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阅尽天下言情小说的你如何谈恋爱》 第1章 犬 【恋爱这种事,总的来说,是不会有了。】 读完这一句,再往下拉,是大片的空白,然后出现了最底端的留言板。刘嘉纳闷地返回目录页,又看了一遍文章名。 ——《论阅尽天下言情小说的你如何谈恋爱》,作者:“若是有缘”;字数:“14字”;状态:“连载中”;题材分类:“自传”。 肩膀被人从背后猛地一拍,刘嘉吓了一跳,仓惶转过身。 “我说你怎么换衣服换半天,原来躲在更衣室看小说。”小琪抱着托盘,笑嘻嘻地看着她。 “你把我吓到了,我还以为是主管!”刘嘉抚了抚惊魂未定的小心脏。 “若是有缘的小说更新了?”目光扫到她的手机页面,小琪好奇地凑上前:“话说,你前天推荐我的那本真好看啊。” “她没更新呢,好像开了个奇怪的新坑……” 刘嘉叹了口长长的气:“烦死了,我等更新等得昨晚都没睡好。” “啧啧,”小琪同情地望着这位小说发烧友同事,将托盘交到她手里:“快换工作服吧,说不定你下班她就更新了。” 刘嘉应声,收起手机,换了服务生的制服。 推开更衣室门,她打起精神,带上一脸的热情笑容。 马尾高高扎起,漂亮红色的裙摆匆匆融进了这座纸醉金迷的销金窟。 今天挺顺利的,一上班就接到了一张三层的酒水订单。 三层是东烜娱乐.城的顶级贵宾区,每周六的夜晚,娱乐.城会开放特殊节目,那里是最佳的观看位置。 而“顶级贵宾”意味着,有很大概率,刘嘉能收到不菲的小费。 坐电梯的时候,有一个女生也正好上楼,她停着电梯门等了刘嘉一会儿。 刘嘉笑着道声谢,瞧见那人按了三层,忍不住悄悄地打量她几眼。 披肩长发、水红色口红,挑不出错处的浅色套裙,身上没有首饰或者名牌包……姑娘的年龄看上去不大,脸上的妆化得很精致。 楼层缓慢上升,电梯壁是透明的,娱乐.城的百态尽收眼底。 那位小姐目不斜视地望着电梯门的方向,仿佛对周围的环境一点儿都不好奇。 “叮。”三层到了。 刘嘉侧身,想让客人先走。她却又一次地帮忙按住开门键,示意让端着酒水的她先下。 虽然只是一个很小的举动,但刘嘉对这位女生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酒水送到僻静的角落,这桌坐的全是刘嘉的熟面孔。 这群人在某个大型影视公司里工作,常常到这儿应酬,算是东烜娱乐.城的老主顾了。 “哎,骆小姐,这边!” 刘嘉听到男客人朝自己身后喊了一声。 原来,和她一起坐电梯的女生也是这一桌的。 人一过来,在座的一众男女便全数起立了。 “骆小姐,你终于来了,你好你好。” “我们刚才还在讨论你多大年纪,没想到骆小姐比我们想象得要年轻得多啊,哈哈哈。” 社交气氛热络,大家纷纷找“骆小姐”握手。 一个有眼色的职员把服务生扯到一边,塞了小费后,小声问道:“你们的节目还要多久开始?” “还有一小时。”刘嘉轻声答。 职员看了看表,心中有了数:“好的,谢谢。” 尽管有默默在侧耳注意,但直到走掉,刘嘉都没有听到“骆小姐”说话的声音。 她想,她是说话声音小,或是比较寡言吧。影视公司的人那么重视她,她肯定得是有些来头的。 小服务生的心里隐隐好奇,她万万猜不到的是:那位骆小姐,本名骆缘,笔名“若是有缘”——正是那个害她天天等更新,等得要死要活的无良作者。 而影视公司的人,也并非他们口中那样轻描淡写的“刚才讨论过骆缘的年纪”。他们是公司里专业负责公关的团队,为了这次和骆缘的见面,已经前前后后开了三次会。 骆缘的书他们看了,骆缘的微博他们看了,关于骆缘的报道评价他们看了。 这般从里到外,彻头彻尾地去了解骆缘,他们打定主意,要通过这次见面和她打好关系,拿下她新书的影视化合同,并确保和她以后的长久合作。 通过“若是有缘”刷满微博的黄段子、h漫,及其一贯不羁尺度的写作风格,职员们达成了共识——投其所好,邀请骆缘来东烜娱乐.城,看刺激劲爆的“特殊”表演。 不过有一点说的是没有骗人的……骆缘确实比他们想象得要年轻许多。 毕竟,百科上写的她的年龄,是四十岁。 相比于职员们的积极,骆缘的反应就比较冷静了。 面对接连不断往自己身上引的话题,她大多时候是微微一笑,仔细思考一阵后,简要地回答。 和骆缘在网络交流过的员工感觉到,骆缘的回话速度,比她的打字速度要慢上大概二三十倍。 一小时过去,大伙儿说得口干舌燥,台面的酒水所剩无几。 唯有主角的那杯,一口没有被她动过。 看着骆缘那张表情很淡的脸,大家也明白……她的状态依旧拘谨,可能他们的谈话尚未抓到那个点,所以没能跟她变得亲近。 “啊,表演快开始了。”沉默的空档,男职员瞥了眼自己的表。 “什么表演?”骆缘问。 “哈哈,你等会儿就知道了。”为了保持神秘感,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嗯。”骆缘礼貌地没有再问。 “……”话题便断在了这里。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尴尬,众人有酒的喝酒,有酒杯的端酒杯,各怀心思地想着要用什么话题让气氛起死回生。 骆缘,意料之外的,有点难聊啊…… 作家,不应该是能说会道的吗?可她本人,惜字如金,一小时谈下来,还没有她小说或微博所表达出的万分之一有趣。 他们仿佛已经轮番上阵,给快死的“气氛”做了人工呼吸,怎奈何这家伙就是四肢冰凉地赖在地上,像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又勉强地与骆缘聊了几句,所幸,没过多久,节目就开始了。 对话被音乐声打断,大家总算得了正当的沉默空档,纷纷将目光转向娱乐.城的正中央。 五颜六色的镭射灯变幻着光束,底下那层的舞台旁边不知何时已围满了人。 人们随音乐的节奏随意地扭动腰肢,全然不同三层的人正襟危坐的严肃。 忽闻人群中传来惊呼。 接着,音乐停了,镭射灯暗了,取代的是三盏亮起的聚光灯。 亮光落在人群中间,三位裹着黑色披风的壮汉变魔术一样地突然出现。 重新响起的激烈鼓声像是敲击在耳膜之上,声声震撼,声声回响。 兴奋的因子滚落一地,噼啪炸裂。 踩着音乐的节拍,站在不同方向的三个男人开始奔跑,或快或慢地跳上了舞台。披风跟随他们的脚步舞动,隐约可见披风之下,赤.裸而健壮有力的年轻肉体。 上台第一件事,表演者先朝三层的方向抛了几个飞吻。 骆缘这桌占了最好的观赏视角,那饱含暗示意味的视线与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气息,好似是直嗖嗖地冲着他们这儿杀来的。 再加上抬手这样幅度极大的动作,立刻暴露了壮男们黑披风下,尖尖挺立的乳.首和仅包裹住鼓.胀三角部位的皮裤。 职员咽了咽口水,趁还没有迷失理智前,用眼角的余光探了探骆缘。 昏暗的光线下,她安静地看着舞台那边……仍是难以从表情辨出她的喜恶啊。 台上的氛围已经被炒得火热。身材极佳的男人们时而披风半解,时而挺胯乱舞,时而抚摸身体。 台下蠢蠢欲动的燥热着,人们好似一根根迫不及待探出头的火柴,只差轻轻擦动,就要燃起大火。 燃点在——当兔耳装的金发女郎,用推车将一个蒙布的巨大笼子推上舞台时。 “那是什么?”骆缘低声问身旁的人。 职员的答话声也压得很低。模糊不清的,不知是语调还是词语本身。 “狗笼。” 金色的绸布散发熠熠夺目的色泽,轻微的晃动使得那抹亮色成为一种流动的光。 所有人的视线,被它吸引。 ——是什么呢?是什么呢?里面是什么呢? 他们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跟随着表演者来回拨弄绸布的手。 ——揭啊!揭啊! 吊足胃口后,绸布被“哗”地往外一掀。 笼中的风景,终于得以露出。 底下的笼子,的的确确是那种关大型犬的“狗笼”。 但是,笼子中的生物……不是一只狗。 是一个像狗一样,双掌触地,两膝弯曲的男人。 入目便是爬满他身体的,触目惊心的红色鞭伤。 男人的头发有些长,黑色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睛。 他的皮肤是柔韧的小麦色,与破坏欲强烈的深红鞭痕揉杂在一起……耀眼的舞台灯光使它们呈现出,一种暧昧却古怪至极的光泽。 暗处的骆缘偷偷地摸了摸自己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 此刻,她已清晰地意识到:眼前的声色场所和她曾经脑中想象过的、描写过的,差别甚远。 她平时自己写文看文,一般是喜好:两情相悦的酒后乱.性;女主被下药后,男主挺身拯救;或者什么误入酒店包厢、酒店厕所,被当替身……总之要那种终成眷属的,伤害不到人的误会狗血类。 而这个娱乐.城,大概是属于暗黑分类的。 把人当狗什么的,把人锁笼子里什么的,还把好好的人打成这样……她完完全全不喜欢这种调.教凌.辱系的啊! 可惜,现实世界不是骆缘的小说,她不能随时喊停。 她这边心情紧巴巴地脑中吐槽着,舞台上的人可没有闲下来,等待她逐步接受表演的画面。 狗笼的门被打开,里面的“狗”动作熟练地爬了出来。 男人的下巴被捏住,女郎迫使他抬起头。 全场的聚光灯打在他的脸上,变得稍稍清晰的脸部轮廓使得骆缘的心头,涌过一丝非常不妙的熟悉感。 她瞬间,想到了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使她冷不丁地夹紧双腿,后背发汗。 ——不会吧!! 大概是强硬的姿势令男人感到不适了。 他放松力道,顺从地按照被要求的方向,偏了偏脑袋。 遮住他眼睛的黑发,因此微微一晃。 捕捉到那一幕的骆缘好像听到,脑中某处传来轰塌的声音。 那个突然闯入的名字,开始越变越大,追着她岌岌可危的理智。 ——叶冶? 那个名字,嚣张地压制住她的理智,不由分说,一通乱砍。 ——叶冶!! 是了,和噩梦无异的,那人的名字。 第2章 卖 仿佛回到十五岁的夏天。 太阳很大,知了声声叫着。 她晕沉沉地睁不开眼,满目不断放大的橙黄光圈。 “听说,初三二班的骆缘是个神经病。” “是啊!她好恶心,把叶冶写到自己的黄色小说里!” 摇晃的镜头,是自己在奔跑。 近视眼镜歪歪扭扭,几乎要从鼻梁脱落,她没手去扶,只顾着跑。 胃里泛起酸水,一阵一阵地,涌向发疼的喉咙口。 她猛地撞到一个坚硬的障碍物,镜架折了,痛得好似生生压进了她的肉里。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少年骄矜而冷漠的神情上。 “你真是个变态。”他说。 “呕——” 骆缘没有忍住,吐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骆小姐你怎么了!”受到惊吓的职员跳起来,连忙拿纸巾给她。 她没喝酒,来前没吃饭……即便这般,这一呕也令她落入一个狼狈的境地。 骆缘一边用纸巾捂着嘴,一边发抖地往后退。 椅脚摩擦地板,嘎吱作响。 ——她在惧怕,看台下面的东西。 “骆小姐?”职员们不解发生了什么事,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试探地问她。 尽管已经习惯骆缘回话前会短暂停顿,但这一次的,无疑是最难熬的。 “我……” 骆缘拎起包包,抱歉地冲他们笑笑:“我有点不舒服,不好意思,我想先走。” 她走得太快,他们一句“我送送您”卡在半路,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已头也不回地奔向了电梯。——简直像在逃难。 电梯门匆匆合上。 通过透明的电梯壁,表演场地的盛况尽收眼底。 骆缘双手握拳,艰难地吞着口水,站立不安。 不应该坐电梯的——她感觉自己此举,没能帮助自己成功逃出名为“叶冶”的梦魇;反而,这架下降速度缓慢的电梯,正载着她,不容拒绝地朝他的方向驶去。 魔幻的音效配合着舞动的长鞭,身处中心的男人乖顺地趴在地上,宛如一团没有知觉的死肉。 美酒、狂欢,叫好声。 他是包容万物,没有脾气的棉花,来人便可踢上一脚。 “啪——”长鞭落下,皮开肉绽。 人群中笑声更大。 恶魔们举着刀叉,吐出猩红的舌头,等待将他分食。 而男人只是曲起脊背,忍耐着疼痛。 瘦弱见骨的背部通红一片,像煮熟的虾子。 骆缘正在走神。她在走神,所以她能不躲不闪地看到这一幕。 她跟自己说:那不是叶冶。 ——叶冶凭什么变成这样?凭什么! 那个高傲的、凶悍的,冲她吐唾沫的……那一个,冷声骂她“变态”的人……才是叶冶。 “叮。”电梯门开了。 狂躁的音乐声更响,空气中的酒味愈浓。 在电梯下降到通往出口的一楼之前,她的手率先按下了二层。 炼狱笑嘻嘻地,对她敞开了大门。 骆缘的身后没有聚光灯。 她挤进拥挤纷乱的人群中,无人为她让步。 那一瞬的心境好似回到了中学时代,隐没于众人之中的她,窥见光束所在的方向,毫无头绪地往那里钻。 其实自己也辨不清楚,是为了什么…… 第二鞭即将落下之前,骆缘触到舞台的边缘。 表演者们一下子注意到了这个行为不寻常的女人。 她的眼神流露出迫切,似乎想爬上舞台,但又忌惮着些什么,所以举起双臂拼命朝他们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东烜娱乐.城的节目,卖的就是“新奇”二字。 表演者没喊人把她轰走,反而面带笑容地走过来,将话筒递到她的嘴边。 “客人,您很激动哦,有什么要求是您很需要被满足的吗?” 柔和却有几分欠缺底气的女声,通过沙沙的电流传出,轻易地消失在了鼎沸的背景音中。 她说:“请你别打他……” 金发女郎挑眉轻笑:“哈?” ——不是打得更用力一点,找道具玩弄他,而是“别打他”? “他的出演费……我帮他付掉……” 顶着由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女人两颊的红一路烧到耳根。 “从今以后的全部,一次性支付。” 她的声音很小,视线飘忽着,不知该看哪里。 …… 骆缘的本意,是要当一个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帮忙给完钱就永远消失。 哪想,她却被邀请到了东烜娱乐的五层。——连同那位将要被她“支付”的男人一起。 五层会客室,不同于下面几层的糜烂,装潢走清一色的简洁冷淡风。 白墙、白桌、白沙发,房间里的摆设一眼便能看尽。 骆缘已经对着空无一物的白地板发了五分钟呆。 她的头埋得尽量的低,呼吸放得尽量的浅;一眼不敢看,被关在狗笼里的那张容颜。 男人也没有主动找她讲话。 过长的刘海再度遮住眼睛,他并拢双臂,狗一样地跪在笼子里。 骆缘不知道他是不想讲、懒得讲,还是羞于启齿。 她和叶冶曾经的校友关系并不愉快。他强烈地厌恶她,且绝对不属于花季雨季的欢喜冤家那一卦。 叶冶长大后,选择变成怎样的人,跟她毫无关系;更别提,如果那男人不是叶冶…… 强行中断他的“工作”,或许他眼里,是自己多管闲事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骆缘越想越多。 她面无表情地呆坐着,但心里已经在挠墙嚎叫了。 这时门外响起的高跟鞋声音,就仿佛是来救她命的,落在骆缘这儿无比悦耳。 进到会客室的,是一名身材高挑的熟龄女性。 巨.乳长腿,面容姣好,她烫着一头茶色的大波浪卷,保养极佳的肌肤赛雪。 一见骆缘,女人就笑了起来。 “你好,我是东烜的老板。”女人大方地先一步上前,握住她的手。 波浪卷轻晃出漂亮的弧度,骆缘闻到,对方身上有一种很高级的香水味。 “你好。”骆缘很紧张,但仍配合着挤出一抹微笑。 “你认识美美?” 问出这句话后,女老板将目光移向了狗笼。 ——美、美美? 骆缘的扑克脸差点被这两个字砸碎。 她生生花了十几秒把这个名字消化,然后,冲女人摇摇头。 “哦?那就奇怪了……” 老板望着她,降了几度的音调,带了点捉摸不透的意味:“听说,你想买走他?” “买走??”骆缘加大音量,明显被吓了一跳。 这词,这即视感,顿时让她联想到了小说里,霸道总裁一掷千金买下女主初夜的桥段。 ——通俗的说就是,女主因为妈妈生病被迫卖身夜.总会,娇躯裹在薄纱之中,瞬间惊艳吸引各方俊男的眼球,最终拍出史无前例的天价……那类的。 等等,这么一想,竟然和叶冶的表演有异曲同工之处! 骆缘茅塞顿开:所以,难道叶冶装狗也是因为他需要用钱,家中有某些难言之隐? 女老板明显误会了骆缘此时的分心,她以为她是后悔要买美美,想耍赖否认。 “你说的‘一次性支付’,不就是买走他的意思吗?”懒得拐弯抹角,老板直接把话搬上台面。 ——即使叶冶缺钱,说要“买他”也太侮辱人了。 骆缘想通后,更没有胆子背下这个锅。 “我是觉得,那样的表演对他不太好,”她舔了舔唇,道:“我……我可以给他钱……可他一定不会愿意这样,被人随便买卖的。” 她这话主要是说给叶冶听的:表达自己是纯纯的好心人,而且绝对没有买他一夜的意思。 眼波流转,女老板忽地“扑哧”笑出声。 “你不认识他却愿意买他,我都很意外了,你居然还要考虑他愿不愿意?” 笑够之后,她冷冷地睨了眼地板上的大笼子。 “美美啊,他只是一条低贱的狗罢了。” 笼中的男人,对外界于他明显的辱骂用语没有一丝反应。 他保持着跪姿,像一只真正的狗,听不懂人话,安安静静。 “啊,我这话,不是说他不好,作为一条狗他还是功能齐全的。你要看他爬吗?我让他给你爬几圈。” 女人弯腰,作势要去开笼子。 “我买!” 骆缘拦住她,语气不自觉地变得强硬:“我要买走他,多少钱合适?” “八千。”老板一口定了价。 “哦,八千万……”骆缘紧了紧拳头。 ——倒也合理,总裁文里差不多也这个数,没有被骗。 “小姐,”女人按住自己涨疼的太阳穴,想不通她怎么能理解得这么离谱:“我指的是八千元,人民币。” 这回的话一字一句,说得够清楚了。 可是,面前的客人眼神却比之前还要迷茫,仿佛她说的话有多么难以置信。 “太贵吗?”女老板又回归到了那个她后悔要买美美的逻辑。 ——太便宜。 ——太太太太便宜。 骆缘被叶冶的卖身白菜价吓狠了。 ——想来,买一只纯血柴犬都要一万啊。 ……不对,怎么能拿叶冶跟柴犬比呢。 第3章 尿 八千万和八千块,一个需要耗尽骆缘家产,加上再努力赚几年的钱才可能攒到;一个则轻巧无负担得让她想不出理由推脱。 于是,顺理成章的—— 灯火通明的娱乐.城门外,表情呆滞的骆缘和盖着绸布的狗笼,一起在等车。 女老板的手下只帮忙将笼子送到楼下,现在,载笼子的推车把手,全权交由她来控制。 燥热的夏季,到了后半夜的风竟是微凉的。 骆缘的身子,像某种根茎不稳的植物,被风吹着吹着,吹得有点蔫了。 “嘀嘀——” 路过的出租车按了按喇叭。 “姑娘,要打车吗?” 骆缘抬起头。 “怂”的大旗在心中挥起,她猛地松开推车的把手,绕过笼子,朝出租车小跑而去。 ……却在下一秒,被司机一句的问话击溃。 “咦,你的东西不要了吗?” ——你的。 骆缘曾经,疯狂地迷恋叶冶。 她打小是个怂包,没对别人说出口的话,全在脑子里跟自己说。 她脑中幻想过很多离谱的事,但再离谱,也不敢离谱到称呼叶冶为“骆缘的叶冶”。 他是人群中的发光体,总是高高在上,从不把谁不放在眼里。 一向只有叶冶奴役别人,哪有人敢使唤他。 可是如今,他变成八千块,变成货品,变成“她的”。 她甚至握住了掌控他方向的车把,可以将他横着推、竖着推,跑着推。 骆缘心中长出一口气,不禁感慨:有钱真好! “我要的。”她跟司机说。 司机师傅解了安全带,准备下车帮她。 不过,在看清这个“包裹”的全貌后,他的表情就变得为难起来。 “这东西很大件啊,后备箱都放不下的。里面装了什么,能不能拆开来放?” ——是要拆开。 ——把叶冶放出来,笼子扔了。 他要说一下自己家在哪里,司机才能把他送回去。 她又不是真的想跟他共度春宵,没有理由把他带回自己家。 “嗯……您能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吗?”骆缘翻出钱包,塞了两张纸币给司机。 …… 东烜娱乐.城的前街与背面是两个世界。 这面的街景,看上去总算有了些深夜应有的模样。 无精打采的橘黄色路灯下,三三两两地聚集了几只小虫;举目四顾,看不见半个人影,只有树和草的影子,繁复交错,一动不动。 骆缘咽了许多次口水,喉咙口仍旧空落得可怕。 她的手在腿上摩擦几回,最终摸着膝盖,颤颤巍巍地蹲了下去。 掀开绸布时,她紧张刺激的心情,无异于新郎官掀开新娘的红盖头。 先看到的,是他的手。 弯曲的指骨形状优美,可惜,皮肤上斑斑驳驳地分布着或新或旧的破皮。 她看得心惊,忍不住掀的幅度更大了一些。 巧也不巧,与他四目相对。 男人团成一团,侧着头,将脸搭在双手之上。 他的眼睛黑洞洞的,望进去,什么都没有。 仿佛一片死掉的夜空,窥不见半点,曾经光华无限的星光。 ——可他是叶冶。 不是“像叶冶”,“可能是叶冶”,他就是叶冶。 如果你,深深喜欢过一个人。 无数次在纸上心上,描绘他的眉眼;无数次想象他小时的模样、长大的模样,他喜欢一个人时的模样…… 你不可能把他认错,即使过了很多年。 骆缘抖得像筛子。 对叶冶,她有一种先天及后天的,无法自抑的畏惧。 就算他看上去这样的弱势,她的畏惧也不减分毫。 “你你你……遇、遇到了什么困难的事吗?” 牙齿“咯咯咯”地打着颤,简单的一句话被她说得磕磕绊绊。 骆缘的心声则比她所表现的要干脆得多,实际上,她的意思是:别倔了啊叶冶!要钱就说吧!我很有钱啊!! 她抛出的明明是个问句,却没有人接话。 静默的三十秒。 静默的两分钟。 终于! 叶冶动了…… 他把脸转了个方向。 望着那黑漆漆的后脑勺,骆缘的脑中揉杂各大狗血言情,迅速组合成了一句声泪俱下的台词:我就是大蠢蛋!才会被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羞辱!! 天啊,她在干嘛啊?她在试图帮助一个,从前欺负过她的人。 她是有多爱心泛滥,才要去干这种事。 道理上讲,他被人鞭打,自己应该要乐呵呵地嗑起瓜子才对…… 这样顶着巨大的圣母光环,自作多情地回来救他,简直是在间接承认她对他旧情难忘。 看吧,叶冶根本不稀罕。 说不定还觉得,又被她这“变态”缠上,烦人得不得了呢。 骆缘正自个儿郁闷着,忽然听到一阵水声。 首先是不太明显的“滴滴答答”,然后声音愈发流畅,汇成小水流。 想的事情太多,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声音是什么。 由于水声近在咫尺,她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往发声的源头看去。 是叶冶…… 通过路灯昏昏沉沉的光线,骆缘瞥见他下身的轮廓。 裹住重点部位的白色布料,那里已经一片濡湿,隐隐透出形状。 水声在她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停了。 ——叶冶在笼子里尿尿了。 ——亲耳所闻,亲眼所见,但呵呵,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解决完,叶冶抖了抖身子,换了个姿势,似乎想要卧得更舒服一点。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湿意,骆缘眼睁睁看着他快要蹭到那滩液体。 “哐——!!” 她眼疾手快地打开了本就形同虚设的笼子门,单手抓住他的肩膀。 指甲尖陷入他的肉里,她使了十成的力。 “汪!!” 叶冶吃痛地朝骆缘吠了一声,奋力一挣后,死命往笼子的后边缩。 第4章 爬 停滞的夜风中,暑气蒸腾。 骆缘维持那个半蹲的姿势与叶冶对视,短短十几秒,出了一头大汗。 事情,突然变得极其严重…… 他抿着唇,眼睛瞪得浑圆,双手各自紧攥成拳,举在胸前。 她手上残存他皮肤的触感,凉凉的,比她的要低上许多。 所以是真的。 叶冶当着她的面尿尿了,叶冶被她抓住以后学狗叫。 女老板说的“狗”,不是贬义的词汇,是在阐述事实——叶冶真的变成了一只狗。 骆缘心中真实的惊骇了:我靠!写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这玩的是什么梗?! 失忆梗?创伤后应激障碍?玩得大一点,或许会带幻想元素,比如男主和狗调换了灵魂。 男主……为什么自己用了“男主”,那女主是谁啊,难道是她吗? 不论失忆梗、ptsd,还是灵魂转换梗,故事接下去的走向都得是,男主被女主救了,带回家养起来……然而,骆缘根本不想和叶冶有什么后续发展。当初帮他只是想给完钱就走,连她自己都活得跟咸鱼一样,怎么负责另一个人的起居生活呢?! 小说里难道没有那种怂包主角,因为怕惹上麻烦所以选择不救人吗……额,好像还真的没有,不救人的一般是反派人物,最后会被报复得很惨……而且不勇敢的主角谁要看啊,根本不会有读者喜欢啊! 综上所述,骆缘清清楚楚地知道,不论叶冶遇到的是哪种情况,自己是万万担不起这个女主角的。 “汪!” 叶冶盯着眼前的女人,试探地叫了一声。 从刚才,她的表情变了几变。最终,她一边抹汗,一边失魂落魄地一屁股坐到地上,眉目间写着两个大字——“发愁”。 他叫的那声,明显让她更愁了。 叶冶见她没有再攻击自己,缓缓地把左边拳头靠向了地上,然后是右边的。 又等了一会儿。 她仍旧很老实,没有来抓他的意思。 拳头松开,叶冶动了。 他爬出笼子。 使用双手双脚的动作熟练,但其间,他不可避免地蹭到了那滩水渍。 骆缘的眼角抽了抽,默默看着他以防备的姿态,绕开自己,往寂静的小路上爬去。 爬行的动作并不利索,可想而知是因为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 叶冶的背影,使骆缘开始良心不安。 他让她联想到,流浪狗。 只不过不小心对它好了一次,就惹到了大.麻烦……它突然想跟着你回家。 你不方便地躲开,隐隐露出了驱逐之意;它很识趣,耷拉了尾巴,不再跟随你。 ——可是你也不救他的话,他该去何处容身呢? 终究还是于心不忍,骆缘抓起笼子上的绸布追了上去。 “你要去哪里啊?” 她一喊,他的头就转了过来。 ——果然是想被带回家的呀,可怜的流浪狗。 骆缘被他的回眸激得心头一软,脚步又快了些。 谁知,叶冶也跟着快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不是快速朝她这边爬来。 他快速地转过头,接着以惊人的速度,朝远离她的方向手脚并用地疾驰。 “……” 骆缘算是看明白了:他哪是不愿意给自己添麻烦,他根本是不喜欢她好吗!这一点跟他当人时倒是出奇的一致。 想归想,她的脚步没停。 原因很简单,叶冶爬行的方向通往娱乐.城的前街。 月黑风高,他没手机没武器,甚至连救命都不会喊;招惹危险的系数却是极高,他身上就那么一块布料,朝天撅着屁股,长得还像个情趣玩具…… 就这个样子,出现在醉鬼密集的娱乐.城,被人操了该怎么办?! “唰——” 金色的绸布从天而降,以往盖在锁他的笼子外,现下盖在他的身上。 骆缘眼疾手快地俯身,往叶冶的腰上重重一掐。 ——别看她话少,她是因为想得多,动作可不迟钝。 他被她掐个正着,两个膝盖顿时软了下来,失去支撑的力气。 ——叶冶怕痒。 ——从前干架时,有个倒霉蛋无意间碰到他的腰。 ——后来那个人,鼻梁骨被叶冶打断了。 摸了摸自己的鼻梁,骆缘自我催眠:反正他现在神志不清,反正我没想当女主角。 以后的事白天再考虑,眼下最关键的是先离开娱乐.城的地界。这么迟了,发生什么事的话,他们俩弱得要死,打架跟人2v1都打不过…… 骆缘决定先带叶冶回家。没有要养他,只是临时寄存。 这已经是她爱心的极限了! 即便叶冶已经自己爬了长长的一段路,但骆缘架着他回到出粗车,也还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 从不锻炼的死宅之躯像是纸糊的,被叶冶的重量压得她整个人都快瘪掉了。 更何况她还要空出一手掐他的腰,不掐的话,他根本不肯跟她走。 等待许久的司机师傅目睹了这一幕,人生又多了一件香艳的谈资。 ——那些年,娱乐.城边上不得不说的淫.乱。 先前看着挺正经的乘客姑娘,离开一会儿,带回一个半裸且浑身布满暧昧痕迹的男人。 两个人挨得无比的近,男人没穿鞋、裹了个薄薄的布,在姑娘背上动来动去地抽搐。 姑娘发丝散乱,淌着汗,被折腾得娇喘吁吁,但仍配合他;嘴里喊着“进车子、进车子”,她一手搂着男人的腰,一手艰难地打开车门。 门一开,她就和男人双双倒了进去。 “师傅开车,去金裕府。”姑娘说着话,直起身去关车门。 金裕府,富豪区啊…… 如今的有钱人,办事风格这么放得开吗…… 司机师傅没忍住好奇心,借着倒车,轻轻回头一瞄,不得了——那男人裹的布散了,布下躯体的痕迹更甚。 注意到他的目光,姑娘连忙用手捂住他胸前赤.裸的重要部位。 一手配一边,正正好。 掌心感受到,两个硬硬的、小小的肉点儿,触感蛮好。 当骆缘开始“感受”的时候,叶冶立马有意见了。 “汪!!” ——咳咳!喂,作为一个急需“收养”的男主角,吠得再逼真有什么用? ——倒是学一学狗狗的卖萌啊,狗狗会给对自己好的人摸肚子的! “汪!!!” ——知道了知道了。 骆缘想:谁要收养你啊,我明早就把你扔到警.察局门口。 车发动了。 上一秒还超凶的叶冶,忽然惊慌起来。 他眼巴巴地望向娱乐.城的方向,车往前开,他的脑袋就往后转。 骆缘趁机迅速地帮他扯了扯松掉的绸布。 “汪!汪!!” 娱乐.城彻底消失在视野,叶冶的手挠着椅背,吠个不停。 ……她是真的没有力气管他了。手举起来,感觉已经要折断了。 “姑、姑娘啊,他怎么了?” 司机被他那样一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马上联想到了狂犬病,依稀听过狂犬病人是会咬人的……但没听过狂犬病的会学狗叫啊。 这大半夜,碰到个这样的乘客,太渗人了。 “他是个卧底,有秘密任务在身,为了消除对方的戒心假装自己疯了。” 骆缘流畅地编着故事,想尽量正常化叶冶的形象,让司机师傅的情绪平静下来。 “这一装装得太久,他还投入在那股演出的劲里呢。你看他,不愿意好好穿衣服,还学狗叫,哈哈哈哈。” 她笑得很干。 司机没有搭话,也自然没有跟她一起笑,看上去后背绷得更紧了。 大概是因为,之前他误会后座的人有狂犬病;听完姑娘的话,他觉得自己载了个疯子。——情况并没有变得比较好。 不过,不搭话也是好的,骆缘总算清静下来。 叶冶挠椅背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可能终于领悟到挠了没有作用。 他的静默,让她有一种,他被自己成功管教住的错觉。 想来十分后怕,她刚才对他做的,都是些什么…… 此刻的叶冶,曲着长腿,两只手搭着膝盖。 正常人坐车不会像他这样斜坐,更不会把脚也缩在车椅上,但这个姿势相比她之前看到的,简直已经正常到不能再正常。 他瞪着黑洞洞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视车窗外。 于是她顺着他视线,也往外看。 大街上没有人,店铺都关了,信号灯兀自变换着颜色。 或许,叶冶眼里看到的……是落寞?他变成这样,一定有过许多孤立无援的时刻吧。 骆缘得出了结论,迫不及待去看他的眼睛,想要确认。 几乎在她偷看他的第一眼,就被他发现了。 叶冶直勾勾地回望她,骆缘的胸腔中不禁涌起一股被逮到的心虚。 他是不是要骂她了,和从前一样,冷淡又刻薄地称呼她——“变态”。 骆缘目光闪烁,一下躲开,一下眼珠又转回去,心悬得高高的。 叶冶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咕”声。 他忽然咧嘴,把自个儿的上排牙齿朝她亮了出来。 第5章 人 骆缘以为自己会被咬。 亮出牙齿的叶冶翻身朝她扑来,她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要推开他。 一个往前,一个想挡。 “叶冶!”骆缘皱着脸,缩起脖子喊他的名字。 她失去方向的手擦过他的脑门,最终停在他的脑袋之上。 “吱——” 后座的大动静同时干扰到司机,他猛地踩了刹车。 叶冶一下子砸进骆缘的怀里。 成年男人的重量压下来,沉得她感觉自己的胸前的两团被砸出了淤血。 “怎么了怎么了!”司机师傅紧张地发问。 骆缘闷哼一声,低头看向压在自己胸上的,他的头。 与胸.部亲密接触的,是叶冶的脸……而他的脑袋被她的手死死地按着。 “呵呵,没事。” 保持着这个“欢迎诸君,食我大奶”的豪放姿势,她对司机笑了笑,笑得跟哭差不多。 唯一走运的是,这一扑一撞有个意外收获——叶冶变得老实了。 他从骆缘的胸里出来后,仿佛一个受到心灵创伤的自闭儿童,呆在尽可能远离她的地方,半天都没有再叫一声。 无表情的侧脸被路灯的光映照着,显得有点橘,橘里发红的橘。 一路算是有惊无险,车安全驶入金裕府。 下车时,骆缘给司机多加了三倍的钱。——洗车钱也包括在内。 有些事情叶冶忘了,骆缘帮他记得……比如他尿尿的事。 幸好车和家门停得很近,她咬着牙将他拽下车,连扯带推地硬把他拉进了家里。 庭院的大门锁好后,骆缘终于放了心。 现在他人在她的地盘,金裕的安保是最顶级的,帮忙的人随叫随到的那种,非常安全。 于是,她松开对叶冶的钳制,自己先进了屋子。 ——妈呀,妈呀。 ——电视剧中,女主因为男主的拜访手忙脚乱收拾屋子的情节,在她的身上重现了。 骆缘捡着各个房间、各个小角落里摆放的小黄书、h.漫,女用情趣玩具。 这些曾经搞垮她身体的东西,如今在她的一拿一放间,压垮了她的手臂。 大概,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生活的重量吧…… 把心爱的污浊之物藏好,骆缘开了门,准备把庭院里的叶冶领进来。 “咦?” 庭院中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她穿上拖鞋,走出去再仔细确认一遍。 没有。 骆缘甚至打开大门,朝外边探了探头。 ——奇怪了! 她抱着手臂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注意到书房的落地窗被打开一道缝隙。 难道叶冶进了屋子? 没想到这一点,确实不能怪她。叶冶之前的出格表现,让她自然而然地认为他的智商很低。 ——但是,车门都不会开,却会开窗户? ——刚才车上挠车椅的样子,难道是演出来的? 唔……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小说读得太多,所以看什么都觉得有伏笔。 ——别想了,先去看看屋子里有没有叶冶吧。 将落地窗关好锁死,骆缘顺手给屋子开了空调。 书房内光线充足,舒服的空调风吹到脸上。 她环顾自己最为熟悉的环境,毛毛的感觉稍稍消了下去。 叶冶去哪了?阳台……没有;客厅……没有;厨房……没有;厕所…… “嘶。” 走进乌漆漆的厕所,骆缘倒抽一口冷气。 “吓死我了!你……”——你怎么不开灯啊。 一团不声不响的人影,默默地坐在按摩浴缸里。 他面朝门外的方向,竟一直于暗中注视着她。 话到嘴边,骆缘又生生咽了下去,怎么给忘了他不会开灯呢? 抬手按亮电源开关,卫生间一下子亮堂起来。 强光让她眯了眯眼。 抽出一条架子上干净的大浴巾,又翻出一条小毛巾,骆缘往叶冶那边走。 他确实要洗澡,即使他没有主动进浴室,她把他带进屋子的第一件事也是要他去洗澡。可是,叶冶和她一样,知道他的身上脏了吗?他知道的话,为什么要用那么极端的方式把自己弄脏呢?直接在笼子里…… ——不不不,再怎么说,尿尿这个都太有说服力了。也许,他不知道自己进的是浴室,只是找黑的地方躲一下。 脑袋随着骆缘的移动晃来晃去,叶冶十分地关注她,且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 头发过长,挡住一部分的脸,他瞪大的眼睛漉漉的,好像有什么事想跟她说,又好像仍存着躲闪的意味。 骆缘的脚步顿在浴缸前,与他对视了好一会儿。 不是错觉,叶冶的双眸看上去比之前的灵动许多,这使他像一个有情绪的……人。 “你……你会用花洒吗?” 率先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骆缘心不在焉地拎起花洒,一边说话,一边重点关注着叶冶的反应。 “我教你,你这样用……” ——从未觉得叶冶的狗吠如此动人,她现在真的好想听。 ——叶冶、叶冶,快点来“汪”一声,终止她的胡思乱想吧。 “打开,调温度,太冷往右,太热往左。”可惜,直至她说完,都没有被打断。 骆缘微微失落,垂眸望向老实又平静的他。 就在这时! 她的余光瞥见一抹明显的黑渍。 它是一串数字。 印在叶冶的手背上,看痕迹,很像是用水笔写上去的。 “【30023】” “哐当——” 花洒垂直掉进了浴缸。 由于太过吃惊,骆缘直接把想的话吼了出来。 “你刚才手上没有这个的!!” 看到了,真的看到了,没法自欺欺人骗自己是看走眼。 不论是叶冶举着爪子摆出攻击的姿势、爬行时不利索的步伐,还是他在车上坚持不懈地挠椅子……每次她看着他的手时,绝对没有看见这串数字。 根本是他刚才从书房进来时,自己写上去的。 ——灵魂转换的梗不攻自破!这家伙是人!而且有意识! 大概是骆缘忽然拔高的声音吓到叶冶,他跟着变得有攻击性了。 她话音刚落,他的嘴就咧了。 白花花的上排牙齿又一次暴露在空气中。 喉咙有杀气十足的咕噜声,叶冶作势要扑过来…… ——闹哪样啊!都发现你是人了,又装狗! ——那你问骆缘怕不怕? ——当然,她怕! 甩着泪,骆缘扭头就是一溜小跑,直接冲回了自己的房间。 “咔嚓。” 门反锁了。 读书千日,用在一时,需要智慧的时候到了。 骆缘双手捂住脑袋,准备好好思考一下叶冶暗恋自己的可能性。 好了思考完了,可能性为零。 现在问题的焦点已经不是“叶冶是不是狗了”,他不是。 问题的焦点变成,他手背上的数字。 不管叶冶是因为什么缘故变成了不人不狗的模样,家里就他们两个人,叶冶写下数字,不是给自己看的,就是给她看的。 给她看?——如果不是暗恋,这玩的是什么梗啊什么梗! 是暗恋的话,套路估摸着是:破镜重圆之腹黑亲亲你坏坏。 男主曾做了对不起女主的事,后来浪子回头想挽回感情,女主不接受。于是他假装失忆,利用女主的同情心接近她。女主以为他很惨,将他带回家,无意中她发现失忆的他竟写下一串数字,那是他们之间密不外传的爱语密码。即便男主失忆,内心深处却仍然有她,女主大为感动,遂原谅了男主。 额……对,她和叶冶显然不是这个类型。 那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呢…… 【十分钟后,浴室外】 披着空调被的骆缘,鬼鬼祟祟地贴着浴室门。 叶冶仍在浴缸里。 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目测,他爬过来袭击她的时间,足够自己逃跑。 “咳咳。” 骆缘清了清嗓子,小小声地开口:“你——你是有什么信息要跟我传达吗?” 他没有抬头,像是没有听见。 叶冶不看她,骆缘就更有胆子了。 她从门后探出半张脸,音量也提高了一些。 “或许,一些不能暴露的特殊情报?你需要我帮你跟某人接头,沟通暗号?” 骆缘觉得自己的想法很靠谱了。 正好,叶冶还是没有搭理她。 头露出到四分之三,她严肃且真挚地说道:“我跟你说,我住的小区特别安全,我家的墙全是一面面完全不透风的隔音墙。而且,我家没有被装微型摄像头、不会有忽然闯进的佣人,窗户外也不可能有人拿望远镜偷看。” 特殊工作是比较辛苦的,得考虑的事情很多,她明白叶冶要对工作负责,不能轻易放下戒心。 “如果我说的这些,你还是不放心,怕被监听……” 一整颗头露出来,骆缘张开一只手臂,让他看见自己身上周全的装备。 “我们可以盖在棉被里讲。” 在她伶牙俐齿的劝说之下,叶冶总算有了反应…… “汪!!!” ——可恶,竟然不是“酷特工之不能说的秘密”吗? 骆缘灰溜溜地裹紧棉被,“蹬蹬蹬”地又小跑回了房间。 第6章 毒 身体已经很累,但思维依旧活跃,骆缘倒在床上,想得一宿都没睡。 数字不是写给她看的,那就是叶冶给自己看的。 ——或许他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无意识地写下了它…… 难不成是编号? 什么地方需要编号……自己是在娱乐.城发现他的…… ——坐台?监狱? 看着天花板,她脑中忽然闪过这两个词。 ——完蛋,这样好像说得通。 想来,以前的叶冶是胆大又脾气火爆的坏学生,走上社会之后,会不会误入歧途……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他被娱乐.城的人控制,有东西让他彻底丧失了人格。 ——毒.品?! 卧槽卧槽,说得通! 因为吸.毒,所以欠了一屁股债;因为欠债,所以出卖身体,被调.教成狗;恶性循环,瘾越来越深,最后受到主人的厌弃,八千块就把他卖了。丢掉他,像丢弃一件垃圾。 ——天呐,太虐了。 骆缘捂住嘴。 …… 第二天,天蒙蒙亮,骆缘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手机收到影视公司发来的问候短信,她简要回复了一下,说自己没事;退出界面后,用手机登陆作者后台,发布一章存稿箱里的更新。 做完这些,她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门,去警察局一趟。 房门开了一道缝隙,骆缘朝外窥了窥,发现有东西堵在她的门外。 ——是叶冶。 他团成一团窝在地上,通过门最底下的小缝,蹭着房间里的冷气。 昨晚她给屋子开了空调的,只不过自己房里的冷气可能更足一些,叶冶这么怕热吗?会不会着凉? 骆缘不出声地看了会儿叶冶裸背上的鞭痕。 昨天之前,她对他最大的情感是惧怕;而此时她看见他,心中非常非常的同情。 可能是气流变得不一样,门开不久,叶冶也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大概是还没有睡醒的缘故,眼睛睁得不是很大。 两眼皮迟缓地开合,仿佛下一秒又要睡过去。 他不认得眼前的人,所以鼻子凑到她的小腿肚那里,闻了闻她的味道。 骆缘僵直地立在原地,一低头便看见他乱糟糟的发顶。 其实两者没有太大的联系,但她想起——想起以前上学时,远远看见他咬着面包走来的模样。 阳光洒在少年的脸上,长长的睫毛被染成了金色。 他的头发有点乱,领子也没有翻好;面包已将他的左腮塞得有些鼓,他没好气地又撕下一片,嚼的速度也不情不愿。 上课铃响起,全部学生都飞跑进校园;只有他,只有他还是那样不紧不慢,懒洋洋地。 即便那样不修边幅的散漫,他也是十分好看的。 他是一个,那么令人向往的少年。 ——“喂。” 阳光下的少年偏过头,斜了眼偷窥的她。 ——“你看什么看?” “啊!”骆缘惊呼出声。 她刚刚在想自己的事,没有注意眼睛看向哪里。 视线落在叶冶空无一物的大腿根处,很明显,他的内裤不知所踪。 ——竟,竟然!确实是冒犯了!! 飞快往后退了一步,骆缘与叶冶拉开距离。 源源不断的同情冲散了回忆里的片段,具有性暗示意味的画面,反倒使她冷静。叶冶已经经历了很不好的事,如果自己也幻想他,和娱乐.城的那些禽兽有什么区别。 骆缘紧了紧拳头。 今天她会去警局报案,东煊娱乐.城拿人做买卖,一定要检举;然后,要帮助叶冶找到他的家人,让他回家,得到照顾…… 双手抵着地板伸了个懒腰,叶冶没有避嫌的概念,随心所欲爬进了女生的房间。 自顾自地找到凉爽的角落,他打了个哈欠,又蜷成了团。 ——好吧,照他这个行为和精神状态,硬拉他出门反倒要出事。 ——她一个人去就可以,叶冶在家继续睡觉吧。 骆缘拎起自己床上的被子,闻了闻…… 还行,虽然没有“少女的体香”那类的魅力加分项,但有洗衣粉的味道。 作为一个内向的阿宅、文圈的高冷大大,她家是不会有朋友来拜访的,所以自然没有准备新的被褥。 她觉得叶冶应该能明白她是好意,他没有嫌弃她的道理吧,毕竟她都不嫌弃他没洗澡了…… 柔软的空调被小心翼翼地盖在男人的裸背之上,骆缘屏住呼吸,尽量不打扰到他。 叶冶没有睁开眼,也没有踹被子,大概是接受了。 …… 早知道应该吃完早饭再来警局,等着等着,事情快做到中午了,还没有做完。 “咕——” 骆缘在小房间里按压着自己叫个不停的肚子,不知道负责事情的警察什么时候能来。 前面办手续、填资料,做得挺快的,帮她录入资料的人员态度很热情。 只是录着录着,那个大姐的表情变得不太对了,她在电脑上敲敲打打,白白的屏幕光映得她的面色有些凝重。 接着,她就领她来小房间了,说是让骆缘在这里等一会儿,有专门负责这块的警察来见她。 看到大姐表情不对的时候,骆缘就怀疑是叶冶的资料有问题,现在进到特殊房间,她一下子更紧张了。 本想再多问几句,但外面电话响了,大姐赶忙跑去接电话了。 ……骆缘就只好安静在房间里坐下。 饿,肚子疼,又很紧张。 昨天去娱乐.城前,因为赶稿没时间吃东西,喝的水看演出时差不多都吐了,回来因为叶冶,也没心思考虑吃的……算来有十几个小时没有进食,怪不得胃痛的老毛病犯了。 ——或许可以跟大姐说一声,出去吃点东西?或者去药店买个胃药? 刚冒出这个想法,骆缘便否决了。 ——算了,叶冶的事好像很严重,被自己的吃饭耽搁了不太好吧。 拖着拖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不觉已经中午。 骆缘的胃疼,疼得都熬过去了,外边终于来了人。 原本想象,来的是扫黄或者缉毒方面的警察,应该得是那种气场强大,身形挺拔的汉子。 没想到门一开,进来的是一个便衣的奶油小生。 青年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皮肤白白,眉清目秀,穿着一件休闲的白t恤,气质与近几年娱乐圈大火的“小鲜肉”颇为类似。 “你是负责的警察?”问句出口,骆缘才察觉自己这个态度,有些以貌取人了。 “是。”青年没有深究她的话,冲她笑笑,直接把谈话切入了正题。 “你刚才填的资料,那个人的信息,能不能再跟我口述一次?” 骆缘点点头,一字一句慎重道:“他的名字叫叶冶,叶是叶子的叶,冶是冶炼金属的那个冶;本市人,年龄26岁;生日是1989年10月24号,中学在七中念的。我是他以前的同校同学,昨晚在东煊娱乐.城遇到他,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你知道的只有这些吗?” 听完她的话,青年盯住她的眼睛,多问了一遍。 “还有别的你了解的信息吗?知道什么,全部说来。” 他的声音放得很缓,让人听得很清楚,隐隐间透露出一种不太一样气场,却又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想要躲避。 骆缘知道自己的回答兹事体大,所以没有马上回话,而先认真地思考…… ——她还了解什么? ——她还了解的,是些提供不了帮助的啊。 叶冶,学号四十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座位在第四排的最后面;初三一年上课迟到了29次,早退11次,旷课7次;午餐很常吃拌面,发呆的时候爱看蓝天;他脾气极差、不擅长学习,打架厉害,不尊重人,没有绅士风度;中学尿尿时候的习惯,是用左边的手拉开拉链…… “我觉得……” 深吸一口气,骆缘低下头。 她的唇哆哆嗦嗦地抖,嘴皮子也变得不太利索。 “他是能改好的……就算在娱乐.城里变坏了……如果能找到他家人帮助他的话……” “好。”青年干脆地应声。 “啊?”骆缘抬头,没有预料到他会这个样子接话。 拿起桌上的纸笔,青年唰唰写下两行电话号码。 “我会帮你找他家人的,找到前如果遇到没法处理的事,联系我。”撕下纸,他伸手将它递给骆缘。 她糊里糊涂地接过纸条,见他的笔,在下面那行号码上点了点。 “那个是所里电话,”青年说:“上面是我的私人手机。” “私人手机?!”骆缘大吃一惊,看向他的眼里明晃晃地写着——我想歪了。 被她的眼神逗笑,青年侃了句:“怎么,有男朋友了?” “没有!”骆缘答得果断。 瞧她捏着纸条,掏出手机,青年笑意不减:“储存的姓名写林天,天天开心的天。” 对这突如其来的桃花不知所措,骆缘专注输名字,头也不抬:“哦、好,我叫骆缘。” “电话是?”林天也把手机摆到了桌子上。 骆缘的眼神更复杂了。 “你有麻烦联系我,我找到家人也得通知你啊。”这回他说得倒是义正辞严。 “哦哦。”她稍稍平静了。 “不过,你没有麻烦的时候也可以联系我。”林天没等她一口气喘完,又来一个转折。 “……”骆缘难以招架地捂住额头。 这人纯粹就是开她玩笑开上瘾,没憋住又扑哧笑出了声。 “我是说,如果你回忆起更多关于叶冶的事、叶冶情况好转说出了什么,说不定会对找到他家人有帮助,所以要及时跟我说。” 第7章 乖 直至从警局出来,骆缘都觉得不太真实。 林天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他会帮助叶冶找他的家人,找到之前,他要暂住在她家。 ——无法避免的同居生活什么的,怎么看怎么像一本恋爱小说的开篇。 她甚至能想象,自己在相处中逐渐发现狗叶冶的可爱之处,然后被不知情为何物的他凌虐一脸,那种惨绝人寰的场景了。 人总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吧。 骆缘看着橱窗里的倒影,问自己:以前的事还不够你哭吗? ——所以!我不会再喜欢上叶冶了! 对自己暗示完这一句,她推开商场的门,进了男装区。 整个商场逛下来,乱七八糟买了很多东西:男士休闲装、男士睡衣、男士内裤、新被褥、毯子、涂伤口的药,一些吃的喝的。 最末已经拿不下东西,准备要回家,路过商场门口的宠物用品店,又忍不住买了个弹力球。 ——叶冶不能玩手机、玩电脑,怕他无聊。 这一趟逛得算快,到家差不多下午三点。 知道家里有人,开门时候的心情忍不住有点期待,骆缘放下满怀的东西,按亮电灯。 脱鞋时故意放慢了动作。 脱完左脚,她正要脱右脚的,房间里传来了响动。 门没有被关上,远远看见他探出他的脑袋,在默默观察她。 “我回来了!”骆缘莫名的开心,小声对他说。 叶冶打量着一地的东西,好奇的眼神好像在问“咦,你买了些什么”。 换好拖鞋,她拎起地板上的大包小包,路过房间,给他投喂了一块饼干。 没闹脾气,叶冶干脆地吃掉了。 指尖触到些许唇部的温热,骆缘轻咳一声,收回手。 “咔咔咔。”饼干被他咬得嘎吱作响,碎屑雪花一样落向地面。 想必他是饿了,小小一块饼干吃得挺香的。 骆缘怕他把地上的饼干屑舔掉,连忙抽纸巾收拾。 还记得叶冶没洗澡、没吃饭、没穿衣服,他需要她帮忙的事有不少。 深感任务艰巨,骆缘在屋子里前前后后地忙碌起来,把买的东西归位、把浴缸里叶冶的小裤裤捞出来扔掉,把被他弄脏的浴巾被子丢进洗衣机…… 事情做差不多后,还剩两个大头:洗澡,吃饭。 用手机点好外卖,骆缘撸起袖子,准备干那件最艰(期)难(待)的事。 “叶冶……”她拿着大毛巾,高声喊他。 或许是先前喂食饼干积攒了一丢丢的好感度,叶冶不太热情,但好歹是搭理了她。 骆缘进到浴室,不断唤他“来呀来呀”,他还真的跟进来了。 按摩浴缸放满了热水,咕噜噜地冒着水花。 ——要怎么让叶冶进浴缸啊? ——她倒是想从后面推他一把,可他又不是站着的,姿势不允许啊。 回想自己看过的、写过的,小说中的浴室戏份…… 好像很少有现言女主帮男主洗澡的啊,除非男主残废了。但残废的话,一般是拿毛巾帮他擦身体吧,从没见过有女主把轮椅上的男主踹进浴缸的。 男主抱女主进浴室倒是有,啪啪啪的事后清理或者鸳鸯浴,画面除了马赛克还是马赛克,对于他们现在的情境不适用啊。 沉思片刻,骆缘举起手。 指着浴缸里的水花,她用一种新奇而兴奋的语气,表情浮夸地说:“哇!你看里面!purpurpur的,好好玩啊!” “……” 空气中除了冒水花的声音,别的啥声都没。 叶小狗虽然疯了(?),但他也不是好骗的三岁小朋友。 ——不被哄骗就不被哄骗吧,他还偏偏要用淡淡的眼神望着她。 深感丢脸,骆缘沉痛地把脸捂上了。 就在这时…… 一件神奇的事发生了! 不知道为什么,木着一张脸的叶冶忽然主动地伸手抬腿,爬进了浴缸。 “叶冶,”骆缘脸上有难掩的惊喜,仿佛他真的做到了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叶冶,你好棒啊!!” 活泼的purpur声里,他呆坐在浴缸的中央。 花洒的水从天而降,头毛一下子被淋透。 她把双手打湿,给他整理出一个大背头的造型。 叶冶的五官完全地暴露出来。 ——这样看,能更清晰地感受到,他是长大的叶冶。 五官分开来看,似乎和从前别无二致,但又有说不出的哪里,不一样了。 沾水的白毛巾细细擦过,形状好看的眉毛。 条件反射,他闭上眼睛。 蒸汽把男人的脸蒸得有点粉,薄薄的唇有隐隐的水光,看上去像在诱人亲吻。 说也奇怪,明明他身上的体毛很少、颜色也淡,但那对睫毛却是长长的,浓密的。 骆缘看着他。 ——真他妈的,美貌啊。 ——这就是我少女时期最大的梦想啊。 心头充斥一种无可救药的满足,嘴角微微上扬,骆缘弯腰,往他头发顶挤了一小坨的洗发露。 只要他不看她,她的胆子就大了。 两只手在叶冶的头上抓呀抓,把他的头发左分一堆、右分一堆,然后抓成两个小鼓包。 ——哈哈,羊角辫叶冶! 顶着一张认真干正事的扑克脸,骆缘不为人知地快乐着。 原来这样不会死吗? ——靠叶冶这么近,玩他的头发,看他的裸.体。 原来是不会死的吗?她以前一直以为会的。 所以每一次的幻想,都犹如在品尝罪恶之果;越爱越怕,越怕越爱…… 给“大型犬”洗澡这样一件费劲的体力活,因为脑补区域的大活跃,骆缘干得全情投入,乐在其中。 洗完头发,她刻不容缓地继续帮他洗身子。 这下视线的范围大了,角度也变了。 虽然叶冶一直裸着,但他那么凶,她本人为人又很“正直”,所以始终没有看到全貌……不过没事,现在,终于迎来一个光明正大看他裸.体的大好时机。 调整好花洒的角度,握着沐浴刷,骆缘半只腿跨进浴缸。 叶冶没有看懂她要干什么,往后退了一些,似是惊惧。 花洒打开,大量的热水再度涌出,水珠沾上他的身体,也打湿她的。 与叶冶的慌乱相比,此时的骆缘倒成了镇定的那一个。 ——湿身戏是小说里最常见的桥段之一,女主的衣服遇到水变成透明的,身材尽显,男主看见这一幕立刻兽性大发。 于是,对眼下的状况,骆缘早有预料…… 她的衣服,遇水不透明、不会显身材,从脖子到脚,遮得严严实实。 “不要慌,交给我。” 游刃有余地按住叶冶的肩膀,他的侧面对着她的正面,骆缘按他,像按着一块需要清洗的玻璃。 泡沫丰富的沐浴刷轻轻地触上他蜜色的、布满伤痕身体,在不让他感到痛的情况下,尽力地清洁着他的后背与前胸。 ——叶冶不可思议的配合。 不仅没有像昨天那样吠她,连沐浴刷的刷毛不慎扫过伤口,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对她的抵触。 ——难道叶冶对疼痛十分耐受? 骆缘的脑子里不禁闪现了这个想法。 前后来回洗刷几回,该洗的地方都洗了,她抬手关掉花洒。 最后剩余的部分,是下肢。 叶冶这样坐着,是洗不到的,一定要站起来才行。 这就有点费劲了。 骆缘抬起叶冶的左手,将他的手臂尽可能近地搭到自己肩上;借着她肩膀的力,将他颤颤巍巍地扶起来。 ——不行。 第一次的尝试失败了,沐浴刷只来得及在oo上轻刷了两下。 他比她重,且高了太多。 ——不过…… ——尺寸不错啊叶冶,外形也健康。 ——咳,失败归失败,附加的信息是不耽误得到的。 “这次两手环着我,我帮你站起来好吗?”骆缘觉得刚才失败的原因是受力不均,立刻提出了改进意见。 话是说了,不一定叶冶能听得懂。 她专注要打卡帮他洗完全身的澡,刷过代表到此一游,盖章认可。 目前执着地,她一定要帮他洗干净屁屁。因此心无旁骛地摆弄他的身体、指引他的姿势,像摆弄一件硅胶玩具,完全地随心所欲。 ——叶冶乖巧得离谱。 没有遇到任何阻力,骆缘很快弄出了自己想要的姿势。 他的双臂环着她的脖颈;她单手揽住他的脊背,另一手拿沐浴刷。 开启花洒,准备就绪。 “三、二,一!” 深吸一口气,憋住一股劲,骆缘站起来。 起身的时候,她才发现叶冶也是稳的。 这般之下,他们仿佛是在相拥。——舒服的热水中,热情主动,两厢情愿地。 相拥维持了不到一秒。 因为没有预料到叶冶能自己站稳的状况,失去平稳的那方反而是骆缘;她一下使出了太大的支撑力,脚肚子打颤,失掉重心…… 最后,带着叶冶往前摔去。 “哗——” 浴缸溅出大水花。 落地时,她手掌重重地压在了叶冶的oo之上。 “唔。”他的喉咙里传来一声短促的闷哼。 骆缘慌忙地支起身,抬眼便望见叶冶煞白煞白的脸。 ——完蛋!!oo被压废了!!! 她的脑子里警铃大作,瞬间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严重的过错。 低头,看向之前还被她赞赏过的oo。 骆缘没有多想,直接伸手握了上去。 ——嘶!oo有异常!! ——形状异常!热度异常!长度异常!! 咦…… 貌似,不是废了。 是硬了。 第8章 喂 叶冶,因为自己,硬了。 这可真是…… ——可以去拿手机照下来吗?好想把这一幕放大、打印,贴在自己的脑门上啊! ——叶冶你以前骂我变态耶!但是你现在因为我硬了硬了硬了!你怎么回事啊你! 骆缘的双颊泛起兴奋的红晕,两只眼里写了两字叫“开心”。 叶冶面无表情地躺在浴缸底,与她对视。 8二二二d,愈发的硬挺。 ——天呐,要怎么做?接下来要怎么做! ——叶冶的敏感点在哪里?直接上手吗还是…… 因为理论知识过于丰富,所以实际操作的时候可选方案过多,有些纠结。 骆缘陷入慎重的沉思…… ——他刚才是因为被自己重重压到,所以有了反应。 ——难道是因为身体被调.教过度,所以疼痛会让叶冶有快感吗?! 垂下眼,凝望良久。 她抬手,给了8二二二d一巴掌。 ——哇!有用有用! 被打红了。 它因为“生气”,胀成更漂亮的深色。 做了一个十分正确的选择,骆缘仰头看向叶冶,期盼着得到他的赞扬。 他眼里的情绪极淡,仿佛对身下的一切无知无觉。 ——这就变得有点虐了。 高涨的情绪像被泼了盆冷水,她的眼睛耷拉下来。 ——或许快感是有的,但这事并不能让他感受到快乐。可能是在娱乐.城的这些年,它成为一种习惯,他由着生理的反应控制他的身体,心理却始终没法享受其中。 小说读过那么多本,骆缘对情绪的感知尤其敏感。 “叶冶因为喜欢自己才有这般的反应”——这种低级的误会,她是不会误信,不会被迷了眼的。 换成小说里的话,现下的场景就是:“他由着身下的物件被人肆意玩弄,男主的眼神空洞洞的,像极一个没有生气的破布娃娃”。 心头泛起淡淡的酸涩,她鼓励地拍了拍叶冶的肩。 “没事的,我用别的办法帮你消下去。” 左手一伸,抓起他旁边的花洒;右手控制开关,调整温度。 “唰——” 透心凉的冰水尽数浇往8二二二二d。 水流大力且持续不断地冲刷着,o1o似一个缴械投降的士兵,举起双手,任由水流带着它往他的肚皮上拍打。 叶冶咬紧了牙。 “呼。”骆缘擦擦额头的汗,光荣得像一个抢险成功的消防战士。 ——可以的,软了。 怪不得男主有特殊情况不能碰女主时,都会洗凉水澡。 这么有用的生活的小妙招,是小说教她的,读书真有用啊。 “叶冶,我们洗好了,可以过来穿……” 边起身拿浴巾,边柔声对身后的人说话,当她回过头时…… “嘶!!” 叶冶的嘴咧得好开!白森森的牙齿怎么又露出来惹! …… “汪!” “汪汪汪!!” …… 外卖送来许久,骆缘自己的已经吃完了。 放在走廊地板的那份,还没有被动过。 一名裸着背的,头发长长的成年男子,蹲在厕所内最阴暗的角落。 未干的乌黑发丝遮蔽了他的神情,水珠沿着他的下巴的线条一滴滴地滚落,像是哭了。 骆缘或许会被他这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蒙蔽……如果,她的手背上没有他牙印的话。 “喂,林警官吗?对对对,我是骆缘。” 压低的女声做贼一样地接通了电话。 “你不是说遇到危险给你打电话吗!我跟你说,我没法收留叶冶了,他太凶了!” 小学生跟老师告状一样,她摸着自己好疼好疼的手,越说越觉得委屈:“呜呜呜,我的手被他咬了!我给他的饭,他都不吃,你说他脾气怎么这么坏啊呜呜呜……” “你笑什么啊。”那头的人笑得太大声,骆缘的哭腔刹车般地止住。 林警官也觉得自己过分了,轻咳几声后,他正经起来,给了她合理的建议。 “好吧,我再试一次……你说,你觉得我来硬的来软的都行?我只会来软的,什么叫来硬的啊……额……你确定吗?我试了又被咬怎么办……” “行行行!是你说的,他要是再咬我一次,你就要来领走他!” 骆缘瑟瑟发抖着确认林警官的保证有效,得到确信的回答,终于安心,挂了电话。 …… 从前在学校,被叶冶欺负了,还可以绕道走。 但现在,她是在她家啊,她家! “咚。” 弹力球掷中男人的脑袋,再欢快地弹了出去,咕噜噜地往客厅里滚。 击中的响音闷闷的一声,他的头被打偏了。 于是,阴暗光线里的“大哭包”,缓缓地朝扔球人的方向,投去视线。 “对、对不起!!” 裹在空调被里面的不明生物“扑通”跪了下去。 宣告主权、驱逐外敌,这类不靠谱的想法曾经占据她理智的上风,不过0.001秒,她已经看清形式、弃明投暗,决定全身心屈服于黑恶势力。 “我是来请问您,您、要不要……吃饭的。” 叶冶没搭理她。 他站起身,追着弹力球滚的方向,悠哉悠哉地走进了客厅。 ——卧槽!直立行走了卧槽! ——进化了卧槽!! ——为什么会进化啊!毫无理由啊!因为打败了她吗? 蹲时没法察觉,但他竟然自行穿上了裤衩啊裤衩,升级升到飞起来了。 打鼓艺人在骆缘的胸中手法绚烂地一通敲击,她那颗脆弱的心脏被活生生地、“咚咚咚”地,砸烂了。 ——这家没法呆了,886。 脑子里迅速开始计划夺门出逃的路线…… 还未付诸行动前,骆缘看到一颗弹力球慢慢地从客厅的方向,滚进自己的视线。 “……” 刚才自己用球砸叶冶……好像问了他要不要吃饭……所以,这是提醒她,来送饭? 骆缘连跑带跳地冲到厕所门口,捧起外卖,再轻盈地来到叶大爷面前,将食物双手奉上。 ——送送送!怎么能不送饭呢!饿着爷多不好啊! 他盘腿坐在地板,静静望着她,半天没有接过她手中的东西。 骆缘,何等有眼力劲的一人,立刻猜到叶冶是觉得外卖的包装太多,所以懒得拆。 松了松自己身上一大坨的“空调被披肩”,她哼哧哼哧地蹲下身子,小心翼翼拆掉包装。 菜色一一在叶冶面前摆开,她赔了个笑脸,递给他勺子和筷子。 他仍旧没接。 只是,把嘴张开了…… ——就是这,就是这好牙口,前不久刚咬了她! 敢怒不敢言,骆缘动作迅速地舀了勺饭,用筷子夹起适量土豆丝、牛肉,与之搭配,再调以些许酱汁。 完成这完美的这一口后,把勺子恭敬送到叶冶的嘴边。 他的头微微前倾,将她的勺子含进嘴里。 ——还真的是要她喂啊! 骆缘的手僵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地等他吃完。 三秒,嘴松,勺子空。 叶冶的喉结动了一动,那一口被吃得干干净净的。 “好、好吃吗?” 觉得自己的讨好略有成效,她小声又狗腿地问。 叶冶没有回答她。 沉默一会儿,又张了嘴。 ——这是认可了她啊!还有她点外卖的技术! 骆缘赶忙低头配菜,骄傲得仿佛这饭是她亲手做的。 …… 叶冶的病情以喜人而骇人的速度康复着,虽然骆缘也不太明白自己是做了什么事达到这样的奇效。 这事初闻惊悚,但细想一下,横竖都是一件好事。 等他恢复了从前的性格,不用她请他走,他自己都不会愿意继续在这和她耗着。 一口一口喂叶冶吃完一顿饭,给他擦嘴时,骆缘猛地想到:吃完之后,待会儿他要怎么上厕所呢? ——喂饭她可以喂,厕所问题她不能帮他解决啊。 于是,骆缘领着已经可以直立行走的叶冶,来到了卫生间。 “等一会儿,当你感到肚子胀胀的……”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她的声音配合姿势,按了按自己的腹部。 “有东西要出来的时候。”她给此处配了几个形象的拟声词,快步走到马桶旁。 “你就在这里,学我这样……” 做出脱裤子的动作,接着,骆缘坐到马桶上。 眉头紧皱、双唇紧抿,她攥紧拳头,比出一个“正在用力”的动作。 “这样,上好厕所……” “然后……” 叶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下一刻,忽然朝她靠近。 满目是他投下的阴影,近在咫尺的俯身,像要把她揽进怀里。 “哗……” 他按下了在她旁边的,马桶冲水按钮。 第9章 闷 半夜十二点。 交班后,刘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员工宿舍。 丢下沉重的手提包,她倒向客厅的沙发。 心情差得要命,找出兜里的手机,她登陆了晋江文学城看小说。 唉,她最喜欢的作者若是有缘,今天只更了一更。 刘嘉只好翻到那个她早就看完的旧章节,又看一遍。 小琪洗澡出来,就见到她那副颓废的样子。 “累成这样啊……”她从冰箱里取了盒牛奶,递给刘嘉:“我听徐姐说了,老板女儿今天来了?” “是啊,”拆开牛奶吸管,刘嘉边喝边翻了个白眼:“被她闹了一整天,来了非要找美美,各种威逼利诱要我们把他交出来,整个娱乐.城都快给她掀翻了……这一天下来,我感觉我生生老了十岁。” “同情你,也心疼我自己。” 听到那句“老了十岁”,小琪吓得连忙往脸上多拍了一遍爽肤水:“我是明晚的班啊,希望运气好点,不要碰上她。” “哼哼。”刘嘉咬着吸管,视线转回手机,准备把章节剩下的部分看完。 拿遥控按亮电视,小琪坐到她的旁边:“哎,这个若是有缘真是魅力无穷啊,你累成这样,还要追她的更新。” “不是追更新,是把她的旧更新再看一回,”头也没抬,刘嘉的眼睛锁定在手机屏幕之上:“就是因为累才看的啊,通过她的文字能让人获得宣泄。” “有没有这么神奇?她常年被你吹捧得跟仙一样啊。” 按了几下遥控器,小琪调到了自己想要看的台。 大叔男主角在学生妹女主角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偶像剧新一集的片头曲恰好放完。 “相比看字,我更喜欢追剧,给你推荐这部番薯台的新片《我老公是我男朋友的爸爸》,爆好看。” “噗,”听着小琪这话,刘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亲爱的,我跟你说,你看的这个电视剧,也是那个作者的小说改编的哦。” 这不是,她刚说完,电视上就显出一行字: 【45集连续剧,改编自作者“若是有缘”同名作品。】 “真的啊!”小琪惊呆了:“那你不是已经知道,大叔有没有被女主勾引到了!哇,我追得都好奇死了,最后他到底有没有兽性大发,推倒自己儿子的女朋友啊?!” 刘嘉点点头:“我当然知道啊,他们后来……” “啊!停停停!”马上可以知道答案了,小琪却忽然选择捂住自己的耳朵:“别说别说!我还是自己看吧!说了没意思了!” 瞧她紧张的那样,刘嘉自然没那么缺德,硬要给她剧透。 于是,她俩一个看电视,一个看手机,都安静了下来。 “呀!更新了!更新了!” 看完章节的无意中一刷新,刘嘉看到若是有缘的专栏里出现了新动态。 二话没说,她立马摸着链接,点进去看。 …… 《论阅尽天下言情小说的你如何谈恋爱》 作者:若是有缘;题材分类:自传 【第一章】修改时间:30秒前 1. 恋爱这种事,总的来说,是不会有了。 开这个坑的初衷,是想着,我看了、写了那么多言情小说,会不会有一天能写一个真实的,我的恋爱故事。 诚如你们所见,开坑七年,我由写文起开始等待,最终,得出本文的第一句话。 但,即便没有恋爱,我还是有一句话想写下来。 ——喂!!我只是喜欢他,我不是变态! …… 骆缘对着键盘发了久久的呆,把这段文字写好后,闷痛的心里终于好过了一点。 她没有朋友。当有秘密、有喜恶、有幻想,却没人听她说话时,她总是用写来表达。写文的这些年,网络小说这块天地,是她唯一的说话去处。 不用多想,便能知道,这段话发出去,看到的人会觉得莫名其妙。 当初的她,也是这样畏惧着围观的目光——畏惧她的话没有人听懂、没有人信,反招致更大的嘲笑,所以选择沉默。 “我只是喜欢他,我不是变态”。 早就该,对着人群大吼出声;早就想,坦露自己的冤屈,让误会她的人看到。 可是,没勇气承认“喜欢”,没勇气澄清“变态”。 一晃眼,十余年过去了,这句解释,埋得深深。 与叶冶相遇约24小时。 直至他按下抽水马桶的那一刻,他和骆缘,才算是真正意义上“重逢”。 对着她,他什么也没说。 他本就不是憋屈多年的、极力想要阐述自己清白的那一方。 但他看向她的眼神,竟是平和的……宛如对待一个陌生人。 ——叶冶,居然把骆缘忘了。 因此,骆缘的解释,欠了很多年的、对他,甚至是对她自己的……那个解释,变得再也没有意义了。 第10章 哟 2003年,第七中学。 短暂的寒假后,骆缘以不悲不喜的平静心情,重归校园。 班上的同学与自己的小团体扎堆地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寒假里做的事,兴奋热络得仿佛他们已经好几年没见。 骆缘抿了抿唇 ,望了眼一堵堵高墙似的,挡住课桌内部的背影。 他们坐了她的位置,没人发现她来了。 其实也不是故意的吧。回到班级的同学,哪有老老实实坐到位置等上课的,全都是趁上课前,争分夺秒去找自己朋友讲话。 没朋友的骆缘,是很容易被忽视的一个异类。 不合群、内向,是不知何时被贴上的标签。刚入学时,她也提醒过自己,要努力去跟大家交朋友。 一开始,同学们互不相识,骆缘跟随着一个可能会形成的小团体,课间和午休总是常走到她们附近。 后来,这个小团体真的形成了。但她们中,并不会有人叫上她,课间不会、午休不会、早操后一起回教室时不会、体育课分组活动时不会,骆缘要是在旁边,她们倒也不会主动赶她走。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呆着,所以尽量地,跟紧她们。 某次做完值日生,没有人等,赶去食堂,无意中听见了那个小团体的议论。 [“你们说,‘她’做值日,我们没有等她,真的好吗?” “啊,跟她讲话好尴尬啊。” “总觉得她阴气森森的。” “是啊,酝酿半天,给她抛了个话题也不会接话,真心聊不来。”] 因为怕不合群,所以努力融入,最终彻底失败。 这事的性质却也扯不上校园霸凌,有处申诉……做朋友的事,全看个人意愿,老师也管不着。 别人找朋友,一个个找得好好的,只她不行。 没人愿意理她,怪不了别人,是她自己的问题。 骆缘回到了一个人的状态,像她的小学。 一个人在位置上午休,一个人吃饭,体育课分组活动,听从体育老师的分配。 大多数时刻是不难的,不用笑、不用说话、不用找话题,还多出了很多的空余时间,而小部分时刻……忍忍也能过去。 立在教室后门的角落,骆缘掏出书包里的言情小说,低头翻看起来。 没有朋友,自然没有人能为她发声——“你们这些聊天的,能不能让开啊,这是她的位置”。 她自己,就更不敢说了。 看书,看课外的书,不会被嘲讽“真努力学习啊”,招致反感。 同时,她显得有事可做,占她位置的同学一会儿看到她,也不会感到尴尬。 班主任的到来是解放。 教尺一敲,同学们作鸟兽状散去。 位置空出来,骆缘立刻抱起书包,回座位坐下。 和朋友聊得差不多,跟别了几个星期的同桌、前桌,后桌也要问候,即便同学们已经坐好,底下的窸窸窣窣声仍旧未停。 “全部安静!” 班主任皱起眉头:“你们要讲的话怎么这么多啊?一个寒假没见,你们这张嘴是快被憋死了还是怎么样,拉链一拉下,一会儿都难消停?” 同学们哈哈笑起来。 骆缘在笑声中合群地咧了咧嘴,实际上,完全没懂有什么好笑的。 上课的时间最好混。 她不传小纸条、不讲悄悄话,看看黑板、抄抄笔记,几节课就过去了。 中午午休,骆缘没打算去食堂吃。 食堂吃饭是一排排的长桌,大家成群结队地,划分了阵营。 被孤立,算是孤立出了门道。她通常会去校外的店里解决午饭,稍微多走几段路,但能吃得比较自在。 兴兴复印店的拐角,长楼梯一路通下去,尽头有一家私营的,偏僻的小吃店。 门帘被陈年的油烟污垢,染成腻手的黄色;狭窄的店门口立了块纸板,上面用粗体的黑字写着“一元进店”。 骆缘发现这家店的时候,心情像是发现了宝藏。 小吃店的空间窄小,统共放了两张桌子、八张凳子,要是坐满了人,连个伸懒腰的空间都腾不出。 它隐没于繁华的校区,默默开在地底,看上去黑不溜秋又脏兮兮的,乏人问津。 发现这店以后,她来这里吃了二十几次的午餐。碰到最多人的时候,也不过坐满了一张桌子,碰到同班同学的机率几乎没有。 “老板,我要一份拌面。” 骆缘选了最靠里的位置坐下,翻出钱包里的一元钱。 ——拌面一块钱一碗,不点饮料的话,老板会附送一小碗免费的清汤。 ——这么便宜的面,却分量超足,还很好吃。 本来选择这家店,是因为偏僻,到现在她反而是被它的味道吸引了。 面来得很快,昏黄的白炽灯光线下,它仿佛被一圈圈的光晕包裹。 骆缘食指大动,取了双一次性筷子,准备拌一拌这热气腾腾的小可爱。 “一碗面。” 门帘一晃,进来个人。 声音和他带进来的气息一样,有点冷。 硬币掷入收钱的箱子,“锵”地清脆一响。 骆缘抬抬眼镜,看向来人的方向。 第一眼着实有些惊艳,温馨的暖光中,他的侧脸线条却是无比的明晰。 发如漆、眼如墨,少年的存在像是撕裂了这个小空间里积攒的暖意。 格格不入,像一把刚出鞘的剑,冷淡而锋利着。 “嘎吱——” 塑料椅发出凄惨的嚎叫,他在她旁边的那桌坐下。 骆缘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碗,懵懵懂懂察觉到……危险。 打火机点燃香烟,红光在他的指尖闪烁。 她用余光瞥着,只能看见那漂亮的手指,不耐烦地轻敲着桌面。 其余的,全看不见。 ——坏学生!! 骆缘的身体往墙的方向多转了一点。 既是畏惧,又是好奇,当空气中弥漫起淡淡的烟味,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闻了闻。 “咳咳咳。”好呛。 红光灭了,或许是因为面端来了。 喉咙口发干,骆缘拿勺子舀了清汤,不发出声音地小口小口吞下。 小店里只有她和坏学生两个人,喝汤声音太大,怕会引起他的注意。 她的担心是多虑的。 外边街道上的声音,可比她喝汤的大了数百倍。 音响里放着劲爆的舞曲,一阵引擎声由远及近,呼啸而过。 几秒后,不知何故,它去而复返。 当声音在他们附近停住时,骆缘心中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台阶那边传来脚步。 不久,两个穿着外校校服的青年气势汹汹地进了店。 “果然在这!” 满脸雀斑的矮个子瞪着眼睛,举起粗胖的手指,指向正在吃面的男学生:“你看吧,我就说外面是他的自行车。” 他身旁的青年长相比他更加凶煞,眉毛粗浓、眼神阴狠露骨,鼻梁上贴了个歪歪扭扭的创可贴。 “哟,这不是那个很屌的叶冶吗?为什么躲在黑黑的角落,吃这么便宜的东西啊?”青年皮笑肉不笑地讽刺道。 矮个子故意探头,看了眼店外的牌子,跟着风地嘲笑。 “一元进店?叶冶就吃一块钱的东西啊!哈哈哈,真穷。” 被连带着伤害到一波,嘴里的面还没咽下去的骆缘,默默地将头埋得更低。 ——才不是因为穷才来这里吃的好吗?撇去别的不讲,面真的很好吃啊。 “面很好吃。” 脑中想到的话,被人说出来了。 男学生放下筷子,站起来,语气淡淡的:“你们要不要吃?” “啪——!!!” 不待回答。 下一秒,他抄起身下的塑料椅,劈头盖脸地砸向插着口袋嘲讽他的两人。 狭小的空间里,近在咫尺的斗殴声,仿佛在骆缘的脑子内炸开。 高个青年被塑料椅砸了个正着,额头涌出猩红猩红的血。 店家哇哇大叫地赶过来劝架,拦不住他们俩也随手抄起了店里的塑料椅作为凶器,准备反击。 而那个先动手的男学生,没有赶紧去拿最近的一张椅子。 他俯身,“咔嚓”卸下一条桌子腿。 拌面、清汤、酱料,筷子勺子,乒乒乓乓碎了一地。 三人面面相觑。 ……他们俩手里握的武器,是塑料的。 他手里的,是铁的。 高个青年擦了把汗,擦到一手的血。 男学生冲他笑了笑。 “叶冶……你给我等着……” 说是这么说,两个人都没有要上前跟他硬碰硬的意思。 ——你给我等着,潜台词是要“来日再战”。 ——换言之,是认怂了。 没吃几口的拌面落在地上,全浪费了。 男学生丢了桌子腿,蹲下身,抓起那一坨面。 二人见他不防备,望着他的后脑勺想要趁机偷袭。 每每要砸,每每顾虑这人疯狗一样的作风,又犯起了怯,迟迟下不去手。 机会稍纵即逝。 举着一坨面的男学生站起来,把脏兮兮的面往二人的嘴边凑。 香甜的花生酱蹭了他们一脸。 “好吃吗?”他轻巧地问。 ——天呐,这也太过分了吧! 角落里,缩成米粒一样大的骆缘,看得心惊胆战。 ——男学生处于下风啊,人家两个人打他一个!而且他们有武器,他没有! ——他哪来的自信这样挑衅他们啊!! 高个子捏紧了手中的塑料椅,嘴唇微动。 男学生眸色一凛。 “好、好吃。”矮个子不想掺和了,彻底示弱。 半响后,高个也憋出一句。 “好吃……” 处于下风? 叶冶从没听过什么叫处于下风。 …… ——叶冶。 骆缘虽然没朋友,但因为这人在学校里的名声实在太响,只要没聋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从别人口中听过关于他的传闻。 闻名不如见面,太太太可怕了。 第11章 野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小吃店。 不过听到同学们讨论他,却会认真地偷听。 骆缘越发的安静,在班级的边缘,仿佛融进了灰色的墙壁。谈话时人们见到班级有她,不会刻意回避,没有朋友的人连传话都不知道能传向哪里。 班上有个女生暗恋叶冶,她们的小团体私下称呼那个女生为“叶嫂”。 午休听过几次那个小团体的谈话,有时候聊到叶冶,有时候没有。 到底是到了生长的年纪,身体痒痒的,眼神瞄向同班同学渐渐清凉的夏衫,不知道为什么想要探索——探索那些隐秘的、夏衫内若隐若现的,被家长锁在dvd柜子深处的话题。 午休时,小团体里唯一恋爱的女生给叶嫂传授“经验”。 女孩子羞红一张脸,声音压低着,像一种体积微小却燃得明亮的烟花:“他伸手到我裤子里,摸我的内裤……我感觉身体里怎么有水呢,很尴尬,以为自己月经来了……但他手伸出来,没有血,是透明的水。” 然后,骆缘开始幻想。 她感兴趣的话题和想要了解的叶冶,繁杂地交缠在一起。 它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破土而出,生机勃勃地壮大,如此危险,如此充满吸引力。 “他伸手到我裤子里,摸我的内裤……身体里,透明的水。” 昏暗的小店里,冬日微潮的冷气,皮肤泛起密密的鸡皮疙瘩,害怕与兴奋的感觉相近。 夹着烟的手指,在脑子里挥散不去。 像青春期胸前开始鼓胀疼痛的两坨小包一样,令她困扰。 见到叶冶时,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早操后,要好的女同学们手拉着手,男同学成群结队。 只他一人没有队伍,乌压压的人潮中,他是视线范围内,每每地脱颖而出的一个特例。 这是骆缘找到的,她和他为数不多的相似点。 其实是不同的。 她被世界孤立,他却是那么酷地,以他一人孤立全世界。 他的头高高地昂着,眼神淡淡的,天然地带了种惹人生气的倨傲。 好多人想跟他做朋友呢,包括他名义上的“对手”。 叶冶不跟别人玩,是因为他谁也看不起。 …… 骆缘开始写小说,起因是因为一次家长会。 那天是阴天,家长会定在晚上六点。 因为规定了要学生和家长一起参加,六点这个时间订得尴尬,对于家比较远的骆缘来说,来不及放学后回家吃饭,再赶到学校,所以她直接留学校,等下班的妈妈赶来找她。 静静呆在教室写作业,不过半个小时,骆缘就把今晚要做的全部搞定。 尽管天是阴的,但心情很轻松,这时候,她听到隔壁班的班主任在走廊打电话。 “怎么是你接电话?叶冶,你的家长呢?” ——后面班主任再说了什么,就听得比较模糊了。 叶冶这两个字仿佛被标上高亮,不管哪里传来这个名字,骆缘的耳朵都会变得特别的尖。 由那通电话,她迅速意识到,叶冶的家人不久后会来。 莫名其妙的,有些兴奋。——他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的?和他一样凶吗?叶冶在面对父母时,是不是变得比较温顺? 脑子里的想法活跃。即便家长会开始了,骆缘也忍不住地分心。 最终实在是好奇得要命,她鼓起勇气跟妈妈说自己肚子痛,偷摸摸地从后面出了教室。 叶冶他们班在女厕所的对面,最前的那个坑位可以清晰地掌握到他们班级的动态。 通气口处露出一双眼睛,夜色与天气的遮掩下,它隐藏得十分完美。 骆缘踮着脚,包裹了纸巾的两手食指顶着厕所墙壁,以此支撑。 等到小腿肚酸麻,楼梯那边终于传来了动静。 上楼的脚步沉稳,不用多想就知道是叶冶。 ——比较出乎意料的是,脚步声只有一人。 ——叶冶的父母没有来。 大家都老老实实在教室里开会,而他迟到了这么久。 班上气氛那么严肃,旁观的骆缘忍不住为叶冶紧张。 他倒是没事人一样,步伐不紧不慢,没喊报告、没敲门,自个儿从后门进了教室。 班主任一见到他火就冒上头了,正在发表的讲话也临时中断。 “你家长呢?”他瞪着叶冶,声音大到厕所里的骆缘都听得心惊。 绿色的木头窗框将少年的身影挡得七七八八,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没被老师的怒气压制,声音仍是冷静的:“有什么事,你通知我就可以。” “今天我必须见到你的家长!”班主任一拍桌,气得跳脚。 叶冶坦然道:“没家长。” 大概是场面过于荒谬,下面有一个家长听到他的话,扑哧笑了。 “笑什么?”叶冶斜向笑声的方向。 一下子成为了班级目光的焦点,被一个半大的孩子这样呛,那家长面子上自然是下不来台的。 “没教养的!怎么跟大人这样说话。”家长面红耳赤地,立即站到了班主任的阵营。 骆缘裹手指的纸巾掉了,双手扒拉着通风口,又凑近了一点。 她觉得太可怕了。胆小如她,永远没法想象出,叶冶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站在那里。 可他站得那么直,硬挺挺的脊背不见一丝佝偻。 “就是,这学生怎么跟大人讲话的……” “没家长也不能这么没教养吧。” 叶冶看他们的眼神像在看一只只乱吠的狗。 没解释、没道歉,他转身,迈开步子。 直接没搭理他们,就走了。 “这学生一直是这样,屡教不改!难管!” “本想家长会,他的家长能来,没想到他家长都不管他;也可能他心虚,知道在学校表现太差,根本不敢通知家里。” 身后的话,叶冶没听完,但骆缘听完了。 她心里庆幸他走得快。 其实也不是很懂,自己庆幸的感觉从何而来。 好像看惯了奥特曼打小怪兽,小怪兽一出场便被大肆铺垫,如何的神力无穷、如何的威风凛凛;当小怪兽身处险境,不出意外的话,它一定会被正义打败。 所以,心中忽然冒出奇怪又叛逆的期待,希望厉害的它不容易被打倒、继续霸道横行,希望看见邪恶势力获得最终胜利。 叶冶走出校园时,天空下起了小雨。 骆缘握着拳头追到走廊上,远远地凝视他的背影。 雨声淅淅沥沥,像有人在小声哭泣。 “叶冶,不要哭。”骆缘在心里冲他喊。 老师家长们能想到的是:叶冶是一个不服管教的坏学生。 她却想到另一种可能性:他有悲惨的身世,家中父母没办法来。 叶冶的委屈,只有她看见了。 揣着这个秘密,骆缘整夜整夜地心神不宁。 她在草稿本的扉页写下他的名字。 其实,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怎么写,那两个字是哪两个字。 草稿本上,一笔一划留下的是“夜野”。 夜野,暗夜之夜,自由之野。 他是神秘而不被世俗束缚的,一个魔教教主。 第12章 鼠 《论阅尽天下言情小说的你如何谈恋爱》 作者:若是有缘;题材分类:自传 【第二章】发布时间:13分钟前 2. 谢谢亲亲们投的深海鱼雷。 我看了一下昨天的留言。 有说我太消极的,有说我说话不严谨的。 粉丝关心我有没有被盗号,甚至有黑粉质疑我是不是疯了。 在这里统一回应一下:是本人,没疯。 也谢谢读者的安慰加油,大家不用担心,我只是说没法恋爱。没法恋爱又不会死人,一个人照样很开心的。 …… 骆缘关了电脑,重新倒回自己的床。 客厅里没有动静,不知道叶冶是没醒,还是走了。 劝说的话她自己写得比想得还溜,平时读者遇到情感问题来问她,骆缘还时不时地开导别人,做树洞。即便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想法太消极了,但她就是很在意啊。 ——他不记得我了,太好了。 ——他怎么能不记得我呢?我是当初的那个变态啊变态…… 她心烦意乱的,分不清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委屈。 总而言之,叶冶是个巨大的麻烦,从小到大对于她都是这样,没有变过。 始终不愿意打开房门面对,啃了几块饼干,她赖床一路赖到下午,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被抓门的声音吵醒。 “哐哐哐——嘎吱嘎吱——嘎吱——” 醒来时头重得跟灌了水一样,搓掉糊住眼睛的眼屎,骆缘总算反应过来“叶冶还没走,而且主动来找自己”这件事。 踩着拖鞋,她心里有一点点开心地,打开了房门。 从门缝里往外看,什么也没看到。 把门彻底敞开,视线往下,骆缘看到了一只窝在地板的……灰扑扑的大老鼠! “妈呀呀呀呀呀呀!!!老鼠!!!!!” 两只拳头在空中乱挥,她毫不吝啬地献出了宛如少女看到爱豆时的高分贝尖叫。 ——好大的老鼠好惊悚啊啊啊啊!!刚才是这个东西在抓门吗!!! ——吓哭!!吓哭吓哭!!! 童年看过古装剧,狱中的犯人被老鼠咬掉了肉什么的;大了些,看过社交圈里转发的新闻,老鼠顺着人的裤管往上爬什么的……老鼠蟑螂小飞虫,胆小又爱脑补的女生如骆缘,对它们的恐惧程度跟见到鬼都差不太多。 叫归叫,她的腿却像被定住了,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动了之后老鼠受到惊吓,冲过来咬她。 慌乱的眼神无措地乱扫,瞄到走廊转角的墙壁后,有一双默默窥视的眼睛。 “叶、冶爷爷爷!!” 也不管什么个人恩怨,爱恨情仇了,逮着他的身影,她便语不成调、声嘶力竭地吼。 “叶冶救命啊啊啊啊!!!!” 他闻声,快步地出现,跑了过来。 人影还没在门前站定,骆缘一个飞扑,越过老鼠,手脚并用地跳到了他的身上。 “……” 一个仅穿着内裤的大汉,与一个披头散发、魂飞魄散的女子,于黄昏的浪漫光线中表情复杂地对视。 “带我走。”女子坚定地说。 大汉不应声,托住她的背部,默默俯下身。 极好的腰力使得他完美地支撑住了女子的重量,他们一同缓缓地向下,女子的背部渐渐地靠近地板。 “喂!走时能不能不要用爬的啊啊!要碰到老鼠了!!” 骆缘崩溃地尖叫,腿缠他缠得更紧。 看到她眼角的一滴眼泪,叶冶的眼神有些困惑。 于是他直起身,抱着她跨了一步,跨进了房间。 脚不着地的,骆缘的屁股挨到自己的书桌上。 双臂松开他的脖子,她僵硬地摸着踏实的桌面,那股惊吓劲一时没能缓过来。 所以当叶冶转身、蹲下,去抓老鼠的时候,骆缘没有来得及立刻出声制止。 一动不动的灰老鼠被他捏在手里。 叶冶轻松自若的模样,仿佛自己握的是一个可爱的毛绒玩具。 ——老鼠死了?还是被他捏得无法挣扎? 骆缘没有空闲去思考问题的答案,因为,举着老鼠的叶冶,步伐坚定地朝她的方向走来了。 老鼠的长尾巴随着他的脚步晃啊晃,那样的活泼,那样的生机勃勃。 “别过来……” 两手下意识地挡在眼前,她往桌子里面躲,写作的稿纸被乱蹬的脚丫踹落了一地。 ——自己愿意呆在书桌上,是因为老鼠爬上来需要时间,所以暂时安全。 ——叶冶这一抓,老鼠直接能上天了。他过来,是要将老鼠往桌上一放,看她表演一场人鼠互搏吗?! 叶冶停在书桌前,朝她递出手里的老鼠。 过长的发丝遮蔽了部分五官,他的神情略略的阴郁。 ——该阴郁的明明是她吧! “呜呜呜……别这样,快点把它扔掉好不好……”骆缘咬着唇,表露出了明显的不喜欢,不自在。 纵使知道这人的性格一向恶劣,求饶说不定能激发他捉弄人的乐趣,但这一刻,她别无他法地,只能向他示弱。 全部的精力都放到叶冶的身上,她表情诚恳地乞求他能善心大发,放她一马。 没想到,听完自己的话,他竟然扁了扁嘴。 半空中的手,往后退了几厘米。 叶冶看看她,又看看老鼠,肩膀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骆缘也不知道她忽然着了什么魔,愣是从他那黑洞洞的眼眸背后,看出了几分失落。 ——什么意思啊? ——感觉,他好像没有太大的攻击性……难不成是自己误会他了? 调动逐渐恢复的理智,骆缘仔细思考事件的前后关联。 开门看到老鼠,叶冶躲在不远的墙后观察,她一叫他,他马上过来。 抱他时,他好像没有意识到她是由于怕老鼠,还想带她爬着走……后来意识到她怕了,他依旧想把老鼠……给她?那或许是给她的意思吧。她不收,他就有点伤心了。 “老、鼠……” 支支吾吾,又饱含试探地,骆缘说出了那个她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脑洞。 “是你要,送给我的?” 叶冶眨了眨眼睛,抬头朝她看来。 握老鼠的手“不动声色”地往前几厘米,肩膀也稍稍高了一点。 ——嗷!真是这样! ——怎么做这样的事呢,好可爱啊。 骆缘又惊又喜,萌点瞬间被这大力的一下,戳得好疼。 叶冶还没有完全想起自己是人吗?他终于感受到她的善意,想跟她好好相处了吗? 他没有钱,能给的只有老鼠呀!像极了网络上常看到的,小动物的报恩。 小猫咪之类的,就会给铲屎的送老鼠……会抓老鼠的小狗,是不是也会这么做呢! 是因为昨天的喂食,所以给她报酬吗?是因为想要和她一起住下,所以抓老鼠,证明他很能干吗?还是因为她今早不敢出门,误以为她有危险,担心她饿死在房间里? 不管啦,不论是哪种都超级超级可爱的!! “谢谢你啊。”骆缘羞怯地笑了,伸手准备…… ——嘶。 虽然很萌,但果然死老鼠还是不能接的啊。 她迅速改变手的方向,摸了摸叶冶的狗头。 他没有推开她,抓着老鼠,脑袋被她摸得一耸一耸,样子傻傻呆呆的。 叶冶忘记自己了。 纠结半天,看到这一幕之后,骆缘好像能够接受了。 他遇到一些复杂的事,初见她时,防备重重。 他记得的事情很少,甚至大数时刻,忘记他是个人。 理所当然,他忘记她。 反正,他们之间的,本来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等会儿,你刚才抱我的手,抓老鼠了吧?” 温情的目光中,骆缘突然想起这一茬。 叶冶把老鼠换了一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嗯,这下能肯定两只手都是脏的了。 ——她的身上,八成也是,额…… …… 这次洗澡,比第一次顺利许多。 骆缘保持洗玻璃的心态,将站得笔直的叶冶用沐浴球一顿猛搓。 洗完澡,还督促他穿上了全套的男士睡衣。 老鼠的尸体,被冻进冰柜。 一旦骆缘表现出她要把老鼠扔掉,叶冶就会变得对她的一举一动极为关注;确认她真的要扔,他也不说什么,只是一副很受伤的模样。 “珍藏,珍藏。” 骆缘煞有其事地摸着冰柜,解释了自己没有立刻享用“超美味死老鼠”的原因。 叶冶很开心地接受。 冰柜里是他们主仆情谊建立的见证。 自此,每每路过客厅,看见角落里的它,骆缘都会感到一阵恶心萌。 不过自然,那个冰柜,从那之后再没有被使用过…… 第13章 查 林天警官跟骆缘联系的时候,她正好要外出。 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跟叶冶确定了友好关系之后,骆缘忙前忙后,一会儿给他洗澡、一会儿给他削水果、好不容易回房间了也不写作,对着电脑,开始给他网购新衣服。 ——究其根源,是对方送了她一只死老鼠。 而出门那一趟,是因为她屁颠屁颠地想要给叶冶的伤口上药,可伤口刚沾上碘酒,他就嗖嗖弹起来,远远地躲开她了。 骆缘心想,最好能有什么叶冶喜欢的东西诱惑一下他,在不伤感情的前提下,帮他处理好身上大大小小的伤。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挎上小包,杀出了家门。 半年不出门一次的阿宅,与叶冶相遇了三天,天天出门。 小区保安们见到她走进走出,都微微地震惊了。 林警官打电话来,问能不能在外面见一面,骆缘很果断地同意。 他们约在七中的门口。 虽然买得起车,但没有考驾照,又很少出远门,所以骆缘出行一般还是选择坐出租车。 金裕府这样的地段不好拦车,本来想用手机软件预约一辆车,没想到刚打开软件,就有一辆出粗开过,朝她按了按喇叭。 骆缘开开心心地坐上车。 车开出去一段路,等红绿灯的时候,司机师傅忽然问了她一句:“要不要把包放前面?” 看着拦在前后座中间的铁栏杆,和司机没回过头而显得有些模糊的侧脸,骆缘心里感觉怪怪的。 “不用了。”她尴尬地笑笑,抱紧自己的包。 司机低声地嘀咕:“这么大的包,抱着多不舒服啊。” 说归说,他也没有强制的举动,接下来的路途行驶得很平静。 安全下车后,骆缘感觉是自己想太多了,跟司机道了声谢,她在路边等林天。 出粗车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很久没有走。 林警官是骑电动车来的,小年轻仍是一身时髦的便服。 炎炎夏日,风吹得他的衣摆纷飞,腹肌的形状随风儿若隐若现。顶着一张阳光的笑脸,他出现在校门口,要多青春有多青春。 “嘿!小骆!”潇洒招手,潇洒地停车。 “嘿……嘿嘿……你好。” 骆缘想学他的豪放,没学成功,心想:林警官还挺自来熟的,第二次见面就叫得这么亲热;不过还好,没有叫她老骆。 林天锁了车,笑嘻嘻地迎上来:“等很久了吗?” “刚来。”她客套道。 “好,我们去吃点东西吧。”说着话,林天带她往前走。 “嗯?”骆缘觉得奇怪:“正事要紧吧,难道不应该先谈话吗?我还以为你叫我出来有什么调查的进展。” “哦,你问进展啊?” 林警官看着路,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没什么进展。” “其实可以去学校调查一下啊。” 被来来往往的学生激发了灵感,骆缘指着马路对面的学校牌子,问道:“七中,我上次提过的,叶冶的母校,那里有他的档案……你有来查过吗?” …… 七中前几年翻新了一次,许多年没有来,这里已经与她记忆里的模样不尽相同。 进入校园以后,骆缘的面色一直不太好。 林天问了她几次“你有没有事”,她只是摇头。 教务处的风扇慢悠悠地转,等了二十几分钟,老师终于给他们找来了02年入学生的学籍档案。 600多个学生的档案分成了两册,骆缘和林天各拿了一本,找有叶冶信息的那一页。 对于林天,或许需要按照姓名来辨别,骆缘看得比他快,她看的是相片。 那一张张陌生又有点熟悉的脸,慢慢在记忆里复苏。 纸张被她翻得哗哗作响,像在逃开什么似的,她看得飞快。 “你那本别看了,在我这边。”手按在其中的一页纸上,骆缘出声道。 林天不知道正看什么,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哦哦,好。”他看了她一眼,把头凑过来。 红底的一寸照片,少年穿了件白衬衫,嘴角微挑、眼神淡漠,笑得很敷衍。 ——这笑的是什么鬼。 骆缘仿佛能想象,当时照相,摄影师不满意画面,叫他笑一笑,然后他勉强露出了这个表情。 但是那张脸好年轻呀,像生生的豆芽菜。 白白脆脆,掐一掐,能掐出汁。 “这里填的联系电话是座机啊。” 林天直接掏出手机,按纸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停机了。”没一会儿,他挂掉电话,转头对骆缘说。 “嗯……那你记一下他的家庭住址。” 她低头,继续查看档案里有没有其他有用的信息。 【录取高中:实验高中】 “咦!他居然考得这么好!” 骆缘指着那页纸最下面的一栏,满脸的不可置信。 印象中,他们那年实验高中的录取分数是全市最高的,比外国语学校收的还要高……叶冶考进去了! ——这似乎和她想象的,他接触许多社会青年,被带坏后混迹娱乐.城,有很大的出入。 林天记下叶冶的家庭住址,见骆缘仍对着她手边的纸张出神。 她皱着眉头,看得非常认真,架势像是要把纸用念力看穿。 确认她没有空看自己,他默默翻开最先看的那本档案,又确认了一遍,他刚才没有看走眼。 同样是红底的照片,少女戴着厚厚的近视眼镜,绑着松松垮垮的马尾;花毛衣衬得她的脸格外圆,以稍稍仰头的角度,她对着镜头笑得可爱又傻气。 【姓名:骆缘】 【录取高中】四个字背后,盖了个红色的章,显示的是:【退学】。 身旁愁眉不展的女子画着精致的妆,察觉到打量的目光,她抬眼朝他看来。 “怎么了?” 林天抓抓头,合上了册子:“没事。” …… 去一趟学校,算是略有进展。 出校门后,林天和骆缘没聊几句,话题又被他绕回了吃饭上面。 “跟你约在七中,我就是打着主意想去吃那家店啊,那家店的拌面超级好吃,你吃一次就知道了。”他引着她往自己说的方向走,边走边给她热烈地宣传。 ——约在七中,不是来查叶冶资料,而是想着和我来吃面? ——林警官,这不能怪我脑补过多了,你是不是假公济私,对我有意思啊!! 骆缘腹诽着,望了望他们周边的商铺,猜测说:“你要带我去的,是复印店楼梯下面的店?” 林天很是惊讶:“咦,你也知道那家拌面店啊?!” ——这个问题我问你才对吧。 “那家店,我上学时拌面一块钱,还送清汤;现在,一份八块,不送餐、每日限量,非高峰期也要排队半小时左右才能吃上。” 骆缘完全是一副老江湖的语气,明显比林天懂得更多。 “我是被人介绍来的,吃一次感觉挺好吃的,现在怎么要排队这么久?”林警官露出了挫败的神色。 他们已经走到复印店旁边了,果然如骆缘所说,排队的人一路排到阶梯上面,把路口堵得满满当当。 有一个更嘚瑟的问题,她没有说出口:你知道那家店是怎么红的吗? ——咳,说来不好意思。 ——因为她在小说里写过太多次这家店,被人扒出来是它真实存在的,然后店就红了。 最终,他们还是排了队。 所幸店老板有了充足资金收入,把店面扩张了几倍,不然按照以前的两张桌子,他们准会排到天荒地老。 两个人吃完以后,骆缘打包了一份,带回去给叶冶。 她还记得要给他上药的事,想来,这家店的拌面确实是他从前喜欢的,希望他吃完能够乖乖配合她。 以“怕面糊了为理由”,林天说服骆缘坐上他的电动车。 已经几百年没坐这种交通工具,她感觉挺新奇的,而且不会堵车,确实方便。 小电驴停在金裕府门口,保安们看他们俩的眼神,也很新奇。 ——围观群众心里想的大概是:这个富婆最近恋爱去了吧,被穷酸却有皮相的年轻小伙子吸引了。 反观林天,他对骆缘住在哪里、身份如何,倒像是毫无知觉。 她临走前,被他叫住。 “我有东西要送你。”林天拿钥匙,开了自己的电动车底座。 骆缘眼睁睁看着他,拎出了一袋苹果。 “……” ——林警官,你喜欢我礼物也应该送花吧? “特产,我家乡的!很甜!”林警官笑着递给她。 ——送特产……仿佛是过年时,回乡下带了点东西给同事……淳朴得让人难以拒绝…… “谢谢你。”骆缘僵硬地接了。 许久没有被男性追求,她脑子里幻灯片一样闪过,自己下次要回赠什么特产。 第14章 话 门一开,骆缘就被黑暗里冲来的东西撞倒。 苹果“咣咣咣”地滚落了一地,有的落在脚边,有的滚到很远的地方。 四肢被有力的身躯压制,对方准确地抓住她的双手手腕,熊一样厚实的大掌锁死它们,强硬地按向头顶。 自此没有什么能抗拒他的工具。空闲的另一手游刃有余地伸向她单薄的夏衫衣领,一勾,扣子便乖巧地崩裂开。 骆缘想要喊叫,却见那遮蔽月光的庞大人影猝不及防地俯身,动作宛如捕食者咬上猎物的脖颈。 心中咯噔一声,她吓得闭上眼睛。 黑色的头颅凑到她的脖子边,意想之中的痛感并未降临……骆缘忽然闻到自家沐浴乳的香气。 咽了咽口水,她惊魂未定地说出那个名字:“叶,叶冶?” 他不应声,专心致志地嗅她身上的味道。 嗅着嗅着,抓她手腕的手松了。 末了,叶冶终于直起身子,拿手踩了踩骆缘肉嘟嘟的脸。 “你吓死我了!!”拜叶冶所赐,这句话已经变成她近期的口头禅了好吗。 好不容易等他松开自己,骆缘按亮玄关的灯,去捡包包和苹果。 “唉……人家送的特产呢!”看着苹果身上点点的淤青,她有些心疼地念叨。 叶冶蹲坐在舒服的沙发里看她捡苹果,仿佛对自己犯下的错事浑然未觉。 还好把打包的面条放包里,外面保护了一层,没有被摔坏。 “我正好有事,迟回来一点,你是不是很饿了?”取出一次性筷子,给他掰好,骆缘将塑料碗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盖子一开,满室飘香。 乌黑的双眸好似亮了一些,叶冶心情不错地把脑袋凑过来,挨着她的手。 “厉害死你,还会撒娇!”骆缘被他挨得心里软软的,趁机揉了几下他柔软的发顶。 尽管已经充分被美色所迷,但她还没有忘记他身上的伤。 为可爱的狗叶准备好食物、饮料,她转身回房,去找医疗包。 不消片刻,骆缘返回客厅。 叶冶已经拿筷子,吃起了面。 ——不该忘的倒是一个没忘。 看着他那利落的架势,她在心中感叹了一句。 沾了药水的棉签暗戳戳地靠近吃得正欢的大只生物。 沙发微微凹陷,她坐到他身边。 观察一会儿他无表情的侧脸,她的手悄悄掀开他的睡衣下摆,棉签跟着伸了进去。 其实,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她。 只是叶冶舍不得放弃口中的食物,所以忍耐着疼痛罢了。 他吸溜吸溜吃着面,太疼时,停下筷子,嘶嘶地抽几口气;觉得能忍了,再继续吃面。 骆缘对耳边的声音置若未闻,专注给他的一条条鞭伤上药。 等她终于把伤口处理好,叶冶已经吃完好一阵子了。 他愣愣地弓着背,脖子缩着。 她抬头看他的时候,好像看见他眼里雾气蒙蒙的,嘴边蘸了一圈面条的酱汁。 莫名地回想起今天在七中,见到叶冶档案上记录的【实验高中】。 他曾经那么骄傲,可能,还是十分优秀的,而如今…… “叶冶,别哭啊,你会好起来的。” 不敢看他那张太可怜的脸,骆缘拿纸巾给他擦嘴,越说话,声音越小:“不管经历了什么,都会好起来的……小说里都那么写的,失忆的男主角会被治好。” 或许是她感情过剩,说着说着居然愈发难过。 她眨了眨眼,与叶冶对望。他好似能听懂她的话,呆滞的眼里,水光更盛。 “真的,等你找到父母,找回身份,他们带你去医院看看医生,然后……” 他的泪摇摇欲坠。 说那些话是想鼓励他,不是想惹哭他。 没忍住内心澎湃的情绪,她丢了纸巾,上前抱住他的头。 “相信我!别难过!你的白痴只是暂时的!” 在她怀里的叶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 ——喂,什么嘛。 ——原来眼里湿漉漉的,是因为吃饱了想睡觉吗? 骆缘擦掉涌出自己眼眶的半滴水,感到十分的丢脸。 …… 洗手台上多出的一份塑料杯和电动牙刷,昭示着新成员的入住。 叶冶的头发太长,刷牙洗脸不方便,所以她拿牛皮筋帮他绑起来了。 手指绕着他脑门上的小揪揪玩了几圈,骆缘觉得自己这些天憋在心口的闷气,一下子清干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玩着揪揪,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发出银铃般的痴笑。 帮他处理完睡前的个人卫生,骆缘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揪揪解下来。 叶冶先一步走出厕所,她想他应该是去客厅睡觉了,那里有她铺好的窝。 ……不想,她回自己房间时,看见了他。 睫毛长长、发丝散乱,红唇泛着水泽,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他的容颜都是非常美好的。 叶冶躺在她的床上,盖了她的被子,眼神略带兴奋地盯住她,手里……拈着兰花指。 ——卧槽,卧槽! ——难道叶冶被狗妖附体,诱我共赴春宵,来吸我精魂,只差我一个壮年女子,他就可以就可以得道成仙? 骆缘表情羞涩地,大跨步向他奔去。 走到叶冶面前,他的兰花指在她眼皮子下打开。 “噫!!!”搞毛啊!同样的招数来两次! 两指间,压了一只活蹦乱跳的蚂蚁。 她刚刚看清,他的手就朝她的嘴唇伸过来。 “哇!”脚上长弹簧似的,骆缘跳起来,急急地躲避。 叶冶做出了一个扔的动作。 她看不清那个小黑点,但总感觉它已经准确无误地落到了自己身上。 ——爬爬爬…… ——爬到哪里去了啊! 骆缘挥着睡衣袖子,瞬间化身成舞蹈机器。 混乱中,她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轻轻的…… “笨。” “???” ——妈呀,是幻听吗? ——叶冶说话了?! 抖动的动作也忘了,她喘着气,瞪圆眼睛朝他望去。 “笨。” 没辜负她期待地,又说了一遍。 叶冶笑得眉眼弯弯,漂亮又恶劣的模样,像极了尘封时光里狠狠欺负过她的那个少年。 第15章 哭 姓名~:夜野 身份~:武功天下第一的魔教教主 发色~:普通状态是黑色,发怒会变成火焰的红色 性格~:霸道邪魅的坏蛋小狼狗 体力~:腰好体力佳,一夜七次(/≧▽≦)/ 喜欢~:爱慕骆家庄的女儿,喜欢在夜深人静时裸.体舞剑,喜欢杀掉正派人士 姓名~:骆倾城 身份~:天下第一剑庄骆家庄的独生女 发色~:平时是冰雪一般的白色,遇到喜欢的人会变成七彩 性格~:人见人爱,车见车爆胎(*^__^*),骆家庄的开心果 身材~:童颜巨.乳,肌肤如玉般丝滑,有“天下第一大美女“之称 喜欢~:爱慕魔教教主,喜欢在夜深人静时偷看魔教教主舞剑,喜欢帮助路边的乞丐 【认识夜野的第三个月,他跟我说话了。】 …… 一开始动笔,灵感就仿佛是倾泻而下的瀑布水。 下笔时,文思泉涌,停笔时,它浸湿她的眼眶。 骆缘从没有这么痴迷过一件事,她满脑子是那个下雨的傍晚,叶冶孤身离去的背影。 由那一幕,延伸出无数江湖恩仇,缠绵情.事。 以她自己为原型的骆家堡之女,与夜野逐渐相识相知,代替她,与那个世界的叶冶说了很多话。 现实里,叶冶还不认识她,但骆缘总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和他熟识了许久。 这样的错觉,让她不再那么惧怕他,反而非常想和他讲话。 见他进了小卖铺,她跟进去,隔着货架远远地观察他在买什么。 ——香菇肥牛?这个好吃的吗?那她也买一个! 见他进了文具店,骆缘想起自己写作的草稿本太简陋了。 叶冶买了蓝色的线圈本,她想了想,拿了本同样的。 不知道其他小姑娘暗恋别人是怎么暗恋的,骆缘觉得自己每天都不自觉地想要凑近叶冶身边——想知道他在干什么,中午吃了什么;想知道他穿了哪件衣服,心情好不好;想知道他今天跟谁讲话了,有没有被老师骂,上课专不专心。 这种莫名的关心无迹可寻,只是看着他出现,或是知道他有可能出现,心思就没法控制地飘走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多数时刻,她没能成功制造和他的偶遇。 有时制造了,还是没胆子上前跟他讲话。 酸酸甜甜的心情无人可诉,化作笔尖的一个个字符。 离叶冶最近的那一次,在春季的末尾。 学着大部分的同学,骆缘换上了短袖的夏天校服,当风吹向光溜溜的胳膊,会感觉冷飕飕的。 中午最后一节是数学课,老师考卷没讲完,拖堂了将近二十分钟。 冲出校园时,因为跑得太快,袖中凉风阵阵。 骆缘像怕约会迟到一样,急匆匆地赶到拌面店。 暗里有光。 潮湿的台阶长出青苔,向下看去,路的尽头…… 隔着厚重的塑料门帘,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他还没走! 深吸几口气,平复呼吸,她抬步朝光的方向走去。 奔跑后,心跳如鼓,骆缘捏紧拳头,小心地抑制着。 她走进店,装作自己是正常来吃午饭的一位客人。 门帘一撤,光线的来源更加明晰。 叶冶坐了她原先坐的位置,店铺最里面的那一桌。 他低着头,手里握了双筷子,肩膀僵硬地绷着。 按平时,骆缘是不敢直勾勾盯住他看的。 可是,她的注意力本就一直放在叶冶的身上,只一眼,她就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和平时的很不一样。 傻站在门口,她不懂回避、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他在哭。 竟然在哭。 没有发出声音。 侧面能看见他湿漉漉的长睫毛,被水湿后,饱满的泪水顺着淌落,落进碗里。 骆缘的手,碰到自己裤兜,布料与塑料的包装摩擦,发出“嘎扎”一声。 ——那里有一包纸巾。 她的勇气像一个气球,哼哧哼哧地迅速鼓了起来。 全身的力气供给了双腿,她迈开脚步,脑中只有唯一的念头…… 不知是喘气的声音太大,步子的声音太沉,还是她所前去的目标地太过鲜明。 叶冶被惊扰,抬起了头。 他的眼眶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 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噎人…… ——认识夜野的第三个月,他跟我说话了。 “看个屁。”他说。 胸腔里的勇气,被这根尖尖的针一碰,“咻”地瞬间刺破。 叶冶瞪着她,凶凶的。 她自然不敢回望。 他抹了把脸,站起来。 绕过石化的骆缘,往店外走去。 …… 后来的事,和这次她无意中撞见他的哭泣,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 心事重重的骆缘回到教室,第一次在公共场合,把自己写的小说拿出来露面。 因为目击了一个极大冲击的画面,也习惯了班上同学对自己的忽视,她心慌意乱,不知道能向何人咨询自己的困惑,索性把事件的细节巨细无遗地记录进她的秘密之地。 “咦?骆缘你在写什么啊?” 这是激起波澜的第一颗小石子。 “你别挡啊,我看看……我看到了!哭?谁哭了啊?” 许久未曾降临的,同学们的目光,聚集到她的身上。 “咦!骆缘换了新本子!在写小说!” 或许是抱着打趣她的想法,误打误撞,一击即中。 骆缘被吓得满头大汗,此地无银地大动作挣扎起来,用力挡开同学的手,合上本子。 “怎么这么小气啊?”围过来的人得了趣味,伸手要抢。 她立刻脸色大变,严肃地把本子夺过来,塞进自己的课桌柜。 “你在写什么?看看也不行吗?”被她打到手的同学皱起眉头。 用身体严严实实挡住柜子的入口,骆缘抱着桌子,一言不发。 第16章 书 趁同学去上体育课,翻出她抽屉中,躲躲藏藏不让人看的本子,能获得什么? ——枯燥学校生活里,难能可贵的笑料。 下课铃响,她似有所感,急冲冲地跑回教室。 嘻嘻哈哈间,有人通风报信,本子随手一塞,不知进了谁的课桌柜。 不把本子还给她,可以看到,那位一直都很内向的、不爱说话的,没什么表情的女同学,被急哭的模样。 “我的本子不见了!我的本子呢?” 头埋在书包中翻呀翻,桌子、柜子、地板,全找过了,骆缘怎么找也找不到自己写的小说。 很快就要到下一节课,她像热锅上的蚂蚁。 ——明明放在书包的,它被人拿走了! 扁着嘴,骆缘摘掉眼镜,抬手揉了揉眼睛。 “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本子?”她抱着书包,转身问先前想抢她本子的那个男同学。 男同学正在她背后挤眉弄眼地做鬼脸,骆缘瞧过来前,他完美地收住。 “你说什么,大点声?”他故意装作没有听清,满脸的无辜。 看热闹的目光集中到她的身上,骆缘自然不可能在全班面前大声的重复。 于是,转头回去,头低得更低。 她一直是一个那么沉默的人…… 她没有朋友…… 没有人愿意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上课了,骆缘心不在焉地想着办法。 也不敢跟老师说,把课余的东西带到学校,还写了那样的内容,老师知道的话说不定会通知家长……她越想越害怕,嘴巴扁扁的,脸憋得通红。 到下午第三节课,她费劲心思想要想找回的小说,基本已经在全班同学的手上传阅了一轮。 细心保护的、每一页都平平整整的,她所珍爱的本子,被丢来丢去。 课上要保持严肃,拿到小说的同学们在课桌下兴奋地翻阅着,憋笑憋得肚子痛。 ——哇塞,不得了啊,黄色小说啊! ——这个写的是叶冶吧?笑死我了,居然这样写他。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骆缘好奔放啊。 ——把自己写成女主角,跟叶冶做那种事,真恶心! ——原来就觉得她阴森森的,果然好变态,能写出这种东西,哈哈。 封面撕出一个大口子,内页已被翻得破破烂烂。 似乎每个人都有评论的权利,他们在小说的各处圈出字眼,加以注释,画下饱含恶意的涂鸦,为下一个阅读者提供更多的笑料。 这天,骆缘放学后不肯走,留在教室留到清校。 她无数次地乞求上苍,希望奇迹发生,她能找回她的本子。 立在昏沉的夕阳光线里,面对空无一人的教室。 她抓抓脑袋,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 彻夜不眠间,骆缘幻想过,本子是被黑洞吃掉了。 从小到大有过很多,莫名其妙消失,然后就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 比如她的橡皮擦,比如儿时的洋娃娃,比如弹到地上忽然不见踪影的弹珠。 她安慰自己:我把能找的地方全找遍了,那别人也一定是捡不到它的。 而最糟糕的那个可能,她根本不敢去想象。 所以当第二天到来,那个最最可怕的可能性真实发生在骆缘的面前,她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的。 ——“叶冶叫你中午下课去他班级找他。” 不知是谁,放在她课桌上的纸团。 骆缘像不识字似的,把那行话来来回回看了几遍。 随着越沉越低的心,力气渐渐流失,曾经筑起的保护自己的高墙,倾然崩塌。 背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叉着手看热闹的人们,永远不嫌事大。 “他是怎么拿到的!!”这是两年来,骆缘在这个班级里发出过的,最大的声音。 ——是他们做的!他们分明听得懂她在说什么!怎么可以这样…… 没人应她。 一张张事不关己的、要笑不笑的脸,没人应她。 “我问你,他怎么拿到的?”骆缘指着其中一个同学,高声问他。 那同学倒也不再躲避,料她掀不起多大风浪地答道。 “敢写还怕被人看?” ——怕,怎么不怕。 ——他们最知道不过了,不然也不至于将书传给叶冶班上的人。 叶冶打架被歪曲成为了她打架;叶冶被塑造成坏蛋小狼狗,腰好体力佳;光是h,里面就有十几场。 ——更何况,她还……喜欢他。 如果有一个可以钻的洞,骆缘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抱着双腿,面无表情地在里面等待过冬。 “她死定了哈哈,叶冶那种炸药桶,竟然敢这样得罪他。” “我们这是给她制造机会,她不是非常想跟叶冶发生点什么吗,那么骚!” “你们少说几句,她不开心了,把你们也写进书里哦,哈哈哈哈。” 为什么那么多声音里,没有为她说话的。 是她做错了吧,是她不正常。 为什么当初要写那种书呢? 曾以为是私人的秘密基地,现在被人为地开放,被众人参观。 骆缘的世界,缩成更小的一点。 不声不响、不打扰别人的生活方式,不再能保护她。 中午放学,骆缘拖到最后一个走出教室,满心想的是……要去哪里躲起来? 她当然不会按纸条上说的去隔壁班,她怎么敢去见叶冶。 但一个人呆在班级,又很怕他等得急了,直接找过来和她对峙。 以往习惯性地去到那些可能偶遇叶冶的地方,今日,它们都成了能把她炸得浑身碎骨的地雷区。 不然请假回家?不行……老师问请假理由要怎么说?爸爸妈妈也会觉得她奇怪的。 踟蹰的脚步,最终迈向荒废的实验楼,据说那里闹鬼。 骆缘想着,在实验楼的高层里,躲到下午铃声响,观察到叶冶进教室了,再回来上课。 ——遇到鬼总比遇到叶冶强。 念头发芽、扎根,她终于找到了出路。 落了灰的玻璃窗、静谧无声的长廊、冰冷的水泥阶梯,成了新的庇护。 骆缘背着书包,义无反顾地一口气连上了三楼。 在三楼楼梯的最后一个转角,她悬在嗓子眼的心,嗷呜一声,差点被她呕了出来。 映入眼帘的黑色的校服裤子,长腿懒洋洋地伸直。 ——老天不曾眷顾她。 少年坐在阶梯上,手里捧着一本脏兮兮的蓝色线圈本。 ——夜、夜…… ——不不不!!! 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骆缘挣扎地,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不是她的本子,他不也有本一模一样的吗? “骆倾城?” 叶冶看着她,好听的音调轻巧地点过这三个字。 ——老天不曾眷顾她。 骆缘驼着背,蔫得像霜打过的茄子。 她不知道,他这样叫她,是因为没听过她的名字,还是刻意地嘲讽……对于她这个死人,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写的是我?”点了点手里的书,叶冶的语调听不出喜怒。 ——啊!对!可以说写的不是他! 眼睛猛地亮了,骆缘直起脑袋,朝他望去。 那是他们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次对视。 他的眼睛,黑漆漆的,下巴微仰,那张脸神气又漂亮。 ——他在问写的是不是他,仿佛在问她,是不是喜欢他。 紧追不放的目光,是不耐烦的催促。 ——快说,是不是啊? 骆缘咕嘟一咽,不小心将“不是”两个字咽了下去。 ——确实喜欢他。 叶冶轻声一笑。 低头,继续读他手里的本子。 ——犹豫什么啊犹豫!这下他能确定她是默认了! ——跑吧!不然跑吧!跑的话还可能活命! 握紧拳头,骆缘的腿,往后挪动了极其微小的一步。 “站着别动,等我看完。”叶冶头也没抬,手里又翻过了一页。 指甲要把掌心抠出血来,她欲哭无泪地站在原地,宛如一个等待老师批阅作业的乖巧好学生。 他的手每往后翻一页,死亡的沙漏就多倾斜一分。 若是骆缘不知道叶冶看到哪里了,她死前的心情或许能平静一些。 可是,她知道,还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看完这页后,整本小说只剩三页了。 一页详细描写,魔教教主与骆倾城溪边戏水,然后他把她拉到水下进行不可描述,一做从清晨做到天黑。 一页详细描写,戏水回家后,教主感染风寒,骆倾城照顾他。教主说对她:“坐上来自己动”,然后他们从病中做到病愈。 最后一页,是看到叶冶哭后,回班级写的。 一手养大魔教教主的奶奶,因病去世。他浑浑噩噩了几天,无意中路过一家面馆,吃了一碗面,竟然和他奶奶从前做的面有相似的味道……遂,悲从中来,教主潸然泪下。 转眼间,叶冶已经安静地看完了最可怕的两页。 他没笑,也没骂她,连眉头都不见皱一下,好似一个真正的班主任,在认真审阅学生的作业。 骆缘猜他……是要积攒到最后,一起爆发。 果然,看完最后一页,叶冶的脸色变了。 他把她的小说撕了。 第17章 闹 拖延症,害死人。 两星期了,叶冶还没送走。 林警官那边好像很忙,调查暂时没有进展,骆缘催了几天,后来也懒得催了。 于是,她就和叶冶过上了幸福快乐的同居生活,二人世界……才怪。 “笨。” 黑色的双眸一片澄澈,笑容开朗明亮。 叶冶仰着头,对骆缘说…… “笨!笨!!” 初时听着惊诧,被骂着骂着居然习惯了。 骆缘猜想叶冶会讲出这个单字,是因为之前受过欺凌,有人在他旁边不断重复类似的字眼……这么一想就变得很虐了,她更加不忍心对一无所知的他加以苛责。 多听几次,就能听出他口中的“笨”,其实是有不同释义的。 不要关门,放我进去=凶悍抗议式的“笨”; 你在干什么?我心情很好,来跟我玩吧=欢快闹腾的“笨”; 骆缘的名字=连续不断的“笨”; 你怎么还没忙完?我好无聊=有气无力的“笨”。 通过叶冶那声短促的“笨”,骆缘判断他说的是“我饿,想吃饭了”。 “外卖还有十分钟到。”看了眼手机上的订单状态,她转头对他说。 “……笨。” 下巴靠向书桌,叶冶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装作看不见他的失落,骆缘的手指无影地在键盘上飞舞。 ——妈蛋,更新小说要来不及了!要拿不到全勤的小红花了!生死时速啊!! 因为家里多了个叶冶,她写文的时间少了,注意力也被他分散。 身为作者,怎么能忘记自己码字的使命呢!嗷嗷待哺的叶冶纵然可怜!但更加饥渴的读者们,同样需要她喂以精神食粮啊!! 断更的日子,读者在留言里给她寄的刀片,加起来都够开一个刀具店了!更甚者,在粉丝群里发起对她的人肉,扬言要杀到她家去,让她出来更新! 所以……真的,今天得码出点料! 叶冶无事可做,盯着专心致志面向电脑的骆缘,看了半天。 最终,他拿自个儿头顶的、她最喜欢玩的小揪揪,撞了撞她手边的鼠标。 “别乱动啊!”骆缘的眼睛斜了眼飞走的鼠标箭头,仍是没有把目光分给叶冶。 “……” 他的脸彻底挤走鼠标,霸占了她的鼠标垫。 骆缘用余光都能清楚看到,一张大大的狗脸,正忧郁地凝视着自己。 “你好可爱。” 她的眼睛在他脸上停驻大概0.1秒,然后对他进行了快速简练的夸奖,这边打字的手一直没停。 ——不能再中计了!越搭理他,他越来劲! 先前,叶冶在她反锁的房门外,就是这样先叫了几声,再静静地贴到门上,等待她心软把自己放进去。 等进了房间,他坐在书桌旁的地板那儿,拿爪子搭着她电脑椅的边边,一会儿一会儿地转一下。骆缘被吵得没办法,只好给他搬一张凳子,希望他能乖乖坐着,不要玩她的电脑椅。 这才刚坐没多久呢,叶冶又有新花招了。 骆缘并非对她的“新鼠标小叶”无动于衷。她码字快慢靠的是灵感,不能分心,搭理叶冶一分心,灵感就会断了。 现在写的这段很重要,男主女主能不能啪啪成功,就看这里的感情升温够不够猛了。 ……不然她倒是很想,像摸鼠标一样,按住狗叶的大脸,在桌面来来回回地摩擦摩擦。 见她不理自己,好不容易要来的夸奖也如此敷衍……扁扁的、无表情的,叶冶的脸,大步大步地往键盘的方向平移。 霎时,一个飞跃! “哒哒哒哒哒哒——!!!” 脸重重压上右侧的键盘。 被按下删除键的电脑,与全神贯注望着文档界面的骆缘,一起发出了悠远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她伸手,掐住叶冶的腮帮子,将他从键盘上提溜起来。 被那样一捏,他的左脸整个变方了。 长长的小红嘴,一开一合。 朝着她,轻快且不知死活地吐出一个音节。 “笨~” “啊啊!讨厌鬼!!” 忍他很久的骆缘,终于憋不住爆发了。 她抓着叶冶的头,一个猛拽,死死地按到自己的腿上。 接着像刮鱼鳞的市场师傅一样,她用手从后往前,狠狠地撸他的头毛。 “叫你说我笨!叫你说我笨!!就你聪明!你真聪明!!” ——不摸不知道,一模吓一跳! ——这个混蛋的手感怎么这么好!! 骆缘趁乱加快了撸的频率。 直至,叶冶柔软的唇,印上她未着一.物的大腿内侧,骆缘才意识到…… 这是夏天,这是在家,她穿的很清凉。 并且,他们的姿势,很不雅。 ——自己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竟会把一只雄性的脸,用蛮力按向自己的大腿?! 她连忙松了自己禁锢他脑袋的双手,做出让开的姿势,放任他能自主撤走。 ——额,所幸叶冶现在是个白痴,场面还不至于很尴…… “嘶!!” 他没有撤开。 非但没有撤开,他还缓缓地舔了她一下。 双唇微启,艳红色的舌尖极其色.情地,在敏感的大腿内侧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圈。 那一瞬间的触感,宛如一只浑身沾满粘液的软体动物,拖曳着温热的身体,饱含感情地碾过……她内里的某寸,冰凉而私密的皮肤。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骆缘屏住呼吸,抵触地蜷起脚趾。 叶冶的手,不知何时掰住了她的右腿。 反客为主。 那是一个压制的姿势。 他看向她。 仍处于低位,气势却已完全不同。 黑色的眼珠子,散发一种幽幽的光。 像长出细细密密的丝线,那目光缠住她,将往她深渊下轻轻地拽。 口干舌燥,骆缘咽了咽口水,刻意回避着视线,企图从这暧昧不明的气氛中逃脱。 “我不是故意那样对你!!跟你说!被我养超恐怖!我以前为了抗电脑辐射养了一盆仙人掌,都能给我养死了!哈哈,仙人掌!据说养不死的仙人掌耶!” 他愈发的安静。手掌开始渐渐,往里侧抚摸她的腿。 显然,回避不是办法。 骆缘不得不移回眼睛,把注意力放到叶冶的身上。 “所以……我的意思是……” 她下了决心要推开他,手已经握住他的肩膀。 叶冶欺身而上,力量比她的要坚决许多。 “你还是不要老往我身边凑,那样对你……” 声音和气势一样,被压得紧紧的,小小的。 即便,不是那样。 但画面仿佛是,她把他拉向自己。 “对你……比较安全……”说到最后,简直小声得像蚊子叫。 这番不知所云的话,是骆缘试图解释,自己按他的头,并非出于恶意。 很明显,它没起到任何作用。 叶冶仗着自己听不懂,尽情地忽视她。 黑沉沉的眸子,成功将她扯回了他所处的气氛里。 他的头发乱糟糟,犹如被人毁坏了身体一处的开关,状态中满满的失控与疯狂。 一双唇沾了水光,微微弯着,好似噙了一抹坏笑。 慢慢地,原因不明地,他在向她的方向凑近。 ——再不躲就来不及了。 骆缘偏过头,挤往他手臂间留出的,相当有限的躲避空间。 “哦,我突然想到!你删的文字没关系的!是我小题大做了!只要我现在,去按一下返回键,那些内容就能回来了!!哈哈哈……” 双手绕住她的脖颈。 僵硬的干笑被按下了暂停键,顿时冷却。 与身体不同的,另一个人的温度,悄然入侵。 骆缘想,叶冶是想吻自己。 毕竟这个姿势,这个角度,这么适合接吻。 十分卑鄙的,她在期待。 竟然在期待。 ——那可是叶冶。 ——觉得光是想想,就能高.潮。 说的话会骗人,写的字会骗人,做的动作会骗人。 心跳不骗人。 落在大腿间的那个轻吻,久久不散。 她很紧张。 因为太期待,所以很紧张。 她怕搞砸。 怕得宁愿躲避,也不想难堪。 叶冶不该这样。 但凡他有一丝神智,一点关于她的记忆,他就该知道她有多喜欢他。 于情于理,他不该这样。 当,骆缘心惊胆战地闭上眼。 她是一只,理智尽失的、死命挥着翅膀的飞蛾,渺小的她去够她心中熊熊不灭的盛大火焰。 那大火,将燃尽她的羽翼,摧毁她的尊严,再吞噬她的生命。 那样的画面,在梦中重复了无数遍,作为警觉。 可她闭上眼。 不再反抗地,闭上眼。 第18章 吻 长睫低低地覆着他墨色的眸。 揽住骆缘的脖子,叶冶俯下身。 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可以说是,激情四射。 嘴唇被利齿凶悍地咬了一口。 她不自觉呼痛。 近在咫尺,稍纵即逝的一声低笑。 趁着她启唇的档口,湿热的舌尖抵了进来。 交缠的方式犹如追逐食物。 退无可退,她被迫承受。 骆缘在流血,她感觉自己的嘴唇刚才一定被他咬破了。 可是,又疼又兴奋。 仿佛吃到小时候喜欢的那种草莓味跳跳糖,甜甜酸酸、口中生津,有躁动的细小因子在不安份地噼啪跳动。 骆缘悄悄把眼睁开一点点的缝。 瞧见他安安静静,无比专注的眉眼。 好看得动人心魄。 双唇间牵连出一道银丝。 她气喘吁吁地喘着气,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 叶冶垂着眼,耐心地舔舐自己一手制造出的伤口。 甚至她还来得及尝到血液的铁锈味,那点血迹就被他的舌尖尽数卷走。 外卖比预计时间晚到了十五分钟。 骆缘发自肺腑地,给了送餐的餐馆五颗星好评。 不过…… 有饭吃了,叶冶就不吃她的嘴了。 望着狗叶乖巧可人的进餐模样,骆缘心头闪过一丝的心虚与古怪。 心虚是因为——他毫不沉迷的样子,让她有一种,他是为了吃上饭,用肉体给出酬劳。 古怪是因为——之前他的气场已经强到那种程度,居然收放自如,转头又轻轻松松当回了狗……所以叶冶到底是不是白痴呢? 唇上破口隐隐作痛。 去照镜子,那儿有一道他留下的牙印……宛如一个占领领地的特殊标记。 骆缘对着电脑上还没写完的段落,脑中空空洞洞,之前要写的内容,竟然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 ——嗷,全勤没了…… 这天,短小的更新掉落在《论阅尽天下言情小说的你如何谈恋爱》这个画风奇异的自传新坑。 所有之前的更新全被一句意味悠长的话替换了——骆缘写道:【我可能要恋爱啦】。 兴奋的结果就是,当天正经的更新没写,她躺在被窝里看言情小说看到大半夜。 言情小说的搜索标签是:花季雨季,边缘恋歌,浪子回头;女主蠢萌,男主腹黑,扮猪吃老虎的小说。 鼓起的被窝里,发出诡异的盈盈幽光,映得女人的脸蜡黄蜡黄。 嘴角挂着一抹骇人的迷之微笑,那是骆缘代入过度,正在愉快地畅想她与叶冶没羞没躁的婚后生活。 看完一本,仍是意犹未尽,她马不停蹄地继续点开下一本。 这本叫《我床下长出的boy》的小言,非但没有更深一层满足她的幻想,反而让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什么!男主扮猪吃老虎的经典桥段,居然是悄无声息地偷袭女主!! ——利用女主的天真烂漫,往她家挖地道! ——利用女主的不知世事,给她看暗示意味鲜明的小黄文!让她有乱七八糟的联想! ——趁女主睡觉,偷爬进她的被窝! 骆缘迅速代入自己…… 第一条,她家大门常打开,叶冶没必要这样做。 第二条,不用他暗示,她自己看的言情就够多了;乱七八糟的联想,她脑内更是多到爆炸。 第三条!唯一能给叶冶表现机会的第三条! 他要是等到深夜,想她睡着之后,进来房间对她做些羞羞的事…… 偷偷地开门进来了…… 九成会看到作息超级不规律的她,正在被窝里静静的看小说!! 这不是尴尬了吗,这不是尴尬了吗! 身为一个蠢萌担当的女主,半夜不睡得跟死猪一样,剧情要怎么发展!作者要怎么从侧面表现出男主的腹黑装乖! ——太失职了,我太失职了。 骆缘捶胸顿足地锁屏了手机,她要立刻睡着才好。 睡得沉沉的、香香的,无知无觉,睡颜像个无害的纯洁天使……然后,因为睡姿的自然不做作,不自觉地露出白花花的大腿、性感可爱的蕾丝底裤,胸前凸起的粉嫩朱果。——这才是标准配置啊! 一想到立刻付诸行动,骆缘使劲地扯了扯自己结实且严实的套头睡衣,把睡衣下摆从睡裤里扯出来。 ——额,内裤…… 她拉开睡裤皮筋,往里瞅了瞅。 好丑的内裤!! 蹭蹭蹭地爬起来,骆缘去衣柜里找内裤。 ……全套做完,她把棉被整理成一个被踢开的姿势,睁着眼睛,抓着被角,乖乖地等待叶冶的到来。 被吻的期待没有落空,骆缘尝到了甜头。他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幻想不再是妄想,那些全是有可能实现的! 于是这一等,一个小时过去了。 门外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果然按照言情小说里的方法谈恋爱很不靠谱啊。 男主角脑回路和她不同的概率很大,男主角睡着的概率很大,男主角没打算每天夜袭的概率很大…… 四舍五入,他会心有灵犀找来的概率……根本就是0吧。 挠了挠不舒服的蕾丝内裤,骆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骆缘醒了。 床边的手机忘调静音,这个诡异的时间点,它忽然铃声大作。 才刚睡熟,她迷迷瞪瞪,眼皮肿肿的,睁都睁不开。 手机的强光一晃,眼睛眯得更小,什么看不清楚。 “喂……” 手指勉强按对了绿色符号,终止了恼人的手机铃声。 电话那头,信号似乎不太好。 “沙沙”卡顿了数秒,电话里突如其来地,传出极其尖锐的小孩哭声。 骆缘一惊,梦醒了几成,努力撑大眼睛。 小孩哭得凄厉,几乎是边吼边哭的。虽隔着电话,但那声音怨恨似是对方要挣扎地从电话里爬出来,找她索债。 ——靠!什么恶作剧电话啊! 骆缘瞬间反应过来,这是电话诈骗! 一抬手,就把它挂掉了。 可惜那边的人不愿放过她。 手还没从屏幕上移开,通话界面又亮了起来。 “未显示主叫号码?”骆缘一脸迷茫地看着来电的名称。 ……虽然很扯,但不会是鬼来电吧! 给手机开了飞行模式,骆缘测试一下它还能不能打进来。 ……房间恢复了平静。 缺德的电话诈骗啊! 凌晨来骗人,扰人清梦! 骆缘丢开手机,转了个身,习惯性地裹紧棉被。 ——咦? 棉被…… 刚才不是故意踢棉被,摆出了性感的姿势吗?怎么现在一整床好好地盖在身上? 自己这么厉害,知道睡着了空调会太冷,还能自己给自己盖被子!好厉害!! 第19章 呀 美好的恋爱,需要用心来维护。 娇羞的骆缘一大早就起了,抱着手机研究了半小时,精心为叶冶点了个外卖。 坐在一个桌吃饭,叶冶的进食速度缓慢。 好牙口咬过酥脆的葱油饼,隐约可见一小角洁白的牙齿。 他的唇沾上碎屑,猩红舌尖探出,煽情地舔掉它。 一双唇水泽鲜亮,叶冶吃的是饼,眼睛盯的却是她。 骆缘低着头,咔吱咔吱咬着饼,不敢让他看自己的脸。 按她这个吃饼速度,早餐很快就吃完了,以往这个时候骆缘会回自己房间……但不知怎么的,今天不太想这么快回去。 磨蹭半天,她望着地板,问了叶冶一句。 “看电影吗?” 别看她家客厅不太使用,但最初装修时,它的概念可是个家庭影院。因为没朋友做客,自己也懒得用那么大屏幕,所以彻底的荒废了…… 叶冶默默吃完饼,起身走到了客厅,坐在他的窝里。 骆缘开心地跟过去,见他没有要反对的样子,也坐了进去。 选片,没有难度。 很果断的,骆缘选了《咒怨》,她心目中最恐怖的恐怖片。 肢体接触什么的,她绝对有在期待。 片刚放了十五秒,画面定格在“咒怨是怀抱着强烈怨恨死去”,家里的门铃声忽然“铃铃铃”一阵响。 ……这种不太好的既视感,立刻让骆缘联想到昨天深夜的那个电话。 万年不响的门铃,怎么偏偏在看恐怖片的时候响了? 就算是送餐员要和顾客确认什么……早餐不是已经准确无误地送来很久了吗?这个时间点有什么人来找她呢? 接起通讯机,门卫那边说,是个年轻的男人找。 最开始骆缘没反应过来是谁,直到听见那开朗的声线。 “小骆!是我啊!我来找你玩了!” “……” ——林天警官? 这下骆缘知道,门铃会响的缘由了。 自家小区的门卫们是何等的有眼力劲,林天曾经送她回家,而他的到来她又没有与门卫打过招呼,所以他们先按个门铃询问她要不要放行。 骆缘感觉,自己的恋爱吧……剧情有点丰富。 有了男主,还有男二来抢戏。 林天小哥骑着电动车出现,“吱呀”一声,把车停在她的门前。 下车的习惯性动作,他准备给小车上锁,一拍脑袋想起:“哦!你们小区很安全,车可以不用锁!” ——简直自来熟到像一个天天来她家做客的人啊!! “你……你好,”骆缘虽是尴尬,但还没忘记他的身份:“请问,有什么很着急的事发生吗?” ——着急到他一大早过来,电话都不提前打一个。难道是来抓叶冶的,怕他提前得到消息了,会逃跑? “没什么事呀,想起你,来看看你。” 林天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取下车摆头挂着的塑料袋,递给她。 “还有,我老家的杨梅熟了,拿来给你吃。” ——好淳朴啊!! 骆缘本来感觉他有点不礼貌,看到那一袋子的土特产,又瞬间觉得是自己太怕生了。人家警官好心好意,而她竟然一上来就怀疑他是不是居心不良。 “谢谢你啊!!” 他大老远送来的,还是来自老家的东西,心意这么足,她没有推辞的理由。 只是…… 骆缘心想,自己收了林警官的苹果,又收了杨梅,好像都没来得及回馈点什么。 “要是你不赶时间的话,进来喝杯茶吧。”很自然的,一句客套话生成了。 林天毫不犹豫地应了声:“好啊!” ——咳,答得这么快啊…… 骆缘抓抓脑袋,也只能拉开铁门,欢迎他进去。 巡视一圈庭院,林天回头问她:“这里挺空的,怎么不种点花花草草?” “以前是种着的,后来全养死了。”骆缘文静地答道。 “额?”他又看了眼面积不小的院子,扑哧笑了出来:“哈哈哈,你真幽默。” ——我说的是真的…… 两人的步子停在房门前,骆缘要开门的时候想到:叶冶在里面,正在等她一起看电影。 ——心头忽然涌现的一丝慌乱是什么鬼啦!! ——又不是真的男主和男二见面分外眼红!况且她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叶冶在她家天经地义,林警官早就知道的;人家林警官会来,也正是因为叶冶的事,他和她相熟了啊。 咽下一口口水,骆缘压住了那莫名的心虚。 “你请进。”她没再犹豫地给林天打开家门。 玄关处,站着叶冶。 这大概是他们相逢以来,他表现的最像人的一次。 他抱着手臂,一言不发地看向他们。 不见任何曾经的卑微姿态,他面上的表情,是冷静与不悦。 ——与少年时的叶冶一般。 那种突然回来的东西,是居高临下的气场。 莫名发虚的感觉又出现了,心跳得很快。 骆缘甚至觉得他下一秒要开口问她——“这个进我们家的野男人是谁?” 林天则对这个表情不善的男人没有发表任何评论,他迅速转身,逃命一样迫切地牵住骆缘的手。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叶冶那边吸引了,被他这猛地一牵,牵了个正着。 “小骆,你家冰箱在哪,我给你带的熟杨梅最好要快点放进冰箱。” 他的手勾过她的手指,将她手上的塑料袋取了过来。 背对叶冶的林天看不见,骆缘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或是因为那个亲昵的动作,或是因为那个亲昵的称呼,叶冶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可怎么是好? 她仿佛看见,自己刚刚萌生的恋爱新芽,正在俗套地因为狗血误会的情节,受到第三方邪恶势力的摧残。 脑子一热,骆缘朝叶冶的方向伸出手。 “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卧槽这个台词是怎么回事。 林天神经大条地,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她是欲盖弥彰。 晃了晃杨梅的袋子,他大大方方地走进屋子。 而叶冶扯起嘴角,冲她笑了笑。 第20章 尬 玄关,余下叶冶与骆缘面面相觑。 她先有动作,低着头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角。 是一个怯弱的示好。 叶冶垂下眼。 玄关没有开灯,他的眼里暗暗的。 忽地倾身,他抱住她的腰。 ——呀。 心里甜滋滋,想把脚翘起来。 骆缘赶紧回抱,露出小白牙,笑得傻兮兮。 ——总觉得自己被他需要了呢! ——看来在他们的剧本里,男二有助攻的奇效! 一出玄关,便是宽敞的客厅。 林天眼神挺好,一下子就看到了被放置在客厅角落的冰柜。 本想着这么大一袋杨梅,塞进冰箱得费一方功夫。 没想到,一开冰柜,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个落冰的角落埋了一个小小的凸起物。 他很顺利地把杨梅放了进去。 骆缘拿了新拖鞋走进门,终归还是迟了一步:“稍等!林警官,冰箱在……” ——在厨房。 “啊?”林天合上冰柜的门,转身看她。 “……没什么。”骆缘的嘴角抽了抽,心中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可惜了这些老家带来的杨梅啊! 紧紧跟在骆缘身后的叶冶,自从林天进门,他的表情就一直凶巴巴的。 此时,见到林天送给骆缘的东西也被放进家里的冰柜,他就更不高兴了。 蹭蹭蹭地冲上前,叶冶拉开遮挡板,整个人隔着一层玻璃扑了上去。 他死死地守护住角落里那一团冰封的小丘,宛如母鸡保护小鸡。 ——喂!那个冰柜并不是这种值得竞争的地方吧?!老鼠的陈年尸体谁要跟你抢啊!! 骆缘沉痛地捂住额头。 ——刚夸他像人,三秒又回了原状…… “噗……” 林天扑哧笑出声,努力抿着唇,把弯着的嘴角憋下去。 看到叶冶的这种状态,他倒像是挺开心的。 “林警官?” 看着叶冶很认真的动作,气鼓鼓的脸颊,骆缘情不自禁地出声提醒道。 ——平时就觉得林警官挺不靠谱,没想到他还幸灾乐祸!见到需要帮助的良好市民病得这么重,他居然笑成了这样!这也太不敬业了,太过分了吧。恶毒男配的形象跃然纸上,情不自禁想给他刷负啊! “小骆,他平时对着你时都是这样的吗?” 偏过头,林天捂着嘴小声问她,姿态宛如一个八卦的小区大妈。 “所以请您认真为他找到他的家人。”骆缘没有回以悄悄话的音量,而是非常严肃地说出了这句话。 “哦,”没注意她的语气,林天笑嘻嘻的,仿佛联想到了什么:“看来是啊,他平时就……哈哈哈哈哈。” 叶冶的眼神凛了凛,专心致志圈着自家的柜子。 而骆缘护住他,挡掉林天不怀好意的目光。 深吸一口气,她强行转移了话题:“警官,你快坐下吧!要喝什么茶?” ——多喝茶少说话,喝完请回自己家! “随便。” 保持着微笑,林天流畅地一回身,一屁股坐上了叶冶的窝。 目睹这一幕的骆缘,后背发凉。 即便她没有回头,都能感受到身后涌来的阵阵杀气。 咕嘟咽了口口水,她心中有一个抓头发的癫狂小人。 ——放着那么大的沙发不坐!为什么偏偏坐在那里啊!! “咦!你们在看电影?!” 林天将手搭上床边,目不斜视地阅读屏幕上的文字。 “咒怨是怀抱着强烈怨恨死去……啊!居然是咒怨!我想看这个好久了,一直找不到人陪我看!我一个人又不看,怕看完撞鬼!你们居然正好在看它!” ——你怕撞鬼,你还惹叶冶。 ——你看看他,他现在就是活生生的咒怨本人了好吗。 慢动作回头,骆缘顺着黑气飘来的方向,用余光瞥见,气成三角眼的叶冶。 骆缘看着叶冶,叶冶瞪着林天,而林天望着她。 饱含期待,眼睛亮亮,他手握遥控器,问道:“小骆,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看咒怨吗?” …… 最初,骆缘以为林天留下来,是心怀不轨地想要破坏她和叶冶的二人世界。 后来,她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看电影时最投入的、叫的最大声的人,是他。 “啊啊啊啊啊啊!!” 由骆缘旁边的位置,生生蹦到她和叶冶中间挤着;林天一手挽着骆缘,一手抓着叶冶的衣角,整间屋子里立体循环播放着他杀鸡般的鸣叫。 “鬼、鬼鬼!爬过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天一边呜呜念着,一边害怕地缩到骆缘身后。 叶冶斜了他一眼,把他抓起来,丢到自己的背后。 血腥的画面与恐怖的音效中,骆缘与叶冶,分不清谁的脸更黑一点。 又怕又想看,林天露出半只眼睛,胆战心惊地盯着屏幕。 音效戛然而止,女鬼的脸猛地出现,似笑非笑地盯住镜头。 “妈妈妈妈呀呀呀呀!!!” 林天理智全失地掀起就近的衣料,把头钻进能保护自己的庇护空间。 不幸的是。 他掀开的,是叶冶的睡衣。 …… 骆缘在门口作别林天警官。 他正捂着青掉的眼眶,以仰头的怪异姿势,颤颤巍巍地穿鞋。 “林警官,你下次来,先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比较好。”骆缘一脸抱歉地递给他桌上的电动车钥匙。 “额,”他低头看她,一不小心,鼻血漏出了几滴:“那个啊……我手机坏了。” 连忙换回仰头的姿势,林天的语气难得地沉静了下来。 “对了,这段时间你千万千万不要打我的电话。遇到危机的事,联系所里,一定记清楚了。” “啊?”骆缘微微发愣。 难道是被揍的缘故,感觉林天整个人的气场成长了不少,这句话说得有模有样,正义凛然。 只是,话的意思哪里怪怪的。 不过思及林警官一贯不走寻常路的风格,她也没有继续发问。 “好的。”她乖乖应声。 反正不打他电话,联系所里,对她来说很容易做到。 况且她和叶冶天天宅在家里,能发生什么危险的事呢? 第21章 走 回到客厅,骆缘看见叶冶的背影。 他撑着手,偏头凝视着冰柜里的那袋杨梅。 当骆缘走到他身旁时,他朝她笑了一下。 那个笑小小的,很温柔。 “我们继续看电影吗?”骆缘轻声问他。 于是,他们回到他的床上。 学着林天,她悄悄挽住叶冶的手。 他没有拒绝。 当女鬼的镜头又一次出现,她收紧手臂,心跳如鼓地看向他。 静谧无声的白色屏幕光中,双眼撞进他的目光,像要被溺死。 他一直在看她,黑眸深深沉沉,探不见尽头。 分不清谁先主动的,或许都有。 他们开始接吻。 仿佛吃着一口夹心的,因为唾液的沾染,唇畔变得柔软。 咀嚼轻咬,尝到滑腻湿热,有甜蜜的果酱溢出,唇舌愈紧地纠缠。 升温的是情人间的热。 她圈着他的脖颈,倒向床,被吻得几近窒息。 骆缘从未在叶冶身上感受过他对自己的渴求……这是第一次。 也可能不是。 这样热烈的亲吻,是因为喜欢她吗?如果不是,是为了什么?想都不敢想。 他是冷淡的、高傲的,生人勿近的,从未对她卸下心防。 在他面前的她,胆小弱势,存了卑劣的心思想要靠近。 由年少至今日,没有变过。 近在咫尺的脸,让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叶冶呢? 甚至不敢去问,他态度大变的理由。 明明可以理解她的话,她的情绪,他却不选择开口与她沟通。 ——太喜欢他了啊。 ——看吧,因为喜欢,高兴完了,又开始患得患失,怕他把对她的好收回了。 ——那时发过誓,说不再喜欢他,但到头来还是喜欢他啊。 抛弃一贯的谨慎,她挥动翅膀,朝他的方向扑去。 开心的同时,又不敢笑得太过用力,仿佛看见一个随时会碎掉的美梦。 ——即便那样,也要去的。 叶冶用棉被裹住骆缘。 被子是她买的,软得像一团白白的云。 她被裹得只露出一个脑袋,表情傻兮兮的。 他支起身,静静地打量她。 指尖滑过微微泛红的眼圈,擦掉她眼角那滴泪水。 不知什么时候,骆缘在叶冶的窝里睡着了。 傍晚开始,外面下了大雨。 真是很大的一场雨,窗子覆了一层白色的雾气,满耳澎湃的落雨声。 客厅的窗户半开着,凉风吹进来,皮肤泛起寒冷的小疙瘩。 骆缘被冻醒了。 迷迷蒙蒙,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 家里的灯没有开,旁边的被窝是冷着的。 心头涌过一丝慌乱。骆缘一边嘲笑自己,那阵担惊受怕的恋爱愁绪怎么还没过去,一边用发抖的嗓音喊了声…… “叶冶?” 没人回应。 能听见的,只有愈烈的雨声。 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她跳下床去找他。 “叶冶?”厨房的灯被打开。 没有人,她急匆匆跑向其他房间。 一路跑,一路喊。 灯也跟着开了一路。 叶冶不见了。 最后返回客厅的时候,她按亮那里的灯,看见他折好的睡衣放在床尾。 理智的弦瞬间断了。 骆缘穿着家里的拖鞋冲进外面的雨幕。 庭院空空荡荡,一眼望尽。 她拉开大门,往小区里走。 雨滴不断落在脸上,骆缘抬手擦掉。 下这么大的雨,大家都不愿意出门。 四处落满了水,像极潮湿一片的心头。 进到保安亭,他们似乎都被她这样的造型吓了一跳。 “骆、骆小姐,你要伞吗?” “这里,给你毛巾。” 骆缘谢绝他们的好意,嘴唇发白地说:“我是来找人的……” “你们有看到一个男人吗?”她举起手,比了个高度:“这么高。头发有点遮眼睛,腿很长……” “有的,他从你家出来,”门卫一下子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好几个小时了。” 不明白事情的性质,旁边的人已经帮忙打开监控,调出当时的画面。 抱着发颤的手臂,骆缘看完了叶冶路过大门的那几秒。 他的步子很快,自然的,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他身上穿的那套休闲装挺好看的,很合身。 她买的时候,就想着,他穿一定会好看。 “谢谢你们。” 道完谢,骆缘出了保安亭。 望了眼小区门外的路,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拖鞋,她转身,往回走。 也不知道谁规定的,大雨要配上失恋的情节。大概是因为凄惨兮兮的心情要配上凄惨兮兮的造型,才能让主角的悲痛表现得更加充分。 ——少来了!凄什么惨啊! ——自己又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了失恋!还有别的可能性啊! 想着想着,骆缘忽然抬起脑袋。 ——超喜欢叶冶,绝不是说说而已! 就算他左手搂着一个美女,右手牵着一个娃,都有可能是心机女配说谎,制造出让人误会的画面;就算听到房间里有女人和男人的啪啪啪声,女人嘴里喊着叶冶的名字,都有可能是走错屋子的同名同姓而发生的乌龙……更何况,区区不告而别。 看的那么多狗血言情小说,她怎么可能会再被这样的误会梗打败呢?!! ——叶冶走了,把他找回来不就行了!! 加快脚步返回自家,骆缘一进门便开始找手机。 手机还没找到,她先看到的,是自己的钱包。 钱包的拉链被开了…… 里面纸钞有明显的,被抽动的痕迹…… 【富婆一夜.情后醒来,钱包被偷,帅气男子骗财骗色,作案手段高超】 脑中不合时宜地闪现过一个似曾相识的标题。 骆缘尴尬地瞅了眼钱包内部……啊!不是不是!剩的钱还挺多! 嗯……仿佛是,只领走了嫖.资。 第22章 疼 ——不对啦!只是亲而已!哪里有嫖!不是嫖, 哪来的嫖.资啊! ——唔……所以亲也算吗?好像……不算?究竟算不算啊!! 骆缘拉上钱包拉链, 决定把自己的胡思乱想搁置, 还是先找手机。 林警官说最近遇到急的事情, 不要打他的手机, 要拨所里电话。 按出保存的号码,在点下通话键前,骆缘犹豫了几秒。 叶冶去哪里了?最大的可能性是他回家了吧。因为忽然恢复记忆, 所以回家? 小区外的监控显示,他是自己走出去的,不存在被人胁迫……报警找他, 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 不不不,万一他是记忆混乱,不清醒间闯了出去。或者在回家路上,他精神不佳、旧疾复发, 又变了狗……只有亲眼看到叶冶遇到危险了,才不是小题大做吗?当然不是了!所以要报警,立刻!! 接电话的不是林天警官, 是一个声音听上去很成熟的中年男人。 对方听她说了大概的情况, 叫她来所里细谈。 骆缘还想再说点什么, 电话那边就被掐断了。 相当公事公办的态度,仿佛没有多余的时间分给她的通话。骆缘叹了口气,回屋子简单换了一套外出的衣服, 打伞出门。 下大雨, 连车都难打。从家出来就叫了车, 一直走到小区外的马路上,还没有人来接单。 骆缘正心急呢,隔着厚厚的雨,她突然瞥见对面有一辆车子亮起了光。 定睛一看,那恰好是一辆出租车。 感叹自己的运气太好,骆缘快步赶到马路对面,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即便撑伞,她还是被雨淋湿了一些。 车内开了冷气,一坐进去,骆缘就打了个喷嚏。 “小姐,去哪?”司机师傅按下计价表。 骆缘报出离家最近的那个派出所名字,有点冷的缘故,抱紧了手臂。 “天气这么不好,还出门去派出所啊,遇到什么难事了吗?”司机一边开车,一边与她聊天。 “嗯。”本身是内向的性格,与陌生人谈话不太自在,她就没有多说。 按说健谈的司机碰到不爱说话的乘客,一般也会收敛。但身旁这个司机师傅似乎热情不减,沉默了一会儿,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是什么事啊?” 骆缘用余光瞥了他一眼。 晚上的光线不佳,看不清司机的脸。 已经错过比较恰当的回答时机,她索性没有回答,装作自己没听见。 雨刷机械地摆来摆去,雨滴刚落上玻璃,转瞬间被.干干净净地扫去。 清淡的茉莉花香气,闻着让人有些犯困。骆缘感到疑惑,她满心的焦躁,不知怎么的,意识却昏沉了起来。 ……司机的声音吵醒了她。 “小姐,到了,一共二十三。” 骆缘打了个激灵,手臂冰冰的,像被冻住的冰块。 “哦,好……谢谢。”她扫了眼计价表,不加疑心地拿出钱包付钱。 时间是晚上八点,自己睡了大概大十几分钟。 看价格司机并没有趁机绕路,她跟他道了谢,打伞下车。 进到所里,没多等待,她被一位阿姨领进一个小房间。 在通过房门时,门边有一道隐蔽的红光晃了晃,骆缘没有把视线放在那里,自然就没有注意。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阿姨跟她说。 骆缘应了声好。 这既视感,仿佛上一次见到林天时的场景。 走出门后,阿姨回到自己的岗位,拨了内线。 “她身上也有了?”那边的人问。 “嗯。”她简要地答。 本想着见到的人,是一直负责叶冶事情跟进的林天。 不想门一开,来的是个生面孔。 “骆小姐?”中年警官板着脸,眉心有一道很深的皱纹。 “是!”骆缘一下子听出,这就是刚才电话里的声音。 大概是和林天接触惯了,见到严肃的警察叔叔,反而感到紧张。她连忙坐直了身子,屁股也夹紧了许多。 “你之前收留了一个意识不清的市民,想帮他找到家人?”警察叔叔坐到她的对面,直截了当地切入正题。 骆缘点点头:“是的,具体情况我有跟林警官说过,他也一直帮助我调查。今天下午,我收留的那个人忽然走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走之前,他……” “他是自己走的?”警官打断她的话。 不明白警官为什么把重点放在这句话上,她被堵住了一嘴的话,答道:“嗯。” “那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圆珠笔的笔尖点着纸面,警官抬起头,问她:“骆小姐,你为什么要报警呢?” “我的意思是,他恢复了意识,自己走掉了,不是很好吗?”他沉静地望着她。 “可我不确定他有没有恢复啊!”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无理取闹,她回话得十分迫切。 警官皱了皱眉:“为什么?他出去时举止怪异?” 回想起监控里看到的画面,骆缘只得摇摇头。 “不过,他平时……” 好不容易想起一些端倪,她又一次,被强行打断了。 “骆小姐,你做得很好,你已经报案了,剩下的交给我们来管就行了。”警官合上手中的本子,用那张面瘫脸,对她露出一个勉强算是和蔼的微笑。 这个回答滴水不漏,却也十分官方。 骆缘想不出反驳的话,似乎这确实是当前最有效的解决方案。 她垂下头,闷闷地回道:“好的……” 警官起了身。 她仍是放不下心,仰起脑袋,鼓起勇气多问了一句。 “你们会尽快去找他吗?我怕他遇到危险。” 女孩子的眼眶微微湿润,日光灯的光芒下,它显得通透又明亮。 “他……”警官那张雷打不动的铁面,似是有些松动:“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语气刚刚软化,她不及反应,下一句,他又立刻强硬了起来。 “实不相瞒,我们这里查过他,发现他的背景不怎么干净……目前我们查到的东西还很有限,我们会继续查的,你不要再参与进来了。” ——嗯……原来,真的是这样。 叶冶,是坏的? 怪不得,林天警官没有保持着一个帮助良好市民的心态在做事;怪不得,林天警官频繁地与自己私下接触,对叶冶的调查却始终没有能回馈给她的进展;怪不得,叶冶在见到警察之后,当天下午不告而别……是不是他知道自己的所有行为已经暴露在警方的监控之下了,所以她家不能再呆。 竟然,这么的通顺。 那么,在其中的自己算什么? 利用的工具?寂寞的消遣? 骆缘情不自禁地往消极的方向想。 她本就是一个自卑的性格,从不敢设想叶冶也喜欢她这种虚妄的可能。那如果不是喜欢,他那样对她,还能为了什么? 言情小说不能给她答案。 仿佛一瞬之间,所有的剧情都在往“渣贱”、“虐心”,“be”的标签上狂奔,骆缘拒绝承认。 她坐车回到家,远远看到屋子里亮起的灯。 兴奋不到0.1秒,她想起是自己出门时忘记关了。 可就是这0.1秒的反应,她清楚知道自己还在等,等待转折。 等待的第一个夜晚,通宵写文。 连载小说里的女主角,是一个与骆缘自己,截然不同的人。 她是职场的新新女性,聪明干练,崇尚心灵的自由,享受身体的欢愉。她约.炮的风格也分外洒脱,通常男性在睡觉,她在抽事后烟;抽完烟,留下房钱,穿裙子走人。 “你看、你看,你写就会写,为什么自己做不成这样的人呢?” 骆缘自言自语着,拿拳头愤愤地锤了锤自己的心口。 “叶冶只是亲了你几下,你还想怎么样,要他负责?叫他和你结婚?能不能学学自己笔下的女主角,活好不粘人!现在一副受害者的姿态是怎样?他亲你的时候,你不是有享受到吗!” ——这样的自己实在太讨厌了。 ——简直是对方勾勾手指,她就要过年去人家的家,管人家父母叫爸妈。 深刻的反思后,骆缘进入到等待叶冶的第二天。 客厅放着音乐,她抱住腿,伤心地跟着唱。 “一个人失眠,全世界失眠;无辜的街灯,守候明天;幸福地失眠,只是因为害怕闭上眼,如何想你想到六点。” 回头一看,真的正正好凌晨六点,叶冶离开超过半天。 “想起我的时候,你会不会,好像我一样不能睡,想像你的暧昧,我会不会,数不到绵羊一双一对。” 叶冶会想起她吗?她的好。 想来没有为他做过饭,他回忆起来,应该能记起的是……她点的外卖很好吃。 ——这个点有值得感动吗? 而自己想起他,只能捧着冰柜里的死老鼠尸体痛哭……额,不知为什么,感觉怪恶心的。 骆缘忧郁地看了一会儿死老鼠小冰丘,最终还是放弃了想念叶冶。 等待叶冶的第三天。 骆缘给家里做大扫除。路过书房的一个小角落,不小心踢到了一颗弹力球。 把它捡起来,归到叶冶东西的那一堆。 大扫除完,去倒垃圾。她想了很久,还是没能狠下心,丢掉他的东西。 ——都是花钱买的!钱是辛苦码字赚的!怎么能随随便便浪费钱呢。 既然想要废物利用,她索性将叶冶的睡衣穿到了自己的衣服外面。 不怎么御寒,心里还是冷冰冰的。 等待叶冶的第五天。 恢复了不规律作息的骆缘,清早被电话铃吵醒。 手机上显示的来电名称是【未显示主叫号码】。 她心有余悸地回想起某天半夜,这个来电名称那边传来的小孩哭声。 “喂?”她小心翼翼接起电话。 意想中的怪声没有出现,那边是一个声音娇媚而性感的女人。 “你买的那只狗跑回我这儿了,你知道吗?” 愣了几秒,骆缘才反应过来电话那边的是谁:“东烜娱乐.城的老板?” 女人轻笑一声,道:“是我。” ——第一个念头是:叶冶找到了。 ——第二个念头是:他居然回去了。 仿佛喝下一口滚烫的开水,又被泼了一脸冰水。 骆缘脸色变了几变,沉声问她:“他什么时候到你那儿去的?” “五天了吧,”老板的声音微微的倦,慵懒间带了点不耐:“……缠人啊,他比以前还要缠人。” 这样的烦躁,对于骆缘,仿佛是炫耀。 她感觉像猝不及防咽了一大口醋,喉咙口酸酸胀胀的,憋屈得她连话都讲不出来。 “你呀,怎么没有把他看好呢?” 女人懒得费劲跟她兜圈子,倒真是像非常诚心的,想要甩掉叶冶——这个她眼中的烂摊子。 “既然你已经买下他了,就快点过来,把他领走。” 骆缘没有往下探寻她话里的意味。 那让她恨得咬牙切齿,嫉妒得快要发疯。 她注意到,另外一件挺奇怪的事…… “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当初在娱乐.城,她是一次性付的款,并未留下任何自己的联络方式。 女老板但笑不语。 骆缘被她笑得瘆得慌,“你笑什么笑”都想骂出来了。 “今晚八点,我在上次见面的地方等你来。” 留下最后这句话,女人挂了电话。 “……” 骆缘听着手机的嘟嘟声,一脸懵逼。 ——喂!这位大姐!我还没说要去呢!! 警官说叶冶的背景存疑,不让她插手他的事,现在她如果把他领回来了,算是插手还是没插手啊……肯定算插手了吧。 未显示主叫号码,连回拨都没法回拨,这下尴尬了。 所以,现在要不要把叶冶的去向和警官报告? 按她一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胆小如鼠的好市民心态,报告是比较正面的选择。 可是,心中有一个小小的角落,还在等待叶冶。 她想亲口问问他。 他真的是坏的吗?他真的在利用她?他们之间不存在误会吗? 她怎么就没法相信,他是坏的呢? ……骆缘花了足足一个半小时,做心理建设。 曾经,净网力度没有这么大,黑.道文风靡网络。 善良的女主痴痴爱着刀尖上求生存的男主,可以为了他拿起枪,火拼别的帮派;而女主身陷险境,坏人让男主只能自己一个人来、不要报警时,男主十成会乖乖照做。 这类的文,常常会被骂三观不正,不过那种愿意以身犯险的爱情故事,有它能够感动人的理由。 出于安全考虑,她最终还是给所里打了电话。 其实她想把叶冶接回来,是有原因的啊! 如果他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更容易清楚调查他的身份;如果警方那边关注的是叶冶背后的势力,对方已经注意到她了,她去接回叶冶,也不算什么打草惊蛇。 这两个她冥思苦想,好不容易找到的借口,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警官那边直接同意了。 …… 画上完整精致的妆,换了件自己衣柜里最美丽的夏装,又因为遵纪守法地得了警察叔叔的批准,底气十足的骆缘出门了。 华灯初上,东烜还不到最热闹的时候。 人们还没有喝醉,仍穿着整齐的服装,各个正正经经。 那天魔鬼们在此处的狂欢,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透过电梯壁的玻璃,骆缘看向二层中心的大舞台。 此刻的那里空空如也,还不到周六…… 如果她今天没有带走叶冶,他不久又会出现在那里吗? 骆缘紧了紧拳头,势必要带走他的决心让她挺直了胸膛。 五层会客室,这回的人比上次的多了太多。 保镖浩浩荡荡站了一排,被围在中间的,是那位美艳的女老板。 她的脚边趴着一团瑟缩的人影。 他的背上,密密地分布着一道道新鲜的鞭伤。 这般臣服的姿态,相较于之前被独立地关在笼子里,更没有尊严了许多。 骆缘是愤怒的。 看到这个画面的瞬间,火顿时蹭地烧上了脑门。 他被她治好了,那些伤曾经被她治好了;然而它们又全部,乃至变本加厉地回来了。 “你怎么能打他?!!” 她很少这样梗着脖子,大声和人吵架,她气得满脸通红。 什么礼貌尊重、身材魁梧的保镖,人在别人的地盘得低头……这些她遵循的生存法则,因为生气,她全都不管不顾了。 甚至,骆缘走上前,推了那个女人一把,叫她把脏脚从叶冶身边挪开。 女老板没生气,也没叫保镖动手拉开她。 玩着自己漂亮的茶色卷发,她好笑地看着她,仿佛在看某种诙谐的动物表演。 “你气什么?我打他,是他自己求的。” 双腿交叠,女人身上的肌肤白得晃眼,让人想起电视剧里吸男人精魄的坏妖精。 红唇微启,她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我已经把他卖给你了,没看好,是你的问题。他自己爬回来,对着我汪汪叫,求我打他呢。你不信的话,可以问他啊。” “你乱说!” 骆缘扁着嘴,因为她的胡说八道,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 明明是叶冶受尽了虐待!做了坏事的人怎么可以这么悠闲,一脸的理直气壮! 连可以挡住鞭子的东西都没有,他、他身上的衣服…… “他穿的这是什么?你有没有对他……” 脑子一热,问出来了,但关键字,是梗在喉咙的刺。 她怕他难堪,即使叶冶成了这副模样,她怕他难堪。 “我有没有什么?”女老板挑了挑眉。 骆缘越是不敢,她越是提着刀,要往里头刺,挑破那层伤口。 她认输,别开了眼。而女人,笑嘻嘻地说:“你是指,跟他做?” 双颊不知是羞是怒,一片绯红,骆缘恶狠狠地瞪着她。 毫不畏惧地对上她的眼,女人笑弯了一双秋水眸:“请问,你会跟家里的畜生做吗?” “你闭嘴!!”骆缘冲上去扯她脸皮,激动得像个疯子。 她这一生至今,被人指着鼻子骂“变态”,都不曾像现在一般,跳脚而起、奋力抗争……整整,她这一生。 她欠叶冶的,不过是初三体育课上的那一拳。 那拳他打在体育老师的身上,毁掉她的一生。 之后“叶冶”这个名字带给她的,是无尽的羞辱。 可是,她被他救了。最喜欢他的时候,被他出手相救。 英雄,顺理成章成为少女每天每夜最甜也最恐怖的梦。 从那以后没法爱上别的人。 这浪漫得,像极了一个诅咒。 ——那,可是叶冶呢。 ——你乱说! 脚踝被一只大掌狠狠地捏住,骆缘垂下视线,看见叶冶的脸。 他使了不小的力,脚腕可能会因为这股力道肿起,她很疼。 目的是拦下她,他并没有在意那种“细节”。 最害怕的事,一定会发生。——骆缘碰上叶冶的永恒定律。 他怒目而视,眼中不见半点温情,盯住她,如同盯着一个陌生的入侵者。 他在保护他的主人。 而他的主人,显而易见,并不是她。 即便他们曾经同吃同住,她对他无微不至;即便,他们曾经热吻,相拥。 “你为了他要打我,他却不让你打我,哈哈哈哈哈。”女老板咯咯咯地笑起来,丰满的胸脯是乱颤的花儿。 骆缘闻到她身上高级的香水味。 发丝凌乱的自己与她比起来,欠缺的不止是成熟与魅力,还有面对叶冶时,她的那份淡定从容。 她根本不在乎叶冶做了什么,用她的话说,叶冶只是条狗。 骆缘在乎,太在乎,所以她被击溃。他心系敌方,她已是落了最最下乘。 可怖的寂静中,忽地,叶冶松开手。 骆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一串欢快的脚步声朝这边来。 他松手,是因为门外来了人。 “美美~~!” 小女孩的嗓音甜甜,脆生生地唤着狗狗的名字,一路跑来。 伤势严重的叶冶撑起身体,努力地、活跃地,往外面的方向爬。 他爬到了,小孩也正好进到房间。 可爱的公主裙现身,裙摆一晃,她蹲下身,将他抱了个满怀。 “啊~美美真乖!”她冲他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微笑,宠溺地拿自己的胖手揉他的脑袋。 叶冶的脑袋被她摸得一耸一耸,很舒服的模样。 骆缘已经堕落到,连幼稚园小朋友都嫉妒的程度。 她快步走上前,叉着腰,摆出悍妇的姿势,凶巴巴地教训小女孩。 “不准你摸他!不准叫他美美!” ——即使他不承认!他也是我真金白银、八抬大轿,娶……不对,买回家的! ——他是我的……我的。 停下摸头毛的动作,小朋友眨巴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那要叫他什么?” ——叶冶。 ——叶子的叶,冶炼的冶。 骆缘目光沉沉地凝视他的背影。 不论是哪段记忆里他,气质姿态,似乎都与面前这个摇着尾巴的男人不相匹配。 而她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也给了小女孩新的启发。 “妈妈、妈妈!这个阿姨是不是就是上次抢走美美的大坏蛋?” 用手指着骆缘,她紧张兮兮地向女人求证。 女老板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吩咐身边的保镖:“把小姐带下去。” “我不要!!”女孩迅速抱住叶冶,缠得紧紧,不愿撒手:“妈妈真讨厌!!我不会让大坏蛋抢走美美的!!” 保镖分工合作,将他们俩生生扯开。 叶冶咧开牙齿,露出凶相,但还是难敌众人之手。 女孩反抗能力弱,被拉几下就没力气了,嗷嗷地哭闹了起来。 他们两个分别的画面,就像是翻版的白娘子与许仙。 骆缘有点理解,女老板刚才那种“看好戏”的心情了。 “呜呜呜呜!美美!美美!” ——只是呢,这哭声,越听越耳熟。 “你们不会温柔一点对你们小姐吗?”女人揉着胀痛的额头,烦躁地站起身。 从保镖手中,她接过女儿两只挥舞不停的小拳头。 “别哭啦,我带你回去行了吧?”女人拿手帕给小孩擦了擦鼻涕花。 转头,她语气冷淡地对骆缘说:“看好你的狗,别让他再跑过来了。” 骆缘用力地点头。 谈话间得了空,女孩伸手,又想去碰被保镖压住手脚的叶冶。 女老板骂了句脏话,情绪不明地低语一句:“他倒是比我这个做母亲的,面子还大了。” 女人带着小孩出了会客室后,保镖们终于松开对叶冶的钳制。 但令骆缘难堪的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她想去牵叶冶的手,他一下子躲开她,目不转睛地往那对母女离去的方向追去。 甲之□□,乙之蜜糖。 ——正如女老板说的“我打他,是他自己求的”。 ——叶冶选择从温暖的家里出来,自己冒雨找回了这里,他选的。 她眼中触目惊心的鞭伤,对他来说,或许是喜悦。 她看见他毫无尊严地趴在别人的脚下,对他来说,或许那是安全感。 总之,他更喜欢这里,不是吗? 叶冶的腰被人从后抱住。 她整个人跳到他的背上,用自己的重量压制他。 用尽全力,不让他离开。 他回过头的时候,她穿过他的黑色眸子,看见了一颗果实。 一颗,彻底腐坏的果实。 它外表馥郁香甜,内里充满烂掉的恶臭;它勾起嘴角,喊她过来。 “我可以打你啊!”骆缘尖声说道。 怕他不愿听完一般,喊得那么急切:“我也可以的!” 果实爆裂,成功溅出大股黏糊糊的汁液。 尽数地,黏到她的身上,结成密密的丝网。 叶冶皱着眉头,似是在挣扎,似是在思考些什么。 他没有继续追人,表情呆滞着,像一台当机的电脑。 骆缘握紧他的手,像握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带领他,由趴跪的姿势,回到站立。 没带手帕,她抓起自己白裙摆的布料,给他擦了擦手。 “回家好不好?” 叶冶终于有了反应,从她柔软的掌心里,他抽走了自己的手。 骆缘叹了口长长的气。 双手抚上他赤.裸的背部,往那些暴露的鞭伤上,使劲一拍。 “和我回家好不好?” 叶冶疼得站不住脚,身子往前倾了倾。 ——宛如一个投怀送抱。 “真乖。” 咬着牙,骆缘吃力地支撑住他,艰难抬起手,在他的背上摸了摸。 “嘶……” 叶冶可不得乖吗,她摸得那么重。 用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骆缘顺利带走了“很听话”的叶冶。 只是,一路上,叶冶依旧没有跟她说话。 回到东煊娱乐.城,他们之间的关系,仿佛被重置。 他是生人勿进、会对她咧出牙齿的狗,她是厚着脸皮想要靠近他的人。 骆缘初时来找他,想要问出那些问题。 她离答案,更远了。 她知道了一些对她来说毫无意义的事。 比如鞭打叶冶,他也不会卸下桌子腿,把她打得头破血流。 比如他确实已经和记忆里的那个少年,不一样了。 …… 叶冶回到家,骆缘将他推到了自己的闺房里。 他仰倒在她的床铺上,以为她要跟着躺下来。 骆缘无情地转身,用力带上门,把房间“咔嚓”上锁。 庭院门、屋子门、卧室门,她阴沉着脸,检查它们是否彻底锁死。 确认无误后,把钥匙慎重地放进了自己内衣的垫子里。 刚开始,叶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直到门缝底下,有人递进了一张纸条。 【你听说过囚禁吗?】黑体大字,占满了一整页的a4纸。 蹲着的.低气压.女子.骆,听到房间里传来挠门的声音。 她神情沉静,没有因此表露出开心或兴奋。 翻了翻怀里的纸,她往门缝里传进了下一张。 【你听说过黑化吗?】 叶冶的眼角抽了抽。 外面的人沉默着,像在等待他的答复。 他“咚咚咚”地开始锤门。 【嘘,安静:d】 纸条很快又来了,“安静”后面还配了个奇怪的颜文字。 叶冶憋住笑,抬脚愤怒地踹了踹门。 【跟你说哦,我黑化了!!!】 她完全不搭理他的抗议,流畅地塞进了最后一张。 第23章 光 小说被叶冶撕掉的那一刻, 骆缘以为自己的人生会结束。 那句“对不起”还哽在喉咙里, 他已不留情面地转身, 冷漠的背影上刻着硕大的三个字——【全剧终】。 骆缘盯着空掉的楼道看了很久, 样子呆呆的, 像被老师罚站。 最终,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 她默默地蹲下,把自己的小说捡起来。 其实, 他没做错。 她写了那种东西,他讨厌她,很正常。 所以…… 骆缘跟自己说:别再写了, 别再……喜欢叶冶了。 班级里止不住的闲言碎语。“骆缘写意淫叶冶的黄色小说”,是最热的话题,再后来不仅是班级,整个年段都在讨论。 ——“你看, 那个戴眼镜的女生就是传说中的骆缘。” 曾经长在墙角、无人问津的小草,忽然被人发现,用强光照射。 骆缘的头越埋越低, 弯掉的脊背像被许多沉沉的石块每时每刻地压着。 甚至, 她在位置上写作业, 也会有人笑嘻嘻地说。 ——“哎哟,作家又在写东西呢?” 这种时候,只能当自己听不见, 极力降低存在感。 心中期盼着, 他们能快一点把自己的事忘了, 不再以此取乐。 从前骆缘呆惯的地方,大多不再去了。 “不要再喜欢叶冶”,像是一个反向的心理暗示;心中有一团越压,就烧得越热的火。她掐不断这股刚刚染上的,新鲜的瘾头。 于是,她躲着叶冶,幻想时间能冲淡她的“病态”。 事情的转折,出现在初三上学期,某个周四下午的体育课。 学校一年一度的运动会,他们班要进行体操表演。 ——光是这句话,就足够让骆缘尴尬到窒息。 难堪的场面,在体育课排练时,就提前出现了。 同学们聚集在操场上,跟着收音机里的音乐伸展跳跃,体育老师走过队列,一个人一个人地检查动作是否标准。 “你的手脚怎么不会打开啊?你是僵尸吗?” 体育老师眼尖地发现了束手束脚,想要把自己藏起来的骆缘。 被特别点名后,骆缘赶紧增加了做操的幅度。 但显然,老师还是不满意。 “你这跳得什么?给我单独出来!” 骆缘叹了口气,垂着脑袋,跟随老师走出了队列。 站到台上,下面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 音乐没停,老师拍了把她驼掉的背,厉声道:“你自己把这一节跳一遍。” 一张张似笑非笑的脸,站在她的对立面,等她出丑。 骆缘咬着唇,尽量把动作的幅度变大。 她一心想着,要像指导影片里的人一样,做得标准。 结果自己的幅度一大,同学们又笑了。 这个时期的女孩子刚刚开始发育,胸前的小鼓包大都隐藏在中规中矩的校服下,平时不太明显。 骆缘发育得比较好,胸前的白兔随着她的动作蹦蹦跳跳。 与她阴沉的脸不同,它们晃得十分活泼。 “行了,别跳了。” 体育老师自然知道班里这帮毛头小子在笑什么,他走过去,将音乐掐掉。 “你解散后跟我到器材室,我单独指导你。” 体育器材室在操场的最角落,是校园内一个颇为隐蔽的空间。 它的后面连接着学校的后山,一般来说,同学没事不会走到这里。 骆缘上了两年多的初中,这是她第一次来。 来之前,她已经去女厕所哭过了一次。 哭得有点狠了,走到门口还止不住地抽鼻子。 器材室没有修窗户,大白天的,这里却是一片阴凉。 装运动器材和装各种球类的大木框摆满了架子,空气有一股淡淡的酸臭味,大概是汗液。 体育老师跟在她的背后进来。 门没有锁,从那里透进唯一的光亮。 骆缘有点害怕。 她的怕是一种自保机制。实际上,她也说不清自己正在怕什么,或许是怕被体育老师骂。 把收音机放到地上,老师按了开关,进行倒带。 “跳跃运动,第一节。”激情昂扬的男声字正腔圆地念道。 体育老师抱着手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她,仿佛在说——“你该开始了”。 跳跃运动……骆缘心有余悸地记得自己剧烈晃动的胸脯。 可是,和上课时的不一样,面前的人是老师啊。 所以,她努力跳起来。 面红耳赤,极力标准地想要做好。 目光避开老师,看向门口的光亮。 好不容易度过了这艰难的半分钟,她自认为跳得足够标准。 谁知,老师再一次俯下身,按了倒带。 整整四遍,次次挑出一些微小的错误,他不停倒带,让她重新跳这一节。 额上的汗落至下巴。 骆缘的眼镜上蒙着雾气,小腿肚开始打颤。 快速的节奏中,老师忽然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腰。 骆缘吓了一大跳。 她仓惶停下动作,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再早一些的时候,她是个班里的透明人,午休在班级,听过一个女生谈论这个体育老师……说是做仰卧起坐的时候,老师帮忙按腿,好像按着按着,她的大腿被偷偷摸了几下。 当时骆缘听见,稍稍顿了顿笔,总的来说,并没有放在心上。 ——运动,免不了有时会有身体接触,可能只是误会吧。 “老师?”骆缘咽了咽口水,等他给出解释。 多年的教育下,老师这个名词,就像自己的父母。 它代表了“正确”、“榜样”,以及“保护者”;她会信的,如果老师说,他是不小心碰的。 “听班上同学说,你写黄色小说?那应该很期待刺激的东西吧。” 该怎么去解释那种嗓音? 它微微的哑,隐含着成人世界的挑逗与欲望。 混杂着器械室里怪异的气味,它扑面而来时,熏得叫人作呕。 骆缘心里涌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原来老师们知道,却没有帮我。 第二个念头是:我没救了啊。 体育老师往她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他是那么的高大,浑身充满了力量,压过来时,像一座山。 本就微弱的光线又被遮蔽了几分,她的心头与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灰暗。 ——骆缘,快求救啊。 ——你愣着做什么呢? ——可是,在这个世界,她还有救吗? 能够喊来的人,是谁啊? ——已经见死不救过,甚至也觉得她是个“婊.子”的老师? ——期待更多笑料,喜欢看好戏的同学? 他们眼中看到的,是老师在猥.亵学生;还是,不要脸的学生在勾引老师? 当,体育老师油腻的手碰上自己的肩头。 骆缘的嗓子里,发出了一声低低地呜咽。 ——谁来,救救我啊? 原以为,英雄是不切实际的臆造。 可是下一秒,骆缘看见了光。 突如其来的一拳,揍在体育老师的身上。 她闻到清冽的烟草气味。 那之后,毫不夸张的,她看到了真实的光。 少年一脸狠厉,黑发黑眸,面容精致得像画。 他比体育老师矮上一点,出拳时却不见半分的畏惧。 人们说,他打起架来,像只疯狗。 就是,不要命了一般。 在这天之前,骆缘没有当过主角。 所有美好的故事里,主角遇到危险,她的心上人必会策马而来;披荆斩棘,为她铲除所有危险。 在这天之后,她认定了她的英雄。 细小的光点,汇聚成此刻,他的身影。 万籁俱寂中,唯有他是鲜活,唯有他是明亮。 叶冶救了骆缘。 恰不逢时,在她最喜欢他的时刻。 因此,她至此再没有在旁人身上投入过,那样多的喜欢。 喜欢得心尖发颤,她哆哆嗦嗦几乎站不住脚,它仍不依不饶地从她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一阵冷,一阵烫。 像绞着你的头发,要把你毕生的喜悲全部榨干。 骆缘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救命啊!”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竭尽全力地,朝外面奔跑。 由不见天日的阴暗,迎向炙热的日光。 脚步虚浮,但骆缘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么——喊帮手,为叶冶和自己喊帮手。 “救命啊!!”她扯着嗓子,大声的,最大声的喊。 大颗的汗珠一滴接着一滴地滚下。 她很快看见,有人往他们的方向赶来。 像每个美好故事的结局,像每个美好故事的开端。 ——叶冶。 骆缘吸着鼻子,泣不成声地默念这个名字。 ——叶冶。 内心某个干瘪酸痛的角落,好似灌入一汪清泉。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完整,像一个历经浩劫的旅人,终于回到了,庇护她的家。 第24章 痴 骆缘永生不会忘记那个傍晚。 她觉得就算有朝一日自己的脑袋瓜摔成了稀巴烂, 直至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 她也会记得那天晚上。 那天, 她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走在叶冶旁边, 她还和他说了很多的话。 “别再跟着我了, 我要回家。” 夕阳下,少年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他没有回头,但他早已察觉鬼鬼祟祟跟在自己背后的人影。 ——她的跟踪技术实在太差。 被发现的骆缘慢吞吞地走出来。 叶冶停在原地, 偏着头,确认她走掉。 她眼前一亮,以为他在等她, 立刻屁颠屁颠地跑上去。 “你的手痛不痛?” 小姑娘细声细气、低眉顺眼的,软糯的嗓音里饱含着关心,像是他家的小媳妇。 “你、你等我一会儿好不好,我去药店买药。” 他懒得搭理, 甩手便往前走。 “你走得太,太快了,”她结结巴巴, 迈着碎步小心翼翼地跟随:“那我去医务室, 看看老师在不在, 好不好?” “喂。” 叶冶蹙了蹙眉,不留情面地戳破她的幻想:“我不是去救你的,我在后山抽烟。” 骆缘愣了几秒, 而后朝他笑起来:“嗯, 我知道!” 低着头, 她掩不住羞怯地,小小声说道:“反正你最后救了我。” 他听不懂她奇怪的逻辑,只知道自己的解释她没听进去;已经说了没有要救她,她还一副十分开心的样子。 “你的手疼吗?” 叶冶加快步子,也没能甩开骆缘。 她亦步亦趋跟在他旁边,相当的聒噪,像只拍不死的苍蝇。 “你不回答是手不疼吗?那或者,你身上哪里疼吗?” “对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你想吃什么啊?” 嗡嗡嗡的声音不甚明晰,但相当扰人。 他回过身。 落日的余晖给人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 即便叶冶顶着一张烦躁不耐的脸,杀伤力相比平时,也小了许多。 “能不能别说话了,吵。” 仿佛被施了定身术,骆缘转头看向左手边的空地,对着空气碎碎念道。 “是你先跟我说话,我才说的。” ——据理力争的怂包,这会儿还挺有骨气的。 叶冶用眼刀扫着她,恶狠狠的双眸好像在说:你胆子不小啊。 余光瞥见他那吓人的模样,她立马怂了:“好吧!知道了,我不说了。” 橙黄的光线中有两个走得很近的影子。 一个腿被拉得细长,一个在他后面蹦蹦跳跳。 叶冶坐上公车,看到车外有个矮子正努力踮着脚,朝他弱弱招手。 他面无表情别开眼,弯了弯嘴角。 而在骆缘的记忆中,叶冶乘车离开时,车站旁的路灯像月亮。 它明晃晃的,散发着皎洁美丽的光芒,挂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 学校对于这次事件的处理结果,一星期后才出来。 此时体育老师也在医院住了整整一周,班上同学的鲜花都已经送过了。 叶冶下手非常狠,据说体育老师脑震荡了。 或许,他是拥有一些这方面的天分。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必定难以想象他能赤手空拳把人伤得那么重。 清早进到校园,骆缘看见公告板那边围了一圈的同学。 有预感是处理结果出来了,她连忙挤过去看上面的字…… 脑中其实设想过很多种体育老师可能受到的惩罚,以及自己之后会以何种方式被他打击报复。 骆缘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叶冶会被记过。 她在公告板上没看到自己的名字,只看到他的名字,原来是写作“叶冶”,不是“夜野”。 记过的理由是:该生在学校后山抽烟,出手殴打老师,屡教不改。 说得仿佛是,他因为偷偷抽烟被老师发现,恼羞成怒打了老师,所以要给他记过。 而关于体育老师,上面只交代了一句“短期内休病假”。 “叶冶又惹事了。” “怎么整天都是他?学校的毒瘤。” “记过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吧,那种不读书的、打架斗殴的,学校能不能直接开除掉啊?影响风气!” 骆缘颓得像霜打过的茄子。 她觉得,自己把叶冶连累了。 仿佛刚看见初春的明媚,转瞬间又回了寒。 世界对她,真不友善。 …… 抱紧书包,等在学校停车棚的角落。 骆缘一边躲避着执勤老师的目光,一边用眼睛搜寻着叶冶的身影。 学生们三三两两地通过大门,越靠近打铃时间,来的人就越少。 ——快上课了,叶冶怎么还没来,他要迟到了! 看手表,还有半分钟,现在走到校门附近的,还能进一波。 ——有了!叶冶!! 骆缘瞬间捕捉到了人群中的他。 他在吃面包。 都快迟到了,还不紧不慢地在吃面包。 ——你走快一点啊!进来再吃! 叶冶不急,她看得倒是快急死了。 上课铃声在他的前方响起。 全部学生都飞跑进校园,只有他是从容不迫的。 “你们这几个迟到的,登记名字。” ——所以自然的,他被执勤老师抓到了。 不同于其他哭丧着脸的学生。 叶冶嚼着面包,没什么表情地在名册上挥笔写下他的大名。 写完之后,他悠哉悠哉,晃荡进了校园。 路过停车棚时,他忽然感觉身体毛毛的。 这感觉有点熟悉,就像是…… “喂。” 准确无误地将目光对向视线的源头,叶冶的下巴微微仰着,神情倨傲。 “你躲在那里看什么?” 骆缘发着抖,圆润地滚了出来。 她心怀愧疚,手脚不知该往哪放,一见面,就给他鞠了个90度的躬。 “对不起。” 声音还是那么的小,像小鸟叫;缩着脖子,像是害怕被他打。 叶冶没有表露要不要接受道歉,等着她说下去。 “公告出来了,我害你被记过了。” 骆缘抬了抬自己厚重的眼镜,上面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她连鼻尖都在沁出汗,紧张得好似他不睬她,她的人生就要完蛋了。 “哦。”叶冶的反应不大,仿佛只是被通知午餐要吃米饭一样的,稀松平常。 为了表达自己与他同盟的决心,她伸出手,将声音提高了一些:“我们一起去找校长,好吗?” 斜了眼怂蛋那双抖成筛子的手,叶冶淡淡回了句。 “记的是我的过,不用你管。” “给你添麻烦了。我应该自己去找校长,比较好一点的。” 不知道这句话又让她联想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她要哭的样子居然更明显了。 “对不起,我去说,体育老师对我动手动脚,你只是帮我。” 光靠这句话,他就已经清楚的认识到,她理解能力一如既往的低下。 “你以为校长不知道?”叶冶静静地看着她。 “可是……”骆缘咽了咽口水,也是急了,话没过脑子就往外冒:“那我说,抽烟的是我,你没抽!” 一个戴着厚眼镜、剪着运动头、声音轻脸皮薄,校服拉链要拉到最上面的女生,说自己抽烟了。 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眼睛微微一眯,嘴角上扬,酷酷的脸仿佛破冰。 骆缘的心头酥了一下。 虽然她不懂,自己的话哪里好笑。 “这么喜欢我?” 少年的瞳色是干净的墨黑,不加掩饰,直勾勾的。 他仿佛只是好奇,又好奇得如此直白,叫人感到退无可退,却也不敢同样坦然地直视他。 酥掉的骆缘,像被他拿着手指,重重一捻。 瞬间,羞成了粉红色的,细细脆脆的粉末。 她心里在对手指,对完手指放风筝,放完风筝做仰卧起坐。 心脏砰砰砰跳得飞快,抑制住剧烈运动后的大喘气,骆缘文静地应声说。 “嗯。” 他低低笑着,没逗过瘾似的,继续发问。 “为什么?” ——这问题太恶劣了。 她憋住的一口气,仿佛要从耳朵里冒出来。 ——简直是在给关键词,索要表白。 脑内闪过千万点他的好,骆缘陷入甜蜜又纠结的选择,不知道要说哪个才能讨叶冶的欢心。 “你很……勇敢。”慎重地,选择了这个, ——人真的很容易被自己没有的东西吸引吧。 她信仰着他的勇敢,似是能从那里获得力量,即便只是少少一点,也够她花。 “勇敢?”嚼了嚼这两个字,没嚼出什么味道。 叶冶好像听不懂,歪着头,表情有些迷茫。 “不仅是勇敢,还很有正义感。” 骆缘夸得毫不嘴软,像在说一个不在场的人一般顺畅。 他望着她的眼睛,看见了里面满满的崇拜。 她似乎总会因为他,莫名其妙地快乐起来。 虽然很胆小,但她怯怯地在头顶的地方,给他开了一朵花。 第25章 M 把自己的“黑化状态”通知叶冶,骆缘就是这么的贴心。 写文已经写出了经验。主角遇到重大情节黑化了, 如果处理不当, 后续的剧情不好发展, 所以她跟叶冶打个招呼,这样他能get到她的状态, 然后有应对的措施。 耳朵凑到门边, 她认真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叶冶想要夺门而出, 这很正常。 被黑化人物囚.禁的人想要反抗,相当符合逻辑。 “你挠吧, 挠断手, 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她换上恶狠狠的表情, 对着紧锁的房门发出邪恶的奸笑。 骆缘这次真是被气狠了。 她决定短期内都不要原谅叶冶了, 关着他,灭灭他的气焰。 叉着腰走到书房,气鼓鼓地思索了一会儿。 抓起新的一张纸, 大笔一挥。 蹭蹭蹭地, 骆缘快步回到卧室门前, 往门缝里递进了一张纸条。 【要上厕所或者肚子饿的话,喊我。】 递完无事可做, 她站起来, 又去了书房。 ——好气啊好气啊! 在书房逛了一圈, 实在是憋不住这口气。 骆缘再再度逛到房间门口。 叶冶展开她最新塞进来的纸条。 上面写着:【空调温度不要开太低了!!】 他象征性地踢了两下门, 确认她走掉以后, 停止了动作。 于是, 躺上她的床,枕着她的枕头。 他将纸条举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用眼睛读了好几遍。 【空调温度不要开太低了!!】 …… 已是深夜。 书房的电脑亮着光。 它面前坐了一个脸色蜡黄的女子。 她的手指时而在键盘上敲打,时而在进行翻页。 最开始,骆缘百思不得其解叶冶回到娱乐.城“找打”的理由,后来,她把这一切和自己之前的推测联系到了一起。 坏学生叶冶走上社会之后,误入歧途,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他被娱乐.城的人控制,有东西让他彻底丧失了人格。 那个东西不是自己最初设想的毒.品,而是s.m。 所以,和她在一起的平淡生活,让叶冶感到不适应。 他尝试过接纳她,但即便是和她的亲吻,都不能令他感到刺激。 他需要被鞭打、被强制、被命令,人格被践踏,以此来获得快.感。 骆缘本身不喜欢调.教类的文章,对这方面并不涉猎,这些个对s.m的理解只是从圈外者的角度,或许十分浅显。 当今社会,崇尚尊重自由意志。 看了十几篇文章后,她清楚的明白:选择s.m这条路的人,觉得这是能让他们更舒服的生活方式;不能盖棺定论地说,他们的选择是堕落的。 且自然,她和叶冶非亲非故,她无权干预他的选择。 他是自由的,他有权选择他觉得舒服的…… 骆缘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大概的做法,正如她情急之下对叶冶喊出的那句。 “我可以打你啊!” 她认为,如果他变成这样,无法改变了;那么,由自己来成为他的主人会好一些。 至少,她不会打他打得那么重、不会把他随意买卖,不会把他的丑态提供给别人参观。 骆缘不知道,自己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让叶冶感到超越“前主人”的舒服。 ——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微弱电脑光无法触及的书房之外,庭院的景色深深。 有一张人脸悄声隐蔽在漆黑的夜色中。 那人的视线穿过落地窗的玻璃,一眨不眨地定在屋内女子的身上,他已在这里呆了许久。 “噗、噗,给他选个粉红色的,不对不对,他比较喜欢蓝色。” “可是我们家狗叶戴这个粉红色的一定很可爱吧。” “怎么办!都买了都买了!哎呀……光是项圈都买三十个了,会不会太多了?” “算了!每天换着戴就好了!” 她叽叽喳喳地低声比对着,看一会儿电脑屏幕,抱一会儿脸。 显然,阅尽天下小说的、适应能力极强的骆缘,已经完美地进入到了“主人”的角色当中。 此时,她正在网购各种口塞、尾巴、蜡烛,项圈……快乐得忘记初衷。 窗外看着她的人,脸越来越黑,更黑夜融合得愈发好了。 “噫!这个好可爱的乳.钉,一定要给他买啊!他那么喜欢痛,一定很需要这个的!” 骆缘激动地拍了两下桌子。 屁股往前挪动,她握紧拳头,凑近电脑屏幕,仔细地阅读。 “嗯嗯,把朱果揉硬以后,快准狠地扎进去!” 她捂住嘴,眉毛惊讶地起飞,眼睛也瞪得圆溜溜。 “嘶——!!听着就好变态啊!这个一定爆痛,太适合我们家狗叶了!!” 手指无影般地抖动起来,疯狂往上按着加号。 “下单下单!乳.钉!先买它个二十个!” “……” 寂静的宅子里忽地响起一阵剧烈得撕心裂肺的狗吠。 “汪汪汪!汪汪汪汪!!” 骆缘反应了几秒,眼睛才从显示屏移开,她意识到那是叶冶叫了。 ——奇怪,怎么不叫“笨”了,又回了狗叫。 忆起自己之前写过的纸条,她想他大概是饿了,或者想上卫生间了。 匆匆忙忙跑回卧室,从内衣里掏出钥匙。 马上就要开的时候,骆缘忽然想到——万一叶冶正拿着武器等她,开门之后自己被他打晕,然后他又逃跑了,该怎么办? 一分钟后…… 房门吱呀一声,从外往里推开。 叶冶看到,骆缘拿着两把刀站在门口等他。 左手菜刀,右手西瓜刀。 “滴、答——” 一滴红色的水珠,顺着刀尖,隐秘地落向地板。 黑眼圈快耷拉到地板的骆缘,不苟言笑地问…… “吃西瓜吗?” 墨色的双眸平静无波,他像是听不懂她的话,只是等房门打开。 叶冶绕过她,走向了外面。 ——竟然无视她!!! 他的行为把她气得够呛。 骆缘举着双刀,幽灵一样地跟在他的后面。 “我黑化了!”她大力跺脚,试图吸引他的注意。 叶冶坚定地往前走,速度还挺快。 不论她如何跳脚,看到的一直是他的后脑勺。 “你回头看看我的刀好吧!我黑化了!你听到没有啊!!” 骆缘停在原地,摆出个杀气十足的姿势。 叶冶完全不给面子,她都停下来了,他也不回头看她一眼。 心里嘤嘤哭泣,她丢脸地箭步追过去。 一路经过长廊。 突地一个刹车,叶冶转身……进了洗手间。 ——呼!原来是去上厕所啊! 骆缘长舒一口气…… 她差一点就要开口求他,走之前能不能坐下来吃吃西瓜。 叶冶去解决生理问题,按道理说,男女有别,她不应该跟进去的。 但是!骆缘现在自我定义是他的主人! 况且!叶冶有逃跑的前科。 多少本囚.禁文,被关的人逃走是借了厕所。 借厕所的通风口,借厕所里的镜子碎片当武器,之类之类的。 厕所的危险系数太大了! 成功说服了自己,骆缘握着双刀,尾.随叶冶进了厕所。 他似乎没有料想到她会进来,压根儿没给她让出道。 “我黑化了!我没有素质!不讲礼貌!”骆缘简单跟他解释了一下,自己在这里的缘由。 没等她解释完,耳边已传来潺潺水声。 “我想待在哪……就待在哪……”没说完的话气势大减,音量随之降低,再降低。 骆缘赶忙别过脸,两只眼睛死死定在墙壁上,挪都不敢挪。 “对了!” 声音刺激灵感迸发,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把头转了回来。 不知是出于私心,还是惯性,转头时,眼睛余光的角度略微有照顾了一下比较下方的位置。 水声未止,叶冶与她恰恰好对上眼。 仿佛做贼被抓包,骆缘的脸刷地红了。 “我、我,我想起来还要买的东西了!” 为了配合话似的,她后知后觉,慢两拍地把手按向自己的脑袋瓜。 “帖子里面有说的……对!” 骆缘的的确确,清清楚楚地想到了那件物品,并一字一句地将它说了出来。 “束缚.环!!” 她的语气里,有明显的庆幸,透出一股跃跃欲试的情绪。 “还好你尿尿提醒了我。这个一定要买的,我给忘了。” “……” 马桶沿溅了几滴浊液。 他,尿歪了。 第26章 剪 夏日的早晨, 光并不刺眼, 也没有灼热的温度。 柔和的阳光爬上手臂。 叶冶翻了个身,悠悠地睁开眼。 “你醒了?”一个声音猝不及防地在背后响起。 他顿了半秒, 转身回去…… 正对上一张凑近的大脸。 她昨晚不知睡了多久,或许根本没有睡。 长发散着, 脸白白的, 眼圈黑黑的,突然凑过来与他对视, 她眼里隐着兴奋的光。 叶冶眯起眼睛,敏锐地发现骆缘的身上罩了一层雨衣材质的东西。 “我想做这件事很久了。”她盯着他,阴沉地说道。 压上床, 骆缘往他的方向爬,摩擦间,雨衣“哗哗”作响。 ——这惊悚的造型,宛如一位杀人不想沾血的惯犯。 爬到叶冶身前, 她刹了车。 支起上半身,骆缘的手抓住“雨衣”的下摆。 “事到如今,我觉得, 自己没有必要忍耐了。” 话音一落, 她便以脱衣的姿势, 将罩子缓慢地脱了下来。 叶冶舔舔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骆缘俯身, 屁股高高崛起, 姿势似乎要扑进他的怀里。 下一秒, 预料的事情没有发生。 他眼见着,她从裤子的后口袋,掏出了一把锃亮的剪刀。 “这是第一件到的快递,昨晚买,今早就到了。” 她冲他微微一笑,空出的一只手拎起罩子,套进他的脖子。 ——快递。 ——而且是昨晚买的…… 剪刀“咔嚓咔嚓”在空中响了两声,是骆缘在测试它的锋利程度。 显然,测试结果很令她满意。 叶冶不由地,下.腹一紧。 心中觉得,这像是要见血的节奏。 “你不要怕,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好似察觉他的担忧,她柔声安慰道:“我准备得很充分。” 余光瞥向她的手腕,那里果然套着一个皮筋。 充分? 用皮筋捆住那里,等血液不循环后,剪掉? 骆缘的手搭上他的肩。一下一下地安抚着。 “虽然没有过经验,但卖家附送的操作说明,我已经阅读了许多遍。” 牙齿咬住皮筋,将它撑松,骆缘灵活地把皮筋从腕上取下。 “你闭着眼,马上就过去了。” “!!!” 叶冶剧烈地挣扎起来。 骆缘比他快了一步,她整个人跨上他的身体,用全身的重量制住他的动作。 她的手扯住他的头发,皮筋顺势滚下去。 几指巧妙一动,扎好了他脑门上的小揪揪。 ——咦? ——扎的是,小揪揪? 趁着叶冶走神,剪刀出现。 手起刀落,清脆的咔嚓一声。 小揪揪,与脑门干干净净地分离了。 骆缘长舒一口气,帮他把碎掉的头发屑扫到塑料罩子上。 叶冶茫然地眨巴着眼睛,睫毛长长的,双眸漉漉的。 望了望她手里的揪揪,又望了望被她收拾起来的罩子,他呆呆把头转来转去,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好傻啊。” 放下手头的东西,骆缘回头检验“成果”,用手轻轻拨开他的短短新刘海,她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哈哈哈哈,怎么会是一个向下的半圆形,效果太好了,哈哈哈哈。” 反应到发生的事,但此刻为时已晚。 喉咙里发出震慑的咕嘟声。 半圆形刘海叶冶,凶狠地咧了咧嘴,企图用自己的利齿来吓唬她。 “哈哈哈哈……咳咳。”给他面子,她稍稍憋住了一些笑意。 叶冶的牙齿没收回去,他不开心地瞪着她,想要找回自己往日的威严。 骆缘被他瞪得有点愧疚,昧着良心,奉承了他一句:“哎呀,你不要不开心嘛,其实看久了还是挺帅气的!” “噗噗噗——”话没讲完,她又忍不住笑翻了。 ……这下叶冶是真的要冲上来咬她了。 毕竟离他还有一段距离,躲开绰绰有余。 骆缘蹦跶蹦跶出了房间,趁叶冶下床之前,流畅地锁了门。 在外头侧耳听着,屋里一片寂静。 没人踹门。 她想象他还在床上,没有追她,所以不知死活地再度开门。 “嘿嘿嘿!你看你现在,长得这么傻,没脸出门了吧!” 做这件事,最重大的意义就是这个,骆缘好不容易才想到的。 如今目标达成,她怎么也得狠狠嘲笑他一番,让自己尽情地得意一把。 但,干完坏事就溜,可不是次次都那么容易的。 叶冶就站在门口。 门一开,她见到近在咫尺的他,想赶忙合上。 迟了。 他撑住门板,一手抓小鸡一样地揪住她。 骆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这股不容拒绝的力量提溜着,丢上了床铺。 男上女下,她被他压住。 长睫带着点略略的阴郁,叶冶点了点她的鼻子,像在说——调皮。 气氛变得不太对劲了。 两手拢在胸前,骆缘光速认了怂。 “额,那个……我是说,你看你现在,视野一片开阔,头发终于不挡眼睛,不是很好吗?” 他朝她笑了笑。 骆缘现在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了。 心咚咚咚地跳得欢快,她缩着肩,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 皮肤似能感受到清浅的吐息,他靠得更近。 手马上捂住了唇,她不让他亲。 叶冶的眼神暗了暗,作势退开。 骆缘眨眨眼,表情好像快要哭了。 明明是人家自己走的,她还要逞能,攥着拳头,小声掩饰自己的狼狈,眼睛不敢看他。 “现,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我是你的主人,你不能欺负我!!” 他回过头,目光淡淡地看向她。 再次欺身向前,主人的小叶又凶又狠,且目标无比准确地,咬住她的嘴。 “唔唔唔……” 他成功地,让她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第27章 试 此为防盗章  班上有个女生暗恋叶冶,她们的小团体私下称呼那个女生为“叶嫂”。 午休听过几次那个小团体的谈话, 有时候聊到叶冶, 有时候没有。 到底是到了生长的年纪, 身体痒痒的,眼神瞄向同班同学渐渐清凉的夏衫, 不知道为什么想要探索——探索那些隐秘的、夏衫内若隐若现的,被家长锁在dvd柜子深处的话题。 午休时,小团体里唯一恋爱的女生给叶嫂传授“经验”。 女孩子羞红一张脸,声音压低着, 像一种体积微小却燃得明亮的烟花:“他伸手到我裤子里, 摸我的内裤……我感觉身体里怎么有水呢, 很尴尬, 以为自己月经来了……但他手伸出来,没有血, 是透明的水。” 然后,骆缘开始幻想。 她感兴趣的话题和想要了解的叶冶, 繁杂地交缠在一起。 它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破土而出,生机勃勃地壮大, 如此危险,如此充满吸引力。 “他伸手到我裤子里, 摸我的内裤……身体里, 透明的水。” 昏暗的小店里, 冬日微潮的冷气, 皮肤泛起密密的鸡皮疙瘩, 害怕与兴奋的感觉相近。 夹着烟的手指,在脑子里挥散不去。 像青春期胸前开始鼓胀疼痛的两坨小包一样,令她困扰。 见到叶冶时,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早操后,要好的女同学们手拉着手,男同学成群结队。 只他一人没有队伍,乌压压的人潮中,他是视线范围内,每每地脱颖而出的一个特例。 这是骆缘找到的,她和他为数不多的相似点。 其实是不同的。 她被世界孤立,他却是那么酷地,以他一人孤立全世界。 他的头高高地昂着,眼神淡淡的,天然地带了种惹人生气的倨傲。 好多人想跟他做朋友呢,包括他名义上的“对手”。 叶冶不跟别人玩,是因为他谁也看不起。 …… 骆缘开始写小说,起因是因为一次家长会。 那天是阴天,家长会定在晚上六点。 因为规定了要学生和家长一起参加,六点这个时间订得尴尬,对于家比较远的骆缘来说,来不及放学后回家吃饭,再赶到学校,所以她直接留学校,等下班的妈妈赶来找她。 静静呆在教室写作业,不过半个小时,骆缘就把今晚要做的全部搞定。 尽管天是阴的,但心情很轻松,这时候,她听到隔壁班的班主任在走廊打电话。 “怎么是你接电话?叶冶,你的家长呢?” ——后面班主任再说了什么,就听得比较模糊了。 叶冶这两个字仿佛被标上高亮,不管哪里传来这个名字,骆缘的耳朵都会变得特别的尖。 由那通电话,她迅速意识到,叶冶的家人不久后会来。 莫名其妙的,有些兴奋。——他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的?和他一样凶吗?叶冶在面对父母时,是不是变得比较温顺? 脑子里的想法活跃。即便家长会开始了,骆缘也忍不住地分心。 最终实在是好奇得要命,她鼓起勇气跟妈妈说自己肚子痛,偷摸摸地从后面出了教室。 叶冶他们班在女厕所的对面,最前的那个坑位可以清晰地掌握到他们班级的动态。 通气口处露出一双眼睛,夜色与天气的遮掩下,它隐藏得十分完美。 骆缘踮着脚,包裹了纸巾的两手食指顶着厕所墙壁,以此支撑。 等到小腿肚酸麻,楼梯那边终于传来了动静。 上楼的脚步沉稳,不用多想就知道是叶冶。 ——比较出乎意料的是,脚步声只有一人。 ——叶冶的父母没有来。 大家都老老实实在教室里开会,而他迟到了这么久。 班上气氛那么严肃,旁观的骆缘忍不住为叶冶紧张。 他倒是没事人一样,步伐不紧不慢,没喊报告、没敲门,自个儿从后门进了教室。 班主任一见到他火就冒上头了,正在发表的讲话也临时中断。 “你家长呢?”他瞪着叶冶,声音大到厕所里的骆缘都听得心惊。 绿色的木头窗框将少年的身影挡得七七八八,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没被老师的怒气压制,声音仍是冷静的:“有什么事,你通知我就可以。” “今天我必须见到你的家长!”班主任一拍桌,气得跳脚。 叶冶坦然道:“没家长。” 大概是场面过于荒谬,下面有一个家长听到他的话,扑哧笑了。 “笑什么?”叶冶斜向笑声的方向。 一下子成为了班级目光的焦点,被一个半大的孩子这样呛,那家长面子上自然是下不来台的。 “没教养的!怎么跟大人这样说话。”家长面红耳赤地,立即站到了班主任的阵营。 骆缘裹手指的纸巾掉了,双手扒拉着通风口,又凑近了一点。 她觉得太可怕了。胆小如她,永远没法想象出,叶冶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站在那里。 可他站得那么直,硬挺挺的脊背不见一丝佝偻。 “就是,这学生怎么跟大人讲话的……” “没家长也不能这么没教养吧。” 叶冶看他们的眼神像在看一只只乱吠的狗。 没解释、没道歉,他转身,迈开步子。 直接没搭理他们,就走了。 “这学生一直是这样,屡教不改!难管!” “本想家长会,他的家长能来,没想到他家长都不管他;也可能他心虚,知道在学校表现太差,根本不敢通知家里。” 身后的话,叶冶没听完,但骆缘听完了。 她心里庆幸他走得快。 其实也不是很懂,自己庆幸的感觉从何而来。 好像看惯了奥特曼打小怪兽,小怪兽一出场便被大肆铺垫,如何的神力无穷、如何的威风凛凛;当小怪兽身处险境,不出意外的话,它一定会被正义打败。 所以,心中忽然冒出奇怪又叛逆的期待,希望厉害的它不容易被打倒、继续霸道横行,希望看见邪恶势力获得最终胜利。 叶冶走出校园时,天空下起了小雨。 骆缘握着拳头追到走廊上,远远地凝视他的背影。 雨声淅淅沥沥,像有人在小声哭泣。 “叶冶,不要哭。”骆缘在心里冲他喊。 老师家长们能想到的是:叶冶是一个不服管教的坏学生。 她却想到另一种可能性:他有悲惨的身世,家中父母没办法来。 叶冶的委屈,只有她看见了。 揣着这个秘密,骆缘整夜整夜地心神不宁。 她在草稿本的扉页写下他的名字。 其实,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怎么写,那两个字是哪两个字。 草稿本上,一笔一划留下的是“夜野”。 夜野,暗夜之夜,自由之野。 他是神秘而不被世俗束缚的,一个魔教教主。 “你把我吓到了,我还以为是主管!”刘嘉抚了抚惊魂未定的小心脏。 “若是有缘的小说更新了?”目光扫到她的手机页面,小琪好奇地凑上前:“话说,你前天推荐我的那本真好看啊。” “她没更新呢,好像开了个奇怪的新坑……” 刘嘉叹了口长长的气:“烦死了,我等更新等得昨晚都没睡好。” “啧啧,”小琪同情地望着这位小说发烧友同事,将托盘交到她手里:“快换工作服吧,说不定你下班她就更新了。” 刘嘉应声,收起手机,换了服务生的制服。 推开更衣室门,她打起精神,带上一脸的热情笑容。 马尾高高扎起,漂亮红色的裙摆匆匆融进了这座纸醉金迷的销金窟。 今天挺顺利的,一上班就接到了一张三层的酒水订单。 第28章 汪 此为防盗章 近在咫尺, 稍纵即逝的一声低笑。 趁着她启唇的档口, 湿热的舌尖抵了进来。 交缠的方式犹如追逐食物。 退无可退,她被迫承受。 骆缘在流血, 她感觉自己的嘴唇刚才一定被他咬破了。 可是, 又疼又兴奋。 仿佛吃到小时候喜欢的那种草莓味跳跳糖,甜甜酸酸、口中生津,有躁动的细小因子在不安份地噼啪跳动。 骆缘悄悄把眼睁开一点点的缝。 瞧见他安安静静,无比专注的眉眼。 好看得动人心魄。 双唇间牵连出一道银丝。 她气喘吁吁地喘着气, 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 叶冶垂着眼, 耐心地舔舐自己一手制造出的伤口。 甚至她还来得及尝到血液的铁锈味, 那点血迹就被他的舌尖尽数卷走。 外卖比预计时间晚到了十五分钟。 骆缘发自肺腑地, 给了送餐的餐馆五颗星好评。 不过…… 有饭吃了,叶冶就不吃她的嘴了。 望着狗叶乖巧可人的进餐模样, 骆缘心头闪过一丝的心虚与古怪。 心虚是因为——他毫不沉迷的样子, 让她有一种,他是为了吃上饭, 用肉体给出酬劳。 古怪是因为——之前他的气场已经强到那种程度,居然收放自如,转头又轻轻松松当回了狗……所以叶冶到底是不是白痴呢? 唇上破口隐隐作痛。 去照镜子,那儿有一道他留下的牙印……宛如一个占领领地的特殊标记。 骆缘对着电脑上还没写完的段落,脑中空空洞洞,之前要写的内容, 竟然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 ——嗷, 全勤没了…… 这天, 短小的更新掉落在《论阅尽天下言情小说的你如何谈恋爱》这个画风奇异的自传新坑。 所有之前的更新全被一句意味悠长的话替换了——骆缘写道:【我可能要恋爱啦】。 兴奋的结果就是,当天正经的更新没写,她躺在被窝里看言情小说看到大半夜。 言情小说的搜索标签是:花季雨季,边缘恋歌,浪子回头;女主蠢萌,男主腹黑,扮猪吃老虎的小说。 鼓起的被窝里,发出诡异的盈盈幽光,映得女人的脸蜡黄蜡黄。 嘴角挂着一抹骇人的迷之微笑,那是骆缘代入过度,正在愉快地畅想她与叶冶没羞没躁的婚后生活。 看完一本,仍是意犹未尽,她马不停蹄地继续点开下一本。 这本叫《我床下长出的boy》的小言,非但没有更深一层满足她的幻想,反而让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什么!男主扮猪吃老虎的经典桥段,居然是悄无声息地偷袭女主!! ——利用女主的天真烂漫,往她家挖地道! ——利用女主的不知世事,给她看暗示意味鲜明的小黄文!让她有乱七八糟的联想! ——趁女主睡觉,偷爬进她的被窝! 骆缘迅速代入自己…… 第一条,她家大门常打开,叶冶没必要这样做。 第二条,不用他暗示,她自己看的言情就够多了;乱七八糟的联想,她脑内更是多到爆炸。 第三条!唯一能给叶冶表现机会的第三条! 他要是等到深夜,想她睡着之后,进来房间对她做些羞羞的事…… 偷偷地开门进来了…… 九成会看到作息超级不规律的她,正在被窝里静静的看小说!! 这不是尴尬了吗,这不是尴尬了吗! 身为一个蠢萌担当的女主,半夜不睡得跟死猪一样,剧情要怎么发展!作者要怎么从侧面表现出男主的腹黑装乖! ——太失职了,我太失职了。 骆缘捶胸顿足地锁屏了手机,她要立刻睡着才好。 睡得沉沉的、香香的,无知无觉,睡颜像个无害的纯洁天使……然后,因为睡姿的自然不做作,不自觉地露出白花花的大腿、性感可爱的蕾丝底裤,胸前凸起的粉嫩朱果。——这才是标准配置啊! 一想到立刻付诸行动,骆缘使劲地扯了扯自己结实且严实的套头睡衣,把睡衣下摆从睡裤里扯出来。 ——额,内裤…… 她拉开睡裤皮筋,往里瞅了瞅。 好丑的内裤!! 蹭蹭蹭地爬起来,骆缘去衣柜里找内裤。 ……全套做完,她把棉被整理成一个被踢开的姿势,睁着眼睛,抓着被角,乖乖地等待叶冶的到来。 被吻的期待没有落空,骆缘尝到了甜头。他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幻想不再是妄想,那些全是有可能实现的! 于是这一等,一个小时过去了。 门外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果然按照言情小说里的方法谈恋爱很不靠谱啊。 男主角脑回路和她不同的概率很大,男主角睡着的概率很大,男主角没打算每天夜袭的概率很大…… 四舍五入,他会心有灵犀找来的概率……根本就是0吧。 挠了挠不舒服的蕾丝内裤,骆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骆缘醒了。 床边的手机忘调静音,这个诡异的时间点,它忽然铃声大作。 才刚睡熟,她迷迷瞪瞪,眼皮肿肿的,睁都睁不开。 手机的强光一晃,眼睛眯得更小,什么看不清楚。 “喂……” 手指勉强按对了绿色符号,终止了恼人的手机铃声。 电话那头,信号似乎不太好。 “沙沙”卡顿了数秒,电话里突如其来地,传出极其尖锐的小孩哭声。 骆缘一惊,梦醒了几成,努力撑大眼睛。 小孩哭得凄厉,几乎是边吼边哭的。虽隔着电话,但那声音怨恨似是对方要挣扎地从电话里爬出来,找她索债。 ——靠!什么恶作剧电话啊! 骆缘瞬间反应过来,这是电话诈骗! 一抬手,就把它挂掉了。 可惜那边的人不愿放过她。 手还没从屏幕上移开,通话界面又亮了起来。 “未显示主叫号码?”骆缘一脸迷茫地看着来电的名称。 ……虽然很扯,但不会是鬼来电吧! 给手机开了飞行模式,骆缘测试一下它还能不能打进来。 ……房间恢复了平静。 缺德的电话诈骗啊! 凌晨来骗人,扰人清梦! 骆缘丢开手机,转了个身,习惯性地裹紧棉被。 ——咦? 棉被…… 刚才不是故意踢棉被,摆出了性感的姿势吗?怎么现在一整床好好地盖在身上? 自己这么厉害,知道睡着了空调会太冷,还能自己给自己盖被子!好厉害!! 事情,突然变得极其严重…… 他抿着唇,眼睛瞪得浑圆,双手各自紧攥成拳,举在胸前。 她手上残存他皮肤的触感,凉凉的,比她的要低上许多。 所以是真的。 叶冶当着她的面尿尿了,叶冶被她抓住以后学狗叫。 女老板说的“狗”,不是贬义的词汇,是在阐述事实——叶冶真的变成了一只狗。 骆缘心中真实的惊骇了:我靠!写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这玩的是什么梗?! 失忆梗?创伤后应激障碍?玩得大一点,或许会带幻想元素,比如男主和狗调换了灵魂。 男主……为什么自己用了“男主”,那女主是谁啊,难道是她吗? 不论失忆梗、ptsd,还是灵魂转换梗,故事接下去的走向都得是,男主被女主救了,带回家养起来……然而,骆缘根本不想和叶冶有什么后续发展。当初帮他只是想给完钱就走,连她自己都活得跟咸鱼一样,怎么负责另一个人的起居生活呢?! 第29章 恶 此为防盗章  骆缘的身子, 像某种根茎不稳的植物,被风吹着吹着,吹得有点蔫了。 “嘀嘀——” 路过的出租车按了按喇叭。 “姑娘,要打车吗?” 骆缘抬起头。 “怂”的大旗在心中挥起,她猛地松开推车的把手,绕过笼子,朝出租车小跑而去。 ……却在下一秒,被司机一句的问话击溃。 “咦,你的东西不要了吗?” ——你的。 骆缘曾经, 疯狂地迷恋叶冶。 她打小是个怂包, 没对别人说出口的话,全在脑子里跟自己说。 她脑中幻想过很多离谱的事, 但再离谱, 也不敢离谱到称呼叶冶为“骆缘的叶冶”。 他是人群中的发光体,总是高高在上,从不把谁不放在眼里。 一向只有叶冶奴役别人, 哪有人敢使唤他。 可是如今, 他变成八千块, 变成货品,变成“她的”。 她甚至握住了掌控他方向的车把,可以将他横着推、竖着推,跑着推。 骆缘心中长出一口气, 不禁感慨:有钱真好! “我要的。”她跟司机说。 司机师傅解了安全带, 准备下车帮她。 不过, 在看清这个“包裹”的全貌后,他的表情就变得为难起来。 “这东西很大件啊,后备箱都放不下的。里面装了什么,能不能拆开来放?” ——是要拆开。 ——把叶冶放出来,笼子扔了。 他要说一下自己家在哪里,司机才能把他送回去。 她又不是真的想跟他共度春宵,没有理由把他带回自己家。 “嗯……您能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吗?”骆缘翻出钱包,塞了两张纸币给司机。 …… 东烜娱乐.城的前街与背面是两个世界。 这面的街景,看上去总算有了些深夜应有的模样。 无精打采的橘黄色路灯下,三三两两地聚集了几只小虫;举目四顾,看不见半个人影,只有树和草的影子,繁复交错,一动不动。 骆缘咽了许多次口水,喉咙口仍旧空落得可怕。 她的手在腿上摩擦几回,最终摸着膝盖,颤颤巍巍地蹲了下去。 掀开绸布时,她紧张刺激的心情,无异于新郎官掀开新娘的红盖头。 先看到的,是他的手。 弯曲的指骨形状优美,可惜,皮肤上斑斑驳驳地分布着或新或旧的破皮。 她看得心惊,忍不住掀的幅度更大了一些。 巧也不巧,与他四目相对。 男人团成一团,侧着头,将脸搭在双手之上。 他的眼睛黑洞洞的,望进去,什么都没有。 仿佛一片死掉的夜空,窥不见半点,曾经光华无限的星光。 ——可他是叶冶。 不是“像叶冶”,“可能是叶冶”,他就是叶冶。 如果你,深深喜欢过一个人。 无数次在纸上心上,描绘他的眉眼;无数次想象他小时的模样、长大的模样,他喜欢一个人时的模样…… 你不可能把他认错,即使过了很多年。 骆缘抖得像筛子。 对叶冶,她有一种先天及后天的,无法自抑的畏惧。 就算他看上去这样的弱势,她的畏惧也不减分毫。 “你你你……遇、遇到了什么困难的事吗?” 牙齿“咯咯咯”地打着颤,简单的一句话被她说得磕磕绊绊。 骆缘的心声则比她所表现的要干脆得多,实际上,她的意思是:别倔了啊叶冶!要钱就说吧!我很有钱啊!! 她抛出的明明是个问句,却没有人接话。 静默的三十秒。 静默的两分钟。 终于! 叶冶动了…… 他把脸转了个方向。 望着那黑漆漆的后脑勺,骆缘的脑中揉杂各大狗血言情,迅速组合成了一句声泪俱下的台词:我就是大蠢蛋!才会被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羞辱!! 天啊,她在干嘛啊?她在试图帮助一个,从前欺负过她的人。 她是有多爱心泛滥,才要去干这种事。 道理上讲,他被人鞭打,自己应该要乐呵呵地嗑起瓜子才对…… 这样顶着巨大的圣母光环,自作多情地回来救他,简直是在间接承认她对他旧情难忘。 看吧,叶冶根本不稀罕。 说不定还觉得,又被她这“变态”缠上,烦人得不得了呢。 骆缘正自个儿郁闷着,忽然听到一阵水声。 首先是不太明显的“滴滴答答”,然后声音愈发流畅,汇成小水流。 想的事情太多,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声音是什么。 由于水声近在咫尺,她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往发声的源头看去。 是叶冶…… 通过路灯昏昏沉沉的光线,骆缘瞥见他下身的轮廓。 裹住重点部位的白色布料,那里已经一片濡湿,隐隐透出形状。 水声在她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停了。 ——叶冶在笼子里尿尿了。 ——亲耳所闻,亲眼所见,但呵呵,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解决完,叶冶抖了抖身子,换了个姿势,似乎想要卧得更舒服一点。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湿意,骆缘眼睁睁看着他快要蹭到那滩液体。 “哐——!!” 她眼疾手快地打开了本就形同虚设的笼子门,单手抓住他的肩膀。 指甲尖陷入他的肉里,她使了十成的力。 “汪!!” 叶冶吃痛地朝骆缘吠了一声,奋力一挣后,死命往笼子的后边缩。 拖延症,害死人。 两星期了,叶冶还没送走。 林警官那边好像很忙,调查暂时没有进展,骆缘催了几天,后来也懒得催了。 于是,她就和叶冶过上了幸福快乐的同居生活,二人世界……才怪。 “笨。” 黑色的双眸一片澄澈,笑容开朗明亮。 叶冶仰着头,对骆缘说…… “笨!笨!!” 初时听着惊诧,被骂着骂着居然习惯了。 骆缘猜想叶冶会讲出这个单字,是因为之前受过欺凌,有人在他旁边不断重复类似的字眼……这么一想就变得很虐了,她更加不忍心对一无所知的他加以苛责。 多听几次,就能听出他口中的“笨”,其实是有不同释义的。 不要关门,放我进去=凶悍抗议式的“笨”; 你在干什么?我心情很好,来跟我玩吧=欢快闹腾的“笨”; 骆缘的名字=连续不断的“笨”; 你怎么还没忙完?我好无聊=有气无力的“笨”。 通过叶冶那声短促的“笨”,骆缘判断他说的是“我饿,想吃饭了”。 “外卖还有十分钟到。”看了眼手机上的订单状态,她转头对他说。 “……笨。” 下巴靠向书桌,叶冶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装作看不见他的失落,骆缘的手指无影地在键盘上飞舞。 ——妈蛋,更新小说要来不及了!要拿不到全勤的小红花了!生死时速啊!! 因为家里多了个叶冶,她写文的时间少了,注意力也被他分散。 身为作者,怎么能忘记自己码字的使命呢!嗷嗷待哺的叶冶纵然可怜!但更加饥渴的读者们,同样需要她喂以精神食粮啊!! 断更的日子,读者在留言里给她寄的刀片,加起来都够开一个刀具店了!更甚者,在粉丝群里发起对她的人肉,扬言要杀到她家去,让她出来更新! 所以……真的,今天得码出点料! 叶冶无事可做,盯着专心致志面向电脑的骆缘,看了半天。 最终,他拿自个儿头顶的、她最喜欢玩的小揪揪,撞了撞她手边的鼠标。 “别乱动啊!”骆缘的眼睛斜了眼飞走的鼠标箭头,仍是没有把目光分给叶冶。 “……” 他的脸彻底挤走鼠标,霸占了她的鼠标垫。 骆缘用余光都能清楚看到,一张大大的狗脸,正忧郁地凝视着自己。 “你好可爱。” 她的眼睛在他脸上停驻大概0.1秒,然后对他进行了快速简练的夸奖,这边打字的手一直没停。 ——不能再中计了!越搭理他,他越来劲! 先前,叶冶在她反锁的房门外,就是这样先叫了几声,再静静地贴到门上,等待她心软把自己放进去。 等进了房间,他坐在书桌旁的地板那儿,拿爪子搭着她电脑椅的边边,一会儿一会儿地转一下。骆缘被吵得没办法,只好给他搬一张凳子,希望他能乖乖坐着,不要玩她的电脑椅。 这才刚坐没多久呢,叶冶又有新花招了。 骆缘并非对她的“新鼠标小叶”无动于衷。她码字快慢靠的是灵感,不能分心,搭理叶冶一分心,灵感就会断了。 现在写的这段很重要,男主女主能不能啪啪成功,就看这里的感情升温够不够猛了。 ……不然她倒是很想,像摸鼠标一样,按住狗叶的大脸,在桌面来来回回地摩擦摩擦。 见她不理自己,好不容易要来的夸奖也如此敷衍……扁扁的、无表情的,叶冶的脸,大步大步地往键盘的方向平移。 霎时,一个飞跃! “哒哒哒哒哒哒——!!!” 脸重重压上右侧的键盘。 被按下删除键的电脑,与全神贯注望着文档界面的骆缘,一起发出了悠远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 她伸手,掐住叶冶的腮帮子,将他从键盘上提溜起来。 被那样一捏,他的左脸整个变方了。 长长的小红嘴,一开一合。 朝着她,轻快且不知死活地吐出一个音节。 “笨~” “啊啊!讨厌鬼!!” 忍他很久的骆缘,终于憋不住爆发了。 她抓着叶冶的头,一个猛拽,死死地按到自己的腿上。 接着像刮鱼鳞的市场师傅一样,她用手从后往前,狠狠地撸他的头毛。 “叫你说我笨!叫你说我笨!!就你聪明!你真聪明!!” ——不摸不知道,一模吓一跳! ——这个混蛋的手感怎么这么好!! 骆缘趁乱加快了撸的频率。 第30章 藏 此为防盗章  ——坐台?监狱? 看着天花板, 她脑中忽然闪过这两个词。 ——完蛋,这样好像说得通。 想来,以前的叶冶是胆大又脾气火爆的坏学生, 走上社会之后,会不会误入歧途……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他被娱乐.城的人控制, 有东西让他彻底丧失了人格。 ——毒.品?! 卧槽卧槽,说得通! 因为吸.毒,所以欠了一屁股债;因为欠债, 所以出卖身体,被调.教成狗;恶性循环, 瘾越来越深, 最后受到主人的厌弃,八千块就把他卖了。丢掉他, 像丢弃一件垃圾。 ——天呐, 太虐了。 骆缘捂住嘴。 …… 第二天,天蒙蒙亮, 骆缘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手机收到影视公司发来的问候短信,她简要回复了一下, 说自己没事;退出界面后,用手机登陆作者后台,发布一章存稿箱里的更新。 做完这些,她换了一身衣服, 准备出门, 去警察局一趟。 房门开了一道缝隙, 骆缘朝外窥了窥,发现有东西堵在她的门外。 ——是叶冶。 他团成一团窝在地上,通过门最底下的小缝,蹭着房间里的冷气。 昨晚她给屋子开了空调的,只不过自己房里的冷气可能更足一些,叶冶这么怕热吗?会不会着凉? 骆缘不出声地看了会儿叶冶裸背上的鞭痕。 昨天之前,她对他最大的情感是惧怕;而此时她看见他,心中非常非常的同情。 可能是气流变得不一样,门开不久,叶冶也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大概是还没有睡醒的缘故,眼睛睁得不是很大。 两眼皮迟缓地开合,仿佛下一秒又要睡过去。 他不认得眼前的人,所以鼻子凑到她的小腿肚那里,闻了闻她的味道。 骆缘僵直地立在原地,一低头便看见他乱糟糟的发顶。 其实两者没有太大的联系,但她想起——想起以前上学时,远远看见他咬着面包走来的模样。 阳光洒在少年的脸上,长长的睫毛被染成了金色。 他的头发有点乱,领子也没有翻好;面包已将他的左腮塞得有些鼓,他没好气地又撕下一片,嚼的速度也不情不愿。 上课铃响起,全部学生都飞跑进校园;只有他,只有他还是那样不紧不慢,懒洋洋地。 即便那样不修边幅的散漫,他也是十分好看的。 他是一个,那么令人向往的少年。 ——“喂。” 阳光下的少年偏过头,斜了眼偷窥的她。 ——“你看什么看?” “啊!”骆缘惊呼出声。 她刚刚在想自己的事,没有注意眼睛看向哪里。 视线落在叶冶空无一物的大腿根处,很明显,他的内裤不知所踪。 ——竟,竟然!确实是冒犯了!! 飞快往后退了一步,骆缘与叶冶拉开距离。 源源不断的同情冲散了回忆里的片段,具有性暗示意味的画面,反倒使她冷静。叶冶已经经历了很不好的事,如果自己也幻想他,和娱乐.城的那些禽兽有什么区别。 骆缘紧了紧拳头。 今天她会去警局报案,东煊娱乐.城拿人做买卖,一定要检举;然后,要帮助叶冶找到他的家人,让他回家,得到照顾…… 双手抵着地板伸了个懒腰,叶冶没有避嫌的概念,随心所欲爬进了女生的房间。 自顾自地找到凉爽的角落,他打了个哈欠,又蜷成了团。 ——好吧,照他这个行为和精神状态,硬拉他出门反倒要出事。 ——她一个人去就可以,叶冶在家继续睡觉吧。 骆缘拎起自己床上的被子,闻了闻…… 还行,虽然没有“少女的体香”那类的魅力加分项,但有洗衣粉的味道。 作为一个内向的阿宅、文圈的高冷大大,她家是不会有朋友来拜访的,所以自然没有准备新的被褥。 她觉得叶冶应该能明白她是好意,他没有嫌弃她的道理吧,毕竟她都不嫌弃他没洗澡了…… 柔软的空调被小心翼翼地盖在男人的裸背之上,骆缘屏住呼吸,尽量不打扰到他。 叶冶没有睁开眼,也没有踹被子,大概是接受了。 …… 早知道应该吃完早饭再来警局,等着等着,事情快做到中午了,还没有做完。 “咕——” 骆缘在小房间里按压着自己叫个不停的肚子,不知道负责事情的警察什么时候能来。 前面办手续、填资料,做得挺快的,帮她录入资料的人员态度很热情。 只是录着录着,那个大姐的表情变得不太对了,她在电脑上敲敲打打,白白的屏幕光映得她的面色有些凝重。 接着,她就领她来小房间了,说是让骆缘在这里等一会儿,有专门负责这块的警察来见她。 看到大姐表情不对的时候,骆缘就怀疑是叶冶的资料有问题,现在进到特殊房间,她一下子更紧张了。 本想再多问几句,但外面电话响了,大姐赶忙跑去接电话了。 ……骆缘就只好安静在房间里坐下。 饿,肚子疼,又很紧张。 昨天去娱乐.城前,因为赶稿没时间吃东西,喝的水看演出时差不多都吐了,回来因为叶冶,也没心思考虑吃的……算来有十几个小时没有进食,怪不得胃痛的老毛病犯了。 ——或许可以跟大姐说一声,出去吃点东西?或者去药店买个胃药? 刚冒出这个想法,骆缘便否决了。 ——算了,叶冶的事好像很严重,被自己的吃饭耽搁了不太好吧。 拖着拖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不觉已经中午。 骆缘的胃疼,疼得都熬过去了,外边终于来了人。 原本想象,来的是扫黄或者缉毒方面的警察,应该得是那种气场强大,身形挺拔的汉子。 没想到门一开,进来的是一个便衣的奶油小生。 青年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皮肤白白,眉清目秀,穿着一件休闲的白t恤,气质与近几年娱乐圈大火的“小鲜肉”颇为类似。 “你是负责的警察?”问句出口,骆缘才察觉自己这个态度,有些以貌取人了。 “是。”青年没有深究她的话,冲她笑笑,直接把谈话切入了正题。 “你刚才填的资料,那个人的信息,能不能再跟我口述一次?” 骆缘点点头,一字一句慎重道:“他的名字叫叶冶,叶是叶子的叶,冶是冶炼金属的那个冶;本市人,年龄26岁;生日是1989年10月24号,中学在七中念的。我是他以前的同校同学,昨晚在东煊娱乐.城遇到他,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你知道的只有这些吗?” 听完她的话,青年盯住她的眼睛,多问了一遍。 “还有别的你了解的信息吗?知道什么,全部说来。” 他的声音放得很缓,让人听得很清楚,隐隐间透露出一种不太一样气场,却又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想要躲避。 骆缘知道自己的回答兹事体大,所以没有马上回话,而先认真地思考…… ——她还了解什么? ——她还了解的,是些提供不了帮助的啊。 叶冶,学号四十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座位在第四排的最后面;初三一年上课迟到了29次,早退11次,旷课7次;午餐很常吃拌面,发呆的时候爱看蓝天;他脾气极差、不擅长学习,打架厉害,不尊重人,没有绅士风度;中学尿尿时候的习惯,是用左边的手拉开拉链…… “我觉得……” 深吸一口气,骆缘低下头。 她的唇哆哆嗦嗦地抖,嘴皮子也变得不太利索。 “他是能改好的……就算在娱乐.城里变坏了……如果能找到他家人帮助他的话……” “好。”青年干脆地应声。 “啊?”骆缘抬头,没有预料到他会这个样子接话。 拿起桌上的纸笔,青年唰唰写下两行电话号码。 “我会帮你找他家人的,找到前如果遇到没法处理的事,联系我。”撕下纸,他伸手将它递给骆缘。 她糊里糊涂地接过纸条,见他的笔,在下面那行号码上点了点。 “那个是所里电话,”青年说:“上面是我的私人手机。” “私人手机?!”骆缘大吃一惊,看向他的眼里明晃晃地写着——我想歪了。 被她的眼神逗笑,青年侃了句:“怎么,有男朋友了?” “没有!”骆缘答得果断。 第31章 番外 此为防盗章  半夜十二点。 交班后, 刘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员工宿舍。 丢下沉重的手提包, 她倒向客厅的沙发。 心情差得要命,找出兜里的手机, 她登陆了晋江文学城看小说。 唉, 她最喜欢的作者若是有缘,今天只更了一更。 刘嘉只好翻到那个她早就看完的旧章节,又看一遍。 小琪洗澡出来, 就见到她那副颓废的样子。 “累成这样啊……”她从冰箱里取了盒牛奶, 递给刘嘉:“我听徐姐说了, 老板女儿今天来了?” “是啊,”拆开牛奶吸管,刘嘉边喝边翻了个白眼:“被她闹了一整天,来了非要找美美,各种威逼利诱要我们把他交出来, 整个娱乐.城都快给她掀翻了……这一天下来, 我感觉我生生老了十岁。” “同情你,也心疼我自己。” 听到那句“老了十岁”,小琪吓得连忙往脸上多拍了一遍爽肤水:“我是明晚的班啊, 希望运气好点, 不要碰上她。” “哼哼。”刘嘉咬着吸管,视线转回手机,准备把章节剩下的部分看完。 拿遥控按亮电视, 小琪坐到她的旁边:“哎, 这个若是有缘真是魅力无穷啊, 你累成这样,还要追她的更新。” “不是追更新,是把她的旧更新再看一回,”头也没抬,刘嘉的眼睛锁定在手机屏幕之上:“就是因为累才看的啊,通过她的文字能让人获得宣泄。” “有没有这么神奇?她常年被你吹捧得跟仙一样啊。” 按了几下遥控器,小琪调到了自己想要看的台。 大叔男主角在学生妹女主角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偶像剧新一集的片头曲恰好放完。 “相比看字,我更喜欢追剧,给你推荐这部番薯台的新片《我老公是我男朋友的爸爸》,爆好看。” “噗,”听着小琪这话,刘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亲爱的,我跟你说,你看的这个电视剧,也是那个作者的小说改编的哦。” 这不是,她刚说完,电视上就显出一行字: 【45集连续剧,改编自作者“若是有缘”同名作品。】 “真的啊!”小琪惊呆了:“那你不是已经知道,大叔有没有被女主勾引到了!哇,我追得都好奇死了,最后他到底有没有兽性大发,推倒自己儿子的女朋友啊?!” 刘嘉点点头:“我当然知道啊,他们后来……” “啊!停停停!”马上可以知道答案了,小琪却忽然选择捂住自己的耳朵:“别说别说!我还是自己看吧!说了没意思了!” 瞧她紧张的那样,刘嘉自然没那么缺德,硬要给她剧透。 于是,她俩一个看电视,一个看手机,都安静了下来。 “呀!更新了!更新了!” 看完章节的无意中一刷新,刘嘉看到若是有缘的专栏里出现了新动态。 二话没说,她立马摸着链接,点进去看。 …… 《论阅尽天下言情小说的你如何谈恋爱》 作者:若是有缘;题材分类:自传 【第一章】修改时间:30秒前 1. 恋爱这种事,总的来说,是不会有了。 开这个坑的初衷,是想着,我看了、写了那么多言情小说,会不会有一天能写一个真实的,我的恋爱故事。 诚如你们所见,开坑七年,我由写文起开始等待,最终,得出本文的第一句话。 但,即便没有恋爱,我还是有一句话想写下来。 ——喂!!我只是喜欢他,我不是变态! …… 骆缘对着键盘发了久久的呆,把这段文字写好后,闷痛的心里终于好过了一点。 她没有朋友。当有秘密、有喜恶、有幻想,却没人听她说话时,她总是用写来表达。写文的这些年,网络小说这块天地,是她唯一的说话去处。 不用多想,便能知道,这段话发出去,看到的人会觉得莫名其妙。 当初的她,也是这样畏惧着围观的目光——畏惧她的话没有人听懂、没有人信,反招致更大的嘲笑,所以选择沉默。 “我只是喜欢他,我不是变态”。 早就该,对着人群大吼出声;早就想,坦露自己的冤屈,让误会她的人看到。 可是,没勇气承认“喜欢”,没勇气澄清“变态”。 一晃眼,十余年过去了,这句解释,埋得深深。 与叶冶相遇约24小时。 直至他按下抽水马桶的那一刻,他和骆缘,才算是真正意义上“重逢”。 对着她,他什么也没说。 他本就不是憋屈多年的、极力想要阐述自己清白的那一方。 但他看向她的眼神,竟是平和的……宛如对待一个陌生人。 ——叶冶,居然把骆缘忘了。 因此,骆缘的解释,欠了很多年的、对他,甚至是对她自己的……那个解释,变得再也没有意义了。 心情差得要命,找出兜里的手机,她登陆了晋江文学城看小说。 唉,她最喜欢的作者若是有缘,今天只更了一更。 刘嘉只好翻到那个她早就看完的旧章节,又看一遍。 小琪洗澡出来,就见到她那副颓废的样子。 “累成这样啊……”她从冰箱里取了盒牛奶,递给刘嘉:“我听徐姐说了,老板女儿今天来了?” “是啊,”拆开牛奶吸管,刘嘉边喝边翻了个白眼:“被她闹了一整天,来了非要找美美,各种威逼利诱要我们把他交出来,整个娱乐.城都快给她掀翻了……这一天下来,我感觉我生生老了十岁。” “同情你,也心疼我自己。” 听到那句“老了十岁”,小琪吓得连忙往脸上多拍了一遍爽肤水:“我是明晚的班啊,希望运气好点,不要碰上她。” “哼哼。”刘嘉咬着吸管,视线转回手机,准备把章节剩下的部分看完。 拿遥控按亮电视,小琪坐到她的旁边:“哎,这个若是有缘真是魅力无穷啊,你累成这样,还要追她的更新。” “不是追更新,是把她的旧更新再看一回,”头也没抬,刘嘉的眼睛锁定在手机屏幕之上:“就是因为累才看的啊,通过她的文字能让人获得宣泄。” “有没有这么神奇?她常年被你吹捧得跟仙一样啊。” 按了几下遥控器,小琪调到了自己想要看的台。 大叔男主角在学生妹女主角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偶像剧新一集的片头曲恰好放完。 “相比看字,我更喜欢追剧,给你推荐这部番薯台的新片《我老公是我男朋友的爸爸》,爆好看。” “噗,”听着小琪这话,刘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亲爱的,我跟你说,你看的这个电视剧,也是那个作者的小说改编的哦。” 这不是,她刚说完,电视上就显出一行字: 【45集连续剧,改编自作者“若是有缘”同名作品。】 “真的啊!”小琪惊呆了:“那你不是已经知道,大叔有没有被女主勾引到了!哇,我追得都好奇死了,最后他到底有没有兽性大发,推倒自己儿子的女朋友啊?!” 刘嘉点点头:“我当然知道啊,他们后来……” “啊!停停停!”马上可以知道答案了,小琪却忽然选择捂住自己的耳朵:“别说别说!我还是自己看吧!说了没意思了!” 瞧她紧张的那样,刘嘉自然没那么缺德,硬要给她剧透。 于是,她俩一个看电视,一个看手机,都安静了下来。 “呀!更新了!更新了!” 看完章节的无意中一刷新,刘嘉看到若是有缘的专栏里出现了新动态。 二话没说,她立马摸着链接,点进去看。 第32章 醉 此为防盗章 门一开, 骆缘就被黑暗里冲来的东西撞倒。 苹果“咣咣咣”地滚落了一地,有的落在脚边,有的滚到很远的地方。 四肢被有力的身躯压制, 对方准确地抓住她的双手手腕,熊一样厚实的大掌锁死它们, 强硬地按向头顶。 自此没有什么能抗拒他的工具。空闲的另一手游刃有余地伸向她单薄的夏衫衣领, 一勾, 扣子便乖巧地崩裂开。 骆缘想要喊叫,却见那遮蔽月光的庞大人影猝不及防地俯身, 动作宛如捕食者咬上猎物的脖颈。 心中咯噔一声,她吓得闭上眼睛。 黑色的头颅凑到她的脖子边, 意想之中的痛感并未降临……骆缘忽然闻到自家沐浴乳的香气。 咽了咽口水, 她惊魂未定地说出那个名字:“叶, 叶冶?” 他不应声, 专心致志地嗅她身上的味道。 嗅着嗅着,抓她手腕的手松了。 末了,叶冶终于直起身子, 拿手踩了踩骆缘肉嘟嘟的脸。 “你吓死我了!!”拜叶冶所赐,这句话已经变成她近期的口头禅了好吗。 好不容易等他松开自己, 骆缘按亮玄关的灯,去捡包包和苹果。 “唉……人家送的特产呢!”看着苹果身上点点的淤青,她有些心疼地念叨。 叶冶蹲坐在舒服的沙发里看她捡苹果, 仿佛对自己犯下的错事浑然未觉。 还好把打包的面条放包里, 外面保护了一层, 没有被摔坏。 “我正好有事,迟回来一点,你是不是很饿了?”取出一次性筷子,给他掰好,骆缘将塑料碗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盖子一开,满室飘香。 乌黑的双眸好似亮了一些,叶冶心情不错地把脑袋凑过来,挨着她的手。 “厉害死你,还会撒娇!”骆缘被他挨得心里软软的,趁机揉了几下他柔软的发顶。 尽管已经充分被美色所迷,但她还没有忘记他身上的伤。 为可爱的狗叶准备好食物、饮料,她转身回房,去找医疗包。 不消片刻,骆缘返回客厅。 叶冶已经拿筷子,吃起了面。 ——不该忘的倒是一个没忘。 看着他那利落的架势,她在心中感叹了一句。 沾了药水的棉签暗戳戳地靠近吃得正欢的大只生物。 沙发微微凹陷,她坐到他身边。 观察一会儿他无表情的侧脸,她的手悄悄掀开他的睡衣下摆,棉签跟着伸了进去。 其实,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她。 只是叶冶舍不得放弃口中的食物,所以忍耐着疼痛罢了。 他吸溜吸溜吃着面,太疼时,停下筷子,嘶嘶地抽几口气;觉得能忍了,再继续吃面。 骆缘对耳边的声音置若未闻,专注给他的一条条鞭伤上药。 等她终于把伤口处理好,叶冶已经吃完好一阵子了。 他愣愣地弓着背,脖子缩着。 她抬头看他的时候,好像看见他眼里雾气蒙蒙的,嘴边蘸了一圈面条的酱汁。 莫名地回想起今天在七中,见到叶冶档案上记录的【实验高中】。 他曾经那么骄傲,可能,还是十分优秀的,而如今…… “叶冶,别哭啊,你会好起来的。” 不敢看他那张太可怜的脸,骆缘拿纸巾给他擦嘴,越说话,声音越小:“不管经历了什么,都会好起来的……小说里都那么写的,失忆的男主角会被治好。” 或许是她感情过剩,说着说着居然愈发难过。 她眨了眨眼,与叶冶对望。他好似能听懂她的话,呆滞的眼里,水光更盛。 “真的,等你找到父母,找回身份,他们带你去医院看看医生,然后……” 他的泪摇摇欲坠。 说那些话是想鼓励他,不是想惹哭他。 没忍住内心澎湃的情绪,她丢了纸巾,上前抱住他的头。 “相信我!别难过!你的白痴只是暂时的!” 在她怀里的叶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 ——喂,什么嘛。 ——原来眼里湿漉漉的,是因为吃饱了想睡觉吗? 骆缘擦掉涌出自己眼眶的半滴水,感到十分的丢脸。 …… 洗手台上多出的一份塑料杯和电动牙刷,昭示着新成员的入住。 叶冶的头发太长,刷牙洗脸不方便,所以她拿牛皮筋帮他绑起来了。 手指绕着他脑门上的小揪揪玩了几圈,骆缘觉得自己这些天憋在心口的闷气,一下子清干净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玩着揪揪,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发出银铃般的痴笑。 帮他处理完睡前的个人卫生,骆缘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揪揪解下来。 叶冶先一步走出厕所,她想他应该是去客厅睡觉了,那里有她铺好的窝。 ……不想,她回自己房间时,看见了他。 睫毛长长、发丝散乱,红唇泛着水泽,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他的容颜都是非常美好的。 叶冶躺在她的床上,盖了她的被子,眼神略带兴奋地盯住她,手里……拈着兰花指。 ——卧槽,卧槽! ——难道叶冶被狗妖附体,诱我共赴春宵,来吸我精魂,只差我一个壮年女子,他就可以就可以得道成仙? 骆缘表情羞涩地,大跨步向他奔去。 走到叶冶面前,他的兰花指在她眼皮子下打开。 “噫!!!”搞毛啊!同样的招数来两次! 两指间,压了一只活蹦乱跳的蚂蚁。 她刚刚看清,他的手就朝她的嘴唇伸过来。 “哇!”脚上长弹簧似的,骆缘跳起来,急急地躲避。 叶冶做出了一个扔的动作。 她看不清那个小黑点,但总感觉它已经准确无误地落到了自己身上。 ——爬爬爬…… ——爬到哪里去了啊! 骆缘挥着睡衣袖子,瞬间化身成舞蹈机器。 混乱中,她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轻轻的…… “笨。” “???” ——妈呀,是幻听吗? ——叶冶说话了?! 抖动的动作也忘了,她喘着气,瞪圆眼睛朝他望去。 “笨。” 没辜负她期待地,又说了一遍。 叶冶笑得眉眼弯弯,漂亮又恶劣的模样,像极了尘封时光里狠狠欺负过她的那个少年。 ——枯燥学校生活里,难能可贵的笑料。 下课铃响,她似有所感,急冲冲地跑回教室。 嘻嘻哈哈间,有人通风报信,本子随手一塞,不知进了谁的课桌柜。 不把本子还给她,可以看到,那位一直都很内向的、不爱说话的,没什么表情的女同学,被急哭的模样。 “我的本子不见了!我的本子呢?” 头埋在书包中翻呀翻,桌子、柜子、地板,全找过了,骆缘怎么找也找不到自己写的小说。 很快就要到下一节课,她像热锅上的蚂蚁。 ——明明放在书包的,它被人拿走了! 扁着嘴,骆缘摘掉眼镜,抬手揉了揉眼睛。 “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本子?”她抱着书包,转身问先前想抢她本子的那个男同学。 男同学正在她背后挤眉弄眼地做鬼脸,骆缘瞧过来前,他完美地收住。 “你说什么,大点声?”他故意装作没有听清,满脸的无辜。 看热闹的目光集中到她的身上,骆缘自然不可能在全班面前大声的重复。 于是,转头回去,头低得更低。 她一直是一个那么沉默的人…… 她没有朋友…… 没有人愿意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上课了,骆缘心不在焉地想着办法。 也不敢跟老师说,把课余的东西带到学校,还写了那样的内容,老师知道的话说不定会通知家长……她越想越害怕,嘴巴扁扁的,脸憋得通红。 到下午第三节课,她费劲心思想要想找回的小说,基本已经在全班同学的手上传阅了一轮。 细心保护的、每一页都平平整整的,她所珍爱的本子,被丢来丢去。 课上要保持严肃,拿到小说的同学们在课桌下兴奋地翻阅着,憋笑憋得肚子痛。 第33章 花 第二天,骆缘是在叶冶的床上醒来的。 一睁眼, 对上他美好的睡颜。 长睫安静地覆住眼睛、鼻梁挺直, 一双唇是樱花的色泽, 淡而漂亮的粉色。 感受到自己的粗腿正横在他的大腿根部, 手抱着他的腰,骆缘的脑海里顿时浮现了四个大字——酒后乱性。 他厚实的大掌,同样地环着她的腰。 衣服……被换过了…… 内衣……好像没有穿…… 嗷嗷嗷,这个可以的! 麻辣妈妈带球跑,她本人擅长的专业领域之一啊。 往自己的私.处飞快地按了一下,骆缘觉得那里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难道是叶冶比较短!不是,她的意思是……比较温柔。 昨晚喝醉酒之后的事情, 她大部分记得。 ——所以, 叶冶知道,她是当初的变态骆缘;然后,把他当成狗的时候, 她还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他已经知道了一切, 但他没有跑耶。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自己被他接受了? 虽然昨晚做的事很丢脸, 但脸这种东西,她原来就没有的啊! 手掌在叶冶的腰上舒服地蹭了两下,骆缘把头埋进他的胸膛。 ——太好了。 感受着他温暖的体温,她仿佛已经看见了他们之间的happy ending。 等她再次在叶冶的怀里进入黑甜的梦乡, 本该睡着的人, 却睁开了眼。 …… 骆缘第二次醒, 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来电显示是【林天警官】,她吓了一跳,连忙把电话接了起来。 “嗨~小骆,你是不是找我啊?”电话一接通,那头便传来了朝气蓬勃的男声。 “没有啊。” 骆缘应着声,顺便看了眼通话记录,自己并没有误拨他的电话。 “哦!啊哈哈哈……”林天笑嘻嘻地,迅速转移了话题:“我的意思是,人家能感应到你内心发来的思念讯号哦!” 身为一个已经有恋爱对象的“过来人”,骆缘望着床上的叶冶,心中不禁感叹:啧啧,强撩!林天这个小年轻,恋爱技巧不行啊。有机会,我要教教他如何谈恋爱了。 “可是,我内心也没有要找你的想法啊。” 不对林天的话进行附和,她利落地把他们的关系撇干净。 “讨厌!这么诚实干嘛,明知道人家是故意这么说的,你应该给我个台阶下吧~~” 林天没有气恼,也不因她的划清界限而感到尴尬,语气仍是十分的热情。 “好啦,是我找你!好久没见,我老家又寄来了一批新的特产,我带过去给你好吗?” “啊?太麻烦你了,上次的杨梅还没有吃完呢。” 说麻烦怕他是实话,没吃完也是实话。 骆缘觉得她没法答应林警官的“追求”,人家对她献的殷勤,她自然是不太好意思收的。 “不麻烦,我可喜欢给你送东西了,你就让我去吧。” 林天豪爽地笑笑,不等她回答,已经把话堵死了:“那说定了,我很快就过去哦!” 骆缘咽下拒绝的话,只好弱弱地回了个:“好吧……” ——等林警官来,见面以后自己跟他说清楚,也好。 ——之前收了人家那么多特产,她得请他吃个饭,算是回礼。 电话挂断。 这边,从床上直起身的男主角,正眨巴着他黑溜溜的眼睛,认真地注视着她。 目光似水,看她看不够似的。 他舍不得移开眼,仿佛看一秒就要少一秒。 ——呀!好紧张,叶冶这样看着自己,在想什么呢? 把手机握在胸口,骆缘羞答答地回望他。 ——刚才在打电话……我们家的叶冶是吃醋了吗? 接下来如果挑起他的怒火,然后来一发晨啪……岂不是很好? 被他压住手脚,他故意拨打男配的电话,然后让男配听到她的喘息什么的……哎呀好羞羞啊!!叶冶怎么这么坏呢?! 忽然被脸红的骆缘猛力捶打胸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叶冶:???? 冷静下来以后,骆缘忍痛决定:还是不要贪图一次啪啪,挑起叶冶的怒火。 走稳的路线比较好。既然他们已经向幸福的happy ending迈进,遇到事情就要跟对方解释得清清楚楚,防止男配之类的狗血误会梗来搅局。 “打电话来的是林天,他一会儿会来我们家送特产。” 她一脸的“我很清白”,神色坦荡地对叶冶说:“我对他绝对绝对没有别的想法,你不要吃醋啊。” 他维持之前那个很认真的样子,认真地看她,认真地听她说话。 眸色黑亮黑亮的,似有一种别样的温柔。 他冲她点点头。 叶冶专注的眼神,给了骆缘勇气。 她忽然觉得,她对他们的未来有信心极了。只要叶冶也喜欢她,不管之后有什么困难等着他们,都会迎刃而解的。 “以后,也不要吃醋。不管,遇到了什么事,你都要记得……” 骆缘别开眼,有点着急、胆子大大的,跟他表白:“记得,我最最喜欢的人是你!” ——说、说出来了! 她头顶的,那朵巨大巨大的花,再次开了。 多年以来,一直默默地、在角落里望着他,那朵浇水会快速生长,平时不搭理就很安静的花。 它曾在初三的夏季无声地枯萎,花瓣簌簌掉了一地,那么的伤心。 但如今,他手指轻轻一点。 它没有太多怀疑地起死回生,从破口处,重新为他开出了与从前别无二致的,大大的,美丽的花朵。 ——花儿啊。 ——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可是,叶冶最终,没有伸出手触碰那朵花。 眼神微微地冻住,他点了点头。 心意传达到了,而且没有被嫌弃,骆缘已经很满足啦。 她掀开棉被,娇羞地跑下床,贤惠地……给她的叶宝点外卖去了。 外卖和林天差不多的时间来。 骆缘一手拎着外卖塑料袋,一手接过林天递来的特产。 “亲爱的小骆,我又来找你啦。” 趁她没手推开自己,林天闭上眼,做出拥抱的姿势。 “林天你好!!” 将手里的外卖袋放到地上,骆缘空出一只手,补偿式地把他的手从空中抓下来,用力地握了握。 “光握手啊?”林天脸上略带遗憾:“小骆,这么长时间没见,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呢?” “……” 她连忙闪身,让他看见自己身后的叶冶,以免上次那样的修罗场发生。 向下半圆形刘海.深沉酷哥.这家的男主人叶冶,面色不善地打量着访客。 “噗!哈哈哈哈。” 林天一见到他的造型,马上捂住肚子哈哈大笑:“这发型……哈哈哈,好蠢啊……” “胡说胡说!” 身为始作俑者,骆缘叉着腰,出来“主持公道”。 “哪里蠢了?我觉得他超级可爱啊!” “这头是你给他剪的?”见她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林天一猜就中。 “对啊,剪得还不错嘛。” 骆缘心虚地嘿嘿笑,拿出拖鞋,将他迎进屋子。 她自己走到叶冶的身边,挽住他的手臂。 他是她的宝贝,她不觉得他丑,觉得可自豪,可好看。 她拿手帮他整理了一下被嘲笑的额发。 叶冶没有推开她。 ——是的,心中仍存着一丝不确定,她还在小心地观察。 ——他没有推开她。 骆缘松了一口气。 可能是生理原因、可能是心理原因,叶冶仍旧没有开口讲话,或许需要更多的时间吧。 ——没关系,她可以照顾他,可以等他。 “正式跟你介绍一下,”挽着叶冶,骆缘扬起笑脸,对林天说道:“他是,我的恋爱对象。” ——林警官,不好意思,虽然你很好,但我已经有主啦! 她没化妆,一张脸干干净净,脸蛋圆圆的;穿的是普通的服装,头发简单地扎着。 可她笑得很美。 一双眼睛好亮好亮,眉目间尽是春光明媚的开朗。 叶冶的嘴角微小地颤抖,像在压抑一个表情。 笑着的骆缘没看见,林天看见了。 “你说,他是你的……” 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悲伤,林天僵硬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恋爱对象……吗?” “是啊!”骆缘抓抓脑袋,被他那样着重的点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突地,林天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从叶冶那边用蛮力生生地拽过来。 他中邪似的,当着叶冶的面,重重抱了骆缘一下。 “林……?” 她不懂为什么他的情绪忽然变得如此激烈,想要挣脱。 林天拍着她的背,不由分说地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按。 第34章 客 此为防盗章 叶冶垂下眼。 玄关没有开灯,他的眼里暗暗的。 忽地倾身, 他抱住她的腰。 ——呀。 心里甜滋滋, 想把脚翘起来。 骆缘赶紧回抱, 露出小白牙, 笑得傻兮兮。 ——总觉得自己被他需要了呢! ——看来在他们的剧本里,男二有助攻的奇效! 一出玄关,便是宽敞的客厅。 林天眼神挺好,一下子就看到了被放置在客厅角落的冰柜。 本想着这么大一袋杨梅,塞进冰箱得费一方功夫。 没想到,一开冰柜,里面空空如也, 只有一个落冰的角落埋了一个小小的凸起物。 他很顺利地把杨梅放了进去。 骆缘拿了新拖鞋走进门, 终归还是迟了一步:“稍等!林警官,冰箱在……” ——在厨房。 “啊?”林天合上冰柜的门,转身看她。 “……没什么。”骆缘的嘴角抽了抽, 心中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可惜了这些老家带来的杨梅啊! 紧紧跟在骆缘身后的叶冶,自从林天进门, 他的表情就一直凶巴巴的。 此时,见到林天送给骆缘的东西也被放进家里的冰柜,他就更不高兴了。 蹭蹭蹭地冲上前,叶冶拉开遮挡板, 整个人隔着一层玻璃扑了上去。 他死死地守护住角落里那一团冰封的小丘, 宛如母鸡保护小鸡。 ——喂!那个冰柜并不是这种值得竞争的地方吧?!老鼠的陈年尸体谁要跟你抢啊!! 骆缘沉痛地捂住额头。 ——刚夸他像人, 三秒又回了原状…… “噗……” 林天扑哧笑出声,努力抿着唇,把弯着的嘴角憋下去。 看到叶冶的这种状态,他倒像是挺开心的。 “林警官?” 看着叶冶很认真的动作,气鼓鼓的脸颊,骆缘情不自禁地出声提醒道。 ——平时就觉得林警官挺不靠谱,没想到他还幸灾乐祸!见到需要帮助的良好市民病得这么重,他居然笑成了这样!这也太不敬业了,太过分了吧。恶毒男配的形象跃然纸上,情不自禁想给他刷负啊! “小骆,他平时对着你时都是这样的吗?” 偏过头,林天捂着嘴小声问她,姿态宛如一个八卦的小区大妈。 “所以请您认真为他找到他的家人。”骆缘没有回以悄悄话的音量,而是非常严肃地说出了这句话。 “哦,”没注意她的语气,林天笑嘻嘻的,仿佛联想到了什么:“看来是啊,他平时就……哈哈哈哈哈。” 叶冶的眼神凛了凛,专心致志圈着自家的柜子。 而骆缘护住他,挡掉林天不怀好意的目光。 深吸一口气,她强行转移了话题:“警官,你快坐下吧!要喝什么茶?” ——多喝茶少说话,喝完请回自己家! “随便。” 保持着微笑,林天流畅地一回身,一屁股坐上了叶冶的窝。 目睹这一幕的骆缘,后背发凉。 即便她没有回头,都能感受到身后涌来的阵阵杀气。 咕嘟咽了口口水,她心中有一个抓头发的癫狂小人。 ——放着那么大的沙发不坐!为什么偏偏坐在那里啊!! “咦!你们在看电影?!” 林天将手搭上床边,目不斜视地阅读屏幕上的文字。 “咒怨是怀抱着强烈怨恨死去……啊!居然是咒怨!我想看这个好久了,一直找不到人陪我看!我一个人又不看,怕看完撞鬼!你们居然正好在看它!” ——你怕撞鬼,你还惹叶冶。 ——你看看他,他现在就是活生生的咒怨本人了好吗。 慢动作回头,骆缘顺着黑气飘来的方向,用余光瞥见,气成三角眼的叶冶。 骆缘看着叶冶,叶冶瞪着林天,而林天望着她。 饱含期待,眼睛亮亮,他手握遥控器,问道:“小骆,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看咒怨吗?” …… 最初,骆缘以为林天留下来,是心怀不轨地想要破坏她和叶冶的二人世界。 后来,她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看电影时最投入的、叫的最大声的人,是他。 “啊啊啊啊啊啊!!” 由骆缘旁边的位置,生生蹦到她和叶冶中间挤着;林天一手挽着骆缘,一手抓着叶冶的衣角,整间屋子里立体循环播放着他杀鸡般的鸣叫。 “鬼、鬼鬼!爬过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天一边呜呜念着,一边害怕地缩到骆缘身后。 叶冶斜了他一眼,把他抓起来,丢到自己的背后。 血腥的画面与恐怖的音效中,骆缘与叶冶,分不清谁的脸更黑一点。 又怕又想看,林天露出半只眼睛,胆战心惊地盯着屏幕。 音效戛然而止,女鬼的脸猛地出现,似笑非笑地盯住镜头。 “妈妈妈妈呀呀呀呀!!!” 林天理智全失地掀起就近的衣料,把头钻进能保护自己的庇护空间。 不幸的是。 他掀开的,是叶冶的睡衣。 …… 骆缘在门口作别林天警官。 他正捂着青掉的眼眶,以仰头的怪异姿势,颤颤巍巍地穿鞋。 “林警官,你下次来,先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比较好。”骆缘一脸抱歉地递给他桌上的电动车钥匙。 “额,”他低头看她,一不小心,鼻血漏出了几滴:“那个啊……我手机坏了。” 连忙换回仰头的姿势,林天的语气难得地沉静了下来。 “对了,这段时间你千万千万不要打我的电话。遇到危机的事,联系所里,一定记清楚了。” “啊?”骆缘微微发愣。 难道是被揍的缘故,感觉林天整个人的气场成长了不少,这句话说得有模有样,正义凛然。 只是,话的意思哪里怪怪的。 不过思及林警官一贯不走寻常路的风格,她也没有继续发问。 “好的。”她乖乖应声。 反正不打他电话,联系所里,对她来说很容易做到。 况且她和叶冶天天宅在家里,能发生什么危险的事呢? 喜欢~:爱慕骆家庄的女儿,喜欢在夜深人静时裸.体舞剑,喜欢杀掉正派人士 姓名~:骆倾城 身份~:天下第一剑庄骆家庄的独生女 发色~:平时是冰雪一般的白色,遇到喜欢的人会变成七彩 性格~:人见人爱,车见车爆胎(*^__^*),骆家庄的开心果 身材~:童颜巨.乳,肌肤如玉般丝滑,有“天下第一大美女“之称 喜欢~:爱慕魔教教主,喜欢在夜深人静时偷看魔教教主舞剑,喜欢帮助路边的乞丐 【认识夜野的第三个月,他跟我说话了。】 …… 一开始动笔,灵感就仿佛是倾泻而下的瀑布水。 下笔时,文思泉涌,停笔时,它浸湿她的眼眶。 骆缘从没有这么痴迷过一件事,她满脑子是那个下雨的傍晚,叶冶孤身离去的背影。 由那一幕,延伸出无数江湖恩仇,缠绵情.事。 以她自己为原型的骆家堡之女,与夜野逐渐相识相知,代替她,与那个世界的叶冶说了很多话。 现实里,叶冶还不认识她,但骆缘总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和他熟识了许久。 这样的错觉,让她不再那么惧怕他,反而非常想和他讲话。 见他进了小卖铺,她跟进去,隔着货架远远地观察他在买什么。 ——香菇肥牛?这个好吃的吗?那她也买一个! 见他进了文具店,骆缘想起自己写作的草稿本太简陋了。 叶冶买了蓝色的线圈本,她想了想,拿了本同样的。 不知道其他小姑娘暗恋别人是怎么暗恋的,骆缘觉得自己每天都不自觉地想要凑近叶冶身边——想知道他在干什么,中午吃了什么;想知道他穿了哪件衣服,心情好不好;想知道他今天跟谁讲话了,有没有被老师骂,上课专不专心。 第35章 裂 此为防盗章 所以是真的。 叶冶当着她的面尿尿了, 叶冶被她抓住以后学狗叫。 女老板说的“狗”, 不是贬义的词汇, 是在阐述事实——叶冶真的变成了一只狗。 骆缘心中真实的惊骇了:我靠!写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这玩的是什么梗?! 失忆梗?创伤后应激障碍?玩得大一点,或许会带幻想元素,比如男主和狗调换了灵魂。 男主……为什么自己用了“男主”, 那女主是谁啊,难道是她吗? 不论失忆梗、ptsd, 还是灵魂转换梗,故事接下去的走向都得是,男主被女主救了, 带回家养起来……然而,骆缘根本不想和叶冶有什么后续发展。当初帮他只是想给完钱就走, 连她自己都活得跟咸鱼一样,怎么负责另一个人的起居生活呢?! 小说里难道没有那种怂包主角,因为怕惹上麻烦所以选择不救人吗……额,好像还真的没有,不救人的一般是反派人物, 最后会被报复得很惨……而且不勇敢的主角谁要看啊, 根本不会有读者喜欢啊! 综上所述,骆缘清清楚楚地知道,不论叶冶遇到的是哪种情况,自己是万万担不起这个女主角的。 “汪!” 叶冶盯着眼前的女人, 试探地叫了一声。 从刚才, 她的表情变了几变。最终, 她一边抹汗,一边失魂落魄地一屁股坐到地上,眉目间写着两个大字——“发愁”。 他叫的那声,明显让她更愁了。 叶冶见她没有再攻击自己,缓缓地把左边拳头靠向了地上,然后是右边的。 又等了一会儿。 她仍旧很老实,没有来抓他的意思。 拳头松开,叶冶动了。 他爬出笼子。 使用双手双脚的动作熟练,但其间,他不可避免地蹭到了那滩水渍。 骆缘的眼角抽了抽,默默看着他以防备的姿态,绕开自己,往寂静的小路上爬去。 爬行的动作并不利索,可想而知是因为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 叶冶的背影,使骆缘开始良心不安。 他让她联想到,流浪狗。 只不过不小心对它好了一次,就惹到了大.麻烦……它突然想跟着你回家。 你不方便地躲开,隐隐露出了驱逐之意;它很识趣,耷拉了尾巴,不再跟随你。 ——可是你也不救他的话,他该去何处容身呢? 终究还是于心不忍,骆缘抓起笼子上的绸布追了上去。 “你要去哪里啊?” 她一喊,他的头就转了过来。 ——果然是想被带回家的呀,可怜的流浪狗。 骆缘被他的回眸激得心头一软,脚步又快了些。 谁知,叶冶也跟着快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不是快速朝她这边爬来。 他快速地转过头,接着以惊人的速度,朝远离她的方向手脚并用地疾驰。 “……” 骆缘算是看明白了:他哪是不愿意给自己添麻烦,他根本是不喜欢她好吗!这一点跟他当人时倒是出奇的一致。 想归想,她的脚步没停。 原因很简单,叶冶爬行的方向通往娱乐.城的前街。 月黑风高,他没手机没武器,甚至连救命都不会喊;招惹危险的系数却是极高,他身上就那么一块布料,朝天撅着屁股,长得还像个情趣玩具…… 就这个样子,出现在醉鬼密集的娱乐.城,被人操了该怎么办?! “唰——” 金色的绸布从天而降,以往盖在锁他的笼子外,现下盖在他的身上。 骆缘眼疾手快地俯身,往叶冶的腰上重重一掐。 ——别看她话少,她是因为想得多,动作可不迟钝。 他被她掐个正着,两个膝盖顿时软了下来,失去支撑的力气。 ——叶冶怕痒。 ——从前干架时,有个倒霉蛋无意间碰到他的腰。 ——后来那个人,鼻梁骨被叶冶打断了。 摸了摸自己的鼻梁,骆缘自我催眠:反正他现在神志不清,反正我没想当女主角。 以后的事白天再考虑,眼下最关键的是先离开娱乐.城的地界。这么迟了,发生什么事的话,他们俩弱得要死,打架跟人2v1都打不过…… 骆缘决定先带叶冶回家。没有要养他,只是临时寄存。 这已经是她爱心的极限了! 即便叶冶已经自己爬了长长的一段路,但骆缘架着他回到出粗车,也还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 从不锻炼的死宅之躯像是纸糊的,被叶冶的重量压得她整个人都快瘪掉了。 更何况她还要空出一手掐他的腰,不掐的话,他根本不肯跟她走。 等待许久的司机师傅目睹了这一幕,人生又多了一件香艳的谈资。 ——那些年,娱乐.城边上不得不说的淫.乱。 先前看着挺正经的乘客姑娘,离开一会儿,带回一个半裸且浑身布满暧昧痕迹的男人。 两个人挨得无比的近,男人没穿鞋、裹了个薄薄的布,在姑娘背上动来动去地抽搐。 姑娘发丝散乱,淌着汗,被折腾得娇喘吁吁,但仍配合他;嘴里喊着“进车子、进车子”,她一手搂着男人的腰,一手艰难地打开车门。 门一开,她就和男人双双倒了进去。 “师傅开车,去金裕府。”姑娘说着话,直起身去关车门。 金裕府,富豪区啊…… 如今的有钱人,办事风格这么放得开吗…… 司机师傅没忍住好奇心,借着倒车,轻轻回头一瞄,不得了——那男人裹的布散了,布下躯体的痕迹更甚。 注意到他的目光,姑娘连忙用手捂住他胸前赤.裸的重要部位。 一手配一边,正正好。 掌心感受到,两个硬硬的、小小的肉点儿,触感蛮好。 当骆缘开始“感受”的时候,叶冶立马有意见了。 “汪!!” ——咳咳!喂,作为一个急需“收养”的男主角,吠得再逼真有什么用? ——倒是学一学狗狗的卖萌啊,狗狗会给对自己好的人摸肚子的! “汪!!!” ——知道了知道了。 骆缘想:谁要收养你啊,我明早就把你扔到警.察局门口。 车发动了。 上一秒还超凶的叶冶,忽然惊慌起来。 他眼巴巴地望向娱乐.城的方向,车往前开,他的脑袋就往后转。 骆缘趁机迅速地帮他扯了扯松掉的绸布。 “汪!汪!!” 娱乐.城彻底消失在视野,叶冶的手挠着椅背,吠个不停。 ……她是真的没有力气管他了。手举起来,感觉已经要折断了。 “姑、姑娘啊,他怎么了?” 司机被他那样一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马上联想到了狂犬病,依稀听过狂犬病人是会咬人的……但没听过狂犬病的会学狗叫啊。 这大半夜,碰到个这样的乘客,太渗人了。 “他是个卧底,有秘密任务在身,为了消除对方的戒心假装自己疯了。” 骆缘流畅地编着故事,想尽量正常化叶冶的形象,让司机师傅的情绪平静下来。 “这一装装得太久,他还投入在那股演出的劲里呢。你看他,不愿意好好穿衣服,还学狗叫,哈哈哈哈。” 她笑得很干。 第36章 乌 此为防盗章 回到客厅, 骆缘看见叶冶的背影。 他撑着手, 偏头凝视着冰柜里的那袋杨梅。 当骆缘走到他身旁时,他朝她笑了一下。 那个笑小小的, 很温柔。 “我们继续看电影吗?”骆缘轻声问他。 于是,他们回到他的床上。 学着林天,她悄悄挽住叶冶的手。 他没有拒绝。 当女鬼的镜头又一次出现, 她收紧手臂, 心跳如鼓地看向他。 静谧无声的白色屏幕光中, 双眼撞进他的目光, 像要被溺死。 他一直在看她,黑眸深深沉沉,探不见尽头。 分不清谁先主动的, 或许都有。 他们开始接吻。 仿佛吃着一口夹心的,因为唾液的沾染,唇畔变得柔软。 咀嚼轻咬, 尝到滑腻湿热, 有甜蜜的果酱溢出,唇舌愈紧地纠缠。 升温的是情人间的热。 她圈着他的脖颈,倒向床,被吻得几近窒息。 骆缘从未在叶冶身上感受过他对自己的渴求……这是第一次。 也可能不是。 这样热烈的亲吻,是因为喜欢她吗?如果不是,是为了什么?想都不敢想。 他是冷淡的、高傲的, 生人勿近的, 从未对她卸下心防。 在他面前的她, 胆小弱势,存了卑劣的心思想要靠近。 由年少至今日,没有变过。 近在咫尺的脸,让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叶冶呢? 甚至不敢去问,他态度大变的理由。 明明可以理解她的话,她的情绪,他却不选择开口与她沟通。 ——太喜欢他了啊。 ——看吧,因为喜欢,高兴完了,又开始患得患失,怕他把对她的好收回了。 ——那时发过誓,说不再喜欢他,但到头来还是喜欢他啊。 抛弃一贯的谨慎,她挥动翅膀,朝他的方向扑去。 开心的同时,又不敢笑得太过用力,仿佛看见一个随时会碎掉的美梦。 ——即便那样,也要去的。 叶冶用棉被裹住骆缘。 被子是她买的,软得像一团白白的云。 她被裹得只露出一个脑袋,表情傻兮兮的。 他支起身,静静地打量她。 指尖滑过微微泛红的眼圈,擦掉她眼角那滴泪水。 不知什么时候,骆缘在叶冶的窝里睡着了。 傍晚开始,外面下了大雨。 真是很大的一场雨,窗子覆了一层白色的雾气,满耳澎湃的落雨声。 客厅的窗户半开着,凉风吹进来,皮肤泛起寒冷的小疙瘩。 骆缘被冻醒了。 迷迷蒙蒙,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 家里的灯没有开,旁边的被窝是冷着的。 心头涌过一丝慌乱。骆缘一边嘲笑自己,那阵担惊受怕的恋爱愁绪怎么还没过去,一边用发抖的嗓音喊了声…… “叶冶?” 没人回应。 能听见的,只有愈烈的雨声。 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她跳下床去找他。 “叶冶?”厨房的灯被打开。 没有人,她急匆匆跑向其他房间。 一路跑,一路喊。 灯也跟着开了一路。 叶冶不见了。 最后返回客厅的时候,她按亮那里的灯,看见他折好的睡衣放在床尾。 理智的弦瞬间断了。 骆缘穿着家里的拖鞋冲进外面的雨幕。 庭院空空荡荡,一眼望尽。 她拉开大门,往小区里走。 雨滴不断落在脸上,骆缘抬手擦掉。 下这么大的雨,大家都不愿意出门。 四处落满了水,像极潮湿一片的心头。 进到保安亭,他们似乎都被她这样的造型吓了一跳。 “骆、骆小姐,你要伞吗?” “这里,给你毛巾。” 骆缘谢绝他们的好意,嘴唇发白地说:“我是来找人的……” “你们有看到一个男人吗?”她举起手,比了个高度:“这么高。头发有点遮眼睛,腿很长……” “有的,他从你家出来,”门卫一下子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好几个小时了。” 不明白事情的性质,旁边的人已经帮忙打开监控,调出当时的画面。 抱着发颤的手臂,骆缘看完了叶冶路过大门的那几秒。 他的步子很快,自然的,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他身上穿的那套休闲装挺好看的,很合身。 她买的时候,就想着,他穿一定会好看。 “谢谢你们。” 道完谢,骆缘出了保安亭。 望了眼小区门外的路,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拖鞋,她转身,往回走。 也不知道谁规定的,大雨要配上失恋的情节。大概是因为凄惨兮兮的心情要配上凄惨兮兮的造型,才能让主角的悲痛表现得更加充分。 ——少来了!凄什么惨啊! ——自己又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了失恋!还有别的可能性啊! 想着想着,骆缘忽然抬起脑袋。 ——超喜欢叶冶,绝不是说说而已! 就算他左手搂着一个美女,右手牵着一个娃,都有可能是心机女配说谎,制造出让人误会的画面;就算听到房间里有女人和男人的啪啪啪声,女人嘴里喊着叶冶的名字,都有可能是走错屋子的同名同姓而发生的乌龙……更何况,区区不告而别。 看的那么多狗血言情小说,她怎么可能会再被这样的误会梗打败呢?!! ——叶冶走了,把他找回来不就行了!! 加快脚步返回自家,骆缘一进门便开始找手机。 手机还没找到,她先看到的,是自己的钱包。 钱包的拉链被开了…… 里面纸钞有明显的,被抽动的痕迹…… 【富婆一夜.情后醒来,钱包被偷,帅气男子骗财骗色,作案手段高超】 脑中不合时宜地闪现过一个似曾相识的标题。 骆缘尴尬地瞅了眼钱包内部……啊!不是不是!剩的钱还挺多! 嗯……仿佛是,只领走了嫖.资。 玄关没有开灯,他的眼里暗暗的。 忽地倾身,他抱住她的腰。 ——呀。 心里甜滋滋,想把脚翘起来。 骆缘赶紧回抱,露出小白牙,笑得傻兮兮。 ——总觉得自己被他需要了呢! ——看来在他们的剧本里,男二有助攻的奇效! 一出玄关,便是宽敞的客厅。 林天眼神挺好,一下子就看到了被放置在客厅角落的冰柜。 本想着这么大一袋杨梅,塞进冰箱得费一方功夫。 没想到,一开冰柜,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个落冰的角落埋了一个小小的凸起物。 他很顺利地把杨梅放了进去。 骆缘拿了新拖鞋走进门,终归还是迟了一步:“稍等!林警官,冰箱在……” ——在厨房。 “啊?”林天合上冰柜的门,转身看她。 “……没什么。”骆缘的嘴角抽了抽,心中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可惜了这些老家带来的杨梅啊! 紧紧跟在骆缘身后的叶冶,自从林天进门,他的表情就一直凶巴巴的。 此时,见到林天送给骆缘的东西也被放进家里的冰柜,他就更不高兴了。 蹭蹭蹭地冲上前,叶冶拉开遮挡板,整个人隔着一层玻璃扑了上去。 他死死地守护住角落里那一团冰封的小丘,宛如母鸡保护小鸡。 ——喂!那个冰柜并不是这种值得竞争的地方吧?!老鼠的陈年尸体谁要跟你抢啊!! 骆缘沉痛地捂住额头。 ——刚夸他像人,三秒又回了原状…… “噗……” 林天扑哧笑出声,努力抿着唇,把弯着的嘴角憋下去。 看到叶冶的这种状态,他倒像是挺开心的。 “林警官?” 看着叶冶很认真的动作,气鼓鼓的脸颊,骆缘情不自禁地出声提醒道。 ——平时就觉得林警官挺不靠谱,没想到他还幸灾乐祸!见到需要帮助的良好市民病得这么重,他居然笑成了这样!这也太不敬业了,太过分了吧。恶毒男配的形象跃然纸上,情不自禁想给他刷负啊! “小骆,他平时对着你时都是这样的吗?” 偏过头,林天捂着嘴小声问她,姿态宛如一个八卦的小区大妈。 “所以请您认真为他找到他的家人。”骆缘没有回以悄悄话的音量,而是非常严肃地说出了这句话。 “哦,”没注意她的语气,林天笑嘻嘻的,仿佛联想到了什么:“看来是啊,他平时就……哈哈哈哈哈。” 第37章 空 此为防盗章 什么地方需要编号……自己是在娱乐.城发现他的…… ——坐台?监狱? 看着天花板, 她脑中忽然闪过这两个词。 ——完蛋, 这样好像说得通。 想来, 以前的叶冶是胆大又脾气火爆的坏学生,走上社会之后, 会不会误入歧途……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他被娱乐.城的人控制,有东西让他彻底丧失了人格。 ——毒.品?! 卧槽卧槽, 说得通! 因为吸.毒, 所以欠了一屁股债;因为欠债,所以出卖身体,被调.教成狗;恶性循环, 瘾越来越深, 最后受到主人的厌弃, 八千块就把他卖了。丢掉他, 像丢弃一件垃圾。 ——天呐, 太虐了。 骆缘捂住嘴。 …… 第二天,天蒙蒙亮, 骆缘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手机收到影视公司发来的问候短信,她简要回复了一下,说自己没事;退出界面后, 用手机登陆作者后台,发布一章存稿箱里的更新。 做完这些, 她换了一身衣服, 准备出门, 去警察局一趟。 房门开了一道缝隙, 骆缘朝外窥了窥,发现有东西堵在她的门外。 ——是叶冶。 他团成一团窝在地上,通过门最底下的小缝,蹭着房间里的冷气。 昨晚她给屋子开了空调的,只不过自己房里的冷气可能更足一些,叶冶这么怕热吗?会不会着凉? 骆缘不出声地看了会儿叶冶裸背上的鞭痕。 昨天之前,她对他最大的情感是惧怕;而此时她看见他,心中非常非常的同情。 可能是气流变得不一样,门开不久,叶冶也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大概是还没有睡醒的缘故,眼睛睁得不是很大。 两眼皮迟缓地开合,仿佛下一秒又要睡过去。 他不认得眼前的人,所以鼻子凑到她的小腿肚那里,闻了闻她的味道。 骆缘僵直地立在原地,一低头便看见他乱糟糟的发顶。 其实两者没有太大的联系,但她想起——想起以前上学时,远远看见他咬着面包走来的模样。 阳光洒在少年的脸上,长长的睫毛被染成了金色。 他的头发有点乱,领子也没有翻好;面包已将他的左腮塞得有些鼓,他没好气地又撕下一片,嚼的速度也不情不愿。 上课铃响起,全部学生都飞跑进校园;只有他,只有他还是那样不紧不慢,懒洋洋地。 即便那样不修边幅的散漫,他也是十分好看的。 他是一个,那么令人向往的少年。 ——“喂。” 阳光下的少年偏过头,斜了眼偷窥的她。 ——“你看什么看?” “啊!”骆缘惊呼出声。 她刚刚在想自己的事,没有注意眼睛看向哪里。 视线落在叶冶空无一物的大腿根处,很明显,他的内裤不知所踪。 ——竟,竟然!确实是冒犯了!! 飞快往后退了一步,骆缘与叶冶拉开距离。 源源不断的同情冲散了回忆里的片段,具有性暗示意味的画面,反倒使她冷静。叶冶已经经历了很不好的事,如果自己也幻想他,和娱乐.城的那些禽兽有什么区别。 骆缘紧了紧拳头。 今天她会去警局报案,东煊娱乐.城拿人做买卖,一定要检举;然后,要帮助叶冶找到他的家人,让他回家,得到照顾…… 双手抵着地板伸了个懒腰,叶冶没有避嫌的概念,随心所欲爬进了女生的房间。 自顾自地找到凉爽的角落,他打了个哈欠,又蜷成了团。 ——好吧,照他这个行为和精神状态,硬拉他出门反倒要出事。 ——她一个人去就可以,叶冶在家继续睡觉吧。 骆缘拎起自己床上的被子,闻了闻…… 还行,虽然没有“少女的体香”那类的魅力加分项,但有洗衣粉的味道。 作为一个内向的阿宅、文圈的高冷大大,她家是不会有朋友来拜访的,所以自然没有准备新的被褥。 她觉得叶冶应该能明白她是好意,他没有嫌弃她的道理吧,毕竟她都不嫌弃他没洗澡了…… 柔软的空调被小心翼翼地盖在男人的裸背之上,骆缘屏住呼吸,尽量不打扰到他。 叶冶没有睁开眼,也没有踹被子,大概是接受了。 …… 早知道应该吃完早饭再来警局,等着等着,事情快做到中午了,还没有做完。 “咕——” 骆缘在小房间里按压着自己叫个不停的肚子,不知道负责事情的警察什么时候能来。 前面办手续、填资料,做得挺快的,帮她录入资料的人员态度很热情。 只是录着录着,那个大姐的表情变得不太对了,她在电脑上敲敲打打,白白的屏幕光映得她的面色有些凝重。 接着,她就领她来小房间了,说是让骆缘在这里等一会儿,有专门负责这块的警察来见她。 看到大姐表情不对的时候,骆缘就怀疑是叶冶的资料有问题,现在进到特殊房间,她一下子更紧张了。 本想再多问几句,但外面电话响了,大姐赶忙跑去接电话了。 第38章 警 此为防盗章  姓名~:骆倾城 身份~:天下第一剑庄骆家庄的独生女 发色~:平时是冰雪一般的白色, 遇到喜欢的人会变成七彩 性格~:人见人爱, 车见车爆胎(*^__^*), 骆家庄的开心果 身材~:童颜巨.乳,肌肤如玉般丝滑, 有“天下第一大美女“之称 喜欢~:爱慕魔教教主, 喜欢在夜深人静时偷看魔教教主舞剑, 喜欢帮助路边的乞丐 【认识夜野的第三个月,他跟我说话了。】 …… 一开始动笔, 灵感就仿佛是倾泻而下的瀑布水。 下笔时, 文思泉涌,停笔时,它浸湿她的眼眶。 骆缘从没有这么痴迷过一件事, 她满脑子是那个下雨的傍晚,叶冶孤身离去的背影。 由那一幕, 延伸出无数江湖恩仇,缠绵情.事。 以她自己为原型的骆家堡之女, 与夜野逐渐相识相知, 代替她,与那个世界的叶冶说了很多话。 现实里,叶冶还不认识她, 但骆缘总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和他熟识了许久。 这样的错觉, 让她不再那么惧怕他, 反而非常想和他讲话。 见他进了小卖铺, 她跟进去,隔着货架远远地观察他在买什么。 ——香菇肥牛?这个好吃的吗?那她也买一个! 见他进了文具店,骆缘想起自己写作的草稿本太简陋了。 叶冶买了蓝色的线圈本,她想了想,拿了本同样的。 不知道其他小姑娘暗恋别人是怎么暗恋的,骆缘觉得自己每天都不自觉地想要凑近叶冶身边——想知道他在干什么,中午吃了什么;想知道他穿了哪件衣服,心情好不好;想知道他今天跟谁讲话了,有没有被老师骂,上课专不专心。 这种莫名的关心无迹可寻,只是看着他出现,或是知道他有可能出现,心思就没法控制地飘走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多数时刻,她没能成功制造和他的偶遇。 有时制造了,还是没胆子上前跟他讲话。 酸酸甜甜的心情无人可诉,化作笔尖的一个个字符。 离叶冶最近的那一次,在春季的末尾。 学着大部分的同学,骆缘换上了短袖的夏天校服,当风吹向光溜溜的胳膊,会感觉冷飕飕的。 中午最后一节是数学课,老师考卷没讲完,拖堂了将近二十分钟。 冲出校园时,因为跑得太快,袖中凉风阵阵。 骆缘像怕约会迟到一样,急匆匆地赶到拌面店。 暗里有光。 潮湿的台阶长出青苔,向下看去,路的尽头…… 隔着厚重的塑料门帘,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他还没走! 深吸几口气,平复呼吸,她抬步朝光的方向走去。 奔跑后,心跳如鼓,骆缘捏紧拳头,小心地抑制着。 她走进店,装作自己是正常来吃午饭的一位客人。 门帘一撤,光线的来源更加明晰。 叶冶坐了她原先坐的位置,店铺最里面的那一桌。 他低着头,手里握了双筷子,肩膀僵硬地绷着。 按平时,骆缘是不敢直勾勾盯住他看的。 可是,她的注意力本就一直放在叶冶的身上,只一眼,她就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和平时的很不一样。 傻站在门口,她不懂回避、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他在哭。 竟然在哭。 没有发出声音。 侧面能看见他湿漉漉的长睫毛,被水湿后,饱满的泪水顺着淌落,落进碗里。 骆缘的手,碰到自己裤兜,布料与塑料的包装摩擦,发出“嘎扎”一声。 ——那里有一包纸巾。 她的勇气像一个气球,哼哧哼哧地迅速鼓了起来。 全身的力气供给了双腿,她迈开脚步,脑中只有唯一的念头…… 不知是喘气的声音太大,步子的声音太沉,还是她所前去的目标地太过鲜明。 叶冶被惊扰,抬起了头。 他的眼眶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 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噎人…… ——认识夜野的第三个月,他跟我说话了。 “看个屁。”他说。 胸腔里的勇气,被这根尖尖的针一碰,“咻”地瞬间刺破。 叶冶瞪着她,凶凶的。 她自然不敢回望。 他抹了把脸,站起来。 绕过石化的骆缘,往店外走去。 …… 后来的事,和这次她无意中撞见他的哭泣,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 心事重重的骆缘回到教室,第一次在公共场合,把自己写的小说拿出来露面。 因为目击了一个极大冲击的画面,也习惯了班上同学对自己的忽视,她心慌意乱,不知道能向何人咨询自己的困惑,索性把事件的细节巨细无遗地记录进她的秘密之地。 “咦?骆缘你在写什么啊?” 这是激起波澜的第一颗小石子。 “你别挡啊,我看看……我看到了!哭?谁哭了啊?” 许久未曾降临的,同学们的目光,聚集到她的身上。 “咦!骆缘换了新本子!在写小说!” 或许是抱着打趣她的想法,误打误撞,一击即中。 骆缘被吓得满头大汗,此地无银地大动作挣扎起来,用力挡开同学的手,合上本子。 “怎么这么小气啊?”围过来的人得了趣味,伸手要抢。 她立刻脸色大变,严肃地把本子夺过来,塞进自己的课桌柜。 “你在写什么?看看也不行吗?”被她打到手的同学皱起眉头。 用身体严严实实挡住柜子的入口,骆缘抱着桌子,一言不发。 骆缘维持那个半蹲的姿势与叶冶对视,短短十几秒,出了一头大汗。 事情,突然变得极其严重…… 他抿着唇,眼睛瞪得浑圆,双手各自紧攥成拳,举在胸前。 她手上残存他皮肤的触感,凉凉的,比她的要低上许多。 所以是真的。 叶冶当着她的面尿尿了,叶冶被她抓住以后学狗叫。 女老板说的“狗”,不是贬义的词汇,是在阐述事实——叶冶真的变成了一只狗。 骆缘心中真实的惊骇了:我靠!写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这玩的是什么梗?! 失忆梗?创伤后应激障碍?玩得大一点,或许会带幻想元素,比如男主和狗调换了灵魂。 男主……为什么自己用了“男主”,那女主是谁啊,难道是她吗? 不论失忆梗、ptsd,还是灵魂转换梗,故事接下去的走向都得是,男主被女主救了,带回家养起来……然而,骆缘根本不想和叶冶有什么后续发展。当初帮他只是想给完钱就走,连她自己都活得跟咸鱼一样,怎么负责另一个人的起居生活呢?! 小说里难道没有那种怂包主角,因为怕惹上麻烦所以选择不救人吗……额,好像还真的没有,不救人的一般是反派人物,最后会被报复得很惨……而且不勇敢的主角谁要看啊,根本不会有读者喜欢啊! 综上所述,骆缘清清楚楚地知道,不论叶冶遇到的是哪种情况,自己是万万担不起这个女主角的。 “汪!” 叶冶盯着眼前的女人,试探地叫了一声。 从刚才,她的表情变了几变。最终,她一边抹汗,一边失魂落魄地一屁股坐到地上,眉目间写着两个大字——“发愁”。 他叫的那声,明显让她更愁了。 叶冶见她没有再攻击自己,缓缓地把左边拳头靠向了地上,然后是右边的。 又等了一会儿。 她仍旧很老实,没有来抓他的意思。 拳头松开,叶冶动了。 他爬出笼子。 使用双手双脚的动作熟练,但其间,他不可避免地蹭到了那滩水渍。 骆缘的眼角抽了抽,默默看着他以防备的姿态,绕开自己,往寂静的小路上爬去。 爬行的动作并不利索,可想而知是因为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 叶冶的背影,使骆缘开始良心不安。 他让她联想到,流浪狗。 只不过不小心对它好了一次,就惹到了大.麻烦……它突然想跟着你回家。 你不方便地躲开,隐隐露出了驱逐之意;它很识趣,耷拉了尾巴,不再跟随你。 ——可是你也不救他的话,他该去何处容身呢? 第39章 番外 此为防盗章  姓名~:骆倾城 身份~:天下第一剑庄骆家庄的独生女 发色~:平时是冰雪一般的白色, 遇到喜欢的人会变成七彩 性格~:人见人爱, 车见车爆胎(*^__^*), 骆家庄的开心果 身材~:童颜巨.乳,肌肤如玉般丝滑,有“天下第一大美女“之称 喜欢~:爱慕魔教教主,喜欢在夜深人静时偷看魔教教主舞剑,喜欢帮助路边的乞丐 【认识夜野的第三个月, 他跟我说话了。】 …… 一开始动笔,灵感就仿佛是倾泻而下的瀑布水。 下笔时, 文思泉涌, 停笔时, 它浸湿她的眼眶。 骆缘从没有这么痴迷过一件事, 她满脑子是那个下雨的傍晚, 叶冶孤身离去的背影。 由那一幕, 延伸出无数江湖恩仇, 缠绵情.事。 以她自己为原型的骆家堡之女, 与夜野逐渐相识相知,代替她, 与那个世界的叶冶说了很多话。 现实里,叶冶还不认识她, 但骆缘总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和他熟识了许久。 这样的错觉, 让她不再那么惧怕他, 反而非常想和他讲话。 见他进了小卖铺, 她跟进去,隔着货架远远地观察他在买什么。 ——香菇肥牛?这个好吃的吗?那她也买一个! 见他进了文具店,骆缘想起自己写作的草稿本太简陋了。 叶冶买了蓝色的线圈本,她想了想,拿了本同样的。 不知道其他小姑娘暗恋别人是怎么暗恋的,骆缘觉得自己每天都不自觉地想要凑近叶冶身边——想知道他在干什么,中午吃了什么;想知道他穿了哪件衣服,心情好不好;想知道他今天跟谁讲话了,有没有被老师骂,上课专不专心。 这种莫名的关心无迹可寻,只是看着他出现,或是知道他有可能出现,心思就没法控制地飘走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多数时刻,她没能成功制造和他的偶遇。 有时制造了,还是没胆子上前跟他讲话。 酸酸甜甜的心情无人可诉,化作笔尖的一个个字符。 离叶冶最近的那一次,在春季的末尾。 学着大部分的同学,骆缘换上了短袖的夏天校服,当风吹向光溜溜的胳膊,会感觉冷飕飕的。 中午最后一节是数学课,老师考卷没讲完,拖堂了将近二十分钟。 冲出校园时,因为跑得太快,袖中凉风阵阵。 骆缘像怕约会迟到一样,急匆匆地赶到拌面店。 暗里有光。 潮湿的台阶长出青苔,向下看去,路的尽头…… 隔着厚重的塑料门帘,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他还没走! 深吸几口气,平复呼吸,她抬步朝光的方向走去。 奔跑后,心跳如鼓,骆缘捏紧拳头,小心地抑制着。 她走进店,装作自己是正常来吃午饭的一位客人。 门帘一撤,光线的来源更加明晰。 叶冶坐了她原先坐的位置,店铺最里面的那一桌。 他低着头,手里握了双筷子,肩膀僵硬地绷着。 按平时,骆缘是不敢直勾勾盯住他看的。 可是,她的注意力本就一直放在叶冶的身上,只一眼,她就能感受到他的情绪和平时的很不一样。 傻站在门口,她不懂回避、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他在哭。 竟然在哭。 没有发出声音。 侧面能看见他湿漉漉的长睫毛,被水湿后,饱满的泪水顺着淌落,落进碗里。 骆缘的手,碰到自己裤兜,布料与塑料的包装摩擦,发出“嘎扎”一声。 ——那里有一包纸巾。 她的勇气像一个气球,哼哧哼哧地迅速鼓了起来。 全身的力气供给了双腿,她迈开脚步,脑中只有唯一的念头…… 不知是喘气的声音太大,步子的声音太沉,还是她所前去的目标地太过鲜明。 叶冶被惊扰,抬起了头。 他的眼眶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 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噎人…… ——认识夜野的第三个月,他跟我说话了。 “看个屁。”他说。 胸腔里的勇气,被这根尖尖的针一碰,“咻”地瞬间刺破。 叶冶瞪着她,凶凶的。 她自然不敢回望。 他抹了把脸,站起来。 绕过石化的骆缘,往店外走去。 …… 后来的事,和这次她无意中撞见他的哭泣,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 心事重重的骆缘回到教室,第一次在公共场合,把自己写的小说拿出来露面。 因为目击了一个极大冲击的画面,也习惯了班上同学对自己的忽视,她心慌意乱,不知道能向何人咨询自己的困惑,索性把事件的细节巨细无遗地记录进她的秘密之地。 “咦?骆缘你在写什么啊?” 这是激起波澜的第一颗小石子。 “你别挡啊,我看看……我看到了!哭?谁哭了啊?” 许久未曾降临的,同学们的目光,聚集到她的身上。 “咦!骆缘换了新本子!在写小说!” 或许是抱着打趣她的想法,误打误撞,一击即中。 骆缘被吓得满头大汗,此地无银地大动作挣扎起来,用力挡开同学的手,合上本子。 “怎么这么小气啊?”围过来的人得了趣味,伸手要抢。 她立刻脸色大变,严肃地把本子夺过来,塞进自己的课桌柜。 “你在写什么?看看也不行吗?”被她打到手的同学皱起眉头。 用身体严严实实挡住柜子的入口,骆缘抱着桌子,一言不发。 2. 谢谢亲亲们投的深海鱼雷。 我看了一下昨天的留言。 有说我太消极的,有说我说话不严谨的。 粉丝关心我有没有被盗号,甚至有黑粉质疑我是不是疯了。 在这里统一回应一下:是本人,没疯。 也谢谢读者的安慰加油,大家不用担心,我只是说没法恋爱。没法恋爱又不会死人,一个人照样很开心的。 …… 骆缘关了电脑,重新倒回自己的床。 客厅里没有动静,不知道叶冶是没醒,还是走了。 劝说的话她自己写得比想得还溜,平时读者遇到情感问题来问她,骆缘还时不时地开导别人,做树洞。即便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想法太消极了,但她就是很在意啊。 ——他不记得我了,太好了。 ——他怎么能不记得我呢?我是当初的那个变态啊变态…… 她心烦意乱的,分不清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委屈。 总而言之,叶冶是个巨大的麻烦,从小到大对于她都是这样,没有变过。 始终不愿意打开房门面对,啃了几块饼干,她赖床一路赖到下午,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被抓门的声音吵醒。 “哐哐哐——嘎吱嘎吱——嘎吱——” 醒来时头重得跟灌了水一样,搓掉糊住眼睛的眼屎,骆缘总算反应过来“叶冶还没走,而且主动来找自己”这件事。 踩着拖鞋,她心里有一点点开心地,打开了房门。 从门缝里往外看,什么也没看到。 把门彻底敞开,视线往下,骆缘看到了一只窝在地板的……灰扑扑的大老鼠! “妈呀呀呀呀呀呀!!!老鼠!!!!!” 两只拳头在空中乱挥,她毫不吝啬地献出了宛如少女看到爱豆时的高分贝尖叫。 ——好大的老鼠好惊悚啊啊啊啊!!刚才是这个东西在抓门吗!!! ——吓哭!!吓哭吓哭!!! 童年看过古装剧,狱中的犯人被老鼠咬掉了肉什么的;大了些,看过社交圈里转发的新闻,老鼠顺着人的裤管往上爬什么的……老鼠蟑螂小飞虫,胆小又爱脑补的女生如骆缘,对它们的恐惧程度跟见到鬼都差不太多。 叫归叫,她的腿却像被定住了,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动了之后老鼠受到惊吓,冲过来咬她。 慌乱的眼神无措地乱扫,瞄到走廊转角的墙壁后,有一双默默窥视的眼睛。 “叶、冶爷爷爷!!” 也不管什么个人恩怨,爱恨情仇了,逮着他的身影,她便语不成调、声嘶力竭地吼。 “叶冶救命啊啊啊啊!!!!” 他闻声,快步地出现,跑了过来。 人影还没在门前站定,骆缘一个飞扑,越过老鼠,手脚并用地跳到了他的身上。 第40章 番外 此为防盗章  午休听过几次那个小团体的谈话,有时候聊到叶冶, 有时候没有。 到底是到了生长的年纪, 身体痒痒的,眼神瞄向同班同学渐渐清凉的夏衫, 不知道为什么想要探索——探索那些隐秘的、夏衫内若隐若现的,被家长锁在dvd柜子深处的话题。 午休时,小团体里唯一恋爱的女生给叶嫂传授“经验”。 女孩子羞红一张脸,声音压低着, 像一种体积微小却燃得明亮的烟花:“他伸手到我裤子里,摸我的内裤……我感觉身体里怎么有水呢,很尴尬, 以为自己月经来了……但他手伸出来, 没有血,是透明的水。” 然后,骆缘开始幻想。 她感兴趣的话题和想要了解的叶冶,繁杂地交缠在一起。 它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破土而出,生机勃勃地壮大,如此危险,如此充满吸引力。 “他伸手到我裤子里, 摸我的内裤……身体里, 透明的水。” 昏暗的小店里,冬日微潮的冷气, 皮肤泛起密密的鸡皮疙瘩, 害怕与兴奋的感觉相近。 夹着烟的手指, 在脑子里挥散不去。 像青春期胸前开始鼓胀疼痛的两坨小包一样,令她困扰。 见到叶冶时,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早操后,要好的女同学们手拉着手,男同学成群结队。 只他一人没有队伍,乌压压的人潮中,他是视线范围内,每每地脱颖而出的一个特例。 这是骆缘找到的,她和他为数不多的相似点。 其实是不同的。 她被世界孤立,他却是那么酷地,以他一人孤立全世界。 他的头高高地昂着,眼神淡淡的,天然地带了种惹人生气的倨傲。 好多人想跟他做朋友呢,包括他名义上的“对手”。 叶冶不跟别人玩,是因为他谁也看不起。 …… 骆缘开始写小说,起因是因为一次家长会。 那天是阴天,家长会定在晚上六点。 因为规定了要学生和家长一起参加,六点这个时间订得尴尬,对于家比较远的骆缘来说,来不及放学后回家吃饭,再赶到学校,所以她直接留学校,等下班的妈妈赶来找她。 静静呆在教室写作业,不过半个小时,骆缘就把今晚要做的全部搞定。 尽管天是阴的,但心情很轻松,这时候,她听到隔壁班的班主任在走廊打电话。 “怎么是你接电话?叶冶,你的家长呢?” ——后面班主任再说了什么,就听得比较模糊了。 叶冶这两个字仿佛被标上高亮,不管哪里传来这个名字,骆缘的耳朵都会变得特别的尖。 由那通电话,她迅速意识到,叶冶的家人不久后会来。 莫名其妙的,有些兴奋。——他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的?和他一样凶吗?叶冶在面对父母时,是不是变得比较温顺? 脑子里的想法活跃。即便家长会开始了,骆缘也忍不住地分心。 最终实在是好奇得要命,她鼓起勇气跟妈妈说自己肚子痛,偷摸摸地从后面出了教室。 叶冶他们班在女厕所的对面,最前的那个坑位可以清晰地掌握到他们班级的动态。 通气口处露出一双眼睛,夜色与天气的遮掩下,它隐藏得十分完美。 骆缘踮着脚,包裹了纸巾的两手食指顶着厕所墙壁,以此支撑。 等到小腿肚酸麻,楼梯那边终于传来了动静。 上楼的脚步沉稳,不用多想就知道是叶冶。 ——比较出乎意料的是,脚步声只有一人。 ——叶冶的父母没有来。 大家都老老实实在教室里开会,而他迟到了这么久。 班上气氛那么严肃,旁观的骆缘忍不住为叶冶紧张。 他倒是没事人一样,步伐不紧不慢,没喊报告、没敲门,自个儿从后门进了教室。 班主任一见到他火就冒上头了,正在发表的讲话也临时中断。 “你家长呢?”他瞪着叶冶,声音大到厕所里的骆缘都听得心惊。 绿色的木头窗框将少年的身影挡得七七八八,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没被老师的怒气压制,声音仍是冷静的:“有什么事,你通知我就可以。” “今天我必须见到你的家长!”班主任一拍桌,气得跳脚。 叶冶坦然道:“没家长。” 大概是场面过于荒谬,下面有一个家长听到他的话,扑哧笑了。 “笑什么?”叶冶斜向笑声的方向。 一下子成为了班级目光的焦点,被一个半大的孩子这样呛,那家长面子上自然是下不来台的。 “没教养的!怎么跟大人这样说话。”家长面红耳赤地,立即站到了班主任的阵营。 骆缘裹手指的纸巾掉了,双手扒拉着通风口,又凑近了一点。 她觉得太可怕了。胆小如她,永远没法想象出,叶冶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站在那里。 可他站得那么直,硬挺挺的脊背不见一丝佝偻。 “就是,这学生怎么跟大人讲话的……” “没家长也不能这么没教养吧。” 叶冶看他们的眼神像在看一只只乱吠的狗。 没解释、没道歉,他转身,迈开步子。 直接没搭理他们,就走了。 “这学生一直是这样,屡教不改!难管!” “本想家长会,他的家长能来,没想到他家长都不管他;也可能他心虚,知道在学校表现太差,根本不敢通知家里。” 身后的话,叶冶没听完,但骆缘听完了。 她心里庆幸他走得快。 其实也不是很懂,自己庆幸的感觉从何而来。 第41章 番外 此为防盗章 数字不是写给她看的, 那就是叶冶给自己看的。 ——或许他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无意识地写下了它…… 难不成是编号? 什么地方需要编号……自己是在娱乐.城发现他的…… ——坐台?监狱? 看着天花板,她脑中忽然闪过这两个词。 ——完蛋,这样好像说得通。 想来, 以前的叶冶是胆大又脾气火爆的坏学生,走上社会之后, 会不会误入歧途……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他被娱乐.城的人控制,有东西让他彻底丧失了人格。 ——毒.品?! 卧槽卧槽,说得通! 因为吸.毒,所以欠了一屁股债;因为欠债,所以出卖身体, 被调.教成狗;恶性循环,瘾越来越深, 最后受到主人的厌弃,八千块就把他卖了。丢掉他,像丢弃一件垃圾。 ——天呐, 太虐了。 骆缘捂住嘴。 …… 第二天, 天蒙蒙亮,骆缘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手机收到影视公司发来的问候短信,她简要回复了一下,说自己没事;退出界面后,用手机登陆作者后台, 发布一章存稿箱里的更新。 做完这些, 她换了一身衣服, 准备出门,去警察局一趟。 房门开了一道缝隙,骆缘朝外窥了窥,发现有东西堵在她的门外。 ——是叶冶。 他团成一团窝在地上,通过门最底下的小缝,蹭着房间里的冷气。 昨晚她给屋子开了空调的,只不过自己房里的冷气可能更足一些,叶冶这么怕热吗?会不会着凉? 骆缘不出声地看了会儿叶冶裸背上的鞭痕。 昨天之前,她对他最大的情感是惧怕;而此时她看见他,心中非常非常的同情。 可能是气流变得不一样,门开不久,叶冶也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大概是还没有睡醒的缘故,眼睛睁得不是很大。 两眼皮迟缓地开合,仿佛下一秒又要睡过去。 他不认得眼前的人,所以鼻子凑到她的小腿肚那里,闻了闻她的味道。 骆缘僵直地立在原地,一低头便看见他乱糟糟的发顶。 其实两者没有太大的联系,但她想起——想起以前上学时,远远看见他咬着面包走来的模样。 阳光洒在少年的脸上,长长的睫毛被染成了金色。 他的头发有点乱,领子也没有翻好;面包已将他的左腮塞得有些鼓,他没好气地又撕下一片,嚼的速度也不情不愿。 上课铃响起,全部学生都飞跑进校园;只有他,只有他还是那样不紧不慢,懒洋洋地。 即便那样不修边幅的散漫,他也是十分好看的。 他是一个,那么令人向往的少年。 ——“喂。” 阳光下的少年偏过头,斜了眼偷窥的她。 ——“你看什么看?” “啊!”骆缘惊呼出声。 她刚刚在想自己的事,没有注意眼睛看向哪里。 视线落在叶冶空无一物的大腿根处,很明显,他的内裤不知所踪。 ——竟,竟然!确实是冒犯了!! 飞快往后退了一步,骆缘与叶冶拉开距离。 源源不断的同情冲散了回忆里的片段,具有性暗示意味的画面,反倒使她冷静。叶冶已经经历了很不好的事,如果自己也幻想他,和娱乐.城的那些禽兽有什么区别。 骆缘紧了紧拳头。 今天她会去警局报案,东煊娱乐.城拿人做买卖,一定要检举;然后,要帮助叶冶找到他的家人,让他回家,得到照顾…… 双手抵着地板伸了个懒腰,叶冶没有避嫌的概念,随心所欲爬进了女生的房间。 自顾自地找到凉爽的角落,他打了个哈欠,又蜷成了团。 ——好吧,照他这个行为和精神状态,硬拉他出门反倒要出事。 ——她一个人去就可以,叶冶在家继续睡觉吧。 骆缘拎起自己床上的被子,闻了闻…… 还行,虽然没有“少女的体香”那类的魅力加分项,但有洗衣粉的味道。 作为一个内向的阿宅、文圈的高冷大大,她家是不会有朋友来拜访的,所以自然没有准备新的被褥。 她觉得叶冶应该能明白她是好意,他没有嫌弃她的道理吧,毕竟她都不嫌弃他没洗澡了…… 柔软的空调被小心翼翼地盖在男人的裸背之上,骆缘屏住呼吸,尽量不打扰到他。 叶冶没有睁开眼,也没有踹被子,大概是接受了。 …… 早知道应该吃完早饭再来警局,等着等着,事情快做到中午了,还没有做完。 “咕——” 骆缘在小房间里按压着自己叫个不停的肚子,不知道负责事情的警察什么时候能来。 前面办手续、填资料,做得挺快的,帮她录入资料的人员态度很热情。 只是录着录着,那个大姐的表情变得不太对了,她在电脑上敲敲打打,白白的屏幕光映得她的面色有些凝重。 接着,她就领她来小房间了,说是让骆缘在这里等一会儿,有专门负责这块的警察来见她。 看到大姐表情不对的时候,骆缘就怀疑是叶冶的资料有问题,现在进到特殊房间,她一下子更紧张了。 本想再多问几句,但外面电话响了,大姐赶忙跑去接电话了。 ……骆缘就只好安静在房间里坐下。 饿,肚子疼,又很紧张。 昨天去娱乐.城前,因为赶稿没时间吃东西,喝的水看演出时差不多都吐了,回来因为叶冶,也没心思考虑吃的……算来有十几个小时没有进食,怪不得胃痛的老毛病犯了。 ——或许可以跟大姐说一声,出去吃点东西?或者去药店买个胃药? 刚冒出这个想法,骆缘便否决了。 ——算了,叶冶的事好像很严重,被自己的吃饭耽搁了不太好吧。 拖着拖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不觉已经中午。 骆缘的胃疼,疼得都熬过去了,外边终于来了人。 原本想象,来的是扫黄或者缉毒方面的警察,应该得是那种气场强大,身形挺拔的汉子。 没想到门一开,进来的是一个便衣的奶油小生。 青年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皮肤白白,眉清目秀,穿着一件休闲的白t恤,气质与近几年娱乐圈大火的“小鲜肉”颇为类似。 “你是负责的警察?”问句出口,骆缘才察觉自己这个态度,有些以貌取人了。 “是。”青年没有深究她的话,冲她笑笑,直接把谈话切入了正题。 “你刚才填的资料,那个人的信息,能不能再跟我口述一次?” 骆缘点点头,一字一句慎重道:“他的名字叫叶冶,叶是叶子的叶,冶是冶炼金属的那个冶;本市人,年龄26岁;生日是1989年10月24号,中学在七中念的。我是他以前的同校同学,昨晚在东煊娱乐.城遇到他,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你知道的只有这些吗?” 听完她的话,青年盯住她的眼睛,多问了一遍。 “还有别的你了解的信息吗?知道什么,全部说来。” 他的声音放得很缓,让人听得很清楚,隐隐间透露出一种不太一样气场,却又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想要躲避。 骆缘知道自己的回答兹事体大,所以没有马上回话,而先认真地思考…… ——她还了解什么? ——她还了解的,是些提供不了帮助的啊。 叶冶,学号四十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座位在第四排的最后面;初三一年上课迟到了29次,早退11次,旷课7次;午餐很常吃拌面,发呆的时候爱看蓝天;他脾气极差、不擅长学习,打架厉害,不尊重人,没有绅士风度;中学尿尿时候的习惯,是用左边的手拉开拉链…… “我觉得……” 深吸一口气,骆缘低下头。 她的唇哆哆嗦嗦地抖,嘴皮子也变得不太利索。 “他是能改好的……就算在娱乐.城里变坏了……如果能找到他家人帮助他的话……” “好。”青年干脆地应声。 “啊?”骆缘抬头,没有预料到他会这个样子接话。 拿起桌上的纸笔,青年唰唰写下两行电话号码。 第42章 番外 此为防盗章 好牙口咬过酥脆的葱油饼, 隐约可见一小角洁白的牙齿。 他的唇沾上碎屑, 猩红舌尖探出,煽情地舔掉它。 一双唇水泽鲜亮, 叶冶吃的是饼, 眼睛盯的却是她。 骆缘低着头, 咔吱咔吱咬着饼, 不敢让他看自己的脸。 按她这个吃饼速度,早餐很快就吃完了,以往这个时候骆缘会回自己房间……但不知怎么的,今天不太想这么快回去。 磨蹭半天, 她望着地板,问了叶冶一句。 “看电影吗?” 别看她家客厅不太使用, 但最初装修时, 它的概念可是个家庭影院。因为没朋友做客, 自己也懒得用那么大屏幕,所以彻底的荒废了…… 叶冶默默吃完饼,起身走到了客厅, 坐在他的窝里。 骆缘开心地跟过去, 见他没有要反对的样子, 也坐了进去。 选片,没有难度。 很果断的,骆缘选了《咒怨》, 她心目中最恐怖的恐怖片。 肢体接触什么的, 她绝对有在期待。 片刚放了十五秒, 画面定格在“咒怨是怀抱着强烈怨恨死去”,家里的门铃声忽然“铃铃铃”一阵响。 ……这种不太好的既视感,立刻让骆缘联想到昨天深夜的那个电话。 万年不响的门铃,怎么偏偏在看恐怖片的时候响了? 就算是送餐员要和顾客确认什么……早餐不是已经准确无误地送来很久了吗?这个时间点有什么人来找她呢? 接起通讯机,门卫那边说,是个年轻的男人找。 最开始骆缘没反应过来是谁,直到听见那开朗的声线。 “小骆!是我啊!我来找你玩了!” “……” ——林天警官? 这下骆缘知道,门铃会响的缘由了。 自家小区的门卫们是何等的有眼力劲,林天曾经送她回家,而他的到来她又没有与门卫打过招呼,所以他们先按个门铃询问她要不要放行。 骆缘感觉,自己的恋爱吧……剧情有点丰富。 有了男主,还有男二来抢戏。 林天小哥骑着电动车出现,“吱呀”一声,把车停在她的门前。 下车的习惯性动作,他准备给小车上锁,一拍脑袋想起:“哦!你们小区很安全,车可以不用锁!” ——简直自来熟到像一个天天来她家做客的人啊!! “你……你好,”骆缘虽是尴尬,但还没忘记他的身份:“请问,有什么很着急的事发生吗?” ——着急到他一大早过来,电话都不提前打一个。难道是来抓叶冶的,怕他提前得到消息了,会逃跑? “没什么事呀,想起你,来看看你。” 林天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取下车摆头挂着的塑料袋,递给她。 “还有,我老家的杨梅熟了,拿来给你吃。” ——好淳朴啊!! 骆缘本来感觉他有点不礼貌,看到那一袋子的土特产,又瞬间觉得是自己太怕生了。人家警官好心好意,而她竟然一上来就怀疑他是不是居心不良。 “谢谢你啊!!” 他大老远送来的,还是来自老家的东西,心意这么足,她没有推辞的理由。 只是…… 骆缘心想,自己收了林警官的苹果,又收了杨梅,好像都没来得及回馈点什么。 “要是你不赶时间的话,进来喝杯茶吧。”很自然的,一句客套话生成了。 林天毫不犹豫地应了声:“好啊!” ——咳,答得这么快啊…… 骆缘抓抓脑袋,也只能拉开铁门,欢迎他进去。 巡视一圈庭院,林天回头问她:“这里挺空的,怎么不种点花花草草?” “以前是种着的,后来全养死了。”骆缘文静地答道。 “额?”他又看了眼面积不小的院子,扑哧笑了出来:“哈哈哈,你真幽默。” ——我说的是真的…… 两人的步子停在房门前,骆缘要开门的时候想到:叶冶在里面,正在等她一起看电影。 ——心头忽然涌现的一丝慌乱是什么鬼啦!! ——又不是真的男主和男二见面分外眼红!况且她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叶冶在她家天经地义,林警官早就知道的;人家林警官会来,也正是因为叶冶的事,他和她相熟了啊。 咽下一口口水,骆缘压住了那莫名的心虚。 “你请进。”她没再犹豫地给林天打开家门。 玄关处,站着叶冶。 这大概是他们相逢以来,他表现的最像人的一次。 他抱着手臂,一言不发地看向他们。 不见任何曾经的卑微姿态,他面上的表情,是冷静与不悦。 ——与少年时的叶冶一般。 那种突然回来的东西,是居高临下的气场。 莫名发虚的感觉又出现了,心跳得很快。 骆缘甚至觉得他下一秒要开口问她——“这个进我们家的野男人是谁?” 林天则对这个表情不善的男人没有发表任何评论,他迅速转身,逃命一样迫切地牵住骆缘的手。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叶冶那边吸引了,被他这猛地一牵,牵了个正着。 “小骆,你家冰箱在哪,我给你带的熟杨梅最好要快点放进冰箱。” 他的手勾过她的手指,将她手上的塑料袋取了过来。 背对叶冶的林天看不见,骆缘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或是因为那个亲昵的动作,或是因为那个亲昵的称呼,叶冶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可怎么是好? 她仿佛看见,自己刚刚萌生的恋爱新芽,正在俗套地因为狗血误会的情节,受到第三方邪恶势力的摧残。 脑子一热,骆缘朝叶冶的方向伸出手。 “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卧槽这个台词是怎么回事。 林天神经大条地,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她是欲盖弥彰。 晃了晃杨梅的袋子,他大大方方地走进屋子。 第43章 番外 此为防盗章  ——枯燥学校生活里, 难能可贵的笑料。 下课铃响, 她似有所感,急冲冲地跑回教室。 嘻嘻哈哈间,有人通风报信, 本子随手一塞, 不知进了谁的课桌柜。 不把本子还给她, 可以看到, 那位一直都很内向的、不爱说话的,没什么表情的女同学,被急哭的模样。 “我的本子不见了!我的本子呢?” 头埋在书包中翻呀翻,桌子、柜子、地板, 全找过了, 骆缘怎么找也找不到自己写的小说。 很快就要到下一节课, 她像热锅上的蚂蚁。 ——明明放在书包的,它被人拿走了! 扁着嘴, 骆缘摘掉眼镜, 抬手揉了揉眼睛。 “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本子?”她抱着书包, 转身问先前想抢她本子的那个男同学。 男同学正在她背后挤眉弄眼地做鬼脸,骆缘瞧过来前,他完美地收住。 “你说什么, 大点声?”他故意装作没有听清, 满脸的无辜。 看热闹的目光集中到她的身上, 骆缘自然不可能在全班面前大声的重复。 于是, 转头回去, 头低得更低。 她一直是一个那么沉默的人…… 她没有朋友…… 没有人愿意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上课了,骆缘心不在焉地想着办法。 也不敢跟老师说,把课余的东西带到学校,还写了那样的内容,老师知道的话说不定会通知家长……她越想越害怕,嘴巴扁扁的,脸憋得通红。 到下午第三节课,她费劲心思想要想找回的小说,基本已经在全班同学的手上传阅了一轮。 细心保护的、每一页都平平整整的,她所珍爱的本子,被丢来丢去。 课上要保持严肃,拿到小说的同学们在课桌下兴奋地翻阅着,憋笑憋得肚子痛。 ——哇塞,不得了啊,黄色小说啊! ——这个写的是叶冶吧?笑死我了,居然这样写他。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骆缘好奔放啊。 ——把自己写成女主角,跟叶冶做那种事,真恶心! ——原来就觉得她阴森森的,果然好变态,能写出这种东西,哈哈。 封面撕出一个大口子,内页已被翻得破破烂烂。 似乎每个人都有评论的权利,他们在小说的各处圈出字眼,加以注释,画下饱含恶意的涂鸦,为下一个阅读者提供更多的笑料。 这天,骆缘放学后不肯走,留在教室留到清校。 她无数次地乞求上苍,希望奇迹发生,她能找回她的本子。 立在昏沉的夕阳光线里,面对空无一人的教室。 她抓抓脑袋,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 彻夜不眠间,骆缘幻想过,本子是被黑洞吃掉了。 从小到大有过很多,莫名其妙消失,然后就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 比如她的橡皮擦,比如儿时的洋娃娃,比如弹到地上忽然不见踪影的弹珠。 她安慰自己:我把能找的地方全找遍了,那别人也一定是捡不到它的。 而最糟糕的那个可能,她根本不敢去想象。 所以当第二天到来,那个最最可怕的可能性真实发生在骆缘的面前,她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的。 ——“叶冶叫你中午下课去他班级找他。” 不知是谁,放在她课桌上的纸团。 骆缘像不识字似的,把那行话来来回回看了几遍。 随着越沉越低的心,力气渐渐流失,曾经筑起的保护自己的高墙,倾然崩塌。 背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叉着手看热闹的人们,永远不嫌事大。 “他是怎么拿到的!!”这是两年来,骆缘在这个班级里发出过的,最大的声音。 ——是他们做的!他们分明听得懂她在说什么!怎么可以这样…… 没人应她。 一张张事不关己的、要笑不笑的脸,没人应她。 “我问你,他怎么拿到的?”骆缘指着其中一个同学,高声问他。 那同学倒也不再躲避,料她掀不起多大风浪地答道。 “敢写还怕被人看?” ——怕,怎么不怕。 ——他们最知道不过了,不然也不至于将书传给叶冶班上的人。 叶冶打架被歪曲成为了她打架;叶冶被塑造成坏蛋小狼狗,腰好体力佳;光是h,里面就有十几场。 ——更何况,她还……喜欢他。 如果有一个可以钻的洞,骆缘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抱着双腿,面无表情地在里面等待过冬。 “她死定了哈哈,叶冶那种炸药桶,竟然敢这样得罪他。” “我们这是给她制造机会,她不是非常想跟叶冶发生点什么吗,那么骚!” “你们少说几句,她不开心了,把你们也写进书里哦,哈哈哈哈。” 为什么那么多声音里,没有为她说话的。 是她做错了吧,是她不正常。 为什么当初要写那种书呢? 曾以为是私人的秘密基地,现在被人为地开放,被众人参观。 骆缘的世界,缩成更小的一点。 不声不响、不打扰别人的生活方式,不再能保护她。 中午放学,骆缘拖到最后一个走出教室,满心想的是……要去哪里躲起来? 她当然不会按纸条上说的去隔壁班,她怎么敢去见叶冶。 但一个人呆在班级,又很怕他等得急了,直接找过来和她对峙。 以往习惯性地去到那些可能偶遇叶冶的地方,今日,它们都成了能把她炸得浑身碎骨的地雷区。 不然请假回家?不行……老师问请假理由要怎么说?爸爸妈妈也会觉得她奇怪的。 踟蹰的脚步,最终迈向荒废的实验楼,据说那里闹鬼。 骆缘想着,在实验楼的高层里,躲到下午铃声响,观察到叶冶进教室了,再回来上课。 ——遇到鬼总比遇到叶冶强。 念头发芽、扎根,她终于找到了出路。 落了灰的玻璃窗、静谧无声的长廊、冰冷的水泥阶梯,成了新的庇护。 骆缘背着书包,义无反顾地一口气连上了三楼。 在三楼楼梯的最后一个转角,她悬在嗓子眼的心,嗷呜一声,差点被她呕了出来。 映入眼帘的黑色的校服裤子,长腿懒洋洋地伸直。 ——老天不曾眷顾她。 少年坐在阶梯上,手里捧着一本脏兮兮的蓝色线圈本。 ——夜、夜…… ——不不不!!! 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骆缘挣扎地,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不是她的本子,他不也有本一模一样的吗? “骆倾城?” 叶冶看着她,好听的音调轻巧地点过这三个字。 ——老天不曾眷顾她。 骆缘驼着背,蔫得像霜打过的茄子。 她不知道,他这样叫她,是因为没听过她的名字,还是刻意地嘲讽……对于她这个死人,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写的是我?”点了点手里的书,叶冶的语调听不出喜怒。 ——啊!对!可以说写的不是他! 眼睛猛地亮了,骆缘直起脑袋,朝他望去。 那是他们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次对视。 他的眼睛,黑漆漆的,下巴微仰,那张脸神气又漂亮。 ——他在问写的是不是他,仿佛在问她,是不是喜欢他。 紧追不放的目光,是不耐烦的催促。 ——快说,是不是啊? 骆缘咕嘟一咽,不小心将“不是”两个字咽了下去。 ——确实喜欢他。 叶冶轻声一笑。 低头,继续读他手里的本子。 ——犹豫什么啊犹豫!这下他能确定她是默认了! ——跑吧!不然跑吧!跑的话还可能活命! 握紧拳头,骆缘的腿,往后挪动了极其微小的一步。 “站着别动,等我看完。”叶冶头也没抬,手里又翻过了一页。 指甲要把掌心抠出血来,她欲哭无泪地站在原地,宛如一个等待老师批阅作业的乖巧好学生。 他的手每往后翻一页,死亡的沙漏就多倾斜一分。 若是骆缘不知道叶冶看到哪里了,她死前的心情或许能平静一些。 可是,她知道,还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看完这页后,整本小说只剩三页了。 一页详细描写,魔教教主与骆倾城溪边戏水,然后他把她拉到水下进行不可描述,一做从清晨做到天黑。 一页详细描写,戏水回家后,教主感染风寒,骆倾城照顾他。教主说对她:“坐上来自己动”,然后他们从病中做到病愈。 最后一页,是看到叶冶哭后,回班级写的。 一手养大魔教教主的奶奶,因病去世。他浑浑噩噩了几天,无意中路过一家面馆,吃了一碗面,竟然和他奶奶从前做的面有相似的味道……遂,悲从中来,教主潸然泪下。 第44章 险 此为防盗章  ——究其根源, 是对方送了她一只死老鼠。 而出门那一趟, 是因为她屁颠屁颠地想要给叶冶的伤口上药, 可伤口刚沾上碘酒, 他就嗖嗖弹起来,远远地躲开她了。 骆缘心想, 最好能有什么叶冶喜欢的东西诱惑一下他, 在不伤感情的前提下, 帮他处理好身上大大小小的伤。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挎上小包, 杀出了家门。 半年不出门一次的阿宅,与叶冶相遇了三天, 天天出门。 小区保安们见到她走进走出, 都微微地震惊了。 林警官打电话来,问能不能在外面见一面,骆缘很果断地同意。 他们约在七中的门口。 虽然买得起车, 但没有考驾照, 又很少出远门, 所以骆缘出行一般还是选择坐出租车。 金裕府这样的地段不好拦车,本来想用手机软件预约一辆车,没想到刚打开软件, 就有一辆出粗开过, 朝她按了按喇叭。 骆缘开开心心地坐上车。 车开出去一段路, 等红绿灯的时候, 司机师傅忽然问了她一句:“要不要把包放前面?” 看着拦在前后座中间的铁栏杆, 和司机没回过头而显得有些模糊的侧脸,骆缘心里感觉怪怪的。 “不用了。”她尴尬地笑笑,抱紧自己的包。 司机低声地嘀咕:“这么大的包,抱着多不舒服啊。” 说归说,他也没有强制的举动,接下来的路途行驶得很平静。 安全下车后,骆缘感觉是自己想太多了,跟司机道了声谢,她在路边等林天。 出粗车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很久没有走。 林警官是骑电动车来的,小年轻仍是一身时髦的便服。 炎炎夏日,风吹得他的衣摆纷飞,腹肌的形状随风儿若隐若现。顶着一张阳光的笑脸,他出现在校门口,要多青春有多青春。 “嘿!小骆!”潇洒招手,潇洒地停车。 “嘿……嘿嘿……你好。” 骆缘想学他的豪放,没学成功,心想:林警官还挺自来熟的,第二次见面就叫得这么亲热;不过还好,没有叫她老骆。 林天锁了车,笑嘻嘻地迎上来:“等很久了吗?” “刚来。”她客套道。 “好,我们去吃点东西吧。”说着话,林天带她往前走。 “嗯?”骆缘觉得奇怪:“正事要紧吧,难道不应该先谈话吗?我还以为你叫我出来有什么调查的进展。” “哦,你问进展啊?” 林警官看着路,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没什么进展。” “其实可以去学校调查一下啊。” 被来来往往的学生激发了灵感,骆缘指着马路对面的学校牌子,问道:“七中,我上次提过的,叶冶的母校,那里有他的档案……你有来查过吗?” …… 七中前几年翻新了一次,许多年没有来,这里已经与她记忆里的模样不尽相同。 进入校园以后,骆缘的面色一直不太好。 林天问了她几次“你有没有事”,她只是摇头。 教务处的风扇慢悠悠地转,等了二十几分钟,老师终于给他们找来了02年入学生的学籍档案。 600多个学生的档案分成了两册,骆缘和林天各拿了一本,找有叶冶信息的那一页。 对于林天,或许需要按照姓名来辨别,骆缘看得比他快,她看的是相片。 那一张张陌生又有点熟悉的脸,慢慢在记忆里复苏。 纸张被她翻得哗哗作响,像在逃开什么似的,她看得飞快。 “你那本别看了,在我这边。”手按在其中的一页纸上,骆缘出声道。 林天不知道正看什么,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哦哦,好。”他看了她一眼,把头凑过来。 红底的一寸照片,少年穿了件白衬衫,嘴角微挑、眼神淡漠,笑得很敷衍。 ——这笑的是什么鬼。 骆缘仿佛能想象,当时照相,摄影师不满意画面,叫他笑一笑,然后他勉强露出了这个表情。 但是那张脸好年轻呀,像生生的豆芽菜。 白白脆脆,掐一掐,能掐出汁。 “这里填的联系电话是座机啊。” 林天直接掏出手机,按纸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停机了。”没一会儿,他挂掉电话,转头对骆缘说。 “嗯……那你记一下他的家庭住址。” 她低头,继续查看档案里有没有其他有用的信息。 【录取高中:实验高中】 “咦!他居然考得这么好!” 骆缘指着那页纸最下面的一栏,满脸的不可置信。 印象中,他们那年实验高中的录取分数是全市最高的,比外国语学校收的还要高……叶冶考进去了! ——这似乎和她想象的,他接触许多社会青年,被带坏后混迹娱乐.城,有很大的出入。 林天记下叶冶的家庭住址,见骆缘仍对着她手边的纸张出神。 她皱着眉头,看得非常认真,架势像是要把纸用念力看穿。 确认她没有空看自己,他默默翻开最先看的那本档案,又确认了一遍,他刚才没有看走眼。 同样是红底的照片,少女戴着厚厚的近视眼镜,绑着松松垮垮的马尾;花毛衣衬得她的脸格外圆,以稍稍仰头的角度,她对着镜头笑得可爱又傻气。 【姓名:骆缘】 【录取高中】四个字背后,盖了个红色的章,显示的是:【退学】。 身旁愁眉不展的女子画着精致的妆,察觉到打量的目光,她抬眼朝他看来。 “怎么了?” 林天抓抓头,合上了册子:“没事。” …… 去一趟学校,算是略有进展。 出校门后,林天和骆缘没聊几句,话题又被他绕回了吃饭上面。 “跟你约在七中,我就是打着主意想去吃那家店啊,那家店的拌面超级好吃,你吃一次就知道了。”他引着她往自己说的方向走,边走边给她热烈地宣传。 ——约在七中,不是来查叶冶资料,而是想着和我来吃面? ——林警官,这不能怪我脑补过多了,你是不是假公济私,对我有意思啊!! 骆缘腹诽着,望了望他们周边的商铺,猜测说:“你要带我去的,是复印店楼梯下面的店?” 林天很是惊讶:“咦,你也知道那家拌面店啊?!” ——这个问题我问你才对吧。 “那家店,我上学时拌面一块钱,还送清汤;现在,一份八块,不送餐、每日限量,非高峰期也要排队半小时左右才能吃上。” 骆缘完全是一副老江湖的语气,明显比林天懂得更多。 “我是被人介绍来的,吃一次感觉挺好吃的,现在怎么要排队这么久?”林警官露出了挫败的神色。 他们已经走到复印店旁边了,果然如骆缘所说,排队的人一路排到阶梯上面,把路口堵得满满当当。 有一个更嘚瑟的问题,她没有说出口:你知道那家店是怎么红的吗? ——咳,说来不好意思。 ——因为她在小说里写过太多次这家店,被人扒出来是它真实存在的,然后店就红了。 最终,他们还是排了队。 所幸店老板有了充足资金收入,把店面扩张了几倍,不然按照以前的两张桌子,他们准会排到天荒地老。 两个人吃完以后,骆缘打包了一份,带回去给叶冶。 她还记得要给他上药的事,想来,这家店的拌面确实是他从前喜欢的,希望他吃完能够乖乖配合她。 以“怕面糊了为理由”,林天说服骆缘坐上他的电动车。 已经几百年没坐这种交通工具,她感觉挺新奇的,而且不会堵车,确实方便。 小电驴停在金裕府门口,保安们看他们俩的眼神,也很新奇。 ——围观群众心里想的大概是:这个富婆最近恋爱去了吧,被穷酸却有皮相的年轻小伙子吸引了。 反观林天,他对骆缘住在哪里、身份如何,倒像是毫无知觉。 她临走前,被他叫住。 “我有东西要送你。”林天拿钥匙,开了自己的电动车底座。 骆缘眼睁睁看着他,拎出了一袋苹果。 “……” ——林警官,你喜欢我礼物也应该送花吧? “特产,我家乡的!很甜!”林警官笑着递给她。 ——送特产……仿佛是过年时,回乡下带了点东西给同事……淳朴得让人难以拒绝…… 第45章 惨 此为防盗章  半夜十二点。 交班后, 刘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员工宿舍。 丢下沉重的手提包,她倒向客厅的沙发。 心情差得要命,找出兜里的手机,她登陆了晋江文学城看小说。 唉, 她最喜欢的作者若是有缘, 今天只更了一更。 刘嘉只好翻到那个她早就看完的旧章节,又看一遍。 小琪洗澡出来,就见到她那副颓废的样子。 “累成这样啊……”她从冰箱里取了盒牛奶, 递给刘嘉:“我听徐姐说了,老板女儿今天来了?” “是啊,”拆开牛奶吸管, 刘嘉边喝边翻了个白眼:“被她闹了一整天,来了非要找美美, 各种威逼利诱要我们把他交出来,整个娱乐.城都快给她掀翻了……这一天下来,我感觉我生生老了十岁。” “同情你, 也心疼我自己。” 听到那句“老了十岁”,小琪吓得连忙往脸上多拍了一遍爽肤水:“我是明晚的班啊,希望运气好点, 不要碰上她。” “哼哼。”刘嘉咬着吸管, 视线转回手机,准备把章节剩下的部分看完。 拿遥控按亮电视, 小琪坐到她的旁边:“哎, 这个若是有缘真是魅力无穷啊, 你累成这样,还要追她的更新。” “不是追更新,是把她的旧更新再看一回,”头也没抬,刘嘉的眼睛锁定在手机屏幕之上:“就是因为累才看的啊,通过她的文字能让人获得宣泄。” “有没有这么神奇?她常年被你吹捧得跟仙一样啊。” 按了几下遥控器,小琪调到了自己想要看的台。 大叔男主角在学生妹女主角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偶像剧新一集的片头曲恰好放完。 “相比看字,我更喜欢追剧,给你推荐这部番薯台的新片《我老公是我男朋友的爸爸》,爆好看。” “噗,”听着小琪这话,刘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亲爱的,我跟你说,你看的这个电视剧,也是那个作者的小说改编的哦。” 这不是,她刚说完,电视上就显出一行字: 【45集连续剧,改编自作者“若是有缘”同名作品。】 “真的啊!”小琪惊呆了:“那你不是已经知道,大叔有没有被女主勾引到了!哇,我追得都好奇死了,最后他到底有没有兽性大发,推倒自己儿子的女朋友啊?!” 刘嘉点点头:“我当然知道啊,他们后来……” “啊!停停停!”马上可以知道答案了,小琪却忽然选择捂住自己的耳朵:“别说别说!我还是自己看吧!说了没意思了!” 瞧她紧张的那样,刘嘉自然没那么缺德,硬要给她剧透。 于是,她俩一个看电视,一个看手机,都安静了下来。 “呀!更新了!更新了!” 看完章节的无意中一刷新,刘嘉看到若是有缘的专栏里出现了新动态。 二话没说,她立马摸着链接,点进去看。 …… 《论阅尽天下言情小说的你如何谈恋爱》 作者:若是有缘;题材分类:自传 【第一章】修改时间:30秒前 1. 恋爱这种事,总的来说,是不会有了。 开这个坑的初衷,是想着,我看了、写了那么多言情小说,会不会有一天能写一个真实的,我的恋爱故事。 诚如你们所见,开坑七年,我由写文起开始等待,最终,得出本文的第一句话。 但,即便没有恋爱,我还是有一句话想写下来。 ——喂!!我只是喜欢他,我不是变态! …… 骆缘对着键盘发了久久的呆,把这段文字写好后,闷痛的心里终于好过了一点。 她没有朋友。当有秘密、有喜恶、有幻想,却没人听她说话时,她总是用写来表达。写文的这些年,网络小说这块天地,是她唯一的说话去处。 不用多想,便能知道,这段话发出去,看到的人会觉得莫名其妙。 当初的她,也是这样畏惧着围观的目光——畏惧她的话没有人听懂、没有人信,反招致更大的嘲笑,所以选择沉默。 “我只是喜欢他,我不是变态”。 早就该,对着人群大吼出声;早就想,坦露自己的冤屈,让误会她的人看到。 可是,没勇气承认“喜欢”,没勇气澄清“变态”。 一晃眼,十余年过去了,这句解释,埋得深深。 与叶冶相遇约24小时。 直至他按下抽水马桶的那一刻,他和骆缘,才算是真正意义上“重逢”。 对着她,他什么也没说。 他本就不是憋屈多年的、极力想要阐述自己清白的那一方。 但他看向她的眼神,竟是平和的……宛如对待一个陌生人。 ——叶冶,居然把骆缘忘了。 因此,骆缘的解释,欠了很多年的、对他,甚至是对她自己的……那个解释,变得再也没有意义了。 女老板的手下只帮忙将笼子送到楼下,现在,载笼子的推车把手,全权交由她来控制。 燥热的夏季,到了后半夜的风竟是微凉的。 骆缘的身子,像某种根茎不稳的植物,被风吹着吹着,吹得有点蔫了。 “嘀嘀——” 路过的出租车按了按喇叭。 “姑娘,要打车吗?” 骆缘抬起头。 “怂”的大旗在心中挥起,她猛地松开推车的把手,绕过笼子,朝出租车小跑而去。 ……却在下一秒,被司机一句的问话击溃。 “咦,你的东西不要了吗?” ——你的。 骆缘曾经,疯狂地迷恋过叶冶。 她打小是个怂包,没对别人说出口的话,全在脑子里跟自己说。 她脑中幻想过很多离谱的事,但再离谱,也不敢离谱到称呼叶冶为“骆缘的叶冶”。 他是人群中的发光体,总是高高在上,从不把谁不放在眼里。 一向只有叶冶奴役别人,哪有人敢使唤他。 可是如今,他变成八千块,变成货品,变成“她的”。 她甚至握住了掌控他方向的车把,可以将他横着推、竖着推,跑着推。 骆缘心中长出一口气,不禁感慨:有钱真好! “我要的。”她跟司机说。 司机师傅解了安全带,准备下车帮她。 不过,在看清这个“包裹”的全貌后,他的表情就变得为难起来。 “这东西很大件啊,后备箱都放不下的。里面装了什么,能不能拆开来放?” ——是要拆开。 ——把叶冶放出来,笼子扔了。 他要说一下自己家在哪里,司机才能把他送回去。 她又不是真的想跟他共度春宵,没有理由把他带回自己家。 “嗯……您能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吗?”骆缘翻出钱包,塞了两张纸币给司机。 …… 东烜娱乐.城的前街与背面是两个世界。 这面的街景,看上去总算有了些深夜应有的模样。 无精打采的橘黄色路灯下,三三两两地聚集了几只小虫;举目四顾,看不见半个人影,只有树和草的影子,繁复交错,一动不动。 骆缘咽了许多次口水,喉咙口仍旧空落得可怕。 她的手在腿上摩擦几回,最终摸着膝盖,颤颤巍巍地蹲了下去。 掀开绸布时,她紧张刺激的心情,无异于新郎官掀开新娘的红盖头。 先看到的,是他的手。 弯曲的指骨形状优美,可惜,皮肤上斑斑驳驳地分布着或新或旧的破皮。 她看得心惊,忍不住掀的幅度更大了一些。 巧也不巧,与他四目相对。 男人团成一团,侧着头,将脸搭在双手之上。 他的眼睛黑洞洞的,望进去,什么都没有。 仿佛一片死掉的夜空,窥不见半点,曾经光华无限的星光。 ——可他是叶冶。 不是“像叶冶”,“可能是叶冶”,他就是叶冶。 如果你,深深喜欢过一个人。 无数次在纸上心上,描绘他的眉眼;无数次想象他小时的模样、长大的模样,他喜欢一个人时的模样…… 你不可能把他认错,即使过了很多年。 骆缘抖得像筛子。 对叶冶,她有一种先天及后天的,无法自抑的畏惧。 就算他看上去这样的弱势,她的畏惧也不减分毫。 “你你你……遇、遇到了什么困难的事吗?” 牙齿“咯咯咯”地打着颤,简单的一句话被她说得磕磕绊绊。 骆缘的心声则比她所表现的要干脆得多,实际上,她的意思是:别倔了啊叶冶!要钱就说吧!我很有钱啊!! 她抛出的明明是个问句,却没有人接话。 静默的三十秒。 静默的两分钟。 终于! 叶冶动了…… 他把脸转了个方向。 望着那黑漆漆的后脑勺,骆缘的脑中揉杂各大狗血言情,迅速组合成了一句声泪俱下的台词:我就是大蠢蛋!才会被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羞辱!! 第46章 救 此为防盗章 她不自觉呼痛。 近在咫尺, 稍纵即逝的一声低笑。 趁着她启唇的档口,湿热的舌尖抵了进来。 交缠的方式犹如追逐食物。 退无可退,她被迫承受。 骆缘在流血,她感觉自己的嘴唇刚才一定被他咬破了。 可是,又疼又兴奋。 仿佛吃到小时候喜欢的那种草莓味跳跳糖,甜甜酸酸、口中生津,有躁动的细小因子在不安份地噼啪跳动。 骆缘悄悄把眼睁开一点点的缝。 瞧见他安安静静, 无比专注的眉眼。 好看得动人心魄。 双唇间牵连出一道银丝。 她气喘吁吁地喘着气, 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 叶冶垂着眼,耐心地舔舐自己一手制造出的伤口。 甚至她还来得及尝到血液的铁锈味, 那点血迹就被他的舌尖尽数卷走。 外卖比预计时间晚到了十五分钟。 骆缘发自肺腑地,给了送餐的餐馆五颗星好评。 不过…… 有饭吃了,叶冶就不吃她的嘴了。 望着狗叶乖巧可人的进餐模样,骆缘心头闪过一丝的心虚与古怪。 心虚是因为——他毫不沉迷的样子,让她有一种, 他是为了吃上饭,用肉体给出酬劳。 古怪是因为——之前他的气场已经强到那种程度,居然收放自如,转头又轻轻松松当回了狗……所以叶冶到底是不是白痴呢? 唇上破口隐隐作痛。 去照镜子, 那儿有一道他留下的牙印……宛如一个占领领地的特殊标记。 骆缘对着电脑上还没写完的段落,脑中空空洞洞, 之前要写的内容, 竟然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 ——嗷, 全勤没了…… 这天, 短小的更新掉落在《论阅尽天下言情小说的你如何谈恋爱》这个画风奇异的自传新坑。 所有之前的更新全被一句意味悠长的话替换了——骆缘写道:【我可能要恋爱啦】。 兴奋的结果就是,当天正经的更新没写,她躺在被窝里看言情小说看到大半夜。 言情小说的搜索标签是:花季雨季,边缘恋歌,浪子回头;女主蠢萌,男主腹黑,扮猪吃老虎的小说。 鼓起的被窝里,发出诡异的盈盈幽光,映得女人的脸蜡黄蜡黄。 嘴角挂着一抹骇人的迷之微笑,那是骆缘代入过度,正在愉快地畅想她与叶冶没羞没躁的婚后生活。 看完一本,仍是意犹未尽,她马不停蹄地继续点开下一本。 这本叫《我床下长出的boy》的小言,非但没有更深一层满足她的幻想,反而让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什么!男主扮猪吃老虎的经典桥段,居然是悄无声息地偷袭女主!! ——利用女主的天真烂漫,往她家挖地道! ——利用女主的不知世事,给她看暗示意味鲜明的小黄文!让她有乱七八糟的联想! ——趁女主睡觉,偷爬进她的被窝! 骆缘迅速代入自己…… 第一条,她家大门常打开,叶冶没必要这样做。 第二条,不用他暗示,她自己看的言情就够多了;乱七八糟的联想,她脑内更是多到爆炸。 第三条!唯一能给叶冶表现机会的第三条! 他要是等到深夜,想她睡着之后,进来房间对她做些羞羞的事…… 偷偷地开门进来了…… 九成会看到作息超级不规律的她,正在被窝里静静的看小说!! 这不是尴尬了吗,这不是尴尬了吗! 身为一个蠢萌担当的女主,半夜不睡得跟死猪一样,剧情要怎么发展!作者要怎么从侧面表现出男主的腹黑装乖! ——太失职了,我太失职了。 骆缘捶胸顿足地锁屏了手机,她要立刻睡着才好。 睡得沉沉的、香香的,无知无觉,睡颜像个无害的纯洁天使……然后,因为睡姿的自然不做作,不自觉地露出白花花的大腿、性感可爱的蕾丝底裤,胸前凸起的粉嫩朱果。——这才是标准配置啊! 一想到立刻付诸行动,骆缘使劲地扯了扯自己结实且严实的套头睡衣,把睡衣下摆从睡裤里扯出来。 ——额,内裤…… 她拉开睡裤皮筋,往里瞅了瞅。 好丑的内裤!! 蹭蹭蹭地爬起来,骆缘去衣柜里找内裤。 ……全套做完,她把棉被整理成一个被踢开的姿势,睁着眼睛,抓着被角,乖乖地等待叶冶的到来。 被吻的期待没有落空,骆缘尝到了甜头。他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幻想不再是妄想,那些全是有可能实现的! 于是这一等,一个小时过去了。 门外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果然按照言情小说里的方法谈恋爱很不靠谱啊。 男主角脑回路和她不同的概率很大,男主角睡着的概率很大,男主角没打算每天夜袭的概率很大…… 四舍五入,他会心有灵犀找来的概率……根本就是0吧。 挠了挠不舒服的蕾丝内裤,骆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骆缘醒了。 床边的手机忘调静音,这个诡异的时间点,它忽然铃声大作。 才刚睡熟,她迷迷瞪瞪,眼皮肿肿的,睁都睁不开。 手机的强光一晃,眼睛眯得更小,什么看不清楚。 “喂……” 手指勉强按对了绿色符号,终止了恼人的手机铃声。 电话那头,信号似乎不太好。 “沙沙”卡顿了数秒,电话里突如其来地,传出极其尖锐的小孩哭声。 骆缘一惊,梦醒了几成,努力撑大眼睛。 小孩哭得凄厉,几乎是边吼边哭的。虽隔着电话,但那声音怨恨似是对方要挣扎地从电话里爬出来,找她索债。 ——靠!什么恶作剧电话啊! 骆缘瞬间反应过来,这是电话诈骗! 一抬手,就把它挂掉了。 可惜那边的人不愿放过她。 手还没从屏幕上移开,通话界面又亮了起来。 “未显示主叫号码?”骆缘一脸迷茫地看着来电的名称。 ……虽然很扯,但不会是鬼来电吧! 给手机开了飞行模式,骆缘测试一下它还能不能打进来。 ……房间恢复了平静。 缺德的电话诈骗啊! 凌晨来骗人,扰人清梦! 骆缘丢开手机,转了个身,习惯性地裹紧棉被。 ——咦? 棉被…… 刚才不是故意踢棉被,摆出了性感的姿势吗?怎么现在一整床好好地盖在身上? 自己这么厉害,知道睡着了空调会太冷,还能自己给自己盖被子!好厉害!! 骆缘越发的安静,在班级的边缘,仿佛融进了灰色的墙壁。谈话时人们见到班级有她,不会刻意回避,没有朋友的人连传话都不知道能传向哪里。 班上有个女生暗恋叶冶,她们的小团体私下称呼那个女生为“叶嫂”。 午休听过几次那个小团体的谈话,有时候聊到叶冶,有时候没有。 到底是到了生长的年纪,身体痒痒的,眼神瞄向同班同学渐渐清凉的夏衫,不知道为什么想要探索——探索那些隐秘的、夏衫内若隐若现的,被家长锁在dvd柜子深处的话题。 午休时,小团体里唯一恋爱的女生给叶嫂传授“经验”。 女孩子羞红一张脸,声音压低着,像一种体积微小却燃得明亮的烟花:“他伸手到我裤子里,摸我的内裤……我感觉身体里怎么有水呢,很尴尬,以为自己月经来了……但他手伸出来,没有血,是透明的水。” 然后,骆缘开始幻想。 她感兴趣的话题和想要了解的叶冶,繁杂地交缠在一起。 它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破土而出,生机勃勃地壮大,如此危险,如此充满吸引力。 “他伸手到我裤子里,摸我的内裤……身体里,透明的水。” 昏暗的小店里,冬日微潮的冷气,皮肤泛起密密的鸡皮疙瘩,害怕与兴奋的感觉相近。 夹着烟的手指,在脑子里挥散不去。 像青春期胸前开始鼓胀疼痛的两坨小包一样,令她困扰。 见到叶冶时,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早操后,要好的女同学们手拉着手,男同学成群结队。 只他一人没有队伍,乌压压的人潮中,他是视线范围内,每每地脱颖而出的一个特例。 第47章 替 此为防盗章  其实也不是故意的吧。回到班级的同学, 哪有老老实实坐到位置等上课的, 全都是趁上课前, 争分夺秒去找自己朋友讲话。 没朋友的骆缘,是很容易被忽视的一个异类。 不合群、内向, 是不知何时被贴上的标签。刚入学时,她也提醒过自己,要努力去跟大家交朋友。 一开始,同学们互不相识,骆缘跟随着一个可能会形成的小团体, 课间和午休总是常走到她们附近。 后来,这个小团体真的形成了。但她们中,并不会有人叫上她, 课间不会、午休不会、早操后一起回教室时不会、体育课分组活动时不会,骆缘要是在旁边,她们倒也不会主动赶她走。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呆着, 所以尽量地, 跟紧她们。 某次做完值日生, 没有人等, 赶去食堂, 无意中听见了那个小团体的议论。 [“你们说,‘她’做值日,我们没有等她, 真的好吗?” “啊, 跟她讲话好尴尬啊。” “总觉得她阴气森森的。” “是啊, 酝酿半天,给她抛了个话题也不会接话,真心聊不来。”] 因为怕不合群,所以努力融入,最终彻底失败。 这事的性质却也扯不上校园霸凌,有处申诉……做朋友的事,全看个人意愿,老师也管不着。 别人找朋友,一个个找得好好的,只她不行。 没人愿意理她,怪不了别人,是她自己的问题。 骆缘回到了一个人的状态,像她的小学。 一个人在位置上午休,一个人吃饭,体育课分组活动,听从体育老师的分配。 大多数时刻是不难的,不用笑、不用说话、不用找话题,还多出了很多的空余时间,而小部分时刻……忍忍也能过去。 立在教室后门的角落,骆缘掏出书包里的言情小说,低头翻看起来。 没有朋友,自然没有人能为她发声——“你们这些聊天的,能不能让开啊,这是她的位置”。 她自己,就更不敢说了。 看书,看课外的书,不会被嘲讽“真努力学习啊”,招致反感。 同时,她显得有事可做,占她位置的同学一会儿看到她,也不会感到尴尬。 班主任的到来是解放。 教尺一敲,同学们作鸟兽状散去。 位置空出来,骆缘立刻抱起书包,回座位坐下。 和朋友聊得差不多,跟别了几个星期的同桌、前桌,后桌也要问候,即便同学们已经坐好,底下的窸窸窣窣声仍旧未停。 “全部安静!” 班主任皱起眉头:“你们要讲的话怎么这么多啊?一个寒假没见,你们这张嘴是快被憋死了还是怎么样,拉链一拉下,一会儿都难消停?” 同学们哈哈笑起来。 骆缘在笑声中合群地咧了咧嘴,实际上,完全没懂有什么好笑的。 上课的时间最好混。 她不传小纸条、不讲悄悄话,看看黑板、抄抄笔记,几节课就过去了。 中午午休,骆缘没打算去食堂吃。 食堂吃饭是一排排的长桌,大家成群结队地,划分了阵营。 被孤立,算是孤立出了门道。她通常会去校外的店里解决午饭,稍微多走几段路,但能吃得比较自在。 兴兴复印店的拐角,长楼梯一路通下去,尽头有一家私营的,偏僻的小吃店。 门帘被陈年的油烟污垢,染成腻手的黄色;狭窄的店门口立了块纸板,上面用粗体的黑字写着“一元进店”。 骆缘发现这家店的时候,心情像是发现了宝藏。 小吃店的空间窄小,统共放了两张桌子、八张凳子,要是坐满了人,连个伸懒腰的空间都腾不出。 它隐没于繁华的校区,默默开在地底,看上去黑不溜秋又脏兮兮的,乏人问津。 发现这店以后,她来这里吃了二十几次的午餐。碰到最多人的时候,也不过坐满了一张桌子,碰到同班同学的机率几乎没有。 “老板,我要一份拌面。” 骆缘选了最靠里的位置坐下,翻出钱包里的一元钱。 ——拌面一块钱一碗,不点饮料的话,老板会附送一小碗免费的清汤。 ——这么便宜的面,却分量超足,还很好吃。 本来选择这家店,是因为偏僻,到现在她反而是被它的味道吸引了。 面来得很快,昏黄的白炽灯光线下,它仿佛被一圈圈的光晕包裹。 骆缘食指大动,取了双一次性筷子,准备拌一拌这热气腾腾的小可爱。 “一碗面。” 门帘一晃,进来个人。 声音和他带进来的气息一样,有点冷。 硬币掷入收钱的箱子,“锵”地清脆一响。 骆缘抬抬眼镜,看向来人的方向。 第一眼着实有些惊艳,温馨的暖光中,他的侧脸线条却是无比的明晰。 发如漆、眼如墨,少年的存在像是撕裂了这个小空间里积攒的暖意。 格格不入,像一把刚出鞘的剑,冷淡而锋利着。 “嘎吱——” 塑料椅发出凄惨的嚎叫,他在她旁边的那桌坐下。 骆缘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碗,懵懵懂懂察觉到……危险。 打火机点燃香烟,红光在他的指尖闪烁。 她用余光瞥着,只能看见那漂亮的手指,不耐烦地轻敲着桌面。 其余的,全看不见。 ——坏学生!! 骆缘的身体往墙的方向多转了一点。 既是畏惧,又是好奇,当空气中弥漫起淡淡的烟味,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闻了闻。 “咳咳咳。”好呛。 红光灭了,或许是因为面端来了。 喉咙口发干,骆缘拿勺子舀了清汤,不发出声音地小口小口吞下。 小店里只有她和坏学生两个人,喝汤声音太大,怕会引起他的注意。 她的担心是多虑的。 外边街道上的声音,可比她喝汤的大了数百倍。 音响里放着劲爆的舞曲,一阵引擎声由远及近,呼啸而过。 几秒后,不知何故,它去而复返。 当声音在他们附近停住时,骆缘心中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台阶那边传来脚步。 不久,两个穿着外校校服的青年气势汹汹地进了店。 “果然在这!” 满脸雀斑的矮个子瞪着眼睛,举起粗胖的手指,指向正在吃面的男学生:“你看吧,我就说外面是他的自行车。” 他身旁的青年长相比他更加凶煞,眉毛粗浓、眼神阴狠露骨,鼻梁上贴了个歪歪扭扭的创可贴。 “哟,这不是那个很屌的叶冶吗?为什么躲在黑黑的角落,吃这么便宜的东西啊?”青年皮笑肉不笑地讽刺道。 矮个子故意探头,看了眼店外的牌子,跟着风地嘲笑。 “一元进店?叶冶就吃一块钱的东西啊!哈哈哈,真穷。” 被连带着伤害到一波,嘴里的面还没咽下去的骆缘,默默地将头埋得更低。 ——才不是因为穷才来这里吃的好吗?撇去别的不讲,面真的很好吃啊。 “面很好吃。” 脑中想到的话,被人说出来了。 男学生放下筷子,站起来,语气淡淡的:“你们要不要吃?” “啪——!!!” 不待回答。 下一秒,他抄起身下的塑料椅,劈头盖脸地砸向插着口袋嘲讽他的两人。 狭小的空间里,近在咫尺的斗殴声,仿佛在骆缘的脑子内炸开。 高个青年被塑料椅砸了个正着,额头涌出猩红猩红的血。 店家哇哇大叫地赶过来劝架,拦不住他们俩也随手抄起了店里的塑料椅作为凶器,准备反击。 而那个先动手的男学生,没有赶紧去拿最近的一张椅子。 他俯身,“咔嚓”卸下一条桌子腿。 拌面、清汤、酱料,筷子勺子,乒乒乓乓碎了一地。 三人面面相觑。 ……他们俩手里握的武器,是塑料的。 他手里的,是铁的。 高个青年擦了把汗,擦到一手的血。 男学生冲他笑了笑。 “叶冶……你给我等着……” 说是这么说,两个人都没有要上前跟他硬碰硬的意思。 ——你给我等着,潜台词是要“来日再战”。 ——换言之,是认怂了。 没吃几口的拌面落在地上,全浪费了。 第48章 番外 此为防盗章  女老板的手下只帮忙将笼子送到楼下, 现在, 载笼子的推车把手,全权交由她来控制。 燥热的夏季,到了后半夜的风竟是微凉的。 骆缘的身子, 像某种根茎不稳的植物,被风吹着吹着, 吹得有点蔫了。 “嘀嘀——” 路过的出租车按了按喇叭。 “姑娘, 要打车吗?” 骆缘抬起头。 “怂”的大旗在心中挥起, 她猛地松开推车的把手,绕过笼子,朝出租车小跑而去。 ……却在下一秒, 被司机一句的问话击溃。 “咦, 你的东西不要了吗?” ——你的。 骆缘曾经, 疯狂地迷恋过叶冶。 她打小是个怂包,没对别人说出口的话, 全在脑子里跟自己说。 她脑中幻想过很多离谱的事,但再离谱, 也不敢离谱到称呼叶冶为“骆缘的叶冶”。 他是人群中的发光体,总是高高在上, 从不把谁不放在眼里。 一向只有叶冶奴役别人,哪有人敢使唤他。 可是如今,他变成八千块, 变成货品, 变成“她的”。 她甚至握住了掌控他方向的车把, 可以将他横着推、竖着推,跑着推。 骆缘心中长出一口气,不禁感慨:有钱真好! “我要的。”她跟司机说。 司机师傅解了安全带,准备下车帮她。 不过,在看清这个“包裹”的全貌后,他的表情就变得为难起来。 “这东西很大件啊,后备箱都放不下的。里面装了什么,能不能拆开来放?” ——是要拆开。 ——把叶冶放出来,笼子扔了。 他要说一下自己家在哪里,司机才能把他送回去。 她又不是真的想跟他共度春宵,没有理由把他带回自己家。 “嗯……您能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吗?”骆缘翻出钱包,塞了两张纸币给司机。 …… 东烜娱乐.城的前街与背面是两个世界。 这面的街景,看上去总算有了些深夜应有的模样。 无精打采的橘黄色路灯下,三三两两地聚集了几只小虫;举目四顾,看不见半个人影,只有树和草的影子,繁复交错,一动不动。 骆缘咽了许多次口水,喉咙口仍旧空落得可怕。 她的手在腿上摩擦几回,最终摸着膝盖,颤颤巍巍地蹲了下去。 掀开绸布时,她紧张刺激的心情,无异于新郎官掀开新娘的红盖头。 先看到的,是他的手。 弯曲的指骨形状优美,可惜,皮肤上斑斑驳驳地分布着或新或旧的破皮。 她看得心惊,忍不住掀的幅度更大了一些。 巧也不巧,与他四目相对。 男人团成一团,侧着头,将脸搭在双手之上。 他的眼睛黑洞洞的,望进去,什么都没有。 仿佛一片死掉的夜空,窥不见半点,曾经光华无限的星光。 ——可他是叶冶。 不是“像叶冶”,“可能是叶冶”,他就是叶冶。 如果你,深深喜欢过一个人。 无数次在纸上心上,描绘他的眉眼;无数次想象他小时的模样、长大的模样,他喜欢一个人时的模样…… 你不可能把他认错,即使过了很多年。 骆缘抖得像筛子。 对叶冶,她有一种先天及后天的,无法自抑的畏惧。 就算他看上去这样的弱势,她的畏惧也不减分毫。 “你你你……遇、遇到了什么困难的事吗?” 牙齿“咯咯咯”地打着颤,简单的一句话被她说得磕磕绊绊。 骆缘的心声则比她所表现的要干脆得多,实际上,她的意思是:别倔了啊叶冶!要钱就说吧!我很有钱啊!! 她抛出的明明是个问句,却没有人接话。 静默的三十秒。 静默的两分钟。 终于! 叶冶动了…… 他把脸转了个方向。 望着那黑漆漆的后脑勺,骆缘的脑中揉杂各大狗血言情,迅速组合成了一句声泪俱下的台词:我就是大蠢蛋!才会被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羞辱!! 天啊,她在干嘛啊?她在试图帮助一个,从前欺负过她的人。 她是有多爱心泛滥,才要去干这种事。 道理上讲,他被人鞭打,自己应该要乐呵呵地嗑起瓜子才对…… 这样顶着巨大的圣母光环,自作多情地回来救他,简直是在间接承认她对他旧情难忘。 看吧,叶冶根本不稀罕。 说不定还觉得,又被她这“变态”缠上,烦人得不得了呢。 嘴唇被利齿凶悍地咬了一口。 她不自觉呼痛。 近在咫尺,稍纵即逝的一声低笑。 趁着她启唇的档口,湿热的舌尖抵了进来。 交缠的方式犹如追逐食物。 退无可退,她被迫承受。 骆缘在流血,她感觉自己的嘴唇刚才一定被他咬破了。 可是,又疼又兴奋。 仿佛吃到小时候喜欢的那种草莓味跳跳糖,甜甜酸酸、口中生津,有躁动的细小因子在不安份地噼啪跳动。 骆缘悄悄把眼睁开一点点的缝。 瞧见他安安静静,无比专注的眉眼。 好看得动人心魄。 双唇间牵连出一道银丝。 她气喘吁吁地喘着气,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 叶冶垂着眼,耐心地舔舐自己一手制造出的伤口。 甚至她还来得及尝到血液的铁锈味,那点血迹就被他的舌尖尽数卷走。 外卖比预计时间晚到了十五分钟。 骆缘发自肺腑地,给了送餐的餐馆五颗星好评。 不过…… 有饭吃了,叶冶就不吃她的嘴了。 望着狗叶乖巧可人的进餐模样,骆缘心头闪过一丝的心虚与古怪。 心虚是因为——他毫不沉迷的样子,让她有一种,他是为了吃上饭,用肉体给出酬劳。 古怪是因为——之前他的气场已经强到那种程度,居然收放自如,转头又轻轻松松当回了狗……所以叶冶到底是不是白痴呢? 唇上破口隐隐作痛。 去照镜子,那儿有一道他留下的牙印……宛如一个占领领地的特殊标记。 骆缘对着电脑上还没写完的段落,脑中空空洞洞,之前要写的内容,竟然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 ——嗷,全勤没了…… 这天,短小的更新掉落在《论阅尽天下言情小说的你如何谈恋爱》这个画风奇异的自传新坑。 所有之前的更新全被一句意味悠长的话替换了——骆缘写道:【我可能要恋爱啦】。 兴奋的结果就是,当天正经的更新没写,她躺在被窝里看言情小说看到大半夜。 言情小说的搜索标签是:花季雨季,边缘恋歌,浪子回头;女主蠢萌,男主腹黑,扮猪吃老虎的小说。 鼓起的被窝里,发出诡异的盈盈幽光,映得女人的脸蜡黄蜡黄。 嘴角挂着一抹骇人的迷之微笑,那是骆缘代入过度,正在愉快地畅想她与叶冶没羞没躁的婚后生活。 看完一本,仍是意犹未尽,她马不停蹄地继续点开下一本。 这本叫《我床下长出的boy》的小言,非但没有更深一层满足她的幻想,反而让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什么!男主扮猪吃老虎的经典桥段,居然是悄无声息地偷袭女主!! ——利用女主的天真烂漫,往她家挖地道! ——利用女主的不知世事,给她看暗示意味鲜明的小黄文!让她有乱七八糟的联想! ——趁女主睡觉,偷爬进她的被窝! 骆缘迅速代入自己…… 第一条,她家大门常打开,叶冶没必要这样做。 第二条,不用他暗示,她自己看的言情就够多了;乱七八糟的联想,她脑内更是多到爆炸。 第三条!唯一能给叶冶表现机会的第三条! 他要是等到深夜,想她睡着之后,进来房间对她做些羞羞的事…… 偷偷地开门进来了…… 九成会看到作息超级不规律的她,正在被窝里静静的看小说!! 这不是尴尬了吗,这不是尴尬了吗! 身为一个蠢萌担当的女主,半夜不睡得跟死猪一样,剧情要怎么发展!作者要怎么从侧面表现出男主的腹黑装乖! ——太失职了,我太失职了。 骆缘捶胸顿足地锁屏了手机,她要立刻睡着才好。 睡得沉沉的、香香的,无知无觉,睡颜像个无害的纯洁天使……然后,因为睡姿的自然不做作,不自觉地露出白花花的大腿、性感可爱的蕾丝底裤,胸前凸起的粉嫩朱果。——这才是标准配置啊! 第49章 等 此为防盗章 她失去方向的手擦过他的脑门,最终停在他的脑袋之上。 “吱——” 后座的大动静同时干扰到司机, 他猛地踩了刹车。 叶冶一下子砸进骆缘的怀里。 成年男人的重量压下来, 沉得她感觉自己的胸前的两团被砸出了淤血。 “怎么了怎么了!”司机师傅紧张地发问。 骆缘闷哼一声,低头看向压在自己胸上的, 他的头。 与胸.部亲密接触的,是叶冶的脸……而他的脑袋被她的手死死地按着。 “呵呵,没事。” 保持着这个“欢迎诸君,食我大奶”的豪放姿势,她对司机笑了笑, 笑得跟哭差不多。 唯一走运的是,这一扑一撞有个意外收获——叶冶变得老实了。 他从骆缘的胸里出来后, 仿佛一个受到心灵创伤的自闭儿童, 呆在尽可能远离她的地方,半天都没有再叫一声。 无表情的侧脸被路灯的光映照着,显得有点橘, 橘里发红的橘。 一路算是有惊无险,车安全驶入金裕府。 下车时,骆缘给司机多加了三倍的钱。——洗车钱也包括在内。 有些事情叶冶忘了, 骆缘帮他记得……比如他尿尿的事。 幸好车和家门停得很近, 她咬着牙将他拽下车,连扯带推地硬把他拉进了家里。 庭院的大门锁好后, 骆缘终于放了心。 现在他人在她的地盘, 金裕的安保是最顶级的, 帮忙的人随叫随到的那种, 非常安全。 于是,她松开对叶冶的钳制,自己先进了屋子。 ——妈呀,妈呀。 ——电视剧中,女主因为男主的拜访手忙脚乱收拾屋子的情节,在她的身上重现了。 骆缘捡着各个房间、各个小角落里摆放的小黄书、h.漫,女用情趣玩具。 这些曾经搞垮她身体的东西,如今在她的一拿一放间,压垮了她的手臂。 大概,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生活的重量吧…… 把心爱的污浊之物藏好,骆缘开了门,准备把庭院里的叶冶领进来。 “咦?” 庭院中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她穿上拖鞋,走出去再仔细确认一遍。 没有。 骆缘甚至打开大门,朝外边探了探头。 ——奇怪了! 她抱着手臂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注意到书房的落地窗被打开一道缝隙。 难道叶冶进了屋子? 没想到这一点,确实不能怪她。叶冶之前的出格表现,让她自然而然地认为他的智商很低。 ——但是,车门都不会开,却会开窗户? ——刚才车上挠车椅的样子,难道是演出来的? 唔……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小说读得太多,所以看什么都觉得有伏笔。 ——别想了,先去看看屋子里有没有叶冶吧。 将落地窗关好锁死,骆缘顺手给屋子开了空调。 书房内光线充足,舒服的空调风吹到脸上。 她环顾自己最为熟悉的环境,毛毛的感觉稍稍消了下去。 叶冶去哪了?阳台……没有;客厅……没有;厨房……没有;厕所…… “嘶。” 走进乌漆漆的厕所,骆缘倒抽一口冷气。 “吓死我了!你……”——你怎么不开灯啊。 一团不声不响的人影,默默地坐在按摩浴缸里。 他面朝门外的方向,竟一直于暗中注视着她。 话到嘴边,骆缘又生生咽了下去,怎么给忘了他不会开灯呢? 抬手按亮电源开关,卫生间一下子亮堂起来。 强光让她眯了眯眼。 抽出一条架子上干净的大浴巾,又翻出一条小毛巾,骆缘往叶冶那边走。 他确实要洗澡,即使他没有主动进浴室,她把他带进屋子的第一件事也是要他去洗澡。可是,叶冶和她一样,知道他的身上脏了吗?他知道的话,为什么要用那么极端的方式把自己弄脏呢?直接在笼子里…… ——不不不,再怎么说,尿尿这个都太有说服力了。也许,他不知道自己进的是浴室,只是找黑的地方躲一下。 脑袋随着骆缘的移动晃来晃去,叶冶十分地关注她,且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 头发过长,挡住一部分的脸,他瞪大的眼睛漉漉的,好像有什么事想跟她说,又好像仍存着躲闪的意味。 骆缘的脚步顿在浴缸前,与他对视了好一会儿。 不是错觉,叶冶的双眸看上去比之前的灵动许多,这使他像一个有情绪的……人。 “你……你会用花洒吗?” 率先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骆缘心不在焉地拎起花洒,一边说话,一边重点关注着叶冶的反应。 “我教你,你这样用……” ——从未觉得叶冶的狗吠如此动人,她现在真的好想听。 ——叶冶、叶冶,快点来“汪”一声,终止她的胡思乱想吧。 “打开,调温度,太冷往右,太热往左。”可惜,直至她说完,都没有被打断。 骆缘微微失落,垂眸望向老实又平静的他。 就在这时! 她的余光瞥见一抹明显的黑渍。 它是一串数字。 印在叶冶的手背上,看痕迹,很像是用水笔写上去的。 “【30023】” “哐当——” 花洒垂直掉进了浴缸。 由于太过吃惊,骆缘直接把想的话吼了出来。 “你刚才手上没有这个的!!” 看到了,真的看到了,没法自欺欺人骗自己是看走眼。 不论是叶冶举着爪子摆出攻击的姿势、爬行时不利索的步伐,还是他在车上坚持不懈地挠椅子……每次她看着他的手时,绝对没有看见这串数字。 根本是他刚才从书房进来时,自己写上去的。 ——灵魂转换的梗不攻自破!这家伙是人!而且有意识! 大概是骆缘忽然拔高的声音吓到叶冶,他跟着变得有攻击性了。 她话音刚落,他的嘴就咧了。 白花花的上排牙齿又一次暴露在空气中。 喉咙有杀气十足的咕噜声,叶冶作势要扑过来…… ——闹哪样啊!都发现你是人了,又装狗! ——那你问骆缘怕不怕? ——当然,她怕! 甩着泪,骆缘扭头就是一溜小跑,直接冲回了自己的房间。 “咔嚓。” 门反锁了。 读书千日,用在一时,需要智慧的时候到了。 骆缘双手捂住脑袋,准备好好思考一下叶冶暗恋自己的可能性。 好了思考完了,可能性为零。 现在问题的焦点已经不是“叶冶是不是狗了”,他不是。 问题的焦点变成,他手背上的数字。 不管叶冶是因为什么缘故变成了不人不狗的模样,家里就他们两个人,叶冶写下数字,不是给自己看的,就是给她看的。 给她看?——如果不是暗恋,这玩的是什么梗啊什么梗! 是暗恋的话,套路估摸着是:破镜重圆之腹黑亲亲你坏坏。 男主曾做了对不起女主的事,后来浪子回头想挽回感情,女主不接受。于是他假装失忆,利用女主的同情心接近她。女主以为他很惨,将他带回家,无意中她发现失忆的他竟写下一串数字,那是他们之间密不外传的爱语密码。即便男主失忆,内心深处却仍然有她,女主大为感动,遂原谅了男主。 额……对,她和叶冶显然不是这个类型。 那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呢…… 【十分钟后,浴室外】 披着空调被的骆缘,鬼鬼祟祟地贴着浴室门。 叶冶仍在浴缸里。 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目测,他爬过来袭击她的时间,足够自己逃跑。 “咳咳。” 骆缘清了清嗓子,小小声地开口:“你——你是有什么信息要跟我传达吗?” 他没有抬头,像是没有听见。 叶冶不看她,骆缘就更有胆子了。 她从门后探出半张脸,音量也提高了一些。 “或许,一些不能暴露的特殊情报?你需要我帮你跟某人接头,沟通暗号?” 骆缘觉得自己的想法很靠谱了。 正好,叶冶还是没有搭理她。 头露出到四分之三,她严肃且真挚地说道:“我跟你说,我住的小区特别安全,我家的墙全是一面面完全不透风的隔音墙。而且,我家没有被装微型摄像头、不会有忽然闯进的佣人,窗户外也不可能有人拿望远镜偷看。” 特殊工作是比较辛苦的,得考虑的事情很多,她明白叶冶要对工作负责,不能轻易放下戒心。 第50章 狗 此为防盗章  什么地方需要编号……自己是在娱乐.城发现他的…… ——坐台?监狱? 看着天花板, 她脑中忽然闪过这两个词。 ——完蛋, 这样好像说得通。 想来, 以前的叶冶是胆大又脾气火爆的坏学生, 走上社会之后,会不会误入歧途……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他被娱乐.城的人控制, 有东西让他彻底丧失了人格。 ——毒.品?! 卧槽卧槽, 说得通! 因为吸.毒,所以欠了一屁股债;因为欠债, 所以出卖身体, 被调.教成狗;恶性循环,瘾越来越深,最后受到主人的厌弃,八千块就把他卖了。丢掉他, 像丢弃一件垃圾。 ——天呐,太虐了。 骆缘捂住嘴。 …… 第二天,天蒙蒙亮, 骆缘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手机收到影视公司发来的问候短信, 她简要回复了一下, 说自己没事;退出界面后, 用手机登陆作者后台, 发布一章存稿箱里的更新。 做完这些,她换了一身衣服, 准备出门, 去警察局一趟。 房门开了一道缝隙, 骆缘朝外窥了窥,发现有东西堵在她的门外。 ——是叶冶。 他团成一团窝在地上,通过门最底下的小缝,蹭着房间里的冷气。 昨晚她给屋子开了空调的,只不过自己房里的冷气可能更足一些,叶冶这么怕热吗?会不会着凉? 骆缘不出声地看了会儿叶冶裸背上的鞭痕。 昨天之前,她对他最大的情感是惧怕;而此时她看见他,心中非常非常的同情。 可能是气流变得不一样,门开不久,叶冶也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大概是还没有睡醒的缘故,眼睛睁得不是很大。 两眼皮迟缓地开合,仿佛下一秒又要睡过去。 他不认得眼前的人,所以鼻子凑到她的小腿肚那里,闻了闻她的味道。 骆缘僵直地立在原地,一低头便看见他乱糟糟的发顶。 其实两者没有太大的联系,但她想起——想起以前上学时,远远看见他咬着面包走来的模样。 阳光洒在少年的脸上,长长的睫毛被染成了金色。 他的头发有点乱,领子也没有翻好;面包已将他的左腮塞得有些鼓,他没好气地又撕下一片,嚼的速度也不情不愿。 上课铃响起,全部学生都飞跑进校园;只有他,只有他还是那样不紧不慢,懒洋洋地。 即便那样不修边幅的散漫,他也是十分好看的。 他是一个,那么令人向往的少年。 ——“喂。” 阳光下的少年偏过头,斜了眼偷窥的她。 ——“你看什么看?” “啊!”骆缘惊呼出声。 她刚刚在想自己的事,没有注意眼睛看向哪里。 视线落在叶冶空无一物的大腿根处,很明显,他的内裤不知所踪。 ——竟,竟然!确实是冒犯了!! 飞快往后退了一步,骆缘与叶冶拉开距离。 源源不断的同情冲散了回忆里的片段,具有性暗示意味的画面,反倒使她冷静。叶冶已经经历了很不好的事,如果自己也幻想他,和娱乐.城的那些禽兽有什么区别。 骆缘紧了紧拳头。 今天她会去警局报案,东煊娱乐.城拿人做买卖,一定要检举;然后,要帮助叶冶找到他的家人,让他回家,得到照顾…… 双手抵着地板伸了个懒腰,叶冶没有避嫌的概念,随心所欲爬进了女生的房间。 自顾自地找到凉爽的角落,他打了个哈欠,又蜷成了团。 ——好吧,照他这个行为和精神状态,硬拉他出门反倒要出事。 ——她一个人去就可以,叶冶在家继续睡觉吧。 骆缘拎起自己床上的被子,闻了闻…… 还行,虽然没有“少女的体香”那类的魅力加分项,但有洗衣粉的味道。 作为一个内向的阿宅、文圈的高冷大大,她家是不会有朋友来拜访的,所以自然没有准备新的被褥。 她觉得叶冶应该能明白她是好意,他没有嫌弃她的道理吧,毕竟她都不嫌弃他没洗澡了…… 柔软的空调被小心翼翼地盖在男人的裸背之上,骆缘屏住呼吸,尽量不打扰到他。 叶冶没有睁开眼,也没有踹被子,大概是接受了。 …… 早知道应该吃完早饭再来警局,等着等着,事情快做到中午了,还没有做完。 “咕——” 骆缘在小房间里按压着自己叫个不停的肚子,不知道负责事情的警察什么时候能来。 前面办手续、填资料,做得挺快的,帮她录入资料的人员态度很热情。 只是录着录着,那个大姐的表情变得不太对了,她在电脑上敲敲打打,白白的屏幕光映得她的面色有些凝重。 接着,她就领她来小房间了,说是让骆缘在这里等一会儿,有专门负责这块的警察来见她。 看到大姐表情不对的时候,骆缘就怀疑是叶冶的资料有问题,现在进到特殊房间,她一下子更紧张了。 本想再多问几句,但外面电话响了,大姐赶忙跑去接电话了。 ……骆缘就只好安静在房间里坐下。 饿,肚子疼,又很紧张。 昨天去娱乐.城前,因为赶稿没时间吃东西,喝的水看演出时差不多都吐了,回来因为叶冶,也没心思考虑吃的……算来有十几个小时没有进食,怪不得胃痛的老毛病犯了。 ——或许可以跟大姐说一声,出去吃点东西?或者去药店买个胃药? 刚冒出这个想法,骆缘便否决了。 ——算了,叶冶的事好像很严重,被自己的吃饭耽搁了不太好吧。 拖着拖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不觉已经中午。 骆缘的胃疼,疼得都熬过去了,外边终于来了人。 原本想象,来的是扫黄或者缉毒方面的警察,应该得是那种气场强大,身形挺拔的汉子。 没想到门一开,进来的是一个便衣的奶油小生。 青年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皮肤白白,眉清目秀,穿着一件休闲的白t恤,气质与近几年娱乐圈大火的“小鲜肉”颇为类似。 “你是负责的警察?”问句出口,骆缘才察觉自己这个态度,有些以貌取人了。 “是。”青年没有深究她的话,冲她笑笑,直接把谈话切入了正题。 “你刚才填的资料,那个人的信息,能不能再跟我口述一次?” 骆缘点点头,一字一句慎重道:“他的名字叫叶冶,叶是叶子的叶,冶是冶炼金属的那个冶;本市人,年龄26岁;生日是1989年10月24号,中学在七中念的。我是他以前的同校同学,昨晚在东煊娱乐.城遇到他,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你知道的只有这些吗?” 听完她的话,青年盯住她的眼睛,多问了一遍。 “还有别的你了解的信息吗?知道什么,全部说来。” 他的声音放得很缓,让人听得很清楚,隐隐间透露出一种不太一样气场,却又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想要躲避。 骆缘知道自己的回答兹事体大,所以没有马上回话,而先认真地思考…… ——她还了解什么? ——她还了解的,是些提供不了帮助的啊。 叶冶,学号四十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座位在第四排的最后面;初三一年上课迟到了29次,早退11次,旷课7次;午餐很常吃拌面,发呆的时候爱看蓝天;他脾气极差、不擅长学习,打架厉害,不尊重人,没有绅士风度;中学尿尿时候的习惯,是用左边的手拉开拉链…… “我觉得……” 深吸一口气,骆缘低下头。 她的唇哆哆嗦嗦地抖,嘴皮子也变得不太利索。 “他是能改好的……就算在娱乐.城里变坏了……如果能找到他家人帮助他的话……” “好。”青年干脆地应声。 “啊?”骆缘抬头,没有预料到他会这个样子接话。 拿起桌上的纸笔,青年唰唰写下两行电话号码。 “我会帮你找他家人的,找到前如果遇到没法处理的事,联系我。”撕下纸,他伸手将它递给骆缘。 她糊里糊涂地接过纸条,见他的笔,在下面那行号码上点了点。 “那个是所里电话,”青年说:“上面是我的私人手机。” 第51章 争 此为防盗章 【第二章】发布时间:13分钟前 2. 谢谢亲亲们投的深海鱼雷。 我看了一下昨天的留言。 有说我太消极的, 有说我说话不严谨的。 粉丝关心我有没有被盗号, 甚至有黑粉质疑我是不是疯了。 在这里统一回应一下:是本人, 没疯。 也谢谢读者的安慰加油, 大家不用担心, 我只是说没法恋爱。没法恋爱又不会死人, 一个人照样很开心的。 …… 骆缘关了电脑,重新倒回自己的床。 客厅里没有动静, 不知道叶冶是没醒,还是走了。 劝说的话她自己写得比想得还溜,平时读者遇到情感问题来问她,骆缘还时不时地开导别人,做树洞。即便清楚地知道, 自己的想法太消极了, 但她就是很在意啊。 ——他不记得我了,太好了。 ——他怎么能不记得我呢?我是当初的那个变态啊变态…… 她心烦意乱的, 分不清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委屈。 总而言之, 叶冶是个巨大的麻烦,从小到大对于她都是这样,没有变过。 始终不愿意打开房门面对, 啃了几块饼干,她赖床一路赖到下午,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 被抓门的声音吵醒。 “哐哐哐——嘎吱嘎吱——嘎吱——” 醒来时头重得跟灌了水一样, 搓掉糊住眼睛的眼屎, 骆缘总算反应过来“叶冶还没走,而且主动来找自己”这件事。 踩着拖鞋,她心里有一点点开心地,打开了房门。 从门缝里往外看,什么也没看到。 把门彻底敞开,视线往下,骆缘看到了一只窝在地板的……灰扑扑的大老鼠! “妈呀呀呀呀呀呀!!!老鼠!!!!!” 两只拳头在空中乱挥,她毫不吝啬地献出了宛如少女看到爱豆时的高分贝尖叫。 ——好大的老鼠好惊悚啊啊啊啊!!刚才是这个东西在抓门吗!!! ——吓哭!!吓哭吓哭!!! 童年看过古装剧,狱中的犯人被老鼠咬掉了肉什么的;大了些,看过社交圈里转发的新闻,老鼠顺着人的裤管往上爬什么的……老鼠蟑螂小飞虫,胆小又爱脑补的女生如骆缘,对它们的恐惧程度跟见到鬼都差不太多。 叫归叫,她的腿却像被定住了,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动了之后老鼠受到惊吓,冲过来咬她。 慌乱的眼神无措地乱扫,瞄到走廊转角的墙壁后,有一双默默窥视的眼睛。 “叶、冶爷爷爷!!” 也不管什么个人恩怨,爱恨情仇了,逮着他的身影,她便语不成调、声嘶力竭地吼。 “叶冶救命啊啊啊啊!!!!” 他闻声,快步地出现,跑了过来。 人影还没在门前站定,骆缘一个飞扑,越过老鼠,手脚并用地跳到了他的身上。 “……” 一个仅穿着内裤的大汉,与一个披头散发、魂飞魄散的女子,于黄昏的浪漫光线中表情复杂地对视。 “带我走。”女子坚定地说。 大汉不应声,托住她的背部,默默俯下身。 极好的腰力使得他完美地支撑住了女子的重量,他们一同缓缓地向下,女子的背部渐渐地靠近地板。 “喂!走时能不能不要用爬的啊啊!要碰到老鼠了!!” 骆缘崩溃地尖叫,腿缠他缠得更紧。 看到她眼角的一滴眼泪,叶冶的眼神有些困惑。 于是他直起身,抱着她跨了一步,跨进了房间。 脚不着地的,骆缘的屁股挨到自己的书桌上。 双臂松开他的脖子,她僵硬地摸着踏实的桌面,那股惊吓劲一时没能缓过来。 所以当叶冶转身、蹲下,去抓老鼠的时候,骆缘没有来得及立刻出声制止。 一动不动的灰老鼠被他捏在手里。 叶冶轻松自若的模样,仿佛自己握的是一个可爱的毛绒玩具。 ——老鼠死了?还是被他捏得无法挣扎? 骆缘没有空闲去思考问题的答案,因为,举着老鼠的叶冶,步伐坚定地朝她的方向走来了。 老鼠的长尾巴随着他的脚步晃啊晃,那样的活泼,那样的生机勃勃。 “别过来……” 两手下意识地挡在眼前,她往桌子里面躲,写作的稿纸被乱蹬的脚丫踹落了一地。 ——自己愿意呆在书桌上,是因为老鼠爬上来需要时间,所以暂时安全。 ——叶冶这一抓,老鼠直接能上天了。他过来,是要将老鼠往桌上一放,看她表演一场人鼠互搏吗?! 叶冶停在书桌前,朝她递出手里的老鼠。 过长的发丝遮蔽了部分五官,他的神情略略的阴郁。 ——该阴郁的明明是她吧! “呜呜呜……别这样,快点把它扔掉好不好……”骆缘咬着唇,表露出了明显的不喜欢,不自在。 纵使知道这人的性格一向恶劣,求饶说不定能激发他捉弄人的乐趣,但这一刻,她别无他法地,只能向他示弱。 全部的精力都放到叶冶的身上,她表情诚恳地乞求他能善心大发,放她一马。 没想到,听完自己的话,他竟然扁了扁嘴。 半空中的手,往后退了几厘米。 叶冶看看她,又看看老鼠,肩膀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骆缘也不知道她忽然着了什么魔,愣是从他那黑洞洞的眼眸背后,看出了几分失落。 ——什么意思啊? ——感觉,他好像没有太大的攻击性……难不成是自己误会他了? 调动逐渐恢复的理智,骆缘仔细思考事件的前后关联。 开门看到老鼠,叶冶躲在不远的墙后观察,她一叫他,他马上过来。 抱他时,他好像没有意识到她是由于怕老鼠,还想带她爬着走……后来意识到她怕了,他依旧想把老鼠……给她?那或许是给她的意思吧。她不收,他就有点伤心了。 “老、鼠……” 支支吾吾,又饱含试探地,骆缘说出了那个她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脑洞。 “是你要,送给我的?” 叶冶眨了眨眼睛,抬头朝她看来。 握老鼠的手“不动声色”地往前几厘米,肩膀也稍稍高了一点。 ——嗷!真是这样! ——怎么做这样的事呢,好可爱啊。 骆缘又惊又喜,萌点瞬间被这大力的一下,戳得好疼。 叶冶还没有完全想起自己是人吗?他终于感受到她的善意,想跟她好好相处了吗? 他没有钱,能给的只有老鼠呀!像极了网络上常看到的,小动物的报恩。 小猫咪之类的,就会给铲屎的送老鼠……会抓老鼠的小狗,是不是也会这么做呢! 是因为昨天的喂食,所以给她报酬吗?是因为想要和她一起住下,所以抓老鼠,证明他很能干吗?还是因为她今早不敢出门,误以为她有危险,担心她饿死在房间里? 不管啦,不论是哪种都超级超级可爱的!! “谢谢你啊。”骆缘羞怯地笑了,伸手准备…… ——嘶。 虽然很萌,但果然死老鼠还是不能接的啊。 她迅速改变手的方向,摸了摸叶冶的狗头。 他没有推开她,抓着老鼠,脑袋被她摸得一耸一耸,样子傻傻呆呆的。 叶冶忘记自己了。 纠结半天,看到这一幕之后,骆缘好像能够接受了。 他遇到一些复杂的事,初见她时,防备重重。 他记得的事情很少,甚至大数时刻,忘记他是个人。 理所当然,他忘记她。 反正,他们之间的,本来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等会儿,你刚才抱我的手,抓老鼠了吧?” 温情的目光中,骆缘突然想起这一茬。 叶冶把老鼠换了一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嗯,这下能肯定两只手都是脏的了。 ——她的身上,八成也是,额…… …… 这次洗澡,比第一次顺利许多。 骆缘保持洗玻璃的心态,将站得笔直的叶冶用沐浴球一顿猛搓。 洗完澡,还督促他穿上了全套的男士睡衣。 老鼠的尸体,被冻进冰柜。 一旦骆缘表现出她要把老鼠扔掉,叶冶就会变得对她的一举一动极为关注;确认她真的要扔,他也不说什么,只是一副很受伤的模样。 “珍藏,珍藏。” 骆缘煞有其事地摸着冰柜,解释了自己没有立刻享用“超美味死老鼠”的原因。 叶冶很开心地接受。 冰柜里是他们主仆情谊建立的见证。 自此,每每路过客厅,看见角落里的它,骆缘都会感到一阵恶心萌。 不过自然,那个冰柜,从那之后再没有被使用过…… 八千万和八千块,一个需要耗尽骆缘家产,加上再努力赚几年的钱才可能攒到;一个则轻巧无负担得让她想不出理由推脱。 第52章 甜 此为防盗章  玄关, 余下叶冶与骆缘面面相觑。 她先有动作, 低着头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角。 是一个怯弱的示好。 叶冶垂下眼。 玄关没有开灯,他的眼里暗暗的。 忽地倾身,他抱住她的腰。 ——呀。 心里甜滋滋, 想把脚翘起来。 骆缘赶紧回抱, 露出小白牙,笑得傻兮兮。 ——总觉得自己被他需要了呢! ——看来在他们的剧本里,男二有助攻的奇效! 一出玄关,便是宽敞的客厅。 林天眼神挺好,一下子就看到了被放置在客厅角落的冰柜。 本想着这么大一袋杨梅,塞进冰箱得费一方功夫。 没想到, 一开冰柜, 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个落冰的角落埋了一个小小的凸起物。 他很顺利地把杨梅放了进去。 骆缘拿了新拖鞋走进门,终归还是迟了一步:“稍等!林警官, 冰箱在……” ——在厨房。 “啊?”林天合上冰柜的门,转身看她。 “……没什么。”骆缘的嘴角抽了抽, 心中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可惜了这些老家带来的杨梅啊! 紧紧跟在骆缘身后的叶冶,自从林天进门, 他的表情就一直凶巴巴的。 此时, 见到林天送给骆缘的东西也被放进家里的冰柜, 他就更不高兴了。 蹭蹭蹭地冲上前, 叶冶拉开遮挡板,整个人隔着一层玻璃扑了上去。 他死死地守护住角落里那一团冰封的小丘,宛如母鸡保护小鸡。 ——喂!那个冰柜并不是这种值得竞争的地方吧?!老鼠的陈年尸体谁要跟你抢啊!! 骆缘沉痛地捂住额头。 ——刚夸他像人,三秒又回了原状…… “噗……” 林天扑哧笑出声,努力抿着唇,把弯着的嘴角憋下去。 看到叶冶的这种状态,他倒像是挺开心的。 “林警官?” 看着叶冶很认真的动作,气鼓鼓的脸颊,骆缘情不自禁地出声提醒道。 ——平时就觉得林警官挺不靠谱,没想到他还幸灾乐祸!见到需要帮助的良好市民病得这么重,他居然笑成了这样!这也太不敬业了,太过分了吧。恶毒男配的形象跃然纸上,情不自禁想给他刷负啊! “小骆,他平时对着你时都是这样的吗?” 偏过头,林天捂着嘴小声问她,姿态宛如一个八卦的小区大妈。 “所以请您认真为他找到他的家人。”骆缘没有回以悄悄话的音量,而是非常严肃地说出了这句话。 “哦,”没注意她的语气,林天笑嘻嘻的,仿佛联想到了什么:“看来是啊,他平时就……哈哈哈哈哈。” 叶冶的眼神凛了凛,专心致志圈着自家的柜子。 而骆缘护住他,挡掉林天不怀好意的目光。 深吸一口气,她强行转移了话题:“警官,你快坐下吧!要喝什么茶?” ——多喝茶少说话,喝完请回自己家! “随便。” 保持着微笑,林天流畅地一回身,一屁股坐上了叶冶的窝。 目睹这一幕的骆缘,后背发凉。 即便她没有回头,都能感受到身后涌来的阵阵杀气。 咕嘟咽了口口水,她心中有一个抓头发的癫狂小人。 ——放着那么大的沙发不坐!为什么偏偏坐在那里啊!! “咦!你们在看电影?!” 林天将手搭上床边,目不斜视地阅读屏幕上的文字。 “咒怨是怀抱着强烈怨恨死去……啊!居然是咒怨!我想看这个好久了,一直找不到人陪我看!我一个人又不看,怕看完撞鬼!你们居然正好在看它!” ——你怕撞鬼,你还惹叶冶。 ——你看看他,他现在就是活生生的咒怨本人了好吗。 慢动作回头,骆缘顺着黑气飘来的方向,用余光瞥见,气成三角眼的叶冶。 骆缘看着叶冶,叶冶瞪着林天,而林天望着她。 饱含期待,眼睛亮亮,他手握遥控器,问道:“小骆,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看咒怨吗?” …… 最初,骆缘以为林天留下来,是心怀不轨地想要破坏她和叶冶的二人世界。 后来,她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看电影时最投入的、叫的最大声的人,是他。 “啊啊啊啊啊啊!!” 由骆缘旁边的位置,生生蹦到她和叶冶中间挤着;林天一手挽着骆缘,一手抓着叶冶的衣角,整间屋子里立体循环播放着他杀鸡般的鸣叫。 “鬼、鬼鬼!爬过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天一边呜呜念着,一边害怕地缩到骆缘身后。 叶冶斜了他一眼,把他抓起来,丢到自己的背后。 血腥的画面与恐怖的音效中,骆缘与叶冶,分不清谁的脸更黑一点。 又怕又想看,林天露出半只眼睛,胆战心惊地盯着屏幕。 音效戛然而止,女鬼的脸猛地出现,似笑非笑地盯住镜头。 “妈妈妈妈呀呀呀呀!!!” 林天理智全失地掀起就近的衣料,把头钻进能保护自己的庇护空间。 不幸的是。 他掀开的,是叶冶的睡衣。 …… 骆缘在门口作别林天警官。 他正捂着青掉的眼眶,以仰头的怪异姿势,颤颤巍巍地穿鞋。 “林警官,你下次来,先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比较好。”骆缘一脸抱歉地递给他桌上的电动车钥匙。 “额,”他低头看她,一不小心,鼻血漏出了几滴:“那个啊……我手机坏了。” 连忙换回仰头的姿势,林天的语气难得地沉静了下来。 “对了,这段时间你千万千万不要打我的电话。遇到危机的事,联系所里,一定记清楚了。” “啊?”骆缘微微发愣。 难道是被揍的缘故,感觉林天整个人的气场成长了不少,这句话说得有模有样,正义凛然。 只是,话的意思哪里怪怪的。 不过思及林警官一贯不走寻常路的风格,她也没有继续发问。 “好的。”她乖乖应声。 反正不打他电话,联系所里,对她来说很容易做到。 况且她和叶冶天天宅在家里,能发生什么危险的事呢? 短暂的寒假后,骆缘以不悲不喜的平静心情,重归校园。 班上的同学与自己的小团体扎堆地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寒假里做的事,兴奋热络得仿佛他们已经好几年没见。 骆缘抿了抿唇 ,望了眼一堵堵高墙似的,挡住课桌内部的背影。 他们坐了她的位置,没人发现她来了。 其实也不是故意的吧。回到班级的同学,哪有老老实实坐到位置等上课的,全都是趁上课前,争分夺秒去找自己朋友讲话。 没朋友的骆缘,是很容易被忽视的一个异类。 不合群、内向,是不知何时被贴上的标签。刚入学时,她也提醒过自己,要努力去跟大家交朋友。 一开始,同学们互不相识,骆缘跟随着一个可能会形成的小团体,课间和午休总是常走到她们附近。 后来,这个小团体真的形成了。但她们中,并不会有人叫上她,课间不会、午休不会、早操后一起回教室时不会、体育课分组活动时不会,骆缘要是在旁边,她们倒也不会主动赶她走。 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呆着,所以尽量地,跟紧她们。 某次做完值日生,没有人等,赶去食堂,无意中听见了那个小团体的议论。 [“你们说,‘她’做值日,我们没有等她,真的好吗?” “啊,跟她讲话好尴尬啊。” “总觉得她阴气森森的。” “是啊,酝酿半天,给她抛了个话题也不会接话,真心聊不来。”] 因为怕不合群,所以努力融入,最终彻底失败。 这事的性质却也扯不上校园霸凌,有处申诉……做朋友的事,全看个人意愿,老师也管不着。 别人找朋友,一个个找得好好的,只她不行。 没人愿意理她,怪不了别人,是她自己的问题。 骆缘回到了一个人的状态,像她的小学。 一个人在位置上午休,一个人吃饭,体育课分组活动,听从体育老师的分配。 大多数时刻是不难的,不用笑、不用说话、不用找话题,还多出了很多的空余时间,而小部分时刻……忍忍也能过去。 第53章 囍 此为防盗章 首先是不太明显的“滴滴答答”,然后声音愈发流畅, 汇成小水流。 想的事情太多,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声音是什么。 由于水声近在咫尺, 她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往发声的源头看去。 是叶冶…… 通过路灯昏昏沉沉的光线,骆缘瞥见他某处的轮廓。 裹住部位的白色布料, 那里已经一片濡湿, 隐隐透出形状。 水声在她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停了。 ——叶冶在笼子里上厕所了。 ——亲耳所闻, 亲眼所见, 但呵呵,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解决完, 叶冶抖了抖身子,换了个姿势,似乎想要卧得更舒服一点。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湿意,骆缘眼睁睁看着他快要蹭到那滩液体。 “哐——!!” 她眼疾手快地打开了本就形同虚设的笼子门, 单手抓住他的肩膀。 指甲尖陷入他的肉里, 她使了十成的力。 “汪!!” 叶冶吃痛地朝骆缘吠了一声,奋力一挣后, 死命往笼子的后边缩。 停滞的夜风中,暑气蒸腾。 骆缘维持那个半蹲的姿势与叶冶对视,短短十几秒, 出了一头大汗。 事情, 突然变得极其严重…… 他抿着唇, 眼睛瞪得浑圆,双手各自紧攥成拳,举在胸前。 她手上残存他皮肤的触感,凉凉的,比她的要低上许多。 所以是真的。 叶冶当着她的面尿尿了,叶冶被她抓住以后学狗叫。 女老板说的“狗”,不是贬义的词汇,是在阐述事实——叶冶真的变成了一只狗。 骆缘心中真实的惊骇了:我靠!写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这玩的是什么梗?! 失忆梗?创伤后应激障碍?玩得大一点,或许会带幻想元素,比如男主和狗调换了灵魂。 男主……为什么自己用了“男主”,那女主是谁啊,难道是她吗? 不论失忆梗、ptsd,还是灵魂转换梗,故事接下去的走向都得是,男主被女主救了,带回家养起来……然而,骆缘根本不想和叶冶有什么后续发展。当初帮他只是想给完钱就走,连她自己都活得跟咸鱼一样,怎么负责另一个人的起居生活呢?! 小说里难道没有那种怂包主角,因为怕惹上麻烦所以选择不救人吗……额,好像还真的没有,不救人的一般是反派人物,最后会被报复得很惨……而且不勇敢的主角谁要看啊,根本不会有读者喜欢啊! 综上所述,骆缘清清楚楚地知道,不论叶冶遇到的是哪种情况,自己是万万担不起这个女主角的。 “汪!” 叶冶盯着眼前的女人,试探地叫了一声。 从刚才,她的表情变了几变。最终,她一边抹汗,一边失魂落魄地一屁股坐到地上,眉目间写着两个大字——“发愁”。 他叫的那声,明显让她更愁了。 叶冶见她没有再攻击自己,缓缓地把左边拳头靠向了地上,然后是右边的。 又等了一会儿。 她仍旧很老实,没有来抓他的意思。 拳头松开,叶冶动了。 他爬出笼子。 使用双手双脚的动作熟练,但其间,他不可避免地蹭到了那滩水渍。 骆缘的眼角抽了抽,默默看着他以防备的姿态,绕开自己,往寂静的小路上爬去。 爬行的动作并不利索,可想而知是因为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 叶冶的背影,使骆缘开始良心不安。 他让她联想到,流浪狗。 只不过不小心对它好了一次,就惹到了大.麻烦……它突然想跟着你回家。 你不方便地躲开,隐隐露出了驱逐之意;它很识趣,耷拉了尾巴,不再跟随你。 ——可是你也不救他的话,他该去何处容身呢? 终究还是于心不忍,骆缘抓起笼子上的绸布追了上去。 “你要去哪里啊?” 她一喊,他的头就转了过来。 ——果然是想被带回家的呀,可怜的流浪狗。 骆缘被他的回眸激得心头一软,脚步又快了些。 谁知,叶冶也跟着快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不是快速朝她这边爬来。 他快速地转过头,接着以惊人的速度,朝远离她的方向手脚并用地疾驰。 “……” 骆缘算是看明白了:他哪是不愿意给自己添麻烦,他根本是不喜欢她好吗!这一点跟他当人时倒是出奇的一致。 想归想,她的脚步没停。 原因很简单,叶冶爬行的方向通往娱乐.城的前街。 月黑风高,他没手机没武器,甚至连救命都不会喊;招惹危险的系数却是极高,他身上就那么一块布料,朝天撅着屁股,长得还像个情趣玩具…… 就这个样子,出现在醉鬼密集的娱乐.城,被人操了该怎么办?! “唰——” 金色的绸布从天而降,以往盖在锁他的笼子外,现下盖在他的身上。 骆缘眼疾手快地俯身,往叶冶的腰上重重一掐。 ——别看她话少,她是因为想得多,动作可不迟钝。 他被她掐个正着,两个膝盖顿时软了下来,失去支撑的力气。 ——叶冶怕痒。 ——从前干架时,有个倒霉蛋无意间碰到他的腰。 ——后来那个人,鼻梁骨被叶冶打断了。 摸了摸自己的鼻梁,骆缘自我催眠:反正他现在神志不清,反正我没想当女主角。 以后的事白天再考虑,眼下最关键的是先离开娱乐.城的地界。这么迟了,发生什么事的话,他们俩弱得要死,打架跟人2v1都打不过…… 骆缘决定先带叶冶回家。没有要养他,只是临时寄存。 这已经是她爱心的极限了! 即便叶冶已经自己爬了长长的一段路,但骆缘架着他回到出粗车,也还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 从不锻炼的死宅之躯像是纸糊的,被叶冶的重量压得她整个人都快瘪掉了。 更何况她还要空出一手掐他的腰,不掐的话,他根本不肯跟她走。 等待许久的司机师傅目睹了这一幕,人生又多了一件香艳的谈资。 ——那些年,娱乐.城边上不得不说的淫.乱。 先前看着挺正经的乘客姑娘,离开一会儿,带回一个半裸且浑身布满暧昧痕迹的男人。 两个人挨得无比的近,男人没穿鞋、裹了个薄薄的布,在姑娘背上动来动去地抽搐。 姑娘发丝散乱,淌着汗,被折腾得娇喘吁吁,但仍配合他;嘴里喊着“进车子、进车子”,她一手搂着男人的腰,一手艰难地打开车门。 门一开,她就和男人双双倒了进去。 “师傅开车,去金裕府。”姑娘说着话,直起身去关车门。 金裕府,富豪区啊…… 如今的有钱人,办事风格这么放得开吗…… 司机师傅没忍住好奇心,借着倒车,轻轻回头一瞄,不得了——那男人裹的布散了,布下躯体的痕迹更甚。 注意到他的目光,姑娘连忙用手捂住他胸前赤.裸的重要部位。 一手配一边,正正好。 掌心感受到,两个硬硬的、小小的肉点儿,触感蛮好。 当骆缘开始“感受”的时候,叶冶立马有意见了。 “汪!!” ——咳咳!喂,作为一个急需“收养”的男主角,吠得再逼真有什么用? ——倒是学一学狗狗的卖萌啊,狗狗会给对自己好的人摸肚子的! “汪!!!” ——知道了知道了。 骆缘想:谁要收养你啊,我明早就把你扔到警.察局门口。 车发动了。 上一秒还超凶的叶冶,忽然惊慌起来。 他眼巴巴地望向娱乐.城的方向,车往前开,他的脑袋就往后转。 骆缘趁机迅速地帮他扯了扯松掉的绸布。 “汪!汪!!” 娱乐.城彻底消失在视野,叶冶的手挠着椅背,吠个不停。 ……她是真的没有力气管他了。手举起来,感觉已经要折断了。 “姑、姑娘啊,他怎么了?” 司机被他那样一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马上联想到了狂犬病,依稀听过狂犬病人是会咬人的……但没听过狂犬病的会学狗叫啊。 这大半夜,碰到个这样的乘客,太渗人了。 “他是个卧底,有秘密任务在身,为了消除对方的戒心假装自己疯了。” 骆缘流畅地编着故事,想尽量正常化叶冶的形象,让司机师傅的情绪平静下来。 第54章 缘 此为防盗章 小琪洗澡出来, 就见到她那副颓废的样子。 “累成这样啊……”她从冰箱里取了盒牛奶,递给刘嘉:“我听徐姐说了,老板女儿今天来了?” “是啊,”拆开牛奶吸管,刘嘉边喝边翻了个白眼:“被她闹了一整天, 来了非要找美美,各种威逼利诱要我们把他交出来,整个娱乐.城都快给她掀翻了……这一天下来, 我感觉我生生老了十岁。” “同情你,也心疼我自己。” 听到那句“老了十岁”, 小琪吓得连忙往脸上多拍了一遍爽肤水:“我是明晚的班啊,希望运气好点, 不要碰上她。” “哼哼。”刘嘉咬着吸管,视线转回手机, 准备把章节剩下的部分看完。 拿遥控按亮电视, 小琪坐到她的旁边:“哎, 这个若是有缘真是魅力无穷啊, 你累成这样, 还要追她的更新。” “不是追更新, 是把她的旧更新再看一回, ”头也没抬, 刘嘉的眼睛锁定在手机屏幕之上:“就是因为累才看的啊, 通过她的文字能让人获得宣泄。” “有没有这么神奇?她常年被你吹捧得跟仙一样啊。” 按了几下遥控器, 小琪调到了自己想要看的台。 大叔男主角在学生妹女主角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偶像剧新一集的片头曲恰好放完。 “相比看字,我更喜欢追剧,给你推荐这部番薯台的新片《我老公是我男朋友的爸爸》,爆好看。” “噗,”听着小琪这话,刘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亲爱的,我跟你说,你看的这个电视剧,也是那个作者的小说改编的哦。” 这不是,她刚说完,电视上就显出一行字: 【45集连续剧,改编自作者“若是有缘”同名作品。】 “真的啊!”小琪惊呆了:“那你不是已经知道,大叔有没有被女主勾引到了!哇,我追得都好奇死了,最后他到底有没有兽性大发,推倒自己儿子的女朋友啊?!” 刘嘉点点头:“我当然知道啊,他们后来……” “啊!停停停!”马上可以知道答案了,小琪却忽然选择捂住自己的耳朵:“别说别说!我还是自己看吧!说了没意思了!” 瞧她紧张的那样,刘嘉自然没那么缺德,硬要给她剧透。 于是,她俩一个看电视,一个看手机,都安静了下来。 “呀!更新了!更新了!” 看完章节的无意中一刷新,刘嘉看到若是有缘的专栏里出现了新动态。 二话没说,她立马摸着链接,点进去看。 …… 《论阅尽天下言情小说的你如何谈恋爱》 作者:若是有缘;题材分类:自传 【第一章】修改时间:30秒前 1. 恋爱这种事,总的来说,是不会有了。 开这个坑的初衷,是想着,我看了、写了那么多言情小说,会不会有一天能写一个真实的,我的恋爱故事。 诚如你们所见,开坑七年,我由写文起开始等待,最终,得出本文的第一句话。 但,即便没有恋爱,我还是有一句话想写下来。 ——喂!!我只是喜欢他,我不是变态! …… 骆缘对着键盘发了久久的呆,把这段文字写好后,闷痛的心里终于好过了一点。 她没有朋友。当有秘密、有喜恶、有幻想,却没人听她说话时,她总是用写来表达。写文的这些年,网络小说这块天地,是她唯一的说话去处。 不用多想,便能知道,这段话发出去,看到的人会觉得莫名其妙。 当初的她,也是这样畏惧着围观的目光——畏惧她的话没有人听懂、没有人信,反招致更大的嘲笑,所以选择沉默。 “我只是喜欢他,我不是变态”。 早就该,对着人群大吼出声;早就想,坦露自己的冤屈,让误会她的人看到。 可是,没勇气承认“喜欢”,没勇气澄清“变态”。 一晃眼,十余年过去了,这句解释,埋得深深。 与叶冶相遇约24小时。 直至他按下抽水马桶的那一刻,他和骆缘,才算是真正意义上“重逢”。 对着她,他什么也没说。 他本就不是憋屈多年的、极力想要阐述自己清白的那一方。 但他看向她的眼神,竟是平和的……宛如对待一个陌生人。 ——叶冶,居然把骆缘忘了。 因此,骆缘的解释,欠了很多年的、对他,甚至是对她自己的……那个解释,变得再也没有意义了。 骆缘正自个儿郁闷着,忽然听到一阵水声。 首先是不太明显的“滴滴答答”,然后声音愈发流畅,汇成小水流。 想的事情太多,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声音是什么。 由于水声近在咫尺,她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往发声的源头看去。 是叶冶…… 通过路灯昏昏沉沉的光线,骆缘瞥见他某处的轮廓。 裹住部位的白色布料,那里已经一片濡湿,隐隐透出形状。 水声在她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停了。 ——叶冶在笼子里上厕所了。 ——亲耳所闻,亲眼所见,但呵呵,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解决完,叶冶抖了抖身子,换了个姿势,似乎想要卧得更舒服一点。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湿意,骆缘眼睁睁看着他快要蹭到那滩液体。 “哐——!!” 她眼疾手快地打开了本就形同虚设的笼子门,单手抓住他的肩膀。 指甲尖陷入他的肉里,她使了十成的力。 “汪!!” 叶冶吃痛地朝骆缘吠了一声,奋力一挣后,死命往笼子的后边缩。 停滞的夜风中,暑气蒸腾。 骆缘维持那个半蹲的姿势与叶冶对视,短短十几秒,出了一头大汗。 事情,突然变得极其严重…… 他抿着唇,眼睛瞪得浑圆,双手各自紧攥成拳,举在胸前。 她手上残存他皮肤的触感,凉凉的,比她的要低上许多。 所以是真的。 叶冶当着她的面尿尿了,叶冶被她抓住以后学狗叫。 女老板说的“狗”,不是贬义的词汇,是在阐述事实——叶冶真的变成了一只狗。 骆缘心中真实的惊骇了:我靠!写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这玩的是什么梗?! 失忆梗?创伤后应激障碍?玩得大一点,或许会带幻想元素,比如男主和狗调换了灵魂。 男主……为什么自己用了“男主”,那女主是谁啊,难道是她吗? 不论失忆梗、ptsd,还是灵魂转换梗,故事接下去的走向都得是,男主被女主救了,带回家养起来……然而,骆缘根本不想和叶冶有什么后续发展。当初帮他只是想给完钱就走,连她自己都活得跟咸鱼一样,怎么负责另一个人的起居生活呢?! 小说里难道没有那种怂包主角,因为怕惹上麻烦所以选择不救人吗……额,好像还真的没有,不救人的一般是反派人物,最后会被报复得很惨……而且不勇敢的主角谁要看啊,根本不会有读者喜欢啊! 综上所述,骆缘清清楚楚地知道,不论叶冶遇到的是哪种情况,自己是万万担不起这个女主角的。 “汪!” 叶冶盯着眼前的女人,试探地叫了一声。 从刚才,她的表情变了几变。最终,她一边抹汗,一边失魂落魄地一屁股坐到地上,眉目间写着两个大字——“发愁”。 他叫的那声,明显让她更愁了。 叶冶见她没有再攻击自己,缓缓地把左边拳头靠向了地上,然后是右边的。 又等了一会儿。 她仍旧很老实,没有来抓他的意思。 拳头松开,叶冶动了。 他爬出笼子。 使用双手双脚的动作熟练,但其间,他不可避免地蹭到了那滩水渍。 骆缘的眼角抽了抽,默默看着他以防备的姿态,绕开自己,往寂静的小路上爬去。 爬行的动作并不利索,可想而知是因为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 叶冶的背影,使骆缘开始良心不安。 他让她联想到,流浪狗。 只不过不小心对它好了一次,就惹到了大.麻烦……它突然想跟着你回家。 你不方便地躲开,隐隐露出了驱逐之意;它很识趣,耷拉了尾巴,不再跟随你。 第55章 恋 此为防盗章  “我们继续看电影吗?”骆缘轻声问他。 于是, 他们回到他的床上。 学着林天, 她悄悄挽住叶冶的手。 他没有拒绝。 当女鬼的镜头又一次出现,她收紧手臂, 心跳如鼓地看向他。 静谧无声的白色屏幕光中,双眼撞进他的目光, 像要被溺死。 他一直在看她,黑眸深深沉沉, 探不见尽头。 分不清谁先主动的,或许都有。 他们开始接吻。 仿佛吃着一口夹心的, 因为唾液的沾染, 唇畔变得柔软。 咀嚼轻咬, 尝到滑腻湿热, 有甜蜜的果酱溢出,唇舌愈紧地纠缠。 升温的是情人间的热。 她圈着他的脖颈,倒向床, 被吻得几近窒息。 骆缘从未在叶冶身上感受过他对自己的渴求……这是第一次。 也可能不是。 这样热烈的亲吻,是因为喜欢她吗?如果不是,是为了什么?想都不敢想。 他是冷淡的、高傲的, 生人勿近的,从未对她卸下心防。 在他面前的她,胆小弱势, 存了卑劣的心思想要靠近。 由年少至今日, 没有变过。 近在咫尺的脸, 让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叶冶呢? 甚至不敢去问, 他态度大变的理由。 明明可以理解她的话,她的情绪,他却不选择开口与她沟通。 ——太喜欢他了啊。 ——看吧,因为喜欢,高兴完了,又开始患得患失,怕他把对她的好收回了。 ——那时发过誓,说不再喜欢他,但到头来还是喜欢他啊。 抛弃一贯的谨慎,她挥动翅膀,朝他的方向扑去。 开心的同时,又不敢笑得太过用力,仿佛看见一个随时会碎掉的美梦。 ——即便那样,也要去的。 叶冶用棉被裹住骆缘。 被子是她买的,软得像一团白白的云。 她被裹得只露出一个脑袋,表情傻兮兮的。 他支起身,静静地打量她。 指尖滑过微微泛红的眼圈,擦掉她眼角那滴泪水。 不知什么时候,骆缘在叶冶的窝里睡着了。 傍晚开始,外面下了大雨。 真是很大的一场雨,窗子覆了一层白色的雾气,满耳澎湃的落雨声。 客厅的窗户半开着,凉风吹进来,皮肤泛起寒冷的小疙瘩。 骆缘被冻醒了。 迷迷蒙蒙,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 家里的灯没有开,旁边的被窝是冷着的。 心头涌过一丝慌乱。骆缘一边嘲笑自己,那阵担惊受怕的恋爱愁绪怎么还没过去,一边用发抖的嗓音喊了声…… “叶冶?” 没人回应。 能听见的,只有愈烈的雨声。 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她跳下床去找他。 “叶冶?”厨房的灯被打开。 没有人,她急匆匆跑向其他房间。 一路跑,一路喊。 灯也跟着开了一路。 叶冶不见了。 最后返回客厅的时候,她按亮那里的灯,看见他折好的睡衣放在床尾。 理智的弦瞬间断了。 骆缘穿着家里的拖鞋冲进外面的雨幕。 庭院空空荡荡,一眼望尽。 她拉开大门,往小区里走。 雨滴不断落在脸上,骆缘抬手擦掉。 下这么大的雨,大家都不愿意出门。 四处落满了水,像极潮湿一片的心头。 进到保安亭,他们似乎都被她这样的造型吓了一跳。 “骆、骆小姐,你要伞吗?” “这里,给你毛巾。” 骆缘谢绝他们的好意,嘴唇发白地说:“我是来找人的……” “你们有看到一个男人吗?”她举起手,比了个高度:“这么高。头发有点遮眼睛,腿很长……” “有的,他从你家出来,”门卫一下子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好几个小时了。” 不明白事情的性质,旁边的人已经帮忙打开监控,调出当时的画面。 抱着发颤的手臂,骆缘看完了叶冶路过大门的那几秒。 他的步子很快,自然的,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他身上穿的那套休闲装挺好看的,很合身。 她买的时候,就想着,他穿一定会好看。 “谢谢你们。” 道完谢,骆缘出了保安亭。 望了眼小区门外的路,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拖鞋,她转身,往回走。 也不知道谁规定的,大雨要配上失恋的情节。大概是因为凄惨兮兮的心情要配上凄惨兮兮的造型,才能让主角的悲痛表现得更加充分。 ——少来了!凄什么惨啊! ——自己又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了失恋!还有别的可能性啊! 想着想着,骆缘忽然抬起脑袋。 ——超喜欢叶冶,绝不是说说而已! 就算他左手搂着一个美女,右手牵着一个娃,都有可能是心机女配说谎,制造出让人误会的画面;就算听到房间里有女人和男人的啪啪啪声,女人嘴里喊着叶冶的名字,都有可能是走错屋子的同名同姓而发生的乌龙……更何况,区区不告而别。 看的那么多狗血言情小说,她怎么可能会再被这样的误会梗打败呢?!! ——叶冶走了,把他找回来不就行了!! 加快脚步返回自家,骆缘一进门便开始找手机。 手机还没找到,她先看到的,是自己的钱包。 钱包的拉链被开了…… 里面纸钞有明显的,被抽动的痕迹…… 【富婆一夜.情后醒来,钱包被偷,帅气男子骗财骗色,作案手段高超】 脑中不合时宜地闪现过一个似曾相识的标题。 骆缘尴尬地瞅了眼钱包内部……啊!不是不是!剩的钱还挺多! 嗯……仿佛是,只领走了嫖.资。 我看了一下昨天的留言。 有说我太消极的,有说我说话不严谨的。 粉丝关心我有没有被盗号,甚至有黑粉质疑我是不是疯了。 在这里统一回应一下:是本人,没疯。 也谢谢读者的安慰加油,大家不用担心,我只是说没法恋爱。没法恋爱又不会死人,一个人照样很开心的。 …… 骆缘关了电脑,重新倒回自己的床。 客厅里没有动静,不知道叶冶是没醒,还是走了。 劝说的话她自己写得比想得还溜,平时读者遇到情感问题来问她,骆缘还时不时地开导别人,做树洞。即便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想法太消极了,但她就是很在意啊。 ——他不记得我了,太好了。 ——他怎么能不记得我呢?我是当初的那个变态啊变态…… 她心烦意乱的,分不清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委屈。 总而言之,叶冶是个巨大的麻烦,从小到大对于她都是这样,没有变过。 始终不愿意打开房门面对,啃了几块饼干,她赖床一路赖到下午,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被抓门的声音吵醒。 “哐哐哐——嘎吱嘎吱——嘎吱——” 醒来时头重得跟灌了水一样,搓掉糊住眼睛的眼屎,骆缘总算反应过来“叶冶还没走,而且主动来找自己”这件事。 踩着拖鞋,她心里有一点点开心地,打开了房门。 从门缝里往外看,什么也没看到。 把门彻底敞开,视线往下,骆缘看到了一只窝在地板的……灰扑扑的大老鼠! “妈呀呀呀呀呀呀!!!老鼠!!!!!” 两只拳头在空中乱挥,她毫不吝啬地献出了宛如少女看到爱豆时的高分贝尖叫。 ——好大的老鼠好惊悚啊啊啊啊!!刚才是这个东西在抓门吗!!! ——吓哭!!吓哭吓哭!!! 童年看过古装剧,狱中的犯人被老鼠咬掉了肉什么的;大了些,看过社交圈里转发的新闻,老鼠顺着人的裤管往上爬什么的……老鼠蟑螂小飞虫,胆小又爱脑补的女生如骆缘,对它们的恐惧程度跟见到鬼都差不太多。 叫归叫,她的腿却像被定住了,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动了之后老鼠受到惊吓,冲过来咬她。 慌乱的眼神无措地乱扫,瞄到走廊转角的墙壁后,有一双默默窥视的眼睛。 “叶、冶爷爷爷!!” 也不管什么个人恩怨,爱恨情仇了,逮着他的身影,她便语不成调、声嘶力竭地吼。 第56章 假想番外 此为防盗章  骆缘心想, 最好能有什么叶冶喜欢的东西诱惑一下他,在不伤感情的前提下,帮他处理好身上大大小小的伤。 怀着这样的想法, 她挎上小包, 杀出了家门。 半年不出门一次的阿宅, 与叶冶相遇了三天,天天出门。 小区保安们见到她走进走出, 都微微地震惊了。 林警官打电话来, 问能不能在外面见一面,骆缘很果断地同意。 他们约在七中的门口。 虽然买得起车,但没有考驾照,又很少出远门,所以骆缘出行一般还是选择坐出租车。 金裕府这样的地段不好拦车,本来想用手机软件预约一辆车,没想到刚打开软件, 就有一辆出粗开过,朝她按了按喇叭。 骆缘开开心心地坐上车。 车开出去一段路,等红绿灯的时候,司机师傅忽然问了她一句:“要不要把包放前面?” 看着拦在前后座中间的铁栏杆,和司机没回过头而显得有些模糊的侧脸,骆缘心里感觉怪怪的。 “不用了。”她尴尬地笑笑, 抱紧自己的包。 司机低声地嘀咕:“这么大的包, 抱着多不舒服啊。” 说归说, 他也没有强制的举动, 接下来的路途行驶得很平静。 安全下车后,骆缘感觉是自己想太多了,跟司机道了声谢,她在路边等林天。 出粗车停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很久没有走。 林警官是骑电动车来的,小年轻仍是一身时髦的便服。 炎炎夏日,风吹得他的衣摆纷飞,腹肌的形状随风儿若隐若现。顶着一张阳光的笑脸,他出现在校门口,要多青春有多青春。 “嘿!小骆!”潇洒招手,潇洒地停车。 “嘿……嘿嘿……你好。” 骆缘想学他的豪放,没学成功,心想:林警官还挺自来熟的,第二次见面就叫得这么亲热;不过还好,没有叫她老骆。 林天锁了车,笑嘻嘻地迎上来:“等很久了吗?” “刚来。”她客套道。 “好,我们去吃点东西吧。”说着话,林天带她往前走。 “嗯?”骆缘觉得奇怪:“正事要紧吧,难道不应该先谈话吗?我还以为你叫我出来有什么调查的进展。” “哦,你问进展啊?” 林警官看着路,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没什么进展。” “其实可以去学校调查一下啊。” 被来来往往的学生激发了灵感,骆缘指着马路对面的学校牌子,问道:“七中,我上次提过的,叶冶的母校,那里有他的档案……你有来查过吗?” …… 七中前几年翻新了一次,许多年没有来,这里已经与她记忆里的模样不尽相同。 进入校园以后,骆缘的面色一直不太好。 林天问了她几次“你有没有事”,她只是摇头。 教务处的风扇慢悠悠地转,等了二十几分钟,老师终于给他们找来了02年入学生的学籍档案。 600多个学生的档案分成了两册,骆缘和林天各拿了一本,找有叶冶信息的那一页。 对于林天,或许需要按照姓名来辨别,骆缘看得比他快,她看的是相片。 那一张张陌生又有点熟悉的脸,慢慢在记忆里复苏。 纸张被她翻得哗哗作响,像在逃开什么似的,她看得飞快。 “你那本别看了,在我这边。”手按在其中的一页纸上,骆缘出声道。 林天不知道正看什么,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哦哦,好。”他看了她一眼,把头凑过来。 红底的一寸照片,少年穿了件白衬衫,嘴角微挑、眼神淡漠,笑得很敷衍。 ——这笑的是什么鬼。 骆缘仿佛能想象,当时照相,摄影师不满意画面,叫他笑一笑,然后他勉强露出了这个表情。 但是那张脸好年轻呀,像生生的豆芽菜。 白白脆脆,掐一掐,能掐出汁。 “这里填的联系电话是座机啊。” 林天直接掏出手机,按纸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停机了。”没一会儿,他挂掉电话,转头对骆缘说。 “嗯……那你记一下他的家庭住址。” 她低头,继续查看档案里有没有其他有用的信息。 【录取高中:实验高中】 “咦!他居然考得这么好!” 骆缘指着那页纸最下面的一栏,满脸的不可置信。 印象中,他们那年实验高中的录取分数是全市最高的,比外国语学校收的还要高……叶冶考进去了! ——这似乎和她想象的,他接触许多社会青年,被带坏后混迹娱乐.城,有很大的出入。 林天记下叶冶的家庭住址,见骆缘仍对着她手边的纸张出神。 她皱着眉头,看得非常认真,架势像是要把纸用念力看穿。 确认她没有空看自己,他默默翻开最先看的那本档案,又确认了一遍,他刚才没有看走眼。 同样是红底的照片,少女戴着厚厚的近视眼镜,绑着松松垮垮的马尾;花毛衣衬得她的脸格外圆,以稍稍仰头的角度,她对着镜头笑得可爱又傻气。 【姓名:骆缘】 【录取高中】四个字背后,盖了个红色的章,显示的是:【退学】。 身旁愁眉不展的女子画着精致的妆,察觉到打量的目光,她抬眼朝他看来。 “怎么了?” 林天抓抓头,合上了册子:“没事。” …… 去一趟学校,算是略有进展。 出校门后,林天和骆缘没聊几句,话题又被他绕回了吃饭上面。 “跟你约在七中,我就是打着主意想去吃那家店啊,那家店的拌面超级好吃,你吃一次就知道了。”他引着她往自己说的方向走,边走边给她热烈地宣传。 ——约在七中,不是来查叶冶资料,而是想着和我来吃面? ——林警官,这不能怪我脑补过多了,你是不是假公济私,对我有意思啊!! 骆缘腹诽着,望了望他们周边的商铺,猜测说:“你要带我去的,是复印店楼梯下面的店?” 林天很是惊讶:“咦,你也知道那家拌面店啊?!” ——这个问题我问你才对吧。 “那家店,我上学时拌面一块钱,还送清汤;现在,一份八块,不送餐、每日限量,非高峰期也要排队半小时左右才能吃上。” 骆缘完全是一副老江湖的语气,明显比林天懂得更多。 “我是被人介绍来的,吃一次感觉挺好吃的,现在怎么要排队这么久?”林警官露出了挫败的神色。 他们已经走到复印店旁边了,果然如骆缘所说,排队的人一路排到阶梯上面,把路口堵得满满当当。 有一个更嘚瑟的问题,她没有说出口:你知道那家店是怎么红的吗? ——咳,说来不好意思。 ——因为她在小说里写过太多次这家店,被人扒出来是它真实存在的,然后店就红了。 最终,他们还是排了队。 所幸店老板有了充足资金收入,把店面扩张了几倍,不然按照以前的两张桌子,他们准会排到天荒地老。 两个人吃完以后,骆缘打包了一份,带回去给叶冶。 她还记得要给他上药的事,想来,这家店的拌面确实是他从前喜欢的,希望他吃完能够乖乖配合她。 以“怕面糊了为理由”,林天说服骆缘坐上他的电动车。 已经几百年没坐这种交通工具,她感觉挺新奇的,而且不会堵车,确实方便。 小电驴停在金裕府门口,保安们看他们俩的眼神,也很新奇。 ——围观群众心里想的大概是:这个富婆最近恋爱去了吧,被穷酸却有皮相的年轻小伙子吸引了。 反观林天,他对骆缘住在哪里、身份如何,倒像是毫无知觉。 她临走前,被他叫住。 “我有东西要送你。”林天拿钥匙,开了自己的电动车底座。 骆缘眼睁睁看着他,拎出了一袋苹果。 “……” ——林警官,你喜欢我礼物也应该送花吧? “特产,我家乡的!很甜!”林警官笑着递给她。 ——送特产……仿佛是过年时,回乡下带了点东西给同事……淳朴得让人难以拒绝…… “谢谢你。”骆缘僵硬地接了。 许久没有被男性追求,她脑子里幻灯片一样闪过,自己下次要回赠什么特产。 她失去方向的手擦过他的脑门,最终停在他的脑袋之上。 第57章 假想番外 此为防盗章  《论阅尽天下言情小说的你如何谈恋爱》 作者:若是有缘;题材分类:自传 【第二章】发布时间:13分钟前 2. 谢谢亲亲们投的深海鱼雷。 我看了一下昨天的留言。 有说我太消极的, 有说我说话不严谨的。 粉丝关心我有没有被盗号,甚至有黑粉质疑我是不是疯了。 在这里统一回应一下:是本人,没疯。 也谢谢读者的安慰加油, 大家不用担心, 我只是说没法恋爱。没法恋爱又不会死人, 一个人照样很开心的。 …… 骆缘关了电脑,重新倒回自己的床。 客厅里没有动静, 不知道叶冶是没醒, 还是走了。 劝说的话她自己写得比想得还溜,平时读者遇到情感问题来问她,骆缘还时不时地开导别人,做树洞。即便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想法太消极了,但她就是很在意啊。 ——他不记得我了,太好了。 ——他怎么能不记得我呢?我是当初的那个变态啊变态…… 她心烦意乱的, 分不清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委屈。 总而言之,叶冶是个巨大的麻烦,从小到大对于她都是这样,没有变过。 始终不愿意打开房门面对,啃了几块饼干,她赖床一路赖到下午, 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 被抓门的声音吵醒。 “哐哐哐——嘎吱嘎吱——嘎吱——” 醒来时头重得跟灌了水一样, 搓掉糊住眼睛的眼屎, 骆缘总算反应过来“叶冶还没走,而且主动来找自己”这件事。 踩着拖鞋,她心里有一点点开心地,打开了房门。 从门缝里往外看,什么也没看到。 把门彻底敞开,视线往下,骆缘看到了一只窝在地板的……灰扑扑的大老鼠! “妈呀呀呀呀呀呀!!!老鼠!!!!!” 两只拳头在空中乱挥,她毫不吝啬地献出了宛如少女看到爱豆时的高分贝尖叫。 ——好大的老鼠好惊悚啊啊啊啊!!刚才是这个东西在抓门吗!!! ——吓哭!!吓哭吓哭!!! 童年看过古装剧,狱中的犯人被老鼠咬掉了肉什么的;大了些,看过社交圈里转发的新闻,老鼠顺着人的裤管往上爬什么的……老鼠蟑螂小飞虫,胆小又爱脑补的女生如骆缘,对它们的恐惧程度跟见到鬼都差不太多。 叫归叫,她的腿却像被定住了,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动了之后老鼠受到惊吓,冲过来咬她。 慌乱的眼神无措地乱扫,瞄到走廊转角的墙壁后,有一双默默窥视的眼睛。 “叶、冶爷爷爷!!” 也不管什么个人恩怨,爱恨情仇了,逮着他的身影,她便语不成调、声嘶力竭地吼。 “叶冶救命啊啊啊啊!!!!” 他闻声,快步地出现,跑了过来。 人影还没在门前站定,骆缘一个飞扑,越过老鼠,手脚并用地跳到了他的身上。 “……” 一个仅穿着内裤的大汉,与一个披头散发、魂飞魄散的女子,于黄昏的浪漫光线中表情复杂地对视。 “带我走。”女子坚定地说。 大汉不应声,托住她的背部,默默俯下身。 极好的腰力使得他完美地支撑住了女子的重量,他们一同缓缓地向下,女子的背部渐渐地靠近地板。 “喂!走时能不能不要用爬的啊啊!要碰到老鼠了!!” 骆缘崩溃地尖叫,腿缠他缠得更紧。 看到她眼角的一滴眼泪,叶冶的眼神有些困惑。 于是他直起身,抱着她跨了一步,跨进了房间。 脚不着地的,骆缘的屁股挨到自己的书桌上。 双臂松开他的脖子,她僵硬地摸着踏实的桌面,那股惊吓劲一时没能缓过来。 所以当叶冶转身、蹲下,去抓老鼠的时候,骆缘没有来得及立刻出声制止。 一动不动的灰老鼠被他捏在手里。 叶冶轻松自若的模样,仿佛自己握的是一个可爱的毛绒玩具。 ——老鼠死了?还是被他捏得无法挣扎? 骆缘没有空闲去思考问题的答案,因为,举着老鼠的叶冶,步伐坚定地朝她的方向走来了。 老鼠的长尾巴随着他的脚步晃啊晃,那样的活泼,那样的生机勃勃。 “别过来……” 两手下意识地挡在眼前,她往桌子里面躲,写作的稿纸被乱蹬的脚丫踹落了一地。 ——自己愿意呆在书桌上,是因为老鼠爬上来需要时间,所以暂时安全。 ——叶冶这一抓,老鼠直接能上天了。他过来,是要将老鼠往桌上一放,看她表演一场人鼠互搏吗?! 叶冶停在书桌前,朝她递出手里的老鼠。 过长的发丝遮蔽了部分五官,他的神情略略的阴郁。 ——该阴郁的明明是她吧! “呜呜呜……别这样,快点把它扔掉好不好……”骆缘咬着唇,表露出了明显的不喜欢,不自在。 纵使知道这人的性格一向恶劣,求饶说不定能激发他捉弄人的乐趣,但这一刻,她别无他法地,只能向他示弱。 全部的精力都放到叶冶的身上,她表情诚恳地乞求他能善心大发,放她一马。 没想到,听完自己的话,他竟然扁了扁嘴。 半空中的手,往后退了几厘米。 叶冶看看她,又看看老鼠,肩膀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骆缘也不知道她忽然着了什么魔,愣是从他那黑洞洞的眼眸背后,看出了几分失落。 ——什么意思啊? ——感觉,他好像没有太大的攻击性……难不成是自己误会他了? 调动逐渐恢复的理智,骆缘仔细思考事件的前后关联。 开门看到老鼠,叶冶躲在不远的墙后观察,她一叫他,他马上过来。 抱他时,他好像没有意识到她是由于怕老鼠,还想带她爬着走……后来意识到她怕了,他依旧想把老鼠……给她?那或许是给她的意思吧。她不收,他就有点伤心了。 “老、鼠……” 支支吾吾,又饱含试探地,骆缘说出了那个她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脑洞。 “是你要,送给我的?” 叶冶眨了眨眼睛,抬头朝她看来。 握老鼠的手“不动声色”地往前几厘米,肩膀也稍稍高了一点。 ——嗷!真是这样! ——怎么做这样的事呢,好可爱啊。 骆缘又惊又喜,萌点瞬间被这大力的一下,戳得好疼。 叶冶还没有完全想起自己是人吗?他终于感受到她的善意,想跟她好好相处了吗? 他没有钱,能给的只有老鼠呀!像极了网络上常看到的,小动物的报恩。 小猫咪之类的,就会给铲屎的送老鼠……会抓老鼠的小狗,是不是也会这么做呢! 是因为昨天的喂食,所以给她报酬吗?是因为想要和她一起住下,所以抓老鼠,证明他很能干吗?还是因为她今早不敢出门,误以为她有危险,担心她饿死在房间里? 不管啦,不论是哪种都超级超级可爱的!! “谢谢你啊。”骆缘羞怯地笑了,伸手准备…… ——嘶。 虽然很萌,但果然死老鼠还是不能接的啊。 她迅速改变手的方向,摸了摸叶冶的狗头。 他没有推开她,抓着老鼠,脑袋被她摸得一耸一耸,样子傻傻呆呆的。 叶冶忘记自己了。 纠结半天,看到这一幕之后,骆缘好像能够接受了。 他遇到一些复杂的事,初见她时,防备重重。 他记得的事情很少,甚至大数时刻,忘记他是个人。 理所当然,他忘记她。 反正,他们之间的,本来也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等会儿,你刚才抱我的手,抓老鼠了吧?” 温情的目光中,骆缘突然想起这一茬。 叶冶把老鼠换了一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嗯,这下能肯定两只手都是脏的了。 ——她的身上,八成也是,额…… …… 这次洗澡,比第一次顺利许多。 骆缘保持洗玻璃的心态,将站得笔直的叶冶用沐浴球一顿猛搓。 洗完澡,还督促他穿上了全套的男士睡衣。 第58章 番外 此为防盗章  “我的本子不见了!我的本子呢?” 头埋在书包中翻呀翻, 桌子、柜子、地板,全找过了,骆缘怎么找也找不到自己写的小说。 很快就要到下一节课, 她像热锅上的蚂蚁。 ——明明放在书包的, 它被人拿走了! 扁着嘴, 骆缘摘掉眼镜,抬手揉了揉眼睛。 “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本子?”她抱着书包, 转身问先前想抢她本子的那个男同学。 男同学正在她背后挤眉弄眼地做鬼脸, 骆缘瞧过来前,他完美地收住。 “你说什么,大点声?”他故意装作没有听清,满脸的无辜。 看热闹的目光集中到她的身上,骆缘自然不可能在全班面前大声的重复。 于是,转头回去,头低得更低。 她一直是一个那么沉默的人…… 她没有朋友…… 没有人愿意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上课了, 骆缘心不在焉地想着办法。 也不敢跟老师说,把课余的东西带到学校,还写了那样的内容,老师知道的话说不定会通知家长……她越想越害怕,嘴巴扁扁的,脸憋得通红。 到下午第三节课, 她费劲心思想要想找回的小说, 基本已经在全班同学的手上传阅了一轮。 细心保护的、每一页都平平整整的, 她所珍爱的本子, 被丢来丢去。 课上要保持严肃,拿到小说的同学们在课桌下兴奋地翻阅着,憋笑憋得肚子痛。 ——哇塞,不得了啊,黄色小说啊! ——这个写的是叶冶吧?笑死我了,居然这样写他。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骆缘好奔放啊。 ——把自己写成女主角,跟叶冶做那种事,真恶心! ——原来就觉得她阴森森的,果然好变态,能写出这种东西,哈哈。 封面撕出一个大口子,内页已被翻得破破烂烂。 似乎每个人都有评论的权利,他们在小说的各处圈出字眼,加以注释,画下饱含恶意的涂鸦,为下一个阅读者提供更多的笑料。 这天,骆缘放学后不肯走,留在教室留到清校。 她无数次地乞求上苍,希望奇迹发生,她能找回她的本子。 立在昏沉的夕阳光线里,面对空无一人的教室。 她抓抓脑袋,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 彻夜不眠间,骆缘幻想过,本子是被黑洞吃掉了。 从小到大有过很多,莫名其妙消失,然后就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 比如她的橡皮擦,比如儿时的洋娃娃,比如弹到地上忽然不见踪影的弹珠。 她安慰自己:我把能找的地方全找遍了,那别人也一定是捡不到它的。 而最糟糕的那个可能,她根本不敢去想象。 所以当第二天到来,那个最最可怕的可能性真实发生在骆缘的面前,她是一点准备都没有的。 ——“叶冶叫你中午下课去他班级找他。” 不知是谁,放在她课桌上的纸团。 骆缘像不识字似的,把那行话来来回回看了几遍。 随着越沉越低的心,力气渐渐流失,曾经筑起的保护自己的高墙,倾然崩塌。 背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叉着手看热闹的人们,永远不嫌事大。 “他是怎么拿到的!!”这是两年来,骆缘在这个班级里发出过的,最大的声音。 ——是他们做的!他们分明听得懂她在说什么!怎么可以这样…… 没人应她。 一张张事不关己的、要笑不笑的脸,没人应她。 “我问你,他怎么拿到的?”骆缘指着其中一个同学,高声问他。 那同学倒也不再躲避,料她掀不起多大风浪地答道。 “敢写还怕被人看?” ——怕,怎么不怕。 ——他们最知道不过了,不然也不至于将书传给叶冶班上的人。 叶冶打架被歪曲成为了她打架;叶冶被塑造成坏蛋小狼狗,腰好体力佳;光是h,里面就有十几场。 ——更何况,她还……喜欢他。 如果有一个可以钻的洞,骆缘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抱着双腿,面无表情地在里面等待过冬。 “她死定了哈哈,叶冶那种炸药桶,竟然敢这样得罪他。” “我们这是给她制造机会,她不是非常想跟叶冶发生点什么吗,那么骚!” “你们少说几句,她不开心了,把你们也写进书里哦,哈哈哈哈。” 为什么那么多声音里,没有为她说话的。 是她做错了吧,是她不正常。 为什么当初要写那种书呢? 曾以为是私人的秘密基地,现在被人为地开放,被众人参观。 骆缘的世界,缩成更小的一点。 不声不响、不打扰别人的生活方式,不再能保护她。 中午放学,骆缘拖到最后一个走出教室,满心想的是……要去哪里躲起来? 她当然不会按纸条上说的去隔壁班,她怎么敢去见叶冶。 但一个人呆在班级,又很怕他等得急了,直接找过来和她对峙。 以往习惯性地去到那些可能偶遇叶冶的地方,今日,它们都成了能把她炸得浑身碎骨的地雷区。 不然请假回家?不行……老师问请假理由要怎么说?爸爸妈妈也会觉得她奇怪的。 踟蹰的脚步,最终迈向荒废的实验楼,据说那里闹鬼。 骆缘想着,在实验楼的高层里,躲到下午铃声响,观察到叶冶进教室了,再回来上课。 ——遇到鬼总比遇到叶冶强。 念头发芽、扎根,她终于找到了出路。 落了灰的玻璃窗、静谧无声的长廊、冰冷的水泥阶梯,成了新的庇护。 骆缘背着书包,义无反顾地一口气连上了三楼。 在三楼楼梯的最后一个转角,她悬在嗓子眼的心,嗷呜一声,差点被她呕了出来。 映入眼帘的黑色的校服裤子,长腿懒洋洋地伸直。 ——老天不曾眷顾她。 少年坐在阶梯上,手里捧着一本脏兮兮的蓝色线圈本。 ——夜、夜…… ——不不不!!! 残酷的事实摆在眼前,骆缘挣扎地,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不是她的本子,他不也有本一模一样的吗? “骆倾城?” 叶冶看着她,好听的音调轻巧地点过这三个字。 ——老天不曾眷顾她。 骆缘驼着背,蔫得像霜打过的茄子。 她不知道,他这样叫她,是因为没听过她的名字,还是刻意地嘲讽……对于她这个死人,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写的是我?”点了点手里的书,叶冶的语调听不出喜怒。 ——啊!对!可以说写的不是他! 眼睛猛地亮了,骆缘直起脑袋,朝他望去。 那是他们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次对视。 他的眼睛,黑漆漆的,下巴微仰,那张脸神气又漂亮。 ——他在问写的是不是他,仿佛在问她,是不是喜欢他。 紧追不放的目光,是不耐烦的催促。 ——快说,是不是啊? 骆缘咕嘟一咽,不小心将“不是”两个字咽了下去。 ——确实喜欢他。 叶冶轻声一笑。 低头,继续读他手里的本子。 ——犹豫什么啊犹豫!这下他能确定她是默认了! ——跑吧!不然跑吧!跑的话还可能活命! 握紧拳头,骆缘的腿,往后挪动了极其微小的一步。 “站着别动,等我看完。”叶冶头也没抬,手里又翻过了一页。 指甲要把掌心抠出血来,她欲哭无泪地站在原地,宛如一个等待老师批阅作业的乖巧好学生。 他的手每往后翻一页,死亡的沙漏就多倾斜一分。 若是骆缘不知道叶冶看到哪里了,她死前的心情或许能平静一些。 可是,她知道,还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看完这页后,整本小说只剩三页了。 一页详细描写,魔教教主与骆倾城溪边戏水,然后他把她拉到水下进行不可描述,一做从清晨做到天黑。 一页详细描写,戏水回家后,教主感染风寒,骆倾城照顾他。教主说对她:“坐上来自己动”,然后他们从病中做到病愈。 最后一页,是看到叶冶哭后,回班级写的。 一手养大魔教教主的奶奶,因病去世。他浑浑噩噩了几天,无意中路过一家面馆,吃了一碗面,竟然和他奶奶从前做的面有相似的味道……遂,悲从中来,教主潸然泪下。 第59章 番外 此为防盗章 学着林天, 她悄悄挽住叶冶的手。 他没有拒绝。 当女鬼的镜头又一次出现, 她收紧手臂,心跳如鼓地看向他。 静谧无声的白色屏幕光中,双眼撞进他的目光, 像要被溺死。 他一直在看她,黑眸深深沉沉,探不见尽头。 分不清谁先主动的, 或许都有。 他们开始接吻。 仿佛吃着一口夹心的, 因为唾液的沾染,唇畔变得柔软。 咀嚼轻咬,尝到滑腻湿热, 有甜蜜的果酱溢出,唇舌愈紧地纠缠。 升温的是情人间的热。 她圈着他的脖颈,倒向床, 被吻得几近窒息。 骆缘从未在叶冶身上感受过他对自己的渴求……这是第一次。 也可能不是。 这样热烈的亲吻, 是因为喜欢她吗?如果不是, 是为了什么?想都不敢想。 他是冷淡的、高傲的, 生人勿近的,从未对她卸下心防。 在他面前的她, 胆小弱势,存了卑劣的心思想要靠近。 由年少至今日, 没有变过。 近在咫尺的脸, 让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叶冶呢? 甚至不敢去问, 他态度大变的理由。 明明可以理解她的话, 她的情绪,他却不选择开口与她沟通。 ——太喜欢他了啊。 ——看吧,因为喜欢,高兴完了,又开始患得患失,怕他把对她的好收回了。 ——那时发过誓,说不再喜欢他,但到头来还是喜欢他啊。 抛弃一贯的谨慎,她挥动翅膀,朝他的方向扑去。 开心的同时,又不敢笑得太过用力,仿佛看见一个随时会碎掉的美梦。 ——即便那样,也要去的。 叶冶用棉被裹住骆缘。 被子是她买的,软得像一团白白的云。 她被裹得只露出一个脑袋,表情傻兮兮的。 他支起身,静静地打量她。 指尖滑过微微泛红的眼圈,擦掉她眼角那滴泪水。 不知什么时候,骆缘在叶冶的窝里睡着了。 傍晚开始,外面下了大雨。 真是很大的一场雨,窗子覆了一层白色的雾气,满耳澎湃的落雨声。 客厅的窗户半开着,凉风吹进来,皮肤泛起寒冷的小疙瘩。 骆缘被冻醒了。 迷迷蒙蒙,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 家里的灯没有开,旁边的被窝是冷着的。 心头涌过一丝慌乱。骆缘一边嘲笑自己,那阵担惊受怕的恋爱愁绪怎么还没过去,一边用发抖的嗓音喊了声…… “叶冶?” 没人回应。 能听见的,只有愈烈的雨声。 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她跳下床去找他。 “叶冶?”厨房的灯被打开。 没有人,她急匆匆跑向其他房间。 一路跑,一路喊。 灯也跟着开了一路。 叶冶不见了。 最后返回客厅的时候,她按亮那里的灯,看见他折好的睡衣放在床尾。 理智的弦瞬间断了。 骆缘穿着家里的拖鞋冲进外面的雨幕。 庭院空空荡荡,一眼望尽。 她拉开大门,往小区里走。 雨滴不断落在脸上,骆缘抬手擦掉。 下这么大的雨,大家都不愿意出门。 四处落满了水,像极潮湿一片的心头。 进到保安亭,他们似乎都被她这样的造型吓了一跳。 “骆、骆小姐,你要伞吗?” “这里,给你毛巾。” 骆缘谢绝他们的好意,嘴唇发白地说:“我是来找人的……” “你们有看到一个男人吗?”她举起手,比了个高度:“这么高。头发有点遮眼睛,腿很长……” “有的,他从你家出来,”门卫一下子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好几个小时了。” 不明白事情的性质,旁边的人已经帮忙打开监控,调出当时的画面。 抱着发颤的手臂,骆缘看完了叶冶路过大门的那几秒。 他的步子很快,自然的,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他身上穿的那套休闲装挺好看的,很合身。 她买的时候,就想着,他穿一定会好看。 “谢谢你们。” 道完谢,骆缘出了保安亭。 望了眼小区门外的路,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拖鞋,她转身,往回走。 也不知道谁规定的,大雨要配上失恋的情节。大概是因为凄惨兮兮的心情要配上凄惨兮兮的造型,才能让主角的悲痛表现得更加充分。 ——少来了!凄什么惨啊! ——自己又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了失恋!还有别的可能性啊! 想着想着,骆缘忽然抬起脑袋。 ——超喜欢叶冶,绝不是说说而已! 就算他左手搂着一个美女,右手牵着一个娃,都有可能是心机女配说谎,制造出让人误会的画面;就算听到房间里有女人和男人的啪啪啪声,女人嘴里喊着叶冶的名字,都有可能是走错屋子的同名同姓而发生的乌龙……更何况,区区不告而别。 看的那么多狗血言情小说,她怎么可能会再被这样的误会梗打败呢?!! ——叶冶走了,把他找回来不就行了!! 加快脚步返回自家,骆缘一进门便开始找手机。 手机还没找到,她先看到的,是自己的钱包。 钱包的拉链被开了…… 里面纸钞有明显的,被抽动的痕迹…… 【富婆一夜.情后醒来,钱包被偷,帅气男子骗财骗色,作案手段高超】 脑中不合时宜地闪现过一个似曾相识的标题。 骆缘尴尬地瞅了眼钱包内部……啊!不是不是!剩的钱还挺多! 嗯……仿佛是,只领走了嫖.资。 骆缘越发的安静,在班级的边缘,仿佛融进了灰色的墙壁。谈话时人们见到班级有她,不会刻意回避,没有朋友的人连传话都不知道能传向哪里。 班上有个女生暗恋叶冶,她们的小团体私下称呼那个女生为“叶嫂”。 午休听过几次那个小团体的谈话,有时候聊到叶冶,有时候没有。 到底是到了生长的年纪,身体痒痒的,眼神瞄向同班同学渐渐清凉的夏衫,不知道为什么想要探索——探索那些隐秘的、夏衫内若隐若现的,被家长锁在dvd柜子深处的话题。 午休时,小团体里唯一恋爱的女生给叶嫂传授“经验”。 女孩子羞红一张脸,声音压低着,像一种体积微小却燃得明亮的烟花:“他伸手到我裤子里,摸我的内裤……我感觉身体里怎么有水呢,很尴尬,以为自己月经来了……但他手伸出来,没有血,是透明的水。” 然后,骆缘开始幻想。 她感兴趣的话题和想要了解的叶冶,繁杂地交缠在一起。 它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破土而出,生机勃勃地壮大,如此危险,如此充满吸引力。 “他伸手到我裤子里,摸我的内裤……身体里,透明的水。” 昏暗的小店里,冬日微潮的冷气,皮肤泛起密密的鸡皮疙瘩,害怕与兴奋的感觉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