难以言喻的缺失。 苏简一其实是知道的,对于sam来说,越是循规蹈矩的生活,只会越发的让他更加痛苦。 可是她还是想多余的问一句。 “如果,我认得的那个,真的是那个阿青,他也不介意之前的事,你还会跟他在一起吗?” sam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给出了否定答案。 “不会。” “为什么?” “不知道。” 因为,在sam心中,阿青始终是个老老实实朝九晚五中的一员?想起k.s.那种风流不羁的形象,苏简一忽然懂了一点,sam会爱上他的原因。 人总是向往自己所没有的东西。 “sam。” “什么?” “你应该跟他说清楚的。” sam没有说话。 “sam。” “嗯?” “要不要来看看电视剧是怎么拍的?” —— 电视剧是人拍的。 苏简一跟sam一起到片场的时候,正好赶上k.s.在跟女主角拍吻戏。灯光师,采音师,摄像师,导演,副导演,片场助理,其他演员,加上各种各样的工作人员,拿布景板的,拿大灯的,抱着剧本念台词的,连续串场专业跑龙套的,等等等等。 一群人围了一大圈,就为了看两个人怎么交换口水。 从未来过片场的sam显然被吓到了。他睁着那双漂亮又清澈的双眼,跟在苏简一的身后,脚步走的很慢,也不知道是在惊讶k.s.在和人接吻,还是在惊讶k.s.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和人接吻。 明明没多久之前,两个人还在谈论他的初恋,一天之后,他的干·姐姐就带着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他们……” sam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苏简一顿时笑了,跟着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们在拍戏啊,你不是看见了吗?” sam表情茫然的点点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k.s.一眼,眼神变化了一下,跟着又看了k.s.一眼,如此循环往复。 估计受的刺激不小。 “kana姐!带新人啊?” 旁边有人跟苏简一打招呼,她因为官职很大的原因,也混成“姐”了。 苏简一笑着摆摆手。 “我干·弟弟来着。” 旁边一群人立刻就“我懂了”的表情,不少人指手画脚的指着两人小声讲大声笑。 sam奇怪的看了看自己,衣着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又看了看苏简一,好像在疑惑,为什么这群人这么古古怪怪。 苏简一恶趣味的笑了笑。 “你不懂我们演艺圈。” 这货已经开始自封演艺界人士了。 说完,拉着干·弟弟的手往她平时待的地方走。sam也没想太多,就跟着这个心里美滋滋,外表很年轻的老不着调走了。 找人多搬来一个折叠椅,苏简一就拽着弟弟坐到了她身边。 这个时候男女主角已经吻完了,k.s.助理过来递给他水杯喝水,喝完之后一抬头,他就见到了折叠椅上熟悉的两个人。他对着他们微笑,还热情的摆摆手。苏简一分明感觉到身边的男人浑身一僵,她侧过脸去看他,sam的眼神从左移到右,又从右移到左,像是在躲避什么。 又软又萌,看得人好想揉揉他。 导演吩咐两人再来几遍,他们要多拍几个角度。 k.s.还没来得及多喝几口,就又跟女主角俩人抱上了。 “你们拍戏,都是这么拍的吗?” “是啊,不止拍一次,一个镜头要拍好多次的。” “哦。” 苏简一瞄了他一眼,然后自己看着场中,微微一笑。 一个人活得越长,眼界越宽,慢慢的就会发现,曾经以为痛苦不堪的东西,其实也不过是小儿科。 每天要上学好痛苦啊,要是能赶快长大上班就好了;每天要写作业好痛苦啊,要是上了大学就没作业了;上了大学好痛苦啊,马上要面临就业压力了;找工作好痛苦啊,随便给个工作就好了;每天工作好痛苦啊,累死累活还没什么钱;失恋了好痛苦啊,为什么他要离开我…… 越害怕去面对,就会越痛苦,就会越可怕。然而当你真正的去面对时,你会发现,或许只是一件小事。是你心里面一遍一遍的重复,它才会使你那么痛苦,仿佛全世界只有这件事才是悲痛的源泉。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k.s.从吻戏下来,又开始拍另一场戏,跟演他父亲的演员,两个人激烈争执的一场戏。然而导演总是很不满意,k.s.是国外回来的,他的广东话台词不是太标准,导致现场录音很难听。 对,这个年代,大家都是现场录音,考验演技和台词的年代。 k.s.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台词,看起来充满阴沉和暴躁感,跟曾经那个自信十足狂拽炫酷哪炸天的人完全不相似。 sam有些发愣的看着场中央的那个人,他曾经为了这个人付出了很多很多,可是他似乎也不是很了解这个人。 就在这个时候,远远地走过来一个人,花衬衫,“浩南”头——阿青就像每天都会做的,来给苏简一来送店铺里的文件。 sam眼神闪烁了一下,对身边状似看戏看的都好欢乐的苏简一道。 “kana,我去买瓶水。你要不要?” “橙汁谢谢。知道在哪吗?” “知道。” “好,别迷路了就行。迷路了也记得回来找我啊。” 苏简一这话说得有点废,迷路了还怎么找回来? —— 绕过人群,出了摄影棚,sam在公司内部的食杂店里买了一瓶水,和一瓶橙汁。身后有个人跟过来,在离他不远处停下,喊出了他许久未曾听过的名字。 “阿辉!” sam转过身子,张了张嘴,很想说你认错人了。可是他又想到跟kana的对话,不可否认的是,kana说的很对。 他应该跟阿青做个了结。 第33章 圆满&幸福 “阿辉,我找了你好久了!” 阿青看着sam,满眼的笑意,他是那么的高兴,那么的开心。就像找到了一件自己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样。 “你找我做什么?” 明明是个问句,却被sam说的像是否定句。他的声音依旧如昔的好听,低沉又有磁性,可是此时,却像是一盆冷水,泼在了阿青的头上。 阿青有些笑不出了。 是啊,还找他做什么呢?明明,在阿辉失踪之前,每次找他,却总是被拒绝。唯一一次阿辉主动,还是找他借钱。 很多事在发生之前都是有预兆的,只是我们从来都忽视了,或者,不想承认罢了。 “你现在,同kana在一起?” sam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嗯。” 阿青怔住了,他没有想到阿辉真的会点头。 “哈哈,”他忽的笑了,笑得有些不像在笑,声音有些讽刺,又有些轻飘飘的:“你以为,你在摆脱我之后,还能过正常的生活?还可以跟女人拍拖,结婚,生仔,哈哈……” “你别骗自己了,你根本就不中意女人。” sam从没这样想过,他知道自己与众不同,所以极少和女孩子接触。他甚至想,自己一辈子不结婚,也许对所有人都是一件好事。 “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同你一起了。” sam很少说这样决绝的话,他始终记得,今天的目的,是为了跟阿青做个了结。与其解释误会给他希望,倒不如干脆一点让他绝望。 他这样冷静,慌张的反而变成了阿青。 “阿辉,不是这样的。我,我们明明很好的,我们一起打打闹闹,我们一起掰手腕,我们一起吃午饭,你给我买漫画,我教你怎么做好报表,我,你,你还送我生日礼物,我叫你去我家,你明明都不拒绝的……是不是有人逼你?是kana?是你父母?我不介意瞒着所有人的,我,我真的不介意的,阿辉,你别离开我,阿辉!” sam拨开了阿青抓住他胳膊的手,面容清冷。 “我们根本就没办法回到从前,我已经不叫阿辉了,现在我叫sam。” 阿青怅然若失。 “阿辉,你变了。” “每个人都会变。或者,我本来就是这样,只不过你从来都没发现。” sam说了此行的最后一句话。 “阿青,我不是一个好人,我不值得你这么痛苦。” sam的身影高高大大的,阿青站在他身边一直都显得娇小,明明是一个男孩子,却显得很娇小。 现在他远远地走出去,依旧显得很高大。阿青在他的身后,依旧觉得自己很渺小。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阿辉像是天边的一片云,你以为他是街边的,含在嘴里甜丝丝的,可实际上他从未被你抓在手里。 阿青很努力地去追逐自己的幸福,幸福却从他的手中流过。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阿青就对这个腼腆的大男孩有了好感,每天每天的相处,他就越发的喜欢,想要见到他。直到有一天,阿青约这个男孩去家里吃饭,阿辉没有拒绝,他们就这样在一起了。 他们从没对彼此说过爱这个字,可是阿青却是真的爱他。 阿辉,我好爱你。 阿辉,我好恨你。 阿辉,为什么你不肯回头。 阿辉…… 再见。 再也不会再见面。 —— 阿青回到片场的时候,片场正在拍一场群戏,中间一个演父亲去世但怎么都演不出悲伤的龙套跟k.s.一样,被导演骂出了个狗血淋头。 苏简一在旁边看得直乐,也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导演骂人实在是太有花样技巧。那个龙套也是有点醉,被骂了也不怎么难过,还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真是什么年代都有混日子的人啊。 阿青阴沉着一张脸,苏简一一点也不怵,居然笑呵呵的指着场中的大戏,问他,你要不要去试一下?我看你都能演得比他好。 他往旁边一瞥,年轻男人的视线根本没落在他身上,而是一直温和的看着苏简一,同刚才的冰冷简直判若两人。 阿青说好,我去试试,然后他就去找了导演。 他这些天一直在片场,跟工作人员都混得挺熟,还没事演个龙套,赚个外快,苏简一和个老板也都不拦着他,还一个劲的说有外快他的工资能不能算便宜一点。阿青直翻白眼,便宜个鬼,跟出场费比起来他都快半卖半送了。这女人看着挺好看,其实就是个苏扒皮。 导演正愁没正常人呢,阿青过来简直就是打瞌睡遇到了枕头,骚·包遇到脂粉客,他赶紧把阿青抓过来,跟他说戏。 导演说,你演的是个叛逆的孩子,是主角家里的员工,主要是跟主角k.s.起个映衬作用。这个时候你父亲死了,但是在老板面前不好表露出来,所以你要强颜欢笑,然后k.s.欺负你,你就跟他吵架,吵着吵着你就哭了,嚎啕大哭,哭完之后,发泄出来,你最好再能笑一下。 阿青总算懂了为什么刚刚那个龙套演不好,这也不是谁都能演得好的,他说我试试吧,不行您再找别人。 导演也是病急乱投医,试试就试试。 各部门准备,action! 一群人就开始了演戏,阿青夹在中间,轮到他的时候,都不需要演,直接就能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k.s.过来,横眉冷对的对他说你怎样怎样。 让人在演戏状态下是很奇怪的,你明明知道演的是假的,可是当这个人站在你眼前,对你颐指气使的时候,你却真的会生气。 我tmd都那么努力了,你说分开就分开,连话都没留一句就走了。你知道我为了那八千块都做了些什么吗?你知道那些你根本不认识的人摸在身上的感觉吗?你知道我每天都恶心的想死吗? 他这样想着,眼泪不知不觉的就流了出来,越看k.s.那张嘴脸越可恨,手底下从花架子的摆设,变成了真拳头,拳拳到肉。 k.s.也愣了一下,不过导演没喊停,就得继续演,这些天他每天都被导演骂,心里早就积储了一堆火气,既然动手了,那就动手呗。 反正打残了算工伤。 于是二人你打我来我打你,导演看得特别high,加油,使点劲! 阿青演得极其卖力。 演到后来,眼泪就像决了堤的洪水,“哗哗”地流个不停。过去一年多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他从没有哭过,每天都在笑,要么自己笑,要么卖给别人笑。他其实一点都不想笑,他想哭,可是他不敢哭,他怕他哭了就等于承认一个事实——他的爱情没有了,他的尊严也没有了,他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废人。 然而在今天,在此时此刻,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在这个允许人发疯,允许人丢掉脸面,允许人丢掉一切枷锁的地方。 他终于承认了。 我,阿青,以后再也跟你没有关系了。 你不是我的梁山伯,我也不是你的祝英台。 故事结束,梦该醒了。 你喜欢找个男人也好,你喜欢找个女人也好,你喜欢找个gay形婚也好,都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了。 世界上有两句话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关你屁事。 关我屁事。 现在,将来,我终于可以毫无负担的对你说出这两句话了。 不管你过得怎么样,我会过得很幸福,我会找个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的人,一起开一家运动用品商店,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互相殴打之后,阿青浑身都是汗水,还有疼痛。 可是痛得很爽,他早就该这样狠狠的痛一次。 他有些蛮横的擦干了脸上的眼泪,真心诚意的对k.s.说道。 唔该嗮,多谢嗮。(不好意思,谢谢你。) 然后他笑了出来。 真心诚意的笑,他已经有两年没有这样笑过了。 “啪啪啪……” 周围响起了一阵掌声,众人为了这精彩的表演欢呼雀跃。导演走过来,拍了拍两个满身挂彩的人的肩膀,夸赞着。 “演得好,正!不用补拍了,一遍过!” 阿青看了看k.s.,k.s.也看了看阿青,两个刚刚还恨不得打扁对方的两个人同时笑了出来。笑得有些傻气,可是莫名的可爱。 否极泰来,成语的存在总是很有意义的。 阿青和k.s.被人群环绕在中间,众星捧月一般,阿青的脸上虽然有伤,但脸色却不再阴沉,而是阳光明媚,就像是摄影棚外的天气似的,笑容灿烂无比。 sam转过头,对上苏简一的目光。后者挤眉弄眼的看着他,调皮的就像个刚刚高中的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演得真好,你觉得呢?” 他想,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啊,演得真好。” 人生总是充满了经济和坎坷,然而荆棘和坎坷的背后,也总是有充满着阳光和雨露的地方存在。 —— 【四年后】 四年的时间过去,当年的电视剧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很多的人都把这部电视剧视作经典。k.s.也因为男主的演绎,跑遍了各大颁奖典礼。同年出了一张新专辑,销量拿到了白金唱片的水准,从此之后星途一片坦荡,很多时候都能在电视报纸在纸上看到他的身影。 阿青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演戏演上瘾了,开始游走于各大片场,然而他从不演主角,就算有机会也不演。总是在跑龙套,从大龙套到小龙套,赚的钱不算多,但也不算少,攒下来的钱都存到了银行。看来他还在为了梦想不断的努力。 邓伟通依旧在做他的艺人公司小开,去年结了婚,苏简一带着sam一起参加了婚礼,新娘子跟kana长得有点像,不过细看又完全不一样。人家斯斯文文的,跟kana或者她自己这个特立独行的人根本不同。如果一定要说,倒是跟她上辈子没结婚之前有点像。 苏简一借着电视剧的东风,把公司做大。买了很多小公司,一点点的把它们做好,然后分批拆开卖了出去。钱赚了不少,最后留下的依旧只有“趣雅阁”这个小铺头。很多人都觉得有些疑惑,不过她倒是一概密而不谈,也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点子。 与周围的这些人比起来,似乎只有sam依旧没变,还是警察,还是站在街边抄牌,遇到老婆婆过马路依旧会扶。 当然,人还是长得辣么帅,还多了几分成熟的气质。 每次苏简一看到他都好想上去揉揉那张脸,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干爹干妈真是太会生。 说起她的一对干父母,这几年苏简一几乎每年都领着老两口和干·弟弟一起出去旅行,挪威,瑞典,丹麦,德国……都是很有异域风情的地方,不过在逛街看到两男或者两女走在一起亲亲热热的时候,sam总会用一种无奈又带着笑意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干·姐姐。 “怎么两个两个性别相同的人也可以在一起的吗?” 李妈妈在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在惊讶。 “当然可以,其实这边不违法的。而且其实,中·国古代都有好多的,不过后来因为好多原因才消失的。” “是吗?” “是啊。干·妈,别总是望着人家啦,人家会觉得你不礼貌的。” “哦哦。” 话是这样说的,不过还是看了又看。 李爸爸虽然没说话,不过也觉得挺奇怪的。 到了后来,随着“苏简一lgbt小课堂”常年播放。别说在国外见到,就算在国内见到,李家人已经没有人会觉得大惊小怪了。 后来有一晚,李妈妈神神秘秘的等着两个男人走了之后,拉着苏简一谈心。 “女儿啊,你老实同我讲,那个你总是挂在嘴边的ivan呢……其实是不是一面大旗来的?” “什么大旗啊?” “就是,就是,其实呢,干妈我是不介意,我的干女婿有点特殊的。” “……不是很明白。” 苏简一一脸疑惑。 李妈妈一闭眼,下定决心,道。 “就是如果哪一天你领个女孩子回来,干妈也会为你们高兴的。你明白了吧?” 苏简一没忍住,顿时笑喷了。跟着她又转了转眼珠,扮作很纠结的模样,问了个问题。 “干妈,如果,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嫌弃我?” 李妈妈很果断地摇头。 “干妈想了很久了,你总是同我们说这些事,又不肯带男孩子回来,那个英国的ivan又没有消息。我跟你干爸爸就商量啊,是不是这孩子想跟我们说,又不敢直接同我们讲,所以采用这种方式说呢?” “初初的时候,我们其实也不太能接受的,可是时间长了,见的多了,又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个东西本来就是不好改变的,你要是实在不喜欢男孩子,我们强逼你,你也不开心。还不如就同你讲了,也给你心里有个底气。”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们家的人。干妈永远都是你干妈,你也永远都是干妈的女儿。” 苏简一顿时感动了,伸手抱着李妈妈,李妈妈浑身软呼呼的,抱着又暖又舒服——就像母亲的怀抱。 “干妈你真好。” 她其实是知道的,作为传统的家庭,能做到这一步有多么的不容易。有些人一辈子说不定都跨不过这个门栏,很多父母同儿子甚至视对方如仇敌,父母觉得自己造了什么孽怎么生出个这么个怪胎,儿女觉得自己身在这个保守的社会已经这么痛苦了,父母为什么不能谅解一点。 这就是个死结,一个扯不断理还乱的死结。 “不过……” 苏简一感动之余,又含着眼泪微笑着问。 “除了爱我,你能不能再爱别的孩子一点?” 一向开明的李妈妈怔了一下。 这个问句有点奇怪,明明字面上的意思很简单。但是这字面上很简单的问句,却能引人遐想令人深思。 中·国语言果真博大精深。 —— 谈话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李家似乎没有任何的异状,依旧是很温馨很和谐,大家该吃饭吃饭,该聊天聊天,欢声笑语的。 苏简一现在已经很少去公司坐班了,因为只剩下一个小店,店铺里的员工足够应付。 说来可能也是兴致使然,带着干爸干妈去旅行久了,她自己却对自由行这一种旅行方式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无论童年的时候还是成年的时候,很多人都会有个环游世界的愿望。 记得很多年前很小很小的时候听过一首歌,特别土,但是又很直白。 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桂林; 可是有时间的时候我却没有钱。 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桂林; 可是有了钱的时候我却没时间。 …… 现在,她有时间,有钱,条件完全许可,为什么不能多出去看看? 但是此时这个时候,安全还是需要有保障的,为了安全有保障,她买了很多的书,打听了很多地方。拿着地图,开始一步一步的计划。 “之前看过黄河长江了,这次又要去哪?” “这次啊,这次去北京,想去看长城。” “你怎么不按照远近走的,这么随意。” 苏简一斜他一眼,要不是不放心你这个臭小子,我至于拖拖拉拉出去一下回来一下? 接到她这个眼神,sam就知道她一定又有话说(通常不是好话),所以只好双手投降。 “好,我不讲,你也不讲。” “饶了你。” 苏简一很随意的转身一瞥,刚好看到窗外有个人在照镜子。这个人,一身黑衣,同样是“浩南”头,不过比阿青短上几分。很年轻,同样很帅,眉目如画,但是如果跟sam比起来——攻受立显。当然最重要的,这人还很眼熟,“你懂得”的眼熟。 sam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顿时也笑了,画廊的窗框上只有小小的一条棱镜,这人居然也可以这样照镜子。 贪靓,自恋,水仙,不外如是。 不过很可爱。 长得跟冯德伦简直双胞胎的美少年有些不好意思,摆了摆手,就走了。 苏简一回头,sam还在满是笑意。 sam不是经常这么笑的,他通常有点面瘫,开心的时候也是弯弯眉眼,最多抿着唇特别含蓄的笑一下。这种露出洁白牙齿的笑容,简直少有。 他们今天是来给一个共同的朋友买生日礼物的,那个朋友喜欢画,所以才会来画廊。 可是现在她看着sam的笑容,似乎比画廊里的灯光还亮一点,还是那种充满暖色调的灯光。 咦,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你看我干什么?” sam问她。 “哦,”苏简一实话实说:“我觉得你今天笑起来特别好看。” sam微皱了一下眉毛,他知道自己长的应该还算可以,但是其实他并不喜欢别人总是这样以外貌评价他。 不过苏简一是个例外。 她常年说好看,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李爸爸,她都能形容成“充满了睿智和反派boss气质的帅老头”。 当了一辈子警察,晚年才去开计程车的李爸爸听了简直哭笑不得。 —— 后来他们又遇到了那个风姿绰约的美少年一两次,不过他好像总是不太好意思,见到他们就躲了。 再后来,苏简一在北京下榻玩乐的时候,收到李妈妈寄来的信,她说sam带了一个男孩子回家吃饭。男孩子很好,看起来很乖巧,叫jet。她还挺喜欢这个男孩子的,就是有点担心李爸爸的感受,那天吃过饭之后,他都没怎么说话。 等到苏简一回去,sam跟她说,他跟jet在一起了。 她受到了好大的惊吓,这个闷不吭声的弟弟居然开窍了? 再见面时,sam坐在她对面,jet就坐在sam的旁边。两个人的话都不多,但是点餐的时候,sam点了条鱼,这种鱼他们平时都吃清蒸的,结果他点了红烧的。开始动筷子时,她注意到,sam几乎没动过几口,一多半都是被jet吃掉的。 儿大不由娘,弟大不由姐。 她看着两个异常般配的美少年,默默地吃掉自己的那碗狗粮。 —— 【后续】 很久很久以后,久到有一天李爸爸对sam说,要不要让阿jet搬到家里来住的时候。 sam收到了一封信,与其说是信,倒不如说是通知书。 大意的意思是说,由于意外,苏简一女士于x年x月x日,在非洲去世,特此通知家属。伴随着的,是一叠捐赠证明,证明苏女士曾经捐赠过的善款,有各种各样的慈善组织,其中还有不少lgbt组织。 当天下午,一位律师找到家里来,说明苏女士早前写了遗嘱,在她死后,把“趣雅阁”转让给李辉先生。 李爸爸和李妈妈几乎哭成了泪人,sam也忍着眼泪,办完了所有后续事项。 收拾kana的遗物时,他顺便也把这些年她去过的世界各地寄回来的照片明信片也收拾到了一起。看着照片上那明媚的笑容,很难想象,这个人就这样消失了。 kana走的时候其实并没有留下什么只言片语,只是,sam却想起她曾经给他讲过的那个连续剧一般荒唐的故事。 她当时抽着烟,从烟雾中很难看清她的表情。 她说,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个仙女。 然后我就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满世界的走。 第一个世界,我遇到了我的爱人,有了一个圆满的家庭。 第二个世界,我遇到了你,我的弟弟,有了一个潇洒的人生。 第三个世界,我不知道我会遇到什么。 不过如果哪一天,我死了,你们也不要为我伤心。 因为那是我过腻歪了,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去了。 你要是真的很伤心,那就为了我好好活下去吧。 活的开心,活得快乐,长长久久的幸福下去。 呐,做人啊,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对不对? sam很感激,感激这个“仙女姐姐”,曾经来到他的生命当中。 第34章 第1集 考考考 “玟君,对不起。” 某个女人刚刚睁开双眼,就见到眼前白衬衫,格子裤的校服少年,跟她说这句话。偷瞄了几眼四周,白色的床铺,旁边是白色的窗帘,角落处白了不少药瓶,这里是校医室。 也许是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关系,她的脑子还是有些发晕。 只见她迷蒙着眼睛,一只手揉着太阳穴,道:“做什么这么讲?” 清俊的校服少年犹豫了一下,道:“我真的没办法陪在你身边,sorry啊。如果你要怪我也好,要骂我也好,真的很抱歉。” 她反应过来一点,哦,被甩了。 “又”被甩了。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大人不小人过,姐姐这点肚量还是有的。再说这孩子看着才是个高中生,就算不原谅她也不可能针对小孩子下手,某个脑子晕乎乎的怪阿姨自问这点节操还是有的。 她回想了一下曾经的记忆,这次她叫做罗玟君,非常文艺的名字。听起来小清新气息十足,做的事情也是小清新。原主今年才十八岁,跟这个校服少年是初恋,两个人没事也就是拉拉小手,最大的尺度跟某文学网站一样,脖子以上就到头了。 真是令人怀念的青春。 校服少年看着罗玟君双眼发直,脸上还带着诡异的微笑,表情居然有点……荡漾?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他一定是眼花了。 “玟君?” 罗玟君回神,扮作伤心,需要醒醒脑子似的低下头,揉了揉脸,摸到了满脸的胶原蛋白,她好多了。 上辈子死去的时候,是得了传染病死的。非常的不舒服,想想都觉得浑身打冷颤。可是上辈子活的真的很精彩,基本上世界有点名的景色她都去过了,名山大川,名胜古迹,自然景观,美不胜收。 也不知道她的便宜弟弟一家过得怎么样,应该过得挺好吧? “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而已。” 罗玟君就像是原主那样,抬起头,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 她其实挺佩服这个女孩子的,很独立,很自强。就是自尊心特别强,因为父母很早离异,很小的原主就在很糟糕的环境下念书识字。别人打a算作高分,她打a-都是会偷偷地哭一场,回家多学两个小时。 会跟这个校服少年在一起,一是因为她的确对他有好感(校服少年长得帅),二则是因为人家是个学霸。 对,就是那种天子骄子,有钱有颜还有智商的“三有少年”。 罗玟君跟他一比,家世没人家好,学习没人家好,但是她长得很好看。如果一定要形容,就是人群当中一眼会望到的类型,漂亮,清纯。完全符合多数校园中男孩子的幻想,说是梦中情人也不为过。 这两个人会在一起,属于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就是有点类似校园小说那种纯纯的故事。不过眼看要毕业了,差距就显出来了。 校服少年跑来跟女朋友分手,天气炎热,罗玟君这妹子还有点体弱,伤心失落之下一激动,“刷”就晕过去了。 小前男友看来有点内疚,一直守在她跟前,所以醒过来才会发生以上的对话。 见到罗玟君醒来,校服少年还说要送她点东西作为临别礼物,看起来挺像是贵重物品。被罗玟君拒绝了,虽然她的确是比较见钱眼开,但原主是个从不占任何人便宜并且有点强迫症的女孩子,收人礼物,哪怕是分手礼物,估计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情。而且,分都分了,再有金钱瓜葛也怪没意思的。 于是她很豪爽很潇洒的挥了挥校服,跟前任说了拜拜。 然后等她回到教室,教室里在上自习,坐她隔壁的同桌姬朵儿以非常沉痛的心情告诉她,老师宣布了一批不参加会考,也不参加升级考试的人——庄行(校服少年)也在其中之列。 “他要出国咩?为什么你不晓得的?” 罗玟君一脸的“原来如此”:“我刚知道。” 姬朵儿:“那,你们两个……” 罗玟君:“分手了。” 姬朵儿关切的望着她:“你没事吧?不过,这种事也不好讲的。现在竞争这么激烈,如果我不是我说要考港大,我家里也说要我出国的。hk的物价实在是太贵了。” hk的物价无论在何种年代都一如既往的死贵,本地的大学又只有几所,考得上的都是少数。很多学生中五毕业后就之家找了工作,再不然就去一些物价比较低的国家继续攻读。 聊到了这个话题,罗玟君就郁闷了。还有十几天就要中五毕业考试了,十几天,要靠着想一想缓一缓再想一想的记忆,完成相当于高考难度的考试…… 好想死一死。tat 她忍不住以头抢桌,哪有这样的,所有功课早就还给老师了好吗? 姬朵儿忍不住安慰她:“庄行也不是不中意你,那长距离恋爱的确好难维持的嘛。又不是你的错,要错也是他的错,无端端去什么留学!” 基友就是基友,为了基友睁着眼睛说瞎话都是很正常的。 罗玟君维持着死了老爹一样的表情:“……我说的是考试。” 听到是这个,姬朵儿忍不住白眼:“咦……你功课这么好都要担心考试,我就要更想哭了你知不知(道)?” 她说的很对,然而不了解内情。罗玟君担忧的不仅仅是考试成绩,还有别的,因为现在大家都是中五,如果继续往上升,就是中六中七,即为大学预读班。罗玟君家里根本拿不出这笔钱,所以她才埋头苦读,也是希望有机会拿到奖学金。实在拿不到,她也可以看看能不能自学,争取会考拿个好成绩,出去工作,赚到钱读个成人大学。 这一朝穿越,换成了只会实际操作完全不懂理论的她。 “bang!”再次以头抢桌。 “别这么灰心丧气啦,失恋而已,小事啦。成绩我相信你更能考好的,一定行的,加油!” 罗玟君很想同意点赞,可是想想原主家里的一堆事,她对自己走向人生巅峰的信心又少了一点:“你不会懂的。” “其实,如果你真的很伤心的话,不如好好地跟庄行说说?” 姬朵儿还是觉得她在意的是这个,马上就要考试了,失恋是很影响心情的,她怕罗玟君状态不好,万一再伤心伤病了就更糟糕了。 “好吧,其实我很伤心,”已经不想解释了的罗玟君对着她身边白白嫩嫩的基友抽了抽鼻子:“但是我觉得,还是不要让他担心我的好。不如,我们就这样分开,从此天各一方,各有各的归属,嘤嘤嘤……” “呃……玟君?”姬朵儿唤她。 “怎么了?”罗玟君问。 “你觉不觉得自己,”她顿了顿:“有点浮夸?” “是吗?怎么会?看我伤心的眼神。” “……” 姬朵儿沉默了一会儿。 “这是死鱼眼吧?” —— 放学的时候,罗玟君按照记忆中的坐巴士路线回家。她家在深水埗,一个多数都是老弱妇孺、贫苦大众居住的地区。这边多数都是老楼,有的甚至没有电梯。罗玟君家里就是,没有电梯,只有楼梯,卫生不好,隔音不好,治安也不太好。 现在还没到九七,本身hk的治安就不是特别好,黑·社会横行。在某些地方还经常能看到浓妆艳抹的女人站街,然后无数猥琐又不要脸的男人走过去问价。 因为长了一张还不错的脸,所以她一般都是没有事放学就回家,周末出门也是拉着二三好友,轻易不敢单独出门。书包里口袋里随身还带了辣椒水,嗯,自制的。 回到家上了楼,老远就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从书包里拿出钥匙打开铁闸门,又打开里间的木门。果然,在客厅就看到四个中年男人绕着桌子坐了一圈,稀里哗啦的打麻将。 屋子里烟雾缭绕,一进门就呛得人不舒服,这里的人都抽不起什么好香烟,那股发冲的味道直入口鼻,连她这个老烟枪也忍不住直咳嗽。 “啊,玟君回来啦?” “长这么大了,上次看你还是个小黄毛丫头呢。” “玟君放学啦。” “兴叔,钟叔,文叔。”她转身关上身后的大门,顺便打招呼。 唯一一个没说话,穿着白色棉线背心,灰色大短裤,脚下蹬着十块钱一双的塑胶拖鞋,嘴里也叼着烟,轮廓有些跟她相似却又完全不同,大爷一样坐在那里的,是罗玟君的父亲——罗全友。 “回来了?”罗全友终于出声了。 “是啊。”罗玟君应声。 “回去做功课吧。” “哦。” 做完了两父女的日常对话,罗玟君就绕过麻将桌,进了自己的房间。非常小的一间房,如果一定要形容,大概比上上辈子赵雪敏的房间还要小上一两圈。墙上贴了不少的奖状,外面“哗啦哗啦”的声音清晰可闻,罗玟君这个小姑娘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拿下这些奖状的。 然后她把书包里的书本拿出来,翻开,一本一本的摆在桌上。 顿时有种欲哭无泪之感,老娘活了几辈子了,为啥还要上学。 三年模拟五年高考——没问题。 三天模拟五天会考——行不行? 嘤嘤嘤。 第35章 第2集 睡睡睡 人生总是有些很痛苦可是你又不得不去面对的事情,比如长大,比如姨妈,比如考试。 罗玟君对着书本研究了许久,不得不心碎的承认她没穿越之前和穿越之后知识体系明显不一样。她就算经历的再多,也还是没念过国中。为了过得去,在十几天里,她每天都在复习,自己会的,和原主会的。 而且,为了不让熟悉的人发现端倪,她还要扮作“我很坚强但其实我很伤心为了不让你们发现我在扮作很不伤心”的模样,矜持又淑女的埋头书本——心好累,感觉再也不会爱了。== 效果也是显着的,这几天过去,同学们居然也没有任何人提出疑问。不过跟原主关系不错的人也都明示暗示着,庄行那家伙走了就走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太伤心难过了,摸摸头。 尤其是她的好友姬朵儿,居然还偷偷的跟她商量:“我阿哥人很好的,是大律师来的,长得比那个姓庄的不知道靓仔多少倍。等我们考完试,找时间大家一起出来玩啊。” 被安利了的罗玟君:“……” 妹子你这样随便卖哥哥给队友也是有点酷哎,有前途! 快考试的时候我们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转眼间,开始考试了,在转眼间,成绩出来了。 看着那有a有b还有c的成绩,罗玟君一脸的淡定,反正这个时候除了冷漠脸她也想不出别的表情了。 学校里的人议论纷纷,校花罗玟君同学从a班前十名掉到a班后十名,成绩从拔尖变成中等,失恋的威力果然巨大。有人说罗玟君自己太cheap人家都不要她了,还死缠烂打。不过大部分的人都偏向于庄行太恶心,走了还不让人家好过,哪怕是毕业之后再分手也行啊。 对此,甩锅侠罗玟君本人默默地在内心表示,庄同学,sorry,这口锅你不背谁来背?既然潇洒地走了,那就潇洒的带着锅去国外吧。偶尔还能煮个饭煲个汤什么的,怀念一下家乡。 考试的事情是解决了,可是这个成绩实在是不太好找一份比较好的工作。罗玟君看着这个成绩,有点想叹气的说。 姬朵儿心酸地看着闺蜜,明明玟君用脚写也能得出比这个更好的成绩的:“你以后打算怎么办?继续往上升吗?” 罗玟君摇摇头:“想找份工作。” “找什么工作啊?”姬朵儿问。 “有没有那种……福利高,薪水好,不是特别要求文凭成绩,又比较正经,而且容易升职的工作?” 罗玟君异想天开。 “福利高,薪水好,又要正经,又不要求成绩……”姬朵儿喃喃自语了半天,瞪着眼睛看着她:“玟君!你不是自暴自弃,想同b班那个陈三元一样做女警察吧?” 陈三元,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是哦,现在做女警,又有补贴,又有假期,还不容易被骚·扰,我做不来带枪的那种,但是我可以做文职,挺好啊。” 好朋友的惊叹反而提醒了罗玟君,现在才九二年,女警大多数都是文职,只要考上了就可以选择不用配枪,训练也没有以后那么严苛——最重要的是,工资很高,一万多块,比做文员赚得多很多。 姬朵儿无语:“我不是说做警察不好,但是警察要考体能,玟君,不如我们算了,想点其他的工作啦……” 因为情绪激动就能晕倒的罗玟君:“其实,锻炼一下,应该……” “听人讲呢,那个陈三元小学就开始同男仔打架,好多男的都打不过她。还有啊还有,她中一的妹妹说,她会空手道,跆拳道,自由搏击也晓得一点。你……” 罗玟君脑袋上挂了三条黑线,你可以直白一点说我很废柴的,我听得懂。真的,不骗人。 “……好吧,放学记得提醒我买报纸,找工作。” “好,没问题!” 事情本应到了这里戛然而止,然而下午罗玟君去洗手间时,见到了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长得挺好看,眼睛大大,皮肤白白,很瘦,本来是个美人胚子,结果梳了个男仔头,加长版的板寸,看起来很有英气。 罗玟君终于想起来陈三元是谁了。陈三元有个妹妹叫四喜,还有个妹妹叫五福,她的妈妈叫做二妹姐,她还有个小叔叫做陈小生。 ——《陀枪女警》,她非常喜欢的一个系列。男主陈小生,加菲的脸,欧迪的命,连续拍了四部,部部被人踹,也是可怜。 “你……认识我吗?” 因为她盯人盯了太长时间,陈三元就觉得很奇怪,开口发问。 “哦,觉得你长得靓,多看几眼,再见。” 调戏完女主角,罗玟君就出了洗手间,回到了班级教室。 陈三元旁边的女同学:“我第一次听见有人夸你长得靓哎。” 平常大家都夸赞陈三元,好勇好威,打架好犀利什么的。 陈三元白了女同学一眼,然后也很纳闷:“我也是第一次听见。” 另一个女同学:“她不就是很出名的那个罗玟君?听说被庄行飞(甩)了,成绩一落千丈,现在看来脑袋也……” 陈三元诧异:“这么惨啊?” “看起来真可怜。” “是啊是啊。” 就是不知道罗玟君本人听到了这番话会怎么想。 —— 晚上,被人认为脑袋也……了的罗玟君回到家,把成绩单拿给老爸看。罗全友非常不在意的瞥了几眼,跟着在探讨到找工作的问题时,终于开腔。“赚多少就花多少,我没钱给你。” 罗玟君也没太多说,人家着急接着打麻将呢,跟她这个不太熟的女儿也没什么好说的。 之后她又去了原主的母亲家。 罗玟君的母亲和父亲已经离婚很多年了,离婚后改了嫁,现在的丈夫跟罗全友比起来脾气好很多,老实过了头,有点窝囊的感觉。 对于罗玟君的到来,她妈妈于小慧还是很高兴的,又是茶水,又是点心。其实两家的条件都差不多,能拿得出这些东西,已经看得出于小慧还是挺疼她这个女儿的。 不过等到说起她这次到来的目的,于小慧又换了另一种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情绪。 “玟君呐,你看看你弟弟,这么小,”于小慧抱着一岁多嚎哭不停的儿子,抹着眼泪道:“阿妈实在没钱给你继续上大学。” 令人看不出什么心思的罗玟君:“我想自己找份工作。” “这样啊,找份工作好,自食其力嘛。不过你一个女仔,一个人,阿妈又不是特别放心,不如你找到工作之后,阿妈去家里帮你……” “帮我好好照顾弟弟。”罗玟君抢着白。 她其实想了很多,政府补贴继续读下去,学费是够的,然而生活费……除非她去打工。可是打了工,老爸那边不会来要,这边却是问题所在。 罗玟君曾经参加了一个比赛,拿了奖金,播送新闻的当天,她妈妈就来看她了,那时候她妈妈刚怀孕,就坐在她跟前,哭得无比可怜。 原主年纪小,从小又缺失母爱,就松了手,她母亲就消失了一两年,再没来看过她。 当年那个大肚子变成了现在这个奶娃娃。 她可不想再来几次了。 “我想过了很久了,我觉得做差人(警察)不错。” “做差人(警察)?”于小慧的语调都是拐弯的。 罗玟君:“是啊,又有补贴,又有薪金,最重要的是安全嘛,我整天待在警局,就不用怕有人欺负我啦。如果混得好,还有员工宿舍,到时候左左右右上上下下都是警察,就更安全啦。阿妈你说对不对?” 于小慧:“但是……” 罗玟君再次抢白:“阿妈你不用担心的,我同学家里就有做警察的,我同她关系好好的,她没事就会来家里聊下天啊,还老是叫我去她家呢。听人说她是跆拳道黑带三段,一拳就能打到人骨折!” 于小慧吞了吞口水:“真的这么犀利?” “对啊,她人很好的,我整天都跟她在一起呢。”罗玟君笑得天真无邪。 于小慧点头:“很,很好,很好。” “就这样决定啦,到时候我考到了再来通知你,阿妈拜拜。” “拜拜。” 于小慧干巴巴的笑着。 出了门,刚刚还充满雄心壮志的罗玟君瞬间成了霜打的茄子。 摆在她眼前有两条路。 不做警察,但是亲妈会隔三差五过来串串门,顺便可能就抱着奶娃娃过来哭两声,阿妈家里好惨啊,阿妈家里没钱啊。 做警察,但是自己身无二两肉,锻炼一下应该可能就昏倒在考试的路上。 快要累死和将要烦死,选哪条? 罗玟君选睡死。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天塌下来,我们来睡吧。 晚安。 第36章 第3集 八八八 罗玟君考砸了,暑假到来了。她没有听从好朋友姬朵儿的安排,跟朵儿的哥哥一起“出去玩”,也没有像是不少人那样继续往上升。相反,她拿到毕业证和会考证之后,就找了一份短期的暑期工——生记茶餐厅的跑堂。 她去面试的时候还遇到了“熟人”二妹姐,好了,这次不用担心茶餐厅里再有凶杀案了,反正她只做一个假期。 二妹姐是生记茶餐厅的老板娘,丈夫死了之后一个人带大三个女儿,所以店里没有老板,只有一个跑堂伙计口水全和一个全能的大师傅,师傅昌。 生记茶餐厅的店很小,所以不需要太多的伙计,不过暑假寒假的时候就需要人多一点,请个便宜的兼职工人也属正常。 事实上,老板娘二妹姐在罗玟君最开始去见工的时候,有点挑剔地看着她说:“你一个小女孩,行不行啊?我们这里可都是体力活,要做满一个半月的,我可不希望你做了两天就嫌累跑了啊。” 罗玟君:“不如你给我试一下,做满一个星期,每天只管三餐就行。如果不满意的话,一个礼拜之后,你就请我吃炒鱿鱼喽。” 二妹姐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被每天只管饭的优惠条件打动了。 “那好吧,如果不行不到一个星期我就让你走啊。” 罗玟君微微一笑:“一定,一定。” 她选生记纯粹是因为离家比较近,二是这工作也不需要什么文凭,做起来比较不费脑子。这样她就有时间准备警察考试。遇到二妹姐也是纯属巧合。不过巧合归巧合,该算钱的时候她还是不会客气的,警员家属也不能拖欠假期工工资。 谁知道第二天再去茶餐厅时,原本精明的微胖中年妇女界霸王花对待她的态度忽然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阿君啊(连称呼都变了),你就在二妹姐这里做,想做多久做多久。有什么问题就问口水全和师傅昌,来找二妹姐也行!” 罗玟君一脸茫然:“一定,一定。” 直到开始工作了,罗玟君从有点生疏,到迅速进入状况。看得旁边一直在摸鱼的口水全直瞪眼,关系稍稍熟悉了一些之后,她才从这个八卦异常的同事那里晓得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口水全二十出头,头上一左一右染了两撮金毛,看起来比她没大多少岁,就是造型十分的杀马特,属于比较赶时髦的那一型。 “这你就不晓得了吧?昨天你走了之后啊,二妹姐发动整个深水埗的关系,一个钟头就查清了你的底细。那就知道了你家里……是吧?” 原来如此。 罗玟君笑道:“二妹姐人挺好的。” 口水全看着这么个漂亮小姑娘这么可怜,也难得怜香惜玉的说了几句:“在这里做长了你就知道了,这里所有人,包括你师父我,都是好人来的。” 罗玟君:“……” 少年你晓得上一个被我称呼为师父的好人的下场吗? 师父不能随便叫的,容易出事故。 —— 另一边,二妹姐也在跟师傅昌谈论罗玟君。 “你觉得这个阿君怎么样?” 师傅昌是店里的老人了,从食物到饮品一把抓,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有点大了的关系,头发开始有点秃顶。 “她啊,人怎么样不知道,不过做事倒是挺行的。来了不到两个小时,比口水全点的单还多。” 二妹姐:“那人家是小姑娘嘛,长得又好看。换了是你,口水全和她,你找谁点单?” 师傅昌:“那倒是,不过她好像还会水吧,头先我忙过头的时候,她还帮我做了几杯呢。那个架势,不似是新手。” “可能是以前没少做这种兼职吧,”二妹姐直叹气:“唉,你说,哪有父母这么狠心,一个就没黑天没白天的打麻将,一个就把几岁的女儿扔了自己跑去跟别人结婚。要是我的三元、四喜她们,我一定舍不得。” 师傅昌趁机拍马屁:“那不是每个人都像二妹姐你这么有良心的嘛。” 二妹姐这人还是很好哄的,仰起头,表面上看来不太在意,但是嘴角还是有笑意的:“那倒是,说起来啊,我王二妹在做人这一点上,真的不是吹的。做人嘛,就应该讲良心,别走歪门邪道。啊,不跟你聊了,前面还有客人呢,阿君和口水全肯定忙不过来的,好好做啊。” “知道了,二妹姐。” —— 傍晚时分,出去带着妹妹们玩了一天的陈三元和两个妹妹刚刚回到家里的茶餐厅,脸上就出现了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大姐,你干嘛?”八卦的陈四喜第一时间发现了姐姐的异状。 “是啊,三元,你为什么整张脸木头一样的,你肚子痛啊?”温温柔柔,脸上挂着一副眼镜的陈五福问。 眼睁睁的看着校花变成茶餐厅厅花,一身白衬衫,头上还梳了个包包头,拿着纸笔业务非常熟练的记东西,陈三元表示她有点接受不能。 顺着三元的目光,两个妹妹也发现了茶餐厅的新员工。 四喜:“哎?老妈,你什么时候请的新人?不过这个新人,看着好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五福也跟着评价:“好后生啊,不会还是未成年吧?” 二妹姐非常自豪的介绍:“今天刚刚请的暑期工,放心我看过了,中五毕业,十八岁,不是童工。” 四喜、五福同时:“那不就是跟大姐一样大?” 当机了好久的陈三元终于恢复过来,有气无力的说:“起止跟我一样大,她还跟我,和你们,同一个学校。” 八卦信息超级灵敏的陈四喜一拍脑门:“哦哦哦,想起来了,罗玟君!” “那不就是校花?”陈五福虽然是书呆子,但也会偶尔听一下八卦的。 “咦,是校花啊,难怪长得这么靓。”二妹姐理解的点点头。 陈三元:“……” 重点不在于校花好吗?陈三元对于家里的一群女人简直肌无力。 —— 等到店铺关门,大家都下了班,陈家的一群女人回了家,陈家的唯一一个男人也回了家。大厨陈小生做好了菜,就听到饭桌上家里人的新八卦。 发起人陈四喜:“我跟你们讲,罗玟君学姐这个人,是风云人物来的,还有庄行庄学长。他们两个,总是走在一起,在我们学校,两个人就像一幅画一样,完全可以写一本浪漫小说……” “你讲的太夸张了吧?”有些男孩子气的陈三元最讨厌的就是浪漫小说:“如果风云人物就可以写小说,你家姐我也可以写一本了,还是长篇呢。” 陈五福弱弱的吐槽:“但是你写的和他们写的不是一个类型的小说啊。” 陈三元怒:“你什么意思?” 陈小生虽然不是很明白,不过热衷于调侃任何人的他是不会放弃任何机会的:“五福的意思就是说呢,人家可以写爱情小说。你呢,就只能写武侠小说了,还是只有男没有女的那种,哈哈哈哈哈哈……” 眼看着大女儿三元要瞪眼,听八卦听得聚精会神的二妹姐赶紧灭火:“那既然那个庄什么的那个学长这么喜欢阿君,她为什么过得这么惨啊。再说你们不是说她学习很好吗?去给人家当家教,也比茶餐厅适合她吧?” “这个就要讲到下半集了,”陈四喜清了清嗓子:“我听大姐的同学说啊,庄学长去了美国,跟罗学姐分手了。那罗学姐很伤心,结果考试就也没考好,现在想升班也升不到太好的大学了。” 众人又看三元,只有她跟罗玟君一个学年。b班陈三元点头,作证:“嗯,从a班前面,掉到后面了,比c班的人成绩还差。” 二妹姐感慨:“真是阴公(可怜)。” 读书特别厉害的陈五福也道:“我听认识的补习班的同学说,罗学姐本来有机会考到奖学金的,很多miss(老师)都看好她的成绩的。” “难怪。”二妹姐喃喃自语。 陈四喜:“难怪什么?” 二妹姐于是就把来龙去脉讲了一番,陈家一屋子的女人,包括陈小生这个男人也都开始同情起罗玟君这个可怜的女孩子。 晚餐的最后,二妹姐总结了今天的八卦。 “阿君的话题呢,就到此为止,到了店里,谁都不许讲她的八卦啊。连那个庄什么行的,也不要讲了,免得她伤心。” “遵命,老妈!”x3。 二妹姐又看陈小生。 陈小生心里说,我又不会像你们那么八卦。 不过脸上还是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遵命,二妹姐!” —— 第二天,陈家人集体去茶餐厅吃早餐,因为昨晚的协议,大家也都是好奇的看看八卦主角。 罗玟君体力本来就不行,忙得晕头转向,就更累了,哪有美国时间管谁看不看她。反正自从她到了茶餐厅,就没少被人看。 陈小生发表感想:“的确是挺靓的啊,三元你就应该多跟这样的女孩子接触,斯斯文文的,多好。哪像你现在,跟个男人婆似的。” 陈三元斜他一眼:“你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叔叔,人家才刚成年啊。” “切,你当我变·态啊,”现年三十岁的陈小生:“夸一下而已,她这种类型呢,适合你们这么大的小朋友。我有那么多个女朋友,会看上你们这种豆芽菜似的小丫头?” —— 谁知到了下午,陈小生就看到被他称为豆芽菜的小丫头,一个人坐在街边,手里拿着根烟,无比娴熟的抽着。 “真是白夸你斯文了。” 第37章 第4集 练练练 罗玟君觉得自己浑身都酸疼得颤抖。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种,全身体力枯竭,酸爽的不能再酸爽的感觉。 劳动人民果真最光荣。tat 买了包烟,趁着休息时间,罗玟君找了个地方,坐了一会儿。虽然二妹姐和其他同事都很让着她,可是她很清楚,有些事还是要拿出自己实力才能获得别人的尊重。否则她永远是个让人可怜的小丫头,而且还是总给人添麻烦的小丫头,同情心这东西,是有时限的。 “咳咳……” 也许是这个身体从没抽过烟的关系,反应还挺严重的,咳嗽不说,眼睛都给熏出眼泪来了。 等到休息得差不多,她站起身,然后发现,自己的腿麻了。 由于此时站在马路边,为了防止自己一不小心迈出腿转到下一世,她只能这样直愣愣的站着,脸上保持着麻木又痛苦的表情。 一辆车忽然停到了她面前,罗玟君低下头,发现车里的司机长得挺眼熟:微胖的男人,三十岁左右,圆脸,头发也是圆寸,有点肿的双眼皮,厚厚的眼袋,看起来睡眼惺忪的,活似好几百年没睡过觉了一般。如果一定要形容,就是有点像加菲猫。 加菲猫眼中带着点戒备的神情,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喂,小姐,想去哪,送你一程?” 罗玟君有点奇怪,陈小生似乎不是随便在大街上搭讪的人。 “我不认识你的,不用送了,唔该(多谢)。” 陈小生从衣服口袋里掏出证件,证明他不是坏蛋:“差人(警察)来的。呐,小妹妹,这个世界不是所有人都是坏人来的,比如叔叔我,就是一个百分百的好人,你明不明白?你看看你,长得这么靓,又这么后生,一次半次失败而已,以后还有大把机会,是不是?而且讲句实话,如果真的有人这么不开眼飞了你,那也一定是他的损失,你说对不对?” 罗玟君倏地懂了,陈小生为什么会冒着禁区停车的危险,跑到她面前搭讪。 于是她很明显的吸了吸鼻子,用一双含着泪水的眼睛望着他,充满期待地问:“你真的觉得,我很靓吗?” 陈小生大力的点点头:“非常靓。” “那,如果是你,会不会中意我的?” 陈小生:“这个,嗯……” 罗玟君灰心丧气:“算了,都没有人会要我的。我还是……” “——会!”陈小生用他那浑厚的嗓音,信誓旦旦的说:“我会的,如果,如果我再年轻十岁,我一定会追求你的,我发誓!” 罗玟君很是感动的看着他,就在陈小生以为他成功了的时候。 下一秒,眼前这个眼泪汪汪的小妹妹,露出了一个看起来就是假笑的微笑。 “对不起啊,我没兴趣做加菲猫的女人。” 跟着,这个名叫做罗玟君的美眉抬起右脚,向人行道上迈了一步,再抬起左脚,迈到了右脚前,慢慢的往前走了走。虽然只穿了一身茶餐厅的工作服,可是这平常的白大褂却在她身上穿出了女性韵味,高高的头发束起,露出一丝白皙的脖颈。 她回过头,嘴角漾起一丝笑。 “还有,不是每个站在马路前的人都一定要自杀的,叔叔。” 被耍了的陈小生:“……” 涮完了男主角,罗玟君非常没有同情心的说走就走了,给站在原地身着手指指着她不停颤抖着的陈小生,只留下一个高贵冷艳的背影。 大约是这次的经历终身难忘,直到罗玟君走后,陈小生还在不停地碎碎念。 “罗玟君是吧?我记住你了!” “什么可怜少女,不良少女还差不多,你别给我再见到你啊,再见到,见你一次,扁你一次。” “哎,不对,她是二妹姐招来的新员工。那不是以后每天吃早餐都得见到她?” “哼,看在你是女人的面子上,不扁你。” “话说回来,我长得很像加菲猫吗?哪里像?明明这么英俊。” —— 与心情很糟糕的加菲猫不同,罗玟君心情很好的回到了茶餐厅,继续下午的工作。在工作之余,她还不忘记默默地背诵一些法律条文,这也是警察考试的必备项目。 早在之前她就去询问过考试的全部过程,包括六个步骤:笔试、面试、心理评估、体能测试、体检、录取。 笔试考的是中文语文,英文语文,基本法律法规。罗玟君中英文都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唯一需要准备的就是法律法规。九二年hk的法规有英国法规,中·国法规,以及结合本地情况的大量本地法规,比起九七后更新的法律,她还有很多东西须要背。 而最让她头疼的还是体能测试,10乘10来回跑,立定跳高,引体上升。跑步还好练一点,剩下的两项对于一个常年文案工作的人,不亚于突破人体极限——这次真的,想死都死不成了。qaq 人有的时候是很奇怪的,当你压力越大时,想要成功的心思就会越发迫切,尽全力的把工作做好;而当你压力全无,整个人反而就会放松身心,懈怠下来。 罗玟君现在就处在一个身心疲惫,压力繁重的时候,她很想把工作做好,她也必须考上警察。 “我听街坊邻居讲呢,你阿妈在到处帮你打听工作,而且是那些,不是特别好的工作,你自己小心点。” “知道了,二妹姐,多谢。” 为了罗玟君这个自尊心极强的小姑娘,也为了她自己——她一定会考上的。 “呼,呼,呼……” 姬朵儿看着好朋友苍白的脸色,顺着头发、脑袋、脖颈,乃至全身往下留的汗水,以及不停在打颤的四肢,十分的为她担心。 “玟君啊,你,真的ok?” 罗玟君举起自己柴火棍一样的胳膊,必出一个弱弱的ok手势,虽然看起来十分的没有说服力。 姬朵儿心下一横,闭上眼,不忍地说道:“好吧,你刚跑了一圈,起码还要再跑一圈。” 呼哧带喘的罗玟君:“……呼,呼,呼?” 当我死了行不行? 重来,其实我特别不ok,我发誓! 理想总是很丰满,现实总是很骨感。╮(╯_╰)╭ ——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一个月的时间就快要到了,罗玟君自己对自己的训练也小有成就。 姬朵儿对此深感佩服:“玟君,你真的好厉害,如果换做是我,我一定不行。”天知道,她是个温柔善良活泼可爱的女孩子,让她做引体上升?还不如杀了她比较痛快。 罗玟君也没有想到,她居然真的开始向“女汉子”的方向逐渐发展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在罗玟君第五十六次引体向上失败后,她不得不找了个可以指点她的人——陈三元。也是多亏了陈三元这个军师,罗玟君和姬朵儿都不熟练这方面,但是陈三元是运动方面的行家,在其身体力行的教导下,罗玟君有了显着的进步。 也因为这样,姬朵儿和罗玟君开始和陈三元熟悉了起来,而陈三元也成为了生记茶餐厅里,首位知晓罗玟君要考警察的第一人。 “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其他人的,”陈三元非常有义气的拍拍她的肩,然后唉声叹气:“唉,讲起来都有点可惜,要不是老妈一定要我读完大学,我一定跟你一起去报名。” “你这么想当警察吗?”罗玟君好奇地问。 陈三元肯定道:“是啊,当警察是我从小的志愿,除暴安良维护社会公义是每个市民应尽的责任,怎么你不是这么想的吗?” 罗玟君:“我,呃,有一部分是。” 至于多大一部分,我就不告诉你了,免得你被吓到。 假如一定要用大小来形容的话,大概是显微镜可以看到的程度。 罗·草履虫·玟君一边翻着法律法规,一边默默地想着。 第38章 第5集 哈哈哈 由于考试不止在一天,于是罗玟君不得不向二妹姐请假。二妹姐身为老板,自然不可能不问缘由,她这样一问,罗玟君就需要回答,罗玟君一回答,二妹姐自然也就知道了。 在茶餐厅里做了一个多月,罗玟君深谙了一个道理:凡事只要让二妹姐知道了,那么整个深水埗也就知道了。 所以整个深水埗都知道了生记茶餐厅新来的美眉要考警察这件事,有些人赞同,有些人反对,大部分都抱着看热闹的思想看待。比如陈小生,他知道了之后指着罗玟君笑了半个小时,笑得脸都快抽筋了。 “你居然,居然,要考,警,哈哈哈哈哈哈哈……” 罗玟君笑眯眯的看着他:“很好笑,啊?” 本来还在笑得捶桌的陈小生蓦然整个身子往后退了一下,抿着唇,面无表情,用异常戒备的目光看着她:“是啊,很好笑。” 顿了顿,陈小生继续道。 “……所以你想干嘛?” 别以为他不记得,这丫头之前整他时就这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哦,没什么,怕你笑得面部肌肉僵硬,担心你而已,”罗玟君仿佛一点都不生气的模样,还不忘了调戏加菲猫:“我以前整日听人说,总是笑的人呢,那张脸容易越笑越大,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陈小生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园脸,结果顺手摸到了自己圆滚滚的双下巴。 ——有点心碎。 嘴上倒是丝毫不认输的样子:“你没听人说过吗?脸大的人有福来的。多笑一点,嘴大一点,还容易多吃点东西。不过这个道理我想你这种瘦竹竿是不明白的了,你还是努力去考警察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恰在这时有客人叫服务生,罗玟君也就忙活她的活去了。 “那你慢慢笑啊,别呛到了。” 陈小生对着她的背影举了举手里的玻璃杯,一边继续哈哈哈,一边还不忘了往嘴里灌奶茶:“我陈小生做了三十年人了,我会被呛到?真好笑,哈哈哈,咳咳咳咳咳……” 旁边跟着他一起吃早餐,大小不一的侄女们齐齐摇头。 首先开腔的是八卦侄女四喜:“小生,有的时候我真的怀疑,你究竟是不是我们的叔叔。像你这种智商,是怎么会有我们这么聪明伶俐的侄女的?” 之后补刀的是学霸侄女五福,只听她轻轻柔柔的说道:“我也有点怀疑哎,不说智商,单说情商,你真的比起最小的我还要幼稚。” 杀掉最后一滴血的是假侄子三元:“就是嘛,你看看你这副德行,人又老,样又衰,嘴巴讨厌,还没人要,我们都没有嫌弃你。我都不明白,人家阿君辛辛苦苦努力了那么久,有什么好值得你笑话她的?” 陈小生:“喂,我哪里是没人要,我明明很多女朋友的,是我主动跟她们分手的好吗?”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陈小生的重点有的时候也经常歪楼。 话题到了这里,站在柜台前的一家之主二妹姐不得不跑来鞭尸了。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你的确有很多女朋友,从a到z嘛。不过有什么用?都分了手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老老实实、正正经经的拍一次拖,我们陈家还要靠你传宗接代呢。” “我现在是拼事业……”陈小生理由伟大。 话音未落,在陈小生义愤填膺地准备反口时,二妹姐又把重点歪了回去。 “还有啊,我听三元说呢,阿君每天早上天还不亮就跑到公园去长跑,锻炼那个什么向上的。之后又要来这里上班,这里有多累你看口水全和师傅昌就知道了。晚上回去还要温书复习。人家已经很不容易了,你就不能嘴巴上积点德?看在你吃的新品都是人家发明出来的份上。” 陈小生登时放下了手里捏着的三文治,仿佛看地雷一样的看着盘子里的东西:“她发明的你不早点说?” 二妹姐还觉得纳闷:“我以为你知道才专门挑新品点的呢。” “……”陈小生瞪着一双睡眼,幽怨的看着他大嫂。 他已经连续吃了半个月敌人的糖衣炮弹了,现在抠喉还来不来得及? —— 出乎了陈小生和很多人的预料,罗玟君第一关笔试通过的毫无障碍,并且还拥有了很优秀的成绩。 不过转念想一想,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罗玟君好歹是全校有名的学霸,不少深水埗家里有孩子的人也都听过她的故事,八过她的卦。 “切,第一关算什么,有本事你后面几关都过了。” 敌人的成功就是自己的失败,陈小生愤愤不平。 “那如果我过了呢?” 罗玟君还真有点好奇,陈小生会怎么下注。 陈小生斜眼看她:“怎么?激将法?你以为我会上当?过了就过了呗,最多二妹姐少一个伙计,我少了一个碍眼的人,更好!” 偷偷看热闹的所有人:“嘁……” 陈小生自得其乐:“七什么七,我还八呢,你们这帮人怎么这么八卦?好好吃你们的饭就得了,管那么多闲事。” 说得倒是很潇洒,不过很可惜,当罗玟君平安无险的再次度过了面试和心理评估,陈小生就有些淡定不能了。 “不是真的这么犀利吧?现在警察考试放宽政策了吗?那丫头明明长得跟弱鸡似的,应该不会像三元这种半个男人一样吧?” 这话陈三元就不爱听了:“现在像男人一样,有什么问题?女人又有什么问题?现在男女平等,男人做得到的女人一样可以做得到。” 三妹陈五福也有点疑惑:“老实说啊,小生,你为什么总是跟阿君过不去啊?她明明人很好啊,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你也很撑(支持)她的啊。” 陈小生义正言辞:“所以说啊,你们一个个都被她所迷惑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只有我一个人看透了她的本质。” 热爱八卦的陈四喜:“什么本质?” “面若桃花,心如蛇蝎。” 陈小生眯着带着厚厚的眼袋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此时“面若桃花,心如蛇蝎”的罗玟君正在挣扎着往上蹦,10乘10米往返跑和引体向上她都过去了,可是纵向跳摸高这一关是她最没有把握的,因为罗玟君本身个子不高,也很少参加跳跃的项目。 加上她为了练这个项目,膝盖青了,脚踝破了,一动一静之间都丝丝拉拉的疼。 前面的两个项目是咬着牙过去的,现在成败只在此一举。 预备,一,二…… 跳! 一切似乎都在一瞬间决定了,她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又好像没摸到,摸到的时候又好像只摸到了最低的那条边。 也不晓得按照名额数目,她能不能被招进去。 考完了之后脑子发昏的从警局里出来,她已经可以想象到加菲猫那张天然自带的嘲讽脸了。 —— 一瘸一拐,一瘸一拐。 试也考完了,班也不需要今天上,不想回家听麻将声的罗玟君顺手点了一只烟,在警局附近的路边丝毫没有淑女风范地坐下了。 把鞋子脱掉,再把带着血丝的袜子脱掉,摩擦间带动了伤口,瞬间通过大脑皮层反应到了她的身体上,眼泪“唰”的一下就出来了。 忽然想起了某个男人曾经跟她说过的话。 “你以后啊,这些爬高爬低,粗重的工作就交给我做嘛。” “为什么,我又不是不能做?” “因为这样你就不会再受伤喽,疼老婆,是老公的责任嘛。” 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反而多了起来,越擦,越擦不干净,气得罗玟君把手里的袜子往旁边一丢。 “骗子,大骗子。” 她抹着眼泪狠狠地说道。 “喂,随地乱丢垃圾要罚款的你知不知道?” 浑厚的男声传来,罗玟君一抬头,中年胖子陈小生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就跟那天以为她自杀的表情差不多。 罗玟君不太想理他,此时她不太想理任何人,所以干脆有点冷淡地说:“你还没被耍够吗?” 陈小生看她哭得这么可怜,蹲了下来,道:“我怎么可能被人耍?我上次是让着你的你知不知道?叔叔我,一向很有善心,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个小丫头计较。你看看你,啊?脚肿得像香猪蹄一样,你也不怕被二妹姐看到把你带去茶餐厅斩了做成红烧猪蹄?” “茶餐厅根本不做猪蹄,”罗玟君居然很有闲心的跟他对着侃大山,然而还没侃完,她忽然尖叫:“喂!你干嘛?!” 陈小生保持着公主抱的姿势抱着她:“你别喊了,这里是警局门口,你再喊我容易被当成咸·湿佬(色狼)抓起来。你以为我想抱你啊?身无四两肉,还没一块叉烧重。” “那你还抱?”罗玟君吐槽。 “我的车就在那边,等会儿开车送你回家,”陈小生下巴往某个方向挪了挪,然后一副前辈的语气教训她:“你说说你至于吗?为了考个警察,连命都不要了,你又不是陈三元,做梦都想当无敌女干探。” 罗玟君不好解释,只好道:“就算拼命也不一定能考到。” “考试失败了?”陈小生秒懂了:“我说你怎么坐在地上就开始哭了呢。” 罗玟君瞪他:“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陈小生:“好,我不说了。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轻得过分,二妹姐给你吃的那些东西都跑到哪里去了?” “怎么,羡慕啊?” “我会羡慕你?羡慕你什么?浪费粮食啊?吃了就跟没吃一样,你这种就叫白吃你懂不懂?” “那也总比一吃就胖不吃也胖,吃不吃还胖强吧。” “死丫头,你好了是不是?不哭了是不是?” “没办法,看到你这张脸我就哭不出来了。” “是不是很英俊?” “是很搞笑才对,看到你就想笑,哈哈哈哈哈哈……” “喂,你够了啊,信不信我一松手摔死你。” “不信,叔叔,你这么好人,不会的。” “这还差不多。” “再说摔坏了你要赔钱,二妹姐第一个饶不了你。” “小鬼。你真的很可恶你知不知道?” “谢谢夸奖,加菲叔叔。”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尊老敬老。” 微风吹干了泪水,也吹走了那几分伤感,剩下的只有…… 哈哈哈。 第39章 第6集 打打打 虽然说自己打算跳槽不做了的事情全世界都知道了,但是在距离暑假结束还有十几天的时间里,罗玟君还是会很敬业的在茶餐厅工作的。当然,也是顺便等待警察考试的结果出来,无论考不考得成,她总不能饿死。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发慌。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陈小生回去说了什么,那天以后每次她要干活的时候都会有二妹姐或者口水全或者师傅昌过来抢她的工作,于是,她就被安排到了师傅昌的位置,开始兼职起了大厨和水吧。 没想到有生之年她罗玟君也可以毫无障碍的角色转换,以后赚够钱了,说不定也可以像二妹姐学习开家茶餐厅,做做老板娘。 然而,其实说起来陈小生对待她的态度也没有什么大不同,依旧是看见她就横眉冷对,顶着一双惺忪睡眼,恶狠狠地瞪她。看得罗玟君好想笑,不好意思,她实在是忍不住,陈小生那张脸太好笑了。o(≧▽≦)ツ 可是,罗玟君越笑,陈小生就越生气,因为他知道她在笑什么,不就是笑他长得像加菲猫吗?他堂堂一个英俊小生,还是威风凛凛的警察,到底哪里像那只又馋又懒的猫了? 如此这般,生记茶餐厅常见的画面就是,清秀又美丽的女小二对着一个三十多岁又胖又圆的男客人笑,后者对着前者一脸怒容。 ——看起来还是挺和谐的。 这种情况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茶餐厅里的其他人就很难不想些什么了。 二妹姐就很奇怪:“你说他们两个怎么回事?每次小生一来阿君就看着他笑,笑得比我发工资的时候还甜。小生呢,就一副苦瓜脸,脸拉得长白山还要长。这到底是有矛盾还是没有矛盾啊?” “二妹姐,我说了你别生气啊,”口水全就站在柜台边,偷偷摸摸的跟老板娘说着话:“他们都说呢,阿君失恋了之后就有点对自己丧失了信心。正好,方圆五百里大家都知道,小生是我们生记茶餐厅的黄金单身汉,所以……” “所以阿君是喜欢上小生了?!”二妹姐溜圆的眼睛开始发亮。 “不过我觉得不太可能,”口水全专家似的自己分析了一下:“你想想看,小生每次一来看到阿君,脸都是绿的,说明他不喜欢阿君这种小妹妹类型的。我不太看好他们这一对。” 二妹姐一下子泄了气:“倒也是,阿君跟三元一样大,给我当女儿还差不多,做朋友没问题,谈恋爱一定会有障碍的。” 口水全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唉,阿君真可怜。” “是啊。”二妹姐有点失落。 主要是小生虽然总是失恋,不过却实在不缺女朋友,要不然她还可以帮忙想想办法。 八卦中心的男女主角正在对话。 罗玟君往后瞄了一眼,跟着面对陈小生:“你觉不觉得,最近茶餐厅的人有点奇怪,好像总是指指点点的。” 陈小生不高兴的扁着嘴:“他们那天不在对人指指点点?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说完了,又补充重点:“别转移话题,你能不能不要再看着我笑了,我难道很好笑吗?” 罗玟君尽量板起一张脸:“不好笑。” “对嘛,”陈小生整理了一下衣服,有点自得的说:“我长得又不像卓别林,这么有内涵又英俊的一张脸,你是怎么笑得出来的?” 罗玟君:“噗……sorry,这次真不是故意的。” 陈小生:== 我看你明明就是故意的,哼。 —— 等待,等待,再等待。 似乎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漫长,罗玟君现在不需要每天锻炼,只需要完成茶餐厅的工作就可以回家养腿伤,人就好像泄了气的皮球,看什么都有点提不起劲头。 不过呢,看戏的劲头还是有的。 那天她刚送完外卖回到茶餐厅,就见到陈小生跟一个女人面对面地坐着,二妹姐跟陈三元站在柜台那边笑,师傅昌和口水全站在吧台那边笑,罗玟君的八卦雷达一秒钟就察觉到有料可以八。 她一步一步地挪到柜台前,凑到二妹姐和三元身边,悄悄地瞥着陈小生的方向,问:“谁来的?小生的女朋友?” “对啊。”陈三元答得很爽快。 罗玟君仔细看了看那女孩子,瓜子脸,斯斯文文,穿着品位在这个年代看起来也算不错,不过比起电视剧官配当然是差了一点。 “原来他真的有女朋友的。”她吐槽道。 以前一直以为是吹牛咧。 “是前女友,现在已经分了手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二妹姐非常强烈的否定道,说完还时不时的瞄一两眼罗玟君,仿佛在观察她的反应似的。 柠檬头陈三元有点神经大条的拆老妈台:“也不一定啊,这个zita呢,小生以前明明很喜欢的,说不定还有机会复合呢。” 王二妹:“怎么可能?那个时候她明示暗示让小生娶她,小生都拒绝了,两个人就分手了。我要是她,我绝对不会再来找小生的。” 罗玟君听得有点匪夷所思:“怎么陈小生以前很受欢迎的吗?” 陈三元:“是啊,小生以前真的很受欢迎,女朋友从a排到z。” “……”那是什么鬼? “不过可惜都分手了。”王二妹异常惋惜的说。 听她们的语气,一堆女朋友,都是环肥燕瘦都有的类型?还都是陈小生不想结婚,两个人才和平友好的提出分手?! 就,就这脸圆圆,眼圆圆,身圆圆的胖子? 罗玟君觉得她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这个年代的人,果真,比较注重内涵。 她正在当机之时,那个叫做zita的女孩子又给了她雷霆一击。 “小生,”女孩子的声音很温柔:“我下个月,要订婚了。” 陈小生十分潇洒的笑着祝福:“恭喜。” zita咬了咬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罗玟君脑子瞬间想起:爱过,明天没事,没多少钱了,作业没写,这题不会,蓝翔,保大,救我妈…… 可惜陈小生的脑子比较正常,他只是很正常的道:“你说?” “如果,当年我们没有分手,你现在还会保持那个想法吗?” 陈小生笑了一下。 “以后会不会改变我不知道,不过起码现在不会变。” zita也笑了,似乎带着点释然的味道。 她看着陈小生道:“我明白了,谢谢你。不过我其实有点好奇,到底谁才能绑你进教堂,我想一定是个很特别的女仔。” 不婚主义陈小生:“这种事不用绑的,随缘吧。” 于是两个前任情人在很温馨的气氛下喝了一顿下午茶,罗玟君看得十分感慨,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单身主义者居然几年之后就变成了男版结婚狂了呢?只能说: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都是报应啊,加菲·陈。 不过答案也出来了:不约,此刻我对你的伤害造成你心里阴影部分的面积约9平方厘米。 —— 时间就这样时快时慢的度过,在名单出来的前一天,二妹姐把店里关了,请罗玟君到家里吃饭。 “不管你是不是要走,大家始终都是邻居,这顿饭呢,二妹姐都是要请的。你要是成功了呢,二妹姐就当替你提前庆祝。你要是失败了呢,提前吃顿好的,起码还吃了一顿呢,对吧?” 罗玟君去了,她实在是太就没吃过正经的住家饭了。不是没想过自己做,但是便宜老爸和他的牌友们成天吃的都是便当,家里的厨房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到处都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快能生虫子了,她看着就反胃。 二妹姐的手艺很不错,海鲜大餐,鱼虾蟹都有,吃得罗玟君泪流满面。 ——好感动,有饭吃的感觉太棒。tat “对了阿君,你的警察考试怎么样了,有没有把握啊?” 陈四喜好奇地问了一句,然后被身边的妹妹捅了胳膊。 陈五福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在她耳边嗡嗡道:“我听大姐说,阿君回来的那天提都没提过,很可能是没考好,所以别说了。” 陈四喜立刻坐直身子,对着罗玟君露出一个有点尴尬的笑。 坐在罗玟君身边的陈三元连忙给妹妹补锅:“啊,不用理她们,四喜就是比较八卦。这个香辣蟹不错,尝尝看,我老妈做得一绝的。” “对对对,”二妹姐身为老妈一样也要帮着找补:“我做了很久的,小生一大早就去买的螃蟹,很新鲜的,拎回来的时候还是活蹦乱跳的。” 罗玟君顺势看了一眼陈小生,后者一脸“我叫不高兴”,眨巴着两只惺忪睡眼:“看我干嘛?我自己想吃了而已。” 把蟹壳掰开,拽出蟹肉,放进口中…… 人生顿时圆满了。 罗玟君很文静的只说了两个字:“好吃。” 二妹姐很会搞气氛的说:“好吃就好,来多吃点。”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小叮当般神奇的二妹姐又端出了几碗餐后糖水,罗玟君喝得心都甜了,太好喝了,嘤嘤嘤。 喝完了之后罗玟君就要回家了,天色挺晚了的,二妹姐又不是很放心,于是叫陈小生送罗玟君回家,美名其曰“餐后减肥”。 “反正你那么胖,多走两圈有助于保持身材。” 陈小生不情不愿地送罗玟君,走了几步,突然开口问:“你要是真考不上,打算怎么办?” 这是一个好问题。 罗玟君想过很多次,考不上警察,她大概会去找个别的工作?可是找什么的呢?九二年,大公司的电脑是dos系统,一个字符一个字符输入命令,她从没学过。 全靠手动?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还是那句话,学历不行。 罗玟君:“可能先找个其他的工作,然后再考。” 陈小生:“你这么钟意警察的工作吗?” 罗玟君心想,那你是没见过考公务员的,每年都一批批,生生不息,难道每个人都热爱公务员这个行业吗? 她又不好说怕的是自己亲妈,于是只好:“嗯。” “呐,既然这么钟意呢,就像你自己刚才说的,今年考不成,明年再考,明年考不成,就后年再考。年轻人不要放弃希望啊。” 这个语调,这个内容,罗玟君不得不斜眼看他。 “你好像很肯定我考不上的样子?” 陈小生的眼神从左移到右,又从右移到左,抿着嘴巴,鼓着眼睛,怎么看怎么心虚:“没有啊,我看你不顺眼所以臭你嘛,不过我这个人一向比较乌鸦嘴,所以你最好提前做好准备。” 罗玟君:“哦……” “哦”的百转千回。 陈小生:“哦哦哦,怎么你还饿吗?头先我看到你快把盘子吞下去了,小白吃。” 罗玟君:“怎样,我就是不胖,气死你啊,老胖子。” …… 两个人一阵斗嘴,罗玟君就回了家,陈小生看着她瘦瘦小小的背影,有点可惜。 他之前去问过,随口问的。罗玟君不在本次招收的名额里,在替补名单里。替补名单,顾名思义,除非体检这项有人不合格,罗玟君才能替上。可是女警招收的人数有限,已经几年没有从替补名额上补人了。 所以这丫头基本上已经判了死刑了。 “可怜。” 陈小生摇摇头。 罗玟君进了家门,从窗户下往外看,还能看到高高胖胖的加菲猫慢慢往外走的身影。她总觉得今天陈小生好像对她有点不一样,似乎,比以前态度好了那么一点?摇摇头,谁管他这个深井冰。 然后第二天,罗玟君去了预定地点看名单,从第一个名字看到最后一个名字。包括男人在内,一千多个人员,她看了能有四遍,始终找不出“罗玟君”这个名字。 一个多月拼了老命的训练,每天伴随着黑眼圈,流血,淤青,头昏脑涨,全白费了。 想起前一晚陈小生跟她说过的话,罗玟君就忍不住怨念。 “真的是个乌鸦嘴!” 打你的胖人头,打你的胖人手…… 死胖子,臭胖子,死胖子。 打打打打打! 第40章 第7集 放放放 “真的啊,二妹姐?”陈小生手里握着话筒,脸上很高兴的表情:“好,没问题,你买好材料我一下班就回去。” 挂掉电话,陈小生开始哼着歌,看起来似乎心情非常不错。 旁边有人好奇:“小生,什么好日子啊,这么开心?我们的案子好像还没有进展啊,一定不是公事了?” “是啊,”陈小生眉毛上扬,眉飞色舞,一副嘚瑟到不行的德行:“二妹姐打电话给我,说三元百年不变的成绩有长进,补习班miss夸她,努努力有可能考到好大学。那我这个做叔叔的当然得有点表示了,今天早点走回去做顿煲仔饭给她吃。” “喂,你不是吧?”旁边另一个同事郁闷了:“这个时候走?我们一大堆事情还没做完呢。” 陈小生白他一眼:“做事嘛,当然是什么时候都行了。但是我侄女呢,就一定不能饿到。而且小孩子要早点睡的嘛,读书要有体力不可以熬夜的你明不明白?”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们可以放心,我不会这么不讲义气的。等我做完饭,再回来开通宵,那就什么问题都解决喽。” 同事感叹:“你可真是个二十四孝好叔叔啊。” “那还用你讲?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了。”陈小生脸上笑出一朵花,非常自豪并且骄傲。 “哎,对了。你记不记得你托我问这批学警师姐名单来着?” 陈小生一脸“你消息太落伍了”的表情 :“早就知道了,我请人事处的linda吃了顿午餐,人家一早就告诉我了。再说现在名单都出来了,你这个马后炮也太往后了点。” “不是啊,”同事连忙解释:“我听人说呢,这次有个师姐心脏病发,体检不过关,所以有一个替补名额。” 陈小生:“你逗我?怎么现在心脏病这么高端的病也可以进警队了吗?” “听那边的同事说呢,这位师姐是先天性心脏病,在国外已经治好了,跟正常人没分别的那种。” “那怎么又会复发?”陈小生不相信。 “据说是为了过体能训练锻炼时间超时,考过了之后身体不舒服,所以复发了,好在没有特别严重。不过挺可惜的,我听人讲呢,这种病复发的机率是千分之一。”同事叹息着。 陈小生倒是没有那么惋惜,人没事就是最大的安慰了。再说有这种病本身就不适合做警察这种每天耗费体力,随时面对凶险和刺激的职业,万一要是在追犯人的时候复发,那才叫要命。 然后他又想起另一件事,那个死丫头是不是有机会补上了? 千分之一的几率,这丫头到底是什么运气? 这样一想,陈小生充满喜感的脸庞顿时鼓着圆脸严峻了起来,一种肃然起敬的情怀,油然而生。 “简直比电视剧还要精彩,跟小说一样峰回路转、曲折离奇。” —— 到了下班的时间,陈小生急匆匆的赶回二妹姐的家里,脱掉外衣,丢到沙发上,迅速的穿上围裙。 “二妹姐,我让你买的材料都买全了没有?” 王二妹:“都买全了,你自己去厨房看看吧。” 陈小生进了厨房,查看着一个个塑胶袋里的东西,田鸡(蛙)、带子(扇贝)、虾膏(虾酱)、葱、菜心、香菜…… “全是全的,不过怎么好像买多了,我们家平时吃不了这么多的。”陈小生有些疑惑的问。 “哦,我还请了朵儿和阿君。”二妹姐答。 陈小生不开心了,扁着一张嘴用兔斯基眼看着他大嫂。 “你叫那个朵儿来呢,我理解,三元成绩进步是人家帮忙,你还省了一笔补习费,你不请人家我都觉得你过不去。但是你做什么还叫那个衰女包(死丫头)来?我辛辛苦苦是为了嘉奖三元努力学习,可不是为了犒劳罗玟君让她来努力气我的。” 他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王二妹听得都无语了。 她双手掐腰,拿出大嫂范来教训小叔子,边说还边拿手指点他:“我就不明白了,你跟阿君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人家一个小姑娘这么可怜,每次见到你都甜甜的笑,还不计前嫌的给你做早餐,你怎么无理取闹人家都没说你。对你也算是不错了吧?你就算不喜欢人家,也不用总是挖苦人家像对仇人一样吧?” “她会喜欢我?!”陈小生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嘣!” “嘣!” 陈小生简直跟大嫂没法沟通,气得一边举起菜刀手起刀落地剁田鸡头,一边开始愤愤不平的吧啦吧啦。 “你到底知不知道啊?就因为她,我陈小生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抄牌,罚了分数不说还罚了一千多块的钞票!” “还有啊,那丫头哪里像你们说的那么可怜,她每次看到我笑是因为觉得我好笑而不是因为看上我了,我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被一个小姑娘觉得好笑真的是生不如死简直死了算了,你明不明白?” “还有啊,上次那死丫头脚受了伤我抱她去我车里,被警局的同事看到误会了,她不帮我解释也就算了,居然还搂着我的脖子一脸疼痛又忧伤,现在全警局的人都以为我恋童癖,你知不知道?” “还有啊……”陈小生想了半天,暂时想不到其他罪状了,手里下意识的举起菜刀,回过身子问:“你晓不晓得?” 王二妹往后退了退,尽量离陈小生手里的菜刀远一点,微胖的脸有些战战兢兢的,头点得仿佛被人按了引擎:“嗯嗯嗯,晓得,明白,了解……你该弄带子了,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意思就是快点放下你手里的刀! 不解风情的陈小生:“来得及,田鸡还没去皮呢。” 王二妹:“……” 你干脆等一不小心戳死我再来不及吧。 趁着三个女儿和客人都没有到,王二妹又跟小叔子聊了一会儿。也不是她不想帮忙,不过陈小生向来做饭都是要么不做,要么一手包办。更何况家里的厨房太小,也不适合两个微胖界人士一起挤进去。 “我也不是不了解你,阿君呢,有时候的确是调皮了一点,不过人真的不错的。她一个女仔,警察她又没考上,总不可能一直在茶餐厅里做伙计吧?你不知道,三元跟我讲啊,阿君最近老是在趁着午休跑应聘,我看她最近跑的腿都瘦了。邻里邻居的,能多照应就多照应一下嘛。” 陈小生一手捏着一只田鸡腿,双手挨在一起,表情夸张:“她那双腿已经是一双筷子了,再瘦不是就要变成木乃伊了?” 王二妹顺便敲边鼓:“我看她每次在茶餐厅就把三餐解决了。呐,虽然我们生记的产品的确好正,不过我又不认为一个青春期正在发育的女孩子成天吃些三文治啊,餐蛋面啊,就足够她吸收的了,会营养不良的嘛。你看看她的饭量,你再看看三元的饭量,我就算不是她阿妈也会心疼的。” “你到底想讲什么呀,二妹姐?”陈小生直截了当。 “我想说,我想说,”王二妹气势减弱:“就算你不喜欢阿君,也不要对人家那么差。朵儿是阿君的朋友,朵儿妈咪夏老师呢,是看在朵儿的面子上才帮的三元,那朵儿呢是看在三元帮阿君练体能的面子上求的她妈咪,不然现在人家金牌教师教自己的女儿和学生都来不及,哪有时间管别人。” 陈小生好想哭一场:“你到底从哪里听说她喜欢我的啊啊啊啊……我是三元的叔叔,她跟三元一般大,我当她也是小辈。二妹姐我真的不想当变·态,你放过我好不好?” 王二妹:“那,我经常叫阿君和朵儿上来吃饭,你也不会反对了?” “你快去,你尽管去,你随便去。” 一切准备就绪,盖上锅盖,点上火炉,陈小生心好累。 —— 晚上,陆陆续续的三个女儿和两个客人都进了门,陈三元是和罗玟君以及姬朵儿回来的,一左一右左拥右抱,短发假小子的陈三元一路上接受了不少男孩子羡慕的目光。 说起来,本来姬朵儿是后来才跟陈三元认识的,不过没想到认识了之后反而觉得陈三元的直白更合她的脾气一点,两人都是有话就说的人,而且从不想太多。罗玟君不在学校,姬朵儿少了小伙伴的遗憾完全被陈三元填满,经常能看到两个人手拉手一起去厕所。 至于拜托姬朵儿母亲补习,还是姬朵儿主动提起的,由于陈三元的成绩算不上太差,但也不算太好,但是姬朵儿教她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更多的时候一起做作业,练习题。后来姬朵儿被迫在家里补习的时候,自然也就拉上了陈三元,以前罗玟君也是这样成绩上升了不少,现在受益的变成了陈三元。 姬朵儿也问过罗玟君,会不会介意,她总觉得这样好像有点背叛好朋友了似的。不过罗玟君听说了之后“扑哧”一下笑喷了,还会揉揉她的脸,调戏她,夸她真可爱,姬朵儿也就知道罗玟君的态度了。 本来陈三元还不太想补习来的,她总觉得这样占人家便宜好像不太好,而且她亲妈二妹姐已经给她报完一个补习班了,再上一个补习班,她真的会想死的。 结果被二妹姐武力镇压了好多天。 跟着罗玟君也不知道跟她说了些什么,反正她就非常积极地去补习班和姬朵儿家里了。 后来陈小生偷偷地问她,她才偷偷的告诉了事实。 “阿君说啊,如果我成绩优异点,说不定可以考个好大学。考个好大学,说不定就有机会考pi(probationary inspector of police见习督察),这样两年内就有机会升督察——跟你平级哎。” 陈三元笑出了个可爱的酒窝,拐了她叔叔一肘子。 现年三十岁的陈小生督察:“你难道不知道你大学毕业后我一样会升职的吗?” 陈三元:“我不贪心的,按年纪来说比你早一点就行。” 陈小生:“……” 你到底是谁侄女啊,这么没有礼貌一点都不尊老爱幼,还帮着外人(罗玟君)欺负你叔叔。== “秘制虾膏带子烤田鸡腿煲仔饭?”罗玟君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砂锅:“这么长的名字,行不行的?不过闻起来倒是挺香的。” 陈小生一脸严肃,可以贬低他的人,但绝对不能贬低他的美食,美食也是有尊严的! “上次你吃二妹姐的菜吃得盘子见底,这次我保证你连煲仔(砂锅)都吞下去。” 他说得万分肯定。 罗玟君挑眉,看身边的陈三元,陈三元已经看不见别人,满心欢喜的开始盛饭,仿佛眼里只剩下这一锅饭了一般。 而陈三元另一边的姬朵儿很不好意思的开始吃,入口就评价:“好吃哎,以前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煲仔饭,比我在街上吃的好吃多了。” 王二妹推销:“好吃就多吃一点,小生弄这种东西很在行的。” 罗玟君又看剩下的两个陈妹妹,四喜和五福也两个人一锅开始用餐。 于是罗玟君也尝试着吞下去…… “正宗的丝苗香米,坚实细密、晶莹剔透,口感好,味道佳,完全被汤汁浸烂,又软又香,回味无穷。” 中华小当家之吃到美食宽面条眼泪.avi。 陈小生有点对罗玟君刮目相看了:“想不到你也是行家,居然知道我用的什么米。” “以前有人给我做过差不多的。” 罗玟君抬头,看他。 这样胖乎乎的圆脸,圆乎乎的眼睛,软绵绵的身材,做出了这样好吃的饭菜。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过煲仔饭了,上辈子总是在sam家里吃,他家并不太做这样的饭菜。再上一辈子,最后给她做这个的人,是一个叫杨逸升的大骗子。 味道差不多,不过人早就不是那个人了。 人啊,老是期望一些奇迹发生。其实哪有那么多的奇迹呢? 有些事,或许很早该放下了,只是,她一直舍不得。 因为,太孤独了。 可是现实告诉她,只剩下美好记忆的时候,会更加的孤独。 就这样吧。 往前的人,应该往前,往后的人,也不该再回头看。 “你不是真的吃到想哭吧?”注意到她的表情不对,陈小生道。 罗玟君擦干眼泪:“好吃到想哭嘛,说明你做得好啊。” 陈小生:“切!” 因为陈小生的独家煲仔饭太好吃,连一向叽叽喳喳的陈家家里都安静了许多,只剩下碗筷勺子相碰的声音,偶尔才会听到对话声。 “阿君,”姬朵儿“入乡随俗”,也开始这样叫罗玟君:“上次我同你讲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陈三元随口问道:“什么事啊?” 姬朵儿解释:“是这样的,我阿哥呢,不是律师嘛。他们律师楼现在少一个秘书,那我就想着问问阿君,她还没答复我。” 二妹姐以老一辈人的眼光万分支持:“好啊,其实我之前就想说了,女孩子做什么警察呢。斯斯文文的做个文职,每天在办公楼里享受,多好,还不用有生命危险。” 陈三元也赞同,不过她赞同的是做文职的那部分:“你可以做一年,第二年再考,这样也不错。” 陈四喜和陈五福也纷纷点赞。 “是啊是啊,阿君姐,你想想看,朵儿姐你认识,这样不怕会被人骗。” “而且,你读书那么好,说不定还可以考律师。律师啊,薪水又高,又受人尊敬,还能认识很多人,比当警察好哎。” 罗玟君还没表态,一直跟她对着干的陈小生忽然说道:“喂喂喂,你们几个啊,人要有梦想有理想嘛。人家现在想做的不是律师是警察,怎么你们觉得警察很差吗?” 坏了,忘记陈家二老爷也是警察了。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二妹姐解决矛盾:“不过你是你,阿君是阿君。人家一个女仔,当然是做文职好点了,难道像你一样拿着枪,顶着日晒雨淋、枪林弹雨地去抓犯·人?” “做文职嘛,警局也有好多文职的,现在好多师姐都是做文职的,穿着裙子,做做表格,一样的啊。”陈小生道。 陈三元很坦诚的承认:“你说得对,你说的都对,但现在的问题是,距离阿君下一次考试还有一年的时间,你不是让她做一年的茶餐厅伙计吧?” 陈小生有点委屈,他也不是不想说,不过这是警察内部的事情,不能随便透露的,再等两天就发下通知来了。 他看向罗玟君,圆圆的眼睛盯着她:“你讲,你到底是想做差人(警察),还是想做秘书?” 于是一桌子女人加一个男人都在看着罗玟君,罗玟君表示她压力有点大:“其实,我还是想做差人(警察)。” 陈小生开始得意洋洋:“看吧,看吧。” 跟着罗玟君又大喘气:“不过今年是不行了,我看还是等明年再说吧。” 这次得意洋洋地又换成了一屋子的女人。 幼稚的争论到此为止,大家都很满意了,除了陈小生。 陈小生用一双惺忪睡眼看罗玟君:“你一定要耍着我玩是吧?” “都不是的,”罗玟君解释:“不过我看到你不开心的时候我就会很开心。” 陈小生:“我告诉你,有些事不是绝对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要是答应了就最好别后悔。” 罗玟君:“我不是大丈夫,我是小女子。” 就是说就算答应了,过两天也一样能后悔。 陈小生:“……” 所以他这样着急到底是在急个什么劲,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他这个太监真是病得不轻了。 —— 罗玟君最后还是婉拒了姬朵儿的邀请,倒也不全是为了当警察,而是她觉得她跟朵儿是好朋友,但跟朵儿哥哥却完全没见过面。 熟人介绍的工作,能做下去表现优异,那就一切都好。但是如果出了问题,就要碍着面子彼此互相顾忌,时间短还好说,时间长了就很容易出大事情,甚至牵扯到她跟朵儿的关系。 姬朵儿涉世未深,罗玟君却不是无知少女,这样处理对彼此都好。 结果过了两天,她居然收到了警局的通知,她与另外九个应聘人员有了一次加试的机会! 罗玟君觉得人生真是处处有惊喜。 不过转瞬间,她就想起了在她考试前前后后,陈胖子两次意味深长的话,他似乎很早就察觉到了点什么。 现在是九二年,很多东西都是靠着人力和手动的,就算是计算机也是乌龟一样的速度。所以,身为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人际关系非常棒的死胖子,知道点内部消息也不算什么吧? 突然觉得手很痒想拔猫毛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41章 第8集 累累累 加试的考试只有一次笔试,不过题目有点类似于考公务员的题目,有社会问题,人文问题,加上人员都是女警,题目也有一两题跟女警有关,总之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比如,作为一个女警,你对目前女警的就职状态有什么建议?九零年代初“国泰工潮”事件背后的感想。hk是否是一个适合我们居住的地方? 罗玟君其实并不是特别的了解此时的hk,不过她上辈子曾经生活过,加上原来的罗玟君小妹妹的记忆,她总算是还不至于不清楚题目考的是什么。这种题目在此时很新颖很时髦,但是在她经历的年代,都是各种hr部门玩烂了的,她好歹曾经有许菲菲那个做hr的好友,答这种题堪称驾轻就熟。 答得很顺手,人也比较有信心,自然也就表现在脸上,考官也会看到,信心,同样是一项考核的标准。 考完试之后,成绩出来的也很快,至少比之前要快得多。 罗玟君毫无悬念的拿下了名额,二妹姐很高兴的请她吃饭庆祝。一大屋子的女人再次一起叽叽喳喳的大合唱,期间罗玟君四处观望着想找那只猫,可是等了一会儿,他都没来。 “小生啊?有好几天都没回家睡了,听说是在查大案子。” 听到陈三元这样说,罗玟君也就没再打听。陈小生现在是重案组,便衣,要么很闲,要么累死人。他还是个督察,做领导的自然要身先士卒,就是不知道那胖胖的身躯能不能追得动罪犯。 —— 罗玟君收拾好了东西,就跟着一大班人去了警校。无论什么年代,女警都属于少数,此时就更加不用说,不少女生凑在一起,罗玟君的行李最少得可怜。 警校的生活有点类似于军训,占用你全部的时间用来训练,睡的是硬板床,吃的是大锅饭。看电视、听音乐,想都不用想。 精神上贫乏,体力上折磨。 每天早上五点起,跑步、洗厕所、练体能。日晒雨淋,站直坐端,动不动就要跑圈,再不然就是正步走,口令都是左右左,左右左,搞得一群人仿佛在跳兔子舞一样。 早饭后上课,午饭后操练,晚饭后自修,一天就在疲惫中度过。跟曾经的电视剧完全不同,为了学员习惯以后在社会中警察会遇到的情况,这里的教官很多都在训练时爆粗口,罗玟君看到不少同期的女孩子都被骂得直哭。她也挨了不少骂,全家户口本基本都被问候过。 教官这样对待,可以理解为以毒攻毒,但是更加令人胃疼的是同期的男学员不少都歧视女性,颇有直男癌思想。女人就应该洗衣服煮饭回家带孩子,长得稍微漂亮点就应该尽早结婚,做什么不好跑来做警察。 事实上罗玟君也哭了,不是被骂哭的,是被累哭的。教官跟手冢国光一个爱好,一犯什么错误就让人跑圈,不犯错误也得跑,跑得四肢酸疼手脚抽筋也得跑,md真累啊。qaq 嗯,没错,经过长时间的锻炼,罗玟君也“粗鲁”了很多,国骂什么的,花样翻新,无穷无尽。 警队训练一共要二十七周,学习内容包括十五个单元,算起来,平均两个星期一次考试,毕业前夕还有一次大考,全部考过才能顺利毕业。 前四周过去,有不少男女同学都退学了。比较不被人看好的罗玟君倒是死皮赖脸的呆了下去,她自己都觉得很神奇,这些天简直要把四辈子受的苦都吃过了,怎么能忍受得了的呢。 大概是因为能够学到很多东西吧。 警务工作和程序,法例法规,心理学,社会学,自卫术和徒手搏击,体能训练,武器处理,急救,等等等等。这些东西拿到社会上,都是想学都学不到的珍稀课程,据说培养一个警员需要的费用达到几十万,以前罗玟君是不信的,现在她非常信了。 作为一个葛朗台,就算不做了也要挨到毕业,相当于赚了几十万啊喂。 到了第八周,一群从亚洲人进化成非洲人的学警们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手·枪,男学警们激动的嗷嗷叫唤,不过被教官扫过一眼后,鸦雀无声。 要知道教官罚女同学只是跑圈,罚男同学就变成了脚绑轮胎的引体向上、背上坐人的俯卧撑、手握哑铃的仰卧起坐……听曾经留级的师姐说,数起来可达到一百多种玩法,目前还没有人从头到尾玩过,很多人十多种就扑街了——忽然有点同情嘴贱的男同学们。 教学的射击场是在室内的,今天的老师照理来说应该是射击场的汤sir,然而同学们望眼欲穿,只看到了教导他们的教官林sir,汤sir完全不见人影。 整个射击场一片静谧,林sir背着双手,似乎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过了一会儿,走廊上响起了慢慢悠悠的脚步声。 几秒种后,一个很明显不是汤sir的人走了进来。一向不苟言笑的林sir走过去,热情的握住那人的手。 那人也回以灿烂的微笑,他笑起来还挺有喜感。 这个人,有着胖胖圆圆的身躯,身上穿着警局的黑色外套,一身便服,有点跟所有人都穿着正装的场合不太搭。 所有学员都好奇的看着这个新老师,除了面无表情内心崩溃的罗玟君。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陈小生会在这里? “汤sir家里有些事情,会请一段时间的休假,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陈sir会是你们将来两周枪·械课程的导师。你们真是好彩(走运),陈sir是我们警队的第一神枪手,他创造了很多射击纪录。” 罗玟君:“……” 一个胖子的人设这么苏是要上天吗? 陈小生很正常的跟所有人都打招呼,上课时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显得极为严肃,胖胖的脸也变得正经起来。 “大家都知道,我们警方通常用的是史密斯威森(smith&wesson)model 10点三八左轮手·枪,子弹是点三八口径。弹轮容量是……” 身为一个军·械专家,他讲的非常棒,罗玟君这种对枪·械完全没兴趣的人也渐渐听得入了迷,更别提那些发烧友之类的男同学。 陈小生上课的时候并没有跟罗玟君打招呼,甚至连眼神都没给一个,就像两个人完全是陌生人。罗玟君也没生气,这样很好,不患寡而患不均,读书时最怕的就是班级里有老师家的孩子。 等到下了堂,第一天来上课的陈小生督察居然成为了最受男女同学欢迎的老师了,这世界果真很奇怪。 “班长!”林sir喊罗玟君。 对,罗玟君居然混成班长了。 当然,下个礼拜她就要退休了,这边的干部都是轮流来的。 “yes, sir!”罗玟君跑上前,举起右手行礼。 “陈sir,罗玟君是我们班的班长,有事可以同她讲。” 陈小生瞪了一下眼,装模作样的上下打量了罗玟君好几次——一般人见到罗玟君这种长得漂亮的柴火妞来做警察,都会比较惊讶——然后笑着道:“好,我知道了,唔该(多谢),林sir。” 罗玟君若无其事地与他对视。 肥仔你不要以为我忘了之前的事了,加上这一次,三次知情不报。 哼哼,需要马杀鸡吗?阿sir。 —— 然而有些是不是想做就能做的,比如罗玟君跃跃欲试的拔猫毛。身为一个学警,她一直都没有机会单独出去,就算她有,陈小生也未必有,直到课程快结束,加菲陈身上的猫毛都没有少一根。 罗玟君憋的气都快被消化没了,陈小生却是在不知不觉间多了一大票粉丝。 “你们觉不觉得,陈sir讲课的时候真的好有型,好帅!” 住罗玟君隔壁的一个妹子托着下巴花痴脸的说道。 罗玟君上去摸了摸妹子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就那死肥仔(死胖子),靓仔?有型?帅? 另一个比较理智的妹子解释:“坦白来讲,从外形来说,陈sir的确是差了一点。不过现在什么年代了,大家都是看内涵的嘛。你看隔壁那些男仔,靓是靓仔了,脑袋里面装的不都是水?” “是啊是啊,”原本花痴的妹子距离反驳:“我听人讲呢,陈sir不单单是警队的神枪手,还是重案组的督察,破过不少大案,而且现在单身,没有女朋友!”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三十岁了都没有女朋友,会不会是……”罗玟君不想这帮妹子被不婚主义者祸害,于是挺身而出。 “不会吧?他是弯的?” “不可能,不可能,我警局的表哥跟我讲,他以前交过女朋友的。” “这么说,我们也有机会了?” “就这么说,明天就是最后一天教学了,上完堂去问他拿电话号码!” “ok!” 被主动出击的妹子们吓到的罗玟君:“……” 抱歉,加菲叔叔,我真的爱莫能助了。 谁让你碰上了刚刚从软妹子进化到女汉子的一群妹子了呢? 节哀,顺便。 ╮(╯_╰)╭ 第42章 第9集 拼拼拼 第二天一上完课,教官喊了解散之后,陈小生就被一群迷弟迷妹们团团围住。罗玟君看着心里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男同学大多数问的都是跟枪械有关的问题,到了女同学这边话题就十分的跑偏,陈sir有没有女朋友啊,陈sir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啊,陈sir你的电话号码多少啊。 有个男同学提出来:“你们到底是来问问题的,还是来八卦的?” 经过这些天早已看透这群马猴本质的妹子们十分淡定的回答:“当然是来问问题的,你们问的是问题,我们问的也是问题,有什么不妥啊?不妥你去找林sir报告啊。” 如果真的把林教官找来,被罚的绝不止女同学。警队嘛,讲究团结合作,要奖一起奖,要罚一起罚,林sir的规矩向来如此。 于是男同学不屑地撇了撇嘴,秒怂的哼了一声。 陈小生活了三十年,对付这种情况还是有点经验的,只见他笑眯眯地对大家十分和蔼的说道:“这样,你们先继续联系,我跟班长讲点考试的事情,讲完事情你们再问问题好不好?” 一群已经被洗脑习惯了的学警:“yes,sir!” 得以脱身的陈小生偷偷的呼出一口气,跟着拿出一个教官的架势,指着罗玟君。 “班长,跟我过来。” 罗玟君:“yes,sir!” 然后陈教官就带着罗班长关了小黑屋(并没有),确切的说,是两个人单独在走廊上聊聊。 走廊里,罗玟君低着头,陈小生就站在她身前,一手伸进裤子口袋,一手扶着墙,胖乎乎的身躯近在咫尺。 浑厚的声音几乎落在头顶:“你不是过了两个月就不认识人了吧?” 到底是谁不认识谁?再说能别用“壁咚”这么新潮的方式跟她说话吗?这个方式不适用于一只肥猫。 罗玟君抬起头,公事公办道:“有什么事啊,陈sir?我还要去练枪,你阻碍我学习,我很容易failed(失败)的,你晓不晓得?” “你fail?搞笑咩?”陈小生出言讽刺。 “什么啊,”罗玟君不满:“我都是新丁,不及格很出奇吗?” 陈小生抿着唇,那双充满睡意的眼睛里,除了鄙视还是鄙视。 “你说他们是新丁,我就信。你说你自己也是新丁……你当我傻的?” 见到罗玟君没说话,他有理有据的补充:“你拿枪的手势,技术,还有小习惯,别说是两个礼拜,两年都未必练得出来。新丁?“旧丁”还差不多。” 坏了,马甲掉了。算起来,这是罗玟君第二次在陈小生的面前掉马甲了。她会怎么办呢? 当然是抵死不认。 “哪有,”举起满是创可贴的手:“你看我为了练枪,手都磨出血了,疼死我了。旧丁怎么可能这样?” 陈小生当然也看得出,这些天罗玟君的伤不是假的:“所以我才觉得奇怪,你的手白白嫩嫩的,手上又没有老茧。难道真的是天赋异禀?”后面这句颇有些喃喃自语的意味。 罗玟君大力点头:“是的,你猜的很对。我是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枪·械天才来的。” 陈小生横她一眼,不过他其实也没有那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单纯的有点好奇而已。毕竟他没教过那么多的学生,也不是很敢肯定,可能罗玟君真的是那种天赋比较好的学生吧。 跟他一样,那么犀利。=v= “不过你不是之前都扮不认识的吗?”罗玟君企图转移话题。 这个转移有点生硬,陈小生却没指出来,在不是大事的问题上,他一向对小辈们很纵容:“今天最后一堂嘛,如果再不跟你讲话就讲不到,讲不到回去二妹姐问我我就没得说,我怕她斩死我啊。” 不在课堂时陈小生的表情自动自觉地变夸张,一张圆圆的脸搭配着加菲猫的眼,罗玟君没忍住,顿时有点笑场:“不用怕,你同二妹姐、三元她们讲,我现在在这里很好,吃的好睡的好,还可以没事围观一下你被人围观,叫她们不用担心。” 陈小生又不是第一次来警校,怎么可能不清楚状况。 不过他还是一边上上下下瞥她,一边笑道:“是啊,很好啊,头发剪成男仔头,人晒黑了五个色号,长壮了又长胖了。动不动就同人切磋,简直世界上的另一个陈三元。我又多了一个侄女,值得庆祝一下。” 罗玟君也指着他肚子嘲笑:“想不到这么久不见,你不单单肥了,人又口蜜腹剑了许多啊。” 陈小生笑眯眯:“多谢夸奖。” 罗玟君贱兮兮:“彼此彼此。” 陈小生:“我不同你讲笑了,你现在究竟怎么样,有没有信心顺利毕到业?” 罗玟君:“我没同你讲笑啊,我现在的确很好,非常之有信心毕到业。” 陈小生:“我也没同你讲笑,你知不知道一个学警,尤其是女学警,想要安全毕业是很难的。” 罗玟君:“我都没同你讲笑,我知不知道我其实是很厉害的一个人,除了读书厉害,其他的事情也很厉害的。” 陈小生:“那就是……ok了?” 罗玟君:“确定,一定,肯定,ok。” “那,我就可以收工回家了。”陈小生异常放松。 “喂,你不用回答问题了吗?”罗玟君还是很喜欢看热闹的。 陈小生很潇洒地一摆手:“切,我骗他们的而已,你们这帮学警好似狼一样,我才不要做中间那块肉。谁想被围观谁去,神经病。” 罗玟君:“……” 你这个没有节操的人,呃不,猫。 —— 陈小生走了之后,日子该怎样过还是要怎样过。每天挨生挨死,苦也好,闷也好,读书的时候时间很长,考试的时候时间太短。最痛苦的是作为女性,每个月都要经历血染的风采,但就算是这样,也依旧不能请假,因为学校的课程是不会按照你走的,除非你想缺课不及格。 二十七周的时间过去,罗玟君从弱不禁风的妹子,变成了徒手可撂倒匪徒的“汉子”。虽然只有短短的半年,学习的东西却远远超出了她的预计。 不管怎么说,苦尽甘来的味道在任何时候都是无比美好的。 毕业之后,罗玟君被分配到深水分区警署,作为一名巡逻小队队员。这个时候的女警,穿的不是电视里的绿色军装,而是裙装。米色开衫上衣,胸前一左一右两个口袋,身后有褶皱的空位,方便警员活动。下面试米黄色直筒有褶半截裙,头上一顶警帽,加上其他附属装备,整个人才算是装备齐全。 巡逻小队,顾名思义,就是在街上巡逻的那种,两人一组,按照分配的区域巡逻。巡逻警察分很多种,巡逻任务也各有侧重,但是主要职责是统一的,就是处理治安和交通问题。 举个例子来说,罗玟君自从上班以来,已经抄了起码几十张的罚单,被人问候了无数次户口本。上辈子见到的sam经常扶老人过马路,她也一样要做。还有辖区内有人打架,无线电台通知,就会立刻有人赶到。 而且为了纪录良好,罗玟君还申请了配枪,她在警校的枪·械成绩非常好,所以申请成功。每天要带的除了电台、手铐、警棍、记事本等等还有随身配枪和子弹,每天背十多斤的东西在身上,她的腰都是散架的。 有时候太累了觉得自己吃饱了撑着找罪受,可是照照镜子又觉得,她居然也是英姿飒爽的警察了。 犹记得有一次,帮了一个走丢了的小朋友找到家长,后来小朋友还特地画了张感谢卡送给她,虽然画的很“艺术”,歪歪曲曲的。可是被人感谢,卡片拿到手的时候,却意外地有种满足感。 老实说,罗玟君其实并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热爱做警察的感觉。 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当警察的感觉不坏。 她不讨厌,甚至,还有点喜欢。 “那当然了,不然你以为谁都喜欢做警察是为什么,难道真的为了世界和平,维护正义咩?” “嗷嗷嗷嗷嗷……阿叔,你轻点,好痛啊,我是不是跟你有仇?” 二妹姐家楼上,是陈小生的单身汉寓所,现在这个单身汉寓所里出现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叫做罗玟君。 罗玟君越是这样说,陈小生用的力气反而不小。 “喂,擦药酒当然是要大力点了,不然哪里管用啊,”陈小生一边擦药油,一边开玩笑:“不过你的确跟我有仇,现在还不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陈、小、生!啊啊啊啊啊!!”罗玟君大叫。 陈小生连忙捂住她的嘴:“你轻点叫行不行?我陈小生是一个很纯品的“笋盘”(钻石王老五)来的,被你叫着叫着,我积累多年的好名声都给叫没了。” 罗玟君:“好名声?你有这玩意吗?” “糗我是吧?”陈小生松手:“算了算了,我不帮你擦了,你去找二妹姐帮你擦吧,至于到时候她会不会烦你说什么‘女仔不应该做差人应该好好嫁人’那些,我就不理了。” “阿叔!呃,不对,恩公!”罗玟君赶紧拦住,拉着他的胳膊撒娇:“你大人有大量,不会跟我这种小女孩计较的是不是?” “那我的名誉?”陈小生问。 “其实加菲叔叔你呢,在我心目中一直都很可爱很善良很具有喜感来的,”罗玟君丢节操丢得非常迅速:“你帮了我这么多,我简直无以回报,恨不能以身相许。” 被迫习惯成为一只猫的陈小生继续用力:“以身相许就算了,叔叔对你这种小女孩没兴趣的。不过话说回来,你一个女仔,别这么拼了,人家抓贼你也抓贼,你抓个小偷都整个人扑上去,会吃亏,更会受伤的。” 已经受伤的罗玟君:“嘶,你以为我想吗?最讨厌的就是那个阿邦,平时就说什么女人不行,女人垃圾,动手的时候就偏偏不在,都不知道他拉什么拉那么久,那个小偷又跑得那么快,不然用得着我出手?” “女孩子讲话不要那么粗鲁,”叔叔辈的陈小生教导道:“你以前都不是这样的,学什么不好学了这些东西。” 罗玟君:“遵命,恩公。好了没?” 陈小生:“差不多了,你这只脚回去尽量少运动。” “哦。”罗玟君应声。 “啊呜……”陈小生抻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原本就睡眼惺忪的眼睛泛出盈盈泪光:“你快点穿鞋,收拾一下,送你回家,我等会儿还要回警局。” 罗玟君想起最近看到的新闻:“上次的凶杀案,还没找到凶手?” 陈小生回答:“我们已经有了一个疑犯,不过那家伙把整间屋子都重新清洗过,没证据,入不了他的罪。” “那……”罗玟君顿了顿,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不过陈小生帮了她不少,所以她也想尽自己所能帮帮忙:“你有没有试过鲁米诺?” “鲁米诺?”陈小生听都没听过:“什么来的?” 罗玟君:“鲁米诺,又名发光氨,可以与血液中的血红素发生反应,现出蓝绿色的荧光,灵敏度可以达到一百万分之一。” 陈小生反应极快:“就是说只要有一滴血,它都可以验得出来?” “是,而且不会影响dna的检验。不过它都有一些因素会干扰,具体的你可以问一些专业人士。”罗玟君也不希望指错路。 两人走下楼梯,陈小生又问了一些关于检验的事,罗玟君挑一些比较“古老”的知识说。 陈小生听得很是激动:“多谢!如果可以的话,破完案子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随便点!” 罗玟君:“我想吃龙肉。” 陈小生:“……” 不如你啃了我算了,猫肉好不好吃? 第43章 第10集 怕怕怕 罗玟君有的时候会很奇怪,现实生活中真的有那种一直鄙视一个人,然后因为某一件事而改变看法,就自作主张的去追求,而被鄙视的那个人会轻易地原谅他接受他的追求吗?一个赤·裸裸瞧不起女性的人,是怎么会认为居然真的会有女人喜欢他的呢?这应该就是身体力行解释着什么叫做直男癌的典范吧? “阿君,”跟罗玟君一组的同事陈建邦叫她:“今天下班你有没有空,朋友送我两张电影赠劵,不如一起去看戏怎么样?” 又来了,好想扶额。 第一次的时候,罗玟君说她要回家养腿伤。第二次的时候,罗玟君叫了全组一帮人一起去吃大餐。现在是第三次,陈同事看起来吸取了前两次的经验,在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里单独约她。 透过余光,罗玟君能清楚的看到,一组的女同事阿雪咬着饮料吸管偷偷地抿着唇笑。其他两个男同事,年纪比较大一点的强哥又悄悄地用手肘碰了碰他身边沙展(警长)的胳膊,几个人脸上都是八卦的表情。 八卦乃人之常情,罗玟君活了几辈子了总算明白这真的是没什么好生气伤心的,不过八卦主角变成自己就比较尴尬了。 当然,身为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太太,尴尬什么的,已经不太会出现在她身上了,因为脸皮够厚。 “哎呀,你怎么不早点讲,”罗玟君一副异常惋惜的模样:“我约了其他人吃饭了。” 陈建邦很失望,满是落寞地问:“你约了谁?” “我约了……”罗玟君正要信口胡诌。 “陈sir,在这边。” 就在这时,一个军装的同事带着一个穿着牛仔裤黑色police外套的很眼熟的胖子走过来。 陈小生见到他们这一桌子人,道:“好,多谢,伙计。” 罗玟君仿佛见到了救星,立刻从座位上弹起来,伸手搂着陈小生的胳膊,对陈建邦道:“我约了他!” “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她状似奇怪的问:“我们之前不是约好了放工见的吗?” “哦,我刚好来这边有点事,所以想找你确定一下,最惨的就是你没有手提电话。早就叫你买个call机来的嘛,省得我每次找你都找不到人。”所幸,陈小生的反应还是非常灵敏的。 “好啊,正好我找你也有事,我们去那边谈,”罗玟君对着陈小生说完,转头又面向所有同事道:“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不用等我了,巡逻的时候我会准时到车的了,就这样了,拜拜。” 陈建邦手里还握着两张戏票,罗玟君已经拉着“好朋友”飞速地走出了饭堂。他身边的强哥拍拍他的肩膀算作安慰:“看来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你放弃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阿雪有点奇怪:“我不是很明白,既然阿君早就有男朋友,为什么不早点讲呢?”至少不用陈建邦整天自作多情了。 资历最深的文叔:“人家比较低调嘛,你们没看到头先那个人胸前的委任证吗?陈小生陈sir,全差馆(警署)都出名的了。” “陈小生?”强哥回想了一下:“这个名字好熟,好像在哪里听过。是了,是那个枪神!我就说了,其他组那班臭小子约阿君她都不去。人家是两粒花,督察来的,难怪阿邦你输了。” 陈建邦郁闷了:“又不可以这么讲,阿君人挺好的,是我迟到了而已,失恋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女仔,一定早早就有男朋友的了。” 被人发了好人卡的罗玟君正在走廊里跟陈小生对话。 陈小生手肘搁在罗玟君的肩膀上,圆圆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喂,怎么样啊?追你啊?是哦,你这么后生,长得又还ok,在警局这么僧多肉少的地方,一定有一大群苍蝇围着你打转的了?” “啧啧啧,”罗玟君一根手指指着他的脸,生动活泼地指明:“你看看你的样子,大写的‘三八’两个字。还有啊,我哪里是长得ok,我明明是长得貌美如花,青春靓丽,有人追有什么出奇的。” “貌美如……花,青春靓……丽,”陈小生问:“这么了不起,你干嘛拿我来做挡箭牌?还说什么好朋友,阿叔我单身贵族的清誉都被你毁坏了。” 罗玟君翻个白眼,比划着手势:“你以为我想咩?最衰的都是那个阿邦,歧视女人就歧视女人嘛,你干嘛不从一而终的歧视下去呢?做人一点都不坚持。” 陈小生:“你做什么了,他竟然放下了成见?” 罗玟君:“就是上次抓小偷嘛,原来那个小偷有同伙。那他的同伙冲着我来报复,阿邦来帮我,结果他跟那个人打斗的时候是我正好救了他。后来不知怎么的他就突然间对我好了起来,老是约我出去。” “哦,”陈小生拖着尾音:“难怪了,不过刚刚见到他,人也算不错,你干嘛拒绝他,还挂着以前那个白马王子啊?” 罗玟君知道他说的是庄行,以前“罗玟君”的男朋友:“切,都几百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 “那,就是因为那个阿邦歧视女性,你生他的气,”陈小生双手抱臂,振振有词的分析:“但是你又不似这么小气的人啊。” 罗玟君:“你又知道我不小气?” 陈小生:“认识你快一年了,叔叔我看人是不会错的。你这个人呢,虽然年纪小,不过人很懂事,除了平时有点恶趣味,特别钟意把我当做一只猫,这些事之外,基本上可以算是一个大方又得体的女仔。” 罗玟君暗笑:“咦?看来叔叔你对我的评价好高哦。” “是啊是啊,”陈小生解释道:“现在更高了点,今天找你的目的,就是想告诉你,上次那单案子,多亏你的贴心tips(提示),破掉了。如果没猜错的话,过两天你的上司就会找你,夸奖你一番,之后你的记录里会增添光彩的一笔。” 在hk做警察,做得好做得差都会被记录在案,记录直接影响着升职的快慢。比如罗玟君这个警员出身的警察,想要升职,就必须记录良好,加上至少四年的警员经验,才能够升一职成为高级警员。 “哇,那我是不是要调转过头多谢你啊?阿sir?” “不用多谢,我答应过你请你吃饭的嘛,吃不到龙肉,吃龙虾总行吧?放工在这里等我,我这个好朋友不可以白白地背黑锅,一定要请你吃餐饭的。”陈小生很是调皮的说道。 罗玟君也真是好久都没打牙祭了,一说到龙虾,有点流口水:“你这么讲,我就不客气了。不过话说回来,认识了你之后,真的是肥了好多,看来今晚又要多做几个俯卧撑了。” 陈小生:“俯卧撑是吧?用你偶像加菲猫的话来说‘做俯卧撑就等于,今天先俯卧,明天再吃撑。’,对吧?” 罗玟君:“那掌上压(俯卧撑的粤语)呢?” 陈小生:“掌上压,掌上鸭,“鸭子”都跑到你手上了,还不快吃撑?” 罗玟君顿时笑喷:“对啊对啊,你肥你有理。” “当然我有理了,”陈小生指着罗玟君:“你这么瘦,等吃就行啦。” 罗玟君就看着这个三十岁白白胖胖的肥猫蹦蹦跳跳地出了警局。 有的时候真的很怀疑,到底谁才是十八、九岁的那一个。 ╮(╯_╰)╭ —— “当然是我了,你十八岁,我九岁嘛。” 罗玟君在度过了被整组人明瞄岸瞟的下午之后,终于吃上了梦寐以求的龙虾,配上各种各样的海鲜,再加上啤酒,简直人间美味。 陈小生整个人瘫在椅子上,舒适又惬意。 她作势要抢他手里的啤酒罐:“九岁?那你别饮酒了,小朋友。” “才不给你,”陈小生把啤酒罐往身边挪了挪,整个人抱住啤酒罐,像个护食的猫似的:“我都没有不让你喝酒。你知不知道,在我家里呢,二妹姐是绝对不会让你这种小女孩喝酒的,就算是上了班的小女孩,也不行。不过我早就知道你其实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斯文的(坏笑),所以给你喝,不过最多这一罐,多了不给啊。” 罗玟君瞥他一眼,从包里拿出了香烟,点火抽了起来。 陈小生:“抽这么多烟无益的,你愁成这样,那个阿邦还没搞定啊?” “不是,不过大家同事一场,他比较尴尬,”罗玟君倒是很无所谓:“好彩过两天我就调去守急诊室,他就不用见到我,那张脸好似做了拉皮,整块面是僵的,笑起来都是这样。” 罗玟君学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笑法,陈小生“哈哈哈”个不停。 接下来的话题,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罗玟君的个人问题上。 “其实你钟意什么样的?”陈小生问。 “我现在二十岁都不到,是不是一定要拍拖啊?”罗玟君反问。 陈小生:“那倒不是,不过迟早有一天你都要拍拖、嫁人的。” 罗玟君:“我又没说不嫁,不过总不可能随随便便找个人就嫁了吧?再说,现在认识的大部分人都是阿邦那样,要么就是觉得女仔什么都做不到,要么就是觉得女人应该结了婚就回家做少奶奶,怎么嫁啊?” “做少奶奶不好吗?不知道多少人想做都没得做。” “呐呐呐,这就是我同你们之间的代沟了。小朋友,让姐姐讲个道理给你听,女人呢,虽然大部分从生理上来讲,体力是弱过男人的。但是从心理上来讲呢,我们都是正常的自然人。就是说呢,我们一样会有欲·望,会有上进心,会有野心,会想升职加薪,闯出一番事业,你明不明白?” 陈小生有些怔住了,沉吟了几秒钟,问:“所以,你其实是想闯事业?不想拍拖?”他看了罗玟君一眼,她似乎很坚定,可是她的样貌实在太年轻,又笑了:“姐姐,你现在后生,当然这样想,等过几年就未必了哦。” 罗玟君笑道:“到时候再说。” 这句话又让陈小朋友看了她一眼,罗玟君的态度很平静,一点也没有年轻人被否定时的冲动,和被不认可时激怒的表情。好像只是随便说了句话,说了个事实,比如这龙虾真好吃,事实上这龙虾的确很好吃。 他现在有点相信,罗玟君不是说笑的了。 这位姐姐,有点可怕。o((⊙﹏⊙))o —— 罗玟君调到了急诊室守病房探监室,日子一下放松了许多。不用每天日晒雨淋,恨不得多抹几层防晒在全身,也不用动不动就被问候全家,祖先有灵估计也能安息一阵子。 说起来,人的际遇真的是很难捉摸的,比如第一世穿越,她在病房里面只能面对着墙和窗。这辈子却做了警察,在外面守着嫌·犯。 人活得越久,经历过的事情越多,会看淡很多的事情,可是同样的,每次都有新的身份,面对着全新的人生,她开始不再那么恐慌,也开始找到了新的乐趣。 连警校那么累死人的地方她都走过来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想想看,其实每次都能学到新的东西,真的很不错。 不是谁都能有这种机会的,就当多中了几次六·合·彩好了。 罗玟君看了一眼手表,眼看着还差十几分钟,就要“无惊无险,又过五点”,她就要愉快地下班了,开森。 突然间,整个医院都有些慌乱,不断地有病人和医生出出入入,这种通常是交通意外频发的大场面,周围完全嘈杂了起来。 “师兄,”罗玟君叫住一个穿着军装的同事,以前没见过,很明显是新赶来的:“发生了什么事啊?” 同事回答:“你不知道吗?头先发生了大枪战,他们抓住了劫神。” “劫神?”罗玟君知道这个名字,最近发生了二十多起抢劫案,都是这个人做的,媒体给他起了这个外号,事实上他的真名叫做:“聂世官?” “是啊,好几个师兄受了伤,听说最后被重案组的陈sir打中了聂世官。” “那陈sir呢?” “陈sir啊,听说好像也中了枪,现在在手术室治疗。” 罗玟君有点眼晕,这只猫不会就这么挂了吧?剧情不对啊。 阿弥陀佛,哈利路亚,求别挂。 第44章 第11集 喝喝喝 抖抖抖,抖抖抖。 罗玟君看着王二妹。 陈家家里摆着一个一个供桌,上面摆着二妹姐的老公陈大生的照片,二妹姐几乎每天都要给老公吃香烛,大事小事都要跟老公说一说。 也因为这样,罗玟君才晓得陈大生跟陈小生的样貌几乎一模一样,除了陈大生多了一副眼镜。这么看来三元三姐妹长得都各有千秋,二妹姐真是该居首功。 二妹姐是一个很简单的家庭妇女,有老一辈人的旧思想,又有老一辈人的好心,仗义。她眼睛圆圆的,但是看起来很漂亮,说话时嘴边有一个酒窝,五官很是标致。虽然现在白白胖胖,想必年轻时也是深水埗一枝花。 罗玟君听三元说过,陈大生是很早很早就去世了的。这么多年,家里都是靠着二妹姐和陈小生带大了三个孩子。 二妹姐一个女人并不容易,可想而知,陈小生对这个家庭有多么的重要。 所以现在二妹姐拿着个杯子抖啊抖,抖啊抖,抖成筛糠,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二妹姐,水洒出来了。”罗玟君提醒她。 王二妹拍了拍身上的水渍,吞了一下口水,战战兢兢地问:“阿君,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紧张了?” “又不是啊,小生中了枪,虽然只是伤了腿,但是这种事可大可小的嘛。而且,这次是伤了腿,下次就可能是其它地方,你担心都很正常。”罗玟君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就是喽,”王二妹总算找到了同一战线的战友,拉着罗玟君的手求点赞:“你说说,家里就他一个男人,还是当警察的,我都不知道有多担心。我接到电话的时候,胆都吓破了,好彩只是伤了腿。” 罗玟君想起来陈家的另外几口人:“三元她们呢,你有没有跟她们讲啊?” “哪里敢讲,那几个衰女包(死丫头),被她们知道不是要闹翻天?而且就快到考试周了,我怕影响到她们。” 说话间,手术室的灯灭掉,两个女人凑上前去,医生出来解释了一下病情。 陈小生的人并没有生命危险,子弹只是打中了右腿,弹壳和碎片已经取出,然而因为伤到了韧带,他以后的工作可能不再适宜做前线任务。 “像正常人一样行走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如果是激烈运动,像这次一样捉贼,我想他可能不是很适合,会有小小的障碍。” 医生走后,两个人都一时安静了下来,陈小生那么喜欢做警察,现在却只能做后勤,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 “不管怎么讲,只要人没事就好,”王二妹在这方面更贴近家属的思想,她双手合十拜了拜:“谢天谢地,大生保佑!” 罗玟君也不想提起不该提的话题:“二妹姐,头先医生说小生要住院住好久,我看你不如收拾一些洗漱用品,衣服鞋袜之类的东西,明天再过来。顺便同三元她们讲一声,免得她们也一起担心。” 王二妹:“那这里?” 罗玟君:“这里有我嘛。” “那怎么好意思?你还要上班,”王二妹觉得这不合适:“算了,我马上走,马上回来。” 罗玟君晃了晃自己的手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下班了,不然怎么可能公然摸鱼?还有,我明天放假,所以在这边一天半天都没关系。你就不同了,三元她们几个都不会煮饭,难道要她们挨饿吗?而且今天开始你就要医院家里两边跑了,总要收拾点首尾的嘛。更何况,以前二妹姐你们帮了我那么多,我都没有机会还,这次就当给我次机会拍下深水埗霸王花的马屁嘛,行不行?” 王二妹被她说的一笑,她也是家里事情实在太多:“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罗玟君摆着手:“明天见。” “明天见。”王二妹只好走了。 —— 阳光夕照,陈小生在暖洋洋的温度下醒来,睁眼却觉得拔凉拔凉。 整个病房里,触目所及,活物只有他一个,连鸟都没有一只。 “用不用这样啊?好歹我也是大英雄来的,抓了劫神哎,给只苍蝇陪我‘嗡嗡’一下也好啊。” 真是凄凉。┳_┳ 一身便服的罗玟君推开门:“苍蝇就没有,靓女就有一个,便宜你了。” 陈小生四处望了望,仿佛在寻找东西似的。 “靓女?在哪里?没见过哦。” 罗玟君斜眼看他:“既然是这样,那这碗香喷喷的鸡丝粥,我这个不是靓女的人就帮你消化了。” “咕咕”几声,不提还好,一提,陈小生就感到腹腔火烧火燎的。 “靓女姐姐,”他一把年纪卖起萌毫无障碍:“小朋友肚子饿。” 罗玟君把手里拎的粥盖打开,坐到病床前,双手递上粥和勺子。 “看你这么乖,又是大英雄的份上,给你吃了,小朋友。” 陈小生这人有个特点,跟加菲猫一样,就是吃东西的时候格外的乖巧,罗玟君看着这只加大版加菲狼吞虎咽,忍不住又想笑。 “慢点吃,我吃过了,没人同你争。” 陈小生下意识贫嘴:“你知道什么?我们为了跟聂世官这条线,整班兄弟饭都没顾得上吃就为了守住他,好彩现在抓住了。对了,他怎么样?没被我打死吧?” “没有,你打中了他的颈部,但是不是关键位置,现在在羁留病房,”罗玟君沉吟了一下:“不过……” “不过什么?”陈小生问。 罗玟君看他:“你先吃完这碗粥,吃完我同你讲。” “呐,你别骗我啊。”陈小生说着,三下两下吃完了一碗粥。 “你别这么急……”罗玟君劝他。 陈小生遇到正事的时候显然很正经:“不过什么啊?现场人赃并获,不是这样都入不了他的罪吧?” 罗玟君:“……不过你伤到韧带,医生说你以后可能不能再做前线工作。” 陈小生愣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整个人呆呆的,就像是中了定身咒一样,圆圆的脸让人看着十分不忍心。 过了有一会儿,他似乎恢复了过来。 “哦,小事而已,做不了前线就做后勤喽,我陈小生这么威武雄壮,潇洒倜傥,不担心警队没工作给我的。聂世官究竟怎么样啊?” 罗玟君:“我听之前来的你的同事讲过,他们说没问题,一定可以送他进去。” “那……那不就没事了?”陈小生若无其事的模样:“你也没事我也没事,大家都没事了?” “小生啊……” 陈小生打断了她:“啊,不知道是不是你买的粥特别好吃,吃得我有点想睡觉。不如,你早点回家休息,我也早点休息好不好?” “但是……” “姐姐,”陈小生看着罗玟君,很认真很认真的看着她,罗玟君可以从那双圆圆的眼睛里看到闪亮亮的东西:“我想睡觉。” 她只好叹气:“那你早点休息,二妹姐回家帮你收拾东西了,她明早会过来。” 陈小生低着头,浑厚的声音从那里传来:“好。” —— 罗玟君从外面关好病房的门,从医院走出去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月光和灯光照在马路上,她慢慢的挪着步子。 回头向上望,数数窗口,陈小生的屋子里黑漆漆的。 以前每当有挫折的时候,总会有人安慰说,我懂你的伤痛,我理解你的难过。其实每个人的性格年龄出生背景全都不同,怎么可能有人真的理解别人的苦,别人的痛呢? 男人都是好面子的生物,你想分担,人家也未必会愿意。 所以,这种时候,与其一起跟他分享痛苦,倒不如给他做顿好吃的。加菲猫曾经说过:爱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有猪肉卷是永恒的。 同理可证,痛苦和烦恼,不如好好大吃一顿! —— 陈小生毕竟不是一出生就在蜜罐里的小蜜蜂,他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和乐天的性格才走到今天的,中间经历过的困难和挫折,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对着黑漆漆的百叶窗,他想了整整一个晚上。 做前线的确很过瘾,男人嘛,当然很喜欢刺激,很爱出风头。就像是罗玟君曾经说的,人都有野心,都有上进心。 可是既然现在已经变成了这样,他自然也不可能再要求医生把不可能医好的腿再治疗好。好在,他后来跟护士打听过,正常行走没有任何问题,也就是说,他还是可以做警察。 对于陈小生来说,这就够了。 —— 第二天清晨,当陈小生再次醒来,见到的就是趴在他身旁的一个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曾经是长发,后来剪成了柠檬头,再后来随着时间变化,她现在的头发长了一点点,看起来很柔顺,很想让人摸一摸。 陈小生还是很有节操的,他只是拍了拍罗玟君的肩膀,后者迷迷糊糊的醒来:“咦,你醒了?” 陈小生指着她的脸:“你流口水了!” 罗玟君白他一眼:“你当我小孩子啊,流口水我自己会不知道?” 陈小生很有说服力的解释:“你是不是在这里睡了好久?现在胳膊是不是很麻了?血液不流通,没感觉到有什么出奇。” 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罗玟君上手摸了摸…… 当然是什么都没有。 她抬头,陈小生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哈”个不停:“我说了你就信?你同小孩子智商都差不多啦,哈哈哈哈哈哈……” 罗玟君不跟他一般见识:“笑吧笑吧,开心你就随便笑吧。” 说着,她打开一旁的保温瓶。 陈小生一闻就知道是什么:“花旗参炖猪脚汤?” “算你识货,”罗玟君拿碗倒汤:“我煲了很久的,落足了材料,我不理啊,都给我喝进去。” “你一晚上没睡做的?”陈小生有些动容。 罗玟君得意洋洋:“是不是很感动呢?” 陈小生:“我怕我食物中毒才对!没被子弹打死,被你毒死,都不知道你这种小丫头有没有做过饭,拿我当小白鼠。” 罗玟君七窍生烟:“是啊,毒死你啊,你哪里是小白鼠,明明是大肥老鼠。” 陈小生嘻嘻的笑:“那,姐姐这么辛苦,毒死都要吃的。好奇心害死猫嘛,我现在一点都不好奇,直接喝掉,那就不怕被害死喽。” 说着,陈小生试了一口:“哇……” 罗玟君:“很好喝对不对?”她对自己的厨艺非常有信心。 陈小生:“好难喝啊!” 罗玟君:“陈小生!” 陈小生:“这么难喝我就吃亏点通通帮你喝掉好了。” 罗玟君:“……” 你干脆连猪蹄也吞掉好了。 清晨的曙光慢慢地洒满了大地,医院里某间病房里却充满着欢声笑语,和……猪蹄的清香。(ˉ﹃ˉ) 第45章 第12集 揉揉揉 生记茶餐厅,陈三元带着两个妹妹以及一个伙计口水全一个大师傅师傅昌很认真、很认真的看戏。舞台的主角,正是已经脚伤好了的陈小生,和没有穿警服的罗玟君。 坐左边的陈小生:“啊,madam,你说如果在凶案现场找不到dna,那这种案子应该怎么办?” 众人一起看向左边。 坐右边的罗玟君:“这种case以前在国外的科学杂志上见到过,用消毒水里面的氧化物破坏dna,不过除了专业人士,非专业人士应该很难接触到这种方法的吧?” 众人一起看向右边。 陈小生受教的点点头:“也是。啊,对了,姐姐,上次你不是给我做了焖黄鳝嘛,我老是觉得你做的好像比我做的味道鲜好多,是为什么?” 罗玟君毫无障碍的跟着歪楼:“你买回来的无骨鳝鱼要在锅里面煸炒一下,之后冲洗干净,就会新鲜好多了。还有,那些鳝鱼血呢,营养价值好高的嘛,煸炒之后如果你不洗直接做,那个味道很正的。” “哇,”陈小生舔舔舌头,一脸赞同:“想起来就流口水。不过话说回来,妹妹你对我这么好,叔叔我很会做人的,鸡汤燕窝,私人便宜你。” 罗玟君笑得灿烂:“多谢叔叔!” 茶餐厅众人:“……” 好像很对,又好像哪里都不对的样子。 王二妹从外面进来时,就见到茶餐厅里的人脑袋像拨浪鼓一样,左看看右看看再左看看,以此类推,不但如此看热闹的众人脸上还都充满了惊奇,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她走上前,掐着腰,教训员工和女儿:“看什么看,都不用做事了是不是?还有你们三个,别以为考完试了就可以撒欢了,我叫你们来茶餐厅是来帮忙的,不是来看戏的。” 陈三元拽了拽老妈的衣服:“不是啊,老妈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们两个已经‘madam’、‘阿sir’、‘姐姐’、‘小朋友’、‘叔叔’、‘妹妹(二声)’,这样一上午了哎,以前不是吵得很严重吗?现在怎么两个人好得像连体婴似的。” 陈四喜尤为奇怪:“是啊是啊,以前呢,就吵得好像贴错门神,现在就好得好像穿一条裤子。喂,才没多久没见嘛,用不用这么夸张啊?” 陈五福还是很理性的,推了推眼镜问:“老妈,是不是小生住院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啊?他们两个怎么突然之间要好了,难道是因为小生住院时,阿君常借家里厨房给他做吃的的关系?” “我都不知道,我反应过来已经这样了,”王二妹说着,不过她还是比较有想法的:“但是呢,我又不觉得好难接受哦。你们看看你们二叔,样子虽然不是多靓仔,但是人好嘛,多少个女仔中意他中意得非卿不嫁,不过这两年是少了很多。阿君呢,我们也算是比较了解了,纯品好女仔,人又靓,又后生,跟小生都挺衬的。” 陈三元瞪大乌溜溜的双眼:“你,你是说,他们两个……不是吧?” 陈四喜、陈五福异口同声:“那我们以后不是要叫一个同大姐一样大的女仔叫二婶?!” 二妹姐连忙摆手势:“你们小声点,据我观察,现在八字已经有一撇了,阿君努努力,就会有一捺了。呐,我警告你们呐,谁敢打扰他们两个,我就进行经济封锁,零用钱减半,听到没有?”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居然还是倒追?!阿君你真有勇气。 —— 经过一年多的观察,罗玟君的记录上有很多的优秀事迹,大小都有,种类不一。这一天罗玟君又被叫去了上司的办公室,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上次帮助重案组破获了劫神聂世官杀人案的原因。 聂世官在凶器上有指纹,陈小生带领重案组人员赶到时,聂世官就在尸体身边。然而被抓捕后,他却只承认抢劫,不承认杀人的罪名。本来,重案组找不到证据证明他的清白就要结束调查了,然而在罗玟君推着陈小生去探望聂世官之后,她开始怀疑聂世官说的是真的。 因为她那天晚上又做梦了,梦到了凶杀的全过程,以及陈小生追捕时的影像。当然,官方的说法是她觉得聂世官能策划二十多起劫案,说起假话来不应该这么激动,他情绪太真实了。 陈小生也这样认为,但是苦于查不到证据,警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坏人。 跟着罗玟君就想到用拼图让聂世官指认凶手,警方的根据拼图,查到了杀人的四个人,这件案子才算是终于破获。 “尹sir。”罗玟君进了门,对着上司行了个右手礼。 罗玟君算是尹sir的得利手下,他对待她的态度很客气。 他指了指面前的座位:“阿君,坐。” “yes,sir!”罗玟君现在已经条件反射了。 尹sir开门见山:“这次叫你来,除了是要表扬你在聂世官的case上的表现,还有另外一件事想同你商量一下。” 罗玟君问:“什么事啊,尹sir?” “是这样的,”尹sir边说边翻着罗玟君的档案记录:“你来我的部门已经一年多就快两年,我对你的表现非常满意。现在有一个机会,上面说要组织一只‘全女班’的ptu(机动部队),我觉得你非常合适,我已经同大sir讲过,推荐你加入。你有没有其他意见?” 罗玟君:“……no,sir!” 尹sir给完巴掌,又给了个枣核:“你这么有潜质,一定会很快升的,加油啊。” 罗玟君:“thank you,sir!” 尹sir打完太极,收工:“那没事你可以出去了。” 罗玟君:“goodbye sir!” 我你个肺啊,升级?升仙还差不多。o( ̄ヘ ̄o#) —— 下了班,被通知了“死讯”的罗玟君半死不活的走回生记,半死不活地趴在桌子上,脸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陈小生回到茶餐厅就被王二妹拉到了一边。 王二妹小心翼翼地问:“喂,你们两个吵架了?” 陈小生莫名其妙:“没有啊,我除了早上吃早餐,现在是刚刚见到她,你做什么这么问?” 王二妹秒懂,不过她是不会让小叔子发现她在yy小叔子和某个少女的不·伦恋情的:“哦,阿君一回来就这幅样子,我担心她而已。这里只有你跟她在警局做事嘛,不问你问谁?” 陈小生兔斯基眼的看他大嫂:“是啊,她在深水警署,我在中区警署,我不用望远镜隔着这么多条街都能知道她脸上起没起暗疮对吧?” 逻辑明显不对劲的王二妹:“切,没空理你,我去算账。” “算账?平时又不见你有那么多帐可算。”陈小生吐槽。 他转过头,走猫步似的慢悠悠地走到罗玟君的那一桌,慢悠悠地坐下,对着趴在桌上默默地盯着一杯奶茶的罗玟君道。 “小朋友,可不可以搭个台啊?” 名叫罗玟君的失落女孩子爱搭不惜理地抬了抬眼皮,然后继续盯着眼前的奶茶杯。 “你就算把它盯出个洞,那些奶茶也不会从冻的变成热的的。” 【“你就算一路这么望住我,那些paper都不会自己写出来的。”】 曾几何时,曾经有人这样对她说过。 罗玟君坐起身,把那杯冻奶茶“咕咚咕咚”的喝下去。 ——瞬间从喉咙凉到心肺。 陈小生一直看着她,自然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表情。 “喂,你这种饮法,小心明天不用上班直接进医院你知不知道?” 罗玟君郁闷了:“不用上班更好,免得活生生进地狱。” 陈小生:“什么进地狱啊?” —— “红粉部队?”陈小生瞬间同情,心有戚戚道:“那倒是很惨的,难怪你要生要死的。” “红粉部队”是全hk女警训练中最艰苦的一队,经常进行“惨无人道”的地狱式训练,每天至少要背上十二公斤的装备训练,其辛苦程度,可想而知。 罗玟君:“我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他,好死不死给我调那里。早知道还不如不拼死拼活地做事,平平安安不是很好?” 听她有灰心丧气的意思,陈小生起身,一屁股坐到了罗玟君的身边。 陈小生徐徐的劝解:“呐,这个时候就到了叔叔教你人生道理的时候了。生活呢,是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的,好似我,这么高大英俊威猛,都会被子弹打中是不是?但是现在在军械鉴证科不是很好?每天能见到一堆枪械,大小老婆任我选,简直后宫佳丽三千……你别笑,我很认真的同你讲的。” “再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凭你这么后生,这么有能力,就算你想低调,有眼光的人都会发现你的优点的是不是?到时候你不是一样要调,这次只不过是调到了一个比较特殊点的部门而已嘛,都是警察,对不对?” “还有啊,你上次不是同我讲野心讲上进心吗?呐,现在这个机会摆在你眼前,机动部队哦,不是谁都进得去的哦。进去了,你这么犀利,那还不升级升到叭叭声?喂,都跟你说别笑了,我在安慰你哎。” “最后呢,就是,其实就是同你讲,这个世界上没有解决不到的事情的,看你怎么看而已。你都是人来的,是人,就会有做不到的事,不用把自己步步紧逼逼到墙角,放松一下,rex,ok?” 罗玟君:“那如果我真的不行怎么办?” 陈小生声情并茂的鼓励她:“呐,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你实在熬不下去,那就申请调职喽,我们政府部门是很有人情味的,不会让你像坐·牢一样做一辈子的,哈哈哈哈哈……” 罗玟君看着胖乎乎的陈小生。 也许是不断穿越的特殊经历,她总是觉得,自己活了几辈子如果还比不上别人实在很羞耻。所以她总是在努力,在上进,在逼着自己学一些哪怕自己也不喜欢的东西。 可是现在有个人告诉她,可以不及格,可以不努力,就算她不上进,世界也不会变成末日……虽然说不太应该,可是罗玟君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就好像一直压在身上的担子被人摘下,整个人都轻松了似的。 她伸出手,终于将罪恶的魔抓伸向了她心痒很久了的加菲陈的脸。 “多谢你啊,小朋友。” 惨遭蹂·躏,面目“横”飞的加菲猫:“不,唔,用,咳起(不用客气)。” —— 事后(喂),陈小生揉着自己红通通的脸,怨念的盯着罪魁祸首。 “算了,一人一次,让让你,你开心就好了。” 罗玟君再次笑喷。 是啊,开心就好。 呐,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第46章 第13集 蠢蠢蠢 想要加入机动部队,在原有的基础上需要通过三个半月时间的半军事化训练,由简到繁,逐渐训练内部人员处理暴动和危机的能力。罗玟君加入了红粉部队之后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地狱。警校原本的训练跟这个相比,简直不过“洒洒水”。 “现在了不起了,嚣张了。”陈小生笑着嘲笑她。 罗玟君很自豪道:“岂止是很了不起,你现在给我一套装备,我简直可以护卫整个地球。我现在呢,觉得自己好似少林铜人阵的十八铜人一样,大家手托手站在一起,没有人可以走得出我们的区域!” 陈小生:“那你们不是一百七十个女铜人?” “真正上场哪有一百七十人,不用分组啊。”罗玟君半抱怨,半解释。 陈小生一边帮她揉肩膀一边安慰她:“那也没办法,你知道现在女警本来就少,除了你们这一批,有几个顶得顺那么辛苦、压力又大的训练,而且你们时不时都要面对那些示威游行啊,非暴力抵抗啊,那那些人又不是坏人,不是我们对付的不法分子、罪恶狂徒,不可以硬来的嘛。所以你们人数少,在所难免的了。” 罗玟君享受着人肉马杀鸡:“好彩不是每天都有这种事件,但是每天都要训练真的很累的嘛,右边,右边,是了,是了,嗯……好爽。说起来,加菲你现在的手艺真的是,没的说,犀利,好舒服。” “那还用说?我一路很认真学的,还有专业师父教我的。”陈小生道。 罗玟君戏谑道:“是不是盲人那些啊?” 陈小生逗她开心:“是啊是啊,就是那些。我学的时候他还教我闭上眼,尽量感觉人体的肌肉,结果我第一堂课学按背,按了人家的‘八月十五(屁股)’,差点被人喊非礼。” 罗玟君哈哈大笑:“那么惨啊,那用不用给人家赔礼道歉,顺便补偿啊?” “道歉就道了,补偿就不用,那个客人肥得好似相扑选手那样,我双手一落满手都是油,谁吃亏都不知道呢。”陈小生说得振振有词,仿佛真事似的一本正经的搞笑着。 笑到肚子痛的罗玟君:“哈哈哈哈哈哈……” 陈小生按着按着,似乎想到什么,提起一个话题:“对了,最近你有没有注意到三元这段时间有点不妥,都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打电话,又总是玩失踪,都不知道是不是在拍拖。” “是吗?”罗玟君有点犯困,打起精神来道:“都没听朵儿讲过,二妹妈那么醒目(机灵),如果是真的,她不可能不知道的。是不是你想多了?” “可能是吧,”陈小生状似无意地提起:“那现在三元都上了大学了,升了级了,她还说,大学里好多拍拖的。讲起来呢,其实你同三元一样大的,好似你们这么大的女仔,都钟意什么样的男仔呢?我有点担心三元,那么笨,容易被人骗。” 罗玟君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的,不过我想三元那么好动,但是又老是那么倔强的样子,可能钟意比较成熟点的吧,比较容易包容她,又很靠得住。” “成熟点,包容,靠得住,”陈小生默默地记下这三点,跟着又随口问:“那你呢?你钟意什么样子的?” “我啊,啊呜,我可能,应该钟意……ivan那种的……” “爱文?爱问?究竟是什么类型的?”陈小生细细地问。 罗玟君:“zzzz……” 很想抓狂的陈小生:“……” 你迟两秒钟再睡会死吗?会死吗?=x= —— 单身公寓里,看着毫无防备睡在沙发上的女仔,陈小生很无奈的扶额:“怎么说我都是一个男人来的,用不用这么不防备我啊。” 累得半死的罗玟君无知无觉地睡着。 直到半夜,鬼使神差的,罗玟君一蹬腿,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没有睡在自己可怜巴巴的单人床里,而是睡在一张很大很大的双人床上,一呼一吸之间,能闻到一股洗衣液的清香——非常熟悉的味道,陈小生的衣服从来都是这种味道。 她坐起身,借着夜晚的月光,能看到房间的全景,房间的主人显然很会享受,双人床对面是个电视柜,哪怕是躺着也可以直接看电视。 罗玟君掀开被子走下床,夜晚静悄悄的,她也忍不住脚步放轻,慢慢的走出房门,往外走了走,终于从房间的尽头走到了出口,整间屋子的大厅,她最常待的地方。 大厅的沙发上,一只高高大大肥肥壮壮的胖猫蜷缩着双腿躺在那里,身上只盖着一层薄薄的毯子,看起来很是可怜。 “呼,呼……” 圆圆的脸,张着嘴,轻微的呼吸声,就差个形象点的大气泡。 罗玟君弯下腰,凑近,默默的盯着肥猫有一会儿。 蓦地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带着几分笑意,几分温柔。 “傻猫。” —— 第二天,陈小生起床时觉得浑身都好热,稀里糊涂地想着,二妹姐真是闲,没事给他换什么被子,那种加厚的棉被是给她这种手脚冰凉的老年人用的嘛,像自己这种正值壮年火力旺盛的人怎么会需要那种被。 下意识地一伸腿,同时翻了个身…… “碰!” 疼疼疼疼疼! 陈小生睁眼,发现视角是在家中的地下,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昨天貌似是那丫头睡着了,他大仁大义的把自己的床让了人。 等他站起了身,忽然发现不是二妹姐换了被子,而是他身上的被子又多了一层,这分明是睡房的被。 陈小生瞄了一眼钟表,此时已经过了上班时间,也就是说罗玟君上班去了,还好他今天休息,不用上班。 沙发旁的茶几上摆着早点,不是生记茶餐厅的,而是几条街外的糯米饭和豆浆,这家店非常出名,陈小生很早就想吃,却总是赶不上时间。 “madam?”陈小生试探着喊人。 没人应。 “姐姐?”陈小生又喊了一声。 没人应。 “阿,嗯哼,嗯哼,”陈小生郑重其事的清了清喉咙,还清了好几下,似乎里面塞了鸡毛,估计很痒:“阿君?” 依旧没人应。 陈小生又躺回了沙发,抱着被子闻了闻,似乎还能闻到别样的味道——不同于他自己的味道。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又喊了一声。 “阿君。” 他喊这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那真是难以形容的傻。 有点二,有点蠢,还有点甜。 —— 几天的值班和训练之后,罗玟君难得放假一天,陈小生专门提前约她,被她很坚决的拒绝了。 陈小生:“为什么?” 罗玟君:“因为我约了人。” 陈小生:“谁?” 罗玟君:“陈三元。” 陈小生:“……” “哈哈哈哈……”陈三元搂着罗玟君的胳膊,笑得不能自己:“所以你就这么跟小生讲的?” 罗玟君点点头:“那我的确早就答应你了嘛,没理由我同你约定好先再答应其他人的,是不是?” 陈三元忍不住想笑,看二叔吃瘪是陈家全体女人的娱乐节目。 “而且我也都想知道,”罗玟君边说边强调着:“有什么原因会令‘逛街如搏命’的陈三元会主动找我来逛街,一定是个很紧要的原因。” 陈三元的眼神游移,手指忍不住捏牛仔裤的口袋边,白皙的脸庞上浮现一抹浅粉:“呃……都算是挺紧要的原因的。” 罗玟君有滋有味地点评:“面如桃花,眼角含春,看你扭得似鹌鹑那副样子,不用问了,是我想的那个原因了?” 陈三元破罐子破摔:“就是拍拖喽,有什么大不了的。” “难怪了,你这两年突然把头发留起来,”罗玟君坏心眼地逗她:“不过都没有的哦,你不是说要当警察?读警校要剃男仔头的。” 陈三元一脸震惊:“是哦,那怎么办?” 罗玟君轻飘飘地来了一句:“戴假发不就得了。” 陈三元打她:“咦,你坏死了!” 罗玟君学她:“咦,你会撒娇了哦!” 陈三元气得又要打她,两个人打打闹闹了一阵子,罗玟君终于走向正题:“不开玩笑,是谁啊?我认不认识的?” 顿了顿,陈三元终于哼唧出了姓名:“他叫姬文林。” “姬文林?”罗玟君捏着下巴学柯南:“这个姓都挺耳熟的。” 陈三元解释:“他是朵儿的阿哥。” “……”罗玟君目瞪口呆.jpg。 朵儿妹子你终于把你哥推销出去了,你哥有你这么个妹子独身到现在没建立后宫真是不容易。 跟着陈三元又跟罗玟君解释了一下,原来这次真的不是姬朵儿的安利,而是人家两个人自己勾搭(喂)上的。 之前陈三元一直在姬朵儿家里补习,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认识了姬朵儿的大哥姬文林。 姬大哥除了主职律师,平时则是个运动健将,热爱看足球,还爱打篮球,时不时还打打壁球。刚巧这几种也是陈三元妹子的主力健将——很巧合的是,姬文林就是罗玟君说的思想成熟还比较会照顾人的那一型——于是一来二去的,大家就从球友变成了朋友,跟着默默地又从朋友变成了男女朋友。 “他说呢,可能是工作的原因,整天要面对心思细密的客户和对手,他不钟意那种讲话拐弯抹角的女仔来的,他钟意的就是我的坦白直接。”说起男朋友,陈三元的眼睛笑得弯弯的,里面都是小星星。 单身狗罗玟君:“知道你拍拖甜,不用在我面前秀恩爱了。” 陈三元羞涩扭头:“我才没有秀过。” “对哦,”罗玟君有点疑惑,也有点担心,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不是你同我讲我都不知道的,为什么你不同二妹姐讲?朵儿知不知道的?是不是你男朋友不准你讲啊?” “不是,”陈三元连忙否认:“是我不准朵儿讲的,你知道我老妈啦,如果给她知道,她说不定一毕业就让我结婚,不给我考警察了。我毕生的心愿哎,当然不能让她晓得。” 罗玟君泼凉水:“那你不怕他瞒着你一脚踏两船啊?” 陈三元笑出一个敲可爱的酒窝:“不怕!” “为什么?”罗玟君问。 陈三元笑眯眯:“因为他所有的朋友和生意伙伴,就连朵儿不认识的,我都认识!” “好嘢(了不起)。” 罗玟君默默地给朵儿大哥加一百分。 —— 进了商场,两个人挑了好多的衣服,陈三元特地说明要求女孩子一点的,比较正式的场合出席的衣服。 罗玟君大概数了一下数目:“哇,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小富婆来的。” 陈三元很坦白的道:“不是啊,以前二妹姐给的零用钱,我又不像四喜五福那样买化妆品和补习书,就省下来喽。” 这么说来,明显是蓄谋已久:“其实你想买大可早点买的嘛,叫朵儿陪你来选也一样的啊。” “朵儿?”陈三元猛力摇头:“她扩散能力同四喜一样的,给她知道了不就谁都知道了,那,那人家想给他一个惊喜来的嘛。” 说到后来,一脸不好意思的表情。 罗玟君露出一个过来人的微笑:“行,没问题,今天保证把你打扮成大美女,闪瞎他的眼,走啦。” 除了正式场合,罗玟君还挑了几件有些中性但同时又带些可爱气息的衣服给陈三元,后者满是不确信的换上,出来的效果却是意外的好。 镜子前,罗玟君趴在陈三元的肩膀上:“我都说了,其实你很靓啊,不过是不习惯而已,现在改变的不多,但是同样很靓对不对?” 陈三元看着镜子里有些俏皮可爱的自己,笑出了一个粉嫩嫩的酒窝。 萌得罗玟君好想把她抱回家去。*≧▽≦* —— 买完了服装,之后就是买首饰。 陈三元晃花眼睛的耳饰:“阿君,阿君,你说我要不要打个耳洞?” “想打就打,不想打就不打喽。”罗玟君一向比较随性。 “但是,我见到阿林他认识的女partner(合作伙伴)啊,女性朋友啊,她们都很成熟的,就算后生的女仔也都有耳洞。”陈三元有点犹豫。 罗玟君:“那你的阿林,钟意她们啊,还是钟意你啊?” 陈三元没说话,嘴角向上弯。 “就是喽,重要的又不是其他人,你陈三元什么时候那么在意那些无谓人的眼光了?”罗玟君笑道。 陈三元思考了一下:“但是,打扮得得体点,都算是对场合的尊重,而且,我不想因为我让阿林失礼人。” “这句话还像样点,”罗玟君像个长辈似的碎碎念,又说了一堆关于耳饰的话题:“不想打有不想打的戴法,耳环可以换掉后面的针,换成耳扣,夹在耳朵上,不过都会很痛的,因为血液不流通嘛。想打呢,就痛过一次,不过又不知道你有没有金属过敏哦,但是没关系,买真金或者白银的耳饰就行了,你的风格就比较适合耳钉,平时嫌麻烦带着跟茶叶杆都行的。” 陈三元听得两眼直晕:“这么麻烦的?” 罗玟君调侃她:“是啊,是这么烦的,说不定你的阿林就是因为不限这么麻烦才钟意你的。” 谁想到陈三元居然很认真的答:“是的啊,我们两个出去穿牛仔裤球鞋短袖衫就行了,有次被人以为是基佬(同性恋),我本来以为他会生气,结果他偷偷跟我讲,说很有趣,下次继续这么穿。” 罗玟君忍不住也笑了,眼前的三元,完完全全恋爱中的少女,纯真而快乐,她会一直这么快乐下去,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那些电视剧里的惨事,就消失在这粉红的空气里好了。 —— 逛完了街,两个人拎着一大堆的衣服鞋袜首饰坐小巴回家。 陈三元捶着自己的肩膀:“早知道逛街这么累,死都不要再逛了。” 罗玟君:“是这么累的,不过你现在逛了一次,好几年不用再逛了,很值啊。” 陈三元挠挠头,笑了:“是哦。” 两个人坐在车上休息,车站经过一家花店,陈三元透过玻璃指过去:“咦,花店来的哦。” 罗玟君不明所以:“是啊,花店。” 陈三元说起话来永远婉转得很直白:“不知道小生有没有送过花给你呢?” “他为什么要送花给我?”罗玟君更不明白了。 陈三元蚊子声似的嘟嘟囔囔:“陈小生,你好嘢(了不起),连花都没送过就敢让我来探话。” 罗玟君没听清:“你说什么?” 陈三元:“哦,没有,那我见到你们两个成天在一起,我以为你们两个拍拖嘛,怎么原来是我误会了吗?” 罗玟君微笑:“我们两个不可能的。” 陈三元瞪眼:“为什么不可能?” 罗玟君理由充足:“因为你阿叔说过他不会钟意我这种小女孩的嘛,他不想做变·态哦。他都已经这样明晃晃的告诉给我知道不可能了,我做什么要热脸贴冷屁股?我又没病。” 陈三元噎着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那,那如果,小生不介意做变·态呢?你们两个之间有没有可能?” 罗玟君很认真的想了想,跟着比了个手势:“差点东西。” 陈三元:“差什么东西?” 罗玟君:“就是一些……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讲,譬如呢,他从来都没追过我,从来都没发放过他钟意我的讯号,花啊,烛光晚餐啊,什么都没有。我不是说这些东西很重要,但是,总不能两个人在一起,不是研究凶杀案,就是研究吃吃喝喝,太重口味了吧。” 恋爱中的少女陈三元瞬间秒懂:“就是说小生从来没说过他钟意你,也没有做过超出朋友的,可能的举动?” 罗玟君大力的点头。 陈三元挤出个很假的笑容:“我明白了。” 心里恨铁不成钢,狠狠的吐槽,陈小生!我快被你蠢死了!!! 第47章 第14集 巧巧巧 何为蓝颜知己?用二十一世纪的话来说,大概就是陈小生这种,肥肥白白胖胖,外貌没有任何攻击性,会吃会玩,还会说笑话给你听,你觉得他很有魅力,但是又永远不会跟他拍拖的一种人。 而此时,这个脸还没有很重要,至少没有后世这样重要的年代,陈小生这种大概是人人都想要的男人,无论男友还是老公,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所以他当年才会有那么多的女朋友。 这大概就是年代审美的差异和代沟,无非就是标准不同而已。 如此说来,这种优势会随着年龄增长、时代变迁而逐渐退化。 当然,现在的陈小生还是那个风华正茂的王老五,所以罗玟君每每都会听到同事们讨论陈sir对她多好多好,都有点哭笑不得的情绪。 “红粉部队”是才组成的队伍,训练繁重,上面挑选的都是年轻的新鲜血液,罗玟君的同事们大多数都是跟她年纪差不多,或者大几岁的女仔。女人一多,八卦就多,罗玟君就算想低调,有陈小生这个神枪手的存在,她大概也低调不起来。 最开始时,有人问陈sir是不是她的男朋友,被罗玟君否认了。不少女孩子去撩陈小生,结果铩羽而归不说,还暗戳戳的成了陈小生的眼线,每次罗玟君出任务有什么状况,陈小生倒是比谁都了解。 罗玟君想着,陈小生大概是全警局最受女孩子“欢迎”的男警官了。 类似的情况经常发生,罗玟君早就不会觉得奇怪了。比如今天,刚刚训练完,一身汗的一大群女仔跑去冲凉。罗玟君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就见到组里的一群小八婆绕成一圈叽叽喳喳围观着什么,还没走近,耳边传来不知道哪个女仔的声音:“阿君,陈sir送你花哦,好靓啊。” 走近一看,一大束的百合花,清新淡雅。罗玟君一怔,这个品味是曾经的罗玟君喜欢的,不是她喜欢的,大概是问了姬朵儿?不过不管怎么说,刚跟陈三元投诉完,这边就反应迅速的送来了,值得鼓励。 罗玟君捧起花束,离得近了还能闻到植物的清香,百合花的味道很耐闻,很淡,但是又萦绕其间,挥之不去。 花的中央还有一张卡片,她打开来,是一串打印的中英文。 【if you understand the value of love and love you have given me i have to wait for the future.只要你明白,珍惜与被爱,我愿意等待,你给我的未来。】 莎士比亚的句子,用在这里,就算是悲剧大师的作品,看着依旧甜在心头。 罗玟君忍不住笑了笑。 总算没白费她一番功夫啊,蠢猫。 恰巧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起,罗玟君接了起来。 “喂?”罗玟君问。 “是我啊。”浑厚的声音响起。 罗玟君勾起唇角,却装模作样:“找我什么事啊?” 陈小生在另一边道:“我想问你今天收工有没有空。” 罗玟君戏谑:“我有没有空,你会不知道?” 她的时间表比他自己的值班表背的都熟。 听筒里一阵憨憨的笑声,罗玟君几乎能想到某人装傻充愣的样子:“那就是有空了?放工在警局门口等我,带你去好地方。” 罗玟君:“什么好地方啊?你不讲清楚我是不会去的。警讯都有的说了,不可以随便跟陌生人到陌生的地方的。” 陈小生:“小朋友,莎士比亚的戏剧,中不中意啊?上学都是课文来的哦,miss都有教的。” 罗玟君忍俊不禁:“悲剧来的哦,那如果我看着看着哭了,怎么办?” 陈小生:“如果你哭呢,隔壁会有一个高大威猛的哥哥,借一个宽厚又稳定的肩膀给你,你到时可以随便哭,就算哭得好似孟姜女一样,隔壁的哥哥也都不会像长城一样倒下的。” 罗玟君看起来很严厉,语气却半点都不严厉地道:“胡说八道。” 陈小生:“就这样决定了,要等我啊,不见不散。” 罗玟君:“不见不散。” 陈小生大大的“嗯”了一声,然后就不出声了。 这让等着他问花的问题的罗玟君很郁闷,不过算了,看在他年纪大了很久没谈恋爱了的情况下,她原谅他:“百合花,挺漂亮的。” 陈小生似乎顿了一下,道:“ok,晚上见。” 罗玟君这才反应过来陈胖子在逗她,死胖子:“晚上见。” 陈小生:“好。” 罗玟君:“……” 陈小生:“……” 罗玟君:“你做什么不挂电话?” 他们还有事要说吗? 陈小生:“我想等你挂掉电话之后我再挂,那你就不用觉得被我挂掉电话了。” 这个逻辑,虽然很幼稚,但是拍拖的人,哪有不幼稚的。 罗玟君刚才被耍的气顿时消了:“好啦,拜拜啦。” 如陈小生所愿,她挂掉了电话,再抬头却是面向了组里的几个女孩子,两眼放光的模样。如花朵般娇艳的女仔们一个个都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呐,罗玟君小姐,现在不是必定要你讲,但是你所讲的话会成为呈堂证供……” 陈小生这边则听到了“嘟嘟嘟”的风音。尽管这风音很单调,但是在陈小生耳中却如同交响乐一般悦耳。他也挂掉了电话,然后握拳,做了个很二很二的姿势:“yes!!!” 年轻人啊,后生仔啊,真是傻得有些可爱。 —— 罗玟君下了班,出门口的时候没有看到陈小生的车,也没有看到他的人,反而看到了另一个熟人,一个几年没见过的“熟人”。 庄行穿着一身的名牌,从看起来就很贵的车里面走出来,以前大家都穿校服没什么感觉,现在一看果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玟君。”成熟了一点没有那么小白脸了的庄行出声唤道。 “好久不见,”罗玟君想了半天才从记忆的夹缝中想起这个人,事实上她只见过庄行一面,如果不是能翻阅记忆,她大概都不知道他是谁:“你毕业了?怎么会来这里的,路过?” “没有,那边是读一年预科,所以还差一年,”庄行解释着,也没说是不是路过,指着罗玟君手里的百合花:“这些花你还钟意吧?” 罗玟君的脑子还是很好使的:“这花是你送的?” 卡片上没有名字,大家就先入为主了。她忍不住腹诽加菲,不是你送的就o个鬼k,死肥仔! 庄行点点头:“我记得你以前最中意这种花。” 罗玟君笑道:“多谢,这花很漂亮,我们组里好多女仔都很钟意。对了,你不知道吧?我们组里都是靓女来的,她们好几个都没有男朋友的,改天给你介绍,你钟意什么类型的?”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都不是傻瓜,意思懂就行了。 于是庄行也笑了:“不用了,我放完假就要回去了。” 罗玟君应声:“哦,那,祝你一路顺风,考试成功。” 她的话让庄行乐了一下,呼了一口气,带着点如释重负:“其实我这次回来除了探亲,是想见一下你。我还记得我走的时候,你的样子很……不妥。后来同学告诉我你这几年一路都是单身,我有点担心你。不过现在看来,我想多了。” “玟君,”他看着罗玟君道:“你变了很多。整个人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罗玟君:“那我是变坏了还是变好了?” 庄行摇摇头:“不知道,不过身体健康了很多,还知道开玩笑了,我想应该是好的转变吧,起码,不用让人那么担心了。” 罗玟君:“很失落啊?” 庄行笑:“有一点点,我还想毕业了之后再追你呢。” 罗玟君:“你是公子哥,我是差婆(女警)来的哦。” 庄行:“我小时候就想做警察来的,那个时候不是有套戏叫《新扎师兄弟》来的?男主角龙哥简直是我的偶像。” 罗玟君:“真的?” 庄行:“真的,不过好可惜,我阿爸说我够胆做差佬(警察),他就打断我的腿。” 罗玟君“扑哧”笑了。 欢欢笑笑地聊了一阵子,庄行看了眼手表。 “我不同你聊了,还有事,你现在是要回家还是?” 罗玟君答:“我在等人。” 庄行:“男朋友?” 罗玟君:“还不算是。” 这四个字意思还挺深远的。 深远得庄行露出了“我懂了”的表情,不得不说,脸长得好看的美少年,做什么表情都很好看:“那我不妨碍你了,过几天同学聚会,到时候带他一起来?” 罗玟君:“我看一下那天有没有空,你知道,公职嘛,要排班的。” 庄行点了点头,说了声再见,钻进豪车里,飞驰而去。 罗玟君无奈地摇头笑了笑,这人其实也变了很多,跟“罗玟君”记忆里明显不同。 然而转瞬间,她的视线所及,对面马路上不远处有个捧着束百合花的胖子,见她看过去就像见鬼一样,大步流星地掉头就走。 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景,的确比较容易让人误会,但也不用这幅嘴脸给她看吧?到底谁追谁啊?马丹。 心头之火熊熊燃烧。 “前面穿深蓝色西装同色裤子捧着一束百合花跑得比兔子还快肚子上全是肥腩肉和五花肉长得跟加菲猫双胞胎一样的肥仔,给我站住!” 罗玟君的嗓门是在无数抗议、示威游行中锻炼过的,隔着一条马路也能清楚地传入耳中。 “呐,我数十个数啊……” “一!” 胖子急速飞走。 “二!” 胖子还在走。 “九!” 仿佛有人按了暂停,胖子停住了。 罗玟君得意洋洋,跑啊,有种你继续跑啊,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 死肥猫! 第48章 第15集 说说说 “你做什么躲着我?” “我,我没有啊。” 警局门口的两边马路上,一男一女两个人对峙着。男的三十多岁,一身深蓝色西服,似乎是明显打扮过的模样,虽然他的样貌很圆,充满着喜感,跟西装笔挺的绅士不太搭。女的二十出头,一身休闲裙,容貌靓丽,清纯,看起来就是很有回头率的美人。 这两个人人手一束巨大的百合花,面对面地对对方呼喊着。忽略掉外貌的话,这就像是电视剧一样,浪漫。 当然,旁边围观的群众都觉得,这两人一定病的不轻。 罗玟君把手里的花束换了一只手捧着,身上背地单肩包也换了一边,声音淡定而平静,就是不知怎么听着仿佛有点不正常,像是明明很生气却硬压下火气似的:“陈小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用你的脑子想,别用你的肥腩肉想。讲清楚,你头先为什么要避开我?” 陈小生喃喃自语:“不避开难道等着‘再见亦是朋友’咩?” “什么?”马路对面完全听不见的罗玟君:“呐,我现在给你三个选择:要么你就大声点说,我不介意给人看戏(反正面子早就没了);要么你就用你的猫爪或者猪蹄即刻给我过来,我们两个单独谈;要么你就什么都别说,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再见!” 眼见着罗玟君抬脚就要走,陈小生反应迅速:“我过来!” 说完之后就开始过马路,边走还边盯着对面。 “呐,我过来了啊,你看你一叫我我真的即刻就过来的。” 罗玟君没好气的:“看车啊,小心撞死你。” 于是陈小生就像是跳舞似的,往前走几步,左右看看,再盯着正前方,再往前走几步,再左右看看…… 嘴里还在不停喊着:“你别走啊,站在原地,我过来了啊。” 这副蠢样子顿时让罗玟君笑了出来,好气又好笑的那种笑法。 “早晚要被你气得爆血管。”她轻生道。 —— 陈小生用了平时五倍的速度赶过来,手里还捧着一束花,跟罗玟君手里那束相映成趣。 罗玟君就看着这只死肥死肥的胖猫笑出八颗牙齿。 “我来了。”陈小生讨好的笑。 罗玟君挑眉,斜眼看他:“你刚刚不是走得很快吗?躲啊?” 陈小生非常喜剧地解释:“我都不想的嘛,但是头先那种环境如果我继续在那里我担心你会尴尬的嘛。” 罗玟君:“我尴尬?” 陈小生非常有眼色的指着自己:“我是说我,我好尴尬,我尴尬得简直汗都流出来了。” 罗玟君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你有什么好尴尬的?” “我,我,”陈小生哑口无言了半天,机智答:“我不是尴尬,我是,我是,就是人是这种体型就比较容易流汗,那流太多汗人家见到不好的嘛,很失礼人,所以其实我都是比较尴尬又比较容易流汗的。” 罗玟君眉头微皱:“什么流汗,同尴尬又什么关系?你可不可以讲点中·国话?普通话、广东话我都听得明白的。” 陈小生手舞足蹈地分析:“就是,就是,以我们的关系呢,遇到这种情况会好尴尬的嘛,是不是?那,那我就避开喽,我避开的是情况、环境。不是你,你明不明白?” 罗玟君明知故问扮天真:“我们是什么关系啊?头先是什么情况呢?为什么会尴尬咧?” 陈小生动作顿时定格:“我们……在一起这么久……” “作为叔叔同世侄女嘛,”罗玟君点点头,一脸无辜:“我明白了,你觉得作为长辈,怕阻碍到我拍拖,明白了。” “不是,”陈小生死命的摇头,圆圆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不是长辈,你应该知道,我对你……” “胜似长辈!”罗玟君再一次抢答:“你不想做变·态,不会钟意我这种细路女(小女孩),你讲了很多次了,不用再重复了。” “不是啊!”陈小生快气疯了:“其实我好中意做变·态的,我好中意你这种细路女的,不是,是我只中意你这种细路女的。” 罗玟君:“原来你是这种人,那我介绍女朋友给你啊,像我这么大的‘细路女’。” 同样是说给人介绍女朋友,一次是真心,一次是假意,罗玟君装模作样的本事还是相当不错的。 话音刚落,罗玟君的一只胳膊就被人握住,一抬头,陈胖子强行她掰过来面对他,郑重其事的道。 “我钟意的,是你这一个小女孩,其他我都不要的,我只对你一个人是变·态来的。阿君,我们今天不讲笑话,我很认真地同你讲,我陈小生要追求你罗玟君为我合法……女朋友!” 陈小生说了一大堆很搞笑又很动人肺腑的话语,但是似乎罗玟君不为所动,脸上也没什么能让人看得出来答案的表情,心里顿时很郁闷,没笑,没哭,就是没希望了? 但是至少,好像也没什么厌恶的表情。 正踌躇间,就听到罗玟君用很平常的声音道:“陈小生。” 陈小生吞吞口水:“……是。” 罗玟君:“那部戏剧几点开始?” 陈小生霎时间激动不已:“七点半。” 罗玟君抬起手腕:“还够时间吃个晚餐。” 陈小生:“好,那……” 罗玟君默默地往前走。 陈小生的表情:(⊙o⊙)→\(≧▽≦)/→=e=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哼。 —— 灯光柔和的西餐厅,陈小生西装屡屡,罗玟君看着有点像学生妹。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就像一对情侣一样用餐——陈小生想着想着,露出了傻兮兮的微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汤有点甜。 事实上他们还真的第一次到这种有情调的地方用餐,大多数他俩要么就在二妹姐家里吃,要么就去茶餐厅,大排档等等之类的地方吃。 罗玟君看着他那副脸都快笑肿了的德行,给他凉凉快快地泼了一盆洗脚水。 “我还没答应给你追,不用笑得这么早。” 陈小生还在上扬的嘴角下落,跟着就再次上扬。 “没关系,我会继续努力的!” 罗玟君轻飘飘的回了一句:“头先走得那么快,你倒是挺努力的哈。” 陈小生哽住:“呃,刚刚是特殊情况。” 罗玟君语气不咸不淡:“什么情况这么了不起啊?” 陈小生语气有点低落:“不是你的旧同学喽?” 罗玟君就觉得很奇怪:“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的老同学的?” 坏了,嘴太快了。陈小生捂住嘴,摇摇头。 罗玟君笑笑:“不用问了,一定是要么是三元,要么是朵儿,那两张大嘴巴了?” 陈小生把手拿开,羞愧的低下了头。 主菜上来,一边吃牛扒,罗玟君一边继续刚刚的话题。 “不过我有点奇怪,你以前不是没见过追我的男仔,为什么头先就跑了,再以前你就‘大义为名’,呃,不是‘假公济私’主动过来当我挡箭牌。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啊,陈小生?” 这是陈小生第一次跟罗玟君一起在这种地方吃饭,但是陈小生发现罗玟君似乎对于这个环境很习惯,用餐礼仪也丝毫没有问题。看着斯斯文文的,颇给人一种恬静温柔的形象,就像是第一次见她时的印象。 不过耳边听到罗玟君说的话,再看她这副慢条斯理、游刃有余的模样,陈小生很是,有点,非常,的怕怕,后背有点发凉。 “可不可以不讲啊?”他请求宽大处理。 罗玟君自问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她微笑着道:“当然可以了。” 陈小生松了口气,跟着听到罗玟君下句话,差点咽气。 “……不过以后那些戏剧,歌剧,演唱会,西餐厅,什么的,别想指望我会答应来。” 那和无期徒刑有什么区别? 陈小生眼泪汪汪:“就是没得选择了?” “说。”罗玟君很是霸气的只说了一个字。 陈小生半低着头:“他是你以前的男朋友来的。” 罗玟君:“所以?” 陈小生忽的表情正经起来,胖胖圆圆的脸的脸也没有了笑容,看着还有点忧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罗玟君虐猫了呢。 “我知道,”陈小生说着:“你心里一路都住着一个人。你吸烟,煮饭,学枪,看那些科学杂志,都是为了他。” 罗玟君微怔。 她没有想到陈小生会这么敏锐。 人家都说每个胖子肉肉的胸腔里都有一个敏感而真挚的内心,以前她不相信,现在她信了。 陈小生往酒杯里倒了红酒,之后自己灌了一口。 他看着罗玟君,圆圆的眼睛里满是她的倒影。 “说我完全不介意,那一定是骗你的。但是阿君你看看我,三十几岁,以前有二三十个女朋友,如果我同你讲,每一段感情我全部都没心没肺没放在心上,那也一定是骗你的。” “我知道,女仔一定会比较重感情,加上你现在很后生,会很难忘记感情伤痛来的。不过人始终都要向前的,你不可能永远都不move on(前进)的,是不是?” “我可以等,只要你不同那个衰仔(臭小子)明天就结婚,那我就可以继续等下去。” “阿君,给我一个机会。” 罗玟君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眼中却充满着温柔的笑意。 “死蠢。”她轻柔的骂道。 —— 陈小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深情表白之后得到的却是这么个结果,有点委屈,有点心碎,尽管他依旧不会放弃,但是还是有点伤心。 他勉强地笑着:“你就算不感动,都不用骂的这么狠吧?” 罗玟君脸上的情绪淡淡的,微微一笑。 “我心里那个衰仔死了很久了,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 陈小生瞪大着双眼,就是说,就是说…… 他有机会了!!!! 欧耶。=v= 就在他打算“得寸进尺”一下时,补刀小能手罗玟君又开了金口。 “不过我还没答应给你追哦。” 陈小生:“……” 那你刚才笑得那么漂亮干嘛?烦人。 不,烦猫。 第49章 第16集 秀秀秀 在hk,警务人员升职的制度异常严格,想升职就像是想考警员一样,要参加笔试和体能考试。同样的,还有各种各样的条件和要求。一定要记录良好,才能够被上司推荐。 就像罗玟君,从散仔(警员)升到沙展(警长),需要在警队服务满四年,各科考试及格,才能升级。 人总是慢慢锻炼出来的,两年的时光慢慢过去,罗玟君升了级,还调了部门,从军装调到便装,不过依旧不轻松,因为她调的部门是nb,也就是narcotics bureau,毒·品调查科。 罗玟君还挺高兴的,这部门她不算陌生,马帼英就职的部门,belle只要一破获案子就总是上电视媒体,对不法分子也算是一种震慑。 nb有五个组别,罗玟君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被调进了前线的行动组。 “当然是不好彩了,”陈小生拉着罗玟君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你知不知道nb真的好危险的,要直接面对毒·枭,那些卖毒品的都不是人来的,分分钟可能拿你的命,都不如去情报组好过了。” 罗玟君对肥猫这种握着手死都不放的占便宜精神感到非常的想打人,然而看在他这次是担心她的份上,她只是抽回手,没抽他。 “那你以前都是重案组了?每天要面对悍匪、杀人犯那些,大家彼此彼此,那个时候你怎么不觉得危险?” 陈小生搓搓手,不敢掳虎须再握上去,扮作很委屈的模样卖同情:“那,那个时候我是孤家寡人来的,没有你嘛。” 罗玟君揉揉他的脸,近段时间有越来越大的趋势:“那你同我大家都不用上班了?回家吃自己算了好不好?” 陈小生噘着嘴,脸上写着大大的不开森。 罗玟君一个斜眼过去,后者立刻笑颜如猫。 “我随便讲一下而已,我知道你最大的目标是警界女皇武则天嘛,明白的。” 罗玟君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 军械鉴证科现任督察陈小生:“……” 未来女朋友说的都是对的,不是对的请参考第一条。 两年的时间,罗玟君和陈小生的关系突飞猛进…… 当然是不可能的。 两年的时间,陈小生用了各种各样的阴谋阳谋来追求罗玟君,然而也不知罗玟君是不是铁石心肠,连正牌男朋友都不让陈小生做,到现在依旧站在“替补男友”的位置上。 不过陈小生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他收获到了全警局的同情和幸灾乐祸,全警局的人都知道军械鉴证科的陈sir对一位女警爱而不得,天天送花都快成了惯例了,不仅仅如此,还时不时的有大小惊喜。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陈sir外貌太差还是人品太差,那位因为这段姻缘全警局都出了大名的警花madam,死活就是不答应。 就在大家以为这个madam是把陈sir当凯子的时候,不少喜爱陈sir的妹子们和觉得跟警花madam有点可能的汉子们就开始了行动。 陈sir情理之中的拒绝了许多人,madam却也意料之外的统统拒绝了他们——于是大家看明白了,这哪里是爱而不得,这明明是情侣之间耍花腔,拿他们一群单身汪来虐,真是,真是,真是没眼看。 陈小生接了罗玟君,两个人一起回了家。 对,你没看错,他们两个的确一起回了家。 不过是各回各家。 上了楼梯,走到二妹姐家,二妹姐家的楼上,右边是陈小生家,左边是罗玟君家。因为手里的钱还算比较富裕,罗玟君租了陈小生对面的单位,每个月给房东几千块,再给自己老爸一千,至于他是打麻将还是自己用,那就不是罗玟君的考虑范畴了。 做出这个决定时,陈小生和王二妹强烈地反对,他们更想让罗玟君住陈小生家里。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罗玟君表示要么就租房,要么她可以去更远的地方租房,还便宜。 陈小生顿时哑火了,还没转正的男友就是比较没人权。 罗玟君倒也不是真的未雨绸缪到这个地步,她其实也不介意别人说她有没有名声,是否跟别人同居什么的,她唯一比较在意的是,睡了好几年的床板,听了好久的麻将,她现在只想拥有一个私密的独立的空间,好好地休息几年。 她又不是真正的二十出头,怎么可能不知道,一旦同居或者结婚,她想独占空间的愿望完全别想实现。依照陈小生那个又怂又二的个性,说不定会闹出什么样的笑话,她还想多舒坦一阵子呢。 —— 换了衣服,罗玟君推开门,同样换过衣服的陈小生已经在门外等着了。就是因为陈小生这种事事以罗玟君为先的姿态,男的鄙视,女的羡慕,罗玟君曾经被放在火上面烤,因为她不答应还不拒绝陈小生,不少女同事都觉得她很婊,当然,认识久了的人不会这样认为,但也劝她赶紧答应了算了。 陈三元也问过她这个问题。 当时罗玟君反问她:“你二叔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陈三元答:“同你在一起喽。” 罗玟君:“那之后呢?” 陈三元:“结婚吧,老妈整天都在催他,他自己嘴上不说,心里好像也很想的样子。” 罗玟君:“那之后呢?” 陈三元思索了一下:“……生孩子?” 显然二妹姐常年把延续香火挂在嘴边。 罗玟君:“那之后呢?” 步步引导,陈三元终于想到了后果:“……让你回家做少奶奶。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迟迟不肯答应小生?” 罗玟君没有全盘否定,也没有全盘肯定:“我不是不想同他在一起,我们两个现在其实同在一起都差不多了,是不是?但是结婚生孩子,这件事很重要。我不希望他是因为想结婚生孩子才同我结婚,我希望的是他想同我一起结婚,想娶我,才同我结婚生孩子,你明不明白?” 陈三元听得半懂不懂:“好大区别吗?” 罗玟君:“举个例子,如果我不能生,他还会不会这么急想同我结婚?” 陈三元想想老妈那个急得上火的想让小生生儿子的样子,又想了想陈小生超级喜欢小孩子的样子,有点犹豫:“其实会不会你想太多呢,你应该了解小生的为人的,大家认识五年了,如果他不是真心钟意你,他不会想同你结婚的。”前三十多个女朋友就是铁证。 “我就是知道他是真心钟意我,所以我才不想同他那么早在一起。” 罗玟君的回答有些匪夷所思。 “两个人结婚之前和结婚之后相处,差距是很大的,所以我想给大家多一点时间,等他慢慢的了解我,我也慢慢的了解他。” 陈三元一脸“你说的都是外星语”:“还是不明白。” 罗玟君失笑,摸摸她已经长到披肩的头发:“等你结了婚,你就明白了。” 陈三元吐槽:“嘁,说得你好似结过婚一样。” 罗玟君:“我结过的。” 陈三元:“哈?!” 罗玟君:“上上辈子。” 陈三元:“……” 我叔叔迟早被你玩成老年痴呆。 忽然有点同情小叔,阴功(可怜)。 —— 两个人一起下了楼,今天是在二妹姐家里一起吃饭的日子,既庆祝罗玟君升职转部门,也庆祝陈三元的见习督察考试合格。 hk的警察考试有两种,一种是罗玟君这种,学历不高,考过了就成为pc(police警员);第二种就是陈三元这种,大学以上的学历,考过了就成了pi(probationary inspector of police见习督察),当然,陈三元的考试也更加难一些。 “好彩有阿林帮手,我们三元才能考得这么好。” 饭桌上,王二妹一个劲的用公筷往姬文林的饭碗里夹菜,对这个未来女婿的满意程度全都写在笑得牙不见眼的脸上。 姬文林很会做人:“别这么讲,其实我只是帮了很少的一部分,除了法律那方面,三元都是靠自己,都是二妹姐教导有方。” “大家都出力,大家都是大功臣,吃菜吃菜。” 夸得王二妹笑得更开心了,嘴都合不拢,对于陈三元考了警察之后才踢爆“秘密恋情”的行为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陈三元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这一招还是姬文林教她的。 王二妹一直不满意陈三元考警察,害得陈三元准备考试的那阵子都提心吊胆、心不在焉,姬文林发现了,问过之后,就给她想出了这个办法,结果现在皆大欢喜,王二妹根本想不起来之前气呼呼的原因了。 陈小生看着王二妹根本停不下来的样子,偷偷凑到罗玟君耳边。 “看来今天有人要吃胃药才能睡得着,宰相肚里能撑船,二妹姐喂女婿,吃撑过宰相。” 罗玟君被逗乐,也学着陈小生的样子,悄悄地说着:“那也要宰相愿意嘛,为了未来宰相夫人,别说吃撑,吃爆都吃得好开心。” 陈小生趁机表白:“那我都愿意为了你吃撑的,来,未来宰相夫人。” 说着,夹了罗玟君最喜欢吃的菜给她。 罗玟君嗔他一眼,调戏他:“你不用为了我都天天吃撑的了,是吧,加菲宰相。” 边说着,也边夹了陈小生最喜欢的菜给他。 坐在老妈身边的陈四喜:“唉,五福,我现在回到家呢,越来越觉得自己是多余的那个,天天都看他们在秀恩爱,闪瞎眼了。” 陈五福推推眼镜:“我不觉得他们闪瞎眼,我觉得自己闪瞎眼,比老妈买的电灯泡都闪。” 坐另一边的姬朵儿:“你们两个好彩有个作伴的,我现在回家,要么就看阿爸阿妈的中年恩爱电视剧,要么就看阿哥同三元的青年浪漫电视剧,去上班,还有各种各样的新婚喜庆电视剧看,谁比较惨点?” 姬朵儿也大学毕了业,目前在一家婚庆公司做事,每天接手的,就是一对对恩恩爱爱的新婚夫妇。 陈四喜、陈五福:“那确实你比较惨点。” 简直是一个大写的“谁敢比我惨”。 然而赢了所有人的姬朵儿并没有很高兴,这是属于单身汪的忧郁。 —— “啊,对了,小生,你明天是早班哦?”陈三元吃着饭,想起了什么:“明天你送阿君的时候顺便也送我一下。” 陈小生身为长辈十分没有正形:“阿林小朋友,你女朋友第一天上班哦,都不车接车送,小心被警局的洪水猛兽吞掉我们三元呢。” 姬文林也不是第一次跟陈小生打交道了,早前他还是“地下情人”的时候,陈小生和罗玟君常年帮着打掩护来着。 所以他只是很斯文的笑了笑:“我明天要上庭,赶不及送三元,不过我又不是每天都上庭,所以不用你为我们操心。二叔你与其紧张三元,倒不如紧张一下阿君,明天她新调部门第一天,我以前都同西九龙nb的人合作过,那边的豺狼比油麻地多好多。” “呐呐呐,”陈小生指着姬文林:“这种呢,就叫做衣冠禽兽啦,表面上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其实内心不知道多限制级,三元你要小心呐,别被禽兽吃了还帮人家数钱。” 陈三元冲他丢筷子:“为老不尊!” 陈小生:“我哪里老了?我明明很后生,同阿君一样后生,阿君哦?” 罗玟君:“是啊是啊,不单只后生,还很幼稚呢,比幼稚园还幼稚。” 被未来女朋友训,陈小生只好撅了嘴,默默的戳饭碗。 罗玟君看他秒怂的模样,忍不住笑着道:“不过幼稚得来又很听话,都挺好的。” 陈小生趁机把他的大头搁在罗玟君肩膀上,扮作娘娘腔。 “哎呀,你好坏,人家明明最听你话的了。” 一屋子的人看着三十五岁的大叔秀恩爱兼秀智商,默默的别开头。 第50章 第17集 训训训 【毒品调查科】 “大祸啊!大祸啊!” nb的八卦小天王“神佑”公开了最新消息。 “收到风,我们新来的三柴(警长)……是师姐来的。” 常年霸占茶餐厅的“祝记”:“你说真的还是说笑话?” 曾经是特种兵的“兵朋”:“nb的行动组沙展(警长)从来都不是女人来的。” 年纪最大资格最老的“方佬”:“你是不是收错风了?” “很可惜,不是,”神佑继续八一八:“我听情报组的sunny讲,这个madam lo好出名的,呐,你们都听过那只全部都是警花的‘红粉部队’了?她是第一代来的,升了职,现在才调过来。还有啊,她绯闻对象是军械鉴证科的陈sir,都很出名的,猛人来的。” 方佬简直要败给他:“现在重要的不是她长得靓不靓,有没有后台的问题,是她到这里能不能charge(管理)好我们的问题。你知道以前朗叔资格老经验多,遇到事可以教到我们,现在换了个年纪轻轻的师姐,帮我们什么?怎么打扮得更靓?不拖后腿就算好的了。” 祝记劝他:“算了方佬,现在同薪同酬,做的事自然也一样,男女平等的嘛,而且我们上面有个黑面神,不用怕。” 兵朋也想起了这个:“是啊是啊,有邝sir在,他那么严格,说不定师姐顶不顺半年自动申请调职呢?” 神佑开始他的“本职”工作,抱着胸口的十字架祈祷:“神啊,请保佑我们,阿门。” —— “阿秋!”罗玟君打了个喷嚏。 她身边已经送完侄女的陈小生:“你不是上班第一天就感冒了吧?” 说完还伸出胖乎乎的手,摸摸罗玟君的头顶:“还好,没发烧。” 罗玟君对他的婆妈性格早已习惯:“没有,就是觉得耳朵有点热,老是打喷嚏,有点奇怪而已。” 陈小生露出一个看似猥琐的笑容:“不是感冒,那其实就是有人挂住(想)你喽。” 罗玟君失笑:“谁挂住我啊?” 陈小生意有所指:“就是整天都见面,见到也想,见不到也想的那个。” 罗玟君装模作样:“不知道。” 陈小生兔斯基眼的笑答:“你坏坏啊你。” 罗玟君满是笑意的扭头:“哼。” “哼”得直拐弯。 偷瞄一眼身旁女孩子嘴角那看起来很耀武扬威其实很甜很高兴的灿烂笑容,陈小生也不知道为什么也就跟着弯起嘴角。 胖乎乎的圆脸,笑起来很有喜感。 罗玟君余光看到了,笑得就更灿烂了。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好笑? 反正就是很好笑嘛。 知道为什么也不告诉你,its a 西克利特。 到了警局,两人道了别,陈小生就开车走了。 罗玟君往警局里面走,快要走到电梯口,眼看着电梯门要关上。 “等等!”她急忙喊道。 似乎是电梯里的人按了开门键,关上了的电梯门再次打开。 罗玟君看见里面有两个男人,一个站在电梯的右手边,很明显是按电梯门的那个人。另一个,半低着头,面前的文件夹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给别人一个头顶。她走进去,自然是站在两人中间。 “唔该(谢谢)。”罗玟君道了谢。 瞥了一眼电梯键,nb那层是亮着的,也就没有再按。 然而进了狭小空间,等着电梯往上的时候,罗玟君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鬼使神差地,她往左看了看。 她觉得看文件这个男人很眼熟,可是他在看文件,罗玟君看不到他的全脸。 静悄悄的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包,罗玟君面无表情,很淡定地把它扔在地上——文件男的脚上。 “哗啦”一个声响,罗玟君捡起钥匙,道。 “sorry,不好意思。” 文件男放下了文件,抬头看她,很礼貌地道:“不要紧。” 罗玟君终于见到了他的真容。 浓眉大眼,西装笔挺,看起来挺斯文,皮肤却是很健康的小麦色,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很显然是经常做运动。 sam?!罗玟君几乎要脱口而出。 这人和古泽琛长得很像,只是年轻了许多,看起来有些青涩,身上的西服也是这年代的老款,肥肥大大的。 跟着罗玟君意识到,这人不可能是古泽琛,就像陈小生不可能是高彦博一样。只不过,她跟高彦博不是很熟悉,二者性格差异也太过巨大,所以并不会把这两个人混淆。 可是这个人显然也不是平凡之辈:“还有其他事?” 文件男问着,显然罗玟君的神态变化落在了他的眼中。 罗玟君微笑回答:“哦,我没想到第一天上班就同老板一起。goodmorning,sir!我是今天来报到的sergeant(警长)罗玟君。” 邝梓键向下瞥了一眼自己胸前别着的委任证,道:“goodmorning.你的观察力不错,不过在nb,只有观察力是不够的。” “叮”地一声,电梯开了,两人一起下了电梯。 邝梓键在前面走,罗玟君在后面跟着,全程沉默的进了毒品调查科行动组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已经有两个人到了,跟邝梓键问好。邝梓键点了点头,带着罗玟君进了里间办公室。 进办公室的后果就是继续挨训。 “我知道你以前是ptu(机动部队),我们nb同ptu来讲,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辛苦,我们要接触的,也是比你曾经接触过的罪·犯更加凶狠、凶残的恶徒,我希望你能够做好准备。” “还有,我看过你以前的记录,记录很良好,也都同重案组合作过。但是,我这个人比较严格,不看以前,只看现在。你是沙展,也是他们的头,我知道一个女警想要在这种环境下做出成绩很难,不过我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就放低我对你的要求,希望你明白。” “最后一点,我是你们所有人的上司,我不会对你们撒手不理。我知道你没有经验,有问题可以来找我,随时都行。” 两个巴掌一个枣胡,罗玟君有时候挺怀疑这些老板是不是都是一个学校里出来的。想了想,哦,对,大家都是警校出来的。 这种情况下,她能说的也只有:“yes,sir!thank you,sir!” —— 等到邝梓键训完话带着罗玟君出来时,全组人已经到齐了。 邝梓键大概的介绍了一下所有人,这次总算轮到罗玟君训话。 “我的人平时很好说话的,大家有话可以直接讲,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打完,收工。 “ok,我们继续梁xx的这件案子,神佑,你同madam讲一下具体情况。现在我们手上有的资料是……” —— 一整个上午,所有人要么就是在外面查案子,要么就是在屋子里面查资料,忙的所有人头大。 中午午餐时间,罗玟君很会做人的请所有人在警局小吃部吃饭。 “怎么好意思,madam你第一天,应该我们请你才对嘛。” “你都说是第一天喽,所以才应该是我请嘛,而且只是小食部,不是这样都不给面子吧?” 她都这样说了,四个大男人也就跟着一起去了,至于邝梓键,罗玟君请了,后者拒绝了,罗玟君也就没再问。 “是这样的,邝sir不参加我们所有活动的。” 一顿饭下来,罗玟君这个披着少女皮的老妖精就打入了这个满是糙汉子的组队内部,大家一起讲八卦什么的,大多数男人就算没什么想法也会有点绅士风度的。 没办法,谁让她长得好看呢。 就是这样有颜任性。╮(╯_╰)╭ “也是,他好像很严格的样子。”罗玟君回想着早上的训话。 神佑立刻找到了同盟:“岂止是严格?简直是没人性!我们做的就累死累活,他就上新闻上得爽歪歪,没天理。” 罗玟君引出话题:“有没有这么差啊?” 中年大哥方佬不知道是安慰还是补刀:“是这样的,在邝sir手底下做事,你的前任朗叔,是我们大家的老师父,明明做得很好,还是要被他骂,现在还公报私仇被调到后勤组。” 看来方佬更满意她的前任,罗玟君倒是没什么想法,这是人之常情。 另一旁的兵朋叮嘱她:“你要小心点啊。” 罗玟君笑笑,很豁达地道:“我们以前抄牌还不是日夜都被人骂?还爆粗口问候全家呢。邝sir这点教训,小事啦,这次骂了,下次做得更好不就行了?是不是?” 她又不是没被人骂过,这么大岁数了,呃,不对,这么小岁数了,脸皮很厚哒! 这一番话让众人对她的印象更加好上了几分。 “对了,阿君,”这会儿大家已经叫上了小名,祝记很是好奇:“头先见你点菜好像很有研究,你经常吃茶餐厅的吗?” 罗玟君:“我以前在茶餐厅打过工,还有个朋友家里开茶餐厅。” 神佑马上接上:“那个朋友是不是陈sir啊?” 罗玟君看他笑得很淫·荡的样子,笑问:“你怎么知道的?” 神佑解释了一下渊源:“我以前跟过他,不过那个时候他还不认识你,还老是躲着他以前的女朋友呢。” 说着,他凑过来,拍拍她的肩:“呐,现在大家都是自己人了?你不怕老实点同我们说的,你跟陈sir,究竟是不是一对?为什么你不肯答应他的追求?是不是他做过什么事得罪过你?” 罗玟君斜眼睨他:“好想知道啊?” 神佑狂点头:“好想知道。” 罗玟君顿了一下,看了他很期待很期待的眼神,笑眯眯地道。 “不告诉你,你去问陈sir喽。” 陈sir虽然很不正经,但是警局的人都知道这是死穴,不能碰的。上次有个师姐在陈sir再一次被拒绝之后问了,被陈sir冰冻射线差点吓死。别看陈sir长的很喜感,演起来恐怖片也是很可怕的! 叫他去问,不就是叫他去死? 神佑颤抖着手指:“想不到你这样柔弱老实的外表下,有着一个这样的灵魂。” 罗玟君甜甜的道:“是啊,我最中意的就是别人看不惯我又打不死我的样子,咬我呀?” 神佑:…… 哼哼,想看姐的笑话,哪有那么容易? 第51章 第18集 猛猛猛 上了班几天,罗玟君跟一班伙计们相处得很融洽,只不过出行动的时候,同事们总是下意识的把她挡在身后。罗玟君知道,改变这种概念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只是之前在机动部队习惯了跟人并肩作战,现在这种当背后女人的感觉,有点不爽……而已。 “古董店那单案子怎么样了?”邝梓键一边翻着文件,一边低头问。 罗玟君回答:“我们已经查清楚,他们是通过拍卖古董的交易,来进行现金交换。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始终查不到他们把货源藏在哪里,而且那些货是怎么交到买家手上的,兄弟们跟了这么久,都没有什么收获。” 邝梓键放下文件夹,双手十指交叉摆在桌上,很有上司款地说道:“按照情报科的资料,如果我们再不抓人,他们这批货就会继续散出去,到时会有更多人会受害。叫手底下的伙计们准备,下午行动抓人。” “但是……”罗玟君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 “如果不打草,那些蛇就会直接咬人,惊了蛇,风声紧,他们至少会消停一阵子,”邝梓键态度强硬:“这次就算做白工,一样要做。” 顿了顿,他继续道:“还有,我已经向上头申请了bteam(b组)的人配合我们,抓了人之后,必须在四十八小时内找出证据,所有人取消休假,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货源。” 罗玟君点点头:“yes,sir!” 她带了这个消息回去,众人一片痛苦的哀嚎。 神佑:“不是吧?我们已经几天没回过家了,做死人咩?” 方佬:“没办法,谁叫他是黑面神,不做也得做。” 兵朋:“唉,我去洗个脸,打个电话给老婆,告诉她过两天才能回家。” 祝记:“好饿,工作要做,饭都不给时间吃,命苦。” 罗玟君看着这一群胡子拉碴的山顶洞人,有点想笑,当上司有当上司的苦,当小兵有小兵的苦,人都不容易。 “我去小食部买午餐,你们要吃什么?” “三文治!”“炒饭!”“奶茶!”“a餐!”“斋啡!”“……” 罗玟君:“……” 吃这么多,肥死你们算了。 —— 出了门,去了小食部,罗玟君点完了所有要点的东西,坐在一旁继续等。一转眼,见到了个熟人:“三元?” 一身绿色的军装,刚从警校没毕业多久的陈三元又捡回了柠檬头,看起来有些英姿飒爽的味道。 “阿君。”陈三元看着她,笑得有些勉强。 陈三元是心里想什么脸上写什么的性格,罗玟君一看她的表情就觉得有些不对:“是不是有什么事啊?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的?” 罗玟君一早就听陈三元讲过,后者被分配的是油麻地警区。 因为心里有事,罗玟君又不是外人,陈三元就跟她说了来龙去脉。陈三元之前在菜市场追踪两个匪徒,匪徒在街市开了枪,枪的弹纹跟之前一件谋杀案的弹纹吻合,所以重案组叫陈三元到这里来配合拼图认人。 罗玟君虽然几天没回家,但对这件事也有所耳闻,在大街上开枪战片可不是小事。而且她又开始做梦了,如果没估计错误,今天晚上她就会梦到“陀枪女警勇闯菜市场”的桥段。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因为没捉到匪徒?”罗玟君试探着问。 陈三元摇了摇头,说之前在重案组被重案组的督察训了一顿,因为当时菜市场有个老伯听到枪声心脏病发。 罗玟君听得啼笑皆非:“这都要怪你?开枪的是匪徒,不是你来的。而且,如果那个老伯过年的时候听到炮仗声心脏病发,那是不是要怪点烟火、鞭炮的小朋友啊?”什么逻辑。 陈三元还是有些不开心:“他说的其实也对,我们是警察来的嘛,警察做什么之前都要首先顾及市民的生民和财产的安全。” “他这句话在大多数情况下是对的,”之前叫的所有外卖做齐了,罗玟君拎起来道了谢,她时间不多,能聊的也就几句:“但是凡事都有例外的。你追之前难道知道匪徒会跑到大街上去?没理由见到有贼不去捉,反而放他走的嘛。你这次错的不是初衷,是方法,如果你肯静静地跟着他们,或者早点叫支援,这件事或者会有更好一点的结局。” 陈三元若有所思,又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突发状况,根本想不起来其他。” 罗玟君揉揉她的柠檬头:“你刚刚上班没几天,能在匪徒手下逃过一条命已经很好彩了。重要的是下次记住,有事先call总台,如果一定要追,身边的partner(伙伴)又不在,或者拖你后腿,那就边跑边call。总台call多点伙计,你也就不用一个人扮女超人追亡命之徒了嘛,明不明白?” 陈三元终于露出一个很小的笑容:“明白,多谢。” “客什么气,”罗玟君拎起一堆吃的:“不跟你说了,还有的忙,帮我跟小生说一句,我过几天再回家。” —— 下午拘捕行动,抓了不少人回来,行动组开始了没日没夜地问话。 神佑:“呐,你老实点讲,那批货,到底被你藏在哪?!” 嫌犯a:“喂,阿sir啊,你没证据,别乱冤枉人,我可以告你诽谤的。” 方佬:“你账户里的那批钱哪来的?” 嫌犯b:“我们是做古董生意的,翡翠、玉石、陶瓷,动辄几十万,几百万,几千万,上亿,很出奇吗?阿sir,你不懂,就别出来问了,很丢人的。” “……” 邝梓键去了各个审讯室绕了一圈,回到办公室门口,透过窗口摆摆手,罗玟君看到他的手势,从办公室里出来。 他问:“怎么样?有没有进展?” 罗玟君摇摇头:“他们已经搜索了店铺,车库,房屋,还有其他产业,都没有,我们现在在查他们的亲戚朋友,有没有可疑物业。” 邝梓键深深的出了一口气。 罗玟君问他:“那边怎么样?” 邝梓键同样摇摇头:“他们都是老江湖,没这么容易吐口。” 他说着,揉了揉鼻梁,打算继续进去问话。 罗玟君看着他充满疲惫感的背影,想起,跟这帮兄弟们一样,这人也是每天都在熬夜,而且休息的很少,结果还捞了一大堆的埋怨。 “邝sir。”她唤道。 邝梓键回头:“什么事?” “介不介意让我问一阵子话?”她问。 邝梓键皱眉,他不让罗玟君问话是有考量的,罗玟君以前都是军装,从没有参加过这种行动。那些嫌犯确实什么都说的出来的人,她刚刚到这里,如果被嫌犯欺负或者被挤兑得哑口无言,在属下面前更没威严——这些天罗玟君几乎充当了外卖小妹的角色,他不是没看见。 罗玟君也知道让别人不小看她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事情,不过总要给她机会,给她舞台,她才能表现自己。 “就一会儿,”罗玟君补充:“就当替伙计盯一阵子,让他们补个眠。” 邝梓键思考了一下:“那我同你一起进去。” 罗玟君有些无奈,继而点头,谁让人家是上司:“yes,sir!” —— 进去之后,罗玟君开始问话,邝梓键就站在一边,盯着嫌犯。 罗玟君问了很多的问题,有跟案子有关的,也有跟案子无关的,邝梓键有些奇怪,但看她气定神闲,嫌犯就算说咸湿(黄·色)话语也不生气,好像很有计划的样子,也就没有再多管闲事。 问话这种事,有时候看技巧,有时候看疲劳轰炸,罗玟君这辈子学的东西有限,但她上辈子和上上辈子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七七八八的,虽然都是皮毛,不过是很有用的皮毛。 罗玟君跟嫌犯既像是在问话,又像是在侃大山,嫌犯本来是很抗拒的,后来看罗玟君似乎是什么都不懂,于是开始放松警惕,信口胡邹,罗玟君也就继续“不懂”。 她指着搜集资料照回来的图片,一排古董里随便选了一个。 “我觉得你店里的这个乾隆时期的转心瓶,都很靓的哦,找回来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嫌犯似乎很嚣张:“那还用说?madam就是有眼光,阿sir你叫你手下那班人学着点吧!” 邝梓键在一旁没吭声。 罗玟君又指了指另一个:“那这个呢?光绪期的玉壶春瓶,好似更靓点,是不是比那个更贵的?光绪是乾隆的阿爸来的,一定更贵的是吧?” “是啊,”嫌犯很赞同:“这个花了我几百万呢。” “原来是这样。”罗玟君很“受教”地点点头。 光绪成了乾隆老爸,不知道四四怎么想呢? 这样杂七杂八的问下去,大约过了一小时左右,神佑和兵朋进来替换罗玟君和邝梓键,罗玟君自己心里也有点数了。 邝梓键双手抱臂:“你好像问出了很多东西。” 罗玟君微笑:“不是很敢肯定,邝sir,我想再搜查一次嫌犯的古董店和产业。” 邝梓键沉吟了一下,答应了她的请求:“好。” 跟着他提出了一个熟悉的要求:“不过我要同你一起去。” 罗玟君心里翻了个白眼:“yes,sir!” 两个人一起去了古董店,罗玟君仔细观察了一下古董店里的古董,才真正的确认,有些是真的,有些却连街边十块钱的玩意都不值。 但是正因为有真的东西在,才骗过了这么多的人。 罗玟君从一个摇钱玉树上拽下来一颗大的玉钱币,掏出身上的指甲刀,往上面狠狠地剪了一下,玉璧应声而开,露出了里面的白粉末。 “找到了,邝sir。”她把这东西递给他。 邝梓键看了看,之前罗玟君问话的时候,他就有些猜想,想不到居然是真的,他问:“你能不能分清所有的真古董和假货?” 罗玟君不想太张扬:“一部分,我以前在古董店打过工,特别假的会比较认识。” 邝梓键点点头:“那申请个专家来,call神佑他们,我们可以直接抓人起诉了。” 罗玟君这次应得真心实意:“yes,sir!” —— 拿到了证据,卖家供认不讳,顺便为了减刑出卖了买家。出了一次风头的罗玟君终于可以参加前线工作,nb的众人也见识到了真正“红粉部队”的风采,罗玟君追疑犯的尽头,可是比起不少男警员猛多了。 “我真是服了你了,那个嫌犯跳的是垃圾场来的,你一个女仔就这么大咧咧的冲上去,好嘢(了不起)!”祝记对罗玟君竖起大拇指。 在家洗了五百多遍澡的罗玟君:“以前做ptu的时候也扑过垃圾堆,那个时候我跟同组五个女仔一起扑,为了追三个疑犯。” 兵朋佩服地说道:“巾帼不让须眉,犀利。” 神佑直摇头:“阿君啊,你知不知道你这么猛,搞到b组好几个想追你的伙计都变成兄弟了,你很容易嫁不出去的,你知不知道?” 方佬提示他:“人家有陈sir,还怕嫁不出去?” 被调戏了的罗玟君:“一会儿要跟邝sir打报告,那我是不是要顺便报告一下我们组的风纪情况,譬如有些人的咸书(黄·色·书刊)啊,譬如不应该在公共场所吸食的香烟啊,譬如同某些人的老婆讲上个礼拜三其实不是跟我们去打麻将是去酒吧了啊……” 神佑:“譬如是人都知道我们madam lo呢,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大美人,譬如她这么公正无私一定不会打小报告的,你们说是不是?” nb行动组a组全体人员:“是啊,是啊,是啊……” 罗玟君无语的笑着摇头。 —— 罗玟君交完了报告,邝梓键夸赞了她一番,说会在她的纪录上记一笔“光辉”。就在罗玟君打算要走的时候,邝梓键又叫住了她。 “你今天下班有没有空?我想约你有点事。” 看着这张曾经是她暗恋过的人的脸,罗玟君顿时有点发懵。 “哈?” 她不至于有这么大魅力吧? 喂,你小心好基友半夜“发梦”找你哦。 第52章 第19集 误误误 罗玟君今天下了班,受人之托去了一件金铺里看首饰,看了半天,选中了几个比较别致的样式,自己试了试。选完了之后,就跟老板说好,之后会有一位先生来选她选的样子,到时候老板给他介绍就可以了。 跟着罗玟君就出了金铺,出门往小巴站走去。 大约过了两分钟的时间,店铺里进来一位先生,个子很高,长得很圆,微胖,穿着牛仔裤牛仔衣,一双惺忪睡眼很有特点。 “请问先生您要点什么?”店员很有礼貌的问话。 陈小生很直白:“头先那位小姐在这里选了什么?” 店员保持微笑:“不好意思,先生,我们不可以透漏客人的隐私的。” 陈小生从口袋里拿出委任证:“差人(警察)。” “哦,”店员瞬间懂了,卖人卖得非常快:“刚刚那位小姐选了几种首饰,还说过一段时间会有人问罗小姐选的东西。” “她真的这么讲?”陈小生带着点惊喜似的问。 罗玟君从没收过陈小生太贵重的东西,这次突然间这样一反常态,那是不是就代表着……从“后补”升级成“正选”有望? 陈小生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指点江山似的点了点柜台:“她刚刚选了哪几种,你……同我讲一下?” 店员指了几种:“有这种,这个,还有这个,啊,那位小姐最中意的是这种,本店最新出品的情侣对戒,上面可以为客人特殊定制姓名字母的,很有意义来的。” 想象了一下两个人带着情侣对戒的样子,陈小生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下一秒,一本正经脸:“就要这个,女仔的尺寸按她的尺寸就行了,上面的字母写‘l’,男仔的字母写‘c’。” “那男款的尺寸?”店员问。 陈小生伸出自己的猫爪,呃不,小手指:“按这个来。” —— 在这个和之前那位美女完全不搭的“大叔”走了之后,一个多钟头左右的时间,一位长相英俊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年轻人走进了金铺。 店员走近问:“先生,请问您想要点什么?” 年轻人想了一下,道:“请问之前有没有一位姓罗的小姐来这里?” 店员愣住了,努力保持笑容:“是不是一位长头发,身材很窈窕,眼睛很大,穿着背蓝色带裤,看起来有点酷的女仔来的?” 邝梓键知道罗玟君晚上回去的时候穿着的是这套衣服:“是啊,她之前选了几件饰品是不是?麻烦你拿出来给我看一下。” “好,”店员跟他之路:“麻烦您跟我来。” 在给这位先生介绍了几款之后,明明没有特别推荐,可是被选中的却同样是那对新款对戒。 “这个款式几靓(挺漂亮)的,”邝梓键偏过头,看了一下旁边放大的广告:“还可以刻名字?” “是啊,”店员擦着不存在的汗水,说着一直在说的推销词:“本店的最新款,是独一无,呃,是很少有的款式来的。” 邝梓键点点头,似乎很满意的模样:“就要这个,帮我刻一对,女款的名字是‘l’,那size(尺寸)就嗯……就用罗小姐的size。男款的名字是‘k’,尺寸用我的手就行了。需要多久时间?” 店员说了时间。 邝梓键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喃喃:“时间还够,那我一会儿过来拿,没问题吧?”后一句话是抬起头对店员说的。 店员扯平嘴角:“没问题。” 如果真的没问题就好了。→_→ —— 罗玟君回到了家,洗了澡,换了衣服,躺在沙发上开着电视和录影机,享受着个人家庭影院,点上一根烟,吐着烟圈,看着烟雾一点点升起,在空中慢慢的飘散,嘴角漾起一个笑容——太舒服了。 一个电影看完,烟抽了三根,门口响起了门铃声,罗玟君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是谁。磨磨蹭蹭的起身,磨磨蹭蹭的走过去,开门。 铁闸外,陈小生满面笑容地站在她家门口。 “什么事啊?”罗玟君问。 陈小生笑眯眯:“换一身靓一点的衣服,有好事。” 看他笑得猥琐的样子,罗玟君就知道有什么好事:“等着。” 陈小生很听话:“ok!” 换了一身裙装,在某只肥猫的带领之下,罗玟君去了对面。 娇艳的玫瑰花,浪漫的烛光晚餐,柔和而复古的音乐,一只又萌又怂又肥的猫,一切都完美了。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罗玟君眯着眼睛看他:“有就快点说,趁着我现在心情好,可以判你缓刑。” “君!”陈小生拉长的调调,表情夸张,如同年话剧台词一般,充斥着过多的情感:“你怎么可以这样冤枉我?我是真心真意想同你一起,过一个完美而浪漫,优雅又动人,的晚上。” “噗……”罗玟君笑场了:“你快点讲啊,不讲我不吃的。” 陈小生:== 为什么他每一次想浪漫一下,等待他的都是未来女朋友笑到捶桌的场面?哼。 他拉起罗玟君的手,左摇右摆:“那你答应我不笑,你不笑我才讲。” 罗玟君嘴角扬起,又落下,她捏了捏自己下巴:“好,我不笑,你讲。” “我知道,你是一个好独立,好有事业心,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女仔,你可以,可以这么快升到沙展,我都是差人(警察),我知道你有多辛苦,所以也都知道你的决心。你是认真的,你不是玩玩的。” “是,我以前的确有想过,以后娶的老婆不用让她工作,在家里做少奶奶。但是,但是,那个老婆不是你来的,我的意思是,想象同实际情况,是不同的,我以前都没想过自己会中意一个,比我小十几岁,同我外甥女一样大,还总是把我当做一只猫,我讲情话她都会笑的女仔。” “现在我遇到了你,我可以很肯定的是,如果错过了你,我不知道要多久才可以遇到一个我对她有感觉,她也对我都有感觉的人了,你明不明白?” 罗玟君被他的真情告白乱感动一番的:“三元告诉你的?” 陈小生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我想同你讲,那些东西都是不重要的,你想做警察就做喽,你不想这么早结婚,我可以等你的。重要的是,重要的是……我不想因为那些无谓的东西放弃,我是真心想同你在一起的,阿君,我想同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阿君,我很专一的,五十年不变,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罗玟君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好像他总是会包容她,她任性地让他等了两年也好,她总是欺负他也好,他永远在她身边,看起来傻乎乎,可是又很靠得住,这样想着,又有点想哭。 讨厌,坏猫。 “五十年,你现在三十五岁,那你八十六岁就想找第二个啊?” “八十六岁,我缠着你,就算你厌烦我这只老猫,我也要缠着你。” 罗玟君想看他能怎么编下去:“那八十七岁呢?” 陈小生:“八十七岁,我挂在你身上,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八十八岁咧?” “八十八岁,我睡在床上,你在我的梦里。” “八十九岁?” “八十九岁,我在地下,你在地上,我都跟着你。” 罗玟君白他一眼:“胡说八道。” —— 第二天,当罗玟君再次上班时,看着手上的戒指,又甜又囧。 “我没跟踪你啊,是刚巧撞到的,这个就是缘分,你跑不掉的了。我已经戴上了,如果你不戴,那我就一个人,孤零零,好惨的。” 得寸进尺的肥猫。 昨天那种情况,她又不好解释,只好戴着了。 罗玟君嘴里直嘀咕:“选了那么多,应该不会正好选了一样的吧?” 转念又一想,就算一样的也没什么,hk这么大,带一样戒指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但是她忘记了,hk这么大,戴一样戒指的人很少有在一个单位,甚至一个组的。 于是上班的罗玟君受到了nb的全体行动组的热烈注视,炙热的目光一直在她的手上,邝梓键的手上,她的脸上,邝梓键的脸上来回徘徊。 神佑鬼鬼祟祟地凑到她跟前:“阿君呐,我们大家都知道邝sir是钻石王老五,这么年轻就做了督察,前途不可限量。但是,做人呢,始终应该有点底线,是不是?黑面神的女朋友李小姐是选美小姐冠军,你不是不知道吧?八卦杂志都有写的了。” 对她印象已经改观很多了的方佬:“听方佬一句话,女仔,千万别做第三者,没有好结果的,知不知道?” 因为茶餐厅技术对她五体投地的祝记:“头,你同陈sir,散了?” 看起来不太八卦,然而人不可貌相的兵朋:“阿君,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罗玟君露出了一个大大的,亲切而灿烂的笑容。 “今天加班,你们都别指望回家。” 全nb顿时哀鸿遍野。 天没天理,头要人命,啊。 —— 受了不少冤枉的罗玟君去邝梓键办公室里交报告,顺便想解释一下对戒的事,谁知道最应该误解的那一个反而成了最通情达理的那一个。 “不用解释了,”邝梓键依旧很淡定很有上司范,俗称装十三:“我今天早上开车来的时候见到陈sir手上戴了一只同样的戒指,是他们消息不够灵通而已,估计下午就会收到风了。” 罗玟君放下心来,上上辈子暗恋了没人知道,这辈子没暗恋却传得满大街都知道,也是有点醉。 —— 到了下午,罗玟君满心等着有人传消息的时候,神佑果然带回了一个大八卦。 “你上次不是说你在油麻地警署有一个朋友做巡逻叫陈三元?” “是啊,”罗玟君因为一直担心三元会有事情,所以提前叫神佑关照一下,有什么消息她也能听到:“不是她出了事了吧?” “今天有一宗大型枪·击案,她在那里。” 罗玟君忍不住抓着神佑的衣领:“她没受伤吧?” “没有……” 罗玟君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开枪打中了匪徒,成了hk第一个开枪女警。” 罗玟君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你讲话不大喘气会死吗?” 等到她再赶去医院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三元的律师男友姬文林跟原本电视剧里的警察男友程峰大战三百回合的场景。 世界是如此的玄幻。 第53章 第20集 完完完 罗玟君从别的同事那里了解到,这次的枪·战,是原本程峰带领的重案组打算抓匪徒,原本部署好的计划,因为陈三元刚巧在那里巡逻,认出了匪徒而被打乱,拥有重型武器的匪徒就当街和一群警察对射起来。匪徒跑了一个,中枪一个,不少在场的警员受了伤,好在没人殉职。 陈三元因为一枪射中了其中一个匪徒的腿部,成为了全港第一个开枪女警,这次也出了大名。 等到罗玟君急急忙忙赶到,就看到一个穿着格子衬衫、板寸头、皮肤黝黑、长相英俊的人,大概是程峰,正在训一身军装的陈三元。 “pc20447,我心里面有好多问题想请教你,”程峰怒极而笑地对着半低着头的陈三元道:“我们计划了这么久的部署被你一下子打散,这点不算。你知不知道那班匪徒有多危险?他们有枪的,你可能会死的,巡逻女警的职责是什么你究竟清不清楚?!” 陈三元垂着头,左手手臂包着纱布,没有血迹,很可能是刚刚在枪战中不小心扭伤的,她的脸色惨白,一向都很有元气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站在那里,就像是个做错事受了委屈的孩子,看得人很是心酸。 她身边的姬文林伸出一只胳膊,手一捞,挡在了陈三元的身前。姬文林大概同样是听说了消息就马上赶过来,身上还穿着黑色的上庭服,头上白色假发倒是没有带在身边。 “这位……”姬文林低头瞥了一眼程峰的委任证,同样笑容满面态度淡然地对他道:“程sir是吧?我都想知道巡逻女警的职责是什么,看见匪徒掉头就跑?还是像你们一样抓不到人就找人背祸?既然你说你们计划了很久,那你应该有料到这种情况可能会发生了?别说她一个女警,就算普通市民冲出来,你们都应该有pn b(后备计划)。结果你们呢?” 姬文林冷笑,很有律师素质的抑扬顿挫:“你们一群这么有‘质素’,当差(做警察)‘这么久’的‘好手’!竟然只有她一个刚刚上班没几天,还是第一次开枪的女警射中疑犯,你们不觉得非常给hk警察丢脸吗?——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因为自己的失误迁怒别人,我会觉得羞耻。作为一个警察的羞耻!作为一个督察的羞耻!作为一个男人的羞耻!——还要我讲其他事吗?需不需要我请媒体过来,看下你们怎么把责任推到一个尽职尽责抓疑犯的女警身上?!” 这次的行动是程峰计划的,姬文林这一句句一字字,跟打在他脸上没有任何分别。连他旁边的手下鼎爷都十分的不服气,握紧了拳头恨不得一拳打过去:“怪不得这么嚣张,原来有靠山,大律师来的!” 事情发生到这里,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你们别吵了!”陈三元这个事情的起因,却不复往日的冲动,低着头,对着程峰他们鞠了一躬:“对唔住(对不起)!” 说完,陈三元就跑了,姬文林跟在她身后紧随而去。 “阿君。”去拿药回来的陈小生也看见了罗玟君。 罗玟君有些不放心的问:“三元没事吧?” 陈小生意有所指的视线转向程峰,故意大声道:“身体上受了点小伤,没事,就是心理上被人骂了一顿,不知道有没有事。” “阿林跟着她,应该不会有事,”罗玟君自然不可能帮着外人,她神色平静地骂人不带脏字:“不过头先阿林说的没错,有些人的确很给警队丢脸,我刚刚听得直脸红。还好我没分在重案组,不然因为一个意外就分分钟可能受伤,真是……好彩。” 鼎爷撸着胳膊:“喂,八婆,你说什么?” 罗玟君:“八婆叫谁?” “八婆叫你呀!”鼎爷气愤之中掉了坑。 “哦,”罗玟君笑笑,冲着鼎爷轻声唤道:“八婆。” 陈小生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鼎爷要再冲上来,被程峰拦住了,罗玟君和陈小生都是警察,鼎爷今天要是再闹出警察打警察的新闻,那西九龙重案组真算是全港闻名了。 —— 大戏演完,各回各家。 罗玟君坐在陈小生车里的时候两个人还在讨论,二妹姐这次会不会给三元过关。她一向最不喜欢家里有人做警察,结果陈小生、陈三元、罗玟君全部都是,这次三元成了第一个开枪女警,回家可真是有好果子吃了。 谁知道,两个人到了二妹姐家里时,见到的就是王二妹对着自己大闺女嘘寒问暖,亲切和蔼,另外两个妹妹在旁边瞪大了眼看着。 “三元呐,你放心,凡事有老妈在这里,你想做警察呢,就去做。你要记得,你有老妈支持你,还有四喜五福,呐呐呐,还有阿林,现在又回来两个,小生和阿君,我们都支持你。所以啊,别灰心,也别丧气,开个枪而已,没什么可怕的,对不对?” 陈小生和罗玟君正诧异之际,陈四喜凑过来给两个人解惑。 “刚刚阿林,啊不对,姐夫一回来就握着大姐的手,说了一大堆肉麻兮兮的台词。我们都很奇怪,然后姐夫支开三元,跟我们说三元今天开了第一枪,正在心理治疗期,紧要关头,要我们鼓励她,不然分分钟可能抑郁,严重的甚至可能自杀,老妈听了就变成这样了。” 两个人一起看向坐在一旁好像什么事都没干的姬文林,对视一眼。 罗玟君:“声东击西,出奇制胜。” 陈小生:“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陈五福疑惑:“你们两个一搭一唱的在说什么?考中史吗?” 罗玟君和陈小生默契一笑:“你不会明白的。” 陈四喜、陈五福:“……”你俩又虐狗。 看了看正在享受帝王式待遇的陈三元,罗玟君杵杵陈小生的胳膊:“我看三元好像好多了。”至少没有医院里那样,灰暗着一张脸了。 陈小生直摇头叹气:“有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是希望家里的女人聪明一点好还是蠢一点好,太蠢呢,很容易被人骗,太聪明呢,又没那么容易哄。真是,好矛盾。” 罗玟君笑道:“聪明又好,蠢又好,开心最重要嘛。” 陈小生也笑,恍然大悟似的,搂着她的肩膀,露出一个加菲猫式的笑容:“是哦,开心最重要。” —— 既然三元的事情基本上结束,罗玟君也就不用那么操心,基本上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过鉴于手上的对戒引起了不小的误会,她干脆找了一天,跟加菲陈把整件事情说清楚。 出乎意料的,陈小生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很大方。 “我知道啊,杂志上都有见过的嘛,你的上司女朋友那么出名,那些八卦杂志连手指都照出来了,怎么可能不知道?” 罗玟君很好奇:“那你怎么不问我?” 陈小生转了转自己手上的戒指:“那这一款式的确是挺漂亮的,你看到人家戴自己都钟意,很正常嘛。我去买的时候人家说是新款,卖得很好的,全hk那么多人买,我不可能一个个都去怀疑吧?” 罗玟君含笑道:“你不怕我是钟意人家邝sir咩?” “嘁,”陈小生摆摆手:“你是什么人,我会不知?那些十三点说的话,不用理……不过,你是不是真的好中意这一款?” 猫尾巴终于露出来了,罗玟君忍不住嘴角上弯。 “我好中意啊,中意的不得了。” 陈小生听了,猫爪一挥:“那就一直戴着,不准脱下来,等到我们结婚(傻兮兮笑),再选其他款。” 罗玟君看他这副样子,胖乎乎的扭捏,似乎是有点吃醋,但是说的又很真诚,不是假话,看起来有点可爱。 算了,不逗他了。 “其实我一点都不中意这一款的。” 陈小生瞠目结舌:“哈?” 罗玟君只好跟他解释起来龙去脉:“之前是邝sir请我帮他选一款送给女朋友的礼物,那我想着他女朋友那么出名,如果被人见到我同邝sir一起出去被狗仔拍到不是很好嘛,所以就想着自己去选几款给他。结果被你见到,那天你送给我的时候,讲了那么甜兮兮又肉麻兮兮的话,我怎么好意思说是误会,后来三元又出了事,所以就拖到现在喽。” 陈小生懂了:“原来是这样,那,我们的戒指……” 罗玟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反正还没过退换期,我们退了它,选别的款式,好不好?” 陈小生一万个点头:“好,当然好。” 见他快把头点晕了的德行,罗玟君带着笑意伸手按住:“走啦。” 晕乎乎的加菲猫摇着尾巴美滋滋的跟着自己的主人走,去换戒指! —— 事情本来应该到此为止,然而就在罗玟君和陈小生换了另一款对戒的第二天,八卦杂志就登出了“俏警花一拖二,两督察裙下臣”为标题的文章,详细解释了选美冠军李小姐,罗玟君,邝梓键,陈小生四人之间“引人遐想”、“令人深思”的复杂四角关系。 牵涉到三个警务人员,非常影响警察部门的形象,由于这件事本身就是误会,跟上司解释了之后,上面决定低调处理。 不过罗玟君和邝梓键就暂时不能在一个部门了,正好赶上扫·黄组缺少人手,罗玟君就从nb调到了vice,时间六到九个月,之后等到事件影响消失,再调回到原本的部门。 陈小生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换了,现在搞得你要调部门。” 罗玟君戏谑的安慰他:“就算不换他们都有的写了,说不定还会说我们4p来的。” 陈小生这么大岁数居然还很单纯:“什么4p啊?” 罗玟君趴在他耳边偷偷地跟他讲明白,只见他原本惺忪的睡眼瞬间瞪大,嘴巴张得几乎能吞下灯泡:“哇,你这么后生,思想这么复杂的?” 结过婚生过孩子的隐藏老太太罗玟君,扬起脖子:“我就是这样的,你现在才反悔,迟了,货物既出,概不退换。” 陈小生听她这样说,脸上浮现出一种甜蜜的表情:“算啦,我早就知道你是这么‘不斯文’的了,不过我就是钟意你的‘不斯文’。” 罗玟君被他逗乐了。 —— 调到vice(扫·黄组)之后,罗玟君才发现,因为人手不足,上面把西九龙重案组一整组的人都调到了vice,也就是程峰那一组人。当晚她就做了这个梦,过了没几天,陈三元也因为记录良好被调了过来,再过了几天有一位名叫朱素娥长得却像关咏荷的女警员也调了过来…… 不过她现在已经不会再因为梦境而一惊一乍睡眠不好了,就当做是看了一场连续剧,有些梦境也的确像是连续剧。 就算是连续剧里的人也一样要生活,要工作,陈三元愤慨程峰性别歧视,罗玟君同她讲,这个是大部分男同事的历史习惯,等越来越发现女警越来越多、并且都很厉害的时候,他们也就没这个歧视了。 至少不会这么明显的歧视了。 果然过了一段时间,重案组的众人都对陈三元和罗玟君刮目相看了许多。陈三元从小就打架打到大的,柔道跆拳道什么的,不在话下,工作的时候勇猛威武。罗玟君也不差,她的知识面还广,有时遇到匪徒,凭借着蛛丝马迹就能找到线索,就连程峰都不得不佩服她这一点。 “有时候想想,其实程sir都算是个好人。” 某一天,大约是正巧程峰在任务时救了陈三元之后,陈三元这样跟罗玟君说道。 罗玟君点点头:“是啊,他的确是好人来的,也都是一个好上司,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歧视女性,是个大男子主义的人。” 陈三元睁着她那双大眼睛,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罗玟君温柔地摸摸她的头,让她回去问问姬文林。 好人是一回事,有女朋友还勾搭人家天真小妹妹又是另一回事。呐,阿林,别让人渣把你女朋友勾搭走啊。 之后陈三元果然没再问过罗玟君这个问题,也不知道姬文林跟她说了什么,反正陈三元都离着程峰有多远就多远。 罗玟君看了不得不感叹,嘴炮技能果然强大。 —— 日子就一天天的过着,罗玟君习惯了做警察,习惯了每天跟陈小生虐狗,习惯了去二妹姐家里一多桌子人一起吃饭,习惯了这样平平淡淡,却又温温馨馨的生活。 她的职位也一点一点的往上升。 直到有一天,她生日的时候,陈小生带她到山顶约会。很浪漫的约会,有鲜花,有美景,有美食,还有一只半跪在地上举着小盒子的加菲猫。 罗玟君倏地笑了。 —— 【后续】 结婚后的罗玟君,如二妹姐所愿,生了一个儿子。 然后,当时陪产差点晕过去的陈小生就再也不肯让她生了,说是从来不知道生孩子这么痛苦,还偷偷地做了结扎手术。气得二妹姐一个月都没理他,一手举着陈大生的照片,一手拎着鸡毛掸子,边打他边要跟他断绝亲戚关系。 陈小生被追的满屋子乱窜,罗玟君抱着儿子在病床上看得乐不可支。 陈三元倒是生了一对特别可爱的龙凤胎,高兴得二妹姐手舞足蹈。 只不过,因为罗玟君跟陈小生结婚比较晚,陈三元的孩子倒是比罗玟君的孩子大了许多,不过人小辈分大,罗玟君也正式升级成二叔婆。 在外面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罗玟君都不知该哭该笑。反正每次最惨的都是陈小生,既要忍受奶声奶气的“二叔公”,又要忍受罗玟君的九阴白骨爪。她不好跟小孩子撒气,就只能折磨他,可怜加菲陈的一张胖脸都快被揉成了橡皮泥。 在职业规划上,陈小生不思进取,罗玟君跟陈三元倒是一直在升级。后来某一天,陈三元终于在职位级别上超越了她二叔。 她二婶狠狠地鄙视了自己老公,跟着更加努力的破案升职。 她二叔却在家里成了带孩子的奶爸。 其实陈小生也在升职,只不过没有罗玟君那么明显而已,要知道都是越往上,升级越困难。 如此这般,这一对男主内、女主外夫妻档组合的名头响遍了港九新界的警局。 用垂眼惺忪的陈sir表情夸张的话来说。 “你们这种没吃过拖鞋饭(软饭)的人是不会懂我们的幸福的,羡慕吧,嫉妒吧,气死你们呀!” 第54章 第一集 公立医院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一些目标,一些牵绊。然而当年华老去,目标逐渐达成,牵绊消失,那么这个曾经快乐、有人情味的人,是否会成为一个冷酷无情的怪物? 她最近总是在做梦。 梦里有一个女孩子,长发,穿着一件很熟悉的婚纱,提着裙子,飞快地走在路上。她看不清她的脸,但却能看清,她在东张西望,不停的寻找什么。周围却是那么的大,一片片植物围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迷宫。她感觉,自己离这个女孩子很近,甚至能感觉到,那不停奔跑的女孩子,她的迷茫,焦急,沮丧,失望,甚至是,麻木。 “叮……”床上的闹钟响起。 孟初夏睁开眼。有些烦躁的揉了揉头发,伸出手来按掉了闹钟。 她身上穿着棉质的背心和短裤,不顾可能被偷窥的危险——当然,这里是十五层,想偷窥也有点困难——拉开了纯白色的双层纱织窗帘。 阳光从外面洒下来,天空清澄的没有一丝的乌云,真是晴朗的一天。 同样也是忙碌的一天。 仁爱医院里,人来人往,作为香港的公立医院,所有的医生护士每天都像是在打仗一样的工作,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急诊室】 “病人病情紧急,需要即刻做手术,call陈医生过来。” “sorry啊,谭医生,陈医生正在给另一个病人做手术,那个病人已经排期排了很久,病情恶化,不可以再拖了。” “那徐医生呢?” “徐医生在帮陈医生做手术。” “梁医生,他不会也去做手术了吧?” “没有,但是梁医生昨天扭伤了脚,主任让他今天坐门诊。” 谭医生只能气的深呼吸:“叫骨科实习的李医生过来,他前一阵子在心脏科实习过,我主刀,他可以帮到手,抓紧时间,快!” “是,谭医生。”护士姑娘飞速的跑走。 【候诊间】 “这位阿伯,请问你哪里不舒服啊?”护士姑娘问。 “我?咳咳咳咳,”老伯捂着嘴直咳嗽:“感冒,发烧。” 护士姑娘摸了一下老伯的额头,感受了一下温度。对着几乎坐得满满登登的座位四处搜寻了一下,找了一个看似病的不那么重的人,跟他说了几句话。 那人走了,护士过来扶老伯:“阿伯,你来这边坐。” “多谢姑娘(护士)。”步履蹒跚的老伯咳嗽着道。 “不用谢,”护士道:“今天人比较多,阿伯你可能要排通宵,坐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吧。” “咳咳,我年纪一大把,等多久都没关系,”老伯指了指外面:“不过不会耽误头先那个人看病吧?” “不会,”护士很有礼貌的道:“那个人是来复诊的,他已经好了,我跟他说白天来人会比较少点,他说明天上午再来。” “多谢你啊。”老伯再一次道谢。 “不用。”护士说着,走到下一个病人那里询问病情。 【骨科】 “医生啊,请问我究竟什么时候可以绑石膏?我已经等了三个钟头了。” “不好意思,”医生道:“我们医院只有一个石膏师傅,他去帮忙手术,麻烦你再等一下。” …… 一天的工作结束,总算能吃上饭的谭医生跟借过来的李医生总算是能吃上一段饱饭。 谭医生咬着三明治,看着年轻力壮的李医生不由自主的捶胳膊,忍不住轻笑:“后生仔,还没习惯?在公立医院做事,是这样的了。” 李医生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我在尽量习惯了,不过我始终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宁愿排几个钟头甚至几天的队都要来这里看病?呐,你说那些没钱的人,我明白。但是那些有钱的人,宁可等几个月,一年多,两年来排一个盲肠手术,值得吗?如果慢性拖成急性,他们分分钟花的钱不是要更多?” 谭医生勾起嘴角,看着李医生就像是看到当年跟自己同期的实习生,他们那时也一样对现状不明,愤怒,之后是习惯,然后是麻木:“换做是你,一百元一晚的病床和几千块一晚的病床你睡哪个?你可以住到干净整洁,没人骚扰的病床,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医生啊,姑娘啊,进来巡房,问你什么时候需要打针、吃药、进食、量体温还有血压,你需不需要去厕所,你什么时候应该跟护工去做检查。这么多福利只需要一百块哦,比街边的小旅馆还便宜。换做是你你等不等?你住不住?” “那倒也是,”李医生喝了一口汤,感慨道:“我有的时候也都觉得公立医院收费实在便宜得过分。” “岂止,”谭医生一边吃饭,一边说道:“几天前我有个朋友煮饭切到手,伤口很深,第二天又要出差,那就想着去医院缝下针。公立医院你知道啦,她都等不起的,所以就去了私人医院。结果呢?诚惠,六千三百大洋。” 李医生瞪大眼:“六千多,抵得过我大半月工资了!” 谭医生笑了笑,喝下了纸杯中的咖啡:“她只不过切下手而已,分分钟搞得定的事,竟然花了这么多。她跟我说,以后死都不去医院了,就算去,也宁愿出差的时候去其他地方的医院,或者干脆到这里来排队,好过花冤枉钱。” “他们宰人好狠,”李医生心有戚戚,医生已经算是高薪职业了,但是新人的薪水还不够看个伤口,可见私人医院之凶残,不过他想了想,又道:“谭医生,这么说的话我还有件事不是很明白。” “你说。”谭医生道。 “单纯的八卦一下,”李医生先打好预防针:“就是如果照你这么讲,私立医院的人工一定好高,那……为什么孟医生她要放弃高薪,放弃那么好的福利,来我们医院挨(辛苦)呢?这样不通情理啊。” “我想……”谭医生想起那个全医院都有名,却总是独来独往的身影:“大概是因为她跟你一样,还年轻吧。” 因为年轻,所以充满希望。因为年轻,所以坚持自己。因为年轻,所以不留遗憾。 如果她真的只是为了维持本心的话。 —— 孟初夏在仁爱医院是个怪人。 年轻,漂亮,高学历,名校毕业,英国名校毕业,大医院实习,实习期结束后回港,推辞了几家私立医院的邀请,自己带着简历进了仁爱。 这几句话让你脑补出了一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回馈社会的好女孩,那么抱歉,之后的内容会让你感到自己很受伤。 至少孟初夏的同事们是这么认为的,当他们兴致冲冲的打算请新的小伙伴吃饭来庆祝她的加入时,只得到了一个冷冰冰的答案: 不好意思,没时间。 搭配着孟初夏那张乖孩子脸上,那看起来充满讽刺意味的表情,肿瘤科那几个满是期待的实习小哥们顿时都觉得膝盖好疼:病历卡作证,他们平时真的没有偷懒!qaq 美人的绯闻总是特别多的,同理,美人的八卦也是最受欢迎的,经此一役,不论孟初夏真实的性格是怎样的,反正她的轮廓已经在医院里传了个遍:漂亮,高傲,自大,不近人情。 而接下来的经历,也逐一验证了这精准的描述。 —— 【肿瘤科】 “何医生。”病人的父亲和丈夫跟医生问好。 “你们来了?”坐在他们对面的何医生笑了笑,客气的问好。 “啊,何医生,”病人的丈夫有些奇怪:“今天又不是月初,离月初又好远,上个月我妻子的检查报告我们已经看过了,为什么你现在要找我们两个过来?” “呃,这个……”何医生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有些不好张嘴。 “不是我女儿身体有什么事吧?”病人的父亲立刻紧张起来了。 “不是,不是,”何医生连忙点头,顿了顿,下定了决心:“其实是这样的,医院呢,以前一直都很缺少人手,所以我一个人要负责很多个病人,现在医院来了一批新的医生,所以我想把李太太转给另一个医生。之前跟其他家属说的时候,他们有些情绪比较激动,但是这是医院的决定,所以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两人放下了悬着的心,病人的病情一直都是那样,没有太多需要医生的地方,所以他们对于换医生这件事倒是没有太大的恶感。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病人家属关心的就是另一件事了:“那何医生,给我太太新换的医生是什么人来的?他不会还没过实习期吧?” 关于这方面,何医生表现得很有信心:“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孟医生的确是新来的医生,但她绝对不是新人,虽然很年轻,但她的医术在整间医院也是很优秀的。”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见一见他?”对于未亲眼见到的事实,人们始终不是很相信。 “哦,”何医生理解的点点头,站起身,往门口走:“你们跟我来。” —— 这一天是新的一批houseman(实习医生)进入医院的一天,几个新人叽叽喳喳的进了医院,跟着一起换了衣服去会议室报道,院长要例行公事的介绍一下医院的具体情况,也要把他们分配到不同科房。 泌尿科、妇产科、骨科、神经外科,这几个刚从大学毕业的新鲜人很热衷的讨论着自己的科室,别人的科室。 然而尖利的叫喊声,却瞬间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都是你这个贱·人!如果不是你劝我阿爸给我阿妈停了药,她不会死的!她已经活过了四年,她活过了你说的期限了!你这个贱·人!扑街!” 一个衣着零乱,脸色惨败的妇女,手里拎着一个水桶,正大声的辱骂着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医生,后者长着一张娃娃脸,表情却很是冷淡。 这个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年轻女医生抹了一把脸,擦掉脸上的水渍,慢条斯理、不近人情的说着话。 “其实病人半年前就有衰退迹象,但是她为了等你从出差结束回来,硬是要求我们用药物支持她的生命,我提醒过,那些药副作用很大,严重伤害身体,但是你的双亲都同意了,不过病人每次吃完都很辛苦。后来你回来了,病人见到了你,得偿所愿,是你的父亲找到我,他亲自签字同意,停止药物治疗。” 闹事的女人狠命摇头,不相信女医生说的事实,她拽着女医生的衣襟,很大力的拉扯,女医生的白大褂都被她拽开了口子:“不会的,这不是真的,你骗我!孟初夏,你这个骗子!衰人!” 就在这个时候,接到通知的医院保安总算赶到,拉着闹事的病人家属,其中一个保安问:“孟医生,需不需要报警?” 浑身是水,头发也在不停滴落水滴的孟初夏,还是那副性·冷淡似的表情,看起来就让人很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轻飘飘的道:“不用了。” —— 保安把女人带走,孟初夏拧了拧身上的衣服,一抬头:左边,是她的老板,主任医师何医生,还有两个人,大约是病人家属;右边,看着很眼熟,是一群新的实习医生,她自己“懂”的那种眼熟。 新的人生,新的一天,新的丢人。 perfect! 第55章 第二集 肆意妄为 张一健搭了电梯上到顶层,跟着再从人工通道爬到顶层上面的天台间,打开门,迈出脚,果然在天台上见到了预想当中的窈窕身影。 “你真的在这里?” 换了衣服重新穿上白大褂的孟初夏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个帅哥,浓眉大眼,正气凛然,如果放到电视剧里一定是那种常年演正面角色的人物。熟悉张一健的人也会知道,他这个人的为人,也跟他的脸差不多了,正面得让人觉得无趣。 “仁爱可以吸烟的地方五根手指都数得过来,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她没什么起伏地说着话,伸出手对着打火机大小的随身烟灰盒弹了弹烟灰,跟着姿势熟练地又吸了一口香烟。 正在她吐出烟圈之际,被人认为很无趣的张一健更加无趣地劝导:“你好歹是个医生,还是肿瘤科,应该不用我教你吸烟对身体危害有多大吧?最新调查显示,79%的女性患肺癌的主要病因,就是吸烟,你是不是想生cancer(癌症)啊?” 孟初夏看他一眼,仿佛跟他作对似的,又吸了一口。 “你上来,就是来同我讲这些废话的?” 张一健也知道劝不了她,认识二十多年,劝了十多年,孟初夏依旧故我,想干嘛就干嘛。 他叹了口气:“想看看你有没有事。” 上午那出“关公战秦琼”的泼水大戏,经医生、护士、病人、家属的口传得沸沸扬扬,整间仁爱医院上上下下全都知道了。 “那你看我有没有事?”孟初夏右边嘴角向上十五度,似笑非笑。 “我不知道,”张一健道:“从小到大,你开心是这幅样子,不开心也是这幅样子,我又不是炳灿,是你肚子里那条虫。” 孟初夏的脸上多了点笑意:“炳灿,呵。” 这一辈子,孟初夏有三个青梅竹马的死党,张一健、刘炳灿、吕小益,张一健是个老夫子,刘炳灿是个花花公子,吕小益是个废柴宠儿子。 顺带一提,刘炳灿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叫他炳灿,他比较喜欢别人叫他benjamin,或者是…… “叫我阿ben就行了。” 脸上挂起微笑,刘炳灿很温和地对新来的一批houseman(实习医生)如此说道。 相较于一本正经的张一健,刘炳灿深谙人际关系的相处之道,彬彬有礼、绅士优雅,全仁爱的医生护士里好像很难找到一个他叫不出名字或者跟他关系不好的人。英俊的外表,搭配上那双似桃花非桃花的双眸,很多女人都爱惨了他。 新来的这批实习医生里,有一个名叫andy的实习医生是跟着刘炳灿在骨科的。正值中午休息,刘炳灿就说要请andy吃饭,出手阔绰也是搞好人际关系的手腕之一,他还让andy顺便也叫上了其他实习医生。 刘炳灿除了人际关系搞得好,生活品味也非常不错,他挑的餐厅非常好吃不说,价钱也有些令人咂舌,一群houseman(实习医生)瞬间就对这个high trainee(专科实习医生)充满了好感。 看起来风度翩翩的刘炳灿手里按着手机发了个短信。 【怎么样啊,初哥哥?听说你今天出了大风头哦,我现在跟新来的houseman在老地方,需不需要化悲愤为食量?】 孟初夏读着手机里的短信,自从炳灿改了英文名以后,吕小益那个软蛋早就屈服在benjamin的淫·威之下了,地球上会叫他中文名的就只有孟初夏和张一健,于是这两个人也多了两个外号:初哥哥和一件头。 她对着张一健摇晃了一下自己的手机:“说炳灿,炳灿到。” 张一健凭借自己五点零的视力快速浏览了短信内容,忍不住笑了一起来,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你去吧,我去餐厅买个三文治就行了,等会儿还有一个病人家属要见。”过了午休,下午还要巡房。 他这样一说,孟初夏想了想道:“我也不去了。” “为什么?”张一健有点疑惑,孟初夏一向对吃这件事很执着。 孟初夏只答了一个字:“懒。” 张一健嘴角一抽:“那你跟我一起去餐厅?” 孟初夏又晃了晃手机:“我叫炳灿给我带外卖。” 张一健:“……” 他其实真的不该上来安慰她的,多余。 —— 孟初夏的科室肿瘤科在三楼,刘炳灿的科室骨科在二楼,而张一健的科室神经外科在四楼,每一层楼都有各自的休息室,里面有桌椅、沙发、电脑、电视、咖啡机、饮水机,共各自楼层的人员使用。 就在距离午休时间结束还有十五分钟左右时,刘炳灿终于出现在了三楼休息室里:“外卖到。” 就快躺在沙发里的孟初夏:“如果你再不来,下午手术之后我饿死了一定第一个半夜敲你房门。” 刘炳灿笑道:“那你应该知道今天是houseman(实习医生)第一天报到的日子,我要拿到第一手资料的。” 孟初夏打开饭盒,对着精美得几乎是艺术品的饭菜毫不犹豫地狼吞虎咽:“你再这么下去,迟早变成仁爱医院第一交际花。” 对于这种指控,刘炳灿毫不忌讳,事实上他偶尔也会因为过于迎合别人而感到迷茫,不过这是性格,改不了的。 所以他也只是“报复”似的,打开了孟初夏的私人珍藏咖啡,给自己泡了一杯战利品,很夸张的闻了闻:“嗯……好香。” 孟初夏翻个白眼,跟着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肿瘤科这一期有houseman吗?” 她是specialist(专科医生),比张一健和刘炳灿的high trainee(专科实习医生)更高一级,只需要负责查房,专科治疗,主刀手术等等,并不直接负责指导实习医生。 刘炳灿思考了一下,道:“她叫简晶晶,戴了一副眼镜,看着斯斯文文的,你今早应该见过。” 孟初夏一脸茫然:“不记得了。” 今早看她热闹的实习医生那么多,她怎么可能都记得住? “算了,下次介绍你们认识,”刘炳灿直叹气:“你今天早上……何医生有没有找你谈话?” 在刘炳灿,或者说,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孟初夏是个只专注于医术,而并不在乎旁枝末节的人。这样的人做研究人员、学术人员还好,做公立医院的医生,没办法兼顾病人、家属、医院三方面的大局,很容易吃亏,甚至,葬送医疗生涯。 “有,不过他还没被我气到爆血管,所以应该还ok。” 孟初夏很是不在乎地说道。 刘炳灿:“……” 他觉得每次跟孟初夏在一起,他的血管都快爆了。 很快地解决掉外卖,孟初夏站起身:“我走了。” 走到一半她又回头:“把杯子给我刷了。” 说完,这次才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炳灿看着她这潇洒的背影,不知该说羡慕,还是嫉妒,还是担心,摇摇头,他大概永远也做不到孟初夏的“肆意妄为”。 —— 孟初夏这次做的是直肠癌手术,她主刀,手术时高度集中,从两点到六点,四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从手术台上下来,就连她这种女汉子也浑身是汗。换过衣服,出来时直接面对的就是病人家属。 “手术很成功,你们可以放心。” “唔该嗮(谢谢),医生,真是唔该嗮(真的很感谢)。” “不用客气。” 从表情上来说,孟初夏还是那种很平淡的表情,但在病人家属眼里,这张曾经让他们很有疑问的脸,此时却是如此的可爱。 手术结束了,下班的时间也过了,孟初夏瞥了身边一个专科实习医生,一个实习医生两眼,她刚刚才发现,跟她一起手术的就是之前跟炳灿讨论过的新一批的houseman(实习医生)简晶晶。 “你们两个也下班吧,收工。” 两人道了谢,走到更衣室去换衣服。 简晶晶因为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手术,看到孟初夏还没有走,有点奇怪。 “侯医生,为什么孟医生不跟我们一起走?她还有首尾要跟吗?” 已经在肿瘤科做了一年,还差两年转正专科的侯医生:“你刚刚来不清楚,就算有on call的实习医生,孟医生一样会每次下班之前都查一次房。” 事实上,孟初夏这样,只是以前在国外实习时的习惯而已。她也是从实习期过来的,也犯过错,也被医生骂过,所以她养成了这种习惯,凡是她在的科室,下班之前一定要巡一次——毕竟人命关天。 听了侯医生的话,简晶晶怔了怔,早上她刚刚经历过“泼水节”大戏,对孟初夏的印象始终停留在那种看似冰冷,其实根本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态度上。尽管刚刚在手术室里孟初夏的手术完成的非常出色,但这也是一个学医十多年的专科医生应该做到的事,现在突然跟她说孟初夏是尽职尽责的好医生,有点接受不能。 看到简晶晶的模样,侯医生大概也懂她的想法,早上的事情基本上没有谁不知道的,她拍了拍简晶晶的肩膀。 “以后你就会明白,做医生,不容易的。孟医生能到仁爱来,其实我很佩服她,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放弃高薪厚禄,来公立医院挨辛苦的。她是什么人,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 —— 孟初夏查房的时候,正好赶上了有个病人不舒服,护士跟她说已经叫了on call的医生,果然没多久,一身白大褂人高腿长的张一健就赶了过来。 “你今天on call(值班)?”孟初夏问。 张一健点点头:“是啊。” 说话间,张一健腰间的寻呼机又响了起来,很明显不是肿瘤科,而是其他病房,他询问式地看了看孟初夏。 孟初夏:“你去吧,这里交给我。” 张一健松了一口气:“唔该(谢谢)。” 听着轻微的脚步声,孟初夏头都没抬,冲着他跟哄母猪似的摆了摆手:“快点走。” 后者微笑了一下,跟着疾步走出门口。 过了一阵子,孟初夏这边的病人搞定了,刚刚走了的张一健也回来了,明明有冷气的地方,他的额头上还有一层细密的汗水。 孟初夏正写着病历牌,瞄了他一眼:“这么忙啊?” 张一健犹豫了一下,道:“是啊。” 认识张一健二十多年,孟初夏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任何人,张一健是个不会说谎话的三十多岁傻青年。 于是她签完了字,抬眸,挑着眉毛看傻青年。 傻青年试图笑一下蒙混过关,结果发现自己强颜欢笑的本事不太强,只好说实话:“有个houseman(实习医生),搞乱了报告和x光片。” 看了一眼手表,孟初夏算了一下时间。 一般来讲,on call三十多小时之后第二天是正常工作天,例如周一8am开工,周二6pm收工,再次上班就是周三8am。值班医生没有特殊病患,还是能睡上几个小时的,他们这些医生就指着这几个小时的时间休息。但是按照张一健这种情况,别说睡了,能忙得过来不出错就算有福了。 她仿佛很不情愿似的说道:“记得请我吃豆腐花。” 张一健说出来并不是希望她帮忙,只是被戳穿了不得不说而已。 “豆腐花没问题,不过你回去吧,我这边可以搞定的。” “嘀嘀嘀,嘀嘀嘀……”寻呼机的声音又在响起。 孟初夏斜眼看他:“搞得掂?” 张一健有些无奈,他一向不认为自己的事情应该别人做,洋葱现在是神经外科的houseman,他身为管理这些houseman的人,本来不应该把自己的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不过,现实好像总是不太让人满意。 “请你吃两碗。” 第56章 第三集 医生日常 “这位是肿瘤科的specialist(专科医生)孟初夏孟医生,孟医生是我朋友,她私人过来帮我们的。” “这位是新来的basic trainee(基础专科实习医生),范子妤,她是今天跟我一起on call的值班医生。” 孟初夏跟张一健商量好,她只负责被弄乱的x光片和病人资料,值班的事她还是不代劳为好。两人一起去了神经外科,在那里见到了另一个值班医生,张一健顺势给两个人各自介绍。 范子妤是外科第三年实习生,短发,看起来很干练,有点御姐范。从外表上来看,比起孟初夏这种没有攻击性的娃娃脸,范子妤的自信和知性,给人一种更加值得信任的感觉。 “你好,孟医生,叫我鱼仔就行了。”范子妤很有礼貌地伸出手。 孟初夏也伸出手,在握手的那一刹那,才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你好。” 看到这张杨怡的脸,她就知道这部戏的男女主角了,可是奇怪的是,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做过关于电视剧的梦了。似乎从这个世界开始,她连这个鸡肋的金手指也没有了。一切都很陌生,偶尔会很熟悉,却又这么的无趣——一如她的心情,不断地重复着努力生活,疲倦而压抑。 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就是一直不停的忙碌,孟初夏坐在电脑前不断地查询那位实习生搞乱的资料,x光片、医疗报告、病历牌,一间病房核对之后就是下一间病房。而范子妤和张一健也同样非常忙碌,不断地辗转于各个楼层和病房之间,尽力做好值班医生的职责。 工作时时间总是过得特别的快,当孟初夏能够休息时,也到了第二天上班的时间。跟张一健和范子妤打了声招呼,孟初夏就从四楼下到了三楼——新的一天开始,忙碌而繁复的生活。 “孟医生,早晨(早上好)。”肿瘤科的实习医生们纷纷打招呼。 孟初夏顶着一双熊猫眼:“早晨。” 她的老板今天休息,肿瘤科里她最大,也因为平时“积威甚重”,居然没有一个人敢问她昨天晚上是不是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去了。一群人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孟医生冲咖啡,一股浓香飘荡在休息室内,低头再看看自己的咖啡,瞬间有种想摔杯的冲动。 但是想想实习医生的工资和专科医生的工资差距,大家又都觉得,熬吧,熬到级别就是胜利! 咖啡搞定了,孟初夏迈着步子向外走,众人纷纷松一口气之际,她又停了下来……心都提到嗓子眼的实习生们就听到这个“女魔头”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们有人认识一个叫杨沛聪的houseman吗?” 听到发小的名字,简晶晶下意识的一抬头,正对上孟医生那双眼睛。说来也稀奇,孟医生明明长得很年轻,看外表来说一点都不像是三十多岁,但是当你看到她的眼睛,你又会觉得,她不止三十多岁。那双漆黑的双眼,幽深又透亮,似乎还带着一些忧郁,令人难以忘怀。 “你认识他?”孟医生的语气非常肯定。 简晶晶是个戴着眼镜的小姑娘,一看就是学校里那种学习不错的乖乖女,似乎有点怕孟初夏,声音比较低:“他是我的friend(朋友)来的,我们是同学。是不是杨沛聪有什么问题啊,孟医生?” “他的花名(外号)叫洋葱?”孟初夏又问了一句。 简晶晶颤颤悠悠的点点头。 孟初夏看她这样子,也不欲多为难她,随口说了几句话,转身走了。 然而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不要以为医院的人就不八卦了,整个一上午,基本上肿瘤科的医生都在问简晶晶,她朋友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简晶晶很想说,可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同事又不好太不给面子,只好内心对自己的青梅竹马扎小人。 “你到底做什么了?!” 简晶晶气得中午跟大家一起在医院餐厅吃饭时就兜头兜面问了。 杨沛聪同样浓眉大眼,但是皮肤黝黑得快成黑炭,一看就是长期运动的活泼boy,尽管他戴着副眼镜,也遮挡不住浑身的阳光味。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同大家一样,昨天才见过孟医生一面而已,不过你们那个孟医生……”他学着孟初夏被泼水时的情形,冷着脸,摆摆手:“‘不用了’,这样子都挺酷的。” 一起认识这么多年,简晶晶已经不会被杨沛聪这个心大的人气死了,所以她讽刺道:“是啊,孟医生还说,叫我跟你都庆幸你没被分到肿瘤科,否则她一定让你知道吃八百个自己都哭不出来的滋味。” 吃八百个洋葱还不让哭,杨沛聪总算是了解他似乎真的哪里得罪孟初夏了,但是他还是不明白:“但是我真的只见过孟医生一面而已。” “我知道为什么。”范子妤刚好也来了餐厅。 一群housemen(实习医生)纷纷询问,于是范子妤讲了昨天杨沛聪做的“好事”,还说了一下孟初夏来帮忙的事,重点描述了一下早上杨沛聪过来时被张一健骂到臭头的事情,囧得杨沛聪赶紧让她去买饭。 “难怪了,”简晶晶顿时很理解:“昨天我们下班时,孟医生已经做了四个钟头的手术,加上昨天一个通宵,今天何医生又不在,她要全天上班,累都累死人了,洋葱你害惨我!” 杨沛聪没心没肺:“我又不是故意的,sorry喽,下次一定不会了。” 同样跟杨沛聪一起在神经外科实习的洪美雪,一天相处下来已经深知他是什么德行,跟立志成为神经外科医生的自己,实在无法沟通。她是很认真的人,很认真的想要学好这门科目,所以听完这番话,反而对孟初夏有了更多的好感。 “其实照这样来讲,孟医生,都算是一个好医生,也算是一个好朋友来的,你该骂。”后半句说的是同样害她要多做事的杨沛聪。 回答她的是杨沛聪鬼脸一般的认错。 洪美雪翻了个白眼。 —— 下了班,孟初夏跟张一健一起去医院附近的甜品店买豆腐花,没想到的是,在甜品店里,见到了同样来买甜品的范子妤。 孟初夏就看着一左一右一站一座一男一女的两个人,有点感慨。 “我是不是有点多余?”她调侃着老友。 下了班的张一健穿着衬衫,西裤,背着单肩包,看起来有点像学生,而不是医生:“你别乱说,今天有个病人出了事而已。” 孟初夏撇撇嘴,她还没说什么呢,这么着急解释,不知道解释就是掩饰吗?你当我没看过电视剧啊? 范子妤有点尴尬地听着他们两个胡说八道,忽然道:“对不起。” 跟着上演了一番你道歉来我原谅的戏码,然而说着说着,两个人又吵了起来,刚巧这时候范子妤的外卖做完了,她给了钱就气冲冲的走了。看得孟初夏直摇头:“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哄到女仔啊?” 张一健对她就没有对范子妤那样好言相劝了:“我是劝她慎重选择,她明明不适合做神经外科,却一定要走师父的老路,你想到哪去了?” 孟初夏也是刚刚从他们吵架的信息中发现,原来范子妤是张一健学医的老师范智岳的女儿。范智岳,神经外科国手,最顶尖的神经外科医生之一,但是从昨天到今天,张一健一个字都没提过,还是刚刚范子妤一气之下自己爆出来的,也是藏得够深的。 “不是说吃豆腐花吗?不吃了?”为防止引火烧身,她趁机转移话题。 “吃!早就应承过你的,干嘛不吃?”张一健有些赌气道。 两桶豆花端上来,本来还在赌气的张一健开始作妖:“不如我们也玩个游戏啊?” 孟初夏:“头先那个被你玩游戏玩走了,你是不是想再走一个?” “那你玩不玩?”张一健问,仿佛很有依仗的模样。 孟初夏低头,看了一眼干净剔透的豆花,道:“玩。” 如此这般,两个人人手一只汤匙,对着一桶豆腐花“做手术”。 人脑就像豆腐花一样,看到的只是表面的豆花,但是豆花下面藏着的,究竟是珍珠,葡萄干,还是什么,就要靠着自己去摸索。然而探索的同时,却又不能弄坏碰触到豆腐花,这就给动手术的人增加了难度。 这是张一健以前做学生时最爱玩的一个游戏,孟初夏虽然人在国外,但是也会跟家里的人通通信,通通电话、视频,也就顺其自然地迷上了这个游戏。她人在国外,连豆腐花都是自己亲手做的,还引发了医学院的一股热潮,那阵子好多外国同学都跑到唐人街去找豆腐花。 “手术”结束,两桶一模一样的豆腐花,两只一模一样的汤匙摊出来,一左一右,一只里面是花生,一只里面是汤圆。 张一健举着花生,笑道:“看来你的手术比我的更难点。” 孟初夏仿佛听不懂他的潜台词:“是吗?不觉得。” 可惜耿直boy张一健是没那么容易被打倒的:“其实你明明更适合神经外科,而且你之前都有机会,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也应该放下了。” “我现在在肿瘤科都很好,而且事情已经成为定局,你不是要我再读三年吧?提醒你一件事,我做医生从来都不是为了治病救人,别把我同你混淆,ok?”孟初夏再一次的拒绝张一健的提议。 张一健投诉完日经贴,见不到效果,只好作罢:“其实你真的很可惜……” “你再说我就让你一个人吃三碗,你别忘了你答应请我两碗的。” “……”张一健成功地“被”闭上了嘴。 一个大男人吃三桶?吐出来都是豆腐味。 第57章 第四集 干妈干爸 孟初夏所在的肿瘤科,很多时候并不是一个让人愉快的科目,或者可以这样说,医院的这个地方,本身就充满着喜怒哀乐、无可奈何。 但是同时,医院又是一个充满着希望的地方。 “病人的情况已经基本上稳定了,如无意外,只要定期来复诊就可以了。” “真的?多谢你,孟医生,你救了我的儿子,多谢你。” “这些是我们应该做的事。” 再次见完一位病人的家属,家属欢欣鼓舞、喜极而泣的表情和孟初夏那种雷打不动的表情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难怪仁爱医院有一个传说,说孟初夏医生患有面神经麻痹,即面瘫,而且还是重度患者。 不过,偶尔他们也会看到孟医生的其他表情,比如…… “契妈(干妈)!!!”四个加号的小声音从小正太那里传来,甜得孟初夏本来目视前方的眼神都有些变化。 孟初夏低头,看着眼前长着兔牙的小正太——吕小益的儿子吕兆龙。 “你老豆(老爸)同契爷(干爸)他们呢?”孟初夏四周望了望,没看见自己发肖单身汉·三人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又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写功课?你今天不用上学吗?” 他们四个人,另外三个目前单身,唯一出了个叛徒吕小益,是神经外科护士,很早娶老婆,很早生儿子,很早死老婆,很早养儿子。 吕小益虽然是个护理病人专业的护士,但是养孩子这种事跟护理差距还是很大的,按照吕小益的养法,他儿子龙仔能活到现在都是运气大大的。后来孟初夏实在看不下去,才接过手来,龙仔也就顺理成章认了她当干妈。 也因为太过顺理成章,她去国外那几年,最伤心的莫过于吕小益,每次联络问的第一句话都是她什么时候能回来,龙仔和他都很想她。搞得孟初夏自己都怀疑,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望妻石老公和一个望妈石儿子。 龙仔小朋友扁扁嘴,跟他老爸相比有点小的眼睛眨了眨:“昨天是运动会,今天放假。干妈,这里好闷,我作业就快写完了,没事情可以做。” 就在这时,不远处走来一个人,手里端着一个餐盘,餐盘上面是果汁,咖啡,三文治和汉堡包:“西瓜汁、鸡肉汉堡到……” 这人就是穿着白大褂的骨科专科实习医生,刘炳灿。 孟初夏戳了一下干儿子的头:“有人在这里陪你还说闷?” 傻乎乎的吕小益却生出了一个机灵古怪的儿子,小正太不慌不忙地道:“那的确是好闷的嘛,ben叔叔一点都没有你同干爸会玩游戏。” 张一健是龙仔的干爹,孟初夏是龙仔的干妈,这个关系刚刚出来的时候还引起了不少人的遐想,不过后来孟初夏去了国外,张一健在国内也交往了女朋友,这种遐想也就不攻自破了,害得龙仔小盆友好一阵惋惜。 听着干儿子的感慨,偏心偏到没边的孟初夏也连连点头。 “那倒也是,炳灿你的确很无聊。” 坐她对面,被无数医生护士勾搭过的大众情人刘炳灿无语了一会儿,道:“……同你讲了多少次了,别、叫、我、炳、灿,唔该嗮(多谢)。”最后的微笑,很是咬牙切齿。 孟初夏耸耸肩,摆了个whatever(无所谓)的姿势。 “没问题,炳灿。” “……”刘炳灿风度翩翩的面部表情终于抽上了筋。 龙仔小朋友,捂着嘴偷偷地笑。 —— “呐,”孟初夏搂着龙仔的肩膀,跟干儿子打着商量:“上次干妈不是教你一个魔术,让你在班级里好威风咩?这次你只要乖乖地坐在这里做功课,坚持到晚上医院下班你阿爸他们来接你,干妈就再教你一个新魔术,怎么样?” “真的?”小正太问怪阿姨。 “不相信?”孟初夏伸出小手指:“我们打勾勾。” 刘炳灿在一旁,看着纤细的手指和小小的手指勾在一起,一大一小两个人用很认真的态度做了一个幼稚无比的约定,不得不给孟初夏写一个“服”字:“只有你同一件头才对付得了他。” “不是我们两个聪明,是你们两个太蠢而已。”孟初夏毒舌道。 刘炳灿气的肝疼:“是你们两个太幼稚才对!”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过话说回来,一件头同龙仔相处得久,他为人又很有耐心,这个我明白。但是你回来才一年,以前也不过是隔好久才回来一次,没理由龙仔会亲近你多过我同小益的啊?” 孟初夏静默了几秒钟:“可能……我以前哄小孩子哄得多吧。” 刘炳灿怔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后悔的表情,眼神飘忽,转移话题。 “龙仔,快点吃,这个是你最中意的汉堡包,你头先不是还说好想吃的嘛。啊,呃,还有西瓜汁,ben叔叔排了很久的。” 正在两人气氛尴尬之际,张一健和一身护士服的吕小益赶过来。吕小益这人也是挺有意思的,戴了一副四方形的大眼镜,习惯性的说话时不停眨眼,有一个不省心的儿子,还有一份常年少休息的工作,作为一个常年被人叫“男姑娘”的护士,也是有点惨。 吕小益慌慌张张的走过来,眨着眼睛,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刘炳灿趁机歪楼:“有我们初哥哥出马,有什么搞不定的?” 张一健跟吕小益同时松了一口气,吕小益还抒发感想:“我给我龙仔找了你们两个人做干妈干爸,真是没找错人。” “喂,”忙了半天的刘炳灿不乐意了:“一件头刚刚来连话都没讲一句,你要多谢也应该多谢我吧?” “哼,”吕小益故意玩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只会吓唬我儿子,哄他?你有一件头一半功力我就谢天谢地了。” 张一健也跟着凑热闹:“听到没有?依我说,一半功力都不用,四分之一的功力就够哄好龙仔了。” 孟初夏看着这个人拌嘴如捣蒜的日常,静静地打了个哈欠。 张一健看她很是疲倦的样子:“很累啊?晚上我阿妈在家里做饭,你也上来吃顿饭再走?免得还要自己回去煮饭。” 摇了摇头,孟初夏打着哈欠含着眼泪道:“你们去吧,帮我跟笑姐以及阿康问声好,我回家叫外卖就行了。” 饭一吃完,她就跟几个人打完招呼走了。 身后的张一健看着穿着白大褂的窈窕身影,想着晚上让阿妈多煲一份汤水什么的,眼前就忽然出现了比划着的五根手指,顺着手指能看到手臂,能看到斑点衬衫,能看到英俊潇洒的……刘炳灿。 他问:“做什么?” “做什么?”刘炳灿反问他:“我问你‘做什么’才对吧?人都走了,初哥哥后脑勺很好看吗?” 张一健白他一眼:“我前天晚上on call,出了点问题,拜托她帮忙,我昨天才知道那天她刚刚完成一个大手术。现在看她这么累,觉得我都有责任,就这么简单。” “原来是这样,”刘炳灿点点头,装模作样的道:“不过听说呢,初哥哥的体能好似是我们四个人之中最好的那个哦,那你都顶得住,现在还生龙活虎,那你说她能不能顶的住呢?我真的是有点好奇。” 张一健:“你好奇你就自己去问她喽,炳灿。” 刘炳灿注意力瞬间偏移:“都跟你说不要叫我炳灿了。” 张一健:“我中意啊,炳灿。” 刘炳灿:“我不中意你,我中意女人来的。” 一直在哄儿子的吕小益:“喂,你们两个可不可以别在我儿子面前讨论这么‘儿童不宜’的事,ok?” —— 从医院回到家,买了外卖,吃过饭、洗过澡,孟初夏睡得昏天地暗。迷蒙中听到按门铃的声音,打开门一看,没人。低头一望,地下摆着一个保温饭桶,饭桶上有张字条:外卖对身体无益,少吸烟,多饮汤。 没有落款,不过孟初夏认识这个很有风骨的字迹。四个人从小到大在一起,刘炳灿的字有些圆滑,吕小益的字歪七扭八,她的字偏女性化,只有耿直boy张一健,才写得出这样有棱有角的字体。 把盖子拧开,倒进碗里,喝上一口,一股浓浓的香味飘入口鼻。 花旗参响螺煲鸡汤,滋阴养颜,味道是一件头的妈妈笑姐常煮的那种,张一健却总是塞给她,说他一个实习生根本没时间喝汤。 实际上,孟初夏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是专科医生也总是比实习医生稍稍好上那么一点点的,所以笑姐的汤,有一多半是进了她的胃。 喝完了汤,刷干净保温饭盒,从抽屉里翻出便利贴,拿着笔在上面写上几个字:汤已饮嗮(喝完),明天放假,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放到对面门口,按了按门铃,这个时候往年的实习生应该都走了,对面顶多剩下一两个实习生,跟着就是常年夜不归宿的二房东刘炳灿,以及跟她一样回家就洗洗睡的大房东张一健。 大约过了两分钟,回到房间里面准备继续睡的孟初夏,看到手机来了一条短讯,很简短,只有一个字:喳!——by一件头 孟初夏头上三根黑线,耿直boy也是会冷笑话的。 第58章 第五集 男人八卦 张一健手里举着一个透明饭盒,正气无比的脸上露出了愁容,叹气。 饭盒很普通,但是里面的三文治是用新鲜面包新鲜蔬菜和新鲜火腿制作成的,从厚度和热度就能够看得出厨师所花费的细腻心思。他知道这会是一个很好吃的三文治,然而不和他的口味,他不喜欢吃三文治,也吃不下这个三文治。可是同样的饭盒每天早晨都会放在休息室,等待着他把它打开,把里面那个三文治吞下去。 “咦,”张一健的身后探出一颗脑袋,刘炳灿非常没有发小爱的调侃他:“淇淇今天换了餐单吗?这个火腿肉好像跟前几天的不太一样。啧啧啧,dr.张你的魅力真是大,人家护士姑娘全年无休送早餐,休几天年假还记得帮你换花样免得你吃腻了不习惯,唉,真是羡慕。” 张一健黑着一张脸斜视刘炳灿一眼,伸手递上饭盒:“你这么羡慕,送给你,宁滥勿缺的dr.刘?” 刘炳灿双手举高,做投降状:“哎,这种好事别算上我。我对于所有超过一年都痴心不改的感情都是羡慕、仰慕、倾慕的,但是如果是我自己呢,都是不到一个礼拜这种期限的爱慕更好点。” “我都想她的期限不到一个礼拜。”张一健生无可恋脸望天。 全仁爱医院都知道,神经外科有一个出了名的“黑面神”张一健。 全仁爱医院都知道,张一健的女朋友是神经外科护士汪海淇。 全仁爱医院都不知道的是,汪海淇姑娘从来到仁爱医院起,就开始努力追求张一健。她努力了很久很久,久到连同样在仁爱医院做事的清洁工笑姐,也就是张一健的妈妈都拿下了,却始终没拿下张一健这朵高岭之花。如果不是确定过张大医生是个直男,淇淇姑娘都要怀疑他是个基了。 看他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刘炳灿也不好太过幸灾乐祸。 “你可以找初哥哥嘛,怎么说她都是女人,女人跟女人比较容易沟通。上次不就是?初哥哥一来,三两句话搞定淇淇。‘女魔头’这个称号,真的不是白叫的……不过话说回来,头先我去天台怎么没见到她?” “她今天放假,”张一健解释着,跟着更加皱紧眉头,数落着发小:“你还好意思说上次,就是因为听了你的建议去找阿夏。淇淇是被她吓跑了,结果传到阿妈耳朵里,她日又问夜又问,问我同阿夏是不是有可能继续发展,是不是有可能藕断丝连……你简直害死我!” 刘炳灿非常不要脸地凑过去:“那……到底有没有可能啊?” 张一健:“有可能。” “真的?”刘炳灿瞪大双眼。 张一健面向他,板着一张国字脸,义正言辞:“有可能加房租。从现在开始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加你一千块房租。” 为了方便,张一健跟孟初夏都在医院附近的一间公寓里买了房子,同一层楼,面对面地住着。只不过区别在于,孟初夏是独居,而张一健是把房子装修成学生公寓,专门供给医院的实习医生租赁,顺便收取费用。 一向花钱大手大脚的刘炳灿,自然也是公寓里的长期住户。而且他交际手腕好,所以兼职了一下中介和二房东,介绍给学生们房子的工作,以及收费问题,全部一手包办。 刘炳灿看他很严肃的样子,拿不准他说真的还是开玩笑,只能心痛地哀嚎:“喂,你不是吧?我都是为了你好啊。你跟初哥哥,一个黑面神,一个女魔头,多般配?阿康出事的时候,是初哥哥跑前跑后。初哥哥最痛苦的时候,你又陪在她身边。你再看看你,再看看初哥哥,学识、外貌、家境——呃,当然初哥哥这方面更犀利一点,不过她又不是会嫌弃你的人——你看看你们两个,配到天上有地下无,不在一起真是天理难容。” 张一健:“六千块。” 刘炳灿:“什么六千块?” 张一健微笑:“头先你说了六句话,我都是算得整句,还没有算半句。一句话一千块,月初交租的时候我会同你计数的。” 刘炳灿难以置信:“六千块相当于两个月房租了喂!” 张一健很善良很厚道地说着:“所以我只算你一个月的房租,不然你以后每个月都要交九千块,我怕你会破产啊,炳灿。” 说完,他悠悠哉哉地走出休息室,刘炳灿站在原地一边捂着胸口心疼自己的房租,一边委屈又恨恨地咬牙切齿。 “……还说没可能?那副(宰人的)样子简直跟初哥哥是孖胎(双胞胎)来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笑姐生得不是两个儿子,生得是一对龙凤胎呢。” —— 难得的一天假期,孟初夏没有在家里宅着,而是出了门,去了一家常去的俱乐部——一家拳击俱乐部。在以前,她并不在乎或者从没想过自己也会喜欢上这种激烈的运动。刚刚穿越到这里来的时候,虽然也有运动,但也都是偏向于女性化的运动,跑步、单车,最多也就是练练上辈子学过的女子防身术,她又不做警察,也没什么必要再动不动就把人打趴下。 但是现在,她开始了这种运动,习惯了这种运动,并且爱上了这种运动。站在沙袋或者对手面前,攻击,攻击,再攻击!出拳、踢脚、肘击,全力以赴。不需要顾忌,不需要想,只需要凭着本能,放任自己。 她的教练跟她说:“summer,其实你的技术很好,但是每次出拳都冲得太狠,赢得几率是比别人高,但是受伤的机会也更大。如果有可能,多多练习一下防守,你之后起码提高一个档次。” 孟初夏违反健康原则地运动过后大口大口地狂灌着矿泉水,身上汗流浃背地同时,也多出了几块青青紫紫的伤痕。 她是这样回答的:“我又不做专业选手,用不着太高level(等级)。” 教练也只能摇摇头,有点惋惜这个好苗子。 又一天的练习结束后,孟初夏去浴室里洗澡,脱下衣服,打开开关,莲蓬头里的水从头顶喷洒而出。 她想到了很多年前的一天,其实也并不算是很多年,大概只是几年前。那一天的天气很好,在一个广场上举行着一场隆重而温馨的婚礼,广场上有一个喷泉,在阳光下看起来美极了。 她风尘仆仆、兴高采烈地去参加婚礼,然后她很疼爱的小妹妹穿着优雅的婚纱,就在她眼前对她说:“你为什么要回来?如果你不回来该有多好?我恨你你知道吗?我恨你!” 当时的气氛冷得象冰,父母怕事情闹大,也劝着她离开。她离开了,再次见面时,那个漂亮的新娘子躺在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 再后来,孟初夏回到了国外,放弃了神经外科的打算,进了肿瘤科。学成归来,她又回到了香港,但是这一次,她变得“铁石心肠”。 就像是每个医院都一定曾经死过人一样,孟初夏的病人里也有不少去世的病人,她自己也见过很多人死亡,甚至上辈子她还亲手击毙过歹徒。对于死亡,她应该是麻木的,应该是司空见惯的,但也不知道是好运还是什么,她从来没见过亲近的人死亡,她最亲最爱的人,全部都是坐在床前,看着她闭上眼睛的。 这是第一次,她看着监护仪屏幕上的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她亲口对着众人宣布死亡,她亲手合上了自己亲人的双眼。 有句话叫“刀不扎到肉不知道痛”,她觉得自己就是这样。每一次的穿越,每一次的新生,总是满怀希望,总是开心快乐,总是充满新鲜感。但是,她也总是下意识的不去想,自己去世后,身边的人会是什么样的状况。会不会为她哭?会不会为她悲伤? 这次终于轮到了她自己。 这是第一次,但不会是最后一次,她知道。 人生变得如此的无趣,一次一次的重复,乏味而苍白。 —— “喂,请问孟小姐吗?” 孟初夏换过衣服,看到手机里有一个未接来电,是她常去的一个书局打来的。 “是啊,我是,头先你们有打电话给我?” “是的,孟小姐,是这样的,上次你说的那本书,前些日子断货,现在到货了,不知道孟小姐你有没有时间来店里一趟?” “现在?”孟初夏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没问题,我大概半个钟头之后过去。” 半个小时后,孟初夏到了书店,没想到也碰到了熟人。 “孟医生?”范子妤看着眼前穿着很随意,并且身后却背着一副巨大的拳套的人,几乎不太敢相认。 孟初夏的车子送去检修,她直接坐的士去的俱乐部,所以拳套自然也跟着一起走。 看了一眼穿着很有品位,职业女性装扮的范子妤,孟初夏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这么巧,你来买书?” 她是这样问的,目光却扫过范子妤身边的另一个女仔身上,女仔是齐耳学生短发,浓眉,大眼睛双眼皮,鼻子微挺,嘴角微翘,五官带着点英气,但同时又很柔和,并不给人以尖锐的感觉。从某个角度来看,很像还没穿越前她好友喜欢的女明星贾静雯。 范子妤连忙介绍着这位更年轻一些,穿着也更休闲一些的女仔:“这位是洪美雪,她是我们医院今年的houseman来的。美雪,这位是孟初夏医生,上次洋葱惹祸,好彩有孟医生帮忙。” 寒暄了几句,孟初夏买了书就走人了,范子妤和洪美雪也出了书店。 “想不到孟医生竟然钟意boxing(拳击)。”范子妤有些感慨。 和她一起的洪美雪反而不是这个态度:“我觉得都挺好的,我们平时那么累,偶尔做一下运动,都ok啊。” “你也钟意boxing?”范子妤有点意外:“我不是说不好,其实我都有做运动的,不过通常只是在健身房做gym(健身)。拳击这么容易受伤,又很激烈,我一定不敢的。” 说到最后,还摇摇头,以示害怕程度。 洪美雪也一样:“我都不敢的。但是可能是性格关系吧,我对于比较强势的人都比较有好感。虽然医院里的传言有很多,可是孟医生坚持做好工作的同时又玩这个,我觉得她很专业,很有勇气。” “看来你对她的评价很高啊。”范子妤道。 这一点上,洪美雪有自己的看法:“也不算是,我这个人还是更倾向于眼见为实。现在的好感是基于晶晶的评价上,过几个月我转到肿瘤科,同孟医生相处下来,我才会确定自己的观感和评价。” 范子妤笑了:“这点来说,你好过我。我这个人可能比较主观,如果对一个人第一印象不好,我想我很难改变自己的看法。” 洪美雪想起医院里的情形:“比如一件头?” 范子妤有些不好意思,她平时还是很公事公办的,只是张一健在她父亲面前总是卑躬屈膝的样子,实在很令人厌恶:“有吗?” 洪美雪耸耸肩:“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 从书局里出来,孟初夏绕道去了一趟超级市场,家里有专门打扫卫生的钟点工,吃饭她通常自己解决。有力气的时候就自己做,不耐烦了就叫外卖或者出去吃。放假时她大多数都是自己做的,最近天气比较炎热,她打算做个冷面什么的,拎了不少东西回了家。 拿着钥匙打开门,孟初夏就开始忙活。而在此时,隔壁两个发小也在忙活,在忙着做什么呢?在忙着听墙角,看猫眼。 刘炳灿耳朵贴着大门:“我听到钥匙声了,怎么样怎么样?” 张一健在他旁边弯下腰盯着门孔:“她手里拎着袋子……是隔壁街超级市场的购物袋,好像买了不少东西。” 刘炳灿跟张一健对视:“你猜今天会不会?” 张一健跟刘炳灿对视:“我觉得很有可能。” 刘炳灿:“那我们要不等一个钟?” 张一健:“安全起见,等两个钟。” 就在这时,一声近距离的“喂”,令两人震耳欲聋地齐刷刷站直。 一群housemen(实习医生)奇怪的看着大房东和二房东,其中以最和张一健有矛盾的杨沛聪最为好奇,甚至干脆打开了门。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隔壁有美女吗?” 得到的当然只是隔壁跟这边一样的大门,以及静悄悄的音效——孟初夏装修时隔音效果要求很高。 刘炳灿无辜脸:“做什么?隔壁有美女吗?” 张一健嫌弃脸:“有都不会看上你了,连打drip(打点滴)都不会做。” 杨沛聪作为houseman被分配给张一健,结果他抽血也做不好,打点滴也做不好,还搞得很多事情乱七八糟,气得张一健总是训他。 “古古怪怪。”看了两个人半天,都没看出有什么不同的杨沛聪只能给出这么一个评价。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差不多是平时晚餐的时间,大家就三三两两的出了门,也不是宿舍里不能煮饭,而是这些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热爱煮饭的还是属于凤毛麟角,几乎没有的程度。 等问到张一健,后者从书本和电脑中抬起头,如同往常:“我要温书,等会叫外卖就行了。” 至于另一个热爱交际的房东,则笑着表示:“我新女朋友等会要打宿舍电话查岗,你们慢慢吃,不用算我。” 又过了半个小时,张一健和刘炳灿的手机里同一时间来了简讯。 不到一秒钟,两个人同时冲出了宿舍里唯二的单人间,互相嘱咐。 “拿钥匙,拿钥匙!” “拿餐具,拿餐具!” 五分钟后,两个人一人手里一个巨大无比的碗,里面装着热腾腾、冰凉凉,刚刚做好的,冷面,一起走上了二楼的室外阳台,观赏着夜景,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刘炳灿“滋遛滋遛”地吃着冷面,满脸赞叹的表情,道。 “说起来啊,初哥哥的厨艺真的是没话说,从小到大都是这么正,不知道哪个有福气的娶了她。要我说,反正你都做过她的假男友了,不如就努努力,追到她,到时天天都能吃到好吃的,兄弟我也受惠。” 张一健也吃得停不下来,不过他还是很有话说的。 “你也做过她的挡箭牌,不如你追她?我看她也都挺中意调侃你的。” “不是调侃,是欺压,”刘炳灿画重点号的强调:“而且她每天都在鄙视我你没见到吗?身为一个正常的花花公子,我还是钟意同她做朋友多点——只不过呢,你不得不承认,初哥哥长得其实挺嫩的。” 张一健不是很懂:“什么意思?” 刘炳灿解释道:“就是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家里这些血气方刚,不知天高地厚,吃了熊心豹子胆的husemen里,会有那么一两个,想要追求她的呢?你知道了,现在的后生仔,脑回路都比较奇特的。” 张一健忽的笑了,他平时不太常笑,不过笑起来还是很帅的。 “你觉得他们有几个可以顶得住阿夏一拳?” 满怀希望的刘炳灿瞬间又失望了:“也是的,她没学拳击的时候我们三个每一个都打不过她,现在学了拳击……唉。” —— 丝毫不清楚自己发小正在八卦自己的孟初夏正在便利店跟熟人尴尬对视,其实也不算是熟人,这人正是之前在书局里见到过的实习医生,洪美雪。彼时洪美雪因为下班晚走正挑选快捷方便的食物好回去温书,而孟初夏,她在选择姨妈巾。 嗯,对,就是那个姨妈巾。 能不尴尬吗? 孟初夏的经期一向不准,虽然她运动很好,但是生活不规律,加上做医生工作压力大,神经常年紧张,没有问题那才是奇怪的。 也因为如此,她才会在刚要开餐时,发现自己亲戚到来。 还好发现了,不然这种时候吃冰镇冷面,也是极爽的。 两个人感尴尬尬的打完了招呼,孟初夏看到洪美雪手上拿着的面包,顿了顿,就把她叫到自己家里去了。 于是当宿舍的人陆陆续续回到宿舍时,很多人都发现了洪美雪跟两个高级专科实习医生吃的是一样的食物:“你们一起叫的外卖啊?” 洪美雪还没张嘴,刘炳灿迅速回答:“是啊,美雪回来的时候见到我们两个在吃,正好一起叫了。” 张一健也在旁边点头:“是啊是啊。” 连洪美雪的份数多,他们两个的份数少都解释了,洪美雪瞥了刘炳灿一眼,也不知该敬佩他还是该蔑视他。 大家也没多想,毕竟只是随口问一句,谁也不可能上去吃一口,毕竟大家住在一起还没有多久,又都是做医生的,都是比较讲究卫生的。 等到群众们各自娱乐时,两个不着调的房东把女房客挟持到一个单独又密闭的空间,进行了一场事关他们终身幸福的谈话。 “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告诉他们,初哥哥的厨艺很靓这件事。” 洪美雪不明白:“为什么?” 两个人七嘴八舌的讲了一番,之前住在这里的一批实习生,看到他们两个大快朵颐也就凑过来尝了尝,孟初夏的厨艺是没的说,这样一来,也就有人问可不可以让孟初夏多做一点,出钱买也是没问题的。 孟初夏的回答当然是:“我又不是厨娘,谁钟意做谁做。” 事情本应到此为止,但是人总是有好奇心的,一件事情很多人知道了就不是秘密,再加上孟初夏在医院那么有名,她本人又冷又酷,会做饭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在各种各样的原因之下,自然就有不少人凑到她身边,要么打听,要么暗示,搞得孟初夏烦不胜烦。 她烦了,后果就很明显——刘炳灿和张一健断了两个月的“粮”,只能看着吕小益那个不讲义气的小人大吃大喝,为此两人跟吕小益绝交了两个月。 洪美雪听得好想笑,没有想到这两个高级医生这么……幼稚,饭菜而已,她承认孟医生的手艺很不错,但也不至于到严防死守的地步吧? 不过转念一想,其实这样也不算错,尽管做不做都是孟医生自己的选择,别人无权干涉,但不可否认的是,总是有那种不顾别人意愿的人。从这方面来讲,大房东跟二房东,也是为了朋友。 “好,我不会同别人讲。”她本来也不是什么爱讲八卦的人。 两个被认为“幼稚”的男房东松了口气,然后就有人开始思路跑偏。 “一件头,你不觉得奇怪吗?初哥哥从来没有主动给我们几个以外的人煮过饭,为什么今天要破了这个例呢?” “是哦,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奇怪。” 洪美雪垂下眼帘,她倒是知道为什么,但总不好告诉两个大男人女性个人问题,她最讨厌的就是三姑六婆,自己自然也不会这样做。 刘炳灿摸着下巴,一副假装柯南的样子,盯着洪美雪:“你觉不觉得,她有点似一个人?不是近看,我都没发现。” 张一健也细看了一下洪美雪,怔了一下,道:“的确有点像。” 两个人一搭一唱,让洪美雪忍不住抬起了头。 她很像一个人?像谁? 第59章 第六集 姐姐妹妹 “我长得像谁?”洪美雪很干脆的问出了这句话。 张一健:“呃……” 刘炳灿:“似一个电影明星!叫,叫什么来的?mandy还是mary来的那个,你不觉得你跟她很相似吗?一样都眼大大嘴小小,初哥哥最中意看她的戏了,别说送你冷面,送热面都很正常的。” 洪美雪听得嘴角直抽,她看着刘炳灿:“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这番话是在侮辱我们大家的智商吗?” 刘炳灿笑得灿烂:“其实是不是侮辱智商有什么要紧的?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有关初哥哥的隐私,所以我们不可以讲。” 洪美雪并不是胡搅蛮缠的人,所以她也没有再追问:“这个理由我接受,不过我很讨厌别人把我当傻瓜。我不是你那群女朋友,你没有必要对我用这种心思。” 刘炳灿被好一顿噎,半晌道:“习惯而已。” 直到洪美雪走人,刘炳灿心有余悸地对张一健道:“你觉得不觉得她好似是在针对我?明明我们两个都在,她一定要同我吵架似的。” 张一健斜眼看他,上上下下看了他半天,看到最后刘炳灿都发毛了,才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平时撩女仔撩的太多,现在遭到报应了。” 说完,张一健施施然地走了,刘炳灿瞪大眼指着自己,难以置信。 “我撩女仔总好过你没女仔,整天在家当宅男,活该你现在还单身!” —— 洪美雪对于这件事并没有纠结太多,对她来说这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一件事而已。目前人生中的大事,大概就是好好学习,争取做个好医生——最好能进神经外科,成为一个神经外科医生。 “美雪,美雪!”身后传来一把微微的厚重的女声。 又来了,洪美雪翻个白眼。 老实说,在一群实习医生里,她最聊得来的不是同年的晶晶和其他几个housemen,而是基础专科实习医生范子妤。然而就在前些天,她才发现,范子妤居然是着名神经外科国手范智岳的女儿。 范知岳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除了他是她妈妈的前夫。 “你又想做什么?”洪美雪回身,面向范子妤。 范子妤深呼吸,神色认真的说道:“美雪,虽然我们大家认识不是很久,但是我真的觉得同你很合得来,我不想因为一些阶级、不公正之类的无聊的误会,影响大家的友谊。” 洪美雪很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余光见到走过来一个人,于是更加不耐烦地对范子妤道:“我想误会的是你,我同你只是同事来的。” 话音未落,洪美雪转过身子,远远地对另一边喊道:“孟医生!孟医生!” 孟初夏正翻着手里的病例,闻言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就是急匆匆走过来仿佛撞鬼了的洪美雪,和她身后远眺着这边,表情恋恋不舍的范子妤。 ……因垂死听。 这两个是在玩什么?百合大法吗? 洪美雪就像见到救星了似的,眼睛里都是小星星:“孟医生,上次的事,我还没同你讲多谢,多谢你。” 孟初夏瞟到范子妤走了,再看眼前洪美雪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 问道:“什么事啊你要多谢我?” 洪美雪有点尴尬:“就是上次,冷面的事。” “哦……”孟初夏百转千回地“哦”了一下,道:“你不是谢过了?” 洪美雪:“现在再多谢一次。” 孟初夏点点头:“哦,那我可以走了吗?” 洪美雪扯着嘴角:“可以,慢走。” 孟初夏就真的慢悠悠地走了。 洪美雪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张一健和刘炳灿担心什么的明显很多余,人家孟医生也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过话说回来,孟医生看起来很冷冰冰很不好接近的样子,但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刚刚孟初夏的态度似乎是什么都晓得但又什么都不说。看破不说破,孟医生人还挺不错的。 —— 孟初夏从病房里出来,刚好见到同科室的侯医生。 “什么事?” “急诊室送来的,车祸,病人又查出动脉瘤,需要即刻做手术。” “哦。”孟初夏点了点头。 侯医生看她似乎不太对,耳边还听到了哭泣呐喊的声音,冲着病房摆了摆头:“那边有事?需不需要帮手?” 孟初夏面无表情:“c15床的,刚刚certified(证实;宣布死亡)。” c15床是一位老人家,因为年纪太大,不能化疗,也不能手术,就连药物治疗也只能挑选一些对身体刺激不大的。在肿瘤科,这种病症,这种年纪,基本上就是在等死。 侯医生默然,道:“我先去手术室了。” 孟初夏继续点了点头:“嗯。” 侯医生走了,孟初夏走到休息室里,此时已经是下班时间,休息室里空无一人。她没有上天台,也不太想抽烟。 刚刚没有跟侯医生说过,c15床的婆婆临走前儿女并不在,这不是这位婆婆第一次病危,家属来了两三次也就没有以往那么急。所以在婆婆闭眼前,都是孟初夏在急救,临死前也是孟初夏在跟她说话。 那个婆婆说,她不怪他的儿女,希望孟初夏帮她转达,她希望他们以后都好好的。 那个婆婆还说,谢谢孟初夏,在她住院的这些日子里都是孟初夏在陪伴她。 那个婆婆最后说,她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多见见家里的人,但是她并不希望孟初夏也把这件事告诉她的家人。 孟初夏答应了她的请求,在几次三番抢救后,婆婆闭着眼睛含笑而终。 自从做了医生以后,这种事不是第一次见了,照理来说也应该习惯了,可是这一天,也不知道就怎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孟初夏拿出手机,给孟父打了个电话。 “喂,阿爸,”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生日快乐。” —— 巡视了一圈病房,换了衣服,从蛋糕店买了老爸爱吃的蛋糕,孟初夏开着自己的宝马迷你来到了酒楼。这家酒楼是孟家的产业,严格来说孟初夏家里应该算得上是小康之家,但那也是她穿过来之后的事情。 她穿过来之前,孟初夏的父亲是一个酒店领班,母亲是酒店的服务员,原主自己则是个内向不愿说话的女孩子,后来她把内向变成了不易接近,也就没有那么多小朋友来找她玩游戏了。 父母都忙着赚钱,也就没什么注意力在她身上。后来她多了一个妹妹,就帮着带这个妹妹。再大一点,她就开始自己兼职家教,得来的钱自己投资,买画,买艺术品……等到她出国留学时,已经完全可以自己买几栋楼了。当时她交了一部分钱给父母,父母就开了一家小饭店,后来逐渐扩大,到了现在的水准。 她平时不太过来,但是父母却始终给她在这边留了一个职位,名义上的副经理,其实也不过是请客时方便而已——尽管她从来没在这边请过客。 “阿夏,你来了?”对于她的到来,父亲很高兴。 “是啊,阿爸,”孟初夏把手里的蛋糕拎出来:“我买了你最中意吃的蛋糕,你的口味没变吧?” “没有没有。”接过蛋糕,孟父连忙让孟初夏入座。 包房房间很大,一般是坐一桌子人的,不过今天有点冷清,只有孟父、孟母和孟初夏,三个人有点尴尴尬尬地入席,聊天,寒暄客套着。 慢慢的,倒也没那么尴尬了,孟初夏也不是不会幽默,所以她说了说话,气氛也就更加的热络了。 直到今天同样盛装打扮的孟母开始抹眼泪…… “可怜我的冬儿,不知道在下面吃不吃得到这么好的东西。” 急转直下的冷空气充斥在整个包房中。 孟父连忙打圆场:“今天是我生日,女儿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做什么讲那些事,来来来,吃菜,吃蛋糕。” 孟母开哭:“我有说错吗?我阿冬那么靓,那么后生,刚刚二十几岁,就这么死了。你们过生日过得这么开心,我做不到!” “呜呜呜”的声音不绝于耳,做了几个小时手术的孟初夏觉得头疼,她站起了身:“我去下洗手间。” 走出房门时,依稀还能听到身后两个人的对话。 “你做什么这么扫兴?阿冬是女儿,阿夏也是女儿,你以为阿冬走了,阿夏就不伤心吗?做什么一定要这么厚此薄彼?” “我就是不忿!为什么阿冬那么好要那么早死?阿夏,哈,你觉得她当自己是我们的女儿吗?十年左右的时间,阿冬刚刚上国中,说走就走!留给我们一笔钱有什么用?来烧金箔还是烧冥纸?” “你当初也是答应了阿夏去国外读书的。” “但我没有答应她去这么久!如果不是阿冬,她是不是还要在那边移民?永远不回来?人家都能老老实实嫁人生仔,为什么她不行?!” 孟初夏忍不住闭上眼。 嫁人生孩子,她嫁过,也生过,然后呢?再来一遍? 深呼吸了一口气,孟初夏走向洗手间的方向。 做人真没意思。 —— 从洗手间里出来,孟初夏本来是要回去的,后来想了想,还是在走廊抽根烟再回去。这边的走廊旁边是有吸烟室的,就是吸烟室跟包房的隔音不是很好,有时还会听到很嘈杂的声音。 “智岳是我前女婿,但人家也一向都关心我,呐,那年我生日,人家送了一个玉镯给我,整十几万,那还是二十年前呢。” “哇,也是,人家范智岳可是大医生,如果是我怎么都不会离婚。大医生有名有利有地位,教跳舞能赚多少嘛。” 孟初夏吸着烟听着八卦,范智岳的八卦可不是哪里都能听到的,这位大国手她见过,还是托一件头的福才见到的,的确是很有派头的一个人。 就在这时,她又听到了一个年轻一些的女声,有点清脆,有点尖细,很熟悉的女声:“做医生也不是很难,外婆啊,我现在也在读医科,明年就毕业了,到时呢,我都是医生来的。” 然后最初那把苍老的女声,又道:“到时呢,你只不过是一个医生仔,什么时候才升到顾问医生?倒是,外婆恐怕早就躺在棺材里了。” 后面他们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不过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范子妤和洪美雪是同母异父的姐妹,洪美雪从小到大听着亲戚家的闲言碎语,讨厌范智岳,甚至是恨他都是有可能的。从范子妤的表现来看,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也就难怪会出现之前孟初夏见到的场面。 熄掉烟头,孟初夏出了吸烟室,叫了领班过来,从包里拿出自己的卡,让他帮了个忙。顺便让他传个话,就说她走了,祝孟父生日快乐。 其实她也不想这样没礼貌,但是几乎每次,每次,只要她透露出想和好甚至只是回家探望的意思,孟母一定会像奔丧一样的大哭特哭,哭的最后她什么心情都没了。有时她甚至很怀疑,她妈是不是恨她,因为妹妹。 过了两三个钟头,孟初夏已经回到家洗洗睡准备进入梦乡的时候,洪美雪那边的寿宴也结束了,而她居然也如愿以偿的出了一次风头,不是因为范智岳,而是因为另一个人。 “我师父?”她有点发愣的问服务员。 领班点头:“是啊,洪小姐,是孟小姐,就是孟初夏小姐特地交代过的,这一餐她请,替您的外婆贺寿,她说这是她身为师父应该做的。” “阿雪?你不是读医科的吗?你师父都是大医生来的?” 刚刚还态度爱理不理的外婆,有些热切地问。 洪美雪有些僵硬的点点头:“是啊,是我们医院肿瘤科的专科医生来的,我们……比较投缘,她认了我做徒弟。” 外婆笑容满面:“那你一定要好好学,顺便明天替外婆多谢她。” “好,知道了,外婆。”洪美雪回答道。 —— 第二天,洪美雪去了肿瘤科,没想到孟初夏居然不在办公室。 “晶晶啊,”洪美雪问同样是实习医生的简晶晶:“你有没有见到孟医生啊?她office里面没有人的。” 简晶晶:“你找孟医生啊?我想她这个时候应该在天台吧。” 洪美雪很是惊讶:“天台?哦,唔该(多谢)嗮。” 上了电梯,到了楼顶,然后又顺着安全通道上了天台,洪美雪见到的就是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孟初夏一个人站在天台上抽着烟望着外面的情景。 她怔了怔。 孟医生,似乎总是这样独来独往,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也不在乎什么流言蜚语。就像现在,明明是一个医生,却在吸烟。应该是很潇洒的一个人,但此时看起来,却总有些孤独寂寞的味道。 “孟医生?”洪美雪唤道。 孟初夏回头,她其实长得很乖巧,就是那种乖乖女似的长相,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给别人的感觉就是尖酸刻薄,性冷淡。 “有事?”孟初夏问。 洪美雪踌躇了一下,道:“昨天,在酒楼……” 孟初夏或者不缺少这笔钱,但对她来说这笔钱很重要。至少经过昨晚,外婆那边的人就没有再说她父母的,以前那些糟糕的话语瞬间烟消云散了。她并不喜欢他们夸赞自己,但是只要父母不再受气,她就谢天谢地了。 她只说了个开头,孟初夏就一副了然了的表情:“哦,昨天我也在那里,不过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八卦,花点小费而已。” 昨天洪美雪外婆办了至少十桌,加上酒水和包间,这可不仅仅是“小费”,起码也要几万块,还是折后的价格。这笔钱,对于还在实习期没毕业的洪美雪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 “我会还给你的,”洪美雪已经记好了数字,打算一点一点还:“不过可能没那么快,可不可以……分期?” 孟初夏突然笑了,这个女孩还挺可爱的,于是她也答得很痛快:“好啊,分期,利息就按照银行计,明天我把卡号给你。” 洪美雪又楞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 “我写个欠条给你。”等她反应过来,就是这句话。 也不是为了自尊心什么的,而是她真的很感谢孟初夏,所以也不想辜负她对她的信任。对,信任,她从来不相信有人会拿着钱当玩物,至少连范智岳那样的人也做不到。孟初夏肯帮她,也许是同情,也许是别的什么,但没关系,对她来说,这就是信任,她也要回报孟初夏的信任。 这话让孟初夏呆了两秒钟,跟着蓦然一笑,笑得很是开怀,看洪美雪的眼光也更温和了些,她带着笑意道:“好啊,你写,明天我们两个交换。” 洪美雪连忙点点头,约定好了时间,然后就打算回去了,她还是个实习生,没有孟初夏这样能够有自由的时间。 在临走前,孟初夏又叫住了她。 她回头,就听这个一边吸着烟,一边抖着腿,看起来很流氓,偏偏长得很乖巧,浑身散发着一种奇怪气质的女医生道。 “想不想学点真东西?” 第60章 第七集 妖魔横行 人这种生物,其实是一个挺奇怪的物种,当一个人突破了某一条底线之后,这条底线就会变得越来越低,直到没有底线。 洪美雪现在就觉得她自己已经几乎变得没有底线了,面对孟初夏的一次次帮助,她已经从受宠若惊,到目瞪口呆,到麻木不仁,再到习惯成自然——有时候她甚至开始怀疑,孟医生是不是暗恋她? 半夜的通宵教学之后,洪美雪在床上睁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见到的就是孟初夏叼着烟,对着昨天从菜市场上买来的猪心猪肺猪皮之类的器官,有模有样的扎针划刀。 孟初夏是一个品位相当不错的人,整个房子装修的都很简洁大方,阳台是半露天的阳台,此时这篇半露天的地方已经成了乌烟瘴气的重灾区,洪美雪看着她愣是把自己周围抽出烟雾缭绕的仙女效果,嘴巴几乎张成了“o”型。 走过去气冲冲地把孟初夏嘴里的烟拿掉,这时候她也顾不得尊师重道了:“还吸?你是医生来的?昨天你刚刚手术完,又带着我学东西,现在还一晚没睡,你不要命了你?!” 孟初夏云淡风轻地抬头,说了一声:“早啊。” 跟着又再次低下头,鼓捣着她自己的东西。 洪美雪看她在写切着猪肺,问:“在做手术?” 孟初夏点头:“是啊。” 洪美雪:“什么手术?” 孟初夏:“肺癌。” 洪美雪一惊,其实本来孟初夏是肿瘤科医生,做肺癌手术也是很平常的,但也不知为什么,她看到孟初夏嘴里叼着烟的样子,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油然而生。 昨晚她们做的练习都是实习医生一年内要学的基础课程,比如皮下缝针,比如打点滴,孟初夏还一直在抽考洪美雪课本内的问题,但是孟初夏自己本科的东西却始终没有涉及。 虽然孟初夏已经是专科医生,但医学这种事,不断进步总是不会错的,毕竟他们手底下都是人命。洪美雪觉得有些愧疚,昨晚两人的动作很明显占用了孟初夏自己练习的时间。 “最衰都是我,如果不是我见到鱼仔教他们皮下缝针,也不会让你辛苦这么一整晚。” 孟初夏笑了:“我是你师父,不是我教你,难道你想背叛师门?” 洪美雪嗔她一眼:“当然不是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孟初夏没心没肺:“你不找我,我都要教你的,难道真的让你家姐提前进度啊?” 洪美雪注意力瞬间转移,怒道:“她是她,我是我,她不是我家姐,我也都同范智岳一点关系都没有。” 孟初夏从善如流:“她是我家姐,范智岳是我老豆,行了吧?” 洪美雪哑然了几秒钟:“你可不可以有一点师父的样子?” 孟初夏咳嗽两声:“没问题,只要你不禁我烟。” 洪美雪:“……” 她是不是给自己认错师父了? —— 洪美雪从孟初夏的公寓里出来,刚好撞到了对面同样出门刘炳灿。 “咦?”刘炳灿望着洪美雪:“为什么你会从那里出来?” 洪美雪斜他一眼,看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不顺眼:“我从那里出来有什么好惊讶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里住的是谁,大惊小怪。” 刘炳灿嬉皮笑脸:“我知道啊,我认识她,你也认识她,不过我从来没试过穿着昨天的衣服在她家呆一整晚而已嘛。老实点同我讲,你是不是为了金钱、地位、名誉,把自己出卖给初哥哥了?” 洪美雪:“是啊,我不单只出卖自己,我还认她为师了呢。怎么样?你是羡慕啊?还是嫉妒啊?” 刘炳灿:“……你现在有靠山,我不同你小女孩一般见识。” 洪美雪兔斯基眼:“嘁。” 两人正在拌嘴,学生宿舍里又出来一个人,这人高高大大的,手里拿了一份报纸,神色焦急:“炳灿,不好了,出了事了。” 刘炳灿接过报纸,郁闷道:“都跟你说别叫我炳灿了,害得多少人都在背后笑我,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有好事……初哥哥被人告?” “什么?!”洪美雪劈手夺过那份报纸,看到了上面的头版头条。 张一健皱着眉毛:“之前那个在医院泼水闹事的病人家属跳楼了,她留下一封遗书,同阿夏有关,她家里人说要告阿夏诱导他人自杀。” 洪美雪也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孟初夏时的场景,那个衣着零乱,脸色惨败的妇女应该就是自杀的病人家属,因此她分外不理解。 “明明是那个病人家属自己的事,上次来医院闹事时,她可能就出现了精神上的问题,我师父都没有报警抓她。现在都过了这么久,怎么可以凭一张纸就断定是师父的错?” 一边的刘炳灿看了一眼手表,道:“不论怎样,先回医院,我想医院那边应该也都会有一个说法。” 正说话间,“啪嗒”一声,对面的门打开,接到电话洗漱完毕换好衣服的孟初夏看着几个人:“我同你们一起回去,大老板找我。” —— “孟医生讲得对,是因为我迟迟不肯回来,才害得阿妈要吃药维持生命,是我害得阿妈那么痛苦,如果不是我,阿妈都不会死。孟医生说得对,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医院的办公室里,何医生念着被媒体刊印在报纸上的遗书。 “就是其中这一段,被死者父亲的律师拿出来,作为他们控告你,以及我们医院的证据。” 孟初夏也见到了报纸上遗书的影印本:“报纸上写了只控告我一个。” 何医生叹气:“但是如果你败诉,我们整间医院,甚至医疗系统,都会受到怀疑,没有人会想要会诱导他人自杀的医生治疗自己。” 孟初夏点了点头:“明白了。” 何医生面向她,双手十指交握:“医务委员会那边已经作出聆讯,当时除了你还有一般housemen作为见证,所以你不需要太担心。” 孟初夏悠然自在:“你觉得我会担心吗?” 何医生无可奈何的看着她:“summer,我同你讲过很多次了,你真的应该改变一下自己对待病人和家属的态度。这里毕竟不是英国,而且就算是英国,投诉太多,对你的前途都不是一件好事。” “ok,知道了。”如同以往一样,孟初夏答应的都很痛快。 “你不知道,也都不明白,”何医生对待孟初夏总是有些惋惜,他是个爱才的人,更何况,孟初夏还是个肯放弃优异外在条件来到公立医院挨辛苦的年轻人,他对他们就如同看自己的小辈:“你是一个很尽职尽责的医生,这是一个事实大家都不可否认。但是今时今日,只有技术好是不够的,有些话,如果你不说出来,或者语气不对,别人都会对你产生误会。你不是一个笨人,你应该知道,但是为什么你却做不到呢?” 孟初夏弯了弯嘴角:“可能是因为我不是一个够理智的人吧?” 何医生摇摇头:“你不是不够理智,你很清楚你自己在做的每一件事,但是你总是在做一些不理智的事。” 孟初夏:“我任性嘛。” 何医生气馁,苦笑:“我真是不理解你们这些后生仔女(年轻人)在想些什么。” 孟初夏耸肩,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 “我都想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孟初夏看着眼前打扮富贵的女人,她应该叫妈妈的女人,很神奇的,今天见到她,她妈居然没哭。 她于是问道:“你来这边是?” 孟母拎着皮包,在孟初夏的办公室四周围望一望,似乎有些诧异,她没想到孟初夏居然混到有自己的办公室这种职位了。 “我来探你嘛,听说你被人告,来探下你有没有事而已。” 这话听着,有点尖酸刻薄的意思,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很难觉得是亲妈说的。 孟初夏笑问:“那你是希望我有事还是没事?” 孟母坐在她面前,满脸的不可思议:“为什么你现在还是一副这种表情?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你是负责任还是不负责任?说你对病人负责,结果你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劝到自杀。说你不负责任,你又因为读医把我们全家扔到一边十几年。我真的很怀疑,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女儿?从前那个总是带着妹妹在家里的大女儿,是不是我的错觉?” 孟初夏有那么一刹那的无语,这可真是她亲妈。 “我都很怀疑,你究竟有没有当我是你的女儿?小妹刚刚出生的时候,你把她丢给我,她同我是最亲的。我出国不到一年,假期回来她就疏远了我,我想应该不是意外吧?我每一次回来,她就离我远一点,仇恨我一点,反而同你亲近。你究竟有没有把自己当过是我阿妈?” 孟母那双眼睛看着她,黑黝黝的眼睛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恨意。 “是你从小到大对我都不亲,是你自己赚了钱,是你先离开我们的。” 孟初夏:“所以你就给小妹灌输你的想法,让她憎恨我?” 孟母很无辜的道:“不是啊,是你太优秀了,优秀到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在赞你,没人在乎阿冬,她伤心了,所以就来找我喽。” “……”孟初夏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她麻麻的奇葩了。 “嘀嘀嘀”,“嘀嘀嘀”的声音响起,孟初夏看了看自己的呼机。 “又是你的病人吧?”孟母拎起了皮包,站起身,看着孟初夏,奇异的带着些微的趾高气昂:“早就知道了,在你心中,学医,始终比我们一家人更重要嘛。不过,如果我早知道你对病人也是这么随意,我同阿冬就不应该对你抱有期望。如果你不回来,阿冬也不会死,我们一家三口都好好的,说不定阿冬还会给我生个外孙,都是你这个扫把星!” 孟初夏也同样站起身,脸上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我现在要去出诊,你要在这里继续骂,或者回家继续哭,随意,走先(先走了)。” —— 香港的夜晚,灿烂而辉煌,兰桂坊的酒吧一条街,到处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在黑夜的映衬下,妖魔横行。 刘炳灿赶到酒吧时,见到的就是抽着烟,喝着酒,打发着搭讪人士的孟初夏。尽管她长的很嫩,但是在这种地方,只要是个女的长得不是太对不起人民,都会被搭讪。桌上摆着一排的空杯,昭示着孟某女的心情不是太好。 “你很少来这种地方的。”刘炳灿一下子坐到了她身边。 孟初夏抽着烟,吐出一口气,烟雾瞬间喷洒在刘炳灿的脸上,呛得后者咳嗽的眼泪汪汪,没办法,刘炳灿好歹是个医生,从来不吸烟。 “你又知道我很少来?”她咳嗽两声,睨了他一眼。 这一眼,带着与平时很不一样的风情,刘炳灿忽然发现,也许他真的有些不了解孟初夏,至少此时的孟初夏,是他从未见过的。 刘炳灿道:“现在知道我可能错了。” 孟初夏抿唇一笑,灌了一口酒,火辣而冰凉的触感,顺着舌尖,直入心口,她忽然问:“我们认识多久了?” 刘炳灿想了想:“好像差不多有二十年?” “是十年,”孟初夏否定道:“另外十年我在国外。” “但是那十年你都有回来的。”刘炳灿再次否定她。 孟初夏:“是哦,我每个寒暑假都有回来的……” 顿了顿,她又道:“但是为什么,你们三个就不觉得有什么,另外的其它人反而觉得我扔下他们自己走了呢?” 她忍不住问刘炳灿:“究竟是我失败?还是他们的问题呢?” 认识了这么久,刘炳灿也知道是什么问题才会另孟初夏变成这个德行:“你又见到untie(伯母)了?” “是她来找我,因为我被人告,她来看我笑话。”她自嘲道。 刘炳灿看她这个样子,心情很是复杂,也不知道是该同情还是该怜悯。大家从小就认识,孟初夏和张一健两个都是为家庭付出一切的人。区别只是张一健是从出车祸害得弟弟瘫痪开始付出,到现在无怨无悔,家里人也懂得感恩。而孟初夏则是从一开始就付出,家里人依仗她都成了习惯,出国后反而落了一身的埋怨。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越是最亲的人,对彼此的要求反而更高?” “是吧?”孟初夏应和着,都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刘炳灿按住她继续想要握住杯子的手:“别喝了,又抽烟又喝酒又熬夜,你不是想教唆自杀之后尝试一下慢性自杀吧?” 孟初夏:“那去哪?我不想回家。” 刘炳灿:“请你吃东西,你想吃什么?” 孟初夏想了半天,倏地冒出一句:“朱古力。” “朱古力?”刘炳灿睁大眼:“想不到初哥哥你也有少女的时候。” 孟初夏:“我想吃那种,有点甜味,有点苦味的朱古力。” 刘炳灿嘴角微抽:“现在凌晨了,有这种东西卖的吗?” 孟初夏继续道:“如果可能的话,加上一杯cappuccino,还有热腾腾新整出来的cookie饼……” 刘炳灿:“哈?” 孟初夏:“……还有一个巨大无比的咸蛋黄,完美。” —— 清晨,四点半,白泥,沙滩。 “呐,现在有机器出来的速溶热咖啡,便利店出品的mm豆朱古力,cookie饼实在买不到,我去麦叔叔那里买了几个派,你将就一下吧。” 孟初夏看着手里的这几样东西,有点啼笑皆非。 “炳灿,多谢。” 刘炳灿又写不好意思:“哎,大家兄弟一场,如果不是一件头跟小益都要值班,他们也会出来陪你的。” 孟初夏含笑:“你不用陪你那班女朋友吗?” 刘炳灿很谦虚:“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孟初夏:“谁抢你衣服,你斩谁手足?” 刘炳灿指着她笑道:“都是初哥哥了解我。” 孟初夏给他一个白眼:“吃你的派吧。” 刘炳灿:“我十几年没吃过这东西了,这么甜,有点腻……哇,流出来了!” 孟初夏:“快点擦,等着你的丝绸衬衫换新的么?” 刘炳灿:“初哥哥,你的也流出来了……喂,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我面前用舌头?我都是男人来的。” 孟初夏:“没看出来哦。” 刘炳灿:“这是看出来的吗?是做出来的。” 孟初夏:“你是不是都跟女朋友这么说话的?” 刘炳灿:“当然不是,她们都是小女孩来的。不过初哥哥你都三十几岁的人了,不是现在才来扮纯情吧?” 孟初夏:“你再说一句呢,你就让你只能纯情,不用扮。” 刘炳灿:“啊哈哈,吃东西,吃东西。” 第八章 至美世美 下了班,放了工,终于可以放轻松地回到家里,吃一顿老妈煮的住家饭,这大概是张一健人生中最平常,也是最幸福的时刻。 “每次来到这里,见到笑姐,都会感觉到家庭的……温暖。” 刘炳灿坐下,笑眯眯的说道。 张一健正好坐他旁边,帮着妈妈黄笑英(笑姐)准备碗筷,盛汤盛饭,闻言,用筷子敲敲坐对面的吕小益的饭碗。 “你看看炳灿,每次来我家都把阿妈哄得牙不见眼,你啊,就只会带着儿子眨眼。” 吕小益托了托四方眼镜,眨眨眼,道:“看他?如果不是今天他新女朋友放他鸽子,你看他会不会来?” 这话刘炳灿就不愿意听了:“我交女朋友是抒发感情的一种方式,我来一件头家里吃饭都是抒发感情的一种方式,亲情同爱情都是情,无分贵贱高低,一件头都是这么说,ok?” 张一健瞬间打脸:“你别以为我刚刚那么讲就是支持你了,你自己数一下,你来我家的次数,再数一下你同女朋友约会的次数,无分贵贱高低哈?我阿妈宽容而已。” 黄笑英做完最后一道菜,过来收拾战争残局:“你们三个都别吵了,谁来,什么时候来,来多少次,笑姐都欢迎你们。还有啊,一健,你知道说别人不知道说自己的,你自己数一下上一次回来吃饭是什么时候了?还好有一康陪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生过儿子。” 张一健立刻训练有素的低头认错:“是,我以后一定常常回来。” 这秒怂的模样,吕小益和刘炳灿是大人还忍得住,旁边还是小朋友的龙仔立刻不给面子的偷偷笑了起来,还是笑出声的那种。 过了一会儿,张一健下楼去接刚训练完击剑的弟弟张一康,张一康坐着轮椅也来到饭桌前,全员到齐,大家开餐。 “对了,为什么阿夏姐最近都没上来?”饭吃到一半,长着娃娃脸,脸上带着酒窝,身上肌肉健壮的张一康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她之前介绍给我的那个射击教练很厉害,我现在已经可以独自练习了,还想让阿夏姐过两招给我呢。” 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刘炳灿知道答案,他很顺口的说道:“我想她现在应该在cafe(咖啡店)吧?” “cafe?”众人不解。 刘炳灿解释:“她不是一直想找什么好吃的cookie饼嘛,我有个女朋友说有一家店很不错,那我最近见她压力很大,就把地址给她。就算不是,也可以放松一下嘛。”怎样都好过借酒浇愁。 黄笑英也道:“放松一下都好的,也不知道都怎么了,前一阵子一健被人告医疗失当,这一阵子又被罚封刀半年,没几天,阿夏又被人告。我想过几天都应该去庙里拜拜,保佑一下。” 张一健很无奈:“阿妈,我之前被人告是误会,当时鱼仔(范子妤)在,已经帮我解释过了。封刀半年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绕过直属上司直接找师父帮忙,的确违反了医院的守则,被罚都很应该。阿夏她这次都是误会来的,当时都有一大班实习医生在,她也不会有事的。” 刘炳灿身为比较了解状况的人,也说道:“笑姐,我们医生尽最大能力救人,但是救不救到人并不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而病人家属呢,就希望患者一定会得救。两者之间理念不同,一定会有冲突的,不过冲突都不代表一定是有人做错事,很可能是两方都没有错,不了解状况的人误会了而已。放心,初哥哥一定会没事的。” 笑姐拍拍胸口:“那我还放心点。” 吕小益趁机调节气氛:“ben,为什么你会知道阿夏钟意cookie饼?我同一件头都不知道的哦,是不是你想追她?” “如果你说是十几岁的我呢,的确对初哥哥动过心来的,”刘炳灿微笑着,笑得桃花眼都是弯的:“……不过好可惜,在我亲眼见过初哥哥一人当关万夫莫敌的打倒三个壮汉之后,我的心就动不起来了。” 张一健瞥他一眼:“又会这么巧的?” 刘炳灿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也是?” 张一健:“我是在那之后把她从朋友当做兄弟的。” 吕小益夸张道:“这么巧?!” 笑姐、一康等等众人:“你不会说你也是吧?” 吕小益:“我是在那之后……把她从兄弟当做老大拜的。” 所有人:“嘁!” —— 与此同时,孟初夏下了班,按着刘炳灿给的地址,来到了一家咖啡店。咖啡店在二楼,装修很别致,墙上遍布着世界各地的照片,各种各样的手工玩偶,陶瓷,很有趣味的一家咖啡店。 “another house cafe(另一家咖啡店)?” 不仅装修别致,连名字都很别致。 “是我们这里,请问小姐有什么需要?” 孟初夏手里拿着名片,还在观察周围时,身边传来一把男声。她回过头,顿时被吓唬住了——留着吉普赛非主流发型的服务人员还是很少见的,更何况这人穿着短款唐衫,月半的脸上留着两撇小胡子,下巴上一小撮山羊胡。真是可怕的装束,她忽然不懂fashion(时尚)界了。 关键是,这个人长得很眼熟,“你懂得”的眼熟。 “你是这里的老板?”孟初夏问,估计也就老板才敢这么穿。 “我不是,”胖吉普赛人摇摇头,指了指一个方向:“他才是。” 顺着他胖胖的手指指的方向,视线内有个非常清晰的人物,西装革履,文质彬彬,戴着一副眼睛,看起来有种骨子里透出的儒雅和绅士。 此时孟初夏已经愣住了,她低声呢喃着:“程至美?” 这话被“吉普赛”听入了耳中,眼中顿时有了点奇怪的笑意。 “david,什么事?”“程至美”走过来,问了句话。 声音温柔又低沉,听了耳朵会怀孕。 被叫做“david”的胖吉普赛人态度很是随意地道:“她说要找老板,那我就让她找你喽。你们两个认识的?” “程至美”摇摇头,跟着转过脸,问孟初夏:“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孟初夏早就反应了过来,道:“没事,认错人了,不好意思。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我听朋友讲这里的cookie饼好像很不错?” 态度自然,一点都不像睁着眼睛说瞎话。 于是长得跟吴姓明星一模一样的老板帮着她点了“老三样”:卡布奇诺,曲奇饼,带苦味的朱古力。点完餐,孟初夏就离开了吧台,找了个靠阳台的位置坐下,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店里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伴随着柔和的音乐,在咖啡店静静地坐下,很小资,也很有情调。 “胖吉普赛人”在跟“程至美”咬耳朵:“她头先叫你‘陈世美’,看到你的反应那么奇怪,你之前真的不认识她?” “程至美”莫名其妙:“她的反应有什么奇怪的?很自然。” “就是太自然了,”david非常有观察力地对友人道:“她刚刚见到我好似见到外星人那样,但是见到你就神色一闪而过的怪异,然后就很自然地转移话题,你不觉得奇怪吗?” “程至美”:“不奇怪。” david:“……为什么你永远都是这么无所谓?你都不会有好奇心的吗?她叫你陈世美哎,你以前是不是甩过她?” 程至美有理有据的否定他:“我对她没有任何印象。我拜托你看清楚,她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靓妹(小丫头),我的女儿都八岁了,你觉得我跟她之间曾经有什么情感纠葛?长腿叔叔的故事?” “真的不认识?”很可惜的语气。 一直保持温和有礼的程至美终于有了不太礼貌的动作…… 他翻了个白眼。 —— 在等待饮品和点心的时刻,孟初夏接了个电话。这个电话是孟父,也就是她爸爸打来的。比起孟母,孟父对她和妹妹就很一视同仁。 孟父对孟初夏的官司表示很担忧。 “虽然阿爸没什么本事,但是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家里帮忙的,一定要同阿爸讲,阿爸都认识几个律师来的。” 其实只是简单的几句话而已,很简单,也很朴实。可是这几句话在孟初夏听来,却如同天籁。 她还记得,自己刚刚穿过来不久,家里也没什么钱,父母都忙着工作。但是在晚上休息时,父亲也会带着她去夜市游玩,玩累了就趴在他的肩膀上,他背着她,一步一步地走回家。 她也会记得,父亲总是带给她零食,尽管总是一种,尽管是原来的“她”喜欢的口味,可是她也会感激,这个木讷而无言的男人。 她更加记得,在母亲和妹妹都疏远她时,是孟父,总是念叨着她在国外过得好不好,英国那边天气冷,要多穿衣服,还要戴口罩。 “父亲”这个词,对她来说似乎是很久远的记忆了。虽然脑子里依旧像是个电脑,能够打开曾经的记忆,但是第一世穿越前的记忆,却越加模糊了起来——唯有穿越后的记忆,是清晰的。 在之后的十几年里,这个男人几乎代表了她生活中父亲的代名词。 “阿爸,我没事,”孟初夏很平静的说:“你放心,真的没事,有事我一定跟你讲。”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孟父在电话另一边,仿佛是停顿了一下:“你阿妈,她去找你了?” 孟初夏:“……嗯。” 孟父:“她,你不用理她,别同她一般见识。” 孟初夏:“好。” 孟父:“你阿妈她,她其实一直都很内疚,她觉得如果不是她教导冬儿教成那样,冬儿未必会出车祸。” 孟初夏:“知道。” 孟父:“你回来了,她总算找到了新的目标。如果她不恨你,她可能会撑不下去……” 孟初夏:“明白的。” 孟父:“女儿啊。” 孟初夏:“阿爸啊,我有点累了,我们下次再聊?” 孟父:“……” 挂掉电话,孟初夏趴在桌上,她看着眼前的空气,这次是真的觉得全身无力。 就在这时,她之前点的东西被端了上来,端东西的这个人,居然还是她之前认错的“程至美”。 “怎么现在端盘递水的waiter(服务员)都是老板了吗?” “伙计罢工,老板都没办法的。” 孟初夏转过头,后现代装扮爱好者david非常悠闲地站在吧台前,倚在桌上,对她招了招手,摆出一个pose。 她道:“你的伙计架子倒是挺大的。” “对,所以我现在炒了他自己做伙计。” 孟初夏弯了弯唇角,看着对面人,也许是样貌的相似,她竟然觉得这人身上有一种可靠的感觉。从理性上来说,这种感觉跟海市蜃楼一样,看得见摸不到,纯粹不可信。从感性上来说,她tmd现在不太想要理性。 何况,只是问个问题而已。 “你说,一个人离开了家很多年,她算不算是扔下家里的人呢?” 孟初夏问出了口,对面的咖啡店老板却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他叹了口气,看她的眼神有点复杂。 他说:“原来你真的是moon的朋友。” 这次轮到孟初夏懵逼脸了。 “啊?” 老板,我们以前认识吗? 第62章 第九集 谦谦君子 夜晚的咖啡厅,本来应该是个很浪漫的地方,结果孟初夏在炯炯有神中听了一脑门的八卦。那位斯斯文文,戴着副眼镜的成熟男人,身着黑色西装西裤,内里是白色高领衬衫,高高瘦瘦,一脸严肃的对她说。 “我知道当年我丢下女儿不管是我的错,我也都从来没奢望过他们会原谅我。但是,我想这应该是我同他们之间私人的事情,就算你是moon的朋友,你来找我替阿moon出口气都没有任何意义。” 孟初夏看他看了半天,回想了一下曾经看过吴启华演的电视剧,但是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于是只好放弃,不过从这些话里她倒是get到了不少信息……忽然有点同情他。 最后她只好用特别沉痛的语调问了一句:“阿moon是谁?” “……”咖啡店老板演示了什么叫做瞠目结舌,有点不可思议的问:“你不认识阿moon,也不认识我?” 孟初夏一边看他有点悔恨的神色,一边摇了摇头。 顺便她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你会认为我认识你的?我只说了一句话而已。”难道是什么暗号? 店老板指着吧台一心一意盯着他俩的david,毫不犹豫地卖队友:“他说你头先叫我‘陈世美’,加上你刚刚的那句话,所以我才会误会。” 孟初夏“噗”地笑了出来:“是程至美,而不是陈世美,看我的口型:程——至——美!” 店老板点点头,表示听得很清楚:“怎么我同他长得很相似吗?” “非常相似,”孟初夏回想了一下电视剧:“年龄也差不多。” “那有机会一定要认识一下。”店老板微笑着道。 “呃……”孟初夏不好说他其实是一个电视剧里的人物,万一人家要问她是哪个电视剧,后面就会有一连串的问题,她只好“勉强”道:“我想不太可能,他……在另一个世界。” 店老板一怔,很是抱歉:“sorry,是我不对。” 孟初夏耸肩:“不要紧,更何况我今天都知道了一些不应该知道的事,你不介意的哦?” “不介意,”店老板笑着摇摇头,很奇怪,他在说话时总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让人很容易觉得在他身边很轻松自在,压力都会少了很多:“是我自己爆出来给你的,我怪你岂不是很无理取闹?” 孟初夏心眼很坏地又问:“那如果我又爆给其他人呢?” 店老板不禁一笑:“你是一个成年人,你要做任何事我都没办法阻止你的,不过除了刚刚我所讲的那段话,你现在知道的只有我是这家cafe的老板,我的名字不叫程至美也都不叫陈世美,你可以同谁爆,又可以爆出什么,我都很想知道。” 孟初夏:“那你叫什么?” 店老板看她一眼,眼里带着点无奈,仿佛孟初夏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手里拎着托盘回吧台了:“下次告诉你。” —— 回到吧台,一直在光明正大“偷窥”的david凑近他:“怎么样?真是你姨仔(小姨子)的friend(朋友)?” “不是。”店老板如此这般的解释了一番。 换回了的就是老友笑到肚子疼的笑声:“哈哈哈哈……” “慕容卫……”店老板忍不住叫老友那奇葩的名字。 “好好好,”慕容卫因为长得很胖,笑起来整个五官都是动起来的,忍笑也忍得很辛苦,嘴角抽筋地说道:“我不笑,我不笑。那你们两个刚才聊什么聊那么久?就是聊你不是陈世美?哈哈……” 店老板道:“她问我叫什么名字。” 慕容卫:“那你告诉她了没?” 店老板:“没。” 慕容卫:“为什么?你的名字总好过陈世美吧……洛文笙?” 洛文笙已经学会不跟大龄幼稚儿童一般见识了,他从吧台里蹲下,似乎在翻着什么东西,翻了半天,终于翻出了一张报纸——上面登着患者自杀那件事的头版头条:“就是这个,难怪我觉得她面善。” 慕容卫显然也是看过这篇报道的人:“孟初夏专科医生,原来她也是个医生,那她不就不是二十几岁?长得好年轻啊……对了,这件案子你都有份参与的,上庭作供是吧?” 洛文笙身为一个知名病理学专家,找他来也是为了作证:“这件案子的那个自杀死者的母亲,她的病理以及尸检我全部都研究过,在那个时间,我们医生可以做的的确不多,我觉得她的做法没问题。” 慕容卫惋惜:“最衰的是,你又不是法官,而且自杀的那个女儿的角度来讲,她觉得应该给她的母亲继续活下去的机会,都是为患者考虑。不过孟医生就比较惨了,这么年轻就要背上官司,就算赢了不关她的事,别人也都不会这么看喽。” “其实作为一个医生,要同家属沟通,真的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洛文笙说的有些感慨,慕容卫知道他因为这件事想起了自身,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老婆的事,没人想的。” 洛文笙的家事,大概是他生命中最大的转折,从比较惨,变成了特别惨。不过他一向不想提这个,今天如果不是慕容卫乱猜害得他也跟着误会,他根本不会让孟初夏一个陌生人知晓。 一般为了转移话题,他很热衷于毒舌慕容卫的厨艺,比如此时:“你看看你煮的咖啡有多难喝,头先那个靓妹(小丫头)才喝了一口就不喝了,真是浪费了我的咖啡豆。” 慕容卫转头,果然看到孟初夏的桌子上点的几种东西几乎纹丝未动,人却早已不在座位上:“哪有?你没见到她别的东西也没吃吗?现在的后生女天天喊减肥,她一定是痛定思痛才十分不舍地不喝我的咖啡的。” 洛文笙想了一下孟初夏那气场极强又有点高岭之花的样子,倒是十分想不出她居然也是减肥爱好者的那种人。 难道没有一种附和她的口味? 这么一想,画风就对了,洛文笙觉得自己真相了。 —— 第二天上班,中午休息时孟初夏就见到她家徒弟气冲冲的冲进她的办公室,往椅子上一座,挺漂亮的脸蛋,一脸苦大仇深。 孟初夏看了她一眼,把手里的病例合上,拍板道:“吃饭!” 就在中午这一顿饭的时间,孟初夏听着徒弟的诉苦,也了解了剧情最新进展——洪美雪居然是范子妤的亲生妹妹! 本来的情况是范子妤的妈妈跟范智岳离婚之后嫁给洪美雪她爸生了洪美雪。这两天才偶然发现,洪爸爸有无精症,基本天然结扎生不了孩子。于是大家发现洪美雪其实也是范智岳的女儿,只不过她父母一起瞒着范智岳,也瞒着自己的女儿洪美雪。 洪美雪长到二十多岁才知道自己的爹不是亲爹!自己咬牙耿耿于怀恨了二十多年的扑街居然是自己的亲爹!心情怎样可想而知。 范智岳和范子妤不知道洪家这些年备受冷嘲热讽全是因为他们,所以接受状况还接受的比较良好,范子妤一直在找机会跟洪美雪谈谈。 “谈什么谈,有什么好谈的。” 洪美雪冷着一张瓜子脸,愤世嫉俗的看着这个冷酷无情的世界。 这情况……略中二啊。 孟初夏看着这个徒弟,这孩子本来就比较偏激要强一点,现在出了这种事,很有可能要往黑化女二号的角色跑偏。 “你不想认回他们?”她问道。 洪美雪回答得斩钉截铁:“不想。如果换做是你,一家三口好好地,突然间有人走来跟你说我才是你亲阿爸,谁想认才奇怪吧?” 孟初夏有点疑问:“那不是亲生老豆的那种呢?就好像家里的亲戚朋友,有时间出来吃顿饭,平时该怎样怎样。” 洪美雪犹豫了一下,道:“那倒是没什么所谓,反正我家烦人的亲戚不止一两个,过年过节吃餐饭都ok的。” “那不就行了?”孟初夏点她:“你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做好一个神经外科医生,哪个医生好得过范智岳?” 洪美雪:“我就是不想被人说是因为我是范智岳的女儿才……” 孟初夏用“孺子不可教”的眼神看她:“你现在一样被人说是范智岳的女儿。区别在哪里?区别在于……你现在是一个houseman(实习医生),我可以教你,等你学到范子妤的级别,我就教不到你了。到时你要跟谁学?一件头。一件头是谁教的?范智岳。那与其让他们隔三差五的过来烦着你……” “……倒不如我拿着不会的功课去问他?”洪美雪有点明白了,看着孟初夏的大眼睛里全是小星星:“这样既算是联络感情,又算是教导功课,而且我还有你、一件头、范智岳三个可以随时提问的人!——我只认你一个当师父的,其他人我不会认。” 孟初夏有点想笑,不过心里对徒弟这样爱戴她还是挺开心的:“还有你不是说鱼仔(范子妤)总是来同你聊天?” 洪美雪立刻举一反三:“我可以说我们先从普通朋友做起!” 孟初夏开始咬着汉堡包,喝着果汁,悠哉悠哉。 就说她的徒弟怎么可能那么笨? 到了下午,大约晚上的时候,当时孟初夏刚做完手术在天台抽烟,洪美雪兴冲冲的从楼下跑到天台,在她身后汇报战果。 “我同范智岳讲我现在只想好好读书,他们打扰我让我的心好乱学不好习,他们答应我以后不是我主动他们绝不来找我了。” 孟初夏点点头:“挺好的。” 洪美雪:“还有啊……” 孟初夏:“还有?” 洪美雪:“还有范智岳说他所有的资料我都可以拿来看,全部!” 一个国手的所有医学研究资料…… “咳咳咳咳咳咳咳……” 作为老烟枪的孟初夏羡慕嫉妒恨得差点把整只烟吞进去。 真·人生赢家——洪美雪。 —— 很快就到了上法庭的日子,孟初夏难得穿上正装,像个ol(办公室女郎)似的,走进了法庭,在那里,她居然还见到了一个熟人。 同样衣着整齐,多了份风度和绅士,那天的咖啡店老板。 “我,洛文笙,以我的人格及良知担保,我将忠实履行法律规定的作证义务,保证如实陈述,毫无隐瞒。如违誓言,愿接受法律的处罚和道德的谴责。” “洛先生,请问你现在的职业是什么?” “我是慈恩医院病理科的顾问医生。” “请问你有没有研究过死者xxx的母亲xxx的病理,以及死因?” “有。” “可不可以同大家解释一下?” “可以,关于xxx……” 坐在观众席的孟初夏轻声道:“原来他叫洛文笙。” 她身边特地请假过来的洪美雪:“师父?” 孟初夏笑着摇摇头:“没事。” 洪美雪忍不住伸手拉住她的胳膊。 孟初夏弯了弯唇角,小女孩啊,傻的可爱。 审到一半,孟初夏也被律师提问过之后,对方的律师和团队似乎慌张了起来,神色匆匆忙忙的,有人法庭内外来回跑,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等到暂时休庭,医院请来的律师跟孟初夏这帮人透了底:原告,也就是自杀死者的父亲突然间不见了,所以他们才那么慌张。 孟初夏呆了十几秒钟,也跑了出去,尽管身后小徒弟一直在喊她。 原告这边,休庭的时候基本上把能出去的人都出去找人了,打电话,发短讯,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依旧找不到人。 作为证人的洛文笙听身边有人说:“好像见到被告也跑出去了。” 原告被告都不见人影,这下可是热闹了。 洛文笙神色一动,道:“死者跳楼的那个天台在哪?” 他身边的人不明所以,不过报纸上也登过,大家都知道,如此这般的就告诉了他。 于是这个看起来很斯文穿着皮鞋打着领带的大医生也跑了出去。 —— 等到洛文笙赶到楼顶的天台,孟初夏已经和那位年老的被告对峙了有一会儿了。 老人站在天台的阶梯上,步子不稳,仿佛随时都会跌下去。但是他的声音和神色却很平静,很可怕的平静,因为平静,就代表着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想过许久之后才站在上面的结果。 “阿萍死了之后,我除了办丧礼,不知道还可以为她做些什么。那班记者告诉我,阿萍的遗书写了她最后的心愿,他们说阿萍本来不应该死,但是是你硬是说她连累的她阿妈,所以阿萍的死都是你的问题,如果你不说那番话,她就不会死……” “……他们说,我应该告你,还阿萍一个在天之灵。” “是啊,”孟初夏站在他对面,身上穿的还是西服套装,但是脚下的高跟鞋却不见了,头发有些凌乱,脸色倒是很红润,脑袋上还有些汗珠,她微喘着气道:“你不是说要告我吗?你跳下去了怎么告我?你不想为你女儿伸冤了?她是我害死的。”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老人有些急促的否定着。 他不断地说着:“我在法庭上听了很久,我越听就越知道,错的不是你,是我。” 老人悔恨的捶胸顿足:“是我啊!阿萍是我害死的,如果我那时候不是一味地挂着她阿妈的死,没看顾她,没有照顾到她的感受,她根本就不会死。她阿妈病了的时候,我照顾不到她阿妈。阿萍伤心难过的时候,我又忽略了她的心情。我这种人,还有什么用?不过是废物而已,不如死了算了,免得连累其他人。” 孟初夏看着他,眼看他越说越失落沮丧,下一秒就要跳楼的样子,只好从同理心开始找补:“如果你不如死了算了,那我呢?我岂不是比你更加应该死了算了。” 老人有些意外的望着她,孟初夏只好顶着他的目光,自我解剖。 “我小的时候,家里很穷,没办法只好自己打工。家里阿妈多生了个妹妹,那个妹妹我从她出生就一直带在身边,洗衣喂奶换尿片,上国中的时候就好似多养个女儿。长大了,我靠自己考到国外,做医生,一个女仔在国外多辛苦,但是每年都回家,结果呢?我阿妈觉得我是把他们丢在一边不理,妹妹都被她教得恨不得我这一辈子都不要回来。阿爸很疼我,但是在他心目中阿妈和妹妹永远都重过我。我三十几岁的人,到现在还没找到男朋友,家里人要么恨我,要么躲着我,照你这么说,我不是早就死了算了?” 老人沉默好一阵子,顿了顿,道:“你怎么能同我一样?你是医生,你可以治病救人,你活着可以救活好多的人,我只会累死人。” “有什么不同?”孟初夏目光灼灼的望着他:“你都可以救人。做义工、做社工、做慈善,只要你想,就算是在马路上扶老婆婆过马路都算是救人帮人,你帮她过马路,说不定还可以减少一单交通事故。” “还有,你以为死很容易吗?对,没错,死很容易。但是死了之后呢?我记得阿萍好似还有个女儿?” 老人脱口而出:“囡囡!” 孟初夏重点强调:“对啊,囡囡的阿妈死了,外婆死了,你现在是不是想让她连外公也没了?那她还剩什么?老豆?以后还有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后妈?你忍心留下囡囡一个人孤零零活在这个世界上吗?像我一样,有亲人还不如没有?” 老人老泪纵横:“我不想,不想。” 孟初夏试探着走上前,伸出手:“我是医生,但是我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好彩可以救到人。我常常觉得,既然人都要死,为什么医生还要救人?但是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死亡,是一件很恐怖的事,因为你会觉得你还有很多事没有做,你会很后悔,所以我选择做医生,是想帮人延长这种后悔发生的时间。” 她握着老人的手道:“既然你觉得老婆同女儿的死是个遗憾,那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弥补,防止另一个遗憾再次发生。” 老人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孟初夏松了一口气。 之前老人要跳楼时,不少人都看到了,有人报了警,有人照了相,楼下挤挤攘攘都是人民群众,还有不停在响的警车,几个刚才就上来了的警员过来半是安慰半是搀扶着老人下了楼。 直到这时,孟初夏才发现浑身都是汗,小风一吹,又顿觉凉飕飕的,还有脚底,她的鞋早就在爬楼上来的时候不知道丢到哪去了,现在脚下要么是沙子,要么是玻璃碎划破的伤口。 抬脚一看,惨不忍睹。 “啪嗒”一声,一双拖鞋落在她脚下的地面上。孟初夏低头看了看这双十块钱一双的男式拖鞋,又抬头看了看眼前西装笔挺穿着一看就很贵的皮鞋的洛文笙——差别待遇有点太明显了吧,哥们? “我从楼下街坊那里买来的,新的,免得你再弄伤。下楼的时候我帮你整理一下,我车里有医药箱。” 孟初夏踩了上去,别说,还真的软绵绵的,虽然不是说完全不痛了,但跟刚才一比那就真是洒洒水了。 她有点怀疑的看着看似谦谦君子的对方:“做什么对我这么好?” 洛文笙有点好笑地道:“虽然我没你那么伟大,可以几句话救到一个人。但是我都是医生来的,总不可能看到病人都不理吧?” 孟初夏懂了,然后反应过来有点难以置信的问。 “你不是以为我头先讲的话都是发自内心的吧?” 洛文笙:“……不是吗?” 孟初夏用“你居然傻成这样”的目光望着他:“刚刚那种情况不跟他讲鸡汤,难道说你随便死,多死一个不多,少死一个不少吗?” 洛文笙沉默了五秒钟表示无语,跟着用一种更加无语的表情对她评价:“你还是讲鸡汤的时候,可爱一点。” 孟初夏回了他一个特别不鸡汤的笑容:“唔该嗮。” 洛文笙:“……” 不过下楼的时候,洛文笙还是很有医生原则的用酒精、镊子、消毒水等等东西一点一点的帮她处理伤口,又由于孟初夏自己没开车来,他还送她回了家,扶着她送到了楼上。 进了门之后洛文笙忽然想起来:“就算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但是你一个女孩子随随便便让陌生人进你的屋子,你不怕出事吗?” 这语气,很有老年人教训小朋友的味道。 孟初夏听得有点怀念,上辈子她老公就老把她当小孩子来着,不过真追究起来……嗯,不说了,女人的年龄问题。 所以她此时也没生气,还居然露出了个笑影:“我没告诉你吗?我最近在练拳击,其他人不好说,你这种……”她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了一阵子:“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洛文笙文质彬彬地斜了她一眼。 回到家里,孟初夏基本上就没什么让洛文笙帮忙的了,洛文笙也不打算多呆。 走之前,说了一句。 “对了,我叫洛文笙,你可以叫我lokman。” “孟初夏,summer。” 洛文笙带着笑意点了点头,往出迈的步子向前一步,停了一下,又退了回来。他道:“上次你去cafe没吃完东西,就是因为这件案子?” 孟初夏:“因为你们cafe的东西太难吃。” 洛文笙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终于放心大胆的走了。 孟初夏:“……” 这人不说话的时候也没可爱到哪去。 第63章 第十集 无聊甜品 由于当事人撤消了控诉,官司的事情就不了了之。至于当天孟初夏救人那件事,也不知道是到场的人太少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媒体上根本没有丝毫的报道,跟当初自杀事件的大篇幅完全两个态度。 不过因为事关医院,跟医院有联络的媒体还是意思意思报道了一下,也让医院里该知道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孟医生的光荣事迹。 第二天孟初夏一瘸一拐回医院,三个发小以及新收的徒弟还冲她直喊:“发生这么大的事就休息两天又能怎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医院专门欺压你收买人命呢。” 孟初夏也没说什么,就算放假她也无非就是多在家里睡睡觉,去运动放松一下,认识的朋友都在医院,不去医院她也没什么地方好去的。 顶头上司何医生对她的回归表示欢迎,公立医院每一科的医生都是少数,尤其是已经完成实习的成熟专科医生,就算是能够不用当值,也几乎没什么休息的时间。 “你回来的正好,今天下午有一个讲座,是几个医院联合合作的,参加的都是专家,听了收获很大的,还以为你赶不上了。” 假如孟初夏要持续打官司,那么这段时间哪怕是不用上庭她都是不能上班的,但既然没事,现在听听也没坏处。 仁爱医院挪出了一个大礼堂,专门举办这次活动。因为不止一间医院,讲座时间差不多要持续半个月,很多科目都有,都是精英,老前辈,甚至连私家医院的范智岳,也因为仁爱医院的邀请到了这里。 除了范智岳,孟初夏还看到了另一个作为演讲人的熟人——洛文笙。 “疾病,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过程。病理学,pathology,就是研究人体疾病发生的原因、发生机制、发展规律,以及疾病过程中机体形态结构、功能代谢变化和病变转归的一门基础医学科学……” 洛文笙穿着西装,依稀能够看到里面除了衬衫还有一件马甲,标准的西装三件套,加上他鼻梁上的眼镜,手里拿着麦克风,侃侃而谈着病理学,很有风度,也很优雅,看起来还挺像是那么回事的。 跟之前一脸无语地吐槽她的那个,有点判若两人。 等到洛文笙讲完,基本上今天的部分结束,剩下的就是主持人的废话,孟初夏的手机震动了,她看了一下,悄悄地走出了礼堂。 “找我什么事?” 孟初夏看着眼前短发的女护士,这姑娘长得不错,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件头就是看不上。 没错,找她的这个人正是一直在追求张一健的女护士汪海淇。 汪海淇其实还是挺害怕孟初夏的:“是这样的,孟医生,我之前听说别的医院都有发生一件头这种被上面罚封刀的事情,但是交上去一封联名信之后,封刀就解封了,我现在就在征集可以帮一件头的人。” 她为了心上人还是很拼的,忍着发憷也要来求帮忙,说:“我知道你是一件头的好朋友!你一定会肯帮他的对吧?” 张一健会被人封刀是因为在做手术的过程中发现有其他肿瘤需要切除,以他的专业资格切除这个后发现的肿瘤需要在专业医生的监督指导下进行,然而人命关天,他干脆就自己动手了,所幸病人没事。 封刀,指的是不准进手术室,更不准动手术刀。通常一个实习医生进入手术室的次数是跟分数挂钩的,封刀半年的后果很可能是张一健需要延迟毕业,等到解封后凑够分数,才允许毕业。 孟初抱着肩膀听汪海淇说了半天,张一健多么多么无辜,我们应该帮他,问题是她一点都不觉得张一健无辜,哪怕是站在朋友立场上。 “你说错了,”孟初夏简直不想理她:“我就算帮他也不会这么帮。你钟意找谁找谁,别来找我。” “你有没有搞错?!”汪海淇道:“亏一件头当你是他好朋友,你不帮就不帮,做什么还要泼我冷水?”她觉得非常不能理解:“难怪你亲生阿妈都不帮你,你简直冷血来的!” 已经走出去了的孟初夏又走了回来,眯着眼睛问:“你说什么?” 汪海淇颤抖了一下,跟着往前走了一步,梗着脖子鼓起勇气道:“我有说错吗?枉我还以为你救了那个跳楼老人,是个好人,原来你根本就是个冷血动物!英国回来的又怎么样,没人性就是没人性!” “原来是这样。”孟初夏倏地冷笑,笑得汪海淇又惊又怕。 “你根本没经过一件头同意就搞这件事对不对?”孟初夏此时已经很肯定了:“头先你给我发短信,我的电话也不是张一健给你的。” 她太了解张一健那个所有事都一肩扛的个性了,让所有人为了他一件私事忙活还不一定能忙活成功这种事,那家伙根本做不出来。 可是偏偏汪海淇这个追了他很久的女孩子瞒着他做了,而且估计如果不是孟初夏,一般人不会以为是汪海淇自作主张的,大部分人说不定都会以为是张一健自己的主意,只不过不好出面,才派了“女朋友”汪海淇来帮忙:“难怪张一健根本不喜欢你。” 这句话让汪海淇彻底炸了毛:“他不中钟意我,难道他会钟意你吗?上次你阿妈来医院同你吵架,全医院都听到了,你不顾自己的妹妹,连亲生阿妈都不顾,现在当然也不会顾一件头了?我来找你,我才是傻!” 说着,不知是怕孟初夏把她不是张一健女朋友这件事爆出来,噌噌噌地就跑走了。 看着她跑走的身影,孟初夏往前走了几步,一拐弯,走到男厕门前“咚咚咚”的敲了三下门:“出来吧,她走了。” 门里安静了两秒钟,走出来一个儒雅的身影,洛文笙很无奈地对着孟初夏苦笑:“其实你们下次讲秘密,可以离洗手间远一点。” 医院洗手间的地理位置就这样,女厕在左,男厕在右,两个洗手间出口是一个,而刚巧孟初夏跟汪海淇是在女厕门口谈的,这也是站在外侧的她能看到洛文笙刚要迈出去又迈回去的皮鞋的原因。 当然,假如孟初夏没有看到,那么洛文笙这么做是一个非常绅士又避免尴尬的行为。但是现在么…… “可是你已经听到了,而且没猜错的话,你由头到尾都听得很清楚。”耿直girl孟初夏这样道。 洛文笙见事已至此,只好顺其自然,摊手:“那你想怎样才可以开心点?杀我灭口?这里是医院,毁尸灭迹倒是很容易。” “想我开心?”孟初夏转了转眼珠,露出了一个在洛文笙眼里有点鬼畜的笑容:“很容易的。” —— 很容易? 才怪。 经过了一个下午的奔波,文弱医生洛文笙彻底拜倒在孟初夏的地狱式逛街下,他整个人难得很没有礼仪的几乎瘫在椅子上。 “居然会相信你讲的话,”洛文笙感慨着:“我才是真笨。” 他对面的孟初夏跟他的狼狈样子玩权衡了两个极端,居然还很有闲情逸致的喝着咖啡,孟初夏看他这幅样子,眼里闪烁着鄙视的目光。 “用不用这么夸张?”她捏着汤匙搅着咖啡杯:“买点甜品而已,你都有吃的。”好像他占了多大便宜的样子。 洛文笙对孟初夏强词夺理的技能只能目瞪口呆,他指着旁边座位大大小小的包裹,怀着难以言喻的情感问:“这也叫做‘点’?!那我拜托你,下次你想买‘点’任何东西,千万别算上我。” 孟初夏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那你有车嘛,我脚受伤了今天没开车,你都是医生,不会这么见死不救吧?” 洛文笙没了脾气:“其实你又不钟意吃甜食,为什么一定要买这么多?我看你这么瘦,难道有低血糖?就算是这样,只吃朱古力和曲奇对身体都没营养的,更何况,这一‘点’,够你吃几年的了吧?” “你又知道我不中意甜食?”孟初夏反问。 洛文笙答道:“那我见到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叫的朱古力是苦的,cookie饼是咖啡味的,也都不是最甜的,卡布奇诺只是奶多,你上次糖包都没拆开,而且如果钟意吃甜的,咖啡应该叫拿铁的嘛。” 孟初夏嘀咕:“观察的还挺细致。” 洛文笙闻言,叹了口气:“我是一个病理学医生,每天见到的都是细胞图,如果观察不够细致,那病人怎么办?” 他这么说,孟初夏反而不搭腔,盯着眼前的杯子,“哦”了一声。 洛文笙看了孟初夏一眼,又道:“其实做人同你买朱古力都一样的。我自认没有失礼你,还帮过你,你什么原因都不说,我很可能会以为你是一个很无聊的人,纯粹是想折腾我。我对你的印象会变差,甚至同你老死不相往来。这样对你对我来讲都没有任何益处,你明不明白?” 孟初夏:“你怎么知道的?” 洛文笙:“知道什么?” 孟初夏:“知道……其实我真的是看你不顺眼,专门想折腾你。” “……”洛文笙顿时没话说了。 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孟初夏在她的医院为什么会那么不受欢迎了。 恰在这时,手机响了,他走出去接电话,孟初夏继续淡定的喝咖啡。 洛文笙的电话这次时间比较长,是一个曾经的学生有关医学问题要问他,等他再回来时,孟初夏人已经不见了,座位上只剩下刚才两个人扫荡的购物袋,里面装满了曲奇饼和巧克力。 “她人呢?”洛文笙问吧台的老友慕容卫。 慕容卫一边擦着桌子一边道:“早走了。” 双眼微睁,嘴巴微张,浓眉微皱,洛文笙那英俊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名叫“错愕”的表情,他指着座椅上的一堆:“那那些怎么办?” 慕容卫实话实说:“她说只拿了一部分,剩下的送给店里当做给你的奖励……”说到后面又很好奇加八卦:“你们两个关系发展得这么快?我从来没见过你肯陪女人逛街哎,到什么地步了?” “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洛文笙半真半假的说。 慕容卫看他脸色黑黑的,也不招惹他,自己跑去收拾孟初夏留下的残局:“又没喝几口,我煮的咖啡有那么难喝吗?哇,这么多cookie饼和朱古力,店里够用……咦?” 洛文笙瞥了一眼傻愣着的慕容卫:“怎么了?” 慕容卫手里递出一张纸条,道:“难怪她不肯吃店里的东西,人家自己就是行家,她不是做医生的嘛,怎么整甜品也这么厉害?” 纸条接过来,洛文笙一看,怔了一下。 纸条上写的不是别的,是制作口袋里的曲奇饼的制作过程,洛文笙又仔细看过,几乎每种口味都有:奶香、鲜花、蔓越莓、杏仁可可、糖衣、咖啡、巧克力豆……每一盒包装上都有一张纸条,还写了里面曲奇饼的评价,太软、太硬、烤箱时间多了、糖太细之类的问题。 刚刚他觉得自己浪费了一整个下午还白费心力的郁闷,因为孟初夏这么一个动作,心情顿时有点无法形容。 洛文笙脑海中不自觉地开始回放起孟初夏在甜品店的情景,他只好认为,孟初夏并不是无聊,而是在找东西。 她在找一种曲奇和一种朱古力。 至于具体细节,他当时因为觉得无聊,站得太远听得也不是很清楚。 —— 晚上咖啡店打烊了之后,洛文笙跟慕容卫一起回了家,没错,他现在是住在老友家,别看慕容卫其貌不扬,他其实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只是,慕容家有遗传的肿瘤疾病,现在也只剩下了慕容卫一个人。 吃过宵夜,两个单身汉兼天煞孤星一起打屁聊天过后,各回各房,洗澡睡觉。 天色已经很深了,洛文笙躺在床上闭了一会儿眼睛,又睁开,很多年了,他总是这样失眠。说是失眠,其实更多的是主观因素,因为他自己不想睡,每次一闭上眼睛,看到的就是一片漆黑,在黑暗中,总会想起不太好的事情。 坐起身,把眼镜戴上,打开笔记本电脑,漫无目的的浏览。 也不知为什么,鼠标自然而然地指向了购物网站,这个网站是他以前在英国住时常用的,很多东西都很容易买。 “英国产的,带点苦味,盒子差不多这么大,蓝色的包装。具体的牌子我不记得了,好似……是有个a开头的牌子。” 白天曾经在甜品店里听过的女声再次在耳边响起。 直到最后把几种比较符合的巧克力都购买完,一向不做无聊事的洛文笙这样嘲笑着自己。 “我一定是闲的太无聊了。” 第64章 第十一集 微甜微苦 之后的几天里,孟初夏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日子该怎样过还是怎样过。不过别人家倒是发生了不少事情,比如汪海淇被张一健狠狠地训了一顿,因为她又去找了其他人帮着张一健写请愿书,争吵间大家也就都知道了张一健到现在其实还是单身;又比如又到了新人转科的时间,这次已经是最后一次转科了,这一科结束,这批housemen(实习医生)也就该毕业了——当然,还要继续往上升,做医生不是那么容易的。 “师父,我有点问题想问你,关于那个……” 好吧,她家小徒弟也转了科,洪美雪这次转到了孟初夏的肿瘤外科,问神经外科(……)的问题也方便了许多。 孟初夏撇撇嘴,自家徒弟真是太勤奋了,感动得她都快哭了。 “其实你可以给我点时间吃lunch(午餐)的。” 得到的是洪美雪嘴角上翘,眉眼弯弯,一个充满讨好气息的笑容,尽得脸皮厚师父的真传:“那你是我师父嘛,有疑惑,不问你问谁?” 孟初夏给了她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手里却是拿着笔开始在空白纸上画着图,一边画,一边给徒弟讲解。 恰在这时,敲门声响起,孟初夏道:“come in(请进)!” 进来的是一个男人,穿着浅灰色西装,白色高领衬衫,喉结处的第一颗扣子和颈上的第二颗扣子全部散开,英挺的鼻梁上一副无框眼镜,斯文中又带了几丝懒散,依旧风度翩翩,却多了点烟火气。 见到屋子里的两个女人,洛文笙的脸上闪过惊讶:“我本来以为这个时间你office里不会有人的。” “没人好让你来做贼?”孟初夏按住想要离去的徒弟,往沙发上甩了个眼神,对洛文笙道:“坐。” 被抓包的洛文笙只好坐在沙发上,看着孟初夏继续跟洪美雪讨论问题,半点都没有给两人相互介绍的意思。 讨论得差不多,洪美雪很有眼色的走人,孟初夏带着洛文笙去了医院的餐厅,叫了餐,两个人顺便一起吃了顿饭。 洛文笙也说明了来意:“上次在cafe(咖啡厅),我误会了你,还有那些cookie饼,david叫我跟你说声多谢。” 孟初夏接过他递过来的购物袋,低头:“这个就是谢礼?” 洛文笙有些无奈的笑了:“算是吧。” —— 与此同时,餐厅另一边的某个餐桌,凑在一起坐一桌的三个单身汉叫住了正买了午餐要往前走的洪美雪。洪美雪特别嫌弃地瞥了三个拿报纸挡住脸的家伙,坐下后没好气地问:“什么事啊?” 刘炳灿用下巴指了指左前方:“那家伙,在追你师父?” 洪美雪双手抱臂,给他一个白眼:“什么叫‘那家伙’?人家有名有姓的,是慈恩医院病理科的顾问医生洛文笙,dr.lo大你好多级的。” 没错,尽管孟初夏没给小徒弟介绍,但是专心学习的洪美雪怎么可能不认识参加讲座的演讲人?至于刘炳灿和张一健为什么没认出来?那是因为洛文笙讲座的那一天,两个人都在值班,根本没时间去听。 张一健喃喃:“原来他就是dr.lo。” 显然洛文笙在业内还是很有名的。 对医学范围丝毫没有兴趣的“男姑娘”吕小益推了推眼镜,眨了眨眼睛:“我才不理他是dr.什么,他是不是想追阿夏啊?”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洪美雪觉得十分奇怪,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对面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三只:“我师父年轻貌美,有人追很出奇吗?你们三个做什么那么大惊小怪?” 刘炳灿摆着手势:“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初哥哥长得靓,被人追很正常,但是通常不会超过三个月对方就会自动放弃,我比较好奇的是,这位dr.lo,可以坚持多久?” 吕小益:“我赌……两个月,五百块。” 刘炳灿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一个月,一千。” 洪美雪气得要拍桌子,就听旁边张一健道:“喂,你们两个太过分了吧?好歹是阿夏的终身大事来的,感情问题怎么可以拿来打赌这么儿戏!”洪美雪连连点头,跟着张一健又道:“我压半个月,一千五。” “……”洪美雪差点气吐血。 刘炳灿同情地解释:“其实我们也不是这么没有好友爱的,不过你要知道我们认识了初哥哥多久,她就单身了多久。就连一件头这块木头都铁树开花过一两次,只有初哥哥:软的,她不吃;硬的,她打得你头破血流。不用多说,单单是想让初哥哥接受别人送的礼物,我看除非太阳从西边……” 话音还没落,隔壁张一健拍了拍他的肩膀,刘炳灿下意识的转头。 然后,呆住了。 耳边传来了吕小益结结巴巴、嘀嘀咕咕的声音。 “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洪美雪顺着他们的视线方向往那边望,她家高冷的师父正嘴里咬着巧克力呢,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都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 孟初夏喝了一口清水,冲淡嘴里似苦似甜的味道。 “怎么样?”洛文笙看到她的反应,就知道:“你要找的就是这个朱古力,对吧?”语气很是肯定。 孟初夏摇头:“味道是那个味道,牌子也都是那个牌子,不过……感觉始终不同了,而且对面的人也都不是那个人了。” 洛文笙指着自己买了的一堆:“那我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不是啊,”孟初夏肯定他的帮忙,举起某一盒巧克力:“起码你帮我找到了这个牌子。” 听了孟初夏的话,洛文笙倏地笑了一下,带着些许的无奈,吃着餐厅的午餐,喝了一口奶茶。 “你笑什么?”孟初夏问。 洛文笙答:“通常来讲呢,我都会是那个更加理性的人,也可以说是……更加悲观的那个人,无聊、无谓的事情我从来都不会做,我做的所有事都是有目的、有意义的。但是今天我竟然发现了一个比我更加理性更加悲观的人,不知道是我好彩(幸运)呢?还是你不好彩呢?” 孟初夏解决完了午餐:“好彩不好彩我就不知道,不过我好忙,这些朱古力我一个人吃不完,送你一半。” 洛文笙瞪眼:“又来?喂,上次的cookie店里还没卖完。” “试一下,不太甜也不太苦,挺好吃的。” 孟初夏才不管他,站起身撂下一句话就抱着几盒巧克力走了。 眼前的巧克力让洛文笙直叹气,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孟初夏还特地把她要找的那种留在了这里。 鬼使神差地,洛文笙从盒子里拿出了一颗,放入了口中。 香浓,丝滑,带着些许的甜味,夹杂着微微的苦。 确实挺好吃的。 从不尝试甜食的洛文笙这样想着。 —— 孟初夏在仁爱医院也算是万众瞩目的“名人”,那一天她跟洛文笙坐在一起引起了很多人的好奇,然而就在众人等着进展时,洛文笙却不见了,直到讲座结束,众人也没再见到两个人在一起。 于是孟医生和洛医生的绯闻如同一颗划过夜空的流星,出现后的一瞬间就消失在“云云八卦”之中。 洛文笙是个悲观理智主义者,孟初夏是个懒癌重度患者,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两个人当然也不会有其他的交集。 然而在某一天,洛文笙如同往常地拜托老友慕容卫在英国的朋友帮忙照看他在英国的女儿时,奇异地从视频中发现一个神奇的身影。 慕容卫的英国朋友是个射击爱好者,经常参加业余比赛,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照片、奖状,正对着视频镜头右下角的相框里有一张得奖照片,慕容卫的朋友是季军,而而举着奖杯的冠军是个非常眼熟长得白白嫩嫩笑起来有酒窝像只小兔子的小姑娘……孟初夏? “summer?她是我的学妹,射击技术非常棒,医术也非常好,如果不是当年她妹妹的手术失败,她一定会成为最好的神经外科医生。” “……” 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谈话结束关掉视频以后,洛文笙还有些怔愣,他无意识的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双手经常弹钢琴,还经常做手术,那是一双非常灵活而有力的手。但就是这样的一双手,却推不开一扇轻轻的门。 小时候,父母的死。 长大后,妻子的死。 现在这双手,不再动手术,也不在弹钢琴。只是在显微镜下,挪动着小巧的镜片;只是在电脑前,敲击着繁杂的文字。 洛文笙忍不住闭上眼,眼前却是熊熊的大火,是手术室冰冷的灯光。再张开双眼,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一盒开了封的巧克力上。 丢一粒在口中,不太甜,也不太苦。 第65章 第十二集 前世今生 孟初夏跟洛文笙见面的次数总共加起来不会超过五根手指,这几次见面也不过是很肤浅的印象,但是她能感觉到洛文笙真的是个很被动的人,所以,当她接到他的电话说要请她喝酒时,有种想要把电话另一端的人揪过来看看是不是冒牌货的冲动。 “好啊,就今天下班吧,先到先等。”孟初夏算了一下行程表,答应的很爽快。 “那我们在哪里见面?”洛文笙问。 孟初夏报了一个地址。 洛文笙越听这个地址越觉得耳熟,诧异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你家吧?在cafe不好吗?” 孟初夏的声音懒洋洋的:“我今天有三个手术,如果你不打给我,我也不打算出门的。” 洛文笙惊讶,道:“要不我们改天?” “就今天,明天我放假,改天我未必有时间。”孟初夏一锤定音。 洛文笙询问:“那,用不用我来接你?” 三个手术有多累,他是很清楚的。 “好啊。”省得她再自己开车回家,疲劳驾驶很容易出事的。 聚精会神的手术后,孟初夏整个人只剩下“精疲力尽”四个大字,死扛着查完了房间,出门时洛文笙那辆白色轿车已经在停车场那里等了许久了。开了车门,说了句“到了叫我”,孟初夏就进入了梦乡。 洛文笙看她不客气成这个样子,无奈的笑着边摇头边启动车子。 他看孟初夏的时候常常会觉得很奇怪,比如她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一般人都会被压垮,就算不被压垮,也不会这样放纵,仿佛是个嚣张跋扈的人;可是真的近距离接触,这嚣张跋扈又变成了一种保护色,疏离着所有企图靠近她的人;然而真正了解过就会发现,她也不过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孩子,刺猬般的外表下却是柔软的内心。 这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女人,有时冷静得出奇,有时又任性得出奇。 他们似乎并不算是朋友,严格的来说大概属于熟人,可是在这一天,这样特殊的一个日子,洛文笙并不想在医院里呼吸着消毒水的味道,也不想回咖啡厅,更不想回家。医院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地方,咖啡厅是他和表妹和开的,房子其实是慕容卫的。 天下之大,真正属于洛文笙的地方却寥寥无几。 在他想找人聊聊天,喝喝酒的时候,视线很自然地就落到了上次买多了的巧克力上——数量太多,慕容卫非要让他往办公室里也放一些。 早就说过,孟初夏和张一健的房子都是贪离医院近才买的,所以几乎没要多久,车子就到了公寓楼下。洛文笙犹豫了一下,看着睡得如同死猪一样还发出了微微鼾声的女人,叹了口气,悄悄地推门出去刷卡。 于是,当孟初夏睁开双眼时,忽然发现天黑了。 她很镇定地坐起身,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仪容,瞥了一眼旁边的老司机,后者正支着手肘摆着pose远眺她家对面的街景,不知是百无聊赖还是在发呆,毕竟那除了高楼,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说要喝酒吗?”孟初夏出声道。 洛文笙回神,文质彬彬的脸,很恶劣的语气:“,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别说喝酒,喝琼浆玉液都无味了。” 孟初夏斜眼:“我的私人珍藏,便宜你了。” 洛文笙:“好过我cafe(咖啡店)的vodka(伏特加)?” 孟初夏露出了一个高冷且轻蔑的笑容:“你说呢?” —— 一顿并不丰富但是味道极好的晚餐过后,已经被征服味蕾的洛文笙放下碗筷,道:“虽然我不清楚你的私人珍藏是什么,但是单凭这一顿晚餐,我想应该可以弥补我坐了几个钟头的损失。” 孟初夏一边刷碗一边嘲讽:“我是不是应该多谢你?” “那倒不用,”洛文笙眼镜后面的双眼里多了一丝笑意:“是我找你的,还劳你大驾做晚餐,是我多谢你才对。” 他说着,沿着刚刚孟初夏的动作轨迹刷了碗筷,非常自动自觉。 从酒柜里拿出酒倒在两只杯子里,看着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和玻璃杯的映衬下闪闪发光,孟初夏坐在吧台边,问:“你来找我,有事?” 洛文笙轻轻摇晃着酒杯,喝下一口,果然如同孟初夏说的,私人珍藏,非同凡响,再张口说话时,嘴边的笑容却多了一丝苦涩。 “我今天,不想一个人呆着。” 孟初夏闻言,蓦然抬眼,看着他。 洛文笙本来也不怎么样,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就对上孟初夏的目光,那目光有点奇怪,三分戏谑,七分稀奇,仿佛在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臭男人”。一转眼,孟初夏又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笑得很是……邪气。 他猛然想明白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 有点尴尬的笑:“……不是那个意思。” 孟初夏明知故问:“什么意思啊?” 洛文笙笑笑,很是无奈,只好不再说话。 孟初夏从口袋里拿出烟,开了打火机点上,吸了一口:“其实是都无所谓的。你又不是已婚妇男,年纪又不是很老,还是顾问医生,长得又不差,应该有大把大把的doctor hunter(医生猎人)来杀你,对吧?” 洛文笙看着她吞云吐雾,觉得今天有点突破他的认知范围,俗称刷新三观。但是看着孟初夏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莫名的有些生气:“你是医生,都算是个女仔,你现在又食烟(吸烟),又饮酒(喝酒),又讲些这种话,如果换做不认识你的人真的会以为你是那种女仔的你知不知道?” “那种女仔?”孟初夏挑挑眉:“哪种女仔?搞得你好似很了解我一样,你以前认识我吗?” “我……”洛文笙怔了怔,道:“我听过一些事,一些你以前在英国留学时的事。” 孟初夏表情慢慢的严肃了起来:“什么事?” 洛文笙说起了缘由,孟初夏默默地听着,两个人的酒倒是一直没有断。说着说着,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突然谈兴大发,又或者是因为压抑在心里太久,洛文笙居然也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我家同david家是世交,两家的关系很好,david上面有三个哥哥,我们几个从小一起玩到大。但是后来不好彩,他家人一个一个都因病去世,他就来了我家。我们一起上学,一起玩耍,他慢慢恢复过来,直到那一天,我们两个在学校上课,miss(老师)突然过来,同我讲……” 洛文笙的隔壁着火,也点燃了他家,等年少的他匆匆赶到家时,见到的就是火光冲天的房子。 熊熊大火,烧毁了他所有的回忆,他的童年,他父母的生命。 “他们叫我去警察局领尸首,我在那里见到了两块……好似黑炭一样的东西。阿爸阿妈,被烧得好似木乃伊,我认不出他们……” 洛文笙红着眼眶,一边喝酒一边道。 “后来david的阿爷(爷爷)回来,收养了我,带我们两个去英国。我在那边读医科的时候认识了mavis……” 读了医科,拥有了爱人,结了婚,生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儿。洛文笙本以为他的人生会继续这样圆满下去。 可惜好景不长,女儿三岁的时候,妻子心脏病发,危及生命。当时作为心胸肺外科医生的洛文笙,成了主刀大夫。 任何一个手术都有一定的危险性,医生只能降低它,不能避免它。 洛文笙的妻子就是无法避免的其中一例。 “做完手术之后,我就站在手术室的门前,我知道mavis的父母和妹妹都在外面,我应该出去,告诉他们mavis的死讯。但是我真的做不到,我望着手术室的门,就好像当年望着关阿爸阿妈的那扇门一样,全身都没有力气,我甚至连那扇门都推不开。” 孟初夏一直沉默不语地听完,用一种近乎冷漠的语气道:“ptsd。” “是,”洛文笙没有否定:“创伤后应激障碍,我用了很长的时间去治疗它,后来甚至转到了病理科。” “所以你才不敢见你妻子的家人,甚至是你的女儿?”孟初夏问。 洛文笙再一次的苦笑,清朗的面容带着一丝自嘲:“我病好些可以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不想见我了。” 所以,他只能拜托慕容卫的朋友照看着女儿和妻子的家人。 孟初夏阴阳怪气的:“你就没打算找他们谈谈?” 洛文笙反问:“那你有没有打算找你的家人?” 孟初夏冷嘲:“说了有用吗?” 洛文笙热讽:“所以不说喽。” 每个人都必定有每个人的苦衷,有的人可以理解,有的人始终无法理解,就像洛文笙,就像孟初夏。 “今天是mavis的忌日,”洛文笙似乎真的是喝多了,说了很多从未说过的话:“她生前,我对她很冷淡。她死了之后,我又对她的家人不够好。说起来,我真的不是一个好老公。” 孟初夏眸光闪烁,不知想到了什么,道:“起码她死的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很幸福。” 洛文笙笑笑,没说话。 —— 第二天清早,洛文笙生物钟很准确的提醒他醒来,头痛欲裂地去洗手间洗漱了一番,隔壁主卧孟初夏还在房间里呼呼大睡。 洛文笙想了想,借用孟初夏的食材做了两份早餐,一份摆在桌台上,一份自己吃掉。 收拾了昨晚的杯盘狼藉,跟着又留了张纸条,整理好衣服出了门。 “啪嗒”两声,面对面的两道门几乎同时关上。 洛文笙:“……” 刘炳灿:“……” 张一健:“……” 洪美雪:“……” 清晨,空气良好,气氛有些僵。 第66章 第十三集 心理问题 医生,尤其是公立医院的医生,真的是一个很忙的工作。孟初夏当然也不例外,她是专科医生,从早忙到晚,偶有休息,那就是午餐时间。 正值中午,医院的饭堂里许多人都在座位上吃午餐,饭菜香味萦绕其间。收银台前排着老长的队伍,没办法,高峰时期总是人很多。 孟初夏端着餐盘,眼睛一扫,单身汉三人组正坐在餐厅外的露天座位上,阳光充足,空气清新,还能闻到植物的香味,这三只还挺会给自己找地方。 走过去把餐盘刚一放下,就忽然感受到了身边和对面两个人四只眼睛灼热到发烫的目光。孟初夏也没多想,虽然身为医学院的高材生,但是这两个也不是第一天犯病了。 她倒是沉稳了,隔壁刘炳灿和张一健那叫一个抓心挠肝,想开口说,又怕真爆出来孟初夏跟他们生气,不开口说,胸腔内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着。问还是不问,this is a question…… 想太多也是一种病。 “喂,恭喜你封刀解除,”恰在这时,一把微微沙哑的女声传来,一身白大褂,干练短发,充满御姐范的范子妤笑容满面地走过来,在张一健身边站定:“我可不可以坐下凑个热闹?” “随便啊。”张一健道。 哦,对了,困扰张一健已久的封刀问题终于解决了,原因是刚好有个病人很信任他,病人有信任的医生给自己做手术,治疗效果也会好些,而且在封刀期间张一健的表现有目共睹,多番研究,上面终于给他解封了。 范子妤顺势坐到了张一健的身边:“thank you!” 坐下没有五秒钟,范子妤看了一眼张一健的餐盘,笑道:“哇,今天的牛扒好似好靓,好好味似的,你还没吃对吧?介不介意我用小小猪扒跟你换一点?” 这可爱得如撒娇一般的语气…… 孟初夏抬眼,瞥过对面的两个人,男才女貌,很是般配。倏地古怪笑了一下,凑到旁边刘炳灿的耳边,悄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刘炳灿闻歌弦而知雅意,同样表情严肃目视前方,仿佛一点都不八卦似的低分贝回答。 “这几天,刚刚开始,不过你知道一件头有多木头的了?” 拥有可以忽略不计的金手指的孟初夏:“铁树嘛,迟早要开花的。” 刘炳灿板着脸脸:“你别转移话题,dr.lok是怎么回事?” 孟初夏嘴角一抽,到底是谁转移话题? 对刘炳灿的提问,她更是莫名其妙:“什么dr.lok?” 嘴唇嗡动,咬着蚊子声的刘炳灿:“昨天早上,我、一件头,还有你那个好胜心强到爆棚的徒弟仔,亲眼见到洛文笙洛大医生从你【重点线】家里【重点线】走出来,你不是想告诉我我们三个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出现同一样的幻觉了吧?” “哦~~”孟初夏这一声拐了十八道弯,秒懂:“所以?” “所以你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刘炳灿喝了一口咖啡,耐心就快殆尽,身为一个老司机,他有些担心没谈过恋爱的发小,尽管他的发小已经是三十几岁的老处女了。 孟初夏看他那样子就知道解释没用,在炳灿那充满着黄·暴思想的脑袋里,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暗示。 于是她只好干净利落的给予肯定。 “嗯,我们两个搞了。”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wtf?! 刘炳灿嘴里的拿点咖啡全数喷到斜对面正假装正襟危坐实际上努力偷听的吕小益眼镜上、脸上和白白的护士服上了。 坏心遭雷劈的孟初夏:“我开玩笑的,你这么认真干嘛?” “咳咳咳咳咳咳咳……”捂着胸口,差点气得背过气去的刘炳灿。 “炳灿……”用全身接咖啡和口水无辜遭殃,几欲暴走的吕小益。 刘炳灿一边道歉一边帮着吕小益擦事故现场,作为罪魁祸首,孟初夏也在旁边递纸巾。至于另外两个还在状况外的,则在一旁诧异,没想到转个头的功夫就发生这么大事件。 张一健一点也不客气地问:“炳灿你搞什么啊?” 范子妤就比较体贴:“不如去换件衣服吧,咖啡渍很难洗掉的。” 下午还要去值班的吕小益连忙去换衣服,被坑爹了的刘炳灿非常没好气的:“你同鱼仔换你们的牛扒,别理我!” “鱼仔你钟意吃牛扒?我整块都给你!” 突然间,一把很年轻的男声传了过来,范子妤的餐盘里多了一整块的牛排。孟初夏循着声音望过去,一个二十几岁的后生仔直接坐一屁股到范子妤的另一边:带点潮流味的发型,黑得很有特点的脸庞,浓眉大眼的英俊长相,金丝边框的眼镜,形容举止颇有些风风火火的意味。 ……这是谁来着? 孟初夏一脸茫然的看着这个晒得像包黑炭一样的年轻医生。 后者正洋洋自得的夸耀自己:“我为人呢,好大方的,”顿了顿,眼睛直勾勾地瞅着张一健哼哼唧唧:“不像人家那么小气。” 杨沛聪这番孩子气的表现,让张一健顿时一笑,也让被他追求着的范子妤也更加的哭笑不得。 虽然孟初夏不认识这个年轻医生——实习医生太多,她真的记不住——不过她觉得这位小朋友倒是傻得挺可爱的,一看就是阳光健气boy。 以及她对于张一健、范子妤和这位不认识的实习医生之间的关系也了解了一点点,她追他,他又追着她什么的,贵圈关系有点乱哈。 “嘁,他们有什么好乱的,不就是洋葱钟意鱼仔,鱼仔钟意一件头喽。”洪美雪见怪不怪地说着,眼睛就落在面前的大部头上,自从她转来肿瘤科,孟初夏的办公室都快成她的图书馆自习室了,方便快捷安静无人,作为学习的地方简直完美。 孟初夏想着原来刚刚那个就是害她做白工的洋葱:“那一件头钟意谁?洋葱?”活泼健气徒弟vs.冷酷严格师父,很完美的一对cp嘛。 洪美雪翻白眼:“你能不能正经点!” 闻言,孟初夏从善如流地改口,调侃起小徒弟来:“看来两姐妹关系好了很多啊,连她钟意谁都知道了。” 洪美雪闻言,有些别扭的道:“其实她为人还挺ok的,认识久了也不算特别难相处,就好似你讲的,当朋友相处喽……话说回来,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打算的?害我以为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哼。” “咦?好似变聪明了哦。”孟初夏笑眯眯。 洪美雪怒:“我本来就不笨好吧?” 孟初夏点点头:“那聪明的乖徒弟,你这么犀利,又这么独立。下个月毕业典礼,我不参加,自己一个人也行吧?” “你不参加?”洪美雪惊讶:“那你要去哪?” “医院跟英国那边有一个合作项目,我是代表,所以回不来了。” 洪美雪觉得奇怪:“为什么以前没听你提过的?” 孟初夏解释:“就是上次病人家属自杀那件事,虽然澄清过,但是始终闹得太大,医院希望我去英国一段时间,减少不好的影响。” “为什么啊?!”洪美雪义愤填膺:“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家属都不追究了,医院也给出合理解释了,凭什么让你去英国?这样同发配边疆有什么区别?!他们没有权利这么做?!我去找院长……” 眼看着怒发冲冠的小徒弟就要冲出去,孟初夏喊道:“回来!” 洪美雪沉默了一下,然后驻足在原地,低头不吭声,颇有“我停下是因为你是我师父,但是其实我死都不服气”的意思。 孟初夏看着她身上的白大褂,语气很冷的教训徒弟:“如果是普通的病患纠纷,只要我没有医错病人,医院怎么都不会这样处理的。但是那个病人家属是自杀死的,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自己抑郁还是我教唆才去跳楼。就是根本讲不清楚,医院才会派我去英国。这样做,一是要保护医院的形象,一是要保护我不被外界继续置疑。你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毕业,毕了业之后你就不再是学生,而是医生,我不希望你以后在其他病人面前也这么冲动!听明白了没?” 一番话,让洪美雪的火气被浇了个透心凉,其实这个道理她也懂,只是一时心急。加上在医院也遇到过医闹,但是医院从没像是孟初夏这样把人丢到国外的,好胜心一起,才想要讨个说法。 洪美雪彻底蔫了下来,孟初夏望着徒弟,心里有些复杂。事实上,开始会注意这个女仔,是因为洪美雪的长相某个角度跟她的妹妹阿冬很相似。但是人心都是肉做的,洪美雪对自己认同的人是真的好,慢慢地,孟初夏也是真的把这个有些倔强的小徒弟放在了心上。 看着这个认真而执着的女孩子,凭着一股韧劲,每天刻苦的学习。她仿佛见到了曾经的自己,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名利,人人都有自尊心,只是想要变好,想要成为更好的自己。 “你放心,这个是优差来的,院长照顾我才让我去的,别人打破头都抢不到的,你居然还嫌弃?不过先讲明,我不会即刻回来的,要把之前攒的假期都放掉,还可以顺便去参加个同学聚会。度假而已,又不是去一辈子,不用哭着欢送我的,乖~” 说完占着身高优势,摸摸小徒弟的头,留给郁闷的洪美雪一个潇洒的背影:“我到时间下班了,你用完office自己锁门啊。” 本来打算安慰一下师父结果反被安慰了的洪美雪:=_= 说好的“师徒情深,我等你下班”呢?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 下了班,孟初夏开着自己的车去了她常去的拳击俱乐部。路上还顺便接了个电话,是洛文笙打来的:“我现在不在医院,也不在家。要不你来找我吧,地址是xxx道xx街xx号。” 洛文笙赶到孟初夏在电话里提过的地址,差点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他抬起头,仰望着头顶巨大的boxing图标,愣了好一会儿。 虽说孟初夏曾经说过她热爱拳击运动,但他一直以为是开玩笑,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他站在门口,前台走过来招呼他:“先生,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我们club有很多专业的教练,没有基础的学员也可以从头开始学习的。” 戴着眼镜,西装革履的洛文笙摇摇头:“不好意思,我是来找人的,她应该也都是你们这里的学员。” “这样啊,那他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查一下。”前台道。 洛文笙:“她叫做孟初夏,是一位女士。” 一分钟之后:“check到了,你从这里搭电梯上四楼,出门后直走左转就是了,孟小姐今天book了私人教练。” “多谢。”洛文笙道。 从电梯里出来,照着前台的话,洛文笙走进那间有些嘈杂的房间。 里面是个室内拳击场,中间是个四四方方的拳击台,旁边有各自竖立着几个拳击袋,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的学员在不停地击打、踢踏着,有的旁边有助教在指点,有的自己单练,“啪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要找的人也在其中,确切的说是就在台上。那个肃着一张脸,不断地对对面的教练发起进攻,看起来有些狰狞,甚至狠辣,让人感觉不寒而栗的女孩子,正是把他找来的孟初夏。 洛文笙顿时有了一种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孟初夏的感觉,似乎每一次见面,这个年轻的女孩都会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新鲜感,如果说女人就像是一本书,那么孟初夏的厚度一定堪比辞海。 “summer!”洛文笙喊道。 众所周知,打架的时候最忌讳分神,练拳击当然也是如此,孟初夏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循着声音侧了一下头,跟她对打的教练一拳打过来,完全来不及收回。 孟初夏白净清纯的脸上登时肿起了一个馒头。 洛文笙:“……”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 “嘶,啊……”孟初夏抽气的声音。 “sorry啊,”洛文笙手里举着医用棉签,脸上满是抱歉的神色:“我没想到叫你一声会害你挨一拳。” 由于经营性质的关系,俱乐部里常年预备着医药箱,不过孟初夏一般都是回家自己一个人涂药,有时还会有伤在背部够不到的情况。 但是现在有洛文笙这么一个专业医生在这里,孟初夏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免费佣人的机会。于是洗了澡换过衣服,她就坐在公共座椅上,指挥着洛文笙给她上药,这里贴块膏药,那里涂涂药水,忙得洛文笙满头大汗,搞得孟初夏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欺负人欺负得有点过头了。 “反正我平时自己打拳都要受伤,现在也只不过是多块伤在脸上而已,你不用内疚得想跳海的。”孟初夏因为疼痛,表情有些古怪的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始终是个女仔来的嘛,”洛文笙放下棉签,用医用胶布在孟初夏右脸的伤处贴好:“脸上无端端多块伤,多难看……其实我都不是很明白你,世界上有那么多很斯文很安安静静的爱好,你做什么非要钟意这种‘激烈运动’,跑下步、踩下单车,哪怕是打球都好过拳击吧?一个不小心就脑震荡,好大祸的。” 孟初夏会听他的才奇怪:“那照你这么说出门都有可能被车撞死,在家里住都容易漏电电死,吃东西都可能被噎死,干脆别做人喽。” 洛文笙无奈:“你这种是高危运动,买保险都要多收你钱。” “多谢你提醒,不过你这么大老远来找我,不是单单想告诉我,你现在不做医生转行卖保险了吧?” “对了,”被气得灵魂出窍的洛文笙终于想起正事:“我在你家里出来,刚好撞到你几个同事,想同你讲一声,免得引起什么误会。” “他们已经误会了。”孟初夏陈述事实。 “那用不用我去帮你解释清楚?”洛文笙本质上还是个绅士。 “那倒不用,”孟初夏很是无所谓:“我们大家都是成年人,别说没事发生,就是有事发生,也没什么好需要讲明的。” 洛文笙无语:“你男朋友不介意吗?” “我男朋友?”她老公都死了俩了好吗? “张一健医生,”洛文笙以为孟初夏不好意思:“你同那个护士为了他在医院吵得很犀利,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孟初夏嘴角微抽,斜他一眼:“你想多了,他是我的男性朋友,不是男朋友。” “那你男朋友是?”洛文笙很自然地问。 “死了,死了很久,死得不能再死了。你还有问题要问吗?” 洛文笙想起曾经在第一次见面时,孟初夏脱口而出的“程至美”,觉得自己似乎了解了什么,安静了几秒:“sorry,我不是有心的。” “我知道,”孟初夏随意的道:“你要是有心的,我早就把你打得不成人形,好似猪头那样了。”一个回合都走不过来。 洛文笙哑然失笑。 —— 出了俱乐部,孟初夏和洛文笙一人一辆车,一前一后地去了附近的一家商场。 “我真是不明白,医生有多忙大家都知道,而且你又不是我病理科可以准时准点收工,整天做手术累死人不讲,你平时又饮酒,又食烟,又熬夜,下班居然还有精力去打boxing。喂,吊颈都要歇口气,你现在竟然还要来shopping?你究竟是什么材料做的?铁人都没你这么好体力吧?”洛文笙跟在孟初夏身后,看着她一身伤地往前走,忍不住嘀咕。 孟初夏腹诽,那是你没试过做警察,进ptu,呵呵,“红粉部队”的训练程度,想起来都酸爽。 “我才想知道你是什么材料做的,看你的年纪又不是比我大很多,怎么这么啰嗦,好似个阿伯。”孟初夏道。 洛文笙用一根手指指向自己,瞪着眼睛难以置信的问:“我像阿伯?我是为你好,你知不知道?你再这么撑下去迟早身体会出问题!” “我知道啊,”孟初夏一边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一边翻看着自己想买的东西:“所以我决定好好度个假,把身体养回来喽。” “你去哪里度假,还要买围巾?”洛文笙看到孟初夏在挑选的东西,忽然反应过来似的:“不是哦,你是专科医生来的,哪有那么多时间去度假?是因为……那个病人家属自杀那件事?” 嗯?才开个头,洛文笙就前因后果都猜出来了,孟初夏现在对他有点令人刮目相看了:“你怎么知道的,我好像没同你讲过吧?” 被小看了的洛文笙撇嘴:“我都是医生来的,而且在公立医院做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里面的瓜葛。不过其实让你离开一段时间也都是好事,起码这段时间,你不用遇到烦心事。” “不就是喽,”孟初夏挑了个帽子戴在头上,左看又看,对着镜子比了比:“参加个医疗项目,又可以增长新知识,又可以度假,还可以见到老同学,说不定还能遇到新恋情,不知道有多开心。” 本来很开朗的一句话,被孟初夏念得味同嚼蜡,毫无趣味,蜡都要从她嘴里淌出来了。洛文笙无奈,露出一个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表情,悲催地站在旁边等她,看着她端着一张高冷的娃娃脸摆pose。 “其实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 孟初夏挑眉:“你不是暗恋我很久了吧,我不负责回答的。” 洛文笙:“……” 刚刚还很严肃的气氛,顿时破坏个精光。 洛文笙:“这么大件事,你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度假,到底你是真的性格乐观这件事对你完全没有影响呢?还是你是真的觉得名声坏又好,好又好,这个医生做不做都无所谓呢?” 孟初夏:“那到底你是真的关心我想借由这件事好好教训我一顿呢?还是你只不过打着关心的旗号八卦一番呢?” 洛文笙:“我不是想教训你,医生都分很多种的,有人为了自己的志愿做医生,有人为了薪酬做医生,就算你只是为了做医生而做医生,只要你能做一个尽责的医生,我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孟初夏沉思,跟着回答:“我是为了阿冬做医生的。” “阿冬?”洛文笙想了想,猜测:“你妹妹?” “嗯哼。”孟初夏没否认。 很小的时候,也不算很小,大概是中六中七,决定未来的时候。孟初夏不知道要读什么学科,她一向随遇而安,对于自己的未来没什么规划,考什么大学,读什么科目,活了几辈子的老太太依旧不清楚。 因为她跟别人不一样,人家的人生只能选择一次,她则可以选择无数次。 当一个人拥有了太多的选择机会,反而不如拥有很少机会时那样果决。 阿冬就说:“不如做医生喽,上次在泳池有人昏迷都是你救回来的,家姐,我觉得你那时好犀利,好有型哦!” 孟初夏在警队时被训练过怎样急救,那次也是碰巧,带着妹妹去游泳结果遇到有人溺水,她就把人给救过来了。 然后孟初夏就报考了医科的预科,后来成为了一名医生。 “所以你觉得你是为了你的妹妹,为了这句话,读了这么多年的医科,看了这么多的病人,坚持到现在?”洛文笙匪夷所思地问。 “不是吗?”孟初夏反问,她一直认为自己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对妹妹的愧疚才坚持下来的,她成为医生以后并没有当年做警察时的痛并快乐着的乐趣,反而从精神到身体都很疲倦。 作为一个曾经患过心理疾病的人,洛文笙曾经花了很长的时间去补修心理学,在这方面不能说是专家,但也不会太远。而从认识孟初夏开始,洛文笙就从她的言辞和态度中察觉到一些很奇怪的东西。 孟初夏某些时候看待事物很沮丧,就像是一个七老八十的人,对生活失去了希望,有时候又并不完全是这样。在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孩子身上来讲,有点违和,很难以解释。 现在他终于知道这违和感从哪里来的了,显然在那样的家庭和社会环境里,孟初夏的经历给她带来了一些负面并且错误的影响,而孟初夏又是个很固执并且从不诉苦的人,这些错误和负面也就延续至今。 洛文笙看着孟初夏,双手抱臂,这个动作由一个穿着西装白衬衫带着眼镜的斯文男人做起来,看着格外的知性,他的声音微哑,很有磁性:“想不想听一个过来人的见解?” 孟初夏给了他一个“有话快说,有x快放”的眼神。 “你不是因为对你妹妹的愧疚才做医生,而是你不肯接受你妹妹的死这个现实。但是发生过的事就是事实,无论你痛苦与否,接受与否,它也都是事实——这与你做不做医生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话音落下,孟初夏却没有再接口。似乎是洛文笙戳中了她心底埋藏已久的秘密,又似乎对洛文笙无礼地冒犯感到生气,总之,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气氛一时间变得静谧而尴尬。 时间过得很快,买了不少东西后,两个人一起往地下车库走。 电梯里,洛文笙先开了口:“sorry,我头先讲错话。” 摇了摇头,孟初夏坦诚道:“其实你没有讲错,我的确是不肯接受现实,也都有一部分是因为我妹妹。” 洛文笙:“那另一部分,是你父母?” “另一部分……”电梯停下,孟初夏迈出电梯,边走边接过洛文笙手中的购物袋,顺便开了车锁,放到后备箱里:“你帮不到我的。” 天早就黑了,孟初夏开着车,看着周围熟悉的街道,霓虹灯闪烁着多彩而耀眼的光芒,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洛文笙说得很对,她不肯接受现实。不只是阿冬,她心里还有一个更加无法言语的秘密,无人诉说,无人倾诉。 她真的要一直这样下去吗?明明曾经也是很快乐的。 她想起了那句熟悉的话语。 呐,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夜晚回到家的时候,孟初夏给自己煮了碗面。 第67章 第十四集 欣然巧遇 人生有的时候是很奇怪的,哪怕距离的多么遥远,好像也都会遇到自己的熟人,或者是熟人的熟人。 跟三个发小以及自己的小徒弟道别后,孟初夏坐上了飞往英国的班机。而到异国他乡之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好好休息,良好的睡眠之后,就是整装待发的工作。 “summer,long time no see(好久不见)!” 学术报告会的第一天,孟初夏就见到了她曾经的学长,dc.blue,跟mr.green一样,译成中文不忍直视的姓氏。 事实上这位蓝医生还曾经追求过孟初夏,不过被她拒绝了,后来成为了非常好的合作伙伴,是一位英俊且有礼的绅士。 许久未见,绅士先生风采依旧,金发蓝眼,风度翩翩。 “我以为你离开了我至少会憔悴一些,没想到你反而比以前更漂亮了,这可真是一个令人伤心的事实!”蓝医生捂着胸口夸张道。 哦,油嘴滑舌的态度也很依旧。 “谢谢你的夸赞,不过我打算在英国多呆一段时间,不知道会不会变丑?”孟初夏反口调侃。 “也许。”蓝医生煞有其事。 两人默契一笑。 聊了聊彼此的近况和生活,虽然许久没见,但是开口之后,当年的感觉似乎又重新找回来了。 “你在香港的生活好吗?”布鲁医生问。 “很忙碌,比在英国忙碌,”孟初夏说话时很平淡,偶尔露出一下笑意:“但是还挺乐在其中的,我在香港有几个朋友,还收了一个徒弟。” “‘徒弟’?那是什么?”中英文的差距。 “像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学生和老师,但是关系更加亲近一些。”孟初夏解释。 “哇哦,”布鲁医生夸张地感叹,笑道:“听起来你过得不错,‘几个’朋友,对你来说太难得了。” 孟初夏想起求学时被她高冷的态度吓跑的一群人,无辜的耸耸肩。 —— 孟初夏和曾经的学长在医院的长椅前说着话,远远地跑来一个小姑娘,亚洲人,穿着运动连帽衫,眼睛大大的,五官很精致,脸色不是很好,似乎有点贫血的样子。脖子上挂着个耳机,头发梳成马尾,随着她跑动的动作一摇一摆的,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年纪。 “yannis?”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孩,布鲁医生显然很惊讶。 叫做yannis的小姑娘非但没有理会他,反而一出现就把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孟初夏,一双很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很是好奇地望着她,仿佛能从孟初夏那张娃娃脸上看出一朵花来似的。 然后孟初夏就听到这个长得萌萌的小姑娘嘴里发出软软的童声。 “你就是dc.blue的女朋友?我听这里的nurse(护士)讲,你是从香港来的医生,是不是啊?” 非常标准的……广东话。 孟初夏瞟了一眼身边的布鲁医生,后者虽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但一个英国人显然听不懂中·国方言,所以还是一脸茫然的表情。 她弯下腰和小姑娘视线相平:“你先答我一个问题,你从哪里听来我是他女朋友的?” 小姑娘噘着嘴,不乐意了:“喂,untie(阿姨),是我先问你的,怎么变成你问我了?” 从外表上来说明显被叫老了的孟初夏:“那你可以不回答,我也都有权利不回答你的问题的。” yannis转了转眼睛,衡量了一番,最终不太服气的答:“nurse讲的喽,dc.blue今天在医院门口来回转了好多圈,大家都说他在等人,结果你同他一起进来的,不是他女朋友是什么——现在换你答我!”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连续两次听到自己名字的布鲁医生疑惑的问,跟着介绍了一下这个小姑娘:“这是yannis,我曾经的一个病人,不过她现在不需要治疗,今天来只是检查身体——yannis,我记得你的检查已经结束了,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小姑娘理直气壮,用英文流利地把布鲁医生堵回去:“我不是来找你,我是来找她的。你们聊完了吗?聊完了该我了。” 布鲁医生有些无奈,然而他对病人一向脾气很好,于是只好跟孟初夏打好招呼,约定好第二天项目结束时再叙旧。 他就这么被机灵古怪的小萝莉赶走了,孟初夏同情的远目。 想起自家死丫头幼儿园时立志嫁给她爸杨逸升,后来上国小又立志要嫁给小学老师,孟初夏有点忍俊不禁,蓝医生的魅力还是很大的嘛。 “我不是他女朋友,不过我的确是香港人,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她可不是情敌,别把炮火对准她,小萝莉太容易变成熊孩子了。 谁知小妹妹不但提都没提蓝医生,反而把话题拐到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你是香港来的医生,那你熟不熟香港的医院来的?” 孟初夏开始觉得自己可能误会了什么,不过她还是照实答了:“我在医院上班,你说我熟不熟?” 这位小朋友一亮,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瞬间噼里啪啦地问了好多个问题,堪比一部儿童知识问答。 “那你是公立医院还是私立医院的?” “香港有多少间医院呐?” “公立有多少间?私立有多少间?你都熟不熟的?” “对了,你是什么科的?对内科和外科都熟不熟的?” “如果我想你帮我找个人,你可不可以帮我找到的?” “还有啊,如果呢……” “stop!”听了这么半天,孟初夏也差不多听明白这丫头要表达的主要内容了,于是赶紧喊停,她真怕再不喊的话,这小姑娘能化身成《十万个为什么》,根本就停不下来:“所以,你其实是想让我帮你找人?” 刚刚还趾高气昂的小萝莉乖巧地点点头:“嗯!” “那个人是个香港人,而且还是个医生?”孟初夏再问。 小萝莉继续大力的点头,脸颊还有两个酒窝,有点兴高采烈的样子。 可是孟初夏想想她刚才问的问题就觉得很不靠谱:“你知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小萝莉摇摇头:“不知道。” “他……年龄多大,是什么科的医生,哪间医院的?”孟初夏再问。 小萝莉滴着脑袋继续摇头:“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孟初夏无力地问。 头低到谷底的小萝莉:“……不知道。” 孟初夏:“那你要我怎么帮你找他?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知他什么样子,连医院和科目都不知道。小妹妹,untie是一个医生,我只会拿手术刀,不会拿魔杖,我不是harry potter,我帮不到你的。” 她也没问小萝莉为什么不让家里人帮着寻找,光是想想她提出的这些问题,很明显小朋友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凡是一个正常的,有常识的大人都不可能帮这个忙。如果不是养过两个孩子外加一个妹妹,孟初夏也没这么大耐心跟萝莉玩问答游戏的。 就在孟初夏打算离开的时候,低着头的小萝莉出声了。 “我有他的声音!” 真是天真可爱的小朋友。 孟初夏摇摇头:“人有相似,声有相同。就算真的给你找到,怎么肯定你找到的这个人一定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yannis很失落,她也知道茫茫人海要找一个什么资料都没有的人很困难,但是她是真的很想很想找到那个人。家里人不同意,她能接触的香港人又很有限,这个untie已经是她近期最后的希望了。 想了想,她决定做最后的努力:“untie,你听听啊,说不定是你认识的人呢?说不定你认识的人里有人认识这个人呢?你听听看啊,不会好长的,只有一首歌的时间而已,你听听看嘛。” 不由分说地,小萝莉就把耳麦胡乱的夹到孟初夏的脑袋上,连个缓冲时间都没有就开始放歌。 “i hope life treat you kind, and i hope you have all youve dreamed of……”是一把男声,和一把小小的、很可爱的、哼着不成调的歌的小baby的声音。 孟初夏有些怔愣的听着,mp3里的男声,温柔、低沉,还带着微微的沙哑,虽然有些跑调,但是听着怎么都觉得很熟悉。 尤其是在结束时,里面小baby喊了一声清脆的爹地,后者还夸赞了一句“yannis,你唱得好好听”。 如果没有估计错误的话,小萝莉正在找的人,就是她的亲生父亲,也是一个曾经跟孟初夏饮酒谈心、互诉苦比、同病相怜,还把她当做小白鼠讨论心理问题的人——远在香港的洛文笙。 孟初夏:……卧槽!!! 为什么别人都千里他乡遇故知,轮到她就变成了千里他乡认亲爹? 心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第68章 第十五集 天真孩童 仔仔细细地看了几眼小萝莉,孟初夏有点庆幸,这孩子应该长得像她妈,很可爱——完全没有看出来洛文笙的遗传基因。 真是无巧不成书,隔了这么远,居然还能见到洛文笙想得睡不着觉都想见到的女儿:“他是你爹地?” “你别理这么多啦,”小萝莉用软软的童声异常霸气地说道:“你只要帮我找他就行了,你理我们是什么关系。他的声音都很有特点的,你如果听过应该不会忘记的哦?那你觉不觉得很熟悉?或者在哪间医院听过?或者你听过但是不记得呢?” 孟初夏哭笑不得:“妹妹仔,好似是你在求我哎。态度这么拽,你平时拜托别人事情都是这么求的?” 小朋友继续用她公主病的语气,神一般的逻辑打败孟初夏。 “嘁……untie,我现在是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认识我爹地,啊,不是,我是说认识一个绝世好男人。你应该感谢我才对,我没同你要质素(好处)就不错了,做什么要低三下四的求你啊?” “好男人?”孟初夏直接戳破的小朋友的语言泡沫:“你连名字都不知道就说他是一个好男人,就因为他是你爹地,生了你?” 小萝莉答得斩钉截铁:“你信我啦,他一定是个好好的人来的,而且好过dc.blue,说不定啊,你见到之后就想做我的后妈呢!” 孟初夏记得,洛文笙曾经说过,他的妻子去世的时候,女儿刚刚两岁。他妻子的家人并不希望他认回女儿,也就是说在yannis的成长中,根本不可能有人会说洛文笙的好话。从刚刚播放的mp3里也能听到,说话都说不清的小豆丁,几年后长成小萝莉了却依旧念念不忘的寻找父亲。 想起阿冬,不得不感慨,人与人之间是如此的不同。 “你……不恨你爹地吗?”孟初夏亲不自禁地问出口。 在小萝莉诧异的眼神中,迅速地接上下一句,似是试探,又似是喃喃自语:“既然你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他,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人。那你有没有想过,搞不好是他……” “故意遗弃你呢?” 孟初夏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坏女人,居然去挑拨离间人家的父女关系。或者她是嫉妒吧?嫉妒洛文笙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依旧得到了信任,而孟初夏明明做了那么多,结果仍旧一无所有。 “我阿姨同外公外婆都是这么说的,”出乎意料的,yannis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平静,自然而然地否定:“不过我不信喽。” “不信?”孟初夏难得一愣。 才九岁的小朋友,双手背在后面,端着大人的架子振振有词的分析:“我不是细路女(小女孩)了,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世界观,才不要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我会用自己的眼光去判断!”说完,还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表示强调。 孟初夏哑然而笑。 短短的几句话,似乎都是歪理,却正正好好戳中了孟初夏心里那个小小的靶心。她不禁想到,加入当初的阿冬也能说出这一番话,她们之间大概也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洛文笙,一个幸运到让人妒忌的家伙。 然而一想起他那悲惨的人生,孟初夏决定原谅他的幸运。 “你叫什么名字?”孟初夏蓦然问道:“我说的是中文名。” 小萝莉斜着眼睛,用一种警惕的眼光看她,像是在看一个拿着棒棒糖勾搭小姑娘的怪蜀黍:“你问这个做什么?” 孟初夏迥然,她发现yannis跟她相处过的孩子们一点都不一样。似乎打一见面开始,这个机灵古怪的小姑娘就经常让人产生一种想揪头发的冲动,这是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熊孩子,也是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小公举,但是有时又出乎意料的懂事到令人心疼。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孩子啊,天使和恶魔的结合体。 “我总要知道怎么联络你吧?如果我知道你爹地的下落的话。” 话音刚落下的那一刹那,孟初夏看到刚才还特别拽的小姑娘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不是开玩笑,而是“狗狗看到肉骨头”的那种亮法。 “你真的知道?”小姑娘激动地话都说不利索,变成结巴了:“我,我叫孙希欣来的,希是希望的希,欣是欣喜的欣。我,我,我给我的phone number(电话号码)你啊……” 只是还没等她留电话号码给孟初夏,孙希欣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孙希欣慌里慌张地接了电话:“喂,阿姨啊,是,我刚刚做完bodycheck(身体检查)嘛。是啊,放完学就来了。哈?你在医院门口?!哦哦,那我即刻出来,你不用进来了,我自己去停车场找你就行了,我现在出来了,马上,即到,你等等我啊……” “untie啊,我不同你讲了,我阿姨在外面等我,她不准我找爹地的,我现在马上要走了,”孙希欣急急忙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样子:“这个地址是我平时打cricket(板球)的地方,放了学我都会去那里的,你去那里找我就行了。你一定要找我啊,记住啊,一定要找我!” 说完,匆匆赶来的小萝莉又匆匆地离开了,真是风一样的小姑凉。 孟初夏盯着手里的纸条,这孩子还挺有计划的。 孙希欣,希望一生欣喜,光是名字就能察觉到父母对孩子美好的期盼,大概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洛文笙没有想到过,这个充满着期盼的孩子,父母缘会差成这个样子。 —— 之后的几天,孟初夏并没有立刻联系洛文笙,因为她自己实在太忙了,每天都在研究报告,听报告,和讲报告之间徘徊。偶有空闲,见到的也都是各个医院的医生or医学生,哪有时间安排什么父女相认的狗血大戏。 不过,孟初夏随口问过dr.blue孙希欣曾经得过什么病,蓝医生只说了小萝莉心脏有点问题,剩下的,基于病人隐私,他不肯再多说。 孟初夏也没有想太多,都能天天打板球了,孙希欣的病要么应该没有多严重,要么就是治疗得差不多了。至少,那天两个人聊天时,小丫头看起来脸色红润,还活蹦乱跳的。 直到项目结束,孟初夏才有空跟洛大医生视频。 “你见到yannis?!”洛文笙显然不是一般的惊讶。 “嗯,”孟初夏点点头,望着电脑屏幕上那个戴眼镜的儒雅男人:“刚刚到英国就见到她,不知道是你人品好呢?还是我人品好呢?” 洛文笙有点无奈地笑:“你怎么知道是她的?她……现在还在上小学吧,你们在哪里遇到的?不是医院吧?” “是啊,在医院来的。”孟初夏给予肯定。 “她没事吧?怎么会进医院的?”洛文笙皱眉。 孟初夏大喘气般的道:“……她去做bodycheck嘛,你想到哪里去了?”说着,嘴角还挂着笑意。 洛文笙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感到自己又被孟初夏调戏了:“你下次说事情,可以一起讲的。” “那我就一起说了,”孟初夏从容地给洛文笙释放天雷:“她在找你,想认回你做她老豆,不过她是瞒着家里人的。我听她讲呢,她阿姨,就是你姨仔(小姨子)不是很赞同,或者可以说是非常之不赞同这个主意。现在这个球就传到你这里了,你是要认回女儿?还是不认?” 屏幕上出现了死一般的静谧。 视频里的洛文笙视线向下,半低着头,目光始终都落在自己的鼻梁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动作,如果不是电脑上的时间显示正常,孟初夏几乎要以为自己的电脑死机了。 半晌,孟初夏听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你同她讲,我不想认回她。” —— 按照纸条上的地址,孟初夏去找了孙希欣。 “你这么这么久才来的,我差点以为你放我飞机,”孙希欣见到孟初夏先是随便抱怨了几句,跟着就直奔主题,如果不是两人之间还算是有点距离,孟初夏几乎以为她是要扑上来咬自己:“怎么样?有没有找到他?他是不是好想见我的?” 对上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孟初夏不知怎么,有些开不了口。 “他……”然而在开口的一瞬间,孟初夏吞掉了原本要说的话,转而道:“我找到他了,不过他是我friend的friend来的,我同他不是很熟。他现在不在香港,换了电话,我的friend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我已经拜托他找别的朋友问问看了,应该可以找到的,不过,没有那么快,不知道你……” 孙希欣秒答:“我不介意的,慢点就慢点啦,可以找到就行。反正都等了这么久了,我不介意的,我真的不介意的,你让你的friend慢慢来——能快一点当然更好——不过如果需要长时间的话,我真的不介意的。对了,他叫什么名字啊?” 孟初夏:“他叫洛文笙,文是文字的文,笙乐器那个笙。” “洛、文、笙,”孙希欣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个对她意义非凡的名字,小小的脸上满是期待:“这个名字都挺好听的。笙,他是不是都好中意音乐来的?我听阿姨讲呢,阿妈唱歌就好好听,弹琴都好好听来的。家里就有卡拉ok,我平时都好钟意唱歌来的……” 童言童语听起来很是悦耳,孟初夏看着小公主兴高采烈的模样,问道:“你这么想见你爹地,你阿姨对你不好吗?” 孙希欣这熊孩子刚刚还乖巧听话,转眼就给孟初夏一个白眼:“我阿姨对我当然好,还有外公外婆,对我好得不得了。他们当我公主那么疼爱的,谁像你想得那么恶毒?” “但是,你阿姨好似很不钟意你爹地哦,这样,你认回你爹地,你阿姨以及你的外公外婆,他们不会伤心吗?”孟初夏问道。 “我……”孙希欣这个时候终于更加像一个九岁的孩子了,她的脸上出现了不知所措的表情,跟着想了一会儿,自然而然的说道:“现在还没想到解决的办法,不过等我认了爹地之后,他一定会有办法的,到时候再告诉阿姨他们不就行喽。” naive的小朋友,你爹地可不像你想的那么万能。 “我很清楚,他们到现在还在恨我。” “七年前我已经是那个罪人,既然是这样,我不想他们再想起以前那些不开心的往事。” “她应该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而不是因为我,同她最亲的人有争执。” “与其让所有人再伤心多一次,不如让她尽早放弃……我这个不负责任的爹地。” 第69章 第十六集 嘴硬心软 灼烧的酒精灯上,蓄水器内的沸水一点一点的往上升,顺着虹吸管流向玻璃杯,杯内萃取的近乎黑色的咖啡一寸寸地往下降,慢慢地,缓缓地。直到玻璃壶里只剩下咖啡色的咖啡渣,洛文笙默默地盯着眼前的比利时咖啡壶,打开水龙头,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出现在眼前。 慕容卫看他这目光呆滞的德行,伸手端起咖啡,试探着喝下一口。 “噗……”简直谋财害命。 洛文笙像是游魂一般地,拿起咖啡杯:“我再煮一杯。” “算了!”慕容卫赶紧拦住:“你放过咖啡,也都放过我吧。” “那你自己煮吧。”洛文笙干脆放弃。 “啧啧啧啧,”慕容卫发出感叹词:“你这个样子,只可能关于两件事,一是你的女儿,一是你的姨仔,这两件事又可以说是一件事,所以你究竟发生什么事?你见到哪个了?” 洛文笙嫌弃脸:“怎么你的语气那么像问我有没有撞鬼?” 慕容卫的好奇心快害死猫了:“那到底有没有撞到啊?” “撞到的那个不是我,”洛文笙翘着二郎腿,双手合十地放在腿上,一脸生无可恋地解释着:“是summer。” 倒抽气的声音传来,慕容卫神叨叨的说:“新欢遇到旧爱,你好大祸……我讲下笑而已,不讲哪来的笑呢?其实你自己想一下,这么大的英国,这么多的人,结果就刚刚好被她撞到,不说是缘分都不可信了吧?你以为拍tvb么,人人都能撞得到?” 相处已久的洛文笙早就学会在任何时刻自动过滤慕容卫的废话,他直接道:“summer说,yannis——就是我的女儿,她想认回我。” “那不是很好?皆大欢喜,大团圆结局。”慕容卫道。 洛文笙敲黑板(并没有)讲重点:“阿moon不知道。” 慕容卫:“那你想不想认回她?” 洛文笙:“我不可以认回她。” 慕容卫:“就是,其实你还是想认,是吧?” 洛文笙有满肚子想说的话,最终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她是我的女儿来的。” 一向土豪任性的慕容卫对他都无奈了:“你想要这样又不想要那样,你又不敢那样又不敢这样,你到底想怎样啊大佬!” “怎么样都好,”洛文笙早就做完决定了:“我已经同summer讲好,叫她帮我拒绝yannis了,反正这么多人都说我冷血,也不差再多个人了。你帮我看着,我去下洗手间。” 洛文笙进了洗手间,出门前站在镜子前洗手,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总是看起来很冷静很儒雅温和的男人。 只不过这次说他冷血的人,会是他的亲生女儿……而已。 走出洗手间,慕容卫还是坐在原位,然而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怎么看都像是洛文笙自己的手机,洛文笙奇怪:“什么事啊?” 慕容卫举着手机,颇有意味地道:“看来你这次还是要好好想想自己想怎么样了。” 洛文笙接过手机,上面显示着一条网络消息,来自孟初夏,消息里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很有孟初夏的腔调。 【想脱离父女关系,自己来英国,别指望让我替你做坏人。】 —— “哇,你连枪都会的?” 发完短信息的孟初夏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女人微笑:“是啊。” 她对面坐着的女人,名叫孙曼月,长得不算沉鱼落雁,但是五官秀美,相当耐看。齐肩黑发,上身中性风格的女士西服,下面是宽大的裙裤,一看就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女人。 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英文名叫做moon,是孙希欣的小姨,也就是洛文笙的小姨子,职业是魔幻童话作家。 “登山、赛车、拳击、射击,”孙曼月说起来都觉得很夸张:“怎么现在医生都会得这么多吗?你们不是很忙,还有时间学这些?” 孟初夏答道:“不算是精通,会一点点而已。” 旁边的孙希欣睁大眼睛羡慕道:“我觉得好cool啊!” “cool都没有你的份,那么危险,”孙曼月把小萝莉桌前的冰淇淋推到她眼皮子底下:“这个cool就有你的份,吃吧。” 孙希欣:“……”不开森。tat 孟初夏忍俊不禁,说起来,她之所以敢发这个消息,一半的原因也是由于见到了孙曼月本人,她根本就没有洛文笙形容得那么恐怖——完全相反,孙曼月是一个性格开朗并且脾气直爽的女人。 甚至连孟初夏偶然提到洛文笙,孙曼月的反应也不是那么的憎恨。 【一个小时前】 “yannis老豆?怎么会问起他的?”孙曼月面露疑惑,很是关切地道:“yannis同你讲的?她还同你提到什么?” “我们之前在医院聊的,”孟初夏笑道:“你知道我是来这边办事兼度假的,所以可能过一阵子都见不到了,yannis就跟我提起了一些她父母的事情。” 孙曼月了解了:“那你们两个倒真的是挺投缘的,她连这些都告诉你。” “我听她说她爹地也是个医生?” 孟初夏问。 “他是一个正扑街来的,sorry,我不是特意不文明的,不过我真的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来形容这个人。我家姐生前对他好到我都妒忌,结果家姐死了之后,他连声都不出就走了。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见过他来探yannis一次,为了我家姐流一滴眼泪……不讲了,讲起这个人我就生气。哎,他也是医生来的,叫洛文笙,在hk都挺有名的吧?不过你见到他这种人一定要离远一点,免得被沾上晦气。” “或者……”孟初夏道:“他有苦衷呢?” “有什么苦衷不可以讲出来的?”也许是同样想到孟初夏只在英国待一段时间,以后大家老死不相往来,说到了她的爆点,孙曼月顿时分贝大了许多:“你不认识他你不知道,我最憎他的一点就是他从来不肯把事情放在台面上讲,总是摆出一副公事公办、所有事情自己心里有数的死样子。我都是人来的,我阿爸阿妈都是人来的,你有事情就跟我们讲喽。对不起家姐——不讲!想探yannis——不讲!喂,听说你娶了我家姐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哦,就算我们拒绝你、骂你,那个是我家姐,死了一个人哎,你给我们发下脾气又会怎么样?你试一下同我们沟通是会死还是怎么样?讲真,我真的没办法理解这个混蛋的思维。” 曾经无数次尝试跟亲妈和妹妹沟通结果次次失败的孟初夏忽然对于洛文笙产生了一种并不同情并且幸灾乐祸的感觉,如果一定要形容,可以用一个字简而言之:该。 孟初夏笑眯眯地吐槽:“我也不理解,怎么有人这么身在福中不知福。” 瞬间找到知音的孙曼月:“就是喽。” 孟初夏看了一眼手表:“yannis就快放学了吧?我答应她带她去吃icecream来的,要不要我们去接她?” 孙曼月一脸宠溺:“她以前最不钟意我同阿爸阿妈接她,说那样好似细路仔(小朋友)。不过如果是吃冰淇淋,我想她应该不会拒绝。” “我同意。”孟初夏道。 至于那些远在香港的人和事…… 洛文笙是谁? 抱歉,她不认识这个人。 =v= 第70章 第十七集 终于想通 这一天,下了班的洛文笙开着车,从医院出发,周围四处游荡着。然而当他回过神,却发现自己的车停在孟初夏的楼下。想着在英国发了个短信息就了无音讯的女人,嘴角不自觉地浮现起一丝无奈的笑。 “咚咚咚……” 车窗被人敲响的声音,洛文笙把车窗按下去,站在他车边的是一个长着一双桃花眼的英俊男人——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人是孟初夏的死党之一,那个总是被她挂在嘴边的“炳灿”。 “初哥哥不在,无聊啊?”刘炳灿戏谑的说道,也没等洛文笙回答,指了指楼上:“我们打算烧烤,你要不要一起来?” 洛文笙满眼惊讶的望了一眼公寓:“在这里烧烤?!” 孟初夏的朋友,果然不能用常理来推断。 知道洛文笙在想什么,刘炳灿顿时乐了:“我们宿舍都有个大阳台的。放心,一大班医生住的地方,不会违反消防守则,收买人命的。” 其实洛文笙以前听孟初夏讲过,她公寓的对面是“80后”宿舍,张一健专门租给实习医生用的,但是从洛文笙只有一个死党,并且平时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咖啡店的行程可以看出,他真的不太习惯热闹场合。 不过刘炳灿压根就没给他反对的机会,一句“走吧”之后自己就跟着一帮人上楼了,没办法,洛文笙也只能跟着一起上楼。 —— 尽管一起上了楼,可是洛文笙毕竟不是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子了,跟着一群完全不认得的年轻人一起烧烤聊天玩闹,对他来说大概比分析病情难一千倍。更何况就算他年轻的时候,遇到这种场合也依旧是要么不参加,要么就在角落里独自站着。 ……结果,他还是在角落里独自站着。 洛文笙笑看着玩玩闹闹的年轻人们,还挺自得其乐的。 “在想我师父?” 一把清越的女声传来,齐耳短发的女孩子,洪美雪,据说是孟初夏的徒弟,不过她想学的是神经外科,孟初夏天天念叨教出了个叛徒。 洪美雪,刚刚的刘炳灿,加上一直用怪异眼光看着他的张一健,洛文笙意识到,原来某一天早晨闹出的误会,孟初夏真的是没有解释过。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洛文笙试图解释。 “其实是又好,不是又好,”洪美雪可不信她师父会随便让人逗留在家里一整晚的那种人:“最重要的是,你们自己清楚自己是什么关系。其他人说什么,不重要,对不对?” “……”洛文笙哑口无言了半天,叹气放弃尝试:“你说得对。” “我师父呢,她是一个……做的比说的多的人,所以她很容易被人误会,”洪美雪手里握着啤酒罐,双手趴在阳台边上,转过头,面对着洛文笙:“不过这样都不代表,她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洛文笙:“你的意思是?” 洪美雪指着人群中蹲在架子前专门负责烤肉的张一健:“你看一件头,平时都很cool,对我们这班houseman(实习医生)黑口黑面,我们都管他叫‘黑面神’。但是,相处下来,又不是这样的,他只不过是比较严厉点而已,都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都知道summer是一个好女仔,但是……”洛文笙道。 “我家姐在追一件头。”洪美雪突然说道。 顿了几秒钟,洛文笙回忆起孟初夏曾经八卦的“范氏两姐妹”的爱恨情仇,也才反应过来谁是洪美雪的姐姐:“dc.范?” “家姐说,一段关系一定要有一个人先走一步,她就做这个先走一步的人,她甚至不知道一件头是不是对她有好感,”洪美雪喝了一口啤酒,娓娓道来:“我问她,‘如果失败了不是很丢脸?’她就回答我,‘失败了的确很丢脸,但是如果只是这样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大好机会就这么没了,不是更可惜?’” 洛文笙这次没有再解释他和孟初夏的关系,反而赞扬了范子妤。 “dc.范很有勇气,但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勇气。” 洪美雪闻言,很强势地说道:“没勇气只不过是怕失败的借口,我觉得鱼仔说的很对,只要试过,哪怕失败了,至少也知道了失败的原因,而不是傻呆呆的站在原地说‘我没有这样的勇气’,你明不明白?” 沉默了一阵,洛文笙并没有回答他明白与否,而是问了一个让洪美雪诧异不已的问题。 他问的是,洪美雪有没有恨过她的父亲和姐姐。 “恨过啊,”洪美雪也很耿直,完全照实说:“刚刚认回的时候根本不想见到他们,恨不得绕开路走。” 洛文笙又问,如果他们父女没有认回她,是不是更好? “当然不是啦,如果没相认,现在不是少了两个人疼我?”洪美雪顿了顿,奇怪的问:“你问这些问题跟我师父有什么关系吗?” 洛文笙笑着摇了摇头:“跟我有关系。” 跟洪美雪的一番对话,让他想通了一些事情,一些……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的事。 —— 当晚,80后的楼下,刚刚洗完澡的洪美雪碰到了刚刚打算出门的刘炳灿,然后她拦住了他:“等一下。” 刘炳灿嘴角一斜,轻佻地笑了笑:“什么事啊,美妹妹?” 洪美雪皱着眉毛:“什么‘美妹妹’,谁跟你姐姐妹妹的。” “你是初哥哥的徒弟,”刘炳灿笑道:“不是美妹妹是什么?” “我没工夫跟你耍贫嘴,”洪美雪严肃脸:“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一直都想跟dc.洛谈谈的?” “哪还需要知道?我有眼睛看的,”刘炳灿指着自己的桃花眼,表情夸张的说道:“自从初哥哥走了之后,你就魂都跟着她去英国了,从来不出错的实习竟然要洋葱帮你补过,再这么下去别说神经外科,你连正常毕业都要出问题。初哥哥出国之前叫我看着你,那你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担心她,那我就找个能看着她的人免得让你担心喽。” “是这样?”洪美雪想到自己才跟洛文笙说过不要轻易误会别人,没想到自己就先犯了这个错误,她觉得有些对不起刘炳灿,同时又很感激:“其实,你平时如果不是总是口花花,都算是一个好人来的。” 刘炳灿嬉皮笑脸:“觉得自己误会我了?” 洪美雪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抽了抽鼻子:“什么味道?” 刘炳灿也闻了闻:“哦,古龙水而已,今晚我约了jenny吃烛光晚餐,看夜景,我想今天晚上我应该不回来了,明天早餐别算我的。” 洪美雪:“……”她收回刚刚那句话。 —— 【英国】 “新童话的题材?” 已经结束了所有事情,开始假期的孟初夏终于过上了睡觉睡到自然醒的生活,然而一个人度假总是有些无趣,所以时不时的,跟孙曼月和孙希欣一起聊聊天,做做美食,周围到处走走。 小萝莉已经彻底拜倒在孟初夏的围裙下了,每次想要孟初夏做点甜点或者什么好吃的的时候,嘴巴真的甜似蜜糖。 顺便一提,孟初夏已经跟孙曼月提过,她认识洛文笙的事,孙曼月是个很大气的姑娘,她冷哼着表示孟初夏是孟初夏,洛文笙是什么鬼,她是很会把朋友和混蛋分开的,这一点孟初夏不需要担心。 “是啊,”孙曼月喝着她的最爱——矿泉水加柠檬加盐,抓狂似的说道:“每一次这种时候编辑就会夺命连环call,但是魔幻童话来的哦,哪有那么容易想,jk·罗琳写一本都要写好几年了,我又不是打印机,按一个键就有东西出来的。” 孙家的草坪前,孟初夏坐在桌子旁,语气平静:“不如写一个女仔,她很努力地去追逐自己的幸福,过了美满幸福的一生;死了之后,睁开眼,又在其他人身上活了;之后又过了一生,再睁开眼……” “哇,”孙曼月摸着手臂,瞬身鸡皮疙瘩:“你知不知佛教有一个地狱叫做无间地狱来的,就是永生永世无限轮回。你这哪是魔幻童话,是恐怖漫画来的吧,你同女主角有仇啊?” 耸了耸肩,孟初夏不可置否。 就在这时,传来了一把熟悉的声音,一把低沉略微沙哑的男声。 “那倒未必,好多时候坏事都可以变为好事来的。比如,女仔在不断地轮回中学到好多事,交到很多朋友,遇到了心爱的人,发生了了从没想过的奇遇,她始终积极向上,充满阳光,最终的结局,是她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圆满了过了一生呢?” 孟初夏抬头,视线内的男人,西装革履,文质彬彬,戴着一副眼睛,看起来有种骨子里透出的儒雅和绅士。 哼,说不来又要来,口嫌体正直。 旁边的本来坐得很淑女孙曼月已经炸毛。 “关门,有狗!” 第71章 第十八集 圆满误会 据说洛文笙请了一个月的长假。在这一个月中,头两个星期他每天都在吃闭门羹。孙曼月不止自己不想见他,连小萝莉孙希欣也不准见她那个不负责任的老豆,洛文笙每天都在孙家附近等着…… 像个尾随的变·态。 这样执着的表现,孙希欣很感动,孟初夏对此表示很惊奇,孙曼月虽然还是冷口冷面,但是似乎也很惊讶。 了解洛文笙的人都知道,他实在不是个会做这种在别人眼中是无用功的事情的人,他简直生来就是个实用主义者,有心、有激情、无聊、无意义的事情从来都在他的屏蔽列表中。 “他吃错什么药了。”孙曼月如此评价。 孟初夏也想知道他在抽什么风,她可不觉得自己一个短信就能改变洛文笙这个某种程度上是个老顽固的家伙。 “我只不过想试一下,”洛文笙自嘲的笑笑,对着前来询问的孟初夏道:“只要试过,哪怕失败了,至少也知道了失败的原因,而不是傻呆呆的站在原地,像我以前那样。” 这句话能从洛文笙嘴里说出来,孟初夏甚是刮目相看。 人是很奇怪的一种动物,明明在认知当中,知道就算失败了也不会怎样,可是站在尝试的门槛前,敢迈出那一步的却是少数。 —— 不过不管怎么说,尽管孙曼月极力反对,小萝莉还是偷偷地开始跟她老豆接触,在接触时,还不忘记拉着怪阿姨。 “我不理啊,谁让你瞒着我说同我爹地不熟的,你骗了我,就是欠我一次,现在到你还给我的时候了!” 孙希欣还是那样的理直气壮,萌并熊着。 孟初夏斜着眼睛瞪洛文笙,他是怎么生出这么熊的小丫头的? 洛文笙推了推眼镜,假装没看见。 作为一个还在观察期的罪人,他是没资格管教女儿的,虽然有时洛文笙也觉得,yannis被她小姨惯得不成样子,整身公主病。 如此矛盾的心情下,洛文笙对待女儿的态度,就变成了宠爱中带着强烈的讨好,但是孙希欣没事发脾气的时候,他又会皱眉。 时间一天天过去,孙希欣几乎每天都跟洛文笙一起,孟初夏觉得,这么大的动静身为阿姨的孙曼月没有理由不知道,但是她还是那样黑着一张脸,实际上却是睁一眼闭一眼。 —— 然而,一个从来没跟孩子长期接触过的人,你真的不能要求他对孩子多有耐心,尤其是这孩子还很熊的情况下。 “喂,我让你教我魔术,你就教我简单点的嘛,这么难,怎么学?”失败了几次的小萝莉怒了,把孟初夏买的魔术道具顿时扔到了一边。 洛文笙在一边收拾:“那你头先说要summer阿姨教你难一点的,难一点的表演出来比较威(风)是不是?都不是很难的,慢慢来嘛。” “不学了!”孙希欣满是不愿意的道:“都没意思的,我要回家,唱卡拉ok都好过玩这个。” “别这样,yannis,”洛文笙压着脾气劝导:“今天summer阿姨本来要去参加同学聚会,是你一定要她来教你魔术的,你这样说走就走,不礼貌的。不玩魔术,不如我们去其他地方?” “我不想学就不想学,我叫她来,但是我没有求她,她钟意来就来,不钟意来就不来喽。”孙希欣开始胡搅蛮缠。 矛盾都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洛文笙压抑了那么久,终于爆发了。 “你闹够了没?这么多天,今天要学弹琴,明天要学魔术,教你你又不努力,一句话没讲完就发脾气!我是你爹地你折腾我就够了,人家不是你什么人,你凭什么同人家发脾气?” 认识这么久,这是洛文笙第一次发脾气,对他自己的女儿,虽然声音不大,语气也不严厉,但对从小被宠爱大的小朋友来说,大概就是疾风暴雨般的摔打,孙希欣圆圆的眼睛里,慢慢聚集起了水雾。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残酷的,不是你你撒撒娇,发发脾气就行了,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是你阿姨那样纵容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不像样子。你应该好好想想,什么叫做尊重人,免得以后所有人都厌恶你。” 孙希欣什么都没说,流着眼泪跑了出去。 —— 冷饮店里,孟初夏抽出纸巾,递给对面的小萝莉。 “你已经吃第三个了,再吃你阿姨就要找我算账了。” 孙希欣一边哭,一边擦眼泪,一边把剩下的冰淇淋往嘴里塞。 “我恨死他了,说什么想认回我才来找我的,根本都是骗人的,他居然骂我,他一点都不疼我!” 孟初夏用纸帮着孙希欣擦了擦嘴边的巧克力,动作轻柔。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你舍不得我,又舍不得他。”过几天,孟初夏的长假就快到到期了,而再再过几天,洛文笙的假期也就快到了。 眼睛红红的孙希欣打着哭嗝,眼泪汪汪地看着孟初夏。 “你,嗝,你怎么知道的?” 养过很多孩子的孟初夏:“我聪明喽,你阿爸那个人很蠢的,你不说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你不告诉他呢?” “怎么说啊,”孙希欣嘟着嘴,拿勺子戳着只剩下汤汤水水的冰淇淋,小朋友苦恼的神情显露无遗:“我说了他又不可能为了我留下,他在香港有朋友,有职业,有需要照顾的病人;阿姨又不肯原谅他,我们就不可能搬回香港。说了,所有人只会心情不好。” 孟初夏点点头,桌子底下那只手伸进皮包,按掉手机的通话。 一直尾随的洛文笙收起手机,走到了发懵状态的女儿眼前。 “对不起,yannis,是爹地不对,爹地没搞清楚原因就随便批评你……其实,以后如果有事,你可以同爹地沟通,就算没办法解决困扰你的问题,都可以share一下你的心情,对不对?” 听着这段还挺耳熟的话,孟初夏十分觉得,洛文笙不去做个心理医生实在浪费人才。 大吵一架的结局,无非就是两父女和好如初,没良心的小萝莉重新依偎在老爸温暖的怀抱当中。而用完就丢的洛大医生对着孟初夏仅仅是微笑了一下,私心里也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 “他真的肯为了yannis放下香港的一切来英国重新开始?” 孙曼月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仿佛觉得自己出现幻听的情况了。 “他是这么说的,”因为洛文笙进不去孙家,所以孟初夏干脆代为转达:“辞职信已经发过去了,不过医院那边希望他再考虑一下,反正距离他长假到期还有一段时间,就等到那个时候。” “他以为这样我们就会原谅他?”来自孙曼月的嘲笑。 孟初夏道:“他没这么天真,不过做一点事是一点事吧。” 孙曼月冷笑:“一个人被一只狗咬了一口,狗拍拍屁股走了,被咬的那个人身上的伤疤却是一世的。” 孟初夏也没多说,孙曼月为了孙希欣到现在都没有自己的孩子,没有结婚,甚至没有谈恋爱,本该是洛文笙负的责任全部被她背到了身上。有些事,不是一句苦衷就可以解决一切的。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当孟初夏回到香港没几天,再次见到洛文笙时,他的身边却跟着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尾巴。 “untie,”孙希欣小萝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甜到n多个加号:“你想不想我啊?见到我是不是很开心?” 被左摇右晃的孟初夏看向戴着眼镜的儒雅男人,后者无奈中带着纵容的笑容简直闪瞎人的双眼。 “我同以前的心理学导师见面的时候被阿moon撞到,那个导师同阿moon写书的出版社是同一间,阿moon听到我跟导师谈话……她知道了所有事,所以她带着yannis暂时搬来香港,肯让女儿认回我。” 孟初夏:“……听着好似拍电视剧。”如果不是孙曼月够耿直,她一定会以为洛文笙是故意暴露的心机man,简直巧合得令人无法直视。 洛文笙双手插在裤袋:“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后来再跟孙曼月谈起这件事时,深明大义的孙女士表示,她其实只是因为小萝莉一直对阿姨和父亲的矛盾耿耿于怀、非常不开心,跟洛文笙那个只会想不会做的人不一样,孙曼月更倾向于遇到事情马上解决。 所以,她带着孙希欣来了香港。 至于洛文笙,抱歉,孙曼月依旧很讨厌那个混蛋,就算有苦衷,也依旧是有苦衷的混蛋而已。 —— 仁爱医院里,高楼窗户旁,整天凑在一起的刘炳灿和张一健站在一起,望着窗户外楼下,三个人和谐的身影。 目光呆滞的张一健:“你看到什么?” 目瞪口呆的刘炳灿:“我没看见什么。” 张一健:“你没看到的什么,和我没看到的什么,一样,哦?” 刘炳灿:“……我没看到初哥哥很温柔的哄一个小女孩。” 张一健:“……我没看到那个小女孩是跟着dc.洛一起来的。” 刘炳灿:“你觉不觉得呢,那个小女孩好似不是很像dc.洛?” 张一健:“你觉不觉得呢,那个小女孩好似有点像……阿夏?” 刘炳灿:“……” 张一健:“……” 联想到孟初夏出国好多年,洛文笙的英国学历,孟初夏从来都不谈恋爱,洛文笙那个没换衣服的早晨,两个人前后脚出去再回来…… 忽然觉得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应该知道的东西。 第72章 第十九集 互相答应 此时已经是下午,阳光充足,热气蒸腾,也就楼顶上的空气稍微凉爽一点。孟初夏站在天台上吹着风,望着见过无数次的天空,咳嗽了几声,忍了忍,吸了几口烟,再咳嗽几声。 “为什么每次见到你,你不是在吸烟,就是准备要吸烟。作为一个专业医生,我建议你去做个身体检查,结果一定会很令人惊讶。” 低沉略微沙哑的男声,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不过当孟初夏转过身子,看着洛文笙一下子笑了出来。 平时的洛文笙,总是西装三件套,衬衫、马甲、外套,要不然就是职业西装,反正总是西装革履,每天的穿着都像是要去上班的白领,加上他戴着一副四四方方的无框眼镜,似乎连不说话的时候都浑身散发着“这家伙读过很多书”的气息。 可是今天的洛文笙,虽然还是戴着眼镜,但是身上的衣服变成了polo衫加上全套运动服,跟本人极度的不相称充满了诙谐幽默的味道。 洛文笙还在奇怪,他看了看自己,没有察觉的哪里不对。 “你真的很不适合穿运动服,你知不知道?”孟初夏给他解惑。 洛文笙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笑容。 “我平时都有运动的,只不过你从来没见过而已。” 孟初夏最后吸了一口烟,在洛文笙即将咳嗽之前掐灭了烟头:“穿成这样,你今天放假?怎么你还有假期可以放吗?找我什么事?” “你是不是跟yannis在一起多了,怎么连说话都这么像她的,”洛文笙无奈一笑,也许是性格关系,每次他这样笑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温柔的宠溺感:“我以前做病理科呢,平时都有放假,但是从来没放过大假,这次就一起放了;今天呢,的确是放假,同yannis一起去郊游,玩了一天她累了我们就回来了;来找你呢,是……有些事想跟你谈谈。” 闻言,孟初夏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我等一下还有一个手术,不会准时收工,至少要三四个钟头。” 洛文笙点了点头:“那我等你。” 孟初夏看了他一眼,有点好奇,究竟是什么事,不过她也没多想,毕竟等晚上收工之后就知道了。 “那你随便吧,我office(办公室)没锁,结束了我去那里找你。” —— 孟初夏的办公室里,洛文笙坐在办公桌的外面,仔仔细细地望着四周的环境:陈设很简单,风格也很大方,桌上摆了几张相片,里面的孟初夏挂着一张不哭不笑的脸,跟旁边的人欢乐的表情相映成趣。 洛文笙忍俊不禁,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看起来冷淡,身边却围绕着几个甚至很多个可以掏心掏肺的好友——跟他完全不一样。 曾经,洛文笙以为他们是相似的,一样的悲观,一样的经历过痛苦挣扎,一样的认为人生是残酷的,所以对人冷淡,认为只要没有朋友,没有亲人,那么一切残忍的事都不会发生。 但是,慢慢地,他发现,summer是不同的。 她的想法很悲观,但是做法很积极。有些事或许不会说出口,可是她会做出来,默默地帮助,默默地离开。 以前不觉得,然而在英国相处的一个月,洛文笙渐渐的察觉到,他们某些看法的确都很相似,人生观、价值观,谈事情也不会有代沟,孟初夏的思想很成熟,不像是她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 就好像当你走了很远的路,再回头,细数从前才感受到,原来你们的交集是那么多,不知不觉中她已经陪你走了很长很长的距离。 洛文笙从没有想到会有一个女孩子给他这样的感觉,痛苦有人分享,困难有人帮忙,似乎孤单的人生都有人陪伴。 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想过,孟初夏这三个字对他的意义是什么,他早就习惯了寂寞孤独的生活。 可是,回到香港时这段时间里女儿问的一句话,让洛文笙茅塞顿开。 yannis问的是:“爹地,为什么回香港之后,你就不同untie在一起了,你们两个吵架了吗?” ——原来如此。 所有的事都那么简单明了,他却需要别人提醒才知道。 其实在香港时就有很多人早就给出了提示,然而离答案最近的那个人往往都是最后一个才知前因后果,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灯下黑”。 如果是以前的洛文笙,他很可能会选择随缘。 一趟英国之行让他学会了一件事,凡事总要有一个人走出第一步。 所以,他来到了医院。 至于孟初夏对他是否有感觉,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洛文笙推了推眼镜,安心等待着,无比漫长的几个小时。 —— 仁爱医院八卦集又出新版了! 最新版本是,一向冷酷无情的孟医生原来在好多年前就未婚生女,但是为了事业就把女儿丢在一旁,现在事业有成,孩子也大了,被抛弃的孩子老豆就带着女儿来求复合。 究竟破镜能否重圆,且听后续发展。 刚做完手术的孟初夏,浑身是汗的捂着胸口经过走廊,耳边听着这些八卦,有点佩服这些人的想象力。 她深呼吸,最近总是有些胸闷,也不知道是不是放假放松的太过,回来连续工作身体有些顶不顺。 进了电梯,回到自己的那一层,孟初夏大喘气着往办公室里走。 开门就见到洛文笙正襟危坐着,她有点想笑,感觉像面见领导。 “你回来了?”洛文笙看着她皱眉,语气很是严肃:“脸色怎么那么苍白?做手术很累,需不需要休息一下?” “不用,”孟初夏干脆在沙发上坐下:“你不是有事要讲?讲啊。” 洛文笙:“……” 孟初夏看他这个纠结,笑道:“你不是想说你暗恋我吧?” 被噎死了的洛文笙:“……你,忙到这么晚,都没吃饭,不如我们去吃了饭再慢慢谈。” 又累又饿,胸闷气短的孟初夏:“都好,我今天累到爆。” —— 柔和的灯光,优美的音乐,洛文笙和孟初夏一个穿着运动服一个穿着休闲服,非常不符合画风的坐在西餐厅里。 孟初夏:“古古怪怪的,你究竟有什么事?” 洛文笙:“……不如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虽说要先走一步,不过对于一个一辈子只谈过一次恋爱结过一次婚的中年人来说,这一步有点难迈。 于是从头盘吃到主菜再吃到甜品,洛文笙终于开了呛。 “其实我……” “咳咳咳,咳咳咳,”孟初夏突然间咳嗽起来,她喘着气,捂着嘴,好一会儿才缓过来:“sorry,你继续。” 洛文笙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你真的没事?在英国那阵子你就经常咳嗽的,但是咳得没这么犀利(厉害),要不我陪你回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你不是有话要说?”孟初夏问。 “我是想说,”洛文笙只好继续:“我们认识了这么久,大家……” “咳咳咳,咳咳咳……”孟初夏再一次打断。 然而这一次洛文笙没办法继续了。 “summer!summer!麻烦call白车(叫救护车)……” —— 肿瘤科的医生得了肿瘤,这大概是今年最不好笑的笑话。 一连串的急救,检查,观察之后,孟初夏被确诊为肺癌三期。 “怎么可能?她只不过有点咳而已,她平时吸烟多当然会咳,但是怎么可能生cancer(癌症)还是晚期,怎么可能?!” 得知这个消息,反应最激烈的,大概就是孟初夏的小徒弟,刚刚医科毕业,现在进入心胸肺外科实习的洪美雪。 “肺癌的症状有轻有重,中央型肺癌症状出现早且明显,周围型肺癌会晚且症状轻微,孟医生的肺癌是周围型。你说孟医生经常咳,那很可能她那个时候已经有病症了。” 已经决定成为心胸肺外科医生的范子妤解释道。 一起赶过来的刘炳灿沉着脸想起来:“她的声音沙哑过,但是她又吸烟又喝咖啡,我以为那是喉咙不舒服,烟嗓。” 张一健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我们都是医生,可我们身边的人有事,居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 “或者是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了,病人有事时,会自己来找我们。” 吕小益奇怪的看了看周围:“对了,dc.洛呢?我听人说他是第一个送阿夏来医院的。” “不知道,他听了summer有病的诊断之后好似就跑出去了。” —— 海上,洛文笙开着慕容卫的游艇,在外面坐了一天一夜。 他问老天,他是不是真的是个不祥之人? 父母,妻子,现在连爱人也…… 他望着海,那么蓝,那么宽广,好像可以包容一切。 仿佛就算是他,它都可以接纳。 —— 【三年后,墓园】 洪美雪把手里的花放在墓碑前,看着眼前的照片,微笑。 “呐,师父,我答应你要做一个神经外科医生,现在我做到了。” 墓碑上那四四方方的相框里,穿着白大褂的孟初夏还是那张讨喜的娃娃脸,表情却像是性冷淡。 洪美雪身边,已经是她男友的刘炳灿把一盒寿司放在墓前。 “初哥哥,这是你最中意的那家店的,我这个老友加上徒弟未婚夫都算是不错啦?” “师父啊,你别介意,”洪美雪像是聊天似的道:“我姐夫呢,呃,就是一件头,他跟我家姐还有小益今天要值班,不过他们下了班就过来了,他们还买了很多礼物,不会忘记你生日的。” “她不会介意的。” 低沉略微沙哑的男声,洪美雪和刘炳灿回头:“dc.洛。” 洛文笙手里捧着孟初夏最喜欢的花和巧克力,蹲在墓碑前,拿出手绢很细致地擦着墓碑。 “她虽然不讲,但是其实好大方的,是不是?” —— 【三年前,洛文笙想要跳海的那一晚】 “喂,如果你跳下去的话,我就不答应你了哦!” 洛文笙转过头,孟初夏自己开着一个小汽艇刚好挨着巨大的游艇。 他简直目瞪口呆:“你不是应该在医院的吗?” 孟初夏顺着洛文笙伸过来的手,爬上了游艇,嘴里还不忘了调侃:“我怕有人离不开我要跳海。” 洛文笙叹气,严厉道:“你现在应该在医院,接受治疗!” 孟初夏看着他,两个人目光相对。 “问你个问题。” 猜不到她思路的洛文笙:“你应该去医院……” “你先回答我!”孟初夏道。 “……好,你问。” 无可奈何的洛文笙。 “从前有一个女仔,她是一个秘书,后来她死了。死了之后又活了。活了之后,她成了一个老板,然后她死了。她死了之后又活了,她成了一个警察,跟着她又死了。死了之后又活了,她成了一个医生,成为医生之后,她还会再死。你猜,这次她会不会活?她会成为什么?” “我觉得,她会继续活下去,”洛文笙望着孟初夏的眼睛,那双很漂亮令人难以忘记的眼睛,黑黑的瞳仁里面,有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我希望她活下去,她最好长命百岁,永远都健健康康……” 从来都很冷静的洛文笙红着眼眶,模糊着视线,但是目光停留的位置始终都没有变过:“……她成为什么都不重要,医生又好,秘书又好,我只希望她好好地活着,活在这个世界上。” 然后他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答案。 “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 “那天吃饭时你想问的事,我答应你。” “今天晚上你要我做的事,我也答应你。” “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洛文笙没有等孟初夏问出来,他只是看着她,答了一个字。 “好。” 第73章 第1集 旅途结束 【阿姆斯特丹,又有“北方威尼斯”和“钻石之都”的美称。当然,实际上这所城市最出名的的名字是另一个,大家都知道却秘而不宣的名字——世界性都。有人说,阿姆斯特丹是一个挑战人性的地方,因为这里充满了你所能想到和不能想到的诱惑。作为一个刚刚在这里游览了一段日子的人,我不得不说,这句话大概不是假的……】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不断的响起,一双纤细而漂亮的手熟练而迅速地在键盘上飞舞着,电脑屏幕上渐渐地出现一段段的文字。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梁海伦心里有点浮躁。 她浮躁的原因不仅仅是耳边总是突兀的出现一把异常刺耳的声音;也不仅仅是因为手腕处湿疹痒得她只想唱歌;更是因为几年没有回香港,那种诡异的近乡情怯的情绪——再这么穿下去,她真的要把香港当家乡了。 “你在写文章吗?没想到你这么靓女,还是才女呢!” 梁海伦转过头,身旁的路人甲从上飞机开始就不停地在跟她搭讪,从姓名到电话号码再到职业背景都没放过,他在她的心里仿佛一只人形苍蝇,她其实还挺想把苍蝇的肠子扯出来绕一绕的。 神烦。 路人甲还在说,梁海伦有点无奈,也没有回应一个字,她只是沉默地看着搭讪男,也不说话,就是默默的盯着他。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世界再一次安静了。 心理学研究表明,反常行为常常会诱发他人恐惧感。陌生人的长时间窥视会造成他人的心理压力,一般人会感到恐慌,一部分人恐,一部分人慌,一部分人无所谓,一部分人感到很兴奋(?)。 很显然,搭讪男是恐慌的那一部分。 梁海伦满意了。 在安静的环境下,她继续码字,没用多久码完了一篇旅游杂志稿。 跟着侧身,从电脑包里翻出耳机,插上之后把音乐打开,找出摇滚乐文件夹,随机播放,然后戴上眼罩,往后一躺。 一连串的动作快得轻车熟路。 目瞪口呆的搭讪男:“……” 他似乎听到了周围嘲笑的声音。 —— 事实上,并不是似乎。 这班飞机是从阿姆斯特丹返香港的航班,全程需要十八个小时,十八个小时排除掉睡觉时间,也是很无聊的。于是飞机上的旅客大多数都选择自己的方式来打发时间,比如听听歌,比如看看电影,再比如……八卦一下周围的人都在做什么。 “阿源,你在笑什么?” 展瀚韬很奇怪的看着笑个不停的好兄弟。 刚刚目睹全程看完整套戏的庄卓源,忍住笑意,娃娃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没事,看到一些事,想起我家姐而已。” “哦。”展瀚韬没有多想,自己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庄卓源见状,简直想翻白眼:“喂,大佬啊,我们好不容易,多么难得,才能有(重点线)几天(重点线)假期能够出来旅行。下一次都不知道几年后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想队里训练的事?” 展瀚韬大部分时间是会考虑好兄弟的意见的,但是偶尔他也会提出反对意见,尤其是关于队里训练的事。 “是,没错。不过明天回去,大后天就要上班,我想看看之前准备的训练项目有没有可以再改进的地方。” “呐,今天还没有过去,”庄卓源一边说,一边把展瀚韬写写画画的纸张折叠,收好,再把展瀚韬手里的笔也拽了出来:“我们应该注意劳逸结合,而且这个project(项目)我同你一起已经确定过好多次了,如果你真的要工作呢,麻烦下了飞机,回家之后再工作别给我看到,不然我很容易认为你是不相信你同我的工作能力,兄弟都没得谈,ok?” 作案工具都被缴获了的展瀚韬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怕了你了。” 庄卓源对着他摆了一个自己的标志pose:眨了一下右眼。 —— 梁海伦是在一阵口干舌燥之中醒来的。 她把眼罩摘掉,打着哈欠低声跟空姐要了一杯矿泉水加柠檬加盐,然后如愿以偿的看到温柔亲切的空姐慢了好几拍地应声而去。 过了一会儿,空姐端着托盘走过来,梁海伦把矿泉水倒进杯里,放了柠檬片,再把盐撒进去,“沙”的一声,矿泉水里的气体全部出来,在这静悄悄的空间里格外的明显。 这一招是她上辈子跟孙曼月学的,初次喝着很不习惯,时间久了又觉得蛮过瘾的,还很健康,比汽水爽多了。 补充够了水分,同时补充够了睡眠的梁海伦感觉心里的浮躁少了点。 大概是半夜的关系,周围安静如鸡,坐在窗边的梁海伦看了看窗外,很小的窗口里一片漆黑,舱内倒是亮堂得很。 玻璃窗上映着她的影子,长得不难看,不知道是不是读书多了的关系,就算没有戴眼镜,也一看就是受过教育的样子。不像是上一世那么苍白,这辈子她很健康,没有医生那么大的职业压力,经常运动,作息规律。 也戒了烟,改成咬棒棒糖。 简直乖得出奇,她都想给自己添几朵小红花。 唔,如果原主家里不那么糟心就更好了。 梁海伦,原本是个乖女仔,后来因为一些事,变成了叛逆少女。 就是那种“你指东我一定打西,你要打狗我一定骂鸡”的小姑娘,热衷于把自己打扮成杀马特,逃课,打架,偷东西,早恋,基本上她一样没落按流程走了很多遍。 她穿过来的时候,不知道原主犯了什么事,原主老爸态度强硬的把她塞到了一个寄宿学校里。 然后凑表脸的新任“梁海伦”就勾搭了班级里最有潜力的小帅哥。 咳,这个以后再说。 总之,高中毕业脱胎换骨的梁海伦原本的打算是想自己考一个差不多让家里满意的学校,放任自流。 谁想到暴君一样的老爸硬是要求她就算上学也要留在家里,不想让她继续在外面惹是生非。 作为一个早就独立自主多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老妖精,梁海伦跟她完全不熟的老爸沟通不来。 找了个机会大吵了一架,梁海伦就离家出走了。 这一跑就跑到了国外,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抓回去。 那时候她已经成年,在国外打工,她不要太熟。 期间半工半读,有奖学金,有打工费,还有自己给各种杂志投稿的稿酬,毕了业,在外面实习了一阵子,现在终于又回来了。 —— “沙沙”的声音响着,庄卓源倏地睁开眼睛。 顺着声音望过去,他看见了白天那个给他感觉有点像是自己姐姐的女孩子正在喝一杯咕咕冒泡的东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虽然能看到柠檬片,不过看起来并不是很好喝的样子。 庄卓源眯着眼睛看了看周围,展瀚韬还在睡,不过刚刚那一瞬间他转了个身,调了个姿势,朝向了另一边。 这个情景让庄卓源弯了弯嘴角,当飞虎的大概都练成了一种神功,睡的时候一分钟深度睡眠,醒的时候一根针掉在地上都会清醒。 飞虎队,特别任务连,警队中的精英,精英中的精英。 可惜呀,精英却连女朋友都找不到! 庄卓源叹息,每天都对着一群男人,放假也跟是跟老友兼队长一起来,什么时候他才能带着女朋友一起去旅行? ——大概要等家姐找到男朋友再说。 没办法,庄家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一个是他姐姐庄卓嬅。 很小的时候他们的父母就去世了,他几乎可以算是家姐带大的。 后来因为一些事,本来要嫁出去的家姐又搬回了家,他就开始照顾自己的姐姐,洗衣叠被煮饭扫地,基本上能做的他都会做。 他家姐是个工作狂,也不知道他出去旅行的这些天她都是吃的什么,睡眠够不够,衣服有没有人洗,想起家里很可能会出现一些外卖盒泡面盒,还有他姐三天回家一天的概率,庄卓源就有些发愁。 他其实更希望他姐姐恢复到从前的那种状态,不一定要温柔似水,但女孩子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他看着都觉得辛苦。 如果所有事都让女孩子来做,那要男人干什么? 如果庄卓源找女朋友,大概不会找他姐姐的那种类型。 他喜欢会撒娇的女孩子。 他会很疼他的女朋友,很温柔的对她,照顾她,她想做什么他都会陪她去做,她喜欢什么他都会送给她,他们会建立自己的小家庭,他要让她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如果他有女朋友的话。 单身狗庄卓源如此想着。 第74章 第2集 反差姐弟 十八个小时的飞行结束,从人行通道里走出来,机场喇叭不停地公告着航班的飞行信息,周围呜呜泱泱的满满的都是人。 梁海伦有一瞬间的茫然。 按理说回到香港应该先回家里,可是她家在哪来着?要不打电话给暴君老豆?不过手机换了之后号码早就不记得了。 想起上一辈子在病床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父母,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不太会处理亲人之间的关系。 临死之前的相互谅解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借病行凶的坏人。 算了,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了望了一圈,没有发现来接自己的人。她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发现时间还早,干脆找了个角落,坐在行李箱上等人。 在她身后有一高一矮两个男人经过,然后她注意到这两个男人似乎是飞机上坐在她座位后面的两个人,长得都很“眼熟”。 此时,他们正在跟一个空姐搭讪,至于为什么是搭讪,因为这个距离,梁海伦能够听到且看到他们的完整对话。 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当看戏了。 “hi,慧慧,记不记得我们?” 其中那个个子比较矮的男人问,他穿着牛仔裤短袖衫,外面套了一件军绿色休闲外套,娃娃脸,说话的时候面带笑容,很有亲切感。 被搭讪的空姐当然长得不难看,甚至可以说是很美,皮肤很白,身材很好,最重要的是她长了一张精致得不像真人的脸,眉如远山含黛,目思秋水横波,要是让梁海伦评价,她觉得比充气娃娃还好看。 “啊,我记得,你是阿源,他是阿韬,对不对?” 比充气娃娃还好看的丁慧慧伸出手指指了指两个人,本来不是很礼貌的姿势她做起来格外的娇俏可爱。 另一个男人,也就是展瀚韬,高高大大的,皮肤有些黝黑,但是眉目俊朗,黑色皮夹克被他穿着,看起来很有男子汉气概,他显然也很高兴见到丁慧慧,憨厚地笑了笑,道。 “你还记得我们。” “记得,”丁慧慧笑着道:“阿姆斯特丹嘛,我帮你们service(服务)的。对了,你们说旅行,怎么这么快就回香港,不多玩几天?” 庄卓源一脸“我好惨”的表情:“没办法,没那么多假期,别说玩了,后天又要上班了。” 丁慧慧转头望着展瀚韬:“你也要上班?” 展瀚韬点点头:“是啊,工作嘛。” “那就下次嘛,”丁慧慧安慰两个人:“我去过不少地方,如果你们想去哪里玩都可以打电话问我,我们交换过number(号码)了。” “那如果不是出国,就是平时可不可以找你出来啊?”庄卓源问。 “当然可以了,”丁慧慧微微一笑:“不过要提前打电话给我,因为我可能要周围飞,啊,不跟你们讲了,我要上机了,拜拜。” “bye!” “bye!” 直到丁慧慧走了之后,展瀚韬感慨:“没想到她人这么靓,但是都没什么骄纵之气的。” 庄卓源揽着好兄弟兼好队长的肩膀:“怎么,想追人家?” 展瀚韬啼笑皆非地表示否定:“刚刚见了两面,怎么可能马上就要追求?现在就当多了个friend,如果相处下来,大家性格合适的话,那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喽。” 庄卓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展瀚韬斜眼看他:“你都想追?” “痴线(神经)!”庄卓源信誓旦旦的说:“你都说了,刚刚见了两面,怎么可能说钟意就钟意。但是我觉得人家这么靓女,说不定早有男朋友呢,到时候展sir千万不要哭啊。” 因为平时在队里很严肃,展瀚韬早已习惯平时队员对他没大没小,所以面对庄卓源的调侃,他就当没听到:“走啦,阿爸阿妈还在家里,说不定已经煮好饭菜等我们两个回去了。” 庄卓源指了指自己的行李:“那我的东西怎么办?” 展瀚韬:“搭个的士,吃完饭我开车送你回家。” 庄卓源:“都好啊,反正我家姐一定在加班,家里没有人的。吃了这么多天的西餐,pauline姐的饭菜,我想了好久了。” “那还不快走?”展瀚韬笑。 “冲啊!”庄卓源飞奔。 两个人像是热血电视剧里的男主一样跑走,不远处的梁海伦又看了一眼手表,再抬头搜寻几眼,要等的人还是没来。 再不来她就要去厕所了。 —— 被庄卓源念叨的姐姐,的确是在加班,确切的说,她是在开会。 庄卓嬅是o记的高级督察,o记,全名为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主要负责的是调查及打击极为复杂的有组织罪案、集团式犯罪活动和严重的三合会罪行。 o记是便衣,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现在警察上班都西装笔挺,开会时也仿佛白领在工作,只是他们讨论的内容比较血腥暴力。 “根据法医的鉴证报告,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下午三点到四点,身上有多处刀伤,每一刀都不算是致命伤,但是致命原因是失血过多而死。” “哇,什么深仇大恨要凌迟而死啊。” “未必,死者的胃里以及血液里都没有安眠成分,而且凶手特地避开了例如大动脉这种容易大量出血的血管,就是说凶手不想死者那么快死,如果死者没有血友病这种特殊病症,他极有可能不会死。” “madam的意思是说,凶手根本没想杀死死者,而只是想折磨他,或者吓吓他,又或者是单纯的想给社团里的人一个警告?” “嗯。”被喊做madam的冷峻女人点点头。 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顺口说了一句:“阿ben,五点钟的时候提醒我,大家散会回家休息。” 闻言,叫阿ben的手下脸上露出迟疑的表情。 “呃,madam。” madam问怎么了。 “现在已经……六点半了。” 阿ben有点尴尬的道。 埋首文件的庄卓嬅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一向是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恼,跟着下命令,风格一如既往地简单粗暴。 “大家放工,明天继续。” “yes,madam!” —— 庄卓嬅开着车急忙赶到机场的时候,就见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子坐在行李箱上,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盹。 她走上前,拍了拍她肩膀:“helen?” 梁海伦瞬间睁眼。 “你不如明天再来?我还可以打个地铺。” “sorry,”庄卓嬅很抱歉:“工作做过头忘记时间了。” 她虽然嘴里说着抱歉,不过她的抱歉实在冰冷,十分的没有感情。 “早就知道你是什么人了,工作狂madam。” 梁海伦站起身,毫不见外地把行李袋丢给庄卓嬅。 她自己拉开了拉杆箱:“我住哪里啊?” 庄卓嬅拎起旅行袋,带着梁海伦往停车场走。 “我家。买了张床给你,你看看满不满意,他们包退。” 梁海伦怔了怔。 “……我不是住酒店吗?” “你回来是定居,有多少钱天天住酒店?” 庄卓嬅反问。 梁海伦讷讷出奇:“我以为你会帮我租间屋。” “是啊,我家,我现在是你房东。”庄卓嬅道。 把行李放到后备箱,梁海伦终于感觉哪里不对。 “慢着,你不是跟你弟弟同住的吗?” “我同阿源说过了,他不反对。” 庄卓嬅的语气仿佛今天吃菜不吃肉一样平淡。 “我反对,”梁海伦坐在副驾驶,故意调戏好友:“他是你弟弟又不是我弟弟,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色狼?” 开起车老司机庄卓嬅才不把这点调戏放在眼里。 “他都是警察来的,你觉得不妥可以去投诉他。” 这一点梁海伦是听老友提起过的,所以她也并没有不放心,上辈子隔壁80好多个男男女女住一起,平时还能多几个玩伴——尽管她其实并没有跟隔壁的那群实习生特别熟。 不过看着庄卓嬅那仿佛冻上了的冰块脸,她就忍不住恶趣味。 “那万一我们相处不来一言不合打起来怎么办?你知道我的身手的,打残了你不是很心疼?” “他是sdu(飞虎队),你随便打。” 以不变应万变的庄卓嬅如此说道。 梁海伦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再自负也不会认为不勤于练习的自己能niubility过飞虎队。 “……你再这么聊天真的很容易没朋友你知不知道?” 一直面无表情的庄卓嬅终于扯了扯嘴角。 “多谢夸奖。” 被好友互相伤害了的梁海伦:“……”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庄卓嬅。 —— 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梁海伦坐着庄卓嬅的车跟着她回了家。 庄卓嬅的公寓是两姐弟的共同财产,位置在十四层,两室一厅,不过她家的客厅很大,改一改说不定都能变成三室一厅。 两间卧房,庄卓嬅住比较大的那一间。 她自己的床是双人大床,给梁海伦买的则是单人折叠床,平时不用的时候可以收起来,省去了很多空间。 “我平时整天工作,要不然就加班,很少回来的,你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可以直接睡我的床。”庄卓嬅把单人床拉出来,道。 “那不如退了床我们两个睡一起算了。”梁海伦吐槽道。 庄卓嬅瞅着正在往衣柜里收拾衣服的好友。 “我不介意的。” “不用客气,我介意。” “那就算了。” 庄卓嬅没什么表情的耸肩。 梁海伦:“……” 如果庄卓嬅不是她的老友,她一定早就打死她一百多遍了。 日常怼好友任务完成,庄卓嬅看了看时间,挽起袖子。 “你慢慢收拾,我去给你做顿好的,你想吃什么?” “随便了,”梁海伦惨兮兮地道:“我这几年什么黑暗料理都吃过,现在已经不挑食了,你煮熟了能吃就行。” “那我自己拿主意了。” 庄卓嬅说着,出了屋子。 —— 把自己的行李整理完,梁海伦从卧室里走出来,四处看了看,公寓里的装修走的是简单大方的风格,就像是庄卓嬅这个人:干练、直接,你似乎找不到一点花哨的东西。 整间屋子不符合画风的只有一个糖果黄的大靠椅,有点可爱,看起来舒服得让人坐进去就想睡觉。 梁海伦坐了进去,左右转了转,背后软软的,果然很舒服。 公寓里的厨房和大厅相连,从梁海伦坐的这个位置,可以看到在厨房忙碌的庄卓嬅。 “喂,这把椅子是谁买的?” 庄卓嬅回头看了一眼,有点莫名。 “我细佬(弟弟),怎么了?” 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油然而生。 “没事,”梁海伦迅速地摇摇头,转移话题道:“对了,这么晚了,都没见到你弟弟的?他出任务啊?” “他去旅行了,我想这两天就应该回来了,”庄卓嬅说着,低头摆弄着厨具:“雪柜(冰箱)里有啤酒有可乐,想喝什么自己拿。累的话你就去冲个凉,我这里还有好久才能搞定。” 梁海伦也不客气,打开冰箱,拎出一罐可乐,因为两个人实在是太熟了,熟得她都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了。 她看到庄卓嬅东找西找的找东西。 “找什么,你自己家都不认识了?” “柠檬汁。” 庄卓嬅说着,开始翻橱柜:“我很久没煮过饭了,那些东西都不知道摆在那里,平时都是阿源做饭给我吃。” 话音一落,梁海伦把冰箱打开,拿出她刚刚拿可乐时,见到的小黄瓶,还嘚瑟地摇了摇。 “是不是这个?” “是啊。” 庄卓嬅拿过来,倒了一些放进碗里。 梁海伦望着不停忙活的庄卓嬅。 坦白说,庄卓嬅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五官有些硬朗,长得又不白,性格也不怎么好。如果一定要形容,大概很像上辈子的她自己,待人总是冷冰冰的。 比孟初夏更差劲的是,庄卓嬅从来不跟工作以外的人接触,她几乎没有朋友,能走进她内心的人只有三个,她未婚夫,她弟弟,梁海伦——一年前变成了两个,结果就是庄卓嬅更加的封闭自己。 “你什么时候开始不煮饭的?我记得,你以前还打越洋电话给我问我菜谱,说不做就不做,你把我这个师父摆在哪里了?” 庄卓嬅的动作忽的一顿,她是警察,对问话这种事不要太敏感,她若无其事地继续煮饭,道:“又拿我做小白鼠?” 梁海伦斜眼看她:“那你给不给我做小白鼠?” “我不是早就被你关进笼子里了吗?”庄卓嬅冷哼:“如果早知道你出国读的是心理学,别说死党,朋友都没得做。” “你可以打我的,”梁海伦喃喃:“又不是没打过。” 一年前,庄卓嬅的未婚夫阿邦因意外去世,庄卓嬅整个人都沉浸在内疚和伤心之中。她总是在想,如果那个时候她跟阿邦一起去拿戒指,阿邦也许就未必会死。 梁海伦连夜坐飞机赶到香港,言语激烈地刺激庄卓嬅,然后两个女人就当街打了起来,毫无技术含量的你扯我头发我挠你脸颊。 奇怪的是,庄卓嬅在打了这一架之后情绪好了很多,虽然还是难以接受,但是心中那股难以宣泄出来的抑郁一下子发了出来。 后来梁海伦总是拖着庄卓嬅越洋电话,视频,电子邮件,有人分担,而且还是个心理专业的老熟人,庄卓嬅的状态也渐渐的好了很多。 庄卓嬅能够重新生活走入正轨,梁海伦在其中帮了大忙。 不过提起来那场打架,庄卓嬅就有些忍俊不禁。 “你不知道阿源见到我浑身是土回家时的样子,他差点找你去拼命,如果不是你又飞走了,他说不定真的要跟你打一架。” 梁海伦怒瞪白眼狼。 “我那个时候毕业实习的关键时刻,哪有那么多时间陪人打架玩?如果不是你电话里那么可怜,谁有空理你。” “那……多谢你。”庄卓嬅的面瘫脸上多了一丝笑容。 “客什么气。”梁海伦翻白眼。 两个有个性的女人相视一笑。 —— 吃完了一顿不熟练技能但也不算难吃的晚饭,庄卓嬅在厨房洗碗,梁海伦躺在沙发上直哼唧。 嗯,还是中·国菜好吃。 电视上放着tvb电视剧,茶几上摆着水果和饮料,沙发旁边的桌台上放着几张庄卓嬅两姐弟的照片。 庄卓嬅以前还不是现在这样的干练短发,而是更有女人味一些的齐肩长发,笑起来也有些傻乎乎的,难怪她在工作时都不怎么笑,因为看起来有点萌;庄卓嬅的弟弟则是另一个画风,娃娃脸,短袖衫牛仔裤,还有那个两边都是板寸,中间留出来一堆头发的奇怪发型…… 这分明就是机场跟空姐搭讪的那个小个子! 梁海伦随意的扫了几眼,然后就开始“咳咳咳”。 “你不是连喝可乐都会被呛到吧?” 从厨房出来的庄卓嬅道。 “这是你弟弟?” 梁海伦举起相框指着笑得阳光灿烂的男人。 “是啊,”庄卓嬅问:“我们两个不像吗?” 完全没有一个地方一样好吗? 当然,重点不是这个。 庄卓嬅曾经跟梁海伦描述过自己的弟弟,因此在梁海伦印象中,她应该是很了解这两个人的。 庄家两姐弟是孤儿,没有其他亲人,两个人彼此相互依靠着长大,一起读书,立志做警察。姐姐要做女警官,弟弟要做神枪手,最重要的是,他们居然还都做到了。 比起有些内向的庄卓嬅来说,她的弟弟更乐观开朗一些,从不让她操心,之前她跟阿邦拍拖时,她的弟弟也很赞成,甚至在庄卓嬅搬走后,她弟弟也没有任何抱怨。 一年前的事故,庄卓嬅又搬回了这个家,弟弟不单单照顾自己,家里的家务也全包了,洗衣拖地做饭打扫房间,比起她这个不负责任的姐姐,庄卓源是一个贴心到让人想哭的弟弟。 “所以我以为你弟弟会成熟稳重点……”失意体前屈的梁海伦。 “你又没见过他,你怎么知道他不成熟?”护弟弟的庄卓嬅。 梁海伦从沙发上爬起来。 “我见过他了,他跟我同一班飞机,坐我后面,你不知道他今天回来吗?不过照理来讲他应该早回来了。” 庄卓嬅倒是对这个情况不是很了解。 “那可能他跟他的队长一起回家了吧,他们很friend的,阿源经常去他家吃饭。” 这话让梁海伦想起机场一起搭讪的两个人。 唔,的确很friend,连搭讪都一起,不知道泡妞会不会也一起。 无意识真相了的梁海伦站起身。 “我累了,我去冲凉。” —— 庄卓源用钥匙打开门,拎着行李进自己家时,发现自己姐姐正在打电话,难怪明明只有一道锁还没人开门。 他压低声音跟自己姐姐对口型:“我先去收拾行李。” 正跟下属说话的庄卓嬅点点头,做了个“去吧”的手势。 左手行李袋,右手拉杆箱,庄卓源进房间的时候忽然发现,家里洗手间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 他有点奇怪,庄卓嬅刚刚不像是在冲凉的样子,头发都没湿,脸上没有水渍。家姐带朋友回来了? 正思考间,“咔哒”一声,一个只包了一条大毛巾的美女从他家洗手间里出来了,庄卓源大脑顿时短路了零点一秒。 美女出浴,分外诱人。 这位美女并不是丁慧慧那样第一眼就让人觉得很漂亮的美女,她大概是属于耐看型,第一眼望去一般般,看时间长了之后你会发现你很想继续看下去,很顺眼,很有气质的女孩子。 沉迷美色的庄卓源鼓起勇气…… 侧了侧身。 他是一个很正直的好sdu,想多了的去面壁。 —— 美女在房间里换衣服,庄卓源跑到客厅里决定跟他姐姐好好聊聊。 “她就是你的friend?” 感受到什么叫做“太刺激了”的庄卓源激动的问。 接完电话但是错过刚才的好戏的庄卓嬅完全不能理解她弟弟为什么眼睛都瞪圆了的样子。 “是啊,我跟你说过了啊。” 庄卓嬅的确是有说过有个朋友要借住一阵子的。 “你同我讲她是你的老友,”庄卓源半低着头,不知道想到什么,,耳朵有点红,似乎说话都有点结巴了:“那,那我以为她会是,就好像你这样成熟、稳重、大方的……家姐的嘛。” 觉得这句话很是耳熟,仿佛刚刚听过的庄卓嬅表情有点微妙。 “你怎么知道她不成熟、稳重、大方?” “她长得就不成熟吧,”庄卓源问:“她现在有没有二十五?” 庄卓嬅据实以告:“刚刚过完二十三岁生日没几天。” “就是喽,”作为一个今年已经三十一依旧是单身狗的直男,纯情少男庄卓源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还说你们是老友,小朋友才对吧。” “我们真的是老友,我做军装的时候认识她。那个时候她虽然是个细路女(小姑娘),但是对警察事物都好熟悉,好多事都是她教给我的,后来我才知道她阿爸都是个差人(警察)来的。” 庄卓嬅解释道,虽然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需要解释。 庄卓源很稀奇。 “为什么你以前从来没跟我讲过的?” 庄卓嬅才稀奇。 “我不是同你说过我有个friend在国外的?” 姐姐的话召回了庄卓源不多的记忆,然后脸上就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庄卓嬅是曾经说过好友的丰功伟绩的。 “那个同老豆吵了一架之后,就离家出走,去国外自力更生,你同我讲她身手很好,之前还跟你打过一架的……那个?!” 他其实很难把刚刚香香软软(?)看起来就能掐出水来的软妹子跟姐姐口中的女汉子联系起来。 “看来你也不是完全不记得我说过的话。”庄卓嬅莫名的想笑。 “难怪在飞机上她遇到别人搭讪会是那种反应。” 庄卓源已经想起来,梁海伦就是他在飞机上遇到的跟他姐姐气场谜之相似的女孩子。 “什么?”庄卓嬅没听清。 “没事。”庄卓源道。 —— 脚步声传来,女士纯棉弹力背心加上纯棉热裤,庄卓源只看到两条白白的大长腿在眼前晃啊晃啊晃,晃得他眼花。 “吹风机在哪里?”湿着头发的姐姐老友问。 “在这里,”庄卓嬅从抽屉里拿出来:“给你们两个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弟弟,庄卓源,这位是我好朋友,梁海伦。” “你好,你叫我阿源就行了,”庄卓源伸出手,笑了笑,娃娃脸衬托得他增添了一股孩子气:“我们坐同一班飞机回来的,你在机场等好久了吧?家姐平时总是加班忘记时间,早知道就同你一起回来了。” 显然,庄卓源在跟空姐搭讪的同时还注意到了在机场等人的梁海伦,随时不忘观察周围环境,庄卓源这个飞虎队不是随便说说的。 而且短短几句话就让人感到印象很好,跟庄卓嬅这个天天怼好友,感情越好怼得越厉害的姐姐相比,弟弟这个情商简直高的离谱。 梁海伦用没有沾湿的那只手跟庄卓源握了握。 “叫我helen吧,认识你家姐很久,对你是久仰大名,但是从来没见过。” 庄卓源干笑:“以后就会常常见到的了,家姐整天都不在家的,说不定你对我比对她时间还多好多。” “那以后多多关照了,” 梁海伦点点头,跟着转向庄卓嬅:“我累了先回房睡了,你们也早点睡,good night!” “good night!”庄卓源摆了摆手。 —— 梁海伦的背影远去,庄卓嬅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家弟弟。 “为什么我好像觉得你同她讲话的时候好像好尴尬似的?” 根本不好意思提“热气扑面,香气撩人”那一幕的庄卓源。 “她穿成那样,我怎么可能不尴尬?你平时都不是穿这种款式的。” 把棉绒运动服当居家服的庄卓嬅双手抱臂摆出一个领导pose,非常不满意的斜眼看着她吐槽了自己的弟弟。 “你现在是在讽刺她呢?还是在讽刺我?” “呃……不是。” 庄卓源立刻认识到错误的严重性,开启了手嘴并用,一边说话一边打手势,表情还夸张的话唠模式。 “我说错话,人家钟意穿什么是人家的自由,我不应该随随便便评判人家的穿着。我在家都钟意穿背心,你都从来没说过我。所以以后一定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我一定同她好好相处,当她是你这么尊重,ok?”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话少了,”庄卓嬅无语地看着耍宝的弟弟,面无表情地拿箭戳他的膝盖:“因为你话太多。” 庄卓源:“……” 说也不对,不说也不对,家姐你要求真高。 第75章 第3集 害羞小哥 梁海伦早上起床时,隔壁床上的庄卓嬅已经不见了。洗漱过之后走进客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早餐,庄卓源正在刷碗。 “早晨(早上好)。” 她眯着眼睛对着那个身上挂着围裙的男人道。 “你醒啦?” 庄卓源回头,脸上摆出个大大的笑容,灿烂而阳光,语气高昂,让人听着看着就觉得今天一天的运气都不会太差。 “家姐一大早就走了,我做了两份早餐,不过现在要出去运动,你肚子饿了就先吃,不用等我。” “我都要出去,平时习惯早起跑步来的。” 还在低血糖起床气的梁海伦语气淡淡的,就连昨天似笑非笑的表情都没有了,活脱脱的另一个庄卓嬅:“有没有蜂蜜?” 庄卓源蹲下,从下面的碗柜里拿出一个罐子:“给你。” 空杯里面先倒了些热水,再倒了些蜂蜜,用勺子搅拌了一下,“叮叮当当”的,格外好听。 一杯蜂蜜水灌下肚,梁海伦觉得自己总算活过来了。 看着烤得焦焦脆脆一看就很口水的面包片,狠了狠心,梁海伦运用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只切了一小片,放在了嘴里。 咯吱咯吱,酥软焦脆,味道果然很不错。 然后她就站起了身,走到玄关的鞋架上找自己的运动鞋。 收拾得差不多的庄卓源站在旁边正在穿鞋,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桌上的剩余食物,惊叹之余习惯性的婆妈了一句。 “你就算减肥,都不用吃那么少吧?” 这点东西,换做是他,塞牙缝都不够。 “在运动之前吃一点谷类食物,比如一小碗粥或者一块面包片,加上盐水或者蜂蜜水,可以补充一夜之后人体所需的水分和糖类;晨练之后再继续完整的早餐,包括鸡蛋等等蛋白质高的食物,蔬菜,以及其他主食。按照这个顺序,既可以免去低血糖眩晕,又可以避免吃完饭马上运动伤害肠胃,understand?” 看在面包片很好吃的份上,梁海伦做出了详细而科学的解释。 庄卓源:“……” 他缓慢的非常有层次感的诠释了一个“瞠目结舌”表情包,跟着问了一个非常可爱的问题。 “那我需不需要也先吃点东西?” 闻言,梁海伦上上下下打量着庄卓源。 因为在家里附近运动,庄卓源穿得跟平常一样,上身是纯棉白背心,下面是黑色运动裤,脚下是刚蹬上的白色运动鞋。 这一身虽然简单,但是很贴身,清楚地描绘出庄卓源跟娃娃脸完全不一样的身材,胸肌、腹肌、肱二头肌在白背心的勾勒下一清二楚,性感而结实的线条让人无限遐想并且深思。 梁海伦:“……”这明明是卖肉的节奏。 tvb现在这么没节操了吗? 被打量得鸡皮疙瘩出来了的庄卓源:“helen?” 梁海伦:“你平时空腹运动没问题,那就没问题了。” 庄卓源:“哦,那走吧。” —— 庄家姐弟的房子附近没什么公园,硬要说的话只有一个运动场,似乎是某大学的操场,时间还早,也没有人在踢球,周围都是早起锻炼的人。 庄卓源就干脆带着新朋友来到了这个充满了他童年回忆的地方。 虽然庄卓嬅说过梁海伦的体能很好,身手也不错,不过从她斯斯文文的外表怎么都看不出来。两个人左左右右的热过身,抻了抻筋骨,就开始一起跑,跑步时,庄卓源还特意放慢了速度。 跟着他发现他低估了姐姐的老友。 梁海伦的姿态轻车熟路,跑步的姿势,节奏,呼吸方式,按照时间定时定量的喝水,根本就不需要人带,当个健身教练都没问题。 运动过后是不可以立即坐下来休息的,所以一小时以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开始慢慢地在操场上走圈。 “其实我都有很久没来过这个特训场了……” 庄卓源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满头的汗,浑身散发着男性荷尔蒙,而他本人似乎无知无觉,没心没肺的笑得灿烂,回忆起从前。 “小的时候就是跟家姐一起,在这里锻炼跑步。你知道考警察又要体检合格,又要考体能,后来想做飞虎队体能更是不能差。日又跑夜又跑,家姐成天说,这里的地毡就快被我磨平了。” “是吗?你怎么又好久没来?” 梁海伦也擦了擦汗,顺口问道。 “做飞虎,天天都要训练体能,跑圈是最稀松平常的,我们队长最钟意罚人跑圈了,那我平时没理由自己再罚自己的嘛。” 庄卓源脸上“苦兮兮”,语气倒是很欢喜。 梁海伦心说,你们队长其实姓手冢名国光吧? 不过话说回来。 “那你今天又来是因为?” 梁海伦想到自己是新房客,顿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其实你告诉我位置就行了,我认路技能还是不错的。” 庄卓源脸上笑眯眯,很体贴的道。 “哪有?其实是我自己想做做运动,就算不跑步我都要去健身房的。明天就要上班,好不容易放几天假,没理由把体能放掉了对不对?” 说完,还对着梁海伦眨了一下右眼,嘴里打了个响。 很奇怪的,本来并不算是顶级帅哥的庄卓源,因为这个习惯性的wink(眨眼,使眼色)动作,瞬间魅力递增,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潇洒。 然后他就把梁海伦刚刚堆积起来的好感给眨掉了。 梁海伦:“……” 总觉得这家伙如果不是在飞虎队,一定会成为一个花花公子,还是自己毫无意识放电的那种。→_→ —— 回到家,吃过早餐,梁海伦换了件衣服想着今天要去哪。 庄卓源在旁边道:“家姐说你刚刚回来香港,对这边的路不熟,叫我今天做你的柴可夫司机。我的车就在楼下,你今天没约人吧?” 梁海伦有点小感慨。 她刚回香港,没工作没朋友没男友,只有庄卓嬅一个老友。 你今天有空?→答案会显得她很闲。 你今天约人了?→答案会显得她很闲。 你今天没约人吧?→答案会显得她很抢手。 他是真会说话。 “没约人。” 梁海伦回答的很正常。 她看得出来,庄卓源不是故意讨好别人的,只是习惯,说话又谦和又有礼貌还亲切,完全贴合所有人的心思。 像是从小混迹在人群之中炼成的技能,讨人喜欢的暖男。 想想庄卓嬅那张三句话就堵死人的嘴,作为弟弟,庄卓源长成这样完全可以理解,并且深表同情。 从小到大没少替姐姐补锅什么的。 “那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者想买的东西?” “有,很多。” 梁海伦被提醒了。 不过她这人从来就没什么同情心的,恶趣味倒是很多。 —— 庄卓源终于体会到“很多”是怎么“多”的意思了。 想想看,梁海伦本来是住国外的,但是为了回来定居,她退了租,把之前的行李能卖的就卖掉,能捐的就捐掉,能扔的就扔掉,最后才只剩下了一个旅行袋和一个行李箱——可想而知她究竟需要多少东西。 床单被褥,衣裤鞋袜,化妆品护肤品…… 从床上用品区,到女装区,再到化妆品区,再到内衣区,庄卓源手上的袋子逐渐增加,脸上的温度逐渐升高,脑袋的高度逐渐降低,说话的频率由“巴拉巴拉”不停给建议或者意见的话唠,变成正常,最后又变成少言寡语的“嗯”,“挺好”,“不错”。 梁海伦有点好笑,庄卓源三十出头了吧,这么清纯可爱(?)的。 “我听你家姐说,你帮她洗衣叠被煮饭扫地,又不是没见过,这么害羞的?” “那,那些东西是我家姐的,平时都习惯了的,你又不是我家姐,更何况……” 庄卓源盯着手里最边上的购物袋,上面是性感明星玛丽莲·梦露的名字,也是一个美国的内衣品牌的名字。 他刚刚在那家店门口站了半个钟头,梁海伦在里面换内衣,时不时的还问导购,款式怎么样,导购还不停夸赞,小姐你胸型真好,等等。 声音就像是会认路似的自动自觉地钻进他耳朵里,直令人血气上涌。 这跟他和家姐逛街完全不一样好吗?!好吗?! “更何况什么?” 梁海伦问,她是看着庄卓源问的。 然而庄卓源根本不敢看她,低着头,磕磕巴巴外强中干道。 “总之,我们中国人是讲究含蓄,讲究内敛的,你就算是去国外很多年也不应该好似那些鬼妹(外国人)那样的,很容易被人误会。而且,虽然我是警察,正,正气长存,你一个女孩子始终应该保留点警惕之心,不可以对男人这么没戒心的,你明不明白?” “明白了。”梁海伦答得很痛快。 脑子里却在想着,这家伙不会还是处男吧? 按年龄来讲,应该不太可能。 不过这腼腆的样子真是…… 让人忍不住调戏啊。 他让她想起一个人,那个腼腆俊俏却很善良的小帅哥。 —— 那个时候她刚刚穿越,心情非常差,被暴君塞到学校里,也不愿意正经八百的当个好学生,顶着杀马特的发型,做着全校出名的差生。 她最常做的还是站在天台上远眺,不过没有抽烟。 “你有东西掉下去了吗?” 梁海伦回头望去,一个个子很高的男孩子,穿着学校里的校服,眼神游移地望着她,皮肤很白,长得很瘦削,看起来一副乖乖仔的模样。 他留着很土的发型,她认识他,班级里的班长,烂好人一个。 所谓烂好人,大概就是谁有时都会帮忙,别人吵架他会和稀泥,永远都在忙碌着帮人解围的那一个。 他问了问题,梁海伦就回答他,她说没有。 班长又问,你想不想和人聊聊天? 梁海伦看他一眼,用一种轻飘飘但是很诡异的语调问了一个问题。 “你说,如果一个人能够不停轮回,她还会珍惜每一次的生命吗?” 班长瞬间抖成筛糠。 “会,”他答得不是很坚决:“因为,因为有人珍惜她。” 梁海伦又问,谁会珍惜? 班长吞了吞口水,说,我。 “其实,其实……我,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梁海伦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他。 本来就不怎么坚定的班长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摆了。 梁海伦瞅了他半晌,突然笑了起来,笑得肚子疼,眼泪都笑出来了。 哪来的小朋友,太宝气了。 后来再提起这件事时,梁海伦曾经评价他傻得很可爱。 后者自己摸了摸头,笑得很不好意思。 再后来,要毕业的时候,小帅哥就这么不好意的把她甩了。 嗯,对,她又双叒叕被甩了。 邱骏轩,你好嘢。 第76章 第4集 妇女之友 邱骏轩看到一个高挑的背影。 这个背影很眼熟,眼熟到,他觉得自己眼花,或者出现幻觉了。 那是一个女孩子的背影,这个女孩子陪伴了他人生中最快乐的那几年——只不过他们最终还是分了手。 很多人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跟helen分手。她明明为了他变了那么多,不再染头发,不再穿些稀奇古怪的衣服,不再打架,不再骂人,学习从倒数排到正数,她彻彻底底变成了世人眼中的“好女孩”。 有眼睛的人都认为,梁海伦是真的喜欢他。 可是邱骏轩本人并不这样认为。 他没有跟任何人解释过,因为解释不清。 又或者,不想解释。 从小到大,邱骏轩都是那种按部就班的孩子,学习,考试,出成绩,然后发现自己始终不如哥哥,这几乎已经成了他成长中的所有经历。 尽管别人总说邱骏轩品学兼优,但他从不觉得自己有多好。 至少,他从没有比哥哥好过。 虽说总是不太自信,但他从没有放弃过帮助别人,他很喜欢那种帮助别人的感觉,很温暖,很舒心,就像是点亮了全世界的感觉。 会注意到helen,大概属于偶然中的必然。 梁海伦是个转学生,总是往楼顶天台跑得转学生。 “你说,如果一个人能够不停轮回,她还会珍惜每一次的生命吗?” 尽管后来她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可他总觉得,那句话不是开玩笑的,有那么几个瞬间,或许helen真的想跳下去。 邱骏轩不知道怎么形容,但他就是知道。 他们之间,无论是谁欠谁更多,但在最开始,他真的只是不想让一个无辜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而已。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珍惜她的生命。 这是警察世家里出生的邱骏轩的信仰,珍惜所有人的生命。 也许换了其他人,他也会那样说。 不过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也许这一回事。 就像helen曾经说过,她才不要找一米八以下的男朋友,邱骏轩这个身高很符合她的标准。 刚刚那个女孩子身边的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超过了180cm。 大概是他真的看错了吧,她明明应该在国外。 “轩仔,你望什么呢望这么久?” 同事的呼唤让邱骏轩回神。 “没什么,想起以前的女朋友。” “哇,你这么品学兼优的男仔,怎么分手了,她不好吗?” 邱骏轩微笑,眼睛弯弯的,俊朗的脸上多了一丝温柔。 “不是,是我不够好而已。” —— 买完了所有东西,统统放进庄卓源的suv,原本空空荡荡能坐好几个人的车里瞬间变成了满满当当,就连坐在前面的副驾驶上,梁海伦手里还抱着两袋子刚刚扫货扫到的香薰。 “你说要买香薰助眠,买这么多的?失眠好严重啊?” 庄卓源一边开车一边打开车窗,车里面各种护肤品,还有香水,香薰,加上梁海伦刚刚挑的什么草药枕头,味道真的是各种奇怪。 “不是啊,工作用的。”梁海伦解释。 “工作?是哦,我还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家姐都没同我讲过。早上你说健康知识说得那么详细,我还以为你是做医生的。” 过了个岔口,转了转方向盘,庄卓源对于自己家的路还是很熟悉的。 “是医生,”梁海伦闻了闻手里的香薰:“不过是心理医生。” 刚才还技术很好的庄卓源猝不及防的刹了闸。 梁海伦差点扔掉手里的东西。 虽然她是有系安全带,但是这并不代表惯性来临的时候身体往前倾,胸被勒着不疼,平胸也是胸好吗? “你撞鬼啊?!” 谁知道原本一直在她印象中嬉皮笑脸的庄卓源忽然严肃起来,脸上专注又认真的神情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你是心理医生,那我家姐?” 梁海伦意外于这家伙的敏锐,同时又觉得他想太多。 “我是心理医生就同你家姐有关?” 深呼吸了一口气,庄卓源似乎是怕刚才自己的样子把梁海伦吓到,也是在调节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要显得太紧张。 “我家姐要好的朋友我基本上所有人都认识的,但是关于你,除了一年前打了场架之外,家姐肯透露给我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就是说她有事特地要瞒着我,就是说跟你有关,但是你已经出现在我家,就是说你本身没什么不可以告诉别人的隐私,就是说到头来讲还是跟我家姐有关……” 剩下的庄卓源没有再说下去,不过已经不需要再说下去了。 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 “我家姐现在,怎么样?” 庄卓源的语速令人咋舌,刚刚那一连串的话他几乎没用标点符号就说出来了,可见,他是真的很关心自己的姐姐,很关心很关心的那种。 梁海伦听完了一分钟的单口相声,不得不在心里感叹。 小哥,你赢了。 “她现在其实很好啊。” 她做出了很专业的评价。 “但是,家姐这一年变了好多,以前她就算是工作都会时不时的找朋友出去玩,衣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黑黑灰灰白白好似参加葬礼似的,现在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我真的有点担心她。” 庄卓源显然并不这么想。 “人类其实很复杂的,不是表面上冷冷冰冰就一定不开心,也不是表面上乐观开朗嘻嘻哈哈就一定是开心的。” 梁海伦暗自提点他。 表面上乐观开朗嘻嘻哈,这个评价让庄卓源眼神有点迟疑。 “你不是想说我吧?我是真的很开心来的。” 梁海伦简直想翻白眼:“我明白。你这种昨天吃了几粒米饭都要告诉给别人知道的,很难不开心的。” “……”庄卓源感觉他好像被嘲讽了。 不过算了,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我家姐呢?” “你说你家姐之前很开朗,那你有没有听过她讲什么不开心的事?工作的辛苦,感情的纠葛,人际关系好还是不好,你有没有听她讲过?” 庄卓源替她答了:“没有,一点点都没有。” 他的语气很失落,样子很可怜。 这郁闷的小模样,让梁海伦想起路边粘人的小土狗。 每当你要走的时候,它就会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你,似乎在卖萌撒娇地说着,不要走,求包养(咳)。 “人都是需要发泄情绪的渠道的,压抑的太久,就会变成不断打气的气球,终有一天会爆炸,”梁海伦很理性的分析:“一年前的事,就是她爆炸的基点,不过……她现在已经好多了。” 起码会不断地怼人,有事也会同人分享。 “那我可以做些什么?”庄卓源问。 “她放假的时候带她去一些轻松的场合,不要整天在家做宅女。” 庄卓源了解了:“这个我完全没问题。” 飞虎队基本上都是成群出没,没事就一起喝酒吃火锅,虽然都是一群大男人,不过他想家姐应该不会太介意的。 “喂。”梁海伦招呼他。 “什么事?”庄卓源回神。 “你再不开车警察就要过来抄牌了。” 他们现在还在马路边上,身为警察就这么知法犯法这样好吗? “sorry!”禁区停车的庄卓源重新开车。 心里懊恼,今天莫名自己忽然变蠢了……好多次。 —— 回到家,梁海伦开始收拾东西,庄卓源开始帮她收拾东西。 因为庄卓嬅的事,虽然梁海伦是家姐的老友,但是庄卓源还是很感激她,毕竟他就庄卓嬅这么一个在世的亲人了。 至于收拾时遭遇的各种状况,比如见到内衣裤之类的。 脸上发热的庄卓源表示,羞着羞着,大概就习惯了。 庄卓源在这方面是个熟手,居家好男人,效率高的不得了,梁海伦作为一个在国外都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人也同样是个老司机,于是两个人配合无间地就把一大堆的东西都按部就班的弄好了。 “对了,家姐说晚上不回来,你想吃什么,还是我们出去吃?” 梁海伦听着二房东的话,虽然很正常,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都可以,你今天都挺累的,不如叫外卖?” 庄卓源摆摆手:“还是在家吃吧,你休息一会儿,我去菜场买菜。” 这点运动量算什么,明明很轻松,比起训练差了几百条街。 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陪女朋友逛街喊累,哼。 说完,庄卓源就出去了。 再回来时,手里拎了好几袋子菜,其中还有一条活蹦乱跳的活鱼。 梁海伦惊讶:“只有你跟我两个,吃得完这么多菜吗?” 庄卓源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本来没想买这么多,但是菜场的阿姨们硬是要送,这家搭几颗,那家配两条,搞到这么多。” 梁海伦:“……” 没想到这个笑得一团孩子气的家伙还是中老年妇女的偶像。 “哦,对了,”庄卓源想起来什么似的,在衣服口袋里拿出个长条的小盒子:“这个给你。” 梁海伦有点好奇地接了过来,是一盒皮肤药膏,治湿疹的。 她一怔,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我头先在药局那里买的,以前在树林里做事时都有兄弟得湿疹的,这个药很管用,你试一下。” 话音落下,庄卓源对着抬头看着他的梁海伦调皮的眨了眨眼。 原来如此。 经过了一天的相处,梁海伦开始理解庄卓源成为妇女之友的原因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瓢崴。 第77章 第5集 印象反复 休整之后,梁海伦的生活开始步入正轨。 香港这个地方,因为经济的原因,几乎了世界各地的精英,而竞争压力之下,香港本地人反而并不如外地或者外国的人士更有利。事实上,在这个博士硕士满地走的弹丸之地,无业游民比例最高的就是本地人。 不然怎么会闲的有时间去搞占中。→_→ 梁海伦的回到香港的第一份工作就是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她所在的心理诊所是私人性质的,比起医院里的那种,私密性更好。 当然,服务优质,价钱也更贵,按小时计算,月尾寄账单。 以梁海伦只有本科的学历,也只能在这种地方混一个专业助理的职位,就是那种有客人来时预定时间,发发表格,做做调查问卷,专业医生休假有事需要替工时才能上的勤杂工。 这家诊所里有三个心理医师,而像她这样的助理就有八个。 谁叫她年轻,没经验,也不是名师教出来的。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没钱,有钱大可以自己开一家私人诊所,宁当鸡头不做凤尾,自己做老板,想干嘛都行。 当然,这是不了解内情的小职员思想。 “helen,你说是不是?你还是名校毕业,完全有资格自己开一间,是吧?那像我这种野鸡大学出来的,还要给人当阿细(佣人)。” “哪有。” 梁海伦看了一眼跟她一起应聘成功的男同事,人模狗样,西装革履,笑了笑,暗自决定以后离这(qiong)家(diao)伙(si)远一点。 当过老板的人才知道,自己要顶上所有压力有多辛苦。 想当然的以为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人,才是真傻瓜。 她还是去被客户资料吧。 看着高山一般的文件夹,梁海伦如此想着。 —— “这么多啊……” 庄卓源本来在做饭,之前在洗衣服,再再之前在修家里的水管,不要笑,虽然他是飞虎队,但是下了班之后除了跟同事一起娱乐,回到家里也就只剩下买菜洗衣叠被煮饭抹地板了。 一个没有女朋友的单身狗人生,总是孤独寂寞冷的。 然后梁海伦一身ol(office dy办公室女郎)的职业装开了门回到家中,说要做事,跟着就拿出了很厚很厚很厚的文件堆,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回到客厅就开始了工作状态。 “还好,习惯了。” 梁海伦始终没抬头,一直就在不停的记录和打字,再不然就用笔和纸记下要点,然后用其他颜色的笔在记录的纸上画圈圈。 庄卓源回到厨房,开始继续做饭,做着做着就开始走神,因为是熟练工种就算是走神也不会出现菜切到手的情况。 他把土豆削掉皮,洗干净,再一块一块的切好。然后再开始把洋葱剥皮,洗干净,再一块一块的切好…… 重复着有点无聊的工作,脑子里却徘徊着刚刚梁海伦说过的那句话。 还好,习惯了。 这句话充满着无所谓的语气。 二十三岁,刚刚大学毕业一年,这两天是她人生中第一份工作的开始,年纪轻轻、青春无敌的人就说了这么一句老气横秋、毫无朝气的话。 庄卓源还记得他自己第一天做军装时,那副看什么都很新奇,一点小事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状态。 他也还记得,家姐第一天上班,回来之后跟他抱怨,警察部里面有很多小看女仔的人,不过她以后一定会让他们刮目相看。 梁海伦跟他身边的人都不太一样。 她不会像是像飞虎队里的阿强一样天天跟男人称兄道弟,暗搓搓的总要跟队里的同事们比个高下,证明女人也可以比男人强,但是她同样也不会港女那样要包包要名牌,平时谈谈兴趣爱好,撒下娇,嗲嗲的。 她好像是真的已经习惯了,工作这么多,那就做呗。 明明会累得不行,不出声也不抱怨。 才相处了没几天,他就觉得这丫头成熟得过分,有点像是大了十几二十岁的长辈——他家姐现在就是这幅德行。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庄卓源忍不住又回头瞄了一眼,梁海伦穿着棉质背心,热裤,脑袋上别了一个大卡子把所有头发都夹了起来,鼻梁上卡着一副眼镜,黑框,粗边,四四方方的,让小丫头多了几分书呆子的傻气。 好吧,这么看来,也还是挺可爱的。 “有事?” 两个人,六只眼睛对上。 被抓包了,还挺敏锐的。 “哦,我想告诉你,今天吃咖喱饭,你有其它的想吃的吗?” “我不挑食,你随便做就行。” “嗯,”他知道,就是随便问问:“你真没有特别想吃的菜吗?” 梁海伦看着他,慢慢的笑了出来,不知怎么的,庄卓源似乎从这笑里品出了调戏的味道。 “我想吃你真的会做吗?” 厨房小能手:“没问题,你说,传统广东菜我都会做。” 怪阿姨:“那我不客气了哦?” 庄卓源:“不用客气,你讲。” 梁海伦:“锅包肉,鱼香肉丝,甜品想吃冰糖葫芦。” 庄卓源:“……” 那些都是什么……鬼? “还是吃咖喱饭吧。”她笑着道。 调戏成功的梁海伦好心的放过尴尬的飞虎队员,眯着眼睛笑笑。 “其实我在国外这几年都是在吃西餐,而且那些中餐店好多都是改菜单来附和鬼佬(外国人)口味的,不中不西,好难吃的。所以现在能吃到中餐我都好满足了,你的手艺都很不错,我这几天吃得很开心。” 庄卓源用围裙抹了抹手上的水渍:“那你继续做事,好了我叫你。” 唔,她笑起来还是挺好看的,人也还好,起码,挺善解人意的。 —— 庄卓嬅回到家时,迎接她的是她弟弟,后者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摆出了“嘘”的口型,示意她安静。 目光一转,她就在客厅的书桌上看见一个趴在桌上的身影,梁海伦面前是一堆摊开了的文件,身上还披着一件衣服,这个衣服蛮眼熟的,貌似是庄卓源平时常穿的运动服外套。 庄卓源摆了摆手,两个人跑到了走廊说话。 “别吵醒她,”庄卓源压低着声音:“刚刚好不容易才睡着。” “怎么不让她在卧房?”庄卓嬅奇怪。 姐弟两人各一间房间,所以通常熬夜也是在自己房间里,客厅那张书桌其实是餐桌,庄家人基本上都用它来吃饭。 “她说怕晚上做事吵到你休息。”庄卓源解释道。 “现在是我怕吵到她休息了。”半夜才回来的庄卓嬅。 “那现在怎么办?” “你抱她进房间。” 庄卓源:“????!!!!” “我等下还要回警局,回来冲个凉换件衣服,再吃顿饭就走了,”庄卓嬅指着走廊和洗手间和厨房:“来来回回这么多次,不醒都要醒了。” “还是叫醒她好点吧。”庄卓源非常不好意思。 庄卓嬅把外套脱掉,非常有行动力的道。 “那我抱她进房。” 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斗争得很厉害的庄卓源拦住了她。 “……还是我来吧。” 梁海伦身高腿长,按庄卓嬅的体格,把人摔地上倒是十分有可能的。 点了点头,在家里和警局都长期处于支配地位的庄卓嬅很满意,进自己房间拿了换洗的衣服,从容淡定的指挥着弟弟动手。 “去吧。” 庄卓源:“……” 家里多了个人,仿佛家庭地位又低了一点点。 梁海伦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搂着她的肩膀。 作为一个常年生活在国外的单生生活的妹子,时时刻刻保持警惕性是必须的功课,因为这样的警惕性让她躲过了无数无赖/小偷/色狼/变·态的袭击,并且保护好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和生活质量。 她下意识的握住那只有些火热的胳膊,来了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碰!” 一声巨响,世界都为之震颤。 庄卓嬅:“……” 庄卓源:“……” 庄卓嬅:“我想,小小的动静应该不会吵醒她的,我去冲凉。” “……”惨遭摔跤又惨遭抛弃的庄卓源指着他不讲义气的无良姐姐跑得飞快的背影,手指一阵颤抖。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梁海伦无知无觉的睡着,不知梦到了什么,还甜甜的笑了笑。 庄卓源决定收回夸她的那些话。 —— 第二天早上,当梁海伦起床时,发现自己是睡在卧房的。 她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并没有自己回房睡的记忆,唯一的记忆大概是睡觉的时候貌似把好多只咸猪手给扔到了一边。 洗漱完了去厨房,发现今早桌上没有热腾腾的早餐。 客厅里也没有庄卓源的身影。 屋子里倒是蔓延着一股很浓郁的味道,梁海伦抽了抽鼻子,去看过中医的人都闻得出来,一股中药的药味。 顺着药味到了庄卓源的房间,推开门,房间主人在给自己擦药酒。 庄卓源背对着门口,毫无有人偷窥意识的光着上身,一手拿着药酒瓶,一手往后背上抹药酒,就是这个角度,摸得到搓不到。 没有按摩的药酒还不如能啤酒呢,后者还能多喝几口。 正踌躇间,一把女声传来:“需不需要帮手?” 这声音很耳熟,昨晚最后终于成功抱得美人归,那个时候怀里的美人哼哼唧唧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是被羽毛轻轻撩了一下,痒痒的,还有美人的皮肤,触碰的时候细腻的感觉,以及美人的…… 因为不忍心一个女孩子睡客厅书桌而被摔了好多次的庄卓源瞬间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从床上跳了起来。 第78章 第6集 战战兢兢 庄卓源不仅仅从床上蹦了起来,他还极为顺手的拽起身边的空调被直接披在自己身上。抬起头时的神情充满了惊慌与羞涩,如此少女的姿势出现在一个浑身是肌肉的猛男身上竟然没有丝毫违和之感。 梁海伦瞬间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个逼良为娼的妈妈桑。 从良未遂的庄卓源:“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做早餐。” “……我不是来找你做早餐的。” 虽然早餐也很重要。 还是想从良的庄卓源:“我今天有任务,白天不能送你上班,下午不能接你下班,晚上甚至可能不回来睡。” “……我也不是叫你接送我上班的。” 你以前也没接或者送过好吗? “那你想做什么?”庄卓源用一种看色狼一样的目光看着他家的房客,并且迅速地抢话:“不用你帮忙,我自己搞的定。” 昨天和今天,这冰火两重天的态度就像是经历了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一样的翻转,梁海伦觉得似乎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然而看庄卓源这样子,大概是问他他也不会说的。 跟着梁海伦又想起了昨晚梦里的咸猪手,貌似有一种莫名的负罪感油然而生——她觉得庄卓源有必要沉默是金下去。 她也许应该对他好一点,可是庄卓源已经拒绝了她的援助,并且向她扔了一吨的“我不想和你说话”表情包。 好吧…… 回想了一下刚才看到庄卓源的后背,其实并没有青青紫紫,大概只是轻伤,如果是重伤,飞虎队是不会允许队员带伤出任务的。 而且飞虎队里一帮队友,按照庄卓源的天生好人缘技能也不至于可怜到帮他上药的人都没有。 “那我先走了,你慢慢擦。” 说完了这句话,梁海伦十分没有良心的走了,还非常体贴的顺便帮忙关上了房门,庄卓源再次被气得七窍生烟。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真是的。” 奋力对着镜子揉啊揉,其实梁海伦猜得很对,庄卓源身上并没有伤得多严重。昨晚被摔,第一次是没有准备,没想到“吾好梦中杀人”居然还有现实版,后面几次纯粹就是练习擒拿技巧,基本没受伤。 好歹是飞虎队,如果不是怕弄伤梁海伦,他连这点小伤都不会有。 不过还是要好好揉一揉,也不知道是不是放过假的关系,展sir最近的训练重的要死,作为神枪手,他可是重点操练对象。 按摩得差不多了,庄卓源站起身开始换衣服。出卧房的时候发现隔壁家姐房间已经空荡荡了,再往前走,客厅的餐桌上摆着几个盘碗。 肠粉和虾饺,应该是在隔壁好几条街的早餐铺买的。鸡蛋饼,皮蛋瘦肉粥,貌似是家里做的。味道很不错,跟外面卖的明显不同。 天知道,这还是最近几年第一次有人给他做早餐。 就算去展瀚韬家里蹭饭,也是pauline姐给一家人做,而且从来没有早餐,他是喜欢展家的家庭气氛,但也不好意思一天到晚去别人家。 专门为了一个人做和给一家人做,感觉是不一样的。 被美食收买了的庄卓源开始边吃边思考人生。 他刚刚的态度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人家一个单身女孩子在国外生活那么久,当然要有点一技之长保护自己…… 其实摔得也不是很疼。 —— 梁海伦今天压根没有运动就直接去上班了。 因为做早餐加上买早餐剩下的那点时间只够热个身。 这么一想,庄卓源其实还挺不容易的,每天都做大厨加保姆,还毫无怨言……庄卓嬅的运气真好啊,她也好想要这样乖巧的弟弟。 “helen,jason,你们两个去一下航空公司,这个research(调查)就交给你门了,那边会有人同你们交接,后续都一起搞定,o不ok?” 领导问你问题时,通常想听到的不是你有什么问题,而是没有问题,哪怕是不行也要先没有问题,就算在期限内做不出东西,至少你也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让boss看到你有做事的态度。 于是梁海伦很痛快的答ok,哪怕跟她一起的是很烦人的jason。 哦,jason就是那个认为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新同事。 航空公司是一家不大不小的航空公司,管理很是井井有条。为了员工身心健康,每半年一次体检,每半年一次心理普查。 这次他们要做的就是心理调查问卷,问卷时常更新,过低的分数都会引起重视;然后重新筛选,继续问卷;如果还是很低,领导就会找你聊聊,咨询一下有没有什么困难,需不需要跟心理医生聊聊了。 由于诊所名气很大的关系,经常接类似的工作,各种行业都有,梁海伦还听说他们三位主诊医生里,还有人兼职警队的心理医生。 不过说实话,这顶多也就采取一下措施而已,更多的是走个过场。除非测试者能够保证每个问题都认真并且诚实的回答,否则哪怕是伯恩斯测试也不过是废纸一张,大部分人都不愿暴露自己心中的想法倒是真的。 “对了,helen,都不见你自己开车的,还没买啊?” 路上,没有车的梁海伦只能坐着有车的jason的车。 然后就开始了呱噪的旅程。 “没有,坐小巴和地铁都挺好的。”省钱。 jason开始示好:“这样啊,不过一个女仔,都是有车方便点。我有朋友做汽车销售经理的,如果是你要买车,我叫他打个折扣给你啊?” 梁海伦忽的所答非所问,指着身后的方向说了一句。 “头先那条路应该往左转,你现在会兜好大一圈。” “呃……是吗?你不说我都不觉得,”jason笑得很是尴尬:“没想到你从国外回来香港的路都熟过我,犀利啊。” “背地图而已,生存常识。”才怪。 “哈哈,哈哈……”jason开始干笑。 过了一会儿,他越挫越勇:“helen啊,你这么总是硬邦邦,不会招人钟意的,中·国同国外不一样,女仔要软一点才受欢迎。” “是吗?我打boxing和练跆拳道的时候,师兄弟都还挺钟意我的。” 梁海伦说着,仿佛一个女孩子玩这两样凶残的东西实数稀松平常。 jason又开始干笑,笑完之后,安静如鸡。 接下来的旅途,梁海伦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安静的环境。 —— 到了地址,上了电梯,电梯门打开时,一切仿佛进入了一个新世界。 航空公司嘛,少不了来来去去的空姐空保,一群年纪轻轻的男男女女穿着整齐,要么成群结队,要么三三两两的从你面前走过。 梁海伦是什么反应且不说,反正一旁的jason已经看得目不暇接,眼睛都使不过来了——空姐里的美女不要太多。 接待的人是个很漂亮的女秘书,笑眯眯的,态度很温和,jason的那套在她身上同样被拒绝的很果断,不过他大概都没察觉到自己被拒绝了。 两个人被带到一间办公室,在调查问卷结束以前,这就是他们的临时办公地点,由于排班表的不同,梁海伦还要跟jason单独相处至少三天。 梁海伦:想想就觉得一片黑暗。 不过大概是梁海伦几次软钉子下来给了jason不太好惹的印象,至少在工作上他没有放飞自我,分配给他的工作都基本上完成了——在下班时间前五分钟的时候。 当时梁海伦已经研究完第二天的表格并且正接着背剩下的客户资料。 五分钟后,下班时分,jason招呼梁海伦一起去喝一杯,据说同时一起去的还有几个空姐。 天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在考试间歇那十几二十分钟就勾搭上空姐的,不管怎样,结局是人家勾搭上了,不少,而且都是漂亮姑娘。 这年头,视力有障碍的人实在太多。 其中就有那个长得比充气娃娃还好看的女孩子,就是庄卓源和他们队长在机场搭讪的那个,她叫什么来着? “我叫丁慧慧,叫我慧慧就行了,你好!” 哦,丁慧慧。 梁海伦跟小美女握了握手,报出了自己的大名。 “helen,我同事都有叫helen来的,是她!” 丁慧慧指着一班美女中的一个,不谈气质,那姑娘就比梁海伦长得漂亮,后者跟梁海伦点个头,又跟身边的空姐叽叽喳喳起来。 叫helen的不要太多,引起特洛伊战争的美女,跟古代妲己一个级别的,你总不好叫妲己,叫海伦还是没问题的。 梁海伦看着这一堆人就有点头疼,她大概是在外面待习惯了,习惯外国人的豪放风格了,跟这么多莺莺燕燕在一起,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她本想拒绝,但是jason又说他还约了诊所里的其他同事。 梁海伦:“……” 这种集体活动不参加还是不太好的,脱离群众的人民不是好同志。 于是梁海伦跟着一群人一起去了那家叫做pc吧的酒吧。 酒吧里很热闹,不能算是人山人海,但是气氛还是很不错的,一眼望去,大部分都很正常,没有兰桂坊某些夜店里的灯红酒绿。 “慧慧,你来了?” 刚进门,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走过来,黝黑而英俊的面庞,身上穿着黑色皮夹克,很有男子气概的人,长得跟马德钟神似形也似。 如果梁海伦没记错的话,这个人,不是庄卓源的队长吗? “是啊,”丁慧慧笑得很是甜美:“你等了很久了吗?” “不会,刚刚下班而已,不过我的伙计(属下)都来了,他们已经在里面坐,进去就看到他们了。” 展瀚韬说道。 梁海伦这下总算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空姐了。 “喂呀,brother(兄弟),里面都在等你一个,你先喝两只再等……” 就在这时,另一个男人搭上展瀚韬的肩膀,个子不高,牛仔裤加上短袖衫,外面套了一件军绿色休闲外套,娃娃脸,头上的发型有些奇异,说话的时候面带笑容,很有亲切感。 这亲切感在看到眼前的人时变成了受到了惊吓的战战兢兢。 丁慧慧看着庄卓源笑着打招呼:“hi!” 庄卓源看着丁慧慧身后两步距离的梁海伦,声音都是抖的。 “hi~~~i……” 梁海伦看着庄卓源摆了摆手,笑得很亲切。 啊,有任务嘛。 第79章 第7集 注定孤生 梁海伦跟着大部队一起进了酒吧,酒吧只能算是中等程度大小,这一群人一走到里面,瞬间人口密度就增大了,原本三三两两聊天喝酒的人,目光都落在了这一群男男女女身上,谁叫这边美女特别多。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pc吧里有台球厅,有飞镖机,大厅再往里面就是一个隔一个的套间,套间并不是完全封闭的,镂空的装修让人在吧台位置就可以一眼望到各个地方,很好的保障了酒吧的安全度。 位置最好的一个包间已经被占下了,中间一个圆桌台,半圆的沙发和椅子环成一个圆形,里面都是结结实实,实打实的猛男。 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男公关俱乐部。 好容易各自找好位置坐好,由于人太多的关系,原本飞虎队的排位被冲的乱七八糟,基本上每个人中间都隔了两三个人,不过以他们明明嘴巴都咧到后耳根还要强自镇定的样子来说,想来应该是不太介意的。 庄卓源也坐到了梁海伦身边,他原本的位置早就被人占了。 整个过程他都低着头,哭丧着脸的样子就像是犯了错的小学生。 而梁海伦意识到她就是那个对他进行精神体罚的教导主任。 “我是真的有任务咧。”小学生试图解释。 教导主任点点头,表示理解:“挺艰巨的(任务)。” 说完还环视了一下四周,到处都是美女蛇,在座的都是郭靖。 不过最后蛇到谁肚子里就不好描述了,谁百毒不侵谁知道。 庄卓源简直委屈到无奈:“今天的确是有任务,不过后来上头临时有事,取消了今天的行动。巧的是,慧慧打电话来说她们今天做心理检查不用飞,不如大家一起喝东西。我怎么(会)知道她的朋友又约了你的同事,你的同事又约了你诊所的所有人。” 结果就约了一大班人,变成联谊会。 除了任务取消那段,基本上猜出前因后果的梁海伦也很无奈。 “我真的没怪你。” 她就逗逗庄卓源玩而已,谁知道他还认真了? “而且,”梁海伦拿起桌上一瓶没开封的啤酒,拧开瓶盖:“其实我应该同你讲sorry才对,昨晚不好意思,你后背没事吧?” “你知道啦?”庄卓源有点懵:“那你今天给我做早餐是因为?” “不是,那你平时又没少帮我做早餐,顺手而已。” 梁海伦说着,举起手里的酒瓶:“现在才是向你赔罪……” 冰镇的啤酒,玻璃的酒瓶,刚要入口,却被一只手给阻拦了。 她有点纳闷的看着庄卓源,那个右手握住酒瓶的人。 “你湿疹还没好,不可以喝酒,我帮你叫杯橙汁,”庄卓源夺过酒瓶,拍了拍梁海伦身后的座椅,道:“乖乖坐好。” 语气还是那样亲切,好像又多了点什么,让人很难分辨的东西。 然后他就张口喝着梁海伦开的那瓶酒,站起身往吧台走去。 梁海伦翻过来自己的手,酒吧的灯光昏暗,入目的只是纤细的手腕,从外表上来看跟另一只手腕没有什么不同。 她几乎忘了刚开始得这个皮肤病的时候有多痒。 人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特殊物种。 —— 庄卓源再回来时,放了一杯橙汁在梁海伦身边。 他的队友见到了,都挤眉弄眼对暗号似的往这里看,如果不是怕唐突了身边的佳人,估计现在已经冲过来吹口哨了。 梁海伦说道:“你不用加入他们吗?” “你不用理他们,”庄卓源显然更了解他的队友:“他们只不过凑热闹而已,明天如果他们再提起我会跟他们解释。” 也是,人家没说自己上赶着解释和此地无银三百两也没什么差别。 “那那边呢?” 梁海伦往某个方向撇了个眼神。 庄卓源顺着眼神看到了展瀚韬和他身边的丁慧慧。 男的英俊潇洒,女的貌美如花,宛如一对璧人。 展瀚韬一个晚上都没有离开丁慧慧身边,一直在跟她说话,虽然他看起来不是很会撩妹的样子,不过笨拙也有笨拙的可爱。 起码丁慧慧捂着嘴笑了半天。 庄卓源怔了一下,表情有点不可言喻。 两个人都在同一起跑线上,结果被兄弟捷足先登。 从机场那一幕来看,他明明也是想追求丁慧慧的。而且真要比较的话,她敢打赌,丁慧慧更喜欢的应该会是庄卓源这个类型。 梁海伦都有点同情他了。 “需不需要抢救一下?”她问道。 “抢救什么,我又不是医生,你又不是护士,她又不是病人。” 庄卓源喃喃自语,开始胡说八道,梁海伦猜,大概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也太快放弃了吧。 其实刚刚见第二面,也根本不能代表什么,酒吧里的谈笑风生都是不算数的,这本来也是夜店里约定俗成的qian规则。 不过对于像是展瀚韬和庄卓源这么大年纪还这么纯情,并且只在自家开的酒吧逛的少数派,大约很可能是代表什么的。 “你们之前不是说要相处一段时间再谈追求?他们现在就在相处,你去相处一下,没问题啊。” 跟着庄卓源的回答完全超出了她的题目大纲。 “喂,你随便听人说话的?你还是心理医生呢,你知不知你现在应该扮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安慰我,别因为一棵树放弃整座森林。” 边说还边做出夸张的动作,一个大男人居然还捂胸口:“等我的心舒服点之后,再同我讲你认识多少好女仔,可以介绍给我,知不知道?” 梁海伦:“……你业务怎么这么熟练?失过好多次恋?” “哪有,”庄卓源喝了一口啤酒,用酒瓶指着对面,毫不犹豫的卖队友:“他们失恋的时候我都是这么安慰他们的,然后再怼酒(灌酒),送回家之后一晚睡到天光,第二天训练就什么事都没了。” 梁海伦的同情对象变成了他的队友。 套路玩得深,谁把谁当真。 这群单身狗汉子也是不容易。 不过后来她中间去了趟洗手间之后,她忽然理解了庄卓源。 要不怎么说洗手间是最容易收集八卦的地方呢。 “唉,我还以为多好的联谊呢,结果不是律师,不是医生,一班差佬(警察),真是不知道慧慧是怎么想的。” “她也是好心而已,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向都心血来潮想怎样就怎样的了,不过差佬(警察)又的确是……level(层次)低了点。” “那另外那些呢,我听人说是consultant(顾问)来的,心理医师我听人讲人工按时薪计算的,都不算太差啊……” “那些更差,他们全都是一个诊所的,不是助手就是秘书,主诊医生只有三个,而且都死会(结婚)了,别想指望了。” “其实也不是说一定要高薪,但是至少质素要好点吧。你知不知道头先我隔壁那个,他给我一杯橙汁,那我就以为他好似另一个哥仔(小哥)那样讨好人嘛,结果你猜他怎么跟我说的?他说,你敏感(过敏),就不要饮酒了,伤身。我问他我什么时候敏感。他指着我的脸,呐,你这不就是敏感吗?omg!我昨天上星期才在法国买的珠光腮红,最新款的,香港都没得卖,他居然说我敏感,简直……” “我的那个更过分,我问他平时有什么爱好。他说钟意做gym(健身)还给我show了一下他的肌肉。那我就说他好犀利,还可以练出腹肌,那我都想锻炼一下。正常人都应该问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出去健身了吧?他呢,呵,他很专业的同我讲,你这个体型又是女仔要练出肌肉都好难的,尤其是腹肌,要跑步要做有氧要什么什么,总之说了一堆,有没有搞错?他是差人(警察)又不是健身教练,痴线(神经病)!” 从声音来分辨,大概有三个女孩子,都在洗手间里补妆。 梁海伦听着听着,就觉得其实飞虎队单身指数这么高简直太正常,放假时间少,恋爱经验少,又整天跟一大群大而化之动不动就打一架的大马猴子在一起,难怪一点女人心思都不懂。 个个“注孤生”的节奏,猪队友到极点。 这么说来庄卓源还真的是天赋异禀,同时心也好累。 刚刚就能看得出来,飞虎队内部团结很大一部分功劳要靠他,展瀚韬怎么看都不是亲切的老板,那么缓和人际关系这么重的任务当然就放在庄卓源的身上,要不然这个团队绝对不会像是现在这种友爱的氛围。 严酷boss的压力,不是谁都顶得住……不要问她怎么知道的。 —— 酒喝得差不多,到了各自回家的时候了。 基本上各个空姐都是自己打的士或者结伴搭的士回家的,喝了酒的人不能开车,不想约会和约会(pao)的人还是各回各家的好。 飞虎队整队的队员,带着极大的期望来,距离团灭的结局还有一点距离,两个特例,一个是展瀚韬,一个是庄卓源。 展瀚韬,老板,大家也就忍了,眉目传八卦一下就算。 庄卓源,嘿嘿嘿嘿嘿…… 第80章 第8集 生无可恋 因为酒吧的那件事,庄卓源今天被队友取笑捉弄了好几天。 男人的嫉妒心真可怕,单身狗的嫉妒心更可怕。 但是他是真的觉得这件事不能怪他,虽然大家相处很久了,可是听了那天的联谊过程之后,他对他们的情商也是极为叹为观止的。 还好最后有一个展瀚韬成功了,大概是因为他比较木讷很少说话的关系,至少不会碰雷区。 虽然庄卓源十分的辛酸,慧慧长得那么靓。 然后今天成功的例外又跑过来找他取经了…… “我想约慧慧,你说要不要今天下班约她,给她个惊喜?” 耿直的展队长就这样耿直的问庄卓源,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庄卓源原本也看好丁慧慧的事,不过就算记得,那天晚上看到庄卓源跟另一个女孩子(梁海伦跑过)聊得热火朝天,他想阿源应该不会介意了。 庄卓源正辛酸着呢,走神了几秒钟才明白展瀚韬问题的重点。 “你不是想今天下班之后才通知慧慧约会吧?大佬,这次是你们第一次正式约会来的,怎么都要庄重点吧?” 展瀚韬一脸无辜,完全不知道错在哪里:“没有啊,我想着晚上大家一起去我家吃火锅来的嘛,慧慧同我都不是很熟,让她了解我多一点。” “……” 庄卓源扶额。 所以你第一次约人家就带人家回家吃火锅还顺带见家长? 他总觉得最后的这个胜利果实也摇摇欲坠。 “女仔对于第一次约会这种事很紧张的,所以你作为男方,要想好好多事。譬如,是电话约还是短信约?吃中餐还是西餐?二人世界还是一群人一起?女仔同我们不一样的嘛,人家要梳妆打扮,花时间的。” 庄卓源几乎是用教幼儿园小朋友的语气在教导自己的队长。 然而展瀚韬是标准的直男思想:“不用了吧,慧慧那么靓,穿什么都很好看。而且我之前问过她,她说她今天有空可以出来,不就行了?” 萎靡不振的庄卓源:“……那如果她以为你的惊喜是约了高级西餐厅打扮得好似参加晚宴一样怎么办,结果你要人家穿着几厘米的高跟鞋顶着化了一个钟的妆,陪我们一群人满头大汗的打边炉(吃火锅)?” 他姐在遇到邦哥以前就遇到过这样的男人,那时候家里的伙食还不归他管,对男人气到极点的庄卓嬅无差别攻击的让他吃了一个礼拜的便当。 苦逼来源于生活,多么痛的领悟。 “那……我还约不约她?” 展瀚韬被庄卓源的脸色吓到了,虽然他个人感觉其实就算是那样的情景也没什么,不过听阿源给他的感觉是有什么的。 “都是要约的,不过都要讲点技巧。” 然后按照庄卓源吩咐的,展瀚韬在上午的时候就给丁慧慧发了短信,在丁慧慧回信确定日程之后,下班之前又打了个电话给她以示庄重。 庄卓源一边心累的同时一边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骂自己。 他到底是为了谁,明明是他想追的妹子! —— 整整一天庄卓源和展瀚韬基本上都在教育约会技巧中度过,哪怕晚上大家要一起去,庄卓源还是十分的不托底。 展瀚韬在不训练的时候还是很随和的,庄老师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像是记笔记一样认认真真的记在心里。 至于以他的能力能不能做到,或者临场发挥时会不会一个不小心紧张的记一条忘半条,那是另外一回事。 旁边不少队员看着这两个一个不停的说一个不停地点头的一对好基友,对庄卓源那点羡慕嫉妒恨又从心底冒了出来…… 才怪,他们只要有机会就互相开玩笑而已。 一群没长大的马猴子。 “阿源啊,你一二三四讲了那么多,是不是真的啊?这么麻烦的?我看阿强平时都跟我们一样啊。” “阿强怎么一样,阿强是男人。” “幸好她今天去了中区拿资料,不然一定打死你。” 其中飞虎队a队里唯一结了婚,女儿已经在读中学的队友举手。 “我可以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而且还详细过我老婆同我讲的。” 跟着一群人又开始调戏队友:“是哦,难怪那天只有他跟展sir成功,好嘢(好样的),阿源,什么时候让我们再见见阿嫂啊?” 庄卓源第一百零八次解释:“呐,玩笑归玩笑,女仔声誉不可以讲笑的。我再多讲一次,她真的只是我家姐的朋友,我们两个之间没有任何事发生,人家是好女仔来的,ok?” 不过关于梁海伦住在他家里的事,庄卓源就默默地吞在了肚子里,如果让这群队友知道了,那真的是水洗都不清了。 “哦……家姐的朋友。” 队友们起哄似的“哦”了山路十八弯。 然后继续开玩笑:“那你不是她男朋友的话可以把她介绍给我们嘛,那天天黑看的不是很清楚……” “我有看到,我有看到,长得虽然没展sir女朋友那么靓,不过都好有气质,就是那种一眼就望见她的那种。” 中间一直在背流程的展瀚韬:“慧慧还不是我的女朋友。” “完全明白,展sir,所以你要努力,让她变成我们的阿嫂。你继续背啊……阿源呐,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家姐就是我们的家姐,你家姐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你说是不是?” 庄卓源顿时被气笑:“她不会钟意你们这种类型的。” 有人不服气:“你怎么知道的?她有男朋友吗?不是哦,有男朋友怎么可能来参加联谊?” “妈打还有老婆女儿,他那天也参加了。”贱仁道。 被点名的妈打:“嘁,我知道有联谊的时候一早就走了,别冤枉我。” 被问到了的庄卓源愣了一下。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认为梁海伦不会喜欢上其他队员的,刚才那一刻只是脱口而出而已。 梁海伦会喜欢上什么人呢?其实庄卓源也不清楚。 他想起了那天自己打扫房间的时候看到的相框。 庄卓源打扫之前有问过,梁海伦当时在加班,说随便打扫,反正该看的都看过了,不该看的也都看过了。 那个相框被摆在柜桶(抽屉)里,在他把书桌上杂乱的书本整理好放进去的时候看到的,黑色的相框,还是背面朝上的。 他没意识到是故意放反的,就是顺手反过来然后看到了而已。 相框里有一张照片,一男一女,两个人都穿着校服,胸前还有校徽,庄卓源认识这所学校,一所寄宿高中,很正规的那种。 就是不知道这么正规的学校是怎么招收这么奇怪的学生,里面的女孩子头发染得像鸡毛掸子,脸上还化了妆,眼睛周围一圈黑黑的,脸色还有点惨白,嘴上抹着浓烈的红色,像是昼伏夜出的吸血鬼。 男孩子头上发型是锅盖头,个子很高,很瘦削,笑起来很纯品。 女孩子靠在男孩子的肩膀上,眼睛放在镜头上,男孩子表情有些不自在,但是眼神却是放在女孩子的身上的,很温柔的眼神。 少年不知愁滋味,一看就是虐狗的一对。 庄卓源干了一碗狗粮之后,才注意到鸡毛掸子的轮廓居然有那么一点像……他家姐的老友,就是正在客厅写作业,啊不是,做工作的那个?! 爱情真是一种可怕的存在,可以让这么歪的歪妹变得这么正常。 这大概就是真爱。 后来他问家姐,庄家姐给于了肯定。 “她只谈过这段恋爱,不过分了手了,听说对方现在也是警察。” 庄卓源数了一下,阿爸是警察,老友(庄卓嬅)是警察,(前)男友也是警察,不按年龄计算,梁海伦几乎可以组成一个小队了。 “怎么样,不肯介绍,还说跟人家没事?” 队友的戏谑唤回了庄卓源飘远了的灵魂。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这几只,一个个孔武有力,四肢发达,眼神坚定,随时要上战场的斗鸡样子,跟照片上那个有些青涩,温和一看就很暖的男孩子相比,距离能差过一个赤道的长度。 怎么想都不可能有机会的吧? —— “喂喂喂,大事件大事件!” 正在吵闹间,飞虎队的行动支援,见习督察苏文强回来了。 “什么事这么大事件啊,madam?” 没错,虽然叫苏文强,爱称也是阿强,然而苏文强却是个实打实的巾帼英雄,帅气的女警察,只不过一直在飞虎队外围做文职辅佐工作。 苏文强手里拎着一张红色的请帖:“我头先去中区拿资料,正好见到熟人,原来公共关系科的张sir下星期再婚,在派请帖。” “张sir?警司来的哦,我们需不需要去?” “痴线,我都没调过那科,去什么去,我们又不是头。” “是哦,梁sir肯定要去,他们经常一起开会。” “我都要去,以前在重案组跟过张sir,但是现在是月尾,我没钱啦,你们谁支援我一下?最多下个月发薪水的时候还,再带去吃一餐。” “还有呢?有谁跟过张sir?” 苏文强笑眯眯的,拍了拍一直不出声,但是生无可恋脸的人。 “听人讲呢,阿源以前是公共关系科的头马来的。” 大家开始嘲笑,阿源准备红包吧,你也有今天。 庄卓源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下一秒开始cos他姐。 苏文强继续给大家科普八卦:“所以呢,那里有一个从他入科就开始暗恋他的女仔……” 嘘声此起彼伏起来,不公平,为什么美女都是阿源的。 “……不过那个女仔的名字叫做sally。”苏文强补充。 现场顿时一片寂静。 “不是sally tong吧?差馆(警察局)四大八婆之一来的。” “就是她。” 苏文强十分不忍(并没有)的补刀:“我的熟人是他们科的另一个女仔,结果我们都没讲几句,sally就走过来问我‘madam你要回粉岭来的哦,你帮我问一下你们a team的阿源,就是庄卓源——呐,整天眨下眨下眼的那个啊——他去不去参加婚礼,好不好啊?讲起来,我们都好久没见了呢,真是有点想念哎,他是不是还那么靓仔的?’” 后边几句是苏文强掐着嗓子学出来的。 于是大家看庄卓源的眼神瞬间变成了同情的目光。 庄卓源继续生无可恋脸。 第81章 第9集 奇迹伦伦 当晚,整个飞虎队a team的成员,除了庄卓源这个例外,大家齐聚一堂,在展瀚韬家里一起打边炉(吃火锅)。 气氛热火朝天的同时,有人表示了疑惑。 丁慧慧问她今晚才认识的苏文强:“对了,为什么阿源没同你们一起来的,在家陪女朋友啊?” 霎时间,此起彼伏的“噗”,“噗”,“噗”声。 众人表情各异,苏文强憋了好半天才忍住笑:“是啊,我想他现在应该求他女朋友好大一件事,不知道他女朋友会不会答应。” 不知前情提要的丁慧慧理所当然的就以为:“是求婚吗?” 噗噗噗声再次响起,丁慧慧有点莫名。 “不是。” 全队里一向以嘴贱出名的贱仁筷子都是抖的:“不过的确是好大一件事,很紧要,关乎他后半生幸福来的,噗……” 展瀚韬还是很厚道的,虽然本来说要一起来他家看着他一天努力成果的庄卓源因为自己的事抛弃了他,但是庄卓源的情况大家都可以谅解。 他给丁慧慧用公筷夹了一筷子蘑菇:“别理他们,吃菜。” —— 庄卓源这边的确是在求人,而且求的的确是梁海伦。 “阿姐,观音菩萨,圣母玛利亚,我拜托你,我求求你,你一定一定一定要答应我,不然我这次真的死定了。” 梁海伦看着正在用“狗狗眼”和“拜拜”姿势对她千求万拜的庄卓源,十分的好笑又有点无奈,她刚回家时这家伙已经做了一桌子好菜等着她了,吃饭期间庄卓源又绅士的拉椅子,又狗腿的帮她捏肩膀。 到了现在已经连飞虎队的狙击手的脸面都不要了,完全的抛弃了自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卖起萌来,毫无压力。 旁边同样享受了女王级待遇的庄卓嬅看戏看的都好欢乐,虽然她是面瘫,但是周围散发的愉悦氛围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喝着糖水的庄卓嬅:“你就答应他吧,不然这一个礼拜你有的烦。” “讲得那么轻松,又不见你自己去?”梁海伦斜眼看老友。 “托阿源的福,全差馆(全警察局)都知道我们两个是两姐弟,我想sally都没有理由不知道的。” 没办法,庄卓源在中老年妇女界的地位真的不是吹的,警局里他待过的部门,那些阿姐阿嫂阿姨对他都熟悉的不得了。 “是喽,而且你看我同家姐怎么看都是姐弟,怎么可能是情侣?” 庄卓源病急乱投医,又说错话。 “你说我老啊?”庄卓嬅问。 “我说我幼稚。”庄卓源训练有素。 梁海伦顿时一笑:“算了,答应你了。” 庄卓源握拳,yes! —— 去参加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庄卓源就开始来着梁海伦做待战准备。 就像是指导展瀚韬怎么去约会一样,他开始事无巨细的把每一件需要确定的事告诉给梁海伦。梁海伦看他叨叨个不停,这副神经兮兮的样子,觉得这一个星期内,这孩子可能自己把自己吓疯了。 “那个sally有那么可怕?” 庄卓源一个激灵:“绝对有,你见到就知道了。” 梁海伦持保留意见的点点头,瞥了一眼另一边站在门口双手抱臂望着自己弟弟在折腾老友衣橱的庄卓嬅,十分怀疑这是不是亲姐(老友)。 “这件,这件你觉得怎么样?” 庄卓源就像是个等待约会的小姑娘一样,拿着梁海伦的衣服一件一件摆在床上,然后再把衣服往梁海伦身上披,在镜子前对比…… 梁海伦莫名觉得他小时候一定玩过芭比娃娃。 而且玩得很敬业的那种。 没多久,奇迹伦伦一身连衣裙站在了镜子前,她的穿衣品味一向是不错的,就算不是s,起码也能给个a。 然后庄卓嬅递过来一双鞋子,很漂亮,平底的。 被折腾了半天的梁海伦也顺便再往弟弟心上补一刀:“你穿什么,鞋里加个内增高?这样(两个人)衬点。” 终于不再神经改成黑脸了的庄卓源:“……我没那种东西。” 庄卓嬅继续怼弟弟:“阿源有西装的,皮鞋都有。” “是吗?”梁海伦的语气很惊奇,上上下下打量着庄卓源,仿佛发现了什么新世界一般:“都没见你穿过的。不过你这个发型,嗯……都是穿休闲款好点,风格统一嘛。” “呐我这种呢,叫做莫西干发型,是从欧洲传到亚洲的一种好man的发型,最早是david beckham(大卫贝克汉姆,就是小贝)引起的潮流,你可以嘲笑我的发型,但是不要侮辱我的品味,ok?” 眼见着精神萎靡不振的他恢复了平时的话痨本性,梁海伦和庄卓嬅终于不再捅刀,相视一笑。 梁海伦在隔壁换完衣服,把手里的连衣裙丢给他。 “快点帮我收拾好,庄卓源……潮男。” 庄卓源任劳任怨的开始收拾他弄乱的残局,忽然又一惊一乍起来。 “对了,明天你叫我的时候也不可以‘庄卓源’,‘庄卓源’,这么叫我,一听就不是情侣的称呼来的。” “那我叫你什么,”梁海伦想着庄卓嬅的爱称:“阿源?” “‘阿源’是亲戚朋友我家姐全世界都是这么叫的,最好特别点亲密点……” “叫肥仔源。”庄卓嬅没等他说完冒出一句。 庄卓源顿时炸毛:“不准叫,那个是我小学时的花名(绰号)!” 他怨念地看着自己的姐姐:“我现在一点都不肥,而且还很fit(健康,健壮)……所以‘肥仔源’是绝对不成立的。” 后半句话是对梁海伦说的,语气强烈而真挚。 梁海伦已经快笑得满床打滚了,她早就听说过庄家两姐弟小时候是小胖墩,不过万万没想到,噗。 她现在可以肯定了,庄卓嬅一定是亲姐。 庄卓源:“……” 他一定上辈子欠他姐很多钱。 —— 后来他们研究出了一个庄卓嬅听了掉头就走的爱称。 根据庄卓源给出的形容句:一定要是热恋中的情侣之间那种肉麻当有趣听起来还很恶心可以把隔夜饭都呕出来的爱的称呼。 之前列举出来的honey,sweetie,darling都被pass了。 这个爱称就是…… “bb?”梁海伦用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和语调叫唤道。 够肉麻够恶心了吧? 庄卓源听了再一次一个激灵,露在外面的手臂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了一片又一片的鸡皮疙瘩。 “……够了。” 怎么平时人家说着很正常的爱称,她一称呼就这么诡异呢。 “你以前拍拖都没叫过男朋友爱称的吗?” 业务一点都不熟练。 梁海伦抚着下巴开始回想起她好几辈子的历程,跟着发现,咦。 “好似真的没叫过。” 都是你你你的称呼,或者中文名,英文名,再不然就是花名(绰号),结婚之后就直接老公了。 庄卓源再一次无语的肯定了,梁海伦虽然长得很少女,年龄很少女,但她本人的内在真的一点都不少女。 —— 内心十分不少女的梁海伦扯着内心十分少女(并没有)的庄卓源走进了据说要摆酒席的那家酒店,在电梯里庄卓源还紧张的直喘气,确切的说是不断的深呼吸,以图一会见到人保持内心的平静。 梁海伦又想笑了,有那么夸张吗? “你现在的样子就好像要去撞鬼。” 连拿·枪击毙嫌疑犯的时候都没怎么紧张的庄卓源摆出一张苦瓜脸。 “见到鬼你就知道要怕黑了。” 并不怕黑的梁海伦心说,我死了那么多回都没见到过,你这么年纪轻轻的经历真丰富。 然后她就遭到报应了。 这个世界上有些鬼是很小气的,哪怕是内心腹诽也会被他们听到。 于是庄卓源送完红包带着梁海伦刚坐进酒席没两分钟,一转头就发现,据说要今晚假扮他女朋友的bb瞬间不见了。 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在桌子底下找到她。 “你搞什么啊你,做什么蹲在在这里?” 庄卓源撩起餐桌布,一边脸上挂着假装无事的笑容,一边“不经意”的低着头问桌子底下那个家姐老友。 梁海伦给出了相当简洁然而意味深长的三个字。 “我撞鬼。” 庄卓源再一次的深呼吸。 “都有人追你?不要紧,你出来,我们照原计划拒绝他不就行了?” 梁海伦在桌子底下摆出严肃脸。 “这个人不同的,他就算追我多少年都是天公地道的,如果我拒绝他会被雷劈,被他知道他会先斩死我再砍死你的。” 庄卓源听得稀里糊涂。 “这么恶(凶狠)的?黑·社会来的?不可能啊,今天来的大部分都是警察,我们在这里,你不用怕的。” 快被气死的梁海伦:“……” 庄卓源你告诉给我听,你这么蠢是怎么当上飞虎队的? 第82章 第10集 两只魔王 “究竟是谁在追你,你说他要分尸我们总要有个姓名吧?” 庄卓源跟梁海伦两个人对峙着,一个在台面上,一个在台面下。 等了半天,梁海伦用蚊子声说了一个名字。 庄卓源没听清:“什么?你大声点。” “梁日锋。”梁海伦又说了一遍。 梁日锋,这名字挺耳熟的,好像有点印象但又不是经常听到的样子。 琢磨了两秒钟,庄卓源忽然想起来梁日锋是谁。 “梁sir?!喂你,唔……” 桌子底下伸出来一只手,捂住了庄卓源想要大叫的嘴。 看着庄卓源一惊一乍的样子,梁海伦猜测他也是认识她爹的,不过不晓得熟不熟悉,如果关系不太近还好,关系要是很近的话…… 大家只能抱着一起死了。 她收回手,重获自由空气的庄卓源证实了她的猜想。 “他是我的顶头老板。” 梁海伦:“你的顶头老板不是展sir吗?” 这还是庄卓源以前告诉她的。 庄卓源:“他是展sir的顶头老板。” 梁海伦:“……他还在飞虎队啊?” 她哪知道她爸那么执着,她离开香港之前他就在飞虎队,现在她回来了还是飞虎队,警局那么多部门人员调动,也没见他换换。 来来回回的一番对话,让庄卓源想起家姐曾经跟他说过的,梁海伦的父亲也是一个警察,helen因为跟家里关系不好所以离家出走。 倒吸一口凉气后,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最近一段时间常有的表情。 如果要用词汇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生无可恋”,“万念俱灰”,“痛不欲生”,“心如枯槁”,“好想死一死”之类的。 “我们现在回家来不来得及?” 反正他已经给了红包了,跟张sir也打过招呼了,能尽的力都进了,仁至义尽,活命要紧。 梁海伦小碎步的挪了挪身子,从桌子里出来露出个头,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她的老豆,十分没出息的也深呼吸了一下。 梁日锋今天穿着休闲西装,跟身边的同事也能笑容可掬的聊天。 人们最经常称呼他的就是梁sir,梁sir留了一头偏分短发,就是那种刘德华长流的发型,五官轮廓分明,不过大概是年轻的时候内分泌不太好,脸上都是痘坑。 梁sir笑的时候还好,不笑的时候看起来不像是警司反而更像是个黑·社会老大。哪怕离得这么远,他身上那种气派都能震慑人心。 事实上,梁sir大部分时间是不笑的。 梁海伦翻过原主的周记作业,据说有次梁sir接她放学,吓哭了好多个小朋友。后来本来就很少接她的梁sir去她学校的次数就更少了,大部分都是梁海伦妈妈接送的。 可是自从去了寄宿学校之后,梁sir假期来接她时,梁海伦一般是十次只回家两三次的,到了大学,她就直接跑去国外了。 梁sir连想接她都接不到了。 梁海伦看着梁sir,偷偷地说了句对不起。 “我们换个位子,等你那个sally来了讲两句就走。” —— 庄卓源和梁海伦两个人像是在电影院里找座位一样趴着身子飞快地转移了阵地。新的位置在一株大植物的后面,这棵树的叶子刚好挡住了梁海伦的脑袋,两个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好彩你机灵,不然给梁sir见到我拐带他的女儿,我明天归队一定被碎成好多块。” 梁海伦拍拍庄卓源的肩膀,以示革·命友谊。 庄卓源被她拍得好奇心起:“我怕他情有可原,为什么你也这么怕他?对了,家姐好似说过你离家出走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家里……” 于是梁海伦放在他肩膀上轻轻拍的手变成了很大力的拍。 她笑眯眯的道:“你如果不想我帮你搞定sally你就继续讲,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我是随时都可以走路的,庄卓源……bb?” 把柄和小辫子都在人家手上的庄卓源只好冷着一张脸。 “知道了,bb。” 小人得志的梁海伦:“啊,其实bb这个称呼也都不是很恶心啊,叫习惯了还是蛮好听的,你说呢,bb?” 没逃出虎口又进了狼窝的庄卓源一脸生无可恋。 “是,bb说的都是对的。” 就是声音有点懒懒的,语速很慢,仿佛被人打了好几拳似的。 梁海伦喜笑颜开,原本因为暴君老爸出现而不太好的情绪此时已经好了许多。 有句话说得好啊,将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大概是世界上最容易的一件事了,梁海伦现在就很开心。 还拿手指点点庄卓源的鼻子,如同恋人般的调笑道。 “孺子可教,bb~” 尽管心里在磨刀霍霍,庄卓源脸上还是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多谢夸奖,bb。” 然而还有一句话说得好,乐极必会生悲,嚣张必会见鬼,在梁海伦正傻乐的时候,她人生中的第二个不想见到的大魔王又出现了。 “helen?” 男声,很好听的男声,清亮,硬朗,在通常都是软软的男声中,这把声音算是很独特的了,而且明明该是个问句,语气却是极为肯定的。 刚刚还跟人逗闷子的梁海伦全身僵硬的可怕。 连表情都像是冻住了一样。 正面对着她的庄卓源眼睛顺势的望向了那个声音的来源,脸上一闪而过“原来如此”的了然表情。 梁海伦的身后站着一个男人,长得跟那天他看到相框里的男孩子长得很像,不过眼前的这个人,皮肤黝黑了,身上的块头也更结实了。 由于外形的改变,他身上那种温和和青涩的气质少了许多,起码没那么像书呆了,整个人更成熟了些。 梁海伦在僵硬中回头,回过头之后就开始装逼了,呃不,是自然了。 “你也来参加婚礼?” 邱骏轩点点头:“是,我同阿哥一起来的,张sir是阿哥的老友。” 说着,邱骏轩指着某个方向,梁海伦望过去,一个同样西装领带斯斯文文的男人对着她点了点头,她回敬着也点了一下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月。” “哦。”邱骏轩又点点头。 跟着忍不住又说道:“好多天前我在xx商场见到有个女仔长得好似你,不知道……” 他说的是梁海伦跟庄卓源一起逛街的那一天。 梁海伦肯定了他的答案:“是我。” 邱骏轩愣了不到一秒钟,似乎没想到梁海伦会直接承认。 他用挤出来的笑容继续说话。 “我现在已经是警察了,在vice(扫·黄组)工作,你呢?” “心理助理。” 邱骏轩往庄卓源那里飘了一个眼神:“男朋友?” 梁海伦点了点头:“嗯,他是飞虎队。” 这句话解释了梁海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戳中了邱骏轩的心。 刚递了申请加入飞虎队的邱骏轩连基本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尽管知道自己不够好,但他一直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要变得更好,成为一个好警察,可是在今天,他再一次明白了。 还是不够。 “那……有时间再聚。” 邱骏轩看着连海伦微笑,摆手。 从梁海伦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目光一直放在自己的身上,那么温柔,那么哀伤,这目光似乎从未改变过,所以她一直以为这个少年是喜欢她的,然而在毕业的那一天,她知道自己错了。 “有时间再聚。” 邱骏轩回到了他自己的座位上,一直都没有回头。 也不知他是不想看她,还是不敢看她。 反正他没有回头。 梁海伦心情又低落了。 马丹,甩人的干嘛一副怨妇脸,该哭的难道不该是她吗? —— 庄卓源脑袋凑到梁海伦身边:“前男友啊?” 梁海伦翻着白眼:“是啊,有什么高见?” “没有,我想同你讲‘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这一根草’而已,还有啊,别为了一棵树……” “……而放弃整片森林嘛。” 梁海伦嫌弃脸:“都是这套模板,你都不会换句话来安慰,敷衍。” 庄卓源想了想:“那,我回家给你弄九大簋给你吃,大菜来的,平时除了过年过节我都不给家姐搞的。” “在你眼中我就是吃货来的是吧?”梁海伦斜眼看他。 长期跟女性生活在一起的庄卓源早就学会一件事,当一个女孩子气不顺的时候,不要跟她唱反调,否则后果很严重。 “我想吃而已,你给个机会让我吃嘛。” 他居然跟她撒娇。 梁海伦:“……随你的便。” 庄卓源:“多谢bb。” 说完,对着梁海伦调皮的眨了一下眼睛。 梁海伦扑哧一笑。 庄卓源暗暗松了一口气。 —— 过了一会儿,大约是梁海伦吃饱了的时候,庄卓源带着她去跟闻名已久的sally见面。 sally长得不算难看,但是貌似真的很碎嘴,他们去见她时,她还在跟另一个女孩子一起讨论警局里某个申请国外修学的女警察其实是带球跑跑到国外生孩子的可能性。 光听着就知道,庄卓源为什么不喜欢sally了。 于是两个人跑到sally面前聊了聊天,你bb来,我bb去的秀了好长时间的恩爱,离开的时候sally的脸都是绿的。 出了酒店,庄卓源去停车场取车,梁海伦就在酒店门口等着。 她等了一分钟,没等到庄卓源的suv。 但是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 她等到了大魔王一号。 第83章 第11集 前因后果 每个人一生当中都会有一个或者几个听到名字就想跑的大魔王的存在,就如同sally之于庄卓源,就如同邱骏轩之于梁海伦。 可是对于梁海伦来说,人生中的头号大魔王莫过于穿越过来时第一眼见到的人——梁海伦的亲爹,梁日锋警司。 为什么你永远都是这么不懂事! 梁sir总是在跟她说这句话,并且说话的时候总是用吼得。 她其实不清楚梁日锋是用什么样的心态来跟自己的女儿这样说话的,私底下猜测,也许是平时在飞虎队里待得多了,所以也把自己跟属下和同事相处的态度带回了家里。 想也知道,没人能受得了这样的父亲。 不过看梁海伦自己拿杀马特的造型和从周围环境听说过她的事迹,这个女儿也不可能是什么省油的灯。 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醒来,是在特别没有新意的医院里,脑袋被人开了瓢的梁海伦一边捂着脑袋一边听着一个男人对她使用狮吼功。 “我一早就同你讲过几百次别跟那些古惑仔(黑·社会)一起,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是不是?!” 男人在病房里走来走去的踱步,身上还穿着警队的队服。 脑袋炸裂一样的疼着,但是更让人崩溃的是,她失忆了。 不是第一世的那种失忆,她清楚的记得前几辈子的事,包括上辈子痛苦的化疗过程,这里的失忆指的是,她穿越的这个身体,没留半点记忆给她。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问她是谁,她会答不出来答案。 这特么就尴尬了。 “你说话啊,你平时不是很能耐很了不起的吗?同人打架,打不过还差点死在夜店那种乌七八糟的地方,怎么没话说了?!” 男人还在吼,大声喊叫的同时,手还做着动作。 他指着病床上的人:“我不理你是要同我斗气还是不认我这个老豆,总之我帮你保释,出院之后你就给我去我帮你选的学校,那里时全封闭式管理,免得你又搞出事。就这样,这件事没得商量!” 她就这样面无表情其实内心一脸懵逼的听完了全程,错过了扮失忆撒狗血的正确时间,只好以尴尬为开头开始了这一次的人生。 由于这个开头有人给递了剧本,她好歹知道自己该怎么对待这个名不副实却又名副其实的老爸——只要放冷气加上仇恨脸就好了。 不过后续很麻烦,她跟这个脾气暴躁的老豆,真的只是陌生人而已。 她还记得有一次她试探着对他好了那么一点,因为不知道他的口味,就按照家里摆放的食谱给他做了一顿饭,结果老豆一脸阴沉的掀了桌子。 盘子碗筷碎了一地。 她觉得自己多了个神经病一般的家人。 尽管后来知道了前因后果,可是不得不说,最初她对老豆很有阴影。 —— 梁海伦在酒店门口等庄卓源的时候,遇到了头号大魔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又是这一句,大家都没什么新意。 “上个月。” “回来不回家,像什么样子。” 刚见第一面,梁sir又开始了。 “我想稳定下来再回。” 她开始找借口,说实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老爹相处,能躲就躲。 “我头先见到你同庄卓源在一起,你现在在跟他拍拖?” “呃……” 梁海伦有点犹豫,她不知道老爹看到了哪部分,是只是单纯的坐在一起那部分,还是刚刚她跟庄卓源一起气sally那部分。 前者说是朋友一起来喝喜酒完全没问题,后者……他们刚刚为了扮得像一点,庄卓源还把胳膊放在她肩膀上搂着她来着。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呃什么呃。” 梁sir再一次训话,说实话她好几辈子被训过的话都集中在这辈子了,有这么一个爹,梁海伦心好累。 不过为了庄卓源不要遭到训话,她还是否定了答案。 “不是,头先闹着玩来的。” “闹着玩?”梁日锋意味不明的咀嚼着这三个字,跟着又问了一个问题:“那邱骏轩呢,头先我也都见到他了,你们两个也是闹着玩?” 梁海伦心里一下就不舒服了。 她跟邱骏轩谈恋爱的时候虽说是早恋,但其实是过了明路的,至少两家的家里人都知道对方的存在。 邱家是警察世家,可是家风一向很宽松,邱骏轩也是乖宝宝一枚,所以对梁海伦并没有提出什么反对,反而还说过两个人要是大学毕业了还在一起的话结婚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是梁sir当时的态度却是,让梁海伦不要祸害人家好孩子了,她自己是个小太妹,接连不断的闯祸,跟邱骏轩不是一路人。 梁海伦为了这个又跟老爸吵了一架。 结果梁海伦出乎意料的变好了,大家也对她改观了,毕业时,两个人又分手了。 很多人都认为是梁海伦死性不改,尽管邱骏轩一直在解释,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所有人都觉得是梁海伦甩了邱骏轩,谁让她毕业之后就拍拍屁股出国了,跟所有人都不联系了呢。 梁海伦不舒服的是梁sir好像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女儿多好,或者说,他认为梁海伦为了跟他赌气压根就没变好过。 他认为的还挺对的,如果梁海伦没换芯子的话。 他是个固执且封建的大家长,叛逆期的梁海伦才会反抗的更加厉害。 当然,现在的梁海伦并不是叛逆期,不过对付固执己见的大魔王,气气他,她心里高兴。 人啊,有的时候幼稚一点,起码活得解气开心一点。 呐,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是啊,我同邱骏轩玩玩的,同你那个下属庄卓源都是玩玩的,你满意了?高兴了?还有什么话要讲的?” 梁sir看着女儿直火大:“你什么时候能懂事一点?” 嗯,万用句的变更形态来了。 “不是出去鬼混就是搞出事情来专门惹我生气,现在你还搞到警局里来,他们是警察,不是陪你玩游戏的,去了国外几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梁海伦:“我一向都是这样的,做什么事都是为了跟你做对嘛。你从来都是这么认为的了,自从阿妈死了之后,我们就是天敌,是吧?” 还在发怒的梁sir一下子脸色阴沉的可怕。 我恨你,我恨死你,你不记得了,我帮你回忆。 阿妈死了的那天晚上,天很黑,外面下着暴雨,我们两个眼睁睁的看着门口,可是你始终都没出现,那间病房好冷,阿妈死的时候都在挂着你,我给阿妈盖帘,她的眼睛是睁着的,她死不瞑目啊。 梁日锋,我恨你,就算我是你的女儿,我也一样恨你! 这是梁海伦变成歪妹后某一天跟他说的话,梁日锋到现在还记得女儿那充满恨意的眼神,所以,哪怕后来突然间女儿变乖了,他也始终觉得,女儿的心里很可能还是恨着他的。 “你阿妈的事,我问心无愧,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选择在那一刻回到队里,因为身为sdu,我们的职责就是保护市民的生命安全,就算牺牲了自己的家庭都在所不惜,不要说是你阿妈,就算是我阿妈死了,我都一样要去。你可以一直怨我,说我冷血,恨我,但是不要糟蹋你自己,糟蹋别人,我是你阿爸,你要怨就怨我!” 这就是事情的前因后果,梁海伦时候来才发现的,可是那时梁sir早就固执的认为她就是以前的那个恨他怨他的女儿,无论怎么说都不会改变他的看法。 然而事实上,她觉得梁sir才是那个耿耿于怀的人,他没办法没心没肺的忘记妻子的死,更没办法改变女儿的恨,所以只能以严厉的方式别扭的关心女儿,尽管他的别扭在梁海伦眼里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好久都没糟蹋过自己了。” 上辈子不停地抽烟,在生命结束时治疗的痛苦让她很难再选择糟蹋自己来抒发抑郁。 更何况,她答应过洛某人,要好好活着的。 梁海伦望着她这辈子的老爹,无奈的轻声说道:“是你觉得我一直在糟蹋自己而已……” 说完,她也没跟老爸告别,直接搭上了听了好久墙角的庄卓源的车。 庄卓源窥觑着身边的梁海伦,气势弱弱的说。 “我不是有心听墙脚的。” “我知道,”梁海伦吐槽:“我们太大声了嘛。” 梁sir的音量真的不是盖的,平时训话声音从来没小过。 庄卓源继续弱弱地说:“sdu的工作其实是比较忙,各种突发状况好多,平时都很难的有假期的,所以呢……” 梁海伦一边翻白眼一边打了个停止的手势。 她好歹以前做过警察,怎么可能不了解这种工作的辛苦? 不过就算了解也没法跟人解释。 “我知道,我明白,所以你不用当和事佬了,我同他之间的问题的,不是一两句解释的清楚的,你自己理好你同你家姐就行了,乖。” 庄卓源感受到了深深的敷衍。 但是这是人家的家事,而且就像是梁海伦说的,这么多年的纠葛也不可能一两句就劝好了,又不是电视剧。 “那……我们现在去菜市场吧,晚上给你坐一桌好的!” 梁海伦像看傻子一样看他:“我们穿成这样去菜市场?” 被鄙视了的庄卓源:“又不是自己杀鱼切肉,小心一点就行了。” “那我要吃九大簋。” “知道了,知道了,九大簋嘛,答应你了就不会黄牛的,再加个甜品怎么样,家里有啤酒,我们再买点水果榨果汁?” 梁海伦舔舔唇:“本宫允许了。” “谨遵娘娘懿旨!” —— 梁日锋看着女儿上了别人家的车,暗搓搓的决定明天上班找庄卓源单独聊聊,回头进到酒店里却碰到了刚刚话题里的另一个人物——因为看到梁日锋跟上梁海伦而担心赶过来同样听完了墙角的邱骏轩。 邱骏轩面对着梁日锋,先是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梁sir。” 象征性的点点头,梁日锋并不看好这个差点成为他女婿的人。 事实上,邱骏轩和庄卓源,哪个配他女儿他都不看好。 “嗯。” “我……头先不小心听到一些……” 邱骏轩踌躇着,但是身为当事人,他不想让梁海伦被误会,尤其是误会的那个人还是梁sir,当初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梁海伦不说,但他知道她其实很重视梁sir这个父亲的。 “我想,有些事你可能误会了helen。” 梁日锋望着眼前高大挺拔的靓仔,挑了挑眉。 第84章 第12集 心中有鬼 九大簋,顾名思义一共有九道菜,不同地方的九道菜各不相同,本质上来说其实都是宴席,鸡鸭鱼肉俱全,盆盆碗碗能摆一桌子。 菜是好菜,不过都要费时间,庄卓源只有一个人,那就更费时间。 梁海伦本来要帮忙,结果被他推出了厨房。 “早就说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你帮手怎么算是我的手艺?” 于是庄卓源在洗菜切菜做菜,梁海伦坐在客厅,看着电视等饭吃。 期间庄卓源听到易拉罐被拉开的声音,回头一看,梁海伦手里拿着一罐啤酒正往嘴里灌呢,他刚想阻止,但是又想起来梁海伦今天心情应该不太好,只好继续做菜:“你少喝点,不然肚子里面没地方放美食。” 也不知道梁海伦听没听见,反正她盯着电视,慢悠悠地喝着。 等到庄卓源做完菜,往桌上摆的时候,才发现客厅的茶几上横七竖八地放着好几个空易拉罐。梁海伦还是维持原来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的“滋滋”着——这“滋滋”得也真够快的。 “吃饭啦,色香味俱全的九大簋……别喝了,快点吃!” 梁海伦坐到餐桌前,开始动筷子夹菜,放进嘴里。 坐她对面的庄卓源聚精会神的盯着:“怎么样?” 点了点头,梁海伦夸赞:“嗯,好吃。” 庄卓源高兴了,拿着公筷往梁海伦碗里夹菜,每个菜都夹一遍。 “好吃你就多吃点,你都见到了,这只鸭子多抢手,我好不容易才从马师奶(太太)那里抢到的,还有这条鱼……” 他没说完,因为梁海伦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罐啤酒,还是打开的,她还又往嘴里“滋滋”了一口。 庄卓源气馁:“你就算失恋也不用这么喝吧?” 带着三分醉意的梁海伦:“你说的,失恋嘛,就应该先听人家劝告,然后再怼酒,那我头先在车里已经听你劝了一路啦,现在应该怼酒了。” 庄卓源:“……” 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听我的话。 梁海伦还在喝,庄卓源皱眉。 “这样吧,你先吃点东西,你陪我吃完饭,我陪你怼酒。” “你说的啊。”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快点吃,我做了好久的,别浪费。” 如此这般,庄卓源自己吃饭的同时,双眼眼都不眨的盯着对面,直到梁海伦稀里糊涂地吃掉大半碗饭菜实在吃不下时,他才放心自己吃饭。 他觉得自己自从认识梁海伦以后就越来越向老妈子的趋势发展。 原本只要照顾他家姐一个,现在又多了一个。 老妈子收拾好碗筷,把给庄卓嬅留出来的那部分饭菜放到一边,再洗洗涮涮好所有东西,坐到梁海伦的对面,跟她怼酒。 梁海伦早就自己“滋溜”上了,白皙的脸颊上粉红粉红的,看着还挺好看的,要是能不那么让人操心就更好了。 庄卓源忍不住吐槽她:“这么钟意,做什么要分手?” 那边已经喝得吐字不清的女人气哼哼的说话。 “谁说是我分的手,明明被甩的那个是我!” 庄卓源愣了一下,他回想起在酒宴上看到的男人。 “他不是真心想分手的吧,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就是喽,”梁海伦晃晃悠悠的给于赞同:“你都觉得他还喜欢我对吧?但是,就是他提的分手,头先,头先如果不是我老豆在那里,我一定一脚……踢他落海……呃!” 梁海伦打了个酒嗝,脚下还做出踢人的姿势。 庄卓源忍俊不禁。 “算啦。”梁海伦叹了一口气。 “都习惯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甩了,甩着甩着就惯了。虽然没人信我被甩,连阿爸都不信。” 庄卓源又有点笑不出来了。 他脑子里想着,家姐不是说这丫头只谈过一次恋爱? 可是转念一想,说不定人家在国外的时候谈了很多次呢。 没理由啊,既然谈了很多次,为什么还对刚才那家伙耿耿于怀? 也不一定,可能人家只是重视初恋呢。 初恋啊,他的初恋是谁来着?反正肯定没这丫头这么刻骨铭心。 那家伙有什么好刻骨铭心的,不就长得高了点,还是个警察。 他也是警察啊,还是飞虎队呢。 想着想着,庄卓源就觉得自己可能也喝醉了,脑子都有点乱了。 梁海伦喝得晕乎乎的,仿佛听到有人对她说话。 “不要紧,我介绍男朋友给你,比他正一百倍一千倍的!” “痴线(神经病),我要男朋友需要你介绍吗?” 她嘲笑这个说要介绍男友给她的八婆。 然后迷迷蒙蒙的听到八婆在呢喃。 “实在不行……把我自己介绍给你喽。” 她觉得自己可能喝的有点醉。 —— 梁海伦第二天睁开眼,头痛欲裂。进了洗手间边刷牙边回想自己昨天晚上喝多了没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情吧?还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比如又把庄卓源给揍了一顿(喂)之类的…… 结果她想到了,她听到了一些她不应该听到的事。 但是鉴于昨天醉的那个猫样,她又不是很敢肯定自己是不是做梦了。 出了洗手间,并没有见到庄卓源,而是见到了难得在家的庄卓嬅。 “醒了?帮你请过假了,吃早餐吧,我吃过了。” 庄卓嬅坐在餐桌前,喝着咖啡,手里拿着报纸在翻阅,桌上只有一份早餐,是摆在庄卓嬅对面的。 梁海伦莫名觉得心有点虚,尽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虚。 “昨天?”她吃着早餐问道。 “昨天你喝多了,衣服是我帮你换的,不过换的时候你差点一拳打到我眼眶,好彩我及时躲过了。” 她总算知道自己的心虚从哪来的了。 “……对不起。” “还有,你同阿源搞的九大簋,家里吃不了,我早上把剩下的饭菜都拿到公园送给流浪猫狗吃了。” 庄卓嬅的情绪平稳而镇定,一个字一个字字正腔圆的说着梁海伦,没有半个脏字的同时,却很能让人无地自容。 梁海伦对好友怼人的功力认识的更深厚了。 翻过一页报纸,庄卓嬅再一次石破天惊的开腔。 “helen,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梁海伦喝了一口牛奶。 “……在同阿源拍拖?” 反应过来的梁海伦,牛奶呛到气管里了。 因为急于解释,她犯了幼稚园大班孩子会犯的错误,就像是哮喘患者犯了病一样,她捂着胸口,又捂着嗓子,一阵凶猛的咳嗽并且喘息着。 庄卓嬅看了她一眼,很好心的伸手帮她拍后背。 缓过来的梁海伦捂着心口瞪她。 “你放心,你弟弟都不钟意我这个类型的。” 她说的是丁慧慧,看就知道,她跟丁慧慧完全不是一个style。 梁海伦说得确有其事似的,庄卓嬅也就觉得自己误会了好友。 “阿源以前做什么都很有数的,家里做什么都是他说了算,从来没有浪费食物的,而且他喝酒大部分都是在pc吧,就算在家里喝顶多也就一两罐,那点酒都不够酒驾测试的——他突然间改变,所以我才以为……” 昨天回家的时候遍地都是易拉罐,庄卓嬅还以为家里被人打劫。 听了这些,梁海伦想起了昨天半夜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做梦时听到的。 我自己介绍给你喽。 那股心虚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 她好像没干什么……吧? —— 其实庄卓嬅还有一些事没说,比如昨天她在警局加班的时候就听到去完酒宴回来的sally在大肆八卦庄卓源和梁海伦的事。 在sally的嘴里,梁海伦成了港女加整容脸加拜金女加恶毒女的化身,勾搭得她家弟弟五迷三道,魂都被勾走了。 如果不是认识梁海伦这么多年,差一点都信了呢。 不过sally常年八卦,过一阵子有新目标了,这阵风就吹过去了。 这只是在警局里小范围传播,只要不是警局同事,没人会知道,圈子不一样,庄卓嬅觉得没有告诉梁海伦的必要。 就是阿源今天一大早就说有任务走了,她有点担心。 飞虎队总是出最危险的任务。 —— 飞虎队a team今天百年难得一见的有领导来审查,那个领导就是飞虎队里的最高长官——梁日锋警司。 大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准备给领导一个精英的表现。 结果也的确令所有人和梁sir都很满意。 except庄卓源。 也不知道阿源怎么得罪梁sir了,今天在训练过程中,坐也不对,站也不对,走也不对,拿枪也不对,射击也不对,反正怎么做都不对。 最后还被勒令训练结束后去梁sir办公室。 “阿源,你同梁sir有纠纷?” 队长展瀚韬都看出来了。 “阿源,你什么时候惹到他了?” 大家也都在询问,没理由啊,阿源平时人缘很好的。 庄卓源心里苦,但庄卓源不能说。 他保持微笑:“没事,放心,真的没事。” 然后他就这样顶着所有人热忱的目光走进了警司办公室。 “咚咚咚!”他敲了敲门。 “come in!” 梁sir有特色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第85章 第13集 过渡章 庄卓源双手背在身后,双脚撑开与肩同宽,目视前方的说着话。 他的对面,梁日锋梁sir坐在办公桌前,双手抱臂,用一种可以说是防备的姿势,蹙着眉毛听他说话。 “……就是这样,所以我同helen没有拍拖,那天只是假扮情侣。” 梁sir居然没有骂人,反而继续问了一句。 “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 于是庄卓源又普及了一下他家姐庄卓嬅和梁海伦之间的关系。 结果梁sir的注意力放在另一个重点上。 “她现在同你住在一起?” 梁sir手指敲着桌子,一下一下的,极有节奏,敲得庄卓源心里发慌,背脊发凉,他吞了一口口水,顶着脸上灼热的视线道。 “我家姐都同我住在一起的,严格来讲,helen只是我家的租客。” “梆梆”声停下,梁sir不敲了。 “知道了,你出去吧。” 庄卓源有点奇怪,颇有一种以为会掉下来另一只鞋子然而人家扔下来一只袜子的怪异感,他没想到梁sir就这么放过他了。 “yes,sir!” 临出门前,梁sir又叫住了庄卓源。 “阿源。” 这次的语气很奇异的一点都不危险,比他们平时训练的时候都缓和。 “梁sir。”庄卓源回应。 “我今天叫你来的事,别告诉给helen。” 庄卓源抬头,看了一眼梁sir,点头答应。 “yes,sir.” 直到庄卓源从外面把门关上,梁日锋才闭上眼,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浑身充满了疲惫之感。 梁日锋加入飞虎队时,还是英国人执政的时候。 那个年代与现在什么都讲人权讲人性化不同,凡是能入得了飞虎队的,无一不是拿命在拼搏。 而那时候的梁日锋,已经是精英中的精英,飞虎队当中的佼佼者。 飞虎队是一个标志,加入了飞虎队,身上就像是加筑好了一堵围墙,在这堵围墙内的人,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他们有自己的信仰,有自己的精神,为了达到目标可以牺牲一切。 可是铁人都会累,飞虎队也是人。 墙上的砖块出现了裂痕,那堵墙似乎在慢慢的土崩瓦解。 这是第二次,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 梁日锋觉得,也许他真的老了。 —— 梁海伦因为醉酒而请假的当晚,庄卓源据说要跟同事一起去展瀚韬家里吃火锅所以晚归,家里只剩下两个女人一起凑合凑合吃了一顿晚餐。 第二天,梁海伦再次上班,领导又有任务交给她了。 “这是这次的表格,我们诊所和警队长期有合作的,比如谈判专家的甄选,警员的心理素质考核,等等。” 梁海伦翻着表格,看着上面一条条问题,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这次是哪方面的?” “飞虎队,他们每年都要甄选新队员。” 果然。 她应该今天再请假的。 由于梁海伦一脸的生无可恋,分配给她任务的秘书疑问道。 “helen,有什么问题?” 梁海伦心里苦,但梁海伦不能说。 她怕看到亲爹,能这么说吗? 必须不能:“没问题。” “这就好,对了,这次都是你和jason一组,ok?” 梁海伦顺着秘书的手指转过头,一脸欢快的jason对着她笑得灿烂。 好想打扁这张脸。 “……ok。” 路上jason又在巴拉巴,梁海伦全程无视他,可是大概是平时被无视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开着车,他居然也能巴拉巴。 梁海伦发誓,不是她鄙视话唠,而是jason真的很烦,不会看人眼色不说,讨论的都是些明明不懂还装懂的问题,车子偶尔停在红绿灯前,有美女路过他的眼睛不是在人家腿上就是在人家胸上。 愚蠢的直男癌。 “我堂叔的邻居家的儿子就在差馆(警局)做差人(警察),唉,听人说每天累得要死,都没假可放。混了几年都是军装,成天在街边给人抄牌,真是阴功(可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混到飞虎队。不过按他的资质可能一辈子顶多混个沙展(警长)做做……” 到了警局,jason居然这样都能找到话题,梁海伦也是服气。 不过到了警局,也就代表着他们就快看到飞虎队的代表了。 梁海伦心里有点打鼓,要是她老爹到场怎么办,不过转念又一想,他也没什么好怕的,她站得正行得正,正好让大魔王老爹看看。 话说回来,不过就是一个甄选而已,还是心理测验,应该轮不到她老爹那么大的boss出场吧? 当过警察的梁海伦努力回想着以前的经验,不过按她的履历,这时候早就超过警司了,下属怎么做事的,她也不会太详细了解。 更何况,部门完全不一样,她对飞虎队一点都不熟。 她唯一对飞虎队里熟悉的只有某个疑似跟她表白了的家伙。 然后她一抬眼就在警局里看到了疑似跟她表白了的家伙。 梁海伦心说,这是什么样的乌鸦嘴。 庄卓源手里拿着文件夹,跟在展瀚韬的身边,两个人说着什么,一高一矮,行动之间默契十足,异常的和谐。 梁海伦走神想起她第一次见到庄卓源他也是跟展瀚韬在一起,不由感慨这俩人真是好基友一生一世一起走啊。 就在这时候庄卓源也看见了她,也不怪他眼神好,警局里大部分都是穿了统一服装的警察,就算是庄卓嬅这样的便装现在也都改进成西装领带套装了,也就是非警局的人,比如犯罪分子什么的,才会穿得比较休闲。 庄卓源看着梁·伪犯罪分子·海伦,顿时笑了。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是哦,你就是来一起做甄选的心理专家?” 梁海伦看他笑得天真烂漫好像小孩子的模样,推测出他可能压根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就是嘛,飞虎队也酒喝多了一样会晕。 “那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甄选不应该是队长和副队长一起来?” “今天轮到妈打,就是我们副队长放假,展sir就找我一起来了。” 跟着庄卓源就跟梁海伦介绍展瀚韬,两个听过名字知道是谁的人也认识了对方,互相点了点头。 旁边的jason也不甘示弱,他终于认出来对面两个是那天晚上酒吧里跟他抢靓女的男人:“原来你们两个是飞虎队,helen,你们很熟吗?” 飞虎队一向有保密条款,对外只能宣称自己是警察。 不过对梁海伦这种密友亲朋当然不用遵守。 被烦了一路的梁海伦总算找到机会,冲到前面搂着庄卓源的胳膊。 “很熟,我们住在一起来的。” 庄卓源眼睛瞪得溜圆目光呆滞的望着梁海伦:“哈?” “阿源?”他另一边的展瀚韬诧异的看向这两个据说是假装情侣的人,难道阿源瞒着大家在谈恋爱? 对面一直嘚吧嘚的jason顿时被噎了一下:“他是你男朋友?!” 万众聚焦的梁海伦非常没有良心的陷害忠良:“对啊。” “啪嗒。” 一个很轻微的声音,梁海伦鬼使神差的转过身,众人的注意力跟随她转移到了她和庄卓源、展瀚韬三个人的身后。 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高个子斯文小哥蹲在地上捡起一支笔。 梁海伦松开了搂着庄卓源胳膊的手,看着她的前男友。 邱骏轩回望着这一帮人,目光落在梁海伦的脸上,扯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半低着头往前走:“麻烦借过。” 他的表现很怂,梁海伦认识他开始,他好像一直都是那么怂。 可是她始终记得,就是那么怂的人,居然有勇气在楼顶拦住她,居然有勇气跟她说那样的话,这个烂好人的傻小哥。 庄卓源站在一旁,他看到了邱骏轩的表现,也看到了梁海伦有些怔愣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有一股火气。 他面无表情的伸出手臂,揽在梁海伦的肩膀上,搂紧,带着她侧过了身,给邱骏轩让出了一条路。 “唔该(多谢)。” 走过去的邱骏轩居然还不忘了说一声谢谢。 梁海伦默不出声,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 稀里糊涂的,心理甄选测试就结束了,这次的工作好就好在需要甄选的人并不多,大部分在基础体力甄选时就被筛掉了。 结束时庄卓源忽然跟梁海伦说:“今晚我可能晚回家,你自己叫外卖或者自己做吃的不用等我。” 梁海伦“哦”了一声,捧着资料跟jason一起回诊所。 庄卓源又跟展瀚韬一起道别,他们这部分结束了就可以下班了。 再之后,警局的停车场里,邱骏轩打算开车回家,结果就在自己的车前看到了等在一旁的庄卓源。 庄卓源身上还穿着黑蓝色的警队队服,靠在邱骏轩的车头,一向带着笑容的娃娃脸上多了几分冷峻,严肃感十足。 “聊两句。” 他如此说道。 第86章 第14集 初恋爱情 做好准备的庄卓源本以为见面的场面会变成惨烈的修罗场,谁知道见过之后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如果你是因为helen来找我,那你放心,这几次只是巧合而已,我只不过是她的ex,以后如果没必要的话,我不会再见她。” 邱骏轩就像是念咒一样没有语气的念完这个咒语。 庄卓源心说你还真是怂的够彻底。 可是按照目前的身份来说,邱骏轩又没有做错任何事,“现男友”来找“前男友”,除了让他不见自己的女朋友,还有什么可聊的? 而且邱骏轩的几句话,解决了梁海伦作为庄卓源女朋友的烦恼,如果庄卓源真的是梁海伦的男友,他大概会很高兴有这样一个痛快的情敌。 可惜现在庄卓源并不觉得很高兴。 “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个。” 邱骏轩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不是为了这个是为了什么? —— 梁海伦坐车回到诊所的过程中一直很安静,除了拿出一根棒棒糖含在嘴里再把它嘎吱嘎吱的嚼碎之外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不会识眼色的jason在一旁开着车居然没有说点什么,只是梁海伦在嘎吱嘎吱的时候他间歇性的会露出一种牙疼的表情,估计内心把自己当成那根棒棒糖了,又或者是梁海伦的嚼法太凶残把他吓到了。 他们回到诊所的时候已经接近下班时间,把这次的表格整齐地放在桌上,梁海伦开始按照答案计算分数,jason开始拿出手机和耳机打游戏。 整点时间到,大部分人都各回各家,梁海伦想着反正家里没人做饭,不如把工作做完,于是她就留下加班。 同样加班的还有三个老板中的一个,这是很奇异的,要知道平时按小时计算的心理医生都会很准时,预约听诊准确度几乎可以秒来衡量。 老板的专属秘书把钥匙给她让她锁门,顺便也告诉了她因为所以。 “是明仔。” 梁海伦秒懂了。 明仔,就是小明,诊所里少有的儿童咨询者。 诊所一般接的都是成人心理咨询,不过小明家里比较特殊,他父母是老板的老友,家里很有钱,也就代表着父母很忙,陪伴孩子的都是佣人管家,这几乎是所有有钱人家的通病。 小明有点自闭,但也不是太严重,老板去他家里私人咨询过几次之后,小明就经常往诊所里跑,诊所里也就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小朋友——你总不能要求小孩子按时按点来找人聊天。 梁海伦见过小明几次,白白嫩嫩,很可爱的小正太,看人的时候还会很羞涩的笑,萌萌的让人很想掐他脸蛋。 这个愿望在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就实现了。 在饮水间里,梁海伦本来打算冲杯咖啡,结果差点被奔过来的小正太给撞了个倒仰,还好她身手不错扶住了桌子。 小正太跟她说对不起。 梁海伦说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小正太挠着脑袋很苦恼的不知所措。 怪阿姨就提出一个条件,你让我掐一下脸蛋我就原谅你了。 小正太纠结了半天,终于一狠心一闭眼答应了。 梁海伦如愿以偿的掐到了q弹q弹的小正太。 然后她就想起,好像很久以前她就很喜欢这样逗弄小孩子。 那时候她还在上国中,学校组织学生去做义工给小孩子发玩具做表演陪小孩子玩,全班人大概只有她这么一个在玩小孩子的不要脸大姐姐。 好在监督班级的人从来不会打她小报告,不仅如此,他还会哭笑不得的阻止她,语气很是温柔,温柔得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高中生。 “不要欺负细路仔(小朋友)啦,他们都会记得住的。” “你怎么知道的?” “我小时候的事我都记得住的。” “为什么我记不住?”她故意逗他。 “你……” 他好像很努力地不让自己说出来“你笨”、“你蠢”这种话,结果自己满脸纠结,于是只好把理由归结于自己:“我比较小心眼,记仇,所以才什么事都记得住啦,你心胸宽广嘛。” “哦。” 她同样很努力地才没让自己笑成神经病。 果然是宝气轩。 两人充满粉红的瞬间,旁边一个小孩子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一股气味弥漫在整个房间。 这瓜娃子屙便便了,重要的是他居然屙到了班长大人的裤子上。 邱骏轩抱着哇哇大哭还在淌喷泉的小朋友再一次哭笑不得。 义工不是那么好做的,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不过其他同学都会把小娃娃暴揍一顿,或者一脸阴郁地去换衣服。 也只有班长大人这种天赋异禀的奇才才会这么有耐心的先给小朋友换衣裤,再把人哄笑了,最后才轮到自己去换衣服。 要不是深知邱骏轩人品,她差点都以为他在外面有私生子呢。 后来她问过他,为什么对小朋友这么有耐心。 他笑着道:“细路仔很好啊,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有束缚,不会有压力,如果以后我做老师,我都会对他们这么好。” 每个人小时候都写过作文《我的理想》,大部分人写的是科学家。 邱骏轩写的是老师。 这个理想他一直念念叨叨到中五毕业。 结果他跑去考了警察,今天她才知道他又要考飞虎。 骗子。 大骗子。 就像他明明说喜欢她却硬要跟她分手一样。 他永远都不能始终如一。 不过既然已经分手了,那该忘了就忘了吧。 她心胸宽广嘛,才不小心眼。 —— pc吧,邱骏轩跟着庄卓源一起来到这家酒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庄卓源一起喝起酒来,喝着喝着,舌头就大了。 要说庄卓源进了飞虎队几年最大的收获除了各种训练技能还有什么,莫过于各种怼酒的技能,飞虎队里有什么矛盾,基本上一桌子酒,搞定。 这样常年怼人酒和跟人怼酒的庄卓源要拿下一个基本上不太碰酒的邱骏轩,洒洒水的功夫而已。 “你钟意helen吗?”他开始套话。 被套话的醉鬼点点头:“钟,钟意。” “钟意她为什么要跟她分手?” “因为阿爸,阿哥,我自己,因为她……我不可以跟她在一起。” 庄卓源听得直皱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正当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怼酒怼得有点多,对面高个小伙子抱着酒瓶开始喃喃自语,表情一会哭一会笑,跟得了抽风似的。 凑近了听,还能听到细碎的言语。 “我不行,我做什么都不行……” “阿哥,阿哥什么都厉害过我……” “阿爸,对不起,你说我不要给自己压力,可是我真的觉得压力好大,我不想做差人(警察)的,我想做教师,但是我知道你想我做差人,我不可以让你失望,我不可以令你们失望的……” “helen,我不配,我不配同helen在一起的,她那么好,做什么都好,性格又好,功课又好,功夫又好,做饭都好好,阿哥都未必衬她……” “我好舍不得放开helen……” 庄卓源终于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原因。 如果按照他以前的脾气,他一定会骂邱骏轩一顿,然后让他追回梁海伦,尽管他心里可能会很酸。 然而现在他好像很难有立场去臭骂邱骏轩。 庄家跟别的家庭不同,父母早逝,庄卓源从来没感受到过家人的期望和压力,就连考飞虎队,都是他自己的理想,庄卓嬅才支持他的。 家里的一切都是家姐一个人承担,如果不是认识了梁海伦,机缘巧合的了解,庄卓源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家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承受着这么大的压力,严重到了无法排解的地步。 上次酒宴上梁海伦私底下跟他说过那个坐在邱骏轩身边,也就是邱骏轩的哥哥是警司,大概很快升高级警司,庄卓源当时还笑言,这个升职速度比火箭还快,被梁海伦暴打一顿当做出气。 后来在电视上看到采访,庄卓源才知道邱骏轩的哥哥出身警察世家,家里不是区总警司,就是高级警司,再不然就是警队的明日之星。 这种身边所有人都很优秀唯有自己不优秀的感觉,说实话,庄卓源没有体验过,也无法明白这是什么感觉。 不过看到邱骏轩的样子就能猜想,大概是背负着无法言喻的压力。 一出生就背着好几座大山,连梁海伦这个歪妹也变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邱骏轩到现在只是不够自信,其实也蛮难得的。 庄卓源看着醉鬼地主家傻儿子似的乖巧,还是觉得生气。 不过这种气法跟刚开始带他来酒吧时的气法完全不一样了。 貌似是有点恨铁不成钢? 他竟然对一个很可能成为他情敌的人恨铁不成钢?! 庄卓源喝了一口啤酒,又开始对自己生气。 痴线!脑残!神经病! 第87章 第15集 阴差阳错 丛林荒野间,一群穿着迷彩服,头上戴着眼罩,手里拿着“武器”的人,全部聚集在角落的一个棚子里。 诊所的福利很不错,每当有新人,都会搞个企业活动,比如趴体,比如聚餐,比如今天的野·战。 这一天的阳光有点晒,迷彩服长袖长裤,身上穿这么多直让人冒汗。 jason手里握着瓶矿泉水瓶“咚咚咚”的灌了大半瓶子水,看得旁边的庄卓源直汗颜,眼神很是匪夷所思。 然而这诡异的眼神却让jason误会了意思,他以为庄卓源也想喝水,直接就把手上的水瓶递过去。 庄卓源更汗颜了,抽着嘴角道:“多谢,我不渴。” 被拒绝了jason也不生气,反而还能夸赞一句:“飞虎队就是不一样,这么热都不用喝水,你们平时是不是训练比这个更艰苦啊?” “喝水。” 没等庄卓源回答,他另一边的梁海伦怼过来一瓶新的矿泉水。 “啊哈哈……唔该嗮(谢谢了)。” jason接过了矿泉水,没有再提问其他问题。也是挺奇怪的,jason不怎么怕身为飞虎队的庄卓源,他好像更怕梁海伦一点,也许是经常在一起工作的关系,他对于梁海伦的畏惧感明显高于其他人。 “不用客气。” 梁海伦若无其事地回答。 庄卓源看了梁海伦一眼,转过头,望了望四周,映入眼帘的都是草丛、小丘、沙包、轮胎、岗楼、哨所、碉堡,等等等等,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前一天在野外训练完,今天又要陪着这群业余人士继续训。 “现在分组,谁要跟谁一组?” “我要跟helen一组!” “我都要!” “嘁,你们明明是想跟人家男朋友一组才对,不过,我都想啊,飞虎队来的哦,还是活生生的,长这么大都没见过。” 一群人七嘴八舌,说得好像飞虎队是动物园里的猩猩一样。 “如果不是jason告诉给我们,谁知道啊。不过话说回来,这样不公平,不如这样好了,同helen一组没问题,不过helen这组leader(领队)由helen来做,你们觉得怎么样?” “都好啊,helen是新人,不了解你们这群禽兽,我们这组就老队长david做leader,杀光你们的士气!” 于是分开两队,大家各自安排。 梁海伦先跟大家打好招呼,谁要是不听指挥,结束后请吃饭。 在队里面的哄笑声当中,她开始做战前准备。 谁谁谁比较细心,做观察员;谁谁谁运动神经较好,做攻击队;哪个适合做通讯员,哪个适合做人质,条理分明,各自其职。 于是好多人都在感叹,平时看helen不声不响的,没想到对人观察这么细致。 更让人刮目相看的在后面。 “手语是最简单的暗号,前后左右,人数就一二三四,躲避就是屋顶手势,包抄就画弧形,攻击就是枪击手势……” 她就像一个身经百战玩war game(野·战游戏)的老手,而且还是一直当领队的那种,最简练的语言最快速的讲解完所有需要的流程。 大家只是感慨,庄卓源却是惊叹。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他们这群同事就算经常来,也只是企业娱乐的门外汉,而庄卓源不同,他是每天都在战场上的战士。 所以他看得出,这支队伍有几个新员工,跟另一队相比,差的就是默契,可是按照梁海伦这样指挥,队伍里的人只需要看她一个人的手势,队员们就可以变成她的手和脚,完全可以弥补互相之间不熟悉的不足。 当然这也有个前提,那就是如果梁海伦的指挥能力跟她表现出的能力一样的话。 可是庄卓源跟场上的人一样,莫名的就对梁海伦很有信心。 不,也许不是莫名。 很多例子都说明,失败者是可以从表面上看出来的,哪怕他们未必穿的很邋遢,可是他们的眼神,他们的动作,他们的言语,一切的一切无一不在散发着失败者的味道——反之,成功者也是一样的。 梁海伦平时并没有特别的显眼,她的长相也不如丁慧慧那样的美女。 然而在此刻,她的身上仿佛散发着光,令人不知不觉间就把目光投向她,让人很容易的就听从她的指挥。 就像是…… 就像是她真的曾经领导过很多人,做过很多人的领袖一样。 庄卓源觉得很不可思议,梁海伦才二十出头,还是个小丫头。 他想,他开始有些理解邱骏轩的感受了。 假如他也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子,他应该也会对这样的梁海伦望而却步。 隔了一道缝隙和隔了一道天堑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正思索间,手机铃声响起,庄卓源拿出手机一看,是他们队长展瀚韬的短信,按照排班表,今天他也放假。 【阿源,你今天有空吗?慧慧从国外带了很多榴莲回来,叫上helen来酒吧一起吃啊?——展瀚韬】 看着手机上的一字一句,庄卓源忽然想起,他好像很久没有想起过丁慧慧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瞬间起,看到慧慧和阿韬的名字连在前一起,他居然一点酸酸的感觉都没有了。 然后他的手指触摸了一下手机屏,上面“helen”和“一起”两个词汇连成一句话,非常的顺眼,半点都不突兀。 似乎庄卓源认识的人(除了家姐)都习惯了把他和梁海伦视为一对。 “阿源bb?” 梁海伦清爽中带着调侃的声音传来,庄卓源抬眸。 “你做sniper(狙击手),可以吧?” 阳光很灼热,周围的树林不算茂密,可是空气很好。偶尔有流动的空气吹来,暖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到身体里。 庄卓源凝视着眼前的这个小丫头,尽管她性格一点都不小丫头。 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并不讨厌,也不畏惧,而是有些欣赏,甚至,有点喜欢这样的小丫头。 这算什么,压力变成动力? 嘲笑着自己的同时,他想,人生真的充满了意外。 他明明更喜欢会撒娇的类型的。 “yes,madam!” 飞虎队神射手庄卓源对着梁海伦来了个敬礼,调皮的眨了眨眼。 今天的太阳很亮,刺眼的阳光让梁海伦出现了幻觉,她居然觉得那双对着她眨啊眨的眼睛里出现了漂亮的小星星。 她塞了一颗糖在嘴里,以减少低血糖的症状。 —— 游戏正式开始,四散到周围。 说是业余,但是这群人其实也算是paintball(彩蛋射击运动,又叫匹特博运动)的发烧友,诊所里经常有各种各样游戏互动,要么是为了测试,要么是为了增加信心和默契度,匹特博也可以算是其中一种。 很多事情不用梁海伦多说,他们也会做。 但对于新手来说,梁海伦这个队长就不得不看着他们。 尤其是jason这种既是新手又不怎么听指挥的人。 对面眼看着有个人埋伏到了他的身后,他居然还有胆子走神。 “啪”的一枪,梁海伦准确的射到jason脚下的轮胎上,jason一个跳脚,正好躲过了身后的攻击手。 然而稍稍一转视线,不远处的david矮着身子躲在岩石和土丘后面,双脚飞速移动,一步一步地正靠近人质的区域。 这个时候再追过去已经来不及了,之前保护人质的队员早被打死了。 梁海伦心下一沉,卧槽。 英名毁于一旦,晚节即将不保。 “啪!” david看着自己左边胸前的橘黄色颜料,无语凝噎。 他开始不要风度了:“你们有飞虎队,太不公平了!” 朝着“不公平待遇”的罪魁祸首那里望去,□□后面的庄卓源居然一只眼睛也能眨着跟她对口型:有、我、在、这、里、放、心。 做完口型,他还不忘伸出大拇指,耍个帅。 梁海伦真是被他气笑又气哭,最后哭笑不得。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有庄卓源这样的人做back up (后备),安全感剧增的同时,压力也瞬间减轻了。 难怪展瀚韬对庄卓源那么好,两个人好的跟穿一条裤衩的兄弟一样,她要是有这么好的下属,她也会对他很好的。 已经不是madam的梁海伦奇奇怪怪的惋惜着根本不需要惋惜的事情。 话说回来,庄卓源拿着枪的样子跟平时吊儿郎当,嘻嘻哈哈的德行就像是平行世界的两个人一样,肃穆、认真、精准,那股气势,令人屏息。 她想他虽然长得很□□可骨子里到底还是一个三十几岁的成熟男人,那种韵味很man很帅气,跟单纯多汁的小鲜肉到底是不一样的。 游戏结束时梁海伦这一组以压倒性的胜利赢得了比赛。 于是大家各回各家。 “这条路不是回家的吧?” 梁海伦奇怪的问道,回庄家的路跟现在开的这条路从开头就不一样。 “哦,”庄卓源不知出于什么思想,解释道:“展sir说阿嫂买了好多泰国榴莲叫我们去pc吧一起分享。” “阿嫂?” “就是慧慧,她现在已经是展sir的女朋友了。” “哦。” 梁海伦心说,都阿嫂了你还慧慧,这个品味真是。 嘛,好吃不如饺子,嗯嗯嗯嗯嗯嗯。 嗯,我懂。 第88章 第16集 香气浓郁 庄卓源跟梁海伦刚刚走进pc吧两步,那一股独属于果中之王榴莲的特有芬芳就像是有人指引一样,一下子萦绕在鼻尖。 据说榴莲这种有人认为香气馥郁,有人认为臭如猫屎的气味是可以促进食欲起到开胃的作用的。 然而学过医的梁海伦很没有职业道德的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哦,我的天呐,这个味道,这么神奇。 “看来好似不只买了一两箱的样子。” 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状况的庄卓源有点尴尬的笑,味道这么大,怎么说也要五六箱十几二十几个凑在一起的“果中之王”。 “不过没关系,我好中意吃榴莲的,你吃不下,我帮你吃。” 梁海伦白他一眼:“一个半个我还是吃的下的。” 进了酒吧以后,他们才发现,两个人都远远低估了“阿嫂”的购买力。其实想想也能理解,如果不是数目巨多,展瀚韬也不会连放假的庄卓源也叫来一起分赃,呃不,是分享。 梁海伦刚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酒吧连吧台外面都摆上了啤酒箱子,后来酒吧老板娘pauline姐,也就是展瀚韬的妈妈说,里间放货的地方都放上一箱箱的榴莲了,难怪会造成“臭气熏天”的效果。 买了二十箱榴莲自己吃两块的丁慧慧也是骨骼清奇的奇女子一枚。 “那边的榴莲超甜、超大,又好吃,所以我买多点回来喽,给大家一起尽兴嘛。” 看着丁慧慧脸上天真烂漫又可爱的表情,梁海伦猜想她应该还没有意识到“尽兴”的后果。 她身边刚晋升为男朋友的展瀚韬不愿意扫她的兴致,于是揽着丁慧慧的肩膀笑道:“对啊,我都吃了,很好吃的,你们都来试一下。” 同样由于儿子刚刚“转正”,不敢直言不讳的预备婆婆pauline姐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抽了抽,对着跟亲儿子没什么分别的庄卓源道。 “呐,我们吃得就快吐了,你不怼它十个八个,你别指望走。” 庄卓源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吃多了也吐。 “好,pauline姐,不过你这样都不是办法的,不如送给街坊啊,还有酒吧的员工,都好过这样hard sell(硬销)吧?”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街坊、员工都派过了,人家有的人都不吃,你总不能让我掰开人家的嘴硬塞进去吧?” 大概是因为太过气愤,pauline姐的声音大了点,丁慧慧的脸色不太好看,有点委屈,展瀚韬偷偷跟她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安慰女朋友。 “呃……榴莲都挺好吃的。” 庄卓源也不好说什么,谁叫他先开口撞到枪口上了的。 “那不如搞个‘榴莲之夜’,反正酒吧都要开张,拿这些榴莲做些甜品,榴莲班戟、榴莲冰沙、榴莲西米露、榴莲芝士蛋糕啊。再不然做些可以带走的榴莲干,当小礼物派客人。还有你们警局不是一大班同事,都可以送点,当给大家知道这个是搭过飞机的‘阿嫂’的心意。” 梁海伦随口就是三条建议,来吃人家的榴莲,总不好白吃。 过于气愤的pauline姐刚刚才发现庄卓源身边的梁海伦,这一发现就不得了,盯着梁海伦上上下下的看,眼睛简直能发光。 “阿源呐,这位是?” “这位是……”庄卓源卡壳了。 从梁海伦的角度看到他很奇怪的扭扭捏捏了起来,似乎是在犹豫怎么介绍她,她的视线落在他的耳朵上,很神奇的发现,原来庄卓源的耳朵尖尖的,耳廓居然是三角形,有点像是动画片里精灵的耳朵。 最重要的是,随着她的注视,精灵的耳朵居然越来越粉了。 就介绍个人而已,有必要这么纠结吗? “阿妈我不是同你讲过了,阿源今天要带女朋友来的。” 展瀚韬很热心的救兄弟于水火之中,还顺带把准备张嘴自我介绍的梁海伦给坑了。 pauline姐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就是住在阿源家里那个!” 梁海伦默然,哦,原来是她自己坑了自己。 想起上次在警局,她拿庄卓源当挡箭牌给jason看时存在感并不强烈但是确实存在的展瀚韬,梁海伦心说,没想到你长得这么高大威猛、忠厚老实的样子原来在家的时候这么八婆。 不过庄卓源曾经说过,展瀚韬家里人对他就像对待半个儿子一样,他经常在展家蹭吃蹭喝,pauline姐和超叔(展瀚韬的父母)会关心庄卓源的情感生活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梁海伦终于知道为什么庄卓源会那么犹豫了,她自己信口开河,确实是不好解释(庄卓源哭晕在厕所)。 此时的pauline姐已经上前来把梁海伦当自己人。 “helen呐,你真是厉害啊,这么快就能想到这么多好主意的。” 那亲昵的态度和灼热中带着欣喜仿佛在看自家儿媳妇的目光,梁海伦很是怀疑究竟展瀚韬是不是亲生的。 “不是很出奇的。”梁海伦真没觉得怎样。 “我以前在国外打过工,甜品店,咖啡厅,或者酒吧之类的。” 这些都是那些绞尽脑汁搞热场子的人玩剩下的。 “以前在国外打工啊,那你现在回来了做什么的啊?” 伪·婆婆开始查户口了。 “在xxx心理诊所,现在在做助理。” 梁海伦一边微笑着回答,一边隐晦的瞪向庄卓源。 意思是,我刚刚救了你,你要是不救我,咱俩就拜拜。 “啊,我中学读家政都学过怎么做甜品的,helen你同我一起来,我这个学徒可以同你这个大师傅学点东西嘛,快点。” 很怕拜拜的庄卓源读懂了暗号,连忙说道。 “哦,哦,那你们快点去……” pauline姐笑眯眯的,一副“你们做到天荒地老我也不介意”的架势。 还偷偷的拉过庄卓源,压低分贝道:“这个不错,还是你眼光好。” 言语间颇为惋惜干·儿子有着落,亲儿子却居然喜欢个十三点。 耳朵并不聋的梁海伦:“……” 耳朵快大红的庄卓源:“……” —— 两个人到了厨房,庄卓源很不好意思的解释:“你别介意,pauline姐平时是比较八卦点,不过她都是关心我。” 梁海伦又不是第一次遇到三姑六婆:“知道了,不是说做甜品?” 庄卓源赶紧:“哦哦,我去搬榴莲。” pc吧的东西从来是不缺的,只不过当家的是两位五六十岁的老人家,所以酒吧里的甜品酒水什么的确实没什么新意。 之前梁海伦提出来的东西,庄卓源只会做一部分,而且是家常的那种,跟梁海伦在某人的姑姑手底下学的加上在外面打工学的,样式总归不是一个级别。如此这般,等到梁海伦每样都做几个出来时,庄卓源看着一个个精致得让人流口水的点心,也有些傻眼。 这拿出去卖,有人舍得吃吗? 当然,也不全是完美的作品,事实上刚开始做的品相都不太好,味道也一般,不过诡异的是,做过几次之后,梁海伦手底下的甜品就会发生从量变到质变的强烈转变。 他尝了一口蛋糕,入口即化,香甜的味道充盈在味蕾,好吃的简直不像人做的。 照他说,梁海伦这个水平,做个大师傅完全没有问题。 跟着就有些疑惑,梁海伦是在国外的大学毕业的,她自己曾经说过,有时会打工,有时会做家教,有时还会出去旅游——之前在阿姆斯特丹,就是她近期的最后一次旅行——这样下来,她怎么有时间做甜品? 就算是打工,要把临时打工做到这种地步,普通人花费的心血也不会少,可是梁海伦就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显然,她在很多事情上都天赋异禀。 看着梁海伦往榨汁机里倒牛奶,庄卓源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自己上司的上司梁sir,他知道自己的女儿这么聪明,这么厉害吗? 也许从来没注意过吧,就像helen自己说的,是梁sir一直自己觉得她一直在糟蹋自己,尽管她这么聪明,这么努力,这么优秀。 庄卓源蓦然记起,梁海伦在醉酒时提到的一句“连我阿爸都不信”。 差不多的年纪,丁慧慧买了一车很快就会烂掉的水果给人添麻烦,梁海伦却张口就能解决这个麻烦,以至于现在还身体力行的帮着做甜品。 她明明可以在父亲的怀里撒娇耍赖,现实却是她没有花父亲的一分钱,把打工的技能练到了专业水准。 就算是天才,也会累的吧。 可是她却只有一句淡淡的“习惯了”。 伸出手,庄卓源鬼使神差的握住了梁海伦的手。 得到了后者一个疑惑的眼神。 庄卓源反应极快地收回,摸摸头道:“啊,我想给家姐试一下这几种甜品来的,她的行动组都好多人的,不如你教我,你教完我,我教超叔他们就行了,免得你这几天都要来,你不是有工作要忙?” 梁海伦也没想太多,反正她一向都很懒散的,能不用自己动手当然更好,她最喜欢等着吃就行了:“好,那你看好。” “嗯。”庄卓源悄悄的呼出一口气。 于是整整大半天的时间,庄卓源和梁海伦都在厨房里度过。 空气里飘着甜点的香味,又香又甜,就连榴莲味都莫名变得很甜。 第89章 第17集 BOSS 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信”字。 庄卓源说到做到,说要让家姐送o记所有组员,就真的整理了一堆甜品饮料给庄卓嬅带到办公室。庄卓嬅用一种很诡异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弟弟,想想就知道,平时庄卓嬅在工作时从来不苟言笑,现在要给组员送甜品,就算她乐意请,估计他们也没有胆子吃。 不过听庄卓源讲自己学做甜品有多么辛苦,她也就冷着脸拎着盒子走了。好在那些甜品都是加工过的,气味不是那么浓郁,不然就算庄卓源怎么卖萌耍赖,庄卓嬅也半个都不会拿走。 不单单如此,庄卓源还鼓励展瀚韬也拿着pc吧里的甜品送飞虎队里的兄弟。 “呐,你现在带这一箱去,晚上再带那群家伙来pc吧,一个人至少可以解决两份,好过摆在铺子里等着发臭坏掉嘛。” 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庄卓源给展瀚韬出主意,听见这个建议的pauline姐举双手双脚赞成:“这样大家都吃到,不会那么浪费。” 展瀚韬虽然有些不好意思,然而最终磨不过自己亲妈和好友的催促,也只好拎了一个箱子去上班。 跟着,庄卓源也神不知鬼不觉的,自己拎了个小盒去上班。 小盒里装的是梁海伦做的甜品,隔了一夜,不是很新鲜。 当然,重点不在于新鲜。 —— 百忙之中的梁日锋抬起头,看见自己面前的小盒子。 “什么来的?” “是……榴莲拿破仑蛋糕。” 庄卓源实话实说。 “庄卓源,你想受纪律处分?”梁日锋眉眼低垂,看都不再看一眼,手里握着笔,在文件夹上不知在写些什么:“现在是工作时间,这里是警局,你要野餐,中午午餐时间去餐厅。” “这里面的榴莲是展sir女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给大家的。” 挨训了的庄卓源只好拿出准备好的托词。 梁sir连头都没抬:“帮我多谢阿韬,我不吃这些东西,拎出去。” 他说话时用的是命令的语气,跟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于是庄卓源只好拿出杀手锏。 “这块蛋糕是昨晚helen亲手做的。” 梁sir手里拿的笔是钢笔,一看就是好牌子的,外观简洁大方,写字时字体流畅,落在纸上的墨水也很规整。 结果庄卓源这一句话,晃动着的钢笔一瞬间就停了下来。 “她最近怎么样?” 梁sir没什么表情的问出这句话。 “挺好的,我听她说诊所这段时间都在搞心理援助,帮助社工免费给一些夜青做心理辅导。” “她教导夜青?” 这一次,梁sir还是没有放下笔,只是他终于正眼看庄卓源了。 就是说话的语调有点嘲讽。 “其实,我觉得梁sir你都是不要再用以前的眼光看helen好点,她一个女仔,一个人孤零零在国外,打工,读书,养活自己,现在学业有成,还找到了一份很好的职业,这些事都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做得到的。你总是认为她不会进步,是不是对她有点不公平?” 梁sir挑眉:“你现在是在教训我?” “不是。”庄卓源赶忙否认。 “我只不过讲出我想讲的话,因为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真的是觉得,helen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的。” 庄卓源苦口婆心的说了半天,梁日锋却一秒钟听出了弦外之音。 “原来你不是想做好人让我们两父女复合,你是想弄假成真追求我女儿……我女儿你都敢追,庄卓源,你胆子倒是挺大的。” 姜还是老的辣,梁sir一句话就正中靶心。 跟着庄卓源就用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解答了梁sir的试探。 “胆子不大,都不做飞虎队了,是吧?” 他本来真的只是打算做做好人的,看helen那种辛苦,他心里也不舒服,自己那点心思也没打算这么早挑明,毕竟八字还没有一撇。 谁知道他不过说了几个字就被梁sir一下子看穿了。 庄卓源惋惜,梁sir女儿要是跟梁sir一样耳聪目明就好了。 梁sir冷笑:“胆子这么大,同helen讲了没?” 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庄卓源顿时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一样瘪了。 “还没……” 梁sir继续嘲笑他:“你同我讲是没有用的,那丫头从来都没听过我的,你想追她,自己追,别以为随便拎块蛋糕过来我就会帮你。” “还有,”似乎是打击庄卓源打击上了瘾,梁sir又挑了几个伤口撒盐:“你今年多少岁,我女儿多少岁,不用我帮你计数吧?抛开年龄不讲,你进了飞虎队这么久,现在是什么职位,以你的年资,什么时候可以升职?这些事对她来讲不紧要,但是你身为一个男人,不应该想一下吗?” 连消带打,几句话就把庄卓源原本的士气打得无影无踪。 直到庄卓源沉默地走出去,梁日锋才拿起桌上的小盒子,第一次在办公时间吃起了下午茶,边吃还边自语。 “想追我女儿,呵。” 好笑。 —— 并不知道庄卓源和自家老爸明谋暗战了一番的梁海伦此时却意外的遇到了一个很熟悉的面孔,出乎意料,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张一健?” 眼前的人,浓眉大眼,一张国字脸,正气凛然,放到电视剧里一定是那种常年演正面角色的人物,不过这辈子发型变成了小平头,加上脖子上那花里胡哨的纹身,身上就凭添了一些奇异的凶悍。 不过因为看了几百次几千次,脸太熟了,梁海伦见到的时候就脱口而出了上辈子发小的名字。 尽管造型很可怕,可是在梁海伦来看,怎么看都害怕不起来啊,实在是张一健小时候被他妈打得满屋子乱窜的印象太深刻了。 回想起飞虎队那一群熟脸,梁海伦心说,这是来客串什么的?小混混?卧·底? “小姐,你认错人……” 那人语气中一点都没有张一健的严厉,很客气,奇怪的是他满头是汗,脸色青白,很虚弱的样子,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不过,”那人停了停,喘息了一下,很难过的用气声说话:“你可不可以帮我叫救护车,我头先,被人打劫。” 随着那人的动作,他黑色的风衣外套被掀开,露出里面黑色底衬,上面一片黑漆漆的,围绕着一个一寸长的伤口,似乎很深,能看见皮肉。 而刚刚那人一直靠在墙上,侧着身子,从哪个角度都看不到血迹。 梁海伦:“……” 万万没想到她不过是辅导个夜青也能遇到这种戏码。 刚才问路时那大婶不是说这里是近路吗? 好吧,小巷子里专门有打劫的也不奇怪。 于是打电话叫救护车,报警,跟着梁海伦就开始了上辈子重复重复再重复的急救过程。 “你现在躺平,深呼吸,有没有问题?” “好彩,没伤到肺。” “记住别动,尤其是伤口这部分。” “……” 那人眼回答了梁海伦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又见到她从手边的皮包里拿出绷带和棉花帮他固定伤口,一切搞定了之后又捏着他的手腕测脉搏。 “你是医生?” 他喘着气问。 “以前是,现在不是,不过也不知道你今天好彩还是不好彩,我本来准备了这些东西是要给别人用的。” 那人听着梁海伦的吩咐按着伤口,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一定是我好彩,这个老天不给我死。” 他说的很慢,语调中带着一股不易被察觉到的寒意。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人蹲着,一个人躺着,等着救护车。 这个人明明流了很多的血,正常人都要疼死了,他居然还能语气发飘的跟梁海伦聊起天来。 “我这次不死,回家的时候一定要更疼我老婆。” 梁海伦看他这样子,也开口说话帮着转移疼痛。 “疼老婆不是应该的嘛,你以前不疼你老婆吗?” 那人答:“疼,不过我的好兄弟都对我这么疼老婆有意见,他们总是说,男人呐,只要有钱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但是我总觉得,娶了老婆,就要疼她,保护她,把世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那你那班一定不是什么好兄弟。” “对,”那人不知道想到什么,笑道:“所以他们背叛了我,好似今天那个劫匪一样,在我的身上狠狠地插了一刀。” “现在发现世上只有老婆好了?” 梁海伦调侃他。 “是,今天开始,我要让老婆享尽荣华富贵,我所有的东西都是她的,就算这条命,我都可以给她,我可以为了她死,也可以为了她生。所以今天我一定不可以死,我一定要活的好好的,看害我的人怎么死。然后,用下半生的时间,去疼爱唯一对我好的老婆。” 话题拐到了诡异的方向,梁海伦也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这个人说话做事都有点怪怪的,仿佛像是小说电视剧里的反派boss似的。 不过,貌似马x明好像从来没演过坏蛋。 梁海伦用很严肃的事实心里安慰自己。 第90章 第18集 些微进展 有人被人打劫又受了严重的伤,自然而然就会有警察出动,梁海伦坐在医院的座椅上,听着眼前军装的警察小哥询问她。 “……我等救护车的时候都没有见到那条巷子里有其他人出入。” 说话间,庄卓嬅急急忙忙的冲着她走过来,身上还是早上那身西装。 她旁边跟着一个灰色正装的小哥,长得有点小帅,长相和气质都有点邻家大男孩的感觉,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正在拿出证件跟问话的军装小哥打招呼说明大家都是警察,估计是转庄卓嬅的下属。 “你怎么来了?”梁海伦奇怪。 “你在电话里说你进了医院,我正好在附近做事。” 庄卓嬅上上下下打量着梁海伦,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梁海伦失笑:“人家被人打劫,我刚刚好撞到了而已。” “那你见到那个劫匪没?” 庄卓嬅虽然很想给老友一个白眼,但她更关心的是老友有没有动手。 “没有,我到的时候只有一个伤者。” “伤者呢?”职业病发作,庄卓嬅顺口问道。 “在手术室做手术,不过救护车到的很快,估计应该没生命危险。” 两人差不多说完了情况,走廊里一个护士拿着一个透明塑胶袋走到军装小哥身前:“阿sir,这个是伤者的物品来的,手机里没有联络号码,你们看看能不能联络到他家人。” 军装小哥接过来,发现只有一个钱包,钱包里有身份证。 “杜天宇?”这是伤者的名字。 梁海伦心说,张一健变成了杜天宇,就是不知道这辈子是什么身份? 她的问题很快就有了解答。 “madam!” 一开始跟着庄卓嬅一起来的灰西装小哥喊着庄卓嬅。 “什么事,阿ben?” 叫做阿ben的灰西装小哥拿着杜天宇的身份证,瞄了一眼梁海伦,这一眼眼神中带着奇怪的色彩,并且表情中还有点很难形容的神色。 “有什么事直接点讲。” 庄卓嬅知道阿ben表现的这么明显,说明里面肯定有些故事,这故事还很可能不适合普通群众听,但她清楚helen可不是什么普通群众。 阿ben挠了挠脖子,道:“杜天宇涉嫌同好几单械劫案有关,但是次次都证据不足,让他当庭释放。道上给他取了个花名,叫贼王。” 庄卓嬅:“……” 梁海伦:“……” 于是庄卓嬅看了看梁海伦,梁海伦也看了看庄卓嬅,两个人对视了有一会儿,确定自己没听错以后,梁海伦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神tm贼王。 张一健你害死我了。 —— “我记得今天早上西贡有一件械劫案?” 庄卓嬅语调还是那样,平静,有点冷,就算知道好友一不小心救了个贼王也没有让它有的任何波澜起伏。 “是的,madam。”阿ben没有否认。 “call西贡那边的警方,叫他们传资料到这边;还有拿齐杜天宇以前的案底;叫手足二十四小时盯着医院,杜天宇的伤很可能是他们内部分赃不均造成的内讧,他好了之后一定会做事,要做事不可能不跟任何人联络;伤了他的手下不可能就这样给他活着,跟着这条线,一定会抓到鱼。” 有条不紊的一条一条下命令,进入了工作状态的庄卓嬅态度没什么变化,可是却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听从。 阿ben听从指挥去打电话,庄卓嬅和梁海伦则坐在手术室门口,刚刚问话的军装小哥已经走人,这个案件到了此时已经不是他的范畴。 手术室门口的时间总会特别的漫长,梁海伦也不知道是该希望里面那个贼王出点什么事还是不出点什么事比较好。 只是做过医生的人总会明白,哪怕是个杀人犯,该救还是要救,杜天宇的伤本来也没有要人性命的严重,他出来时也只会是活生生的。 她忍不住想,要是自己没有经过那条巷子,杜天宇会不会失血过多而死呢? 然后梁海伦就自己刹住了闸,作为一个拥有离奇人生的人,如果思想跑偏三观不正,对于整个社会来说也许会是一大噩梦。 梁海伦努力的转移思路,眼睛不再看手术室。 跟着眼尖的梁海伦注意到一件事,从那个叫做ben的小哥进到医院里开始,每隔三五分钟他总会用手指挠挠脖子,衬衫上面露出来的皮肤某一部分红红的,刚才近看时还能看到细细小小的斑点。 “阿源让你送的甜品,你送出去了?” 她问身边抱着胳膊面无表情等待的庄卓嬅。 庄卓嬅点点头。 “也送阿ben了?” 梁海伦指了指远处握着手机的阿ben。 “你怎么知道的?” 庄卓嬅有些莫名。 “他头先跟我讲话的时候,我闻到了这几天整天都闻到的味道。” 梁海伦解释,庄卓嬅无奈的瞥了她一眼。 “如果不是你同阿源搞这些,我才不会送。” “你不想送,但是有人想收哦。” 末尾用了“哦”,梁海伦卖了个萌。 “什么意思?” 庄卓嬅也不自己猜,干脆问道。 梁海伦:“榴莲虽然营养价值高,味道也很好,但是有些人对热带水果敏感(过敏),别说吃一块了,吃一口都会有反应的。” 过敏还要硬吃,不是极度喜欢,就是不好意思拒绝。 阿ben从来没有表现过对于榴莲的热爱。 阿ben也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死要面子的人。 阿ben是庄卓嬅进入o记以来最有默契的一个搭档。 当然,这些都是庄卓嬅知道而梁海伦不知道的。 只不过梁海伦也的确就差直白的问一句,阿ben是不是暗恋你了。 庄卓嬅斜眼看梁海伦:“等一下我同事会来替班,我们会回警局,阿源会来接你,你同他一起回家就行了。” “你叫他来干嘛?”梁海伦莫名其妙。 “开始以为你自己进医院来的,我自己有任务在身没办法陪着你,所以就叫他来了,”庄卓嬅终于还是没忍住,怼了一把:“不过我都觉得挺应该的,免得你自己一个人走,再捡个嫌疑犯,可能没人帮你收尸。” 被戳痛且理亏的梁海伦:“……” 以后不八你的卦行了吧?行了吧? —— 庄卓源还没下班就接到了庄卓嬅的电话,急急忙忙地去请假,请假刚讲了没几句话,就被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的梁sir拽住了。 结果庄卓源赶到医院的时候,身后还跟了一个气势澎湃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导致梁海伦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气。 他也不想啊,人不是他杀的,他怎么知道梁sir会跟来。 几个人见了面,互相说明了一下情况,梁sir就又回了警局。 梁海伦不是一般的讶然,老豆这次既没骂她,也没让她回家,在一群人面前保住了她的面子不说,还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要说是彻底放弃她了?也不像。 “有空一起吃饭。” 倒更像是相信她能处理好事情的模样。 被自己的脑回路震惊到的梁海伦觉得外星人可能要攻打地球了。 没多久,手术室的灯灭掉,万众瞩目的杜天宇终于被人推了出来,由于只是局部麻醉,路过梁海伦的时候他居然还睁着眼睛摆了摆手。 庄卓源赶紧搂着梁海伦往旁边站了站。 杜天宇见到这个场景也只是挑了挑眉。 他表现得一点都不像是贼王。 “如果他这么容易对付,他就不会到现在还逍遥法外了。” 庄卓嬅波澜不惊的评价着这个嫌疑犯,她从来不会低估这些人,但也不会高估他们,任何人犯了法,都会被制裁。 无论是以前,现在,还是将来。 —— 庄卓源送梁海伦回家,o记的人趁着杜天宇清醒进行问话。 然而杜天宇的确不辜负他贼王这个绰号,演无辜路人不要太像。 “我的确是被人打劫,我不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他蒙着面来的,个子大概比我矮一点,好似是穿着黑色衣服来的。” 这种满大街都有的形容,鬼才知道他说的是谁,大概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那个鬼。 最后磨蹭了半天,什么有用的都没有问出来,杜天宇给的资料含糊不清,故弄玄虚,能实际查到的东西还不如梁海伦给的多。 “我不明白,”赶过来替班的o记成员问道:“按照梁小姐的口供,伤杜天宇的人应该就是他的同伙,为什么他不供出来?这样可以省去他自己报仇的功夫,而且都不用犯法。做什么一定要自己动手?” 杜天宇的行事不像是这么有原则的人。 庄卓嬅冷淡道:“他不会那么蠢。” 一句话就把问话的同事给得罪了。 阿ben紧接着说着:“madam的意思是,如果警方找出这些背叛杜天宇的同伙,他们极有可能再一次背叛杜天宇指证他打劫的罪行。所以杜天宇不单单不会指证这些人,相反,他还会保护他们,隐瞒警方。这样直到他自己能够出院,他就可以亲手报仇,不留下任何证据。” 说完,阿ben右手食指很习惯性的挠了挠自己的脖颈。 这个动作让正在思考的庄卓嬅回了神,她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男人的脖子上,上面红红的,还有些肿,许多红色斑点分布着。 留意到庄卓嬅视线的方向,不自在的捂着脖子用手挡住,阿ben有点尴尬的笑着:“最近蚊子太多,我有点皮肤敏感。” 另一个同事疑惑:“以前你又说你不怕蚊子的?” 阿ben此时面无表情的就像另一个庄卓嬅。 “现在怕了。”语调很是平静。 同事一噎,不说话了。 庄卓嬅不知怎么,嘴角微微的划出一个看不见的弧度。 “擦点药膏,好的快点。” 阿ben笑着点头:“知道了,mad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