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时空明星男友》 第一章 哪个更值钱？ 平行世界，江城，九月。 暑热未退，别墅的空调没开，闷热得很。 夏至无力地靠在紧闭的门上。 毫无血色的脸上，有着药力发散后，异样的苍白。 被皮带反绑的手腕，已经沁出一层薄汗，轻轻一动，扯出几道淡淡红痕。 目光，平静地，看向了客厅中央的钢琴。 钢琴旁，红发紫瞳的女异人感受到了她的注视。 偏过脸，狐狸样细长的双眼，半眯着，挑衅地回视着。 右手尖锐的指甲，顺着林欢言流畅的下颌角弧度往下…… 轻轻点过喉结， 一颗，一颗， 缓缓地， 划开林欢言校服的扣子…… 一寸一寸， 挑战着夏至的底线。 故意的？！ 这货夏至之前群体任务遇到过几次。因为群体任务她一向划水，懒得动手，就当做没看到。还真以为她是什么小趴菜，不敢动手？ “你悠着点，别玩出事！金主只是叫我困住这小子半天，让他错过超级新星选秀的海选，没叫我们伤人！” 黑衣男异人伸手一抓，把半弓着腰，几乎要贴上林欢言的女异人拉开了半步距离。 近些年时空之门频繁开启，异时空过来的异族越来越多。 今天这两男一女，来自最好美色的那族。 未来娱乐圈神颜的林欢言会成为他们的目标，夏至一点也意外。 “老大，一会儿完事，我们把这丫头带走吧！我来这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的。” 站在门边，看守着夏至的黄发男异人，见女异人得了便宜，也按耐不住，一脸垂涎地伸手，想摸上夏至的脸。 夏至目光一凛，盯着黄发男异人伸过来的手。 一厘米的距离， 黄发男异人的手一颤，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握住， 一点点往回收，徐徐落下。 黄发男异人一愣，没搞清楚状况， 再次抬起手，伸过来…… “你找死！” 黄发异人的手被急急走过来的黑衣男异人打掉， “他是谷家的人！我们到这里不过是求财，拿了钱，吃吃喝喝一阵子就回去了，谷家人可不是好惹的！” “谷家人怎么了？有什么好怕的！” 女异人收回了手，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指甲上的血痕：“谷家自诩名门正派，顶多就是把我们赶到蛮荒之地圈禁。你们几个米粒大的胆子，反正都干了，索性干票大的，多弄点钱，逍遥快活一阵子，也不算白来一趟。” 黑衣男异人没理她，目光在夏至白皙的小脸上打量了下，为难地皱了皱眉。 确实是太出众了。 这样的一对俊男美女放一起，无疑给他们这种好色之徒，叠加心理难度。光看着这两个手下就得费不少精力。 “你去那边，和那个小子坐一起。” 黑衣男异人粗鲁地推了推夏至。 夏至皱了皱眉，目光扫过黑衣男异人推她的那只手。 想了想这个月快到负数的善恶值，就忍了下来。 提前给她下了药，就是知道这个任务会由她来执行。 无色无味无感的秘药不易得，之前进门时，女异人拿在手上催发药力的香薰，就更罕见了。 这么大费周章的，到底是为了林欢言还是为了她？此刻，她倒是有些吃不准了，不如就静观其变吧…… 夏至想到这里，拖着无力的身体，慢慢地走向了林欢言。 还未靠近，肩膀就被心急的女异人扣住。 泛着微微蓝光的掌心，隔着衣衫，还能感受到冰冷的寒气。 下药还不够，还要异能加持？！ 异空间的异人来到这里，异能受限，并且用多少加倍反噬多少。 那种减弱五感，深处迷雾，似听非听，似看非看的效果，只能摆弄林欢言这样的普通人，对她，呵……怎么可能有效？！ 夏至抬了抬眉，压住了嘴角的冷笑，扫了女异人一眼。 眼里的漠然，让女异人冒起了无名火，用力一推。 夏至晃了晃，跌坐在椅子上。 “铛——” 手肘重重滑过钢琴的琴键，发出响声。 夏至感觉到背后林欢言轻轻颤动了一下。 修长的手指，摸索着，轻轻碰触着她的手背…… 他还有一部分的感知力？ 果然是未来要在娱乐圈叱咤风云的大明星，少年时期的心智定力比普通人强了不少，减弱了异人异能的控制。 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在后背弥漫，裹挟着犹如雨后草木的清冽气息。 少年的指尖划过指缝，落在她掌心， 缓慢地， 一下一下划着…… 时间一秒秒划过去， 林欢言划过第三遍的时候，夏至终于确定了，他写的是什么， 他告诉她，‘别怕’。 夏至愣了一下，记忆里的某个片段被翻了出来。 三年后的订婚仪式。 如果没有今天这事，那本该是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面。 仪式的开始，他牵起她的手，低头，在她耳边轻轻说：“别怕……” 夏至勾了勾唇角，大概是她这张小白花脸，太具欺骗性，连未来出了名人冷心冷，靠狠厉手段爬上娱乐圈金字塔尖的影帝，都骗了过去。 真以为她是夏家温室里养大的娇花？她也是谷家的人，谷家的花，从来都是带刺的玫瑰，而不是清甜的茉莉。 指尖划过去，贴到他的掌心。 他只是一瞬的犹豫，便十指相扣…… “还真是恩爱啊！” 女异人刚刚没得手就被人打断了，看着两人紧扣的手，火又冒了起来。 抬手，恶狠狠地捏起夏至的下巴，长长的指甲几乎要嵌入皮肉里。 “不过可惜啊，今天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话音刚落，夏至感觉身后，林欢言的手剧烈地动了一下，像是要挣脱皮带的禁锢。 夏至没有放开，抓得更紧了，掌心微微蓝光过后，林欢言彻底平静了。 “你发什么疯！搞点钱享受享受就算了，搞出人命，我们三个，都得搭在这里。” 黑衣男异人出声制止。 女异人不但没有松手，手上的力道还多了几分。 “我早就看她不顺眼，和谷家那帮人三番五次围堵我们，谷家那帮厉害的，我打不过，还不能挑个最弱的解解气！” 黄发男异人也随声附和：“就是啊，老大，咱们在这里多久，就被谷家追了多久。天天东躲西藏，过得还不如过街的老鼠。谷家个个都是人尖，就这么一个天资不足的废物，不得摆弄摆弄，解解气。” 女异人得了助力，气焰更甚，抬手拍了拍夏至的脸颊，阴阳怪气的奚落： “夏至是吧？资料里说，你血脉存疑，是个半血的杂种。一出生就被谷家弃了，你倒是用了什么办法，又让谷家用了你？你要和我说说，让我也学学！” 资料？！果然…… 夏至抬眸，眼底的寒意到了冰点，反倒生出一丝笑意。 “好啊，那我就说说。” 话音刚落，女异人的手腕，咔嚓一声，应声而折。 “你……” 女异人吃痛地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夏至。 明明就在上一秒余光还扫到她的手被反绑着，怎么现在就…… “你不是吃了药，真气受阻，怎么……”黄发男异人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黑衣男异人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张开手，打算凝聚异能控制住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沉重，根本动不了。 黄发男异人的脑子还在恍惚状态，身体却凭着本能，意识到了危险，颤巍巍的手摸上了门把手……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害怕。就是觉得此刻整个房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阴沉，寒冷，布满戾气，让人想逃离。 握紧，拉了几下，没拉动。 再拉了下，就更慌了。 转过身，想开口求饶，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夏至。 夏至脸上的神色依旧淡淡的，扯过钢琴盖巾的一角，擦了擦手，慢悠悠地转了转手上的尾戒，站了起来。 “名字？” 淡淡的香气和声音一起传了过来。 女异人觉得手腕似乎没那么痛了，就咬着牙复位了手腕，恶狠狠地瞪过去。 “名字？” 夏至清清淡淡的又问了一声。 女异人不做声，用全身的力量抵抗着，自上而下，无形的重压。 不过几秒， 单膝跪地，用手撑地才勉强没有摔倒。 女异人狼狈抬头， “什么名字？” “你金主的名字。” 夏至耐着性子提醒。 “我不知道，收钱办事，只有金主，不问名字。” 女异人依旧嘴硬。 她一向讨厌长的比她好看的人类，更何况还是这种丢到争艳的繁花里，依旧能一眼看到的小白花，天然的不顺眼。 上几次看她柔柔弱弱不出手，还以为好欺负，没想到扮猪吃老虎，谷家果然没有一个是吃素的！ “收钱办事……”夏至没了耐心，索性挑明：“那我倒是挺好奇，我和林欢言的命，哪个更值钱？” 在女异人脸上看到意料中的吃惊，没等她开口狡辩，就又说了下去： “专门用来对付谷家高手的药，用在我这个出了名的谷家废物身上，本就是多余。你还暗中出手，又用异能制住我。一定是那位给了你资料的金主，知道我不为外人所知之处，怕你制不住我，让你下了双重的保险。” 女异人别过脸，打定主意不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还是那句话，收钱办事，只有金主，没有名字。” “没关系，你已经给我答案了！” 知道她秘密的人，不过就是谷家那几个厉害的。一个个找过去，总会找到，但现在…… 夏至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目光又转回到了女异人身上。 女异人心猛地一颤，像是预料到了什么：“异族和九大家族有过协议，只要我们不犯要命的事，你们不能杀我们。” “谁说我要杀你们？” 夏至勾了勾嘴角，浅浅淡淡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异人。 “一次次放过你，你反倒紧咬不放，被狗一直追着也是烦，索性一了百了！” 清清淡淡的语音到了收尾，突然凌厉，听得女异人神色一惊。 “你要干什么？你不会……” 女异人住了口，不敢说出自己的猜想。 夏至依旧浅笑着，不急不慢地替她说了下去：“你猜对了，我就是会……” 女异人的视线，最后定格在夏至那张浅笑的脸上，耳边是她清冷的低语： “我戒指里的药香，有镇痛的作用，就算我那一半名门正派的谷家血脉，给你的最后悲悯……” 话音刚落，女异人的元灵就被夏至捏在了掌心，荔枝大小的一颗，泛着幽幽的蓝光。 怎么可能？她不是废物吗？九大家族长老都不一定会的秘术，一个废物怎么可能会？兽形异人灵智未开，以这样的形态，进入凶险的蛮荒之境，时时刻刻都是折磨！还不如死了痛快！ 黑衣男异人见到女异人在一瞬间被吸走了元灵，显出了异人化形前，初阶的兽形，惊恐到了极点。 试图动用异能站起来，想逃离这里，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黑衣男异人求饶：“我……我……我没想杀你，也没想杀你的小未婚夫，我……我只是求财，不想伤人……金主是谁我真不知道，我们都是线上交易，没见过面，但……但打过电话，是个男人，应该……应该是林家的人。” 听到黑衣男异人提起，夏至才回神，想起身旁还有个林家的小少爷，偏过脸，看了过去。 清俊的一张脸，和三年后订婚宴上的他相比，多了洋溢的少年气。 “我和他的婚约，两年前取消了……” 夏至的目光收了回来，语气里多了几分疏离：“林家家大业大，人多事杂，斗来斗去的，我不想管，也管不着。” 顿了顿，看到两个男异人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想到刚刚他们的粗鄙无礼，神色又冷了下去。 “但是让你们回去了，那些求财的异人就没了顾忌，林欢言的麻烦可就没完没了了。林家老太爷以前对我妈妈很是爱护，我承他的情，帮林欢言一次……” 她抬手，也不过就是几秒的时间，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把三颗微微泛着蓝光的元灵收入腰间随身的腰包，用手机发了信息，让谷家人来收尾。 想起了林欢言两个小时之后的海选，只怕是来不及，就从腰包里拿出能在短时间内消除异能效果的糖丸，塞到他嘴里。 转过身，解开他绑手的皮带时，手却被他抓住。 大概是药效刚起，他恢复了细微的感知，松松垮垮的力道。 “夏至……” 她听到他低低唤了一声，带着少年感的清澈嗓音。 第二章 再做个交易 指尖，轻点眉心，隐匿林欢言今天所有的记忆。 按照之前的时间轨迹，三年后的那场订婚宴，大概是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次相见。 但这次不会有那场两家官配cp被迫营业的订婚宴，这也是这次她答应过来救人的条件之一。 所以，这大概是他们的最后一见，冲着刚刚闹的那一场，值得一个好好的告别。 夏至一点一点松开了林欢言的手，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听得到，凑到耳边，一字一顿地缓缓道： “林欢言，这次的死劫，你避过去了。以后要事事小心，处处谨慎。愿你此后星途璀璨，星光绵延，再见……” ****** 小护士收回了体温计，替躺在病床上的谷静婉盖好了被子。 犹豫要不要叫醒像小猫一样蜷缩在谷静婉身旁，已经睡着了的夏至。 她调到这个特护病房几个月了，常来看望谷静婉的只有她的侄子谷念安。 这个女儿，还是第一次见。 原本以为是母女关系不好。看现在小姑娘紧紧依偎着母亲躺着的样子，不常来大概是有什么苦衷吧。 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就像她第一次值班见到谷静婉的时候，怎么也不能相信，眉目如此温婉平和的人，居然已经是躺在病床上将近十年的植物人。 更不敢想象，她会在十年前因为抑郁症跳楼自杀。 听说当时小姑娘十五岁，跟着救护车过来，孤零零地坐在手术室外头的长椅上。 拿着手机一个电话一个电话打过去，都找不到一个大人过来签字。 最后还是刚过成年礼的谷念安，买了机票从外地赶回来，帮着处理了后面的事…… 想到这里，小护士不免对夏至产生了怜惜，怕她睡熟了着凉，随手拿起陪护椅上的薄毯，想给她盖上。 小护士拿起陪护椅上的薄毯，怕夏至睡熟了着凉，想给她盖上。 刚靠近，就感觉到了夏至周身发散着一股寒意。 一怔，抬眼看了控温的显示器，22c。 “姑姑这几天好吗？” 熟悉的温润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小护士回神，看向了提着仿古食盒的谷念安，被口罩盖住的双颊，微微红了。 “挺好的，还是老样子。” “那就好，我叫了下午茶送过来，快去喝，有你最喜欢的芋圆奶茶，我记得的。” 谷念安推了推金丝边的眼镜，面容和煦。 小护士的脸更红了，都不敢抬头看他，轻轻嗯了一声，把薄毯放回陪护椅上，就出去了。 “她如果看到你手持利剑，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场景，还会不会用这样爱慕的眼神看着你！” 夏至不情愿地睁开了眼，轻轻叹了一声。 她一直是醒着的。 刚刚她没有睁眼，是正集聚真力压制体内因为多次反噬积累的寒气，实在不想耗损多余的精力应付不相干的人事物。 横竖这些年她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和这里的护士医生并不熟，不需要虚假的寒暄客套。 但谷念安来了，这一顿和她相干的兴师问罪，她是怎么也躲不过去了。 “你……” 冷硬的调侃让谷念安眉心一皱，把食盒放在床头柜上，正要开口，目光在她身上一打量，心又软了下来。 抱着腿，坐在病床上，及腰的长发瀑布般披散着，几乎盖住了她大半个身子。 松松散散的神情，藏不住眉目间的憔悴。 血脉里蓬勃的寒气，吞噬掉了全身的血色，一张小脸比纸还白。 谷念安想起了小时候，那个被他打碎的白瓷娃。 真怕这个表妹，下一秒就和那个白瓷娃娃一样碎掉了。 深深吸了一口，压下方才被族长训斥一顿的怒火，恢复了一贯的斯文儒雅。 “那三个异人元灵不纯，何苦费力收了他们……” “我接受训练的第一课，老师教的就是，对付异族，要用尽手段，不遗余力。” 夏至自然听得出来，谷念安话语里的关心。 也知道整个谷家，大概只有这个表哥是唯一爱护自己的人。 但她每次见到谷念安，都不自觉的疏离起来。 大概是看不惯他身上，那被谷家滋养出来的，所谓名门正派，世家大族的做派。 “夏至，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谷念安看着她，却还是和以往一样， 不能在她脸上找出除了平静之外的任何情绪。 他记得，姑妈出事那天，他赶过来。 看到她拿着打光了所有电量的黑屏手机，一个人坐在病房走廊的台阶上，脸上就是这样的神情。 “外界不是都传林欢言因为皮囊太过出众，招惹花痴女异人的纠缠，什么手段都用上了，还是求而不得。最后，也就是今天，女异人最后一次上门表白被拒，一时羞愤，下手过重，导致林欢言英年早逝。今天开启时空之门，回到五年前，不就是为了修正这个结果？” 她说得合情合理，他听得心潮起伏。 “你知道，今天的状况根本不是外界说的那样。” “是不是有什么关系。谷家留我，不是就做这些脏活的吗？多做些，还不满意？” 夏至边说边打开食盒，找出了第二层的药瓶。 打开，一口喝尽。 谷念安见状，从第三层拿出一枚蜜饯递过去。 “今天你的任务是制服那三个异人，等我们的人过去，把他们带到蛮荒之地圈禁。而不是收了他们的元灵，让他们的原身兽形入蛮荒。” 夏至摇了摇头，没接。 谷念安有些尴尬地放了回去。 “刚刚族长罚我们几个在祠堂跪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骂我们这些做哥哥的不好好管教，纵得你贪财好色，说你是看上林家那小子的美色，才临时起意下了狠手。” 夏至把药瓶放回食盒，合上了食盒的盖子： “不好色好什么？我身上还有一半夏家的血脉。我爸是什么品性，谷家比谁都清楚。既然当初执意把我妈嫁过去，就该料到以后会有个怎么样的外孙女！” “夏至，当年的事情很复杂。姑姑的事，家里的长辈都很自责……” 谷念安的话音顿住了，不看不管不顾不问，这样的自责，怕是他怎么帮忙圆都圆不过去的。 夏至明白谷念安的立场，也看出他对谷家那几个长辈的手段的不赞同。 就是因为这些不赞同，每次话被逼到了绝处，她都不会继续为难。 低头，解下腰间的腰包，放在了食盒旁。 “这里面的元灵，去黑市换点什么，怎么疏通，都随你。帮我把善恶值清零了，最近太虚了，扛不住这个月祠堂的处罚。” 谷念安闻言，拿起腰包。 轻飘飘的一袋，打开确是满满当当一袋子元灵。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刚刚那个小护士会感到诧异。 夏至这一身的寒气，如同盛夏刚照了一身暑气回家，打开冰箱那一瞬间感受到的寒凉。 就算一个普通人，不用碰触，也能轻易感知到。 “夏至，你这样下去很危险……你看看你自己，寒气已经开始反噬，你现在还能用药物控制，如果还是肆意妄为……” 谷念安顿了一下，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我不想有一天我们刀剑相向。” 夏至勾了勾唇，倒是释然地笑了一下：“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不必手下留情。” 谷念安语塞，她激活空间钥匙的那一刻，就注定…… 算了，谷念安止住了思绪，轻咳了一声，岔开了话题： “食盒里的点心你吃了吧，一会儿要陪我去徐家吃宴席，他家的宴席一向开得迟，八九点才能吃上东西。” “徐家？” 夏至从早上到现在，就吃了一片面包喝了点牛奶，确实有些饿了。 打开食盒拿出里面的桃花酥、冰酒酿，边吃边听谷念安娓娓述说前缘。 “徐家那位老太爷，年岁大了。担心抱不上重孙子，就着急给他家那几个孙子张罗婚事。这次特意请了戏班子，约了几个老友家的男孩子女孩子，说是夜宴，消暑纳凉，听曲赏月，其实就是个幌子，给他家那几个孙子选儿媳妇。” “选儿媳？” 夏至喝了一口甜酒酿，诧异：“我一个被退了婚也要去？” “谷家小辈里女孩子少，徐家特意下了帖子请，不好推。六堂妹和七堂妹的婚事，长辈已经议定，就差对外公布，这种场合就不适合再去。” 谷念安有些支吾：“小十五和小十七还在留学，总不能让他们为了一场宴席回来，能去的就剩下八堂妹。偏巧她又感冒发烧了，一个女孩子都不去，不免显得谷家冷落。族长要你去，充充场面，走走过场。” 夏至没有放过，“真的？” “当然是真的……” 谷念安语气有些虚，族长这么说的时候，他其实也不太信。 “表哥，我和谷家再做个交易吧！” 真假与她而言，没有差别。谷家的女孩子总是身不由己，她妈妈是这样，她和那些表姐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夏至放下手里的勺子，语气有些认真： “这一年里，我任凭谷家差遣，可以随时开启时空之门。以前我不想做，不愿意做的事，我也不再推脱。只拿我该得的赏金，不再提其它额外的条件。你让族长就不要在我身上，再打什么联姻的主意。” 对付族长那种道貌岸然的老狐狸，还是得直截了当，釜底抽薪。 既然身不由己，那就只能让自己更有用处，才能获得相对的自由。 更何况只有站得更高一些，成为最显眼的那个，才能尽快找出那个要买她命的金主，省得时时刻刻防备。 “为了林家那个小子？” 谷念安想起了刚刚好色不好色的话，次次都被怼得心头发赌，难得有个由头调侃下这个表妹，他怎么能放过。 夏至摇头，目光落在谷静婉安宁的睡颜上， “为了我自己，卖命总比卖身强。身不由己，心总得是自由的！” 谷念安的目光跟着看向了谷静婉。 陈年的愧疚，替谷家，也替当时年轻，没有任何话语权的自己。 “好，我替你和族长说。但是今晚你还是得去。这次宴会办得隆重，九大家族都被邀请了。还有和九大家族联姻的张家，赵家……林家。” 谷念安故意顿了顿，加重了语调。 夏至明白他的意有所指，“林欢言也会去？” 谷念安也不确定：“可能吧，说是小辈都邀请了。今天你修正五年前的意外，五年后的林欢言大概可以赴约了。” 第三章 徐家夜宴（上） 林家的席面确实开得隆重。 特意开了城郊的老宅子，请了戏班子在水池中央的亭子里。 隔着回廊，和池子里的水气，戏腔袅袅娜娜地听着婉转动情。 夏至挽着谷念安，绕过回廊，进到亭子对面的水阁。 水阁里已经有了些人，男孩子女孩子都配合着宴会古色古香的调性，穿了改良的传统礼服。 香案上，紫檀木香盒香烟缭绕。 二苏旧局的香气，绵密铺陈。 果然是物是人非，听说现在是徐家大少奶奶当家。 当年来的时候，还是徐老太太当家。当时点的是老太太最喜欢的雪中春信。 管家引领着他们来到座位前。 夏至从人群中穿过。 感受到了周遭男孩子的注视，和压低了声音的议论声。 还没落座，三个年轻男孩子就熟络的凑了过来。 “这是谁啊，谷老二？不介绍介绍。” 夏至最不擅长应付这种人际关系，略微颔首，转身去了窗边。 用手拖着腮，半靠着，看着戏班子里的花旦婀娜唱戏。 身后，他们的话断断续续地传来。 “老谷，这谁啊？长的这么正。” “谷念安，你个老六，你也太不厚道了，带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过来虐我们这群单身狗。” “你们别瞎说，她是念安的表妹，夏至。” “啊，我记起来了，他那个长得最好看的姑姑嫁到了夏家。” 夏至闻言，转过头，看了过去，有些诧异居然有人还认识她。 母亲性子恬淡，不太喜欢交际。 极少参加这样的聚会，带着她去就更少了。 最近的一次，还是母亲出事前一年。 倒是也巧，也是徐家的宴席，为了什么记不清了。 是个春日，百花盛开，春风和暖。 看到夏至注意到他，说话的男生走了过来。 浓眉大眼，模样周正。 “不记得我了？我们高中同校同届，你在二班，我在一班。” 高中？！ 一整个兵荒马乱的记忆。 那一年母亲出事，她回了谷家接受训练。 除了考试，高中的课程要么自学，要么由谷家的私教教授。 自己班里的同班同学都认不全，别说其他班的了！ 夏至看向了谷念安，用眼神求救。 谷念安顺手拿了杯饮料，过来解围。 “赵思琪，你和我表妹还是高中校友。” “对啊，差一点还是大学校友。” 赵思琪的眼神又看了过来：“我听说你和我一样考上了江大，报道的那天，我还特意留意了一下，但是没看到你来。” “我……” 夏至本打算如实告诉他自己没去江大，而是去了九大家族创办的九域学院。 反正在座的大多数都是九大家族的子弟。 家里的秘事，就算没参与，应该也有耳闻。 但又想到赵家不过是九大家族姻亲，并不一定知道九大家族的底细，就又咽下了后面的话。 谷念安接过话头：“她出去留学了，本来就打算在江大先念几年语言，再出去的。但那年暑假，她看了几部好看的电影，突然喜欢上了戏剧，就索性提前出去了。” 夏至不习惯说谎，这种为难的事还是交给谷念安。 “戏剧好呀！我也挺喜欢戏剧的！” 赵思琪还是兴致勃勃：“我最近打算搞个工作室，投几个网大玩玩。不如我们加个好友，等工作室搞起起来，夏小姐过来给点意见。” 谷念安拦下：“诶……别打我表妹的主意，她只负责创意灵感，其它商业的东西别来沾边。我那个影视工作室，还有好几个剧本等着她写呢。” 剧本？！在过几分钟，是不是就能扯到剧集拍完上线了？ 夏至挑了挑眉，看了过去。 谷念安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大家坐吧，都别站着了！” 徐老太爷慈祥的声音传了过来。 夏至跟在谷念安身后，回了座位落座。 半袖天青色真丝连衣裙，在这夏夜里穿着还是有些寒凉，夏至拢了拢白色的流苏披肩。 徐老爷子看着愣了神，旁边的徐老太太掐了老爷子一把。 徐老爷子回神，尴尬地笑了笑：“你和你妈妈真像，你外婆的几个孩子里，就你妈妈和她最像。我第一次见你外婆的时候，她穿着一件藕粉色的衣裳，也披了个披肩。” 信息量丰富的陈年老瓜，在座的小辈几乎都看了过来。 徐老太太瞪了老爷子一眼：“她妈妈自小身子骨就不太好，她外婆年轻时候也是病恹恹的气色不佳。这孩子看着也瘦弱，南方的夏夜里，披着披肩听曲，不是有什么不足之症吧。” 不足之症？这是说她虚呢？还是说她外婆虚呢？还是说她外婆这一脉下来，都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都虚呢？ 几十年的陈年老飞醋，跨越光阴，砸她身上了？！ 夏至皱眉，抬眸正要看过去，手腕却被谷念安轻轻按住。 谷念安太知道那个目光了。 淡淡的，甚至有些单纯的迷茫，却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她看得透人情世故，但不明白为何人要如此世故。 她懂得人心险恶刻薄，但也想不通为何有些人要把刻薄险恶落到实处，时时刁难。 伸手打断，引过了夏至的注意力。 夏至偏过头，看着谷念安用眼神示意的忍耐。 想了想那一脉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传承，外婆和母亲的脸面，就忍了下来。 若无其事地拿起桌案上的茶盏，打开盖碗，品了一口。 谷念安暗自松了口气，嘴角噙了笑意，接过了话：“她就是有些体寒，正吃药调理呢，没什么大碍。” “女孩子体寒可不是什么小病，要正经仔细着调理，调理不好可影响生养。” 徐老太太话音顿了顿，用眼神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坐在身旁的两个孙子。 “我平日里就对这三个孙子说，找媳妇顶重要的就是品性，别往家招那些妖艳狐媚的。” 话音又顿了顿，看两个孙子各自别开了眼，把视线从夏至身上收了回来，满意地顺了顺气，又道： “我对我家这三个皮猴子也没什么念想了，就想娶上品性好，好生养的孙媳妇，早点给我生几个小重孙，让我也享享儿孙绕膝的福。” 夏至听出了老太太话里的夸耀意味，前一番明损明贬的不太高明，后一番抛砖引玉也较为生硬。 她倒要看看这么损她，是为了抬哪位出来？ 眼神饶有兴趣看过去，果然见到徐老太太对座上的一位姑娘招了招手。 “张家大丫头，过来！” 坐上一位穿水粉色交领连衣裙，用玉簪子插了发髻的女孩子，娇羞地站了起来，挪了几步，到了徐老太太身边。 徐老太太亲热地拉过女孩子白嫩的手，献宝似的：“我看这丫头唇红齿白，气色好，已经选定了给我们家大孙子做媳妇，改日办订婚宴，大家都来喝喜酒。” 话音落，在座的皆举杯道贺。 夏至不喜欢这个老太太。也做不了虚假的姿态。 就借口人多，和谷念安说要去后面花园透透气，就出去了。 绕过回廊，凭着记忆摸到了后面的花园。 花园内铺设了仿古的地灯。 不明不暗的灯光，夏至找到了当年爬过的那棵树。 十几年了，当初比她高半身的小树，长高了不少。 记得当年在开席前，和顾念安游戏，赢了他一块古董怀表。 怀表她没要，就抠了表盖上装饰用的海蓝宝，顺手就埋在树下。 也不知道那块小蓝石头还在不在？ 夏至低头，凭着记忆找寻着埋藏的位置，身后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转过身，顺着声源看过去。 百米开外，昏黄灯光的隐隐绰绰中，有人影晃了过来。 约莫188的身高，清冷的身形轮廓。 夏至想起了今天刚刚见过的那个人。 林欢言？！ 第四章 徐家夜宴（中） 夏至有一瞬间的恍惚。 凝神细看了看，倒是松了一口气。 等人走近了，才想起来人的名字。 “林……允初？” 好像是这个名字吧？！ 那次的订婚宴上，林欢言的父亲介绍过。 林欢言同父异母的哥哥。 眉眼和林欢言有七分的相似，身形也是一样清瘦高挑，远远看去，确实很容易认错。 “夏至，好久不见。” 是挺久了，距离上次订婚宴，也有两年多了。 夏至礼貌性地回看着他，目光清清淡淡的。 林允初眉目温和，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的镜片，在灯下反着光：“我看你离席，就冒昧地跟了过来。” “有事？” 夏至疑惑，她和林允初也就订婚宴上的一面之缘，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林允初面露难色：“嗯……是有点事，也不知道怎么说” “直说吧。” 如此支吾，夏至到是有些好奇了。 “那我就直说了……” 林允初松了口气，“下下周的周日，是我太爷爷93岁的生辰，不知道你能不能…做些桂花米糕给他尝尝？” “啊？”真是意外中的意外。 “我知道很冒昧……我也是听你哥哥提起，你做的米糕味道和你妈妈做的一模一样。” 林允初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语气有些急了： “爷爷以前吃过你妈妈做的米糕，说是得了你外婆的真传。我经常听他念叨，他去你外祖父家做客，席上你外婆做的几道糕点是如何如何甜香软糯。就想着，如果他生日宴那天，他吃到，一定会很开心的。” 见夏至面色无波，林允初打算动之以情。 “我也知道很唐突，但自从欢言出事后，太爷爷的身体就一年不如一年了……” “林欢言出事了？什么事？” 夏至听到了重点，打断的他的话。 林允初意外，“你不知道？五年前，欢言拍户外综艺，遇到意外……没了” “啊？”夏至更意外。 白天刚从异人手里捞回了人，晚上就没了？这林家小少爷真是步步劫难，在劫难逃。 “太爷爷最疼欢言了，当时听到就晕了过去，在疗养院住了大半年，才缓过来……” “我很久没做过了………” 夏至打断，她对林家的事没多大兴趣，也没有耐心听陌生人絮叨往事。 林欢言那个忙没帮上，林老太爷的情分，就用米糕来还了也好。 “我尽力试试，周日中午之前，我会让表哥把米糕送过去的。” “谢谢！爷爷一定会很开心的！” 林允初露出笑颜，眉间舒展，眼神清亮。 相似的眉眼。 夏至脑中闪过今天轻点过眉间的少年。 呵……人没了，就没了以后的事，早知道有后面的意外，她何必和谷家讨价还价，加了三年后不和林欢言联姻的条件，白白损失了一大笔赏金。 “那我回去了，假山后面的景致更好，林大少爷可以去看看。” 疏离客套的告辞，夏至绕过林欢言原路返回。 走过花园鹅软石小径，踏上回廊，隔着水气感受到了比之前更强烈的异样气息。 凝神，细细感知。 终于确定了水阁四周，乃至整个徐家老宅子，到处都是这种气息。 尖锐，猩甜，带着沉沉的戾气。 那是异空间异人的味道。 异人由异空间异兽化形。异兽天性暴戾，寿命又长。 天长日久积累的戾气，有一股特殊的味道。 连她这个半路受训的，都觉察出来了，自小训练的九大家族子弟，怎么会毫无感知？ 难道……不会是？ 夏至心里浮起一个猜想，但又不是很确定，就闭了眼，凝神细细听着。 摒弃了宾客环境各种声响，最后落在回廊另一头，那间小小的厢房里。 “徐明耀，你到底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夏至认出了花旦的声音，带着隐忍的怒气。 徐明耀？！谷念安口中那个风流的徐家大少，徐老太太口中将要开订婚宴的大孙子。 “宝宝，怎么可能骗你！我和她不过就是做做样子，逢场作戏。” “逢场作戏？徐大少爷，你家老太太都当众宣布要办订婚宴了，还做戏？” 杯子砸到了地上，碎片碎了一地的脆响。 女异人的脾气果然是有些爆。 “我和她在一起，不过就是为了应付家里，你知道我爱的是你！” “爱我？然后和别人结婚？” “芊芊，你也知道你的身份，家里是不可能同意，让你进门的……” “夏至，你在这里干什么？” 身后的声音打断了夏至的探寻。 夏至睁开了眼，认出这个身穿粉色交领连衣裙的张大姑娘。 徐家大少的未婚妻。 “我问你话呢，你看着我干什么！” 张美琳走近了，身上的香水味有些呛人。 “你刚刚偷偷出来做什么？不会是在打我家明耀的主意吧” 那个渣男？这姑娘不会以为谁都和她和一样眼瞎！ 夏至微微皱了皱眉，压住了面上的不耐烦。 “你要是还敢像上次一样搅黄我的婚事，我就……” “上次？” 夏至截住了张美玲威胁的话，疑惑地看着她。 “你不记得了？”张美琳一脸愤愤：“哼……也对，做了坏事太多，当然记不过来。” 做任务划水，私下接赏金任务，算计谷家，算计异族……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她是做了不少，也确实记不过来。 夏至快步绕过了她，不想和脑子不太清醒的人，多做纠缠。 张美琳伸手拦她，没拦住，对着她的背影喊了出来： “林欢言！” 夏至停下了步子，转过身，看着她。 “我从幼儿园就和林欢言同班，本来是林家内定的儿媳妇人选。上次宴席途中，林欢言跟着你一前一后出去了一次后，跟他订婚的人选就变成了你。” “宴席？” 夏至挑眉，总不会是订婚宴吧？林欢言都挂了，哪里还有那场订婚宴。 “想不起来了？”张美琳提了裙摆，走了过来：“我记得可清楚了，那天你穿了一身冷月色的连衣裙，立领，领口滚了一圈银丝边。” 那是母亲亲手画的设计稿，让人做的连衣裙。她第一次穿上身，跟着母亲来了徐家的宴会。 可……那场春日宴有林欢言吗？她怎么没有印象？ “那天大家的目光都在你身上，都夸你这身衣服漂亮。可你呢，和你那个妈一样高傲，冷着一张脸，目中无人。” 张美玲越说越激动，目光恨不得化成眼刀，剐在夏至身上。 “林欢言就是被你那个假清高的样子迷惑了。徐奶奶说的对！你和你妈，都随了你那个外婆！假白莲！真绿茶！！一家子狐媚子，都喜欢抢人家的老公！” “够了！” 夏至冷硬打断：“话里话外提及长辈，这就是你张家的家教？！” 果然是物以类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徐老太太亲选的孙媳妇，果然和她一个调性。 目光化成寒冰，把张美琳面上的嚣张气焰，狠狠地冻了回去。 “最好管住你这张嘴，不然，我不介意把你说的坐实。” 语音顿了顿，凑近了些，声音却轻了许多： “比如……你说的……搅黄你的婚事……” 第五章 徐家夜宴（下） “你……” 张美琳听清了，一张脸气得通红。 还没回怼，就感觉夏至的手，摸过了她的手背。 下一秒，她就觉得自己双耳仿佛被电流穿过，清晰地疼痛过后，听觉敏锐了起来。 “徐明耀，我怀孕了，你到底准备怎么办？” 凄厉的质问，从那头的厢房传来，震得张美琳的耳朵生疼。 张美玲诧异地看了看厢房的方向，又看了看夏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宝，生下来啊，我养！” 徐明耀的声音跟着传了过来，如响雷炸在张美玲耳边，她彻底清醒了。 “你养？你怎么养？偷着养吗？你想让他做无名无分的私生子？！徐明耀，你想都不要想！” “徐、明、耀！” 张美琳咬牙切齿，提了裙摆，快步向厢房走了过去…… 争吵，谩骂，杯碟茶盏碎了一地。世家大族的小姐真吵起来和市井泼妇没有区别。 夏至靠着回廊的栏杆，紧了紧肩上的披肩，等着吃瓜群众奔赴现场。 终于，在徐明耀一声比一声凄惨的哀嚎声中，厢房门口聚齐了人。 “你又做了什么？” 跟着众人出来的谷念安，一眼就看到夏至，凑到身边低声问。 “做好事啊，提前看清渣男真面目，免得嫁过去，误了终身，功德一件。” 夏至倒也不避讳，凑到谷念安耳边，压低声音回答。 谷念安的目光在夏至平静无波的脸上转了转，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皱紧的眉头。 像极了女儿在外头作妖，却顾忌颜面，不好当众发作的‘老父亲’。 “你把明耀和美琳困在里头，做什么？快把门打开！” 徐老太太焦急不已，厢房门窗被异能控制，用工具都破不开。 徐老爷子倒是冷静，扶着拍着心口顺气的徐老太太。 “砰——” 一声重响，窗户被一股力量冲开。 张美玲哀嚎一声，从敞开的窗户弹了出来，落在二老的脚边。 “徐奶……奶……” 张美玲抬眼看了眼徐老太太，晕了过去。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从张美玲身上掠过，往窗户里看。 女异人披散着发，立在窗口。 脸上的花旦妆未卸，桃粉色的脸颊，落上点点殷红的血珠，越发妖艳诡异。 徐明耀闭着眼，歪倒在女异人身后的紫檀木太师椅上。 墨绿色的立领薄衫血迹斑斑，下身的黑色休闲裤，撕裂出了好几道大口子，露出的伤痕，正往外流着血。 “明耀……” 徐老太太心疼地叫了一声，心口一紧，晕了过去。 顾念安眼明手快地伸手，帮徐老太爷扶住老太太，偏过脸，夏至一眼。 幽怨，无奈，纵容……心情复杂的‘老父亲’！ 夏至的眉心微微动了动，毫无歉意。 老爷子抬手示意，让人把晕倒的两人抬了下去。 “令狐芊芊，你把明耀放了，有什么话出来好好说！” “原来……你一直都是知道的？！” 是她自己蠢！这样的大家族，自己子弟在外头认识什么人，做了什么，怎么会不知道！视而不见，不过是没把她当回事罢了。 令狐芊芊脸上的泪痕未干，对过往所有的柔情却已经消散。 冷笑了一声，是对当初痴情的自己的奚落。 “你们徐家真是彻头彻尾的虚假！亏我刚刚还想着要不要手下留情，放你们一条生路。” 话音刚落，异人们用异能筑起的能量墙，现出了若隐若现的实态。 半透明，泛着浅浅的蓝光。 夏至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为数不多的几次集体任务，也都是些收拾残局的小场面。 这种架势倒也是第一次见。 穿了夜行衣的异人，隐匿在沉沉的夜色里。 一时看不尽，粗粗估算，不少于百人。 水池里的水波一层层迭起，池里的锦鲤争相跃出水面，树上鸟雀惊恐盘旋。 二苏旧局的香气，顺着水阁敞开的窗户，漫漫四溢，掩盖着这座老宅子即将迸发的杀气。 这应该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围攻。 异族的算计，九大家族的将计就计，都将在这徐家老宅终结。 “令狐芊芊，你还是操心一下自己有没有生路吧！” 一直没有出现的徐家大少奶奶，从人群后头走了出来。 云锦罩衫的衣摆擦过回廊的栏杆，耳上的翡翠耳坠随着步子轻轻微颤。 夏至想起二苏旧局里的那味琥珀。 普通人用安魂定魄。 对异人用，那就是加大反噬效果的猛药。 厢房里的令狐芊芊最早觉察了出了异样，吐了一口淤血之后，抬手抹掉了嘴角血痕。 “好狠啊！我还怀着你徐家的骨肉，你对自己未出世的孙子，也下得去手？！” “我徐家怎么可能有异族血脉的孙子。现在没有，将来更不会有！” 水一样柔和的脸，说着最冷酷的话。 当家主母的气势，轻易了断别人的人生！ 凭什么？！ 夏至骤冷的目光扫过了徐家大少奶奶的脸，还真是和那时的族长一样讨厌。 这些所谓的世家大族的嘴脸，果真都真是一模一样冷漠专横，烂到骨子的自私寡情。 所有无关的人都退了出去。 九大家族的子弟在这徐家老宅子里，名正言顺地清除异族。 能量墙被冷硬的利剑击碎。 一道道寒光，撕开这漆黑的夜。 原本设下陷阱围捕的猎人，在一瞬间变成掉落陷阱的猎物。 来不及逃跑，所有的一切就这么开始了。 狰狞，伤痕，混乱，鲜血， 哀嚎，截击，求饶，屠戮…… 夏至闭上了眼，封住了五感…… “夏至，妈妈撑不下去了，妈妈照顾不了你了……” “小夏至，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长大，外婆……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你……” 肆意的寒冷，在身体里蔓延。 夏至蹲在了地上，伸手紧紧抱住自己，却聚不起一点点的温暖。 “我的小夏至，长大了，一定会有她的如意郎君，踏着七彩祥云来娶她，在那个人到来之前，妈妈会一直陪着你。” “小夏至，快点长大，趁着外婆手脚还灵便，还能给你绣嫁衣上的牡丹花。” 彻骨的寒冷。 冰冷的世间。 冷漠的谷家。 残酷的训练…… 母亲和外婆眼里的不舍。 夏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握住外婆和母亲伸过来的手。 “夏至……” “回来……” 眉目清冷的少年，低低唤她。 “夏至，回来……” 夏至睁开了眼。 第六章 我可以 暂时失智的迷茫，不知所措地陷入这黑夜的血腥残酷里。 消瘦的身体，单薄得如同一片随时会被暴风吹落的树叶。 这样的场面，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确实太过凶残。 谷念安不忍心，收起了手上的短剑，扶起了夏至。 触手的寒凉，隔着薄薄的真丝衣料，透过来。 这还是第一次，顾念安对反噬这种只存在言语上描述的词，有了具象的认识。 不同于冬日河道里结冰的冰块，冷得直接霸道。而是绵软的，如烟如雾，直接渗入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绵密细碎的折磨。 俯身，捡起滑落在地上的流苏披肩，轻柔地披到夏至身上，声音也跟着放软： “如果你说不可以，我们就回去！” “我可以！” 夏至拢了拢披肩，深吸了口气，收敛了疲惫厌世的情绪。 谷念安掏出了手帕，想替她擦去额上的冷汗。 捏着手帕的手，往上伸了伸，还是落回了衣兜里，转而掏出一小瓶药水递给她。 夏至接过，熟练的开盖，仰头一口喝净。 病床上的母亲，黑市昂贵的续命药，一次收足上百元灵的诱惑。 她无法拒绝！ 族长那个老狐狸，果然会算计人心。 环顾四周，凌乱已收。 目力所及，再无剑影刀光，二苏旧局的香气依旧。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清除行动已接近收尾，身受重伤的异人陆续被逼入水池。 九大家族自小训练的子弟，手持特制的利器，压制这些中了香药的异人游刃有余。 夏至踱了几步，靠到水池边，收拢了裙摆蹲了下来。 抬手，转动尾戒。 把尾戒里的药粉，撒到水池里。 浅褐色的药粉，随着水波扩散开去。 原本浅淡不易发觉的香气，变得浓烈深邃。 躁动哀嚎的异人们平静了下来。 热闹了一晚上的徐家老宅子，恢复了幽深静谧。 银月皎皎，夜色如织。 铺天盖地的沉寂，抚平了这里刚刚发生的不平常的一切。 谷念安就近靠在回廊的栏杆上，从兜里掏出银质古董小酒壶，拧开，喝了一口，重重呼出一口气。 紧张的神经平稳回落，想起了刚刚徐夫人的交代，走到了夏至身边，不急不慢道： “徐夫人出十倍赏金，处置女异人，保住他儿子的命。” “十倍？保那个渣男？！” 夏至不屑的冷笑，缓缓站起，往厢房敞开的窗户看了过去。 房内的桌椅香案，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都离开了原来的位置，悬浮在离地半米处。 徐明耀双脚离地，面如死灰地歪倒在太师椅上，一双手无力垂在身侧，气息奄奄。 女异人令狐芊芊神色迷离，发丝飞扬，紫色双瞳上叠加着一层幽幽的赤色，显然已经进入了狂暴状态。 房内充斥着凶悍的戾气，一瞬间就能把女异人和房内的一切撕成碎片。 几个九大家族的年轻男子背对着他们立在窗前，手上的利器均已收回袖中，看似观望的窃窃私语。 其中一个回头看到谷念安和夏至，挑了挑眉头，刻意下压的嘴角，压不住幸灾乐祸。 兴奋地跑过来，一双月牙眼满是晶亮：“老谷，今天来的都是我们这些小透明，大佬都没来。我们手脚毛躁，要是破门进去，这徐大公子可就碎成渣子了。” 抬手，一手搭上谷念安的肩，食指上刻了字的银色指环，晃过两人的眼。 “这小子风流成性，为了哄妹子什么话都能说出来，手段又下作。前些日子还想我挖我的墙角，我顶看不上他的人品。” 伸手，夺过谷念安手上的酒壶，抿了几口，有些无奈：“我家那个想不开的老大，最近也不知道那根筋抽了，和徐家合作了几个新项目。真成渣子，我哥那边也不好交代。这里你辈分最高，还是你想想办法吧！” 还能有什么办法？ 狂暴状态的异人，虽然神智不清，但所有的异能都被激发到了极致。 发散的戾气，残暴而脆弱。如同一个气球，将异人包裹在里面。 一触即破，一碰就爆，和气球里的一切玉石俱焚，瞬间化为齑粉。 除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女异人身边，出其不意，一招制服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夏至……”谷念安看向了夏至。 一把时空钥匙虽然只能开启一个时空之门，但好在开启后的时空，和现在的时空同时行进。 比如现在这个时候，夏至在原地开启时空之门，会落到五年前徐家老宅厢房的相同位置上。 同理，如果进入五年前的厢房，开启时空之门，也会回到五年后，厢房内相同的位置上。 “我不想救渣男。”夏至随心拒绝。 激活时空钥匙，成为时空之门的守门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不会后悔，但不想为这种渣男效力。 目光一转，落在令狐芊芊用手护住的小腹上，心上的某个地方还是软了一下。 “你和徐家人说，三十倍的赏金，只保他儿子平安。” “三十倍？！老谷，你这个表妹，杀伐果断，可比你们这些哥哥强多了。” 带着银色指环的男生，赞许地打量了下夏至：“谷家表妹，一会儿我去说，一定给你谈下来，绝对不让徐夫人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谷念安也看着夏至，心中明白她的算计，但……没有说破，更不打算干预。 看着她绕道厢房的后面，不过几分钟后，就出现在了女异人身后，一记手刀女异人倒地，动作干净利落。 “可惜了，这么绝色的妹子，本应该当成娇花捧在手心，你们谷家却把她训成一把利剑……” 带着银色指环的男生啧啧叹息的话说了一半，接到谷念安的一记眼刀，识趣地岔开话题。 “那什么……我晚上还有个局，这里就按照老规矩，你们谷家收尾，我带人撤了。” 拍了拍谷念安的肩，不等他开口，就径自招呼人把徐明耀连人带椅子抬了出去。 谷念安掏出手机，发出了让谷家人十分钟收尾的消息，跟着九大家族的其他人子弟，一起退出去，把偌大的徐家老宅子留着给夏至…… 第七章 有个人陪你，热闹些 一梦深沉，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上午。 夏至从冰箱里拿出面包牛奶，确定没过期，就坐在窗边慢慢吃了起来。 谷家给她租住的别墅在城郊，除了每周定期的保洁，只有谷念安不定时过来，往她冰箱里投放食物补给。 偌大的别墅，平日里只有夏至一人，分外的安静。 夏至的脑子还在放空状态，目光呆滞地放在窗外。 九月的阳光，沉甸甸地落在窗外梧桐叶片上，分出斑驳的光影。 不像月下的树影，阴测测的……徐家后花园的小树……林云初的桂花米糕，还有……林欢言…… 夏至还是想没能越过对这个名字结局的好奇，放下了手上的牛奶盒，拿起了手机搜索了起来。 五年前刚出道的小艺人的痕迹被抹得七七八八，只在一个冷门论坛的讨论贴里，看到了关于那个户外综艺的讨论组。 留言里有惋惜林欢言英年早逝，蓝颜薄命之类的话外，还有一段路人拍摄的简短路透视频。 视频里的林欢言背着脚受伤的小女孩，行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暂停，截图，放大…… 夏至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林欢言的那双眼睛。 少见的内双丹凤眼，清冷狭长。 眼头起势有着浅浅的忧郁，勾勒到眼尾却带出一丝戾气。 本应是疏离的，但奈何眼下缀着笔尖大小的泪痣，把所有的高冷都稳稳压制在眼周。 最大限度的，保留了线条的柔美。 “你在看什么？”谷念安不知何时凑了过来。 夏至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都没听到开门声！” “我一早就来了，喝了一杯茶一杯咖啡，还开了一个视频会议。” 谷念安看着夏至放在窗边的牛奶盒，皱了皱眉。 “少吃这些生冷的东西，保温桶里的八宝粥和蟹粉小笼还是热的，早上小厨房现做的。” 夏至起身，把保温桶里的八宝粥倒入碗里，拿了陶瓷勺子舀着吃了起来。 谷念安看着桌上手机定格的画面， “林家那小子可惜了！好好的一个明日之星，折在了家族内斗里。” “网上说，是意外。” 夏至挑了颗八宝粥里的莲子，有些漫不经心。 “说是这么说，我可不信。一个圆梦类的公益节目，帮助委托人完成愿望清单。又不是什么野外求生，能有什么危险？！” 谷念安边说边把蟹粉小笼从保温桶里拿出来，装到了盘子里。 又从橱柜的餐具盒里抽了双筷子，连同盘子一起递给夏至。 夏至放下碗，接过盘子，夹起一个温热的小笼，顺着边，轻轻咬了一口，吸了口汤汁： “说是在前期，圆梦偏远乡村小书屋修建计划中，赶上百年难遇的大雨，山体滑坡被困，最后遇难。” 谷念安走到窗边，捞过夏至放在窗台边的半盒牛奶，回到厨房的橱柜边，挑了一个最小的锅，热剩下的牛奶。 “我特意查了一下，五组搜救队，带齐了装备，还带着搜救犬。把山来回筛了五遍，愣是没找到关于林欢言的一丝痕迹。” “半个月后，上山采蘑菇的村民才在半山腰发现了倒在树边，刚断气不久的林欢言。” “而且，林欢言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连树枝石子的擦伤都没有，也没有用过药物的痕迹。这不透着蹊跷吗？” 夹杂着厨房锅具碰撞的轻响，谷念安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的： “你别忘了，他原本的人生轨迹可是成为影帝，上个月领了那个最佳男主角奖。什么综艺，暴雨，他哪个没经过？如果不是有人捣鬼，他怎么能出事？” 刚刚搜索的时候也觉得有蹊跷。但人都挂了，怎么挂的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不过就是偶尔兴起吃个瓜而已。 夏至把筷子盘子放在了料理台， “你来这里，就为了和我八卦林欢言？” “当然不是，我是来给你善后的！” 谷念安别有深意地瞟了夏至一眼，把温热的半杯牛奶递到她手里。 “那个女异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她弄到五年前了。” 见夏至不否认，了然地笑了笑，顺手收拾了料理台上碗盘，把碗盘里剩余的食物倒入厨余垃圾处理器。 “那天晚上善后的时候，徐夫人还想看看女异人。我给支吾过去了。以她的精明，还会让人查这事，你别忘了，时空守门人，不止你一个。” 夏至喝完牛奶，过来帮忙，接过碗盘，放入洗碗机。 混着洗碗机规律的刷水声，夏至的声音有点轻。 “我一会儿就过去找她，让她生孩子之前，不出现在徐家人面前。” 谷念安听清了，伸手轻轻揉了揉夏至的头，像小时候那样纵容甚至有些宠溺。 夏至嫌弃地躲开，从橱柜里找出了做桂花米糕的食材模具。 谷念安凑了过来，看着玻璃碗里混合好的糕粉，眼神和小时候一样期待又憧憬。 夏至把糕粉倒进模具，叮嘱：“桂花米糕要刚出锅的才好吃，你一会儿送米糕的时候和他们说一下，上桌前要再蒸一下。” 谷念安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夏至把米糕放入蒸锅。 夏至有一阵恍惚。 想起来小时候，每次外婆蒸米糕的时候，她和谷念安就是这样认真又焦急地等在炉灶边。 纯彻的米香随着水气沸腾扩散，加上柴火的焦烧味，浓浓的烟火气能传透半个院子。 时间改变了很多事，但好像又留下了些什么。 她也许，并不是自己想象中孤单长大的，至少不全是。 “表哥……” 夏至忽然轻唤了一声，浅浅勾起的嘴角，是难得纯真的笑意。 “嗯？” 谷念安抬眼，温柔的气音，全然放松的慵懒。 “找个女朋吧，找个喜欢的，早点结婚！” 谷念安皱眉，轻叹了一声，刚刚和谐的气氛全然消失。 “你怎么和三叔一样，催上婚了。” “表哥……”， 夏至依旧浅笑，眉梢眼角有了暖意。 “谷家太冷了，一点人气也没有，有个人陪你，热闹些……” 谷念安看着这样的夏至，一怔，沉默半晌，应了声：“好……” 第八章 我还以为，你会打进来 夏至打着伞，行走在老城区的街道上。 雨滴啪嗒啪嗒打在伞上，顺着伞沿落下来，滴落在右手手背上。 手上拎着的黑色小皮箱早就布满了水痕。 放慢了脚步，护佑着伞下的蓝色幽灵蝶。 跟着它的指引停在了一家小店的门口。 复古的墨绿色U型橱窗，褪了色的同色系木门。 一块缺了角的木质招牌松松垮垮歪挂在门上。 分辨招牌上陈旧的字迹，勉强认出是一间酒吧。 “小姑娘，这里是会员制，不是会员不让进！” 收了伞，把滴水的雨伞放到门口的伞架上，去路却被纹着花臂的男人挡住。 一身的腥戾气，张扬浓烈，喷了半瓶子的香水，也掩盖不住。 夏至懒得看他，伸手入衣兜，抽出几张百元钞放在门口迎宾台上，径直走了进去。 灯光昏暗，气氛迷离。 所谓的会员制，不过是为这些异人掩饰的借口。 白天伪装成人类潜伏在城市各处的异人们，夜里聚在这里狂欢，释放白天被压抑打压的野性。 蓝色幽灵蝶飞跃舞池中央欢呼雀跃，躁动跳舞的异人们，慢悠悠地扑棱着翅膀，飞向了小舞台。 围着舞台上转了几圈之后，落在了坐在椅子上唱歌的女歌手肩头。 夏至忽略一双双不怀好意，看向她的眼睛，不急不慢地走到了吧台，坐下点了杯气泡水。 “我想请那个歌手喝一杯！” 听了几首节奏欢快的歌之后，夏至把一叠小费放在吧台上。 几分钟之后，张扬的歌声停止。 令狐芊芊坐在了夏至身旁，点了杯烈酒。 红唇沾杯，杯身被夏至白皙的手握住。 “喝酒对孩子不好！” 令狐芊芊拿着酒杯的手，往后一退，避开了夏至的多管闲事。 “异人的孩子，没那么娇弱！” 嘴上这么说，手还是放下了，用手势示意调酒师换了杯气泡水。 刚喝了一口，一只壮硕的手臂勾上了令狐芊芊的肩。 令狐芊芊厌恶地抬手，甩开了 “两位美女，一起喝一杯？” 手臂的主人晃了晃手腕上的钻表，一脸轻佻。 又是一个伪装成人类，喷了香水的男异人。 夏至刚想冷冷地看过去，就听到令狐芊芊怒气冲冲地吼了声“滚！”，一杯水就朝男异人脸上泼了过去。 那男异人抹了把脸上的水，想发作，但碍于令狐芊芊外露的霸气凶悍，抿了抿嘴，最终什么都没说，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异人的世界，就是那么彪悍！ 全靠武力值说话，强者为王，不分男女！ 令狐芊芊从烟盒抽出了一根烟，拿出火机正要点火，像是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 涂满红色蔻丹的指甲，烦躁地把烟掐成了两段，丢到了吧台透明的烟灰缸里。 闷闷地喝了一口气泡水，斜斜地瞟了一眼身旁的夏至。 “我还以为，你会打进来。” 那天在徐家，令狐芊芊见识了夏至的凌厉手段。 看上去那么纤柔，人畜无害的女孩子。 不过是抬手之间，一池子的异人元灵，都被她收入囊中。 “我又不傻，能用钱解决的事，何必动手！” 夏至轻轻晃了晃杯子，杯子里的气泡随着她的动作，扑腾起来。 令狐芊芊看着夏至在昏暗灯光下白得几乎透明的脸。脸上的平淡神色，让她想起了徐夫人冷漠不可一世的神情。 “果然是世家的小姐，喜欢拿钱砸人……说吧，来找我干嘛？” 蓝色幽灵蝶寻香而至，万里追逐。 看到蓝色幽灵蝶那一刻，令狐芊芊就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夏至下了，九大家族用来追踪异族的秘制香药。 可气的事，就算现在她知道了，都闻不出来，那香药一点味道。 更不知道，这药被下在了哪里？什么时候下的？！ 夏至听出了令狐芊芊语气里的酸味，恨屋及乌，她能理解。 慢悠悠地喝了气泡水，淡淡道：“找你善后。找个地方好好的藏着，孩子出生前，不要让徐家知道你的下落。” 令狐芊芊上挑的媚眼看过来，好笑！她令狐芊芊向来桀骜不驯，除了在徐明耀身上栽了回跟头，其他什么时候听过别人的话？！ “如果我不答应呢？” 夏至微微勾了勾唇，直白道：“我没想过你会不答应！” 求生是本能，谁会为了赌气，和自己的命过不去？！ 令狐芊芊要是个脑子不清爽的，那天在徐家，大概自己也不会动什么恻隐之心，留了一丝时空之门的缝隙，让她逃出生天。 “为什么救我？” 令狐芊芊想了这几天也没想出来原因，异族和九大家族，无异于，猎人和猎物的关系。 “为什么？” 夏至又悠悠地喝了一口气泡水。 缓缓道：“情敌见面，只撕渣男，不为难同样被蒙在鼓里的同性，思路清晰。知道真相，敢于面对自己，不纠结，不纠缠，不在烂局里虚耗光阴，明智果决。面对困局，孤注一掷，狂暴破局，勇气可嘉。这样的，不管是人，还是异人，大概都值得我网开一面。” 令狐芊芊讥讽一笑，“这话说得真好听！你们世家出来的，都这么巧言令色吗？” 吃一堑，长一智。当时就是耳根子软，信了徐明耀的鬼话，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夏至的目光还是落在杯子里，波澜不惊道： “我不过是一时没注意，没关紧门，让你乘机跑出去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何来救你一说。” 令狐芊芊听到如此说，倒是一愣，想了想，脸上的表情软了下来。 “我们异人可没有知恩图报这一回事！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会听你的。” 夏至没理令狐芊芊的小脾气，把脚边的黑色小皮箱拎了上来。 “徐家的赏金。没你，徐夫人出不了那么多的赏金。我们‘坐地分赃’。” 令狐芊芊到也没客气，长长的指甲一勾，弹开了小皮箱的锁扣。 轻轻顶开一条缝，往里面看了看。 看清了钱的数目，便想打开皮箱，从里面分出一半的钱给夏至。 夏至明白令狐芊芊的意图，手往皮箱上一按，阻止了她的动作。 令狐芊芊偏过脸，疑惑地看着夏至。 “我的那一半，买个清静。买你在生孩子之前，在徐家人面前销声匿迹。” 第九章 拿钱解决了 夏至的话说得疏离清淡。 “不占人便宜，我只拿一半。” 本来这一半拿得也亏心！ 令狐芊芊虽然是异人，但这脸皮还没修炼出来，不能在‘救命恩人’面前，如此厚颜无耻。 夏至把小皮箱往令狐芊芊手边推了推， “拿着吧，这个世间，钱可是个好东西。孩子出生以后会需要的。” 平淡的语气，却翻起令狐芊芊心头的巨浪。所有的强悍，被这不经意间的善意消融。 令狐芊芊嫣红的指甲顺着杯口的弧度，轻轻划着。 掩饰着，此刻自己都陌生的情绪，开口还是有些不饶人。 “既然是好东西，你为什么不自己留着？要分给我？” 夏至看着杯子里上升的气泡，神色幽深。 “我要的东西，钱买不来。” 黑市的续命药以上等精纯的元灵为价。这些钱辗转兑换后，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何况，这种救渣男的钱，用来续母亲的命，她嫌脏。 拿起杯子，又慢慢地喝了一口，淡淡道：“本来就是徐家的钱，用在徐家的孩子身上，也是应该。拿着吧，不用记我的情。” 令狐芊芊的手，紧紧地攥了一下，还是松开了。 站起来，拎过了小皮箱：“孩子出生前，我会避着徐家人！” 那声‘谢谢’，始终是说不出口，这样的矫情实在不像个异人。 夏至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放下水杯，起身正准备离开。 刚刚的男异人凶悍的声音就隔着舞池，远远地传了过来。 “就是这个臭婊子，刚刚泼了我一身水！兄弟们给我上！” 异人中也有这种怂包！武力值不够，自己不敢上，呼朋唤友改团战了？！ 夏至眉心微微动了动，余光瞥见令狐芊芊在看着她，就偏过脸，看了过去。 令狐芊芊面色有些沉重，随着男异人的一声吼叫，躁动的伴奏音乐停止了。 原本在舞池里舞动的异人们停止了舞动，不约而同地朝她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最糟糕的是，舞池里已经有异人听到了召唤，拨开拥挤的人群，朝着这边缓慢地移动过来，看人数不少于三十人！ 前几日她正面刚了徐家的事，消耗不少真气，还怀着孩子，此刻武力值锐减！今晚只怕是要吃亏！ “你不打算动手？” “我是金主，你什么时候见过金主亲自动手？” 夏至勾了勾唇，一副事不关己的清淡样子。 难得的冷幽默！ 令狐芊芊不以为意，虽然仅仅见过两面，交谈不多。 但她能感觉出来，这小姑娘像是落满积雪的休眠火山。 把所有的炙热都封印在了清冷的皮囊里，内心绝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冷淡。 “呵……那我还是孕妇呢！更不能动手！” 令狐芊芊抱住了小皮箱，也假装一副局外人的姿态。 她只是好奇这个看上去冷冰冰的小姑娘到底会怎么做？ “嗯……说的有道理，孕妇确实不能动手，也不能跑……” 夏至垂眸，仿佛真认真思考了一下，顿了顿，慢悠悠道：“那只能……” “只能什么？”令狐芊芊疑惑。 “拿钱解决了……” 夏至伸手入口袋，带出几沓厚厚的钱，往舞池的方向一扬。 纸钞如雪花般在舞池上空飞舞。 舞池里的异人们纷纷伸手去抓，停滞的舞池又躁动凌乱起来。 形成了暂时的阻挡屏障，把那些人困在了人群里不能动弹…… 夏至满意地看了一眼，那些站在原地束手无策的异人们，偏过脸，和令狐芊芊告别： “我走前门，你走后门，好好活着，有缘再见！” 令狐芊芊点了点头，提着箱子快速往后门的方向走去…… ****** 出了酒吧，从门口的伞架里取回伞，才发现雨早就停了。 时近午夜，巷子里褪去了白天的喧闹人气，静得出奇。 巷口的路灯，幽幽地照亮着前路。 夏至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路面湿漉漉的，鞋底带起水气。 多年前，好多个这样的雨夜里，她下了晚自习走在同样湿漉漉的街道上。 肚子咕咕作响。 夏至才想起，自从上午喝了谷念安那半杯牛奶之后，再没吃过东西。 就循着以前的记忆，找附近营业到凌晨的小面馆。 撩开门口透明的门帘。 店内陈设还是记忆中的样子，有些油腻腻的烟火气，熟悉亲切。 老板娘趴在收银台上，正打着哈欠，看她进来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起身招呼。 “小姑娘，是你啊！还是老样子？番茄菌菇面加个卤蛋？” 老板娘一口南方的口音，多年未变，夏至仿佛又回到了初中那段时光。 “是的，麻烦你了。” 夏至笑了笑，把伞靠在门边。按照以前的习惯坐在了最靠门口的座位上。 热气腾腾的番茄菌菇面很快上了桌。夏至从筷筒里抽出一双一次性的筷子，轻轻撕掉外面的包装。 “小姑娘，你很久没来了，长高了不少。” 老板娘笑眯眯地端上了卤蛋。 这是初中时经常光顾的店，后来去了谷家之后，就再也过。算算确实也有两三年了。 夏至抬头，笑着回答：“老板好记性，这么久了没来，还能记得我。 “模样没怎么变，你刚进来我就认出来了。” 老板娘打量着夏至，眉眼含笑，像个慈祥的长辈。 夏至不习惯这样的亲近，抬眼看到了收银台旁边的电视，找到了借口。 “老板，电视能开吗？我想看会儿电视。” “能啊能啊！” 老板娘热情地打开了电视，把遥控器递到夏至手里。 夏至接过来，朝老板娘浅浅地笑了笑，顺理成章收回了全部视线和注意力。 一边吃面，一边漫无目的地，一个台一个台搜过去。 “我们再来关注南方多地持续的强降雨天气……” “受到近日强降雨影响，局部地区发生山体滑坡、塌方等险情……” “强降雨导致山体滑坡，中断道路正在抢修中……” 铺天盖地的午夜新闻，夏至关闭了电视，划开了手机的短视频App。 “家人们，我现在已经赶到了事发地，你们看天上还在下着雨，道路很滑，非常的不好走，大家给波关注啊，给波关注……” “宝贝们，我现在在山下，大家看到救援队还在尽力搜索……” 直播的镜头随着男主播艰难的步伐摇晃着，观感十分不适。 夏至的指尖正准备划过去，视频的镜头突然扫到了林允初的脸。 特写的镜头，像是不经意，却又十分刻意地停顿了好几秒，把林云初脸上的焦急担心悉数收录。 “宝贝们，林欢言已经失联十三天了。大家看到他的家人还在焦急等待……” 第十章 你最好是不要死 主播的直播还在继续，夏至退了出来，把手机放在桌上。 喝了一口汤，刚刚饿得隐隐作痛的胃开始暖了起来。 “小姑娘，要不要加块牛肉？” 夏至笑着摇了摇头，婉拒了老板娘的好意。 低头，用筷子扒开了卤蛋，看着嫩黄的蛋黄，却没有入口的欲望。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纵容了自己的好奇心。 打开手机再次进入直播间。 “宝贝们！大家点波关注啊！！主播24小时在这里蹲守为大家直播……我们接着说，林欢言是新晋流量小生，长相是十分帅气，据说这是他进军娱乐圈的第一个综艺，拍摄录制期间，遇到百年难遇的暴雨，也是十分意外……” 极快的语速，晃动的镜头，看得夏至有些晕眩，索性关了机。 脑子沉沉地，思绪如风中的蒲公英，凌乱飞舞，也不知道要落到哪里。 用筷子扒了扒面条，耳边一声声的，仿佛听到了林欢言那日叫她的名字。 “夏至……夏至……夏至……” 夏至闭了眼睛，脑海里划过刚刚视频里泥泞的山路，忙碌疲惫的搜救人员，焦急的林允初…… 紧紧地皱了皱眉，终究还是对自己冲动的情绪妥协。 放下筷子，站起身，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百元纸币放在桌上。 “林欢言，在我赶过去救你之前，你最好是不要死……” 夏至喃喃自语，急急推门走入了黑夜里…… ********** 夏至从包里掏出了晕车贴，贴在了耳后。 揉了揉耳后的穴位，让药力更快发散。 这些综艺节目组一个个还真是人才！也不知道从哪里搜罗出这么偏远的山区！ 一眼望去群山俊林，方圆百里，渺无人烟。 五年后和五年前如同复制粘贴。土路依旧崎岖尘土飞扬，坐着三蹦子上路，颠得她差点原地起飞。 “小姑娘，你扶着点把手，这土路可有点颠！” 开三蹦子的大叔，转过头对着夏至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一脸淳朴和善。 “大叔，您看着点路！” 夏至看了看眼前方坑坑洼洼的山路，紧了紧脸上的黑色口罩。 “这路我天天来回，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开！你放心，摔不了！” 大叔回过头，自信满满。 “小姑娘，你咋一个人跑这山里？” “旅游。” 夏至伸手抓住了三蹦子的扶手，暗中用力维持着基本的平衡。 大概是这偏远山区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外乡人，大叔特别热情。 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从风景到特产，再到邻居家二大妈养的鸡昨天下了几个蛋。 夏至漫不经心地听着，偶尔答上一两句。 “我懂！现在年轻人就喜欢往这没人的深山老林子里钻，你们管这叫探险……” 大叔自顾自说着。 夏至打了个哈欠，把双肩包抱在了怀中，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当初上异族辨析课程的时候，老师特意提到过，异空间的异人喜欢豢养异兽。 有些外形如同植物，但实则为兽类。 其中有两种异兽最为阴损。 能够困住异人，慢慢耗干异人真元，而不伤其外表。 一种外表像树木，名为‘离木’。用树枝般的触手，包裹住捕获的异人。 类似游戏里的物理攻击，直接直白，可用武力值暴力破解。 另一种像树上的藤蔓，名曰‘媚藤’。 不但能够辟出小范围的随身空间，把异人困在里面。 还能如同游戏里叠加法术伤害，让人产生眩晕，迷幻的效果。异族不少大佬，都吃过它的亏。 搜救队来来来回回寻找，也没有林欢言的半点痕迹。找到他时，身上又没有半点伤痕。 根据这两点，夏至大致可以确定就是离木。 因为‘媚藤’在异空间，被怒气值爆表的异族大佬疯狂追杀捕猎，百年前早已绝迹。 所以这次的装备除了基础的那些外，还另外带了几款针对离木这种类型异兽的药物。 几个小时的飞机，十几个小时的大巴，再加上搞装备，到这会儿已经浪费了将近一天了。 谷念安说过是半个月后找到的林欢言，留给她捞回林欢言的时间已然不多。 “小姑娘，只能送到这里了……” 三蹦子停止了行进，大叔下了车叮嘱：“林子里毒蛇猛兽多，你自个儿小心点。” 夏至点了点头，背包下车，从包里顺出几张纸币塞到大叔手里。 “小姑娘，你多给了一百！” 大叔数清手上的纸币，抬头，却发现夏至早就没了踪影…… “家人们！我现在还在山下蹲守，点波关注啊家人们！点波关注……” “新进直播间的宝贝们！在我身后就是最近备受关注的艺人林欢言最后失联的地方……大家点一波小红心！主播带你近距离看一下……” “家人们，我先下播了，去吃口饭，一会儿再开播，点一下关注收藏！找到主播不迷路……” 山脚下的男主播，个个灰头土脸，一身尘土。 毕竟前方的塌方还没修复，阻断了交通。跋山涉水，翻山越岭徒步过来，这种重体力累活，女生还是有些吃不消。 能到这山脚下的，也就是硕果仅存、体力出众的几个‘莽夫’。 这让夏至的出现，显得格外显眼。 “妹子，你一个人过来直播？” 刚刚说吃饭的那位，抱着一包撕开的方便面就凑了过来。一脸好奇，显然把她当了同行。 夏至想了想，为了避免啰哩巴嗦的询问，就点了点头。 “你来晚了！救援队正在做收尾工作，天黑之前就打算撤了！” 男主播撕开了调料包，倒入方便面袋子里，边用手扎紧袋口摇晃着，边上下打量着一身清爽，看起来像是来旅游的夏至。 “你是怎么过来的？就这破山破路，一路来废了老子三双运动鞋！一走一身土！一脚泥！！” 夏至没回答，反问道：“林欢言有消息吗？” “没有！都特么快半个月了，这小白脸我看是够呛了，凶多吉少喽！” 男主播干啃了一口方便面，口齿有些含糊。 夏至抬头，往山的深处看了过去。 “我上去看看。” “上头有啥好看的？就一些破树，蚊子还多，这几天把我咬的……” 男主播撸了把袖子，露出半截手臂，满是野蚊子叮的包。 夏至没说话，手往后一伸，从双肩包里摸出一小瓶驱蚊药水，塞到他手里。 男主播接过，看了看瓶子上的标签。疲惫黯淡的双眼一亮，迫不及待地就打开往身上抹了起来。 “谢谢啊，妹子……” 男主播一抬头，发现夏至已经踏上了上山的路，追了两步没追上，就朝着背影喊了声。 “唉……妹子别去……就你这小身板，磕了碰了的划不来！” 夏至充耳不闻，往上走了一段。 寻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闭眼凝神，细细感受异兽的气息…… 神思略过山脚一点点往山上探寻…… 冷不防，肩头被拍了一下…… 第十一章 撒谎果然是个技术活 夏至一惊，真气来不及回收，翻涌到喉头，顶出一口猩甜。 闭紧了口，硬咽了下去，压不住真气，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幸好被身后的人一把扶住。 “啊……不好意思啊，小姑娘，吓到你了。” 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子，眉目和善，一脸歉意。 “我叫了你半天，看你没反应，就拍了你一下，你没事吧……” “没事。” 夏至站直了，微微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我刚刚在想事情，没注意到有人。” 语气淡淡的，维持着基本礼貌。 女子上下打量夏至，检查有没有异样，目光滑到脚边，惊呼出声：“啊，血……” 夏至跟着她目光的方向，往脚边看了看。 右边的白袜子上洇开的一小片鲜红的血迹。 视力真好！ “一定是刚刚被树枝划到的……真的对不起啊……”女子更加抱歉。 “没关系的，小擦伤而已，我一会儿自己处理一下。” 夏至客套回应，打算离开。 受训的时候，大大小小的伤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早就已经学会根据疼痛等级，评估伤情。 就刚刚细微的痛感，也就是小擦伤。这都要处理，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女子伸手拉住了夏至，根本没在意她的冷淡疏离。 “我帮你处理吧！我是救援队的随队护士。” “不用了，我自己处理就行了。” 夏至往后退了一步，试图不留痕迹地甩开女子的手。 女子没给夏至拒绝的机会。 另一只手也跟着伸了过来，牢牢圈住了夏至的手臂，热情得像个小太阳。 “要的要的！救援队的帐篷就在前面，里面东西都是现成的，走走走……一会儿就好了，不会耽误你直播的……” 夏至愣了一下，看来这直播的由头是撇不清了。 抿了抿嘴，只能任由她搀扶着，走进了不远处的帐篷。 “谢谢姐姐！” 夏至在简易的折叠椅上坐下，接过女子递过来的水。 倒在不锈钢的水杯里，温温热热的。 摘下口罩，喝了半杯，全身跟着暖了起来。 用双手捧住了杯身，捂了捂冰凉的手。 “你果然喜欢喝热水……我看你身上发凉，就倒了杯热的……” 女子边说边走到帐篷外的火堆旁，取了在火上热着的水壶，提进来，为夏至续上了热水。 “别看现在还是暑热天，到底还是喝热的舒服。” 夏至勾了勾唇，浅浅地笑了笑回应。 “你长得真好看！” 清丽的眉眼，骤然含了笑意。如同暮然回首，绿叶丛里独独盛开的那一朵茉莉，一眼惊艳。 “不当颜值主播，跑到这里跟什么热点流量？又苦又累，还危险！” “我……” 撒谎果然是个技术活！ 女主播不带团队，单枪匹马，翻过崩塌的路面，越过中断的交通。这个设定，本来就不是那么经得起推敲。 还不如说是林欢言的粉丝。听说他出事了，凭着浓烈执着的，对偶像的爱意，脑子一热，一腔孤勇就过来了。就是想亲自确定一下他的安危。 但又一想，林欢言的事，现在还在热点上。 她这么一说，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一传十，十传百一下，不知道会变成什么不堪恶毒的谣传。 林欢言现在不过就是刚出道的小艺人，自身还风雨飘摇，还是不给他招黑了。 夏至笑了笑，低头喝水，敷衍了过去。 女子看着夏至的笑容，赏心悦目。 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看着她一口口，慢慢地喝着水，好一会儿才会回神。 “啊……差点忘了，还没给你处理伤口！” 女子拎过急救箱，找出消毒用的棉签，蹲下为夏至处理伤口。 “有点疼，你忍着点。” 女子皱着眉，很是心疼。 长长的口子，横着刮过脚踝。 难怪洇出那么大一块血迹。但好在伤口浅，简单消毒处理一下就行。 夏至倒是没什么反应，面色平静地等她弄完，提上了袜子，又道了声谢。 女子笑了笑，拿过一颗糖果，剥开了送到夏至嘴边。 夏至不好拒绝，顺势就含在了嘴里。 甜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盖住了刚刚口中的猩甜味。 夏至的心情放松下来，目光悠悠的在帐篷内转了转，划过医疗器具，简易的桌椅……角落的一小堆枯树枝…… 退回去，盯着那堆枯树细看…… 女子看夏至看得认真，解释道：“这是他们在山上捡的，生火用的。最近老下雨，就放在帐篷里了。” “在哪里捡的？” 夏至走了过去，蹲下来，抽出了其中的一支。 “好像是右边的半山腰那里吧，前几天捡了挺多的，用到现在都没用完。” 女子心生疑惑：“这枯树枝是有什么问题吗？” 夏至看清了，摇了摇头，唇边的笑意不由得深了。 “没有！一点问题都没有！”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离木树形，生存环境不舒适的时候，也会像这里的树木一样掉落枯枝落叶。 虽然外表和普通的枯枝没有大的区别，但残留的异兽气息，却是一时半会儿散不掉的。 林欢言果然命不该绝！ “姐姐，这根树枝能给卖给我吗？” 夏至伸手入兜，准备掏出纸币。 “你要就拿走！一根树枝，什么卖不卖的！” 女子看夏至如获至宝的欣喜样子，更疑惑了。 “你要它有什么用？” “有大用处……” 夏至暗暗从兜里抽出几张纸币，对折叠了，趁女子没注意，压在了杯子下。 “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谢谢姐姐，再见！” 夏至告辞，快步走出了帐篷，往右侧的半山腰走去…… 本来以为在成山的树木中，找出离木要费上一些时间。 离木捕获猎物，会带着猎物一同进入休眠期。 休眠期的离木，异兽的气息极其微弱，不易探寻。 但此刻有了离木的树枝，就如同找到了路标。 枝桠上残留的异兽气息，就如同两块极性不同的磁铁，隔着再远，也能相互吸引，找到对方。 真气凝聚指尖，最大限度地放大枝桠上残存的异兽气息。 跟着来到离木前，过程顺利得让夏至意外。 拨开厚重的树叶，终于看到了被离树枝桠紧紧包裹住的林欢言…… 第十二章 没想过，自己会救不到他！ 紧闭着双眼，白皙的脸上毫无表情。 连睫毛的颤动都不曾有，沉静得仿佛一尊蜡像。 下颌线以下的位置，离木的枝桠一层层的缠绕。 夏至无从下手摸到脉搏，只能伸手去探林欢言的鼻息。 手，顿了一下， 居然有点紧张， 大费周章的过来，她当然希望他安然无恙。 离木虽只是异兽，但也有异能。 带着猎物休眠，能让进入休眠期的猎物和它一样，进入沉睡状态，所有体能消耗都处于最低值。 虽然最后会被耗干精元而亡，但那是对于异人那种异空间的异族。 林欢言是普通人，根本没有精炼的元灵，离木这些异能，对他来说，反而最大限度维持了他的生命体征。 夏至没想过，自己会救不到他！ 手往前伸了伸，探到了鼻端。 温热平稳的鼻息铺满指间， 夏至松了口气。 伸手从包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药物，扎入离木的枝桠。 是一种特制的针剂，直接扎入目标，后面的药囊会自动推入药剂。 靠着离木坐下，等药力发散，离木进入催眠状态，自动松开枝桠。 避免暴力破树，离木吃痛挣扎，对林欢言产生不必要的损伤。 四周很静，静得毫无声响。 无风，连轻微的气流涌动都感觉不到。 夏至看着林欢言眼下的泪痣，一点点变大，又缓缓变小。 视线如同罩了层迷雾，模糊不清…… 不对！ 夏至摇了摇头，撑开了双眼…… 离木的枝桠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紫色的花苞。又在眨眼间争相开放，一整枝娇美艳丽朝她袭来…… 夏至本能地伸手想制止枝桠，却发觉指尖凝聚不了真气。 枝桠绕过她左手的手腕，极速往上缠绕，眨眼间就爬上了脖颈…… 收紧，再收紧…… 夏至用右手用力拉扯藤蔓，却毫无用处…… 窒息般濒死的恐惧，占据了夏至的全部意识。 不能呼吸！不能思考！人生的终点，所有的一切就在这一刻结束…… 不！凭什么？她不甘心！她还要再试最后的一次！ 夏至挣扎着，抓住最后一丝理智， 用尽全力， 睁开了眼睛…… 约莫百米的距离，离木在一片空地之中赫然而立。 刚刚的一切，竟然都是幻觉！ 思绪流转间，离木的四周迅速铺满了鲜花绿草。 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花团锦簇之间。 花白的盘发，素色的盘扣常服，手腕上翡翠麻花手镯，那分明就是…… “外婆……” 夏至的眼眶湿了，试探地叫了一声。 那人听到了，转过身，温婉含了笑意的眉眼。 “小夏至，过来……” 夏至的脚往前挪了挪，不敢相信此刻看到的场景。 “过来，小夏至，到外婆这里来……” “外婆，真的是你……” 泪， 落了下来， “我好想你……” 多年的辛酸，委屈，孤独，在这一刻，都化成泪水磅礴而下。 脚步，是如此轻快… 几乎是用跑的，朝外婆奔去…… “夏至，快来，到妈妈这来……” 母亲不知道何时也出现在了外婆的身边，笑着张开双手，像小时候那样，等着夏至扑到她怀里。 “来，快过来，夏至……” 不，这不是妈妈！不是外婆！ 夏至清醒了过来，停住了脚步。 闭眼，逼迫自己什么都不想，沉静了下来。 几个深呼吸之后，再睁眼…… 所有幻象已退，离木四周又恢复成了一片空地。 伸手摸到身后双肩包的口袋，摸出来药剂，毫不犹豫地扎入手臂。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她应该遇到了比较棘手的那种状况！ 是的！大概那绝迹百年的媚藤，又重新现世了！ 媚藤把离树困在了自己的随身空间，让离树吸取元灵，然后再为自己所用！ 好聪明的异兽！ 在自己的随身空间里，利用猎物心里最深的执念，制造幻境，形成羁绊，困住猎物。 只怕这离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在媚藤的随身空间里。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和想要的一切在一起。 药力扩散，夏至比刚刚更加清醒。 九叔虽然财迷，但做出来的药，向来靠谱。幸亏来之前带了这提神醒脑，解除各类迷幻异能控制的药，不然今天这一关，还真不好过！ 取针剂，打入离树。 十来分钟之后，离树进入催眠状态。 完全睡死过去之前，还挺够意思！把林欢言从树身的深处送了出来，缓缓放到地上。 枝桠回褪，林欢言安静地躺在了空地上。 一身黑色的运动休闲服，皱皱巴巴。 运动鞋后端装饰用的银色小翅膀，支离破碎。 夏至蹲了下来，伸手去探他颈部的脉动。 微弱，却还有生机。 还是九叔的药，她压箱底的宝贝。 放在特制的小盒子里，六针药剂加九颗药丸。 取古今的精华。一整盒下来，就算是病入膏肓，油尽灯枯。只要还剩半口气，就能拉回来多活个十天半个月。 林欢颜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似乎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夏至伸手搭上他的手腕。 药效果然很快，原本虚弱的脉象里，有了复苏的生机。 “林欢言……” 夏至唤了一声。 依旧沉睡的睡颜。 紧闭的双眼，减弱了眉间的清冷。 稚嫩的少年气，顺着高挺的鼻，铺满整张清俊的脸。 果然是老天爷赏饭吃！天生适合荧幕的脸！ 被离树困了十多天，不但美貌不减，还多了几分病弱的娇软之气，像个奶呼呼的糯米团子。 从包里翻找出湿巾，撕开包装，轻轻地，为他擦去脸上的灰尘。 额头，眉间，鼻头脸颊…… 一点点擦过去…… “奶团子”恢复了原本的‘底色’，眼睛却睁开了…… “你醒了？” 夏至收回了手，见林欢言坐起身。 幽深的眸光落在她身上，三分茫然，三分疑惑，三分惊喜，还有一分……难以置信？ 夏至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表述他此刻‘劫后余生’的状况。 毕竟上次隐匿了他的记忆。对他来说，自己应该是个陌生人。 算了，还是不多费唇舌！ 反正一会儿免不了和媚藤交手，无论经过怎么样，最终在林欢言的记忆里，对这件事，对她这个人。 都是查无此事！查无此人！ 转过身，自顾自地收拾背包。 “夏至……” 身后的林欢言开了口。 夏至回头。 下一刻，被他连人带包抱到怀里…… 第十三章 我们怎么出去？ 急促温热的鼻息萦绕在颈后， 林欢言左耳上的耳钉紧紧贴着夏至的颈侧，随着她脉搏的跳动起伏。 耳间落满他长过鼻尖的刘海，清晰酥麻的紧张感。 夏至之前出任务的时候，见过劫后余生，抱住亲人惊魂未定寻求安慰的人。 她能理解林欢言此刻的状况，就任由他抱着。 抬手， 想学着那些人的样子，轻轻拍一拍他的后背，安抚一下他的情绪。 手指张开又收拢，收拢又张开， 终究还是做不来那么温情的样子，放弃地垂下了手。 好在，林欢言很快平静了下来。 几个平稳的呼吸后，他重重地叹了一声。 “看来我真的死了，我居然看到你了……” 带着些许无奈和遗憾，更多的是平静之后的淡然。 夏至伸手，再探他的脉。 药效还在发散，身体已无大碍，但这神智…… 她看向一侧，本来空无一物的地方，模模糊糊闪出几重灰影，拉扯折叠重合之后，显出一间宾馆的房间。 一个眼下有泪痣的小男孩，抱着双膝贴着门坐着，小声啜泣。 红肿着双眼，看样子已经哭了很久。 “妈妈去哪了？哥哥去哪了？江阿姨，你放我出去！我不要一个人住在这里，放我出去！” 身处媚藤的随身空间，神思混沌的人，意识会被影响，所思所想都会化出形态。 夏至此刻用了药，神智清醒。 这应该是林欢言的执念，藏在心底的，记忆最深的画面。 抱着她的林欢言，身体清瘦的不像话，隔着衣衫都感受到犹如纸片人般的单薄。 传说中大半个娱乐圈都是饿着的话，果然不是谣传！ 强制清醒的针剂不能再用了！这样的小身板，只怕是扛不住！ 幸好，九叔的药，药效全面！略等一会儿，等药力都发散了，也就完全清醒了。 画面模模糊糊的中断。 顿了一会儿后，画面从一侧往前推了过去。 化作一片墓地。 雨丝绵密，黑夜沉沉。 长高了一些的少年，一手拽着书包，靠坐在墓碑旁。 身上墨蓝色私立初中的校服套装，早已淋透。 洇满雨水，厚重地挂在身上。 雨水顺着湿漉漉的发丝滑下来，一滴一滴落进领口里。 少年却没有感觉。 清冷的眸子，淡然地望着前方的夜幕。 夏至也看过那样的夜幕。 在某个夜晚，沉沉地，吞噬一切的黑暗。 场景又往前推了过去，停在夏至脚下。 在极短的时间里，化出一间房间，白色的钢琴放在客厅中央。 夏至认得，是她之间去过的林欢言的家，那间绑了他们的别墅。 药力在和媚藤的异能撕扯，林欢言的神思更为混沌。 幻化出的场景不停的切换重复。 厨房的餐台，客厅的沙发，安静的画室，满架子书籍的书房，甚至卧室清晨那一窗子的阳光…… 夏至有点意外！ 这未来搅动娱乐圈风云的影帝，内心深处最深的执念，居然是宅在家，享受家居生活？！ 如此淡泊名利，向往平静，为何要去满是喧嚣是非的名利场？！ 顿了顿，在短暂的消失之后，场景清晰地显出林欢言家那宽敞的开放式厨房。 沉浸在幻景里的他，放开了手，起身去厨房做了简单的早饭。 清晨的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一窗子的明净透亮。 林欢言把餐盘放在夏至面前，半熟的荷包蛋上用番茄酱挤了个笑脸。 场景跟着林欢言移动的脚步变换，走入安静的画室。 林欢言坐在画架前，拿起画笔，在画纸上快速打了个轮廓。 低头深思了一会儿，转过脸，微微上扬的嘴角，有着春日和煦微风都不及的明朗温柔。 饶是从小见惯了各样美色的夏至，还是不免被惊艳了一下。 几秒的对视， 少年眼中漫天星辰，柔柔化开。 满目的光华璀璨合成泠泠溪水，澄澈绵长的温情。 这谁抗得住？！ 难怪日后能成为影帝，这男人收敛了眼里的清冷，眼神深情得可怕！ “脚受伤了？” 少年皱了眉，放下画笔。 “对啊！受伤了！为了救你受的伤……” 夏至挑了挑眉，难得调皮了一下。 此刻的林欢言，温软得像个奶团子。奶呼呼很好调戏的样子，全然没有日后荧幕里的凌厉之气。 少年走了过来，在她脚边蹲下，修长的手跟着伸过来，要揭开袜子检查伤势。 夏至受伤的脚往后退了退，用手撑地，站了起来。 “小擦伤，已经处理过了……” 看林欢言还维持着半蹲的动作，一双眼里实诚的自责担忧。 再‘欺负’这样神思迷糊的奶团子，就有点过分了！ 夏至耐着心宽慰道：“刚刚逗你的，和你无关，我来的路上不小心被树枝刮到的……” “我看看……”奶团子还是不放心，再次伸手过来。 “不用了，来这之前，已经处理过了……” 温软的少年诚挚得过分，夏至哄小孩子般，加了重点：“专业的护士消毒包扎的……” ‘奶团子’松了口气，站起身的时候，头剧烈地疼了一下。 身形一晃，夏至扶了一把，林欢言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 “夏至……” 清清冷冷的一声，这才是真正的林欢言。 夏至对林欢言最初的印象源于那场订婚宴。 本以为那是他们的初见。但从上次和这次，林欢言这一声声‘夏至’看来，可能他们之前真的有过交集。 多年前徐家的聚会？或者其他什么时候？毕竟几家从上几代开始就是旧交，从小到大聚会过节，遇到也是常事。 “林爷爷让我来救你的！” 夏至随便找了个借口，反正一会儿出去就会隐匿记忆，没必要多解释，顺顺利利带他出去就行。 “谢谢！” 林欢言的目光沉了一下，倒也没质疑，思路清晰沉着冷静。 “我们怎么出去？” 夏至环顾了四周，离木沉睡，此刻可以忽略不计。随身空间确实棘手，要快速出去，只有…… 夏至从兜里摸出一盒巧克力豆。打开盒盖捏在手里，另一只手快速从腰间抽出匕首，打算划开掌心，滴血入盒。 “你要做什么？” 林欢言抓住了她握着匕首的手。 “那东西嗜血！我把沾血的巧克力豆撒向四周，分散它的注意力，就能引出本体，撕开空间的缝隙出去。” 夏至解释，九叔的药果然厉害，林欢言此刻手上的力道大得很。 他听了她的解释，手没有松开，握得更紧了…… 第十四章 抱都抱过了！ 夏至微微仰起头，疑惑地看着林欢言。 “我来！” 林欢言的语气很平静。 听不出半点一时冲动的好勇逞能，像是再说一件平常的事，如同吃饭喝水般稀松平常。 “你被困在这里十几天，虚弱得很！还是我来吧！” 抱都抱过了！他身体什么状况她能不知道？就这风大了都不敢出门，怕被吹跑的纸片人？！还是算了吧！ 林欢言手上的力道还是没有松，刚刚好的控制，不会弄疼她，却也挣脱不掉。 “再虚弱，我也是个男人……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这种事情，都不能让你来做……” 少年感的清润嗓音，波澜不惊地说出这样的话，却不能让人质疑他的坚定。 话音未落，林欢言另一只手就摸上了匕首。 夏至反应不及，握着匕首的手往后撤，身子踉跄了一下，往后退了退…… 站稳的时候，发现林欢言已经撤回了刚刚扶住她的手，捏紧了被匕首划破的手心，把血滴入盒子里。 浓厚的鲜红色，盖在黑褐色的巧克力豆上，从最上面的一层，渐次往盒子下方渗透下去。 还没落到盒底，空间已经开始微微摇晃。 原本空间四周幻化的白色围墙上，媚藤褐色的藤蔓隐隐显出形状。 盘桓错节，纹理粗糙，像无数条粗壮的‘手臂’，蜿蜒着伸向了他们…… 机不可失！ 夏至看准时机，把盒子里的巧克力豆往高处一扬…… 可可的香气混上鲜红的腥甜，对异兽来说是极具有诱惑力的美味。 来不及等豆子落地，‘手臂’凌空就抓了起来…… 弯曲，追逐，争夺， 不管不顾，极致疯狂…… 很快，媚藤的藤蔓就扭成一张网，纠缠在一起，挣脱不掉，互相撕扯…… “我们走！” 夏至扔掉了手上的空盒子，捞起地上的双肩包，带着林欢言从藤蔓撕扯出的其中一条缝隙快速钻了出去。 夜风习习，繁星如织。 往前跑出去百米，确定四周没有任何异样，夏至停下了脚步，放下背包翻找处理简单伤口的小药盒。 “你的脚伤了？” 林欢言跟着蹲了下来，眸光沉沉落在夏至受伤的脚上。 “小擦伤，白天过来的时候被树枝划伤了。” 夏至看都没看，继续在包里翻找。 陈年的习惯真是不容易改！以前这种琐碎的大包装备，她都是蹭谷念安的。这次自己整理，还是和小时候整理玩具一样，找个包，把东西往里面一丢。放的时候爽快，找起来费劲！ “我看看……” 夏至抬头，想把小药盒递给林欢言，顺着他专注的目光往自己脚上一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同样的场景，媚藤的随身空间里刚刚发生过。 一样的话，动作却有所收敛。一只往前伸的手，停顿在半步的距离。 没了神思混沌时少年的直白，多了理智克制绅士的坚持。 “没事的，小伤，已经让护士处理过了” “我看看……” 清醒的林欢言少了几分稚嫩，多了些固执。 能怎么办？！ 夏至拉下了袜子。 “我和你平常看到的那些女孩子不一样，没那么娇弱。” “你当然和她们不一样……” 林欢言检查完，似是自言自语，说了半句，接过夏至手上的药盒，顺势坐下，熟练地处理起手上的伤。 夏至又递上几颗补血药，和几瓶口服的营养液，边收拾包，边交代：“这是补血的药和营养液，吃了能让你尽快恢复气血。顺着这条道下山，天亮之前，应该能到附近的农户家……” “你不和我一起下山？” 林欢言把药盒递回。 夏至接过，把药盒放到双肩包里，“我要回去，把那个东西收了！” 拉上了包的拉链，倒也不避讳，直白道：“我师傅快过生日了，这东西难得，自带随身空间，收了正好给师傅做礼物。” “我和你一起去！” 林欢言抬手，抓住了夏至的手腕。 夏至轻点他眉心的动作顿住了。 “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夏至想了想，刚刚出空间的时候，把剩下对付离木的那几针催眠药剂，顺手都扎媚藤本体的藤蔓上了，倒是没什么危险。 一起去，倒也不是不可以…… 夏至点头：“好！你把药吃了，我们一起去。” 百米距离，走到昏睡过去的媚藤面前。 长成约莫百年的藤蔓，缠绕在一棵粗壮的古树上。张扬的枝蔓，蓬勃的异兽力。 和直接收取元灵不同。驯服异兽，大多是靠武力值，用特制的武器暴力收服。费体力和精力，这事平时都让收尾的谷家人做。 夏至不喜欢绝望的嘶吼，恐惧的尖叫。这次来没告诉谷家人，何况这样的东西让谷家人收尾，最后怕是落不到她手上，就被谷家那几个掌权的收了私。 “你转过去，一会儿无论听到什么，我没叫你转身之前，你都不能转过来……” 虽然一会儿会隐匿他的记忆，但这样凶残的场面，还是不让他见到的好。 “好……” 林欢言应声，转过了身。 修长的背影嵌入夜色里，和夜幕融为一体。 也不知道他是生性淡然，对万事万物都已如老僧入定，没了好奇心。还是这些天经历太多，超出了普通人能承受的范围。 看救出他之后，到现在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冷静，冷静得异于常人。就像早就预知了事情的发生，他不过是按部就班走个过场。 抽出匕首，刺入媚藤藤蔓。 它吃痛，嘶吼着醒过来…… 沉沉的药力压制着血脉里的异能。 藤蔓挣扎扭曲着，对抗着药力，奋力在枝蔓中横生出无数的倒刺，蜿蜒着朝夏至袭来…… 夏至侧身避过，踩上枝蔓，借力往上一跃。 凌空的瞬间，手上的匕首甩了出去，精准扎入媚藤原身正中元灵所在之处。 媚藤仰天嘶吼，如同被扎破的气球，真气在一瞬间从伤口处炸了出去。 原本几乎和参天古树齐高的藤蔓，在几秒的时间里缩成手掌那么大的一截。 夏至一跃，从古树上跳下，利落落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捡起了地上藤蔓。 “好了，林欢言……” 夏至喊了一声，弯了腰去捡放在地上的双肩包。 手上看上去奄奄一息的一小截媚藤，就在这时从身体里抽出一条勾着倒刺的藤蔓，直直朝她脖颈间刺了上去…… 第十五章 一起……很好…… 拼尽全力的一击！ 从心脉的灵根处抽出的藤蔓，生了同归于尽的狠劲！ 夏至侧身避过，藤蔓极速抽升带起的冷风，拂动她耳侧的发丝。 拿匕首的手，已经伸了上来，停顿在胸口处。 她是不太愿意断异兽灵根的！ 异人没了元灵，顶多恢复化形前的兽形。假以时日，灵智再开，还是能化为人形。 但异兽不同。异兽本就是兽身，灵智不足，若是再断了灵根，他日想要复原，几乎没有指望。 如非必要，她不想赶尽杀绝…… 夏至思忖之间，又闪身避过几次攻击。 媚藤似乎看出她的犹豫，又从心脉里抽出几根分支，极速顺着手腕往夏至手臂攀绕上去…… 大有得寸进尺的势头！ 不能犹豫了！ 手起刀落，贴着心脉灵根处，齐齐切断几根分支。 媚藤疼得发不出一点声音，头一歪，晕死了过去…… “林欢言……” 夏至看着，从她手中夺过匕首的林欢言。 冷月下的少年，微蹙着眉，清淡的眸中漂浮着几丝戾气，动作利落，毫无半分犹豫。 “你没事吧？” 林欢言的一双丹凤眼，在媚藤方才缠绕过的地方来回审视，细致的，不放过一寸肌肤。 “我没事……匕首……” 林欢言这才注意到自己紧紧地握着匕首，手松了松，把匕首递了过来。 夏至接过，插回腰间。 余光一扫，看到匕首的刀柄处，谷家标志性的云纹图案，在他的掌心印出深深的红痕。 比她强多了！她受训时，第一次执刀手抖的感觉，她现在还记得！ 拿出特制的袋子，装上缩成手掌大小的媚藤，放入包里。 林欢言伸手拽住包的背带。 “我来背吧。” “不用了，不沉……”， 夏至婉拒。 刚刚手起刀落的样子果断狠辣，就很像未来的林影帝。但现在这绅士的样子，倒是和他那个哥哥如出一辙。果然都是林家森严的家教教养出来的孩子。 林欢言并未松手，暗中提了提，确实不重，便也就由着她了。 下山的路，被这些天救援队和这些直播团队，探了个明白。循着痕迹下去，倒也不费事。 她受过特殊的夜视训练。这样月光皎洁的夜里，行走运动毫无问题，但想到林欢言，还是从包里摸出了照明用的手腕带，打开光源，扣在了手腕上。 灯光，随着行进间手臂的动作轻微摆动，晃晃悠悠。 夏至闲散惯了，一贯的独来独往，像这样完成任务归途中，与人同行的次数屈指可数。 以往都是和谷念安，他一路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她静静听着。 但如果两个人都是沉默寡言的慢热型，那这一路…… 夏至微微偏过脸，用余光扫了扫。 她的身高，只将将高过林欢言的肩头。 他的神情淹没在黑暗里，分辨不清。 只见长长的刘海，随着林间的微风，轻拂过鼻尖。鼻子上的小驼峰，若隐若现。 夏至转回脸，看着幽暗暗的前方，疲倦感漫了上来…… 清醒的药剂过了药效，就是有加倍倦怠的副作用。早知道刚刚留小半盒的巧克力豆，现在吃了分散下注意力，也不至于犯困…… 夏至打了个哈欠，脚步不不由得放慢了。 “夏至……” 林欢言突然停住了脚步。 “嗯？” 夏至也跟着站住。 “我背你……” 林欢言转过了身，微微低下头，夏至看清了他眼下的泪痣。 “不用，我能走……” 夏至想都没想就拒绝。 她不习惯过于亲近的肢体接触。何况还是和异性，印象中也只有小时候，父亲背过她。有一次任务中，她双腿的膝盖都伤了，谷念安要背她，她都没让，咬着牙硬是扛着，自己走上了车。 “我当然知道你能走，但我也能背你。” 林欢言的语气淡淡的。没有霸道的强迫感，也没有对男女天生体力差别的歧视，更不是绅士泛滥的怜香惜玉之心。 他只是告诉你，我知道你能走下山，慢慢地，稳当地走下去。但我也能背你，背着你走下去。 所以，让我背着你走下去。 “上来，我背你……” 林欢言弯曲了膝盖，微微弓着身体做出了准备的姿态。 夏至有一瞬的犹豫，但属实十分困倦，神思一松，不知怎么就顺势而为了。 伸手圈住了林欢言的脖颈。 他身上裹着浓厚的离木枝条的气息。沉沉的木香混上了青草气，清冽浓烈得如同一下子滚入了薄荷堆里。 夏至觉得，自己大概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会记得这个味道。 鬓边的发丝蹭过他的耳，细微的沙沙声传回了耳间。 夏至提了提神，抬眼看了看高挂夜空的明月。 冷白色的月轮，随着林欢言刻意放慢的脚步，微微颤动，渐次打出重影。 太困了，真的扛不住了！ “林欢言……” 夏至贴着他的耳，轻轻唤了一声。 林欢言微微偏过脸，夏至的鼻尖蹭到了他的脸颊。 凉凉的，沾着林子里夜间微润的水气。 “嗯？” 这男人，真的有一副好听的嗓音。 冷静时，如同素手拨动七弦琴的琴弦，浑厚悠远的声调，沉稳缓慢地流泻而出。 卸下所有清冷后，浅淡的迷茫，带着些松散的慵懒。沉沉的尾音，圆润地落在让耳朵舒适的音域上，苏感十足。 神思太困顿了！九叔的药，药劲儿大，后续的副作用也是实打实，不惨假。她必须睡一会儿！ “过十分钟你叫醒我……” 夏至又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想了想又挣扎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五分钟……过五分钟你叫醒我……我下来自己走……” “嗯……” 林欢言的步子更慢了，拖在她腰间的双手，又轻轻往上送了送，更稳的拖住她。 熟悉而又亲切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去游乐场玩累了，回程的时候不管不顾地趴在父亲肩头睡去。 他大概是十五岁以后，除了谷念安以外，第一个让她觉得安全，毫无危险感的男人。 “林欢言……” 夏至迷迷糊糊地又唤了一声。 “嗯？” 林欢言停住了脚步， “一起……很好……” 夏至闭着眼，像小猫一样，把额头整个埋到他脖颈间，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十六章 林家也有人惹了风流债？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依旧是夜幕沉沉。 夏至发觉自己躺在一张陈旧的木床上，不远处放着一张四方的木桌子，桌边两把木椅。 一个陌生的妇人坐在椅子上，织着毛衣。 “姑娘，你醒了？” 见她醒过来，妇人起身把织了一半的毛衣，放在椅子上，走过来，坐在了床边。 夏至揉了揉睡得发胀的太阳穴，坐了起来，“林欢言呢？” “你说的是背你过来的小伙子吧？” 妇人了然，笑着道：“小两口可真恩爱，醒了就喊他！他守了你一天一夜，刚出去没多久，说是去村子里的小卖部买点东西，让我看着你！” 连珠炮似的话，不等夏至张口，扭过脸对着屋外喊了一声：“孩子他爸，姑娘醒了，把吃的端过来！” 孩子他爸闻声掀开门帘子，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进来。面条上盖着一些青菜，油渍麻花的，窝着两个荷包蛋。 “乡下地方，也没什么好吃的，也就是新鲜。” 孩子他爸冲夏至一笑，一排整齐的牙。 三蹦子大叔！ 少了五年的风吹日晒，脸上减少了沧桑感。 夏至差点没认出来。 “这面条是现擀的，菜是地里刚摘的，这蛋是……” “邻居二大妈家的鸡今天刚下的？” 夏至想起他那天的唠唠叨叨，接话。 三蹦子大叔摇头：“那不是，是自家的鸡下的……诶，你怎么知道我隔壁领居二大妈？” “谢谢大叔……” 夏至没解释，直接从大叔手里接过碗，端着走到木桌边，坐下，吃了起来。 一根根面条，用筷子夹了，不急不慢地送到嘴边吹了吹，再细嚼慢咽地吃着。 妇人看着着急：“你们城里人吃东西可真斯文，不像我们几口就连汤带面的吃完了。” 夏至咽下了口中的面条，提了提嘴角，朝妇人笑了笑：“姐姐，小卖部在哪？” “你要去找你家对象？” 妇人一下子就猜到了夏至的用心，宽慰道：“他说了，很快回来！你脚伤了，他盯着我给你换的药，那心疼的样子，看着都让人眼热……” “我们不……” 算了！解释这些干嘛？ 夏至岔开了话题，直接问重点：“他什么时候走的？” “能有个半小时了吧！别着急，你慢慢吃面，他一颗心都在你身上，跑不远的，保准买完东西就回来……哪里像我家那个，一整天都扑棱在外头，都不知道回来……” 妇人边说边瞪了三蹦子大叔一眼。 大叔嘿嘿一笑，一脸憨厚老实。 夏至急倒是不急，人也救了，安全下了山，现在就剩隐藏记忆，她就能功成身退了。 妇人见夏至没接话，就又起了话头：“姑娘，你家那口子，长得怪好看的，我头一次见长得这么眉清目秀的小伙子，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夏至想了想，据实回答：“家里介绍的。” “那不错，知根知底……”妇人接上了话，“我和我家那口子，也是两家大人介绍的……” 屋子外脚步声传来，妇人欣喜地往门的方向看了过去。 果然看到了提着东西的林欢言，急匆匆地进门。 “你家那口子回来了……” 林欢言进门，听到妇人的话，抬眼面色沉稳地看着夏至，耳朵却红了大半。 “灶上还热着汤，我去瞅瞅……” 妇人倒是有眼力劲儿的，拿起椅子上的没织完的毛衣，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了‘小两口’。 林欢言迈着大长腿，几步过来，在夏至对面坐下，把东西放在桌上， “这里偏远，随便买了点洗漱用品，你凑合用。我通知了节目组，他们的车三个小时后，在村口等我们，我让他们送你回去。” “你……” 本来要问一句你不和我一起走？但是未来的林影帝，工作认真负责在圈内有口皆碑。签了合约已经开录的综艺，他怎么可能中途离开？ 收住了话，她还是办她的正经事要紧。 “林欢言，你脸上有东西！” 站起身，隔着四四方方的桌子，她伸手过去：“我帮你擦！” 食指的指尖，将要覆上他的眉心， 手被他抓住， 修长的指，覆过她的手背，指尖紧紧扣入掌心。 夏至抬了抬眉，看不明他的阻止是为了什么？ 是纯粹的本能反应，不喜欢陌生人的碰触？还是猜到了她要做什么？ 他怎么能记得她要做什么呢？！ 隐匿记忆虽然不是一时半刻就马上隐匿，但就如同一张湿透了，等待自然风干的纸一样，一点一点，悄无声息隐匿遗忘，两三天之内，就全然记不起了。 可他的眼神，在片刻之后，又云淡风轻。仿佛释然一切，你做什么都由着你，你开心就好。 他手上的力道松了，推着她的手，压在眉心上。 微微蹙了蹙眉，缓缓闭上了双眼…… ************ 风尘仆仆赶回别墅。 推开门，谷念安端坐客厅的沙发。 看那泰然自若的样子，显然是已经在这住了几日，守株待她这只‘兔’。 她和谷念安的相处模式，一直是他不问，她不说。 他要是问，她也不一定说。 就当他不存在般，旁若无人地关上门，径自上了楼。 洗去一身风尘，换上舒服的家居服，才慢悠悠地，拿着毛巾擦着半干的头发下了楼。 谷念安推了推金丝边的眼镜，耐着性子等她走近了，把茶几上摆放的几个礼盒打开。 “高定礼服，林云初让人送来的。” 不止高定的礼服，还有搭配的鞋子包包，外加一套钻石配饰。 夏至挑了挑眉，表示疑惑。 谷念安解释：“桂花米糕的谢礼。” “退回去吧，我的米糕就算是孤品，也受不起这么贵重的谢礼。” 夏至看了眼盒子里浅蓝色的真丝礼服裙。林家资产雄厚，林老太爷出手一向大方，林允初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退不了了！林太爷发了话，后天让你穿着礼服去他们家办的慈善晚宴。” “林家也有人惹了风流债？” 她就知道没那么简单！礼服只是个引子，后面肯定有其他的事！ 第十七章 一双眼睛就是尺 “别闹……” 谷念安皱了皱眉，好奇夏至这小脑袋里天天都是在想些什么？！看来下次真要让她少接点，渣男小三，劈腿绿茶这些乱七八糟的任务！ “正经的慈善晚宴。每家都出些压箱底的东西，筹得的善款要成立个慈善基金。” “我不想去……” 夏至摇了摇头，走到了厨房，打开即热的饮水机，泡了杯茉莉花茶。 花茶的香气在房子里飘散。 谷念安起身，走到她身边。 棉质的拖鞋，踢踢踏踏走过天然大理石的石砖地面。 偌大的房子里，有了流动的人气。 “族长说了，林老爷子的面子要给。说是你去了，近三个月的善恶值可以适当放宽……” 夏至的手指轻轻点着陶瓷水杯的把手，轻叹了一声，答应：“行吧……” 真是老狐狸！每次都打一巴掌，给两颗糖！一整个精准拿捏！ 捧着杯子回到客厅，又扫了一眼茶几上的礼盒，对着在厨房等水泡茶的谷念安道：“首饰退回去吧……太贵重了，而且我也不喜欢戴首饰。” 谷念安拿着泡好的茶过来，点了点头：“我一会儿亲自给林家老大送回去。顺便带一套家里特制的天蚕丝的常服，给林老太爷，做这些礼物的回礼。” 夏至喝了口茶，把杯子放在了茶几上。 伸手，从礼盒里拿出礼服，抖开。 低了头，在身上比量着。 后天，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修改？ 谷念安捧着茶杯，视线跟随着夏至：“别比了，是你的尺寸，分毫不差的。” 夏至抬眼，疑惑：“林允初怎么知道我的尺寸？还有……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眼珠一转，想了想，忽然明白了，嘴角一勾，难得狡黠的神色。 “你和七堂哥一样，学坏了！” 谷家老七，纨绔中的纨绔。长年混迹红粉堆里，练就一门绝技。一双眼睛就是尺！目测女生三围，精准度达到毫米。 谷念安右手的食指曲成半圆，在她额角轻轻敲了一下。 “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但凡是关于你的，我什么不知道？” 夏至抬手，揉了揉被谷念安敲过的地方。 他其实根本没用力，就是装装样子。 她也是装装样子。 就想看到，他对自己力道产生怀疑的模样。 微微蹙着眉，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之后又闪过几分自责，然后不知所措地错开了目光，低头喝茶。 谷念安喝了几口茶，轻咳了一声，继续道：“我么，谷家资料册里看的。林允初么，谷家资料册子不外传，大概率像你猜的那样，目测。” “哦……”夏至意味深长：“需要经验值累积的，目测的精准度。” “通透！” 谷念安赞许。 “我听说了一些林家大少爷累积经验值的八卦，你要不要听？” “我没兴趣。”夏至兴致缺缺。 “林家大少爷的八卦没兴趣，我这里还有些林家小少爷的八卦，夏大小姐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和夏至相处这么久，虽然很多时候不能全然洞悉她的心事，但每次她不置可否的时候，大概率就是了。 谷念安又卖了个关子：“看来是有兴趣喽？那是要听五年前的八卦，还是五年后的八卦呢？” 夏至没理他，又捧起茶杯，喝起了茶。 谷念安也跟喝了一口茶，饶有兴趣地说了起来：“五年前的八卦，说的是林家小少爷在失联半月之后，化险为夷，奇迹生还，顺利录制完综艺。五年后的八卦就是……” 故意顿了顿，引得夏至侧过了脸，凝起了神。 顾念安干脆凑近了些，让她听得更清楚： “林家小少爷，后天会在慈善拍卖会上，拍出自己得奖影片中的定情项链。听说是他亲手设计的，全球仅此一条的孤品！” 还以为是什么呢？！ 谁不知道林影帝才华横溢，一双手不但弹得了吉他，还拿得了画笔。名下的珠宝设计工作室，已经在业内小有名气。 “后天的慈善晚宴，林欢言也会去？” “他是主角，当然会去！怎么？你怕遇到他？” 夏至斜斜地瞟了他一眼，没答话。 捧着茶杯回到了厨房，打开冰箱打算弄点简单的餐食。 谷念安不死心，捧着茶杯跟着过来：“你……这几天去哪了？我查了查你的行程，怎么跑深山老林子去了？” “你助理给你的那些文件，不够你签字的吗？你已经闲的要翻查我的行程了？” 夏至关上了冰箱门，正面回击：“师傅快过生日子，我去给她找礼物。” “礼物？深山老林子能有什么稀罕的东西，让我家小夏至大老远跑一趟？” 谷念安把水杯放在了料理台上，双手扒着料理台的边缘，虚虚的靠着，‘拷问’的兴致正浓。 夏至有些烦了，放下了杯子，走到了门口。 从刚刚进门随手放地上的双肩包里，拿出了包着媚藤的那个布袋子，塞到跟过来的谷念安手里。 “媚藤！够不够稀罕？” 谷念安接过布袋子，打开。 依旧在晕死状态的媚藤，仿佛脱了水，皱皱巴巴地干成半截手掌大小。 他第一次见到，惊讶：“哇……林欢言那小子被这东西缠住了？难怪……” 夏至倒是对媚藤这个状态很满意。 “师傅她陈年的东西多。有了这个，东西都放随身空间里，随取随用。你找人做成戒指，戒圈能做多细，就做多细，师傅怕累赘，太宽了师傅就不戴了。” “师傅师傅的叫那么亲热！人家都不认你这个徒弟！不过就是教了你十天半月的！” 谷念安抽紧了布袋子的封口处的绳子，心头泛酸：“我长年累月为你奔忙！劳心劳力的，白头发都长出了好几根了！也没见你跑大老远的，给我准备什么礼物！” 夏至挑眉，“表哥……你这是在抱怨？” 谷念安轻叹了一声，认命道：“不是抱怨……是羡慕……羡慕你那个小师傅！” 幽怨的小表情，出现在谷念安的脸上，却也是难得。 夏至笑了笑，想了想，他说的也是事实。 “那……大不了，今年你生日的时候，我也去给你寻一份特别稀罕的物件，做礼物？” “不用啦！”谷念安又叹了一声：“稀罕的东西都危险，心意我领了，我可不想你涉险……” 幽怨的最后是无奈。话转了一圈，最后累的还是他的心。 在乎的那个，总是输家。 “那做不危险的？”夏至打算安抚：“你饿不饿？我做点桂花米糕给你吃？” “好啊！冰箱里有新鲜的百合莲子。姑姑以前一直说，这个季节吃莲子百合羹，清热解暑最好了。” 谷念安一下子就恢复了精神：“我这几天啊，跑来跑去的，太阳又大……” “知道了！去客厅等着吧，谷大少爷……” 夏至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把他赶去了客厅…… 第十八章 我总得过一些正常的日子 傍晚时，下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的，没有变大的迹象。 却也缠缠绵绵一直下到现在，看样子是要下一整晚了。 夏至放下了车窗，伸出手，让雨珠细细密密的挂满手心。 身旁，正开着车的谷念安，蹙了眉，轻轻拉回了她的手。 “穿了礼服还不老实？自己什么身体不知道吗？挂了雨水，回头该着凉了。” 一字肩的西式礼服长裙，剪裁合身。裙摆盖到脚面，露出夏至好看的锁骨线条。 谷念安边说边按下了她那一侧车窗的按扭。 车窗的玻璃慢慢升起，谷念安身上水木香调香膏的味道，又清晰了起来。 那是他十八岁成年礼，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那时候她天真无忧，对什么都充满好奇，什么都想尝试。 母亲平日里喜欢调香，会根据自己的喜好制一些香膏。 她那时候胡闹着，学了一知半解，最后倒也调出来一款，味道清冽的香膏。 正好遇到谷念安生日，就用精致的礼盒装了，给他做生辰礼。 后来谷念安又问她要过几次。她懒得做，索性就把方子给了他。 没想到，他一直把这个味道用到现在。 那时候的日子，可真好啊！ “哥……” 夏至忽然这么喊他。 平日里都是依着关系，不远不近的喊他‘表哥’，再疏远些就喊‘谷大少爷’。 这么亲近地喊他‘哥’，就像回到了他们小的时候。 “江大新生，是不是这个月月底开学？” 夏至偏过脸看着他，神色淡淡的。 谷念安瞟了她一眼，继续专心开着车：“好像是吧。五年前我给你去办休学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九月底。” “我想回江大上学……” 夏至的眸光垂了下去， “九域学院的日子，不太开心。我做不到忘掉，就只能找轻松的经历把它覆盖掉了。” 转回头，她轻轻的呼出一口气，语气有些落寞：“我总得过一些正常的日子。人间一趟，总得看看太阳。” 谷念安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好！我去安排。” “不用了，我自己弄吧！我不想惊动谷家！要是住不惯宿舍，我就在学校附近随便租一间房子住。” 谷念安语气纵容：“不用租，我在江大附近买一套就好了。” 夏至摇头：“算了吧，你的小金库，还是留着娶嫂子用吧！” 戳到谷念安痛处！ “什么嫂子，连影子都没有的事！江大地段好，附近买一套，不亏。” 夏至态度坚决，“你要买自己买，反正我不住！大房子我一个人住，冷冰冰的，一点人气也没有。” “那我买套小的，我过来和你一起住！” “你每天那成堆的文件不用签了？那是五年前，人家上班穿越街区，你上班跨越时空啊？” 顾念安被怼得住了口。他自己也奇怪，每次只要是她的事，最后落下风的总是自己。 夏至打定了主意：“你别管了，我自己会搞定的！” “你搞定什么？平时没我投喂，你都能把自己饿死！” 谷念安不甘心，还是要挣扎一下。 夏至挑了挑眉，强调：“谷大少爷，江大有食堂。” 顾念安彻底落败，转移话题：“算了，以后再说，快到了，你把鞋换了吧。” 余光看着夏至伸手从后座拉过纸袋子，从里面拿出林家送过来的银色高跟鞋。 满是水钻，光彩璀璨。 林大少也是用了心的，可这八厘米的鞋跟…… 夏至看着也是一脸愁闷：“哥，今天你不会让我摔倒的吧！” “不会！” 谷念安笃定，余光一撇，扫到她脚腕上的伤痕。 已经结痂，横着划过脚腕。 像半根红绳挂在皓白的脚腕上，特别显眼。 谷念安的眉间，拧在了一起。 “脚怎么伤的？” “上山的时候，被树枝刮的，都快好了。” 夏至脱下了脚上的小白鞋，低头毫不在意的地瞟过脚腕。 要是不提起，她都差点忘了！ 谷念安可不能像她这般视若无睹：“晚上回去，我去找九叔拿点药，女孩子身上不能留疤。” ‘老父亲’般的谷念安，絮絮叨叨，笨拙又诚挚的关切。 夏至浅浅一笑，换上了高跟鞋…… ****** 林家祖上是靠古董买卖发的家。慈善晚宴这种事，他们家来做，也确实合适。 用的是林老太爷旧友的一家会所。 前身是百年前的几栋老洋房。 略微修改装修了一下，保持了原有的结构，到也别有一番韵味。 谷念安把车钥匙交给了服务生，带着夏至进了会客的小客厅。 大概是因为下着雨，小客厅角落的香案上，点着沉香。 袅袅娜娜的香烟，合着湿润润的水气，沉沉在厅里铺开。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已经有一些人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夏至习惯了这样的注视，旁若无人地环视四周。 目光大概略过去，大多是些陌生的脸孔，九大家族参与内事的人都不在。 夏至暗自松了口气，这大概就是个普通的慈善晚宴。 今晚应该会是个平静无波的夜晚。 谷念安左手的手肘，撑出小半个圆，用眼神示意夏至。 夏至素手一勾，顺势挽住了他。 鞋跟实在太高了！她平日里穿的都是平底的运动鞋小白鞋之类，今天的高跟鞋实在有些勉为其难了！ 凑近了在谷念安耳边再次提醒：“哥，你今晚可不能让我摔倒！” 谷念安笑了笑，在众人的注视中，特意偏过脸，贴着她耳朵耳语：“放心吧，一定不会！” 服务生对照着宾客的册子，认出了夏至。凑了过来，递上了一个精致的纸袋子，茉莉花的香气隐隐从袋子里透了出来。 “夏小姐，这是少爷为女宾客准备的伴手礼。里头有号码牌，一会儿竞拍和抽奖可以用。” 服务生微笑着，继续和夏至说着：“晚宴的主会场在那边的房子里，8点准时开始。少爷说，夏小姐可以在这里稍微休息片刻，再过去……” “呦……我以为谁呢？原来是夏大小姐！” 身旁有个声音打断了服务生的话。 夏至循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真是冤家路窄！ 第十九章 林家晚宴（上） 张美琳提着伴手礼的纸袋子，逼近了夏至的视线。 十寸高跟鞋的鞋跟，在百年的实木地板上，擦出清晰的声响。 一双眼上下打量着夏至，满眼的鄙夷。 “谷家这么不待见你这个外姓人？！出来都不给你戴件首饰撑门面？这么寒酸？还敢来这种地方？” 刻意加大了话音的音量。一开腔，就不带好意，大概是徐家那次的怒气未消。 厅内的大半目光，本就已经聚集到夏至这儿。张美琳这么一喊，原本压低了声音，各自小声私聊的场景都没了。 大家的注意力，几乎都被拉了过来。 夏至根本不想理，这种智商没有到及格线的人。 架是她自己找渣男上去吵的！撕也是她自己主动开的撕！不摆脱渣男及时止损，还把在渣男那里受的晦气，一股脑倒给别人！一整个脑子拎不清的主！ 夏至轻轻拉了拉谷念安的衣角，制止了正准备开口回击的他。 林家主办的晚宴，来的就算不是名流，也都是各界翘楚。 夏至不想因为有些人的胡闹泄愤，让自己成为焦点。 对付这种胡搅蛮缠的人，远离是非是最快的方法。 夏至冷冷地瞥了张美琳一眼，提了裙摆，准备绕过张美琳，去主会场。 张美琳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夏至脚腕上的伤，大声惊呼。 “天呐！这么长的伤疤！你是做错了什么？让长辈动了家法，把你打成这样？” 夏至顿住了步子，低头仔细看了看脚上的伤，算是想起来张美琳说的家法是什么！ 老式家教里，女孩子的教养不比男孩子，总归是精细些。男孩子皮糙肉厚的，犯了大错，挨个板子是常有的事。 但对于女孩子来说板子是挨不动的。几板子下去，万一身上落了伤痕，影响日后的亲事。 罚是总归要罚的，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阴损法子。 用细竹条子抽打小腿。打的时候收着力道，细细密密极疼，但好得快，基本不留痕迹。 夏至伸手，再次轻拉了谷念安衣角，制止他开口理论。 怼人这种事，她又不是不会！ 提了提嘴角，勾出一抹乖巧的笑意。 “张姐姐也觉得像啊？前几天踏青，被树枝刮了，当时表哥还说，像是影视剧里被抽竹条子的老式家法。但我们都没见过，也不确定到底像不像。张家家教严，张姐姐从小是老式的家法轮番受下来的，见多识广，你说是，那肯定是真的像了……” “见多识广？你什么意思？” 张美琳想了一下，总算明白过来，一张脸气得通红：“你说谁受家法呢！你……” “没受过怎么能知道是抽竹条子？” “天呐，还有这种家法？我第一次听说，抽竹条子耶……想想就可怕……”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抽竹条子这种老古董的家法？” 四周细细碎碎的议论声传了过来。 张美琳脸色越来越难看，远远瞥见林允初走近了小客厅。 林允初和徐明耀是大学校友，之前组过几次饭局，也算是有些交情，以为是来解围的，就往前走了几步，迎了上去。 “张小姐，原来你在这里，我一直好找呢？徐大少对你这个未婚妻可真上心。自己躺在医院出不来，怕你独自赴宴不开心，特意让我帮着准备了惊喜在那边，张小姐去看看？” 短短几句话，明着转移话题，调转大家的注意力。 实际火上浇油，提醒大家徐明耀因为风流债进医院这事。 果然，话语刚落，大家议论的话题又随之拓展。 “我听说那个徐明耀，抢妞没抢过，被人男朋友打成猪头进了医院！” “我听说是，脚踩两条船，正宫小三当面开撕，他劝架，结果小三暴怒，找人把他当沙包打了……” “我听说的那个和你差不多，说是抢人家的妞，结果……” 张美琳哪里听得住这些，咬了牙愤愤瞪了夏至一眼，跟着指引的服务生，出了小客厅。 “谢谢！” 夏至道谢，算是领了林允初的好意。 林允初笑了笑，从旁边的服务生手里，拎过夏至没来得及接过的伴手礼纸袋子，伸手从里面拿出了鲜花编织的脚环。 “白玉微瑕，依旧是美玉！” 说着就解开了脚环丝带，微微曲了膝盖，想要半蹲下来，为夏至系上。 被谷念安眼明手快拦住，夺过了鲜花脚环。 “我来吧！” 林允初倒也没坚持，含着笑，依旧温文尔雅的样子：“那我先去那边招呼客人了。” 夏至看着林允初文质彬彬的背影，感叹：“林家大少爷，果然名不虚传，就刚刚那招，再加上这好皮囊，有几个女孩子能抗得住。” 谷念安不屑，蹲下来给夏至系脚环，嘴里絮絮叨叨：“别人抗不抗得住我不管，反正你得我给抗住了！小白脸都不靠谱！” 夏至听清了，忍不住怼他：“哥，你不也是小白脸吗？” 谷念安噎住了话，皱眉：“算了，就当你夸我帅了！” 说话间，林家老太爷被人簇拥着进了小客厅。 遥遥一眼，就看到了夏至，朝她招手。 “夏家丫头，快过来！” 夏至闻言，挽着谷念安款款走了过去。 “林爷爷好！” 夏至提了嘴角，点缀了乖巧的笑。 “欢颜喊我太爷爷，你喊我爷爷，是不是差了辈分啊？” 林老爷子皱了皱眉，佯装生气。 夏至立即修正。 “太爷爷好！” “诶，这才对……”林老爷子笑开了，大声向大家介绍：“这是我最喜欢的后辈，老谷家的外孙女夏至。” 众人闻言纷纷颔首，向夏至示意。 夏至微微低了头，向众人回了个礼。 “让人送去的首饰怎么退回来了？是不喜欢吗？” 林老爷子笑盈盈，雪白的眉毛胡须舒展着。 夏至也笑着，据实以告。 “太贵重了，不能收，何况，我也不喜欢戴首饰。” “嗯…”林老爷子赞同的点了点头，“美人清新素雅最好，确实不用点缀那些俗物，那……欢言准备的鲜花脚环可喜欢啊？” “脚环是林欢言准备的？”‘ 夏至诧异，刚刚服务生说少爷，她以为说的是林允初这个林家大少爷，却没想到是林欢言这个林家小少爷。 林老爷子凑到了耳边，像是说着某人的小秘密：“别人的都是满天星，你的是茉莉花。他下午刚摘的，让人现编的。我闻过……香得很！” 话音顿了顿，低头去看夏至的脚腕。 盛放的茉莉花，顺着绿色的茎，用同色系的绿色丝带编了。 细细密密排成一圈，挂在脚腕上，自然生趣，步步生香。 林老爷子看在眼里，满是欣赏：“是好看！” 目光一转，看到了门口的身影，又笑了笑。 “晚上不能念叨人，正说他呢，他就来了。” 第二十章 林家晚宴（中） 夏至闻言，抬眼。 林欢言就那么突然地撞入她的眼中。 淡然的眼神，虚虚地半垂着。 微蹙的眉，凝结着容色的疏离。 一路走来，仿若踩着片片星光， 五年前清冷孤寂的少年，已光芒万丈。 “你们有两年没见了吧？是不是更帅了？” 林老爷子压低了声音，脸上都是慈祥的笑意。 夏至乖顺地笑着，点头，“是！” 她一直知道林欢言是出色的。 出色到万千流光溢彩的灯火里，只一眼，就独独看到他一人。 林老爷子还是笑，继续凑近了，压低声音道：“那你可得看紧了，别被其它姑娘抢了去……” “嗯？” 夏至一时没会意，皱了眉。 身旁的谷念安听清了，抬手覆上了夏至挽着他的手，往自己臂弯里，微微推了推，面上无波，眼神却暗了下去。 “太爷爷，我有点闷，这里人多，我去外面透透气。” 就走了这么几步，高跟鞋的后根边缘处，一直厮磨着。 对于这套礼服的整体穿搭，她尽力了！ 她得去车上把小白鞋换回来。 林老爷子听到夏至这么说，眼睛一亮，一副看穿了小女儿家小心思的样子。 “看到欢言来，不好意思了？” 顿了顿，林老爷子脸上的笑意更深，又凑了过来，耳语：“去吧，我一会儿让欢言单独去找你。” 她哪里是这个意思？算了！不解释了，越描越黑！ 和谷念安递了眼神，从他臂弯中收回了手，从小客厅的后门退了出去。 谷念安跟着出来：“我去车上拿鞋子。” 夏至意外：“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换鞋子？” “小白脸么，主打一个善解人意。” 谷念安推了推金丝边眼镜，神色松弛了下来。 “快八点了。大家应该都去主会场了。你去洋房后面的小花园等我，那边应该没人。” “哥，你怎么知道后面有小花园？你和谁来过？” 夏至突然抓到了重点。 “这是对外营业的会所。今天是林家包场，平时人家是营业的，我找人谈个项目，就不能找个环境好点的地方？” 谷念安自言自语似的，絮絮叨叨：“你哥我可是万年单身狗！别瞎想有的没的！搞的好像你多在乎我似的！” 夏至看他一副‘怨夫’的样子，没忍心怼他，提了裙摆，和谷念安‘分道扬镳’。 询问了服务生具体位置，绕过宾客，寻到了谷念安口中的小花园。 远远望去，一片片木板铺就的小道，连到小花园的水池。 小花园里，大片的茉莉怒放。 花香滚了雨水，远远就传了过来。 方才闻了许久的沉香，一下子闻到沾了水气的花草香，确实更天然亲近些。 手，伸出屋檐，雨小了些。 细细密密的雨丝，银丝似的，挂在掌心。 想了想，就脱下高跟鞋，用手拎着，顺着木板铺就的小道跑了过去。 脚心快速踩过湿漉漉的木板，微凉却也畅快。 到了水池边，身上湿了大半，索性就沿着池边坐下了。 高跟鞋放在身后，一双脚浸到池水里。 低头，看着水中悠闲自在游动的锦鲤，便伸手搅动了这一池的水。 微微泛蓝的掌心，来回划着，一圈圈水波推开去。 水圈里隐隐浮动的蓝光，把一池锦鲤都引了过来，追逐着水波，一层层游成了套圈。 正玩得兴起，远处脚步声传过来。 “你来了？” 夏至住了手。 以为是谷念安，转过头，脸上孩童似的笑来不及收，难得的纯真俏皮。 林欢言的步子顿了一下，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眯了眯，眼尾的温软藏不住。 林欢言？！ 夏至疑惑，忽然想起了刚刚林老爷子打趣的话。 林老爷子生性豁达，平日里就喜欢和小辈们玩笑。老顽童似的性子，她就没当真。 谁想到，今天这老爷子实诚得很，真让林欢言找了过来。 要先开口打招呼吗？ 夏至犹豫间， 打着伞的林欢言，就这么缓缓走了过来。 黑色的休闲鞋，稳稳踏过木板步道。 身上的深蓝色正装西服，挂了雨丝，雾蒙蒙的，模糊了整个身形的轮廓。 一身的清冷就这么被消减下来，像极了骤然从撕裂的漫画里，走出来的温柔少年。 “服务生停车的时候，不小心把鞋子弄脏了，我就让人在附近买了双类似的。” 他走近了，也坐了下来。 黑色的双人伞，罩住了两个人。 江南的烟雨温软，悄无声息地，密密挂在伞面上。 雨声不显，池子一角假山瀑布，溅起的水声反而大了起来。 哗啦哗啦的声音，像是落到了心里。 林欢言低了头，侧着身子，眉目舒展。 睫毛上挂着烟雨，湿润润的，如同晕开的水墨画。 夏至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拎着一双小白鞋。 说类似属实有点勉强。 小白鞋的底子。鞋身铺满了各种形状的水钻，亮灿灿的，后头还有一双银色小翅膀。 和那天，林欢言那双运动鞋后头装饰用的小翅膀，倒有些类似了。 “可以吗？” 林欢言放下了其中一只，另一只用手拿着，递到了夏至脚边。 有些暧昧的举动。 这样正经地问出来，绅士而真挚。 夏至倒不好拒绝，“嗯……可以。” 以为他只是帮她穿上鞋。没想到从兜里拿出了暗格纹的真丝手帕，一点点擦干她脚上沾着的水珠。 掌心的茧，摩挲着她的脚心。 粗糙而温暖。 夏至脑中闪过一个画面。 垂了眸，想抓住它。 却是模糊的一片，实在想不起来什么。 皱了皱眉，又抬眸看着他。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每一次见到林欢言，总是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 她试探地问。 他笑了笑，丹凤眼的眼尾微微下弯，像个诱惑人的小狐狸。 “见过。” “我说的不是订婚那次。” 眼熟的感觉，就是从那次起的头。 林欢言的眉心微微一动，眼中的笑意一点点收了回来。 极弱，极浅地叹了一声。 “那之前……在其它家的宴会上见过几次，那时候……不起眼，你大概没注意到。” 可……怎么会没注意到？！ 第二十一章 林家晚宴（下） 林欢言这样的人？！ 听说刚入娱乐圈时，一场线下，多了八个站姐。见了一眼，路转粉更不知道有多少了！就算是素人时期，也是藏都藏不住的极盛容色！怎么会不起眼？ “是徐家那次？我穿了冷月色的连衣裙。” 夏至想起徐家宴会时，张美琳无端的指责。 “你是说初见吗？” 林欢言没抬头，注意力全放在手上，替她穿上了鞋子。 “比那次还要再早一些”， 林欢言说着，顺势脱下了外套披在她肩上，“记不起来也没什么，都过去了，重要的是以后……” 确实，人要往前看，步子要往前走！只要活着，日子总要过下去！ 深蓝色的外套上带着林欢言的气息。 他居然没有用香水？！大概连沐浴露的牌子都没有换，还是干净清冽的草木气。和在别墅那次闻到的一模一样。 这种感觉很恍惚，你其实刚刚开始认识一个人，而他却早已不知不觉跨过五年的岁月。 前几日还是听了调侃的话，会佯装镇定，却红了整个耳朵的少年。 今天就褪去了青涩，多了份长大后的沉稳淡然。 夏至有些感慨，目光从长大后的少年脸上滑落，虚虚落到了小白鞋上，在其中一片小翅膀上，发现三个字母。 想了想，应该是林欢言名字的缩写字母。 她笑了笑，调侃道：“你们明星的职业病，是看到什么白色的东西都要签个名吗？” 他也跟着笑了，“被你发现了……鞋子不是我让人在附近买的，是我的设计工作室和厂家的联名款，这是其中一款样鞋，还没发布。” 夏至毫不吝啬地表示赞赏。 “很好看……” “谢谢！” 他也欣然接受。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都放松下来。 “夏至！” 谷念安在身后叫她，夏至回了神，转过脸。 只见谷念安一手提着装鞋的纸袋子，一手撑着伞，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木板步道两侧照明的灯光，打在他身后，一张脸隐在光影过度的黑暗里。 “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贪玩淋雨，感冒了喝九叔药的时候，又该嫌苦了。” 谷念安面上的微怒，不是佯装的，脱外套的时候还带着几分怒意。 边数落着，手已经伸过来，要拿下夏至身上深蓝色的外套，把自己这件墨蓝色的披上。 夏至的目光跟着谷念安的手，往自己肩头看。 林欢言的手，覆在谷念安的手上。 一场不动声色的较量，男人之间力量的角逐。 男人才像小孩子好吗？多大了，还争这个？！ 夏至觉得无聊又幼稚。 早听说男生和女生是两个体系培养出来的生物。思维逻辑都不在同一套系统上。 他们理解不了女生很多行为。 同样的，她也理解不了他们！ 不理会他们，抬起双手，交叉护在头顶，跑上了木板步道。 谷念安追了上去。 “诶……夏至，你慢点，别跑……裙子……小心绊倒……” 夏至充耳不闻，小白鞋脚感甚好，像踩在云端。 鞋上的水钻，晃过步道的地灯，光华璀璨，像是奔跑在星辰之间。 踏入主会场，楼上的林老爷子冲夏至招手。 “丫头，过来……” 夏至拍了拍身上的雨丝，挽着谷念安上了楼。 楼下宾客大多已落坐，三五人一小桌。桌上放着酒水，中西点心的双层拼盘。 看结构，这里大概是老洋房原本的客厅。二层只有一层一半的面积。留出挑高的双层窗户，视野宽阔。无论从哪个角度望向窗户，都能看到外头的一片星空。 “见到欢言了？” 林老爷子看到夏至身上的深蓝色外套，了然地笑了笑，白色的长胡须随着上提的嘴角，微微颤动。 夏至不说话，只是笑了笑。 越描越黑的事情，还是笑着敷衍过去比较好。 林欢言晚了几步，也跟着上了楼。 星光般存在的男人，吸引着楼下宾客的目光跟着聚上来。 已经有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夏至不用细听都知道，众人肯定在讨论她是何许人，能得林老爷子青眼，凑到林欢言身边，站上这二楼的主位。 光华璀璨的男人身边，总是是非不断。 夏至不想成为众矢之的，笑着朝林老爷子道：“太爷爷，拍卖会快开始了，我们下去了。” 林老爷子皱了眉：“下去干嘛？就坐这里，坐我身边！一会儿看上了什么，太爷爷给你买！” “这不合规矩！我们是客人，又是小辈，林爷爷，我们还是坐楼下吧！” 谷念安沉着脸，婉拒。 “念安，这小两口两年没见了。你这做哥哥的不帮着撮合，还非得拆散他们？” 林老爷子慈爱的目光看向了谷念安。 谷念安的脸色更沉了，“林爷爷，他们的婚约两年前就解除了。” 林老爷子摇了头：“那是我那个逆子做的糊涂事儿，我可没答应。再说了，就算解除了，还可以续上么？我可是开明得很，只要欢言喜欢，其它什么都不重要！” 谷念安不理会这套说辞，继续板着脸， “林爷爷，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他们不过是胡闹一场，无缘无份罢了！我谷家的女孩子，不是能让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年轻人，气性大！” 林老爷子豁达，没计较谷念安的尖锐语气：“好好好……我改天备了厚礼，亲自上门。找你们谷家的长辈说说这事。” 气氛到这里，有点僵。 夏至也有点不明白，平日里还算圆滑，通世故、知人情的谷念安，今天是怎么了？ 夏至帮忙圆场：“太爷爷，我还是下去吧。林欢言现在是大明星，我不想明天上热搜。” “懂懂懂，热搜……” 林老爷子听了夏至的话，脸上又有了笑容：“丫头不想曝光。那太爷爷就依了你，先下去。一会儿结束了，让欢言送你回去。你们再好好说说话。” 谷念安忍着性子，等林老爷子说完，一把拽下夏至身上的外套，扔给了林欢言。 片刻没耽误，就带着人下了楼。 第二十二章 晚宴拍卖（一） 谷家这次就来了夏至和谷念安两个人。因为是小辈，座位安排在左侧偏后一些的位置，略偏安静，但视野很好，能看清场内全局。 谷念安从伴手礼袋里拿出了号码牌，放在了桌面上。 看着里头的真丝披巾，犹豫了一下，快速扫视四周。 看座位上，确实有女宾客披上颜色样式差不多的披巾，就打开递给了夏至。 若是按照他刚刚的脾气，就应该把围巾扔出去。 但触手生温，且质地柔软细密，一看就知道是用特殊材质制成。确实比淋了雨，潮乎乎的外套好上不少。 林欢言那个小子，真的是林家的人，和林允初一样，披着斯文好皮囊，一贯会讨女孩子欢心。 夏至接过，披在了身上，肩头碰触围巾细腻的纹理，立即生出了微热的温感，不由得又围紧了些。 服务生为每桌上了银质按铃器，大概是让客人竞价用的，但这么多人，怎么知道是哪桌叫的价？ 指尖玩闹似的，轻轻按了按。 落地窗前，临时搭建的竞价台上，穿着粉色礼服裙的姑娘立即朝她这边看了看过来。 夏至对上了姑娘的目光，颔首抱歉，表示只是不小心点到。 姑娘冷着脸，颔首回礼，收回了目光。 夏至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这么灵的耳力，早就超出了普通人的范围，只怕…… 伸手拉了拉谷念安的衣角，示意他注意竞价台上的姑娘。 谷念安朝竞价台上看，面色渐渐凝重了起来，推了推金丝边的眼镜，凑过来耳语：“没事，就她一个，看看再说，也许只是来兼职捞外块的。” 这几年，时空之门开得频繁，顺着时空裂缝过来的异人也就如过江之鲫，混杂在人类里，有的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九大家族对于这一类不惹事的异人，一般是不会过多在意。确实也是数量不少，若是都送到蛮荒之境，也颇为困难。 第一轮拍卖品陆续被送了出来，一个一个放在托盘里，服务生拖着，给一桌一桌的客人近距离传看。 “九叔真抠啊，就拿出这么一个鼻烟壶。” 夏至一眼就看出了其中一个鼻烟壶，是九叔的存货。 放在他书房书架第二层，那个紫檀木的小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满满当当一盒子，纯属消耗品。 “能拿出来就不错了，其他几个叔叔更抠！非说九叔最小，当年受宠，太奶奶压箱底的好货，都给了他。” “谷家就拿出一个鼻烟壶？” “那不至于，我把六叔七叔，在拍卖会上买的几个古董花瓶，偷偷拿了出来，放心，面上肯定过得去……” 两人正小声耳语着，一件粉色的香炉传到了夏至眼前。 夏至抬手，示意服务生停顿片刻，她要细看。 服务生递近了些，芙蓉石质地，通体晶莹剔透，盖顶上刻了芙蓉花，两侧葫芦型把手上各垂挂着一枚圆环，雕工精美。 “喜欢啊？”谷念安眉目温和，“那一会儿拍下来，点上你做的安神香正好……” 第二十三章 晚宴拍卖（二） 夏至瞟了谷念安一眼，“我说呢，安神香怎么用得这么快？原来是被你拿走了。” “最近家里那几个长辈也不知道怎么了？轮番催婚，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念得我神经都衰弱了，点了安神香才睡得好一些。” 谷念安摘下了金丝边眼镜，从兜里掏出了擦眼镜的布，轻轻擦拭着镜片，“这次是用了你那个小师傅的方子吧？比以前的效果更好……” 夏至回过了脸，眼神虚虚地搁置在前方，看着竞拍台，声音若有似无：“下次，我去师傅那里讨一个安神的香膏方子，你睡前用吧。” 谷念安侧着耳朵，听清了，压不住嘴角的笑。戴上眼镜，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竞拍台上的芙蓉石香炉上。 第一轮的拍品走的很快，竞拍台上粉色礼服的小姑娘，纤纤玉手拿着拍卖锤，一次次落音定价。很快就轮到了芙蓉石的香炉。 起拍价90万，每按一次铃加价十万。 谷念安按下了按铃器，竞拍台上的小姑娘跟着铃声看过来，抬手报价一百万。 谷念安目光笃定，这次出来家里头给了1000万的限额。不管买什么，就当做了慈善公益，捐出去就是了。他就算买了一块普通的丝巾回去，家里头也不会说什么。 总归是走谷家的总账，分不到各家头上，没人管这事。 后方的右侧，铃声跟着响起。 “27号桌的小姐叫价一百一十万。” 芙蓉石色泽粉嫩，造型圆润，完全长大在了女孩子的审美点上。 谷念安当然没想过一轮就能拿下来，他家夏至看上的东西，自然会有很多人喜欢。 谷念安又按下了按铃器。 “11号桌的先生，叫价一百二十万。” 铃声又跟着响起。 “27号桌的小姐叫价一百三十万。” 谷念安跟着按铃， “11号桌的先生，叫价一百四十万。” 话音刚落，后方铃声又传来，竞价台上的姑娘再次报价。 “27号桌的小姐叫价一百五十万。” 谷念安皱了眉，又按下了按铃器。 “11号桌的先生，叫价一百六十万。” 夏至忍不住转过头朝铃声的方向看过去。 呵……张美琳半仰着头，挑衅地看着和她对视，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27号桌的小姐叫价一百七十万。” “11号桌的先生叫价一百八十万。” “27号桌的小姐叫价一百九十万。” 夏至按住了谷念安正要按下按铃器的手。 “她故意的，无论我们出价多少次，她都会跟……” 谷念安不甘心：“难得有你喜欢的……” 夏至勾了勾唇，淡淡一笑：“一个香炉而已，真要高价买回去，香炉也落不到我手里，都被上头几个私藏了。回头找工匠，找块上好的芙蓉石再定制一个就成了，没必要陪着她一起发疯。” 谷念安冷冷回头，朝得意洋洋的张美琳，飞了一记眼刀，无奈地手地收回了。 谷家的长子嫡孙，畏首畏尾，终是受制于人，连买件东西都不能畅快。 “楼上6号桌的先生叫价二百万。” 竞价台上粉衣姑娘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第二十四章 晚宴拍卖（三） 随着话音落地，四周议论声起。 楼上？不会是？ 夏至也和众人一样，仰头往楼上看了过去。 目光，不由得落在林欢言的身上。 视线下移，果然在他旁边的小方桌上看到了6号的数字牌。 “27号桌的小姐，出价210万。” 叫价铃声跟着响起。 夏至看向了张美琳，原本得意洋洋的脸上，多了几分愤怒，还有些不甘。 夏至压了压嘴角，林欢言若是一开始参与竞价，那么大概张美琳此刻，就会放弃了。 但偏偏在谷念安放弃之后，才开始竞价。当然这是理智且有效的出价手法，但此刻，免不了多出几分为了她才出手竞价的嫌疑。 本来就爱而不得的张美琳，怎么会甘愿？看来林欢言今天晚上要是想要这个香炉，不出个高价，是不可能的了。 “17号桌的先生出价220万。” 竞价台上的粉衣小姑娘的手，指向了17号桌的位置。 夏至看了过去，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身旁女伴娇俏婀娜，巧笑倩兮，水汪汪的一双杏眼，看着竞价台上的芙蓉石香炉。 “13号桌的先生出价230万。” “21号桌的小姐出价240万。” “30号桌的先生出价250万。” 按铃器清脆的铃声此起彼伏，熟练的买家，开始出手竞价。 厅内一下子热闹起来。 不出意外，这件芙蓉石的香炉，应该是第一轮竞争最激烈的竞拍品。 “27号桌的小姐出价260万。” 竞价台上的粉衣姑娘语速很快，张美琳还没有放弃，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 夏至抬头又看了林欢言。 厅内的水晶灯，流彩般的光，散落在他身上，虚虚实实地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只见他的手肘靠在桌沿，食指的指尖，一下一下轻轻点着桌面。 就在夏至以为下一刻，他会按下手边的按铃器，出手竞价的时候。 他修长的手指往上虚虚一勾，叫了楼上随侍的服务生过来，像是交代了什么。 服务生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去了。 退出竞价了？还是什么？ 夏至好奇，却也猜不到林欢言想做什么，就一直看着。 “21号桌的小姐出价300万。” 楼下的竞价还在继续，芙蓉石香炉的价格一次抬高。 张美琳咬了咬唇，还是不甘心，就又按下了按铃器：“350万。” “27号桌的小姐出价350万，350万一次！” “400万。” 竞价台上粉衣小姑娘的手，刚指向了张美琳，又马上换了方向：“30号桌的先生出价400万。” 铃声跟着响起，“9号桌的先生出价410万。” “13号桌的先生出价420万。” 又有新的竞价者加入竞价。 夏至还在看着林欢言，一脸的淡然，手自然的垂落在椅子两侧，看样子根本没有再参与竞价的打算。 夏至的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正打算低了头，收回视线。 刚刚那位服务生却去而复返，弓着身，贴着林欢言耳边不知说着什么。 得到了林欢言点头确认后，服务生抬手朝着身后，捧着一个小木箱的服务生示意。 身后的服务生会了意思，走上前，打开了箱子。 第二十五章 晚宴拍卖（四） 一团花团锦簇，流光溢彩。 夏至看着服务生把这一团花团锦簇打开。 是一个七彩的琉璃彩灯。 服务生把灯挂在了灯架上，九色丝线的流苏，长长的，从楼上直直垂到一楼。 “六号桌的林先生，点灯包场。” 随着竞价台上粉衣姑娘的声音落地，场内一片哗然。 “天呐，我没看错吧，点灯了！” “十几年了，林家拍卖会的灯终于又重现江湖了。” “六号桌林先生？是林家的小少爷吗？” “真不愧是林家，豪气！” “我和你说，上次点灯还是……” 夏至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凑到了谷念安耳边：“哥，他们怎么了？林欢言点灯包场是什么意思？” 顾念安也把头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点灯包场是林家办拍卖会的老规矩。无论拍品最后出到什么价格，点了灯的客人都以最高价买走。林欢言真是个纨绔，为了一个香炉，敢这么玩！” 顿了顿，用眼神示意夏至往楼上林老爷子的位置上看， “你看看林老爷子的脸色，这可不是一掷千金的事。一场竞价，若是遇到了不怀好意的，或者是平日里有仇怨的对家在里头，这盏灯点下来，全副身家可就没了。” 夏至听着谷念安的话，往楼上看。 林老爷子果然面色沉重，一双平日里玩笑般慈爱的眼，赫然凝重起来。 林欢言疯了吗？虽然见的次数不多，但看着稳重，感觉上大抵也是个有分寸的！为什么要这么玩？！ 夏至又看向了林欢言。 只见他一双清冷的眼，隐没在水晶灯的流光溢彩里。 不知道在看着什么，更揣摩不到，他在想着什么！ 夏至思忖间，按铃器的铃声，在吵杂的人声中，又响了一下。 “27号桌的小姐出价430万。” 竞价台上粉衣小姑娘的纤纤玉手，又遥遥指向了张美琳。 张美琳嘴角噙着笑，得不到人，就破他的财！ 女人的复仇心，执着得难以想象，哪怕是一场本就一厢情愿的暗恋。 “21号桌的小姐，出价440万。” “30号桌的先生出价450万。” “13号桌的先生出价460万。” 刚刚竞价的那几位，又加入了竞价。玩闹似的，抬了抬价格。像是给林家点的这盏灯，捧了捧场。 林老爷子的目光，在这些人的脸上一一点过，谢过他们的捧场，也提醒着他们，自家小孩子玩闹，请他们不要陪着胡闹。 众人会意，含笑颔首回礼，适可而止。 “500万。” 张美琳的陈年怨气还在发泄，林欢言今晚，终究要为某位少女，年少而不可得的爱情买单。 “800万。” 林欢言终于按下了按铃器，成熟低沉的嗓音，早就没了当初少年的稚嫩。 “900万！” 张美琳用力拍了下按铃器，一双眼落在林欢言的身上。 那双几乎不曾注视过她的眼睛，这一次，也没有一分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不甘心！ “1000万！” 林欢言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 “6号桌林先生，出价1000万！” 竞价台上的粉衣小姑娘重复了竞拍价格。 “2000……” 第二十六章 晚宴拍卖（五） 张美琳的手还没摸到按铃器，就被身旁的张家人一把截住。 “别胡闹了！你以为这价格，是随便喊着玩的吗？后台正在同步验资，2000万买个破香炉，回去看爷爷怎么收拾你！” 张家人压低了声音呵斥，张美玲愤愤地垂下了手，偃旗息鼓。 “1000万，一次。” “1000万，两次。” 没了竞价对手，竞价台上的粉衣姑娘一锤定音。 “1000万，三次，成交！” 芙蓉石香炉被服务生送了下去，拍卖还在继续进行。 一个多小时，铃声和人声交杂。 夏至有些坐不住。她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心太静，人多的场合，她不太适应，也不想适应。 一双眼看向了谷念安。 谷念安舒展眉头看过来，低声安抚：“最后一轮了，很快就结束了！附近有一家评分很高的甜品店，一会儿结束了带你去吃。” 还当她是小孩子吗？小时候，他们一起爬山。她走不动，他就哄她山顶有好吃的甜品店，他到了山顶就给她买冰淇淋吃。 真是直男，万年的单身狗！这么多年了，哄人的技术一直都没有长进，难怪一直找不到女朋友！ 夏至把手伸到了后腰间，轻轻揉了揉。西式加了软垫的靠背椅子，还是那么硬，坐久腰不舒服。 服务生笑吟吟地凑了过来，低声唤了一声：“夏小姐！林先生让我给你的！” 哪个林先生？林欢言？还是林老太爷？ 夏至偏过头，看到了女服务生手上的靠垫，墨绿色的方方正正，四个角挂着暗金色的流苏。 夏至接过垫子，放在了腰后，道了声谢。 抬眼，往楼上看去。 林老太爷低了头，拨弄着手上盖碗，闲适地喝着茶。 林欢言半垂着眼眸，视线虚虚地落在脚下，神色如常。 倒是坐在旁边桌的林允初，看到她抬头，含了温和的笑，点头和她示意。 是林允初吗？！ 夏至朝着林允初微微颔首，算是谢过。 “的项链，名为‘邂逅’。” 竞拍台上粉衣姑娘的介绍，引起了夏至的注意。 视线跟着用托盘托着项链走货的服务生，细细盯着。算是看清了项链的样子。 银白色的素链子，坠着红宝石和蓝宝石交织的项坠。两个相同形状的椭圆，在中间的节点相遇，穿过彼此，交融在一起。 “你喜欢？”谷念安又含着笑问。 夏至收回了视线，摇头。刚刚争抢的闹剧，她可不想再发生一次。 “起拍价13.14万。” 竞价台上粉衣姑娘开始报价，场内又一次热闹了起来。 “13.14？头一次见这么定价的？” “你懂什么，1314，一生一世啊！” “什么一生一世？定情信物啊？定情信物拿出来拍卖？” “啊……我想到了，让意中人买回去，定情信物明着送！” “我们等着看，谁买回去了，就是林欢言的意中人！” “天呐，好浪漫啊！我突然好激动……我看看是谁买回去了。” 夏至的兴趣也被议论挑了起来，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竞价台上，等着议论中，林欢言的意中人出现。 第二十七章 晚宴拍卖（六 ） 凝神注视间，厅内又是一片哗然。 “天呐……又点灯？” “今天这拍卖会可以啊，林家小少爷连点两盏灯。” 在一片议论中，竞价台上粉衣姑娘的手，又指向了楼上。 “6号桌，林先生再次点灯包场。” 场内的女孩子被败了吃瓜的兴致，情绪厌厌。 “切……我还以为能看到什么世纪恋爱的大戏，就这……” “舍不得就不要拿出来拍卖嘛！卖了自己买回去！何必费这功夫！害我还以为有瓜……” “自己买回去？这么重视？难道这个真是定情信物？林家小少爷自己买回去送佳人？” “我听说，林欢言和哪个谁最近走得很近……” “谁啊？” “就那个谁，我一时想不起来名字，就是演那个……” 女生的声音低了下去，互相贴着耳朵说着悄悄话。 夏至听不清了，便抬头往楼上看。 灯架上并排挂着两盏灯，林允初立在林老太爷身边，弓着腰，似乎在听着林老太爷说着什么。 林欢言正用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大概一切都在他的预判里，沉着冷静像个局外人。 正在和林老太爷交谈的林允初，突然看了过来，和夏至的视线，突兀地一碰撞。 撞出了夏至的疑惑，林允初却朝着她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随后，林老爷子也看了过来，目光里也含着深意。 “别看了，一家子老狐狸，不知道在算计什么！” 旁边的谷念安，抬头看到了爷孙俩投注在夏至身上的目光，没由来的厌烦。 要不是碍着长辈们的面子，他才不愿意带着夏至过来这种宴会！谷家内部复杂，林家又何尝不是？他不想自己和夏至，沾染上其他不相干的因果。 夏至回了头，谷念安习惯性地伸手，拉上了她滑落的披巾。 “99.9万。” 楼上的林欢言平静地给出了价格。 场内的议论声跟着又起。 “1314，999，这是表白的节奏啊？” “我去，拍卖会还能这么玩，我这种情种居然从来没用过这招。” “林家真是家风传承，在哄妹子这件事上头，从老到小，都没输过……” “老？你说的是林老爷子？” “林老爷子怎么了？” “我听说林老爷子当年……” “6号桌的林先生，出价99.9万，还有没有高于这个价格的？” 竞价台上粉衣姑娘的声音，在场内的议论声中尤为突出。 夏至环视场内，场内宾客的注意力似乎都不在这件竞拍品上，兴致勃勃的议论着林家上下三代的瓜。 大概是碍着林老爷子的面子，除了手被身旁的人，牢牢按住的张美琳。并没有脑子不清爽的，来突兀地出价。大有成人之美的势头。 竞拍台上粉衣姑娘一锤定音。 夏至理了理裙摆，起身，准备离场。 穿着正装礼服的男司仪，又走上台：“各位贵宾，最后是抽奖环节。” “我让人把车开过来！你在这里等一下！”谷念安也跟着站起来。 夏至对奖品没什么兴趣！大概就是些普通的礼品，总不会是刚刚那个粉色香炉吧！ 夏至微微皱了皱眉，伸出手挽住了谷念安，“我和你一起吧！这里人多，我不想……” 话音一顿，司仪的话又引起了的她的兴趣。 第二十八章 ‘邂逅’ “由林欢言先生亲自抽奖，奖品是刚刚拍卖会的拍品，‘邂逅’。” 本已经到了尾声，宾客准备离场的会场，气氛又一下子燃了起来。 “‘邂逅’？我没听错吧？林欢言刚刚包场买下的那条项链？” “这小子玩什么？卖了买回来，就为了当奖品？” “林家今天晚上的噱头还真足啊！明天热搜又是头条你信不信？” “我看看我几号，我想要那条项链！” “我21号，抽中我，抽中我！” 夏至又朝楼上看去。 林欢言实在是不按常理出牌，每一个做法，都出乎她的意料，成功的吸引了她今晚几乎所有的注意力。 目光跟着林欢言，一步一步随着台阶，移下来。 真是星光灿灿的男人，天生就该众星捧月，得到众人目光！ 竞拍台上搬上了抽奖箱，四四方方透明的小箱子。所有的号码被写成纸条，藏进了淡黄色的塑料圆球里。 林欢言缓缓而来，站在抽奖台前，把手伸到抽奖箱里。 “天呐，12号，12号！” “10号啊，抽我抽我！” 邻桌两位姑娘的声音，小声的传了过来，期待而又紧张。 夏至没有期待也不紧张，却好奇结果。 一晚上无聊的竞拍会，最有意思的大概就是此刻了吧。 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今晚的拍卖会不允许拍视频拍照，如果是直播，此刻应该是满屏弹幕。 像是极随意的，林欢言拿起了一颗球，交给了司仪。 司仪打开，大声念出了号码：“11号！” 他就知道！林欢言这小子…… 顾念安皱了眉，把手里的车钥匙泄愤似的，扔向了桌上11号的号码牌。 牌子应声而倒，却不妨碍司仪继续流程。 “11号桌的谷先生，请上台领奖。” 谷念安没理他，置若罔闻地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拉过夏至，就离开了大厅。 “哥，你慢点走，别抓那么紧，弄疼我了！” 谷念安186的身高，腿长步长，夏至有些跟不上，披巾滑落在地上。 谷念安闻言，停住了脚步。 松了手，看着夏至皓白的手腕上，被抓起的丝丝红痕，轻轻揉了揉。 弯下腰去，捡起了地上的披巾。 “哥，你在气什么？” 夏至确实很少看到谷念安生气，特别是在对外的大型场合，基本的形象都是温和有礼，进退有度，情绪稳定。 宾客们还留在场内。洋房外，草坪停车场的位置，除了停放有序的一辆辆豪车，就剩夏至和谷念安两人。 谷念安终是忍不住，“一整晚，像个傻子似的，被林欢言安排得团团转。” 披巾紧紧攥在手里，谷念安的怒气越积越多。 “‘邂逅’……呵……林欢言为了这场久别重逢的邂逅可是煞费苦心啊！” “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夏至是真的不明白。 谷念安摇头，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聪慧如她，偏偏对于感情，如此迟钝？！ “拍卖，包场，抽奖……林家，这一整场的拍卖会，都是为了那条项链！” 见夏至还是满脸的疑惑，谷念安索性挑明：“那条项链，林欢言从一开始就是打算送给你的！” 第二十九章 致歉的礼物 “夏小姐，少爷说，今天晚上招待不周，香炉和项链，算是给夏小姐的赔礼。” 服务生跟了上来，送上了印着林家家徽的纸袋子。 不用看，里头应该就是刚刚的芙蓉石香炉和那条林欢言亲手设计，全世界唯此一条，却被他当做奖品，抽奖送出去的项链。 谷念安说的是真的！林欢言这一整场的戏，都是冲着她来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谷念安看了服务生送过来的纸袋子，没接，抓住夏至的手腕，准备带她上车。 服务生当然看到了谷念安的怒气，但他的目的是来送东西的，送不到，就是他的问题。 服务生继续维持着职业的微笑，锲而不舍追问：“谷先生，礼物需要帮您放入后备箱吗？” “你回去告诉林欢言，今天晚上，林家照顾很周到，并没有失礼的地方，不需要什么赔罪的礼物！” 谷念安深吸了一口气，还在压着火，努力维持着风度。平日他对这些工作人员，一向宽和，从来不会过多的为难。 “谷先生，少爷说了礼物一定要送到小姐手上，若是两位此刻不方便拿，可以让人专门送到府上！”服务生继续微笑着说着。 谷念安额角的青筋爆了又爆，终于是压不住，用力关上了车门，往会客厅急步走去。 夏至早就看出了谷念安忍耐的怒气，伸手拉住谷念安，没拦住，只能提了裙摆跟了上去。 “林欢言！” 谷念安来来回回在会客厅里找了好几遍，终于是在楼上的一间休息室内，找到了脱了外套，正在解衬衫袖扣的林欢言。 “少爷，谷先生他……” 跟着过来服务生，神色有些惊慌。任是谁都看得出来，此刻的谷念安，怒气值爆表，绝对不可能是心平气和来聊天的。 林欢言朝服务生挥了挥手，“你们去吧，我和谷先生有私事要谈，你们不要让人上来，打扰我们！” “好的少爷！” 服务生应声，担忧地瞟了一眼满脸怒气的谷念安，还是下去了。 谷念安顾着两家的面子，到底是等服务生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才蹦出了话。 “我没什么事要和你说的，就一句，东西我们不要！谷家不缺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林欢言勾了勾唇角，带起随意且淡然的神情：“东西是给夏至的，和谷家有什么关系？要或者不要，也是她是说了算！你这个谷家的表哥，不能全权代言了吧？” 火药味在四周散开，林欢言这边越是轻描淡写，谷念安心里的火头，越是烧得旺。 夏至赶紧圆场，灭火：“林欢言，今天晚上我玩得很愉快，伴手礼就很好，其它贵重的礼物确实不能收！” 谷念安松了下眉间，面上因为夏至的话，立时生出的一抹痛快和雀跃有些压不住。 如此直白的拒绝，林欢言像是料到了，脸上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语气依旧云淡风轻。 “我送出去的东西，是不会收回的。你如果不要，扔了就是了！” 夏至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反应。 谷念安看着夏至如此，又怒了：“林欢言，我少拿出浪荡子情场那套，来对付夏至！我们谷家的女孩子不吃这一套……” 第三十章 她只是夏至 林欢言的眼，定定落在夏至身上，“她不是谷家的，也不是夏家的，对我来说，她只是夏至。” 不是谷家的，也不是夏家的，不是任何家族的附庸，不属于任何人，她只是夏至，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夏至有些动容，因为林欢言阐述的这个概念。 “对我来说，她也只是夏至，但……她还是谷家的孩子！” 谷念安明白林欢言的意思，自己的心意也是如此，但他必须表明立场，他不想夏至和眼前这个小子扯上任何关系。 他捧在手心里养成的玫瑰，他舍不得，就如此轻易的拱手相让。 林欢言轻轻一笑，不想与谷念安争辩，转身离去。 “东西我会让人送到府上，要不要随你……” 话尾的语音在门边卡顿了一下，同时林欢言清瘦的身影也如同被屏幕卡顿，模模糊糊地晃了晃，然后继续模模糊糊，时隐时现地往走廊的方向行进。 夏至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像。 偏过脸，和谷念安对视。 谷念安也是一脸吃惊。 “哥，是我又虚了吗？产生幻觉了？我怎么看到林欢言一直是虚影？！” 谷念安推了推眼镜，否定了她对自己的怀疑：“我也看到了！” “这……林欢言他……” 夏至开始分析眼前的景象，数种可能性划过，最后只有一种最合理的可能。 “五年前的林欢言，他又遇到死劫了？” “应该是吧，大概还是要命的情况，生不生死不死的。” 谷念安也绝得这种情况最合理。 “哥……”，夏至看着谷念安。 夏至欲言又止的样子，谷念安看在眼里，“行了，我去查一下，先说好，要是有危险，你绝对不准去！” 夏至不知可否地笑了笑。 *********** 第二天上午，谷念安收到了从其他时空守门人那里，交叉总结之后，得出的结果。 林欢言应该是在录制公益综艺结束后，又无缝进组，进入了野外求生的综艺。 在一海岛遇险，死不死或者活不活的可能性，取决于有没有人救。有一说被人搭救，又有一说，没被搭救失联，最后遇难。 因为夏至掌控的这个时空之门的时间段，事件还在进行中，结果未定，所以才出现刚刚那种情况。 似在非在，下一刻有可能消失，但又有可能存在。 唯一确定的就是，这事异时空的异族介入其中，做了什么不详，有多少人参与不详。 不能告诉夏至实情！ 谷念安有预感，若是说了，夏至十有八九会去。 人数和手段都不知道，他不想夏至涉险。 “哥，有消息了吗？” 夏至正泡着花茶，看着谷念安对着手机闪烁的屏幕沉思，就问了一下。 谷念安笑了笑，假装若无其事：“哪有那么快，他们办事的效率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八卦明星私事的闲事，他们自然不会当做正经事，慢慢地查着呗。” 夏至没有怀疑，低头喝了口茶，拿着茶杯来到电脑桌前，准备上网搜一下，此刻关于林欢言的信息。 林欢言这种公众人物，一言一行都受到瞩目，若是让夏至从网上混杂的信息中，抽丝剥茧看出什么端倪…… “夏至！” 谷念安忽然出声，叫住了她。 第三十一章 救他！ 靠近，突然，张开双手抱住了夏至。 猝不及防， 夏至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谷念安抱住她的这个动作上。 根本没有注意到，谷念安抱住她的同时，把一个活口的手镯扣到了她的手上。 “哥……你做什么？” 夏至察觉到了手上的异样，目光往下一扫。 族里高手秘制的手镯，能困住异族。 对她，虽说作用有限，但这一时半会儿是解不了困的。 谷念安的手还紧紧环着夏至，把她禁锢在自己的臂弯之内。 小时候，她害怕，扑到他怀里是什么时候的事了？5岁？7岁？ 那时候真好啊！肆无忌惮的快乐，没有任何防备，她的眼里心里总是有他的。 “哥，你做什么，放开我！” 夏至在谷念安耳边提醒他。 谷念安暗自叹了一声，收起了所有的留恋和不舍，提起嘴角，点缀了平日里的温和。 “不放！我今天放自己一天假。不去公司，不签文件，就在这里。晒晒太阳，看看云卷云舒。你知道我最怕寂寞了，你要在这里陪我！” 夏至哪里会信谷念安此刻的说辞，就算他的神色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异样，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她理所当然的会想到那个人！ “是不是林欢言出事了？” 夏至脱口而出。 谷念安矢口否认。 “没有！只是怕你乱跑，不陪我！才用点手段控住你，和小时候一样！我出去采购点食材回来，你想吃什么？” 谷念安试图岔开话题，这事就更可疑了。 夏至不信，“哥！林欢言是不是出事了？” 谷念安眉眼含笑，满是温和：“都说了不是！我做主了，今天中午菌菇火锅料理，买点你喜欢吃的虾。” “哥，你放开我！” 夏至转了转手腕，试图挣脱，却发现手镯的控制力，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她长大了，手镯却依然能控住她。 顾念安揉了揉她的发，像小时候一样，半哄半劝：“乖乖在家等我！我很快回来！陪我看完落日，过完这一整天的假期，就放开你！” 谷念安的身影，随着紧闭的门消失。 夏至站在原地，难以移动分毫。 身体被制，脑子却快速运转起来。 现在不单单仅仅是直觉，看谷念安看似正常，实则反常的举动，他一定是已经收到了什么消息。 林欢言大概是出事了！不！他一定是出事了！而且肯定有危险！谷念安才出此下策，用这样的方式控住自己！ 大概林欢言命悬一线，解开困局的关键，就在这几天！ 她要快！最好是马上去，才能帮到他！ 她如若不知道也就罢了！ 若是知道，她做不到不做任何事，任他遇险！ 如被风吹散的烟雾，消失在时空之间，不留下痕迹，再无人记起。 她明明可以做点什么！改变那个最坏的结果！ 夏至的目光急急地在屋内搜索，寻找着能解开手镯的工具。 一遍又一遍的找寻。 却是一遍又一遍的失望！ 普通的日用物品，凭什么能解开，善用秘术的九大家族的高手，精心制作的手镯？ 除非…… 夏至叹了一声。 此刻没有更好的办法，她只能够…… 第三十二章 破解 暴力破解！ 全无一点技巧！这手镯她当年有过详细的了解。 整个手镯暗嵌精巧机关。 在中间的位置，内外两侧，各有个暗孔。 佩戴之前，用细针拨动内孔机关，位置和力道搭配，能随机组合出上百种不同的解法。 而解开，需要用细针挑动外孔机关，在相反的位置，搭配相同的力道解开。 也就是说，目前这个状况下，这个手镯除了谷念安，无人可解。 指尖凝聚真气，化出凌凌寒气冰封手镯。用极寒之气，暴力碎裂破局。 寒气运行周身，逼出翻涌的血气在喉间。 压了又压，实在咽不下，一整口吐了出来。 手镯裹着碎冰，落在地上，裂成三段。 夏至来不及顾及其他，抬手抹掉了嘴角的血痕，火速收拾了下常备的任务装备，开门离开了别墅。 行进间，划开时空之门来到五年前，急急掏出手机搜索林欢言的信息。 找了又找，也都是些零零散散的只言片语。只是说林欢言拍摄的野外综艺暂时停拍，情况不明。 夏至想起了之前林欢言出事那几个跟拍的直播主播，翻看他们的主页，一个个也全无反应。大概是节目组消息瞒得严实。 买了机票，赶往粉丝群里说的节目组的大致的拍摄地。在飞机起飞前，加了啃方便面那个‘莽汉’男主播，看看当时那瓶随手为之的驱蚊水能不能兑换出来什么信息。 飞机落地的时候，‘莽汉’还算义气，凭着驱蚊水的交情，动用人脉，把拍摄地大致位置圈定在一个人迹罕至的海岛。 夏至坐车赶到附近，加了三倍的钱，才找到条小渔船。 终于在日出时分，踏上了传说中林欢言失联的海岛。 慵懒的日轮，慢悠悠地从海平面升起。 海岛的全貌，渐渐清晰起来。 身上衣衫，潮津津的，风裹挟明锐的海腥气。 夏至停下了脚步，看着远处，仍在休整状态的救援队，深思有些恍惚。 一日一夜的疲惫，让她有些记不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为什么在这里？ “小姑娘？是你啊？” 正拿着水杯牙刷，站在简易帐篷外刷牙的女子，看到夏至，急忙吐出了口中的带着泡沫的水，拉过搭在肩头的毛巾的一角，抹了下嘴角白色的牙膏泡泡，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而来。 夏至的神思还在困顿中，“您是……” “不记得了？脚上的伤好了吗？救援队的护士……想起来了吗？”女子笑吟吟，分外热情。 “啊……”，夏至点头，想起了这和善的眉眼。 想起了上次女子给的糖，就伸手摸到包里，顺出一盒糖果，塞到女子手里。 “上次谢谢你！” 女子倒也没客气，直接打开铁盒，倒了一颗出来，含在嘴里：“又来追这个小明星的直播？这次够快的！你是第一个到这里的主播……” “那个小明星他，怎么样了？”夏至直接问了重点，有些急切。 女子摇头，“不太好！” 凑近了压低声音对着夏至耳语：“和上次一样，一点踪迹线索都没有！” 这个夏至料到了，要是没有异族的介入，谷念安不至于动用手镯，不让她涉险。 既然异族介入了，手段肯定是有些非常，不会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 女子顿了顿，对着夏至使了个眼色，示意朝她们右手边的礁石上看：“就那边，节目组说的，林欢言最后失踪的地方。坐在礁石上用自制的工具钓鱼，上午人还在，到了中午，太阳最猛烈时候，人在强光里一晃，就没影了！” 第三十三章 另有乾坤 夏至的目光朝礁石上落。 女子继续说着：“潜水队已经下水找过好几次了。除了海水，人影都没瞧见。这个小明星身上的事都透着古怪。上一次救援队那么多人，搜救那么久，都没找到人。后来他自己安然无恙的回去了。希望这一次他也能有这种好运气。这么年轻，要是出了意外，就太可惜了。” 女子接连叹息，救援队人朝女子喊了一声。 女子拍了拍正在出神的夏至：“他们喊我了，我去忙了，你自己小心点。” 夏至回神，点了点头，朝女子微微笑了笑，目送女子离开后，迎着朝霞一点点理着思绪。 来的时候着急，此刻却不急了。 听女子的叙述，夏至几乎就能确定，林欢言遇到了异人的异能制动的空间障眼法。 在原本的环境位置上，用空间间隔墙隔出一个小空间。空间大小，位置形状都比较随意，可以根据地形环境因地制宜。有不少异人，在逃避九大家族追踪时，经常使用这种方法。 异人来到这里，异能受限，并且用多少加倍反噬多少。没有几个思路清晰的异人，会一边大口吐着反噬的鲜血，一边用异能带人行走千里。 所以，林欢言在附近的可能性极大。 闭上眼，收敛其它的感觉，着重感受着海风。 咸湿混着标志性的海腥气，吹拂过的地方，都有着风的气息。 或近或远，强弱适宜。唯有…… 夏至睁开了眼，看着礁石右侧几十米方向。 应该就是那里…… 急步走了过去，伸手触摸，在虚空之中摸到了隐形的空间间隔墙。 用障眼法的人手法精妙，应该是个高手。 周围的景致融合极佳。肉眼所见，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 试着用手推了推，如同摸到一面软墙。推进去的位置，贴合着她的手形，随着手部的动作，往里面凹陷。 往后后退的时候，凹陷的位置也跟着手部动作一点点复原。 应该是加了异族的异术，不让人闯入。 幸好，她来的匆忙，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 包里摸出一指大小的钢刀，没有开刃，虽然不锋利，却浸过百种药物，破除奇奇怪怪的异术，有些许效果。 夏至环视四周。 救援队此刻正在吃着早饭，见没人注意到这个位置，她就把钢刀夹在两指之间，凝聚真气贯入钢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开了一条裂缝，挤了进去。 虽然还在同一个海岛上，此处安静得如同另外一个世界。 空间间隔墙外的声音全然听不见，夏至仿若看着无声电影般，看着不远处的救援队们，各自忙碌着。 刚刚在礁石上和夏至说话的女子，啃着一颗苹果，往这边看过来。目光认真转了好几圈，没找到夏至，就又看向了别处。 夏至略松了口气，开始把注意力全然放在了空间里头。少了障眼法，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那棵参天大树。 初初看来，海浪拍打着礁石，点点浪花碎沫溅落在石面上。海风依旧咸湿腥气，没有什么异样。 但这么一棵树，以这样笔直的姿态，贴着礁石生长，迎接日升日暮，突兀得引人注目。 走近了，仰头，往树冠茂密处看。 果然另有乾坤。 第三十四章 ‘笼中之物’ 一根根手臂粗的树枝制成的大笼子，连接处用树藤紧紧缠绕，大概两人宽的样子。 救援队遍寻海岛找不见一点踪迹的林欢言，正靠坐在木笼一侧。 双眼紧闭，发丝凌乱。 一身黑色的休闲服皱皱巴巴，只有神态还算安宁。 夏至想到了下手的那些异人，大概是怕林欢言反抗，用异能让林欢言陷入了沉睡状态。 这样也好！ 沉睡状态，身体机能消耗降到最低点，损伤不大。 沿着笼子四周细看，目光绕了好几圈，也没发现放下笼子的机关。 正为难的时候，听到了木制机关齿轮转动的声音。 夏至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看着装着林欢言的木笼被藤蔓吊着，徐徐下落，稳稳地放在了礁石旁。 夏至走近了，又是一阵疑惑。 木笼子简易且粗糙的木门，不像印象中异人们的常规做法，没有任何禁锢的手段。 木门是虚虚掩上的，就像一伸手，就能打开的样子。 伸出去的手，在即将碰到木门的时候，停住。 不对，完全不对！ 虽说异人中多是鲁莽之人，但能作出宛若浑然天成空间隔离墙的异人，不可能作出这么简单的木笼子。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蹊跷！ 指尖凝聚真气，去探木门的虚实。 凝神探究一番后，算是明白了做这木笼机关的异人的用心。 此刻木笼内，充斥着异人的狂暴之气。 夏至想到了徐家宴会那日，女异人令狐芊芊进入狂暴状态的样子。 令狐芊芊的狂暴之气能让屋内一切碎为齑粉，而此刻夏至感受到的 笼内的狂暴之气，是比那日强上十几倍的力量。 若是爆裂，别说是这个隔离空间，就算这个海岛，只怕也会在顷刻间化为碎片。 但这种力量，随着异人恢复正常神智，就随之退却。极少有人能收取这种即时性的力量，而且这种力量不像元灵，离了本体很快就消散了。 做这机关的异人能保存狂暴之气，已经让人费解。 他还能把这种力量为己所用，置于机关之中，简直是匪夷所思。 思忖间，夏至感受到了木笼内的狂暴之气，正在增强，且向内慢慢挤压。 林欢言身上的衣物，感受到了狂暴之气的压力。 夏至因为催动真气而加强的听觉，已经听到了布料缓慢拉扯、碎裂的声音。 怎么办？ 夏至虽然对狂暴之气了解不多，但以前在听人讲过，狂暴之气最后爆裂，就是能量不断向中间聚集，最后融为一体，然后爆裂。 解决方法对夏至来说倒也简单。 用收取元灵的手法，在狂暴之气尚未融合爆裂之前，从内收取。然后等它自行失效消散即可。 所以，今日幸亏是懂这门秘术的她前来，若是换了其它人，未必能就救得了林欢言。 撕拉—— 脆弱的布料抵挡不住狂暴之气的侵蚀，撕裂出一道道细长的裂痕。 下一刻受到侵害的，应该就是林欢言那皓白的肌肤。 普通人的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抵挡异人的狂暴之气。 似乎也没有多余考虑的余地，大概是她踏入隔离的空间的那一刻，就触动了，催动木笼内狂暴之气的开关。 除了替换林欢言进木笼，从内收取狂暴之气，也没什么其它选择。 没有多余的思考。 夏至果断打开了木门，用力一把拽出了还在沉睡的林欢言，替换他成为‘笼中之物’。 第三十五章 安然无恙 几乎是在同时，催动真气化出寒气，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护在周身。 狂暴之气果然凌厉，夏至感觉这层薄薄的寒气可能撑不过十几秒，便又化出寒气加强了周身的屏障。 心口隐隐犯痛，感觉身体内的血气在翻涌。 夏至收了手，坐下调息着体内真气，打算略微缓一缓后收取狂暴之气。 “夏至……” 林欢言缓缓睁开了眼，看清了周遭的情况后，目光从最初的迷茫很快凌厉起来，伸手过来打算来拉木笼中的夏至。 “别过来！” 夏至出声制止，从包里摸出一瓶九叔特调的营养补充剂扔到了他脚边。 “快点喝，一会儿还要你帮忙！” 林欢言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凭着对夏至本能的信任，打开营养剂的瓶盖，大口灌了下去。 刚刚进木笼的时候，夏至没有多做怀疑。但调息的时候，发觉根本抑制不住翻涌的血气。 也怪她大意！刚刚急着救林欢言，没有多做探究。 这个木笼内，除了狂暴之气外，还隐隐有着一股力量。 是一股发散的力量，让收取元灵收敛之术，无法施行。 真是阴毒！收又收不得！ 狂暴之气爆裂只是时间问题，以她目前的状况，就算耗尽真元，也不过就是多拖个十几分钟。 十几分钟，够林欢言离开？够岛上的人撤离？ 不够，都不够！ 大家都会死在这里，无人能逃！ 她要搏一搏！ 夏至看着林欢言，调整着急促的呼吸，一字一顿尽量清晰道：“林欢言，我知道你现在很疑惑，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你认真听我说，一会儿你不论看到了什么，无论是害怕还是疑惑，都请你暂且压制你的情绪，为了我们都能活着出去，我需要你帮我……” “好！要我做什么？” 林欢言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夏至脸上，眼底有几分疑惑，但更多的是担忧。 “一会儿我会冰封木笼内的一切，包括我自己……” 夏至看到林欢言的眉心一蹙，像是要开口说什么，就赶紧加快语速解释：“你只有五秒的时间，我把拉出笼子，然后把这瓶药倒在我身上。记住！最多只有五秒！多一秒，这瓶药水也救不回我了。”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不能动用收敛之术，就只能用发散的运行之术。全然发散冰寒之气，冰冻笼内的狂暴之气。 药水是九叔特质能抑制她体内寒气的药水，被冰冻五秒！她留着几分真力，护住心脉，能扛过五秒的冰冻！虽然对身体有所损伤，但总归后续能调养回来，总比死在这里强！ 最坏的结果…… 就算林欢言晚了几秒，没救回她！但狂暴之气已冰封，被日头照着，会渐渐化水，消散于天地间。 她一人死，其它人安然无恙！ 或者，大家都安然无恙！ 她没得选！ “我……” 林欢言伸过来的手忽然攥紧，对于一个少年来说，这样的事确实是超过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你可以的林欢言！”夏至压下口中的猩甜，提了提嘴角，释然的笑了笑：“就算不可以，我也不怪你！” 第三十六章 冰封 抬头，望了眼晨曦绵绵的天空。 真奇怪！无论世事如何变化，日生日落从不停止。 几十万年的沧海桑田过去了，太阳依旧高悬在天穹。 目光回落，定格在林欢言的脸上。 突然觉得，若是这是最后入眼的景色，其实也还不错！ “你看到冰封起，五秒钟……” 夏至的声音淡淡的，平静得像是赶赴一场极其平常邀约。 释出寒气，冰封就是一瞬间。 她不知道这五秒对于林欢言来说，是不是漫长。 对她来说，应该会很长！ 所有的感官陷入极致的冰寒，她最后有意识的五秒钟。 闭眼，凝聚从进入谷家训练起，修习所得真力。先运行一分护住心脉，其余全用来催动凌凌寒气。 一秒……二秒…… 她想起了谷家老宅后院那水缸里养的白莲，厨房灶台上那用来存放粗盐的青花瓷罐，总是趴在灶台边黄底白花的小土狗，父亲递过来剥了糖纸的糖…… 还有少年焦急的担忧…… “夏至…醒醒……醒过来！夏至！醒过来！” 寒气一点点褪回体内，她大概是不用死了！ 林欢言的体温透过寒凉的衣衫传了过来。 闭着眼，有些贪婪的汲取着此刻加注在身上的温暖。 冰冷的手被包裹在温厚的掌心里，快速揉搓着，这个少年正试图唤醒她。 真是个执着的人！ 夏至在心里轻叹了一声，睁开眼。 “你醒了！太好了……” 林欢言大大松了一口气，紧蹙的眉头也跟着松了。 “手速很快啊，少年！” 夏至笑了，她其实想说‘谢谢’。 他此刻脸上的表情，仍然凝重得如同黑夜。 搓手的动作虽然停了，但抱着她的双臂，却护得更紧。仿佛恨不得把此刻自己身上所有的温暖都渡给她。 “你还笑！夏至，下次要还有这种事，你看我……” 威胁的话被林欢言吞了下去，大概也是实在想不到什么能有威胁力的事物。 气息喷在夏至耳侧，暖暖的，淡淡的。 夏至的心平静地如同此刻的海面。 “林欢言，刚刚那五秒，你在想着什么？”夏至有些好奇。 “数数……” 林欢言紧绷的神经随着夏至如常清淡的语调，也跟着松懈了下来。 “时间短了，怕影响你冰封的效果。时间长了，怕救不回你……刚刚大概是我活到现在，掐点最准的一次……打游戏都没有这种手速……” 略松了松圈住她的双臂，换了更闲适的坐姿。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冰封，但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要做到……” 他不需要知道冰封的事。他只要知道，他们此刻都安然无恙就好…… 九月的海岛，阳光无遮无拦，虽然暖，却及不上她身后的少年。 夏至索性就松了劲道，全然享受着林欢言的怀抱。 海风柔柔，时光在这个异族造就的隔离空间里，缓慢静谧，她甚至都能听到他清晰有力的心跳声。 “林欢言……” “嗯？” “林家有人针对你！” 她早就想提醒他，但好像一直也没正式说过。也算经历过危险生死，算是熟识。气氛正好，正可以敞开心扉聊一聊。 “我知道！”林欢言的语气淡淡的。 夏至疑惑，“你知道是谁？” 林欢言根本不在乎，“是谁都不重要。除非我死了。不然，他阻止不了我！” 阻止他什么？一路扶摇直上，坐上影帝宝座？当影帝有那么重要？ “一定……要做明星吗？” 夏至不是很理解：“我不觉得你是享受那些鲜花和掌声的那种人……是有这么特别的原因吗？” 第三十七章 意外 “有！” 林欢言的声音，坚定而温柔。 夏至追问：“是什么？” 林欢言抱着她的双臂忽地又紧了紧，“你以后会知道的！” 语气不像是敷衍更不像是玩笑，夏至的理解大概就是此刻不方便说。 “很重要吗？” 林欢言低下头看着她，看着她的目光落在远处，那平静无波的海面，那些正在飞翔盘旋的海鸥。 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就贴着她耳边低低道：“很重要！” 夏至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此刻静谧有些怪。 毕竟她和林欢言不是来这里度假的，刚刚那一场几乎就关乎生死。 那位异族高手的陷阱就到此为止了？难道一会儿就让她如此平淡的，撕开刚刚进来时，划出来的那道裂缝？把林欢言就这么带出去了？ 如此大费周章的开局，就为了一个简单顺利的结尾？就好比玩游戏，进了一个设置复杂的副本，打完第一轮boSS之后，然后没了……结束了…… 夏至收回了虚虚放置的目光，收拾了心情，准备离开。 “我恢复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好！” 林欢言闻言，站起身，拍了拍沾在身后的尘土，伸手过来拉她。 夏至背起了之前林欢言替她拿下来的背包，借着他手上的力道，稳稳站起。 “从那边……” 夏至往刚刚进来的方向指了指，还没得及说完，就听到了奇怪的风声。 不是此刻绵柔的海风，软扑扑如同绒毛轻抚过，而是极速地，无序地快速窜行而过。 夏至反应迅速，伸手去抓那道无形的冷风，寒气擦过手背，带出一道狠厉的红痕。 ‘嘶——’ 夏至抽了口冷气，收回了手。 “你没事吧？” 林欢言的目光落在夏至的受伤的手背上，正要伸手去握住她的手，查看伤势。 手腕却被夏至抢先一步抓住，“快点走！” 林欢言察觉到了夏至语气中的凝重，还来不及把目光投向她的脸，已经被她带着极速奔跑了起来。 “怎么了？” “有问题！快点离开这里！” 夏至的另一只手摸到了腰间，随时准备抽出腰间的软剑御敌。 高人果然没有脱俗，把高难度设置了下去。单开木笼只是前奏，后面的后续来势汹汹。 刚刚伤她的那道，不是普通的冷风。而是异人身心俱灭之前，留在世间的最后执念。执念无形，无知无智，却狠戾嗜血。 但让她担心的不是执念冷风，而是这样的执念冷风，一般只会追着极凶狠的戾杀之气。 这样的戾气，一般只有异空间，高阶的异兽才能有。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这隔离空间里，有凶残的异兽！ 一只？两只？还是好几只？ 夏至不能确定，她探寻不到任何异兽的气息。 应该是那位异族高人，在木笼机关破解之前，用特殊手段，让异兽沉睡。 破解后，异兽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她必须带着林欢言尽快离开这里！ 没有片刻耽误，撕开之前进来的那道裂缝，把林欢言推了出去。 当她想要跟着出去的时候，却发现裂缝之间又起了一道无形的间隔。 最糟糕的是，之前用来划开间隔墙的小钢刀，这次失了效，怎么都破不开这道间隔了。 林欢言回过头，发现夏至站在那里，就伸手过来拉她。 手通过之前那道裂缝伸了过来，穿过新生的间隔，抓住了她的手腕。 “走！” 林欢言催促她，用力拉了一把，却被无形的墙阻隔，怎么都拉不出夏至。 收回了手，又再伸出去抓住她的手腕，还是拉不出来。 所有的禁制，此刻好像只针对夏至一人。 第三十八章 陷阱 夏至算是明白了过来！ 从踏入这个隔离空间起，她所做的每一个判断都是对的，唯独弄错了最重要也是最根本的对象。 那个异族高人大费周章设置这一系列的连环机关，要对付的根本不是林欢言，而是来救他的那个人！ 算准了来救他的那个人是谁！木笼，狂暴之气，冰封破局，到现在的异兽。所有的一切都是冲着她来的！林欢言也不过就是用来引她入局的诱饵！ 这个被蒙在鼓里的少年，还在用尽全力，想拉她出去！下了杀招的陷阱，一环接着一环，怎么会让她轻易逃脱！ 执念冷风越来越多，毫无顾忌地向她扑来！ 侧过身，连着躲过两道冷风，外套的衣袖处，撕开一道细长的裂缝。 她出不去了！接下来异兽这一关，她得独自面对！无论后面还有些什么，林欢言必须马上离开！ “我出去不去了！你先走！” “不！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同样的话，语气和当日一样坚决！ 这空间里满布的戾气，就算一个普通人也不会无知无觉！难道他是真的感觉不出来，后面的场面会有多危险吗？ “林欢言……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听我说……” 夏至边说，边躲避着乱窜的冷风，声音断断续续。 林欢言感受到了窜行过手背的冷风，却不肯松手，生生抗下冷风的戾气，对手背上清晰的血痕视而不见。 真是倔强啊！ 夏至一把扯下了挂在背包上的铭牌，递到林欢言手边。 “你去找我表哥谷念安，把这个交给他，告诉他，不要惊动谷家的人，想办法救我！” 林欢言终于松了手，接下了铭牌。 是一块两指宽的银色铭牌，用特殊金属打造，上面刻有谷家的家徽，和用谷家密语写的，代表她身份的暗码。 谷家人每次出任务时必带铭牌。若是遇险就让人带出铭牌求救。若是来不及求救，日后被九大家族的人发现，也能凭此认出身份。 林欢言紧紧攥着铭牌，“你实话告诉我，你留在这里，是不是有生命危险？” “我不瞒你，有！” 夏至没打算隐瞒，据实相告。 林欢言脸上的神色更为凝重，“那……” 夏至打断了他担忧的话语，异兽随时会来，她必须在异兽出来之前，封住她划出来的这道裂缝，不然让异兽跑出隔离空间，那后果不敢想象！ “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了我，这里的事，不是普通人能解决的。只有我表哥有办法！” 林欢言此刻根本不能说服自己离开：“那……你能撑到你表哥来救你吗？” 夏至惨淡地笑了笑了：“我也不知道，我尽量……多撑些时间……” 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而是对设置这个机关的异族高人没有把握。 从之前一步步算计来看，这位高人招招阴狠，招招致命！鬼知道，这个异兽是不是他最后一招，万一还有什么连环陷阱在后头！ 她躲过了一次，还能躲过四五六次？！ “你答应我，一定要撑到你表哥来救你！” 第三十九章 怎么办？ 林欢言清俊的脸上是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重。 目光定定的，非要她一个承诺。仿佛要是她不答应，他就要留下来，和她共赴劫难。 夏至从来不怀疑林欢言的坚定，何况这个时候，容不得半点拖延。 “好！我答应你！记住，除了我表哥之外，不能让其它人知道这里的事！” “我知道了！”林欢言点头，又不放心地叮嘱：“记得答应我的，一定撑到我们来救你！” “嗯……” 夏至笑了笑，点头应允。 大概他也能猜想到接下来的场面，会有多离奇凶险，才会在离去的时候，如此千叮万嘱，欲言又止。 夏至在林欢言收回手的那一刻，用真气化出的寒气，暂时封住了裂缝。 拔出腰间软剑，劈断了几道飞窜过来的执念冷风。 异兽的气息隐隐浮动了起来。 能感受到躁动，凶猛且有力量。 夏至不知道这是不是她在谷家受训以来，遇到最凶险的境地。 只知道今天，大概不会太好渡过…… 第一只异兽从远处的礁石后探出两只耳朵。 绒毛一根根树立着，对着阳光一照，几乎半透明，耳朵内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在夏至还没判断出这是异兽图谱上哪一种异兽的时候，它已经扑了过来！ 速度极快！ 上百米的距离，如一道闪电，直直劈了过来。 夏至的身体作出本能反应，快速闪身避过，反手抓住异兽耳朵，往它腿上一踢，顺势骑了上去。 这是受训时，教习老师教过的，和异兽近身搏斗最有效的方法。 异兽吃痛，想偏过头来咬。 夏至没给它机会，把从包里摸出的让异兽安眠的针剂，朝它脖颈间扎了下去…… 异兽嗷呜了一声，闭了眼，歪倒在地。 夏至落地站稳，眼风一扫。 周围皆有异动。 来不及多想，极速跑到之间的木笼旁，弯了腰，躲了进去。 异界崇尚武力，从出生到长大，不知道是经过多少厮杀。无论是异人还是异兽，都善于辨别同类的气息。 此刻木笼内冰冻的狂暴之气，正在一点点溶解成水，一滴滴往下流淌，虽然无害，但戾气犹存。 这个级别的狂暴之气，一般异兽感知，也不敢贸然靠近。 之前差点要了命的东西，此刻却暂时给了夏至安宁。 夏至坐在笼内，仔细的观察四周。 看来九大家族的前辈们，定然是经过不少磨难才能画出这么全面的异兽图谱。 一个个张牙舞爪，满身戾气，在不远处咆哮的异兽，她居然能认出九成九。 但认出又如何，她背包里不过十余支药剂，根本对付不了这三十多头异兽。 那位异族高人也算是用心，每一只都是异兽界各个分支的翘楚。 四肢有力，吼声浑厚，毛色油亮。一看就是战斗值爆表的杀伤性武器。 这木笼内冰封的狂暴之气，护不了她多久。 戾气化水消散，只会越来越弱。不用等到完全溶解，只要异兽们到达可pK的上限，这种好勇斗狠的物种，就会毫不犹豫地扑咬过来厮杀。 该怎么办呢？ 第四十章 复盘 静下心来，快速地把这几天所遇到的事复盘一遍。 略过是什么人做了这个局？又是如何算计，如何让她一步步进入这个海岛，踏入这个空间。 所有的前因，在此刻推敲，没有意义。既然已经来了，那么后面该怎么面对才是重点。 可以明确的事实是，她此刻在这个空间里，所有关于这个空间的禁制，只是争对她一个人。 那么如果这次的主体从一开始就不是林欢言，而是她。按照这个思路，所有的机关，应该都是为她量身定制。 知道她有秘术，能料到她用冰封之法破解木笼狂暴之气。 那么异兽？那位高人会料到她如何做？ 夏至，如果鲁莽不假思索，你会如何做？ 夏至问自己。 正常步骤，应该会祭出自己这些年在谷家所学。三十多头异兽，十余支秘制安眠药剂放倒。剩下二十多头，大概就只能用武力值和体力值压制。 先别说她有没有这个精力和体力。就算发挥正常，在明天太阳下山之前压制成功。那么往后呢？又会是什么？ 如果把这个空间比喻成一个游戏副本。以木笼为起点，一关应该比一关难度更大！ 她能通关多少关？ 她包里那几瓶营养补充剂，撑死只能让她打怪的血条，维持两天满血的程度。 两天？！ 够不够林欢言找到谷念安？又够不够谷念安调动除了谷家之外的资源，来营救她？ 怎么算都不够！ 按照这个逻辑，她的人生怎么都得终结在这个隔离空间里。 不！不能按照这个逻辑！绝对不能！ 必须反着来，才能有一线生机。 最有效且可行的方法，就是拖延通关的进度条，把游戏的关卡卡死在异兽这一关。保存体力，尽量拖延到谷念安来救援。 但……以最小的损耗，卡死在这一关，又该怎么做呢？ 夏至有些头疼！ 异兽真的比异人棘手！异兽灵智不足，虽然有些异能，但终究只是兽类，无法沟通，更没有办法预判它们的行为想法。 异人们虽然原身也是兽形，但灵智已开。组团出来行走江湖，大多有计划，有筹谋，调度指挥总有个头目。 擒贼先擒王，拿头目下手，见招拆招，拖个几天问题倒也不大。 但是异兽，怎么办？ 夏至看着仍旧在木笼不远处，虎视眈眈观望的异兽们。 赫然发现，在最中间处，那个只有手掌大小，白绒绒的一团圆毛。 应该是某种异兽的幼年形态。异兽图谱里记载的，几乎都是成年后的异兽。像这种奶呼呼扑棱着四条小短腿，还没长成就出来闯荡江湖的，也实属罕见。 第一眼见到，以为这些异兽护在它身旁。 仔细再看，倒更像是这些异兽在惧怕它，不敢靠近。以它为中心点，三米之内净空。 真是有意思！ 异兽和异人一样，能凭着敏锐的嗅觉，根据对方周身散发的气息，判断出对方武力值的高低。 异人喜欢依附强者。异兽则远离强者，趋利避害是动物的本能。 夏至忽然就想到了办法。 第四十一章 出大招 利用这种本能！ 在谷念安赶来之前，成为这团毛绒绒的小圆毛。让所有异兽有所忌惮，不敢靠近。 手中软剑，又挥舞起来。劈下木笼内狂暴之气的碎冰握在手中。 在离开木笼的同时，用真力把碎冰打出去。 利用狂暴最后的戾气，硬生生劈开一条去往小圆毛的路。 几乎是狂奔，走近了才看清小圆毛的长相。 应该是走兽的一种。在光照里，纯白到几乎半透明的毛，蓬松竖立。四条小短腿，缓慢地向前挪动。眼睛半眯着，一副没睡醒精神不济的模样。 幼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除了吃吃喝喝，就是睡觉。也是难为它，小小年纪就要出来闯荡江湖。 等小圆毛觉察出来夏至的存在，她已经在离它只有半步之遥。 小兽眼瞪圆了，停住了脚步。 明显是吃了一惊。大概它没想到，还有生物能离它这么近。愣了大概几分钟，白灿灿的小兽牙就露出来，一双小耳朵立着，紫色的瞳仁里满是杀气。 夏至勾了勾唇，她不会因为这个小家伙个头小，又尚在幼年而轻敌。 毕竟能让其它异兽都有所忌惮的，必然不会是什么战斗力低迷的物种。 但这呲牙咧嘴的模样，不得不说，不但毫无震慑力，甚至有点萌。 注意力全放在着小家伙的身上。看着小家伙抖了抖毛，从雪球般圆滚滚的身体里，化出一双肉乎乎小翅膀。 在夏至还在质疑，这样的小翅膀能不能好用的时候，小家伙已经抖了抖小翅膀，颤巍巍地起飞，绕着她飞了两圈。 飞行高度有限，也就是将将高过她肩膀的位置。 夏至的余光朝远处扫了扫，发现原本围在她们周围做观望状的异兽们，在小家伙起飞的同时，都跟着往后又退了三四米。 异兽的嗅觉敏锐，大概是觉察出来小家伙一瞬间在身上聚集起来的杀戾之气。 它是要放出大招？ 夏至伸手摸向了身后的背包。 它有大招，难道她就没有吗？ 对付成年的异兽有没有用，她不确定。但对付幼年的异兽，这东西八成好用。 顶开罐装巧克力豆的盖子，把营养补充剂浇到巧克力豆上。 一时间，诱人的香气四溢。 这还是谷念安告诉她的秘方。 以前受训时，时常出错受罚。无论是那种惩罚，大多数是不给东西吃的。如果是连着好几日，会给一些营养补充剂。但这营养补充剂，不但寡淡，还隐隐有一丝草本植物的苦涩味。 每当这种时候，谷念安总会偷偷塞一些巧克力豆进来，让她和营养药剂混着吃。 大概是以前不知道那位经常受罚的前辈，意外得出来的吃法。夏至第一次吃的时候，味觉确实被惊艳到。感觉像是混合了数十种食物的味道，完全激发了食材本身的香气，香甜无比。 对小异兽来说，吃吃睡睡才是头等大事。这样的美味，它是不能拒绝的。 摊开手心，把裹了营养剂的巧克力豆倒在手心。 小家伙果然扑棱了小翅膀，直直地朝她掌心飞过来。 第四十二章 生气 碧空如洗，海鸥在海天之间飞翔，海面平静。 行进的船，离海岛越来越近。 顾念安靠在船的栏杆上，面色平和地看着远处的海面。 早知道拦不住！用不用手镯，都是这个结果！ 提着一堆从超市精心挑选的食材，却唯独没有买酒，大概他心里也早就默认这个结果。 平静地把食材一件件整齐地码放进冰箱.那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或者是什么都没有想，只是一片空白。 大概是生气吧！他应该是生气的！ 对夏至，他一向是纵容的。从小到大，哪件事到最后，还不是都依着她。挨骂是他，受罚是他，最后收拾烂摊子的还是他。 为什么会这么纵着她，他自己也说不清。 脚边的背包里，是全套的装备。 一直放在别墅地下室那个显眼的柜子里。背包里的针剂药品都是不定期更新的。每次九叔有捣鼓出什么有效果的药，他都会第一时间过来替换。 但她大概从来没有发现过，甚至可能都没有到过地下室。 她把别墅当做什么？一个任务回来暂时休憩的旅店？一个旅店他会如此精心的布置？ 装修前和设计师沟通，光装修的设计稿就改了十几稿。装修他忙里偷闲地足足盯了大半年。每一件东西，从家具到抱枕，甚至一个水杯，都是他亲自挑选的。 她为什么就从来没有把那里当做过家？放松用心地好好看一看，感受一下平常的烟火气？还有时不时就出现在别墅里，陪伴她的人？ 谷念安无奈地笑了笑，那碎在地上的手镯碎片，在脑海中定格放大，特别是碎片旁那一抹猩红。 此刻想起来，还是那么触目惊心！ 小丫头到底还是长大了！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这一路来，怒火中烧。连让她跪在祠堂第几个垫子上，用哪根藤条执行家法，都想好了。 可上了船，越来越靠近海岛，怒气淡了，心却越来越急。 如果不是找另外同时段的时空守门人开启时空之门，费了点时间，他现在早就在那个海岛上和夏至并肩作战了。 谷念安！你就不能有点出息！什么事，只要和夏至沾了边，所有的规矩原则，都可以不顾了？！ 谷念安骂了自己一声，压低了鸭舌帽的帽檐，一把提起沉重的背包，背在了身上，下了船。 绕过在岛上搜救的众人，寻找隔离空间的位置并不费力。毕竟来的路上，大致了解了更详细的情况。 进入隔离空间的瞬间就察觉出了异样，反应快速，身手敏捷把一整盒安眠药剂祭了出去。 终于得到了一个暂时平静的空间环境，和抱着一团雪白的毛球，靠在礁石旁小憩的夏至。 谷念安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心头一紧。 急急跑过去，才看清了她怀里的小异兽只是团在她怀里小憩，摸了摸她手腕上的脉，除了有些疲累，气血不足之外，并无异常。 谷念安紧蹙的眉头，松了下来，伸手揉了揉夏至的发，叫醒了她。 第四十三章 不想看到我？ 当年，第一次任务结束后，她可是发了整整两日的烧。抱着枕头迷迷糊糊却怎么都不能入睡，只要有人走近了，就警惕得睁开双眼。 而现在，居然能在这样的布满异兽的空间里，抱着小异兽入睡。 这样的‘长进’，谷念安都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夏至缓缓睁开了眼，他知道谷念安来了。身上一贯的水木香调香膏的味道，还没靠近就传了过来。 就算他今天没用香膏，他的气息，甚至他手上的温度，都是她熟悉的。 知道是他，所以安心！ “哥……” 只一眼，夏至就认出眼前的谷念安是五年后的他。 刚刚闭着眼的时候就在疑惑，不过是睡了一小会儿，林欢言怎么可能这么快找到五年前的谷念安过来。 夏至眼里的思绪谷念安明了。 “怎么？不想看到我？” “怎么会！特别想看到你，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 夏至说的是实话。 谷念安问的也是实话。 “那你刚刚是什么表情？” “确实有点意外，我让林欢言出去找五年前的你，没想到来的是五年后的你。” 谷念安笑了笑，大多时候，她坦诚得如同毫无心机的孩子。 “五年后的我，不好吗？” “当然好！多了五年加持，战斗力爆表！” 夏至直白的夸赞。 和谷念安相处了这么多年，几乎有了一套惯有的模式。她知道她这么离开别墅，谷念安会生气。但她惯有的思维里，谷念安的生气很好哄。 她亲手做一些糕点或者小物件，甚至几句真诚的夸赞。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她一直是肆无忌惮的。 她知道这样不好，但……这是她唯一可以如此任性的人。一直循规蹈矩做个大人很累，她偶尔也会想做个任性的小孩子。 顾念安抿了抿嘴，压下了嘴角的的那抹笑，维持着严肃的表情，放下了背包，坐在了夏至身边。 “别以为这次我还会纵着你，回去一顿家法是免不了的！” 谷念安边说着，边打开背包，把一盒糕点和一双简易筷子递给她。 来的路上，在当地小吃铺子买的。当时看很多人排队，就感觉她能喜欢吃。 夏至也压了压嘴角，压下了得逞的笑，接过糕点。打开盖子，用筷子夹了一块送到嘴里。 “那我要祠堂右边第二排第二个垫子，那个垫子比较厚。藤条要那根手柄用墨绿色丝线缠的。那根是新藤条，水分足，有韧性，打起来疼痛值低一点。” 她是故意的，也是惯用的伎俩。明示暗示提醒谷念安，他一旦心软，这次的事大概就又水过无痕，不了了之。 谷念安眉头皱了一下，脑中闪过了祠堂的画面，和之前夏至受罚的情景，心又开始烦躁了起来。 从包里抽出一瓶水，拧开瓶盖，递了过去。 “行了，先吃吧……以后的事，出去再说！” 夏至见好就收，接过他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 “你怎么会抱着它睡？” 谷念安的眼风，扫过蜷缩在夏至怀里睡成一团的小异兽。 “安全啊！天然防御性盾甲。” 夏至咽下口中的水，戳了戳小异兽毛绒绒的小脑袋。 小异兽闻到了她手上残留的巧克力豆的味道，连眼皮都没睁，吸了吸鼻子，换了姿势又睡了过去。 谷念安揉了揉紧蹙的眉心，“九叔要是知道你拿它当盾甲，估计能气死！”顾念安揉了揉紧蹙的眉心，“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夏至一听‘九叔’就来了兴致，难道…… 第四十四章 第二关 是当年九叔作为定情信物的那款异兽？最后连人带聘礼一起跑了的那个？ 夏至把筷子塞到盒内，捧着一盒子糕点，双眼亮晶晶的等着听九叔的八卦。 谷念安用手指点了点盒子的边缘，提醒夏至边吃边听。 夏至又拿起了筷子，夹了块糕点，吃了一口，谷念安才缓缓开口。 “这货是异空间的消冰兽，成长缓慢。别看着才这么大一点，这都起码上百岁了！” 消冰兽？异兽图谱上战斗力前十的猛兽？难怪一副精神不济的瞌睡样子。这样热的夏日，要是在异世界里，它应该找个冰洞夏眠一阵子，等天凉快的再出来活动。 夏至揉了揉小异兽毛绒绒的脑袋。 小异兽被揉醒了，抬头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夏至，满眼清澈的迷茫。 夏至倒出一颗巧克力豆塞到它嘴里，它砸吧了下嘴，往夏至怀里拱了拱，又睡了过去。 谷念安伸手过来，轻轻揪了揪它头顶竖起来的毛。 “当年九叔就是被这货的外表欺骗。不顾家规，偷偷弄了一只送给正在说亲的姑娘。结果却惹了顾家上门追捕那只异兽，那姑娘和顾家的那位一见钟情。九叔自从情伤，再也没说过亲事。” 干得漂亮！原来这小家伙的同类还有这样的战绩啊！ 夏至挑了挑眉，一脸期盼看着谷念安。 顾念安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别看我……不行！” 谷念安皱了皱眉，板出一张脸拒绝。 夏至没说话，放柔了眼神看着他。 “不行，九叔知道了会拿藤条追着我打的。” 谷念安面上的神色松了松，摇了摇头。 夏至还是没说话，低头轻轻拨弄着小异兽的毛。 谷念安扛了几分钟，还是叹了一声：“好吧！偷偷养着！别让人看到，特别是九叔！” 她一定把这小东西带到九叔面前，现现眼！谁让他没事一直涨药剂的价格！ 吃饱喝足，把东西收进背包，夏至望着远处的海面打了哈欠，声音懒洋洋的。 “哥，我怎么出去？” 不用问，凭着谷念安的功力，应该早就察觉这空间是专门用来控住她的，他应该可以来去自如。 “来的时候我查了一下，设置这个空间机关的是异族有名的机关大佬。按之前这位大佬设置机关的习惯，应该没有其它办法，通关所有机关，然后出去。” 夏至皱眉，“现在是第二关，那个机关大佬一般喜欢设置几道机关？” 谷念安也跟着皱眉，“资料上说，机关大佬往日的习惯是3关、9关、81关……” “我这种小透明应该是低配吧？” 9关？81关？那得打到天荒地老！ 谷念安认真想了下，“根据我打听到的，设置这个机关的价格，应该是低配的3关。” 看来她还是高估自己了！本来以为这么厉害的机关是因为自己的身价高，金主给的赏金高！ 原来是机关大佬的技术高，第一关的难度只是正常操作…还好，也算是好事！ “林欢言去叫人了，那……我们是现在通关，还是等等五年前的你？” “等等吧，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险。” 想想第一关的凶险，夏至赞同。 “那得好几天，你带吃的了？” 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只要是有关她的事，他一定第一时间赶过来。 谷念安笃定：“不用几天，最多半天，他就该来了……” 两个谷念安一起破机关，这样的画面。 夏至想想还有些期待呢…… 第四十五章 最佳方案 催眠药剂能撑上半天。 休息一下等到人齐了，一起破了机关。大概明天日出之前就能离开这个海岛，正好能在附近的小镇上吃个早点再回去。 谷念安在心里盘算，却唯独算漏了顶尖大佬大多不能以常理来判断。3关也好81关也罢，难度从来不会因为关卡的数量降低。 冷风又乱窜起来，夏至提着包闪身躲过几道。第二波异兽从四周窜了过来，围在了两人周围。 夏至和身旁的谷念安一对视，骤然明白了，刚刚他们的思路和设置机关的大佬不在同个频道上。 他们都想得太简单了！ 以为这一关就是异兽群攻，催眠这些异兽就能拖延着一关时间，为通关下一关留出充分的准备时间。 但大佬设置的是流水战，隔一段时间放出一批异兽，不知道后续有几波，但应该是不少。 不管他们打或者不打，后续的异兽会继续像潮水一般涌出来。 此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夏至怀里抱着的这只消冰兽。让异兽们暂时不敢靠近，为她和谷念安留出了片刻时间，能盘算对策，找出破解的最佳方案。 “哥，你带了几盒催眠药剂。” “就三盒，顶多抗住三波怪……” 两人都知道这不是解决办法。 沉默了一会儿，谷念安想到了关键：“这么大批量的异兽精准投放。这空间里，应该有异时空的裂缝，找到裂缝封住它，才是根本解决办法……” 裂缝在哪呢？ 夏至往四周看去，目光转了几圈之后，朝着异兽聚集的最多处一指。 “在那！” 话音刚落，谷念安就冲了出去。 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短刃，硬生生撕开一条血路，朝着缝隙而去。 冷风夹杂戾气，混着血腥气的路。 夏至其实没有太多的机会看到谷念安这么果敢冷厉的样子。以前受训的时候，听到同期的学员一脸崇拜的说起谷念安的名字，说起他手中短刃的名字。 ‘留行’，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如何的冷峻英武，是他们这一辈的翘楚，有大将之风。 夏至差点就忘了，‘留行’是谷家继承人的标志，‘大将之风’这四个字，他实至名归。 谷念安的速度极快，‘留行’在他手中，看不见形态，只看到泠泠冷光频频映过他金丝边眼镜的镜片。 裂缝是在谷念安停下脚步的那一刻封上的。果真是受训老师嘴里时常拿出来夸耀的‘学霸’，手法快速利落，没有一点瑕疵。 谷念安手中又一盒催眠药剂祭了出去，空间内暂时又恢复了安静。 海风徐徐，没了清晨的凉爽，多了正午的热烈。 小消冰兽有些扛不住暑气，耷拉着耳朵，一双眼几乎睁不开。夏至索性把它放到了背包里，避开了阳光。 “回去就给它定制个专门的小冰室。别整日抱着，它寒气重，你的身体本来就寒，吃不消的。” 谷念安把双刃收回袖子里，看了眼夏至身后的背包嘱咐。 夏至抬眼，他脸上的戾气还未全然散去，这样絮絮叨叨的样子，熟悉又陌生。 多年前，那个在脑海里模糊的身影，忽然就清晰了起来。 第四十六章 ？除了我，还能有谁？ 那是她初阶升中阶的考试，和一群学员一起被扔在了九域学院后面的那片林子里。 林子里，布满了才华横溢、天赋异禀的前辈们和各科老师们，精心设置的机关和虚拟场景。 她那时候功力不行，却急于求成。强行催动体内真气破局，误入时空裂缝，进了异时空。 她知道自己对异时空的那段记忆有问题，大概是被学院的高层修改过。她完全不记得那两个小时里看到了什么。 那两个小时所看到的世界模糊成了一片黑暗。只有一道微弱的光，和站在光里模糊的身影。 “初阶升级考试那天，是你带我出异时空的？” 谷念安愣了一下，忽然笑了。 意外她居然能想起，庆幸她终于能想起。 “不然呢？除了我，还能有谁？” “哥……谢谢！” 那么危险的地方，若是她不记起，他大概一直也不会说。 “以后你的香膏，我亲自给你调。” “你自己说的可要记得啊，别只调个一两盒糊弄我！” 谷念安佯装不信，却压不住上扬的嘴角。 夏至笑了笑，确实是她以前做过的事。 “小心！” 谷念安忽然伸手，把她拉到身侧，避开了如箭一般射过来的冷风。 “第三关？” 夏至警惕地看着四周，做这个机关的大佬脑回路清奇，让人猜不到第三关是什么。 “走！” 谷念安极快的作出反应。无论是什么，靠近空间隔离墙的边缘，更容易出逃。 夏至明白他的意图，跟着他极速奔跑起来。 谷念安慢了几步，绕她身后。 抽出左手的短刃，劈断不断窜过来的冷风，护着她到了最近的空间隔离墙。 夏至伸手推了推无形的隔离墙。 还是和之前一样，两层隔离墙，那道针对她的禁制还在。 摸出包里，之前用来划开隔离墙缝隙的小钢刀，凝聚真气划开了一道缝隙。 这是留给谷念安的！最坏的打算，若是她出不去，谷念安不能折在这里！他跋山涉水紧赶慢赶地来了。惦记着她的安危，担心她没吃东西，还给她带了今天刚出锅的糕点。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什么样的结果她都接受，无论如何都不能连累他！ 谷念安劈开几道冷风，侧过脸：“还是出不去吗？” “嗯，估计得通关第三关才能出去了！” 可第三关是什么？ 夏至从谷念安身后探出头，看着四周，除了四处窜行的冷风，没有其他异样。 越是这样，就越诡异。 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雪崩前的最后几片雪花。那个机关大佬一定在憋着什么大招。 谷念安脸上的神色也很凝重，右手袖中的短刃也抽了出来。双手的‘留行’，做着迎战风暴前最后的准备。 “哥……” 夏至感受到了四周的变化，明显有一股异样的气息沉沉的往下压了下来，带起地上的尘土飞石。 谷念安也感受到了，身体本能往后又退了退，略微撑开了双臂，想把她更好的护在身后。 但……下一刻的情况仍然超出了他的意料。 第四十七章 你先走 往下的那股邪风，在一个短暂的停顿之后，就慢慢往中间聚拢。 谷念安感受到了浮动的气流，微微扬起的发丝，随着风去的方向。 夏至站在谷念安身后，长发扬起，飞散着轻轻拍着谷念安的背。 风无形，但从四周带起的飞沙，让夏至对这股邪风有了更具象的认识。 不对！这个不对！虽然空间内发生的一切，本就不能以常理去定义，但此刻……难道…… 夏至的心沉了下去，经历过第一关的木笼，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现在这个架势，像极了木笼内款狂暴之气聚拢爆裂前的样子。 思忖间，邪风的势头仿佛又猛了些。 夏至的目光往四周扫过去，原本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休眠的异兽们，在风里有了微微的颤动。 “哥，你先出去！” 她当然不希望接下来的状况是她想的那样。她加上谷念安，若用武力暴力破局尚且有可能。 但这样的局，显见得并不是武力值可以解决的。 如若危险系数不可预见，她必须先保证谷念安的安全。 “不，我要和你一起出去！” 谷念安当然察觉到了此刻空间内的异样情况，但……又如何？ 他既然来了，就没打算一个人回去！ “哥，你也看到了。这个空间隔离就针对我一个人，你先出去，到外面，再想其它办法！” 她催促谷念安。 “我是来带你走的，不会一个人离开！”谷念安依旧坚持。 “哥，我不知道怎么解释。等这股气流汇集到中间，这个空间应该很快就会爆裂，摧毁着空间里的一切！”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力量，但应该是比第一关的卡狂暴之气更暴戾的力量。 “要是这样我更不能离开！难道要我在外面眼睁睁的看着，你跟着这个空间一起毁灭吗？” 谷念安没有回头，目光在四周急急搜索，试着找出破绽快速破局。 气氛略有些僵持，但很快的，就证实了夏至的想法。 那股邪风越来越急，带着巨大的吸往中间聚集。 飞沙走石已经填不满这股邪风急于带走一切的欲望。带着躺在地上的异兽们，快速往中间挪去。 体型小的那几个，甚至离地而起，朝中间飞了过去。 “你快走！” 夏至几乎站不住，伸手来推谷念安，想把他从之前划开的缝隙推出去。 谷念安那里肯出去，一手拉过她来推他的手，另一手抽出袖子里的都短刃，用力插到地上。 风卷起的尘土迷了他的双眼，他半眯着眼睛，手却抓得更紧。 “哥，出去吧！” 夏至跟着蹲了下来。 “哥！我们挡不了多久的！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会被吸进去，你先出去！” 谷念安像是没听到一般，更紧地握着短刃的手柄。 这一刀扎得深！虽然不知道能抵挡多久，但能匀出一点时间，让他想想办法！ 总能想到办法的，一定能有其他破局的办法！ 邪风肆虐，巨大的吸力让夏至无从抵挡，发丝飞散，眼睛在风沙里几乎睁不开，她本能地伸手想抓点什么。 手在虚空中抓了抓，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就在她失望地要收回手的时候，一只手从裂缝中伸了进来。 第四十八章 你来了 手上熟悉的温度，掌心略暖。 年少的时候，还在修炼心智的路上。那时候紧张的时候面上冷静沉着，手心却是微微沁湿的，透着一层薄汗。 真是好久不见了，以前的谷念安！ “你来了？” 夏至提了提嘴角，化出一个久违了的笑。 那人顺着裂缝挤了进来，一张还残留着少许少年气的脸。清朗的眉眼柔和中带着一些张扬，像今日正午的太阳。 “你能出去吗？” 微微蹙着眉的样子，压不住眉眼的少年气。 短促的语调，是尽量沉稳后，依旧掩饰不住的焦急。 看样子，他这一路来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的七七八八。好高速的效率，五年前的谷念安和五年后比起来毫不逊色。 “出不去，这个空间的隔离，好像是针对我一个人的。” 夏至的声音到是平静了。年少时谷念安的到来，让她有种恍惚的错觉，倒不至于恍如隔世，但有莫名的唏嘘，这五年的时光，像是过去了，又像是没有过去。 她还在原地，五年前如何，现在还是如何。五年前困住她的人事物，她五年前无法改变，五年后依旧如此。 时光如梭，与她而言却什么都没有改变。 “带东西过来了吗？” 谷念安见到这个比预期来得更快的自己，毫无违和感，直接进入并肩作战的战友状态。 毕竟没有比另一个自己更有默契的人了。 “带了！” 五年后的谷念安效率很高，说话间已经把固定用的抓地锥打入地面。 九大家族常年和异时空的各种异人异兽打交道，经久绵长的经验积累下来，就衍生出不少对付各种状况的装备。 抓地锥就是用来应付这种状况的。材质不必说，肯定是特殊材质制成。筷子般细长的一根，带着十来根极细的牵引线，线的尾端带一个卡扣。 抓地锥打入地面，牵引线虽说细，但九叔出品，必然不同一般。一根牵引绳至少能牵住三个成年男人，抓住他们三个轻而易举。 夏至接过年少谷念安递过来的牵引线，扣入腰间皮带一侧，那个不起眼的暗扣内。 平日里这些不起眼的设置，总是在关键的时候起到特别的作用。 一直牢牢抓着夏至手的谷念安，见她扣上了牵引绳，也总算腾出一只手，从五年后的自己手上接过牵引绳，扣上了腰间皮带的暗扣。 依靠抓地锥，三人暂时摆脱了空间内巨大吸力的钳制，能静下心冷静分析现在的状况。 年少的谷念安给出最直接最粗暴的方案，年轻的眉眼上都是毫无惧色的意气风发。 “撕裂空间间隔墙出去？” 夏至摇头。 “不行！之前第一关是狂暴之气的木笼，一笼子的狂暴之气就能让这座海岛灰飞烟灭。现在空间里的，比木笼内的不知道强多少，如果没有空间墙的间隔，这岛……” 到底是五年后的谷念安沉稳。抽出插地的短刃，收回袖子里。 蹙着眉分析：“第一关你怎么破的？” 夏至据实以告：“我冰封了木笼内的狂暴之气……但这空间这么大……” 别说仅凭她一人之力，就算再来十个她，大概也做不到…… 第四十九章 好对策 邪风卷起飞沙，空间的最中心点显出一个黑洞，开始只是指甲盖那么大，随着强大的吸附力，快速壮大。 沉睡倒地的异兽们，承受不住巨大的吸力，硕大的身躯颤巍巍朝空间的中心点飞去。 风在四周撕扯，漫天飞沙根本睁不开眼。 两个谷念安都烦了，不约而同地从包里抽出折叠伞。 两指宽的一把小伞，撑开伞能遮住三个人。五年后的谷念安手里的那把略有改良。只是重量更轻，外观更为小巧，其它变化不大。 伞柄往地上一插，牢牢抓地，遮挡野外的风雨。年少的谷念安也斜着插了一把，为三人暂时隔出一小块无风区。 三人席地而坐，围成一个半圆。 夏至坐在中间，两手边一边一个谷念安。 风沙狠狠地刮过伞面，剧烈绵密的声响里，两个时期的谷念安互不相让地争论起来。 看着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在两侧用几乎同样的表情神态说着话，夏至有些出神。 两个谷念安，一个意气风发，一个沉稳干练。 如果问她哪个更好？ 两个都好吧！ 若是非得选一个比较，她还是觉得那个带她上树摸鱼，夏日摘荷叶莲蓬，冬日里大早上把她从暖和的被窝里挖起来，采集梅花上雪水的那个他最好。 好几个提议被接连否决，年少的谷念安烦了，看着五年后的自己是一脸的嫌弃。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万事只求稳妥，一点冒险的精神都没有？” “我也没想到自己之前，原来是这么莽撞？能活到现在没出什么事，当真是运气！” 五年后的谷念安也是第一次以旁人的视角，接触到年少的自己，中肯的给出评语。 “什么莽撞？哪件事我不是有了九分把握再去做？”年少的谷念安并不认同。 “九分？剩下的一分全凭运气？！还不是莽撞？” 五年后的谷念安对待别人时，可能尚留着三分余地。话上过得去，让大家明面上也都过得去，客客气气。 但现在面对的是以前的自己，还需要什么余地情面，他一针见血。 年少的谷念安也没见外，话里话外都不太客气。 “我这是少年意气！哪像你，稳得如同八十的老人家！” 五年后的谷念安挑了挑眉，“不喜欢现在的我？” “呵……不喜欢！”年少的谷念安直白道。 看着当初这样的自己，他也是既怀念又陌生。 五年后的谷念安略顿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声：“我也不喜欢，但是没办法！” 他转过脸，唤了夏至一声。 “夏至！” 夏至回神。 “你们讨论出什么结果了吗？” 其实哪能有什么结果，情况和第一关的木笼相似，根本就是个死局。 两个谷念安一起紧蹙了眉，神色凝重地看着她。 在经过一小会儿的沉默后，五年后的谷念安从衣兜里摸出一枚指环。 “我倒是有个冒险的办法，理论上是可行的……” 半厘米宽的戒面，上头的木质纹理清晰可见。 夏至细细看了一眼，认了出来。 “是离木的戒指？！” 离木自带空间，若是进入离木空间内躲避一时，等这股邪风汇聚炸裂后隔离墙自动消失，她再安然无恙的出来。 果真是好对策啊！ 第五十章 两个人的小世界 年少的谷念安看了眼指环，没说话，紧蹙的眉头倒是松了。 虽然只在书籍图谱中见过这种东西，但对它的习性和异能还是有所了解的。 五年后的自己，虽然失了少年的鲜活。但不得不承认，加上那一分的把握，十分靠谱的对策。 夏至接过指环，套在了右手的食指上，站起身赶他们出空间。 “两位表哥，出去等我吧！接下来的事我一个人就能应付了！” 两个谷念安也没再耽误，收回了伞和抓地锥，从空间间隔墙的缝隙挤了出去。 邪风还在肆虐，空间中间的黑洞还在吞噬一切。 少了抓地锥的牵引，根本站不住。 夏至没有耽误，转动指环打算进入指环内的空间。 在进入的一瞬间，左手的手腕一紧，一个身影跟着闪了进来。 夏至站稳，回头一看。 居然是林欢言？！ “你……” 之前一直没看到他，以为他已经回去继续录制综艺了，没想到他没去。 “谢谢你，帮我找来我表哥……” 夏至琢磨着这时候问他为什么会跟着她进来，是不是有些不妥当，先道谢总归是不会错的。 “我没做什么，不过是发了一条信息，他很快就过来了……”林欢言声音沉沉的，透着疲惫。 “你们之前认识？” 夏至疑惑，印象中那时候的谷念安并不如现在的沉稳，更没有八面玲珑的交际手腕，不会轻易和不熟悉的人结交。 林欢言轻轻摇了摇头，“不算认识吧，我问我四叔要的他的联系方式。” “哦……”夏至点了点头，“你……过来……剧组那边没问题吧？” 之前看粉丝群讨论的时候，说是已经耽误好几天的拍摄进度了。粉丝担忧，剧组焦躁。 林欢言看着她斟酌语气，如此生分的询问，轻轻叹了一声：“不确定你没事，我怎么可能有心思去录什么综艺？” “啊？” 突如其来的直白回答，让夏至一时语塞。 林欢言又轻叹了一声，顺着她之前的话解释：“剧组那边我已经请了假，说是休息一天，反正我现在这个鬼样子，化妆都遮不住，上镜肯定不好看……他们也就没说什么……” 夏至这才注意到他下巴上隐隐发出的胡茬，确实是沧桑了些。加上凌乱未经梳理的发型，确实美得有些许潦草，像哪家落魄的世家小公子。 夏至面上不由得一松，两人相视一笑，气氛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离木自带的空间内，很安静。 外头的风沙滚滚，戾气撕扯全然隔离。 此刻只有他们两人，便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小世界。 和上一次空无一物相比，显然被谷念安布置过。 这么短的时间，显然不会太过于精细。 摆放着简约款的室内帆布帐篷，帐篷内铺着厚厚的垫子，和几个靠枕，帐篷外放着野营用的餐桌椅，还有简易的野餐工具，水和几罐夏至喜欢的茉莉花茶。 想来要等空间自爆解除隔离墙，还需要一点时间。夏至索性就放下了背包，用现成的材料工具，煮起了茶来。 第五十一章 回忆 茉莉的香气和茶香一起在蒸腾的水气里扩散，一整个空间都香气氤氲。 夏至最喜欢这种味道。不像是工业化的香氛香水，香气霸道而浓烈。像猛兽凶猛扑过来，拖拉着你在浓香里撕扯。 这样浸透水气的香味，温婉柔和。淡淡的没有攻击性，绵密地盘绕在你身边。 林欢言也走了过来，坐在夏至身边的简易椅上。 接过夏至递过来的茶杯，捧在手上，轻轻晃了晃，浅淡的青黄色茶汤在杯壁漾了漾，茶香更浓了些，泼散出来。 林欢言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茉莉茶香在唇齿间弥漫，他的心无比柔软。 “这是你第二次泡茶给我喝。” “第二次？我以前给你泡过茶吗？” 一句话，说得夏至一头雾水，她实在记不起自己做过这样事。 林欢言把杯子捧在手里，轻轻闻着茶香，“你大概是不记得了……” 她确实没有一点印象。 林欢言笑了笑，眼角向下弯着，亮晶晶的，像一只好看的小狐狸。 “那一次，太爷爷生辰，本来邀请你外婆过来喝寿酒。你外婆推脱年纪大了，不吃席面很久了，就只让你母亲带着你过来贺寿。所有人都去了。我当时犯了错，父亲让我跪在祠堂思过，就没去成……” 林欢言的思绪落在旧日的时光里，眉眼间平和，盛满了对当年静谧美好的怀念。 “你母亲带来的贺寿礼，太爷爷最喜欢的是那整整一食盒，你外婆亲手做的糕点小菜。太爷爷最疼我了，见我被罚了一日没吃饭，就偷偷装了些，让人拿到祠堂给我吃……” 林欢言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继续讲着：“我记得，最喜欢吃里面的樱桃煎和桂花糕，甜而不腻，樱桃煎晶莹剔透，桂花糕绵密松软……” 她其实也很喜欢。 樱桃煎做成了，是明艳艳的嫣红色。夏日里冰镇了，盛在白瓷盘里，最是好看。可惜外婆走得急，樱桃又是时令的果品，来不及和她学会做法。 以前母亲偶尔会做，自从母亲出事后，她也再没有吃过了。 夏至的神思也有些沉了，陷在对过去的思忆里，也用双手捧了茶杯，任茶香在自己记忆里飘散。 “那一场宴席，太爷爷兴致很高。临时叫了外头的戏台班子来助兴，一直闹到深夜。太晚了，让你母亲带着你归家，怕路上不安全，就留着你们在客房住了一晚。” 林欢言说到这里，夏至总算是有了些印象。 那时候她还小，个子刚刚到母亲的肩膀，母亲牵着她的手赴宴，一屋子的人，满席精致的菜肴。 林老太爷确实是个妙人！记忆中那日的林老太爷，眉目笑开了，不让戏班子里的乐师吹拉弹奏，而是拿着一根玉箫站在水阁里，隔着水音为戏班子伴奏。 那日的玉箫颜色翠绿，尾端坠着墨绿的流苏，随着林老太爷的演奏，流苏微微晃着。 那是她在幼小的年纪里，对书中描述的清雅风流世家子，有了些模模糊糊的认知。 夏至偏过脸，看着林欢言。他依旧沉浸在自己回忆里。 侧脸的轮廓添上这几天的疲惫，少了些高冷的清疏之气，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和。 第五十二章 祠堂 “祠堂在老宅子深处，走过一条满是翠竹的小道才到。我那时候还小，胆气不足。一入夜小道两旁的竹子被风一吹，竹叶子瑟瑟抖动。竹影被月光投进来，张牙舞爪的，特别吓人……” 夏至放下了杯子，单手托腮，颇有兴致地听林欢言说着往事。 他此刻的声音极为柔和。尾音缓缓，像用一只手慢慢滑过钢琴的琴键。调拨出的音调缓缓，音域圆润。 “上半夜还好，祠堂里有值夜的人。听着他们侃侃而谈，倒也不觉得什么。到了下半夜，他们添完烛火就都去睡了。父亲让我跪足两日，我又不能离开，只能待在那里。后来风吹灭了烛火，祠堂里全黑了。我吓得不行，躲进那盖着桌布的桌子底下，听着外头风吹竹叶的瑟瑟声……” 顿了顿，林欢言偏过了头。 目光和她对视，满是温柔。 “你就在那样的声音里走进来。腰间香囊上的铜铃铛，叮当作响，合着你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像是要驱散黑夜。” 那是夏日里，蚊虫多。特别是老宅子，被那种青草蚊子叮上一口，肿起一块红包，几天都消不下去。 母亲那时候习惯了在夏日给她戴上驱蚊的香囊。大多是外婆亲手做的，里头塞满了驱蚊的艾草薄荷等草药，图样古朴，还挂着一个小小铜铃铛。 她大了些就不带了，走路一步一声。出去最招路边的猫猫狗狗喜欢，时常被追着跑。 “你掀开桌布问我，是不是害怕？不等我回答，你就跑了……在我以为你一去不回的时候，你提着个小食盒子就进来了。” 林欢迎的目光略微垂了下去，找寻脑海中关于那夜的所有细节。 “那天你穿了月牙色的轻纱连衣裙，用手撩了撩裙摆，跨过半米高的门槛，急匆匆地跑过来。打开食盒拿出里面的青花茶壶，给我到了杯热茶。” 林欢言顿了顿，低头喝了口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又道：“那日的茶是雨前龙井，茶香清冽浓郁。没有今日馥郁的花香。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喝的龙井，没想到是茉莉花茶。” 夏至有点惊讶他如此清晰的记忆力。若不是他提醒，她根本记不起来小时候自己还做过这样的事，更别说那日里自己穿什么样的衣服。 “我外婆和我妈妈都喜欢龙井。那日宿在你家客房，你家人备的龙井茶，我顺手泡了拿过来。龙井我也喜欢，不过更喜欢茉莉花茶。” 夏至全想起来了。林家老宅子的床有些年头了，是古旧的那种架子床，床板略有些硬。她睡起来不习惯，那夜睡了一半就醒了。 旁边母亲睡得正沉。她也不好惊扰，就自己披了衣服下床，去宅子里逛逛。 这也就是小时候才会干出来的事。 那时候心思单纯，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念头。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害怕。 深夜，连个灯都不打，一个人就仅凭原始的目力，在幽深的老宅子晃悠。 那夜只有那祠堂的门是开着的，就顺理成章地走进去。然后掀开桌布，发现了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的林欢言。 第五十三章 前缘 之前，夏至以为那年的订婚宴是他们的初见。 后来觉得那次别墅里，让他们第一次见面提前了五年。 现在才知道，那夜的林家祠堂里，才是她和他的前缘。 包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夏至掏出来手机打开屏幕。 “出来吧！隔离墙消失了。” 谷念安话语出现在手机的屏幕上。 “等等，我喝完这杯花茶！” 夏至快速回复。 隔离墙消失了，那就意味着对她的禁制也跟着消失了。既然一切都结束了，那就更不着急了。这罐花茶品质不错，泡都泡了，不喝完就可惜了。 “快点出来！” “快点！” “夏至！快点出来！” “出来呀！” 夏至没理他，翻转手机，把亮屏的屏幕贴在桌面上。捧着杯子慢悠悠地喝着。 虽说这空间四面无景，但身边这位的美色可堪入画，喝杯茶的心情还是很好的。 摆在桌面上的手机不断震动，屏幕贴着桌面亮着光。 “你要不要先回信息？” 林欢言的直觉告诉他，应该是谷念安的消息。 男人之间奇奇怪怪的第六感。 他能感觉出来谷念安对他虽说算不上有什么敌意，但全然排斥。 至于原因是什么，他现在还不知道。 不过没关系，那不重要！ “你快点出来！我给你几罐更好喝的茉莉花茶！” 隔着屏幕都能感到谷念安的焦躁。 夏至其实不太明白他急什么？林欢言又不是异人异兽，她安全得很。 “快点出来！拿着茶杯，出来喝！” 谷念安给出了折中的方案。 夏至一想到谷念安那连环的碎碎念，一股脑儿把茶灌了下去。 “我们出去吧！再不出去，我表哥估计要连着念我半个月。头疼……” 林欢言笑了笑，把杯子里剩余的茶水喝尽。 顺手拿过夏至放在桌子上的空杯，用煮茶剩下的半瓶水，洗干净了两个杯子，和她出了空间。 夏至刚迈出空间，谷念安的身影就如同闪电般窜了过来。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林欢言身侧，一个手刀利落批向他脖颈处。 “过来帮忙！” 谷念安熟练地扶住了晕过去的林欢言，招呼五年前的自己帮忙抬人。 “哥，你是不是有点太凶残了！隐匿记忆的方法有那么多，何必用这么粗暴的方式？你等他睡着了，不防备动手消了就是了。” 夏至看了眼林欢言泛红的脖颈，看着都疼。 年少的谷念安也有些看不惯，“谷念安，你的人设不是谦逊温和，风度翩翩的世家子吗？” 谷念安轻轻掀了掀眼皮，瞟了他一眼。对当年还在凹人设内耗的自己，也是看不惯。 “等你活到我这把岁数，就知道人设是最没用的东西！这小子我看不顺眼！难道还要耐着性子找机会？我手上留着力道，不过几分钟的事！你隐匿了他这几天的记忆，就把他交给节目组。说是礁石上捡到的，还是树旁边遇到，你随意发挥！” 谷念安把人推给了五年前的自己，拉过夏至的手腕，头也不回地往停靠在海岸边的船只走去。 第五十四章 她是何许人 离海岛最近的小镇。 最热闹的街上，谷念安看了攻略后，挑了其中一家小吃店。 店里的招牌是豆腐包子。谷念安点了一笼包子，加上店里自制的酸梅汤。 他抽出筷子笼里的筷子，放在碟子里浇上一遍开水后，把干净的餐具推到了夏至面前。 夏至的目光在店内晃来晃去。 她总觉得自踏入这个小镇，就有人跟着他们。 中途，她好几次回头，却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您的包子，请慢用……” 谷念安道了声谢，夹了热气腾腾的包子放到夏至手边的碟子里。 见她的目光不定，在店内飘忽，就用筷子轻轻敲了敲碟子的边缘。 “看什么呢？赶紧吃……” “哥，你看那个带帽子的女的……” 谷念安的目光顺着夏至看过去的方向，敷衍的晃了晃，“快点吃！” “哥，你这也太敷衍了！虽然带着帽子口罩，但看眉眼，怎么也得是大美女。” “大美女也好小美女也罢。我脸盲，这店里除了你之外，其它女的在我眼里都没有分别。” 看谷念安这个不咸不淡的语气，显然刚刚林欢言的事，带来的后劲儿还没有过去。 夏至试着调节气氛。 “你这话说的。在你眼里，现在这店里……女的，就只有我其它女的这两种分别？” “不光这店里，店外，我眼里，也是你和那些女的……” 谷念安不怎么领情，冷着一张脸，倒了一小碟子醋，推到夏至手边。 夏至为他担忧，“你这样怎么找女朋友啊？” 谷念安把沾了醋的包子送到嘴边，咬了一口，语气透着酸味：“单身狗当得挺好！” “九叔他们不是天天催你吗？”夏至提醒他。 谷念安把剩下的大半个包子一口吃下，满不在乎：“催就催呗，我当单身狗，又不啃他们手里的骨头！” 夏至笑了笑，这形容的还挺贴切。 “别笑！以后离那姓林那小子远点！下次这种单独和他一起喝茶的事，不能再发生了。” 谷念安板着脸聚集的冷意，被她这笑一压，全散了。 又夹了个包子放到夏至碟子里，提醒着她快点吃。 夏至快速吃了一个，又忍不住好奇的问：“哥，林欢言是哪里得罪你了？我怎么感觉你有点看不上他！” 谷念安倒也是直白：“不是有点，是非常！” 夏至放下了筷子，掰着手指数着林欢言的优点：“他长相出众，情绪稳定，人品过硬，满身优点，你到底看不上他哪里？” 谷念安嗤之以鼻：“这小子在你眼里就这么好？我也长相出众，情绪稳定，人品过硬，满身优点，也没见你把我放在心上！” “你是我哥，把你放在心上就遭了！” 夏至笑出声，实在不明白男人之间奇怪的胜负欲，连这都要比较。 谷念安闻言，眼神暗了暗，低头了吃着包子。 气氛一下子又冷了下来。 夏至认真回想了下，也没找出刚刚是那句又说错了，索性就随他生闷气。 目光往左侧角落那桌又看了过去。 那带着帽子口罩，眉眼像是大美女的女生，确实有几分眼熟。 在脑海中，近期遇到的有印象的人里头搜索过去，终于想起了她是何许人。 第五十五章 麻烦 令狐芊芊！ 这样上挑又妩媚的眼。见了两次，每次都是印象深刻。 但，令狐芊芊来找她做什么？ 夏至会理所当然的这么想。 野外求生能找什么地方？自然是又偏又远又渺无人烟的野外……附近的小镇当然也不会是什么旅行的热门地区。令狐芊芊一个孕妇，就算是需要散散心缓解一下孕期压力，也不会找这样的地方。 所以，令狐芊芊一定是特意而来。此刻，她又坐在小吃店里，那么这份特意就有了特指的对象。 八九不离十就是坐在店里的人。 不是她就是谷念安！ 谷念安和令狐芊芊没什么交情，而她和令狐芊芊有过两次的交集。 那不是她，还能是谁？！ 难道徐家人又来找麻烦？ 夏至猜测缘由。 如果是这样，那得支开谷念安。 “哥，我来的时候看到攻略。这个镇子招牌的美食小吃，几乎都在这个街上。不如？” 谷念安想了想：“一次买齐了，打包带走路上吃？” 谷念安和她还是有些默契的。说了上半句，眼珠子一转就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嗯，谢谢哥哥！” 生气也生得不像样子。生一半，贱嗖嗖跑出去，满大街搜罗打包美食。上辈子是做了什么无法饶恕的事，这辈子会如此心生煎熬。 谷念安叹了一声，起身走上了街面。 谷念安刚走，带着帽子的令狐芊芊就拿着杯酸梅汤，坐了过来。 异族的体质果真是不一样！这才多长时间，令狐芊芊的小腹微微隆起，已经能看得出怀孕的样子。 夏至看了眼，杯身上那层密密麻麻冒着凉气的冰水珠，“孕妇不能喝冰的……” 说话间，把自己那杯酸梅汤推到了令狐芊芊的手边：“没喝过的，常温。” 令狐芊芊没拒绝夏至的好意，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大概是味道实在不错，又灌下去小半杯，才意犹未尽地放下杯子。 “我听说你来这里，就赶了过来！” 夏至当然不会问，令狐芊芊从谁那里听说她来这里。若是紧要的， 狐芊芊又能说的，自然会说。若是不能说的，问了也白问。 “你找我有事？”夏至直接问了重点。 令狐芊芊把手上一直拿着的手包递给夏至。 夏至接过，打开手包。 里头满满一袋子高阶的元灵，让她惊了一下，赶紧合上。 “你这是？” 夏至猜不到令狐芊芊的用意，总不可能是带到她面前特意炫耀。 令狐芊芊凑近了，压低了声音解释：“上次我说了，我只拿一半。我听说你在搜罗高阶的元灵，就擅自做主，把另一半的钱，换成了这个。” “异空间和黑市换高阶元灵的规矩，不是一直都是从低阶元灵逐级换上去。那点钱，买几颗低阶元灵都够呛，怎么能换出这么一大袋高阶的元灵？” 夏至觉得有点不思议，把头凑过去，小声道。 令狐芊芊贴到了夏至耳边：“那是你路子不够野！异空间和黑市哪里有什么规矩？！你以后想要高阶元灵我帮你换，怎么都不会比这次换得少……” 令狐芊芊把一张纸条塞到夏至手里：“我的联系方式！有需要就找我！还有……我打听到，我们族里的几个大佬出了赏金要找你麻烦……你最近自己进出小心点，最好不要落单。你那个表哥身手不错，你可以和他待在一起。” 第五十六章 靠谱的话 令狐芊芊一直警惕地看着街面，主要是盯着谷念安。 见到谷念安效率极高的同时点了几家店的点心，然后一路过去提打包好的食物，就立即起身告别。 “你表哥回来了，我先走了！” 她这种身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谷家的人还是避着比较好。 窈窕的身影和谷念安插肩而过。 谷念安把装了几袋子的美食，放在桌面的一角，目光精准地落在夏至手上。 精巧的满钻手包，略比手掌大一些。奢华张扬的名媛风，和她这一身的清冷完全不搭。 “令狐芊芊的手包怎么在你手上？少和她来往，异族最擅长花言巧语蛊惑人心了，嘴里头没几句靠谱的话。” 哈！男人！口是心非！什么眼里就她和那些女的？！瞟了一眼就认出了令狐芊芊，连她手里拿着什么包，都记得清清楚楚！ 夏至忽然想逗逗谷念安，惩罚一下他的口是心非！ “她让我最近都和你待在一起……” 谷念安没想到是这样的话，一时语塞，轻咳了下，掩饰尴尬。 夏至不打算放过，继续乘胜追击：“表哥你觉得这话不靠谱？” “额……靠谱”，谷念安摸了摸鼻子：“我们走吧，接我们的车已经在街口等着了。” 夏至挑了挑眉，别有深意地看了谷念安一眼，把小手包装入双肩包里，提着包离开了小吃店。 ***** 车子在路上缓缓行驶。 还是盛夏，车内开着冷气。 谷念安脱下自己的外套，给靠着后座椅背睡着的夏至盖上。 抬手，示意司机老王调低冷气温度。 老王从后视镜里瞄了眼熟睡的夏至，熟练地按下按钮调低了冷气的温度，顺手又按开了夏至那一侧的车窗。 车窗缓缓落了下来，停在了二分之一的高度。 半窗凉爽，半窗炙热。 这大概就是他们家的谷家大少爷，和谷家小外孙女的相处方式。 谷念安往夏至那一侧挪了挪，等着她调整睡姿，像往常一样靠在他肩头。 伸手，挡住从车窗外投来的落日余晖。 掌下的阴影投在她脸上，极为亲近的模样。 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侧过身抱住了他的手臂，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那么近的的距离，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熟悉的，清冽香膏的香气。 妥帖让人安心的味道，她睡得更沉了。 时间在这时候仿佛慢了下来，安静得很，一路毫无喧嚣。 车子在别墅前，第三棵梧桐树下缓缓地停了下来。 这是比较安全的位置。 他家的大少爷不喜欢别人靠近这座别墅。 老王轻手轻脚地开了车门下了车。习惯性地来到后座的位置，放轻了动作打开了夏至那一侧的车门。 谷念安这时候已经从车内出来，来到敞开的车门前，弯腰把熟睡的夏至抱出来。 老王也跟着弯腰，接住了差点滑落在地，他家大少爷那件定制的外套。 “我这几天不回去了。你一会儿把车开去洗车场洗一下，再开回去…他们要是问起，就说公司最近业务多，我在公司附近的公寓住……”谷念安压低了声音吩咐。 老王点了点头，不敢出声，怕惊扰了睡梦中的夏至。 夕阳昏黄的光，洒在谷念安身上，在他身后拉出长的光影。 光影缓慢地往前走着。 老王站在车边，耐心地等着光影消失在门内，才开车离开…… 第五十七章 领情 夏至睡梦中听到了细细碎碎的声响，挣扎了一下，还是强迫自己醒了过来。 睁眼入目的，是一片黑暗。 遮光度良好的窗帘，分不清黑夜和白昼。 夏至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 12点08分，一日的交替时段，深度的黑夜。 浓厚的香味，透过紧闭的房间门缝飘了进来。 是安息香混了其他香料的味道。 沉沉的，散了一屋子。 夏至揉了揉鼻尖，就算是谷念安刻意点了那么多的香粉，还是盖不住房间外，那股异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 他在干嘛？房子里有异人吗？ 夏至听着房外的打斗声。 她睡眠一向浅。当初装修的时候，谷念安特意在她的卧室做过特殊的隔音。 这个程度的打斗声传进来，房间里只是如同雨声般细微的声响，房间外应该已经是激烈异常。 要帮忙吗？ 夏至披上了衣服，起身下床。 她想起了令狐芊芊的话，就走到了窗边，用指尖拨开窗帘的缝隙往外看。 月光皎洁，树影微动。 寂静安宁的夜。 四周也是一片静谧祥和。花草树木依旧，没有其它新生的景致。 看来房子四周没有埋伏之类。大抵也就是房间里的那些。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谷念安一人足以应对。 他点了香，特意掩盖异人的气味，大概也是打算一人速战速决，不打扰她的睡眠。 她当然要领这份情。 凝神，细细听了听门外的动静。打斗声越来越弱，估计谷念安快收拾完外面的局面了。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放了金银花原汁的水。 味道浅淡，有些许回甘。大概是知道没有味道的水，她不怎么喝得下去。 念安总是做这样的事。每次他在的时候，都会在她的床头柜上放上一杯。 她偶尔半夜醒过来会喝。大多的时候，都只是放在那里，第二天醒来，谷念安会来收走。 伸手拿过杯子，再走到窗边。 抬手，拉开了窗帘，坐在了飘窗上。 月色溶溶，窗外看惯了的景色，有了月光朦胧的加持。水粉画一般，不真切。 房间内的香气，更加浓郁。 夏至放松地靠在飘窗的一角，喝着杯子里的水。 指甲轻轻划过光滑的杯壁，杯身上隐隐闪过一个黑影。 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稳稳地拿着，起身，从飘窗边走到墙角。 一伸手，掀开了窗帘的同时，把杯子里的水朝那个黑影泼了过去。 “夏至……” 黑影低低唤了一声，好听且熟悉的嗓音。 这个声音，不久之前在离木的随身空间里，和她说起过往事。 林欢言？！ 夏至眯着眼睛，看着林欢言那一张清俊的脸。 高挺的鼻勾勒出五官的最高点，流畅的轮廓沾了水，更添了几分灵动。 月光照着他的侧影。 眼下的那颗泪痣，影在那一半黑暗阴影里。 今夜的林欢言特别的不一样！ 夏至的嘴角，微微往上提了提，一抹冷笑已经挂在了脸上。 “夏至……醒了吗？” 门外传来敲门声，还有谷念安轻声的询问。 林欢言神色一惊，凑过来，伸手捂住了夏至的嘴。 第五十八章 破绽 “别出声！别让你表哥听到！” 林欢言低了头，贴着她的耳，轻声叮嘱。 气息喷在她耳侧，太过靠近的动作。 “夏至……醒了吗？” 谷念安又轻轻敲了敲房门，不确定的试探。 林欢迎含了笑看着她。 月色下，那一双丹凤眼默默含情，仿佛带了水光，深情得都能掐出水来。 夏至的眉头微微挑了挑，嘴角的笑意深了些，有着让人琢磨不透的意味。 手，缓缓地伸了上去，划过他的手背，落在手腕处。 冷不防，用力一握，迅速反转了他的手。 林欢言吃痛，咬着牙把惨叫声咽了下去。一个手刀跟着劈了过来。 夏至敏捷地闪身，手刀劈空。 “你是怎么发现的？” ‘林欢言’揉了揉红肿的手腕，一脸的难以置信，毕竟他装得那么像！ 确实很像！从皮囊到声音，甚至眼下的泪痣都分毫不差。 但……再像，也不是他！ “你确实是用心了。吃了多少药，才暂时掩盖掉了身上那股异人的戾气。” 躲在窗帘后面这么久，愣是避过了感知敏锐的谷家高手—谷念安。 “你是第一个我骗不过的人，到底是哪里不像？” ‘林欢言’还是不能相信，自己会失败。他可是提前做了准备，连林欢 平日里的神态动作，都用心揣摩了。 “若只是论外貌，确实是分毫不差，足以乱真。” 体温，气息骗不了人！靠近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不是他。 “夏至……我打算做番茄菌菇面当宵夜，要是你也饿了，就过来吃……” 谷念安大概也是听到房间里，悉悉索索的动静，再次敲了门。 ‘林欢言’感觉谷念安应该已经走了，又疑惑道：“不准备找你表哥帮忙？” 夏至平静地看着他，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林欢言’觉得有意思，冷笑一声威吓：“我可不是普通的异人，你没人帮忙，可打不赢我。” “你当然不是普通的异人。海岛的局，出自你的手笔吧？” 指间极淡草药味，和木笼内融化了的冰水里的味道一样。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林欢言’更为诧异。 夏至没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神色清淡地和他对视。 “算了！不装了！” ‘林欢言’似乎瞬间没了兴致，手指摸到下颌线，沿着边缘扣了几下，扒下了人皮面具。 陌生的一张脸，眉眼里是异族男人少有的阴柔。虽和真的林欢言相去甚远，但也能算得上帅哥。 “我听说有人破解了我的机关，刚好有一波人要过来找你们，我就好奇跟着过来看看是什么人。” 夏至静静地听他说着。 嘴上没说什么，心里还是有些意外的。本来理所当然地以为，能设置出那样机关的高手，必然是个年纪老到，经验丰富的异人。 但此刻看这异人，显然也没多老。 甚至还有点年轻。 “你倒是和我说说哪里有问题，让你看出了破绽？你说出来，我也好改进改进！” 见夏至还是冷着脸，一副懒得说的样子。 他有些急了。 “小丫头，你展开说说……说了有许多的好处……比如知道这次出赏金让我布置那些空间机关的人是谁？” 第五十九章 别死了！ “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可以走了……” 夏至打开了窗户，示意‘林欢言’自便。 “有意思！” ‘林欢言’笑了一声。开始只是对破解他机关的人有几分好奇，这见了之后，倒是多了几分欣赏。 一只脚踏上窗台，顿了一下，还是转过了头，把从兜里掏出的东西放在了窗台上。 “小丫头，别死了！我还想和你多玩几局……” 声音沉沉，笑容魅惑，一闪身消失在了窗外。 夜风吹了进来，卷起白色的窗纱。 房间内空调制造出的冷气，和天然的夏夜热风碰撞，撞击出些许燥热。 夏至不是很喜欢这个味道，关了窗户。顺手拿起了刚刚那个‘林欢言’，放在窗台上的东西。 黑漆漆的一把，像是钥匙却没有通常钥匙的齿痕。 真是个奇怪的人！ 夏至把手上的空杯放回了床头柜上，顺手打开下层的抽屉，把‘钥匙’放了进去。 敲门声又轻轻响起。 谷念安身上确实有一些执着的韧性，认定一件事之后，有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 夏至拖着拖鞋快步走到了门边，开了门。 “我用了三种菌菇混着煮的，特别鲜！” 谷念安轻松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刚刚经过一场激战。 夏至往他手上一瞥，手背上几道红痕，没破皮。知道他有心掩饰，就没揭穿。 越过他，来到了餐厅。 餐厅里已经有了食物的香气，谷念安跟着她，在她身边坐下。 夏至喝了口汤，“确实很鲜，哥你厨艺见长。” 谷念安被夸奖，挑了挑眉，心情舒畅地拿起筷子吃起了面。 “多磨练磨练厨艺挺好的，省得你将来被未来嫂子退货。” 夏至边吃面边逗他。 谷念安把餐盘里煎好的荷包蛋夹到了她碗里，“所以，她嫁给我，是因为我会做饭？那这么说，你将来嫁人，会做饭得是首要条件啊！我好像听说……林欢言那小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来不进厨房。” 夏至继续逗他：“哥，都说喜欢一个人是从特别关注开始的。你肯定喜欢林欢言，话里话外总是提到他……” 谷念安抿了抿嘴，把原本细数林欢言的缺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放下筷子，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放在餐桌上。 “我把五叔叔那套，在江大附近闲置了十几年的房子的钥匙给要了过来。明天没事，去江大把手续先办了，然后搬过去住。” 看样子今天晚上这波异人，还是不太好对付的。不然谷念安不会急着让她换地方住。 夏至摇头，“我不住五叔的房子。五婶她嘴碎，事又多，我不想惹他们。” 谷念安早就料到她是这个反应：“就住几个月。我还在看江大附近的房子，等定下来装修完，你再搬过去。” “我不是说了不住你买的房子吗？我随便找个小的单身公寓住着就行了。”夏至微微蹙了蹙，旧话重提。 她不喜欢有人替她做决定，她又不是小孩子，有自己的想法。 谷念安笑了笑，岔开了话题：“先吃面吧，吃完去睡。一切等明天你办完入学手续再说。” 第六十章 宿舍 第六十章宿舍 办完入学手续已经中午。 夏至本来想办个走读，但学校不允许。 原则上都得住校。要是家里比较近，可以请假晚上回家里住。 言下之意就是住不住随你，钱得交。 夏至拖着行李走在校园，洋溢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和九域学院真是有大大的不同。先不论教学楼等建筑上的差异。 单就是这氛围。九域学院平日里不论早上还是晚上，皆是森严寂静。 连同里头的人，都是安静的，行走坐卧如同行走的手办。 无论凑近了还是远观，都没有几分属于人类的活蹦气，压抑的很。 而这里，所有人都是鲜活的，一张张脸，每一个表情。 “夏至……” 夏至正到处看着，忽然有人唤了她一声。 这倒是奇了，在这里居然有人认识她？ 夏至好奇地朝声源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浓眉大眼，眉眼周正的男生急急地跑了过来。 “真的是你？我刚刚还以为看错了。” “赵思……”什么来着？那天徐家夜宴，她没记住。 “赵思琪！” 赵思琪有些意外，夏至居然记得他的名字。一张脸含了笑，眉眼亮晶晶的。 “赵学长好！” 夏至微微勾了勾唇。 那天记得他说差一点成为大学校友，这回不是差一点，是真的是了！ “啊……你是来……”赵思琪满是惊喜。 “复学，刚办了手续。” 夏至给了他确定的答案。 “太好了！走走走，我带你去女生的宿舍楼！” 赵思琪不由分说拿过夏至的行李箱。 里头就两件衣服，底下又有滑轮，并不重。 夏至就随他推着，跟在他身后。 “这边是食堂……那边是7号楼……那边是9号楼……还有那里一排都是教学楼……还有那边，图书馆……” 赵思琪兴致勃勃地介绍着，一路带着夏至到了女生的宿舍楼。 “里面我就不方便进去了。我们加个好友，你有事随时找我，我随叫随到！”赵思琪拿出了手机。 夏至也掏出手机，和他加上了好友。伸手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还没走两步，引来身后一声惊呼。 “天呐！夏至！怎么是你？” 刚从外面吃完饭回来的张美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夏至也一脸不可思议。 那天慈善晚宴的间隙，她听了一耳朵张美琳的八卦。说是这货为了和徐家联姻，休了学从国外跑回来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真要冤家路窄了吗？ 大概是夏至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赵思琪低了头，压低了声音：“徐张两家正在接触，有意让她和徐大少爷结亲。她本来要去国外留学的，为了多和徐大少接触了解，就推迟了留学计划，先上这里学学语言过过渡。” 夏至看着赵思琪，用眼神说着：“她一个学语言的怎么和我一个学戏剧的一个楼？” 赵思琪领悟能力不错，读懂了夏至眼神的意思，继续轻声解释：“学校最近修宿舍楼，启用了原先的老宿舍楼，好几个系都混着住！” “你们两个别嘀嘀咕咕的！夏至，你哥说你出国留学去了吗？我是听了你不来江大才没出国念书，来这里的！你现在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五年前的张美琳轻装淡抹，没了之后那股尖酸凌厉的感觉，倒是多了几分娇俏。 第六十一章 旧时光 “意思就是，以后我们可能得常常见面了，张学姐！” 夏至勾了勾唇，语音淡淡神色安然。 吵架这种东西，一般一个人是吵不起来的！ 张美琳一拳打到在了棉花上，心里头虽然有些不悦，但在宿舍楼前也确实不好发作。瞪了夏至一眼，没再纠缠，进了宿舍楼。 “你防着她一些，她这个人心思有些多！” 赵思琪忍不住提醒夏至。到底是大家族的孩子，家教规矩甚好，说得都是些隐晦缓和的话。 夏至听懂了，微微提了提嘴角：“我明白的，谢谢赵学长！那我进去了！” 赵思琪也笑了笑，颔首告别，目送着夏至进了宿舍楼。 运气还算不错！ 没有和张美琳同寝室，隔了一个楼层。 她在楼下，张美琳住楼上。 办完手续，和同寝室的另外三个女孩子打了声招呼，就直接请了假。 推着行李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 学校附近，五年前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 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回到了记忆中熟悉的街道。 街口卤味的香味依旧。零食店的货架第二排的最角落的位置上，还放着橘子味的汽水。文具店的招牌上被小朋友用彩笔画的彩虹还在。 夏至许久没来了，这间曾经住过几年的破旧老房子，承载了她和母亲那些最安逸的时光。 那时候母亲和父亲决裂，从林家搬出来，带着她住在这里。早上给她做热乎乎的早点，目送她上学。 傍晚归家的时候，桌上总有一盘她喜欢吃点心。有时候桃花酥，有时候是枣泥糕，更多的时候是桂花米糕。 软糯糯的，每一天都是香甜的味道。 本以为会这样过下去，谁知道…… 拿着钥匙的手，在老房子的门前停住。 美好总是和痛苦并存，最温馨的记忆在这里，最痛苦的回忆也在这里。 要不要打开？ 夏至犹豫了一瞬，开了门。 窗明几净。 大概是谷念安平日里有让人打扫，这里的一切仿如她当年离开时样子。 干净，整洁，岁月静好，时光清浅。 指尖，缓缓大的划过去，划过茶几，写字桌，落在五斗柜上。 抽屉里，是母亲的日记。 覆在抽屉把手上的手，还是停住了。 往事不堪忆，那些岁月中的过往和人事，无论美好还是不堪，还是都留在过往吧。 “夏夏……” 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午后明亮的光线里，他以最热烈的姿态，迅猛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他们说你来了，我不敢相信。我在门口的小卖部留了钱和联系方式。让他们见到你回来就告诉我！刚刚他们来电话，我正好在附近办事，就赶过来了！” 来人略显沧桑的脸上，带着惊喜，急急地走进。 夏至有些恍惚。 仿佛从记忆里走出来的人，五年的时间，他倒是没什么改变。 “我去谷家找过你，他们不让我见你！也不让我见你妈！你妈妈好吗？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那声‘父亲’卡在夏至口中，终是喊不出来。 第六十二章 为难 “需要我要做什么，直说吧！” 没有什么过渡的寒暄，直白的让夏至自己都感到意外。 心里无起无伏，多年前的恨意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它还在，却不那么刺人了，不会伤了自己。 夏从礼的语音顿住，这一路来，准备好的话，都被咽了下去。 抿了抿嘴，重新准备了下，拿捏着语气，为难道：“夏夏，爸爸的公司最近遇到了些困难……” 夏至笑了笑，微微扬起的嘴角透着几分讥讽。 这个男人，活得倒是单纯。一门心思全在金钱利益的算计里。曾经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连岁月都不曾侵染到他什么，模样和当年母亲带着她离开林家时，没有多少分别。 夏至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扔到了茶几上：“我就这么多钱。密码是妈妈的生日。你不记得，就找出离婚证看一看。” 当年母亲十里红妆嫁到林家，带去的陪嫁本该足够余生的富足生活。不过十来年，全贴补到了父亲亏空的生意里。 其实他也很可怜！一辈子受心中执念所困。为了在父母兄弟姐妹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做着自己根本不擅长的生意。 他大概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这上头根本毫无天分。做个小生意本分过日子尚可，做大之后，十亏九空。 夏家早就大不如前，搭得空架子，撑不过几年了。 夏从礼把银行卡塞回来了夏至的钱包。如果为了这么点钱，他根本就不用跑这一趟。 “夏夏，我们父女两个很久没见了！你还没吃午饭吧？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吃顿饭！” 钱都不要！那这事，肯定是什么让她为难的事！ 夏至避开了夏从礼伸过来拉她手臂的手，声音冷冷的：“饭就不必了。直说吧。我一会还有事。” 夏从礼尴尬地搓了搓手：“是这样的。你呢……现在也长大了。爸爸的生意伙伴里头，有几个家里头，有和你年龄相当的男孩子。爸爸呢……重点选了几个……打算让你们见见面，互相了解一下！” 夏至觉得好笑，多年了还是没有半分长！，算计从来都是从身边人开始。对母亲如此，对她也如此！真是彻彻底底冷漠到骨子里，自私透顶的人。 “不用了。谷家已经再和林家接触。大概会把我嫁去他们家。父亲就不比为女儿的婚事操心了。” 半真半假的借口。用势头正盛的谷家，来压他正好。彻底断了念想，省得后面一番折腾。 “林家？”夏从礼初听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哪个林家之后，又笑了：“林家好！好得很！” 夏至看着夏从礼的表情，心中泛起一丝隐隐的怪异。但到底是哪里怪，她也不想深究了。横竖有谷家这把大伞罩着，夏从礼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从钱包里抽出了银行卡，再问了一次：“钱到底你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可就给妈妈买药了。若是下次再要，可就没这些了！” 夏从礼看都没看银行卡：“我们父女之间谈什么钱不钱的！拿去买药！你妈妈的身体要紧！” 夏从礼一双眼露着精光，在她身上打量，总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我先走了。门你带上就行。” 夏至不想多做纠缠，把银行卡放回钱包内，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六十三章 舍友 夏至拖着行李出了巷口，周遭的一切又变得陌生起来。 本来打算把老房子收拾一下，搬过来住。坐公车五六站的距离，也不算太远。 但经过刚刚这一场，肯定是不能住了。 凭夏从礼的秉性，当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不会隔三差五的过来，但是偶尔来一次，应付一下，也是心累。 拿出手机打算在学校附近找个中介看看出租的房子，屏幕上有好几个未读的信息。 划开信息，是刚刚加上好友的舍友小秦。 “夏至，夏至，你刚刚走没多久。老师就过来说，军训推迟一个月。军训结束之前，学生必须都住校，让你回来！” “你在哪啊？小夏至，拖着你的小行李箱，迈着你的小长腿，麻溜地飞奔回来！” “干嘛呢？看到信息赶紧回复哟～晚上10点熄灯，熄灯之前必须回来哈！” “……” 夏至发了个省略号过去。早把她拦下，她也不用回来面对她那个要命的老爹。 上了公车，坐回了学校。 午后的校园略显出几分惬意的宁静。 女生宿舍楼下，几个人在紧锣密鼓地布置气球花道。 漫漫的花香远远就飘了过来，浓郁到热烈的气味。 五六个女生围在楼下，你一言我一语： “这样高调的布置，就不怕张美琳看到，没了惊喜？” “什么惊喜，就是做给大家看的，我们看看戏就好。” “这么高调的秀恩爱，让我们这些单身狗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呗……听说这花都是空运过来的，贵得很。” “徐少爷可真是大手笔啊！” “我要是张美琳，我得幸福死了！” 夏至听了个大概，回了寝室，等着看现场。 室友小秦搬了把凳子，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捧着半个西瓜，边吃边等着好戏开场。 看到夏至回来，朝她招手：“饭盒里有勺子，洗干净的。” 夏至摇了摇头，笑了笑，凑到了窗边。 小秦朝着楼下花海的方位抬了抬下巴，示意夏至往那边看。 “富二代表白，看那花……能买多少片肥牛！人傻钱多！” 直白坦荡的喜恶，率真可爱。 夏至顿时生了几分好感，目光往下一落。 徐明耀一身定制版高档休闲装，捧着一束花立在花海中央。一张尚有几分帅气的脸，遥遥往楼上看着。 两架无人机慢慢飞起，拉起来七彩的横幅。 横幅上九国语言的‘我爱你’，肆意地在空中飘扬起来。 “啊……天呐……好浪漫……” “我要是张美琳就好了……” “我什么时候也能有这样的表白啊……” 宿舍楼楼上楼下，都有人探出了头。 小秦用勺子舀着喝了一勺西瓜的汤汁，啧啧说着听来的八卦：“排场铺的越大，到时候分手的时候哭得就越伤心。听说这徐大少开着他那辆破豪车，经常在我们学校门口接送女生。艺术学院那边，有好几个前任了。什么表演系的啦，舞蹈系的，播音系的。还喜欢找网红，十八线小明星，足迹很广……” 夏至听着，目光从花海处略过去，落到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 第六十四章 不甘心 居高临下视野正好。 那戴着帽子，站在树后的人，她认识。 普通的黑恤鸭舌帽，戴着口罩墨镜，尽量地低调不显眼。奈何身材太好，夏至一眼就认了出来。 令狐芊芊！ 她要做什么？ 花香似乎浓烈了起来。 夏至知道这肯定和令狐芊芊有关系，但一时也猜不到，她想做什么。 总归不能是来助攻表白的吧？！ “好香啊！” 小秦用力吸了吸鼻子，“这土包富二代空运过来的花，到是真的不错！这香味……别说这个宿舍楼，估计整个校园都能闻到吧？简直是香飘十里啊……” 香飘十里？糟了…… 夏至飞快地跑出了宿舍楼，冲下了楼梯。 下了三层，到了寝室门口。 目力往远处看着，已经有一群蜜蜂飞了过来。 夏至没有多想，就跑到了梧桐树下，拉住了令狐芊芊的手。 浓烈的香味立即淡了。 令狐不甘心被夏至制住，凝聚真气想要挣脱，却被夏至牢牢地压制，一整个手臂都冰凉无比。 “跟我走！” 夏至低低说了一句，拉着令狐芊芊，往学校的小树林走去。 令狐芊芊被拉着，也挣脱不开，不情不愿地跟着。 路过的男生女生看着两人，还以为是两个好友嬉笑打闹。 到了小树林深处，夏至松开了手。 “为了一个渣男，值得吗？” 刚刚令狐芊芊用异能催化的花香，引来的那些蜜蜂里，有几只异时空的异兽。外型比这里的蜜蜂略微大一些，叮上一口，就陷入沉睡。无知无觉，查不到病因，就这么慢慢削弱耗损而亡。 “我不甘心！” 令狐芊芊摘下了墨镜口罩，一双瞳仁因为怒气，微微泛红。 “那就化成拯救妙龄少女的大侠？收拾了渣男，挽救少女今后的人生？” 夏至的心情倒是不错，还能调侃。 “我没想到救谁的人生，只是帮我自己……” 令狐芊芊深吸了几口气，冷静了下来。瞳仁褪去了淡红，恢复了幽幽的紫。 “两年后，我会和他相遇……如果这时候他睡过去了，那我就遇不到他了。” 又是一个彻底决断的人！ 夏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如果你刚刚成功了，那你的孩子……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不知道……”令狐芊芊的手覆上了小腹，眸光暗了暗：“我真的不知道……” 若是不遇见，之后的一切都会为之改变，各自拥有不同的人生。那么这个孩子…… 夏至轻叹了一声：“刚刚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其他的人出手。这么大张旗鼓的手段，瞒不了九大家族的人。回去吧……这里不要来了，张家和九大家族有些渊源，我不想你受伤。不要靠近张美琳。” 令狐芊芊不说话。半晌，轻轻点了点头离开了。 夏至看着令狐芊芊落寞的背影，一时间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当年的母亲是不是也有过这么两难的时候，但她不后悔。 她做的选择，怎么都不会后悔！ 出了小树林回宿舍楼。张美琳已经化完妆，穿着紧身的连衣裙婀娜多姿地站在花海中间。 第六十五章 我不去 徐明耀假装深情的样子，没得让人恶心。 夏至绕过花海，围拢在花海周围的男生的欢呼声，和女生羡慕的声音还在传来。 夏至本打算无视。 忍了忍没忍住，就绕到了张美琳的身后，用指尖触碰了一下她的后背。 张美玲感觉后背刺痛了一下，仿佛有电流通过。 身体跟着一阵轻颤之后，张美琳本想回头看看是谁在恶作剧。 耳朵却敏锐地听到徐明耀蓝牙耳机里，有女生的声音，一声声‘老公’叫得让人耳热。 妥妥的时间管理大师！这边还没结束，那边已经开了场！ “徐明耀！” 张美玲手上的花束，狠狠地砸了过去。 徐明耀突然被砸，一脸茫然：“怎么了宝贝！” “哎呀……老公，你那边还没完事吗？人家还没吃午饭，你也不心疼心疼人家……” 耳机里娇滴滴的女声还在钻入张美琳的耳朵。 “谁是你的宝贝？！现在手机里喊你老公的那个，才是你的宝贝吧！” 张美琳怒不可遏，丢下被砸烂的花束就往宿舍楼跑了进去。 徐明耀惊了，不知道张美琳怎么听到的。追了两步，被舍管阿姨拦在了门口，便掏出了了手机急急地拨打着张美琳的电话…… ************* 晚上，学校附近的茶餐厅。 服务生把冒着热气的热茶，放在桌上。 夏至道了声谢，紧了紧长袖外套的衣领。用双手捧着杯子，捂着冰凉的双手。 “你理徐明耀这种渣男干什么？动个手，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夏至喝了口热水，“行了表哥，我也后悔为什么没压住脾气！你来这里不会就为了数落我的吧？” 谷念安真是有效率！没打算跨时空办公住宿，想办法联系了五年前的自己，来看着她。基本实现了无缝对接的看管。 “也不是什么大事……”谷念安的语音顿了一下。 夏至的心一沉，一般谷念安用着这个语气说话的时候，基本不会是什么好事！ “就夏姑丈……”谷念安盯着夏至的表情，斟酌着说话的用词。 动作好快啊，就这一会儿功夫就整出幺蛾子了？ “前姑丈……”夏至纠正，母亲出事前，就和父亲办了离婚手续，只是一直碍于两家的颜面，拖着还没对外公开罢了。 “嗯……夏前姑丈……就是你爸，下午去了谷家……”谷念安缓慢地说着，一字一句的斟酌。 “他去干嘛？”夏至看不得谷念安这么吞吞吐吐的样子，直接问了出来。 “他呢……和族长说，要带你回老家祭祖……” 谷念安按着夏从礼当时的原话说了。他当时听了也是满脑子疑惑。不年不节的，祭什么祖？古古怪怪的，总感觉透着阴谋阳谋。 反正肯定没什么好事！ 还是夏至果断，直接拒绝：“我不去！” “我当时也这么说了，说你有课去不了……” 谷念安表明立场，顿了顿又为难道：“但你爸……呃……夏前姑父……带着夏家两个长辈来的。说是这次祭祖比较隆重，求族长放人，一定让你去……” 第六十六章 不想去 这么正式一定有古怪！更不能去！ “我不去！”夏至很理智。 “我也不想你去！可是他言辞恳切，话里话外，提点着族长这些年扣着你，不让你们父女见面这事。当时还有夏家其他长辈在场，族长碍于谷家的面子，就答应了……” 谷念安委婉地规劝，说着缘由。 夏至别过脸，一脸不乐意。 谷念安祭出了族长的杀手锏：“族长说了，祭祖也算是大事。五年前的你还在闭关训练中，既然五年后的过来了，就跟着去一趟。回来的时候，九叔那间重修的暗器房正好修好，你可以进去玩上一日半日的。” 九叔的暗器……好吧，族长这种老狐狸，拿捏她脾气秉性，一拿一个准。 “好吧……我去！”夏至叹了一声，应下了。 ********* 和辅导员请了假，理由是回乡祭祖。导员满脸狐疑，却最终还是批了。 说是回乡祭祖，其实并不算太远。和江城紧邻着的另一个市的近郊，开车过去大概两个半小时的距离。 谷念安不放心，也特意腾出了时间。亲自开着车，跟在夏从礼车后，和夏至一起回乡。 这个年龄段的谷念安，还残留着几分少年气。穿着浅色的休闲套装，不像五年后他常穿深色系的衣服那样老气横秋。 面上的轮廓比起五年后更为圆润些，满满的胶原蛋白。陌生的像另外一个人。 开车的谷念安注意到了夏至探寻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脸上，耳根微微发红。 那个时候的她和他，都在忙着各自的事，长达五六年的时间里，不过是偶尔见上一面。对于那个时候的她，他其实是有些陌生的。并不比眼前的这个她，熟悉多少。 “后面有零食……” 他记得她小时候，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看过的漫画，撕他还没吃过的零食袋子。 夏至往后座上的两个纸袋子看了看，“我不吃零食很久了……” 谷念安偏过脸，瞥了她一眼，“那后面还有漫画书，你要是觉得无聊……” 夏至摇头，“我早就不看漫画了……” “那……”谷念安叹了一声，投降：“你别老盯着我，我会分神……” “我只是突然觉得，哥你长得还挺好看的……” 夏至想起了那个见到他就会脸红的小护士。 “你才发现？”谷念安发现居然自己生不起气来。 “嗯……”夏至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夸我也没用！中途不能掉头离开……”谷念安忽然明白了她的意图。 夏至皱了皱眉：“哥……我又突然发现，五年前的你更聪明一些。” 她不想去了！刚刚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推了一遍。虽然还是没想到夏从礼这个突然出现的父亲，到底在盘算着什么，但总觉得这一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等着她！ 她不想就这么落到夏从礼的盘算里。 “言出必践，谷家的家训！既然应了，那必须得去……” 谷念安的面色忽然凝重，踩了下油门，车加速行驶起来…… 第六十七章 回乡 一路沉默，夏至轻叹了一声，跟着谷念安下了车。 抬头，看了眼老宅子门上‘寂园’的门匾。 安宁为寂，无忧为寂。夏家什么时候安宁过？又什么时候无忧过？ 夏至对这里的记忆并不算好。 夏家是传统观念有些重的大家族。女孩子在这里虽然不至于不被待见，但终归没有男孩子那般被重视。 夏至从小敏感。这些话语之间，行为举动之间的细微差别，她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自小并不是太喜欢来这里。好在之前母亲和父亲还没决裂之前，她也只是在每年过年的时候，需要跟着父亲回来几天日。 几日的些许不自在，也不至于厌恶。 何况并不是老宅子所有的人，都是这般。 她爷爷就不是。 她还记得，爷爷牵着她的小手，带着她走亲戚。和别人介绍她的时候，总是笑着，用那种特别骄傲自豪的语气。 她会在回来的路上给爷爷唱新学的儿歌。走累了，她就趴在爷爷的背上，睡梦中就摇摇晃晃地回去了。 那些记忆，存在的童年温馨的记忆里。 后来母亲和父亲分开，她就再也没回过夏家老宅，也没再见过爷爷。 按照原来的轨迹，爷爷这会儿的身子应该已经是不大好了，一年后药石罔效，油尽灯枯。 “你爷爷最近的身子不大好了。入夏后一直无缘无故的出虚汗，做了全身检查也没查出什么。只能饮食上慢慢调养着。他总是念起你，祭祖仪式还有一会儿开始，我们先去看看你爷爷？” 夏从礼在前面引路，带着夏至和谷念安进了宅门。 谷念安见夏至没做声，跟在夏从礼身后，就知道是答应了。也就没说什么，放慢了脚步，走在了夏至身侧。 “这是谷家的那个大少爷吧？都长这么大了，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夏家管事的族人迎了上来。 谷念安根本认不得，微微颔首，算打了招呼。 族人也跟着颔首还礼，目光往谷念安身旁一移，佯装惊讶：“夏至？你也来了？老爷子今早吃早饭的时候还在念叨，从礼哥不争气，好好一个家弄得七零八落。这次祭祖小夏至能来就好了，没想到从礼哥真的把你带回来了！老爷子见了一准高兴。” 夏从礼是长房长孙，按照以前的说法就是嫡系的长子，地位超然。自小仗着身份在这些同辈里有些跋扈，看不惯他的人大有人在。 这个族人大概就是其中一个。借着说她的由头，冷嘲热讽夏从礼。 夏至压了压要紧皱的眉头，尽量不让自己的脸上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夏家的衰败，从这些不长进的子孙上头就能看出端倪。半分眼力劲儿都没有，还学着别人拜高踩低。 不用脑子都能到想到，夏家祭祖，他一个谷家的外人，要不是要陪着她过来，来这里干嘛？ 既然陪着她过来，就足见得她在这个谷家大少爷心中有些分量。要搭上他这个谷家大少爷，不从她这个夏家血脉的‘亲人’入手，还耐不住性子，冷嘲热讽起来。这智商也真是够可以的！ 第六十八章 回乡（二） “什么带不带的？您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了，还以为谷家故意扣着人不放。夏至身体不是太好，在夏家的时候你们也都知道。再加上前些年功课上又紧要些，就没过来。这次也是请了假，特意过来的……” 谷念安斜斜地瞟了说话的族人一眼，目光里明晃晃的嫌弃不耐，带着几分冷然的压迫感。 夏至看在眼里，也觉得这时候谷念安十分有气势。 族人被怼，面色有些维持不住。满脸的尴尬又留了几分谄媚的笑，真是混了色的调色板，十分精彩。 “老六，不会说话就少说些。” 夏从礼冷着声，瞪了一眼，加快了步子带着夏至和谷念安往在宅子里走。 繁繁复复的步道，夏至走出了几分熟悉。 小时候趴在爷爷肩头，看着这里的路微微颤着，慢慢地，像是总也走不完。 长大了再走，却也不需要走多久。 绕过回廊到了里院，爷爷院内的海棠树已经高了许多。 夏至停了下来，用手摸了摸粗糙的树干。 夏从礼见了，知道她在回忆时光，就凑了过来：“这棵树是你六岁生日的时候，你爷爷亲自种下的。这些年的养护，都是他亲自来，从来不假手于人。这些孙辈里头，你爷爷最记在心里的就是你了。” 满是温情的话，若是别人说来，夏至定然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念头。但从他父亲嘴里说出来，就不免让她警觉了起来。 她太了解他了，了解到处处警觉，字字斟酌的地步。 夏从礼笑了笑，又接着道：“你爷爷知道你喜欢吃油焖笋，一早就让你人上山挖了好些笋备着。” “爷爷还是一个人吗？” 夏至收回了手，看向了夏从礼，语气淡淡的。 忽然问起这个，夏从礼轻叹了一声，神情一暗，“嗯，还是一个人。” 奶奶去世的早。走的时候，父亲也不过就是刚成年的年岁。爷爷年轻的时候也曾是风流倜傥一少年，奶奶刚走不久，就有媒人上门说亲，一概被爷爷赶了出去。 夏家的基因，在情这上头的传承就很有意思。 爷爷这辈是专心一意，一腔柔情婉转全给了一人，全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到了他父亲这一辈，却是繁花入眼，心思浮动。从不在一人身上耗费过多情思。 “我们进去吧！” 夏从礼掀开了门上的竹帘子。 夏至和谷念安跟着进去，一进门就闻到安神香的香气。 从架子床的床幔上传来的。这种茜影纱最容易被熏染了香气，沉沉地存了，好几日都散不掉。 听说是奶奶出嫁时带来的嫁妆，一共做了五套。奶奶去世前已经用旧了二套。剩下三套，爷爷这些年宝贝似的仔细着用，每次拆洗，都是亲自看着下人，千叮咛万嘱咐要千万小心。 爷爷靠在床头，花白的短发梳理得清清爽爽。薄毯子盖在小腹上，膝上压着一本书，戴着金丝边的老花镜，眼睛却是闭着的。 “父亲……夏至来了……” 夏从礼来到床边轻轻唤了一声。 老爷子闻言，睁开了眼往门边看。 六十九章 回乡（三） 几乎就是一眼，老爷子就认出了站着的夏至，急急招手。 “夏至！快过来！到爷爷这来！” 老爷子的情绪骤然激动起来。大概是上了年岁，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突如其来心潮起伏，大大的吸了口气之后，猛烈地咳嗽起来。 夏至疾走几步到了床边，伸轻拍着老爷子的后背，帮他顺着气。 老爷子止住了咳嗽，让她在床边坐下。拉着他的手，攥着，紧了又紧，恨不能揉到手心里。 “长高了……” 老爷子的一双眼紧紧地盯着夏至，细细打量：“更好看了……就是清瘦了些！这些年……在你外婆家过得好吗？” “挺好的。”夏至笑了笑。 “那就好……”老爷子的一双眼往跟着站到床边的谷念安身上落，“是……念安吧？” “是，夏爷爷好！” 谷念安落落大方地颔首。 “劳烦你送夏至过来，一会儿多喝几杯。” 老爷子对着身旁的夏从礼吩咐：“从礼，一会儿去酒库里取几坛陈酿，招待贵客。” “不用了夏爷爷，一会儿我还要开车和夏至回去，酒就不喝了！” 谷念安婉拒。 老爷子摇头：“诶……难得来一趟，怎么能着急走？住几天再走！” 夏至见谷念安面上为难，就替他解围：“爷爷，刚开学，我就请了两天的假……” “啊……开学啊……”老爷子叹了一声：“上学是正经事，那就明天走，住一晚陪爷爷说说话。” “好，那就住一晚……”夏至点头，盛情难却。 谷念安和夏至对视，摸了摸鼻子，也算是默许了。 “父亲……祭祖仪式快开始了，我得带夏至过去了。” 夏从礼看了看手上的腕表，提醒着老爷子。 老爷子又叹了一声，揉了揉夏至的手，不舍的松开了：“去吧！快去快回！” “那我去了。” 夏至起身告辞，在老爷子恋恋不舍的目光护送下，出了门。 夏从礼在前头引路，不时回头看着夏至。 “夏夏，我和族长说了把你母亲的名字重新写到族谱里的事，族长已经应允了。” 夏至听到这个，不由得顿住了步子，面上跟着一冷。 谷念安也站住了，看着夏至。 他还记得那天，她陪着姑姑跪在谷家老宅门前的情景。 那时候奶奶病重，姑姑赶回来想见奶奶最后一面。 但之前姑姑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和夏从礼离婚，和谷家决裂。夏家把姑姑的名字从族谱上划去。既非夏家妇，又非谷家女。无名又无份。族长不肯让姑姑相见。 那一天，风裹着雨水狠狠砸落在夏至身上。雨水顺着发丝淌落，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裹着寒气紧贴着肌肤。让她原本消瘦的身体，单薄得如同一株随时会被风雨折断的小花。 他打着伞过来劝，夏至抬起沾满雨水的眼，水蒙蒙地看了他一眼。 就那一眼心疼的感觉，他到现在还记得。 夏至冷笑了一声：“不用费心了！我妈和你离婚了，入夏家的族谱名不正，言不顺！” 时移世易，当年夏家和谷家，哪怕有一方略微仁慈一些，生出半分悲悯，事情也许都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现在做些这无用功，给谁看？ 第七十章 回乡（四） 夏从礼叹了一声：“当年爸爸也还年轻，一时气盛，若是当年帮你妈妈一把，你妈妈也许就不会……” “会不会也已经是这样了……” 夏至打断。 “我们父女就这样过下吧，客客气气，大家面上都过得去……” 能这样就已经是极限了。她对这个父亲，是再也生不起多余的温情。就这样吧，顺顺利利地把余下的日子走完。 夏从礼注意到夏至面上神色的改变，就没再说什么。加快了脚步带着夏至来到了祠堂。 祭祖仪式繁冗复杂，但对于夏至来说却简单得很，一炷清香足以。 不过是半盏茶的时间，就回到了夏家老宅子。 夏老爷子已经起身，穿着簇新的真丝常服在厅堂里坐定，备上了香茶点心，等着夏至。 远远的见夏至进了院子，就笑着招手：“来来来，到爷爷身边来。” 夏至快走了几步，坐在了夏老爷子身边。 老爷子握着她的手，松不了手。 这突如其来的温情，夏至其实有些不适应，也不知道怎么应对。只能勾起唇，浅浅的笑着。 “爷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也不知道，还能这样见你几回。” 夏老爷子的视线一直在夏至的身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忽然深深叹了一声：“你奶奶活着时候，总说没能生个女孩。做得那一身的红嫁衣，都没有人穿。” 夏老爷子的目光略微垂了下去，像是陷在过去的回忆里。 “那嫁衣上的刺绣，是你奶奶得闲的时候，一点一绣的。金银的线混着彩色的丝线绣的。那牡丹的花瓣啊，就像真的一样。好看得很。” “小夏至，快点长大，趁着外婆手脚还灵便，还能给你绣嫁衣上的牡丹花。” 外婆曾经的话语划过了脑海。 夏至没有见过奶奶，但想着应该是外婆这般慈祥又美丽的模样。梳理齐整的发里混着银丝，发上是淡淡的桂花头油的味道。衣服是高领的盘扣。手腕上戴着翠绿的玉镯子。衣服的领口上挂着押襟，走起来环佩叮当，清脆的声响。 正出神间，夏从礼的话音传入了耳朵。 “父亲，夏至说，谷家已经做主在和林家议亲了。” 夏至闻言一愣，第一反应是去看谷念安。 见他坐在客位，拿着茶盏真要喝茶的动作猛地一顿，抬起头来和夏至对视。 眼神里除了疑惑之外，还有几分愠怒。 ‘那只是我的权宜之辞’！ 夏至不好说出口，只能用眼神说着。 谷念安的目光定定的，茶盏还被端在手上，似乎还在分析此刻的状况。 夏老爷子根本没注意他们两人神情的变化，心里头全是刚刚夏从礼说的话，舒展了眉眼，乐了出来。 “啊？是吗？这么说，我还能在活着的时候，亲眼看到我的小孙女出嫁！” 夏从礼趁着夏老爷子高兴，又甜甜蜜蜜地补上了一个消息： “我昨日已经见过林老太爷了，他的意思也是让两个孩子早日成婚。” “那可太好了，我们两个老的，想到一块去了！从礼啊，这事抓点紧……” 夏老爷子越想越开心，盘算起了日子：“年底……不……这个月就办！” 第七十一章 回乡（五） 第七十一章 夏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此刻一脸慈笑的夏从礼。 这么短的时间，他居然就已经见过了夏老爷子，而且还把婚事敲定了？把这份心思用在做生意上头，夏家何至于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夏老爷子又一把抓着夏至的手。两只手捂着，高兴得攥了又攥。 “爷爷一会儿，就让人把你奶奶绣的那件嫁衣找出来。让人清洗一下好好熨平，让你这个月就穿着风风光出嫁！” 夏至有些哭笑不得。老人家年纪大了，说风就是雨！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就把时间排到了这个月！ “爷爷……我……” 夏至放柔了声音，打算好好说着劝一劝。 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谷念安，忽地把茶盏重重放在了案几上。 杯碟碰撞出声的声响，让在场的这几个，都微微一震。 夏至知道谷念安这是要发作，少年心性本就是按不住！ 就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暂且稍安勿躁。爷爷身体不好，经不住大喜大怒的刺激。让她慢慢地，和缓着和爷爷说，免得他受不住！ 但此时的谷念安哪里会顾及这些：“我不同意！” 夏老爷子愣了一下，笑容僵在了脸上，似乎是不相信这会儿有人会扫兴。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同意！” 谷念安目光定定，看着夏老爷子，一字一顿清晰地说着。 夏老爷子转过脸去，看着夏从礼：“从礼啊！他刚刚说不同意！他……不同意什么？” 夏从礼轻轻笑了笑，到不像夏老爷子这般明知故问地回避。 “大少爷是长子嫡孙。再过上几年就能名正言顺地当家主事。但现在同意或者不同意，大少爷恐怕是做不了主的！更何况，夏至是我的女儿。婚事只要她自己愿意，我和林家没意见，还有谁能阻止？我已经问过你们族长，族长也是这个意思。” 长篇大论的一通道理，三家的长辈压过来，谷念安更是怒火中烧。 硬碰硬是吧！那就试试！此刻他这个谷家大少爷，也没有能耐说不同意！ 谷念安一声冷笑，仿若套了一个寒冰面具，连眼神里都透着寒光。 “我不管你们谁同意，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不信……你大可以试试！这个月……那件好看的大红嫁衣能不能穿在夏至身上！” “你……” 夏老爷子指了指冷着脸和夏从礼对视的谷念安，想说出什么，最终还是被一口气堵在心口。 手颤了颤，转而捂住了心口。吃痛地闷哼了一声，闭了眼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旁边的夏至眼明手快地扶了一把，手腕重重地撞向了椅子的把手。 紧抿着嘴压下一声痛呼，接住了夏老爷子，扶着缓缓地靠坐在了椅子上。 “父亲！” 夏从礼几个箭步上前，细看夏老爷子状况。 只见夏老爷子紧闭着眼，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喘着气。脸色有些土灰，看样子就是不太好。 夏从礼慌了，对着外头喊：“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第七十二章 回乡（六） 夏从礼喊了几声，忽然意识到手机就在自己的口袋里。就急急掏出来，拨打了急救电话：“喂！医院吗？我这有病人，需要救护车马上送医院！地址……等等……” 夏从礼一时想不起来，几个箭步跑到门口：“人呢！快点来个人！这里的详细地址什么？” 闻声最先过来的族人，看到里头捂着心口的夏老爷子，倒是很快反应了过来，从夏从礼微颤的手上拿过手机。 “喂喂喂……是医院对吗？我这里的地址是……” 拿着手机的族人避让开了陆续过来的其它族人，走了几步，绕到屋外的一个角落报地址去了。 “老爷子！你这是怎么了？” 已经有女声，带着哭腔从屋子传了出来。 夏至被扑到老爷子身边的这些人挤开。脚步退了又退，差点撞到旁边的扶手椅上。 谷念安立马上前扶了一把，拉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夏至出了屋外。 “老爷子啊！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事……让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可怎么……办啊……” 拿腔作势的哭喊声，甚至带着节奏有规律的断句，更大声的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夏至没见过这般阵势，一时看住了。 双眼，被谷念安捂住， “别看！这里太吵了，我们去那边人少的地方……” 夏至听着熟悉的声音，被谷念安带着，来到了院外的回廊处。 谷念安放下了捂住了她眼睛的手，一只手没放，依旧紧紧地牵着她。 “我们走吧！我会让人来处理这里的事！” 说着就要带着她离开。 夏至的脑子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刚刚慌乱的状况，但身子没动，定定地立着。 “走吧！”谷念安见她不动，又催了一声。 夏至摇头，“我不能走！” “不走？现在不走，一会儿就走不了了！难道真要穿上你奶奶绣得那件嫁衣？！” 谷念安看得明白：“这一大家子，一个一个的都是会做戏的。你信不信，你那个父亲，一会儿就会拿你家病殃殃的老爷子说事，一步一步逼着你应了这婚事？” “应了就应了吧！”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夏至自己也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谷念安以为自己听错了。 夏至甩开了他的手：“哥，我不能这时候离开！我得看着爷爷没事！” “你家爷爷，病入膏肓，没有多少日子了。来之前，‘他’就和我提过了。” 听谷念安挑明，夏至更没了顾虑。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放手！我要留下！” 谷念安比她更坚决：“夏至！我不可能让你留下，掉到这一家子的圈套里！” “哥，你是不是糊涂了！” 夏至的思路很清晰：“现在这时候，林欢言才多大？先不论他能不能答应结婚！就算答应了，他根本就没有到能领证的年纪。一场小孩子过家家的仪式，爷爷想看就让他看着，哄着他高兴就是了！没人会当真！” “没人会当真？夏至，你真的觉得这嫁衣是随便能穿的？” 谷念安看着夏至，眼里的坚定，不容置疑：“我不允许！听到了吗？我不许你穿那个什么嫁衣！不许你办那个过家家的仪式！” 第七十三章 回乡（七） “哥！我不能不顾及爷爷……” 夏至略显激动的声音，慢慢淡了下去：“毕竟……他是夏家，唯一……真心待过我的人……” 谷念安！你就惯着吧！ 谷念安咬着牙，在心里骂了一声，攥紧了本要伸过来拉着她的手。 “你先回去吧，帮我和学校再请几天假！” 夏至转身要回去，谷念安跟了过来。 “我陪着你！” 夏至停下脚步，偏过头看着他。 “我陪着你！不论是穿嫁衣，还是过家家的仪式，我都陪着你！” 谷念安缓缓说着，也正在试图说服自己。 “哥……”夏至拉住了他的手，笑了笑：“谢谢！” 谷念安也跟着笑了，伸手揉了揉她头顶的发：“傻子！对我！你永远不用说谢谢！” 两人回到了院子里，等着救护车过来抬走了夏老爷子。 谷念安开车带着夏至跟着救护车到了医院，进了急救室。等了几个小时，夏老爷子转危为安。 大家都松了口气。围在急救室门口的一群族人，忽忽悠悠地陆续又散去了。 夏老爷子悠悠转醒，抓着夏至的手牢牢不放。 谷念安没办法，只能替夏至又请了一周的假。 等夏至再回到学校的时候，她和林欢言要订婚的消息已经全校皆知。 夏至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夏从礼的推波助澜，但为了爷爷，也就随了他去了。 本以为这个月穿嫁衣的事，只是说说而已。怎么也得拖到年底。谁知道她还是低估了夏从礼这个父亲钻营的能力，到了月底，一切办妥。 她穿着熨得平平整整，一丝褶皱都没有的大红嫁衣，站在了举办订婚宴酒店的休息室。 手法熟练的化妆师给她化着妆。 夏至看着镜子里的新娘，觉得分外陌生。 “你看看，多漂亮！” 化妆师见夏至走神，顺了顺她耳边的碎发提醒。 夏至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若凝脂，眼若秋水。眉目间都是百花尽开的春色。 化妆师的技术不错，最大限度地放大了她个人特质的美感，出尘而不落俗套。 “确实很漂亮！”一直坐在贵妃塌上，陪着夏至的谷念安用手机拍下了夏至对镜自照的照片。 从口袋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红包给了化妆师：“今天麻烦你了！” 化妆师接下了红包，笑吟吟地提着化妆箱出去了。 夏至听到了关门声，从化妆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唇上正红色口红。 手，被谷念安握住。 “太红了……” 夏至微微皱了皱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被画得过于绯红的气色，十分得不适应。 谷念安反过身，虚虚靠坐在了化妆桌的边缘，和夏至面对面。 抓着夏至手腕的那只手松开了，移了移。 指尖，点在了夏至的唇角，轻轻地擦着溢出唇形的绯色。 夏至的眸光落在他的双眸间，这时倒是真分不清，他眼底混沌的，到底是生气还是其它什么情绪。 “哥……” 夏至唤了他一声。 淡淡的气息喷在他手背。 暖暖的，让他的手微微一颤。 第七十四章 婚宴 谷念安张开手，掌心拖住了她的下巴。 微微张开的五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马上又松开。 他眷恋那份温暖，想触碰，但又怕弄花了她的妆容。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手还是落了下来。捏在领口，整了整领口的褶皱。 指尖沾染的些许散粉，黏在领口上。他看到了，又用手指轻轻拂去了。 “你爷爷说的对！这件嫁衣确实是顶好看的。” 顾念安的目光落在领口刺绣上。 以前他想过，夏至的婚礼该给她准备什么样子的婚服。他那时候觉得白色的好看。拖地的裙尾，叫上六对花童拉着。漫漫地拖出去一路。 现在看夏至穿着，忽然觉得红色极好。他没想到她这样清冷的人，穿上红色会这样的艳。美得惊醒动魄，让人移不开眼目。 在年少时，就见了这样惊艳的人。这大概就是他为何单身到五年后原因了吧。 “忽然不想让你出去了！” 谷念安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我家的小夏至，今天这样的好看！我想一个人看，不想分给他们！” “哥，你要是不是我哥，要是一直不长大，一直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也许会想嫁给你哦！” 夏至笑了笑，微微眯了眯眼睛，佯装认真地玩笑。 谷念安接住了她话里的玩笑，“真的啊？那我们现在就私奔！” 说着，就拉过夏至的手，想要拖着她走。 夏至跟着站起，顺势挽住了他，往门外走去。 “我们出去吧！时间快到了！” “等等！” 谷念安忽然顿住了步子，叫住了她。 伸手一捞，从化妆桌上捞过口红。 拔出盖子，拧了几圈，推出了里头的艳红的膏体。 “再补一些，红得好看！今天这支口红特别衬你的气色。” 凑近了，小心地替她补着唇上的艳色。 好一会儿，满意了。盖上口红的盖子，叹了一口气，放在了桌上。 左手手肘微微弯曲，做了个邀请的姿势：“走吧！让我这个便宜哥哥，送妹妹出嫁！” 夏至笑了笑，“你可不便宜！谷大少爷出手一次的赏金，在赏金排行榜上可排得上前十！” 谷念安笑了笑，没反驳。 夏至挽着谷念安出了化妆室，步过鲜花铺就的长廊，来到宴会厅。 早就等在门边的夏从礼，伸手过来，打算挽过夏至的手。 “既然穿了旧式的婚服，就应该照着古礼。” 谷念安没让，“古礼，都是哥哥送妹妹出嫁！” 夏从礼嗤笑了一声，倒也没争，收回了手。示意站在门边的服务生打开宴会厅的门。 两个服务生开了门，场内的灯暗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一道光打了过来，满满罩在她身上。 直到这一刻，她才有了订婚宴的真实感。 满堂宾客，万众瞩目，她今天是林欢言的准新娘。 一步、一步走向了宴会厅的小舞台。 舞台上香花漫漫，一袭红色长衫的林欢言立在中间，缓缓地，朝夏至伸出了手。 “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我带着你跑，离开这里！” 身旁的谷念安偏过脸，低声耳语。 第七十五章 婚宴（二） 她的表情已经这么悲壮了吗？ 夏至深吸了口气，继续往前走着。 一步一停，谷念安配合她的步调，缓缓走到了林欢言身边。 林欢言握过了她的手。 一个新旧交替的交接仪式，象征着往后岁月由此人相伴相守。 谷念安握紧的那只手，却不肯放。 手被捏得微微地疼，夏至看了过去。 谷念安这才松了手，警告似地看了林欢言一眼。 两人牵手站在舞台的中间，两束光交叉着照在两人身上。 这一刻，原本以为玩闹的仪式，在夏至心里，忽然有了真实的存在感。 当年的母亲，在订婚宴的时候，在想着什么？是不是也像她现在这样，有点恍惚和迷茫，甚至有点无措。 目光扫过去。灯光未亮，黑漆漆的一片，她看不清台下众人的脸。 这让她更有些紧张。 和他紧握的那只手的手心，潮湿湿的，不知道是她的汗还是他的。 五指收紧再收紧，就是想抓住点什么。 “别怕！” 有人在耳畔轻轻地说了一句，夏至茫然地循着声源看过去。 耀眼的灯光下，她看清了林欢言的脸。 司仪的喜庆的声音跟着而起：“此乃林府公子，夏府千金订婚之礼。吾乃婚典司仪，向众至亲行礼，问安。尘世喧嚣，前途漫漫，终有一人……” 司仪在说着什么，夏至淡淡地看着。 林欢言凑到了耳边：“我愿意！” 看着夏至有些迷茫的表情，林欢言又凑到了耳边提醒：“说，我愿意！” 夏至看向了司仪，轻轻点了点头。 司仪倒是见惯了大场面的，笑了声，缓解了尴尬：“准新娘有些害羞啊，那这句‘我愿意’，就留着等着到婚礼的时候再说。那……我们现在问问新娘身边这位帅气的准新郎，愿不愿意啊？” “我愿意”，林欢言清晰的回答，台下宾客掌声如雷。 场内的灯光跟着亮起，夏至看清了一张张含笑的脸。这里头的祝福，无论是真心还是虚假。这一刻的盛况，真实得让人不能遗忘。 交握的手切了蛋糕，倒了香槟塔的酒。 没有完全按照古礼的仪式，让夏老爷子有些不满意。好在那一身喜服，让夏老爷子看着稍稍舒心，让家里备了订婚的回礼送到林家。 夏至看过回礼的盒子，9套日常的常服，按着林欢言的尺寸。还有几方真丝的手帕。族里准备这些东西的婶婶们，非让她在帕子上亲手绣点什么，以表情意。 但她哪里会什么女红，硬着头皮学了半日，歪歪扭扭地勉强能绣上一片叶子。婶婶们看着皱了眉，但也算勉强过了关，放在回礼的盒子里，一并送去了林家。 订婚宴结束之后，林老爷子本还提议两家一起去旅行。谷念安推说学校有课，不能再请假了云云，就也搪塞过去了。 婚宴之后第二日，回了学校，开始了大学的生活体验。 四人寝室的舍友，这下都认了全。相互加了联系方式，都是青春洋溢的女孩子。虽然生性孤僻，但相处起来还是挺融洽的。 第七十六章 舆论 清静的日子没过几日，学校的论坛里就出现张引起热议的标题：清纯美女频繁约会富二代。 同寝室的小秦拿来给夏至看，虽然打了码，但还是夏至第一眼就认出了图片里的人是自己和谷念安。那是谷念安开着他那辆成人礼的礼物豪车，送她回学校的情景。谷念安下车为她开了车门站在车边，她从车里下来，侧面的角度，刚好拍到两个人。 发给谷念安，谷念安跟着Ip查了下，查到了张美琳的头上。谷念安问夏至要不要处理，夏至想了想，有点好奇张美琳这么大的手比是要做什么，就让谷念安按兵不动。 果然几日后，林欢言那边的粉丝群里窸窸窣窣的传出了林欢言订婚的消息。 开始粉丝不信，但断断续续传出了婚宴布置的现场照片，还有婚宴的回礼礼盒，粉丝们就开始将信将疑。再后来是直接的一段两人手握手切订婚宴蛋糕的场景，攒了好几天的粉丝情绪，直接在视频爆出的那一刻炸了。 林家那边本来还请了公关团队，想要公关掉，结果就出现了深扒准新娘身份的帖子，短短几个小时就被顶上了热搜。 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学校论坛原本图又被贴了上去，水军跟着而上。 一波操作之后，学校里那些不认识的同学，见到夏至也是一番指指点点。觉得她手段高明，一手钓着娱乐圈小鲜肉未婚夫，一手钓着阔气富二代，八面玲珑，脚踩两条船云云…… 夏至隐忍不发，到底还想看张美琳这波还能玩出什么手段。直到军训的时候，一整个年级的人聚在一堆，夏至收到了这辈子最多的注目礼，觉得这事不一次性解决是不行了。 于是这日，在不算炎热也不算凉爽的傍晚，一堆人军训下了课，原本一如既往要去吃食堂的寝室室友，被夏至叫住。 不容拒绝地手挽手带去去了学校附近人流量最多的那家餐厅。 一进门，室友小秦捂住了嘴，差点惊叫出声。 传闻里的娱乐圈小鲜肉，和阔气富二代把手言欢，坐在餐厅的包厢内，冷菜果盘已经备好，就差她们过来点上热菜。 “天呐？林……” 小秦捂住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场面。 林欢言起身，微微勾了勾嘴角，礼貌的向夏至的室友问候：“你们好，我是林欢言” 谷念安也跟着起身，脸上笑意温和，“各位美女好！我是谷念安，夏至的表哥！” 小秦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用力拍了拍夏至的肩膀：“你怎么不早说，害我还以为他们真是……不说了，表哥好！未婚夫好！” 几人落座，气氛融洽。 “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尖叫！！” 小秦捂着嘴，拍了几张图片，发在了学校论坛上。 短短几分钟就爆了人气。 一顿饭没吃完，餐厅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林欢言的粉丝，等着过来看热闹。 舆论几乎在一瞬间逆转。粉丝的情绪又跟着激动高涨了起来。 什么世纪大误会，大乌龙之类的字眼出现在热搜上。 第七十七章 舆论（二） “帮我查查是谁发的！” 知道是谁，才能猜测他的目的！ “已经让人去查了。明天之前应该有回复！” 一抹狡黠在谷念安的眼里流淌，用指尖轻轻敲着方向盘：“查到了要怎么样？黑她帖子？黑她电脑？查她Ip上门质问？” 夏至笑了下，不得不说此刻谷念安少年心性，爱恨之间都是如此直来直往，这要是换成多年后的谷念安。呵……磨人的手段，等着吧！ “哥，忽然觉得你不容易。若是不长大，恐怕在谷家难以立足。但若是一直现在这般，却也很好！起码是会开心很多！” “小夏至开心，哥哥就开心！无论变成什么，哥哥都不后悔！” 谷念安满是认真，语音切切。 要不是谷念安眼尾噙着笑，夏至差点当了真。 伸手，玩闹似的摸了摸他的头：“行了哥，我会好好待你的！别煽情了！” 谷念安还是笑着：“既然都出来了，带着‘富二代’去寻个好吃的苍蝇馆子吧？清纯美女！” “好！”夏至笑着应了声：“前面路口左拐……” 吃完东西，又和谷念安沿着江边散会儿步，消了消食之后就回去了。 第二天刚醒看手机，谷念安的信息就退了过来。 就三个字。 “张美琳” 夏至有些意外，她把之前有过节的人都给推了一遍，就是没想到她。 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既然做了，有为什么打了码？基本无杀伤力的出击，难道是为了这么做铺垫？ 夏至有些好奇张美琳的后招。 所以在谷念安又发信息过来询问如何做时，夏至回了一个‘按兵不动！’ 平平静静地等了一周，张美琳的后招还没有出手。 林欢言那边却出现了绯闻危机。 最先是林欢言那边的粉丝群里窸窸窣窣传出了林欢言订婚的消息。 风言风语的几句，无图无真相。开始也没人信，以为是黑粉闹事。 后来几天风向标就有些不对头了，陆陆续续有一些现场的布置照片传出来。 开始粉丝们不信，喷黑粉们移花接木，拿别人的婚宴布置现场照片来滥竽充数。 再接下来的几天，每次争论冲到一定高点的时候，就会有人爆出来几张更细节的照片。比如婚宴席面的菜单，席面上摆台的香槟玫瑰和粉玫瑰交织的花束。甚至婚宴最后，给宾客的回礼古风礼盒。 当日订婚宴席是真，但安保全面也是真。林家在这一方面花大心思，单日的宾客都是至亲好友，顾着相互的利益脸面。不大可能流出这种图片照片。 夏至回想了一下当天的场景。奈何当时的注意力全部在这上头，细节上也没办法辨认，无法确定这图片到底是真是假。又想着林家那边应该会处理，就也没太在意。 直到那一日，几个粉丝争论到了热烈处，有人甩了一段视频出来。 3分钟的视频。 虽然像素模糊，且角度有些偏。但确确实实是她和林欢言手握手切订婚宴蛋糕的视频。 眼尖的粉丝一下子就认出了林欢言。攒了好几天的粉丝情绪，直接在视频爆出的那一刻炸了。 第七十八章 舆论（三） 夏至立即发消息问了谷念安。 谷念安回复说：“林家找了公关团队会处理掉。” 夏至稍稍安了心，睡觉前手机上忽然多了一条陌生号码推过来的信息。 上面寥寥数语：“你放心，我会解决，不会影响到你。” 没头没脑突兀的一条信息。这若是平常，夏至肯定就当骚扰推销的短息给忽略了，但有了前面的事情，夏至第一反应就是林欢言。 手在输入栏，输了删，删了输，最后也就化成四个字发过去了：“你还好吗？” 她说到底总归是个素人。订不订婚的，总归也是走了明路。父母知晓，亲人祝福，规规矩矩地办婚宴昭告亲朋。并没有半点不能对人言之处。 但他…… 夏至叹了一声，屏幕闪了一下，推来了林欢言的回复。 “还好，事情还在能控制的范围内。应该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你放心！” 这两句‘你放心’，让她品出了点林欢言以为发消息是来质问的意思。她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 “我没有质问的意思！我一个素人，订婚公开就公开了，没什么的。但是你在娱乐圈，这样的消息被爆出来，真的没关系吗？” 消息推了过去。 许久…… 屏幕暗了之后，又亮起。 “你不怕，那我就没关系！” 她不怕？不怕什么？被爆出订婚？还是不怕舆论？ 模棱两可的话，夏至不是很明白，但也不好意思再问，就关了手机，睡去了。 第二天，是被小秦拍醒的。 她强行开机。睁开眼，咬着牙刷一嘴牙刷沫子的小秦，站在床头，还在激动地用力拍着她的手臂。 “夏至，你订婚了？居然还是和明星订婚？” 夏至最后的几分睡意，被小秦这一声激动地尖叫，彻底驱散。 从小秦手里躲过手机一看，血压差点飙到高速公路上。 昨天晚上，就短短的睡眠的时间里，一个深扒林欢言准新娘的身份的帖子，悄然地贴上了林欢言的粉丝讨论群。 短短几个小时就被顶上了热搜。 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学校论坛去了码的原图又被贴了上去，水军跟着而上。 一波有规划有预谋，更有节奏的操作之后。 夏至在一夜之间，已经从毫无关联的吃瓜群众，升级成了事件女主角。 而且还是一朵盛开的白莲花，一杯冒着热气的新鲜绿茶。 网上最终的评价都是觉得她手段高明，一手钓着娱乐圈小鲜肉未婚夫，一手钓着阔气富二代。八面玲珑，脚踩两条船云云…… 还是她大意了。本以为以张美琳的智商，也翻不出来什么大的浪花。不过就是些小打小闹，她不费什么力，就轻轻松松化解了。 没想到，这次她好奇的张美琳的后招，居然这么猝不及防地的就攻击了过来。 招数不但阴损还毒辣。掀起巨浪，让她和林欢言都受到了暴击。 夏至的气血跟着评论如暴风中的海浪，一浪接着一浪，理智根本就不存在了。 点着屏幕，就把消息给谷念安发了过去！ 第七十九章 舆论（四） “晚饭，过来学校附近的餐台吃饭。我约上舍友，拍澄清照，发学校论坛！” 简短语句言简意赅。 “好，发餐厅地址给我！” 谷念安立即回复了过来。 夏至把餐厅地址发了过去，对着亮起的手机屏幕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不住脑子翻涌的气血，冲动地给林欢言也发过去了信息。 “热搜看了吗？我打算晚上叫上我表哥和同学一起去餐厅吃饭。顺便发照片澄清关系。你有空的话能不能过来一起吃饭？男主角在场的话，更有说服力。” 消息发了过去，深吸了几口气，理智到底还是回归了一些。 手指快速点着屏幕。 看着撤回的消息，夏至松了口气，开始动员寝室的室友。 “姐妹们，晚上我请客！去学校附近新开的人气最旺的那家火锅店吃饭！” “火锅啊！我最近有点上火，脸上冒了颗痘痘，不去了！” 小秦摸了摸嘴角刚冒出来的痘，遗憾地啧啧嘴。 “学校那家火锅店，人最多了！我上次和朋友去，都要排队！” 室友小赵也不兴趣缺缺。 室友小钱笑吟吟地地举起了手：“我没事！我接受邀请！和你去！” 夏至回给了小钱一个笑，继续动员：“赵赵，我预定包厢！小秦，我那边有药膏！抹上一个晚上痘痘就消了。一起去吧！等军训完，我就要搬出去住了，以后聚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言之切切，真心真情。 赵赵和小秦点头应约，小钱跟着欢呼。 傍晚，约着时间，到了餐厅。 一进门，室友小秦捂住了嘴，差点惊叫出声。 传闻里的娱乐圈小鲜肉和阔气富二代把手言欢，坐在餐厅的包厢里。 “天呐！你不是热搜那个林……” 夏至也有些惊了，看着一身黑色休闲服坐在主家位的林欢言。 他怎么来了？早上那条信息不是明明已经撤回了吗？他…… 林欢言从椅子上起身，微微勾了勾唇角，收敛了一贯的清冷，礼貌地向夏至的舍友问候： “你们好！我是林欢言，夏至的未婚夫！” ‘未婚夫’这三个字，差点又让小秦惊呼出声，慌忙又捂住了嘴。 这样的年纪里，这么陌生的身份，此刻这么直白地袒露在众人面前，确实让舍友们意外。 谷念安见吃惊的几人，脸上攒了温和的笑，起身打招呼： “各位美女好！我是谷念安，夏至的表哥！” 小秦愣了一下，最先反应了过来，用力拍了拍夏至的肩膀。 “你怎么不早说，还我还以为那些人说的是真的……这么富二代，原来是表哥……谣言真离谱……夏至表哥和未婚夫好！” 小赵和小钱跟着而笑，聚餐的气氛也跟着融洽了起来。 ‘你们猜猜我看到了什么？尖叫声！！’ 小秦把标题连带刚刚拍的聚餐图发在了学校论坛上。 短短几分钟就爆了人气。 一顿饭没吃完，餐厅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林欢言的粉丝，等着过来看热闹。 舆论几乎在一瞬间逆转。 第八十章 舆论（五） 吃完饭结完帐，大家看着门外越来越多的粉丝。谷念安提议兵分两路离开。 谷念安和夏至的舍友们，正正常常饭店正门出去。粉丝们不认识他们，顶多也就是把他们当成客人，不会有人围堵拍照。 夏至和林欢言带上口罩和鸭舌帽从饭店后厨出去，绕道后面的小巷子里离开，避开所有的的粉丝。 众人没有异议，林欢言戴上了口罩和鸭舌帽，询问了服务生后厨的位置。就带着夏至匆匆离开了。 疾步穿行于小巷子之间，拐过两条巷子口，两人才放松了下来。 小巷子里的人家，院子里种着棵桂花树，香味透透的飘散，整个小巷子里，都是淡淡的甜香。 夏至跟在林欢言的身后，半步的距离，踩着他的影子，长长的，一整个罩住了他。 “今天……谢谢！” 林欢言听她的话，放慢了步子，配合她的步伐，和她并肩走着。 “我……今天有点任性了……不知道会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不会！就算会！总能解决的……” 林欢言的声音淡淡的，手随着步子的行进微微摆动，小指轻轻擦过她的手背。 一怔，立即往后推了推，五指像手心收拢，紧紧握了握，又松开了。 夏至感受到了他的指尖划过手背，手轻轻颤了颤，五指也微微像掌心靠拢。 垂下了眼眸看着地上，两人并排而里立的影子。 她的头顶将将过他的肩膀，一两厘米的样子。 “为什么撤回消息？以后……有什么要我做的，都可以，不用撤回……” 他的声音柔柔的，响在身侧。 “我……当时有点急……没多想就发过去了……发完冷静了一下，觉得考虑得不周全，就马上撤回了……我以为……你没看到……” 夏至缓缓的解释。 “手机当时正好在手上……就看到了……” 林欢言也庆幸自己当时手速挺快，不然大概就真的错过了。 夏至想再解释什么，但是又觉得，今天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解释也没什么大的用处。不如就看看以后。 “我……总之……以后我做事之前，会冷静的先考虑一下，然后再发……不会再出现今天这种情况了……” “我很高兴……” 林欢言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夏至疑惑得抬头，微微向上扬起的视线，刚好看到他的侧脸，被巷子里的路灯照着。 他流畅的侧脸轮廓，模糊出朦胧影。像是晕开水墨丹青。 “我很高兴，有事，你能第一时间想到我……让我和你一起解决！” 他偏过脸，看了过来，满是少年气的脸，却不能让人忽略神色中的认真。 “我……第一次做未婚夫，也是第一次和女孩如此……”他顿了顿，一十也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两人的关系。 确实小众了些，不像大家走的都是正常的流程，恋爱，订婚…… 他们一开始的起点就在了订婚上头，那么恋爱…… 恋爱的话……他和她，可以慢慢补上。 第八十一章 舆论（六） “天呐……我在说什么……” 第一次当未婚夫？你还想有几次？ 林欢言重重呼出一口气，有些懊恼，微微蹙了眉，一贯清冷的双眼里波澜起伏。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第一次……我没有和……” 又重重叹了口气，发现根本解释不过来，索性放弃了：“总之……别的未婚夫能做到了的，我也会努力做到！” 夏至看着他样子，不由得笑了，这大概是认识他以来，脸上表情最多的一次。 “嗯……”夏至点了点头，学着他的样子：“别的未婚妻能做到的，我也会努力做到。” 话落，两人相视一笑。 “这家巷子里有一家好吃古早甜品店。木莲冻你有没有吃过？凉凉的，不太甜，要不要去尝尝？” 夏至提议，步子轻快了起来。 “好！” 林欢言点头，跟着她走进了巷子深处…… 夏至带着几份打包的木莲冻回了寝室，本想着美食的诱惑，获得一晚上的清静。 但小秦这种思维逻辑不走寻常路的人，怎么会放过她呢。 一碗甜品下了肚，小秦盖上了外卖空碗的盖子，清了清嗓子，就进入了状态；“夏至同学，现在请你说一下，你今天这场鸿门宴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什么叫鸿门宴，我诚心请大家吃饭的！”夏至确实有点心虚。 “哼哼……诚心是诚心，但目的却不是那么纯！” 小秦拍了拍桌子：“还不速速说来！” 小赵咽下了口中的木莲冻，笑着声：“行了，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一顿晚饭加甜品，就拍几张照片发论坛里，还不够你的劳务费啊！” 小秦没理会她，一双眼盯着夏至，微微眯了眯：“只是这么简单？” “不然呢？”还能有什么？ 小秦挑了挑眉：“没有宣示主权，显示正宫地位，威吓那些对林欢言虎视眈眈莺莺燕燕的意思？” 小钱把吃完的外卖空盒，扔到了垃圾篮里：“欧呦……小秦，你文采可以啊，一句话用了三个成语！” 小秦被突然打断，掰着手指数了数：“两个好吗？你会不会数数！” 小钱拍了拍小秦的肩膀：“四个字的就算成语，要求不能太高！” 小秦拍掉了小钱的手。知道小钱是为了夏至解围，想插科打诨，把她糊弄过去，但她是那么容易被绕过去的人吗？！ 小秦继续逼问：“快说！是不是！” “说什么？”夏至刚刚分了神，没听清楚。 “说是不是宣示主权，显示正宫地位，威吓那些对林欢言虎视眈眈莺莺燕燕。”小秦好口条，又快速重复了一遍。 宣示主权？！显示正宫地位？！林欢言不会也这么想吧？ 夏至摇了摇头，林欢言这么单纯的少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复杂的想法。 脑海中闪过，刚刚他尽力解释却解释不清，懊恼的样子。不由得又笑了笑。 小秦抓住了这个笑，眯着眼用手指着继续逼问：“嗷……笑成这样，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顿了顿啧啧摇头：“少女啊！没想到你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的样子，心机这么深沉，我以后可得小心点……” 第八十二章 舆论（七） 夏至拿小秦没办法，也懒得解释，从柜子里找出祛痘的药膏，双手奉上：“行了少女。药膏给你，咱们沐浴之后，早点安歇了吧！” 小赵经夏至这么一提醒，举起了手往卫生间跑：“我第一个洗，你们谁也别跟我抢！” 小钱反应快的跟着跟着上去：“我第一个……” 小秦开盖抹着祛痘膏，慢了一步，硬是挤了进去：“我先！我先……” 夏至笑着看着打打闹闹的三人，觉得甚是有趣…… ******** 舆论还是发酵起来了，在学校论坛引爆了话题之后，校外的热搜也跟着热了起来。 等早上小秦点着手机屏里的词条给她看的时候，各种关于林欢言和她的传言也跟着甚嚣尘上。 先是主流媒体发布新晋流量小生林欢言恋情曝光的大标题。 还爆出不但见过家长，而且已经发展到了订婚的地步。 配图就是她和林欢言一起切订婚蛋糕的视频截图。 接着短短几分钟 然后黑粉们一拥而上，啪啪在键盘上打出各种犀利的言论。 有黑他，人品不正，欺瞒大众隐婚的。黑他玩弄感情不负责之类。黑他隐瞒恋情，一手正宫一手绯闻女友之类。还有黑他小小年纪情史丰富之类…… 反正到夏至捧着饭盒，吃着小秦帮她从学校食堂带过来的早饭的时候，传言已经发展到了她的身上。 猜想她能上位订婚，是因为未婚先孕，林家长辈发话，林欢言勉为其难接受。 害得小秦一直往她肚子上瞧…… 夏至无奈地叹了一声，摇了摇手，阻隔了小秦的视线：“没有！我肚子里除了出厂原装器官之外，什么都没有……” 小秦嘿嘿一笑，收回目光：“我也觉得那些黑粉乱说。林欢言看着挺纯情的。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偷偷看你，被我抓到耳根都红了……” 是吗？！ 夏至有些诧异。 小秦见她这个样子，挑了挑眉，八卦的激情开始燃烧：“你们到什么地步了？都订婚了，应该已经……” 小秦嘿嘿两声，一脸的暧昧。 夏至会意，立马澄清：“没有……” 小秦又挑了挑眉，“那……亲过了？” 夏至摇头：“没有……” 这下该小秦诧异了，边喝粥边摇头，有些不可置信：“别告诉我你们两个特清白，连手都没拉过？” 上次在海岛…… 夏至陷入了回忆，想起上次海岛冰封后林欢言抱着她的情景。 “那不至于，抱过……” 夏至的坦荡让没有准备的小秦，噎了一下，放下了勺子，剧烈地咳着。 夏至伸手轻轻拍着小秦的后背，把她顺着气：“行了少女，收收吃瓜的心，上课快迟到了…… 小秦听着提醒，忙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一声惊呼：“天……要迟到了！” 站起来，跑了两步，又折了回来，拿起了没吃完的包子，提醒：“你上午没课，还是在寝室里呆着吧！我先替你出去探探风……看看你家大明星给你带来的绯闻副作用强不强！” 夏至抱拳感谢，目送小秦离开…… 第八十三章 舆论（八） 夏至继续吃着早饭，滑着手机的热评，一条条的堆叠还在发酵。 林欢言那边怎么样了？这事情会怎么做公关危机的处理？需不需要她这边配合做点什么？ 夏至想问问，但不知道此刻问合不合时宜。询问的话在输入栏离叠加又清零，犹犹豫豫，最后还是觉得先问一下谷念安事情怎么解决。 信息输入框再次打开，刚要打字，林欢言的信息推了过来。 “醒了吗？不要看热搜！” 已经看了！ 夏至回了个‘哦’过去。 信息秒回。 “对不起，出了点状况，我还在处理，上午之前我会解决！” 怎么解决？这样的事？否认？等冷处理不了了之？ 夏至叹了一声，忽然觉得当明星也挺不容易，一举一动就暴露在大众视野之下，都有好坏参杂的评议。 “好！” 夏至回了过去，想了想又推了个笑脸过去。 放下手机继续吃着饭，小钱慢悠悠从高低床上爬了下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小秦帮你打了什么？” 小钱看了一眼，兴趣缺缺地摇了摇头。 “我还是叫个外卖吧，附近有家酸辣粉特别好吃！” 夏至笑了笑，小钱的家乡无辣不欢，顿顿都离不开辣椒。江城的饮食风格确实有些寡淡。 小钱倒水刷牙，“那个谷念安真是你表哥吗？” 啊？不然呢？！ 夏至有些敏感，毕竟刚刚黑粉黑她的那些评论也并没有客气多少，不会以为她为了洗白校园论坛的照片，硬把‘富二代’说成表哥了吧？ “真是我表哥！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夏至立马澄清。 “啊……真是表哥啊？”小钱刷着牙，一嘴的牙膏沫子，神色懵懵的，若有所思的模样。 夏至看着，忍不住问：“怎么了？” 小钱吐掉了牙膏沫子，漱了漱口，用毛巾擦了擦嘴角，啧啧了两声：“那就太可惜了！” 夏至跟不明白了：“可惜什么？” 小钱挑了挑眉，看向夏至的眼眸亮了亮：“你不知道，你表哥看你的眼神……” 小钱顿了顿，努力回想着：“就是那种温柔中又带着点宠溺和专注的眼神。我还是第一次在男的眼中看到这样的神情……” “什么时候能有人也用这种眼神看我……如果还像你表哥长得这么帅……天呐……” 小钱双手交叠，放在胸口，一脸幻想。 还以为是什么呢？！ 夏至习以为常地笑了笑，“他那人就那样。我从小都习惯了。不凶的时候，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看狗都深情……” “是吗？”小钱将信将疑：“昨天晚上，他看别人的时候，眼神可正常的很。” “那是第一次见，不太熟！” 夏至继续吃着早点，说话咬字有些不清了：“你要熟了，他看你也一样。而且他这个人细心得很，记性又好。会记得喜欢吃什么，特意点给你……这种事情在他身上是常规操作……” 上次在母亲那里，他对小护士不是那样，还记得她爱喝什么芋圆还是什么奶茶，还特意给她点了！ 第八十四章 婚纱店（三 ） “是吗是吗？那下次你什么时候和你表哥一起吃饭啊？让我也享受一下，看狗都深情的眼神。” 小钱凑了过来。 “行了少女！擦擦口水……我表哥还单身呢！加油啊！”夏至打趣。 小钱接过了玩笑，单手握拳做了个加油的姿势：“好！我努力做上你表嫂！” “嗯！看好你呦！”夏至被她的样子逗笑，用力点了点头。 一顿早餐慢悠悠地吃完，正洗着饭盒的时候，刚上完早课的小秦踩着风火轮般飞奔了回来。 一首举着亮屏的手机，一首捂因为奔跑过快而过速的小心脏。 大大地喘了几口气，终于有点缓了过来，勉强能断断续续说出话：“你们……快看……快看……林……林欢言刚……刚出的澄清申明……” 小钱凝神听清楚了，反应迅速地拿过小秦手上的手机。 亮起的屏幕里，停顿着一段视频的画面。 夏至凑了过去，画着全妆的林欢言，穿着古装的长衫。神色除了惯常的清冷之外，还多了几分凝重。 是听说他最近近了组，好像是一部古装的剧。 小钱手速很快，点开了视频的播放键。 “刚刚正拍着戏，工作人员提醒我，出现了一些关于我的舆论。” 林欢言的语音略做了停顿，表情又更严肃了几分。 “我在此，做一个正面的说明。” “首先，我，林欢言。确实订婚了。” “就在不久之前。刚刚举行的订婚宴。” “其次，我的未婚妻是我的初恋。我所有的感情和专注都将专属她一人。过去，现在，将来。” “再次，我和我的未婚妻，相爱过往和普罗大众没有什么区别。从开始到现在都在两家长辈的祝福下，并没有任何见不得光的地方。” “最后，我是公众人物，可以接受大家对我品头论足。但我的未婚妻是圈外人，请大家把该有的宁静还给她。也请黑粉停止对她不实的舆论攻击。若是她的生活因此受到了影响，我保留追究的权利！” “好了，我要继续工作了。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 林欢言的话音就此结束，看得出拍摄得很匆忙，连戏服都没来得及换下。 夏至看了眼发视频的时间，就在林欢言给他发完信息的半小时之后。 “哇偶……”小钱和小秦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是不是很帅！正面硬刚！” 小秦注视着小钱那张兴奋的小脸，想想刚刚自己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就是如此的情绪激昂。 “亲自发视频辟谣，娱乐圈真活人！” “而且这个活人，昨天晚上还和我们吃过饭！想想就……” 小钱兴奋地抓住了小秦的手：“以往娱乐圈的辟谣好比老牛拉破车，不仅速度慢而且毫不走心。明星工作室甩出的一张张律师函，也只是管堵嘴，也不管澄清。要是都按这个标准来，我们茶余饭后能吃上多少保质保量的熟瓜！”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见夏至这个当事人面色风平浪静毫无波澜，小秦把脸凑了过来。 “你家林欢言看着清清瘦瘦，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这么男人。比那些肌肉猛男强多了！果然看人不能光看外表！” 他……柔弱？！那是你没看到空间内，他面对异兽手起刀落的样子。 夏至笑了笑，不置可否。 第八十五章 生日会（一） 第八十五章 “林欢言古装扮相真好看！早知道昨天吃饭就坐他对面了。边看边吃，饭都都多添一碗。”小钱看着视频里的林欢言，很是惋惜。 小秦敲了敲她的脑门：“昨天你还吃得少吗？我们几个里就你吃得最多！下次吃饭不带你了！要不容易被人误会我们寝室都这个饭量！” 小钱揉了揉脑门，很是不服气：“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昨天你要不是坐林欢言对面，光看美色忘了美食，影响了正常发挥，一定吃得比我还多！” 小秦挑眉：“我就是坐林欢言对面了，嫉妒你就直说……” 小钱看她一脸得意样子，又那拿它没办法你，抬手要打她脑门。 小秦侧身躲过，两人就在寝室里像小孩子般，你追我赶起来。 夏至笑着看着，间隔久远的熟悉感。 舍友间嬉笑打闹的氛围，没有渲染夏至的情绪多久，就被谷念安的一通电话打断。 夏至拿着手机来到了窗边，“哥……” “夏至……” 手机那头的谷念安叹了一声。 “你告诉她，让她上完课马上过来！” 族长严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远远传了过来。 窸窸窣窣地声音之后，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夏至了然地笑了笑。大概谷念安怕她听到，按了静音。 略等了等，谷念安故作轻松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晚上回来吃饭吧，我来接你……” “什么吃饭！你小子还有心情吃饭！天天陪着她胡闹！” “她是什么身份，你是身份？陪着她胡闹，还能有个好！” “大小子，今天要不是我拦着，你爹那个藤条子可就抽下来了！” 手机那头的谷念安来不及静音，长辈们的怪责就一股脑灌到了夏至耳朵里。 谷念安重重叹了一声，收回了要按静音的手。反正也听到了，没必要再遮掩。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也好，横竖是一场鸿门宴。 “你都听到了……” “嗯……”夏至贴着手机屏幕低低回了一声。 “我当初就说了，不要留她！和她妈一样，离经叛道，早晚干出出格的事！看看现在？上了那个什么热搜，闹得人尽皆知！” “都这样了，还是想想怎么和林家交代吧！我一想到要面对林老爷子，我这心口疼的老毛病又要犯了……” “算了！你们一个个也算是有脸面的，要是丢了人，以后不好管教儿孙！还是我去吧，我孤家寡人一个，要丢总归也就丢我这一张老脸……” 后边长辈们的争论不断，谷念安重重叹了一声，在这样的大家族里，就是有这样那样的无奈。 “下午上完课，好好准备准备，晚饭的时候……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过来吧……”夏至重重叹了一声：“去谷家老宅的路，我还认得……” “还是我来接你吧！五点？” 两人的心情都不好，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晚上……他还得想想怎么应对。 “不用了！我自己过来……” 不由分说中断了通话。 夏至知道自己这时有些迁怒，但她此刻没办法让心情波澜不惊。 小秦凑了过来，看着面上晴转阴的夏至：“怎么了？林欢言的电话？吵架了？” 夏至摇了摇头，强行挤出一个笑。手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第八十六章 生日会（二） “哥，你不用再说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晚饭的时候我自己去谷家老宅领罚！你不用过来接我了！免得受连累！” 夏至叹了一声，见手机那头没有说话，只有些悉悉索索的环境音传来。夹着男女不同的人声。 觉得谷念安大概是寻了个僻静的角落。这般大费周折的，自己此刻的态度也确实不因当。 夏至的声音就缓和了下来。 “哥，那几个叔叔今天怎么说的，我在手机里都听到了。你让那几个叔叔放心，丢不到他们的脸。要去林家登门致歉的话，我去！族长那边我自己去交代，顶多就是一顿家法，以前又不是没受过！没事的！你从九叔那里寻些上好的伤药就行了。” 夏至又叹了一声，手机那头也是跟着无奈地一声轻叹。 略沉默了几秒，手机那头终于开了声。 “是我！林欢言……” “啊……” 夏至一怔。 拿下贴着耳朵的手机屏幕看了一眼，那赫然的‘林欢言’三个字，让她有些慌乱。 “啊……不好意思，我以为是我哥！” 脑子飞速的运转，回想着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好像是提到了林家，登门致歉什么的。应该没什么不能说的吧？ “对不起！发澄清视频之前，没和你商量！我以为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没想到还是会给你带来麻烦！” 手机那头的林欢言满是歉意。 “和视频无关！他们罚得是我莽撞行事，把谷家拖进了大众的舆论里，和你完全没有关系！” 夏至道出实情。 “怎么会没关系呢？如果之前每一件事，我都能更谨慎，处理得更好一些，也不会……” 林欢言更加自责。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这个年纪，能这般稳重，早就超出了我的预期！真的已经很好了！” 顿了顿，夏至又叹了一声：“他们对我的指责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陈年旧账，找机会翻一翻而已……就算没有这次的事，也会有下一次……和你真的没有关系……” 说话间听清了林欢言那边的环境音，是片场的嘈杂声，就催促他：“好了！我一会儿还有课，先不说了！你快回去工作吧！他们在催你！” “好！那我先去忙了！” 林欢言犹豫了一下，匆匆挂了通话。 一下午的课，听得心不在焉，中间还被点名叫起来几次回答问题。幸亏身边的小钱提醒，才蒙混过关没出什么大的状况。 下了课回寝室，本来换了件改良的仿古连衣裙，但想着一会儿可能要受家法，就换了身仿古的套装裙裤。 看得舍友小秦啧啧摇头误会：“亲，你这是要去私会百年世家的豪门公子吗？这穿衣风格……” 夏至无奈地苦笑了下：“是啊！一堆世家公子，都还是作古的……” 小秦大概听出了夏至话音里异样，没再继续调侃，抱拳相送：“那就祝你好运……私会愉快！” “呵呵……希望愉快吧！” 夏至抱拳回礼，沉沉的一声叹息，走出了寝室…… 第八十七章 生日会（三） 打车一路去老宅的路，通畅无比。 暴风雨的前奏，通常都是寂静安宁的。 立在门口的谷家族人们，迎了上来，像是等候多时。 表情肃穆的十几个人里头，没有见到谷念安。 夏至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以前她受罚，他都在场。那无能为力，却又心疼不已的表情，她看着都替他难受。 提了提裙裤的宽大散开的裤摆，快走着跟上了前头引路的族人的脚步。 去祠堂的路，途径谷家私用的小酒坊和染布作坊，再步过一条小桥，走上百米就是了。 小酒坊陈年浸透的酒香，浮在沿途。 染布坊晾晒的轻纱布匹，还没来得及收。拂动在落日的余晖里，轻柔袅娜如同舞娘翩翩而舞。 夏至路过，不由得伸手触摸那匹茜色的轻纱，仿若触着日暮的霞光。 她没有在这个时候来到过这里。原来这里黄昏的景致是这么安宁静谧，岁月静好，大抵有就是如此了吧。 心下感叹间，手腕忽地一紧。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林欢言压在了墙上。 夏至惊得说不出话，瞪大眼睛看着林欢言。 他怎么？！ 这是个颇好的位置，层层浮动的轻纱，和拐角的墙形成一个死角，如同一个不受打扰的封闭空间，把两人包裹在里面。 林欢言的鼻息拂过她的头顶，温热的压迫感。 他应该是从剧组匆匆赶过来的，脸上的妆还没来得及卸掉，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跑过来的吗？！ 前头的脚步声还在继续。 那些行为板正的族人，大概没发现走在最后的她并没有跟上来。 夏至抬手，打算隔开两人的距离，才发现林欢言早已松了手，退了半步，双手往上圈成半圆抵在墙上。 夏至的手又垂了下来。 时间一秒秒地过去，合着林欢言努力平复的心跳声。 夏至闻到了他身上香水的味道。 水木香调，清冽悠远，且暧昧得让她紧张。 “这是要去祠堂受罚吗？” “嗯……” 夏至别过了脸，他的一双丹凤眼画了深邃的小烟熏，眼下的泪痣，好看得要命。 林欢言低下头，“不能不去吗？” 夏至摇头，轻叹了一声，“不能……” 林欢言又用力的吸了几口气，调试着呼吸的节奏：“那我……陪你一起去！” “啊？” 夏至没有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本以为他跑过来是想少年义气的带着她跑走，逃离这场显而易见的家法。 她刚刚见到他的一瞬间，脑子里都闪过了两人手牵手狂奔在这五彩的轻纱之间，后头追着一群呼喊的谷家族人的情景。 但他却说……陪他一起？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陪你一起！要罚，我陪着你一起罚！” 林欢言眼神坚定，语声温柔。 夏至仰着头看着他，一时竟也不知道该反应。 前方的脚步声开始乱了，前头已经走了一段路的谷家人，显然已经发现她掉了队，回过头来找寻她。 林欢言大概也听到族人的脚步声正在靠近，原本抵着墙的手收了回来。 一手，伸手过来，和她的手紧握在一起。 另一手，毫不犹豫地拨开了轻纱…… 第八十八章 生日会（四） 接着，林欢言身子一软，被前来族人扶住。 夏至收回了指尖的真气，微微颔首。 “他是林家的林欢言，麻烦各位带他去厢房休息片刻！” 扶住林欢言的族人的目光，在夏至脸上打了一个来回，微微颔首回礼，算是应下了，带着人走了。 夏至继续跟着族人来到了祠堂。 进了门，抬眼，却看到了谷念安，面无表情地站在族长身侧。 夏至疑惑，递了个眼神过去。 谷念安没接，目光沉沉的，完全不像他平日里的样子。 刚走进，谷念安就冷着脸，呵斥一句：“跪下！” 这一招先发制人，这些年夏至和谷念安不知道玩了多少手。 夏至轻叹了一声，双膝一弯，跪在了布垫子上。 “念安，族长还没发话！你要打要罚，还是得等族长决断。” 旁边有族人开了腔，一番话不知道是劝，还是火上添油。 “十七叔说得是。但她当年进谷家的时候，年纪还小。规矩道理，也都是跟着我学的。今日她犯了错，我必须亲自教训，才能让她长长记性。” 谷念安朝那个族人，恭恭敬敬行了个晚辈的礼。便绕到屋子一侧，在放着藤条的架子上挑着藤条。 三层的架子，整整齐齐妈放着几十把藤条。粗细不同，手柄处用各色的丝线缠了。 谷念安不常用，只能凭着手感，在看着比较细的那几把挨个掂量过去。 夏至看着谷念安精细挑选的动作，又是一声轻叹。接下来的这场戏，她累，谷念安更累。 谷念安拿着藤条，走回了夏至身边。 “手伸出来！” 祠堂里点燃的烛光，晃晃的影，印在谷念安的金丝边眼镜的镜片上。 夏至觉得陌生，看得有些出神。 “手伸出来！” 谷念安板着脸，又说了一遍。 夏至有些反感。她讨厌这样的戏码，一次次又一次，这些年不断重演。 谷家那些所谓的规矩道理，所有事情的对错，全凭在场的这几个‘老古董’评判。 凭什么？！ “手伸出来！” 顾念安的呵斥声在祠堂内回响。 夏至抬头，迎上了他的目光。黑白分明的瞳仁里，除了看透世事的漠然之外，还有几分疏离。 谷念安一怔，这样的表情，他多年未见。姑妈出事那天，他赶过去，看到她拿着打光了所有电量的黑屏手机，一个人坐在病房走廊的台阶上，当时脸上就是这样的表情。 见两人僵持着，有族人上前解围：“算了念安，还是等族长问过了再处置吧！” 让族长处置？那他这一番做派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谷念安握着藤条的手，落了下去。 ‘啪—’的一声，抽过了夏至的背。 夏至的眉心微微蹙了下。 谷念安看着，目光往夏至后背上探，见抽过的地方衣衫完整，没有破损的迹象，暗自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不和家里商量，就擅自作出这样的事？让谷家成为跟着你一起成为众矢之的！” “平日里教你遇事冷静，多思多想之后再作出决断。你是都忘了吗？” 谷念安的质问，一声声逼了过来。 第八十九章 生日会（五） “我只是澄清事实，我不觉得我做错！” 夏至的目光落在祠堂的地上，声音淡淡的。 “你还敢说没错？！这两天全江城都在谈论谷家和林家。林家虽然没有说，但是不免对谷家的家风和家教产生质疑。一个家族存与世间，比财富更重要的是风骨。家族的家声比什么都重要！家里的宗亲族老，一辈子刚正的人，现在要为了你的事，去林家登门赔礼。” 夏至不说话，这事确实处理得有些莽撞，但对着冷冰冰的家规，家风，她不想认错。 “错没错？” 谷念安沉着声问了一句。 夏至不回答。 第二记藤条抽过后背，谷念安加重了力道。 夏至咬紧了牙。 “错没错？” 夏至还是不回答。 又一记藤条抽在后背，夏至的额角渗出了冷汗。 “家法是三十记！你今天犯了两次错，加一倍，六十！” 谷念安握着藤条的手颤了颤。 “我宁可今天亲手罚了你，也不能让你继续不长记性！将来任性妄为，惹出天大的祸事。” 谷念安大声的教训，在堂内回响。 一旁的十五叔看着，站起了身：“念安啊，六十记确实有些重了……” 十九叔冷哼了一声，站出来反驳：“我看就该六十！夏至平日里确实顽劣了些，这一次是该好好受受教训！老十五，你就是心太软，孩子不好好管教，将来不仅会祸及自身，还会连累家族。” 一直沉默着的九叔摇了摇头，暗自感叹：大小子真是没轻没重！家里的藤条都是定制的，粗细大小，打起来区别不大。上一次受了那六十记家法的，还是三房那个顽劣的。躺在床上好几天，用药外服内服调理了大半个月才好。夏至一个姑娘家怎么受得住？ 没有得到回应。连谷念安的声音都没了，祠堂里只剩下藤条挥舞抽打的重响。 夏至咬紧了牙，抬头看着祠堂正中悬挂的匾，一下一下数着数。 匾额上‘追远’两字摇摇晃晃，显出几分飘渺的意境。飘逸遒劲的字体，也不知是哪位仙风道骨的先辈所写，这时候看着倒是应景了。 九叔看不下去，终究是开了口：“行了念安！夏至身子弱，你悠着点，别下重手啊！” 手一抬，紧紧握住了谷念安挥藤条的手。看向了一直一脸肃穆的族长。 这事罚本来就是要罚的，但是打两下，教训一下，也差不多了。 族长捋了捋胡须，开了腔：“念安，停手吧！” 走了两步，走到夏至身边：“夏至，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脾气秉性，我也算知道一些。你此刻心里定然是不服气的，但不管你服不服气，我身为一族之长，担得是全族的荣辱祸福。所以今天罚了你。但……念在你未出阁，又是个姑娘家，这次的处罚就到此为止吧。” “噗——” 一口夏至压了许久的血气，从喉间翻涌出来。 抬眼看向谷念安，视线却跟着模糊起来。心口一记重重的闷痛，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第九十章 生日会（六） 紧闭的祠堂大门外，聚了不少过来看热闹的谷家人。 管家一脸凝重地守在门口等候。 五房的小十五伸着脖子往门缝里看着，两手食指拇指张开，聚拢围成一个圈，夸张地做着描述：“六十记家法，那么粗的藤条……” 看了看，又觉得有点过了。就把左手放下，用右手的食指拇指圈处一个圈比划：“这么粗的藤条……大哥下手那个狠啊，一下一下抽在夏至后背！夏至刚吐了一口血……” “这么狠？！不能吧！这……夏至不是老大带大的吗？平日里当宝一样，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小十九有点不信。 五房的小七凑了过来：“怎么不能？！我们这些人全部的脑子加起来都不及老大一个零头！别看他平日里温和，实际心最狠！上次老五那事，他处置的可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就是就是！把老五流放到了北边一个小镇子，看着小公司的门面。夏天连碗冰酥酪都吃不上！”三房的小六也凑了过来。 “我和你说啊，我还听说老大……” 几个人凑着开始讨论起来。 管家看着几个人凑着头谈论着，轻咳了一声，提醒。 祠堂的忽然门吱呀一声开了。 众人的目光立时被吸引了过去。 “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谷念安急切的目光在人群扫了一圈，落到管家脸上。 “少爷，这是怎么了……” 管家看着谷念安抱在怀里的夏至凑上前。 “啧啧啧……看样子不止吐了一口血……” 小十五看着夏至嘴角斑驳的血迹，啧啧的摇了摇头。 “真够狠的……” 小七的目光落在夏至后背。 天青色的衣服最经不住染，血糊糊的一片蔓延在后背，看着触目惊心。 “大哥，她这是犯了什么事？你下这么重的手。” 小六的目光草草略过气若游丝的夏至，八卦之魂崛起，心思全在吃瓜上。 谷念安没有理会他们，抱着夏至出了祠堂，急急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管家跟在身后，听着谷念安的吩咐。 “去找大夫，快点去！” 管家为难：“少爷，现在这个时候，上哪里去找相熟的大夫？要找也得等天亮了……” “那就备车，去医院，挂急诊！”谷念安的步子更急了。 “少爷，你糊涂了？表小姐的伤，是能外传的吗？”管家提醒着，也加快了脚步跟上。 谷念安正要往门口的步子顿住，一张脸挂着冷汗，对着月光也是瘆人的白。 大口喘了几口气，算是清醒了一些：“七叔，对！找七叔过来！” 七叔的兴致在医药上头，娶了医学世家的女儿当媳妇。平日里两人钻研古方。家里四季的药膳，夏日里驱蚊虫的香药，都是两夫妻给配置。 管家更加为难：“前些日子，他要的那几味药，市面上有卖家要出。他几日前就赶过去了，不在家。” 谷念安一脚踹开了房门：“那就找七婶过来！” 管家拍了拍脑门，这才想起七婶的出身，点头应了声，就急急去叫人。 夏至闭着眼，感觉到谷念安把她轻轻地放在床榻上，就翻过身，把脸埋到枕头里。 背上火辣辣的。得亏她机智，提了真气护在后背，硬生生扛住了六十记家法。还是平时不够勤奋，学艺不精，控不住真气，硬生生逼出了两口血。大概是把这些人都吓住了，一路过来吵吵嚷嚷的，让她头疼。 “夏至……喝水……” 谷念安倒了杯温水，来到床边。 一手拿着杯子，一手停滞在虚空中。 想轻轻拍一拍叫醒夏至，却不知道手往哪里落。 第九十一章 生日会（七） 抱着枕头，趴着睡的夏至。看不到脸上的神色，只留后背上满满的血色，谷念安看着，心就跟着突突跳动。 这是他第一次动真格的。没什么经验，没想到自己下手这么没有轻重。 此刻脑子都是懵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大概是什么都没有想，又或者，什么都想了。连七婶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都不知道。 “念安……” 七婶叫了一声，见他没反应，就抬手拍了拍的肩。 谷念安像是惊到了，身子微微一颤，拉回神思，回了一声：“七婶。” 七婶的目光往床上一打量，叹了一声，把手上的药箱往床边的案几一放，挥手赶人：“出去吧！你在这儿，不方便。” “嗷……好……我出去……” 谷念安反应过七婶话里头的意思，应了声，拿着茶杯急步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门上断了一半的锁头，随着谷念安关门的动作，微微晃动。 管家见了，皱了眉：“我明早让人来换把新锁。” “什么？” 谷念安耳边嗡嗡的，没听清。 管家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把他手上的水杯收了。 搬了把凳子过来，拍了拍谷念安的肩，示意他坐着等。 谷念安垂眸看了眼凳子，摇了摇头，依旧直挺挺地立在门外等着。 管家掏出怀里的古董怀表，看着时间。 二十来分钟过去，却因为受了谷念安的影响，比几个小时还要长。 表盖反反复复合上又关上，终于……房门开了…… 七婶抬眼就看到了谷念安。原本俊俊俏俏的一张小白脸，不过十来分钟，像是踏过了十几年的沧桑，灰蒙蒙的不见颜色。 “念安啊……不是七婶说你，夏至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你要动家法也得等明天问过了族长再发落！她一个姑娘家，六十藤条抽下去，先不说受不受得住。这要是落下什么疤，你让她以后怎么嫁人……” “是是是，是我顾虑不周，没有轻重……” 谷念安打断了七婶的絮叨，他此刻关心的只有夏至的伤势。 “夏至她到底怎么样了？需要什么药，您只管说，我一会儿就让人去找……” 平日里见他都是一副稳重得不能再稳重的模样，何时见过这副样子。 七婶被谷念安毛毛躁躁的样子逗了，脸上没绷住，笑了出来：“行了……不逗你了……你的宝贝夏至没事。她用真气护着后背，一时没控制好气息，吐了两口血。不打紧的，就是几口淤血，吐出来正好……” “那就好……”谷念安松了口气，“大晚上劳烦七婶跑一趟，明天我让人把新收的那味几药材给你送过去。七婶做成药膳吃了，补补今晚的辛劳……” “是挺累的……”七婶用帕子捂住了口，打了个哈欠，把手上的药箱递给了管家：“行了，进去吧，吃了丸药没什么大碍了……” “七婶您走好……” 谷念安颔首，送七婶走了两步，就迫不及待地转身进了房间。 夏至见他进来，抱着枕头，把脸整个儿埋入枕头里。 竖着耳朵听他走近了，在床边坐下，伸手拨开了落在她后背的发丝。 衣衫在后背抹了药膏之后，换了新的。 她常年跟着谷念安住在外头，偶尔来老宅子也是住客房，在这里没有背什么换洗的衣物。七婶刚刚是开了房间一角的衣柜，随手拿了件谷念安的旧衣给她换上。 自从在谷家开始受训之后，她的五感就比常人更敏锐了起来。枕头和衣衫虽然常常换洗，但总残留着一股子浅淡的味道，属于谷念安的。 夏至有些烦…… 第九十二章 生日会（八） 两人就这么不说话。 谷念安也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直到管家送熬好的汤药进来，才打破屋内的沉寂。 谷念安从木托盘里拿出盛满汤药的白瓷碗，拿过勺子翻动着热滚滚的药汤。 “今天晚上劳烦你了，去睡吧……应该没什么事了……” 大概是没事了！他此刻已经全然静了下来。打定了主意，就算一会儿夏至说了再气人的话，他都不会再起心动念，绝对不会想刚刚那样失控！ 管家看着两人又轻轻叹了一声，退了出去。 谷念安轻轻吹着药汤，勺子碰到瓷碗的声音，清脆缓慢。 谷念安不急，在心里酝酿着一会儿要说的话。预设着夏至的各种反应，他该如何应对？如何回答。 夏至没谷念安的耐心，一碗汤药在谷念安手里吹凉了。 她重重地叹了一声。 “我没生气！” ‘叮当——’ 谷念安手中的勺子落到碗中，目光定定落在夏至身上。 夏至转过身，“我没生气，我知道你这么做是先发制人……如果让族长罚我，就不止这六十记藤鞭了……” 她真的没生气，只是有些失望而已。对自己失望，她怎么会有那种妄想，以为谷念安会站在她这边。 在她想偶尔任性放肆一下的时候，无条件地站在她身后，哪怕是与全世界为敌。 谷念安看着这样平静的夏至，明明是和往日一样的容貌，但原本清冷的眼神里，多了一份疏离。 他在心里叹了一声。 也不知道从今晚起，自己做什么，才能消除这一点的疏离。 “吃药吧……已经凉了……” 谷念安扶着夏至坐起，递上了药碗。 夏至接过，一仰头，一股脑儿灌了下去，把空碗随手放到了床边的案几上。 谷念安紧接着就把托盘里，就药用的蜜饯碟子递过去。 夏至没接，摇了摇头，又背对着他躺下了。 “夏至……我……” 谷念安想说点什么，被夏至这么一打乱，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一声叹息后，起身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听到关门的声音，夏至的耳朵敏锐地微微动了一下。 睁开眼，看着床内侧雕花的护板。 暖黄色的灯光下，花枝的纹路流畅的向后延伸……脑子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想，就这么发着呆。 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一晚上睡不踏实，早起也没什么精神。 夏至神色恹恹抱着枕头趴在床上。 七婶坐在床边，细致地给她抹着药，“已经见好了，再抹两天药，就差不多了……” “谢谢七婶，您的药最灵了……” 夏至偏过头，对着七婶笑了笑，神情乖巧。 七婶面上没显出来，心里头可受用的很。 是个识货的！她和她家那位潜心研制出来的药，当然好用！ 目光往旁边的案几一瞥，笑得有了几分深味：“哎呦……看着像是吴家老爷子的手艺……老大今天早上赶着让人送过来的吧？” 夏至往案几上瞥了瞥。 早上醒过来就在那里了。吴家往上数十几代都是做裁缝的。他家的发家史，就是江城的服装发展史。到了现在这个年代，吴家与时俱进，成衣铺子改成高级定制。 新铺子开在城西。谷家老少出席正经场合的衣衫，几乎都出自他们家。吴家老爷子年岁大了，许久都不做衣服了。这几件衣服，看着不像是样衣。 难道是谷念安早就定制好的？能说动老爷子亲自动手，也确实不容易。 “好了……换衣服吧！” 第九十三章 生日会（九） 七婶盖上了药罐子的盒子，把零碎的东西都收入药箱。 看着夏至的样子，就知道她对谷念安的气性没过去。大概是不想换他送过来的衣服。就不等夏至回答，提了提裙摆，站起来，走到案几旁。 “要哪一件？” 夏至抬眼看着衣服，眼神清清淡淡的。 七婶了然地笑了笑：“还生着气呢？老大这次是确实过分了！咋们不理他，但这衣服可没惹咋们，该穿还是得穿。” 七婶平日和气，爱做和事佬。小时候就这样哄过她，但她长大了，哄小孩子那一套哄不住她！ 大概所有人都以为她在生气！其实她只是平静而已。 心中坦然，无执无念，了无牵挂！ “来，七婶帮你挑一件……就……这件天水碧的吧！衬你的肤色。” 七婶料到夏至不会回答，径自拨开上头的两件衣服，抽出天水碧的衣裙，拿着走了过来。 夏至没拒绝，起身，从七婶手里接过，换上了…… 早饭没送过来。 在谷家就算是受了家法，只要不是伤了腿，能起来走动，就必须自己个儿到餐厅吃饭。要的就是围一桌子吃饭聚拢的人气。 夏至伤在后背。腿脚灵便，能跑能跳，更没有窝在房里一人用餐的道理。 此时，九点零六分。 餐厅的席面是单开的。 谷家的规矩是早起6点吃早饭。但这年头，小辈们多半这个点是起不来的。长辈们也知道通融。 通常在饭点之后，9点左右再单开一席，让晚起的小辈们吃早饭。 小十五，小七，小六这几个晚睡专业户，常年在这个点凑一桌。没了长辈们的束缚，倒也是其乐融融。 谈笑玩闹的声音，随着夏至的到来而止。 夏至扫了一眼，看到不常见的谷念安和十三表妹。 目光故意掠过谷念安，朝着十三表妹微微颔首，算打了个招呼。 十三堂妹抬眸，回了个礼后，继续闷着声吃着早饭。 夏至收回目光，本打算坐在和十三表妹旁边。和谷念安隔上一个座位。 但七婶心思活络，人情通达。抢先一步坐了，夏至只能在谷念安的左手边坐下。 谷念安的目光一直跟着她，一双筷子握在手里，力道是紧了又紧。 小十五一双眼睛盯着，看着夏至和七婶落座，咽下了口里的粥：“七婶，你医术高明啊！昨晚上半死不活的，今天早上就能起来吃早饭了！” “那是！我三岁就开始摸药材了……” 七婶一脸自豪。 她平日里跟着长辈们早起，准点6点吃早饭。今天因为帮着夏至换药，忙到现在没顾得上吃饭。 本来换药这事并不用她做。但谷念安怕其他人手脚不稳当，大早上天刚亮，就顶着眼下两坨大乌青，抱着两大盒子贵价的药材，登门拜托。她收了药材，自然尽力而为。 七婶自傲的话，没有影响小七偏执的思考角度，目光在夏至身上转了转，就转向了谷念安。 “大哥，你是不是放水了？昨晚上吐血什么的都是演给我们看，糊弄族长的吧？唉……你那血包在哪弄的，这么逼真！你回头也给我几个，下次我要是被罚，也用这一招！” 话音未落，七婶的手就拍上了小七的后脑勺：“你这孩子……吐血还有假吗？你七婶我的医术就这么不可靠？就不能我是治的？” 小六一脸欣赏地看着夏至的衣服：“这身衣服样式可真好看，是天蚕丝的料子吧，剪裁也好……” “当然好了，吴家老爷子的手艺……你家大哥求了很久，老爷子才给做的。” 七婶接过了话头。 小六满眼放光：“吴老爷子做的？他可是很久都没给外人做过衣服了！大哥，我不管，你不能偏心，我也要一件……” 第九十四章 生日会（十） “那……我们以后是不是都不能再见了……” 林欢言平稳着语音，压制着心情此刻的翻涌。 夏至想了想，打趣：“原则上是不行！但具体操作上可以打个‘插边球’。只要不离得太近，结契之力感应不到，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大不了，明年你生日会，我在对面的大厦，拿着荧光棒遥祝你生日快乐！” “不了……这样能说说话，就很好了……” 他对她口中的‘寒气’，有一些了解，那次在海岛，他虽然失去了大半的感觉，但抱着她时，那刺骨的冰冷，他依旧能感受到。 夏至翻了个身，满是倦意的呢喃：“和你说这些在做什么……你别误会啊！我不是在和你抱怨。这些都是小伤，我吃点药，调息几天就没事了……日后我自己多注意些规则就是了……今天有些累……我一会儿要是没声音了，就是睡着了……” 她浅浅的呼吸声传来。 林欢言静静的听着，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天回到学校，夏至本以为会出现什么关于她的和林允初订婚宴的新闻。毕竟上次还没官宣，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哪料到风平浪静，一丝波纹都没有。 就如此平静的过了几日，学校的论坛里横空惊现引起热议的标题：清冷美女频繁约会富二代。 夏至本来对这种学校花边的美女绯闻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何况江大艺术学院那些花团锦簇的地方，这样的新闻屡见不鲜。 一般来说，这样的校园花边新闻，不过在校园论坛挂哥半天一天的也就过去了，但是这条诡异地挂了几日。 室友小秦八卦的兴趣就跟着燃了几日，时时嘴上提起。 夏至的兴趣被念了起来，就着小秦拿手机的手，往那手机屏幕上看。 标题黑亮亮的大字号：看到如此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女，从豪车上下来的那一刻，我的三观被炸裂了！ 确实醒目！ 这位发帖者的三观炸不炸裂，大概没人关心，所有的关注力，都被引到了美女身上，而且如此突出重点引起看帖者的好奇，到底是怎样的清冷不食人间烟火？ 夏至也好奇地往下看。 一看……打码了！ 再看！咦……怎么有些眼熟！ 再看……这不是有点眼熟，这分明是很眼熟！这不就是她和谷念安吗？ 夏至把小秦的手机拿了过来，手指点着屏幕撑开放大核对车门的细节。 谷念安的车门边贴着一张鎏金的猫爪子贴纸。是有一次她买了本新书一时兴起，把随书附送的贴纸，顺手贴在了车内侧的门边上。 谁这么黑她？ 她这么想是有根据的，发帖在校园论坛，标题的重点又直指清冷美女，分明是想把矛头都引到美女身上。 “小夏同学，你这八卦的潜力不错么！都知道放大图片找细节了！”身旁的小秦拍了拍夏至的肩头。 夏至勾了勾唇，算是笑了笑回应，把手机塞回到了她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论坛，截了屏幕图片，给谷念安发了过去。 半小时后，照片中的‘富二代’开车出现在学校后面的街道口，发了信息召照片里的‘清冷美女’。 ‘清冷美女’带了口罩和帽子，悄悄赴约，开了车门上了车。 一看，‘富二代’的装备和他同款。同样黑色口罩，鸭舌帽，不过她的帽子是茶色，他的是黑色而已。 “哥，你这么快又换了新车？” 她记得谷念安的车好像刚换不久。 谷念安冷笑一声：“不换，正好给清冷美女从豪车上下来的话题，续上续篇。你是要续上你去买买买呢？还是直接续上去五星酒店？” 夏至跟着笑了一声：“哥，你真有幽默感！” “平日里我千小心万提防，那些朝我身上乌泱泱扑过来的红颜祸水！” 谷念安揉了揉微蹙的眉心，“没想到我这品行端正的儒雅君子人设，就毁在这么一张图片上。送你上个学还能送出绯闻，幸亏还有点良心打了码，这要是被家里那几个品行端了几十年的看到，我这就不单单是跪祠堂的事，少不了还得挨上十几记家法！” 夏至拍了拍谷念安的头，“放心，帅哥，本红颜祸水会为你的家法负责的！” 谷念安轻轻拨开了夏至的手：“说吧！要怎么弄？找我过来不单单是为了调侃我吧？” “帮我查查是谁发的！” 知道是谁，才能猜测他的目的！ “已经让人去查了。明天之前应该有回复！” 一抹狡黠在谷念安的眼里流淌，用指尖轻轻敲着方向盘：“查到了要怎么样？黑他帖子？封他账号？黑他电脑？查她Ip发律师函？？” 夏至笑了下，这一套流程谷念安倒是很熟悉。 “哥，忽然觉得你不容易！这些年你应该经受了很多暗处的攻击。” 之前觉得九年前的谷念安少年心性更好。但现在她似乎能理解一点谷念安了，若是一直不长大，恐怕在谷家难以立足。 “确实不容易！” 谷念安无奈地叹了一声。 伸手，玩闹似的摸了摸夏至的头：“小夏至要多懂点事，多体谅哥哥的辛苦！” 夏至皱了皱眉，嫌弃地拍掉了谷念安的手。 谷念安收回了手，笑了笑：“既然都出来了，带着‘富二代’在学校附近寻个好吃的‘苍蝇馆子’吧？清冷美女！” “好！”夏至笑着应了声：“前面路口左拐……” 吃完东西，又和谷念安沿着江边散会儿步，消了消食之后就回去了。 第二天刚醒看手机，谷念安的信息就推了过来。 就三个字。 “张美琳”。 夏至有些意外，她把之前有过节的人都给推了一遍，就是没想到她。 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既然做了，有为什么打了码？基本无杀伤力的出击，难道是为了什么做铺垫？ 夏至有些好奇张美琳的后招。 所以在谷念安又发信息过来询问如何做时，夏至回了一个‘按兵不动！’ 平平静静地等了两天，张美琳的后招显出了端倪。 论坛里又出现了关于清冷美女的帖子。 第九十五章 舆论（一） 这次的受害者是赵思琪。 起因是学校规定新生必须报个社团，算是社会实践的一种，期末要计入学分。 夏至不是社恐但是确实不太喜欢热闹，就在赵思琪这个‘学长’的推荐下，进了小众冷门的社团模型社。 社团平日的活动就是聚集社员，拼接一些微缩场景和街景之类。 又因大多数的女孩在是不喜欢这种动手能力很强又繁琐的零件拼接，所以导致社团男女比例严重失衡。 除了夏至和建筑系的一个女孩子之外，就没有别的女生。 最近的一次活动，建筑系的那个女生因为重感冒发烧没来。 造成的直接结果就是，夏至如‘众星拱月’般被社团里的一堆男社员环绕着拼着模型。 这就让需要‘大做文章’的人，有了可造谣的素材。 偷拍的夏至和他男社员的那几张低头专注做模型的照片，尚且能看出几分疏离和边界感。 但赵思琪的那张，因为角度刁钻，造成了一定的视觉落差。 看上去就极像赵思琪几乎要贴上夏至的脸颊，略微偏过脸，注视着她的样子。 再加上赵思琪那几分看上去专注温情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 再加上配图的标题上‘后宫’，‘男团’等敏感的字眼本就带着强烈的误导。直接把夏至代入了‘渣女’的行列。 等到讨论到达一个小高峰之后。 又有人甩出了一段订婚宴的视频。 3分钟的视频。远景近景切换，从宴席席面上装饰用的花束开始拍。 扫过满桌珍馐，粗粗略过满堂宾客，凑近了拍着她和林允初携手切着蛋糕。 林允初脉脉含情看着她。她嘴角轻提，含笑回视。 再加上讨论组背景家世。 什么夏家是空壳子，夏至父亲投资失败，面临债务危机。什么夏至在一些富二代之间反复横跳，打算挑选合适的对象给她父亲‘背锅’之类。 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夏至这个校园的小透明，几番舆论炒下来，直接跃升入‘心机捞女’的行列。 等着夏至捧着饭盒，吃着小秦帮她从学校食堂带过来午饭时。 舆论的风口已经转到了更离谱的方向。 传她能够搞定林允初这样的‘情场浪子’，上位订婚，主要是‘带球上位’，未婚先孕。 害得小秦一直往她的肚子上瞧。 被人用这样的眼神一直盯着也是烦，夏至无奈地叹了一声，放下饭盒，摇了摇手，阻隔了小秦的视线。 “没有！我肚子里除了出厂的原配置之外，什么都没有！” 小秦嘿嘿一笑，收回目光，捧着饭盒继续吃着。 “我也觉得他们那些人乱说。以你的人品和把持能力，就算是带球了，那也是林允初霸总的占有欲发作，用尽手段下的‘黑手’，想要霸占、独享你的美！” 夏至想了想林允初那绅士的样子，并不认可小秦看似开玩笑的猜想。 “林允初其实人还行。虽然没接触几次，但感觉上还是挺有分寸，挺绅士的一个人。没有像外界传闻的那么夸张。” “没接触几次？” 小秦听出了夏至话里的‘弦外之音’，八卦之魂就开始燃烧：“你们都订婚了，不会……还没有……” 夏至看小秦那一脸暧昧的样子，秒懂，立马摇头澄清：“没有！” 小秦又挑了挑眉：“那……亲过了？” 夏至摇头：“没有……” 小秦诧异地摇头，用勺子挑着青椒肉丝盖浇饭上的肉丝，有些不可置信。 “别告诉我，你们两个特别清白，连手都没拉过……” “拉过，订婚宴切蛋糕的时候……”夏至据实相告。 订婚宴切蛋糕地时候才拉手？！ 刚把挑出来的肉丝送到嘴里的小秦被噎了一下，放下了勺子，捂着嘴剧烈地咳着。 夏至伸手轻轻拍了拍小秦的后背，帮她顺着气。 “行了少女，收一收吃瓜的心，上课快迟到了……” 小秦听着提醒，忙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一声惊呼：“天……要迟到了！” 站起来，跑了两步，又折了回来，拿起没有喝完的半瓶配饭饮料，边喝便提醒着。 “你下午没课，还是在寝室里待着吧！我替你出去探探路……看看清冷美女后宫男团的绯闻副作用大不大。如果挺大的，那你一会儿就顶着头盔出去，好好在家里过个周末，避避风头。” 夏至抱拳感谢，目送小秦离开，继续吃着午饭。手划着手机屏幕，刷着讨论组下的评论，一条条的堆叠还在叠加。 她这里的情况要告诉林允初吗？官配的cp，得互通有无，互相配合维持人设和形象。 夏至的手在输入栏，输了又删，删了又输。 不知道怎么说这种莫须有的，狗血造谣事件。就干脆把校园论坛里几个讨论的评论截了几张图，给林允初推了过去。 半小时后，等夏至吃完饭，洗完饭盒，轻轻甩着湿漉漉的双手，重新拿起手机的时候，林允初回复的消息出现了手机屏幕上。 四个字。 “你有没有？” 有没有？什么？什么有没有？未婚先孕？心机捞女？后宫男团？ 那些莫须有的，标题上用放大加重的字体突出的词，在夏至心里不断跳跃，原本还算平和的情绪犹如被人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夏至自嘲地笑了一声，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擦着手。 发信息地时候，她想过林允初可能会问她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或者更关心一些，问她要不要他帮忙？或者其它关切温暖的举动。 毕竟这个男人，在不久之前曾经说过那样的一番话。 但她完全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第一反应是问她，有没有？！ 他怀疑她，因为莫须有的谣言，因为这些捏造的虚假捏内容，他居然怀疑她？！ 真是可笑！果真是不能高估自己，更不能低估最真实的人性！ 大概是没等到夏至的回复，预料她被质问之后的情绪，几分钟之后，林允初又发了信息过来解释。 “有或者没有都是过去的事，我不会在意的！问一问是想知道真实的状况，也好提前做出相应的对策。” 欲盖弥彰的解释。 夏至有些厌烦地回了个‘没有’过去，就转头把发给林允初的截图，同样发了一份给谷念安。 一小时后，还在忙着开会的谷念安，让司机过来接了夏至回别墅过周末。 第九十六章 舆论（二） 按着谷家的以前行事的风格，面对这样不实的流言蜚语的攻击，只要没伤到根本，一般就是冷处理，等着风头自行过去。 主要也是无聊的人太多，像谷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流言的攻击从未停止过。 就比如谷念安，一会儿传他为人刻薄，连族内人都算计，一会儿又传他身份存疑，大少爷的位置坐得不正当之类。 若是每个都回复，只怕是一天再多出24个小时都不够用。 夏至自然知道自己在谷家的份量，连那‘根本’的边儿也沾不到。谷家这边是不会对这次针对她的留言作出什么反应。何况也只是校园之内风言风语，并未发酵到校外。 她等谷念安并不是想找靠谷家这颗大树为自己撑腰，正名，而是想让经验比较老道的谷念安预估下张美琳下一步的做法，她要提前作出预防。 因为实在有些烦了，不想陪张美琳‘发疯’下去。 随手在书架上找了本插画，心不在焉地翻着。等到了9点，谷念安还没有结束工作回来的迹象。 就洗了澡换了睡衣，打算明天早上起个早和他商量。 关了灯躺在床上，刚闭上眼，耳边就略过林欢言的呼吸声。 浅浅的，像轻风略过耳畔。 夏至散了睡意，睁开了眼。 卧室的窗帘没有拉上，半窗朦胧月色投进来，在窗前拉出长长的影。 夏至把手伸到了光影里，遮在了眼前，就像那天在医院遮住林欢言眼前的光线一样。 好一会儿，林欢言的声音传了过来。 低低的，有些疲惫的沙哑。 “今天过得好吗？” 夏至叹了一声：“不太好……” “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尾音略微往上提了提，显出几分切实的关心。 这让遭受一天质疑和言语暴击的夏至，心里生出了几分温暖。 “今天遭受了人类满满的恶意……” 略显颓废的语气，让林欢言一怔，心潮跟着微微波动了一下林。 林欢言缓了一缓，凝神听着夏至浅浅的呼吸声：“那……我能做点什么？” 夏至闻言忽然笑了一下。一直以为有着高冷外表的林欢言是个直男，没想到还是个藏得颇深的暖男。 “我们不在同一个空间里，你做不了什么的。” “嗯……” 淡淡的回应，夏至听出了林欢言浅浅的失落。 “你呢？今天过得开心吗？”夏至转移了话题。 “还不错！早上早起，坐车去了江城附近的古水镇。母亲小时候带我去住过一阵子，好多年没去了，还是老样子。老周记的海鲜粥，孙记的麻球。我都尝了一遍，还是以前的味道。以前母亲最喜欢桥下的……” 林欢言缓缓地说着这一日的见闻，夏至闭着眼静静地听着，这一日流言蜚语的攻击，也就慢慢淡去了…… 侧过身，换了更舒服的睡姿听着林欢言叙述，目光扫过周边的小空间，方方正正的一盒。 掏出来，包装精美的小礼盒。打开，里头放着一个银质的小吊坠。 仿古做旧的工艺，月光下泛着钝钝的光。 镂空香粉盒的样子，中间能打开，可以放进去一两颗香丸。 “吊坠我很喜欢……” 夏至没前没后的突然一句，打断了林欢言的叙述。 林欢言停顿了一下，语音多了几分温柔：“路过景区的银饰店的时候，觉得挂在你腰间软剑上好看，就买了……” 他怎么知道我腰间有软剑？ 夏至想起了那天医院的病床上，他那紧紧地一抱，耳根跟着微微发热。 林欢言听着她呼吸声里细微的变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前几日，他和郑祥瑞被公司安排去古装剧组，客串了个有几句台词的角色。闲着候场的时候，被郑祥瑞拉着去和道具组的闲聊。 当时道具组正在准备打斗用的道具，其中就有佩戴在腰间的软剑。他当时把软剑拿在手里试了试手感，觉得和那天抱紧她的时候，触到腰间奇怪的金属触感很像。 所以就在银饰店里买了吊坠。他还特意在让银饰店的店员，在吊坠的里头刻上了“言”字，极小极隐晦的位置。 是他的名字，也是不能出口之‘言’，专属于少年的隐秘的心事。 他以前是不会有些这细腻的小心思的。最近奇异的改变，让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夏至把吊坠放到月光下，镂空的云纹线条，利落舒展。 “让我想想，回你个什么……” “不用回了！我平常给你的那些，并不是什么礼物，不需要你礼尚往来的回礼！” 林欢言拒绝，语气有些急了。 夏至听着，轻轻一笑：“我知道，那些是日常生活的分享……” 她知道？她居然明白？！ 林欢言的心，因为她这句话，猛地一跳。侧着耳朵继续认真听着，不想错过哪怕一声清浅的呼吸声。 “所以，我给你的那些，也不是什么礼物，也是我日常生活的分享……” 夏至的话音顿了顿：“等我这些日子再多挣点赏金，把咋们的空间升个级。地方大一点，以后咋们‘私相授受’就更方便一些。” 这件事早就该办了。小离木的随身空间都养出一室一厅的规模了，她和林欢言共有的空间怎么能只有四四方方一个小盒子的大小呢？！ “你去的那个国家，我查了一下，离得虽然不远，但是饮食习惯完全不同。你要是吃不惯，就召唤我，我隔着空间给你投喂过去……到时候火锅呀，一整份的饭菜，甜品水果都放得下。不用像现在这样还要算着大小……” 粉丝群里已经在传林欢言不久之后要出国接受培训的话了。最近粉丝群里粉丝兴致都不高，有些依依惜别哀叹的气氛。 但对于夏至来说没差。和时间空间的阻隔相比，隔了一个国家根本算不得什么。 夏至越说越兴奋。 林欢言的心里也是欢喜的。 话音开头的那句‘你去的那个国家，我查了一下。’ 特地查了，这个就让他开心，真的开心。虽然还是属于少年的不能宣之于口的‘心事’。 车灯打出的光束扫过窗户，夏至坐了起来，往窗外别墅大门的位置看了过去。 看着谷念安下了车。 “我不能和你说了，我哥回来了！明天再聊！晚安！” 夏至匆匆告别，下床穿了鞋，走出了卧室。 第九十七章 舆论（三） 林欢言放下了按在左肩的手，特意晚了几秒，就想听着她穿着拖鞋，着急行走的声音。 哒哒哒—— 拖鞋拖过地板发出的声响，感觉她正向自己走来。 “在想什么呢？一脸的春情荡漾……” 郑祥瑞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林欢言的思绪。 林欢言微微皱了皱眉，往门边看了过去。 郑祥瑞一看林欢言的表情，耸了耸肩，一脸的无辜：“我刚刚敲门了，是你自己在想心事，没听到……” 郑祥瑞咬着苹果，走到了林欢言的床边，坐下和靠在床头的林欢言对视。 也不说话，借着灯光往林欢言那双丹凤眼上细细的看。 林欢言被看烦了，偏过了脸。郑祥瑞头跟着歪了过来，还是注视着。 林欢言伸手推了一把，让两人保持半臂的距离。 郑祥瑞揉了揉被推到心口，啧啧啧道：“不对劲儿啊林欢言……你的眼里有春情了，谈恋爱了？” “没有！公司规定不能恋爱，你忘了？！” 林欢言拿过枕头，抱在怀里，懒得和郑祥瑞争辩，直接拿出条条框框应对。 “规定是死的！上有规定，下有对策么！” 郑祥瑞不以为意，身子往后一仰，躺在了床上。一条腿往另一条腿的膝盖上一搭，晃晃悠悠地晃着脚。看着房间的天花板，悠哉悠哉地啃着苹果。 “今天放了一天假，你别告诉我，你一个人出去闲逛了，也没找什么伴儿！” “就是一个人，要什么伴儿！” 林欢言看不惯郑祥瑞吊儿郎当的样子，把枕头盖在了他因为大幅度的动作，露出的半截腹肌上。 郑祥瑞嘿嘿笑了笑，拽过枕头垫在了脑后，伸手往下拉了拉上衣。 “我不行！正是年少轻狂的年纪。难得放一天假，就得和美女一起吃吃喝喝走走看看。” 边说着，边把半颗苹果咬在嘴里，腾出手掏出手机，划开手机相册给林欢言看。 “你看看，是不是正？” 林欢言连看都没看手机屏幕一眼：“你还是收敛点吧！快要出国培训了，别惹什么麻烦！” “不能！她们这种小网红，也算半个圈子里的。都是出来玩的，规矩都懂。过几天，还说要带她那些小姐妹过来我们寝室玩，到时候你挑一个……” “我没兴趣……”林欢言打断了郑祥瑞的话，赶人：“我要睡了……” 郑祥瑞被扫了兴致，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下了床，边说着边往房间外走，语气有些酸。 “行吧！林少爷洁身自好！我带着我家小网红和那帮不洁身自好的玩吧……” 林欢言起身下床，走到门边推上了还剩一条小缝隙的门。手摸到把手，放下了反锁的内扣，关了灯，躺在床上睡去…… 夏至等在门边，冲着站在谷念安身后的司机老王笑了笑。 司机老王平时都会在别墅前的第三棵梧桐树下停下，只有在谷念安喝多的时候，才会送他进来。 “少爷今天多喝了，一会儿还要麻烦表小姐给他泡杯醒酒茶！” “好！”夏至应着，伸手去扶谷念安。 谷念安扶着门框，本想拨开伸过来扶他的手。看清了是夏至，就顺势把手一抬，搭在她的肩上，俯身，整个扑了上去。 酒气混着他身上香膏的味道，浓烈而霸道。 白酒混着红酒，还有香槟的味道……他是喝了多少？！ 夏至吸了吸鼻子，稳住了步子。 酒醉的谷念安沉得很，不用几分真力还真是接不住。 司机老王眯了眯眼睛，把谷念安的小心思看在眼里，朝着夏至微微颔首：“那我先走了！” 夏至关上了门，扶着谷念安走到了客厅的沙发旁。 谷念安的酒品还不错，就算喝得再醉，步子走得还是稳稳当当，脸上一点酒色都不显。所以现在夏至也看不出他是几分醉，只能当全醉对待了。 小心地扶着，让谷念安在沙发上躺下。略微抬高了他的头，拽过靠垫垫在他的脑后。 去厨房，拿出解酒茶的茶包，两大盒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食品柜里，其中一盒只剩下三分之一料包。 夏至看了看，觉得谷念安确实有些不太容易。她平时都不曾注意过这些。大概这样的小细节，在这房子里随便找一找，应该就能找出很多。 谷念安这个谷家大少爷，外头看着光鲜，实则内里的不容易，这个男人都独自默默扛下了。 找出杯子泡了茶包，回到了客厅，把冒着热气的解酒茶放在了茶几上。 拿了个垫子坐在沙发边，等着茶凉一点就喂给谷念安，目光静静地落在他脸上。 清秀的一张小白脸，清爽白皙，保养得还算不错。除了额头眼角略微有些几丝淡淡的纹路，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鬓角处藏着几根白发。在灯下亮莹莹的，突兀地显在茂密的黑发之间。 夏至没忍住，上手拔了去。 大概是有些疼，谷念安皱了皱眉，睁开了眼。 抬手松了松领带，表情还有几分茫然。 目光，扫过茶几上装着醒酒茶的茶杯，也不管烫不烫，伸手就捞过来喝。 那可是刚泡的茶！ 夏至来不及出声制止，直接上手想去抢杯子。 大概是摸到了杯身滚烫的温度，谷念安的手在虚空中停顿了一下。 夏至来不及收手，两人的手碰在了一起，杯子里的茶水泼了出来。 谷念安本能地拉了她一把。 两人推搡之间，谷念安从沙发上滚落下来，把夏至扑倒在地上。 谷念安鼻端的气息喷撒在夏至的耳畔，从平缓到急促，紊乱了呼吸。 夏至推了谷念安一把，没推动。 “哥，你起来！重死了！” 谷念安用手肘撑了撑地，没打算起来，只是自己承担了大部分的重量。 “没有力气起来，等十分钟，我酒醒了一些再说！”语气难得的，有些耍赖。 夏至拿他没办法，动了动手脚，打算从他撑出的，两人间半臂的间隔中脱身。 谷念安洞察了的意图，收了手整个抱住了她，把全身的重量又压在了她身上。 “哥……”夏至觉得沉，喊了一声。 “喝多了，酒后无德……十分钟，让我缓十分钟……” 谷念安把头埋入她的脖颈间，闭上眼感受着难得的亲近…… 第九十八章 舆论（四） 发丝随着谷念安埋头的动作，微微移动。 夏至觉得脖颈间有些痒，推了推谷念安，谁知道他抱得更紧了。 夏至叹了一声，也能随他了。 这个男人平日里看着成熟稳重，但偶尔孩子气起来，确也是实打实的没有什么分寸。 房子里很静，只有电器运作的轻微的声响。 夏至看着客厅的天花板，听着谷念安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之后，听得他轻叹了一声：“夏至，再忍忍，只要一年，再忍一年，我就能自立门户，带你离开谷家……” 所谓的忍忍，就是什么都不做，不闻不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这件事冷处理就这么过去。 这件事，无论张美琳怎么作妖，谷家也会想办法把造谣的舆论压制在校内，不会让谣言蔓延出校外。 “嗯……”夏至应了一声，知道这是今晚她等来的最后答案。 谷念安又叹了一声，侧过身，躺在了夏至的身旁，手往下，紧紧牵住了她的手。 “再陪我一会儿，这里有点黑……” 是啊！前路确实有点黑…… 夏至看了着满室的灯光，叹了一声。闭上眼，倦意袭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接近中午。 刷了校园论坛，大概是周末，业余生活丰富，对吃瓜的关注度比较低。 舆论的风向口依旧停留质疑她未婚先孕带球上位的风向上，算是谣言的短暂平缓期。 夏至从冰箱里找出食材，随便煮了碗面。吃完开始发信息召唤胖哥，把升级小空间的事，提上了日程。 胖哥效率也很高，收到风尘仆仆赶来。 鉴于谷念安平时不喜欢外人来别墅，夏至约了胖哥在门口第三棵梧桐树下碰头。 胖哥咧开嘴，朝着夏至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 夏至的目光往他脖子上看了看，又是几道新鲜的抓痕：“胖哥，你和你家那位‘冤家对头’这恩怨还没解决呢？” 胖哥被她这么一说，下意识抬手捂了捂伤口。另一只提着黑塑料袋的手，往前一递。 “知道你喜欢吃个点心糕点。百年前的老铺子现做的，我早上买回来的。” 夏至接过，打开黑塑料袋往里瞄了瞄了。 大大小小好几个纸包，用细绳系了，散着淡淡的糕点甜香。 胖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算不上，但估计没什么好事！ 夏至一下子又警觉了起来：“胖哥，你不会又惹这么事了吧？” 胖哥立马否认：“你这孩子……心里怎么那么阴暗呢？咋们那么熟了。胖哥出去看到好吃好玩的，想着点你，不是正常么！” 不太正常！就凭胖哥你平日里的作风，这么大手笔的‘送礼’，不得算着投资回报率，得回点什么？ 夏至掂了掂手上的袋子，“胖哥，你有事还是直接说吧！要不你这点心，我还真不敢吃！” 胖哥倒也不啰嗦，挑了挑眉：“听说你和徐家那个小子，合作什么香膏药丸的……” 他不提起，夏至差点都忘了这事。 夏至点头，“对，有这事。” “现在这药丸香膏都卖得特别好。特别是这药丸，在异界能算得上灵药，千金难求……”胖哥神色飞扬，娓娓道来。 夏至有点不适应胖哥这文邹邹的劲儿，感觉和他平日的风格差得太远。 出声打断：“行了胖哥！你要怎么着，直接说……” “我是想让你和那个徐……徐什么来着……”胖哥一时想不起名字。 “徐行之”，夏至提醒。 胖哥拍了拍大腿，“对，那个徐行之说说，给我个药丸特供呗” “这个……我恐怕不好说……” 夏至皱了眉。当初说的时候，就只说了分红，并没有说其他，特供这种对经营策略比较有影响的事，她确实不好说出口。 胖哥看出了夏至的为难，“你放心！我不多要！就每个月匀给10丸就行。我按他们供货价买，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 10丸的话，那倒也不是不能商量！ 夏至点头：“行吧！我和徐行之说说。如果事成了我把他联系方式推给你，你自己和他联系。” 胖哥双眼晶亮，不住地点头。 “那个……我的那个升级空间的……”夏至指了指手腕上的五色丝线的手环。 话音刚落，胖哥就从兜里掏出两根相同的五色丝线手环递了过来。 胖哥说明用法：“戴上，手环自动相融，空间扩大两倍。” 两倍，这得多少钱？！ 夏至看着手上的两根手环有些犹豫：“胖哥，这多少钱？” 胖哥看出了夏至的担忧，嘿嘿一笑：“这两根手环市价一颗高阶元灵！” 这么贵？！那其实一倍也暂时够用了！ 夏至拿着手环的手抖了一下，捏起其中一根打算还给胖哥。 “就咋俩这关系，提钱不是俗了嘛！” 胖哥的胖手一推，把手环推回了夏至手中。 “不要钱！只要你帮我谈下来药丸的事，这两手环就送你了。” 这……反倒让夏至安心了。看来徐行之这药丸确实卖得好。无利不起早的胖哥都开始大方了！ 夏至把两根五彩手环套到了手上。 三根手环并排迅速糅合在一起，戴在手腕上还是一根五彩手环的大小，就像另外两根手环从来都不存在一样。 “我尽力说说，要是不成！我回头把元灵给你！” 夏至晃了晃戴着五彩手环的手，重量上也没有一分的加重，确实有些神奇。 胖哥摇了摇胖手，“不能不能！胖哥相信你的能力！徐家那小子一定会答应的。” “没事的话，我闪了！”事情办完，夏至不拖泥带水假意寒暄，直白告别。 “回去吧！尽快和徐家那小子说哈！” 胖哥笑着挥手，目送夏至进了别墅的门。 回去从塑料袋里拿出糕点，在厨房的料理桌上一字排开。 每样尝了一口，选了几款口味不太甜的，重新用密封的塑料袋包了，并泡了杯热气腾腾的茉莉花茶，一并放到了手边的空间里。 不再满满当当，而是绰绰有余，相当美好！ 趁着好心情，给徐行之发了信息说了胖哥这事。 徐行之也是爽快，当即就应了下来。夏至把徐行之的联系方式推给了胖哥，又一件事圆满完成。 一天过得颇为顺利，好心情持续到了晚上。 临睡前从随手空间里掏出了洗干净的杯子，和一枝新鲜的茉莉花。 夏至找个杯子，装了半杯水，把茉莉花插在里头。 拿着杯子走回卧室，行进间，林欢言清润的嗓音入了耳际。 第九十九章 舆论（五） “今天过得好吗？” 他是守在空间旁，看到她拿了东西，就迫不及待地连接了吗？ 夏至想起了昨天她的那句‘明天聊’，好像是她先提出邀约的，人家只是准时‘守约’了而已。 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往上扬，“还不错！今天一天的事情都很顺利。” “我今天过得也不错！去小时候住过的地方走了走。” 林欢言听着她行进间拖鞋摩擦地面轻微的声响，放松地坐在了卧室内的单人沙发上。 人要离开自小生长的地方，会多多少少生出依依惜别之情。在小时候熟悉的地方走走，似乎能多攒一些温暖的回忆。以便将来身处异国他乡，能随时能拿出来以慰乡愁。 夏至听着，走到了床边。 把插着茉莉花的水杯，放在了床头柜上，脱了拖鞋，趴到了床上。 “老房子很久没人住了，一院子长满了自由生长的花草。我看茉莉长得最好，就折了一支。” 看着她配点心泡的是茉莉花茶，猜她大概喜欢茉莉，就折了一支。 夏至拿过枕头抱着，打了个哈欠：“出国的手续都办好了吗？” “差不多了……”林欢言的语音顿了顿，生出几分伤感：“下个月就要走了……” “这么快？那你的粉丝可要伤心了……” 小护士最近发的信息，都莫名的带了些离别的伤感，感觉情绪恹恹的。最近这半个月，粉丝群的主基调也是如此。 “嗯……” 林欢言轻轻地‘嗯’了一声，虽然在不同的空间，但感觉到了国外就离她更远了。 林欢言的目光往窗户外看去。 宿舍处在市中心的老街区，一到了晚上便是空巷的寂静。对面三色的火锅店的店招灯箱的光，晃过窗户，静寂里的烟火气。 那边似乎传来了轻微且有节奏的呼吸声，大概是睡着了。 林欢言按着左肩的手舍不得放下，这样静谧的陪伴，让他安心且舒适。 ‘砰——’ 卧室的门被粗鲁地推开。 林欢言反应快速地放下了手，皱了眉向打破他和她‘两人世界’的‘不速之客’看了过去。 “林欢言，出来一起玩啊！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多无聊啊！” 郑祥瑞带回来的小网红，对他的名字脱口而出。 林欢言有些烦。昨天还说过几天过来，他本还想到时候去附近酒店开间房，住一晚上，躲个清静。 谁知道今天就迫不及待地把人带回来了。 林欢言的目光只在此人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上转了转，就收了回来。 入了秋的天气，正在往深秋里走。穿着两根细带子的吊带，露出胸上的那一片风景，不是他这种青春期的少男能看的。 “走嘛！一起出去玩嘛！” 小网红的夹子音夹得不是太丝滑，颇高的音调让耳朵十分的不舒服。 林欢言站起来，躲开了小网红过来拉他的手。 冷淡淡的目光在小网红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扫过去，任由眼中的厌烦，直白地流泻出来。 本以为这样会让小网红识趣离开，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她。 小网红居然视若无睹地继续笑着，若无其事地拿起了林欢言之前放在茶几上的糕点。 他从随手空间里拿出的，用塑料袋密封的那一袋。 “这是什么？？点心吗？原来你喜欢吃这种老古董的点心啊！” 也不问上一问，是否能吃？ 小网红边说着边打开袋子。 林欢言伸了伸手，来不及夺回，看她打开了袋子，就收回了手。 小网红见林欢言收回了手，得意地笑了笑，更加肆无忌惮地伸手从塑料袋里拿出一块芙蓉酥，吃了起来：“还挺好吃的！” 小网红见林欢言冷着脸不说话，就以为默认了她的行为。 勾了勾唇角，露出对着镜子练习出来的，妩媚的笑容。伸手又从塑料袋子里随便拿出一块糕点，用做了美甲贴满水钻的手指捏着，朝林欢言嘴边递了过去。 林欢言往后退了退，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来嘛！再吃一块！” 小网红不死心，往前走了几步，又递上了糕点。 她不信有人可以逃过她的‘魅力’，谁能躲过她的‘风情万种’。 林欢言连眼皮都没抬，直接走人。 几个箭步走到了门边，刚好和过来找人的郑祥瑞面对面。 小网红看到了郑祥瑞，一声娇嗔：“哎呦，宝贝……你们宿舍的房间都长一个样子，害人家都走错了啦！” 顺手把手上的糕点塞到了郑祥瑞的口中，继续娇媚道：“林家小哥哥人好好哦，请我吃东西呢！” 郑祥瑞嚼着，对着正要出门的林欢言发问：“这么晚了还要出去？我们叫了对面的火锅和啤酒，等她们那几个小姐妹到了，一起玩啊！” “你自己玩吧！我出去透透气！” 林欢言越过郑祥瑞，出了房间。 郑祥瑞拿过小网红手上装着糕点的塑料袋，朝着林欢言的离去的背影喊：“点心给你放茶几上了啊！” 小网红什么德行，他清楚得很。只是出来玩，大家心照不宣不揭穿而已。 林欢言平日里大方，但只要是这种包装的东西，都宝贝得要死，几乎碰都不让碰。 小网红不明所以拿了，没翻脸已经算给他郑祥瑞面子！ “扔了吧！脏了！” 林欢言头都没回，冷冷地丢下一句，就出了门。 “他什么意思啊！” 小网红终是装不住，尖叫着跺着脚。 今天晚上算是她‘耻辱夜’！这么不识好歹的男的，她要给他点教训。 “别生气宝贝！他那人就那样，清高！我们玩我们的，别被他扫了兴致！” 郑祥瑞大手一抬，搂住了小网红往客厅走…… 早上被手机设定的日常闹钟吵醒。 看了看谷念安的房间，被子枕头纹丝未动，大概是太忙一夜未归。 夏至本打算做份早点，悠哉悠哉地吃了再去学校，却被小秦一大清早发过来的信息，催着刷校园论坛的评论。 夏至咬着牙刷，刷开校园论坛，血压差点飙到高速公路上。 昨天晚上，就短短的睡眠时间里，一个深扒她身份背景的帖子，悄然贴上了热议‘清冷美女’事件的讨论组。 到今天早上，也就是此时此刻，已经爬到校园热门词条排行榜第一位的位置。 第一百章 舆论（六） 昨晚之前，舆论的风口还在她这朵盛开的‘白莲花’，这杯冒着热气的新鲜‘绿茶’这儿。 此刻已经转向了她的上两代。 母亲和外婆的身份背景被掐头去尾，有针对性地爆了出来。 拼接坊间对她们的一些无中生有的传言，再加上一些臆想猜测。 整个就被带入了不堪的方向。 原本校园论坛上谷念安开着豪车送她回来的原图也被贴了出来。 校园论坛的键盘侠们，最后的评价都是觉得她手段系祖传的‘手艺’。 一手钓着帅气发未婚夫，一手勾搭着富二代。八面玲珑，脚踩不知道几条船云云…… 完全不遗余力地扭曲事实，阴损且毒辣。 夏至的气血跟着评论如暴风中的海浪，一浪接着一浪，理智根本就不存在了。 点着屏幕，就把消息给谷念安发了过去！ “晚饭，过来学校附近的餐台吃饭。我约上舍友，拍澄清照，发学校论坛！” 简短语句言简意赅。 “好，发餐厅地址给我！” 谷念安立即回复了过来。 夏至把餐厅地址发了过去，对着亮起的手机屏幕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不住脑子翻涌的气血，冲动地把校园论坛的截图给林允初发了过去。 “我打算晚上叫上我表哥和同学一起去餐厅吃饭。顺便发照片澄清关系。你有空的话能不能过来一起吃饭？男主角在场的话，更有说服力。” 消息发了过去，深吸了几口气，理智到底还是回归了一些。 手指快速点着屏幕。 看着撤回的截图和消息，夏至松了口气，开始动员寝室的室友。 “姐妹们，晚上我请客！去学校附近新开的人气最旺的那家火锅店吃饭！” “火锅啊！我最近有点上火，脸上冒了颗痘痘，不去了！” 小秦摸了摸嘴角刚冒出来的痘，遗憾地啧啧嘴。 “学校那家火锅店，人最多了！我上次和朋友去，都要排队！” 室友小赵也兴趣缺缺。 室友小钱笑吟吟地地举起了手：“我没事！我接受邀请！和你去！” 夏至回给了小钱一个笑，继续动员：“赵赵，我预定包厢！小秦，我那边有药膏！抹上一个晚上痘痘就消了。一起去吧！等军训完，我就要搬出去住了，以后聚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言之切切，真心真情。 赵赵和小秦点头应约，小钱跟着欢呼。 傍晚，约着时间，到了餐厅。 一进门，室友小秦捂住了嘴，差点惊叫出声。 传闻里的风流未婚夫和阔气富二代把手言欢，坐在餐厅的包厢里。 “天呐！林允初……” 夏至也有些惊了，看着一身黑色休闲服坐在主家位的林允初。 他怎么来了？早上那条信息不是明明已经撤回了吗？他…… 林允初从椅子上起身，微微勾了勾唇角，一贯的温文尔雅，向夏至的舍友问候： “你们好！我是林允初，夏至的未婚夫！” ‘未婚夫’这三个字，差点又让小秦惊呼出声，慌忙又捂住了嘴。 这样的年纪里，对‘未婚夫’这样的称呼总归是陌生的。 谷念安见吃惊的几人，脸上攒了温和的笑，起身打招呼： “各位美女好！我是谷念安，夏至的表哥！” 小秦愣了一下，最先反应了过来，用力拍了拍夏至的肩膀。 “你怎么不早说，还我还以为那些人说的是真的……什么富二代，原来是表哥……谣言真离谱……夏至表哥和未婚夫好！” 小赵和小钱跟着而笑，聚餐的气氛也跟着融洽了起来。 ‘你们猜猜我看到了什么？尖叫声！！’ 小秦把标题连带刚刚拍的聚餐图发在了学校论坛上。 短短几分钟就爆了人气。 一顿饭没吃完，舆论几乎在一瞬间逆转。餐厅门口甚至聚集了一些过来现场‘吃瓜’的校友。 吃完饭结完帐，大家看着门外的‘吃瓜群众’。谷念安提议兵分两路离开。 谷念安和夏至的舍友们，正正常常从饭店正门出去。他们不是男女主角，谷念安这个男配，身上没有几口瓜料可啃。 夏至和林允初从饭店后厨出去，绕道后面的小巷子离开，避开吃瓜群众。 众人没有异议，林允初询问了服务生后厨的位置，就带着夏至匆匆离开了。 疾步穿行于小巷子之间，拐过两条巷子口，两人才放松了下来。 小巷子里的人家，院子里种着棵桂花树，香味透透的飘散，整个小巷子里，都是淡淡的甜香。 夏至跟在林允初的身后，半步的距离，踩着他的影子，长长的，一整个罩住了他。 “今天……谢谢！” 林允初听她的话，放慢了步子，配合她的步伐，和她并肩走着。 “我……今天有点任性了……不知道会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不会！就算会！总能解决的……” 林允初的声音温润润的，手随着步子的行进微微摆动，小指轻轻擦过她的手背。 一怔，立即往后推了推，五指向手心收拢。 紧紧握了握，又松开了。 夏至感受到了他的指尖划过手背，手轻轻颤了颤，五指也微微像掌心靠拢。 垂下了眼眸看着地上，两人并排而立的影子。 她的头顶刚刚过他的下巴，一两厘米的样子。 “为什么撤回消息？以后……有什么要我做的，都可以，不用撤回……” 他的声音柔柔的，响在身侧。 “我……当时有点急……没多想就发过去了……发完冷静了一下，觉得考虑得不周全，就马上撤回了……我以为……你没看到……” 夏至缓缓地解释。 “手机当时正好在手上……就看到了……” 林允初也庆幸自己当时手速挺快，不然大概就真的错过了。 夏至想再解释什么，但是又觉得，今天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解释也没什么大的用处。不如就看看以后。 “我……总之……以后我做事之前，会冷静的先考虑一下，然后再发……不会再出现今天这种情况了……” “我很高兴……” 林允初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第一百零一章 舆论（七） 夏至疑惑地抬头，微微向上扬起的视线，刚好看到林允初的侧脸，被巷子里的路灯照着。 他的侧脸轮廓，模糊出朦胧的影。 “我很高兴，有事，你能第一时间想到我……让我和你一起解决！” 他偏过脸，看了过来，带着歉意：“我想为上一次的行为道歉。作为未婚夫，我没有给予全部的信任。我不该那样问。我已经让人查过了，那些全部都是谣言。” 查过了？！ 果然权利斗争家族里长大的孩子都如此严谨。 她在谷念安面前从来都不掩饰。就是因为知道，她说或者不说，只要他想知道，早晚都能查清楚。 夏至笑了笑，若无其事毫不在意的样子。 林云初看在眼里，一声轻叹：“我第一次当未婚夫……没什么经验……以后……我会学着怎么做一个合格的未婚夫。” 官配的营业cp，若是太刻意了，反倒是不知道怎么相处了！ “其实不用刻意勉强的，自然相处就好！” 夏至淡淡回了一句，岔开了话题：“这家巷子里有一家好吃的古早甜品店。里面的木莲冻，挺接近我小时候吃的味道。你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好！” 林允初点头，跟着夏至走进了巷子深处…… 夏至带着几份打包的木莲冻回了寝室，本想着美食的诱惑，获得一晚上的清静。 但小秦这种从来思维逻辑不走寻常路的人，怎么会放过她呢。 一碗甜品下了肚，小秦盖上了外卖空碗的盖子，清了清嗓子，就进入了状态；“夏至同学，现在请你说一下，你今天这场鸿门宴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什么叫鸿门宴，我诚心请大家吃饭的！”夏至确实有点心虚。 “哼哼……诚心是诚心，但目的却不是那么纯！” 小秦拍了拍桌子：“还不速速说来！” 小赵咽下了口中的木莲冻，笑着声：“行了，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一顿晚饭加甜品，就拍几张照片发论坛里，还不够你的劳务费啊！” 小秦没理会她，一双眼盯着夏至，微微眯了眯：“只是这么简单？” “不然呢？”还能有什么？ 小秦挑了挑眉：“没有宣示主权，显示正宫地位，威吓那些对林允初虎视眈眈莺莺燕燕的意思？” 小钱把吃完的外卖空盒，扔到了垃圾篮里：“欧呦……小秦，你文采可以啊，一句话用了三个成语！” 小秦被突然打算，掰着手指数了数：“两个好吗？你会不会数数！” 小钱拍了拍小秦的肩膀：“四个字的就算成语，要求不能太高！” 小秦拍掉了小钱的手，知道小钱是为了夏至解围，想插科打诨，把她糊弄过去，但她是那么容易被绕过去的人吗？！ 小秦继续逼问：“快说！是不是！” “说什么？”夏至刚刚分了神，没听清楚。 “说是不是宣示主权，显示正宫地位，威吓那些对林允初虎视眈眈莺莺燕燕。”小秦好口条，又快速重复了一遍。 宣示主权？！显示正宫地位？！别说还真有点像！官配cp就算真这么做，也在合理的范围内。就算传出去，外界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吧？！ 夏至挑了挑眉，思忖着。 小秦抓住了夏至若有所思的表情，眯着眼用手指着继续逼问：“嗷……我说对了吧！” 顿了顿啧啧摇头：“少女啊！没想到你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的样子，心机这么深，我以后可得小心点……” 夏至拿小秦没办法，也懒得解释，从柜子里找出祛痘的药膏，双手奉上：“行了少女。药膏给你，咱们沐浴之后，早点安歇了吧！” 小赵经夏至这么一提醒，举起了手往卫生间跑：“我第一个洗，你们谁也别跟我抢！” 小钱反应快的跟着跟着上去：“我第一个……” 小秦慢了一步，硬是挤了进去：“我先！我先……” 夏至笑着看着打打闹闹的三人，觉得甚是有趣。 洗完澡，爬上了高低床，拉上了帘子，从手边的小空间，掏出来一小罐子茉莉花味道的香丸。 大概是周末那个可以打开放小香丸的吊坠的后续。 夏至放了两颗在枕边，闻着味道沉沉睡过去…… 早上醒得早。 想着平常都是小秦帮她带早饭，干脆就爬起来，去食堂买了早饭，给小秦‘礼尚往来’一下。 小秦和小赵有早课，啃着包子就出寝室了。 夏至慢悠悠地吃着早饭，小钱慢悠悠从高低床上爬了下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今早食堂有什么？” 小钱看了一眼夏至饭盒里的清汤小馄饨，兴趣缺缺地摇了摇头。 “我还是叫个外卖吧，附近有家酸辣粉特别好吃！” 夏至笑了笑，小钱的家乡无辣不欢，顿顿都离不开辣椒。江城的饮食风格确实有些寡淡。 小钱倒水刷牙，“那个谷念安真是你表哥吗？” 啊？不然呢？！ 夏至有些敏感，毕竟黑她的那些评论不怎么客气。不会以为她为了洗白校园论坛的照片，硬把‘富二代’说成表哥了吧？ “真是我表哥！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夏至立马澄清。 “啊……真是表哥啊？”小钱刷着牙，一嘴的牙膏沫子，神色懵懵的，若有所思的模样。 夏至看着，忍不住问：“怎么了？” 小钱吐掉了牙膏沫子，漱了漱口，用毛巾擦了擦嘴角，啧啧了两声：“那就太可惜了！” 夏至跟不明白了：“可惜什么？” 小钱挑了挑眉，看向夏至的眼眸顿时亮了亮：“你不知道，你表哥看你的眼神……” 小钱顿了顿，努力回想着：“就是那种温柔中又带着点宠溺和专注的眼神。我还是第一次在男的眼中看到这样的眼神……” “什么时候能有人也用这种眼神看我……如果还像你表哥长得这么帅……天呐……” 小钱双手交叠，放在胸口，一脸幻想。 还以为是什么呢？！ 夏至习以为常地笑了笑，“他那人就那样。我从小就习惯了。不凶的时候，眼神温柔得能掐出水来……看狗都深情……” “是吗？”小钱将信将疑：“昨天晚上，他看别人的时候，眼神可正常的很。” 第一百零二章 舆论（八） “那是第一次见，不太熟！” 夏至继续吃着早点，说话咬字有些不清了：“要是熟了，他看你也一样。而且他这个人细心得很，记性又好。会记得喜欢吃什么，特意点给你……这种事情在他身上是常规操作……” 上次在母亲那里，他对小护士不是那样？还记得她爱喝什么芋圆还是什么奶茶，还特意给她点了！ “是吗是吗？那下次你什么时候和你表哥一起吃饭啊？让我也享受一下，看狗都深情的眼神。” 小钱凑了过来。 “行了少女！擦擦口水……我表哥还单身呢！加油啊！”夏至打趣。 小钱接过了玩笑，单手握拳做了个加油的姿势：“好！我努力做上你表嫂！” “嗯！看好你呦！”夏至被她的样子逗笑，用力点了点头。 一顿早餐慢悠悠地吃完，夏至正洗着饭盒，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 夏至关了水龙头，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拿着手机来到了窗边。 “哥……” “夏至……” 手机那头的谷念安叹了一声。 “你告诉她，让她上完课马上过来！” 族长严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远远传了过来。 窸窸窣窣地声音之后，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夏至笑了笑，大概谷念安怕她听到，按了静音。 略等了等，谷念安故作轻松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晚上回来吃饭吧，我来接你……” “什么吃饭！你小子还有心情吃饭！天天陪着她胡闹！” “她是什么身份，你是身份？陪着她胡闹，还能有个好！” “大小子，今天要不是我拦着，你爹那个藤条子可就抽下来了！” 手机那头的谷念安来不及静音，长辈们的怪责就一股脑灌到了夏至耳朵里。 谷念安又重重叹了一声，收回了要按静音的手，反正也听到了，没必要再遮掩。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也好，横竖是一场鸿门宴。 “你都听到了……” “嗯……” 夏至贴着手机屏幕低低回了一声。 “我当初就说了，不要留她！和她妈一样，离经叛道，早晚干出出格的事，你看看现在？还自己把照片发上了那个什么校园什么论坛，闹得人尽皆知！” “都这样了，还是想想怎么和林家交代吧！我想想要面对林老爷子，我这心口疼的老毛病又要犯了……” “算了！你们一个个也算是有脸面的，要是丢了人，以后不好管教儿孙！还是我去吧，我孤家寡人一个，要丢总归也就丢我这一张老脸……” 后边长辈们的争论不断，谷念安重重叹了一声，在这样的大家族里，就是有这样那样的无奈。 “下午上完课，好好准备准备，晚饭的时候……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过来吧……”夏至也重重叹了一声：“去谷家老宅的路，我还认得……” “还是我来接你吧！五点？” 两人的心情都不好，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晚上……他还得想想怎么应对。 “不用了！我自己过来……” 夏至知道自己这时有些迁怒，但她此刻没办法让心情波澜不惊。 小秦凑了过来，看着面上晴转阴的夏至：“怎么了？林允初的电话？吵架了？” 夏至摇了摇头，强行挤出一个笑。手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哥，你不用过来接我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晚饭的时候我自己去谷家老宅领罚！你不用过来接我了！” 夏至叹了一声，见手机那头没有说话，只有些悉悉索索的环境音传来。 觉得谷念安大概是寻了个僻静的角落。 这般大费周折的，自己此刻的态度也确实不应当。 夏至的声音就缓和了下来。 “哥，那几个叔叔今天怎么说的，我在手机里都听到了。你和让那几个叔叔放心，丢不到他们的脸。要去林家登门致歉的话，我去！族长那边我自己去交代，顶多就是一顿家法，以前又不是没受过！没事的！你从九叔那里寻些上好的伤药就行了。” 夏至又叹了一声，手机那头也是跟着无奈地一声轻叹。 略沉默了几秒，手机那头终于开了声。 “是我，林允初……” “啊……” 夏至一怔，拿下贴着耳朵的手机屏幕看了一眼，那赫然的‘林允初’三个字，让她有些慌乱。 “啊……不好意思，我还以为是我哥！” 脑子飞速的运转，回想着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好像是提到了林家，登门致歉什么的。应该没什么不能说的吧？ “家里的长辈要罚你？” 手机那头的林欢言满是关心。 “大概吧！”既然听到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夏至道出实情。 林云初想着缓和的办法：“那……今天你先别回去了，我让太爷爷出面……” “不用了，别惊动你太爷爷……” 顿了顿，夏至又叹了一声：“他们对我的指责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陈年旧账，找机会翻一翻而已……就算没有这次的事，也会有下一次……” 说话间听得有人喊了林允初一声‘林总’，就知道他还在忙，就催他：“好了！我一会儿还有课，先不说了！你快回去工作吧！他们在催你！” “好！那我先去忙了！” 林允初犹豫了一下，匆匆挂了通话。 一天的课，听得心不在焉。 中间还被点名叫起来几次回答问题。幸亏身边的小钱提醒，才蒙混过关没出什么大的状况。 下了课回寝室，本来换了件改良的仿古连衣裙，但想着一会儿可能要受家法，就换了身碧水蓝的仿古套装裙裤。 看得舍友小秦啧啧摇头误会：“亲，你这是要去私会百年世家的豪门公子吗？这穿衣风格……” 夏至无奈的苦笑了下：“是啊！一堆世家公子，行为板正，不苟言笑，都是作古的老学究……” 小秦大概听出了夏至话音里的异样，没再继续调侃，抱拳相送： “哇偶……私会愉快！” “呵呵……希望愉快吧！” 夏至抱拳回礼，沉沉的一声叹息，走出了寝室…… 第一百零三章 舆论（九） 打车一路去老宅的路，通畅无比。 道两旁的树染上了秋色，叶子有些黄了。 萧瑟未起，暴风雨的前奏，通常都是寂静安宁的。 夏至放下了车窗，把手伸出了窗外。 疾驰的风从微微张开的指间穿行而过。 最后的松弛，在即将而来的风暴之前。 “小姑娘，别把手伸出窗外，很危险！”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微笑着看了看夏至。 夏至提了提嘴角，回了个笑。 收回了手，偏过头，吹着从车窗挤进来的风，漫漫地吹了一路。 车子停在了距离谷家老宅一条街的街口。 谷家不成文的规定。除了谷家自家子弟的私家车，外来的车辆，如不是特别邀请，一律停在街口。 夏至走了几步，拐过街道的拐角，远远就看到立在老宅门口的谷家族人，像是等候多时。 走近了看清了表情肃穆的十几个人里头，没有谷念安。 夏至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以前她受罚，她都在场，那无能为力，却又心疼不已的表情，她看着都替他难受。 提了提裙裤宽大散开的裤摆，快走着跟上了前头引路的族人的脚步。 去祠堂的路，途径谷家私用的小酒坊和染布作坊，再步过一条小桥，走上百米就是了。 小酒坊陈年浸透的酒香，浮在沿途。 染布坊晾晒的轻纱布匹，还没来得及收。拂动在落日的余晖里，轻柔袅娜如同身姿曼妙的舞娘翩翩而舞。 夏至路过，忍不住伸手触摸那匹茜色的轻纱，仿若触着日暮的霞光。 她没有在这个时候来到过这里，原来这里黄昏的景致是这么安宁静谧。 前头的祠堂里藏着多少肃杀的隐秘之事，外头确实如此家常，家规森严的大家族里，难得的松弛感。 岁月静好，大抵就是如此了吧。 心下感叹间，手腕忽地一紧，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林允初压在了墙角。 夏至惊得说不出话，瞪大眼睛看着林允初。 他怎么来了？！ 这是个颇好的位置。 层层浮动的轻纱，和拐角的墙形成一个死角，如同一个不受打扰的封闭空间，把两人包裹在里面。 林允初的鼻息拂过她的头顶。 他应该是匆匆赶过来的，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跑过来的吗？ 避开了谷家那些族人，寻了这么一个角落，也确实不容易。 前头的脚步声还在继续。那些行为板正的族人，大概还没发现走在最后的她并没有跟上来。 夏至抬手，打算隔开两人的距离，才发现林允初早已松了手，退了半步，双手往上圈成半圆抵在墙上。 夏至的手又垂了下来。 时间一秒秒地过去，合着林允初努力平复的心跳声。 夏至闻到了他身上香水的味道。 雪松为基调的木质香气里混着辛辣的皮革香味，和他惯常示人温润如玉的形象截然不同。 大概和她一样，是压抑地，受困与世家的灵魂，只能在细微的地方寻找叛逆的出口。 “这是要去祠堂受罚吗？” 林允初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刻意压低了的声调。 “嗯……” 夏至微微蹙了蹙眉，此刻他们的距离还是有些近。但这样的时候，她又不好推开他。 谷家的族人就在前头，她这里有什么动作，族人马上就能察觉出异样。 林允初低下头，“不能不去吗？” 夏至摇头，轻叹了一声，“不能……” 林允初又用力吸了几口气，调试着呼吸的节奏：“别去！” 怎么能不去？母亲的续命药，需要谷家秘制的药水为药引。只要母亲需要，她就不能离开谷家。既然不能离开，作为谷家威严存在的族长的召唤，她怎么能置之不理，叛逆不从呢？！ 她和他都身不由己。就如同他此刻虽然跑了过来，但也要顾着两家的颜面，只能偷偷带她离开。 前方的脚步声开始乱了。 前头已经走了一段路的谷家人，显然已经发现她掉了队，回过头来找寻她。 林允初大概也听到族人的脚步声正在靠近，原本抵着墙的手收了回来。 伸手过来，想要握住她的手。 “跟我走！” 夏至躲开了，毫不犹豫地拨开了轻纱，走了出去了。 “夏至，你回来！” 林允初躲在轻纱之后，低低地唤她。 夏至没有回头，疾步上前，朝族人迎了过去。 族人见她露面，停止了寻找，疑惑的目光在夏至脸上打了一个来回，倒也没问什么，就带她来到了祠堂。 进了门，抬眼，却看到了谷念安，面无表情的站在族长身侧。 夏至疑惑，递了个眼神过去。 谷念安没接，目光里沉沉的，完全不像他平日里的样子。 刚走进，谷念安就冷着脸，呵斥一句：“跪下！” 这一招先发制人，这些年夏至和谷念安不知道玩了多少手。 夏至轻叹了一声，双膝一弯，跪在了布垫子上。 “念安，族长还没发话！你这要打要罚，还是得等族长决断。” 旁边有族人开了腔，一番话不知道是劝，还是火上添油。 “十七叔说得是。但她当年进谷家的时候，年纪还小，规矩道理，也都是还跟着我学的。今日她犯了错，我必须亲自教训，才能让他长长记性。” 谷念安朝那个族人，恭恭敬敬行了个晚辈的礼。便绕到屋子一侧，放藤条的架子上，挑了把比较细的藤条。 夏至看着谷念安，想想接下来的戏码。 她累，谷念安更累。 谷念安拿着藤条，走回了夏至身边。 “手伸出来！” 祠堂里点燃的烛光，晃晃的影，印在谷念安的金丝边眼镜的镜片上。 夏至觉得陌生，看得有些出神。 “手伸出来！” 谷念安板着脸，又说了一遍。 夏至有些反感，她讨厌这样的戏码，一次次又一次，在这些年不断重演。 谷家那些所谓的规矩道理，所有事情的对错，全凭在场的这几个‘老古董’评判。 凭什么？！ “手伸出来！” 顾念安的呵斥声在祠堂内回响。 夏至抬头，迎上了他的目光。 黑白分明的瞳仁里，除了看透世事的漠然之外，还有几分疏离。 谷念安一怔，这样表情…… 第一百零四章 舆论（十） 但今天这场戏无论如何都得演下去…… “为什么不和家里商量，就擅自作出这样的事？让谷家跟着你一起成为众矢之的！” “平日里教你的遇事冷静，多思多想之后再作出决断。你是都忘了吗？” 谷念安的质问，一声声逼了过来。 “我只是澄清事实，我不觉得我做错！” 夏至的目光落在祠堂的地上，声音淡淡的。 “还敢说没错！若不是家里想法子压着。今天上江城新闻头条的，就是你这个谷家的外孙女！林家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闹出这样的动静，不免对谷家的家风和家教产生质疑。” 谷念安的声音沉沉地，义正言辞：“一个家族存与世间，比财富更重要的是风骨。家族的声望比什么都重要！家里的族亲长辈，一辈子刚正的人，现在要为了你的事，去林家赔礼！” 夏至不说话，这事她确实处理得有些莽撞。但对着冷冰冰的家规、家风，她之前认罚过无数次。 但今天，她就是不想认错！ “错没错？” 谷念安沉着声音问了一句。 夏至不回答。 “家法是三十记！你今天犯了两次错，加一倍，六十！” 谷念安握着藤条的手颤了颤。 “我宁可今天亲手罚了你，也不能让你继续不长记性！将来任性妄为，惹出什么天大的祸事！” 谷念安大声的教训，在堂内回响。 一旁的十五叔听着，站起了身：“念安啊，六十记有些重了……” 十九叔冷哼了一声，也站了起来，反驳：“我看就该六十！夏至平日里确实顽劣了些，这一次是该好好受受教训。老十五，你就是心太软！孩子不好好管教，将来不仅祸及自身，还会连累家族！” 一直沉默地九叔摇了摇头，知道这次家法夏至大概是躲不过，重重地一声叹：“念安啊！夏至身子骨弱，你悠着点，别下重手！” 十九叔有事一声冷哼：“九哥，你这是什么话！既然是教训，就不该手下留情！不然怎么长记性？！” 十五叔啧啧两声：“老十九，你这心怎么那么狠？静婉没出阁之前，三天两头做糕点孝敬我们，也没见你少吃？现下就算看在那些糕点的份上，也不该说这话！” 十九叔一记冷冷的眼风，扫过十五的脸：“糕点是糕点！哪能和今天的事相提并论？我就是看静婉现在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的管不了，才更要替她严加管教！” 十五叔也一记冷眼回过去：“少拿大道理糊人！你就是狠心鬼！年轻的时候心就是硬的！” 谷念安冷眼旁观，拿着藤鞭子的手又颤了颤。 心想这两位也都是真性情！一把年纪了，还在祠堂斗嘴！今天自己要钓的这位还不出来，自己手上的藤鞭子可就要落下去了，这样可就没戏唱了！ 藤鞭缓缓地举起来，张扬凶猛的开罚架势，等着有人出声制止。 “等一下！”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谷念安放下了手，往这两个方向看过去。 是三叔和四叔。 三叔朝着四叔使了个眼色。 四叔一声轻咳：“念安啊！别着急着罚！这事情呢还是得先论论清楚！你刚刚也说了夏至年纪还小！小孩子哪里能知道轻重！要是做了什么过格的事，大概也是受人指使……” 三叔佯装吃惊：“老四，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在坐的，有谁会指使一个小孩子，作出有损谷家名声的事情。” 四叔摇了摇头，“那可就不好说了……这丫头发出去的照片里有谁，问问他不就清楚了吗？” 话音落，在场的族老的目光，都往谷念安身上聚。 谷念安压了压嘴角的冷笑。 这就对了！还有谁？一次都站出来！也不枉他演了这么一场大戏！ “念安啊！那上头好像有你吧？你当时在现场，为什么还任由夏至胡闹？！” 一向沉默寡言的十一叔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看向了谷念安。 谷念安朝着十一叔颔首：“十一叔说的是！夏至确实不是胡闹！林允初是我约过来的，照片是我让她拍的，也是我让她发到学校的论坛上澄清的！” “胡闹！” 族长听谷念安这么说着，重重地拍了下手边的桌案。桌上摆放的茶盏跟着颤动，发出清脆响声。 “念安，你一向沉稳，怎么能作出这么胡闹的事！” 谷念安顺应着族长的怒气，双膝一曲，跪在了夏至身旁，抬起双手，郑重地行了个礼。 “族长见谅，女孩子家名声是顶要紧的！夏至自小就是我在看顾，自然看不得她平白被人造谣……” 四叔冷笑，垂着眸子看着谷念安，一副高高在上睥睨的姿态。 “女孩子的名声是要紧。但和家族大局比，孰轻孰重？你要澄清多的是办法，为什么要选影响最大，最显眼的那种？如此鲁莽，可不像你啊，念安！” 三叔也出言讥讽：“念安，我看你是太累了！一个人再能干，精力总归有限！自动接手了谷家在海外的那些业务，你的性子就跟着急躁莽撞了……” 谷念安伸手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是！三叔和四叔说得是！我最近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顿了顿，抬眼看向了族长：“还请族长另外找人接手海外的业务。我好把精力收回来，好好看顾着谷家在国内的盘子。” 族长伸手拿过手边桌案上摆放的茶盏，慢悠悠地喝着，似乎在慎重地考虑着谷念安的话。 夏至看向了谷念安，这场大戏发展到这里，她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使了个眼色过去，谷念安对着她抬了抬眉，示意她稍安勿躁。 十一叔又开了腔，打破了祠堂内短暂的沉默。 “族长，既然念安这么说，便依了他吧！” 族长拿着茶盏的手一顿，抬眼看向了十一叔：“依了他？又有谁能接手？” 三叔佯装为难地叹了一声：“年轻一辈需要历练，都有些毛毛躁躁的。少不得还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受点累，看顾着了！” 族长放下了茶盏：“那就辛苦你和老四、老十一了！” 谷念安这是……被夺权了？ 祠堂的这一场戏中戏，看得夏至有些懵…… 第一百零五章 舆论（十一） 夏至一直知道谷念安有点厉害，是他们同辈里头才智能力天资最出众的一个，外界对他定位的学霸人设，他是名副其实。但没想到厉害这种程度。 海外业务？！这不就等于把谷家大部分的资源都握在手里。难怪今天连平日里看着不显山不露水，万事随缘的十一叔都出面了。 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今日族长不过是拿她做个由头。谷念安做事谨慎，要寻他的错处，不好寻。就从她这边下手，就算今天没有这个事，明天也会有其它的事。 反正她‘小辫子’一大把，随随便便揪住一根，小题大做一番，最后都是谷念安来兜底。 夏至抬眼一个个看过去，最想要做的事情做完，在场的各位似乎都松了口气。 权都收了，她这应该能混过去了吧！ 族长的目光看了过来。 夏至垂下了眼眸，避开了族长的目光。 族长的目光又深沉又阴冷，如同夏日里的深井，任外头阳光炙热，深井里的水总是凉津津的，不冰却透着股寒气。 夏至自小就不喜欢族长的目光，越长大就越不喜欢。 族长开了口，比目光更冷的话语：“念安啊！虽说事出有因，但这次的事，你确实做得不妥当。损了谷家的名声，罚还是要罚的！” 谷念安再次抬起双手，行礼：“是！这次的事，都是我处理不当。还请族长处罚我一人。” 一人？！放过夏至？能不能够！ 四叔又是一声冷笑：“族长，夏至早已成年，并未三岁孩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做了就是做了，错了便是错了！若是不罚，怕是难以服众！” 三叔跟着帮腔：“是啊族长！就算念安说的是真的，这件事都是他让夏至做的。但明知错而为之，若是不罚，以后族里的小辈们纷纷效仿，又该如何？” 族长的目光又阴鸷地扫了过来。 夏至抬头，看了过去。倒是想看看这个平日里不近人情的族长，要怎么处罚她。 “你们说得对！罚是一定要罚的！” 族长的语音顿了顿，阴冷的目光定定落在谷念安的脸上：“念安，你看应该怎么罚？” 这一声问，算是对他主动让权的‘奖赏’。但……说轻了怕是三叔四叔不肯放过…… 谷念安微微皱了皱眉，又行了个礼：“念安愿受家法八十记家法。和夏至一起，入思过堂，思过三日！” 这也太重了些吧？！ 夏至看向了谷念安，知道他是为了让她免得挨打，自己一力承担了。但八十记家法？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族长，我……” 夏至张口，想替谷念安分担处罚，袖口却被顾念安重重地拽了拽。 夏至顿住了语音，看向了谷念安。看清了谷念安用眼神，让她不要争辩，他自有安排的暗示。 “还请族长处罚！” 谷念安怕夏至又出什么，又催了一声。 “嗯……就这样吧！来人把夏至带去思过堂！” 族长应了下来，怕是再横生出什么枝节搬，快速示意旁边执法的族人。 族人得了指令，过来拉夏至。 “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夏至站了起来，跟着执法的族人走了出去。 思过堂不好走，一条蜿蜒的山道上去。建在谷家老宅后山的山头，上下一条道。 夏至提了提宽大的裤摆，小心翼翼地走上去，而谷念安是被人小心翼翼地抬上去。 思过堂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送进来背上血肉模糊的谷念安。 立在黑漆漆的堂内，身子微微地颤，像是下一秒就会倒下去。 夏至见送他的人关门而去，赶紧上前几步扶住。 谷念安倒也没客气，两手一张，抱住了她，低了头把下巴扣在她肩头。 本也想凄凄惨惨地煽情一把，说一些安慰矫情的话。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她这小身板属实有些受不住力道。 “哥，有点沉……”压得声音也出现了颤音。 “沉也受着……四叔执法，下手太黑……这背是不能要了……” 谷念安抽了几口冷气，背后火辣辣地疼，闭着眼，连眼皮都没力气撑开。 夏至往谷念安背上瞄了一眼，血糊糊的一片，像是被暴怒的猫爪子挠过，撕出了条条的碎片。 “这里连个垫子都没有，坐都没法坐，我带你进离木的空间吧。” 说话间，夏至开启了离木的随身空间，扶着谷念安进去。 里头这一阵子，不时的添加东西，已经小有规模。按着空间大小，妥妥地布置出了一室一厅的规模，虽说没有家具，但用品一应俱全。 一角搭着室内帐篷，放了厚厚的气垫，点上蜡烛，野外露营的氛围感直接拉满。 夏至扶着谷念安在帐篷的气垫趴下，点燃了蜡烛，从装着药的小柜里找出了伤药。 “哥……脱衣服……” 夏至拿着药，爬进了帐篷，盘腿坐在谷念安身边。有点庆幸当时买了双人的，不然现在还真安放不在他们两个人。 谷念安拽过帐篷内靠垫，抱住，又是嘶嘶抽了几口冷气：“撕了吧，没力气脱了……” “怎么撕？” 夏至把药放下，抬手悬置在谷念安背上，比划着动作，有些为难。 “暴力撕开……” 谷念安撑开了眼皮，偏过脸看了夏至一眼，提醒：“演唱会，男歌手撕衣服的手法。你看的演唱会视频，重复播放二十三遍，对着屏幕流口水的那个八块腹肌……” 真是会阴阳人的！连她看多少遍都数着！ “你才流口水！我顶多是两眼放光……” 夏至气不过，故意用力拍了拍谷念安的后背，牵动了谷念安背后的伤口。 谷念安哀嚎一声：“我为了你挨了六十下，你都不知道心疼人的！” 夏至哼了一声，“六十下是真，为了我也是真，但是算计也是真的吧？” 要是谷念安不说，她都不想提了。 她虽然没他那份缜密的心思，但智商还行！前前后后的因果，一环套着一环，她细细一推敲，能看不透他的算计？ 第一百零六章 舆论（十二） 夏至本也想凄凄惨惨地煽情一把，说一些安慰矫情的话。 但谷念安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她这小身板属实有些扛不住份量。 “哥，有点沉……” 夏至被压得声音也出现了颤音。 谷念安抱着夏至的双臂紧了紧，脚上跟着吃力，收回了一部分身体重压的力道。 动作再配合，嘴还是硬的！ “沉也受着……四叔执法，下手太黑……这背是不能要了……” 主动请缨，请求执法。三排的藤条架子，耐着性子一个个握在手里，试着手感力道挑了韧性最好的一根。 拿在手里一点都不吝啬力道，实打实地一下下狠狠抽过去。饶是他运了真气护着，也还是抗出了内伤。 谷念安抽了几口冷气，感觉此刻背后像是围棋的棋盘，纵横交错地疼。 密密麻麻地痛点，已经分不出哪里是哪里。 闭着眼，连眼皮都没力气撑开。 夏至往谷念安背上瞄了一眼。 虽然堂内无灯。 但受过夜视训练的她，还是能看得清后背的衣衫像是被暴怒的猫爪子挠过，撕出了条条的碎片，和伤痕渗出的血珠黏在一起，紧紧贴着后背。 触目惊心的惨烈。 夏至太阳穴的神经跟着跳了一下。 “这里连个垫子都没有，坐都没法坐，我带你进离木的空间吧。” 说话间，夏至开启了离木的随身空间，扶着谷念安进去。 小离木这一阵子吃的好，睡得好，养的好，随身的小空间已经养出了些许像样的规模。 四四方方八九十平的大小。 虽说没有家具，但用品一应俱全。 一角搭着室内帐篷。 放了厚厚的气垫，点上蜡烛，野外露营的氛围感直接拉满。 夏至扶着谷念安在帐篷的气垫趴下，点燃了蜡烛，从装着药的小柜里找出了伤药。 “哥……脱衣服……” 夏至拿着药，爬进了帐篷，盘腿坐在谷念安身边。 有点庆幸当时买了双人的，不然现在还真安放不在他们两个人。 谷念安拽过帐篷内靠垫，抱住，又是嘶嘶抽了几口冷气：“撕了吧，没力气脱了……” “怎么撕？” 夏至把药放下，抬手悬置在谷念安背上，比划着动作，有些为难。 “暴力撕开……” 谷念安撑开了眼皮，偏过脸看了夏至一眼，提醒：“演唱会，男歌手撕衣服的手法。你之前看那个谁的演唱会视频，重复播放二十三遍，对着屏幕流口水的那个八块腹肌……” 都几年前的事了，还记着呢！ 夏至倒是坦荡，“你才流口水！我顶多是两眼放光……都陈年旧事了，你要不要有事没事，翻出来提上一提？” 谷念安知道，八块腹肌是他的刻意调侃。 当时他就在夏至身旁和往常一样，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文件。而她坐在沙发 看着夏至盯着那个演唱会的视频来回刷了二十三遍，就是为了看清楚那个男歌手怎么徒手撕开身上的黑色紧身体恤的。 这丫头就有些奇奇怪怪的劲头，看东西的角度也和常人的逻辑不太一样！ 谷念安侧了侧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陈年旧事就是要没事翻一翻，才能知道自己长没长进……我倒是宁可你和以前一样对着八块腹肌流口水，总比现在看着瘦竹竿两眼放光强……” 瘦竹竿？说谁？林欢言？那天订婚宴她和林允初出去的事，他这些天一直没提，还以为这事在他这里过去了！ 夏至挑眉，故意抬杠：“瘦竹竿好呀，清爽不油腻。满满的少年感，穿衣显瘦，脱衣……” “脱衣？！” 谷念安抓住了重点，侧过脸看了过来，因为动作太急，牵动后背的伤口，嘶嘶地又抽了几口冷气。 “嘶——你看过了？” “没有！” 夏至急急摇头澄清，耳根却跟着发烫。 看是没看过，但抱是抱过了。虽然隔着衣衫，依旧能隐隐感觉到薄肌线条蓬勃的张力。 谷念安缓缓地回过了头，冷哼了一声：“你以后没什么正经事，就离那个小明星远一点！那一张小白脸，看着就不安分！” “哪里不安分了，明明是一张高冷正经的小白脸！” 夏至有些听不惯，不由得为林欢言辩上一辩。 “你二十四小时盯着他了？高冷那是表面，正不正经只有他自己知道！娱乐圈的那些明星玩得就是人设。就骗骗你们这些涉世未深，心思单纯的小姑娘……你看看这几年娱乐圈塌房的那些明星，五花八门的塌房点，哪个私下里的私生活不丰富多彩？既然进了娱乐圈那个名利场，又有几个能不受红尘俗气的沾染？夜店狂嗨，叫外卖……这种新闻你还听得少吗……就那个小明星……” 谷念安伤归伤了，嘴上的战斗力丝毫不减。 一顿输出，夏至实在不爱听，她不觉得林欢言会是那样的人！ ‘撕拉——’ 用力撕开谷念安后背的衣服，完全照着那看了二十三遍的演唱会男歌手的手法，暴力撕开。 “嗷——” 谷念安吃痛一声哀嚎，感觉背上所有的痛点，都被用力拽了起来，迅猛的疼痛火辣辣地铺了满了后背。 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冷汗跟着冒了出来。 大口地抽了几口冷气：“你报仇呢？就不能轻点！” 夏至佯装无辜：“是你说按着视频的手法……撕衣服这种事情，我又没什么经验。第一次撕，下手重了点，也是正常的……” 谷念安皱眉，一脸的痛心疾首，伸出两根手指，控诉：“我为了护着你，两指宽的藤鞭子，生生挨了四叔那个手黑的八十记家法。提了真气护着，都差点吐血！你都不知道心疼人的……” 夏至哼了一声，“六十下家法是真，护着我也是真，但是哥……你的算计也是真的吧？” 要是谷念安不说，她都不想提了。 她虽然没他那份缜密的心思，但智商还行！前前后后的因果，一环套着一环，她细细一推敲，能看不透他的算计？ 第一百零七章 舆论（十三） 谷念安倒也没否认：“准确来说，也不算算计。我算的是这些日子里，若是有什么事，让他们抓住把柄，小题大做，我再顺水推舟把海外业务的盘子推出去。” 这一次确实是她自己跑到了他的算计里。临时起意，纯属意外。而他，其实可以有其他更好的选择，至少不用像今天这么‘惨烈’。 夏至拿起了棉签药水，处理着谷念安背上的伤口。 “哥，这次为什么依着我。其实你可以有其他选择。如果不是陪我澄清，护着我。就算交回海外的盘子，也不用被四叔打成这样。” 夏至放轻柔了动作，还是让谷念安不住地嘶嘶抽着冷气。 “嘶——早晚都是要交回去的……放在其它时候，还不如放在你这里。任何时候，你的事，在我这里都是顶要紧的事。这些年我一直压着你的性子，让你在谷家受了不少委屈，就没有自在过。这一次，怎么都要让你由着性子……” 夏至有些感动，便像小时候一样，边上药边轻轻吹了起来。 “其实……我有点意外，你没有跟着林允初那小子离开……” 夏至的目光专注地落在他的后背上，继续边吹着边上药。 “你教过我的，任何事，躲避不是办法。直面恐惧的时候，你就不再恐惧！我长大了，小时候都不曾跑过，大了还能跑？顶多一顿家法，又不是没挨过！” 温热的气息混着药力，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谷念安觉得后背伤痕的灼热感减缓了一些。 他安静了下来。 “你就没有点感动什么的？人家大老远过来，巴巴地等在路上。就这份心意，不值得感动一下？！” 夏至听出了谷念安正话反说的意思，话语里冒着酸气。 她挑了挑眉，有些故意了：“嗯……我这个人吧，迟钝得很。刚刚林允初出现的时候，我还真没觉察出什么感动的点。现在你这么一说，这份心意，确实要感动一下。” “你敢！把感动收回去啊！对这小子迟钝就对了！天天献殷勤，不是什么好人！” 夏至觉得谷念安挺有意思的。 她有时候刷到网上的视频。就是家里有个溺爱女儿的‘老父亲’的，看到女儿身边出现异性，都是看哪都不顺眼，处处挑出毛病的样子。 所以林欢言和林允初，在谷念安的眼里什么都不好，什么都不行吧！ “人家没有天天献殷勤，也就是偶尔献献。还有，他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大抵不是什么坏人！” 想想林允初这些日子的所做所为，还是值得为他辩上辩的。 谷念安又‘嘶’了一声：“你还为他说话，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夏至其实还挺喜欢看谷念安此刻有点拧巴的样子，他平日里太冷静了，冷静到身上都没有什么普通人该有的情绪牵扯，她还是挺怀念九年前那个意气风发，情绪饱满的少年。 夏至继续逗他：“现在没有，将来可不好说了。毕竟林大公子长得就像万千少女心目中完美初恋的样子。温文儒雅，识情识趣，又体贴周到。今天他突然撩开纱帘把我压在墙上的时候……” “那小子把你压在墙上？他有没有做什么？” 谷念安脑子因为联想到的画面一下子炸了，急急睁开眼，仰起头看向了夏至。 过猛的动作，再次牵扯到了伤口，又嘶嘶地抽了几口凉气。 “没做什么！”夏至见他又疼又急的样子，就不忍心再逗他，立即澄清。 “没做什么把你压墙上？他怎么压的？手压你哪里了？” 谷念安还是不放心，细细问着细节，心心念念地在意。 “他的手压墙上了，没压到我哪里！” 夏至说着，脑子里自动浮现出和林欢言那几次近距离的肢体接触。想着幸亏谷念安不知道，不然凭着谷念安这副‘老父亲’的样子，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她光想想，就替林欢言捏了把汗！ 谷念安听了夏至的话，脑子里快速设想了林云初压墙上的可行性。觉得凭着林允初的身高，可行性还是超过了90%，于是就翻篇了，又放松了下来。 他闭上眼，挪了挪，再挪了挪。 大手一捞，环住了夏至纤细的腰，侧过身把头枕到了她腿上。 “沉……八百斤重的头……” 夏至微微皱了皱眉，夸张地调侃。 拿着棉签的手，想推开他。 目光在他后背转了一圈，伤痕几乎爬上了脖颈，连肩头都密密麻麻都是，无从下手。 刚刚还以为他说的下手太黑，后背不能要了，是故意夸张。 现下看来，确有其事。四叔果然手黑！ 大概是感受到了夏至想推开他的心意，叹了一声：“太疼了……让我靠着缓缓……” 放轻了的语调，有了几分伤后的柔弱在里头。 病娇战损，谷念安难得的示弱，到底还是柔软了夏至的心。 少说话，多做事！ 夏至低头偏过脸，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把伤痕清理一遍。 约莫十几分钟后，四叔下黑手抽出的伤痕，被擦去了血痕，露出了原本众横交错的模样。 夏至看了看，丑！ 再看看，更丑！ 再看，顺手扯过一旁的薄毯子，盖上！ 眼不见为净…… 闭着眼养神的谷念安，感受到了身上轻薄的重量，撑开眼皮，看着夏至那一言难尽的表情，心下有几分明了。 “后背真不能要了？” “嗯……养一养还是能要的……”夏至有些言不由衷。 “不行，我得找七叔拿药！你都觉得丑，这事就大了……”谷念安用手撑在一侧，抽着冷气坐起来，找手机。 夏至安慰：“没事哥，我觉得丑不要紧，未来的嫂子肯定不会觉得它们丑！爱你的人不会嫌弃你后背的伤痕，那是你成熟的勋章……” 谷念安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微颤的手从被撕开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夏至就觉得谷念安有些奇怪，硬生生扛了八十下家法都没怎么样，现在为了她几句话轻易破了防。 男人的脑回路，真是不好理解。 夏至提醒：“哥，你忘了！这思过堂和九域学院一样，四周有屏障，任何电子设备，技能术法在这里都发挥不了作用。” 谷念安闻言算是又冷静了下来，手机往垫子上一丢，侧过身又闭眼枕到了夏至腿上。 第一百零八章 舆（十四） 夏至看着谷念安这骤然心如死灰般平静，也跟着心如死灰。 用手指捏住薄毯的一角，往上一拉，盖住了谷念安那侧漏的八块腹肌的春光。 那不是她这种‘涉世未深’的少女能看的东西。 放下了处理伤口用的工具药品，伸了个懒腰，扫视了一遍小离木的随身空间，哀嚎一声。 “天呐……这三天要怎么过啊？与世隔绝，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在这和你在这大眼瞪小眼……” 谷念安哼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撑开，揶揄：“饮料零食，书记漫画，拼接模型，全套的野营工具，准备得这么全。就算是没网，这些都够你玩上一星期了的。何况还有我陪你，外加一只整天瞌睡的小圆毛和一根整日黏着你的黑木头，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夏至抿了抿嘴，不和他争辩。 正常情况下，只要是这哥心平气和地正常发挥，光碎碎念这一技能上头，他一骑绝尘，没有敌手…… 谷念安闭着眼，动了动肩膀，调了调枕着的角度。 摸到了薄毯子的边缘，往上拉了拉，盖到下巴处。 动作不停，嘴也没闲着。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看着那个小明星的订单……自从上次海岛的事情之后，那个单子就在异界挂上了名号。再加上胖子在其中周旋，短期内不会有什么不开眼的再去碰壁……就那点赏金，大佬看不上，小鱼小虾犯不上啃这种硬茬。” 难怪这些日子，林欢言那里一直风平浪静。原来背后还有好几方的原因。 也好，这样能平平静静地到林欢言顺顺利利出国，就再好不过了。 “还有啊……翻来覆去还是那句话，少和那个小明星接触。每天都是送你些什么东西，干花干叶子的，都快凑满一抽屉了！” 夏至惊了：“哥，你怎么翻我床头抽屉呢？！还有没有点隐私权了？！” 谷念安又把薄毯子往上拉了拉，“我可没那个爱好，王阿姨打扫房间的时候翻出来的，还以为是垃圾，问我要不要帮你扔掉。” “你扔掉了？” 夏至感觉有股血气直冲天灵盖。 谷念安听着她着急的声音，撑开眼皮看了一眼。 看着那她那因为激动耳绯红的脸，心里又有些不痛快，撇了撇嘴，没回答直接闭上了眼。 眼不见心烦了！ “你真的扔了！” 夏至抬手，一掌重重拍在了谷念安的肩头。 ‘啪’地一声， 震到伤口。 谷念安疼地‘嘶’地抽了一口气，睁开眼，也有些怒。 “没有！给你找了个盒子收起来了！放在书架最显眼的c位上！让你随时能拿取，以便睹、物、思、人！” ‘睹物思人’这四个字，谷念安加重了语调，有着几分讥讽的成分。 嘴上不甘示弱，心里却是一声叹息。 他估计是真的老了，这要是换成九年前的谷念安，直接拿个袋子装了，找个火炉子扔里面，烧得渣都不剩，连灰都给它扬了。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贱嗖嗖地给它装起来，连装的盒子都挑了她最喜欢的浅蓝色。 夏至发现谷念安这种拧巴性格，是十分有针对性的。 似乎就只是针对她一人。 就像一直碎碎念不让她动用母亲和外婆封在她体内的真力，连威胁带吓唬，但其实厨房角落的冷柜里，那一柜子整整齐齐藏着压制她体内寒气的药。 不管她喝没喝，每三天更新，随手拿一瓶，都是新鲜的，药力足够。 夏至轻咳了一声，算是岔开话题，也为了刚刚自己鲁莽的举动搭一格‘台阶’。 抬手拽过薄毯子，替谷念安盖好，本想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谷念安的后背。 手伸过去，考虑到他后背的伤，就把动作简易化了，用食指沿着薄毯子的边缘扣了扣，再扣了扣。 谷念安看懂了她的心思，沿着‘台阶’顺势而下，意味深长地瞟了瞟她，闭上眼，枕着她的腿睡过去了。 夏至等他睡熟了，小心翼翼地抬着他的头，拽过靠垫垫在了他脑后。 轻手轻脚地爬出了帐篷，从一旁摆放整齐的书堆里，抽出一本书随意翻起来。 目光不时的瞥一眼手边小空间。这几乎已经成了她的习惯，每晚临睡前拿出林欢言今日的睡前‘小礼物’。 书页翻着，手边的小空间依旧是空无一物，夏至打了个哈欠，摊开睡袋，躺在了里面慢慢睡了过去…… ********** 林欢言拉开了房间的窗帘。 窗外，不远处。 相机闪光灯的亮度让他厌恶地眯了下眼睛。 “快拉上！” 身旁的郑祥瑞，慌忙拉下了林欢言的手，把窗帘捂了个严实。 “躲着也不是办法呢，不如对着公众说清楚。” 郑祥瑞摸了摸额头，感觉头都要炸开了。 他哪里知道会出这种事！本以为出国前放纵一下，谁知道放出了事。 郑祥瑞盯着林欢言那流畅的下颌线弧度。 青春正盛，侧脸线条完美得不像话。 就算只是站在那里，外形就足够吸引人。 这一身清冷绝尘的气质，在浓墨重彩的娱乐圈可算得上是清流般特别的存在。 而他呢？他有什么？ 娱乐圈里像他这样的一抓一把。 这事要是说清楚了，林欢言是清者自清了！那他这浊者，就得掉到烂泥潭里。 就算引来五湖四海的水，估计也洗不白！娱乐圈的路，算是走到头了！ 郑祥瑞双手合十，作出一个求人的姿态。 “我叫你哥行吗？你再替我背两天的锅！就两天，等我再想想办法，能不能把这事私了了。” “私了？你是觉得互联网是没有记忆的吗？” 林欢言觉得好笑。 一双清冷的丹凤眼，淡淡地，落在郑祥瑞的脸上，目光从下往上慢慢地扫上来。 不怒自威，让心虚的郑祥瑞不能直视。 林欢言的声音冷冷地逼了过来。 “那一张张高清的‘床照’在网上挂了一天了。有多少的转发量，你不清楚吗？…怎么私了？” 郑祥瑞一想到这一天的转发量，如同响雷在脑子里炸了。 “那娘们就是个疯子，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 第一百零九章 舆论（十五） 郑祥瑞恨得牙痒痒，恨不能立刻找到那个小网红，撕了张画皮的塑胶脸！ “我正让人找她呢，估计很快就有信了，你再容我两天！看看有没有其他办法！就算让我滚出娱乐圈，我也得滚得明明白白的！” 郑祥瑞再次双手合十，作出请求的动作。 林欢言没回答，微微皱了皱眉，眼中的凌厉之气散去，算是默认了。 郑祥瑞松了口气，识趣地从林欢言的房间退了出去了。 林欢言用手指拨开窗帘的边缘，撑出两指宽的缝隙，看着在对面火锅店蹲点拍照的代拍。 火锅店一般营业到深夜两点多。 他这房间的窗帘非得撑到火锅店关门，才能拉开，给闷了一天的房间，透一点新鲜的空气。 这是第一次，他对娱乐圈这种需要面对大众的职业，有了抵触的心理。 之前虽然觉得他的性子和娱乐圈需要周旋逢迎的主基调不符，但好在他为人坦荡，并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黑料，也就和这些平日里追着拍日常隐私的代拍相安无事了。 但今天这事一出，他觉得日后，都会防着这些躲暗处拍人的人。 这事他自己个儿也有责任！明知道那晚郑祥瑞带那些小网红来玩，他就该在附近随便找个酒店住一晚，免得沾到什么麻烦。 在外头晃晃悠悠了一圈，还回来做什么？！ 反锁了门睡觉，哪能料到有人会变态到如此地步。提前藏到了床底下，趁着他熟睡，用手机对着他的睡颜猛拍。 他一向睡眠浅，有些轻微的响动就醒了。 睁开眼当场抓包，差点报警，被郑祥瑞拦下来。 小网红当着他和郑祥瑞的面装模作样地删了照片。以为这事就翻篇了。 一来顾及着郑祥瑞，公司合同单出列出条款，不准许谈恋爱！ 他们这种新人，就如同郑祥瑞说的，吸得最多的还是女友粉。最忌讳的就是出这种绯闻！ 前车之鉴在前，曾有一位顶流前辈最红的时候官宣，一夜之间掉粉无数。 顶流尚且如此，何况他们这种新人！ 二来，他没有裸睡的习惯。 穿着短袖的睡衣睡裤睡觉，就算被拍了也是包得严严实实，确实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私照片。那样的照片拿出去能干嘛？ 还是他太单纯了！ 直到今天早上小网红的个人社交App的主页里出现了她和他的‘床照’，并且特意@他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人性的丑陋卑劣，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那些无底线的人，手段下作的让人恶心！ 那是两张移花接木的照片。 照片的主角原本是郑祥瑞和小网红。小网红穿着清凉的小吊带，抱着熟睡中的郑祥瑞，侧面正面亲亲热热的照片各一张。 被p了之后，郑祥瑞的脸被换成了他的！ 你说，你喜欢懂事听话的女盆友，我就成了那个懂事听话的女盆友。一点点磨去自己的棱角，对你言听计从，直至变成了让自己都陌生的我。 你说，幸福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不需要宣之于众。于是，我就默默站在你背后，在人群看不到的角落，悄悄和你牵手。那一点一滴的甜蜜和幸福，都让我视若珍宝。 你说，未来我们要生两个人孩子，男的像你，女的像我。延续我们的幸福。我满怀憧憬，期待着那样的未来降临。 我的脑子到现在都是懵的，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前天抱着我说爱我的男朋友，昨天却要和我分手。你如此坚决，毫无余地。 我哭着问你理由，你没有回答我，默默地挂了我的电话。 我不死心地一遍遍地打过去，直至把我拉黑。 我哭了一天一夜。 现在，我已经不想问那个理由了。 不管是因为你爱上了别人，还是因为我们性格不合，我会做个合格前女友。 以此篇为终结。 再见了，我曾经的爱！ 无中生有的‘实锤’，在主页挂了一天。转发人无数，评论更是如潮水般不断翻涌。 网络上的键盘侠们，正在兴致勃勃地啃着这个炸裂的黑瓜。 他不知道这个虚假的绯闻，有多少人会看到，看到的那些人会如何评价他这个人。 坦白说，他并不在乎，他的第一反应是她，他的守护精灵会不会看到。 其它人都可以不相信他，指责他！ 但……她不可以！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意识到这个的时候，他有些慌了。 惯常平静的心湖，掀起巨浪。他不可控制，压抑不住。 虽然面对郑祥瑞的时候，他依旧冷静自持，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着急。 两天，但愿郑祥瑞能找到解决办法。 这样，这个周末惯常的聊天时间，他能毫无顾忌和她分享日常。 今天的心情实在太糟糕了。躲在宿舍一天都不出门，实在不知道今天该和她分享些什么。 她今天过得好吗？隔着一个空间，会即时看到他绯闻吗？她会怎么想？ 林欢言轻叹了一声，走到门边，按下了房间内灯的开关。 在沉沉的黑暗中，强制掐断了自己纷乱的思绪和心情，倒在床上睡去…… 夏至醒来的时候，躺在帐篷里面。 厚厚的气垫上头铺了好几层毯子，身上也盖了好几层，枕下压着放了安神草药的香囊。 帐篷外热腾腾的茶香，混着食物的味道飘进来。 夏至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走出了帐篷。 谷念安正坐在撑开的折叠椅上，看着简易桌上，那一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菌菇汤。 见夏至过来，把手上带着的离木指环还给她。 “快去洗脸刷牙，午饭都热了好几次了。” 夏至接过指环套在食指上。 小离木撑开眼皮，委屈巴巴地望着她，缠绕在她食指上的小树身紧了紧，一副再也离开的模样。 看样子谷念安趁着她熟睡的时候，为了把小离木从她手上取下来，没少用非常手段。 抬起另一只手，用指尖勾了勾小离木的头，小离木撇了撇嘴，眼见得就要哭出来。 第一百一十章 舆论（十六） 夏至赶紧从一旁储物的小箱子里，拿出了巧克力豆，塞进了小离木的嘴里。 小离木含着泪砸吧砸吧嘴。 夏至赶紧用手指又勾了勾小离木的小脑袋，又耐着性子喂了几颗巧克力豆，小离木才缓过来。 瞪了不远处的谷念安一眼，倔强地转过头，闭上眼继续修养元灵去了。 “你把它怎么了？委屈成这样！” 夏至用瓶装的纯净水刷完牙，洗完脸，挪了挪折叠椅坐在简易桌边。 谷念安把盛满热汤的碗，挪了过来，斜着眼瞟了瞟夏至手上的小离木。 “小木头对你还挺忠诚。扒着你的手指不肯下来。就上了点手段。” “什么手段？” 夏至拿过装着热茶的茶壶，倒了杯热茶，吹了吹茶杯上头浮动的热气，问得有些漫不经心。 倒不是不关心小离木，是知道那几样非常手段确实不怎么上得了台面。早些年是用在落了陷阱又不乖乖就范的异兽身上的。 小离木这次果真委屈！ 夏至想着，放下了茶杯，又用指尖挠了挠小离木的脑袋。 小离木头顶细长的迷你树叶微微颤了颤，眼睛撑开一条缝，余光瞥见谷念安，就又扭过头。 夏至护着：“哥，你以后别闹它了，小身板还虚着呢！要开空间，你喊醒我给你开不就好了！” 谷念安把勺子递给夏至，对小离木的娇弱，嗤之以鼻。 “它一公木头哪有那么娇贵，就该好好历练历练。以后遇到的事情还多着呢，就这点手段都扛不住，怎么做你的护法戒指，怎么保护你？！” 小离木一早上无端受到暴力历练，此刻还受到言语打击，幼小的兽心有点扛不住。 仰头看了看夏至，那酝酿了许久，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究是落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哭什么哭？！” 谷念安见了小离木的病娇样子，装模作样地斥了一声。 小离木抿了抿嘴，吸着鼻子，硬是把泪憋了回去。 夏至看着不忍心，又用指尖挠了挠小离木的脑袋。 谷念安用余光瞥了小离木一眼，小离木此刻的样子属实有些悲凄凄，撼动了他的恻隐之心。 就没有叠加言语的暴击。把团成一团，睡在椅子上的小圆毛抱到了腿上。 一手拿着小碗，一手轻柔地撸着小圆毛丝滑的皮毛，一颗一颗喂着小碗里特质的小肉干。 夏至有点看不过去这样的双标：“哥，我看你对小圆毛就挺温柔的，为什么对小离木就有点……严苛。” 谷念安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巾，给小圆毛擦了擦，沾在嘴边皮毛上的肉干碎末。又斜斜地瞟了小离木一眼。 “小圆毛是母异兽，和它一根公木头当然不一样。女孩要富养，兽也是按着这个标准！整天哭唧唧的，怎么成长参天大树，怎么保护你！” 夏至觉得今天的谷念安特别絮叨。 “哥，你以后结婚了一定得生女孩！我感觉做你儿子还挺惨的。天天被你挥着藤鞭子教心法口诀，还抠着零花钱，散养。它一个小异兽，悠悠闲闲渡过兽生就得了。我哪能指望它保护我。” 谷念安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眸光中有些许意味深长，放下手上的小碗，擦了擦手，催了一声。 “快点吃！吃完，我看着你练习制控你体内，姑姑和奶奶留给你的真力的心法。” 啊？练习制控体内真力的心法？ 夏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哥，你不是一直不让我练习这个心法吗？说我天资不够，体质不符。让我好好藏着真力，在危机时刻能护着我自己保命就行。” 谷念安把小圆毛从腿上抱下来，放在了旁边的另一把椅子上。 一边拂去小圆毛落在他衣服上的兽毛，一边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有什么区别？天资不够，体质不符，基本属于出厂配置的问题，无从改变。 夏至满脸疑惑，觉得自从他挨了家法之后，有些怪怪的。 “时移世易。现在，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谷念安抬头，那双一贯温和的眼中，又多了三分柔软。 目光定定，语音焯焯，一字一顿地强调：“任何……” “哥……你现在这样有点吓人。感觉像古代城破之前，守城将军托孤……” 夏至皱了皱眉，虽然这样的比方有些冒犯谷念安此刻眸中的温情，但她确实有这样的感觉。 谷念安的食指曲成圈，忽地伸手过来，轻轻扣了扣夏至的脑门。 “你天天胡说什么？也没个忌讳！什么叫托孤？！咋俩还没这辈分差吧！” 夏至揉了揉脑门，听着谷念安碎碎念，觉得熟悉的他又回来了，反倒安心了下来。 谷念安又催促了一声：“赶紧吃！吃完练心法！难得有这天时地利人和的！不抓紧时间练，浪费了！” 夏至想了想，确实如谷念安所言，就认真喝起了菌菇汤。 压制她体内的真力不难。 以她现在的能力，虽然有些费力但还是可以做到。 但要做到控制，并且为她所用，就要用到特殊的心法技能。 谷念安以前不许她练习心法，除了天资和体质这些内在因素之外。还需要不受干扰这一项外在的因素。 心法研习如果走神分心，真力逆行经脉，就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所以需要找个极其安静，无人打扰的地方。 还有就是心法研习过程中，真力运行周身经脉。发散的能量会引来需要能量补给的异能人士的觊觎。 为了避免这种不安定因素，就需要寻一处有完全屏障的地方。 以前的九域学院与世隔绝，高手林立，十分安全。但人多不静。 所以，此刻和九域学院同样有屏障，却无人干扰的思过堂，确实占了地利人和。 至于天时……那就得看她这位九域学院的学霸表哥，能给她多少加持了。 夏至无意识地看了看手边的小空间。 空无一物的感觉，让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他大概是有事忙忘了。或者昨天太平淡，吃吃喝喝在家躺了一天，没有什么能特别分享的。 要是现在能划开空间之门，回去九年前刷刷他的动态就好了。能即时知道他的一些状况。 夏至暗自叹了一声。 谷念安看她边吃边走神，皱起了眉头。 “想什么呢？做事练功要专注，吃东西也要专心。一心不能二用，对人，对事都是如此。” 又说教！ 夏至端起碗，一口喝掉了剩下的汤。 放下碗，站了起来，用行动打断了谷念安的碎碎念：“练吧！” 谷念安抿了抿嘴，咽下本要继续说的长篇大论。 起身，站到了夏至身边，认真教授起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舆论（十七） 谷念安确实是个好老师。 从思过堂出去的时候，夏至的心法已小有所成。 虽然还不能控制体内真力，但能消融真力和自己体内真气融合，天长日久一点点消融，直至全被为自己所用。 夏至坐在车上，车窗压下去三分之二，等着划过道两旁张扬的花枝，轻轻拂过。 花香漫漫，这种快速行进的自由，让夏至通体舒畅。 “哥，有这种好法子，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让我修习？” 谷念安修长的手指，轻轻扣着方向盘，目光虚虚地放在远方的更远处。 “前阵子才找全全部的心法。本来打算再过一两年，你的身子骨更好一些，体内的寒气薄了一些，再让你研习的。” 听到话音停顿，夏至收回了划着车窗边缘的手，偏过脸，等着他继续说着。 谷念安的余光瞥到了她的注视，也偏过脸看了过来，见她沉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就伸出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 “这一阵子谷家不太平。我要分出很多心力，在谷家的事情上头。万一有我顾及不到的时候，你多一分保护自己的力量，就多一份保险。” 说话间，压着一声轻轻的叹息。 夏至耳尖，听着了。 觉得谷家的事情，大概是不会像谷念安此刻说着这般轻描淡写。 但基于对他的了解，他作出如此安排，大概是有七八分的把握。 谷家的业务，还有纷繁错杂的关系，她不太懂，谷家也更不会让她插手。 所以，她好好的护好自己，免得谷念安分出心力再来照顾她。应该是现下她能做的，且能做到的，最有利的支持了。 车子停入了别墅的地下车库。 夏至坐着室内电梯上去。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摸出了关了好几天机的旧手机，趴在床上，划开了时空之门回到了九年前。 此刻她全身放松，心情舒畅地准备迎接小护士的信息暴击。 等了几分钟，手机依旧悄无声息。 她点亮了屏幕，打开和小护士的聊天框，信息依旧停留在上一次和小护士交流的最后一条，没有更新的信息。 夏至关上聊天框，又打开，还是没有新的信息。 心下有些纳闷，平日里凭着小护士活泼好分享的性格，多多少少都有几条离线的信息，等着夏至上线领取。 这悄无声息，正常中，又透露着些许不正常。 夏至略略思忖了下，划开了林欢言粉丝的讨论群。 最热的一条讨论组下，热度非凡。 群情激奋，声声讨伐： “早起室友说娱乐圈今天有大瓜。我早饭都没吃，兴致勃勃地跑来吃别人的瓜，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家哥哥！” “你对得起我们吗？林欢言！有女友还立单身人设，没想到你是这种渣男！呸！” “我发现我有毒，追过的明星都塌房了……” “我以为我能陪你走完娱乐圈，没想到……欢言啊，你糊涂啊……” “爱你是我自愿的，不后悔，不回踩！别了，欢言哥哥……” 路人粉也跟着起哄： “太好笑了，有些人粉一个塌房一个，谢谢姐妹，你要下一个粉谁，提前告诉我一下，我避避雷～～” “算了，追星还是得追王渣渣这种吧，有颜值有实力，最重要的是，早就是一片废墟，塌无可塌！” “无爱一身轻，自从脱了粉圈之后，我就像坐在瓜田里，哈哈哈哈哈哈哈，吃瓜好快乐！” “就是说，这两年娱乐圈的明星不是在塌房就是在塌房的路上……” “每次有男艺人塌房，最期待的环节就是站街脱粉回踩，放生图～～兴奋地搓手手，等着林欢言的生图！” 林欢言青春洋溢，胶原蛋白饱满的一张脸俊脸，高清生图几乎无瑕疵的肌肤。 又引起一对路人粉的舔屏。 “这确定是生图吗？林欢言的站姐对他也太有爱了！都塌房了，就不能放点干货吗？” “有一说一，渣是渣，帅还是帅的！颜值还是能啃一啃的。” “我去，这颜值，塌房可惜了……要不还是留一留吧？！” “为什么帅的都渣……” 死忠粉委屈含泪： “明星也是人，就不能谈恋爱吗？心疼哥哥～～” “不听！不信！哥哥没有亲口承认之前，我什么都不信！”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黑粉，退退退！” “哥哥，你说句话啊！只要是你说的，说什么我都信！” “正常恋爱怎么就渣了？恋爱分个手不是正常吗？哥哥，我永远支持你！” 讨论组太长，排在后头的几个讨论组，内容也是大同小异，几组混乱的讨论中，也看不清事情的大概。 夏至有一些急，退出了讨论组的界面。给小护士发过去了询问的消息。 “葡萄，林欢言这几天发生什么了？我刚上线，看粉丝群里都在骂他！” 小护士很快推了个无奈的图案过来。 说了约等于没说。 夏至更急了，又连着推了两个问号过去。 小护士含着泪，委委屈屈地表情终于又推了过来。 “林欢言当渣男了！” “啊？”夏至一头雾水，又推了个询问的话语过去。 小护士连发了两个哭泣的表情。 “他女朋友都发了床照，发了小作文，泣泪控诉林欢言移情别恋，控制欲强，欺骗粉丝，立假单身人设！” 床照？！夏至的目光聚集在着两个字上，有些懵。 “什么床照？在哪发的床照？” 夏至连忙推了消息过去询问。 小护士滔滔不绝，心中欲壑难平： “就那个叫奈奈子的小网红，几个社交平台都有账号的。” “平时发些自拍，穿搭美食旅行的照片。” “前几天发了和林欢言在一起时候的照片，还@了林欢言……” “我一直以为林虽然高冷，但胜在坦荡！没想到那是立的人设！” “林藏得真好，都没看到他们有什么互动关注的！没想到居然是嫂子！” 夏至快速浏览，看得眉头紧锁，抓住重点发了过去了。 “主页你有链接吗，发我一下……” 她不相信林欢言是那种人，就像他其中某个粉丝给的评论的那样。 她要亲眼看到，没有亲眼看到的。 她不信！ 第一百一十二章 舆论（十八） “我直接把图发给你吧，我截下来了！” 小护士直截了当，链接和两张高清的图片一起发了过来。 夏至看着图片，脑子像是有根弦儿，被狠狠地震了一下，短暂的怔了一下之后，像是迷雾散去，人是异常的清醒。 平静地点了点图片，铺满手机整个屏幕。 女网红那嫩粉色腮红掩盖下，潮红的两颊，眉目中春情阵阵的娇羞，和熟睡中林欢言安宁的睡颜，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两张图片翻来覆去来回看了几十遍，才点开了链接认真地看着小网红主页，发在图片之上，看上去情真意挚小作文。 一切都像那么回事。 一个并没有那么在乎的男友，和满是爱意娇羞的小女友，为了能和身为明星艺人的男朋友在一起，无名无分，默默守候。 男朋友百忙之中，背着众人，偷偷摸摸地牵手，拥抱，相依相偎的陪伴，成了她最大的安慰和希冀。 夏至的目光停留在女网红那张画了浓妆的脸上。 目光下移，那细细的小吊带的肩带，刺痛了夏至的眼。 “我先下了……” 夏至和小护士匆匆告别。 这么突然的塌房，大家的心里都不太好过，小护士推了个挥手告别的动态图案过来。 夏至关了手机，撑开了床头柜抽屉的缝隙，把手机塞了进去。 把头埋到枕头里，强制掐断了所有的思绪，让脑子里处于空白的状态。 以免情绪的任何余波掀起波浪，让身体因为情绪的影响，而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损伤。 心平气和对现在的她来说，比什么时候都重要。 外婆和母亲的留给她的真力，本就是外力强加而得。一点点消融混入自身的真气之内，再加上之前残存积累的寒气，现下是三重危险在体内。 心情起伏过大，危险爆发，光想想就觉得可怕。 深深吸了几口气，继续放空思绪，想象着脑海中有一片宁静的海面，天气晴朗，般柔软的云朵漂浮天际，海鸥盘旋飞翔，海面上远远的有几艘小船飘过…… 另一个手机的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夏至睁开眼，拿过了手机。 是之前设定的每周末的闹钟。 9点二十分。 林欢言习惯了在每周末九点二十三到二十五分之间，用两人之间连接的契约之力，在临睡前和她聊上一会儿。 夏至盯着手机屏幕的显示的时间，在心里一秒秒数过去。 问自己该说些什么？ 虽然这样的‘实锤’狠狠地敲在她面前，但她仍然不愿意相信，林欢言是这样的人。 其实刚刚，她可以继续往下翻看小网红主页发的其他动态。 按着她和林欢言那些交集的时间，一点点对过去，也许能找出一些小网红说谎，伪造事实的证据。 但夏至的潜意识里又逃避这么做。 大概是怕真找出些事与愿违的琐碎细节，让这实锤，锤上加锤！ 怎么想都是纷乱的，不如就索性什么都不做，省得失望之后，又给自己添堵。 手机屏幕的时间，跳到二十三分的时候。 夏至的耳边，响起一些细细碎碎的环境音。 柔软的衣料，摩擦过墙面窸窸窣窣的声响。 窗帘的挂钩慢慢划过轨道的声音。 夏至脑中浮现出画面。 林欢言靠在窗边，伸手拉开了半窗的夜色。 他平稳的呼吸声，轻轻地，浮动在一片寂静里。 他是一个人吗？还是和那个网红在一起？他们之间是情侣间短暂的冷静，还是果断的分开？他想跟她说什么？失恋之后烦乱的心绪？那个网红不是说，分手是他提出来的吗？ 一时间，问题接连一个个地，如潮水般在她脑海里涌了过来。 她皱紧了眉，忽然觉得行业的规矩，十分有道理。 对于订单的金主，果真不能夹杂私人的情感。极其影响客观理智的分析局面。 她现在什么判断都下不了了，情这一物，果然误事啊！ 看着床头柜一角，那之前被她不小心用金属的书夹，磕出来的印子，月牙形淡淡的一条，摸上去略微凹陷的手感。 她此刻需要一点东西，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捱过去。 林欢言浅浅的呼吸声，让夏至有种他就在身边的错觉。 林欢言看着对面火锅店二楼的包厢的窗户。 窗边晃动的人影手拿相机，已经肆无忌惮到根本不再避着他了。 如果他此刻出门。他毫不怀疑，代拍的长镜头敢怼到他脸上，拍他脸上的毛孔。 所谓‘床照’分手的事件，发酵了这几天，已经闹得人尽皆知。 公司商量之后，打算保下他和郑祥瑞这两个新人。 毕竟出道前谈场小恋爱，分个手也不是什么炸裂的黑料，尚且算在合理的范围之内。 发一张律师函警告那个网红，让她删帖，然后等这件事的热度自然降下去，或者被其它更炸裂的娱乐圈新闻给盖过去。 这样虽然林欢言这锅背得委屈，但能保下郑祥瑞。两下伤害取其轻，这是能兼顾两人的最优方案。 这几天下来，林欢言社交平台的粉丝量已经翻了几十倍。公司的意思黑红也是红，正好帮着他多积攒一些人气。 他实在不能说服自己这一身的傲骨。这些操作实在让他反感到恶心。 社交平台后台的私信，满是汹涌的恶意。有些辱骂甚至上升到了父母，已经难看到不能直视。 他其实也不确定，自己的内心能不能坚韧到能支撑这些负能量的东西。 虽然进圈之前，他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真实的面对这些，他确实感觉有些心力交瘁。 好不容易撑到了周末，他想和她说一说。但真的连接上了，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有些怕。 他可以强行装上‘钝感力’，迟钝且麻木地面对那些恶意的评论。 但他真的经不起，他在乎的人，一点点的指责和质疑。 他只需要她一个人相信他，只要她相信他，他就可以继续走下去。 在这荆棘密布的娱乐圈，在这看不清前路的人生之路，他真的需要她的陪伴。 她说过的，会一直陪着他！ 林欢言深深吸了口气，压下了此刻心潮的起伏。 目光看着对面火锅店二楼，代拍手上的相机，用尽量平静的声调，问了一声。 “你……看了最近的热搜吧？那些关于我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舆论（十九） ‘知道’两个字，卡在喉咙里。 夏至的嘴微微张了张，却是无声的。 家居服的衣领有些硬，磨着夏至的脖颈。 她伸手抓了抓，白皙的脖劲处跟着浮现起几道浅红色的抓痕印。 有些疼，夏至收回了手。 猛地心潮起伏，错乱了呼吸的节奏。 夏至紊乱的呼吸声落入林欢言耳中，让他再也控不住心绪，声音有些急了。 “那些都不是真的！她不是我的女朋友，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但我真的没有……” 原本清冷平缓的少年音，因为激动尾音微微上挑。 夏至听着他这模棱两可的解释，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默默地听着。 手，不自觉地又按到了床头柜一角，那一条月牙形的印子上。 来回划着，让印子边缘粗糙破碎的手感，来回摩挲着指腹。 如此的沉寂，一点点撕碎了林欢言心中的防线。 他感到双眼有些酸涩，以为是注视对面代拍的镜头太专注，太久。 抬手一摸眼角，指尖湿润润的。 “你不信是不是？” 他的语音顿了顿，深吸了口气，压着语音里浅淡的颤音。 “我……真的……没有……” 林欢言从来不知道一句短短的话，可以说的这么艰难。 他的自尊，骄傲就在断断续续的话音里，化成委屈向他在乎的人倾诉。 她没有回答他，除了那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再也没有其它的声响。 “抱歉，打扰了……” 林欢言咽下了哽咽的尾音，放下了按在左肩的手。 微微扬起了头，把眼中泛起的水气，一点一点逼了回去…… 耳边骤然没有声音，夏至收回了手，按住了隐隐作痛的小腹。 剧烈的冰寒之气，从腹部顺着经脉在体内肆意乱串。 夏至坐了起来，盘了双腿，试着运行心法控制住体内的真气。 疏导着真气在体内缓缓地运行一周，以为就要完全控制的时候，却瘀堵在了心口。 夏至一时收不住，真气一下子尽数冲向了心脉。 夏至捂住了心口，张了张口，却疼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身子无力地一歪，倒在了床上。 喉间翻涌着一阵阵的猩甜。 她艰难抬起手，捂住了嘴，鲜红的血从指缝里挤了出来。 源源不断，毫无顾忌地渲染着素色的床单…… ********** 林欢言的身体顺着墙边滑了下来。 坐一会儿吧！ 林欢言告诉自己。 抬手，抱着双腿，顺势坐在墙边。 黑漆漆的房间，没有开灯。 对面火锅店招牌的灯箱，三色的光打了过来，穿过半开的窗户，在墙上打出淡淡的影。 林欢言想起了多年前那个宾馆的房间。 关了灯之后，也是这样漫漫的黑暗。对面商铺街上各家店铺招牌的灯箱，彻夜不灭。 也是像现在这样，从半开的窗户投进来。 七色的，像彩虹，却并不美好。 他盯着墙上的光影。 仿佛在光影里，看到多年前那个眼下有泪痣的小男孩，抱着双膝坐在门边，把头埋到双臂之间，任由泪水肆虐。 他伸了伸手，想拍一拍小男孩的肩，给他些安慰。 五指张开在虚空中抓了抓，小男孩就不见了。 手往上，摸了摸脸颊，早已是一片湿凉…… ******** “夏至，我煮了红豆沙，快点出来吃！” 夏至听到了谷念安轻轻敲着房门的声音，抬眼往门的方向看了过去。 模糊的视线里，白茫茫的一片。 ‘哥……’ 夏至放下了捂住嘴的手，想应一声，却实在没有力气，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夏至……” 谷念安又敲了敲了门。 “夏至……” ‘咚咚咚——’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的响起。 却留不住夏至越来越涣散的意识。 她缓缓地闭上眼，任由自己沉入那一片冰寒之中…… ********* “林欢言，我能进来吗？” 门外传来郑祥瑞小心翼翼地敲门声。 林欢言抬手胡乱擦掉了脸上的泪痕，站起来开了门。 郑祥瑞步子挪了挪，挤进了房间，反手关了门。 “我……” 郑祥瑞抬头看着林欢言，完全隐没在黑暗中的脸，看不清任何表情，这反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我是来道歉的……人我已经找到了，原版的，我和她的床照，我也拿到了……我虽然不敢说自己什么好人，但做人的底线我还是有……” 郑祥瑞的话断断续续说得艰难。当明星是他自小的梦想，要放弃毕竟没那么容易。 郑祥瑞遗憾地叹了一声，晃了晃手上的手机。 “如果你觉得这锅背冤，我现在就公布原版照片……还你清白！大不了，我就退圈！反正我还年轻！不当明星，我还能做其他的……我……” 林欢言平静地打断了郑祥瑞的话。 “不用公布了。就按公司的方案。让这事就这么过去吧。没必要再把你扯进来……” 他之前想澄清，是因为有在乎的人。他不想让那个人误会。可现在……都不重要了……就这样吧…… “你……” 郑祥瑞有些意外。 虽然这是他想要的结果，但真从林欢言口中得到了，却也不能那么坦然的接受。 郑祥瑞咬了咬唇，声音忽然坚定：“林欢言，你的心意，哥们领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用得上我的……” 林欢言伸手摸到了门把手，语音淡淡的，毫无起伏：“我累了，想睡了……” 说话间打开了门，郑祥瑞识趣地道了声‘晚安’就退出了房间。 林欢言反锁了房门，走到床边躺下，眸光虚虚地落在天花板上…… *********** 谷念安握着夏至的手，又紧了紧。 真气，从指尖和掌心缓缓地挤出去，一点点注给夏至。 冷汗渗满了后背额头。 身体顺着床头慢慢滑下来，另一只手跟着伸了上来，环在了夏至的腰际。 紧紧地，把她护在怀里。 心口，隐隐作痛。 身体气血虚亏，真气快被掏空的预兆。 但…… 他不能停！ 他多输一分，夏至的生机就多一分。 抬眼，望了一眼窗外的月色。 谷念安的嘴角微微勾了勾，露出一丝苦笑。 忽然觉得，这如果是他在这世间看到的最后一晚的夜景，也不错。 “夏至，如果你明天看不到日出……不用怕……我会陪着你……” 谷念安柔声的低语，落在夏至耳畔。 喃喃的，一遍又一遍…… 第一百一十四章 离别（一） 刺眼的阳光穿过窗户，照到夏至的脸上。 亮晃晃地，让夏至不得不抬手挡住在了眼睛。 闭着眼适应光线的空档，意识跟着快速复苏。 最后那一大片的殷红，让夏至惊了一下，猛地睁开眼环视了下四周。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一切，夏至松了口气。 缓缓坐起来，低头看看身上。 干净的双手，身上的衣服已被换过，素色的染血床单也换了新的。 夏至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回想着，最后除了谷念安的敲门声，再也没有其他。 掀开被子下床，脚尖接触到冰凉的地板，小腹跟着疼了起来。 夏至深吸了口气，感觉了下疼痛的等级。 如同划破了手指第二天后，用指腹不断轻轻碰触结痂的伤口。能感受到疼痛，却也不影响日常的动作。 夏至皱了眉，捂住了小腹，穿上拖鞋慢慢地走到门边，打开了房门。 吸尘器隆隆的声响，扑面而来。 夏至揉了揉耳朵，睡了好几天而听觉有些敏感。 “表小姐，你醒了？” 正拿着吸尘器吸地的王阿姨，见到夏至出来，赶紧按下了吸尘器的停止键。 每周五，是王阿姨固定的打扫时间。 王阿姨是司机老王的妻子，他们夫妻俩一个帮谷念安开车，一个帮谷念安收拾家里，算是内外都包了圆了。 夏至睡眼惺忪地朝王阿姨点了点头，才想起来，失去意识吐血那天，正好就是周五的晚上？！ “王阿姨，今天周五吗？” 不是吧？一周？！她这一睡就睡了这么久？！ “是啊！” 王阿姨应了一声，提着吸尘器走到了杂物间，把吸尘器放了进去，关上杂物间的门。 真是一周？！ 看样子谷念安这一周没少给她灌药。不然她此刻不能恢复到这个样子，小腹的疼痛等级也不会是现在这个轻微的级别。 夏至还有些懵懵的，拖着拖鞋，踢踏踢踏的拖着脚步来到了厨房。 王阿姨跟走了过来，“大少爷估摸着表小姐今天该醒过来了。一早就让我煮了清粥，做了些配粥的小菜，都放保温饭盒里温着……” 夏至从橱柜里拿了个透明的玻璃水杯，倒了半杯水，边喝边听着王阿姨说着。 “表小姐先去洗漱一下，我给你拿出来，端到餐厅？” 夏至点了点头，一口喝尽了剩下的水，有些清醒了过来。 偏过脸，问王阿姨：“我的衣服和床单是你换的吗？” “是啊！上周日大少爷打电话让我过来帮您换衣服……我进了房间真是吓了一跳……” 王阿姨说着，脑子里浮现出当时的场景，血腥的程度让她不由自主地抬手捂住了嘴。 夏至看着王阿姨惊恐的表情，就可以猜到当时自己有多吓人了。 她昏昏沉沉的时候，只觉得有一股暖流，徐徐注入她体内，抽拔着她体内的生机。 应该是谷念安的真气，真是难为他了，为了救回她，也不知道要消耗多少真气？！ “我哥，他还好吗？” 夏至把水杯放到厨房的水槽里，又问了一声。 “不太好！上周日见的时候，脸色就一点血气都没有……换床单的时候，抱着表小姐的双手都在发颤。我让他把您先放到椅子上，他不放，就那么立在床边，等我换完床单，他双腿发颤几乎都站不住。” 夏至能想象到那个画面，谷念安有时候就是有些倔强。 小时候有一次掉水坑里，那是用来捕猎野兽的陷阱，下了几天的暴雨积了水。 他就背着她，生生扛了几个小时，一直等到族人找到他们，拉他们上去。 王阿姨叹了一声，“早上见少爷的时候，脸色好了一些，但是还是没有什么气色。” 耗损了这么多真气，就算吃了上品的补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补回来的！ 夏至也叹了一声，“麻烦王阿姨一会儿给表哥煲个补气血的汤，我盯着他喝……” “好！”王阿姨笑着应下，打开橱柜拿出了碗碟。 夏至来到卫生间，洗涑完，洗完澡，换完套休闲服出来的时候，王阿姨已经麻利的准备完了一切，站在玄关的鞋柜旁，换着鞋。 “表小姐，清粥和小菜我已经盛出来了。另外那一小碟子里那几颗药丸是大少爷交代的，今天小姐要吃的。汤也放火上了，用小火煨着，两个小时之后，小姐关火就好了。” “好，我知道了！王阿姨路上小心！” 夏至笑了笑了，朝王阿姨挥了挥手，告别。 王阿姨也笑了笑做回应，带上门离开。 随着关门声，房子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落地窗前，正午的阳光地透进来，在地板上投出热烈的影。 到底也是秋了，收敛了狂躁之气，温温热热地舒适起来。 夏至坐在餐椅上，慢慢地吃着早午饭。 桌上配粥的小菜里，有一小碟酱瓜。用香油拌了，是以前外婆最喜欢的早餐配菜。 用的香油是谷家自家的小油坊做的香油，香味浓郁，味道醇厚，是小时候的味道。 夏至胃口打开，不知不觉吃下了一大碗粥。就着米汤咽下了了几颗乌漆麻黑的药丸。 后背背对着落地窗，阳光落了一身，暖暖的。 一顿饭下来，小腹隐隐的痛感，已经褪去了大半。 收拾了碗筷，放到了洗碗机里，加了专用的洗剂，按下了启动键。 水声有节奏地喷洒过洗碗机的内壁。偌大的房子里，算是有了一些声响。 夏至走到书架旁，挑了本漫画。顺手从沙发上拽了垫子，来到落地窗前的‘温暖区域’，慵懒地晒着太阳。 漫不经心地看着，听着翻页声。 悠悠的，一个多小时划了过去。 门铃响了起来。 夏至从漫画的书页中抬头，看向了门边。 这个别墅除了王阿姨，没有其他的外人来过。 肯定也不会是谷念安，别说他从来不会忘记带钥匙。 就算忘了，别墅的门都是电子锁，密码和指纹都能解锁，他不可能进不来。 到底是谁？ 夏至思忖间，门铃声一声声催了过来，有股子不把她摇起来开门，不罢休的劲头。 夏至站起身，略微加快了步子，走到了门边，打开了可视门铃的屏幕，看着别墅大门外的情景。 第一百一十五章 离别（二） 胖哥圆乎乎的胖脸晃过门铃的监视器。 “胖哥？”夏至诧异。 胖哥晃了晃脑袋，朝着别墅大门的监视器咧开嘴一笑。 “是我，开门！” 夏至按下了门铃监视器的开门键，顺手拉了拉大门的把手，把门推开一条缝。 慢悠悠地拖着拖鞋来到沙发旁，拽了一个靠垫抱在怀里，坐下回过头，看向开门进来的胖哥。 胖哥把手上提着的两个纸袋子往地上一放，从兜里掏出两只鞋套，套在了脚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胖哥抬头，又朝夏至咧开嘴笑了笑。 夏至也提了提嘴角，回了个笑。 看着胖哥自然熟地提起袋子走了过来。 夏至能跟胖哥打交道这么久，其中最大的一个原因，还是因为胖哥通透，不矫情，对某些人情世故的事情上头，有种天生的‘钝感力’。 比如现在夏至的这个样子，有些心思敏感的人，就有可能认为夏至不怎么待见自己，坐在沙发上，不站在门口迎接，没有礼貌又不热情。 但胖哥不会。天生的粗线条，没有太多敏感的想法，凡事直来直去，简单粗暴。 大概也是知道夏至天生有些冷淡的疏离感，也就不会在意一些细枝末节的细节，有老熟人间包容力。 夏至就一直行着‘注目礼’，看着胖哥在旁边沙发的单人座上坐下，抬手松开了正装外套的纽扣，一直吸着的胖肚，终于得到了‘自由’。 胖哥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把手上拎着的纸袋子往茶几上一放。 夏至上下打量了下胖哥。 褐色的正装，按着胖哥的身材剪裁，版型复古，料子考究，簇新的样子，应该是没穿几次。 这……也隆重了吧？上她这里来，也不至于这么考究吧？！ 胖哥松了松衬衫的领口：“有喝的吗？啤酒饮料水，什么都行！” “有！” 夏至松开了怀里的抱着的靠垫，起身来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 啤酒果汁饮料矿泉水俱全，往窗外，别墅大门外停着的那辆银黑色跑车看了一眼。 拿了瓶椰子汁和水，回到了客厅，递给了胖哥。 夏至三分揶揄地问：“胖哥，你刚喝完喜酒回来吗？穿得这么正式，还开了车。” 她认识胖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胖哥穿得这么正式。还有那辆传说中胖哥当成老婆一样宝贝的百年前古董跑车。 前头车盖子的边缘沾满了娇艳欲滴的香槟玫瑰，大概率是当婚车去了。 胖哥拧开了椰子汁的瓶盖，仰脖，咕嘟咕嘟灌了下去，抹了把嘴。 “别提了，老朋友结婚。这么大年纪还没有结过婚的伴郎难找，半年前就把我定下了，专门给我定制了伴郎的衣服，我推不掉，只能勉为其难。” 夏至又看了别墅门口停着的古董跑车，“胖哥你这车是百年前的古董款吗？还能开？” 夏至对车是没什么研究的。只是有一次谷念安翻着杂志和她说过一嘴，说是他现在开着的这个车的，祖祖祖祖爷爷级别的车。 虽然不是开山鼻祖，但是最特别的一款。 前头的两个车灯特意模仿了当时最流行的卡通人物的造型。又大又萌，特别招女孩子喜欢之类…… 一页的杂志，高清的车照片，和胖哥开过来停在别墅门口的这辆一模一样。 确实如谷念安说的，长在了女孩子的审美上，要不然她也不会就看了几眼杂志的照片，就有那么深刻的印象。 “能开！” 胖哥砸吧砸吧嘴，觉得有点甜腻，拧开了矿泉水的瓶盖，灌了几口。 “这些年，里头能换的我都换过了，就剩一个外壳子是原装的。平时舍不得开，就放在车库里，定期保养。今天是这哥们，当时和她老婆认识的时候，正好是这车出厂的那年。他们第一次约会吃饭，开的也是这款车。这结婚了，怀个旧，搞一些美好回忆，就非让我开出来，当婚车，这花给我黏的，差点心疼心梗了……” 夏至抓住了重点，“这车出厂那年？” 百年前？这…… “胖哥，你这朋友多大？和您一样‘上百岁的旧人’吗？” 胖哥几次话里话外透露的细节。虽然他不说，但按着细节推断，胖哥的年龄大概有些炸裂。 胖哥挥了挥胖手，含糊地不让深究。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主要是这兄弟这次做和事佬，调停我和异界大佬的纠葛，欠了份人情，正好找我借婚车，我就顺手把人情还上了，多好……” 行吧！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不要细问！能长期在江湖混地必要法则。 夏至岔开了话题：“胖哥，你今天过来是？” 胖哥闻言，把茶几上纸袋子往前一推：“你家小白脸，让我来送药的。说是这次你受伤，不能透到明面上让谷家知道，就从我这儿拿药。” 胖哥边说着边把纸袋子的药拿出来，摆在了茶几上。 “我上周日来送过一次药，本来想和你打声招呼。小白脸说你昏睡着……你这练功也不能太冒进，自己的小身板什么情况，自己得知道……胖哥这些见多了练功急于求成，伤了经脉练废的……” 纸袋子里一小盒一小盒的药丸种类繁多，胖哥颇为耐心地在茶几上排开，分门别类。 手上忙着，嘴上也没停：“这一堆大的，是你的药。早中晚各一次，每种每顿吃一颗，一共十一种，外加上这特调的药水，一次一瓶。” 夏至看着那摆放的如小山般高的药丸药水，皱了皱眉。 胖哥又指了指旁边另一堆的药：“这堆小的，是你家小白脸的药。这次输真气给你，快把他那个小身板掏空了，不好好补补，将来不好结婚了……” 夏至听不了，急忙打断：“胖哥你说什么呢……这是我这种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单纯少女能听的吗？” 胖哥嘿嘿一笑：“总之，这些药是我按着你家小白脸的吩咐，找的上好的补气血的药。吃完保准他那个单薄的小身板，恢复如初。虽然，以前身板也不怎么样……” 单薄的小身板？！以前……也不怎么样！ 夏至挑了挑眉，胖哥大概是和谷念安积怨颇深，只要提到谷念安，能损上一嘴的，绝对不放过。有针对性，有差别的言语攻击，且火力强劲儿！ 第一百一十六章 离别（三） “胖哥，你和我哥什么时候认识的？！” 夏至有些好奇。 “那早了，那时候小白脸一脸胶原蛋白，我每天看了都想刮一点下来，贴自己脸上……” 胖哥的眼往上看了看，回忆着谷念安当初的模样。 “那时候小白脸还是个愣头青。聪明，但轴得很，不知道变通。天才招人忌，在学院里明里暗里吃了不少亏……当时跟他组队，做生死搭档那会儿，明里暗里我也跟着吃了不少瓜捞……” 组队？生死搭档？那不是高阶班才有的操作吗？自她认识胖哥开始，他不就是一直在低阶班混日子。难道……是从高阶班刷下来的？ “胖哥，你还升过高阶班吗？”夏至忍不住打断，发问。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胖哥抬手摸了摸下巴没刮干净的胡茬，八卦的兴致正浓，不容打断，顺着原先的思路继续回忆。 “那时候小白脸青春年华，风华正茂，暗恋的女孩子乌泱乌泱的……学院虽然有院规镇着，院里的女生虽然面上不显，私下里的花样一点都不比外头的女生少……” 胖哥说到兴起处，一条胖腿伸上来，搭在了另一条胖腿上，胖手拍着膝盖。 “每天宿舍门口，花啊，信啊，这些都是小儿科……最牛的是一些药丸药水，还有一些异界的珍奇异兽上薅下来的羽毛，鳞片什么的……我严重怀疑，小白脸对异界稀罕物的鉴赏力，是在那时候练出来的……” 夏至认真听着，赞同地点了点头。 之前她和谷念安评论林允初的时候，就说过什么量变堆积引起质变的理论。 胖哥那个翘起来的胖脚，轻轻地摇晃着，算是相当放松了。 “那时候我们几个饿了伤了，就上你哥宿舍门口……翻拣翻拣，饿了找吃的，伤了找药，总能找到些能用得上的东西……” 夏至几乎能想到那个画面了。 一堆练功岔了气，崴了脚，伤了胳膊的，病殃殃地拖着半死不活地身体，气息奄奄地坚持到了谷念安的宿舍门口，长衫的下摆一撩，蹲在夹着花束的礼物堆前，埋头寻找。 谷念安下了课回来，抬了抬下巴，和门口的人熟络地打了声招呼，伸手开门走了进去，反手关门。 嗯……确实十分符合多年前，青葱的谷念安那飞扬肆意的少年样。 夏至挑了挑眉头，嘴角微微提了提。 胖哥语音顿了顿，放下了摸着下巴的手，略有些遗憾地啧啧了几声。 “算了……人老了，不能想当年，当年什么都是好的……我不是当年的胖子，小白脸也不是当年的小白脸了……” 回忆果断收住，胖手又把茶几上另一个纸袋子往前推了推。 “小白脸没明说，但我在暗处还是有些人脉的。打听到他在收罗异界的一些偏门的药草……我看着都是些助气血气脉的药草……你又在这时候伤了，我就估摸着是给你找的……” 又要推销药草？ 夏至的目光往纸袋子落了落。 撑满了整个纸袋子的木盒子，黑褐色的木纹，看不出什么材质，但粗粗觉得不像是用这里的树木做的，像是……异界的…… 胖哥看着夏至盯着木盒子，满是疑惑探究的目光。 胖手往袋子里一伸，干脆把木盒子那了出来。 透明的类似玻璃材质的盖子，做成的十六格多宝格木盒。 每个格子里装着各色的异界草药，药草周身泛着淡淡的各色灵光。不用细看，就知道是上等品质的药草。 看木盒子的厚度，应该有三层。 十六格，三层……胖哥是懂得做生意的，客户刚需！这得多少高阶元灵？！ 夏至不由得皱紧了眉心，感觉自己的腰包又要‘大放血了’。 胖哥大概从夏至的表情，读出了她此刻的纠结和心疼。 胖手往盒子上的透明盖子上一搭，指尖往盖子上扣了几下。 如同拨动箜篌的弦，扣出轻灵的声响，胖哥胖手的指尖的形状，瞬间也如加了滤镜般，文艺了不少。 “你别看着木盒子不起眼。做这盒子的木头，可是长在异界万年冰封的雪山上的。存这些异界的草药，有天然的保鲜效果。你再看这盖子，也不是普通的货色……是异界冰湖湖底挖出来的冰晶制成，让保鲜的效果加倍……” 胖哥说着，打开了盖子，拿出其中一棵草药：“还有这些草药，都是精挑细选的上等货，随便一棵，都是品相上乘……” “行了……” 夏至打断了胖哥说书般，娓娓道来推销的话术。 “胖哥，你直接说吧，要多少元灵……” 胖哥看着粗犷，其实粗中有细。 看着夏至此刻压制了的，平静的表情，心中有感。 伸手从兜里摸出了随身的小酒壶，拧开壶盖，抿了一口。 让烈酒顺着口腔绕了一圈，然后火辣辣地顺着喉管一路热烈下去。 “你是不是觉得胖哥爱钱，视财如命？！” 视财如命倒不至于。在商言商，如果不是因为钱财作为驱动力，那是因为什么？ 夏至微微压了压要上扬的眉头，尽量稳住了面上的神色。 心中有质疑，但此刻胖哥面上难得露出的，些微和他的王霸之气不符的惆怅唏嘘，让她也不好轻易打破。 毕竟实在是太难得了！ 胖哥又抿了一口酒，“有时候，我也在想，我是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年轻的时候，长得可不比小白脸差……” 吹得有些过了！谷念安颜值这块没瑕疵，一直在高位上。她目前见到人里头，除了林欢言还没有比谷念安帅的。连江城着名的情场浪子林允初也略逊一筹。 夏至抬手，捏了捏眉心做掩饰，生怕自己露出一丝笑来。 胖哥到底是胖哥，两口酒之间，就收起了乱七八糟的小心绪，回归了粗犷的主场气质。 “小白脸这次给的钱多。这个算是赠品，也算胖哥的一点心意。按着小白脸开出的药单子，七七八八都收罗齐了。还添了几味，单子里没有，我以前用过的，补气脉好的药。你让小白脸挑拣着，看看能不能用上。” 这话就相当真诚了，夏至有些感动。 “谢谢胖哥……” “谢啥……都认识这么久了……” 胖哥挥了挥手，气氛卡在这里，多少都有点煽情。这让一向粗线条惯了的他，也不太适应。 胖哥轻咳一下，转换了话题。 “对了，你家那个小明星，我一直替你盯着。最近他走背字，惹了桃花债……我存了那女的图片，我找出来给你看看啊……” 胖哥说着就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屏幕，找出了小网红和林欢言的‘床照’。 夏至的眉心扫过铺满屏幕的照片，眉头跟着拧紧，错开了目光。 胖哥见了，把手机又挪到了夏至的视线里：“你看看，这照片有问题……” 第一百一十七章 离别（四） 有问题？这么问题？照片光线不对？还是场景不对？对不对的都是小情侣亲亲热热的照片，这场景，还能有什么炸裂的剧情反转剧情吗？ 虽然之前她不混粉圈，但从偶尔看到的热搜里，各位明星的前嫂子抖出的料里面，就属直接甩‘床照’这种锤子，最够份量。 直接把人砸到了地面的凹陷处，拉都拉不起来。就这么清晰的‘床照’还能有什么问题？！ 夏至的目光飘了过去，目光触到网红那一脸春韵，还是被刺了一下，又收回了视线。 “你看看，仔细看看！” 胖哥锲而不舍，又把手机移到了夏至的视线里。 林欢言放大了的睡颜晃过夏至的眼。 夏至闭了闭眼，缓了一天，伸手推开了胖哥拿着手机的胖手。 “你直接说吧，我眼拙，看上一百遍也看不出什么！” 胖哥的注意力都在手机屏幕上，倒是没有发现夏至情绪上的异常，收回了手，点到了要讲解的重点图片位置。 “p图的人虽然不是什么顶尖的修图高手，但这修图的水平也算是能独步江湖了……” 胖哥说着，把屏幕上林欢言脸部的位置放大，再放大：“你看这边缘的过度，几乎严丝合缝，毫无痕迹……” 夏至的脑子被胖哥的话炸了一下，来不及多想什么，手已经快了一步，从胖哥手里抽除了手机，看着屏幕上的照片。 胖哥的胖手跟着伸过来，点着屏幕精细讲解：“你看看这里……还有这里……还有这里……是不是能稍微看出不同？” 夏至跟着胖哥的指示，果真看出了轻微的拼接痕迹。 心，跟着快速跳动了起来。 胖哥看夏至看得认真，有些邀功似的，絮絮叨叨：“当时我看着这张照片，就觉得蹊跷。就找专业的，看了一下……这一看，就发现了……” 那帮粉丝不知道，他能不知道吗？你要是说和那小明星一起住在宿舍的那几个小子，搞出这种事狗血的事，让人家挂网上开撕，他信。 就那小明星，他亲自盯了这么长时间，除了录制工作，就宅在家里。 就那几天公司放假，出去街上逛了逛，还是一个人去的。这个年纪，寡淡成这样的，确实少见了。 就算谷念安现在这副八十老大爷的死性子，当年小明星那个年纪的时候，隔段时间，他还是要出去玩一玩，走了一走，放松一下，调剂调剂心情。 小明星性格这么冷的一人，怎么能搞出这种事？！ 他真的没有！ 夏至想起了那晚说出来的话。 其实那个时候，她听出来了，他压抑着的情绪。 中断通话前，那缀在尾音的哽咽，一直堵在她心口。 她那时候明明是想相信的，为什么不告诉他！ 他一个人，承受了莫须有的骂名。那些不明真相的键盘侠和黑粉，怎么能这么对他！ 还有那个小网红，作为一个女孩子，怎么能作出这么令人恶心的事！ 不行！她不能让这么脏的水，泼到他身上！她要让大家知道真相！ 夏至看向了胖哥，把手机递还给了胖哥，眸光骤然认真起来。 “胖哥，你那个鉴定照片的专业的朋友，能不能出个详细的鉴定帖子……分析精辟让人毫无辩驳余地的那种！” 胖哥想了想：“出个鉴定帖子没问题，但是要毫无辩驳余地的，得找知名度高的大佬了……” “贵一点没关系，就找知名度高的大佬。”夏至语音笃定。 “我知道你想给那个小明星洗白。” 胖哥知道夏至的意图，但想到这几天打听到事，不由得又劝上一劝。 “但我觉得，没什么必要！那个照片的原主，是和小明星一起住公司宿舍的一个小子。公司想保下两个人，打算冷处理这事。已经发了律师函给那个小网红，又在公司的公共网页上公开了贴了律师函。我今天早上刷了下那个小网红的个人主页，那个‘床照’的帖子已经删了。” 胖哥把手机揣回兜里，接着道：“你家那个小明星，这回这锅背得确实冤了点。但按着网上热搜那个更替的速度，大家很快就忘了这事了。我觉得这钱你真没必要花！你看你现在这个虚弱的小身板，好好躺着养一养身体不好么，何必费这个神！” 胖哥的目光在夏至苍白的脸上转了转，他都不用搭脉，看这脸色就是气血逆转，冲了经脉。 上次来送药时，小白脸那一脸惨白的样子，加上问他拿的这些药，估计是就是强行输真气给她了。 都能想象当时的情况有多紧急，要不小白脸肯定不会冒险输真气，这种饮鸩止渴的法子，就是个双刃剑！ 罢了！他们两个之间的事，自己一个外人不好多说什么！ 胖哥打算让夏至打消念头。 “再说，那个小明星今天就坐飞机出国了。接着就是一年的培训期。真没必要搞什么澄清！等他一年后回来，就是什么天团的爱豆了。就凭小明星那张比小白脸还帅的脸，到时公司服化道一加持，粉丝舔屏幕还来不及，谁还会记得他当年的那些小绯闻！互联网真没什么记忆！” “他今天出国？！” 夏至脑子又被这个消息炸了一下，心口跟着隐隐痛了一下。 抬手，捂了捂心口。 胖哥注意到了夏至的动作，看着她白纸般的脸色，一时也不好确定是她自身原因身体不适，还是刚刚那句话不对，刺激到了她。 想了想，只能按刺激到了，宽慰着：“你别为那小明星的事着急。我特意找人从内部打听过了，这不是什么犯了错，‘发配边疆，流放塞外’的操作。是本来就有出国培训的计划，这不正好出了绯闻这档子事，就提前了。只算避避风头，冷处理其中的一个环节。真不是什么大事！” 夏至深吸了几口气，缓了缓，抬手摸了摸额头的冷汗，神思有些清明了起来。 “我不管互联网有没有记忆！我也不管他们公司冷处理热处理！没有这种平白被污蔑，哑口无声地，强迫人把黑锅背在身上的道理！” 夏至又做了几个深呼吸，平复了下似乎要翻涌起来的气血。 第一百一十八章 离别（五） 胖哥看着夏至的样子，心头的气血也似乎要翻涌了起来，胖手有些慌乱地往茶几上那堆药上摸了摸。 翻找出来绿色云锦包面的小盒子，书本大小，就没有多想打开。 九颗蜡封的药丸整齐排列。 胖哥随手拿了角落的一颗，捏碎蜡封，把里头黑漆漆的药丸塞到夏至的手里。 “速效药，缓解气脉受损的症状。含服，压在舌苔下。” 夏至把药丸拿在手里轻轻闻了闻，都是异界草药的味道，，含在了舌苔下。 “别急……调整呼吸，这个药药效很快的，就是治标不治本。你现在身子虚，备着，万一用得上呢。” 胖哥合上了盒盖子，起身告辞：“那啥，正事说完了。没什么事我就走了，我定了附近烤鸭店的烤鸭送到门口。估摸着也该送到了。” “为什么送到门口，拿进来吃吧，冰箱里还有啤酒。反正你刚刚喝了酒，也不能开车了。一会儿喝完了，叫代驾把车开回去！” “你家小白脸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在这里又喝酒又吃烤鸭的，一会儿回来闻到味道，又该不高兴了！这里搞得跟金屋藏娇似的，我要不是送药过来，八百年他都不会让我踏入这里一步！” “也没有！”夏至提了提嘴角，面上否认，心里还是认同的。 她也觉得谷念安有些过于注重私人空间了。这间别墅，就如同她和他两人，与世隔绝的小空间。 除了那天那个装成林允初的不速之客，可控范围之内，他是不许别人打扰的。 胖哥当然能看出这是客套，瞟见门口飘过外卖小哥的身影，抬脚就走。 “不说了，我的烤鸭到了，今天不热，蹲门口吃烤鸭正好吹吹凉风。” “我送送你！” 夏至捂着肚子，想起身送胖哥，被他按下。 “算了，都是熟人不用送了，你现在这被风都能吹跑的小身板，还是好好养着吧！” 夏至也没勉强，目送胖哥快速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房间内，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客厅沙发正对着落地窗外。 窗外阳光热烈，肆无忌惮地暖意一直延伸到沙发的靠背处。 夏至觉得有些冷，伸手摸了摸沙发的一角。 王阿姨刚刚打扫过，惯常搭在沙发一角她盖膝盖的素色披肩，大概是送到洗衣房洗了。 虽然平日里也能感到寒气隐在经脉里，日常也都是寒津津的。 但今日，这心潮一起一伏带来的波动，属实有些大。格外的冷，就是那种刚融化的冰水，还冒着丝丝寒气就往经脉里渗透，属实有些吃不消。 夏至站了起来，走到衣帽间翻找大的披巾。同色系的茶色，颜色由浅到深，王阿姨洗完烘干之后，整齐码放在了一侧。 夏至抽了上头颜色颜色最浅的那条，抖开披在了身上。 出衣帽间的时候，夏至的余光扫到了门边的两个大纸袋子，里头大概是谷念安和她从网上买的快递。 顾念安习惯把快递放到纸盒子，堆在衣帽间，等有空的时候，再拆开。 夏至想起了之前在网上买的微缩场景的拼接模型。今天也没事做，用来消遣时光正好。 她提了提纸袋子，不沉，就拎着回到了客厅，坐在沙发上。 懒得去玄关边上拿工具，就拿了茶几上她夹在书页中的笔。用笔尖划着快递的封口。 连拆了几个，都是谷念安的领带，定制袖扣之类。 夏至没了拆快递的兴致，伸手往两个袋子里翻了翻。翻到了认识的商品图标。 是她之前在网上翻了两天的攻略帖子，拍下的一款经典款的一次成像相机礼盒。 手指在相机的包装盒上敲了敲，犹豫了一下，伸手把它拿了出来。 用笔尖小心翼翼地划开了封口的包装，从里头拿出了簇新的礼盒。 深蓝色，星辰大海的主题包装。买的时候就是打算作为林欢言出国的礼物送给他的。特意选了这个主题的包装盒，寓意他星途璀璨，星光绵延。 本来想着他的那些大粉V粉死忠粉，大概会开个欢送会之类的。毕竟上一次的生日会如此热闹。 她远远出现，遥遥地挥手告别，让小护士或者其它在场的粉丝把相机送给她。 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的粉丝圈大半都走了，剩下的那些也是人心涣散。大概也搞不成什么欢送会了，拿着相机……怎么办？ 夏至看了看手边的空间，升级之后，日常传递东西毫无压力。 今天有人送他吗？一个人出国去陌生的地方生活这么长时间会不会有些落寞。 那天晚上她什么都没有说，一句话都没有，甚至连一个音节都没有从她嘴里发出去。 但那样的场景里，什么都不说，本身就已经足够的伤人。 他那天那么急切，是想得到她的信任的吧！她遭受过流言的攻击，得到了身边人的信任，尚且心中不快。 他那天那样说，大概真的是百口莫辩。 她为什么要那么冷漠……为什么当时不能说点什么…… 腹部的钝痛又升了起来。 夏至深吸了口气压了压，重重地按住了腹部，试着在指尖运行了真气。 “林欢言？” 夏至轻唤了一声。 嘈杂的环境音传来，还有林欢言贴近的清浅的呼吸声。 她知道他能听得到。 “热搜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会想办法替你澄清，不能让大家这么误会你……” 林欢言的呼吸声停滞了几秒。重重一声吐气声之后，轻轻地回了一个：“嗯……” 夏至深吸了几口气，稳了稳指端的真气，极力平稳着声音：“你在哪？” 她听着像是在机场。 “机场，候机。”简短的话语，略微有些疏离，声音却是温柔的。 像是受到了伤害的孩子，得到了安抚之后，缓慢地回神。 “有人送你吗？” 夏至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情况比她预估的要糟糕一些，本以为这些天这么多补药下去，略微运些真气，催动下契约之力，说几句话没什么问题。 但……好像她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一声吃痛的呻吟声，从口中跑了出来。 夏至跟着猛吸了几口冷气。 “你怎么了？”林欢言听出了她的异样，瞬间焦急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离别（六） “没事……” 夏至摸了摸额头，擦去了渗出来了的冷汗。 “练功受了点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夏至尽量轻描淡写，感觉一股气血又要翻涌上来，就匆匆告别：“我还有事，先不说了。祝你一路顺风……” 收回真气的最后一瞬，听到了林欢言略显失望的那一声‘好’。 夏至的心情又沉重了一些。 目光顺着落地窗外看出去，延伸到了别墅门口。 胖哥的一只胖脚，搁在古董车的车盖子上，拿着半只烤鸭，豪迈地啃着。 身旁立着个中年男子。穿着代驾的工作服，大概是等着胖哥风卷残云地啃完，开车送胖哥回去。 夏至的目光收了回来，落在相机礼盒上。 林欢言那天晚上那声哽咽的尾音，又划过了脑海。 夏至闭了眼，皱紧了眉，压了压，实在按不下心中那个念头。 睁开眼，伸手从之前胖哥打开的那个云锦包面的木盒里，掏出两颗小药丸塞到了兜里，抱着相机的礼盒站起来，疾步走出了门外。 胖哥看着向别墅大门走来的夏至，把烤鸭放回了外卖的袋子里，两只油腻腻的胖手想往裤子上擦。 目光下移，看到今天刚上身的正装裤子，收敛了一下，捏了捏手，往外卖的袋子上蹭了蹭。 胖哥的预计是夏至追出来是想给他元灵或是交代些什么，所以提早把手擦出来，万一接个什么东西。 没想到夏至急匆匆地拉开别墅的门，径自拉开了他古董车后坐的车门，坐了进去。 “送我去机场！”夏至朝着还愣在原地的代驾小哥说着。 代驾小哥还算机灵，虽然没搞清楚状况，听清了夏至的话，就看向了胖哥。 胖哥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就没细问，提了外卖的袋子，招呼代驾小哥上车。 “上车，拉我们去机场！” “好嘞老板！” 代驾小哥笑了笑，利索地开了车门。 胖子跟着上了车，扭过头往车后座上看。 夏至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一手捂着肚子，一只手紧紧地抱着礼盒。 机场，礼盒……他刚刚说了什么？ 今天出国，澄清…… 呵……虽然他的第六感，在男人堆里属于粗了不能再粗的。但此时此刻，所有的线索都联系起来，他的思路都指向了一个名字。 ‘林欢言……’ 胖子提了提嘴角，轻轻地呼出了了一口气。 送个药，还能赶吃上一个热乎的大瓜！谷念安那个小白脸啊！大概就要走他家九叔那个老路子了！ 车子行进间，胖子提醒了代驾小哥一声，尽量快一些。 夏至的目光一直落在窗外，看样子就在走神，恍恍惚惚的。 胖哥知道等她回过神来，会催促一声，就提前替她说了。 但夏至好像走神的有些厉害，一直到车子停在了机场门口，还没有回神。 “夏至，到机场了！” 胖哥再次扭过头，朝着后座的夏至说一声。 “我……” 夏至刚刚回神，有些懵。 胖哥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飞机应该还没起飞，林欢言应该还在候机大厅。” 见夏至伸手拉开车门，又叮嘱道：“我在这里等你，一会儿送你回去！今天的事，小白脸不会知道！” 语毕，抬手到了嘴边，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朝着夏至笑了笑。 夏至偏过脸给胖哥回了个微笑，抱着相机礼盒下了车，朝机场大门狂奔。 目光左右的寻找，想找合适的掩体，划开空间之门。 目力所及，就只剩下陌生的人群。 索性就挤入人群中，指尖凝聚真气划开了空间之门。 真气拔升太快，牵扯经脉的伤痛，夏至疼得蹲在了地上。 深深吸了几口气，缓了缓，抬头往候机的座位上看。 一眼扫过去，很快就找到了坐在一排座位边上的林欢言。 双手搁在双膝上，右手食指捏着登机牌。一双丹凤眼半垂着，眸光虚虚地落在地上，安静地像个孩子。 对比不久前生日会的热闹，这样孤身一人，出行国外，除了冷清之外，未免还有些许落寞。 夏至按着腹部的力道，又重了重，深吸了几口气，尝试着站起来。 双腿微微颤了颤，半点力道都提不起来。 夏至又深吸了口气，抬眼再看林欢言的时候，他已拿着登机牌，站了身，往登机口的方向走。 夏至皱紧了眉，单手撑了撑地，试图站起来，却不由得猛吸了口凉气。 太疼了，站不起来！ 夏至抬头，候机大厅走动的人们，模糊成了一块硕大的背景板。 林欢言清冷的身影，突兀地在如此繁复喧嚣的背景板里缓缓移动，渐行渐远。 夏至想再凝聚真气催动契约之力唤他。 可是此刻体内寒气乱窜，根本提不起半分真气，夏至看着就要走到登机口的林欢言。 一着急，不管不顾地喊了出来。 “林欢言……” 虚弱的声音，像是直直没入水面的石子，激起淡淡的水花，却未波及远处。 “林欢言……” 夏至弱不可闻地又唤了一声，再次此按住了腹部，体内的寒气像是长了刺的藤条，在体内扭动，刮伤所能触及到的一切。 强烈的眩晕感随即而来，夏至闭了眼睛，调整着呼吸缓解着眩晕感。 伸手从兜里摸出了两颗药丸，微颤的手，摸索着捏碎了蜡封，把两颗药一起塞到嘴里。 林欢言走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夏至。 低着头，瀑布般的长发盖住了大半个身子，紧闭的双眸微微颤动着，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得不似真人。艰难地吃下了兜里摸出的药丸。 所有的一切，都在显示着，此刻这个蹲在地上的小姑娘，正在极力压制着体内的不适。 “精灵？” 林欢言低头轻唤了一声。 他不确定刚刚是不是有人唤他，那么轻的声音，钻入他耳中。 他回头，只是一眼，目光就落在这个小姑娘的身上。 很奇怪的感觉，有些执拗，但他就觉得是她！ 心，因为这个念头跳动得很快！ “精灵？” 林欢言又试探地轻唤了一声。 两声轻唤落入夏至耳中。 夏至撑开眼，抬头和林欢言目光相撞的一瞬，那意外带着几分迷惘的神色，让他更确定自己的猜想。 ‘咚咚咚——’ 林欢言似乎听到了自己过速的心跳声。 无标题章 第一百二十章离别（七） “别过来……” 夏至抬头，声音虚弱地几乎听不到。 林欢言伸出的手悬置在离她半米的地方。 夏至深深吸了口气，压不住声音里的虚弱。 “守护……规则……我伤……没好……控……控不住真气……” 经脉的旧伤叠加契约之力的副作用，就有些雪上加霜了。 夏至按住腹部的力道重了又重，一层层的逼出了脸上的苍白。 低下头，身体蜷得更紧。 林欢言见着夏至的脸色，心口像是被针尖猛地扎了一下，脚步急急地往后退。 连着退了十几步，夏至似乎缓过来了一些，抬起头，对着林欢言微微勾起了嘴角，毫无血色的唇，让浅浅的笑容，更添了虚弱的无力感。 “可以了，这个距离，我还可以扛住……” 夏至出声，制止了林欢言继续往后退着的脚步。 把一直紧抱着贴着胸口的相机礼盒，放在了地上。 “这个……送你的出国礼物……” 夏至慢慢地说着，缓了缓，支撑着站了起来。 拨了拨鬓边的发丝，定定地看着他，嘴角向上，在向上，化出好看的弧度。 “一路顺利，我……等你回来……” 挪了挪步子，一步步，缓缓地往后退。 目光，却一直落在林欢言的脸上。 就这么笑着，慢慢地退入身后，不远处，进入候机大厅旅行团的队伍里。 指尖凝聚真气，划开了时空之门，回到了九年后。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没入旅行团队伍里，却凭空消失的夏至。 林欢言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见到她，那么近，他几乎就能触碰到她，感受到她的体温，她的气息。 也是第一次，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的不同。 他知道，这短短的几分钟的过程，大概会如影片一般，在他的脑子里循环播放很久很久。 往前走了走，弯腰俯身，捡起地上的相机礼盒拿在手里，贴近了靠在胸前，微微的寒意，是她刚刚身上的温度。 伤了，是冰凉的伤吗？ 那么瘦弱的身体，脸色白得异于常人。 刚刚的样子，得有多难受，她一定是忍了又忍。 他若是早知道，就劝住她了。 出国礼物，放随身空间就好，伤成这样，还支撑着大老远跑一躺…… 林欢言伸手捂住了心口，针扎般，细细密密地疼…… 陌生而又难耐的感觉。 大概……是心疼吧。 “前往h国的旅客请注意，乘坐tS311航班很快就要起飞了，请您抓紧时间由1号登机口登机，谢谢。” 候机大厅内的广播开始催促。 林欢言不舍地朝夏至消失的地方又看了几眼，转身疾步往登机口走去…… 胖哥坐在副驾驶座上，津津有味地啃着没啃完的半只烤鸭。 食物的香气铺满了狭小的车内空间。 坐在驾驶座上的代驾小哥闻着，肚子跟着咕咕作响，揉了揉鼻子，找胖哥闲聊分散一下注意力。 “老板，这车标我认识，但这车型我没见过，是不适传说中古董车？” “嗯……” 胖哥忙着大快朵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应了一声。 代驾小哥透过车窗往车头的位置瞄了瞄，啧啧道：“很贵吧！” “还行！买得早！” 胖哥从抬头，难得施舍了代价小哥一眼。 话题到这里堵死，代驾小哥咽了咽口水，继续开拓新的话题。 “刚后座那个是你什么人？” 代驾小哥确实有些好奇，看样子像是熟识，但又不太亲近。什么告诉不告诉的，他都能脑补出帮着小美女偷偷私会情郎的画面。 没办法，他就是这么一个俗人，想象力贫乏，只能以最俗的方向去联想。 胖哥闻言，停下了啃烤鸭的动作，抬眼有些警惕地看着代驾小哥：“朋友的妹妹，怎么了？” 代驾被胖哥骤然凝聚的凌厉之气吓到，轻咳一声：“没什么，就是……我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随便问问……就……问问……” 胖哥眯了眯眼睛，“好不好看也没你什么事，早就有主了，后头两家人盯着呢……” 一个林允初就够小白脸难受的，这再加上一个小明星！天天添砖也挡不住要出墙的‘红杏’啊！小白脸就是操心的命！ 胖哥心里想着，啧啧地摇头，撕下鸭架上最后两丝鸭肉，塞到嘴里。把鸭架子扔到外卖袋子里，就着袋子擦了擦手。 见代驾小哥的目光瞟过来，一脸的嫌弃，就凶狠的瞪了回去。 代驾小哥摸了摸脖子，收回的目光往前一落，很快就定各在了机场大门的位置。 定睛看了看，抬手往那个反向指着：“老板，你家朋友的妹妹……” 胖哥经代驾小哥提醒，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眼就看到了低着头蹲在门口，几乎蜷缩成一团的夏至。 想都没多想，就开车门下了车，疾步跑到了过去。 “小姑娘，你没事吧？！” “这位小姐，需要帮助吗？” “小姐姐，你没事吧？需要帮助吗？” “……” 机场的工作人员和热心群众发现了夏至，围了过来询问。 夏至眯着眼，听着身边嘈杂的声音，是在没有力气睁眼，也没有力气回话。 剧烈的寒气像要撕开她的身体，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此刻呼出来的气都是凉的。 明知道不该来，但还是按不住自己的心思来了！自己的任性，就要承担后果！就算是再难受！ 但她……不后悔！ 林欢言这么重要的人生时刻，没有代拍粉丝拍下来记录没关系。 她记在心里了，映在脑子里。 “让开，让开！” 胖哥拨开人群，一把就抱起了蹲在地上的夏至。 夏至恍惚中听到了胖哥的声音，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 众人见状，觉得两人相识，就让出了一条路，让两人离去。 胖哥一路抱着夏至小跑。 代驾远远看着，还算机灵，早早就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胖哥把夏至放了进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林欢言把行李箱推进了房间，顺滑的轮子划过房间的地板，摩擦出轻微的响声。 六人的宿舍，上下两层。 没每人都是单间，和国内一样。 原先宿舍和他一起住的另一位男生和郑祥瑞一起过来。 本来三人是要乘坐同一航班一起过来，但林欢言当时的出国手续略微有些问题，就晚了几天。 幸亏是晚了这几天，不然有他们同行，她还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林欢言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相机礼盒。 一路紧紧地抱着，礼盒的外盒已经有了一些轻微的褶皱。 林欢言把相机拿了出来，顺手在盒子褶皱的地方抚了抚。 黑色的相机外盒配着两盒相纸。 先看了看说明书，说是让先充电，就把充电头插到了床头柜旁边的插座上。 大概是太认真，连郑祥瑞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郑祥瑞看林欢言冷然的眼神，直直地看着他，就抬手做了个敲门的动作。 “我看门开着，就进来了。站门口敲了好几声，你没有听到……我可是一步都没敢动，一直站在门口，等着你发话才敢进来。” 郑祥瑞尽量用轻松幽默的话语调节气氛。自此从那件事情发生了之后，他和林欢言之间总觉得不似从前了。 郑祥瑞的感觉里，林欢言的心里像是有着厚厚的心防。 对这世间的一切事物，对所有人，都是淡淡地，有些疏离。 他曾经凭着自来熟的天生技能，以及死皮赖脸又贴又抱的态度，接近过林欢言的心防过一次。 但……都被那件事情给毁掉了。 郑祥瑞大概也能知道自己现在在林欢言的心里是个什么样的位置，也就是比陌生人略微强了一些。 这些天林欢言的冷淡，他不是没有感觉。 有句话怎么说，始于颜值，合于人品。 这句话谈恋爱试用，交朋友也同样试用。 他的人生还长，当然之后还会遇到更多人的人。 但这些人里头，如果没有林欢言，他多少都会觉得遗憾。 他不想把林欢言丢在过去的路上，他想和林欢言一路同行。 目光顺着林欢言手的落处看过去。 刚巧是熟悉的相机牌子，经典的型号。 “经典款的一次成像相机，送你的粉丝送的？看你一路这么宝贝得抱着。” 林欢言淡淡地看了郑祥瑞一眼，垂下眼，仔细着合上了相机的外盒。 用手又抚了抚平刚刚有些褶皱的地方，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小心翼翼地把空空的相机外包装盒放了进去。 “朋友送的，我现在的这个样子，怎么还会有粉丝送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郑祥瑞走进了，在床头柜旁立定，伸手帮来想去拿相机的，但想到之前林欢言替自己背的锅，就顿住了手，五指像掌心靠拢，用力捏了捏，垂到了身侧。 “对不起啊！网红那件事我真的很抱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澄清，还你清白！” “不用了，互联网没什么记忆的！何况是我这种糊咖，也不会有什么人记得，你不用记在心上。” 林欢言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的波动，但能觉出话里的真诚，并没有什么揶揄，正话反说，阴阳人的感觉。 他记在心里就好！有机会一定的…… 郑祥瑞在心里默念，咧开嘴笑了笑，恢复了一惯的嬉皮笑脸的：“这个房间怎么样？我特意给你抢的，朝南，每天早晨起来，拉开窗帘，就能看到耀眼的阳光，元气满满的每一天……” “谢谢……” 林欢言道了声谢，他一进来就注意到了，这个房间的朝向和采光极好，如不是有人特意帮他留着的，他一个最后住进来的，是不会有这么好的‘待遇’。 他知道这个人肯定是郑祥瑞，出了那件事以后，郑祥瑞一直在试图恢复两人的关系。 但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心防特别的重，若是被刺伤了一点点，那漫长的恢复期，让他自己看着都觉得长。但他就是这样的性子，若不是这样的性子，今天就该说些什么的！ 那时候说些什么就好了！她那样难受着站起来离开，虽然还是笑着的，但那样虚弱的笑容。 他当时就该说些这么！为什么不说呢！ 林欢言的眉心微微蹙了起来，面上维持不住一贯的清冷。 郑祥瑞看着林欢言脸上的变化，有些疑惑，但也不好细问，只能再次转移话题。 “这里的做饭阿姨，知道你今天到，就特意多做了几道菜，让我叫你下去吃。我刚刚已经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让他们几个一直等也不好……要不我们下去吃？” 郑祥瑞边说着，边抬手指了指门外的方向。 “好……” 林欢言应声，站起来，和郑祥瑞一起往楼下走去…… 胖哥急匆匆地把夏至的手按在指纹锁上，开了锁。 进门连门都来不及带上，一路小跑着把夏至放到了沙发上。 接着就从厨房找出了碗和勺子，又从冷餐柜里掏出来一瓶水，一起拿着快速跑回了茶几旁。 单膝跪地半蹲着，从之前小山般整齐码放着的药里，挑拣出了互相配合药性的十九味药。 一股脑儿倒在了碗里，用勺子粗粗的碾碎。 拧开水的瓶盖，把碗里的药沫倒进瓶子里，盖上盖子疯狂摇晃。 “夏至，我不管你现在听不听得到，你一定得给我挺住！你这要是有什么意外，你家那个不讲理的小白脸，肯定把这是事算我头上！就你家小白脸那个攻击力，那个心计，不比异界那个疯子更难缠……你一定要给我挺住……你是我送到机场的……我怎么都不说不清楚！” 胖哥托起夏至的脖颈，把瓶子里混了药的水挪到了她的唇边。 浑浊的药水，在夏至的唇上做了片刻的停留后，顺着她的嘴角流淌的下去，滴落在纯白色的真皮沙发上。 胖哥烦躁地用袖子擦了擦真皮沙发上的药水渍。 撤回了手，让夏至在沙发上躺平。 此刻的她是毫无知觉的状态，根本喂不进去什么，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只能祭出杀招。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念念难忘（二） 胖子运足真气，以瓶中药水为引，几番周旋运作之后，瓶中药水混成细长的一股，似乎有了生命般，徐徐往夏至口中而去。 古老的水系秘法中的一种置换术。胖子只是略懂皮毛，但平时用来对昏迷之人喂药确实正好。 胸口钝钝的疼，是秘法反噬的副作用，胖子忍着一直到整瓶药水灌入夏至口中，才住了手。 把空瓶子放在了茶几上，伸手去摸夏至的脉象。 两股阴柔的真力混成的真气隐在深处，有溃散之相，让一股阳刚之力勉强制衡着，暂时达到平衡。 阴柔之力应该是夏至的外婆和母亲留给她的，以前听谷念安提过一嘴，那时候谷念安找制衡之法，还是胖哥给搭的线。 那个阳刚之力，应该是谷念安的。 真的是不要命了，几乎是倾尽所有，以命换命的打发。显见得夏至当时是到了命悬一线的程度。 但……胖哥又探了探，又似乎摸到了一股特别的力量，极浅，极淡，阴柔至极却也迅猛霸道。 这让胖哥很吃惊，这到底是什么？ 胖哥正打算凝神再探，余光略过门口，似乎有车停了下来。 收了真气，往落地窗外看了看，谷念安正开别墅的大门进来。 一阵慌乱，重新码放整齐了茶几上的大大小小的药盒。把空药水瓶连瓶子带瓶盖揣入怀中。 抬手抹掉了一脑门子的汗，揉了揉胖乎乎的脸颊，恢复日常不太着调的表情。 “你怎么还没走？” 谷念安开门进来一眼就见到了站在沙发旁的胖哥，微微皱了皱眉。 天生的冤家对头，口气不善。 “我不得看看药效好不好？别回头你又挤兑我，说我的药不行，奸商，二道贩子什么的。” 胖哥也没客气，怼了回去。 谷念安没理他，疾步走了过来，摸了摸夏至的脉，药力发散，脉象还算平稳。 “药还行，钱已经打你账上了。没事你可以走了……” 谷念安沉着脸，赶人，一点情面也不留。 胖哥的脸也沉了下来，“那谢谢老板了。” 疏离客套的道谢，一句老板，生分了过往的所有情分，像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胖哥抬了抬脚往门边走。 虚掩的门，刚刚谷念安进来并没有关严。 胖哥伸手摸门把手，用力一拉，本想摔门而去。 但门把手却是金属质地，微微泛着凉，触手的一瞬间，胖哥的手一颤，那句多年前就该出口的道歉，就那么突兀地从嘴边溜了出来。 “小白脸……” 胖哥停住了步子，没有回头，目光落在门把手上。 “之前说你的话，我收回。你确实是条汉子！之前不理解你，觉得你贪生怕死，现在似乎能理解一点了。” 胖哥的语音顿了顿，另一手从兜里掏了掏。 凭着手感往后一抛，直直往谷念安的头顶而去。 谷念安伸手接住，是一个木质的小药盒，看盒子上雕刻的怪异图案，像是某个族群的族徽。 “失了这么多真气，光靠那些药，是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恢复的。里头是秘药，送你的，吃了能恢复快一些。” 胖哥的步子挪了挪，本想给了药就摔门而去，但说了前面的话，还是免不了升起了关切之心，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虽然自己也觉得矫情，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声。 “这段时间，自己小心些，若是……需要帮忙，你知道怎么联系我。” “谢谢……” 谷念安喊住了正要步出门外的胖哥。 胖哥的步子停顿了一下，没回头，抬手挥了挥，算作回应，就反手关上了门离开了。 谷念安看着落地窗外，胖哥的身影快速走向了别墅的大门，坐上他的古董车离开，心情有些复杂。 多年前的旧事。他不是事事都解释的性格，也难说是谁对谁错，鸡毛蒜皮的积攒下来，就换得胖哥今天这一声道歉。 算……和好了吧！ 谷念安释然一笑，打开木盒，拿出药丸，捏碎了蜡封，把里头的秘药含在了口中。 苦涩的药味在口中化开，谷念安坐在了沙发上，微微抬起了夏至的脖颈，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 夏至的神思有些迷迷糊糊的，感到有人在轻轻摸着额头的碎发，勉强撑开了一丝眼皮。 见到谷念安温和的眉眼，又安心地闭上了，“哥，你回来了……” “嗯……”谷念安柔柔地应了一声。 夏至想侧过身侧躺，微微动了动，却发现有些困难，身体像是不是自己的一动就疼，就索性不动了。 嘴里有些喃喃：“哥，我好累，我再睡一会儿……” “嗯……好好睡，我一直陪着你……” 谷念安伸手轻轻捂住了夏至的眼，修长的指齐齐地并拢，替她遮挡着光线。 耐着性子，等她睡熟了，才轻手轻脚地把她抱回了卧室的床上…… ********** 林欢言拿着充满电的相机，拍下了窗外，亮着街灯的夜景。 相机的第一张照片，他拿着从相机盒里推出来的相纸，看着夜景在相纸上慢慢显影。 尽了最大努力但还是有些模糊的景色。 但……没关系。模糊有模糊的韵味。 他不知道她挑这相机作为出国礼物，是不是还有什么特别意味。 会不会是他想得那样…… 林欢言这么想着，耳根又不由得红了。 小心翼翼地把相片推到了手边的空间里。 用指尖压着相片的边缘，挪了挪位置，又挪了挪。 一点点调整到了正中的位置，总算是满意了，收回了手。 目光略微下移，视线模糊在窗外的一片夜景里，脑子里想的都是机场，在人群里见到她的那一眼的震撼。 挥之不去，念念难忘…… 她说，等他回来…… 一年啊…… 林欢言叹了一声，第一次觉得，一年的时间是如此的漫长。 这才一日不到，他已经开始想念了。 林欢言收回了目光，看着手边的空间。 几分钟过去，相纸依旧平放在那里，半分都没有挪动。 她在做什么？走得时候，有些虚弱，有没有好一？ 她的身体到底要不要紧，之前说是练功受得伤，那以后还不会再伤？要是还会伤，那这功非练不可吗？不练不行吗？ 林欢言揉了揉太阳穴，强制截住了自己担忧的思绪…… 第一百二十三章 念念难忘（三） 夏至醒了过来，房间内厚厚的遮光窗帘挡着窗户。 分不清日夜。 抬手摸到了床头柜上，摸到了手机，打开屏幕看了看。 十二点二十六分。 揉了揉太阳穴，在机场失去意识的那一幕从脑海里拉了出来。之后就是迷迷糊糊睡在沙发上，看到谷念安的脸。 断片的记忆联系不上，夏至想了想能把机场和家里联系起来的最有可能的也就是胖哥。 就拿出手机拨打了过去。 铃声响起的几秒声之后，胖哥接了通话。 “胖哥，睡了吗？” 夏至压低了声音。 胖哥听着也不由得跟着压低了声音。 “没，在房顶上喝酒看月亮呢。” 真有闲情逸致，果然很胖哥。 “我是不是晕了？” 夏至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像是两根线从太阳穴连接到了头顶，扯紧了般隐隐作痛。 “是晕了，大庭广众晕人堆里了。” 胖哥从随身的酒壶里抿了一口酒，让烈性的酒液在口腔缓缓绕了一圈后，再徐徐咽下。 一路的烧灼，滚烫了这个清冷的月夜。 夏至又揉了揉太阳穴，脑补了下晕倒，一群人围观的场景，头就更疼了。 “这么社死吗？我晕人堆里什么样？是趴着还是侧躺着？没有人被人拍下来吧？” 胖哥又抿了一口酒，“没事，你抱着头蹲地上的时候，我就把你抱起来了。你晕我怀里了，脸朝里，没人看到你的脸，就算被人拍下来，也是我这张大胖脸。损不到你的一世英名。” 夏至想了想，好像最后是这么个画面，倒是对上了！ 但是她哪里是担心这些！ “我哪里是担心什么英名不英名的！我是怕我哥知道！” “怕小白脸啊？”胖哥砸吧砸吧嘴：“没事……我抱你回来，直接灌了药。你哥回来搭了脉，药力发散，脉像平稳，没察觉出什。尾巴我都扫干净了，你不说我不说，小白脸他不会知道……” 夏至听胖哥这么一说，倒是松了口气，道了声谢：“谢谢胖哥！” 胖哥嘿嘿一笑：“那么生分做啥，机场拨开人堆抱出你的时候，我可是喊的自家妹妹！要不然人家见我五大三粗的还以为是坏人，肯定不能让我抱出来！” “那就谢谢自家哥哥了！”夏至顺着胖哥的玩笑打趣。 胖哥又抿了一口酒：“好了，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戳我就行！” “好……”夏至安下心来挂断了通话。 余光往手边的空间看，果然看到里头隐隐约约有着东西。 用手摸了摸，正中的位置，掏出来一张相片。 路灯下街道没有行人，只有几棵树寂寥地立着。 枝叶不茂，像是深秋的样子。 h国好像比这里冷一些吧？！ 夏至想着，耳边传来林欢言的声音，清润地略带些焦急：“你怎么样了？是正要睡吗？” 他居然还没睡？h国和这里有一小时的时差，现在他那边应该是凌晨一点多了。 这算是前尘不计，高冷公子顺着台阶下来，和好了吗？ 夏至不自觉地提了提嘴角：“不是要睡，是刚醒？” “刚醒？你从机场回去，睡到现在？” 听得出来林欢言的声音有些放松了。 夏至忽然想逗一逗他：“准确地说，不是睡到现在，而是晕到了现在……” 侧着耳朵，凝神听着，果真在他声音里又听出了焦急。 “怎么晕了？是因为去了机场？还是因为我靠太近了？那个什么契约之力……我……” 夏至觉得自己有些小坏。 平日里这么清冷语气平淡，情绪似乎永远稳定的一个人，这时候却被她在两句话之间轻易地挑起了情绪的波动。 就如同他在机场看着她时，那眼中惊涛骇浪的情绪。 “不关你的事……在机场我就说过了，是我之前练功伤了，一直拿药喂着……去机场的时候，跑得有些急了，一时气血没控制住……不碍事的……” 夏至尽量轻描淡写，避重就轻。 手机那头的林欢言还是担忧地一声轻叹：“早知道你会过来，我就提前和你说了。出国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来送的！” “怎么不是大事？那是你成人礼之后第一次出国，挺重要的事！更可况，我要不是大老远跑这么一趟，苦兮兮地演了这么一场苦肉戏，让我们林大少爷心疼一下，大概林大少爷到现在还在赌气不理我吧……” 本来是好好说着话的，但说着说着，不怎么正经的调侃就从嘴里跑了出来。 夏至皱了皱眉，有些懊恼自己这张没有什么顾忌的嘴。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夏至等了等，也没等到手机那头说出什么话语缓和一下气氛。 正在想着说些什么的时候。 听到林欢言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是心疼的……” “嗯？” 林欢言的话说得有些突然，夏至没有听太清楚。 “是挺心疼的，不止一下……” 林欢言语音顿了顿，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左手食指的指尖，在手机壳的晶石上缓缓地打着圈。 一圈一圈，如同他隐藏已久，自己都不能轻易洞悉的心事。 他一直是觉得自己是个坦荡的人，心中无愧，对人、对事、对己。 “我没什么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一直到现在才觉察出来，这个情绪就是心疼……从你离开机场的那一刻……不……是见到你捂着肚子蹲在候机大厅那一刻，就开始心疼了……” 夏至抿了抿嘴，想要说点什么，但这个时候，这样的语境，这样的情景，她确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其实也没怎么和男孩子相处过……对于男生说这样的话，该怎么反应，也确实没什么经验啊…… 夏至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耳根和脸颊烧了起来。 林欢言也跟着深吸了口气，像是为之后吐出絮絮的话，积蓄能量。 “今天坐在候机大厅的椅子上，看着手上的登机牌。觉得自己走得清清静静，挺好……其实……我是想你来的……你说得对……成人礼之后第一次出国，很重要！之后所有的第一次，都很重要……我想你陪着……每个重要的时刻……” 这……算是告白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念念难忘（四） “我之前说过，如果不出意外，我会陪你走到星光耀眼的最高处……” 夏至一直相信，以林欢言的天赋和条件，那金字塔尖的最高处，绝对用不上九年。 不出意外？！ 之前听她说的时候，林欢言觉得那就是个话术，留出富余的余量，话不能说太慢，事不能做太尽。 但今天再说起，却觉得这声意外，意有所指。 之前他回的是不会有意外，但今天他想问一问。 “你说的意外是指？” 夏至轻轻一声叹：“其实我不是什么精灵……” 这个他之前偷偷想过，如果她不是什么精灵，而是普通人…… 林欢言的心中有些欣喜。 夏至沉默了一下，打算说出一些真相。 “之前那么说是为了省去解释来龙去脉的麻烦。因为这里头很多事，也不是你该知道的……如果你不细问，我……” “我不问……”林欢言果断地打断了她的顾虑，“我对所有的前因没有好奇，你不想说的，不方便的，我都不会问。我只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意外，会让你离开……离开……我？” 夏至又轻轻叹了一声：“很多啊……人生中有很多意外，比如……我生命的终止，或者这份契约提前结束……” “你生命的终止？什么意思？”林欢言只在意这个。 “刚刚说了，我不是什么精灵，只不过是会一些秘术的普通人。既然是普通人，就是血肉之躯。得经历生老病死，或者一些意外……” 像是圆融的话，听着像是没有所指，林欢言也不好再就着这个问什么，毕竟生老病死这个话题，什么时候提起都足够沉重。 “你刚刚还说，契约提前结束……是什么意思？”林欢言问出了话中的另一个重点。 “本来不该说的，但你问了，我不想骗你……” 夏至的眉头微皱，本来这个不该说，但今晚的气氛到了这里，她确实不想再编造什么，太累…… “契约期限是九年，按着约定，我会好好守护你九年，只要我能力所及，我会尽所能保护你，不受非自然之力的侵害……” “所以……” 林欢言的话音一顿，似乎轻轻笑了。 夏至不明白他此刻是什么意思，凝了神细细听着。 如释重负地呼吸声，传了过来，像是羽毛轻轻拂过耳畔。 “所以……九年后，就能靠近了你了，是不是？” 他的重点为什么落在这个上？ 夏至感觉到耳根似乎又有些红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 事实上，所有关于她的记忆，会随着契约终止而慢慢模糊直到消失。 所以……九年后，他们若是有缘相遇，是能靠得很近。 但对他来说，她大概是那个擦肩而过，也不会认得的陌生人。 夏至抿了抿唇，压下了口中那一声唏嘘的轻叹。 手机那头的林欢言似乎因为刚刚她的话，有些开心，她实在不想说出后头的真相，扫他的兴。 “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总不能一直精灵精灵的叫你吧？” 林欢言听到了自己语音中的欣然的快乐，这让他自己都有些陌生。 “夏至……我出生的时候，正好是二十四节气的夏至，刚好又姓夏，母亲就给起了这个名字。” 夏至语音缓缓，说着名字由来。 林欢言认真听着，每一个关于她的事情，他都想知道。 “夏至……很好听的名字。” 夏至笑了笑，打趣：“我也觉得不错，我家母亲大人一直都是这么有品味的。” 林欢言真是太喜欢她这偶尔蹦出来的有趣。 “嗯……阿姨一定是个蕙质兰心的美人……” “那可不，当年江城数一数二的美人……” 骄傲的话说出口，夏至才发觉自己仿佛又透露了什么，轻轻咳嗽了一下，硬转了话题。 “好了，林少爷，夜很深了，你今天坐了这么久的飞机都不累的吗？该睡了……” “叫我欢言……”林欢的话音里有了一些隐隐的霸道。 “啊？”夏至有些不适应，想了想了，她这么大的时候，也是有些奇奇怪怪的点。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顺着吧！ “行吧，欢言少爷，该睡了……” “叫我欢言……” 手机那头的林欢言再次强调。 行吧！小屁孩！脾气还挺倔！ 夏至顺了他的心意，“好了，欢言……睡吧！” “晚安……夏至……” 林欢言的语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润。 夏至听着，倒像是又多了几分柔柔的情意，声音跟着更柔软起来。 “晚安。” 窸窸窣窣地盖被声之后，耳边再次恢复了安静。 夏至觉得有些渴了，就起来走到了厨房，倒了杯水。 清冽的水入了口，咽下了喉咙。 夏至才发觉自己居然有这么渴，一仰脖把一整杯水一股脑儿都灌了下去。 喝得太急，剧烈地咳了起来。牵扯到了腹部，生生地拉扯着疼了起来。 抬手捂住了肚子，试图压制着咳嗽牵扯的幅度，脸憋得通红。 “家里又不是没有水，喝得这么急做什么！” 后背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拍着顺着气。 夏至深吸了几口气，总算止住了咳嗽，直起腰，转过身看向了谷念安。 “哥，你怎么还没睡？” 厨房里没有开灯，准确的说，整个房间里都没有开灯。 她和谷念安都受过特殊的夜视训练，这样的黑夜里，不开灯，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大的影响。所以一般半夜起来喝个水什么的，她和谷念安是不会想起来的开灯的。 但，就算没有开灯，凭着窗外透进来的那一点月光，夏至还是看清了谷念安那一张惨白的脸。 那是她熟悉的脸色，她每次被体内寒气反噬之后，几乎耗尽血气的虚弱。 这不该是出现在谷念安脸上的，他这是输了多少真气救她？ 她醒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体内有一股真气勉强制衡着体内的真力。 她直知道他肯定输了不少真气给她，但他怎么能做到这个地步？ 他不要命了吗？ 夏至手上的空水杯不由得滑落。 碎在地上的声音，夏至没有听到，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谷念安这毫无血色的脸上。 伸手，想用手去触摸一下。 确定一下是不是有些凉凉的。 她不想谷念安像她那样。 那不该是他承受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念念难忘（五） 抬起的手，被谷念安握住。 掌心温温热热的温度传来，让夏至稍微安了安心。 “没事的，我的掌心是暖的。没有什么寒气，就是虚弱了些，多吃些好药，养一养，就养回来了！” 谷念安太了解夏至了，知道她在怕什么！ 她这样的关心，担忧，让他觉得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步子挪了半步。 一脚，踏过了地上玻璃水杯的碎片。 伸手，用力把夏至揽入怀中。 夏至来不及反应，额头碰到他正装衬衫的领扣。 嵌着一颗打摩圆润的蓝宝石，冰凉凉的一颗，像雪花贴着她的额头。 衣服上有混杂的烟味和酒味和一些熏香的味道，像是刚刚结束了一场应酬，或是中途离场的休息。 “我回来看看你，一会儿就走了……” 谷念安的语音缓缓，有着平日里不常见的温柔。 她果然没猜错，他就是应酬烦了，中途回来歇一歇。这事谷念安以前也干过，但没有现在这样…… 夏至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是就是觉得此刻的谷念安有些不对劲。 “哥，你怎么了？” 夏至想推开谷念安，却被他抱得更紧。 抬起下巴仰起头，只看到他模糊在黑暗里的脸部轮廓。 “让我抱一会好吗？我想记住你的温度！就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谷念安的眸光垂下来，语音柔软得像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 此刻的谷念安太反常了，夏至没动，忍不住发问。 “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事！就是突然好想你，就跑回来看看你！” 谷念安微微抬了抬头，把下巴扣在了夏至的头顶。 抱着她的双手又紧了紧，一整个想把她嵌入自己怀里。 “哥，你今天晚上特别……” 夏至艰难地从他怀中仰起头，微微皱着眉看着他，真的很难评。 谷念安的目光跟着看过来，头一点一点低下来…… 夏至和他对视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紧张。 就在谷念安的呼吸几乎要贴在她脸上时。 夏至猛地转过脸。 谷念安鼻端喷洒的热气，划过她的脸颊，落在她的耳畔。 “去睡吧！好好照顾自己！等着我回来！”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谷念安的手也跟着松开了。 夏至重重地舒出一口气，看着正打算离开的谷念安。还是忍不住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 谷念安顿住脚步回过头，目光从夏至紧紧拽着衣角的手上略过，提了提嘴角，看着她温和的笑着。 不是她多心，是今天的谷念安实在太反常了，还有刚刚的那句‘好好照顾自己’。 虽然她不想这么想，但真的像是诀别…… 夏至轻轻摇了摇头，甩开了这些莫名其妙的猜想，直接问了出来：“哥，是不是发生什么了？你别瞒我！” “没事，去睡吧！等着我回来！” 谷念安伸手，轻轻地拨开了她拽着衣角的手，见她面上的担忧之色，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宽慰。 “真的没事！去睡吧！” 语毕，收回手果断离去。 留下夏至，看着谷念安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 早上醒得早，正是朝阳刚爬上云端的时候。 起床洗脸刷牙，打开谷念安房间的门看了看，床上整齐，丝毫没有睡过人的迹象。 谷念安一夜未归！ 摸到手机，想打个电话给谷念安问个早安。时间实在有些早，也就作罢了。 今天状况不错，学校的假一请再请，这本就不多的普通大学生活的体验，夏至不想再浪费。 换了衣服，打了辆出租车往学校去。 车子停在了学校附近的小吃街。 想着来得早，多日未见的可爱室友们这个时候，大概还没有起床。 就沿着小吃街买了各色的早点，提了满满当当五六袋外带的袋子，兴冲冲地回了寝室。 立在门口，提了提嘴角，攒了笑容，一把推开了寝室的门。 “姐妹们，我回来了，给你们带了香喷喷的早点！” 没有人回应。 屋内很黑，寝室连着阳台的窗户和玻璃门，拉着厚厚的窗帘。 早上，走廊的灯早就熄了。门外也没什么光亮投进来。 夏至感觉夹在了两层黑暗之间。 都还睡着？ 夏至往连着书桌和衣柜的高低床上看过去。 三个室友自装的碎花床帘子，也都密密实实的拉着。 就抿住了口，放轻了动作，关上了。把提着的早点，按着三个室友各自的口味喜好，分别放在了她们各自的书桌上。 提着自己喜欢的那份蟹黄小笼包和虾仁馄饨，轻手轻脚的来到了自己的床位下，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在床位下的书桌上，静静吃完了早餐。 把空餐盒和用过的一次性餐具叠加起来，抽了几张书桌上纸巾盒里的纸巾擦了擦桌面，慢悠悠地把所有的垃圾都打包成一袋。 提着，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打算扔到公共水房的大垃圾桶里。 手握着门把手，拉了拉，没开！ 再拉了拉，直接就按不动了！ 不对！有问题！ 夏至这才警觉了起来，把手上提着的垃圾袋一整个丢到了门边的小垃圾篓里。 转过身，再看寝室内的状况。 目光从门边开始，顺时针，一个物件一个物件细细扫过去。 小秦桌上的化妆镜，小赵窗帘子上的蒲公英小花，小钱打开的笔记本电脑上的卡通猫贴纸。 还有她自己书桌上那本古代文化常识。 是了！刚刚为什么都没有察觉，这些东西都是反着的。 如同照镜子般，都是反向的镜像！ 只有一种情况能解释，她现在遇到的情况！ 她此刻应该不是在寝室里，而是在用原来的寝室，搭建出来的镜像空间里！ 她以前只是听学院的同学们，讲稀奇见闻时，说起过这种镜像空间。 能做出这种精细程度的空间的，肯定是高手无疑。 还是在这种会被反噬异能的地方，做出这种空间。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她几乎第一反应，就想到了那个人！ 她一直对他那晚离去之前的邪魅一笑有所忌惮。 他说，让她别死了！他还想和她多玩几局！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 念念难忘（六） 空间内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作假，细节可以精细到贴纸上猫咪的眼睛，窗帘子上蒲公英顶端的小绒毛。 但空间外的一切做不得假。 夏至疾走几步，立在了拉着窗帘伸手，猛地拉开。 比她刚刚想得更糟！ 阴沉沉的没有什么光亮，浅灰色混着鱼肚白铺满了整个天穹。 这不是她从小生活的世界，该出现的景象。 如果她没猜错，这应该是属于异界了！ 异界的边缘！ 虽然那次她误入异界的记忆被修改。每次她试图回忆，都只能记起一片黑暗。 但再见这样的天空色，她还是有了模模糊糊的印象。 借着时空缝隙，把造出的镜像空间卡在异界边缘。 那个人是想炫技，还是想有空前的新奇？ 真是个又有才，又疯的高手！ 夏至看着空间外阴暗的一切，不由得紧紧皱起了眉。 她现在不是担心自己能不能破了这个机关，而是担心那三个舍友现在是死是活？ “小丫头，我们又见面了！” 随着声音响起，镜像的宿舍空间的天花板上，显出来一张笑脸。 异族男人常见的紫瞳，斜斜上挑的眼尾，冷然中有着几分媚意。 果然是那天晚上假扮成林允初，闯到她房间的那个‘怪人’。 夏至微微仰起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异族的人用这种空间折叠术。 往日只在校庆时，才能见到高阶的大佬学霸们演习。 每次除了叹为观止之外，还会感叹时间太短，只能窥探到冰山一角。 眼前的这个家伙倒是毫不吝奢，仗着是在异界，自己的主场，毫无反噬，就尽情发挥。 细细看着能感觉出空间折折叠叠，叠加了至少五层。就如同那些网络黑客，反反复复伪装的Ip地址一样，玩得就是迂回繁复。 通过几次不多的接触，夏至大概能觉察出来了，这是个喜欢玩花样的机关大佬。 “胖哥不是找了和事佬，把事情摆平了？怎么还轮得到你这个机关大神出手？” 夏至前一次看到胖哥时，虽然那一身的定制正装穿得稍微有些奇怪，完全压制了他平日里粗犷的王霸之气。 但胖哥的状态显然是有些放松的，没有之前的狼狈。在加上谷念安那次说起的话，事情应该已经被解决得七七八八了。 “胖哥？你说得是那个扛着锄头，差点把大佬老窝挖空了的那个胖子？” 天花板上的邪魅笑脸微微挑了挑眉，“这次出赏金的确实不是那个胖子得罪的大佬，而是另有其人。” “是谁？” 夏至想不到什么人，她在九域学院谷家混了这么些年，得罪什么人挺正常，但都是些像她这样的小趴菜。 能配得上眼前这位机关大佬出手的赏金，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以现在自己的水平，还真没那个资格。 机关大佬倒也直白：“不知道！金主匿名，我懒得打听是谁，主要看到事主是你，就接了！” “为什么是我就接了？不过就是上次运气好碰巧破了您的机关，算不得是什么恩怨吧？” 夏至不觉得眼前这个机关大佬是什么心胸狭窄的人，要是破了机关就记仇，上一次在别墅那场异族的突袭，就不会是这么小的规模，也不会这么轻易的被解决。 机关大神又是邪魅一笑，微微眯起的眼睛，更添了几分柔美。 这确实是夏至见过的，最为阴柔的异族男人了。 异族男子多是阳刚健硕，大块肌肉，线条硬朗。 壮硕有余，美感不足。而异界的女异人又好美色，不然令狐芊芊也不会着了有几分姿色的徐大少的道。 显见得这位，在异界应该是众多异族美女追随的精品‘帅哥’。 “你别‘您您您’的，搞得这么生分。我叫离陌，你叫我阿离，阿陌，或者更亲近点叫离离，陌陌都行了！” 算上这次，拢共也就第二次见面，怎么不算生分？！ “离大师，您这次打算怎么设置机关？” 什么离离，陌陌乱七八糟的，按着江湖规矩，叫声‘大师’，总归是没错的。何况在机造诣上，这家伙也确实当得起大师这一称呼。 夏至双手交叉，按着江湖的规矩行了个礼。 天花板上还显着笑脸的离陌，见如此，像是条件反射一般，连退了好几步。像 是拉远了镜头一般，露出了全部的身影，正正经经地给夏至回了个礼。 夏至见他这番做派，到时有些意外，毕竟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给她的感觉，就不像什么正经的人。 夏至微微皱着眉，不动声色地看他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离陌行礼完毕，抬头收了脸上的嬉闹之色，板出一脸的严肃。 “回夏姑娘，我这回设置的是重叠空间的轮回机关。灵感来源于你们那里一本机关古书，书里提到过一种连环的阶梯机关。阶梯的第一层和最后一层相接，利用四周的景致，和视觉落差，造成一直往下走的错觉，一个台阶一格台阶走下去，其实就是一圈又一圈的轮回。” 夏至认真听着，在脑子里把离陌的话又过滤了一遍，总结出了重点。 “你的意思是，你这次的重叠的空间也是各个空间首尾相连，形成个闭环的圆环。我就算一个空间一个空间机关破解下去，最后还是回到闭环的第一个空间。周而复始，你打算把握长时间困在这里？” “聪明！” 天花板上显出影子的离陌，赞了一句。 “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聪明的小丫头说话，沟通不累，省心！” “那离大师，我能再问问，为何你如此直白的告知？是料定了以我的能力破解不了机关，胜券在握？” 夏至对离陌的动机倒是有些吃不准了。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离陌倒是直言不讳。 夏至再次双手交叉，行了个江湖礼。 “那还行请离大师告知其它缘由？” 她确实有些好奇。 离陌也跟着双手交叉，回了个礼。面上板正，语音里却已经藏不住戏谑。 “我是觉得，咋俩这么熟了，一起做做戏，把赏金赚了得了，没必要打来打去的累人累心。” “做戏？什么意思？” 夏至更不明白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念念难忘（八） 离陌的嘴角微微上翘，面上恢复了邪魅之气。 “我就直说了吧。出赏金的金主没想到你的命，只是想让人困住你五天。那么高的赏金，想接的人不少。但在下被姑娘的清丽姿容倾倒，这相处五日的机会，怎能拱手他人……” 话说到后面，越说越不正经。 夏至把离陌话中的重点放在那句‘没想要你的命’上头。心中忽然就跟着闪过一个不好念头。 “出赏金的人是不是姓谷？” 夏至着急得问了出来。 离陌看出了夏至的焦急之色，收敛了几分不正经：“之前说了，金主匿名，不知道是谁。不过这个这个赏金任务辗转了好几手，听说最初是来自你们这里……你要是确实想知道，五天之后，我去打听打听。” “这单赏金多少钱？”夏至心中不祥之感更强了，她等不到五天。 离陌不明白她问话的意图，“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我双倍给你，你现在撤了机关，我要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仅凭离陌那三言两语中抽离出的细枝末节，就认定这次赏金的金主就是谷念安。 昨天晚上，她就该拽着他的衣角，死死地拽着，不让他离去的。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虽然我是异人，但基本的信诺，还是要守的。既然接了赏金任务，那里有见财忘义，中途反水的道理。说了五天就是五天，你好好在这里待着，我好吃好喝地待你就是了。” 离陌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语气有些重了。 “我真的有事，需要去确认一下……我答应你，如果确认没事，我马上回来！” 夏至有些乱，看来眼前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异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好糊弄。 离陌听出了她话里的焦急，语气又有些软了，宽慰道：“小丫头，有什么事，也不差这五天，你好好待着，别闹！要是觉得无聊，我给你整点好玩的……” 夏至急急打断：“就是差这五天，若是不差，为什么要花重金，让你困住我？离先生，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让我出去，我要马上出去！” 情真意切，本就怜香惜玉的离陌有些动容，目光略往下移了移，错开了目光：“说了五日就是五日，就好好待着。午饭的时候我再来……” “离先生……” 夏至叫住了正欲切断联系的离陌，缓兵之计，换了话题：“我那几个室友呢？她们都还好吗？” 离陌见她不再咄咄逼人，脸上嬉闹的神色又飘了回来：“她们都挺好的，这两天好吃好喝的供着，还有免费的异界异兽大戏可以看……” “异兽大戏？” 夏至听着离陌话语中轻松的语气，心里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你不会……” 夏至脑子中有了个浅浅的设想，但觉得又有些不可能，这个离陌不至于会‘疯’到这种程度把？！ 夏至不确定的目光瞟了过去，离陌接住，一双邪魅的眼微微眯了眯，嘴角往上勾勒出一个更加邪气的笑。 “可以再想得更大胆一些，我就是会……” 离陌像是猜到了夏至在想着什么，直接说了出来：“我把禁锢她们的空间和异界最凶残的异兽战场，做了空间影像的拼接。如同即时看电影一般，她们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异兽搏杀的场面……新不新奇？刺不刺激？” “她们都只是普通人？还都是女孩子！怎么能看得了那种场面？” 夏至有些难以置信，大概对异世界的异人来说，从小生活上来的环境，就是如此弱肉强食，凶狠残暴，他们都已经习以为常。 所以才有异兽战场这种，供异界满足异界大佬们猎奇心里的竞技场。 对于离陌这种异世界的异人来说，这大概就是像网络上的游戏一样普通的娱乐项目。 夏至有些无语，“禁锢她们的空间在哪？我要怎么过去。” 两个不同维度，不同环境成长的起来的，没有办法就一些明显不同观念的事，去争论是非对错！ 夏至能做的，且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尽快带室友离开。 好在，这次的事件结束之后，九域学院那边应该有高手会过来修正她那几个室友的记忆。关于异界所有的一切，应该都会被抹得干干净净。 “从这里过去，右手边，穿过三层空间就到了……你可以放心的过去，中间我没设机关。每个空间的景色都不一样，有森林，有花海，有山间竹林什么的，都是按着你们所谓的网红景观造得微缩场景，花了我不少心思呢。” 离陌坐在一张硕大的墨黑色晶石制成的桌子面前，单手托着腮，饶有趣味地指点。 又专注又细节控，这个机关大佬果然不好对付！ 夏至按着离陌说的，步过一条蜿蜒的小溪，穿过一片葱郁的竹林，踏过梦幻的紫色花海，终于在深林深处，看到了蜷缩在一颗参天大树下的，抱成一团的三位室友。 “小秦……你们都还好吧？” 室友们都低着头，夏至看不到她们的脸。 小秦的衣服上有一个特别大的卡通猫，是她最喜欢的卡通角色，她平日里的日常用品也常有这卡通猫的图案，有些好认。 穿着卡通猫衣服，低着头的小秦，听到有人唤她，慢慢地抬起头。 起先的神思有些恍惚，一双眼愣愣地盯着夏至的脸。 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终于认出了夏至，眼眶一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夏至……你也来了？这鬼地方太吓人了！水母……水母……飘在空中，比……比市中心的商业……商业大厦都要大……” 夏至费力地在小秦断断续续的哽咽声中，听清了她的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虽然听完离陌的话，心里早就有了准备，但亲眼见到，心里头还是被震了一下。 本以为异兽战场应该是那种空旷的，充满野性的竞技场，没想到是那种高楼林立，如同废弃的商业中心的商业街。 灰扑扑的色调，建筑上斑驳的损毁痕迹，毫不掩饰地展示这这里曾经有过的激烈，甚至凶残野蛮的争斗。 硕大的水母漂浮在这样的腐朽颓然之间，甚至有些悠闲地舒展着透明的身体。 它们身上泛着的颜色，是地上碎裂的晶石，反射到身上的光亮，靛蓝，深紫，艳红……幽幽的，有这几分诡异的美感。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过完不念（一） 悬浮的水母下方，是野蛮生长的各种异界植物，粗看是静止的，和普通的植物没甚区别。 水母飘过，近处的枝桠就如同有了意识般，伸展跟随，伺机而动，仿佛一下秒就能如捕猎者般，一击即中，紧紧缠绕，让猎物瞬间没了生机。 有着空间的间隔，夏至只能看到场景，闻不到味道，也感受不到那里的气息。 但即便是这样，满满的戾气，沉沉的铺散在透明的空间墙之外，仿佛随时就能弥漫进来，浸没空间内的一切。 夏至觉得有些抱歉，让她们三个无端受连累，在这样让普通人几乎无法安心喘息的地方待了两日。 小赵和小钱一直低着头，听到夏至说话声没有半点反应，也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伤到了。 夏至伸了伸手，但怕她们万一伤到了哪里，也不敢轻易扶住她们，只能转头对着看着状态比较好的小秦问道。 “小秦，她们两个还好吗？还能不能走？” “她们就是吓到了，浑浑噩噩这样都两天了，走是还能走！” 小秦看着夏至，如实回答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是来带我们出去的？” 小秦想通了这个，心中顿时升起了欣喜，起来的同时，去拉小赵和小钱。 “小钱小赵，快点起来，我们能出去了！” “出去？” 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小赵，因为这两个字，神思忽然清明了起来。 “出去！快走！” 拉着小秦和小赵就要走，辨不清方向，左右来回走了几步，被小赵一把拉回了身边。 “冷静一下，一会儿跟着夏至出去！” 小秦看着神情淡然的夏至，隐隐觉得，这次离奇的经历和夏至有关。 她一向是思路清晰，比较拎的清。解铃还须系铃人，夏至怎么进来的，这个鬼地方又是怎么一回事，都不是她现在需要知道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能出去！ 夏至从随身的腰包里摸出两颗定神安魂的丸药，递给小秦，“定神的，含服，塞她们嘴里含着就行。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找找出口，很快回来！” “好！快去快回！我等你！” 小秦没有质疑，接下了药丸，分别喂到了小秦小钱的嘴里。 夏至转过身，准备原路返回，去往最初的那个空间，和离陌谈判放回她三个室友。 此行的目的是困住她，她那三个室友只是倒霉的顺带，并不妨碍那个离陌所谓的信诺信义之类，她已经盘算好，只要条件不太过分，就答应下来。 结果这个一直行为诡异，放荡不羁的机关大佬，又让夏至意外了一把。 刚出了禁锢室友的空间，步子都没有往前迈上几步，离陌那张邪魅的笑脸出现了。 只是这次不用抬头，而是直接出现在了空间透明的隔离墙上，夏至平视即可。 这个空间的场景基调是梦幻的紫色花海，满满迷离的紫色间，离陌一袭不古不今的白色长袍，一头飘逸的黑发飘扬在微风里。 “她们那个空间的机关已经开了，顺着她们身后的那棵树的树身，推出去，就能回到她们原本在的那个寝室了。” 离陌的语音刻意的放缓，拿捏着让人听着舒适的语调。 诚然是个芝兰玉树般的男子，发散着刻意的魅力，但这招对夏至可没有什么大的用处， 双手交叉，疏离中不失礼貌的回谢：“那谢过离先生了，我带她们出去。” 夏至转身，准备折回，步子被离陌的话语拦住。 “小丫头，可别跟着一起出去呦！我放了她们，也没打算放你，若是你想跟着一起出去，到时候机关启动，她们可就得陪你留在这里喽……” 离陌折了一支花，拿近了凑到了鼻端，闻了闻，花香即刻在夏至所在的空间弥漫开来。 好厉害的空间术！ 夏至混在九域谷家这些年，异人堆叠的大大小小的空间也算看了不少，能做到这样逼真且即时效果的，离陌确实是第一个。 离陌拿花的手往空中一抛，花瞬间化为齑粉消散在风力，夏至空间内的花香跟着消失。 离陌的目光朝夏至的脸上又瞟了过来，满意地捕捉着，她眼中那转瞬即逝的惊讶。 离陌笑了笑，拿捏起声调中袅娜矫情的风姿，就更卖力了。 “不过……就算留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顶多就多陪你在这里玩上五天……我多费点吃食罢了……” “我那三个室友已经劳烦了离先生两日，不好再叨扰了，我去送她们离开……” 夏至确实觉得这个离陌的机关术有些厉害，但对于他这人的个人魅力，却不怎么感冒。前有谷念安，后有林欢颜，再不济还有个林允初。 颜控的阈值，在她这里不是一般的高。轻易是不能扰乱她的心神的。 微微颔首，毫无留恋的踏过空间间隔，快速回到了室友的身边。 “你回来了！”小秦见到夏至转回，晦暗的眼神跟着亮起来。 夏至提了提嘴角，露出温和的笑：“她们怎么样了？神恢复一点了吗？” “小赵好一点了！小钱还是老样子！” 小秦边说，边抬起两只手，分别用手戳了戳小赵和小钱的脸颊。 小赵皱了皱眉，抬手用力拍掉了。小钱目光仍旧定定的，没有什么反应。 夏至看着小钱皱了皱眉，思忖这要不要再喂上一颗药丸。 小秦看着夏至若有所思的表情，宽慰道：“没事的，小钱属树獭的，反射弧一向比较长。平时说话吃东西都慢，做事做动作都比别人慢上一拍。药效到她那里慢一点也是正常的。别担心！” 贯常的小秦式的说话方式，在这样的环境里发挥出来，显得如此难得，加倍了轻松的效果。 夏至嘴角的弧度不由得又往上提了提，和小秦相视一笑，气氛倒是完全缓和了下来。 两人分别伸手，去拉还蹲坐在地上的小赵和小钱。 刚被小秦戏称属树獭的小钱，忽然瞪大了眼睛，朝着映着异兽战场的空间间隔墙惊呼出声。 “啊——” 尖锐的喊叫声，刺激到了夏至敏感的耳朵。 在耳朵被嗡嗡作响的时候，夏至感觉到了一阵冷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向了她的右侧。 她想都没想，本能地从腰间抽出软剑，转身朝着冷风劈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过往不念（二） 冷风随着凌厉的剑风消散。 夏至忽然反应了过来，往映着异兽战场的空间隔离墙上看去。 异兽战场外立着一只比二十层大厦还要高大的异兽，挥舞着两只弯刀般的前爪，直立着，用两只有力地后爪缓缓地朝异兽战场，竖立在中心的红色柱状晶石走去。 一步一坑，脚掌落地处，踏起的粉尘飞扬至半米处，仿若踩着黑云漂浮过来。 刚刚的冷风，是它凌空胡乱挥舞的前爪划过带出来的。 应该是离陌用了特殊的机关术，转接过来，就和刚刚在那个空间闻到的花香一个手法。 离陌应该是故意的！ 他相让她这些室友察觉到她的不同？把她视作异类？ 异兽身上的鳞片随着它越来越激愤的嚎叫声，一片片竖立了起来。 异兽自带的腥臭味，随着它行进间带起的冷风，裹挟着尘土，从空间间隔墙外，逼真地弥漫了进来。 夏至在心里一声冷笑，把软剑收回了自己的腰间。 剑柄上坠着的银质的小吊坠微微晃动着。 吊坠里的香丸，那幽幽的茉莉花味道，晃晃悠悠散了出来，混在这满空间的腥气里，倒是为呼吸留出了最后一丝的缝隙。 夏至揉了揉鼻尖，回过身，伸手去拉小赵，想拉起她，把她从树身那儿推出去，脱离这个鬼地方。 “你别碰我！你这个怪物！” 小赵打掉夏至伸过来的手，一脸嫌弃地盯着夏至，“滚开！你和那些怪物是一伙的！离我远点！” 神思还有些恍惚的小赵，明显把刚刚挥剑的夏至当成了另类。 离陌的恶趣味，他的目的达到了！ 夏至微微蹙眉，看着小赵那张神色迷茫的脸，眼神有些复杂。 坦白说，她有些受伤。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她已经把这三个室友当成了朋友，交付了情谊和真诚。 但此刻，她当做朋友的人，却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夏至眉头蹙得更紧，微微偏过脸，错开了目光。 “夏至，小赵不清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你别在意！” 小秦看到了夏至的神色，开口宽慰，伸手想向往常一样玩闹着揽住她的肩。 小秦手往上抬了抬，还是在距离夏至手臂一掌的距离，有意识地停住了。 五指跟着往手心聚拢，握成拳状，又紧紧攥了攥。下定了决心再张开，微微往前伸了伸手，还是惧怕地，猛地缩了回来。 手心，贴到心口，迅速往上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嘴角往上一提，小秦露出尴尬的笑。 夏至跟着也提了提嘴角，原本微微张开往前伸出去，打算拉人的手，紧紧地贴着裤脚。 “你带她们两个出去吧……你们身后的那棵树，通过树身就能回到宿舍了。” “好！”小秦闻言点了点头，伸手试探性地去摸身后的树身。 手臂没入树身一半，毫无障碍地收回来，就知道夏至所言不虚。 小秦放心地把小钱和小赵，推进了树身，自己挪了挪步子，正准备进入树身，身后的夏至忽然喊了一声。 “等等……” 小秦回头。 夏至松了松眉头，尽量化出一个柔和的笑：“这些天，和你们在一起很开心。以后……” 夏至的语音顿了顿，她也没料到离别来得这么突然。 “以后……大概是不能见了，就祝你们前程似锦，所愿皆成……” “不能见？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宿舍吗？” 小秦没有明白夏至话里头的意思，歪了歪头，满是疑惑地看着她。 夏至没解释，依旧柔和地笑着：“我还有些事，你们先走吧！再见！” “好！我带她们先回宿舍了！” 小秦回了夏至一个笑，转身进入了树身。 夏至走进了几步，靠着树身做了下来，脑子里有些乱乱的，大概是被刚刚小赵和小秦直白的且出于本真的表现，扰乱了心神。 那边异兽战场的竞技争斗，已经开始，和刚刚高大的巨兽争斗的，是一只体型不足它三分之一，伸展着羽翼，头上有一对硬角的异兽。 飞翔的异兽绕着巨兽飞舞，满身的鳞片随着气流的涌动，开关闭合，像是调节飞行速度的小开关。 幽深的紫色流火随着异兽飞行的动作，在它尾部拖出长长的弧线，既激烈又绚烂的打斗场景。 但……这不对！ 夏至最近漾开了一丝了然的笑，“离先生之前不是说，让我们那些室友看异兽战场即时的打斗场景，那为什么要私自修改呢？” 本来装帅有些装得疲倦的离陌，听了夏至这番说辞，精神头就跟着提了起来。 “这就是异兽战场即时的打斗场景，我能修改什么？” 离陌言之凿凿，他对自己的技术，还是十分有信心的。他不觉得夏至一个没见过真实场景的小丫头，能看出什么破绽。 夏至是没见过真实的异兽战场，但她也算和异兽交过手，它们打斗场景，都是实打实的硬招，招招实诚，生猛高效，和图谱上记录的差不多。 打个比方，现在离陌展现的和这个异兽战斗的场景，确实堪比加了特效的电影大片，招数凌厉，还带着炫光的特效，好比是5.0版本。 而她这些年所见的异兽，打起来都是呼呼带风的1.0版本，就算是在异界，异兽的异能有所加强，也不是突飞猛进到这个地步。 “离先生不想承认，那我就换个话题。” 夏至并不纠结在这事情上头，话音一转，浅浅一笑。 “我听说过先生的机关术厉害，但我觉得先生的空间术也不错！我很有兴趣，也不知道先生愿不愿意教。你可以出个价格，我看我付不付得起。” 离陌听着夏至这么说，一双邪魅的眼眯了眯，紫色的瞳仁转了一转，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我的空间术，无价，只传自己人。你要想学，要么，嫁给我，做我的夫人。我正值盛年，品貌你也看到了，虽然算不上什么世间绝色，但也称得上风流倜傥。而且也没有像异界其它男子，有三妻四妾的打算，无论在哪个空间，就唯你一人。” 七分认真的的话，用三分戏谑的语气说出来，怎么听都像是一场玩笑的话。 夏至把双手交叉，微微躬身，施了个江湖礼，这位机关大佬喜欢演戏，她少不得作陪。 第一百三十章 过往不念（三） “夏至品貌平庸，天资愚钝，况且已与人定亲，是万万够不上先生的要求。” 这位机关大佬第一次出场，假扮的就是林允初，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要演上这么一出大戏作为铺垫，这位机关大佬，真是异人堆里的异类，半点异人天生的火辣性子，都没沾上。 “定亲了，那就可惜了！” 离陌明知故问，故作可惜地叹了一声：“那就只能做我的徒弟了！有一个貌美小徒弟也不错！你放心，我这人专一，对夫人如此，对徒弟也是如此。这一生就收你这一个，这一身技艺，也都传给你，怎么样，要不要做我的徒弟？” 夏至听完，双手交叉，又施了个江湖礼，“不瞒先生，我之前已经拜过师傅了！” 离陌倒是不介意。 “我知道！就你那个名声在外的‘小师傅’么！我不介意，有她这么个前任，我接个盘，也不亏！技多不压身，师傅这种东西多一个不多，少我这一个，你可亏得很。我不急，你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做我徒弟，都可以！” 都可以？！那就好办了！ “既然都可以，那未来的师傅，你不会对未来徒弟见死不救的吧？” 夏至目光一转，原本柔和的眸光骤然凌厉，在离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朝最初的那个空间狂奔而去。 等离陌反应过来，准备关上机关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既然是连环机关，首尾相连。 那机关的要点应该就在最初空间上头。 空间里应该还设置了各款的小机关，一道一道引着她破解。她急着出去，没有时间一一破解。让设置机关的人撤掉机关，释放空间，是最快的做法。 那怎么才能让离陌这个有点偏执又有些怪异的机关大佬，主动撤掉机关？！ 原本没有什么头绪，但跟着离陌这一番做戏的派头，演绎下来，觉得似乎能赌上一些运气。 伸手从腰包里摸出一包小木珠，一把倒入掌中，紧紧握着，运了些真力在手腕上，朝四周扬了出去。 “停手！” 离陌喊了一声，但已经来不及制止，小木珠纷纷打在了空间的四周，深深地嵌入隐形的空间墙内，密密麻麻。 “你个疯子！” 离陌骂了一声，夏至却笑了，定定的立在那儿，微微仰着头，朝着空间顶部，映出的身影笑着。 离陌的手心微微泛蓝，聚起的异能凝在掌心，对着不远处控制机关的按钮，犹豫了一下。 听到机关齿轮转动的那一刻，他迅速切断了机关，阻止了第一波仿照古代陵寝内弓弩暗器的机关弹射而出。 夏至也听到了机关齿轮转动的声音，等着声音的那一瞬间，闪身穿过了空间墙。 “利用我的不忍心，你这招非君子所为！” 离陌不甘心的声音跟着传到了寝室的走廊里。 夏至出了空间，终于松了口气。 “我就是个小女子，要什么君子所为！” “说的没错，我的徒弟，确实不需要遵循世俗的规矩理法。自然也用不上什么君子所为！” 离陌说着忽然释然地大笑：“小徒弟，我很快会再来找你的！” 离陌的话音消散在学校宿舍的走廊里，夏至的手摸到了寝室的门，攥紧了，想到小赵看着她时，那一脸惊恐的表情，手不不由得又松开了。 不远处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夏至往走廊那头探了探，一群装扮成学生的人，从楼梯走了上来。 夏至看了看，她们身上佩戴的胸章，都不用细看，就知道上头刻着九大家族的暗纹。 是九大家族善后处理的那些人来了。 她在这里所有的痕迹都会被抹得一干二净，所有人都不会记得有她这么一个人。 和带队为首的那个，彼此相互颔首，算是心照不宣地打了个招呼，夏至越过他们往楼下走着。 这些日子和室友相处的场景划过脑海，有趣的小秦，沉稳的小赵，和迷糊的小钱，像是从来没有过的自己的另一面。 她曾短暂的拥有过，静静地看着如花朵般肆意盛放，现在却要被一一抹去。 一步一步踏着阶梯往下走着，九大家族善后的人还在从宿舍大门涌进来。 楼梯上往上走的人流里，她成了唯一的你逆行者。 白天宿舍的灯都没有开，只有每层阶梯过道，楼梯间的两扇窗户传递着外头的光亮。 但是很暗，夏至看不清这些人的脸，这些从她身边匆匆而过的人，都模糊成了如同漫画背景里虚无的人影，一个个影子拖长，铺满了楼梯所有的色泽。 恍恍惚惚地步出了宿舍大门，一抬头，是极盛的骄阳。 像是许久没见过这样鲜活的光影，夏至不适地眯了眯眼睛，抬手去挡住了眼前的光线。 “夏至！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耳边略过一声尖锐的女声，听着还有点熟悉。 夏至循着声音看过去，是张美琳。 之前一直如同漂浮在虚幻的神思，在那一刻迅速地被拉回了现实。 真是巧啊，第一天来宿舍的时候，在门口遇到的是她！现在要要离开了，遇到的还是她！ 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算得一场圆满！ 和这一段圆满告个别吧！ 夏至张开手，忽然抱住了张美琳，窜入鼻端的还是张美琳身上的浓烈的香水味。 这一次，夏至没有嫌弃，反倒觉得还有些亲切。 夏至开了口，语音淡淡拂在张美琳的耳边。 “最后一见了，说些祝福的话吧！” “你神经啊！” 张美琳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了夏至，看着她脸上陌生的笑意，又是一愣。 夏至抚平了被张美琳推出的，衣服上的褶皱，没计较她的坏脾气。 也许，对于打算马上要成为记忆中的张美琳，空前的宽容。 “张美琳，祝你心愿得偿！” 语毕，对着张美琳又笑了笑，像做完了一个告别，转身，加快了步子离去。 “唉……你……” 张美琳看着夏至决绝离去的背影，觉得莫名其妙，撇了撇嘴，走进了宿舍的大门…… 夏至走出了校门，回头看了看校门口江大的校牌，又是无奈一笑，掏出手机拨打了谷念安的手机。 过了这些日子的校园生活，对这个角色还真适应，这一时脱离了，反倒是不知道该做什么。 谷念安就像是学生的‘家长’，现在她离校了，问一问那个‘家长’，接下来该怎么安排。 手机铃声响了两声，很快被接了起来。 “哥……” 夏至唤了一声，手机那端，却是胖哥的声音。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过往不念（四） “夏至……” 胖哥的声音略有迟疑，似乎有些意外。 “我哥呢……” 夏至下意识的感觉就是不好，她认识谷念安这么久，他的手机从来都是自己接听，从未假手于人。 “你哥……”胖哥话语顿住，叹了一声，“谷念安他出事了！” 夏至的心跟着胖哥这声‘谷念安’猛地一沉。 胖哥叫谷念安从来都是小白脸小白脸的称呼，从来都没有郑重其事，完整地叫过他的名字。 此刻，胖哥这么叫，不会是…… 夏至摇了摇头，打断了自己那可怕的想法，沉着气，尽量平静地问着。 “他出什么事了？” “不太好，现在人还在谷家老宅子，你……尽快赶过来吧……”胖哥的话音戛然而止，似有难言之语，又像是不忍告知。 夏至垂下了手，看着手机的屏幕慢慢熄灭。母亲出事那天的恐惧就这么突然地席卷而来。 她那天，也不知道这样盯着黑屏的手机盯了多久，视线模糊了，又清楚。 清楚了，又模糊。但她做得很好，始终没有让眼眶里氤氲的水汽落在下来。 那时候的她不知道哪里来的执拗，就是觉得如果她不哭，母亲就不会有事，可以当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明天天亮的时候，母亲睡醒了，就会醒过来，笑着问她，‘早上想吃什么？’ 她想吃什么？那天晚上她一直在想答案，就盯着手机想了很久很久。 一直到谷念安焦急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替代了黑屏的手机，占满了她所有的视线…… “师傅，麻烦你……慢点开！” 夏至回过神时候，已经在出租车上，现在这个时候并不是高峰期，车辆行人很少，一连过了三个路口，却没有遇到一个红灯。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催着她快点回到谷家老宅，快点去到谷念安的身边。 可是……她却想慢一点。 她看不得！ 看不得谷念安任何不好！ 抬手捂在了眼前，眸光一点点往下挪，带下了浮在眼眶里的泪，扑簌簌往下落。 怎么办？要怎么办？就要到老宅子了！ 夏至深吸了几口气，压住了喉间哽咽的哭声。 前头的司机大叔好奇地不时往车内的后视镜上瞟。 夏至捂住双眼的手往下一滑，带走了脸上的泪痕，轻咳了一下，维持着平静的声音催了司机大叔一声。 “还是麻烦您快点吧！有人还在等我！” 司机没有应声，收回了看惯了世间百态的目光，踩了下油门，加速了车子的行进的速度。 夏至偏过脸看着窗外，在快速略过的光影之间，一点点强行压下了恐惧和哀伤…… 外头陌生的车惯常是要在谷家老宅前面的街口停下来。 夏至下了车，缓缓往前走，一路的豪车占满了街道。 夏至的步子，越来越沉重，心也跟着往下坠，脚步是虚浮的，她告诉自己不要慌。 “夏至……” 夏至听到好像有人唤她，前头的人似乎有些眼熟，但她现在视线有些漂浮，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晃动，她看不清，缓缓地越过那人，手腕被轻轻握住。 夏至停住了步子，看向那个人。 “在里头没有看到你，我特意在这里等你……” 林允初抬手拨了拨夏至鬓边的发丝，有些心疼地看着她着一脸的苍白。 “送过来调理身体的药食没吃吗？脸色怎么这么苍白？都怪我太忙了，应该常常过来看看你的。上周本想约你去游湖吃新鲜的莼菜鱼羹，去了学校，你室友却说你请假病了。打你手机是你哥接的，说你吃了药睡着，就不好再打扰。让太爷爷特意找人配了些药膳，每日都让人送过来……” 夏至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林允初的脸才在他眼里清晰起来，看清了，她的神思仿佛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依旧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她现在只想知道谷念安怎么样了！ “我哥呢？” 夏至缓缓地问，平静地语气，让她这一路上压抑了又压抑的情绪，没有白费。 林允初关切煽情的话突然被打算，神色一僵，抬了抬眉，叹了一声：“我就知道，他们一定都没告诉你，不然你怎么会不在里头……” “我哥他……” 夏至看着林允初的神色，就觉得不好，话音顿住，后面推断的话，她不想说出来。 林允初看着夏至单薄的身体，有些不忍心，但总归有人告诉她吧！ 与其让旁人直白粗暴地告知噩耗，还不如他委婉地告诉。 林允初叹了一声：“你哥他，走得很安详！” “走得安详？” 夏至喃喃地重复，一口气压在喉咙里，呼吸跟着凝滞了好几秒，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林允初的手伸了过来，想把她拥入怀中。 “夏至，你想哭就哭吧，不用忍着！” “我为什么要哭！他是谷念安，他不会走！我都没有走！他怎么可能走！” 夏至推开林允初，冷冷地看着他。 冷漠地，如同陌生人的眼神，让林允初打算再次伸出去的手冻住。 林允初终于清晰的感知到，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并不如同她外表展现的那样，柔弱得如同一株经不起风霜雨雪的小白花。 目光直直地尾随夏至而去，看着她奔跑穿梭在满道的豪车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追了上去。 一路铺白，老宅的门口已经挂起了白，夏至被门口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门边的人扶了她一把，夏至抬头，胖哥脸上是一反常态的肃穆之色，一身黑色的长衫簇新板正，陌生得不像她平日里认识的那个胖哥。 胖哥的手牢牢抓着夏至的手臂，稳稳地扶着她：“我知道现在让你平心静气，不动心念很难。这要是再搭上一个你，那不是更亏！你哥临终前和我说了，让你好好的！” “临终？！什么意思？！” 她不信！不可能！ 夏至看着胖哥，不想相信自己听到的。 胖哥没有林允初的温柔，有些直白的残忍。 “字面意思，你哥死了！” 夏至在听到话音落地的那一刻，抬起双手捂住了耳朵。 ‘死’这个字，听起来是那么刺耳！ 胖哥面色凝重，从兜里掏出一颗药丸塞到夏至嘴里，像是铁了心不容她逃避，一把拽下了她的手。 “你要看就去看堂前看谷念安最后一面！但我劝你不要去！谷念安带人入异界执行任务，遭到了伏击，满是异兽的血阵中，他一人血战一夜，才等到援兵。救回来的时候，手上双刃尽断，身上全是伤口，修为耗尽。你若看了，我保证那些伤痕会成为你的噩梦！你睁眼闭眼，日日夜夜都能想到它们！”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过往不念（五） 胖哥话说得快，语气到了最后有些动情，吼了出来，引得旁人看了过来。 胖哥倒也无所谓，他一向豪迈惯了，并不在意旁人如何看，一双眼紧紧地盯着夏至，抓着夏至手臂的那只手，暗中用了几分真气，探着夏至气脉的变化。 刚刚塞到夏至嘴里药丸，看来已经起了效果，释放着药效，稳稳压制着气脉的涌起。 “我要看看！” 夏至的声音很平静，心思却有些执拗。 她自然知道胖哥所言非虚，但就算是噩梦，她也要去最后看看谷念安。 也许对外人来说，谷念安就是一个对她多了几分关心的表哥。但对于她来说，那是生命里，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她现在技能的启蒙，几乎全来自他，那是他自小的玩伴，可以交付信任的密友，某种程度上，还是她人生路途上的导师。 她怎么能不见他最后一面？！ 夏至脚步又缓缓地挪动了起来。 胖哥松了手，一步一步地跟在夏至的身后，走向宅在里临时搭建的灵堂。 谷念安这样的长子嫡孙去世，自是要广告亲朋。来吊唁的客人有些多，都是些谷家的旧交好友。 谷念安去得突然，一切都来不及准备，这些吊唁的客人有些慌乱且局促地聚在灵堂周围，小声的议论着着突如其来的变故。没有什么人关注到神情木然的夏至。 夏至越过这些客人，步入灵堂，连香都没上，就绕道堂后，一眼就看到了黑漆的棺木。 夏至的步子顿了顿，手臂再次被身后的胖哥拽住。 “还是不要看了，刚刚帮你哥换衣服的人，换了十来盆的清水，才擦干净你哥身上的血迹……” 胖哥在心里叹着，有些庆幸上次送药的时候，说出了心声。 这小子确实是一条汉子！这辈子没白交这么一个朋友！ “我想看看……” 夏至抬眼望了望胖哥，眸色平静地如同湖水，不知道是药效还是自我内在的压制。 胖哥叹了一声，松了手。 夏至走进了，棺内躺着的人，一袭白色长袍，干净整洁，白纱覆面，看身形确是谷念安。 目光下移，断掉的双刃放在身侧，断刃锋利闪着凛凛寒光。 果真是谷念安的‘留行’。 夏至闭了下眼睛，断开了视线内的画面，再睁开眼看向了那覆面的白纱。 抬手想掀开白纱，一股气血涌上了心口，像有人用钝物重重地击了一下。 夏至吃痛捂住了心口，深吸了一口气还没缓过来的时候，只觉得颈后被人一击，随即双一黑，晕了过去。 胖哥收回了手刀，稳稳接住夏至，打横抱出了灵堂。 一路引人侧目，议论声悉悉索索。 胖哥听到了也权当没听到，祖传的手艺，搬个东西物件，利索干练。 胖哥又快速往前走了几步，被一只手拦住，骨节分明，十指修长。 手上肌肤瓷白细腻，典型的书生手型，一看就是没经过什么烟火气，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我来吧！我是他的未婚夫林允初！” 林允初一身黑色的正装，伸出的手，袖口金色袖扣，对光一露，泛起的微光晃过胖哥的眼。 胖哥冷眼扫了过去，微微一想，就收了面上的冷光，利落地把夏至交给了林允初。 林允初原是以为还需要一番牵扯，或是费上一番唇舌，没想到如此顺利，接的时候略有些迟疑，差点没接住。 胖哥的胖手托了一把，林允初微微颔首道谢，脸上的诧异未减。 胖哥笑了笑，脸颊两旁肥嘟嘟的肉往上一提，显得敦厚又实诚。 这都是胖子惯常的保护色，实际心里早就打好了小算盘，一来夏至旧伤未愈，小白脸这事纯属伤心事，在谷家老宅跟着办完小白脸的事身后事，心情不波动才怪。按着她现在这身体状况，扛不住几波波动，最有可能小白脸的棺椁还没入土，她也得跟着伤重去了。 二来，他这波把她带走，带他那里不合适。虽然他心无杂念，纯粹算是接了小白脸的盘，把夏至当做妹妹看。但谷家这种老式的家族，最重女孩子的清誉，最后也只能把她送回小白脸日常住的别墅。日日住着睹物思人，最后还是伤。 这时候林允初倒是个不错的选择，新环境，情绪上更稳定些，先把身子养好了再说。 “你带回去照顾几日吧！她从小是谷念安带着，情感上比别人深厚些。看不得这些！免得伤心！她身子本来就弱一些，这阵子又入了秋，着了些凉，这阵子他哥一直找我拿药将养着，谁知道出了这事……” 胖哥说着，语音阴沉了下来，抬起手用袖口抹了抹眼角，哀伤的氛围感拉满。 “她哥临终前就唯独不放心她，托我一定多照看着，我这才不放心跟着，你看看，果然哭晕了吧……” 胖哥话音一顿，抬手又抹了抹眼角，一双含着忧伤的眼，悲戚戚看着夏至，恰到好处地一声叹息。 “你快带回去，好好照顾着，我会每天过来送药，总归是不算辜负她哥临终前的嘱托！” 林允初听这一番说辞，前因后果环环相扣，合乎情理，就又颔首致谢：“不知道怎么称呼？” “叫我胖哥就行！” 胖哥又是一声叹，收回了目光，吸了吸鼻子，抬手揉了揉。 “胖哥，既然之前念安兄一直从你这里拿药，想来您的药是对夏至最好的。” 这点林允初并不怀疑，谷念安为人谨慎，特别是对于夏至这个表妹的事情，是谨慎了又谨慎。 林云初提了提嘴角，脸上的表情友善且不失儒雅：“但也不好一直麻烦您，一会儿我让人过来找您，您留个联系方式，我让人每日过来拿药就好！” 胖哥刻意压了压要动的眉头，维持着面上显而易见的憨厚和哀伤，频频点头。 “行行行，我就在这儿转悠，你一会儿让人过来找我！” 胖哥心中嗤笑，这林允初他是之前听过一些风言风语的江湖传言，想着也不过就是风流的纨绔，没想倒是有些心眼。 这媳妇还没过门，小飞醋就吃上了！连他这种五大三粗的莽汉都要防着！ 照这么看，他刚刚一番话和那一番配套的做派，怕是不能全然糊弄过这小子，又得费心去安排一下，扫一下尾巴，这夏至这些日子才能安生。 小白脸啊小白脸！你这欠的人情可就大了！ 胖哥微微颔首，目送着林允初抱着夏至离去，抬脚疾步走回了灵堂，看顾着谷念安的最后一程……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过往不念（六） 夏至这一觉睡得极累，和谷念安所有的过往，如同拍了一部影片一般，在她这深沉的梦里，从头开始播放了一遍，她又真真切切地经历了一次。 途中她数次想醒过来，却被什么东西禁锢着，一直沉浸在这梦里。 生生拖着她一直到了最后，灵堂白纱覆面的最后一面。 脑子就只有一个清晰的念头，谷念安死了！那个从小护着她的谷念安死了！ 脸上冰冰凉凉的，像是有人用湿帕子细致地帮她擦着脸。 谷念安死了！母亲一直躺在病床上！这个世上她再也没有什亲近的人了！ 警觉地伸手，用力扣住此人的手腕，睁眼的同时，侧身坐起，拉出一臂的距离，以应变意外的状况。 “怎么了？做噩梦了？” 入目的是林允初那张温情脉脉的脸，和他柔和的嗓音。 夏至松了手，收回了警惕地冰冷的目光，垂下了眼眸。 林允初也收回了手，把手上的湿帕子，搁在床头柜上，顺手提起搁在床头柜上的茶壶，倒了杯热茶递给了夏至。 “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让人一直准备着清淡的吃食，在灶上温着。” 灶上？这是哪？老宅子？只有老宅子才有能温东西的土灶！ 夏至接过递过来的茶，边喝边看着房间的四周，不记得谷家有哪一间厢房的布置是如此。 “这不是谷家老宅，这是哪！” 林允初看夏至喝得急，几口就空了杯子，又提了茶壶，给她续上。 夏至道了声谢，就着八分满的茶水，慢慢地喝了起来。 林允初的声音悠悠地念在耳畔。 “林家老宅！本来要带你回我郊外的别墅的。半路太爷爷打了手机过来，说我定然照顾不好你，非让我把你带回来，让我母亲亲自看着，好好调养。” “你母亲？” 夏至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林允初。 余光扫过门口，见有身影远远地晃了过来，就调转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一中年美妇让人搀扶着，微微提了提裙摆，跨进了厢房。 林允初顺着夏至的目光看过去，神色一紧，忙站起身，迎了上去。 “母亲，入秋了，风渐凉了，你不好好在房里歇着，怎么出来了？” 林允初边说着边搀扶美妇人在床边的美人榻上坐下。 美妇人坐稳，身子微微歪了歪，靠在了美人榻上堆叠的厚靠垫上。瓷白的脸上漾开一抹笑，眉目跟着微微下弯，眉目间的神韵倒是和林允初极像。 “你太爷爷派了这么大的差事给我，我怎么还能在屋里待得住？！我身子骨不好，常年都是待在屋子里也怪闷的。不如就来这里，顺便照看一下未来的儿媳妇，也好让你放心，去做你该做的事。” 林允初笑了笑，倒了杯茶递到美妇人手里，“既然母亲来了，那我就去忙了。中午会有人送药过来，你记得看着夏至吃！” “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药，怎么没见你这么吩咐过旁人一次！这媳妇还没进门，这一颗心就已经全在她身上了。这要是进了门，你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想起有我这么一个母亲。” 美妇人轻轻柔柔的嗓音，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 夏至听着，提了提嘴角，朝美妇人微微含着笑听着，维持着基本的礼貌。 “母亲这是说得哪里的话，您平日里吃的补药药膳，可都是我亲自盯着人选的。现在如此，将来亦会如此。” 林允初像是注意到了夏至的反应，有些维护的圆场。 这样的话语，像是这对母子惯常的操作。 夏至看着这对母子之间，有些奇怪的氛围，忽然想起来一些关于林允初的江湖传言。 说是当初林允初的母亲身子骨不好，生下他之后，调养了好几年才恢复过来，所以林允初自小就交给了族中其它长辈带着，一直长到了快上学的年纪，才回到母亲身边。 有传说林允初和他母亲并不算太亲近，今天看来，传言好像是真的。 “你要说到做到，别到时候真应了那句俗语‘娶了媳妇，忘了娘。’” 美妇人的一双美目，直直地盯着夏至，目光微微有些凌厉，说话的声音倒一直是娇娇柔柔的。 林允初像是不想再和母亲纠缠辩解，脸上维持着笑：“我去忙了，这两天没去公司，一堆预案等着我做决策！” 语毕，林允初凑到夏至耳边，低声耳语：“我快去快回，一会儿过来陪你吃午饭，你……” 美妇人仿佛看不得两人如此亲近，出声赶人：“快去忙吧，人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林允初被贸然打断，强压下心头的不悦，提了提嘴角，依旧维持着笑，直起身，转身朝美妇人微微颔首：“夏至就交给您了，还请您好好照看着。” 话音落，不等美妇人再说什么，朝夏至意味深长地又看了一眼，就转身疾步离开了。 夏至的视线从林允初离去的背影收回来，微微低着头，继续喝着手上的茶，觉得自己嘴边的笑容都快僵了，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夏至是吧！”美妇人倒是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 “是！” 夏至抬眼，看向了美妇人。眸光淡淡的，脸上还挂着礼貌的，却疏离的浅笑。 美妇人端着茶杯，浅浅抿了一口，细腻白净的手，留着长指甲，精细地修剪过的染着猩红的颜色，和她这一身素净的衣裙有些不相称。 美妇人的一双美目，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地在夏至身上打量了个遍，像是一个精明的买家，检视一件货物。 “长得确实不错，难怪哄得允初把你弄进门。” 尖锐刻薄的语气，和刚刚婉转袅娜姿态的美妇人判若两人。 夏至看着美妇人的双眼，微微眯了一眯。 如此直白且坦荡的厌恶，倒让夏至生不起气来。 毕竟世人大多虚伪，就算心里再嫌弃，面上也会装上一装，夏至看惯了人前人后的‘变脸’。 像这样的，属实也是少见。 都说媳妇婆婆是天生的天敌。 夏至倒是有了几分兴趣，看这林允初的母亲，这名义上的‘未来婆婆’，是如何一番做派，来磋磨一下，她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过往不念（七） 美妇人又抿了一口茶水，垂着眸看着茶杯里琥珀色的茶汤，“我听说你是谷家的外孙女，夏家才是你的本家。” 夏至其实不太明白这位‘未来准婆婆’刁难人的套路，不知道这位这么问，是故意为之。还是连她的身家来历都懒得查清楚，准备现问现挑错处。 夏至看着美妇人，目光淡淡的，嘴角的笑容已经收回。尊重这种东西是相互的，对方没给，她何必多给。 美妇人等了等，见夏至没有答话，就抬起眼看过去。一双美目如寒风扫过，在夏至脸上扫了几个来回，还是没扫出她任何的表情变化。 这不卑不亢的模样，真是让美妇人没由来的生气。手上拿着的茶杯重重往美人榻旁的案几一搁，半杯的茶水漾了出来。 “本来这番话，是不该我问的。但既然你没什么规矩，还没过门就住了进来，就不由得我问上一问。” 夏至的眉心微微一蹙，这番话有点难听了。 美妇人见夏至不说话，以为自己的气势压住了她，嘴角微微提了提，有些许得意。 “允初呢，耳根子软。经不住你那个难缠的父亲，软磨硬泡的纠缠，应下了好几个和夏家合作的项目。家里头让人查过，那些项目都是花架子，别说能挣什么钱，不亏已经是万幸了。提醒了又提醒，允初明知道是坑还想往里跳，可见得你没少在允初身上花心思……这些项目你父亲一直催着签约，你得劝着点允初，你呢，过了门就是林家的媳妇，到底还是要以林家为主，你们夏家是怎么回事，你心里最清楚。” “我知道了，我会和林允初说的，让他不要和我父亲有什么牵扯！” 夏至耐着性子听着，注视着美妇人的眼，微微眯了眯。 这事她那个到处钻营的父亲做得出来。她还一直奇怪，订婚之后，她那个父亲没再来找过她。原来这一番背后的小动作全用在了林允初身上。 但夏家本就是一块朽木了，根本就不值得一救了。回头她得和林允初提上一提，不要和夏家有什么交集，于公于私，她都不想欠上林允初什么人情。 美妇人见夏至应了，譬如士兵作战，首战告捷，有些得意，更犀利的话锋又朝这夏至而来。 “你过门，夏家那边应该出不起什么彩礼了吧？谷家那边会有什么表示吗？” “夏家应该是出不起什么彩礼，谷家那边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表示。” 夏至平静应答，据实以告。 别说她和林允初这对营业的官方cp到不了那一步，就算到了那一步，夏谷两家实情也就是这么一个实情。谷念安若是活着，嫁妆什么的，他也许还能上点心，但现在，他人都不在了，整个谷家，还有谁会在意她这么一个外人。 “我就知道，得娶进来一个样子货！” 美妇人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嗤笑一声。 “我们林家娶媳妇，一向隆重，三书六礼，都是按着老规矩来。这彩礼呢，不说是江城，独一份，至少也是数一数二的。倒不是图你家那一点子嫁妆，只是说出去难听，让外人看了笑话。” 美妇人拨弄着指甲上红艳艳的丹寇，语气更加犀利。 “当年我嫁到林家，那可是十里红妆，装嫁妆的车子，满满地铺开了一条街。可是上了江城那日的新闻头条的。我这么艰难，豁出半条命才生下的允初，可不希望他娶进门的媳妇，寒寒酸酸的进门，平白惹人笑话。” 夏至听到这里，反倒是笑了。 算是见识到了全套的嫌弃，长篇大论的一番话，最后这句才是重点，不希望她这个‘未来儿媳妇’进门。 诚然，她也没想过要进他们林家的‘大门’。 掀开被子，穿了鞋慢慢地站起，双手重叠，微微欠身行了个正式的晚辈礼。 “林家伯母说的对，我貌不出众，才更是没有，琴棋书画样样不通，针织女红更是沾都没有沾过。无论如何，是配不上你家林公子的。林谷联姻本就是好事，谷家另有好几个，才貌出众，嫁妆丰厚的女孩子，年龄和林公子相仿，正是良配。我这就回去和谷家长辈说，换个正经的谷家孩子，来完成这一趟联姻。” 本来也是要走的，只是好奇这位‘未来婆婆’这一番大戏要演点什么。现在戏落幕了，她也该散场离开了。 夏至一番言论完毕，不等错愕地美妇人作出什么反应，就又施施然行了个礼，告辞走人…… 出了林家老宅子，叫了辆出租车回了谷念安城郊的别墅。 谷念安去了，他生前所有的资产，动产不动产，谷家自会尽快接手。 之前本也有搬出来的打算，所以在小离木的空间养回来之后，把大多数的东西陆陆续续搬到了小离木的空间里。 别墅实际上已经没有什么她紧要的东西了，只是想回去，看上一看。 毕竟和谷念安在里头一起生活了这么些年，还是有些念想的。 夏至下了车，站在了别墅的门口。 抬手，按着指纹锁想解锁。 第一遍错误。 第二遍错误。 第三遍…… 夏至准备按上指纹锁的手，收了回了，看着指纹锁上，闪着数字键的屏幕，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笑出了声。 谷家，真是利落啊！ 谷念安尸骨未寒，就已经开始替换抹去他生前的痕迹了。 夏至释然转身，走了几步。 听到别墅的铁门里头，远远地，有人唤她。 “表小姐……” 是王阿姨的声音。 夏至转过身，只见王阿姨和王叔身边立着个行李箱，站在别墅的院子内，朝她招手。 夏至看着他们两口子，拉着行李箱疾步往别墅的铁门走，一时间有些恍惚。 当年她住进来的时候，是王叔送过来的，那时候她的东西就装了一个旅行袋，连行李箱都用不上。王叔提着，缓缓地走过了院子。 那时候是个春日，满院子都是怒放的花草，一院子鲜活的生命力。 不像现在，到了秋日，满院子萧条，仿佛所有的鲜活都跟着谷念安离开了…… 夏至感觉到眼眶微微有点湿了，立马仰起了头，往天空看着，很快就逼回了眼眶里薄薄的水汽。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过往不念（八1） “表小姐……” 王阿姨等不及小跑了两步，推开了门。 跟在王阿姨身后的王叔，紧跟着也出了别墅的铁门。 两人的眼眶都微微滋润，嘴角含着笑，好像许久未见，甚是想念的样子。 王叔轻轻吸了吸鼻子，“我就知道，表小姐舍不得大少爷，一定会回来看一看的，所以就一直在这里等着您。” “王叔，王阿姨……” 夏至的目光在这里两口子之间来回看着，不过短短几日，再见他们，却觉得恍如隔世。 王阿姨抬手抹了抹眼角，看着夏至的目光，除了哀伤之外，还有担忧：“表小姐，大少爷走了，您这以后在谷家该怎么办？” “他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夏至轻叹了一声，七分了然，三分释然。 她在谷家能平平静静地待了这么多年，一大半的原因，还是靠得谷念安。 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 谷念安在谷家的地位越稳当，她这个‘拖油瓶’，日子过得越顺遂。 现下这颗大树不在了，她在谷家的日子可以预见，大约是不会让她过得太安稳。这别墅换了密码不就是第一步么。 “要说谷家家大业大，怎么就不能容下你。大少爷尸骨未寒，就让人收了房子换了锁，连个住处都不给你留。大少爷生前可是把你放在心尖上，这要是泉下有知知道谷家这么对你，还不知道也会有多难过呢……” 王阿姨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抹起了眼泪。 身旁的王叔看着，轻咳了一声出声打断：“别说这些伤心事，表小姐身体不好，经不得。” “没事王叔，我抗得住……” 夏至知道王叔是为了她好，但也见不得王阿姨被轻声呵斥后那一脸的委屈无措，出声朝着王阿姨浅浅地笑了笑。 “你别唠唠叨叨没完，说正事要紧！” 王叔当然听出来这是解围的话，把手上拉着的行李箱往前一推，自然而然地岔开了话题。 “表小姐，我们两个等着您，主要是为了把这个箱子交给你……” “这是？” 夏至疑惑的目光看向了箱子，30寸的白色大行李箱，是谷念安日常喜欢用的那个行李箱牌子。只是这个簇新的，不是谷念安日常用的那个，大概是特意买的。 “大少爷之前交代的，这个行李箱放在地下室角落的铁皮柜里，如果有一天他出了什么事，就让我把这个取出来交给表小姐……” 王叔缓缓说着，注意着夏至面上的表情变化，见到表情平静，也没什么特别过激的反应，就放了心，继续说着。 “大少爷说，这里头是这两年给表小姐准备的生日礼物。生日他人不能陪着庆祝了，但礼物得到！” 谷念安！你还真是！非得搞这些细小的动作！非得让她在外头嚎啕大哭，哀伤一场吗？ 夏至感觉眼眶有些微微湿了，便抬起了头，对着天空眨了眨眼，提了提嘴角，硬是扯出一抹笑容。 “我知道了！谢谢王叔和王阿姨！” 淡淡的语音，急急的话语，像是怕再说下去眼泪会夺眶而出，夏至落荒而逃。 “王叔，王阿姨，你们保重！我走了！” 夏至朝着两人微微颔首致谢，快速转身而去。 拉着行李箱，急急走在街道上和别墅渐行渐远。 秋日正午的阳光还是有些耀眼的，夏至低了头，避开日光，看着路面，漫无目的地走着。 刚刚别墅门口那一番动情，心思还是被打乱了，连胖哥什么时候跟在她身后的也不知道。 胖哥骑着小电驴，慢速跟了两条街，眼见得这小丫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终还是忍不住，出声喊住了她。 “行了！别走了！都两条街了，你不饿吗？” 夏至闻声，算是回了神，停住了脚步，转过头看着胖哥。 “胖哥，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在这儿？” 胖哥叹了口气，抹了把脑门上，被头盔压出的汗。 “还不是跟着你夏大小姐，跟到这里的？” “跟着我？” 夏至诧异，定神想了想，又道：“你不会一早就在别墅门口蹲着点？” “你胖哥我，在你心里就这点智商？” 胖哥飘了夏至一眼，眼神里满满的嫌弃，一副你侮辱我智商的样子。 “林家这么多人，端茶的送水的，看门做饭的，随便哪一个，给点小钱拉拢拉拢，看到你出了林家大门，就不能即时给我通个风报个信？” 夏至抬头，做敬佩状：“胖哥好手段，又省事又不费力。确实是我狭隘了！失敬失敬！” 胖哥有种神奇的力量，每次话多说了几句，就能把人往散漫轻松的路数上带。 平日里觉得有些许不正经，但此刻，对着正在经历心情起伏哀伤的夏至来说，多少有些难能可贵。 胖哥确实一个妙人！ 胖哥拱起胖手，回了个礼：“别晒着了，上车，先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再说！” 夏至看了看小电驴，“你那个古董车呢？怎么骑这个出来？” 胖哥的品味有点奇特，五大三粗的人，要么开个能进博物馆的古董车，要么就开一辆小女孩喜欢骑的卡通小电驴，还是粉色的。 “古董车送去保养了，我平日里出行就开这个，小巧玲珑，穿街过巷方便！” 胖哥边说着，边乐呵呵地从小电驴后座的储备箱里拿出一个小粉色的头盔，递到夏至面前。 夏至接过头盔，垂眸，看了看小电驴被压下去一大半的两个小轮子，有些担忧：“要不还是走着去吧，这车……” 这小电驴压着胖哥的胖身板都颤巍巍的，两人坐上去，夏至怕半道小电驴不堪重负散了架了。 胖哥信心满满，用力拍了拍后座：“放心，和古董车一样，除了样子，里头都是换过的，特殊加固材质，两个我坐上，也能体会飞一样的感觉！” 行吧！ 夏至抬了抬眉，默默地戴上了头盔，挤上了小电驴的后座，问了一嘴：“胖哥，去吃什么？” 一听吃，胖哥双眼一亮，提议：“卤煮？这附近新开一家卤煮店，我上次顺道去吃过一次，味道挺地道的。” 夏至为难：“还有其它选择吗？我平时吃得比较清淡……” 胖哥略微思考一下：“那就清汤火锅？” “行吧！” 夏至点头，是比卤煮清淡些。 “好嘞！走起！” 胖哥嘿嘿一笑，开着小电驴朝着最近的火锅店而去。 ·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过往不念（九） 胖哥果然所言不虚，十来分钟飞驰电掣穿过五个街口，六个小巷，来到一家老字号的火锅店。 已经过了饭点，店内除了胖哥和夏至，只有角落的一桌客人还在喝着酒，胡天海地的闲扯。 不间断的吵杂声传过来，倒也让这顿饭的氛围刚刚好，不那么冷清，也不那么热络。 萧瑟秋日里的烟火气，让夏至觉得自己还在吵杂的世间。 没什么客人，服务生上菜效率颇高，不到二十分钟，胖哥已经涮上了嫩呼呼的毛肚。 胖哥用筷子提着毛肚三上三下，在冒着泡，正在咕嘟的火锅里清汤里来回翻滚。 夏至把盘子里的素菜放了一些到清汤里，看着火锅往上的热气氤氲里，一恍惚又闪过了谷念安的脸，仿佛对面坐着的不是胖哥，而是谷念安。 夏至的目光虚虚发散，搁在对面，胖哥夹起涮完的羊肉，放入小碟子里，抬头，见夏至看着自己，抬手抹了把自己脸上的油。 “行了！火锅不是用来看的，是用来涮东西吃的！” 胖哥抬手，把面前的小碟子端到夏至手边。 夏至回神，垂眸看着小碟子里涮好的食材，肉类素菜，连笋子都有两长条，细心的像谷念安。 “秋天，正是贴秋膘的时候，就要多吃些……你平日里跟着小白脸吃东西，他吃东西忒精细，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的，之前还列了一张单子给我，写了些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胖哥边说着边把涮好的羊肉往嘴里送，吐字含含糊糊：“我也记不住！你也知道……你胖哥就是个粗人，就每样挑了，反正都涮了，你自己挑着吃。不能吃的回头我打个包，一会儿给路边的流浪狗流浪猫加个餐，反正也不糟践东西……” 夏至用筷子夹起小碟子的里素菜，边吃着边听着，胖哥絮絮叨叨的样子有些陌生，也有些谷念安。 “我哥，提前给你列了单子？” 他大概早就有预感自己的结局了吧，那天晚上他中途回来，是来和她告别的吗？ 应该是吧，说了那些煽情的话，不舍哀凉。 若是知道那是最后一见，她大概……会再抱抱他…… 胖哥的啰嗦念叨被夏至突然这么轻声细语地一问，完全打断了话头，默了声，猛吃了几口涮羊肉，狠狠咽下，发出了一声叹息。 “小白脸大概料到了自己可能遭遇不测。所以一早就安排了……后事。” 胖哥‘后事’这两个字的语音压了压，怕重了又勾起夏至的伤心事。抬头，就着餐厅昏黄的灯光看着夏至脸上的神色，平静得有一些淡然，就又缓缓说了下去。 “这几日，我好好查了下，你哥那晚的任务……那些延迟的‘援兵’……” 胖哥边吃着边叹息，垂着眼，专注的看着火锅的清汤里翻滚的食材。原本来这一趟，也是就是要说这些的。知道会勾起夏至的哀思，考虑到她现在的身体，还是要缓着说。 “那些‘援兵’原本是可以早些去的……是有人故意发出了错误的指令，让他们耽搁在了中途，才让你哥孤立无援，才会……” ‘英年早逝’这四个字，太沉重！ 胖哥叹了一声，他心里其实也是很惋惜的。 小白脸不像他，活了这么久的岁月，零碎的回忆，比别人的一生都长。虽略有遗憾，但这潇洒不羁的一生，热血过，黯然过，得到过，也失去过，五味杂陈，都品了一遍，确实也不算亏了。 但小白脸才活了多大的年纪，就算生前风光，死后还不是黯然地离开，甚至连那一声‘喜欢’都没明目张胆的说出口。 早知道他这般，就该对他宽容些，更……好一些吧…… 胖哥的思绪跟着进入哀惋里，余光扫过去，发觉夏至面前的小碟子里，素菜都空了，就又从清汤锅里捞起一些烫熟的笋子，放到了小碟子里。 夏至低低的道了声谢，蘸着酱料吃了两条笋子，悠悠地开了口：“应该是族长他们吧！” 胖哥正拿着筷子，正准备夹起羊肉的手一顿，抬眸看着夏至，默不作声，却用力点了点头。 夏至早就猜到了，叹了一声，又接着说了下去。 “我哥错就错在，太出色了。碍到了那些人，这次不出事，下次也会出事的……” 上次祠堂的事，让出海外的那些业务，大概是谷念安的退让，但那些退让，没让他们满意，所以才有了这次事。 谷念安应该早就有所防备，那晚，大概是鱼死网破，孤注一掷。 但……他输了，输了那场谷家内部的权利斗争。以失败者的身份死在了争斗里。 全身的伤痕！ 那些人为什么要如此狠毒，非要治他于死地，而且是这种残忍的…… 夏至想不下去了，眼眶里的水汽又浮了上来。忙垂了眸，闭了闭眼睛把水汽逼了回去。 胖哥也跟着夏至的话，又浸到了哀思里，看着火锅上的热气氤氲，忽然觉得夹到的羊肉，似乎也不是那么香了。 沾了沾酱料，送到嘴里，慢慢嚼了嚼咽下，想起了上次和谷念安一起吃火锅，还是那时候做搭档的时候，在野外就地取材，临时支了个锅子，小白脸那一脸的意气风发，那时候壮志酬筹的豪言壮语，还言犹在耳。 胖哥又叹了一声，暂时没了吃东西的心情，放下了筷子，摸到腰间想拿出随身的小酒壶喝上一口。 打开盖子酒香入鼻，想起一会儿还要开小电驴，就又把盖子盖了回去。 酒壶挂回腰间，摸到桌上装满饮料的杯子，仰脖咕嘟咕嘟灌了半杯，抹了把了嘴，看向了脸色沉沉的夏至，想岔开话题。 “那个什么……你哥之前在我这里留了一大笔钱，你平日里的药，还有你妈……” 母亲？！她这个谷念安的‘拖油瓶’，连住的地方都没给她留！那母亲，那个‘拖油瓶的拖油瓶’会如何？母亲的日常医疗可是一天都不能断啊！ 夏至被胖哥一提醒，脑子忽然炸开，不好的预想如同潮水一下子就灌了过来。 夏至猛地站了起来，挪开步子就要往店外而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过往不念（十） “你去哪？再着急也得把饭吃完啊！” 夏至的前路被胖哥伸手拦住。 “我得去医院看看我妈！” 夏至有些着急，想想自己也是不应该，刚从别墅那边走的时候，就该直接打个车去医院，要不是胖哥提醒，现在思绪还混乱着。 “不用去了，我已经去过了。” 胖哥一听是这桩事，就收回了手，又拿起了筷子，淡定地边涮着羊肉，一副了然于心，一切尽在掌握的悠闲模样。 夏至可没他那份泰然自若，挪了挪步子，坐回了胖哥对面。 “你去过了？” 心中猜想，不会又是谷念安提前的安排吧？！ “对啊，小白脸……” 胖哥的声音顿了顿，想了想逝者为大，就轻咳一声，改变了称呼。 “你哥之前料到他如果有什么意外，谷家后头肯定不会留什么情面，就做了些安排。” “什么安排？” 夏至忍不住催了一声。 胖哥的一双筷子在清汤锅里来来回回，一张嘴就没停着，边吃边说的严重影响了叙述的速度。 “提前找好了疗养院，预付了两年的费用。还有你妈那个药……小白……咳咳咳……你哥也提前把两年需要的谷家秘药的药引给你准备好了，存在我放东西的库房里，你什么时候要，什么时候找我拿！” 夏至稍微放了放心，松一口气。 正好服务生端了果盘上来，夏至道了声谢，看果盘里一颗颗沾了水珠，洗得晶莹剔透，就用水果叉扎了一颗，吃了起来。 胖哥见夏至面前的小碟子里，涮好的肉类基本都没怎么吃，微微皱了皱眉，又从清汤锅里捞了几颗虾丸添上。 “你这小身板，就是跟着你哥，精细着吃虚的。别跟风，学着减肥什么的，干我们这一行的，不精壮点好真不行。回头遇到了什么，你剑都抡不起来。” 胖哥说得如同玩笑话，但也是事实，今时不同往日。 夏至听进去了，拿起筷子，认真地吃了起来。 胖哥看夏至开窍了，吃起了东西，忙又从清汤锅里捞出羊肉，又添到了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就是么！要多吃点，贴秋膘，贴秋膘……” 胖哥收回了筷子，去夹果盘里的葡萄。火锅店的筷子略微有些长，夹了几次没夹住，都从筷子边缘滑了下去。 胖哥没了耐心，索性不用筷子，直接伸手从果盘里捏了三颗葡萄在掌心，慢悠悠地吃起来。 平日里他是不怎么吃水果和甜食的，但今天这顿火锅羊肉毛肚吃多了，属实有些腻，吃点水果正好解解腻。 “一会儿吃完，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打车去医院看看我妈！” 夏至没抬头，看着面前，小碟子里堆得和小山一样高的食物，一片肉，蘸一点酱料，吃得细致。 胖哥把葡萄皮吐在了骨碟里，“不用去了，昨天我就按着你哥之前的吩咐，帮你妈办了转院，挪到了疗养院了。不远，就医院后面过两条街。” “谢谢！” 夏至垂着眸，从小山一样的食物里，夹出了一个虾丸，放在酱料碟子里沾了沾酱料，夹起来，吃到嘴里之前，低低地道了声谢。 胖哥听清了，本想着客套一下，但他明白夏至这一声谢谢的用意，大概是为了从谷念安葬礼之后所有的事，是挺多的，怕积在小丫头的心里，把她这小身板给压坏了，就没做声，算是应了下来。 胖哥用手背抹了抹嘴，又朝嘴里扔进去一颗葡萄，一咬，鲜甜的葡萄汁在嘴里爆开，嚼了嚼，咽了下去。 葡萄的果味顺着喉管一路铺开，胖哥的话头就更为放松了，想起了昨天办夏至母亲转院的时候的事，忍不住吐槽。 “你都不知道，昨天我去接你妈转院，前脚刚把人接走，后脚谷家人就过来赶人了。你妈好歹也是谷家的闺女，又是个病人，他们怎么能做得出来，家大业大的难道还差你妈这点医疗费？” 胖哥边说着边啧啧摇头，叹息：“真是人走茶凉，幸亏你哥提前料到了，也安排了，不然你妈一个需要靠药吊着命的病人。就这么被停了药，转去了普通病房，没人看护，后果不堪设想……” 胖哥的胖手又摸到了果盘里的切了片的橙子，捏了一片，掰开了果皮，把果肉咬到了嘴里，又是一声叹息。 “你哥这心思确实是谷家里头难得的精细，前前后后的事情，都算计了一遍，安排得妥妥当当。也难怪他们要出手，英才招人忌……” 夏至听得胖哥这一声叹，停住了筷子，一双筷子头往笋子上戳了戳，语音有些黯然。 “他是都算计了，都安排了，唯独……没算好，让自己怎么脱身……” 胖子一听夏至这话，正要咽下的橙子肉差点噎住，猛地咽了一口，让橙子肉顺着喉管粗暴地滑下去，生硬地转了话题。 “不提这些了，你这别墅谷家给收回去了，学校那边也消了记忆，不用去了。九域那边谷家之前给你办了休学，你这还得下个学期才能回去。那你这几个月住哪？” 这个倒是棘手的问题，夏至被问住，想了想，“我和我妈之前住的那个小房子还空着，凑合住上几个月没问题，就是我爸知道那个地方，要是有事没事跑过来，还是挺烦的……” 夏至自己说着说着就把这个提议否掉了，想想之后和林允初要是说了不要和她爸有什么生意上的牵扯的话，她那个爸爸，不知道得气成什么样，赶上门‘兴师问罪’？！ 胖哥以前听谷念安念起过夏至父亲的事，对她和父亲的关系也有所了解，也觉得不太方便，想了想，从兜里摸出了一把钥匙，放到了夏至手边。 “我在市区的老城区刚收了个小套房，顶楼，阳光好。小是小了点，但你一个人住够了。一会儿我把地址发你，东西什么的都是现成的，一直空着。你过去先凑合上几个月，等下学期开学，再搬回九域的宿舍。” 夏至把钥匙捏在手里，“房租多少？” “你胖哥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市侩的人？朋友住几个月空房子，我还要收房租？” 胖哥挑眉，“赶紧把钥匙收起来！再提房租，就是打你胖哥的脸了！” “那……行吧！” 反正日后常来常往，细水长流的，多找胖哥买些东西，也一样。 夏至把钥匙塞进了随身的腰包里，余光扫过火锅店的门口。 那辆在店门前徐徐停下的豪车，略有些眼熟。 视线拉回去，边看着边在记忆里搜索着，目光定定，就这么看着车门打开，闪出了林允初的身影。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过往不念（十一） 胖哥跟着夏至的视线看过去，砸吧砸吧嘴：“得了，追过来了，我还以为得到晚上，看样子这小白脸对你是真上心啊！” “什么？” 夏至没有明白胖哥的意思。 “林家内部关系比谷家还复杂，这小子在家里插了不少眼线，这一定是眼线通风报信，刚签完海外的大单，赶过来的。” “海外大单？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夏至诧异。 胖哥见林允初进了店门，压低了声音：“多关注江城新闻啊，你不知道最近这热点都让谷家和林家包了圆了，感觉全江城的八卦记者都去挖你们两家料去了，昨天就说了林家和海外大单客户今天签约……” 夏至的重点在这里，“那谷家的新闻？” 谷家长子嫡孙去世固然是大消息，但不足以频繁上热搜，和林家沾边的，不会还和她有什么关系吧？ “你哥去世挂了一天热点，谷家掌门人易主又挂了一天，然后就是你和那小白脸的婚事可能有变，已经挂了两天的热点了，猜测各方原因那叫一个热闹。其中风头最大的，就是说那小白脸遇到了儿时的青梅竹马白月光，趁着这波谷家内部争权还不稳，想取消婚事，娶那个白月光。那小白脸幼儿园的班级合照都被挂出来了，都在猜是当年的哪个小萝莉……” 胖哥语速是林允初步速的倍数，一口气都没带喘的，把话说完。总算在林允初还距离几步远的时候，把情景说清，嘞开了嘴，冲着林允初憨厚一笑。 “小林啊！你可来了，我正劝着呢……我就和她说，嫁妆不丰厚就不丰厚嘛，你那个‘未来婆婆’当年十里红妆，铺了一条街的车运嫁妆，这别说现在了，就算过几年这江城未必有能赶得上的人家……这小姑娘啊，也是心理素质不行，经不起长辈几句话，就委委屈屈地跑出来了……知道的是小姑娘家家的自己退让，不知道的还以为林家长辈有多严厉容不下人呢……” 夏至看了胖哥一眼，压制着内心的惊诧，维持着面色的平静。说话细节能清楚到这个程度，就像胖哥自己在屋里头听到的一样，可见得胖哥这眼线是有多敬业。 胖哥的脸转了过来，背着林允初和夏至使了个眼色，接着道：“这幸亏啊，今儿送药的人没空，我亲自跑了一趟，才在门口撞见了，把人接过来吃顿饭，要不就这两天一口东西都没沾牙的虚弱样子，不定走着走着，倒在哪里了呢……” 夏至实在看不得胖哥声情并茂的表演，低了头，免得自己笑出声。 以前一直觉得胖哥五大三粗是个直肠子，没想到损起人来，不比市井那些刻薄的大爷大妈差，战斗力雄厚。 林允初的面色有些挂不住，右手抬起，微微握成拳状，压在鼻下，轻咳了一声，缓解了一下尴尬的气氛。 “胖哥，我母亲身体不好，常年吃药养着，精力不够，听了些不知道从哪里传过来的闲话，胡乱说的……” 林允初的话音顿住，目光朝低着头的夏至那儿落。 夏至听着林允初住了声，就微微抬起了头。 目光，往林允初那边瞟了瞟，正好撞上了他的目光。六分担忧，三分歉意，还有一分深沉的，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夏至看不清，但林允初眸光里的真诚倒是实打实的。 胖哥也瞧出来了，收了几分刚刚语气里的奚落劲儿，抬手拍了拍林允初的肩头：“理解理解，身子不好又常年吃药，精神头肯定不济。回头解释开了就好了……” 林允初听了胖哥这番话，面上的神色，略有缓和，看着夏至的眸光又多了几分柔情：“那吃完饭，和我回去好不好？” “回去？林家老宅，我不会再去了。” 夏至第一反应就是摇头，想起林允初母亲那张美丽却刻薄的脸，想起那句句刁难下，脸上扭曲的表情。 夏至为什么要给她第二次，讥讽奚落自己的机会？！不想和她起什么言语冲突，免得影响自己的情绪。这种人，她一惯的处理方式，就是远离，此生不见，便是最便利且最有效的方式。 “我不想去林家老宅，我和你家尊贵母亲大人说过了，我貌不出众，才更是没有。琴棋书画样样不通，针织女红更是沾都没有沾过。无论如何都是配不上林大公子的。” 夏至的声音不大，语气平静，但任何人都能听出来，她话里话外的疏离。 “谷家还有其它样貌出众，多才多艺，嫁妆能铺陈十里的姑娘。一定能让您家尊贵的母亲大人满意的。” 她和林允初的联姻的走势如何，本来在这种敏感多变的时期，应该是缓着来，看谷家那边的安排。 对于谷家的冷漠和各类的凌厉手段，夏至这些年早已见怪不怪。 但谷念安的事，谷家如此做派，让她有些逆反。她不想受谷家的钳制了，也不想再为谷家做事！ 联姻？谷念安都不在了！去它的鬼联姻！ 林允初不是一无所知，自从谷念安去世的消息传过来，他就着人多方打听，虽然不是完全知晓，但也对这次的事，还有夏至和谷家的关系，了解了六七分。 林允初知道夏至这番话，并不是赌气或是和他以前那些在一起的女孩子一样，拿乔威胁，获得一些其它的利益好处之类。她是真的这么想。 “夏至！坦白说，我和我母亲的关系并不好！她说什么，你都不必在意！那只是她的想法，和我没有关系！我未来的妻子，林家未来的女主人，只有你，只有你配得上！” 林允初语起激动，语落更是心绪难平，伸出手，想拉住夏至的手，紧紧地扣住，拉起她，不容她逃开的，直接拽上车，接回城郊的别墅，然后再也不许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林允初被自己心里头，此刻起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压制住了心里那头狂猛的小野兽，在即将触到夏至的时候，住了手。五指往掌心紧紧攥住，凌空顿了几秒，猛地收回，落到了身侧。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过往不念（十二） 夏至把林允初手上的动作看在眼里。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用在这样的时候，虽说有些不恰当，但他母亲放的这把莫名其妙的怒火怨气，他这条‘鱼’，她只能对他说抱歉了。 林允初的母亲是他的至亲之人，无论关系好与不好，之后的该有的交集联系是少不了一点的。 别说她对林允初谈不上喜欢，顶多就是有些好感而已。就算今天他们不是官方营业的，而是真cp，这样的关系，她也不想卷进去。 就算林允初处处维护，替她挡掉了来自母亲和家族的压力，也会陷入无休无止的情绪内耗，人生如同一场繁冗的游戏，本来要应付一路上出现的各个副本，就颇耗精力，何必再给自己叠加难度，卷入本就可以预见的惨淡里头去。 夏至的目光定定地看着林允初，话音里的淡然已去，更多的是渐行渐远的冷淡。 “林先生，既然你如此坦诚，那我也不妨据实相告。我在谷家不过就是个外人，以前我表哥谷念安还在世的时候，我仰仗他的庇护，尚且能够在谷家暂且安生度日。现在他人不在了，我在谷家就是个可有可无之人。” 林允初听到这里，神色有些激动，想说着什么，夏至没等他开口，更快地说了下去。 “您未来的妻子，林家未来的女主人，必然得是能和你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本来我和你这场联姻，也就是做个戏，之后谷家怎么安排都可以，我这边都会配合，但……私下里，我们不要有过多交集了。” “夏至，你不能用我母亲的错误惩罚我！” 林允初听不得这么决绝的话，出声打算，言辞切切，情意真真。 其实也不是全因为林允初母亲今日的那一场闹剧，还有谷家在里头。 夏至知道自己此刻正在气头上，但没有办法，她确实有些任性。道理这种东西，她想讲的时候就讲一讲，不想讲的时候，她也不想勉强自己。 和谷家有关的事，她此刻是一点都不想再沾上了。 “我要说的已经说清楚了。还有就是……你母亲说我父亲去找过你，找你谈什么项目……” “是，你放心，你父亲那边有什么也要求，我会尽力满足！” 林允初听得夏至话锋一转，就接了过来，语气真挚地想表明态度。 “大可不必！”夏至面上的神色更加冷漠了，“我和我父亲的关系也不好，平日里几乎没什么来往。我想说的是，若是他打着我的名号，想从你这里兑换点什么出来，请你拒绝！夏家已经如同朽木，和他合作，就等于被他拖入泥潭。” “夏至，我……” 林允初听出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帮了夏从礼，她也不会承他的情。那些所谓的合作项目，要是应承下来，等于泥牛入海，钱有可能都打了水漂…… 可是他喜欢她呀，为她做什么他都是愿意的…… 夏至打断了林允初接下来的情真切切，声音里有了些寒意：“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我和胖哥还有其它的事，就先走了。原来的手机号码，我不会再用了，以后若有什么需要官方营业的事，你找胖哥，让他转达我就是了……” 语音毕，夏至起身，朝着胖哥使了个眼色：“胖哥，走吧……” 胖哥会意，咧嘴一笑，打了圆场，“林少爷，对不住啊，她哥身后有些事，还需要她出面处理，那边催着，着急走！我们就走了哈……” 胖哥和夏至一前一后越过林允初，打算离开。 夏至的手腕却被林允初一把攥住，紧紧的，有些疼。 夏至停住了步子，转过头顺着林允初抓住他的手，往他脸上看过去。 白净净的一张俊脸此刻如同笼罩在阴霾里。 胖哥见状，伸出两只胖手，一用力，果断断开了两人的手。 夏至收回了手，抚了抚手腕上，刚刚被抓出来的浅粉色的指痕。 林允初收回了手，目光落在夏至的手腕上，眉头一拧，既心疼又懊恼。不由得在心头怪责自己，太过莽撞。 “我……” 林允初想解释点什么，但夏至并没有耐心听他再说些什么，目光只淡淡地在他脸上转了一转，就收了视线，疾步朝店门外走去。 林允初见了，几乎没多加思考，迈开步子就想追过去。 胖哥及时伸出胖手，用力勾住了林允初的肩膀。 林允初沉着脸回头，撞上胖子那有些玩世不恭的一脸笑。 “林少爷，按我胖子的经验，这追女孩子，得缓着来。这丫头和她表哥感情深，现在的心思全被她表哥的事占着呢！你就算现在追出去，也得不到什么好结果，平白还添了几分厌烦。” 林允初听到了这里，抬起的手，又缓缓落了下去。 胖哥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也跟着收回了压在林允初肩头的手，对着林允初又是嘿嘿一笑。 “林少爷是聪明人，细水长流，水滴石穿。等这丫头的那股劲儿过去了，总会看到林少爷的诚意的……这里的涮羊肉可是一绝，您要是没吃午饭，就在这里吃一顿，记我账上，算我请您的。” 胖哥笑嘻嘻地告辞，自然知道林允初这种吃惯山珍海味的公子哥，大致是不会在这种小店里吃饭的，就算吃了，也会自己结帐，不会占他的便宜，所以这般慷慨的‘好话’，才说得如此顺嘴。顺水人情这种事，多做点又无妨。 夏至站在胖哥小电驴旁，略等了等，就等来了胖哥。 胖哥从小电驴后座的后备箱掏出两个粉色的小头盔，递给夏至一个，用力拍了拍小电驴的后座。 “上车，我正好下午没事，干脆连接带送‘一条龙’，先带你去你妈新住的疗养院巡视一圈，再带你去老城区的房子。” “胖哥……” 夏至有些感动，知道她惦记母亲的事，这‘一条龙’的顺序颇合她的心意。 胖哥大概不习惯夏至用这样的神色看着他的，用手拍了拍，小电驴的后座，恢复了平日不着调的模样：“不用太感动，车费和房租，我就从你哥留着的钱扣，放心，我给你友情价，打七折。” 夏至闻言笑了一下，刚刚因为和林允初说话带出来的一脸的冷然，烟消云散。套上了粉色的小头盔，坐上了小电驴的后座…… 第一百四十章 歧路相逢（一） 林欢言拧开了矿泉水瓶的盖子，培训公司楼下的自动贩卖机里只有这一种矿泉水，口感粗劣，盖子还特别难拧。 林欢言仰头喝了几口，这是他从早上喝的第三瓶水，被汗水浸透，湿漉漉的刘海贴着他的脸颊。湿湿润润地撩着他的耳际，他抬手，不适地把刘海别到了耳后。 手顺势再往上，并拢五指，抬手遮住了玻璃窗外射进来的刺眼的光线。 正是午后，太阳最烈的时候，虽然到了秋日，但培训公司的舞蹈教室在公司的顶楼，二十二层的高度，每日的光线总是比低处更直接热烈了些。 林欢言是不太喜欢太刺眼的阳光的，以前在家里，白天的时候也总是拉着透光的纱帘，外出了，见了日光猛烈处，也总习惯找个背阴的地方躲一躲。 来了这里，倒是把这些年都没照的日头，都给补了齐全。 林欢言挪了挪，挪到了床边，日光照着一侧的手臂，他习惯性的往手边的空间看了看，这几日他每日拍的照片，一张张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那里。 林欢言把矿泉水瓶凑到了嘴边，心不在焉地慢慢喝着，看着舞蹈室内的其它人。 午休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大多数人都去吃东西休息了，只剩几个h国本地的练习生，和他和郑祥瑞两个外国人。 林欢言想着要不要拉上郑祥瑞一起出去，去楼下买个饮料吃点东西什么的。 在国内尊老爱幼是美德，到了h这里直接变成长幼尊卑的传统。 年长的能无端指着年幼的，话不投机，抬手就来两下子，也是常有的事。 郑祥瑞吃过几次亏，现在看到本地的练习生，就一脸警惕的怒气，一双圆溜溜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不服气全都写在脸上。 眼见得就是要吃亏，林欢言走了几步，勾住了郑祥瑞的肩头， “饿了，去吃点东西！” “吃什么吃，拉了好几天肚子了，这里的菜连我这种钛合金的胃都扛不住，我们那火锅店的小料区都比这里菜丰富，我现在看到这里的菜都反胃……” 郑祥瑞抱怨，扭了下肩，不想走。 林欢言把身体大半的重量都压过去，不由分说，拉着郑祥瑞就走出了舞蹈教室。 电梯到了一楼，两人走到了一楼大厅，林欢言收回了手。 “其实你刚刚不用拉我走！” 郑祥瑞倒是不笨，明白林欢言的用意，紧拧着眉头，心中着积攒了多天的怨气，堵在心头，实在压不下去。 人在异乡，语言不同，饮食不同，风土民情不同，开局本就有些艰难，再加上还要和这些四六不懂的本地练习生相处，就更加艰难了。 他确实有些后悔，本想着走走捷径，没想到这条捷径是地狱副本。早知道还不如在国内慢慢混着困难副本，好歹心里没这么煎熬。 郑祥瑞从兜里掏出钱，放入自动贩卖机，见林欢言手上还拿着矿泉水，就买了两瓶饮料。 从取料口拿出饮料，把其中一瓶递给了林欢言。 林欢言接过，和郑祥瑞并肩着，走出了培训公司的大门，往附近的美食街上走。 郑祥瑞喝了几口饮料，刚刚在舞蹈教室里，那几个人虎视眈眈地眼神，挥之不去，语气闷闷的。 “我早就看那几个小子不顺眼了，仗着比我们早培训，对我们呼来喝去的，手上还带小动作，没事就用手点来点去的。你看着，他要是还敢用手指点我，看我不……” 林欢言看着郑祥瑞脸上越来越多的怒气，不由得劝慰。 “算了吧，异国他乡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点培训完，早点回国，我前几天问过公司的人了，要是练习的好，比预期时间更早成团，我们是能提早回国的。” 林欢言现在是归心似箭，记得离开那天，他还是心如死灰，没想到这才几天，犹如被加满了血条般，满血复活。 他想早点回去，就算不能靠近，近一些，都在国内，或者再近一些，都在同一个城市。 也许走路的时候，走过的街道，是她也走过的。去吃的哪家面馆小吃店，也是她经常回去吃的。想想这些，就觉得有些高兴。 郑祥瑞的目光瞟过来，双眼在林欢言的脸上转了一转，啧啧了两声：“你小子有点不对劲儿啊！这一脸暗搓搓的春情，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公司不许谈恋爱！” 林欢言微微压了压眉头嘴角，还是用这句话堵住郑祥瑞。 “你少来！别拿公司压我！喜欢这种事儿，哪里是公司的几个条款能压住的！我又不是没谈过！” 郑祥瑞切了一声，“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吧！好好藏着，我发觉没事，大家都是兄弟，肯定替你瞒着。这要是别人发现了，那可就不一定了……” “我天天不是公司就宿舍，手机就是用来看看新闻和时间的，除了公司那几个工作人员，你什么以后看到我和异性发过信息？” 林欢言有理有据，说得倒也是实话。 郑祥瑞被堵住了口，想了想确实是滴水不漏的样子，虽然他觉得自己的第六感一向准确，但也不想再在这没影的事情上纠缠下去。 郑祥瑞摆了摆手，“算了，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语毕，郑祥瑞从兜里掏出了手机，点亮屏幕，调出了主页界面，有点兴奋地递到林欢言面前。 “这是我早上发现的，你看看……” 林欢言闻言，眸光朝亮起的手机屏幕上看过去，快速了浏览一下，眉心一动，也有些意外。 是一篇业内修图大佬的技术帖，专门讲解了高阶的移花接木的修图手法，而讲解的素材，用的是之前小网红发到网上，那两张广而告之的所谓的‘床照’。 郑祥瑞之前觉得这事上头，有些对不起林欢言，这一波大佬的讲解，算是狠狠打了网上那些黑粉的脸。这一波洗白虽迟，但到，他也能在心里头略微好过一些。 “发这个帖子的是个业内很有名的大佬，有好多粉丝的。之前那个小网红虽然删了帖子，但那么大的转发量，总归对你还是有影响。这回好了，有这帖子，能彻底给你澄清了……” 郑祥瑞越说越兴奋，又调出几个页面给林欢言看。 “对了，不光光是这个大佬，还有另外几个他们业内的高手，也开了技术分析贴，都是用同样的图，做得技术分析，像是都说好了一样，我感觉是有人在背后帮你澄清……你说是公司做的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 歧路相逢（二） 林欢言浅浅地笑了笑。 他觉得不是！ 这确实像是一件有‘幕后推手’的事，但那个‘推手’应该不是公司。 他觉得是她！一定是她！ 这件事走到今日，对公司来说就算过去了，再做什么都是‘画蛇添足’的事。公司不会在乎他这样小艺人的清白。 但……她在乎！而且，还做出了‘维护’。 虽然之前黑粉怼他的时候，好多粉丝也出言维护过他，但这次感觉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这种被她维护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林欢言伸手，又勾住了郑祥瑞的肩头：“我们再往前走一走。去那边的高档餐厅，想吃什么，我请……” 轻快愉悦的心情，再藏的深，还是从语气中透了出来，郑祥瑞感受到了，准备化为美食的动力：“那我要吃海鲜大餐！” “我是没问题，但你拉了几天肚子，这肠胃，海鲜扛得住吗？”林欢言提醒。 郑祥瑞听劝：“好像是有点扛不住，那就不吃海鲜了，我要吃肉，各种肉……” “行！” 林欢言又笑了笑，和郑祥瑞朝着前头的走去…… **************** 胖哥的接送‘一条龙’服务，还是颇为靠谱的，小电驴晃晃悠悠载着两人到了母亲新入住的疗养院。和原先的疗养的医院毗邻，承接了原先医院附近的大片自然风光，也算是不错。 母亲的特护病房有专人24小时看护。 房间朝南，早晨的第一缕阳光能照到病床的一角。 开窗的话，窗外不远处就是一片小绿茵，空气中有青草的香气，颇为宜人。 夏至给母亲掖了掖被角，给整个看护的团队买了下午茶和甜点，坐上胖哥的小电驴安安心心地离去。 ‘一条龙’上半段顺心，下半段却不怎么顺利。胖哥载着夏至到了老城区新收的顶楼小房。 是个套内两层的小跃层，屋内挑高高，南北通透。原屋主维护得比较好，干净整洁，属于拎包就可以入住。 但奈何屋顶有些漏水。 江城这个季节里，正是雨水丰沛的时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上一场瓢泼大雨。 “要不，我给你去酒店开个房间。你先凑合个十来天，我索性把这房子大修一下，保证让你接下来这几个月住得舒舒服服。” 胖哥有些抱歉，抬起胖手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挂在手肘上的两个小粉色的头盔跟着他的动作，晃了晃。 “不用了，我在小离木的随身空间里凑合凑合，里头东西也齐全，比住酒店自在。” 夏至摸了摸手上的小离木指环。 小离木没睁眼，用手挠了挠后腰，脑袋上长出了十几片迷你的葱绿鲜嫩的叶片，跟着微微发颤。 胖哥看了眼夏至手上的小离木，有点羡慕：“早知道那年碰到这家伙的同类，我也收了养着。要是养到这会儿，随身空间怎么也得有几个足球场这么大了……” “几个足球场？”夏至有点惊了，“胖哥，你到底多大？” 问年龄不光是女人的禁区，也是胖哥的。 胖哥像像往常一样摆了摆胖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那什么……没事的话，我这‘一条龙’的服务就到此结束了……你这十来天照顾好自己，有事就叫我，我24小时随叫随到……” 夏至抬眼望了眼远处那日暮的夕阳，“要不一起吃了晚饭再走吧，我请你，都忙了一下午了，这天都快黑了，正好到饭点……” 胖哥再次摆了摆手，戴上了粉色的头盔，骑上了小电驴。 “不了不了！一会儿我还有点事，早就约好的。这顿饭你给我记着，下次请我吃……走了哈……” 果然很胖哥，不假意客套，真性情！ 夏至目送胖哥骑着小电驴离去的背影拐出了街口。也迈开了步子，往街口走路去。 越过街口的卖炸物的小吃店，油炸食物的香气唤起了她的食欲，肚子跟着咕咕叫了起来。 夏至揉了揉肚子，往前后左右探了探，判断出这里应该离之前吃过的那家面馆不远，就找了个背荫的视角盲区，划开了时空之门，回到了九年前的街道，往老城区的那家面馆而去。 像上次一样撩开了透明的门帘，熟悉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夏至习惯性地找个靠门最近的位置坐下。 老板娘正用筷子夹着电饭锅里卤着的茶叶蛋，一抬眼见夏至来了，咧开嘴，带出了一脸亲切的笑。 “夏至、妈妈的、妹妹！” 老板娘一句话断了好几次句，但好歹是记得没有弄错。 “老板娘好记性啊！记得真清楚！” 夏至忍不住夸赞，这不过是她上次以为自己不会再来，瞎掰的，都已经不记得上次掰了个什么身份。 老板娘拿着抹布走了过来，顺手擦着桌子：“还是和上次一样番茄菌菇面加卤蛋吗？” “对！和上次一样！老板娘好记性！”夏至又夸了一句。 “老客人，我都记得的！” 老板娘嘴角的笑容又深了深，有些得意的小骄傲，收了抹布，脚步轻快的往后厨而去。 夏至的目光跟着老板娘的身影到了后厨，熟悉的店内布置，忍不住就想多看上几眼。 目光划过去，停在收银台，才发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夏至提了提嘴角，好几天没个好心情，连做微笑这种表情都有些僵硬了。 夏至抬起手，食指和拇指撑开，分别压在两颊住，轻轻地揉了几下，辅助作出笑脸，以免板着一张脸，吓到了在收银台露出半个脑袋看着她的小女孩。 “笑笑，好好做作业，不许东张西望的！” 后厨炉灶锅具碰撞的嘈杂声传来，老板娘的视线被后厨的半帘遮住，但像长了眼睛似的，叮嘱着小女孩。 “哦！知道了！” 小女孩朝后厨看了一眼，扯着嗓子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悄悄走了过来。一伸手，还是摸上了夏至手上的五色丝线手链。 “姐姐的手链真好看！” 夏至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小女孩好像特别钟意这条手链。 倒不是夏至小气，如果是其他的东西，大抵看着小女孩如此喜欢，也就送给她了。 但这条手链不是寻常的东西，就算没有和林欢言的空间连接。这样的不属于这里的任何东西，落到非九域和九大家族的人手上，都会生出事端。 第一百四十二章 歧路相逢（四） 小女孩的手一直在手链上，用指尖一个颜色个颜色挑着，触摸过去。 夏至的手都不敢动，有些僵硬的放在那里，怕一时撤回手，扫了小女孩的兴致。 “笑笑，别闹姐姐！” 老板娘掀开后厨的帘子，端着面出来，轻呵了一声小女孩。 小女孩撇了撇嘴，瞟了老板娘一眼，身子往旁边让了让，但手没动，还在摸着夏至的手链。 夏至尴尬地朝老板娘笑了笑。 老板娘放下热气腾腾的汤面，回了个笑，目光往夏至手腕上一落，眉头就拧了起来。 伸手，‘啪’的一声，重重打在小女孩的手腕上。 小女孩吃痛，抽回了手，嘞开嘴，哭声眼见得就要从喉咙里放出来。 “不许哭！你给我憋回去！有客人呢，别逼我揍你！” 老板娘用手指着小女孩的鼻子，有些凶狠的教训。 小女孩立即抿着了嘴，憋着双眼的泪，不敢让眼泪落下来。 “还不快去写作业！一天到晚的，心思都不用在学习上，就知道疯玩瞎闹！” 老板娘的指尖往上，在小女孩的脑门上戳了戳。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抬手边抹着眼泪，边往收银台走。 老板娘一脸歉意，“小孩子，就喜欢这些五颜六色的东西，您别见怪！” “没事！没事！” 夏至尴尬地回了个笑，从桌上的筷子笼里抽出一次性筷子，快速剥开包装吃起了面条。 吃了一半抬头，发觉小女孩一双幽怨的眼，直直地盯着。 夏至提了提嘴角，朝小女孩友好的一笑。 小女孩不领情，冷哼了一声，撇了撇嘴，扭过了头。 夏至叹了一声，吃碗面还吃出一个小怨家来。喝了口汤，快速吃完了剩下的面条，结了账离开了。 出了面馆，天色不早也不晚。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慢慢逛着消消食。 此刻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大多是赶回家享受家里的暖黄灯光下的烟火气。 夏至想到上一次来到这附近，还是找令狐芊芊那次，那家酒吧好像就在附近。 夏至往路口探了探，找了找路，往那间酒吧走着。 复古的墨绿色U型橱窗，已经刷了新漆。 褪了色的同色系木门，也焕然一新，敞开着迎接这客人。 原先缺了角的木质招牌也被扶正了挂在门上。 迎宾台的后头立着个满脸朝气的年轻服务生。 夏至探了探，居然不是异人，就是个普通的年轻男子。 夏至偏过头，又往那酒吧的招牌上看，确实是原来的酒吧没错。 “您是老客人吧？这里老板换人了，酒没换，您要不要进去喝一杯？” 服务生看这夏至的反应，就像是原先来过这里的，挂上了职业的微笑，招揽客人。 “好！” 夏至点了点头，爽快应下。走了一会儿，正好也有点渴，进去喝杯气泡水听听歌也好。 越过迎宾台，一路往里头去。 上次来得时候，灯光有些暗，注意力全在小舞台上唱歌的令狐芊芊身上，没怎么注意四周的装修布置。 感觉上好像比上次更简洁明亮了些，元素上更多了些符合女性柔和审美的小元素，大概是换了个女老板吧！ 夏至心想着，来到了吧台，点了杯气泡水，边喝着，边暗暗感受周围的气息。 有些混杂，有异人的气息，也有普通的人。三三两两分散在酒吧的各个位置。 上次许多异人欢呼着，躁动舞动的舞池不见了。补上了几个座位，小舞台还保留着，一个男歌手正用低沉浑厚的烟嗓，唱着慢调的情歌。 夏至坐在吧台前，偏过脸，目光虚虚的落在小舞台上，听着舒缓的歌声，这样清清静静的酒吧环境，比上次确实好了不少。 “要不要来杯饮料，气泡水喝着可就太寡淡无味了！” 耳边掠过清清灵灵的女声。 夏至收回神，看想了身旁，“令狐芊芊？！” 这倒真是意外中的意外！上次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还以为以后没什么机会再相见了！ 夏至的眸光跟着就往令狐芊芊的小腹上看。 低腰的牛仔裤，修身的短t恤，露出紧实平坦的小腹。腹部显露着清晰的腹肌线条。 “你……” 夏至欲言又止，看状况，这姐姐是把她那天的话听了进去，但如果听进去了，又做了什么，那此刻这姐姐不应该记得她才是！ 令狐芊芊艳红的指甲，往吧台上轻轻点了点了，吧台的调酒师笑着朝她微微点了点头，就往把一杯琥珀色的烈酒递过来。 夏至倒也不急着揭开谜底，用手拖着腮，侧着脸看着令狐芊芊喝酒。 令狐芊芊的手长得很好看，肌肤瓷白细腻，手指修长，和手掌的比例协调，配上艳红色的长指甲，被杯子里琥珀色的烈酒一衬，更显出几分冷艳的情致。 美酒入喉，夏至的目光跟着令狐芊芊喉间的吞咽动作轻轻颤了颤。 往上，顺着她清晰的下颌线弧度，落到眉眼间。微微向上斜挑的眉，压着凌厉的风情，又美又飒。 “我回到了我和那人相遇的那天……” 令狐芊芊轻轻摇晃着酒杯，杯子里半杯琥珀色的酒液沿着杯壁慢慢旋转。 别人也许听不懂，但对于夏至来说，这半句不清不楚的话，就足以知道大概。 夏至不打算追问细节，但这中间确实还有个奇怪的地方。 “那你怎么还会记得我？” 一般像这种回到过去，改变最初的关键节点，比如令狐芊芊这种到了和徐明耀相遇那天，一定是去阻止了那天的自己和徐明耀相遇，不遇见，形同陌路，就没了后来故事。 但如果这样话，等于改变了生命轨迹，后续发生的事情也会不同，那记忆也会被后来的轨迹修正。那照理说，令狐芊芊不应该还记得她。 “异界的有些异兽会结出晶石，有些晶石，有储存回忆的异能。” 令狐芊芊边说着，另一只手就不由自主地摸上了挂在脖颈处的红色吊坠。 夏至跟着令狐芊芊的动作往那颗吊坠细看。 晶莹剔透反着流光，虽然是按着这里的工艺被琢磨打造的，看着像是一颗红如血的红宝石，细细探寻，还是能感受晶石上异族异兽的气息。 这个到是意外的知识点，之前看过关于异兽的图谱资料里都没有提到过。 第一百四十三章 歧路相逢 上一次过来，昏昏暗暗的，全都是暖昧的情调，每个人的脸在恍恍惚惚幽幽暗暗的气氛里，晦暗不清。 酒吧新装修之后的灯光，暖黄的，比之前亮了一些。 夏至看着令狐芊芊微微仰起头，一口喝尽了杯中烈酒。目光定在令狐芊芊的脸上，上几次见她，就算压了再压，藏了再藏，那不甘的哀怨之气，还是围绕在她周身，美则美矣，但不生动。 这次不同，不由自主地引了别人欣赏的目光往她身上落。 看来无论是异人还是人，都不能在陷在糟烂的环境里，比如糟糕的人际环境，比如腐烂的爱情。及早脱身，及时止损，才是良策。 空空的酒杯被放在了吧台上，吧台后的调酒师看着令狐芊芊，微微抬起的眼眸，有询问‘要不要再来一杯’的意思。 令狐芊芊对他轻轻摇了摇头，垂下眸，艳红的指甲沿着杯口的边缘，缓缓地打着圈，比平日里缓慢的语速，像是说着别人的事，神色里尽是释然。 “我和他相遇那天，我正唱完一场戏，卸了妆，洗脸的水都没来得及擦干，头发就这么披散着，随便套了件T恤就出走了……” 夏至没有问，令狐芊芊却像是不吐不快。 一个人，一场爱恋。 像是不找个人痛痛快快，详详细细地从头到尾说上一场，这个‘句号’，就不能画上个圆满。 夏至收回了拖着腮的手，略微坐正，拿着气泡水边喝边听着，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作为时空守门人无论后续轨迹如何被修正，之前轨迹的记忆，是不会被修正的。 所以此刻，大概这世上，除了她这个‘知情人’，旁人在无人知晓或者会记得令狐芊芊之前和徐家大少的那些事。她确实是此事最适合‘聆听者’。 “路过街角都是现磨咖啡的香气，我停了下来，本来打算进去买杯咖啡的，谁知道，就是抬眼看了那么一眼，看到了坐在店里的他……” 令狐芊芊伸手，从吧台上放置着糖果的小碟子里，拿了一颗糖果，慢慢剥开外头包裹着的渐变色五彩的糖纸，把里头半透明的糖果放入口中含着。 “我小时候，偶然看到过一部你们这里的电影。电影的名字记不得了，说的是什么内容，也不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男主角坐在午后咖啡厅里。穿着一身定制的正装，手上带着限量版的腕表，斯文儒雅的坐在咖啡馆的餐台前面，冒着热气的咖啡在手边，他伸手拿杯子，手腕一抬，露出手上的腕表。腕表表盘镶嵌的钻石，像是夜空里星星，那么小，却那么亮……” 淡淡的橘子香气在口中弥漫，令狐芊芊弱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继续说着。 “你知道的，我们异界的男人，大多勇猛，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儒雅的男人，所以那个画面，就像刻在我脑子里……那天的徐明耀就像是那个画面里的男主角。” 夏至就一直纳闷，凭着徐明耀那个纨绔子弟，怎么能撩到令狐芊芊这种既斩男又斩女的美艳美女。以前一直以为是美女走了走了眼，没想到是有滤镜的加持。 令狐芊芊又伸手糖果碟里摸了颗糖，利落地剥开糖纸，塞到口中。 “后来……才知道，那时候，他坐在咖啡馆里，是因为那天要和他约会开房的女的，住在附近。他在等她慢慢化完妆……这个渣男，做什么事都没长性，唯独在等约会的女人的时候，倒是多的是耐心……” 这个才是徐明耀那个渣男的常态，氛围感的电影大片男主角的同款画面，他也配？！ 夏至在心中默默嫌弃，喝了口气泡水，继续聚精会神地听着令狐芊芊说着。 “我回到那天演出结束之前，托路人给了丰厚的小费，让那时候的时候自己，加演了一场戏，错过了那次相见，让徐明耀那个渣男，直接滚出我的世界……” 令狐芊芊自嘲地笑了笑：“我曾经以为我那举世无双的缘分，可以抵御一切的爱情，就只值那么一点钱，一笔加戏的小费，就足以买断，真是可笑！” “其实，我还是有个疑问，既然不愉快的经历，随风散了，不再记起，不是好事吗？为什么还要费心记得？” 这大概是令狐芊芊最后一次提起这件事，夏至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令狐芊芊倒也没回避，坦率地回答：“最大的原因，是为了避免那个万一。避免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遇上那个渣男，产生不该有的牵扯。我希望和那个渣男勇永世不见！” 看样子这段经历确实十分糟心。不过，黑暗这种东西只要踏过去了，前头就是一片光明。 “人年轻的时候，总会遇上几个渣，过去了就好了！” 夏至喝着气泡水，不咸不淡地说着，安慰人确实不是她的擅长的。 “你以后，会真的遇到举世无双的缘分，和那能和你一起抵御一切的良人！” 夏至提了嘴角浅笑，她说的不是祝福，而是事实。 “那个徐大少，不过是你在这世间历练的情劫。劫难过了，必然有福气在后头等着你！幸福总是偏爱更勇敢果决的人！你就是那样的人！所以……幸福在来的路上！” 这样的话，听着总是让人舒心的。 “借你吉言！幸福在来的路上！” 令狐芊芊散了面上最后一点哀怨之色，爽朗的一笑，对着调酒师挑了挑眉：“前几天，你新调出来的那个酒，叫什么来着？给我调一杯，还挺好喝的！” 调酒师回了个笑，“还没有名字，等着您起名字呢，老板！” “你是这家酒吧的新老板？” 夏至听着调酒师这么叫，有些意外。 刚刚进来的时候觉得新老板大概率是个女孩子，没想到居然是令狐芊芊。 令狐芊芊看着夏至面上的诧异，倒是笑得更为爽朗。 “你之前给的赏金，我换了点异世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倒了几手，赚了点小钱。在回去解决那件事之前，找了几个中间人，付了点费用，屯在其它空间，就算人生轨迹被修正，但好歹东西留了下来。再来回倒了几手，赚到的钱，刚好能买下这间酒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歧路相逢（五） 令狐芊芊说得很轻快，夏至听得也清楚，伸手也从吧台的糖果碟里拿了颗糖果，剥开含在嘴里。 浓浓的荔枝味，和令狐芊芊的那颗不同，看样子是什锦的糖果盘，犹如世人不同滋味的人生。 “我倒是有些好奇，你被修正后的人生轨迹是怎么样的？” 夏至心生出了好奇，现在的令狐芊芊艳光潋滟，魅色尽放。 令狐芊芊接过调酒师递过来的酒，淡蓝色的分层渐变在直筒的酒杯里，缓缓地，渐次往下落去，晕染过杯子最底下堆叠的正方形的冰块。 如同漫天的情色泼洒在冰封的雪山，消消融融，再也回不去原本最初纯粹。 “在你们这里混了些日子，见识了情色男女的逢场作戏，见识了风尘里的人性至暗，也看过至纯的真情。” 令狐芊芊喝了一口，眉头微微动了下，复又舒展，淡淡的甘甜伴着轻微的苦涩，在唇齿间荡漾开去。 “然后在异界天色最好，气候最舒适的时间段，回到异界，过一段打猎驯兽，无拘无束，完全释放野性的日子。等到异界最好的时候过去，再来到这里，做那个唱戏的小花旦，如此往复，逍遥自在到了现在，做了这间小酒吧的老板娘。” “真是肆意潇洒的人生啊！” 夏至有些羡慕，又从糖果盘里拿了颗糖含在嘴里。目光滑过吧台的调酒师。 调酒师对着她，微微一笑，推了一杯酒过来，和令狐芊芊的同款，“我私人请你的……” 令狐芊芊的目光落在调酒师推过来的酒杯上头，嘴角一勾，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小昊，眼光不错么！但是人家可是有喜欢的人了，你没什么机会了！” “我……” 夏至想辩解一下没有什么喜欢的人，但她是那种一眼就定‘生死’的人，在这种事情上头一向果断，完全不吃日久生情，死缠烂打的那一套，也极有边界感。 她一贯秉持的原则就是，既然毫无可能，那果断拒绝，也是一种善意。 话音一转，夏至朝着令狐芊芊浅浅一笑：“对，你说得对！我确实有了很喜欢的人！” 调酒师的目光暗了暗，嘴角的笑容掉落了，又强撑了起来，“这是我自己琢磨的调酒方子，暂时还没有对其它客人供应，您尝一下，还可以的话，下周就把它放到酒水单里。” 令狐芊芊对着调酒师了然地笑了笑，“有我这个老板在，怎么能让他请客呢。算在我的账上。” 边说着，边推着酒杯，往夏至手上又递了递，“挺好喝的，酒的层次很丰富，你尝尝，顺便起个名字，未来的大编剧……” 夏至是很少喝酒的，特别是在外面，但既然令狐芊芊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拒绝。 夏至拿起酒杯，品了一口，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太过丰富的味道，对她这种不尝喝酒的人来说，属实有些刺激了。 “就叫浮生若梦吧，一口就能品出人生的酸甜苦辣……” 夏至放下了酒杯，从糖果盘里又拿了颗糖果，香甜的草莓味，正好盖过了酒的味道。 夏至舒展了眉间。 “小昊，听到了吗？浮生若梦！” 令狐芊芊似乎对这个名字挺满意，朝调酒师笑了笑，“再调一杯吧，我有预感，那个小祖宗，马上就要到了。” 小祖宗？！ 夏至注意到令狐芊芊说这话的时候，眉目间闪过的那一丝的无奈，这倒是让她有些好奇是何许人也。 “谁马上要到了？” “亲戚家的一个弟弟。”令狐芊芊似是一声轻叹。 “亲戚？” 这个词从令狐芊芊这样的异人嘴里说出来，夏至有些陌生。 大约是这些年看到来到这里的异人，大多都是孤身前来，就算三五成群，拉帮结派的，也都是彼此之间原本毫无血缘关联的人，以至于潜意识里觉得异人都是孤家寡人，没什么亲友。 令狐芊芊当然读懂了夏至的想法，“怎么了夏大小姐，我们异族有几个关系好的亲戚不奇怪吧。异界环境那么恶劣，又危机四伏的，幼年时若是没有人保护，只怕是活不到成年的。” “我就是有些意外，这些年没见过什么异人的亲戚。” 夏至笑了笑，令狐芊芊缓慢的语音里，有着几分调侃在里头，气氛还是十分融洽的。 “那今天你可以见到了。” 令狐芊芊边说着，目光边往吧台的拐角处看过去。 果然，没等几秒，拐角处就被一团黑影笼罩。 黑影晃晃悠悠快速地移动了过来，连跑带跳的欢快样子，一脸的朝气蓬勃。 黑影伸手往令狐芊芊肩膀上一搭，一把她揽到怀里，抱了抱，大概是手感不佳，皱了眉，嫌弃地松开，“姐，你什么时候这么瘦小了？一把骨头，手感也太差了！” 边说着边毫无顾忌地转了转吧台椅，坐下，接过调酒师递过来的酒，一仰脖子就灌了下去。 “大少爷，你也不看看自己接近两米的身高。一般的女的，在你这里都是瘦弱的！” 令狐芊芊抬起两根手指对着调酒师晃了晃，示意调酒师再调两杯酒。 ‘大少爷’见了调酒师朝着令狐芊芊点了点头，就急急地放下酒杯，纠正：“三杯……不对，五杯，我刚从篮球场打球回来，渴得很！” 调酒师震惊于这位大少爷的酒量，转过目光又看向了令狐芊芊，用眼神询问。 令狐芊芊有些无奈地重重呼出一口气，对着调酒师淡淡一笑：“调吧，顺便再给他一大桶可可味道的冰淇淋。” 调酒师点了点头，垂下了目光，避免自己的眼神再暴露了情绪。从冰柜里拿出了冰淇淋，拿了个金属的勺子，一并递给了这位大少爷。 大少爷接了过来，看了眼那普通的甜品勺，十分不满意，朝着调酒师温度：“有大点的勺子吗？用这挖冰淇淋，一口吃着不过瘾！” 调酒师听着愣了一下，‘大少爷’嫌调酒师反应慢，身子微微往吧台里面探了探，大手一伸，捞过一把尺寸看上去略大点的勺子，也不问是干嘛用的，直接掀开冰淇淋的盖子，大口吃起来。 夏至的目光在‘大少爷’，令狐芊芊和调酒师三个人之间来回切换，最后落在‘大少爷’那一头绿油油的秀发间。 第一百四十五章 歧路相逢（六） 绿色的植物见了不少，但头发是这个颜色的，确实是第一次见。 葱葱郁郁的好颜色，在酒吧的暖光灯下，每根发丝甚至还有些反光。 ‘大少爷’感到了夏至的注视，抬起头看夏至，目光在她脸上一转，双眸立时亮了，吃冰淇淋的动作也跟着减慢。 “我头发的颜色，是不是很好看？！” 夏至笑了笑，点头：“好看，帅哥你的品味挺特别的！” ‘大少爷’听了夸赞，有些骄傲，抱着冰淇凌桶就挪了过来，绕过了令狐芊芊，坐到了夏至的另一侧。 “你长得真好看！” 大少爷的目光在夏至脸上来来回回的转着，像是打量一件精美的工艺品，直白而坦荡。 “那你要不要和我生个宝宝，有很大的几率能遗传我这头绿头发的。” 夏至轻咳了一下，差点把含在口中的糖果吞下去。 以前是听说过异族直率奔放，但这没说两句话就要和人生宝宝，这也太奔放了……她这种普通空间的‘土包子’委实有些难以适应。 夏至转了目光看向了令狐芊芊，有几分让她解围的意思。 令狐芊芊收了夏至的‘求救’，回了个无奈的眼神给她，抬手揉开了正不由自主紧蹙的眉心。 ‘大少爷’见夏至不说话，以为她正在考虑，索性连冰淇淋都不吃了，把勺子搁在了冰淇淋桶里，加快了语速：“你多大了？我问你这个，不是在意你年龄的问题，毕竟我们异人的年龄不重要。” 这个夏至之前也听说过，异人的寿命会跟着异能的精进而延长，像令狐芊芊这种身上有一些异能修为的，就算不在异能修炼上再更上一层楼，她的容貌在几百年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也算是一种奇异的副作用吧。 但……这位‘大少爷’怎么会认为她是异人？异人一般的感知不都是比较敏感的吗？难道是这‘大少爷’学艺不精？修为不够？ ‘大少爷’话音一顿，白嫩嫩的大手就脱开了冰淇淋桶，划过吧台的台面，往夏至的手边凑。 夏至看出了他想捏住小手继续声情并茂表白的意思，把手往回略微的收了收，拿住了装着‘浮生若梦’的杯子，拿起浅浅地抿了一口，不留痕迹地拒绝。 ‘大少爷’到底年轻，小孩子心性，根本没有看出夏至的意思，以为她真是口渴，想喝酒。见她喝酒的样子好看，就对‘浮生若梦’这款酒更有了好感。伸手往吧台内一捞，捞过调酒师刚刚来，还没来得及放上吧台的三杯，一杯一杯，一口气就把三杯酒都灌了下去。 ‘大少爷’放下空酒杯，抬手摸了摸嘴边的残酒，朝着夏至咧开嘴一笑：“你父母还在不在？在的话，我让我姐，备上礼去上门提亲。要是不在了……嘿嘿，那就今晚就成亲洞房生宝宝！” 不是吧…… 夏至有些惊了，看向了令狐芊芊，那表情在说‘大小姐，你再不出手，这场面就没法收拾了’。 令狐芊芊叹了一声，抬手在‘大少爷’脑门粗暴地弹了一下。 “姐，你打我干什么！我这正说亲事呢！” ‘大少爷’吃痛，抬手揉着被令狐芊芊弹过的地方，语气十分不满。 “令狐少白，你还知道疼？” 令狐芊芊站起身，挪了几步，阻隔在了令狐少白和夏至之间。 令狐少白被阻挡了视线，十分不悦，歪了歪头，想要从令狐芊芊的身侧去看夏至。 令狐芊芊伸出手，挡在了令狐少白的眼前，任凭他怎么找角度，视线也无法突破令狐芊芊遮挡。 令狐少白咬了咬牙，忍下了想打掉令狐芊芊手的冲动，他不打女人！何况这女人还是他姐！有着天然的血脉压制！ 令狐芊芊又抬手弹了令狐少白的脑门，“人家不是异族！是这里的小姐姐！” 力道不大，令狐少白只是抬手摸了下被弹的地方，一门心思还在夏至身上。 “不是异人，我明明闻到……” 令狐少白话音一顿，觉得令狐芊芊也不像是在打趣开玩笑，就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大手凌空一挥：“算了，是不是异人也不要紧，只要我喜欢，管她是什么，就算冰山上的一块寒冰，我也把她娶回家！” 令狐芊芊听了忍不住调侃：“把寒冰娶回家那不化成一摊水了。到时候你洞房花烛夜，看着红烛，对着烛光自怜吗？” “姐，我那就是打个比方，你懂不懂啊！”令狐少白皱了眉头。 令狐芊芊继续调侃：“哟……都会打比方了，看样子我花钱给你找的老师，教你这里的功课，这钱没白花啊！” 令狐少白有些不耐烦，又摆了摆手：“行了，现在不说这个，你别想给我岔开。我的意思是，咋们异族和这里的人通婚的先例又不是没有。” 令狐少白一手拖在了令狐芊芊的腰间，用力拨出了一条缝隙，转了笑脸，看向了夏至，连声音也跟着柔了几分。 “我这个人很随意的，怎么都行！我听说你们这里提亲有些讲究，你父母要什么彩礼，我都能办到，要钱给钱，要东西给东西，无论什么奇珍异宝，我尽力找来就是了。就算要我入赘也可以啊！我回头就和我爹娘说一声……” 令狐少白的话音，被令狐芊芊的又一记重重的弹脑门而中断。 “姐！你再弹，我真还手了！别仗着我不打女人！总欺负我！” 令狐少白揉了揉脑门，有些气恼。 “我不是欺负你，我是让你清醒清醒！” 令狐芊芊抬手帮着揉着令狐少白额头上被弹得红肿的地方，她确实有些死心眼，为什么每次都要弹在同一个位置。轻咳了一下，语气软下来几分。 “人家早就订婚了，也有了心上人。你呢，就算排队都轮不上了！” “真的？你订婚了？还有心上人了？” 令狐少白不肯死心，又歪过头从挤出的缝隙里看向夏至问着。 夏至配合着令狐芊芊，点了点头：“是，我订婚了，也有了心上人！” 令狐少白还是不死心的追问：“是个什么样的人？比我好很多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歧路相逢（七） “他没有比你好！但他在我眼里是最好的……” 拒绝人还是需要委婉着来，开头先强调一下，对方的优秀，总是没错的。 夏至提了提嘴角，保持着柔和的微笑，看着令狐少白还是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不由得继续编了下去。 “没有你高，大概190的左右，长得和你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和你比，大概有些过于清瘦了……但不是弱不禁风的那种，反正抱起我没有什么问题，五官很漂亮，皮肤很白，特别是那双眼睛，第一次和他对视人，大概觉得他有些高冷，其实相处久了就会知道，他这个人心思细腻，是个很温暖的人……” 令狐少白的眸光因着夏至的叙述而暗淡下去，他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一直追问，是想着也许是婉拒，他还有些希望。但这样具体的描述，不可能是因为拒绝而随意掰扯出来一个人，应该是真实存在的，确实有心上人无疑了。 令狐芊芊见令狐少白垂下了手，就松了身上的力道，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吧台后的调酒师在调完五杯‘浮生若梦’之后，就识趣地离开了。 这也是她立的规矩，凡是他弟弟这样装束怪异，发色奇特的人过来，他们这些酒吧的工作人员就要离开些，不要打扰她和这些人的谈话。 此刻，吧台前的位置，只有他们三人，令狐少白的心情似乎不是太好，又抱着冰淇淋啃了起来。几口‘冰冷的甜蜜’顺着喉管滑下去，心情值跟着提了起来。 “没事！你们这里的人寿命最长不过百年，我可以等！等上七八十年，你那心上人寿终正寝了，你再和我成亲……” 夏至觉得这位少白少爷的脑回路有些奇特：“少白少爷，七八十年之后，我就算没有和他一起寿终正寝，那也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了，你确定到时候，还能看得上我那副风烛残年的旧皮囊。” “看得上啊！”令狐少白又舀了一勺冰淇淋含嘴里，“我们异人不像你们这里人这么肤浅。我刚刚看你看的仔细，初次放在心里头是什么样子，日后就是什么样子，我眼里的你，和旁人看到的你不同，就算七八十年之后，你也不过就是多一头白发，一些皱纹，在我眼里，你还是现在的样子。” 不得不说，不管真不真，或者能不能做到，这话还是挺动人的。 夏至浅浅地笑着，又看向了令狐芊芊，这样真挚又情深的氛围下，夏至觉得自己说什么大概都会觉得对令狐少白刚刚那番话有所‘冒犯’。 令狐芊芊会意，开了口：“好了，我的大少爷，你那个七八十年后的事情，先放一放，说正事吧！你总不会光是跑过来我这里喝酒吃冰淇淋的吧！” “那我回避一下吧！” 夏至能猜得出来，他们异人的正事，多半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应该还和谷家九大家族九域脱不了干系。 令狐少白大手一伸，拦住了夏至的去路：“不用回避，七八十年之后，我是你的续弦，早晚都是一家人，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少白少爷，‘续弦’这个词，不能用在男的身上。” 虽然现在说这个不太合适，但是夏至还是忍不住纠正。 令狐少白想了想，“那……我续弦？” “那也不合适……”夏至也想了想，“你这初婚，属于原配，算不上续弦……” “啊……”令狐少白更糊涂了：“那我这到底算什么名分……” “你这名分……”夏至也被问住了。 这该怎么论合适？！ 令狐芊芊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这两人居然能在这种没影的事情上争论起来，她也是十分服气的。 “好了好了，两位，七八十年后的名份就到七八十年后再论，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好，说正事！” 令狐少白被令狐芊芊换回了思路，再次把勺子往冰淇淋桶里一搁，脸上的神色有了几分认真。 “有大佬出赏金，保他们家族的几个小辈，躲过谷家的追踪！” 谷家？！ 夏至听到着两个字，耳朵敏感的一动，又看向了令狐芊芊。 令狐少白今日初见她，还把她当做了同类，自然是不知道他的底细的，但令狐芊芊清楚。 令狐芊芊的目光果然也看向了夏至，目光略显得平淡，仿佛根本不在意夏至的身份。 “我还是回避一下吧！”夏至开口，主动提出来，免得令狐芊芊为难。 “不用！” 话音刚落，令狐芊芊就抢在了令狐少白之前，出声拦下来夏至。 “不用？”夏至有些不明白令狐芊芊的用意了。 “你哥和你最近的事，我都听说了，他们这么过分，我不认为你还会为他们卖命……” 令狐芊芊嘴角噙着笑，语气里三分询问。 夏至笑了一下，应了一声：“是！你说得对！” “你们再说什么，谁过分了？你哥和你最近发生什么事了？”令狐少白不懂她们两个之间在说什么，但对着夏至有着天然的关切。 夏至领受了他的关切，对着他又是浅浅一笑：“没事！不重要都过去了！” “过去了，就不提了！” 令狐少白生性洒脱，不纠结，继续道：“那我接着说，赏金从一大早到现在，已经加到了五十颗上等元灵，但是因为是谷家，到现在也没人接。我买断了这个赏金的消息，后天之前，不会再有这个赏金任务的消息流出。” 令狐少白对着令狐芊芊挑了挑眉，有些兴奋：“姐，赏金那么丰厚，你要不要找高手接了任务，你做个中间商，赚个差价？” 夏至对这个令狐少白有些‘刮目相看’，没说这番正事之前，觉得他大概就是心思简单，没什么心计的异族‘大少爷’，来这里游戏人间，吃喝玩乐的。 没想到，还有这番头脑，难怪刚刚要钱给钱，要东西给东西，说得如此豪爽痛快。这大少爷确实有这‘豪爽的‘能耐’。 令狐芊芊有些犯难：“赏金是多，但谷家不好对付！” “好对付的话，也不会出这么高的赏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嘛！” 令狐少白说得倒是挺轻松，伸手从吧台里又捞过一杯调好的‘浮生若梦’，喝了一口，细细品了品味道。 令狐芊芊叹了一声，“我想想吧，尽力找找……异人中，这样的高手可不好找……” 夏至听着令狐芊芊这一声轻叹，准备从糖果盘里拿糖果的手一顿。 “异人中不好找，那就不从异人中找……你看，我怎么样？” 第一百四十七章 歧路相逢（八） 令狐芊芊有些吃惊地转过头看着夏至，眯着眼睛略想了想，艳红色的指甲轻轻扣了扣吧台的台面，唇边漾开饱含深意的笑容。 “如果是你，我觉得……特别好！” 令狐少白的眸光跟着令狐芊芊的话音，飘了过来，眸光中亮闪闪的，更添了几分欣赏…… **************** 夏至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吹着夜里自然的凉风，晾着湿漉漉的头发。 刚洗完澡，清爽舒适，还没什么困意，就从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一袋子啤酒和零食，边提着边走，最后停留在了这里，没人，风景还不错。 从小离木的随身空间里摸出了驱蚊虫的药膏，厚厚地抹了，安心地坐在长椅上赏月色。 啤酒是从便利店里的冰柜里拿出来的，罐身上挂着细密的小水珠，蓬勃的凉气。 夏至从购物袋里摸出一罐，握在手里，去抠易拉罐的拉环，手跟着微微颤了颤，撕扯着有些疼。 今天在酒吧确实有些太冲动了，一听到谷家和赏金就接了下来任务。 要不是今天去酒吧，是自己临时产生的念头，且那个令狐少白有些‘愣头青’的属性，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被人算计，接下了这么麻烦的任务。 五十个上等元灵的赏金，令狐芊芊友情价，分文不少不收中间人的费用。而那个令狐少白一听是她接的任务，连之前买断消息的费用，都没有提，等于也是个白送。 夏至怕他亏本，也不想平白欠他们的人情，摸出了一些之前零零碎碎收起来的，疗伤和补养他们用得上的药剂，装了一小铁盒给他们，算是答谢。 令狐芊芊倒也没客气，收下后本打算请夏至再喝几杯。她以不胜酒力推脱了。走的时候令狐少白要送她，她坚持没要，现在她住在小离木的随身空间里，确实没必要，凌空划开就进去了。 在街上晃荡了半小时，令狐少白替她接了赏金任务推送过来具体详情。 她才明白为什么大佬肯挂这么高的赏金，任务十分紧急，几乎可以说是即时性的。 说是护着几个小辈避开谷家的追踪，这其中还有其它异人的事。 起因好像是这几个小辈和异族大佬‘嫂子’之间的一些纠葛，具体详情以涉及个人隐私给略过去了，重点是这几个要被保护的小辈，现在躲的是两拨人，一拨谷家，一拨异族大佬派出来的手下。 她当即就联系到了正东躲西藏，像惊弓之鸟的几个小辈，问了他们的位置，简单伪装了一下，带了口罩帽子赶了过去。 谷家的套路她还是熟悉的，没费什么事暂时给糊弄过去了，但这异族大佬派出来的手下有些费事，拽着其中一个黄毛小子跑过巷口的时候，手用力过猛，有些伤着了。现在拉开易拉罐都有些费劲。 夏至换了个手开拉环，还是一样，有些颤，吃不住力，咬了咬牙，用力拉开了拉环。 今晚她必须喝到冰啤酒，她太需要那绵密跳跃的泡沫在口腔里翻滚一圈的刺激了。 这在她人生里算是有可以记上一笔的时刻，接下了和谷家作对的赏金任务，帮助异人躲避追踪，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算不算得上是对谷家的背叛。 算又如何？ 管他呢！ 谷念安和母亲，还有外婆，一辈子都对谷家忠心耿耿，但结果是什么？ 他们没叫出口的那声‘不公’，没出手的反抗，就由她来做！ 谷家从来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大概也从来不会想到她这种，在他们眼里天资不足的废物，能掀起什么风浪。 那就等着吧！ 九年前的谷家，正是向外拓展，巩固家族势力的黄金时段，她总要做点什么，来不及护下母亲，就给当年的谷念安更高的功绩，看看能不能助他登到更高的位置。 让九年后的他，不成为家族权势内斗的输家！看看能不能让他活得更久一些！ 一罐啤酒下肚，夏至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身体在酒精的作用下放松了下来，五感没有平日里那么明锐，有些延迟的钝感，连吹在身上的凉风，也似乎变得更温柔了。 月色朦胧，长椅后的草丛里，有断断续续地虫鸣，树叶在夜风里轻轻地颤。 路灯下，落在地上的影，也是轻颤温柔的。 这时候，夏至想到了林欢言，目光未动，伸手在随手的空间里摸了摸。 横着摸了过去，收集扑克牌一样，收了整整一沓的照片。 夏至把空啤酒罐，放回到购物袋里，借着路灯的光，一张一张细细看着照片上的风景。 街口的路灯，一楼电梯旁自动售卖的饮料机，大厦玻璃门反射的三三两两的人影，道路两旁的餐饮店，还有店内一桌子的烤肉…… 看来最近他过得不错啊！ 夏至的心情不由得明朗起来，从小离木的空间里摸出了几盒一次成像相机配套的相纸，放到了空间里。 这是她之前买好的，囤了好多，就算一天一盒，也够拍上一整年的。 就打算一点一点的放到空间里给他，算是回礼，也是他给自己的专属一份的小礼物。 一次成像的相机魅力就在于此，无论拍得好不好，能定格的就是那一瞬间，独一无二，没有备份，且不可复制。 几盒相纸几乎就是在放进去的下一秒就被拿走了，林欢言的声音也跟着传到了耳边。 “今天不是周末，可以聊天吗？” 夏至愣了一下，原来还没到周末！原来从上次聊天到现在，才过了那么几天！ 她怎么觉得比一个世纪都要漫长…… 夏至的心情落了下来，弱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可以啊！” 林欢言听出了她语音间的颓然：“如果你有事，那就明天再聊，反正明天就是周末了！” “我暂时休学了，最近都休息，没什忙的……” 夏至据实以告，现在是名副其实‘闲散’人员一个。大概是她这些年，最不忙，最有闲的时候了。 “那你……” 林欢言叹了一声，本来见到空间里出现了相纸，担忧了几天的阴霾，一扫而空，但听着夏至此刻的心情，他的心情也跟着下落。 “听上去心情太好？是因为休学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 歧路相逢（九） “不是，一些其他的事。” 夏至说着，侧过身，伸手摸到了购物袋里，又摸出一罐啤酒，易拉罐贴着掌心，冰凉凉的小水珠湿了手。 “发生什么了吗？” 林欢言关切的话音传过来。 夏至犹豫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笑了一声：“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一些苦大仇深的事，你不会有兴趣听的。” 夏至伸手去抠啤酒的拉环，从指尖联动到手腕，拉扯着疼，做不得精细的动作。 “我……”林欢言的声音又入了耳，夏至的注意力在开啤酒上，没听清，又从购物袋里摸出一罐啤酒，连同刚刚的拿在手上的那一罐一起，推进了手边的空间里。 “要不要喝酒？我手有点不方便，打不开，麻烦你帮我开一下。” 两罐啤酒被很快拿了出去，夏至听到了干脆利落拉动拉环，开启啤酒罐的声音。 还有林欢言的疑惑。 “你还会喝酒？” 随手空间，两罐开启的啤酒被送了回来，夏至拿了出来，一瓶放在长椅上，一瓶握在手里。 腾出的一只手，本来想再从购物袋里拿出几瓶啤酒递过去，手摸到购物袋里，觉得一瓶一瓶放有些麻烦，索性就提了袋子，一整个推到了随手空间里。 “要吃东西或者喝酒就自己拿。” 夏至说了一句，径自喝起了啤酒，让热烈的啤酒气泡在一波一波在口腔里连续翻滚。 林欢言从空间里拿出了购物袋，一袋子啤酒和零食。 他伸手从里面拿起一罐已经开启的啤酒罐，轻轻晃了晃，已经空了罐，眉心微蹙。 “你刚刚是一直在喝酒吗？” 关切中有些询问的语气，在此刻的夏至听来未免生出一些异样的抵触情绪。 微微仰起头，把剩下的啤酒一口气都灌了下去，空罐子放在长椅上，替换了满的那罐，继续喝着。 “夏至……”林欢言略等了等，没听到夏至的回答，就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夏至听见了，放下了啤酒罐，轻轻笑了一声，有些自嘲的讥讽：“是啊！我刚刚……一直在喝……怎么？幻灭了？你不会以为我是什么……纤尘不染，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吧？” “我觉得你是‘仙女’，但也不是不是人食烟火！” 林欢言听出来了她此刻的心情并不是太好，觉得刚刚自己的问的那两句关于喝酒的话，大概是让她误会了什么，他觉得他有必要澄清一下。 “我不是什么仙女，我只是个普通人，大概还不算是长辈眼中乖巧听话的那种女孩子！我会喝酒……也会执剑……和怪兽打架是一把好手……如果有一天有人无端挑衅，我绝对会揍回去！还有什么……我想想……对了……我怼人也不差，战斗力全凭对方，遇强则强素质不详……心思也算不上单纯，要是遇到什么阴谋算计，我也是会算计回去的，并不是什么柔弱的，纯洁的，毫无城府的小白花……”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有一大半酒精的在作祟，她这人酒品实在算不得好，喝酒就话多，语气也变得犀利，喝得越多，说得越多。 以前谷念安管着她喝酒，现在想想确实是有道理的，但是现在，她真的想大醉一场。 林欢言听了一番的话，本想说些什么，但觉得此刻不用说什么，静静地陪着她，听她说着就好。 耳朵听到了啤酒空罐子放在长椅上的声音，修长的手指勾住了啤酒的拉环，又启开了两罐啤酒，推了过去。 夏至余光瞥到了随身空间里的啤酒，道了声谢拿了出来，喝了一口，方才想起来：“购物袋里的青梅蜜饯，你帮我递过来……我说怎么像是少了什么呢，喝酒怎么能没有青梅呢……” 林欢言从购物袋摸出了一整包的青梅蜜饯，撕开，拿出几颗独立小包装的青梅，一包一包地撕开了包装，然后在放到了随手空间里。 夏至拿出一颗，就着撕开的包装口，一整个把里头的青梅含在了嘴里，咬了一口，酸甜的味道还没铺满口腔，眼眶却有点湿了。 这样的细致，她曾经以为只有谷念安那样的男人才会这么琐碎！ 夏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里的水汽也跟着迅速收敛，眨了眨眼睛，心情就跟着平静了下来。 好迅速的哀伤调节能力，快得让她自己都有点惊奇。 “林欢言……” 夏至又喝下一罐啤酒的之后，忽然唤了一声。 “嗯？” 林欢言立即应了一声。 轻轻地， 他一直都在。 “我哥死了，就在几天前……” “你哥？”林欢言压住了心中的惊叹。 “准确的说，是我的表哥……” 夏至重重地叹了一。 “我十几岁，他就带着我，教我功课，秘术，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家族里有人欺负我的时候，护着我。我闯出祸来，为我收拾烂摊子，这些年没少替我受罚。除了忙工作，就是忙我这些琐碎的事，这么大人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一场恋爱都没谈过，就这么走了……” 林欢言压着一声轻叹在心里，抬手又默默地拉开两罐啤酒的拉环，递到了随手的空间里。 夏至晃了晃手上的空了的啤酒罐，放下，又拿起了一罐满的，喝着，絮絮叨叨地兴致还未减。 “我在他灵前，一声都没哭。和那次我妈妈出事的时候一样……我知道他们背地里都说我是个冷血怪物，是没有心的！不会伤心，不会难过，更不会哭！” 夏至顿了顿，又徐徐地喝了几口啤酒，发出重重的一声：“怎么可能没有心呢？我哭不出来……林欢言，我哭不出来……大概我的心，早就在妈妈出事那天，碎掉了……” 夏至的这一声轻唤，九分无奈一分哀伤。 但就是这一分，却让林欢言有了十二分心疼。 林欢言握着啤酒罐的手，紧了紧，正欲说点什么，夏至的一声轻叹又传了过来。 “我好想抱着人哭一场，可是现在，连个人都没有！” “你现在在哪？” 林欢言的心好像被细细密密的针扎着，绵绵密密地疼，他要摆脱这种陌生的，且让他不适应的状态。 夏至突然被这么问，抬头看了看四周，“东郊公园” “东郊公园？” 林欢言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打车去机场，应该还能赶得上最晚那趟回国的航班。 “好！我先挂了，等一下再聊！” “嗯！你先忙！” 夏至点了头应了声，又拨了颗青梅含在嘴里。 第一百四十八章 歧路相逢（十） 本是极酸的梅子，需要长时间的甜蜜腌制来柔和他的酸涩，最后的口感在蜜饯中算是独一份。 以前谷念安念叨过夏至这个奇怪的喝酒习惯，每次喝酒必然要配这种小众的蜜饯。 念叨过几次，就用这种小习惯拿捏她喝酒这件事，藏起来，偷偷丢掉都做过……其实这种小习惯，她还有很多，谷念安也做过其他的事…… 原先有多厌烦，现在……却又多想念…… 一点一点记起来，实在是庞大的工程。在酒精的作用下，这些事，此刻是如此清晰。 夏至其实不算一个自制力特别好的人，现在想想，几乎所有克制的习惯，都是被谷念安用各种方式养成的，鼓励的，奖励机制的，还有连哄带威胁的。 原来，他都做过……真是个心机深沉，手段繁复的男人，若是再活得久一些，应该会更有作为吧。如果能娶个正经人家的好女子，生的孩子如果像他的话，应该很好看…… 然后陪着孩子长大，各自成家，他会成威严睿智的大家长，为家族兴盛发展掌舵导航…… 真的是太可惜了！他还那么年轻，明明还可以再多经历一些的事的！ 谷家……实在是可恶！！ 夏至深深吸了口气，稳了稳情绪，从随身的腰包里摸出了几颗调理伤情的药，含在了口中。 伸手去摸手边的空间，林欢言去忙事情，到还算够意思，开了啤酒撕了青梅的包装袋，整整齐齐一罐一罐，一颗颗排在空间里，她随手可拿。 捞了一罐，捧在手里，等着口中的药丸全部化开，才慢慢喝起来。 大概是药丸的药效，或者是酒精的作用，此刻她出奇的平静。 抬头看着夜空，繁星点点伴着银月，清冷却孤寂。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来，夏至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是一对过来散步的小情侣，再往远处一看，几个玩滑板的少年正压着滑板往这里过来。 附近有几个小区，确实是临睡前，玩一玩闹一闹的好时段。 夏至没多想，就摸开小离木的空间，藏了进去。 她不是社恐，但也不喜欢人多。 拽了垫子垫在身下，盘腿坐在了空间的隔离墙边。 最近一直在喂小离木补养的药剂，它的身子最近强壮了不少。摸着空间墙的墙面，就能感觉到强壮的厚度。本来是半透明，视线并不是太清楚的空间隔离墙，此刻已经近乎透明，视野又旷阔又清晰，全方位环绕无视线的死角。 那对小情侣贴着空间隔离墙的墙边略站了站，长椅上的几个空罐子，夏至刚刚忘了拿走。 女生大概本来打算坐一坐，目光在几个空罐子上扫了扫，有些嫌弃地拽着男友往旁边走了。 夏至看着两人的背影，本来打算伸出手把空罐子摸回来，但想着若是有人坐着，正好遮住了她的视线，她所有的风景就换成了坐着人的背影，就把手收了回来。打算一会儿等夜深人静彻底没人了，再收空罐子。 低头又喝了一口啤酒，酒不怎么凉了，酒中的苦涩味就深了些，夏至喝得微微皱眉头，想起了之前谷念安给她准备的，让她放进空间里的几箱子零食，就想吃颗糖果压一压。 把啤酒罐子放在了地上，起身在那箱子零食里找了找翻了翻，翻出了几袋糖果的 口是心非的男人！一边念叨一边准备！ 夏至拿出了一瓶，是古朴造型的土陶酒瓶，用红纸包了瓶口，紧紧缠了几圈麻绳。 指尖在红纸上轻轻扣了扣，犹豫了一下，还是解开了瓶口的细麻绳，起开瓶塞，浓厚的酒香就从瓶口散出来。 闻着味道应该是谷念安平常喝的，谷家私家小酒坊酿制的米酒。 夏至小小地抿了一口。 她以前见到谷念安常喝，就偷偷打开他随身的小酒壶尝过，有些酸涩的米香味，还带一点点的甜味，但酒味很浓，是那种发酵出的浓烈的酒味，她那时候不是很喜欢这种直白的浓烈。 但此刻，觉得也还不错。酒味还是当初那个酒味，大概是此刻喝酒的心情不同了。 拿着米酒又坐回了坐垫上，小情侣已经找到了好位置，远远隔着两个长椅的位置坐下了。 女孩子的头靠在那孩子一边的肩膀上，昏黄的路灯拉扯两人相依的影子，正是热恋甜蜜的样子。 真奇怪，刚刚清冷孤寂的月色里，有了这对情侣和不远处那几个正在切磋技艺的滑板少年，氛围却变为温馨融洽起来。 大概只有她这个人，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吧！ 去哪里都是孤清的！ 一瓶米酒入了喉，后劲比啤酒大得多，视线微微地晃动。 夏至换了个姿势，躺在了地上，头枕着垫子，享受着微醺后的彻底平静。 她其实还是喜欢这种感觉的，身体和感官都是轻飘飘的，所有的不好的情绪也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暂时什么都不用想，不伤不喜不悲，无妄无念，真是好的状态。 时间慢慢晃了过去，夏至看着小情侣站起，甜甜蜜蜜地‘打道回府’，滑板少年收了锋芒，酷酷地压着滑板离去了。 公园里又空无一人，恢复了静谧，蝉鸣虫叫，一派和谐。 夏至揉了揉太阳穴，坐了起来。想着要不要出去把空罐子收回来，手还没伸出去，一个急促奔跑的身影从远处晃了过来。 那是个清瘦高挑的身影，半长的刘海随着他的跑动，微微晃动，让他影子的边缘，又多了几分灵动的模糊。 是高挑又好看的。 不自觉地就吸引了夏至的注意力。 夏至的手，顺势做成了抱膝的动作，微微低了头，把下巴扣在了弯曲的膝盖上。 看着那个身影越来越近，直到停在了长椅边，她才在视线微微晃动的重影里，看清了那人的脸。 林欢言？！ 不可能！ 夏至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喝多了，他现在应该是h国，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闭了闭眼，略微调整了下，再睁眼。 真的是林欢言！ 林欢言略略平复下有些急促的呼吸，弯了腰，拿起了长椅上的一个空啤酒罐子，轻轻晃了晃，罐子底部的残酒，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漾了漾。 目光下移，怔怔地看着长椅上撕开的青梅蜜饯的包装纸袋，随着微风微微晃动。 好一会儿，林欢言转身，慢慢坐在了长椅上。 第一百五十章 歧路相逢（十一） 这是他早就料到的结果！ 但确实是如此，还是免不得有些失望！ 来的这一路，他还设想过，如果她在，那他就站在远处，远远地看着她…… 如果不在…… 林欢言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他……其实……就是想来看看她。 那时候他去剧组客串的时候，男女主有这么一场戏。 棚子里搭出来的深夜场景，女主打开房门，看到了悄无声息站在门口的男主。 男主深情表白，就是想来看看她睡了没有，如果没睡，就进去和女主彻夜畅谈剑术，如果睡下了，就悄无声息地在她的门口站一站，也是好的。 那时候林欢言觉得这样的行为和话语是完全不符合逻辑，且不能理解的。见不到，站一站又能如何呢？ 现在想想，确实是他太年轻，没经历过情爱的心，怎么能明白当时编剧写这一场景的心境。 现在身临其境，就能感同身受。若是不能见到，在她刚刚待过的地方，静静地坐一会儿也是好的。 夏至看着林欢言的背影，也幽幽地叹了一声。 看来网上传的h国美食荒漠是真的，不过就这么些日子，又清瘦了不少。 “林欢言……” 夏至喊了一声，面前的背影岿然不动，毫无反应。 “林……” 夏至正要再喊，才想起了自己此刻在小离木的随身空间里，透明的空间墙隔绝着里头的一切，私密性极好，里头的景象和声音外头都是无知无觉的。 本想提起真气，用契约之力沟通，但想着自己伤还没痊愈，能多养养就多养养，何况人就在面前，还是采用一些原始的沟通方式吧！ 比如，从空间墙里伸出小爪子，拉拉某人的衣角，戳一戳某人的后背…… 夏至思量了一下，此刻皓月当空，夜色深沉，又身处空无一人的公园，按照环境因素来说，觉得戳后背的恐怖值大于拉衣角。就伸出自己手，轻轻拽了拽林欢言的衣角。 大概是动作实在太轻，并没有引起林欢言的注意，夏至的小手就顺着衣角往上，轻轻拍了拍林欢言的手腕。 拍了两三下，换回了正沉浸在思绪里的林欢言。 林欢言感觉到手边有东西，就看了过去，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正在轻轻拍打着先是一惊，等看那只手的手腕上戴着的五色丝线的手链，又是一喜。 反手牢牢抓住，生怕突然消失了。 “你没走？”林欢言有些惊喜。 “没呀！” 夏至回了一声，想起林欢言听不到，就把半个身子探了出去。 “没走！你是来找我的？” “嗯！” 林欢言诚实地应了，目光落在她身上。 半个身子仿佛悬浮在长椅后的一片草丛之上，要不是他有了之前的那些经历，估计真的会被吓到。 她大概是有些醉意了，原本苍白的脸颊上，有着两抹淡淡的红晕，虽然不自然，但有着别样的好看。 林欢言几乎挪不开眼，“你喝醉了？” “有一点！” 夏至动了动被他紧握的那只手的手指，把他的注意力往下拉了拉。 “长椅上的罐子和包装袋帮我收一下，刚刚有人来，我躲进空间的时候，没来得及手。” “好。” 林欢言应声，松开了手，接过夏至递过来的塑料袋子，把长椅上的空罐子和包装袋收在里头，走了十来米，扔到了最近的垃圾箱里，又疾步走了回来。 “谢谢！” 夏至道了声谢，又想起了刚刚那个疑问，“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确定，我们要这么说话吗？” 林欢言目光往她身下的草丛落了落。 夏至跟着他的视线也往下看了看，再快速地移上来，轻笑了一声：“确实有点吓人，要不你进来？” 林欢言的目光绕着她的四周转了转，“怎么进？” “就……” 夏至嫌解释麻烦，索性直接实践，伸出手。 “拉着我的手！” 林欢言握住，掌心相对，十指紧扣的一瞬间，被夏至用力拉了一下，穿过了透明的空间隔离墙。 林欢言站稳打量着四周，像是藏在公园景致之中的小空间，四周的墙都是透明的，能全方位看到四周的景致。 大概他刚刚一路疾跑过来的样子，都被她收入眼中。 夏至松开了手，看着林欢言那张熟悉的，清冷的脸，轻轻一笑，打趣：“你好歹表现一点惊讶的神情，让我有点成就感啊！这可是我花了不少心思，费了好多药剂，才养出来的空间。” 她其实还是有点佩服林欢言的接受能力，这些日子以来也算是发生了一些事了，但她没有在他身上见到过什么过激的反应。大概本来就是个情绪稳定的人吧！ “养出来的空间？” 林欢言的眉心微微动了动，算是有了些惊讶的神情。 “医院那次啊，那个困住你的……” 夏至的语音顿了顿，想了想小离木那次他大概也不记得，就做罢了。 “算了，不说这个，欢迎来我的小空间做客！我这零食饮料、香茶米酒都有一些，你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吗？” “水就行了！太晚了，不能再吃东西了！” 林欢言打量着空间里的布置，野营用的简易桌椅和两个帐篷，旁边整齐叠放着一些储物箱和纸箱，一边的角落放着一间整体的卫浴间，另外一边放着几个行李箱，地上铺着一张不规则形状的纯白地毯，上头放着蓝色的垫子。 垫子旁，堆着两叠书，从漫画到菜谱，再从药典到建筑图册，种类繁杂。 顶部和四周都没灯，也不知道是是用了什么光源，空间里头是亮的，不是那正午那种阳光极盛的光亮，像是傍晚落日前最后的余晖。 夏至从储物箱里摸出一瓶玻璃装的矿泉水，习惯性地伸手去拧盖子，手跟着微微一颤，轻轻抽了口冷气，松开了手。 “手伤了？” 林欢言疾走了几步，握住她的手查看。掌心的薄茧，粗糙得磨着她的手背。 夏至轻轻抽回了手，感觉自己的耳根有些热了。 “今天有个任务，扯了一下，不严重的！” 林欢言闻言，松了眉头，接过夏至手上的矿泉水瓶，跟着夏至走到了地毯旁。 夏至坐下，扯过手边的垫子抱在怀里，微微仰起头朝着林欢言笑了笑，用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林欢言跟着坐下，拧开矿泉水的瓶盖，喝了一小口。 “今天晚上还回去吗？” 第一百五十一章 歧路相逢（十二） 这么近的距离，林欢言身上淡淡的香膏的味道递了过来，清清冽冽的，像是夏天的早晨收集了一整壶盛开在池塘里的荷叶上的露水，一下子倒入研碎了的白檀粉里，激出来的淡香。 果然是好方子，抹到身上香气混合了人身上原本的味道，香气又有了细微的变化。 果然好的香膏就是千人千味，独一无二的香膏配上世间独一无二的林欢言，是专属于林欢言的味道。 她调出来香，确实不错！ 夏至注意力全放在感官上，耳边林欢言的声音，也更显得清润了。 “明天早上6点，最早回去的航班！” 林欢言的指尖，刮过矿泉水瓶的瓶身，怕玻璃材质的瓶身发出声响，就放轻了动作。 目光看似向外，远远地往落在空间隔离墙外，公园的景色上看。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耳根是有多滚烫。 她身上茉莉香膏的味道，淡淡的，却占满了他的感官。 喝了口水，压了压，就怕红云，一直往上铺满了双颊。 夏至低头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刚过零点没几分钟。 “还有5个多小时……这里最近的酒店的，打车过去也要二十分钟，在加上等车叫车的时间，办酒店入住……又得扣掉一小时……来回还挺折腾的……” 夏至想了想，有了决断，“要不，就在这里休息几个小时吧，帐篷什么的是现成的，等天亮了，我送你去机场……” “好！” 林欢言答应，目光跟着夏至，看着她边说话边站起身，走到一旁堆放着储物箱里，在找着什么。 “要帮忙吗？” 林欢言问了一声，想着她伤了的手。 夏至正翻找着零食和酒，见他问，就抬起头，朝着他笑了笑。 “不用，拿得了东西，就是做精细动作的时候有些不方便。” 拿剑，舞动个招式什么的，没什么问题。大概就是用暗器这种精细的物件不太利索。但好在暗器本来也不是她的强项，用不用的，也不妨碍战斗力的发挥。 多了一个人，要多拿一些，大包小包抱着有些累，索性把吃的喝的都整到了一个的储物箱里。 双手拿住了储物箱两头的把手，往上提了提，没提动。 深吸了口气，又提了提，只是没提动。 “我来吧！” 林欢言走了过来，弯腰一提，把储物箱抱起来。 “谢谢！” 夏至道了声谢，走到了垫子旁，坐下。 林欢言跟着把储物箱放在垫子旁，伸手把东西从储物箱里拿了出来，快速把储物箱做了个变形。 这款箱子，之前学校野营的时候，用的也是同款，变形之后，是个小型储物桌。 夏至把零食和酒水放到了桌面上，本想邀请林欢言一起畅饮，又想起他们这种混娱乐圈的需要自律，就径自启开了一瓶米酒，抿了几口。 林欢言闻着酒香，替她撕开了一包青梅蜜饯，递了过去。 夏至接过，青梅含在嘴里，模糊不清地道谢。 “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林欢言拿起之前的那瓶矿泉水，喝了一口。 “这十来天，要住来这里吧！新租的房子漏水，房东要修一下。” 夏至抿了几口米酒，皱了皱眉，确实比啤酒烈了不少。 “你之前是租房子住吗？” 林欢言继续问着。 夏至笑了笑，说得轻描淡写：“也不是，之前和我表哥一起住……他不在了，就搬出来住了……” 顿了顿，又快速的岔开了话题，她不想在这种苦大仇深的话题上再继续延伸。 “刚刚被打断了，你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林欢言突然被这么问，眉心微微蹙了蹙：“你刚刚说，想抱着好好哭一场。” “啊……”夏至想起来了，又笑了笑：“对啊，刚刚好像是这么说的……” 我这么随口一说，你就这么水灵灵过来了？ 夏至在心里问着，但没说出口。 她还以为谷念安死了之后，再也没人会把随口说的话放在心上了。 话题到了这里，仿佛就到了头，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 夏至低了头喝酒，一壶下去，忽然借着酒劲儿闷闷地说了一声：“谢谢！” 林欢言偏过脸，看了过来，目光淡淡的，却柔和得很，像今夜朦胧的月光倾注在她脸上。 “我没想过，你会过来。我还以为……” 夏至的话说到这里，神色有些暗淡，及时顿住了话头，又灌了半壶酒，脸上的神色立时又鲜活起来：“我还挺感动的！” ‘我来不单单是因为你的话，还因为……我有点想你，想看看你……’ 林欢言半滴酒都没沾，却觉得自己此刻着实有些不清醒，少年人本该藏起来的心事，他此刻却想如此直白的说了出来。 他自己有些惊到了。 “照片分析的技术贴，谢谢你！” 林欢言听到了自己说出口的话，倒是暗暗松了口气。 “那个啊……”夏至笑了笑，没想到胖哥动作挺快，“不用谢！你的守护精灵么，这是应该做的。” 人有了，抱着哭确实不可能了！今晚生出的两样念头，总得实现一样。 那就大醉一场吧！ 夏至晃了晃手上的酒壶，还有小半壶，索性就一口灌了下去，心中更加豪情万丈。 猛地站了起来，举着壶，抬手往上，对着月亮允诺。 “就冲着你的，不远万里，打飞滴过来的情谊，我一定好好守护你，到最后……” 脚步一颤，身子跟着一晃，林欢言眼明手快地扶了一把，夏至倒在了垫子上，头枕着他的膝，视线里的他的脸，像是水墨泼在了宣纸上，模糊且柔和。 夏至觉得很安心，抬手往腰包里摸了摸了，摸出几颗解酒的药丸，塞到了嘴里，闭着眼，等着药力发散。 “林欢言……” 夏至唤了一声。 “嗯？” 林欢言应了一声，目光落下了，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下拉出的那一小片阴影。 “如果我黑化了，就装作不认识我，离我远远的，免得受牵连……” “什么？”林欢言没有听清，低了头，把耳朵凑到了她的唇边。 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畔，他感觉自己的耳根又烫了起来。 夏至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没什么，一会儿你叫醒我，我煮早餐给你吃，我煮的红豆粥最好吃了！” 林欢言的嘴角微微往上扬了扬，知道她醉了，靠近了的脸颊却不舍得远离，继续听着她带着醉意的呢喃。 “我最近认识了一个机关术很厉害的大佬，他能把远距离的空间用机关术连接起来，等我想办法和他学一学，把我们手边的那个小空间和身边场景连接起来，到时候我再精进一下秘术，定点开个门，然后……好复杂，等我清醒了好好想想怎么连接……顺利的话，不久我们就可以随时想把酒言欢就能把酒言欢了，不用受时空和场景的限制……” “好！我等着……” 林欢言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呼声，才不舍地坐直了，抬手轻轻拨了拨遮住她双眼的发丝…… 第一百五十二章 歧路相逢（十三） 绵软的酒气和迅猛的药力在体内纠缠，夏至昏昏沉沉不能醒，脖颈处有些痒，伸手想挠一挠，手却被握住，不松不紧的力道，挣不脱。 “别挠……” 耳畔还是温柔的声音。 夏至睁不开眼，身子往后靠了靠，温热踏实的安全感。 “可是真的很痒……” 夏至皱了皱眉，有些恍惚此刻是谷念安还是林欢言，拉了拉思绪，如同陷入一团棉絮里，模糊成一片，扯不出什么记忆。 “痒也不能挠，你喝多了，手上没有轻重，会挠破的……” 温柔的声音又耐心哄劝。 夏至抽了抽被他握住的手，他手上的力道跟着重了重。完全被他制住。 夏至叹了一声，正想开口再争取一下，脖颈间一阵清凉，像是有一阵凉风，徐徐地吹着，舒适了许多。 夏至松了眉头，又睡了过去…… 神思再次清明的时候，天已大亮。 病床旁正在给夏至拔针头的小护士，对着她和善一笑。 “你醒了！” 夏至的目光从小护士那张含笑的脸上划过，快速在四周转了转。 病房？她怎么会在这里？ 记忆一点点拉扯回去，她记得最后还说着醉话，让林欢言一会儿叫醒他，她要给他煮早点。 抬了抬手腕，手腕上遍布的红疹子已经退了大半，留着淡淡的红痕。 她其实有些酒精过敏的，一喝多了就会起红疹子，昨天大概是没控制好量，又起疹子了。 林欢言大概是吓到了，送她来的医院。 但小离木的空间，他是怎么出得去的？ 香膏吧！当时配香膏的时候，不是用了小离木的叶子么，小离木为此还瞪了她，她当时还哄来着！ 有了离木的气息，它的随身空间，自然能来去自如。 昨天醉得厉害，还以为是谷念安，原来是欢言，抓住她的手，怕她挠破…… 夏至缓缓地坐了起来，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凌晨6点52分。 “送我来的那个男孩子呢？” 夏至把手机揣回兜里，朝正在收空吊瓶的小护士淡淡的笑了笑。 “你说你男朋友吗？”小护士回了笑。 “男朋友？”夏至被问住了，说的是林欢言吗？ 小护士看着夏至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朝她有是颇有深意的一笑：“懂！还没答应，还在进行时。” 不是的，我们…… 夏至本想解释一下，但看着小护士那放着八卦精光的圆溜溜的眼睛，忽然想起了春天的葡萄，都是护士，都戴着口罩的时候，还真有几分相似。真怕和葡萄小护士解释一样，越说越多。 她现在宿醉刚醒，不适合这么劳心劳力的操作。原本大概也就是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索性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去吧！ “他人呢？” 小护士见夏至没有反驳，就觉得自己猜对了，眉头得意地微微挑了挑，“一小时前就走了，说是要赶飞机。” “哦……”夏至应了一声，抬手去揉太阳穴。 小护士见夏至脸上明晃晃的失落，忍不住热心安慰：“他一定是有事情才走的，昨天晚上你喝醉了，起了一身疹子，床都睡不了，他就抱着你在椅子上打了一晚上吊瓶……走之前，还给我们值夜班的医生护士都买了早餐，让我们多留心照顾你一下……” 小护士把空吊瓶收回医疗小推车里，抬眼看着夏至，见她听了这一番话，面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就没忍住，想起昨天晚上的场景，她实在是羡慕得很。 “我看，你就收了他吧，我都没见过这么细心的男人，一边抓着你的手，怕你喝多了没轻没重的挠破脖子，一边还轻轻的给你吹气……你是没看到他走的时候，那个恋恋不舍眼神。我第一次在一个男人身上看到那种眼神……” 小护士啧啧啧的叹了几声，想想那场景，就想对着自家那个只会叫她来多喝热水的男盆友踹上几脚。 夏至看着小护士夸张的眼神，不由得又想起了葡萄小护士，跟着笑了，“好！我尽快收了他！” “嗯！加油！” 小护士应了一声，单手握拳摆出了和葡萄小护士相同的手势。 果然是和葡萄一样有趣的小护士！ 夏至也单手握拳，回了个加油的手势，“我可以出院了吧！” “我去叫张医生过来给你检查一下，没问题的话，可以出院……”小护士笑着应声。 “那麻烦你了！”夏至道谢。 “不麻烦！”小护士又是意味深长的一笑：“你男朋友可是把这附近方圆三公里之内，热评榜上前十的早点铺子，都买了个遍……举手之劳嘛，应该的……” 买了个遍？！这么夸张的吗？！ 夏至笑了笑，看着小护士推着医疗小推车出了病房…… 检查完办完出院手续，已是一小时后，夏至出了医院，却也不知道去哪里，索性就近找了个隐蔽的角落，钻进了小离木的空间。 空间内昨天晚上林欢言摆弄出来的那张储物桌还在，桌面上却整整洁洁的一点东西也没有。 夏至往一边储物箱的位置看去，昨天晚上被她翻找后的凌乱，也都不见了踪影。 堆叠的储物箱和纸箱已经被重新整理过，整整齐齐地码放着。 目光再扫过去，连帐篷内都像被人收拾过。 “你醒了吗？” 林欢言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算时间，他应该刚下飞机吧！ “不但醒了，已经打完吊瓶，办完出院手续了，回到空间里了。” 夏至应了声，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 “我刚下飞机，在买了一些吃的，放在空间里，你记得拿出来，放久了就凉了……” 林欢言的声音伴着嘈杂的环境音，夏至几乎能联想到他此刻拿着手机，疾步穿梭在人群中，假装打手机的样子。 “车来了，先不说了，晚点我再聊……” “嗯，你先忙吧，我现在就吃……” 夏至从随手的空间里拿出了餐食，是一碗面，五六个煎饺和几个小菜。 h国的小菜名不虚传，都是极辣的程度，夏至尝了一口，就放在了一边。 第一百五十三章 歧路相逢（十四） 面还是热的，揭开外带盒的盖子，丝丝冒着热气。 煎饺看着样子和这边的很像，咬下去外皮的口感有些干硬，夏至吃了一个，就不大有兴趣了。 面尚可，连汤一起吃了大半碗，想起昨晚上那句她做的红豆粥最好吃了。 就摸到了空间的一侧，‘小圆毛’还躺在那里‘夏眠’。 之前谷念安搞来几块异界冰封千年的冰湖里的寒冰，给小圆毛做了冰窝。因为有小圆毛的异能镇着，冰窝里的温度稳定，冰寒不化。 小圆毛住得舒服，养得一身毛溜光水滑的。 夏至看着冰窝里的位置还有富余，特意劈出了一个小偏间，用来冰一些需要低温贮藏的药剂药材和食材。 因着小圆毛异能的特性，冰窝会如同变色龙一般，照着环境移动变化隐藏。好在，虽然看着不明显，但有寒气这个特质。空间里头那个位置，凉丝丝冰寒寒的，大概就是冰窝的位置所，。摸过去就是了。 从冰窝里头拿出一小盒之前冰的红豆，加了黑米和粳米，用野营用的简易炊具，咕嘟咕嘟煮起了红豆粥。 夏至看着红豆粥，顺手拿出旧手机刷林欢言的消息。 点开屏幕，攒了不少葡萄小护士的消息。 夏至快速浏览，没什么紧要的，都是一些女孩子伤春悲秋的追星情怀。 感叹h国没有什么代拍之类的，林欢言就消失了一样。已经很久没见到他那张帅气的脸了。 还有在林欢言的个人主页留言，给他的公司留言，让他们更新消息，没有消息，发个九宫格照片也好，没有九宫格照片，单幅照片也行，要求一直在降低，就快没有底线了之类…… 夏至发了几句安抚的话过去，关了聊天界面，刷了一会儿林欢言粉圈的话题。 讨论之前技术大神的澄清贴挂在了前头，其它都是一些和葡萄小护士类似的想念之类的吐槽，算是风平浪静。 冰过的红豆煮起了比较省事，手机的评论刷完，她夸口的特别好吃的红豆粥也煮的软烂。 夏至用保鲜食盒盛出来，还没盖上食盒的盖子，林欢言的声音的传了过来。 “你吃完了吗？我刚下车……还要走一段路，才能回宿舍……” 夏至听到了汽车启动的声音，又联想到林欢言假装打电话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又拿着手机，装着和别人通话？” 林欢言也跟着笑了一声：“对啊！不然自言自语很奇怪，拿着手机假装和人通话，就没有人注意了！” 夏至盖上了食盒的盖子，忍不住想逗他一下：“林公子，姿容出众，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都会引旁人注目的！” 果然那边暂时没了声音大概是不知道怎么回到这种略带调侃的夸赞美貌。 夏至略过，直接开了新话题：“你刚刚在机场吃东西了吗？” “没有！时间不够了，我一会儿还要回舞蹈教室练习，得先回宿舍，洗个澡，换个衣服。” 夏至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从餐具盒里，抽了个勺子放在食盒盖子上，把食盒推到了空间里。 “那你先洗澡换衣服，红豆粥我放空间里了，你一会儿记得吃。” “你做的？”林欢言记得她昨天的醉言醉语，还以为她不会记得。 “对啊，刚刚煮的……林少爷把医院千米之内，热榜上前十的早餐铺子都买了个遍，我不得回个礼……” 夏至一直觉得自己是有趣又幽默的，只是这一面不轻易对外人展示罢了，林欢言总是能不自觉地激发她的这一面。 “你都知道了？”林欢言的嘴角微微上扬，走路的步子不由得慢了一些。 “嗯……”夏至本来还想调侃一下，小护士怕他受委屈，主动说出他的各款温柔细致的细节。听到他这声问，意外中略带一点惊喜，还有一丝被窥探到心事的无措在里头，就收了话音中的那几分玩笑。 “谢谢！”夏至道了声谢。 林欢言有些失望，“对我，你用不着说谢谢！” 夏至听出了他话音里的认真和柔情，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应对，只能又玩笑着过去：“那……我就坦然接受，以后要是再有这种事，就呼叫你……正好我少个酒搭子……” “好！任何搭子都可以，我会尽力做到最好……”林欢言听着又当了真。 夏至拿他没有什么办法，有时候林欢言单纯得像个孩子，笑了笑：“林少爷，这又不是考试，有心就好……” 林欢言也跟着轻笑了下：“我到宿舍门口了，先挂了，等晚上练完舞，回宿舍再聊！” “好！” 夏至愉快的中断了聊天，把煎饺拨到半碗面里。打算拿着去给附近的流浪猫流浪狗加餐。 刚出小离木的空间，没走几步，旧手机响了起来。 这时候还能找她的人就没几个，何况还是旧手机，除了胖哥就没别人。 她现在在九年前晃荡，有什么急事，值得胖哥花钱找人开门，追到这里找她？ “胖哥？” 夏至接通了电话。 “在哪？” 电话那头的声音传来，胖哥一贯的风格言简意赅。 夏至打量下四周，估计出了大概的位置：“好像在……江城东北边。” “发个定位给我，我赶过来！” 夏至那个‘好’字还没出口，胖哥急匆匆挂了电话。 听这反常的语气和着急的架势，夏至大概能感觉出来是什么事了。 本来还以为能瞒一阵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既然暴露了，那就不用费什么心思，用什么话语狡辩圆谎，也挺省心的。 夏至这么一想，轻松了许多，走半条街总算看到了一只体态匀称的小三花，趴在路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把装着半碗面条和煎饺的外卖盒，放在小三花的边上，才慢悠悠地掏出手机，发了个精准的定位给胖哥，然后就近找个能坐的位置，看着小三花嫌弃地闻了闻面条，走开了。 夏至笑了笑，耐着性子等着，十来分钟之后，等到一条瘦不拉几的小白狗警惕地闻了闻面条之后，狼吞虎咽吃起来。 夏至的目光落在小白狗，有些脏乱的毛发上。 在白日的光里，这些炸起来的毛，模糊出一团泛着光的光影，看着凌乱混在一起，其实耐着性子理一理，总归能理顺的。 “谷家的事，是不是你？” 走近的胖哥，到是开门见山，一点没遮掩，直接问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夏至见小白狗吃得欢，抬手又从腰包里摸出了几颗平日里喂给小离木和小圆毛小零嘴，扔了过去。 小白狗本能地躲了一下，闻着味道香甜，又警惕地凑近了，闻了闻，欢快地叼了起来。 胖哥见夏至逗着小白狗，倒也没再追问。顺手摸出手机，划开，找到一家附近的烤鸭店，点了只烤鸭的外卖，等着。 两人就这么肩并肩坐在路边，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二十分钟后外卖小哥把外卖递给了胖哥。 胖哥一点也没顾忌，就地豪放地吃起来。 夏至看着胖哥吃得欢快，就从小离木的空间里摸出一瓶米酒，递给了胖哥。 胖哥接过，打开了瓶口喝了一口，就品出味道，不由得叹了一声：“是小白脸爱喝的那款米酒，谷家私家酒坊酿的……还记得小白脸刚混到九域的时候，滴酒不沾，后来升得快，倒是什么都学会了……” 胖哥又喝了几口，酒香飘过来，夏至看了过去，恍惚间，又想起了任务之后，谷念安打开随身的小酒壶，喝酒的情景。 “胖哥，我只是不甘心！” 夏至闷闷地开了口，算是回答了胖哥刚刚的话。 胖哥喝酒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笑了：“早料到了……” “谷家这么快就发现了？” 夏至又从腰包里摸出了几颗小零嘴，扔给了小白狗。 小白狗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躲都没躲，对着夏至摇着尾巴，胖哥顺手撕了块鸭皮扔给了小白狗。 “谷家没发现，你这次办得不错，就有一点小瑕疵，留了一点小尾巴，我已经扫干净了。” 夏至道了声谢：“谢谢胖哥，回头我把赏金的一成给你……” “不用了，异界赏金都是用元灵结算，你留着吧，给你妈买药，用得上……” 胖哥撕下了一只鸭腿，肥嘟嘟的，滋滋冒油：“我做这些，也不是为了什么赏金……” “我做这些，也不是为了什么赏金……”夏至朝小白狗招了招手。 小白狗居然看懂了，摇着尾巴就凑了过来，毛茸茸的脑袋，往夏至的手边凑。 夏至顺势摸了摸，有些毛糙，不如小离木和小圆毛的光滑水亮。就又从腰包里摸出了几颗小离木它们平日里吃的，营养丸，喂给了小白狗。 “两颗就够了！它不比异兽，身板太薄，虚不受补！”胖哥出声提醒。 夏至撤回了一颗营养丸塞回了腰包里，又摸了摸小白狗的脑袋。 胖哥把手上的鸭腿扔给了小白狗，连皮带肉的大半只鸭腿，小白狗欢喜得不得了，叼起来就跑得没了影。 手边落了空，夏至也不知道能干些什么，从腰包里拿出了消毒的湿巾擦着手。 她和胖哥认识了这么久，嫌少有这样安静地，坐在一起的时候。 她知道胖哥大概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但如果是一起哀伤缅怀，又觉得别扭。 胖哥喝着酒，目光看着街道那边，目力极远处。 “你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有些倔，有些散漫，但也不是什么心思阴暗的孩子……总归也做不出什么颠倒是非，助纣为虐的恶事……你和谷对着干，是想做几个局，让小白脸多拿点功劳，能在族里头早点立威，尽快帮小白脸上位？” 夏至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了最近的垃圾桶旁，擦过手的湿巾扔了进去。 再慢慢地走回来，坐在了胖哥身边，倒也不隐瞒：“谷家一直专心自家的营生，这么多年固步自封。海外的局面，是他打开的，九年前若是没有他，谷家不可能有今日的局面，早就落了九大家族的下风。” 胖哥倒也不意外，“你想扶他早点上位，让他避免九年后的下场？” 夏至点头，“是！” “有点难！”胖哥又抿了口酒。 “我知道！”夏至神色淡淡的。 “还有点危险！”胖哥又喝了一口酒，依旧看着远方。 “我知道！”夏至并不在乎。 话到这里，也算是告了一段落，一来一往，虽然简短，但都说得很清楚。 胖哥表明了中立，不站谷家，不站九域的立场，而她表了，就算危险，就算艰难，也要做的决心。 胖哥来之前就觉得是这么一个结果，但他作为旁观者，又是一个长辈，无论处于什么立场，总归是要劝上一劝，但早就料到她不会听。 不听就不听吧！他年轻的时候，又听过谁的话呢？ 半个烤鸭就着米酒，缓缓进了肚，倒是许久没在这样的日头里，安静悠闲地吃过东西了。 就是烤鸭差了点意思，不怎么正宗，吃得不尽兴！ 胖哥把剩下的半个烤鸭粗粗地撕开了，放到一个餐盒里，往身后的草丛里一放。 大概真是年纪大了，说起小白脸的事情，忧伤的情绪有些起来，压了食欲，剩下的就给流浪猫流浪狗加餐吧！ 胖哥收拾起了外卖袋子：“要帮忙，随时说……” “不用了，会连累你的……” 夏至拒绝了。 “你胖哥我，滑溜的像条泥鳅，你那点事，还连累不上我……” 胖哥笑了下，“走了，有事尽管找我！” 语毕，拎着收拾好的外卖袋子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路过垃圾箱的时候，步子停住，把手上的外卖袋子甩进垃圾箱里，手顺势往上朝着身后的夏至挥了挥。 夏至抬眼，看着胖哥站立的背影。 “最近没事，就待在这里吧！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会通知你的……” 胖哥的声音浑厚，顺风飘了过来，算是支持吧！ “谢谢！” 夏至大声朝着胖哥的背影喊了一声。 胖哥挥了挥手，算是回应，加快了脚步，拐过一个路口，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夏至回了小离木的空间，帐篷内被林欢言收拾了过后，躺得更为舒服了些。 小憩了一会儿后，把还在‘夏眠’的小圆毛从冰窝里抱出来，好好洗了个澡，用一块大浴巾裹住了，抱到空间隔离墙边，擦干。 就着下午的日光，拿了本漫画书看着，陪着小圆毛慢慢地晾干雪白的毛发。 晃晃悠悠天又暗了下去，抱着小圆毛趴在地毯上看月色，悠悠闲闲的一天，也算是难得。 “晚上吃了什么？” 林欢言的声音又穿了过来。 果真是个言出必践的人，说晚上聊就是晚上。 第一百五十五章 歧路相逢（十六） “晚上……那你吃了什么？” 谷念安和她都是饮食不怎么规律的人，一日三餐一般是吃不到定数的，都是饿了才吃。 谷念安是因为忙，而她是因为懒。 以前谷念安这么问的时候，若是夏至回答没有吃，他就会碎碎念。但如果夏至反问，谷念安大概就会轻叹一声，两人都没吃，彼此彼此，也不好再念。 久而久之，夏至就养成这么个习惯，别人的问题不好回答的时候，就用了反问。 林欢言是第一次遇到她的反问，真挚且诚实地答着：“还没有吃呢，我刚刚练习完，还没出教室呢。” 没吃？那正好！很久没吃火锅了，缺个搭子！ “那……一会儿一起吃火锅？”夏至提议。 “一起？”林欢言第一反应划开软件看机票，“最近的一趟航班两个小时之后，赶过来……” 夏至笑了笑，打算了他的思路：“林少爷，你忘了我们的小空间升级了？” “啊……”林欢言才反应过来。 “这么大的地方，吃顿火锅还不够？”夏至还是笑。 “够了……”林欢言也跟着扬起嘴角，目光往手边的小空间看过去。 火锅还没在小空间里摆开，心里头就有些暖暖的。 忽然，舞蹈教室的门口的嘈杂声大了起来。 林欢言贸然被打扰，微微皱起眉头，不悦地看了过去。 ‘啪嗒——’ 东西掉落在地声响。 一部被砸落在地的手机，屏幕贴地，以极快的速度，滑过舞蹈教室的门口。 郑祥瑞的粗口跟着暴起，“我去你大爷的，敢打掉我的手机，你们这帮狗东西，老子今天和你们拼了！” 夏至听到了嘈杂声，刚想问出了什么事，林欢言匆匆中断了联系：“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一会儿回宿舍再说！” 林欢言疾步走了出去，场面已经有点难看了。 平日里总是找茬的那几个H国本地练习生，围住了郑祥瑞，嘴里快速说着话，虽然听不懂，但估计骂得挺脏的。 郑祥瑞的拳头已经握了起来，“看什么看，人多就了不起啊？别以为在这儿，老子就怕了你们这帮孙子！老子从小习武，就你们这几块料，老子一人干你们十个都不是问题！呸！狗杂碎！一天天没事找茬，都不干点人事！” 林欢言本来想拉一下郑祥瑞怕他吃亏，但一想郑祥瑞的身手，要吃亏也是不容易的。这几个人确实是招人讨厌，刚刚那么好的聊天氛围，都让这些人打断了。 林欢言想到这里，退了几步，退回了舞蹈教室，慢悠悠地走到了一边，拿起地上放着的双肩包，不紧不慢地整理起来，对外头发生的激烈充耳未闻。 穿好了外套，拉上了双肩包的拉链，背在肩上，再去整理放在旁边郑祥瑞的包，也同样是慢悠悠地整理完。 时间刚好，外头的嘈杂声停止，林欢言提着包走了出去。 郑祥瑞揉了揉泛红的手，朝着几个疯狂逃跑的背影呸了一口：“天天耀武扬威，举着个拳头没事就在人眼前晃，还以为多厉害，就点本事！呸！还不够丢人的呢！” 骂着骂着，接过林欢言递过来的包，脸上的戾气就收敛了许多。 “老子就是练完舞想打给家里电话，这帮杂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说是练习期间不许打电话。亏老子还耐着性子和他们说今天练习结束了。这帮杂碎不由分说就抬手就把老子手机打掉了，还用手指着老子鼻子！老子今天要是再忍，就练成龟息功了！” 林欢言被郑祥瑞这句‘龟息功’逗乐，忍不住笑了一下，抬手搭上了他的肩。 “行了，龟大侠，走吧！” 郑祥瑞反手也勾上了林欢言的，和林欢言肩并着肩，走着：“走走走！今天高兴，老子请客，去吃点好吃的！” 林欢言抬手按下了电梯的按钮，“你自己去吧！我约了人吃火锅！” 郑祥瑞一听到‘火锅’两个字眼睛都亮了，“火锅好呀！约了谁？带上我呗！” 林欢言进了电梯，冷着脸拒绝：“不能带上你，你自己去吃饭吧！” 郑祥瑞跟着进了电梯，把脸凑了过来，就要贴上林欢言的肩，被林欢言的手挡住。 郑祥瑞祭出杀手锏，撒娇：“林哥哥，带我吧！好不好嘛！” 林欢言‘铁石心肠’，手用力一推，把郑祥瑞推到了半臂距离之外，“好好说话！不然把你扔出去！” 张祥瑞靠着电梯的角落，一脸幽怨状：“哼！见色忘义的男人！我这一颗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林欢言难得的，半开玩笑半认真回怼：“我就是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男人，这一颗心，你还是付给别人吧！” “美人？！”郑祥瑞本想开个玩笑，没想到炸出点实料，顿时来了精神：“谁啊？我认不认识！说说啊，谁啊！” 林欢言按下了一楼的按钮，淡淡地看了郑祥瑞一眼，不再说话…… 夏至外卖了火锅的食材和水果，半小时后和外卖小哥在不远处的路口交接了外卖，提着晃晃悠悠，走到无人的死角挤进了小离木的空间。 这种随走随停的日子，比草原上的游牧生活还要自由，夏至之前还向往过这种生活，真过上了，确实不错，只是……有时候还是觉得，有一个人在旁边念念叨叨，也是不错的。 她大概还是有些想念谷念安的…… 食材水果洗净，装在碗碟里，在随手的小空里铺开。 小火锅的热气刚刚冒起，林欢言那边回了宿舍，洗完了澡，换了宽松舒适的衣服，脖颈处搭了条大浴巾，一手擦湿漉漉的头发，一手按着左肩，开启了聊天模式。 “你喜欢吃清汤的？”林欢言看着手边空间里的火锅汤底，清清亮亮的，飘着三朵完整的香菇，汤底还卧着几根类似药材草药的东西。 “嗯……”被他这么问，夏至以为他喜欢辣的：“你喜欢的辣的？那……” “我不喜欢辣的，我也喜欢清汤的！” 林欢言怕她误会，连忙解释。 “那……太好了！这里头我还放了几位药材，初秋这个天吃最好了，还能增加食材的香气……” 林欢言把食材投到了火锅的清汤里，每一样都投了一些，默默地记着都是些什么食材。 夏至也拿起了筷子，把食材投到清汤里，想起了刚刚结束聊天时，那嘈杂的声音：“刚刚怎么了？我听着怎么像有人在吵架？” 第一百五十六章 歧路相逢（十七） “郑祥瑞和几个本地练习生，起了点争执，闹得不大。” 林欢言用勺子从摆放的几款火锅调料里，各舀了一些放在了小味碟里。 白皙又修长的一只手，拿着小勺子，慢条斯理地混合着调料，虽然看不到脸，但这半幅的场景，已足够让人遐想。 “你劝架了？” 夏至的目光落在林欢言的手上，看着他熟练调着调料的动作，这算是她的弱项，打算等他好调这一碟，开口让他帮她也调一碗。 以前都是谷念安帮她调的，偶尔几次和旁人出去吃火锅，自己调得调味料总是差一些味道，她对饮食的要求也不是太高，甚至有些寡淡，也就不在这上头留心了。 现在想想，大概那时候，真的觉得有这么厉害的表哥在，她其实也不用什么都会…… “没劝，那些人确实讨厌！” 林欢言把调好的小味碟放在夏至手边。 夏至有些欣喜的道了声谢，想了想，又觉得他身为明星，如此直白的表示对旁人的喜恶，有些不稳妥。 “欸……你们公司没有培训你们吗？教你们掩饰自己的情绪，待人接物，态度礼仪什么的？这么耿直坦率，会被媒体抓住把柄，加以诟病的。” “公司给我的人设定位是高冷寡言，禁欲系男神。”林欢言想起了郑祥瑞说的，公司对自己人设定位的直白描述，面瘫，不说话。 林欢言当然不然能这么说：“这个人设就不用培训了，面无表情，惜字如金即可！” 夏至听了笑了笑，“你家公司对你还是挺了解的，本色出演！” “我并不想立什么人设，唱歌演戏，都只是一份工作，不工作的时候，我还是想做我自己。更何况，我觉得两人相处，坦荡真诚才能长久。” 林欢言从清汤锅里捞出一片烫熟的笋片，放到了夏至面前的小盘子里。 夏至道了谢，夹起盘子里的笋片，沾了一些调料，咬了一口，更加欣喜。 咸香鲜，混合得恰到好处，配清汤锅一绝。 夏至更相信林欢言刚刚说和她一样喜欢清汤锅不是客套一下，是真的喜欢，不然怎么可能那么熟练地调配出适配的调料。 夏至夸赞：“这个调料你调得真好，经常吃火锅吗？” 林欢言继续从清汤里捞出了已经烫熟的食材，放在了夏至面前的小盘子里，语音娓娓。 “爸妈都比较忙，家里没什么人。放学回家，晚饭经常要自己解决。外卖吃腻了，就得自己做，烧一锅水，水开了放点食材，沾点调料，是最简单的。所以做的比较多。” 夏至压住了口中的那声‘谢谢’，觉得这谢来去，这一顿饭吃得不安生，又显得生分，索性就不坦然相处了，自然地筷子夹起面前小盘子里，堆得小山般高的菜吃起来。 “你不是少爷吗？资料上说，你是富二代，家境丰隆，怎么还要自己做饭？” “你从哪得到的资料？”林欢言自嘲地轻笑了一声。 “嗯……不能说……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夏至握着筷子加菜的手一顿，轻轻笑了一下，忽然觉得胖哥用来岔开话题的这句惯用的话，特别好用。 林欢言没有追问，继续说着：“你的资料呢，不太准确。富二代是我爷爷那一代。到在我父亲这里，家境已经大不如前。外头的空架子，我父亲忙忙碌碌的，就是为了能重振家业。到我出生的时候，父亲的事业已经有了些起色，我从小是衣食无忧，但也不是外头传的大富之家，挥金如土。” 赏金任务的重点是在任务，事主的资料一般都是简明扼要的。前后有些小出入也是经常有的事情。 夏至放慢了夹菜的动作，分出几分神思，认真地听着。 林欢言继续说着：“家里请一两个保姆，照顾家里也是可以的。但是我母亲并不喜欢有外人在家里，所以也没有请。好在家里人口简单，平日里的家务，我们三个分担着也就做完了。” 她还一直以为林欢言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没想到是生活能自理的优质宝藏男孩，不知道他那些粉丝知道他这些优点，会不会更粉他？ 说到粉丝…… “对了，我今天还刷了你的粉丝群，她们要求你经常更新动态，说你好久没营业了，甚是想念……” 林欢言有些为难：“我其实，不是太喜欢拍照，发动态……我大概，本来就不适合做这行……” “那怎么办呢？”夏至叹了一声：“h国又没什么代拍？你都不知道，以前有多方便。我找的那几个代拍，要是拍到你好看的照片，都会私戳我。每天都会跟着你的行程，我都不用操心，每天刷一刷，就能刷到你的日常……” “你之前每天都会刷我的日常？” 林欢言有些意外，淡淡的欣喜，虽然陌生，但还是在心里头晕开。 “是啊！守护精灵么，当然要时时刻刻关注着！” 夏至看不到林欢言面上的表情，只看到空间里那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夹着食材，不慌不忙地往清汤里放着。 时时刻刻？！ 林欢言的心，又悄悄地雀跃了一下。 少男不可猜的心思！ 林欢言稳了稳手上的动作。单手打开了饮料的易拉罐拉环，把里头的草莓牛奶倒到了杯子里，轻轻把装满饮料的杯子推到了夏至手边。 夏至拿起来喝了一口，像是想起了什么，捞了几颗虾丸和几片笋，放到了林欢言的碗里。 想起胖哥说大半个娱乐圈都在节食减肥，夏至就忍不住提了一句：“虾丸和笋热量很低的，吃一点，不会胖的，你放心吃！” “我不是怕胖，这些日子练舞太累了，我是真的没什么胃口！” 最近这几天舞蹈训练，时长一日比一日长，一天超负荷训练下来，体力被压榨得很厉害，身心皆疲，确实没什么胃口。 夏至知道他说的是实话，那时候她刚进谷家受训的时候，也是又累又乏，但胃口极差，吃不了什么东西。 但，训练又累，不吃东西是绝对不行！ 夏至放下了筷子，“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 “好吧！”林欢言有些无奈地妥协，拿起了筷子夹菜：“我吃就是了，你要多吃一点！” 夏至笑了笑，也跟着拿起了筷子，吃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歧路相逢（十八） 上午的阳光和煦，又是个大晴天。 昨天选的这个地方紧邻着居民的小区，小区是开放式高层小区，不新不旧，周边配套的绿植，郁郁葱葱的繁茂。 夏至在这样的绿色中醒来，扑面的清新。 进了空间里定制的一体卫浴间，洗了脸刷了牙。拿起了充了与晚上电的手机，拔掉了充电的插头。 空间内的能源改造是谷念安之前一手弄的，配合小离木的异能发挥，移花接木从其他地方连接，所有需要能源的设备，使用的都很顺手。 就手机里静静地躺着好几条未读信息。 夏至不用看都知道是葡萄小护士的，打开，果然是她！ 夏至边看着，边从小圆毛的冰窝里拿出一小盒红豆，加了些粳米和莲子，煮着红豆粥。 凌晨5点，两条信息。 “九月，九月，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那么辛苦上了晚班，果然是有奖励的！” 半小时之后，追加一条信息。 “你醒来吗？我太激动了，快要忍不住了！” 又过了半小时，再叠加两条。 “你还没醒吗？不管了，我忍不住了！公布答案了！” “林发动态了！他居然发动态了！你快去他主页看啊！” 昨晚上和他说，今天就发动态了，看来这她这‘近处的风’吹一吹还是很有效的。 夏至拿了勺子搅了搅红豆粥，给葡萄小护士发了个‘好’，就顺势划过去，翻到了林欢言的主页。 “困了就好好睡觉！一会儿我给你们拍日出！” 下头贴着一张日出照，蛋黄似的朝阳裹在渐变的，黑灰白的云层里，没有加滤镜，高清的。 夏至的目光停留在了照片上，昨天晚上林欢言一直在个给她夹菜，吃到最后，她揉着有些圆滚滚的小肚子，说困了。 然后往后一躺，闭着眼睛和林欢言聊天，从童年趣事聊到最近追的动漫，除了谷念安，林欢言真的是她这些年说过话最多人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大概是就这么睡了过去，随手空间里，大概还残留着，昨天晚上吃完火锅之后，一片狼藉的‘战绩’。 夏至的手往下滑了滑评论，热评里一片尖叫之声。 “我的天，失踪人口回归了！” “这哥是不是转性了，居然发私人动态了！” “早上起懵了，林欢言居然发日出照了！”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林欢言吗？这哥以前配合官方宣传的动态，都是慢半拍发的！” “有在国的姐妹吗？这日出照好像站在阳台或者窗户边照的，快看看这是h国那个位置，好确定精准坐标！” “我在h国，好像是x市A区那边！” “接楼上，我也在h国，不是好像，就是x市，A区！是在xx街的附近，照片最下角扫到的那个咖啡馆，我经常哪里喝咖啡的！” “姐妹们，现在不是讨论坐标的时候，你们没从这条动态里闻到什么味道吗？” “什么味道？” “恋爱的味道啊！好好睡觉，给你拍日出？这不是在哄嫂子的节奏吗？” “咋们有嫂子了？不可能！他是高冷冰山直男，不能有女朋友！” “就是！直男怎么可能有女盆友，都不知道怎么哄人！” “他那是不会哄人吗？他直接是不说话好吧！听到过咋家宝说过三个字以上的话的，举手！” “+1，我证明，我从年初追到年尾，路透综艺也从来没落下过，现在连他的声音都没听过！（唱的歌除外！）” “你们这话说的，高冷冰山直男怎么不能有女朋友了！咋家宝这么帅！” “都别吵了！敲黑板划重点，他说的是你们！你们！你们！明明就是对着我们粉丝说的！这么宠粉的哥哥上哪里找！” “黑粉走开！不要过度解读！不要发挥你们想象力了，我家宝不发动态的时候，你们说高冷，不在意粉丝，现在给粉丝拍日出找，还叮嘱要好好睡觉！分明是外冷内热的暖男好吗！” 夏至翻到这里，有些心虚，嫂子肯定是没有的！但这困了好好睡觉，明明就是昨天晚上，她迷迷糊糊的困意里，他温柔叮咛的一句话。 手指一滑，关了这热火朝天的粉丝评论，往随手空间里看了看，昨夜的一片狼藉早就没了踪影。 残局显然是被林欢言收拾了，用过的一次性餐具餐盒都不见了踪影，只留着昨天煮火锅用的简易野营锅具。 锅上还残留着一些清洗过后水珠，干干净净的，在日光下铮铮发亮。 高冷暖男叠加温柔细致，果真是粉丝们喜爱的优质偶像啊！ 夏至从随手空间里拿出了锅具，放到了收纳的储物箱里，喝完了现熬的红豆粥，本想着把储物箱里的一些必备品拿出来，摆放到顺手的位置上。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连二连三的又响了起来。 夏至皱了皱眉，她设置了特殊的提示音，听声音就知道是那几个赏金里异族二世祖，大概又被谷家围追堵截道了绝境，向她发消息求救。 夏至加快了动作，换了声方便的衣服，戴了口罩，又抓了棒球帽戴在了头上，披着头发，把脸挡了个严严实实。 划开小离木的空间，还没走几步，手机的通话铃声就响了起来，夏至看了眼来电人，那几个异族二世祖里的其中一个，那个小黄毛，为了拉他离开，手都差点拽抽筋的那个。 夏至按下了通话键，简单扼要，跳过寒暄直奔主题。 “怎么了？” “女……女侠……快来……救命啊……” 手机那头声音颤颤巍巍，压得极低，隔着屏幕都能感到异族小黄毛的恐惧。 谷家人有这么可怕吗？ 夏至不屑的嗤笑了一声：“定位发我，我马上赶过来，上次走的时候给你的药丸，感觉吃了，就近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不要出声，不要有大幅度的动作，除非必要，不要使用异能，等着我过来。” “药丸……在谁哪里？快找！快找！”小黄毛还是慌得很，对着身边人低声说着。 一阵窸窣声之后，好像是找到了药丸，小黄毛微颤的声音里带着欣喜：“找到了……找到了！女侠，你要尽快过来，太吓人了……谷家人，手太狠！真是要命啊……” “知道了！我尽快，你们自己藏好！” 夏至叮嘱了一声，中断了通话，加快了脚步…… 第一百五十八章 歧路相逢（十九） 夏至赶到了小黄毛发过来的大致定位地点，找了找，在路边花圃的矮树从里，找到了用异能伪装成矮树的几人。 夏至凑近了，蹲下，压低了声音：“不是说不让你们用异能吗？是怕他们发现不了还是怎么着？” “女侠，你不是说除非必要吗？刚刚就是那个必要的情况啊！” 小黄毛收了异能，蹲在地上，双手抓了抓外套敞开的衣襟，往里裹了裹，掩住了腰上的新伤，十分委屈。 “你不知道，刚刚就隔着一条街，眼看着就要包抄过来围堵住我们了，要不是用异能挡了挡，我还能扛到见到你嘛。” 夏至往小黄毛腰上看了看，隔着衣衫，渗出的血色晕开了一小片。死不了，但大概也不轻。 她以前一直觉得异界就是个崇尚武力，弱肉强食的基础环境，没想到还有这种从小锦衣玉食，说不上百般苛护也能算得上十分苛护的二世祖的存在。 好在技能修为上头没有落下，跑起来飞快，躲起来也稳当，也算是给她省了一些事。 小黄毛看着夏至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眸光沉沉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心里头就开始打拨浪鼓。 那天第一次见到她，还嫌弃家里头重金请来了一个样子货，瘦瘦弱弱，白白净净的，怎么看都不像一个高手。 带着他们躲避的时候，他起初还有点不情愿。 到底是异族，骨子里都是慕强的。 从小到大，除了爹妈，他就没服气过谁，就这么个小丫头？她凭什么？ 但这小丫头很快就告诉了他，凭什么！ 当时他故意不听提醒，往谷家布置的陷阱边缘走。现在想想自己也就是运气好，赶在谷家面前作死横跳。 和他一起的那上百号人全都折在了布满机关的陷阱里，陷阱里的箭，又密又狠。全都是特制的，淬了特制的草药。 一碰就如被冰封般，一整个冻成了冰人。 然后如碎裂成冰渣，十来分钟冰渣成了水气，一半飘散在天地间，一半渗入土里，完全都没了踪迹。 他那时候看着身边的异人一个个如此消失，感受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绝望。 就在陷阱机关射出的利箭就要打中他的时候，这小丫头不知从哪里出现了，打下了了利箭，带走了他，就是一瞬间的手法。 抬手一挥间，带着他逃出了升天。以至于此刻，他谁都不信，就只信她。 “拿着，把药撒在伤口上，回头再好好处理伤口！” 夏至从腰包里摸出了一瓶腊封的药粉，扔给了小黄毛。 小黄毛接住，脸上的表情瞬间有些转晴，指甲直接就刨开封蜡，把药撒在了伤口上。 嘴里嘶嘶的抽着冷气，小黄毛疼得龇牙咧嘴的，还不忘挪了半步，凑近了套近乎。 “女侠，这两天我算看出来了，你也就是嘴硬心软，外冷内热……” “闭嘴！你要是作奸犯科，作恶多端，我第一个收了你！” 夏至冷冷地回了一个眼刀。 小黄毛被瞪了，抿了抿嘴，悄悄地把刚刚挪过来的半步，又挪了回去，乖巧地像个小孩子。 旁边同行一头紫毛的异人看不过去，骂了一嘴：“你拽什么拽，不就是拿赏金的赏金猎人！分不清主次吗？老子是金主，你特么……” 小黄毛抬手就狠狠拍在紫毛异人的脑袋上，打断了他的骂骂咧咧。 “你给老子闭嘴！现在是谁分不清主次！现在躲着谁不知道吗？” 小黄毛压低了声音吼着：“你要是行，别蹭老子的赏金，自己去找人护着你！再让老子听到你对女侠说一个字难听的话，老子就把你扔出去，看谷家那帮人怎么收拾你！” 紫毛异人被小黄毛这一吼，闭了嘴，凝聚了狠厉的冷光打算往夏至脸上看。眼神飘过去，半道被小黄毛警告的眼神截住，只能偃旗息鼓，恹恹地扭过了头，在心里咒骂。 夏至知道小紫毛在心里头骂着自己，冷冷一笑：“你……还是管好你的下半身，最好别惹出什么事，要是祸害了什么姑娘家，下次见面，不用谷家人，我就先收拾了你。” 赏金任务里提到的几个二世祖，并不包括这个小子，估摸着也就是这几个二世祖的小跟班。 她护着他，也就是是个顺带。 都不用去查，凭着三言两语的短暂接触，就能估摸出这小子的品性很有问题，大概也不会是什么安分的主。 “你特么的……” 小紫毛被夏至突然警告，感觉在人前失了脸面，腾地站起，抬手就要挥拳过来。 ‘啪——’ 小黄毛的反应比夏至更快，闪电般站起抬手就抽到了紫毛异人脸上。 力道之大，紫毛异人捂着脸往后退了好几步，都没稳住身形。 “你特么是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了是吧！人家女侠说得有错吗？要不是你小子，我们几个能惹上这些破事吗？命都差点没了！” 紫毛异人咬了咬牙，没敢回嘴，只敢恶狠狠地瞪着夏至。 夏至不屑地一笑，冷冷地回视，目光里毫无情绪，仿佛在盯着一无是处的垃圾。 紫毛异人被夏至这么看着，感觉受到了侮辱，更恨了，嘴唇刚动了动，正要骂上一两句。脑门上跟着又狠狠地挨了小黄毛的一记。 小黄毛戳着紫毛异人的脑门：“还要蹭老子的赏金，就给老子老老实实，女侠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再给老子唧唧歪歪！你要是不想蹭赏金，现在就给老子滚！没人拦着你！” “行了！行了！都消消气！谷家人还在附近，先躲过去再说吧！” 同行的异人里，有人出来打了圆场，拉了紫毛异人退到了身后。 小黄毛收了冷冷瞪着紫毛异人的目光，挪了挪步子，又凑到了夏至身旁。 “女侠！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呗！” 夏至叹了一声，确实有些棘手。 她已经闻到了谷家用来对付异人的药粉的味道，这个味道的药粉，已经是药粉里比较高端的级别。 谷家对外秉持的家风，一直讲究的是仁义，大家之风，若无必要，也不是会痛下杀手的程度，大多数的也就是围追堵截，把人都弄到蛮荒之境。 行动的时候，动用的药粉装备，大多数是一般。但这次用了这个药粉，说明谷家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什么驱逐到蛮荒之地，而是动了杀机。 她本以为上一次谷家动手狠厉，对付小黄毛他们几个，这么几条‘漏网之鱼’，不至于赶尽杀绝。 但看样子，谷家这一次是动真格的了！ “你们到底干了什么？让谷家人这么上心？” 第一百五十九章 歧路相逢（二十） 问起这个，小黄毛就一肚子的气，咬牙切齿地朝紫毛异人瞪了一眼，“还不都怪这小子！” “你们那时候一起玩的时候，不都玩得挺嗨，出了事都怪在我头上！” 紫毛异人刚刚受了小黄毛的教训，也有些不甘心，小声嘟囔着。 声音虽轻，但还是被小黄毛听了个清楚，“你还敢说！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丢出去，让你挨上谷家人的冰箭！” 旁边同行的异人又过来圆场，“算了算了！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就，等避过去再说！” 小黄毛的手指跟着弯曲成拳头，压了压火，才让自己没揍过去。 “行了！谁是谁非，我不感兴趣，直接说事！” 夏至冷着脸，催了一声。 小黄毛听到夏至的话，松开了拳头，转过脸来回话：“前头啰哩巴嗦的我也不说了，总之就是一些吃喝玩乐的事，谷家抓住不放，大概就是因为我们几个无意中发现一条可以通往海外的空间裂缝的事！” 夏至的眉心动了一下，“通往海外的空间裂缝？” 这倒是有点意思！ 小黄毛以为夏至不懂这里头牵扯的事，就解释开了：“你不知道，这些年咋们这些过来的异人之所以一直被九大家族的人围追堵截，就是因为因为九大家族的先辈们，用了秘术，把所有的裂缝都圈在了一定范围内。打个比方啊，我们……” 小黄毛抬起手，打算连说带比划，要把九大家族先辈用上古秘术圈定范围这事说清楚。 夏至打断了小黄毛的话，“这事我清楚，不用解释了，说你发现海外裂缝的事……” 九大家族和九域学院的起源，那门课程的考试，她是满分，这段渊源，她比小黄毛更清楚。 “啊……”小黄毛有些意外地点了点头，又继续说了下去：“既然女侠知道，那我就直接说重点了，重点就是，我们发现一条能通到海外的裂缝……” 要么太啰嗦，要么太简略，这小黄毛的叙事风格，还真是两个极端啊。 夏至在心里吐槽，面上维持着冷冽表情没松懈，“裂缝在哪？” “就在h国边境！” 小黄毛据实以告，站直了身子，规规矩矩立在夏至身侧，老实得就像一个被教导处主问话的小学生。 “h国……边境？” 夏至有些敏感，大概和林欢言有关的一切，现在都能让她敏感。 “对！” 小黄毛盯着夏至面上的神情变化，生怕自己又说错了什么，惹得这位‘女侠’不高兴，现在他们几个的命，可都指着这位。 “就在h国边境的一个深山老林子里……林子里有个山洞，洞口被冰冻住了，我们就好奇冰洞里有什么，就拿出家伙事儿凿冰洞，女侠你不知道那个冰特别的厚，我们先用那个普通的冰刀根本都凿不动……” 夏至有些头疼，说到要紧事上头，这位少爷又开始扯东扯西的说细节。 夏至打断：“我对过程没兴趣，说重点！” “好好好！”小黄毛收了收眉飞色舞的倾诉欲，“重点就是，我们后来又摇了不少人，带了装备过来，凿了三天就只凿出来一条细隙。本来这么多人，挺扫兴的，后来就是他……” 小黄毛说到这里，忽然兴奋地身旁那几个异人中一指，“发现了凿出来的那条细缝，能过去……” 被小黄毛指到的异人，有些骄傲地往前站了站，接着说：“对对对，我发现不但能过去，而且能通到h国！” “我明白了！”夏至听到这里，就完全明白了谷家一个都不放过的原因。 这几个‘愣头青’，玩闹中无意中窥探到了九大家族守护着的高端机密，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自然不能留着。 上一次她从机关里救出小黄毛的时候，还不明白谷家为什么会如此痛下狠手，现在就能全部明白了。 今天要保护这几个‘漏网之鱼’，就是个难度副本。 “那个裂缝的位置，有具体的定位吗？” 夏至问小黄毛。 小黄毛摇头，“没有！那个地方没有信号，所有电子设备都失灵了！” 那真是可惜了！ 夏至暗自叹了一声，眉心微蹙。 小黄毛的注意到了夏至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马上补充道：“但是我记得地方，我可以画详细的图纸给你！” 夏至松了眉头，“好！那你一会儿画给我！” 小黄毛听着谷家人的脚步声进了，心头一颤：“女侠，先帮我脱困吧！回头别说画图纸，你要什么我都能画给你！” 夏至倒也不啰嗦，立马吩咐：“你们手拉手，闭上眼！” 小黄毛几个在这要命的事情上头倒也是听话，一个个手拉手，紧闭了双眼。 夏至凝聚了真气，推开了小离木的随身空间，催动且加强了小离木的异能，把小离木的随身空间推到了10公里之外的一个郊外的公园内。 本来小离木的本体是要留在这里的，但有了她原本的空间术的加强，已经能做到带着本体一起瞬移。 把这些异人推进小离木的随身空间，又推出去，带到郊外公园，也就是几秒钟的事。 她上次救小黄毛用的就是这个手法。 本来是可以直接划开时空之门，把人带到九年后，彻底脱困，但如果这么做，标志性太明显。 毕竟这种手法，现在只有九大家族的时空守门人能做，一眼就被识破身份。 “好了！安全了！睁开眼吧！” 小黄毛听着夏至的声音睁开眼，城郊公园的傲然绿意铺满了视线，逃出生天的喜悦也扑面而来。 “太好了！又能安静几天了！”小黄毛松了一口气。 其它几个异人也跟着放松了。 夏至冷笑一声，提醒：“没有几天，顶多一个晚上，明天谷家人就能找到你们，运气不好的话，今天凌晨，你们可能还要再逃一次！” 她说的是实话，谷家人的能力，她还是清楚的。 “那怎么办？”小黄毛眉头紧皱，原本还算有几分朝气的面容，在一瞬间布满了愁云，连带着声音也跟着微颤。 现在他只要一闭眼，就想起那支射向他的冰箭，想想被箭头射中，在瞬间碎成冰渣，就一阵恶寒。 “女侠，有没有其它办法，能让他们彻底摆脱谷家的人追踪！” 第一百六十章 歧路相逢（二十一） “有啊！”夏至又是一声冷笑，“你们化成一团水气，消失在天地间，就能彻底摆脱谷家了！” “不是吧！”小黄毛有些绝望：“女侠，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不想往后都东躲西藏的，你也不想一直带着我东躲西藏的吧！” “我倒不用一直！什么时候你家给不起赏金了，我就不带了！” 夏至冷着脸说着，发觉自己心冷的时候，还是有些像谷家人的，毕竟在谷家受训了这么多年！ “不是吧！”小黄毛彻底绝望了，“现在谷家严防死守，异界异界我回不去！在这里又被追得连个安生觉都不能睡！老子什么时候遭过这样的罪，成天提心吊胆的！老子真的要死在了吗？” 夏至的眼睛眯了一眯，谷念安的说话套路果然还是有些用的，先抑后扬，几句话小黄毛的心中的绝望逼出来，再不咸不淡地把自己的目的抛出来。 “那也不一定！真不想死，还是有其它办法的！” 小黄毛果然，如垂死病中惊坐起，晦暗的双眸瞬间点亮，“有什么办法？” 夏至垂下了眼眸，佯装想了想，深思熟虑的样子：“从裂缝出去，先去h国，然后从h国，去往海外，海外那么大，天高海阔！” 小黄毛叹了一声：“裂缝现在由九大家族的人看着，就那个什么……嗷……就那个叫什么九域学院的，那里面的隐士高人，早就去过了！冰洞方圆百米之内，加了几层秘术，现在别说我们几个这么大的异人，就算是个蚊子，都飞不进去。” 这个她刚刚就料到了，九域的惯用手法，就那个出手的隐士高人，她掰着手指就能数出大概是哪几个，她家那个小师傅肯定还没去，小师傅从来不参与这种需要跋山涉水的麻烦事。 夏至目光里都是笃定：“进不去也有进不去的方法，我给你指一个人，你家里如果能请得动他，你就有救了！” “谁？”小黄毛见夏至如此有把握，精神头更足了。 夏至语音缓缓，道出此人姓名。 “异界机关术第一人，离陌！” “离陌！”小黄毛好像听谁说起过这名字，马上照做：“好！我马上联系家里！” 夏至抬了抬眉，“你们暂时安全了！我就先走了！裂缝具位置，你画个详细的图，给离陌就行，他会有办法的！” 夏至从腰包里又掏出了几颗药丸丢给了小黄毛，“告诉离陌，这趟赏金任务，分我一成，算介绍费！” “好！”小黄毛对着夏至的离去的背影点头应允…… 绕着公园走了半圈，找到个花开遍地，绿草成荫且不靠步道，周围没有长椅，大概率不会有人打扰路过的角落。 撕开小离木的随身空间钻了进去。 这几日，随走随住的野营生活，倒是住出了点经验。还得是公园里头的造景最好，闹中取静，晚上躺着看星星，风清月明。 看了看时间，正好是中午午休的时段，夏至从小圆毛的冰窝里顺出来一颗苹果，洗干净了削了皮切成块，放在盘子里。 端着，坐到了地毯上，边吃边从腰包里摸出了之前离陌给她的‘钥匙’。 思忖着下一步该怎么布局，兜里旧手机震了震，响起了消息的提示音。 又是葡萄小护士，真是元气满满，精神充沛的活力少女啊！ 夏至把‘钥匙’放回了腰包，掏出旧手机，用水果叉叉了一块苹果送到嘴里，慢悠悠地点开了屏幕。 “九月，九月，在不在啊？” “林欢言正在直播，快来看！” “天呐！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高冷的男神吗？我都要怀疑他的身体是不是被夺舍了，还是不是原来的林欢言！” 接连三条信息，一连串发了过来，显见得葡萄小护士有多惊讶。 夏至也有些惊讶，给葡萄小护士回了‘好’，就顺势划过去，点开了林欢言社交软件的主页。 林欢言的小头像微微颤动，显示正在直播中。 夏至点开，入目的是对着舞蹈教室的镜子。 镜子里照出舞蹈室一侧的林欢言，正背对着镜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双肩包里的东西。 直播的手机像是放在镜子对面的窗台上，稳当得很，镜头一点晃动都没有。 舞蹈室里只有林欢言一个人，没有什么声音，一整个直播里也没有什么声音，安静得很。 但就这样安静的直播，让评论炸了。 “哥哥哥哥，转过来啊！让我看看你那帅气的容貌！虽然背影也好看！嘿嘿！” “赶死我了，跑回来的，终于赶上直播了！怎么是背影？我是错过了什么吗？” “姐妹，没错过！刚开，刚练完舞，在收拾东西！乖乖蹲着，等转身！” “嘿嘿嘿，屏幕上的男神快转身！和我聊天可好！” “幸亏中午拉肚子，没去食堂，不然就错过哥哥的直播了！” “今年的生日愿望居然实现了，我担居然开始积极营业了！” “哥哥，看我看我，要我给哥哥礼物！” 屏幕上的评论翻滚得很快，夏至挑了几条看了看，看到了‘礼物’，这两个字，才想起要刷礼物。 打开操作，居然送不出去礼物！ 是林欢言关了吗？ 夏至正纳闷，林欢言提着双肩包走进了镜头，看了一眼评论，淡淡地开口。 “送礼物的功能我关了，大家不要送礼物！看看就好！” 林欢言一开口，评论又炸了！ “天呐！我听到林欢言的声音了，一整句！声音好好听啊！” “冷淡的苏感！果然还得是我担！” “哥哥哥哥，以后演戏要求原声台词，这声音绝了！” “哥哥，再说两句啊？” 林欢言凑近了看评论，脸上有几分茫然：“说什么？” “什么都行啊！” “就是就是，说什么都行啊，都爱听！” “再说说话啊！多说几句啊！” 看直播的粉丝迅速回复着。 林欢言看了看这些回复，弱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有些无奈，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就无视了。自顾自的伸手过来拿手机，打算离开舞蹈教室去吃饭。 简单的一个动作，又让这些粉丝双眼冒出了粉红泡泡。 “哇偶，虽然隔着外套，但还是能隐隐看到手臂的肌肉线条，舞蹈训练果然有成效！” “薄肌什么的，我最爱了，让我斯哈一下！” “你怎么知道是薄肌？隔着外套透视么？” “我就透视，要你管！就是薄肌！” “你们都别争了，让哥哥脱掉外套展示一下不就知道了！” “说得对！要展示！要展示！” 明晃晃的调戏，夏至看着林欢言拿着手机走着，微微晃动的镜头，扫过他脸上浅淡的尴尬。 夏至打了个笑脸上去。 林欢言的眸光抓到了评屏幕的弹幕上出现的‘夏九月’三个字。 第一百六十一章 歧路相逢（二十二） 林欢言的嘴角一动，微微扬起的弧度，声音跟着多了几分关切。 “中午要好好吃饭啊！我先关播了！” 声音落，镜头猛地晃了晃，画面短暂的卡顿之后，直播结束。 葡萄小护士的消息跟着推了过来，这么激动的心情不和人分享一下，她的小心脏无法承受！ “九月！林好温柔啊！叮嘱我们中午要好好吃饭！我要感动哭了！” “嗯！他一直很温柔！” 夏至想起了和林欢言相处时，他的样子，像是一朵云。 安静的温柔。 “我中午要加一个鸡腿！不！两个！他叫我好好吃饭！不能辜负他！” 葡萄小护士发来豪言壮语。 “去吧！葡萄少女！多吃点！” 夏至加了个笑脸回了过去了。 林欢言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夹着环境嘈杂声。 “这家的甜品店还挺有名的，招牌甜品是果冻，说是用鲜榨的果汁做的，你要蜜桃味的还是梨子味的？” 直接给选择项，自然的就像夏至让他出去给她买甜品一样。 夏至嘴角上扬，“蜜桃吧！” “好！”林欢言用手势指着蜜桃果冻，让店员装起来，拿出钱包付钱，“你中午吃了什么？” “苹果！”夏至又用水果叉叉了一块苹果咬了一口。 “不是让你好好吃饭嘛！”林欢言微微皱眉，接过了店员递过来的包装好的蜜桃果冻。 “原来……男神直播时说的那句话是对着我说的？”夏至有些明知故问了。 “嗯……”林欢言直接认了。 “额……”这么直接，到时让夏至不知道怎么接，立即转换了话题：“怎么突然想起开直播了？公司要求的营业吗？” “因为有人说，这里没有代拍，刷不到我的动态……” 林欢言走出店面，站在店面口，用那盆半人高的绿植旁略微挡了挡，把蜜桃果冻放到了随手的空间里。 “那就谢谢男神亲自给我提供动态了！”夏至缓了过来，知道怎么接林欢话了。 “不客气！每天都乐意提供！” 林欢言拍了拍，一直提在手上的双肩包的浮灰，把包背在了肩上。 “那我就每天恭候男神亲自提供的动态喽！” 夏至还挺喜欢和林欢言像现在这样说话的，有些调皮的玩笑。 林欢言没那么清冷，而她能恢复一些儿时的心性。 两人都听到了彼此的笑声，浅浅的，很轻松。 “晚上，一起吃饭吧！” 林欢言提出了邀约。 “好啊！”夏至欣然应约。 “以后的每一天！”林欢言又加了一句。 “嗯……”夏至顿了一下，算是应了：“我尽量……” “那我一会儿和公司请个假，去看看宿舍附近的房子，能做饭的……”林欢言压不住话音里头的开心。 “做给我吃吗？” “嗯……” 林欢言应声，环顾四周，有没有什么房屋的中介公司。 夏至虽然没吃过他做的东西，但感觉他的手艺应该还可以，但……其实用不上！ “再等等吧……我之前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最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师，能折叠空间的那个……” “说过……”林欢言记得那天晚上她喝多了说过。 “我有把握，马上就能和那个大师学空间术了，短则三天，多则半月……” “可是……”林欢言一天都不想多等，她太瘦弱了，他真的想每天都盯着她好好吃饭。 “等等嘛！我那个新租的小房子，就快好了，到时候学了大师的空间术，再配合我现在的空间术，定个……” 夏至想说出思路，但好像大致方向是对的，具体细节上可能还得照着某大师的空间术改良一下。 “算了，细节我也没搞明白，但是大致的结果，就是能把折叠的重合点定在我租的那个小房子，这样你直接就能在小房子里做饭，没必要再另租一个做饭的地方。” “在你的小房子里？”林欢言觉得这个理由说服力好大，“也就是说，我们以后每天都能……在你的小房子里一起吃晚饭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夏至点头，具体操作可能还要细化一下。 “那……好吧！”林欢言觉得有些突然，那是他预期里，都没想过的场面。 少男的心思，此刻感觉喜悦感如此爆棚！ 林欢言深吸了口气，压了压。 “你快去吃饭吧！蜜桃果冻一般，下次换一家！”夏至舀了一勺子蜜桃果冻，一点也没见外的评价。 “好！明天换一家！” 林欢言应了一声，“我先挂了！晚上我买食材！” 夏至赶紧拦住，“算了吧，还是我买吧！H国的东西真是一言难尽，我们就不要和自己过不去了……” 林欢言觉得这般不客套，甚好：“好！你买！我去吃饭了！” “嗯嗯，去吧去吧！” 夏至继续吃着果冻，翻着漫画，漫不经心赶人…… 一本漫画家慢悠悠刷完，苹果和果冻也都一起进了肚子，不算丰富的午餐。 夏至站起来，收拾了一下空间内这几日的一些生活垃圾，装在袋子里，提着，出了小离木的空间，扔到了最近的百米开外的垃圾桶里。 晃晃悠悠走回来，远远看到一个穿着长衫的身影立在小离木的随身空间之外。 秋风习习，撩起长衫的衣角微微颤动，领口袖口处用银子线裹的滚边，在日光下反出的粼粼微光，略过他及腰的长发和有几分媚气的脸。 深紫色的瞳仁里，凝聚着几分焦急的愁思，见到夏至走近了，离陌的眉心微微一蹙，更添了忧愁。 夏至见离陌这般，倒是笑了，带着浅浅的笑走进，抬起纤纤玉手，轻轻摇了摇，打了个招呼。 “这么快就又见面了，你是来给我送那一成的赏金的吗？”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唯利是图？这个赏金任务确实丰厚，但这点赏金我还没放在眼里……” 离陌见她一脸的‘早就料到’的模样，眉头皱得更紧了，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我还没想好要不要接这个赏金任务！你那一成的赏金，能不能到手，还不好说啊！” “那就好好考虑一下，不着急的，我可以先带着那几个‘二世祖’，再躲上几天。” 夏至还是浅笑着，淡然的眉眼，神色稀松平常，这让离陌更为琢磨不透。 “你就不奇怪，我怎么能如此精准的找到你的位置？” 第一百六十二章 歧路相逢（二十三） “你给的那把‘钥匙’，还在我养的异兽的随身空间里。在你站着的位置后面，大概不到三步的距离。” 离陌是机关大佬，搞出一个不受时间空间限制的定位小机关，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刚开始的时候，觉得这把‘钥匙’可能是下次或者下下次，这位机关大佬，布置机关中的重要一环。 特别是这位大佬离开时，还来了这么一句，‘小丫头，别死了，我还多和你多玩几局……’这么带有诱导性的话。 让她以为这把‘钥匙’，是这位机关大佬，给她留着的某次逃出生天的机关‘后门’。 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东西，当事人当然会好好保管，随身带着，以备不知道哪次可有用上的‘不时之需’。 但经过了学校宿舍的事情，她就意识到不能以常规的思路，来预判这位机关大佬将要做的事。 她是想到了这把‘钥匙’的真是用途，但没料到人来得这么快。看来小黄毛的家族，在异界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真不愧是要做我徒弟的人，果然聪明！” 离陌听了夏至这一番话，松了眉头，笑了，脸上的媚意又开始肆意绽放。 找上他的时候，他隐隐觉得这事没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之所以来，就是想知道，他这‘一见钟情’，一眼定终身看上的小徒弟，到底在玩什把戏，他可不想入什么套。 现在见了，说了几句话，忽然又觉得，入不入套的，也没什么要紧的。 他这么随性的人，干上一些出其不意，让人惊叹的事，本就是常事。 “说吧！怎么打算，别拐弯抹角，藏着掖着的了。说出来，我们师徒俩好好商量商量，怎么把套子做圆了。” “这么套子不套子的，别说得我们好像要捕猎一样！” 夏至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但看着中间人转过来的裂缝详细位置的图纸，我总感觉，你像是要‘请君入瓮’。” 离陌从长衫的衣兜里掏出了图纸，抖了抖，摊开。 一个山洞，画得歪七扭八，边缘也是如深山老林子的山路，崎岖不平，一看就是不知道从那里撕下来的纸，仓促画的。 夏至歪过头来看图纸，对小黄毛的画工也是直皱眉头，“这……算详细位置地图吗？” “算吧！看得出来，画的人已经尽力详细了！” 离陌对图纸精细，对地图这事，比较宽容。平日里打发下头的人绘制位置图，比这更潦草的比比皆是。 “行吧……”夏至认真看了看，还是没看出什么所以然：“那……你能凭这图纸，确定具体位置吗？” “能！”离陌笃定地点头：“几年前，我在这附近布过一个机关，对这个冰洞有印像！” 那可就太好了！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夏至笑了笑，“那就有劳师傅，布置机关了！” “劳倒是不劳……”离陌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多布置几个仿真的机关，转折一下空间就行了，我想想在哪里放置……等等……” 离陌自言自语开始理着布置机关的思路，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你刚刚……叫我什么？” “师傅。”夏至淡淡地应了一声。 “啊……”离陌看着夏至，微微张开的口，一时因为激动说不出话。 猛吸了一口气，离陌缓了过来。 “你这是认下了我这个师傅了？” “嗯！”夏至点头，“但说好，你也就是个二房师傅，正房可是我的那个小师傅！” “二房也行啊！压在你那个小师傅底下，也不算亏！”离陌欣喜，“但你得保证，也就是到我这二房为止，你可不能再搞个三房师傅出来！” “行！那就不搞三房师傅，搞个四房五房师傅！”夏至故意逗离陌。 离陌霸道的占有欲，“你敢！你要是敢搞四房五房，我就做个机管锁，套你脚踝上，让你哪里都去不了！这辈子只能看到我这个师傅！” “行吧！三四五房师傅不找了，但有些话我还是得提一下……” 夏至顿了顿，理了理思绪：“我是个散漫的人，所以呢，你如果有什么事指使我，我做不做，看心情！如果是什么伤天害理，良心不安的事，你别开口，我一定不做！还有啊……别对外说，我是你徒弟。” “你的意思，我收个徒弟，还得藏着掖着？你是嫌我这个师傅丢人？” 离陌听着，觉得憋屈。 “丢人不会！但你平日里得罪的人肯定不少，明里暗里的，我不想受连累！” 夏至嫌弃得理直气壮。 离陌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勉为其难答应：“行吧……不说就不说吧！你这小身板确实也扛不住那些人明里暗里的算计。回头要再拿住你，要挟我，确实也是个麻烦！” 还得是聪明人，自己就把前前后后的道理想明白了。 “那就相处愉快！师傅……” 夏至双手交叉，微微屈膝，正正经经行了个徒弟的礼。 离陌眉眼舒展，心情愉悦，大手一挥：“免礼吧，小徒弟！” 伸手从衣兜里摸了摸，一时也没摸到什么合适的东西，就把手从衣兜里拿出来，摊开手，往夏至眼前一晃。 “初次当师傅，也没个准备，你喜欢哪个摘哪个，做个信物！” 离陌食指和中指上的两枚戒指，一蓝一黑，皆晶莹透亮，隐隐蕴着灵气，看着就有些来头。 夏至不想要这么贵重的东西，婉拒：“不用了，我不喜欢戴首饰……” 离陌不依，“那怎么行！男女定情还有个定情信物呢！我收徒弟，一辈子就这么一次。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没有信物？！你要是不喜欢首饰，机关暗器都可以啊，我亲自给你做！” 夏至想了想，从小离木的随身空间里，摸出离陌之前给她的那把钥匙。 “要不这把钥匙，你再打磨打磨，开发点新的功能？毕竟也算是师傅你送给我的第一件东西，颇有纪念意义！” “也行！我回去好好磨一磨，再给你！” 离陌觉得有理，接下了钥匙揣到衣兜里：“接着说正事吧，这个冰洞，你具体你想怎么弄？总不会只是想帮那几个二世祖脱困吧？” 夏至夸了一夸，“师傅睿智，当然不只是想帮他们脱困……” 第一百六十三章 歧路相逢（二十四） 这一夸，离陌十分受用，眉眼更加舒展了，斜斜上挑的眼尾感觉要飞扬到鬓发里去。 “徒弟啊，我们确定要在这儿商量这种大事吗？” 离陌往四周看了看，虽说风清气爽，鸟语花香，但站了这许久，腰腿还是有些酸乏。 何况干巴巴地立着，无茶无酒，更无糕点香果，一点风雅的边儿都沾不上。 他这异界风流公子的人设，像牌坊一样立了这么些年，早就深入骨髓，刻入言行，若不是非常时期，将就不了一点儿。 夏至善解人意：“师傅如果不嫌弃，不妨进我家异兽的随身空间一叙，我沏上一壶香茶，我们就着这一园子的美景，慢慢聊。” “甚好！”离陌满意，点头赞许，跟着夏至进了小离木的随身空间。 前脚刚踏进空间，空间就跟着颤了一颤。 夏至往手上的小离木指环看过去，只见平日里一直处于瞌睡状态的小离木，瞪着一双溜圆的小眼睛，警惕地看着离陌。 大概是感受到了离陌身上的异族气息，小身体都跟着绷直，紧张得微微发颤。 也难怪小离木有这种反应，随身空间里，精气神的元根灵脉，全在这里，是异兽脆弱的所在，夏至为它的主人，它全然信任，若是旁人，哼…… “嗯……这小东西还挺护主的，毛都龇起来了……” 离陌看着夏至指间的小离木，觉得它龇牙咧嘴凶悍的样子甚是好玩。 “它还小，平日里没见过什么生人，师傅你莫见怪！” 夏至伸了手指，在小离木的脑袋顶上轻轻挠着。 小离木脑袋顶上，长得几片迷你小叶子，跟着轻轻晃了晃，又晃了晃，很快龇起来的小短毛又顺了下去，闭上了眼，继续闭目养神了。 “这东西你养得不错，带的随身空间壁也厚实，再养养，加上几层机关，起码能设置一个中级以上的空间陷阱……” 离陌像是职业病犯了，自言自语地盘算。 夏至连忙出声打断：“行了师傅，它没打算把它养成什么杀伤性武器，就这空间挺好。放点紧要的东西，舒舒服服让我歇一歇就行！” “行吧，你想当你的私密空间也行，回头要设空间陷阱，我再给你搞其他的物件。” 离陌倒也不勉强，这个便宜师傅做得十分开明。 “那先谢谢师傅了，空间陷阱倒是不急……” 夏至把野营用的简易桌椅挪了挪，让坐在椅子上的视线，能正对着不远处的公园一角的喷水池。 “师傅请坐！”夏至示意离陌落座。 离陌微微颔首，撩了撩长衫的一角，优雅地落座。 “您上次，在学校里用的那个空间折叠术，能不能先紧着教我，我有用处！” 夏至从储物箱里翻找出茶具，开了一瓶矿泉水灌入小水壶里，点了野营用的简易小炉灶，烧起了水。 “你拜我为师，合着就是因为那个空间折叠术？” 离陌有些挫败，“那个是不过就是我闲着无聊，弄出来增加些趣味的！我这一身的本事你没看上，看上了最无关紧要的？” 离陌感觉自己的这个机关术大佬的名头，受到了侮辱。 “哪能！师傅你不能这么想…….” 这么快就被看穿了目的，夏至觉得要哄上一哄，“你应该想，就是因为你这一身的本事，随随便便拿出一个最不起眼的，就能让我心向往之，拜你为师，可见得，你这机关大师到底称号，实至名归。” 这么一说，到也是十分在理！ 离陌脸上的表情由阴转晴。 “那就先教你那个玩闹的，你学会了，再往上学复杂的。这事确实也得是循序渐进……” “师傅英明！” 夏至朝着离陌挑了挑眉，打开了茉莉花茶的茶罐，用茶勺把一小撮的茶叶，挑进了小茶壶里。 青瓷色的一套茶具，一壶四杯，是之前谷念安买的，放在储物箱里，用来待客的茶具。 夏至提了冒着腾腾水气的小水壶，冲入茶壶内，盖上了壶盖。 离陌闻着泡开的茶香，“九窖的茉莉花茶。” “好像是吧！之前表哥买的，我也不懂茶，只是喜欢茉莉花茶的茶香。” 夏至笑了笑，拿了茶杯，给离陌斟了八分满的一杯。 离陌接过茶杯，慢悠悠地吹开了杯子顶上氤氲的热气，品了一口，轻轻叹了一声：“你表哥的事，我倒是听说了一些，你也别太难过了……” “不难过！一切还没成定局！”夏至满不在乎地挑眉，眉眼间的神色幽幽的。 离陌见她这般，虽然有些好奇她话里头的深层意思，但他这颗心，确实和他的长相一样，比别的异人稍微细腻了一些。 善解人意，知情识趣如他，怎么会在这样的气氛下，继续追问，揭人伤疤。 离陌又品了一口茶，香气浓郁，茶香纯正，果然好茶！这位英年早逝的表哥，应该对这位表妹十分上心。 这是他万里挑一，一眼看中的小徒弟，当然会有不少人对她上心！ 离陌压了压心头溢上来的骄傲之情，转移了话题：“茶喝了，美景也看着，可以说说你的打算了。” 夏至听离陌说起，把喝了半杯的茶杯捏在手里，手指压着杯沿，视线放到了不远处的喷水池上。 “我的打算挺简单的，我想让师傅用机关术和空间折叠术，连接冰洞那个撕裂的裂缝，把这些人送往H国，再在H国造出一个巨大的假景，让这从H国出去的人，自以为去了海外，摆脱了九大家族和九域的辖制。” “我捋一捋……” 离陌把夏至的话在心里头捋了一遍，“你的意思，是让我造一个出口，让这些人，从冰洞那里的裂缝出去……然后再在H国的四周布置空间假景，让这些人误以为自己通过H国去往了海外？” “师傅果然聪慧，不用徒弟细说，就已明了！”夏至真心夸赞。 离陌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小徒弟，你这是多大的工程吗？” 天呐！这个小徒弟还真是…… 离陌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不是普通的造景了，这简直是等于要创造新的世界。 “知道……”夏至笑了笑，“就因为知道，所以才觉得这事，非师傅不可！” 那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离陌在心里头叹了一声。 第一百六十四章 歧路相逢（二十五） “其实不用太大……” 夏至知道离陌的顾虑，“这些异人，这么多年了，一直受到九域和九大家族的辖制，从来都没有去过海外。” 她把自己思考这个计划时，前后考虑的可行性因素说了出来。 “海外是什么的样子的，他们从来都不知道。就算现在网络发达，信息爆炸，所了解的，也不过就是存在于网络里。真实是什么样子的，也没有异人知道。” 上一次学校的造景，夏至就知道离陌是有些玩心的，抛出了可玩性，更容易让他接受。 “所以，造景就可以半真半假的发挥，比起一成不变的原样照搬，自己随意发挥，不是很有意思……” 离陌的紧蹙的眉头，松了松，兴趣被提了起来，抬了眸光，看向了夏至。 “再说，谷家我还是有些了解的，不过就是这几个月，那个裂缝就能被修复，几个月的时间，那些异人能去多远？” 几个月？ 离陌垂眸，开始考虑可行性。 夏至看着离陌动了心思，继续说着：“酒色财气，贪嗔痴念。这些普通人都躲不过的东西，异人就更加躲不过。师父造景的时候，多设置一些机关，用欲念钳制着他们。别说几个月，就是几年，十几年，他们也未必能走得远。” 离陌像是被打开了思路，觉得这个造景空间，有些意思了。 提了嘴角，看向夏至的眸光，又浮满了笑意。 “那这几个月，你开了一道口子，放出这些人，又让我做个圈套，套住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能被九域和九大家族，追到走投无路的，能是什么好人？” 夏至对这些人，可没有半点悲悯之心。 “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像过街的老鼠一样四处逃窜，抓起来也费劲，不如就一次圈起来。做个大的功劳，送给值得的人。” “心上人？”离陌听明白了话里头的意思，唯独对这个有些敏感。 “亲人！”夏至的神色暗了暗，“至亲之人！” 离陌的眉心动了一下，这显然是一趟浑水，他犹豫要不要一脚踏入。 “当然，若是师傅为难，那就只帮那几个二世祖脱困就好，造景的事，就当我没说。” 随着话音，夏至的脸上的神色更加暗淡了下去，盛满了失落，就快溢出来了。 离陌见不得这样的神色，心头一紧：“不能当没说过！徒儿开口的第一件事，为师我无论如何都要做到！” “谢谢师傅！”夏至转忧为喜，双手交叉，躬身，正经行了个弟子礼。 离陌笑意吟吟，喝空了杯子里茶水，“徒弟啊，有点心吗？为师喝茶，喜欢吃几口茶点。” “这附近有几家不错的甜品铺子，我给您叫几份？”夏至也回了个笑。 “甚好！”离陌挑眉，把空茶杯往前递了递。 夏至提了茶壶，紧着续上了茶水后，摸出了手机，划开了外卖的软件…… 外卖的甜品很快送了过来，还有一些晚饭的食材。 夏至把炖菌菇汤的材料洗了，放在小砂锅里，支起了小炭炉，用小炭火煨着，咕嘟咕嘟冒着气泡慢炖。 离陌对甜品店的甜品，比较满意，欢欣愉悦地教了些夏至入门的机关术。 因着夏至本就是时空守门人，空间术上算不得什么小白，对于空间折叠术的技法，掌握度较高，几个小时，已经触类旁通，掌握了大概。只等基础的机关术法再熟练一些，就能完美应用。 日暮之时，离陌喝了两碗炖好的菌菇汤，挥了挥衣袖，离开了小离木的随身空间，披着余晖离开。 夏至洗干净了茶具，从书堆里抽了几本漫画，趴在地毯上慢慢看着。 翻完漫画，抬头往外头一望。 夜幕已经扯开，黑漆漆罩了下来。 夏至撑起了身体，舒展了下有些麻木的手臂，余光瞥见的旧手机的亮起的屏幕上，新消息提示的小图标。 夏至以为是粉圈又炸出了什么八卦，就划开手机看了看。 没想到，是林欢言。 “练完，在回去的路上……” 文案下头贴着一张月夜的照片。 半轮冷月高挂夜空，下头黑漆漆的一片，勉强可以看出是一些建筑物，应该是在街上站着拍着。 “天黑了，天黑了，我们回家吧！” “期待明天，哥哥要多发日常啊！” “他发了，他又发了，我要通知所有言粉！” “陪一张”，下也贴着一张月夜照。 “我也陪一张！”，紧跟着贴了一张夜色图。 “景好看，下次要有人呦！” 大概因为是下班回家的时段，连黑粉都收了戾气，评论区一片和谐之气。 夏至快速往下翻着，被 “难得你一天更新两次。以前从来没有过，是心血来潮，还是……有人让你值得如此？？” 划着屏幕的手指顿住，在这条评论的 “早上是日出，晚上是月色，让我想起了前几天翻书的时候，读到的一句诗，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林欢言，你想说的是这个吗？” 夏至读到这里，手指触电般收了回来，耳朵立即跟着烫了起来。 稳了稳心神，跟风也评了一句：“今晚，如果月亮是唯二的美好，那么，唯一是你。” “唯一是你！” 和林欢言一起站在自动饮料贩卖机旁的郑祥瑞，歪着头，看着林欢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评论，重复着，啧啧道：“现在这帮粉圈的小粉丝不得了，什么唯一，唯二，这和真谈了有什么区别啊！这评论，遭不住啊！遭不住！” 郑祥瑞的目光，往评论的昵称上滑过去，嘴角一翘，表情瞬间暧昧起来：“呦呵……夏九月啊！那就难怪了……” 林欢言耳根因为郑祥瑞着阴阳怪气的语调，滚烫了起来，面上还是显得波澜不惊，沉着声问：“难怪什么？” “没什么！夏九月么，我有印象！”郑祥瑞轻佻地挑了挑眉，神色越发暧昧：“就那个经常发什么咬文嚼字的矫情评论的……粉丝么！” “什么矫情？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说话吗！” 林欢言无意识地辩了一嘴，说出口，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耳根的红色迅速往脸颊扑了上去。 郑祥瑞还是第一次看到林欢言脸红，咬了咬唇，好不容易把笑意压了下去，一开口，语音里的别有含意，就更明显了起来。 “啊……这样唯一的粉丝，确实不能像我这样说话！” 林欢言没理郑祥瑞，用力按着贩卖机的选择键：“今天我请客，想喝什么饮料？” “请客？为什么请客！” 郑祥瑞晃了晃手上刚买的饮料，继续调侃着林欢言，毕竟这样的他，太难得了。 林欢言见饮料也堵不住郑祥瑞的嘴，索性就不避了，转过脸：“我今天高兴！唯一的美好，要庆祝一下！” “哇……”郑祥瑞惊呼一声，“你真是……” 调笑别人，最好玩的就是晦暗不明，掩饰不认的阶段！像这样直接认了，就没乐趣。 郑祥瑞收了玩闹，指了指饮料柜里的橙汁，一点也没客气：“十瓶这个，谢谢！” 林欢言瞟了他一眼，倒也没什么反应，按下了选择键，买下了十瓶橙汁…… 第一百二十五章 歧路相逢（二十六） “今天晚上想吃点什么？” 林欢言的声音飘了过来，沉稳的语气，掩不住淡淡的欣喜。 “我买了海鲜，蔬菜、肉类和水果……” 夏至看看放在一边的食材，刚刚离陌就问了一嘴，是不是十个人吃的！ 她当时没反应过来，现在看来，手一抖，下得确实有点多了。 “递过来吧，我去楼下的厨房煮！” 林欢言把双肩包挂在了门后的挂钩上，走到床边，拉开了窗帘。 夜风习习，一窗子的星辰夜色，林欢言深深吸了口气。 h国地小人多，楼房造得比较密，几幢林立高楼旁，立着一二三层的小房子。 街道旁的角落，总是堆叠着居民装着生活垃圾的袋子，空气中时常散着一股怪异的味道。 他这边窗户还要好一些，对面是几幢高楼，用围墙隔开了，平日里也不走人。 围墙旁边种着几棵不知道什么树，这个季节开着白色和粉色的花，形状像是小时候用卷笔刀卷出来的铅笔木屑花。 不算好看，但是香气浓郁，特别是晚上，凉风起来了，飘飘散散浮动在窗外。 “你宿舍有厨房？” 夏至从一堆外卖的食材袋子里挑选着，有些拿不定主意，挑什么递过去。 “嗯！一楼有厨房，东西都挺全的，但是平时也没什么人用，也就是郑祥瑞半夜饿了煮个泡面！” 林欢言微微低了头，像是习惯性的，偏过一侧的脸，离左肩的位置略近一些。 虽然知道他们通话，是声音直接传在耳畔，但总是觉得这样，好像能听得更清楚一些，如同她贴着他的耳边说话，清楚得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你确定你要做？” 夏至收回了手，实在有些挑不出来。 “对啊！” 林欢言应了一声，觉得她此刻似乎有些困惑，不确定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尾音带着拖腔，有着几分娇憨。 他听着，好喜欢！ “那……” 夏至眼珠忽然转了一下，笑了：“那就……过来做吧！” 话音未落，夏至指尖凝结真气，运了还不算熟练的机关术，叠加了两种空间秘术。 这是她在离陌教完给她的时候，就像好的叠加思路，本来打算明天再试的，但急着用，就现在拿出来试试吧！ 夏至模模糊糊看到几十层的空折叠叠加，几十道残影拖出的白光之后，林欢言就这么水灵灵的站在了她身边。 “你……” 林欢言只觉得被一股力量一拽，身体有些被凉风擦过的不适，眉头刚刚微蹙，就惊喜地松开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夏至收了手上的真气，放下了手，脸上的惊喜也有些掩饰不住。 没想到一次就成了！她果然在空间术上是有些天分的！当年成为时空守门人，某种程度上也算得上是一种天选！ “这是你说的什么空间折叠术？” 林欢言看着熟悉的小离木的随身空间，有些懊恼到刚刚没洗个澡，哪怕换套衣服也成，练了一天的舞，全都是汗。 “对啊！今天刚学的！就能应用实践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夏至挑了挑眉，双眸亮晶晶的，像个等着家长夸赞的孩子。 林欢言看着，不由得抬手，轻轻揉了揉她头顶的发：“特别厉害！” 熟悉的动作，同样轻柔的力道，让夏至愣了一下，双眸中有一瞬的暗淡，又马上点亮了起来。 夏至指了指地上那一堆外卖袋子，“食材在那边，动手吧，‘田螺公子！’” “田螺公子？什么意思？是个梗吗？” 林欢言浅浅一笑，收回了手，挪了几步，蹲在一堆外卖袋子旁，伸手挨个扒开袋子，查看里头的食材。 “不是梗，是个传说！”夏至也跟着走了过去，从其中一个外卖袋子里，抽出两瓶气泡水，把其中一瓶递给了林欢言。 “什么传说？”林欢言接过，顺手拧开了瓶盖，盖上，又把气泡水递了回去。 夏至道了声‘谢’，接了过来，又把手上的另一瓶递了过去。 林欢言接过另一瓶气泡水，拧开瓶盖喝了几口，就拧上了瓶盖，把气泡水的瓶子放在了野营用的简易桌子上。 顺手提了放在桌上，用来装水果的网格小篮子，挑拣起了食材。 夏至看着有些忙碌的林欢言，视线里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大概是母亲的意外，给她的打击太大，她的潜意识自动屏蔽了，所有关于来自亲情的感知。 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觉得自己不过就是寄住在谷念安的别墅里，终有一日是会离开。她一个寄住者，不用在意那么多的细节，不用记得太多。 可是……其实，她是记得的。 那些年的很多时候，谷念安也像这样忙碌在厨房里，给她做着好吃的早餐，午餐……还有晚餐。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林欢言感受到了夏至的注视，抬起眼，看过去。 “没有！觉得你好看！多看了几眼！” 夏至收回了目光，笑着掩下了自己此刻恍惚的思绪。 林欢言的耳根跟着烫了起来，垂了眼眸，佯装着继续挑拣食物。 夏至看到了，忽然觉得这样的林欢言有些好玩：“一夸就脸红啊，那以后你还怎么面对粉丝？” “你又不是粉丝！” 林欢言小声回了一句，红云满了上来，连鼻尖都红了。 夏至没听到，自顾自的接着调侃：“现在这些小粉丝可不得了，上一次我看别家粉丝去看她家爱豆，追着喊着叫“老公”！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林欢言听着，又看向了夏至，他的重点可不在这里！ “你还看别的爱豆？” “没！我不追星！” 夏至否认得倒是快，喝了口气泡水，掩饰了一下。 “看得谁？” 林欢言可不买账，继续追问。 “忘了！” 夏至又喝了一口气泡水，尽量装得不经意。 “忘了？” 林欢言可没那么好糊弄，眯了眼，眉心微蹙，“记得他的粉丝，追着喊‘老公？’” 天呐！逻辑好严谨，不好好解释，怕是糊弄不过去了！ 夏至喝了口气泡水，收了玩闹的声色，一本正经：“你知道那些软件的大数据，会给你推一些相关的东西，我天天在那里搜你的新闻，热搜！那大数据以为我是什么混粉圈的粉丝，给我推一些流量明星爱豆之类的，不是很正常嘛！” 第一百二十六章 歧路相逢（二十七） 林欢言眸中的凌厉之色散去，提了篮子去了洗手间的水池。 哗啦哗啦的流水中，散在空间里，略有些沉闷，林欢言想起了之前那个话题。 “刚刚你说的田螺公子是什么传说！”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传说了！不是我在书上见的，是我小时候陪着我外婆去看戏，看到一个故事……我外婆呢是个有些老派的人，听说她小时候，家里头养过一个戏班子……” 夏至被提醒，想了起来，拿着气泡水，凑到了水池边。 “大概是童年记忆里养成的爱好，她就一直特别喜欢看戏，我妈小时候带着我妈，等我出生了，就带着我去看了……” 夏至说着说着，就有些絮絮叨叨的跑题，但是林欢言爱听，所有的关于她的事，他都想知道。 “然后呢？” 林欢言见夏至停住了声音，偏过脸催了一声，右侧的脸颊上沾着一滴溅起的水珠，亮晶晶的，像一颗晶石。 夏至的眸光被这颗‘晶石’吸引了去，愣了一下，继续道：“然后，我就看到那出戏了，叫什么……“田螺姑娘”，说是有个书生，双亲早亡，日子过得很孤苦，有一次在田间见到了一个大田螺，他抱回家，养在水缸里，养了几年之后，发现每天回家饭桌上都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后来次数多了，他就好奇是谁做的饭菜。有一次就假装出去，半路折回，发现水缸里的田螺变成姑娘，给他做的饭……” “那后来田螺姑娘和那书生怎么样了？” 林欢言关了水龙头，提着水果篮走到了简易的餐桌旁。 夏至跟了过来，“后来，就和一般的结局一样，书生娶了田螺姑娘，两人幸福的生活着。” 林欢言把水果篮放在桌上，找了找储物箱里的简易野营炉灶，心里头忽然有些高兴，“那我这个‘田螺公子’，当着也不错！” “啊？”夏至有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林欢言没解释，略了过去：“晚上吃，豆腐蒸虾，银鱼鸡蛋羹，再……” 林欢言看着水果篮子的蔬菜，想着搭配思路：“炒个菜心，汤……” 夏至急忙抢答：“汤我做了。” 指了指小炭炉上的小砂锅：“菌菇汤！” “配米饭？”林欢言笑了笑，一进空间就闻到了香味，应该很好喝！ “嗯……” 夏至点头，林欢言不吃辣，吃菜配米饭，确实是个很搭的饭搭子。 夏至想着林欢言是客人，本想着打个下手什么的，但是林欢言坚持不用，还切了一会给桃子当果盘，把她赶到了地毯上看漫画。 一本漫画翻完，所有的菜都上了桌，夏至闻着香味抬起了头。 “我回去洗个澡！” 林欢言把最后炒的菜心端到桌上。 “在这洗呗，卫生间的淋浴能用！” 夏至一脸纯真无邪。 林欢言眉心微微抬了抬，做不到如此无邪，“没有换洗的衣服，我还是回去吧！” “我……”‘ ‘这有’，夏至咽下了后头的话，之前她拆快递的时候，拆了几件谷念安的衣服忘了拿出去，一起放在袋子里，顺便就带了过来。 最底下的储物箱子里，好像有好几件，衬衫t恤休闲服之类的，还是不要说了，不然凭着林欢言那不好糊弄的逻辑，又得费上一番解释。 夏至笑了笑，“去吧！我也顺便洗个澡！进来出去的开关，在你手边的空间的右侧，有点海浪波纹凸起的地方，你伸手就能摸到！” “你洗澡需要……”林欢言对这个没什么了解，之前听郑祥瑞说过，女孩子洗澡很麻烦，至少一个小时起步。 “今天要洗个头，可能要久一点！”夏至预估了一下：“半个小时差不多！” 林欢言眉眼里星星点点，闪着柔光，伸手摸着空间的开关，“好！半个小时后见！” “一会儿！”夏至歪了歪头，挥手。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站在窗边，正在呼吸着窗外带着花香的空气的郑祥瑞，被身后突然冒出来的林欢言，吓了一跳。 林欢言也被窗立在自己房间的郑祥瑞惊了一下，皱了皱眉，面上很快恢复镇定：“我刚刚进来的，你看景色太专注，没注意到！” 郑祥瑞闻到了食物交杂的味道，如猎犬般闻了闻，再闻了闻着，几步凑到了林欢言身边，凑近了又用力吸了吸鼻子。 林欢言有些反感地伸手，把郑祥瑞推远了些。 “你吃火锅了？”郑祥瑞的眼睛眯了一眯，头往前又凑了凑，用力又吸了吸鼻子，自己就把这个结论否了。 “不是火锅，火锅没有这么重的油烟气，你这味道不能是火锅的水汽蒸出来的，得是炒菜的烟火气给熏出来的！” 林欢言没理他，走到衣柜旁，开了衣柜拿衣服，顺手拿起那套黑色短袖运动套装，在手上捏了捏，又放下了，抬眼看着衣柜其他的衣服。 目光一个个检视过去，想起夏至今天穿着的白色t恤，就也拿了件白色的t恤。 “林男神，你不对劲儿啊！很不对劲儿！”郑祥瑞啧啧摇头，“身上有了烟火气，又挑挑拣拣的换衣服！外头有人了？要去约会吗？” 林欢言还是没理他，答非所问：“明天中午午休，陪我去买些衣服吧！” “啊？买衣服？你家那个嫌你衣品差了？”郑祥瑞诡异地笑了笑，“兄弟啊！这我就要说说你了，一开始就被拿捏，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林欢言皱了皱眉，他这颗情窦初开的‘少男心’，怎么能听得这些，放下衣服，推了推郑祥瑞的肩头，赶人：“出去！我要洗澡衣服！” 郑祥瑞被推到门外，在关门的一瞬间用力拉住了门把手，撑开一丝的门缝，急急询问：“你要不要一起吃晚饭，前面那条街有家拉面馆还可以！” “不用了！你自己去吃吧！以后晚饭都不用叫我一起吃了！” 林欢言用力拉了拉把手关上了门。 “为啥晚饭不用叫你一起吃了，减肥啊？” 郑祥瑞隔着门喊着。 “不减肥，以后晚饭我都自己做！” 林欢言重新拿起了换洗的白t恤，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自己做？没想到你还有这生存技能！”郑祥瑞一阵欣喜，“带我一个呗！” 林欢言开了门，你没理郑祥瑞，拿着浴巾和换洗的衣物，就往楼下的淋浴间走。 “带我一个呗，大不了我给饭钱！”郑祥瑞锲而不舍地跟上来。 “私厨！不带你！” 林欢言冷冷一笑，关上了淋浴间的门…… 第一百二十七章 歧路相逢（二十八） 夏至洗完澡，拿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的时候，林欢言正在摆放碗筷。 林欢言听到了声音，朝着夏至看过去，见她脸上还沾着一些水珠，鼻头脸颊上是被温热水气熏出来嫩粉色。 刚刚被水气氤氲过的双眼，水灵灵地看过来。 微微仰起头，对着林欢言浅浅一笑，像一只人畜无害的小兔子。 林欢言感觉到了自己额心跳有些加快，慌乱地撤回了目光，把注意力全放在摆着着筷子的手上，调整着筷子的长短，尽量让两双筷子平稳整齐地搁在筷子架上。 夏至走近了，正要越过林欢言，鼻端有淡淡的香味窜进来，就往他跟前凑了凑。 林欢言感受到了夏至的靠近，转过脸，唇角擦点擦过她的额角。 一惊，身子猛地往后一退。耳根迅速烧了起来。 “沾了水气更好闻了……” 夏至的说话间吞吐的气息，略过林欢言的脖颈间。 林欢言感觉自己的脖颈每一个毛孔都战栗起来。 喉结迅速地上下滚动了一下，用力吞咽下了喉间让他陌生又轻颤的陌生的感觉。 “什么？” 林欢言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香膏啊！”夏至的嘴角淡淡晕开了笑意，眸光中的神色坦荡而单纯。 “啊……香膏，你送我的……” 林欢言又用手调整下了筷架上摆放着筷子的位置，一前一后，总是调不整齐。 “是不是快用完了？我这几天再给你做一盒？” 夏至走到他对面位置，拉了拉椅子，坐下。一手拿碗，一手拿起饭勺，从电饭煲里舀着米饭。 “香膏是你自己做的？” 林欢言还一直以为是什么私人的香品铺子里买的，他日日都用，这几日香膏罐子快见了底，他还特意拍了香膏罐子的图片上在几大购物网站上搜过，罐子倒是搜到了，但是都是只卖空罐子的。 他去问了几家自制香膏的铺子，商家问他味道，他却形容不出来，他曾经买过几个香膏市面上主流的几款香膏的试香，但都不是。 实在没想过居然是她自己做的，难怪他到处寻觅都无果。 “对啊，就是手艺不怎么样！” 夏至把手上的盛了米饭的碗递给了林欢言，又拿了一个空碗，盛了碗米饭。 三分之一的量，看着林欢言微微皱眉。 “我妈妈和外婆调香制香膏做的好，我就是小时候玩闹着学了一些皮毛，偶尔能做出一两种像点样子的，你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林欢言道出心声。 “我知道啊！”夏至对着他轻轻一笑，眉眼间飞扬的自信，格外动人。 林欢言看得一怔，眸光随着她动作流转，看着她鬓边湿漉漉的一缕发丝贴在了眉头，不自觉地伸出手，用指尖轻轻一挑，拨开了。 “谢谢！” 夏至没躲，低着头夹着菜吃饭。 真别说，林欢言的手艺确实比外卖好得多，少油少盐，清淡的口味，特别合她的胃口。 林欢言夹了豆腐上的虾肉放在夏至的碗里，“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早上？”夏至抬头，看着目光澄澈真挚的林欢言，不由得打趣：“田螺公子，这晚饭还没吃完呢，就开始盘算明天早餐了？这么贴合人设吗？” “对啊！想一日三餐都和你一起吃，但是中午要练舞，午休时间太短，大概没办法，只有早饭和晚饭的时间比较自由！” 林欢言像是没听出来夏至话中的调侃，说得诚恳而坦白。 夏至林欢言这般正经，也不好再玩笑，夹了一筷子菜心到他碗里，“都行！要是来不及做，去早餐铺子买现成的也行。” “好！” 林欢言盛了碗汤给夏至递了过去。 夏至接过，本想道的那声谢也咽下了，来来回回吃顿饭谢来谢去又别扭又生分。索性直来直去地拿起勺子，自自然然吃喝起来。 一顿饭吃了许久，夏至本想尽力，毕竟是林欢言第一次正经做得饭菜，想尽力吃完，以表诚意。 奈何‘胃动力’不够，还是剩下了一些，夏至拿着食盒把身下的菜拨到了一起。 夏至拿着食盒站起，“我去给附近的流浪猫流浪狗加餐……碗筷不用动，等我回来收拾！” “好！” 林欢言嘴上应着，手上哪里会真的不动，等着夏至划开空间走到外头，就动手收拾起了碗筷。 其实都是一次性的，分分类，堆叠起来，收拾进袋子里，打个包就完成了，轻松得很。 目光一直落在外头，跟着夏至的身影，看着她走了几十米，选了一个步道边的草丛，放下了食盒。走远了几步，看着附近的流浪小猫走进，狼吞虎咽地吃着。 专注地看着，却也不靠近，等着猫咪吃得差不多了，慢慢地走到了她脚边，想要靠近，她却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猫咪的示好。 并不像他之前偶尔在街上看到的，其他的女孩子那般，蹲下来，抬手又柔软又爱怜地抚摸着流浪猫的头。 她总归有那一些与众不同，他不知道是不是仅仅在他眼里，不管是不是，这样的她很好，他很喜欢。 就像她写的那样，今夜，如果月亮是唯二的美好，那么，唯一是她！ 夏至喂完流浪猫回来，扫了眼干干净净的桌面，“怎么收拾了？你做了饭，碗筷就应该是我收拾！” 林欢言从来不觉得应该不应该的事，笑了笑，岔开了话题：“怎么不和猫多玩一会儿！” “它们是流浪猫，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和平衡，偶尔放在路边的食物，可以以为是意外的加餐。但如果过分亲近，会让它们有所期盼和依赖，我又给不起它们未来。既然没有未来，不如不开始。所以……做个过客，最好！” 夏至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解释，走到了储物箱旁边，翻找着茶具。 大晚上的不能泡茶，泡点茉莉桂花之类的纯花茶，还是可以的。 两人用的茶具，壶做成了一颗熟透了的大蜜桃，两个茶杯一上一下把壶扣在中间，是她一眼看中的茶具。买回来一直没机会用，今天刚好和林欢言泡茶喝。 “这套茶具今天第一次用，以后就我们两个喝茶专用，你要上面的杯子还是 夏至摆开了两只茶杯，兴致勃勃地问林欢言。 第一百二十八章 歧路相逢（二十九） “你喜欢哪个？” 林欢言有些纵容地看着她面上的神气。 献宝似的，像小时候和小伙伴分享私藏的小物件。 背着旁人，专属于两人的。 “我都行，上头的桃子尖尖粉嫩，下头的绿叶形状精致，都好看！” 夏至两个都喜欢，确实是一眼看中的东西，怎么看怎么顺眼。 “那……我要 “好！” 夏至没那么多深沉的心思，把底下的绿色茶杯往林欢言手边挪了挪，颇有兴致地泡起了花茶。 醇厚的花香在空间里飘散，夏至端着茶杯，趴到了地毯上。 温温热热的花茶，喝了几口无比舒适，拿了之前搁在地毯上的漫画书，接着看起来。 林欢言捧着茶杯跟着坐下，“头发不吹干，这个天气容易感冒。” 他们这种男生，平日里洗完澡，湿漉漉的头发用毛巾随便擦一擦，吃顿饭的功夫就干了。 他没和什么女生亲近过，看着夏至那一头依旧湿漉漉的黑发，有些担忧。 她的肌肤就如同之前郑祥瑞叙述的那样，不见天日的那种白皙，看得出是极少在户外了。 阳光底下站着，肌肤几乎透明，皮肤下的血管隐隐可见。 太过纤弱的感觉，林欢言总不自觉地想要多关心照顾一些。 夏至被林欢言提醒，从漫画中抬起眸光，往外头看了看。 外头远处，隐隐能见到几个在打着篮球的男孩子，都穿着短袖短裤的运动套装。 回头看了看，还静静地躺在储物箱里，吹头发的吹风机，实在有些犯懒。 综合评估了一下，觉得自己最近补药吃得多，能抗住。 “我这头发吹起来很费时的，我懒得拿吹风机吹干。最近补药吃得多，这点物理小伤害，可以忽略不计了。” 夏至把视线又投到了漫画中，满不在乎的样子。 说起‘物理伤害’，林欢言像是想到了什么，这几次的相处，实在让他的心情欢快得忘了其它。 “我记得你说过，我们不能经常接触。那个契约之力的影响……” 林欢言有些担心。 说起这个，夏至有些得意了。 “这个啊！我要好好说说，我之前想着折叠远距离空间思路的时候，就想过因为这个数度空间折叠的问题，契约之力的力量会被减弱。” 夏至放下手中的漫画，和林欢言说了起来：“但我没想到，实际操作起来，效果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经过这么多次的空间折叠以后，契约之力严重受到了影响……” 夏至顿了顿，想着怎么才能和林欢言解释清楚：“具体的，我一时也解释不清楚……你就这么理解吧，好比我们平日里用手机玩游戏，有的游戏配置有点高，我们全开效果玩的话，有时候手机配置跟不上，就有些卡。要是卡得严重，手机屏幕就卡死在了游戏界面……” 夏至见林欢言微微蹙了蹙眉，眸光中依旧有着几分疑惑，就打算上个实践操作，更容易理解。 “就是说，我们现在，在这里空间里，是出于契约之力暂时失灵的状态……不信，你走远几步，到桌子那边，小声点，看看能不用契约之力和我说话。” 林欢言听了，立即上手实践，站起走到了桌子那边，抬起手按在左肩的位置。 微微低了头，几乎就是耳语的声音：“以后不许再关注其它的爱豆明星！” 夏至直觉得耳边有轻轻的声音划过，极其微弱，如同清风过耳，知道它来过，却听不到它的痕迹。 “你说，以后不什么？” 夏至本能地侧过耳朵去听，实在是听不清。 林欢言放心了，勾了勾唇角，放下了手，走到了储物箱旁。 “没什么，我说以后每天晚上都要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喝茶看月色。” “每天我可不敢保证！” 夏至没在意林欢言手上的动作，喝了口茶，又低了头翻着漫画书，“只能答应尽量！” 翻了几页，耳后吹风机的声音隆隆作响，温温热热的风拂动着发丝。 夏至翻书的手，略微停顿了一下，嘴角的笑容慢慢溢开，眉头微微动了动，就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漫画书上…… 一夜无梦，香气萦绕，睡得深沉。 夏至睁开眼，入目的是帐篷的棚顶，身下是软绵绵的床垫子。 坐起来，往不远处的桌上看，常用的香炉放在上头，算是为了昨晚睡梦中的香气找到了根源。 天光大亮，看着日光的亮度，应该已经接近中午。 夏至摸到枕边的手机，看了一眼，10点12分。 果然，不早了！ 拿这手机爬出了帐篷，地毯旁，用储物箱变形的茶几上放着几个餐厅外带食物的袋子。 田螺公子的早点！ 夏至想到这个梗，不由得笑了笑，走到了卫生间洗脸刷牙，随手搁在桌上的手机，震了震。 夏至咬着要刷，含着一嘴的泡沫走到了桌边，是葡萄的信息。 “九月，昨天夜班，困得要死，现在刷手机也不清醒，你帮我看看，这个人像不像林啊？” 下头跟着一张手机的截图。 是一张侧影。 大概拍照片的人个子不高，由下到上仰视的角度。 但实在是有些模糊，而且被拍的人带着口罩帽子，帽子的帽檐还被刻意压低了。 虽然照片有些模糊，但看身形，确实和林欢言有些相似。 夏至拿这手机疾步跑到了茶几旁，蹲下来凑近了。放大了图片，仔细核对着外带袋子上的细节。 一一对上了，应该是他没错了！ “几点拍的？” 夏至发了询问信息过去，答非所问。 葡萄推了个打哈欠的表情过来。 “我哪知道几点？” “刚刚在粉丝群里刷到的，那个拍照片的妹子，在几个讨论组里都发了，得意洋洋地炫耀，她早上买个早点遇到了‘crh’，长得和林极像！” “我去粉丝群看看……” 夏至回了个信息过去，顺手就划开了社交网站上的粉丝讨论群。 “谁懂啊！上班路上买个早点，居然遇到了‘Crh’” 今天粉丝讨论群里，热度第一的帖子。 夏至点开，一群粉丝都在盘问。 “是很像啊，不会是真是他本人吧！” “说真的，我今天早上去买咖啡，和一个长得和林很像的人擦肩而过，穿的衣服，好像和照片上一样！” “姐妹，你在哪里买的咖啡？” “就在XX区XX街区附近哪家咖啡店。” “我知道，好像林的培训公司就在那里！天呐！不会真的是他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歧路相逢（三十） 夏至看到这里，紧张了一下，接着 “姐妹，你几点去买的咖啡，遇到和林像的那个人？” “8点半左右吧！” “我是八点左右去买早点遇到的。” “那这么说，不可能是林！他就算买完早点，立马坐飞机回来，也不能在半个小时之内赶到咖啡馆，和你擦肩而过。肯定不是他！” 夏至松了口气，接着翻下头的评论。 “姐妹，你在哪里买的早点？具体哪个店？发个精准的定位呗！我明天早上定个闹钟，也去蹲点买早点！” “我也去！我也去！这个人真的是和林好像啊！我要去亲自确认一下！” “+1，也带我一个呗！” “还有我！还有我！也带我一个！” “姐妹们，要不我们组团去吧！帅气的小哥哥，先到先得！” “好哒！一会儿我就把定位贴出来！好资源姐妹们分享！” 夏至皱了皱眉，果然蓝颜祸水，一顿早饭都买出了祸害。看来要挪一挪位置了，此地不能再留，再留就要变成林欢言的粉丝打卡地了！ 夏至想了想，从储物箱里翻找出了之前，错拿了谷念安的快递。 领带袖口，衬衫休闲服之类，都收在了一个储物箱子里都，是私人定制款，好不容易翻出了一件日常的t，黑色，宽松款。 夏至拿着，里里外外检查了一下，没有明显的标签之类，就好好折起来，放入了随手的小空间里。 拿过纸笔写了张纸条： 以后不能随便放你出去买早点了，太招人了！都让人拍下来放粉丝群里了。衣服是新的，换上吧！上午那件衣服已经被粉丝群里广而告之了。 舞蹈训练短暂的休息间隙。 林欢言从双肩包里拿出了一瓶水，拧开盖子喝了几口，余光瞥见手边的空间有东西。 换了个角度，用高挑的身形遮挡了一下，背着人从空间里拿了出来。 看了衣服有些疑惑，看了字条，唇角不由得漾开了笑意。 身旁从包里掏出饮料的郑祥瑞，仰脖灌下了小半瓶，斜着瞟了眼林欢言，抬手用力勾住了林欢言的肩。 “笑什么呢？一脸的春情荡漾！” 林欢言被惊了一下，顺手把衣服连带字条，塞到了包里。 郑祥瑞的眼来回在林欢言脸上扫来扫去：“我说你这样可不行啊！这都没见到面呢，就把你弄得神魂颠倒的，这要是以后在一起了，那不得……” 郑祥瑞挑了挑眉，坏笑了几声。 林欢言嫌弃地拍掉了郑祥瑞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十瓶饮料堵不住你的嘴？我看你是喝少了！” 郑祥瑞毫不客气，“是喝少了，要不今天你再给我来十瓶？” 林欢言没理他，放下了双肩包，往窗边走去…… 夏至用野营用的小锅灶，加热了下外卖的早餐。 虾仁馄饨，蟹粉小笼包，江城早餐的顶配。 重新拿干净的盘子和碗装了，端到了地毯旁的储物茶几上，坐在地毯上看着风景缓缓吃着。 吃了没几口，天色阴沉了一下来，大概是快要下了雨的样子。 夏至就放下了筷子，把外卖的食盒餐具收拾了，又预估了一下自己的食量，把预估出来的多余的食物，提前拨出来放到了餐盒里。 一起拿着，划开了小离木的空间，走到最近的垃圾桶处把垃圾丢了。又绕了远一些，把餐盒放在了和昨晚投喂，完全相反方向的草丛里。 做完这些的时候，天已经乌云密布，黑压压的，层层压了下来，几个零落的小雨点，已经迫不及待地往下落。 夏至穿着半袖t恤，手肘上被砸了几个小雨点，忙抬起双手，交叉护在头顶，急急地往回跑。 划开小离木的空间，撸了撸手臂上沾着的水珠。 抬眼，见到了离陌正悠闲地坐在了茶几旁，拿着她刚刚用过的那双筷子，姿态优雅地吃着小笼包。 离陌见她回来，抬了抬眉，用筷子指了指小笼包：“徒弟啊！有醋没有？这吃蟹粉小笼得配江城的玫瑰米醋啊！不然没有灵魂！” 夏至看了眼着自来熟的师傅，居然有些熟悉，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想到了胖哥那不拘小节的豪放做派。 夏至皱了皱眉，“师傅，这筷子我用过的！” 离陌一脸不在意，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虾仁馄饨的清汤，送到口里：“没事，自家徒弟，我又不嫌弃！” 我嫌弃！这可是林欢言起早给我买的爱心早点！ “师傅，你要是喜欢吃，我再给你叫一份吧！” 夏至有点可惜地看着离陌面前的早点，看样子是‘救’不下来了！ “不用了！就这些差不多就够了！” 离陌的注意力全在享用美食上，“这家不行啊！这明显就是回炉加热过的，这口感和味道和刚出锅的差太多了！以后这家别买了！” 嘴还真挺有准头的，可不就是加热过的嘛！她亲自加热的！ 夏至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在心里腹诽，嘴上应了：“好的，我下次换一家！” 她不想解释，回头说多了，再扯出来林欢言来，那可就是没完没了的八卦！琐碎得很！ 夏至确实有些饿了，“师傅，你先吃着，我去做点桂花糕吃！” 外卖最快半小时，要是路上再耽误一会儿，或者外卖小哥一起接了好几单，那就得一小时起步。 现在起锅蒸糕可以把时间控制在半小时以内。 夏至拿出模具，和材料，边做着糕边和离陌搭着话：“师傅，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离陌挑了挑眉，看向了夏至：“教你秘术啊！怎么？以为昨天学了点皮毛，就以为把为师这一身的本事，都给学去了？” 没有醋，话里头都飘着一股子酸意。 夏至闻到了，笑了笑，“我哪能这么想，是没想到师傅这么上心。以前在九域学院的时候，教习师傅教了一堂课，总是留下个十天半个月让你自己琢磨消化一下，然后才接着教。” “九域哪能和我比，他们一个学院开了多少年，收了多少弟子！百十来本名录册子，估计都收录不尽门下弟子的名字。” 离陌对这个回答还是挺满意，又拿起了筷子，慢悠悠地夹起了一个小笼包，沿着边轻轻咬了一小口，无声地吸了口汤汁，动作维持得很是雅致。 “哪里能像我，就专心致志地养你这一根独苗徒弟……” 第一百三十章 歧路相逢（三十一） 夏至开始发觉离陌的琐碎之处，有意无意的提点你几句，让你把他的好处挂在心上。 同时又发觉他这样的性子，大致也没什么，像安抚小动物一样，顺着毛来，总是没错的。 夏至把用模具压制的糕粉，放进冒着热气的蒸锅，用了上次拿出的那套茶具，照样泡了一壶夏至茉莉花茶。 从储物箱里找出了一个木质的茶具，拖着，放到了茶几上。 “独苗徒弟，请师傅喝茶！” 夏至语音里提点着‘独苗’二字，“糕点在锅里蒸着，一会儿好了，拿过来，让师傅配着茶吃。” 离陌眉头动了动，继而像舒展开，对夏至记得他的喜好，甚为满意。 离陌胃口大开，馄饨和小笼包吃了个干净，拿过夏至为他斟的茶，品了一口，目光放在空间外头，此刻雨已经下了起来。 砸落在树枝叶片上，又淅淅沥沥地往地下落。 夏至也在地毯上坐下，离陌的身侧，提着壶给自己也斟了杯茶，捧在手里，侧过身，看着窗外的雨。 小蒸笼上头氤氲着热腾腾的水气，带着桂花糕的香气散开，离陌偏过脸，看了眼夏至，思绪有些沉了。 “年少时……”离陌喝了一口茶水，缓缓启语：“我想过这样的场景……” 夏至听到离陌说话，就转过头，看了过来。 离陌的嘴角微微往上扬了扬，收敛了平日里张扬的媚色，难得的显出几分质朴的迷蒙。 “窗外雨落，屋内美人在侧，素手斟茶……” 离陌的话音顿了顿，悠悠地叹了一声：“没想到，少时所想，今日却实现了……” 微微垂了眸光，又自嘲地一笑：“更没想到，美人不是什么红颜知己，而是自己的徒弟……” 夏至也没想到，离陌这样的机关大佬，内心所盼，居然是如此普通家常之事。 异族的寿命颇长，特别是离陌这种修为深厚的大佬，这样的平常事，在不算短的岁月里，却从来没有实现过。 想来，之前的日子，大概也不太从容称心。 夏至忽然能理解离陌的玩心为何有些重了，大概是经历太多了，看过了太多，厌倦了繁复尔虞我诈的一切，回归到了最初孩童的本心，寻找最简单的乐趣。 不然异人生涯漫长，若是了无生趣，又何以为继。 离陌提壶给自己续了茶水，鼻端嗅了嗅，双眼跟着亮了：“徒儿啊，桂花糕好了！” 夏至被提醒，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确实快到二十分钟的蒸制时间，就放下茶杯，站起来，走了过去。 掀开盖子，散开了热气，绵软的样子，像是糕粉吸饱了热气，展现出的最佳状态。 “今天的糕点比较成功，师傅您尝尝。” 夏至把糕点取出来装了盘，淋了一勺桂花蜜在上头。 离陌看着糕点卖相正好，拿了筷子夹起来一块，尝了一口，眉头间欢悦地一动，“徒儿啊！你这做桂花糕的手艺不错啊！” “确实还行！” 夏至笑了笑，也不虚套地客气。也拿起了筷子，就着茉莉花茶吃起了糕点。 一盘糕分食完，离陌放下了筷子提了个建议：“徒儿啊！要不我把夫人的位置，给你留一留？等你哪天想开了，就上个位！以后家谱上，夫人和徒儿是同一个，看着也整齐。” 果然男人不能喂太饱！喂太饱了，就是胡思乱想！ 夏至没奈何地笑了笑：“不必了师傅，我都有心上人了，又订了婚，这夫人的位置，我怕是爬不上去了，您还是另找个貌美如花，又善解人意的红颜知己，陪你听雨，给您温酒泡茶。” 离陌听她这么说，偏过脸，斜斜地瞟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看着外头的雨景，话音淡淡的。 “你那个未婚夫我打听了，江城第一风流，不是什么良配！” 离陌站起身，走到了桌边，提着在小炭炉上温着粗陶水壶，往茶壶里续着茶水。 声音又幽幽的传了过了。 “你最近是故意躲着他？还是冷淡期，打算掰了的前奏？那个胖子严严实实地替你堵着，那小子找你都快找疯了。” 夏至笑了笑，并不是太在乎，“那回头，我得给胖哥一些赏金，替我挡了这么多事，让我现在这么清静。” 离陌提了茶壶走了回来，看到这样形容的夏至，轻轻叹了一声：“看你着满不在乎的样子，那个什么心上人，不是那两个劳什子的未婚夫吧？” “确实不是他！”夏至倒也没否认。 离陌看着夏至这一脸的坦荡，又是轻轻一叹：“我之前听到过一些关于你传言，本以为是那些人以讹传讹的乱嚼舌根……没想到传言是真的，你还真不是个专情的，一手挽着未婚夫，另一手又牵着心上人……” 夏至抬了抬眉，拿过茶壶，给自己续上了茶水，捧着茶杯慢慢喝着，不想多费唇舌解释其中的缘由。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离陌接过了茶壶，也给自己的杯中续上了茶水：“年少时，行心不稳，轻狂风流一些，倒也无伤大雅……” 夏至听到离陌这番结论，不由得笑了笑：“师傅，您这底线还挺松弛……” 离陌喝了一口茶，瞥了一眼夏至，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 “为师也算是异界风流公子排行榜上，排得上榜的人物。对这种事情包容度，一向松弛。” 这种连和佳人倚窗赏雨的事儿，都没有过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上得榜？！ 夏至压了压嘴角，没提出心里头的疑问，轻轻吹了吹茶水上漂浮的茉莉花瓣。 “在干嘛？” 耳边林欢言的声音飘过，夏至的眉心微微一颤。 “在和我新拜的小师傅品茶赏雨。” 离陌听着‘小师傅’三个字，就蹙起了眉头，看了过来。 “今天晚上，要多加几个舞蹈动作，可能回去要晚一些，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先吃点零食，我尽量8点之前赶回来做饭。” “好！”夏至应了一声，嘴角也是抑制不住地漾开笑意。 离陌的眉头皱得更紧，虽然听不到那头说着什么，但凭着夏至的表情，就已经明白了大概。 “你的心上人，不会是和你结契的金主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歧路相逢（三十二） “你猜！” 夏至不置可否，把问题轻飘飘地抛了回去，却没难到离陌。 “真要我猜？” 离陌的眼神一深，微微扬起的唇角，挂上了惯常的邪魅，略微低垂的双眸中，多了一丝玩味。 夏至避开了离陌的眸光，略微低了低头，捧着茶杯，佯装喝茶，略显苍白的唇刚沾了沾茶水，就听得离陌的一声轻笑。 “那我就猜猜……” 夏至没有抬头，任凭离陌猜着。 “你现在手头上没有收口的赏金任务并没有几个，小打小闹的也犯不上结契，那个需要折叠空间布置机关的二世祖，就那个轻浮的样子，不像是你会喜欢的！那就剩下……” 离陌装模作样地拖着尾音，夏至稳住了面上的表情，没看过去，但到底是年轻，不够沉稳，略微偏过去的脸，侧耳倾听的专注样子，还是露出了端倪。 离陌又是一声笑：“是上次你从机关里救出来的那个小白脸吧？” 夏至知道离陌说得是林欢言，她若否认，显得有些口是心非，但如果承认，好像也不是个确定的事实。她大概也没看透自己的心意吧！ “师傅，你连我手头上有几单赏金都清楚？你让人查我了？” 这招是和谷念安学的，若是不想回答，可以抛出另外的话题，转移问话人的注意力。 “查的是那个胖子，你只是个顺便！”离陌喝了一口茶，答得干脆。 夏至抬眸，有些疑惑地看向了离陌。 “你忘了，上次海岛机关那次，起头是胖子惹的祸！那个做诱饵的小子，还是我亲手给弄到机关里头的！” 要不是离陌提起，夏至都快忘了这事儿。 “那小子长得是不错，有几分我年轻时候的风姿！” 离陌虽然不愿意承认，还是夸了一嘴，“你一时贪图美色也能理解，人不风流枉少年么……不对，枉少女……” 这话不是这么用的！ 夏至微微皱眉，不想在这话题上头在多做纠缠，再次试图转移话题，“师傅也正值青春，看上去也是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 被夸总是高兴的，何况夸的还是自己钟意的‘宝贝爱徒’。 离陌面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别以为夸我几句话，就能岔开话头……”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头还是就这么略过去了，顺了夏至的心意。 对待徒弟的大方向上，他还是以宠着为主！ 离陌伸手朝衣兜里摸了摸，带出了一个腰包，“喏……信物，好好带着，别随便丢了！” 夏至往腰包上看了看，瞥见原先那把不起眼的钥匙，已经被打磨出了鳞光闪闪的样子，嵌了七色的晶石，压在了腰包锁扣的位置上。 夏至双手接过，“谢谢师傅，我一定好好保存起来，不会弄丢的！” “保存起来？”离陌哼一声，“就是为了让你随身带着，我才做成了腰包，你要是放起来，那我昨晚那一夜不是白忙了！” 夏至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的随身小腰包，虽有些磨损，但还能实用，并不想换。 “师傅，我这腰包还能用个一年半载的，我先放起来，到时候再换！” “什么还能用，这儿还有这儿，还有这儿，都被磨成什么样子了？！” 离陌对着腰包指指点点，眼神也确实犀利，指甲印子大小的划痕，都被他一眼扫了出来。 “这么旧，别说一年半载了，能不能撑过这个月都不好说！再说这腰包哪有我这个也腰包好用？你看看我这腰包的材料，还有磨钥匙的手艺，这钥匙上的嵌的晶石，每一颗都大有来头……这最上头的这颗蓝色的……” “好了好了！我换上就是了……” 夏至被这长篇大论说得头疼，原本只是犯懒，嫌来回倒腾腰包里的东西麻烦，谁知道惹出这么聒噪的一番言论。 离陌闭了口，满意地看着夏至把旧腰包里的东西倒腾了过去，合上了新腰包钥匙锁扣，把腰包挂在了腰间。 “这就对了！随身带着，为师我随时知道你的动态！” 夏至警惕地看了过去：“师傅你是不是又在腰包上加了什么？” 离陌的眉心动了动，“没加什么！” 夏至眯了眯眼睛，不太相信：“真的？” 离陌的眉心又动了动，松了口：“时间有些急了，就加了遁甲的防护……” 叹了一声，有些不太满意：“等我再琢磨琢磨，做点其他的，以后慢慢再加上……” “不必了吧！这已经很好了……”夏至推了一推，她本意只是让离陌随便打磨一下就好。 离陌摇头，“不算好……我给徒儿的信物，才磨出这么点功能，让外人知道了，会坏了我机关大师的名头，得再磨一磨……” 涉及他的专业领域了，怎么能随便敷衍了事。 “行吧！那师傅您慢慢琢磨……”夏至没再推，推了也推不过，索性就随便他了，多了其它功能，甭管能不能用上，横竖都是她占了便宜。 手机的提示音响了响，夏至拿起手机。 是胖哥，简短的两个字：在哪？ 夏至回了个定位过去。 胖哥秒回。 “我在附近，十分钟后到！” 大概是来送药的，上次送过来的药，今天刚好吃完！ 夏至把手机揣回了兜里，“师傅，一会儿我出去拿点东西，很快回来，你在这儿先喝茶赏赏雨景。” 离陌点头，“去吧！” 夏至站起身，在储物箱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了一把雨伞撑开，走出了小离木的随身空间。 雨滴落在伞上，啪嗒啪嗒的响着。 伞下拂动着雨水的湿润气息，夏至觉得有些凉，肩膀不由得缩了缩。 等了不到十分钟，胖哥穿着透明雨披，骑着小电驴停在了夏至面前，把一袋子的药往她怀里一揣。 “我还有事儿，着急走！按时按点的吃，吃完了我在送来！” 丢下寥寥一句话，就又发动了小电驴，骑着风一般跑了几十米。 忽然，一个急刹车停住，调转了头，又风风火火地开了回来。 一双闪着精光的眼，在夏至身上打量了几个来回。 猛地，伸出胖手，握住了夏至的手腕，摸了摸脉，却也一时摸不出什么，啧啧地叹了一声：“总觉得你有点不对劲儿！” 眸光又细细上下打量了下，定格在了夏至腰间。 “离陌那个老小子，是不是找你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歧路相逢（三十三） “啊？” 夏至被突然这么问，脸上除了疑惑之外，都是迷茫。 胖哥见状，以为她不知道离陌是何许人也，倒是放了心，解释：“看你这样，那老小子的手应该还没伸到你这儿！” 夏至的脸上还维持着刚刚的神色，她确实不太明白，胖哥是哪里觉察出离陌和她接触的蛛丝马迹的。 胖哥继续解释，“上次海岛那个变态的机关，是一个叫离陌的设置的。你重点记一下‘离陌’这个名字，这老小子可是出了名的风流，像你这样的长的特别好看的小姑娘，得躲着点。” 夏至听到这里，眉头动了动，内里是想笑的，但面上得稳稳压制住，不单是为了不让胖哥看出什么，还为了此刻在空间里头的离陌。 不知道离陌听到这里，他那个茶还能不能喝得下去，但估摸着心情应该是有所起伏。 胖哥自然是不知道小离木空间内的情景，继续说着，让夏至警惕起来。 “你别听过就算了，得记着！这老小子危险级别特别高，别看他一副青春年少的清秀小白脸长相，实际上岁数比我大得多！” 比胖哥还大？！ “胖哥，你到底多少岁了？”夏至还是忍不住一问。 胖哥像之前一样摆了摆手，在年纪这上头格外嘴严。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和你详细说说离陌这老小子的事，你得警醒起来！” 夏至抿了抿嘴，也不敢说什么，只用眼神看了看胖哥，给了个肯定的眼神，她其实也是想听一耳朵离陌的八卦。 “这小子的风流可是异界排得上号的，这么多年被他染指过的女的……要是都写下名字来，估计百米长的卷轴子，都写不完……” 这有点夸张了吧？ 夏至的余光往小离木的空间墙那头，瞥了一眼，有点担心这波瓜的瓜主，会按捺不住冲出来。 胖哥八卦正扯到兴头上，自然察觉不到夏至此刻在想什么，继续说着：“就你那个未婚夫，江城第一风流，在那老小子面前，就算是新手，他在脂粉堆里玩出的经验值，能算得上是骨灰级的玩家了……他那个……” “胖哥！我会注意的……背后这样说人八卦，似乎不太好！” 夏至赶紧打断，再说真怕离陌冲出来，两人要是此刻真人pK起来，她帮一个得罪另一个，要是两个都不帮，那就两个都得罪了。 胖哥被打断，想了想，确实觉得说得有些过了，显得有些嘴碎，不像是他往日的风格。 “确实……不是太好！那就不扯了，反正你注意着就是了……那房子修了一下，修出了不少小问题，我打算大修一下，可能还得十天半个的，要不我给你订个酒店你先住着？” 夏至婉拒，“不用了，这里幕天席地的，我觉得还挺好的，将就着住着吧，想走就走，想换地方就换地方，比住酒店自在！” “那行！你自己当心些，有事叫我！我走了！” 胖哥倒也不啰嗦，发动了小电驴，风驰电掣地消失在了雨中。 夏至走了几步，划开了小离木的空间，收了伞往空间墙上一靠，抬眼看着离陌神情自若的依旧坐在储物茶几旁。 茶几上，离陌手边的茶杯不见了，只有一摊碎成粉末的齑粉。 这功力……确实是比胖哥大得多才能修炼得出来！ 夏至轻咳了一下，提了提嘴角：“师傅，胖哥他这人喜欢开玩笑，说什么你别当真！” “那死胖子说得都是真的！” 离陌倒也坦荡。 “啊……”夏至没料到离陌会如此坦荡，发了一个音节，拖了长音，留出了几秒钟反应的时间，却也不知道该回什么，点了点头，用‘哦’字结了尾。 “有一点我得申明！”离陌愤愤起来。 夏至赶紧点了点头，作出认真聆听妆。 “我虽然风流，但是都是风花雪月，你情我愿的，分也分得体体面面，从来没干过什么禽兽事！” “嗯……”夏至点头，表示理解。 “那死胖子太可恶了，居然这么说我，看样子我那些机关是设得轻了，看下次我饶不饶得了他！” 离陌又握住了茶几上的另一个茶杯。 夏至的手伸了伸，本想着救下来，还没开口，茶杯‘咔——’一声，在离陌手里裂成两半。 夏至瞥了瞥茶杯裂开出，边缘齐齐整整，像是用刀快速切断，还是功力深厚…… “师傅……这胖哥算是我的赏金搭子，您能不能看在我面上，留一留？这明面上的事儿，好多还需要他照应着……” 夏至知道此刻离陌正在气头上，她若是替胖哥求情，大概率适得其反，不如就从其它角度来说。 离陌听了，目光在夏至的脸上转了一转，想了想确实也是这么一个事儿，眉头略松了松，重重呼出一口气，算是让步了。 “行吧！看在你的面上，就暂时留着这死胖子！” “谢谢师傅！”夏至浅浅一笑，道谢。 离陌看着这一笑，心情回转了许多，“好了！别让那死胖子坏了心情，外头正下着雨，正好和你讲一讲这涉水的机关术诀窍。” 洋洋洒洒讲了几个小时，夏至抬头看向了空间外头，已是日暮时分。 雨已停歇，乌云尽散。 外头的树木花草被夕阳的余晖镀上了一层暖黄。 离陌起身告辞，“明后天我有点事儿，来不了，你自己把今天说的这些好好练一练。” “好！师傅辛苦！” 夏至也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弟子礼。 离陌走了几步，正要划开小离木的空间，像是想到了什么，顿住了动作，回了头。 “忘了说了，那冰洞的裂缝我接上了，已经把那几个二世祖给送过去，你也能清静几天，省得老是带着他们躲谷家的人。” 夏至有些惊讶，“师傅，你这也有点太厉害了，一晚上不但磨了钥匙，还接了空间裂缝，造了景？” “景没造，就粗粗叠加了几个空间，圈了圈范围，让那几个二世祖别瞎跑……” 离陌被夸，有些得意：“等我这几天再就修一修，再造造景……” “那就麻烦师傅了……” 夏至再次道谢，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弟子礼。 “不麻烦！自家徒弟的事儿，怎么都不麻烦！” 离陌挥了挥衣袖，舒展着眉眼，一脸的笑。 手指点上了小离木的空间墙，又顿住了。 “那个胖子，要是没什么正经事，就少和他说话，一个大男人，嘴这么碎！” “好！” 夏至应了一声，目送离陌离开…… 第一百三十三章 林欢言洗完澡换完衣服，走入小离木的空间，双眸习惯性的找寻着夏至的身影。 眸光迅速地扫了一圈，看到了趴在储物茶几上睡着了的夏至。 瀑布般的长发散在后背，身体微微蜷缩着，发尾落在纯白色的地毯上，右手覆在一本书上，像是边等着边看书，倦怠了的样子。 林欢言放轻了脚步，走进，夏至瓷白的侧脸也被长发覆盖着。 空间内，不明光源的光线，一整个罩在她身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漫漫地，像极了一副静态的漫画。 林欢言顺手捡起了掉落在地毯上的披肩，水蓝色的，拿在手里触手生温。 抖开，放轻了动作披在她肩头。 伸过手，捏起书的一角，一点点从她手下把书抽了出来。 是一本没有名字的书，一侧的连接处用厚实的线缝订。 微微发黄的书页，看不出是故意仿古做旧，还是真的是有些年头的古籍。 夏至感觉到右手的手心一空，指尖动了动，缓缓地睁开眼，见是林欢言，勾了勾唇角，漾开了笑。 “你回来了！” 林欢言的心头因为这句话一颤，怔了一下后，唇边也化开了浅浅的笑。 “嗯，回来了！” 林欢言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听到过这句话了。最近的那次，好像还是母亲出意外的前一天，笑着对着背着书包，回到家的他说的。 像是等了许多年，终于有人问除了这句话。‘家’这个概念，在出走了多年以后，又一次得到了具象化的展现。 “饭菜我都做好了，你洗洗手，我们就可以开饭了！” 夏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了懒腰，肩头水蓝色的披肩滑落在地毯上。 林欢言俯身捡起了披肩，又披到了她肩上。 夏至拢了拢披肩，朝他笑了笑，站起来走路到了一角，煨着火炭的小火炉旁。 掀开了一直搁在炉子上，温着饭菜的温度的小蒸锅的盖子。 饭菜的香气随着水汽四溢。 林欢言有些恍惚，冬日里饭菜凉的快，就算是在足够暖气的房间里，也是刚出锅没几分钟就凉透了。 所以母亲总是会另外在灶上支个蒸锅，温着菜，等最后一道菜做完了，打开蒸锅，混合了许多菜肴的烟火气，就会一下子扑出来，和现在好像。 “不是说了，等我回来做！” 林欢言问了一声。 不是质问的语气，但也不像他平日里对着郑祥瑞他们说话时，那般清冷。 更柔和一些的声线和语气，他自己也感觉到了陌生。 “你今天有事么！若是回来做，等吃上那都得变成宵夜了！” 夏至倒是蛮喜欢林欢言这般说话的，犹如清朗的少年气浸泡在甜甜的草莓牛奶里，话音里都是蠢蠢欲动的温柔。 “可是……” 林欢言的眉心微微蹙了，“你要是不小心切到了手怎么办？要是拿锅的时候，被热气烫到了怎么办……” 林欢言的语音顿住，他都不敢多想那个画面…… 轻叹了一声，“不行！以后还是我来做吧！你以后不许碰厨房那些危险的东西……” “林先生……”夏至看着林欢言脸上明晃晃的担忧，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调侃一下。 “我没遇到你之前，虽然不是天天，但是餐食也常常是自己动手解决的……” 夏至抬手双手，张开五指。 两手在林欢言眼前晃了晃：“你看都好好的，手都没事！” 别说以她现在玩刀玩剑的技术，就算是以前，切到了也不过就是小处理一下，过几天就好了。 这种小伤，她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 “不行……”林欢言还是摇头，“我不能想到你做饭会被切到手，或者被烫到……” 林欢言赶紧拉住了思绪，以免自己的心事脱口而出，抿了抿嘴，一脸的坚定。 “反正以后，晚饭我来做！要是我有事赶不回来，就叫外卖，你别做了！” “我……”夏至开口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林欢言捂住了口。 身体，永远比经过思考的外在表象更为诚实。 林欢言不善于争辩，但也不想夏至拒绝，手就这么自然而然捂了上去。 夏至有些意外林欢言孩子气的动作，含着笑意的眼，就这么看着他。 林欢言被看得不知如何，掌心紧紧贴着她的双唇。 柔软的，温热的感觉，让他耳根立时热了起来。 腾地收回了手，略带掩饰地，把握成拳状的手，压在鼻端，尴尬地轻咳了一下。 “你去坐着吧，我把菜端出来……” 林欢言边说着，边从夏至的手里接过了蒸笼的盖子，不由分说地轻轻推着她的肩膀，压着她坐在了椅子上。 “我帮你吧！” 夏至试图站起来，又被林欢言压在她肩头的手，按坐在了椅子上。 “热气有些烫手，还是我来吧！” 林欢言坚持，夏至也不想争了。 她在某些日常的生活细节上，一向比较神经大条，没那么琐碎。 再说，为了谁端菜争执起来，那不是很奇怪么！ 伸手掀开了桌上一直保着温的电饭煲，拿过饭勺和空碗，盛出了两碗饭。 都是三分之一的量，她是吃不下。 林欢言呢，因为怎么说都是混娱乐圈的人，得控制碳水的摄入量。 林欢言端完了最后一盘菜，在蒸锅最底下那层，发现了两块热着的桂花糕，有些欣喜的端了起来。 “今天做糕了？” “嗯……”夏至看着林欢言手中的桂花糕，叹了一声。 “我新认的那个教机关术的师傅，是老式世家公子的做派，喜欢品个香，喝个茶什么的，喝茶还得配个茶点。” 夏至又是一声叹：“这附近好吃的糕点铺子，我昨天差不多都买了。要是今天还买重样的，显见得我那个喜新厌旧的风流公子师傅，不会满意……只能自己动手做了……” 夏至忍不住吐槽，“幸亏今天是认真做的，没有敷衍，不然他那个尝遍了美食，老饕的味蕾，估计就敷衍不过去了……” 夏至又叹了一声，摇头盘算：“下次，我得做得差一些！绝对不能超常发挥。就保持普通的水平就好，让他吃着不错，但是也不是特别好，就刚刚好。你不知道……今天他吃这个桂花糕，脑子一热，差点就要让我上位当师娘了……” “师娘？” 夏至嘴里的这两个字，在林欢言耳边炸开。 第一百三十四章 歧路相逢（三十四） “你们秘术圈还有潜规则？” 林欢言觉得自己的想象力还是有些贫乏了。 夏至看着他有些惊到了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玩。 毕竟像林欢言这种清冷的少年，平日里脸上的表情变化都是不怎么丰富的。 夏至忽然就起了玩心，想逗逗他。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装出了一脸无奈的样子。 “对啊！和你们娱乐圈一样复杂呢！各种勾心斗角，各种潜规则。” 林欢言听着，垂眸略微想了想，对标了娱乐圈的那些风风雨雨，尔虞我诈。眉头都快拧到了一起。 “要不……换个师傅吧？找个正经点的……或者学点其他的秘术……潜规则……” 林欢言又是一个不敢想，摇头，“不行！绝对不行……” 夏至看着他这一系列的反应，觉得好玩极了，本只是想逗逗他，看他真的认真了，就收了玩笑。 “逗你的，我胡说的，秘术圈的水清澈得很。那些厉害的秘书大师，是不随便收徒弟的，收了就算是缘分，都会好好教的。” “那……你刚刚说，上位……”林欢演的注意力还在这个重点上。 “我那个师傅只是顺口提了一提，他虽然风流的名声在外，但好歹也是老派的世家公子做派，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儿……” 虽然是没具体查过离陌的底细，但这段日子接触下来，应该和她判断出来的大差不差。 “可是……”林欢言还是有些不放心。 “没什么可是啦……”夏至耐心宽慰：“他的岁数估计做我老祖宗都绰绰有余了，活着了这么久，见过的姑娘一个百米卷轴都写不完名字。我这样的，在他眼里并没有多特别，不会强人所难，也不会花过多的心思的……” 林欢言听完，眉头略微松了松，只是一半的宽慰，她大概不知道，她在自己眼里有多特别……他怎么能确定，别人不会和他一样有人如此独特的眼光。 “吃饭吃饭，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夏至往林欢言的碗里夹了一颗口蘑。 口蘑反面过来，煎得香香脆脆的，中间盛着一小口小火逼出来的原味汤汁，鲜得很。 夏至见林欢言吃得完全舒展了眉头，就又夹了一颗口蘑过去，“你昨天是怎么找到冰食材的地方的？” 要做晚饭的时候，她才想来昨天多买的那一堆放在地上食材，她还没处理。想了想，大概是林欢言处理了。就凭林欢言这一手的厨艺，就不是个没有生活常识的小白，生鲜自然不会放在储物箱里。 肯定是放冰箱冰柜这种可以保鲜的地方，所以她第一个反应就是理所当然地打开了‘小圆毛’的冰窝。昨天剩下的没做的食材，果然被分完类别整整齐齐摆放在那里。 她好奇的点是，他是怎么找到冰窝的？ 因着这个冰窝被小圆毛的异能影响，是隐形的状态。又因着小圆毛的喜欢挪窝的习性，这个冰窝她平日里她找起来，还得凭着冷飕飕的清凉感觉找。 “意外找到的，就觉得角落有些凉，就碰了下，冰柜的门就打开了。” 林欢言往夏至的碗里舔着菜，语音慢慢，“为什么把仿真的毛绒玩具放在冰柜里？” “你觉得那个是仿真的毛绒玩具？” 夏至笑了笑，想了想确实挺像的，小圆毛团起来睡觉的样子，确实像一团炸毛的雪球，且手感甚好。 “不是吗？”林欢言停住了夹菜的动作，看了过来。 眸光中六分疑问，三分天真，还有着一分骨子里自带的淡然。 真是个好看的少年郎，一举一动，皆如清风拂动，让人欣赏。 夏至故作神秘的挑了挑眉，“那个是很厉害的异兽，就喜欢极寒的天气，现在这个天气，就只能窝在冰柜里，避暑……” 林欢言恍然，“难怪，昨天看到的时候，它动了一下，我还以为我最近太累了，眼花了……” “那一会儿吃完饭，就快点回去休息……” 夏至夹了块红烧肉放到他碗里，用小火炖了快一小时，大火收的汁，浓油赤酱，块块入味。 “我不累，没那么早睡……” 林欢言有些嘴硬，最近加大了训练的难度，下午还加了塑形的健身训练，他此刻手拿着筷子都有些酸疼，吃饭的动作这么慢，就是怕让夏至看出什么。 夏至看出了他的疲累，但没有揭穿，笑了笑，只是往他碗里多夹着菜。 一顿饭，安安静静地吃完，夏至想收拾碗筷，林欢言抢了下来，切了一盘水果，和昨晚一样，把她赶到了地毯上让她看书去了。 夏至接着翻着离陌临走时留下来的那本机关书的古籍，虽然略有些枯燥，还是逼着自己一点点认真的看过去。 按着兴趣的话，她对机关术这种枯燥的秘术，是没有多大兴趣的，但是为了能更好的运用空间术，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学了。 提了全部的精神，极耗心力地看着，翻完三分之一抬眼想吃块水果休息一下的时候，才发现收拾完坐在她身边的林欢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 侧着身子躺着，头顶的小碎发贴着她家居裤的裤腿，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眉目松散，没了往日里面难以亲近的高冷，反倒是添了几分松散的柔弱，像另外一只‘夏眠’的小圆毛。 夏至伸手扯过地毯上放着靠垫，轻抬高了他的头，让他枕着。 林欢言的睫毛动了动，大概是太累了，没有醒了，翻了个身，一只手压在了夏至的腿上，继续香甜睡着。 夏至伸手轻轻捏住了他的手腕，探了探脉，除了有些格外疲累之外，一切还算安好，就放了心。 手动了动，想拿下他的手，让他好好睡着，翻过来手掌的时候，看到了掌心的厚茧。 夏至想起了小时候，自己初练剑时手上起的薄茧，就一时好奇，看住了。 九大家族的子弟，所研习的剑术，皆是以真气御剑。除了初时练剑时，需要实打实的练习基本招式，手上会起薄茧，后期虽然看着剑还在手，却已是真气而御，似握非握。 就如同谷念安那样的剑术高手，那一双手摊开来，也是骨节分明白皙柔软的书生手，看不出半分练家子的痕迹。 夏至从腰包里摸出了一盒子药膏，替林欢言抹了起来。 指尖不断点着药膏，仔细地，均匀地涂抹在厚茧。 大概是动作太认真了，抹完盖上药膏的盒子，一垂眸，正好撞在林欢那一双丹凤眼的深沉里。 第一百三十五章 歧路相逢（三十五） 夏至一时看不懂那深沉的意思，习惯性地解释着药膏作用。 “这个是我们平日里用的伤药，疗伤的作用一般，但是对于伤痕伤疤这种有奇效，平日里我们受伤了，都是拿它涂抹去痕的，对你这薄茧应该也是有效的……” 夏至把药膏推到林欢言掌心，手刚撤掉，林欢言就伸手过来抓。 那是无意识的，手上像是不想骤然失去刚刚那般的温暖。 夏至被抓住的手，颤了颤，抬眸不解的看着他，用眼神询问着他的意图。 大概是怕自己出声，打破了这一刻宁静中又隐隐拂动着些许暧昧的氛围。 “我……”林欢言握着她的手更紧了，被夹在两人手心间的小药膏的瓶子，陶瓷的瓶身被捂得温热。 夏至等了等，但似乎许久也没有等到林欢言后面的话，就忍不住催了一声：“什么？” 听得夏至发声问，林欢言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似乎有些早了……本打算过了9年契约期再说……但我好像对自己的耐心过于自信了……” 前言后语听着没有什么逻辑的关联，但夏至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些听懂了，感觉自己的心跳，快了起来。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眸，错开了林欢言的眸光。 暗暗深吸了口气，凝神听着林欢言继续说着。 “不做我的守护精灵了好不好？做我的女朋友？” 虽然脑子里，在他说之前的那一瞬间，就想着会不会是这一句话，但是真的听到从他嘴里说出来，又觉得有些不真实。 夏至微微仰起头看着他，眸光中有些不确定地茫然。 “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林欢言又重复了一遍，比上一句的询问更加恳切且温柔。 夏至看着他眼下的泪痣，想着自己和他之间这奇妙的关系，还有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终究还是觉得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的可以随心所欲，终究还是要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束缚。 “我……订婚了……” “什么？” 林欢言怀疑自己听错了。 夏至轻叹了一声：“我订婚了……虽然和普通的订婚不一样……” 夏至试图解释订婚这件事儿，但好几种解释的思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终究还是凌乱不堪，解释不清，这么复杂带上好几个家族前因后果的事，怎么可能三言两语解释清楚。 夏至又轻叹了一声，放弃了解释：“算了……总之，现在的结果，就是已经订婚了，名义上我有个未婚夫……” “未婚夫？订婚？” 林欢言喃喃重复着，感觉所有的思绪已经被这些占满，觉得此刻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深吸了两口气，算是清醒了一些，猛地起身，站起来告辞：“我知道了，这些日子打扰了，我以后……” 我以后不会再……再什么？他什么都做不到！算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想了…… 颤抖的手，摸到了随手空间的开关，几乎是用逃的，离开了这上一刻还让他整日里心心念念的地方。 木纳地走到了床边，浑浑噩噩地躺下，摸过被子连头一起盖住，才发觉掌心还握着一小罐药膏。 五指收拢，紧了紧，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怒意，抬手想要把药膏狠狠砸碎，掌心却死死握紧。 怎么办？舍不得！ 为什么订婚了……为什么偏偏是她订婚了！ 林欢言把手收了回来，紧握药膏瓷罐的手，贴向了心口。 紧紧地贴近的那一瞬，泪就止不住的落下来。 委屈，不甘，愤怒，怨恨，这些本不该属于他的，陌生的情绪，山呼海啸般卷了过来，瞬间把他吞噬，淹没…… 刚从外面吃完晚饭回来的郑祥瑞，背着包路过林欢言的房间，隐隐听到了哭泣声。 郑祥瑞愣了一下，脚步顿住，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林欢言？” 郑祥瑞轻唤了一声，没有人回应，抬手按上了门边的灯的开关，视线却瞥到了，盖着被子隐隐抽泣的人形生物。 又是一怔，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自己那段无疾而终的初恋，那天他被分手，也是这种捂着被子哭泣的死样子，哭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上学眼睛都肿得睁不开，只能请了一天假。 郑祥瑞准备开灯的手垂了下来，叹了一声，走到了床边坐下，抬手拍了拍了床上‘人形生物’的后背。 “是不是失恋了？” 郑祥瑞感受到掌下的人形生物因为问的问题身形一颤，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继续宽慰。 “那个夏九月吧，我看着就和冰雕一样，浑身上下都没有什么热乎气儿，这款就是清冷过头了，再加上异地，你这颜值的优势也发挥不出来，被人钻了空子，也是正常的事儿……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告别旧的，才能遇到更好的……” 郑祥瑞劝着劝着，自己都有点不信了，想想自己每次失恋的死样子，幽幽叹了一声：“算了……就是这种求而不得的才最要命，老子初恋把老子甩了，这都多久了，老子还忘不了，存心里，都存成白月光了……听说她最近换了新学校，新男友是学校的校草，老子前几天还想过，等老子训练完回国成了娱乐圈的明星，老子就横刀夺爱把她追回来！” 郑祥瑞越说越感同身受：“只要没结婚，就还有机会么！不对！就算结了婚，也没什么！等你训练完回去，勤快点多接点活儿，多给那个男的一些补偿，让他把人还给你！” 郑祥瑞见林欢言毫无反应，就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怂恿：“要不你别哭了，哭也没什么用，被抢走了，就抢回来么！趁现在刚分手，还没有过分手的黄金72小时，请个假，买张机票回去！就凭你这颜值，我就不信赶不走那不要脸的钻空子的小三！嘘寒问暖，死灿烂打，你色诱不行，就身诱啊各种办法都用一用！” 越说越离谱，林欢言听不得，摸过枕头，从被子朝声源的方向砸了过去。 “滚！” 伴着林欢言的一声低吼，郑祥瑞接住了枕头，默默地把枕头放在了床头，把手上的饮料轻放在了床头柜上，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歧路相逢（三十六） 离陌喝了一口茶，提着手上的笔，在夏至画的机关图上修改着。 余光扫过去，眉心微微一蹙，压了笔端，轻轻打在了夏至的手背上。 夏至回了神，看向了离陌。 离陌见她，茫然中带着几分呆滞的神情，觉得有些可爱，不禁又松了眉头，调侃：“这一周学东西都心不在焉的，怎么了？心上人跑了？” 夏至听他这么说，知道是调侃，却是正中她的心事。 自从那日林欢言话都不愿意多听她半句，急匆匆离开之后，她和他现在完全是处于断联的状态。 林欢言的个人社交网站的状态也停发了，只有每日中午惯例直播半小时，但多是沉默着对着舞蹈教室的镜子，侧着身，脸上的表情更加深沉不清。 几个黑粉已经开始带节奏，说是不想直播就不要播，天天冰着一张脸，给谁看？这几天已经有不少粉丝开始附和，现在粉丝圈里怨声一片，开始传他讨厌粉丝，天天摆脸色给粉丝看。 她数次忍住了想提起真气，连起契约之力沟通的打算，他上次走的时候，那句以后，真的像是没有说出口，委婉的诀别。 夏至叹了一声：“是啊！跑了！大概，再也不会见了！” 离陌眉头一动，有些意外夏至的坦诚，想了想，放下了笔，抬起手想像长辈一般摸摸头安慰，又觉得这个动作，不符合他异界风流公子风雅的调性，就把手垂了下了。 伸手往宽大的袖子里掏了掏，一个个随身的空间点过去，摸出了几个食盒，和一壶佳酿。 那张储物桌变形的茶几摆不下，离陌索性提着食盒和酒，拉着夏至进了他新搭建的雾气朦朦的深山幽谷空间，在山间一凉亭内的石桌上，摆开了吃食。 “我年少的时候，想过万一以后娶妻成家，生了女孩，长大了也遇到了不称心的情事，哭唧唧地回来和我哭诉的时候我该怎么做？” 夏至坐在凉亭的石凳上，茫然抬眸，看向了此刻有了几分慈父样子的离陌。 离陌提着酒壶，斟了一杯酒，推到了夏至手边。 “就想着像这样，美酒美食，痛痛快快地吃喝一场，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再找一份好的情事。” 夏至端起酒杯，喝了几口，美酒入喉，绵软甘甜，尝不出一丝酒的烈性，果真是一款适合女孩子饮用的甜酒。 夏至连喝了三杯，心里头压了好几日的沉闷，似乎得到了一些舒展。 离陌提着酒壶，又为夏至添上了甜酒，是个有些纵容的师傅。 “日后就算是找不到也不用忧愁，有为师给你做备胎，你若是日后想嫁人，穿一趟华美的嫁衣，师傅就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把你娶回洞府，你若日子过得不畅快，随时可以写一张和离书，再觅如意郎君嫁了就是了，若是又分了，师傅还在后头备着就是了……” 离陌用白玉的筷子，夹了一块粉嫩嫩的桃花酥倒夏至面前的小食碟里。 “总之，人间一趟，师傅一定陪着你玩尽兴了……” 夏至听的离陌这一番说辞，才觉得他之前那一番师娘上位的言论并不是什么玩笑。这番情爱姻缘上的豁达，通透程度，确实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这得是经历过多少情劫的历练，才能想得明白的豁达。 “师傅，为什么收我做徒弟？” 这是她早想问的问题，以前是不在乎答案为何，现在倒是生出几分好奇来。 离陌被这么一问，神思有些悠远，想了想了，道：“你……执剑的神情，像一位故人！” “心上人？”夏至挑眉。 “心下人……”离陌叹了一声，眸光也跟着深了。 口是心非！ 夏至看着离陌的神色，忍不住腹诽，转过脸，专心的喝酒吃美食，眸光看投到了深远处，久了，又是悠悠一声叹。 离陌见不得夏至如此颓唐的模样，提议：“这几日，还是不上课了，你出去走走……h国那边空间的景，我布置了几个不错的，你要不要过去玩一玩，就坐飞机过去，看看蓝天白云……S航空的飞机餐听说是不错……别从那个裂缝的冰洞过去，那边温度低，已经入冬了，你穿着厚冬装过去，行动不利索，心情不畅快！” “h国？” 夏至听到就是一声叹，某人现在真在那里。 夏至还有拒绝，“晚一点吧，我现在不怎么想动！” “晚一点也不行了！” 离陌也跟着叹了一声，有些无奈：“谷家的动作比想象中快多了，裂缝已经修好了收尾的阶段，你再玩个几天，恐怕本来开口的套子，就要闭了环了！” “这么快？！” 夏至瞬间没了喝酒的心情，“以他们平日里的效率，这事儿没这么快收尾，这次负责这事儿是谁？” 平日里这些修修补补的琐碎事情，都是交给族里头闲散的那些‘散仙’，一日日磨洋工，混日子的主儿，一日的能做完的事情，分两日做。 两日能做完的事情，分四日，这修裂缝的活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落这些‘散仙’手里头正常的节奏，怎么还得有些日子。 离陌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边喝，边把这几日打听到的事儿，缓缓道来。 “负责这事儿的人，你熟得很，自动请了这差事做，起头修得又快又稳，后头像是发觉了异族那些混蛋渣滓悄咪咪过去的事儿，就放慢了速度，磨了几天洋工，被族里的长辈问了责，这几日放慢了速度，但样子还得在哪儿摆着，慢着修，也快修道尾。” 这还能有谁？ 夏至有些欣喜，“你说的那人是谷念安吗？” “嗯！”离陌点头，“就是那个小白脸，我隔着空间远远看过几眼，看着年纪不大的样子，做事情倒是沉稳，有模有样的，有几次差点搞坏了我这设置在空间边边角角的机关。” 离陌饮得有些快，有些呛到，虚虚握成拳头的手，压在唇上，掩着，轻咳了一声，提了一嘴：“听说你在谷家和他关系最要好，也算是自己人。你要不要去和他打声招呼，他这拆来拆去的，我这再设置，也挺费劲的。” “好！我这就订机票飞过去！” 夏至从兜里摸出了手机，点亮屏幕，打开了订票软件…… 第一百三十七章 歧路相逢（三十七） h国的秋日有些冷，夏至套了初冬的薄外套在身上，双手还是有些凉。 正是上班的时间，街道上没几个行人。 夏至循着粉丝群里发的偶遇林欢言的坐标，找到了那位发坐标的粉丝，经常关顾的咖啡店。 敞开的店门里头，咖啡香气不断的飘出来，夏至搓了搓冰凉的手，进店里头买了杯咖啡，捧在手里暖手。 透明的落地窗上，印着对街商铺的影子，夏至看着街上，神色悠悠的。 来了也有好几日子了，和那几个二世祖碰过两次面，那几位在这里不用东躲西藏，大有乐不思蜀的架势。 夏至劝了几波，没劝动。后来就搬出了谷家和九域，没明说但也隐隐透了些底，让他们明白这儿只是暂时的乐园，谷家和九域的清算就在路上，他们若是还想在这坑里头，回头被埋了，那点子赏金，可不能召唤她出手相救。 好在二世祖虽然顽劣，但智商尚可，好话坏话分得清楚，连夜打包，从她用新学的机关术撕开的空间裂缝，滚回异界继续逍遥去了。 琐事解决了一桩，这几日里她又循着异族气息最盛气的地方，设置了一些加倍反噬异能的小机关，主要是怕这些异人控制不住脾性，乱用一些异能，对这里的普通人造成一些麻烦和困扰。 忙了几日，算是小有成就，今日在酒店的窗外，看到几个小黄毛的异人，尾随着几个穿着超短裙的姑娘，也不知道想干点什么，异能聚集到指尖，刚刚浮起蓝光，就灭了。捂着心口，疼得跪倒在地上，幽怨地看着姑娘们嬉闹离开的背影。 声音在耳边响起，夏至回了神，往身边看过去。 一个年轻的男孩子，拿着手机，用h国的语言说着话。 夏至笑了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懂！ 那个男孩子也没放弃，在手机上找着什么，大概是想到能沟通的方法。 “这哥们说你长得好看，问你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 旁边有人帮着翻译了一下，夏至听着声音耳熟，就看了过去。 居然……是郑祥瑞！ 大概是脸上吃惊的表情过于明显，郑祥瑞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调侃：“我长得没这么可怕吧？你这一脸惊悚的！” “不好意思，你有点像我之前见过的某个人！”夏至错开了目光，半真半假的解释圆场。 郑祥瑞一听她开口，就来精神：“我就觉得你看着不像是h国的妹子……看在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的缘分上，要不要我帮你打发了这小子？” 夏至听郑祥瑞说着，才注意到刚刚试图搭讪的那个男生，还站在原地注视着她。 “那就麻烦你了！”夏至到也没客气，接触过几次，郑祥瑞这脾性，干这种事熟练得很。 “好嘞！看我的啊！”郑祥瑞自信挑眉，抬手勾住了那个男生的肩，凑到了他耳边，不知道低低说了什么。 那个男生神色奇怪地看了夏至一眼，就落寞地离开了。 郑祥瑞打发掉了此人，自来熟地坐在夏至对面讨赏：“任务我完成了，不该谢谢我吗？” “想喝什么？我请！”夏至抬手召唤店里的服务生。 郑祥瑞没有看餐饮单，熟练的说出了一款店内的饮品，服务生很快端上了上来。 郑祥瑞喝了一口，眉头舒展，甚为满意，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天呐！一个多月没喝过了，还得是这种巨甜的东西，让人心情舒畅！” “你们艺人要控制饮食，还是少喝点吧！” 夏至淡淡地回了一句，双眸看着落地窗外的街景。 “你怎么知道我是艺人！” 郑祥瑞抓住了她中的重点，眸光下落，脑子迅速地运转，也不知道是哪里的灵光乍现，前因后果通畅得不得了。 “你是不是我的粉丝？” 郑祥瑞先推了一波预设，自己就否了。 “不对！你看到我眼神，没有普通粉丝见到偶像时的那种兴奋和不自然，你应该不是我的粉丝，但知道我是艺人，肯定是关注过，那关注的不是我，那就是经常和我在一起的艺人，我经常在一起的那些人里头，颜值能碾压过我的，除了林欢言就没第二个人！” 郑祥瑞的双眸亮了起来：“你是林欢言的粉丝！” 这小子当艺人真是屈才了，这推理能力，不去写点推理小说真是可惜了！ 夏至压下了要紧蹙眉心的冲动，继续佯装着看着窗外，打算不言不语，不做任何反应，混到郑祥瑞喝完饮品，离开。 谁知道这小子推理的热情继续高涨！ 郑祥瑞的双眼盯着夏至，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圈，忽然脑中又劈过一道灵光。 “你是那个夏九月？” 夏至惊地转过头，有些不可思议。 “我又猜对了？！” 郑祥瑞看到夏至整个反应更兴奋了，“上次在医院，你偷偷装作路过，我们来回争夺水果篮的时候，我就记住你了！” 您记性真好！ 夏至腹诽，低头喝着手上的咖啡。 郑祥瑞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你跑过来，是想和林欢言复合的？” ‘咳咳——’ 夏至差点被口中的咖啡噎到，咳了两下，郑祥瑞贴心地递上了餐盘里的纸巾。 “谢谢！”夏至接过，习惯性地道谢。 “不客气！都是自己人么，嫂子！” 郑祥瑞脸皮不薄，挑眉调侃。 夏至微微皱了皱，看了过去。 郑祥瑞收不住，继续调侃：“他什么都没有说，都是我自己猜的！难道……还在进行阶段？未来嫂子？” 夏至的眉心紧蹙，看着郑祥瑞的眸光隐隐含着警告的意思。 郑祥瑞见好就收，举起双手投诚，“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会乱说！” 夏至松了眉头，又低了头，继续喝着咖啡。 郑祥瑞喝了几口饮品，话音又轻轻地传了过来：“不过……你还是哄哄吧！他天天晚上躲被子里哭……” “天天？躲被子里哭？” 夏至抬头，又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过去。 郑祥瑞被看得嘿嘿一笑，又压低了声音道：“没有天天，我夸张了一点，就那一天晚上……第二天眼睛都是肿的……” 那天晚上……是他说以后的那天吗？ 夏至叹了一声，眸光有些落寞。 郑祥瑞也跟着叹了一声：“这小子面皮薄，心思还重，装作没事人一样，但那个行尸走肉的样子，谁看不出来！你能哄还是哄哄吧！这才多久，人都快瘦成纸片了！感情这事儿，是真不能碰……一碰，非死即伤！” 郑祥瑞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午休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了！” 郑祥瑞起身，看夏至看着他的眸光，欲言又止，马上会意，抬手在嘴边，做了封口拉链的动作。 “你放心！我做艺人的，有分寸，不该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对外说！” 夏至看着郑祥瑞离去的背影，又幽幽轻叹了一声…… 第一百三十八章 歧路相逢（三十八） 林欢言从包里拿出了喝了半瓶的气泡水，喝了一口，微微了眉。 放了一上午，早就没了气，如同现在的他，心静如水，看什么都恍若无物。 规定的午休时间快到了，舞蹈教室里陆陆续续进来了人，说着他陌生的语言，他有些厌烦地转过了身，靠着窗台，看着远处的街景。 后背被人用力拍了一下，林欢言没有回头，知道是郑祥瑞。 郑祥瑞习惯了林欢言一副高冷的冰山样子，收回了手，佯装拿出了手机，调出了刚刚在咖啡店，拍到的夏至的侧颜。 当时有一抹阳光透过落地的玻璃窗，落在她肩上，扫过她的发，半明不暗的侧脸，像一副难得的风景画。 郑祥瑞不由自主地就拿起手机拍了下来，那时候是觉得有些眼熟，但没想起来这小姑娘是谁，现在到是可以拿出来逗一逗某人。 “唉呀……今天中午的光线是真好啊，随便拍拍就能出片……” 郑祥瑞佯装翻着手机相册，啧啧赞了几声，假装不经意地把手机屏幕往林欢言的面前晃了晃，注视着他的反应。 果然，千年冰山脸骤然雪崩，林欢言一把夺过郑祥瑞的手机，不可置信的看着手机里的照片。 “有人千里追夫，给了台阶，不知道那位冰山男神，要不要顺着台阶下来呢！” 郑祥瑞特别满意自己造出的效果，调侃。 “你在哪拍到的？” 林欢言的指尖，按在图片上，她的黑发之间，顿了顿，做了手势，放大了图片，那清晰的双眸，让他呼吸略微有些急促。 “对街的咖啡馆！近距离拍的，不到3米的距离！手不抖不晃，绝对高清镜头！” 郑祥瑞猛地一拿，把手机从林欢言的手上夺了回来，挑了挑眉毛，有些玩味地欣赏着林欢言脸上，那丰富的表情变化。 手上骤然一空，林欢言攥紧了手心，重重地呼出一口，垂了下来。 “她……来这儿做什么？” 郑祥瑞觉得更好玩了，绘声绘色地说着：“千里追夫啊！喝着喝着咖啡就哭了，那眼泪啪嗒啪嗒的，三张纸巾都哭湿了，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啊！” 越说有没有谱了，大概是刚巧有事来这里的吧！不管是什么事，总不会是为了他！ 林欢言想到这里，心头的陌生情绪又漫了上来，和那晚离去的时候一样，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没做错任何事，却莫名其妙地失去了全部。 郑祥瑞见林欢言又拿起了瓶子，平静地喝起了水，就有些莫名其妙了，上一秒还一副在乎得不得了的样子，下一秒，就海阔天空，云淡风轻了？ 郑祥瑞倒是有些不甘心了，“你就一点都不在乎吗？那么好看的一双大眼睛，肿得和核桃一样，一看就是天天以泪洗面啊？你就这么忍心？我记得你不是这种绝情的渣男啊！” 林欢言提出了郑祥瑞话中的漏洞：“天天以泪洗面，眼睛肿得和核桃一样，你还能看出是好看的大眼睛？” 刚刚照片里的神情分明是云淡风轻，天地淡然的模样。 郑祥瑞嘿嘿一笑，“是夸张了一点！但是无论怎么说，人来了，就在楼下咖啡馆，铁一般的事实。” “来了就来了，和我也没关系！” 林欢言合上了瓶盖，俯身把水放回包里。 “那怎么会没关系呢？这不是来找你的吗？” 郑祥瑞无法理解林欢言此刻的淡定和逻辑，这要是他，和女友吵架冷战了几天，女友不远万里奔赴过来，坐在对街的咖啡馆，他肯定狂奔下去，又亲又抱举高高。 “我没那个自信，觉得她是来找我的！” 林欢言的声音淡淡的，拉上了双肩包的拉链，往舞蹈教室的中间走去。 怎么？这是彻底掰了吗？！那天晚上哭得撕心裂肺，这些天过得七魂没了六魄，行尸走肉的样子，敢情是失恋之后启动的疗愈机制啊？！ “怎么没自信，咋们林大男神玉树临风，魅力无限啊！等咋们回国，万千粉丝，万里奔赴，就是为了见咋们一面，看咋们一眼，要多自信就有多自信……” 郑祥瑞笑了笑，追了上去，抬手勾住了林欢言的肩…… 夏至从书中抬起头，这个咖啡馆的位置当真是不错，从这个位置看过去，街道向后延伸处，生着几棵花树，这个季节，还是花团锦族。 树下，那几个黄头发的男异人，她已经注意了许久，看着他们鬼鬼祟祟的搭建着空间。 一棵一模一样的花树如同重影般交叠着，技法拙劣得一眼就能看穿，就这也好意思出来行走江湖。 她和师傅设的圈套，马上就要收口了，这时候她不想节外生枝。 夏至站起来，结了账，除了咖啡馆往那花树的方向走。 “哟……来个好看的！” 其中一个黄毛异人，远远地就看到了夏至，双眸一亮。 另外几个异人也跟着来了精神。 “是不错！来了这些天，就这个最好看……” “要不就她吧，正好是试试我们搞的空间！” “你们先进去等着，我一会儿把她抱进来！” “好嘞！那强哥您辛苦！哥几个就里面等着了！” 几个异人一脸奸计得逞的猥琐样子，闪身进了搭建的空间。 那个叫强哥双手插兜，斜靠着花树守株待兔。 夏至冷冷一笑，刚刚那几个人的话，远远的全都落入了她耳中。 加快了脚步走过去，未等强哥掌心的蓝光亮起，就抬手一挥，把强哥连同他们几个刚刚搭建出来的空间，一起划入了她随手造出来的空间里。 四周的景致未变，但气息已经完全不同，如同凭空起了一个无形的大罩子，把方圆十米之内，都罩了起来。 强哥有些迟钝，但终究在环顾了四周之后，反应了过来：“你是谁？要干什么？” 他感到了危险，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 “干什么？”夏至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里尽凛凛的寒光：“你说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 歧路相逢（三十九） 指尖凝聚了几分真气，夏至抬手一挥，这几个异人搭建的简陋空间，就荡然无存了。 “强哥，怎么了？” 刚刚还在简陋空间里，等着强哥的几个小黄毛异人，面面相觑，搞不清楚状况。 强哥到是明白的，双脚一软，扑通跪地。 “女侠饶命，我是家中独子，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遇的婴儿，还请女侠看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饶了我……” 旁边的几个小黄毛还没明白过来状况，伸手去拉强哥：“强哥，你这演得是哪出？难道是新玩法？哥几个要跟着跪吗？” 强哥瞥了一眼，眸光冷然的夏至，偏过脸压低了声音警告几个黄毛。 “玩个屁，没看出来是个硬茬吗？咋们几个费了牛劲搭建的空间，她一抬手就给搞没了，你想想她要是再抬抬手，咋们几个元灵珠子，都得被收了！还不赶紧闭嘴！” 几个小黄毛这才意识到状况，纷纷跪倒。 夏至的眸光落在他们几个背后，贴在后脖颈处那片黑色的叶片上，发丝一样细长的一片，不细看绝对发现不了。 但夏至一眼就瞧出来了，那是谷念安的记号。 一般这种他打算延迟动手的异人，他就会如此标上记号。 叶片是浸过特制药水的，豢养的追踪用的蓝色灵蝶，只要一放出去，就能循着叶片的气味，找到目标。 这几个人小黄毛异人都有，看来谷念安已经在开始布局。 夏至收了手上真气，从腰包里摸出了药粉，一把扑洒在他们身上。 药粉沾身，如同寒冰入体，异能被压制，半分都使不出来，几个异人一脸惊恐。 “你……这是什么？” “我一点真气都抬不起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 强哥慌乱地抖落身上的药粉，“你到底要做什么？” “放心，要不了命的，只是暂时压制你们体内异能的药。” 夏至冷冷看着这几个异人惊慌失措的样子。 强哥松了一口气，摸了把脑门上冷汗，“女侠饶命，我们两天前刚从异界过来，新手……就放了我们吧！” “新手？” 夏至从腰包里拿出了手帕，擦了擦手上残余的药粉，声音更加冰冷。 “什么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婴儿，看你这样子，都不止八十了，你家母上大人，是还没出身就生了你了？到这来没少看那些影视剧啊……就这说词的功力，可不像是什么新手……” 强哥狡辩，“确实来了好几年了！虽然不新了，但是一直安分守己的，从来都没惹过事！” 几个小黄毛附和： “是啊女侠！我们就是吃吃喝喝，什么坏事都没做过！” “对啊对啊！我们就是些小虾米，那些异界大人的边儿都沾不上，不敢做什么坏事！” “对对对！什么都没做过！” 刚刚那个歪歪扭扭的破空间，是她亲手收的，这几人是集体失忆了，还会觉得她智商有问题？ 夏至又是一声冷笑，“什么都不做，搭什么空间啊？在里头喝酒赏花？看行人？” 强哥尴尬地笑了笑，“影视剧看多了，附庸风雅，这里景色好，想边喝酒边看看景色，怕下雨，搭个空间……” 夏至没耐心继续听他闲扯，冷着脸，语音中隐隐有着威胁的意味； “行了！我不管你过来想干什么，这几天安分点！如果再……” 强哥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不敢不敢！不敢再搭空间了，不敢了……” “走吧！”夏至轻轻动了动手腕，收了空间。 “谢谢女侠，谢谢女侠，有缘再见……” 强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四周，反应了几秒，一脸欣喜，拽着几个小黄毛快步离去。 “强哥，什么有缘再见，这辈子都别见了……” “你懂个屁！场面话不得这么说！就这种姑奶奶，以后远远见到了都得绕道走……” 夏至听着这几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抬起眸光，往远处看了看，一群蓝色的灵蝶，扑棱着翅膀，悠悠的盘旋飞着。 天空晴朗，今夜应该无雨，但汹涌的戾气，应该已在路上。 今晚，大概不会是平静的一个晚上…… 沿着街道慢悠悠走着，比对着林欢言之前给她的照片上的景色，一张一张的比对过去，全是这附近沿路的风景。 店招有些旧了的面包店，第二个蔬菜箱缺了一角的果蔬店，还有用粉笔画了两只卡通小猫电线杆子。两个二层小楼之间的那棵黄了一半叶子的树…… 一个一个找过去，仿佛把林欢言到这里后的每一天，都走了一遍…… 林欢言立在窗边，漫不经心地喝着半瓶矿泉水，眸光一直追随着在街上缓缓走动的清丽身影。 郑祥瑞也凑了过来，往林欢言看着方向看过去，了然的一笑：“唉呀……有些人啊，明明心里在意得要死，就是嘴硬，表现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林欢言回了神，冷冷地瞥了郑祥瑞一眼，灌了一口水，佯装若无其事地拧上了瓶盖子。 郑祥瑞怎么可能就此罢休，啧啧了两声。 “唉呀……这一瓶水啊，都站窗边喝了两小时了，就算一滴滴的喝，也该喝完了，现在瓶子里的水还有这么多，这水啊……怎么就喝不完了……这幸亏啊，舞蹈老师中午吃快坏了肚子，去医院挂急诊了，让我们自由练舞，要不我们林大少爷你，哪有这闲工夫，站窗边慢慢喝水呢……” 林欢言知道郑祥瑞的脾性，要是搭话，他就更没完没了了，今日确实是他少年心事难以掩藏，他也无从狡辩。 眸光往刚刚夏至在的方向看过去，见不到人，心头一慌，手一松，手上的半瓶水落在地上。 林欢言来不及顾及，双手抓住了窗沿，往远处急急地寻找着，几秒之后，总算在前面一些的一棵花树附近，又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林欢言不由得松了口气。 郑祥瑞捡起了地上的半瓶水，塞到林欢言言手中，看着他这一副被人完全牵住了神思的样子，想调侃，又有些不忍心，但这小子全身上下就那张嘴最硬，要是明着劝，肯定逆反，一句都不听的。 郑祥瑞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唉呀……某些人不肯下台阶，那要是有人没了耐心，自此走了，那该怎么办？这要是再赌个气什么的，把联系方式都给断了，那又该怎么办？这要是真销声匿迹了，到时候全网撒网，也不一定能捞回来哟……” 郑祥瑞说得绘声绘色，林欢言听得脸色变了又变，终是忍不住，狂奔着出了舞蹈练习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