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一门四姓》 第1章 楔子 楔子 在异国他乡被车撞飞起的瞬间,沈伯谦一如既往的贯彻着二十三年来的逗比本色。 死亡来袭的瞬间心中升起的不是恐惧,而是—— 老爸、老妈,这不回国可不能怪我,真被车撞了,如假包换!不怕你们来看! 但随即一股失落涌上心头。 对了,他俩现在是自顾不暇,那里会关心这个“非爱情结晶”的生死。 半年来发生的一切,颠覆了他二十三年的人生认知。 双亲一夜反目,他也多了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和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父亲为了摆脱母亲指使人设圈套破坏她投资的项目未果,居然□□,母亲也不甘示弱,大义灭亲,拿出铁证举报父亲贪污受贿。 结果自然两败俱伤:母亲公司遭受重创,父亲锒铛入狱。 这一切混乱的开端,不过是父亲在借母亲家财力开拓仕途的同时又不甘心被说靠老婆而已。 他这个被宠爱的二十多年的沈家大少,也成了同父异母的哥哥口中“拆散我父母的贱女人的儿子”和同母异父的弟弟口中“拖累我妈的沈家杂种”。 父母除了没切断他的经济支持,其他基本上已是当他不存在了。 半年来无论是父亲入狱,还是母亲再婚,都没有人通知他一下。 虽然他一直对朋友们说“这爹妈多省心”,但半年骤减二十多斤的体重却骗不了人。 也幸亏他一贯心宽,换个人恐怕很难坚持读完并且拿到毕业证。 昨晚同学们聚会,他喝了不少酒,半醉半醒之间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顶自言自语到半夜: 以后可就要自立了, 爹妈再不对总归是爹妈, 俩人这半年虽然不靠谱,之前还是不错的, 也该回家看看了...... 心理建设差不多做了一夜,今天一早本是打算出门订票,结果...... 我去.....这也算是回家,不过就是回了阎王老家呗。 卧槽!!!!!!!!刚做完的中华历史文化推广第二十七弹的资料、模型啊!! 麻痹!阎王爷一定是我的铁粉。 看着一片血色中从四周聚拢过来的人群,沈伯谦冒出了死前最后一个念头。 第2章 穿越获救 01-穿越获救 “喂,谁呀?醒醒,大冷天睡这儿找死啊!”沈伯谦隐约听到个大嗓门在耳边吼。 “赵福,一大清早你嚷什么?” “刘管家,我一开门儿,这个乞丐睡在咱家门洞子里,都冻僵了。” “僵了?死了没!” “好像.....好像还有气儿!” “那还傻站着!他抬到后面通铺去,去厨房弄点儿热水,再端碗杂粮粥。” 恍惚中身上盖了个什么东西,暖和了点儿,可就是一股子霉味让人受不了,沈伯谦想开口却发现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 “真是阎王殿呀,阴曹地府不见光,被子都晒不了?霉成这样!”沈伯谦刚在脑子里刚吐槽了一句,瞬间就又失去了意识。 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全身都在疼,手脚僵硬完全不听使唤,努力了几次想睁眼都没成功。 他这一番竭尽全力的挣扎,让一直在旁边看着,无聊到打瞌睡的赵福终于发现这个小乞丐好像是要醒了。 赵福伸手在他身上推了推,“醒了?” 说着一手拉他靠在枕头上,另一只手端着个粗瓷大碗递到他嘴边,不由分说就往他嘴了喂,边喂边说: “小子,算你命大,哎,别乱动,老爷跟刘管家说了,你醒过来先休息休息,其他再说,来喝口粥暖暖肚子,我跟你说,我们老爷那可是有名的善人,你这才有床睡,有粥喝,要是换了别人家,你就是没冻死了,也被人打一顿,这还没出年呢,真要冻死在谁家门口,多晦气呀,你说是吧......” 话痨。 沈伯谦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对这个人做了个定义。 惯例来讲,话痨的话不用接,听着就行,所以他一脸木然(刚醒过来脸也还是僵的.....)的喝着有些剌嗓子的粗粮粥,脑子里一片风起云涌。 这tm地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里是阴间? 他在说什么?老爷?管家?丫我是在德国留学,不是腐国,哪来的老爷管家! 冻死?大学毕业,暑假刚开始,热死的就有,冻死难度有点儿大吧!还说阴间四季如冬? 不对,这个人穿的是什么?古装。 难道在做梦?死人也会做梦?还是说......我没死? 沈伯谦在被子下面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死了!不是在做梦。 如果我既没有死,也不是在做梦的话,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儿? 穿越时空!!!!!!!!! 随着这个念头闪过,轰的一声,沈伯谦的脑子里瞬间冲进无数个画面。 严厉的爷爷和父亲失足而死,送葬的队伍,相依为命的母子,母亲娘家供他读书,被同学孤立,中了童生母子抱头痛哭,独自回乡途中包袱被偷,丢了母亲攒下的十两银子不敢回家,身上的零钱用完后沦落街头大半个月,最后饥寒而死。 沈伯谦脑子懵了一下,噎着嗓子把嘴里那口粥咽了下去,猛地推开嘴边的粗瓷大碗,抬起双手直愣愣的盯着看了起来。 这是个完全陌生的身体,一个词形容,瘦弱,十分缺乏运动那种。 鸡爪似的两只手比起端着粗瓷碗的那个小了两圈不止,而且很明显,这是个孩子的手。 脑子里的画面好像是场记忆深刻的电影,片刻之间,同样名叫沈伯谦的男孩短暂多舛的一生成为了沈伯谦记忆的一部分。 这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基本的认识。 之所以说基本,是因为从得到的记忆来看,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是个典型的书呆子,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对生活常识、日常俗务都不甚了了。 唯一的优点就是读书天份还不错,但却又不知变通。 这让他在私塾里备受排挤,才会在院试返乡途中被几个同窗撇下,以至于没人照应之下行李银子被偷。 而后又因为丢了银子不敢回家面对母亲,最后才会冻死街头。 他的遭遇的确让人同情,但也不得不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上辈子沈伯谦除了死前半年,生活可以说是顺遂无比,而他虽然自由聪颖,却对仕途和经商兴趣都不大,一直以玩乐为己任。 可以说,除了顺利读完大学外,上辈子他基本没什么作为。 但这并不代表他一直无所事事,第一,因为他从初中毕业后就出国读书,不管是为了好玩儿,还是受欧美学生打工的风气影响,他也做过不下十类的的兼职。 如果不是他从高中开始就全身心投入的一项半专业业余爱好占去了太多的时间,他兼职的种类绝对会超过三十种。 所以在他看来,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有手有脚,只要拉下脸,总能挣口饭吃。 而这个沈伯谦既没有面对丢钱的勇气,又不愿丢下读书人的脸面。 所以,死了。 那真是......活该。 唉,算了算了算了,不想了,人都死了,说什么都是废话。 既来之则安之,弄清楚情况再说。 就当还在国外留学,管他呢!也不知道父母会不会为自己伤心难过。 一想到父母,沈伯谦才记起这个身体的母亲还在乡下等着他高中秀才呢! “小子,发什么呆?快自己把粥喝了,待会带你去见刘管家。” 赵福看他傻愣愣的,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把,顺势把碗塞进他手里。 沈伯谦猛然惊醒,调整了一下情绪,回想着这个沈伯谦昔日与人交谈的样子,拱手道:“在下沈伯谦,未知这位大哥尊姓大名?” “在下?你,你还是个读书人呀?怎么改投丐帮了?还在下.....” 刚拍了人家一巴掌的赵福乐了起来,学着沈伯谦的样子说道:“我,不,在下赵福。” “原来是赵福大哥,伯谦身无长物,这救命之恩只能容后再报了。”沈伯谦不理他的调侃依旧表现的彬彬有礼,只是心中却在暗自庆幸—— 幸亏为了推广我□□电视剧一直在字幕组兼职,看过不少古装片,不然话都不会说了。 “赵福,人怎么样了?”门外的声音沈伯谦有些熟悉,应该就是那位管家。 果然,赵福一句“刘管家,沈小哥醒了,人家还是个读书人呢!”证实了他的猜想。 进来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略显发福的中年男人。 听说他是个读书人,刘管家似乎对他的遭遇很感兴趣,又问了几句后得知沈伯谦是参加此次院试的童生,他的眼底露出一丝诧异的喜色。 沈伯谦刚到古代,对情况不了解,而这位刘管家又明显是个不好糊弄的,他实在有些担心会不小心露出马脚来,说了几句后就说挂念家中母亲,想要尽早回家。 刘管家点头笑着说道: “小哥的意思我明白,只是这大雪封路,你身子还没恢复,怕是有所不便,我一个下人也不好做主,不如禀告我家老爷,也好找人送你回去。” 沈伯谦一愣,感情这是碰上活雷锋了呀! 又一想,万恶的封建社会,阶级压迫太严重了。 刘管家都已经是管家级别,放到21世纪,怎么也是个高级职业经理人吧,准金领级别的了,到这儿还要自称“下人”。 哎......看来为了以后我这个读书人的牌子还是要坚持挂下去才行。 虽然不习惯这里的阶级分明,但沈伯谦不是个不懂变通的人。 内心os都已经泛滥成灾了,面上却微笑着拱手作揖:“在下一心挂念家母,差点忘记感谢刘老爷大恩,万望恕罪。” 刘管家急忙将他扶起,哈哈一笑,“沈小哥不必如此,我家老爷最爱读书人,怎么会怪罪你,只是小哥刚醒,怕是还没洗漱,不如先稍作整理再随我去见老爷,如何?” 沈伯谦不动声色的感受了一下自己周身的酸爽气息,点头应了声“恭敬不如从命。” 洗漱后,沈伯谦几乎没任何推辞的换上了刘管家拿来的一身半新棉衣。 呃....洗漱原来还有这个意思呀。 既不下他的面子又让他换身干净衣服,难怪是管家,情商感人。 说实话,原来那身衣服沈伯谦也是忍不下去了。 本来就是面上还过得去,里头全是补丁,又因为追小偷挂烂了好几处,加上这几天游荡时蹭的污渍,基本上是非常标准的乞丐装了。 至于说穿人家的旧衣服,没所谓呀,学校宿舍住的时候体恤外套还不都是乱穿一气。 只是这古装打扮还不太习惯,好在衣服一上身,人暖和起来,其他就可以忽略了。 有句老话说得好,人靠衣裳马靠鞍。 沈伯谦换好衣服稍作整理后推门而出,刘管家看的怔了一下,脸上笑意更盛:“老爷已经在偏厅等候,沈公子请。” 装作没注意刘管家突然改变的称呼,沈伯谦告别赵福跟着跟着刘管家出了小跨院。 原本他想着,有仆人又用得起管家,但仆人管家都不会盛气凌人,穿的也不算太好,这家人应该是个小财主。 但走着走着,他就知道,不对。 第3章 刘家善人 02-刘家善人 前面说过,沈伯谦有一项全情投入的的半专业爱好,那就是—— 发自内心的、自费的、无报酬的、死磕到底的、必须让洋鬼子受刺激的中国文化推广。 这个爱好的由来很简单,沈伯谦有个同学是个棒子。 那是分分钟能把宇宙起源给弄到韩国去的一位,对于中国文化更是无所顾忌,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 总是,一切东南亚好的东西都是大韩民国的思密达...... 沈伯谦也不跟他争,从他第一次说棒子国是东方古代建筑的起源和典范开始,就默默的承担起了守正辟邪的重担。 发誓要用不可辩驳的事实将这个扯谎民族的脸踹在地上。 于是在学校课堂自由演讲中,他选的题目是中国古代建筑。 先是毫不客气的甩出了一系列中国古建筑的照片: 长城、大同云冈石窟、敦煌莫高窟、天水麦积山石窟、洛阳龙门石窟、太原天龙山石窟、峰峰南响堂山和北响堂山石窟...... 五台山佛光寺大殿、南禅寺佛殿、西安慈恩寺大雁塔、荐福寺小雁塔、兴教寺玄奘塔、大理千寻塔,应县木塔、杭州岳王庙、杭州保俶塔、杭州六和塔、杭州灵隐寺、杭州净慈寺、南京栖霞寺、镇江金山寺、镇江芙蓉楼、洛阳白马寺、正定大佛寺...... 赵州桥、曲阜孔府、曲阜孔庙、武汉黄鹤楼、徐州燕子楼、湖南岳阳楼...... 故宫、天坛、颐和园、圆明园、避暑山庄、卢沟桥、昆明大观楼、苏州园林、嘉兴烟雨楼、南京城墙、扬州个园、徽州民居、绍兴沈园、南京江宁织造府...... 沈伯谦一边放图片一边讲述中国建筑发展史,从秦汉讲到魏晋南北朝、从隋唐讲到宋辽金,最后当然是中国古建筑的高峰——元明清。 接着对中国古代建筑的建筑特点、风格造型、主题思想、装修装饰、山水园景的一一说明,重点对园林建筑和庭院建筑进行了详细讲解。 末了(念liao)还问了那位棒子同学一句:我这里头哪一个是跟贵国学的呀?要说现代建筑中国不行,那我没话说,要说古代建筑?哼~ 那个声调、那个表情、那个语气,哎吆喂,真是能活活气死人。 本来四百多张ppt就已经看的棒子国那位如坐针毡了,被他这么一问,脸红的都滴血了...... 可这位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主儿,过不多久又故态复萌,开始吹嘘起来。 沈伯谦还是一样,也不多说,又开始了新一轮研究,过段时间把这位满头卷毛的棒子国同学的脸再一次狠狠踹到地上! 后来虽然彻底整治了这位同学,但研究和宣传中国古代文化却成了沈伯谦的习惯□□好。 这是闲话,先不多说,这里的意思是:他对古代宅子还是比较了解的。 这样带跨院和花园的五进四合院,装饰虽然称不上十分华丽,却自有一种大气庄重的感觉。 各处院落栽种的林木不多,却都是恰到好处,自成一景。 而且这这一路走来见到的下人虽然也不算多,但却也都是各司其职,进退有度,极有规矩。 俗话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呀! 这怎么可能只是个小财主? 必须是壕! 只不过是个低调壕! 准确说,应该是个有文化底蕴的低调壕! 唉呀妈呀,这不会直接来个什么世家、什么首富啥的吧? 但是,这样人家的主人,有必要亲自接受一个落魄人的感谢吗?管家出面足够了。 沈伯谦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最后勉强想了两种可能: 一,刘老爷是个难得一见的大善人; 二,天冷,刘老爷缺乏娱乐,闲的发疯,随便找人聊聊。 等见到人,他更觉得自己想的没错。 从他进到偏厅,刘老爷夫妇搁下茶盅,笑盈盈的招呼他坐下之后,就开始了无休止的查户口和好奇三千问。 刘夫人只是略坐了坐就回了内堂,没怎么说话,刘老爷可真是一直没停。 虽然觉得这对中青年美夫妇这样的举止有些奇怪,但沈伯谦也顾不得了。 因为他正忙着一边迅速在刚才得到的记忆中搜索着刘老爷问题的答案,一边还要想着这个身体的身份要用什么口吻来回答比较合适—— 你叫沈伯谦啊?(这个答案不用想——正是。) 伯谦?伯仲季,那你在家里是排行老大了?(说谁的?有个便宜大哥叫沈孟凡——伯谦乃是家中独子。) 哦,名字谁取的?(上辈子是我姥爷,这辈子——先考所取。) 唔,沈小哥节哀,今年多大了?(二十三——虚度一十三岁) 十三岁参加院试,年少有为呀,家住哪里呀?(家早就没了——元宝镇李家坪。) ...... 刘老爷问题一个接一个,完全不带停的,搞的沈伯谦想打断都找不到机会。 好不容易等他问起家里母亲身体如何,沈伯谦急忙起身,一脸焦急的说道:“刘老爷大恩未报,伯谦本不该就此离去,但心中实在挂念母亲,不敢再做逗留,还望刘老爷海涵。” “哎呀,我这脑子,刘力刚跟我说了,我这一问起来就给忘了,你放心,他正在准备车辆,一会儿就送你回去。” 矮油,雷锋老爷带出来的雷锋管家呀。 总算是不用自己一个人走回去了,有马车坐,不错。 等辞别刘老爷夫妇,跟着刘管家走到后门看到车的时候,沈伯谦觉得自己的内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牛拉的乌篷小车...... 感觉一下子从宾利变成了夏利,没错,就是出租车那款。 不过此刻他也就是内心os一下,对于有车坐还是非常满意的。 况且,车里还有大半车的年货,加上临走刘管家拿给他的五个银锭子,据说是刘老爷给他的见面礼。 沈伯谦晕晕乎乎的道别,晕晕乎乎的上车,走出去好一会儿才发现车夫原来就是赵福。 好歹也算半个熟人,沈伯谦感觉轻松了一些。 赵福一路上依旧是发挥着话痨本性,基本没停。 而沈伯谦被刘老爷的大手笔除了“恩恩”敷衍之外,一直在这个沈伯谦以前是怎么跟他母亲相处的,生怕待会儿露馅儿。 没想到,他根本没有露馅儿的机会。 一路颠簸的赶回他记忆中的坐落在山坳里的村庄,顺着记忆找到进村的大路,刚进到村口车就被迫停住了。 一群人正在路上撕扯扭打成一团,还夹杂着各种各样的叫骂声。 沈伯谦挑开车帘子扫了一眼,发现这堆人居然都认得。 他刚要开口问怎么回事儿,人群中已经有人眼尖发现了从牛车中探出头来的他。 一声几乎与凄厉的喊声,让这个身体原来主人残留的情绪以不可挡之势蔓延开来,他也无法克制的瞬间泪崩。 “小谦,你娘没了!” “咕咚”一声,沈伯谦一脚踏空,硬生生从牛车上一头栽在了地上。 “娘——” 他不受控的嘶吼一声,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丫的,臭小子,现在知道难过了,早几天干嘛去了!幸亏我来了,不然我看你也就是个哭,丧事你都办不下来!孬种!懦夫!王——八——蛋! 沈伯谦昏倒前对着身上残存的那股意识狠狠的鄙视了一番。 对于自己的前身,沈伯谦是没什么好话的,只能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但如今占了人家的身子(这句话好像哪里不对,算了,先不管这些细节),该负的责任还是要承担起来的。 问题是,这位以前过得实在是不接地气儿,从小除了被严令读书光耀门楣外,记忆里对于其他事情真是所知不多。 所以沈伯谦这次醒了之后,没动,继续装昏,竖着耳朵听着堂屋里众人的牢骚。 听了好一会儿,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烂摊子。 这事儿不大好办呀! 沈家是从他爷爷那辈打外地逃难过来的,不是李家坪本家一脉。 说是逃难,倒也不全是,因为沈家还是有些家底的,落在李家坪后,很快就置办了三十亩地,在本村绝对是中上水平。 只是沈家人不懂种地,都租了出去,后来他爹娶了隔壁陈家坳的一个姑娘,也就是沈伯谦的娘,但一直没能融入李家坪。 一是他爷爷一直以落魄的书香门第自居,但李家坪的人又不吃他这套。 二是李家坪的人也看不惯他们一家子不事生产。 明明家里有三十亩好地,全都租出去自己一点儿不出力不说,每年粮食除了口粮全卖了吃吃喝喝,年尾倒要靠着媳妇娘家过活,还赖着人家供他家孙子读书。 李家坪世代都是本本分分务农的,没出过什么读书人,本来对沈家还是很尊敬的,但几年过去之后,李家坪的人就有些瞧不上沈家的做派了。 第4章 陈家期望 03-陈家期望 但陈家却不是这么想的。 陈家有个在这个时代称得上致命的缺陷——只有三位姑娘,没有儿子。 又加上他爷爷、他爹有意无意的洗脑,话里话外都是等沈伯谦读书有成后,让他一人挑起沈、陈两家。 所以沈家这些年真的把陈家老爷子指使的团团转,沈老爷子和沈父每天除了悲春伤月,就是教导沈伯谦,家里的事儿是一应不管。 无论是收地租还是办年货,自从沈母嫁过来后,沈家人再也没操过心。 陈老爷子也的的确确把沈伯谦这个外孙子当成了亲孙子来养。 一直到前年沈家老爷子和沈父出事儿死了以后,陈家老爷子还是一力主张要供出个读书人来。 否则凭着沈伯谦记忆中沈母的能力,怎么也不可能让他读到现在。 陈家坳的人都觉得陈家傻,这么多年都让沈家骗着白做工,村子里也有不少的风言风语。 一直到去年底沈伯谦中了童生,才堵了一些人的嘴。 而他这一中,陈老爷子是彻底的把他当成振兴两家的希望,完全不顾其他两个女儿的劝阻,号称是吃糠咽菜也要全力供他读书。 这次院试就是他亲自送沈伯谦去的县城,只不过为了节省考试几天的嚼头,先回来了。 再去接的时候因为下雪晚了点儿,没接到人。 他原以为沈伯谦跟同学们一起走了,回来才发现是人不见了。 陈家老爷子安抚了小女儿后,回去陈家坳找人帮忙。 沈母这辈子在家听父母,出嫁听丈夫,现在就剩下儿子可以依靠,一听说沈伯谦不见了,她怎么还在家里做的住。 陈老爷子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冒着雪要跑去县城找人,路上摔了一跤跌倒路边河沟子里昏了过去。 这一昏就再没能醒过来,过了两天才被人发现冻死在了路边。 陈老爷子收到信儿,跟两个女儿女婿一起来领幺女的尸体,回去哭的都没人形了。 不过,他也更着急找沈伯谦。 沈伯谦不回来,谁替沈母摔盆儿发丧? 没有个儿子摔盆儿,那就是绝户呀! 陈老爷子被人叫了半辈子绝户头,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 奈何当时沈伯谦有意躲开人,怎么都没能找到。 但人都死了又不能一直拖着,陈家人只好先出面替沈母料理后事,首先就是选坟地。 这一选闹出场乱子。 老爷子找的风水老先儿围着沈父的坟地转了半天,终于选定一处作为沈母的安息之处。 本来嘛,出嫁从夫,沈母坟地肯定是要挨着沈父的,这么选合情合理。 可问题就是,陈老爷子请的这个风水先儿为了显摆本事,逢人就说他当年为沈父选的这块坟地是块宝地,再加上沈母这块,沈家必定后福无穷。 沈伯谦也必定能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陈老爷子正在心焦外孙子的下落,听他这么一说自然是高兴,也是逢人就说。 本来这也没什么,谁家选坟地不是选好地方? 可这李家坪的人一听有些就不乐意了,这么好的坟地凭什么让沈家这户外姓人占去了呀? 反正看这沈伯谦大半个月不回来,肯定是凶多吉少,沈家、陈家想指望他这个童生翻什么风浪也不可能。 在加上沈家在李家坪确实不得人心,几个族老一商量,拍板发令——让沈家迁坟。 迁坟在这个年代可算是天大的事,不仅关系自己,还关系到子孙后代的家宅兴旺。 谁都不会无端端的从一个风水好地把坟迁走,陈老爷子自然也是万万不肯的。 更何况,他女儿刚下葬,这口气换是谁也咽不下去。 奈何李家坪一干族老吃准了沈、陈两家绝户,强行把沈父沈母的坟迁走。 陈老爷子气不过,带着剩下的两个女儿、女婿和三个外孙子,还有几个陈家坳来帮忙的乡亲,拦在沈父坟前。 这一拦免不了的跟李家坪的人就推搡起来,推着推着也不知道谁先动的手,两边就打了起来。 陈老爷子本身已经有岁数了,先是没了女儿,要帮他们陈家续后香火的外孙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再加上被李家坪的人推了一跤,老爷子急火攻心,瘫了。 这下子,陈家的两个姑娘和姑爷都不干了,天天带人来李家坪闹。 可这李家坪也不是好惹的,不然也不会干出强迁坟地的事儿来,几天闹下来陈家人一点儿便宜没占到,所幸是人都还好,虽然每次都被李家坪的人围着,但倒是没受什么伤。 就在这个时候,沈伯谦回来了。 两边人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李家坪的人是因为知道沈伯谦一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他回来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陈家则是因为闹了几天,除了白挨了几顿打外,一点儿好处没落着,正不知道如何收场。 他这一回来,问题解决了。 这事儿归根到底是因为沈家被逼迁坟引起的,之前沈家没人,陈家不得已才出的头。 如今沈伯谦回来了,那自然要由他出面了。 陈家俩姑娘一合计,好歹沈伯谦也是个童生了,这次又去了县里考试,说不得过几天就是秀才,那还用怕李家坪那几个老不死的?! 沈伯谦闭着眼睛听了半天,才发现,如今自己的情况基本是: 李家坪一户人家开口为他说句话.....(这人品我也是醉了) 外公家除了外公,其他人对沈家,尤其是对他,虽然不讨厌,但也说不上有多喜欢.....(都是姑娘、都是外孙子,凭什么陈老爷子就偏着他沈家这一个!更何况以前那位还有点儿) 沈伯谦脑子噌噌噌的转了又转,但最后,不由得一声叹息—— 不知道刘老爷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看重,毕竟他们无亲无故、萍水相逢,当时自己又是那样潦倒至极的样子。 不仅派人送自己回来,还打着年没过完的名头,送了不少东西。 最重要的,还有现在缠在他腰里那个两个五两的银锭子。 据沈伯谦了解,这可是一个四口之家两年的花销! 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有了充分的面对这个烂摊子的底气和勇气。 所以,不管刘老爷夫妇打得什么主意,这个人情他都欠下啦。 不过沈伯谦也想得开,欠就欠呗,又不是不还。 毛□□当初不也落魄过?朱元璋说起来跟他也算是同事嘛! 哎,远了远了,扯远了,先回来想想这里怎么搞。 李家坪暂时还是要住下去,沈家的房子和地都在这儿,想走也走不了。 这次考试按照原主儿的记忆来说,应该还可以,廪生不一定,但增生基本是没跑儿。 不管怎么样,总能弄个秀才的名头,在这个时代就有不小的优势。 原主儿也是因为考的比较自信,丢了银子后才一直在县里游荡,就是想等着放了榜,中了秀好衣锦还乡。 他之所以这么自信,是因为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这次考试题目居然被他押到。 可惜,没等到放榜他就.....挂了,唉,放榜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 沈伯谦最后一次为他占了人家的身子(真的好像有什么不对)做了心理建设:眼前这摊子原主儿在不如他在,那位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主儿。 说句不好听的,活着也是白搭。 当务之急,一是去拜祭沈父沈母,占了人家儿子的身子(绝对有哪里不对),总要说一声吧。 二是跟陈家两位姨妈和姨夫,还有数位表哥表弟、表姐表妹缓和下关系...... 三是既然还要在李家坪住,那还是要试着融入一下。 说实话,他也想不明白,以前沈家到底是怎么跟李家坪其他人家相处的? 全村没有一个人肯为他们说话也真是日了狗了! 绝对不能走沈家以前的孤高路线,以后还是向着平民化进发吧! 沈伯谦主意打定,睁眼翻身下床。 掀开帘子从里屋出来一弓到底:“大姨、二姨、大姨夫、二姨夫,伯谦不孝,让你们担心了。” 没等陈家人说话,赵福先抢了上来:“哎呀,沈小哥,你可算是醒了,急死我了,我还着急回去复命呢!你说你这要出点儿什么事儿,我可怎么跟我们老爷交代呀!” “让赵大哥担心了,我没事儿,只是家里有白事,我就不虚留你了,趁着天还早,赵大哥早些回城吧。” 送走了赵福,沈伯谦总算是沉下心来面对自己以后的亲人。 “大姨、二姨,姨父,这些天辛苦你们了,爹娘都走了,我虽然年纪小,但是也要把这个家撑起来,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不会了。” 说着他“噗通”一下跪在堂屋正中沈老爷子和沈氏夫妇的牌位前,“噔噔噔”磕了三个响头,“爹、娘,儿子不孝,回来迟了。” 第5章 亲戚旧事 04-亲戚旧事 沈伯谦一句话说的陈金燕、陈金鸽两姐妹哭了起来。 大姨陈金燕脾气暴躁,边哭边捶着他说道:“你们沈家的人都是讨债的,你爷是,你爹是,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你娘冻死了,你姥爷也被人打的躺在床上起不来,你可倒好,跑去县城里享福去了,你这个不孝子!我苦命的妹子呀,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走了呀,谦儿这个小混蛋回来了,你倒是睁开眼看看呀.......” 二姨陈金鸽话不多,但是一直在擦眼泪。 “大姨二姨,我知道我爷和我爹以前.....唉,可是老话说的好,子不言父过,以前的事儿还请你们多担待,话我也不会说,以后我会替我娘、我爹好好孝敬姥姥、姥爷的。” 沈伯谦搂着他大姨(再让她打下去这小身板儿可受不了)哽咽着说道。 两位姨父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干看着,各自把自己老婆扶起来,二姨夫憨厚的脸上尽是憔悴:“谦儿哥,你别怪你姨,家里这么多事儿,你看你人好好的,怎么也不知道捎个信儿回来,她们也是着急。” “我知道,大姨二姨都是为我好,我在县城也是一言难尽。 我原来性子不好你们也知道,私塾里同学没有跟我好的,这次考试也都没跟我一起走,回来也没人跟我一起。 偏这次考试有下了大雪,我考完出来手都僵了,就急着找个地方喝点儿热汤,结果一眨眼个人的功夫就遭了贼,把包袱给丢了。 我担心我娘知道了净担心,就想着现在县城里找点儿事儿做,等到放榜再回来。 结果我人小力弱,挣不了几个钱,连累带饿的差点儿冻死在刘老爷家门口。” “看你这样儿真不像差点儿冻死的....你说的刘老爷是哪位刘老爷?”大姨夫马成林也是一脸的疲惫,只是比起二姨夫多了一丝精明和疏离。 .......这,这真是我亲姨父呀! 不过?沈伯谦慢慢梳理着原主儿的记忆,哦,这位大姨夫是个杀猪匠,以前屡次被沈家人各种看不上,所以他对沈家也是各种不待见。 唉,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前人挖坑的话,后人就只有默默平坑了。 一想到以前沈家人做的事儿,沈伯谦在心里比了个中指。 丫你要不要这么奇葩呀,这沈家以前到底什么来头呀!!当自己落难皇帝吗?用得着这么欺负人嘛! 大姨陈金燕嫁的马家是家传的杀猪匠手艺,家境算是小康,而且跟陈老爷子也是老交情,自从大姨嫁过去,马家就一直是陈家过年吃肉的主要供应商。 陈老爷子也知道沈家父子不事生产,每年都亲自送过年肉过来,这也是陈家都知道的事儿。 但大概是六七年前吧,还下着雪,大姨夫送了肉给陈老爷子后,知道他肯定又要给沈家送,担心他受累,也想看看自己这位据说是读书人的连襟,就自告奋勇的替他送了过来。 这一趟把大姨夫气的在沈父活着的时候再也没登过沈家的门儿! 沈伯谦越是回想以前沈老爷子和沈父的所做作为,越是觉得,tm真是奇葩啊..... 任是谁快过年了,冒着雪好心好意的给你送了半拉猪臀尖过来,还是不要钱的。 你总得留人吃个饭吧,就算人说着急回家,那最少也要留人喝点儿热水,暖暖身子聊两句吧? 沈家人可真是做得出来,东西马大姨夫一个人搬下来给他们放好,又问了他们年货办的怎么样了,要不要帮忙添点儿什么? 沈老爷一句:不送了。 沈父一句:走吧。 马大姨父一直到迷迷噔噔的被送出门都没明白怎么回事儿? 那可是半拉猪臀尖呐!二十来斤!在这四里八乡绝对称得上一等一的豪礼。 送到谁家不是一家大小喜笑颜开的,沈家父子连句好话没有不说,这怎么跟花子似的就把他打发了? 马大姨父盯着关上的沈家大门,里面清晰地传来沈家三代的对话: 爷爷,家里来客人了? 什么客人,一个屠夫,你外公也真是的,找这样的人做女婿,也不觉得丢人。 好了,少说两句,跟陈家说一下,以后有东西找别人送,别让他上门,你跟这种操持贱业的粗鄙之人一般见识,也不怕有辱斯文。 马大姨父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家的,反正到家后一句话没说,但一直到沈老爷子和沈父双双意外亡故也没登门吊唁。 要不是沈母突然过身,陈老爷子忙不开,陈大姐又一直哭她妹子苦命,马大姨父估计到死都不会登沈家的门儿。 所以,马大姨父对沈伯谦差点儿被冻死的事儿一点儿都不想知道,不过他口中的刘老爷倒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如果沈伯谦说的是他想的那位刘老爷,那这个小混蛋可是撞了大运了。 陈家是普通的庄户人家,沈家一家子奇葩,他们可能都不太知道这位刘老爷,但马家是祖传肉铺子,专门杀猪卖肉的,少不了要跟那些大户的采买打交道。 这位刘老爷家就曾是马家的客户之一。 只是,刘家不是买肉,而是雇马家的人专门给他家杀猪。 那时,刘家刚在清水县落户,不知道从哪里找的能工巧匠,半年时间在清水县东城盖了一座五进的大宅子,还修了花园。 园子修好后,刘老爷宴开九日,遍邀本县士绅,连县太爷都请去了,那叫一个热闹、那叫一个气派! 马大姨父当时还是跟着他爹一起给马家宰杀牲畜,所以曾有幸见过刘家准备的宴席,至今都觉得难忘。 倒不是花多少钱的事儿,主要是人家那个派头、那个气度。 那真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人家做不到—— 普普通通的一碗清汤,要几只鸡来提味儿, 好好的菘菜,就吃最心儿里的一片儿, 鸭子只吃舌头,鱼只吃嘴唇, 吃牛只要脊背上那一条..... 总之,刘家这九天的宴席把整个清水县的士绅都给震了。 不过从那以后刘家倒是异常的低调,再也没有这么轰动的消息,但传言却一直很多—— 他家生意在州府都做得很大; 他家用下人只要卖身的,不签短工;但这个传言倒是真的,因为刘家找了个肯卖身的杀猪匠后(好像又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马家就失去了这个客户; 刘老爷宠妻如命,即便刘家弄瓦之喜后再也没有添丁进口,刘家据说至今都没有妾室; 后来,后来似乎就真的没有什么消息了。 似乎刘家在清水县隐匿起来一样。 但沈伯谦刚才这么一提,马大姨父沉睡了多年的记忆瞬间苏醒。 因为那次经历,马大姨父对刘家有种莫名的好感和敬畏,总是不自觉的关注着他家的消息。 刘家这些年虽然在清水县过的不声不响,但绝对还是响当当的人家。 别的不说,就说刘家开的云来居,早就是本县最大的酒楼,从来没有人敢去闹事不说,连县衙的人都不收他家银子。 至于刘家的其他几个铺子,也都是本县同业的翘楚,但却都没人借机寻衅滋事。 清水县的官员、士绅、商户似乎无形中达成了一种共识,对于刘家,既不亲近,也不招惹。 这八个字,是马大姨父凭着多年观察总结出来的。 当初他还为此好一阵得意,仿佛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似的。 但终究无人分享,只能憋在心里自得其乐。 现在,他居然在混蛋连襟家的小混蛋外甥嘴里听到刘老爷这三个字,实在是觉得有些诧异。 无论怎么想,他都觉得沈伯谦不可能跟刘家扯上关系。 “你说的刘家可以县里东城的刘家,家里有个五进宅子的哪家?” “是在东城,的确是个五进的宅子,大姨夫你认得刘老爷呀?”沈伯谦也很诧异。 马大姨父不关心他的死活很正常,但也不像根刘家有交情的样子?怎么这么关心刘老爷呢? 难道是....有奸?基?情?沈伯谦脑子里“噌”一下冒出个蝙蝠翅膀的黑色小人儿。 啪——小人儿被打飞了。 我也是有过女朋友的人,跟穿越前那几个损友单身狗兼fff团资深团员可不一样...... 我要往正常的方面想,也许是君子之交呢?忘年交也行呀?贫富交?(你确定有这次词儿?) “我怎么会认识刘老爷,不过就是年轻的时候是去刘家杀过猪,那可真是难得的好人家。”马大姨父的语气居然带着毫不掩饰的自豪。 干一行爱一行呀! 祖传杀猪果然跟半道出家的不一样,杀猪匠也是有职业荣誉感的。 一句话让沈伯谦对马大姨父刮目相看。 艾玛,不对,又跑偏了,看来穿越时差还没倒过来呀.... 第6章 沈家过往 05-沈家过往 看看一心立足于本职工作的马大姨夫,再想想原主儿那个奇葩爷和那个奇葩爹。 沈伯谦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差距呀..... 不对,还是在跑偏,沈伯谦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哦,在说刘老爷呢! 至于他名义上的爷和爹,实在没话说,奇葩两朵,不怪人家都看不上他俩。 “大姨父说的极是,刘老爷的确是位大善人,刘管家也是菩萨心肠,还有刚才回城的赵福大哥,要不是他们,我恐怕是早去了地府与父亲母亲相聚了。” “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连个包袱都看不住,唉,算了,人平安就好,以后沈家就靠你了,踏踏实实做人,别跟你爹似的,弄得五迷三道的,不像个样子。” “大姨父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正想跟你们说,家里的地我不打算租出去了,留着自己种,只是我不懂得种地,免不了要麻烦你们,不过我会请几个短工来帮忙的,这样一来地里的收成足够我我花销,还能孝敬姥姥、姥爷一些。” 这个打算是沈伯谦一了解到沈家的情况就决定了的。 他初来乍到,又没有一技之长,只能老老实实,立足本份。 好在沈家人还留了份不错的家业给他,想不到还有机会体验一下真正的农民生活,想想真是....悲剧呀! 上辈子虽然打了不少工,可跟种地有关的也就是帮人整理花园了,但貌似并没什么luan用。 沈伯谦的话让陈家姐妹松了一口气,陈家实在养不起一个活祖宗了。 看他们如释重负的样子,沈伯谦知道,这地必须要靠自己打理,绝对不能再劳动陈老爷子,不然这亲戚恐怕就要成仇人了。 想想以前沈家人的确挺过分的。 地租出去也不管,把陈老爷子当长工用,忙前忙后的帮着他们家收租子卖粮食,但却从来没给陈老爷子说过一句感谢的话。 按说三十亩地养活沈家四口人,就算是加上沈伯谦上学也是足够了的,但实际上,沈伯谦上学的束修大都是陈家出的。 因为沈家卖粮食的钱一般都用来改善生活,主要是沈老爷子和沈父三五不时的上个馆子喝点儿酒,按季节换新衣服什么的。 想到这些,沈伯谦只能用无语来形容那二位他名义上的长辈。 确认沈伯谦人没事儿,陈家姐妹就要回去陈家坳报给陈老爷子报信儿。 沈伯谦这一回来,陈老爷子知道了肯定高兴,这一高兴啊,说不定就好了。 二姨陈金鸽本来说让二姨夫徐有才留下来给他做个伴儿,沈伯谦连说不用,几番保证说他一个人没问题。 又想起来刘家送的东西,打开一看,一包是四五十斤的精米,另一包里面杂七杂八的放了许多东西—— 最上面压的是一罐白糖,有四五斤的样子,下面是几包点心,几块尺头,几件半新的衣裳,还有油纸包着的两个十斤左右的猪肉礼条儿。 沈伯谦看了看,伸手把第二包东西分成两份,一份是一包点心,几件半新的衣裳,还有一个礼条儿,余下的分成一堆儿。 “大姨、二姨,这包点心,这几件衣裳,还有这包米我留下,足够我用一阵子了。余下的你们帮我给姥爷姥姥送去吧,也算是我的孝心。 东西不多,就先不孝敬你们了,等我把这个家撑起来再说。” 沈伯谦边说边把东西交到两个姨夫手里,陈家姐妹和两个姨夫都有些愣住了。 自从陈家小妹陈金凤看上李家坪的沈千川,哭着喊着要嫁给他,最后几乎什么聘礼都没要嫁到沈家之后,这还是沈家的人第一次给陈家人送这么厚的礼。 陈家姐妹刚要推辞,沈伯谦死死按着两人的手,眼里充满期望。 陈大姐忍不住又哭了,“沈家那两个杀才,多好的孩子,被他们管了这么些年,我那个妹子也是个没用的,她不敢孝敬爹娘,还不许孩子孝敬他姥姥姥爷呀!” “大姐你别说了,谦儿懂事儿,这是好事儿,你还哭啥呀。” “我能不哭吗?好好的孩子以前被管成那样,我还以为谦儿这孩子跟他姥姥姥爷、跟他姨跟他姨夫都不亲的,原来......多懂事儿的孩子,唉,小凤也是不像话!” “算了,大姐,天儿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爹娘知道谦儿回来了,还这么孝顺,肯定高兴。” 两个姨夫倒是都没说话,但眼中也都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话说开了,陈大姐她们也不推辞,麻利儿的把东西装上车。 沈伯谦也没闲着,帮着搬东西,套车,虽然实际没帮上什么忙,但的确有了个支撑家业的样子。 俩姨看的满意,跟俩姨父商量了一下,帮着沈伯谦检查了一遍孝服什么的没失利的地方,又帮他做了顿饭放好。 本来还说带他去沈母坟上祭拜一下,但沈伯谦信誓旦旦的说他自己去就行。 俩姨本来还想坚持,马大姨夫说了两句,他们一想也对: 毕竟他们刚跟李家坪的闹了一场,现在带着沈伯谦去上坟,倒不如让他自己去,也算是缓和一下。 而且,沈家的事儿毕竟他才是正主儿,总归是要他最后出面的。 几个人又担心陈老爷子,帮着他做好了饭,带着东西赶着架子牛车就走了。 临走还交代沈伯谦三天后是沈母的三七,他们会提前过来帮忙。 看着俩姨和俩姨夫头脸都包住,坐在敞篷架子车上晃晃悠悠的消失在村口,沈伯谦才回家。 一路上也遇到几个认识的人,他都点头致意。 之前眼看沈家要绝户了,李家坪族老硬逼着人家迁坟,也没人说什么,但现在看到正主儿回来了,还跟他们打招呼,几个人反而有点儿不好意思。 看着沈伯谦的背影,几个人就议论开了:“你说这沈家人回来了,坟还迁的了吗?” “迁什么呀,原本就不占理儿,也就是看不上以前沈家的做派,不然哪会连个说话的都没有!我爹都说三老太爷这事儿办的不地道。” “这个沈伯谦以前倒是少出来,没怎么见过,也不知道这人怎么样?” “我看比那俩强!以前沈家那两位眼睛都长到脑门上了,从来不正眼儿瞧人,刚才那位起码还跟我们打招呼。” “也就是点个头,算什么打招呼呀。” “你还想怎么样啊,对你点头哈腰的?人家可是读书人,这就算不错了,况且人还带着孝呢,反正啊,我觉得这沈家就剩下一个小的,未必是坏事。”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早些年三爷他们还想在村里办个私塾,可跟沈家人谈不拢没成,看现在沈家这位,说不定倒是有戏。” “要真能这样就好了,我得回去跟我爹说说去。” 村里人的议论沈伯谦并不知道,他回到家烤着火慢慢搜索梳理原主儿的记忆,顺便想着以后的事儿。 记忆中沈家的情况,远比外人看到的要好的多。 凭着沈家父子吃喝享受的水平,三十亩地是根本供不起的,但偏偏他们俩吃喝了这许多年也没见家业败掉。 为什么?很简单,沈家父子有私房,他们手里有一笔不小的财富。 在李家坪这三十亩地只不过是个幌子,只是为了给他们花钱找个由来,他们似乎很不希望有人知道他们手里有钱,也不太敢表现出来。 这笔私房钱沈伯谦只是听沈父喝醉时无意中提过,至于这笔钱在哪儿,有多少,他是一无所知。 比他更一无所知的是沈母。 想到沈母,沈伯谦就真是彻底看不起沈家那两个男人了。 陈老爷子虽然没有儿子,但三个女儿个顶个的水灵能干,沈母虽然家务上比不上两个姐姐,但那在陈家坳也是响当当的一枝花。 上她家说媒的那真是把门槛儿都要踏破了。 可就是在镇上无意中见了沈父一次,一下子看上了。 沈家父子本来就要找个人照顾他俩,又担心雇人不安全,见过陈金凤之后,顺水推舟的就把人娶了过来。 只是,沈家父子心底并不想承认娶了这么个没见识的农村媳妇, 所以,无论是送聘礼还是迎亲,沈家都没当回事儿,花钱少不说还办的糊里糊涂的。 当时陈老爷子还好一阵子生气。 后来沈老爷子解释说,他们两个男人不懂得这些事儿,才办的不好,至于钱呢,那是为了攒下钱来好供后代读书支撑门户,陈老爷子才算是消气。 而实际上,自打沈母嫁到沈家,就承担了管家、老妈子、通房丫头多项职责。 从沈伯谦的记忆来看,沈母在沈家父子心中的地位顶多是个通房大丫头,到生了沈伯谦,身材走样儿之后,那在沈家父子心中的地位就真跟个粗使婆子差不多。 所以,沈家的事儿,沈母知道的是最少的。 第7章 喜中秀才 06-喜中秀才 沈家的事儿沈母知道的是最少的,或者说她根本不了解沈家。 她一直以为沈家没钱,时不时的就去娘家求助。 沈伯谦跪坐在堂屋草团子上,替沈母烧了一叠值钱,心里默默说着:下辈子别再遇到沈家父子这种渣渣了。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会替你好好孝敬陈老爷子和陈老太太的,放心去吧。 沈伯谦守灵到半夜倒在草团子上睡着了,天没亮火盆子灭了,他一早上是被冻醒的。 醒过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他想了想,去厨房洗了把脸,找了个篮子,拿了些上坟用的东西就出门了。 去山上转了一圈,给沈父沈母上了个坟,在心里说了说他们换了个新儿子的事情,顺带着锻炼了一下身体就回来了。 刚进门,就听到外面有人叫他,出门一看,居然是昨天刚回县上的赵福。 “赵福大哥,你怎么一大早来了?快进来,这大冷的天儿。” “我当然要来呀!我是来给你报喜的,你中了!中啦!” “中?中什么了?” “嗨,还能中什么!中了秀才呗!你是秀才公啦!还是什么廪生?” ...... “你说我中秀才了!还是廪生?真的。”沈伯谦脑子空白了一下,随即激动的确认道。 这个消息来得太及时了,他现在的处境实在是太需要这个身份了! “真的,真的,刘管家亲自派人去看的,真真儿的!而且其实昨天就出榜了,咱们不知道,还是咱们俩昨天回来的时候,我们老爷想起来,让刘管家派人去看的。” 知道自己中了秀才,沈伯谦心里一块大石落地。 “有劳赵大哥,也请替我谢过刘老爷、刘管家。” “不用,不用,我也就是跑跑腿儿,还是你厉害,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听说每月还有公粮吃,每年还有银子拿呢!” “这个待会儿再说,外面冷,赵大哥先进来烤烤火,暖和一下,没吃饭吧还?” “吃了,揣了两个饼子在路上吃了,不过起来就没喝水,先给我拿碗水给我喝吧。” “行行行,先进来。” “哎,等一下,老爷说你现在家里就一个人,中了秀才怕也是没时间办东西,特地让我又捎了点儿东西过来,你先用着。” “这怎么好意思,这......”沈伯谦还是觉得刘老爷对自己太过热情了,但人是好意,也不能就这么拒绝,还是先收着,以后再回礼给他。 原本他以为赵福说又带了点儿东西,估计也就跟之前差不多,两包东西俩人一趟就搬完了。 挑开车帘子一看,沈伯谦os了一句:刘老爷你肯定是对我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呀! 因为赵福这次带了满满一车的东西,还有一份非常正式的大红礼单。 打开礼单一看,五十斤精米,五十斤精面,五十斤粳米,两个整个的猪后臀尖,二十斤上好的咸酱肉,还有五十斤上等银丝碳; 两身新衣服,十块绸缎的尺头,十块上好麻布,一大包棉花,还有一整匹的油布; 除了装在五个精美三层食盒里的各色点心外,还有各色干果,各类蜜饯,果脯,糖果,甚至还有一罐茶叶; 当然还有四套文房四宝; 大概是从赵福哪里知道沈伯谦姥姥、姥爷年事已高,还特地送了两件老人款的皮袄。 最后,也是最让沈伯谦吃惊的——赵福把所有东西搬到屋里,关上门,小心翼翼的从怀里又拿出一包东西,打开来,里面竟然是十个十两的银锭子和五吊铜钱。 这太贵重了!沈伯谦都心虚的不敢收了,难不成刘老爷真看上我了?没道理呀!这细胳膊细腿儿的,没看头的呀! 还是说这个时代读书人真就这么吃香?但怎么吃香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秀才,有必要这么大手笔吗? “这是我们老爷专门带给沈小哥的,银子先留着用,这几串零钱是让小哥留着赏人的。” “这,这礼实在太贵重了,我受之有愧啊!赵大哥,是不是弄错了?” “不会不会,这可是刘管家亲口/交代我的。”赵福“咕咚咕咚”连喝了两碗水,“你家里有事儿,我就不停了。等你闲下来,到县里上学咱们再说。” 说着也不顾沈伯谦的阻拦,开门赶着车扬长而去。 搞的沈伯谦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唉,算了,连穿越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了,这点东西比起来也不算什么。 况且刘老爷送的东西都很实用,衣服尺头都是都是素色的,正适合他守孝这几年穿。 农村有两个基本的特点,一是人勤快,所以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天天起的早;二是消息传得快,一个消息从村头传到村尾,不要一盏茶的功夫。 所以赵福一大早赶到李家坪给沈伯谦送东西的事情,很快全村基本都知道了。 也有人隐隐约约传言说沈伯谦好像是中了秀才! 只是前段时间逼着人家迁坟,弄得现在也没人好意思上门打听。 不过俗话说的好,办法总比问题多。 李家坪几位族老和里正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派个小辈来打听一下。 来的是里正家的小儿子,也在曾在陈家坳上私塾的李孝正。 沈伯谦在家里一边忙着,一边想着找谁去给陈家送个信儿。 先把火盆重新生好,烧了三刀纸钱后给沈父沈母还有沈家老爷子各上了一炷香。 弄完这些才觉得肚子有点儿饿了。 到厨房一看,缸里还有水,倒是不用再去院子打水,昨晚的饭热了一下,又吃了两块点心就是一顿早餐。 就这就把厨房弄得一塌糊涂,勉强把锅碗收拾了一下,又听到有人敲门。 “等一下,是谁啊?” “伯谦,是我,孝正。” 脑子了迅速的搜了一下关于孝正这个人的信息,不得不说,沈伯谦过目不忘真不是吹的,跟上辈子的自己绝对有一拼。 这个李孝正跟他说话一共也没有十句,但人他却记得清清楚楚,这是李家坪里正的小儿子。 “孝正大哥怎么得闲过来。”沈伯谦“吱呀”一声开门问道。 “之前你一直不在,也不好过来给婶子上香,听说你回来了,特地过来看看,也给婶子道个别。” 既然打算常驻李家坪,跟里正打好关系非常重要。 人家这态度明显是示好,沈伯谦也不矫情,伸手请人进门,道谢: “有劳有劳,之前遇到点儿麻烦,阻到县城没能回来,多亏大家帮衬,家母才能入土为安,不然我真是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父母了。 本来该去道谢的,只是我这刚回来,家里事儿还没忙过来,过阵子一定登门。” 既然能被里正和几位族老选出来探路,李孝正也不是个傻子。 一听这话就知道事情好办了,当下从善如流,抱拳道:“这事儿就先别提了,虽说婶子已经入土,但这三七、七七的,你一个人恐怕也忙不过来,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说。” “那先谢了。” 进到堂屋,李孝正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 态度不卑不亢的问候了几句,顺便扫了扫堂屋的东西,早上刚供在上面的新鲜点心和果子自然是没逃过他的眼睛。 “伯谦,今天一早我看到好像有人来了?” “对,是我的一个恩人。” “恩人?怎么回事儿?你遇到什么事儿了?” “嗨,就是院试出来,我的行李被人偷了,当时我身无分文,加上今年这反常的天气,一场雪,我差点儿在县城冻死。” “哎呦,怎么,这事儿你说,这谁呀,小偷也太缺德了!你肯定是吉人天相,这不平安回来了。” “也怪不得别人,我第一次出远门,没经验,好在遇到一户好心人,不但救了我,还派家仆把我送了回来。” “我就说嘛,你是吉人自有天相,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诶,这是有事儿?怎么昨天才把你送回来,我看好像早上又来了一趟?” “哦,也没什么大事,刚才赵福大哥受刘老爷所托,特地给我捎个口信,说我此次院试通过,而且侥幸中了个廪生,总算是对得起过世的爹娘和爷爷了。” 李孝正闻言心中升起一股羡慕之情,他自己也读过几年书,后来实在是资质有限就放弃了。 十五岁不到的秀才真称得上是前途无量。 而且,这可是李家坪第一个秀才,李家几位老人可是盼了有些年了。 “伯谦你中了秀才,还是廪生!恭喜恭喜,你看,我这也不知道,没带点儿贺礼过来。” “不用不用,家里有事儿,我也不想张扬。” “唉.....你说的也对,那我先不打扰了,你忙。” “行,慢走啊,替我给长海大爷和思才叔问个好。” “哎!行,我一定带到。你别送了,回去吧,有事儿说话,乡里乡亲的,千万别怕麻烦。” “那我也不客气了,以后麻烦乡亲们的地方估计还多着呢,可别嫌我烦。”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咱们村第一个秀才,给你帮忙那叫麻烦吗!不说了,我走了,快回去吧,外面冷。” 第8章 李家考虑 07-李家考虑 李孝正出了沈家门,一路小跑着回了家,路上都没顾得上跟人打招呼。 “爷,大爷,三爷,爹,我问了,沈伯谦他中了秀才,还是吃皇粮的廪生!”一进屋他压低嗓子小声说道。 “真的!?”李家的族长,也是现任里正李思才的亲大伯李长河,一把抓住李孝正的手。 “真的,早上来的是他在县城里认识的一户人家,看到他榜上有名,特地来给他报信儿的,还送了不老少的东西,我刚才去,看到上供的果子都是上好的。” “他,这沈秀才可说什么了没有?”李长河捋着胡子问道。 李孝正知道,这是大爷有点儿紧张,听他爹说,他这位大爷一紧张就喜欢捋胡子,当下也不敢隐瞒,把他跟沈伯谦见面交谈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呃,你是说,这沈伯谦压根儿就没提迁坟那档子事儿?一句也没说?一句也没提?”长河大爷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这沈家历来鼻孔朝天看人,这个沈伯谦以前不怎么出门,但偶尔见次面儿或是说句话什么的,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更别说沈家那俩老的,简直就是.....唉,要不是看他们是读书人,李长河早就把他们赶出李家坪去了! 想当初沈家父子刚到李家坪的时候,李长河也是抱着极大期望的。 这对父子谈吐不俗,气宇不凡,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又听他们说是厌倦科举,想要在此地归隐田园。 李长河当时一听,简直就是喜出望外。 他一直心心念念的想在李家坪办个私塾,但因为地处偏僻,且从建村以来就没有出过一个读书人,所以怎么也请不来一个有身份的先生坐馆。 沈家父子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降祥瑞,他是怎么看怎么觉得顺眼。 帮着俩人盖房子、置地、打井、打家具,还跑前跑后的帮他们找中人,办地契、房契什么的。 就连沈家盖房子那块地都是他特地挑的风水好地,就是想让这家人长长久久的留在李家坪,也为李家交出几个顶立门户的读书人来! 结果差点儿把他气死! 他刚一提说在本村半个私塾,想请沈家父子坐馆授徒的事儿,人家怎么说的? “给这些乡野贱民授课?我沈家虽然落魄,也不会堕落到这种地步!里正再也休提此事,我沈家不欢迎你,请!” 李长河当时就傻眼了,没见过翻脸翻得这么快的! 那次李长河几乎算是被沈家父子赶出门的,两家从此后也结下了梁子。 打从那起,别说互相登门,就是话两家人都没再怎么说过,而整个李家坪的人,也就是这样一家家的被沈中复、沈千川父子得罪光的。 到最后,整个李家坪的人基本上不怎么跟沈家人说话,路上见到也是互相不打招呼的。 沈家对这样的情况是满意的,觉得这些乡下人总算是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不敢再凑上来自找没趣儿了。 而实际上,沈家父子都快被李家坪的人编排死了。 男人们还好,顶多也就是说说他们—— 驴屎蛋子表面光啦~ 俩人在别的地方过不下去才躲到这乡下旮旯里来的啦~ 俩人根本不是读书人,以前是做龟公的啦~你不知道什么是龟公呀?来来来,我告诉你,小孩子一边去,不能听! 这都算是客气的,村里的女人编排起人来,那真是逼死人。 在她们嘴里,什么挖绝户坟,什么偷寡妇门,沈家父子那是一样儿都没拉下。 不过因为村里人天生对于读书人的畏惧,这些话也都是背后说说,没人敢当面给俩人难堪。 但即便如此,李长河也没有把他们逼出李家坪。 因为他知道沈家父子的的确确是正经的读书人,不管村里人怎么编排,但沈家那十来箱子书可不是骗人的。 沈家父子每年贴在门上的,他们自己写的春晖也不是骗人的。 但越是这样,李长河就越难受,明明村里就有这么两个正正经经的读书人,村里的孩子却还是读不上书,你说这口气谁咽的下! 而且,要是这沈家父子有什么别的营生也就罢了,人各有志嘛!咱也不能勉强人家。 但是—— 沈家父子从落户李家坪就没见他们干过什么正事儿,不是父子俩喝酒吟诗就是去山上什么所谓的寻幽探秘。 你说可气不可气,他们宁愿闲着都不愿意教村里的孩子们认俩字! 还什么寻幽探秘,我呸!也不想想,当初他们刚到李家坪的时候,是谁带着他们天天去山里转悠的? 一对儿白眼儿狼,没良心忘恩负义的东西,他娘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总之是一想起来沈家这俩人,李长河就一肚子的气。 前年上沈家父子又跑到山上去,结果双双失足身亡,他当时就想着,反正这读书的人也死了,留着他们还有什么用,不如赶走了干净。 但后来看着沈家剩下的孤儿寡母,实在有点儿下不了手,就给忍了下来。 这次听说沈家绝户了,他彻底爆发了,感觉自己忍了这么些年,最后还是一场空。 去你妈的!什么读书人!反正都死了,埋哪儿还不都一样,管它干什么! 这俩混蛋,凭什么死了还要在这儿碍老子的眼,让他们滚! 有多远滚多远,不是觉得我们不配听他教书吗,那就让他们带着一肚子的书滚出李家坪! 这一气之下,前几天才闹出逼人迁坟这事。 其实,逼着沈家迁坟还真不是李长河的本意,他也是一时在气头儿上,话赶话赶在那儿了,毕竟这人刚下葬逼着迁坟,有损阴德。 尤其是后来慌乱之中陈老爷子摔了一下子,听说都要瘫在床上,虽然后来能站起来了,但李长河还是有点儿后悔。 不过他也好面子,虽然后悔,到底也没松口,不过却暗示自己的里正侄子,让他们别太为难陈家的人。 不然陈家姐妹带人来闹了这么几场怎么会连丁点儿伤都没有? 其实这事儿两边的人心里都有点儿数儿,就是都不想丢了面子。 所以说,沈伯谦回来的时机再恰当没有了。 得到李孝正肯定的回答后,知道沈伯谦跟他爷爷和爹似乎是不太一样,而且对于迁坟一事也有意讲和,李长河当即决定: “老六,替我备点儿东西,我亲自去一趟沈家。” 里正李思才在本家排行第六,他爹那一辈的都叫他老六。 “大伯,这,不用你亲自去吧,让小辈们去看看也就行了。” “思才啊,你是没经历过,不知道读书人能给咱们李家坪带来多少好处,就说三十里外的桃花村,我小的时候那地方可比我们村要差的多,这你爹,你三叔都知道。” 二爷李长海,三爷李长发点了点头,大爷李长河接着说道: “桃花村那时候还叫付庄,那片山多地少,地里出产也差,稍微好一点儿的人家都不愿意把姑娘嫁过去。” 说着顿了一下,“可你看现在,十里八乡都愿意往哪儿嫁姑娘,为什么,还不是三十年前出了个举人嘛!后来又接连出了几个秀才。” “大哥你说的是没错儿,可您亲自去,这给他一个小辈儿的脸也太大了吧?”李家现任族长,三爷李长发说道。 “屁!要是人跑去陈家坳,你就有脸啦!光长年纪不长脑子。”李长河骂了一句,“孝正,快去准备,要上等的四色礼。” 李孝正看了看他爹,又看了看他爷爷,有点儿为难,没敢动。 李长河看的生气,又想骂人,二爷李长海佯装生气:“孝正,你聋了,没听你大爷怎么说的,还不快去!思才你也去帮着看看。” 李思才急忙应下,李孝正如遇大赦,跟着他爹去了西屋准备礼物。 剩下三个老的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为难的样子。 “大哥,你说这沈家小子压根儿不提迁坟那档子事儿,是不是根本不打算在这儿住了?三弟你说呢?” “这沈家小子如今是吃皇粮的廪生,沈家又是有房有地,他一卖去到哪个村不能过?” “大哥说的是,那我们?” “为了咱们李家,我也舍了这张老脸,我就不信,沈家三辈人都能让老子吃瘪。” “那大哥,要不我们跟你一起去?” “先不用,你们一个是族长,一个儿子是里正,况且孝正已经去过了,待会儿让他陪我过去就行。” “那也行,万一大哥这人说不拢,我跟二哥还能再去填补填补。” 说话功夫李思才已经带着李孝正办好了四色礼:一包点心、二斤糖、五斤白面还有个十斤的猪肉礼条儿。 李长河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嗯,不错,孝正,跟我去走一趟。” “是,大爷爷。” 第9章 族老到访 08-族老到访 二人到沈家的时候,跟之前李孝正来时沈家门口门可罗雀、冷冷清清的情况可是大为不同了。 沈家敞亮的院子里零零散散的站了五六个人,还有两个正在堂屋给沈母上香。 沈伯谦正在里头招呼着,并没看到二次登门的李孝正。 倒是院子的人看到不常出门的前里正居然来了沈家,都觉得有些诧异,不过也更确定沈家小子肯定是中了秀才了! 这老里正当年就是因为沈家的事儿没弄好,被村里人说他冷脸去贴人家的热屁股,一气之下才退位的,那说起来,他跟沈家可是深仇大恨呐! 现在居然亲自登门,要不是因为因为沈家小子中了秀才!那还能是什么? 院子里的几个人都互相露出了然的目光,沈伯谦这时候也听到了动静,急忙迎了出来,一见是李长河,他拱手深鞠一躬: “长河大爷您怎么来了,这真是折杀伯谦,家母毕竟是您的晚辈,怎敢劳动您的大驾。” “乡里乡亲的,说这话就见外了,之前你不在家不知道,这帮混小子办那事儿!可是气死我了!我呀,是特地来给你爷和你爹娘赔罪的!” 说着,李长河进了堂屋作势就要跪下。 沈伯谦一把把他死死拦住:“长河大爷,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呀,这让我爹娘如何受得起,让我如何受得起呀!” “唉,谦儿,我,我这是没脸见你们沈家的人呀,我跟你爷爷也是有过交情的,虽然后来我俩老倔头互相不搭理,可在我心里他一直是我的老兄弟.....唉” 说这李长河眼圈都红了,沈伯谦趁势把他扶到里间坐下。 “长河大爷,你这是干什么,天冷,你老喝口茶,暖暖身子。” 李长河喝了口水,拉着沈伯谦的手,含着眼泪低声说道:“你爹娘迁坟的事儿,唉,我真是说不出口。 当时吧,也不知道谁提起来的,我开始一听就急了,大嘴巴子都抽上去了。 不过后来他们都劝我,说你不在了,你爹娘的坟在李家坪没人管,倒时候不就成了孤魂野鬼?倒不如迁去你外祖家,也好有个照应。 我这脑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跟被驴踢了似的,脑子一热就答应了,唉,我对不起我这老哥哥呀!” 李长河说到最后,泪流满面,言辞之恳切,沈伯谦都想陪着他大哭一场了。 丫这真是人才呀,逼人迁坟的事儿到了他嘴里都成了功劳了,还都是为了我们家好? 牛!沈伯谦在心里暗暗为李长河老爷子点了赞,古人诚不欺我,高手在民间啊。 不过,人家既然把戏台子搭起了来,咱就不能拆人台呀,这以后都是一个村的,这戏还是得一起唱下去。 况且,能让人干出逼迁祖坟的事儿,沈家那俩不省心的估计以前没少干戳人心的事儿,真要论起了,估计谁也不占不了理。 算了,逝者已逝,为沈家人送终,以后早晚一炷香,就当替原来的沈伯谦尽孝,其余的还是按我自己的想法来吧。 想到这里,沈伯谦又施了一礼,叹了口气道:“长河大爷说哪里话,之前我出了事儿没能回来给母亲送终已经是不孝。 多亏了乡亲们,帮着我姥爷、大姨她们让我娘入土为安,虽说后来因为迁坟这事儿闹了点儿误会,也都是因为我没能及时赶回来。 如果说之前我还多少有些埋怨您,今天您这么一说,误会就全解开了。 虽说这事儿我也生气,不过您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否则我爹娘、爷爷做了孤魂野鬼,我就更是对不起沈家祖宗了。 只是既然我现在回来了,那这事儿就不用提了。” “谦儿,你这话是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只要你不埋怨我,我这心呐,就算是能安了,你放心,以后这谁再敢提这事儿,我一脚踢死他!” 李长河毕竟是在村里德高望重,不能真的给沈母一个外乡小辈吊孝磕头。 李孝正替他上了三炷香,烧了三刀纸钱,算是在全村人面前表明了对沈家的新态度。 村里人也不傻,一早李孝正过来的时候就有人看到,等他被沈伯谦送到门口离开之后,就有几家心思活络的来沈家吊唁,顺便打听消息。 中秀才的事儿,沈伯谦虽不打算张扬,也没打算刻意隐瞒。 但毕竟家有重孝,还是先一一迎了他们给沈母上香吊唁,所以这些人也没找到机会问出心中的疑惑。 直到李长河带着李孝正过来吊唁,李老爷子跟沈伯谦在屋子里说了什么他们不知道,但这表现明显是要消除两家的梁子了。 他俩一走,立刻就有小年轻忍不住了,抓着沈伯谦问道:“沈哥,这长河大爷也来啦?” “是啊,特地跟我解释迁坟的事儿,误会嘛,现在我回来了,这误会自然就没了。”说着沈伯谦又走回堂屋,跪在父母灵前的草甸子上烧起了纸钱。 沈伯谦这么一说,原本还有些抹不开的几个乡亲们都瞬间放松下来。 既然人家俩正主儿都说开了,咱们这些凑热闹的还有啥说的呀? 这么一想,大家说话也随意多了,村里有名的大嘴巴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小沈啊,你这次去县里,咋这会儿才回来呢?这考的咋样呀?” 沈伯谦在草甸子上俯身一拜,对着父母牌位恭恭敬敬的说道:“难怪古人都说,父母在不远游,我这不过是去了县里考试,竟是未能见上母亲最后一面,实为不孝。” 说着话音一转,叹了口气,“好在此次侥幸考中,总算没有辜负爹娘多年的养育之恩。” “哎呀,这么说,小沈,你现在是秀才了吧?”来的人都是一副“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的表情。 “侥幸得中,多亏爹娘保佑。” “这真是大喜事呀!哎呦,你看我这嘴,该打,该打,我是说,你这一考中,你爹娘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一个眼角精明的中年妇人抢着说道。 “这是前头院子的春梅婶子吧,希望我爹娘地下有知能知道我此次得中的消息,我也算对得起沈家祖先了。” 最想知道的消息打听了出来,这些人也就呆不下去了。 不一会儿,不是这个说家里还有事儿,就是你那个说想起来有人找他,一盏茶的功夫,人全走了。 他们一走,沈伯谦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忘了办。 自己中秀才这事儿,到底要找谁去给陈家的人捎个信儿呢?李家坪的人虽然是跟他讲和了,但陈家人还不知道啊? 万一到时候送信儿的被打出来,那就不好收场了...... 找谁呢? 正想着,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 沈伯谦估计又是谁来打听消息,顺便吊孝的,拱着手含着泪就迎了出去。 没想到,门口站了个小孩。 说是小孩,其实也不算,毕竟这个时代,十四五岁就能结婚生孩子了。 这个看起来十来岁的样子,的确不算是小孩,不过,那是在这个时代人看来。 在沈伯谦眼里,这也就顶多是小学毕业生的样子,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营养不良,这个小孩人那叫一个瘦! “你是?”记忆里似乎没有这么个人,沈伯谦疑惑的问道。 “秀才老爷,你们家买人吗?我什么活儿都能干,你买了我吧!” 呃...... 什么?什么情况儿? 这是要逼良为娼,让我当人贩子吗?丫不知道我最恨人贩子了嘛?看我怎么收拾你这个——人——贩......子?? 额,不对啊,哪有自己卖自己的人贩子? 还没等沈伯谦想明白,小孩儿“扑通”一下跪在他面前,“秀才老爷,你买了我吧,我什么都会干,种地、砍柴、挑水——” “等等,你别站在门口,先进来再说。”沈伯谦看了看远处朝的几个人,实在不想站在门口让人看戏。 小孩怯生生的溜着门边走进门,手足无措的看着沈伯谦虚掩上大门,两人大眼看小眼的站在院子里,气氛.....好尴尬。 沈伯谦看着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地上的小孩儿,忍不住看了自己,样子还好吧,也不像是什么恶人,至于这么怕我吗? “你叫什么?怎么会来我家?” “秀才老爷,我叫杨风,我家就住在村东头,我听,听人说秀才老爷家里都是要买人的,我想卖了我自己给我爷治病。” ......这是?中秀才的的事儿才让他们知道,这一转眼就怂恿个孩子来整我? 你还别说,沈伯谦虽然平时脑洞大的没边儿,极不靠谱,但这个脑洞还真是有几分准。 李长河跟他一番恳谈,回去越想越高兴,但越高兴就越紧张,因为他怕到了最后又是一场空。 毕竟,沈伯谦现在说的再好,他也是那俩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儿教出来的,这万一以后又是个白眼狼儿怎么办? 毕竟,这沈伯谦跟村里人打交道不多,对他的为人秉性都不太了解。 不行,我得找人试试他! 李长河说干就干,找来李孝正一阵嘱咐,随后村里瞬间就有了秀才家都要买下人伺候的说法。 很凑巧的,这个传言很快就到了本村另一家外来户,杨家,那个正在外面捡柴火拾粪的小子耳朵里。 第10章 杨家其事 09-杨家其事 这杨家跟沈家虽然都是从外地流落到李家坪的,境况却是天壤之别。 沈家,用李长河老爷子的话,那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破的船总能弄出三斤钉来。 他们家落户到李家坪,那是手里有钱,心里不慌,盖房子,卖地,娶漂亮媳妇,一样没拉下. 先不管他家为人怎么样,但这日子在李家坪那是数得着的。 杨家就不同了。 杨家是四五年前才落户到李家坪的,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带着一对孙子孙女一路讨饭过来的,好容易才在村西头搭了个茅草棚子住着。 家里除了三口人,那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幸好杨老头儿不仅是个干农活儿的好把式,做菜手艺也不错,靠着帮人做席面、打短工也勉强养活了一家三口。 但一来这乡下人做席面的机会不多,二来杨老头儿年纪也不小了,活儿不太好找,所以这家子一直都是村里数得着的困难户。 不过这些沈伯谦并不知道,所以他想不明白这小孩为什么会跑到自己家来卖身..... 所以除了猜测有人在整他之外,他觉得不会再有其他可能了。 不过,这是为什么呢? 难道沈家在李家坪就这么不招人待见,但这也不对啊,李长河都亲自来求和了,不应该啊? 一时搞不清楚对方的情况,沈伯谦用自认为和蔼可亲的语气问道:“杨风是吧,你说你要卖了自己给你爷爷治病,那你来这儿你爷爷知道吗?” 杨风愣住了,吭哧了半天才憋出来三个字,“不知道。” “那你爷爷要是知道你要把自己卖了,一定伤心,快回家吧,我家就我一个,不买人,你肯定是被人骗了。” 杨风被他说的耷拉着脑袋,压根儿不敢抬头看人。 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看的沈伯谦直想摇头,这么胆小还敢到这儿,也算是不容易。 要不是没过沈母的七七之祭,他肯定拎着人把他送回家去,不过他还在孝中,到底是不太方便。 不然他早上给沈父、沈母上坟也不用趁着天没亮的时候去了。 农村人到底是比较忌讳这些的。 所以拎人问罪的想法暂时也只能想想而已。 “快回去吧,不然你爷爷真急了。” 杨风估计没想到秀才老爷这么好说话,胆子又大了起来:“秀才老爷,真的,你买了我吧,我爷病的很重,没钱看大夫会死的。” 说着小孩眼泪噗嗒噗嗒的掉下来了。 这下把沈伯谦吓到了......丫不知道我最怕人哭嘛!而且,这个眼泪好像不是装的。 “哎哎哎,哭什么?我又没怎么着你,你哭着我怎么问你话呀?再哭出去啊!”实在不行,沈伯谦只得使出恐吓的招数。 果然暴力是解决一切争端的最有效手段,“滋儿”一下,小孩儿硬生生的憋住了眼泪。 “这就对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一个男孩子有什么好哭的?” 说起这个沈伯谦就来气,丫老子我被车撞到这儿,差点儿又冻死,回来还赶上这么一个烂摊子,我都没哭,你哭什么,会哭了不起啊! 不过这话也只能想想,千万不能说出来,不然这位就不止是哭了,恐怕直接就被吓跑了...... “到底什么事儿,说。” “你买了我吧,我想给我爷治病。” “我就一个人,不用人伺候,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沈伯谦真是有点儿生气了,这小孩儿怎么这么认死理儿呢?这都是谁教的?以后乡里乡亲的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到底谁让你来的?说!”沈伯谦一生气,也没心情跟个小孩儿兜圈子。 杨风愣了愣,诺诺道:“没,没有人让我来,我自己来的。” “你——”沈伯谦突然意识到——不对。 这孩子刚进门他就觉得那里不太和谐,现在终于想起来了;这么冷的天儿,他怎么就穿了一件衣服,好像还不是棉的? 脚上穿的也是单鞋,怎么里面还有草冒出来?是破了之后塞草进去的? 难道真是穷的过不下去来这儿碰运气的?我小人之心了? 正当他为难揣测的时候,门外进来一个女人,他一看,来的倒还算是熟人。 沈母嫁到李家坪后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认识的人也有限,也就是跟挨着的几家邻居的媳妇们有些往来。 沈伯谦印象中跟沈母关系最好的就是住在沈家左边的李思义家的媳妇,村里一般都叫她思义家的、思义媳妇或者香桃婶子。 “香桃婶子怎么有空过来。” 来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早上我男人来了,说你一个人在家,我估摸着你也没时间做饭,我们家刚蒸了两笼杂粮馍馍,给你拿过来几个,你先留着吃。” 说完她顿了一下,更加不自在的说道:“虽说守孝要紧,但身子也要紧,不然,不然小凤姐去了也不能安心。” “婶子,我知道的,你放心吧。” 沈伯谦叫的越是亲热,香桃就越发的不自在,末了临出门又低声说了一句:“谦儿哥,你也别怪婶子没给你娘说话,实在是,我......唉,你先忙吧。” 沈伯谦自然知道她在为沈母迁坟一事而道歉,但他并不觉得这个女人有什么错。 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女人除了偶尔跟沈母做做活计,聊聊天儿外,几乎从不闲着。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止一次的听到她因为一点儿小事被打的惨叫的声音,她的境遇比起沈母来更加可怜。 “婶子你千万别这么说,你家的情况我也知道,这事儿怨不着你。” 听他这么一说,香桃整个人放松了一些,脸上的神色也自在了许多,扭头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准备回家。 “哎,婶子等一下,我这儿有个为难的事儿,这孩子突然跑过来说让我买了他,可我这些年读书都读傻了,村里的人倒有一多半不认识,这是谁家的孩子?” 说着指了指杨风。 香桃本以为杨风在这儿是有什么事儿,听沈伯谦这么一说,也有些意外。 “杨风?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爷好点儿了吗?” “香桃婶子,我爷病的越来越重了,思根叔说,爷爷再不吃药就不行了。 刚才我听村里人说沈家出了个秀才老爷,以后肯定是要买人伺候的,我就想着找秀才老爷买了我,换些钱给我爷治病。” “你这孩子。”香桃又叹了一口气,说起杨家的来历。 言语中对杨家倒是十分同情,而且也有意无意的说起杨家俩孩子懂事,能干,小小年纪就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沈伯谦一听,看来还真是自己小人之心,这次的事儿说不定真就是凑巧了。 不过,这人肯定是不能买的,不过,俩孩子也真是可怜。 不过再一想,反正他是要在李家坪重新树立沈家的形象,与其便宜的脑子里都是鬼主意的李家人,倒不如从这个杨家入手。 想到这里,他有了主意,对着小孩儿一招手。 “你叫杨风?你说你能干活儿,那把香桃婶子送的东西放到厨房,再把水缸挑满,我看看你干的怎么样。”说着指了指厨房的位置。 杨风一听喜得不得了,应了一声就接过沈伯谦手里的篮子跑进厨房,片刻之后就拎着两个桶出来了。 ...... 我又不想压榨童工,你拿两个桶什么意思! “等等,拿那么多干嘛,一个桶就行了,慢慢提,细胳膊细腿儿的,小心折了。” 沈伯谦刚说完,杨风已经拎着两个桶走到沈家院子西角的水井旁。 一个水桶绳子一系扔了下去,他也不用轱辘,直接拉着绳子,“噌噌噌”几下就打上来一桶。 而且他根本没听沈伯谦的劝,另一个桶也瞬间下了井。 沈伯谦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呢,杨风已经一手拎着满满一桶水,玩儿似的,脸不红气不喘,一路小跑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人出来了:“秀才老爷,水缸满了,还剩了半桶,我倒在后灶锅里里,做饭时烧热了可以洗脸洗脚。” 沈伯谦都看傻了,那个桶他早上也用了,一桶他拎着算是刚好,两桶他根本没想过。 这小孩,难怪姓杨呢,杨树,绿色的?你丫绿胖儿血统吧! 看着沈伯谦呆呆的样子,香桃婶子差点儿笑了,急忙解释:“杨风从小出了名的力气大,别看他年纪不大,村里的半大小子都不一定能比得过他。 要不是他力气大,他们一家都不一定能撑到现在。 临近几个村儿知道这孩子的,有什么活儿要请人都喜欢请他,他差不多能干一个大人的活,可只能收一半儿的钱。” “哦,这样啊。”沈伯谦对这个孩子来了兴趣,“杨风,我呢,的确不打算买人,但是,唉,不许哭啊!” 杨风哭丧着脸,眼巴巴的看着他。 “我不买人,但可以请人帮忙,不过具体的要等我娘七七之后再说,而且你一个小孩做不了主,要谈也是跟你爷爷谈。” 看着杨风脸上失望的表情,沈伯谦居然有点儿痛快的感觉,让你吓唬我。 不过.....跟个小屁孩一般见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算了,不逗他了:“但有件事情刚才香桃婶子说的对,我一个人的确不好做饭,你能不能来帮忙?” 第11章 杨家其人 10-杨家其人 杨风愣了一下,“给你做饭?真的吗?” “嗯,香桃婶子一说,我好像有印象,以前也吃过你爷爷做的席面,想必你也不差吧?” “我,我,我妹妹行吗?我妹妹做饭可好吃了。” “你妹(好像又有哪里不对)!你妹不是比你小三岁,那不是才九岁?” “是,不过我爷病了之后都是我妹做饭的,我爷都夸她做的好,我就不行,我做的难吃。” 沈伯谦一笑道:“你倒是实诚,不过你妹(真是是有哪里不对)太小了,还是算了吧,万一累着。” “不,行的,我妹肯定行,秀才老爷,不然你先试试,好吃的话你再请她,不过我妹妹不卖身的。” 沈伯谦还在迟疑,一旁的香桃婶子却突然开口:“谦儿哥,按说我是没脸说这个话,不过你要真是请人,能帮就帮他们一把吧。 哪怕少给几个钱也行,不然我怕他们兄妹熬不到开春儿,前几天我路过杨家的时候看了看,都断粮大半个月了,一家子都在熬树皮草根吃。” 香桃婶子说着眼圈红了,“看的我难受,当时回家拿了仨杂粮馍馍给他们,昨天我又路过,一看还剩下一个,一家子都舍不得吃。” ......这种贫苦的程度沈伯谦两世为人都没见过。 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五千年的中华历史白学了不说,原来世界的道德标准也不再适用。 就现在的情况看,雇佣童工,不仅不会被谴责,反而是在做善事? 毕竟,他不能不要对方任何付出的就去帮助他们,这种口子一开,以后就别想安生了。 想到这里,沈伯谦心中有了决断,不过,“你妹妹做饭真的很好吃?” “真的,真的,让她来试试您就知道了。”杨风头点的啄木鸟似的,生怕沈伯谦不信。 “好,我娘七七之前你们俩就先帮我照料家里,余下的事情等料理完我娘的后事再说,我现在不方便去你家,你待会儿带你妹妹过来,记得跟你爷说清楚,别让他担心。” “行,好的,都听您的!”杨风喜得都没边儿了,要不是知道沈家在办丧事,他估计能乐的直接跳起来。 香桃婶子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唉,这孩子跟小凤姐一样,心真善。 不多会儿,杨风急急忙忙的回来了,带着他妹妹,还有他颤颤巍巍的爷爷。 沈伯谦一看,这......是真穷啊! 本来他觉得这杨风穿的就已经够差的了,这一比才发现,他们家仨人也就他还穿的像模像样的。 老爷子身上批的不知道是麻袋还是什么,总之不太像是衣服; 而杨风的妹妹,如果不是他知道这是个女孩子,那真是看不出来,身上的衣服也明显是男装改的也就算了,还补丁摞补丁的。 而且,三人还有个共同点儿,脸色都是白中泛青,以前好像在哪儿看过,这是饿狠的样子,就杨风大概是音跑了两趟,脸上还有点儿血色。 算了,刘老爷能这么帮我,那我也得把这爱心传递下去呀,助人为快乐之本嘛。 所以—— 帮!不过,虽然要帮,但还是得仔细观察观察,看看他们值不值帮下去。 先给他们几顿饱饭吃,顺道也找人帮忙料理料理家里,只是自己情况特殊,热孝期间诸事不宜,能做的也有限。 不过,老爷子走路虽然颤颤巍巍的,但还下的了床、走的了路,那病情应该没有杨风说的那么严重。 再想想他们三口穿的衣服,这病说不定就是长期营养不良饿出来的。 听香桃婶子说,这杨老爷子都快六十了,这个年纪的人,吃穿跟不上,不病才怪呢,他又不是修仙辟谷的。 只要这人没什么大毛病,他就不怕,调理调理总撑个三五年。 有这三五年,杨家兄妹也就差不多能顾着自己了。 而且,俗话说的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有个老人帮忙照看着,这接人待物方面自己心里起码有个底儿,哪像现在,俩眼一抹黑的,生怕捅出篓子来。 沈伯谦正脑补的起劲,杨老爷子开口了。 “沈秀才,风儿不懂事,这个时候跑到您家里来,给您添麻烦了,老头子给您赔罪了。” 说着就要下跪。 沈伯谦急忙扶住他,连声道: “使不得,使不得,杨大爷你这不是折杀我嘛,而且乡里乡亲的,别这么见外,叫我伯谦便可。” “那怎么使得,沈秀才不怪罪就好,风儿年纪小,我怕他说的不清楚,听他说,沈秀才的意思是要雇我们家风儿和小妹来做饭打扫?” 沈伯谦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做好事也要藏着掖着,真不容易。 “是,我自幼向学,于家务事一窍不通,此前尚有家母料理,可日前家母突然离世,我孤身一人,又要继续科考,少不得要找人来家里帮忙,刚好杨风上门,我就说先让他试试。 若是做得好,我家那三十亩地我正愁没人管理,杨大爷你倒是可以带着他们两个帮我照料一二,秋收之时你们可以拿一成的收成,省着点儿也够你们三人嚼用了。” 杨老爷子闻言,面上尽是狂喜之色,语音颤抖的说道:“沈秀才大恩大德,老头子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们,风儿,小妹,快,快给沈秀才磕头,谢谢沈秀才救命之恩。” 杨风和杨小妹也听明白了,这以后他们家可就有活路了。 没等杨大爷发话,俩人已经齐齐跪下“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 这磕头的毛病必须要改,沈伯谦os道,又上前把二人搀起来: “切勿如此,你们帮我干活儿,我给工钱,天经地义的事情。” “话虽然这么说,但四里八乡的青壮劳力多了,沈秀才你要请人,还不都是抢着来,谁不比我们强,老的老,小的小.....” 杨老爷子说着整个人晃了一下,摇摇欲坠,沈伯谦急忙扶着他西边那屋坐下。 杨老爷子深吸了一口气,才要接着说,沈伯谦拦了一下:“杨大爷,你们略等我片刻。”,说完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他端着个簸箩进来放在桌上,掀开簸箩笼布,里面是几个杂粮馍馍、一碟菜和一个小瓦罐儿和三个碗。 “杨大爷,我这个人说话直,你别介意,我看你这身子不像是病,倒像是饿的,所以就做主拿了点儿东西,你们先吃着,咱们边吃边说。” 说着把筷子递给他们,又拿起瓦罐儿盛了三碗稀饭。 杨风和杨小妹看着桌上的东西,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但都没有动手,眼巴巴的看着杨大爷。 “这,这,这怎么好呢。” “杨大爷,你就别客气了,干活儿总要先吃饱饭吧。 不过饿久了的人,不好一下子吃太多,所以我就先拿了这些,都是早上剩下的,一直在锅里,还温着,你们也别介意,先吃着听我说。” 说着他对着杨大爷挤出一丝苦笑,“我是看着他俩想到自己,都是没爹没娘的孩子,能帮总要帮一把,况且,这饭你们也不白吃,吃了这顿饭我家里的大小活儿就归你们了。” 杨老爷子这才放下心来,猛点头:“那行,老头子啥也不说了,一定领着他们俩小的好好干!” 杨风和杨小妹也跟着一个劲儿的猛点头。 “好,那就先这么定了,你们吃东西,我说说我的想法。” 这次三人没再迟疑,杨风和小妹一个人拿馍,一个人端碗,递到杨老爷子手里后,才各自拿了一个馍馍就着那碟菜吃了起来。 虽然只是剩菜,不过对许久没正经吃过饭的杨家人来说已经足够好了。 而且,沈伯谦看剩下的菜太少,还特地切了几片刘家送来的咸酱肉,这对杨家人来说可是许久不见的美味。 他们仨吃着,沈伯谦也说出了他的打算:“杨大爷,我是这么想的,你们要做两件事: 第一,就是帮我照料好这个家,饭菜可口,衣服、院子干净。 本来我还担心单就杨风和他妹妹会不会来我这帮工,会不会招惹什么闲话,杨大爷一起的话就方便多了。 这第二嘛,就是我刚才说的,我家那三十亩地我不打算再租给别人种了,但我对农耕一事又是纸上谈兵,所以总要找个老庄稼来帮忙照料的。 原本家里这些都是劳烦我姥爷,但他老人家毕竟年事已高,我娘这一去他老人家心里也难受,我就想让他老人家好好休息休息。 您要是觉得行,就给我个准话,我就请您给照料照料。 当然,我不是说让你们种这三十亩地,春耕秋收我都会请短工,只是我不擅此道,要请您老给照看照看。 这样安排,你看怎么样?” 杨老爷子“呼噜呼噜”喝了碗温温的稀饭,再加上屋里暖和,脸上渐渐有了丝血色。 两个小的也是一样,一碗粥一个馍馍几片咸菜和一块炒鸡蛋一下肚,脸上都多了丝红润,只是不约而同的,三人都没有去碰碟子里的咸酱肉。 但俩小孩总是不经意的从咸酱肉上飘过的目光出卖了他们的渴望。 沈伯谦最后这么一问,俩小孩也不瞟肉了,扭头看着杨大爷。 “这当然好,这当然好,我虽然身体不行,但照看一下绝对没问题。”杨老爷子早已放下碗筷,连声点头应道,“不过,这么点儿活花不了多少功夫,你要愿意,我在帮着弄点儿别的?” 第12章 入伙做饭 11-入伙做饭 沈伯谦想了想,别的?好像没什么别的要弄的了呀?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想听他怎么说。 “家里的这些事儿简单,小风、小妹有一个就行了; 秋收或许要请个短工,毕竟时间不等人,春耕就不用了,我带着小风、小妹赶几个早儿就行了; 除了这些,平时农闲我还能在院子后面山脚下整出一小块儿地,种点儿菜,平时就能省下买菜的钱; 小妹、小风闲下来也能养鸡养猪,只要捉虫、割草,再加点儿麸子差不多就够喂了,到年下不管是自己吃还是卖都是笔收益。 沈秀才要是觉得行,就都交给我吧。” 杨老爷子这么一说,沈伯谦才知道自己何等的不思进取,人家三个人居然能干这么多活儿! 不过,他也不是周扒皮,做不来把人往死里头榨的事儿。 顺手把碟子往三人面前推了推,伸手年捻起一片咸酱肉,递到杨风嘴边,“别浪费,吃干净啊,这是我朋友听说我中了秀才送来的,可我在孝期,不能吃,放久就不好了,赶快吃了。 杨大爷,您就别客气啦,这以后一起吃饭的时候多着呢,你们要这样,我一个人怎么吃的下。” 杨老爷子看他说的恳切,拿起筷子夹了一小片,放进嘴里。 杨风这才张开嘴,吃下了沈伯谦夹给他的咸酱肉,又给杨小妹夹了一片最大的。 看三人终于没那么拘束了,沈伯谦才接着说道:“您刚才说的都不错,不过咱也不急,先慢慢来,一步一个脚印,你们几个先把身子养好,春耕的时候还是要先请人帮忙,杨风和小妹?对了,小妹的名字叫什么?” “小妹本来是个遗腹子,生下来她娘就没了,一直没取名字,就这么小妹小妹的叫着。”杨老爷子说到这里一抬头,“不如请沈秀才给她取个名字?” “我?”沈伯谦一愣,这倒是没什么难度。 给人起名儿这事儿他真是做过不少,留学时他一大爱好就是给周边的老外取中文名字,连老师他都没放过。 略一思考,他一抬头:“风一起,杨花飞,不如就叫杨菲菲把?”说着他突然站起来走到门口,在墙角积雪上,写下杨风和杨菲菲五个字。 杨家三口跟着他一看,都露出抑制不住的笑意,杨老爷子高兴的说:“好!这个名字好,以后咱家小妹就有名字了,杨菲菲,看这名儿,多好听。” “你们喜欢就好,我第一次给人起名字,还真是没什么把握。”沈伯谦谦虚了一句。 “秀才公不愧是秀才公,这名儿起的好,老头子替我这孙女谢谢啦。” “举手之劳,不值一提。”说着几个人回屋坐好,小妹,不,杨菲菲已经不声不响、手脚麻利的把刚才的碗碟都收拾好,放回了簸箩里。 沈伯谦一笑,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么小的孩子已经这么懂事儿了。 “咱们接着说,我不怕跟您老交底儿,我从小就没管过家里的事情,这次我娘又走的突然,这一摊子我真的有点儿顾不过来。 后天就是我娘三七之祭,接下来还有五七、七七要准备。 虽我姥爷那边会来人帮忙,但,一来我姥爷身体需要静养,姨和姨父家都离的远,怕是不能久留,二来我到底是家中独子,还是要自己支撑门户才行,所以想找您这样积古的老人家随时请教请教。 另外就是,我姨、姨父他们之前已经帮了不少忙,这次我就不想让他们大老远来了还要自己烧水做饭什么的。 所以这段时间要劳烦您老带着他们俩先住在我这儿,照看一日三餐,还有来往人等的茶水什么的,也好时时提点我一些。 等我娘的丧事办完,差不多该春耕,到时候咱们再请人,这人选您可以先提前帮我留意下。” 说着他一摆手,“杨大爷,请人这事儿您就别争了,等过两年,您身体好了,俩孩子大了,还愿意给我干活的话,春耕我肯定不请人。” 杨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在酒楼做过一阵子学徒帮工,但说到底还是农户出身,知道种地这事儿的确不是逞强就行的。 三十亩地,要是三个壮劳力肯定没问题,但他带着俩半大孩子..... 虽说未必不能及时料理完,但这万一有个什么差错,主人家一年的收成都会出问题。 沈秀才这么好的人,真出了这样的事儿,自己是死一万次也赎不了罪过。 想到这些,他也不再坚持,只想着一定要好好教导两个孩子,让他们牢记沈秀才的恩情,长大了好好报答人家才行。 “既然杨大爷同意,那咱们就说说这工钱,我这边包吃住,再加上你们每人每月100文,您说怎么样?” 杨老爷子本想推辞,沈家包吃住已经是难得了,他实在没脸再要人家的工钱。 只是他也看出来了,沈秀才是有心相帮,若是拒了恐怕辜负了人家的好意,所以虽然脸上有些赧色,却还是点头道:“都听沈秀才的。” “那就好,杨大爷是个爽快人,如果怕我能把厨房烧了.....这时候要真出点儿什么事儿,我就真是无颜面对沈家列祖列宗了。不介意我还在孝期的话,今天就住进来吧。 不瞒您说,光是今早生火做饭我就把厨房弄的一塌糊涂,若是再弄一次,我” 他这话说得三个人都呆了。 杨风忽然想到,他早前打水的时候,厨房里的东西的确放的乱七八糟的。 只是他当时净想着让沈秀才买下自己,对厨房的脏乱并没想太多,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原因..... 一瞬间他觉得这个秀才老爷好像没那么高大了,不过感觉上却亲近了许多。 杨老爷子心知这是最好的选择,为了孙子和孙女,他再没说一句推辞的话,颤颤巍巍的带着俩小的回家收拾东西去了。 而杨家真是没什么东西收拾,尤其是看着三人拿来的所谓的铺盖,沈伯谦心中暗暗摇头..... 这家人tm没冻死绝壁是奇迹!扭头进屋去找了两床旧被子,想了想又把家里的旧衣服找了几件出来。 杨家三口拿着沈伯谦给的东西,红了眼圈在沈家安顿下来了。 三人安顿好,都觉得不能白呆着,老爷子指挥两个小的动手,风风火火的收拾起来。 杨老爷子之前估计的没错,沈家这点儿活儿根本不够他们干的。 沈伯谦只是去上了炷香,烧了两刀纸钱而已,再出来就看到院子里已经收拾好了。 残雪全都铲去堆在墙角,拍的严严实实的成了一小小的雪包; 被早前来吊唁的人踩得乱糟糟的院子里也打扫的干干净净,原本堆在墙角的各样用具也都用雪擦干净摆放的井井有条。 原本被抽的有些散开的柴火堆也被重新拢好摆过,砍好的木柴错落有致的摆成了一个方形小山。 这通折腾下来就过午了,沈伯谦手一挥,做饭! 进到厨房,他更是惊奇。 原来被他一早折腾的遭抢了似的厨房,现在也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灶台上的瓶瓶罐罐也都擦干净,从大到小、由高到低排成两排。 锅碗瓢盆也都挂起来的挂起来,摞起来的摞起来,扣起来的扣起来,总算是找到了各自的定位。 还有几块已经被他擦灶台擦得一团黑的笼布,也终于被洗得显露出原本的颜色,齐整整的挂在几根干柴临时拼起来的架子上晾着。 看着涣然一新的屋子,沈伯谦觉得终于有了件既能高兴,又不用担心的事情了。 “杨大爷。” “沈秀才您分吩咐。” “这个称呼呀,咱们得改改,我这个人呢,不喜欢那些虚的,弄得人难受,这样吧,以后您就叫我小沈,或者伯谦都行,小风和菲菲呢,就叫我伯谦哥,不然你们老这么秀才、秀才的叫,我都要吃不下饭了。” “那,既然伯谦你这么说了,我们也不说客气的话了,家里、地里这些活儿你就放心吧。” “行,你们忙,我看看。”说着沈伯谦凑上去看正在生火的杨风。 就见他拿着火石在一把干树叶上“啪啪”两下,又小心一吹,火就着了,在慢慢把小根的干柴加上去,不一会儿,火膛里就热闹起来。 这么容易?我早上烧个水都想自焚了。 烧着了火,三人反而不动了,沈伯谦楞了一下,“怎么停了?” “今天伯谦你想吃啥?” “反正就咱们四个人,香桃婶子送了些杂面馍馍,热热就行,家里就剩下菘菜萝卜了,炒几个鸡蛋,切点儿卤肉,加上咸菜就可以了。 再做个萝卜菘菜咸面汤,冬天喝着暖和,多做点儿,下午谁饿了也能垫垫。” 他说完有些不解的看着眼圈红了的杨老爷子,“怎么了?” 第13章 官府来人 12-官府来人 杨大爷抻着袖子沾了沾眼睛,“灶房里忒暖和,我这眼都花了。 伯谦,日子可不能这么过,我们仨再蒸些杂菜窝头就行了,咋能这样吃呢?这个吃法儿还不把你吃垮了,半大小子可是吃穷老子的,这不行。” 沈伯谦知道他的顾虑,也知道这么做确实有些过,但若是自己吃好喝好,却看着一起住的老人小孩儿吃糠咽菜,这事儿他实在干不出来。 “杨大爷,刚才说你是个爽快人,怎么又说这话?住在一起,当然也要吃在一起。 我既然说了包吃住,你就放心吃,要是觉得不安心,就照料好家里、地里。 你看,你们又不是白吃饭,干活吃饭天经地义的事儿,别想那么多,大不了小风长大再还我两斗粮食就是了。” 杨老爷子听的眼圈红了又红,好在屋里暗,又生着火,不太明显。 “行!啥也不说了,伯谦......哎,小风,小妹,做饭,做饭,好好做饭。”说到最后杨老爷子明显有些哽咽。 不过俩小的都正高兴着,也没注意,沈伯谦虽然注意到了,但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哎,这就对了,以后要住在一起的,总是别别扭扭的多难受。” 杨老爷子没说话,点了点头指挥着小妹做饭,杨风继续烧火。 “对了,我在孝期,不能吃荤的,只要馍馍、咸菜和咸面汤。” “你放心,这我都清楚,早先在路上我就跟小妹说了,这饭都要先单独做你的,冲撞了祖宗可是大事儿。” “那敢情好,我毕竟年轻,这些事情有想不到的,您老帮我提点提点,免得让人看了笑话。” “放心,有我在,保管让你出不了岔子。” 两人说话功夫,小妹就把饭做好了。 热好的馍馍早捡出来放进簸箩里,用厚笼布盖好保温,菘菜咸面汤也做好盛了出来,跟刚炒好的菘菜摆在一处。 “怎么停了?你们又不用守孝,又是老的老,小的小,不吃好点儿怎么有力气?菲菲,别听你爷的。” 说着沈伯谦几步走到门外,拎着块咸酱肉进来,切下拳头大的一块儿,“小风,去把剩下了挂好,留着慢慢吃。” “来,菲菲,看看你的刀工怎么样,这酱肉我看要切成薄片才好吃。” 杨风跟杨菲菲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爷爷,对于这个之前吃过几片的美味酱肉,俩孩子一点儿抵抗力都没有。 “好好切。”杨老爷子一发话,小菲菲下刀如飞,片刻之间,一盘咸酱肉片出炉了。 “再炒几个鸡蛋吧。”沈伯谦怎么看都还是觉得菜少。 杨老爷子急忙拦住,“够了,够了,这是真够了,吃不完再剩下。” 沈伯谦看他实在是有些急了,也不再坚持,“好,收拾一下,吃饭。” 他话音一落,俩小孩儿就忙了起来,拿碗筷的拿碗筷,端簸箩的端簸箩,杨老爷子则是抱起汤盆儿跟他往东屋儿走。 倒不是他不尊老,那汤盆儿他也想端,只是才刚摸了一下,手指头就烫红了。 再看杨大爷,抱着没事儿人一样。 沈伯谦偷瞄了一眼杨大爷的手,估计赵树理书里说的陈秉正的手也就这样吧。 俩人坐下,杨风和菲菲又跑了一趟,不一会儿,放馍馍的簸箩、碗盘、筷子、盛面汤的汤盆儿,一荤一素两盘子菜都摆好在桌上。 尤其让他意外的是,两盘菜旁边各摆了一双筷子,难道是? 看到沈伯谦眼露疑惑,杨老爷子解释说:“我担心他们用自己的筷子夹菜,把荤油带到你吃的菜里去,多放两双在这儿专门夹菜用。” 这就是公筷呀,杨大爷有水平,这么超前的意识。 沈伯谦点头表示非常满意,接过来小妹盛的咸面汤喝了一口,其实就是萝卜白菜汤勾了点儿面芡。 杨家三人看他开动,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一顿饭吃下来,沈伯谦开始佩服自己的运气,随便找的人,素质水平真是不错,看来不用担心换人的事儿了。 虽说是运气好,但俗话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咱这实力,妥妥的! 不过,这顿饭吃下来,他也被杨家人的饭量给惊到了。 两盘菜就不说了,肯定是汁儿都没剩下,可是那十二个馍馍,一大盆咸面汤就真的有点儿吓人了。 十二个馍馍他吃了两个,又喝了一碗面汤,几口白菜,就觉得有点儿撑了,杂面馍馍真瓷实。 余下十个馍馍,起码十婉面汤,最后也是连渣儿都没剩下,就连最小的小妹都吃了两个馍馍、两碗面汤...... 杨老爷子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三个馍馍三碗面汤下去没事儿人似的。 剩下全归杨风那小子了,五个馍馍,五碗面汤,沈伯谦真怕他把肚皮撑破了。 难怪这小子力气这么大,饭量在这儿摆着呢。 吃完饭,沈伯谦继续去跪着守灵,烧纸,上香。 杨家三口则被他要求去烧水洗澡,在后面最西边的杂物间里找到一个缺了个口的旧浴桶,三人不一会儿就焕然一新了。 三人刚换上了干净衣服,正在收拾,就听到外面乱糟糟的嚷成一片,急忙去叫沈伯谦。 沈伯谦以为又是谁来吊唁,急忙迎了出去,结果看到两个官差模样的人正站在门口,左邻右舍、村里父老围在后面,议论纷纷。 这俩官差也是好脾气,虽然乡亲们你一句、我一嗓子的嚷成一团,俩人都一直面带微笑。 “哎呀,我们的秀才公来了,沈秀才,官府报喜的差爷来了。”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沈伯谦恍然大悟。 赵福带来的消息虽然确切,但却不是官方的,这个时代,中了秀才官府会派专人登门报喜的。 这二人应该就是来报喜的官差了。 沈伯谦急忙上前拱手道:“在下沈伯谦,见过二位官爷。” 一见正主儿出现,两个官差也走上前来,年长的那个一拱手笑着说道: “这位就是沈秀才吧,可算是找到你了,刘管家果然没说错,真是仪表堂堂,人中俊杰,恭喜高中,这是官府备案的文书,还请收好。” 说着拿出一个红皮封儿双手递给沈伯谦,沈伯谦也是双手接过道了声谢。 “二位差爷辛苦了,远道而来,本该好好招待,可伯谦家中正在办白事,实在不便在家招呼二位。” 说罢一转头,对着香桃一家道:“思义叔,香桃婶子,我家里不好让官爷休息,借你们家招呼下二位,不知道方不方便。” 虽然事先完全没有跟李思义打招呼就这么突然的提出来,但能替秀才公办事,接待的又是官差,香桃和他男人当然都没意见。 尤其是香桃男人李思义,沈伯谦话音刚一落,他忙不迭的上前来要把两个官差迎进家门。 两个官差例行性的推辞说公务在身,不便久留,沈伯谦作势拦着说道: “我也知道两位公务繁忙,可再忙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儿吧,这么冷的天儿,大老远来了,怎么说也要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说着不由分说的推着两个官差到了李思义家门口。 “我有孝在身,不好打扰,等下我让小风把茶叶送来,刘老爷送的好茶,我也不懂,二位千万留下来替我尝一尝。” 说着不等俩人说话,道了声“恕罪”就急匆匆回家去了。 回去见到门口等着的杨家三口,沈伯谦才发现之前的决定再正确不过了。 不一会儿,换洗一新的杨老爷子带着杨风拎着个食盒过来了。 李思义和香桃婶子看到他俩顿时松了口气。 这招呼官差是有面子,可也不是好干的,两口子看着官差就想打哆嗦,更别说聊天说话了。 俩人正不知道该咋办呢,一看沈伯谦派了人过来,急忙让他们进屋。 他们两口子则是双双出了堂屋,说是要去看看水烧好了没。 见到两个官差,杨老爷子先是行礼道谢,接着就是道歉。 只说沈伯谦热孝在身,怕冲撞了他们不敢过来作陪,让他这个老头子带些东西过来招呼两位官爷。 两个官差也知道这是白事的规矩,沈伯谦要是大喇喇的把他们迎进门或是带着热孝跑到人家家里来的话,他们俩倒是要看不上这人了。 所以杨老爷子一说,两人都笑着点了点头,表示不在意。 那边杨风已经把点心、果脯蜜饯摆好,又去厨房从香桃婶子那里拎来一壶刚烧好的热水。 老爷子则是从食盒底层拿出一套茶具,为两个官差沏了一壶茶。 等俩人喝了杯茶,吃了几块点心并果脯蜜饯,杨老爷子一抬头,杨风站到了门口,他这才拿出两个荷包。 “这是伯谦的一点心意,也算是个喜意儿,二位官爷见多识广的,千万别嫌我们。”说着把荷包塞到二人手中。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也没推辞,接过荷包掂了掂,笑着塞进了怀里,说道: “那就替我们谢谢沈秀才了,时间不早,我们兄弟还要办差,就不多留了。”说着二人站起来就往外走。 “哎,可不敢耽误官爷办差,小老儿送二位出去,这大冷的天儿,路上又滑儿,可小心点儿,真是难为你们了,这大老远的。” “老爷子你这话说的没错,要不是这样的喜事儿,我们断不会大冷天儿跑这儿来。”年纪小点儿的那个官差笑嘻嘻的说道。 “那是,要不伯谦一直说让我好好谢谢二位呢。”杨大爷不住的点头。 第14章 初见外祖 13-初见外祖 几个人正说着呢,杨菲菲小跑着过来了。“爷,里正叔来了。” “哎呀,杨老哥,这么大的事儿也没早说一声,幸亏还知道让小妹去我家借车,要不这就要错过了。” 里正李思才笑着快步走过来,两个儿子正赶着他家的牛车跟在后面,沈伯谦也从家里赶了过来。 几个人一阵寒暄,最后里正、沈伯谦和杨老爷子几个人一直把两个官差送到村口,又让李孝正和他大哥李孝中一起赶车送他们回城。 对于这样的安排,两个官差显然很满意,笑意盈盈的跟李家坪一干人道别离去。 看着牛车渐渐消失在转弯处,送行的人才转身回村。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村里人差不多都知道杨老头一家走了大运,被沈秀才雇了。 里正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他更多的是放心。 “本来我还担心你一个人以后怎么办,不想你是个有成算的,杨叔也是老把式了,有他帮你看着,出不了错。” “我也是这么想,以后我还要继续科举,家里这些事情总要有人管。 姥爷虽然有心,但毕竟年事已高,再去麻烦他老人家就是不孝了,幸亏杨大爷肯帮忙,不然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我就真是要失礼于人了。” 里正跟沈伯谦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不一会儿就分开各自回家了。 “杨大爷,咱们村儿过去陈家坳要多久?” “大半个时辰的路程,我带着小风去过两次,怎么,你是想给陈老爷子送个信儿?” “对,官府的喜报都到了,肯定要给我姥爷他们报个信儿,让他们高兴高兴。” 俩人说着就到了家,杨大爷也有了主意。 “伯谦,去陈家报喜我让小风跑一趟,你看要不是顺便给陈老哥稍点儿东西?” “小风?他一个人行吗?路可是不近呢!” “伯谦哥,你放心,陈家坳我跟着我爷去过两趟,自己也去过几次,路熟的很,而且这两天天也放晴了,你就放心吧。” 沈伯谦知道杨风这样十来岁的孩子在这儿都是当成半个大人用的了,路熟的话跑着一趟倒也问题不大,于是就没再说什么。 不过,还真有些东西让他带过去。 刘老爷送来的两件皮袄给姥姥姥爷正好,姥爷摔了一下,请医用药都要钱,沈伯谦又包了十两银子给陈老爷子送去。 又担心杨风路上累了饿了,就给了包了几块点心并一块咸酱肉。 想了想,又交代他说,要是天晚了今天赶不回来,就在陈老爷子哪儿住一晚。 杨风满口答应,又听他爷爷交代了几句,就把东西打好包往身上一背,小跑着出去了。 他一走,杨大爷也带着小妹又开始收拾起来。 沈伯谦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找到那么多的事情做,但这段时间因为沈母去世家里的确搞的乱七八糟的,能好好收拾收拾也好。 杨风当天果然是没有回来。 因为担心他,第二天天还没亮,沈伯谦、杨大爷和杨小妹都早早起来了。 杨小妹麻利儿的烧水给沈伯谦准备好温水洗脸,杨大爷则是开始打扫院子。 沈伯谦刚洗完脸,正准备交代小妹做早饭,就听到有人敲门。 “谦儿,开门。” “伯谦哥,耀祖爷来了,金燕婶子和金鸽婶子都来了!” 沈伯谦一听就知道这是陈家人到了,急忙上前开门。 果然,门外站了大大小小十来个人人。 沈伯谦一眼扫过,能来的都来了,除了陈老爷子陈耀祖、陈家老太太柳氏,两位姨妈陈金燕、陈金鸽之外, 大姨父马成林、二姨夫徐有才; 大姨家的三个孩子,大女儿马招娣、大儿子马玉河、二儿子马玉海,其中马招娣还抱着个孩子,难道就是他那还没见过面的表外甥? 二姨家只有两个孩子,儿子徐天赐、女儿徐银婵; 沈伯谦一见到陈老爷子,“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哭着说道“孙儿不孝,让姥姥姥爷受苦了。” 一句话说的陈老爷子和陈老太太既是高兴又是难受。 高兴是这外孙子没白疼,虽然平日里说话不多,这关键时候还是懂事的很。 难受当然是为了女儿,辛苦了这么多年,眼看好日子来了,女儿却是个没福的,就这么撒手去了。 其他人当然不会就让他这么一直跪着,两个表哥急忙上来把他扶了起来。 这么一大家子当然不能一直站在门口,况且陈老爷子才能站起来走路,一家人不多会儿就进到屋里坐下。 幸亏杨大爷有经验,昨晚就问了沈伯谦他姥爷家的情况。 他跟小妹一晚上没闲着,把沈家以前的旧的稾荐、铺盖都找出来弹干净晾着,再加上现有的,足足够用了。 沈伯谦又把他爷爷以前用过的手炉扒拉出来,一共就三个,放上刘家送来的无烟银丝碳,给两位老人和抱孩子的大表姐取暖用。 尊老爱幼,人之常情嘛。 陈家人祖辈都是土里头刨食儿的,庄户人冬天取暖顶多就拢个火盆儿,烧些劈柴松球之类,少有用碳的。 大姨嫁的马家虽是几代屠户,但也就是个小康水平,偶尔冬天过年时候会买些碳来用,但这种上等的银丝碳却是从来不会买的。 至于说手炉这样精致的东西,他们就更是不会考虑。 现在,陈老爷子和陈老太太拿着手炉,虽然沈伯谦一直说家里只有旧的,让他们先将就着用,但二老眼中还是止不住的满意,连丧女之痛都冲淡了一些。 大表姐马招娣作为陈家出嫁女的第一个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也着实被疼爱过一阵子。 但农户人家对女孩的重视程度到底有限,这样的待遇也是从来没有的。 拢着手炉,大表姐对这个以前很陌生,有些不敢接近,现在却成了秀才公的表弟很是满意。 “谦儿,你娘走的急,谁也没想到的事儿,你姥姥我们俩一辈子都没想过,还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一天。” 一说起幺女,姥爷、姥姥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姥爷、姥姥,都是我不孝,丢了银子不敢回家,想先挣点钱等出榜,我自己是觉得肯定能中的,就想着等中了再回来让你们高兴高兴,谁想到,谁想到,我娘她.....” 沈伯谦说着也哭了(丫老子招谁惹谁啦,被发配到这么个地方,老天爷你王八蛋!这么多人老子怎么应付的过来.....)。 他这一哭,一屋子人又都劝起他来。 就这样边哭边说,边哭边劝的折腾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天大亮的时候,屋子里总算是平静下来。 杨大爷听着屋里渐渐只剩下讲话声后,带着杨风、小妹打了温水给大家洗脸。 洗好脸,一屋子人又重新坐下。 随后,杨大爷三人把早饭摆好,依旧是杂面馍馍、咸菜和白菜萝卜咸面汤。 这对庄户人家已经是不错的早餐,陈老爷子一发话,一屋子都“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 沈伯谦想了想,交代了杨大爷几句,不一会,杨风端着一大碗煮好的鸡蛋进来了。 陈老爷子一看,脸色就不太好了,这太浪费了,一碗有十好几个鸡蛋呢,哪有这么个吃法儿?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不过沈伯谦接过碗放到了老爷子面前,意思是要请他来分,长辈嘛! 看在沈伯谦的面子上,陈老爷子最后也没说什么,一人一个的把鸡蛋分了,连大表姐抱着的表外甥都分了一个。 分着分着,老爷子又高兴起来了。 鸡蛋虽然不常吃,但谁家紧紧都能弄出来这么十几个,难得的是,外孙子特地叫人煮的。 这说明什么?外孙子亲近陈家人呐!到底没有白白疼他这么多年。 还没高兴一会儿呢,陈老爷子心里又担心起来。 沈家这门亲,陈老爷子这么些年过去,就一个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以前的亲家和女婿太不懂得过日子。 在陈老爷子看来,沈家有三十亩好地,就算是光收租子,除了一家四口的嚼头,每年也都是还是能余下不少的。 但沈家,根本不懂得什么叫持家,原来俩人还好,勉强每年够吃,自从幺女嫁过来之后,沈家收来的地租总是吃到大半年就没了。 这些年,竟是每年还要陈家接济一些。 只是,沈家是在娶了他们陈家女后家里情况才越来越糟的,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幺女的品性他是知道的,心眼儿好,心善,长的也好,这都没话说。 但因为是老小,家里两个姐姐又都是能干的,幺女从小有些娇惯,除了做饭、女工还行,在持家这方面确实差了点儿。 备注:稾荐gao jian 用稻草、麦秸编成的垫褥,到我离开家上大学之前,多数时候还是用麦秸编成的这个东西铺床,不过貌似现在很少见了。 第15章 负荆请罪 14-负荆请罪 沈家这样的底子,要是娶个能干的媳妇,说不定日子就一天天好起来了,但自己女儿的本事陈老爷子还是清楚的,过成这样谁也怨不着。 要怪就怪自己和老婆子太宠这个幺女了。 一想这些,他就觉得对不住沈家,又加上他天生对读书人有种敬畏,而且一直想让沈家这个外孙子给陈家支撑门户,所以对沈家不免就多了几分忍耐。 但,他能让眼瞅着自己的女儿霍霍沈家,但却不能看着外孙子继续走这条老路。 不行,等这事儿完了,我得好好的跟谦儿说道说道,这日子不打算着过可不行,陈老爷子暗道。 早饭吃完,沈伯谦照旧去给沈父、沈母上香烧纸,一通跪拜之后又到里屋陪陈老爷子聊天。 这次总算聊到了正题,说起了沈伯谦中秀才的事儿。 “谦儿,你中的这叫啥?听说还有皇粮吃?”陈老爷子话里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兴奋。 虽然心疼幺女,但陈老爷子活了大半辈子,最知道的就是人要朝前看。 难受的事儿别总是想着,越想越难受,不然他被人说了半辈子的绝户头,早就难受死了。 女儿走了大半个月了,孙子又没消息,本以为这辈子都指望不上了。 结果!不仅人没事儿,回来还中了个秀才,这可不是意想不到的天大的好事儿? 昨晚在家他还特地问了陈家坳的私塾先生,外孙子十四岁中秀才,还是个吃皇粮的,以后可有没有前程? 人家是怎么说的? 十四岁的什么什么生,全国都少有,以后肯定能中举人,中进士,到时候才真是光宗耀祖啊! “姥爷,我中的是廪生,就是秀才里的一等,说不上是吃皇粮的,就是每月能在官府那儿领廪米六斗,另外官府每年还会给廪生发廪饩银四两。” “官府给的还不是吃皇粮,光这些都够你自个儿一年的嚼头和花销了,谦儿,你可真是要有大出息了!” 陈老爷子一激动,死命的咳起来。 沈伯谦突然想起之前刘老爷送来的果脯里面有枇杷,那玩意儿是有止咳功效的,急忙从柜子里拿出来一些,拣出来枇杷果递给陈老爷,余下的分给众人。 还别说,陈老爷子吃了几个枇杷果干,咳嗽还真是好了一些。 “这是什么药,甜丝丝的。”陈老爷子好奇的问道。 “倒不是药,这个果子是南边才有的,叫枇杷果,有止咳化痰的功效。 是那位救了我一命的刘老爷,知道我中了秀才,特地命人送来的,还有您二老穿的这两件皮袄也是他家送的。” “谦儿,这刘老爷对你有救命之恩,那应该是咱们好好报答人家的,怎么反倒让人家送了这么多东西来? 你这孩子也是,丢点儿钱就不敢回家了? 是钱要紧,还是人要紧?你姥姥跟我还缺你那点儿钱了?你娘还能打你杀你怎么着?” 一说起这个,陈老爷子就一肚子火气。 外孙子那肯定是好的,女儿虽然不省事,但也是着急儿子,肯定也没错,那错的肯定就死那个该死的贼! 自打从大姨父哪儿听说沈伯谦不见的原因,陈老爷子就把那个小偷的祖宗十八代每天按饭点儿逐个问候..... 原主儿对于沈母的死可以说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沈伯谦既不想替他推脱,也不想多说这件事,所以只能放大招——“泪遁”。 陈老爷子一提起沈母,他就哭。 虽然这么干有点儿不男人,但也比编瞎话儿容易多了。 更何况,还有个从小就疼他的姥姥在一边坐着呢。 “好了,死老头子,就你话多,才劝住,你又招惹他,孩子知道什么,他不难受啊?从小就没离开过他娘,我不难受啊?你个死老头子,就你难受啊!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姥姥一开口,沈伯谦就知道——得救了。 按照以往经验,姥姥虽然话不多,平日里对姥爷也是言听计从,但真要是因为什么事儿开了口,姥爷是万万抵挡不住的。 果然,姥姥一开口,大姨、二姨也跟着劝起来。 “是啊,爹,这才刚好了一会儿,您就别说这些了,谦儿也是难受的很。” “娘跟大姐说的是,爹,您喝口水,消消气儿。” “你看看,你看看,我也没说什么呀,你们娘儿几个真是的,谦儿啊,别哭了,你孝顺我们都知道,你娘啊,要是知道你有今天,也肯定高兴,咱不兴哭了,啊。” “是啊,谦儿快别哭了,你这一哭,你姥姥、你大姨我门这心里也难受啊.....”陈大姐说着也哽咽起来。 沈伯谦一看这戏演的差不多了,该收就收了。 眯缝着泪蒙蒙的双眼抬起头:“大姨,我就是憋的难受,这两天总想,要是不去县里考试就好了。” “这孩子,又说傻话。” “是啊,咱可不兴这么说了,你爹娘都看着你呢,肯定都替你高兴。” ....... 一番劝解之下,又顺带着把李家坪当初挑事儿的几家骂了个狗血喷头,陈老爷子才算罢休。 沈伯谦也止住眼泪,出去跪在了堂屋沈母灵前。 陈家一众人在里间看在眼里,心中都暗暗称道他孝顺又有本事,小凤/小妹/小姨总算是能瞑目了。 不一会儿,外面又有声音传来,估计又是李家坪的人来给沈母上香。 沈伯谦身为孝子,少不了要出去招呼一下。 结果从窗户一看,来的人之中就有之前逼着陈家迁坟的时候叫的最厉害的那几家。 而且几家人估计是约好的一起过来。 陈老爷子从窗户缝一看,气的差点跳起来:“这帮王八蛋还敢来!老子今天要让他们知道,马王爷为啥有三只眼睛!” 沈伯谦一看要遭,急忙拦着他低声说道:“姥爷,先别着急,听我说。 昨天里正已经因为我爹娘墓地的事儿来家里说和过了,李家的族长也来给我娘上过香。 人家这摆明是要道歉,我们也别太逼着人家。 这些人好歹也是来给我娘吊孝的,总不好直接打出去,不然咱们有理也变没理了。 我先出去招呼一下,看他们怎么说,要是来吊孝或是道歉的,咱们就接着,要是有人敢说什么怪话儿,姥爷你再出面收拾他们!” 好容易劝住陈老爷子,沈伯谦理了理粗麻布孝服,疾步走到门口迎接来人。 却没想到,门口站着的几个人一让开,后面还齐刷刷的跪了三个。 沈伯谦吓了一跳,但一看一想,这几个人还真是跪的不冤。 跪着的三人是族老李长河、里正亲爹李长海的同胞兄弟,李家现任族长李长发长子的三个儿子,也就是李家族长的三个嫡亲孙子——李孝杰、李孝忠、李孝生。 当初就是他们仨人领着头闹,逼着陈家把沈家坟迁走的。 仨人这么完全不避着村里其他人,直愣愣的跪到沈家门前,也算是李家村的各位族老给足了沈伯谦面子和诚意。 沈伯谦当然不能干站着,急忙上前搀扶,不料三人跪的极实在,他拉了一下对方竟然纹丝没动。 “沈家兄弟,我是个大老粗,冲撞了陈大爷,特地来给他老人家赔罪,还请沈兄弟海涵。” 说话的人跪在最边上,背上还背着一捆拇指粗的半干树枝。 沈伯谦一听明白了,这个应该就是当初慌乱中推倒陈老爷子的那位。 他知道,此时自己必须表个态,所以“扑通”一声,他也跪了下来(丫上辈子一辈子都没这几天跪的多.....)。 三人一见他也跪下了,有点儿摸不着头脑,都懵了。 老大李孝杰比较机灵,跪走两步上前说道:“沈兄弟,你这是做什么,你这,让我们怎么有脸来见你,唉......” 余下二人也连声附和:“是啊,沈兄弟,都是我们兄弟几个太鲁莽,冲撞了陈老爷子,认打认罚我们都不含糊,你说吧。” 沈伯谦也是跪着一拱手:“三位兄台如此大礼,伯谦愧不敢当。 按理说,长河大爷和思才叔也都来解释过了,我也不该再说什么。 但我姥爷他老人家痛失爱女又被人逼着迁坟还受了伤,到现在这伤都还没养好,此时我若就此作罢,恐怕愧为人子、人孙。 所以,此事全看我姥爷的意思。” 沈伯谦这几句话一说,李家坪的人就都明白了,这是给陈老爷子做脸呢。 陈家人自然也明白,老爷子和老太太对这个外孙子的好感再次暴涨,陈家其他人也觉得有面子,连马大姨父都觉得沈伯谦这事儿办的不错。 只是,李家都已经跪倒门口了,还能怎么样道歉呢? 陈家这边,从看到李家仨小的跪到门口,陈老爷子就有了松动的意思,加上沈伯谦的话,他确实有了原谅李家的意思。 但来的这几个都是李家小辈,到底压不住人,要是就这么算了,陈家面子上还是有些不好看。 所以,陈老爷子想了想还是没动,不过脸色比起刚才好了许多。 一时间,场面有些僵住了,这可苦了跪在门口的四位。 幸亏天无绝人之路,早就有人把这里发生的一切传到李家几位族老那里。 第16章 陈李和解 15-陈李和解 四个人跪着僵持之际,里正陪着李家辈分最高的族老,李长河、李长海和李长发匆匆赶来。 李家三兄弟和沈伯谦不约而同的让出来一条路让他们进门。 李家族长李长发伸手就要把沈伯谦搀起来,但沈伯谦也学李家仨小子,跪的实在的很,愣是没动。 李长发似乎早有预料,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真是......叫我怎么说你好呢。” 说着一转头朝着屋里说道,“陈家大哥,兄弟来给你赔罪了,家里这几个不省心的小混蛋净给我添麻烦,弄得我实在是没脸见你呀.....” 陈老爷子一听到他说话,顿时松了口气,他也正等着台阶下呢。 李家族长和李家坪里正都来了,说话还这么给自己面子,陈老爷子可没打算矫情摆谱。 宝贝外孙子以后还要在李家坪住呢。 一边让老太太搀着他颤颤巍巍的走到门口,一边急切的说道: “快让孩子们起来,这成什么话,这是不想让我老头子再来李家坪了吧!快起来,再不起来,我可就要生气了。” 说完又扭头抱怨后面的女儿女婿,“伯谦年轻不经事,你们怎么也不劝着点儿,我睡着了怎么也不知道叫我?” 他一边数落着女儿女婿,一边扶着陈老太太走上前,把门口的李家孝字辈三兄弟一一扶起。 这次仨人都没再坚持,跟着陈老爷子一一起身。 李家三老也不是傻子,陈老爷子刚动,他们齐齐上前把沈伯谦拉了起来。 “陈家兄弟不愧是秀才公的外祖,光是这份心胸我们兄弟几个就比不了。 思才,你做里正就要有这样的心胸才行啊。”李长海故作感叹道。 李长发也跟着说道:“陈老哥放心,大侄女过了七七,我在李家坪给你摆酒谢罪!绝饶不了这几个臭小子!” 既然人家已经这么说了,陈老爷子也从善如流:“这话说的,我们谦儿也说了,误会嘛,说开了就好。说啥谢罪不谢罪的,乡里乡亲这话多外道。” 陈老爷子这通太极打的也是无师自通。 既然两边老人都出了面,开了口,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沈伯谦无疑是最高兴的一个,要不是还在孝期,要不是有这么多人看着,估计他就要欢呼雀跃了。 但此刻他只能在心里说一句:总算了了这桩大麻烦,再不行老子可是要顶不住了! 事情说开,李孝杰、李孝忠、李孝生被李长发老爷子挨个狠拍了一顿后,进屋给给沈母上香吊唁,算是在面儿上解了这桩官司。 李家人见好就收,给沈母上过香后陆续离开。 他们也明白,虽说两边儿这官司解了,但要说交情还谈不上,真要想指望沈伯谦为李家坪做点儿什么,还得慢慢来。 第二天,就是沈母的三七之祭。 沈伯谦早就从杨大爷那里仔细打听了这里办丧事的规矩—— 头七,逝者死去七天内,要保持逝者尸体不腐,孝子贤孙守灵哭丧,迎接来往亲友吊唁,长子长孙更是要对每个来祭拜的亲友磕头谢礼; 二七,逝者盖棺后继续受祭,到二七最后一天,盖棺下葬; 下葬当日必须由逝者长子为其摔盆、戴孝、哭灵、送葬,长子不在则长子长孙替代,长子、长子长孙不在则次子..... 若无人摔盆送葬,就是所谓的无人送终,这在乡间被视为不得善终,也就是常说的绝户头。 因为逝者下葬这天一般亲友都会同时到来,所以丧宴一般也是这天。 丧宴俗称吃“斋饭”。 这种宴席每桌只能摆九样菜,表示主人家去世一人的缺憾,而且必须有一碗羊肉,取的是羊懂哺乳之恩的意思,丧宴吃羊肉也算表孝心。 不仅宴席每桌只能摆九样菜,连座位都只能有九个,就是所谓的九九归一。 而这个“一”,就是指把思念归集到逝者身上之意。 当然,杨大爷跟他说的时候没这么文雅,但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因为沈伯谦原主儿滞留清水县的原因,他接连错过了沈母的头七、二七,让沈母没有孝子送葬,才会被人说成是绝户,还引起了被逼迁坟这场纠葛。 自然的,因为这个缘故,沈母的丧宴也没办成。 这也是让陈家人气愤异常的最直接原因。 对于庄户人来说,生死都是人生大事。 大事就要大办,尤其是丧事,从老屋(棺材的俗称)到寿衣,从墓穴的选择到下葬的时辰,从乡亲们的随礼到丧宴的菜色,都有讲究。 沈母的丧事被这么一搅和,陈家人觉得很没面子,所以才几次三番的来李家坪闹,一是为了讨公道,二也是想出心中这口恶气。 而对于沈伯谦而言,即便他现在天天带着重孝哭灵,村里人也都夸他孝顺,但真要论起礼数,到底还是欠缺。 在这个孝道大过天的时代,这可是硬伤。 所以,沈伯谦想借着三七、七七(也就是所谓的末七)两个“大七”做些补救,彻底的解决这件事,也彻底消除陈家的心结。 按照风俗,二七之后,只有三七、七七期间,孝子哭灵,逝者继续受亲友拜祭; 四七、五七和六七这二十一天,则只需孝子烧纸,既不能哭灵也不能接受亲友香烛。 但三七转眼便至,就算是沈伯谦想做些安排,也是力有不逮。 他仔细考虑了一下,三七以求稳为上,一切等到末七再说。 再说李家坪众人。 四七、五七和六七期间虽说不能上祭,但来串门聊天倒是没什么忌讳。 乡里乡亲的,说两句话,这没人说什么吧。 况且,秀才公小小年纪,父母双亡,心里肯定难受啊,还不兴我们来开解开解? 沈伯谦中秀才的消息传出后,村里十有八九都想上门拉拉近乎,但碍着迁坟的事儿,不少人还是抹不开脸。 现在事情已经说开了,那还怕什么! 一时之间,乡亲们简直是排着队来看秀才公,沈伯谦就没闲下来过。 对于村里人的热情,沈伯谦从善如流,毫不拒绝。 只要有人登门,他必是热情招待,几天功夫,合村儿上下没有不夸他的。 沈伯谦也没白招待这些人。 对于这个时代,这个世界,他不知道的,想知道的,需要知道的,太多了。 不知道沈中复和沈千川怎么想的,一边培养沈伯谦,一边又严格限制他接触外界事物。 以至于那个书呆子前身短短十四年的岁月中接触到的人和事有限到了极致,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更是少的可怜。 如果沈家那两朵奇葩没有意外死亡,沈伯谦根本无法想象原主儿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刚进/入这个身体上的时候(.....不要想歪了),他能够捕捉到的残存思想就只有忠君、爱国,其他竟是什么都没有。 唯一一次个人情感爆发就是知道沈母死讯的那刻。 只是那刻后,这个身体的意识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沈伯谦也没机会再去深挖研究了。 原来的沈伯谦可以遵照沈家奇葩二人组的要求,懵懵懂懂的活着,但这个沈伯谦是什么人? 二十一世纪新青年。 最喜欢做什么事儿? ——挖掘真相,了解世界,气死别人。 原主儿那样糊里糊涂的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简直连条咸鱼都不如啊,呵呵。 只是,受时代所限,此时此地,他能够获取信息的渠道少得可怜。 除了研读沈家藏书外,他也只能通过尽可能多的接触人,通过观察他们,推测这里人们的生活水平,揣摩他们话里带出的信息来慢慢的了解这个世界。 至于原主儿对这个世界的认识..... 鉴于他的世界观都是从沈家两朵奇葩那儿得来的,沈伯谦不觉得有任何客观公正的参考价值。 有这点儿时间,还不如多了解几个村民,看看他们穿什么,吃什么,用什么。 不过,这事儿是个水磨功夫,不是一两天就能弄完的。 世界这么大,别说只是间接观察了解,就是去看看也得不少时间啊。 不知不觉见,日子就在沈伯谦与李家坪、陈家坳村民亲切友好的交谈中一天天过去了。 几乎在他还没什么感觉的时候,沈母的七七之日到了。 这是沈母葬礼的最后一个大日子,沈伯谦也不藏着掖着,目标明确——让沈母风光大葬! 乡下人办丧事,一般就是烧些纸钱、大蜡、香烛什么的,条件好的弄几个花圈就算是有面子了,这些基本的沈伯谦自然都没落下。 光是花圈就让人送了十好几个,一直摆到沈家门外,这在庄户人家可不多见。 但,这还只是个开始。 第17章 报恩蹊径 16-报恩蹊径 沈伯谦充分借鉴后世的丧葬陋习,大肆铺张。 亲自画图,请马大姨夫和徐二姨夫去镇上的纸扎铺子跑了两趟,专门做了一批丧葬用的东西。 金山银山、等人高的丫鬟纸人、纸马纸轿、三进的纸宅子两座; 有了房子,自然就有配套的纸扎桌、椅、板凳、千工床,两箱子纸扎衣服,还有纸扎的鸡、鸭、牛、羊一堆,甚至还有纸扎的花鹿、仙鹤。 基本上你能想得到的,他都给画出来,还都让人去做出来了。 这些东西一抬出来,来的人都被镇住了。 沈家媳妇不亏啊,谁说人家这丧事办得寒碜的?这场面,县太爷他娘死了也没这福气吧?这到了下面可是要享大福了! 而且这还不算完,沈伯谦又特地从本县有名的永宁寺请了两位高僧来家里给沈母诵经,好让她早登极乐。 这场七七下来,无论李家坪的、陈家拗的、马家、徐家的,都说事儿办的漂亮。 陈家二老也觉得倍儿有面子,迁坟的事儿彻底抛开不想了。 最后沈伯谦还简单补办了丧宴,虽是白事,也是真材实料。 除了必备的豆腐、青菜这些外,整只的鸡、肥厚的酱香五花肉再加上整碗炖羊肉,三个硬菜也够看的很。 况且还有每人一个白馍或是一碗米饭。 吃完丧宴,来的人更是不住的称赞沈秀才孝顺,沈母有福气,沈家以后肯定是要发达了云云。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沈伯谦不遗余力的补全了礼数。 摔盆儿、圆坟一项都没落下,由陈老爷子领着,一一补了回来。 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孝道大过天,谁见了也只能夸他一声“孝子”。 他这么做不单单是为了补全礼数,也是要让李家坪的人知道,他对沈母的重视。 逼迁的事儿能这么轻易的化解,那是给他们面子。 李家人也很清楚,当天李孝杰、李孝忠、李孝生三人都到沈母坟前磕了头、赔了罪,算是在众人面前彻底了结了这件事。 沈母七七过后沈伯谦除去重孝,杨家三口把家里收拾一新,守灵跪的草甸子什么的,也该烧的烧,该收的收。 接下来,他只要老老实实守孝三年便可。 这方面的规矩就简单许多,主要就是穿衣上注意一下就行。 第一年穿白孝,但乡下对白的要求没那么严格,灰、白都行,另外就是鞋面上也要贴一层灰布或是白布,头上带个白绳结,戴帽子就在帽子上弄个白帽结之类的。 明年更简单,只需灰素服,最后一年青素服即可。 对于这些,沈伯谦倒是没太多意见,白的、青的多飘逸,男神不都这么穿? 他更关心的是要如何感谢县城的刘家。 沈母七七办的排场,花的钱自然也少不了,光是请俩和尚就给了二十两的香油钱。 其他杂七杂八算下来,一共花了三十七两银子和七百五十个大钱儿。 这一算账,陈老爷子心疼的直上火,连饭都吃不下,还一个劲儿的抱怨自己:“怨我、怨我,没拦着谦儿一点儿,这样的花销咱们庄户人家怎么受得了!” 沈伯谦倒不觉得花钱多,排场又不想花钱,那肯定是不行的。 一分价钱一分货,他上辈子耳濡目染的也懂一些。 但正因为这样,才愈发显得刘老爷送来的那一百两贺仪简直就是及时雨。 不然,沈母这事儿还真是不容易办好。 只是,如何感谢刘家,沈伯谦暂时真是没有什么明确的想法。 比身份,人家跟县长都有交情,比身家,人家多年雄霸清水县首富的位置。 而且,他那点儿钱还是人家送的...... 想了想,沈伯谦觉得马大姨父对于刘家似乎比较了解,所以在他回家前,专门向他讨教刘家的情况。 经过这段时间,马大姨夫对沈伯谦的印象彻底改观,对这个外甥十分欣赏。 沈伯谦这么郑重其事的向他请教,马大姨父也觉得面上有光,一五一十的将他知道的关于刘家的事情都倒了出来。 刘家之所以能稳坐本地首富的宝座,依靠的并不是县城首屈一指的的云来居和那些店铺。 刘家真正的买卖其实在府城,他们家是经营布匹生意的。 说起这事儿,马大姨父就兴奋起来。 他只去过府城一次,但就是这一次,他居然无意中得知府城不少布庄是刘家开的。 再留意打听,才知道,刘家不仅仅开布庄,他家在府城周边还有好几个自己的作坊。 从纺线织布、到染色绣花,都有专门的作坊。 而且,他家只出产绫、罗、绸、缎和上等麻布,像他们这样的乡下人,也就是看看,真是舍不得买,太贵了。 这下子,沈伯谦更发愁了,这样的人家,别说他一个小秀才,就是中了举人也白搭啊? 陈家人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恩还是要报的。 既然要报恩,那可不能光是嘴上说说。 所以陈家二老临走留了十五两银子给沈伯谦,陈家大姐留了六两,陈二姐也留了二两。 陈老爷子还专门交待,让他先别忙别的事儿,先去刘家道谢。 但是,刘家缺这二十两银子吗? 显然不。 道谢的事儿还是要另外想办法,沈伯谦暗道。 俗话说,送客的饺子迎客的面。 陈老爷子他们要走,沈伯谦怎么也要表示表示,况且还有两位姨夫家的亲戚呢。 所以,一大家子人,加上杨大爷三口一起包了顿猪肉大葱馅儿的饺子,另外还切了两大盘子的咸酱肉。 就在吃饭的时候,沈伯谦突然有了个点子。 不过,与其说是点子,倒不如说是他亟待解决的问题。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 沈母七七之内,他身为孝子,不能沾荤腥,这没关系,可是这花样儿能不能换换呀? 杂面馍馍,咸面汤,咸菜,白菜萝卜,黄豆面酱炒鸡蛋。 一个月过去了,菜色始终如一。 要不是他提议吃了两顿面条和一顿素饺子,大孝期间真就是杂面馍馍的天下了。 好不容易除了重孝,饭桌上添了肉食开了荤。 沈伯谦想,这次总能好好补补了吧。 尤其是,平常看杨大爷一家偶尔吃点儿咸酱肉,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这味道肯定比豆酱炒鸡蛋强的多吧。 结果,我去!什么情况儿啊,荤菜除了油大点儿,这味儿也不怎么样啊。 就连杨小妹每次见到眼里都会放光的咸酱肉,除了咸味儿之外,还有别的味儿吗? 可现在姥爷他们也是个个都说好吃,那就不是小妹他们的问题了。 沈伯谦不相信,再尝尝,还是一样难吃...... 我就真的那么难伺候? 也不是呀,这饭菜味道真是不咋地…… 不对!准确来说应该说这饭菜根本就没啥味儿!咸味、油味、最多有个黄豆酱或是酱油味儿,其他....没了。 “嘭”的一声,沈伯谦脑袋里的小宇宙爆发了,他终于想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这里缺少调味料! 他们家厨房算不错的,油盐酱醋不缺,还有瓶黄酒和一罐子糖,平时常用的还有葱、姜、蒜。 但,这基本就是这个时代所有的调味品了。 卧槽,这日子还怎么过,说好的八大菜系呢? 这,就是沈伯谦突然冒出来的点子。 刘老爷家里有酒楼,弄点儿好用的调料出来,加上上辈子为了打击老外记下的一些东西,应该能让他家的酒楼更上一层楼,也算是另类的报答了。 他会这想,不是没有原因的。 根据这段时间的了解,这个时代与原来世界不同的是:这里三国鼎立的结果是东吴胜出,东吴王朝历经两百年余年后被现在的大兴王朝推翻。 而科举在东吴统一三国后不久就被提了出来,后来经过一百多年的曲折反复,终于成为世人都认可的取才佳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里的汉朝也有汉使多次出使西域,开辟东西方商路的事迹记载。 那可是带回来不少好东西的呀?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后世曾被称为调味品之王的孜然,就是那时候传进来的。 家里那几本记录汉代使节光辉业绩的就数,也都提到汉朝使团带回不少番地出产的东西。 还有,东吴王朝又开辟了海上航路,也引进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只是,怎么不见有人用呢? 调味料没有也就算了,怎么西瓜、葡萄这些水果印象中似乎也没怎么见过? 呃,不对不对,我现在要专注在调料上,水果有时间再说。 不知道这县城的酒楼都是用什么来调味儿的? 会不会已经把孜然这些东西发扬光大了? 结论是——必须得去尝尝才知道! 沈伯谦一向都是行动派,打算第二天就去县城,当然,明面上的原因是要去刘家道谢。 杨大爷不放心,就让杨风跟他一起。 吃完晚饭溜圈儿的时候,又遇到李孝正,一聊知道他明天赶车去镇上他姐夫家,正好可以捎他俩一程。 次日,天没亮沈伯谦就被叫了起来,洗漱过后喝了碗稀饭,就着咸菜吃了个馍馍,领着杨风,揣上昨晚准备好的东西出门了。 第18章 刘家酒楼 17-刘家酒楼 初春拂晓寒意依旧,尤其是他们坐上牛车后,沈伯谦深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风像刀割一样吹在脸上。 幸好,杨大爷有经验,早给他和杨风各准备了一件旧衣,好让他们包住头脸。 沈伯谦本来还担心有损形象,不打算这么干,但寒风一吹,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温度要紧,风度先放一放。 旧衣一包,果然瞬间舒服多了。 车上七八个人都是包的只露出鼻眼,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儿。 沈伯谦充分表现出一个秀才的良好素养,彬彬有礼的回答着每一个提问。 天大亮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元宝镇。 太阳公公爬上天空,散发出和煦温暖的光芒,沈伯谦终于可以照顾下风度君的感受了。 元宝镇据说原来叫猪蹄镇,名字来自镇子旁边那座猪蹄山。 山倒是名副其实,远远看去像极了一个倒着的猪蹄,两座小山峰正是蹄尖儿。 后来有乡绅说猪蹄镇太难听,而人们又常把猪蹄和元宝混在一起说,倒不如改叫元宝镇。 镇子的名字由此而来。 这些都是乡间野话,未必真实,但听着却很有意思。 元宝镇是李家坪和陈家坳这几个村子去清水县城的必经之路,每逢初一、十五是大集,四里八乡的人都会来,热闹的很; 初五、二十则是小集,也会有人来逛逛。 今天是三月初五,逢小集。 今天这车人,除了沈伯谦之外都是来赶集的,到了镇上大家就各自散开了。 李孝正也有正事儿要办,略寒暄了几句,就驾车匆匆离去。 沈伯谦问清了去县城的路,准备跟杨风一起开拔。 “是谦儿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远远的还能看到一个人跑了过来。 只是,他手里为什么拿着把刀..... 沈伯谦定睛一看,马大姨父?对了,大姨家也在镇子上呢。 可这拿刀喊人,略惊悚了点儿吧,难道是职业病? “谦儿,你怎么来了?赶集?走,家去,你大姨知道你来了,肯定高兴!”说话间马大姨父就到了跟前儿。 沈伯谦拱手行礼应道:“大姨父,今天可不行,我打算去趟县里,买点儿东西去刘家道谢,人家帮了我们这么大忙,这么久了,不去一趟实在不合适。” 听他这么一说,马大姨父连连点头:“应该的,这应该的,该好好谢谢人家,你们俩走路来的?” “不,我们搭里正家车来的,刚分开,这儿离县城也不算远了,我跟杨风走着中午就能到。” 马大姨父一听急了,“那哪儿行啊,中午能到是不假,可这晚上你们怎么回来? 忘了你上次去县里的事儿了?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反正今天小集,人不多,铺子有你表哥他们就行。” “那怎么行,大姨父你——” “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就这么办。你先家去坐会儿,我去借辆车。 还是别了,你大姨那个性子,你一进家门,今天就别想出来,算了,你就在这儿等我,别走远啊。” “哎,好,那就麻烦大姨父了。”沈伯谦并不想拒绝马大姨父的好意。 亲戚嘛,以后总是要来往的,没必要分的这么清。 马大姨父一脸欣慰,在他肩膀重重的拍了两下,风风火火的跑开了。 大姨父在他认识的人里面算是见多识广的,有他一起应该能省不少事儿。 只是,我去县城还要逛酒楼,这怎么说好呢? 沈伯谦还在烦恼,马大姨父赶着个牛车回来了。 有了敞篷牛车,他们只用了大半个时辰就到了县城,只是还依旧没想好怎么说。 交了六文进城的人头费,沈伯谦一狠心。 算了,这事儿也不能一直瞒着,说就说呗。 “大姨父,这次来虽是为了去刘家道谢,但我要先找些东西才行。” “我知道,你说了嘛,买东西。走吧,县里的铺子我还知道几个。” “不,大姨父,是这样的,要找东西我们就必须先去县城最好的酒楼试一下才行。” “去酒楼?去酒楼干吗?”马大姨父脸色一变,想起原来沈家俩男人就喜欢到县里吃香喝辣的,这孩子不是也学会这一套了吧? 沈伯谦一看他的脸色,知道他估计想岔了,“大姨父,去酒楼这事儿我原本是想卖个关子的,不过——” 说着他突然一顿,看了看四周,拉着马大姨父和杨风把车赶到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 人的潜力往往就是这么爆发出来的,一瞬间,沈伯谦有了套完美的说辞。 “事情是这样的:我小时候看过一本奇书,因为实在太好看了,我当初是熬夜一口气看完的。” “?”马大姨父两眼迷茫,这跟你上酒楼有什么关系? 沈伯谦一笑,接着说道:“这本书是汉朝时候一位西域行商所写,记载了很多中原没有的东西。 其中提到,很多香料和药材是可以用来调味的,做出来的东西美味无比,神仙难挡。 而且,书中还记载了这些美食秘方。 后来,因为我爹不想我看闲书,就把这书给烧了,但有几个配方我还记得。 我想,刘家在县城不是开酒楼吗? 要是我能找齐配方上的香料和药材,配好了送给刘家,给他们添几道招牌菜,那也算是谢谢人家了。这也能表出咱们的诚意,你说对吧,大姨夫?” 跟大多数乡下人一样,马大姨父对读书人是很有点儿盲目崇拜的,但沈伯谦说的这件事儿,他还是有些怀疑。 香料,他不太了解,但有句俗话说的好——“是药三分毒”。 拿药给人做饭,这,这不是瞎胡闹吗? 沈伯谦看他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就知道要说服他不容易。 不过,起码可以先去试试菜吧。 “您别担心,这书说不定也有别人看过,配方什么的说不定也早弄出来了。 我就是担心这配方人家已经有了,那我再拿去报恩,就是糊弄人了,所以才想去县城酒楼见识一下。” 马大姨父盯着沈伯谦的眼睛瞧了许久,终于点头:“行吧,你都这么说了,咱们就破上点儿银子,吃顿好的。” 他这句话,让沈伯谦轻松许多。 跟陈家那边的这几位亲戚关系刚缓和,他还是希望自己做的事情能得到他们的理解。 只是,到中午还有些时间,要吃饭还得等等。 他们没干等着,去县里的香料铺子和药铺转了转,把需要的东西买了个七七八八。 沈伯谦看着满满的收获,心道:就算不给刘家送去,自己留着用也是好的。 逛街的时间总是过得比较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马大姨夫把车一存,极为豪气的一挥手,带着一丝兴奋的说道:“走,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 看他那架势,沈伯谦还以为他要带着自己去青楼呢..... 结果,三人来到了一个二层的酒楼门前,上书三个大字——云来居。 只是到酒楼吃个饭而已,至于这么激动吗? 但马大姨父兴奋之情丝毫不减,指着招牌,坚定的说道:“要说清水县最好的酒楼,那就只能是刘家的云来居。” ......这是,脑残粉呐。 三人在大厅边上儿的桌子落座,点了四菜一汤,全是小二推荐的招牌。 四个菜是烤猪肉,蒜泥白肉,炖羊肉,清蒸鱼,汤是五花肉黄豆酱汤。 大姨夫豪兴大发,还说要点壶酒,沈伯谦劝他说,他们还要保持清醒去刘家,不能喝酒,他想了想,确实如此,只好作罢。 云来居不愧是清水县首屈一指的酒楼,师傅手艺的确不错。 沈伯谦总算稍微找回了一点儿吃饭的感觉。 最好的是那道烤猪肉,用了蜜汁和梅汁提味,不愧是招牌。 蒜泥白肉用料简单,味道却十分到位,难怪也是招牌。 炖羊肉用了黄酒除去膻味,但味道也就是中规中矩。 清蒸鱼实在名不副实,说是清蒸,却用上了酱油和黄酱,只剩下咸、香两个味道,失了鱼本身的鲜味。 五花肉黄酱汤味道还可以,但油却略重了些。 总的来说,满分十分的话,沈伯谦给师傅打六分,但其中四分都是手艺分。 菜虽还不错,但因为缺少调味料,味道显的有些太过单一,没有层次感。 整个大厅除了酒味之外,能闻到的也就是咸、香、酸、甜四种味道,作为一个曾经吃遍五大洲的人,这实在是太过煎熬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想当年,自从屡屡将那个棒子同学的脸踩到地上后,不少同学前赴后继的来挑战。 有个吃货坚称法国菜和日本菜才是绝品,中国菜根本不入流。 沈伯谦照样还是不做回应,然后耗费了整个暑假的时间,请人教他学习研究中国的菜系发展。 暑假结束,他以一篇声情并茂的中国饮食发展简评论文征服全年级。 顺道,还拿出一锅他自称为“非常不入流”的卤汤。 中国菜的精品你们也不懂的欣赏,我也懒得伺候,就拿这不入流的东西给你们尝尝吧。 别看不入流,照样馋死你! 一帮人围着一锅新鲜出炉的卤味,吃的舌头都快吞下去了, 而那位吃货同学,吃的尤其夸张,自此,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提“不入流”这几个字..... 这一次,沈伯谦准备拿出来还刘家恩情的就是曾今在异国他乡大放异彩的卤汤。 这个世界饮食业虽然发展迟缓,但托汉代商路和东吴航路的福,从世界各地引进的东西还真是不少。 在这个小小的清水县,他没费什么力气就差不多找齐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甚至还在一家卖花草的店里看到了被称为火红果儿的辣椒! 店主一个劲儿的跟他强调,这玩意儿有毒,能把人眼睛毒瞎..... 沈伯谦看着被拔了仍在院子一角的干辣椒棵,实在无力吐槽。 眼睛是毒瞎的还是本来就瞎呀? 有了这些东西,加上上辈子假期三十多次尝试积累出的经验。 还有卤味在国外依旧引来众多追随者的事情垫底儿,沈伯谦有信心一鸣惊人。 不过考虑到清水县地处三州交界,人口构成复杂,人们口味也比较参差的情况。 沈伯谦决定,给刘家提供三种不同口味的卤汤方子。 为了确保配料精准,他还专门花了一千八百文钱买了一杆精致的小铜秤,看的马大姨父嘴角直抽抽。 第19章 登门拜谢 18-登门拜谢 “你就拿这些东西去刘老爷家?”马大姨父看了看沈伯谦背着的药材和香料,还有一包火红果儿,觉得这事儿不太靠谱。 “今天不拿这些,先去买点儿好的点心果子去刘家道谢,这些等在家弄好再给刘家送来。” 沈伯谦想着,既然马大姨夫担心,这刘家可能也会有同样的想法,倒不如弄点儿成品出来,事情就好办了。 马大姨父才松了口气,点头道:“这样最好,先带些点心果子去看看,不然这么久不上门,岂不寒了人家一片心。” “大姨父说的是,这县里的点心果子铺哪家最好?” 他一问,马大姨父笑了,“你可算是问着了,整个清水镇最出名的点心铺子叫“吉祥点心”,不过,这铺子的东家就是刘老爷......” “啊?”这个沈伯谦倒是没想到。 “那你看要不要去别家铺子买?”马大姨夫故意问道。 “倒也不必,点心果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的心意,哪有明知有好的不买,反而去买次一等的道理。” “恩,说的对。”马大姨夫赞道,小杨风跟在后面也暗自点头。 三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就到了吉祥点心铺。 果然不错,人来人往生意兴隆,小二不停的把打包好的点心果子递给客人。 沈伯谦他们先转了着看了看,就这么一个小县城来说,铺子里的东西的确不错: 一是种类不少,蒸制的、酥皮的、油炸的.....尽可选择; 二是定价合理,高、中、低都有,即能满足有钱人的需要,一般的人家也不是完全买不起; 三是在细节方面颇费心思,同样的点心果子,还可以分为油纸装、纸盒装、和木盒装,那一排木盒,雕刻的颇为精致,用来送礼,很有体面。 “三位面生,第一次来吧,我们吉祥点心可是远近闻名,要不要我给各位介绍介绍?”看着三人转了一圈没能作出决定,候着的小二迎了上来。 马大姨父问沈伯谦道,“谦儿,你说呢?” “那就介绍一下你们这里上好的点心,也让我们长长见识。”沈伯谦淡然道。 “好咧,三位客官,这边请。这是本店的镇店八件儿,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桂花香糕、栗子糕、枣泥菊花酥、核桃酥、猪油松子酥、鲜肉酥饼、山楂酥饼、酒酿青梅饼。这还有——” “我是买来送长辈的,你着哪些合适?” “那我就给您攒盒八件呈祥,寓意好,又圆满,长辈们喜欢” “好,给我两盒,纸盒装,另外再拿两个猪油松子酥,用纸包好就行。”沈伯谦一锤定音。 两盒加两个点心花去沈伯谦足足八百八十文,另一位顾客也买了一盒八样儿点心,却只花了一百二十文。 不过,沈伯谦相信刘家铺子,一分价钱一分货。 转头出来又去马大姨父介绍的铺子买了两坛好酒,三个人这才赶去刘家。 看到刘家大门的时候,沈伯谦停了下来,把买的香料、药材和两个松子酥一起递给杨风,又给了他五个大钱儿,让他赶着牛车先附近转悠转悠。 毕竟,马大姨父跟他一起去刘家还有些说道,好歹是亲戚,又是长辈,但杨风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人,这样白眉赤眼的去,好像占人便宜似的。 马大姨父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两个松子酥和五个大钱儿根本没必要给,但也没说什么。 二人整了整衣服,走到刘家门前叩门叫人。 “吱呀”一声,门里面探出个头来,一见沈伯谦,来人乐了:“沈家小哥,你咋这时候来了?前不着村、后不招店儿的。” 原来是个熟人——赵福。 他算是刘家跟沈伯谦打交道最多的人了,连沈母七七刘家随礼都是他送去的。 沈伯谦也不客套,提着两盒点心一拱手:“赵大哥好,前几天办完家母的丧事,除了重孝,今天特地来向刘老爷道谢的。” “哦,你先跟我到耳房等下,我跟刘管家说一声,老爷这会儿估计还忙着呢。” 沈伯谦拱手道谢,顺手一指抱着两坛酒的马大姨父,“有劳赵大哥,这是我大姨父,姓马,你也见过两次的,担心我经事少,特地陪我来的。” “行行,都先进来坐吧。” 赵福把二人带到门房,倒了两杯水,急匆匆的跑去找刘管家了。 “看来刘老爷对你倒是看中,要不是这门房小哥也不会这么轻易让咱们进来。”马大姨父原本以为在门口等就不错了,想不到还能坐着喝茶。,不禁叹道。 “刘老爷为人和善,我也不知道哪里得了他的眼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沈伯谦心说,看中没问题,别看上我就行,老子打死都不搅基,年上年下都不行。 两人正聊着,赵福“蹬蹬蹬蹬”跑了进来,“老爷刚好有空,刘管家让我带你们过去。” “有劳了。”沈伯谦跟马大姨父也不多说,跟着赵福便走。 不一会儿到了三进偏厅门口,刘管家正等在那儿,沈伯谦一见他,上前深施一礼“见过刘管家。” “沈公子节哀。”刘管家说着把他扶起来,扭头问道,“这位就是你姨丈吧?” “正是,这是我姨丈,姓马,我外祖本想亲自登门,可惜身子实在不便出门,特地请我大姨丈一同前来,免得我有失礼之处。” “你外祖的事儿我也听赵福说了,上了年纪身体最重要,千万别不当回事儿,保养要紧,老爷不会怪的,马先生还专门跑这一趟,也是太客气了。” 马大姨父即刻躬身行礼,连说不敢。 这时里面传来一阵声响,刘管家这才说回正题:“二位稍等,我去禀告老爷一声。” “有劳管家。”沈伯谦和马大姨父齐声应道。 没等刘管家掀帘子回报,就听到里面有人说话:“沈秀才来了吗?快进来。” 刘管家一听,打起厚厚的帘子,把沈伯谦和马大姨父二人让进厅门。 跟刘老爷见过礼,沈、马二人大方落座,刘管家转身出去。 片刻之后,侧门就有小厮端着茶盘点心送了上来。 不过沈伯谦和马大姨夫正聚精会神的听刘老爷说话,都没注意桌上的茶点。 这是刘老爷第二次见沈伯谦,但不知为何,说起话来却十分随意,拉家常似的,也不避讳,还问起沈母的丧事 。 沈伯谦也觉得他十分亲切,全都老实交代,当然不忘感谢一番。 知道沈母的事办得顺利,又听马大姨夫说四里八乡都夸奖沈伯谦孝义,刘老爷似乎很满意,站起来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沈伯谦的肩膀,说道: “你小小年纪,做的不错,读书人最怕就是落人口实。 你娘下葬你没能送终,虽然事出有因,自家人多半能理解,可外人就难说了。 说不定以后什么时候就被人翻出来参你一本,好在你机灵,这么一来,谁也说不出什么了。 ” 刘老爷一通话说的马大姨父连连点头。 “刘老爷说的极是,连我们这些大人都没想到的事情他都想齐了,也是这孩子孝顺,不然谁能想到这么办七七?既表了孝心也堵了那些人的嘴。” 沈伯谦则是连称不敢,接着又道谢道:“要不是刘老爷让赵福大哥送去的东西,我就是想孝顺也办不出来。” 说完屈膝一跪,“您对我先有救命之恩,后又赠银之义,这番恩情,伯谦实在无以为报。” 刘老爷急忙把他搀起,故作不悦道:“这话见外,生死之间能遇到是多大的缘分?些许身外之物提它作甚? 还有,你老是这么刘老爷、刘老爷的叫,我听的难受。 照我说,我年纪也足够做你长辈,你也别嫌弃我们家是商户,以后就叫我一声刘伯伯,我听着舒服,马老弟,你也一样,别见外了。” 说完笑着招呼二人喝茶吃点心。 这段日子各种直接、间接的接触,都让沈伯谦清楚的感觉到,刘老爷对他是诚心结交。 既是如此,他也不是矫情的人,点头改口叫了声“刘伯伯”。 马大姨父更是没有意见,也跟着点了点头,叫了声“刘大哥”。 至于报恩的事情,沈伯谦也没再多提。 既然刘家的恩情他一天半天的也报答不完,老挂在嘴上反而显得没意思,还是等拿出实实在在的东西来再说。 马大姨夫也是这个意思,索性两人都不再多说,低头喝茶吃点心。 结果,低头一看,沈伯谦心中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第20章 卤汤出锅(上) 19-卤汤出锅(上) 丫的这两盘点心好面熟啊?这不跟自己拎的那两盒差不多嘛? 什么差不多,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好吗! 呵呵呵......沈伯谦脑门拉下三条黑线。 但现在想换也来不及了,一抬头,看到马大姨夫那张同样无奈的尴尬脸。 从刘家铺子买点心就知道可能会被认出来,但这个情况...... 撞衫听的就多了,丫怎么还有撞点心的? 沈伯谦索性也不解释,认了吧。 他自嘲的指了指放在一边的点心和酒,笑道: “真是巧了,这阵子家里有事儿,给您的谢礼还没准备好,听说刘家吉祥点心出品好,我就到县上买了几样点心并两坛子酒,本想借花献佛,想不到.....” “啊?哈哈哈,一样的?那真是巧了,没事儿,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个主意。 不如这样,两坛子酒我收了,放着也不怕坏,点心你拿回去,送人或自己吃都是上好的。” 刘老爷说的竟十分恳切,但沈伯谦一听急了。 这哪有送了礼又拿回去的。 刘老爷抬手一压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说道:“点心是刘家出的,我爱吃,也常吃,只是我到底有些年纪了,这样的东西,吃不了几块。 而且说句不怕你们恼的话,吃得多了,我也不稀罕。 要是收了,你说我是吃还是不吃?不吃,这到底是你一片心意;吃,我家里多的是,而且都是刚做的。 倒是你,少来县里,这两盒点心算是我送的,既然叫我一声伯伯,咱们也别弄这些虚头巴脑的,拿回去给家里人尝尝,也算你不白来县里一趟。” 刘老爷话音刚落,刘管家匆匆走了进来,见到沈伯谦又要起身推辞,垂手侧身道: “沈公子切勿推辞,我家老爷从不打诳语,刚才就命我准备两盒吉祥铺子的点心给沈公子带回去做回礼的。 可巧儿今天生意好,几样上好的都卖完了,我正着跟老爷讨个示下。” “对对对,伯谦啊,你看,这就是天意,酒我留下,就当全了你的心意,可这两盒点心?你再推辞可就辜负我一片心意了。”刘老爷故作严肃的说道。 看他们主仆二人一唱一和,说的恳切,沈伯谦只好放弃,无奈的道了一声,“如此,就让刘伯伯见笑了。” 刘老爷“嗯(三声)”了一声,装作不满的说道:“这话见外,咱们以诚相交,说什么见笑不见笑的。” 言罢,双方都不再提点心的事儿,刘老爷改问起沈伯谦以后学业打算。 这事沈伯谦倒是仔细考虑过,最近一次乡试时间在明年,他守孝是断不能去的,下次就要再等三年。 这前后就是四年,这么长时间让一个过目不忘,又有着超前见识的人只准备一次考试,绰绰有余的太绰绰有余了。 时间可不能这么浪费。 所以他打算一边读书一边在老家把根基立起来,将来无论有什么事儿,都有个老窝。 毕竟,这个时代已经脱离了他原先知道的历史轨迹,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说不定还会突然打仗什么的。 万事还是安全第一。 刘老爷一问,他不加思索、有条不紊的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他决定在家为父母守孝,也把沈家立起来,暂时不到县学来念书了。 闻言刘老爷有些替他可惜,不过也能理解。 大兴王朝以孝治国,沈伯谦这么做虽然表面上看是耽误了三年,但长远来说,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马大姨父看天色不早,就眼神儿示意沈伯谦该告辞了。 沈伯谦也没想到聊了这么久,看着窗外西斜的太阳,正要起身,刘老爷突然问了一句:“哎?对了,你刚才是不是说在给我准备谢礼?” “额.......是的。”沈伯谦被他问的愣了一下,迟疑着答道。 “伯谦,咱们认识虽不久,但你这个人重情重义我是知道的。 你家里才办了这么大的事儿,听我一句,别费这事儿,有时间多来看看我就行。” 沈伯谦又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说清楚,“其实这个谢礼倒是花不了多少钱,只是稍微麻烦一些,我可能要试几次才行。” 他这话说的含糊,但刘老爷似乎却很感兴趣,一个劲儿的追问。 沈伯谦无奈之下,只得把用药材、香料,和食材一起做卤汤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特地说明这几个配方是从一本奇书上记下来的,想送给刘家聊表谢意。 谢意什么的刘老爷倒是没怎么关注,但听他说卤味,刘老爷有点儿忍不住了。 尤其是沈伯谦说其中一种口味重些的卤汤做出了的卤味,醇厚不腻、香鲜美味,具有香、辣、麻、嫩的特点。 光是闻着都让人欲罢不能,急于品尝; 入口甜中带辣,辣中带麻,麻中带香,且甜而不腻,辣而不燥,麻而不涩,香味入骨入里,美妙无穷,使人食之不忘。 听到最后,刘老爷一拍桌子:“不行,你不能走了,就在我家做。要什么我来准备,听你这么说,我要是不吃到嘴里,连觉都睡不着了。” 沈伯谦一想,刘伯伯若是没有香料和药材入食不妥的想法,那他这个主意倒是真不错,有些没找到的东西他路子广肯定有办法。 可,眼下是春耕的时候,他又有些担心家里。 刘老爷一眼就看出来他的顾虑,转头对马大姨父说道:“马老弟,你看这样行不行,伯谦呢,就先在我家住几天,等把这个什么....什么?” 沈伯谦忙接道:“卤汤。” “对,等他把这个卤汤弄出来让我解解馋就放他回去,家里的事儿呢,麻烦你给照看照看,要是实在不行,就从我这儿带俩伙计回去帮忙,你说怎么样?” 马大姨父今天走着一遭,一番交谈下来,即看出了刘老爷对沈伯谦的重视,又更加佩服刘老爷的为人。 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不用伙计,家里的事儿包给我,保管料理的妥妥当当。” 但沈伯谦却有些其他想法。 卤味这个东西,巨头做的再大,也不可能完全垄断市场,总要有些小商户参与进来。 而这个小商户的代表,他看中了马家和徐家。 所以,在让马大姨父回去这件事上,他迟疑了一下。 不过再一想,这事儿也不急于一时,回去再说也是一样,所以最后并没有说什么。 但偏厅里其他三人都是人精,一下就看出他眼里有事儿,刘老爷问道:“伯谦,你还有什么想法?” 他这么一问,沈伯谦也没想隐瞒,恳切的答道:“倒也不是大事儿,这几个方子我是打定注意要送给刘伯伯的。 但也想让两位姨妈平日里闲着的时候做点儿,贴补家用,所以想先跟您说一下。” 马大姨夫这人还是不错的,但马家毕竟不只他一个。 大姨没有娘家撑腰,又要帮衬娘家,在婆家一直没什么底气,嫁去徐家的二姨也是一样。 希望能用卤汤让大姨和二姨在婆家把腰挺直了。 刘老爷闻言一挥手,“我当什么呢,你的方子,给谁用我一点儿意见都没有,你这孩子就是实诚。” 刘管家适时提了个折中的建议,马大姨夫先回去,给家里报个平安也安排一下,明天一早再来,一起弄这个卤汤。 毕竟天色已晚,依照沈伯谦的要求把材料备齐就不错了,要做的话就得熬夜了。 倒不如明天一早开工,马大姨父也能一起看看,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个提议全票通过,马大姨父也不耽搁,沈伯谦和刘管家一起送他出门。 刘老爷则说要去院跟同为老饕的刘夫人报喜。 出门一拐弯就看到杨风正拉着牛车窝在墙角避风,一见沈伯谦赶着车小跑着过来。 沈伯谦交代了他几句,一是给陈家坳两老报信儿,二是春耕的事儿请杨大爷全权打理,请人别舍不得花钱,还担心给杨大爷留的钱不够又拿了五两银子给他。 马大姨夫则是让沈伯谦安心,说他带回到镇上让大儿子陪杨风一起回去,顺道留在李家坪帮几天的忙。 刘管家则是拎着那两盒点心跟在后面,直到最后才把盒子递到马大姨夫手里,让他们路上小心。 送别马大姨夫和杨风,沈伯谦拎着之前买的配料和刘管家回转刘家大宅。 不过这次走了许久,到了四进院子的一处偏厅。 厅里除了刘老爷、刘夫人,还有一位坐在下首年约五十的老者,这人是个生面孔。 他一进来,刘老爷即刻开口:“伯谦,都交代好了?我看马老弟靠得住的很,你就安心在这儿准备卤汤材料吧。” “好。”沈伯谦拱手应道,又向刘夫人行礼请安。 这时刘老爷才指着下坐的老人介绍到,“伯谦,这是跟我一起长大的罗厨子,云来居那些大师傅都是他□□出来的,他也是个老饕,我特地让他给你帮忙” 沈伯谦闻言大喜,有专业人士帮忙再好不过。 至于此人是否信得过,沈伯谦相信刘老爷的眼光。 “罗伯伯有礼,那这两天就麻烦你了。”说着沈伯谦朝着他深施一礼。 罗厨子倒是有些意外。 十四岁的秀才,别说在这种小县城的乡下,就是放到京城也是值得一提的,没想到居然这么谦逊,没有一丝傲气,实在难得。 而这才只是沈伯谦给他的第一个意外。 第21章 卤汤出锅(下) 20-卤汤出锅(下) 等沈伯谦背书一般将需要的第一种卤汤配料一口气说出来的时候,罗厨子完全石化了。 如果不是刘老爷一早告诉他是要做吃的,他一定以为沈伯谦说的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赤脚医生的草头方子...... 而且,绝对是包治死人的那种。 罗家世代在刘家当厨子,传到他已经是第四代,从没见过用这么多东西做一锅汤的? 而且,这些所谓的配料怎么看也不像是做吃的用的呀? 这个想法不仅他有,刘老爷和刘夫人听完也是面面相觑。 尤其是刘老爷,他原本想最多也就是用一两样儿的香料或草药来提味儿,没想到..... 而沈伯谦却完全没注意他们的异样,边写边念,一会儿就把第一种卤汤方子列了出来。 葱油五两,香油四两克; 胡萝卜、胡芹各三两,剥好的大蒜二两,干辣椒(火红果儿)二钱,香菜五钱,青辣椒、生姜、大葱各一两; 猪筒骨八斤,老母鸡二斤半,处理干净的火腿、猪皮各八两; 八角、桂皮各三钱,香叶、花椒、小茴香各二钱,陈皮、草果、良姜、肉豆蔻各四钱,豆蔻、荜拨各二钱,罗汉果三个,丁香一钱半,□□、砂仁、香茅各一钱; 干白蘑菇、干香蕈(即香菇)各三两、虾仁或虾皮四两; 最后是生抽、细盐、冰糖、黄酒、醢汁(早期的鱼露)各四两。 写好方子,沈伯谦将它递给刘老爷,跟着说道:“这几个方子我也只是看过,从未做过,稳妥起见,我们不如先做这一种,若的确如书中所述的那般美味,再做另外两种。” 余下四人都已被他的方子惊住了,没任何迟疑的点头同意。 这样复杂的方子,肯定是有来历的,若非亲眼见过,以沈伯谦的年纪如何能想到? 这样一想,刘家几个人就放心多了。 至于材料,那很简单—— 刘家开的不仅有酒楼、点心铺子,还有药铺、海货铺、杂货铺子七八家,而且沈伯谦还准备好了不少。 不到半个时辰,除了这个季节没出产的香菜和胡芹,东西全部凑齐。 东西一齐,无论是刘老爷还是罗厨子都等不下去了。 都想马上开始做这个卤汤,至于马大姨夫?等他明天来历再再做另外两种嘛! 沈伯谦倒是觉得无所谓,于是几个人决定——开工。 沈伯谦当然是不用亲自动手的,罗厨子知道这个方子若真成了,必定成为刘家的杀手锏,所以将厨房其他人全部遣走,只留下两个儿子帮忙,具体操作全由他亲自操刀。 他在厨艺一道造诣颇深,一是家传手艺,二来也是因为他的确醉心此道。 沈伯谦这个卤汤方子对他来说,简直不亚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试问他又如何忍的住? 不过,正当他跃跃欲试的时候,沈伯谦却说还不能开始做卤汤,因为一些配料要先处理一下。 根据他的要求,罗厨子把一定比例的干白蘑菇、干香蕈和虾仁全部小火烤干磨成细粉,加上一点点细盐,拌匀在一起。 这样东西完全做好就用了小半个时辰,据沈伯谦所说,这只是做卤汤的一样配料。 而这种粉末则被他称做味粉。 味粉做好,罗厨子一尝,对沈伯谦的信任瞬间又多了三分。 这三样东西并不稀奇,他平时也用,万万想不到只是这么简单处理一下再拌匀,味道竟是如此鲜美。 他立刻在心中断言,卤汤怎么样还不知道,单就是这个味粉都能让刘家酒楼增光不少。 接下来,他对沈伯谦的要求更是言听计从,事事亲为,就连用细纱布袋子分配料都不假手于人。 胡萝卜、大蒜、干辣椒、青辣椒、生姜、大葱切好装成一袋; 八角、桂皮、香叶、花椒、小茴香、陈皮、草果、良姜、肉豆蔻、豆蔻、荜拨、罗汉果三个,丁香、香茅、□□、砂仁泡水、洗净后也用纱布袋子装好; 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停当后,天已经黑了。 沈伯谦陪着刘老爷在离厨房最近的小厅简单用了晚餐后宣布,开始做卤汤。 罗厨子早已等的团团转了,就等他发话,甚至还已经烧好了一锅开水。 沈伯谦朝他竖了个大拇指,暗道:果然是行家,一下子就猜到了第一步要做什么。 罗厨子咧嘴“嘿嘿”一笑,把猪筒骨、老母鸡、火腿和猪皮分别放入沸水中大火汆了一盏茶左右的时间。 沈伯谦最担心的就是火候问题。 上辈子做卤汤都是用煤气灶,现在用柴火锅,这其中的差别还是蛮大的,不过现在有了罗厨子,这件事就不必担心了。 在他的指引下,罗厨子将汆完的猪骨、火腿、老母鸡分别捞出过了一遍清水,放进了另一口装满清水的大锅。 大火煮沸后改用文火慢炖,直至火腿化掉,猪骨和老母鸡都骨肉分离为止。 而后,沈伯谦又让罗厨子父子三人将锅中汤渣捞出,弃之不用。 再用细纱布一遍遍的过滤炖好的肉汤,直至汤底清澈,再也看不到丝毫汤渣才算过关。 看着捞出的一大盆的骨肉汤渣,罗厨子真有点儿不舍,不过这也让他彻底相信,按照这个方子做出来的东西,必能一鸣惊人。 滤好的清汤再次倒入干净的大锅之中,烧开备用。 然后沈伯谦才让他们将那两个装满食材、药材和香料,甚至还有据说是有毒的火红果儿的纱袋放进沸腾的清汤之中。 等汤持续沸腾了半盏茶的功夫后,沈伯谦凑到锅边问了问,开口道:“罗伯伯,麻烦改文火煮一个时辰。” 罗厨子一听,赶快撤火,文火慢炖直至锅中溢出一股奇香。 这股香味一直溢出厨房,四散开来,大厨房院子外值夜的小厮都忍不住靠着墙闻味儿。 而因为犯困,在一旁小厅打盹儿的刘老爷和刘夫人也被空气中飘过来的若有似无的奇香硬生生馋醒了。 刘老爷更是小跑着过来,不停吸着鼻子问,“怎么这么香?好了?” 沈伯谦沉声应道:“还没有,再等等。” 说完一指剩下的几样配料,“还有它们,罗伯伯烦请将生抽、细盐、冰糖、黄酒、醢汁分次加进汤中。” “好,分几次加?”罗厨子追问细节。 “这个我也说不好,一次不要放太多,我来尝味道,麻烦备好清水漱口。”这差不多是最后阶段了,沈伯谦神色也凝重起来。 “等等,这汤虽然奇香无比,但毕竟加了火红果儿,要不找只鸡来试试?”刘老爷说的纠结万分,这么香的汤,可一定不能有问题啊。 沈伯谦自是胸有成竹,笑了笑:“刘伯伯放心,我心里有数,这汤绝对没事儿,我刚中秀才,还要留着有用之身孝敬长辈,报效国家呢,不会这么想不开的。 这火红果儿书里也有提到,说是一样调味的圣品,只是略霸道了些,将来必能进入千家万户。” “这......”刘老爷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刘夫人却十分信服,拉着他的袖子摇了摇头。 刘老爷这才迟疑着点头道:,“好吧,小心点儿。” “好。” 而罗厨子已完全不考虑汤会有毒的可能,着急的说道:“要不我来尝吧,我做了半辈子饭,尝味道这事儿当人不让。” 沈伯谦摆了摆手道,“这汤的味道在书里有描述,恐怕除我无人能够领会,还是我先来。” 他倒不是信不过罗厨子,而是考虑到他们从小吃的都是缺少调味的食物,而这锅卤汤配料在现代饮食来讲都是极其复杂的。 所以,它的味道对这个世界的人而言跨度恐怕是大了些。 打个比方来说,就像茹毛饮血的原始人一下子吃到现代烤肉一样,不管烤肉做的怎么样,他们都会觉得无比美味。 罗厨子闻言有点儿失望,不过也没坚持,挥手让大儿子捧着最后几样配料站到一边。 在刘老爷、刘夫人、刘管家等人的殷切注视下,沈伯谦连续试了四次,但都是摇头。 第四次过后,他提醒道:“这次不要再下冰糖。”罗厨子点头表示明白。 第五次配料下去,水一开,沈伯谦再次以清水漱口,拿了筷子蘸着汤汁品味儿。 在余下众人焦急的目光中,他脸上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开口缓缓吐出两个字: “好了。” 罗厨子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夺过他手中的筷子舔了舔,连刘老爷刘夫人都顾不上了。 这一舔,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味儿怎么形容呢,真想汤在汤里打个滚儿啊! “这、这、这......”他看着沈伯谦彻底说不出话来。 “这是原汤,这种卤汤卤制出来的东西,据说是色泽红亮,鲜、咸、香,还有微甜、微辣、微麻的感觉。 荤菜、素菜均可放进来卤制,不过肉类更适合一些。 而且,用这锅汤做卤味的时候,不要总是卤同一种东西,最好鸡肉、牛肉、猪手、鸭、鹅、兔子这些交替着做,卤汤的味道会更好。 还有,若是卤制大块肉,最后先稍微腌一下,更容易入味儿。”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东西卤完,卤汤放凉密封,我不知道这汤放久了会不会坏掉,最好是隔段时间换一锅新的,更稳妥些。” 他这么说,当然是因为从现代科学的角度来说。 盐分长时间在卤汤中熬煮,会分解为亚硝酸盐,而亚硝酸盐则是现代社会国际公认的强致癌物质。 只是这事儿他也没法儿说清楚,只好含糊带过。 罗厨子这会儿哪里还听得进这些,高声喊着:“罗青、罗白,快去拿些东西来卤。” “罗厨子,快拿些东西来卤!” 刘老爷也几乎同时喊出了同样的话。 而此时已经是亥初时分,加上初春天儿也还冷,平时刘家人早就休息了。 但今天,几个人谁也不提睡觉的事儿。 就连一向最关心老爷夫人身体的刘管家都一声不吭,窝在一边当鹌鹑,静候卤味出锅。 第22章 初谈合作 21-初谈合作 不一会儿,豆腐、豆干、汆过水的鲜鸡,排骨、猪脚纷纷下锅。 这时候事情反而简单起来,只剩下了一个字:等。 大半个时辰在几个人此起彼伏的咽口水声中过去,这个世界上第一锅卤味也正式出锅。 罗厨子维持着自己身为大厨的尊严,总算是没在捞卤味的时候留口水。 但等东西一盆盆的一捞上来,几个人彻底坐不住了。 刘老爷以势压人,“先都别着急,拿来给我尝尝。” 刘管家以忠借势,“老爷,你是尊贵人,这东西还是我先来试试,没事儿您再吃。” 罗厨子口吻专业,“这东西谁都没吃过,味道指不定怎么样呢,也罢,我先试试吧。谁让我是厨子呢。” 就在三个大老爷们儿争抢第一个吃卤味权利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刘夫人走上前来。 在余下几人不敢相信的目光中,右手筷子,左手汤碗,麻利儿的把几样热腾腾的卤味都夹了一些,然后斯斯文文的说了句:“老爷,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把汤碗筷子放在一个干净的竹篮里,柳夫人施施然的......走了。 刘老爷恍然大悟,“夫人所言极是,天色的确不早了。” 说着,直接拿起一个平日里七八人宴席用的大汤盆儿,也是麻溜儿的捡了一盆儿卤味,一句话没说,他也走了。 沈伯谦看的目瞪口呆...... 喂喂,不是说天色不早了要休息吗?你公婆俩一人端一盆算是怎么回事儿啊,暖被窝吗? 而且,你们俩拿的东西四个人也吃不完吧? 还有,刘管家、罗厨子,你们一副被人抢了老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儿? 沈伯谦卖力默默吐槽之际,厨房内已经是暗潮涌动,罗厨子父子对阵刘管家。 不过,俩人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怎么也不至于打起来。 不一会儿双方达成一致,愉快分赃。 然后,刘管家、罗厨子父子三人,全都吃的靠在柴火堆上不起来了..... 当然不是中毒,而是,吃撑了。 几个人的吃相把一向自称吃货的沈伯谦都吓到了。 又不是在大胃王比赛,用得着这么拼吗?少吃点儿行吗?求求你们了,别吃了,我确定你已经饱了!真的,请看我真诚的双眼。 要是明天一早,人没被毒死却被撑死了,我找谁说理去呀? 连街头巷尾的头条传闻的名字他都想好了—— 落魄学子竟下毒害恩人; 荒唐狡辩称恩人被——撑——死。 看着撑得直喘气儿的四人,沈伯谦摇着头在心里说道:只要明早起来没人被撑死,这恩就算是报了。 在这个调味单一的时代,这锅卤汤和汤中所用的配料必定能在短期内风靡各地。 毕竟,舌头和胃都是不会骗人的。 还好刘管家虽然撑的直哼哼,还是扶着墙把沈伯谦安顿下来休息。 第二天,天还没亮。 “伯谦?伯谦~~,伯谦~~~~~~” 沈伯谦被喊得一头黑线,刘伯伯,你一大清早叫的这么销魂,我很有压力的。 在强调一遍,我是笔直笔直的。 刘老爷的叫魂儿功力估计谁也扛不住,不一会儿,沈伯谦穿戴整齐出来。 “刘伯伯早,有什么急事儿吗?” 沈伯谦突然一惊,不会真有人被撑出毛病来了吧?呃..... 他仔细看了看刘老爷,放下心来,呃,不会,脸上都没什么悲伤的表情,就是,这俩熊猫眼够正宗的呀。 刘老爷顶着两个黑眼圈,急切的说道:“伯谦啊,卤味,好!太好啦! 不过,你不是说有三种吗? 快说说都要什么东西,列了单子我让罗厨子去准备,等马老弟一来咱们就开始,继续做。” 沈伯谦抬头看了看,没听错吧?天还黑着呢,这个点儿哪有铺子开门,去哪儿买东西啊? “刘伯伯,天还没亮呢?”你不是在梦游吧? 当然,最后这句他是在心里说的。 “没事儿,都是自家铺子。什么时候去都行,方便。” 呃......差点儿忘了刘家是土豪。 本来还担心今天准备两种卤汤材料,等弄完,会不会又要弄到半夜,现在有刘家铺子在背后撑着,倒是不用担心时间的问题了。 跟着刘老爷到了偏厅,早有小厮准备好洗漱用具、用品候着。 沈伯谦也没推辞,让人伺候着洗脸、刷牙、漱口,以前家里也都有请阿姨,他倒没什么不习惯的。 等他收拾好,那边笔墨也准备停当。 刘老爷一挥手,几个小厮麻利儿的收拾完东西退下去了,刘管家、罗厨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双双道:“见过老爷,见过沈公子。” 沈伯谦正在回想另外两个卤汤的配方,微微颔首低头算是回礼。 跟昨天一样,他边写边念,一会儿就写了两张单子出来。 第一张跟昨天那张方子一样,一张纸上写的满满当当。 罗厨子凑在刘老爷身后看得入神,单子上写着: 八角、白豆蔻、甘草、沙姜、香菜籽各一两,香茅五钱,花椒三钱,小茴香、白胡椒、丁香、白芷、杜仲、砂仁、桂皮各二钱,草果8个,肉豆蔻6个,草豆蔻6个,香叶20片,罗汉果3个,蛤蚧2只; 老母鸡六斤半,上等火腿六斤,干贝半斤,里脊肉十斤,猪棒骨十斤,上等菜籽油三斤; 小葱一斤半,南姜八两,剥好的大蒜三两; 另还有米酒一斤六两,花雕酒二斤,冰糖二斤,上等生抽三斤,上等老抽一斤,醢汁(早期的鱼露)六两,蚝油半斤,味粉半斤,精盐半斤。 第二张内容略少,但罗厨子也看得连声叫好。 猪脊椎骨十斤,老母鸡四斤,棒子骨十斤; 甘草七钱,香叶二钱,桂皮四钱,草果一钱,陈皮二钱,沙姜二钱,大料、花椒各一钱,白胡椒三钱; 冰糖四两,精盐二斤,味粉半两,上好黄酒一斤,生抽一两,瑶柱二钱。 没等刘老爷开口,罗厨子几乎是抢过两张单子跑着出去,边跑边说:“老爷放心,天亮我肯定把东西办齐!” 看着罗厨子一溜烟儿不见了的背影,刘老爷愤愤道: “这个老东西,平时让他做个饭、做个菜,总是推三推四的,不是这里不好就是那里不舒服,现在倒是不提他的老胳膊老腿儿了!跑的比兔子还快!哼!” 沈伯谦心中一乐,这家主仆倒是有趣的很。 老爷不像老爷,仆人不想仆人,跟他想象中主仆相处的样子完全不同。 尤其是昨晚,刘夫人毫不避讳的跟他们几个一起呆在厨房,似乎是不太合规矩的。 但除了两个小罗刚开始有点儿紧张,三个半老男人似乎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也让沈伯谦觉得不太正常。 这个刘家似乎有着很多的秘密,包括对他这个秀才的毫无道理的帮助。 不过,别人家的事儿,管它干嘛。 没准儿,可能就是刘老爷人好呢?对吧。 沈伯谦是个聪明人,可也是个懒人,与其纠结,倒不如顺其自然。 反正不管什么秘密,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的。 现在嘛,还是老实报恩,然后回去李家坪好好想想以后日子怎么过才是头等大事。 “伯谦,不管罗厨子那个老家伙,咱们爷俩聊会儿天。” 一直没出声的刘管家这时候上前一步道:“老爷,沈公子,你们先聊,我去看一下早饭。” 沈伯谦捧着杯子喝了几口热茶,不一会儿全身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脑子里又开始神游天际,回到家里一定要弄个保温的炉子,早晨起来就有热水用了。 “伯谦,想什么呢?”刘老爷突然开口。 “啊?没什么,有点儿担心家里,今天弄完我想赶快回去。”沈伯谦笑着应道。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沈伯谦觉得偏厅的气氛突然一冷。 刘老爷端着茶碗,脸上的笑意也有些淡了,许久没动。 正在沈伯谦感到有些尴尬的时候,刘老爷轻叹了口气,脸上又恢复成了熟悉的笑脸。 浅呷了一口茶,他十分郑重的说道:“伯谦,你这几个方子,我不能要。” ...... 沈伯谦以为自己听错了,“刘伯伯,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几个方子我不能要。” “刘伯伯,这是什么意思?卤味您不是挺喜欢的吗?”沈伯谦有点儿急了,这口味儿变得有点儿快吧? “伯谦,你听我说,虽然还有两个方子的东西没做出来,但是昨天那一锅出品就足够代表你的眼光。东西绝对是好东西,不过......就是有些太好了。 罗厨子现在是一头扎进那几个方子里头,没时间想,不然,他也不敢这么大喇喇的拿着方子跑出去。” “刘伯伯,您是说那些配料单独来看的作用?” “不错,卤味只是一样菜,但你说出来那几十种配料几乎都无人用过,若是再进行别的搭配,岂不是可以有无数中不同口味的变化? 整个大兴王朝的饮食都会因为这几个方子而改变,所以这样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刘老爷说到最后脸色都凝重起来。 而沈伯谦确实一笑道:“刘伯伯,我的命都是你们救的,几个方子算什么,况且,方子在我手里什么都不是,到您手里才是个财路。” 刘老爷点头道:“这我也知道,所以我有个想法,方子还是你的,刘家用,但是,你拿分红,咱们——合作。” 第23章 三成红利 22-三成红利 “分红?合作?”这个想法沈伯谦从没有过,做生意他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卤汤和这些调味料将会带给这个时代带来的震撼,昨晚他已经感受到了。 刘家几个人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底层人群,他们都完全难以抵挡新口味美食的诱惑,其他人估计也差不多。 用这个几个方子来报恩,算是做对了。 有这几个方子,只要刘家商业头脑不差,小有所成肯定是没问题的。 而刘伯伯刚才所说,好像刘家占了他多大的便宜似的,那真是没有。 方子本来就在他脑子里,说出来就行,可以说是零成本。 配料又大半是人家自己准备的,他充其量也就是个技术顾问的角色,真的只是举手之劳。 这种情况下拿分红,谈合作,他实在觉得不好意思。 总觉得,在占人家便宜。 所以沈伯谦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这不行。 刘伯伯,这几个方子都这么久了,搁在我这这儿一点儿用没有,要不是家里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我也不会想到用这个来报答您的恩情。” 刘老爷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抬手一拦:“伯谦,听我说。我只是说让你用这几个方子来跟刘家合作,但这些配料我是不会客气的。 而且说实话,我也有点儿自己的私心在里头。 你说这些方子和配料都是从一本书上看到的,对吧?” “是。”沈伯谦这个小谎撒起来脸不红气不喘的。 “那一本书上肯定不会就记了这么几个方子,还有别的东西吧?说不定也有大用,要是咱们合作,这些东西,你肯定要优先考虑给我用,对吧?” “那是肯定的,只要我想的起来。”沈伯谦点头应道。 “那不就结了,我现在就是仗着是你的救命恩人,要用这几个方子的分红换你这个大活人一直给我出主意,你说,是你沾光还是我沾光?” “刘伯伯,帐不能这么算呐。”沈伯谦听着,这话有点儿强词夺理; 但是,好像竟然又无法反驳的样子..... “诶,这帐啊还真就是这么算的,刘伯伯我做了一辈子生意,这点儿小帐我还算不清啊?” “这......”沈伯谦有点儿无语,怎么说着说着好像被绕进去了? “别这呀哪呀的,就这么定了,卤味的分红你拿五成。”刘老爷开口拍板儿。 “五,五成?!这真不行,我虽然没做过生意,但我知道做餐饮这行特别辛苦,我坐在家里就拿一半利润,这绝对不行!” 刘老爷还要再劝,沈伯谦正色道:“刘伯伯,合作照您刚才说的我没意见,但这分红太高了,您是生意人,平日跟人合作不能开这么高的价钱吧?” 既然是谈合作,咱们就正正经经的谈,您这样我就没法儿跟您说了。” “行行行,没看错你小子,三成,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不然这方子我不要了。”刘老爷说着说着又开始耍起无赖。 沈伯谦看着正襟危坐,却一脸无赖相的刘老爷,无语的叹一口气,心中暗道: 先这样吧,以后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再拿出来给他用吧。 只是,这三成分红的确有点儿多...... 上辈子有家非常出名的专营鸭制品卤味系列的直营店,就因为一个配方,短短十几年间,从一家小店铺发展到年净盈利十多亿元的行业巨头。 而且,那还是在不少强有力同行的竞争和夹击之下完成的。 而现在,刘家面对的竞争环境可以说是得天独厚,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一家独大。 这样的情况,小小的卤味,发展前景可以说不可限量。 当然,这一切还要建立在刘家具有足够的商业头脑的基础上。 “好,刘伯伯,三成就三成,我刚好还有几个简单的配料方子,待会也写一下,不过——我只用这三个卤味方子拿分红,其他都不关我事。” “行,听你的,喝茶、喝茶。” 大事既定,刘老爷又和沈伯谦聊着细节等早饭。 比如多久拿一次分红啊,要银子还是银票啊,要不要帮他在县里置点儿产业啊? 等等等等。 聊着聊着,天大亮了,刘管家也带人把早饭摆好。 早餐倒是简单,二米粥,鸡蛋饼,蒸饺、小包子各两笼,水煮菘菜,小咸菜几样,还有昨天的几样儿卤味也各切了一碟。 刘老爷主攻几碟卤味,不一会儿就见底了。 沈伯谦对早上吃卤味兴趣不大,其他的倒是都没客气。 喝了两小碗粥,就着小咸菜和卤味吃了两个包子,四五个蒸饺。 吃饱喝足放下筷子,沈伯谦长出了口气,这顿吃的——挺舒服的。 自从回到李家坪,这么久了,吃的基本都是杂面主食,真是太怀念这白米粥、小白胖包子和蒸饺啦! 味道虽然一般,但起码都是细粮,口感就好了很多。 “老爷,老爷,沈公子,沈公子,东西齐了,我在门口还碰到马大兄弟,这人也到齐了,咱们开始吧!”隔着院墙都听到罗厨子的喊声。 厅里三人对视了一眼,极有默契的齐齐起身朝外走去。 果然,赵福领头,后面跟着罗厨子、马大姨父,一见到三人,罗、马二人同时道: “老爷,人齐了,咱们开始吧。” “见过刘家老哥。” 刘老爷没好气的对罗厨子一摆手,接着马大姨父的话道:“马兄弟刚到,先进来休息一下,也好让伯谦问问家里的情况,免得他挂心。” 罗厨子闻言脑袋耷拉了下来,小声嘟囔着:“我问过了,都挺好的,这到厨房还不是一样问。” ......他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几个人都能听见了。 其他人倒也不好说什么,刘老爷却“哼”了一声。 “你那老胳膊老腿儿跑了一早上了,还不得歇歇啊,不然又要在背后说我不体恤人了。” 罗厨子一听,本就耷拉着的脑袋耷拉的更低了。 小声道:“那哪儿能啊,老爷最体恤我们了,你们先聊着,我去厨房准备准备。” 刘老爷无奈的摇摇头,这个罗厨子一说做菜就走火入魔,人情世故永远不懂,幸亏当年跟着自己走了,不然留在那里,恐怕又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马大姨夫跟着刘老爷和沈伯谦进到厅内做好,说了说家里的情况。 马家祖传的屠宰手艺,家里又开了个肉铺子,他说话行事比起一般人都强上几分,几句话就交代的清清楚楚: 已经给陈家二老送了信儿,说沈伯谦在县城刘老爷家留两天,让他们别担心; 杨风也被送回李家坪,春耕的事情杨大爷在准备,已经开始整地了; 大表哥马玉河看确实没什么能帮的上忙的,昨晚连夜赶回元宝镇,这些消息就是他带回来的; 大姨知道沈伯谦想帮衬她,也叨叨了一晚上“谦儿懂事儿了,沈家后继有人,陈家也有希望了”之类的。 等马大姨夫说完,沈伯谦也没浪费时间,把卤味的情况说了一下。 刘老爷和刘管家自发做了佐证,把昨天做出来的卤味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马大姨夫听的心里乐开了花。 这个原本不争气、他都有些瞧不上的书呆子外甥能得到自己偶像刘老爷的认可,他也与有荣焉。 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东西好不好吃要尝了才知道。 可惜,昨晚做的卤味本就不多,剩下的今早上也被吃了个精光。 所以,马大姨夫想品尝就要等今天新卤味出锅了。 一提起新卤味,刘老爷又坐不住了。 “罗厨子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咱们过去,料虽然准备好了,可步骤、火候和味道还是要伯谦你把把关才行。”刘老爷说的郑重。 “好。” 有了昨晚的经验,今天这次做起来顺畅多了。 除了马大姨夫看到这么多配料有点儿目瞪口呆外,其余几个都已经表现的比较平静了。 而且,罗厨子不愧是厨艺高手,水平顶呱呱! 就昨晚一次做卤汤的经验,今天这两锅下料的顺序火候,除了几个细节他没想到之外,整体他推断的非常准确。 从刘老爷和罗厨子相处的状态,沈伯谦有九成九确定罗厨子就算不是刘老爷最信任的人,也是其中之一。 让他完全掌握卤汤的制作方法非常重要。 所以,沈伯谦不仅将制作方法和注意事项细细说给他听外,还特地让他一起尝味。 罗厨子不负所望,第一锅就准确找到了卤汤味道的完美平衡点,只是略不自信,直到沈伯谦确认他才乐不可支的笑成了一朵花。 而最后一锅,他已经出师了。 沈伯谦看的不得不对罗厨子写个服字,这位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皇帝舌头,对味道太敏感了。 假以时日,肯定是位中华老当家! 自己这运气真是没话说,随便遇到的都是这样的极品。 估计是上辈子把霉运用光了,这辈子就剩下好运气了。 第24章 路上谈心 23-路上谈心 做两种新卤汤的时候,昨晚那锅做好的当然也没闲着,这边卤汤出锅,那边卤味刚好能吃。 再加上大半个时辰后两种新口味卤味的出锅,大家又一次吃了个肚儿圆。 这时,三个方子的优势就显露了出来。 第一种,口味偏重,出品颜色较深,麻、辣、鲜、香、甜依次递减; 第二种口味稍淡,以咸、鲜、香为主,后味儿微甜,出品色泽红亮,最是好看; 最后一种口味最淡,原本是白卤水的一种。 只是这个时代没有白酱油,不然这种卤汤和出品的颜色本该更浅几分,但最后口感并不受影响,只是出品呈淡黄色,口感鲜、香、微甜,咸味儿较轻。 沈伯谦口味偏重,喜欢第一种,马大姨夫和两个小罗也是; 刘老爷、刘管家都喜欢第二种; 罗厨子则是偏爱轻口儿,用他的话来说是,第一种虽然好吃,但厨子吃多了不好,影响做菜时的口感,这种味道略淡一些的,倒是可以多吃。 刘夫人派了一位三十来岁的婆子三种都拿了不少,倒不知她最喜欢那种。 但很明显,这三种卤汤的出品应该能够适应不同的人群。 这也是沈伯谦当初思前想后决定拿出三个方子的最终考虑。 众口难调,还是有个选择的好。 刘老爷吃饱之后,当机立断,一挥手:“摆到云来居去卖! 今天开始,点两个菜可以送一小碟,三种味道都放几片,不过只送三天,三天后正式发售,另外跟县里那几家大户说一声,可以预先订货。 终于价钱嘛?罗厨子,你合计合计再跟我说。 这次要一炮打响,三个月后府城开售,让,恩.....近南回来一趟,咱们青州刘家的酒楼可以准备重新开张了。” 说到最后,刘老爷面色凝重中又带着一丝得意。 刘管家神情依旧,眼中却也有笑意,罗厨子更是毫不掩饰,面露喜色不说,眼中也是光芒大盛,沈伯谦虽然不擅长看人,但这三个人似乎,真的有什么秘密? 不过,近南?名字很熟呀?天地会,反清复明那位好像是叫?陈近南。 这位名字起的够霸气。 不知道是什么人,刘伯伯他们似乎都很看重的样子。 沈伯谦有心想问一问,但交浅言深乃是大忌,还是别冒冒失失的好。 而且,还是那句老话,该自己该知道的时候,刘伯伯自然会讲,此时不说必定是有所顾忌,做人最重要的是要懂得要体谅别人的难处嘛。 “伯谦,早上跟你说的那个事儿,刘管家拟了份文书,我们去偏厅坐坐,你也再看看。 马老弟,要不你再在这儿吃点儿,看看拿那种卤汤回去用?” 马大姨夫瞬间领会,知道刘老爷和沈伯谦有事情谈,又不想让他知道。 笑着说道:“我正想说呢,这,太好吃了,要选一样儿真是难,尝了这么多我本来都不好意思了,刘老哥您既然发了话,我就厚着脸皮再多吃点儿。” “好,罗厨子,你跟马老弟好好说说。” “大姨夫,你先试着,我去去就来。” 罗厨子乐呵呵的应了一声,马大姨夫也笑着点了点头。 刘管家引路,沈伯谦跟着刘老爷,不一会儿三人又回到了偏厅。 早餐那一摊子早收拾的干干净净,桌上铺了一块厚厚的毡子,上面摆好了文房四宝。 刘老爷和沈伯谦坐定,刘管家将已准备好的文书分别递给二人。 “伯谦,你看看,有什么地方不妥的,咱们马上改。” 沈伯谦一目十行,把刘管家拟好的文书看了一遍,各样东西都说的很清楚,包括双方身份、立据缘由、分红占比、方式、频率等等。 甚至还有一条专门注明:沈伯谦可以每个月派人从刘家拿走一坛二十斤的卤汤。 当然,保密条款写的也很清楚: 这几个方子沈伯谦作为所有人,只能提供给刘家使用,除非生死攸关,不得转交他人。 看完文书,沈伯谦起笔蘸墨,刷刷刷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见他爽快,刘老爷又是哈哈大笑,跟着也签下自己的名字,“伯谦,以后有好东西可一定要想到我呀。” 沈伯谦眼珠一转,笑着说道“要是现在就有呢?” “嗯?”刘老爷和刘管家对视一眼,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不等俩人开口,沈伯谦笔走龙蛇,刷刷刷又写了几个配料方子。 一个是他最爱的椒盐,只需小中火将花椒粒与盐炒至花椒香气溢出,磨碎成粉待凉即可; 另一个是用的最为广泛的五香粉,但五香粉的配方他却足足写了四种。 “这几个方子做出来的椒盐粉和五香粉做菜应该是挺好的,还有这两天咱们用到的各种配料,罗伯伯若是无事,也可以好好研究研究,我想他一定有更多的用法。” 刘老爷也没推辞,拿起方子交给刘管家:“待会给罗厨子,让他看着用。” 说完转头看着沈伯谦,“伯谦,我不跟你客气,你也别跟我客气,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开口,我能帮的一定尽力。” “多谢刘伯伯,伯谦记下了。” 这时偏厅外传来罗厨子爽朗的笑声:“马老弟,你选辣的就对了,这以后我可是要大力收购火红果儿了。” 刘老爷闻言一笑:“看来马老弟也选好卤汤了。” 合作文书已签,马大姨夫也选定了卤汤,刘老爷也不好再留人。 除了拿到椒盐粉和五香粉配方的罗厨子一直脉脉含情的盯着沈伯谦,好像看久了他就能再拿出新配方似的。 沈伯谦心里直犯怵,这简直痴/汉啊!不行,还是早点儿回家的好。 吃完午饭,刘管家让人把两坛卤汤和一些礼物装上车,他们俩准备回去。 临走,刘老爷又塞了张一百两的银票给沈伯谦。 说是椒盐粉加四个五香粉的方子,不等沈伯谦推辞,他故作严肃的说道: “刚才怎么说的,都别客气,你的方子我不客气,我的银子你也大大方方拿着,有来有往嘛。不然以后你让我怎么张嘴?” 他这么一说,沈伯谦还真是不好说什么了,只得道谢接下。 马大姨夫在一边看的心里连连点头,这个外甥以后是要有大出息了。 又想到车上那两坛能做出美味卤味的卤汤,打定主意回家一后一定要说清楚:这是外甥给他大姨的,可不是马家的。 有个这个进项,老二老三家的就不会有事没事的在爹娘面前抱怨他大嫂总往娘家拿东西了。 而且,还要注意保密,别把人家刘老爷的生意给搅和了。 唉,家里那个弟媳妇儿真不是省心的。 他一边赶车一边跟沈伯谦说了自己的打算,不过家里那些糟心事儿就没提了。 沈伯谦听完,忍不住在心里给这位大姨夫点了个赞。 姥爷的眼光也不是一直那么差的嘛!起码这个女婿选的就不错。 他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马大姨父一说,算是给他一个台阶。 “大姨父,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没意见,还有个事儿我也先跟你说一下,你也心里有个数。” “啥事儿,你说。”马大姨父现在看这个外甥是越看越顺眼。 说句不好听的,得亏是他爷和他爹死了,不然这么好的孩子还不知道被俩人关成什么样儿呢? “我家前些年多亏了姥姥家帮衬,姥爷虽没说,可我也知道,这其中少不了大姨、二姨、大姨父、二姨夫的帮忙,恐怕也让你们做了不少难。” “你既然提起这个,我也真得跟你说道说道,免得你看差了你姨你姨父。 亲戚之间帮衬一下,我跟你姨从来都是不含糊的,况且是为你读书的正事儿,这些年无论是拿东西,拿钱我都没说过啥。” “是,家里的事儿我虽然知道的不多,可我娘说过,这几年家里多亏亲戚们帮衬,让我以后好好孝敬姨和姨夫。” “你娘她们姊妹仨都是嘴硬心软,要不是你爹,唉,我是真不想提,你爹跟你爷做的事儿太寒人心了.......” “大姨父,我也跟你说句实话,虽说子不言父过,可我爷跟我爹的脾气没人比我更清楚,这些年亲戚们少走动,怪不到你们头上。” “哎!”马大姨夫一拍大腿,伸了个大拇指,”谦儿,你这几句话要是给你大姨听见,她指不定要高兴成什么样儿呢,她就怕你心里怨她。” “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好赖都不提了。日子要往后看,我有个想法,也算是能孝敬孝敬姥姥姥爷,大姨大姨父、二姨二姨夫你们。” “对,你刚才还说有个什么事儿,看我,一打岔差点儿忘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这次给刘伯伯的三个方子,他要给我分红。” “分红!我的个天呐,卤味这东西我觉得以后是要赚大钱的,刘家生意又做到府城,那以后金山银山都能赚回来呀!” 马大姨父是个俗人,一听羡慕之情溢于言表,刘家生意做得好,外甥的分红那肯定也少不了! 沈伯谦笑了笑点点头,说出他的计划: “我是这么想的,刘家的分红我分成十份,姥姥姥爷拿两份,大姨二姨各一份,就算是我给他们的孝敬。” 第25章 马家二婶 23-马家二婶 沈伯谦话音一落,马大姨父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可不仅仅是高兴的事儿,这简直有点儿吓人。 刘老爷对这几个卤汤方子的重视程度他是亲眼见了的,东西他也亲自尝。 所以他非常有信心凭着这坛子卤汤在元宝镇闯出个名头来,让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 但刘家,那可是能把东西卖到青州城去的,赚的可不是这点儿小钱儿。 按照先前在刘家听他们商定的价格,刘家卤味利润,随便半成拿出来,沈伯谦这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他早前也猜到自己这外甥跟刘老爷有什么交易,但一没想到是这个大馅儿饼,二更没想到这个馅儿饼自己家还有份! “这,这怎么行呢,你一个人支撑门户也不容易,才有个进项又要分给我们,这.....” 大姨父纠结的真是连话都说不好了。 推辞吧,心里还真是舍不得,不推辞吧,又不太合适。 “大姨夫,这是我给大姨二姨的孝敬,你就别说什么了,有什么话让大姨跟我说。” 一听他这话,马大姨夫高兴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外甥是真心实意的要给自己家送钱呢。 “行!待会儿见了你大姨,你跟她说,我不插嘴。”马大姨父乐呵呵的应道。 不过,马大姨夫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踌躇了半天,也没开口。 沈伯谦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很好奇,这可不像是大姨夫的性格啊? “姨夫,有什么事儿你就直说。” “这,这,按说这事儿不该我来说,不过我觉得还是要给你提个醒儿。”马大姨夫一改刚才的笑意,表情严肃的说道。 “您说。” “要我说,这给徐家的卤汤和分红都别声张,先单独跟你二姨提一下,徐家的事儿......比较麻烦,哪天让你大姨二姨一齐给你说说。” 徐家姨夫亲娘死的早,现在这个是后娘,嫁进徐家后一口气生了三子一女。 二姨家跟这位后娘的关系一般,因为沈伯谦几乎没听二姨提起过她。 这就是沈伯谦对徐家除二姨家之外的全部了解,看来这里头还有些故事啊,而且似乎很精彩的样子。 沈伯谦一点头:“我知道了,那这事儿等问过二姨再说,这次两坛子卤汤就都留给大姨,太重。我也懒得拿了。” “也好,这毕竟是徐家的事儿,我也真不好多说。”马大姨夫一脸的纠结。 背后说人,无论真假,总会有点心虚,沈伯谦倒是能理解,所以依旧点头道:“这我知道,大姨夫放心。” 县里到元宝镇路倒是不算远,俩人聊着聊着就到了。 马大姨父 “吁”了一声勒住牛,沈伯谦不等车停好就跳了下来。 一落地果然跟去的时候一样,两腿盘坐的都有些麻了,一落地像有无数根小针扎着似的,麻酥酥的。 “怎么样,还行吧?”马大姨父下来车也一直踮着脚晃悠,估计一样。 “没事儿,一会儿就好,先把东西弄下来吧。” 沈伯谦想了想自己要带回家的东西,两盒点心,一包配料和一些杂七杂八的。 一个竹篓都装不太满,自己背着就行,不用再借车了。 马大姨夫还是有些不放心,说要送他,沈伯谦语重心长的来了句:“大姨夫,我也总是要长大的。” 彻底的截了马大姨夫的话头,让他不得不点了头。 不过,这两趟下来,沈伯谦打定主意回去尽快买牲口,弄车。 不然出趟门儿真是遭罪,单走路就能活生生走断腿。 “东西你就别忙了,玉河、玉海,孩儿他娘,我回来了,你们看看谁来了。”马大姨夫“砰砰砰”拍着门喊道。 门还没开就听见里面两三个人答应着:“爹,就来。” 随着“吱呀”一声,有些掉漆的红色木门应声而开。 出来的是有过几面之缘的两个表哥,马玉河、马玉海。 “爹,你可算是回来了,沈家表弟也来了!我去跟娘说一声。”二表哥马玉海笑嘻嘻的说道。 “慢点儿,先把东西拿下来,你再去把车还了,这包点心拿上,不能白使人家东西。” 马玉河、马玉海齐声应了,眨眼的功夫就把车上的东西全卸了下来。 沈伯谦正想说用草绳捆的跟沾在车上似的两个卤汤坛子要不要拿剪刀先把麻绳剪断再卸方便点儿? 结果他还没开口,人家已经把东西卸下来了。 这手功夫,实在让他叹服。 马玉海拎了点心盒子,拉着牛头,要去还车,沈伯谦刚道了声“辛苦表哥了”。 忽听得耳边传来一个极其让他不舒服的声音。 “大哥回来了,带了什么好东西?哎,玉海,你拿着点心盒子干嘛?拿进来让我尝尝?” 人随音至,门里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 半新的衣裳,头上插着一只珠钗,随着她走动,空气中传来一股刺鼻的廉价香粉味儿。 一看到他,马大姨父还好,只是脸色沉了一点儿,两个表哥脸上的笑意却是瞬间凝固,厌恶之情都要冲破天际了。 看来这位不太好相与啊,而且似乎很不受大姨一家待见的样子,沈伯谦暗道。 不知道是哪一位?他一拱手问道:“这是?” 马大姨父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这是你二表婶,二弟妹,这是你表外甥。” “嗳吆,感情这就是咱们大嫂家的秀才公啊,真是一表人才,大哥,你不早说,站在门口干嘛,秀才公快进来。” 沈伯谦行了个礼叫了一声“二表婶好。”,但人却没动。 马大姨父没搭她的话,扭头说了句:“玉海,还不快去还车。” 马玉海如遇大赦,“哎”了一声,急匆匆的赶着车跑了。 “大哥,你借大姐婆家的车还要送东西,太破费了吧。”看着马玉海拎走的点心盒子,马二婶撇着嘴说道。 “他爹,伯谦来了?”谢天谢地,大姨出来了。 “大姨,我看天还早,就拐个弯来看看您,顺带拿些东西孝敬您和马家爷爷奶奶。” 陈家大姐听的高兴,笑的都合不拢嘴,“你这孩子,来就来了,带什么东西。” 沈伯谦低着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说道:“我这些年都在家读书,少有出门,也没来看过您,头一次上门哪能不带点儿东西。” “快别站着了,快进屋,东西你别管,有你姨父表哥呢。”大姨说着拉起沈伯谦的手,带他进门。 马二婶见没人理她,也不尴尬,自顾自的说道: “坛子里装的什么呀?是不是大外甥送的好酒啊,大哥,这当初大外甥读书,可是花了咱家不少钱,可不能忘恩负义啊? 你也知道,我们当家的就好这口,不如送一坛子给我,也省得你们费事儿。” 沈伯谦顿时了然,难怪大姨夫在路上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原来是家里有这么个极品啊? “二表婶说笑了,这是我专门送给我大姨做菜用的,可不是什么酒。” “秀才公,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你送东西就送大嫂一个人?眼里没有我们也就算了,两位老人你也不管? 大嫂,你这娘家外甥,刚中了几天秀才,就这么瞧不起人,感情咱们家的钱花到狗肚子里了?” 卧槽!简直是不能忍啊,沈伯谦好久没这么想揍人了,属疯狗的吗,见人就咬? 可是好男不跟女斗,总不能真揍她一顿吧? 上辈子好歹亲爹也混到二品大员的位子,处理这些事情,他虽不专业,但奥义还是知道的。 无非是占领道德高地,出手才能一剑封喉。 这么一想,沈伯谦突然有点儿乐了,好久没干过了,要不今儿就拿她来开张? 一把拉住要上前跟她理论的大姨和大姨夫,沈伯谦拱手凛然说道: “二表婶有礼,我这个人性子直,不会说话,但二表婶这些话我是当不起的。 所以,今天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有些话却不得不说,若是有什么不当,还您多包涵。” 马二婶自以为拿捏住了沈伯谦,得意的一笑。 拿腔拿调的说道:“大外甥,你书读得多,可要说这做人呐——” “要说做人,马家二婶你既辜负了令尊令堂一番教养,又不能为自己的子女做出表率,实在不堪为人之妻,不堪为家中之妇。 大姨父借人牛车,理当道谢,怎可因为是亲戚就算了,这岂不是让亲人寒心?这难道是令尊令堂所教? 再有,我早几年的确多蒙两位姨母和姨夫的照看,才能有今日小成。 我自是感激万分,如有机会,定当报答。 只是,据我所知,大姨帮衬我,并未动用马家公中一分一毫。 二婶又是凭什么说这话?是二婶的意思,还是有人看不惯我大姨? 再有,我今日是第一次上门,你就说出我只孝敬大姨,而不孝敬马家爷爷奶奶的话,这样挑拨离间,是想让我厌了马家,还是要马家厌了我? 给马家爷爷奶奶带的礼就在大姨夫手里,我只是没说而已,你怎么就知道没有呢? 如此信口雌黄,凭空臆测,遇到我当然不是大事,可若是哪天在外面如此这般,冲撞到哪位贵人,可是会招来滔天大祸的! 岂不闻,病由口入,祸从口出。 多少豪门大族都是灭在没有管住后宅之人的嘴上。 二婶这是要置马家于死地才肯悔改吗?” 第26章 四世同堂 24-四世同堂 沈伯谦一边说,脸上还一副痛心疾首,痛哭涕零,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样子。 加上他本就瘦弱的身形和白皙精致的面庞,让人平添几分认同感。 马家二婶被他吓到了,完全石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大姨一家也齐齐愣住。 沈伯谦给他们的感觉一向都是斯文有礼,就算当初得知被逼迁坟地的时候都表现的十分冷静,这个样子的他是从来没见过的。 而沈伯谦此刻则是完全投入的状态,根本没注意他们。 脑子里不停的奔跑着各种各样的说辞,再一一过滤分析,挑出最合适的释放出来。 “还有,你说我也就罢了,怎么还说什么大姨娘家,难道姥姥姥爷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背后说老人的坏话,难道就是二婶你的礼数? 圣人有云: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 真不知马家二叔怎么娶了你这样的妇人,若是早知道,我虽是小辈也必定以死相拦。 小到一家,大到一国,你这样的人都是祸水之源。 在家则必使家宅不宁,兄弟不睦,甚至招来无妄之灾;在朝则专司搬弄是非,祸害忠良,必要搅得朝堂不宁你方才安乐。 你可知道,像你这样的人,死后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唉,我一个小辈,又是初次登门,本不愿多言,可我大姨嫁到马家多年,多蒙二老及马家各位照顾,我实不忍心见到马家有一天因为你的一张嘴而招来祸端。 再有就是,马家二婶你也是有孩子的人,如此做派可曾为他们想过。 有这样一个祸根般的娘亲,你想过若有一天你惹出事来,让他们怎么面对亲人,面对世人,如何自处吗? 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在乎儿女的未来和幸福,就算是害死他们也无所谓?” “你,你,你瞎说什么,我什么都没说!胡说,你胡说!我才不是祸根,你才是祸根!你爹娘都被你克死了,你这个祸根!” 马二婶突然反应过来,疯了一样的破口大骂,上来就要挠沈伯谦的脸。 幸亏他早有预料,一转身躲开了,马大姨夫往他身前一站,对着马家二婶呵道:“老二媳妇,你这是想干啥,啥叫克死,你一个长辈说这话也不嫌寒碜?” 马家二婶一看打人无望,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干嚎起来。 中间还夹杂着呜咽不清的叫骂“马老二,你死哪儿去了!我在你们老马家这么多年,累死累活,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却被一个外人作践”之类的; 最后,当然就是杀手锏。 干嚎了半天发现没人理她,马家二婶作势就要往墙上撞,大姨一惊,要去拦她。 沈伯谦却一把拉住大姨,依旧正义凛然的说道:“大姨,马二婶既然于心有愧,不愿苟活于世,倒算是为子女父母着想,也能全她的名声,倒不如随她去吧。” 二姨本来斜眼瞟到大姨要拦她,才卯足了力气往墙上撞。 快撞上的时候才听到沈伯谦的话,虽没完全明白,但也知道坏事儿了。 她也顾不上骂人,急忙一收力气,身子也尽力的斜着把头扭开,但还是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墙上。 “啊”,马二婶一声惨叫,坐在地上,恨恨的看着沈伯谦。 但却只是低声干嚎,不敢再开口叫骂。 因为刚才他们这番争执,把马家其他人都引了出来。 当前一人约莫五六十岁,一脸虬髯,走起路来脚下生风,说起话来也是声如洪钟:“你还有脸哭,我刚才都听到了,孩子说的不对吗?我都替你脸红! 你是当娘的人了,平时总想着给你留点儿面子。可你自己看看,整天东家长李家短的,就没个安生的时候,哭什么?滚回屋里呆着去!” 马二婶被当这一家大小这么训斥,脸上瞬间通红,真是能滴下血来了,她有些不忿的张了几次嘴,但最后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大姨和大姨父回过了神儿,急忙给沈伯谦介绍来人。 大表哥马玉河则是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脸上表情古怪,还憋得通红。 马家二婶磨磨唧唧了半天蹭着墙根儿站了起来,看看还是没人理她。 连丈夫儿女都跟在老爷子后面不出声,她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以前她也不是没有因为乱说话被老爷子训过,但像今天这样,一家子没一个出来为她说句话的情况还真是第一次。 她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渐渐的愤怒和委屈变成了惊恐和无助,她又扫了一遍众人,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捂着脸跑开了。 沈伯谦暗自点头,知道哭还算有救。 两辈子什么样的奇葩没见过,马家二婶这点儿道行还真是不够看。 但他并没多再多看一眼跑开的那位,一扫刚才的凛然正气,变回彬彬有礼的书生模样。 跟在大姨夫身后,拜见了马家二老。 他依足礼数,拱手深鞠一躬,口中连连告罪: “见过马家爷爷,奶奶,小辈伯谦初次登门,却妄动口舌,罪该万死,祈望二老恕罪。” 马老爷子开口还是有些冲:“你就是沈家的小子?” “正是。”沈伯谦依旧是拱手行礼状,且并未直起身。 “人不大,脾气倒是不小,不过倒是个眼毒的,算了,起来吧,别站在这儿了,都进来。” 说完老爷子一转身,看都没看其他人,径直进了堂屋。 有老爷子这句话,沈伯谦定下心来。 他推测的没错,这位马家二婶在马家上下果然早就非常不招人待见了。 他刚才的行为虽然有些冲动,但此刻只要表现出身为读书人的气度,基本上没啥事。 更何况,他也有个杀手锏。 走到屋里,马老爷子没开口让他坐,他也不点明,垂手站在一旁,对着老爷子也是一口一个“您老。” 最后还是马家老太太看不过眼,拉着他在上首坐下。 马家是沈伯谦在这里见到的第一个四世同堂的大家庭。 一个感觉:人真多啊! 等他坐下,马老爷子还是绝口不提刚才的事,依次给沈伯谦介绍了马家众人。 马家二老,三子二女,分别是:马成林、马成才、马娇娇、马翠翠、马成山。 大儿子马成林,娶妻陈氏,育有一女二子。 长女马招娣嫁给了隔壁街罗家,前年添了个儿子罗小虎,大儿子马玉河前年娶妻李氏春香,儿子马人英还不到一岁,小儿子马玉海也在相看人家; 二子马成才,娶妻田氏,也就是被骂的跑开的马二婶,育有三子一女,最大的马玉壮今年十五,正在说亲; 两个女儿马娇娇和马翠翠均已出嫁,且都没有嫁在镇上,只逢年过节才回来一趟。 小儿子马成山娶妻秦氏,秦氏是马老太陈氏的表外甥女,育有二子一女,最大的马玉升才十二岁。 这一大家子往屋里一坐,沈伯谦不由捏了把汗,倒不是害怕,实在是人太多屋里有点儿热...... 既然是第一次见面,当然少不得要问个好。 沈伯谦也不嫌麻烦,每介绍一人,他都起身躬身行礼,问候的表情语气都十分恳切,任是谁也挑不出错处来。 一圈问候熟悉之后,大人们脸上还不明显,但表哥表弟表妹们却明显对这位第一次见面的秀才表亲多了丝敬畏。 毕竟平时大家可没这么多礼。 更何况,还有刚才他怒斥马家二婶那一出。 当然,不得不提的是马家二叔一家。 因为刚才的事儿,他向马家二叔一家几个人行礼问好的时候,气氛还是略有些尴尬。 倒不是马家二叔生他的气,而是他眼中竟有几分的不好意思在里头。 沈伯谦估计,多半是他刚才说马家二婶的话早有应验的事情,马家还吃了亏,否则马家上下不至于连一个为她出声的都没有。 只是,马二叔家的几个孩子还是有些别扭,毕竟自己亲娘被人骂的都哭了,他们就算是不讨厌,但对沈伯谦也亲近不起来。 好在,有马老爷子在场,大家也不敢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也算是相安无事。 认完人,沈伯谦拿出准备好的礼物。 刘家送的几盒点心,还有两包切好的卤味,都散发着诱人香味。 尤其是他还特地把一包卤味的油纸包打开来,故意让屋里的人都能闻的更清楚。 大人还好,孩子们就有些蠢蠢欲动起来,几个小孩交头接耳的。 马老爷子“哼”的一声,屋里又静了下来。 “老大家的,既然是伯谦的心意,那也别客气,你先收下吧,待会儿交给你娘。” 大姨急忙应了一声,去接沈伯谦手里的东西。 沈伯谦把点心和一大包卤味递给大意,同时起身道: “马爷爷,其实今天我来还有件事,跟这卤味有关,所以特地备了一小包切好的,请你们尝尝。 马老爷子皱了皱眉:“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再有多半个时辰就该喝汤(注)了,别糟践东西。” 沈伯谦有些抱歉的笑了笑,“马爷爷,这事儿还真是没法儿先说,一定要您跟各位尝过这些卤味之后,我才好说。” 马老爷子又皱了皱眉,看了他一眼,只当他是为了刚才呵斥二婶的事情道歉,也就没再坚持,清了喉咙道:“行,那就尝尝.....玉河家的,拿碗筷。” 大表嫂李氏低声应下,转身出门,不一会儿便拿着碗筷进来,却是马家三婶秦氏上来接过去。 第27章 马家事了 26-马家事了 秦氏接过碗筷才发现自己造次了,扭头看了看马老太太,见她点了头,方才安心领着几个姑娘给众人分起碗筷。 沈伯谦好歹是个秀才,也算贵客,所以秦氏亲自给他拿了副碗筷过来。 他急忙起身道谢接过,目光扫过秦氏,那一瞬他注意到,跟马二婶一样,秦氏衣着打扮也不错,而且看起来都比大姨年轻的多。 按说她们三人年纪也就差了几岁,外貌上应该相差不大才是。 但实际上,比起大姨干枯的双手和已经褪去了好女儿颜色的脸庞,她们俩保养的算是不错。 看来大姨这些年在马家受到的压力不小,这其中跟她帮衬娘家必定脱不了关系。 沈伯谦一晃神,丫的,好像又跑题了。 马老爷子第一片卤味入口后,忍不住赞了一声“好”,随后屋里就剩下吃卤味的声音。 “表弟,这个可真好吃,怎么这么好吃呢,也不知道怎么做的!” 表哥马玉海送车回来刚好赶上,刚夹了一块猪肝咽下去,有溜边夹了一片豆干,边吃边凑在沈伯谦耳边小声问道。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吃的完全停不下来,一会儿一大碗卤味见了底。 马老爷子都不好意思了,有心呵斥两句,但自己也没少吃,实在没训人的立场。 最后迟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问道: “这个东西味道真是好,我这么大把年纪,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伯谦,这是你做的?” “这倒不是。”沈伯谦笑着答道。 “那是你跟成林在县城买的?”马老爷子一脸的关切,“哪家店有卖?” 他一边问一边琢磨着,这东西要是能进到货,一定好卖!就是不知道贵不贵? 马老爷子也是个有成算的,马家好几代屠夫,一直都在四里八乡做猪肉贩儿,一直到他执掌家业才开起了铺子。 这些年虽说也攒了点儿钱,但眼看着孙子、孙女都长大了,他跟老伴年纪也大了,这婚丧嫁娶哪一样不要钱? 为了这个,他跟老伴哪一天不发愁,他的头发都白的差不多了。 要是能弄到这个东西来卖,倒真是个好财路!可惜,从县里贩了来也就是赚个辛苦钱,要是自己能做出来就好了。 沈伯谦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对卤味很有兴趣,继续笑着说道:“这也不是买的,您老稍安勿躁,我慢慢跟您说。 这个东西叫卤味,是用几十种配料做成的卤汤卤制而成。 原本是我无意中从一本手抄书中看来的几个方子,为了报答清水县刘老爷的救命之恩,我就把这几个方子理了出来,送给了他。” “那这个,卤,卤味,就是刘家卖的?这真是个赚钱的好营生。”马老爷子边问边忍不住摇头,这么好的东西,竟然送人了。 沈家这小子到底是年轻了些呀,不过有他跟刘家这层关系,想要贩些卤味来卖应该不难。 难道说沈家小子要说的就是这个? “对,从今天开始刘家酒楼售卖各色卤味,我想跟您商量的也跟这个卤味有关。” “你能从刘家低价贩到卤味?”马老爷有些激动起来,难道真被他猜中了? “那倒不是,刘老爷知道我孑然一身,没个赚钱的营生,就给我出了个主意,这个方子虽然给刘家用,但每个月我能从刘家拿二十斤的卤汤。” “卤汤?就是做这个卤味用的?”马老爷子一下子明白了沈伯谦的打算,话里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急切。 “对,但我拿了卤汤也没处用去。一来我没做过生意,二来我还是要以学业为主,也没这个时间和精力; 所以就想把卤汤给我大姨二姨,请两位姨夫帮忙照看,我呢,就拿点儿分成。” 他说话的时候,马大姨父搬了一坛子卤汤过来打开,拿筷子蘸了一点汤汁给老爷子尝。 老爷子舔了一下闭眼回味,突然睁眼拍着桌子道,“你接着说!” 有他这一句话,沈伯谦知道事情已经成了。 “这做生意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学会的,徐家姨夫一直在家种地,这卤汤给了他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所以徐家那边我打算先等等。 先把卤汤用法交给大姨,让她学会了,把马家这边生意先做起来。 早先我也跟大姨夫提了,马家经营肉铺,一是有做生意的经验,二来这卤味原料也方便。 再加上有您老坐镇,这事情就更有把握了。 如果老爷子没意见,我现在就写个文书,把这事儿定下来。” 马老爷子一摆手道:“好!伯谦,好!你大姨说的没错,你果然是好样的!既然这样,我也不跟你客气,不过亲兄弟明算账,有些话还是要先说清楚。 毕竟成林一家还没分出去,这卤汤肯定不能他一家用,其他兄弟干看着的道理。” “这我知道,卤汤既然给了我大姨,给谁用当然是她说了算,如今她是马家的人,那拿出来给马家用,应当应份。” 马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你二婶那张嘴就缺个把门的,你骂的对! 前些年她胡言乱语的冲撞了镇长家的姑娘,还是我舍了这张老脸去磕头赔罪,又拿了五十两银子出来才算是抹平。 她倒好,一点儿记性都不长,净添乱,你第一次上门就弄了这么一出,我都不好意思说。” 沈伯谦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落井下石,急忙起身告罪,连声道:“都是我年轻不省事,鲁莽冲撞了二婶,马家爷爷千万不要再这么说,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了。” 马老爷子也趁机对着全家大小说道:“今儿这事儿,怨不得伯谦,你们谁要因为这事儿以后难为他,那就是对我忤逆不孝,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屋里众人齐声应道。 沈伯谦在心里对自己来了“ok”的手势,这事儿算是了了,马二婶以后见他肯定消停。 果然,对待这样的人,就是要一步到位。 “哎,看我老糊涂了,怎么说起这些来,咱还是说回卤汤的事儿,现在虽然是这样,但过些年他们兄弟分家,这卤汤还是归老大家。” “您老说的是,到底是有年纪的人,想的就是比我周全的多。”沈伯谦依旧笑面迎人。 “好。不过不管谁用,也不能亏了你,玉海,去你姐夫家把你罗大爷请来,我要请他做个中人。” 那边马玉海去请人,这边马老爷子也关切的问起沈伯谦以后的打算。 他自然还是老一套的回答,无非就是要在家为父母守孝云云。 他跟马家人本就是初次见面,能说的话也不多,眼看就要冷场,幸亏他灵机一动,说不如先把文书写好。 马老爷子当然说好,有了刘家那份协议打底,略一缩减,他跟马家的协议也好了,只不过协议双方并非是马家人,而是他和大姨。 马老爷子听了念了一遍,点了点头,这反正卤汤进来马家就行了。 他们这边刚好,罗老爷子到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叫招娣的表姐。 沈伯谦少不得又站起来一一打过招呼。 路上估计玉海已经跟罗老爷子说了,所以老爷子一进门,也没怎么寒暄,直接就是:“都准备好了?”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沈伯谦出卤汤并负责教会大姨和大姨夫怎么做,其余都是马家的事儿。 两边分红是净利五五开。 这分成比例是马老爷子提出来的,沈伯谦一听就觉得高了。 而且老爷子一说五五分,马家几个人脸上都显出不太赞同的表情。 但出乎意料的,马老爷子十分坚持。 沈伯谦想了想没再推辞,大不了留出两成给大姨,也算是变相的返还给马家了。 况且,马老爷子未必不是这个意思。 他是一家之主,当然不能偏袒哪个儿子,这种曲线救国的方式倒也不错。 料理完这档子事儿,沈伯谦不想多留,打算天黑前回李家坪。 马老爷子很想留他,但也看出来他真是着急回家,就没再勉强,想叫大孙子马玉河送送吧,也被沈伯谦谢绝了。 只是,他当着沈伯谦和全家人的面把那份协议文书交给了大姨保管。 沈伯谦暗自点头,这位老爷子,是个能长相处的。 临走被大姨叫到屋里,给他拿出一包衣服鞋袜来。 “还是上次你的料子,这两块素净,我抽空做了两身衣服并两双鞋袜给你,你先试试。” 一试当然是正好,沈伯谦也没多说,谢过大姨后就老实不客气的包好放进竹篓里。 看了看外面没人,他又悄悄跟大姨说了拿刘家卖卤味分红的事儿。 多少钱他没说,只说分红先放在姥姥姥爷那里,需要的时候去拿,还特地说别瞒着大姨父。 大姨今儿因为卤汤的事儿长了面子,本就高兴,听他这么一说,更是开心。 低声笑嘻嘻的跟沈伯谦说道:“既然是我亲外甥孝敬我的,那我肯定要收着,就放在你姥姥姥爷哪儿吧,当是我的孝敬!” 沈伯谦一愣,不过转念一想,大姨这么说,估计是还不知道每月的分红有多少。 不过他也没多说,就当是个惊喜吧。 辞别马家众人,沈伯谦沿着记忆中的道路在暮色完全降临前回到了李家坪。 第28章 家中琐事 27-家中琐事 远远望去,连绵小山下的李家坪,在隐隐的暮色之中升起炊烟袅袅,又有点点灯光点缀闪烁其中,温暖而又静谧。 沈伯谦瞬间感到一种内心的平静。 这里好像还真是挺不错的样子哦,他笑着低声对自己说道。 这个时候正好是饭点儿,没什么人在外面走动,路上就遇到了一两个不太熟的,点个头也就过去了。 回到家,门是关着的,但他只在门上轻轻敲了一下,门几乎瞬间应声而开。 反应这么迅速,开门的当然是杨风。 看到沈伯谦后,他眼睛直放光,“伯谦哥,你回来了,小妹,爷,伯谦哥回来了。” 杨小妹和杨大爷一个拿着擀面杖,一个拿着刚洗好的笼布,一前一后从厨房跑了出来。 小院里立马热闹起来,杨风和杨小妹更是完全停不下来。 帮沈伯谦拿东西,打热水让他洗手洗脸,争先恐后的说家里春耕的事儿..... 沈伯谦跟杨大爷对视了一眼,看两个小家伙说个不停又忙个不停,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要说,这人跟人之间真是靠缘分的。 杨家三口跟他认识的时间也不算太长,但相处起来却十分的舒服。 仿佛真的就是一家人一样。 晚饭主食是捞杂面条加胡麻油(香油)蒜汁,配上一碟凉拌嫩野菜,还有一碟子切好的沈伯谦带回来的卤味,四个人吃的乐呵呵的。 尤其是第一次吃到卤味的杨家三口。 杨大爷非常吃惊,忍不住连连赞叹,断言这个东西必定会风靡全国,又说刘家好心有好报。 两个小孩虽没说什么,但表现已经足够直接,吃过卤味后瞬间抛弃了原本二人的挚爱——咸酱肉。 也是,咸酱肉本为了更保存熟肉不变质而制作,归根到底主要就是一个“咸”字。 但即便如此,咸酱肉也一直是大小餐馆的常备菜式。 原因无他,方便嘛。谁来了,切一盘滴几滴酱油或是醋,就是一盘菜,下酒又下饭。 但它跟味道丰富,层次多变的卤味比起来确实没什么吸引力。 可以预计的是,随着卤味的推出,咸酱肉的市场恐怕要大幅缩减。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跑了一天,该洗洗睡了。 但洗漱前去上厕所的经历又一次提醒了沈伯谦,目前最需要重点关注的事情——卫生间改造迫在眉睫! 老子已经快忍不了了!每次上完大号感觉一辈子都不想再吃东西了..... 我怎么就不是只貔貅呢,我不想每次都冒着生命危险去拉shi。 厕所在这里的昵称是茅房,真的就是个茅草棚子,里面挖个粪坑,粪坑上面架两块木板,分分钟能掉下去臭死人的节奏。 而且,还要定期人工去掏粪...... 再不改造一下,这日子真没法儿过了。 以前探访贫困山区的时候见过简易的厕所,但好歹也是水泥或是砖砌的,那有这么直接啊。 我可是有洁癖的人呐......沈伯谦在一腔悲愤中悄然入睡。 虽然他恨不得连夜把厕所改造好,可有句话叫做: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眼下正是各家各户春耕农忙的紧要关头,就算他想请人帮忙修整房子也是不大可能的。 况且,春耕时候修房子太过于引人注目,他也没当出头鸟的打算。 所以,就算再有洁癖,还是要忍一阵子,忙过春耕再说。 以至于,他只能每天进出茅房前后装失忆来逃避现实...... 不过,沈伯谦的这桩心事一直无人察觉。 乡下人祖祖辈辈都是用的这样的茅房,就算刘老爷家也不过换成了容易清理的马桶。谁能想到他会为了这件事儿耿耿于怀? 再说了,杨大爷他们都忙着呢! 沈家三十亩地,水田和旱田各占一半,都是上等地。 自打沈伯谦把地交到杨大爷手里,他可算得上是兢兢业业,虽没说什么豪言壮语,但沈伯谦也看得出来,他是一门心思的想把这些地种好,多打粮食。 前些日子,杨大爷就跟村里几家合伙育了稻秧,还请了两个短工,加上他和杨风,把水田细细的理过一遍。 等秧苗一出来,就能插秧种水稻了。 旱地也起早贪黑的收拾好,就等播种,可是种什么,杨大爷还要跟沈伯谦商量商量。 因为沈伯谦早前就提过,说他什么都想种。 本地种麦子的少,冬天地都是歇着的,开春儿水田肯定是种稻子,但旱地就算是不种麦子,那能种的也多了去了。 真要想什么都种,光是种子就要费不少功夫。 杨大爷把自己的考虑一说,沈伯谦依旧是那句话:什么都种,种子就从各村收吧,要是没有的就去县里跑一趟。 见他这么坚决,杨大爷也没再多说,毕竟种的庄稼样儿数多,其实也就麻烦一些,最后还都是一样的打粮食吃饭换钱嘛。 沈伯谦以后是想常驻的,所以也跟着了解了一下本地常见的一些作物,免得被人说五谷不分,四体不勤。 这一看还真是不少,大概是东吴王朝期间开拓海运的缘故,不少海外的东西提早传了进来。 除了此前见过的辣椒、胡萝卜之外,还有不少粮食作物和经济作物。 很快,他跟杨大爷一起定下了十五亩旱地要种的东西。 粮食类的肯定占大头,玉米、高粱、谷子、长生果(花生)各两亩,红薯、大豆、胡麻(芝麻)各一亩、芋头、海芋(土豆)各半亩; 剩下三亩地,两亩种棉花,余下一亩种两拢烟叶给陈老爷子他们。 他之所以种这么多东西其实也是有考虑的。 一来是想了解一下各种作物的产出情况,二则是看看有没有深加工的可能。 小平同志说得好: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嘛。 剩下大半亩地,沈伯谦拍板,全种成瓜果蔬菜。 冬天蔬菜的贫瘠,在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已经深切感受到了。 温室大棚搞起来不容易,但多种点儿菜弄点儿干菜存起来不难吧。 以后再买片山地,种点果树什么的,做果酱、做罐头,寒冬腊月也能添点儿花样儿,日子在哪儿都要好好过,千万不能委屈自己。 不过,要种这么多东西,他上下嘴皮一碰的倒是容易,但杨大爷可就跑断腿了。 大半个月忙的不着屋子地儿,各村跑着买种子、分秧、插秧、雇人、安排饭..... 忙的那叫一个不可开交。 杨风当然也被他爷爷叫去帮忙,去各村跑着收种子,顺便打听一下各村都有什么果木。 小妹一个人料理家里的事儿完全没问题。 不仅能准备四五个人的午饭,家里也收拾的干干净净,还有时间抱了一窝小鸡崽儿养在院里。 沈伯谦活儿是不会干,但也没闲着,帮忙送饭,算账结算工钱什么的,也做的得心应手。 毕竟他是个秀才,不下地也没人说什么,人家可是正正经经的读书人。 这期间他大姨和二姨来了一趟,见沈家里里外外都料理的不错,才算是放心。 沈伯谦也忙里偷闲,跟着大姨二姨去了一趟陈家坳给二老报信儿,省得他们担心。 趁着人都在,他又把自己在村里守孝的打算、给大姨家卤汤,还有刘家分红的事儿都说了说。 陈老爷子再次感慨幺女的命不好。 外孙子以后肯定是现成的举人老爷,可幺女她眼看好日子都到眼前了,却也没过上一天。 又高兴外孙子向着老陈家,对他大姨二姨都这么好。 有啥好事儿都不忘帮衬她们。 听他大姨说,这卤汤可是能挣不少钱,老马头现在都开始把家里的事儿交给他大姨管了。 为啥?大闺女嫁过去这么多年了,马家可一直都是老太太当家。 凭啥现在让她学着当家呀,那还不是因为外孙子给的卤汤嘛! 大闺女说了,卖这个卤味十来天赚的就能顶上马家卖猪肉一个月,而且这活儿还松快。 唉,可惜,二姑爷人虽然好,但却老实巴交的不会做生意啊! 二闺女也是个软性子,见人都不敢多说话,卤汤给了她也是白搭,宝贝外孙子这事儿办的对。 再说了,徐家那个老不死的,无事还要搅三分呢,真要是把卤汤拿回去,恐怕钱没赚到先惹一身骚,指不定又怎么闹呢。 他把这话一说,二姨陈金鸽连连点头,说她也是这么想的。 如今家里也有地,外甥也中了秀才,儿女说亲都沾了光,日子好容易安稳点儿,她就想老老实实的把地种好,别的她也做不了。 沈伯谦听完点点头,说以后拿了刘家的分红二姨也别声张。 想置地就置点儿地,余下的最好是先攒着,毕竟表哥表妹婚嫁到时候都要用钱,有备无患。 大姨也顺道给他说了说马家的分红。 如今马家卖卤味的帐都是分开记,马老爷子亲自记看,还让玉河和玉海一起跟着学。 大姨说的喜笑颜开,还一个劲儿的跟沈伯谦保证,说出不了错儿,让他放心。 马家这边沈伯谦倒没担心,马二婶虽不着调儿,但马老爷子无疑是马家的定海神针。 有他在,马家那一屋子人都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可徐家就不一样了,二姨和二姨夫是在后娘手底下讨生活的。 虽说现在分出来了,但据这段时间打听来的消息,那位不但是个狠角色,还有雁过拔毛的毛病. 无论是卤汤还是分红,随便一样儿让她知道,都少不了会弄出点儿麻烦。 第29章 乡间日子 28-乡间日子 一想徐家的事儿,沈伯谦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倒不如让二姨一家搬离徐家庄算了,搬来李家坪也不错啊。 只是这事儿事关重大,在没完全想好怎么办之前,还是先不提的好。 二姨倒不知道他想的这么长远,只是被他说的给儿女亲事攒钱的提议给打动了。 儿子总要攒点儿家当娶媳妇,女儿难道不要嫁妆? 二姨也难得的机灵了一会,说以后真有了分红,也不置地,都存在老子娘这儿,等孩子成家的时候再拿出来用。 徐家的人她一概不说,连二姨夫也先瞒着,免得被卫氏纠缠。 这个提议倒是正合沈伯谦的胃口。 如今徐家的情况他了解的还不足够,不好贸然出手,先打听着,春耕之后再说。 可惜二姨、二姨夫跟红楼梦里林之孝那两口子似的,天聋地哑的组合。 想从他们嘴里打听消息,真不容易。 只能趁着杨大爷他们去各村买种子的时候收收风,摸清底细。 再有就是大姨了,她话里话外对徐家似乎不满已久,手里肯定有料。 只是,总不好当着二姨的面儿问,以后再找机会吧。 他们从陈家坳回来,沈伯谦又带回了两身才做好的衣服鞋袜,这当然是姥姥做的。 加上二姨拿来的一身,他的春装基本上够穿了。 送走大姨和二姨,沈伯谦继续将自己的微薄之力投入到热火朝天的春耕战斗中去。 终于,地里该种的都种上了,短工的钱也都结算完了。 剩下就是一个字,累。 沈伯谦好好的睡了三天懒觉。 别看他没干什么重活,甚至杨小妹都比他能干的多,可挡不住他底子差啊。 原主儿就是个白面书生,在他的记忆里,就没干过活儿。 虽然这段时间他只是跑跑腿儿,算算账什么的,但大半个月忙下来,还是累得够呛。 晚上往床上一躺,瞬间入睡,一觉到天明,连个做梦机会都没有。 不过,这大半个月也没有白忙活的,人明显结实了许多。 沈伯谦补着觉,养着精神,顺道想着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必须尽快办的。 第一,肯定是改建卫生间!这个真是快把洁癖和强迫症逼疯了。 第二,做个有车族十分必要!不然真是分分钟走断腿的节奏,只不过,现在这车虽然环保不用油,但买牲口是肯定的。 还有一件事,倒没这么急,但早晚也要办,就是—— 沈家后面的那个小山包他想找机会买下来,这段时间他回忆起以前的情景,总觉得沈家过世的奇葩父子有什么秘密跟后山有关。 比如说,他推测出来的,二人手里那笔来历不明的钱财。 这段时间他借着打扫卫生、大扫除、调整房间布局的名义几乎把家里翻了个底儿朝天,可连个毛都没找着。 不过,沈伯谦这么关切这件事,倒还真不是钱的事儿。 而是,他担心这对父子的身份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以前电影小说看多了,脑洞大,总想着这俩货不是犯了什么事儿跑出来的吧? 带着疑惑,沈伯谦又一次败给了周公,睡着了。 第二天没用人叫,沈伯谦自己早早的就醒了,估计这几天彻底睡饱了。 听听外面还没动静,估计是太早了,杨大爷他们还没起来。 这几日天没那么凉了,正是“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时候,他踩着姥姥做的千层底老布鞋,披着外衣到井边打水洗漱。 收拾完穿上衣服出门去后面山脚遛了遛。 这空气质量,这负氧离子含量,走上一阵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舒坦。 沈伯谦一个深呼吸,感受:舒服。 遛了一圈他才觉得肚子有点儿饿,扯了几根茅草,把刚才采摘的小青草和一把嫩生生的野菜分别捆了起来,拎着回家。 到家一看,余下三人都起来忙着呢,扫地,打水,做饭,喂鸡一样都没拉下。 杨大爷刚好扫好地,正端着瓦盆儿在门口泼水盖尘。 “伯谦,怎么这么早,你这阵子累的不轻,再歇两天吧,拿的什么?”杨大爷边说边侧身让他进门,顺便把剩下的水泼在门口。 杨风看到沈伯谦手里的东西,憋着笑道:“伯谦哥,又拿小青草和野菜回来了?” 沈伯谦刚展开的笑容瞬间凝固:杨风你加个“又”字是几个意思撒? 腹诽完沈伯谦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故作矜持的说道:“杨大爷,野菜您看看行不行,咱们下面条吃。” 杨大爷接过野菜放在盆儿里,翻着看了看笑着说道: “怪道你小小年纪就能考上秀才,这才教了两回就全记住了,今儿摘的这些都是当季的野菜,又嫩的很,等下我焯个水给你凉拌了。” 沈伯谦闻言,挑眉一笑,甚是得意,拿小青草要去喂鸡。 杨风脑袋突然伸了过来,“爷爷,野菜那有不当季的? 还有啊,伯谦哥,这小青草露水太大,要晾干了才能喂鸡,不然鸡会拉稀的。” 他话音没落,厨房传来杨小妹的声音:“伯谦哥,爷,哥,饭做好了,今天稀饭配油饼。” “小妹,伯谦哥带了小青草回来,你记得晾干了再喂鸡,不然拉稀就坏了。” ...... “杨风,咱能别要吃饭的时候说拉那啥的事儿吗?”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杨大爷伸手给杨风脑袋上来了一巴掌:“小混蛋,就你话多,你伯谦哥是读书人,知道这些干啥,成天就知道显摆你能!” “爷,不是伯谦哥说让我教他的嘛。”杨风摸着脑袋小声嘟囔着。 “还敢犟嘴,反了你了?端饭去。” “哦。”杨风应着“嘿嘿”一笑跑开了。 “伯谦,你别见怪,小风他——”杨大爷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杨大爷,没事儿,杨风说的没错,的确是我自己要学的,怪他干嘛。 读书是正事儿,但日子还是要踏踏实实的过。这些学学也不是什么坏事儿,指不定什么时候能用上呢。” 沈伯谦乐呵呵的说道,顺道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咱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开春儿之后,地里山上一天一个样儿,绿色一夜之间漫山遍野的铺展开来。 春耕结束,沈伯谦发话说休息休息,当然了,实际上就休息了他一个。 杨大爷见天儿的还是在地里转悠,但凡地里有个草头冒出来,必定立马被他老斩于掌下,还连带着拾粪积肥。 杨风得了空,男孩子的天性藏不住,漫山遍野的疯跑起来,上山下河哪儿都能看到他。 不过,他也不是瞎跑,每天必定会打一捆柴囤起来,背个竹筐,时不时的弄些青草、野菜、鱼虾、蘑菇什么的。 就算是杨小妹也没闲着,家里的活儿她一把抓,还要负责那二三十只鸡。 杨风弄回来的小青草都被她切碎了喂鸡,新鲜生嫩的野菜则是变着花样给他们三个做着吃。 前天沈伯谦睡到中午,起来看她收拾野菜,觉得挺好玩的,下午自己也拎着个小筐出去溜达着弄了一堆回来。 结果野倒是真野,但不是野菜,全是野草,还是剌嘴的那种。 他自尊心有点儿受伤,但想想不能吃就拿去喂鸡/吧,结果小妹说,这些草有毛刺,鸡也不吃..... 沈伯谦大受刺激,这两天一有时间就去找小鸡最爱吃的小青草和各种嫩野菜。 不过弄了几回都是野草多,野菜少,杨风都开始暗搓搓的取笑他了,别以为他没看到! 为了雪耻,他不耻向敌人下问,专门请杨风教他。 今天总算是大成功,全都找对了,咱过目不忘的本领可不是吹的! ...... 不过,好像这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李家坪除了他和五岁以下的孩子之外,其他人都是这方面的专家。 我智商是不是跟着年龄降低了?沈伯谦吃着早饭自我反省道。 算了,不管这些小细节,正事儿要紧。 吃完饭他照旧是甩手大爷,看着小妹和扬风收拾碗筷,对杨大爷说道: “杨大爷,我想找几个好点儿泥瓦匠,把家里稍微修整一下,您老有没有认识的?” “修房子?”杨大爷疑惑的问道。 “对,修房子,我爹娘的墓地我也想再修整修整,立个碑。” “要修墓地立碑的话就不能找泥瓦匠了,得找石匠才行。 这人我倒是知道哪里有,不过,这修房子、修坟可要花不少钱呐?”杨大爷脸上闪过一丝凝重,不过瞬间就恢复过来。 沈伯谦正摸着下巴畅想现代化的卫生间和浴室,压根儿没注意到他那片刻的反常。 “钱不用担心,主要是修我爹娘的墓地,房子嘛,有几个地方我想稍微改改,其他也不必动。” “那就好,有钱也别乱花,多置点儿地才是个长远的事儿。” “这我也想过,不过先看着吧,有合适的再说。” “行,那我也帮你留意着,要不待会儿我让杨风跑一趟,把邻村的石匠请来,你看看手艺?” “行,另外还有件事,就是我打算买牲口,买车,以后犁地、出门都方便,你也顺便问一问吧,不行就去镇上跑一趟。” 第30章 刘家近南 29-刘家近南 修坟的事儿虽说是捎带着,但沈伯谦也不是一时兴起。 这事儿他惦记好一阵子了。 沈家父子和沈母三人的墓地都是陈家人帮忙料理修整的,样子是农村最常见的那种。 一个土包再加上一个尺余方几块石头垒的,烧纸上香的小祭台。 这里的坟地九成九都是这样,但沈伯谦却有些不太接受。 当时刚穿过来,弄这些的时候他也没太在意,再看旁边的坟头也都这样,所以就没多说。 但前段时间去上坟,他才发现一个原则性的问题—— 这坟头上连个名字都没有,万一日子久了,记错地方,烧错纸,上错坟,那可就丢大人了。 反正也要修房子,顺道把坟也修了吧!还能落个好名声。 具体怎么弄嘛,他也想好了。 原来去烈士陵园扫墓见的那种就不错,有个弧形石墙把三人的坟地围起来,再立上三块墓碑也就行了,乡下地方太打眼儿了也不好。 石墙一米来高就行,墓碑嘛,上边弄个道士帽的瓦垄,既能保护石碑又美观大方。 沈老爷子碑上的楹联就照搬上辈子爷爷那一副:祖宗功德流芳远,子孝孙贤世泽长。 沈氏夫妇更简单,现成就有一幅,是当初他为了捉弄人记下来的:吉人眠吉地,佳偶奠佳城。 这基本上修坟的事儿就齐活儿了。 重点还是卫生间,这个一定要弄好。 坐的抽水马桶虽好,但他这种洁癖是没法子跟别人共用的,你坐我坐大家坐,想想就..... 那就只能用蹲的,坐的嘛,等以后有条件,弄个专座就不怕了。 这样的话倒也简单,想着想着,他拿起碳条画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张蹲式马桶的结构图就出来了。 “我真是个天才,第一次就画的这么好,太厉害了,手感这么逆天,再画一张坐的留着以后用。” 第二张图也是立时画好,沈伯谦都差点儿忍不住鼓掌了,太佩服自己了! 上辈子居然没发现这个才能,真为国家流失了我这样一个人才感到痛心。 没等把自己夸完,就听见外面有声音,似乎是有人来了。 “伯谦哥,赵福大叔来了,还有,还有个?.....还有个漂亮贵人!”小妹在外面高声喊着。 漂亮贵人?还美丽才人呢,难道是赵福家的半边天? 沈伯谦一边猜测一边迎了出去。 不过,伯谦哥,赵福大叔.....小妹,你没弄错辈分吗?沈伯谦心中偷笑。 结果出去一看,我去.....还真是个漂亮贵人。 模样,衣着、气质,配的真他妈绝了,就差在脸上写上“贵气十足”四个大字了。 但若是让你说他到底是哪里贵气,你也说不上来。 一没穿金,二没戴银,腰间一块玉佩也不显眼,甚至衣服都不是绸缎的。 怎么就这么让人一见生畏呢? 而且,来人不过十三四岁,脸上却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成熟,那种气质简直无法形容。 沈伯谦忍不住在心中击掌赞叹,这才叫古风,这就叫从画里走出来的人,这.....才叫包子脸? 呃,毕竟还是个小孩儿嘛,而且.....都还没我高。 男人外在不重要,还是要有高度,决定了,从今天起,每天都要锻炼身体。 心中风起云涌,沈伯谦也没忘记冲赵福一拱手:“赵大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还有这位公子是?” “沈公子,我奉老爷之命,来给你送花红的,这位是我们少东家,是我们老爷远房侄子,叫——” “沈伯谦?”来人突然打断了赵福的话。 “刘近南。”沈伯谦灵光一闪,瞬间就想到了来人的身份。 来人的年纪、气度和赵福那句话,都在向沈伯谦表明,他就是那位素未谋面的刘家少东。 听说他是刘伯伯出五服的远房侄子,是个孤儿,从小就被刘伯伯收养。 “果然聪明,我还奇怪,什么样的人能让叔父才见了两面就推心置腹,今日一见,沈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 刘近南话说的很慢,但却有种无形的压迫感,话里也透着一股子挑衅的意味。 呃.....刘近南好像不喜欢我?而且似乎在生气? 也对,这个年龄也差不多到叛逆期了。 唉,小孩子真难搞,“赵福大哥,不如你去山上转转,让我跟刘公子单独谈谈?” 赵福人虽憨厚,但作为刘管家的心腹,他也不傻。 少东家一开口他就察觉了,这话听着怎么跟沈公子不太对盘呢? 要是吵起来,我帮那边? 正纠结呢,听见沈伯谦的话,他顿时松了口气。 瞄了眼自家少东,见他点了点头,又打量了一下沈伯谦,看他也不可能把少东怎么样。 赵福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把装着红利银子的包裹放在桌子上,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小妹,你去摘点儿野菜,中午包饺子吃。” 片刻之后,沈家宅子里就剩下了头一回见面的沈伯谦和刘近南。 二人都在互相打量着对方,脑子里也都在快速运转。 沈伯谦暗道:刘伯伯跟我一见如故,为什么他的侄子会不喜欢我,还有些生气呢? 怕我谋夺刘家财产?可卤汤方子那些东西只会让刘家赚钱呐。 不为财,难道是为情? 因为刘伯伯对我太关注了吗?这也没必要吧...... 但是,其他真想不出原因了,没道理嘛! 看来无论古代现代,过去未来,中二少年都不太好相处啊。 不过,他刚刚夸我一表人才,总算是眼光还不错。 而刘近南的情绪却复杂的多。 那几个卤汤方子和五香粉配方的确非常好用,他在青州府已有些胶着的生意也得以顺利扩展,刘家卤味一炮打响,周边城镇也都注意到了。 这其中当然跟他的运作分不开,父亲为此也屡屡夸奖自己,只是,每当此时,父亲总不忘记称赞一番他口中那位如玉君子沈伯谦。 但他对沈伯谦却有些信不过。 原因无他,父亲对沈伯谦的喜爱来的太突然,也太无缘无故了些。 当初一面之缘,救他一命又送钱送物,这并不稀奇。 父亲天生慈悲心肠,救人于生死之间并出钱接济,这在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一出手就是一百两银子可就非常少见了。 一百两对刘家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区区一个秀才哪里用得着这么拉拢? 父亲当初又不知道他手里有卤汤配方。 从跟着师傅师娘学做生意开始,父亲最喜欢对自己说的除了“安全第一”,就是“逢人只说三分话,千万不可轻信人。” 而且屡屡提醒自己,生意场上如此,做人亦是如此。 可他对待沈伯谦的态度,却似乎完全忘了这些…… 察觉到父亲的异常,刘近南非常担心他被人蒙蔽,才连护卫都没带,趁着赵福送分红的机会跟过来一探究竟。 他倒要看看,这个沈伯谦是何方神圣? 就因为一开始对他有些抵触,才会一开口就不自觉的带了一丝挑衅的意味。 但他确实不是来找茬儿的。 刘近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自觉已经平复了情绪,但说出来的话却不是这么想的。 “遣走赵福,沈公子想跟我谈什么?” 沈伯谦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当迷弟的一天。 刘近南同学,你顶着个冰山,也不对,个子小小的,顶多算是个冰丘,你顶着冰丘包子脸,一本正经说话的样子简直无敌了! 从来没有如此想念过我的单反们..... 不过,你这么小就走高冷范儿,为了以我为代表的其他男同胞们的幸福,你千万别再长高了。 好歹给我们留条活路,你光靠气质就能赢。 不过,这正宗的小包子脸,真想捏一捏。 算了,万一把人惹毛就麻烦了,小个子也不好惹,想想我新独里面的雷朋友,小个子被惹毛了照样百人斩。 不对,糟了!这次跑偏的太久,我好像忘记说话了..... “怎么,沈公子不屑与我谈?”刘近南目光一敛,白嫩的圆脸上冷意更盛。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只是刘公子来之前,我正在想东西,刚才突然想通,一时陷进去了,实在失礼的很,万望海涵。” “哦?不知是什么东西,能让沈公子如此沉迷,可否一见?” 沈伯谦灵机一动,反正这东西做好也向推广出去,先给他看看也无所谓,“这......见一见倒也无妨,只是此物粗鄙,难登大雅之堂,怕污了刘公子的眼睛。” “近南并非轻狂之人,岂会不知粗鄙之物自有其可用之处,沈公子过虑了。” “如此,刘公子请随我来。” 沈伯谦带着刘近南径直去了他的书房,拿出刚才画的两张图纸给他。 刘近南看了半天,没看太明白,眼中的冷意多了丝疑惑,“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设计的马桶。” “马,桶?”刘近南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显然有些难以置信。 父亲口中温润如玉的沈伯谦刚才发愣,居然是在想怎么做马桶? 沈伯谦拿过他手中的图纸,解释道:“我生性/爱洁,实在受不了每次更衣之时见到那些秽物。 这些年闲暇之时都苦思冥想,想要做成一物彻底解决这个难题。 前几日偶然间思有所得,画了这两张图纸,我打算先找工匠做出来看看用着如何,刘公子如有兴趣,等弄好了不妨来看看。” 第31章 释去猜疑 30-释去猜疑 刘近南觉得此刻的情况有些诡异和复杂,复杂的难以形容。 他是因为担心父亲被人花言巧语的欺骗,才特地来看看这位沈伯谦是何方神圣,有必要的话再敲打他一番。 但现在,这个人在干什么?他竟然在邀请自己过段时间来看——新马桶?! 刘近南瞬间放弃了此行的目的,因为没这个必要了。 如果沈伯谦可以看到他的内心,就会告诉他,他此时的心情用一句话就可以形容——我的内心此刻几乎是崩溃的。 当然,沈伯谦看不到他的内心,他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得敷衍应道:“不必了。” 沈伯谦却没太注意,拿着图纸左看右看,心道:等石匠找来我就能摆脱厕所噩梦了! 看着他拿着两张勾勒细致,明显是用尽心思的图纸,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刘近南确信,这个人对父亲绝对没有什么不良企图。 在他眼里,这两张纸比外面赵福放在桌子上的分红银子可是要吸引的多。 不过,他也有点儿明白为什么父亲那么喜欢他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沈伯谦跟父亲有些像,两人都容易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完全不去理会别人的眼光。 娘亲说,父亲当初为了她,以长子长孙之尊,自请出族立宗,与闻名天下的长平刘家决裂,落到大兴边陲青州府下面一个小小的清水镇,但却夫妻恩爱二十余年。 这些年清水刘家在青州府的产业屡被打压,父亲从未有过任何的抱怨。 即便是他引以为傲的百味楼被逼关门,也只不过是一笑而过。 这个沈伯谦倒是有点儿父亲的品格,只对自己喜欢的事情投入,这样的人容易相处。 父亲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这一点儿,就当是他们投缘吧。 想到这些,刘近南才真正平静下来。 “真是不好意思,本来是给沈大哥送花红的,却耽误了这么久。” “没事儿,钱我还够花,不着急。”沈伯谦听他说起分红,总算是把图纸放下了。 他可没有刘近南想的那么的清高,过日子总是要钱的嘛。 二人并肩回到堂屋,外面传来赵福的声音:“少东家,出来有一阵子了,咱们该回了。” “好,你进来跟沈大哥说说分红的事情。” 随着刘近南这句话,赵福颠颠儿的跑了进来。 “这次是叔父让你来给沈大哥送花红的,具体的事情我不清楚,你来说说。” 赵福冲着二人行了个礼,略带激动的说了起来。 跟沈伯谦预计的差不多,卤味一经推出果然大受欢迎,几乎是以病毒般的姿态迅速的蔓延开来。 刘老爷当机立断,通知在青州府的刘近南回家,准备卤味进入青州事宜。 刘近南只用了三天时间将一切准备停当,他们来的这会儿,刘家卤味已经进入了青州府的高门大院,千家万户,成为府城人待客的必备菜式。 而且,与清水镇的策略略有不同,刘家卤味在青州府除了采取试吃和限量销售之外,还尝试推行会员制。 刘家每天准备的卤味都比他们预计需要的要少上那么一丁点,于是总有人空手悻悻而归。 而会员则可以提前预定,不会有此遗憾。 于是,不过短短几天,据府城传来的消息,刘家卤味除了每天预留下来散卖的,其余几乎都是提前被抢订一空。 尤其是那些有钱有权的人家,几乎每天都要大量订购。 自己喜欢吃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不在家里备点儿,万一来个人,招待的时候连刘家的卤味都拿不出来,那多没面子啊? 也不知道哪传出来的消息,如今青州府待客,要是没有刘家卤味,那就说明主人家不重视你。 这怎么行? 那些高门大院里的采买们自然是未雨绸缪,时刻备着,免得临时抓瞎被主人家骂。 不过,这也没办法,谁让人家这东西味道这么好呢。 吃过就忘不了。 随着刘家卤味在清水镇大卖后,又迅速在青州府销量口碑双赢。 刘近南跟刘老爷商议后一直认为:只要罗厨子解决卤汤的保密和保存问题,刘家卤味就可以全面扩张。 沈伯谦听的连连点头,刘家果然厉害。 这个刘近南才多大啊?居然执掌青州府的生意,简直是不可思议。 而刚才赵福所说那些在青州府流传的待客没有刘家卤味就是不尊重人之类的传言,沈伯谦可以确定,跟眼前这个冷包子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刘伯伯还真是舍得,这位刘近南小朋友他也还只素个孩纸呀。 想到这里,沈伯谦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开口提醒刘近南道: “刘公子少年英才,刘伯伯可真是后继有人,可喜可贺。 不过,赚钱虽重要,但身体更重要,听人说做生意免不了应酬喝酒,你年纪还小,这些还是不要沾惹的好,免得刘伯伯担心。” 说着沈伯谦不由再一次慨叹,刘近南这个年纪本是无忧无虑的时候,他却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跟人尔虞我诈。 而且,重点是,他还做得很好! 唉,冰山属性已经够吸引的了,现在还要加成霸道总裁属性。 冰山总裁,迷妹最爱,没有之一啊,刘小弟,你起跑线提前这么多,天理呢? 刘近南当然不知道他在想这些,只觉得此人至诚,父亲待他好,他便对自己如此关怀。 于是摇头道:“沈大哥过誉,近南实不敢当。不过,既然叔父都对沈大哥推崇有加,就不要如此见外,叫我近南便可。 至于应酬,做生意本来难免,好在我家做的大都是熟客,不讲这些虚套东西。 即便是有些客人真有需要招呼应酬,也有管事们代劳,有劳沈大哥关心了。” 他这话倒是不假,刘老爷发现他在生意上的天赋之后,虽然狠着心推他去学做生意,但关心却一点儿没少。 刘老爷几乎把自己的全部家底都给了刘近南,身边就留了一个刘管家和一个罗厨子。 刘夫人蔡氏也动用蔡家仅剩的一点儿关系,得到一位高手的承诺,带着弟子为他保驾护航。 基本上,刘近南除了生意上的事儿,其余无论是行政、公关、招待还是安保都不需要操心。 否则他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哪里有这样的精力。 沈伯谦点头心道:说的也是,刘伯伯肯定比我想的周到,自己这是有点儿杞人忧天了,没办法,谁让他长的好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那就好,我也就是想起来提一句,来,近南,喝水。” 说着给他倒了一碗早上小妹刚煮好的茅根水。 赵福也趁着这个空儿,把桌上的包袱皮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四个大银元宝。 沈伯谦一惊,这可不少呢,这几个应该都是五十两的银锭,四个加起来可就是二百两。 果然是事实胜于雄辩,刚才赵福说了那么多,还没这四个元宝的冲击大。 看着,刘伯伯真是赚了不少啊。 “沈公子,这是这个月的分红,你看看。” “怎么这么多?赵福大哥,刘伯伯没弄错吧?”按照国人的惯例,还是要谦虚推辞一下的。 赵福一拍脑袋从怀里拿出几张纸,“当然不会,刘管家临来的时候怕我说不清,这不,会账的单子都让我拿来了,你看看。” 说着把账单子双手递给沈伯谦,“管事的蔡先生说了,这刚开张,铺面装修,分派人手,打开销路,还有那个试吃什么的,杂七杂八的也花了不少钱。 所以利润比预计少了点儿,毛利大概小一千两,扣去各项杂税,净利六百五十两。 你分红是三成,那就是一百九十两,老爷说凑个整数,多出来的五两从下个月扣,这不都在这儿了,你点点。” 沈伯谦接过账单过了一遍,果然跟赵福说的一样,各色账目繁多,但却每笔帐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分红是早就说好的,又有账单子,再推辞就虚伪了。 所以他笑着说道:“这生意做的怎么样我不知道,不过这帐记得真好,我这个外行都看得明白,以后这些就不用了,我也不懂,有钱拿就好,这账单子看的我头疼。” 刘近南暗自点了点头,这个沈伯谦果然有让父亲喜欢的资本。 善解人意,倒是跟一般的酸腐秀才相去甚远。 不过也是,哪会有平常的读书人会天天想着怎么做马桶的? 一想到这个,刘近南忍不住放下来手里的茶杯,这个太影响情绪了。 等赵福把分红重新包好交给沈伯谦,沈伯谦随手搁在旁边的桌上。 刘近南想到一件事,虽然不是十分必要,但说了更好: “还有件事,跟沈大哥先说一下,就是青州那边的分红。 按原先你跟叔父签好的,清水县内的分红一个月一提; 出了清水县,在青州府内的,三个月一结; 要是今后再出了青州府,那就一年一结,这时间略有点儿就,先跟你说清楚,免得你着急。” 沈伯谦摇头轻笑:“这都是当初定好的,不用特地跟我说的。 况且,我急什么?清水镇的分红足够我花销了。 哎,对了,刘管家还有罗伯伯他们都好吗?罗伯伯研究出不少的好菜吧?” “他们都好,沈大哥有心了。至于罗伯的新菜式,没人比赵福最清楚,让他跟你说说。” 刘近南说起这个脸上似乎有了些笑意。 “沈公子,咱们罗大厨,那真不愧是这个!”没等沈伯谦反应,赵福先竖着大拇指说道。 刘近南似乎对此司空见惯,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静静的喝茶。 “我跟你说,咱们马上就要在青州府重新开酒楼了,罗大厨要亲自去压阵的。 这段时间罗厨子做的菜一天一个味,一天比一天好吃,等我们的酒楼在府城开张,肯定能一,一,那什么吓人!” “原来刘伯伯要开新酒楼了,近南,那我先祝你们在青州府一鸣惊人。” “对对对,就是一鸣惊人,对了,罗大厨知道我来,还让我谢谢你呢,说你给他说的那些方子都好的不得了!” “不值什么,我也是纸上谈兵,还得是罗伯伯手艺好。” 罗伯伯果然没有辜负他的皇帝舌头。 从此之后,估计是要开始大放异彩了,沈伯谦在心里也替他高兴。 “沈大哥过谦了,这次百味楼能在青州府重新开张,你居功至伟,叔父一直在我面前夸你,说要再好好谢谢你呢。” 他这么一说,沈伯谦心中的疑惑终于解开了,心道:“果然如此”。 我就说嘛,刚才见我怎么这么不太高兴呢,感情真是吃醋啊,爸爸喜欢别的小朋友,我不开薰..... 未来的冰山总裁有恋父情结,简直黑历史。 不行,打住,说正事。 “刘伯伯太客气了,既然是拿来报恩的东西,那你们赚的越多,说明我报恩越诚心嘛!哈哈哈” “嗯.....”刘近南倒从没想过账还能这么算的。 不过,既然沈伯谦没有问题,那父亲说的那件事应下倒也无妨,反正也无关大局。 那就是元宝镇的生意。 这点儿生意不算什么,但沈伯谦这么帮衬曾对他有恩的大姨一家,起码知恩图报,纯孝可嘉。 父亲此前跟他商量了,说刘家卤味散卖不管,但不批发给元宝镇的小贩儿,把这一带的生意留给马家,就算是卖沈伯谦一个人情。 但那个时候他对沈伯谦还有些猜疑,担心他得寸进尺,所以没同意,只说要再看看。 现在,这个顾虑没有了,不如代父亲跟他说一声,也算是为刚才的事情陪个罪。 沈伯谦也是聪明人,刘近南只说了一句“元宝镇的生意叔父实在顾不上,以后就要麻烦沈大哥了。” 他就明白,这是人家个自己面子,把这块地盘的卤味生意大头留给他了。 这点儿生意对刘家也许不算什么,但对大姨一家绰绰有余了。 人家为自己想的这么周到,自己也该有点儿表示啊。 幸好,这事儿他也早想到了,跟马家订立的文书上写得清楚,他把卤汤给马家用,但马家卤味只能打马家的招牌,不能扯上刘家。 一是他想让大姨打出自己的招牌来; 第二就是马家毕竟不是专门做吃食生意的,而且几个儿子,谁能没点儿自己的心思? 说到底,还是沈伯谦现代影视剧看多了,担心这斗那斗什么的。 想着万一马家做的卤味弄出点儿什么事儿来,连累了刘家生意,索性一开始就分清楚点儿。 他把这个安排跟刘近南也略提了一下,对方也是瞬间明白。 此时,刘近南眼中不禁露出一丝满意,十分郑重的点头说道:“这事儿我一定会禀告叔父。” “那麻烦近南贤弟,也辛苦赵福大哥了。”沈伯谦乐呵呵的说道。 刘近南颔首算是回礼,赵福也是笑呵呵的应道: “我车来车往的,有啥辛苦,哎呀,车上还有东西呢,差点儿忘了。”说着一溜烟儿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带了一大包卤味回来。 “刘管家说,上次你走的急,就带了点儿尝个鲜儿,这次给你多带了点儿,吃或送人都好。” “赵大哥每次来都带东西,以后天天来就好了。”沈伯谦故意打趣道。 “啊?这都是我家老爷的意思嘛!”赵福憨笑着说道. 刘近南听在心里却有更深的思考,沈伯谦此人率真直爽,粗中有细,又懂得变通,值得一交。 只是,今天却没什么时间了。 “沈大哥,我还有事不便久留,改日你来清水镇我好好招待你。” 刘近南这话说的多了一丝的恳切和真诚。 沈伯谦想着他小小年纪,管这么多事儿,估计是真忙,也就没虚留他,笑着送二人出门。 第32章 添牲修屋(上) 31-添牲修屋(上) 送走刘近南和赵福,沈伯谦才想起来刚才看到未来的大腿太激动,有件事忘记说了。 他本想跟刘家建议下,他们以后制作卤味要大量的用到家禽牲畜,倒不如弄个基地,专供他们家的原材料,即好控制成本,又安全省事儿。 不过,这事儿也不用急,下次去县里再说也一样。 当务之急,还先搞定家里的卫生间。 刘、赵二人刚走没多久,杨大爷带着个人回来了,来人一看到沈伯谦就一脸巴结的问候起来。 此人沈伯谦倒是认识,本村人,名字好像叫李思茂,跟里正李思才说起来也是本家。 当然了,李家坪所有姓李的都可以说都是本家。 跟李思才不同,李思茂好吃懒做,又爱打媳妇,据说他媳妇受不了打骂,前两年跟人跑了,剩下他一个光棍跟个老娘相依为命。 去年春天他老娘也过世了,这些都是杨小妹平日听到的八卦,吃饭的时候讲的。 不过,这李思茂跟沈家一向没什么来往,无端端跑来,干什么? 虽然觉得奇怪,但沈伯谦依旧笑着招呼道:“思茂叔怎么有空过来?快坐,杨大爷也坐。” 两人闻言双双落座,只不过杨大爷熟门熟路、坦坦荡荡,李思茂却是缩手缩脚。 “是这样的,伯谦,你之前不是说要买牲口吗?刚好思茂家的牛正在找买主,我看了看,品相还不错,所以就请他来家里谈谈。” “原来是这事儿,那不用问我;杨大爷,我不早说了吗?这些事儿你做主就行。 我一个读书人,不懂这些,听了也是添乱。” 杨大爷楞了片刻,随即笑道:“话虽这么说,你到底是主人家,添牲口这么大的事儿,总要让你知道才行。” “好,那我知道了,具体的事儿你们谈,我回屋还有点儿事;思茂叔,我就不多陪了,你自便。” 说完,沈伯谦起身朝着李思茂点了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接着看那两张图。 对了,既然打的是修坟的旗号,顺便再画一张墓地设计草图吧。 看着又是一挥而就的新图纸,沈伯谦才发现这事儿有点儿不对。 我怎么会这么厉害,想什么样子就能一摸一样的画出来。 马桶那个是因为以前研究过,印象还算深刻,但这个,真是就只是看过几眼吧? 沈伯谦忍不住又低头看着完全不用尺子,一次性完稿的墓地建筑图。 他原来是有几个好朋友学建筑的,也看过几次她们画建筑图,但他自己完全没摸过呀? 怎么感觉下笔这么熟练呢?真的是天生我才? 算了,还是随他吧,天才这回事儿,可能真是谁也说不清。 最好再弄个洗澡间,不然这冬天一个月洗一次也能把人逼疯..... 洗澡的地方最好是挨着厨房,这样才能跟灶台连在一起能充分利用柴火锅的热量。 他正琢磨怎么过的舒服点儿,门口传来杨大爷的声音:“伯谦?” “进来吧,杨大爷。” “忙着呢?” “随便写点儿东西,思茂叔走了?怎么他家突然要卖牲口呢?” “嗨,好好的日子被他自己个儿给糟蹋了;思茂家,再往前十年听说那可是李家坪数得着的富户,二十多亩地,青砖瓦房,还有牲口。 他媳妇我也见过,标致又能干,家里地里一把抓,可就是爹娘死得早,哥哥嫂子只盯着聘礼。 要不是思茂他们家的聘礼多,能娶到那么好的媳妇? 可人姑娘到了他们家,他不是打就是骂,他娘也不管。 我听村里人说,本来他媳妇进门不到一年就怀上了,生生被他折腾掉,身子都毁了,这之后才一直没孩子。” “这个我也好像听说过,唉,真.....” 真该以死谢天下,这种人,说是人都算是抬举他,打老婆,怎么不去自杀? 要说乡下的陋习沈伯谦最看不惯的就是打老婆。 不过,这也跟时代背景有关。 这个时代,对女人三从四德的要求还不算变态,和离,分居,独立门户都是允许的。 但实际上,真正会这么做的女人却不多。 因为就社会大环境来说,女性还是绝对弱势的一方,对丈夫绝大多数女性还是服从服从再服从的姿态。 所以,打老婆在村子里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只要不过分就行。 甚至以前沈父从不动手打人这一点,还是村里大姑娘小媳妇羡慕沈母的原因之一。 当然了,像李思茂这种生生把人打跑的也是少见。 沈伯谦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以后自己这媳妇可不容易找啊。 大概是从小出国留学的关系,接触的受西式教育的女孩子比较多,他一直喜欢的都是那种比较独立自主的女孩。 在他看来,夫妻二人每人都能顶半边天才能长长久久的过一辈子,如果有一方太弱,相处久了都会渐渐消磨掉最初的感情。 别人他不知道,但他是不想跟一个完全无法跟上自己脚步的人生活一辈子的。 不过,现在的环境下,这样的老婆估计是找不着了。 实在不行就勉强凑合一个?但要是那样的话,岂不是要难受半辈子? 俗话说的好,纵然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啊。 唉,不对,刚才在说什么呢,怎么跑这儿来了,沈伯谦一拍脑袋把自己打醒:“杨大爷,你接着说。” “哎,好。虽说思茂他媳妇跟人跑了,但还是有些家底儿,日子过得还不错。 不过,去年他老娘一死,他迷上了隔壁村的阮寡妇,整天跑去鬼混。 听说那寡妇还在家开赌局,这不,李思茂输的没钱了,不卖牲口就要卖地。 本来春耕时候他就想卖,但那会儿牲口租出去多少也能换点儿钱,他这才等到现在。 我刚从村边儿过,他正在跟人打听卖多少钱合适呢。” “那这事儿杨大爷你看着办吧,带上杨风,让他学学,以后这些事儿少不了要多劳烦你们。” 杨大爷一听大喜,连声应道:“行,只要你信得过,这些事儿就交给我,你安心读书就好。” “那有什么信不过的,对了,从今天开始,你们晚上跟我学算账、记账,以后家里银钱进出,你们都记好,过段时间拿给我看看就行。” “好好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杨大爷又是连声答应。 心里却不禁盘算起来,这记账可一定要好好学,这以后不管干什么都能用上。 孙子、孙女学会这个,以后也算是门手艺,这么一想,杨大爷干劲儿更足了。 当天下午,李思茂家的老黄牛就以十两银子外加一吊钱的价格卖给了沈家。 李家坪就这么大的地方,买牛这么大的事儿,当然瞒不了人,况且卖家也是本村的。 不一会儿,全村人就都知道了。 再一打听价钱,都说沈秀才厚道。 这种黄牛市价大概是八/九两左右,但因为李思茂家这头牛肚子里有了小牛犊儿,就添了点儿。 香桃婶子几个平时稍微熟点儿的,还特地过来沈家看。 沈家没有牛棚,牛买回来暂时拴在院子西角,来看的人个个都羡慕的不得了。 都说不愧是秀才,不但他娘的丧事办的漂亮,这牛也是说买就买,听说连县城的大财主都经常给他送东西呢。 说着说着就提到了过世不久的沈母,当然说的无非是沈母命薄,没能享儿子福之类的。 沈伯谦照旧是打着修身养性的旗子,让杨大爷招呼众人,自己躲到屋里想修房子的事儿。 这牛一买回来,他又觉得房子不好了。 总不能整天把牛拴在院子里吧,几只鸡要不是小妹勤快,一天扫三遍地,院子里都会点儿味儿的,再来头牛,这还能住人吗? 倒不如干脆把房子也修修算了,起码在后面盖个牛棚、垒个鸡窝什么的。 虽然是家畜、家禽,但也不能真就样在家里呀。 但再一想,现在有刘家的分红,钱倒是趁手,不如彻底一点儿,一步到位。 说实话,沈家的房子,沈伯谦真不太喜欢,院子小,窗户小,采光差,通风差。 沈家还算是讲究,但除了堂屋和两个里屋地面上是铺了红砖的,其余房间也都是夯实的土地面,下个雨一踩鞋底都是泥。 而且,沈家这房子也快二十年了,是该好好修修了,或者,干脆盖新房? 之前他没这个打算,主要还是担心钱不够。 但按今天得到的消息,光是清水县这一带的分红,保守估计每月固定收入一百五十两还是可以持续一阵子,那就基本不必担心钱的事儿。 而且,每个月有这么多分红的话,之前想买屋后这座山头的事儿也能打听打听价钱了。 所以,送走了来看牛的相亲们,他就跟杨大爷说,在这附近另外找块宅基地,找好了,由他出面跟里正谈买山和买宅基地的事儿。 这次盖房子、修房子、修坟、买山、买车一起全办喽! 我是土豪,有人要做朋友吗? 杨大爷一听,乐的都合不拢嘴了。 沈伯谦跟县里的刘老爷交好,刘家还经常送东西来,而且那些卤味,还有伯谦带回来的各种做饭、做菜的配料......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杨大爷确信,沈家的日子肯定会一天比一天好。 再看伯谦的性子,只要孙子、孙女听话,不惹事,老老实实的在沈家干活儿,沈家好了也绝亏待不了他们,这日子有奔头哇。 杨大爷越想越开心,当下就忙活开了,跑去跟人打听宅基地的事情。 有人问他想要干啥,他装作不太在意的提了一句:沈家要盖新房、修旧房、修坟、买山呢。 又说因为沈老爷子和沈父喜欢爬沈家后面的山包,沈伯谦想买下来留个念想。 至于为什么盖新房,那是因为:伯谦说了,新房盖好,沈家老宅打算开私塾用。 第33章 添牲修屋(下) 31-添牲修屋(下) 沈伯谦要把沈家老宅拿出来开私塾!这个消息一出来,村里可算是炸了锅了。 这沈家不管是买牛、买山,还是买地盖新房,他们都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儿。 但私塾可就不一样了,自家孩子要能读书,那以后就能有出息了呀? 没看沈伯谦,小小年纪,银钱大把,还不是因为中了秀才,连县城的大财主都看重他呢! 一时间,大家也顾不上其他了,把杨大爷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沈家打算在哪儿盖新房啊? 他家后面那座山少说也有六七百亩的地皮,沈家能说买就买,不是唬人的吧? 这沈家修房盖屋啥时候开工,要请人不?请人多少钱一天那?管饭不?伙食咋样? 还要修坟,还要立碑啊!咱村也就族长、里正死了才立块碑,这沈家媳妇真是好命啊。 这哪一样不要花钱啊,沈家哪儿来的那么多钱,沈家咋发的财呀? 都是乡里乡亲的,可别瞒着,有钱大家赚嘛! 当然了,还有最重要的,私塾啥时候开?都谁能来上啊?我家大栓能来不,我家二柱能来不? 这一年得多少束修啊,谁坐馆啊? 杨大爷笑眯眯的一一应对,能说的说,不能说的一个字都不提,问好宅基地的事情,赶快回家了。 但李家坪却不平静起来。 你知道吗,沈家买了头牛?就这事儿?这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 买牛早就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人家沈秀才还要修沈家老宅,买地盖新房,还要买山,还要把自家老宅拿出来办私塾呢! 消息一传开,别说普通的李家坪村民,就是里正和几位李家族老也坐不住了,当晚齐聚沈家。 沈伯谦倒没把这事儿看的多大,也就跟以前做义工到贫困山区扫盲差不多。 不同之处是,这里环境条件其实还稍微好点儿,只不过要长期进行。 好的方面是,本村的人,也就是李家一族本身就很想做这件事。 不过,这是个正经事儿,应该做。 李家几个掌权人一到,沈伯谦也没废话,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他打算盖新房,盖好后就把沈家老宅贡献出来做私塾,算是沈家为李家坪尽一份力。 老宅除了厨房之外,还有六个房间,李家坪的孩子们来上课,足够了,以后有需要还能分班。 至于桌椅板凳,笔墨纸砚之类的,他就不负责了。 李家三老和里正李思才都点头说好,李思才更是拍着胸脯保证,桌椅板凳这些就包给他了。 至于笔墨纸砚,当然是学生们自家花钱。 不过李长河还是不太放心,喝了一口茶,笑着不经意的问道:“这私塾开了,谁来坐馆呢?” 沈伯谦也是笑道应道:“我这三年守孝在家,若是长河爷你们不怕我年轻不经事,我是愿意来坐馆的,还有正孝大哥,他也能帮吧。” 李长河一听大喜,一拍大腿道:“正孝那儿不用担心,都听你的,只要有你这个四里八乡出名的小秀才公坐馆,我们就放心了。” 这事儿一定下来,沈家修房子、盖房子的事儿可就不止杨大爷着急了。 李家坪的人可比他们急的多了。 沈家这老房子修好可是要拿出来开私塾馆子的,大家都去帮忙啊! 至于沈伯谦说想买他们家后面那座小山头,里正李思才也当即表态。 这事儿就交给他了,不过,这买山算是大事儿,还要到县里头备案,恐怕要一阵子才能办好。而且这山头虽不大,但粗量下来少说也有六七百亩的地皮,可是要不少银子。 沈伯谦当然还是表示银钱不是问题,有什么需要的请里正尽管开口。 既然有钱,那事情就好办了,李家几位心满意足的起身告辞。 回到家,大爷李长河坐了半天意味深长的说了句:“这还不到十五啊,咱们几个黄土埋到半截脖子的人,谁能说买山就买的.....” “大爷,等私塾办起来,咱们也要供出几个支撑门户的李家子弟。”李思才坚定的说道。 第二天,沈家要招人修坟、修房、盖房的消息正式传出去。 杨大爷顿时成了附近几个村子的香饽饽。 原因当然是:沈家雇个人、请个短工什么的,都是他一手操办 一时之间,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找上门来。 陈家老爷子开春身子渐渐好了,听说这事儿,放心不下,也带着老太太赶过来说要帮忙。 沈伯谦本来担心他跟杨大爷会不会有什么冲突,处了两天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陈老爷子虽然不识字,也没太多见识,但人却难得的清醒。 他老人家一来,看杨大爷各项花销都是记好帐,每晚拿给沈伯谦过目,立刻就放心了。 他看看杨大爷,再想想自己,别说记账了,自从摔了一次,记性都差了好多,还是别给外孙子添乱了。 再说了,谦儿不是也说了吗,他如今可是老太爷,哪有亲自去忙的道理,有活儿当然找别人去干呐。 唯一一点儿不满意的就是,这钱花的有点多! 看着孙子画的新房子,听着他说,这屋里全铺青砖也就罢了,怎么院子里也要铺? 还要青石板铺地?还有那个什么什么廊,就是想下雨天走路方便点儿,就要花这么多钱? 但宝贝外孙也说了,这才是读书人家的做派嘛。 老爷子当然不知道什么是读书人家的做派,但外孙子说的总归不会错的。 虽然心疼钱,但外孙子的面子更重要,况且这也给他老陈家长脸不是? 沈伯谦安抚好陈老爷子,不禁捏了把冷汗。 自己这运气着实不错,陈家二老为人真是没话说。 李家坪也有不少的上年纪的老人家,来这里之后的这段时间各种奇葩事他也听了、见了不少。 爱贪小便宜的、偏心眼儿的、喜欢骂街的、护短无度的、胡搅蛮缠的、随时随地撒泼打滚儿的...... 那真是,一山更有一山高,强中更有强中手啊。 每当这个时候,沈伯谦都要庆幸,幸亏自己没碰上这样的长辈。 陈老爷子除了略有些护短小气,算是很不错的了。 姥姥更是简单,丈夫说什么就是什么,比起村里那几位有事儿没事儿就喜欢骂街的老大娘,那真是——相当好。 而最妙的是:二老对他的话言、听、计、从。 就拿这次修房盖房的事儿来说,沈伯谦一说他们二老什么都不用管,又请他们听了两次杨大爷的报账。 然后说,这阵子忙怕是照顾不周,请他们二老先回陈家坳歇着,等忙完收拾干净了,再接他们过来住。 二老就被他哄得眉开眼笑,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相比之下,杨大爷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光是雇人的事儿,他就没少被人说三道四。 这个时候,春耕结束,正当农闲,谁家不想找点儿零活,赚点儿钱贴补家用,往年这个时候村里的劳力不少都去镇上或县上找活干。 但俗话说的好: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 无论是去镇上,还是去县里,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拼着辛苦赚钱,要是再遇上点儿什么事儿,指不定就白跑一趟了。 在沈家干活就不同了,辛苦当然也辛苦,但起码人家能管一顿热饭,而且就在家门口,家里人也放心不是。 再说了,沈家不但管饭,工钱也不少,一天少说有三十文呢,谁不想来。 村里人想的很简单,这都是一个村的,沈家要请人肯定先请我们呐。 实际上却不是,杨大爷一直在从外面找人。 因为沈伯谦对工程质量要求比较高,为了让出来的活儿好,杨大爷只找有经验的,有技术的,哪怕是多花点儿钱。 比如两位专程请来的石材师傅,一人一天就有八十文。 所以到最后李家坪的人就几个被选上,这立马就有不少人不乐意了。 有说沈家发了,就不顾着乡亲们了。 也有说杨大爷自己是外来的就喜欢偏着外乡人的。 李家三老这次没有沉默,但却不是为李家人说话,而是出声维护沈伯谦。 谁家盖房子不想要最好的,你自己不行,没选上,还要埋怨人家,要是选了你,你把人家房子盖差了,你来赔钱呐? 老族长这么一顿训斥,李家坪的人也消停了。 说的也是,看看这几天一车车往沈家拉过来的那些材料,这可不像是盖几间青砖大瓦房这么简单啊。 这些,李长河他们当然也看到了,不由暗叹一声:这沈家,到底还是不一样啊。 幸亏有李家老族长发话,杨大爷才能顶住压力,把沈伯谦要求的事情全部落实到位。 这期间,马家和徐家当然也都来人帮忙。 马家在卤汤方子上得了实惠,为了感谢沈伯谦,老爷子发话,让家里的壮劳力都来了,说是一定要帮忙。 来的人都知道马老爷子的意思,那叫一个实在,怎么劝都没用,说什么都要留下。 实在没办法,沈伯谦不得不出面把话说开。 他这房子盖的跟别人不一样,要是没弄过的来了只能添乱,没看村里的人都没请几个吗? 这才把马大姨父他们一大帮子人劝走。 徐家来的除了二姨一家,还有二姨夫的大姐,按辈分沈伯谦要叫一声徐大姑。 看几个人的架势,跟马家一样,都是诚心诚意的来帮忙的,可真用不上啊! 本想按着对马家的那一套把他们劝走,但没想到一向软和的二姨居然十分坚持,一个劲儿的说徐大姑手脚麻利、能干,不如就让她留下来帮忙做饭什么的。 沈伯谦觉得有些不对,正要问,徐大姑说话了,只说她是在徐家庄呆不下去了,才厚着脸皮跟着二姨一家跑来李家坪的。 她什么活儿都能干,要是沈伯谦不嫌弃,先让她干三天,好了再说留下的事儿,要是不好,她立马就走。 说话的时候,徐大姑整个人眼瞪的挺大,但人却在整个都是一种发飘的状态,脸色难看极了。 ..... 这位徐大姑倒是个爽快人,我喜欢,不过,这是有事儿啊? 第34章 新宅落成 33-新宅落成 说实话,比起二姨的小心翼翼,沈伯谦倒是更欣赏徐大姑的爽利。 再看二姨和姨夫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其中必有什么难言之隐,既是如此,问他俩基本白搭,说半天也说不清楚。 倒不如留下徐大姑,一来问问到底什么事儿,二姨可以了解一下徐家的事。 二姨前面也说了,徐大姑自从和离后就一直跟他们住,都十多年了,那基本徐家的事她也算是包打听了。 再有,徐大姑毕竟是二姨夫唯一的嫡亲姐姐,留下她起码让二姨在二姨夫面前长点儿脸嘛。 果然,他一答应,二姨他们几个脸上神色都轻松起来。 最后沈伯谦还是劝走了二姨一家,只留下徐大姑帮忙。 本来他说要给工钱,但徐大姑异常坚持,要是给钱的话,她宁愿回徐家庄。 说她本来就是避难来的,沈伯谦能看在二姨面上收留她已经是忠厚仁义了,她要是厚着脸皮再拿钱,那真是没脸呆着。 沈伯谦看她说的决绝,也不好强求,只得作罢。 没两天,村里和来干活的人都知道了,沈秀才家多了个能干的徐大姑。 也真不枉二姨一个劲儿的夸,这位徐家大姑的确是个持家好手。 这才几天啊,连杨大爷都不住的赞她,还嘱咐小妹好好跟她学着理家。 过了些日子,沈伯谦和杨家三口,还有徐大姑都渐渐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而徐大姑除了有点儿太安静之外,真是没什么毛病。 不过,就是有点儿太安静了些。 在外面基本不跟人说话也就算了,在家里也是一样,只跟小妹偶尔说两句。 尤其是刚来的头几天,愣是一句话都没说。 要不是知道她会说话,沈伯谦真一度以为她是个哑巴。 ......我该说什么?称赞她真不愧是二姨夫的亲姐姐吗?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带着这点儿小郁闷,沈伯谦暂时放下了打听徐家情况的心思,专注起家里的基础设施建设。 首先完工的是沈家三位长辈的墓地。 这事儿本也就简单,这个时代,平民的坟墓想出格都不行,什么都是有规制的; 不过,三块墓碑,一堵石墙,还是收获了村里的赞扬声一片。 接着沈伯谦亲自设计的可以拆卸车身的牛车,也找木匠打好了,沈家正式宣告成为有车一族; 修葺沈家老宅花了一些时间,但在因格局问题放弃了老宅厕所的改造后,修葺工作总算是按计划完成了。 沈家老宅修整一新后,沈伯谦与里正一起宣布,准备开办李家坪的私塾。 至于开学时间嘛,就定在沈伯谦一家乔迁新居后的第三天。 这件事一落定,李家几位老爷子,见到沈伯谦那叫一个亲热,真是恨不得亲上一口。 那自然的,对他要办的事情,李家几个人也是更加的尽心尽力。 李思才不但出钱请人丈量山头,还一力承担了办理官府文书等琐碎事宜。 终于,在沈家老宅修整完毕后的第七天,沈伯谦收到了自家屋后那座小山头的盖着官府红印的地契一张。 最后,工期历时三个月,中间还因为排水渠等细节数次停工的沈家新宅终于宣告落成。 竣工当天,沈伯谦照例摆了几桌跟乡亲们热闹了热闹,也算是庆祝一下。 而李家坪的乡亲们也终于有幸见识到了从开始盖就被传的沸沸扬扬的沈家新宅。 评价很一致,都是说:新宅子,漂亮! 沈家的新房,并不是常见的农村四合院。 沈伯谦结合了民国和现代的一些风格,自己画的建筑图,院子更接近民国时期。 既保留了一些古典特色,又有几分新式建筑的特质。 简单来说,就是少了繁琐,多了实用。 但占地一亩六分地的沈家新宅子,盖房子只用了八分,因为沈家院子分了两重,内院和外院。 外院全用红砖铺地,除了种了几棵树之外,主要就是靠近后门的水井、牛棚、鸡窝、柴堆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其余地方都是空空荡荡的。 虽然看起来空,但晾晒个什么东西可就十分方便,又不碍着住的人的眼。 内院是住人的,一进崭新的红漆大门,同样宽敞的内院映入眼帘。 众人又不由得在心里说了句:沈家真是发了呀! 进门就是能供三人并肩走的宽阔的檐廊,把内院所有的房间全部连成一体,这个设计在农家绝对是独一份,而且,地面全是青砖铺地,这得多少钱呐! 再一看,人家院子里还有两条青砖小路,十字交错,正中又是一口新水井。 一家两眼井,这也是独一份啊! 小孩子们看得特别高兴,各屋都转了一圈,不断的给大人们汇报着新发现。 房里也都是铺的大青砖啊!连灶房里铺的都是! 还有两个小房子里用的好像是石条建的,怪模怪样,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一个还跟厨房大灶连着,不过看着不像是灶房,也太小了,而且边上不是已经有了个灶房了吗? 小孩子们不解的跑来问沈伯谦。 这两处当然就是沈伯谦亲自设计和指导修建的浴室和厕所了。 这两处虽不大,但因全部用青石砌成,上地上铺的也是青石板,再加上工序繁琐,足足花了十五两银子。 此外,浴室、厕所、厨房和内外院都有青石所砌的排水渠,这又是一笔不菲的花销。 一大帮子人看的惊叹连连。 都说怪到人家盖这房子不随便请人,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盖好的。 没太在意众人的称赞,沈伯谦看着略显空荡的内院畅想起来。 等搬进来之后栽些花种些菜,弄两颗葡萄、载棵石榴栽棵杏.....一两年后又是一番景色; 不久就要到来的夏天也不用担心了,遍布内院的青石水渠储满水就是大型降温设备; 明年和以后的冬天也不用担心了,与厨房相同的浴室可以让他随时都能洗个痛快的热水澡,即便是三九严冬。 想想就高兴啊! 过些日子再把后山收拾收拾,该栽树的栽树,该种花的种花,既然买了就没白放着的道理。 我现在可还是一穷二白的负资产呢。 只是,这事儿还要等我先搜完山再说,那可是大工程啊。 不过,无论如何,这日子过的,有点儿悠然见南山的意思了。 但要说今天最高兴的人是谁,绝对不是沈伯谦,最高兴的人当然是是陈老爷子。 尤其是沈伯谦在介绍房间的时候,特别说明其中一间主屋是给二老准备的。 陈老爷子听的心花怒放,都顾不得心疼盖房子所用的巨资了。 实际上,老爷子还不知道,沈伯谦这阵子不仅耗巨资盖新房,还买地买山,已经是负资产状态...... 主要是盖新房期间,他拿下了房后这座山。 七百五十亩地面再加上疏通官府办理文书这些花费,下来差不多就用了整整八百两。 实在不够,沈伯谦还从刘家借了三百两,但在新房的花费上却是一分都没省。 但看着后面的山头,沈伯谦还是觉得,这钱花的——值!以后就可这劲儿的折腾吧。 不过,他敢这么大手笔,当然还是因为有底气,这个月刘家分红一到,他就转负为正了。 参观之后,乡亲们在羡慕嫉妒交错的心情中再一次恭贺沈家新居落成。 接下来,就是万众期待的搬家。 之所以说万众期待,当然是因为沈家入住新宅之后,老宅就要正式开办私塾了; 而且,人家沈家的新房子盖的那么舒服,早点儿住进去多好呀。 再说,你是没看见,沈秀才都忍不住了,这眼看再有两天就搬过去了,他还时不时的往新家跑,哪天不去上几趟? 其实—— 沈伯谦在新宅蹲完大号一拉后面的水箱,打磨的滑不留手的青石马桶瞬间被冲的干干净净。 他脑子里瞬间蹦出两个字:完美! 这下子,最烦心的事也解决了,总算能静下心来好好过日子喽。 不过,跟徐大姑眼里的活儿永远干不完一样,他好像也还有不少事儿没办呢。 盖房子期间,刘管家很意外的来了两三次,当然不是为了看他的新房子。 沈伯谦的新房子在李家坪当之无愧排第一,但跟刘家还是没得比的,刘管家关心的是他的新马桶。 刘近南回去后,刘老爷他们问他对沈伯谦的印象,他说了几句就觉得不耐烦,于是借口说他在做一种随时都干干净净的马桶,没怎么跟他说话。 刘管家一听就来劲儿了,当天就跟刘老爷请了假,带着赵福来了李家坪。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原因很简单,他有块心病已经十来年了。 刘管家今年四十有二,膝下只得两子,大的已经娶妻,在青州府跟着少东家做事。 小儿子跟刘老爷的独生女刘若兰同岁,刚十四。 这个幺儿样样都好,模样好,人听话,读书好又聪明.....可就有一样——他太好干净了! 他好干净到什么程度呢。 衣服一天一换,晚上必须洗澡,出门自带碗筷坐垫,别人夹过的菜绝不吃,这都是基本的。 他书读了这么多年,先生也都说他是可造之材,可就因为爱干净,他死活不去参试。 最恐怖的是,为了少上茅房,他宁愿少吃东西。 甚至还不止一次的尝试辟谷...... 沈伯谦听着刘管家讲他儿子的故事,呃,不,情况,心里不由蹦出五个字:是在下输了。 跟这位仁兄的境界一比,沈伯谦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有洁癖。 刘管家对马桶图看了半天也不太理解,沈伯谦解释吧,也说不明白。 最后沈伯谦只好说,等他这儿马桶做好了,确定好用的话,就立马把工匠给他打包送过去。 现在自己这儿既然已经确定新马桶非常好用,那总不能食言吧。 这事儿跟那两个石匠一说,他们也是原因的,还问沈伯谦以后他们自己能不能做这个东西去卖。 沈伯谦倒是没意见,或者说非常乐意,这要是真能推广开了,以后出门也方便。 不然在家舒服了,出趟门儿就回到解放前,那更难受啊。 第35章 徐家大姑 34-徐家大姑 主意既定,沈伯谦带着杨风,还不太熟练的驾着自家的新牛车,亲自把石匠送到清水县刘家。 不过不太巧,刘老爷一家都去了青州府,只留下刘管家看家。 知道他带着石匠一起来的,刘管家急匆匆的亲自出门迎了他进去。 又听着石匠说新马桶如何如何的干净方便,他更是乐成了一朵花,当即叫人带石匠去开工。 沈伯谦跟他闲聊了一会儿,才知道刘家已重开了十多年前关门的百味楼。 由罗厨子亲自掌勺,刘老爷也亲自为少东刘近南坐镇。 刘近南也不负众望,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将青州府大小酒楼收拾的服服帖帖,让他们再无联手打压刘家的可能。 沈伯谦知道他们生意顺利,也跟着高兴,酒楼里卖的卤味也有他的分红嘛! 不过,刘近南小朋友果然不愧是冰山总裁进行时,这么小就开始天凉王破了。 主人不在,他也不便多留,且他本来就有事情要做,闲聊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先带着杨风在县里转了转,买了点儿家里要用的东西,就出了清水县。 不过,他们并没有回李家坪,而是拐了个弯儿,去了另一个方向,往徐家庄一带行进。 因为沈伯谦想打听点儿消息。 他想知道徐大姑被逼出走李家坪的真正原因。 说起相处快三个月的徐大姑,沈伯谦只有一句话:要问生活苦不苦,先去看看徐大姑。 再想想这段时间从各种途径打听来的家的情况。 沈伯谦就非常的感谢马大姨夫。 也明白为什么当初他会果断阻止自己将卤汤送给徐家。 也许马大姨夫的确是有点儿私心在里头,但徐家也的的确确是有大问题。 这两三个月了解下来,沈伯谦无比庆幸对大姨父的信任。 徐家太tm人干事了! 二姨的婆婆卫氏是二姨夫的后娘,这事儿沈伯谦是早就知道的。 不过他也没想太多,后爹后妈,不算稀奇。 上辈子身边同学朋友的父母离婚、或者根本就没结婚的,多了去了,虽然再找的跟亲生爹妈比不了,但就他所知道的,也没特别差的。 实在是处不来,大不了互相不搭理也就完了。 但徐家这位是属于白雪公主后妈那一挂的,对前任子女,赶尽杀绝。 早先有次聊天沈伯谦无意中提起二姨夫怎么这么早分家,二姨和他都讳莫如深。 后来才知道,他们前几年是在完全没被通知的情况下,被净身分出家。 当然了,说分家是好听的,直白点儿就是被赶出了家门。 而这,不过是因为卫氏新添了个孙子,要腾地方给孩子姥姥住,好照顾她的大孙子。 二姨一家刚分出来的时候,住了一年多的草棚子,过冬一家大小差点儿没冻死。 还是姥爷把他们接去陈家坳,才算是撑过了最艰难的那个冬天。 好在徐姨父人虽然老实愚孝,却不算笨,在徐家的时候除了干地里的活儿,还忙中偷闲的打短工、采山货..... 总之,能赚钱的他都做,偷偷也攒了点儿钱。 分家后姥爷帮衬了他们一把,好歹置了三亩地,一家子总算是有了指望。 沈母那个时候也偷偷的接济过他们几次,买地的钱她跟大姨也都帮了忙。 所以,后来二姨一家才对沈母多方照顾。 只是,比起徐家大姑的遭遇,二姨一家还不算什么,起码他们还有一家子互相依靠。 徐老爹的原配陈氏也是出名的能干,两人却是把家里经营的红红火火,可生二姨夫的时候伤了身,一病不起,最后撒手西去。 后娘卫氏因为年轻的时候不懂事,闹出过一点儿乱子,一直待字闺中。 徐老爹鳏居之后,卫家看他家的日子还不错,就找人牵了线,徐老爹看对方好歹也是个黄花大姑娘。 于是,卫氏在陈氏死后一年进门,那时,徐大姑八岁,二姨父四岁。 两个孩子在这样的后娘手下讨生活,其中艰辛不言而喻。 二姨父还好些,当时还是徐家唯一的男孩,卫氏也不敢太过分。 不过也几次病的差点儿死掉,都是硬挺过来的,所以二姨夫到现在还有咳嗽的老毛病; 徐大姑则是从卫氏进门,就没睡个一个囫囵觉。 因为,徐家上下各色杂活儿全都归她了。 洗衣、做饭、扫地、喂鸡、劈柴、割草、刷马桶、清猪圈...... 硬是把一个八岁的女孩子当成壮劳力使唤,这还不算完,卫氏还对她处处刁难。 洗衣服吧,卫氏说她怀孕爱干净,衣裳在河边漂不干净,要徐大姑站在河中间洗。 她小孩子不懂事,怕卫氏跟她爹告状,大冬天的站在冰碴子里洗衣服。 久而久之伤了根本。 等她大了些,好不容易靠她姥姥家帮衬了些嫁妆找了个不错的人家,但却一直无所出。 眼看自家男人勾搭了一个小寡妇,闹得尽人皆知,公婆也都说要替丈夫娶平妻。 徐大姑泄了气,不想再纠缠了,捏着小寡妇怀孕的事儿闹了一场,和离。 冯家倒也不算过分,没为难她,徐大姑得以带着微薄的嫁妆离开。 当然,也可能是她那点儿嫁妆不值一提,冯家看不上。 回到徐家,卫氏当然是一句好话没有,徐老爷子也觉得她丢了徐家的脸面,任由卫氏折腾。 好在,她还有个亲弟弟能照料她一二。 只是,那时二姨夫一家还没从徐家分出来,本就被卫氏处处找茬儿。 再加上徐大姑,那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喝碗水都说你弄脏了井。 而且,那时徐大姑也不过二十多岁,卫氏就起了心思,想要把她卖个好价钱。 于是就找了个保媒拉纤的,还特特的跟她说:这别的不拘,只要对方出得起聘礼就行。 媒婆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找来的不是四五十的鳏夫,就是出了名的傻子; 不然就是身上有残疾,还有打死过老婆的...... 二姨夫气的把媒婆打了出去,徐老爷子却夸卫氏这事儿办的不错。说: 徐大姑在家住着满村都是闲话,他怎么见人?还是早早的打发了干净,看着就糟心。 因为这件事,二姨夫跟他关系有些恶化,再加上卫氏挑拨,最后才会被净身出户。 徐大姑却早看明白了,自己这个爹是靠不住的。 所以,在回徐家前,就先去求了里正,把本就寒酸的嫁妆花尽,立个女户。 看卫氏蹦跶的欢快,她找准机会把这个消息放了出去,闹了一场。 说卫氏想要拐卖她这个户主,狠狠的恶心了她一把,也避过了被卖到偏远山沟里的命运。 但就因为这个,徐老爷子看她愈发不顺眼,几次三番说要把她赶出去。 二姨夫当然不答应,但却只会死扛。 还是徐大姑聪明,想了个主意。 他们几个趁着人多的时候,三大二小往家门口一跪。 来了人就哭:娘你怎么那么早去了,留下我们姐弟受苦。 要不就是:娘啊,爹有了新媳妇、新儿子、新女儿,不要我们姐弟俩呀..... 姐弟俩一唱一和,加上二姨和两个孩子,一哭全村都听到了。 徐老爷子是个好面子的,几次过后,不再提赶徐大姑出去的事儿了。 徐大姑这才算是在徐家安稳住下来。 可卫氏又说了,徐大姑既然立了女户,住家里可以,但不能再吃娘家、喝娘家的。 二姨夫虽然生气,但也的确反驳不了她。 幸好二姨不计较,任凭他从自家本就不多的份例里头拿一份出来养活大姑。 徐大姑也不白吃饭,家里地里一把抓,着实帮了二姨不少忙。 尤其是分家那段时间,也多亏有她,二姨才能安心管家里和两个孩子,稍微粗重点儿的活都被她跟二姨夫包了。 姥爷让二姨一家去陈家坳避冬的时候,又是徐大姑自告奋勇的留下看家。 虽说那时他们住的草棚子没啥值钱的东西,但俗话说:破家值万贯,万一着个火什么的,那也是不小的事儿。 等二姨一家置地盖房,也一直没有忘记徐大姑,什么都算她一份。 经过这些年的相处,二姨跟徐大姑的感情比起亲姐妹也不差多少。 徐大姑对于二姨那更是满意的不行。 这倒不仅仅因为她和离后二姨对她始终如一,事实上,从二姨没嫁来徐家徐大姑就很喜欢她。 死去的陈氏和沈伯谦的姥姥是闺中密友,二姨和二姨夫是指腹为婚。 但陈氏过世后徐家的情况,陈家二老既不聋也不瞎,自然是知道的。 恶婆婆不好伺候,后娘婆婆也不好伺候,这既恶又后的婆婆当然不会好相与。 是以二老并不想让二姨嫁到徐家。 虽说悔婚名声不好,但面子哪有女儿重要,陈老爷子当时是打定了主意要退徐家的亲,免得女儿受苦。 可二姨听说后不干,坚持要嫁过去,跟二姨夫同甘共苦。 这一点儿,跟沈母倒不愧是亲姐妹,脾气犟的如出一辙。 最后实在拗不过女儿,陈老爷子也只能答应。 他当时想,卫氏虽然可恶,但徐老爷子跟他是老相识,料卫氏也不敢太过份。 再者就是,二女婿徐有财人的确不错,对女儿更是没话说,要是没后娘,真是个好女婿。 但现实往往比理想残酷,二姨刚嫁过去那几年还是糟了不少罪,还流过一个孩子。 也没好好坐过大小月子,生女儿银蝉的时候大出血,差点儿死掉。 最后虽说保住了命,却再也没怀上过,她也因此一直比较软弱。 再后来,他们被净身分家出来,陈老爷子彻底的对徐老爷子冷了心,几乎跟徐家不再来往,除了女婿一家,徐家的人他就只认徐大姑一个。 这些都是徐家的旧事,沈伯谦知道也就知道了,没什么需要特别关注的。 可问题是,徐大姑在徐家庄住的好好的住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突然要来李家坪呢? 这其中要说没有什么事儿,他是断然不信的。 而这村里,要说什么东西最藏不住,无疑就是八卦。 但徐大姑为什么在徐家庄待不下去,一定要跑到李家坪来?却没人能说出个四五六来。 就连二姨两口子也是一头雾水。 第36章 35-查访原委 从前两个月开始,也不知怎么回事儿,二姨夫家总被附近的地痞无赖骚扰。 不是抽他家几根柴,就是摸他家一只鸡,有两次半夜还有人想翻墙进来偷东西,幸亏徐大姑从小睡的浅,及时发现,喊醒二姨夫拿着棍子吓走了来人。 但一家人因为这个,那真是吃不香睡不下,两个小孩更是被吓的连着做噩梦。 二姨夫还以为是自己哪里不小心得罪了这些人,但仔细的想了又想,也没有啊? 这事儿还没整明白,十来年没来往的冯家突然来人了。 说是冯家老太太身子不好,眼看没几天了,临走放不下徐大姑。 她们婆媳一场,看着徐大姑现在还是孤身一人,怪可怜的,将来连供奉香火的人都没有。 所以特此让人来,说冯家愿意再让徐大姑入门,好让她死后不至于做个孤魂野鬼。 徐大姑和二姨都觉得这话说的莫名其妙,没好气的打发了来人。 不料,对方却没完了,没过两天又来了。 但这次说辞却变了,态度也强硬起来,不提什么婆媳感情了,只说徐大姑如今名声不好,冯家念在他们相处一场,愿意把她接回去代为管教。 来人口口声声说徐大姑耐不住寂寞偷人,就连二十多里外的杨树集都听说了。 冯家都被她这个淫/妇连累了。 因为不愿意被人说自家原来的媳妇是个淫/妇,冯家老太太才大发慈悲,愿意收留她。 今后只要她规规矩矩的住在冯家,安守本分,冯家自然会为她送终。 让她可别想着拿乔,就她这样的淫/妇,再这么下去,指不定那天就被人浸了猪笼了。 而且,有这么一个淫/妇在家,徐家的家风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话刚好被/干活儿回来的二姨夫听到,气的拿起锄头当场就把人打了出去。 徐大姑自从和离归家,又被亲爹伤了心,性子愈加沉静。 既不爱串门,也不爱扯闲话,可以说,这些年她从没做过让人说道的事儿。 在二姨家住着,也从不生事,就是家里地里两头干活。 这些徐家庄的人谁不知道,就算是看不上她和离回来的,也不得不说一句她恪守本分。 现在居然有人这么青天白日的诬赖她偷人,真是天大的笑话! 二姨夫只当是冯家诚心上门来恶心人的,根本没当回事儿。 可徐大姑却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冯家这都多少年没来往了,要是没事儿,怎么会突然跑来说这种话? 想来想去,她还是不放心,就多了个心眼,让二姨她们去打听打听。 这一打听不要紧,仨大人差点被气死,俩小孩也吓得不行!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村里村外都在传:徐大姑和离独居多年,早就耐不住了,跟附近几个村的好多个地痞无赖都有了来往。 本村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癞子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连徐大姑身上哪里有块胎记他都知道。 二姨夫一家跟徐大姑朝夕相处,自然是不会相信这些谣言的。 可惜,世人无知。 大部分人都更愿意相信并且不遗余力的传播这些香艳传闻。 而且说起来也是理直气壮,什么无风不起浪啦,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啦..... 要不就是:怎么人家不说我,偏说你呢?肯定你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再说了,人家连你身上的胎记都知道,那还能清白的了? 几乎是一夜之间,几个无赖痞子半夜出入徐家,夜会徐大姑的传言以病毒般的姿态传播开来。 饶是徐大姑一生要强,却也敌不过人言可畏,当时就气的吐了血。 要知道,二姨家的姑娘徐银蝉可一直跟徐大姑住,她就算是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这小侄女才多大,还没说人家呢,这名声难道也不要了! 但,这还不够,卫氏雪上加霜,也来添堵。 徐大姑偷人的谣言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之后,她带着女儿跑到二姨夫家,说冯家的人跟她说了,徐老爹也同意,过两天她们就接徐大姑回去。 要是不听,徐老爹就不认二姨夫和徐大姑,他们从此就不再是徐家人。 二姨夫明明知道徐大姑是被冤枉的,当然不肯逼她回去冯家。 就想着找村里几户关系好的帮忙跟徐老爹说和说和。 毕竟,在他看来,虽说他们分家了,两边关系也说不上多好,但毕竟还是一家子骨肉。 逢年过节的,他们从来也没少了老宅子的孝敬。 平日里有个好吃好喝的,也总不忘记给徐老爹送点尝尝。 更别说,平时他总是时不时的孝敬徐老爹一下,虽说大部分都是卫氏来要,但也是他的孝心不是。 爹不是也夸过他吗?今年送年礼的时候,爹还说让他没事儿多回老宅看看呢。 这一家人啊,什么时候都能互相扶持。 只要避开卫氏,没有她捣乱,自己好好说,爹肯定会相信大姐的。 结果卫氏根本就不给他这个机会,时刻盯着他呢。 不管他找谁,还没等人家来徐家说和,卫氏就先去坐在人家门口就地撒泼。 说那家的男人跟徐大姑不清楚,不然怎么会帮一个淫/妇说话? 这样闹了两场,别说是找人说和,二姨夫去人家家,人家都不给开门了。 虽然没让冯家人接走徐大姑,但卫氏却天天来指桑骂槐的说怪话,俩孩子被吓得不敢出声。 二姨本来说,卫氏再来就假装人不在,不给她开门。 结果当晚卫氏就带着三个儿子砸了二姨家的门,拉着徐大姑就往外拖。 徐大姑也急了眼,挣开跑到厨房里,拎着个菜刀就冲了出来。 虽说吓走了卫氏母子,但徐大姑也有些慌了,晚上直愣愣的坐着,一眼都没睡。 第二天一早趁着大家刚起来忙的时候,她上吊了,要不是银蝉忘了拿东西,回屋看到,大喊了一声把她救下来,这人就没了。 人虽然救下来了,可这心却是半死不活的,二姨二姨夫也唉声叹气,想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出这样的祸事? 但卫氏还是不放过他们,想起来就带着儿子、媳妇和女儿过来闹一场。 最后,还徐家庄的里正看卫氏闹的太过,替徐大姑说了几句公道话,说她平日里为人安分守己,不像是那种不知羞耻的人。 但这也于事无补,村里的风言风语还是越散越广。 一家子正一筹莫展,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二姨收到了沈伯谦修房盖屋的消息。 这真是正瞌睡呢来了个枕头,二姨也顾不上其他了,提议让徐大姑去李家坪避风头。 外甥好歹是个秀才,且李家坪跟徐家庄又离得远,总能让他们喘口气吧。 避开一阵子,过些时候说不定这谣言就没了呢? 这就是沈伯谦从二姨和二姨夫那里了解到的徐大姑避走李家坪的全部内容。 听是听了,可他却从一开始就觉得很疑惑,这事儿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子古怪啊。 不过,前段时间家里事儿多,他忙着把控全局,尤其是新宅子,就没顾得上这些。 现在这堆事儿忙完了,家也搬好了,鸡啊、牛啊都安顿下来了。 就连村里的私塾也开班了。 而且李家坪私塾现在也就十来个孩子,都是本村的,全部零基础。 暂时还用不着他出手,里正家的李孝正就够教他们了。 所以,这段时间沈伯谦稍微清闲了一丁点儿。 那就该干点儿正事儿了,徐大姑的困境他已经了解,但指望二姨夫那基本是没指望的。 所以这事儿也得他来。 毕竟,了解事件的真相并不是他的目的,目的当然还是要解决问题。 但要解决问题光凭现在这些表面的东西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他继续深入调查事件真相。 把家里的事儿交代给杨大爷,又特地跟徐大姑说,让她安心住着。 他自己则是早就打算好了,趁着春暖花开、风和日丽,赶着敞篷牛车四处溜达溜达。 一来熟悉周边环境,二嘛,当然是调查徐大姑被泼脏水这件事。 所以,他跟杨风从清水镇出来并没有回李家坪,而是去了二姨家住的徐家庄一带。 但这次探查还只是个开始。 此后,他没事儿就驾着车出去溜达,找人闲聊,顺便套话,必要的话再请人吃个饭什么的。 这活儿他还有点儿经验,是跟同学们拍一部警察纪录片的时候学来的。 事实证明,只要有心,人人都是夏洛克,个个能当克格勃,起码沈伯谦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半个月的功夫,冯家的事情他就查了个七七八八。 然后,他,就无语了。 最先查到的疑点是那几个地痞流氓。 俗话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就算是地痞无赖,也有自己的大本营。 他查到那些人经常聚集的地方后,故意去偶遇他们。 这几个人本就没什么正经营生,平日里就是靠着在村里偷鸡摸狗,在外面坑蒙拐骗为生。 见着沈伯谦是个面生的,又一副不缺吃穿的书生公子模样,还傻兮兮的说什么到乡间游历,什么领会乡野之间的风土人情。 真是个傻子,不过傻子好啊,好骗啊! 几个人做出一副本地我最熟的样子,争着给他带路,其实就是把他当成冤大头,借机骗吃骗喝。 沈伯谦乐呵呵的中计上当,请他们吃饭喝酒。 又装出一副懵懂天真、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就连听他们说起偷鸡摸狗的事儿也一副“好有趣”的样子,还问他们是不是行侠仗义的游侠儿。 几个人被他夸得高兴,又喝了点儿酒,一不留神就说漏了嘴。 第37章 36-真相大白 沈伯谦一边给给几个地痞流氓戴高帽,一边好奇的问他们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但这几个人平日里也不干什么正事儿,实在讲不出什么东西来,说来说去都是些鸡零狗碎的事情。 不过,大概是喝了酒,几个人兴致都挺高,一直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说着说着,其中一个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骂骂咧咧的说道:“妈的,睡个寡妇摸只鸡都说老子不是人,谁不是人老子还不清楚?” “叮铃”一声,沈伯谦脑子里警铃大作,顺着他的话问了起来。 几个人明显是心里有鬼,说的遮遮掩掩的,沈伯谦也不着急,继续劝他们喝酒聊天。 又喝了两壶,几个人都有了六七分的醉意,这嘴上就彻底没了把门儿的。 “小子,有些事儿说出来你都不信,就前面我住的徐家庄,有人给钱让我去睡一个女人呢!”说话的人叫徐老蔫儿,已经醉的站不稳了。 沈伯谦装作懵懂的称赞道:“这位大哥人缘真好,还有人出钱给你成家啊?” “成家?”徐老蔫儿愣了一下,随即爆笑起来,其余几个也是一愣,跟着笑的捂着肚子停不下来。 “什么成家啊,小子,我是说有人给钱让我半夜摸进一个女人屋里,白睡她一晚上。” “啊!这不是败坏人名声啊?这,这要是被抓住可是要送官的呀,按照本朝律法,奸/淫良家妇女,那是要流放去做苦力的!” 沈伯谦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白兔样儿,瞪着眼紧张的说道,不过最后还不忘记替他着想。 见他吓成这样,几个地痞说的更起劲儿了。 “老子是那么容易差使的吗?钱照拿,事儿我可没办。还有呢,小子,还有件事担保你更想不到!” “什么事儿?”沈伯谦问的一脸急切,眼中尽是好奇。 心中却自夸道:丫我没去说相声真是浪费,多好的捧哏料子啊。 那个叫徐老蔫儿的地痞打着酒嗝儿,故作高深的说道:“小子,你就是做梦都想不到,拿钱给我们,让我们去睡那个女人的,还是她的亲戚呢!” “啊?”沈伯谦眼睛瞪得更大了,一脸的不相信: “这怎么会呢?大哥,不会是那个女人早就看中了你,故意让她亲戚去找你的吧? 等你进去她的房间,抓你个人赃并获,你到时候不娶她也不行啊!” 沈伯谦说到最后,音调都变高了,好像真怕徐老蔫儿被人逼婚似的。 徐老蔫儿几个,你看我我看你,心里都想着:这傻子傻的......都有点儿不忍心对他骗吃骗喝了。 “小兄弟,拿钱给我的是那个女人后娘的娘家兄弟,你,你,你说能是为她好吗!这就是要败坏她的名声!” 沈伯谦这时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义愤填膺的说道:“怎么有这样的人呐,身为继母,理应善待原配子女,她却如此不慈,怎么做人母亲?” “嗨,林子大,大了什么鸟没有。 那个女人的后娘还让她娘家兄弟告诉我们,说那个女人后背上有块圆形的胎记呢! 这叫什么?这,这,这才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啊!”徐老蔫儿说着说着趴到了桌子上。 另一个地痞也喝的差不多了,大着舌头说道:“可,可,可不是咋地,小兄弟,这后娘可是要把她往死里头整.......呵,呵呵”说着也倒了。 “居然有这么恶毒的人,简直是无法无天!”沈伯谦大怒,拍着桌子怒气冲冲的说道,说完又让小二给几个人上酒。 又过了一会儿,他借口天色不早,大家酒也喝的差不多了,跟这几个人分道扬镳。 回去的路上,沈伯谦把这些日子收集的信息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徐大姑被泼脏水的真相已经很清楚了。 所有的信息都显示:主使人就是卫氏。 但这根本就不可能啊?沈伯谦对自己的推理结果,迅速的打了个问号。 根据他的调查,卫氏为人贪婪小气,对别人真是雁过拔毛,而她自己说是属貔貅的都不为过。 所以,说她给徐大姑泼脏水,这沈伯谦相信。 但让她拿钱出来找人给徐大姑泼脏水,这实在不像是她会做的事儿。 况且,徐大姑和离回徐家庄多少年了?要做她早做了,何必等到现在? 据他所知,自从二姨夫被净身分家后慢慢立起来后,卫氏这些年总是打着要他们孝敬徐老爷子的旗号,半抢半拿的弄走不少东西。 徐大姑为此也的确是跟她起过冲突,但基本败多胜少。 卫氏实在没理由这么无缘无故的对徐大姑发难,道理上完全讲不通。 花钱找人麻烦这种事儿,完全有悖于她做人的原则。 但让沈伯谦郁闷的是,现在说些都没用,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她就是这么做了!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 这对于一向自诩名侦探狄仁杰的沈伯谦来说,简直小儿科。 答案有且只能有一个:卫氏背后有人指使。 而且,十有八/九跟举动异常的冯家有关。 而冯家,真正跟徐大姑有利益冲突,或者说有恩怨的,就只有一个人,就是冯家后来娶的新妇何氏。 有目标事情就容易办了。 何家跟冯家都在杨树集,沈伯谦继续扮作春游学子,驾着车晃晃悠悠的去打听消息。 结果,事情简单的让他觉得没劲。 三句话就能说清: 一,何氏幺弟,何家的宝贝疙瘩中了童生,被他老师看中,有意招他为婿,这位王老先生可是做过一县主簿的人,何家上下欢欣雀跃; 二,形势急转直下,王家不知从哪儿听说何家有女儿守寡期间通奸怀孕,如此低劣的人品,不堪为亲,于是,冯家小弟的婚事吹了; 三,何氏被娘家人埋怨,几次回家何小弟都没见她,何氏担心以后没有娘家撑腰在冯家被人看不起,居然想出来一个昏招...... 她要给徐大姑扣个屎盆子,让她永远翻不了身! 这只是其一,其二就是:何氏还想趁机洗白一下自己的名声。 何氏跟徐大姑的恩怨可是有些年头了,她孀居怀孕的事情就是被徐大姑捅出去的。 虽说徐大姑当时没有逢人就嚷嚷,但为了和离,的确跟不少人说过何氏守寡怀胎的事。 最后何氏虽说嫁进冯家,但这事却一直是她心里头的一根刺。 只是这么多年徐大姑一直没能再嫁出去,而且她爹都不养她,只能跟着弟弟看弟媳的眼色过活,这才让何氏心里舒服不少。 但她万万没想到,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这根刺居然又在她心窝子上狠狠的戳了一下。 她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又一次被娘家人埋怨过后,何氏仔细想了想:她在冯家的第一个孩子是嫁过来后七个月的时候生的,对外一直说是早产。 只要她咬死不认,谁也不能说这孩子是她嫁进冯家前有的。 那当年徐大姑说她守寡怀孕的事儿,就是死无对证。 等找人败坏了徐大姑的名声,就说当年是她自己不守妇道,为了转移注意力,才诬赖她这个可怜的寡妇的。 就算未必能把自己的名声洗白,但无论如何,徐大姑以后都抬不起头来了。 正所谓,看到仇人这么难过,我心里就舒服了。 抱着这个想法,何氏赶快跟娘家人商量。 何家几个人正为何小弟丢了一门好亲事难受,但何氏也是自家姑娘,能把她怎么着啊? 听完她的主意,一家子都找到了发泄怒火的地方,徐大姑成了活生生的靶子。 随后跟何氏关系最好的何家大儿媳妇,打着看以前闺中姐妹的名声去了一趟徐家庄。 找上了卫氏,给银子让她找人毁掉徐大姑的名声。 托何氏那个官迷幺弟的福,沈伯谦连听带猜的把这些都打听的一清二楚。 其实挺简单的,就是让卫氏随便找个地痞无赖,半夜钻到徐大姑房里,坐实她不守妇道偷男人的名声就行。 到时候,何家再散播徐大姑在冯家就不守妇道,背夫偷汉的事儿; 甚至当年为了保住她冯家媳妇的身份诬陷何氏守寡通奸,最后才被赶回徐家庄。 那个时候,她已经是个人人喊打的淫/妇,看谁会相信她。 卫氏一看何家大媳妇拿来的十两银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反正她看徐大姑不顺眼也不是一两天了,治了她还有钱拿,傻子才不干呢! 而另一方面,何氏则有意无意的在冯老太面前提起,说徐大姑和离回家之后不守妇道,住在弟弟家还跟几个地痞无赖勾搭成奸。 要是被人知道她做过冯家媳妇,冯家也少不了要被戳脊梁骨。 倒不如把她接回来,关在家里,免得她再败坏冯家的名声。 这本来是个昏招,但不知道何氏到底如何的巧舌如簧,居然把冯老太忽悠住了。 何氏不禁有些得意,等把徐大姑骗到冯家关起来,就说当初她是被降妻为妾,看她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不得不说,她这个方法虽然简单粗暴,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够狠毒,也很有效。 当然,这个有效是说在败坏徐大姑名声这方面。 要不是徐大姑避走李家坪,又有他这个秀才公坐镇,没准儿还真就出事儿了。 但她确定这能洗白自己的黑历史? 第38章 37-孝子难为 何氏和卫氏都是猪吗? 你自己孀居期间怀孕,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就算是把徐大姑卖的妓院里去,也是改变不了事实啊? 自己骗自己好玩儿吗? 起码他现在打听到的消息可没什么人说何氏当初是被冤枉的。 杨树集一带的人都是说冯家倒霉,原来的媳妇回家偷人,现在的媳妇又养个奸生子。 真以为你能唬得住人?什么脑回路啊…… 还有卫氏...... 诶,对她,沈伯谦真不想做任何评价。 要是徐大姑真的被坐实偷人,跟她同住的徐银蝉还有活路吗?她才十三啊。 怎么说也是徐老爷子的嫡亲长孙女,她就没想过? 当然,可能她真的没想过。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能这么赶尽杀绝,以后自己那动起手来也就不用留什么情面了。 调查真相只是基础,重点当然还是怎么解决问题。 依照沈伯谦的性格,这种事、这种人当然是一剑封喉最好,一定要治的她听到你的名字都打颤绕着走。 只是,冯家那边无所谓,但若是对卫氏出手必定会让徐老爷子下不来台。 这样的话,二姨可能还好,但二姨夫和徐大姑就未必同意了。 这里的人,大部分愚忠愚孝思想还是很严重的,还是跟他们商量清楚再动手,免得妄作坏人。 况且,就算要出手也还需要做不少准备,没那么快。 过了几日,沈伯谦让杨风接了二姨一家,说是有要事相商。 二姨一家来的飞快,原来,徐大姑的事儿又有新发展,他们一家被弄的焦头烂额,在徐家庄都快呆不下去了。 二姨陈金鸽一见沈伯谦就抱头痛哭,“谦儿,救救你银蝉表妹吧。 不知道哪个天杀的造谣,徐家村现在都传遍了,说你表妹跟她大姑一个屋住,早就被那几个流氓给糟蹋了,这可让她怎么活啊......” 沈伯谦心里一震,这件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躲在二姨夫身后的表妹徐银蝉,稚气的脸庞上尽是绝望,眼神木然的盯着前头,了无生气。 徐大姑吸了口气,忍住泪,上前要搂住她。 她却不自觉的扭头躲了一下,徐大姑又上前一步,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小姑娘过了许久才在她怀里抽泣起来。 沈伯谦没说什么说,带着他们进屋坐下,把他调查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尤其是那个癞子的话,他原原本本一字一句的告诉了他们。 大姑和二姨一听,搂着银蝉表妹哭成一团,天根表哥坐在一边一脸的愤恨。 二姨夫徐有才气的直拍桌子,咬着牙说要去跟卫氏理论,“这个老虔婆,这么祸害人,我看咱爹这次还能护着她!” 说着就往外冲,徐大姑却冷静的多,一把拉住他:“咱爹什么人我比你清楚,别说现在咱们空口白话,就是你拉着那个地痞去跟他对质,他也不能认!” 二姨夫一拍脑袋,“对!我去找那个地痞作证,谦儿,是徐老蔫儿,对吧?” “是,不过我也不赞成去找徐老爹。”沈伯谦跟徐大姑的看法一致,二姨夫的想法太天真了。 二姨也忍不住出声劝他,“他爹,你先坐吧,这事儿,咱爹,他,这,唉......” 沈伯谦看的直摇头,还是这样,一件事说的能急死人。 但这次二姨夫是真火了,脾气完全上来了,“不行,我一定要去问,难不成这样他还护着那个老虔婆?”二姨夫说的青筋都蹦出来了。 看他这个样子,徐大姑也火了,一拍桌子: “你以为呢!从咱们被撵出来那一天,我就对咱爹不指望了。 说的好听,分家?你可着徐家庄找找,你四里八乡的打听打听,谁家分家跟咱家似的? 可就这样,看你过的好点儿了,人家照样觍着脸来,不是你爹要喝酒,就是你爹想吃肉,要不就是你爹觉得身上不得劲,要钱吃药! 你是孝子,要啥给啥。 可天根和银蝉说话就该说亲了,你就没想想,聘礼呢?嫁妆呢?就知道上赶着巴结你爹。 你是对弟妹不错,对孩子也好,可你要是一直当这个孝子,早晚一家大小跟你喝西北风!” 徐大姑说道最后,气的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了起来。 “这,也不能都怪咱爹,都是那个女人挑唆的。”二姨夫说的心虚,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 徐大姑冷冷的看着他“哼”了一声,摇了摇头搂着银蝉坐到一边。 二姨叹了口气,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出声。 “不行,我去问问,再问这一回,就这一回......”二姨夫说着说着抱头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沈伯谦没理会他的纠结,喝了口茶,以一种置身事外的淡然语气问道: “你们想好怎么解决这件事了吗?” 三个大人,两个孩子,茫然的互相看了又看,最后竟都无助的望着他。 沈伯谦放下茶杯,语气中冷意更盛:“我是个小辈,而且于徐家而言是外人,论理这事儿无论如何轮不到我出面。” 说到这里,他一顿话锋一转:“可如今二姨夫一筹莫展、束手无策,我要不帮忙也说不过去。 不过,亲戚之间以前走动的少,我的脾气你们可能还不太了解。 我这个人,平时很好相处,但若是遇上这样的事这样的人,我是绝对不会留余地的。 要我解决这件事,可以,但我有条件。” 说着沈伯谦站了起来,缓步走到门前,负手而立。 几乎不带任何感情的说出了他的条件。 他会给二姨、二姨夫、徐大姑、表哥天根、表妹银蝉他们五个人三天的时间。 这三天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想一件事:要不要他帮忙解决他们眼前的困境。 当然,这个选择是有前提的。 沈伯谦说的清楚,他有办法解决现在的难题,但却只有一种方法。 这个办法能够还徐大姑和徐银蝉的清白名声,让卫氏她们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 也会让徐老爹下不来台,从此后在徐家庄抬不起头来做人,让他彻底失去他看的比儿女还重要的面子。 他不想以后被人埋怨,所以给他们三天时间考虑,让他们仔细商量。 三天后,五个人只要有一个的选择跟其他人不同,沈伯谦就不会出手,也不会再管这件事。 二姨夫他们本来一听说有办法解决,刚高兴了点儿,但一听他后面的话,都傻了。 这算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会让爹/爷爷下不来台呢? 但沈伯谦却不肯再多说,只是把杨大爷和杨风叫了进来,安排二姨一家住下。 还特地嘱咐他们,接下来三天二姨他们有重要的事情,不许打扰。 徐大姑也暂时放下手里的活儿,好好想想这件事。 没成想,徐大姑当下站起来,斩钉截铁的说她要沈伯谦出手帮忙。 二姨夫刚要拦她,被她后面的一句话堵上了嘴:银蝉这辈子可不能也被那个毒妇害了。 二姨一听这话,哽咽起来,看了看二姨夫没说话,目光却坚定起来。 两个孩子还不太懂事,没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他俩一向听二姨夫的话,所以他的选择现在变的至关重要。 二姨夫自己显然也明白这一点,紧张的一刻也静不下来。 不是劈柴扫地,就是挑水浇菜,实在不行就在沈家外院不停的遛圈儿。 一直到傍晚,他急匆匆的留下一句“我回去一趟”,连夜走了。 第二天天刚亮,杨风刚抬下门闩开了沈家外院大门,就看见他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 跑到门口就倒了下去,头上还有几块没干涸的血渍。 杨风吓了一跳,急忙喊人,内院的人听到声音都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一见二姨夫都被他的样子唬住了。 二姨急忙上前扶住他,徐大姑也跟上来扶着他问道:“这是怎么了,你被人抢了? 二姨夫看了看她们,许久才从嗓子眼儿憋出三个字:“爹打的。” 随后整个人都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徐大姑扶着他的手一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没说话。 沈伯谦刚才在洗手间,才跑出来,一见这个情况,就让杨风去请村里的大夫李思根。 二姨和徐大姑则是把二姨夫头上的学子收拾干净,扶他躺到床上。 随后几个人分别坐好,听他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姨夫喘了半天气,才语带哽咽的回忆着说了起来: 他昨天想了一天,还是觉得不甘心,他就不信,都是亲生儿子,爹就能偏心成这样儿? 难道卫氏这么作践他的亲闺女、亲孙女,爹他都不出声? 他向来想去都觉得不会的!连夜跑了回去,就是想要徐老爷子一句话,要他惩治卫氏。 结果,当然很失望。 他把卫氏跟何家串通,拿钱收买地痞流氓败坏徐大姑名声,甚至把徐大姑身上胎记位置都告诉那些地痞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徐老爹啥都没说,当头就给了他一烟袋锅子,骂他忤逆不孝,陷害长辈。 卫氏在一边哭天抢地,刚好徐家幺女,也是卫氏唯一的女儿徐玉宝回娘家。 当下就把二姨夫骂了个狗血喷头。 说那些地痞无赖都已经跟徐大姑勾搭成奸了,还不是让他们说什么他们就说什么。 这些话肯定是徐大姑编排出来的。 又说,徐大姑能让这些地痞为她说话,诬赖她娘,这不是坐实了她偷人的事儿吗? 不然那些人能替她说话? 第39章 38-终下决断 卫氏在一边也是大哭大闹,说徐大姑和二姨夫从小就看她这个后娘不顺眼。 现在分出去了,连这个家都看不过眼了,这是要要祸害死全家他们才高兴啊。 徐老爹听的火“蹭蹭”往上冒。 本来这阵子因为徐大姑和大孙女徐银婵的事儿,他在村里就没少被人说闲话,心里就憋着火。 这几天他都不敢出去拾粪,就是怕人问他这事儿。 偏这个时候大儿子还敢这么编排她娘,一点儿不知道为他着想! 他姐跟他女儿做下不要脸的事儿,居然还拉他们的长辈下水,简直是忤逆不孝! 女儿丢人,儿子养出来的孙女也跟着现眼,一个好的都没有,他的老脸都被她们丢尽了。 本来还想着儿子还算孝顺,却不料这么恶毒! 徐老爷子越想越生气,抄起门后的扁担劈头盖脸打了下来。 二姨夫还没明白怎么会事儿,就被打得一脸血,被后面赶过来的三个异母弟弟架出去扔到村外头。 徐玉宝也赶过去传徐老爷子的话,说是以后没他这个儿子,也没徐大姑这种不要脸的女儿! 让他们以后不要再登门儿,就算去也不会让他们进门的。 “不要我了?哼——,正好。”徐大姑强忍泪水,抿着嘴角倔强的说道。 徐大姑说完,一屋子人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二姨的身份倒是不好说什么,只是拿热毛巾给二姨夫敷伤口的时候,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过了许久,二姨夫又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 “徐玉宝临走在我耳边说,就是她给卫氏出主意,把大姐身上的胎记告诉那些地痞流氓的。” 说完二姨夫一口气上不来,咳得满脸通红。 二姨赶快扶他躺下,徐大姑一惊,愣了半天,冷冷的说了句:“真是我的好妹妹,不枉我带了她四五年,我说那个老不死的怎么知道我的胎记在哪儿呢!当初我怎么没掐死她!” 沈伯谦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依照他调查来的徐老爹的脾气秉性,这事儿是预料之中。 所以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好好休息,你们还有两天时间考虑。” 说完转身出门,刚好杨风把李思根请来了,沈伯谦跟他打了声招呼,让了他进屋给二姨夫看看。 接下来两天二姨夫都窝在屋里,除了上厕所,没出房门一步。 直到沈伯谦让杨风给他们没人送了三样东西,一个信封,一张纸,一根碳条。 是他们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很简单,要他出手帮忙的在纸上画一个圈儿,不要他出手的在纸上画一个叉。 各自画好后,装在信封里,交给杨风,只有沈伯谦一个人能看到最后的答案。 如果有人选择的跟其他人不同,沈伯谦只会宣布,他不再管这件事。 但却并不会公布纸里面的内容。 当然,如果全部通过,他就会把五张画了圈的纸拿出来,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按上手印。 拿到纸的五个人,觉得手里的东西仿佛有千斤重。 就连最先表态的徐大姑都没能立刻做出决定,把自己在屋里关了整整一个下午,傍晚时分才把信封交给杨风。 但她依然是第一个做出选择的那个人,其余四人远比她要纠结的多。 直到一天后,五个人的信封才全部交回到沈伯谦手中。 结果,他还算是满意。 他们的选择总算是没让人失望,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了。 当晚他召集五人,拿出五张画着大小不一的五个圈的纸,让他们每人按下手印。 这倒不是沈伯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防范于未然。 这几张东西希望永远都没机会拿出来给人看。 上辈子,外公和老妈都喜欢说:关系再好的人,找我办事也要明算账,合同该签还是要签。 毕竟,人心难测。 沈伯谦深以为然,俗话不也说嘛,防人之心不可无。 再说了,不管是从他调查到的情况,还是来了之后几次接触中的慢慢了解,二姨夫在愚孝方面都是有严重前科的。 万一哪天他脑子一热,要再来个父慈子孝什么的,我可不想被人当成是冤大头。 不过,徐家人总算是做出了一致的决定,那他的计划也可以实施了。 只是,他虽然自认为自己的计划不错,但要找到可靠的人还得花点儿心思。 沈伯谦正头疼人选的时候,有人主动来帮忙了。 上次送两个石匠去刘家做马桶,效果非常好,刘管家的小儿子刘中仪已经将沈伯谦视为知己。 刘老爷从青州府回来,见了之后也是赞不绝口,在刘宅照样弄几个用。 最近刘近南也从青州府回来办事,见到家里的新马桶后吃了一惊。 他也是个爱干净的,这种马桶用了一回就喜欢上了。 只是,这个沈伯谦,该说他什么呢,这算是,有志者事竟成? 后来刘老爷抱怨,这个马桶是好用,可就是蹲久了容易腿酸。 这个沈小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出来更舒服的马桶来,改天见了一定要问问他。 刘近南本来只想提醒他爹一句:谁让你拿本棋谱蹲那么久的? 但突然想到一件事,当初他在沈伯谦那里见到的是两张图纸,一张画的就是现在用的这个,而另一张似乎好像,是能坐的? 要是那样,年纪长些的人的确用着更舒服。 反正最近生意顺利,闲了不少,不如去问问? 如果是真的,不但可以孝敬父母,弄好了还是个商机。 刘近南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去就去。 不过这次,他没有再甩开常年不离身的两个护卫和两个随从,带着他们四人一起去了沈家。 刘老爷早将沈伯谦视为子侄,刘近南解开心结后,也觉得此人值得一交。 自然而然的,也会对他的亲人也另眼相待。 既然沈伯谦有长辈在家暂住,刘近南少不得要拜会一下,问声好。 虽然声音还是有些特有的冷然,但起码给了个笑脸。 沈伯谦刚开始还在那儿瞎琢磨:表妹正是伤心的时候,可千万别看上这个包子啊。 ......但事实是:徐银蝉因为徐家庄的风言风语十分避讳跟人接触,压根儿就没出来好吗? 徐大姑、二姨和二姨夫当然都出来见了一面。 但几个人都不是见过世面的人,刘近南通身又是这样的气派,他们几个的心事儿在他面前完全是无所遁形。 刘近南何等聪明,只一面就知道沈家这几个亲戚肯定有什么为难的事儿。 他一贯不喜欢欠人人情,但因为卤汤方子和那些调味料,父亲总说是占了沈伯谦的便宜,他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这次他又想要另外一种马桶的图纸,看沈伯谦上次的态度,估计也大方的很。 不如看看能不能帮忙解决他们的烦心事儿? 他状作无意的一问,沈伯谦突然发现,对啊,刘近南小朋友能帮的上忙啊。 两个人,一个有心帮忙,一个有心找人帮忙。 一拍即合。 沈伯谦看刘近南在场,二姨夫他们都很不自在,再想想后面的事儿,基本不用他们做什么,就请了刘近南到他的新书房里详谈。 不知道二人在他的书房谈了什么,单从二人出来时的表情看,应该是蛮不错的。 沈伯谦不用说,在不需要掩饰的情况下,他总是容易流露出最真实的情感,所以出来的时候一脸计划通的喜悦,似乎还有点儿疑惑? 刘近南脸上表情不太明显,但嘴角却有一丝满意和赞叹。 满意是对沈伯谦刚才请他帮忙时所说的话。 沈伯谦借他的人解决他二姨一家面临的困境,这没什么,有他大姨的例子在那里,沈伯谦自然不可能对他二姨家的困境置若罔闻。 让他惊喜的是,他们两个商量完事儿,闲聊了几句。 他有些好奇,既然是沈伯谦二姨家的事儿,那为何不让他们过来一起商量? 沈伯谦笑着摇了摇头,说了句:古人云,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然后又意味深长的评了几句:二姨一家是好人,但却不是能成事的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太软弱了,只能眼看着自己在乎的人受伤害,却无能为力。 道义、礼法、忠孝、还有别人的目光都让他们不敢突破世俗,对上自己所恨的人。 所以帮他们可以,但让他们一起参与?免了。 这个回答让刘近南很是诧异。 沈伯谦看事情如此透彻已经是十分难得,更难得的是,他还能做出非常理智的决定。 他的话虽然有些太过直接,但句句切中要害。 只是,他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你就这么把计划告诉我,就不怕我走漏了风声? 沈伯谦又是摇头一笑,来了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刘近南笑了,这八个字让他觉得很舒服。 这个人真有意思,每次见面似乎都能发现他新的优点,还能有新的惊喜。 说惊喜是因为刘近南手里拿着的一个小玩意儿。 这是沈伯谦刚才跟他说坐式马桶的时候,当着他的面刻出来的。 东西虽然是粗鄙之物,但他的技艺真是神乎其技。 既不看、也不想,就那么两人聊着天,他手里拿石头和刻刀,一气呵成。 做出来的东西跟他画的一摸一样,而他自己居然还一个劲儿的谦虚,说他以前没做过,只能将就着看。 ...... 第40章 39-制造事实 饶是刘近南一向沉稳持重,都不忍不住摇头。 这沈伯谦真是骗人都不会,这样纯熟的手艺,如果没有十年以上的不断练习,怎么可能? 而他不过跟自己同岁,不可能从四岁开始就学习雕刻。 况且,他自幼饱读诗书,还中了秀才,这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很容易可以推测出来,他用来练习雕刻的时间并不多,但确有此技艺,他真是天才无疑。 这样的人,不但值得交往,还值得招揽。 只是,这几次见面听他说话行事都是一派隐士风范,或者说是胸无大志,只想在这山野之地逍遥自在。 算了,人各有志,何必强求。 送走刘近南一行五人,沈伯谦陷入了喜悦与怀疑交加的复杂情绪。 因为,就在刚才,他发现自己有些不正常。 他的动手能力似乎有些过于天才,或者说他的动手能力根本已经爆表了。 如果说之前他画马桶设计图、画墓地简图、画新居建筑图都一挥而就,那是因为看过,他自己脑子里潜移默化的结果,还还勉强能够接受。 但,他一边跟刘近南商量事儿,一边拿着从石匠师傅那里弄来的刻刀,用之前自家做马桶剩下来,被他拿过来压东西的边角料刻了起来。 他看都没看,半天功夫就做了个功能俱全的迷你坐式马桶模型! 这tm绝——对——不——正——常啊! 他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拿刻刀做东西.....之前仅有的经验就是看师傅凿刻他家的马桶。 刘近南小盆友你说什么?练习?根本就没这回事儿好吗? 沈伯谦想了想还是不死心,跑到外院随手抽了一块木头雕了起来。 果然,不一会儿,一只栩栩如生的小木牛完成了。 看着木牛身上清晰的肌肉纹理和若隐若现的毛发感,沈伯谦“duang”的一下明白了——这tm就是我的金手指啊!! 只是,这个鬼技能有神马用吗?让我没钱的时候卖手艺混口饭吃? 我不是看不起手艺人,可这.....穿越大神,我虽然一直看不上你,你也不用这么敷衍我吧? ......人家是金手指,我这是铜的呀,看起来虽然差不多,根本不是一挂的好吗?! 哎,算了,往好的方面想,咱总算也开挂了,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不想了,干正事儿要紧。 之后一段时间他一直频繁外出,名义上是趁着春暖花开,风和日丽的时候四处看看。 因为他原来一直闷在家里读书,对于风土人情都不太了解,趁着这段时间,多走走、多看看、多学学,免得以后出门闹什么笑话。 至于他真正干什么去了,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就在他外出游历的这段时间,清水县境内发生了几件不起眼的小事。 两个过路客商在县里银楼买了些有标记的首饰; 后来过来一段时间,好像还是这两个客商在酒楼弄了个包间,吃喝聊天,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两个人说的虽有些龌龊,但毕竟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嚷嚷。 况且这家酒楼就这么两个包间,外面大厅的人离得远些,也听不大清楚,即便路过偶尔听到一两句腌臜话,也没太在意。 却不料,坐在他们隔壁包间的一个年轻人不知道哪里不对,突然冲了出来,直愣愣的冲进了他们俩的包房。 一阵听不太清的争吵后,从隔壁冲出来的年轻人怒冲冲的跑了出去。 酒楼里的人虽然有些奇怪,但只当是他们闹了什么不愉快,议论了几句也就过去了,并没人把它放在心上。 但如果有李家坪的人在场的话,就能认出,跑出去的那个人正是沈伯谦。 再说徐家庄那边,卫氏和女儿因为赶走了徐有才一家,心情大好,前段时间结伴去赶集买新料子做衣服。 回来的时候却倒霉遇到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疯婆娘。 不仅人疯疯癫癫的要抢她们的包裹不说,还把俩人的衣服头发都扯乱了。 卫氏母女哪里吃的了这个亏,追着疯婆子就是一顿乱打。 一直到疯婆子哭喊着跑远,她们才发现追到了一条不常走的偏僻小路上。 两个人骂了一声“晦气”,正要转身回去,却发现路边浅草丛里有个精美的缎子小包袱。 打开一看,居然是六只银钗,一对绞丝镯子,还有两条银链子。 母女二人当时就乐开了花,觉着这阵子真是太顺了。 不断的有意外之财,冯家的钱还没花完呢,这又捡了一包首饰。 母女二人一商量,分了当私房! 还说好,回去也别对人说,对着自家人就说是娘家送的,对着娘家人当然就说是婆家给的。 当然了,徐玉宝要瞒的娘家人也就是徐老爹一个人而已。 母女二人都不是藏得住东西的人,簪子、镯子隔天就带上了。 银链子也没浪费,无师自通的把链子往肚兜上一缝,脖子里一挂,跟带了条银项链也差不多。 卫氏母女正为发了笔小财惊喜的时候,完全不知道,有人跟她们一样的好运。 就在她们捡到东西的前两日,在离徐家庄七八十里远的杨树集上,冯家媳妇何氏和她的娘家大嫂朱氏也遇到了差不多的事情。 相同的是,她们采取了同样的处理措施,不同的是,何氏那边还多捡了一只男式玉扳指。 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几个人戴着首饰,有事儿没事儿在村里转转,收获着羡慕和嫉妒,还有一串串的恭维,当然也少不了几句酸话。 但无论如何,这么几件首饰,能显摆几天? 高兴劲儿很快也就过去了。 这时候,她们却不知道,这短短几天的高兴已将自己摆在了悬崖边上。 有人早将这一切都算计了进来,坐等着收网。 那天沈伯谦怒气冲冲的从县城酒楼冲出来之后,径直回了李家坪。 到家的时候已面色如常,完全看不出早先发过火儿,一进门看到有日子没见的大姨陈金燕。她正一脸气愤的跟二姨和徐大姑说话。 原来,大姨从卤味店的客人那里听说了徐家庄的风流事儿,越听越觉得是在说二姨家。 她不放心,前两天跑了一趟徐家庄,没成想二姨家一个人都没有,反倒遇上卫氏那个老虔婆,被她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她也顾不上跟她吵,一打听才知道,二姨一家因为村里的风言风语都避去了外甥家。 大姨急忙回家交代了一下,又跑来了李家坪。 这会儿,正在问二姨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可二姨嘴笨,说了半天也说不清楚,还是徐大姑看不过,把沈伯谦查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大姨一听也是气的不行,你说这人咋恁不要脸呢!啥事儿都干得出来! 说着说着,她又开始生二姨和二姨夫的气。 自己这个妹子,除了当初嫁人的时候强硬了点儿,就是个被人欺负的主儿! 妹夫也是一样,这都分出来这么久了,还是立不起来,净被卫氏欺负,三天两头的去他们家要东西,你们俩是死人啊!她要你就给! 二姨被她说的直哭。 大姨看她一哭,就想骂人,不过到底是忍住了,她也知道这会儿不是训人的时候。 眼前这事儿才是大麻烦。 徐大姑还好,三十好几了,要就她一个,实在不行,破着脸不要了,跟卫氏闹一场,反正她也不打算嫁人的。 可还有个外甥女儿呢!这孩子才十三啊,正要说亲的时候,这不是把她死里头逼吗? 二姨夫在外头听着大姨声音小了下来,憨憨的打了个招呼进来了。 还端着一盆温水,说是给二姨洗洗脸。 大姨问他这事儿他打算怎么办,他叹了口气,吭哧了半天才说了句“伯谦有办法”。 听他这么一说,大姨才松了口气,自己这个外甥还是靠的住的。 就问他沈伯谦是怎么打算的,心里也盘算着,明天回元宝镇一趟,让大姨父他们也来,这到徐家庄说理,得带点儿人壮胆呐。 再说了,沈伯谦毕竟是个小辈,总不能让他一个人顶着吧? 二妹一家大的没用,小的又太小。 结果,二姨夫说,沈伯谦是说了他有办法,但却从来没提过他要怎么办。 一说起这个,二姨夫他们脸上都不禁多了一丝焦急。 他们在李家坪也住了多半个月了,虽然舒服,但心里有事儿,怎么也住不安稳。 俩小的还好,都被沈伯谦收服了,认定只要他出马,一定没问题。 三个大人心里却没底,再看沈伯谦又一直出去闲逛转悠,就是不提去徐家庄的事儿,心里越来越着急。 但尽管着急,几个人却也不敢去催问他。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沈伯谦给他们三天时间做选择后,几个人对他有了一种莫名的畏惧感。 明明是个后辈,但他们几个大人,尤其是二姨夫徐有才对着他总觉得自己错了。 但这么一直住着也不是事儿啊,幸亏是大姐来,让她帮忙问问。 大姨刚一开口,沈伯谦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一问果不其然。 他一想,自己的准备已经完成,也是时候可以收网了。 但有些事还要提前说一下。 晚饭的时候,他说这几天就会去徐家庄,把徐大姑这件事了结掉,但但还是没说要怎么做。 只是,他去徐家庄有三件事要二姨他们帮忙。 第41章 40-对质卫氏 沈伯谦的要求很简单,或许有些太简单了: 第一,谁都不要跟去,他自己带人去徐家庄了结此事,大姨她们也不用; 第二,回来以后谁都不要跟他打听怎么做的,问他也不会说; 第三,他们大概都猜到这事儿县里的刘家帮了忙,以后要有什么不痛快,就来找他,谁敢对刘家说三道四的,这亲戚就不用做了。 说这些的时候,他又恢复了那种冷然的的语气和表情。 基本上,他说的这三件事可以总结为:别捣乱、别八卦、也别后悔,就是后悔也自己兜着。 最后还补了一句,也别惊动姥姥姥爷。 这话从他一个小辈嘴里说出来,其实有点儿过。 但,大概是他这段时间在二姨一家心中树立起来的威严形象所致,并没人说什么。 两个小的如今对他言听计从,听他一说,齐齐点头。 二姨虽然嘴笨,但也不傻,一听就明白沈伯谦在担心什么,顿时脸上烧了起来。 有些不满也有些心虚的瞟了二姨夫一眼,二姨夫则是吃惊的看着沈伯谦。 不过,最后他一句话没说,重重的点了点头。 大姨却是有些奇怪的,这孩子,怎么说话这么冲呢,什么叫亲戚不用做? 但看二姨两口子的态度,再想想他俩的脾气秉性,大姨也估到七八分的情况,最终没说什么。 不过,她却把这事儿记在了心里,想着等事情办完,一定要找二妹问清楚。 过了两日,与沈伯谦有过数面之缘的刘近南的贴身护卫之一,叫蒋英的,驾着一辆新马车,带着两个衙役打扮的人一起到了沈家。 沈伯谦把三人迎进门,互相介绍了一下。 这两位差爷一个姓董,一个姓方,一向跟刘家关系不错,受托来帮忙的。 蒋英解释说,这是少东刘近南的意思。 说完使了个眼色给沈伯谦,沈伯谦笑着让杨大爷和杨风准备些点心招待客人,自己则借口换衣服出去了一下。 蒋英则是借口更衣跟了出来,递了包东西给他,说也是少东刘近南让取来给他的。 沈伯谦接过东西一看,乐了,这个刘近南真是太合他胃口了。 不管是两个官差,还是这包东西,沈伯谦都欣然接受,做朋友,何必这么见外呢。 况且,有这两个官差在场,也添点儿威慑力。 虽然,他原本只想找个有功夫的帮忙看着两个作证的地痞,顺带保护一下自己而已。 俩官差算是锦上添花。 至于那包东西,他要好好想想待会儿怎么说才能效用最大化。 既然一切准备停当,自然是要速战速决。 这次沈伯谦没驾自家牛车,一起坐着蒋英他们的马车前往徐家庄,威风十足。 中间还拐去离徐家庄不远的郭集,那里是地痞们喜欢聚集的地方。 很顺利的,找到了两个当日跟他喝酒的地痞。 说是找到,其实不准确,沈伯谦早就跟他们说好了,让他们把卫氏一家收买人的事实说出来,只要证明是卫家人给钱让他们败坏徐大姑的名声就行。 至于怎么做到,沈伯谦表示—— 上辈子母亲常说,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别考虑其他方法,因为用钱总是最方便的。 带上两个地痞,一行六人直奔徐家庄。 之前来周边打听消息的时候,沈伯谦都是低调行事,如非必要,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 这次可不一样,他的意思是能多高调就多高调。 少见的精致马车后面绑着两个人,衙役打扮的官差,自然沿途吸引了不少关注。 尤其是进了徐家庄,看见的村民都忍不住跟在后面,想看看热闹,还议论着:这是谁家出了事儿,把官差都招来了? 最后,他们发现马车居然停在了本村有名的徐水生家门口。 跟来的人更兴奋了:这徐水生可够倒霉的,闺女闺女偷人,孙女孙女不干净,连老婆也不省心,前段时间还挑唆着他把大儿子打出去了呢? 这回可好,连官差都招来了,我看这家子算是完喽。 沈伯谦一行的马车刚停好,徐家有些残旧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卫氏挎着个篮子开门出来,头上还带着只精致的银钗。 “你就是卫氏?”沈伯谦跳下车,目光掠过她头上的首饰,一脸阴沉的问道。 卫氏乍一开门,看见马车和两个官差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点头道:“是。” 随即又摇头:“我们家可都是安分守己的老实人,二位官爷,你们肯定找错人了!他爹,你快出来!” 沈伯谦没理会她的叫嚷,依旧沉着脸冷冷说道:“既然你是徐家卫氏,那我们就没找错人,我是沈伯谦。” “沈伯谦?沈伯谦!沈伯谦不是陈金鸽那个丧门星的外甥吗?” 卫氏一下子明白过来,感情,这是陈金鸽的秀才外甥给她出头来了? 哼!想得美,以为带官差老娘就怕了? 我今儿就要在官老爷面前拆穿陈金鸽家里的丑事儿,看官老爷帮谁! 想到这里,她顿时有了底气,把胳膊上的篮子一扔,挥着手大喊:“大家快来看呐!秀才公仗势欺人啦!” 要说这卫氏也是有点儿脑子的,知道法不责众的道理。 她想着,把村里人引过来,就算这俩官差是帮沈伯谦的,也不能跟全村人对着干吧? 再说了,官老爷怎么会帮徐玉妮那个淫/妇说话?说不定是被骗来的,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指不定抓谁呢! 她这一嗓子,原本就跟在马车后面的村民一下子聚了过来。 卫氏一见人群,一屁股坐在她家门口地上,拍着腿干嚎:“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呀,人家有钱有势,这是要逼死我们平头老百姓啊!” 说着抬起头指着沈伯谦的鼻子骂道:“我可告诉你,沈伯谦,你二姨陈金鸽的闺女不检点,那都是被她亲大姑带的,别想讹我!” 说完又对着俩官差哭诉:“官老爷,你们可别被人骗了去呀。 徐玉妮她自己不能下蛋,早些年就被她婆家赶了回来,这么多年都没人要,一直嫁不出去,自己守不住就勾搭上了几个地痞流氓,这事儿村里人人都知道。 她自己偷人不算,还带坏亲弟弟的家的闺女,就是沈伯谦他二姨的闺女。 他们一家大小不检点,跟我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他沈伯谦凭什么来我家闹事? 二位官爷,你们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正说着,她瞟到到了畏畏缩缩的跟在官差后面的徐老蔫儿二人。 卫氏一眼认出他俩,更放心了,我还当怎么着呢,原来这沈伯谦就是让这俩人来对质啊,我还怕他不成? 不行,我要让他有苦说不出来,卫氏脑子一转,上前去拉着董衙役哭诉: “官爷,你们不知道,前些日子,为啥我们当家的把徐有才,就是沈伯谦的姨夫打出去啊? 村里人说是是我挑唆的,这可是冤死我啦!” “是,是啊,官爷,都是徐有才那个畜生忤逆不孝,诬赖长辈,可真不关他娘的事儿。 沈秀才,你是读书人也要讲道理吧?带着官爷到我们家算怎么回事儿?” 说话的是气冲冲走出来,见到俩官差又软下去的徐老爹——徐水生。 徐水生这人沈伯谦远远的见过两次,对他的样子印象不深,只知道他好面子,耳根子又软。 这一走进细看才发现,二姨夫跟他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反倒是刚赶来的卫氏生的三个儿子更像他们母亲多一些。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党我军打压对手历来都不会缺了生活作风问题这一项。 徐老爷子,对不住了,这框绿帽你是背定了。 想想今天过后徐老爹和卫氏的下场,沈伯谦觉得这会儿就让他们痛快说吧。 所以他并没理会二人,一转身,对着身后围观的村民压了压手,正要道明来意。 但却来了位不速之“主”。 徐家庄本就不大,徐有才老婆的外甥带着俩官差找到他爹家里的消息眨眼功夫就传遍了。 里正徐水平也得到了消息,跟几个有威望的老人一起赶了过来。 沈伯谦只听得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哎,里正大爷他们来了!”,就看到几位有了年纪的人急匆匆走了过来。 走在最前头的那位须发花白的老者一见沈伯谦,也没寒暄,直接就是:“你是有才媳妇的外甥,李家坪的小秀才沈伯谦?” 沈伯谦急忙上前应道:“正是晚辈”,随后向几位老人逐一鞠躬问好。 几人见他如此客气懂礼,火气都消了一分,里正徐水平还虚扶了他一下。 不过待他行完礼,问完好,徐水平依旧负手沉声道: “沈秀才,虽说你是秀才,可这是我们徐家庄的事儿,你既是外人,又是小辈,这麽做带人来可不太合情理呀?” 沈伯谦一拱手,深吸了一口气,面色沉重的说道,“来之前我就知道,徐家庄里正徐水平老爷子,公正严明,深受村民爱戴。 我二姨一家饱受非议,村里流言蜚语满天飞的时候,多亏里正大爷略施援手,伯谦在此代二姨谢过。” 说着,沈伯谦又躬身行了一礼。 第42章 41-一剑封喉 徐水平闻言,脸上神情缓和了些,但语气依旧冷淡:“说不上援手,不过说句公道话罢了。” 沈伯谦猛的直起身,抬头看着他,眼中尽是赞同与钦佩,还有一丝坚定。 他点头长出一口气道,“正是如此。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徐里正能不惧流言为徐大姑仗义执言,伯谦虽然年幼,也愿效仿,纵使有损自己的名声,也要直言不讳。” “你说的如此郑重,到底为了什么事儿?”徐水平此时倒是有些好奇了。 沈伯谦神色一敛,正色道:“我无意中得知一事,此事关系徐家庄清名。 但,却有损我身为一个读书人的清名,所以此前我一直有所顾忌,不知该否说出来。 后来听二姨她们提起徐里正的正义之举,伯谦深感钦佩,这才下定决心。 故今日才会不顾自己外人小辈的身份,贸然前来。 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各位多多海涵。” 说到这里,他似乎是放下了什么重担一样,长出了一口气。 徐水平听的一愣,“关系到整个徐家庄的,清名?这话从何说起,到底是什么事儿?” 他身后几个村里的长者也都是一脸的不解和疑惑。 沈伯谦眉峰又是一敛,眼中现出一丝难堪。 看了看围观的众人,他沉默了片刻,又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徐里正,各位乡亲,大家不如先听我给讲个故事。” 大概是他的语气太过晦涩,人群中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 而后徐水平一压手,围观人群彻底的安静下来。 沈伯谦则是以一种近乎于无悲无喜的语调开始诉说他的故事。 前段时间因为二姨夫徐有才家的事儿,他被闹得心烦。 这本是徐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小辈,就算是想帮忙,也没有立场和身份。 但徐大姑和二姨一直哭闹,说是被冤枉的,要他解决。 被闹的实在没办法,他就避去县里,买点儿读书用的笔墨纸砚,也顺道办点儿事儿。 他跟县里刘家的关系不错,此前他母亲的丧事还受过人家恩惠。 所以他每次去县里,都要去刘家拜望一下。 这次去刚好赶上刘家少东在家,二人还算是聊得来,关系也不错,沈伯谦就想着请人家吃顿饭,聊表谢意。 对方也没推辞,定好的时间地点,各自办事去了。 只是,既然是请人吃饭,为表诚意,沈伯谦早早定了个包间等着。 就在这包间里,他听到了这个故事。 故事简单,却让人不寒而栗。 包间隔壁是另一个包间,里面是两位外地客商在聊各自的风流韵事。 两人玩厌了青楼女子,想尝尝良家妇女的滋味。 于是前段时间就打赌,看谁能最快的速度勾搭上两个良家妇女,而且让两个女人跟他幕天席地的欢好。 二人那天是各自得手后第一次见面,正在互相吹嘘。 一个说自己搭上一对姑嫂,用一包便宜首饰和一点儿迷药,就让两人跟他在草丛里玩乐了一场,还拿了两人的肚兜作证据; 另一个则是哈哈大笑,说自己赢了。 因为他也用一包首饰和迷药玩了两个良家妇女,只不过他玩的竟然是一对母女。 虽然当妈的有点儿老,但母女一同伺候他,可是够刺激; 同样的,他也拿了二人当时穿的肚兜作证据。 故事说到这里,除了小孩被大人捂着耳朵不给听之外,徐家庄的人都被吸引住了。 且不论这故事真假,起码情节有够吸引。 但沈伯谦却突然停了下来,惭愧的低下头,低声说道: “我自幼就被教导,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可今日却做出这等长舌妇之举,实在是愧对沈家列祖列宗。” 说着他对着站在一边的蒋英点了点头。 蒋英俯身到车厢里拿了什么东西出来,隔着人群就扔了过来。 不料东西太轻,随风飘开了,掉出几个花花绿绿的东西来,眼尖的一眼就看出来了:“呀,那不是肚兜吗?” 沈伯谦一点头,沉声道:“不错,这就是我刚才故事里提到的那四个肚兜。” 他这么一说,围观人群包括徐水平等人在内,耳朵几乎都竖起来了。 这沈伯谦说的难道是真事儿? 再联想他前面的话,难道这人还是徐家庄的? 尤其是人群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还有各位婶子、奶奶,都不约而同的开始回想,这几个肚兜以前有没有在哪里见过呢? 是谁的呀?怎么觉得眼熟。谁这么不要脸?在野地里就跟人乐起来了? 但沈伯谦并没就肚兜再发表什么意见,继续讲故事。 这二人拿出肚兜互相炫耀并不是故事的结尾。 从他们的谈话中,沈伯谦推测,这应该不是他们第一次玩弄良家妇女。 这两个人趁着行商的机会,四处勾搭。 渐渐的,他们觉得良家妇女比去花楼划算多了,便宜又干净,还能体会给人戴绿帽子的快感。 沈伯谦当时在他们隔壁,听二人说的实在不像话,就想避开。 但一问,包间都满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交代了小二,让他帮忙留意,有空的隔间立马给他换一个。 当时,他颇有些无可奈何的坐在包间里,一边等人,一边被迫听着隔壁的污言秽语。 俩人大概是喝了酒,越说越高兴,越说越不像话。 一个叫嚣着:这次你说咱们这几样首饰,能睡多少个女人? 另一个阴笑着回答,我看起码一个半村的准没跑,说不定跟咱们上回一样,能给整村的男人戴绿帽子,真tm痛快! 随即二人哈哈大笑着瞎扯起来。 什么乡下女人虽说皮肤粗,但只要不常年吃还是有点儿意思的,毕竟野花有野花的风味嘛! 沈伯谦当时坐在隔壁,听的一头雾水,也不住的摇头。 这样的登徒浪子,只会在背后意/淫吹嘘,实非真男人所为。 不料,二人接下来所说的话,却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两人扯着扯着不知道怎么突然说道:这次我睡的那对母女也是极品。 母女两拿了我的首饰又喝了我的“销魂散”,陪我在野地里快活了一番。 小的醒过来要死要活的,但老的却看的开,说她这辈子睡了三个男人,就我让他最快活。 小的被她一劝,收了我的首饰,也不闹了。 不过,俩人毕竟经历的男人少,还是有点儿害怕,尤其担心被同乡知道后没法儿见人。 我像原来一样给她们出主意,说只要她们拉同村的女人下水,大家都不干净了,那不就行了? 没想到,这俩女人够毒的,我就这么一说,俩人拍手叫好。 小的还出了个主意,说防着万一村里那个被拉下水后告发她们,最好是先弄个榜样出来。 让村里的人都知道,偷人被人知道就是死路一条。 这样大家就都只能哑巴吃黄连,打碎了牙往肚子咽了。 万一这以后有谁想告发她们,先想想自己的死活。 就俩人穿衣服的那一会儿,就找了个冤大头出来,我一听,真是够毒的。 你猜她俩选的靶子是谁? 是谁? 这对母女居然选了自己家里的人当靶子,是那个小的不能生育被赶回娘家的姐姐。 我好奇问了一句,才知道,那个被她们选作靶子的女人是老女人的继女。 小的还当着我的面说,她从小是被她那个继姐带大的,知道她背后有块圆形的胎记,到时候可以拿这个做文章。 说到这里,沈伯谦又停了下来,眼眶泛红,神情复杂的看着众人,沉默了许久。 而原本喧闹的人群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 “我当时想到一种可能,不顾一切的冲过了进去,威胁他们两个,说要揭发他们奸/淫良家妇女,逼着他们把事情交代清楚。 徐里正,各位可能都已经猜到了,那对母女就是卫氏母女,而那个可怜的靶子就是徐大姑。” 说完他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强忍着一口气,“你们不知道,当初我得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并不是揭发她们母女。 我曾想过,要是我把二姨一家还有徐大姑接出徐家庄,不管这些会怎么样?” 说完这句话,沈伯谦整个人仿佛都被抽光了力气,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虽然之前有人差不多猜到他说的是谁,但谜底揭开的一刹那,所有人都还是呆滞了,连徐水平都楞住了。 只有卫氏瞬间炸了,疯了一样冲过来。 “你血口喷人!沈伯谦,玉宝她好歹是你表姨,你是人吗你!”卫氏拽着沈伯谦就往地上推。 不妨她突然动手,沈伯谦虽然回神儿躲了一下,但还是被推了一个趔趄。 就在卫氏出手的瞬间蒋英装作无意的拉了董、方二人一下,三人都没动,而是退后一步,让徐老蔫儿二人彻底暴露出来。 沈伯谦稳住身形,看着被徐水平叫人拦住的卫氏冷冷的道: “血口喷人?你看看肚兜是不是你跟徐玉宝的?那可是我花了大钱好不容易从那俩客商手里买回来!要不是留着作证据,我早就烧了,看着我都嫌脏! 要是不够,再问问徐老蔫儿他们,你和你娘家是怎么教人诬陷徐大姑的? 要是还不够,那你敢不敢拿下你头上的银钗给大家看看。 你大概没想到吧,那两个客商拿来送人的首饰,都是专门刻了记号的。 这也是他们亲口说的,我还专门从银楼拿了他俩买的那些首饰样式和记号图样,不如就请徐里正他们帮忙看看。 一会儿,大家就知道到底是谁在血口喷人了。” 第43章 42-尘埃落定 沈伯谦的暴击三连杀问的卫氏哑口无言、乱了阵脚,心虚的摘下了头上的银钗。 这个举动,无异于承认了沈伯谦说的话,简直是不打自招。 村里人看卫氏母女,甚至是卫家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而比村里人更愤怒的是徐老爹。 卫氏带的钗子他还问过,卫氏一直说是女儿送的,他也只当是女儿孝心,没多想。 但放到现在一想,卫氏就是有次赶集回来后说女儿送了她这几件首饰。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刚才猛然想起,那次卫氏跟女儿一起赶集回来,衣服和头发似乎都乱了。 女儿特地先回娘家梳理一下,说是赶路累了,怕女婿看见心疼,歇歇再回家。 当时他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现在想起这一幕...... 难道就是?一想到这种可能,徐老爹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 再四围一看,顿时觉得人人都在笑话自己带了绿帽子,不一会儿气的嘴唇发抖,手脚打颤。 最终他却什么都没说,狠狠的瞪了沈伯谦一眼,脸色阴沉的冲进家,“嘭”的一声关上大门。 自始至终,他看都没看卫氏母女一眼。 而卫氏的心随着徐老爹转身和关门声彻底沉了下去,她怕了。 这么多年,她能在沈家过的舒坦,都是因为她笼络住了徐水生。 如今,这老东西怕是信了小畜牲的话。 他以前是怎么打徐大姑和徐有才的,她清楚的很,徐水生动起手来可不知道什么是轻重。 一想村里那几个好打老婆的,卫氏心里忍不住一颤。 这可怎么办? 饶是她一向能言善道,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为自己辩解。 况且,她要面对的怒气可不仅仅来自徐老爹一个人。 要不是里正徐水平让人拦着,围观的村民早就有人要上来打人了。 意图勾结外人,淫/辱村里的女人,卫氏不被打死都算是命大。 而一直缩着的徐老蔫儿二人也似乎良心发现,突然冲出来。 跪在地上,不住的冲着人群磕头。 嘴里倒豆子似的把卫氏的毒计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 说,当初就是卫氏娘家兄弟卫军拿钱给他们,让他们去翻徐有才家的墙,败坏徐大姑名声的。 他俩又贼心没贼胆,故意弄出动静让徐有才发现。 徐大姑身上的胎记也是卫氏娘家兄弟告诉他们的,胎记位置还是卫氏亲口说的。 他们就是凭这个,才敢散播睡了徐大姑的谣言。 末了徐老蔫儿想起什么的样子,缩着肩耷拉着脑袋加了一句:卫军当时说了,就是要让徐大姑走投无路,把她逼出徐家庄,死了也没事儿。 只要让全村人都看看她的下场,以后谁想跟她一样,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但其实最后这句话,还真不是卫军说的。 这是沈伯谦教他们两个说的。 上辈子因为上学的事儿,沈伯谦跟自家爹妈、外公游击战多年,深谙撒谎真谛。 九句真话掺一句假话,就是神仙也听不出来。 更何况,这句假话还说的合情合理。 俩人说完又是一个劲儿的磕头,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还说什么: 他俩虽说平时偷鸡摸狗的不招人待见,但害人的心思可是从来也不敢有的。 卫氏想害村里人的事儿他俩是一点儿都不知道,不然,早就把卫氏揪出来了,还能干着刨自家祖坟的事儿? 再说了,人家沈秀才一个外村人都知道出来说句公道话。 他俩虽然平日里不争气,但说到底也是徐家人,村里走一趟遇到的一多半都有亲戚。 怎么可能给这卫氏做这种事。 再说了,这真要出事儿传出去,徐家庄的人还有什么脸出去见人? 除非卫氏那样吃了猪油蒙了心的,谁都不会这么没人性。 俩人一边说一边揭发卫氏,什么她嫁人之前就跟个货郎不清不楚的,所以一直没嫁出去,后来才跟了鳏夫徐水生。 徐家庄真正不守妇道的其实就是她。 她就是怕人知道,才故意转移视线,无赖徐大姑的。 但卫氏又岂是束手待毙之人?期间极力辩解,也搬出了当初说服徐老爹的那套说辞,说徐老蔫儿是被徐大姑指使的。 但此一时彼一时,若是沈伯谦刚到那会儿,她这话估计还能说服不少人,现在? 徐家庄众人心中早已有了决断,任凭她说的天花乱坠也是无济于事了。 反倒是原来跟二姨和徐大姑交好的几个婶子,气冲冲的指着她的鼻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卫氏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的心慌意乱、心神不宁。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无助。 偏因为她和女儿白得了首饰的事儿,两个嫂子眼馋,回娘家的时候明里暗里向她要。 只说她男人疼她,没了这些自然还会给她买更好的。 还不惜拿出徐大姑的事儿来说嘴。 为了堵住俩嫂子的嘴,卫氏前段时间咬牙拿了五两银子出来,说请她们去赶集。 看儿女和睦,卫家二老也高兴,今儿一早跟着儿子都去了镇上,不到天黑恐怕是回不来的。 这真是给自己挖坑,害的她眼下想找个撑腰的人都没有。 卫氏真是欲哭无泪。 她有心把何家给钱的事儿说出来,但这种跟外人合计陷害自家人的事儿一说,估计村里人更恨她,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得先找个人帮自己一把。 但自家男人已经没用了,还有谁能帮忙? 她脑子快,一转就把心思转到了女儿徐玉宝的男人身上。 徐玉宝贯来是徐家的宝贝疙瘩,卫氏舍不得她嫁远。 千挑万选的在本村给她找了个婆家。 徐玉宝夫家姓何,单名一个东字,就在本村,是出了名的老实人。 在旁人看来,何东爹娘早死,又没有兄弟帮衬,虽说踏实能干,但也说不上的是什么好人家。 但卫氏却不是这么想的。 何东爹娘早丧,徐玉宝嫁过去就能当家理事,不用伺候公婆。 没有兄弟,就不用担心女儿被欺负。 所以当初是她做主定下来这门婚事,何东一直觉得自己高攀了,对徐玉宝一直没得挑。 实打实说,徐玉宝嫁的不错,出嫁这几年过得舒服的很。 头胎生了个女儿后她小心了一阵子,但自从前年给何东生了一对双胞胎大胖小子后,徐玉宝在何家那真是能横着走,何东对她更是言听计从。 除了带孩子,家里大小事都不用她动手,甚至在农闲时候,连孩子都是何东带。 而且,因为当初是卫氏看好何东,所以,卫氏这个女婿对她一向敬重,说是把她当亲娘对待也不为过。 所以卫氏才有底气在这个时候向他求助。 只是,她忘了,脾气再好的人,也有逆鳞,脾气越好的人,发起怒来越可怕。 “东子,你别听这个小畜牲瞎扯蛋,他是故意害我跟宝儿的,宝儿是啥人,你还不清楚? 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东子,你——” “你住口!徐卫氏,我不知道水生叔是什么打算,但我,徐玉宝,我会给你一封休书。 你要是还有点儿良心,以后就有多远滚多远,别让孩子们看到你! 免得他们长大还要被人戳脊梁骨,说有个不知羞耻,恶毒到连亲姐姐和同乡都要陷害的娘!” 短短几句话,让本就吓傻了的徐玉宝彻底崩溃,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 看着可怜的很。 但沈伯谦依旧是静静的站在一边,人总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的。 而卫氏则有些傻了,女婿这么几年从都没对她和女儿说过一句重话,怎么会这样? 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不就一个徐大姑吗? “卫荷花,你个死不要脸的贱/货,还说人家沈秀才害你? 你瞅瞅,这俩并蒂莲的肚兜,你敢说不是你跟你闺女的?你绣这个的时候我正在你家串门,你还拿给我看过呢! 当时你还说,这是你们卫家的规矩,做娘的都要给姑娘修个并蒂莲的肚兜给闺女出嫁用。 没成想,嫁到是嫁了,可这肚兜居然给了个野男人!” 说话的是个身量削瘦的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叫徐水莲。 她是里正徐水平的嫡亲姐姐,命不好,自小定亲的人临结婚前几天死了,她跟着守了一辈子望门寡。 徐水莲一辈子没嫁人,无儿无女,虽然你脾气有些古怪,但却最是直爽,有特别爱护小辈,加上又是里正姐姐,在村里还是有些威望的。 只是,她望门寡的身份终究是有些尴尬。 虽然有徐水平他们几个兄弟帮衬,但早些年也受了不少流言蜚语。 起码各家办喜事的时候都不会请她,有些还会特地跟她说一下,让她避避,免得沾惹晦气。 但这种情况从十年前县上为了表彰她守寡三十年的忠贞,敲锣打鼓送来一块贞节牌匾后彻底改变了。 牌匾往家里一挂,徐水莲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附近谁家办喜事,尤其是姑娘那边,都愿意请她去帮忙,以示自家姑娘忠贞不二。 徐水莲也隐约成为徐家庄女性这一边的领头人。 所以,她这么一说,村里人九成九都相信那几块肚兜里的确有两个是卫氏母女的。 连水莲婶子都这么说,那意思是,沈伯谦说的都是真的了? 这个信息一经确定,村民们怎么还能忍的下去? 六七个身强体壮的大嫂婶子,一举冲破里正那边的防线,揪着卫氏和徐玉宝就是一顿暴打。 卫氏还能张牙舞爪的拼上一阵,徐玉宝自小娇惯,出嫁后也是顺风顺水,哪见过这种阵仗,被打的缩在地上哭都没了声音。 打着打着,俩人的首饰也都被扯了下来。 有人那过去递给里正徐水平,他拿着沈伯谦给的图样一比,果然一模一样。 唉,徐水平叹了口气,心道:真是万幸,不然这徐家庄岂不是要断送在我手上? 只是,谁又能想的到,两个村妇居然能有这种恶毒心思!不但敢陷害自己的继女(继姐),居然还想把全村人拖下水。 简直是丧心病狂,此风不可长,必须严惩。 不但是卫氏母女,听刚才徐老蔫儿的话,这卫家也未必能干净到哪里去。 徐家庄,多年没有开过祠堂了。 徐水平跟几位族老低头交流了几句,随即宣布——先把卫氏和徐玉宝看押起来。 再派人去徐家和何家搜一搜,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赃物首饰,一并带来。 三天后,开祠堂,惩毒妇。 第44章 43-开口留人 一听“开祠堂”三个字,沈伯谦知道,二姨家的麻烦了了,后面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卫氏母女的结果已经可以预见,就算是不死也要蜕层皮。 无论卫氏是否会把何氏咬出来,对最终结果都不会产生什么实质性影响。 不咬,她就自己背着。 咬出来,她还是跑不了,这不过是把何氏也拉下水而已。 不过,根据沈伯谦推测,按卫氏的脾气秉性,多半是不会拉何氏下水的。 倒不是她讲什么江湖道义,当然她也不知道什么是江湖道义。 沈伯谦之所以会这么推测,是因为卫氏很聪明。 她知道就算把何氏咬出来,也没人信她,退一步来讲,即便是有人相信她,也只会更加气愤。 说不定还会引来更多怒火,得不偿失。 这绝对不是她的风格。 当然了,沈伯谦也不太关心这个,卫氏咬不咬人都无所谓,反正他对何家早有打算,整治他们只是早晚的事儿。 倒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毕竟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就是,麻溜滚蛋。 因为,对于徐家庄的人来说,他到底是个外人。 人家开祠堂,他跟着凑热闹恐怕不太合适,还是趁早走人的好,起码留个好印象。 于是很自觉的,沈伯谦带着一脸的,他一个读书人却学妇人乱嚼舌根,的惭愧表情,辞别了徐家庄里正等人,跟蒋英三人乘车离开。 看着他们的马车渐行渐远,徐水平几个也松了口气。 本来他们还真是担心,沈伯谦这种读书人会不会很“轴”,也就是俗称的一根筋儿。 万一他坚持要亲眼看开祠堂处置卫氏母女,那就有点儿麻烦了。 因为这事儿怎么办都不太合适。 众所周知,这不管是哪家的祠堂,都只有本族入了族谱的男丁才能进去。 女人除非是像卫氏这样犯下了滔天大罪,才有机会进祠堂,当然,一般都是受审。 至于外姓人,那是绝对不能进的。 但问题是,沈伯谦现在的情况又非常特殊。 往小里说,人家是急公好义,往大里说,人家可以说是对他们全村都有恩。 这要不然,一家一顶绿帽子下来,谁受得了? 所以,他要开了口,还真不好拒绝。 但让他一个外人小辈进去徐家的宗祠,这事儿恐怕祖宗不高兴啊。 所以,对于沈伯谦的知情识趣,徐水平和几位族老都非常满意。 果然不愧是读书人,真是知书达理。 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不说,心思也是细密,就拿这次卫氏的事儿来说,办的真是漂亮。 村里那些跟他年纪一般大的还都是愣头青呢,人家这孩子,怎么教的呀? 徐有才家有这么一门好亲戚,以后的日子是要越过越好喽。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人那,真是不能起坏心。 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这老天爷可都看着呢! 卫氏这日子过的好好的,虽然算不上富户,但也不缺吃不缺穿的。 再加上徐有才家的好歹叫她一声“娘”,这多少也能沾点儿沈伯谦这个秀才的光吧? 怎么说也是亲戚嘛!况且她又是长辈。 结果呢,生生被她们母女两个闹到现在这个地步。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徐家庄一干族老对自己的看法沈伯谦当然不知道,他这会儿正赶着回家呢。 二姨家的事儿解决了,他感觉又卸下一个包袱。 除了每月分红,二姨那边就没什么事儿了。 早先想的让他们搬过来帮着看山看地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大姨那里有了卤汤,基本也算是安稳,以后只要好好孝敬陈家二老,为他们养老送终,就算是对得起这个身体。 其他的,当然是动感地带了。 不过,不知道杨风这段时间在后山找到什么东西没有? 沈伯谦一路都在胡思乱想,一直等他们到了李家坪村口才回过神儿。 本来他还想留蒋英他们三个吃顿饭,也好道个谢什么的。 但很不巧,三人都有事儿急着赶着回去,他也不好强留。 无奈,在村口送别三人,不过临走沈伯谦突然想到这事儿还要谢谢刘近南,所以特地请蒋英带话给他。 他什么时候回清水县就捎个信儿过来,也好登门拜谢。 这个刘近南真是好玩儿,看着高冷总裁范儿,但—— 居然让手下偷人家肚兜?真亏他想得出来。 有性格,有手段,有能力,有魄力,既不墨守成规又不落于俗套,应该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送走蒋英他们,沈伯谦继续胡思乱想着慢悠悠的踱步回家。 一路上遇到不少熟人,他也一一打招呼,年纪大的再问声好。 任是谁见了都要说声不愧是彬彬君子。 快到家的时候,刚好私塾放学,十来个小萝卜头哄跑打闹着跑了出来。 沈伯谦端着脸故意咳嗽了一声,小家伙们一看是他,立刻安静了下来,轻手轻脚的过来给他行礼问好。 看着几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小萝卜头一本正经的行礼,沈伯谦觉得,嗯,感觉不错。 不过等学生结伴离开后,沈伯谦远远看见孩子们又打闹笑成一团。 胸中莫名的升起一种奇怪的情绪。 小盆友,笑吧、笑吧,等过些日子我来教育你们滴时候你们就笑不粗来了。 哈哈哈哈..... 诶?糟糕,我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难道是太久没整人了?看来自从离了那帮不靠谱的家伙,我这日子过得有点儿闲啊。 真是有点儿怀念以前隔三岔五来我面前找抽的筒子们。 啊......不行不行不行,小鬼,你这样的思想很危险啊,要注意一下啦,还是找个机会抒发抒发,不然hentai就麻烦了。 “伯谦哥,你回来了,站在门口干吗,怎么不进来呀?”杨风见到沈伯谦一如既往的兴奋。 “嗯?你说什么?哦,到家了。杨风,你干嘛站那儿挡着我的路呀?” ...... 杨风刚才那一嗓子,把屋里的人全惊动了,一个个全跑了出来。 二姨和二姨夫冲在最前头,可到了沈伯谦跟前儿,两人又只是眼巴巴的看着他。 明明眼睛里都已经急的冒火了,可还是不敢问。 一直到大家进屋坐下,沈伯谦喝了一杯茶,俩人也没敢出声。 幸好大姨和徐大姑都在,她俩倒是没这么多顾忌,问了下事情办的怎么呀? 沈伯谦看着脖子瞬间伸长的二姨夫妻俩,忍不住摇头。 真想知道他们俩能憋到什么时候? 怪不得外公总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就算问句话,我能把你们吃了?还是我真把你们怎么着了..... 算了,二姨两口子这性子是没救了,有时间我还是指点一下俩孩子,千万别像他们一样。 看他们实在是着急,沈伯谦也没卖关子。 轻松说了一句:事情解决了,你们可以随时回去。 大姨刚要再问,突然想到早先的约法三章,笑着自打了嘴巴一下。 对于沈伯谦的话,屋里众人反应不一。 杨家在这事儿上毕竟是外人,信与不信都关系不大。 至于大姨,她对沈伯谦是完全信服的,他说事情解决,那就肯定解决了。 大姨之所以这么肯定,还要归功于马大姨夫的整天夸沈伯谦脑子好、能力强的洗脑言论。 徐大姑在沈家住的久,知道沈伯谦的能耐,也十分信服。 俩孩子则是对沈伯谦有一种盲目莫名的崇拜,自然也是信的。 所有人之中,大概只有二姨和二姨夫有些半信半疑。 实在是因为,他们一家被逼离开徐家庄的时候,面临的环境实在太过恶劣。 谣言满天飞,村里人基本不正眼看他们,更别说那些风言风语。 银蝉听了两次,又气又怕,再也不肯出门,天天在家,要么哭,要么发呆。 自己好好的一个姑娘,差点儿被逼疯,。 刚来沈家那几天,俩孩子也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二姨夫妻这会儿一想起来,心里都发冷发憷。 所以他们两口子根本不敢相信,沈伯谦就这么出去一趟,这些事儿就都解决了?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啊。 不过,他俩也知道,沈伯谦说话向来算数,应该不会骗他们才对。 难道说是真的?他真把这事儿办成了?咋办的呀? 这两口子都不是懂得掩饰的人,脸上的表情几乎等于在说话。 连俩孩子都看出来爹妈的疑惑,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徐大姑当场就恼了。 自己这个弟弟样样都好,就是人太软和,又不会说话做人。 幸亏娶的二弟妹也是个好性子,换个人能把他唠叨死。 伯谦这孩子这么帮着咱们,你俩就算不信,好歹倒也说句话啊? 这么不声不响的算是怎么回事儿? 徐大姑越看越生气,站起来指着二姨夫的脑门就骂开了:“你是个死人啊,人家孩子跑了一天了,你连句热乎话都没有,你倒杯水也好啊?” 二姨一听,连忙把她早就备好的温开水端了上来。 徐大姑看的直摇头,弟弟弟妹人好没话说,水端了,可连个杯子都不拿,你,你...... 唉,这真是没法儿说。 大姨也是一样无奈,二妹从小就这样,不会偷懒但也从来不知道想事儿。 妹夫也是,人好,对二妹也没话说。 平日他们家地里的活几乎不用二妹操心,家里的活他也帮忙。 甚至是洗衣服,给二妹端洗脚水这样的事儿他毫不掩饰,从不避着人。 怎么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呢! 沈伯谦此时也在跟她发同样的感慨,二姨跟二姨夫也算是天生一对了。 算了,明天让杨风送他们回去看看,眼见为实,看过就放心了。 不过,一想到要送二姨一家回去,沈伯谦又想起一件事来,得跟他们商量一下。 就是,徐大姑。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对这个有些年纪的苦命女人有了深一些的认识。 他觉得,沈家现阶段需要这么一个人。 一是小妹一天天长大,沈家都是男人,不方便。 徐大姑留下的话,她俩也是个伴儿。 再说,家里没个女人,别说是做件衣服做双鞋,就是平日有个缝缝补补的活儿都得找邻居。 小妹从小没处去学这些,长此以往这也不是个事儿。 徐大姑留下,还能教一教。 所以他就想让徐大姑留下,当然,这还得看人家的意思,毕竟徐大姑在二姨家住了这么多年,也不好就这么把人家分开。 但当沈伯谦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以后,结果却有些出人意料。 徐大姑倒是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可二姨、二姨夫却慌了。 沈伯谦还有点儿奇怪,但徐大姑却很清楚怎么回事儿。 一看俩人的反应,她知道,自己必须留下来。 唉,自己老说这个弟弟老实没用,但他也不是从小就这样的。 自从娘过世,他们姐弟相依为命,但凡遇到什么事儿,她这个当大姐的总是先冲上去。 和离后住在弟弟家这些年,卫氏那边有个什么幺蛾子,也都是她出面。 这时间一久,他们两口子胆子越来越小。 早该放手,让他们自己去练练的,都当爹妈的人了,自己也不能看他们一辈子呀。 想到这里,徐大姑打定主意,这次彻底放开手,逼着他俩自己立起来。 不然他们自己没脾气被人欺负也就算了,两个孩子以后难道也这样? 看人家沈家杨风兄妹俩,小小年纪做事就已经独当一面。 小妹才多大,管着家里的厨房不说,不管买菜割肉,还是招呼客人,都头头是道。 这都是练出来的,自己怎么就一直没想明白呢! 第45章 44-安顿二老 不过,放手让弟弟一家立起来只是徐大姑留下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原因她却太好说出来。 她暂时不想见,或者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亲爹徐水生,而依照她对自己亲弟弟的了解,这次回徐家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去看他。 但她对这个爹是彻底失望,也没什么想法了。 依着她的脾气,见了面估计也说不出什么好话,说不定又是一顿吵,还是不见的好。 但这个不能明说,不然有才夹在中间肯定又会难受。 所以,徐大姑最终还是只说了第一个原因。 二姨夫听完惭愧的低下头,二姨也是一脸的不好意思。 这些年,家里但凡有个什么麻烦事儿,的的确确都是徐大姑出面处理,他们两口子都习惯了。 所以刚才一听徐大姑要留下,俩人都有点儿慌。 徐大姑的想法虽然好,但沈伯谦却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二姨两口子半辈子都这么过来了,要改?很难的。 除非是有非常强劲的外因迫使他们作出改变,比如这次的事儿。 如果自己不出手,二姨夫能站出来承担,不管最后能不能把事情完满解决,他都会有所转变。 但现在,他已经失去了这次机会。 所以,要他俩改性子,恐怕也只是徐大姑一厢情愿的想法。 与其把期望寄托在他们身上,还不如直接改造俩孩子。 对呀,得指点一下这俩孩子,这也算是为了自己。 不然以后老这么给二姨家收拾烂摊子,也不是个事儿啊。 二姨他们回徐家庄之后的事情他倒是不担心。 徐家庄一干族老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会对二姨一家照顾一二的。 当初他完全不提开祠堂的事儿,走的那么爽快也有这方面的考虑,算是卖二姨一家个人情。 徐水平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 所以大的麻烦应该是不会有的,麻烦的是村里的家长里短。 即便是没了卫氏捣乱,二姨两口子也不是惹事的人,但村里人相处免不了磕磕碰碰。 万一有个什么麻烦,总不能次次去麻烦里正他们吧。 二姨家还是要有人能站的出来,说的了话才行。 不过,沈伯谦有些嫌弃的看了看二姨和二姨夫,果断划掉。 然后带着两个小粉丝进屋做了一番长谈。 出来后,三人谁都没提沈伯谦到底说了什么。 只是回去后,二姨家这一双儿女迅速成长起来,成了徐有才家的门面兼外交担当。 二姨这边能做的都做了,沈伯谦自问已是仁至义尽,其他就看他们自己了。 这事儿也该对陈家二老说一下了。 之前因为怕二老担心,二姨家这事儿都是瞒着陈家坳那边的。 现在事情解决了,说一下也无妨,现在不说,万一以后老人从别处听到,估计又是一场麻烦。 还有就是,他原本就说过,等沈家新宅子这边安顿好,要把二老接过来一起住的。 后来因为二姨家的事儿要瞒着他们,就暂时没提。 这次干脆趁着把事情说开的机会,也把俩老人接过来。 从此后就让他们跟着自己住李家坪,好照顾也省心,说实话,早前他去陈家坳,看着俩老人孤零零的住在旧房子里,真是觉得有些心酸。 他把这个打算一说,大姨二姨都乐的合不拢嘴。 陈老爷子虽然一辈子都死撑着说不怕当绝户,但现实却让人不得不低头。 俩老的年纪一天比一天大,老爷子还因为沈母的事儿摔了一下,躺了小半个月。 住在陈家坳虽有些族亲帮着照看一二,但总归不是长远之计。 大姨和二姨一直都为这事儿心焦。 可她们是出嫁女,回娘家次数多了都会被说闲话的,更别说长长久久的孝顺爹娘了。 大姨为这事儿还跟大姨夫商量过,说看能不能想个办法把二老接过去照顾。 但大姨夫却让她别急,说沈伯谦肯定有打算,听他安排就行。 大姨当时还跟他生了好大一场气,觉得大姨夫是在推脱,想不到居然被他说中了。 谦儿不但想到了,还想的这么长远。 他刚才那话里的意思是以后二老就住他这儿了? 大姨有些不敢相信的又问了一遍。 沈伯谦倒是无所谓,这女儿养老在他看来本就不稀奇。 上辈子老妈就是独生女,自然而然的,接掌家业,为外公外婆送终。 如今沈母已逝,于情于理他这个外孙都该尽尽孝。 第二天一早,二姨一家收拾好,沈伯谦赶着牛车,带着大姨和二姨一家直奔陈家坳。 到那儿见了二老,先把二姨家的事儿说了,当然是尽量的往轻了说。 只说是卫氏母女恶毒,陷害徐大姑和银蝉,现在已经被人揭发,作茧自缚,遭了报应,估计会被休掉,甚至被赶出徐家庄。 所以二姨他们待会儿就要回去,好看看那两个毒妇的下场。 陈老爷子听完,自然是怒火攻心,一顿痛骂,骂完卫氏骂徐水生。 骂完他俩又把气撒在了二姨夫身上,指着他劈头盖脸的好一顿数落。 沈伯谦闷声不吭的看好戏,看的差不多过瘾了才毫无诚意的开口劝了两句。 老爷子看在他的面子上,声音低了下去,可这脸上还是难看的很。 大姨看老爷子火气不减,急忙给沈伯谦使眼色,说你不是还有件好事要说给姥姥姥爷听吗? 沈伯谦趁机把他想接二老去李家坪养老的事儿说了出来。 二老一听自然是高兴的,这可是外孙子孝敬咱们,可再仔细一听外孙子想让他们以后常住李家坪,俩人就有些迟疑了。 沈伯谦刚跟大姨使了个眼色,让她劝一劝,还没开口,外头来人了。 几个跟陈老爷子平时关系好的老伙计,知道他俩女儿和秀才外孙来了,过来瞧瞧热闹。 被他们一岔,沈伯谦只好先关闭了自己的话题。 等聊完,今年多大了,家里都好吧,有啥要帮忙的尽管开口......等一系列初次见面聊天话题库后,沈伯谦终于等到了一个喜欢的。 “耀祖老哥,你这外孙子这么出息,你以后可要享福了。 伯谦,你以后可要多来常来,你姥姥姥爷平日里可想你呢!天天跟我们念叨他外孙子多好多本事多孝顺呢。” 沈伯谦做出一副没办法的样子,“耀光叔爷,我刚才还说这事儿呢,你也帮我劝劝姥爷。” “哎哟,咱们小秀才这是怎么了?”陈耀光笑眯眯的问道。 没等沈伯谦开口,大姨截过话头,故意装作生气的说了起来。 “耀光叔,我爹娘因为没儿子的事儿,这些年受了多少闲话?你可是比我们姊妹几个都清楚。 虽说嫁出去女儿,泼出去的水,但孝敬爹娘那是天经地义。 只是我们到底做人媳妇,就算是我想把我爹娘接过去一起住,那婆家能答应? 所以谦儿就说,把二老接去他那儿,我们姐俩就每月送东西过去。” 大姨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耀光叔,你说这是不是好事,是不是我们的孝心,是不是谦儿的孝心?” “那肯定的呀!”耀光老爷子立刻发话,“这好啊,他俩自己住着,没个照应的,说实话我都替他们操心。” “可不咋地,耀光叔,可我爹他不愿意,你说这不是让我们难做嘛!” “哎,耀祖哥,你别犟了,孩子们孝顺,你还想什么?” 陈耀光这么一说,姥姥脸上明显的没有了迟疑,尽是满意,可姥爷还是坚持,“那不行,我姓陈,住到沈家去,那不合适。” 大姨一听就恼了,“爹,你这是说啥话呢?也不怕寒了谦儿的心。我们嫁出去就不是你女儿了,谦儿姓沈就不是你外孙子了? 耀光叔,耀庆叔,你们也说说我爹,这么倔,也不替我们想想,这净让我们担惊受怕。” “耀祖,你看孩子们多好,你还想什么呢?” “是啊,耀祖,你.......” 一轮劝和过后,无论别人说什么,陈老爷子都是坚定的表示“不去”。 沈伯谦一看,这姥爷的脾气跟外公有一拼呐,丫的,看来我只能出杀手锏了。 趁着人多,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丫谁说的礼多人不怪的,不怪是不怪,可他疼啊! “姥姥、姥爷,你们不看我的面子,不看大姨二姨的面子,就看在我娘的面子上,可怜可怜我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吧!” 说完拜倒在地,再没说一个字。 陈老太眼泪当时就下来了,失急慌忙的从炕上下来把他搀起来,狠狠的拍了陈老爷子两下。 “好孩子,快别这样,可心疼死姥姥了,咱不管你姥爷,这个死老头子,他愿意一个人住就让他住,姥姥跟你回去,让他一个人在这儿和西北风吧!” 老太太一松口,沈伯谦知道这事儿成了。 大姨二姨也帮着老娘把他扶起来,气冲冲的一致对外——陈老爷子。 几个劝和的一看这架势,人家自己的事儿,咱别掺乎了,走吧。 他们前脚走,陈老爷子后脚就被数落的抬不起头了。 等他被姥姥、大姨和二姨轮番攻击了一遍后,老爷子迫不及待的松口,“去去去去,我去还不行吗!你看你们这一个个的,想吃了我呀你们!” 沈伯谦暗笑道,这陈老爷子典型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不过,既然二老都同意了,几个人一合计,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人多好收拾。 第46章 45-前往青州 东西收拾好装好,又找了油布把老房子里东西盖起来免得落灰。 可姥爷还是不放心,又亲自去找了几位族亲,请他们帮忙照看下房子。 而后姥姥姥爷才依依不舍的上车离开。 陈家二老的归宿这块心病解决,大姨和二姨整个人都松快起来。 即便二姨还是有些担心徐家庄的事儿,但脸上的神情也不想之前那么凝重了。 凑着段沈伯谦的车走了一会儿,到岔路的时候,一行人分成三拨,各自回家。 沈伯谦带着姥姥、姥爷和一车东西晃晃悠悠的赶回李家坪。 杨大爷早把二老的屋子收拾好,烧好了热水,彻底打扫了内外院,带着杨风和小妹等着呢。 徐大姑跟着忙完之后,就一直坐在屋里做着针线听动静。 沈伯谦赶着车刚一停,老黄牛“哞”的一声,几个人前后脚的迎了出来。 徐大姑留在沈家的事儿,路上沈伯谦已经跟二老交代了,所以他们看到徐大姑也没奇怪。 几个人把二老让到屋里,依着老太太的指点把带来东西摆放收拾好。 老爷子和老太太这就算在沈家住下了。 二老慢慢的适应着沈家的生活,好在家里有杨大爷和徐大姑,让他们不至于太孤单。 老爷子跟杨大爷一样,都是闲不住的人。 每天一早俩老头结伴出门,打草、拾粪、盯着地里,有时回来还能带几个野果子。 徐大姑则是带着小妹,陪着老太太说话聊天,顺便也请她指点一下针线。 这姓氏各不相同的一大家子过得倒是出奇和谐。 看着大家相处的不错,沈伯谦总算放下了心。 唉,可怜他上辈子从来不用操心,这辈子估计是来还债的,这心一操就没完没了的。 两位老人的事情安顿好了,可这后山的事儿还没点儿头绪呢! 这阵子他全身心的投入进来,带着杨风起早贪黑的在后山转悠寻摸。 可俩人把山上都跑遍了,还是一无所获。 沈伯谦仔细的回想着以前跟沈家父子接触的记忆,还是觉得肯定有什么东西在山上。 不过,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丫的这俩人不会把东西埋在地下了吧? 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难找了。 难不成,我要把整座山头拿着锄头翻上一遍? 这.....倒不是说这事儿不靠谱,而是就凭他们家这几个人实在做不了啊。 你看看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 虽然沈伯谦清楚,只要他一开口,不管是杨家人还是姥姥姥爷都会竭尽所能的帮他。 但真要这么做,那就太不人道了。 别最后东西没找着,老人都累垮,小孩也都累的再也长不高了。 所以,沈伯谦想了又想,得出一个结论。 要把这座山头从头到尾的翻一遍,就凭他们几个——做梦。 既然自己做不了,那就只能找人帮忙。 雇人?这倒是容易,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这后山真有什么秘密,那就麻烦了。 杨大爷他们他敢信,可这雇来的人可就说不准了。 要不然就等等,慢慢来? 可这山买来放在哪儿啥也不干,一样会引人注意啊。 想着想着,沈伯谦突然想起早前他问起刘家卤汤和餐饮配料如何保密的事儿。 刘近南说,卤味店和酒楼里的人全都是签的全家死契的。 这样就不怕有人敢泄密了。 签了死契,一家大小的生死都握在主人家手里,想泄密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命享受。 这倒是个釜底抽薪的办法,简直就是一招制敌啊。 要不,买人?沈伯谦终于有了决断。 虽说买卖人口这事儿有点儿超出他的道德底线,但在现在所处的时代背景下,他又一心想在李家坪打造一个安全舒适的安乐窝。 那基本上,沈伯谦可以确定,自己要买人照料家里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既然如此,咱也就别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了。 买就买吧,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当黄世仁,对人好点儿就行。 可还是有个问题,买人这事儿他不专业啊。 而且,真要买人的话,他也不像随随便便的买一两个,起码也得是技术型的吧。 山上还想种些果树什么的呢,找个懂行的打理才行。 可这样的人要到哪儿去买呢? 诶,对了,去一趟清水县,问问刘伯伯他们。 刘家大业大,他家肯定常买人,刘管家他们肯定都懂,让他们给参谋参谋。 而且,刘近南在二姨家的事儿上也帮了大忙,该去道个谢。 主意既定,沈伯谦让杨大爷收了一些新鲜的山珍和野味,带着杨风去了清水县。 上次他来的不凑巧,刘老爷一家都不在,这次刚好相反,一家子都在。 连刘近南都是昨晚刚从青州府回来的。 沈伯谦落座一问,才知道刘家卤味店将要有大动作。 因为罗厨子在卤汤方面有重大发现,而刘近南就是专门回来跟刘伯伯商量,准备在大兴朝境内全面铺开刘家卤味店这件事的。 但听他细细说完这个所谓的重大发现,沈伯谦有点儿哭笑不得。 该说是天意难违吗? 因为罗厨子的发现就是——他经过反复测试品尝,发现卤汤越陈越香,出品的卤味也更好,也就是说,卤汤根本不用隔段时间换新的。 这样一来,他们就不用担心因为店铺铺的太开,卤汤更换不及的问题了。 那就是说,刘家卤味店可以在全国内迅速铺展开来。 ...... 沈伯谦忍不住附额,额,历史的车轮果然是人力无法阻挡的。 根据传统做法,卤汤的确是不用换。 而且,千真万确的,卤汤越陈,做出来的卤味风味更佳。 所以原来的世界才会有什么百年老卤一说。 而现代研究也以科学事实证明,卤汤的确越陈味道越好。 因为卤汤放久了,会产生氨基酸等物质的沉淀,从而提升卤制品的风味。 只是同时,卤汤中的盐分经过长期熬煮,会分解为亚硝酸盐,那是国际公认的强致癌物质。 所以沈伯谦当时就撒了个小谎,让刘家定期更换卤汤。 想不到,拐了几个弯儿,还是回到了卤汤原本的历史发展轨迹。 或者说,罗厨子这皇帝舌头实在太厉害了? 算了,随他去吧。 往好的方面想,刘家店开的多,我拿的分红也多,好事儿来着。 而且,现代人注意这些是因为日常生活中接触的有毒的东西已经太多了,能避则避。 可这里入口的东西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原生态的。 卤味里含的这点儿亚硝酸盐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影响,这么一想,他就没那么纠结了。 本来就不可能事事尽如人意,尽力就好。 现在可以说是天意难违,那就算了。 不过,以后还是尽量自己家做新鲜的卤味吃吧,这也算是现代生活后遗症。 “伯谦,你刚才说今次来有事情要我帮忙,什么事儿啊?”刘老爷因为卤汤的事儿心情大好,乐呵呵的问道。 “哦,是这样的。”沈伯谦笑着把自己买了座山头,但却无人打理,想买人帮忙的事儿说了。 最后才道:“只是买卖人口之事乡间少有,故此来向刘伯伯求教,万望能让刘管家指点我一二。” 刘老爷哈哈大笑,指着刘近南说道:“这可真是巧了。近南这次回来一是因为卤汤,另外就是跟我商量打算多买些人,训练之后好在各地开店。 你只是要买两三个人打理后山,那不如一起,也就是顺道的事儿。” 刘近南也点头道:“父亲说的是,这事儿倒简单,不过,沈大哥刚才说想买有手艺的,这样的人在清水县怕是不容易找,倒不如跟我去一趟青州府。 那边常有些犯事的大户人家仆从发卖,或许沈大哥能选到合意的。” 沈伯谦一想,这也不错。 来这里这么久了,欣赏的都是乡村风光,清水县也不过一座四方小城,还没见识过这个时代大城市的风采呢。 出去走走看看,挺好的,本来嘛,旅游就是他上辈子的爱好之一。 只不过他从小娇生惯养,长大后也是个享乐主义分子。 即便是去山村支教都要准备三星级标准的设备,若是出去旅游,那肯定什么都要最好的,绝对不能穷游。 而来到这个世界,再好的条件对他来说也都是半穷游。 这刘近南看起来是个挑剔的,跟着他应该不至于条件太差吧。 起码不用去住客栈。 唉,清水县的客栈他可是好奇去参观过一次的,最便宜的招待所也没这么差啊! 时代的差距啊,是任何事情都无法弥补的。 同样的,在这个时代,除了像刘家这样的生意人会经常的四处奔走,平常人家去趟府城可就算是天大的事儿了。 所以,想要来趟说走就走的旅行,那是绝对不可能滴。 刘近南还好,刘家在青州府本就有宅子,他又常年的两地奔波,倒是不用怎么准备。 可沈伯谦就不同了,衣食住行都要准备停当才行。 再说了,人家刘近南刚回来,还有正事儿要跟刘伯伯他们商量呢,也不能说走就走啊。 二人一商量,三日后在清水县集合,出发去青州。 沈伯谦看没什么别的事儿了,就准备起身告辞,回家准备出门的东西。 刘近南代刘老爷送他出来。 临别的时候,他无意的提了一下,说青州府人口繁杂,让他多带几件衣裳。 还特地让蒋英拿了几套新衣服,说是送给他的。 沈伯谦一看那几套明显比他平日穿的要华丽些的衣服,即刻心领神会,这是担心自己这个土包子进城丢人特地准备的吧? 这么短的时间,也真是难为他了,不过想的还真是周到啊。 他忍着笑,貌似诚恳的说了句:“多谢近南贤弟了。”可眼里却全是戏谑。 刘近南又不是瞎的,怎么会看不到他眼里的戏弄,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狠狠的挤出思个字:“慢——走——不——送。” 这个人沈伯谦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好。 明明性格跳脱,却一直在爹娘面前做出一派谦谦君子摸样。 可他本人跟谦谦君子真是一点儿关系的都没有啊! 刚才给他准备衣服,还担心他们文人总有些风骨傲气,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谁知他转过头来就想戏弄人,我真是想多了。 沈伯谦满意的看着他生气的样子,笑着离去。 三日后,他跟杨风依约而至,只是二人的穿着有些出乎刘近南他们的意料。 杨风一身深色短打,利落干净,端的是少年英气; 头上的皮头绳,脚上的小皮靴和腰间三四指宽的皮腰封又为他添了几分乡间野性。 与他的利落和野性不同,沈伯谦一看就是读书人。 外罩一件茶白长袍,内里是件黛色长衫,只是头上一件银包玉的发簪和腰间粗麻的腰带,还有脚上的一双白鞋表明,他仍在孝期之内。 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平日的衣服都讲究宽袍大袖,而沈、杨二人的衣服却非常非常的贴身。 从袍子到长衫,从领口到袖子,都是如此。 有些怪异,但又非常的,怎么说呢,好看? 二人都是少年身量,身材削瘦,如此穿着,长身而立,平添几分气质。 远远看去,一个乡野小子,一个如玉君子。 有些古怪,但又让人不由得觉得本该如此。 而且,俩人这么一站,任是谁看都不敢说他们是乡野之人,若非沈伯谦年纪实在是小,真让人觉得有种世外高人的风范。 刘老爷和刘管家不由得交换一个眼神,目光愈加坚定。 而刘近南嘴角却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这个沈伯谦,穿个衣服而已,这都不肯占一次下风? 这都要显摆手段?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第47章 46-路上闲聊(上) 辞别刘老爷和刘夫人等一干人等,刘近南很沈伯谦出发上路。 因为早说好大家一起坐刘家的马车,所以沈家的牛和车都暂时寄存在刘老爷这儿。 他们一行两辆马车,晃晃悠悠驶出清水县。 沈伯谦跟刘近南、蒋英乘坐一辆,杨风因为被安排和另一个护卫钟三并两个随从一起坐另一辆,不能跟沈伯谦在一起,还有些闷闷不乐。 当然,除了他们,还有两个车夫。 刘近南不是个多话的人,上了车亲自说了车上的布局,告诉沈伯谦能从哪里拿吃的、喝的、用的、看的之后。 就不再说话,坐在他对面,拿起一本账册翻看了起来。 这不好打搅总裁工作呀,于是沈伯谦将目光投向蒋英。 然而蒋英并没有给他回应,自顾自闭目养神。 .....喂,二位,我好歹也算是客人吧,就这样把我晾在这儿来了。 我们什么时候熟到连敷衍我一下都不需要了? 只是,他是客人,自然是要客随主便的,不好硬去打搅人家吧。 无奈之下,他随手抽了本书翻看。 没想到,一抽就抽到了清水县志。 这书倒是能看看,原来他还想过找这类的书看看,多了解本地风土人情呢,可老忘记。 今儿倒是巧了,看书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不看书也没别的事儿可干呐。 那两个人,一个睁着眼睛就是不往我这边看,一个干脆眼都不睁..... 呵呵。 看书他倒是专业,两辈子都是超高iq,过目不忘,一目十行。 所以,一本薄薄的清水县志很快就没了。 哦,看来我这新房子准备避暑的功能还是有远见的。 清水县四面环山,是个典型的小盆地啊,不过盆地区域又都是平原,物产还算是丰富。 不过,盆地也有个问题,热啊。 现在不过四月,天气明显已经开始变暖,到了夏天还不知道热成什么样儿呢。 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避暑的。 沈伯谦状做无意的瞟了刘近南一眼。 嗯?这都半天了,他怎么看的还是那本账册啊。 而且,他刚开始看的时候就是翻在中间的,怎么现在还是在中间? 他没忍住,轻咳了一声,蒋英几乎是瞬间睁眼看了看他。 发现他没动,蒋英又瞬间闭上了眼睛。 但沈伯谦却没空理他,因为他发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刘近南的耳朵红了。 虽然账册挡住了他的脸,但却能看到他的耳朵,真的红了! 怎么回事儿,感情这小子根本没看进去,思春的吧? 哈哈哈。 小朋友,早恋还是暗恋啊,说出来给你参谋参谋。 但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过过干瘾,说出来不用刘近南开口,蒋英估计都会毫不犹豫的把他扔出去。 不过,“近南,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沈伯谦貌似关切的问道。 蒋英闻言瞬间睁开眼,半跪着朝刘近南那边挪了挪,目光关切。 但刘近南迟疑了一下,对他摇了摇头,他才又坐了回去。 “多谢沈大哥关心,我只是赶路有些累。” “哦,原来如此,不过这车坐久了确实难受,你这经常跑来跑去的,可要注意身体才行。” “嗯。”刘近南答得漫不经心。 绝对有问题!这下好玩了。沈伯谦暗道。 这种古代的马车既没有避震,也没有空调通风系统,坐着的确说不上多舒服。 去青州府要整整一天呢,总不能跟他俩大眼瞪小眼的就这么干坐着吧? 无聊就要懂的自己找乐子。 他跟刘近南也不是刚认识的那会儿了。 经过二婶家的事,他知道刘近南并不像看起来那样的刻板守旧,而且对自己的印象还不错。 所以沈伯谦在心里估量了一下,拉着他聊会天,应该也不至于会生气。 果然,他一开口,刘近南虽然没有露出什么喜色,但也没有拒绝。 车厢里总算不那么沉闷了。 他想八卦的当然是刘近南的感情问题,但肯定不能直说,古人还是很害羞的。 所以刚开始也只是聊聊刘家在青州都有些什么生意之类的。 做生意沈伯谦肯定是不专业的,但有着在现代社会的耳濡目染,一些想法还是让刘近南很有兴趣的。 本来只是沈伯谦说他有一句每一句的搭着。 后来,说到这次买人开新店的事,他的话才多了些。 刘家在青州府外一直没有生意,这次的扩展要很多要考虑的东西,最重要就是打响名声。 还说沈伯谦以前说的办法不错。 今后刘家卤味店开张都要做买东西送礼品的活动,吸引客户,再用会员卡留住客人。 沈伯谦一边点头,一边不失时机的又说了一些新的建议。 除了刚开张的时候有优惠,是不是还可以试试逢年过节的时候做活动让利顾客呢? 他们现在把卤味生意往全国扩张,更需要尽快的在各地打响名头、站稳脚跟。 东西好固然重要,但宣传、包装和服务同样重要。 是不是可以考虑对店员统一话术、统一服装、统一店面,让客人觉得刘家的东西有档次,买了特别有面子呢? 再三五不时的做些优惠活动,让当地人尽快的记住刘家的名号。 让他们一买卤味就想起刘家,渐渐养成一种,刘家东西好又有档次,还特别划算的感觉呢? 这些都是现代社会行之有效的行销手段,沈伯谦也毫不客气的拿来当谈资了。 当然,他只是聊天找话题,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而对刘近南来说却犹如拨云见日,彻底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清水县刘家在他的带领下,只用了短短十年的时间,就由区区青州府一个有些名头的商户成长为大兴王朝第一皇商。 刘家生意也遍布各个行业,全国开花。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此时刘近南望向沈伯谦的眼神有着隐藏不住的诧异,他又从来不曾做过生意,只是个读书人而已,这些是怎么想到的? 不知不觉的,他居然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沈伯谦倒是没看出来他是说漏了嘴,自然的答道:“你也知道的,我平日除了读书学习,就喜欢胡思乱想,像是马桶,还有这些都是闲着没事想出来的。” 刘近南颔首致意,道:“沈大哥高才,非我等可比。” “嗨,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真要我去做的话,那肯定是不行的。” 趁着气氛和谐,沈伯谦及时的转移话题,“这些做生意的事儿我也不懂,咱们聊点儿别的。成天光想这些,你看你个子都不长了、 咱们俩虽然差了一岁,但我是元月份生辰,其实也差不多,你看你累的。 诶,对了,近南,你什么时候生日?”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刘近南小盆友没什么喜好,天生就是个工□□好者,俗称工作狂。 跟他,不聊工作的话就只能从基本点切入。 于是,从问他的生日开始,沈伯谦彻底打开话匣子,把刘近南、蒋英的年龄、生日、爱好这些一一问遍。 完他俩,沈伯谦又着问起了刘老爷他们。 他倒也没藏着掖着,直接就说:卤味生意虽是合作,但自己拿三成红利,是占了大便宜的。 所以,就想趁着他生辰的时候表示表示,也算是感谢一下刘伯伯。 他说的这么直白,刘近南反而不好不说。 而既然他说了刘老爷的生辰,那就不能把刘夫人落下。 然后沈伯谦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袋道:对了,刘伯伯还有个独生女儿呢,她的芳辰可否告知,我也好提前备礼。 说完还连连打嘴道歉,近南,不好意思,你看我,一出溜什么都问。 这姑娘的生辰岂是可以随便说的,当我没问,你就当我没问啊。 说着给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一看,果然,刘近南的耳朵又有些红了。 哈——哈——哈,小盆友,做生意我的确不如你,但说起燃烧的八卦之魂我可是绝不服输的! 从推测刘近南是早恋还是暗恋开始,沈伯谦就在想,那位姑娘是谁呀? 他这样一个工作狂型的人,去青州都是为了刘家生意。 生意场合,他年纪又小,以前他也说过,酒桌应酬这些都是管事们代劳,那他基本没什么能接触到异性的机会。 就算偶有接触,以他对工作的投入状态,是很难在工作时候对异性产生关注的,那么可以初步断定—— 他早恋或暗恋的对象并不在青州府。 那么,那个人最大的可能就是在清水县。 而依照刘近南这么冷静的性格,对人一见钟情的机会也很小,最可能的是日久生情。 那么,有谁能符合这个条件,答案很简单——清水县,刘家,小姐。 以这个作为结论的话,很多事情都很容易说通了。 之前他就知道,刘近南据说是从孩提时期就被刘伯伯收养,并且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刘近南从小的玩具就是算盘。 而且,赵福还说过,他一手算盘打得出神入化,从十二岁开始就是刘家第一,至今无人能及,就连各位掌柜的都甘拜下风。 那这里面就有两个地方值得推敲。 第一,刘伯伯当时刚有了女儿,按照这个时代的人们的观点,那肯定是再追个儿子。 好继承家业嘛! 就算是这个出了五服的远房侄子父母双亡、无人照料,他收留之后好好照料也就是了。 为什么会亲自抚养栽培,待其如亲子一般? 甚至小小年纪,就让他掌管着刘家大半的家业。 除非,他是刘伯伯的亲儿子,但这绝对不可能。 如果刘近南真是刘伯伯的亲儿子,依照刘氏夫妇的恩爱程度,是绝对瞒不过刘伯母的。 但实际上,刘伯母待他也如亲子一般,沈伯谦还曾偶然看到二人独处,刘伯母对他的爱护也是溢于言表,绝对不是一家主母对私生子的态度。 而且,夫妇二人越是恩爱,就越是不能接受对方的背叛。 刘伯母能如此慈爱的对待刘近南,他是刘伯伯私生子的可能基本为零。 那么,就只有另一种可能。 刘伯伯和刘伯母这么多年除了刘小姐再无所出,或许这件事他们早就清楚。 于是收养了刘近南,而且只是以侄子的身份。 第48章 47-初到青州 47-路上闲聊(下)-20150929 刘伯伯就是把刘近南当成未来女婿培养的嘛! 这样一想,“啪”的一下,沈伯谦觉得所有的东西都连起来了。 这么简单的事情,早该想到的,我真傻,真的。 古人如此注重传承,刘伯伯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把家业交到一个远房侄子手里,还是出了五服的。 除非,他早就有了更加长远的打算。 女婿就是半子,他又跟刘家同姓,以后有了孩子还能两边挑,这多好啊。 你说跟谁生孩子?这还用问吗? 刘近南这么冷清的性子,能看上谁?除了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刘小姐之外,再无旁人。 不过,问他的话他肯定不会说的,随便探探虚实吧。 “近南,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啊,不过,你七月生辰,那没多久了。 过了生日你就十五了,是不是已经在说亲事了?你年少英俊,年少多金,有这么能干,,小小年纪就撑起刘家这一片家业,以后说亲的肯定能抢破头。” 沈伯谦故作感慨的说道。 刘近南听完不自觉的把头微微扭到一边,耳朵红红的轻咳了一声道:“男儿当以事业为重,况且,近南受刘家大恩尚未能报,暂不想考虑这些。 不过——说起来这个,沈大哥还长我一岁,正该说亲,不知可有了人家,我也好备份厚礼。” 沈伯谦心道:事业为重?还没报恩,不考虑。 那你耳朵红什么,头扭什么? 信你才有鬼了,呵呵。 “近南,你忘了?我有三重重孝在身,成家的事儿自然也是不急的,不过——” 沈伯谦突然话锋一转,有些调笑着说道:“虽然不急,但你就没想过以后找个什么样儿的?” 刘近南的耳朵瞬间赤红,咳了一声,转了下/身,背对着他。 才开口道:“沈大哥,此事休再提起,我并未想过。” ......刘近南,你心里要是没个既定对象,我脑袋切下来给你当球踢好吗! 这个样子,肯定是想到意中人了。 不过,这么害羞,没法儿再聊下去了呀。 “好了好了,我不问了,你也别生气,我道歉,好吧。” 过了许久,就在沈伯谦以为刘近南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却突然说了一句:既然沈大哥问了,我也该问问才算公平,不过我既然没答,也不强求沈大哥。 什么什么?问什么? 沈伯谦懵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哦,这问的够含蓄的呀,不就是问我的理想型吗? 你倒是说出来呀,你不说谁知道你问什么呀? 唉,算了,毕竟是礼教森严时代的保守小处/男,就不难为他了。 不过,你不能说,我可没说我也不说啊。 分享一下择偶观嘛,当初什么样的荤段子没听过、没说过,这个小意思而已。 只不过,对刘近南这样纯情的小盆友谈对外来另一半的期待,有种投鼠忌器的感觉。 总担心说的太直白会不会吓到人呐。 毕竟他喜欢的类型在这个时代可是典型的非主流。 不太好说啊。 直接说想找个独立自强,能顶起半边天,完全不粘人,能够跟自己有共同语言,甚至可以独立养家的女人的话。 刘近南和蒋英估计还以为他要吃软饭呢。 含蓄点儿他估计听不明白,正想着怎么说的时候,刘近南突然道:“沈大哥不说便可,不必如此为难。” 被他这么一打岔,沈伯谦却有了灵感,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期盼的另一半了。 他轻笑一声道:“倒不是为难,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因为我对未来的一半的期许不太符合大多数人的想法,样貌是其次,顺眼就行,当然漂亮最好,最重要的还是脾气秉性跟我能合得来。” 他这么一说,倒是激起了刘近南和蒋英的兴趣,“但不知沈大哥想要怎么个合衬法儿?” 刘近南低头喝着茶,状做随意的问道。 至于蒋英,眼中也尽是好奇。 沈伯谦心道,这会儿我要说“不告诉你们”的话,估计蒋英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扔出去。 所以他忍不住继续笑着说道:“具体的很难说清,但我以前看过一段话,记忆深刻,现在想来倒是很符合我对未来一半的期待。” 说完他故意顿了一下,看了看刘、蒋二人。 刘近南依旧是低着头,蒋英眼中的期盼却更加强烈了。 果然,八卦之魂不分古今。 只不过,我会这么轻易告诉你们?太天真了。 “知道橡树吗?”沈伯谦随意的问道。 “嗯?”蒋英眼睛都圆了,怎么说起树来了? “当然。”刘近南抬头应道。 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烦。 “木棉呢?”沈伯谦依旧问的很随意。 “见——过。”刘近南的语气中不自觉的多了一丝烦躁,而蒋英却是完全懵了。 看调戏的差不多了,沈伯谦点头正色道:“那就好,因为这段话是以树木做比的。 我也不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的,是以一位女子的口吻说的这段话,但现在想想,真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 但刘近南没再追问,而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沈伯谦也不再卖关子,清了清嗓子,十分投入了背诵了那首有名的《致橡树》: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 等他背完,整个车厢陷入了一片静寂。 许久之后,蒋英先咳嗽了一声,刘近南仿佛被警醒似的,也跟着咳了几声,随后低声道: “想不到沈大哥是这样的想法,真是出人意表,我都有些吓到,见笑了。” “不会不会,我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骇人,但我就想找个这样的。” 刘近南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也许你此刻是这么想的,但最后会发现,还是那些温婉柔顺的女子更合你意呢。 毕竟,能说出这样傲气的话,绝不是那种能对你百依百顺的人。” 沈伯谦故作轻松的说道:“我又不是圣人,哪能什么都是对的?所以才有有个敢我挑错的人才行。 再说了,要听话买人就行,何必一定要管着自己的另一半。 夫妻之间自然是有商有量才好,不然还叫什么夫妻,你说那是找下属吧。” 刘近南听完又静了一会儿,一直把杯子里的水喝完才继续说道: “沈大哥有此胸怀,近南佩服。只是这样的女子怕是不安于室。 难道沈大哥不介意自己的妻子抛头露面吗,毕竟你是秀才,若是中举就有了正经功名在身,这样的妻子怕是会惹来闲话的。” 我的事儿你都能想这么长远,自己的估计早就想的门儿清了吧? 小样儿,还给我装。 想到这里,沈伯谦哈哈大笑:“我是要考举人,不过我的性子不是能做官的人,受不了那样的约束,有个功名在身,只是想生活的舒服一些。 至于你说什么惹闲话的担心,就更不必了。 夫妻之道,在于相互扶持,我若是认定了她,必定也支持她的事业。 当然了,我这么说你现在也未必相信。 但,如果我的妻子想要出来做自己喜欢的事,只要事情不违人情法律,我都会鼎力支持,绝对不会有任何阻拦。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而已,想那么多干嘛,你小心长不高!” 说着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我想要的是一个可以与我并肩而立的人,而不是一个只能依附于我才能生存下去的妻子。 如果我娘不是如此柔弱,也不会就这么撒手去了。 近南,也许你不相信,但如果找不到这样的人,我宁愿终身不娶。” 所以,以后要是你爹或是别人硬要给我说亲,或是其他人给我保媒拉纤什么的,记得帮兄弟我挡一挡啊。 预防针我可是早就打了的,你到时候别掉链子啊。 他正os不断的时候,不妨刘近南猛咳一通,蒋英愣了一下才急忙拿过水壶给他添水压一压。 而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他俩一安静下来,搞的沈伯谦心里七上八下起来。 怎么就不说话了呢?难道被我“终身不娶”的论调给吓到了。 刘近南同学,这我可要说说你了,你可是未来的霸道总裁啊,多少女主女配要哭着喊着往你怀里扑的,这么害羞是不行的呀。 再说了,我可是打算说完了我的情况之后再趁机探你的底的,你来这么釜底抽薪的一招。 以后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谈话了。 怎么突然就傲娇起来了呢,难不成霸道总裁又加成了小公举属性? 这么多吸引女同胞的萌点,你还给不给以我为代表的“其他”男同胞留活路了? 还是说,小盆友的爱情故事真的就不能说? 唉,完全不明白,这个年纪的孩子真是难搞,随时随地都玩叛逆。 要不怎么都不说话呢,生气了? 还是我这剂药下的太狠,把人给吓到了? 可这蒋英,你那是什么眼神儿,这么直勾勾的,幸亏是盯着车厢角,太吓人了。 你们俩,还让不让人好好坐车了!! 算了,我也要保持形象,闭目养神,装深沉还不容易啊。 诶,还真是不容易.....还好脑洞与我同在。 刘近南喜欢刘小姐这事儿十有八/九是没错的。 正宗的青梅竹马,蛮般配的,虽说是堂兄妹,但出了五服,近亲结婚的危害倒也不算大。 更何况,父母双亡的侄子只是对外宣称,说不定就是刘伯伯抱回来当女婿养的孤儿。 这样说起来,也算是一段良缘呐。 只是,听闻这位刘小姐天生有不足之症,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估计跟林姑娘是一挂的。 刘伯伯对她十分紧张,几乎不让她出门。 自己跟刘家相识也有些时候了,从未见过这位刘小姐,她堪称是刘家最神秘的人了。 但从现代养生和现代医学的观点,这种天生体弱的人更该多出来走动。 锻炼加呼吸新鲜空气才是正途。 老闷着没病都会憋出毛病来的,何况她这样的。 不行,这事儿要找机会跟刘伯伯提一下。 刘家虽然不小,但毕竟只是个宅子,经年累月的闷在后宅,别说身体受不了,心理都能弄出疾病来。 刘近南小朋友虽然冷了点儿,也挺无聊的。 但好歹也是才貌双全,配刘小姐应该是没问题的,不然刘伯伯也不会把家业交给他打理。 刘小姐其他的不说,起码也要身心健康吧。 不然以后他们结了婚,这日子怎么过? 一想起这个,沈伯谦就忍不住为刘近南操心,要不,弄一套养生锻炼的东西出来。 反正以前为外公和老妈都看过不少。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劝刘伯伯让刘小姐多出来走动走动。 既放松心情,又锻炼身体,还扩展她的视野。 女孩子也不该将眼光一辈子放在后宅,人生广阔,谁都不该被拘于方寸之地。 无论男女都应该走走看看,了解世界,才能有自己的思想。 而且,从他跟刘近南的接触能了解到,刘近南本人对做生意不仅有天分,而且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所以说他是个工作狂嘛! 若是刘小姐一辈子都呆在内宅,如何能了解他的心思。 即便因为少年情动在一起,久而久之,情愫消弭,两个没有共同语言的人,最好的结果也就是相敬如宾。 搞不好成为怨侣也不无可能。 必须想办法让小刘同学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带刘小姐出来走动走动才好。 带着这种担忧的心情,沈伯谦他们终于到了青州府刘家别院。 刘近南和蒋英也恢复了正常,沈伯谦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暗道:小公举的脾气真难捉摸。 交代管家好好安排沈伯谦和杨风,刘近南道了声抱歉,匆匆离开。 他离开几日,一回来就有不少事情处理。 好在这里的管家是老人儿,只几句话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迅速的给沈伯谦二人安排住处,准备热水给他们洗漱换衣等等。 沈伯谦带着杨风,一一谢过。 有刘近南的交代,加上沈伯谦是久经沙场的专业装x人士,简短的交谈下来,管家不由对他高看几分。 收拾停当,沈伯谦才想起正事,他来可是为了买人的。 不过,没等他问,管家就无意的提了一下,说: 知道沈公子是来买人的,所以少东已经交下来代,过几日有本地的人伢子带人来,到时候沈公子随便挑几个合眼的就是。 人家安排的这么妥当,沈伯谦当然是客随主便,那就等着呗。 只是,这样一来他就闲了下来。 所以晚上刘近南招待他吃晚饭的时候,他提了一下,说打算带着杨风在府城转转。 一想到这个,沈伯谦还真有点儿雀跃。 进城的时候他就看到宽阔雄伟的城墙和门楼,比起以前见过的古城城墙有过之而无不及。 既然来了,肯定要看着真正的、正宗的、原汁原味的古城才行。 这个刘近南也料到了,沈伯谦的性子是不会坐着干等的,所以晚饭后他又跟管家交代了一下。 当晚,沈伯谦正在屋里想明天的安排,管家敲门进来。 还带了个人,叫刘房子。 本地人,是个青州包打听,对本地的情况最是熟悉,这几天就由他带沈伯谦二人四处看看。 沈伯谦欣然接受,不过也没忘记让管家代他多谢刘近南。 这多好啊,全方位专业地陪,有钱也没地方找去呀。 这次来青州这一趟,免不了是要欠他人情了,是不是该表示一下呢? 但是也不好太刻意。 对了!在车上问过他的生辰,也快到了,要不,备件礼物? 生日礼物,他总不会说什么吧? 不过,这小子这么有钱,什么也不缺,送什么好呢? 沈伯谦又犯难了。 第二天,他带着杨风,跟着刘房子,在青州府好好转了转,主要先看了看城市的规模和布局。 最后傍晚的时候去了刘家的百味楼。 生意不错,客人很多,出品不错,价格也.....不错。 本来还想去了刘家的几个布庄看看,给姥姥姥爷、大姨二姨、各位表哥表姐表弟表妹,还有杨家人和徐大姑他们都买了些尺头布料。 来府城一趟,总要带点儿礼物吧。 买布最方便了,轻便易拿,不占地方,又老少咸宜,这是沈伯谦一早就打算好的。 可没想到这一逛就逛了一天,在百味楼吃过晚饭出来,不少店铺都已经关门了。 而且,晚上买布料不好看颜色,明天吧。 不过,还是没想到给刘近南送什么。 为这个,沈伯谦真是快把脑袋都想破了。 回去一晚上没睡好,一直在想这事儿,早上起来整个人都昏沉沉的。 不过即便是有点儿头晕,还是阻挡不了他逛古城的热情。 昨天分手的时候就跟刘房子说好,今天要去市集见识一下的,他可不想错过。 洗漱过后,空着肚子,叫上在门房等着的刘房子,沈伯谦带着杨风要先去见识一下本地的早餐文化。 不愧是一方府城,还没到市集,街上就有不少小贩在兜售早点。 品种繁多,味道也还不错。 从刘家传出来的不少新调味料也用上了,们吃的烙饼里就有搁辣椒的。 最后一碗酒酿圆子下肚,沈伯谦、杨风和刘房子都撑的只能扶墙慢慢走了。 第49章 48-稚子何辜 等沈伯谦肚子没那么撑的时候,他们也刚好走到了今天的目的地。 青州府的“市”集。 只在门口一站,沈伯谦就不由得叫了声好,真不愧是官府主理的国营市集。 虽然跟现代都市商业区的繁华无法相比,但也够让人开眼的了。 倒不是东西有多少,或是地方有多大,而是这种完全古色古香的商业区,让他突然觉得有点儿太不真实。 站在门口,像是看着一段历史,仿佛清明上河图一角被展示在眼前一般。 整个市集是一座城中城,城门、城墙俱全,中央处设有一座显眼的亭楼,沈伯谦知道,那是官府管理办公之所。 不过,最吸引的他目光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市集门口的一样小东西。 他几乎是一眼就看到,市集门口有个小小的市集模型。 不仅如此,这个模型上还用图像和文字分别标注着“市”内各处的布局,即便是第一次来的人也能一目了然,不至逛错地方。 沈伯谦当然不是怕逛错地方,而是这个模型给了他一点儿启示。 给刘近南小盆友的礼物有着落了。 一桩心事又了,沈伯谦的心情彻底放松下来——逛街! 带着杨风,跟着刘房子在市集内东走西逛,什么东西他都饶有兴趣的拿来瞧瞧。 沈伯谦自问不是个购物狂,但还是忍不住买了不少东西。 除了原本打算买的尺头布料,还有有些精巧的摆件、首饰什么的,他也下了手。 自己不用送人也行嘛。 就连杨风都用他本就不多的钱给爷爷和妹妹买了礼物。 逛着逛着,沈伯谦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个市集对与杨风来说的确很繁华很大没错,但对他而言,也不过就是横竖几条街而已。 算不上特别大,他们来回都已经走了两圈了。 百味楼新推出的孜然烤肉,他也吃了两回了。 但好像有一条街刘房子故意避开似的,两次路过都没带他们过去看看。 “刘大叔,这条街是干什么,我看里面也有人呐?” 在他们第三次路过那条街的时候,沈伯谦终于忍不住问道。 刘房子抬手打了个千儿,解释道:“那条街啊,那边是人市。 不过人一般好点儿的,人伢子都会收拾干净了送到家里去让人相看,不能让主家受累嘛; 在这里卖的都是些次等的,要不就是犯事的人,好人家都不肯要的,多半会被买去当苦力什么的,一般都活不长。” “照你这么说,那不就是公开买卖人口的地方?”沈伯谦一听来兴致了。 不过,居然刘房子这个本地包打听一直没带他们过去,也许是有什么忌讳? 入乡随俗,问清楚没坏处。 “刘大叔一直没带我们进去看,可是有什么忌讳的吗?” 刘房子一笑,答道:“忌讳倒是没有,不过,这里头没什么好看的,就是脏乱差,怕脏了您的衣服,所以才没带沈公子进去。” “这样啊,没关系,既然来了,去看看吧。 沈伯谦发话,刘房子自然没有意见。 穿过那条略显萧条的街道,一转弯,似乎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真的,这就是沈伯谦看到人市的第一感觉。 刚刚所过之处,可说是繁华一片,在那里的人们,不管是商户还是客人,都让人感到富足、祥和、安乐。 仅仅一街之隔,这里的人却存在于另一个世界,那是地狱。 刘房子说这里脏、乱、差。 其实算是含蓄的了。 这简直就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最为可怕的地方。 沈伯谦也瞬间明白,“人市”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 在这里,人是作为商品存在的。 那就与其他的商品没有任何区别,别说什么尊严,就连最起码的生存权也无法保证。 土地面上大概是泼了水,弄得东一片西一片的泥浆子。 就在这泥土交融的地上,楔着一排排的木栅栏。 上面拴着的都是人。 遍地都是。 这些人,身上穿着分不出颜色的破烂衣裳,连蔽体都不能够。 无论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尽皆如此。 甚至有些人根本就是赤身裸体,能用来蔽体的就只有散落在地上的稻草。 在亲眼见到之前,这样的景象是沈伯谦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的。 他原本以为,所谓的买卖人口,就像是电视演的那样。 卖家拉出一个人来,介绍一下情况,买家在下面喊价之后带人走而已。 但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他,电视里都是骗人的。 前面刚好有人在挑人。 就像当初杨大爷去买牲口一样,买家随便的在待售之人身上翻看,看身高、身材、四肢、牙齿、头发等等等等。 而为了看的更清楚,买家看的时候会扒光他们的衣服,以确定没有隐藏的伤口之类的。 沈伯谦实在看不下去了,闭着眼睛扭过头。 再睁眼,却看到不远处一个小萝卜头从地上抓起一团好像是裹着稻草的土疙瘩,不管不顾的就往嘴里塞。 但看他的表情,沈伯谦居然有种他吃的十分香甜的错觉。 之所以称呼他小萝卜头,可不是像对李家坪那帮孩子一样的昵称。 而是,他像极了原来小学语文课本里,那位九岁就牺牲的大头细身子的小烈士小萝卜头。 他似乎是被打过的样子,脑袋上脸上都有血渍。 身边还躺着一个认,跟死了似的,纹丝不动。 可沈伯谦知道,那个人没死,因为小萝卜头正在嘴对嘴的喂他吃嚼碎了的稻草渣子。 他一向自认为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以前看到个流浪猫、流浪狗之类的也会喂点儿东西,却从没想过带回去养。 可此时此刻,他想把这个孩子带回家。 太揪心了。 “刘大叔,你去问问,那个孩子怎么卖?”沈伯谦指了指不远处的小萝卜头。 这大概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下的最快的一个决定。 刘房子一楞,不过还是应声去找卖家。 不一会儿,他带着个瘦瘦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沈公子,这位是楼老板,那个小孩儿是他的货。” 沈伯谦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深呼吸了几下平复心情,才开口道:“楼老板,这孩子有什么麻烦吗?有的话就当我没说过买人这事儿。” 楼老板一听,脸顿时垮了下来,叹了口气说起来。 他跟地上躺着那个是一起送来的,没什么来历,倒也说不上麻烦。 据小的说,他俩是同乡,被人拐卖来的,可又说不清自己是哪里的。 大的是为了护着他被人推下山坡,磕的头破血流,伤的不轻。 所以当时他俩就收了一个人的钱。 我还以为占了便宜呢,结果,唉,楼老板叹了口气继续说说道: “大的伤的太重,我就没打算给他治,你说光是看病吃药的钱,卖了他俩也不够啊。 但我也没缺了他一天一顿吃的,我想着,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收人的时候,我看小的还不错,养养还能卖去当个小厮下人什么的。 但没想到是头白眼狼,咬死了说要要跟那个大的一起卖,不然他死就不卖。 沈伯谦听到这里,疑惑的看了看楼老板,又看了看那个小孩。 小孩儿而已,楼老板都搞不定? 楼老板一看就明白了,“嗨”了一声,“您是不知道啊,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小子真有股子狠劲儿。 谁要买他,他就喊着早晚杀人全家,您说,这谁还敢来买! 但要搭着那个半死人,谁也不乐意啊,买回去就死了,不是自找晦气吗? 为这个,我教训他也不是一两次了。 每次打完,他都顶个死人脸,说打死了是我赔本跟他没关系。 你说,碰上这么一个滚刀肉,我招谁惹谁了,真他妈够倒霉的! 现在可倒好,我说那个大的快不行人,这都一两天没动静了,本来我是好心好意的要帮他收尸,可这小子,谁过去就咬谁! 我就饿着他,看他能撑多久!” 楼老板越说越生气,“沈公子,我今天给您一句准话,您要肯买了他俩,我就收个本钱,您看怎么样?” 他这么一说,沈伯谦对这个小孩儿倒有些刮目相看起来。 第一,够厉害的呀。 第二,有情有义啊。 第三,够不要命的。 不禁转头看了他一下,小孩儿估计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也正在看着他。 但他眼中并没有对生存的渴望,而是有着与他极不相称的漠然。 只有低头望向那个濒死之人的时候,他似乎才有些温度。 沈伯谦又是长出了一口气。 他坑卫氏,栽赃何氏,这些都毫无压力,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嘛。 但要看着这个孩子在这儿等死,他实在做不到。 人市的惨烈他要管也管不过来,但既然一眼看到这个萝卜头,算是有缘。 沈伯谦一点头道:“好,楼老板既然这么爽快,我就当时做善事,这俩人我买了。” 说着扭头对刘房子道:“刘大叔,这里的规矩我不懂,还要麻烦您给办一下。 不过,他们俩送到刘宅不合适,您地头熟,帮我找个地方先安置他们一下。再请个大夫,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说完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这事就别惊动你们少东了,我自己处理。” 刘房子连连点头称“是。” 沈伯谦又看了小萝卜头一眼,他显然听到他们的话,正扶着地上的人坐起来,还说着些什么。 刘房子不愧是青州包打听,买人的手续一会儿就弄好了,还顺道弄了个板车。 楼老板的一个伙计本想帮着把那个半死人拖上车,杨风抢前一步,直接把人抱了上去。 几个人都是一愣,沈伯谦都懵了一下,我去!差点儿忘记这小子天生神力了。 小的那个根本不用说,大的一上车,他就双手死死扒着车辕,生怕把他俩分开。 人市的场景让沈伯彻底谦没了逛街的兴致,一行人从侧门小路走出市集。 刘房子果然神通广大,基本没浪费一丁点的时间,直接去了刘宅附近的一个小院,租了间房把俩人安置下来。 顺道儿还在路上一家药铺请了个熟悉的大夫。 把俩人安顿下来,大夫分别给俩人把脉,清理伤口。 小萝卜头还好,都是皮外伤,身子有些弱,但主要是长个儿的时候没吃饱弄得,也急不来,慢慢养着就行。 大的可真是凶险,是死是活谁也不敢说,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第50章 49-生死一线 老大夫特别强调,他这个本来是外伤,没及时处理一直拖着。 要不是这个人身子骨结实,根本扛不到现在,还问他之前是不是发过热。 小萝卜头急忙点头说:“发过两次热,都是一整夜烫的跟火烧似的,早上慢慢退下去的。” 老大夫点头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这人凭着好底子扛到现在,发热的话,退下去就能活,退不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而且现在看来,他已经有了发热的预兆。 虽然能用药暂时压制下去,但堵不如疏,这场热不发出来憋在内里更是凶险。 眼下他们能做的只有尽人事,其他就看造化了。 对于中医,沈伯谦一向是避而远之,毕竟药太难喝了。 从中医角度怎么降温真是一点都不懂。 所以,他仔细询问老大夫有没有什么降温的方法,好提前准备。 老大夫倒是有些诧异。 这俩病人穿的破破烂烂,一看就是下等奴仆。 被打成这样肯定是冲撞了主子。 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被打了,被罚了,能扛过去是命大,抗不过去就是命不好。 尤其是像这个,病的这么重,很多人家都是直接扔了了事。 给他们请大夫看看,已经算是莫大的恩典。 但现在看来,这俩人倒不是被这位姓沈的公子打的,倒更像是被他救了。 这俩人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而这位沈公子的衣着气度也不像一般的生意人,居然对两个下等仆役如此关切,实在难得。 所以,老大夫对他也有几分敬佩,对他的疑问解答的非常详细。 要降温的话,一般有三种办法: 第一是冰敷,拿毛巾浸了冷水敷在他额头便可,隔半刻钟换上一次; 第二就是刺激穴位,按摩穴道或是做推拿; 最后一种则是施针放血,但这个要看情况而定; 沈伯谦一听就犯难了,小萝卜头也一把抓住了老大夫的衣袖,不肯松手。 毕竟,冰敷谁都能做,无非就是累点儿。 但按摩、推拿或是施针都要专业人士才行,他们几个可做不了。 沈伯谦当机立断,说要请老大夫晚上出诊,诊金一并结算。 老大夫年事已高,本来晚上是不出诊的,但看他确实慈悲心肠,也点头应下。 说他先回去开药抓药,顺便也给家里人交代一声,待会儿回来,晚上就在这儿守着。 他这么一说,小萝卜头才松了手。 不过完全没看沈伯谦,转过去趴在床沿儿看着昏迷不醒的那个。 唉,好人果然不好当。 小子,你又不是哑巴,说个谢谢会死啊? 折腾了半天,沈伯谦都有些火大。 不过,算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反正也就是花点儿钱,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儿,不能跟他赌气。 拿了钱让刘房子跟大夫去抓药,又请他顺便买两套衣服回来,待会儿给俩人换洗。 要知道,他俩可是从人市直接过来的。 刚到的时候,看房子的人死活都不让他们直接躺床上。 说弄脏了铺盖屋主回来他没法儿交代。 还是刘房子地头熟,好说歹说,人家才同意拿油布铺在被褥上,再铺块旧床单让人的躺下。 小的那个很是知趣,就算靠床,也都选有油布隔着的地方。 这种事,沈伯谦这个洁癖怎么受得了? 还是赶紧把他们收拾干净再说。 刘房子和大夫刚出去抓,杨风端着个簸箩进来了。 里面是一瓦罐的热粥,还有两副碗筷。 原来,刚才他们到这里,杨风把人抱进屋后,就自告奋勇的借厨房还有材料去煮粥了。 他是挨过饿的人,知道挨饿的苦。 粥熬好就赶快端了进来,不用沈伯谦吩咐,就给俩人盛了碗热腾腾的杂面菘菜豆腐粥。 只是没想到,小萝卜头早先都饿的啃泥巴了,这会儿见了粥也是一个劲儿咽口水,但却还是先端起一碗去喂大的那个。 不过他被饿了两天多,沈伯谦看他端着碗都有点儿晃悠,急忙接过来。 吩咐杨风去喂,让小萝卜头自己吃。 杨风应声把碗接过去,一调羹一调羹的吹凉了给大的喂下去。 小萝卜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自己端着碗“呼噜呼噜”的喝了起来。 喝完也不客气,自己又盛了一碗。 一口气喝了五碗,再想喝的时候却被沈伯谦拦住了。 沈伯谦告诉他,他饿的太久,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否则会有危险。 这倒不是他危言耸听。 以前外公就说过一件他亲身经历的事情。 六零年那阵子,他一个战友从老家跑了出来,无意中遇到他。 七尺高的汉子,对着他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说一家大小都饿死了就剩他一个,一个村没一家全乎的,家家都死人。 他一家大小死净,他没了顾忌,拼着命跑出来的。 外公当时刚好管大队的食堂,当天有头老黄牛死了,刚收拾好炖上,准备全大队开荤的。 他就捞了一碗,又拿了几个窝头给那个战友。 可这人饿恨了,几个窝头一碗肉一下子就没了。 外公又不好再给他,这都是有定数的。 但看着战友发绿的眼睛,他叹了口气说出去走走,让战友自己饿了再吃点儿。 果然,等他一走,那个战友就忍不住从锅里捞肉继续就着窝头吃。 外公在外头看着,知道自己肯定受处分,但想着他一家老小都没了,到底还是随他去了。 况且,他们可是一起打过仗的,既然遇上,怎么也要让他吃顿饱饭。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战友饿了这么多天,猛的吃了这么多牛肉和窝头,根本消化不了,活生生给撑死了。 外公每说起这事儿,神情都很复杂。 而沈伯谦却一直不能理解,谁能把自己撑死啊,吃饱了还硬塞吗? 现在,他能理解了,小萝卜头吃第五碗和吃第一碗的速度几乎是一样的。 你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不是吃饱了。 实际上,他破衣服盖不住的肚子都已经鼓起来了,明显是饱了。 但他自己却毫不自知。 而且,沈伯谦也能体会当初外公的心情,本来他算好,就让小萝卜头吃三碗,怕他撑着了。 但看他吃饭的样子,心一软就又让他多吃了两碗。 在他第五碗下肚后,沈伯谦知道绝对不能这么放任他吃下去了,搞不好真会出人命。 好在小萝卜头很机灵,一说就明白。 不但自己放下了碗,还紧张的去看躺着的那个,生怕杨风喂多了。 杨风给大的喂了两碗粥,沈伯谦就让他停下了。 这么大两碗粥,换成他都饱了。 小萝卜头一看杨风走开,急忙趴回床沿儿继续看着。 这时,刘房子带着药和一包衣服回来了,但老大夫却没跟着一起来。 一问才知道,老大夫临时有个病人,他处理完了会尽快赶过来。 这是人之常情,沈伯谦没说什么,但小萝卜头却紧张起来,不停的往门口看。 沈伯谦怕他瞎操心,就让杨风拎着他去洗澡换衣服。 小萝卜头挣扎着被杨风扒光丢进了灶房大澡盆里。 里面是杨风做饭时烧好的热水,小萝卜头看反抗无效,急匆匆的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干净。 换上杨风拿过来的衣服,跑出灶房,刚好看到老大夫进门。 他一下子笑了。 沈伯谦刚好也听到开门声出来看看,结果就看到了他的笑容。 简直是没心没肺,清澈至极。 彷佛得到了全世界般的快乐,这完全跟他这个人不搭呀。 沈伯谦都呆了一下。 他一向自诩外貌协会成员,而以他的专业水准,小萝卜头真不怎么样。 头大身子小,细胳膊细腿,又有些驼背。 从外形看,属于完全没吸引力的那种。 而且,说实话,沈伯谦总觉得他的眼神给人阴鹜的感觉。 但这一笑,让他对小萝卜头的感觉完全改观。 到底还是个孩子嘛!装的再狠也是假的,一笑就全露馅儿了吧? 不过,这会儿毕竟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沈伯谦一边把大夫让进门,一边顺便问他能否给伤者清洗一下。 老大夫点头说好,伤在头上,不泡水就行,擦干净了待会儿再上一次药。 沈伯谦一听,急忙让杨风把澡盆弄到外间,添干净的水。 把大的从里间抱出来,给他洗一洗。 这个杨风很理解,伯谦哥爱干净,也受不了别人脏。 当初他跟爷爷和妹妹一起住进沈家也是一样,吃完饭就洗澡换衣服的。 但他把人从里间抱出来的时候,小萝卜头生怕磕着碰着,跑前跑后的看着。 等给大的洗干净,换上新的里衣,上了药。 杨风又把他抱回了床上,不过这次总算能把床上的油布撤去了。 弄完这些,沈伯谦想着也该让小萝卜休息休息了,但一转头就看到,他趴在床尾睡着了。 蜷成一团,跟只猫似的。 留下杨风在里间看着他们两个,他要跟刘房子回一趟刘宅。 一是跟刘近南或是管家打声招呼,毕竟在人家家里借住呢,今天晚上不回去住,总不能不交代一声吧; 二来就是拿几床铺盖,不然晚上不够盖; 再有就是,顺便再拿几件衣服,明天他跟杨风好换洗用。 又跟老大夫说了一下,请他先帮着照看照看。 老人家倒是好说话,满口答应。 路上沈伯谦还在想,这好像瞒不住啊。 毕竟今晚他跟杨风都不回来,刘近南同学一问就知道了。 不过说实话,他真不想麻烦刘近南。 这两天他是亲身体会到了,那位真是忙,比起以前老妈忙碌的程度也是不遑多让。 吃饭大部分都是在书房,或是外头随便吃点儿。 刚来那天陪他吃晚饭已经算是吃的最正式的了。 只是,老天爷告诉他,该说还是说吧。 因为,他刚到刘宅门口,就遇到了办事回来的刘近南。 第51章 50-谭四江七 既然都碰上了,还瞒什么?沈伯谦当即把自己救了俩人的事儿说了。 又说因为其中一人情势凶险,他跟杨风要在租的院子那边照顾一下,不回来了。 怕管家跟他担心,先回来说一声。 沈伯谦救人这事儿,刘近南倒是没太意外。 这个人跟父亲一样,菩萨心肠,沈家现在住着的杨家三口不也是这么来的? 一想起父亲,他忍不住道:“既然如此凶险,倒不如把人送过来,也好照料。” 沈伯谦当然是拒绝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死人对商家来说是大忌讳。 他可不想给刘近南小朋友添麻烦,本身他就已经是个可怜的童工了。 见他严词拒绝,刘近南也明白他的顾虑,这种事做生意的确实有些忌讳,就没再说什么。 毕竟,那位老大夫他也是知道的,医术不错。 既然他都说只能听天由命,那就真的是看老天爷开不开恩了。 他们能做的已经非常有限。 不过他还是即刻吩咐管家帮着准备东西。 除了要拿的被褥和衣服什么的,沈伯谦还特地要了一坛子最烈的酒。 当然是留着物理降温用。 管家还帮着准备了一些点心果品,让他们晚上饿了可以垫垫。 刘房子本来说晚上跟他们一起看着的。 但沈伯谦说他都跟着忙了一天了,再麻烦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好说歹说的把他劝回家。 不过,等东西备齐装好,管家又派了一个人,叫刘胜的,跟着过去帮忙。 沈伯谦总不好再给推掉,只得领了这份情。 当晚,沈伯谦、杨风、刘胜三人轮流看着,老大夫先休息,有事儿再叫他。 小萝卜头大概是累狠了,自从蜷在床尾睡着,一动没动。 大的那个还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不过好的是,他潜意识中的求生意志非常强烈。 无论是给他喂饭、喂药、喂水还是之前换衣服,他都在无意识的配合。 看着这样的情况,沈伯谦坚信他一定能活下去。 但事实却非常残酷。 一入夜,他就是开始浑身发烫,小的本来在他脚边睡,却是最先感觉到的。 他一喊,杨风和沈伯谦才过去摸他的头。 果然开始发烧了。 不等人吩咐,杨风就去外面井里现打了一桶冷水,拿毛巾浸了给他敷在额头。 沈伯谦也用剪成小块的干净绢布,沾着烈酒递给小的,让他帮着擦拭降温。 俩小的这一忙就没停。 杨风拿着两三块毛巾隔一小会儿就换一次。 小的用绢布沾着酒不停的擦他的背、腋下和大腿内侧,替他散热。 但物理降温对高烧的成效有限。 两人忙了一阵子,又喂了他一碗药,还是没什么效果。 老大夫这才出马,他一出手,沈伯谦就知道,为什么提起这位大夫的时候,刘近南同学还特别说了句“大夫不错。” 果然是不错,一出手就看的沈伯谦眼花缭乱。 不管是为病人按摩穴道,拍打推拿,都是章法有序,一派高手风范。 最后施针放血,更是手疾眼快。 看到最后,沈伯谦觉得,这位大夫应该是有什么隐藏技能吧。 平时是五六十岁,一出手救人就能回复十五六岁的状态? 不然,怎么动作能这么利落? 无论如何,这次的危机算是平安渡过。 但这仅仅只是第一回合的较量。 在天放亮之前,这种情况反复发生了四次,一次比一次凶险。 真是要把人折腾死,好在总算是挺过来了。 天亮后老大夫确定人无大碍后,不顾仪态,直接在外间长榻上四仰八叉的躺着睡了。 小萝卜头也窝在折腾了大家一夜的家伙身边睡了。 杨风虽然没睡,但整个人已是梦游的状态。 沈伯谦只说了句“大家休息一会儿吧”,他就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刘胜看着精神还好,但一听沈伯谦的话,也是倒头就着。 反倒是沈伯谦,因为大家一致觉得让他干活儿不放心,这一晚上他实际并没怎么劳累。 这会儿倒成了精神最好的那个。 虽有些头晕,但还是承担起看护大家的重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棂的时候,沈伯谦似乎听到了一句经典台词: “水。” 没等他反应,小的萝卜头一跃而起,跳下床赤着脚倒了杯水送到说话的人嘴边。 一连喝了三杯水,又过了一小会儿,他终于睁开了眼。 沈伯谦看他眼中一片清明,才最终放下心来。 因为他一直担心,这家伙伤的是头,别被弄傻了。 不过他显然是想多了,这位不但没傻,而且比小萝卜头懂事多了。 说起小萝卜头,从这位睁开眼,就一直在笑...... 有那么开心吗?顾及一下旁边人好吗? 再盯下去,他的脸上会被你看出个窟窿来的。 看着一秒钟变迷弟的小家伙,沈伯谦不由感叹,幸亏这位没死,不然小萝卜头会不会进化成复仇天使什么的,还真是难说? 毕竟,在人市的时候他的眼神就有些渗人。 他也想过,大的真要死了,一定尽快把小的送走,真没胆子把他留在身边。 不过现在,危机解除,天下太平。 他正神游乱想的时候,大的拉着小萝卜头齐齐翻身下跪,在床上就给他磕了几个头,连声多谢他的救命之恩。 沈伯谦一把拦住二人,刚要说话,才又想起来,还不知道名字呢! 小的不肯说名字,大的又昏迷不醒。 身契上写的也只是楼家卖出低等仆役二人,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和两个人的外貌描述。 这次总能说了吧。 他这么一问,床上二人脸上深情凝固,对视一眼后,大的那个迟疑着开口道: “恩公既然问起,自然不敢隐瞒,只是有件事需先说明,免得恩公误会。 我二人家中规矩,男子冠礼后方可取名。 此前只按在兄弟姊妹中的排行来叫,故此我二人尚未有大名,家中长辈和亲友只叫我谭四,他是江七。” ...... 沈伯谦一脸幽怨的看着他俩,心道:我要这么说你们信吗? 拜托,起假名字也有点儿诚意好吧! 算了,老子认栽,不说就不说吧。 正有点儿心灰意冷的时候,一向不怎么甩他的江七开口道: “恩公见谅,我们并非隐瞒,只是落到这样的处境,我跟四哥实在无颜面对死去父老。 故此我二人早就决议舍弃原来的名字身份,重新开始。 不过恩公放心,我们身上并无什么麻烦。 只是边疆战乱,家人尽皆亡于蛮夷之手,拼死让我们二人逃了出来。 但我俩却因轻信人言,落到如此田地,心中惭愧罢了。 若不嫌弃,请还望恩公能为我们取个名字,也好让我跟四哥为恩公效力。” 这番话说的还算是有些诚意。 不过,他们一出声,把趴在桌上睡觉的杨风和刘胜都吵醒了。 看着一脸倦容的杨风,沈伯谦还是觉得闷闷的,这一夜他们几个人忙的四仰八叉的。 到头来连个名字都捞不着,算是好人没好报吗? 不过,江七的话信息量巨大,边疆偶有战乱他也听刘伯伯提过。 这么说来,他们俩也算是可怜的,只是,你说没麻烦就没麻烦吗? 那也要看我信不信。 杨风虽然醒了,却并未听清他们的谈话,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说:“伯谦哥,他醒了,我去把热水和粥端过来。” 沈伯谦点头道:“好,你看着办,我待会儿回刘宅,会留些钱给你用。 这几天我未必过来,你问清楚他们是哪里人,需要的话就请房子大叔找人送他们回去,不需要的话给他们一些盘缠,他们自己走也行。” 杨风和刘胜都应了一声出去洗漱,并准备东西。 沈伯谦又从怀里一掏,拿出两张纸递给谭四和江七“你们的卖身契,收好了。” 说完转身出了里间,因为他听到大夫醒了。 沈伯谦冲着大夫深施一礼,抱拳拱手道:“老先生昨晚受累,现在人已经醒了,还请您再给看看,没事儿我也好放心。” 大夫点头下榻去到里间,给谭四把了把脉。 情况比预计的还要好。 谭四的体质比一般人好上许多,昨夜凶险一过,基本平安。 除了外伤药,只需开几幅补气益血的方子,吃上三五天就没大碍了。 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其他只需要吃好喝好,很快就没事儿。 听他这么一说,沈伯谦放心的点了点头。 老大夫看没什么事儿了,急着回家,沈伯谦便让刘胜送他出门,顺道再去取一下药。 转身回来,却看到杨风正在劝小声啜泣的江七。 “杨风,怎么了?” “伯谦哥,小七怕你赶他们走,刚才在哭呢。” .....笨蛋。 他哭?谭四差点儿死掉他都没掉一滴眼泪,这会儿会哭?也就你这个傻小子信! 不过,拼演技,我可不会输。 “小七,哭什么?等好了就送你们回家,别哭了。” 他这么一说,江七的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谭四在一边手足无措的看着他俩,眼神带有愧意,根本不敢直视。 沈伯谦喝着茶没说话,等了半天,江七才哽咽着开口: “恩公,我们俩家人都被夷兵杀了,我们没亲人了,你别赶我们走。 我跟四哥都能干活儿,杨风弟弟说你是来买人开山的,我们俩就能做,是不是,四哥。” “对对,小七说的没错,恩公,我跟小七都会干活儿。 以前爹娘就教导我们,做人要知恩图报,如果不报答您的恩情,爹娘地下有知也会骂我的。” 看两人一唱一和的说着。 沈伯谦一会儿点头,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一笑,一会儿又摇头。 看的俩人和杨风心里都七上八下的。 其实,原本沈伯谦真没想留下他们,毕竟说是拐卖来的嘛,那就该送他们回去。 但现在,他却必须留下二人。 第52章 51-启程回乡 如果他没有一时冲动带回二人,那就什么都不用考虑。 但现在,他带回了二人,对二人也已有了救命之恩,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如果他们真有什么麻烦,或者被人追,自己这个救命恩人估计也走不脱。 既然如此,沈伯谦倒是宁愿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对于不稳定因素,掌握在自己手里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从他俩不肯说真名开始,沈伯谦就在算计怎么让他们心甘情愿的留下来。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这种事最忌拖泥带水,他是瞬间就下了决定的。 本来还有些不知从何入手,但江七的话让他知道,二人并无去处。 加上他话里又有留下的意思,那就容易了。 佯装大度的给回身契,再加上杨风习惯性夸自己的爱好,不怕他们不上钩。 还有就是,自己小书生的摸样还是能骗骗人的。 不过,对他们隐瞒真实姓名的事,沈伯谦还是有些不爽。 不耍他们一下实在是难受。 于是,等俩人说的差不多,甚至把身契都还给他之后。 沈伯谦才叹了口气点头道: “好吧,既然这么说,我也不能见死不救,送佛送到西,我就先把你们留下。 至于身契,我先替你们保管,你们要走随时可以拿回去。” 然后他低头想了一下,道:“不过,谭四、江七到底不像是正经名字,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就托个大,给你们取个新名字,你们可别嫌弃才好。” 二人连声道:不会不会。 沈伯谦却似乎有些不自信,摇着头迟疑的说道:“哎呀,我还真没怎么给人起过名字,你俩要是不喜欢,也可以不用的。” 江七觉得有些不对,正在开口,谭四却先正色道: “恩公起的名字,我跟小七绝无意见,定当遵从。” 沈伯谦抿着嘴,用玩笑的口吻说道:“那好,我们击掌为誓,免得你俩怨我。” 说着他伸出手来,谭四想都没想,伸手与他三击掌。 江七心里有些嘀咕,但谭四已经应下,他也只得跟着与沈伯谦击掌三下。 沈伯谦这才放下心来,皱着眉头说道:“你们的名字我也不大改,就给你们每人加一个字吧。” 说着他顿了一下,指着二人道:“你以后就叫谭四条,你嘛,就叫江七饼吧!” “噗——”正在一边喝水的杨风忍不住笑出声来。 更别说江七那个机灵鬼,就是谭四也反应过来,沈伯谦这是在耍他们呢。 不过,反正只是个称呼而已,谭四觉得也无关紧要。 况且,本就是他们隐瞒在先,恩公要出出气也无可厚非。 但这么一来,他倒是对这个救命小恩人有了些新认识,觉得他颇为孩子气。 但江七却气的吐血。 四条、七饼,这算是什么名字?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四哥素来一诺千金,断然不会反悔。 江七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最后也只是无可奈何的撅嘴瞪着沈伯谦。 满脸都写着“不高兴”三个字。 看着俩人脸色变幻,沈伯谦立刻就觉得——心情好多了。 这才又问起他俩的情况。 这一问,他又郁闷了。 谭四,哦,不,谭四条十九,比自己大,这个到不意外。 光看他的身形就能知道,这没什么稀奇的。 可江七饼居然也十六了! 沈伯谦就奇怪了:他怎么长大的,没吃过饭吗?十六看着居然跟杨风差不多。 看来真是没少吃苦,要给他好好补补才行。 不过,你别这么看着我啊。 一码归一码,你也别装委屈,名字我是不会改的! 至于其他,沈伯谦没急着问。 反正估计也问不出来什么实话,等混熟了再下手。 不过,因为这事儿,沈伯谦也没了逛城的兴致。 反正也看的差不多了,东西该买的也买了。 就差买人...... 哦,对了,还有呢,要给刘近南同学准备生日礼物。 把租住的小院安顿好,留下杨风和刘胜照看,他一个人回了刘宅。 刘房子还是在门房那里候着。 沈伯谦一见他,就要他带着自己去买一套木雕的工具,还有碳条、针线什么的。 听的刘房子一头雾水,这是要干什么? 沈伯谦看他一脸疑惑,非常受用,只用一句高深莫测的“山人自有妙用”把他打发了。 逛了一圈把东西买齐,沈伯谦开始了宅在刘宅的日子。 每天躲在管家给他准备的小书房里,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累的就去租的房子那边,看看杨风,逗逗七饼。 每当这个时候,恢复的一天比一天好的四条同学就很为难的样子。 看的沈伯谦身心舒爽,回到刘宅连饭都多吃一碗。 还别说,这居然让他有种回到大学时的感觉。 做自己喜欢的事,无聊就去跟损友们互相戏弄一番。 就这样,他高高兴兴的忙了五六天,总算是把设计图弄好了。 想着有些材料在清水县不好买,又去补了一些。 因为已经去过一回,这次也不用刘房子带路,他自己跑了一趟,买了一大包东西回来。 买好东西,跟图纸搁在一起,他觉得可以歇歇了。 这次做的是大项目,不是一两天能成的,所以他没打算在这儿开始。 只要备齐东西,回家慢慢做更好。 一是慢工出细活,二来也免得被刘近南提前知道,那就没惊喜了。 不过,一说刘近南,这几天都没见到他了。 沈伯谦不由感叹一声:少年总裁不易做!刘伯伯这心也是够宽的。 这么小的孩子,他还真是当成大人使唤啊。 为了自己女儿,刘伯伯也是操碎了心。 就是因为看他这么忙,沈伯谦一直没催问买人的事儿。 不过,这天刚吃完早饭,管家就派人过来传话,说是刘家常用的人伢子到了。 少东请沈伯谦过去一起挑人。 说实话,不问买人这事儿,也不仅仅是体贴刘近南,还有沈伯谦自己的原因在里头。 自从人市转了一圈,他对买人真有点儿阴影。 所以去了之后,他把挑人的事儿全权托给管家帮忙。 刘近南看出他的纠结,也没说什么,反正给他的人早就挑好了。 来的牙侩是一对父子,姓钱,听说是家传四五代的生意。 刘家在青州买人,一多半都是从他家入的。 既然是常来往,大家都熟悉,也有信任基础,事情办起来就很快了。 不一会儿,刘近南那边就定下十几户。 沈伯谦要的两个人也被领到他面前。 一对比,沈伯谦就知道刘近南真是挺为自己着想的。 刘家买的人都是一户一户的,大人小孩都有,有些孩子还不会走,安顿起来不免麻烦一些。 惟独给他挑的,两个二十来岁的壮汉,都没家室,倒是很合他的意。 见他还算满意,管家一点头,钱老爷子忙上前说了说这二人的情况。 这俩人,一个叫王青山,一个叫王石头,原本是同乡。 他们以前都是当兵的; 因为将军犯了事儿,冲撞了什么贵人,连累了一干营下军士。 这俩人也受了牵连。 不过,钱老爷子言辞凿凿,就差指天发誓了。 说这俩人原本也是家乡遭灾,逃难投军的,当的还是伙头兵。 受到的牵连十分有限。 这些他早就打听的一清二楚,真犯事儿的,起码也要被发配流放; 次一等,受牵连的,也是要被远远发卖了事; 但这俩,连发卖的资格都够不上,只是因为原来的兵营重新整合,这俩没人要,被赶出来了。 就连卖身,也是他俩自卖自身。 沈伯谦问他们为什么要自卖自身,俩人都说,顶着被赶出来的军士名头,不好找活儿干。 所以,他俩一合计,干脆卖个死契。 起码不愁吃穿,碰上好人家,说不定还能挣个体面。 沈伯谦倒不怀疑他们的话,这俩人也很合用。 只是,他到底没什么经验,还是要多听听别人的意见。 一问之下,不管是刘近南还是管家都说,这种事儿很多,这样的人也常有,没什么麻烦。 让他放心用,不必担心。 沈伯谦这才付钱拿了二人身契。 他这边买下二人,刘近南那边也正好挑完了。 管家出面代为训斥了这些人一顿,除了要他们安分守己,好好干活之外; 还特别说明,如今他们身契已签,以后都要衷心主子; 如有不轨,主家都不必把他们送官府,直接打死了事! 当然不能光打棍子,甜枣也是要给的。 管家还代刘近南承诺,刘家的下人,只要忠心本份干活,将来银子、房子、身份都会有的。 当然,他说的没这么直接,但沈伯谦听着也就这意思。 这挺好的,总要给大家一个奔头嘛。 他现学现卖,也对王清和王磊许诺说:他们好好干,以后娶妻生子他一应全包。 两人急忙跪下拜谢。 弄完这些,居然已经中午了。 沈伯谦跟刘近南一起吃了个午饭,顺便提了下,他准备回乡。 刘近南倒没虚留他,毕竟在他看来沈伯谦这是第一次出远门,想家也是正常的。 当下就吩咐管家替他准备车辆。 沈伯谦也没推辞,他发现了,青州刘宅不时就会有车去清水县送东西。 他凑个车,倒也不算给人添麻烦。 吃完饭,刘近南又让蒋英拿了份契约,原来那两种马桶现在已经也形成了产业。 刘近南留了一成的分红给他。 沈伯谦知道他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也没推辞,签了自己名。 多拿份钱呗,也是好事儿。 刚弄完,就有几个管事的来找刘近南回事,沈伯谦趁机告辞去了小院。 杨风一听要回家,脸的笑憋都憋不住。 沈伯谦这才想到,杨风才是实打实的第一次出远门。 十来岁的孩子,也真是难为他了,肯定想家了。 杨风忙了半天把他们的东西都收拾好。 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吓一跳,居然大大小小的十来包。 沈伯谦看了看自己瘪掉的钱包,确实买了不少东西呀。 晚上刘近南招待他跟杨风一顿送别宴。 第二天,一辆马车,一辆牛车,天还没亮就出了青州府城。 只不过,这次的马车是一般的小车,牛车也是拉货那种。 跟来时刘近南的专车没法儿比。 本来,沈伯谦、杨风还有四条和七饼都是坐马车的。 但这个车厢比较小,四个人,加上十来个大小包袱,真有点儿挤。 尤其是谭四条人高马大的,窝着更是难受。 所以没一会儿,他就跳下车跟着跑。 沈伯谦差点儿被他吓到,他可是没多久前差点儿死掉,这恢复的也有点儿太好了吧? 不过,七饼居然却没拦着他,还坐在车辕上看着他跑? 第53章 52-回家安顿 回到清水县,沈伯谦少不得要去见见刘老爷。 一是他这次青州之行刘家帮了不少忙,于情于理他都要去感谢一下, 二来刘老爷待他亲如子侄,既然路过,肯定要去看看的; 还有就是,他的牛车还在刘家寄存着呢。 见他来了,刘家人都很高兴,尤其是刘老爷夫妇。 一直拉着他问东问西,沈伯谦在青州府这些日子的经历被他们掏了个干干净净。 除了在刘宅的衣食住行,问的事无巨细外。 就连怎么救了谭、江二人,买的两个人什么来历,也被刘老爷问的轻轻清楚。 最后,刘老爷无意间提了一句,说刘近南自小被他培养继承刘家家业,行事作风不免有些独断专行,要是有哪里招呼不周的,还要沈伯谦多多包涵。 沈伯谦心道:刘伯伯似乎对这位未来女婿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啊。 也罢,为了近南同学跟刘小姐未来的幸福,我就助攻一把。 当下正色道:“刘伯伯这话说的太客气了,近南小小年纪掌管刘家这么大的家业,专断是一定要的,不然,一味听从下属的话,如何能够服众。 不过,近南虽然生意上有思想,有手段,但对朋友家人却又照顾有加,我这次青州行多得他的照看。 他年纪虽小,做起事情来可不输给任何人。 起码我是自叹不如的,我见过的同龄人中,近南称第二的话,真没人有资格称第一。 只是,他管着这么大的家业,平日里实在有些过于繁忙,还望刘伯伯多劝劝他,要以身体为重,毕竟这才是根本呐。” 刘老爷连连点头,刘夫人也是一样,甚至眼圈都有些红了。 沈伯谦心说,果然是从小养大的,就算只是为了养个女婿,这感情也早跟亲生的差不多了。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刘老爷说天色不早,不如留下住一晚,明早回去。 但沈伯谦婉拒了。 他倒是不急,但杨风这一路上可是提了无数次的杨大爷、杨小妹还有徐大姑了。 再不回去,沈伯谦觉得,他会哭的。 见他坚持,刘老爷也能理解。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是沈伯谦第一次出远门,急着回家也是自然的。 不过,刘老爷还是依依不舍的一直把他送到二门外。 看到了等在那里的杨风和其他四人。 刘老爷就随便问了杨风几句青州府的见闻。 沈伯谦则是让王青山、王石头、谭四条和江七饼等人给刘老爷行礼。 听到王青山这个名字的时候,刘老爷多看了两眼,但听到后面两个名字,他又不禁失笑。 伯谦到底还是小,起个名字也如此顽皮。 拜别刘老爷等人,杨风跟撒了欢儿的小马驹似的,赶着牛车就出了清水县。 沈家牛车虽然不小,但六个人加上十来个大小包裹,也是挺挤的。 所以,一出清水县城,四条又跳下去跑了起来。 王青山和王石头也说早先在车上坐久了,这会儿还不累,跟着谭小哥下去跑一跑。 沈伯谦自然没意见,只不过,他笑着问道: “怎么你们都不叫四条和七饼的名字呢?我取的这俩名字不好听吗?” 他这话一出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闷的“哼——”。 二人自然不敢说他取的名字不好听,只是笑着支吾了过去。 沈伯谦没难为二人,转头去问杨风都带了什么礼物给杨大爷他们。 两人一路聊着,不知不觉的就到了李家坪。 不过,此时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大地,家家户户都亮着昏黄的灯光。 在清水县这个小盆地,快五月份的天气,白天已经开始有些热了。 但晚上的温度却是刚好。 此时又过了饭点儿,跟冬天或是初春不同,大家不再窝在家里,都出门聚在一起闲聊。 这类的聚会,沈伯谦也好奇参加过一两次。 但话题他就实在没什么兴趣。 男的聚在一起,话题除了老婆孩子,就是地里的庄稼,顺带着吹吹牛之类的; 女人的话题则更单一,除了八卦基本什么都没有; 相比之下,小孩子们的休闲方式倒是更有趣些。 斗草、斗蟋蟀、抓石子儿、爬树掏鸟蛋、玩蚯蚓..... 实在不行,三五一群的跑、跳、闹也能玩的很开心。 不过,这些他都只能看看罢了。 想着想着,他们的牛车进了村,一到村口就被人看到了。 沈家牛车的出现,瞬间引爆了李家坪村民的热情,片刻之间就围过来不少人。 沈伯谦去青州府的事只跟里正说了一下,其余人本来都是不知道的。 出发那天他又起了个大早,也没什么人看到。 只是,俩人这么多天不在,村里人当然不可能没注意到,难免会议论。 沈伯谦早就交代过,这事儿不用瞒着。 所以一有人问,杨大爷、徐大姑还有小妹她们就照实说,说沈秀才带着杨风去了青州府办事。 这没过几天,大家伙儿就都知道了。 青州府,那可是大地方! 村里去过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这沈秀才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这大概是村里这段时间最大的八卦。 所以他这一回来,大家伙儿都忍不住围了上来。 都想看看,这沈秀才去了一趟青州府,有啥不一样的了? 这一看还真是,光是这衣裳就够气派的。 虽说还是带着孝,但这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也就是这派头吧。 再看杨风,当初饿的瘦不拉几的,你还别说,这一打扮,还真是怪俊咧。 这么多人围了上来,沈伯谦少不得下车跟大家打声招呼。 见到人群里有几个村里的老人家,沈伯谦跟往常一样,一一行礼问好,笑着应答。 正说着,几个学堂里的小孩儿挤了进来,眼巴巴的看着他。 沈伯谦笑了笑,让杨风把准备好的一罐子蜜饯糖粘拿出来,给他们每人抓了一把。 又对围观的众人解释说,这是他去府城前跟孝正哥说好的。 他去府城这段日子孝正哥一个人照看学堂这些孩子们,他有点儿过意不去。 就说回来一定要给他带点儿东西。 但孝正哥却说,他一个大人要什么东西,他要真想带,就给学堂里的孩子们带点儿。 所以他特地带了些笔墨纸砚,还有蜜饯糖粘,明天一并交给孝正哥。 看哪些孩子这段时间表现好,就发些笔墨纸砚作奖励。 至于蜜饯糖粘嘛,人人有份。 还特别说明,今天在他这儿拿的不计数,明天去学堂还有。 几个小孩儿喜笑颜开的鞠躬道谢后,一溜烟儿跑了出去,显见是跟小伙伴们显摆去了。 这时大家伙儿也注意到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几个生人。 自然有人好奇问起。 沈伯谦也没避忌,只说谭江二人是因为家里有事,来他家暂住的。 至于二王,是这次去府城,一个朋友听说自家买了山却没人打理,就劝他买两个人用,也省得常年雇人麻烦。 他想了想倒也便宜,就趁着朋友家买人的机会,挑了俩人。 一听这俩壮汉是沈秀才买回来做工的,大家伙儿又炸了。 李家坪谁家买过人呐?里正家里没有啊! 这在咱们李家坪可是头一份,这不是成了地主老爷了吗? 少不了又是一阵子议论,但内容基本还是那些: 什么沈秀才真是有本事啊; 沈家如今可是发了大财了,都买下人用了; ..... 最后也都无一例外的叹息一声,沈母真是没福气,可怜早早就走了,要活到现在,指不定多高兴呢! 趁着大家伙儿议论的时候,沈伯谦趁机上车。 接着微微跟杨风一使眼色,嘴里却说着“伯谦今日刚回来,有些疲惫,就不跟各位多说了,改日到家里来,咱们再聊。” 他说着话,杨风拉着车慢慢走出众人的包围圈。 人家出门这么些天了,急着回家是肯定的。 要是别人也罢了,几个熟人上去拉着,再问一阵子他也不好说什么。 但沈伯谦是秀才,李家坪的人对他还是有些不自觉的敬畏。 虽然他为人挺和气,说话做事也都挺好,但大家伙儿还是觉得沈伯谦跟他们这些泥腿子不是一路人,哪个敢去硬拉着他? 不过,大家最感兴趣的,还是他带回来的两个人。 沈伯谦走后,他们又议论了好一阵子。 结论是,这都用上下人了,沈家以后可真是不一样喽。 而另一边,沈伯谦他们也到了沈宅门口,杨风不等他说,早停好车,跑着过去叫门。 沈伯谦却不得不应付得了消息赶来拿蜜饯糖粘的孩子们。 打发了孩子们,沈宅的门也开了。 大门刚开了个缝,就有个小小的人影钻了出来,冲上来抱着杨风就不撒手。 沈伯谦趁着夜色仔细看了困难,原来是杨小妹。 这小姑娘,还挺多愁善感的。 接着门一开,杨大爷和徐大姑前后脚,提着油灯出来了。 一见沈伯谦和杨风,俩人眼圈也红了。 杨大爷有些哽咽着说道:“好好,回来就好,伯谦快进来,快进来,东西别管了,让杨风收拾,反正他劲儿大。” 徐大姑也是没说话先哽咽,泪眼婆娑。 沈伯谦有点儿吓到了,以前一出国两三年,回家也没见谁这样啊。 哦,不过,自从外公走了以后,无论回哪个家,基本上也就做饭打扫的阿姨在了。 不过,看着哭的一塌糊涂,抱着杨风不肯撒手的杨小妹,沈伯谦觉得,以后出门是不是不能带杨风了? 第54章 53-奇人天降 不过,怎么姥姥姥爷不在家呢? 一问才知道,陈家坳有熟人办喜事,特地来请了二老去观礼吃酒。 昨天杨大爷特地借了里正家的车,跟徐大姑一起把人送过去的。 本来今天就能回,但二老毕竟大半辈子都住在陈家坳,一下子离开还是有点儿惦记。 尤其是姥爷的那些老伙计们,所以说住上几天再回来。 这倒也不难理解,沈伯谦点头道:“那也好,让姥姥姥爷好好玩几天,回头我去接他们。” 家里面少了俩人,他一下子就发现了。 可他带回来四个大活人,杨大爷他们又岂会注意不到? 没等人问,车上东西卸完,几个人到堂屋,沈伯谦就简单说了说四人的来历。 杨大爷原本只预着他买两个人回来,现在多了俩,而且看情形也是要长住的,还不是买回来做工的,那少不得要好好安置一下。 不过这倒是好办,沈家新宅房间多,别说俩人,再来俩也安顿的了。 这天晚上好一通折腾,四人就算是在沈家住下了。 不过,少不了大家都要适应一阵子。 好在两边一边愿意接受,一边也有意融入。 每天起来,打扫庭院; 打水洗漱,喂鸡放牛; 抽柴做饭,做衣做鞋; 上山开地,下地干活; 吃饭、睡觉、说笑、试探、了解...... 一点点儿的,他们从陌生人开始,渐渐熟悉起来,村里人也习惯了他们的存在。 谭、江二人也识文断字,尤其是江七饼在村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才多久,全村老少都对他亲热的不得了。 里正得知江七饼还是个童生的时候,还请了他去村里学馆授徒。 大家慢慢相处熟了,天也渐渐热了起来。 一年一度的,庄户人最重要的日子也快要来到了。 秋收近了。 随着秋收一天天临近,就算是沈伯谦这个甩手掌柜也能清楚的感觉到,村里人们难以掩饰的喜悦和紧绷。 这阵子不管是谁,都是笑呵呵的,就是村里那几位不苟言笑的老把式,也是眼带笑意。 家家户户都憋着一股劲儿的样子。 沈家本来地多,东西种的又杂,秋收的活儿肯定不轻松。 幸亏现在家里人口多,自家又有牲口,加上这一阵子的磨合,干起活来还是挺快地多。 姥爷、杨大爷两位老把式也一直合计秋收的事儿。 先收什么,先收那块地,收了放哪儿,这些事情都排的妥妥当当。 只是,秋收最难的一点儿就是一定要抢时间。 天一热雨水多,一场大雨下来,要是地里的庄稼出不来,这一年的辛苦就要毁一大半。 所以秋收一开始,家家都是起早贪黑的忙,一刻都不敢懈怠 沈家虽然人不少,也又几个实打实的壮劳力,但真正参加过秋收的也就姥爷和杨大爷俩人。 得亏前一阵子,俩老头一直在教大家地里的活计。 不然还真忙不过来。 就这样,大家忙完秋收,还是全累的只剩下喘的力气了。 姥姥、徐大姑和杨小妹没下地,可天天送水、送饭、洗衣服、喂鸡、喂牛; 每天准备用的工具,帮着收拢打下来的粮食,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但还能撑着给大家做饭烧水,但下地干活的几个,等粮食一进仓,个个倒头就睡,睡得昏天暗地。 包括沈伯谦..... 本来他是不用下地的,他跟江七饼都在村里学堂教书,姥爷一向喜欢爱惜读书人,做秋收准备的时候就没预上他们俩。 可架不住有个挑事儿的江七饼。 不过,他也没落什么好儿,一样累的跟死狗一样,这是沈伯谦原话。 自从住进沈家,江七饼同学就在各方面被沈伯谦碾压。 天天气的吃不下饭,受了气就一个人眼眼泪汪汪的坐在角落里生闷气,看的一家子人哭笑不得。 因为他曾有两年多的时间一个人躲在山林间生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穿都跟不上,身体较常人更为孱弱。 用沈伯谦的话来说,他是发育期严重营养不良。 就算是进了沈家后,一日三餐,而且伙食都还不错,但也没这么快补回来。 所以,每当他一脸委屈的躲在角落生闷气,再配上他瘦弱的身体,削瘦的脸庞,十分能诱发人的母性关怀。 姥姥和徐大姑做什么好东西,从来都不会忘了他。 甚至姥姥有好几次还跟沈伯谦说,小七这孩子这么命苦,你就让着他点儿吧。 沈伯谦也是有点儿无可奈何。 江七饼的气场或者说气质非常奇怪,他早说了,论外形,七饼一点优势都没有。 但以他一个现代人的审美观,却也不得不说,他的气质真是非常吸引。 以前看过几个老电影,他的气质跟主角有些类似。 具体很难说,举个例子就是: 主角拿刀杀了一屋子人,但你看着他,还是会觉得是他受了委屈......而丝毫感觉不到他的戾气。 江七饼就有这种魔力。 他不止有魔力,他还很讨厌! 秋收一开始,他觉得跟俩老爷子学了不少东西,起码比那个只会每天去山上转转的傻秀才强多了! 所以毫不犹豫的对沈伯谦发出挑战,说要跟他比赛秋收。 谭四条同学捂着脸想去拦一拦,但没成想,沈伯谦居然欣然应战。 家里战斗力最弱的俩人要在秋收中一决高下? 沈家的人都只当俩人是在闹着玩。 但没想到,两个人都非常投入,每天跟着他们起早贪黑,吃喝休息都一起,丁点儿懒都没偷。 看到后来,姥爷这个老把式都心疼。 自己这外孙子,什么时候这么干过活儿啊。 姥姥也一个劲儿埋怨,小七怎么这么不懂事,干个活儿有啥好比的?这庄稼活谁不会干呐? 伯谦也是,你跟他一个小孩子家较什么真儿,也不知道让让。 这要是真累坏了可怎么办呐! 害的姥爷时时刻刻的盯着他俩,打算一有不对就把俩人拖回家休息。 却没料到,俩人都坚持到了最后,还不相上下。 姥爷那叫一个高兴啊,咱这宝贝外孙,真是给我老陈家长脸。 又能读书,又能下地,村里谁能比得了? 姥爷高兴的还不止这一桩。 今年的大丰收也让他喜的合不拢嘴,种了这么多年地,这么好的年景真没遇到几个。 不过,秋收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但这些都要听外孙子的,看他怎么说。 沈伯谦倒是仔细研究过,今年丰收,丰年谷贱。 照史书中记载,这时候官府就会出钱收购粮食储存起来,以备灾年之用。 老百姓大多没什么经济来源,但家里又少不了花钱的地方,就算不愿意也不得不卖些粮食换银钱贴补家用。 不过,他却没这个难处,所以今年收的这些粮食他没想卖。 一是他想做深加工,需要原材料。 二是因为,不久前他去县城买东西,去刘家问候时听说了一些事。 刘老爷不知是否有意,说从西北那边几个商家那里听说的,边疆最近局势不稳,他打算囤些粮食以备不时之需,让沈伯谦帮他留意一下。 沈伯谦自然是满口答应,但一细想,这事儿还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古代囤粮绝对不是什么坏事。 但,怎么囤?囤什么?囤在哪儿,这都要考虑。 这得跟几位老人商量商量再说。 至于其他人家,先看看吧,一是人家确实需要卖粮换钱。 其次就是,这事儿也只是刘老爷的一句话,自己要是大张旗鼓的宣扬,万一被人说造谣生事就麻烦了。 闲聊的时候倒是可以带一下,有心的自然会注意。 只是,以后也留意一下这类的信息。 古代可不比现代,真有个兵荒马乱什么的,躲都没处躲去。 一定要早做打算,这可是一大家子人呢。 不过,还没等打听出什么实在的东西,他一直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早上一觉醒来,家里静悄悄的。 本来他还没觉得怎么样,不过一开门就知道事情不对。 厨房那边没有大姑小妹她们早上做饭的声音; 而且,内院的门还关着呢。 以往这时候,内院门肯定是敞开的,早就有人在泼水扫院子; 姥爷跟杨大爷也要出去遛弯儿打草喂牛; 剩下的,每天早上雷打不动的去山上鼓捣一阵子,基本都能带只野鸡、野兔什么的回来加餐。 但今天,这气氛明显不对啊。 沈伯谦抄起竖在墙边的扁担,刚要出去看看,就觉得脖子一凉。 我擦! 刀! 什么情况? 瞬间反应过来,沈伯谦暗自骂了一句:丫要是跟那四个货没关系,我脑袋切下来—— 别、别、别切,还是留着吧,还要吃饭出气的..... 缺了这个日子不好过啊。 两辈子头一回被人从背后拿刀指着,感觉也是real复杂。 调整情绪,沈伯谦自觉冷静的开口道:“我能说话吗?”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都在抖。 “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挟持者的声音低沉,还挺好听,就是好像,有点儿老? 不对,什么你不是坏人啊?大哥,你都拿刀了? “那我保证不乱叫,您能把刀先挪开吗?” 对方静默了一会儿,刀从他脖子上收了回去。 阿弥陀佛、圣母玛利亚、哈利路亚、安拉万岁—— 总之是,多谢各方神明保佑。 不过话说回来,我该不该回头看呢,既然他站我背后,十有八/九是没蒙面的。 万一看到他的样子,我会不会更危险? 可要是不看,万一我今天真挂了,都不知道找谁去,也挺憋屈的。 再有,四条和七饼是不是已经被干掉了,我现在洗白还来得及吗? 早就想好的一百种谭、江二人的亲人或仇家找上门的来的应对措施,此刻全都被吓飞了,完全不见了影踪。 还是心里素质不过关啊,沈伯谦不由的一声叹息。 不过,也是完全没预想到会有这么残暴的人,就算是仇家也不用这么直接吧? 果然艺术永远都达不到生活的高度,我还是天真了。 “你发什么愣?”背后的人一步走上前来,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沈伯谦也懵了,这什么人呐。 你挟持了我,还嫌我发愣,你倒是说句人话啊,想干嘛呀? 起码给个的线索,我也好应对不是。 但接下来,对方一句话让他瞬间又泪崩了..... “我要住你家。” 哦,然后呢? 等...等...等等,你说什么?住我家? 沈伯谦难以置信的又等了半天,看他还要说什么,结果.....这就完了,没下文了? 你这么一大清早,拿个刀子挟持我,就为了说句“住我家”? 我去,这tmd哪个疯人院跑出来的? 不过,沈伯谦强忍着愤懑的泪水,毕竟都拿刀了,安全起见,还是得好好跟他说话。 然而—— “我住哪儿?” 噗通!沈伯谦在心里真是给这位爷跪下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哪儿tm招来这么一神经病啊,什么情况儿,没见过这种人设剧本啊? “等等等....等等,大大大侠,能请问下为何要住我家吗?” “你让我住的!”老头答的理直气壮。 ......沈伯谦确定,自己遇到的真是个神经病!正宗的! 不过,家里人呢? 一着急他问了出来,对方满不在乎的答道:“我点了安眠香,让他们再睡会儿。” “为什么?”这么一说话,也不像有病啊。 “小四和小七都不愿意我跟他们一起住,可毕竟你才是家主。 要是你在门口遇到我,觉得我和蔼亲切,又是个世外高人,想跟我学本事,硬拉着我住进来,他们就没办法了。” 这话要给别人听到了,肯定是觉得前言不搭后语,把老头当成疯子。 可沈伯谦什么人? 那可是精通古今中外各类影视剧,脑补能力一级棒。 但也是半天才理了个大概的脉络出来。 第55章 54-有仇报仇 这位貌似有病的老大爷,是为了四条和七饼来的,但不是仇家。 倒像是长辈亲人? 但听他刚才话里的意思,俩人似乎不太想让他出来见人,为什么? 哦.....这个倒是容易理解。 要是我有这么一神经病长辈,可能也不好意思让他出来霍霍人。 这都tm的什么事儿啊...... 我想过一百种应对他们俩的亲人找上门来的方案,谁知道会碰上这么一位不按常理出牌的极品。 我也算是涨见识了。 这位都动刀了,不让人住进来估计是不可能的。 但这么一位极端人物住在家里,实在很难心安,我得跟他们好好谈谈。 想到这里,沈伯谦一抿嘴,挤出一丝笑意,问道:“不知道老人家怎么称呼,能否先让我的家人醒过来,还有谭四和江七他们?” 老头看了看他,抬手甩过来一个小瓷瓶。 “拿一粒点了放他们屋里,过一炷香就醒了。” “多谢,老先生入住沈家我是欢迎至极,但谭四和江七既然此前有所异议,咱们不如先找个地方,叫上他们一起谈谈,免得他俩再不高兴。” 老头愣了一下,最后点头说了三个字:“老地方。” 说完一跃跳过内院院前,不见了。 卧槽!突然成了武侠剧好不习惯啊。 不管,先把人弄醒再说。 每个屋里点了一粒香丢进去,不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这东西还挺有用。 沈伯谦也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打开门走了出来。 刚好看到脸色有些异常的谭四条出来,后面跟着还在揉眼睛的江七饼。 “四条哥,七饼,我有点儿事儿跟你们说。”沈伯谦叫住他们。 再一转头,俩王也出来了,正看着他们。 “青山哥、石头哥,正好,我想去山上弄点儿东西,你们也一起帮个忙。” 说完,不由分说的一拉四个人就往外走。 四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跟他出门去了后山。 走了一会儿,看看后面没人,沈伯谦突然站住,抱着胳膊靠在树上。 漫不经心的说道:“四位,有没有觉得什么事儿该对我说的呀?” 四人霎时间脸色各异。 谭四条最为耿直,一下子就转开了头,看天看地,就是不去看沈伯谦; 王青山有些完全懵了的样子,有点儿愣住了; 王石头挠着头,看了看其他几个人,一脸的莫名其妙; 只有江七饼一撇嘴,“沈伯谦,你一大清早的说什么胡话呢?我们天天跟你一起能有什么要说的? 倒是你,上次去县城说要给我带点心的,结果给忘了,你什么时候补给我? 我可是有束修收的,不会赖你帐。” 装,继续装,都给我装..... “有位老大爷说在老地方等你们,”沈伯谦说着一歪头看着他们几个,“是哪儿啊???” 江七饼脸色神色一凛,“他果然还是找上你了。” “你们也不装了?走吧,我也去看看,老大爷可是说让我们一起过去,好——好——谈——谈——呢!” 说完笑了笑,“四位带路吧。” 谭、江、二王对视一眼,都没说话,一起往山上走。 沈伯谦“哼”了一声,我说呢,天天往山上跑,还真以为就是为了打猎,种果树呢。 原来都发展成你们的根据地了。 md,交钱了吗?我党开会租条船也是给了钱的好伐? 没礼貌。 沈伯谦一路吐槽跟着四人走,一直走到山腰一片密林旁才停了下来。 他们几个刚停下,老头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 “怎么都来了,小四、小七,我不是只让你们俩来吗?”老头有些不高兴的问道。 只这一句,谭、江、二王即刻知道被沈伯谦诈了。 “你怎么,什么时候知道的?”江七饼诧异的问道。 这也是他们都想问的。 沈伯谦慢悠悠的找了块石头坐下,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说道:“我想想,大概是从青州回来的时候知道的吧。” “不可能,那时候,我和四哥跟青山、青风从来没有任何私下的交流,你怎么会怀疑?”江七质疑道。 “你们的举动完全没有任何破绽,除了一点。” 沈伯谦说着顿了一下,又打了个哈欠,“其实发现你们早就认识,也是凑巧。” 沈伯谦这话倒不是谦虚,这事儿还真就是凑巧。 他因为气不过谭、江二人瞒着他真实姓名,就报复性的给他们起了个好笑的名字。 谭四条和江七饼。 这俩名字也就是有点儿好玩儿、好笑,在乡下也就是个普通名字。 哪个村没有什么狗剩、驴蛋儿之类的? 所以后来沈伯谦给大家介绍谭、江二人,大家也都是刚听到俩人名字的时候觉得有点儿好玩儿,或是好笑。 虽然现在在江七饼的引导下,大部分都叫他们谭小哥/四哥和江七先生。 但刚开始大家都是很自然的叫他们四条和七饼的。 但惟独,王青山和王石头,哦,现在该叫他王青风了。 惟独他们俩的反应非常奇怪。 只有他们两个,从一开始就很抗拒叫你们四条和七饼,最开始的时候不得已叫过一次。 两人都非常的尴尬。 这就很奇怪了,这俩在乡下也就是普通名字,王青山和当时的王石头也是村里逃难出来的,怎么会觉得尴尬呢? 除非他们知道谭、江二人根本不叫四条和七饼。 或者说,他们很清楚,四条和七饼这两个名字根本不应该跟谭、江二人连在一起。 结论就是,你们四个是认识的。 说到这里,沈伯谦又笑了笑,继续说道: “那么,既然你们是认识的,为什么不相认呢? 不过我这个人一向善解人意,既然你们不说,我就不问,也不拆穿你们。 就是想看看,你们想在我家搞出什么花样来? 想让我姥姥姥爷带你们跟自己孩子似的?想让徐大姑给你们做新衣做新鞋? 还是想让小妹天天想着怎么给你们做好吃的? 我这么解释,还过去的去吗?” 听他说完,四人鸦雀无声,老头也讪讪的往后躲。 过了许久,谭四条俯身拜倒,“伯谦,我们并非是有意隐瞒,只是......” 他只是了半天,最终叹了口气道:“总之,是我们对不住你——” “当然是你们对不住我! 从我劳心劳力的救了你们,但却连个名字都得不到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是麻烦。 但当时就算我坚持让你们走,江七恐怕也有办法赖上我。 装病,装昏迷都简单的很。 而我如果不上钩,恩人说不定就变仇人了。 谁让我倒霉手贱,一定要救你们呢? 不过,我自问的从头到尾对各位仁至义尽,怎么都想不到今天一早——” “诶,你别乱说!”老头急眼了。 “别乱说?怎么,我要是说了,你就要在我家的后山杀了我吗? 也对,今早您老的尖刀就已经在我脖子上转了一圈了,也不差再来一次。” 老头没等他说完,一下子就钻到林子里去了。 留下潭江等人面面相觑。 就连一向机敏的江七都有些不知所措。 沈伯谦看着老人消失在林中的背影,又看了看手足无措的潭江四人。 双目赤红,一字一顿的说道: “不,你们没有对不住我,你们对得起我的很呐!。 我还要谢谢各位呢,多谢各位不杀之恩,放我家人一马。” 他这话一说,不但是谭四,其余三人也尽皆跪倒在地。 江七咬着牙说道:“沈伯谦,虽然我平日里喜欢跟你置气,但这辈子,我就算是杀尽天下人,也绝对不会动沈家人一根汗毛。 你若不信,我愿以四哥起誓,如有违背,我二人不得好死,死后也要被挫骨扬灰!” 谭四和二王也跟着他立下毒誓。 四人刚说完,老头急匆匆的跳了出来,“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不算数不算数!” 江七一见他就恼了,“师祖,不是说了,让你等着吗? 你怎么自己跑去威胁伯谦,你这么做我们怎么有脸再去见沈家人!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老头被他一吼就挫了,耷拉着脑袋诺诺的说道:“我就是吓吓他。” 谭江二人脸上都是一僵,表情十分有趣。 沈伯谦对他俩此刻没有任何关注。 主要还是老头,他到底是不是个神经病?正常人可以交流的,神经病是防不住的..... 弄清楚他的精神状态,这个很重要。 经过刚才这一阵子的观察,还有老头刚才说的话,沈伯谦可以断定,他很正常,就是太老顽童了点儿。 这就是说,老头这个危机,解除。 那么接下来.....整死你们。 沈伯谦一伸手打断了正要说些什么的谭江二人。 冷冷的说道:“既然谭公子和江公子的长辈已经找来了,两位王公子跟你们也是故交。 我这个人,破财消灾,这是四位的身契,我已经带来。 再留着,我担心哪天起来自己的人头就不翼而飞了,还是各位自己收回去的好。 沈家那边我会解释,你们不用担心。 但三日之内,请各位搬出沈家,衣服铺盖什么如果需要,尽管带走。 反正你们不拿,我也是要扔去喂狗的。 其他的我也不想说什么,自此之后,我与各位就是从未认识过的陌生人。” 第56章 55-潭江旧事 说完沈伯谦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转身走了。 谭四拉着江七疾步抢到他面前,一跪到底,“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 “伯谦,至少让我把话说完。” 沈伯谦停下脚步,冷笑着看了他们一眼,一转身,背对着他们几个。 冷哼一声说道:“我觉得我就够贱的,居然容忍你们几个到现在。 想不到,你们几个比我还贱,几个月了,我觉得大家相处的跟一家人一样,可都没能从各位嘴里捞到句实话。 怎么,今儿我说要断交,你们又肯说了? 还真是没看出来,你们这么喜欢犯贱。 当初你们俩是不是故意落到人市里头的?就因为喜欢被人作践呐? 这爱好,我真是奉陪不起。” “这事儿是我们不对,可你也别太过分了。”江七明低声嘟囔道。 沈伯谦依旧背对着他们,哈哈一笑: “哦——,江七公子说的是,那好啊,大路通天各走一边。 各位的阳关道我不稀罕,不过我这独木桥你们也别惦记了,还是那句话,以后见面,千万别说认识我,我tm都替你们觉得臊得慌!” 说完沈伯谦抬腿便要走。 却听得背后一记响亮的耳光,谭四冲着江七吼了一句:“住口!” 同时他伸手拦住沈伯谦,低声恳求道:“伯谦,小七性子一向这样,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先听我把话说完吧。” 沈伯谦看着强忍泪水的江七,转过头不耐烦的说道,“真是受不了。 也罢,我就听听你说说,就当是听个故事,不过看着你们我觉得恶心,你们都站我后面去。” 谭四被他这句梗的说不出话来。 几个月的相处,谭四等人对沈伯谦的印象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谦谦君子。 虽然有时候在一些琐事上异常执拗,但对人做事绝对没话说。 在家里,孝敬长辈,爱护幼小。 别说陈家二老跟徐大姑,就连杨大爷这个跟他毫无关系的人,沈伯谦也一直敬重有加; 对于小妹和杨风,他更是视若弟妹; 他的两位姨母和表亲虽然只来过几次,但跟他感情极为深厚,足见他待人之诚。 不但对家里人如此,在外面他也是一样。 拿出沈家老宅办了本村第一个私塾,还亲自教授学生,惠及全村这就不说了; 他还把自己的束修拿出来,为学习好的学生颁发奖励; 对于那些家里确实困难拿不出束修的人家,他又允许人家以工代之; 给私塾砍柴,修房,挑水,扫地......皆可。 这桩桩件件都让他在李家坪的声望一日高过一日。 这也是他们几个虽然是外来的,但却能在李家坪过得这么舒心的原因之一。 单看沈伯谦的面子,李家坪的人也不会为难他们。 而对他们几个,不管是沈伯谦,还是沈家其他人,都仁至义尽。 沈伯谦就不说了。 他对人向来和善,除了偶尔跟江七逗逗乐子,从未见过他对谁生气。 有时江七小性儿,故意跟他顶着干,弄得谭四他们几个都不好意思,但沈伯谦却从来没生过气,顶多也就是调笑两句。 吃完饭或是睡一觉,事情也就烟消云散了。 从来就没见过他对谁说过什么重话,但今天却被他们几个气成这样。 刚才那番话,若不是亲耳听到,谭四根本不相信是沈伯谦说的。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沉。 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也不想失去沈家。 不但是沈伯谦待他们无可挑剔,沈家其他人也让人无话可说。 谭四和江七好歹还是用的暂住的名头, 但王青山和王青风却是实打实买来干活的下人。 可沈伯谦说的没错,沈家无论是谁,待他们都跟自家人一样。 吃,一起吃; 住,一起住; 就连做衣服,也没落下他们任何一个。 总之一句话,有沈家的,就有他们的。 陈家二老对他和江七特别的好,虽不能说跟自己亲孙子一样,但也没差哪儿去。 老爷子特别喜欢他,说他既能干又吃的了苦,还认字,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陈老太太却特别喜欢江七,又总是觉得他身子弱,事事想着他; 徐大姑一生孤苦,待他们几个也跟自己孩子差不多。 时时关心他们是不是吃饱穿暖了,下地干活儿又担心他们累着、热着; 杨大爷更不用说,只要是住进沈家宅子的,他都当成亲人一般。 杨风和小妹也是有样学样儿。 可以说,遇到沈伯谦后的这几个月,无论他们对往事有多少的怨恨,多少的不甘。 都被他们一家人温暖了。 比起前几年的漂泊,沈家就像是个真正的家,可以为他们遮风避雨。 他们几个发自内心的珍惜这一切。 这样的沈家,这样的人,他们打从心眼儿里舍不得。 谭四对沈家的回忆被沈伯谦不耐烦的打断, “怎么,你是在提醒我,我有多蠢吗?我知道,我是好心喂了狗,那又怎么样? 谁还没遇到过几个人渣啊,就当是交学费了,我认倒霉还不行吗? 如果你想说的就是这些的话,那我真没必要继续听下去了。” 谭四急忙拦住他道:“好好好,不说这个了,你别急。” 沈伯谦这才又找了块石头坐下听他说。 他们几个的事情要从差不多三年前说起。 那时,宁王带出来的几部亲兵中的一支——谭家军遭遇夷族伏击。 虽拼死力战,但全军五千将士死伤殆尽。 谭家军主将,谭父铁山发现事情有异,命其铁卫很几个亲信护着自己的小儿子和挚友独子杀出一条血路。 出来的时候,谭父三十六铁卫只剩下三人。 却不料,好不容易除了夷族的伏击圈,他们又遇到一队七八个来历不明的人。 这些人出手狠辣,招招直指人命。 仅余的三个铁卫被杀,幸亏师祖刚好来看望谭父和江父,遇到他们,救了谭四和江七二人。 但后来他们三人逃亡的时候,因为师祖生性跳脱,他硬是把江七给弄丢了。 江七误入山林,又但心被人追,就在山间当了一年多的野人。 就是因为这个,他的身体才一直比较弱。 后来他们分头找人,谭四先找到江七。 才刚休养了两个月,又遇上了盗匪。 谭四为了保护江七,虽然击退盗匪,但却受了重伤晕倒。 江七把他拖到安全的地方后,也力竭昏迷。 所以,二人才会被人捡回去卖到了青州府的人市上。 若非沈伯谦出手,他们俩真是吉凶难料。 尤其是谭四,他虽然身体强健,恢复的很快也很好,但当时人市的情景,若是再拖上三两天,他必死无疑。 而后来遇到青山和青风二人,却真的只是凑巧。 他俩原本是谭家军的伙夫,当天兵马遇到伏击的时候,俩人也参战了。 不过,这俩都是专门负责背锅的,结果就被这锅救了一命。 醒过来一片血海尸体山,俩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被来救援的兵马拎了出去问话。 本来问话的人对他们俩还气势汹汹的,但一问知道他们是入伍还不到半年的伙夫后,就没了兴趣。 好不容易回了营,俩人就被卷了铺盖扔了出去。 两人一打听才知道。 军中盛传,宁王殿下的部将谭铁山为了争功,不服调遣私自与夷人开战。 结果兵败如山,大损了我大兴朝的威名。 主将虽亡,但依律应当严惩。 幸好太子殿下正在边关劳军,听闻此事,说念在谭家军伤亡惨重,亲自求情。 请求主帅别再追究剩下那些散兵之责。 将他们全部遣散出营便可。 二人被赶出来之后,生活一直不如意,俩人才起了卖身求个安稳的心思。 却没料到又遇上了旧主。 俩人本来死水般的心又活络起来。 谭家军的军师江险峰对二人有救命之恩,他们也是因为这个投到谭家军帐下的。 原本以为谭、江两家的人都在那一战中死绝了,俩人也就没多想。 但现在既然两位幼主还在,他们俩定然是誓死相随。 但鉴于谭、江二人的身份,他们还是选择了私下相认。 说到这里,谭四叹了口气,这之后他们也想过要不要把实情告诉沈伯谦。 但思前想后,都没能下决断。 但这种事情,越往后越不好说,越往后越开不了口。 所以,前两天师祖突然找来,把他们几个都吓到了,千方百计的想拦住他去沈家。 就是因为几个人都觉得这事儿没法儿说。 说是个死, 不说早晚也是死。 但他们几个没想到的是,老爷子越活越回去了。 比以前还要任性,居然直接杀去沈家,弄出这么一个烂摊子。 这下子真不知道该怎么收拾了。 “师祖,你闯出来的祸,你来收拾!”江七总算是找到了发泄的对象。 老头一听,撇着嘴边退边嘟嘟囔囔的说着: “也没把他怎么样吗。 我就是吓吓他,谁知到他这么不经吓。 也没人跟我说一声。 我就是玩玩,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我不是把你们四个都迷倒了吗?” 谭四又是一阵无语,唉,这一大一小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伯谦又是动了真怒,这事儿可真是麻烦了。 第57章 55-江七心思 背对着他们的沈伯谦许久未动,日渐修长的身影竟让他觉得有一丝苍凉和落寞。 再想想他刚才说的那些话。 谭四不由在心里又叹了口气,能把一个从不生气的人逼到这个份上,他们实在是罪孽深重。 但遇上这样的事儿,也难怪伯谦会动怒至此。 一时之间,他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没脸去求取对方沈伯谦的谅解。 静默了片刻,谭四有些焦虑的看了看其他几人。 二王是指望不上的,小七一向机灵,不知道有没有办法。 江七跟他迅速的对视了一眼,已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此刻心中所想心里想的其实也差不多。 只不过,对于沈伯谦的反应,他比其他人更为诧异。 江七虽然一贯嘴硬,但对沈伯谦和沈家众人的感情却丝毫不比任何人少。 甚至,他比另外三个更加享受在沈家的日子。 想方设法的想融入进来,才会三五不时的跟沈伯谦斗一斗。 这让他觉得自己真正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但他也明白,建立在欺骗之上的感情是经不起风浪的。 所以,很早之前,大概是他第一次觉得“如果能一直跟四哥留在沈家那该多好”的时候。 他就在有意识的不断探触沈伯谦的底线。 就是因为,他想知道,一旦他们的秘密被暴露出来,沈伯谦原谅他们的机会有多大。 他一次次的惹怒他,而他一次次的一笑而过。 就算是跟他斗一斗,也都是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每试探一次,江七就纠结一分。 因为他发现,沈伯谦的底线就只有他的家人。 只要不动他的家人,这个人真称得上是个没心没肺的滥好人。 似乎你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的样子。 这是他最讨厌的一种人。 但他自己清楚,就算不想承认,但他的确不讨厌沈伯谦,不但不讨厌,还很喜欢。 甚至做梦梦到,沈伯谦是他亲哥哥。 更恐怖的是,他对这个梦境非常满意,四哥早上还问他半夜不睡笑什么? 这事儿最开始,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因为对滥好人,从小他就是看不上的。 母亲早逝,他被父亲在军营里带大,有件事让他印象深刻。 他六岁的时候,偷偷藏在帐内玩,听到父亲下令厚葬一个自杀身亡的下属。 那是父亲的一位得力下属,时常陪他玩。 他当时就哭了,跑出来问父亲,为什么那个叔叔要死呢,他不是要有小弟弟了吗? 父亲沉默了许久,只说了一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父亲也没说。 两年后,他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那个人在一次战场打扫中,虏获了一名孕妇。 但因为当时妻子身怀六甲,他又觉得被虏获的女子不像坏人。 不知是想给孩子积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他最后一时不忍把人放了。 却没料到,那名女子居然是他们一直追捕的一伙夷匪的首领。 数日之后,他们与那伙盗匪交手。 一番恶战之后,锁定胜局,他也认出那个女子。 他自知受骗,一心生擒女匪首。 但那个女子却凶狠非常,死前一口气斩杀他九个兄弟。 其中四人已经做了爹,两个刚定亲,还有两个听说也快了,前几日他们还在拿这事儿说笑。 还有一个,是他新婚刚一个月的亲弟弟。 消息传回兵营,他弟妹气急攻心,当场吐血晕倒。 军医看过才知道她有了身孕,但却因为这个,最后一尸两命。 他的妻子知道事情原委,心中有愧,不顾身子,忙前忙后在操办弟弟和弟妹的丧事; 结果,不小心失足摔倒,也是一尸两命。 这件事让他极为震动,也让他从小养成了果断狠厉的作风。 用他的话来说: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仇就是仇,冤就是冤; 没什么好说的,做人就是要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你有委屈,你有苦衷,关我屁事! 我只做我该做的事。 尤其是谭家军出事后的几番生死经历后,他一度认为: 除了谭四和师祖,天下之人只有两种,要么可用,要么可杀。 能被用,就还有价值,有价值才能生存下去; 至于杀人,别人死,总比自己死来的好。 这是在人市,他无助的看着谭四一点点走向死亡时,内心深处最为真实的想法。 后来,他也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沈伯谦没出现,结果会是怎样? 四哥会死吗?我呢....... 结果是他根本不敢去想的。 所以,他这辈子都记得,沈伯谦对他们的再造之恩。 所以,即便他是个滥好人,他还是忍不住喜欢他,想亲近他。 因为在他身边,跟沈家人在一起,才有真正幸福的感觉,温暖、安心。 而且,他还知道,四哥他们也是一样的感觉。 这让江七很矛盾,也很纠结。 因为从感情方面来说,他不希望自己的朋友亲人是滥好人。 这种人对他来说就是吃亏上当受骗的代名词,也是讨厌的麻烦; 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沈伯谦应该硬气点儿,有时看着他好说话的样子就来气,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意思; 但从理性方面来说,他却知道,自己最好求神拜佛让菩萨保佑他是个滥好人。 只有这样,一旦今后事发,他们被原谅的机会才能大一些。 这对江七来说,几乎就是无法停止的恶性循环。 心中理性与情感的较量,让他忍不住一次次的去撩拨沈伯谦。 看的谭四都经常私下训他,让他别任性。 但沈伯谦就是不生气。 有兴趣就跟自己斗一斗,没兴趣要么呛自己几句,要么干脆埋头不理人。 或者就是把杨风推出来跟自己对着干。 他自己该吃吃该喝喝,忙完了就躲在房间里鼓捣那堆烂木头。 又或者无聊了,逮着每次都败北的杨风训一顿。 说到杨风,也让江七很郁闷。 沈伯谦对杨风是真好,亲弟弟也就那样。 杨大爷每次看他训杨风,都笑呵呵的,小妹也是,就连杨风自己每次被训了之后似乎精力都特别旺盛,干活都更有力气..... 这样的杨风,江七是羡慕的。 不过他太骄傲,骄傲到不肯相信自己居然会羡慕杨风这个笨蛋。 但悲哀的是,他也太聪明,聪明到自己都骗不了自己。 所以他不得不承认,他有时候真的很想沈伯谦像训杨风一样训自己。 那将代表沈伯谦彻彻底底的接受他们,但却一直未能得偿所愿。 而后,师祖突然找来,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今天这样的局面,是他最不想,也最不敢看到的。 所以一开始被沈伯谦拆穿的时候,他都懵了。 不应该这样的,他们相处的还不够,感情还不够,时间也不够! 这个时候被拆穿,他完全预测不到会有什么后果。 但现在,他们已经别无选择,不得不面对。 然而,想要有个理想的结果,太难了。 不但事发严重提前;沈伯谦的愤怒程度也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当然,这其中师祖袭击劫人的举动功不可没; 只不过,他还是觉得沈伯谦今日的举动与他平日秉性相去甚远,似乎哪里不对。 但这一时之间,他想不出哪里有问题,而且,他也没时间去想了。 眼下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不惜一切获取沈伯谦的谅解。 实在不行,至少也要先压下他的怒火。 只要他松口,沈家的人就没问题; 而同样的,只要沈伯谦开口说让他们四个走人,沈家其他人就算再舍不得,也必定会听从他的要求。 沈家那几口人,对沈伯谦真是爱到骨子里去了。 别说让他们走人,就是沈伯谦说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他们也只会说“当然啦,谁见过太阳打东边出的?” 电光火石之间,江七把整件事在心里过了一边。 却发现,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他原来想过的被拆穿后的多种应对方案,此刻根本用不上,因为,沈伯谦跟平时完全不同了。 哦,江七突然明白过来,对,就是这个不对! 沈伯谦平日对人最是和气,说话从来都是斯文有礼,就算偶尔呛我几句,也都是调笑居多。 就算是生气,一个人也不会变化如此之大。 怎么可能一下子就一反常态,说出的话直接戳人心窝子? 尤其刚才说到四哥跟他在青州人市的事儿,那可是他的死穴。 沈伯谦只一句,就让他憋不住火。 不可谓不厉害。 口诛笔伐,字字要命。 人市的经历至今他想起来都会做噩梦。 事实上,他也不止一次的梦到那天沈伯谦没来,第二天四哥就死了。 他抱着尸体不肯让人碰。 人市老板还是老办法,饿着他。 而他靠着吃四哥的尸体活了下去,吓傻了人市的老板伙计。 几个人直接他们俩拖到乱葬岗扔了。 这个梦境每次都会把他吓出一声冷汗。 因为,梦中的一切都太过真实,也太过痛苦..... 那样的结果,是他不敢想象,也不能接受的。 也因为梦境太过痛苦,他连四哥都没说过,沈伯谦却一语中的,直接戳到他心上来。 第58章 57-缓兵之计 这样的沈伯谦仿佛浑身是刺,不但看不透,甚至还有些陌生。 看着他的背影,江七竟才发现,这个一向被自己当成滥好人的家伙,竟是如此的深不可测。 此刻,他有九成把握可以确定,沈伯谦的这一面,别说他们,就是沈家人也不曾见过。 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在所有人面前隐藏了一部分自己。 不管是性情还是其他,真正的沈伯谦从未真正的展现在任何人面前。 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自己多疑狠厉是因为见惯了生死险恶,他呢,一介书生,偏居乡野。 他能经历过什么? 估计,他见过的最可恨的人也就是自己和四哥了。 可就这样一个人,却天然懂的隐藏自己。 而且,很显然,他并不是刻意的防备他们几个,他是从很早的时候就在防备所有人。 为什么? 江七自己都无法接受这个结论。 沈家众人都是少有的和善之人,沈伯谦为什么要在至亲面前隐藏自己呢? 他过世的爹娘虽然不太常被提起,但也没听说有什么不好的。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江七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还好。 虽然沈伯谦把自己的一部分隐藏了起来,但日常他所展示出的这部分性情却也是真实的,只是不完整而已。 这个认知让江七如释重负。 起码,沈伯谦没有骗过他们。 即便他隐瞒了早就知道王青山和王青风认识四哥他们俩的事。 但毕竟那是他们欺骗在先,不关沈伯谦的事。 想通这些,江七心下大定,错了就是错了,不管是打还是罚都是应该的。 只有一条没得商量。 他绝对不会离开沈家,其他沈伯谦说了算。 江七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的时候,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一改他平日里的冲动跳脱,江七正色道: “沈伯谦,这事从头到尾是我们的错,尤其是我,对人太过防卫; 但对沈家,我们绝没有丝毫恶意,这个你应该感受的到,师祖这件事,完全是个误会; 他的性情,相处久了你就知道,是个老小孩儿,开玩笑根本不知道轻重; 不信你问四哥,小时候师祖最喜欢抢我们的东西玩——” “江七。”沈伯谦突然转身打断了他的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能理解你们的苦衷,甚至我刚才也在想,如果我是你,也许会做同样的事情。 毕竟,经过那么多的磨难,又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乍一脱险,没那么容易相信人,即便那个人是我。 所以我并不怨你们,这点儿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 但是你知道吗?我不怨恨这世上任何人,但却并非人人都是我的朋友。 做朋友,做亲人,都是要看缘分的。 我们?”沈伯谦哼笑一声,轻轻吐出三个字:“缘尽了。” “谁说的!人还在,缘就不会尽。 错在我们,是打是罚我们都认,但是沈,阿沈,你别赶我们走。”江七说着居然一颗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唉......”沈伯谦叹了一口气,“你是最聪明的那个,为什么这件事想不透呢?” 看了看地上跪着的四个,和远处躲在树下装隐形的老头。 沈伯谦摇了摇头,“不错,如果我是你,我也许会有同样的选择; 那么我来问你,如果你是我,此刻你会怎么做,原谅我吗? 江七,凭良心说,你会吗?” 江七重重的出了口气,看了看谭四,半响没吭声。 谭四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沈伯谦点了点头,挤出一丝苦笑:“你看,你们都很清楚,换成你,你是绝对不会原谅我的。 那么为什么,你做不到的事情,却要我来做呢?” 跪着的四个人脸一下子都红了。 江七更是像斗败的小公鸡一样,抿着嘴,双目赤红的看着他。 谭四刚要开口,江七一把拦住他:“阿沈,你跟我们,不,你跟我是不一样,你是个,你是个......” “你想说,我是个好人,好人就该宽容大度,而不是像你这般小肚鸡肠?” 沈伯谦越说声音越冷,江七自知失言,急忙补救:“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每个人的经历不同,对事情的态度和选择自然也不一样,杨大爷不也常说,一样米养百样人吗。 既然如此,你何必纠结我的选择?” “是,一样米百样人,这话没错。 可也没人说,这百样人里头,就不能跟你选一样的吧? 就算人不一样,选择也可能是一样的。 这些绕圈子的废话,我不想多说,要说的早说完了,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沈伯谦根本不给他们再开口的机会,转身疾步离开。 可又被谭四一个箭步拦在前面。 “伯谦,”谭四也有些哽咽,“起码给我们一个机会,不然我们是断然不会走的。 况且,秋收虽然结束,但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家里总是要有人干活的,赶走了我们,还要再请人,岂不麻烦?” “麻烦?我还没见过比你们几个更大的麻烦! 三天,搬离沈家。 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拆穿你们,姥爷他们年底大了,免得生气。” 话说到这个份上,谭四他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能看着沈伯谦离开。 毕竟,他不出招,谁也没办法。 等他走远,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嘟囔着说道:“这事儿真不赖我,都怪你们,不让我进屋,我睡林子太难受了才想到这个主意的。” 江七瞪了他一眼,让他回镇上偏不听,这会儿还怨别人? 但这些跟他说这些也是白搭,索性就没接话茬,转头对谭四道: “眼前的情况,要恢复到以前怕是很难。 看来只能下水磨工夫,慢慢来了。 他不是个狠心的人,我们还有机会。 不过,既然师祖也倒了,咱们就没了挂心的事儿,四哥,你说呢?” “清水镇是块凹地,易攻难守,朝廷一向不怎么关心这里,各家势力也都不屑此地。 李家坪又是我们住熟了的,在这儿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江七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几个人又商量了一下,也顺着原路准备下山。 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江七他们实在有些措手不及。 下山时再细想想,他还是觉得这事儿有转机。 只是沈伯谦这股怒气一时没那么容易消下去,那就意味着他们被赶出沈家基本上已成定局。 既然如此,少不得要打算一下。 起码要找地方落脚,总不能几个人三天后睡外边吧。 江七迅速过了一下村里各家各户的情况。 最后把目标锁定在那个叫李思茂的败家子身上。 那个人一直嚷着要入赘去隔壁村寡妇家,前不久还把家里的地都卖了,还是杨大爷收的。 前几天好像还在打听房子的行情。 他家的房子虽然旧点儿,但在李家坪也算可以,起码是青砖瓦房。 先找个地方住下,余下慢慢来。 沈伯谦今天许是气急了,等他消消气也许还有转机。 前提是,师祖别再作妖了。 看了看被他训的无精打采的师祖,江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概是几个人都想到要离开沈家,个个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他们刚到沈宅门口,就见杨风跑了出来。 “谭四哥,小七哥,你们家里真的有长辈找来了?真的是青山大哥和石头哥的老师? 你们别干站着呀,伯谦哥都跟我们说了。 快进来呀,爷爷他们都等着呢,可替你们高兴啦!” 几个人一楞,江七先反应了过来。 勉强笑着说道:“是啊,这是我父亲的师傅,也是我跟四哥的师祖,特地来找我们俩的。 见面才知道,原来青山哥和石头哥以前也曾拜在师祖门下。 这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谭四几个也僵硬的点头附和他的话。 杨风并没察觉的样子,还是一脸的喜庆。 几个人神色各异的进了门,去到堂屋,早饭都摆好了。 沈伯谦神色如常,仿佛刚才的事情全然不曾发生过一般。 见到他们,还笑着招呼道:“你们不是说就来吗?怎么这么慢?姥姥,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四条和七饼一见亲人,都把我们丢到犄角旮旯里去了! 我看呀,他们几个在咱家住不了两天了。” 这样轻松惬意的沈伯谦正是他平日里的模样,但此时此刻他有这样的表情实在让人愕然。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江七却无暇多想,还是要先应付了沈家人再说。 沈伯谦编的故事从杨风几句话里,他已经腿断了八/九成,余下的他们只需要配合便可。 一番声情并茂的千里寻亲的故事,听的姥姥徐大姑直抹眼泪。 连声称赞这位心智略损,却却仍不远千里找寻自己两个徒孙的封老先生。 再一听王青山和王石头居然也曾拜在封先生门下,更是啧啧称奇。 都说这真是天赐的缘分。 沈伯谦趁机说道,这是老天爷都看不过他们分离,才让他们千里有缘来相聚。 沈家也不能碍老天爷的事儿,可不能阻着人家师徒团圆。 当即表态归还二人的身契,放他们自由身。 姥爷虽然觉得有些不妥,毕竟人可是外孙子花银子买来的。 但外孙子也说了,这千里奇缘可是天大的运气,若是能助他们一把,说不定也能添添自己的运气。 老爷子一听就没话了,运气好,运气好啊。 宝贝外孙还要考举人呢! 七分靠本事,三分靠运气,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事儿,得办! 第59章 58-七绝传人 陈老爷子都没意见,其他人自然更不会,只觉得沈伯谦实在是心思善良。 王青山和王青风二人当然十分配合。 表现的一派感激涕零,还当即跪下磕头谢恩。 沈伯谦一摆手让杨风把他俩扶起来,指了指椅子让他们坐下说话。 看了看在一边装无辜的江七,他咳了一声提醒他们该提搬出去的事儿了。 接到他的讯息,谭四和江七对视一眼。 迟疑了片刻后,江七走到陈老太太身边,蹲下开口道: “姥姥姥爷,杨大爷,大姑,有个事儿虽然不好开口,可我也得说,你们可千万别生我气。 师祖刚才跟我和四哥说,我爹跟谭伯伯临终前,就提了两件事, 一是请他老人家受累,找到我们; 二就是希望师祖亲眼看着我们自己支撑起门户来。 所以,所以.....我刚在路上跟四哥商量,想尽快搬出去,也算是全一下长辈遗愿。” 一听他们要搬出去,姥姥和徐大姑脸上尽是不舍。 不过江七说的理由也是无法反驳。 再说了,原来俩孩子住着也就算了,如今家里长辈都找来了,总不能还住在沈宅吧。 老太太拉着江七的手,摸了摸他的头,语气里都是舍不得: “唉,你这孩子就是想得多。 男人顶立门户是正事儿,我们生啥气?不过,你们是咋打算的?这事儿可急不来呀。” 江七反手一握,半靠半趴在她腿上,点着头说道: “是,本来也没这么急,因为我跟四哥都想在李家坪落脚,不想离你们远了。 这原本想着,不管是找地方还是盖房子,弄下来起码也要三五个月。 可没成想这么巧,刚才回来的时候听说思茂叔家的房子要卖,刚好师祖也带了些银子过来。 我就想先买下来,安顿好,把爹娘的排位供上。” 说完,江七已是泪眼朦胧。 陈老太太当下就受不住了,一把把他搂在怀里,“好孩子,别哭,就是搬出去了姥姥也不当你外人,有啥事要帮忙的就来家说。” “知道了,姥姥~我也是舍不得你们。” 江七还要接着撒娇,却听到沈伯谦一声轻咳道: “七饼,你要买思茂叔家的房子啊,让杨大爷带你去看看吧,去晚了被别人定了就不好了。” 江七一楞,心头一喜,急忙点头道:“好,好好,我这就去。” 他说要买李思茂家房子,一是真心,二也是想试探。 沈伯谦说让他们走,可这走到哪儿差别可就大了。 走出沈宅住在旁边也是走,走出李家坪住在别村也是走,走出清水县那也是走。 沈伯谦想让他们走去哪儿? 虽说他打定主意,就算是再惹恼沈伯谦一次也要死赖在李家坪。 但毕竟以后还是想跟他来往的,真闹起来也不好。 可既然眼下沈伯谦都开口说让他们买李思茂家的房子,那显见对这事儿是没意见的。 那就好,那就好。 起码,他只是想把他们几个赶出沈家大门,却没想过不再见他们。 不然,这一个村住着,要是真见面连个话都不说,谁能办到? 只要还在这儿住着,他就有办法再进沈家。 当然,这事儿也急不来,慢慢来吧,反正要做的事情也不止这一件。 又聊了半天,一屋子人也吃完了早饭。 封老头说困了,丢了个包袱给谭四,说让他们去买房子。 杨大爷先安排他休息,而后带着江七和谭四去了李思茂家,顺道还去了里正家一趟,请了李孝正做个中人和见证。 李思茂那边说卖房子的事儿也有好几天了,可这村里谁没事儿买房子? 谁家不是自己盖自己住。 外村的人当然更不会跑来李家坪买房子,除非是有病。 他都发愁好几天了,这没钱怎么去小寡妇?所以一听江七他们是来看房子的,李思茂跟见了财神爷似的,点头哈腰的跑前跑后。 江七倒也没难为他,房子给了他二十五两,不过也有条件。 家里的锅碗瓢盆,床柜铺盖这些都可以带走,但桌椅板凳得留下。 李思茂二话没说,当场就按了手印画了押。 这房子的事儿就算是妥了。 江七知道沈伯谦这会儿还在火头上,早搬他早点儿消气,就让俩王去准备搬家的事儿。 自己却和谭四一起去找陈老太太。 说他们虽然买了房子,但什么家伙什儿都没有,就想先用沈家的,再做了新的给沈家送过来。 老太太一向自然是满口答应,不过也还是记得说要问问宝贝外孙。 江七却也知道,老太太张了口,沈伯谦肯定答应。 这以后借着还东西的机会,也能常来常往。 只不过一直到他们搬出去,才又见了沈伯谦一面。 之前他一直都在书房折腾要送给刘近南的礼物。 说起这个,江七就觉得好笑。 本来沈伯谦说要送人家什么生日礼物,可一直也没做好,自己还跟自己生过几次闷气。 刘近南生辰的时候他倒是去了,可什么都没带。 还说,他准备的礼物还在做,等好了就补上..... 你说就是随便买上几斤点心拿着也好啊,居然就那么空手去了。 害的他跟着一边不敢吃不敢喝,净觉得不好意思了。 现在想起这事儿,他才发现,这沈伯谦蔫儿坏,难怪那回去刘家他不带杨风带了他呢。 感情他就死专门让自己去为难的。 这个混蛋! 江七躺在新买的房子里半夜都睡不着,狠狠的踹了一下床头。 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生怕惊醒了谭四。 但一转头才想起来,自从搬进来买了的宅子,谭四他们就各住各的了。 还真是不习惯。 殊不知,他腹诽沈伯谦是个混蛋的时候,这个混蛋也正想着他呢。 不过,沈伯谦想的不仅是他,是他们几个,尤其是封老头。 他们搬出了也有小半个月了,这十来天,但凡有个什么事儿,江七就能找到借口请沈伯谦去看看。 还总是趁着陈家二老在的时候,沈伯谦也不好推辞。 到最后,他也懒得推了,到了江七哪儿,嫌这嫌那、挑鼻子挑眼的。 基本就是一条宗旨,以把他们惹毛了为目标。 谭四他们几个也就算了,本来就是好脾气,可江七居然也能忍得住。 不管是砸了他端过来的茶,还是踹了他们吃饭的桌。 他都是笑脸迎人,没半点难受的样子。 还真是抖m不成? 沈伯谦睡不着胡思乱想起来,不过,先不管这些,这一家子奇葩,什么估计都干得出来。 但说名字吧。 老头据说是什么七绝谷的,起名字都是一代谷主定四字辈分。 也就是一代谷主随便选个四字成语,他接下来的四代子弟就依从这个四字成语起名字。 可不巧的是,感到封老头的祖师跟他一样,是个神经病。 那么多成语不选,选了个一刀两断..... 所以封老头的名字叫——封刀客,人称客先生。 这都什么鬼名字啊? 连沈伯谦都好奇去问,这江七和谭四的爹不是他的徒弟吗?名字好像没这么奇葩啊? 一问才知道,他俩投军用的不是真名。 谭铁山和江险峰都是他们投军的时候自己取的。 据说目的是为了掩饰七绝谷的出身。 但沈伯谦觉得,更大一部分原因肯定是他俩根本不想被人知道真名字。 因为封老头起名字的本事也算是独一份了。 按照辈分,江险峰和谭铁山是“两”字辈。 他给二人起的名字分别是:谭两桶和江两条,难怪江七对于四条和七饼这俩名字那么反感。 估计是从小就被吓怕了。 因为俩人因为天资出众,从小就被预定加冠之后正式成为七绝谷弟子。 也就是说名字的事儿,还真不赖他们。 还真是没取,起码在谭父和江父心目中,这两个孩子名字是要留给师傅取的。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 封老头也没坚持等到二人加冠,在搬出去的第二天就正式收了两人入门。 沈伯谦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被硬拉去观礼了。 从而,也有机会知道了谭、江二人新鲜出炉的真名字——谭断念和江断弦。 不得不说,待遇比他们的爹好多了。 当然,这估计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江七提前威胁了封老头的缘故。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沈伯谦在多次被邀请去江七和谭四家作妖后,发现这个封老头也许确实是个神经病,但本事也是真的。 还有那个七绝谷,也不是个普通的组织。 就在前两天,封老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车东西,运进了他们的新家。 后来沈伯谦才知道,那是一份七绝谷的传承。 封老头说除了七绝弟子,谁都不能看。 但江七还是私下很友好的表示,沈伯谦需要的话,还是可以看看的。 沈伯谦当场就对他这种欺师灭祖的行为表示了强烈的鄙视。 但昨天江七又来找他,他一气之下就拿了一本所谓的传承看了一会儿。 接着忍不住又看一本,又一本..... 结果—— 他现在在想,要不要在李家坪建立一个七绝谷的培训基地? 所谓的七绝谷的传承,就是在某一方面,极为系统的教材。 这在这个时代是极为难得。 第60章 59-所谓传承 沈伯谦小小年纪能在李家坪占有一席之地,跟他秀才的身份密不可分。 这个时代被官府盖章的读书人之所以这么受尊敬,除了他又官府的廪银廪米外,也是因为少。 少则是因为不易。 这是李家坪的私塾办起来后,沈伯谦才感受到的。 他原来上私塾,只是为了认识一些人,好在考试的时候有人给他保荐而已。 真正学习还是沈家父子教授,他原来也没太在意,但私塾办起来之后他才发现,这老师跟老师的差距不仅仅是一个俞敏洪。 沈家父子其他方面就不提了,但对他的栽培确实非常系统。 他能一举考中,当然有自身努力和天资的缘故,但沈家父子也不可不提。 与沈家父子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李孝正。 他教授村里学童用的据说就是他以前的先生教授学生的方法,但真是除了让大家认字背书之外,毫无技巧。 既不讲解,也不因材施教。 他们教学的精髓统共一句话:书读百遍其意自现。 七绝谷的传承恰恰是弥补了教学中的这些缺陷。 不但有学习的内容,还有辅助的内容,以实际的例子讲理论与应用相结合。 的确超出这个时代的许多人。 也难怪封老头拿出这套七绝传承的时候那么的自得。 七绝谷一共有七类传承。 一是琴棋礼乐; 二是书画茶道; 三是术数阵法; 四是机关暗器; 五是医毒之道; 六是农业水利; 第七类比较特别,没有名字。 但江七和谭四主要学的就是第五种和第七种。 医毒沈伯谦没兴趣,学起来费事,沈伯谦翻了两下就丢下了。 第七种传承却因为没有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江七本就巴不得他看,见他有兴趣就顺杆子上了,把第七类传承那两大箱子书都打开给他看。 沈伯谦顺水推舟的看了好久。 结论是,第七种传承不写名字是对的。 因为其中记载的东西有些敏感,他虽然只是翻看了一下,但还是觉得大体可以分为三类: 一是各种情况下的战役分析,包括兵力、地形、天气、气势等等,都是用实际战役为例子来讲解说明。 二是各种官府可能面对问题的解决对策,下到田地盐铁管理这些民生问题,中到天灾人祸的应对之策,上至朝堂官员的合纵连横,任免考虑,无一不有。 也是结合着各种实际的情况进行串联讲解。 第三类更是奇怪,居然是军中或是在朝堂可能遇到的各类阴谋诡计。 还写了不少诡计的应对之策,其中不乏阴损狠毒之策,看的沈伯谦直冒冷汗。 他冒冷汗,不仅因为计策阴毒,而是其中有不少他熟悉的内容,这些书中记载了许多他熟悉的原来世界的历史事件。 那么,这些东西是谁写的? 据说,七绝谷本只有六类传承,所谓的七绝本来指的是历代谷主。 约百年前,谷内一位自小孱弱的传人,耗毕生精力,在二十七岁临终前,写出了这第七类传承。 当时甚至无人知晓。 还是在收拾他的遗物的时候被人发现呈给了当时的谷主,那位谷主看后,叹为观止。 一连数夜悲痛不已,后来与长老商议,将其定为七绝谷的第七类传承。 只是,终究没有给这类传承起个名字。 情况了解到这里,沈伯谦已经很清楚了——这个写出所谓的第七类传承的人,多半跟自己一样,是穿来的,只不过命不好,死得早。 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 不过,既然人都已经死了百来年了,也就不必追问。 只是,他怎么会想起来写着这些东西的? 而且,怎么越看越觉得像是各种小说或历史故事的片段呢? 虽然这么想有些不尊重人,但沈伯谦还是觉得这位英年早逝的穿越前辈,写这些东西的目的大概只是因为无聊..... 或者,沈伯谦暗自思忖,这个人在穿过来前大概是个作者。 平常人谁会没事儿写这个? 他写的这些东西在沈伯谦看来有些就像是在默写历史书一样,看着实在无语。 但又不得不承认,他写的这些相当大一部分还是非常有用的,毕竟是历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事件。 而小说里写的东西很多也是源于历史的。 基本上,他写的这套东西,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沈伯谦觉得,起个名字的话大概可以叫做“帝王策”。 也难怪七绝谷当初那位谷主不肯给这类传承命名。 这里面甚至还有拿雍正的上位之路做例子,来解释所谓的“不争即争”什么的...... 更别说拿古今中外各种实战案例来解说三十六计之。 沈伯谦看着孜孜不倦的学习的谭四和江七,突然不想再折腾他们了。 因为,觉得他们有点儿可怜。 从他自己的感觉出发,就觉得他们拿着一本超长篇种马制霸文当成孙子兵法来研究和学习。 事实上,这里头还真是把孙子兵法全文都写出来了。 当然,少不了各种实战案例的解说。 怎么看都觉得很搞笑,不过,唯一值得为他们庆幸的是: 这个人写的东西还是比较严谨的,原来估计是个完全透明的学术型作者。 也就是说,他写的东西还是比较真实可靠的。 刚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沈伯谦有些郁闷。 那种感觉非常奇妙,就像正在打游戏,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是游戏中的npc; 或者拿到了自己生活的剧本一样...... 他当时除了郁闷,就是吐槽:难怪七绝谷现在就剩下这几个人,大概都是蠢死的。 但刚才睡着睡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左了。 虽然,他觉得学这些用处不大,顶多也就是纸上谈兵。 而实际上,谭江两家的上一代也是学的这些。 听封老头说,谭铁山和江险峰还都只是学了兵法战役那一部分,从军后就是所向披靡。 可见这套传承的威力,所以江七和谭四才日夜用工苦读。 谭家军被伏击屠灭一役,已经查清楚了。 封老头隔了这么久才找来,就是因为去打探消息,宁王已经查明那次伏击乃是太子故意陷害,泄露了谭家军的行军部署给敌方。 只不过,事情被查出后,太子那边抛出一个副将顶罪,宁王也是无可奈何。 但,江七和谭四都是不会轻易放弃,看俩人现在的架势,那肯定是要学成之后报仇的。 沈伯谦想了半天,觉得自己纯粹没事儿找事儿,大半夜不睡觉替他俩操心。 但就是忍不住..... 虽然谭江二人父辈的成绩摆在那里,但这玩意儿也不是万能的。 这情况,打个不太贴切的例子,就像是欧阳锋拿了郭靖默写的九阴真经,练下去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也许事情没那么严重,但他俩要想报仇的对象可是太子。 多少正史野史记载的皇子夺嫡过程,无一不是机关算尽,惨烈非常。 他们拿着这种随时可能出问题的攻略干这么危险的事儿,太不靠谱了吧? 唉,知道的太多真的很不幸福啊。 沈伯谦默默的在心里为自己点了根蜡,还是白的。 算了,这事儿先放放,后天刘伯伯生日,这生日礼物可不能再拖了。 不然刘近南还以为我是专门去他家蹭饭呢? 不过,既然是刘伯伯生日,这次刘小姐不会再躲着了吧? 也不知道刘近南小朋友未来的老婆长什么样儿,这事儿上古人就是麻烦,要搁在现代,我肯定一天调戏他们小两口一百遍! 想着想着,沈伯谦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杨风就已经准备好牛车,还穿了一身出门的衣服。 至于沈伯谦要带的礼物,昨晚已经打包好了,所以才睡得有点儿晚,结果失眠乱想。 刚洗漱完,非常准时的,江七那个臭不要脸的又带着谭四来蹭早饭了。 好吧,他们是交了粮食在沈家搭伙的。 沈伯谦不想让家里人情感方面受伤害,江七和谭四骗他的事儿自然是不能说的。 那就没理由拒他们于千里之外。 反正只要他不高兴,就去江七他们家捣乱出气,这几乎成了他们几个相处的标准模式了。 表面上,还跟以前一样。 甚至连沈家地里山上的活儿,也都是谭四带着俩王在做。 但若是只有他们几个,沈伯谦就成了大王,说一不二,连一向任性的江七都对他言听计从。 他的要求再不合理,也绝对一一照办。 一开始沈伯谦还有点儿于心不忍,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周瑜打黄盖,什么时候他忍不了再说吧。 人后出了气,人前沈伯谦也不介意大度一些。 所以吃完早饭,对于江七说要搭顺风车去清水县的要求他并没有拒绝。 大不了回来再收他钱就是了。 清水县他们算是常去了,一路顺畅,上半晌午就到了。 到了清水县,江七倒是很识趣的跟他们分开了。 沈伯谦带着杨风和装着他亲手制作的礼物的三个大箱子赶去刘家。 第61章 60-咏志青青 沈伯谦跟刘家如今可是常来常往。 除了沈伯谦总三五不时的在卤味和马桶生意上给他们出主意,让他们联系越来越紧密外; 也是因为沈伯谦知恩图报,总是记着刘家的救命之恩。 不管什么时候,但凡他来清水县办事,必定会登门拜会刘老爷、刘管家还有赵福。 也不一定带什么礼物,主要也还是个心意。 哪怕只是坐在那儿陪着刘老爷说说话,问候一声刘管家,跟赵福八卦两句。 他自己心里舒服,他们几个也高兴。 尤其是刘老爷,他一向都十分喜欢沈伯谦,总是说让他常来看看。 这可不是句虚话。 他膝下无子,跟女儿聊天估计也没啥共同语言。 刘近南接掌刘家生意后,这些日子正是收购麻布丝绸原料,还有卤味店大力发展的阶段,十天半个月都未必能回家一趟。 搞的每次沈伯谦来,都觉得像是在探访失独老人..... 主要是刘老爷,不知怎么的,沈伯谦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光越来越热切了。 尤其是从青州回来之后。 刘老爷喜欢自己,这沈伯谦是知道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因为,他也是真心实意的敬爱刘家夫妇。 但这几次见面他还是觉得有点儿发毛。 刚开始一个刘伯伯也就罢了,最近这两次,连刘伯母的眼神儿都不对了,忒吓人。 要不是早就知道刘近南是他们内定的女婿,沈伯谦还以为俩人在相女婿呢。 不过,既然有刘近南顶着,这事儿就不可能。 他倒是有心想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儿,可也不好开口啊。 总不能说长辈对你好点儿,你就这么白眉赤眼的去问人家“最近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吗? 那肯定是不行的。 问管家,现在跟他们熟了,才知道刘管家是个老滑头,不想说的你怎么问都是一问三不知。 赵福倒是好哄,可他又什么都不知道啊...... 这几次下来,沈伯谦也放弃了,这事儿本来他也不太关切,况且现在都有点儿习惯了,既来之则安之,总不会有什么坏事儿。 今天又是一样,刘伯伯和刘伯母都走到二门来接他了。 不过,他这次可不是来陪他们聊天的,提前一天来只是为了准备他的贺礼。 那玩意儿弄起来可要花不少时间。 明天就是刘伯伯的生辰寿诞,自然不能等了。 这事儿他进门就跟刘管家说了,还请他帮忙准备一间空旷的屋子。 这会儿,杨风已经带着几个仆人抬着箱子去那边准备好等着他了。 刘老爷听管家一说,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不过,孩子这么着急还不是为了明天给他祝寿?总不能拦着孩子尽孝吧。 一想这个,刘老爷心里就舒服了。 而且,伯谦这礼物也说了好长一阵子了,他也实在是好奇的很。 到了个罪,沈伯谦带着杨风在刘管家准备的屋子里一直忙活到中午。 管家本来还以为他好了呢,结果他俩草草吃了东西,他又钻进屋里忙活去了。 这可真是叫人心里痒痒。 好不容易的等到下午半晌,沈伯谦终于忙完出来。 却又交代刘管家说,别让人进去。 因为这件礼物本来是送给刘近南的,却因为制作麻烦,拖到现在成了给刘老爷的贺礼,但他还是想等刘近南回来一起揭幕,也算是补给他一份礼物。 管家一听,连声应好,让人不得靠近那个房间。 傍晚时分,刘近南果然风尘仆仆的赶回来。 洗漱换衣服,一通忙活下来,几个人聊了一会儿,除了生意和身体,主要就是沈伯谦带来的那样神秘礼物。 就连刘近南也十分好奇。 因为沈伯谦这关子卖的太久了,总说他一定会大吃一惊,这都说了多久了? 几个人虽然都不是急性子,但也还是一致说等会儿用过晚膳就去看看。 沈伯谦这次也什么没意见,反正正主儿都到齐了,今天看明天看还不都一样。 反正是要送给人家的。 晚饭还有一小会儿,几个人聊天打发时间。 沈伯谦略有些遗憾,刘家小姐依旧神秘,还是没有出现。 本来他还想着找个机会跟刘伯伯他们说一下,别老让刘小姐闷在家里,别给关出什么毛病了,可几次了,这话到了嘴边就不知该怎么说。 诶,毕竟见都没见过,自己这么直接的问,别让人以为自己有什么其他企图就麻烦了。 到时候跟刘近南同学兄弟都没得做就惨了。 这他可不希望看到,来这里这么久了,最跟他聊得来的就是刘近南。 尤其是青州回来后,俩人越来越能聊了。 今天也是一样,不管是衣食住行,还是生意店铺,都聊的十分投机。 沈伯谦总是觉得刘近南小小年纪能撑起这么大的生意,真是不可思议; 而刘近南则是觉得与他聊天,总能有所启发,获益良多。 刘老爷夫妇看着他们聊,不时插两句。 后来沈伯谦偶尔提到刘家对他的救命之恩,刘老爷就佯装不高兴的样子。 说他去趟青州府不也救了两个人吗?难道当初刘家就该对他见死不救不成? 说起这个,刘老爷就顺便提了一下,问了句那俩人现在怎么样了? 沈伯谦就把他跟姥姥姥爷那套说辞搬了出来。 只说二人家中长辈不远千里来寻他们,如今已经在村里自立了门户出去了。 不过就没提起王青山和改名为王青风的王石头二人。 这就已经听的刘老爷一家也是啧啧称奇,还夸他事儿办的好,这可是积大德的善事啊。 沈伯谦暗道:什么善事,要不是惹不起,老子早就把人打出李家坪了。 说了半天,刘老爷才发现他把那俩人的名字给忘记了。 好像是挺有趣的,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还是刘近南提醒他说是叫谭四条和江七饼。 沈伯谦想了想,觉得还是说清楚吧,不能留下可能被江七那个机灵鬼儿捏到的把柄。 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那俩名字那是他胡乱起的。 谭四和江七都是念着他的恩情才用的。 如今既然俩人的长辈找来,他们也分出去自己立起了门户,自然不能再用胡乱起的名字,肯定是改回家中长辈赐的名字的。 刘老爷听着点了点头,说理应如此,顺口也问了一句,那他俩现在叫什么? 沈伯谦也是顺嘴答道,谭断念、江断弦。 他刚说完,刘老爷失手,“哐”一下就把手里的茶碗摔了。 正好一个赵福过来说晚饭好了,被吓了一跳。 刘老爷自己可能也吓着了,赵福一连说了两遍,他才反应过来,摆了摆手说知道了。 管家已经让人把碎掉的茶杯水渍收拾打扫干净。 几个人用过晚饭,刘老爷罕见的没有拉着沈伯谦聊天,也忘了说要看他的礼物的事儿了。 因为似乎是刘小姐身体不舒服,刘老爷、刘夫人和刘近南都进去内院看她去了。 沈伯谦也担心起来,这刘小姐还真是个病罐子不成? 唉,刘近南小盆友以后可怎么办。 他正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却不知刘老爷被他那六个字,两个名字弄的失魂落魄的。 此刻他们一家三口正在后院他的书房,面面相觑的坐着。 还是刘夫人觉得实在难受,开口问道:“志哥,你怎么了。” 刘老爷本名刘咏志,他们夫妇二人只有在没外人在的时候才称呼对方的名字。 刘近南,也就是刘老爷的独生爱女刘若兰对此早已习惯。 但今日父亲的举动却实在失常。 沈伯谦一向大而化之,一时可能还意识不到,但等他回去想想肯定也能发现父亲的异样。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父亲他到底怎么了? 许久后,才听刘老爷用颤抖的嗓音说道:“青青,我们找到了。 伯谦,伯谦一定就是那个人 他一定就是星行大师所说的那个异数。” 青青是刘夫人蔡氏的闺名,一听他这话,也是激动不已, “星行大师不是说,只要能找到那个异数,就能......可你怎么知道他就是?” 刘老爷苦笑着说道,“江断弦?江断弦! 断弦公子无肝肠,夺人性命断魂忙。想不到名动天下的断弦公子居然会出现在清水镇。” “断弦公子又是怎么回事儿?” 刘老爷长舒了几口气,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下,才慢慢的说了起来。 上辈子他们一家被宗亲利用出卖,家破人亡。 后来他因为上代的一点儿香火之情,被星行大师收留,才得以苟延残喘的活了下去。 才能看到害死妻女那帮人的下场。 这辈子重生归来,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东西都不记得了。 但有一个人他却印象深刻。 那就是江断弦,人称断弦公子,不过背后,大部分人都叫他“断头公子”。 他是后来的新皇宁王手下的第一谋士。 也是他登基的第一功臣。 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此人以阴狠毒辣着称。 除了宁王,没人可以让他有所忌惮。 甚至就连宁王,他也不给面子。 他手下有一队亲卫,不到三十人,却让所有人闻风丧胆,能止小儿夜啼。 第62章 61-前生如梦 江断弦的亲卫之所以如此骇人,不仅仅因为他们出手狠绝,嗜杀成性。 还因为那条断弦公子亲证过的亲卫挑选铁律——凡入其亲卫者,必身负血海深仇,断绝六亲。 如只是如此,世人还不至于对他畏如修罗。 断弦公子的亲卫还有一个入队仪式,被世人所不齿,或者说骇然。 入队之人,必须手刃一名仇人或其帮凶,且,要生食其血肉。 能过此关者,方可入选江断弦的亲卫。 这实在有违天理人伦,连星行大师这个方外之人都闻之变色,明令弟子搜集报告的行踪。 刘老爷,不,刘咏志之所以会对江断弦印象如此深刻,也跟星行大师不无关系。 星行大师虽是出家人,但却是正统皇室血脉,也是大兴王朝世代供奉的天机阁主人。 还是唯一一位出世的天机阁主。 星行大师七岁那年,母妃病逝,他在当时的皇帝陛下殿外跪求三日,没人知道他求的是什么。 七日后,他出家为僧,之后便没了踪影。 十七岁那年却突然回归,并领受当时皇帝旨意,以方外之人的身份执掌天机阁。 但那一纸诏书也声明,出家人不染尘世事,阁中大小事务俱由副阁主处理。 但却没人敢因此看轻星行大师分毫。 自从他执掌天机阁之后,每次出声都能给大兴王朝带来极大的惠赐。 不管是洪水、地动、海啸、灾荒,他都能提前示警,好让朝廷有所准备,无数人因此免去家破人亡的悲剧。 可谓是慈悲心肠、功德无量;但另一方面,他又十分的铁石心肠。 曾有妇人带着病危幼子在他修行的寺庙前跪求十数日,只希望他能出来摸摸孩子的头,赐他福运,但星行大师却丝毫不为所动。 直至最后那个孩子逝去,他也未曾发过一言。 因为此事,不少人对他颇有微词,这当然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只是后来有个传言,说星行大师平生不做无用事,一言一行皆有深意,只是天机,不可泄漏。 若是无关紧要的人或事,他绝不会涉入其中。 这种说法,刘咏志起初是不敢认同的。 起码,他就是星行大师所救。 虽然他的父母当年对大师有过一饭之恩,但照那些人的说法,他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大师实在不必出手。 只是,后来,他发现,也许事实并非如此。 星行大师在他这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耗费了太多的心神。 几乎随时随地都带着他,并不要他做什么,只是让他坐在那儿听,听他们说话。 所以他知道: 江断弦计谋无双,屡出奇策,襄助宁王剪除了太子身边的股肱之臣; 江断弦路过青州,无缘无故的斩杀青州府近百商户; 江断弦毫无预兆的,突然命人将几处山林焚烧,残杀飞禽走兽无数,害的当地村民无以为生; 江断弦为了让他的亲卫报仇,使用卑劣手段掳劫几十位高官、世家子弟,后无一生还; ...... 几乎,所有关于这个人的消息,要么是在说他如何杀人,要么就是在说他如何害人。 除了灭绝人性之外,实在没有其他更合适的词汇可以形容这个人。 只是,有时候,他灭绝人性的行为却让人畅快。 比如说,对废太子。 皇帝病危,宁王被立为太子监国,天机阁部署传消息来,江断弦趁乱将废太子偷换了出来。 那时,刘咏志已经知道江断弦跟废太子有杀父之仇,早盼着他落在江断弦手上。 刘咏志的妻女皆因废太子而死,但他却没有能力报仇。 可以说,自从他知道江断弦跟废太子的恩怨后,就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只要废太子落在江断弦手上,不但性命难保,而且势必难得善终。 虽然这么想有些小人,但刘咏志的确是这么想的。 然而,当废太子在江断弦那里的遭遇传来的时候,刘咏志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想像。 废太子被江断弦亲手剁掉四肢,挖眼刺耳,割去舌头,不能看、不能听、不能言; 但江断弦并不想让他就这么死去; 找大夫医好他的伤口,保他性命无虞,再命人将其丢在猪圈中,让他与猪同吃同住。 这样折磨的方法,就算是听着都觉得心寒,怎么会有人做得出来? 即便是觉得废太子有这样的下场,足以宽慰妻女的在天之灵,但江断弦也成了刘咏志心中阎王的化身。 相对于他对江断弦复杂的情绪,星行大师对江断弦的关注更是奇怪。 无论他做什么,星行大师都只是听,从不说一句话。 哪怕是太子与他也是血脉至亲,他也只是一声叹息而已,始终未发一言。 这些都是刘咏志亲眼所见,却百思不得其解。 但星行大师却一直关注他的一言一行。 到宁王即位,江断弦依旧我行我素。 朝堂上下被他得罪的干干净净。 惹来众多同僚参奏,条条桩桩都是说他使用鬼蜮伎俩,陷害残害朝廷股肱,不堪为士。 一开始,新皇还会斥责这些人无中生有; 后来,渐渐的将奏折留中不发; 再后来,也会在朝堂上提及江断弦,说他手段过于阴狠,但毕竟也是大兴的功臣,不可寒了人心。 对于以上种种,江断弦恍如不知,行事如旧。 但新帝始终没有对他动手,但也没再斥责朝臣。 因为当时大兴王朝也是内忧外患。 对内,新皇一心收理朝政,但文武官员和各大士族大家却不甘心手中权利的流失,三天两头的给他找麻烦; 外又有西北蛮夷新汗——“天之子”。 此人勇猛非常,且又多谋机智,不到两年时间就统一了西北各部族。 而他统一西北的手段则让大兴将领和朝臣骇然。 简而言之八个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西北部族与其说是被他统一,倒不如说是不服的人已他斩杀殆尽。 尤其是各个部族的首领亲族,无论归顺于否,尽皆被他尽数诛灭,无人幸免。 他的队伍每到一个部族,这个部族人就面临着一个选择:全部死亡,还是交出首领亲族换取其他人的生存。 结果不言而喻。 尤其是在有两个部族因为私藏首领的妻子或孩子,而被灭族这一事实的前提下。 这养一个狠角色,大兴不可不防。 但就在大兴君臣商议该如何防范此人的时候,他以雷霆之势连夺三城。 消息传回朝中,震惊朝野上下。 虽然震惊,但文武官员一致认为此次攻击不会持久。 夷人擅骑射马术,一般进攻都会选在春暖花开,水草肥美的季节,以确保粮草军需。 可这次他们出击,却选在隆冬之际。 这个时节,不仅粮草匮乏,将士们也缺少食物。 他们夺取的三城虽然人不少,但以行商居多,并无太多物资储备,无法长期满足他们的补给。 总而言之,这不是个进攻的好时机,更加无法长期防守。 估计不等大兴出兵,他们抢掠过后就会自行离开。 自大兴立国以来,这种事情也偶有发生,一般都是夷人冬日无聊,偶尔会做这样的事情。 来抢劫一番后,痛快了便迅速离去。 想来这“天之子”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只是不想他们的队伍被寒冬闷乏了,来操练一番而已。 不管是新皇还是朝臣皆以为如此。 而随后传来的消息却让整个大兴陷入恐慌。 因为,“天之子”并未离去,而是选择了驻守。 甚至,他还解决了粮草问题。 这个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没人相信,但一经证实,迅速引发了轩然大波。 无论朝野,均惶恐不已。 因为,这伙统一的西北的夷人,以人为粮。 据冒死探听消息的探子回报。 夷人新汗“天之子”,简直是个疯子。 他知道一旦驻守,必定粮草短缺。 就地取材,在三城周边取石块做了数百个巨型石臼和石杵。 而后,将其俘获的大兴子民,无论男女,不分老幼,洗净、去发、破腹后斩成肉块; 悉数投入巨臼中,用石杵砸磨成肉糜,制成肉团、肉饼让士兵吃。 好一些的部位,则是做成肉干,以便携带。 这些石臼石杵流水作业,日夜不停。 回报之人说这些的时候,眼神都已经有些涣散,显见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不仅如此,他还纵兵掠劫周边村镇居民。 据称,他的军马见到大兴人,只说是“肉团子”或“肉饼”,从不称人。 这样的队伍,简直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而自从“天之子”军马以人为食的消息传开后,简直是所向披靡。 面对这样一群食人魔,何人敢挡? 他们可不管你是死是活,一律进肚。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大兴又丢四城。 整个朝廷一片低气压,上朝都无人敢说话。 生怕被新皇迁怒。 就在这时,江断弦却斩杀了他唯一的同门杨断风,带着亲卫一路逃往西北。 第63章 62-重生之约 随后,江断弦带着他不到二十人的亲卫队投奔“天之子”。 杨断风的人头就是他的投名状。 “天之子”对他也是听闻许久,辅一见面,两个都是以吃人着称的狂人居然相谈甚欢、一拍即合。 对方更是公开许诺,江断弦助其灭掉大兴后,便封其一字并肩王。 却没想到被江断弦当面拒绝。 他说,大兴新皇登基他居功至伟,但对方却过河拆桥,没坐热皇位,就想对他动手。 这样的窝囊气他可受不了。 所以,他不做什么王爷,只要将来夷人灭掉大兴后,把大兴皇族全部交由他处置即可。 他口口声声夷人,蛮族,听得几个夷族将领愤懑非常,但“天之子”却渐露笑意。 江断弦的狂妄,进一步取得了对方的信任。 毕竟,夷人在京城也有细作,自然知道江断弦的秉性和他目前在京城的处境。 所以,夷族人也知道他在京城日尴尬困难。 尤其是他做事向来不留余地,仇怨无数,一旦失去新皇的庇佑,他会死的比谁都更难看。 这足以解释他反出大兴的举动。 这才符合他六亲不认,灭绝人性的性格。 至于说,杨断风是他的师兄,这算什么,没听说吗?江断弦当年落难,跟他从小长大的异姓兄长为了救他而死。 他是怎么做的?为了活下去,他可是生吃了他那位兄长! 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这样的人,怎么会让新皇和朝臣欺压? “天之子”自信非常了解江断弦的心理,确定他即便不是诚心投靠,起码也是真的想合作报复大兴皇室。 即便如此,他对江断弦和他带来的人还是非常防范。 一直到江断弦跟他们一起攻下大兴两座城池,和他们一起吃人肉,喝人血,他们的防备才稍微松懈了一些。 而这就给了江断弦一丝机会。 只是这一丝机会,他就将“天之子”毒杀,而且没被夷人怀疑。 数月后,他将夷人将领坑蒙斩杀大半,终于被对方察觉他的部队。 仅余的三名亲卫誓死掩护他逃离。 但他好不容易摆脱了夷人的追杀,却迎来了大兴兵马的围攻。 垂死之际,他笑着说出了真相。 他反出大兴和杨断风的死,只不过是出苦肉计。 从西北逐渐统一开始,他就向新皇献计。 想要打入夷人内部,瓦解他们,兵不血刃的解决掉西北这个毒瘤。 只是,当时江断弦没料到,夷人这个新函居然如此灭绝人性。 绝到他不得不将自己和同门都算计进去。 在西北露面前一天,他其实先偷偷见了杨断风一面。 一番畅谈后,二人都能确定,若不除去“天之子”,后患无穷。 大兴千万子民就算活下来,也会低贱的如牲畜一般。 更别说,在夷人胜利前,还有多少人要成为他们的口粮。 不错,夷人胜利。 这才是杨断风愿意用性命尝试一个胜利可能的最根本的原因,因为—— 他十六岁从军,整整十二年,从未对战局如此绝望。 只要那位“天之子”还活着,大兴必亡! 他的士兵不怕死,但没人愿意成为食物。 但对着阎罗恶鬼的队伍,他们即便是英勇战死,却也可能成为对方的口粮。 士气当然是低落至极。 在江断弦到来前,杨断风也想过,如果城破,他就一把火烧了自己,无论如何绝不能成为对方的食物。 这是几乎所有人的心声。 带着这样的顾虑,一旦双方交战,大兴将士不免有些束手束脚,输多赢少。 杨断风曾想过刺杀,但几次交手后,他才发现,那个人的武力之高,并不在狠绝之下。 更可怕的是,他在兵法战略上也有过人之处。 也许,正应了七绝谷那位留下第七套传承的天才前辈留下的一句话。 坏人不怕,就怕坏人有文化。 从某种意义上说,“天之子”没有弱点,几乎是不可战胜的。 那就是个不可战胜的怪物。 这样下去,夷人灭掉大兴只是早晚的事儿。 人怎么能对抗怪物? 所以,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们也要拼一把。 杨断风献祭自己,为江断弦铺一条有去无回的独木桥。 在定下这个计策后,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的看了看对方,各自转身离去。 次日,二人依计而行。 江断弦以同门之情求见杨断风,杨断风沉吟许久后决定出营见他一面。 两人一见面,江断弦没有任何预兆,突然出手斩下他的头颅。 在杨断风的亲卫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的时候,他已在三十亲卫的掩护下,杀出重围。 后来的事儿,所有人都知道。 “天之子”虽然是个不可战胜的怪物,但江断弦也是人中精怪。 在夷人军营的这些日子,他在自己的衣服上,吃的东西,喝得茶水,睡觉的铺盖,战马的身上、马鞍武器上...... 几乎所有人可能接触的东西上,都用了一种药。 无色无味,也没有毒。 只要人体内积存了这种药,一旦被另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物引发,就是必死无疑。 除非事先吃下解药。 而且,这种毒,看不出中毒的迹象,就像是突然的心悸而亡。 这种毒,叫做“胜却无数”,是江断弦的得意,也是郁闷之作。 因为,这种毒虽然巧妙,但却有有两个致命的缺陷: 一是第一种药物必须在体内长期大量积存,但一旦积存的量过大,又会自动排泄出来,导致前功尽弃; 所以施毒的人必须非常了解被害者体内药物的积存量; 第二个缺陷则是,第二种药物必须用新鲜的人血作为引子,才能激发第一种药物的毒性。 所以,江断弦在计算“天之子”体内药物积存足够之后。 趁着攻打大兴城池的机会,凑到他身边,替他挡了一记流箭。 所以,夷人才没有把他跟“天之子”的死联系到一起,更多的是想到了天罚。 这也使得他们不敢再以大兴子民为食,渐渐地放慢了进攻的脚步。 这件事,若非江断弦说,恐怕谁也想不到。 只是,对于这些话,围攻他的大兴军士,都是半信半疑。 但他们相信与否,对江断弦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他死了。 半年后,大兴上下齐心,将夷人赶回草原后,终于得到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那个时候,大兴皇帝也对所有人说出了江断弦和杨断风的这个死间之计。 而一直在天机阁跟着星行大师听着这些犹如故事一般消息的刘咏志也差不多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临死前,星行大师对他说了一句话: 如果你能回到过去,救回你的妻女,你可否为我做件事。 刘咏志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还是不由自主的瞪大双眼,狠狠的点了点头。 星行大师随后说了段让他莫名其妙,甚至有些匪夷所思的话。 但他依然点了头,星行大师看他是在懵懂不安,就送了他几个提醒。 其中一个就是关于女儿刘若兰的,他正觉得不解,刚要问,突然彻底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的时候,是自己成婚的第一天。 就在那一天,因为婶婶在他房里放人的事儿,他这个一向和善的长子嫡孙,直接与掌管全族的叔叔撕破脸,带着妻子分宗而出。 一转眼,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 星行大师的话,却仿佛才在耳边拂过。 果然,离开了本家,他跟妻子的感情二十年如一日。 女儿虽然作男孩子养大,但起码健康无忧,与前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判若两人。 自家虽然安乐幸福,但他从未忘记星行大师的话。 定居青州府,落户清水县,再没离开过。 而那句“风雪夜、生死间、故人子”是寻星行大师留给他的找寻破劫之人的唯一讯息。 这些年来,最接近这九字真言的人就是沈伯谦。 前六个字,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 唯一有些遗憾的“故人子”,实在有些扯不上关系。 但即便如此,他也对沈伯谦关爱有加。 只是,怎么看,他也不像是星行大师所说的那个可以破劫的异数。 尤其是随着他们的相处和了解,他对沈伯谦的印象越来越好,尤其是蒋英回报的他对未来妻子的要求。 越看越觉得跟自己女儿相配。 可也越来越觉得自己有负星行大师所托,这些年来,每逢雪夜,他名下店铺,无论清水县还是青州府,都会收留那些落难之人。 可没一个像是他要找的人,最像的就是沈伯谦。 可他实在是胸无大志,虽然他喜欢这个年轻人,也有意招他为婿。 但也必须承认,他真的不像是什么破劫之人。 知道他说出,江断弦,这三个字。 那一瞬间,刘咏这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梦境。 难怪,星行大师前世就一直强调,说破劫之人如果出现,他一定可以认出来。 江断弦。 谭断念。 还有一个,杨断风。 那应该就是杨风。 第64章 63-寿礼奇怪 那个谭断念则十有八/九就是江断弦吃掉的异姓兄长。 上辈子天机阁的人还专门调查了他的那段过往,只是出手略迟了些,几乎所有相关之人都已死于非命。 唯一调查到的就是,江断弦被是在有个乱葬岗被七绝谷的人找到的,身边是残缺不全的他死去兄长的尸首。 来回禀星行大师的人用了四个字来形容当时的江断弦——恶鬼修罗。 而他后来所有的冷血狠绝、嗜血残暴皆是因此而起。 想到这里,刘老爷不禁长叹一口气。 星行大师说的没错,万事皆有定数。 当初他全然不明白,为何星行大师会救他,还要耗尽心力将他送回重生。 当时,所有这一切,大师只说是定数。 快二十年了,他都不明白大师为什么会这么讲,现在,他知道了。 也许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普通人,但他救了沈伯谦。 单单一个沈伯谦没什么,但沈伯谦先救了杨风祖孙三口,又救了江断弦和谭断念,彻底改了他们的命格。 上辈子,杨断风跟江断弦可都是无牵无挂的孤儿。 现在,杨风有爷爷,有妹妹,不再是流浪在青州府街头的乞儿。 而江断弦? 刘老爷尝试着回忆跟他有限的两次见面,印象不深,就记得瘦得很,但绝不是什么阴狠嗜杀之人。 能将这二人的命格改到如此地步,沈伯谦绝非普通人。 想到这里,刘老爷都忍不住沾沾自喜一番,还是自己的眼光好,一早就说他跟兰儿般配。 星行大师费尽心力找的人,能不好嘛。 如果说一开始刘老爷还有点儿懵,不敢确定的话。 那么此时,仔细想想与他认识以来的种种,以及他机缘巧合的将杨断风和江断弦收入家中的事实,刘老爷能断定,沈伯谦就是刘家等寻了二十年的那个人。 再一想,那个见过仅仅两次面,大头细身子的江七,江七饼?将会成为宁王的智囊; 经常出入刘家的杨风则会在十九岁时一战成名,成为震慑夷人的名将——“霸王枪”。 刘老爷就觉得有点儿晕,这怎么越想越跟做梦一样。 上辈子都只活在别人嘴的人,都成了出入他家的熟人,还都是他的小辈。 这,这真是..... 算了,事已至此,想得太多也是无用,还是先想清楚现在该怎么办。、 派人去找星行大师,说找到了他要找的破劫异数?不行,大师上辈子最后叮嘱的事情就是绝对不能主动找他。 那要不然,就跟伯谦他们都说清楚? 毕竟他身边的可都是将来大兴子民安享太平的保护神,可是不能出什么事儿。 不过,这明显也不行,要是问你怎么知道的?该怎么说? 难不成,说自己活了两辈子,这些都是上辈子亲耳听到的?换成你,你信啊? 肯定是行不通的。 当初他一咬牙将重生的事告诉妻子,她别说信了,直接就以为自己疯了。 要不是他们感情深厚,妻子即便认为自己疯了也不离不弃,才让他才有时间去证明自己的身份,但这前后足足花了三四个月的时间。 至于女儿,七岁时无意得知此事后,他们夫妻轮番上阵,现身说法,摆事实讲道理,经过小半年才勉强让女儿接受。 这也是女儿深信他们夫妻,换个人,肯定是把他们当时疯子了。 不过,也幸亏是有妻子和女儿跟他分担,不然这么多年,他一个人揣着这个秘密的话,就算不疯,也肯定憋出病来了..... 这些闲话先放一边,想解决掉眼前的问题再说。 怎么办? 一家三口,思来想去,商议了很久,决定还是按兵不动,一切照旧的好。 毕竟,星行大师对刘老爷的指引也只是,留在青州府,定居清水县,等寻破劫的异数出现。 其余并未交代,并没有要他再做什么。 经过今天这事儿,刘老也现在对天理循环这个道理是深以为然。 凡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这么一想,他突然觉得安心也释然了,反正现在不管是杨断风还是江断弦都还小,一切自有天意,何必想太多。 自己跟随星行大师这么多年,这点儿本事还是有的。 不过,到底这件事对他的震动太大,还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刘老爷洗漱完毕,照旧去跟沈伯谦吃早饭。 沈伯谦跟刘家三口现在是越来越熟,刘老爷和夫人还动了招婿的念头,吃饭都是一起的。 一般都是沈伯谦跟他们夫妻俩,刘近南在家的话也会一起。 不过,现在,刘老爷到底还是忍不住:“伯谦,杨风呢?不是跟你一起的吗?怎么不见他。”没等沈伯谦开口,刘夫人心领神会:“对啊,管家,叫杨风一起吧,他如今也不小了,都跟伯谦一般高了,不能老拿他当孩子了。” 俩人都这么说,刘管家自然是照办,至于沈伯谦? 沈家人吃饭从来不分桌,只是在外面的时候,他并不想刻意的去打破这个时代固有的规矩。 杨风对他而言,的确像是个弟弟一样,但对刘家人来说,他更像是自己的一个小随从。 只不过,刘家人并不是势利。 只是讲规矩而已,杨风从第一次来,吃住都跟沈伯谦一样,只是不能上桌而已。 刘管家跟赵福也喜欢这个吃得多,但力气奇大的孩子,没少私下给他塞东西。 一开始,不管他们塞什么,杨风都是抵死不收的。 后来,沈伯谦知道了,特意跟他说: 刘管家和赵福大哥他们都是好意,一些小东西收下也无妨,他不是也总是主动帮他们干活儿吗? 那以后,杨风慢慢地跟他们熟络起来。 刘老爷也不时的提到他,后来连刘夫人也知道了他力大如牛的事儿。 所以,对于刘老爷夫妻的建议,沈伯谦觉得理所应当,完全没有任何表示。 只是在杨风有些怯怯的进来的时候,他冲着他招了招手,鼓励着说道道:“来,给刘伯伯、刘伯母见礼。 等杨风见完礼,他又一指自己身边的位子说:“坐这儿。” 吃饭的过程中,也总是顺手替他夹菜,都是平日里他爱吃的那些。 慢慢的,杨风没那么别扭了,脸上没了紧张,多了一丝笑容。 吃到后来,他也不掩饰自己的饭量,一半儿的盘子都被他包圆了。 吃完才想起看看沈伯谦,看到他跟在家时一样的笑容,杨风彻底放下心来。 看着他吃的开心,刘老爷也高兴。 这孩子,难怪将来是员虎将,光是吃饭普通人也比不了。 真是天赋异禀,不过,要不是有这样的天资,上辈子他在码头当苦力时,能被七绝谷的封先生看中,并且收为弟子? 刘老爷虽说嘴上不提,但这心里实在忍不住去想。 控制不住啊。 不过,这样一来,饭桌上的气氛倒是好得很,几个人和乐融融的吃完了这顿饭。 喝了杯大麦茶消食,沈伯谦问起寿宴的事儿。 一问才知道,刘家多年不办寿宴了,都是家里人一起吃顿饭。 每次也能开开心心的,还省去了准备和招呼人的麻烦。 这倒是有些出乎沈伯谦的意料。 毕竟,他早就说要来给刘伯伯祝寿的,但无论是刘伯伯还是刘近南都没提过这事儿。 他是看着今天刘府不像是要大摆宴席的样子,顺口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就他一个人来贺寿。 这倒是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搅了人家的家宴? 不过,走也来不了了。 他只好转移话题,问刘老爷和刘近南喜不喜欢他送的寿礼。 但是,昨晚刘家三口净顾着激动了,根本没想起来他的寿礼。 所以刘近南提议,不如大家一起去看看。 毕竟,沈伯谦这份礼物,可是说了好久了,他也是好奇的很。 沈伯谦的手艺他是知道的,那个小马桶模型现在还在青州府刘宅他的内书房里摆着。 据说,这份礼物也是他亲手做的。 不知道这位父亲口中的破劫异数之人,这次做出个什么东西来? 刘氏夫妇、刘近南、沈伯谦、杨风和刘管家,六人一起进了摆放沈伯谦礼物的小跨院。 让看门的两个小厮下去休息,刘管家推开房门。 他让人用十几张方桌拼成的巨大平台上,摆的满满当当,一眼望去,全是木头、石头做成的小玩意儿。 这些就是沈伯谦费尽心机做出来的贺礼? 刘近南虽然是女扮男装,但毕竟骨子里还是个女孩子,对这些小玩意儿天生就喜欢。 虽然心里有些诧异,但还是忍不住走上前去细看。 这一看,他几乎傻了。 那些模型并不是普普通通的房子,而是好几个作坊。 准确来说,是好几个奇怪的织布作坊。 之所以说奇怪,是因为,刘家在纺织染纸这块浸淫多年,而刘近南最先全权接手的刘家生意也是这一部分。 无论纺线、织布、染色、刺绣,他都非常熟悉,当然,刘老爷和刘夫人也很熟悉。 就是因为熟悉,所以,他们才会觉得奇怪。 第65章 64-万金之礼 再一细看,刘近南和刘老爷就傻了。 刘老爷跟刘近南在纺织印染这方面都是内行。 毕竟,刘家生意的大头还是在这上边。 所以,二人一眼就看出,沈伯谦做的这套作坊模型不但精巧无比,而且也并非只是好看,它居然是能用的。 就像是缩小的真正的作坊一般。 但,如果仅仅只是如此,他们也不至于会傻掉,顶多赞叹一番而已。 两个人傻眼是因为——这片作坊里面的东西既熟悉,又陌生。 除了房子之外,所有的东西他们都能认得出是做什么的,但却又无法相信,居然真的有这样的东西。 父女二人对视一眼,刘近南又凑近了一点儿仔细看起来。 离他们最近的是个小小的民宅样的小屋子。 几个木头人偶正坐在门口纺线、聊天。 刘近南一眼就看出来,人偶身边的纺车能转动,而且上面的线也是真的。 虽然将线劈成这么细十分难得,但也不是不可能的。 问题是,那辆纺车跟他见过的所有纺车都不同。 所起纺车,刘近南当然不陌生,光是在刘家作坊里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但,所有的纺车,不但是刘家的,整个大兴,纺车一次只能纺一根线。 而沈伯谦做的这个却在同时纺三根线! 但这个东西居然还能算是他所有的模型中最不奇怪的那个。 尤其是那几个中间夹着棉花的。 怎么会这么奇怪呢? 可沈伯谦不会无的放矢,他既然做出来了,就一定不是单单为了好玩儿。 “沈大哥,这些东西都是真的?” “当然,只不过我也是凭着记忆做的,所以中间改了好几次才成功,所以你生辰的时候没能送来。” 刘近南双眉紧锁,追问道:“沈大哥是在哪里看到这些东西的?” 沈伯谦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刘近南从未如此情绪外露过。 这些东西有问题?不应该啊,我明明跟原来那套模型做的一摸一样,难道是我哪里记错了? 不过,他还是顺势接下刘近南的话, “这些都是我在那本书上看到的,说是棉花传来的那个地方,有人就是这么做的。” 刘近南点着头走到一边,指着一样东西问道:“沈大哥可知这是做什么用的?” 沈伯谦瞄了一眼,随意的答道:“这可考不倒我,这样东西叫做搅车,又名轧车,是转门用来给棉花去籽用的。” 说完还颇为自得的看了看刘家三口。 咱虽然没啥实际经验,但理论知识还是很丰富的。 谁让当初做历史文化模型选了黄道婆...... 真是段辛酸史,不过做出来的东西很好,还被一家着名的博物管收藏了。 不过也幸亏是那段辛酸史,让他记忆深刻。 不然就算是有这个想啥就能做出来的金手指,也很难顺利把每一道工序都完整的复制出来。 刘近南听完的回答,没有任何表情,接着又指样东西问他。 沈伯谦照样是对答如流:“这个,这是弹弓和弹槌,弹棉花用的,不把棉花弹松软做成棉条,怎么纺线?” 刘近南点头道:“原来如此,但是那边的纺车似乎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沈伯谦纳闷的看着他。 “哦,我平时见的多是拈丝麻用的纺车,这种专门纺棉线的,确实少见。” “原来如此。”沈伯谦做恍然大悟状。 “我说刘家布庄卖的不是绫罗绸缎就是各色麻布,棉布几乎没怎么见过。 原来刘伯伯,你们居然不怎么做棉布生意的?” 这就有些奇怪的,沈伯谦暗自思忖道。 突然,他想到一件事!!! 丫不对啊!不仅是刘家不卖棉布,平时也没见过谁穿棉布衣服的。 我怎么没想到这个? 东吴一统天下,棉花传进来的时间提前了不少,可不代表棉纺织工艺也跟上来了? 黄道婆可是宋末元初的人,现在才什么时候? 对比一下,顶多也就是南北朝,那个时候,棉布可不是少嘛! 哎呀,这下糟了。 可这坑都已经挖了,这么一大堆东西摆在这儿,总不能什么也不说吧。 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填完,不然早晚把自己埋了。 “呵呵,我年轻见识少,没见过几家布庄才这么说的,刘伯伯、伯母、近南,你们可千万别介意。” 刘老爷一摆手,“这话就见外了,伯谦,我跟你说实话,你做的这些东西,我是吓到了。” 说着看了看外边,刘管家心领神会,走出去看这小跨院的门。 刘老爷这才接着说了起来。 果然,沈伯谦刚才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棉纺织在这个时期的发展几乎就是原始原始再原始。 刘近南也够鸡贼的,刚才指着脱棉籽的搅车问,感情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啊? 装的倒是挺像回事儿的。 他不由轻瞄了刘近南一眼。 对方迅速注意到,并且拱手致歉道:“沈大哥莫怪,我也是一时不敢相信,才忍不住一问的。” 沈伯谦目光一转,淡然一笑道:“无妨,我本来就是要把这些送给你的,只是晚了这么久,只能当成给刘伯伯的寿礼了。” 这个时候,别说沈伯谦这一套让黄道婆名传千古,流芳百世的专业工具。 棉纺织业根本还连个雏形都没有。 难怪这里的都写的是“绵”,而非是“棉”。 实在是棉布这个东西太过普通和普及,他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这里的人,棉花种出来,光是去棉籽,也叫脱棉籽这一项就注定了棉纺织业发展不起来。 棉花脱籽才能用,这是棉纺织业基础环节,也是必不可少的。 但棉籽粘生于棉桃内部,很不好剥。 而据刘近南所说,目前脱棉籽基本就是直接”用手剖去籽”,效率相当低,以致光是这项工作就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时间。 而因为原棉积压在脱棉籽这道工序上。 自然无从进行后续的加工处理。 而这个时代,对于棉花所谓的后续加工处理就是弹一弹。 但工具却实在有些不给力。 也有了弹棉弓,但做起来效率却很低,而且据沈伯谦自己盖的棉被的感觉,这棉花弹的实在是不咋地啊。 不够蓬松,也不够柔软,太浪费资源了。 至于说棉布? 那就更少了,因为棉花要纺成线本身就很困难,再织成布质量就更差。 上好的细棉布比绸缎还贵重,但却是有价无市。 而沈伯谦这些东西,虽然看起来古古怪怪的,但无论是刘老爷还是刘近南都觉得一定可是织出上好的棉布来。 沈伯谦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既然都做出来了,就用呗。 起码以后可以有纯棉内衣穿了。 不过!你怎么就那么手欠呢!先收了谭四江小七,现在又弄出这么一摊子来。 也不怕烦死..... 有钱难买早知道。 我也不过是想着刘家是做这个,摆这么一套东西在家里,既有趣又能表明身份。 所以就想着把当初参展的那套黄道婆的展品复制出来,顺带做些小房子什么的,弄一整套的纺织作坊的模型。 可现在,显然是弄巧成拙了。 算了,还是先老老实实介绍介绍这些东西吧。 “刘伯伯,这些东西你看看想了解哪个,我先跟您说说。” “你就从头都说说吧,从脱棉籽那个开始。” ......您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好吧,我的坑我来填。 四个人沿着十几张方桌拼成的平台走动起来,沈伯谦也一一的介绍着每样东西的功用。 从脱棉籽的搅车开始。 接着就是改进的大弹弓,不但可以提高弹出来的棉花的质量,还能提速度; 然后就是刘近南一眼就看到的那辆纺车。 这可是黄道婆的得意之作——脚踏三锭棉纺车,能同时纺出三根棉线,这为棉布的织就提供了基本的原料可能。 而且,考虑到现在用的纺车主要是用于纺制丝麻,沈伯谦特意介绍了三锭棉纺车的另一个特别之处。 脚踏纺车汉朝就有了,刘近南他们肯定见过。 但棉花与丝麻质地不同,纺棉时锭速受纤维充分牵伸条件的限制,脚踏轮径必须适应纺棉纱工艺的要求。 沈伯谦所做的这个黄道婆款的脚踏纺车就是从改小轮径着手,更加适合纺棉。 这个小窍门,若不是沈伯谦说,刘近南和刘老爷这两位专家根本看不出来。 这不由让他们对沈伯谦“这些都是从那本被烧掉的书上看来的”的借口多了一些认同。 毕竟,就算他再聪明,但对一个几乎没接触过纺车的人,怎么可能想到这么细节的东西? 除非是从书上看的。 这只有无数代人一点点儿琢磨,才能想到这么细的东西。 刘近南忍不住追问:“沈大哥,那本书上可还有什么纺制棉布的工艺?” 沈伯谦想了想,倒还真有。 当初为了参展,这些东西他可是背的滚瓜烂熟,相忘都忘不掉。 第66章 65-从长计议 看了看一脸期盼的刘老爷和他未来女婿刘近南,沈伯谦心道:既然硬货我都已经拿出来了,也不差这点儿理论知识。 这二位的眼光都快把人盯出洞来了,不说实在是有点儿过意不去。 甚至,有可能被人打。 不过,这事儿说出来倒是好处多多,除了以后有纯棉衣服穿不说,这分红也肯定是跑不了的。 最主要的一点是:这件事对他来说太简单了,基本就是按词儿照背。 主意既定,沈伯谦也不藏着掖着,打算直接从棉花种植的注意事项背起。 刚要开口,他突然想起什么,要了纸笔来,要边说边写。 他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考虑到以后这些活儿具体要做的时候,肯定还要跟那些干活的人一一说明解释。 写下来,谁照着去说都行,省去他以后反复说的麻烦。 至于现在,他打算一口咬死,这些都是他从书上看来的。 反正书已经烧了,死无对证。 至于这个说法儿刘家人信不信,那就管不着了。 这么一想,沈伯谦说起来简直是毫无顾忌,还带着点儿小激动。 他这是不是也算为人类文化进程做贡献了呀。 毕竟一回想当时的讲解内容,沈伯谦就对黄道婆这位目不识丁的女性由衷的敬佩。 对她的功勋更是如数家珍。 她革新的手工棉纺织技术,改变了当时以丝麻为主要衣料的传统。 使得千千万万的百姓可以用更加保暖的棉衣御寒,实打实的是纺织史上的一场革命。 不仅如此,她的技术还改变了当时的经济结构。 催生了不少棉纺织相关度新兴产业,还带动了一方经济的繁荣。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黄道婆在棉纺织方面的改革在整个中国经济史上都占据着重要地位。 所以沈伯谦一开口就先强调道: “那本书里记载的这些棉纺织方面的技术和工艺,据说是位姓黄的女子耗尽一生心力研究出来的,我在这儿就算是借花献佛了。” 说完这句话,他边想、边说、边写。 即便是原来他自己也不全然明白的地方,沈伯谦也照本宣科的写了出来。 教材我出,教师你们自己找吧,反正刘家有的是专业人才,让他们去研究。 他一边说一边写,刘家三口也听的十分沉迷。 除了刘夫人还想起给他们倒水泡茶外,刘老爷和刘近南完全沉醉其中。 虽然沈伯谦说的他们并不能一下子接受和理解,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学习和求知的渴望。 棉花种植沈伯谦讲的倒是不多,主要就是施肥打顶。 施肥没什么好说的,随便一个农户都比他在行。 打顶还是有些科学方法的,而且他要说的也不是黄道婆的研究结果。 倒是实打实的现代研究成果。 当初因为做黄道婆这个项目的模型和报告,他顺带着也解了一些周边知识。 印象最深的就是棉花的打顶。 因为他当时怎么都想不到,这个举动居然是棉花增产的关键。 后面他当然进一步了解了打顶的科学原理。 知道这能消除顶部生长优势,使棉花植株养分供生/殖/器官生长,减少无益的损耗,从而达到有增产增收的效果。 只是,这顶也不是随随便便打的。 关键在于时间和方法。 打顶时间过早,造成棉花早衰,影响产量; 打顶时间过晚,易造成棉花旺长,无效花蕾增多,也会影响产量和品质。 所以一定要坚持一个原则:“时到不等枝、枝到不等时”。 这一大堆有的没的一讲出来,刘老爷跟刘近南更加信服,也相信他这些都是在书上看的。 不然,就凭这他一个文弱书生,哪里能懂这么细的种地的事儿? 除非是从书上看的 一想到这个,刘老爷就心疼,这样一本骑术,你说这沈家大哥和老爷子说烧就给烧了,这真是暴殄天物啊! 有打顶的专业讲解做铺垫,刘家人对他接下来一整套的棉纺织知识普及也信服不已。 沈伯谦也没藏私,从棉花摘下来晒干脱籽说起,又详细介绍并记录了他做的这些模型的功用。 好不容易把这些说完,他还真是来了兴致,又补充了不少的细节技术知识。 什么采用三锭木棉纺车,为了保证纺出的线的质量和速度,可以先在弹棉花的时候把棉花弹成棉条,再用来纺线就事半功倍了。 再有就是什么“错纱、配色、综线、絜花”这些经典的织造技术。 毕竟,他还做了一台机器复杂的提花机的模型..... 刘近南本来只是随口一问,说这样织出来的布是什么样儿的? 沈伯谦正说的兴起,张口就来:什么只要设计运作得当,所出布匹不仅可以织出花纹,还可以织出折枝、团凤、棋局、福禄寿喜这些喜庆字样的图案。 听得刘家三口乍舌不已。 在布上织出花纹的技艺,这时候倒不是没有,之不过都是一些不传之秘。 但这直接在布上织出图案?未免太夸张了吧。 刘老爷眼中分明就是不相信。 沈伯谦一眼就发现了,心里十分不服,但面上还是淡淡的,心里却偷笑起来:还好我有证据。 他说的证据是个一尺宽,二尺长的小挂毯,此刻正安静的躺在一边的角落里。 这样东西跟黄道婆关系倒不大,可技术却是共通的。 之所以会做这个,沈伯谦也纯属是闲着没事儿,瞎琢磨的。 他当初弄模型的时候就想,把这套东西整出来,咱也得配点儿出品吧?不然这光有枝干叶子,没有花也是挺遗憾的。 但用织布机织布?这他搞不来,但他却想起来有样儿东西倒是有六七分把握。 那是他支教时候在一个偏远村落见过的极其原始的家庭作坊式的地毯机。 当时他觉得非常神奇,这可是快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完全依人工的机器。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完全不用电力,全靠两位老太太一根线一根线编制的地毯。 后来,他出了一万块钱买了她们那块地毯。 虽然钱不算太多,但比其她们原来卖出的价格,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这幅她们花费差不多八个月才完成的宽两米五、长七米的纯手工地毯,那些来收购的只给五千块钱,除去本钱两人一共赚三千块。 沈伯谦之所以买,不但是看她们辛苦,还有一点儿,他当时因为好奇,全程参与了这幅地毯的制作。 甚至最后为了看到地毯完工,他打了十几个小时的飞的.....也是够拼。 所以,他无法忍受自己全情投入的一样东西,居然被卖的如此廉价,所以提前向两位老太太订购,还包了她们以后的出品。 也就是因为这个经历,他对这种家庭用的地毯机还是真是研究颇深。 不但会做,还会用。 主要是,这玩意儿做起来也简单,勇气来也不难。 随便找间采光不错的房间,作一个挂地毯的架子,木头的都行。 只要提前设计好图纸,配好线,随便一学就会。 那个村子,不少人家都用这种方法织地毯,妇女和不上学的女孩居多,就是男孩子也有做的。 他想到这个后,就弄了一个这种简易的横梁式的地毯机,准备织自己唯一会的图样——寿。 本来他是想弄长宽一米的方毯。 但刚开始就发现自己太高估金手指的力量了,织地毯显然不在金手指的范围之内。 所以他临时调整方案,折腾了一个月,才弄了个一尺宽、二尺长的小挂毯。 花色也简单,就一个寿字。 白底红字,甚至喜庆。 沈伯谦把这东西拿出来之后,刘老爷一把就抢了过去。 翻来覆去的看,果然没有见到刺绣的痕迹。 最后忍不住问道:这真是织出来的? 沈伯谦十分郑重严肃的点了点头,说道:“刘伯伯寿诞,我实在不知送什么,就做了这个,算是一点儿心意,还望刘伯伯不要笑话我不务正业才好。” 刘老爷一瞪眼:“谁敢笑话你,我打死他!不过,你说这是你自己做的?” 沈伯谦又是一点头:“对,这些东西做出来我也不知道怎么样,就想着试试能不能用。 所以,就在家自己做了这个,不过我这手实在不是织布的手,这么一小块快把我难为死了。” “呸呸呸呸呸,你们俩也没个忌讳,这大喜的日子,什么死不死的,可不许胡说。”刘夫人佯装生气道。 这块东西在刘家三口手里传了一圈,最终落在了刘近南手上,沈伯谦刚才边说边写的几页纸也在他那儿。 这绝对是女婿待遇啊,要是错了我脑袋切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沈伯谦再次腹诽道。 不过,这事情都交代完了,似乎该吃饭了? 果然,刘管家在外面听着里面安静下来,出声问道:“老爷,夫人,这已经快中午了,是不是该摆饭了?” 刘老爷这才醒悟过来,这一说居然说了一上午? 急忙道:“摆摆摆,伯谦,来,我们先去吃饭,这事儿虽然大,可也得从长计议,近南,你也别太着急,饭还是要一口一口的吃。 反正东西在你手里,又跑不了,伯谦,你说是吧?” 沈伯谦连连点头。 第67章 66-悠悠三载(上) 为了棉花纺织和这些模型怎么做的事儿,刘老爷留沈伯谦足足聊了两日才放他回家。 虽然十分不舍,但正如刘老爷自己说的,这事儿急不来。 他也想一步到位,马上开工,但那时不现实的。 眼下,光是原材料这一项就是大问题。 因为棉纺织业基本是零发展的状态,所以棉花种植并不普及,一般的庄户人家就算是种点儿棉花也是为了自己家做被褥。 作坊布庄也会收购一些,但一般要的量也都不大。 刘老爷做了半辈子生意,知道一门新生意最重要的是销路。 没人买的东西再好也没用。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居然会遇到销路肯定没问题,但却出不来货的情况..... 刘家世代从商,刘近南更是天生的商业奇才。 他跟刘老爷都知道,一项产业要真正的立起来,有三件事必须谋划好。 第一当然是销路,这一点儿他们可以确信没问题; 那么,还有两件事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一是原材料的供应,必须及时、质量也要有保证;第二就是人。 以卤味店为例,刘家从开始准备扩张,就签了不少死契的师傅伙计,每到一处又在当地签一批专为刘家提供鸡鸭猪羊原料的农户。 作纺织也是一样。 更何况,棉花纺织比起卤味技术含量着实高出不少,当然不可能一蹴而就。 即便有沈伯谦提供的专业理论知识,和看起来十分靠谱的工具模型,但要想真正的将棉纺织业发展起来,还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准备。 所有这些,都需要时间。 好在,对于此时的他们而言,时间还是有的。 刘老爷将刘家的几位心腹全部召回清水县,三天长谈后,由刘近南统管众人分头行事。 先是找了不少有经验的老农,勘察适合种植棉花的田地。 刚好,清水县周边诸县都很适合。 刘家遂在清水县和周边收购农田,准备建立自己的棉花种植基地。 这事儿,沈伯谦一开始还是很有兴趣的,还曾想过将清水县打造成一个大型棉花种植基地,结果却被来了当头一棒。 原来,这年头,地里种什么国家也是有要求,有规定的。 必须要先保证粮食出产,剩下的田地才能种些棉花、烟叶之类的经济作物。 所以,他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过,经过这件事,沈伯谦对自己也算是有了更为清晰的认识。 专业的事儿还是留给专业的人干吧。 毕竟,自己的事儿也多着呢。 多久没好好读书了?再过两三年可是要考举人的,连基本的农桑知识都不懂,做出来的文章肯定也是死板教条,以后要多请教姥爷他们; 再有就是,李家坪的私塾也好久没去看了,自己这个先生做的名不副实啊。 而且,家里的菜谱也很久没变过了,徐大姑和小妹虽然手艺越来越好,可这菜色创新方面还是欠缺的很,看来也要写点儿新菜谱了。 酸梅汤、马蹄爽、凉皮、肉夹馍、辣白菜、桂花糯米藕、蓑衣茄子、香煎耦盒、三杯鸡、口水鸡、木须肉、青梅酒、杨梅酒..... 随便一想就这么所想吃的东西,回去要好好整理整理才行。 家里如今也不缺钱,姥爷他们还是连纯白米和纯白面都不舍得吃,只要自己不在家,他们肯定吃杂合面儿的。 沈伯谦一开始真的很难理解,家里也没这么穷吧,用的着这么省? 后来久了才知道,他这样顿顿白米白面的,别说在李家坪,就是可着这四里八乡的找,也真没几家。 庄户人家,祖祖辈辈省惯了,那里舍得这么吃。 所以,沈伯谦的宗旨是,东西倒不一定吃得多金贵,但做法儿一定得讲究。 比如说,大家都是喝玉米面粥。 别人家,玉米磨碎直接就下锅了,可沈家不是。 先用细箩把磨好的玉米面一遍遍的筛,只留最细的煮粥,剩下的再过一遍大筛子,留下小粒蒸饭的时候掺在白米里,有嚼劲。 余下皮子和大颗碎粒则是让谭四悄悄的拿去喂猪。 不然,让姥爷看到又是一阵子心疼。 杨大爷倒是知道的,不过他以前在大户人家做过工,接受度还可以。 至于为啥让谭四,谭断念拿着这些剩下的东西去喂猪。 一个是劳力不用白不用,反正他们几个上赶着来家里干活,别让他闲着了; 二来则是,万一被姥爷看到,就把事儿推到他身上! 反正沈伯谦现在对他们几个,那真是,人前人后两幅面孔,背后真是往死里头挤兑他们,气得江七饼天天睡觉的时候捂着被子哇哇叫。 为什么沈伯谦知道江七,江断弦睡觉的时候捂着被子叫? 那是因为,沈伯谦派了个卧底进去。 封老头虽然人有点儿不靠谱,但本事确实不错,谭四和江七跟着他,文的方面有七绝谷传承,武的方面则是他亲自授徒。 一两个月的功夫,俩人别的不说,起码抓回来的猎物都是活的了。 不管是小的兔子、野鸡、鹌鹑、田鸡,还是略大些或是危险些的麂子、穿山甲、蝎子、蛇、狍子,甚至他们还活捉一只小狐狸。 这可真不是容易的。 沈伯谦也曾迷恋过金庸古龙卧龙生梁羽生温瑞安,武侠情怀还是有点儿的。 看着他们一天天勇猛起来,自己也有些跃跃欲试,可刚试了两天,就受不了了。 这也太苦了,真是夏练三伏,封老头这是要把人往死里头折腾啊? 不过,只是看着江七他们做的话,沈伯谦觉得还是蛮开心的。 书归正传,话回正题。 前面说沈伯谦忘江七他们那里派去了一个卧底,这个卧底当然只可能是杨风。 这倒不是他故意的,而是封老头自己要求的。 他无意中看到杨风的神力,来了兴致,几次三番的来游说,先后把杨大爷和杨风都说动了。 不过他们爷孙俩不约而同的把决定权留给了沈伯谦,都说要看沈伯谦的意思。 封老头第一次打交道就在沈伯谦那里吃了暗亏,回去被俩徒弟好一顿埋怨,到现在看到沈伯谦都绕道走,连个照面都不敢打。 这可把他为难坏了。 不过,他到底还是没忍住。 但不是因为收徒弟的事儿,而是沈伯谦自从给清水县刘家老爷拜寿回来。 沈家这吃的都没重过样儿,而且全都是一个字——好吃! 要说这位封老爷子,生平只有三件事最重要。 一是师妹; 二是七绝谷; 这三嘛,就是口舌之欲。 刚开始他还每天眼巴巴的等着谭四他们给他往家里拿,后来实在忍不住,干脆跟着他俩来沈家蹭吃蹭喝。 顺带着还衬着陈老爷子在,让沈伯谦松口答应让杨风拜他为师,依辈分改名杨断风。 他收了徒弟,又有好东西吃,一高兴就拉着陈老爷子开聊。 一聊他才知道,这些菜式居然是沈伯谦想出来的。 陈老爷子还自豪的说,他外孙子说了,就算他想一天换一个花样,也能让他吃上三五年的! 一听这话,封老头对沈伯谦的态度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一口一个伯谦,叫得那叫一个亲热,就为了拐弯抹角的问他还有没有别的菜式。 沈伯谦也看出来他就是为了吃,不由觉得好笑。 不过,想想当初某人拿刀子出来的时候,沈伯谦就觉得,不如放条线吧。 顺带着也坑江七他们一把。封老头难受,受罪的肯定是他们。 所以,他知道封老头爱吃重口儿的,就背了十来个经典的川湘菜式。 徐大姑和杨小妹连做了三四天,吃的封老头泪涕直流,大呼过瘾。 可惜,他正吃的不亦乐乎的时候,沈伯谦突然说,夏季燥热,家里人最近都有些上火,要吃清淡些,清粥小菜就行了。 这下子,封老头可是要急死了。 百爪挠心,坐卧不安都不足以形容,天天一脸哀怨的来沈家串门。 一看到沈伯谦就露出一副跟他年龄、外形、性别和身份极不相称的泪眼朦胧的表情。 也就是他知道哭也白搭,不然真说不准,他会不会抱着沈伯谦的大腿哭..... 封老头虽然性子有点儿神经兮兮的,但也不是傻,没多久就明白沈伯谦是在整他。 这可不行,整他可以,但不能断了美食啊! 思来想去,他自以为想到一条妙计。 一天清晨,封老头十分郑重的登门拜访陈老爷子和沈伯谦,说是自从见到沈伯谦就觉得他天资出众,人间俊杰,爱惜的很。 沈伯谦看他叨叨了半天,以为他也打着收自己为徒的主意呢,正要开口拒绝。 “这样的俊杰,我是不敢收的,我想代我师傅收他为徒,做我的师弟,您看怎么样?” “噗——”沈伯谦一口茶全呛在喉咙里,这也太拼了吧? 为了口吃的,他这是想干啥呀? 不过,能做江七的师叔祖,应该不错,起码光是他知道这个消息后的脸色就值得一看。 第68章 67-悠悠三载(下) 只是,沈伯谦这个名字他都用了两辈子了,实在不想因为拜个师就给改了。 他把这个疑虑一说,封老头当即表态。 不改也行! 反正师傅已经仙去多年,七绝谷传承日渐凋落,这些繁文缛节不理也罢。 ...... 见他这么有诚意,沈伯谦也表示,自己就却之不恭了。 只不过,封老头不愧是封老头。 沈伯谦刚一松口,他当即就把他师父的排位从怀里掏出来,直接让沈伯谦在沈家就拜了师。 弄得沈伯谦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虽然过程有些搞笑,但结果还不错。 起码这辈分立刻就涨上去了。 而且,他猜的一点儿没错。 江七饼听说比他还小一岁的沈伯谦成了他们的师叔祖,那脸色,跟刚从粪坑里捞出来似的。 看着封老头,简直恨不得把他一口吞下去,连骨头都嚼吧嚼吧。 不过,就算他再不能接受,最终还是被谭四拉着,心不甘情不愿的叫了声“师叔祖”。 沈伯谦倒是挺高兴,摸了摸他的头,十分恳切的说了一声——“乖”。 还给了他、谭四和杨风每人一个红包,里头是三个大钱。 又把江七气的两顿没吃饭。 还好,沈伯谦懂的见好就收,倒也没有把人往死里头挤兑。 不论师门,好歹他们也是同事嘛。 这李家坪私塾一共也就他、江七和李孝正三位老师。 李孝正还是个半吊子,真正能当得起先生这个名头的,也就他和江七两个。 也不好天天把人弄得去折腾那帮小孩儿发泄怒火吧。 这实在不利于李家坪的和谐健康发展啊。 要知道,他现在可正致力于提升李家坪的人文素质呢。 具体措施就是天气好的时候,他在村里的公共场上给大家讲故事。 本来,这只是他给私塾学生,或者说村里小孩子的福利。 他许诺,如果学生们白天上课学的认真,书读得好,晚上他就给大家讲故事。 一开始,也就是讲讲神话故事。 什么盘古开天、女娲造人、女娲补天、精卫填海、夸父追日、后羿射日、嫦娥奔月这些。 引的村里的大小孩子都跑来听,比吃饭还惦记着。 慢慢的,不少大姐大嫂、大叔大婶、大爷大妈也都来听。 后来,他讲故事的树底下都坐不下了,只好转移到了村里场上讲。 他一看,这来的不光是小孩,大人更多。 那咱就顺便给推广一下成语故事吧。 于是在把肚里的神话小故事讲完后,又开始将成语典故。 拔苗助长、悬梁刺股、望梅止渴、叶公好龙..... 每天一个,久而久之,还真见成效。 李家坪出去的人,也能脱口而出的用上成语了。 而且,因为他讲故事声情并茂,名声都传到外边去了,居然还有旁边两三个村子的年轻人,天天摸黑儿跑到李家坪来听他讲故事。 沈伯谦一想,这大家的休闲娱乐生活很枯燥啊,文化活动的市场很大嘛。 还有就是,这讲故事的人才也很欠缺呀。 所以,他干脆在李家坪私塾开了个演讲课。 专门培养来学生们的公众表达能力。 还把自己讲过的神话故事、成语典故都整理出来,让他们试讲。 先是在课堂上给老师和同学们讲,锻炼的差不多了,就去村里场上讲。 这个活动一经推出,大受好评。 家家都不甘落后,十分支持自家孩子的演讲事业。 不仅如此,后来村里有不少大人也想参加他这个演讲班。 不是为了上学识字,就是为了锻炼自己说话的本事。 这其中也有一段小插曲,沈伯谦这李家坪演讲小剧场开了小半年的时候。 有次几个学生凑沈家的车去县里卖山货。 在村里天天见还不觉得,一到县里,这几个半大孩子的不同就显现出来了,比同去的几个大人都能干。 人家来看东西买东西,说的头头是道。 比起那几位只知道说价钱的大人可是强上不少,再加上几个人总能十分恰当的夸一夸买主。 这半天卖下来,几个人起码每人多挣了二三十文。 要知道,他们每人一共也就是买个百来文钱,这几个小孩,不得了啊! 这可是眼见的好处啊,他们几个去年上县城,还话都不敢说呢,这才跟沈先生学多久? 个个都成了小先生了! 这回去村里一说,立刻就有人有想法了,这上学咱是年纪大赶不上了。 可这说话,咱总能跟着学学吧? 尤其是里正李思才对此事十分看重,毕竟,这要是教出来,他们李家坪的人出去都能比别村的人高上一头。 沈伯谦倒是无所谓,一群羊是赶,两群羊也是赶,差不太多。 所以,李家坪私塾又多了个编外的演讲班。 沈伯谦开这个班也有锻炼学生的意思在里头,因为这个班名义上是他来带,其实都是那些学生们来讲。 反正都是讲故事嘛!谁说还不一样。 至于这些大人能学到几成,就看他们自己的努力程度了。 毕竟,他们的脾气秉性都差不多已经定型,要彻底改变,可能不大。 但即便如此,不少人在接人待物方面还是有明显改善的。 沈伯谦在李家坪的声望也是越来越高。 他也十分厚道的推出了第一个长篇故事——西游记来回馈广大村民。 虽然书他就看过一次,记得不是很全。 但好的是,电视剧年年洗脑,还是印象十分深刻的。 这真是不得了,隔壁村都拖家带口的来了..... 总之,沈伯谦在李家坪的日子是越过越舒心,越过越自在。 平日里,就是教教学生,自己读读书。 家里的事儿根本不用他操心,姥姥姥爷,杨大爷,徐大姑基本全料理了。 姥姥姥爷如今已经彻底把沈家当成自己家了。 沈伯谦为了让二老心安,亲口许诺,等他娶妻生子,必定过继一个孩子到陈家名下。 这下子,老两口彻底没了会陈家坳的想法,安安稳稳的住了下来。 而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徐大姑跟杨大爷认了干亲。 做了杨大爷干女儿的徐大姑,待杨风和杨小妹跟自己孩子也差不多了。 当然,这期间刘近南也不时的回来找他讨教棉纺工具的一些原理。 不过一年过去了,这段时间他来的越来越少。 但捎信儿给他的频率却越来越高。 所以沈伯谦对刘家布庄的发展也十分了解,知道他们做成了这个,做成了那个。 织出了这个花色,试出了那个花色。 也知道,刘家推出的第一批三棱布和蓝印花布,口碑销路双赢。 一上市就销售一空。 上次来送信的赵福说,如今都有外地商行直接住在青州刘家大宅附近,就等着拿货。 三棱布和印花布都已经被预定到明年年尾了! 这倒不不出乎沈伯谦的预料。 毕竟当年黄道婆凭着一己之力,改进棉纺技术,让“乌泥泾被不胫而走,广传于大江南北”。 甚至在她去世以后,她所在的松江府也一度成为全国最大的棉纺织中心。 所有才有松江布“衣被天下”的美称。 如今刘家的优势更盛于她,成就自然也不会低到哪儿去。 这还只是个开始呢。 想到这里,沈伯谦不由得发起愁来,这棉纺自己又有了三成利,根本没地方花呀。 想了很久,沈伯谦觉得还是听刘伯伯的,就买地嘛! 做个大地主,多好。 钱这个东西,多了就是个数,没啥实际用处。 至于沈家父子的秘密,沈伯谦真是要放弃了,这山上种的果树都开花了,他想找的东西还每个影子呢。 也许根本就是自己多心,沈伯谦也懒得想那么多。 还是过好每一天要紧,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大姨、二姨家的表哥也先后成婚,他因为带着孝,就没去喝酒,只是随了礼。 江七和谭四好像联系上了什么人,也日益紧张起来。 听杨风说,谭四就不说了,武学造诣一日千里,就连江七也是分毫不敢懈怠。 搞的杨风哪天不把自己累个半死,就觉得做错了什么事儿似的。 不过,这件事沈伯谦早跟他们有言在先。 他们的一切恩怨不得招来李家坪,元宝镇都不能进! 所以,他们三天两头的就要往清水县跑,沈伯谦顺便就把采购和卖山货的事儿交给了他们。 物尽其用嘛!不用也是浪费。 江七如以前是习惯性的喜欢跟他对着干。 可沈伯谦荣升小师叔,一手握着封老头的美食,一手牢牢的把杨风圈在手里。 再加上谭四对沈伯谦也是心存愧疚...... 江七就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大写的悲剧。 识时务者为俊杰。 两年多过去了,江七如今对沈伯谦信服多了,也很少再跟他顶嘴。 对他的转变,所有人都很欣慰,除了沈伯谦。 因为,自从发现连江七都顺着自己以后,沈伯谦的人生又失去了一大乐趣。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古人诚不欺我。 沈伯谦看了看倒在自己怀里的刘近南,又看了看快把他盯出洞来的蒋英。 在心里暗自说道。 第69章 68-近南若兰 不久前沈伯谦还为江七改邪归正,自己没了一个好玩具而略感遗憾。 结果一转头,他发现,这辈子可能不需要打一辈子光棍儿了! 这可是重大利好消息。 事情还要从前几日说起,刘家捎信来,说青州出去的三棱布和蓝印花布被宫里的买办看上了。 对方还递出话来,说只要能保证质量和产量,拿个皇家供奉是妥妥的。 沈伯谦自从收到消息,就等着这事儿落定。 他很了解刘老爷和刘近南,二人都是办事极为稳妥之人。 若非已有了七八成把握,他们是万不会把这样的消息告诉自己的。 既然说了,那基本上就是万无一失。 果然,这才几天的功夫,刘近南就亲自回清水县确认了这个消息。 随后他又马不停蹄的来了李家坪。 倒不是为了生意上的事儿,而是为了替刘夫人拿最新几章的西游记。 如今刘家上下都指着沈伯谦的西游记晚上下饭呢......有气势刘夫人,那真是脑残粉。 搞的沈伯谦现在都不大敢去刘家,一去准被刘夫人拉着问个没完。 从嫦娥跟天蓬元帅的绯闻,到太白金星和太上老君的区别; 从二郎神的来历,到哪吒的莲藕化身..... 反正,她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问。 沈伯谦实在是答不过来,只好躲了,反正在家比去哪儿都舒服。 这句话倒是一点儿没夸张。 沈宅早就鸟枪换炮了,经过两年多持续不断的改造,可不是当初那个空荡荡的院子了。 后山刚买下来的时候,就是一片荒山,花草树木都没什么规划,说白了就是疯长。 现在可不同了,有姥爷和杨大爷指导,谭四几个人出力。 如今这山上种了不少的果木、花木。 果木方面,桃输、杏树、梨树、葡萄,这些常见的都种了不少,一片一片的很成规模。 还有苹果、山楂、枣树、石榴、樱桃、无花果、柿子、桑葚也各中了一些。 花木品种相比果木来说,是比较少的。 主要就是桂花、丁香各种了一片,还有刘近南帮忙找来的几棵海棠树树 其他就是沿着山路零零散散种的连翘、锦带、九里香、迎春花之类的低矮花木。 当然了,除了这些多年生的果木、花木,也少不了一年一枯荣的那些。 西瓜、香瓜肯定会有,草莓虽然品相一般,但味道还行。 至于凤仙花、喇叭花、独脚金、一年蓬、千日红、风铃草、牛舌草这些半家半野的花草,只需要撒了些种子,或者挖点儿带根的土撒在上山路上。 之后就能年年看花、采花了。 有这些花草树木在,不管是开花还是结果,沈家后山长年都弥漫着一股草木清香。 尤其是种桃杏梨那三处,沈伯谦还分别挂上自己刻的三块上了桐油的木牌,上书:桃花仙、杏花雨、香雪海。 也算是附庸风雅了一番。 而沈家大宅就在山脚,自然也受益不少。 比起外面的大变样,沈家大宅里头的改造却是悄无声息。 外院因为要留着晒粮食什么的,倒是没太大改动,只是在外院大门通往内院大门的路上,搭了一个长排的葡萄架子。 长了这两年多,如今已经成了个天然的遮阳棚,夏天不用怕晒了。 而内院除了种些花草,变化似乎并不大。 不过,仔细看看的话,就能发现,内院的花草,十有八九都是能吃、能用的。 沈家大宅内院的改造基本都是在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 最大的工程就是通过两年的试用,遍布整座内院的地龙经过不断的改进,真正可以做到夏天祛暑,冬天取暖。 所以,沈家大院是李家坪小孩子们最喜欢去的地方。 可是,因为有一拳就能打死野狼的杨风在,他们也只是想想罢了。 至于其他改动,都只有一个原则,让生活更方便、更舒适。 比如,整个内院都铺上了木地板; 自己画图,让村里的木匠做了两个躺椅好休息。 或是,在每人的房间里都摆上鲜花什么的。 总之一句话,如今的沈家,给个皇宫沈伯谦也不换, 加上他守孝已净快满三年,明年就要下场考试,也该静心学习。 所以,沈伯谦就干脆不怎么出门了。 天天在家,学习,教学,瞎鼓捣。 不管是开发新菜式,学着酿酒,给果树嫁接,还是做果脯什么的,反正每天都忙得不亦乐乎。 直到刘近南找上门来,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快两个月没出过李家坪了。 真是,上辈子没宅成,难道这辈子要补上? 这么一想,倒有些懊恼。 不过,这些念头也就是在他自己心里“噌”的过一下,外在倒是不太明显。 而刘近南也难得的十分兴奋,无暇注意这些。 时值初夏,沈家后山还是十分凉爽的。 二人在山间小路徜徉,一路走一路说,不过主要是刘近南在说。 说的当然是刘家这次拿到皇家供奉的过程。 刘老爷为了锻炼他,这次完全没出面,整件事都是他一人办成的。 期间还有好几个老字号竞争,还有人使坏,但耐不住刘家出品实在太吸引人。 最后还是刘近南笑到了最后。 一说起这个,他难道的少了往日的老成,十分欢快,说到高兴的地方,还忍不住抚掌大笑。 沈伯谦也十分替他高兴,毕竟他跟自己同岁。 今年俩人都快十八了。 这个年纪在沈伯谦看来还是半大小孩儿,但在这个时代,十有八九都已经成婚了。 而刘近南跟刘家小姐到现在还没消息,估计也是在等着刘家棉纺生意先闯出一条生路来。 这样,刘近南以后就算是入赘,这腰杆儿也直一些。 这可不是沈伯谦杞人忧天,而是去年有次去大姨家,刚到元宝镇,就看到街口挤了一堆人。 走进一问,才知道是老丈人在收拾女婿。 一直以来,沈伯谦对这个时代的女性还是十分爱惜的。 即便他因为徐大姑和表妹银蝉的事儿,栽赃让卫氏母女被家族所弃,远走他乡;后又把卫家的事放出风去,让何家姑嫂被休后被逼出家。 但他始终对这个时代的女性有着天然的怜惜。 因为,他总觉得这个时候的女性比起男人来,更是不易。 直到他目睹了老丈人当街鞭打入赘女婿的一幕。 才知道,入赘之后的女婿跟他原先想的夫妻男女平等根本是两回事。 回来后不由的为刘近南担心起来。 刘伯伯的为人他信的过、 但这刘小姐神秘兮兮的,万一是个脾气不好的,刘近南以后不就惨了。 曾经一度他还想要不要建议刘近南自立门户,然后再娶刘小姐。 当然,这他只是想了想而已,并没对任何人提起。 看如今刘近南同学这个激动兴奋的样子,估计也是松了口气吧。 刘家最命脉的产业被他掌握着,以后在刘家起码也有些话语权。 想到这些,沈伯谦也替他高兴。 毕竟,不对等的婚姻是不可能真正幸福的。 两人走着聊着一直聊到后半晌,刘近南准备告辞会清水县。 沈伯谦看了看太阳,觉得还好。 又想到自己好久没出门了,也该出去转转,就说送他一程。 这一送,送出了问题。 沈伯谦跟刘近南还是一路走着聊着出了李家坪。 这个时候路上人并不多,两人聊着天,蒋英就在前头一手牵着马车。 可惜今天这马有些燥,走的快了些,不一会儿,沈伯谦和刘近南就被他甩下老远。 沈伯谦看送的也差不多了,都快到另一个村的地界了,正要告辞。 一转头,看到刘近南身后有些不对。 ...... 沈伯谦发誓,他两辈子都没遇到过这种事儿。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刘近南衣服后摆上那是血吗? 内痔外痔混合痔? 不可能啊,那样的话,刘近南早就疼的站不起来了。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当初宿舍里有个哥们......那可真是一言难尽。 不是痔疮,那是什么? 受伤,什么伤会让他流这么多血,还能浑然不觉? 沈伯谦脑子当机了三秒后,他明白了...... 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虽然这个不可能太tm的不可能了,因为刘近南不是受伤了,而是生理期。 也就是说,他不是他,他是个她。 再稍微细想一下,沈伯谦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 刘近南就是从不露面的刘家小姐刘若兰。 这,这,这真tm的刺激了! 这么久了,居然没发现对方是女扮男装,亏我以前看电视还总是吐槽男主角眼瞎。 想不到轮到自己,一下子瞎了快三年。 丫的,这个时候,我该怎么提醒她一下呢? 直接说,会不会让女生不好意思? 可惜他想的太多,嘴巴已经等不及了,说出了让他丢人半辈子的一句话:“刘近南,你屁股流血了......” 刘近南沉默了片刻,扭头一看。 瞬间脸色一白,她,昏过去了。 沈伯谦赶紧把人接住,抱着刘近南往马车方向走。 而前面的蒋英也终于注意到后面的不对,一转身就看到沈伯谦抱着刘近南冲了过来。 第70章 69-各有心思 沈伯谦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但并未停下,直接从他旁跑过,一口气跑到马车那里。 把刘近南,不,刘若兰小心翼翼的放到车厢里。 他本来想出来的,但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衣服也中招了。 不得已,只好留在了车厢里。 幸好他没下去。 因为马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好像是突然惊了,一下子疯跑起来,车厢里晃的要命。 沈伯谦来不及多想,一把把还在昏迷的刘若兰搂在怀里,不然她非得撞到头不可。 还好,马只惊了一下就被人拉住了。 片刻之后,马车安安稳稳的停在路边,随后蒋英掀开车厢帘子探头进来。 一看沈伯谦还抱着刘若兰,他的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 “刚才马惊了,我怕她撞着,才抱着她的。”沈伯谦被蒋英看的简直恨不得双手打字以示清白,马蛋,今儿出门好像忘记看黄历了。 但蒋英并未轻易放过他,死死的盯着他问道:“小姐怎么会突然昏倒?” 沈伯谦这才缓过来,脑子也转起来了,终于想起了那个专有名词,急忙答道: “刘小姐葵水突至,我提醒了一下,她一看不知为什么就晕了。” 一阵静默。 过了许久,蒋英轻叹一口气,随后目光一敛,一个箭步进了车厢。 直到这个时候,沈伯谦才从巨大的惊讶中醒悟过来,刘近南是个女孩子这件事其实挺好的呀! 起码他真的挺高兴的。 刘近南的性格他十分喜欢,但作为男性的话略微有点儿龟毛,也挑剔了些。 但同样的性格放在女孩子身上,就完全不一样了,刚好啊。 不过,他也没时间继续想下去了,蒋英还死盯着他呢。 但他也没想轻易放过蒋英。 这可是头号潜在对手,先探探他的底细。 所以他略带调侃的问了一句:“近南是个女孩子,那,蒋英?你是男人还是女人?” 这本是全天下最简单的问题,但蒋英却沉默了。 而且脸上的神情十分凝重。 沈伯谦都有些被他吓到了,天知道,他真的只是想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而已。 这算是怎么回事儿?蒋英也不是这么不好说话的人呐? 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开口的时候,蒋英说了一句话,让他刚刚平静下来的情绪又沸腾起来了。 “我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 大哥,你,你,你泰国来了的呀,什么情况? 但看着他阴沉的表情,沈伯谦也很识趣的没再多问。 “既然你知道了小姐的秘密,今天要跟我回一趟刘家,将此事禀告刘老爷和刘夫人。” 沈伯谦想了想,确实有这个必要。 于是有些郑重的点了点头。 郑重不仅是因为刘若兰女儿身的秘密,还因为,关于蒋英的性别,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刚才的问题真是唐突,甚至有些伤人。 蒋英看了看他和还在昏迷的刘若兰,迟疑了一下,掀开帘子出去赶车,并没再说什么。 沈伯谦本着保护人第一的原则,一路上还是把人揽在怀里。 不过,马车刚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沈伯谦感到怀里的人动了一下。 他还想着要不要把人放下,人已经睁开眼了。 沈伯谦先发制人,急忙松手并解释道: “刘小姐,你刚才昏倒了,蒋英正在赶车,我担心路上颠簸,才出此下策,万望见谅。” 对方到底是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的,并没有太过失态。 只是有些别扭的转了一下头,低声道:“多谢了。” 随后,车厢进入了尴尬的沉默期。 沈伯谦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俩人现在都够狼狈的,就算他想缓和气氛,也真是无从入手。 再说了,他还在担心着待会儿到了刘家,见了刘伯伯怎么说呢。 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要求虽然没有宋、明那么的苛刻。 但看刘若兰的反应,这应该是她的初潮。 别说一个古代女孩子,就是现代女孩,这种事被一个异性撞到,也是无所适从,绝对会尴尬的要命。 不过,刘若兰的确有些与众不同,即便这样的情况,她还是表现的十分镇定。 只是,她怎么会突然昏过去呢? 大概是车厢里的氛围太过紧张,沈伯谦脱口而出的问了出来。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说错话了。 人家一个女孩子,遇到这种事已经够糟心的了,你还问,问!问你麻痹啊问! 就不能管管你的嘴!你这叫人怎么回答? 正要说点儿什么,对方却出乎意料的开口了:“让沈大哥担心了,我这是自小的毛病,怕血,一见就晕。” 原来是晕血啊,沈伯谦了然的在心里点了点头道: “那还好,这不算什么。” .....俩人又没话了,沈伯谦再一次在沉默中想到刘老爷和刘夫人。 你说到刘家一说这事儿,会不会老两口直接就要把婚事定下? 你还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毕竟,刘伯伯和刘伯母对他的印象还是一直听好的。 而且,如果考虑到刘近南就是刘若兰这个事实,沈伯谦突然发现,以往刘氏夫妇对他的态度,也许是他一直有所误解。 首先,刘近南不可能成为刘家的女婿。 那很多时候刘伯伯在他面前夸奖刘近南的话,其实就是变相的在夸奖他的女儿。 沈伯谦仔细想了想,这种夸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哦,好像是从青州府回来之后。 为什么呢? 沈伯谦把青州之行全面回顾了一下,答案很明晰了。 这一切应该都是源于他所说的找老婆标准。 这么一想,他说的标准,倒是刚好跟刘若兰对上,这算不算是暗中表白? 刘伯伯他们估计也是知道这些的,所以这两三年才会对他特别的关切。 感情,刘近南不是刘伯伯看中的女婿,他才是啊! 唉,这还真是有点儿为难。 他是觉得刘若兰挺好的,但这个情况下定下婚事,会不会有点儿趁人之危啊? 再说了,万一刘伯伯恼了,心里留个疙瘩也膈应。 再说刘若兰同学,虽然做朋友聊天挺好的,但从来也没见她在自己面前露出过什么娇羞的表情啊?也没见过什么情愫啊之类的。 要不也不会这么久了,他会至于从来都没想过她会是女的吗。 小说不都这么写的吗?我都识破她女扮男装了,总该脸红一下什么的吧? 怎么完全没反应呢? 难道是对我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才这么淡定? 这么一想,好像又很有道理的样子。 沈伯谦这边脑洞大开的时候。 刘若兰也没闲着。 这一年多,父亲和母亲已经跟她说过无数次,要找个适当的机会跟沈伯谦说明她的身份。 毕竟,他们俩这两三年来虽然见面不多,但却称得上是君子之交。 两人的脾气秉性如此十分投契,她对父亲提出的跟沈家结亲的事儿也没了带沈伯谦去青州时的反感和不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于这个人有了一些期待。 虽然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但蒋英却还是察觉的到,那基本上父亲和母亲也肯定知道了。 但,她就是不想说破这件事,总觉得时机未到。 毕竟,一个朋友和一个伴侣是不同的。 万一,他只是嘴上说说呢? 想到这个,刘若兰的心情无端端的沉重起来。 尤其是她的秘密居然是在这样一种极端尴尬的情况下被对方知晓。 说实话,刚才醒过来的瞬间,她真想让蒋英把自己打晕..... 只不过是强装镇定罢了。 唉,算了,碰上这样的事儿,谁也想不到。 走一步算一步,若是无缘也不必强求。 毕竟,按照父亲所说,上辈子,自己十五岁就过世了,如今过的都是赚的。 成婚与否,并不重要。 实在不行,收养几个孩子,也未尝不是一种选择。 车厢里的两个人脑洞都是大到没边儿了。 但一直到车进清水县,到了刘家大宅后门,俩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等赵福出来接他们,蒋英低头跟他交代了两句,赵福就急匆匆跑进去报信儿。 蒋英则是让人直接卸了门槛,驾着马车进了后院。 到了后院,刘老爷、刘夫人和刘管家都等着了,剩下就只有赵福。 相比其他人都被遣走了。 蒋英先跳下车,跟刘老爷耳语了几句,刘老爷神情复杂的跟刘夫人说了什么, 随后,沈伯谦下车,刘管家急忙递了个披风过来,又要引着他去换衣服。 顺便还交代赵福去一趟李家坪,报个信儿。 就说沈伯谦有事儿,今晚留在县里。 沈伯谦点头表示谢过,又朝着刘氏夫妇行了个礼,才随他进去换衣服。 另一边,刘老爷和刘夫人一边一个扶着刘若兰进了内院。 过了好一阵子,沈伯谦这边已经换好衣服,茶都添了两次水了,才等来神情复杂的刘老爷。 一进屋,他就叹了口气,“伯谦,今天真是难为你了。” 第71章 70-初定婚事 待二人安坐,刘管家上了茶后,静静的站在一边。 刘老爷又说了一句:“伯谦,兰儿的事儿我们也不是有意瞒你,只是他一个女孩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沈伯谦少见的打断了他的话。 “刘伯伯,小侄伯谦不才,想向刘伯伯求取若兰小姐,还望刘伯伯成全。” 说完他深施一礼,久久未直起身。 他这话一出,刘老爷倒是有些呆住了。 刚才他们一家在内院商量这么久,一是安抚刘若兰,二就是在说沈伯谦。 女孩子葵水初至,却被他一个外姓男子看到,还弄脏了他的衣服,这事儿虽是意外。 但一是太过尴尬; 二来对女孩子的名声也不好; 还有一点儿,大部分男人对这个还是很介意的,不知道沈伯谦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毕竟,一般人都认为这是污秽的东西,男人要是沾上可是要触霉头的。 按照刘若兰和蒋英所说,沈伯谦虽然并未表现的特别介意,但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幸好,他们不是刚认识那会儿了。 刘老爷自从认定沈伯谦是星行大师找的那个异数后,对他的关注度可以说是全方位,无死角。 所以,对于他的人品和性格,刘老爷还是很有自信的,但这种事,真的很难说。 谁知道这不会他的忌讳呢。 所以,刘老爷和刘夫人就商量了两种方案: 沈伯谦若是在意,先想办法平复他的情绪,不要因为这事儿让他留下什么不自在; 若是他不在意,那是最好的。 同时,刘老又提起来他当初说过的那件事,说无论如何都想招沈伯谦为婿。 如果说当初青州之行前,刘夫人对沈伯谦还没太看中,但经过这两三年的时间,她对沈伯谦那是一百个满意。 更何况,蒋英也说,女儿对沈伯谦也不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 所以刘老爷一说,她就连连点头,还说等这事儿过去,让刘老爷去探探沈伯谦的口风。 只是,刘若兰那一关却不好过。 她回来这一路想的很清楚。 沈伯谦对未来妻子是很期待的,若因为这件事让他勉强娶了自己,倒不如不提的好。 因此对于刘老爷的提议,她还是拒绝。 后来,还是刘夫人劝了她好久,刘若兰才说,起码他们刘家不能先向沈伯谦露出结亲的意思。 若是沈伯谦自己愿意,那自然是另当别论。 刘若兰清楚,依照自己对沈伯谦的了解,他若是真对自己有意,绝不会藏着掖着。 若他真对自己有意,还来提亲。 那就算是玉皇大帝来了,她也嫁定了他。 毕竟,这世上怕是没有第二人可以接受妻子抛头露面的出去做生意。 当然,前提是他心中的确是这么想的,也做得到。 但,这些她是没说出来的。 所以刘老爷出来见沈伯谦的第一目的就是先确认他的心思。 结果对方却不按常理出牌,直接走到了最后一步。 他略微愣了一下,急忙将沈伯谦扶起。 问他怎么突然想起提亲的事儿来,是不是因为今天的事才这么做的? 沈伯谦回道,这念头虽是刚起的,但却并非一时冲动。 毕竟,他想找个自立自强的女子做妻子,这点儿刘老爷他们是都知道的。 至于愿意嘛,他真的在回来的后半程想的很清楚了。 也许刘若兰对自己并无男女情愫,但好感肯定是有的,自己对她亦是如此。 那双方起码也算是有感情基础。 这已经是非常难得了,毕竟这个世界的男女在婚前从没没见过面都是有可能的。 这样的形势下,他也不去臆想什么先恋后婚。 那刘若兰绝对是最佳人选。 虽说老婆跟兄弟不一样,但要想再找个能在婚前认识的如此全面深入的老婆,那是绝无可能。 即便是抛开这点儿不说,单就她的性格脾气,在这个男权至上的社会中,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今天既然遇上这事儿,也算是个机会。 这样的情况下提亲,虽然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但刘家三口对自己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应该不会太过介意。 而他也想速战速决,说不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万一刘若兰记恨刚才我说她屁股流血的话呢? 说起这个,沈伯谦就来气,怎么平时随随便便脑补百万长篇,今儿怎么一个词都想不起来! 马丹,肯定是早上起来没挤兑成江七把我给气的。 但这么理性的理由说出来简直就是找打。 沈伯谦又不傻,有些事儿只能自己知道,说出来肯定是要修饰一番的。 所以他是这么回答刘老爷的: 以前他并不知道刘近南就是刘若兰,但对他却是非常佩服,也十分喜欢他的脾气秉性。 两人的交情刘氏夫妇也都是知道的。 而对于未来的妻子,他本以为这世上绝不会有自己想要的人。 也从来没想过能找到真正合意的妻子。 但上天垂怜,刘近南居然是刘若兰。 这简直就是上天赐给自己的妻子。 这世上,没有人比刘若兰更加符合他想要的妻子的形象。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的确想到了天作之合四个字。 不过沈伯谦也强调,他现在还没出孝,若是刘家同意,他也只能先口头定下婚事。 具体的要能明年开春操办,再有就是,肯定还要回家让陈家二老知晓。 听完他这番话,刘老爷虽然努力的想要保持平静,但眼中的喜悦却是遮都遮不住。 沈伯谦的性子他是拿得准的,既然开了口,那就是真心实意的想要球娶。 没想到他对自家的兰儿这么看重。 伯谦说的没错,这俩孩子可不就是天作之合嘛! 当即连声说好,就依你说的办。 还让刘管家准备饭菜,说他要跟沈伯谦把酒言欢。 他们俩的话刘管家自然也听到了,心里也很是高兴,不但亲自去厨房吩咐饭菜,还专门带着赵福起了一坛窖藏快二十年的陈酿出来。 这一坛可是足足有二十斤。 沈伯谦和刘老爷这一喝就喝到晚上。 虽说沈伯谦一直觉得这古代的酒寡淡,是个人就能千杯不醉,但也架不住喝得多。 大半坛酒下去,他跟刘老爷都有些喝高了。 说起话来也没个遮拦了,尤其是刘老爷。 一个劲儿的夸自己女儿,说是能干又懂事,从来不让他操心。 沈伯谦能娶着自己女儿,那真是他的福气。 还断断续续的说了一些什么“高人指点”、“女儿当男儿养”、“方可保平安”之类的。 沈伯谦大概的推断出来刘若兰自小女扮男装的原因。 但因为酒喝得着实有点儿多,他这脑子也实在转不起来,只是大概的想到一个轮廓。 说着说着,也不知道他还是刘老爷起得头,不知怎么说起以后子孙后代的事儿来。 一说起这个,刘老爷激动起来,趁着酒意,大着舌头问沈伯谦以后能不能过继一个孩子给刘家,好继承刘家香火。 沈伯谦对这个是完全不在意的,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刘老爷一听,那叫一个开心,拉着沈伯谦说要跟他秉烛夜谈。 也拍着沈伯谦的肩膀说,以后要辛苦他一人挑两家了。 谁知沈伯谦一抬头,说:不对,不是挑两家,是三家,他还应承了姥姥姥爷过继个孩子给陈家呢.... 刘老爷一听呆了,这女儿还没嫁呢,孩子就许出去两个了。 自己家的还好,只是挂个刘家的名头,肯定不会把孩子从女儿身边带走。 这过继不过继的实际差不多。 可陈家也要个孩子,这真要把孩子带走,女儿受得了吗? 不过,刘老爷到底是见多识广,一想就想通了。 陈家二老他是见过几次的,年纪大了,真等到沈家过继孩子过去,他们二老也养不了。 十有八/九跟自己家一样,也就是挂个名号,孩子还是在女儿女婿这边。 这他倒是说不出什么来。 毕竟自己张口就要人一个孩子,总不好拦着不让伯谦给自己外祖家继后。 这一想通,他又拉着沈伯谦劝酒。 两人正高兴呢,刘夫人拎着个食盒进来了。 说是给俩人送醒酒汤来的。 其实她是看着女儿睡下后,来看刘老爷和沈伯谦谈的怎么样。 虽说刘管家报信儿说沈伯谦张口就说要想刘家提亲,但她没仔细问过,还是不放心。 结果一过来,就听到自家老爷再说过继孩子的事儿。 一听他说这个,刘夫人恨不得进去缝上他的嘴。 这婚事还没正经定下呢,女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可一听沈伯谦满口答应,她也忍不住高兴。 毕竟,这么多年,这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早些年还劝过刘老爷纳妾。 还不是为了能添个儿子,好为刘老爷留个根儿吗。 结果,她刚高兴了一下,就听到陈家也要过继个孩子。 她一愣,但随即更高兴起来。 第72章 71-所谓稠缪 刘夫人出身蔡家,闺名青青。 蔡家原先也做过不小的官,但后来没落了,无奈之下从商,不过一直秉承诗书传家的家训,倒是比一般的商户多了几分风骨。 蔡青青父亲的情况跟陈家老爷子有些像,只得了三个女儿,虽纳了几个妾室,但皆是无所出。 最后蔡老爷索性想开了,好好培养三个女儿也是正经事。 还别说,经过他的用心培养,三个女儿都嫁的不错。 长女和次女都嫁进了官家,小女儿青青也依约嫁给了皇商刘家的嫡孙。 刘老爷和夫人自幼相识,他又两世为人,感情自然比一般的夫妻要好的多。 所以他们脱离刘家本家的时候,两口子就说,若是有了孩子,过继一个给蔡家。 当初刘老爷想着,这辈子小心小心再小心,总不至于让夫人再在生产的时候出事儿吧。 结果,天意难违。 刘夫人小心翼翼了九个月,结果生女儿若兰的时候还是难产。 虽然最后大小平安,但之后再也没有怀上。 这过继孩子的事儿自然也就没再提起。 而她两个姐妹也都只得一个儿子,所以至今蔡家还是没有人后继香火。 所以刚才一听说沈伯谦愿意过继孩子给刘家,给陈家,她也起了心思。 自己女儿的孩子过继到蔡家,那不是跟自己的一样吗? 既然沈伯谦都把孩子定出去两个了,也不差多这一个,当下她就打定主意,回去跟刘老爷说说,让他再跟沈伯谦提一提。 一想今后刘家、蔡家都后继有人,刘夫人心里就觉得舒服。 看着和的醉醺醺的刘老爷也顺眼多了。 二人喝了刘夫人送来的醒酒汤,被刘管家叫人搀着去休息了。 沈伯谦在刘家歇了一夜,早上起来还以为睡错地方了。 来到这里很快就三年了,可还是第一次喝醉。 幸亏是在外头,不然在家喝醉,肯定要被姥爷骂的,这里的规矩虽然说守孝不禁酒肉,但醉成这样还是不太好。 洗漱过后,刘管家亲自来请他去吃早餐。 沈伯谦明显的感觉到,刘管家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同,喜欢,但又不同于以往那种喜欢,似乎还多了一份的亲热和慈爱。 就像是在看一个亲人后辈似的。 瞬间他就明白了,这肯定是因为昨天他求亲的事儿。 过了一夜,再想起自己这个决定,沈伯谦依然觉得明智至极。 从现代社会来的他,对于爱情并不迷恋,谈过恋爱,但真要说刻骨铭心,还真是没有。 所以,能在这样的时代中,找一个志趣相投的人做终身伴侣,挺好的。 只是,这事儿现在还不能放到明面上说,他还没出孝呢。 所以早饭的时候,他又跟刘老爷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他跟刘若兰的婚事暂且就先口头顶下。 至于其他人,他先不说。 一是他还在孝期,提这个不管对他还是刘小姐都不好。 还有就是,他还想借着孝期满之前这段时间,给家里人好好洗洗脑,让他们更容易接受今后作为他妻子的刘若兰。 毕竟,他对认可刘若兰出去做生意这件事没有任何困难,但别人却未必如此。 甚至不少人会觉得这样的女人离经叛道。 到时候,质疑、为难、叱责、甚至冷暴力都可能会有,但所有这些都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妻子是要跟他相守一生的人,也许他们之间不一定有刻骨铭心的爱情,但他也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自己的妻子。 但现在他担心的是,未来最可能让妻子伤心的也许正是这个身体的亲人。 尤其是几位长辈,所以有些事必须先做准备。 人家嫁给他,起码,他要确保,第一她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儿,第二不会被人,起码不会被身边的人带着有色眼镜看待。 因为,一个人在强大,归根到底还是群居生物。 被人排挤和被人喜欢相比,后者总是更加有利于身心健康发展的。 这样对未来的孩子也好。 想到这里,沈伯谦不由得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个赞,我真是我孩子的亲爸爸。 但具体怎么做,他还没有具体的计划,反正还有些时间,一步步来。 先回去找几个同盟。 杨风肯定算一个,封老头也可以,江七勉强。 不过要是我替他去点拨一下谭四,他估计还是能派上点儿用场的。 虽然计划没有,但方向是确定的。 一句话,搞封建迷信。 一想到这个,沈伯谦心里就忍不住快速的盘算起来。 不过,等等,也不用这么着急,这些还是等回家在想,先道个别吧。 昨晚刘老爷拉着沈伯谦喝酒,一是高兴,二也是想灌醉了他。 目的当然是问话,俗话说的好,酒后吐真言嘛。 结果刘老爷还是很满意的,不愧是星行大师看重的人,到底不同俗流,光是这份心胸就少有。 自家兰儿总算不用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了。 这么一想,刘老爷越看沈伯谦是越顺眼,简直恨不得明天就办婚事,后天就抱孙子。 而刘夫人则想的更细致些。 按自家老爷说得,上辈子星行大师给批的命,女儿这辈子要想平安,就得去外头闯荡。 困在后院必是不得善终。 所以他们夫妇才冒天下之大不韪,自小就让女儿当成男孩儿养。 学的也不是针织女工,而是生意往来。 到底女儿顺顺当当的过了十五,但问题也跟着来了。 女儿的婚事可怎么办?不能当老姑娘吧。 也是他们老爷善有善报,当初顺手救了伯谦,如今不但生意越做越大,女儿的归宿也有了着落,但她还是担心。 虽然沈伯谦的话句句说到她心坎儿上,对亲事有诚意,对女儿也确实真情实意。 可女儿毕竟跟一般的女孩家不同。 这么些年东奔西走的跑着做生意,以后还要出去闯荡。 就算是伯谦不在乎,他爹娘又不在了,但还有他外祖一家呢。 万一他们不喜欢女儿怎么办,万一他们不许女儿接管刘家的生意呢?万一要女儿在沈家相夫教子呢。 女儿不出去做生意这不算什么,但星行大师给批的命万一应验了,那可怎么办? 一想到这些,刘夫人就脑门儿疼。 这出去不行,在家也不行,以后真成了亲,小两口的日子可怎么过才好? 可一看自家老爷乐呵呵的样子,她气就不打一处来。 就不知道动动脑子,傻蛋似的。 这么多年要不是有上辈子星行大师给的指点,他们一家还不知道去哪儿了呢。 从小就不喜欢动脑子,不过也就是这点儿她最喜欢。 省心,放心,也安心。 可,女儿怎么办?这些事情光担心是没用的,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可怎么做,做什么,刘夫人心里也没底。 但到底还记得送了沈伯谦两套她亲自挑选的素色衣裳,正合他穿。 而且,夫妻二人也并没有因为女儿的身份被拆穿而故意的禁止他们俩见面。 夫妻二人都不约而同的觉得应该让他们多接触接触。 沈伯谦简直要说声“哈利路亚”,这么开明的岳家可也不好找。 就是嘛,若兰反正也还要管着刘家的生意,难道以后都不见面吗?没这个必要嘛。 这样多好,跟原来一样。 刘若兰虽没怎么说话,但神态还是很自然大方的,毫无扭捏的感觉。 果然大气啊,沈伯谦不由在心里赞了一句。 可他不知道,刘若兰这些年在外头跟人谈生意,早就练就了一身输人不输阵的本事。 心里一团乱麻,面上仍旧可以云淡风轻...... 几个人正说着,杨风赶着车到了刘家门口,当然是来接沈伯谦的。 沈伯谦也没再耽搁时间,道了声“告辞”便上了车。 不过倒没有直接出城,反正都来了,顺便逛逛,再买些东西回去。 刚逛了一会儿,杨风肚子就开始叫了。 “你出来没吃饭?”沈伯谦诧异的问道,一般不会啊。 杨风赶紧摇头,说是吃了,但,又饿了。 沈伯谦顿时了然,也对,自从去年杨风开始长个子,一天吃八顿都不嫌多,江七老笑他是一个人顶全家。 清水县他如今很熟,不一会儿就到了家不错的小饭馆,他记得杨风喜欢这家的面。 果然,一进门,杨风就喊了一句“老板,两碗招牌面。” 说完才想起来沈伯谦,缩了缩头不好意思的问道:“伯谦哥,你要不要再吃点儿?” “不用了,刘家不会饿着我的,自己吃吧。”说着沈伯谦拉了条凳子坐下。 这家店卖的东西不多,最出名的就是面条,筋道的面条配上浇头,杨风几口就下去半碗。 不过这并不是他来这家的唯一理由。 他记得这家店的老板娘是个寡妇,还是带着个拖油瓶嫁给这家老板的。 上次来的时候人多,同桌的几个人正好在八卦,说这老板娘虽然是个寡妇,可就是旺夫。 她原来那个男人本来也是好好的,可挣了钱打老婆,结果自己掉沟里淹死了。 这可不是找死吗?听说这老板娘可是个福运人,对她好就能发,对她不好就倒霉。 你看,前头那个一死,她改了嫁,这才多久,这件店面就又扩了一间房。 听说,就连老板的那个爱挑三拣四的寡妇老娘都不会对她说句重话。 这谁也不会跟家里的福星过不去呀。 这事儿当时听了也就听了,沈伯谦并未放在心上。 可刚才想到如何帮刘若兰先在沈家树立起好感的时候,他不由想到这家人。 过来,一是杨风爱吃这里的面,二是他也趁着这个环境,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第73章 72-捅破窗纸 毕竟,装神弄鬼他也没什么经验。 等杨风迅速但还算斯文的吃完两碗面,沈伯谦心里也差不多有了个大致的想法,打算回去的路上接着细想想具体怎么做。 反正要买的东西也买的差不多了。 但,“伯谦哥,现在就走了啊,不逛逛了?”杨风有些为难的说道。 嗯?这小子怎么回事儿,沈伯谦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一脸古怪的问道: “怎么,你还有事儿?约了人?男的女的?什么时候认识的?什么人呐?你爷爷知道吗?” 杨风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的摸了摸头,迟疑着说道:“啊,是谭师兄和江师兄也来了,说让我等他们一起回去。” 一听是谭四和江七,沈伯谦立刻习惯性的说道:“等什么等,回家!” “啊?”杨风为难的看了看他,“伯谦哥,又把他们撇下啊?” “什么伯谦哥,叫师叔祖。”沈伯谦没好气的说道:“还以为你对我多好呢,原来接我不过是顺带,哼。” “不是啊,伯,师叔祖。”杨风一看沈伯谦恼了,他只有恼了才会让自己叫他师叔祖的。 急忙辩解道:“我是专程来接你了,不过谭师兄他们有事儿,就凑了车一起来。 江师兄说师叔祖你肯定要逛逛买点儿东西,就说让我等他们一起回去。” 杨风自从拜了师,就有点儿懵。 一是好好的伯谦哥成了跟爷爷一辈的人。 二一点就是,伯谦哥,不,师叔祖跟江师兄简直就是前世的冤家,俩人就没有对付的时候。 原先都一起住在沈家大院,他还不觉得,可自从拜了师,他可是亲眼目睹了师叔祖和江师兄的每一次交锋。 幸好是江师兄现在学乖了,不然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来呢。 记得有一次师叔祖非要江师兄给他做一碗祝寿面,结果江师兄差点儿把厨房给烧了。 吓的谭师兄蒙着被子把人从冒烟的厨房抢出来。 唉,明明原来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呢。 杨风心中虽然疑惑,但他这些年对于沈伯谦的要求都是绝无异议执行的。 但这次却有些迟疑。 因为上次也是差不多的情形,几个人一起来县里,后来伯谦哥跟他先走,把江师兄和青山大哥留在县城。 两人后来走回去的,但不巧的是走到半路,正没者没挡的时候赶上场大雨。 江师淋了雨回去就病倒了,休息了大半个月才好。 一想到这个,杨风就有些不太放心。 不过,沈伯谦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师兄弟情深,不为难你了,说了什么时候在哪儿碰头了吗?” 杨风一听即刻满面笑容的猛点着头应道:“有的有的。” 说着他看了看天,接着道:“再有半个时辰,就在西城门汇合。” “行,那我们再逛逛,看看有什么想买的,别着急,让他们等等也没什么。” “知道了,师,伯谦哥。”杨风笑眯眯的继续点头。 沈伯谦看着他就差摇尾巴的样子,有些怒其不争的“哼”了一声。 江七那是苦肉计,这都看不出来,就那点儿破感冒,能活生生在床上躺了二十天吗? 还不是做给我们看的,笨蛋! 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待会儿去买两个猪头回去卤了让他好好补补。 不过,他那么爱吃卤猪头,怎么着就没聪明点儿呢,整天被江七那小子算计。 两人赶着车在市场上在几家酒铺子看了看,买了些酒曲。 来这里之后,他喝酒的次数极少,喝醉也就是在刘家这一次。 只不过,这里的酒水还都是发酵酒,在他看来也算不得真正的酒,顶多也就十来度。 若似乎按照他上辈子的酒量,绝对是千杯不醉。 可这个身体没怎么喝过酒,量实在不大。 这种米酒类的酒水,偶尔喝喝还行,但对于品尝过现代世界,国内外的各种烈性酒的他来说,这种的酒水实在没太大吸引力。 所以,他这两年除了修建粮窖,存储粮食,还专门依山而建了一个大酒窖。 每年收上来的一部分粮食,一大部分水果都被他制成了酒。 这里说的酒当然就是都只是经过酵而得的低度酒,主要就是米酒和各种果酒。 不过,因为他守孝的缘故,这些酒基本是酿好就窖藏起来。 之所以这么做,一是窖藏之后酒的味道会更醇厚,味道也会更好; 第二就是,沈伯谦并不打算只喝酿造酒,想等除孝之后,试着做些蒸馏酒,这些就是准备的原料。 不过,这事儿他也没对任何人说起。 因为,家里的三位老人全都盯上了他的藏酒,尤其是封老头,三天两头的偷酒喝。 要是被他们知道自己要酿纯度更高的烈酒,估计他就没有安稳日子过了。 不过,说起封老头,除了第一次见面不太愉快外,其实人还.....算是不错。 这两年多在挤兑江七的日常活动中,他也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但就有一点儿,他脑子是真有点儿问题。 想了很久,沈伯谦才勉强想到一个可以与他一比的人,老顽童周伯通。 除了老顽童三个字,沈伯谦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 以前看电视,看小说,只觉得老顽童这样的人物有趣好玩,但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身边会有这样的人出现。 那真是......幻灭。 要不是他总算是读过不少书,还能出口成章的唬唬村里人,早被赶出去了。 摸李家枣儿、摘赵家桃儿,追鸡、撵狗无所不为。 反正吧,就是老年多动症患者。 一开始,姥爷和杨大爷还把他当成同龄人看,喝个酒唠个嗑什么的还都想着他。 现在?全都把他当成孙子辈的看,就是当成小孩儿哄。 在家里都这样,就更别说在外头了,自从他在李家坪混熟了,逐渐的暴露本性一来。 沈伯谦深切感受到了当初外公的不容易。 也深切的为自己中小学时期的不着调而感到惭愧。 因为,都不是三天两头,而是天天有人来告状。 不是封老头弄了人家的东西,就是把人家孩子逗哭了,再不就是人家正干活呢,他去捣乱了。 但他辈分高,有识文断字,村里人只好去找既跟他平辈,又同样识文断字的沈伯谦。 对于这些,沈伯谦一开始是非常郁闷的。 但后来,他终于想到办法,物尽其用的把所有这些的善后收尾工作都交给了江七..... 让他去头疼吧! 江七也是进步神速,从一开始的每次回来都哭丧个脸,到来回都面带笑意,再到现在,他去道歉,人家苦主家不仅不怪罪,还留他吃饭。 总之一句话,他对付封老头是越发得心应手了。 而沈伯谦也的总结了一句话——江七越来越会骗人了。 因为这个,他对封老头也有些矛盾,既希望他安静点儿,有时候又希望他多闹点事儿,给江七添堵。 我是不是有点儿太幼稚了? 正想着呢,车到了西城门,谭四和江七已经等在那儿了。 “师叔祖,昨天可是有什么急事儿,需不要帮忙?”一见到他,谭四紧走上来关切的问道。 沈伯谦迟疑了一下,还是先别跟他俩说。 谭四倒是没什么,但江七这小子越发的捉摸不透了。 平日里看着也斯斯文文的,可自己出的那些测试变态的题目他居然基本全都答得出来..... 马丹,这娃太恐怖了。 虽然知道他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但刘近南是刘若兰,而且自己决定跟刘家结亲的事儿,要是被他知道,指不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哦,近南昨天突然有些不舒服,我有些不放心,就送他回来,没什么事儿。 倒是你们俩,办什么事儿来的?” 谭四下意识的就去看了看江七。 沈伯谦马上明白了,这事儿看来不方便说,不过他也习惯了,而其也不想知道,不过还是想习惯性的挤兑他们两句后上车回家。 但江七却意外走上前来,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小师叔祖,此事有些不方便,咱们路上再说。” 沈伯谦一愣,这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几个人上了车,杨风驾车,沈伯谦和江七、谭四坐在车内。 出了清水县,拐进往元宝镇的岔路后,行人渐少。 这时,江七开口道:“师叔祖,我跟师兄可能要去京城了。” 沈伯谦一句“终于搞滚蛋了”在喉头噎了一下到底是没出来。 江七他们肯定要走的,这事儿他早就心里有数,江七他们也知道他知道,只不过两边都没捅破这层窗户纸。 只是按他的推断,江七他们要走,也应该不这么快。 但,既然江七说了这话,那估计是有什么变故,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郑重的跟自己说? 这小子,绝对没有什么好主意。 果然,“师祖的意思是,让我们师兄弟三人都去历练历练,不过杨师弟是您看着长大的,师祖说要您答应了才行。” 靠!我就说,这小子怎么这么老实,果然是没好事! 第74章 73-疯狂执念 沈伯谦吐了口气,懒洋洋的往车厢上一靠。 “小七啊,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 杨风要不要去,那主要还是看他自己,还有杨大爷的意思,总不能他不愿意去,我硬要他去,或者说他想去,我又死拦着吧。 我虽说是你们的长辈,可你也知道,我一向都是通情达理的。” 江七连连点头,一脸的诚恳和“您说得对”。 沈伯谦顿时觉得一拳打到棉花上。 怪没意思的,江七越来越能忍了,想逗逗他都不容易。 而谭四则是一副早就习惯了的无奈表情,沈伯谦一看他,他就笑...... 笑笑笑,就知道笑。 但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沈伯谦也不好说什么。 下半晌的时候,几个人回到了李家坪。 江七和谭四不约而同的看了看沈伯谦,沈伯谦也很醒目,略一点头道:“带路吧。” 刚才在车上,江七就说了个要走,其他可是什么都没说。 估计都留着等回来一起说呢。 他虽然经常说对封老头他们不敢兴趣,但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的很。 相处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没点儿感情。 况且,说实话,谭四和江七也算是这个时代的杰出青年。 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气质也出众。 总体来说,还是蛮吸引的。 哦,别误会,这里说的吸引是纯欣赏层面的。 要不是一开始弄得不愉快,自己也不至于挤兑了他们两年多。 不过,就算是挤兑也就是占点儿嘴上便宜,不然他们几个能在沈家混了这么长时间的饭? 江七买的房子,虽说也翻修了一下,但基本就没开过火。 几个人基本拿那个地方当成旅馆住。 除了王青山、王青风俩人还算是老实,基本上算是住在那边。 余下三个,那是逮着机会就往沈宅赖,一赖就十天半个月的。 当然,主要是封老头和江七,但江七干什么都拉着谭四,沈伯谦就没见俩人分开过。 说是连体婴都不够。 正想着呢,几个人到了封宅,这是老封头自己起的名字。 而且,封老头也在院儿里坐着呢。 看来是真有事儿,他都赖在沈宅快俩月了,赶都赶不走。 沈伯谦正想调侃他两句,却惊奇的发现,封老头居然在哭。 不是那种嚎啕大哭,而是无声的悲鸣。 沈伯谦之所以一下子就发现他在哭,就是以为他整个人哭的在发抖。 几个人都懵了。 谁都没见过老头这样,别说哭了,自打盯上沈伯谦的酒窖,他的笑褶子就没散开过。 还是谭四迟疑了一下,上前问道:“师祖,您这是怎么了,谁惹着你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封老头“哇”一声抱着他就哭起来。 沈伯谦吓的差点儿跳起来,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师祖,是不是京城那边出事儿了?”江七突然说了一句。 结果,封老头一听,放开了谭四。 改拉他的袖子,继续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抽泣着。 好不容易把人劝住,几个人回到屋里,老头渐渐平静下来,开始说起发生了什么事儿。 或者准确一点儿说,说起了他自己的故事。 其实也很简单,七绝谷传承讲究血脉相传,但奈何近几代弟子都是人口凋零。 七绝谷才会日渐式微,到封老头这一代,就只有师兄妹四个人。 除了封老头,还有三人, 一个是谭四的祖父,谭刀郎; 一个是江七的祖父,江刀柄; 第四个是三人的小师妹,名唤宁刀刀。 宁师妹是上一任谷主的独生女,自幼聪颖,绝色之姿。 除了身子自小有些弱之外,真是一位才貌双绝。 而她为人却十分张扬洒脱,心胸气度不输男儿,是以她的三位师兄都以她为尊。 而她也确实不负众望,谷中七绝身兼其六。 琴棋礼乐; 书画茶道; 医毒双绝; 术数阵法; 机关暗器; 但主修的确是七绝谷的第七种传承。 当时她的选择出乎他们所有人的意料,毕竟第七种传承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实用。 但这与之后她的选择相比却是微不足道。 七绝谷虽然日渐式微,但到底也是几百年的传承,在朝在野都有些关系。 他们几个的师傅过世后,小师妹继承了谷主之位。 她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让三人联络那些受过七绝谷恩惠的人,她要借助这些势力参与夺嫡! 三人十分震惊,一直痴恋她的封老头更是无法接受。 因为,以女子的身份,若要参与夺嫡,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委身于选定的未来帝王。 否则,一介女流,在未来的皇帝候选身边,别说说话,就是接近都不可能。 更何况,她参与夺嫡的目的本也是为此。 当时,封老头他们三个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宁刀刀的回答简直是一个大写的霸气! 她说,月盈则亏,这是无可不免的事情,七绝谷气数已尽。 若要继续传承下去,必须有所改变。 七绝谷的传承,足以支持整个朝堂,就这样藏于民间,着实可惜。 她在七绝谷的时候也曾私下狂言,说:若是让她做皇帝,定不输任何人。 只可惜,她是个女子。 用她的话来说,这个世界是男人主宰的,她一个人根本无能为力。 但是,她同时也说——她的孩子可以。 给她时间和一个孩子,加上七绝谷的帮助,她可以打造出一个帝王! 也就是说,从宁刀刀筹划接近现在的皇帝开始,她就只有一个目标,让她的孩子登基称帝。 ...... 沈伯谦有生以来第一次领略了什么叫做懵逼。 就不能让我好好过日子吗? 我这眼看再有几个月就要除孝了,这以后再考个小举人,以后就娶个媳妇,当个富家翁。 多么美好的生活啊,结果呢?吧唧,被人摔地下了。 咱就不能改成种田文吗? 一定要这么霸气十足吗你们一个个的,我也没这志向啊? 我这好不容易适应了古代生活,正准备老婆孩子热炕头,有粮有酒钱趁手呢。 这都tm的叫什么事儿啊。 宫里的人也太多了吧,随便捡一个人就跟宫里有关系? 皇帝家的孩纸是大白菜吗?tm人手一个呀! 不过,沈伯谦吐槽归吐槽,但这故事封老头还是要接着说。 不得不说,这位宁刀刀女士真是一朵绝世霸王花。 以一个医女的身份接近当今皇帝,不但暗搓搓的助他登基,自己也不声不响的成了四妃之一。 而她的三位师兄,封老头游历江湖,帮她打探各种消息。 谭、江二位则是投军入伍,为她的孩子养兵。 在今天之前,这个世上,除了七绝谷的人,没人知道他们四人的关系,也没人知道宁妃居然出身七绝谷。 甚至当今被朝廷和民间称为兵王的宁王也是七绝谷中人。 沈伯谦当时就想骂人,你丫早说啊,我tm就不听了! 这不是强买强卖嘛..... 什么意思啊,这是不是又要给我下套啊? 但还是不对啊,这没事儿封老头哭的跟死了老婆似的,怎么回事儿。 他正想着要不要问,封老头终于说道这个了。 原来,宁刀刀虽然聪颖无比,计谋无双,自来都是算无遗策的,但却抵不过一件事。 阎王。 她自幼体弱,又这么勾心斗角,步步为营的过了几十年,好人都能累出病来,何况是她。 他们回来的时候,封老头刚收到确切消息,是宁妃亲自命人传来的。 她说自己已是油尽灯枯之象,最多只能撑到明年春天,特请封师兄带七绝谷传人前去襄助宁王。 因为她一死,宁王必定要回京为生母守孝。 这本来就是她计划内的事情,如今太子和几位皇子闹得不可开交,皇帝已经日渐不满,正是宁王回朝的好时机。 她也已经准备了完全之策,可让皇帝宣宁王回京,但却绝是用她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只是,自然鬼神之力,人岂奈何? 就算是她一生自负聪慧无双,也不得不屈服于生老病死。 所以才亲自来书,请封老头带徒弟进京,好交代遗言。 而封老头因为她一生未娶,也没有孩子,还自己弄得疯疯癫癫的。 所以一收到她病危的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哭的一塌糊涂。 但是,听了这么多,沈伯谦很感慨,也很佩服,但还是有件事不明白: “为什么你们要把这些告诉我?” 他终于疑惑的问了这个问题。 而答案却让他哭笑不得。 谭四一脸郑重的告诉他,他们因为对于一开始向他隐瞒身份事情一直很愧疚。 所以江七早就跟大家商量好了,以后有关他们的任何的重大事件都不瞒着沈伯谦...... 沈伯谦一听就...... 马丹,就知道肯定有人在坑我。 江七饼,你个混蛋,就知道出阴招。 谭四傻,你又不傻。 这些破事儿我愿不愿意知道你还不清楚吗? 要有兴趣,你们每次去清水县搞些鬼鬼祟祟的勾当,老子会从来问都不问吗? 第75章 74-因材施教 他这种做法虽然有些自欺欺人,但也算是跟封宅这边的人达成的一种共识。 这么长时间以来,双方都默默的遵守着这个无声的约定。 他们不说,他也不问。 但现在这层壁垒被瞬间击碎,隐藏的这么深的秘密都告诉他了,想再装不知道那也不可能了。 “好,这事儿我知道了,你们打算怎么做?”沈伯谦有些无奈的问道。 封老头哽咽着说道:“去,去京城,我要见小师妹最后一面.....”,说着他又哭起来。 ...... 平时还真没看出了,这位老爷子还是个痴情人。 不过,无论是宁刀刀这个人,还是封老头对她的感情,都与沈伯谦的三观严重不符,他实在无话可说 。 但江七他们对封老头的这个决定似乎并不意外。 因为,他们这次在清水县听取七绝谷各地门人传来的讯息中,也有宁王生母重病的消息。 所以他在清水县城才会忍不住对沈伯谦说,也许他们要离开的话。 封师祖对宁王生母的感情他们并不了解。 但谭、江两家人为了这位七绝谷真正的谷主付出了太多,封师祖对她更称得上倾其所有。 若是她真的病重,师祖绝无可能继续窝在这穷乡僻壤。 现在看来,果不其然。 一定下来要进京,江七和封老头即刻严肃起来,埋头商量起来。 沈伯谦坐在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着听他们说。 谭四则是一如既往的,一边听一边对他不明白的地方及时提问。 杨风则是被刚才的消息惊的懵了,这会儿还晕着呢。 沈伯谦“啪”一巴掌轻拍在他头上,“小子,傻了吧?”说着一指江七,“看清楚这个人,别以后被卖了还帮他数钱。” 江七正在侃侃而谈,闻言无奈的闭了下眼睛,继续说他的。 沈伯谦也没再继续挤兑他,直到他问杨风要不要一起去的时候,沈伯谦伸手一压。 然后他一扭头看了看杨风,一字一顿的问道:“你要去吗?” 杨风吓的即刻摇头,脑袋摇的拨浪鼓似的。 沈伯谦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过头对江七说道:“你看到了,他还没准备好。” 江七点了点头,十分郑重的说道:“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次只我跟师祖、师兄三人进京,毕竟京中形势不明,人多反而麻烦。 青风和青山两位大哥留在李家坪,也好照料沈家老人和妇孺。 有师叔祖在,杨师弟的学业也不会无人管教,我跟师兄、师祖也好放心。 再说,杨师弟性情耿直,京城那种地方不适合他,若真是日后学有所成,军中才是他的天下。” 这次谈完,当晚江七三人便收拾行装,第二天一早杨风驾车送他们离开。 沈伯谦也去送了送,趁人不注意,他附耳在江七耳边说了一句话。 江七听完,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去。 这是沈伯谦在这个世界,第一次跟身边熟悉的人别离。 一开始还不觉得怎么样,但看着江七他们的马车走远,他突然意识到,这一别,再见面就不知何年何月了。 江七等人又有意隐藏他们在此地的行迹,恐怕书信也少有。 想到这些,他也有些不舍,毕竟是朝夕相处了两年多的人,人非草木,这倒也是难免的。 一整天他的心情都有些低落。 直到杨风和二王送人回来的时候他才恢复活力。 不过,他已经趁着杨风不在,把他有意参军的事儿跟杨老爷子说了。 当然了,宁王那边的事儿他是一个字都没提的。 只是,虽然古代的军队他没什么实际认识,但考虑到封老头他们复杂的人际关系,他还是觉得杨风别去趟这趟混水的好。 毕竟,皇子夺嫡,无论在哪个朝代,其过程都是非常惨烈的。 更何况,封老头他们想让杨风去从军,绝不像现代服个兵役那么简单。 说不得,分分钟是要拿命去拼的。 江七他们是朋友,但杨风却差不多是他的亲人。 虽然在所有人看来,杨家三口全靠他才能有今天的生活,但沈伯谦心里明白,对于初到这个世界,完全一头雾水的他来说,杨家三口必不可少。 但,宁王?那对他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 江七他们为了上一代的恩怨情仇,要去帮忙襄助,他无话可说。 可杨风?要他为一个陌生人的未来去拼命,沈伯谦觉得太不值得。 只是,但看杨风的态度,他却似乎很想去试试。 也许不是为了帮宁王,只是想去闯闯,这倒也不难理解,他过了十月就十五岁了。 这个年纪,正是叛逆少年时期,能像他这么听话,这么让人省心的男孩子真是不多。 对外面的世界有好奇,想展现自己的能力,这些都是最正常不过的想法。 但小盆油,你想想清楚啊,那可是战场,打起来可是会死人的。 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正义之战。 打来打去也不过是为一己私欲,这生意不能做。 但杨风正是青春叛逆期,虽然还没表现出来什么叛逆倾向,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真要直接说不让他去,他别扭起来,跑了怎么办? 所以他就想着组个联盟一起商量。 在他看来,杨老爷子就杨风和小妹这两个亲人,肯定舍不得他去当兵吧。 结果,老爷那叫一个高风亮节,那叫一个深明大义,简直就是长辈楷模,百姓标兵。 因为,他听说杨风有意投军后,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反而十分大气的说道: “只要小风愿意,我也不拦着,男孩子去闯闯也好。” ...... 杨大爷,杨风是亲生的吗?就连象征性的稍微阻拦一下都不用吗? 难道说,他对这个时代人的思想了解还有很大的偏差? 但其实,这倒是他多想了。 杨大爷虽然不识字,但毕竟是在外头闯荡过的,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点儿的。 他并不清楚封宅到底住的是些什么人,江七他们又是什么身份。 但相处了这么久,他起码能确定一件事。 谭四、江七还有封老先生都不是一般人。 小风是自己孙子,他的性情自己是了解的,他想从军肯定不是他想起来的,定是有别人提起。 但这个人肯定不是沈伯谦,那就只有他的两位师兄或是封老先生。 而他们既然向小风提了投军的事儿,那肯定是有什么门路。 还是那句话,他看人还是很准的。 封老先生虽然有些不着调儿,但小风的两位师兄他还是有些把握的,起码不会坑自己孙子。 俗话说的好,朝中有人好办事。 既然他们在军中有门路,又愿意举荐小风,可算是天大的好事。 在沈家的日子,杨大爷当然觉得好。 伯谦是天下第一等的好孩子,他们祖孙三个就算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他的恩情。 但毕竟,小风是个男孩子,就算是要报答伯谦,也要长点见识才行。 所以当初封老先生要收小风做弟子,他才会那么高兴。 现在又有了这个机会,那还是要去闯闯的。 不然,自己儿子媳妇的冤屈怕是一辈子也伸不了。 既然杨风本人愿意,他家长也没意见,沈伯谦觉得自己还是别枉做小人了。 人各有志,这事儿也难说。 不过,杨风武力值是不错,不知道他行军打仗学的怎么样。 光靠力气在军队里也过不好吧。 算了,沈伯谦在心里叹了口气,自从来了这儿,两辈子的心都操上了。 既然他早晚要从军,做好准备才是正途。 现在那仨烦心的家伙也走了,自己正好亲自教导教导杨风同学。 不过,需要他教导的可不是杨风一个人。 村里的私塾现在已经有十六七个孩子了,本来还有江七和封老头帮忙,现在他们一走,沈伯谦不免有些受累。 幸好,去年李孝正考中了童生,也算是能独当一面了。 不过,这成/人学习班就先不办了。 他把事实一摆,里正李思才当即点头表示赞同,这个年一过,沈伯谦就出孝了,明年中的乡试他就可以下场了。 李思才想,自己儿子跟他学了不到两年就中了童生,这沈伯谦亲自下场,相比考个举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乡间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 尤其是沈伯谦,他的日子过得更快,白天教学生,自己学习备考,这是必须的。 晚上他在沈家内院专门清了一间空屋子出来,摆沙盘让杨风模拟作战。 还别说,这小子平时看着挺乖的,一说起打仗,还真有些天分,更重要的是他真的喜欢。 一进到摆着模拟沙盘的房间他能一天不出门。 沈伯谦也没藏私,把他知道的古今中外的战争案例也没事儿跟他说说。 杨风也都认真听,认真记,完了再自己去沙盘上模拟作战。 连徐大姑都说他有点儿疯魔了。 第76章 75-病来山倒 不过,杨风对于模拟作战的投入却让沈伯谦略微心安了些。 他现在多学一点儿,以后真上了战场,胜算就大一些,现在也就是累点儿,可真打起仗,那可是要命的。 所以对于杨风的疯魔,他完全没有任何阻止。 而且,他也没精力管,因为他病了。 沈伯谦这场病来的突然。 经历了又一个夏天,随着温度的下降,秋天到了。 沈家后山各色果子又是大丰收。 除了自家吃的,送两位姑姑家的,送刘家的,送村里乡亲们尝鲜的, 余下的的果子跟往常一样,做了不少的果脯、果酱、蜜饯、糖粘,当然也少不了酿的果酒。果脯果酱那些东西做好,都是拿去刘家铺子寄卖。 还有那些花木,也做了不少的花茶、香囊,也在刘家寄卖。 沈家的出品,质量味道都是上乘,销路一直不错,如今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而沈伯谦却没一个人独占。 按照平日里大家管理果木花草的贡献,每人都有分成,就连杨小妹都有。 只有一条,杨风和小妹的钱都是记个数,并没发到两个人手上。 用沈伯谦的话来说,小孩子有零花钱就行了,这些等他们大了再拿。 现在给他们,万一乱花怎么办? 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沈家众人已经习惯了沈伯谦的话全部有理,不管他到底有没有。 今年,果子花木的收成都处理完,家里刚分了红利。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大吃了一顿,庆祝又是一个丰收年。 结果第二天,沈伯谦病倒了。 第一个发现他生病的人是杨风。 深秋清晨,沈家大院的人陆陆续续都起来了。 照旧杨大爷和姥爷牵结伴去外头溜达,顺便看看地里最后一茬儿的菜,该摘的就摘些回来。 除了当天吃的,剩下的就是做成腌菜、菜干、泡菜之类的。 自从第一年沈伯谦带着大家做了这些,这两年一入秋,家里人不用他提醒就自觉行动起来了。 毕竟,冬天有这些吃还是挺好的。 两位老爷子一出门,家里这些也动起来了。 如今家里洒水扫地这事儿杨风已经从杨大爷手中接了过来。 他扫完地,劈了点儿柴,又把昨晚收起来的晾制的菜干什么的搬出了摆好晾好。 这时,厨房传出香味来了。 他看了看沈伯谦还没起床,就去叫他。 这段时间,家里事儿多,伯谦哥虽然干活不多,但操心多,也是够累的。 叫了几声,都没人应,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儿。 杨风顿时就急了。 直接上手把门卸了下来,闯了进去,一眼就看见沈伯谦还躺在床上。 他走到床边又叫了一声“伯谦哥”,但沈伯谦还是没有回应。 他伸手一摸沈伯谦的额头,吓了一跳,这额头都能摊鸡蛋了! “大姑,陈姥姥,小妹,你们快来,伯谦哥他发烧了!” 他这一嗓子所有人都听到了,几乎是眨眼功夫,人全部到了沈伯谦的房间。 七手八脚的一通忙乱,杨风跑出去请村里的大夫; 小妹端了凉水,拿了毛巾。 姥姥和徐大姑一人一头坐在沈伯谦床边,一个给他擦脸,一个给他擦脚,降降温。 不一会儿,杨风带着人一溜小跑的回来了,后面还跟着李孝正。 大夫给看了看,也给开了方子,让杨风去镇上抓药。 不过,他也特别说明,说要是三服药吃下去还不见好,就让他们去镇上或是去县里请大夫。 刚说完,沈伯谦醒了,一张嘴却发现自己哑了。 陈老太太扶着他,给他喂了两杯水,他才勉强能出声: “请青山大哥去抓药,杨风你抄份方子,带着去刘家,就说我病了,请刘老爷帮忙找个大夫来帮忙看看。” 说完一抬头,看着大夫道:“叔,不是信不过你,家里一大摊子,我病不起啊。” 大夫连连点头:“是是,我也想着最好能去县里找个大夫看看,不然我自己都不放心。 你可不能病,咱村里孩子们还都指着你呢。” 说完又交代了陈老太太她们别给沈伯谦吃油腻东西什么的,之后杨风带着方子送他出门。 这时候,姥爷和杨大爷回来了。 一听沈伯谦病了,俩人跑去看了后,当下决定一个跟着去镇上抓药,一个跟着去县里请大夫。 两边都很顺利,上半晌药抓回来熬了,沈伯谦吃了就睡了。 他刚睡着不久,一辆马车到了沈家门口。 下来了风尘仆仆的四个人,除了杨风、姥爷和刘管家外,还有个老大爷,相比就是大夫。 一下车,杨风直接背着人就进了内院,一路跑着到了沈伯谦的房间。 老大夫诊了脉,看了看沈伯谦的情况,说:“只是普通的伤风,他年轻,少生病,这才显得特别突然,也特别严重。 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保证退烧。” 老大夫这话一说,沈家上下才算是放心。 家里几个人才算是有心情提大夫安排住处。 刘管家说,这是他家老爷的意思,让大夫先住下,等沈伯谦大好了再回去。 沈家几个人自然是没有意见。 既然来了客人,总得招呼一下,况且他们一早起来也都没吃呢。 几个人忙了一通,总算是吃了饭,也大夫安顿好。 刘管家看问题不大,打算回去给刘老爷说说。 他刚走,陈家大姐带着儿子来了。 原来,杨大爷和王青山去元宝镇抓药的时候,被马家的邻居看到,陈大姐一听就急了。 还以为是她爹娘病了,急匆匆就赶来了。 结果一看,居然是自家外甥病了,这下子她更心焦。 让儿子回家抱个信儿,她就住下来帮忙。 不过,刘家请来的老大夫眼光的确有够准,第二天一早沈伯谦的烧就退了。 人也清醒了,一早上起来就嚷嚷着饿。 就着小磨香油拌的爽口凉菜,一口气喝了两碗小米地瓜粥,才算是没那么饿了。 他也知道,刚好不敢猛吃东西,就没再继续喝下去。 不过,也不能老躺着床上,可出去别说姥姥姥爷,就是杨风一个人就把自己盯的死死的。 这一生病,家里个个都把他当成小孩子来管了。 沈伯谦也是郁闷,早上吃了粥,洗漱之后在沈家内院转转。 刚走了几步,就看到二姨一家急匆匆的进来。 也是昨天她们村有人到元宝镇,看到陈家大姐一脸焦急的往李家坪方向走,告诉了二姨。 她也以为是老爷子或是陈老太太不舒服,急得很。 昨晚一家人忙大半夜,今天不到三更就出门了。 大姨、姥姥她们先把二姨一家安顿了一下,吃着饭说了说沈伯谦突然生病的事儿。 虽然他现在好了差不多了,但这场病毕竟是来的突然。 几个人都不放心,说改天要去庙里面拜拜。 好让佛祖菩萨多保佑沈伯谦,保佑沈家上下平安。 她们几个说的诚心,听的人也听到心里去了。 起码沈伯谦是听进去了。 这段时间他都在考虑一件事,但又担心实施起来家里人受惊吓,这次生病也算是个机会。 倒不如一步到位,省的以后麻烦。 想到这里,他去厨房转了一圈,不过很快就被沈家现在的副厨师长,杨小妹给赶了出来。 但是他还是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看着他吃了早饭,起色越来越好,沈家人高兴。 村里几位熟的也来看他,看他好了许多都很高兴,不过也都说让他好好养身体,别着急想学堂的事儿。 结果,到了中午刚吃完饭,沈伯谦就说不舒服。 一家人急忙把他扶回房间躺下,老大夫也过来,看了看舌苔、看了看眼睛,都没事儿,可一切脉,老大夫吓到了。 急忙问他们村里是不是也有大夫,说想让他一起来看看。 沈家人一听就有些急,这可是刘家请来的,听说是县里有名大大夫啊。 李家坪的村医一到,也给沈伯谦切了脉,也是有些愣住。 俩大夫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的,不知道说啥。 这脉象也太奇怪了,时有时无,时大时小,还偶尔跳脱一下,这分明是病入膏肓之象啊。 可这人除了说难受,也看不出什么不对的,这实在是奇怪。 俩大夫又各自切了一次脉,还是老样子,俩人有些严肃的请沈家人外面说话。 他们把刚才切脉的情况一说,沈家人都傻了。 什么叫做脉象不稳,时有时无? 没了脉那还得了,就是他们不懂医,也知道这人只有死了才没脉搏呢! 伯谦这刚才还跟他们一起吃午饭呢,怎么一会儿就说人病入膏肓了? 倒是他本人,十分淡定,一直说他好多了,没事儿。 但他越是这么说,其他人就越是担心。 可这俩大夫看了半天,愣是看不出什么毛病,最后还是徐大姑一句话,让大家拨云见日。 “伯谦这不是冲撞着什么了吧?” 这一句话,让众人心绪大定,这有了头绪就好办啊。 姥姥当下就说,要去请隔壁村的神婆来给看看,可被沈伯谦拦住了。 神婆?有没有搞错,姥姥你可是我亲姥姥啊! 我这小命还想活长点儿呢。 “我这毛病古怪,若真如大姑所说,一般神婆怕是没用,还是去请位高僧来看看更加妥当。” 第77章 76-星回大师 沈伯谦这个提议得到所有人的一致认同,就连两位大夫都点了点头。 实在是他的症状太过诡异,除了用鬼神之说来解释外,其余的实在说不通。 一扫沈家人的反应,沈伯谦知道事情成了三成,接着说道: “当初我请永宁寺两位高僧给我娘超度,前年底又去给爹娘和爷爷他们立了牌位,供奉香火。 所以跟主持大师也算是有一面之缘,倒是去那里请位高僧更好。” “对对对,永宁寺在清水县是头一份,一定行!”姥姥焦急着连连点头道。 事不宜迟,身体的事儿可是耽误不得。 沈伯谦当即命杨风磨墨,亲自写了书信封好,顺手放了个书简进去,让他带给永宁寺主持。 并且叮嘱他,永宁寺主持脾气孤高,书信千万不可拿给别人看。 杨风点头答应,拿了书信就驾车出发。 沈伯谦在永宁寺给沈家人立了牌位不假,可说跟主持有什么缘分,那其实是骗人的。 也不能说完全是骗人,七拐八拐起来,他们也能套上点儿交情。 因为,他曾经无意得知,永宁寺主持跟封老头是故交。 封老头对他的形容只有一个词,狂放不羁。 但同时也强调,他能为朋友两肋插刀。 虽然很难想象被封老头形容为狂放不羁的人是什么样子,但沈伯谦还是秉承着那句老话—— 有熟人,好办事。 所以,他以封老头师弟的名义写了书信,还拿了封老头送他一枚书简做信物。 封老头自打在李家坪住下,在沈家蹭吃喝的时候看到沈伯谦在做东西,其实就是给刘家完善他能记得的起来的棉纺织工具。 看到成品后,他十分向往,吵着要学,但资质太差!最后就学会了个做书简。 学会后,为了显摆做了不少送人。 其中就有几枚是专门做了送给那位主持的,这也是沈伯谦知道他们有交情的原因。 而且,当时封老头为了测试谭四的速度和耐力,是让他一路跑着去送,还要他当天来回。 那来回两三百里路呢! 谭四跑回来的时候累的都没人形了,江七为了这个也数落了封老头十来天。 不过,想必那位主持师傅的印象也颇为深刻。 沈伯谦信里没说什么事儿,只说想请他派一位信得过的高僧来帮忙。 事情异常的顺利,第二天一早,杨风就带着人回来了。 不过,他的情况也不必当初谭四好到哪儿去,小脸儿憔悴的很,可还是硬撑着忙前忙后。 因为,来的可不是什么普通僧侣,而是永宁寺主持——星回大师。 看他小脸蜡黄蜡黄的忙着,沈伯谦心里有点儿难受。 不过,这会儿劝也是白搭,还是先把这位星回大师招呼了再说。 但这也不是他能说了算的事儿,因为自从星回进门,沈家上下就在围着他转,沈伯谦想私下说句话都不能。 好在,大师就是大师,几句话就安抚住了沈家人。 不过,封老头说的也没错,他的确狂放,上来一句寒暄没有,直接就是: 此事交给我,你们尽管放心。 没事儿都出去吧,这里有我就行。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闲着的话,上好的素斋先备一席来。 最后对着杨风来了一句,还不去睡觉,你找死呢? 他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沈家人听了却是安心。 要不说人家是大师呢,这肯定是心里有底气,说话才这么硬气啊。 好吧,沈伯谦无力的吐槽道,宗教脑残粉看来是不分时代和种族的。 遣散了沈家众人,星回一人留在沈伯谦的房间。 看了他半天,许久说了一句:“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沈伯谦被他盯的心里发毛。 丫的,这老和尚眼睛有毒,看的人无所遁形,简直有种想把所有的秘密都掏出来的冲动。 面对这样的人,想耍小聪明那是找死。 于是他老实交代自己的打算。 首先,他是装病的,不过,说起这个他还有点儿自豪。 星回一来就给他切脉,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说明,他也不知道自己脉象奇特的原因。 看来,经验还是非常重要的嘛! 起码自己这个医学白痴,靠着一颗小土豆糊弄了两位大夫和一位懂医术的高僧。 果然,他一说自己装病,星回就十分好奇的问怎么弄的。 他也颇为自得的解释了一下: 在胳肢窝里放个土豆,只有用力得当,短时压迫到手臂上的动脉血管,脉象就会不准。 随着力度变化,脉象还能时断时续,时大时小,混乱不堪。 不但是土豆行,鸡蛋也可以。 只要找个硬的东西压迫动脉,减少血液回流,脉息就会变弱,或者变滞,产生这种效果。 之所以放在胳肢窝,那是因为隐蔽。 而选择土豆,则是因为他病了后被限制行动,石头什么的合适的院里不好找。 再说,他也觉得有点儿脏。 鸡蛋虽然好,但家里的鸡蛋不管生熟,都是有数的,很难拿了不被发现。 倒是土豆,一是厨房有,二是小妹在自己的影响下,爱干净,都是洗的干干净净的晾干了才拿到厨房存着。 而且土豆一般都是放一小筐在厨房,拿一两个也很难被察觉。 简直是完美的犯罪工具。 他说的眉飞色舞,但星回却听到有些头大。 这个人怎么跟他从刘家了解到的,和师兄想的都不太像啊。 刘家不都说他温润如玉,端方君子吗? 怎么感觉这么不可靠呢? 不过,师兄算无遗策,一定不会出错就是了。 能力强的人脾气总是会有些古怪的,师兄不就是,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还是先听听他想干什么。 接下来沈伯谦的话更是让他眼界大开。 不说以前师兄弟们在一起的时候,就从他二十年前到永宁寺开始,尤其是十八年前接掌永宁寺主持之位后,这些年来,他见过的人可以说是不计其数。 他自问也算是见多识广,形形□□的人应该也见识的差不多了。 可这样的,还真是第一次。 就为了不让刘家小姐进门后受委屈,他现在能弄这么大阵仗,骗了一大家子人。 这得情根深种成什么样儿? 从没见过媳妇还没进门,就先算计一家子,让一家子人以后都对他媳妇感恩戴德的。 这刘若兰可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 星回大师想了想,要不是师兄说一定要全力相助此人,他早一甩袖子走了。 可现在,得帮。 不过,反正这小子已经把计划想的挺周全了,自己就陪他演完这出戏。 但真是想不明白,师兄让自己在清水县蛰伏了这么久,就为了看护一个刘家,这么多年再也没有别的吩咐。 好不容易有信儿了,又让他看着进出刘家频繁的这小子。 还说什么,刘家找到的这个人事关重大,他要做的所有事自己都必须竭尽全力的配合云云。 还特别最后强调,说但凡此人的事,任何疏忽都不能有。 不过,师兄肯定没想过,这小子会让自己帮忙做这种坑蒙拐骗的事儿。 俩聪明人合作,事情自然很顺利。 星回大师不一会儿从房间出来,说他已经出手压制住了沈伯谦体内的邪祟。 但又不无遗憾的说,邪祟道行深厚,他也只能压制一时,必须要找到沈伯谦的命定之人才行。 不过,他很奇怪,按照沈伯谦的面向,他有一个死劫,却不知道是如何躲过的。 若是能找到帮他化劫的人,或许也有办法。 他这几句话说的,沈家人的心是放下来提上去,提上去又放下来。 不过,化解死劫,那不就是刘家老爷吗? 姥爷当即就说,他再跟杨风亲自跑一趟刘家,请刘老爷帮忙看看。 毕竟,宝贝外孙的邪祟虽然被大师制服了,但可不能让大师随便离开。 万一又跑出来呢? 还是请刘老爷帮帮忙,来一趟。 他正准备请王青山去套车进城,进来了两个人。 都是熟人,一个是刘近南,一个是他的贴身护卫蒋英。 沈家人一看,可是乐坏了,这不是想什么来什么吗?刘家少爷跟伯谦那是好朋友,请刘老爷出面的事儿,要是有他帮忙说和,这不是更容易吗。 结果,他们还没说话,星回大师倒是先开口了。 “奇哉,奇哉,这位公子,冒昧问一句,你的生辰八字可是?”,说着他在刘近南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刘近南一听,双眉紧锁,诧异的看着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是谁?” 星回大师淡然一笑道:“看来我说的是对的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说着向沈家众人一拱手道:“你们不必再担心了,沈公子的命定之人已经找到了。 只要他们二人结为夫妇,沈公子必定万事无忧,福寿双全,儿孙满堂。” 沈家人都听晕了,大师说什么呢,这说的是谁呀? 第78章 77-胡说八道 陈姥姥心思一动,转头打量起杨小妹。 这也不怪她乱想,毕竟她们都不知道刘近南是女子,所以看下来,也就是杨小妹最像。 以前陈姥姥没想过这个,不过今天这么一看,还真不错。 幸亏星回大师够醒目,一眼看透了她的想法,及时补了一句:“刘小姐的命格跟沈公子乃是天作之合,可遇不可求,真乃天赐之缘。” 嗯?刘小姐? 沈家众人迷糊了,这儿哪里来的刘小姐,就一个刘公子...... 一提起刘公子,大家不约而同的朝刘近南看去,看的她脸色瞬间一白。 星回这才故作惊讶的说道:“难不成你们都还不知道?刘小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近南来了,快进来。”沈伯谦突然出现,打断了他的话。 但对方也是个好伺候的主儿。 星回一把抓住沈伯谦,自顾自的说道:“你们不信?那个谁,你不是大夫吗?过来给他把把脉,看怎么样了现在?” 老大夫被他一喊,晕乎乎的走上前提沈伯谦切脉。 这一切,他更晕了,嗯?怎么会这样?怎么脉象完全正常了? 大夫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了看沈伯谦,又看了看刘近南。 难道说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奇事,一个人会是另一个人的救命良方?真是怪哉! 他的表情几乎已经说出了答案。 沈家的人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刘家小姐就是刘近南?这不大可能吧! 他们也是常来常往了,这男女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刘公子虽然人长的秀气,可行事说话哪里会是个女娃?一般的男娃都比不了他。 可人家大师也说了,他跟伯谦是天生一对,地造的一双。 这也不是没看见,他一来,伯谦这病都好了? 他要不是个女的,这可怎么办呦! 看着沈家人愈发纠结的表情,沈伯谦一个跨步站在刘近南和蒋英面前。 替他们遮住来自众人审视和探究的目光。 “大师,请慎言。”沈伯谦这会儿恨不得掐死他算了。 知不知道什么是过渡,什么是铺垫?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的,知不知道? “慎言?你都快死了,还顾别人呢?我出家人真是看不明白,你这是情深义重的找死呢?” “大师——” “到底怎么回事儿,不是说沈大哥身体没有大碍了吗,这位大师怎么又会这么说?” 刘近南终于听出了一点儿门道,追问道。 “我不碍事,大夫刚才不还替我把了脉,你问问他就知道了,大师说笑呢。” 说着,沈伯谦引着她进门。 跟原先一样,他打算把刘近南带到自己书房谈话,结果,所有人都跟来了。 他跟刘近南对视一眼,对方似乎很是镇定。 这倒让沈伯谦有些不好意思的起来,他试探着点了下头,对方几乎是瞬间也回了一个微不可测的点头。 沈伯谦心下大定,刘近南十来岁便开始接手刘家产业,心智自非寻常人可比。 既然他点头,那就好。 因为,说句实话,沈伯谦最担心的就是家里人太热情把人吓走。 现在看来,刘近南,不,刘若兰起码对于他们的婚事已经是心中有数,对于他的身份暴露也并不反感,那就好办一些了。 “姥姥,姥爷,你们先别着急,让我们先谈一下,你们也陪着大师喝喝茶吃点儿东西,我一会儿就过来吧。” 说着摆出一副你们不答应我不依的表情。 这是沈家人最熟悉的表情之一,但凡沈伯谦这样,那基本就没的谈。 于是,沈家众人败下阵来,悻悻的去了堂屋。 蒋英在外头看门,沈伯谦和刘若兰进门坐下,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严肃。 “怎么回事儿?”刘若兰先开口道。 “事情是这样的.....”沈伯谦也没藏着掖着,把自己的计划痛痛快快的抖搂了出来。 .....刘若兰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这是在为自己铺路? 为什么? 她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 “不为什么,就算是我们成亲,我也不会把你关在家里的,不过姥姥她们未必这么想,我现在这么做,只是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 先把事情说清楚,定下规矩,以后就好办了。” 刘若兰有些不明白了,定什么规矩? 沈伯谦继续解释道,沈家的规矩,就是沈家人说了算,那自然就是他说了算,等他娶妻,就是他们夫妇二人说了算。 其他人,长辈亲戚他会孝敬关照,但谁都不能干涉沈家人的决定。 以前他一个人,是不在意这些的。 可若是成亲,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儿,那他就不能不为自己的妻子着想,多少家的麻烦都是从内而起。 他要从一开始彻底杜绝这种可能。 说完他趁势从抽屉里拿出一枚自己刻制的银戒,单膝跪倒,说了三个字:“嫁给我。” 对方被他吓到了,盯着他看了许久。 沈伯谦一撇嘴,“怎么了?你不愿意吗?这个就算是我们私下定的。 你不说我也不说,没人知道,真要定亲,肯定要等过完年,起码我出了孝才行。 你真以为我傻啊?” 他这么一说,刘若兰才放下心来,素来都知道他不是个没成数的人,但刚才的话还是有些让她吃惊。 不但是他对于自己今后可能遇到问题的安排,还有他如此直接的表白。 都让刘若兰心动。 也许他这样的做法或是想法,在一些人看来过于薄情,但对刘家来说,无疑是最好的聘礼。 所以,她对沈伯谦点了点头,伸出两根手指捏起他掌心的银戒放进了腰间的荷包里。 沈伯谦粲然一笑,“那我就去跟姥姥她们说清楚,你不用出声,听完就走。” “好。” 接下来刘若兰觉得自己恍恍惚惚的看了一场大戏。 沈伯谦率先上场,请了大夫、杨家三口和徐大姑回避,只留下沈家亲属。 姥姥、姥爷、大姨还有二姨一家。 他只说了一句话:“近南的确是女儿身,我也是不久前无意得知。”至于怎么知道的,他是只字未提。 接下来,就是星回大师的个人表演时间。 他没有辜负沈伯谦的期望。 舌灿莲花,说的天花乱坠,听的沈家人云里雾里,但却不得不服。 毕竟,沈伯谦的身体对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再说了,刘家对伯谦那可是有救命之恩。 这么一想,刘家小姐能救他也就不出奇了,这都是天注定的。 要不当初伯谦冻的就剩下半口气,全清水县那么多户人家,怎么就偏倒在刘家门口呢? 况且,人家刘家可是清水县首富。 其实他们不知道,刘家也是妥妥的青州府首富,在全国也是排的上名号的了。 既然大师都说他俩的缘分是天注定的,对方又是这么好的人家,他们还能说什么。 现在就怕刘老爷不乐意呀。 人家女儿从小当儿子养,这明摆着是要招赘的。 可咱伯谦是万不能去当上门女婿的,你说这可怎么办? 这还没想好,陈姥姥又想起来星回大师刚才说的,说沈伯谦亲人缘浅。 但凡至亲都不能长留身边,所以他才会父母、爷爷早亡,但外祖家就没事儿。 至于破解之法,只有避之。 大师说了,别说爹娘,就是将来娶了媳妇,也不能见天儿的呆在一起,隔段时间分开一阵子才能保平安。 孩子也是一样,要么不在他身边养,要么过继给别人,才能养在他身边。 你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命苦呢? 这样一说,刘家小姐跟他真是天生一对儿。 反正刘小姐要继承刘家家业,真要嫁进来,恐怕也撂不下手。 有刘家那一大摊子事儿忙,肯定得长走动,这不就分开了吗?要换个别人家的姑娘,嫁进来老让人出去,人家还不得跟你闹啊? 再说,大师这些话刘小姐可都是听到了,她既没出声也没躲开,看来是心里有数。 要不人家小小年纪能把刘家诺大的家业撑起来呢。 换个人,还不早就吓跑了。 反正啊,沈家的人看刘若兰,那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觉得合适。 这不就是老天爷专门给自家伯谦准备的媳妇嘛! 俩人感情又好,这可是打着灯笼难找的好亲事,虽说刘家家大业大,可咱也不差呀! 咱虽然比不了刘家,可也有房有地,还有卤味的进项,还有后山的进项。 再说了,这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咱伯谦不但自己是秀才,吃皇粮,还能教别人。 这私塾才开了两年多,就教出来一个童生呢。 这么一想,沈家人心里也有底气了。 姥姥、姥爷已经开始和大姨、二姨交换眼色,准备沈伯谦出孝后提亲的事儿了。 毕竟,他要不是守孝,起码也定亲了,这村里跟他一般大的,有人孩子都满地跑了。 第79章 78-两家心思 提起沈伯谦的婚事,要说谁最着急的话,那肯定是陈家二老。 只不过他有孝在身,这事儿谁也不好提,再者就是,附近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 俗话说,孩子还是自家的好。 更何况,沈伯谦的条件在这十里八乡的确是一等一的好。 所以这事儿一直也没人提起。 但星回大师这么一说,沈家人顿时起了心思,这刘家确实不错啊。 不过,没等他们多想,刘近南听完了这场大戏后,带着蒋英准备起身告辞。 陈老太太想拦,可嘴张了几回也没好意思说出口。 人家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虽说自小管着家里的生意,胆子比一般的姑娘大,可能坐在那儿听他们说这么半天也是够了。 难不成还真能跟她说她自己的婚事不成? 别说开口留人,就是送人他们都有些手足无措,这可是关系着他们家伯谦的终身大事,可别让人姑娘不高兴啊。 不过,两个当事人倒是都很淡定。 刘近南,不,刘若兰起身的同时,沈伯谦也站了起来,一路送她和蒋英出门。 顺带还叫上杨风,让他送老大夫回清水县。 跟往常一样,沈伯谦一直把人送到村口,又托她向刘家众人问好,看着他们的车走远才返回。 他到家,刚踏进院门就被一家子人团团围住。 众人你争我抢,问题一个接一个的蹦了出来。 看着七嘴八舌,问的他简直哑口无言的大家,沈伯谦有些无奈的说道: “这事儿我也没法儿说啊,再说了,我还要给爹娘守孝呢。 还有啊,姥姥、姥爷,这事儿可千万不能说出去,大师可是说了,这神佛之事说出去就不灵了,对吧,大师。” 星回略一点头,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打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这事儿想一想跟做出来真是不一样。 原来也就觉得陪着小子演场戏,可现在演完了,他也快被这小子气死了。 这辈子都没扯过这么离谱的谎! 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敲他几坛,不,几十坛好酒出出气才行。 师兄跟老疯子都是什么眼光? 这人能为了一个还没娶过门的女人这么折腾,知不知道什么是大丈夫何患无妻? 真是,简直把男人的脸都丢尽了。 他正一个人生闷气呢,“吱呀”一声,沈伯谦推门而今,平声说道: “大师,不如随我到后山走走如何,我还有些话要跟大师说。” 他说完等了片刻,对方却一丝回应都没有,他以为老和尚睡着了呢? 上前一步正要再问,星回却突然睁眼下床,径直走出门去。 沈伯谦急忙跟上,疾走几步到前头领路。 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后山,沈伯谦还没说话,星回先问道:“你家酒窖就在这山上吧?” 嗯?沈伯谦随即警觉起来。 他怎么知道自己家有酒窖?这事儿村里知道的人都不多,难道是封老头跟他说的? 是了,既然能跟封老头那个老不靠谱的做朋友,这个和尚也不会是省油的灯。 没看刚才那谎撒的,那叫一个专业,自己都差点儿信了。 我还以为只有自己有个这本事呢! 至于他一个和尚问酒干吗,沈伯谦就觉得自己不必多次一问了。 难道会是单纯的参观么?肯定跟封老头一样,馋酒喝了。 我说封老头怎么那么能喝,原来是拿了我的酒去送给佛祖穿肠过了。 “是,前阵子起了十坛头年酿的酒出来,味道还勉强过得去,大师若是赏脸,不妨尝尝。” 说着沈伯谦引着他往山腰走去。 沈家的酒窖在山脚,可起出来的酒却都搬到了半山腰。 在这里,不但有个小酒窖专门放起出来的这些酒,还有去年专门修建的三间石屋。 这是沈伯谦今后打算做蒸馏酒的实验室。 不过,目前只是充当姥爷、封老头和杨大爷他们的几个喝酒唠嗑的地方。 现在,暂时用来招待星回老和尚吧。 走到石屋,看到沈伯谦掀开地窖露出里面的一排酒坛子,星回的脸上才有了一丝满意。 当晚,沈伯谦一人回家。 对沈家人说的官方的解释是:大师要夜观星象。 还特地嘱咐沈家人,这几天没事儿先不要上山,反正该收的也收了,其他能等先等等。 别误了大师的事儿。 当然,这肯定是在扯谎,真实情况是,老和尚喝醉了。 他又不想露馅儿,就要赖在山上睡,好在那里也有备用的铺盖,不然这都深秋了,晚上还不得冻死他! 连个头发都没有,睡觉还要戴帽子。 但脾气跟封老头一样的认死理,沈伯谦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由他了。 反正冻着了难受的也不是我。 虽然嘴硬,但第二天他还是不放心,起了个大早去给他送早饭。 他不放心有三个方面, 一是他十分担心星回老和尚半夜醒过来继续偷喝酒,醉死。 第二就是,他担心自己起晚了,家里人太积极去送饭,老和尚喝酒的事儿穿帮。 不过,多了一家子,还是没躲过杨风。 你小子,能耐了啊?跟着江七本事没白学嘛,这都学会追踪了。 这是老和尚发现有人跟在他后面,然后他发现自己被杨风一路尾随上山后的第一反应。 杨风真是躺枪。 因为昨天沈伯谦被大师算出来的古怪命格,杨风担心他不高兴。 又看他一反常态的这么早起床上山。 虽然沈伯谦说是给大师送饭,但这平时都是自己干的,伯谦哥什么时候也不干这活儿啊。 总之,这个早上,伯谦哥的举动全部透着古怪。 不但是他,沈家人都看出来了,而且一致认为他是被昨天大师说的话影响的。 所以,杨风就被委以重任,跟着他上山,免得他干出什么傻事儿来。 现在看来,傻事儿是么有,但奇事就有一桩。 这位把素斋摆在一边儿,吃着卤味喝着酒的大师挺面熟哦。 “伯谦哥,这,这是,这是星回大师?”杨风的语气里尽是疑惑和不能相信。 “对!这就是你给我请回来的星回大师,怎么,才一晚上就认不出来了?” “可大师他怎么还喝酒吃肉呢!”杨风再次走进确认后,彻底惊了! 沈伯谦一把扯着他坐下,“别大惊小怪,坐下来吃点儿东西,我们好好聊聊。” 这边沈伯谦开始实力拐骗杨风的时候,清水镇刘家却是另一番场景。 刘若兰回家自然是将在沈家的见闻全部讲给了父母听。 蒋英也做了佐证。 刘老爷和刘夫人听的是一惊一乍的,到最后都不敢相信。 沈伯谦怎么会对女儿这么好呢? 他平日里氏怎么对家里人的,刘家人是看的清清楚楚。 卤味那头,他让了不少的利给两个姨妈。 对陈家二老更是没话说,一个秀才外孙给两个外祖养老送终,别说他们附近村里,就是清水县城都有不少人知道。 可这几位起码还是亲人,再说他收留的徐大姑,还有杨家三口。 这说句不好听的,都是不怎么相干的人。 可他,全都一视同仁。 别说逢年过节他从不会忘记给每个人都买东西,就是来趟清水县,也从没有空手回去的。 多少都会给每个人带点儿东西。 他这份心思,刘老爷一直都很赞赏。 也一直觉得这大概就是星行大师看重他的缘故所在,这人哪,品行好。 但现在?他能为了自己女儿一个人,把这些人全都给忽悠了? 这不大可能吧。 刘家两口子一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这沈伯谦的打算要是真的,女儿嫁过去那可是千好万好,可这,没道理啊。 他当初为了媳妇跟本家撕破脸,那是本来就打的出宗的主意,可这伯谦想的未免太多了吧。 按照他的计划,这女儿今后不仅可以自由出门做生意,生了孩子也能过继。 沈家人不但不会有闲话,还会感谢女儿? 听着好像是这个意思吧?刘老爷一大清早就个刘夫人絮叨道。 “对,我听昨儿兰儿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你说,这事儿未免也太好了吧?” 刘夫人一脸的纠结,既不敢相信,又想让它是真的。 还是刘老爷干脆,一拍桌子道: “过几天让赵福全去给沈家送点儿东西,顺便捎个信儿,让伯谦来一趟,这事儿我必须听他亲口跟我说说,不然我这实在是放心不下。” “对对对,这事儿一定得当面问清楚。”刘夫人连声附和道。 外面正要进来请安的刘若兰无奈的叹了口气,别说爹娘,就是自己这个亲耳听他说过人,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尤其是送他们出村的时候,他低声说的那句话。 至今刘若兰都分不清到底是他说的,还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若是真的,自己这辈子未免也太过幸运了。 自小不用像普通女子一样被养在后宅,可以出去见识真正的世界。 爹娘的感情又好,这么多年了,也没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弄脏自家的后院。 出去做生意又有家里的几位忠厚长者帮衬照应。 好容易等自己学的差不多了,又有沈伯谦接二连三的拿出好东西来让自己施展。 有了这些,她本已经对自己的婚姻不抱希望。 毕竟,她在外面飞了这么多年,已经无法接受再次被关进那个狭窄的后院,一辈子守着一个男人,不,也许只是几分之一个。 即便有沈伯谦说过的话,但她也并没有想太多。 但此刻,她的确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第80章 79-一技之长 刘家给沈伯谦的找的大夫是这些年一直用的,知根知底。 大夫是个聪明人,一见刘老爷亲自来见他,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没等对方开口,他就立誓说绝不会把刘家小姐女扮男装的事说出去。 刘老爷十分满意,留他住了一晚,第二天才让人送他回去。 不过,这倒是小事,反正女儿的身份他们本也没打算再瞒多久。 眼下还是若兰跟伯谦的婚事更让人操心。 刘老爷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思考,怎么都想不明白沈伯谦有什么道理会这么做。 刘夫人的女人心思也是一样想不通。 可偏偏昨天女儿回来说话的样子,那是明显对沈伯谦上了心。 所以,这事儿容不得半点儿差错,必须问清楚,真要是跟女儿说的那样,还得早点儿定下来。 沈伯谦也预料他们会有疑惑,没等刘家去请,自己就来了。 还带了星回大师一起。 一见他带了个和尚,刘老爷就知道这肯定就是女儿说的,沈伯谦收买来糊弄沈家人的和尚。 因为星行大师的缘故,刘老爷信神佛,却很少去庙里。 毕竟,他上辈子在星行大师这种不世高僧身边多年,一般的出家人他也看不上眼。 更别说眼前这个招摇撞骗的和尚。 但对方一句话,却让他心神大动,连后面沈伯谦的解释都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星回大师走过他身边,趁大家都没注意,低声说了句:“星行师兄让我代他多谢刘施主,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刘老爷被这一句话惊的。恨不得拉着人进屋问个三天三夜。 但不行啊,沈伯谦这次来肯定是为了女儿的婚事,这也重要,得好好听啊。 他强忍着百爪挠心的痛苦,跟夫人一起听完了沈伯谦的解释。 星回大师全程陪同。 刘夫人本来还想着要不要这个和尚避避,但见自家老爷没发话,也就没做声。 倒是沈伯谦主动提出,说请大师回避,但被刘老爷制止了。 他极其诧异,有心问问为什么,但一想到今天的重点,他还是把疑问咽回了肚子里。 他从自己的担心出发,细说了他的打算。 在他看来,这个善意的谎言,可以避免今后很多问题。 所以,为了今后沈家长长久久的家宅安宁,也为了他未来妻子不被人置喙。 他愿意冒这个险,撒下这弥天大谎。 一席话说的刘老爷夫妇没脾气。 这些从沈伯谦嘴里说出来跟从自己女儿嘴里说出来完全就是两回事。 自己女儿说的好像是做梦一样,可沈伯谦说出来,那就真是觉得可信,这孩子靠谱。 那他们还有什么说的,人家都是为了自己女儿。 连今后女儿出去做生意的事儿都给考虑到了,甚至连过继孩子的借口都想好了,他们还能说什么,难不成还能不满意? 那不是傻嘛! 虽然有点对不起沈家的亲戚,但沈伯谦说的也是,将来跟他过一辈子的是他的妻子,其他人谁也不能陪他走一辈子。 这自然的,要把妻子放在心上,不然娶老婆干嘛,不就是疼的嘛。 这几句话,说的他未来丈母娘心花怒放,中午吃饭一个劲儿的给他夹菜。 不过,刘若兰倒是没出现,因为快过年了,京城还有不少世家都定了货,他去盯一盯。 一说起这个,刘老爷突然有点儿不好意思起来。 这以前还不觉得,现在伯谦和若兰的事情都差不多说开了,女儿再这么不管不顾的撇下爹娘和未来丈夫,跑去料理生意,真是有点儿说不过去。 但沈伯谦显然根本没想到这点儿,乐呵呵的吃着刘夫人夹得菜。 刘家的出品的确是好,不但是好吃,还有些说不出的意思在里头。 倒是星回大师一语中的,饭巴言道:“这刘家的素斋倒有几分世家的味道。” 吃过饭,沈伯谦被刘夫人拉着聊天,却没注意到,刘老爷和星回和尚一前一后的进了房间。 俩人也没聊多久,不多会儿就出来了。 以至于沈伯谦自始至终都没发现俩人私下聊了天。 至于星回和尚好刘老爷说了什么,其实也很简答,也就是,他二十年前受师兄星行所托,落脚永宁寺,暗中关注刘家。 也私下替刘家解决过一两次小麻烦,其他就没什么了。 而刘老爷关心的则是沈伯谦的未来,星行大师有何安排,毕竟他是要做自己女婿的人。 即便不为沈伯谦,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他也要问清楚。 结果,星回和尚的回答跟上辈子星行大师的嘱托如出一辙。 还是那句老话,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帮着沈伯谦做他想做的事就可以了。 再问还是这句话,再问星回也急了。 “我还想知道呢!师兄惯来就是这么神神秘秘的。 不过据我所知,能让他提前二十年就做准备的,就这一个人,所以无论沈伯谦多奇怪,我也只能帮他做下去,你也是一样。”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老爷也不好再强求。 出来看见陪着自家夫人在偏院小花园有说有笑的沈伯谦,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这孩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扭转乾坤的样儿啊。 算了,反正大师也说了,异数之人福缘深厚,女儿嫁了他也算是有福气。 遂不再去想星行大师的事儿,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以后也还是这么过。 沈伯谦这趟来刘家,虽然并没有直接说什么定亲的话,但无论是刘家还是沈家那边的人,心里都是清清楚楚的。 他跑完这一趟,沈刘两家这事儿就算是定下了。 这次来刘家虽然姥姥姥爷、大姨二姨她们没跟来,但沈伯谦能来,就代表他们已经认定了刘家这门亲。 实际上,要不是沈伯谦劝着,陈家二老是死活都要亲自来了。 可沈伯谦担心刘家人尴尬,好歹劝住了二老,说他先来探探路,又搬出星回大师,这才说服他们暂时留在家里。 这会儿,估计又在商量准备什么聘礼好呢..... 刘家的态度也在他的预计之中,但惟有一点儿小意外。 刘伯伯第一眼见到星回大师的时候,明明是有些不屑,有些不耐烦的。 怎么走的时候又礼遇非常。 这前倨后恭,什么情况儿?若说是投缘,他俩也没怎么说话啊。 看了,这是有事儿瞒着我呀。 不着急,回去再拷问大和尚,不行就断他的酒。 白长了这么大个子,光吃饭不干活,永宁寺居然让他做主持,都瞎吗..... 因为刘夫人说要亲自下厨招呼他,硬是留他们又吃了一顿晚饭才放他们仨回去。 好不容易返回李家坪,村里的灯都熄的七七八八了。 可陈家二老可是精神着呢,正坐在堂屋等着他。 沈伯谦少不得又要说一通他在刘家的情况,一直说到等他出了孝就去刘家提亲。二老才满意的笑着送他去洗漱。 第二天一觉睡到小中午,沈伯谦伸了个懒腰,这才是人生嘛。 解决了人生大事,他又继续过起安稳悠闲的乡间小日子。 读书育人,继续搜刮脑子里的军事资料,千方百计的出各种题目让杨风去自己琢磨。 剩下的闲暇时间,他开始琢磨做蒸酒器的事儿。 实在是不做不行了。 星回大和尚打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幌子,自愿留在沈家保沈伯谦平安。 除了当事人和无意得知真相,但惨被拉下水一起骗人的杨风,沈宅其他人都对他感激涕零。 生怕怠慢了这位佛口佛心的有道高僧。 没看人家都不肯住家里,非要住在山上修行。 平日里吃的也少...... 杨风无声的抱怨道:吃的当然少,素斋根本就不怎么动,每天净等着我给他烤肉呢。 但凡吃肉,就要喝酒。 呸!什么有道高僧,简直就是个大骗子。 这也是沈伯谦头疼的地方,大和尚掐着他的死穴,天天偷酒喝。 怎么都拦不住。 而且这位,真正的千杯不醉。 当然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酿造酒的度数低,每次都是没等他喝醉他就已经喝饱了...... 因为这个,他还总是抱怨沈伯谦的酒不够味,想醉都醉不了。 沈伯谦嘴上不说,但心里却一直吐槽不断,不够味你还天天喝,要够味儿了,你还不醉死在山上啊! 但,他也的确起了往死了灌醉他一回的心思。 不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想灌醉一个好酒之人,首先你要有高度数的好酒,靠这种低度酿造酒可是白搭。 所以沈伯谦读书空闲的时候才想着可以试着弄一下蒸酒了。 蒸酒的事儿原先他是想找刘家帮忙的。 可他一提出来,星回居然自告奋勇,说他能帮忙。 沈伯谦看了看他,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明显是:酒鬼不可信。 结果却大出他的意料,星回说的居然是真的。 他竟然是个钢铁冶炼的高手,在永宁寺还自己监工弄了一座冶铁的高炉什么的。 闲暇的时候给寺庙附近的村民修补器具。 有时间也做些东西出去卖,甚至还收了四个俗家弟子做徒弟,专门继承他这门手艺。 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难怪跟封老头是好朋友呢,这都是有一技之长的奇葩啊。 第81章 80-醉倒佛前 沈伯谦实在好奇,堂堂一寺之主兼职打铁就没人质疑吗? 怎么想都很违和吧,难怪连封老头以前都没提起过好友还有这个特长。 还有,星回这么嗜酒如命,怎么能当了二十多年和尚都没被发现,也没被开除的?永宁寺和尚的智商真是太值得同情了。 不过,这都是他们庙里的事儿,与自己无关。 无论如何,有了他和他四个徒弟的技术支持,沈伯谦蒸馏设备很快由图纸变成了实物。 对于打制出来的这个古怪模样东西,星回很是不解。 但既然这是沈伯谦的要求,他也牢记师兄的教诲,竭尽全力的帮助他。 蒸馏设备做好后,沈伯谦拉着杨风试验了几次。 一是检测一下保密性,二来也是高温消消毒,当然了,用的是干净的山泉水。 连续几天看的杨风一头雾水,星回则是连翻白眼。 感情我让几个徒弟日夜赶工,按你画的图做这么个东西出来,就是为了让你烧水再滴出来? 这人真是有毛病,师兄,也真是.....有眼光。 几日后,沈伯谦再次检查了一遍,蒸馏器具、蒸锅、原酒,盛新酒的小坛子,当然还有足够的柴火,全都准备无误。 一早他告诉沈家人,他跟星回大师有事要谈,无事切勿打扰,然后就带杨风去了后山石屋。 要说,沈伯谦也是个很有安全意识的人。 为了确保山林安全,当初建这几间石屋的时候,他特地让人在周围铺了一圈青石。 说是为了干净方便,其实还有个作用是当防火隔离带,毕竟山上易燃物多,万一弄个山林大火出来就麻烦了。 青石圈内,有四个小酒窖,全是空的,全留着存他的新酒。 这一天,三人几乎都没闲着,不是搬柴,就是烧火,要不就是在搬原酒。 但这一切在第一滴清澈如水的酒滴出来的时候,全都值了。 根本不用沈伯谦说,星回就已经激动的满脸通红,因为酒没出来的时候,味道却先行一步。 醉人的酒香让他对成品极为期待。 酒滴出来的那一刻他根本无法控制的伸出手指蘸了一下,舌头一舔,整个人都呆住了。 “大师,是不是很过瘾?”沈伯谦在他身后用一种轻快的语调说道。 “......是,这?”星回久久未能从那种充斥着整个口腔的辛辣感中回神,反应都有些迟钝。 沈伯谦趁机加了一把火:“这酒才不过一蒸而已,还不够纯,三蒸之后纯度更高,到时候别说千杯不醉,恐怕大师你一杯就要倒了。” 这话星回不服,那怎么可能。 只不过,他还是有些心动,一蒸就已如此霸道,若能三蒸,岂不是醉死仙人? 这么一想,星回实在按捺不住,一个劲儿的催沈伯谦。 这也不怪他,前面已经说了,这个时代的酒还都是酿造酒,度数最高也不超过二十度,大部分都只有十来度。 像沈家窖存的那些,差不多都是这个度数,他就是喝上一坛子,喝撑了都醉不了。 可这个就不同了,沈伯谦也拿起酒提沾了一点尝了尝。 不够,远远不够,这完全称不上烈酒,充其量也只是低度白酒而已。 果然还是要继续提纯。 看沈伯谦尝过酒后不自觉的摇了摇头,星回真的有些相信,他说的也许是真着呢。 杨风看着好玩儿,也伸手沾了点舔了舔。 随即一咧嘴,一把推开沈伯谦冲到外头拿起水壶就是一阵猛灌,好一会儿才伸着舌头瞪着眼走了进来。 三人互相看了看,一声不吭的继续干活。 一直忙活到傍晚,把搬出了的十来坛原酒都进行了至少两次提纯。 而在沈伯谦的有意无意的引导和怂恿下,应星回大师强烈要求给自己专门弄一坛高纯烈酒。 当然,烈酒这个词是他刚才沈伯谦那里学到的。 沈伯谦欣然应允,三蒸之后又提纯一次,给他弄了一坛超高度白酒。 他跟杨风都只是舔了一下,就表示无福消受。 星回大师抱着那足球大小的坛子乐呵呵的不撒手。 几个人把制出来的烈酒重新入窖存好,打开石屋的窗子通了半天风。 又各样东西收拾停当,灶火也确定完全熄了之后,准备下山。 可星回大师还是抱着酒坛子不放。 ...... 沈伯谦无奈的跟他解释,现在是深秋了,晚上太冷,不能睡在山上了,冷死他。 可大和尚就是不撒手。 两人正僵持的时候,王青山一路小跑着上山来。 原来是永宁寺的一位俗家弟子,也是星回和尚的打铁传人之一刚才来了沈家,说是寺内有要事,需请朱赤回去。 这前也有两回,永宁寺捎信来说,寺内事务繁忙,请住持早日回寺。 可都被星回大师以沈伯谦与他有缘的借口给驳回了,坚持住在沈家不肯走。 这回沈伯谦估计还是一样。 可,万万没想到,这个贼和尚,过河拆桥,拿了酒就要开溜。 僧袍袖子一笼,结结实实的把酒坛子抱在怀里,留下一句:“我去村口等他。” 然后,走了。 沈伯谦都看傻了,以为听错了呢,等他回过神儿,星回都转过下山的弯儿了。 这个混蛋,醉死他算了。 却没料到,这句腹诽之语,竟是一语成谶。 几日之后,星回大师的大弟子一回,也就是接他回去的额那个。 急匆匆的来到沈家,说他师傅出事儿了,请沈伯谦去看看。 沈家人大为震惊,这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出事儿了?出什么事儿了? 这可还关系着沈伯谦的安危呢。 带着杨风,随一回赶去永宁寺的路上,沈伯谦也提出了这些疑问。 答案更是让人无语,因为星回大师好像是喝醉了。 而且这一醉就一连三日未醒。 事情是这样的,星回大师回寺中处理完事务,没再急着去沈家。 跟原来一样,每天早午晚课的上着。 前几天清晨,寺中早饭的时候,二回来给师傅送早餐,结果叫了半天都没人应。 推门进去一看,没人。 就去了星回平日念经的佛堂,如今沈家三口的牌位也供奉在这里。 果然,师傅在这儿,可不知怎么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二回以为师傅睡着了,上前推着叫了两声,没应。 这他才发现不对,这佛堂里哪里来的这么一股子酒味儿啊。 再细闻闻,好像是从师傅身上传来的。 他正迷迷瞪瞪的想怎么回事儿呢,师兄一回带着监寺来找师傅,刚好撞到这一幕。 几个人都没能把他叫醒。 监寺甚至一度认为星回是不是已经死了? 可也不对,这心口还是热的,可怎么就叫不醒人呢。 可要说他喝酒,这酒是哪儿来的。 答案显然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结果他三天纹丝未动。 寺里的人都急了,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后来,众人无计可施之际,一回突然想到一件事。 接师傅回寺的时候,师傅的确是抱了个坛子,好像说是沈家托他带的,是用来祭拜沈家三口用的。 难道那里面装的是酒? 一查,果然,供奉牌位的供桌下面有个空坛子,确实有残酒的味道。 可也不对啊,这么个小坛子能装多少酒?可点儿酒连个小孩儿都醉不倒吧。 师傅可是铁匠出身,不至于连这点儿酒量都没有。 再说了,师傅出家多年,又是一寺住持,有道高僧,无端端的怎么会喝酒呢? 所有这些,似乎都很难有个合理的解释。 但,这些消息对沈伯谦来说已经足够了。 三人紧赶慢赶的到了永宁寺,从后门直接去了星回休息的禅房。 沈伯谦看了看他的情况,排除酒精中毒。 估计就是第一次和这么烈的酒,有点儿过头了。 而且,寺里懂医术的和尚也帮他看过,都说是没有大碍。 所以才会对他一直没醒这件事十分不解。 沈伯谦正在想怎么帮他圆这个烂摊子,可怎么想都不好说。 堂堂一寺之主,居然醉倒在佛祖面前,这说什么都解释不过去。 他正纠结呢,星回动了。 “呼——呼——呼——” 三个长长的呼声之后,星回伸手扶着额头慢慢的坐了起来。 “沈施主,你怎么在这儿,可是令祖令尊托梦于你,要你前来的?”说着他避开众人的目光,低头扶额的瞬间给了沈伯谦一个眼色。 对方心领神会,接着说道:“倒是不曾,不过前几日家父的确入了在下梦中,家父可是托梦给大师了?可有话要带给我的?” 星回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道:“此事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随后,他一脸沉重的说了自己醉倒佛前的缘故。 沈伯谦托他带坛子东西来祭拜自家故去的亲人,这是人之常情,他也依约将东西供奉在佛前。 但就在他醉倒的那天晚上,他正在佛堂念经。 忽听得耳边有人说话,说什么他的儿子孝心可嘉之类的。 第82章 81-曲沈流觞 据星回大师回想,他半梦半醒之间,有个面容俊逸的中年人向他走来。 说是感谢他带来了他儿子辛苦酿制的美酒。 仙人饮后大醉三日,奉为极品,他也得以脱离阎罗司,成为一名仙仆。 说到高兴的时候,来人定要拉他同饮,星回虽以出家人不饮酒为由推辞,但不知为何,身体似乎不停他的指挥,跟着来人便饮了起来。 现在想来,也许还是他定力不够,听到仙人都喜欢这酒,内心深处也是想尝尝的,才会被来人钻了空子。 以至于铸成大错,醉倒佛前。 星回连声自责,说是他如今已破了酒戒,实在无颜再做永宁寺的住持。 这话让监寺等人松了口气。 星回的话虽不知是真是假,但能让人醉倒三天不省人事的酒,的确是闻所未闻。 若真是鬼神托梦给他,还把他灌醉了,而寺内却以此为由惩罚于他,岂不是冲撞了神佛? 现在他自己主动辞去住持之位,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只不过,星回对此次误饮之事似乎非常懊恼。 不但坚持辞去永宁寺主持之位,还决定离开永宁寺,做个行脚僧人,苦心参禅。 只是,此番醉酒,让了心中有了心结,在云游之前,他必须把心结解开,,这个心结当然就是沈家所酿制的美酒。 这场事端皆由此而来,若要彻底解决,也必须从此处入手。 于是,星回当场问道:“贫僧心愿未了,妄求暂住沈施主家中后山,不知可否?” 沈伯谦要不是看这么多人,早一个大嘴巴子抽上去了。 丫的,这谎扯得简直没边儿了。 你tm准是故意的吧,故意喝醉被人发现,趁机不在庙里呆着了,好赖在我家。 什么叫做心愿未了? 你要是一辈子不了,是不是就要赖我家一辈子啊,这了不了的还不是你说了算。 只不过,自己找了的奇葩,含着泪也要接下来...... “大师屈尊沈家,伯谦荣幸之至,再者听大师所言,此时皆因先父而起。 大师乃是被伯谦这坛酒殃及,若非伯谦执意请大师将此酒供于父母祖父灵前,家父固然无法脱离阎罗殿,但大师也不会遭受这样的祸端。” 总之,按照沈伯谦的话,星回大师之所以会醉,都是他去世的爹给带累的。 那他这个做儿子,当然要承担后果。 所以对于星回大师入住沈家一事,他非常高兴,也十分乐意。 星回大师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决定了,打算当日便离开。 监寺召集了永宁寺众弟子,当然没说星回大师喝醉的事儿,只说他遇到了难解指使,要辞去永宁寺住持之位,入世磨练。 并且说明,他次日便打算离开。 众人对这个消息都感到有些震惊,星回大师他接掌永宁寺已有十数年,向来是慈悲为怀,一向深受寺中弟子和周围百姓的爱戴。 却不知为何居然如此匆匆离开。 人最不可控的就是好奇心,和尚也是一样,更何况,星回的四个俗家弟子一回、二回、三回和四回也不是嘴那么严的人。 星回说明原委的时候,四人都在。 个个都觉得自己师傅委屈,这梦里被仙人,仙仆也是仙人呀!拉着喝酒。 这酒还是仙长都喜欢的,师傅虽然是有道高僧,那也不是神仙不是? 神仙都忍不住,师傅喝点儿又怎么了? 唉,真是被神仙连累了,这话都没法儿跟人说。 所以,也就跟自己关系的好的寺内弟子或是寺外百姓抱怨两句。 这就足够了。 当晚,星回又跟四个弟子商量了一下,一回、二回和三回都在此地有亲人,就不要跟他走了。 所以,第二天他离开的时候,只带小弟子四回一人。 却不料,刚出寺门就看到外头聚了不少人,无一例外,都是来挽留他的。 尤其一些受过他恩惠的百姓,说的十分动情。 面对此情此景,星回大师表示非常感动,但还是坚决的拒绝了众人的请求。 沈伯谦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十动然拒现场版,主角还是个出家人,真是日了gou了。 最后,面对有些激动的人群,大师沉痛的表示,无论如何,他犯了戒条,不能再留在寺中。 当然,他没说自己犯了什么戒条,但基本人人都已经知道了。 要不也不会来这么多人。 星回大师可是跟神仙见过的,这才是有道高僧啊。 更何况,神仙都喜欢喝的酒,大师忍不住喝了,又怎么了,你能忍住吗? 再说了,大师也不是愿意,还不是被仙人劝的嘛。 诶,你说,大师喝了这酒会不会以后成仙啊? 众人负责诡异的想法层出不穷,星回自然不知道,也无心理会,只是再次强调: 出家人最忌讳是心结,他如今心魔已生,必须离开寻求解脱之道,否则早晚道毁人亡。 在永宁寺内外无比不舍之中,星回大师带着小徒弟心满意足的住进了沈家后山。 沈家众人自然是欢迎之至,陈家二老带着众人亲自去山上给他收拾住处。 有了星回大师坐镇,伯谦的身子就不用担心了。 山上原来就有铺盖什么的,但只是为了偶尔暂住,是以并不十分齐备。 即便星回大师住了一阵子,也都是需要什么才添什么。 现在可就不同了,大师要常住,那自然一应物什都要准备齐全才好。 这些沈伯谦不管,都交给姥姥姥爷去操心,术业有专攻,这方面他确实不行。 随着星回在沈家落户,他将全部热情都投入到酿酒大业中来。 说实话,按照沈伯谦的办法提纯的酒,除了度数够高外,外形够清冽之外,味道还差得远呢。 因为,在蒸馏酒方面,沈伯谦并没做过什么研究,也就是知道一点儿皮毛。 酿造酒他之所以会做,是因为上辈子他外公喜欢喝黄酒。 老爷子每年都要收一批小米,亲自酿黄酒,沈伯谦也是从小见惯了的,所以做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但蒸馏酒的工艺十分复杂,他却只是不成体系的看过一些这方面的信息。 还远远达不到能够酿制上等蒸馏白酒的水平。 甚至于那个蒸酒器,他也只是当初看展览的时候见过一次而已。 能做出来也只能归功于他过目不忘的天分。 星回的要求可没这么低,他出身铁匠世家,世代为皇族效力。 虽然只是干粗活的,但既然跟皇家沾上了边,那层次自然还是不一样的。 所以他自小也见识过不少好东西,也认识不少高水平的手艺人,其中就有酿酒的高手。 如果能找一两个来指导一下,说不定真能酿出神仙醉来。 为了这事儿,他亲自写了书信向师兄星行求救,要他帮忙找酿酒的良方和匠人。 并且特别注明,说酿酒这事儿是沈伯谦要干的..... 他纯粹是为了最大限度的帮忙。 有了这个注解,星回的要求很快得到了回应。 年前,一对曲姓父子来到李家坪,并且带了入户的文书,说是家乡受灾迁来此地。 既然有正式的官府文书,李家坪的人也乐于接受。 而且,这对父子原来是开酒坊的,据说安顿下来之后也打算重操旧业。 里正李思才一听就高兴了,这是好事儿啊。 附近几个村子都没酒坊,平日里他们喝酒要么就要去镇上买,更多时候是喝自家酿的。 镇上买不方便,自家酿的味道又差的很。 这以后咱们村里有个酒坊的话,那多方便啊。 当即也忙着招呼他们,让他们去挑地方盖房子。 谁知两父子一眼就看中了沈家后山山脚下的一块地。 这地方倒是不错,可这后山已经被沈家买下来了,村里大家都知道,也都自觉地不去那边选地盖房子。 可这曲家父子,十分坚持,说这个地方离水源近,适合将来酿酒。 李思才有些惴惴的去找沈伯谦说这事儿。 结果非常高兴,沈伯谦说,这有主的山脚下不盖房虽然不是明文的规矩,但也算是约定俗成,但既然里正开了口,他也给这个面子。 就让曲家在那儿盖房。 事实当然是,曲家父子来之前他就从星回那里知道了。 星回说,他专门请了自己出家前的好友,专门来改进沈家酿酒工艺的。 知道这事儿,沈伯谦也挺高兴的,事实上,任何可以提高他生活品质的事情他都欢迎。 但曲家父子安顿下来,弄好酿酒的一摊子器材,就已经是年后了。 这个年一如之前的,沈家还是过的非常安静,毕竟还在孝期。 过完年,曲家父子的酒酒坊正式开业前夕,沈伯谦的孝期也满了。 少不得又是一通忙乎,好在沈家先人灵柩皆以入土,这事情就简单许多,无非是沈伯谦披麻戴孝的在父母坟前焚香祭拜。 随后烧去孝衣即可。 家里各样东西也该收的收了起来,他也算是真正的自由身了。 除了孝,沈家有两件事引人注目。 一是跟清水县首富刘家定亲,定的是刘家小姐。 本来村里都说沈家这是攀上富贵亲家了,结果聘礼单子一出来就打了众人的脸。 万万没想到,沈家的家底儿现在居然有这么厚。 别的看不清楚的杂七杂八的先不说,光是县城两座宅子,五百亩地,还有现银一千两,这三样儿聘礼就吓傻了李家坪的人。 这别说三样儿,就是一样儿也一辈子吃穿不愁了呀。 还有件事也很让李家坪的村民关注,但在沈伯谦定亲的消息下,就显得不那么吸引了。 就是,沈家跟曲家合开了酒坊。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酒坊开张当日,沈家出面的不是沈伯谦,而是杨家小妹。 那天,村里人才知道,杨小妹原来叫做杨菲菲。 别看人家年纪不大,又是个女孩子,今后可是管着酒坊的帐呢。 这杨家,自从遇上沈伯谦,那可真是撞了大运了。 要没人家,这杨小妹早不知道去哪儿了。 前些年谁家姑娘回娘家的时候,还说让杨小妹去给她夫家弟弟做童养媳呢。 现如今,这别说童养媳,这聘礼少了也娶不到人去! 哦,还有,人家沈家不愧是读书人,一个酒坊名字也怪好听的。 曲沈流觞。 第83章 82-救命仙酿 酒坊开张,生意不错。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不知道哪里来的人专程来买酒。 来的人多了,李家坪的人终于忍不住去问,这些人都是哪儿来的? 这一问才知道。 原来,沈伯谦孝感动天,为故去亲人酿制的酒水连神仙都爱上了。 他家现在住的那个和尚就是因为被仙人引着喝了一口他的酒,结果肉体凡胎,承受不住,足足睡了十天才醒。 就是这一口酒,让这位高僧落入凡尘,现在还替沈家看酒窖呢。 再往后,什么样的传言都有,可曲沈酒坊并没有拿出传说中的酒来卖。 这倒不是因为沈伯谦想藏着掖着,而是经过简单蒸制的酒,过于霸道。 所以当初星回才会一醉三日。 曲老一直在尝试改进工艺,从最初的原料挑选和发酵的步骤开始,正在一点儿点儿的试。 可星回就没这个耐心,也没这么高的要求了。 拉着四回和杨风,弄了沈伯谦的藏酒,又蒸制了一批高度数的白酒。 沈伯谦见拦不住他,也就随他去了,反正星回有钱,自己照价收就是了。 和尚有钱,也蛮奇怪的,但沈伯谦不管,和尚敢给,他就敢收。 天下之大,走到哪里也没有吃白食的道理。 而且,既然星回不肯老实呆着,他也想起件事。 杨风早晚是要上战场的,不如给他弄点儿酒精,以防万一。 沈伯谦真正想做的事情从不拖延,正好又有星回拉着,俩人不断改进技术,最后提纯出来的还真差不多就是酒精了。 沈伯谦估摸着没有九十五度,起码也有九十度了。 所以星回要喝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这喝下去可会出人命的。 偏偏星回不信邪,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着,一看就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沈伯谦来了招釜底抽薪,告诉四回,说这次他师傅要是再喝这酒,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吓的四回死死的盯着自家师傅,生怕再出上次的事儿。 虽说沈家跟曲家合开了酒坊,星回也暂时赖在了沈家。 但沈伯谦也不是天天陪着他们玩儿的,他也有不少正事儿要干呢。 洗漱完毕,准备休息,他躺在床上正在想接下来的几件事。 一是他跟刘若兰,其实还是近南更好听,的婚事,定在今年十月。 不过准备的事儿,他就不用帮倒忙了,姥姥姥爷还有刘管家、杨大爷、徐大姑都在忙这事儿。 他就一件事,只管掏钱。 为了免得麻烦,他干脆先不拿布匹那边的分红,直接让刘管家从那边走账,也免得姥姥姥爷看到花钱太多心疼。 再说,有些东西还是要刘家去办,毕竟刘若兰喜欢什么,只有刘家清楚。 他要做的就是拿出两朵花,一朵是有钱花,一朵是随便花。 还一件事也很重要,就是科举的事情。 为了这次科举,他也做了不少准备。 除了每天定时复习,还通过刘家找了往年的考题和高分答卷。 不仅是他要参加的乡试的,还有历年院试、会试,甚至是殿试的题目。 沈伯谦是从应试教育题海战术中创出来的。 虽说后来去了国外,但就考试来说,中华的题海战术的确是不二之选。 不见李孝正已经中了童生。 而且,只要不出意外,这次院试,李孝正十有八/九也能通过,只是今年院试不知为何推迟了一个多月,但结果应该也快出来了。 不仅是他,私塾里还有两个孩子,估计今年也能过童生试。 学习固然要讲究方法,考试更要注重技巧,不然就是傻子。 这是沈伯谦一贯以来的主张,对于乡试他把握还是蛮大的,只是考试的环境据说相当痛苦。 算了,糟心的事儿先别想。 除了这两件事,就是杨风。 也不知道江七谭四,还有老疯子现在怎么样了。 可这人真是不经念,他刚想起去了京城的几个人,这人就出现了...... 沈伯谦想完事儿正酝酿睡意,突然感觉门被谁给弄开了,他警觉的翻身下床。 结果一看来人,纳尼! 暗搓搓摸进他房间的居然是封老头! “你半夜跑我房间干吗?”沈伯谦脱口问道。 不对,这不是半夜跑进来的问题,问题是他现在应该在京城啊,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捎个信儿呢? 沈伯谦一肚子的疑问还没出口,门口又有声音传来。 “伯谦哥,有事儿吗?”是杨风。 幸好还有杨风,总算不全是白眼狼,沈伯谦没好气的扫了封老头一眼,正要抢白他几句,却发现他脸色惨白,人也在抖,情况好像不太对。 但杨风还在外头呢,他也顾不得封老头,先开门让杨风进来,低声道:“小声点儿。” 杨风一眼就看到了封老头,诧异的睁大的双眼。 条件反射的低声问了好,随即一脸疑惑的看向沈伯谦。 没理会他探究的眼神,沈伯谦摇头道:“你封师祖好像不太对。” 他话音没落,封老头就朝着二人倒了下来。 杨风眼疾手快,一伸手把人揽了过来,封老头才不致于摔在地上。 可人到怀里他才发现,封师祖身上有股难闻的恶臭。 他顺着味道看去,一把拉开他胸口的衣服,心口处溃烂的伤口正是恶臭的来源。 沈伯谦一愣,当机立断:“拿被子包住,去山上,小心别惊动其他人。” 杨风没有迟疑,抽起沈伯谦床上的被子包着封老头,沈伯谦套好好衣服跟在他身后。 两人小心翼翼的往外走,沈伯谦正迟疑开门会不会吵醒人,只觉得腰间一紧,人已经过了院墙! 擦!擦擦擦!吓死宝宝了,杨风你个小没良心的,提醒一下会死啊。 老子恐高好不好,差点儿就吓尿了! 两人摸黑上了山,因为星回不但会打铁,医术方面也有点儿见识。 二来他跟封老头是朋友,不用太隐藏,还有就是,那几坛子酒精也在山上。 路上沈伯谦一边担心封老头的伤势,一边打量杨风,小家伙现在真的是高手了。 虽说是摸黑,但带着两个人杨风速度一点儿也不慢。 甚至,沈伯谦觉得比自己平时走的还要快,这么一想,他觉得自尊心很是受伤。 不过,现在也顾不得了。 两人已经到了山腰石屋,杨风根据沈伯谦指点,直接去了星回房间门口叫人。 被他吵醒的大和尚和隔壁房间迷迷瞪瞪出来的四回,两人四眼无神且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们。 沈伯谦没说话,对着杨风点了点头,自己转身去取封存的酒精。 杨风十分紧张,也没说话,径直从星回身边走过,小心翼翼的把封老头放到了他床上。 星回眼中闪过一丝警醒,跟着疾步走到床前,看清楚被子里的人后,他瞬间清醒,即刻道:“四回,取我的药箱来。” 待四回将药箱取来,沈伯谦也抱着一坛子酒精走了进来,手里还拿了个干净的大碗。 他进来就看到无措的站在床前的杨风,他想了想,没空口安慰他,倒是把他打发去生火烧水。 星回没说话,手底下却也没闲着,极为利落的替封老头清理伤口。 只是伤口已经严重腐烂,单靠清理怕也是无济于事。 他想了一下,转身把床头的衣柜打开,抱出一个木箱,在里头扒拉了半天,拿出来一个一尺来长的小木盒。 木盒看起来有些年头,打开却让人眼前一亮。 里面是一柄极为精致的短剑,拔剑出鞘,自带一股寒光。 星回叹了口气,依旧没说话,拿起短剑就去割封老头胸口的腐肉。 “等一下。”沈伯谦突然开口道。 他开口阻拦当然是为了提醒星回消毒, 作为一个在现代社会生活了二十年多的人,沈伯谦实在没办法接受这样完全不消毒除菌的手术器材。 姑且当它是个手术刀吧。 刚才他让杨风去烧水也是想到这一点。 好在星回谨记他师兄的教导,但凡是沈伯谦说的,他都无条件执行。 尽管觉得他的想法古怪,但还是虚心听从。 拿着在滚水中煮过的短剑,用热水洗过手,再把酒精擦在手上为封老头清理好伤口后。 沈伯谦又让他用煮过的细棉布沾着酒精把疯子的伤口细细擦拭过后才上药。 做完这些,星回莫名觉得,也许疯子这次还有一线生机。 他年轻的时在军营呆过,各种伤口见过不少,像疯子这样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他不但是一点儿把握都没有,心底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多少比疯子伤的轻的人都没能熬过来,更何况...... 星回心中一叹,希望沈伯谦的这些办法真的有效。 把刀具和擦拭伤口的布都用滚水煮透,这倒是容易,谁都能做。 所以他觉得,也许关键就是那个酒。 若真能用这个把疯子从阎王爷那里抢回来,可不单单是救一个人的事儿这么简单。 那个酒,不,是酒精,他其实偷偷尝过。 感觉只有一个,这绝对不能成为酒,已经完全超越了酒的概念。 沈父的事儿当然是自己胡诌的。 但尝过酒精之后,星回真心觉得,也许只有神仙才能喝这样的东西,凡人是绝对无法承受的。 当夜,四人轮流照顾封老头。 也许这真的是仙酿吧。 这是第二天一早封老头醒过来的时候,星回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 这样的伤势,还能醒过来,真是个奇迹。 第84章 83-相聚离开 醒来之后的封老头喝了点儿水就有气无力的嚷着饿。 这是好事儿,知道饿就好。 杨风哄着他就着小菜喝了两碗稀饭后,又用酒精给他清理伤口,换了新药。 星回给他把了脉,还算是平稳,就让四回回去休息, 至于沈伯谦,昨晚看了一班后换上杨风,他自己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后来杨风怕他冷着,就把他弄去隔壁房间睡了。 这会儿大概是听到了封老头的动静,他迷迷瞪瞪的揉着眼睛过来。 “封师兄醒了,没发烧吧?” 经历过谭四那次的伤势,沈伯谦知道在古代,高烧也是很要命的。 幸好,封老头只是有些低烧,据星回说,并无大碍。 他这才放下心来,带杨风下山取些东西来给他。 这是刚才他们商量好的。 封老头先住在山上,等好转一些再回沈家,他受伤的事儿没必要让沈家其他人知道,徒增担心而已。 当天中午杨风送上山的,除了日常用的蔬菜、鸡蛋、面粉、小菜之外,还带了半匹细布。 还有两副猪肝,只不过沈伯谦让他先藏了起来,晚点儿悄悄送过去。 其他还有星回和封老头自己开的,补气养血的药。 只不过这些家里肯定不会常备着,只先送了一罐红糖,一包枸杞红枣先给他用着。 其余缺的,杨风送完东西,跑了一趟县城,买了备好,当晚跟两副猪肝一起悄悄送到山上。 有了那晚杨风带着两个人过墙如履平地的经历,沈伯谦完全不担心他会被人发现。 而是兴致勃勃的致力于寻找他的极限。 看看他到底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结果让他非常震惊,无论是力量、速度,杨风似乎就是个黑洞,根本没有极限似的。 再加上他现在沙盘推演也越来越厉害,无论什么样的战局,他很快就能找出应敌之策。 而最让沈伯谦放心或者说安慰的一点儿是,杨风在观摩战局的时候,并没有他这个年龄男孩子的冲动。 在面对必输之局的时候,他总能迅速的做出判断,尽可能减少损失。 看多了,沈伯谦只能对他写一个大大的服字。 说实话,有时候他谦自己都觉得,杨风就该早点儿上战场,真是个天生将才。 不过这话扯远了,话还是说回封老头。 虽说他脱离危险很快,但毕竟伤势不轻,他也是有年纪的人了,恢复起来需要时间。 在山上一养就养了近两个月的时间。 都快把他憋疯了,天天在后山干嚎,急的挠心挠肺的。 封老头最近虽说有点儿郁闷,但李家坪却是喜事不断。 今年县里科考张榜,李孝正考中了秀才,虽说不是廪生,但也好歹是个增生,足够李家人摆酒庆祝了。 另外,沈伯谦看好的另外两个学生也过了童生试,有了童生的身份。 这下子,李家坪私塾名声大噪,附近村里的都带着自家孩子来求里正,想让自家孩子在李家坪私塾就读。 李思才对此事十分谨慎,并没有答应任何人。 而是先找了沈伯谦商量,毕竟这李家坪私塾的核心还是他。 但沈伯谦明确表示,他今年私务较多,实在有心无力。 也就是说,除了现在这些学生,他实在没精力多管其他人了。 这也是李思才顾虑的地方,毕竟沈伯谦今年既要准备乡试,又要成婚,这忙不开也正常。 是以不得不回绝了那些来探口风的。 毕竟,沈伯谦今年开春都没再组织学生们演讲了,可见是真忙。 这附近村子的人也大都知道,不过还是想来碰碰运气罢了。 当然,也有说怪话的,但这跟沈伯谦无关。 不在他面前说,不关他事,在他面前说的,一律列入黑名单。 当然,两个月的时间也足以让他了解了封老头一行去京城的收获。 江七和谭四有封老头的引导,二人被宁刀刀亲授机宜。 她一个内宫女子,居然能易容久居宫外,每天跟江七等人讲授朝堂局势、各家派别,已经宁王将要面对的明枪暗箭等等。 至于她怎么做到的,沈伯谦并没有问。 他关心的只是潭江二人而已,知道他们俩已经成为宁王的左膀右臂,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这意味着他们真正成为了皇子争斗的一部分。 沈伯谦深知,他们今后的每一天都将无比艰难。 尤其是他从封老头哪儿得到的宁王的消息。 宁刀刀年前过世,他作为儿子才得以留在京城,没被再遣去边疆。 这固然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但代价也的确过于沉重。 宁刀刀死前让皇帝忆起二人初见时的情分,是以宁王留在京城后并非白身,而是被委以重任,管理京畿安全防务。 这固然让他一步步迈进朝堂,但同时也引起了其他皇子的关注。 不过,有江七和其他幕僚的帮助,封老头对于宁王在京城站稳脚跟很是自信。 他门担心的反而是边疆。 宁王在边关经营了这么多年,朝中皇子在军中的声望皆不及他。 所以当初太子去了一趟边疆巡视,心中十分不舒爽,才会一怒之下勾结外人,陷害谭家军。 所为的,也不过是出口气而已。 此事七绝谷已经查明,并且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宁王和江七等人皆以知晓。 只不过他们一直秘而不宣,准备找好时机给太子致命一击。 但宁王久留京城,军中虽有心腹,也都是他多年的兄弟,可他仍然不放心。 祸起萧墙的道理他们都很清楚。 所以,他听从母亲临死前的计划,准备在军中下一步暗棋。 他母亲的师兄,也是他的师伯,封老头和他说的那个长在乡野之间,没有任何背景的弟子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封老头这次回来也就是为了此事。 他打算带杨风前去投军,暗中监视宁王手下众人,确保万无一失。 沈伯谦虽然有些不赞同他们的做法,但也知道为了潭江二人的安全这么做的确很有必要。 不管是在历史长河中,还是在影视文艺作品中,人心难测都是永恒的话题。 更何况,他们现在做的是掉脑袋的事情,谨慎总是好的。 只是杨风,他还是有些舍不得。 但,有封老头和宁王的安排,加上他的能力,自己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而且看看杨风那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沈伯谦知道,自己还是不用妄作坏人了。 孩子大了,总要放出去让他自己闯的。 去!他又不是我儿子,老子还年轻,哪来这么大而砸! 至于封老头的伤,他却怎么也不肯说。 没办法,沈伯谦也只好放弃追根究底。 不过,按照封老头的计划,他们年底才会离开,这之前杨风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习和准备。 这倒是让沈伯谦松了口气,有点儿缓冲的时间对大家都是好的。 更何况,他也希望这个在自己身边一点点成长起来的男孩子能参加了自己的婚礼后再走。 杨家三口虽然与他无亲无故,但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释放信任的对象。 当时他对自己说,在这个全部是陌生人的地方,他总要相信一些人,他选择了杨家三口,幸而他们从不曾让他失望过。 所以,要说起感情,他最亲近的人其实是他们三个。 陈家二老、大姨、二姨那边一开始更多的是这个身体所带来,与生俱来的责任。 是他接收这个身必须作出的回馈。 感情当然也有,这几年慢慢培养起来了,但到底比不了杨家三口与他朝夕相处。 尤其是杨风。 这孩子刚开始是非常没有安全感,就像是他的小尾巴一样,总是喜欢在他身边打转。 后来入门学艺,还是一闲下来就跟着他。 说实话,杨风离开,最不习惯的估计也是自己。 这么贴心的小弟可遇不可求。 想到这些,沈伯谦还是有些伤感的,不过持续不到一秒钟。 没事儿,杨风走了,媳妇要来了;只不过,娶媳妇之前,要先考试。 又快到了桂花飘香的季节,三年一次的乡试也开始了。 沈伯谦都有点儿等的不耐烦了,早晚都要来这么一次,早点儿结束还舒服。 不然天越来越热,考试地方的味儿据说可不太好闻。 的确是......太痛苦了。 这是沈伯谦从考场出来的唯一感觉。 要不是杨风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他,他真是要一头栽地上了。 对不起,沈伯谦,我错怪你了。 这科举考场真tm不是人呆的地方,你当初也是受苦了。 沈伯谦两辈子没这么难受过。 这哪是科举考试啊,简直就是,就是,精神力考验。 别以为他没看到,考试中途被抬出去的那几个考生都是离厕所最近的,那都是被活活熏晕的。 他在家休息了三天才缓过劲儿来。 但还是闭门谢客,说是要好好的研读一下这次考试中有疑问的内容,其实就是休息。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干的。 沈刘两家的婚事定下后,刘若兰倒也没有故意避开他,还是跟往常不断有书信往来,给他说一说自己在外面生意的情况。 第85章 84-中举成亲 刘若兰的来信沈伯谦几乎都是当日回复,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就是说说私塾的学生,家里的人,有时候给她写些笑话什么的。 这种感觉很好,就当是更熟悉一下彼此。 是以二人还没结婚,居然有了一种老夫老妻相处的感觉。 当然,在刘若兰还是刘近南的那些日子,两人就对彼此的行事作风极为欣赏和赞同。 虽称不上莫逆,但起码也是君子之交。 他们俩的书信往来并未瞒着双方家人。 刘老爷和夫人自然是乐见其成,沈家这边都是庄户人家,也没那么多规矩。 而陈老爷子觉得外孙媳妇能识字写信,自己也与有荣焉。 可心里也担心,外孙这次考得不知道怎么样了,怎么回来没听他提过呢? 这孩子也是,太沉得住气了,是好是歹都说说嘛。 其实,陈老爷子不知道的是,他的宝贝外孙不是不想提科考,而是不想回想起考试的情况。 对于有洁癖的沈伯谦的来说,那三天的经历实在不堪回首。 太残暴了。 但这并没让沈家人太过纠结,因为随着沈伯谦婚期的临近,他们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 除了准备各色用品,房子也翻修了一下。 沈家这宅子本来也就盖好没几年,家里人又都爱惜的什么似的. 加上又内院外院两口井,打扫起来也方便,沈家人除了每天一早一晚打扫之外,陈老爷子一高兴就领着一家子大搞清洁,直接一桶桶的用水冲。 所以,沈宅看起来跟新盖的也差不到哪去。 即便如此,沈家内院正房三间还是重新翻修过,作为沈伯谦的新房。 现在里面焕然一新,静候新人,只是略空荡一些。 这当然是腾出地方来放女方嫁妆的。 刘家已经捎话了,刘家嫁女也是不惜工本的。 小到杯盏碗碟,大至床柜桌椅,都准备妥当,让沈家只把房子准备好就行。 考虑到沈家的地方不大,当然这是相对于刘家来说的。 刘若兰的嫁妆是贵精不贵多。 沈伯谦也是个实在人,一看刘家递过来的拟办礼单,就知道对方实在是考虑的十分周到。 既实用精致又不会太张扬。 那他也不能没点儿表示不是。 所以他比照着刘家的礼单,加了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另外备了差不多的东西,分别送去了沈家下聘用的那两个宅院。 毕竟,结婚后他也没想让刘若兰天天住在李家坪。 他早已经说了,不拦着她继承刘家家业,这话自然是要算数的,住在李家坪怎么管? 肯定还是要跑来跑去的,这他不陌生,再跑也比不来老妈的专业空中飞人。 而且,这一两年他仔细观察了,刘若兰手底下已经渐渐有了一批她自己培养起来的心腹。 她又是个天生的管理人才,不少事情已经在交给手底下的人做,起码最近这半年,她留在清水县的时候明显多了。 照这样下去,再过些年,估计就不用这么辛苦的四处跑,只要把握大局就行了。 但目前还不行,估计还是要跑几年的。 这也好,刚结婚,俩人的感情虽然有,相处也不错,但真要说有多深也不见得,适当的分开一段时间其实更有利于感情的酝酿和发酵。 说白了,距离产生美。 县城那俩宅子收拾好,留着给她短住和办公用。 这事儿他也专程去了趟刘家,给刘老爷说了说清楚,免得他们有什么误会。 毕竟这么放心老婆出去闯的老公在这个年代也算是奇葩。 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明知道是只鸟,不能总把人关起来,那太不人道了。 沈伯谦甚至也想过,要是没有自己,刘若兰将来会嫁给谁,想了很久,都觉得是无解。 以自己对她的了解,若要她为了一个男人放弃刘家,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但她的性格也有个特别好的地方,她几乎不管自己的事儿。 这样相处起来才没有压力嘛。 就算是夫妻也要留点儿空间,这样才有利于家庭和睦,健□□活嘛。 清水县的两座宅子刘家也说了,都陪嫁回来。 这也在沈伯谦的预料之中,毕竟,以后他去县城的机会应该也会比较多。 这次乡试结果虽然还没出来,但他自己还是很有把握的。 中个举人应该没太大问题。 后续他考虑了两件事,一是根据他所了解到的,同届的举子总会搞些联谊活动什么的。 他到时候肯定不能显得太不合群,少不了要应酬一下。 县里有座宅子也方便。 而是,在科考这条路上他不想继续下去了。 一是他知道未来的皇子夺嫡已经逐渐拉开序幕,还是别去折腾的好。 二也是最实际的一个理由,他实在受不了考试的环境,再来一次会死人的,真的! 反正,不说李家坪,就是在清水县,举人的身份也足够了。 就算是不做官,他有身份又有家业,照样过得舒舒服服的,何必自找苦吃。 他也不是什么有远大理想和目标的人,上辈子不是,这辈子也没啥改变。 做点儿自己喜欢的,比什么都高兴。 最近他闲着的时候正跟星回老和尚研究冶铁技术改进呢。 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弄出点儿好玩的。 当然,这个设想的前提是他能中举。 事实证明,他从不是个盲目自信乐观的人,这事儿很快尘埃落地。 距离沈刘两家婚礼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桂榜出,沈伯谦高居第三。 报喜差人到李家坪的时候,全村轰动。 陈老爷子喜得当场下跪,三叩首拜谢,连说苍天有眼。 李家诸老也都亲自登门贺喜。 一时间,沈家喜事还没办就收了一屋子的贺礼。 这个结果,或者说名词沈伯谦非常满意,当然,沈刘两边也都高兴的很。 沈家这边就不说了,这几天沈家大院的人出门都忍不住笑,见谁都觉得好。 就连一向不喜欢闲聊的徐大姑,一提起这也总忍不住夸几句。。 不但是沈家,刘家也高兴。 未来女婿有出息,那是自己女儿的福气啊。 只是,沈伯谦之后的决定让沈家人,甚至说所有人都大为震惊。 中举后不久,沈伯谦参加了几场同窗会,又在青州府刘宅隔壁街置办了一个宅子后,又买了不少的东西,两辆车拉回李家坪。 紧接着,沈家办了酒席答谢众乡亲,就在这个答谢宴上,沈伯谦说出了他的决定。 很简单,他说: 沈家长辈为了他的学业费尽心力,母亲更是在他院试期间,意外身亡。 他一直都觉得愧对父母。 但为了不辜负父母长辈的期盼,他奋发图强,参加科考。 如今,他终于不负期望,高中举人,也算是告慰了沈家长辈的在天之灵。 但他依然觉得若非自己参试,母亲可能不会故去。 因此,他已经决定不再继续参加科考,算是怀念在他院试后孤独死去的母亲。 这套说辞是他早些天想好的。 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还是为了自己身心的舒畅,这科考都是不能再参加了。 这是他的考虑,可别人不知道啊。 自然都当他是大孝子呢。 陈老爷子听得老泪纵横,老太太也搂着他不撒手。 李家坪的人纷纷夸他孝心可嘉,尤其是李家几个族老,听得摇头点头,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只能冲他竖大拇指。 在他们看来,这么年轻的举人,将来肯定能进一步中个进士什么的,前途简直不可限量。 可如今,就因为自责,居然放弃这一切,真是可惜啊。 这孩子,心太重,平日里也不见他出声,谁知道心思藏得这么深。 但毕竟是他一片孝心,谁也不好说什么。 更何况,他最后还加了句,他虽然不继续科考,但李家坪的私塾还是会继续办下去,他也会力所能及的任教。 这么一说,众人又高兴起来。 有个举人老爷当先生,这以后自家孩子能少得了出息吗? 这可是真正的老爷,见了县太爷都只用打个招呼的。 哪个村的私塾有举人当先生的? 这个消息沈伯谦当天也在回信中告诉了刘若兰,这自然代表整个刘家都知道了。 相比沈家和李家坪众人,刘老爷的反应较为平淡。 他只是概叹了一句:果然是星行大师选中的人。 也只有这样视名利如粪土的人,才能让大师耗尽毕生之力,送自己回来重活一世见他。 这么一想,刘老爷对未来更加期待了。 因为,星回大师暗中传了星行大师的几句话,说沈刘联姻后,刘家再无渭南,前面一片坦途。 在愉悦的心情中,刘老爷迎来了女儿新婚之日。 都说老丈人看女婿,是越看越有气,可他却是越看越高兴。 尤其是想起上辈子。 刘老爷看着一脸英气的沈伯谦,又看看第一次穿上女装的女儿,心中无比感慨。 可他现在可没时间感慨,要知道,今天他还有一个重大消息要宣布。 就是说明女儿的身份。 从此后,世间只有沈家妇刘氏若兰,再无刘近南此人。 这可是重磅消息,所以他特地请来星回大师替他圆谎。 只说星回大师当年无意中路过刘家,恰逢刘夫人生产,便提刚出生的孩子看了看生辰八字。 结果却是大凶之兆,除非当做男儿养直至婚配为止。 第86章 85-终结良缘 刘老爷言道,当日他与夫人都不愿相信星回大师的话,还却架不住女儿出生后一连几日都发烧生病,别说吃喝,就是睡都睡不安稳。 无奈之下,他们夫妇只好咬牙抱着女儿出去说是收留了远方亲戚家的一个男孩。 实际上就是把女儿当儿子养了。 谁来也奇,从那以后,女儿身体一天好过一天,吃得香睡得好。 之后他俩一起让女儿恢复身份的念头,女儿必定生病,不是出痘就是高烧。 几次反复下来,他们夫妇俩也认命了。 这些年不管是在清水县还是在青州府,刘家都是出了名的积善之家。 刘老爷说,他们两口子也没别的想法,只想着多做些善事,好让老天爷保佑苦命的女儿将来能找个好女婿。 女儿一天天长大,越来越能干,把刘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可他们夫妇却是越来越愁。 不为别的,自然是发愁女儿的婚事。 这人人都当他是刘家养子,刘家小姐则是出了名的身娇体弱,从不出门见人。 这谁会来提亲? 总算是好心有好报,当初刘家救了沈伯谦,居然成就了这段姻缘。 刘老爷一再说,这个女婿他满意的很。 来参加婚礼的虽然对他的说辞感到震惊,但人家结亲的两家都明显是早说好的,他们这些外人瞎操什么心? 再说了,刘家生意越做越大,谁也不是傻子,这家业以后要交到谁手里一目了然。 谁会在这个日子触她的霉头? 以后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主人客人都有心,这婚礼自然是热热闹闹,人人开心。 除了沈伯谦。 当然,他其实也很开心,两辈子第一次结婚,对方也算是自由恋爱,还是很满意的。 可就是,累啊。 这从清水县折腾到李家坪,他笑的脸都酸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累的。 等李家坪这边招呼完,他更是累的想随时躺下。 可还有新娘子呢。 还有新娘子那边带过来陪嫁的人呢,这都要安排。 好在这些都是早准备好的,可架不住今天来的人实在太多。 李家坪几乎是全体出动,陈家坳的同宗的也来了不少。 还有元宝镇大姨那边,徐家庄二姨那边。 另外,四里八乡的,但凡能扯上关系的,大部分也都来了。 这种好日子,他也不能把人往外赶,自然是要招呼的。 幸亏杨大爷和姥爷早料到了,沈家摆的是流水席,反正来人就上桌。 送了东西吃了席就主动走,让给下一拨人。 沈伯谦这个当新郎的,掀新娘的盖头这一串儿流程走完,自然要在外头招呼一下。 好在,他还没忘记交代一下。 一是让徐大姑和杨风拦着闹洞房的人; 二是让杨小妹把准备好的东西给刘若兰和蒋英送去,免得她们饿着。 蒋英是刘若兰的陪嫁之一。 刘家陪嫁过来的人不多,实打实跟着以后住在沈家的就两个。 一个是蒋英,负责日常照顾刘若兰,基本就是丫鬟护卫一肩担。 另一个也算是半个熟人,沈伯谦跟他也见过几次,就是刘管家那个有洁癖的小儿子,刘中仪。 其实刘家陪嫁的还有不少人,不过都被安排到县里的两栋宅子里去了。 毕竟,一来沈伯谦不太习惯这么多陌生人来自己家; 第二就是,他也不太习惯被照顾的太过周全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陪嫁只是个形式,沈家和刘家都知道,陪嫁不陪嫁的,这刘家产业早晚都是要传到小姐手里的。 何必搞得那么麻烦。 跟来的这两个,对沈家和沈伯谦的表现非常满意。 蒋英满意是看沈家人都忙成一团了,还不忘记现做了小姐爱吃的小混沌送来,也没让人闯进新房闹腾。 刘中仪满意是因为这沈家弄得挺干净的。 浴室和厕所尤其好,比刘家的还要舒服。 好了,这些都是题外话,还是回到新郎和新娘的身上来。 一天忙下来,沈伯谦已经要瘫了,总算是把所有人都送走,进了新房,喝了合卺酒。 蒋英这才退出去。 房间里就剩下他和刘若兰。 两人一开始还有些紧张,可蒋英出去带上门,二人对视了一眼后,不知怎么的就放松下来了。 “你吃过饭了?还行吧,我让小妹现摘的新鲜小茴香,知道你爱吃。”沈伯谦先开口道。 “吃了,你呢,要不要再吃点儿?” “不用,我喝杯茶解解腻就行,对了,你洗漱过了啊,水还好用吗?” 刘若兰顺手倒了杯茶递给他道:“很好,你这个房间改的倒是别致,带着个小浴室,水也一直热着,你也去洗漱一下吧,累了一天了,解解乏。” “对,那你先坐着,我去去就来。”说着沈伯谦拿了自己的衣服穿过小隔间去了浴室。 这是新房改造的最大的工程,就是他这个套房改建了一间小浴室。 洗漱完穿好衣服出来,沈伯谦其实还是做了一下心理建设的。 毕竟过来今晚他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只是刚才未来老婆实在太淡定了,他也不得不跟着装装逼,男子汉大丈夫,输人不输阵。 不过,好像这也没什么好争的...... 只是,他心里对于婚姻还是有点儿小阴影。 心中暗自打气,沈伯谦对自己说道,自己虽然继承了老爹老妈的血脉,但绝对不会像他们那样的收场。 婚姻还是要靠经营,感情也是可以培养的。 带着这个信念,沈伯谦安稳度过了他的新婚之夜。 一切都很顺利,两人虽然都略有些紧张,但却难得的契合。 当然,这主要得益于沈伯谦同学上辈子丰富的理论知识和为数不多的实践经验。 情/事过后,沈伯谦体贴的打了水,二人简单梳洗了一下躺下准备休息。 这会儿,沈伯谦也看出来,自家老婆是在故作镇定。 不过他也没有说破,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还好,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那就好,对了,我送你的书看了吗?” “看了”说到这里,刘若兰迟疑了一下,转身在枕头旁边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 沈伯谦有些诧异,因为里面装的正是他送给刘若兰的那本书。 说是书,其实也不是。 早先沈刘两家准备成亲用的各色东西的时候,他突然想到,自己虽然提了亲,但其实并没有向刘若兰本人求过婚。 这也蛮遗憾的,不管对他还是对对方。 上辈子他也谈过两次恋爱,虽然都是分手收场,但每次见到朋友求婚都很向往。 倒不是羡慕人家结婚,他纯粹是觉得花样百出的求婚十分有意思。 也曾想过自己以后要怎么求婚。 虽然这个世界不流行求婚,也是他们两个私下也可以尝试一下的嘛。 所以,沈伯谦就偷偷的做了个手翻书。 是他掏出戒指向刘若兰单膝下跪求婚的画面,翻到最后是一句话和一个抠空的小格子。 一句话是:嫁给我吧。 小格子里面是一枚他亲手大致的银戒指。 他趁着婚前最后一次去刘家,偷偷塞到了刘若兰手里。 并且在塞东西的前几天,他就写信跟她说了,自己会送她一样东西,并且在信里说明的看的方法。 他主要是也就是想圆自己的一个心愿,也顺便培养一下夫妻感情。 却没料到刘若兰如此宝贝这本手翻书,居然随身带着,连新婚之夜都放在床头。 不过...... “这个我早就想问了,你做这个东西花了多长时间,难不难? 的确有趣的紧,要拿出去卖的话一定不少人喜欢,你觉得的呢?” 我,我觉得我老婆真是条汉子..... 沈伯谦无语的搂了搂身边的老婆,无奈的说了句:“这个要看情况,明天再说,不早了,早点儿睡,不然明天你起不来。” 但,事实打脸,第二天,全家就数他起的最晚。 新媳妇刘若兰一早就起来,带着蒋英进了厨房。 徐大姑和杨小妹早得了沈伯谦的嘱咐,过来帮忙。 刘若兰虽然不常下厨,但也有几样拿手菜,一般都是做给刘老爷夫妇的。 这会儿自然是不敢藏私,都拿了出来,看的徐大姑和装作路过的陈老太太连连点头。 这东西都收拾好了,早饭也准备停当了。 家里都起来该干嘛干嘛了,就连刘中仪都被杨风带着在山脚转了一圈,呼吸了一下他伯谦哥所说的新鲜空气。 可沈伯谦还是迟迟没有露头。 一直到大家都觉得奇怪了,刘若兰才有些紧张的回房间叫他。 叫了好半天,他才迷迷瞪瞪的睁开眼。 一眼看到刘若兰,又抬头看了看外面,他深吸了一口气,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问道: “我是不是睡过头了?” “好像是,饭做好了,姥姥、姥爷、大姑、小妹,大家都起来了,就是干等不见你,才让我进了叫你的。” 说完她迟疑的加了一句:“我是不是应该早点儿叫你起来的?” “不用,不用,我一般不要人叫的,没事儿,不过有点儿对不住你,我本来说早上陪你一起去做饭呢。” 刘若兰这才放心的浅笑道:“那也不用,有蒋英帮我,你下什么厨房。” 说着拿了衣服放在床头,“我帮你?” 沈伯谦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先去跟姥姥他们说一下,我马上就来,免得他们着急。” 待刘若兰出门,沈伯谦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接着他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他差点儿叫出声。 “丫的,看来现在是醒了,什么鬼梦?什么意思,庄生蝴蝶,黄粱一梦?” 他狠狠的甩了甩头,穿好衣服洗漱了一下,又是一个深呼吸,然后带着微笑出了房门。 第87章 86-亦真亦幻 新婚头一天,刘若兰同学都在忙着和沈家人打好关系。 虽说以前都是认识的,但毕竟现在身份不同了,还是要重新摆正位置。 刘夫人千叮万嘱就是让她千万别把生意上对人那套搬到沈家,对人做事都别太强硬。 蒋英和刘中仪就更不用说了。 一个跟着刘若兰忙前忙后,一个跟着杨大爷跑里跑外。 看得出来,她们都是诚心诚意的想要融入到沈家众人中去。 沈家人也是一样,陈家老太太、徐大姑、杨小妹都围着刘若兰打转,生怕怠慢了新媳妇。 毕竟,沈伯谦可要靠着人家保平安呢。 再说,人家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嫁到这乡下来可够受委屈的。 陈家老爷子也是这个意思,而且他老早就说了,可得好好待人家姑娘。 于是乎,一大家子吃过饭都忙着联络感情。 沈伯谦倒成了多余的,最后干脆被集体赶到一边去了。 这倒也是正合他的心意,他也有心事。 交代了杨小妹,让她注意着点儿,万一看苗头不对,就赶快来找他。 之后,他把杨风也赶到山上去找封老头和星回大和尚,自己躲进了书房。 他在想昨晚那个诡异的梦。 那个梦诡异到让他现在想起来都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种真实与虚幻的结合,让他现在都有点儿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真的穿越到了这里,还只是再做一个梦? 昨晚的梦中,自己仿佛一个游魂般,看了一出又一出的大戏。 李家坪的这个沈伯谦三年多前冻死街头。 而自己的岳父刘老爷一家也不在清水县,他们是京城首富,名满天下的长平刘家嫡系。 只不过,他这一脉只得他一个人,故而在长平刘家他也只得个长子嫡孙的名头,其实完全是被架空的。 以至于妻子入门当日就被长辈赏了四个妾室,他却也不敢拒绝。 虽然他与夫人恩爱情深,但架不住几个有来头的妾室在背后之人的支持下,在刘老爷后院搅风搅雨,弄的家宅不宁。 以至于,刘老爷的独生爱女刘若兰被养的胆小怕事。 堂堂长子嫡孙的独生女,居然是一副怯怯诺诺的性格,见人连句话都不敢说。 这还不算完,她不到十四岁有次去上香,被族姐骗进太子临时的下榻之处。 后来,顺理成章的,她被送进了太子府,作为长平刘家向太子表忠心的证明。 只是她怯怯诺诺的样子太子看不上,只在府中做个侍女。 可就这,她也没能在太子府活过一年。 太子有次不知为何怒气冲冲的回府,她懵懵懂懂的去伺候茶水,结果怯弱的样子惹怒太子,被当场活活打死,一身血水抬回刘家。 刘夫人当场吐血昏倒,不久去世,刘老爷葬了妻女后,离开了刘家。 后来被一个叫做星行的和尚收留,算是做了个俗家弟子的样子。 如果只是梦到这些,当然不算什么。 但这只是个开始,接着他又见到了被人半夜从青州府人市拖到城外乱葬岗的江七和谭四。 准确的说,是濒死的江七和已经死去的谭四。 恐怖的是,江七居然以谭四的尸体为食,他一个游魂都差点儿吓尿了。 而且,江七的眼神tm的跟鬼似的,三天后一个小乞丐领着七绝谷的人找到他的时候,面对的简直就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修罗一个。 之后他的所作所为也证明了这一点。 八个字足以形容他的一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尤其是最后太子失势被囚,被他用假的换出来,折磨的那叫一个...... 唉,说不忍直视都是轻的,他真想一刀结果了太子,真算是积德行善了。 就连杨家三口,他也见到了。 在梦境中,他们没有在那个冬天遇到沈伯谦,因为沈伯谦已经死了。 而且,即便那个沈伯谦不死,也不会管这个闲事。 所以,杨大爷饥寒交加而死。 杨家兄妹在村里人帮助下,弄了一联草席裹着杨大爷下葬,可下葬当日,杨小妹丢了。 杨风找遍了四里八乡都没找到。 他不甘心,继续外出寻找,也就此走上了流浪的路。 一路流浪到青州府,还是没找到妹妹,但有一日却在城外乱葬岗看到一个吃死人的疯子。 杨风被活生生吓跑了,却无意听到有人在打听找人。 他越听越觉得想那个疯子,就带人去找。 找到的当然就是江七,而他也因为一身神力被封老头收入门下。 几年后,封老头接了宁刀刀的消息带了二人上京。 宁刀刀死后,江七留在京城帮助宁王排除异己,封老头潜入皇宫想整皇帝,却中了机关受了重,他不想让弟子知道,就一个人离开京城,伤重不治身亡。 而杨风则在江七的安排下投了军,独自打拼,靠着几次死里逃生,一步步的升了上去。 在那个梦境中,这些现在他熟悉或是在他身边的人,无一例外,怎么说呢,都活的很痛苦。 刘老爷就不说了,妻女皆亡,简直生无可恋。 江七说他是人自己都有点儿心虚,活生生的汉尼拔加殷纣王。 杨风稍微好点儿,可也跟坨冰疙瘩似的。 从来不见有个笑脸,除了打仗就是练武,再有就是找人。 不管对死去的师傅封老头,还是对师兄江七也都是冷冰冰的。 但打起仗来真是不要命,身上的伤不计其数。 本来沈伯谦以为这就是□□了,但想不到,这些都只是开胃小菜。 最后宁王登基,江七被排挤,杨风在边关站稳脚跟,刘老爷潜心向佛。 他本以为这就是结局了。 但没想到,横空杀出来一个什么什么“天之子”。 丫简直就是屠夫转世,偏偏自己的魂魄飘在哪儿走都走不了。 沈伯谦看的这辈子都打算吃素了,那是人啊!! 丫居然逮了人直接当口粮!人性呢,天理呢,人与人之间基本的尊重呢..... 原本以为历史上传说的那些杀人狂魔,以人为畜的事儿不过是传说,但眼前的一切都告诉他,这都是真的。 这个人,和他的军队,真的是在吃人的。 而且,与江七吃人不同。 江七吃人,基本上还是因为谭四的阴影,是心理变态的结果。 但这个人,据他了解,这位“天之子”可以说是一路顺遂,天之骄子。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位天生就这么暴虐。 最恐怖的是,他本人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而在他的洗脑之下,他的族人和军队,也都认为大兴王朝的人是比他们低等的人种,等同牲畜,吃他们跟吃牲畜是一样的。 甚至,这位“天之子”还对手下将领说: 虽然大兴奴隶味道一般,但战时也不要那么挑剔,有的吃就吃。等打下大兴朝,每天都能吃上上好的牛羊肉,不用再吃这么低劣的东西了。 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沈伯谦整个人是崩溃的。 tm的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没人性,丧心病狂的东西! 沈伯谦生平第一次想要杀死一个人,但他却只是个旁观的灵魂,根本就是有心无力。 后来,他的魂魄跟在这个人身边,看着他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杀人。 每到一处,就把捕获的大兴军民就地残杀,血直接凝成血肠。 尸体则是用巨大的石臼捣成肉泥,做成肉丸肉饼,大块的肉则直接煮熟,做成肉干,更便于携带。 沈伯谦要是能动手,早就把这个所谓的“天之子”砍死一百回了。 可他却无法动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看着这个魔鬼一城一城的屠杀无辜百姓。 原来,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连血连尸体都不能留存于世。 就连那些英勇战死的士兵,也成了他们的口粮,这样的军队,如何对抗。 就在沈伯谦一筹莫展之际,居然有个熟人来了。 江七带着一份投诚大礼,说要投奔“天之子”。 沈伯谦正诧异的时候,却发现所谓的投诚大礼,居然是杨风的人头。 ...... 他瞬间明白了,也瞬间崩溃,再后来,他醒了。 醒来都还不能相信自己已经醒来,梦中的一切都太过真实了。 无数被投入石臼的残肢,夷人军队围着篝火烧烤大兴人吃的画面,还有最后杨风的人头。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心神不宁,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他一个人坐在书房,想了很久,都没有答案。 他又试着从一开始滤清事情的脉络。 是哪里呢? 自己穿越,沈伯谦未死? 不是?杨家、江七、谭四,这些人都..... 对了,梦中收留刘老爷的那个和尚叫星行,他身边人曾提起过,他有个师弟叫星回。 难道就是后山那个酒鬼和尚? 如此说来,无论是杨家三口,还是江七谭四,他们在梦中的情况都跟自己这辈子遇到的基本吻合,只是自己的出现改变了他们人生的走向。 只有一个人不是,他在现实和在梦中完全是两个情况。 刘老爷,或者说清水县刘家。 第88章 87-头脑风暴 沈伯谦一个人坐在书房想了一天,午饭都没出来吃。 乡下地方规矩也没那么大,陈老太太和徐大姑跟刘若兰又是早认识的,现在又多了这么一层关系,倒是有说不完的话。 几个人说起了就没了完。 别说女人,男人也是一样,陈老爷子带着刘中仪去熟悉沈家的家业,这以后可是要替孙子照看家业的,早学早好。 就这样,沈家人和刘若兰等人都忙着联络感情,熟悉情况,居然没人去管沈伯谦在干吗。 这一点。 当然,这跟他长久以来养成的神出鬼没的习惯有关。 沈家人都习惯了他是不是的失踪一下,一般都是去县城或是去山上,倒也不用太担心。 直到下午沈伯谦觉得有点儿饿了,才发现自己还没吃午饭呢。 对于压根儿没人发现自己失踪了这一点儿,他有那么一丁点的小小失落,但更多的是庆幸。 幸好没人来打扰自己。 要不然还真不一定想的明白。 当然,现在他也不能说是想明白了,只是起码有了个虽然异想天开但却极有可能的方向。 这也是他灵机一动,偶然想到的。 现实与梦中,他所认识的人只有刘老爷彻底偏离了原来的轨迹。 那么,为什么? 昨晚的梦境实在太过恐怖,让他一时无法思考。 今天这差不多一整天的分析,让他觉得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点儿真相。 而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假设的基础上。 为了将现实与梦境联系起来,沈伯谦开了一个巨大的脑洞。 刘老爷之所以偏离了梦中的命运,那是因为他跟自己一样,都赶上了网文的潮流。 不同的是,自己是穿越,而他极有可能是重生。 虽然这个假设有些匪夷所思,但自己穿越时空这种事都已经发生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沈伯谦之所以会有这样推断,不仅是基于现实和梦境。 他也想到了一些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事情。 刘伯伯第一次见到江七和谭四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太过诧异,但后来自己无意中说出江七和谭四改了名字。 一个叫江断弦,一个叫谭断念。 这也是江七在梦境中的名字 刘伯伯,不,岳父当时就似乎很是吃惊,只是自己并没有太注意。 但现在看来,恐怕他是那个时候就认出了江七。 甚至,他那个时候也猜到杨风就是后来的杨断风。 所以,这几年,刘家送来的东西总也少不了他们几个人的。 只是,如果自己的这个推测是真的的话..... 卧槽!这老天爷的脑洞开的也是够任性,够随便的。 我好好的一个人,你给我穿到这儿来。 我了解了了解情况,安安心心的准备种田发家致富了。 biaji,你给我掉下来一个江七一个谭四,还买二送三,捎了俩王和封老头,一转眼你给我改武侠剧了。 好不容易我这儿适应了,你tm的又冒出了一个什么宁王,什么妃子。 又给改成朝堂风云,皇子夺嫡的权斗大戏了。 我想着,这都闹到宫里去了,总该到头了吧,总没有别的再好折腾的了吧。 丫还真有。 这一个梦做下来,我怎么觉得有点儿要走玄幻风了? 最后你别告诉我这tm的就是个毫无章法的大乱斗,我tm真翻脸的。 沈伯谦越想越乱。 他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当场就想去清水县刘家一趟,问个究竟。 推开门才想起来,自己昨天才结婚。 这还真不能现在去岳父家,新婚三天后新酿回门才能去呢。 得,这还真是要憋死我呀。 沈伯谦无奈的出去溜达,不知不觉的就上了山,山脚现在一座酒坊,山腰一个小冶铁作坊。 曲家父子、星回师徒还有长期赖在两处的封老头,几个人相处的十分和谐。 当然,这其中星回和封老头三天两头的下山蹭酒喝也是原因之一。 沈伯谦刚一出现,就听到星回在叫他。 “新郎官来了,还以为要在家陪新娘子呢,怎么有空来这儿溜达,是不是新婚之夜太累,不敢回家去啊,哈哈哈哈哈” ......沈伯谦一阵无语,星回大师,你就算真的不想当和尚,也不要表现的这么直接吧。 这几个人,谁说这话也不该你说呀。 好歹还秃着头呢,等哪天咱把头发留起来再说荤段子好伐。 还有啊,封老头。 当初你不是说你这位朋友脾气性格怎么怎么来着,是你瞎呀,还是你当我是瞎的? 这分明就是个酒肉和尚加色老头好吗。 幸亏当初把他留山上了,这真要放出去我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轮番儿的替村里上至八十,下到八岁,男女老少的贞/操担心呀。 我知道他不动手,动口也不行啊,永宁寺的招牌被他砸了,到时候一堆和尚杀上我家怎么办? 诶,对了,我来干什么来着?被大和尚这么一打岔全给忘了。 哦,想起来了,我是瞎逛的。 “诶,既然你来了,顺便看看这东西怎么处理。” 沈伯谦正发呆的时候,封老头叫他道。 “嗯?什么?” 封老头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的说道“这不是听说你要结婚,小四和小七给你挑了两样礼物,路上有点儿耽搁,昨晚才送到,我就没打搅你。” 说着封老头脚下生风,一会儿从酒坊扛出来一个大盒子。 等他走近,沈伯谦才发现,不是一个盒子,是两个,上面那个太小,远远看着不太明显。 封老头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放在一边的石头上打开。 小盒子里面是两块琉璃,应该是上好的,晶莹剔透,几乎没有任何瑕疵。 当然了,这玩意儿沈伯谦是看不上的,琉璃说白了就是玻璃。 这两个巴掌大的厚玻璃,两个窗户都做不了,也就是当个摆设。 可要让他把这玩意儿当成价值□□的宝贝摆在家里,他宁可摆一束野花。 太丢人了。 别人不知道,自己知道啊。 心理上很那接受,不过,既然人家送来了,就收着吧,那天穷了应该也能换点儿钱。 但另外一个盒子里的东西他可就看不懂了。 黑黢黢的一大块,看着像石头又有点儿金属的光泽。 什么玩意儿这是?沈伯谦不自觉的脱口问道。 “小子,也有你不认识的东西呀,这可真是难得,你别看这玩意儿黑黢黢的不起眼,这可是个稀罕东西,有钱都都买不到。” 沈伯谦斜瞄了他一眼,嘴里挤出一个字“说。” 封老头被他鄙视的眼神看的差点儿噎住,可一想自己还要求他呢,先忍着。 “师弟,这可是天生玄铁,用着玩意儿铸成的兵器,削铁如泥,无坚不摧,不过,我看你也用不到,不如就送给我算了。” 哦,还真是块铁疙瘩,沈伯谦凑上去仔细看了看,头也没回的问道:“他们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东西?” “嗨,这还不是我信里提了一下,说你这阵子正在琢磨打铁吗,估计是给你送块好材料。” “哦。”沈伯谦点了点头,“俩孩子的孝心也不好推辞,我就收下了,四回,待会儿两样东西都给我送家里去,别磕着了啊。” 说完,沈伯谦头也不回的走了。 哎呀,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这心里就舒服多了。 他是舒服了,可后面封老头脸黑的都赶上那块玄铁了,他叉着腰恶狠狠的盯着沈伯谦的背影,重重的“哼”了一声。 曲家父子和星回都站在后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且说这边沈伯谦神清气爽的下了山,才发现都快到晚饭点儿了。 一路上遇到不少村里的人,他一一打过招呼,也一一谢过昨天大家来家里帮忙。 进家门的时候,厨房里已经香味四溢了。 他走过去刚好遇到刘若兰从里头出来,后面还跟着拿着碗筷簸箩的蒋英。 沈伯谦急忙上前接东西,“怎么就干上活儿了,才第一天你着什么急,蒋英,把簸箩给我,你拿碗筷就行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里头徐大姑跟姥姥的声音。 “老姨,你看我说的对吧,咱们伯谦啊,就是知道心疼人,我看您就等着抱外孙子吧。” 随即里面传出了然的低笑声。 .....估计孩子生出来之前这类的调侃是止不住的。 沈伯谦悲观的想到。 一直到吃过晚饭,一家人又聊了会儿天儿,不过大家都很知趣的不打搅新婚小两口。 早早的就赶他们俩去休息。 这倒也正合沈伯谦心意,拉着刘若兰的手跟姥姥姥爷道了晚安,就急匆匆的回房了。 身后不出所料又传来一阵低笑声。 沈伯谦也顾不得解释,随便吧。 二人回房洗漱之后,刘若兰看出他的心神不宁。 “你有心事?”她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 沈伯谦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这事儿根结在刘家,而且,他怀疑刘若兰可能是知道内情的。 第89章 88-真真假假-待修 沈伯谦虽然怀疑,但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因为,事儿tm的没法儿问啊? 且不管岳父是不是真的重生,但光是重生这个设定除了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想得到吧? 自己那是因为代班网编的两个月见了无数穿越重生,可这里谁知道这个? 别说想不到,就是听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所以问题就来了,自己该怎么说,怎么问。 难道要跟岳父一家说清楚自己的来历?这倒也不难,难的是他就是说出来估计也没人信吧。 唉,这事儿闹得,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不过—— 诶,对了,有个办法,善意的谎言总是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若兰,昨晚我做了个梦,今天想起来还是心神不宁,可又,可又不太好说出来。” 沈伯谦故作为难的,微微低头迟疑着说道。 刘若兰见他说的郑重,也正襟端坐,一脸严肃的应道:“你我既然已经是夫妻,自然无事不可讲,你先说出来,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总有办法的。” 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沈伯谦露出一略带歉意的苦笑:“因为我昨晚梦到岳父岳母还有你,还有一个什么长平刘家? 梦里的人跟你们的模样完全一样,可脾气秉性全然不同,而且,而且.....” 他正迟疑着,刘若兰追问道:“可是怎么样?” 沈伯谦叹了口气,头略微扭开一些,故意打着哈哈说道:“算了算了,只是个梦而已,再说了,梦里都是反的,不说也罢。” 说完他就要站起来去熄灯,却被刘若兰一把拉住。 他媳妇儿脸一沉道:“等一下,说完再睡。” “啊,可,这,我......”沈伯谦脸的表情简直是欲言又止的欲言又止。 看的刘若兰也忍不住轻叹一口气道: “你一向磊落光明,有事儿从不藏着掖着,什么不能摊开来讲,更何况你也说了,只是个梦而已,遮遮掩掩的才让人着急,说吧” “呼——”沈伯谦重重的出了口气,“那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说完看了刘若兰一眼,原原本本的把梦境中刘家的遭遇说了出来。 边说边看着她的反应。 果然,刘若兰虽然有些震惊,但绝对知道些什么的。 因为就在他说到梦中刘若兰结局的时候,她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若非那一刻沈伯谦的目光刚好扫过,恐怕也绝不会注意到。 但这一抖,让他确认,刘若兰是个合适的带话人。 只是,除了刘家,其他人在梦中的遭遇他并未提及。 毕竟,即便对家是岳父,自己也还是要留点儿底牌才能把这一局打下去不是? 在他说话的时候,刘若兰一声未出,直到他说出:“后来岳父好像是被一位高僧收留,后面的我就不知道了。” 刘若兰才怅然的轻叹了一声,道:“这真是不可思议。” “我也这么觉得,不过,都说梦是反的,大概是我昨天太高兴了,才做了这样的梦。” 沈伯谦又是打着哈哈说道。 谁知刘若兰摆了摆手,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梦我以前听过。” “啊?”沈伯谦实力演技担当,起码刘若兰完全没发现他是故作惊讶。 二人静默了一会儿,刘若兰开始讲她的故事。 星回大师那套说辞是假的,这一点儿他们都是知道的,不过是拿来外人罢了。 只是,刘父母也不会无端端把她这个独生爱女当男孩养这么多年。 这其中当然是有原因的。 沈伯谦梦中所提到的长平刘家是真的,清水县刘家的确是从长平刘家脱离出来的。 而他们一家之所以会在清水县,她刘若兰做了这么多年的刘近南,所有的这一切都来源于一个可怕的梦境。 内容跟沈伯谦讲的差不多,只不过做梦人不同。 做梦的那个人是她的父亲,刘家老爷刘咏志。 据父亲跟她和母亲所讲。 那时,他刚与母亲成婚,还自以为自己是长平刘家的长子嫡孙,准备将来接掌长平刘家。 可就在他新婚第一晚就开始做这个梦。 一开始他并未在意,可这个梦境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尤其是好几次梦中的所发生的事情成真。 这下子,别说父亲,母亲都害怕起来。 当梦境中预示的事情再次发生的时候,父亲不顾族老劝阻,带着母亲脱离刘家。 只带走了祖母的嫁妆和祖父的梯己,还有几个心腹之人。 不仅如此,父亲还远离京城,来到这名不见经传的边陲小城定居。 而且在她出生后,为了防备梦境成真,一直把她当成男孩养,就是不想让她长成一个无力自保的娇小姐。 用父亲的话来说,他宁愿这个女儿一生不嫁,也不能见她枉死,他的女儿就算是身处乱世也能自保。 后来的事儿沈伯谦就都知道了。 等她说完,沈伯谦对于事实大概是了解个七七八八。 刘若兰只是二传手,刘家知晓自己梦中情景的人绝不是她,还是岳父的嫌疑大。 只是,他对于岳父大人是否重生,并不十分在意。 一来是这事儿谁都不愿意承认,做梦就做梦吧,自己不也没承认是穿越过来的不是? 再说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重生其实也可以看成是做了一场梦。 既然大家这么有默契,不约而同的用梦境来做掩饰,那也好。 起码不用想借口了。 夫妻两个浅浅的交了一次心,都有些兴奋,一直到拂晓才睡着。 转眼就是三朝回门,沈伯谦早准备好了东西。 各色礼物都是上好的,全是他带着杨风去青州府办的,就算刘家出身皇商世家,这些东西也拿得出手。 况且还有他亲自做的杀手锏。 一对鎏金福寿团花纹银香囊,说是香囊,其实不对,准确的说是香炉。 这是仿的,他曾在博物馆见过的唐代出土文物。 这玩意儿虽然看着不起眼,但却挺实用的。 不管是佩戴在身上或是挂在室内帐中都行,既能取暖又可以用来熏香。 香炉均由两个半球组成,以子母扣扣合。 内部结构原理类似于像现代陀螺仪的外部框架,因此香炉无论外部如何转动,里面的香盂始终保持水平,不会掉落或是溢出。 而香气和热气则可以通过镂空孔散发出来。 这东西他原来做过一个,可家里也没人用,他又嫌麻烦,干脆又做了一个,凑成一对送给岳父岳母。 也能表表心意,起码是自己亲手做的,比起买的更加诚心。 再有就是,这玩意也不是光摆着的,平日里他们的确也用的上。 果然,一车子礼物岳母都没说什么,可见了这个喜欢的什么似的,一个劲儿的夸他。 三朝回门,一般都亲属都要考验男方的。 可一来刘家两口子是从长平刘家独立出来的,所有的亲戚都在那边,这里一个都没有。 再者就是,沈伯谦也不用考验。 于是刘家夫妇跟新鲜出炉的沈家夫妇倒是一碰头就相谈甚欢。 刘夫人拉着女儿问东问西,刘老爷拉着女儿东问西问。 两口子说了半天就没停。 刘若兰看着实在不像话,急忙打断母亲,说自己和夫君来的路上有些赶,衣衫有些凌乱,要去换一换。 她自然是跟着母亲去内院换衣,刘老爷本来还想亲自带女婿一趟,可被女儿拦住了。 刘管家见状急忙上前,自告奋勇的要伺候新姑爷换衣服。 沈伯谦知道他在刘家的地位,是当初跟着刘老爷离开长平;刘家的五人之一。 所以也十分给他面子,乐呵呵的向岳父岳母告了罪,去换衣服了。 而这边,刘若兰已经把沈伯谦梦境的事儿告诉了父母。 刘老爷先惊后喜,连连点头。 说星行大师果然是神机妙算,难怪自己死而复生前,他一再叮咛说切不可冲动。 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这不,果然是应验了,伯谦都已经梦到自己上辈子的事儿了,那别人说不定他也会梦到。 这说不定就有办法了! 虽然不明白他一介书生到底有什么能耐,但刘老爷握着刚刚收到的奇巧香炉摩挲了半天,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决定以梦境的名义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跟女婿通个气儿。 星行大师也说过,时机成熟的话上辈子的事儿但说无妨。 现在这时机算是够成熟的了吧。 当天翁婿两个又是把酒言欢,秉烛夜谈。 回门这晚沈伯谦按照规矩是不能跟自己媳妇睡的,所以索性跟岳父大人来了一场真真假假的编故事大赛。 这场大赛除了交流信息,沈伯谦还有个捎带的目的:岳父大人,既然你媳妇带走了我媳妇,那我就带走她老公..... 这才算是扯平了。 一夜过后,翁婿二人都获益良多。 刘老爷是觉得多年了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终于挪开了,整个人的轻松了。 而沈伯谦则是印证了自己的梦境。 这样一来反而容易,毕竟,与梦境不同,每个人的命运都已经改变,只要干掉那个大boss,其实就没事儿了。 第90章 89-杨风出行 两世为人,沈伯谦都没想过自己会如此轻易的判定一个人的死亡。 但,一想到在梦中,无数人如牲畜般被宰杀烹饪。 与那样的景象相比,他甚至连江七亲手斩下杨风的人头,带去敌人营行反间计都可以接受。 连江七为打击太子一党,不择手段、草菅人命他也可以容忍。 但这个,真的不行,单是想起来他就不寒而栗。 这个人无论他是谁,就算他真是老天爷的儿子,也必须死,他不配作为一个人活着。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目前他几乎什么也做不了。 因为这些都不是现在发生的事,他就连想要锁定目标都是不可能的。 按他梦中的景象还有从岳父那里交换来的信息推断,“天之子”在西北统一之前籍籍无名。 但辅一出现,就夺了一个部族的首领之位。 再后来一路开挂,一统西北各部,挥师南下后更是势不可挡,大兴这边派了无数的刺客高手想要取他性命,无一例外都是失败。 而且,刺客们连铩羽而归的机会都没有,全部被他当场击毙。 尸体自然是被分而食之,甚至,有段时间他还特别喜欢烤了刺客的脑袋来下酒。 这些都是沈伯谦亲眼所见。 单以武力值而论,那个人仿佛就是个不可战胜的怪物。 这事儿想起来沈伯谦就觉得心烦意乱。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道:算了,不想了,还是先把时间线捋捋清楚。 这才好从长计议。 梦中的时间有些混乱,但他基本也可以确定,现在距宁王登基还有差不多十年的时间。 宁王登基不久,“天之子”横空出世,开始征战西北。 到西北完全被他掌握在手上,大概是宁王登基后两年左右。 这样算来,目标首次出现最快也在十年之后,现在也就是跟杨风差不多的半大孩子。 不是下不了手,而是这人他根本没处找去。 梦里见到的嗜人魔,发型走的是少数民族风,一眼就能认出来。 所以发型不是问题,问题是胡子。 他胡子走的是张飞路线,就眼跟鼻子还能看得见,其他部位全部隐藏...... 根本不知道他剃了胡子长什么鬼样子? 所以,这是个麻烦事儿,总不能就靠着发型认人吧。 这是其一,还有一点儿,也很让沈伯谦为难。 这个嗜人魔的名字也很神秘,在梦里自始自终就没听谁叫过他的名字,好像他从出道开始就用的是艺名——天之子。 你说,这人长什么样儿不太确定,名字也不知道。 你让我怎么找人? 沈伯谦在心里劝慰了自己一阵子,暂时放下这茬儿吧。 虽说知道未来有这么一颗□□挺让人揪心的,但往好的方面想,至少爆炸的大概时间还能预测,不至于每天都提心吊胆的。 既然如此,未雨绸缪将危机消除在萌芽状态固然重要,但享受生活却更加重要。 起码要等十年呢,难不成为了一个杀人狂变态神经病,日子都不过了。 当然不行,日子还是要过得,不但要过,还要好好过。 看来岳母很喜欢那对便携式迷你小香炉,要不再做几个? 刚好冬天也到了,以前这玩意儿是做了没人用,现在娶了媳妇了,让媳妇教大家怎么用也不错啊,还能联络感情呢。 但他的想法还没来得及付诸实施就被一件事拖住了脚步。 封老头要带杨风去边关了。 这是早就定下的事儿,杨风是为了等他成亲才呆到现在,没入秋封老头就开始催了。 这次再也没有借口了。 沈伯谦这才清晰的认识到,杨风已经长大了,也许再见面他就是无敌将军杨断风了。 不光是他知道杨风要走,沈家大院的人都知道。 杨大爷也早就拉着封老头一起跟大家伙说了。 不过封老头没说那么详细,只说他军营里有门路,带着杨风去历练几年,也好挣个前程。 还特别说明,杨风是跟着大官的,不用上战场。 所以对于杨风要去参军这件事儿,沈家上下都是乐见其成。 毕竟,杨风读书不行,这做生意挣钱也比不过他妹妹,好在还有一把子力气,又跟着封老先生学了这么久。 虽然不知道都学了些什么,但他经常从山上拿猎物下来,附近有经验的老猎人都比不过他。 可见还是有些本事的,这要是能在军中挣个前程,也光宗耀祖不是?‘ 故而虽然不舍,沈家众人还是送别了杨风和封老头二人。 王青山二人驾车送他们去县城。 看着杨风日渐宽厚的背影坐在车尾渐渐的消失在路的尽头,沈伯谦又想到了梦中他死不瞑目的人头。 不由得一声长叹,上了山。 倒不是他不懂得体贴新娘子,而是新娘子没休婚嫁就直接开始工作了。 此时已经是初冬,这就意味着进上的货时间已经不多了。 布匹的皇家供奉这块刘家虽然拿到了,但毕竟日子不久,根基不稳,不少事情都要上下打点盘算,少一点儿精力都不行。 刘若兰同学自打回门后回来李家坪,明显是人在李家坪,心在青州府。 沈伯谦不是个腻歪的人,就劝她先去处理事情,说是他们年轻,以后相处的日子多着呢。 刘若兰也不是个虚头巴脑的人,想了想觉得还是不放心,就带着蒋英回了清水县,这会儿估计正跟各地的掌柜们商议讨论呢。 不过,这都不关沈伯谦的事儿,上辈子他对这个没兴趣,这辈子也是一样。 所以才要娶了个能干的老婆呀,我真是英明神武。 心里正念叨着,他已经到了山上。 杨风去边关可能用到的东西他早偷偷准备了足有一车,只是没直接让他带走。 因为他明面上给杨风准备的东西真是足够了,除了四季衣裳,还有二百两现银。 这还不止,他自己其实又偷塞给他五百两银票。 要是再加上这么一大车,就有点儿太显眼儿了,况且,他还有样儿东西没准备完。 所以早几天他就跟杨风说好了,这些东西晚点儿就着刘家商队给他送去。 当然,这也是跟刘若兰同学说好的。 这次他上山就是看看他给杨风的最后一样东西准备的如何。 结果一到石屋就听到星回狂放的笑声。 看了已经完工了。 沈伯谦猜测道,刚要进门,一杆□□破风而来。 幸好他跟星回都是眼疾手快,一个躲一个收,才将将错开来。 你大爷的!星回老秃驴,老子差点儿就死在自家山间小别墅门口了! 星回也知道自己莽撞了,急忙上了道歉。 沈伯谦骂了一句,气已经消了大半,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想要看看怎么样。 结果,piaji.....连人带枪跪在了地上。 沈伯谦眼睛瞪得浑圆,满脸不信的看着星回师徒。 江七送来的那块玄铁他没给封老头,但却请星回用它为杨风度身打造了这件兵器。 只是,这可比他想象着的重太多了。 杨风还在长个儿呢,天天拿着这么沉的东西,以后还能长个儿吗? 星回一把从他手上拿起□□,哼笑了一声道: “你当然不行,就连我也只能拿一小会儿,不然胳膊受不了,可断风那小子不一样,他可是天生神力,这个分量他用正好。” 那倒是,杨风那小子力气大的吓人。 村里的石碾子换地方原先都要几个人推着滚的,他一个人抱着就走,都不带喘气儿的。 自己也不用太担心了,不长就不长呗,反正都已近比我高了。 只要东西好用就行。 只是想不到玄铁的密度这么大,原以为只是精度高呢,看来可以想办法多弄点儿,试试别的。 除了量身打造的兵器,沈伯谦还准备了十坛酒精,也给他一起捎去。 当然是希望他能不受伤,但这玩意儿备着,有备无患吧。 酒精是伤口处理用的,还有一样是防止受伤用的,就是一副前心后背分开来的护心甲。 药材方面主要是请刘家商队屯了一批田七之类的止血良材。 看着沈伯谦准备的东西,星回都忍不住赞叹道:“放心吧,有你这些东西,他绝对升官发财保平安。” 沈伯谦笑了笑,没有说话。 当晚,王青山二人和四回就把这些东西运去了清水县。 那边儿刘若兰已经安排好了人,第二天一早这车东西就跟他们的商队一起上路了。 杨风和封老头没有跟他们一起。 他二人说是要先上京跟江七二人再碰个头,商定一些事情。 这事儿沈伯谦也懒得管,好像来了三年多了,今天才算是正经能好好过个年了。 不能虚度啊,好好准备准备。 虽然还有一个多月呢。 可也不算太早是不是,只是可惜杨风没能过了年再走。 不过,他也没时间伤感,因为他已经开始跟沈宅的人商量怎么过年了。 第91章 90-年关临近 沈伯谦来到这个世界,没进家门儿就开始守孝,虽说乡下地方规矩并不苛刻,他也不是会苛责自己的人,但逢年过节还是要避讳的。 毕竟,村里人大多还是比较迷信,别说拜年,就是太热闹了也不好。 这里的规矩是,但凡是家里办了丧事的,三年服孝期间,过年的一切行事都要取消。 第一条最要忌讳的就是到别人家里去拜年。 而一般来说,正月里大家也会尽量不到有丧事的人家去,就算是不得已要去,大多也不会进屋,站在门外把话说清楚就赶快走了。 这样的情势下,第一次过年的时候,沈家比平日里更清静些。 沈伯强倒是觉得这样挺好,那会儿他人头还不熟,少说少错。 可其他人就没这个必要,尤其是杨家三口和徐大姑。 这个时代的人们一年到头也没什么玩儿的,好容易过个年还要跟着他躲人,没必要的嘛,过年他们还是该热闹热闹。 他就让几个人去老宅过年,说房子就当是租给他们的。 这样就不用担心什么忌讳,他们几个好好跟乡亲们热闹热闹,但几个人倔,怎么说都不去。 后来,又来了江七那帮人,也是跟着他一起不过年。 但江七他们是有宅子的,过年偏要挤到沈家来,倒是有些坏了规矩,但却从没人提起过。 这这几年,徐大姑、杨家三口,还有江七他们,跟着沈伯谦和陈家二老真是踏踏实实的过了三两个安静祥和的春节..... 只是,杨风和小妹到底是小孩儿,总忍不住扒着门缝看外头的热闹。 沈伯谦特地嘱咐大家,不要拦着他们出去玩儿。 可俩人却只扒着门缝看,从不出去。 江七也差不多,嘴上说不喜欢热闹,可听见外头有个什么动静,耳朵都竖起来了。 只不过大家都不说破而已。 所以,在过年这事儿上沈伯谦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大伙儿。 一直都想着等过了孝期,一定要热热闹闹的过个年。 这事儿他还跟杨风说过,可没成想,好不容易等到时候,人也走不少。 幸好还有姥姥、姥爷、杨大爷、徐大姑和小妹。 也来了将要与他相伴一生的妻子刘若兰和她的两个陪嫁干将。 这次,沈家人没到小年就开始张罗准备了。 平均每月只有十来天在家的若兰也一直不断的让人送年货回来。 当然,她人也在小年前赶回了李家坪。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准备过大年。 人家若兰对沈家已经是诚意慢慢的表示了,沈伯谦这个新姑爷也不能落后啊。 但沈家跟刘家毕竟不能比,也就是准备些地道的乡间野味。 但想到若兰回门时他给丈母娘带的礼物大受好评,沈伯谦早就未雨绸缪了。 这一两个月都没闲着,一边想事儿一边做东西。 真是弄了不少,当然了,材料一多半都是他媳妇友情赞助的。 不过他这金手指到底是有了用武之地。 不管是平日里用的玉器摆件,富贵人家喜欢把玩的小玩意儿,还是他给家中女眷做的各色饰品,都是他独一无二的精巧设计。 毕竟也是多了几千年文化底蕴的人,借鉴点儿设计还是很容易的。 况且又有老婆给弄的那么多材料。 不过,为了保持神秘感,他做的这些东西没有拿给任何人看过。 一直等到若兰回来。 当晚,夫妻二人温存清理过后,沈伯谦兴冲冲的拿了几盒新做的东西来献宝。 其中一套饰品就是准备送老婆的。 刘若兰也是见惯了东西的,但这套饰品她一见就爱上了。 东西倒不算是贵重,就是两套簪子。 准确来说,是两个系列的簪子。 按照沈伯谦所说,他知道若兰平日里喜欢这些玉石啊,玛瑙啊之类的,所以特地做了这两套簪子,好让她替换着带。 第一套四件,是四君子簪,簪身是银质的,簪尾却是梅兰竹菊四君子。 梅是干枝红梅,用的是红玛瑙雕成; 兰是黄色报岁兰,用的是淡黄色的蜜蜡雕制; 竹是桂竹,整只簪子用一块渐变的墨玉雕成,浑然天成,真是宛若一株桂竹一般。 菊是一朵雪青,用淡紫色玉石雕成,十分雍容华美。 但刘若兰最爱却是那根墨玉竹簪,当下拿起试戴。 另外的一套刚好也是四件,只不过,是一套金身玉尾的荷花簪。 四只荷花簪,簪尾依次为荷花花苞,荷花半开,荷花绽放,和花落莲蓬出。 若兰也是看的爱不释手,拿着把玩了许久才放到床头。 “怎么样?还满意吧?”沈伯谦知道自己做的不错,但老婆这么捧场当然更高兴。 若兰连连点头,却没说话。 沈伯谦知道她的顾虑,低声道:“咱们俩过日子,咱们高兴就好,别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你别想太多。” “我知道,可你是堂堂举人,若是因为我——” “既然你老公我是举人,就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欺负的,李家坪我是放心。 倒是生意场上,必然有人拿你女扮男装的事儿说道,你只管骂回去,不必留情,反正刘家生意如今遍布全国各地,他们想动你也没那个本事。 既然如此,嘴上的便宜也别被他们占了。” “这我倒不担心,纺织是刘家命脉,关键技术都是你提供的,现在管的不是爹当年带出来的心腹,就是我一手提起来的人,外人想偷师,没那么容易。” “那不就得了,技术在你手里,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这个行当垄断不是长久之计,上次跟你说的,你可想清楚了?” “当然,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担心。” 这下轮到沈伯谦不明白了,“既然你已经打算找同盟,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刘若兰白了他一眼,道:“我是担心他们在我这儿走不通,跑来烦你。你一个举人老爷,要是整天被一帮商户掌柜围着,那像什么话。” “没事儿,真要来了,我就开客栈收钱营业,看谁熬得过谁!” “噗嗤”一声,刘若兰笑了,困扰了她几天的问题也抛诸脑后。 是啊,那些人怎么能跟他比,加起来也比不了他一个小手指头。 爹说的没错,这个男人,是她两辈子修来的,也是老天爷赐给她的。 从前,她总是担心自己一个女孩,早晚无法支撑起刘家的家业。 可现在,她已近完全没了这方面的忧虑,有身边这个人在,她什么都不怕。 那些以为他是软柿子的人,等碰了钉子就会知道他的厉害。 当初他是怎么整治二姑那边的人,她虽说也顺势推了一把,但却从没想到他能做的那么的决绝,丝毫补给对方留余地。 不过,这种风格她喜欢。 爹娘总是感叹,说他这么一个好好先生,虽然本事大,但怎么会是大师说的异数呢? 毕竟,在爹上辈子的记忆中,再过些年可是要打仗的。 只有她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个人真正动起手来,是何等的缜密果断,棘手无情。 但,她还是喜欢,越来越喜欢。 婚前她从来没想过,身边这个人就像是个无尽深渊,看不透,摸不透。 乍一看来平平无奇,但却随时可以给你惊喜,甚至是惊吓。 上次娘带着他做的那对古怪香炉去青州府看自己,刚好遇上宫里来的人,一眼就看中了。 幸亏娘机灵,说这是姑爷给的聘礼,才没被硬拿了去。 自己花了五千两才把人安抚下来。 这并不是他最让人佩服的地方,他最让自己佩服的是他的不争,以及对自己的信任和尊重。 男人在一起,最难的就是不争; 而男人对女人,最大的爱就是信任和尊重,就像他讲的那个故事一样。 第二天就是小年,沈家人也彻底的忙碌起来。 若兰也没闲着,带着蒋英和小妹在准备过年的用的各色礼品,盘算今年家里的收成。 小妹对这位嫂子那是崇拜的不得了。 一是因为算账,自打看了嫂子记得帐,她三天没敢出门见人,出来就要磕头拜师,后来就成了刘若兰的小尾巴; 再往后,知道自己管着的酒坊酿的酒经嫂子的手卖到府城了都,她的崇拜之情更是倍增。 一说起酒,沈伯谦也想起一件事,岳父大人挺喜欢喝酒的。 虽然如今“曲沈流觞”的出品比自己的好许多,但自己酿的到底心意不同,所以就打算起几坛子自己酿的酒出来,到时候跟年货一起送去。 在沈家混熟了的刘中仪一听,自告奋勇的说他要上山去起酒。 沈伯谦想了想,也行,问他知不知道地方,他倒也老实,说不知道,但星回大师肯定知道,他上山一问就清楚了。 沈家到山上的路就一条,他跟在沈伯谦也去了几回了,应该是没问题。 于是沈伯谦就点了点头,让他起了酒先交给四回放着。 结果,这人早上一出门就没消息了..... 一直等到吃完午饭,沈伯谦觉得不对,上山一问,才知道,感情这刘中仪就没出现过。 这也不应该啊,就这么一条路,他能跑哪儿去? 沈伯谦急忙把情况跟星回师徒说了,星回一听先让他宽心,又叫了四回找来曲家父子。 几个人一起沿途散开找人。 倒也没费多长时间就把人找到了。 原来,刘中仪快到地方的时候看到只兔子,忍不住追了上去,就偏离了长走的这条路。 结果,跑了很久,兔子没抓住,自己掉沟里了,腿也折了。 在沟里哆嗦了大半天,正不知道怎么办呢,忽然听到模模糊糊有人在叫自己。 他算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死命的喊。 正好被四回听见,这才把他找到,从沟里拉了出来。 本来这事儿也就完了,几个人正打算回去呢,他却兴奋的喊道:“下面有个洞,里头有东西!” 第92章 91-身世揭晓 刘中仪刚开始喊的时候沈伯谦还以为他掉沟里摔傻了说胡话呢。 这山头他熟的很,这个沟当初他也下去过不止一次,哪有什么东西呀? 可没想到,顺着刘中仪说的地方,还真挖出了东西来。 两个小箱子,打开来全是用油纸一层层包起来的一个个小包,随便拆了两个,都是金银珠宝。 沈伯谦瞬间就明白了,这肯定是死去的沈家父子的小金库。 这俩人还真会找地方,居然埋在沟里了。 要知道,这条沟平日里的水都是没过膝盖的,夏天的水有时甚至能到腰,只有冬天才会干的把底露出来。 他俩怎么想起来把东西埋在沟底呢? 还有,刘中仪你个白痴,什么叫下面有个洞?那明明只是沟底干裂了一条缝好吗? 不过这小子,眼神忒好使了。 就这手指宽的一条缝,他们几个人轮流看了一遍,都是一无所获,看过都尽是黑咕隆咚一片。 可就这小子,也不知道长个双什么眼睛,信誓旦旦的说地缝下面有东西。 沈伯谦他们刚好带的有开路的铁锹,也没跟他废话,直接挖了。 没挖多久,就碰到东西了。 几个人顿时来了劲儿,不一会儿就扒拉出来那两个箱子。 打开来,几个人看的面面相觑,但都有些抑制不住的小兴奋,除了沈伯谦。 星回很快注意到他的反常。 “怎么,伯谦,你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历?”星回饶有兴趣的问道。 说着拿起压在箱底的一个长长的油纸包拆了起来。 沈伯谦一点头,“对,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两箱东西应该是我祖父和父亲一起埋在这里的。” 听他这么一说,几个人都是一惊。 沈伯谦没有理会,继续道:“父亲在世的时候曾经提过,只是似乎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提了好几次都是欲言又止,一直没把话说完。 父亲过世后,我渐渐知道了家里这些年的花销,联想到父亲和祖父最爱来这片山上走动,推测出来的,并没什么切实的证据。” 他话音刚落,星回低笑了一声,道:“你没证据,可我倒是有些想法。” 说完他举起手中刚拆开的油纸包,里面是一把匕首和一块玉珏,还有个小盒子。 “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 曲家父子和四回正要凑上去细看,却被沈伯谦一把拦住。 “不早了,这里偏僻,小中又伤了腿,我们还是先回石屋替他包扎一下再说的好。” 他的话说的在理,几个人都点头道好。 小曲和四回把刘中仪架起来,星回和老曲一人抱着一个箱子,几个人慢慢的往回走。 回到石屋的时候,日已西斜,幸好星回跟沈伯谦学了好习惯,住处随时背着不少热水。 几个人略洗了把脸,刘中仪的腿伤清理包扎好。 两个小箱子也收拾的干干净净,油纸包都拆开来堆了满满一桌子。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星回又拿起匕首和玉珏,又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几个人围着两样东西好一阵子琢磨,但却都没看出什么来。 只有沈伯谦有些迟疑的了问了一句,“这匕首和玉珏上的花纹有些相似,大和尚可是知道它们的来历?” 星回哈哈一笑,“你倒是聪明,不过这不是花纹,而是古时大篆,我也是因为出家前在祖父身边学艺时刻过这种篆文,否则也不会认得。” “那大师你一定知道这上面刻的是什么字了。” “不仅如此,如果我看的没错,这柄匕首乃是出自先父之手,它的主人是曾经名满天下的清流世家姚家的姚一平。” 沈伯谦诧异的问道:“你说这匕首的主人姓姚?” “不错,不但他姓姚,我若是说的没错,你又九成也是姓姚的。 这两箱东西很有趣,除了这把匕首和这块玉珏,其余这些黄白之物都很容易变现,因为它们都没有丝毫的印记,这分明是有人故意准备的。 我说你十有八/九也姓姚,不但是因为这个,你虽然长的与你祖父不像,但跟你曾祖却有六七分的相似。 你别看我家世代打铁铸造为生,但好歹也沾个皇字,我从小也见过不少的达官显贵。” “你的意思是,你不但见过我祖父,还见过我曾祖父?”沈伯谦有些晕。 自己身边的人就不能稍微安分些吗? 活着的折腾,现在就连去了地府的两个也这么不让人省心。 从名满天下,到乡野之间不名一文的老头,难怪沈家父子的行为举止不太正常。 而且,这是为什么呢?答案很简答,那肯定是犯了大事儿了。 果然,他刚问了一句,星回就滔滔不绝起来。 他言道: 别看现在姚家没落了,但搁在二三十年前,那可是如日中天。 姚家家主,也就是姚一平的父亲,那可是帝师,谁见了不得给几分薄面。 可问题出在姚一平这儿。 姚一平年少成名,不满十八岁就高中状元,授了翰林,又娶了青梅竹马的爱人为妻,不到两年,喜得麟儿。 这还不算,孩子没满月,一道圣旨至家门,姚一平被选为太子的师长之一。 他学识好,才情高,人又风流不羁,十分得太子喜欢,视他为兄长一般。 这样春风得意的日子他一过就是近二十年。 太子长大成人,也颇得皇帝喜爱,若是他顺利即位,姚一平这辈子必定风光无限。 可惜,自古以来有多少被废的太子。 这个位子他多少兄弟盯着呢,更何况,里面有人的才华和野心远在太子之上。 这个人,自然就是如今的皇帝陛下。 不过几年功夫,太子一派失势,姚一平自然随之受到牵连。 姚家家主倒是看得开,皇子夺嫡自古如此,他们只要做纯臣就好。 这样的话,姚一平自然听过不少,若他能保守本心,学他父亲一般的泰然处之,纵然是被太子牵连,也不过是白身归家,教书育人而已。 可,大概是多年的风光迷了他的眼。 他在皇子夺嫡的斗争中屡出昏招。 先是联系了受过姚家恩惠的江湖人士,保护太子,也寻机刺杀与太子□□之人。 可惜,他文采固然罕有人能及,但在勾心斗角这方面却是差太远了,手段也太小儿科。 不但没有帮到太子,反而是落了把柄给人。 连累太子。 及至太子被废,他仍不知悔改,继续参与夺嫡,妄图恢复太子的名分。 可惜姚家人丁单薄,姚老先生又病卧在床,竟是无人能阻他。 待到老皇撒手人寰,新皇登基之时,他又出昏招,居然联合太子和一营官兵逼宫,最终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他最为世人所不齿的却不是这些。 皇子夺嫡,各为其主。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但姚一平却不知是怕死,还是知道自己铸成大错,连累姚家众人。 在新皇搜捕太子余孽的时候,他出卖了太子,或者说废太子,让废太子唯一的骨血也未能幸存下来。 新皇大概也是厌弃他这样的行径,将此事公诸于众。 朝野之间一片哗然。 姚家虽然得以留下一条血脉,却从彻底的消失在世人的眼中。 而据说,这位姚一平先生,也被姚家逐出家门,带着他唯一的儿子,也是为新皇士兵引路,搜捕前太子余孽的那个人,不知所踪。 想不到,父子二人居然躲到了这样的荒野之地,真是令人叹然。 他们几个正概叹着呢,沈伯谦脑子里已经是炸成烟花了。 靠,我说在哪里听说过一个姚家呢? 原来那晚做梦的时候,他们也出场客串过,只不过下场不太好罢了。 在他的梦中,杨风扬名边疆之后,一直没放弃找寻小妹。 结果的确是有找到,就在他死前两年的时候。 只不过,找到的是小妹的坟头,草都已经有些年头了。 一番打听之下,才知道,小妹死前的名字叫知书,据说是从小被拐卖的,十来岁的时候被本地一户姓姚的人家买下做个粗使丫头。 但这户人家的规矩特别大,对待下人动辄打骂。 小妹好像是十六还是十七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就被抬了出来,是被活活打死的。 听说是她勾引姚家的老爷,被夫人发现赏了她二十杖,结果受不住就死了。 姚家好歹给她买了副薄皮棺材,立了个坟头给她。 但杨风绑了姚家上下审出来的却是另一个说法儿,不是她勾引老爷,而是老爷强要了她,被夫人撞见,两口子置气,都让人打她,才把人活活打死的。 结果,当然很简单,当是宁王已经登基,杨风毫无顾忌,亲手灭了姚家满门。 那是他唯一一次不是在战场上杀人,所以沈伯谦记忆深刻。 只是,万万没想到...... 所以说,自己在这犄角旮旯的乡下地方撞见杨家三口,是为了替梦里的姚家赎罪吗? 不过,他没打算找寻姚家人,没这个必要。 看他好像在发呆,星回推了他一把,拿起跟匕首包在一起的那个盒子。 “还有这样东西,也能证明你祖父的身份。” 打开一看,原来又是两块玻璃..... 就是比江七送了的更通透一些罢了,这有什么? 看这沈伯谦不解的眼神,星回有些怒其不争的说道:“这可是先皇最喜欢的一对琉璃玩意儿,还是你父亲出生的时候赐给他的呢。” 沈伯谦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 星回恼了,“哦一声就完了,这可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冰种琉璃。” “大和尚,冰种是形容翡翠的,你搞搞清楚好伐,不过我也奇怪了,你原来是铁匠,后来是和尚,怎么感觉其实你两样都不是。” “那我是什么?”星回没好气的问道。 “三姑六婆的祖师爷。” 第93章 92-新年喜讯 这倒不是沈伯谦乱讲,相处久了,愈发觉得封老头对星回的认识实在是大错特错。 什么狂放不羁?根本就是包打听好吗? 一句话来说,沈伯谦就没见过比他更八卦的人。 活脱脱一个狗仔王,他才来李家坪多久啊,又常年在山上呆着,可就这样,如今他说起李家坪的八卦,那也是如数家珍。 好几十年前的他都给扒拉出来了。 沈伯谦有时候都忍不住叹息,大师是生不逢时啊,他这样的资质要是生活在现代社会,能给人民群众提供多少茶余饭后的娱乐资讯啊。 不过,这话有点儿扯远了,还是说回眼前这一摊子。 扫了一圈桌上这大堆东西,沈伯谦毫不客气的拿起匕首、玉珏和装着两块剔透的琉璃的盒子。 “这几样儿我拿去,其余的先搁在山上,大和尚你帮忙收着,我另有用处。” 刘中仪正伸着腿眼巴巴的看着被沈伯谦收起来的两块琉璃,听到这句话,楞了一下。 来沈家之前,爹、老爷、夫人都对他有交代。 说,姑爷是做大事的人,家里这些琐碎的东西别让他费心,让他勤快点儿,多照看着些,尤其是银钱往来。 姑爷一向不喜欢管银钱,这是刘家人都知道的事儿。 这几年姑爷弄出来的各种新鲜玩意,基本上都归了刘家,姑爷说这叫什么,知识产权投资? 反正是就给了刘家之后,刘家一律回给他三成分红,其它的他就什么都不管了。 从最开始的卤味,一直到布匹,酒水,还有时不时想出来的新奇菜式,像是那个火锅什么的,都是一经推出,大受欢迎。 刘家这才几年呐,已经从青州府走到京城,东西都卖进宫里了。 这里头,小姐的功劳是第一,姑爷的功劳那也不能放在第二! 这一点儿,无论是爹,还是老爷夫人都从不否认。 所以,每年刘家定期送来沈家的各类分红,细细算来少说也有二十来样儿。 就拿刘家现在最大头的布匹生意来说吧,又能细分为绸缎分红,棉布分红,挂毯分红,印花布分红等等近十来种。 还有那些沈家出产,经由刘家商铺卖出的各色土产。 这一点儿,也是爹最佩服姑爷的地方,也是他一个外人一下子来到这陌生的李家坪,却迅速的被全村人接受的最根本原因。 姑爷这个举人不是吃干饭的,他开的私塾也不是哄人的。 他在这李家坪下的功夫也都是实打实的。 别看他跟玩儿似的,前两三年在村里借着讲故事,带起了从大人到小孩的学习热潮。 但实际上,他并不是在玩儿。 为的是培养村里人说话办事的力能,这样才能在他的引导下,串联起周边村里一起买山货,一起卖粮食。 总之是,现在李家坪是附近几十里,大大小小十几个村子的领土羊。 不管是李家坪的,还是外村的,不少的村民从中受益。 按照他的说法就是,只要你肯干活,肯动脑子,别走歪门邪道,我就给你个机会发家致富。 这一点,在李家坪体现的尤为直接。 光看着两年村里新盖起来多少青砖瓦房就知道了。 原先沈家大院在李家坪那真是显眼儿的很,周围就没有几家是纯砖瓦房,都是混着土坯的,起码墙根儿那一层家家户户都是土坯。 但现在可就不同了,敞亮的青砖大瓦房几乎已经是李家坪的代名词。 常年都有卖砖瓦的在李家坪转悠,指不定就有新主顾。 这可不是夸张,只不过,这其中也有姑爷的一份功劳。 在他看来,做人,既要会赚钱,更要会花钱,不然攥着钱在手里,难道就能生崽吗? 当然,原话未必是这么说的,但大致是这个意思。 反正不管怎么说吧,这李家坪从村民到里正、族老,都对姑爷心服口服。 就在姑爷这种有意无意的带动下,这李家坪真是一天一个样儿。 现在走在村里,舒服,敞亮,就是在县城也没这样的,全村主路两边全部都铺了两三尺宽的石板,既好看,又干净。 加上村里人偶尔也会路过沈家的后山,看着山上种的东西,山路上不断的花草,又知道这些都是能卖钱的,也都跟着姑爷学。 虽说没山,但乡下地方,哪里不能种点儿东西呀。 于是乎,家门口,小路边,房前屋后,都种了果木花树之类的。 这一开始种,大家都没经验,也没那么多果木树苗不是? 所以,不少人来沈家取经。 姑爷又发话了,说这事儿归陈老太爷和杨大爷管,他们绝不藏着,只要乡亲们愿意学,二老就愿意教。 不仅如此,姑爷还帮忙找上好的果苗,种子,还亲自替村里人做什么,什么规划设计。 这些,当然都是要花钱的,可姑爷从没对任何人提起过。 在钱这块,姑爷是真正的视钱财如粪土。 从来都是只管花,不管记,整个沈家就俩孩子,一个杨断风,一个杨菲菲还记得记账。 不过,其他人就是想记,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因为姑爷花钱,最清楚的只有杨断风一个人,现在自然是自己了。 像陈家老太爷、老太太,还有徐家姑奶奶,这都是庄稼人出身,节俭,见不得乱花钱。 可偏偏姑爷花钱从来不看数的。 就说家里的几个浴室吧。 姑爷在新房卧室弄了个套间小浴室之后,觉得十分好用,就说要帮大家都改建一个。 还说当初盖房子的时候就专门留了改建的基础,不费功夫。 姑爷这么一说大家伙自然都是没意见的,不多久的功夫,全家人都用上了自己的浴室。 连他和蒋英都有,比在县里还舒服。 但,这一套工程是他亲自跟的,花了多少钱他也是清清楚楚。 光是那些刻意打磨光滑,但又有细小突起防滑的石板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但姑爷对沈家人说的却是:“石头,水都是自家的,没花什么钱。” 说的那叫一个诚恳,自己差点儿都信了。 但一看记得帐,自己就瞬间清醒了。 这些还都是小钱儿,刘家生意越做越大,分的也是越来越细,分红自然也越来越多。 简直像是滚雪球一般,现在刘家一年的流水和盈利,数额之大,令人咋舌。 但姑爷却一直都是只管拿钱,从不过问,也没看过账本,对刘家可谓是百分百的绝对信任。 甚至卤味分红因为姑爷一直都拿一部分出来给陈家的两位姨妈并陈家二老傍身。 一开始钱不多,姑爷还是拿了自己算好送去,后来数目越来越大,姑爷也愈发不在乎了,嫌麻烦,就把这事儿跟爹说了,让他帮忙算好分好。 从那时候起,爹就让人专门给姑爷记账。 把他什么时候该拿多少分红,一笔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还特地嘱咐杨断风,那时他还叫杨风,让他记着沈家的花销,也做个账本。 年下两边合合帐,省的姑爷到了年下两眼一抹黑,既不知道自己挣了多少钱,也不知道花了多少,花去了哪儿。 当然,这事儿姑爷也知道。 而一直替沈家,或者说帮姑爷理帐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刘中仪。 可以说,沈家每一笔钱的去向他比姑爷还要清楚,就连姑爷给小姐的聘礼一共花了多少钱,他都一清二楚。 但姑爷在钱这个事儿上极为随性,几乎就是想起什么就做了。 从姑爷嘴里听到类似于“钱你先帮忙收着,我另有用处”这类的话,着实让他有点儿意外。 所以,他忍不住诧异的看了姑爷一眼,结果被逮了个正着。 “小——中——,你看什么呢,是不是觉得我藏了私房钱,想跟我的夫人,也就是你家小姐通风报信啊?” 沈伯谦拉着长腔,满怀胁迫之情的问道。 刘中仪吓的急忙摇头加摆手,“不不不.....” “那你看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姑爷想干嘛,有点儿好奇,不知道是不是又要弄什么新巧玩意儿?” 沈伯谦听完一楞,过了半天才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道:“佛曰,不,可,说。” 五个字把一屋子的话都堵在了肚子里。 把三样儿东西用干净的油纸重新包好揣在怀里,沈伯谦一挥手道: “好了,不早了,我得回家看我媳妇去。 不过,还要麻烦四回和小曲哥送,据说是上山干活起酒,实际上开小差掉沟里的,刘中仪同学,回家。”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和羞愧,还要忍受着筋骨拉伤的疼痛,刘中仪同学终于回到了沈宅。 至于起酒这活儿,就拜托给星回大和尚了。 只不过,要他帮忙,少不了要折进去几坛,他的酒量可不是一般的好。 当晚,沈刘夫妇又是一番温存后闲聊,沈伯谦就把后山发现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出来。 刘若兰也是大为吃惊。 姚家的事情她也听说过一点儿。 但这事儿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现在也少有人提起,她也是无意听爹娘说起一位长辈的时候提起过他一次。 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居然嫁进了这个姚家。 当然,她不是不高兴,只是觉得人生真是不可思议的很。 但想不到,第二天,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一早起来若兰就难受,想吐却吐不出来,早饭也没吃什么,整个人都无精打采额。 沈伯谦扶她回房,正要去请村里新来的大夫,却被拦住了。 若兰说,自己没事儿,估计是前段时间跑累了,这一放松下来就显露出来了,只要休息好就行,不用看大夫。 这大过年的,何苦自己找晦气。 沈伯谦刚要说话,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原来是星回一早起了几坛酒,刚才送来,顺便混吃的。 结果,他刚一露头,就被沈伯谦抓了壮丁。 星回也是略懂医术的,让他给看看,不算晦气。 这一看,沈家这个年过得可是了不得了,因为,星回这一伸手,诊出快两个月的喜脉来。 第94章 93-县城报喜 若兰有孕的消息一经确实,沈家大院的人都乐疯了。 最高兴的当然还是要数是陈家二老。 陈老爷子当场喜得说不出话来,拉着沈伯谦一个劲儿拍,跟着又是一个劲儿的笑。 笑着笑着老爷子忍不住哭了起来,泪水在他满是岁月痕迹的脸上蔓延滑下。 老太太也差不多,拉着徐大姑也是又哭又笑,就是说不出话来。 沈伯谦倒还算是冷静,不过就是问题太多。 一口气问了好多孕妇的注意事项,一直问到星回哑口无言,答不上来为止。 “我是和尚,只是略懂些医术,你当我是奶妈子呀!再说了,这事儿不管是你姥姥还是你岳母,一准儿都比我清楚。” 星回虽然答不上来,但却也输人不输阵的顶了沈伯谦一句。 沈伯谦正是心情大好,自然不与他计较。 不过星回说的倒是很有道理,但姥姥有年纪了,劳累不得,倒不如请岳母带人来照顾若兰,这样一来,不但能照顾好她的身体,有母亲陪在身边,她心理上也能放轻松一些。 不怪沈伯谦想的多,这几年他虽然没亲眼见过,但听的却是不少。 这个时代,即没有避孕措施,人们又以多子多孙为福。 怀孕几乎就是每个女人最重要的工作。 村里几乎每年都有女人怀孕,但却并非每年都有新生儿。 他刚开始也没在意,后来发现怎么只见有孕妇,怎么不常听说谁家添丁呢? 一问姥姥她们才知道,这些孩子不是没足月流掉了,就是生下来没坐住。 沈伯谦这才想起,以前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不算流掉的,古代婴儿的成活率也低的惊人。 据说出生的孩子只有四成左右的能活下来。 这还是整体情况,在这样的乡野之地,这个数字只会更低。 所以他这两年无意的统计了一下,也就是简单算了一下他知道的孕妇,和最后还是活下的人数对比。 发现如果流产的也算上的话,一个孩子从受孕到降生并且活下来的几率只有不足三成。 庄户人家,成年女人都是当劳力用的,怀孕七八个月在地里干活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繁重的农活和家里的活计,流产的几率大大增加。 加上孩子生下来,也没有很好的医疗条件,但小孩儿又是最容易生病的。 说的难听些,一个头疼脑热就能要去一条命。 所以,生下来夭折的比比皆是。 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个孩子能顺利的长大,已经是万幸了。 一想到这个,沈伯谦就觉得不能让老婆在李家坪待产。 方圆几个村子,连个好大夫都没有,说这万一有个什么紧急情况,还不得把人急死。 不行,我得跟姥爷他们说说,让若兰去清水县待产。 但首先,得先通知岳父岳父这个好消息,还有大姨二姨她们。 刚觉得松了一口气,突然他又想起来一件事来,顿时又吓出一身冷汗来。 刚才星回说若兰身孕快两个月了,那就是新婚那个月有的。 可这段时间她带着蒋英东奔西跑的,光是青州府就去了两趟。 没闹出事儿来,也算是万幸了。 回头真得好好谢谢星回大和尚和四回,要不是他们弄出弹簧来为若兰的马车减震,估计真得出事儿。 我了个妈呀,今天这小心脏太受考验了,丫我是不是得备点儿速效救心丸了? 对啊,若兰这一怀孕,可不能再这里跑来跑去的了,刘家那一大摊子谁来管? 岳父?这他一定得帮忙,可好像岳父一直也在管,那还有谁? 不行,我得亲自去趟清水县。 想到这里,他先交代蒋英什么事儿都不用管,只要好好照顾刘若兰。 又陪着陈家二老高兴了一阵子,说笑了几句,让他们放松心情,等着抱孙子或是孙女。 接着又说这几天可能要麻烦小妹跟徐大姑。 因为他听说怀孕的人胃口奇怪,要是若兰想吃个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还要劳烦她们俩给准备准备。 一转头看到腿受伤刘中仪,沈伯谦在心里暗道:“这事儿要跟刘管家说一声。” 最后,他又交代了杨大爷,刘中仪跌伤了腿,这几天他老人家就辛苦些,家里的事情多照看照看。 一屋子自然都是满口答应,他这才说起要亲自去给刘家二老报信儿的事。 这是应该的,自然没人拦着。 可问题是,杨风一走,他身边就没了人跟着,出门一趟着实不方便。 好在封老头走的时候把王青山他俩给留了下来,他这儿才不至于没个可用的人。 只是,这两人如今也是七绝谷的人,时不时的就出去溜达几天。 有时候是去收江七他们送来的东西,有时候沈伯谦也不知道他们出去干嘛。 不过他也懒得管,封老头他们总不至于害他。 这不,昨天两人就又出去了,还说要到年前才能回来。 结果,星回自告奋勇的跟他一起去清水县,带着四回帮忙,才算是解除了他的危机。 毕竟也是去丈人家里,总不能他一个举人自己赶着马车吧,他自己倒不在乎,可被人看到又要说三道四的,麻烦。 第二天一早,三人用了早饭就出发了。 临近年关,去岳家总不好空手,还好沈家早就准备了不少东西,这算是提前送一部分过去。 听说女婿这个时候过来,刘老爷和刘夫人都有些紧张。 可一听说是女儿怀孕了,两口子跟陈家二老的反应差不多,都是笑的合不拢嘴,又忍不住频频拭泪,一样的喜极而泣。 沈伯谦两辈子加起来也是过了而立之年的人,这个时候有孩子,对他来说刚刚好。 除了有些担心若兰外,他也很高兴,或者说是非常高兴,可真没像他们这样。 大概是他这个人天生不太擅于表达亲密的感情。 以前也是,有个女朋友也说起过他这毛病。 说他对人,越是亲近,越是用心,却越是冷静,反倒一些萍水相逢的人会让他冲动行事。 这其实也是个缺陷,但大概是天生的,改也改不了了。 他正神游着呢,忽听得岳父大人问道:“要不要我先找几个信得过的稳婆,跟你一起回去,帮忙照看着,你?” “啊?哦,稳婆要找,但不用跟我回去,我是这么想的。” 沈伯谦一回神儿,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刚好他在清水县也有宅子,离刘家也不算远,等过几天若兰的身体确定无恙,胎儿稳定,就把她送来清水县,他也一起过来。 一来好方便岳父岳母常去看她,二来县里起码资源丰富些。 不说稳婆医生这些,起码想吃个什么稀奇的东西也好找一些,是不是。 他把这打算一说,刘氏夫妇顿时又笑的合不拢嘴。 这么贴心的女婿,真是打着灯笼也没处找去,咱这闺女就是有福气。 当下二人满口的答应,还说这就派人去帮忙收拾那边的宅子。 毕竟,以往沈伯谦跟刘若兰也去住过几次,但一般都是一两天,有些东西还是要添置添置。 知道他们这是担心女儿,沈伯谦也没推辞。 接着刘管家进来,沈伯谦这才跟他小声说了刘中仪掉沟里的事儿。 不过,也说他只是皮外伤,休息几天估计就好了。 他的话,刘管家还是信的过的,虽然担心儿子,但临近年关,这事儿太多,他也走不开。 就准备了一些补筋骨养身体的东西请沈伯谦捎给儿子。 沈伯谦自然也是一口应下,还说一定盯着让刘中仪好好休息,好好吃饭。 刘管家被他说的也是一乐,下去招呼星回大和尚。 沈伯谦这才说起刘家生意的事儿。 他一开口,刘老爷就点了点头,说道: “唉,这事儿我也想到了,幸好现在过年,这十天半个月的还没什么事儿。 可一过了年事儿就多了,尤其是今年,早知道咱这生意就不做这么大了,可如今刘家的布匹好几样都进了上,这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可不单单是生意上的事儿。” 说着刘老爷叹气起来,“这先不管了,兰儿的身体是大事,我先顶着,实在不行再去问她。” 沈伯谦也点头道:“这头一次,我们自己心里也没底,有点儿紧张,所以就想着岳父您帮忙照看着些,若兰才放心。 不过,您也别担心,反正过了年,我跟若兰就过来县里住着,真要有什么事儿,也好找人。” “恩,那就先这样,不过搬来县城住这事儿,你跟陈老爷子说了没有?”刘老爷关切的问道。 沈伯谦摇了摇头,“还没有,不过我会跟他们说清楚的,您不必担心。” 既然女婿这么说了,刘氏夫妇也就放心了。 这女婿,办事儿靠谱,他说没事儿就没事儿。 事情既然说清楚了,沈伯谦也没打算久留,那边刘管家也带人装了一车的年货给沈家众人。 星回带着四回也采办了一些东西,跟着沈伯谦回转李家坪。 回去之后,沈伯谦把自己的考虑和打算跟沈家众人细细说了一遍。 一听是为了未来的孙子或孙女,陈家二老自然是没有意见。 第95章 94-不速之客-待修 沈家大院的人虽然都觉得他们肯定能把若兰照顾的妥妥帖帖的。 但,不管照顾的多好,那也比不上亲爹亲娘不是。 再说了,伯谦说的在理儿,这县城稳婆多,大夫多,在那儿安心,就是买个什么东西也方便。 说到底,都是为了未来的宝贝儿好,那还有什么说的。 就这么办! 把这件事儿定下,沈伯谦才算是能安心过年。 若兰反应还不不错,没有传说中的孕吐, 除了偶尔胃口不好之外,跟没怀孕的时候也差不多。 就是人有些懒懒的,老不爱动。 沈伯谦看在心里,暗自打算,等搬去清水县,胎儿稳定之后,一定要让她加强锻炼。 反正那边的院子也不小,早中午走上几圈。 可惜,以前好像见过有人做产前什么什么操的,当时怎么就没多看几眼。 要不然,这不刚好能用上。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是白搭,还是来点儿实际的。 这两天若兰好像还有点儿睡的不安稳,原来打算等她生日送的那对暖玉镯子听说是能定心神的,倒不如先拿出来给她戴上。 那对镯子可是沈伯谦的得意之作。 原本他只是拿了几块普通的玉石试着做一下,想不到居然做成了,他才敢拿老婆送的那块暖玉开刀。 这对三股六旋绞丝活环手镯一拿在手里,刘若兰就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自己嫁的这个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总拿出来这种让人目瞪口呆的东西呢? 她也是跑遍大江南北,见过不少东西的人,进上的首饰也见过不少,可自家相公做的,从来都是匠心独具,世所罕见。 这对玉镯也是如此,可谓是巧夺天工。 玉镯用整件玉料雕琢而成,每只分为三股玉绳,环环相扣,却又各自独立,互相分离,间距同等透空圆滑。 戴在手上只要稍有动作便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让人心神舒爽。 玉镯一上手,不知是暖玉功用还是心理作用,她觉得精神立刻好了许多,连胃口都有了。 沈伯谦一看这反应,十分高兴,东西没白送啊。 一转眼,腊月二十八了。 沈家的年货已经备齐,桃符是沈伯谦亲手刻的,已经挂上了。 晚上的时候,王青山二人也回来了,还带了一车的东西。 有京城那边送来的,也有边疆那边送来的。 京城那边的沈伯谦倒没怎么看,反正江七他们时不时就送些东西过来。 可边疆那边就不一样了,杨风才去了几天啊,还送东西回来? 打开一看,满满几大箱子的皮草。 沈伯谦虽然不懂,但也看的出来,绝对是绿色天然无污染,百分百真皮。 而且,都是上好的。 才去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弄了这么些好东西,看来杨风跟封老头在边疆过得还可以。 寄回来的书信上,封老头也说了。 临近年关,夷人又来抢东西,所以他们一去就赶上几场仗。 杨风在家的苦学总算没有白费,几次出战都十分英勇,又适逢有次队长阵亡,他及时把握大局,连环计出,转败为胜。 算是崭露头角,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了。 而他乡野出身的背景十分受欢迎,好几个人都在暗示拉拢他。 杨风本色出演懵懂少年,并没有接受任何人的拉拢。 但这样一来,反而让他成了个香饽饽,如今也是个队长,不大不小的也算是个官儿了。 这也是个好消息,杨大爷虽然担心孙子,但看到孙子有出息,还是高兴很。 晚上忍不住就多喝了几杯。 陈老爷子也高兴,陪着他一起也喝了不少。 俩老头一下子醉倒第二天中午,急的姥姥和小妹不停的去看人,生怕他们喝出个好歹来。 不过,从这之后,杨大爷和姥爷的酒就被严格管控了。 沈伯谦看着一脸严肃的姥姥和小妹,也只能摊手对两位老爷子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眼看离过年就两天了,这酒不能随便喝了,两位老爷子心里苦哇。 不过,很快一个人的到来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或者说,转移了整个李家坪所有人的注意力。 腊月二十九,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准备过年。 李家坪只要肯干的,如今家家日子都过得不错,这年自然也过得丰厚。 大人们也舍得买些零嘴儿或是小玩意儿给自家孩子。 更别说,如今李家坪的半大孩子也都是赚钱的好手,不管是帮人算账,抄书,写信还是讲故事,总能换点儿东西来。 素以,村里不时就能听到震耳的爆竹声和孩子们的欢笑声。 就在这一片祥和安宁的节庆氛围中,一辆马车缓缓驶入。 看到笑成一团的孩子们,赶车人跳下车问道: “小孩儿,跟你们打听一个人,你们这儿有个沈举人住在哪儿?” 他这么一问,几个孩子呼啦一下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说着,还要给他们带路。 “伯谦哥,有人找你。”几个孩子领着马车到沈家门口,大声喊道。 车内的人明显一愣。 这几个小孩言谈举止不像一般的乡下孩子。 虽然也都很顽皮吵闹,但说话却很有条理,甚至很有礼貌的在跟自己的人聊着天。 完全没有以往印象中乡下人那种唯唯诺诺的感觉。 这已经让他有些诧异,但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几个孩子居然这么大胆,直呼举人名讳。 “诶,你们几个别那么大声,我媳妇在午睡呢,吵醒怎么办?” 沈伯谦笑着走了出来,故作不满的说道,看到门口的马车却是一愣,随即道: “不知是哪位贵客光临寒舍?” “不敢,沈举人客气了,老朽薛大海,见过沈举人。” 随着这句话,车内之人慢慢推开车门,扶着赶车人的手,跳下车来。 下来的是个五十岁上下的老人,须发皆白,但却打理的十分精致,一看就是个注重生活品质的人,只不过,他是谁? 沈伯谦一边行礼,一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老朽冒昧前来叨扰,还望沈举人见谅。” “不敢,老人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找沈某可是有什么事儿?” “确实有事儿要麻烦沈举人,只是这天冷,可否让老朽进去说。” 沈伯谦连连点头,言道:“失礼失礼,老人家请进,先进屋来喝杯茶暖和暖和。” 然后一转头,对规规矩矩站在一边的几个小孩笑着说道: “就知道你们几个不会白白给我干活儿的,拿着吧!吃了晚上记得刷牙,不然牙疼可别喊。” 说着递出一个罐子,几个孩子笑嘻嘻的答应着,一哄而上抢过便跑开了。 沈伯谦摇着头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薛大海颔首迈步进了沈家大院。 刚好陈老爷子和杨大爷因为家里的活儿忙得差不多了,又有些气闷,出去找人聊天了。 徐大姑和姥姥估计正在屋里做活儿。 小妹一个人在厨房收拾,不过沈家厨房向来干净,她也不过是精益求精罢了。 反正这大冷天儿,闲着也是闲着,厨房又暖和的很。 刘中仪就更不用说了,这几天过的是养猪的日子。 所以,沈伯谦带着薛大海和他的下人进堂屋,并没人来招呼他们。 薛大海正有些奇怪,却不防沈伯谦亲自给他二人倒了两杯热茶。 他接过坐下,身边人看了他一眼,也接过站在下首。 看他们二人都喝了几口热茶,沈伯谦才开口道:“老人家找我有事儿?” 薛大海一笑道:“的确如此,我来的冒昧,还望见谅。” “不敢,只不过我们素昧平生?” “是老朽说的不清楚,我原本是要找刘家少东的,但听刘家下人时候,刘家少东有喜,不敢冒然打扰,才会找到沈举人这里来。” ...... 沈伯谦有点儿无语了,您老说的好像我们夫妻俩不住在一起似的,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 不过,“老人家可能是要白跑一趟了,我一向不管生意的上的事儿——” “不是为了生意。”薛大海一伸手道,“且待老朽细说原委。” 听他一说,沈伯谦明白了。 感□□情出在自己做的,孝敬岳父岳母,还有给老婆用的那些东西上。 这位不知道怎么打听出来,知道东西是自己做的。 这不,专门来向要定制一样东西。 有粉丝还是很高兴的,但沈伯谦不是那么冲动的人。 这个世道是不一样的,从读书人到手艺人的落差是巨大的,所以这事儿可不能轻易应承下来。 只是—— “伯谦,谁来了?”话音未落,刘若兰带着蒋英走了进来。 一见薛大海,她有一丝的慌乱,稍微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薛老板,那件事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您有何必如此以势压人。” “刘少东,老朽并无此意,只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还望见谅。” 沈伯谦一听,这话里有话啊,这老头难不成还有什么来头不成? 第96章 95-所为何来 因为,单从刚才两人的简短对话和若兰的反应,沈伯谦断定,面前这位绝不是简单的生意人。 否则以若兰如今在商界的地位,绝对不会对一个贸然登门的生意人如此客气。 她一向最不喜欢有人因为生意上的事儿找来家里。 上次有个掌柜因为一件事难以决断,又赶着启程回去,冒冒失失的来李家坪讨她一个示下。 结果,主意是讨到了,但人也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从头到尾,若兰就没给人一个好脸儿。 可对今天这位就不太一样,认识这么几年,又做了这三个来月的夫妻,他能明显感觉到妻子在压抑心中的不满,甚至是怒气。 这可有点儿不符合自己家这位的脾气呀。 “若兰,你身子重,先过来坐下,有事儿慢慢儿说,这位既然都已经来了,这大年下的,也没有把人赶出去的道理,来者是客嘛!” 说着沈伯谦起身,几步上前轻揽着刘若兰的腰,一同回身落座。 蒋英见状心下大定,低声说了句“我去给夫人端碗汤来”便退下了。 几乎同时,薛大海起身拱手,先是恭喜沈家梦熊之兆,紧接着回身从随从手中接过一个锦盒,亲自捧到二人面前。 只说是来时便知刘家少东有喜,特地备下的一点儿薄礼,聊表寸心。 沈伯谦自幼受的教育是尊老爱幼,若兰也是如此。 薛大海的年纪跟陈家老爷子差不多,姿态又摆的这么低,两人实在不好再为难人家。 沈伯谦起身结果礼盒道谢,随手放在一边。 刘若兰也还礼道:“薛先生请坐,我们都是小辈,您这样我们可是担待不起。” 薛大海刚要说话,被她扬手拦住: “我知道您来是为了什么,可别说我沈刘家不缺这点儿钱,就是我们不做生意,我家相公也是有功名在身的,拿的是朝廷俸禄,养活妻儿也不是什么难事。 断然不会自降身份,从工匠之事,薛先生也是出身大家,想必也不会强人所难吧。” 听她说完,薛大海一阵沉默。 沈伯谦内心来讲,做样东西拿出去卖或是送人,这都没什么,可问题是—— 这个时代不允许他这么做。 这时候虽然没达到“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地步,但儒学思想已是主流。 工匠的技巧在有学识的人看来,不过是些奇淫之技而已。 士农工商,工匠还是排在第三位,工匠的技术也被视为旁门左道。 刘家虽然占了一个“商”字,但却一直有些特别。 一开始是因为大家伙都知道他们是从老牌皇商——长平刘家分出来的,自然高看一眼。 虽说长平刘家不着痕迹的打压他们,可这世家长子嫡孙的底气在这儿呢! 这不,这才多少年,刘家已经是锋芒毕露。 先是推出卤味小试牛刀,不但打开全国市场,还改变了大兴朝的调味习惯。 接着就是三棱布、织染布、印花布一系列的棉布的推出,可谓是异军突起,又一举改变了大兴的布匹丝绸生意格局。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行遍天下,成为皇室特供之物。 进到皇家的东西哪一样不是千锤百炼,用了多少年,人人都说好,才敢进给宫里的贵人们。 可刘家这各色棉纺布匹,才出来多久? 若说以前刘家不过是青州府还算有些身份的商户,那么现在,绝对是青州当之无愧的领头人。 别说其他商家,就是青州府的官员也从不为难刘家,办什么事儿都是便宜行事。 说到底,权大过天。 刘家的布匹为什么那么快就被定下进上? 那是皇上、太后亲自点了名要的! 光着一点儿,谁能比得了? 不过,这事儿一开始也就经办的人知道,刘家知道了,刘若兰严禁手下人往外说。 可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想保密,就越是禁不住。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个秘密,一传十十传百,现在已经是大家默认的“我们都不说自己知道的”公认的秘密。 也正是有了皇家认可,刘若兰这几年的日子才能过的这么顺利。 不但是缓解了她生意上的压力,更是缓解了她女扮男装的秘密揭开后所要面临的压力。 毕竟,这个世界上,少有人会跟钱、权二位大爷过不去。 所以,即便是有些看不过她一个女人混在男人堆里的,顶多也就是在背后说几句闲话。 但这些闲话在她嫁人后,也被逼的没有生存空间了。 你们老说人家嫁不出去,可现在怎么样? 人不但嫁出去了,还嫁了个年少英俊的举人老爷吗,以后那可就是官家夫人了。 我看,你们就是嫉妒人家家大业大。 哦,刘家没儿子,这么大的家业,不给自己家姑娘管,给你管啊? 换成是你,你也不乐意啊。 不知何时起,关于刘若兰的闲话越来越少了。 除了少数特别顽固不化的人,来往的无论是商家还是官府都相处的还算不错。 毕竟,不管愿不愿意,也不管是否刘家人所希望的,清水刘家一直沾着皇商的边儿。 的的确确的省了不少事儿。 但沈伯谦的情况就不同了,他考举人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有个不错身份,生活方便一些; 对于进入已知的,未来十几年都会异常惨烈、混乱和血腥的官场他从来都没兴趣。 他不但对进入官场没兴趣,就是跟他们来往,他也没兴趣。 自然的,也不会给他们做东西,自找麻烦。 而能让已经是准皇商的自家老婆这么忌惮,硬生生压着脾气不发出来,这位薛大海老先生,必定是来自某个来头不小的官宦之家。 所以,对于这位白发苍苍,看起来海有点儿面善的老人家,他也只能默默说句抱歉了。 不是他不帮忙,而是不能开这个头。 他的表情大概已经说明了一切,薛大海重重的叹了口气,语带颤抖的说道: “我也知道此事不该开口,可我既然来了,要是不说出来试一下,对不起往生的老主人。” 言罢又是一声叹气,紧接着一阵咳嗽。 听到这阵咳嗽声,沈伯谦眉峰一锁,瞬间又舒展开来。 紧接着说了句:“既然老先生一定要说,那我们夫妻俩听听也无妨。” 若兰眉角露出一丝不解。 沈伯谦冲她抿嘴一笑,她瞬间明白,他大概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薛大海一听,觉得事情也许还有转机,急忙说了起来。 这一说足足小半个时辰,等他说完,沈伯谦已经喝了两杯茶,若兰的汤也喝完了。 而他说了那么久,沈伯谦总结起来倒是很简单。 基本就是—— 宁刀刀去世,没人再为宁王准备合乎皇帝和太后心意的礼物。 他原本是宁刀刀身边的旧人,现在小主子府上,也就是宁王府办差,担心老主人宁刀刀一走,小主子若是不能讨的皇帝、太后欢心,恐怕在京中立不稳跟脚。 思及此事,他这位忠仆心急如焚,遍访各地,想为小主人分忧。 而此时宁王的当务之急,就是为年后五月太后的古稀寿宴准备一份别致可心的礼物。 当然,薛大海自然不会表明自己的身份。 沈伯谦是从他说的话,若兰的反应,以及他的那串咳嗽声中推断出来的。 这个人他也是在梦中见过的。 难怪刚才有几个角度会觉得他有点儿面熟。 只不过,梦中的薛大海已是在弥留之际,形容枯槁,与眼前精神矍铄的样子相去甚远。 若不是那串标志性的咳嗽,沈伯谦也未必能认出来他。 只是梦中此人在弥留之际还不忘记提醒宁王添衣保暖,的确称得上是个忠仆。 宁王对他也颇为看重,一度宁王府日常事务都是归他管的。 但现在,他这个几乎等同于宁王府总管的人,居然来到这乡野之地找他一个无名小卒帮忙? 看来,宁王在京城的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啊。 江七这小子倒是沉得住气,从来也没提起过,只知道送东西回来。 而且,他跟封老头都有意的隐藏了李家坪和自己的存在。 起码,从薛大海的话里,沈伯谦基本能断定,他并不知道自己也是七绝谷的人,更加不知道江七原来在这里住过,自然也不知道江七与自己的关系。 从这一点儿来说,七绝谷的确有过人之处。 江七也是rio厉害,起码嘴够紧的。 只是,这事儿他要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实在不好放着不理。 毕竟,江七如今在宁王那边呢。 再说了,梦里江七为了抢人东西干的那些糟心事,他都没法儿说。 万一放着不管,这小子走上梦里的老路,老子不是白救他了。 不行,这事儿我得好好合计合计。 但是有一点儿,就算是要帮忙,东西也绝对不能通过这个薛大海出去。 江七和封老头做事儿地道了一回,留给李家坪一片清宁。 自己可不能把底给露了,幸亏我老婆也是聪明,没露馅儿。 至于,东西通过谁送过去,这么烦心的事儿,还是交给七绝谷的人去头疼吧。 第97章 96-代妻行权 主意既定,沈伯谦也没多绕圈子,客气但决绝的拒绝了薛大海。 可薛大海也不是省油的灯,嘴皮子也十分利索,只可惜遇到□□的沈伯谦,百般游说无用,只得悻悻而归。 刘若兰全程只是在一边看着,并未多言。 直至薛大海无奈准备离开,她才说已备好了一些年货,请薛大海带着,也算是不白来一趟。 这也算是本地的习俗,过了小年二十三,谁来家里都不能让人空手离开。 哪怕是拿几个蜜饯果子的也是一份心意。 刚才沈伯谦出门,就顺手拿了一罐子糖粘蜜饯,给送薛大海来的几个孩子。 带着刘若兰备的年礼,薛大海失意而去。 一来顾忌他的身份,二来也是出于尊老,沈伯谦一路送他至村口才转身回家。 看着薛大海挺拔但却难掩萧索的背影没入车厢,沈伯谦心中一阵叹息。 这应该就是梦中宁王最为艰难的两年,身边亲近的内侍都已经如此,江七谭四这俩人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样看来,杨风在边疆倒还算好的,环境虽然辛苦些,但起码没这么多弯弯绕绕的。 接下来,就该打听一下这位太后喜欢什么了。 送一份不贵重但却别致,能吸引人眼球的礼物,沈伯谦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把握的。 只是重点还是要看当事人喜欢什么,这才是根本。 反正自己身边这些人,除了沈家大院这几个,都是有来历的,不用白不用。 星回那个八卦王这次总能派上用场了。 不过,这还有四五个月时间呢,也没那么急,等若兰身子稳定下来再说。 不管是定下设计还是动手都要静下心来才能事半功倍。 这大过年的,天天爆竹声不断,谁这时候干活啊。 而且,这大年三十转眼就到了,沈家外院从除夕开始也是爆竹声不断。 爆竹除祟,自然是越多越好,来年家里也更加的安康。 不但是姥爷和杨大爷点了不少,连小妹和徐大姑都忍不住亲自下场去点了两个,又惊叫着跑开,看的一家人哈哈大笑。 只有若兰因为安胎,跟蒋英在内院没有出去,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声音。 而沈伯谦的第一个新年,也在这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和各种的年节习俗中很快过去了。 除夕,一家人吃团圆饭,守岁,讲故事,吃零嘴; 初一,上坟,拜年,占岁,聚财,少不了的还要给自家和别人家来拜年的孩子们发压岁钱; 初二,祭财神,招呼来给姥姥姥爷拜年的大姨和二姨俩家人; ...... 一转眼就过了元宵节,这年算是告一段落了。 看着装年礼的屋子一点点儿空下来,又被一点点的填满,也是好玩儿的很。 可惜,沈伯谦觉得,这么累的事情,有一回就行了,明年就都交给小妹她们去弄吧。 累归累,但却很开心热闹。 年过完了,日子却一直都在继续。 沈伯谦跟刘若兰也要动身搬去清水县暂住了,那边的房子已经收拾妥当,这边的随身物品也都收拾好了。 这倒不是他们俩着急,而是刘家商号的各位大掌柜等不及了。 早先去岳父家拜年,沈伯谦见到了如今掌管刘家各大酒楼生意的罗大掌柜,也就是罗厨子。 他一见沈伯谦那跟见了亲人似的,拉着就不松手了。 说是无论如何,过完了年也要让少东家出来走走,刘家这么一大摊子的生意,她这个当家领头的可不能说甩手就甩手啊。 眼下又是清水刘家参选皇商的关键时刻,她不管那不是要乱套了吗? 沈伯谦一愣,说生意上的事儿不是有岳父管着的吗? 刚才给岳父岳母拜年,他们还说生意上的事儿自有他处理,让女儿女婿不要担心。 但听罗厨子一说他才知道,刘老爷是给他们俩宽心呢。 这刘老爷自幼便有心悸的毛病,虽然不算是严重,但就有一条,不能操劳不能动怒动气,否则日积月累恐有性命之忧。 否则当初在长平刘家,他也不会以堂堂长子嫡孙的身份被人排挤。 沈伯谦这才想起梦中的刘老爷的确经常以手抚胸。 原本他以为那是因为刘老爷想起死去的妻女心绪难平,心中愤懑痛苦所致,现在想来,那恐怕只是原因之一。 必须竖大拇指,这真是中华好岳父啊。 可岳父岳母瞒着自己也就算了,怎么老婆大人也没提醒自己一下呢? 回家夫妻二人晚上一聊天他才知道,自家夫人另有打算。 刘若兰早知道父亲的身体不能操劳,父亲说的不过是在宽她的心而已,所以已经跟母亲说了,要她管着父亲,别让他太劳累了。 至于刘家的生意,等她跟沈伯谦搬去县城,就能在家中处理。 经过这段时间的适应,她觉得只要不出去跑动,在家里处理一些事务并不妨事。 但她说的时候还是有些忐忑,毕竟子嗣是大事,她这个时候还要管生意,沈伯谦就算是再大度,心里恐怕也是不舒服的。 的确如此,沈伯谦心里是有点儿不舒服。 因为,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个时候居然没想着站出来帮自家媳妇一把,也是有点儿怂。 生意场的事儿他又不是没接触过。 说到底,上辈子当了二十多年的伪独生子女,他基本上也被默认为老妈生意的继承人。 只不过他生性懒散,一直没怎么去参与。 但这也不代表他就完全不了解,好歹也是念过商学院的人。 理论知识还是很丰富的,只不过没有怎么实际操作过而已。 既然如今岳父不能上场,老婆也不方便,这个时候自己不站出来,实在说不过去。 靠老婆养他不在乎,那是家庭分工不同,职业妇男也是社会稳定的基石嘛。 可老婆有事儿不能及时顶上,缩在后面,那就是人品问题了。 况且,照看生意这事儿,他也不能说是不行,只是不喜欢而已。 短期管理一下,应该也是可以的。 沈伯谦迅速的做出决定,并且很果断的跟若兰说了自己的想法,以及自己对于暂代她打理生意的想法。 其实也很简单,总结来说就是四个字:垂帘听政。 他的这个提议一说出了,刘若兰十分震惊,毕竟读书人跟生意人的差距是巨大的。 但她并没有拒绝,一是她看得出来,沈伯谦的提议是真心实意的,第二,她也真的很想知道,甚至是很期待,这个男人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年后二人一搬到清水县的宅子里,早就等的上火的各地掌柜就火急火燎的赶来了。 但一进议事厅,却发现坐在那里的不是刘家少东刘若兰,而是她的夫君,从不参与刘家生意的刘家姑爷——沈举人。 大家伙一下子有些摸不准怎么回事儿,都没了声音。 幸好罗厨子到了,他虽然只是管刘家酒楼生意这一块,但各地掌柜都知道他是原来跟着刘老爷的老人儿,跟刘家少东和刘家姑爷都熟。 都怂恿着他去问问怎么回事儿。 不过,没等罗厨子开口,沈举人背后传来少东刘若兰的声音:“自今日起,夫君代我暂管刘家各处生意,各位掌柜的按老规矩回事便可。” 第98章 97-初涉商事 刘若兰这话一出,十几个大掌柜的都有点儿发懵,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了。 连罗厨子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即便是他,心里想的跟其他人也差不多:少东家这个决定未免有些太儿戏了吧。 刘家如今这么大的家业,别说沈伯谦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生意的读书人,就是浸淫商界多年的老人儿也未必能接下这么大一摊子。 少东家让他来暂管刘家生意,这,这怕是欠妥吧。 同样的,而对于沈伯谦极富勇气的站出来承担这一责任,各位掌柜们更多的是觉得他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 沈伯谦自然没有错过众人脸上转瞬即逝的诧异和质疑的表情,这也是他一早就预料到的。 他还知道,对于眼前的情况,无论他现在说什么意义其实都不大。 这些人都是见惯风浪的人精,断不会轻易被三言两语所动服,要让他们认可,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事实说话。 这是沈伯谦的打算,也是若兰的意思。 实际上,沈伯谦自己提出代她管理刘家生意的那一刻,刘若兰的心中不仅仅是感动,更觉得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 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丈夫,虽然他们成亲不过短短几个月。 但二人相处相知的日子却不短了。 沈伯谦的能力远比他展示在众人前的要强的多的多,事实上,他的奇思妙想对刘家生意的开拓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甚至,在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刘若兰和刘老爷都想过请沈伯谦暂时接手刘家生意。 只是碍于他举人的身份,父女二人不约而同的都没提起过这件事。 但二人对于沈伯谦是否具备这个能力都是没有丝毫怀疑的。 刘老爷还有一部分是对星行大师预言的迷信,而刘若兰则是完全相信自己丈夫的能力。 不管是他过人的见识,超脱于大多数人的奇妙想法,还是他天赋的管理和让人信服的能力。 单说李家坪吧。 这短短几年,李家坪的变化人人都看在眼中,用天翻地覆来形容并不为过。 所有人,不管是李家坪的人还是外村的人,都知道,这一切都要归功于李家坪的沈举人。 但更为奇妙的是,若你真要大家说一说沈伯谦到底为李家坪的富足做了些什么的话,又好像说不出来。 或者说,并没有。 似乎大家只是看他做什么不错,跟着学学而已,或者是帮着沈家收收东西卖。 而沈伯谦更是从来不管这些。 除了带着村里的孩子们读书识字,讲讲故事之外,跟其他人也就是平时见面打个招呼。 交流最多的就是他在村里大槐树地下讲故事的那段日子。 其他时候,他大多数时间也都在沈家大院和沈家后山一带转悠,与村里各家并无深交。 一句话:沈伯谦跟村里各家关系都不错,但也没有特别好的。 只有里正家的李孝正因为在私塾帮忙的关系,跟他熟悉一些,来往的多一点儿,其他人都是泛泛,这一点儿村里人心里都有数。 沈家大院几次大小改建,村里不少人都去帮忙,这活儿也不多重,一般管了饭就是了。 可沈伯谦却从来少不了大家的工钱。 即便你自己不拿,他也一定专门派人给你送家里去。 似乎是,他有意识的跟李家坪众人在熟悉的同时保持着一种距离感。 第一次发现他这么做的时候,刘若兰并不太理解。 沈伯谦明明也说他是打算正在李家坪常住的,为什么又要故意制造这种疏离感呢? 大家感情好了,相处起来不是更好吗。 但,很快她就想明白了沈伯谦的过人之处。 李家坪不是沈家坪,整个李家坪除了沈家大院里的人,都是姓李的或者姓李的人的亲戚。 沈伯谦一个外姓人,即便有功名在身,若是风头太过,也并非什么好事。 自古以来,乡间异姓相斗,两败俱伤的事情层出不穷。 而沈伯谦的举动,在让李家坪众人对他心生好感的同时,却不会有李家坪的未来将会被外姓人取而代之的危机感。 这样一来,大家相处的自然也就分外和睦、融洽。 这是刘若兰自己想了很久才明白的道理,后来二人熟悉后,她还专门向沈伯谦印证过。 沈伯谦也给了她肯定的答案,而且他还说,这个决定,是在他知晓母亲亡故,决定独自留在李家坪的那一刻做出的。 后来,刘若兰向刘老爷提及此事,刘老爷一想便明白了,对沈伯谦赞不绝口。 就算是他两世为人,都不得不佩服这个年轻人的清醒通透。 这种人,做生意,没问题, 一个有能力而且心思通透的人,对一个刚开始起步的家族来说几乎是可遇不可求的。 这一点儿,出身皇商世家的刘老爷是再明白不过的,所以他自小也是这么教导女儿若兰的。 而沈伯谦自己也很自信。 他的自信一方面源于对自己能力的认知,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有老婆做他的坚实后盾。 虽说是他暂管刘家生意,但若兰也不是就此不闻不问的,大的方向老婆指挥,自己也就是跑跑腿儿。 为了定下哪些事儿他做决定,哪些事儿要麻烦老婆,小夫妻俩足足讨论了两天。 此时此刻,二人都是胸有成竹。 随着沈伯谦背后珠帘后面蒋英一句“各位掌柜的可以开始回事儿了,按老规矩”,偌大的客厅里才又有了响动。 一位身材精瘦,四十岁上下双目炯炯有神的男人率先站起来,有条不紊的说了起来。 到大掌柜这个级别的,汇报的自然不会是什么细枝末节的东西,都是辖内生意的整体情况。 沈伯谦仔细听十几个人说完,迅速提炼出重点。 其实,虽然各位掌柜负责的生意行业不同,区域不同,但汇报的主要内容其实差不多。 总结来看,就是: 去年的生意做的怎么样,毛利多少,刨除营业费用、税费等各项杂费后,净盈利多少。 去年经营情况比起前年是好了还是差了,原因是什么,有什么完善或改进的意见。 对今年生意的计划,以及盈利目标。 还有就是人员变动情况,以及需要东家这边支持的一些资源的增补。 十几位大掌柜轮番说完,沈伯谦听的连连点头。 最后一个,也就是罗厨子说完所负责的酒楼的经营情况,以及新开两家酒楼的计划后。 沈伯谦点头吸气,闭上了眼睛。 一瞬间,大厅又陷入了冷场的蜜汁尴尬沉默之中。 幸好,很快他就睁开了眼,语速平缓的说道:“大家可能也知道,我从来没沾过生意上的事儿,是个地地道道的外行。 好在今天时间不急,我就耽误大家一会儿,请各位指点我一下。” 说完沈伯谦起身,一个眼色过去,一直站在一边的赵福一拍手,两个伙计抬着一块黑漆漆的木板放在大厅一侧。 沈伯谦转身拿起身后桌子上的一个木盒,走到黑板前,又从木盒内抽出一根白色的东西,在黑板上轻轻一点。 随着一声清脆的点击声,黑板上出现了一个小白点儿。 “各位都是行家,我初来乍到,说的若有不对的,请尽管指出来。” 沈伯谦这么一说,各位掌柜的自然是连道不敢,他也没再坚持,笑着道: “来之前我先看了一遍各处前年和大前年的账本,加上各位刚才说的,我对目前刘家的生意也有了一些认识,我先写出来,大家也先看看,等下咱们一起说。” 说着他抬手在黑板上写了起来,真个大厅里只剩下他手中的粉笔划过黑版的摩擦声和停顿时的点击声。 不一会儿,偌大的黑板上出现了一个表格。 紧接着,各家掌柜辖内过去三年的经营数据和增长情况全部被他一一列示出来。 就在他写的同时,赵福带着两个小伙计,在每位掌柜身边的方桌上,放了一块小黑板和一盒粉笔。 因是用各位掌柜名字的首写字母和阿拉伯数字来板书,沈伯谦很快就把数据统计列了出来。 但各位掌柜的却是看不懂了。 毕竟,除了他,在坐的没人知道他写的是什么鬼东西。 名字还好说,只说是暂时写个代号,谁也不会在意,但阿拉伯数字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首先他得先让大家弄明白他写的是什么才行。 好在,能站到这里来的都是一等一的人才,没有一个笨人。 所以,沈伯谦只是简单的解释了一下阿拉伯数字的用法和规则,所有的掌柜都瞬间变得热情起来了,看他的目光也有些不同了。 这一切都被珠帘后面,穿着宽松孕妇衣衫的刘若兰看在眼里。 接过蒋英手中的甜汤吃了两口放下,忍不住托腮一笑,眼中尽是骄傲。 别说这些掌柜的,几天前沈伯谦向她介绍这套计数方法的时候,她也大为震惊。 无他,这种计数方法,比起现在通用的,实在好上太多倍了。 各位掌柜都是明白人,不消她说也能看得出来这套计数方法的好处,自然都是欣喜不已。 但这比起沈伯谦的头脑来说,又不算什么了。 不一会儿,各家掌柜的基本都了解了这套数字的用法。 确定众人都已经清楚明白,沈伯谦才正式开始讲解黑板上的数据。 数据并不多,只不过是各家掌柜辖内过去三年的经营数据和增长情况。 但让各位掌柜的惊诧不已的是,若是前两年的数据沈伯谦是一早记住的,但去年的数据可是他们刚才说过一遍而已。 他是怎么记住,并且这么快就算出来比前面两年的增长情况的? 要知道,从他们全部说完到沈伯谦把计算结果写出来,还不到一柱香的功夫。 终于罗厨子顶不住各位同仁怂恿的目光和自己好奇心的驱使,在沈伯谦说完各家掌柜辖内过往三年经营情况之后,他忍不住问道: “姑爷,这是你刚才算的?” 沈伯谦一点头,“是,我对数字比较敏感。” 我可是进入过中华心算大赛少年组前十强的人,这点儿计算量根本不在话下,只是加减乘除,连个开方都没有,算慢点儿都砸我招牌。 当年在外头留学,靠这一手本事可是骗过不少吃喝,宿舍里有个英国的同学第一次见到自己算数,都快吓晕了。 比起他来,各位掌柜的反应还是比较淡定的。 他的这个答案在一部分掌柜的意料之中,尤其是在他已经拿出阿拉伯计数法之后。 这些掌柜的,一部分是以前刘老爷专门留着辅佐女儿的,一部分则是刘若兰自己培养起来的,这些人对刘若兰还是比较了解的。 他们都知道她不是个冲动的人。 换句话说,只要她还是清醒的,就不应该让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来接手。 所以,虽然她说让姑爷暂代管理刘家生意有些欠妥,但想必姑爷还是有些过人之处的。 而刚才沈伯谦展示的计数法也初步证明了这一点。 但却也比不上他这一手带来的震撼。 算账,这可说是他们这些掌柜们的看家本领,说起算账,谁没有两把刷子。 但要做到沈伯谦这样的速度,这样的准度,却也是难之又难。 别说他们,就是找遍全大兴恐怕也找不出几个像他这样的来。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沈伯谦这手是建立在现代社会各位心算大师无数经验的基础之上。 只当他是天赋异禀,生有此能,自然觉得非常震撼。 几位相熟的大掌柜一交换眼色,那意思:这位沈姑爷应该不会离谱到哪儿去。 毕竟,光凭他这一手,不说做掌柜生意,但只要稍加历练,起码也能当得起一个大账房。 第99章 98-步步为营 看各位掌柜此时的表情,沈伯谦知道,初战告捷。 最起码,他已经初步获得了各处掌柜的认可,但他也知道,自己绝不能因此有丝毫放松。 这些人全是精英,用现代术语来说,这些都是最低金领级别的职业经理人,甚至是合伙人级别的打工诸侯。 据若兰所说,这些人在他们自己的辖区,堪称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管。 上至当地官府打点,中至同行交流,下至店内伙计的衣食住行。 他们都能安排的妥妥帖帖,绝不会出纰漏,更加不会给东家添麻烦。 这当然是因为他们对自己近乎于苛刻的要求,但同样的,他们对下属,对上司,甚至是对对手,也是一样的严格。 能力只是获得他们最终认可的一个必要条件,而非全部。 要让这样一帮人在心中对自己真正信任,绝对不会如此简单和容易。 万里长征不过才走出了第一步而已,之后的路更是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因为,建立起他们对自己的信任感并不容易,但要摧毁却易如反掌。 只需要一次疏忽便足够了。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 既然他是暂代少东家,要决定的也都是大方向上的事儿。 懂的,适当的说说自己的看法,给一些自己的见解; 不懂的,不耻下问,主动提问,积极学习; 有问题,大家讨论,聆听多方意见,共同讨论决定; 当然,态度可以谦虚,但却也不能一味忍让,恩威并重方为上策。 至于具体操作层面的上的东西,暂时还用不到他来操心,否则那些大掌柜也就不用干了。 这是他一早就跟若兰定下的应对方针。 不得不说,非常有效。 经过阿拉伯计数法和他超凡心算才华的展示,各位掌很给面子,十分投入的听他回顾了过年年份的经营情况。 这都是实打实的数据,自然没人有异议。 接下来,他又结合若兰提前告诉他的一些情况,说了一下今年的整体预期目标。 目标,就是今年整个刘家期望达到的盈利目标。 这些都是例行性的,他说起来也没有丝毫的夸大和夸张,各位掌柜听的也频频点头。 难点在于最后一个环节,为了实现预期目标,各处掌柜的怎么定下各自的目标。 换句话说,接下来是各处掌柜立军令状的时候。 这也是惯例,每年年初,各处掌柜都要根据自己辖内的情况,结合东家提出的整体目标,预定自己辖内的经营目标和拓展方向等等事项。 为了激发各处掌柜的斗志,也为了在年终评比的时候保持神秘感,更重要的是为了让各处掌柜确定目标的时候更加的不受外界影响。 这一环节向来都是一对一进行的。 那自然就不能继续在大厅谈了,沈伯谦的书房早就准备停当。 而蒋英也早陪着若兰过去等着沈伯谦和各位掌柜的了。 第一个掌柜进门打眼儿一瞧,书房里就沈伯谦一个人,安静的坐在书桌后面,身体微微向后倾斜,似乎是在跟人说话。 瞬间,掌柜的就明白了,少东家肯定在屏风后面呢。 的确如此,刚经历了第一次孕吐的若兰正蔫蔫的歪在屏风后面的长榻上。 而沈伯谦面前的桌子上干干净净,只有笔墨砚台和一摞空白册子。 之所以知道册子是空白的,是因为这位掌柜进门的时候沈伯谦正好随手拿起一本打开了。 只是,他有些奇怪。 这一般各处掌柜来报盈利目标,少不得要参考过往情况。 毕竟,不是每个掌柜定下的目标都跟少东预期的一样,有时候还是有差距的。 这种时候,无论谁要说服谁,都得拿出实打实的东西来。 最有说服力的,当然还是直接拿数出来。 怎么沈姑爷一本账册都没带呢?少东家故意没提醒他? 还是他不知道,少东家不好意思指正他? 脑子里好几个念头飞速旋转,这位掌柜突然间心念一动,加上到底还是有些不服,决定试一试这位新任姑爷兼代少东。 两人坐下打了个招呼,沈伯谦抬手给他倒了杯茶,随意的聊着。 气氛倒是和谐轻松。 不过没聊几句,二人就入了正题,说起年底的盈利目标和其他的计划。 这位掌柜略微思忖了一下,报了个比他实际计划略低,但少东家不仔细盘算也未必会让他再往上添的数。 因为这个数只比他真正计划的少了一成。 其他的目标却都是照实说的。 沈伯谦听完他报的数迟疑了一下,没有直接评价。 转身拿起旁边的炭盆儿上的烧好的开水壶,往茶壶里续满水,又给他倒了杯茶。 这才又说起他所辖生意过往情况和他今年的目标数据。 但是,沈伯谦说自己对生意不熟,要先慢慢扒整体情况捋一捋。 顺道也请掌柜的给他把把关,看他说的对不对。 掌柜的点头言道不敢。 沈伯谦笑着说了句“您过谦了”,接着说起这位掌柜管理的生意的情况。 他的辖区临近京城,是精细棉布卖的最好的区域之一。 而且,因为最好的棉布一直都是刘家独家供应,所以买方市场一直是供不应求。 几乎是货一上架,第二天就卖的七七八八。 这说明当地市场饱和度很低,还有足够的市场空间等待拓展。 换言之,如果没有特别大的意外,今年的增长率应该是一如既往。 他辖内前年和去年的增长率分别是五成和五成半。 而这两个数字对应的人力增长都是两成,跟他刚才报出的今年人力增长预估数据一致。 但是,他报的盈利目标增长率却依旧还是五成。 最后这句话,沈伯谦没有说出来,却顿了一下,话锋一转,问道: “诶,对了,我前几天听若兰说,年前刘家染织坊推出的新棉布花色,客人们都很喜欢。 当时就定了进上的,还得了太后的赏赐,您那儿是不知您那儿卖的怎么样?” 本来听他说前面的那些,掌柜的就已经暗暗叫苦。 最后这个问题一出,他顿时臊的浑身发热,暗暗叫苦。 沈姑爷好毒的眼睛,好细的心思。 这位大掌柜也不是傻子,沈伯谦那句话虽然没说出来,但他自己要是听不出言外之意,那真是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了。 想到这里,他招架不住了,连连抱拳致歉,说刚回想起来刚才的数据可能有些偏差。 又把准确的目标数据报了一遍。 沈伯谦也没拆穿他,把刚才记下的数据重新改了一遍,微笑着继续聊。 聊完让他签字,以示对目标数据的认可。 随后,微笑着亲自送他出门后,才回转身坐下,等待下一个人进来面谈。 而就在他送人的那一小会儿,原本在后面休息,准备替他掠阵的刘若兰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沈伯谦察觉屏风后面没了动静,会心一笑,抬头一看,第二位掌柜的刚好进来。 而刚才出去的那位,一回到大厅就被其他人围住了。 他一个问题也没应,只伸出大拇指,重重的点头说了个“服”字。 他直到这会儿还觉得有点儿恍恍惚惚的,心里一直在犯嘀咕: 要不说这人跟人不一样呢。 看刘家的沈姑爷,人家可是地地道道的读书人,一天生意都没做过。 那又怎么样?眼光那叫一个毒,盘账那叫一个精准,心思那叫一个细密。 再说人家那记性!谁能比。 这么几年的账本,摞起来都有一人高了。 人可是一页都没拿,可自己每年每月赚了多少钱,雇了多少人,发了多少月钱,交了多少赋税,租了多少房,买了多少地。 人家是倒背如流,一字不差,自己这个管事儿的都自叹不如。 除了说个“服”字,还能干吗! 难怪少东家这么放心呢,刚才出来的时候好像看到少东家好像也回后院去了。 看来也是不打算再看着了,这位沈姑爷真不是一般人呐。 先不说他到底会不会做生意,光是这气度,也真是没话说。 自己第一次报的那个数,人家估计一一听就知道有问题了。 肯定也猜出来自己是故意的。 人家可是青州府亚元,举人身份,换个人早恼了。 可人家怎么做的,没一句难听的话,脸色都没变。 而且,后头说了那么多过往的数,瞎子都能看出来自己的数有问题了,可人家就是不说。 为什么,那是给自己留面子。 眼光毒,计数准,过目不忘,又有容人之量。 但,这都还不算完。 人家这学识、见识之渊博,心思之通透,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说完今年的计划和目标,后面聊的那些,自己本来还有点儿想找回场子的意思。 可愣是也让人家给说了没了脾气。 不但是没了脾气,谢谢人家还来不及呢。 第100章 99-意外之事 说要谢谢沈伯谦,倒不是气话。 刚才在书房最后谈完俩人聊了会儿天,他不管说什么,人家沈姑爷都能跟你聊上一阵子。 无论是改善伙计们的待遇条件,还是对付一些无良的竞争对手; 无论是改进店铺内的装饰设计,还是想办法吸引更多的顾客; ..... 而且,人家沈姑爷并不是瞎说,不说句句都在点儿上吧,那也的确是言之有物。 让你不由自主的跟着他的思路说下去,说着说着就把自己一些不成熟的想法都交代了。 交代了也不算什么,毕竟是自己斟酌了许久的想法。 说出来讨论一下也没什么丢人的。 可,要是你花了一个多月想的,有些地方还没完全想清楚的,开拓生意的办法。 只不过是顺嘴一提,人家就全明白了。 同样的主意再从人家嘴里复述出来,那些不清楚的地方全没了。 整个想法完全成熟了,而且比自己想的更周全,更妥帖,更好。 你说这?你还能怎么样。 生气?那不会,也不应该。 人家说的都对呀!不但句句在理儿,而且明显好用。 回去就要试行一下,也省得自己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了。 可问题是: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人呢? 自己几个月都想不明白的东西,人家一听就想通了! 这老东家的运气也真是没话说了,一等一的有福之人呐。 没儿子怎么样,女儿不是一样能干,别人俩儿子也比不了; 女儿嫁了又怎么样,人家的女婿是半个儿,他家的女婿一个最少也能顶俩儿子。 要不老话说,这人比人气死人呢。 说句不吉利的话,我要是刘老东家,有这样的女儿女婿,那真是死也瞑目了。 然而,有这种感受的人并非只是他一个人。 十几位掌柜的要跟沈伯谦逐一面谈,本来安排的是今天准备都谈完的。 但最后并没能顺利完成。 并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纯粹是因为时间不够。 本来每位掌柜的面谈时间都是一炷香左右,大约四分之一个时辰,也就是半个小时。 但事实上除了第一位,后面每一位都在超时。 而且是,越往后大家面谈花的时间越多。 从第三位掌柜的依依不舍的出来,第一位面谈的掌柜的就开始后悔了。 自己真是被沈姑爷给镇住了,怎么就傻了呢! 这么好的机会,我不多聊会儿,我,我.....诶,这真是没想到啊。 刚才就应该趁机把其他几个想法一起说出来,请沈姑爷给斟酌斟酌的,真是错失良机。 所以,随着掌柜们一个个的进书房跟沈伯谦面谈。 同样的感受也越来越强烈。 掌柜们都渐渐的意识到,并且渐渐的确认,这位代理少东虽然没做过生意,见识却是出乎意料的好。 你抛出一个问题,他总能给你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再仔细想想却又非常合用。 即便是他不能给你一个答案,也会非常真诚的跟你讨论,最后总能从别人想不到的地方提出新的建议,令人有拨云见日、茅塞顿开之感。 以至于,汇报完跟他聊天,完全停不下来。 忍不住就想多聊一会儿,一聊就有点儿刹不住车。 所以这一天下来,才面谈完了一小半人。 这天最后一个面谈的掌柜,足足跟他聊了一个时辰有余,临出来还是意犹未尽的。 而等到全部人都谈完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虽然各位掌柜的都有些舍不得,但毕竟时间不等人,况且也有大把事情等着他们回去处理。 送走依依不舍的十几位掌柜的,沈伯谦不由长出了一口气。 这玩意,忒耗心神了。 跟这些人面谈聊天,脑子消耗太大,得不停的转。 得亏自己因为老妈的缘故,虽没做过生意,但起码系统学习过。 再加上现代社会信息大爆炸,各种经典商业案例,营销技巧,品牌树立之类的资讯,自己也不断的接触了解。 要不然对上这么一帮人,还个个见多识广,那真是招架不住。 几乎每位掌柜的,在生意经营方面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也因为时代或是格局的局限性,让他们不能跳出来,从更高更广的视角来思考。 自己这才能一展身手,再战再捷。 不过,起码这第一关是顺利通过了,之后就是看情况替若兰去一些地方看看。 诶,老婆怀孕期间真是不想去出差啊。 而且,再回想一下跟各位掌柜的面谈的情况,沈伯谦也不禁替若兰捏了把冷汗。 幸亏这事儿自己接下来了,不然这轮番谈下来,她肯定要累坏了。 接下来,就是一些日常事务的处理。 一开始若兰还稍微指导他一下,但很快,沈伯谦就能独立开展工作了。 而后,各家开始报上来一些专项的工作计划给他审批。 其中,不少都是面谈时候提起过的。 估计是谈完回去路上就开始写了。 一些原本当时还不完善的想法,现在不少都已经有了完备的执行方案。 若兰对这些很感兴趣,加上她除了每天走走动动,实在闲得很,所以有精神的时候就跟沈伯谦聊聊这些,当是解闷儿。 沈伯谦这段时间也充分体会到了公司高管的辛苦。 每天光是处理各地的大小报告文案,都要大半天,再有些临时的事务,一天基本就没了。 真是连好好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 而且,一直做这个,人的脑子其实是很累的。 所以他偶尔有些空闲不需要处理工作,就陪着若兰聊聊天,发散发散思维,还要见缝儿扎针的做手工,给江小七准备准备。 不过,这也算是紧张生活的一点儿小情趣。 总体来说,俩人日子倒也是舒心自在。 但出差还是免不了。 以往若兰不时就要出去跑,主要是去青州,也就是如今清水刘家的大本营看看。 处理一些事倒是其次,主要是要招呼一些人。 毕竟,如今刘家的东西都已经进上了,虽然还没拿到皇商资格,但不时会有宫里人来采买。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宫里来的当然也不能怠慢。 上次那个薛大海,严格来说也不过是宫中赐到宁王府一个内侍,他就敢直接找到李家坪。 而若兰也不得不压住火气,好言将其劝走。 更何况那些皇帝、太后身边的人。 这次又是宫中来人,采买开春用的布匹。 这种生意其实最好做,对方一般在出宫的时候该买什么,花多少钱都已经是定下的了。 来走这一趟,不过是个过场。 所以重点不在谈生意,而是要把来人招呼好。 对于沈伯谦的能力,经过这段时间的印证,若兰已经是由自信到骄傲了。 由他来招呼宫中来人,她很放心。 只是对方万不会跑来清水县这个小县城,跟往常一样,还是在青州府落脚。 那沈伯谦自然要提早过去准备接待,这样一来,夫妻免不了要分开几天。 这居然让若兰有些气闷,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她跟沈伯谦婚后也不时的去青州等地办事,虽然觉得对不住伯谦,也会舍不得,但却都没有这次这么强烈。 也许是因为习惯吧,刘若兰暗自叹息道。 这段时间,沈伯谦对她的照顾和宠爱,任是谁看了都羡慕的很。 就连母亲都无话可说。 蒋英现在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没事儿出去听墙根。 回来跟自己学那些掌柜、伙计、还有家里的下人们,是怎么羡慕她的小姐有多好命的。 每次一说起这些,她都是一脸的幸福。 若兰自然也知道,母亲和父亲也都不时的提点她,让她知道惜福。 毕竟,一个能力如此出众,却每天除了忙工作就在妻子身边打转的男人,全天下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只是,大概是突然这一下子这么多事儿,他有些累。 自己因为怀孕的关系,晚上总是睡不好,但自己只有有一丁点的动静,伯谦也立刻就会醒。 若是他睡得安稳,是不会这样的。 刚搬到县城的那几天,自己不适应,晚上睡不好,但伯谦却基本都是一觉到天亮。 但这几天,他晚上却睡的极浅,恐怕是生意上要忙的事情太多,他心里烦躁才会睡不安稳。 要让蒋英交代厨房,每天给他炖些安神养心的补品。 不行,还是自己亲自去看着才安心。 刘若兰的感觉是没错的,沈伯谦这几天的精神的确不好,但却不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 他段时间跑了两趟青州府,路上坐车时间久,他看账本什么累了就继续给江七准备礼物。 但马车毕竟有些晃荡,为了保持稳定,刻东西的消耗更大。 刻不了多久就要歇一歇。 但他又不像停,突发奇想的想要把那个梦中屠夫的样子刻下来,好到时候让杨风按图索骥。 反正那个人一脸虬髯,也看不清脸,不用刻的多精细。 但没想到,就是他认为最简单不过的这件事,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