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李莲花角丽谯的N种可能》 第1章 无尽的黑暗 弃吻颈,断少师,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浩渺的江面,碧水如镜,青山浮水,倒影翩翩,风景如画,美不胜收。 江边,山坡,有一人正在费力地刨土挖坑,刨一下,便咳喘不止,似乎要将心肺都要咳出体内。 他面色苍白,双颊微陷,形如槁枯,握着铁锹的双手上隐隐露出青紫色血管。坑边还放着一张草席,一团麻绳。显得与这水墨画般的美景格格不入。 他虽咳嗽连连,气喘吁吁,明显体力不支,却仍坚持不辍。 此人正是三月前被肖紫衿逼着跳崖的李莲花,当日他在望江亭跳崖而下,侥幸落在一叶小舟上。 故人离心,情谊不在,心灰意冷之下找来纸笔,写了一封绝笔信,托人送出后,便从船家手中买下这叶小舟,独自摇舟北上,远离那些纷纷扰扰。 自此,泛舟江上,每日钓钓鱼,煮煮茶,看看沿岸不同的风景,如忽略那碧茶之毒带来的痛楚,日子过的也算逍遥。 只是,近两日,体内的碧茶之毒愈演愈烈,五感渐渐丧失,眼睛已经不能视物,头也越来越疼。 恐时日不多,李莲花便弃舟上岸,想寻一个山青水秀之地作为自己最后的归宿,也算对自己最后的一点慰藉。 他用自己所剩的不多的银两,从山下村民处从买了一些简单的吃食,一壶酒,一把铁锹,一张草席,一根麻绳,便磕磕绊绊地往山上走去。 本想买一口棺材,可惜自己银两不足,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无法将棺材运至山上,便作罢。 一路跌跌撞撞上山,最终选了一块摸着尚算合眼缘的大石之下,准备作为自己的埋骨之地。 计划着在大石之下挖一个墓穴,待自己饱餐一顿之后,便躺进去,用绳子将大石拉下,盖住墓穴。荒郊野岭野兽出没,用大石封住墓穴,希望尸身免受野兽撕咬之苦,也算给自己的最后一点体面。 谁知他本就是强弩之末,再加上走了那么长时间的山路,又是挖坑刨土,体力早就不支。一铁锹铲下,只觉喉头一甜,他侧身吐出一口血水,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倒下的那一刻,不由得埋怨,老天何其不公,连最后一点让自己入土为安的体面也不给。 哎,罢了,一死万事休…… 无尽的黑暗,他以为自己到了幽冥地府,以为自己会遇到师父,遇到师兄,遇到无辜枉死的五十八位同门。他心中已预设了千言万语,如何向师父忏悔过往,如何向同门表达迟来的歉意,如何为师兄解开心结。 然而,什么都没有,一片死寂,唯有深邃而无尽黑暗,压抑而宁静,无声无息。 他不禁心生寒意,难道他们对自己的怨念如此之重,以至于连死后也不愿给予他一个面对与和解的机会? 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去,不知有几人会为自己伤怀落泪?又有几人会对自己念念不忘? 方多病,那个挚友,定会为自己悲伤。但是他还年轻,他的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人,更多的事需要他去顾及、去惦念,他会又有绚烂精彩的人生,自己不应成为他的负担。 笛飞声,那位武痴,或许会在练武时偶尔想起自己,不过武者的世界从不缺挑战,他很快会有新的挑战目标,他很快会有新的挑战目标, 阿娩和四顾门的旧友们,在闲暇时应该也会偶尔想起自己吧,感叹下他们与自己在一起的年少时光,伤怀下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年少。但那也只是他们生命长河中的一抹涟漪,终将归于平静。 …… 故人的面容在脑海中一一掠过,他知道他们会为自己伤感感怀,但他们每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那份哀愁也会逐渐被时间冲淡,重归于各自的人生。 他曾无数次设想过这样情景,当自己生命走到尽头时,就潇洒的走掉,无声无息、无牵无挂地死去,不让自己成为累赘,不让身边人感到痛苦与厌烦。 可是为何自己未能如预想中那般洒脱?为何心中满是难以言喻的酸楚与不甘? 无尽的黑暗中,他踽踽独行,越走越落寞,越走越悲哀! 他本以为早已习惯了孤独为伴,但此刻的孤寂却如潮水般将他淹没,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与恐慌。 不是说黄泉路上会开满忘川花吗?为什么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他不禁自问,难道是因为自己孤独地一人死去,没人为自己殓尸,没人为自己守灵所以自己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也听不见吗? 连通往彼岸的指引也变得遥不可及? 是否连地府的门扉也对他紧闭,让他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徘徊? 难道这就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吗? 第2章 苏醒 黑暗中,李莲花陡然感受到仿佛有双无形之手扼住了他的咽喉,初时他心头一惊,旋即转为难以言喻的喜悦——在这片孤寂之中,终于有了某种生物存在的迹象。无论是什么抓住了自己,是精是怪,是敌是友,他都不在乎,即便他依旧被深邃的黑暗所包围,视线无法穿透分毫,因为终于不再是自己独自一人。 一股莫名的液体悄然滑入他的喉咙,紧接着,那股压迫感骤然消失,那双手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周遭再次被无边的黑暗吞噬。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莲花心中一乱,他本能地想要抓住那股稍纵即逝的触感,但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双手竟如同灌铅般沉重,任凭他如何努力,也无法挪动分毫,只能无助地悬浮于这无尽的黑暗与未知之中。 他试图放声大喊,引起对方的注意,可是很快他便发现他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又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在这不分昼夜的黑暗中,那双神秘的手不时浮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扼住他的脖颈,随后灌入一股未知的液体。 经过漫长的思考与挣扎,李莲花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被人以这种方式喂药救治。难道自己并未命丧黄泉,而是被好心人救起? 这一发现如同一缕温暖的阳光穿透黑暗,驱散了他心中的恐惧与不安。他不再奢望奇迹般的起死回生,只是感激于在这茫茫人海中,生命最后一刻,自己并非孤单一人。至少,还有这双手的主人,无论生死,都默默陪伴在他身旁。 想到这里,李莲花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宁。即便最终难逃一死,他也相信,这位神秘的救命恩人定会为他妥善安排后事,让他得以安息。 在一片混沌与迷蒙之中,李莲花的意识逐渐回笼,他努力睁开眼,视线依旧模糊不清,四周被厚重的暗影所笼罩,唯有远处一抹若有似无的光亮,在朦胧中若隐若现,给予他一丝安慰。 他轻轻抬手,缓缓抚摸着身下的柔软棉被,那份温暖的触感让他确信自己此刻正安然躺于床榻之上。李莲花不禁加大了手掌的力度,在棉被上细细摩挲。 他努力睁大眼睛,试图捕捉并贪婪地享受那细微光线带来的每一丝温暖与希望。脑海中,细细回味着自己在黑暗中的种种思绪与恐惧,那些挣扎与不安仿佛还在心头萦绕。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轻轻闭上眼,用手在面前挥了挥,仿佛是在驱散所有的阴霾与杂念,很快他又恢复成一贯的从容与淡定。 他支撑着坐起身,挪动了一下身子,右腿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伸手摸了摸,已经被人包扎好。他伸了伸腿,发现活动自如,除了轻微的疼痛并无其他不适,应该是皮外伤。 他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感激与庆幸,老天终究还是有点怜悯之心,未让自己曝尸荒野,饱尝尸骨被豺狼虫蚁啃咬之苦。 他又凝神倾听了会,周围一片寂静,除了鸟鸣并未有任何声音。 李莲花静静思索片刻,便起身下床,开始摸索着熟悉周围环境。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陈设比较简单,一张木床,一个衣橱,一张桌子,一张凳子,桌子上放着他的包裹,其余并未有多余的事物。 李莲花摸索着将周围环境熟悉了遍,这是只是一个三间房的小屋,除了自己现在所在的卧室,中间是一个客厅,东首的卧室应该是住着一位女子,屋内有张梳妆台,还有淡淡的海棠香味,陈设也更精致些。 屋外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弥漫着草药的香气,丝丝缕缕白粥的香气从院内的厨房里飘出夹杂其中,不由得让人食欲大增。 李莲花在四周转了转并没发现人迹,猜想主人可能是外出了,便摸索走向炉灶,想将灶火熄灭,以免把粥熬焦。 忽然,他感觉身后似乎有异动,还未来的及转身,手腕已被一个纤细的手紧紧抓住。 李莲花感觉一道凌厉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模模糊糊间,看见面前站着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气。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面前之人对自己有着莫大的怨气,仿佛要将自己生吞活剥般。 李莲花微微一怔,面前之人给他的感觉太过熟悉。 还没来得及细想,对面之人便松开了他的手,转身,自顾自地查看起锅里熬煮的粥。 李莲花听到女子用勺子搅动了下白粥,然后,放下背上的背篓,似乎又开始熬起药来。 李莲花见女子没有搭理的自己的意思,便站起身,对女子抱拳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闻言,女子抬头看着他,并不搭话。 女子的目光虽然不再冰冷,但是仍让李莲花感觉不适,没有来感到一丝危险。 他自顾自的抹了下鼻子,大声道:“在下李莲花,不知姑娘贵姓?” 见女子仍是紧盯自己,并不回话,便继续道:“姑娘的搭救之恩,李某铭记在心,但李某身无长物,无以为报。来日如若有需要李某之处,李某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女子闻言,似乎嗤笑了一声,但仍旧没有开口回应。 李莲花自嘲一笑,自己命不久矣,哪还能大言不惭的说要报恩。 况且,对面女子明显对自己充满敌意,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便道:“实不相瞒,李某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姑娘恩情李某恐无法回报了。” “姑娘高洁,想必也不是挟恩图报之人,那李某便不再打扰,就此告辞。”言毕,李莲花便转身准备离去。 感觉到背后人影闪动,那女子便向自己袭来,李莲花侧身躲过,忙伸手抵挡,但到底是缠绵病榻多日,又久未进食,体力尚未恢复,不过两三招便被对方点了穴道。 李莲花只得在心中无奈地叹气: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女子将李莲花制服也不说话,只是将他晾在院中,自顾自地去熬药。 李莲花眉头轻皱,用那双黑影重重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女子的身影。 女子的体香、身形、武功招式……是如此的熟悉。 李莲花眉头越皱越深。 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 过了一会儿,女子似乎想到了什么,漫步到李莲花身边,伸手将他拽到院中的一棵大树旁,拿出绳索将他死死地绑在了大树上。绑好后,还伸出脚重重地踹了他一脚。 李莲花气道:“角丽谯,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3章 你为何要救我? 女子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盯着他,良久才问道:“你眼睛恢复了?怎么知道是我?” 李莲花心中哀叹,暗道,果然是她。 “并未,只是你给我的感觉与角丽谯太像,在我所识女子中,能对我怀有如此深刻恨意的,只有角大美女你而已。”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你……怎会死而复生?莫非是笛飞声顾念旧情……” “没有”,角丽谯冷冷地截断了他的话,语气中不带丝毫温度。 角丽谯稍作停顿,一双寒眸紧紧地盯着李莲花,直到他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眸不再敢和她对视,才又继续说道:“他那一掌,狠绝至极,倾注了他毕生的修为。那一掌,直叫我肝肠寸断,犹如万箭穿心,五脏六腑都如有万千虫蚁在啃咬,痛苦至极。” 言毕,她仰首闭目,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哀伤:“我躺在冰冷的地上,眼睁睁望着他转身离去,那背影是那样的决绝,不带一丝留恋。” “他说,杀我,只因我生性可恶……”她先是自嘲地轻笑,随即转为疯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李莲花虽目不能视,却能深刻感受到她内心的愤怒与不甘,如同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 “生性可恶?” “直到死去的那一刻,我才发觉我这一生可笑至极。十三年来,无怨无悔的追随,殚精竭虑为他保住金鸳盟,穷尽心思只是为了博他一笑,最终只换了他的一句‘生性可恶’,最后连尸身都不愿为我收!可笑……何其可笑!哈哈……”说到最后,角丽谯的声音已近乎嘶吼,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与愤慨。 李莲花心中唏嘘。 角丽谯一生痴恋笛飞声,而笛飞声却是个心无旁骛的武痴,对世间情爱视若无睹。 笛飞声漠视角丽谯的一腔痴情,而角丽谯又是个偏执的性子,为了得到他的爱,不惜伤害他,甚至囚禁于他,最后又死于笛飞声之手,两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实在不是他这个外人能评头论足的。 李莲花暗自感慨一番,不愿多言。待角丽谯情绪稍微平复后,说道:“你是如何死里逃生,重获新生的?” 角丽谯只是淡漠地看着他,未发一语。 “你是为何要救我?”未听到角丽谯的回答,李莲花只得继续追问道。 仍是无声的沉默。 李莲花只得又道:“你既然那么恨我,何必要救我?让我自生自灭不好吗?” 四周再次陷入沉寂,只有风穿过树梢的声音。李莲花能感受到角丽谯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尽管他无法看见,但那份凝视却异常强烈。他猜不透她的心思,更无法从她的沉默中得到答案。 最终,李莲花放弃了追问,将头轻轻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不再浪费口舌。 过了许久,角丽谯突然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里夹杂着不屑与轻蔑,“若非我出手相救,你此刻怕是已成为狼群腹中之物。” “世人皆称你李相夷义薄云天,知恩图报。我救了你,你不说报答我,反而企图逃跑,这世上哪有如此便宜之事?” 李莲花苦笑一声,回道:“角大美女,你未免太高看我了。现如今,我废人一个,又能如何报答你的大恩?” 说着,他想挪动下身体,换个舒服的姿势,却发现自己被角丽谯绑的死死的,根本动不了分毫。李莲花叹气道:“角大美女,我现在连你三招都接不住,你又何必费心费力地绑着我。” 角丽谯冷哼一声,“少废话,你李相夷的本事我早已见识过。你就是一只蔫坏的老狐狸,一肚子的坏水,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信。你还是在这老老实实的待着吧。” 言罢,她还不忘用力拍了拍李莲花的脸颊,才转身离去,留下一脸无奈与黑线的李莲花。面对如此粗暴的对待,李莲花虽心有不甘,但碍于现状,也只能忍气吞声。 第4章 喂药 “死而复生”太过诡异,李莲花不知道角丽谯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死而复生”,以角丽谯的行事作风,救自己的目的一定没那么简单。 刚才听她的语气,她现在似乎对笛飞声的怨多过爱,难道她是要利用自己去替她杀笛飞声?还是她已知道了自己南胤后人的身份,想利用自己,重启复国之梦? 种种猜测如潮水般涌来,让李莲花的思绪变得纷乱如麻,头脑仿佛被无数线团缠绕,闹哄哄的疼。 想到后来不禁失笑,自己闯荡江湖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却被一个角丽谯搞得乱了方寸。 事已至此,再过多忧虑也于事无补,他决定沉下心来,静观其变。如此一想,心境豁然开朗,他定下心来,听着附近的鸟叫虫鸣声,闭目养起神来了。 感觉到角丽谯的靠近,李莲花也并未在意,继续假寐,不料,脸颊突然又被重重拍了下。 李莲花不悦地皱眉,“我说角大美女,你就不能稍微温柔些吗?一个女子这般粗鲁,怪不得笛飞声对你避而远之!” 角丽谯被李相夷的话刺痛,心中恼怒,反唇相讥,“你李相夷倒是对心上人呵护备至,最后乔美人还不是跟人跑了?” 李莲花哑然,心中也被她刺的不舒服,盯着她手里的药碗,没好气地问道:“这是什么?”。 “喝药!”,角丽谯将药碗粗鲁地推到李莲花嘴边,碗沿碰的他的牙齿咯吱作响。 李莲花眉头皱的更深,恼火地说:“角丽谯你是不是女人?” 角丽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眼神中闪烁着挑衅的光芒,轻佻地说:“我是不是女人,你真想试试吗?”语气中充满了暧昧与威胁。 李莲花心头一凛,角丽谯的疯她是见识过的,马上转移话题道:“这药是用什么熬的?怎么味道如此难闻!” 角丽谯又恢复了冰冷的神色,厉声道:“别啰嗦,快喝。” “你这里面,该不会加了什么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剧毒吧?” 角丽谯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杀你?何须如此麻烦?”她轻蔑地扫了李莲花一眼,继而讥讽道:”还是说,难道堂堂李相夷,如今竟怕我这个在你手下走不过一招的‘妖女’了不成?” “角大美女,你可别妄自菲薄,你可是同时将天下第一与天下第二囚禁起来的人,就连这皇位也差点成为你的囊中之物的奇女子。” 角丽谯听后,面色更冷,她缓缓地说道:“李相夷,你这是在自夸吗?还是在讽刺我?” 李莲花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角丽谯的意思,她十年的精心谋划最终都被自己毁于一旦。刚才自己的言语,在角丽谯听来,不是在赞扬她,而是在无情地揭她的伤疤,赤裸裸地打她的脸。 李莲花略显尴尬地干咳了两声,解释道:“误会,误会。” 角丽谯瞪李莲花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怒意,“呵,李相夷我是真的很讨厌你这张嘴。” 她又瞥了一眼药碗冷声道:“这药,你喝不喝?若是不喝,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李莲花就感觉一只柔软的手禁锢住了自己的头,紧接着,下巴被另一只手猛然捏住。他吃痛之下,不自觉地张开了嘴,紧接着,一个柔软的触感覆盖住了他的唇瓣,唇齿之间一股强烈的苦涩瞬间弥漫开来。 角丽谯竟然用嘴给他渡药,李莲花又气又急,急急地咽下嘴里药汁后,便不住地咳嗽起来。 “角丽谯,你怎地如此……如此不知羞耻?”他喘息着,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角丽谯冷哼,见他如此窘迫,心中竟涌起一丝莫名的快意。她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怎么,李大门主是第一天知道吗?” 随后,她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戏谑:“那么,是你自己乖乖喝呢,还是让我继续‘伺候’你?我倒是很乐意……”那拖长尾音,让人莫名心慌。 李莲花连忙打断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我自己喝。” 李莲花当然不是第一天知道角丽谯的行事作风。江湖盛传她风流成性,裙下之臣不计其数,虽不能尽信,但是无数江湖名宿均拜倒在她得石榴裙下确是实事。 她更是曾扬言要把他和笛飞声一起娶了的女人,她可是一个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疯批女人,李莲花不敢再惹她。 角丽谯对于李莲花的态度很满意,有种得胜后的满足感。难得温柔地将药碗送到他的嘴边,李莲花不敢再节外生枝,就着送到嘴边的药碗,一饮而尽。 第5章 约定 李莲花咽下药汁,苦涩的滋味让他不由自主地龇牙咧嘴。 他心中暗自揣测,不知角丽谯究竟施展了何等高明的手段,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此刻,他感到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碧茶之毒也被压制了下来,五感也悄然间恢复了些许。尤其是那久已完全丧失的味觉,竟奇迹般地苏醒,让他能品味到药汁中的苦涩。 李莲花自小五感便敏于常人,后来,随着武艺的精进,他的五感更是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境界。中了碧茶之毒之后,他的五感逐渐衰退,尤其是味觉被荼毒的最甚,曾几何时,世间万物在他口中皆失去了味道,其次是视觉。 可能是味觉和视觉的丧失,他的听觉与嗅觉倒是还好,虽不如往昔敏锐,倒也能与常人相差无几。 李莲花试着运转了下内力,却发现内力停滞不前,,显然是角丽谯再次给他服用了限制内力的药物。他心中不禁暗笑,角大美女行事之小心谨慎,真是滴水不漏。 感觉到角丽谯正欲转身离开,李莲花赶忙出声喊道:“哎,角大美女,你只管药不管饭的吗?我这肚子可是多日未见油水了,饿得都快眼冒金星了。” 角丽谯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瞥了他一眼,随后传来她略带咬牙切齿的声音,“等着。”李莲花闻言,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角丽谯端着一碗粥走过来,她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白粥,粗鲁地送到李莲花嘴边。 察觉到角丽谯的烦躁,李莲花提议道:“角大美女,劳您这般伺候,我真是受宠若惊。不如你解开我的绳索,我自己吃可好。” 角丽谯却轻笑了起来,那声音柔媚而阴森,让李莲花不寒而栗。 “怎么?李大门主害羞了?能服侍李门主是阿谯的莫大荣幸。是不是粥太烫了,我给你吹一吹,如何?”说着,她故意贴近,轻轻向李莲花脸上吹了一口气。 那温热的气息虽轻,却让李莲花感到一阵莫名的酥麻,他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忙开口道:“岂敢劳烦圣女殿下,不如你放开我,让我自己吃,我保证不再逃跑就是。”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吗?”角丽谯冷冷地问道。 “你看我现在内力被封,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捉我如同探囊取物。况且,你能助我压制碧茶之毒,我又怎会放弃这活命的机会,独自逃跑呢?傻子才会干这事。” 李莲花眨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虽然因为看不见,无法聚焦,但是眼中流露的神情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角丽谯嗤笑一声,真是一个戏精,这个傻子不就是他自己吗?她与李相夷做了十几年的对手,知道眼前之人不仅武功登峰造极,更是才智过人,智计百出,即使中了碧茶之毒只剩一成内力,自己仍在他手下过不了一招。 不过她很是好奇,十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一个桀骜不驯之人变成了一个十足的骗子,老奸巨猾,滑不溜手,难对付的很。 角丽谯心中哂笑,面上却似被说动,好心地建议道:“既然如此,那你便以乔婉娩的性命起誓,绝不逃走。如若违背誓言,乔美人便死无葬身之地,如何?” 见李莲花瞬间变了脸色,角丽谯心中涌起一丝愉悦。 作为不死不休的对手,李相夷的七寸她可是了解的清清楚楚。 李相夷这个人虽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却最是重情重义,绝对不会拿自己旧情人的命当儿戏。 然而,在愉悦之余,她又有点隐隐的嫉妒与不甘。 为何李相夷对一个抛弃他的旧情人都能做到如此深情厚谊,而笛飞声对自己却如此的冷酷无情,真是不公! 良久,李莲花轻叹一声,缓缓说道:“哎,我们之间的恩怨,何必牵扯他人?我答应你,绝不会私自逃走。如我有任何离开之意,定会提前告知你,如何?” 角丽谯忽见他软和了神色,语气也变得温柔,如同与多年老友闲谈般亲切,这让她一时有点不适应。 她疑惑地盯着李莲花看了半晌,最终还是为他松了绑。半是调笑半是感慨地说道:“看来,李门主对乔美人用情至深呀!只是不知乔美人是否知情?若是知道了,不知她可愿意与你再续前缘呢?” 李莲花知道她是在故意挑衅,便不予理睬,只是默默地端起放在地上的白粥,摸索着走向厨房。 角丽谯见他毫不在意的模样,冷哼一声也尾随进了厨房。 李莲花很是自来熟地坐在饭桌前前,还厚颜无耻地招呼角丽谯入坐。 角丽谯盯着他那张白嫩的脸,突然有种冲动想扯扯他的面皮,看看到底有多厚? 心随念动,角丽谯伸手狠狠地扯了扯李莲花的脸皮,将那张舌灿莲花的嘴都扯变了形。 李莲花伸手拍掉角丽谯的手,不悦地道:“你干什么?” 角丽谯格格直笑,“我想看看李门主这张面皮到底有多厚?是不是比四顾门的凌云阁还要厚。” 凌云阁是四顾门的藏宝阁,是云彼丘参照唐朝的滕王阁所建。不仅气势宏伟,高耸入云,里面更是设置了各种机关陷阱,就算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也很难全身而退。 李莲花斜睨了一眼角丽谯,“角大圣女,好手段,竟然能在凌云阁中来去自如。” “哼,李相夷少阴阳怪气?本姑娘出入凌云阁是有云彼丘相助,不过,就算没有他,我也能全身而退。” 李莲花心中微沉,淡笑不语,只是默默用饭。 第6章 帮我杀了笛飞声 虽多日未进食,早就饥肠辘辘,但多年锤炼的修养,李莲花吃起饭来仍是优雅的很。 “为何一直盯着我?”虽然眼睛看不清,但是角丽谯那道不容忽视的目光,还是让李莲花感到一丝不自在。 “李相夷,是不是无论何时你都能这样从容不迫?” “那里,现在我就怕得很,角大美女没看出来吗?” “哼,李相夷,你当我是傻子吗?”角丽谯不屑地回道。 李莲花无声地笑笑,也不回话,继续低头吃饭。 饭毕,李莲花端坐在餐桌前,耳畔传来角丽谯轻手轻脚清洗碗筷的细微声响,心中不禁生出一丝诧异,未曾想这位名震江湖的妖女竟也有如此温婉贤淑的一面。 他笑着摇摇头,问道:“这是何处?” 角丽谯脑海中闪过昔日探子带回的关于李莲花骗人的鬼话,回道:“莲花山,莲花镇,莲花村。” 李莲花嘴角微抽,“你莫不是在戏弄我吧?” “爱信不信。” “你是如何救下我的?” “从一群饿狼的獠牙之下。” “呵……”李莲花轻笑出声,心中明了——怪不得自己右腿有伤,若非角丽谯相救,想必自己早已成为狼群的腹中餐。 想象着自己被几匹野狼互相撕扯的惨状,李莲花不由得心中一颤,还是留全尸的好,不然一把火烧了也行。 念及此,李莲花自嘲地笑了,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样豁达。 “我昏迷多久了?”李莲花继续问道。 “十三日。李相夷你还真是命大,还以为你就要去见阎王了。怎么?笛飞声他们没给你找到忘川花?”角丽谯的话语中夹杂着几分戏谑与好奇。 “嗯。”李莲花轻轻点头,看来角丽谯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便不打算提及,转而探究她的动机:“你为何要救我?” 角丽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久道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氛围,就在李莲花几乎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终于幽幽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若我说,我是因为无聊,你信吗?” 李莲花想了千万种角丽谯救他的理由,却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答案——无聊,或者说叫做孤独。 是呀,他太了解那种感受了,漫无边际的孤寂,茫茫人海只有自己,无人在意,无人问津。 他也曾孤身一人漂泊十年,从云端跌至尘埃,个中滋味唯有自知。曾几何时自己也渴望有一人可以作伴,哪怕只是陪自己说说话也好。 尽管,他深知角丽谯是一个诡计多端的妖女,工于心计,自己不应该轻易相信她说的话。 但是当她以那落寞的语气说出“无聊”二字时,他便信了。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她此刻孤寂萧索的气息,那是无法伪装的真实。 至于她如何重生,又如何辗转至此,李莲花心中虽有诸多疑问,却并未急于追问。他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故事。 “我信。”良久,李莲花答道,不带任何犹豫。 角丽谯闻言,眼中闪过不易觉察的惊喜。她凝视他许久,李莲花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紧接着,他听到角丽谯娇媚的笑声响起,“不过,我现在想要点报酬了。你帮我杀了笛飞声,如何?” 李莲花扶额,“做不到。” “那你教我扬州慢?” “不行。” “相夷太剑?” “更不可能。” 角丽谯脸色一沉,嘲讽道:“哼,都说李相夷仁义无双,最是知恩图报,我看不过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罢了。” 李莲花淡然反驳道:“我又没你让救我。” 角丽谯脸色铁青,恨恨地道:“当初,我就该把你扔到狼窝里,让饿狼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啃你的骨头,直到最后尸骨无存。” “人活一世,最终不过化为一具枯骨,一柸黄土罢了,我的尸身如能让饥肠辘辘的小狼得以果腹,也算死得其所。”李莲花洒脱道。 角丽谯冷笑一声,白了他一眼,不屑道:“那你又为何自掘坟墓?” “……”李莲花被她突如其来的诘问弄得哑口无言。 角大圣女嘴皮子功夫见长呀! 看着吃瘪的李莲花,角丽谯心情极好,继续说道:“你这残败的身体,连野狼都嫌弃,咬过你的野狼都被毒死了。我看最后你就落得发臭、发霉、任由蛆虫腐蚀的下场。” 李莲花脑海中浮现出角丽谯描述的画面,确实有点不太雅观。心道:现在看来被野兽吃掉,结果也没那么坏了,以后还是雇个人一把火把自己烧掉的好。 角丽谯见李莲花怔怔出神,神色一变,忽然起身,拿起他的左手,刀光一闪,只听“嗤喇”一声,瞬间便鲜血直流。 李莲花吃痛惊道,“你做什么?” “我的蛊虫饿了,借你的血用用。”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这算救我的报酬吗?”李莲花嬉皮笑脸地问道。 角丽谯斜睨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你觉着我会做如此赔本的买卖?” “随口问问,也许角大圣女脑子不好,算错账了呢?” “李相夷,我看你是碧茶之毒入脑,变成傻子了!”角丽谯扔下他的手,端着血转身离去。 李莲花用右手紧紧按住伤口,在后面追着角丽谯,“角大美女,你好歹给我包扎下呀!” “你不是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吗?” “那你好歹给我点纱布吧。” “你不是有衣服吗?” “……” 第7章 复明 李莲花醒来已有五六日,自那日,和角丽谯自己绝不会不擅离此地,他便安心住了下来。 连日来,他巧妙地以目盲腿瘸为由,逃脱了一切家务,悠闲地过起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坦日子。 出人意料的是,角丽谯却出奇地好脾气,一人承担了所有家务,做饭、熬药、劈柴、扫洒…… 偶尔,她心情不好,也会胡乱发一通脾气,对着李莲花冷嘲热讽一番,等发泄完,气顺了,又会接着忙碌。 李莲花心中不禁暗笑,没想到威震武林的女魔头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经过几日的相处,他也渐渐摸清了角丽谯的脾性,就是个孩子心性,脾气来的快,也去的快。 其实,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李莲花独自漂泊,生活虽说不上有多艰辛,但也谈不舒服。除了做饭这一爱好外,其他家务琐事,实在是谈不上喜爱。 但他这人却极爱干净,往日还是四顾门门主时,总是要求侍从将他的居所打理得一尘不染。后来,成了李莲花,没有仆从服侍,一切只得亲力亲为,实在是厌烦的紧。 有时他病痛缠身,数日卧床不起,见家中尘埃渐积,他心中便如百爪挠心般难受。即便身体羸弱,他也时常勉力支撑,必要将居所清理的干干净净才舒心。 好在角丽谯也同道之人,也素爱整洁,虽然时常对繁琐家务厌烦异常,却也总能坚持把家中打扫得一尘不染,物品归置的井井有序。 每当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明亮洁净的小屋时,李莲花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格外舒畅。 现下角丽谯照顾两人的饮食起居,虽然角大圣女笨手笨脚,很多事情做的差强人意。但这种无需亲自动手便能享受安逸生活的感觉,确实令人惬意。若是这女魔头的脾气再和善点,人再温柔些,那就更完美了。 李莲花半躺在躺椅上,忽然一股难闻的汤药味飘了过来,李莲花微微皱眉。 要说这惬意的生活有什么不足,那便是这难闻的汤药了。 近日,李莲花的味觉逐渐恢复,虽还不能完全品尝出角丽谯做的饭菜是否美味?但是她熬的汤药实在是难喝至极,让他难以下咽,他从来不知天下竟然有如此难喝的汤药。 每次喝完药,他都不得不往嘴里塞三四块糖块,才能让嘴里的苦涩稍减。 李莲花捏着鼻子喝完那碗酸甜苦辣俱全的药汤,便快速地嘴里塞了几块方糖。他边咀嚼着糖块,边伸手轻触腰间糖袋,指尖轻点着里面所剩无几的糖块,心中不免有些忧虑。 转了转黑白分明的眼珠,努力在脸上挤出一抹讨好的笑容,转身对正在院中翻晒药草的角丽谯说道,“我以前只知角大美女用毒之术独步天下,未曾料到您的医术亦是精妙绝伦,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呀。” 角丽谯闻言,手中动作未停,只是轻轻抬眼,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李门主谬赞,不过是些皮毛,现学现卖,练练手罢了。” 李莲花呵呵一笑,脸上挂上更加和煦的笑容,问道:“不知圣女您用的什么方子,咱们一起研究研究如何?” 角丽谯闻言停下手中动作,讥讽道:“李相夷,你是不是嫌药苦?怎么,糖吃完了?至于药方嘛,等你眼睛好了,我们再谈不迟。李门主,你该不会连‘良药苦口利于病’的道理都不知道吧?” 李莲花脸上毫无被揭穿的窘迫,他轻轻提起糖袋晃了晃,带着一丝委屈的口吻说道:“角大美女,如果这个药再苦下去,我没被毒死,先被苦死了。” “与我何干?” 李莲花苦笑摇头,他确信角丽谯是故意为之,“那个,角大美女……其实,我今早醒来,发现我的眼睛已经能够看清东西了。” 角丽谯斜睨他一眼,语气难辨喜怒:“哦?是吗?那真是可喜可贺呀,李-门-主!” “李门主”三个字被她一字一句地说出,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李莲花知道她已动怒,细思也觉自己做的是有点不地道,面上讪讪一笑。 “李门主,既然这个药方有效,那就继续服用吧。” “呵呵,我感觉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要不这个药……”李莲花试探性地开口。 “李门主,你觉着呢?”角丽谯打断他,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仿佛他再多说一个字,便将他生吞活剥了般。 李莲花嘴角微抽,心道:心中自己这是自投罗网吗? 自那日李莲花坦诚自己视力已经恢复以后,角丽谯便把除却熬制药汤与照料毒虫之外的所有家务都推到了他身上。 李莲花叫苦不迭,真是悔不当初。 如今,他不仅要承担繁琐的家务,还要继续忍受那苦涩的药汁,真是苦不堪言! 更糟糕的是,为了报复他假装失明的戏码,女魔头施展出各种手段来整治他。不是故意弄乱他刚整理好的药材,就是在刚清扫干净的院子里嗑瓜子,瓜子皮散落一地。 李莲花明白角丽谯的用意,表面上装作云淡风轻,不流露出丝毫情绪,心底颇为郁闷。他只得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可与这刁蛮的女魔头计较,以免失了风度。 角丽谯原本只是气恼李莲花欺骗于她,才故意折腾他。而他面对自己的各种恶作剧,始终如活菩萨般,毫无波澜。这不免激起了她的胜负欲,整日以惹恼李莲花为乐。 此刻,她正悠然自得地坐在老槐树枝头,边嗑瓜子边享受着微风拂面,双脚轻轻摇曳,好不惬意。 一阵清风吹来,她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将瓜子壳随手一抛,便准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李莲花身上。 她故作惊讶地大叫一声,“哎呀,李门主,真不好意思,你看好巧不巧地,你怎么也不知道躲一躲呢?” 李莲花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只是轻轻抖了抖衣摆,将瓜子皮抖落,继续清扫院落。 角丽谯冷哼一声,不过一瞬,又浅笑晏晏地诱惑道:“喂,李相夷,你要是能把笛飞声给我抓来,我就不再捉弄你,还会帮你把剩下的毒解掉,如何?” 李莲花懒得搭理角丽谯问了八百遍的问题,仍是老神在在地清扫院落对。 角丽谯气恼,将怀中的瓜子和瓜子壳都丢了出去,这次更是精准无误,让李莲花瞬间“披上了一袭瓜子加瓜子壳的外衣”,连发丝间都夹杂着几粒。 李莲花,深吸了几口气,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 他一边清理,一边斜眼瞧着笑得花枝乱颤的角丽谯,没好气地问道:“抓过来干什么?又要挑断他手筋脚筋,囚禁起来吗?” 角丽谯嘴角勾起阴冷的笑意,眼神中满是狠厉,“这次,我要让他尝尝做人彘的滋味。只怪我上次太心慈手软,才给了你机会把他救走。这次我绝不会让他逃离半步。” 她狠狠地剜了李莲花一眼,那眼神中满是怨恨与不甘。 李莲花轻叹一声,无奈地以手扶额,思虑再三,终觉为了笛飞声的安危,也为了解开自己眼前的困局,他有必要和这位爱情观扭曲的女魔头好好谈一谈。 “角丽谯,你可知,爱一个人不应该是这样的。” 第8章 规劝 角丽谯斜眉看李莲花一眼,“那应该怎样?” 李莲花清咳一声,理了理衣冠,正襟危坐地坐在树下的躺椅上。 角丽谯见他故弄玄虚的样子,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只听李莲花清了清嗓子,缓缓地说道:“爱一个人就应该尊重他,爱护他,让他感受到幸福和快乐。” “如果真爱一个人就会以他的快乐为快乐,以他的幸福为幸福。当你真心爱一个人时,一想到他,你的心中就会充满温暖和快乐。而不是违背他的意愿,把他囚禁在身边,日日折磨。” 角丽谯听后,脸色骤变,委屈至极,怒瞪着双眼,大声质问道:“我对笛飞声还不够好吗?他想要天下第一,我就帮他成为天下第一;他受伤落海,我千辛万苦地找到他;他重伤,我为他寻一处绝对安全的地方,让他闭关疗伤。他无暇顾及盟中事务,我就帮他守着金鸳盟,殚精竭虑地将金鸳盟做成天下第一帮派。他想提升武力,我就帮他寻找观音垂泪。难道我对他不够好吗?” 李莲花叹气,“你可知,笛飞声虽一心追求武学至巅,但他最厌恶的便是阴谋算计。你给我下毒,让他理亏,认为自己胜之不武。你虽辛苦稳固金鸳盟,但也将那些对笛飞声忠心耿耿的部下尽数除去,让他孤立无援。后你又下毒、囚禁、折磨他,这样的你,他怎会爱,怎敢爱?” “这样的我?”角丽谯反问, “在你们眼中我就是工于心计,心思歹毒的女人对吗?” 李莲花默然不语,全是默认。 角丽谯凄然一笑,“当年,若不是我下毒,他早就死在你的剑下了。” “金鸳盟全是些穷凶极恶之人,当时我人微言轻,若不采取些强硬手段,如何能让众人信服?如无人力挽狂澜,威慑帮众,金鸳盟早就像四顾门一样风流云散了。” “你不是我凭什么说我不爱他?我追在他身后整整十三年。” 角丽谯自嘲一笑,接着说道:准确底说是十三年十个月又八天。” “十三年间,我无怨无悔,他却从未正眼看过我,对我始终冷言冷语。我给他下无心槐只是想让他对我好一些,谁知竟会被单孤刀那个小人利用。” “你指责我对他心狠手辣,你又可知,他何曾对我心慈手软?他将我与那些药人关在一起,你可知我费了多少手段才从那群吃人的疯子手里活下来。若不是我足够强大,恐怕早已死在金鸳盟阴冷的地牢中。” “后来,他更是在我期盼已久的大婚之日杀了我。你可知,那是我盼了多少日夜,耗了多少心血才等来的大婚。” 角丽谯满目悲戚,盯着李莲花,继续道:“我曾恨你入骨,可是当他为了你而选择杀了我,说出那句‘生性可恶’时,我才明白,我恨错了人。” “是他笛飞声,从不怜惜我,是他的错,与任何人无关。我将一生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他,十三年无怨无悔的付出,却换不回他一丝的怜悯。你让我如何不恨他?” 角丽谯哀怨地控诉道,神情悲痛至极。 李莲花见她神情哀婉,一时不忍,沉默良久方才问道:“你将笛飞声囚禁在身边时,可曾感受到过快乐?” 角丽谯闻言,突然怔住,呆呆地望着李莲花,眉头紧锁,显然她的记忆并不美好。 见她沉默不语,李莲花又追问道:“你为何会喜欢笛飞声?” 角丽谯疑惑地望着李莲花,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他是第一个不是因为我的容貌而对我好的人。” “当年,他从鬼手风烈手中救下我,竟然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我逆着光看着他背影,高大威猛,犹如天神一般。我当时想,一个不是因为我的容貌而救我的人,将来应会是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吧。”她轻声低语,仿佛陷入某种美好的回忆。 李莲花循循地诱导道:“你有没有想过,当初笛飞声杀鬼手并不是为了救你,你只不过是他顺手而为的一个意外罢了。” 角丽谯一愣,随即反驳道:“无论他是不是有心,都是他救了我。” 李莲花放柔了语气继续说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对笛飞声的感情,或许并非是爱情,而是一种占有和控制欲。” “笛飞声是第一个不被你容貌所魅惑的人,因此你便想征服他。再加上他又生得伟岸俊朗、才干出众,你便对他心生好感,误以为这便是爱情。” 角丽谯不解,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其实你是因为他从不把你放在心上,所以你不甘心,才会一直渴望得到他的关注。如若,他一开始便对你青睐有加,对你唯命是从,你还会对他如此执着吗?” 角丽谯心中困惑,隐隐觉着自己被李莲花带入了歧途,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是大声道:“可是他不是。” “所以,你才不甘呀?角丽谯这不是爱情,这只是你心中难以放下的执念罢了。”李莲花真诚地说道。 李莲花见角丽谯迷茫地看着他,低低地轻咳一声,又继续道:“其实,江湖中不乏才俊,对你沉迷,你大可不必执着于笛飞声。笛飞声醉心武学,从不耽于儿女之情,实非你的良配。” 角丽谯闻言,眼中满是嫌弃,不屑地说道:“那些不过是一群贪图我美貌的肤浅之人,怎配我真心相待?” “你容貌绝美,有人因你的容貌而喜欢你,这并无过错。这世间男女之情,大都始于对彼此容貌的欣赏,而后在日常相处中感情才会日渐深厚。” “若笛飞声不是生的如此伟岸英俊,你当初也未必会对他心生爱慕。若有人连你的容貌都不欣赏,他又怎会真心爱你?所以你生的貌美并非过错,那些因你美貌而对你情根深种的男子也并不肤浅。” 沉默片刻,李莲花忽然抬头凝视着角丽谯,正色道:“角丽谯,你其实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你既看不起那些只注重你外表的人,而又因他人对你容貌的忽视而心生怨恨。你一边享受着美貌带给你的优越感,一边又痛恨自己的美貌,内心深处又看不起空有美貌的女子。” 李莲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你的美貌并非罪孽,你应当学会接受它,正确地看待它,利用它来寻找与你心灵相通之人” 李莲花语气温和真诚,话语中没有丝毫嘲弄之意,反而充满了理解和宽慰。 角丽谯心中不自觉地涌起一股暖流。 她自幼因美貌而遭受诸多磨难,男人因她的美貌而觊觎她,女人因为她的美貌而排挤她。 她曾恨透了自己容貌,甚至曾经想过要自毁容颜。 不过后来她学会了利用它,她把自己的容貌变成了一把利器,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天下的男人都一个德行,她的美貌加上画皮功法,让她无往不利,直到她遇到笛飞声与李相夷。 她一直认为李相夷因她长的妖冶而瞧不起她,因为她不入流的手段而鄙夷她。 他只喜欢乔婉娩那种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而他现在竟告诉自己,她生的貌美并没有错。 角丽谯一时心潮澎湃,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李莲花,又听他继续说道,“角丽谯,除了笛飞声,你从未对其他人用心,所以你才感受不到那些江湖才俊真心。” “在这江湖之中,那么多人对你倾慕,难道就没有一人是真心待你的吗?” “你可知,在这世间只有真心方能换得真心,两情相悦的感情才是人间至味,强求来的只会是勉强与痛苦。” “既然你与笛飞声之间只有痛苦,为何不试着放手,给自己一条生路,也给笛飞声一个自由。” 从看见笛飞声的第一眼起,角丽谯便把他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她的每一次人生抉择,每一步人生规划,都深深烙着他的影子。她从未想过如果她的人生中没有笛飞声,会怎么样? 过往的一幕幕闪过脑海,有心酸,有苦楚,有怨恨,有不甘…… 唯独没有甜蜜!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到底在坚持什么?为何要为了一个丝毫不将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将自己变的如此狼狈。 放手? 真的要放手吗? 真的可以放手吗? 真的愿意放手吗? …… 角丽谯静静地坐在树上,秀眉紧锁,脸色在光影交错间显得变化莫测。 李莲花知道她此刻正徘徊在一个对她来说极难的决定之中,所以也不打扰她。 这个过程异常难熬,他也曾经历过,没有人能够替代,只能自己想通。如果能想通,那便是一个破茧成蝶的美好未来,如果钻进牛角尖,那就只能越走越黑了。 哎,绞尽脑汁,费了那么多口舌,希望能对女魔头有点效果。 李莲花伸了一个懒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侧躺在躺椅上。 今日晨起的有点早,他需要先睡一觉,让女魔头自己慢慢想吧。 第9章 两情相悦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李莲花悠悠转醒。睁眼便看见女魔头坐在树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李莲花心头莫名的一跳,讪讪地伸出手,招了一个呼道:“角大美女,早呀!” 话说出口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了什么,骄阳当空,老脸被明晃晃的日头打的生疼。 诡异地是,女魔头竟然有来有往的,回了句:“早呀,李相夷!” 角丽谯抿嘴一笑,带着腻死人不偿命的笑容望着他,“李相夷,你还真是舌灿莲花!” “角大美女,客气,客气!” 角丽谯并不理他,只是轻轻地问道:“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曾经有人告诫过我,女人的心海底针,男子可不要乱猜,尤其美女的心思更不能猜。哎呀……肚子饿了,我去做午饭了。”李莲花说完,便连忙站起身,准备溜之大吉。 角丽谯突然从树上跃下,摇曳生姿地走到他面前,又轻又柔地说道:“我呀,刚才在想,要怎样把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她眼神突然一变,语气也冷厉起来,“给拔掉,咯咯……” “咯咯……,咯咯……一点也不好笑,角大美女,你饿不饿?吃饱了,才有力气拔我的舌头。”说完,李莲花也不等角丽谯回答,转身便走。 走出五六步,突然听到角丽谯在背后悠悠地问道:“李相夷,‘两情相悦’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李莲花一愣,停止脚步,只听她又问道:“两情相悦?人间至味?像你和乔婉娩一样吗?” 李莲花没想到角丽谯会突然提起乔婉娩,一时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说道:“我和阿娩,少时确实是心意相通。” “两情相悦!心意相通!”角丽谯低声呢喃,多么美好的词汇!多么动人的感情! 她也曾无数次幻想过她与笛飞声亦会如此,可是结果总是事与愿违。 突然,她嫣然一笑,款款走到李莲花面前,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依身靠向李莲花。 李莲花心中一凛,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撤,不料,却被角丽谯伸手捉住了手臂,一双纤手紧紧地拽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她倾身靠着李莲花,青葱般的玉手轻轻地抚上李莲花的胸膛,几根雪白的手指,如弹拨琵琶般在他胸前,轻拨慢挑,由下而上慢慢攀爬,直激的人心神荡漾,身体麻酥酥的一片。 最后又细又嫩的手指停在他心口的位置,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撩拨着,一双水汪汪的月牙眼脉脉地望着他,似乎要滴出水来。 她脸上带着一种勾人心魄的媚态,娇声软语地问道:“李相夷,不如,你慢慢告诉我,两情相悦、心意相通的感情是个怎样的光景?与强求来的有何不同?可好,嗯……” 最后那声轻轻的“嗯”,仿佛长了翅膀般,直往人身体里钻,带着无尽的娇柔与媚态。如若换做其他男子,想必早就被勾了魂去,任她为所欲为了。 胸前的柔软和扑鼻的馨香,让李莲花有一瞬的失神,不过,很快他便恢复清明。他嘴角含笑地看着她,亦柔声低语到道:“角大美女,几年不见,画皮功夫不如当年呀!” 他骤然发力,一把擒住角丽谯不安分的手,阴沉了脸,讥讽道:“角丽谯,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意对男人投怀送抱吗?否则……” “否则什么?”角丽谯仍旧娇媚地凑到李莲花的面前柔柔地问道,温香的气息轻轻拂过李莲花的唇瓣,直叫他烦闷异常。 李莲花蹙了蹙眉,肃声说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猛地一扬手,便将角丽谯翻转过来,双手被他反剪到背后,半分弹不得。 “李相夷,你这个混蛋,快放开我!”不过一瞬,角丽谯便收起了娇媚,像只发怒的小野猫,大声骂道。 “角大美女,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没有男人会在乎,仅多当个……” 角丽谯脸色铁青,恶狠狠地瞪着他,似乎只要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便一口咬死他般。 李莲花微微一笑,也学着角丽谯的样子,凑到她耳边,说道:“玩物而已。”言毕,他足下轻轻一点,便翩然离开丈许。 角丽谯闻言怒火中烧,抬手便向李莲花攻去。 李莲花轻巧地侧身躲过,角丽谯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匕首,连连向他刺去。她心中恼怒,下手狠辣,招招毙命,而李莲花只是左躲右闪,身形飘忽不定,并不正面迎敌,犹如猫逗老鼠般,带着角丽谯在院子里乱转。 角丽谯见他如此,更是怒火攻心,羞愤交加。她手握匕首站在院中凝立不动,一张俏脸涨的通红,双目恶狠狠地瞪着她,神情却泫然欲泣。 见状,李莲花不禁一愣,女魔头这是被自己气哭了?他所了解的角丽谯狡猾成性,性格却最是倔强,越是困境越能激发她不屈不挠的心性。当时,自己追杀她三天三夜,最狼狈时也没见她示弱半分。 其实,李莲花哪里知道,当时角丽谯年轻气盛,而且身后有笛飞声和金鸳盟撑腰,心中又对李相夷充满敌意,自然不会向他示弱。而今,角丽谯经历过生死大劫,孤身一人流落他乡,心境自是与以前大不相同。如今,李莲花如此戏弄于她,不自觉便要掉下泪来。 李莲花第一次见她如此软弱的一面,心中莫名有些不忍,当即便歇了逗弄她的心思。一个掠身上前伸手便将她手中的匕首了夺了下来,又顺手解下她缠在腰间的红色丝带,将她的双手在背后捆绑住。 角丽谯本已被李莲花戏弄的羞愤欲哭,如今,又被他夺去兵刃,竟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捆绑起来,不由得怒气上涌。 她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便抬腿向李莲花踢去,又被他灵巧地躲过。 角丽谯粉面含怒,破口大骂道:“李相夷,你这个乌龟王八蛋,卑鄙小人,中山狼,忘恩负义……” 李莲花脸上蕴出淡淡笑意,无奈地用手掏了掏耳朵,说道:“角大美女,美人如此粗俗可就不美了。” “老娘,美不美,干你何事?忘恩负义的鼠辈!” 李莲花无语地眨了下眼,轻轻挥了挥衣袖,似乎想将角丽谯的辱骂驱散开,笑道:“我要是笛飞声也不会喜欢你,脾气暴躁,性情乖张,阴晴不定,言语粗鄙。” 角丽谯闻言一愣,瞬间安静下来,呆呆地盯着他。 李莲花被她看的有些发毛,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习惯性地用手挠了挠额头,轻声商量道:“只要你答应我,以后我干活时,不要像个三岁小孩一样捣乱,我就放开你,如何?” 角丽谯斜了他一眼,张嘴反驳道,“你才是三岁小孩!” 李莲花暗自诽腹,真是个冥顽不灵的女魔头,“那你先在这里待会吧,想想到底谁是三岁小孩。” 轻飘飘留下这句话,李莲花便转身离去,自顾自地去准备午饭。 李莲花本以为这女魔头又会一阵谩骂,出人意料的是,她这次竟然出奇的安静,见李莲花离开只是狠狠地瞪了几眼,并未出声。 备完午饭,李莲花信步走出厨房,见女魔头竟然安安静静地躺在躺椅上,心中很是诧异。 只见她脸上神情变化莫测,一会儿满脸怒容,一会儿又平静如水,一会儿又笑靥如花,顿觉诡异无比。 听到动静,角丽谯对着李莲花喊道:“哎,李相夷,我答应你了,你快快放开我。” 她说话时脸上带着盈盈笑意,仿佛之前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般,让李莲花更觉诡异。 “哎,你愣着干吗?真想做那忘恩负义的中山狼?”角丽谯不满地催促道。 李莲花慢悠悠地走过去,边给她松绑,边回道:“我做不做中山狼,那要看角大美女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角丽谯冷哼一声,问道:“你功力恢复了几成了?” “两成。” 角丽谯闻言只是微微低眉沉思,并不言语。 李莲花见状,问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角丽谯轻轻摩挲着手腕上被丝带勒出的红痕,气恼地瞪了他一眼,骂道:“混蛋,下手真狠,真该继续给你下软骨散。”说着,她将手腕伸到他面前,想让他看个分明。 李莲花看着她那雪白的手腕上醒目的红痕,眼神微闪,刚想解释两句,便觉膝盖处传来一阵剧痛,他吃痛,腿上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幸好他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旁边的躺椅,才不至于摔倒。 一招得手,角丽谯笑着跑开,回头喊道:“我在想怎样踹死你。” 脸上挂着得逞后的笑容。 李莲花捂着被角丽谯踹的生疼的膝盖,低头浅笑,这才是角丽谯,有仇必报,绝不吃亏。 第10章 这是你男人? 自从上次角丽谯惹怒李莲花被惩治后,她便不再故意挑衅他。尽管两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几乎也没什么交流,一日也说不上几句话,各过各的生活。 没了角丽谯的故意捣乱,李莲花的日子变得好过了许多。每日打理完家务后,便在院子里泡泡茶,看看书,晒晒太阳,日子说不出来的惬意。要不是马上入冬,他都想开垦一块荒地种菜了。 而角丽谯则是整日与她那些毒虫为伍,偶尔心情好时,也会不请自来地坐下与李莲花一起品茶,晒太阳。 两人默契地均保持沉默,也并不觉这样的氛围有何不妥,仿佛本该如此这般。 “月牙儿在家吗?”一个胖胖的的妇人,提着两条鱼从院外缓缓走来。 “在的,六婶。”角丽谯脆生生地应道,听到声音,立即从屋里迎了上去。 李莲花诧异地看着两人,角丽谯这个女魔头,行事常常出人意表,喜怒哀乐均与旁人不同。 尤其她的笑,要么是妩媚撩人,要么是阴森可怖。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女魔头正常的表情,脸上的笑容真诚而热烈,如冬日里的阳光般明媚。 心狠手辣的江湖妖女竟然对着一个其貌不扬的村妇如此和善?李莲花不由得对这位村妇的身份产生了一丝好奇。 “月牙儿,这是你柱子哥刚从莲花湖里打的鱼,我给你送两条过来尝尝。”妇人笑着说道。 “不用的六婶,其实我不爱吃鱼。”角丽谯婉拒道。 “这十里八村的,就数咱莲花村莲花湖的鱼好吃。今天你柱子哥打的鱼多,就给你两条尝尝,你清炖就行,味道可鲜美哩。” 妇人笑容可掬地说着,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站在院子里的李莲花,惊喜地“哎呦”一声,叫道,“月牙儿,这是你男人吧,求学回来了?长得可真俊呀,怪不得瞧不上刘家的少爷呢。” 妇人一边夸赞,一边发出“啧啧”的赞叹声,“这个模样才能配得上我们月牙嘛,将来生的孩子一定也是顶顶俊俏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围着李莲花转了几圈,那神情让李莲花觉着自己仿佛是个待估的货物,很是窘迫。 “月牙儿,你男人什么时候回来的?怎的也不带过来让我们认识下?”妇人略显不满地埋怨道。 “六婶,回来一月有余了。他身子骨弱,一回来就染上了风寒,近日方才好些。这不怕过了病气给您吗?才没让他给您添乱。”角丽谯拉着妇人的手,笑着解释。 “嗯,这模样长得是挺俊,就是这身板看着有点弱。无妨,月牙儿会医术,往后让月牙儿好好给你调理调理就好了。”说着,妇人还豪爽地拍了下李莲花的后背,震得他一颤,感觉老痰都要被震出来了。 李莲花在心中暗道:这妇人手劲真大呀!月牙儿,是角丽谯的乳名还是她的化名,确实与她那双月牙似的桃花眼挺相衬。 “你男人……”妇人耐不住好奇,继续追问。 “六婶,我叫李莲花。”李莲花听妇人一口一个“你男人,你男人”称呼自己,感觉甚是别扭,连忙自我介绍地回道。 没想到,妇人听到李莲花的名字,却哈哈大笑起来,“李莲花?这名字听着怎么像个大姑娘?哈哈……不过这名字倒和我们莲花村相配。” “……”李莲花嘴角微抽,无奈地跟着陪笑。 妇人笑了一阵,又拉着李莲花说道:“这下好了,你回来了,就可以断了村里那帮子臭男人的念想了,你不知道……” “六婶。”角丽谯轻轻拽了拽妇人的衣袖,端的是娇羞无比。 李莲花扶额,暗道:这女魔头还真会演戏! “哎呀,你看我这张嘴,没遮没拦的。”妇人作势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角。随后又语重心长地对李莲花说道:“莲花呀,虽说你是个秀才老爷,身份比寻常男子是尊贵些。但是媳妇也不能不疼,是不?你看月牙这脸色,瞧着可比前几日憔悴多了,是不是你让他太过劳累了?莲花呀,你可要上点心,方圆几十里,可再难找到像我们月牙这么好的姑娘了。不仅人长的美,还懂医术!” 李莲花快速地扫了一眼角丽谯,发现她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面对妇人的叮嘱,乖乖地点头应好。 闻言,角丽谯瞥了李莲花一眼,很意外他能配合自己演戏。 六婶又与两人絮叨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走之前,还特地嘱咐李莲花要细心照顾角丽谯。 好不容易将热情健谈的六婶送走。李莲花长舒一口气,心道:没想到应付一个普通的村妇,竟然比应对一场江湖酣战还要棘手。 李莲花尴尬一笑,说道:“原来这里真叫莲花村。” 角丽谯想到李莲花曾经鬼扯的自报家门的胡话,淡淡地回道:“是呀,还有个莲花湖,莲花山倒是没有。不过这四周的大山也是村民们随口叫的,北山,南山,西山的,也没个正式的名。你要是乐意,可以随便指个叫莲花山,这样以后自报家门时,就说自己是莲花山,莲花湖,莲花村人,名唤李莲花。” 李莲花轻轻一笑,没想到这女魔头也学会说笑了,没有来的,感觉她随口的一句说笑,似乎无形中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李莲花提了提手中的鱼,问道:“我去做鱼,你先去休息吧。喜欢红烧还是清蒸?” “我刚才说过了,我不吃鱼。” “……” 没想到她刚才的话竟不是托词,刚刚觉着她可爱,一定是他癔症了。 心想:这女魔头真是难伺候!以前她做饭时,向来都是青菜小粥,也不见她嫌东嫌西。现在轮到李莲花下厨了,整天各种挑剔。不是饭太硬,就是菜太咸,还整天嚷嚷着饭食太清淡,她体虚,需要吃肉。这穷乡僻壤的小山村,哪有那么多肉可以给她吃?好不容易得到两条鱼,竟然还不吃! 李莲花抬眸,女魔头的面色确实有些苍白。李莲花视力初愈时便已察觉她的脸色苍白得有些过分。初时,他只当是她历经生死大劫、重伤未愈所致,并未过多在意。 后来,角丽谯不断滋事,整日只顾着与她斗气,看她也带了三分怨气,哪还记得关注她的脸色。直至今日六婶提及,他才蓦然惊觉角丽谯的脸色似乎较他刚复明时更显苍白。 其实,李莲花本也不喜欢吃鱼,他自小五感敏于常人,嗅觉更是敏感,年轻时总是难以忍受鱼的腥味。后来东海一战,自己窝在小渔村养伤,缠绵病榻,大多时间生活不能自理,想吃一口丰富的餐食更是难上加难。而在海边最容易获得的食物便是海鱼了,慢慢地他便学会了做鱼,吃鱼。 李莲花略一思索,提议道:“那我炖个鱼汤,你将就着喝些?不是说体虚吗?喝点鱼汤温补下。” 角丽谯嫌弃地看了一眼李莲花手中的鱼,勉为其难地点头,“如果做的太难喝,我是不会喝的。” 李莲花诽腹,真是个刁钻的女人,“放心吧,我在小渔村三年唯一学会的就是做鱼。” 李莲花先是熟练地处理了两条鱼,然后热油下锅,将鱼煎至两面金黄,再倒入清水,小火慢煮。当鱼汤逐渐呈现诱人的乳白色时,放入几块嫩豆腐,最后又放入两个煎鸡蛋与鱼汤同煮。顺手拿起香菜准备撒在鱼汤里,突然记起角丽谯不喜欢香菜,便作罢。最后调味出锅,又盛出两碗米饭,浇上鱼汤,鲜美至极! 第11章 身世 晚饭,角丽谯难得没有挑剔,捧着碗,一口口地喝着鱼汤,显然是对饭菜满意。 李莲花指了指汤中的煎蛋和豆腐,“不吃鱼,尝尝鸡蛋和豆腐吧,被鱼汤泡过,味道也很鲜美。” “六婶说的没错,莲花湖的鱼确实鲜美。”艳丽的脸上带着餍足的神情。 角丽谯本来就是明艳的长相,以前总喜着一身红裙,妆容张扬妖冶至极,总给人一种不易亲近之感。 而现下,身着素雅,略施粉黛,一头青丝仅用一个白玉簪子挽起,脸上蕴着淡淡的笑意,倒透出几分温婉贤淑的气质。 想到此,李莲花不由得发了一个冷颤,连连摇了摇头,心道:自己大概是疯了,才会觉得这女魔头温婉贤淑想到白天的妇人,李莲花问道:“这是你的故乡?” 角丽谯闻言,挑眉看向他,说道:“怎么?李门主忽然对我这个妖女感兴趣了,想知道我的过往了?” 李莲花继续不动声色地吃着饭,笑道:“难道角大美女没发现,我一直对你的事情都感兴趣。” 若不感兴趣,怎会知道你是南胤人,又怎会识破你的阴谋诡计。 角丽谯盯着李莲花,眼神晦涩不明,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告诉他。 李莲花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强求,只是淡淡地说道:“你不用勉强,我也只是一时好奇,若是不想说,那便算了。” 角丽谯低下头,小口地喝着鱼汤,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情绪有些低落。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道:“其实我也记不清了,离开的时候只有五六岁,只记得我有一个娘亲,很温柔,对我很好。” “当时我在乱葬岗醒来,心灰意冷,感觉天下之大竟无一处是我角丽谯容身之地。后来,偶然记起儿时生活过的地方,便凭着记忆寻了过来。” “刚到这里边遇到了六婶,当时她儿子突发哮喘,我顺手帮了他一把。” 她说到此处,脸上露出了微微笑意,“六婶一看见我,便叫出了我的乳名,说我长得与我娘亲很像。她告诉我,她与我阿娘是好姐妹,让我喊她六婶,然后就带我来到了这里,说这里曾经是我的家。” 她抬头环顾了下四周,继续说道:“但我对这里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唯一记得的,便是院子里的老槐树,小的时候总是在树下荡秋千,一摇一晃地,娘亲总是不停地叮嘱我,让我荡低一些。” 李莲花见她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哀伤,心知一定是段不美好的记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娘亲呢?” 角丽谯手微微一顿,静默沉了好一阵,才缓缓开口,“死了,有一年去镇上看庙会,我贪嘴,非缠着娘亲给我买糖人,娘亲就没能跟着村里人一起回来……后来,在来的路上我们遇到了个恶霸。” 说到这里,角丽谯顿了顿,把脸往碗里埋了埋,又继续说道:“我只记得我娘亲哭着求那个畜生放过她,那个畜生……我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打他,他转头要打我,我娘亲冲上前来护住我,推搡间娘亲就倒在了地上……” 她停了一下,声音微微发颤,“她头磕到了石头上,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娘亲了。” 角丽谯的肩膀微微颤抖,紧紧抱住手中的碗,把脸埋得更深些,仿佛在躲避什么。 过了很久,李莲花似乎听到她细微的啜泣声,紧接着她又喝了一口鱼汤,声音响亮。 李莲花心中微微发涩,默然良久,才轻声问道:“后来呢?” 角丽谯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说道:“后来,我被那帮畜牲卖到了一个大户人家当丫鬟。起初,我以为我遇到了一个好人家,不但不让我干活,还给我吃好的,穿好的。直到我发现那家男主人其实就是个人渣,人前乐善好施,背地里却干着猥亵女童的肮脏勾当。但是,他没想到他会死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手上。” 角丽谯转头看着李莲花,“我把我能找到的东西全都扔向了他,不知道砸中了哪里,他突然就倒在了地上。然后,我就用那方名贵的砚台砸向他,一下又一下,直到他不在发出一点声息,直到我满身满手都是血。” “再后来,我就偷了他屋里银票逃跑了。我跑到河边,一遍又一遍地清洗,但无论我怎么洗,都能看见手上的血迹,闻到身上的血腥味。一开始,我每晚都还会做噩梦,但渐渐地,我就不怕了。因为我发现,只有当我手上沾满了血腥味,才没有人敢欺辱我。” 说到最后,她抬起双手看了看,语气也变得狠厉起来。只不过一瞬,又重新笑了起来。那笑容李莲花再熟悉不过,是她以前惯常挂在脸上的,未达心底的笑容。 “怎么样,李门主,我这个妖女,在还是个孩子时便开始杀人了,也难怪你后来要追杀我三天三夜。” 李莲花心中有些发堵,低声说道:“对不起。” 他想为自己冒失地询问引起她的伤心事道歉。 角丽谯诧异地看了他一会,随即笑道:“李相夷,你吃错药了?武林正道之光追杀祸乱武林的妖女,本就天经地义。你何须道歉?就像当年我给你下毒一样,人人喊打的女魔头给正道魁首下毒,不也是合情合理吗?” 她嘲笑了一番,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六婶后来告诉我,他们后来找到了娘亲的尸身,但是已经被野狼咬的面目全非。” “她说娘亲喜静,爱美,特别喜欢花,于是她就把我娘葬在了后山上的一片桃树林旁。” “其实,我已经不记得娘亲的模样了,记忆中她总是一个很爱笑的女子,也很爱美,无论何时都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说话总是不紧不慢,即使我惹她生气,也从不会大声斥责我。” 她的语气轻柔,整个人也柔和了许多。 李莲花知道角丽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本想解释两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得轻轻叹息一声作罢。 角丽谯是南胤皇族之后,原本他猜测她儿时不是锦衣玉食,也至少能生活无忧。至于,她流落江湖被笛飞声所救,进而顺势加入金鸳盟也许是她的谋划,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凄苦的境遇。 听她描述她的娘亲应是一个温婉良善之人,言语中对她的娘亲也很是怀念。也许她本性并不是坏,也不知她流落江湖,经历了怎样的磨难,吃过哪些苦楚,才养成了如今阴晴不定、嗜杀残暴的性格。 第12章 你不准笑我 角丽谯瞥见李莲花的神情,似有怜惜之意,眼中狡黠一笑,连忙说道:“李门主是不是觉着我这个妖女甚是可怜?我一个弱女子行走江湖,甚是凶险,不如,你把‘扬州慢’教授于我,权当你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如何?” 李莲花心中警铃大作,忙敛了神情,笑道:“角大美女在武林中呼风唤雨,地位何其尊贵,挥挥手便有无数江湖才俊追随,哪轮到我这一个漂泊不定的江湖游医怜惜。” 角丽谯轻哼一声,讥讽道:“李相夷,你知道吗,你真的很讨人厌!有时真的恨不得撕烂你这张嘴。” 但不过一瞬,她脸上又带上了盈盈笑容,说道:“不过,今天这个鱼汤确实不错,看在鱼汤的份上,本姑娘决定暂时不讨厌你了。只是你这厨艺水平能不能稍微保持一下,别忽高忽低的。”说着,她嫌弃地用筷子拨弄了下,那盘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的青菜。 李莲花放下碗筷,侧身看着她,脸上也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道:“要不,以后换角大美女来下厨?” 角丽谯又眯了眯原本就眯成一条缝的月牙眼,让笑容更加甜美腻人,“李相夷,你是不是活的得不耐烦了。” “哦,”李莲花收起脸上的笑容,坐正身体,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鱼肉,淡淡地说道:“那就只能继续委屈角大美女,忍受我这飘忽不定的厨艺了。” 角丽谯白了他一眼,说道:“胸无大志,不思进取。” 李莲花好笑,他做饭只是兴趣使然,什么时候上升到人生志向的高度了。只是他也疑惑,为什么这么多年,自己的厨艺怎么就不见长进呢? 他自知,自己厨艺差并不全然是味觉尽失的原因的,可能是他太过于推陈出新,总是想尝试一些新奇的烹饪方法,希望能够做出独一无二的菜肴,但是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 哎,看来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他李莲花在烹饪之道上确实没什么天赋。 看了看角丽谯苍白的脸色,李莲花心念一动,便对角丽谯说道:“你脸色不太好,要不我给你诊一下脉吧。” “不用。”角丽谯果断地拒绝。 李莲花被拒绝,有点讪讪,解释道:“其实我的医术,没你想得那么差,俗话说久病成医,况且当了十年的江湖游医,总也积累些行医经验,我这莲花楼神医的名号也不全是浪得虚名。” 角丽谯又眯起那双月牙眼,笑眯眯地对着他的耳朵,一字一句地喊道:“李—神—医,我—说,我????—不—需—要。” 李莲花伸手捂了捂耳朵,也学着她的样子,一字一句地回喊道:“知—道—了,角—大—美—女”,心中却暗自诽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角丽谯盯着他问道。 “啊,没有呀。”李莲花无辜地眨了眨眼,人畜无害。 角丽谯白了他一眼,警告道:“你最好没有。” 李莲花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筷子鱼肉,对着角丽谯眉眼弯弯地笑笑,算是回应。 角丽谯向来饭量小,喝了一碗鱼汤,吃一个煎鸡蛋,扒了两口米饭就算吃完了,平时饭菜不合胃口时,吃的更少。 李莲花微微皱眉,女魔头脸色不好,以后需要在饮食上进补下,但是这穷乡僻壤的,食材有限,唯一多的便是湖里的鱼。 见角丽谯起身准备离开,李莲花忙道:“角大美女,我能否问个问题?” 角丽谯闻言,疑惑地看着他。 “为何你只饮鱼汤,而不食鱼肉?” 角丽谯稍微愣了下,难得有些忸怩地说道:“我不会吃鱼,每次吃鱼都会被刺卡到。” 李莲花听后一愣,忍不住笑出声来,见角丽谯面色不善,忙止住笑意,问道:“你以前从来不吃鱼吗?” “以前都是让人把鱼刺给我挑出来的。” 李莲花千料万料没料到答案竟是如此的简单直白。原来诡计多端的女魔头也有如此笨拙的一面。心道:看来这女魔头在金鸳盟没少作威作福。 角丽谯本就有些不好意思,见李莲花的神情更是恼羞成怒,粗声问道:“还有别的问题吗?没有我就回房了。” 李莲花忙道:“啊,没了,没了。” “李相夷,你不准笑我。”角丽谯大声道。 “我没有呀。” “你面上虽没笑,肚里却在笑。” 李莲花一怔,这女魔头太过霸道,我肚子里怎么想的也要管。 “如果你再笑我,我就……我就诅咒你一辈子没糖吃。”角丽谯威胁道,说完便回了卧室,关上了门。 “……” 女魔头真歹毒…… 第13章 采购 进入十月,天气渐渐转冷,秋风瑟瑟,院子里的老槐树,叶子也被吹的七零八落,更显萧瑟。 自从上次留意到角丽谯脸色苍白后,近日李莲花在吃食上倒是多用了份心思,不仅注意荤素搭配,口味也尽量依照角丽谯的喜好来。 可能是饭菜合胃口的缘故,角丽谯每日饭量倒是见长不少,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或许是女魔头良心发现,偶尔也会帮着李莲花做些家务。熬得汤药味道也好了些,没那么苦涩难咽了。 这让李莲花觉得,角丽谯这人其实还挺讲义气。 慢慢得,两人之间的交流逐渐多了起来,话题也变得丰富多彩。从日常的琐事,到武林中的奇闻异事,几乎无所不涉。 有时会为了糖醋鱼如何烹制才更鲜美,各持己见;也会为了武当的太极剑与逍遥派的逍遥剑法孰优孰劣而争论不休;不时会为了一味药材怎样运用才能发挥其最大功效引经据典;甚至连村西头的那株遭雷劈的老柳树树枝是向东还是向西,这种无趣的话题,也能让两人争得面红耳赤。 李莲花并非争强好胜之人,或许是日子过的太无聊,又或许是角丽谯事事占上风的性格,激起了李莲花体内那份尘封已久的不服输的执着。因此,在一些问题上,李莲花也不愿轻易让步,两人常常因为一些小事争论数日,乐此不疲。 一阵寒风袭来,李莲花打了一个寒颤,急忙回屋将方多病送的白狐裘披上。心中暗自思量,天气愈发寒冷,山上的野味也愈发稀少,如何才能找些肉食回来改善下伙食。 恰巧,角丽谯从屋内走出,打量了李莲花一眼,说道:“我打算到镇上采购些物品,你随我一块去,熟悉一下路线,以后采办的事项就交由你负责。”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现在自己在角丽谯这又吃又拿的,李莲花自觉理应多分担些活计。同时想到正好可以去镇上采买些肉食,现下天冷,也可多放些时日。于是,欣然点头应道:“好。” “我先去六婶家借辆牛车,你等我回来。”角丽谯对李莲花吩咐道,抬脚便向村内走去。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角丽谯驾着一辆牛车慢悠悠地赶来,车上铺了些麦秸。 李莲花拿起早已备好的背篓,与角丽谯一同坐上了牛车。角丽谯将牛鞭递给他,示意让他来赶车,李莲花倒也不拒绝,接过牛鞭轻轻一扬,老黄牛便拉着两人晃悠悠地向镇上驶去。 老黄牛年老体衰,行动迟缓,两人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镇上。 两人先按照采办了些米面粮油等生活用品。 随后,角丽谯又带着李莲花进了一家书肆,“北方天寒,进去冬季以,大部分时间都要在屋里窝着,咱们买几本书,好打发时间。你在这慢慢选,我出去买点东西。” “好,你有需要买的书吗?”李莲花问道。 角丽谯笑着答道:“买点缠绵悱恻的话本子吧,我想看看两情相悦的感情什么样。”说着,她对李莲花顽皮地眨了眨眼睛。 李莲花嘴角微抽,这妖女随时随地都想着揶揄人。 “再买点医书,还有三字经之类的小孩启蒙书籍,剩下的你看着买吧。”说完,不待李莲花回答便转身出了书店。 见角丽谯进了对面的成衣店,李莲花便随意地在店内闲逛,慢慢挑选。忽然看见一个淡黄色的棋盘,做工精细,散发着淡淡的楠木香,顿时心生喜爱之意。 李相夷天资聪颖,不仅武功超群,琴棋书画也都有涉猎,虽非样样精通,平时自娱自乐打发时间还是可以的。想着马上要入冬,在这北方严寒之地,种菜养花已不现实,只能蜗居屋内,实在是无聊。思及此,便买了一套棋盘棋子,挑了几本棋谱。看见笔墨纸砚又挑选了些,想着闲暇时可以随意涂鸦些字画,以解冬日之闷。 选好后见角丽谯仍未回来,便随手拿起一本书翻阅,边看边等角丽谯过来结账。 不是他不想付钱,只是他实在是囊中羞涩,仅存的那点家当早在一路北上时消耗殆尽,只能等角丽谯回来。他一边随手翻阅,一边寻思,如何能找些营生的活计。 正在李莲花苦思无果之时,角丽谯抱着一包东西回来,将东西放到牛车上便抬步进了书店。 “选好了吗?” “嗯,你看看还不需要添些东西?”李莲花放下手中的书答道。 角丽谯随手翻了翻李莲花选的东西,指着笔墨纸砚对店家说道:“这个笔墨纸砚再多拿两份。” 老板闻言面露喜色,“好的,客官。”他回身拿好东西,利落地将东西打包好,递给李莲花。 第14章 小白脸 结完账将东西装在牛车上,角丽谯又拉着李莲花进了对面的成衣铺子。 一进店,便对老板吩咐道:“老板娘,把刚才我选的衣服拿过来吧。” “好嘞,小娘子,这位公子是您相公吧,真是谦谦公子,陌上如玉呀,与您这般仙子般的容貌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妇人捧着一堆衣物,边说便走了过来,脸上尽是讨好的神色。 角丽谯闻言也不否认,李莲花想出口解释,忽又觉素不相识之人,好像没有必要,便也闭口不言。 看到妇人怀抱的均是男子衣物,便明白角丽谯是要给自己买衣服,怎奈他囊中空空,只能婉拒道:“我有冬衣。” “就你那几件破破烂烂的棉衣,袖子都磨破了,还不赶紧扔掉,免得污了我的眼睛。”角丽谯讥讽道。 李莲花一噎,这女魔头说话实在让人不爱听。 老板娘见状,急忙插话道:“相公,听口音是南方人吧,您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冬天可冷哩,寒冬腊月的,滴水就能成冰,看您身子骨也不是很硬朗,要是不小心染上风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您还是听小娘子的,选几件御寒的棉衣,方才稳妥。” “您放心,我们店里的衣服料子都是一等一的好,其他店都比不得的。小娘子眼光好,挑选的衣物都是我们店里最上乘的衣服,保证您穿上后,不仅保暖舒适,而且更衬您的气质,必定玉树临风,举世无双。” 李莲花听着妇人滔滔不绝的夸赞,心中好笑,溢美之词如同流水般源源不断,也不知道老板娘从哪儿学来这么多奉承人的话。 他深知自己带的衣物不足以抵御这北方的严寒,何况自己身中剧毒,更为怕冷。 他轻轻地摸了摸鼻子,略显尴尬地侧身低声对角丽谯说道:“那个,角大美女,我……我没带银钱。” 角丽谯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咯咯轻笑起来,“放心,我给你买。” 眼神还意味不明地在他身上转了一圈,那神情仿佛在说:“我养你。” 李莲花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得故作嗓子不适转过头去。 老板娘察言观,不动声色地色看着角丽谯和李莲花,心中暗自猜测:原以为两人是小夫妻,但看这女子衣着华丽,看着极是富贵。男子粗布麻衣,颇为寒酸,长的却是英俊非凡。刚才自己说男子是女子相公时,明显两人神色不对,莫非这男子是这女子养的小白脸? 此念头即起,老板娘看向李莲花的眼神中不自觉地多了份鄙夷的意味。 李莲花何等敏感之人,察觉到了老板娘神情的变化,心中便知其意。他不自在地轻轻转身,避开了老板娘探究的目光。 角丽谯将老板娘和李莲花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眼珠一转,拿起一件月白色暗锦纹外裳,说道:“花花,这件月白色的长衫更衬你,你快去试试。” 声音又轻又柔,尤其那声“花花”腻的能滴出水来,李莲花浑身一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低声道:“角丽谯,你发什么疯?” 角丽谯眨巴着漂亮的月牙眼,无辜道:“我让你试衣服呀!” 李莲花瞥了眼老板娘,咬了咬后槽牙,夺过角丽谯手中的衣服,转身进了试衣间。 角丽谯看着李莲花吃瘪的模样,心情颇好,拍了拍手边坐下吃茶,边等他试衣服。 角丽谯是知道李相夷生的好看的,年轻时肆意洒脱,一身红衣骚动了多少少女的心,当年的她也不能免俗。 只是那时李相夷是维护武林正义的正道魁首,她则是祸国殃民的江湖妖女。 后她因一念之差,血洗风陵剑派,而他一心捉拿她。两人你追我逃地纠缠了三天三夜,当时自己被他逼迫的狼狈之极,毫无形象可言。 她仍记得,当时李相夷看她的目光就如看着一个死人,冰冷无情,让角丽谯不寒而栗,自此,对他就只剩下惧怕和愤恨了。 为了报复他,她蛊惑云彼丘给他下毒,让他从神坛跌落。没想到,他却用了十年时间,从李相夷变成了李莲花。 经过十年的蹉跎,他早就没了当年的那份锐气,多的是一份云淡风轻的豁达。再后来,两人数次交锋,角丽谯虽多次占据上风,但李相夷始终气定神闲,即使深陷囹圄,那张嘴也能把她气的半死。更是因为他,让她的十年谋划毁于一旦,她对他更是恨之入骨,看他只觉着面目可憎,讨厌至极。 然而,自从她死里逃生,不再对以前的事,以前的人执着,甚至还在无意中救下了他。如今,两人相处也算融洽,再看他,只觉得刚刚老板娘的夸奖真是恰如其分,确实是陌上如玉,举世无双。 “咳咳,怎么样?”李莲花见角丽谯只是呆呆地望着他,出声提醒道。 “嗯,不错,不妨再试试其他款式。”角丽谯并不觉着尴尬,笑着回道。 “不必了,按照这个尺寸再拿一件即可。” 角丽谯并不理会,只是转而对老板娘道:“老板娘,把刚才我选的款式,每样按照这个尺寸拿一件,和我刚才选的女款分开打包。” “好的,小娘子,您眼光真是独到,这些衣服穿在相公身上才是真的光彩照人,要是换做其他人真是辱没了这衣服。”老板娘见遇到了大客户,喜笑颜开,恭维的话更是一套一套的。 “用不着那么多。”李莲花连忙制止道。 “难不成你想在大冬天的洗衣服么?”角丽谯问道。 李莲花一愣,暗道,女魔头可真是豪奢,怪不得从未见她洗过衣服,想来是穿完即弃,就算皇帝也不过如此吧,她这是有多少钱? 转念又一想,大冬天洗衣服确实不是一件易事,也就作罢,算是借她的光奢侈一次。 角丽谯随手拿起一件蓝色的棉衣搓了搓,俯身对着李莲花耳畔轻声说道:“这家店有里衣出售,你去选一些贴身衣物吧。” 温热气息轻轻拂过脸颊,停在耳边,李莲花不自觉的心头一颤,在听清她说的话后,更是耳朵都红了。他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故作镇静的去选衣服。 角丽谯看着他略显羞涩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欢快的笑容,老板娘见此更是确信李莲花是角丽谯养的小白脸了。 “老板娘,以后新到得好货,都按照我和他的尺寸各留一件,我们有空来取。” 角丽谯吩咐道。 “好嘞,小娘子真是有眼光,整个镇上就数我家的衣服质量好,款式新、料子好。敢问小娘子您贵姓,我好给您登记下。” 老板娘热情地应道。 “我叫……”角丽谯顿了顿,忽然娇娇地说道娇:“我叫乔乔,乔木的乔。” 李莲花听着角丽谯故意将“乔”字拉长尾音,便知道她又在故意戏耍自己。 有时感觉她就像个孩子一样胡闹,无时无刻不在恶作剧,便不做理会。 李莲花快速地选了几件内衣,放到柜台前,等着角丽谯结账。饶是李莲花再是处事不惊,也耐不住老板娘明晃晃的眼神。一结完账,便抱着衣服逃也似的出了店铺。 见状,角丽谯格格直笑,跟在他身后出了店门,直到坐在牛车上还一直盯着李莲花无声的笑。 第15章 要不,你做我的有缘人? 李莲花快速地选了几件内衣,放到柜台前,等着角丽谯结账。饶是李莲花再是处事不惊,也耐不住老板娘明晃晃的眼神。一结完账,便抱着衣服逃也似的出了店铺。 见状,角丽谯格格直笑,跟在他身后出了店门,直到坐在牛车上还一直盯着李莲花无声的笑。 角丽谯毫不避讳地看着他,那目光让李莲花感到有些不自在,他清咳一声,说道:“角大美女,你一贯都是如此盯着男子看的吗?” 角丽谯毫无被人揭穿后,女子应有的羞怯忸怩之态,依旧一错不错地凝视着他,笑着回道:“那要看是什么样的男子了?普通男子怎能入了我的眼。” 李莲花微叹道:“是了,那么多年也就笛盟主一位。” 角丽谯眼波流转,盈盈一笑,娇声道:“听语气,李门主颇有惋惜之意,你努努力,说不定我会让你会成为下一位。” 李莲花微愕,淡淡一笑,“在下只是一介江湖游医,怎能与笛盟主相提并论,是万万比不的。” 角丽谯忽然神色一变,冷哼一声,“你自是比不上他的,虽然他对我无情无义,仍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男子。” 李莲花心中微哂,这女魔头还真是死心眼,撞了南墙也不知回头。 “笛飞声虽好,但实非角大圣女的良配,你还是别执着了。” “那在李门主看来,谁是我的良配呢?”角丽谯一双月牙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好似真心求教般。 李莲花未曾料到她会有如此一问,一时怔住,不过一瞬便恢复如常,微微一笑,亦真诚地看着她,“那自然是角大美女的有缘之人。” 角丽谯嗤笑一声,“油嘴滑舌,滑不留手!” 她眉眼一挑,嘻嘻一笑,又娇又柔地说道:“李相夷,我刚才忽然发现,你似乎并没有我记忆中那般面目可憎,不如你来做那个有缘人,说不定我就能放过笛飞声,如何?” 李莲花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连咳嗽了几声。他稍稍平复了下,转头看向角丽谯,答非所问地说道:“在角大美女的记忆中,李某原本是个怎样的人?” 角丽谯微微愣神,忆起两人过往的龌龊,收起笑意,缓缓开口道:“自命不凡,目中无人,铁石心肠,阴魂不散,贫嘴恶舌,面目可憎……”角丽谯一口气说了十几个词语,语速越说越快,仿佛要将十几年积压在心底的怨气一股脑地倾泻而出,方可解恨。 李莲花苦笑,低头轻轻一摇,也淡淡地道:“彼此彼此,李某对角大美女的印象也算不上多美好。” 角丽谯一股脑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恶毒词语悉数用到李莲花身上,一口气说完,心中的那股怨气竟奇迹般地如烟消散了似地,轻松了许多。 听到李莲花对自己的印象也并不美好,心中竟不气恼,反而觉着理应如此,甚至因此找到自己与李莲花一个共通点,心中竟隐隐生出一丝莫名的欢喜。 她一时不明白自己心思细微的变化,也不想做过多纠缠,条件反射似地出口讥讽道:“嘁,李相夷你这人真是一点亏也不吃。” 李莲花望着她,仿佛也找到了两人之间的默契,微笑着接口道:“角大美女也没大度到哪儿去?”随后,又带着一丝好奇的问道:“那不知在角大美女心中,李某现在又是个怎样的形象呢?” 角丽谯看着他,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眼角眉梢噙着笑意,放轻了语气,缓缓念道:“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角丽谯目光灼灼地看着李莲花,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李莲花不由得面皮有些发热,轻咳一声,问道:“那笛飞声呢?” 闻言,角丽谯收了脸上的笑意,“李相夷,你真的很讨厌,说不过我就拿笛飞声来恶心我。” 李莲花轻笑,扬手轻轻一挥牛鞭,回道:“角大美女,咱俩彼此彼此,五十步笑百步而已。”角丽谯一听便知道李莲花在暗指她之前在店里故意留下乔婉娩的名字的事情,于是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过了一会,似乎又想到什么,转过头盯着李莲花道:“李相夷,有件事情我一直很疑惑。你中了碧茶之毒,虽然样貌有些变化,但十年过去了,除了多了些沧桑,容貌怎么不见老呢?莫不是扬州慢的功劳?莫非这扬州慢还有养颜美容,延缓衰老的奇效?” 李莲花刚想夸赞她一句,角丽谯自己也还是和以前一样青春貌美,忽然想到上次自己曾讽刺她见老的事情,便默声不语。 他心中清楚,扬州慢功法至纯至和,内力绵长,生生不息,能延缓衰老。自己身中碧茶之毒,幸亏扬州慢护体才保住一线生机,自己之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正是得益于这门功法。 然而,他并不想将这一切告诉角丽谯,以她视容貌为性命的性子,只会加深她对扬州慢功法的执念。自己将死之人,倒也不是不能将扬州慢功法传授给其他人,虽然最近角丽谯性子有所改变,不再那么狠毒阴戾,但思及角丽谯过往的所作所为,他无法确定她是否会利用这功法去图谋些什么,还是小心些为好。 想到此,便笑着答道:“扬州慢与你练得画皮功法路数不同,至于养颜美容的功效,更是不及你的画皮功法的万分之一,你还是不要舍近求远了。” 角丽谯自是知道李莲花是不会轻易将扬州慢功法传授给她,便不再追问。 李莲花则突然意识到,好像他从未见角丽谯练功,且相处这段时日,她对容貌似乎也不太在意,也不再总是一身夺目的红衣,脸上也不再画着妖异的妆容,每日清清爽爽的。以前见多了她一副江湖妖女的做派,现在简简单单,却是别有一番淡雅的气质。空闲时间不是在研究毒药,饲养毒虫,就是在睡觉,懒散的很。 作为武学奇才,李莲花不仅自创功法,还对各派武学都有所了解,但对画皮这种邪门且只适合女子修炼的功法却知之甚少。只知道这种功法修炼得越深,容貌越是艳丽,但心性也会变得越加偏执狠毒。 他心下好奇,问道:“画皮功法平日不需要修炼的吗?怎地不见你练功,难道你的画皮功法是只需要睡觉就能修炼?” 第16章 没那么讨厌你了 他心下好奇,问道:“画皮功法平日不需要修炼的吗?怎地不见你练功,难道你的画皮功法是只需要睡觉就能修炼?” 角丽谯闻言微微一愣,很快便想通其中关节,李莲花为何会有此疑问。角丽谯待要回答,牛车却突然被人拦下。抬眸望去,只见一位衣饰华贵的男子,约莫三十岁上下,一脸的淫笑,两眼正猥琐地盯着角丽谯瞧。他身后跟随着十多名青年男子,皆是家丁打扮,也都紧盯着角丽谯,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嬉笑。 那华服男子随意地瞥了李莲花一眼,耻笑一声,口中满是轻浮之语,“早就听闻镇上来了个绝美的小娘子,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果真是倾国倾城,妩媚之极,令人望之销魂呀,也不枉本少爷我在这苦等数日。” 他言语轻佻,举止猥琐,不由得令角丽谯怒火中烧。 李莲花觉察到角丽谯周身散发出的凌厉杀气,心道不好,便抢先开口道:“哪来的无耻之徒,休要在污言秽语,还不快滚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那男子本就未将瘦弱的李莲花放在眼里,听他如此大言不惭,嘲笑道:“你这弱不禁风的小子,这么美的小娘子只怕你无福消受,不如让大爷我……” 李莲花本就不齿好色之徒,若是以前,这帮无耻之徒早就被他揍得满地找牙了。李莲花知道再让这登徒子继续说下去,角丽谯必定会大开杀戒。于是,随手从牛车上抓起一根麦秸,在手中揉搓正小段,纵身跳下牛车,随手一挥,一帮无赖便纷纷倒地哀嚎。 角丽谯秀眉轻蹙,也跳下牛车,款款走到华服男子面前,一只脚狠狠地踩在男子手上,用力碾了碾,目中寒光毕露,冷冷地道:“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定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那华服男子本就是一个不懂武功的普通人,平日里只是仗着家里的权势为非作歹,行些欺男霸女之事。此刻,见了李莲花的身手,又被角丽谯的阴戾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带着下人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现场。 看着那华服男子的狼狈之态,围观的人群中传出一阵低声的欢呼。一些胆大之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脸上露出痛快的笑容,悄悄向李莲花和角丽谯投去赞许的目光。然而,大部分人则是害怕惹祸上身,继续保持沉默,装作若无其事地忙着自己的活计,或是低头匆匆走过,不愿过多参与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角丽谯斜睨了一眼李莲花,讥讽道:“李门主,倒是菩萨心肠!” 李莲花笑笑,诚恳道谢:“多谢角大圣女手下留情。” 角丽谯冷哼一声,跳上牛车,不再言语。 两人在镇上盘桓多时,早过了饭点,两人本想在镇上吃完午饭再回去。但经过刚才一闹,李莲花担心再惹出其他乱子来,便提议早些回去,角丽谯心情也不佳,也无心闲逛,便也点头同意。 李莲花随手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几个包子充饥,谁知道角丽谯嫌弃包子难吃,执意要吃桂花糕,李莲花无法,只得又折回给她买了桂花糕才算了事。 “你给他下的什么毒?”李莲花侧头,对着正在细细吃着桂花糕的角丽谯问道。 角丽谯并不意外李莲花知道自己给那淫贼下毒,反而好奇,他明知自己下毒为何不阻拦自己。侧目看向李莲花,随意地说道:“放心死不了,只是让他这辈子再也不能欺辱女子罢了。” “还有如此功能的毒药?”李莲花听后不禁觉得脊背发凉,越发觉着角丽谯这个女人可怕的狠,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角丽谯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李莲花,“你不怪我?” 李莲花闻言一怔,怪她?怪她什么?下毒害人? 换做以前的李相夷,也许会吧。李相夷嫉恶如仇,但也向来不屑用旁门左道的手段惩治恶人。 今日之事,如若换做是李相夷,他是万万不会使用下毒如此见不得光的手段惩治那淫贼,但他也干不出杀他性命或者让他断子绝孙的事情来。仅多只是揍他一顿,但这种惯犯哪是一段胖揍就能治服得了的,以后还是避免不了欺辱其他女子。 现在他变成了李莲花,见过世间太多的人生百态,反而觉着角丽谯这种方法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像他这种年龄应早有子嗣,你这个方法倒是能让他以后不再作恶。”李莲花平静地道。 角丽谯不屑地冷哼一声,“难道没有子嗣我就不能这样做了?” 李莲花闻言微微一愣,沉思片刻道:“也不是不能。” 角丽谯见李莲花回答得认真,知道他没有敷衍自己,心中不平之气稍缓。笑嘻嘻地道:“这是我新研制的毒药,不知道效果如何,如果不灵,我回去再改良一番,下次遇到他再给他下。” 李莲花听后一愣,紧接着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轻轻点头回应:“好。” “李相夷,我发现我现在好像没那么讨厌你了。”角丽谯见李莲花难得的没反驳她,高兴的笑了起来。 李莲花也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彼此彼此,角大美女,我发现我现在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你了。” “喂,李相夷,你真小气,就不能吃一点亏。” “角大美女,彼此彼此。” 角丽谯轻哼,真是个小气巴拉的男人! “你还有些什么奇特功能的毒药?” “多了去了,有让人误以为自己怀孕的,有让人欣喜若狂的,有让人悲痛欲绝的,还有让人痛苦不止或大笑不止的……”角丽谯掰着手指一一道来。 “你研究这么多毒药做什么?”李莲花不解。 角丽谯奇怪的看着李莲花,仿佛在看一个傻子,“害人呀,莫不是拿来玩的不成?李大门主,不然,你以为像我这样貌美如花的弱女子,是如何在这弱肉强食的江湖中立足的呢?” 李莲花一愣,他认识角丽谯的时候,她就已经是金鸳盟的圣女,在他的印象中她一直是个强势的存在,从未想过她在成为金鸳盟圣女以前是个什么样子。 是呀,如果无人保护,以她的容貌是怎么在这弱肉强食的江湖里自保的呢? “李相夷,本妖女虽然武功不如你,但是在用毒之道上,却是极具天赋。若不是被金鸳盟和南胤的俗事缠身,说不定我早已成为毒圣了。而且,本妖女配置的每一种毒药都会配备相应的解药,才不会像药魔那个笨蛋,连自己的碧茶之毒都解不了。” 李莲花看着她自负的小表情,不由得好笑,这个女魔头不把心思放到练功上,倒是对练毒制毒颇有研究, “嗯,知道了,角大毒圣。” “知道就好,你以后少得罪我。” 数月后,李莲花在药铺采购时,偶然间听到几人在偷偷议论,城东的林家少爷因为隐疾在四处寻医问药。镇上没了他的作威作福,大家日子好过了许多,大家都在暗暗拍手称快。李莲花心中也不觉暗自庆幸,幸亏当初没有阻拦角丽谯下毒,要不这恶霸也不知要作威作福到什么时候。 也许偶尔改变下处事原则也未尝不可。 第17章 好好看着她 夕阳西下,红霞漫天。 一男一女并肩行走在夕阳的余晖中,两人均容貌俊秀,气质出众,引的路人纷纷侧目,此二人正是采买归来的角丽谯与李莲花。 将牛车赶至小院前,角丽谯指使着李莲花将车上的物品一一卸下,搬进屋内放好,然后说道:“你和我一起去六婶家还车吧,顺道和他们认识下。” “好。”李莲花随口应道,目光扫过车上剩余的物品,想着应是角丽谯送给六婶的礼物,暗道她倒是对六婶情真意切。 路上,角丽谯简单介绍了下六婶家的情况。 六婶的丈夫在家行六,所以村里人都称她为六婶。六婶为人热情,性子爽朗,在村里人缘极好。膝下有三女一子,儿子栓柱是家里老大,早已成家立业,媳妇儿叫翠花,育有一儿一女,男孩叫小虎子,女孩叫妞妞。两个大女儿也已成婚,家中只剩一个幺女,名唤春姐儿,还待字闺中。 角丽谯的院子在村子的最东边,与村子还隔着大概半里路的距离。六婶家住在村中间,和角丽谯的院子相隔大概一里路的路程。 多年前,角丽谯的娘亲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她来到此地,人生地不熟,是六婶伸出了援手,不仅收留了她们,还帮忙在村边为她们建起了一处院落。 自此六婶和角丽谯娘亲就成了好姐妹,儿时,角丽谯也时常跟着六婶家的哥哥姐姐妹妹们一起玩耍。 “六婶,在吗?我来还车来了。”角丽谯笑着在门口喊道。 “在呢,你们回来了,累不累?来来,快进来歇歇。”六婶听到声音,急忙从屋里迎了出来,边走边热情地招呼。 六婶那爽朗的笑声,热情的话语,不自觉便让人心生好感。 一起迎出的还有一位憨厚的中年男子,一个年轻的妇人,一个娇憨的少女以及两个孩子。李莲花猜测这几人应是六婶的儿子儿媳等人,便一一见了礼。 “对呀,六婶。”角丽谯笑着答道,随后从车上拿下一个包裹,递给六婶,“快入冬了,我给您挑了一身棉衣,您试试看合不合身?” 六婶有些惊讶,忙推辞道:“哎呀,你这孩子,咋那么浪费钱哩。我有衣服地,穿不着,你快拿回去退了吧。”边说边把包裹往角丽谯怀里推。 角丽谯见状,脸上露出些许失落的神情,轻声道:“六婶,我是哪里做的不好,惹您生气了么?” 六婶一愣,忙道:“你这孩子,这是咋说哩?” 角丽谯委委屈屈地说道:“六婶,您上次不是说以后我就是您的女儿吗?” 她眨了眨眼,又继续说道:“自从我来到这里,您帮了我许多,就像亲娘一样照顾我。我没了娘亲,现在您就是我最亲的人。您说过要把我当女儿看待,做女儿的孝敬阿娘不是应该的吗?这衣服是我特意给您挑的,我和店家磨了好长时间才折价卖给我的,是不能退回的,您快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短短几句话把六婶说的眼中含泪,又感叹了一番角丽谯的命运。 李莲花见角丽谯一番真情剖白,一时也分辨不出她是在演戏,还是真情实感。不过,论这女魔头拿捏人心的功夫,真是无人能及呀! 最终,在众人的劝说下,六婶进屋去试衣服。角丽谯又拿出书本、笔墨纸砚送给两个孩子,孩子父亲、母亲自是又一番感谢。 角丽谯的眼光确实不错,衣服穿在六婶身上很是合身,人也仿佛年轻了几岁。 六婶自是万分高兴,又拉着角丽谯感叹一番,不觉眼中竟泛起了泪光,“哎,你娘亲真是命苦,走得那么早。如果她还在,现在该多享福,有你这个孝顺的闺女,还有个秀才姑爷……” “娘,”一旁的翠花怕引起角丽谯的伤心事,忙拉了拉六婶的胳膊插话道:“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咱们说点开心的事。月牙妹子,你们刚从镇上回来还没吃饭吧?进屋一起吃饭吧。” 六婶闻言,忽然一拍大腿,笑道:“对!对!对?今天是你和柱子的生辰,白天忙着没来得及给你柱子哥庆祝,我们今天晚上补上。正好你们来了,咱们一起好好热闹热闹。” “今天是我的生辰?”角丽谯惊到。 六婶略显诧异,随即便想到当时她娘亲去世时,她还年幼,恐怕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心中不免怜惜大起。忙笑道:“是呀。你和你柱子哥是同一天的生辰,他正好比你大三岁,小时候,你们两个还一起过过生辰呢。我还记得,当时我还和你娘亲玩笑,说等你长大了,要给我做儿媳妇呢。现在一晃你们已经都那么大了,都成家立业了。” 一句话弄得在场众人均是尴尬,特别是憨厚的栓柱。他其实是记得角丽谯的,小时候就长的玉雪可爱,像个漂亮的瓷娃娃。儿时听大人开玩笑,还曾幻想过将来要是把她娶进门,一定好好疼惜,不让她受半分委屈。后来她家突遭巨变,她的娘亲惨死,而她也不知去向,他也曾伤心难过过好长时间,没想到今生还能再遇见她,。 当初自己喘疾发作,生死一线之间,她如九天玄女般来到自己身边,到现在他仍然记得,她柔软的双手搭在自己脉搏之上的触感,轻轻柔柔,冰冰凉凉。自己清醒之时,看清她的容颜,更是惊艳,后来得知她便是儿时的小妹妹,不知何时,他心底竟悄无声息的的滋生出一种别样的情愫,午夜梦回总会出现她俏丽的容颜。 但,他很快便放弃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就像天上的仙女一般,自己只不过是个山野村夫,与她云泥之别,更何况,自己也早已娶妻生子,她也早已嫁作他人妇。两人早已不是儿时的玩伴,甚至连句闲谈的话都找不到。再后来见到她的相公,更让他自惭形秽,只有那样清风朗月般的公子才能配得上她。 栓柱快速地瞟了一眼角丽谯与翠花,忙假装嗓子不舒服,清咳了一声,想就此遮掩过去。 角丽谯见状心中暗笑,想必柱子哥也是个妻管严。 而李莲花却嗅到了一丝别样的气息,他本就是男人,最是了解男人,刚才栓柱明明先望向角丽谯,再望向翠花,而且那眼神中包含的情愫却大有不同。 李莲花心中暗叹:哎,女魔头真是害人不浅,又多了一位爱慕之人。不知这角大美女自己是何感想,看她神色,似乎还不知情,看来以后要多多注意一下,减少她与栓柱的接触,别让她无意间拆散了一桩美满的姻缘。 第18章 李莲花不能生? 六婶并未发觉她的话有何不妥,也未觉察到几个年轻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只自顾自地说道:“可怜见的,你娘亲去的早,想必也没人记得给你过生辰,走走走,今个咱们一起给你庆祝生辰。”说着便拉着角丽谯往屋里走。 角丽谯微微一愣,然后便笑着挣脱六婶的手,转身挽起李莲花的胳膊,状似恍然大悟般,说道:“哦,怪不得你今天非要拉着我去镇上玩,你是不是故意不告诉我,准备给我一个惊喜?” 她扬起笑脸,悄悄对着李莲花眨了眨眼,李莲花见状,心领神会,配合着说道:“我知你定是忘记了,故意瞒着你,正准备回去给你个惊喜,谁知提前被被六婶说破了,看来是瞒不住了。”语气中满是惋惜。 角丽谯给了李莲花一个赞许的表情,笑着对六婶说道:“六婶,我记得自己生辰的,只是后来遇到了莲花,年年都是他记在心中,给我庆祝生辰,慢慢我也就不挂心了。” 六婶快人快语,察觉到自己可能说了不该说的话,有些歉意地说:“哎呀,这都怪我,坏了秀才相公的一番心意。” 角丽谯忙笑着安慰道:“没事的六婶,他这人脑子向来奇葩的很,想出的主意往往奇怪的很,他准备的生辰礼物说不定不是惊喜是惊吓呢,这又不是第一次了,我还得多谢您提醒了我,不然,待会儿说不定真会被他吓的半死。” 随后,又故作亲密地对着李莲花说道:“我们快回去吧,我倒要看看你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要是不满意我可是要罚你的哦。”说着还故意伸手拧了下李莲花的胳膊,李莲花吃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也夸张地用手揉了揉胳膊,暗自诽腹道:这女魔头戏还真足。 众人见两人如此亲昵,也不再出言挽留。角丽谯便挽着李莲花的胳膊和众人告别,慢慢走出了院子。 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身影,栓柱怅然若失,随即便释然,她过的很幸福,自己也可安心了。他又转头看向自己的妻子,她虽面貌寡淡了些,言语粗俗了些,但是对自己知冷知热,对父母和孩子也是照顾的无微不至,自己应该知足才是。想到此,他便伸手轻轻握了握妻子的手,然后对她憨憨一笑。 翠花本就是粗枝大叶的性子,自是没有觉察出栓柱对角丽谯的心思。一开始,看见角丽谯时,她也曾小小的担心过,但是她见自己丈夫与角丽谯之间规规矩矩,连眼神都未曾多给对方一个。而且在她印象中,自己的丈夫憨厚老实,人又木讷,对那档子事也不怎么上心,晚上都是自己主动,才会迎合自己,她是万万想不到,自己那憨厚的丈夫会生出别样的心思的。现在见他竟悄悄的牵起自己的手,还对着自己笑,只道他是见到角丽谯与李莲花两人相处,榆木疙瘩忽然开窍了,心中欢喜,便也伸手在他手心轻轻挠了挠,自以为风情万种地斜睨了他一眼。 栓柱面上一僵,想问问自己老婆眼睛是不是进了东西?还未开口便听到自己老娘在旁略带惋惜地絮叨:“哎,这月牙找的男人模样确实俊俏,看着对月牙也挺不错,就是不能生娃,真是可怜见的。你说一个女人要是没个孩子傍身,以后可咋办哩?若是以后他男人再考上举人,混个一官半职,不要月牙了,这可咋整……” 栓柱一怔,又听到翠花兴奋地问道:“娘,你说啥?不能生娃,月牙说的吗,那他那方面怎么样?” 栓柱一听,心下厌恶,大声喝道:“翠花。” 翠花被栓柱一喝吓了一跳,叫道:“你干啥?” 栓柱脸色阴沉,说道:“少议论别人是非。” 翠花委屈道:“我这不是在自己家里说说吗?再说是娘先说起的,我只是好奇问问。” 六婶看了看儿子儿媳,又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一脸懵懂的小女儿,也觉自己失言,忙道:“怪我,怪我,好了,这个事情以后谁也不许说,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走走走,进屋吃饭。” 李莲花与角丽谯两人均是习武之人,听力自然非比寻常,虽然已经走远,但是刚才六婶一家的嘴上官司,还是一句不落地听了进去。 李莲花停住脚步,转头盯着角丽谯,“你说的?” 角丽谯松开李莲花的手臂,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意:“你指的哪个?是不能生孩子?还是以后你飞黄腾达了会抛弃糟糠之妻?还是你不能……” 她故意拖着尾音,眼中都是止不住的笑意。李莲花气结,心中恼怒,望着她满脸戏弄之色,噎的说不出话来,索性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角丽谯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禁笑出声来,“不能生孩子是我说的,至于说你会像陈世美那般,一朝得志便忘恩负义,抛弃发妻,那可是六婶看了你的面相后自己琢磨出来的。至于你不能……”角丽谯看了看他的下身,继续说道:“你刚才也听到了,那可是翠花自己想出来的。” 李莲花羞愤异常,气恼地道:“你为何不直接说是你自己不能……”说到此,他突然戛然而止,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不能什么?”角丽谯转过身,一双月牙似的眼睛狭促地看着他。 李莲花心中正暗自恼怒,自己怎会与她纠缠于这种夫妻间才会谈论的私密话题。见她一脸戏耍的神情,更是心生悔意,便不搭话,越过她径自离去。 角丽谯见他如此,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快步跟在他身后调侃道:“哎,李相夷,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六婶总是拐弯抹角的问我为何没有孩子,我只能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角丽谯见他毫不理会,兀自前行,便停下脚步,提高声音喊道:“再说,就你这瘦骨伶仃、风一吹就倒的模样,哪像个能生养的样子。” 李莲花猛然间顿住脚步,转过身瞪着她。见她满脸戏谑与得意,他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并无其他行人,神色才稍缓。 李莲花深吸了几口气,磨了磨后槽牙,脸上努力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强装和气地问道:“角大美女,今天真的是你的生辰?” 角丽谯轻笑一声,快走几步追上他,似笑非笑得看着他,“怎么,说不过我就想转换话题了?” 李莲花白了她一眼,不再言语,转身继续往回走。 见李莲花气恼的神色,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是被自己气的不轻,害怕他真的被自己气出个好歹,角丽谯知趣地不再逗他。忙赶几步,追上他,回道:“六婶说是就是呗,反正小时候的事我也不记得了。是不是的都无所谓,反正这么多年,我也从未过过生辰。” 李莲花听后,脚步一顿,心中忽然有些酸涩,对角丽谯的怒气也消了大半。 角丽谯似乎也没了继续聊天的兴致,于是两人一路无言,回到了角丽谯的小院。 第19章 长寿面 回到小院,角丽谯指了指放在案上的蓝色布袋,说道:“诺,给你买的糖,少吃点,小心变成‘豁牙神医’。” 李相夷一顿,看了看桌上鼓囊囊的布袋,笑道:“多谢角大圣女。” 角丽谯随意的摆摆手,催促道:“快起做饭吧,我都要饿死了。” 李莲花暗自诽腹:谁让你挑食,真该让你多饿些时候,好改改挑食的毛病。他虽心中如是想,但终是不忍,还是转身进了厨房。 李莲花准备饭食,角丽谯便开始收拾采买的物品,等她把买的新衣服都试了个遍,李莲花还在厨房忙活。心下好奇,便走到厨房,喊道:“李相夷,晚饭还没好吗?我都要饿晕了。” 李莲花正忙着和面,听到角丽谯的声音并未抬头,大声回道:“快了,菜已经炒好了,在篦子里温着,你先端过去。” 角丽谯依言掀开锅盖,一阵香气扑来,勾的角丽谯馋涎都出来了,“李相夷,你今天为何做这么多菜?以前让你多做几个菜,总是找借口推脱,今天这么丰盛,该不会要给我庆祝生辰吧?” 李莲花并不否认,笑道:“是呀,权当你今天给我买衣服的谢礼了。” “你这算哪门子的谢礼,东西都是我买的,你也就出了一份力。再说就你这忽上忽下的厨艺,我真心怕糟蹋了我这些上等的食材。” “既然,角大圣女这么不放心,那您老就别吃了,省得吃坏了肚子,我可担待不起。” “凭什么,钱都是我出的。”角丽谯眉梢轻挑,不满道。随手从锅里端起一盆猪肚鸡闻了闻,说道:“嗯,这次闻着味道还不错。希望你这次能超常发挥,若是好吃,我今天就领了你的情。” 李莲花无奈一笑,“知道了,角大美女可不是轻易能糊弄的。” “你还在干什么?快点,我肚子都饿扁了,你要是不来我就不等你了,我可要先吃了。”角丽谯催促着,便迫不及地将几盘菜摆上了饭桌。 角丽谯中午只吃了几块桂花糕,实在是饿急了,也不等李莲花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李莲花进来时便看到角丽谯大快朵颐,满嘴油光。 李莲花莞尔,问道:“角大美女,怎么样?有没有糟蹋你的上等食材?” 角丽谯咽下口中的食物,勉为其难地点头道:“你今天的手艺还凑合。” 李莲花心道,这可是经过方多病改良过的菜品,那小子‘京中食香客’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经过他精心指导后的菜式,味道自然上乘。 “你手里端的是什么?”角丽谯注意到李莲花手中还端着一个瓷碗,好奇地问道。 李莲花把瓷碗放到角丽谯面前,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角丽谯,生辰快乐!“ 他想了下又解释道:”我身无长物,只能给你做碗长寿面庆祝了。” 李莲花自小在南方长大,自小是吃着白米饭长大的,平时很少吃面食。但每逢生辰,总会期待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 少时,在云隐山,每到生辰师父、师娘、师兄总会一起给他庆祝,每次收到的礼物都不同,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长寿面是必不可少的,那是师娘唯一拿得出手的饭食。 后来,他随师兄下山历练,江湖熙熙攘攘,纷争不断,他和师兄并不常见。每逢生辰,他总会去面馆为自己点一碗面,当做自己的生辰礼。 再后来,他成了四顾门门主、武林盟主,生辰宴也变得热闹起来,每次生辰总会有许数人给自己庆祝,认识的,不认识的。 收到的礼物也不计其数,庆寿的宴席也总是高朋满座、杯觥交错、热闹非凡,宴席上也尽是珍馐美馔,哪还会有人想起准备长寿面。 当时年轻气盛,总觉得身边都是至交好友,祝寿敬酒的都是来者不拒,自己也常常喝得酩酊大醉,自然也不记得吃长寿面。 再后来他成了李莲花,独自漂泊,冷暖自知,心境自是与以前大不同,也从未想过要给自己过生辰,更未吃过长寿面。 李莲花见角丽谯只是愣愣的看着那碗面,却不动筷,便出言提醒道:“你尝尝看,我是第一次做面食,不知味道如何。”。 角丽谯抬眸看向李莲花,眼中的神色,李莲花竟一时有些看不懂,便轻声解释道:“我儿时过生辰,师娘总会为我做一碗长寿面,寓意健康长寿,你若不喜欢……” 角丽谯轻声“嗯”了一声,便拿起筷子,低头吃了一口面。 “味道如何?”李莲花忙问道。 角丽谯并未抬头,嘴里含着面条,含含糊糊地说道:“李相夷,你做面的手艺确实不怎么样!” 李莲花眉头轻蹙,问道:“是不是很难吃,我第一做,实在是有点手生,你先别吃了,等以后我多练练再做给你吃。” 出乎李莲花意料的是,角丽谯却抬起头,对着他扯出一个灿笑脸,“不过,我喜欢。”说完,又继续埋头吃面。 李莲花被角丽谯那个笑容晃得有些酸涩,呐呐地开口道:“如果觉得难吃,就别勉强自己。长寿面不用吃完的,吃一口也算的。” 角丽谯艰难的咽下一口面,却仍是执拗地说道:“不,我喜欢吃。” 李莲花见状,便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陪着她吃面。 将最后一口面条塞进嘴里,角丽谯才放下碗筷,对着李莲花说道:“我累了,要回去睡觉了。” “好。” 走到卧室门口,角丽谯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对着李莲花说道:“李相夷,谢谢你,这个生辰我过的很开心。” 李莲花有片刻的愣神,心中却五味杂陈。 事实上,李莲花是有私心的,他对角丽谯始终抱有戒心,直到现在对她仍充满了忌惮。他不知道角丽谯救他的目的何在?虽然最近看到角丽谯行事作风已与以前大不相同,但他仍怕她在酝酿一个巨大的阴谋,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见角丽谯因六婶对她娘亲的善举而表现出的亲善,他便有意对她表现出关心,从而想使角丽谯能对他产生一点善意,在谋划诡计时能顾虑他几分。 李莲花不知道他这点小心思角丽谯是否知晓,从刚才角丽谯的表现来看,她似乎被自己感动了。他从未想过,这个女魔头竟然是一个如此轻易被打动的人。 想到此,李莲花忽然之间有点意兴阑珊,他自嘲地摇了摇头,暗道:李相夷呀,李相夷呀,没想到你也开始算计人心了。 第20章 在你心中,我就是放荡的女子? 深夜,李莲花被一阵细微的异响惊醒。他猛地睁开眼睛,面前一片昏暗,不过一瞬四周又恢复宁静。 李莲花眉头轻蹙,凝神静听,片刻之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是有人在暗中摸索,他不由得心中一紧,难道有贼人入室? 他迅速坐起身,脚步轻点,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缓缓向房门走去,手掌悄然搭在门扉上,猛地一推,清凉的夜风伴随着一丝凉意涌入室内。 目光随即便定格在了一个身影上,他心中稍安。 对面的女子,手持一支烛火,正在昏暗的药材架前翻找着什么。一头乌黑的秀发随意地披在脑后,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听到动静,她回头望向李莲花。借着昏暗的烛光,李莲花看清了她那略显苍白的脸庞,双眼带着难掩的娇弱与委屈,仿佛一朵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娇花,李莲花不由得心头一悸。 “李相夷,你做的饭真的有毒。”角丽谯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如同受伤的小鹿在低声控诉。 李莲花快步走到她身边,见她眉头紧锁,一双月牙眼也因为疼痛,氤氲出了淡淡的水泽,额头上也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哪里不舒服?” “我胃疼……”因为疼痛,往日的张扬与明媚已不复存在,虚弱的语气中莫名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李莲花心中一紧,伸手欲为她诊脉,却被她快速地躲开,“我已经开了药方,你帮我抓好,煎煮下就好。” 角丽谯将烛火塞到李莲花手中,便躺在了旁边的躺椅上,然后用手轻轻揉搓着腹部,想缓解一些疼痛。 李莲花见她如此,也不坚持,拿起她开得药方细看,是个治疗胃病的经方,倒也对症。便起身将药材配齐,给她熬制汤药。 将汤药放在炉火上慢慢熬煮,李莲花走到角丽谯面前,提议道:“我曾跟着关河梦学过一些针灸之术,不如让我给你施针缓解下疼痛,如何?” 角丽谯闻言,点了点头,但仍不忘嗔怨道:“李相夷,你做的饭是真的要人命呀。” 李莲花心中苦笑,明明是她不顾身体暴食暴饮所致。平日她饭食就少,晚上明明已经用过许多饭菜,又固执的吃了一碗长寿面,不胃疼才怪。 长寿面,哎……,李莲花又思及自己那不能与外人道的小心思,不由得有点歉然,总归是自己惹出的祸事,也不与她争辩。 径自取出金针,抓住角丽谯的手腕,掀起衣袖便欲下针。 角丽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跳,连忙收回手,斥道:“你干什么?” 李莲花一怔,见她死死的护着自己的手腕,仿佛自己是个登徒子般,不由得被气笑,“放心,我对你没兴趣。我需要在你关内穴下针方可止痛。” “没有其他穴位了吗?”角丽谯反问道。 李莲花学着角丽谯平时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慢条斯理的答道,“中脘,足三里,公孙,至阳,灵台。你告诉我,我应该在哪儿下针合适?” 角丽谯微微蹙眉,其他穴位更是私密,男女有别更不合适。她清了清嗓子,有些许不自在地说道:“那算了,我待会喝些药就好。” 李莲花见她对自己避之不及,心中疑惑更甚,“角丽谯,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平日不让我为你诊脉,如今施针又如此抵触。我可不认为角大美女你是一个在意男女大防的迂腐女子。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你又在隐瞒我些什么?” 角丽谯听到他这番话,苍白的脸不由得紧绷,美目圆睁,恼怒道:“李相夷,你混蛋!在你心里,我角丽谯就是个水性杨花,人尽可夫的荡妇对不对?” 李莲花闻言呆愣住,错愕地看着她。她因为生气原本苍白的脸颊开始微微泛红,眼尾赤红,眸中怒意滔天。 他刚想解释他并无此意,但见她眼波盈盈,似有泪光,一时呆住,竟说不出话来。 角丽谯见他并未辩驳,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仿佛胸口燃烧着一团烈焰,即将将她吞噬成灰烬。 她的头脑一片空白,唯有一个声音在回响——他视我为放荡的女子,这个意识不断地刺痛着她的理智。 她的双手紧握成拳,因为太过用力,指尖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白色,直到手心传来一丝疼痛,她才从愤怒中回过神来。 她用手胡乱地抹去眼角的泪水,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对呀,我角丽谯什么人都可以,唯独你李相夷不行。” 然后又愤怒地指向门口,厉声道:“你给我滚出去,我不要再看到你,见到你只会让我更加恶心!” 或许是因为怒火,角丽谯感到胃部更加疼痛,她用双手紧捂着腹部,蜷缩成一团。 李莲花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见她痛苦如此,心中不禁生出不忍。他想上前为她渡些内力,助她缓解疼痛。谁知这女魔头完全不领情,拳打脚踢地不让他近身,口中还不断谩骂。 李莲花的好脾气也被角丽谯消磨的干干净净,伸手便点了她的穴道。 “李相夷,你这个混蛋,登徒子……” 怒骂声因为李莲花点了她的哑穴戛然而止。 不能言语,角丽谯只得用双眼瞪着他,怨怼之气仿佛能让双眼喷出火来。 紧接着,她感到一股暖流从后背流过身体,整个人变得暖洋洋的,胃部的疼痛也缓解了不少,才知李莲花在给她输入内力,助她缓解疼痛。 李莲花见她眉头舒展了不少,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便慢慢地收回了手。 见角丽谯双眼仍是瞪着自己,轻轻摇了摇头,心中有一丝迷茫。 他未曾想到,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竟让角丽谯误解至此,以前与她数次交锋,言语中也不乏讥讽之意,也不见她如此恼怒。 李莲花心中隐约捕捉到了一些端倪,但似乎又什么都没抓到。 见她胸口起伏不定,似乎呼吸中都带着怒气,想她定是气急了,他轻叹一声,温声道:“角丽谯,我刚才并……,并无此意。我的意思是你我均是江湖儿女,不必……” 李莲花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未像此刻这般笨嘴拙舌,原本想要解释清楚,却发现不知如何给她分说,言辞之间总是难以达意。 心中轻叹,索性不再解释,直接道:“是我言语不当,惹你生气,我为我刚才的话向你道歉。我只是想着你如此讳疾忌医,实属不该。既然,你不想告知我你身体情况,我以后不再询问便是,只是如若有任何不适,希望你告知我。我虽医术平平,但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兴许能对你帮助一二。” 言毕,李莲花伸手解开角丽谯穴道,见她脸色尚算平静,便转身去照顾汤药。 良久,角丽谯生硬地命令道:“以后没我允许,你不许再动用内力。” 李莲花此刻正在照顾炉火,闻言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嘴角泛起一丝笑容,轻声回道:“好。” 第21章 逝去的童年 随着冬月的来临,天气愈来愈冷,不过短短数日,已经下过两场冬雪,地上白茫茫的一片,踩上去发出“咯叽咯叽”的脆响。 李莲花不愿将内力浪费在御寒上,早早就裹上了厚厚的棉衣和狐裘,但仍挡不住刺骨的寒意。近两日,他止不住的后悔何苦要摇舟北上,来到这冷的掉渣的塞北之地,真是自讨苦吃。 而角丽谯,自从儿时离开故土,已多年未曾见过雪,第一次看见天空飘起细细的雪花竟开心的像个疯子。自顾自地拉着李莲花去院中淋雪,还颇有雅兴地与李莲花对诗联句,豪情万丈地将她所知道的关于雪的诗句都吟诵了遍,最后满头、满身都是雪,直教李莲花有苦说不出。 近几日,这女魔头又迷上了堆雪人、打雪仗这些孩童的游戏,次次都弄的湿漉漉、脏兮兮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地方。 每次李莲花为她清洗衣物时,都在想有什么办法能让角丽谯老老实实的待在屋子里。 前段时间,李莲花实在受不了成衣铺老板娘看他的眼神,他用替角丽谯清洗衣物的代价,换来了角丽谯减少去镇上买衣服的次数。现下,除了里衣,角丽谯的衣物全由他负责清洗,冬天的衣服均都厚重难洗,每次李莲花都要耗费上大半天功夫。 如若早知道角丽谯是一个如此泥猴的性子,他当初打死也不会答应帮她清洗衣物,李莲花如是想。不过,也不是全无好处,因不用频繁取衣,去镇上采购的次数大大减少,倒是免了不少路上奔波之苦。肃北的冬日,寒风如刀子般冷冽,骑在马上忍受着北风的肆虐,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此刻,李莲花微闭着眼,注视着正在雪地上与一群孩子玩闹的角丽谯,红晃晃的,活像一个火球在雪地里飘来飘去。 他记得角丽谯曾说过,人活着就要每天有每天的花样,才算快活。 望着那张明媚张扬的笑脸,听着她肆无忌惮的笑声,李莲花不觉也露出了笑意,她确实是一个能将日子过的精彩绝伦的人,不像自己,生活过的太过平静无波。 “叔叔,帮帮我们吧,姐姐又在欺负我们了。”六婶的小孙女泪眼汪汪地向李莲花求援。 最近,角丽谯这个女魔头,热衷于与村里的一帮孩童玩耍,堆雪人、打雪仗、捉麻雀……而且,她还毫无大人应该有的自觉,总是仗着自己会些武艺,把这群孩子捉弄的够呛。 每到这时,孩子们便会来求一旁看热闹的李莲花出手相助。 说来也奇怪,不知角丽谯使了什么手段,竟让这帮孩子心甘情愿地喊她姐姐,称李莲花为叔叔。明明两人都是差不多的年纪,自己容颜上也并不比角丽谯显老。 李莲花也曾拿着糖果威逼利诱过一番,也不见这帮孩子们改口,对此,李莲花很是疑惑。 有时,李莲花也会悄悄对着水中的自己端详半天,暗忖自己是否真的开始变老了,暗自盘算,下次去镇上时,买一面铜镜来仔细瞧瞧。 李莲花曾好奇地问过角丽谯,为何如此喜欢和一群孩子们嬉戏打闹, 她怎么答的呢? “因为开心呀,和他们一起感觉自己也是个孩子。命运待我不公,夺走了我的童年,我要把被夺取的童年欢乐重新找回来。” 他至今仍记得,她说这些话时的语气和神态,单纯而美好,生机勃勃,让人心生向往。 回忆起童年,李莲花也不禁有些遗憾。儿时,他总是盼望着早日长大,成为一代大侠,锄强扶弱,平天下不平之事。 为了这远大的目标,他总是没日没夜的练剑,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生活仿佛除了练剑再无其他,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也无趣的很。 听见角丽谯一声爽朗地大笑,应该是她又赢了一局。 李莲花轻轻摇头,真是个孩子心性! 李莲花站起身,团了一个巴掌大的雪球向角丽谯砸了过去。既然她能找到失落的童年快乐,那么,或许他也能。 “哎呦,李相夷你卑鄙,竟然背后偷袭。”角丽谯捂着肩膀,愤愤地喊道,随即俯身迅速团起几个雪球向李莲花扔去。 不过片刻,身上的白狐裘就染上点点黑泥,李莲花往角丽谯身上瞥了去,她身上的衣服更是脏污。 李莲花不禁苦笑连连,一边团着雪球一边心中哀叹,看来今晚又要烧水洗衣服了。 第22章 角丽谯,不值得! 两人在雪地玩到天黑才回,角丽谯嫌弃一身脏污,便让李莲花准备洗澡水,自己先去清洗。李莲花虽也嫌弃衣服污浊,但好在身上还算干爽,只是换了衣服,便去准备做饭。 饭毕,李莲花认命般的继续烧水洗衣服,角丽谯坐在火盆旁,整理头发。 她将刚刚清洗干净的秀发随意地披在身侧,以手为梳,轻轻梳理着半干的乌发,淡淡的玫瑰花香从发间飘散开来,期间夹杂着似有若无的海棠花香,沁人心扉。 “李相夷,你刚才那个雪球明明就是偷袭……“角丽谯忽然半嗔半娇地埋怨道。 李莲花边洗衣服,边听着角丽谯喋喋不休的控诉,他无奈地用手掏了掏耳朵。 哎,聒噪的女人!自从遇到角丽谯,他原来闲云野鹤般的生活就一去不复返了。她实在太能折腾了,每天都闹腾腾的,即使无事可做,也要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见李莲花出神地看着自己,一时猜不出他在想什么,困惑地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说着,她还用手摸了摸脸。 被她一问,李莲花回过神来,从水盆里捞出沾满皂荚的双手,说道:“我只是在想,角大美女什么时候能够安安静静的在屋里待会,也让我这双手少受点洗衣服之苦。” 角丽谯斜睨他一眼,啐道:“不想洗,你可以去镇上买衣服呀,我又不是没给你钱。” 李莲花微微沉吟,蹙眉问道:“角大美女,你不怕坐吃山空吗?” 角丽谯轻哼一声,眉眼微挑,神情甚是自得,“本姑娘可比你这个江湖游医会挣钱。” 李莲花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虽然不清楚角丽谯究竟靠什么挣钱,但是不知道为何,李莲花本能的觉着她比自己会赚钱。 在这小山村,人口稀少,他那赖以糊口的医术也难以施展。 原本,他前段时间还曾盘算着,要如何找一份糊口的营生。可是后来,实在是被这北方的严寒给冻得不想出门,每日只想蛰伏在温暖的屋内舒服度日。 而最近,他与角丽谯相处还算融洽,这女魔头也没有嫌弃自己白吃白住的意思。渐渐地,他便歇了要找份营生的心思。 虽说他脸皮够厚,但是如此白吃白住,总感觉有些心虚,李莲花心中有愧,便默默承担起了所有家务。 至于角丽谯对此更是认为理所当然,于是,两人之间便形成了一种难得的默契。李莲花忽然有种自己是角丽谯卖身成奴的仆从,任劳任怨,而女魔头则作威作福的无良家主。 角丽谯随意地将头发抛在脑后,随手挽起,继续道:“你无需担心,有我角丽谯在,绝对不会让你像十年前一样,冻着、饿着。” 说着,她忽然轻轻一笑,“而且还会让你的生活多姿多彩,没空让你这死脑筋钻牛角尖。” 李莲花心中一跳,抬眸见她已经将一头乌丝挽起,松松地挂在耳边,只用一个红玉簪子固定着,柔软的发丝轻轻地附在她耳后,宛若她微微一动便会滑落般,让人忍不住想帮她挽上一挽。 李莲花心神恍动,忙收回目光,低低地问道:“你怎知……”话未说完却突然住口,他低头轻轻地搓洗了衣物,不再言语。 角丽谯斜睇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想想就知道了,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四顾门门主,若非经过一场人生历练,尝过世事百态,怎会变成如今事事圆滑的李莲花?若非自寻烦恼怎会不回四顾门?” 李莲花沉默一瞬,随即微微笑,“角大美女,你多虑了。” 角丽谯恍若未闻,起身随手拿起放在身旁的话本子,斜靠在躺椅上,漫不经心地道:“事实如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言毕,便不再搭理李莲花,径自翻看起话本来。 一时之间,屋内只剩李莲花搓洗衣服的声响,时而伴随着角丽谯翻阅话本的声音。 过了良久,角丽谯突然道:“你说这杜十娘是不是傻?或者是呆?自己拿着银子干什么不好,开几间铺子,再找几个俊俏郎君养在后院,岂不是逍遥自在?为何非要跳江呢?为了一个不珍惜她的男人,真是太不值得了。” 她一边摇头,一边感叹。 “是呀,不值得……”李莲花接口喃喃地道。 随即,他又抬眸看向角丽谯,含笑道:“角大美女,有些人,有些事,不值得的……,不必执着。” 角丽谯愣神,不知道他是在说他与四顾门,还是自己与笛飞声。 一时间,竟不知,自己与他到底谁更可悲些? 第23章 异株红梅 “李相夷,你快一点,照你这龟速,我们天黑也爬不到山上。” 角丽谯站在山岗上,看着落在身后两丈远的男子,大声催促。 李莲花扶着路边的大石,气喘吁吁,“我说,角大美女,咱们就不能等积雪融化些再来吗?如今大雪封山,我体力有限,实在是力不从心。”边说边轻轻捶打着自己的小腿,以示自己的疲乏。 “李相夷,你少给我装蒜,我清楚得很,你的内力业已恢复至两成。当初,你只有一成内力,孱弱的像条小病猫,我都敌不过你。现在已经恢复两成功力,何至于爬个山就累成狗熊样?”角丽谯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伪装。 李莲花皱眉,无奈地用手掏了掏耳朵,“女孩子家家的,说话还是文雅些好,狗熊、乌龟、王八之类的词还是要少用为妙。” “李相夷,你是个老妈子吗?整天唠唠叨叨,本姑娘就是粗俗,你能怎样?你要不喜欢,大可回去找你的乔美人。” 见李莲花并靠在大石上,并不挪动,角丽谯又催促道:“快点,别磨磨蹭蹭的,若误了捉松鼠的良机,我可不饶你。”说完,也不等李莲花答话,又转身疾步向前奔去。 一日前,角丽谯偶然间见到小虎子养了一只小松鼠,毛绒绒的,心中顿生喜爱之情。 幸好她尚存理智,还有些成人的自觉,没有从小虎子手中强要了过来。而是,拉着李莲花向栓柱请教了些捉松鼠的方法。今日,便迫不及待地上山,誓要捉一只松鼠不可。 山路本就蜿蜒曲折,此刻又被厚厚的积雪覆盖,道路湿滑难行,寒风又凛冽刺骨,鲜少人出门,李莲花实在不愿离开舒适的温室,更遑论冒着严寒与危险上山捉松鼠。 只是这女魔头缠磨人的功夫实在了得,自己被她磨得无法,才勉强同意跟着她一起上山。望着前面角丽谯渐行渐远的身影,李莲花心中无奈,只得收了佯装捶腿的手,快步跟上。 看着前面女魔头的身影,不过转过一个山弯,便不见了踪迹,李莲花心中一惊,脚下轻点,便急忙向前奔去。 幸好,大雪封路,山间除了他们二人,并无其他行人。大雪上尚留有角丽谯的足印,李莲花顺着脚印慢慢寻了过去。 穿过一片枯树林,转过身来,便看到一个角丽谯俏生生地立在一株红梅之下。 一树梅花开得正艳,红得似火,与树下的淡蓝色身影相映成趣,恰是一幅颇有意境的美人雪地赏梅图。 听到声响,角丽谯回头问道:“这株红梅与你当年赠予乔美人的相比,何如?” 李莲花立住脚步,抬眸望向那一树傲放的梅花,花瓣上挂着晶莹的雪珠,红白交织间更显得娇艳欲滴。一阵寒风掠过,吹落点点雪花,梅香随着雪花飘散,弥漫在空气中,清香怡人。 “赏花赏景,本是因人而异。景随人变,即便相同的景致,相同的人,心境不同,感受也各不相同。”李莲花回道。 角丽谯扫了他一眼,嗤笑道:“你这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真是越发娴熟了。那你倒是说说,此情此景,此人此物,你又作何感想?” 白雪皑皑,红梅怒放,蓝影倩立,粉面含春,月眉星眼,笑靥如花。 李莲花不由得心中一荡,错眸笑道:“此情此景,自是美不胜收!” 角丽谯并未深究他话中的深意,只是凝视着那株红梅,叹道,“东方青冢家的异种梅树自是美的,只是可惜了,那一庄梅苑!” 当年为对付笛飞声,李相夷带领四顾门门众路过青竹山,无意中看到东方青冢梅苑中有一株异种梅树,美不胜收。 年少轻狂的李相夷执意要东方青冢赠他一枝红梅,东方青冢不允,因此而与东方青冢在梅苑中比武,东方青冢大败,最终李相夷折的一枝红梅远去。 东方青冢大怒之下,竟将整座梅苑付之一炬,自此不知所踪。 李莲花忆起往昔,心中感叹,李相夷真是害人不浅! 角丽谯伸手拽下一枝红梅,放在鼻尖嗅了嗅,漫不经心地道:“你可知,在你不顾廉耻要摘红梅之前,东方青冢刚刚将那株红梅赠送与我。“ 角丽谯轻叹一声,继续道:“只可惜啊,当你折了那枝红梅飞身而去,本姑娘就觉着那株红梅不过尔尔,东方青冢一气之下,便将整片梅苑付之一炬,现在想想颇为惋惜。” 李莲花心中微叹,东方青冢焚烧梅苑,并非全然因李相夷而起,角大美女应该才是关键。 那一株珍贵的异种红梅,应本是东方青冢拿来讨好佳人之物,却被李相夷无意中搅得颜面全无,岂能不怒? 遥记当年,皓月当空,李相夷立于屋顶,负剑而立,听着东方青冢在佳人面前,将那株异种梅树赞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美人笑颜如花,灿如天上明月。 李相夷,哂笑出声,一株梅树而已! 皎皎月光下,他飞身而下,宛如天上仙,剑影晃动,东方青冢大败,踏梅折枝而去,留下一片清影。 多年过去,犹记当时立于梅树下的韶华佳人,影影绰绰,令自己心生激荡。后来方知,她却是一朵剧毒的罂粟花,令人望而生畏。 李莲花怔忪一瞬,抬头望向角丽谯,轻轻一笑:“东方青冢踪迹难觅,现在还能再忆起那梅树风姿的,唯余你我二人了。” 角丽谯一愣,语气中带着点幽怨与自嘲地,“原来,李大门主当年眼睛并非长在头顶,小女子也有幸入得您眼中一瞥。” 李莲花沉默不语。 角丽谯轻轻一笑,彼时,她站在梅树中,李相夷从天而降,比剑、折梅、飘然离去,动作行云流水,尽显风流。 而他李相夷,从始至终,未曾瞧她一眼。 曾经,她认为,这对于一个美貌的女子来说,是莫大的侮辱! 现在,好像不重要了。 角丽谯伸手拂去盖在红梅枝头的积雪,淡淡道:“当年,亲眼目睹了你用那招‘游龙踏雪’将东方青冢打的毫无招架之力,看着你折下那枝,我本要送给笛飞声的红梅。那一刻,我突然觉得那株红梅,失去了最耀眼的一枝后,其余花枝都变得黯淡无光,于是,我就歇了折一枝送给笛飞声的念头。想来,即使当时,我把那枝红梅折了送给了他,那个武痴也不会放在心上,只会随手一扔,然后零落成泥。” 她眼神深邃,目光悠远,似在回忆往昔,又似在感怀自己曾经的一腔痴情。 PS:角姐,能准确说出当年李相夷打败东方青冢所使剑招,盲猜当年角姐也在现场,哈哈…… 第24章 李相夷,我原谅你了 两人一时无话,一阵山风吹过,带动树梢轻轻晃动,摇落点点雪花。 李莲花回神,紧了紧裘衣,犹豫片刻,终是问道:“你可知东方青冢后来去了哪里?” 角丽谯侧目看向李莲花,眼中精光闪动,讥讽道:“你不会以为是我把他杀了吧?” 李莲花被她说中心思,心中微微一紧,不自然地垂下眼帘,避开了她的目光。 角丽谯冷笑一声,“那东方青冢是个有骨气的,我不过轻慢了他一些,他便立誓今生不击败李相夷誓不为人。后来,听说他找了一个清幽之地闭关修炼,如果,李相夷多活几年,也许能等到他的战书。” 言毕,角丽谯松开了手中的梅枝,梅枝失去束缚后猛地回弹,带动周围的梅枝上下晃动,积雪纷纷扬扬地飘落。 李莲花看着摇曳的梅枝,讪讪一笑,伸手折下一枝梅花拿在手中,“‘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这红梅,积雪压顶,仍能傲然绽放,相比于当年的异种红梅更显风骨,香气也更为清幽。折一枝置于室内,自有一番雅趣。” 角丽谯将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红梅上,心念微动,侧头看向他,“李相夷,我一直有个疑问,你当年将红梅赠与四顾门内十七位女子,乔美人是何反应?是否与你大闹一场?” 李莲花微愣,回忆过往,心中轻叹。 当年的李相夷年少懵懂,不解风情,将一枝红梅拿至阿娩面前,先让她挑选一朵,然后又嘱咐她将余下的十六朵分给众人。 当时,阿娩并未多言,只是淡笑应承。也不知,当年阿娩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剩余的红梅赠送给其他人的。 只是后来很长时间,她对李相夷的态度冷淡了许多,而李相夷不解其意,很是困扰了一段时日。 李莲花转眸看向眼前女子,心中暗自思忖:若是换作这女魔头,恐怕早已与他闹得不可开交,甚至会对那十六人怀恨在心,就像当年她对待笛飞声身边的十二凤一般。 李莲花不由得心中一凛,轻声低语,“当时,阿娩并未多言。” 角丽谯微微摇头,很是一番感慨,“乔美人真是难得的贤妻良母,也忒大度了点。若换作我,定会给你下十斤巴豆,让你半月下不了床。” 李莲花闻言轻笑,是这女魔头的做事风格。而后又略感诧异,故作打趣地问道:“仅此而已?我还以为……” 角丽谯轻瞄他一眼,打断他,“以为如何?以为我会对那十六人不利?” 见李莲花不答,她收回目光,凝视着那一树梅花,朱唇轻启,“以前的角丽谯也许会,现在角丽谯才没那么傻。明明是李相夷那混账,故意去招惹别人,与那些女子何干?” 李莲花点点头,回道:“嗯,是挺混账的!” 角丽谯一怔,定定地凝视李莲花许久,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 李莲花被她似乎能透视人心的目光看的有些许不自在,笑道:“角大美女,我脸上有花吗?” 角丽谯直视他的双眼,认真地一字一句地问他,“你是不是很讨厌李相夷?” 李莲花微怔,反问道:“你不是也很讨厌他吗?” “是呀,曾经很讨厌……很讨厌……,他目中为人,狂妄自大,从不将我放在眼里。” “他不眠不息地追杀我三天三夜,那是我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 “他夺走了笛飞声的所有目光,又将我的十年谋划毁于一旦。我恨急了他,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角丽谯说的极慢,仿佛在仔细回忆她对李相夷的恨意,说到后来,她却淡淡一笑,伸手抓起一把白雪,看着它从指缝间溜走,随风飘散。 角丽谯轻轻拍了拍手,转身对着李莲花,继续说道,语气倒是轻快了许多,“但……现在想想,我是魔教妖女,他是正道魁首,我与他本就不死不休,他杀我,毁我筹谋,本也无什么错。” “若真要说他有什么错,那便是年少轻狂了些,不解风情了些,识人不清了些。”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像这皑皑白雪,也会藏污纳垢,这一树红梅因为太过孤傲,开在野外,只能独自零落成泥,无人识。” “他当时只不过是一个少年得志的孩子罢了,年少轻狂些、目中无人些本也是情理之中。放眼天下,如果在如此年纪就能有那耀眼的辉煌,又有谁能不轻狂。” “如若换做是我,我一定比他做的更过分。所以……” 她对着李莲花灿然一笑,指了指李莲花,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朗声缓缓地道:“李相夷,我——角丽谯,原谅你了。” 言毕,她似乎轻松了许多,轻轻拍了拍落在肩上的雪沫,快步离去。 错身而过,清音萦绕。 “李相夷,我放过你了,也放过我自己。” 轰—— 如同晴空霹雳般,在李莲花平静的心湖上骤然炸开,原本无坚不摧的心墙被豁然撕裂出一道口子。那些尘封已久的愧疚与悔恨如潮水般汹涌而出,顺着那道裂痕,席卷全身。 那汹涌的愧疚、无尽的悔恨在四肢百骸席卷而过,慢慢地轻轻地在心头划过,又渐渐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李莲花长长舒出一口气,也伸手打落一枝的积雪,看着雪花随风飘落,轻轻一笑,转身去追角丽谯。 李莲花步履轻快,一个念头一直在李莲花脑中回荡:李相夷,有人原谅你了! 第25章 我以后会温柔点 李莲花长长舒出一口气,也伸手打落一枝的积雪,看着雪花随风飘落,轻轻一笑,转身去追角丽谯。 李莲花步履轻快,一个念头一直在李莲花脑中回荡:李相夷,有人原谅你了! “李相夷,动作快点,别耽误了捉松鼠。”角丽谯见李莲花落在后面,回头催促道。 李莲花收敛心神,应声答道:“雪地湿滑,你注意脚下。”话音未落,便听到角丽谯一声惊呼,便向雪地倒去。 李莲花一惊,只见角丽谯脚下一滑,便结结实实地摔在了雪地上。怎奈两人相隔甚远,他想抢救已是不及。幸好积雪深厚,听声音应是并无大碍。 李莲花疾步奔到她身旁,看着坐在雪地上气呼呼的角丽谯,轻笑道:“好了,快起来吧,地上太过寒凉。” 角丽谯听着他明显取笑的语气,心中不忿,伸手抓起一把雪,便朝他砸去,“还不是怪你,磨磨唧唧,要不我也不会摔倒。” 李莲花侧身躲过飞雪,深知角丽谯的脾气,吃软不吃硬,须得顺着些,方才稳妥。他便收起脸上笑意,伸出手,温声道:“是,是,都是我的错,快些起来吧,小心着凉。” 角丽谯眼中含笑,缓和了神色,搭着他的手臂正欲站起,不料右脚一阵刺痛,脚下一软便又要摔将下去。 李莲花眼疾手快,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问道:“是不是伤到脚了?” 角丽谯俏脸微皱,委屈道:“我右脚好疼。” 李莲花闻言,忙挥袖拂去旁边大石上的积雪,将角丽谯扶到大石上坐好。然后蹲下身来,仔细地为她检查伤势。刚褪下鞋袜,便看到那白皙如玉的脚踝已经微微肿胀,皮肤呈现出淡淡的红色。 李莲花微微皱眉,伸手轻按,角丽谯不由得闷哼一声。 李莲花眉头皱得更深,放轻了手上动作,一边细细摸着她的脚骨,一边说道:“幸好未伤及骨头,不过会肿胀些时日。回去先冷敷处理下,这几日你就好生在家休息,不要走动。” “可是,我的松鼠还没捉到。”角丽谯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李莲花脸色微沉,不悦地道:“不想变成瘸子,就好好在屋里待着,哪也别去。” 角丽谯瞪了他一眼,控诉道:“李相夷,你凶我,我变不变成瘸子,干你何事?” 李莲花气结,这女魔头真是太过任性,“怎不干我事?莫不是你要自己走回去?” 角丽谯一呆,知他待会是要抱自己回去,想到此,心中莫名有些欢喜。但见他脸色阴沉,语气中似有埋怨之意,顿时心中不忿,双眼一瞪,赌气地将他推开,自行穿上鞋袜,便要站起。 李莲花不防,被角丽谯推得一趔趄,心中气恼,刚要刺她几句,又见她强忍疼痛的倔强模样,心中不由得一软,暗自哀叹,真是个磨人妖精,再好的脾气也被这女魔头磨得一干二净,发起倔来像头犟驴。 想到此,李莲花不由得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角丽谯怒道。 李莲花闻言抿嘴一笑,轻叹一声,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回道:“我笑你呀,发起倔来,无人能敌。” 角丽谯先是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而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还在和他生气,挣扎道:“你放开我,我不用你抱。” “你再动,我脚下不稳,扭到脚,咱们今天就在这山上过夜吧。” 闻言,角丽谯倒是不再挣扎,安静地窝在李莲花怀里。恰巧见李莲花手中的梅枝刚好在自己脸侧,随着李莲花的走动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便伸手接了过来。 她轻轻嗅了嗅梅香,笑着对李莲花说道:“的确清香!要不要闻闻?”边说边拿着梅枝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碰触李莲花的鼻尖。 李莲花皱眉,“你若再闹,小心我把你扔在这荒郊野岭。” 角丽谯眼波转动,盯着李莲花白嫩的侧脸,狡黠一笑:“李相夷,我只是好奇,你这脸的触感是否还如当年一样嫩滑?不如,你让我摸一摸如何?” 李莲花闻言面上一热,竟染上了一层红晕,轻咳一声,说道:“女孩子不要如此无状。” 闻言,角丽谯眼神忽然有些黯淡,低声问道:“李相夷,你是不是只喜欢乔婉娩那样的温婉女子?” 李莲花脚步一顿,沉声道:“我和阿娩现在只是朋友。” “阿娩……”角丽谯轻声念道,良久,她轻声问道:“既然喜欢,为何要放手呢?” 李莲花张了张口想解释些什么,但思虑片刻,竟不知如何说去,便就作罢。 角丽谯等了片刻,未听到李莲花的回道,并不在追问,只是伸手拢了拢披风,往李莲花怀里又缩了缩,低语道“冷。” 李莲花低头看眼怀中女子,见她双眼微闭,脸上似乎带着淡淡的哀伤,身体如同羽毛般轻盈,几乎让他感觉不到重量。他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不由得紧了紧手臂,将她往自己怀中带了带,把她完全拢入自己的白狐裘中。 察觉到李莲花的动作,角丽谯眼角泛出一丝笑意,伸出手臂,环抱住他的腰身,然后将脸颊轻轻地贴在他的胸口,柔声地道:“李相夷,以后,我会学着温柔些。” 声音似有若无,轻柔得如同羽毛般轻轻地滑过胸口,留下阵阵麻酥。 李莲花脚步微顿,一个“好”字徘徊在嘴边良久,终究没有说出口。 作者语: 其实李莲花是一个有点内耗性格的人,而且多多少少有点偶像包袱。 当年东海大战之后,他拖着病体回到四顾门,沿途的所见所闻以及回到四顾门看到的景象,让他对自己产生了质疑。 从未经历过挫折的天才少年,面对此等打击,一时接受不了也属情理之中。如此时能有一个人在他身边,告诉他“没关系的”,安抚他,陪伴他,或许他经历过痛苦的心理煎熬,还会恢复成那个纵横恣意的李相夷,或者成为更为耀眼的方多病(个人感觉方多病与李相夷很像,方多病就是一个没有自负弱点的李相夷,当然在才华与智商方面李相夷比方多病高出一大截)。 遗憾的是,此时此地,在他一手创建的四顾门内,在他以为是至亲好友的一群人中,竟无一人可以给他安抚。 原本最有可能担任这个角色的乔婉娩反而给他了致命一击,那封分手信几乎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此处没有针对乔美人的意思,毕竟面对一个全心投入事业,忽略女友的男友,乔婉娩有选择离开的权力与自由。然而,只是世事弄人,她的分手信与东海之战时间太过巧合。这对于当时的李相夷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自此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否定之中,再加上后来得知师父因他走火入魔,最终仙逝的消息(虽然这是不干人事的单孤刀的阴谋),更是加剧了他的悔恨。从此,开始了长达十年的内耗之旅。 经过十年的沉淀,他变得淡然许多,不再如过去那般嫉恶如仇,反而变得随和、心软。 他能够原谅所有人,但唯独不能原谅自己。 或许,他也曾试图放过自己,但当他再次遇见十年前的故友时,却让他再次忆起自己曾经犯的错误。 他们敬他,忆他,却无一人愿意认他,只是将李相夷视作他们争权夺利的手段,扯大旗的符号。 已经变成李莲花,武功不在的李相夷,对于他们来说毫无用处。所以他们不愿意认他。 乔婉娩后来虽认出了他,但她对于他更多的是愧疚,而不是爱与理解。她愧疚于当年的那封信,怨他为何活着而不回来给她个心安,让她愧疚悔恨十年。虽然,他告诉了乔,李相夷狂妄自负,但是乔并不能明白他的悔恨,不明白他的伤痛。 对于,一个不再爱自己,也不理解自己的旧情人,他不再强求。所以最后,他告诉乔,他累了,他想自由,他想换个活法。因为他发现曾经的知己恋人也不能明白自己。 个人认为十年间他并未放弃对乔的爱,要不也不会一直保留着与她相关的一切(香囊与佛珠),其实直到肖乔大婚时,他虽然祝福,但是心中仍是爱着乔的。要不也不会在乔烧掉香囊时不舍,手上仍然带着乔送的佛珠。 但是,通过这次与乔的谈话,让他明白了乔对他只有愧,没有爱,也不再了解他,理解他,所以他选择了放下,果断地将佛珠丢弃。 曾经的兄弟、知己、恋人,无一人真正理解他、体谅他。 甚至曾经的至交好友——肖紫衿,因为乔婉娩的关系,在知道他是李相夷之后,竟然想杀他。 四顾门的众人,他们将李相夷奉若神明,依赖他,虽然心中对他有诸多的不满与怨言,却从不直言,只是在背后默默抱怨。这在十年前东海大战后,李相夷就已经知道。 而十年后,他们的相见不相认,更加证实了四顾门众人心中对李相夷的不满与埋怨。 尽管他们对李相夷有所不满,但曾经的李相夷能给予他们庇护,所以他们仍然尊崇他。然而,当李相夷变成李莲花,身中剧毒,武功不再,他又能给予他们什么呢? 因此,李莲花选择远离四顾门。 再来说说方多病与笛飞声。 方多病明显就是李相夷的小迷弟,对他的一切崇拜不已。在他眼中李相夷的一切都是对的。 后来,知道了李相夷与单孤刀的种种,虽然单孤刀是他的亲生父亲,仍然坚定地站在李相夷这边(当然这主要是因为方小宝的三观正的原因)。 他曾借着李莲花的口告诉过方多病,‘李相夷年少时,任性至极,四顾门生变,与他脱不了干系。’ 但方小宝,却认为“李相夷此人,生平最是傲骨,人无完人,本当如此,站在光明底下怎会可能没有阴影?李相夷有自负之处,可当年他创立四顾门,就是为了更好的武林,一个锄强扶弱的武林,而不是像现在,为了门派的利益曲意逢迎。”言语间全是推崇。 在人生理想方面,方小宝无疑是懂他的,因为他太像年轻时的李相夷,一心建功立业,锄强扶弱,维护武林正义。但方小宝不明白他的内疚,或者说心中一片磊落、明媚的方小宝,因为太过年轻,还不明白这种感受。 面对一片赤诚的方多病,李莲花其实是有些偶像包袱的。 他不愿让方多病看到李相夷不完美的一面,所以他不愿和方多病多说他心里关于李相夷的苦闷。这就是为什么他宁愿独自喝闷酒,排解苦闷,也不愿与方多病多谈的原因。 作为李莲花他可以和方多病轻松相处,甚至插科打诨,作为李相夷,他始终扮演着保护方多病的角色,这也是他后来放弃忘川花,救出方多病全家的原因。他的身份毕竟敏感,他不想让方多病为难,所以选择离开。 而笛飞声则是一个善恶观念模糊的大魔头,他心中只有武学。视李相夷为今生难得的对手,和李相夷进行一次公平的决战是他一直的心愿。 对于一个喜欢靠杀人解决问题的大魔头,他并不认为,当年因李相夷的一时意气,导致四顾门五十八位门人丧命的事情,有什么过错。因此,他不会了解李莲花心中的内疚,更不会去开解李莲花,而李莲花也不会找他寻求安慰。 当李相夷变成李莲花,失去了与笛飞声再战的能力,这多多少少让他感觉有点落寞。李莲花早已不是笛飞声的对手,对于已经突破悲风白杨的笛飞声来说,更无比武的必要,所以李莲花也选择了离开。 以上种种,促使李莲花选择离开故地,想独自一人自生自灭。 当一切大白于天下,他才发现过往种种都是阴谋,自己的十年就是被算计的十年,他或许会感到可笑、可悲。但是,他最后只是选择释然,也只是释然罢了,数十年的心结哪能那么容易解开得。 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也可以让有些感情与怨念更深刻。 他怨了李相夷十年,怪了李相夷十年,愧疚已经深深地刻在他的心底。最后所有的阴谋诡计被揭露,他可能只是觉着可笑,不再固执了而已,但他内心深处对于李相夷的自负仍未消失。 就在这时,他再次遇到了角丽谯,曾经的不死不休的对手。 此刻,她明确告诉他,李相夷很狂妄,很自负,她丝毫不掩饰她对李相夷的厌恶。 她告诉他,李相夷的狂妄自大、不可一世,是错了。她很讨厌,但是,那没什么,如果换做另一人也会犯同样的错误,可能比他更过分,因为谁都有年少轻狂。 她原谅了他,原谅了那个颐指气使,曾经追杀她三天三夜,对她造成巨大伤害的李相夷。 这句话如同春风拂面,温暖了他内疚的心。 曾经恨他入骨的角丽谯都能原谅他。那是不是他那些曾经崇拜他,誓死追随他的五十八位门人也能谅解他?从小疼爱他的师父也能原谅他?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渴望有一个人告诉他,“李相夷,错了,但是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而现在,这句话从角口中说出,无疑给予了他巨大的震撼和安慰,他内疚的心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得到了安抚。 经历过一次阴谋诡计,一次生死考验,再次遇到角丽谯,他发现她已不再如从前般偏执狠毒,变得和善许多。 可能是因为两人都有着死里逃生的经历,也可能是因为同为南胤血脉,他对她包容了许多。 在日常的相处中,他逐渐对她有了更深的了解,也慢慢对她改观。 如果说以前李莲花只是对角丽谯有了好感,那现在角丽谯才开始真正走近了他的内心。他开始从心里接纳她,也是李莲花对角丽谯卸下心防的第一步。 第26章 你本不欠我什么 “哎,疼……疼……你轻点。”角丽谯一边用手扯着李莲花的袖子,一边让李莲花放轻点手上动作。 看着角丽谯那肿得如同棒槌般的脚踝,李莲花气恼说道:“现在知道疼了,你早安分些不就好了。” “你怎么不说自己是个庸医?这都三天了,伤势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疼。”角丽谯不甘示弱地反驳道。 “不是告诉你不要乱动吗?你没事去喂什么蛊虫?你这般不听医嘱,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你就等着变成瘸子吧!”李莲花冷眉斥道。 意识到李莲花真的动了气,角丽谯低声辩解道:“我那蛊虫都已经饿了三日了,若再不喂食,它们会饿死的。” “是你的蛊虫重要,还是你的脚重要?” “当然是蛊虫重……”瞥见李莲花瞬间冷下来的脸色,角丽谯忙改口道:“都重要……都重要……” 李莲花冷眉扫了她一眼,脸色神色并未转缓,放下角丽谯的脚踝,起身便走。 角丽谯突然觉得自己在李莲花面前表现得太过软弱。于是,急忙说道:“喂,李相夷,你别得寸进尺!本姑娘都已经知道错了,你要是再如此冷脸对我,我就要生气了。” 李莲花见她明明心虚,却还强装镇定,不禁觉得好笑,问道:“你生气又能如何?” 角丽谯被他问得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便不让你医治了。” 听她如此说,李莲花的心情忽然没有来的好了许多,微微一笑,“知道了,角大美女。我去给你配些药膏,你且好生待着。” “记得往药膏里加些玫瑰花露,要不然,我会被熏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 李莲花轻哼一声,“娇气。” 说着,他还是退回两步,拿起桌上的紫色小瓶,转身进了药房。 角丽谯抿嘴轻笑,高声道:“人家是女孩子,女孩子不都娇娇的吗?” 接下来几日,角丽谯倒是安分了不少,乖乖地敷药,不再乱动,倒是让李莲花省心不少。 两人大部分时间就窝在屋里,角丽谯看她的话本子,李莲花研究他的棋谱,倒也相安无事,相处得颇为融洽。 “你会下棋吗?”李莲花注意到看完话本的角丽谯正无聊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随口问道。 角丽谯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语带讥讽地说道:“你以为人人都是乔婉娩呀,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琴棋书画无所不精。” 尽管最近,角丽谯常常拿乔婉娩来刺挠他几句,李莲花却并不着恼。 他轻轻掂了掂手中的棋子,问道: “想不想学,我教你。” 他得给角丽谯找点事情做,省得她总是惦记着去镇上买新的话本子,天寒地冻的,出门也太过受苦。 角丽谯略微诧异地看了李莲花一眼,很快脸上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雀跃道:“好啊。” 角丽谯本就是绝顶聪明之人,向来在谋略权术,揣摩人心方面得心应手,李莲花又是个很不错的师傅,不过两三日功夫,她便可以和李莲花对弈了。 角丽谯棋风霸道、诡谲,李莲花则显的更为稳重,棋路保守却暗藏玄机。两人在棋盘上你来我往,玩得不亦乐乎。 “你最近内力恢复的如何了?”角丽谯捏着黑子突然问道。 “大概三成左右。” 李莲花如实回答道。 “味觉呢?” “味道淡的仍是尝不出。” 角丽谯秀眉轻蹙,沉吟道:“如果你的扬州慢功力恢复到五六成,有没有可能将体内的毒素排出?” 李莲花抬头诧异地看了角丽谯一眼。她以前总是避而不谈他的解毒方案,现在却主动和他讨论起解毒方法来。 他猜想可能是因为最近解毒的进展不大,所以她才想和自己探讨。 想到此处,便慢慢地道:“这碧茶之毒是专门针对扬州慢功法研制的。若我有十成的功力,自然能将毒素逼出。但中毒后,我只剩下一成功力,只能压制毒素而无法彻底解毒。如今毒素已深入肺腑,即使我的功力恢复到六七成,也只能将毒素从肺腑中逼出,却无法排出体外。而且还可能造成毒素可能入脑的风险,进而遍布全身。即便不死,也可能会变成痴傻了。” 角丽谯冷哼一声,气呼呼地说道:“哼,药魔这废物,竟然解不了自己的毒。” “哎,那还不是因为角大圣女你非要置我于死地。”李莲花轻轻落下一枚白子,悠悠地叹道。 角丽谯心中微沉,莫名地心中有些许委屈,强词争辩道:“李相夷,冤有头债有主。要给你下毒的是你的好师兄单孤刀,给你下毒的是你的好兄弟云彼丘,我只不过是中间一个牵针引线之人罢了。真要算的话你自己也有责任,是你自己识人不清,用人不察,不要把责任全算到我头上。再说这次是我救了你,给你下毒的债早就还清了。” 李莲花拿起一枚白子,暗自哂笑,这个女人惯会强词夺理,竟能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不过他没想到给他下毒还有师兄的手笔。 他原以为只是角丽谯太过痛恨自己,又不想让笛飞声出意外才蛊惑云彼丘给自己下的毒。 尽管他对单孤刀早已心灰意冷,此刻知晓是他指使角丽谯下毒心里不免凄凄。 又听角丽谯争辩道:“再说,当初也是你追杀我在先,后又将我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我已经很大度地不去与你计较了,你一个大男人为何还如此小肚鸡肠?” 她略微思索片刻后又急急地补充道:“你放心,我会帮你解毒的。”语气极为认真,双眸郑重地盯着李莲花。 李莲花恍然,他早已知晓是角丽谯蛊惑云彼丘给自己下毒,更何况当时双方本就是不死不休的敌对关系,自己也曾追杀她三天三夜,她为了心爱之人给自己下毒也合情合理。 虽曾恨急她对自己下此毒手,但从未为此伤怀。更何况自己早已原谅了所有人,连背叛自己的云彼丘自己都能谅解救他一命,不知为何,此刻却对角丽谯对自己下毒生出了一丝怨怼之气。 想到此,不由得摇头,苦笑一声道:“你说的对,你的债早就还清了,更何况你本也不欠我什么。” 第27章 李相夷,我是你表姨 李莲花恍然,他早已知晓是角丽谯蛊惑云彼丘给自己下毒,更何况当时双方本就是不死不休的敌对关系,自己也曾追杀她三天三夜,她为了心爱之人给自己下毒也合情合理。 虽曾恨急她对自己下此毒手,但从未为此伤怀。更何况自己早已原谅了所有人,连背叛自己的云彼丘自己都能谅解救他一命,不知为何,此刻却对角丽谯对自己下毒生出了一丝怨怼之气。 想到此,不由得摇头,苦笑一声道:“你说的对,你的债早就还清了,更何况你本也不欠我什么。” 角丽谯闻言大喜,本想说,两人自此以后一笑泯恩仇,怎知,抬眼瞧见他一副超然物外的神态,心神不由得一震,当即愣住。 她从未向他问起,为何他的身份已经大白于天下,还会孤身一人飘零至此,落得个客死异乡、无人收尸的地步。 碧茶之毒未解,四顾门的人为何不挽留他?笛飞声又为何会放他离去?方多病为何不跟随他?…… 诸多疑团,种种迹象无一不在表明,是他,是眼前之人自己选择了这条路。 角丽谯紧盯着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无名之火,冷冷地开口道:“李相夷,你如今真是如同佛陀一般,不恋红尘,不惧生死!” 察觉到她言语中的丝丝恼意,李莲花一头雾水,自己明明已经放下了对她的怨恨,她为何还会生起闷气来了? 避免她恼怒起来,闹得天翻地覆,忙接口说道:“角大圣女,谬赞,不知我可否问个问题?” 角丽谯原本有些恼怒,见他微微侧头,一双澄明的眼睛对着自己轻笑,是那样的温润鲜活,心中的火气便消散了大半。暗忖道:罢了,以后好好看着他便是。 她缓缓地长舒一口气,回道:“什么问题?” “你与单孤刀之间,究竟有何渊源?” 闻言,角丽谯轻瞥了他一眼,缓缓落下一颗棋子,慢悠悠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问起。他是萱公主的后裔,我是南胤太子的血脉。百年荏苒,我和他之间的血缘关系其实早已淡薄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随后,她又拿起一枚黑子,轻轻抵住自己右颊,继续说道:“他相貌丑陋,人又奸诈无比,做事缩头缩尾,毫无磊落之气。若非封磬一族极力拥护他,加上他手握业火痋术,我才不会和他合作。” 李莲花心中诧异,师兄容貌虽然称不上俊美,但也相貌堂堂,加上那一身的气派,足以称之为一位风度翩翩的侠士。便疑惑道:“单孤刀长得很丑吗?” 角丽谯哂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光丑,还老,真是又老又丑,丑陋之极,你看不出来吗?” 李莲花错愕,他深度怀疑,角丽谯对单孤刀有着极其深的成见。 又听角丽谯继续说道:“听说芳肌王是个美男子,萱公主也是我们南胤的第一美人,他的后人怎么会如此丑陋?兴许是单孤刀的祖辈中,不知是谁鬼迷心窍找了个丑八怪婚配,才生出单孤刀这个丑八怪。” 抬眼见李莲花眉头微蹙,又继续补充道:“你看不出单孤刀丑,是因为你有感情加持,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李莲花听后,眉头皱得更紧,气结道:“你这什么奇怪的比喻!” 角丽谯不以为然地摇头:“这可不是比喻,而是事实。你一直将他视为对你关爱有加的兄长,对他感情深厚,自然难以察觉他心中对你的嫉妒与怨恨。李相夷,你与他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真的就没看出他对你嫉妒成狂,欲置你于死地而后快吗?” 李莲花回想起过去的李相夷,那时的他狂妄自大,况且,四顾门刚刚成立,诸事缠身,对身边的琐事鲜少留心。更何况,他和师兄一起长大,一直对师兄敬重有加,从未想过他会有如此心思。 角丽谯见李莲花神情落寞,轻叹道:“你啊,说好听点是单纯,说难听点就是傻。朝夕相处的师兄对你包藏祸心你看不出,身边的心腹对你下毒你也不知,多年的好兄弟觊觎你的未婚妻你更是毫无察觉。你呀你,真是这天下第一痴傻之人!” 李莲花被角丽谯说的哑口无言,在她的描述中,以前的李相夷果真是个蠢笨之人。 又见她轻轻落下一子,感叹道:“若是当初从鬼手风烈手中救下我的是你就好了,以我的脾气,我一定会想法加入四顾门,跟在你身边。若是我能在你身边,一定会让你身边的那些,有着弯弯绕绕腌臜心思的小人显出原形,然后……” 她本想说,“然后,让这帮小人死无葬身之地。”但,抬眸却发现李莲花正神色不明的盯着自己,于是便轻轻一笑,随手捻起一枚棋子,话锋一转,说道:“然后助你平天下不平之事,解天下未解之谜;帮你除小人,降妖魔;还你一个海晏河清的江湖。” 李莲花轻声一笑:“四顾门可容不下作恶多端的妖女。” 角丽谯落下一子,吃了李莲花五颗白子,拿在手里轻轻地晃了晃,得意地道:“你不是佛陀吗?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让我这个作恶多端的妖女回头是岸了。” 李莲花一呆,如果当初真的是自己救了角丽谯,那她是否就不会成为日后那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会不会真的能帮自己识破师兄的阴谋,自己也不会受这碧茶之毒的折磨,更不会被迫成为李莲花,依旧还是那个恣意张扬的李相夷? 然而,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李莲花轻轻摇头,问道:“你是何时知晓自己身份的?” “我加入金鸳盟后,雪公和血婆根据我的容貌认出了我。他们两人原来是我爹爹的部下,我阿爹原是南胤太子旧部的少主,后被奸人所害。我娘亲带着尚在襁褓中的我逃了出来。他们告诉我,多年来他们一直在寻找我们母女的下落。如今想来,我娘亲带着我逃到离南胤千里之外的小山村,或许是希望我能远离南胤的纷争,可惜最终,我还是违背了她的意愿。” 说到最后,角丽谯显得有些落寞,情绪也有些低落。 如果,当初角丽谯能和自己一起在云隐山长大,是不是…… 哎,李莲花轻笑,扯回飘远的思绪,多想无益。 “所以,你才在死而复生后回到了这里?” “算是吧。当日,我在乱葬岗醒来,望着四周的白骨和坟茔,一时茫然无措,霎那间,发觉自己十三年的追逐只不过是一场梦。一朝梦醒,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仔细想想,天地之大竟无角丽谯的容身之所。” 一语话了,两人俱是沉默。想想前半生,恍如黄粱一梦。 良久,角丽谯突然狡黠一笑,笑眯眯地对李莲花说道:“李相夷,你知道吗?若论起辈分来,单孤刀应唤我一声表姨,而你作为他的师弟,理论上也应唤我一声表姨。来,叫一声听听。” 话音刚落,李莲花便惊的一口茶全吐了出来,角丽谯忙侧身躲过,格格的笑了起来。 李莲花看着笑的花枝乱颤的女魔头,从容地整理了下仪容。慢慢捏起一颗棋子,缓缓落下,便吃掉了她一大片黑子。 角丽谯见状急忙拦道:“等等,我后悔了,这步棋不该下在这里的。” 女魔头在下棋方面确实有天赋,但棋品太差。 “事不过三,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李莲花阻止道。 “再让我一次,就一次。”她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讨好地看着他。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李莲花揭短道。 “李相夷,你是不是在故意报复。”角丽谯不满地叫道。 李莲花挑挑眉看着她,淡然道:“我才没那么无聊。” 角丽谯暗自咬牙,小气的男人!好在本姑娘能屈能伸。随即,脸上挂上明艳的笑,娇声道:“李相夷,李门主,你就让一下我这个小女子吧,好不好吗?” 她一脸的娇俏,眉眼弯弯地看着他,眼中尽是狡黠之色,活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李莲花眼神闪了闪,轻咳一声,正色道:“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角丽谯闻言一喜,忙不迭地随口应道:“好的,下不为例。”随手便拿起一颗黑子,低头认真思索起棋局来。 李莲花则是翻了个白眼,随后端起一杯清茶,脸上挂着淡笑,慢慢品尝。 表姨?…… 信你?才怪! 第28章 为何要与李相夷分手? 自从角丽谯开始学习棋艺起,她仿佛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感觉样样均新奇,处处皆学问,更是立志要成为一个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奇女子。便时时缠着李莲花把他所学都要教授予她,她一会儿学习绘画,一会儿研习书法,时而又热衷于茶道。只要能让她安安静静地在屋内待着,李莲花倒也乐意教她。 李相夷的恩师漆木山所学包罗万象,而李相夷自幼聪慧,又年少气盛,也样样均有所涉猎,后来成了四顾门门主,整日忙碌奔波,便无暇顾及这些看似浮华却深具内涵的技艺。 后来成了李莲花,有了大把的时间,无事消磨,便开始钻研这些才艺,既是为了消磨时光,也是为了磨炼自己的心性。 然而,这十年来,他始终孤身一人,未曾遇到同道之人一起探讨切磋,因此他也不清楚自己水平究竟如何。 好在角丽谯也不善此道,李莲花也就不怕被拆穿,索性就充当她的老师,权当娱乐而已。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槐木书桌上,大半张桌子都笼罩在温暖的阳光下。 李莲花身着蓝灰色长袍,端坐在书桌前,手中握着一支雕工精致的毛笔,悬腕运笔,随着他的手腕轻轻移动,字迹便如行云流水般跃然纸上。 角丽谯则是一袭鹅黄色衣裙,静立在他身侧。 见他挥毫泼墨,甚是洒脱,恍惚中仿佛又看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恣意洒脱的李相夷。 最后一笔潇洒落下,李莲花轻轻放下毛笔,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得,侧头问道:“怎么样?” 角丽谯收回飘远的思绪,站在桌边,凝视着宣纸上那句禅语,‘一念心清静,莲花处处开’。心念微动,说道:“你的字虽不如云彼丘那般苍劲有力,不过倒是恣意洒脱,其间还有种沉静闲适之感,倒是别具一格。” 李莲花闻言,脸色微变,似有无限感慨,“彼丘确实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造诣深厚,且才智过人。如不是遇到你我,他仍会是那个让人艳羡的美诸葛。只可惜……” 角丽谯轻哼一声,不悦地打断了他,讥讽道:“李相夷,你少在这悲天悯人,还真当自己是活菩萨了么。当初,是他心志不坚,因色起意给你下毒,是为不忠;后又背信弃义害我全军覆没,是为不义。对此不忠不义之人,何须怜悯?” “说什么愧疚不已,为赎罪画地为牢,自闭门户,足不出户。他若真心赎罪,就应天上地下地去寻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惜一切代价地为你解毒才是。当年东海一战,笛飞声都能死里逃生,作为天下第一的李相夷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去?他只不过是害怕你未死会回来找他寻仇,所以他宁愿相信你已葬身大海,也不愿去寻你。” 虽说,她声声质问,但言语中竟有悲戚之意。 李莲花见她如此,心中竟也涌出些许酸涩之意,怔忪一瞬,轻轻叹息一声,温声道:“角丽谯,这人呀,并不是非黑即白,你并不了解彼丘,因此不宜对他妄加评判。” “难道我说错了吗?”角丽谯反驳道,“还有四顾门那帮无耻之徒,门主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四顾门元气大伤。他们不寻求救治门主之法,不思考如何振兴门派,反而各自心怀私欲,争权夺利,只顾从四顾门中捞取好处。” “至于与你感情深厚的乔婉娩,她花费十年光阴,仅寻得你的一把残剑。难道一个大活人比一把剑还难找吗?我看她,不过是只顾着与肖紫衿风花雪月……” “角丽谯,够了。”李莲花沉声打断她。 随着角丽谯的声声质问,那些被岁月掩埋的过往,不愿记起的回忆,都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怎能不怨?怎会不恨? 只是,怨了那么多年,恨了那么多年,期盼了那么多年,最终他发现那些怨恨早已变得苍白无力。 他实在太累了,心累,身也累,于是他放下了。 后来,他发现放下之后,他的人生轻松了许多,也精彩了许多,他慢慢习惯了作为李莲花的生活。 他以为那些怨恨、不甘、期许早已被他遗忘,自己也早已变得无坚不摧,那些记忆已经不会再伤害他。 如今角丽谯的无情质问,却像锋利的刀,无情地割开了他的伤疤,将那些他故意遗忘的记忆,刻意忽略的伤痛,又重新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迫使他不得不去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他心中涌起一丝不悦,是对那段记忆的抵触,还是对角丽谯的质问感到不满?他来不及细想,只是本能地想要制止这无休止的质问。 角丽谯见李莲花眉头紧锁,神情中似有凄苦之色,又似带着些恼怒。 她也不由得气恼,嘲讽道:“呵,李相夷,原来你也会生气呀!我还以为你心如止水,真的成了无欲无求的佛陀了呢?怎么,一提到乔婉娩,你就心疼了?你对她念念不忘,她却与别人双宿双飞了,值得吗?” 话落,两人俱是沉默。 李莲花岿然不动,静静地等着心中的苦涩渐渐淡去,神色也恢复如常。 他转头看到角丽谯越来越气恼的神色,心中却觉得有些好笑。 想不到,有一日竟会是这口口声声要将自己扒皮拆骨的女魔头,替自己鸣不平。 他忽然心情舒畅了许多,浅浅一笑,平静地说道:“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般,其实,在东海大战前,阿娩就已经给我写了诀别信。她早已是自由身,有选择和追求幸福的权力。” 角丽谯闻言有些愣神,她无法理解为何乔婉娩会与那个如阳光般灿烂的少年分手? 茫然问道:“为什么?” “或许是追逐李相夷的脚步太过疲惫了吧。”李莲花心中闪过一丝诧异,以前那些难以释怀、难以启齿的事情,此刻竟然能如此轻松地脱口而出。 角丽谯更是不解,困惑道:“追着自己喜欢的人,怎么会累呢?” 李莲花被她问的一怔,呆呆地看着她。 心道:这天底下恐怕只有这个傻女人能十数年如一日地追在一个人后面,一根筋似地不知疲倦。 李莲花忽然想起,角丽谯与他闲聊的话本子,那些话本子中的恶毒妖女无不是痴情专一,后因被负心男子抛弃,愤而入魔,蛰伏多年,终将天下搅得血雨腥风。 他心中轻笑,也不知角丽谯是不是受话本子影响,还是妖女都有此异于常人的耐心与毅力。 他微微一笑, “阿娩又不是妖魔精怪?自然会累。” 角丽谯被他说的微怔,不知这和妖魔精怪有何关系? 第29章 为什么要杀死李相夷? 他微微一笑, “阿娩又不是妖魔精怪?自然会累。” 角丽谯被他说的微怔,不知这和妖魔精怪有何关系? 她来不及细思他言语中的深意,一个念头便在脑中闪现,追问道:“你当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回四顾门的?” 虽然是询问,但是言语中已坚定了自己心中猜测。 李莲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温和地回应道:“往事已逝,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是过往云烟,毫无意义。我也不想再提起,你也莫要胡乱揣测了。” 角丽谯忽然生出一股无名之火,眉头紧蹙,双眼紧紧地盯着李莲花,质问道:“告诉我,你为何执意不回四顾门?或者更直接地说,你为何不想活下去,而是一心求死?” “我没有一心求死。” “对,你没有求死,但你也没有求生。你只是随波逐流,等待命运的安排。” 李莲花默认不语。 角丽谯继续逼问道:“你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活下去,为何偏偏要放弃?如果十年前你回到四顾门,利用身份之便,光召天下奇人异士,共商解毒之法,未必不能解毒,也不用受这十年的漂泊之苦。” “你明明知道十年扬州慢功力可以助你将毒素逼出体外,若十年前你便挑选一名有天赋的弟子传授武功,今日又何至于陷入无人相助的境地。你明明已经得到南胤奇药观音垂泪,却要以其为饵,逼迫笛飞声帮你寻找单孤刀的尸身,难道一个死人的尸身比你的性命还要重要吗?” 角丽谯神情激动,咄咄逼人,李莲花被她逼问的有一瞬间的愣神,但片刻后便恢复如常。 他平静地说道:“李相夷桀骜不驯,任性张扬,身居高位而不知人晓事,一意孤行,最终导致四顾门遭受重创,更是祸及百姓,身边人更是被其所累。这样的李相夷继续活着只会让更多人痛苦,更何况世人需要的只是能给他们庇护的李相夷,而非身中剧毒、无法再承担那份期待与仰慕的李相夷。”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一个与自己无关之人的故事。 角丽谯闻言,心中轻颤,满腔的怒火中生出丝丝悔意,她纳纳地道:“可那是李相夷呀!”一双月牙眼盈盈地看着他,似有无限期盼。 “那是十五岁便成为天下第一的李相夷!” “是十七岁创立四顾门的李相夷!” “是二十岁结束武林混战、成为武林盟主的李相夷呀!” “他本就是炙如朝阳,本就有自负张扬的资本!” “世人不能既渴望阳光的温暖照耀,又嫌弃它的光芒过于耀眼。” “他只不过是年少轻狂了些。” “人孰能无过?你怎能因为一次被他人算计而造成的失误,就永远将自己钉在耻辱柱上呢?” 角丽谯声声不解与困惑,双眼凝视着他,希望他能给她一个答案。 “不能既渴望阳光的照耀,又嫌弃它的光芒耀眼。” 李莲花低声自语良久,然后却轻轻一笑,释然道:“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早已经忘了,你也不必再为此介怀。” 角丽谯见李莲花面容平静如水,不悲不喜,波澜不惊,心中愈发气恼。 她疾言厉色道:“你不该如此的,那个曾经惊艳才绝、不可一世的李相夷,绝不应是这副模样。你若真爱乔婉娩,就该将她夺回来,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与别人恩爱缠绵,独自伤心。你应爱憎分明,活得恣意洒脱。而非像现在这般,不敢爱,不敢恨,一味地逃避,做个自欺欺人的懦夫。” 角丽谯愤怒于李莲花的宽容大度,气恼他对待自身性命的淡然态度,更无法忍受他对任何事情的冷漠敷衍。 李相夷应当是那个嫉恶如仇、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而非现在这般超脱尘世的模样。 李莲花心中叹气,这女魔头说话依旧如此尖酸刻薄,“做李相夷太累了,我只想换个活法。其实做李莲花挺好的,轻松自在,无拘无束,逍遥快活,堪比神仙。” 角丽谯凝视着他,眼中困惑更甚,低低地问道:“李莲花,你为何如此狠心,非要杀死李相夷,杀死那个如太阳般耀眼的李相夷?” 李莲花亦凝视着角丽谯,目光犀利,似乎要看穿她的心。 良久,他抬眸,透过窗户望向远处的白雪,目光悠远而深长。 角丽谯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只觉着他淡然中似乎带着淡淡的落寞与忧伤,心中亦不免悲戚。 只听他轻声道:“我没有杀死李相夷,他只是长大了,变成了李莲花。” 他轻叹,转眸看向角丽谯,低声问道:“角丽谯,李莲花不好吗?你为何非要我做回李相夷呢?” 角丽谯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忙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无措地答道:“我……我只是……” 李莲花用手轻轻扶正她的双肩,迫使她抬起头来。 他凝视着她的双眸,轻声问道:“角丽谯,你有没有想过,如若我不是李莲花,而是李相夷,你我之间是否还能如现在般闲谈,研墨书画,烹茶对弈?” 角丽谯闻言心中大惊。 是呀。 若他还是李相夷,自己恐怕早已丧命在他的剑下,哪还会有现在与他闲话日常的悠闲日子? 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非要让李莲花变回李相夷呢? 愧疚? 是的,是愧疚! 因为她对李相夷下毒,使他遭受种种磨难,从天之骄子李相夷变成落魄的江湖游医李莲花的愧疚。 为什么会对自己恨之入骨的李相夷产生愧疚呢? 角丽谯心头猛地一震,答案如日出薄雾般呼之欲出。 她睁大眼睛,回望着李莲花。 他正眉眼含笑地看着她,是那样的谦和有礼,温润如玉,如冬日暖阳般温暖。 角丽谯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砰…… 砰…… 砰…… 一下又一下…… 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剧烈! 她慌乱无措,慌忙错开他的目光。 角丽谯不解? 明明自己才是这场棋局的布局者,为何先入局的却是自己? 这一次的情局,她又输了! 无论是李相夷还是李莲花,自己在他面前始终是一败涂地,狼狈不堪。 角丽谯从未有过如此地无所适从,就连当日笛飞声一掌击杀她时,她也只是伤心与不甘,都不曾如此慌乱过。 她无法再与李莲花共处一室,匆匆推开他,转身跑进了卧室,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李莲花呆呆地看着角丽谯突如其来的举动,转心中亦是千思百转,静默良久无言。 第30章 让李相夷留在故事里可好? 自从上次两人发生争执后,角丽谯已经三日不曾出门,连每日的饮食都是李莲花准备好,放在她的卧室门前,她独自在屋内食用。 当年乔婉娩不高兴了也会将自己关在小院内,不见李相夷。当时不解风情的李相夷,总是不懂乔婉娩的少女心思。 但是,李相夷却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性子,他喜欢主动出击。乔婉娩不见他,他便想办法自己去见她,甚至不惜挖地道只为与她相见。 每每此时,乔婉娩虽是无奈,但两人总能重归于好。只是恒在两人之间的问题,却从未真正被解决,反而越积越多,最终乔婉娩忍无可忍,选择分手。 其实,李莲花是隐约知道角丽谯是为何将自己关在屋内,不见自己的。 但是李莲花不是李相夷,角丽谯也非乔婉娩,他们两人之间的是非曲直,恩恩怨怨,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开的? 有些事,只能是自己想明白,有些坎也只能自己迈过去。 近几日,李莲花的生活依旧如常,做饭、洗衣、喂马……空闲了便泡壶清茶,看看书,研究研究棋局。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刚与角丽谯相遇时的时光,只是这次,少了一个总是在自己眼前晃动的身影。 李莲花有时也会困惑,以角丽谯耐不住寂寞的性子,是如何在狭小的卧室里待上这么久的,无声无息,安静的过分。 第四日的清晨,李莲花在厨房刚刚收拾完碗筷,正准备进屋为自己沏一壶清茶。推门而入,便与角丽谯撞了一个满怀,馨香扑鼻,李莲花不禁后退了半步。 四目相对,眼波流转,两人心中似都有无数言语要说,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角丽谯注视他良久,最终只是轻轻一笑,与他擦肩而过。 一股冷风吹过,李莲花冷的打了个寒颤,才惊觉自己已经站在这儿,盯了院门好长时间。 他回想起,角丽谯离开前的笑容,犹如春日里的阳光,温暖而明亮。 她既已从屋内出来,心情似乎也不错,想是一些事情她已经想清楚。只是,不知她为何出门,离开前究竟想与自己说些什么? 夕阳西沉,李莲花站在院中,目光怔怔地追随着那渐渐落下的火球。 清晨,他看到角丽谯独自上了山,他原本准备的丰盛的午饭,等她一起用饭,但饭食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始终未见她归来。现下马上就要天黑了,她仍未回,不由得心焦,心中暗骂了角丽谯一声“疯子”,抬脚便往山上走去。 刚到山脚,便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山上而来,她脚步轻快看着心情不错。 女魔头抬头看见他,脸上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飞快的朝他奔来。 李莲花看着她犹如一只火蝴蝶般飞到自己身边,生怕她脚伤未愈,再次摔倒,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她。 由于脚步太急,来不及止步,角丽谯便撞进了他怀里。 她抬起头,扬起笑脸,问道“你来接我了,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好东西。”她语气轻快明媚,仿佛这几日的不愉快未曾发生过般。 李莲花莞尔,脸上笑意浅浅,问道:“什么?”。 只见她掀起红狐裘的衣角,露出一个红彤彤、毛茸茸的小脑袋来。 “一只漂亮的小狐狸。”角丽谯得意地道,将一只小狐狸捧到李莲花面前。 是一只毛色亮丽的“火狐狸”,火红的皮毛如同燃烧的火焰,只在胸前点缀着一片洁白的绒毛。 两颗乌黑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李莲花,嘴里还时不时地发出微弱的‘呜咽’声音。似乎不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它谨慎地往角丽谯胸前缩了缩。 李莲花看了眼小狐狸,又抬头看向角丽谯。只见她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就像一个寻求大人夸奖的孩子,那眼睛明亮的比她怀中的小狐狸还要耀眼几分。 李莲花忍不住笑出声来,逗趣道:“你偷的?” 角丽谯翻了一个白眼,“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可恶吗?是我救了它,你没看到它的腿受伤了吗?” 说着,她轻轻抬起小狐狸受伤的腿,示意给李莲花看。她当然不会告诉李莲花,这小狐狸的腿伤其实是因她追逐而摔伤的。 “你抱会,抱的我手都酸了。”角丽谯轻轻地将小狐狸放到李莲花怀里,轻声嘱咐道:“你轻点,别碰着它的右腿。” “你的脚好了?” 角丽谯抬脚踢了踢,嬉笑道:“李神医妙手回春,如果再不好,不是砸了你的招牌吗?” “咱们快回去吧,回去给它做个窝。”角丽谯催促道。 李莲花用一只手轻轻地圈住怀中的小狐狸,另一只手轻拽住正欲错身而过的角丽谯的衣角。 角丽谯脚步一顿,不解地回头看向他。 李莲花并未回头,声音低沉地说道:“其实,我恨过的。” “当年东海之滨,我独自一人应对金鸳盟两艘大船,前无去路,后无援兵……坠海之时,我立誓决不能就这样死去。” 他稍作停顿,继续说道:“我发誓即便是坠入地狱,我必要爬回来复仇。我要杀你,杀云彼丘,杀笛飞声,甚至我想杀纪汉佛白江鹑。我恨他们,为何在我最痛苦的时刻,竟无一人向我伸出援手、没有一人为我分担,甚至在我将死之时没有一人为我送行!”(摘自原着) 说到此处,他的语气起伏不定,过往的愤恨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誓言仿佛仍在耳边回响。 他静默了片刻,仿佛从那段痛苦的回忆中抽离出来。 他转身看向角丽谯,语气逐渐变得平和,甚至带着一丝笑意:“但是,后来我学会了种菜,养鸡,慢慢地我发现,与其花力气恨你们,还不如我多花些精力,多种几颗菜,多养几只鸡来的实用。所以,渐渐地,我就忘记了恨你们。我发现当我忘记仇恨时,我的日子变得轻松了很多,不再纠结如何报仇,晚上睡觉都变得安稳了许多。” 他抬头望向天边绚烂的晚霞,微微笑道:“碧海青天,白雪皑皑,晚霞夕照,这样的日子,岂不是更美好?” 他转头看着角丽谯,认真地说道:“李相夷一生得意过,也失落过,短短二十年,他已经足够绚丽,此身足矣。” “角丽谯,李相夷,他累了,我们就让他留在故事里可好?” 角丽谯早在他说到无一人向他伸出援手之时,就已泪眼盈盈,听到最后心中更是酸楚一片,柔软的一塌糊涂。 她撇过头,抹去眼角的泪珠,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对着李莲花说道:“好。” 李莲花轻轻地看着她,脸上亦蕴出浅浅笑意,“那我们回去吧。” “嗯。” 第31章 小狐狸精 “角丽谯,李相夷,他累了,我们就让他留在故事里可好?” 角丽谯早在他说到无一人向他伸出援手之时,就已泪眼盈盈,听到最后心中更是酸楚一片,柔软的一塌糊涂。 她撇过头,抹去眼角的泪珠,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对着李莲花说道:“好。” 李莲花轻轻地看着她,嘴角亦扯出浅浅笑意,“那我们回去吧。” “嗯。” 两人,似都还未从刚才的谈话中回过神了,只是默默往回走。 良久,李莲花轻叹一声,侧头对着角丽谯说道:“再哭就不美了。” “谁哭了?”角丽谯抬头瞪他,倔强地反驳道,但嫩白的小脸上尚未干的泪痕,还有两只红红的眼睛,却出卖了她。 李莲花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养的两只小兔子,也是有两只红红的眼睛,好看地紧。 “就算本姑娘哭的鼻涕横流,也是这全天下最美的女子。”角丽谯又强自辩白道。 闻言,李莲花眉宇之间笑意更浓,微微点头,轻轻地附和道,“角大美女,所言极是。” 角丽谯突然感到一丝不自在,转过头去,随口问道:“今天吃什么?” “红烧鱼。” 角丽谯听到红烧鱼,看了李莲花一眼,脸上立刻浮现出盈盈笑意,愉快地说道:“好呀,那我们快走吧,我快要饿死了。” 角丽谯不会吃鱼,每次看李莲花吃的香,就恨得牙痒痒,最后她用为李莲花购买两匹马的代价,换来了他为自己挑鱼刺的待遇。 自此,每次角丽谯不高兴都会让李莲花做鱼,看着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给自己挑鱼刺的样子,心情就会愉快许多。 “李莲花,我想到了一个新的泡茶方法,我回去泡给你喝怎么样?”角丽谯忽然跑前几步,回头笑着对他喊道。 这是角丽谯第一次喊他李莲花,李莲花知道,她已经接受了自己变成李莲花的事情,便也笑着回道:“你又想出来什么奇怪的点子,可别浪费了那些好茶叶。” “快点走,回去你就知道了,反正本姑娘有的是钱。”角丽谯催促道,等着李莲花和她并肩前行。 “你上山做什么去了?” “捉松鼠,后来遇到了一只受伤的小狐狸,就把它带回来了。” “你会养狐狸?” “不会。” “那怎么办?” “你会呀,你不是养过狗,应该和狐狸差不多吧?” 李莲花默然,自己这是又多了一项工作,不过养一只漂亮可爱的小狐狸也不错,“要不要给它起个名字?” “你的狗叫什么名字?” “狐狸精。” “那它也叫狐狸精吧,可比你那只黄土狗名副其实的多。” “你这样,狐狸精听了会不高兴的。” “那你原来那只叫大狐狸精,我这只叫小狐狸精。” “……” 两人边走边聊,夕阳的余晖在两人身上照耀出金黄色光圈,为这和谐的画面增添了几分柔和与静谧。 ps: 在这里简单回顾下本文中角姐的心路历程(以下只是个人观点,俗话说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不赞成的就当看一乐,勿喷。): 其实,当初意外救下李莲花后,角姐一直在纠结要如何报复李莲花。 死过一次后的角姐,性格已经大变。再加上与六婶这些小山村的儿时故人相认,使她的性格更趋向于和善,已不复往日的残暴。 变得不再狠厉的角姐,始终未能想好该如何处置李莲花,但是心中又不甘心,因此在最初的日子里,她才会像孩子一样,以恶作剧方式来折腾李莲花,以惹怒李莲花为乐。 一直以来,角姐虽自负美貌,但是李相夷从不正眼看她,这多多少少让她在李相夷面前有点自卑。有些人自卑会表现的唯唯诺诺,有些人却会用自己更强势的一面来掩盖自己的自卑,角姐就是属于后者。 后来,李莲花规劝她放下对笛飞声的执念,并帮她剖析了一番她对笛飞声的感情。也是李莲花第一次真心实意地承认了角姐的美貌,并告诉她,她的美丽并不是过错。 这对角姐来说是个巨大的震撼,因为在此之前,她一直认为李相夷是看不起她的。 李莲花又告诉她,两情相悦的感情才是世间最珍贵的。由此,角姐想到了一个报复李莲花的方法——她要让他爱上她。 于是,她开始在李莲花面前表现得规规矩矩(因为乔婉勉的缘故,她以为这是李相夷喜欢的类型),虽然言语依旧犀利,但行为上却从未有过激之举。 随着时间的推移,或许是那碗长寿面,或许是胃疼时李莲花给予的关心与体贴,或许是日常相处的点点滴滴,在潜移默化中角姐慢慢爱上了李莲花(当然,这其中也有李莲花为了软化她而故意为之的举动)。 因此,她才会那么介意李相夷变成李莲花这件事,这是她对李相夷的愧疚,爱得越深,愧疚感就越重。她坚持要让李莲花恢复成李相夷,以减轻自己心中的负罪感。 李莲花的质问,让角姐意识到自己对李莲花的感情。她最初是无法面对的,作为设局者,自己却先陷入了这个情感漩涡。而且一直以来与李相夷的交锋,次次都是李相夷占据上风,这让她感到自己的无能。 她感到迷茫和不甘,因此才会将自己关在屋内三日不出。 经过内心的煎熬,角姐终于做出了选择。从她开始称呼李相夷为李莲花开始,她就原谅了自己,也接受了自己爱上李莲花的事实。 角姐一直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一旦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就不再纠结,以后只会全心全意地爱着李莲花,就像当初对笛飞声一样,她在感情上一直都是一个一根筋的人。 至于李莲花,他看似和善,实则内心也有狠辣的一面,尤其是对自己。因此,他十年前选择不回四顾门,十年后又能毅然离开方多病与笛飞声。 对于角丽谯,李莲花在剧中一直称她为角大美女,书中也多次提到她是李莲花所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引用一段原文的描写:“李莲花含笑看着她,这么多年来,踏遍大江南北,西域荒漠,当真从未见过有人比她更美,无论这张皮相之下究竟如何,看着美人总是件好事。” 所以,单从外貌上来说,角丽谯应该是李莲花的理想型。 后来,李莲花又得知了自己与角丽谯的身世之谜,因此无论是从眼缘上,还是他与角的相似的命运,都让他对角丽谯产生了些许的怜惜。 但怜惜、喜欢都不是爱,经历过恋人相决、亲友相弃、至亲算计的李莲花,虽心仍柔软,但已经牢牢地筑起了一层保护壳,要让他真正放下所有,刻骨铭心地爱一个人,却并非易事。 前面分析过,角姐的一句“李相夷,我原谅你了。”让她开始走近李莲花的心。 而这次与角丽谯的争执,让李莲花直面过去被他刻意忽视的残酷现实,也开始慢慢走出过去的阴影,解开心结。 刚才也说了,李莲花这个老狐狸的心九曲十八绕,而且又一层厚厚的保护壳,角姐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第32章 腊八 自从上次两人发生争执后,角丽谯与李莲花的关系倒是亲密了许多,以前不怎么聊的话题也能说上几句。 转眼便到了腊八节,清晨,李莲花早早起了床,简单洗漱一下,便到厨房,淘米、生火,开始熬制腊八粥。想起角丽谯昨晚来了月事,又往粥里多放点了红枣。 角丽谯素来贪食凉食,即便是寒冬腊月,在这北方严冬之地,也不改其好,常让李莲花为她制作冰奶酪。 明知自己月事将近,昨日仍吵着要吃冰奶酪,李莲花拗不过她,只得给她做了一小份。谁知上午刚吃完,晚上就来了月信,结果腹痛难耐,疼的在床上打滚。 李莲花只得给她煮了红糖姜水,备好汤婆子,嘱咐她早早睡下,也不知昨夜她睡得如何? 李莲花心中暗叹,角丽谯任性的毛病何时能改改。 正想得出神,屋门突然被打开,冷风飕飕地灌入他的后领。转头便看见角丽谯穿了件单薄的小袄走了进来,他不禁蹙眉,有些不悦地说道:“怎么不穿裘衣?” 角丽谯见他神色,知他生气,便讨好地说道:“厨房脏,弄脏了你不还得洗。” 李莲花一怔,说道:“那也不能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她嘻嘻一笑,随口应道:“下不为例。”然后,便轻轻推了推坐在灶前的李莲花,示意他往里挪挪,待李莲花让出半边木凳,便也坐在了灶前,伸出手烤了烤。 李莲花虽知她随口答道,只是敷衍了事,也不深究,问道:“肚子还疼吗?” “嗯……好多了。”角丽谯不愿多说,虽说李莲花是个大夫,但是月事这种私密之事她还是不愿与他多谈。 李莲花看出她的忸怩,便也不再多问。心道,没想到武林盛传豪放不羁的妖女,竟对此事讳莫如深。 他站起身来走到灶台前,用木勺搅了搅熬煮的八宝粥,吩咐道:“你坐着吧,粥快熬好了,我再做两个青菜咱们就用饭。” 角丽谯点点头,接口道:“那我给你烧火,咱们今天在厨房用饭吧,外面风大,在厨房用更暖和些。” “好。” “这八宝粥里怎么没花生呢?”角丽谯喝了口暖糯的八宝粥,感觉身子都暖和了起来,舒服得眯起了眼睛,懒懒的问道。 李莲花见她慵懒地犹如小猫般的神情,嘴边噙出一丝笑意,随口回道:“我花生过敏,怎么不好喝吗?” 虽说李莲花中了碧茶之毒,早已无过敏症状,但是多年的习惯,他还是不喜食花生。 “不是,甜甜的、糯糯的很好喝,我只是记得以前喝的都有花生,所以好奇问下。”说着她又轻抿一小口八宝粥。 角丽谯想了下,又继续问道:“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不能吃的,我记下来,免得不小心让你吃了不该吃的。” 李莲花看着角丽谯乌黑发亮的月牙眼,脸带笑意,温和地回道:“没了。” “那你不喜欢吃什么?每次吃饭都是我在挑食,你好像什么都吃,难道这天下就没有你不喜欢吃的东西吗?”角丽谯好奇地问道。 李莲花轻笑一声,“你也知道自己挑食呀!” 结果惹来了角丽谯的一记白眼,“我这叫追求生活品质,才不要像你一样毫无追求。” 其实,李相夷是挑食的,不喜欢吃的东西一口也不沾,和现在的角丽谯一般无二,只是变成了李莲花,慢慢便不再挑食了。 而角丽谯从小流离失所,穷苦时也没那么多毛病,反而是在金鸳盟做圣女的这几年,养成了挑食的坏习惯。 李莲花见她理不直气还壮,笑着摇摇头,“也没什么,就是不喜欢苦的东西。”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每次喝完药都恨不得将糖罐里的糖全塞到嘴里。还说我像个小孩,我看,你才是真正的长不大,吃那么多糖也不怕牙齿坏掉。”角丽谯带着些许娇嗔地说道。 李莲花好笑地反驳道:“有人规定了爱吃糖只能是小孩的专属吗?人生苦短,自然要多给自己找些欢愉,再说也许我活不到牙齿坏掉的时候。” 他若有所指地笑了笑,若是李相夷,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这样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嗜好,所以除了亲近之人无人知道李相夷爱吃糖。 但如今他是李莲花,觉得爱吃糖也并非什么难以启齿之事。只是,不知是不是自己的身体耐药了,最近喝的药似乎对身上的毒素效果甚微。 角丽谯闻言神情一滞,然后很认真地盯着李莲花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就是属于我角丽谯的,我不让你死,你就不会死,阎王爷也管不了。” 李莲花看她说的执拗认真,只是微笑着点头:“嗯,我知道,角大圣女是毒圣么,向来霸道的狠,阎王爷也怕的很。” 角丽谯怎会察觉不出他话语中的揶揄,他对自己能够给他解毒的承诺心中存疑,明显就是敷衍自己。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便话锋一转说道:“你以后和我在一起,学习下如何好好享受生活,不喜欢吃的东西,没必要强迫自己吃,不喜欢做的事情,没必要强迫自己做。” 李莲花微怔,笑道:“那我不喜欢做家务,是不是可以不用做?” 角丽谯一愣,笑眯眯地道:“可以呀,只要李神医有钱请的起仆役。” 哎,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李莲花讪讪一笑,指了指桌上的红糖鸡蛋,说道:“吃点红糖鸡蛋吧,暖暖身子。待会我给你煮点红糖姜水,你记得再喝点,免得肚子再疼。” 闻言,角丽谯秀美微微一皱,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说道:“好辣,我能不能不喝?” “不行。” 角丽谯见李莲花脸色微沉,态度坚决,心中莫名地有些欢喜,但仍可怜兮兮地说道:“好吧,不过记得少放点姜,你知道的,我胃不好,太辣的话,我胃会不舒服的。” 李莲花见她眨巴大眼睛,故作可怜的模样,心下好笑,手轻点额头,无奈道:“知道了,昨天都说过八百遍了,胃不好就不要贪吃凉食,多喝点温热的汤水。” “非也非也。”角丽谯摇着头说道:“冰奶酪吾之好也,姜水吾之恶也。吃了喜欢的东西,我心情就会大好,心情好,就会浑身舒服。要是吃了我厌恶的食物,我便会头痛、脚痛,胃更痛。” 李莲花白她一眼,“贯会强词夺理。” “非也非也,《黄帝内经》记载,悲哀忧愁则心动,心动则五脏六腑皆摇……” “好了,角大医圣,少掉书袋了,我少放就是,赶紧吃吧,一会粥就凉了。”李莲花笑着制止。 角丽谯转了转黑白分明的眼珠,满意地一笑,“好吧。” 第33章 他确实比别人体贴些! 今日阳光昳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是冬日里难得好天气。 李莲花与角丽谯两人在小山村已居住多时,渐渐也和村里人熟悉起来,跟着本地人学会了很多生活技能。比如,如何制作面食、如何制作冻梨、如何在结冰的湖里打到鱼等等,慢慢地也融入了这份淳朴的乡村生活里。 随着年关临近,村里人开始忙碌起来,纷纷忙着打鱼、裁制新衣、筹备年货。 在过去的十年里,李莲花都是孤苦一人,对过年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大多时候都是敷衍了事。角丽谯却被村里的热闹气氛感染,拉着兴致勃勃地筹备起年货来。 按照当地习俗,年夜饭的餐桌上必须有一道莲花湖的鱼,寓意着年年有余,莲花湖的鱼也多子多孙用之不尽。于是,两人便趁着天气好,也入乡随俗地到湖边捕鱼。 李莲花手里提着木桶和网兜,与角丽谯并肩而行,时不时遇到些相识之人,便点头致意,招呼几声。 到了湖边才发现已经来了许多人,湖面上到处都是三三两两下网的人,想必大家都是和两人一样的想法,趁着天好来捕鱼的。 正当两人四下寻找合适的下网位置时,转头便望见六婶的儿媳翠花正热情地朝他们招手。 “月牙妹子,快过来,你柱子哥刚把冰面刨开,咱们一起下网,你们就不用再费力气了。”翠花热切地喊道。 李莲花想起栓柱对角丽谯的心思,微微皱眉,微笑着回道:“嫂子,我们自己来就好。” “哎呀,你俩还客气啥,又不是外人。”翠花说着便走过来,拉着角丽谯的手,“我正好有事想找月牙儿帮忙呢。” 角丽谯见翠花如此,也不好推辞,便对李莲花说道:“你也不必见外了,哥哥嫂嫂又不是外人,柱子哥可是咱们这捕鱼的一把好手,你过去学些经验。” 李莲花无法,只得点点头,提着木桶向栓柱走去。 角丽谯见栓柱接过李莲花手里的渔网,熟练地下入水中,然后,还颇为拘谨地和李莲花聊起了家常,李莲花也言笑晏晏地点头附和,便收回目光顺着翠花的话问道:“嫂子,什么事情,您尽管说,我能帮的一定帮。” 翠花揶揄地瞥了角丽谯一眼,笑道:“这么舍不得相公呀?一时半刻也分不开的吗?” 角丽谯一怔,脸上不自觉抹上了一层红晕,轻声道:“嫂子,你再打趣我,我可不理你了。” 翠花爽朗地大笑几声,说道:“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我这真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就是春姐来年不是要出阁了吗,现在忙着给她筹备嫁妆,春姐说你的衣服样式、绣花都好漂亮,想让你给她掌掌眼,设计下样式。” 角丽谯有些为难,因为她根本不会女红,便解释道:“嫂子,不瞒你说,我其实不善女红,我身上的衣服都是从成衣店买的。” “哎呦,难怪这么好看。”翠花赞叹道,又打趣地说道:“月牙儿,还是你有福气,嫁了李秀才这样的好夫婿,不仅人长得俊,对你也体贴,知冷知热的,不像你柱子哥,就是个木头人,十天半月的也给我说不了一句软和话。”说着她还瞅了李莲花几眼,又拽着角丽谯的衣服仔细端详,眼里全羡慕。 木头吗? 她也曾喜欢过的,不过不是木头,是一块硬石头,一块又硬又冷的石头,冷心冷情,怎么捂也不热的那种。 角丽谯心中暗叹,好在如今她放弃了。 角丽谯远远地望了一眼李莲花的位置,柔柔地回道:“嗯,他确实比别人体贴了些。” ps: 可能与有些读者会认为角姐有点不可理喻,明明自己对笛飞声做了那么多残忍的事,却还在怨恨他。 但本文是站在角姐的角度写的,她就是偏执的性子,也从来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这个性格的养成,也许和她所处的环境有关。就像笛飞声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解决问题的方法永远是把人杀了,不高兴了就把人砍了。 虽然在笛飞声眼中,角姐阳奉阴违、工于心计、奸诈、残暴、狠毒,不值得自己爱。但是在角姐自己看来,她对笛飞声掏心掏肺,却得不到笛飞声的回应,所以她怨他,恨他。我觉着最后她对笛飞声,其实怨是多于爱的。 而且我觉着角丽谯本身,是严重缺爱的,而且她又没有感知爱的能力,也不知道该如何爱一个人。 电视剧说她跟了笛飞声十三年,假设角姐与李莲花年龄相仿(三十岁),那说明她十五、六岁便加入了金鸳盟,在咱们现代社会,也就是一个初中生,还是一个价值观没有完全建立的年龄,很容易被带坏的一个年龄。 金鸳盟那群只知道杀人的魔头里,是不会教给她,如何爱一个人的,能教的只有阴谋、算计、狠毒。可以想象,她一个女人在全是魔头的金鸳盟里,一步步走到圣女的位置,是经过怎样的艰险,同时也说明,她本人拥有超常的心计与坚韧。 电视剧中对角姐的经历过往演绎的比较少,我们只能通过为数不多的剧情来推断她的过往经历。 追溯时间线,角姐最早出场应该是她因为偷秘籍被鬼手抓获,笛飞声意外救下她。根据这个经历来判断,她在加入金鸳盟前的日子过的并不好,而且可能经常被欺负。要不然她也不想着去偷武功秘籍,偷秘籍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变的强大,能够自己保护自己。她之所以加入金鸳盟,也许一开始只是为了寻求一个保护,想找一个强大的男人保护自己。只不过后来,当她变的更强大,掌握了更多的权力,就开始有点自我膨胀,感觉全天下都在自己掌握之中,要不也不会说出,这天下是她不想要,而不是她得不到。 已经感觉自己无所不能的角丽谯,对于笛飞声的拒绝,是不能允许的,所以最后她想要降服他,非要偏执地说出笛飞声爱自己。所以,个人觉着角姐最后对笛飞声只是不甘,如果真的想得到笛飞声,一剂春药便可解决问题,而不是一遍遍的折磨他,让他说出爱自己。 遇到李莲花的角丽谯是幸运的,因为李莲花聪明,不会像笛飞声那样和角姐硬碰硬,会采取迂回措施。还因为李莲花善良、心软、包容,所以会对角姐容忍很多,而且他舌灿莲花,会想法说服角姐。 与李莲花相处的过程中,她(当然,这里面还有她自己本身的一些原因,后面会交代,此处先不剧透了)学会了感知爱,也第一次从李莲花身上感到了关心与爱护,慢慢地从李莲花身上学会了爱,学会如何爱一个人,学会如何被爱。 第34章 李莲花,晚上对你好吗? 她也曾喜欢过的,不过不是木头,而是一块硬石头,比木头还硬,冷心冷情。 角丽谯心中暗叹,好在如今她放弃了。 角丽谯轻轻望了一眼李莲花的位置,柔柔地回道:“嗯,他确实比别人体贴了些。” 翠花听后,哈哈大笑,轻拍了下角丽谯的胳膊,酸道:“哎呦,知道你们夫妻恩爱。” 翠花又远远地瞅了一眼李莲花,好是好的,就是不能生娃娃,哎,真是美中不足。她又瞥了眼自己的丈夫,虽然人憨了点,没那么贴心,但是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尤其是最近,好像比以前也体贴了些,晚上灭了灯,也热情了许多。 其实,她哪里知道,栓柱是因为自己对角丽谯一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自觉对翠花不住,所以才对她体贴入微了不少。当然,如果翠花永远不知道,这对她来说,未尝不算一件幸事。 翠花又看了看角丽谯,心中不由得好奇,这个李秀才看着很是柔弱,又不能生养,不知晚上表现如何? 角丽谯被翠花看得有些不自在,不解的问道:“嫂嫂,怎么了?” 乡野村妇,尤其是生过孩子的乡野村妇,更是放的开,百无禁忌,想到什么便问什么。她附耳对角丽谯轻声道:“你男人晚上对你可好?” 角丽谯愣了愣,一时没有理解翠花话中的深意,心中疑惑为何单单问晚上对她好不好。难道在翠花看来,只要晚上对她好便好,而白日对她不好就是可以接受的吗? 角丽谯疑惑地盯着翠花,当她捕捉到翠花眼中那一抹戏谑与狭促,突然福至心灵,便明白了她所指何事。 霎时间,脸上便如涂了胭脂般,红晕一片。 倏然,又忆起自己曾为了整治李莲花,诬赖他不能生养之事。现下,角丽谯看着翠花那明显带着不怀好意的眼神,心中顿时涌起一丝恼怒,便有些生气地说道:“你再如此胡言乱语,我便恼了。” 翠花见角丽谯如此,只道是角丽谯脸皮薄,忙笑道:“好了,好了,嫂嫂不问了,知道你们感情好。” 李莲花注意到角丽谯与翠花的动静,觉察到角丽谯的情绪似乎不对,心下担忧,便向她们望去。 角丽谯远远地看见李莲花对自己微笑,眼中似有担忧安抚之意,心头怒气顿时转为愧疚,又听翠花在一旁赔罪。 心道:“这本是我的错,当初是我故意诋毁他,原也怪不得别人。”随后又想到,“李莲花这傻子心地纯善,若知我因此而迁怒别人,定是不快。”便轻轻吐了一口气,对着翠花道:“嫂嫂,以后休要开如此玩笑,我不喜欢。” 翠花忙点头附和,又道:“那……春姐实在对你的衣服喜欢的紧,你看,哪天你便宜,我喊着四娘几个去你家,照着你的衣服样式裁了布料、描了花样子回来自己做,如何?” 角丽谯听闻皱眉。 她深知这些乡野村妇喜好闲言碎语的特质,一件事能添油加醋地议论半天,个个都是长舌妇。她不想让这些村妇见到李莲花后,私下里又对他评头论足。 翠花见她脸色不善,心道,这月牙平时在自己家时看着挺和善,今日不过说了几句李莲花的闲话,便甩脸子给自己,村里哪个妇人没在外,埋汰过自己的男人,看来她对她这个秀才相公在意的紧。 为了避免自讨没趣,翠花又忙道:“如果你不方便那便算了。” 角丽谯执掌金鸳盟已有十数年,对人心洞察秋毫,听到翠花这样说,她立刻察觉到翠花的不悦。 她本对这些不甚关心,但念及六婶过去的关照,以及春姐那份淳朴可爱,终是说道:“嫂子,无需这般费事。明日我便挑选几身衣裳给你们送去,你们依样制作即可,不必着急还我。” 自从角丽谯与李莲花来到小山村暂居之后,两人便成了方圆几十里的焦点人物。女的貌若天仙,男的清风朗俊,成为了村里多少男女老少的谈资。只是这两人平时深居简出,很少露面,就算见面也只是点头之交。 二人也就和六婶一家交好,这几日,翠花被她那些小姐妹们言语相激,便随口答应带着她们去瞧瞧李莲花。 她原本打算以给春姐裁衣为由,叫着几个好姐妹一起去见见李莲花,但经过刚才的一番波折,便知这月牙对李莲花在意的紧,不由得暗骂自己是最近几日被那帮长舌妇洗了脑,才说出那些口无遮拦的话。如今也只得作罢,忙道:“那就太好了,谢谢你啊,月牙儿。” 角丽谯微微一笑,带了几分真心说道:“哪里的话,春姐出嫁是大喜事,我理应帮忙。” 第35章 莫叫栓柱哥了 李莲花远远地看到角丽谯似乎与翠花相谈还算融洽,怒气也消了些,便放下心来。暗道:“这女魔头最近控制脾气的功夫见长”。转头见栓柱也注视着两人,他见李莲花看向他,忙错开了眼神。 李莲花心中轻叹,笑道:“月牙,平时就是个古怪脾气,性子说来就来,多谢嫂嫂体谅她。” 栓柱局促地笑笑,憨憨地说道:“没……没……,她自小吃过很多苦楚,难免脾气古怪些。我婆娘,一向口无遮拦,难免惹月牙生气,不过她没什么坏心眼的,你回头让月牙妹子莫要生气才是。” 李莲花见栓柱如此,一时也拿不准他的心思,当下只是笑笑,便沉默不语。 大约过了一顿饭功夫,两人收网,成果喜人,两个木桶满满当当的都是鱼。尤为引人注目的是,李莲花的木桶中竟然还躺着两条色泽红艳、鲜活诱人的鲤鱼。莲花湖中虽鱼种丰富,但如此鲜艳的红色鲤鱼实属罕见,大都是青灰色的鲤鱼。因此,每逢过节,村民们总以能捕获到红鲤鱼为幸事,视其为吉祥的象征,寓意着来年红红火火,事事如意。 翠花见到红色的鲤鱼,满脸的艳羡,李莲花便笑道:“这鱼本是我们两家一起捕的,这两条红鲤鱼咱们两家一家一条,都沾沾喜气。” 翠花一听喜笑颜开,待要答应,却被栓柱拦住,对着李莲花说道:“不可,这鲤鱼进了你的木桶便是你的东西。李相公,有些东西再好,我不是我的,我也不会要的。” 栓柱憨憨棱棱地认真说道:“秀才相公,我虽是个山野莽夫,但是有些道理还是懂的,你的鲤鱼很漂亮,虽然我会羡慕,但是礼义廉耻我还是知道的,不能因为羡慕便想据为己有。况且,我也已经有了自己的鱼了,虽然不及你的红鲤鱼,但是贵在朴素无华,与我也相称。” 李莲花闻言,也微微一笑,说道:“是在下狭隘了,望兄长多多包涵。”说着,与栓柱相视一笑,便揭过不提。 翠花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相公是如此的能言会道,竟让李莲花向他赔不是,一时也忘了红鲤鱼这茬。虽然她听不懂两人的话,但这并不妨碍她崇拜自己的丈夫,含情脉脉地看着栓柱,见他转过头对着自己笑,一时竟然有些娇羞。 四人回去的路上,翠花因为心情好,一直拉着角丽谯闲聊。角丽谯因着先前的事,对她并不十分热络,只是应付着回答。 等只剩李莲花和角丽谯两人时,角丽谯对着李莲花笑着问道:“你刚才和柱子哥在打什么哑谜?什么鱼不鱼,相不相称的?” “额,我们不是在讨论红鲤鱼吗?” “哼,不说算了,只是没想到平时木讷的柱子哥,竟然也如此能说会道。” 李莲花轻轻点头,附和道:“的确,他是大智如愚,活的通透的很,是个正人君子。”话锋一转,又说道:“你以后还不要柱子哥,柱子哥的叫了,现在你们都长大了,还是避点嫌为好。” 李莲花心道:“栓柱虽然是个正人君子,但角丽谯这整日价的柱子哥,柱子哥的叫,声音又娇又柔,长此以往总不是个法,还是防范些为好。” 角丽谯奇道:“不叫柱子哥,叫什么,我自小就是这样叫的,你看村里人不都是这样叫的吗?莫不是要叫栓柱?吴大哥?哥哥?” 李莲花眉头一跳,算了,那还是叫柱子哥吧,以后尽量让两人少见面吧。见角丽谯还是满脸疑惑地盯着自己看,忙岔开话题,“你和翠花聊了些什么?” “没什么,就是春姐儿要出嫁了,想借些我的衣服去描些花样子,为春姐儿准备嫁妆。” 见角丽谯明显地避重就轻,李莲花也不追问,只是笑道:“那挺好的,春姐出嫁也是喜事一桩。” 角丽谯望着李莲花柔和的侧脸,心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道:“李莲花,你介不介意……”话说到一半,她又突然停住。 李莲花见她欲言又止,疑惑道:“介意什么?” 角丽谯踌躇良久,终是岔话道:“没什么,就是想着春姐儿要出阁了,我要拿什么给她填妆?” 李莲花见她言不由衷也不拆穿她,回道:“只要是你送的,她应该都会喜欢。” 角丽谯的眼光与财力在这小山村都是顶尖的,随便买几件衣服,填些妆资都应该价格不菲,春姐儿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角丽谯略微一思索,说道:“那我送两身衣服,再封上十两银子吧,既不显得礼轻,又不会太贵重,让六婶他们心里难安。” “嗯,挺好的。”李莲花知道角丽谯是真心把六婶一家当作亲人看待,才会如此细心周到,方方面面都考虑到。 原来她体贴起来也是如此的善解人意。 ps: 看到有朋友在评论区说,不怎么嗑这对cp,本来想在评论区回答的,但是发现字数超过150字了,没法回答,就在这回复下。 莲花楼播完一年多了,一直没走出来,一直想给李莲花一个不一样的结局,也快成了我心中的一个执念。 真的太想给李莲花找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人了,无论他最好后的结局如何,只是想让他知道世间有一个人真的很爱他,所以才有了此文。 从剧中人物看,乔婉娩和他不合适,他们两个人太像了,都太理智温和,感觉两人之间根本没有激情,就是吵架都吵不起来那种(个人感觉哈)。 苏小慵性格感觉和乔婉娩也有点像,而且年龄又太小,在李莲花眼中感觉她就是个孩子。对着苏小慵,李莲花始终温温和和的,他看着苏小慵和方小宝吵架,感觉就像看着两个长不大的孩子在玩闹。 方小宝的小姨(忘记叫什么名字了),感觉和展云飞更相配,另一个原因是,演员没长在我的审美点上,哈哈,所以就不大乐意让她和李莲花配对。 我又接受不了男男cp,也不喜欢凭空造出一个电视剧和原着中不存在的女主,我还是相信他们的世界是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真实存在的,他们一直在演绎着他们自己的精彩人生,而不是只是戏剧故事,所以我大喜欢穿越之类得设定。 如此,算来算去也只有角姐了,剧里就嗑这对,看了书更嗑了。简单解释原因: 1.经过十年苦练的角姐连身为残血的李莲花一招都接不住,那十年前,全盛时期的李相夷怎会追杀小小菜鸟级别的角大美女,三天三夜而没有杀了她?让我不得不怀疑其中有猫腻。 2.角姐认出李相夷是因为他那招游龙踏雪。但角姐说的是李相夷当年摘红梅使用的招数,而不是说他当初追杀的那三天三夜使用的招式,说明当初追杀她,李相夷根本没有使用相夷太剑,或者说他没有下杀手。当然也可能在两人的交手中,角姐曾见识了相夷太剑,但是她单单说摘梅这段,话语中说不出来酸味,看来她对李相夷不仅仅只有恨。 3.地牢中的那一段,角姐抚摸李莲花的脸难道只是因为他的皮肤好吗?而且当时李莲花的反应更耐人寻味,他根本没有躲。而且角姐说出,要把他一并娶了,他也没反驳。大部分网友解读为他是被角姐的疯给吓呆了,但李莲花是谁?怎么会被这点阵仗给吓着,我更愿意相信,他只是在想这件事情得可能性,以及角姐对他的感情。 4.十年后角姐与李莲花的两次交手,李莲花都没杀她。第一次是在石寿村,他一剑打的角姐吐血,第二次是在角姐的大婚之日,那一剑干活利落,我以为角姐在劫难逃,结果是仍然没有杀她。如果说第一是李莲花内力不济,没有杀了角姐,那第二次呢?第二次他明明已经恢复了一部分功力,而且后面还能打败吸收了师傅功力的师兄,怎么可能会杀不了武功一般般的角姐?面对一个害的自己失去一切的妖女,他又有什么好手下留情的呢?而且,当时角姐指控都是因为他,笛飞声才会不喜欢她,当时李莲花的反应也很耐人寻味,已经记不得当时他说了什么了,但是他的表情,明显又无奈,又心疼的感觉。 4.电视剧中加了两人同是南胤血脉的剧情,更让两人之间加了一层亲密关系,也增加了两人之间的遗憾。我感觉要是李莲花知道他和角丽谯都是南胤血脉,一定会想法护住她,好好照顾她,不让她如此偏执,不让她一错再错。因为李莲花是一个很重感情得人。 5.前面我也说过,原着中李莲花不止一次地称赞过角姐的美貌,多次对笛飞声的不解风情表示惋惜,说角姐给笛飞声的所有东西,笛飞声都不要,那她发起疯了就只能这样了(大概是这个意思,原文忘记了,也不想找原文了)。总之,书中给人的感觉,要是角姐喜欢的是他,他一定不会如此不解风情,让角姐做出那么疯狂的事情。 6.最后一点,就是以李莲花那种波澜不惊,不想与人深交的性格,感觉只有角姐这种不按常理出牌,一根筋似的性格才能治了了他。就像方小宝的锲而不舍终于打动了他,成了他的朋友。角姐只要爱上一个人,一定会死缠烂打,数十年不知道疲倦,直到追到手为止,与李莲花的性格正好匹配。 啰啰嗦嗦写了这么多,可能有人觉着这和剧情无关,主要是我写本文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却自己的一个心愿,所以更愿意把自己的想法和大家分享出来。如果大家不想看的,可以略过,喜欢看的,有不同意见的也可以在评论区留言,大家一起讨论。 第36章 祭灶神 前一日,角丽谯答应了翠花,挑选些款式、花样新奇的衣服送过去,让翠花她们比照着为春姐准备嫁妆。 第二日,角丽谯早早用过饭,便带着挑选好的衣物送往六婶家。 李莲花本以为她很快便能返回,没想到直到中午时分才返回。 两人一起用饭时,她又对李莲花说道:“从明日起,我打算帮六婶她们为春姐做嫁衣,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以后午饭不用等我。” “你会女红?”李莲花颇感意外。 角丽谯脸上有点挂不住,瞥了李莲花一眼,随即又自信地说道:“现在还不会,不过看着并不难,以为本姑娘的聪明才智,用不了两日便能学会。” 李莲花没想到角丽谯竟然有兴趣学习女红,不由得感叹,这人呀,真是太容易被环境影响。像自己漂泊十年也学会了世故圆滑、下厨做饭、种花种菜。她这才与一帮妇人待上短短半日,便要学习女红。 他回想起自己当时学缝纫时,那可费了不少功夫,便道:“你切莫太过自信,绣花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不比练剑来得简单。” 角丽谯抬头轻瞄了李莲花一眼,不服气道:“你可别小看人,说不定过几天我就能让你刮目相看。” 李莲花抿嘴浅笑,“好,那我就拭目以待。” 李莲花本想嘱咐两句让她避着点栓柱,但是又不知找何种理由给她分说此事。又转念一想,栓柱是男子,她们妇人聚在一起做针线,以栓柱的秉性理应会回避,应该不会常与角丽谯见面。李莲花踌躇一番,终是闭口不提。 后李莲花又旁敲侧击地问过角丽谯一些关于栓柱的问题,她均说未见到,便也放下心来。 近几日,角丽谯去六婶家帮工很是勤快,早出晚归,每日用过早饭便离开,直到晚饭时分才回。 中午,只有李莲花独自一人吃饭,没有来的觉着无甚滋味。于是,他也懒散起来,天气寒冷也不怕食物变质,早上便多做些饭菜,中午再回锅热下,简单吃些,等晚饭再和角丽谯一起用饭。 李莲花白天一人在家,仿佛又回到了以前自己独自一人在莲花楼的日子,以前也没觉着有什么,最近总觉着有点孤寂无聊。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感慨:“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最近习惯了与角丽谯相伴,真到只剩自己一个人反而不适应了。 今日,刚过了午时,李莲花便杀了一只鸡,早早地在灶上煨着,等着晚上做角丽谯爱吃的鸡汤馄饨。 傍晚时分,角丽谯突然急火火地推门而入,一阵冷风随之而来,直吹的李莲花打了一个寒颤。 只见她迅速关上门,火急火燎地对李莲花说道:“李莲花,我刚刚听说,按照这里的习俗,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要祭拜灶神的。不仅要上供祭拜,还要为灶神爷扎马具,和灶神像一起焚烧,送灶神爷上天庭,言好事,祛邪、避灾、祈福。” 说着,她随手拿过一个杌凳坐在火盆前,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在火盆下烤了烤,烤热后又用手捂着凉冰冰的脸颊,一脸焦急的看着李莲花。 李莲花一时转不过来弯,捏着一枚棋子,愣愣地看着她冻得红扑扑的小脸,问道:“然后呢?” 角丽谯见李莲花不急不躁的模样,更是着急,上前便去拉他起身,边拽胳膊,边催促道:“你怎么一点也不急呀,今天是二十三,是小年夜,我们什么也没准备呀!你别愣着了,快去问问柱子哥怎么扎马具吧。” 李莲花被角丽谯拽的一趔趄,忙伸手扶住案椅,“哎,你等等,可是我们没有灶神像呀。” “啊,”角丽谯一愣,眼神有些茫然地望着李莲花,片刻后说道:“那我去问问六婶,咱们没有灶神像怎么办?” 不待话音落下,人便急匆匆地转身出了门。 角丽谯做事向来如此,想要办的事情那必是片刻也等不得的。 李莲花看着她来去一阵风似的影消失在门口,终是将多穿一件衣服的话给咽了回去。 “六婶怎么说?”正在厨房包馄饨的李莲花看着角丽谯神情恹恹地回来,问道。 “六婶说她活了大半辈子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她的意思,那咱们就不送了,等着除夕夜直接请回来便是。” “嗯,那先吃饭吧,做了你最爱吃的小馄饨,快去洗手。” 直到吃完饭,角丽谯一直兴致不高,连最爱吃的小馄饨也兴致缺缺。 李莲花知她是因为灶神爷的事不高兴,不由得纳闷,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角丽谯和这些村妇们相处久了,也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这可与她之前果断干练的性格大相径庭。 再说她以前不是从不信神佛的吗? 李莲花不由得又想到自己,李相夷也从不信神佛的,不过变成李莲花后,见到神佛像总要拜一拜的,也不是心里有多相信,只是觉着礼多神不怪。 俗话说,不知者无畏。一件事情如果不知道还好,但一旦知道了某件事情,心里就像埋下了一颗种子,总会隐隐作祟。 角丽谯便是如此,知道了要送灶王爷的事情后,心里总是担忧,担心因为自己和李莲花失礼,灶王爷到天上向玉帝爷告状。尤其这些神怪之说本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晌不曾入眠。 当睡着的李莲花被角丽谯叫醒,要求他去祭拜灶王爷时,李莲花真是无语凝噎。 但看到角丽谯一脸认真的跪在,并无神像的灶王爷神龛前,虔诚祭拜时,也不由得被感染,也跟着认真的拜了拜。 礼毕起身,李莲花问道:“你求了灶王爷什么事情,非得半夜起来祭拜?” “我祈求我们家宅平安,往后余岁顺顺利利,你和我都能长命百岁。”角丽谯认真地答道。 李莲花听后一愣。 “你呢,你又求了什么?”角丽谯反问道。 李莲花回神,故作潇洒地拂了拂衣袖,揶揄道:“我求灶神爷,让你以后半夜少发疯。” 角丽谯斜睨他一眼,凶巴巴地道:“我刚才就应该求灶王爷,让他把你变成哑巴,省得惹人厌。” “哦,那多谢角大美女嘴下留情了。”李莲花笑着给角丽谯作了一个揖,起身时顺手便想抓一把祭盘里的松子糖。 “啪。”一声轻响,李莲花忙收回伸出的手,不满地对着角丽谯说道:“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角丽谯诘问道,语气中尽是嫌弃与不满,“这是给灶王爷的,你也敢动?若是惹怒他老人家,我的愿望落了空,我唯你是问。”说着,还用手指虚点了点李莲花的脸颊。 角丽谯伸手拽着李莲花走出一步,让他远离灶神爷的供桌,说道:“柜子里还有,想吃自己去拿,再敢动灶王爷的东西,我剁掉你的爪子。”说着,还伸出手掌作势在李莲花的右手上砍了砍。 李莲花心中一呆,没想到角丽谯这么虔诚,自己只不过是想顺手拿一颗而已,便如此这般凶巴巴的,要是真吃了一颗,这女魔头不得气死,哪能还和他善了。 李莲花作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摆摆手回道:“知道了,你如此凶巴巴地,谁还敢吃,困死了,回去睡觉了。” 第37章 过年 连日来,角丽谯都是早出晚归去六婶家,帮忙为春姐准备嫁妆,昨日从六婶处知晓本地过小年的习俗,大半夜的拉着李莲花祭拜了一番灶神爷,今日倒是睡迟了。李莲花准备好饭食,她还没起床。 李莲花倒也不急,边煮茶边等她。 日上三竿,角丽谯才睡眼惺忪地出来,李莲花打趣道:“你再睡下去,都要吃午饭了。” 角丽谯伸了一个懒腰,说道:“昨天做了一个梦,梦到灶神爷与灶神奶奶了,好不容易做了一个美梦,当然要多睡会。” 李莲花好笑,问道:“莫非灶神爷和灶神奶奶许你金山银山了不成?” “比金山银山还珍贵!” “那是什么?” 角丽谯神秘一笑,“秘密。”便自顾自地去灶炉上提水洗漱。 李莲花也不追问,自去厨房取早饭。两人用完早饭,见角丽谯并未出门,李莲花便好奇地问道:“你今日不用去六婶家么?” “不用,六婶说快过年了,先让大家准备过年,嫁妆等年后再准备。” 李莲花微笑,问道:“你这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做。” 角丽谯好笑,“咱们才刚吃过早饭,便想午饭了?不过,我却是馋了,我想吃你做的东坡肉, 你给不给做?” “好,我去准备。”李莲花爽快地应承道。 角丽谯却有些好奇,“今天怎么答应的这么爽快?平时不是嫌它费事吗?” 李莲花笑道:“算奖励你最近一段时日学女红的辛苦。” 角丽谯也笑道:“那多谢李大厨。” “好说,好说。”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也按照当地人的习俗,开始为过年做准备。扫除、接玉皇、做豆腐、蒸花馍、做灯笼,每天都各有各的忙碌,角丽谯也一改以前的懒散,忙的像个小陀螺。 除夕这日,角丽谯站在院中,抱着一叠春红,指挥着李莲花贴春联,狐狸精似乎也感受了过年的气氛,在两人脚下欢快地打转。 “李莲花,歪了,再往左一点。” “现在呢?” “多了,再往右一点。” “那现在呢?” “嗯,正了。” 两人从早忙到晚,贴春联、粘窗花、挂灯笼,等李莲花挂完最后一个灯笼,角丽谯站在院子里,看着被装点的喜气洋洋的院子很是满意。 她望着贴在门上的春红,笑着对李莲花道:“李莲花,你的字写得越来越好了。” “多谢角大圣女夸奖,角大美女剪的窗花也很好看。”投桃报李,李莲花也赞道。 “那也多谢李门主夸奖。”角丽谯俏皮的回应道,说完便两人相视一笑。 “你去准备鞭炮,我去煮饺子。”李莲花对角丽谯说道,转身去了厨房。 角丽谯则进屋拿出一挂鞭炮,挂在老槐树上。对着李莲花喊道:“李莲花好了吗?我可以点了吗?” “点吧,我准备下水饺了。” “噼噼啪啪”随着鞭炮声响,李莲花将水饺放到锅中,随手用勺子搅了几下。 角丽谯则抱着狐狸精,在院中蹦蹦跳跳地躲着鞭炮,很是轻巧灵动。 她内里穿着一件藕白色的小袄,蓝色的襦裙,外披红色裘衣,与狐狸精火红的皮毛交相呼应,显得格外青春靓丽。 李莲花看着她,不由得想,如果她儿时没有遭受那么多磨难,是不是会一直这样青春烂漫? 吃过年夜饭,两人一起收拾了碗筷,点燃各屋烛火,准备上果脯干果等零食,便坐在案前守岁。 刚一落座,角丽谯将一个红色的荷包塞到了李莲花手里,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笑盈盈地说道:“诺,这个是给你的新年红包,祝你福寿安康,万事随顺。” 李莲花摊开手掌,只见一个大红色的荷包,上面用粉色、黄色的丝线绣着一朵粉色的莲花,在绿叶的衬托下很是娇艳,背面还绣着一个金色的“福”字。 他愣神片刻,微微一笑,用手掂了掂沉甸甸的荷包,问道:“里面装了什么?” 角丽谯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道,随口应道:“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对角丽谯的神情变化,李莲花恍若未见,随手拆开荷包,发现里面装了满满的金叶子,故作惊讶地说道:“角大圣女,真是的大方呀!” 角丽谯忽然有些不悦,说道:“不想要还给我。” “哎,送给我就是我的了,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李莲花笑着挡掉角丽谯伸过来的手,便把荷包放入了怀中。手指不经意间便摸到了藏在怀中的发簪,是他上次在镇上备年货时买的。 簪子通体用红色的玉石雕刻而成,簪顶是两朵栩栩如生的并蹄海棠,鲜艳欲滴,飒是好看。 李莲花第一眼看见这支簪子便想起了角丽谯,想起她身上淡淡的海棠花香,鬼使神差地便买了下来。 李莲花摸着怀里的海棠簪子,看着角丽谯,眼中情绪复杂难明。 角丽谯察觉到他的注视,有些困惑地问道:“你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么?”说着,她还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没有。”李莲花敛起心中的各种情绪,神色恢复如常。他把手从怀中抽出,拿起一枚棋子问道:“要不我们手谈一局?”。 “不要,每次都输给你,没意思,要不我们玩簸钱吧?” 李莲花无所谓玩什么,只不过打发时间而已,便道:“好。” 两人玩了会簸钱,待到子夜时分,又一起去院子里点了炮竹。炮竹的声响吓得狐狸精嗷嗷直叫,慌忙躲进屋子里不敢出来,引得角丽谯一阵嘲笑。 放完爆竹,看了会星空,便回屋后又玩了会叶子牌,等到破晓时分,李莲花便对角丽谯道:“你先回屋眯会吧,我去准备早饭,准备好了叫你。” “我和你一起吧,等吃过饭,我们一起去六婶家拜年,回来后再补眠吧。”角丽谯提议道。 “也好。” 过完年,村里人都开始走亲访友,两人没什么亲友可访,便如往常一样在家中看书、下棋,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正月十五这天,宅在家里多日的两人决定去镇上逛逛庙会、看看花灯,打发下时间。 两人吃过早饭,骑马很快便赶到镇上,李莲花作为江湖游医混迹市井多年,对市井集会早已司空见惯,对于庙会什么没有多少好奇心。 角丽谯则因忙于南胤复国大业和金鸳盟事务,鲜少有机会出来闲逛,即使过年也不得空,自是看到庙会上的很多东西都感新奇。一会看民俗表演,一会又跟着人群祈福,玩的很是开心,李莲花则在一旁陪着她闹。 掌灯时分,街上陆陆续续亮起了各色彩灯,虽只是个小镇,但也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渐渐地人也多了起来,许多青年男女聚集在一起猜灯谜。角丽谯也兴致勃勃,誓要摘的头魁,赢得那盏两层的莲花灯,只可惜自己水平有限,便央李莲花帮忙。 李莲花和角丽谯本就是极为俊美之人,李莲花又表现的才气斐然,拔得了头筹,为角丽谯赢下了那盏琉璃花灯,更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李莲花买了两个面具,戴在自己和角丽谯脸上,引得角丽谯略有不满。她还挺享受这种被人艳羡的感觉,不过,最终还看在花灯了份上,还是勉勉强强的戴在脸上,没有取下。 等两人逛完花灯,夜已深。毕竟天气还未回暖,骑在马上冷风直往身体里钻,冷的角丽谯直打哆嗦,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李莲花伸手勒停角丽谯的红马,问道:“你现在怎么如此畏寒?” 自从李莲花恢复三成内力后,已不像以前那般怕冷。按理习武之人有内力护体,理应不会如此怕冷才是。 “嗯,可能还不习惯这北方的天气吧。”角丽谯含糊的答道,说着又打了一个哆嗦。 李莲花沉吟片刻,便下马,而后翻身跳上角丽谯的马,坐到角丽谯身后,把自己的马缰塞到角丽谯手中,吩咐道:“你牵着马,我们共乘一骑,否则你回去准会得风寒。” 言毕,便双手环着角丽谯的腰,拉过自己的白狐裘将角丽谯包裹起来。 角丽谯将缰绳递给李莲花,身体往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他身上,顺手又将他的狐裘往自己身上裹得更紧,轻声道:“走吧。” 感觉到角丽谯的身子紧挨着自己的胸膛,李莲花不由得背脊一僵,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挪,然后一拉缰绳,策马疾驰,往回赶去。 第38章 婉娘 元宵节,两人看完花灯已经深夜,又顶着寒风赶路,虽然李莲花已将角丽谯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却依旧未能避免让她染上风寒。回到住所的次日,便发起了热。 只是这女魔头倔的很,仍是坚持不让李莲花给她诊脉,所幸,中医治病讲究望闻问切,并不一定非得诊脉不可。李莲花作为江湖游医多年,跌打损伤,感冒风寒倒是常常见到,也积累了些经验。 李莲花根据她的病因、症状给她研医用药,每日照顾她饮食用药。不知是这风寒太过凶猛,还是角丽谯体质太差,竟缠缠绵绵半月有余才见好,让李莲花很是费了一番心。 近两日,角丽谯身子日渐爽利,天气也渐渐暖和,便搬个躺椅放在院内,半躺在上面,拿本《金石缘》话本翻阅了起来。 待看到那石无暇为金玉医治癞疮,衣不解带伺候药汤,不禁想起最近几日李莲花对自己的精心照顾。她抬眸望向李莲花,见他眉目温和,带着点点笑意,顿觉心中暖意浓浓。 角丽谯眼波流转,眉宇间顿时蕴出笑意,暗自庆幸,不枉元宵那日,故意推开窗,吹了半宿的冷风。 这是她这段时间看话本子,琢磨出的攻心之术,要不动声色地、潜移默化让对方记挂于心。 以前她对笛飞声太过直接,总是明晃晃地表达爱意,结果他从来不屑一顾。话本子里说男人总是对太容易得到的东西视如敝屣,从不珍惜。 现在,她改变策略,无论闹也罢,笑也罢,怜也罢,惜也罢,她都要李莲花眼中,心中全是她。要让李莲花时时刻刻都要惦念于她,直至占据他的心,成为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角丽谯正想的出神,突然听到不远处,正半蹲着喂狐狸精的李莲花出言提醒道:“六婶来了。” 角丽谯忙抬起头,便见六婶步履匆匆地朝小院走来,身旁还跟着一位身形瘦削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孩子。 角丽谯与李莲花对视一眼,急忙起身相迎,不约而同地都看向那陌生女子。 女子看上去三十岁上下,身形消瘦,面容憔悴,毫无生气。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蓝花棉袄,可能年岁已久,破烂处用各种颜色的布料勉强缝补住,甚是怪异。但从她眉眼间仍能隐隐窥见昔日的清丽容颜,想必曾经也是个美人。 她怀里的孩子约莫一岁左右,正呆呆地嗦着自己的手指,身上穿着明显不合身的衣物,面黄肌瘦,显然是营养不良。 六婶看到李莲花与角丽谯,笑着介绍道:“这是咱们村王胡子家的,名唤婉娘,原是锦绣坊的绣娘,一手的绣工了得,我今带她来瞧瞧月牙儿衣服上的花样,好让她回去帮着绣几副,给春姐儿做几件春衫。” 李莲花了然,微微点头致意,见妇人抱着孩子行动不便,便伸手接过孩子,代为照看,让角丽谯带着两人进屋去看花样子。 六婶与那婉娘见状,脸上均是一喜,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角丽谯却微微皱了眉头,终是什么也没说,带着两人进了屋。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三人从屋内出来。角丽谯面上倒是看不出喜怒,只是六婶与那婉娘脸上神色看着不大好。 角丽谯对着正在逗弄孩子的李莲花,说道:“莲花,把孩子还给人家。”听着语气似乎不悦,李莲花不禁疑惑,究竟是什么事情,让角丽谯对着六婶竟也起甩起脸来。 李莲花心下疑惑,将孩子交给婉娘,微微侧头看向角丽谯,见她也转头看向自己,便对她微微一笑。 六婶也讪讪一笑,与角丽谯、李莲花道别,便要带着婉娘离开。 谁知那婉娘走出大概五六步,突然回头,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哀求道:“秀才相公,秀才娘子,求求你们,行行好,救救我们吧,我们是实在活不下去。如果您不喜欢十三幺,我家里还有……” “够了。”角丽谯怒道,“能说的话,我刚才已经在里面说过了,如果你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了。” 角丽谯本不欲李莲花知道此事,现下见妇人不识好歹,竟然当着李莲花的面说破,不由得生怒,脸上铁青一片。 婉娘见状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六婶也被角丽谯吓得一愣。 李莲花伸手轻轻拽了拽角丽谯的衣袖,轻声道:“何事动怒如此?你吓着六婶了。” 见角丽谯黛眉紧蹙,闭口不答,又转头对六婶和妇人道:“六婶不必介意,她最近感染了风寒,身体有些不适,所以脾气才有些急躁。不知这位大嫂有何难处?需要我们帮些什么?” 那婉娘见角丽谯冷冷地盯着自己,不由得心胆俱惊,冷汗淋淋,身子一软竟委顿在地,说不出话来。 李莲花不忍,看了看脸色不善的角丽谯,温和一笑,伸手轻抚她肩膀,将她扶到躺椅上坐定,温声道:“你切莫着急,这般严肃,六婶都被你唬住了。大家都是乡里,如我们能帮得着的,帮些便是。” 角丽谯一时懊恼自己刚才太过激动,她刚才就应该好言劝着六婶将人带走才是。如今,事情闹到如此地步,以李莲花的脾性,定要弄个明白不可。 角丽谯心中后悔,嘴唇微动,终是没再阻止李莲花问话。 第39章 孩子 角丽谯见无法阻止李莲花,便不再做声,只是皱着眉头静静地坐着。 李莲花见状,忙示意六婶将那婉娘扶起,温声道:“大嫂,无需如此,有什么难处尽管说便是,能帮的我们一定帮。” 谁知这婉娘向来胆小,刚见角丽谯如此厉色,竟嘴唇嗫嚅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地抱着孩子,小声啜泣。 角丽谯见状,不耐地眉头微蹙。李莲花心中微叹,转头看向六婶。 六婶终是回过神来,对着李莲花轻声解释道:“哎,这婉娘也是个命苦的!她本是锦绣坊的绣娘,做的一手的好绣活,后来却被她那好赌的爹输给了王胡子抵债。” “却不想,王胡子也是个嗜赌成性的,家中能变卖的东西都被他卖了做了赌资,终日沉迷于赌场,家中事务一概不管。近来又欠下巨额赌债,吓得他不敢回家,只得躲在外面。如此一来,只留下婉娘孤儿寡母,催债的日日上门,这日子终是难熬。“ 那婉娘听到此处,哭啼声更甚,身子竟忍不住颤抖起来。 六婶见状,轻叹一声,继续道:“前日,婉娘来寻我,她家中困苦,实在养不起那么多孩子,便托我给十三幺找个好人家,领养了去,好生照顾,也全了她一片爱子之心。“ 六婶说至此处,眼神似有若无地瞟向角丽谯,接着说道:“我本是觉着,你们膝下无子,若能有个孩子在身边,生活也能多些乐趣。这十三幺年岁尚小,而且是个男娃娃,只要用心教养,将来长大成人,必定会孝敬你们,等将来你们老了,跟前也能有个端茶送水,养老送终的人。” 六婶又对着角丽谯和李莲花说道:“月牙儿,这事原是怪我,我不知你们本是不想要孩子的,是我虑事不周,没提前和你们知会一声,和婉娘没干系的,你要怪就怪我这多事的老婆子吧。” 角丽谯闻言,轻叹,起身拉着六婶的手说道:“六婶,我最近几日身子不爽利,心情难免有些烦躁,刚才是我不对,乱发脾气,您不要见怪才好。”说完,又对着六婶柔柔一笑。 六婶见此,也松了一口气,笑道:“不怪,不怪,你身体不舒服,要多休息才好。“ 角丽谯也笑着点头称,”好。“然后又对婉娘说道:“刚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不喜欢孩子,更不喜欢养别人的孩子,你还是快快走吧。” 婉娘见角丽谯态度坚决,心中害怕,便打起了退堂鼓,正欲离开。忽见,一只狐狸叼着一根肉骨头,欢快地朝角丽谯和李莲花跑来。它放下骨头,用头亲昵地蹭了蹭角丽谯和李莲花的小腿,然后蹲在地上,一双眼睛骨碌碌转动着,朝着两人轻声叫了两声。 角丽谯嘴边漾起一丝笑意,俯身用手轻轻揉了揉狐狸精那毛茸茸的脑袋,取笑道:”你个贪吃鬼,还没吃够吗?中午让你爹爹再给你做鸡腿吃,好不好?“ 那小狐狸精仿佛听懂了般,忙用嘴叼住李莲花的衣角,轻轻拽了拽,两只棕色的眼睛滴溜溜地望着李莲花,似乎在乞求什么。 李莲花见状,也用手轻弹它毛绒绒的脑袋,微笑着回应道:“知道了,中午给你做。” 婉娘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幕,霎时间,五味杂陈。她看着两人对一只小狐狸都如此疼爱有加,想到自己一家,生活艰难,一年到头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更别说肉了,而他们却用来喂养一只野狐狸。 那婉娘转念一想,角丽谯之所以如此说,定是没瞧上十三幺,才故意找的托词,这世上哪有不想为自己留个后的夫妻。现下见他们对一只狐狸精都能如此大方,又听六婶说两人为人很是和善。 突然间,一股莫名的勇气涌上心头,她抱着孩子又跪倒在地,哀求道:“秀才相公,秀才娘子,求求您们救救我们吧。我实在是无路可走了,如果你们不喜欢男娃娃,我家里还有女娃娃,若实在不行,我肚子里这个也行,已经四个多月了,生下来我就给你们送过来。” 闻言,李莲花与角丽谯皆是一惊,看着她身体如此消瘦,没想到竟然已经怀有四个月的身孕。 角丽谯眉头紧皱,大声道:“你与其在此,想着如何变卖孩子来偿还赌债,还不如想办法找到你那无耻的丈夫,让他出面解决,他的债务本就与你无关。“ “我方才已向你解释清楚,按照大熙律法,丈夫未经妻子同意擅自变卖家产用于赌博是违法的行为,更不得以妻儿抵偿赌债。违者杖责二十,罚金三十。若有人违背他人意愿,强迫其妻儿抵债,则与强卖人口同罪,必将受到严惩。” “你与其在此哭泣抱怨,不如尽快寻找一位讼师,撰写诉状,前往县衙,向县太爷诉说你的苦衷。” 那婉娘长这么大,从未去过县衙,就连县衙办差的衙役也未曾遇到过,更遑论要去告状,而且还要状告自己的夫君,这在她的观念里简直是逆天而行的事情。 她忙不迭地摇头道:“秀才娘子,这怎生使的,那毕竟是娃娃的亲爹啊。我不要钱了,只求您能收养这孩子,给他一个安身立命之所,让他能吃上一口饱饭就行。跟着我们,孩子只会吃苦受累。” 角丽谯看着她,不耐烦道:“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养别人的孩子,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接着她又转向六婶,说道:“六婶,我最近风寒未愈,身体乏力,先回去休息了,就不送您出去了。”说完,她转身进了屋。 六婶也有些懊恼,她未曾料到婉娘会如此坚持,早知如此就不该带她过来。她忙扶起婉娘,催促她离开。 李莲花此时,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着婉娘与她怀中孩子消瘦的身形,终是动了恻隐之心,从身上摸出钱袋,递给婉娘道:“大嫂,我们二人都不擅长照顾孩子,也从未有过此打算。况且孩子还是跟着母亲身边最为稳妥。这里有些银两,你先拿去应应急吧。其实,刚才……月牙儿的建议不失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您回去后可以好好思量下。” 那婉娘忙又要跪下道谢,却被李莲花拦住。他又转向六婶说道:“六婶,您别生气,月牙儿就是有些性子急,最近身子也不大爽利。” 六婶心中本有些不自在,见李莲花如此好言解说,心中倒是稍微舒坦了些。心道,这李莲花确实是个温和善良的人,比月牙儿倒是好说话。也接口道:“不会不会,是我考虑不周,让月牙不高兴了,你们夫妻可千万别因为我生出嫌隙。” 李莲花微笑,“六婶,不会的,她就是小孩子脾气,过会就好。” 六婶也跟着陪笑,带着婉娘快步离开了小院。 送完两人出了院门,李莲花才缓缓步入屋内,见角丽谯正端坐在案前,神情有些恍惚,兀自发呆。 “你为何如此生气?”他轻声问道。 角丽谯抬眸怔怔地看着他,迟疑地问道:“你……你难道不介意吗?” 李莲花不解,茫然道:“介意什么?” 角丽谯突然有些忸怩,支吾道:“就是你……你……不能……生孩子的事情。“ 李莲花听后,恍然大悟,不禁失笑:“你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 角丽谯微怔,悠悠地道:”也不全是。“ “我其实听过婉娘的故事,她原是锦绣坊的绣娘,是这方圆几十里长得最出挑的姑娘。据说绣工了得,当年锦绣坊的大师傅是想将她作为接班人培养的,结果却被嗜赌的父亲拿来抵了赌债。” “她嫁给王胡子十几年,辛苦操持家务,生了七个孩子。王胡子不仅好赌,而且脾气暴躁,动辄就对她又打又骂。“ 角丽谯微微叹气,“她明明有大好的前途,却逆来顺受,不知反抗,被磋磨到如此。” “你可以帮她一次、两次,能帮她一世吗?人活一世,重重困苦磨难,怎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对于如此不自爱,不反抗的人,我为何要帮她?” ”你倒是心软。人呀,都是有劣根性的,尤其像她这种只知依附他人的女子,小心她被她赖上。“ 李莲花也跟着轻叹,“能帮一次是一次吧。希望她能想明白。” 角丽谯为他斟上一杯清茶,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你真的不生气吗?” 李莲花一愣,淡然道:“那并非事实,我为何要生气? ”据说你们男人不都是很介意此事的吗?“角丽谯不依不饶。 ”你听谁说的?” “难道不是吗?” “都说了,那并非事实。” “你又是如何知道那并非事实?你和乔婉娩不是没成婚吗?莫非你找人验证过?莫非是袖月楼的……”角丽谯追问。 “角丽谯,你有完没完?”李莲花见她越说越离谱,连忙出言打断她。 “看吧,你还是介意的。”角丽谯轻笑。 李莲花气结,端起茶杯,猛灌一口,这个可恶的女人!总是让他无从招架。 角丽谯却咯咯地轻笑了起来。 第40章 生辰 阳春三月,春风拂柳,槐花飘香,院子里的迎春花也开得灿烂,让人看了心情愉悦。 狐狸精的腿伤早已痊愈,经过李莲花的精心喂养,现在更是精神,一身火红的皮毛更显艳丽,蓬蓬松松的柔软至极,角丽谯每天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撸狐狸毛。 李莲花晨起时,发现角丽谯竟穿戴整齐地站在院子里,怀抱着狐狸精,一边轻轻地抚摸着柔软的狐狸毛,一边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李莲花颇感意外,角丽谯素来懒散,素日里经常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冬日里天寒地冻的,她就睡得更迟了,现在虽然天气转暖,也没见她改掉赖床的习惯。 李莲花本有早起的习惯,但每次他吃完早饭,角丽谯却还在睡梦中,等她起来再热饭菜,很是费事,慢慢的李莲花就养成了赖床的习惯。 角丽谯见李莲花推门而出,面上一喜,脚底微动,一个转身便跳到了他面前。 她今日穿了一件广袖流仙裙,藕紫色的裙摆上绣着朵朵的粉色莲花,随着她的转身,裙摆迎风飘起,突显出纤细的腰身,更显娇媚。脸上还上稍显精致的妆容,一双月牙眼笑盈盈地看着他。 角丽谯稍微正了正身子,略微清了清嗓子,脆生生地开口道:“李莲花,生辰快乐!” 李莲花心中一呆,看着她明媚的笑脸,略显惊讶地问道:“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今天是你的生辰?对吧?”角丽谯抢白道,然后笑着打趣道:“堂堂武林盟主的生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以前你办生辰宴的嚣张排场,想不知道也难。” 李莲花听后,有些尴尬,见角丽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全是笑意,并无半分嘲讽,也笑道,“嗯,李相夷确实张扬。” 角丽谯却没再打趣他,而是用手轻轻托起狐狸精的两只前爪,笑吟吟地道:“狐狸精,今天是你爹爹的生辰,还不快祝他生辰快乐,福寿安康!小心他记仇,以后不给你做好吃的。” 那狐狸精不知有没有听懂角丽谯的话,闻言,对着李莲花轻轻叫了两声,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仿佛真的在期待美味一般。惹的角丽谯与李莲花均是莞尔一笑。 “嘴馋的小东西,快去玩吧。”说着角丽谯放开了狐狸精,它便欢快地跑去追逐院子里的麻雀,尽情嬉戏。 角丽谯转头对李莲花说道:“你先回屋等着,今天我来做饭。” 李莲花平时任劳任怨惯了的,见角丽谯如此,一时不太适应,“要不我帮你吧” 角丽谯连忙阻止道:“不用,今天你是寿星,什么都不用干,也让我侍奉李门主一次。”边说还边把他推进屋内坐好,自己才转身进了厨房。 李莲花轻笑一声,起身给自己泡了一壶热茶,便坐在案前慢慢品茶。不过一会,便一边听着厨房里角丽谯传来的砰砰乓乓的动静,那声音实在不太美妙,仿佛在拆家一般。有好几次,李莲花都差点没忍住想起身去厨房看看,角丽谯究竟在做什么,能整出那么大动静。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角丽谯终于从厨房出来,还端着一个食盘,上面摆着一份土豆饼,一份糖醋白菜,一份鸡蛋菠菜,一份小葱拌豆腐,竟然还有一份蛋饺。 李莲花一边看着角丽谯摆桌,一边诧异地问道: “你还会做水饺?” 角丽谯颇有点得意地道:“不是看着你做过几遍吗?这些水饺可是我一个一个亲手包出来的,怎么样?卖相不错吧?” 李莲花的目光落在了那盘饺蛋上,只见水饺个个形如半月,肚子圆鼓鼓的,边缘微微翘起,如同穿着精致裙摆的少女。饺子皮上裹着一层金黄的蛋液,显得诱人至极。 “嗯,看起来都很不错,。” 闻言,角丽谯眼睛更是笑成了半月状,犹如她做的蛋饺,然后颇有些兴奋地说道:“按照这里的习俗呢,过生辰要行滚红蛋礼,寓意着祈福纳祥。我昨日特地跟六婶学的,你站好了别动,我这就来给你行这滚蛋礼。” 李莲花嘴角微抽,揶揄道:“你确定这个仪式叫这个名字?” 角丽谯却神情严肃,丝毫没有玩笑意思,对着李莲花说道:“你认真点,快快站好。” 李莲花闻言,也收起玩笑的神色,立正站好。 角丽谯满意地微微点头,搬来一个椅子放在李莲花身后,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红彤彤的鸡蛋。她跳上椅子站定,轻轻舒了一口气,说道,“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了。” 李莲花并不知本地习俗,见她一番言语与动作只是好奇,并未太在意。现下,被她如此郑重的询问,不由得也开始有点紧张,也郑重地应道:“好了。” 话音刚落,角丽谯便将温热的鸡蛋放到李莲花的头顶,从头顶开始至后背、腰臀一路滚到脚跟,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一滚,愿你福寿安康,岁岁平安。” “二滚,愿你金玉满堂,富贵荣华。” “三滚,愿你子孙绵延,家道昌盛。” “四滚,愿你长命百岁,健康长寿。” 角丽谯在李莲花身前,身后,身左,身右,足足滚了八遍有余,李莲花看着她在自己身周转来转去,在椅子上跳上跳下,神情甚是严肃认真。 待完成这一系列仪式后,她跳下椅子,似乎松了一口气,得意地说道:“好了,还是我聪明,步骤没错,词也没错,一边过,一定保你余岁安康。” 然后,角丽谯又认真地说道:“你快坐下吃饭吧,这个红蛋也要吃掉,要不就不灵验了,我去给你煮长寿面。”说着她把红蛋放到李莲花手里,又转身去了厨房。 李莲花握着那尚有余温的红鸡蛋,轻轻磨搓,手心里暖意融融。头顶、后背被鸡蛋滚过的地方也是温热一片,这股温热仿佛透过发丝、肌肤渗透进了他的五脏六腑,整个人都暖洋洋起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角丽谯端着长寿面走进来,见到李莲花呆坐在桌前,并未动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道:“你怎么不吃呀?” 李莲花回神,笑道:“嗯,我在等你一起吃。” 角丽谯闻言会心一笑,将长寿面轻轻地放在他面前,眉眼弯弯地看着李莲花,打趣道:“我跟着六婶学的,应该不会让你拉肚子。” 李莲花也眉眼弯弯地笑笑,拿起筷子,轻轻尝了一口,“嗯,角大美女,我看你做饭挺有天赋,要不以后你来做饭吧,这样我就有口福了。” 角丽谯笑道:“你别白日做梦了,以后每年也就今日你有这待遇,快吃吧,吃完我们去镇上。” “去镇上做什么?前两日不是刚去过镇上吗?”李莲花塞了一口面问道。 “给你庆祝生辰呀,顺便逛逛街,挑些你喜欢的物品,本姑娘今日大方一次,只要你选中的,我今日都买给你,当做你的生辰礼物。天气也渐渐暖和了,顺便买些春装。”角丽谯微笑着解释道。 李莲花看着角丽谯的兴致勃勃样子,没有来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接口道:“好。” 第41章 相思 两人商定,饭后去镇上为李莲花庆祝生辰,用过饭,收拾妥当,便翻身上马,向镇上驰去。 到了小镇,两人先去了成衣铺,与老板娘简短地打了声招呼,先将马匹安置在成衣铺后院。 而后,角丽谯便拉着李莲花先进了一家乐器铺子。在乐师的指导下,挑选了一把古朴的七弦琴和几本指法练习的书籍,才心满意足地走出了琴铺。 见角丽谯抱着琴,眉开眼笑的模样,李莲花好奇地问道:“为何突然想要买琴?” 角丽谯眉眼轻挑,神神秘秘地说道:“最近读的那些话本子里,才子佳人常以琴传情,甚是浪漫,我也想试试。” 李莲花一愣,嗤笑一声,说道:“莫非,你想和笛飞声以琴传情?” 以琴传情?笛飞声那个武痴能不能听懂,李莲花深表怀疑。 角丽谯闻言收起笑容,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 “谁说我要和他传情了,弹给那个木头听,岂不是对牛弹琴吗?不是你说的吗?天下那么多的江湖才俊,倾慕于我,我何必非要抓住他不放。” 李莲花听后,心中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又听她柔柔地说道:“学会了,和刚才那个年轻俊朗的琴师弹琴说爱也行呀。刚才他那一曲‘凤求凰’真是缠绵悱恻,动人心弦,你说我先学‘凤求凰’,如何?” 李莲花眉头轻皱,“凤求凰,技巧繁多,节奏多变,不适合初学者,你还是先学‘古琴吟’吧” 角丽谯闻言,眼中精光闪过,望着李莲花,“你懂音律?那以后你来教我吧。” 李莲花一怔,微一迟疑,摇头,“不懂。” 角丽谯慢慢地收回目光,淡淡地“哦”了一声。她刚走了两步,又急忙转回身,叫道:“哎呀,走错了,我们得先去买一张床。” “买床做什么呀?”李莲花奇道。 “给那位俊朗的琴师用呀?”角丽谯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们两个都不会弹琴,只能请俊琴师回家授课了。我可不想每日来回奔波半个时辰来镇上学琴。” 李莲花一怔,“你想让琴师住家里?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现在你我不就住在一个屋檐下吗?再说我不接触接触怎么培养感情呀?” 李莲花见角丽谯说的认真,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又想起刚才那个年轻的琴师,长的唇红齿白,很是俊朗。莫非这个女魔头是真的转了性,不再喜欢笛飞声那样的伟岸丈夫,开始喜欢起小白脸来了。 李莲花没有来的眉心突突地跳,没好气地说道:“家里没地方住。” 角丽谯随意的摆摆手,“无妨,把他床放在你房,让他和你同住。” “房间太小了,放不下两张床。” 角丽谯沉吟片刻,“也对,要不然你们两个挤挤?总不能现下就让他和我住一间房吧?” 李莲花一听,烦躁地看了角丽谯一眼,见她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正俏皮地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李莲花心里忽然松了一口气,轻叹一声,“角丽谯,你闹够了没有?” 角丽谯用手轻轻拨了下琴弦,发出清脆的“铿铿锵锵”声,她微笑着说道:“我可没闹。再说那琴师长得确实不错,每日闲来无事,坐在庭院中,焚香烹茶,佳人素琴相伴,也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 李莲花扶额,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女魔头,无论她出于何种目的,要是真的弄回去一个小白脸养着,现下自己与她以夫妻相称,那自己这面子里子还要不要了? 李莲花无奈,说道:“其实我只会些简单的曲子,我可以教你。” “你刚才不是说你不会吗?”角丽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李莲花一噎,“我只是会吹笛子,古琴只是一时兴起时练过指法,确实不擅长。” 角丽谯似乎在认真想他的提议,轻轻摇了摇头,“哦,那我还是去找琴师吧。” 李莲花见状,拉住正欲转身的角丽谯,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角丽谯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调皮地说道:“明明是你先骗我的。” “你怎知我懂音律?” “你包裹里不是有把笛子吗?看着质地上乘,方多病给你的吧?”角丽谯轻描淡写地问道。 “角大美女,不经过别人允许私自查看别人的东西不太好吧?” 角丽谯本想回呛他,但想了想,只是平静地说道:“知道了,下次不看了就是了。” 李莲花诧异地看着她,没想到她竟然没反驳。当时两人是不死不休的状态,她没一刀杀了自己就是万幸了,更何况只是翻看个包裹。又见她噘着个小嘴,心中好笑,这女魔头不知道在心里怎么腹诽自己呢。 李莲花轻轻一笑,“那笛子断过一次,后来虽然修补好了,音色也不如从前了。” 角丽谯眼睛一亮,建议道:“那以后你就弹琴吧,‘古琴吟’是吧,那这把琴就叫‘相思’吧。” 李莲花眉头微动,古琴吟又叫相思曲,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会随口说出这首曲子。 李莲花见她笑容明艳,应是很是开心,终是未出言反对。 角丽谯又轻叹一声,无不感慨的叹道,“哎,话本子的女子无一不是艳冠天下,才艺双绝,引得世间众生颠倒。本姑娘我容貌自不必担心,琴棋书画中,也就差琴这一项了。等本姑娘学会了抚琴,自是这天下地上唯一的奇女子,想要什么样的天下江湖豪俊没有。现在想想我以前竟是这般的傻,无怨无悔地守了一个木头十几年。” 李莲花好笑地看着她,调侃道:“不过,某人的棋、书、画似乎也并未多精通吧?” 角丽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笑着回应道,“那李神医是不是要反思下?有我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徒弟,你都教不好,是不是你这个师父有问题?” 李莲花无语,她这分明是倒打一耙。 又听她自满满地说道:“一把琴而已,凭我的智慧,还怕学不会吗?何况,即使只是放在房间里,也能衬托出我典雅的气质。” 李莲花心中暗自摇头,觉得“典雅”一词与角丽谯似乎相去甚远,不过这话最好还是烂在肚子里。 两人边聊边走,很快便来到了成衣铺子前,又进店挑选了一些春装,待两人结完账,已是晌午时分。便将购买的物品寄存店内,一同外出用餐。 第42章 玉佩 两人挑完春装,从成衣铺子出来,时值午时,李莲花本想去他们过去惯去的饭馆吃个便饭。不料,角丽谯却拉着他来到了芙蓉街。 “你确定要在这吃饭吗?”李莲花看着人来人往的芙蓉街,微微皱眉,侧头看向角丽谯。 芙蓉街,是小镇的一条老街,两旁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商贩,他们各自在路两旁占据一摊、一店,各色小吃琳琅满目,价钱公道实惠,是市井小民最爱逛的地方。 由于都是小商小贩,且来往人员复杂,卫生状况就无法得到保证。而角丽谯素来喜爱整洁干净,平时在家用餐,都要把筷子用热水烫三遍,更别提这类小商小贩之物。 “嗯,你不是爱吃甜食吗?”角丽谯微笑着说,“我问了六婶他们,这里左手第一家的糖油糕香甜可口,右手第三家的黄金饼酥脆诱人,“杜记甜点”的灰豆子醇厚浓郁,还有他们的牛奶鸡蛋醪糟也是一绝。还有手抓羊肉、酥皮点心都很好吃,咱们去尝尝。” 角丽谯边说边掰指头,转目见李莲花双眼正专注地看着自己,轻轻一笑,“怎么样?感动吗?我为了给你庆祝生日,可是下了好一番功夫,这里每家店的特色我都打听清楚了。” 见李莲花呆呆地盯着她看,角丽谯又微微侧头,笑嘻嘻地说道:“你是不是被我感动傻了,别傻站着了,快进去吧,再说下去,我的肚子的馋虫就要出来了。” 边说边携着李莲花踏进了芙蓉街。 不多时,在街中心的一个小摊旁,一位俊秀的男子正苦着脸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汁,而一旁的美貌女子则带着盈盈笑意,殷殷地望着他。 “怎么样?真的很难喝吗?那么多人排队,还以为很好喝呢。” 男子捕捉到女子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脸上神色颇是无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很难喝?” 女子见瞒不过,便咯咯一笑,坦坦荡荡地说道:“我没说错呀,这确实是本地的一道名吃,只不过六婶说很多外地人不习惯。” 李莲花闻言,微微挑眉,“所以你先就拿我试试?那你也来尝尝。”说着,便伸手去抓女子,手中的碗也向女子唇边送去。 角丽谯见状,一个灵巧的闪身避开,满脸笑意,“我不要,咱们还是去尝尝那边的牛奶鸡蛋醪糟吧。” 她边说,边转身向前跑去。李莲花无奈笑笑,放下手中的碗勺,起身快步跟上。 芙蓉街虽不大,但是两人逛逛停停,每到一个小摊前都要逗留一番,等逛完也已经日头西斜。 两人不再多做停留,稍作整顿,抬腿便往回走。 在街口拐角处,路过一个玉石小摊时,角丽谯的目光忽然被一个莲花玉佩牢牢地吸引。 那玉佩材质虽然普通,但做工却极为精细,上面雕刻的莲花图案更是栩栩如生,线条流畅细腻,仿佛都能嗅到淡淡的莲花香。 角丽谯将玉佩拿在手中观赏片刻,便转身给李莲花佩戴上,退后一步欣赏一番,很是满意。觉得它与李莲花今日所穿的天青色衣服很是相配,丰神如玉,倜傥出尘。 角丽谯微笑:“这个玉佩虽然材质普通,但胜在工艺精巧,我买下来作为你的生辰礼物吧。这穷乡僻壤没什么好东西,日后若有更好的,我再补送给你。” 李莲花微觉不妥,推辞道:“其实,你不必如此......” “就当作是你上次给我过生辰的回礼了。”角丽谯不待他说完,便出言打断了他的话,也不再征询李莲花得意见,转向摊主说道:“老板,结账。” 老板见两人举止,容貌不凡,衣着又颇为讲究,猜测两人是一对情侣,于是热情地对李莲花介绍,“这位相公,我这恰好还有一枚莲花簪子,与这枚玉佩同出一块玉石,两者本是一对的。不如一并买下,给小娘子簪上,必定更添风采。” 说着,他从匣子中取出一个白玉簪子,簪头同样雕刻着一朵精致的莲花,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李莲花注视着簪子,眉头微蹙,似乎在权衡什么。 老板见状,心中有些忐忑,心中不免嘀咕难道自己猜错了,尴尬地准备收回簪子。 角丽谯脸色微沉,心中轻叹,开口说道:“这簪子确实不错,一起结账吧。” 老板大喜,忙问,“那小娘子是否要现在就戴上?” “不用,帮我包起来就好。” 角丽谯将包好的簪子收入袖中,忽然有些意兴阑珊,侧头对李莲花说道:“我们走吧,再不回去就要天黑了。” 李莲花轻轻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好。” 第43章 谁暗算老子 两人从芙蓉街出来,便直奔成衣铺子,与老板娘打好招呼,驱马往莲花村赶。一路疾驰,转眼间便到了村口。 刚到村口,便听见一阵悲切的哭喊声。两人对视一眼,策马转过弯,只见村口黑压压地聚集了一群人,其中三名黑衣的青壮男子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体格壮硕,看样子应该会些拳脚功夫。 角丽谯只一眼便瞧见了婉娘,她正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拽住一名黑胖男子的衣角,泪眼婆娑地哭诉道:“大爷,您行行好,放过我女儿吧!她还是个孩子,我已经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给你们了,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们的了!求求各位大爷,放过我女儿吧。” 她的声音充满了绝望,不住地磕头祈求,身边还跟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也都颤巍巍跪在婉娘身旁,跟着她一起磕头。 角丽谯皱眉,随即瞥过眼去,只见一个女孩。双手被一名壮实的男子紧紧抓住,她穿着一件宽大破旧的夹袄,看上去瘦瘦小小,一时看不出多大年龄。 让角丽谯感到意外的是,女孩的脸上并没有意料之中的惊恐之色,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抓住她的男人,满是仇恨之色。 女孩拼命挣扎着,试图挣脱男子的钳制,但她力量太小了,她的反抗犹如蚍蜉撼树,反而被男子拖拽出好远。 突然,女孩猛地低头朝男人的手上咬去。男人吃痛,“哎呦”一声惨叫,扬手便要朝女孩打去。 只听“嗖”的一声轻响,如被一阵清风扫过,那壮实男人痛呼一声,半边身子酸麻,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女孩趁机挣脱束缚,立马朝婉娘跑去,她紧紧地抱着婉娘,喊道:“娘,你快起来,求他们是没用的。” 她抬起头来,眼中满是仇恨,大声道:“欠你们钱的是王胡子,你们去找他呀,只会欺负我们算什么本事!” 角丽谯见状,眉眼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饶有兴味地看着女孩。 而被咬的男子,半边身子发麻,捂着胳膊怒吼道:“是谁暗算老子?有种地给我站出来。” 闻言,其余两名男子也放弃了对婉娘母女二人的纠缠,三人警觉地环顾四周,寻找可疑之人,很快他们便发现了坐在马上的李莲花和角丽谯,看着最是可疑。 那壮实汉子一腔怒火,刚想上前质问,待看清角丽谯的面容时,却瞬间呆住,怔怔得说不出话来。另外两名男子也如他一般,眼中俱是馋涎之色。 李莲花不悦地皱眉,不动声色地侧过身,挡在角丽谯面前。角丽谯见状,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又故意往李莲花身后躲了躲。李莲花察觉出角丽谯的小动作,嘴角也不自觉上扬。 那壮实汉子见角丽谯美艳,本是心神荡漾,忽见一个柔弱书生不知死活地挡在自己面前,心中大恼,对着李莲花大喝道:“刚才是不是你暗算老子?” 这汉子虽如此发问,但是见李莲花一副瘦弱模样,心中自是不信他有如此能耐,不过是找个借口,方便行那欺男霸女的戏码罢了。 李莲花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冷声道:“朗朗乾坤,强抢民女,可有王法?” 那壮士汉子本是方圆几十里的恶霸,平日里为虎作伥惯了,在这乡野,从未有人对他如此无礼。见李莲花如此傲慢,心中大怒。摩拳擦掌就要上前教训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文弱书生,却被一旁的黑胖汉子拦住。 黑胖男子本是县中赌场的打手,在赌场摸爬滚打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最会察言观色、捧高踩低。他见李莲花与角丽谯二人,衣着华贵,容貌俊美,气度不凡,心道:看两人衣着气度,想必是哪家的权贵公子,还是小心为妙。 于是,便拱手笑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李莲花。” 第44章 相助 黑胖汉子在脑海中迅速将全县的权贵之家过了一遍,也没想到李莲花是那号人物,心下狐疑,面上稍显恭敬地道:“李公子,久仰,久仰!“ 接着,他用手指了指婉娘母女二人,继续道:“她们家欠了我们家主人一笔不小的债务,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我们几人不过是奉命前来讨债,实在不知何处冒犯了公子,竟要出手伤人。” 李莲花凝眉,沉声道:“你可知大熙律法,严禁非法聚赌,私自为人提供赌博场所者或工具者,杖责一百,没收全部财产,并处罚金五百两。” 黑胖汉子心中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满脸堆笑说道:“公子说笑了,我们如意坊是县城有名的酒楼,做的是正经生意。楼中的棋牌不过是供食客们闲暇时消遣之用。至于王胡子,他已在店中玩乐多日,食宿费用已累计百两,他曾多次找我家主人拆借银两,皆有借据为证。”说着,便抖了抖手中握着的一打借据。 李莲花淡淡地扫过他的手,缓缓地说道:“诸公私财物出举者,任依私契,官不为理。逾期不还者,牵掣家资,家资尽者,役身折酬,役通取户内男口,妄以良人为奴婢用质债。” 李莲花目光如炬,直视着黑胖汉子,继续道:“百姓有债,官府自会依法处理,谁敢擅自强取豪夺,或是接受质债而不依法行事者,一经查实,将杖责五十,并囚禁十五日。你们如此强抢良民,难道真不怕吃牢饭吗?” 大熙律法虽是明令禁止开设赌场,聚众赌博。但在这偏远山区,许多人连字都不识的,对律法更是一无所知。 北方冬日,天寒地冻,大多数人都是猫在家中。乡间无什消遣活动,打叶子牌便成了乡民们消磨时间的主要方式。打牌怎会没有彩头,只是乡野之家无什财物,平时也就赌个几文钱,乐一乐,几百年来均是如此,大家都习以为常。 其间也不乏好赌之徒,嗜赌成性,甚至因此弄得家破人亡,世人也大多只是惋惜一阵,告诫儿女几句。今日被李莲花说起,方知,此等是违法之事。虽然李莲花说的文绉绉的,大多都听不懂,但是赌博违法是听明白了的。 这三人均是当地的地痞流氓,不学无术,平日没少在赌场作威作福。虽隐约知道赌博有违律法,但他们已经在赌坊混迹多年,也遇到过一些官府盘查,每次均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最终都能化险为夷,使得他们的胆子也逐渐膨胀,行事也越发无法无天起来。 黑胖男子见李莲花从容不迫,对律法了如指掌,心中不禁起疑,猜不透他究竟是何等身份,正暗自琢磨。忽听,人群中一老伯问道:“李秀才,赌博真的犯法吗?我们平日里在家小玩几把也算吗?” 李莲花微笑道:“张叔,您不必担心,赌资超过十两以上才会量刑,平日在家自娱自乐无妨的。” 老伯听后松了口气,高兴道:“那就好,那就好,要是连玩牌九都不让,那冬日里还有啥乐子。李秀才,还是你厉害,不亏是咱们村唯一的秀才,真是见多识广。” 闻言,那黑胖男子心下一松,暗自嘲笑,还以为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原来是个酸腐秀才。正要出言反讥,便见那壮实男子已满脸怒气,大声喝道:“哪来的酸秀才,满嘴胡沁,欠债还钱,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识几个字了不起?少糊弄老子。刚才就是你暗算老子,看老子不打的你哭爹喊娘!” 那壮实男子性格本就暴躁,见李莲花挡住他观赏美人本就不满,又听他酸了吧唧的说一堆他听不懂的酸文,对他更是不忿。现下听他只是个文弱秀才,早就按耐不住,抡起拳头便挥了过去。 李莲花见他来势汹汹,怕他惊扰了坐骑,误伤他人,便跳下马来,用手轻轻一拨,便将他调转了方向,又轻轻一推,“噗通”一声,那壮实男子便摔了一个狗吃屎。其余两名男子见状,也纷纷上前挥拳,李莲花又是一拨一转,两人又同样摔了个四脚朝天。 见三人如此狼狈,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这三人平日里仗着自己会些拳脚功夫,身后又有人撑腰,在县城乡里横向霸道,从未遇到敌手。如今被李莲花轻轻一带便摔倒在地,均是一头雾水。 三人对视一眼,一起跃起,就要朝李莲花攻去,又是被他一转一带,三人便又如前次一般,摔的四仰八叉。人群中的哄笑声愈发响亮。三人心中惊惧不已,他们连李莲花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就纷纷摔倒,实在诡异。 李莲花掸了掸衣袖,对着人群朗声道:“根据大熙律法,凡造卖赌具及开场窝赌之左右紧邻、地方保甲,有能据实揭发者,可得在场财物一半。各位邻里如有实证者,皆可前往县衙揭发。” 围观的人群立刻沸腾起来,议论纷纷。有人指证曾见过黑胖男子在赌坊逼迫他人签下借据,有人则描述那壮实男子如何强抢良家女子…… 三人本就惊惧于李莲花的身手,现下听到围观之人对他们的指控,心中不由得胆怯。相互对视一眼,便急忙挣扎着爬起,一瘸一拐地溜之大吉。 恶人离去,婉娘才止住哭声,慌忙拉着儿女,走到李莲花面前磕头道谢。 角丽谯见她跪下,身后跟着的几个孩童也一起跪倒,磕头不止。她眉头轻皱,心中不耐,即刻转过脸来,双脚轻轻踢向马腹,驱使马儿疾驰而去。 见角丽谯突然离去,李莲花微微一愣,随即便无奈地笑了笑。见婉娘等人磕头不止,忙上前将婉娘等人扶起,温和地说了两句宽慰的话,也上马离去。 第45章 我只帮可帮之人 李莲花骑马回到小院,见角丽谯正在院内逗弄狐狸精。他轻轻一笑,翻身下马,拴好马匹,抱着采购的衣物,缓步走进小院。 狐狸精见他回来,摇着尾巴跑到他脚边,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衣角。李莲花点头微笑,伸出一只手轻轻揉了揉狐狸精的脑袋,而后,对着角丽谯笑道:“就那么不喜欢婉娘?” 角丽谯并未答话,而是拿出一块肉干,对着狐狸精晃了晃,狐狸精立马警觉,立马跑到她面前坐好,两眼放光地盯着她手里的肉干。 角丽谯嘴角勾起一抹轻笑,说道:“接着。”话音未落,手腕一扬,将肉干朝着院门口用力扔了过去。 狐狸精立即像被弹出的箭矢,迅捷无比地朝院门口冲去,速度快的仿佛一道闪电。在即将到达院门口时,纵身一跃,便将肉干叼到了嘴里。 狐狸精用力嚼了几下,便将肉干咽下了肚,伸出红润的舌头舔了舔嘴角,似乎意犹未尽。随后,它欢快地摇着尾巴,小跑到角丽谯脚边,乖巧地用头蹭着她的小腿,表现出异常的乖巧与亲昵。 角丽谯眸中含笑,伸手摸了摸狐狸精的脑袋,而后,又拿出一块肉干,对着狐狸精扬了扬。狐狸精立刻蹲好,全身戒备地盯着角丽谯。 角丽谯咯的一笑,扬手将肉干高高地抛起,狐狸精紧随其后,一跃而起,不巧肉干却落在了旁边槐花树的树杈上。 狐狸精一愣,随后迅速跳了几下,试图叼下肉干,却发现树杈太高,它根本就够不着。它看了一眼高悬的肉干,随即跑到角丽谯脚边,用嘴巴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衣角。 角丽谯看着狐狸精的举动,轻笑出声,低头说道:“想吃的话,就要自己想办法哦。” 狐狸精有些疑惑地歪着头,先是看了看角丽谯,又转向李莲花,见两人都无意出手相助,它开始焦急地在树下转起圈来。大约转了十几圈后,它突然用身子拱起放在槐树下的躺椅,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拖拽着躺椅,时而抬头看看肉干的方位,似乎在调整躺椅摆放的位置。 大约过了一刻钟,狐狸精终于摆放好了躺椅。它纵身跃起,轻盈地从地面跳到了躺椅上,接着又从躺椅上跃起,试图借助躺椅的高度,去够取那诱人的肉干。 角丽谯与李莲花两人,静静地站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看它。 狐狸精来来回回尝试了三、四次,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它显得有些气馁,蹲在地上,眼泪汪汪地看着角丽谯与李莲花。 李莲花见状,笑着走上前说道:“小馋鬼,别着急,我这就帮你。“说着,弯腰从脚边捡起一个石子,正准备用石子将肉干击落,却被角丽谯拦住。 角丽谯蹲下身,对着狐狸精认真地说道:“我说过了,想吃自己想办法。“ 狐狸精又歪头看了会两人,然后重新跑回槐树下,又开始转起了圈。突然,它飞身跃起,后脚踩在躺椅上,接着迅速转身,后腿又蹬在树干上,一个飞身便咬住了落在树杈上的肉干。然而,由于用力过猛,它飞身而下时站立不稳,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停下。尽管如此,它的嘴里依然牢牢地叼着那块肉干。 狐狸精得意地对着角丽谯和李莲花摇了摇尾巴,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在炫耀自己的成果。然后,它便找了一个舒适的地方,慢慢地嚼起了那块来之不易的肉干。 角丽谯大笑,又拿出几块肉干,扔给狐狸精,赞道:“表现不错,这是奖励给你的。” 然后,她转向李莲花,说道:“狐狸精尚且懂得动脑筋,自力更生。对于一个只是一味依靠别人,而不知道自救的人,我为何要帮她?“ 角丽谯抬头看下远处,继续说道:”我只帮可帮之人。书上说为母则刚,她作为母亲,既不能自救,又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更无法为孩子做好表率,这样的人,不值得我相帮。” 李莲花凝眉看着她,心中泛起涟漪,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止住了。 角丽谯叹了口气,平静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世间大多数人都如她一般,弱小无助,我不该强人所难。“ “我并不讨厌她,只是我的精力有限,我与她非亲非故,为何要浪费自己的时间与精力相帮于她,而且很可能我浪费了时间与精力,仍然毫无所获。” 角丽谯走过去,伸手轻轻抚了抚狐狸精柔软的皮毛,继续道:“所以,有些事,有些人,高兴了我就帮一帮,不高兴了那就让她自生自灭好了。你知道的,一直以来我就不是什么好人,也无意扮演什么大善人,也不想做路径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我只是个会权衡利弊的普通人。“ 李莲花怔忪良久,微微叹气,“侠客也罢,普通人也罢,只要自己过得舒心,那便是最好的。有些人,有些事,顺其自然就好。”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随心而为就好。 鼻尖似有清香传来,李莲花抬头看着那已经冒出花骨朵的槐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过几天应该就可以开花了。听说,槐花饭很是美味。回头去问问六婶,咱们也做点槐花饭尝尝。“ 角丽谯也随他一同抬头望着槐花,忆起儿时与母亲分食槐花的情景,笑道:“槐花其实生吃也很香甜,唇齿留香。儿时每到槐花盛开得季节,阿娘总会摘上一篮槐花,用它们簪在头上当作头饰。我总是忍不住把头上的槐花摘下来品尝,自己的摘完了,就偷偷去摘阿娘头上的。阿娘总是笑着调侃我,说我是个小馋猫 李莲花眼前仿佛浮现出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正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摘取母亲头上槐花,却被母亲发现笑着打趣的情景,心下不禁莞尔。 第46章 能帮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两人正在院中静静地看着枝头的槐花,忽听狐狸精吠叫两声,便看到院门外,婉娘带着一个女孩走了过来。 她似乎有点局促,在院门口徘徊不定,目光在角丽谯与李莲花之间游移,明显在等待两人的应允,才敢进院。 李莲花看了一眼角丽谯,见她似有不喜,心中轻叹一声,开口道:“大嫂,有什么事吗?” 闻言,那婉娘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便拉着女孩推门而入。尚未走至李莲花与角丽谯面前,便急急地吩咐道:“天胡,快给两位恩人磕头。” 李莲花忙阻拦道:“大嫂,不必如此。大家都是邻里乡亲,理应互相帮忙,无需如此客气。“ 那婉娘急切地道:“李相公,你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角丽谯有点不耐烦,打断道:“你有何事?有事快说,没事便离开。“ 婉娘一噎,见角丽谯连面色不善,忙解释道:“我……我……是有事相求。” 她往前推了推身边的女孩,“李相公,李……夫人。“婉娘忽然意识到”秀才娘子“这个称呼似乎不够尊重,一时不知该怎样称呼角丽谯,绞尽脑汁想出”夫人“两个字。 听到婉娘称呼自己为“李夫人”,角丽谯淡淡瞥了眼李莲花,见他面色平和,似乎对这个称呼并无不悦,她嘴角微勾,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些。 只听那婉娘继续说道:“这是天胡,我的大女儿,今年刚满十三岁。今天托相公和夫人的福,那些恶霸才被赶走,我怕他们日后会再来。“ 原来,那王胡子嗜赌成性,以至于给自己孩子取得名字也均是与赌博相关的词汇,什么天胡、地胡、十三幺,本想讨个好彩头,谁知一入赌场深似海,他的赌运非但没有因此转好,反而手气日衰,从未有过翻盘的机会,直至输的倾家荡产。 那婉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莲花与角丽谯的神色,然后低声提议道:“我想着李相公与夫人,住在咱乡下,身边也没有个丫鬟奴仆,不如让她给相公、夫人当个小丫鬟使唤,以报答两位的大恩大德。”说着,她又抬头急急的道:”您别看这丫头身形瘦小,她做起事来可利索了,我们家的大小活计倒是她帮我张罗。天胡快,快告诉相公和夫人,你都会做些什么。“ 小姑娘被她阿娘一拽,踉跄了一下。待站稳,她抬头看了眼李莲花与角丽谯,轻声说道:“相公,夫人,我会……” “你想做奴婢吗?角丽谯打断她,问道。 小姑娘一愣,茫然地看着角丽谯,其实她并不完全明白做奴婢的真正含义,她只是按照阿娘的吩咐照做。 角丽谯继续说道:”你可知,一旦入了奴籍,从此便无人身自由,任由主人处置,赐生则生,赐死则死。生死婚配,都由主人决定,你将不再受大熙律法的保护,而且将来你的子孙后代也将世代为奴。“ 角丽谯目光如炬,盯着小姑娘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问道:”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否愿意卖身于我,甘愿做我的奴仆,生死婚配皆由我做主?” 小姑娘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呆呆地看着角丽谯,心中充满了挣扎和不安,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 婉娘忙接口道:“李相公与夫人素来心善,定不会……”角丽谯目光冷冷地扫过她,婉娘心中不由得一颤,忙住了口。 小姑娘呆愣许久,角丽谯也不催她,只是回身半躺在树下的躺椅上静静地等着她。 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小姑娘终于抬头看向角丽谯,眼中也不再迷茫慌乱,声音虽轻但异常坚定:“我不愿意。” 婉娘心中一紧,想出言补救,但是慑于角丽谯的厉色,终是没敢开口。 角丽谯脸上绽放出一抹迷人的笑容,让小姑娘瞬间晃了晃神,呆呆说道:“夫人,你笑起来真好看,就像……就像……山里开得桃花一样好看!” 角丽谯微微一愣,笑意愈发浓厚,看了眼李莲花,打趣道:“这小丫头,还挺会讨人开心。” 李莲花微微一笑,心道:小姑娘所言非虚,这殊色确实比那最艳的桃花还要艳丽几分。 角丽谯朝小姑娘招了招手,让小姑娘走到她面前,放轻声音问道:“你刚才咬那个坏人的时候害怕吗? 小姑娘脸上一僵,有点胆怯地看着角丽谯,小声回道:怕。“ “那为何还要反抗呢?”角丽谯柔声追问。 小姑娘一怔,见角丽谯柔柔地看着她,心中一暖。虽然阿娘曾告诉她秀才夫人性格古怪,不好相与,但此刻她只觉得角丽谯十分和蔼可亲。这让她似乎受到了莫大的鼓励,脱口而出,他抓住我的手,我没别的法子呀。“ “你可曾想过,你咬了他,他可能会怎样报复?或许会是更残忍的凌辱与虐待。” 小姑娘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但她仍然坚定地直视着角丽谯:“他们欺负我阿娘,即便是被打一顿,我也要让他付出代价。只恨我力气太小,没能咬下他的一块肉。” 如果他们下次还来,你要怎么办?“角丽谯继续追问。 ”我……我……我就和他们拼命,大不了就是一死。“小姑娘的语气虽然颤抖,但眼神中却透露出坚决。 那婉娘一听,脸上一慌,又气又急,对着小姑娘便骂了起来,“死丫头,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多求求他们便是了,小小年纪的,怎么净想着耍狠斗恶。“ 小姑娘也急了,“娘,难道你还没看明白吗?求他们是没用的。” 角丽谯眼中笑意更深,淡淡地瞥了婉娘一眼,肃了肃脸色,对着小姑娘,认真地夸赞了一句,“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勇气,实属难得。“ “刚才李相公已经把律典中关于聚众赌博的条例说的很清楚了,除此之外,律法中还规定,丈夫未经妻子同意擅自变卖家产,妻子有权提出和离,丈夫因赌博所欠债务与妻儿无关。“ “现在,你们面前有两条路可选,要么一纸诉状告到县衙,要求和离,从此王胡子与你们再无瓜葛。要么像今天这般,继续被这些人盘剥。路就在你们面前,就看你们如何抉择了。“ 小姑娘瞪大眼睛盯着角丽谯,如此惊世骇俗的说法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嘴巴微张,愣愣地看着角丽谯,似乎在努力消化着这些信息。 角丽谯微微一笑,并不逼迫她,随后平静地扫了婉娘一眼,继续说道:“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至于如何选择,需要你们自己权衡。你们回去吧,我这里并不缺人手,不需要你卖身为奴。” 婉娘知道角丽谯脾气,既然她如此说了便无转圜余地,便拉着小姑娘准备离开。 “慢着,”角丽谯出声阻止,示意小姑娘走近,让她张开手掌,将一个白色瓷瓶放到她手中,“对付比自己强大的敌人,只靠蛮力是不行的。” 见状,李莲花眉头轻蹙,想出言阻拦,但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小姑娘看着手中精致的瓷瓶,疑惑地看着角丽谯。 角丽谯轻轻握着小姑娘的手,让她将瓷瓶握紧,凝视着小姑娘的眼睛,郑重地告诉她,“记住,求人不如求己,在这个世间,能真正帮到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像你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要学会些自保的手段。这是迷药,只要沾上一点,便人事不知了,你敢不敢要?” 小姑娘两眼发亮,忙握紧手掌,向角丽谯大声回道,“我敢的。”随后,她学着婉娘的样子,忙向角丽谯跪下磕头,“谢谢夫人。” 角丽谯轻轻蹙眉,扶起小姑娘,“以后不要随便给人下跪磕头,记住,女儿膝下有黄金。” 小姑娘一愣,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我记住了,多谢夫人教诲。” “嗯,走吧。”角丽谯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目送婉娘与小姑娘走出院门,角丽谯转向李莲花,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是不是以为我给她的是致命毒药?” 李莲花并不否认,只是微笑着看着她,“没想到,你竟然对大熙律法如此熟悉?” 角丽谯轻轻扫了他一眼,“你不是以为,我只知道喜爱度害人吧?” 角丽谯自嘲一笑,抬眸望着远处,“笛飞声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呆子,遇到事情只知道用武力解决,他的手下也和他一个德行,只知道打打杀杀,我若不懂点律法,从中斡旋,恐怕金鸳盟早就被朝廷和四顾门联合剿杀殆尽了。” 李莲花摸了摸鼻翼,暗道,能如此贬低笛飞声,看来角丽谯对笛飞声的滤镜是不复存在了,只不过笛飞声也没口中说的那么蠢吧? 不过,做李莲花的十年,倒是鲜少听到金鸳盟作恶的消息,要不他也不能耗费十年苦苦找寻金鸳盟的信息,想必,这都是角丽谯严加约束的功能。 “不过,李门主也不遑多让,对大熙律法也是如数家珍!”角丽谯礼尚往来也赞了句。 李莲花轻笑,建立江湖朝堂,想从朝廷里分一杯羹,不熟读律法怎么能行? ”好了,我们两个不要在这互相恭维了。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做。“ 角丽谯展齿一笑,“今天你生辰,不是说好了,由我来做饭吗?” 李莲花好笑地摇头,“好了,知道你不喜欢油烟味。逛了一天,你先歇着,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算是你送我礼物的回礼。” 角丽谯轻笑,“那我要吃红烧鱼。” 李莲花笑着看她一眼,无奈地抿了抿嘴,“好,角大美女。” 第47章 李莲花,原谅李相夷吧 清明,细雨。 山腰间,一座静谧的坟茔前,角丽谯与李莲花两人,一跪一立,静默无言。 细雨绵绵,角丽谯鬓角上挂着细细的雨珠,左侧衣衫也被雨丝打湿。李莲花悄然地将手中的油纸伞向她头顶倾了倾。 “我时常想,如果当初我没有任性胡闹,非要那个糖人,阿娘是不是就会……”,角丽谯的话语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言及痛处倏然顿住,默声不语,满目哀愁。 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李莲花心中大为怜惜,温声劝道:”那本不是你的错,世事难料,人心难测。你阿娘那么爱你,怎会因此责怪于你?爱你的人只会希望你幸福,她所期盼的,无非是你的快乐与安好,所以你只要快快乐乐地好好生活,便是对她最大的慰藉。“ 角丽谯的目光穿过细雨,落在坟前燃烧的火盆中,纸钱化作灰烬,明暗交织间,神色莫名。 角丽谯低声呢喃,“快快乐乐地好好生活……” 片刻之后,角丽谯缓缓站起,凝视着李莲花,低声问道:“爱我的人只会希望我快乐,对吗?” 李莲花温柔一笑,柔柔地回望着她,轻轻点头,“对,所以你无需自责,只需每日快快乐乐的,便好。” 角丽谯不可知否,只是灼灼地望着他,“要我快乐?那么,李莲花,你呢?” 李莲花一怔,“我?” 角丽谯凝视着他,缓缓说道:“你师父那么爱你,你的同门那么崇拜你,他们也只会希望你好好地活着,快快乐乐的活着。” 角丽谯双眼紧盯着李莲花,害怕漏过他一丝一毫的神情,声音和缓而有力,“这个世间有太多的人和事,我们无法取悦每一个人,也无法让每件事尽善尽美。爱我们的人,无论我们做什么事情,都会希望我们幸福安康;恨我们的人,无论我们如何周全,总能在其中寻到苛责的理由。世事多变,人心易逝,我们只需让爱我们的人心安就好。” 角丽谯伸出手轻轻拽住李莲花的衣角,缓缓地,一字一句的说道:“李莲花,原谅李相夷吧。” 原谅他吧,原谅李相夷,放过他,也放过你! 李莲花怔怔地看着角丽谯,望着她眸中期翼的光,心中五感陈杂,酸涩凄苦中又带着点慰藉暖意。 渐渐地,他的目光变的悠远而绵长,仿佛想透过她看到以前人和事,不知不觉中眼角竟然泛起点点酸涩。 李莲花忽然轻轻一笑,长长地从胸口吐出一口浊气,压下眼中的酸意,认真地说道:“嗯,我会好好地活着。” 闻言,角丽谯眉眼间瞬间绽放出明媚的笑容,宛如春花绽放,语气轻松欢快,“那我们走吧。” 李莲花亦回她一个舒心的笑容,轻声应道:“好。 二人回转身,角丽谯目光不经意间落到旁边的桃枝上,略有遗憾地轻声低语:“只可惜桃花还未开,阿娘是最喜欢新鲜花朵的,不然,可以折几枝放在她的坟前,她一定欢喜。” 李莲花望着那桃枝上初露的点点粉嫩花苞,宽慰道:“无妨,山中寒凉,桃花晚放,等过几日全开了,我们再来便是。” 角丽谯浅浅一笑,侧目望向他,轻声低语,“李莲花,谢谢你!” 谢谢你,温暖我! 谢谢你,包容我! 谢谢你,陪着我! 李莲花一怔,见她言笑晏晏,眼角眉梢说不出来的温婉喜悦,心中微动,亦浅笑连连,“角丽谯,谢谢你。” 谢谢你,救了我! 谢谢你,原谅我! 谢谢你,伴着我! 两人相视一笑,抬脚并肩往山下走去。 细雨微斜,烟雨蒙蒙。 油纸伞下,男子温笑如玉,女子娇俏灵动,掩映在这青山绿水中,说不出的诗情画意。 第48章 桃溪小筑 两人并肩而行,不多时,便来到一个岔路口。角丽谯忽然停住,眼中狡黠一闪而过,转头对着李莲花提议道:“要不要去看看你当日选的风水宝地?” 李莲花面露惊讶之色,不解其意,茫然地问道:“什么?” 角丽谯眼含笑意,拽住他衣袖便拐向了另一条小径。 约莫走了一刻钟的时间,角丽谯驻足,指着一块大石,打趣道:“诺,这就是你当时选的埋骨处。” 李莲花望着大石下那半尺深的土坑,苦笑中夹杂着自嘲,“当时,耗尽了全身的气力,没想到只挖了个半尺深的坑。”复又转向角丽谯问道:“你当时是如何发现我的?” 角丽谯轻叹,“那日,我本想上山祭拜阿娘,行至此处,忽听一阵狼嚎之声,声音甚是怪异,一时好奇便过来瞧了瞧。” “当时便看到你躺在土坑旁,一头母狼正对着你低吼,旁边还躺着两个小狼崽,已经七窍流血而死。” 角丽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想必是那母狼带着两个幼崽出来觅食,好不容易碰到你,还以为遇到一块肥肉,没想到却是道催命符。” “那母狼痛失爱子,哀痛异常,又惊惧于你,不敢上前,只是围着你打转,不肯离去。我猜它当时应该是在呼唤同伴。我本想离去,谁知那母狼见到我后便发疯地向我扑了过来。” 说到这里,角丽谯瞥了一眼李莲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呀,是受了你的无妄之灾,那母狼悲愤异常,将对你的怒气都发泄到了我身上。幸好,我随身带着毒虫,要不非得葬身狼腹不可。” 她抬起了手轻轻点了点李莲花的胸膛,嗔道:“你呀,真是我的克星。” 李莲花被角丽谯突入起来过分亲昵动作弄的背脊一僵,不过怔忪一瞬,便恢复如常。 心中暗自感慨,幸亏当时遇到的是角丽谯,若换做寻常山民,恐早已被狼嚎吓得逃之夭夭,哪还能想着一探究竟。 两人缘分真是奇妙,从少时初见的水火不容,到后来的历经沧桑后的意外相遇,再到如今的融洽共处,真是世事难料,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李莲花轻轻一笑,学着戏文里一般,向角丽谯做了一个长揖,打趣道:“姑娘救命之恩,小生没齿难忘,此生愿做牛做马,衔环结草相报。” “谁稀罕让你做牛做马,若你真想报恩便……”角丽谯娇嗔地回他一句,忽然脸上微微一红,当即便住了口。 李莲花心下好奇,追问:“便如何?” 角丽谯匆匆瞥了他一眼,娇声软语地问道:“你可还记得,当日我囚你于地牢,和你说过的话?” 李莲花忆起以前的种种,当时两人剑拔弩张,她对自己多有折辱,自己也从她口中套出不少情报,两人你来我往,说过不少话,他一时无从想起,疑惑反问:“什么话?” 角丽谯脸上飞红一片,踌躇良久,怎么也说不出当时自己在地牢信口一说,要同时把他和笛飞声一并娶了话。她掩饰地轻咳一声,说道:“没什么。” 角丽谯迎着山风望向对面层层山峦,待到脸上热意渐消,又转向李莲花俏皮地眨了眨眼,笑着说道:“你当时虽然耳聋眼盲,选的墓地倒是不错。” 李莲花举目四眺,此处地势前低后高,形如太师椅,乃是“坐北朝南,背山面水”的绝佳风水格局。前方开阔,视野无碍,远处山峦叠嶂,云雾缭绕,如同仙境一般。 西边是一片桃林,一条小溪穿林而来,绕南而行,向东穿行而去,溪水潺潺,清澈见底。周围林木高耸,嫩芽新抽,满眼新绿,林间小道蜿蜒曲折,石径斑驳,幽深静谧。 确是一处绝妙之地,但想及当时自己的困境与心情,心中却泛起点点苦涩,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豁达。 清风徐来,李莲花轻轻吐了一口气,“确实是一处清幽之地,想必夏日定会是绿荫如盖,倒是一处绝佳的避暑之地。” 角丽谯眼中一亮,雀跃地建议,“那我找人在此建一个凉亭,夏日我们便来此避暑,如何?” 李莲花轻轻摇了摇头,“凉亭虽好,却失了自然之趣。不如在林中置些大石,搭几个吊床,既可品茶对弈,又可悠然小憩,岂不美哉?” 角丽谯闻言,忙拍手称妙,“也好,不如我们给此处取个名字吧。”说着,她来回踱了几步,边走边低头沉思,忽然,她顿住,面露兴奋之色,“此处有桃林,有溪流,不如就叫‘桃溪’吧。” 李莲花嘴角微抽,角大美女取名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但见她满眼期待,便不忍拂其意,低声应了一句“好”,随即又接口说道,“这名字,名副其实、恰如其分,不如再加上‘小筑’二字,更郎朗上口。” “桃溪小筑,妙极,妙极,看来你肚子里还是有点酸墨水的。” “谬赞,谬赞,小生实不敢当。” 角丽谯斜了他一眼,“你得了吧,少在这扮酸秀才了,咱们四处转转,看看此地还有何妙处?” 两人又绕着四周转了转,议论了番,该在何处吊床,何处支炉,何处品茗,何处对弈…… 走走停停,用了小半个时辰才转了一圈,李莲花还顺手采摘了些艾草,准备回去做些青团吃,也算应景。 第49章 毒发 自上次从镇上购得那张七弦琴,角丽谯便让李莲花日日教她习琴。 女魔头很是认真,每次抚琴前均要焚香净面,仪式感满满,搞得煞有介事,只是每次弹奏出来的琴音实在是有点不堪入耳。 李莲花盯着角丽谯那双宛若美玉雕琢般的双手,心中实在不明白,如此纤细修长的手指,怎会如此笨拙。 数日观察下来,他不得不承认,角大美女在抚琴之道上,确实是毫无天赋。 其实,并非角丽谯愚笨,她于智计谋略上天赋颇高,然而在练武、抚琴等需要调动肢体协调配合的技能上却仅为中人之资。所以她习棋能够快速上手,不过数日便能与李莲花对弈,而抚琴、练武这等需要手脑配合的技艺,就显得有点力不从心。 而李莲花自己无论在武学上还是琴棋书画上均天赋异禀,每样东西稍看几眼便能融会贯通。 他从未教授过徒弟,唯一指导过的方多病也是个武学天才,自然不了解普通人习武、抚琴的艰辛与进度。其实无论学武还是习琴,普通人都需要耗上数十年功夫才能有所成就,哪能像他那般,轻而易举就能功成名就。 虽然,角丽谯有不屈不挠、越挫越勇的锐气,但是每日练习完指法,肉眼可见的心情不愉,总是要好段时间才能转圜。 李莲花心中不忍,心下反思是不是自己教学方法不对,或者选的曲目对她来说难度过高?所以才会如此。 一日晨起,看着天气不错,李莲花便想着找几个琴师请教下教习方法,再寻觅些更适合角丽谯,易于上手的曲谱。 但这里太过偏僻,想必小镇未必能有什么琴艺高超之人,便决定前往县城看看,说不定能找到颇擅此道的琴师。主意已定,李莲花用过早饭,便借采买的由头驱马去了县城。 县城倒是比小镇大了不少,琴行也有两三家,他接连转了几家琴行,请教了几位经验丰富的琴师,一一将琴师的建议与心得记下,挑选了几本简单的曲谱,而后,又采买了些物品,才往回赶。 回去的路上路过小镇,又拐去镇上街角的点心铺,顺手买了些角丽谯喜欢吃的糕点,这才满意而归。 李莲花到家之时,天色已近黄昏。角丽谯正坐在院子里练琴,见他回来,并未起身,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回来那么晚?吃过饭了吗?锅里给你留了饭菜,你自己热热吃些。” 李莲花轻声应了一声“嗯”后,想了一下,又出声向角丽谯解释,“在镇上遇到了一位老琴师,向他求教了些乐理与识谱之法,故而耽搁了些时辰,我已在镇上用过饭了。” 角丽谯正在全神贯注地研究着指法,对于李莲花的回答似听非听,只是随意地说了一句,“哦,那你待会给我讲讲。” 李莲花,脸上扯出一丝笑容,强打精神说道:“你别听风就是雨,我刚刚学的,也得好好消化消化才是,等我理顺了再教你。” 角丽谯不可知否的轻“嗯”一声。 李莲花抱了抱怀里的东西,又开口说道:“我回来的路上吹了点冷风,现下头有点痛,我先回屋休息。在镇上买了点熟食和糕点,你晚上自己吃些,不用等我用饭了。” 闻言,角丽谯指尖动作一顿,抬头望向李莲花,眼中满是关切,“头疼?莫非是受了风寒?我给你看看。”说着便要起身。 李莲花连忙抱着怀里的东西摇了摇,出言阻止,“无妨,我自己便是大夫,应是昨晚没睡好,今日又吹了些冷风的原因,睡一觉便好了。你且安心练琴,不必担忧。”言毕,也待角丽谯搭话,便快步进了房间。 见此李莲花快步走过,角丽谯微微一愣,怎么感觉他好像是在躲着自己。 李莲花的脸被怀中的东西挡着,角丽谯看不清他的脸色,但没来由的,她心中隐隐不安。终是按捺不住担忧,她起身向李莲花房中走去。用手推了推李莲花的房门,却不料房门纹丝未动,心中那股不安更深,沉声道:“李莲花,你怎么了,快开下门。” “我……真的没事……只需休息片刻便能恢复。”李莲花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却显得异常虚弱,断断续续,似有若无。 角丽谯闻言,心猛地一紧。她不再犹豫,迅速折身回到自己房间,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动作利落地将其插入门缝,只听“嗤嗤”两声,门栓应声而裂。 角丽谯猛地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正是李莲花蜷缩在被褥之中,痛苦不堪的身影,这一幕不由得让她心惊胆战。 她快步冲到床边,只见李莲花脸色苍白如纸,头上冷汗淋淋,嘴唇已完全失去了血色,紫中发黑,身体因剧痛而不时抽搐,脖子上和手上青筋暴起,分明是碧茶之毒毒发的症状。 角丽谯心中一沉,“你碧茶之毒发作了。” 李莲花双眼努力地睁开一条缝,望向角丽谯,脸上挤出一抹安抚的笑意,“没事……我稍事休息……便能恢复,你给我准备……一壶热酒就行。” 角丽谯眉头紧蹙,“你等着。”随即便起身匆匆离去。过了一会,她便端着一个酒壶过来,扶起李莲花,将酒壶嘴凑近他的唇边。 李莲花急急地喝了一口,想让热酒缓解些痛苦,不料入口之物却令他愕然,他转头望向角丽谯,震惊道:“这……这是血?” 角丽谯似乎对他的惊讶有些不耐,又将酒壶往他嘴边送了送,冷静地吩咐道:“对,喝了,能压制你的碧茶之毒。” 李莲花心中惊骇,瞪大双眼直视她,急迫地问道:“这是……谁的血?” 角丽谯抿嘴不语,娥眉又皱了皱,急声催促,“你不要命了吗?还不快快些喝下,一切等你好了再说不迟。” 李莲花低垂眼帘,不经意间瞥见角丽谯左手腕上缠绕着一块醒目的白布条,心中顿时明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惊骇涌上心头,没想到她竟然用自己的血为他解毒。 角丽谯见李莲花只是怔怔地盯着她的手腕,心中不悦,声音不自觉地冷了几分,“你若再不喝,我便亲自喂你。” 李莲花眼神微动,转目看向角丽谯,见她冷脸中带了几分焦急与关切,胸中不禁热意翻滚,想说些什么,却仿佛喉咙被哽住,千言万语化作了无声的凝视。 角丽谯再次将酒壶递至他唇边,李莲花收回目光,心中轻叹,就着她的手,将壶中温热的血液一饮而尽。出乎意料的是,那血液并未带来丝毫腥膻,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甘甜。 角丽谯见他乖乖饮下鲜血,心情稍安,伸手轻柔地扶他躺好,自己则侧坐在床边,静静地陪着他。 过了大概半炷香的功夫,李莲花的脸色渐渐恢复了血色,身体的颤抖也平息了下来。角丽谯轻轻搭上他的脉搏,确认脉象已趋平稳,这才放下心来。 见李莲花试图起身,角丽谯忙伸手将他按回到床上,轻声道:“你刚毒发,身体虚弱,先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言毕,角丽谯伸手给他掖了掖棉被,又起身点了一炷安神香。回身见李莲花双眼紧盯着自己,知道自己在这他是不会好好休息,便笑道:“你刚刚毒发,肠胃虚弱,暂时不宜进食,你先安心休息。我出去做点吃食,你放心,等用完饭,我也会休息。咱们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角丽谯说完,也不等李莲花回话,便转身出了房门,并伸手为他关好房门。她静静地在李莲花房门前站了好一会,直到听到房间内传出均匀的呼吸声,确认李莲花安然入睡,才起身离开。 第50章 你何故如此? 阳光透过窗帘洒在李莲花脸上,他缓缓睁开眼,伸出手遮挡住那抹略显刺眼的光亮,才勉强睁开眼。 李莲花躺在床上醒了醒神,试着运转了下内力,发现内息通畅。 李莲花不由得恍神,昨日z自己还深陷毒发之苦,身心剧痛,而今却奇迹般地体验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身心舒畅。心中暗自思量,应是昨日喝了角丽谯血的原因。 他未曾料到,一直以来,角丽谯竟然是用自己的鲜血为自己解毒! 现在两人相处融洽,而且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谊,她甘愿为自己献出鲜血,那么一开始呢?她何故会为自己牺牲如此? 李莲花怔怔地凝视着头顶轻垂的青纱帐,脑海中翻涌着与角丽谯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心绪纷杂,难以平息。他反复思量,愁肠百结,却始终未能理出一个清晰的头绪。 昨日,心神俱震的情况下,未曾留意究竟饮下了多少血,如若是满满的一酒壶,若真是满满一酒壶之量,那她的身体此刻岂不是极度虚弱? 这个念头一浮现,李莲花心中猛地一紧,忙从床上坐起,急匆匆地下床,推门而出。 待李莲花步出房门,见角丽谯正端坐在客厅之中,手中拿着一枚棋子兀自出神。 听到声响,角丽谯转头看向他,平静地脸上忽然有些不悦,“你怎么不穿外袍就出来了,昨日刚刚毒发,最是要注意保暖,莫要染了风寒。” 说着,便起身,准备去给李莲花取衣服,却被李莲花伸手拽住,“你没事吧?” 角丽谯微愣,轻轻一笑,“我能有什么事?现在有事的是你,莫非想再次毒发么?” 李莲花看着角丽谯苍白的脸色,心中五味杂陈,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觉直逼的他眼睛发涩,嘴唇蠕动半晌,最终只是说了一句,“我自己回去穿。”便转身回了屋。 稍倾,待李莲花穿戴整齐出来,角丽谯望向他,眼神中满是关切,“你感觉好些了吗?” “嗯,已经没事了,毒素已经被压制了,你不用担心。“面对角丽谯关切的眼神,李莲花突然有点无所适从,话锋一转,问道:”你饿了吗?我去做饭。” 角丽谯轻轻摇头,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意:“我已经吃过了,见你睡得香甜便没叫你,饭菜都在灶上热着。你先去洗漱,我去给你盛饭。” 言毕,角丽谯便转身出了客厅。不过片刻,角丽谯便将饭菜摆上了餐桌。 她一边将一碗白粥放到李莲花手边,一边轻声解释,“你刚刚毒发,身体虚,先吃点好消化的食物,等明日身体好点了,我再给你做些汤水,补补身体。” 李莲花端坐在餐桌旁,捧着那碗温热的白粥,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角丽谯那只缠绕着白布的手腕上。 他心中涌动着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良久,才说道:“你以前为我熬制的药,都是用你的血?” 角丽谯手微微一顿,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嗯。” 一声轻轻的“嗯”,如同重锤般击打在李莲花的心上,虽然早已猜到,但亲耳听到她承认,心中的震撼仍难以平复。 原来,她之所以从不提及解毒之法,不让他参与制药过程,甚至时常面色苍白,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角丽谯望着李莲花脸上的神情,知他定是心绪难平,便放柔了语气,轻声将就他的经过简略说了。 “当时,我救你回来,你虽有一息尚存,但我试了各种法子均不能使你醒来。后来,我便用自己的血为引入药,没想到你竟然醒了过来。我才知道我的血能够克制碧茶之毒。” “你双眼复明后,我便停止了以血入药。后见你虽然武功不曾继续恢复,但身体到底无恙,我以为你会如以前一般坚持十几二十年,没想到……没想到毒发竟然如此迅速,不过短短数月便又毒发。” 角丽谯说到最后,竟然有些自责之意。 李莲花闻言,神色有些复杂,眼眸轻合,复又睁开,问道:“你的血为何会对碧茶之毒有效?” 角丽谯略一沉吟,问道:“你可曾听说过五毒教?” “略有了解,但并不深入。” 五毒教本名五仙教,隐匿于苗疆的幽深之地,因信奉蛇,蜈蚣,蜘蛛,蟾蜍五种毒物为五圣,且善用毒,行事诡异,被中原武林称作五毒教。 此教派鲜少踏足中原武林,但其教众的施毒解毒之术极为诡谲,令人闻之色变,心生畏惧。尽管他们的行为多被中原武林视所不齿,但武林中人往往也对其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不敢轻易招惹,以免惹祸上身。 角丽谯抬眸望向远方,低声解释,“五毒教教众均为女子,教众武功稀松平常,却善饲养毒物,除了众所周知的五毒之外,还善养蛊、练蛊、御蛊。她们每十年会出外寻觅些年幼女童,带回教内培养。” “当年,我从刘府逃出后,害怕留在本地被抓,便偷偷随着一个南行的商船到了南疆。由于年岁尚小不懂人心险恶,又无力自保,银钱很快被人抢光,流落街头。后被五毒教外出寻觅幼童的人所救,便跟着她们回了五毒教。” “五毒教筛选弟子的方法,就是教抓回来的试炼生试毒、制毒,她们每年抓回一百名女童,而最终只选拔出五名弟子,拜入长老门下,正式成为教中的一员。为了活命,试炼生只能拼命的学毒用毒,彼此下毒。在当年那场选拔中,我侥幸从众多试炼生中活了下来,但身上也早就被各种毒药侵蚀。“ “后来,我有幸获得机缘,服下了五毒教的圣物——七星海棠。七星海棠是五毒教上任教主何仙姑新培育出的毒药,毒性之强,世间罕见,制成毒药后无色无味,无影无踪,令人防不胜防。此物虽是毒药但也是良药,我当时身中剧毒命不久矣,正是用七星海棠解得毒。” “我的血早就剧毒无比,我想可能是这个原因,才意外地对你体内的碧茶之毒产生了奇特的克制效果。” 李莲花凝视着角丽谯苍白的脸,钝钝的疼,他深吸一口气,强制压下心头的不适,问道:“你何故如此?” 角丽谯只是轻轻一笑,“不过用些血而已,在五毒教,练毒制毒常常以血为引,并不足为奇。“ “可你当时明明恨我入骨,为何要舍命救我?”李莲花追问。 角丽谯有点疑惑地盯着李莲花,还未来的及细思他言语中深意,便听到院中传来阵阵脚步声。 角丽谯眉头轻蹙,轻声吩咐,“你慢慢吃,我出去看看。” 第51章 你的功法呢? 李莲花坐在屋内,听着外面,角丽谯与来人的对答,不由得摇了摇头,伸手扶额边,显得颇为无奈。 见角丽谯面若寒霜地走进屋来,李莲花不由得有些心虚,假装不经意间低下头,避开了她凌厉的目光。 角丽谯圆睁着一双月牙眼恨恨的瞪着李莲花,眼中都是火气。 李莲花感觉如果她的眼神是利刃的话,已经在自己身上戳了好几个血窟窿了。他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尖,声音中带着几分歉疚,“昨日回来时,正好遇到几个山匪作恶,我就顺手教训了下。” 角丽谯冷笑,“区区几个山匪,还不是你堂堂李相夷的对手吧。” 李莲花听她又开始唤自己李相夷,讪讪一笑,低声道:“李婶的儿媳被山匪所伤,你也知道,她已经身怀六甲,我怕一尸两命……” “所以你就用内力给她运功疗伤?”角丽谯大声质问。 李莲花被她突然的暴躁震慑一下,一时有些胆怯,默声不语。 角丽谯见他如此,怒气更甚,双眼圆睁,恨恨的道:“李莲花,在你心中,是不是这天底下任何一个人的性命,都比你自己的重要千倍万倍?” 李莲花知角丽谯正在气头上,也意识到自己确实理亏。 他知角丽谯素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便起身取过药箱,柔声对她说道:“昨日之事,确实是我不对。若我早知道,你是用自己的鲜血给为我解毒,我定不会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知你心中有气,但是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你先让我看看你的伤。” 角丽谯怒气未消,猛地打掉李莲花伸过来的手,冷哼一声:“还轮不到一个不知道爱惜自己的人,来教我如何爱惜自己。” 李莲花无奈,只得又放轻些了声音,软语道:“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除非万不得已,我绝不再轻易动用内力,可好?” 听到这番话,角丽谯的态度终于有所缓和,但她仍不依不饶地问:“那么,不知道李神医所谓的‘万不得已’又是指何等情况呢?” 李莲花心中不由得苦笑,女魔头真的是不好对付,便不搭话。只是轻轻地解开她手臂上缠绕着的白纱,为她查看伤势。 角丽谯见他动作轻柔,也未在阻止,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看清角丽谯左臂上密布的深浅不一的划痕时,李莲花不由得心中一缩。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在她白皙柔嫩的手臂上显得甚是狰狞,他慌忙想要查看另一只手臂,却被角丽谯轻轻躲开,“另外一只没有。” 李莲花心中滋味复杂难辨,轻声低声,“你何必要做到如此地步?”这句是在问角丽谯,又像在问他自己。 角丽谯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为自己换药,眼中情绪复杂难辨。 换完药后,李莲花自然而然地为她搭了搭脉,这次角丽谯意外地没有反对。 不过一瞬,李莲花便眉头紧锁,惊道:“你的内力怎会如此空虚?” 他猛地抬头,盯着角丽谯,“你的功法呢?” 角丽谯却神色淡然,轻描淡写地抽回手腕,“废了。笛飞声那一掌震得我经脉俱断,虽然捡回来一条命,但是武功全废了。我的画皮功法本就是为笛飞声所练,既然对他毫无用处,我也没必要再进行修炼了。” 角丽谯随意地,抚了抚衣角,“所以就这样了白。” 李莲花闻言,心中豁然开朗,所有疑惑瞬间迎刃而解。 难怪她的性情变得不再那般偏执与狠厉,还时常畏寒,在自己虚弱不堪时还要给自己下软骨散,原来这一切皆是因为她武功尽失的原因。 她如今性格中的狠决渐褪,和邻里也算相处融洽,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心。如此看来,武功尽失对于她来说,也也不失为一件幸事。 只是她武功尽废,与乡野间一个普通山民无异,却要如何自保? 转念又一想,她如今安居在这小山村中,无甚仇敌,不涉江湖事,只是乡野区区恶霸,以她的本事足以自保。 想通了其中关节,李莲花便不再纠结,温和地说道:“你气血不足,我给你开个方子好好调理一下。” 闻言,角丽谯却立刻摇头拒绝,“不要,药太苦,我不喝。” 看着她如孩子般的动作,脸上皱巴巴的神情,心中的莫名的一松,那股复杂难明的情绪也减轻了几分。 回想起自己被角丽谯哄骗着喝下的那许多苦涩药汤,李莲花故作严肃地问道:“你这几个月来,一直瞒着我,让我喝下那些毫无作用的苦药汤子,这笔账又该怎么算呢?” 角丽谯狡黠一笑,反驳道:“谁说没用的?你看你现在脸色不是比以前红润多了吗?那些汤药可都是我用上等的名贵药材精心熬制的。” “而且,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效果呢?”角丽谯小声嘟囔。 李莲花闻言一噎,敢情女魔头是拿自己试药呢? 又见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李莲花心情忽然就轻松了许多,抿嘴微笑。 他俯下身对着角丽谯柔声劝解,“你现在没有功法护体,昨日又为救我损耗了大量心血,必须要好好补补身子。我会尽量挑些不那么苦的药材来配药,喝完我给你糖吃可好?” 角丽谯听他语气轻柔,心情大好,便点头应允:“好吧,我要吃你最喜欢的松子糖。” 李莲花见她终于答应,脸上也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好,都依你。你先在屋里好好休息,我把李婶送的鸡炖上,吃完饭再吃药。” 一听到李莲花提及李婶,角丽谯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直视着李莲花,冷声说道,“李莲花,我警告你,若你今后仍旧不顾自身安危去救助他人,不论那人是谁,你救一人,我便杀一人。我角丽谯言出必行,说到做到,绝不食言。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李莲花见她说的认真,不由得心中发苦,暗道:这女魔头,果真是自己命中的克星。 李莲花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与妥协:“好,我答应你,以后我绝不会枉顾自己性命救治他人。”想了一下又补充道:“那你以后能否别再用自己的血来为我解毒了!” 角丽谯闻言,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管。” 李莲花一噎,凝视了她片刻,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第52章 我教你武功吧 月华如练,清辉温柔地倾泻在静谧的小院,照亮院中的每一个角落。 在月光的映照下,老槐树,树影婆娑,斑驳陆离地映在地面上,更添静谧之感。 离李莲花毒发已经过去三日,李莲花的身体已经恢复,只是角丽谯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脸色还有些苍白。李莲花近几日一直在想方设法地为她温补身体,希望她能尽快恢复。 可能是精神不济,角丽谯这几日越发懒散,每日除了用饭,不是在睡觉,就是懒散地躺在躺椅上。 此时,角丽谯正悠然自得地斜倚在躺椅上,手指轻轻地掠过怀中温顺的狐狸精的毛发,眼眸半合,悠然地望着夜空中闪烁的繁星,仿佛能捕捉到每一缕微光。 虽已是春日,但晚间仍带着几分料峭的寒意,一阵不期而遇的凉风拂过,带着丝丝冷意,让人不禁轻颤。 李莲花目光落在角丽谯那被夜风轻轻撩起的衣袂上,红纱随风轻舞,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眉头轻蹙,轻声提醒,“春夜寒凉,莫要着了凉,进屋吧。” 角丽谯闻言,缓缓转过头来,月光下,他一身青衫更显飘逸出尘,宛如画中走出的仙人。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声音轻柔,应了一声“好”。 角丽谯轻拍怀中的狐狸精,正在酣睡的小家伙猛然惊醒,嗖地一下跃出怀抱,蹦跶到李莲花跟前,摇着尾巴,欢快地在李莲花面前跳跃旋转,好似在展示它的喜悦。 李莲花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它的头,小家伙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下,转而温顺地在李莲花脚边蹭来蹭去,好不亲昵。 角丽谯瞧在眼中,笑着嗔怪道:“真是个鬼灵精,惯会讨巧卖乖。” 小狐狸仿佛听懂了般,那双灵动的小眼睛滴溜溜一转,低头又在李莲花脚边蹭了蹭,便向刚起身的角丽谯起身跑去,纵身一跃便要扑入她的怀抱,想寻求女主人更多的宠爱。 角丽谯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身形一晃,便往后栽去,心中暗自嘀咕:“这小家伙,真是调皮!” 然而,预想中的摔倒并未发生,她反而落入了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之中。抬头望去,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近在咫尺,她的心跳不禁加速,与那双深邃含情的眼睛相遇,有些局促不安。 她慌忙间挣脱了李莲花的怀抱,迅速站定,脸颊微红,不敢再直视那双令她慌神的目光。 李莲花却并未注意到角丽谯的异样,而是轻轻摩挲着手指,指尖传来的凉意直达心底。 李莲花眉头微蹙,心中暗自忧虑,他一直知晓角丽谯体寒,却未曾料到她的身子竟如此冰凉。望向略带羞涩的角丽谯,略一沉吟,温声道:“我教你一些强身健体的功法吧。” 角丽谯面上却未出现预料中的喜悦之色,反而是神色微微一滞,目光复杂地看向李莲花。 李莲花一时拿不准角丽谯心中所想,便也静静地看着她。 只听她淡淡地回道:“我这人,向来随性懒散,武学之道于我而言,并无太大吸引力。曾经的苦练,也不过是为了便于统领金鸳盟。如今,我们在这小山村隐居,生活安定,远离尘嚣,练武何用。” 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继续说道:“我的武学天赋,你我都心知肚明,十年苦修也难及你万一。再者,有你在侧,我何须再去承受那份艰辛。” 李莲花望着角丽谯盈盈的目光,神色晦涩不明,低头思索片刻,语气更添几分温柔:“我知你心性,但身体是根本。你如今这般娇弱,连春日微寒都难以抵御,长此以往,只怕对身子不利。我传你一套温养内息的心法,强身固体,以后若……有武功傍身,你也能照顾好自己。” 角丽谯神色微变,随即便挑眉一笑,轻轻搓了搓双手,避开了话题说道:“是啊,这夜色里的风,确实有些凉意袭人。咱们还是回屋去吧,屋里暖和,要不真的要得风寒了。” 第53章 我杀人了! 不待李莲花有所回应,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自远处传来,透露出极度的慌乱与不安。 李莲花与角丽谯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院外。只见夜色中,一个瘦小的身影急匆匆地奔来,显得格外焦急。 当她气喘吁吁地冲到两人面前时,猛地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与颤抖:“李相公,李夫人,我……我……,求求您们……救救我阿爹……求求您们……我……我……” 她的言语因惊慌而显得支离破碎,结巴了许久,却始终未能说明白她的困境,那双充满无助与迷茫的眼睛里,写满了绝望。 李莲花在天胡跑到院门口时便已认出她来,见她如此惊惶失措,且手上还沾染着血迹,不禁眉头紧锁,尽量温和了语气说道:“别慌,慢慢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见天胡依旧沉浸在极度的恐惧之中,他又轻声细语地安抚道:“别怕,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会尽力相助的。” 天胡在李莲花的安抚下,神色渐渐恢复了些许平静,但眼中仍残留着惊慌与悲痛。她抬头望向角丽谯与李莲花,泪水止不住地滑落,哽咽着说:“我……我杀人了……呜呜……我不小心杀了我阿爹……呜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莲花闻言,心中一震,随即转头看向角丽谯,见她眼中有着与自己一样的错愕,不知道她想到了些什么,眼中闪着些许的悲悯之色。 愣神一瞬,角丽谯轻轻蹲下身,将天胡扶起,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用柔声安慰,“不怕,慢慢说怎么回事?” 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温柔轻抚,天胡心中的恐慌渐渐消散了一些,她慢慢止住了哭泣,声音虽仍带着颤抖,但已能较为连贯地叙述:“当日,我听从了夫人的建议,回家试图劝说阿娘与阿爹和离,谁知被突然回家的阿爹听到了……他大发雷霆,打了我一顿,便将我关了起来。” “阿爹知道相公和夫人曾经帮过我们,便逼问阿娘家中是否还藏有银钱。最终阿娘挨不住他的拳脚,便将剩下的银钱交给了他,阿爹拿了钱便离开了家。阿娘见他离开了家,便将我放了出来,叮嘱我不要再激怒阿爹。” “今天傍晚,阿爹醉醺醺地回来,又逼着阿娘来找夫人索要更多钱财。阿娘不同意,他便对阿娘动起了手。我看不下去,便上前护住阿娘。阿爹见状,愤怒之下竟说要将我……” “他说……他要……将我卖到窑子里去,省得我在家碍他的眼。他强行拉着我往外走,我拼死反抗,手脚并用的与他扭打起来。不知怎的,他突然就往旁边栽去,然后……然后……我看到他头磕在了石桌上。” 说到这里,天胡的声音再次哽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倒在地上,满头是血,一动也不动。阿娘唤他,他也不应。阿娘和弟弟妹妹都被吓坏了,我……我……不知道怎么办。” 天胡的目光又变得迷茫而无助,她无助地望着角丽谯与李莲花。 角丽谯眉头紧锁,心中有一瞬的怜悯,见李莲花脸上也全是悲悯之色,心中暗自轻叹一声,对天胡柔声说道:“别怕,我们陪你一起回去。” 闻言,天胡脸上闪过惊喜之色,神色也不复刚才的慌乱。连忙用衣袖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痕,领着角丽谯和李莲花快步向自家走去。 第54章 开解 破败的小院,三间茅草房摇摇欲坠,显得格外凄凉。婉娘搂着孩子呆坐在院中,眼神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直到看见角丽谯与李莲花的身影,她的眼中才重新闪烁起一丝微弱的光亮。 李莲花疾步至倒在地上的王胡子身旁,伸手摸了摸,身体早已冰凉。不免有些沉重与无奈,心道:“王胡子这人渣死有余辜,只是可怜了天胡小姑娘,背负上了弑父的沉重枷锁,恐怕这将成为她一生难以释怀的阴影,一辈子都无法得到解脱了。” 李莲花站起身,目光温柔地落在天胡那双充满希翼的眼眸上,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安慰这幼小的心灵。 角丽谯站在一旁,脸上早已没有了初始的悲悯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然与冷静。她与李莲花对视一眼,明白他的担忧。 角丽谯在夜色中静默一会,而后,缓缓吐出一口气,轻轻蹲下身,目光平和而深邃地望向天胡,“天胡,你恨不恨他?” 小姑娘茫然地看着角丽谯,呆呆地道:“我……我不知道。” “如果他不是你的爹爹,他如此对你,对你的阿娘,对你的弟弟姐妹,你恨不恨他?”角丽谯继续追问。 天胡的眼神在刹那间凝固,随即被愤恨之情迅速占据,“恨,我当然恨他。他好吃懒做,除了赌博什么都不会做,家里的东西都被他卖光了。他从来不管我们的死活,稍有不如意,便对我们动辄打骂,我阿弟的腿就是他打伤的……” 说到这里,小姑娘猛地抬起头,目光刹那间凝聚出滔天的恨意,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恨他,很恨……很恨……我不明白,为何这样的恶人竟会是我的父亲?” “他如此可恶,让你们饱受折磨,是不是大坏人?” 天胡怔怔地凝视着角丽谯那温柔却充满魔力的脸庞,她的声音如同云朵般柔软,却悄然间撩拨起了天胡心底深处那个被重重锁链束缚的念法——一个既危险又禁忌的念头,一个不被阿娘,不被世人所接纳与理解的念法。这个念头在她心底如同暗流般涌动,时而浮现,次次被她强行按捺回心底的深渊。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而尖锐的声音划破了空气,“没错,他就是个大坏蛋,比山林里最凶猛的野狼还要可怕千百倍!” 天胡回头错愕地看着突然出声的男孩,低声轻唤:“阿弟,你……” 不知何时那一直坐在婉娘身边的小男孩站了起来,看起来约莫十岁上下的年纪,同样的骨瘦如柴,满脸菜色。 他双眼圆睁,满脸愤慨地喊道:“阿姐,阿爹真的是这世上最坏的人,我恨他!” 天胡闻言,脸上的紧张与挣扎渐渐被一丝释然所取代,仿佛从弟弟那里得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慰藉与认同。 角丽谯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多了几分深意:“那么,对于这样一个比豺狼虎豹更加残忍无情的恶人,你们认为他是否应得应有的惩罚,甚至是……死?” 天胡与男孩不约而同地望向一旁呆坐的婉娘,两人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了一丝动摇与挣扎,但最终,他们都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心中各自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角丽谯沉吟片刻,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其实,你们或许未曾知晓,王胡子实则非凡尘俗子,而是天上玉帝座下的卷帘大将,因触犯天条,被贬至凡间,历经十世轮回之苦,以赎其罪,每一世都需深刻体验人间种种疾苦,方能重归天庭。” “这一世,他命中注定要以恶人的面目出现,承受贫穷、苦难,乃至众叛亲离的煎熬。他最终死于自己子女之手,这正是他这一世既定的命运,意味着他已完成这一世的试炼,功德圆满,已经步入下一世轮回了,所以你们无需为他担忧,更无需因此而自责。” 望着众人脸上交织着惊讶与崇拜的神色,角丽谯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她知道自己与李莲花因为身份与神秘,在这些小山村的村民中颇具威望,既然如此,那便利用一下吧。 角丽谯转向李莲花,眉眼含笑,缓缓说道:“这可是李相公夜观天象,辅以周易八卦之精妙,历经数夜苦思冥想,推算出来的。” 李莲花心领神会,附和道:“没错,经历这一世的苦难,你们阿爹的下一世将会诞生于显赫之家,虽会遭遇家族兴衰之波折,但终能颐养天年,得享善果。” 天胡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显得有些犹豫不决,踌躇的问道:“他下一世真的会大富大贵吗?” 李莲花轻轻颔首,语气坚定:“定能生于公侯之门,少时尽享荣华富贵,一生衣食无忧。” 第55章 还能坚持多久? 角丽谯也微微点头,伸手拉过天胡的手,慢慢走到水盆旁。她从水缸中舀起一瓢水,轻柔地为天胡洗去手上的血迹,那动作虽轻,却似乎蕴含着抚平一切伤痛的力量,不仅洗净了小姑娘手上的血迹,更似在抚慰她内心的伤痕。 角角丽谯轻轻晃动着天胡洁净的手掌,低声宽慰,“这本是你阿爹的命运,他已经无牵无挂地遁入轮回。所以,你只需要忘掉过去,继续往前走,过好自己的生活。你还小,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小男孩望着角丽谯恍如仙子的脸庞,似乎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对着天胡叫道,“阿姐,他本就整天做要大富大贵的美梦,如今美梦成真,更不会管我们的死活,你不用自责。没有他,我们会活的更好。” “对,没有他,我们会活得更好,死的好!”一直呆坐的婉娘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与坚定。 这让角丽谯颇感意外,第一次正眼瞧了瞧她,见她目光清明,面上也不复刚才的迷茫。 没想到这一变更竟能让她有此变化,看来也并不全是无药可救。 而天胡更感到意外,她从未见过如此果敢的母亲,在自己与阿爹之间,这是阿娘第一站在自己的这边,让她心中的恐惧逐渐消散。 天胡望着阿娘与弟弟妹妹,他们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过失而责怪自己,反而感觉他们之间前所未有的团结,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与力量。她不再害怕,挺直腰板,坚定地看着角丽谯与李莲花说道:“我们会好好地生活的。” 角丽谯嘴角先是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但随即那笑容中却夹杂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 李莲花静静地凝视角丽谯,忽然心中酸楚无比。 当年,那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姑娘,在绝望中反抗,失手终结了欺辱自己的恶魔。后来,她又是怎样熬过那些因为杀人而惶恐无助的日日夜夜的呢?尽管那畜生之死实则是罪有应得! 可曾有人像现在的她这般温声巧语地为她宽解? 她是否也曾无数次在心底默念,那是命运对那恶魔的审判,以此寻求内心的慰藉与安宁? 婉娘忽然间有了作为母亲和一家之主的自觉,略一思索便决定王胡子葬在后山,对外宣称他躲避债务,不慎失足落下山崖而死。 李莲花见她们孤儿寡母,便帮着他们一同妥善安葬了王胡子,才与角丽谯一道回家。 “你当年也是这样开解自己的吗?”李莲花低沉着嗓子问道。 “嗯,不过当年我骗自己,那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是山中豺狼所化,我杀他,本就是为民除害。”角丽谯轻声细语地回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李莲花心中明了,角丽谯之所以向天胡她们编织王胡子是天上神仙的谎言,全是为了保护她们纯真的心灵不受伤害。 月光下,他凝视着角丽谯侧脸,感觉那精致的轮廓散发出淡淡的柔和的光辉。 角丽谯扭头看向李莲花,一双眼睛黑的发亮,“李莲花,其实有些生死也许就是命中注定,往事里的一些人和事,你就忘了吧。” 李莲花微怔,他自是明白角丽谯的意思,她实在在劝解他对过去的一些执念应该放手。 李莲花转目望向那轮圆月,细思,其实他已经好长时间未曾想起过去一些人和事了,也许他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放下了那些执念。 角丽谯见他失神,一时不明白他的心思,害怕他又钻牛角尖,便出声打断他,“你回去多洗几遍澡,碰了那个人渣,一身的晦气。”语气颇为嫌弃。 李莲花闻言,嘴角泛出点点笑意。他知道,以角丽谯的行事作风,一瓶化骨水就能让王胡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但她耐心地陪天胡她们将尸体掩埋好,她确实变了很多。 李莲花望着月光下的倩影,神色晦暗,她变了很多,那他自己呢? 日日对着她,自己的心还能坚持多久? 第56章 你要去哪里? 最近几日,角丽谯的身子在李莲花的精心照顾下,已经恢复了不少。可能是最近将养的太好,脸上也变得粉嫩嫩的,竟让角丽谯生出自己是不是年轻了几岁的错觉。 日子过的太过舒心,唯一让角丽谯隐隐觉着不安的,便是李莲花对她过分的好。 无论她提出何种过分的要求,李莲花都含笑应承,无论如何使性子他都包容。 然而,在这份过度的关怀与包容之下,角丽谯总能感觉出隐藏在他笑容下的不安与忧愁。 最近,角丽谯时常看到李莲花坐着发呆,好似心中有万千愁绪。而她每每问及,他又总是含笑说“没事”,他这般试图粉饰太平的回答,让角丽谯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昨日,角丽谯告诉李莲花今日会随六婶一起去镇上,为春姐儿置办嫁妆。今日刚破晓,李莲花便起了床,为角丽谯准备早饭。 角丽谯似乎很是着急,胡乱地了几口,便急着出门。 “角丽谯,”看着匆匆而过的身影,李莲花心中莫地一窒,忍不住轻声唤道。 角丽谯在门口停驻,回身面向他,脸上带着一抹笑容,问道:“有事?” 站在晨光中的角丽谯,靓丽温婉,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但李莲花忽然觉着有几分不真实,显得有些虚无缥缈。 李莲花眼眸微动,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只化作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他努力地用嘴角却勾起一抹淡笑,低声说道:“路上多加小心,注意安全。” 角丽谯有一瞬的失落,但很快,脸上便绽放出一个绚烂的笑容,笑吟吟地望着他,脆生生地应道:“好,晚上等我回来一起吃饭。” 李莲花轻轻避开她盈盈的目光,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快去吧,别让六婶久等。” 角丽谯在心底自嘲一笑,应了一声“好”,便消失在晨光中。 李莲花久久地凝视着角丽谯身影消失的方向,直到狐狸精耐不住饥饿,叼着饭碗轻轻地放在他的面前,他才回过神来。 李莲花伸手轻轻地揉揉了狐狸精头顶的绒毛,低语细语道:“以后,你要更加乖巧,多陪陪她,让她开心些。” 李莲花起身为狐狸精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把这几日角丽谯练习的琴谱一一做好注解,放置在琴案上。 待一切收拾妥帖,又在院中站了片刻,才转身回屋,拿出早就收拾好的包裹,背着身上,迈步走进角丽谯的卧室。 两人虽同住一个屋檐下,李莲花始终恪守礼教,除了那次因眼睛尚未复明,为了勘察周遭环境来过一次外,他从未踏足过角丽谯的房间。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她的房间,她的房间比自己的稍显华贵,屏风后放在一张精致的楠木床,床上铺着锦缎被褥,地上铺着花纹地毯,柔软舒适,窗下的几案上放着那把两人一起买的相思琴,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海棠花香味,处处透露出女儿家的娇柔与馨香。 李莲花闭上眼摇摇头摒弃心中杂念,走到精雕细琢的红木梳妆台前,将辞别信、扬州慢心法和相夷太剑剑谱放在上面,又从怀中掏出玉佩和荷包放在剑谱之上。 然而,当他走到门口时却又顿住,纠结一会,终是不舍,回身将放在梳妆台上的红色荷包收入怀中。 李莲花将包裹放在马鞍上,静静地凝视着这个他生活了将近八个月的院子,院中的每一个事物,每一处角落都承载着满满的回忆。 他缓缓回身,准备牵马离去。却不料,一回身便看到站在身后的角丽谯,正神情淡漠地看着他。 角丽谯眼中看不出情绪,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你准备去哪里?” 李莲花的心猛地一沉,本就因不知如何面对她,才想着悄然离开。此刻看见她,更是不知如何面对,心中五味杂陈,只是愣愣的望着她,话语间带着几分迟疑与无奈,“你没去镇上!” 角丽谯并未直接回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不是承诺过,若要离开,定会告知于我吗?” 李莲花自知理亏,声音不由得放低了几分:“我……我给你留了书信。” 角丽谯气极反笑:“呵,李门主好借口!” 见他始终不敢直视自己,便上前逼近一步,盯着他的眼睛,追问道:“为什么要离开?” 李莲花望着角丽谯那双乌黑澄亮的眼睛,似乎要看进他的心里去,心中有些慌乱。他心思百转,千言万语在舌尖绕过一圈,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轻轻飘散在空气中,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你不说,不如让我替你说如何?” 角丽谯见李莲花沉默无言,语气又冷了几分,“你在害怕,你怕背负上我的恩情。你怕我这个诡计多端的‘妖女’救你是另有所图,担忧你这个仁义无双的武林正义之光,会不慎落入我精心布置的陷阱,毁了一世英名。” 角丽谯嘲讽一笑,又上前一步,直视着他的眼睛,“又或者,你在害怕,害怕守不住自己的心,怕自己会爱上我?” 李莲花心中犹如惊涛骇浪,但他仍极力维持着面上的镇静,不让自己泄露一丝一毫的情绪。 角丽谯盯着李莲花毫无波澜的面容,心中的怒意与不甘愈发强烈,胸口犹如一团火炙烤着自己。 “李莲花,你知道吗?你其实是个很自私,很残忍的人。你不想亏欠任何人,但总是舍己为人让别人亏欠于你,自私的让别人想着、念着你。你不接受任何人的帮助,残忍的让那些在乎你的人因为不能帮助你而悔恨痛苦。” “你还是个胆小怯懦的人,只因为曾经受过的伤害,你便用冷漠与疏离为自己筑起一层厚厚的外壳,把自己的心紧锁其中,既不敢接纳任何人的情感,也不敢流露丝毫真情,因为你怕再次受到伤害。” 李莲花心中泛起无边的苦涩,同样的话方多病也曾对他提及。是呀,自己是怎对待待自己一片赤诚的方小宝呢? 也许吧,自己就是一个如此自私残忍之人,渴望着被铭记、被怀念,他苦涩一笑,“所以,不值得,角丽谯,我不值得。” 不值得你待我如此好,不值得你用自己的鲜血甚至生命为我解毒。 第57章 你喜欢我可好? 望着李莲花凄楚的神情,角丽谯心仿佛被利刃捅过般生疼,她任由这份疼痛放大,直至如潮水般汹涌,席卷全身。 她原想精心布局一场情爱的棋局,却未曾料到自己先猎物一步深陷其中,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本是气恼他的不辞而别,尽捡些捅心窝子的话说于他听,但此刻,望着他如此模样,满腔的怒意瞬间化作了无限的柔情,她柔肠百结,急切地说道:“不是的,李莲花,你很好,真的很好很好,好到我不知道该如何待你。” “你知道吗?当初我发现从狼嘴里救下的人是你的时候,第一念头是把你再扔到狼窝里去,我至今不解,当初为何要将你带回来,现在我却万分感激当初我的决定。” “在你昏迷不醒的日子里,我想过无数种报复你的办法。想过让你成为我的棋子,替我杀了笛飞声;想过要你的绝世武功;想过将你做成行尸走肉般的傀儡供我驱使;甚至还想过要将你卖到风月之地当小倌。” “李莲花,你知道吗?你真的很讨厌,醒来就忤逆我,我真的是恨不得将你生吞活剥。可是,我想过的所有报复你的手段一样也没付诸行动。” 角丽谯凄然一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任由你在眼皮子底下转来转去,却未动你分毫。你,总有这样一种魔力,让你身边的所有人都能为你臣服,包括你的仇敌。” “当你告诉我,男女之情要两情相悦的时候,我是想过要让你爱上我,然后再狠狠的抛弃你,要用这样的方式了报复你。可是李莲花,你真的很可恶,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为什么要纵容我的坏脾气,为什么要让我有种被珍视的感觉。” “你知道吗,李莲花你这个人有毒,你让我觉着自己很可笑,布局之人先入了棋局,而猎物却还无动于衷。” 角丽谯望着李莲花无动于衷的神情,心中无限的悲苦和苦涩。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以他一贯来的的心性,完全做得到装聋作哑,好似无事发生一样,总能在风暴之后恢复一片宁静,使用他那惯用的顾左右而言他的手段来粉饰太平。 她曾无数次地告诉自己,等到了这一天,她绝不能输了气度,也要云淡风轻,也要他知道他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个玩物。 但她现在后悔了,一想到他要离开自己,以后再也没有一个人会陪着自己,在乎自己,心中就惊恐不已。 什么气度?什么骄傲?她通通不要了! 她只要他! 角丽谯苦涩一笑,“李莲花,你知道吗?我曾一度怨恨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恨单孤刀,恨云彼丘,恨四顾门的所有人,我甚至恨我自己,为什么要害你如此。为何偏偏是我,害的你从一个鲜衣弄马,纵横恣意的少年英雄,落得如此困境。” “可后来,我又忍不住地想,这样也很好,以后我会陪着你,恋着你,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角丽谯缓缓走近如雕塑般站着的男人,轻轻拉起他的手,两只好看的月牙眼里盈满泪水,仿佛睫毛轻轻一颤,泪珠便坠落下来。 她抬起头,蕴含着太多感情的双眸深深地看着他,声音中带着祈求,“你知道吗?我嫉妒乔婉娩,嫉妒的要命,嫉妒她能得到你的爱,痛恨她得到你的爱不好好珍惜,但又庆幸她的不珍惜。” “李莲花,你不要走好不好?让我给你解毒好不好?你试着放下乔婉勉,喜欢我好不好?我知道我不如乔婉勉温柔贤惠。但如果你喜欢,我会学着做个贤妻良母,更不会将你的真心弃之如敝履,我一定珍之重之,此生不渝。” 李莲花觉察到角丽谯握着自己的双手隐隐发颤,心中木木地发疼,眼角涩意横生,他不忍心看她这样,他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发颤。 他努力压下心头的情绪,喉结滚动,试了好几次才发出声来,“角丽谯,你很好,不需要为了我改变什么。” 角丽谯心中悲凉,纳纳地问道:“我很好,只是你不爱我对吗?” “李莲花,你比笛飞声还残忍,他起码从未给过我希望,而你却先给了我一缕光明,再亲手将其熄灭。我从未如此卑微过,没想到我角丽谯有一天会如此卑微地祈求一个男人的爱。李莲花,你知道吗?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你。” “对不起。”李莲花心潮翻涌,却闷闷地找不到出口,胸口犹如被巨石压住,万千情绪最终只化作残忍的三个字。 李莲花并非迟钝之人,对于角丽谯的情意,他早已有所察觉,但现下真的亲耳听到她如此深情的告白,仍是震撼不已。 此刻,李莲花的思绪如同乱麻,心如乱撞的小鹿,找不到片刻的宁静。繁乱的思绪,陌生的感觉,强烈的冲击,让他感到窒息,犹如一条溺水的鱼般喘不过气起来。 这种完全失控的感觉让李莲花很惶恐,他急需一片宁静之地,去整理这纷杂的思绪。 第58章 恩怨两清 角丽谯眼中的荧光瞬时黯淡,盈满泪水的双眸轻轻一闭,眼泪便如断线的珠子般滑落。 李莲花望着她泪湿的双颊,心如万箭穿心般密密匝匝的疼,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给予一丝安慰,但最终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动弹不得。 角丽谯迅速抬手抹去脸上的眼泪,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一直以来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如此狼狈。 她睁开眼,望向李莲花,眼底泛起冷意,“李莲花,你若敢踏出一步,我誓要乔婉勉付出代价。” 李莲花微微愣神,随即便笃定道:“你不会的。” 角丽谯一愣,是呀,她不会。 她那么喜欢他,怎么会做让他伤心的事。 哈哈,李莲花这是吃定了她。 角丽谯很是奇怪,以前追着笛飞声时,她坏事做尽,从不顾及笛飞声的感受,现在自己爱上了李莲花,却不舍得做出任何一件让他伤心的事。 “非走不可吗?” 李莲花脸上露出无奈与挣扎,“你给我点时间……” “好,你走吧。”角丽谯急急地打断他。 既然留不住,那她便选择放手,为自己保留最后的一丝尊严与骄傲。 说完,她毫不迟疑地转身进屋,她怕自己再多待一秒便会改变心意,做出让他厌恶的事情。 李莲花未曾预料到,对话会以这样的方式戛然而止,他愣在原地,怔怔出神,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对话中无法自拔。 与此同时,角丽谯回到屋内,一眼便看到了李莲花放在梳妆台上的东西,怒火瞬间被点燃。 她不及多想,疾步冲出房间,身形一闪便到李莲花面前,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莲花目光落在角丽谯紧握这手中的物品之上,解释道:“你现在武功尽失,我……” 角丽谯目光扫过李莲花背在背上的包裹,依旧是他以前的旧包裹,穿在身上的衣服也是他以前的旧衣衫。 原来自己送给他的东西,他统统留了下来,这是要和自己断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不留任何念想。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决绝! 好!好!很好! 角丽谯感觉心中的怒火几乎将要自己吞噬,迫切地需要一个出口。 她抬手将那本记载着“扬州慢”与“相夷太剑”的武功秘籍撕的粉碎,扬手纸屑便像雪花般飘洒下来。 “我角丽谯不需要!既然李门主不需要我东西,那我角丽谯也不稀罕你的东西。” “世人皆传李门主的‘扬州慢’与‘相夷太剑’举世无双,还不是败于我这‘妖女’之手,落得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境地。我角丽谯立足江湖,靠的从来不是武力。” “你我既非同路人,又何须再作虚伪之态。” “我早就说过,你的毒本就是我下的,救你一命,全当是了结了我们之间的恩怨。从此往后,你我恩怨两清,江湖路远,不复相见。” 言毕,她决绝转身,回到屋内,只留下一地的碎屑与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决绝之气。 李莲花僵立当场,目光空洞。 恩怨两清,不复相见! 真的不见了吗? 这不是自己想要的吗? 可为何心会如此痛?空荡荡的,无处安放? 他发现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中,即便是昔日东海一战后,身受重伤回到四顾门,听到那些让人心寒的指责,虽然心痛,却也能迅速理清思绪做出决定,他从来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 而今,他却仿佛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四周一片迷雾,下一步该迈向何方,心中竟无半点头绪。 这里的一切似乎都让他无法集中精力,让他无法思考。 唯有逃离,他需要寻一静谧之地,让他好好梳理这纷乱的心绪。 静静伫立在门后的角丽谯,听着李莲花上马离开的声音,终是泄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呜咽出声。 原来书上说的没错,真的很痛! 第59章 想她 李莲花翻身上马,双脚狠夹马腹,一路疾驰而去。 烈风从耳旁刮过,他的心绪也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纷乱无章。 要去往何处,去向何方,他浑然不知,也不在意,只是任凭马儿自己飞奔。 出乎意料的是,马儿识路,一路飞奔至镇上的成衣铺便停了下来,当李莲花意识到时,只得苦笑摇头。 此时,天色已晚,街上行人稀落,店铺大多已关门歇业,店主纷纷归家享受天伦之乐。 李莲花,一人一马立于街头,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拉得长长的,显得格外落寞。 十年来,自己也是这般一人过的,不知为何,现在竟觉尤其的形单影只,犹如无家可归的孤儿。 李莲花低叹一声,拉紧缰绳,驱马至一家客栈,翻身下马,准备住店。 他习惯性地伸手扯下钱袋,拿在手中才惊觉里面装的是角丽谯给的用于日常采买的银两,连钱袋也是她描的花样子,让成衣铺订做的。 李莲花自嘲一笑,转而伸手至马鞍旁的蓝色包袱中,翻找一番,只摸出几枚铜板,脸上的笑容更是无奈与苦涩。 他又伸手摸了摸紧贴着胸口的荷包,久久不能回神。 他曾以为放下一切与她相关的东西,便能割舍掉对她的思念,却未曾料到,她早已植根于自己的生活,自己身边的事物,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有她的影子。 身上银钱是她给的,身下的坐骑是两人一起买的,脚上的鞋履是她选的,头上的发簪是她挑的,怀里的荷包是她绣的…… 李莲花忽然觉着自己今天的行为有点滑稽可笑。 他牵着马,慢慢朝镇外走去。 一路行来,路过熟悉的街景,脑海中掠过的全是角丽谯的身影。 成衣铺的老板娘为她定制的春衫是否到货,书肆的货架上是否又添了她所钟爱的传奇话本,街角的糕点铺是否还在卖她喜爱的糕点。 这份莫名的情愫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李莲花觉着自己要被角丽谯逼疯了,眼前全是与她相关的点点滴滴,赶不走,挥不去。 他原本是打算寻一静谧之地,好好理理自己的思绪,想想以后的路,该何去何从? 但此刻,他只想逃避,不想理这些恼人的情绪。 酒? 对,酒,一醉解千愁,今日就来个不醉不休。 李莲花取出从包裹中摸索出那几枚铜板,从酒肆中换了一坛清酒,跃上马背,一夹马腹,直向镇外的小山奔去。 一路疾驰至山腰,他随意地坐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倚树而坐。 抱起怀中的酒坛,大口大口地猛灌,他想喝醉了就好了。 然而,酒入愁肠,愁更愁。 一坛酒灌下,非但未能解忧,反而让头脑却更加清醒。 那些关于角丽谯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生气的她,任性的她,欢笑的她,撒娇的她……无一不在她脑海中回放,或喜或怒,或嗔或痴,样样都难忘,处处都动情。 他苦笑,怀疑自己是否被角丽谯下了蛊,为何自己的心会如此不受控制。 他以前从不这样儿女情长,收到阿婉分手信的时候,虽然也伤心过、失落过,但也从未像现在这般。 也许是以前的李相夷身边有太多的人和事,而现在的李莲花孑然一身,身边只有她,所以才会这样。 一定是这样,他不断的这样告诉自己。 过段时间就好,就会不在那么痛苦。 他反复地宽慰自己。 其实,李莲花是分辨不清自己对角丽谯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的。 那是一种错综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感觉。 不同于与乔婉勉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年少,情窦初开,心生爱慕,简简单单,虽然后来那份感情对于李相夷与乔婉勉来说并非全然美好。 而他对角丽谯的感情里混杂了太多的东西。 有对她救命之恩的感激之情,有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同病相怜之情,有对她不幸身世的怜悯之情,还有他们因两人同是南胤血脉,在他心底悄然滋生出一股难以名状的亲情……其中或许还夹杂着少许可能被她利用的隐忧与戒备…… 这些错综复杂的情感如同迷宫般,让他无法分辨清楚,到底哪个才是真,哪个才是假?哪个感情多?哪个感情少? 然而,在这个情感的旋涡之中,有一点他却异常清楚。 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是能想起角丽谯手臂上因为给自己解毒而留下的道道伤痕,是那样的触目惊心。每当此时,那无可抑制痛惜夹杂着无边的恐惧便如潮水般涌来,让他无法呼吸。 他不愿再看到她因自己而受到伤害,这份她会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的恐惧驱使他想要逃离。 逃离她的身边,这样她就会安全。 其实,他早已决定,此生将孑然独行,无牵无挂,直至岁月的尽头。 这决定不仅仅是自己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的无奈,更因他早已看尽世间百态,对红尘纷扰心生厌倦,并非是一心了断红尘事,只身向佛,只是觉着没意思。 在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滚滚红尘中,他发现自己除了一颗饱经风霜的心,已一无所有。 往昔的功名追逐、尔虞我诈、人情淡薄,如同利刃,将他的心伤得体无完肤。 他用了十年的时光,才让它不再疼,不再痛。 他这颗千疮百孔的心曾被方小宝、笛飞声的朋友之谊温暖过,也曾生出脉脉温情。但在这份温情之下,他仍保持着一份清醒与距离,君子之交淡如水。 不愿成为他们的负担,也不能成为他们的负担。所以,他选择悄然离去。 天地之大,逍遥自在。 而角丽谯所求的是男女之情,李莲花深知这将意味着要毫无保留地向对方交付身心。过往的经历告诉他,这将是一个危险的决定。 所以他畏惧了,退缩了。 角丽谯说的没错,他就是个不敢爱不敢恨的懦夫。 可是如果,真的舍弃这份牵挂,这份情爱,自己就真的能逍遥自在吗? ps: 这章写的有点乱,想到什么写了什么。 李莲花这人,别人的事情他看的很清楚,一遇到自己的事情,他就开始犯糊涂,尤其感情的事情。 他侠肝义胆,可以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可以为了江湖道义、国家安定舍身取义,但是,一旦碰到感情的事情,他就变成了鸵鸟, 龟缩在自己构建的安全区域内,不肯迈出一步,要不他也不会十年,都不去问问乔婉娩的真实想法。 我觉着他骨子里其实是个敏感的人,还有些缺爱,希望被别人认可、接受、崇拜,一旦被别人否定了,他便缩进了自己的安全壳内。 完了,完了,感觉越分析,花花的缺点越多,怎么办? 没事,没事,瑕不掩瑜,还是很爱他的,他确实是一个很好很暖的人。只不过是对自己狠了点,需求有点少了。不敢成为别人的累赘。 当然这只是自己个人的一点看法,不一定对。 第60章 决定 四月初的夜晚,仍然寒凉。 夜风带着凉意拂过,李莲花却并未感受到丝毫寒意。 也许喝的酒的缘故,他的思绪仿佛被一层薄雾笼罩,混沌不清,却又异常地保持着一种奇异的清醒。 时光悄然流逝,在他无意识的枯坐中,天边已渐渐泛起了鱼肚白,露出点点晨光,宣告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晨光熹微,路上行人渐多,急着去镇上赶工的长工、出摊的小贩行色匆匆,喧嚣不断。 然而,李莲花却恍若未觉,仍是坐着一动不动。 不远处,一对夫妻正合力推着早点摊子匆匆赶路。妇人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你一个大男人,做起事来怎么这么犹豫不决,还不如我一个妇人来得干脆。” “我这不是担心嘛,怕投进去的钱打了水漂。”男子憨厚地辩解道。 女子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狠狠地道,“难道你想一辈子就守着这个路边摊吗?钱没了,大不了咱们从头再来。现在不趁着年轻搏一把,难道要等将来后悔吗?你这样瞻前顾后的,怎么能成大事。” 男子似乎还在犹豫,并未搭话。 “你不要老想往坏处想,不往前迈一步,怎么知道结果是好是坏?我觉不信了,以咱们俩的能力盘不活一个小店。再说失败了又能怎样,咱们再多摆两年早点摊子便是。别婆婆妈妈的,像个老爷们一样,说吧,到底干不干?” 男子似乎被说动,沉吟片刻道,松口道:“行,听你的,大不了咱们从头再来。” 女子喜笑颜开,轻轻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这才像个大老爷们,我就说我没嫁错人。” 那男子似乎憨憨地笑了声,“那晚上回来咱们再去找刘叔打听打听,多了解些情况……” 两人边说边走,逐渐远去,后面的话虽然已经听不清,但是,远远地还能听到夫妻两人的欢笑声。 笑声渐行渐远,李莲花猛然间犹如被人当头棒喝,醍醐灌顶。 他微眯起眼睛,望着那轮出声的红日,想自己还是李相夷时,做事果决,从不瞻前顾后。怎地变成李莲花后后,就开始思虑过甚,做起事情畏手畏脚起来? 实非大丈夫所为! 他盯着那轮艳红的朝阳,一遍遍的问自己,自己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最渴望的是什么? 渐渐地,一个念头在他心底愈发清晰,震耳发聩——角丽谯。 想见她,想陪着她,想看着她笑,看着她闹,看着她自己面前犹如那轮红日般明媚张扬。 这一刻,李莲花仿佛拨开了心头的迷雾,豁然开朗。 李莲花毕竟还是李相夷,一旦知道了自己真正所想,便不再纠结。 他迅速起身,翻身上马。 他要回去,回去见她,回去告诉她,他心悦她! 风驰电掣般地疾驰,李莲花奔出数里,忽然又调转马头,向镇上赶去。 昨日惹恼了她,以她的脾气,回去后,她一定会和自己闹腾一阵,他要想想办法,怎样哄哄才好。 她脾气不好,容易耍小性子,但是也好哄的很,说几句软话,便能让她转怒为喜。自己昨日确实有点过分,不过没关系,他有办法能哄她开心。 他策马前往镇上,心中一一盘算着,要做些什么哄她开心。 先去给她拿春衫,女孩子看到漂亮的衣服总会开心些;然后再去给她买些缠绵悱恻的话本子,明明就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却最是痴迷话本中的情情爱爱;再去给她买些喜爱的糕点,其实她并不喜甜食,之所以喜欢街角糕点铺的糕点,只是因为他们做的糕点小巧可爱,她呀,总是对好看的东西爱不释手。 他要抓紧时间,快些才行,她呀,一生气就不爱吃饭。 昨天如此伤心,以她的脾气,一定没好好吃饭。其实,她肠胃也不好,不吃饭就容易胃疼。 他要赶紧赶回去给她做午饭,午饭就给她做她爱吃的牛肉火锅,搭配上特制的辣酱,想象着她吃得津津有味,脸颊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可爱模样,李莲花嘴角不禁扬起了一抹温柔的微笑。 李莲花一路疾驰,马蹄得得,离她越来越近,心中却莫名涌起一股不安。终于到了院门前,却发现门扉大开,角丽谯那匹枣红色的马也无了踪影,他的心猛地一紧。 匆匆下马,直奔她的卧室,果然空无一人,他又连忙奔到她豢养的蛊虫旁,见那黑色的小虫子仍然安静地待在罐子里,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角丽谯对那些毒虫宝贝的很,既然未将它们带走,应是临时外出,他心中稍安,归置好从镇上带回的东西,他便开始着手给她准备午饭。 夕阳西下,夜幕低垂,李莲花孤坐在餐桌旁,心绪愈发焦躁不安。他去村里问过六婶、婉娘她们,无人知晓角丽谯的去向。 她去了哪里,为何迟迟不归? 想起她的“江湖不见”的誓言,李莲花心中更是慌乱。 她是要放弃自己了? 李莲花眉头紧锁,愁肠百结。 一会想,以她执着的性子,应该不会轻易放弃;一会又自惭形秽地想,自己毕竟不是笛飞声,只不过和她相处短短几个月,她怎会对自己有如此深的爱恋? 一会担心她是不是遇到危险了,所以才会迟迟不归?一会又万分懊恼,她一个弱女子,武功尽失,自己怎地如此糊涂,留她孤身一人在此?一会又安慰自己她向来聪明机警,如遇危急,定能化险为夷。 …… 如此这般思来想去,千万种可能在他脑中徘徊,忧虑如潮水般涌来,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本想出去寻她,却又发现自己对她所知甚少,不知该从何找起,更怕若自己出去后,她又回来该怎么办。 他愁绪满腹,举棋不定,竟这样坐立不安的等了一整夜。 待到次日,天空已经发白,角丽谯仍旧未归。 李莲花终是做出了决定,他取出笔墨纸砚,匆匆写下一封书信,置于桌上,便要出门寻她。 走至门口,又忽地停下脚步,转身返回屋内,取出一个大箱子,把装着蛊虫的瓶瓶罐罐全都放了进去,确保无一遗漏后,才把箱子背在背上,跃上马背疾驰而去。 原来,他担心角丽谯仍在气头上,并不肯原谅自己,回来后并不愿与自己相见,反而转身离去。便想出了这个法子,她素来珍视这些蛊虫,如若找不到它们,定会等自己回来。 第61章 寻她 李莲花一连跑了三个镇子,却始终未能觅得角丽谯的踪迹,心中越发焦虑。 时至近午,阳光渐烈,只觉头晕眼花,他深知自己这是体力不支,从与角丽谯争吵开始,他整整两天未进汤食。 看到路边有一家面摊,便下马进店,虽然他并未感觉到饥饿,也无心吃饭,但他明白他必须停下来补充点体力,否则找不到人自己先累到了。 李莲花点了一碗阳春面,刚坐下吃了一口,便听到邻桌二人压低嗓音的交谈声。 “咱们真的要去报官吗?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一人问道。 “不去能咋办?咱俩都被那妖女下了毒,不出两日就得见阎王。报了官,兴许还能拖两天,求个解药。”另一人无奈回答,语气说不出的害怕与凄苦。 紧接着,先前发问之人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物件都微微颤动,他妈的,真是瞎了眼!没想到那娘们儿外表赛过天仙,心肠却比蛇蝎还毒,把咱们全给算计了,这回算是栽大跟头了,奶奶的! 他随即往地上啐了一口痰,满腔怒火地骂道:呸!说起来还不是老大的错,一见到漂亮女人就挪不动步,害得咱们全都着了她的道。真是可恨! 另外一人斜了一眼说话之人,“其实,也怪不得老大,寨里的兄弟那个见了她,不都脚软腿软,你不也在背后艳羡了半天。” 旁边的人斜睨了他一眼,叹气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老大固然有错,但寨里哪个兄弟见了她,不是心里直痒痒,连你自个儿不也在背后艳羡了半天吗?谁又能想到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竟然如此狠毒。 李莲花听他们说了半天,心中预感他们口中的女子便是角丽谯,便起身,移步至二人桌旁。 只见一人身形瘦削,一双眼睛精光尽显,另一人则体格魁梧,显得颇为粗犷。 李莲花礼貌地开口问道:“两位好汉,方才两位口中提及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壮汉本就因中毒而心情烦躁,见一个文文弱弱的书生开口询问,便瞬间想怒火转移到李莲花身上,张口大骂,“奶奶的,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鳖孙问爷爷话了!” 李莲花本就因寻不到角丽谯焦虑,加上两夜未睡,原本温和的脾气现在也变得火爆,他不想浪费时间,迅速出手,‘嗤嗤’两声便把两人撂倒在地。 他一只脚踩在壮汉的胸口,一只手擒住欲逃的瘦削汉子,厉声问道:“说!你们是何身份?为何中毒?口中的女子究竟是谁?” 那瘦削汉子没想到李莲花身手如此了得,又被他突如其来的凌厉气势震慑,加之两日来被那神秘女子折磨得心力交瘁,连忙跪地求饶道:“大侠饶命,我说,我全都说。” 李莲花放开他,眼中闪过冷意,“快说。” 那瘦削汉子不敢偷奸耍滑,连忙一一道来。“我们是黑风寨的山匪,昨日山寨里突然来了个红衣女子,长跟天仙似的,不,比天仙还要美,像……像山中的妖精……” 李莲花不耐烦,大喝道:“说正事。” “是是是,她来到寨中,说自己被负心汉抛弃,心中恼怒,要出钱让我们替她杀尽天下负心汉。寨主见色起意,便说只要那女子同意当我们的压寨夫人,便供她差遣。” “那女子便说她此生最恨狂妄自大、冷心冷肠之人,便要求寨主在全寨兄弟面前立誓,此生定不负她,一生对她温柔小意,从不违逆于她,不可说一句重话,她便嫁于寨主做压寨夫人。寨主虽有疑虑,但终难挡其美色诱惑,便召来全寨的兄弟。” “谁料,兄弟们刚聚齐,那女子不知施展了何种妖法,转眼间,全寨兄弟皆中毒倒地,症状各异,有的腹痛如绞,有的皮肤奇痒难耐,有的泪流满面……个个苦不堪言。” “她说这是对我们过往恶行的惩罚,是我们害的她的心上人离开,只剩她孤身一人,她要让我们如她一般生不如死。” 李莲花脸上神色稍缓,心中因那句‘心上人’抑制不住的高兴,暗道:原来她是为我报仇去了。 瘦削汉子见李莲花脸色不复刚才骇人,便恳请道:“大侠,我们实在是冤枉的很,我们连她的心上人是谁都不清楚,更别提会害的他离开。那个妖女手段毒辣,寨中兄弟都被她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大侠你大仁大义,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呀。” 李莲花心道:你们当然害了他的心上人,如果不是你们抢劫,我便不会出手相助,便不会毒发,便不会知道她为自己解毒的秘密,便不会心生愧疚,便不会……便不会有后来的许多事。但是如若不是这样,自己又怎会发现心底的真正所想,心中真正所爱! 哎,李莲花在心底轻叹一声,都怪自己钻了牛角尖,原是与他人无关。 又听那瘦削汉子继续道:“更可怕的是,今日清晨,她又给我们二人下了毒,命我们去县衙报官,带官兵前来剿匪,这天底下那有自投罗网让官兵剿自己的山匪,我们前去县衙,这县太爷信不信还另说呢。 “但是她说,若是我们两日内未归,或者官兵未至,我们二人便会七窍流血而死,死后尸身化作血水,连个全尸都不给我们留呀。” 说到这里,瘦削汉子偷偷瞥了一眼李莲花的脸色,见他神情平静,不复刚才凌厉,连忙补充道:“那妖女手段狠辣,实在可怕紧,万望大侠能施以援手,救我们于水火。如若,大侠能救寨中兄弟姓名,寨中金银财宝供大侠挑选。” 李莲花听到瘦削汉子一口一个妖女的称呼角丽谯,心生不悦,眼底泛起冷意,凌厉地看着两人,厉声说道:“日后对那位女子,你们需以礼相待,如再让我知道你们对她不敬,我定要拔了你们的舌头。” 瘦削汉子闻言大吃一惊,惊恐地看着李莲花,颤声道:“你……你……” 李莲花微微一笑,“我便是她的心上人。”说着他便放开了两人,“既然让你们去报官,还不快去,小心七窍流血而死。” 两人闻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上马,仓皇而逃。 听了两个山匪所言,知晓她安然无恙,李莲花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她行事总是乖张,竟想起用毒药巧妙制伏山匪,还让他们自投罗网去报官,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确认了角丽谯的下落,李莲花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这时才感觉到腹中饥饿难耐。他迅速将面前的一碗阳春面一扫而空,又添了一碗,风卷残云般吃完,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在,这才起身结账。 结完账,也不耽搁,翻身上马,便朝着黑风寨的方向飞驰而去。 第62章 见她 李莲花一路纵马疾驰,不多时便到了黑风寨门前,隐隐约约听到阵阵凄厉的哀嚎之声从寨内传来。 李莲花身形一展,便如燕子归巢般,轻盈地掠入了山寨之中。 待在寨中站定,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有点愕然失色。 只见山匪们形态各异,或蜷缩成一团,或扭曲跪地,或无力地躺卧,或以头触地……姿态虽万般不同,但无一不痛苦至极。 有的口吐白沫,呕吐不止;有的则浑身伤痕累累,被自己的双手或他物抓挠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这一幕幕无不昭示着他们正深陷于身心的极致磨难之中。 李莲花虽知这些山匪均是穷凶极恶之徒,但现下目睹此景,心中不免有些不忍。他不忍再看,快步越过众人,向大殿奔去。 刚至大殿门前,便看到了的角丽谯。 她一身鲜艳的红裳,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犹如一朵开到极致的芍药花,艳丽而妖娆。 她此刻正慵懒地横卧在威严的虎头椅上,微眯着眼,瓷白的脖颈微微扬起,犹如一只高傲的孔雀,一只手轻轻地持着酒杯,轻轻旋转,酒液在杯中漾起层层细腻的涟漪。 嘴角似乎挂着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用另一只手擎着头,染着丹蔻的玉指在莹白的面颊轻扣,仿佛正在为院中那些哀嚎声合拍,似乎正在享受着一种常人难以言喻的“乐趣”。 不知情者定会误以为,她此刻正闭目聆听这世间难得的天籁之声,而非这令人心悸的鬼哭狼嚎。 看到她,李莲花才方才觉着自己空落落的心有了着落。 她这身张扬的衣着与妆容,还有那危祸武林的妖女气质,竟与以前别无二致。 以前看时只觉妖异与厌烦,今日再见竟让他觉着有种别样的风情,心生摇曳。 与她相处的这段时间,她总是以淡雅的妆容示人,于秀丽中带着份娇俏。而今,这身装扮,娇艳中透着妩媚,如流水桃花,清艳交融,让人心神俱醉。 李莲花脑海中忽然想起一句话,浓妆淡抹总相宜! 心念至此,李莲花才惊觉,原来自己早已深陷其中,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究竟是从何时起,对她的情感开始失控的呢? 他已记不清了。 最初,她在他眼中只是一个骄纵任性、无人约束的孩子,而他,自视过高,任由她胡闹,不以为意。 就像无意间埋落的一颗种子,长在心底深处,任由它生根发芽,不知不觉中已经长成参天大树,再也无法撼动。 感受着胸口不断涌动着的那份难以名状的悸动,李莲花一步步向她走近。 仿佛心灵相通,角丽谯倏地睁开眼眸,看到李莲花,她眼中闪过一抹惊喜,随即又迅速隐匿。 角丽谯起身坐直身子,敛了敛裙摆,语气清冷地问道:“李门主来此,莫非是来擒我这个妖女的么?” 李莲花回想起这两日来自己所受的煎熬,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幽怨与委屈,“你为何不归家?害的我好找。” 角丽谯眼神微微地波动了一下,反问道:“你不是走了吗?不是说要与我一刀两断吗?找我作甚?”语气中似有委屈之意。 见她如此,李莲花心中怜惜大起,想拥她入怀,但转念又想,她竟独身一人闯山匪窝,言语间不免责备道:“为何只身一人来这山匪窝? 你如今已不同往昔,可知你一个弱女子,孤身在这山匪之地,是何等的危险?你要是有个万一,你让我如何……” 说到这里,李莲花的声音戛然而止,心中涌起阵阵后怕,竟是哽咽难言。 角丽谯闻言嗤笑一声,挑衅地看着他,“呵,李大门主不是已经亲眼看到结果了吗?即便我武功尽废,形如废人,我角丽谯仍是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你李大门主不就是一位吗?” 李莲花知她是因为这帮山匪害自己毒发,后又因为自己的离开,心中怒气无处发泄,所以才来惩治他们。但想到她武功尽失却仍孤身犯险,他便后怕不已,幸好这些土匪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哎,李莲花心中暗自叹息,自己本来是要哄她回去的,怎地还和她置气起来了,想到此,便放软了语气,柔声道:“阿谯,我们回家吧。” 角丽谯心中就像被人用指尖勾了一下,涌出一股异样的情绪。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李莲花用如此亲昵的称呼唤她,以往他总是用“角大美女”、“角大圣女”称呼她,或是她惹他生气时忿忿地喊她 “角丽谯”。 如此亲昵的称呼,让角丽谯心中不免有点发软。但是一想到自己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他,他却无动于衷,脸色又不禁冷了下来,“阿谯,这个名字不是你能叫的。” 李莲花见她态度如此疏离,顿觉着外面的声音好生聒噪,他随手端起一盘花生米,快步走出大殿,运气将盘中花生米随手一挥,院中原本此起彼伏的哀嚎声瞬间归于平静,只余下花生米落地的轻微声响。 角丽谯见状,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仍是出口讥讽道: “李门主,您这手‘天女散花’般的点穴绝技,当真是出神入化,无人能及。” “想学吗?我教你。” “不稀罕。” 见她态度如此冷硬,李莲花心中苦涩,越发放软了语气,“阿谯,我错了。上次你说让我试着喜欢你,其实,我早已爱上了你,只是一直以来自欺欺人罢了。我刚离开就后悔了,一直在想你,想你是否还在生气?想你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想你……” 李莲花轻叹一声,继续道:“昨日,我回家后发现你不在,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满世界地找你,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别和我怄气了好不好?” 听他如此说,角丽谯眼中迸射出惊喜的光芒,宛若星辰般灿烂。瞬间的喜悦过后,心中又有些迟疑,她定定地望着李莲花的面庞,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然而,李莲花的眼中始终带着赤诚,良久,角丽谯问道:“你说的是真心话?没有诓骗于我?” 李莲花温柔地看着她,目光深邃而真挚,“字字肺腑,绝无虚言。若我有半句不实,便让我李莲花此生漂泊无依,孤独终老。” 第63章 定情 角丽谯问道:“你说的是真心话?没有诓骗于我?” 李莲花温柔地看着她,目光深邃而真挚,“字字肺腑,绝无虚言。若我有半句不实,便让我李莲花此生漂泊无依,孤独终老。” 角丽谯见他说的诚恳,便知他此话出自真心,绝非欺骗于她,心中欢喜无比。便想扑进他怀中,诉说这两日来的思念之苦,却又念及他素来偏爱温婉端庄的女子,便强忍住冲动,面上依旧维持着矜持。 目光略过她的腰间,又想起他将自己送他的东西一一退还,心中满是委屈与怨怪,“既如此,你为何又将我所赠之物悉数归还?衣物、玉佩一样不落,这是誓要和我断的干干净净么?” 李莲花轻叹一声,语气中满是无奈:“我本来不想给自己留任何念想,以为这样会很快便能忘了你。但始终高估了自己,终究还是不舍,最后还是带走了这个。” 李莲花从胸前衣襟内缓缓取出一个红艳艳的荷包,轻轻展开置于掌心之中。他柔柔地看着角丽谯,“阿谯,我早已对你情根深种,只是我愚钝至极,长久以来都未能察觉自己的心意。我回身取走这个荷包便是情难自抑,只是当时的我,太过蠢笨,未曾明了这一切。” 角丽谯心中暗自窃喜,又恐被他小瞧了去,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冷漠的神情,“原来,李大门主也是贪图黄白之物的俗人。” 李莲花见角丽谯虽然面上一片清冷,但是眉梢眼角都是隐藏不住的笑意,心中稍宽,知她已经原谅自己,暗道:她还是那么好哄。又见她极力自持的模样,越发觉得她可爱无比,心中更是喜爱。 李莲花用手摸了摸鼻尖,努力扯出一个苦涩无比的笑容,带着无限委屈解释道:“我留恋的,是这荷包背后某人倾注心血、一针一线亲手绣制的情意。” 角丽谯喜道:“你早就知道这荷包是我绣的?” 李莲花温柔一笑,眼神中带着宠溺:“自然。如此独特的针法,世间除你之外,又有谁敢拿出来示人呢?” 角丽谯闻言,俏脸一沉,说道:“还给我。”伸手便要去夺李莲花手中的荷包。 李莲花却顺势抓住她的手,低头瞧着她,低沉着声音说道:“这个荷包虽丑,可是,我却喜欢的紧,就算拿千金我也不换的。” 角丽谯见两人面庞相距不过寸许,她都能清晰地看清李莲花脸上的睫毛,他说话的温热气息,就在自己耳畔,一双深情的眼眸注视着自己。心便不受控制的狂跳,她以前阅男无数,但从未有过如此感觉,心中惶急便要挣脱开来。 李莲花哪里肯放手,双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小手,见她雪白的脸颊上染上了一片红晕,红扑扑的煞是好看,心中更是怜爱,放软了语气轻声说道:“阿谯,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喜欢你,好不好?” 角丽谯凝眉望着她,缓声问道:“你可想清楚了,现在反悔还来的及。” “绝不反悔。” 角丽谯亦紧盯着李莲花的眼睛,缓慢地说道:“李莲花,这次是你先招惹我的,从此以后你便是我角丽谯的人。若是你以后负我,我便生生世世跟着你,缠着你,爱侣也罢,怨偶也罢,仇敌也罢,只教你生生世世只能与我在一起,休想再看别的女子一眼。” 李莲花呵呵轻笑出声,眉眼含笑地看着她,“阿谯,你这惩罚还真是特别。那礼尚往来,如若你要是负了我,我也便生生世世缠着你,爱侣也罢,怨偶也罢,仇敌也罢,也只教你生生世世只能与我在一起,休想再看别的男子一眼。” 角丽谯闻言,心中自是无限欢喜,郑重地伸出一只手,说道:“好,那咱们击掌为誓,绝不反悔!” 李莲花见状,也伸出一只手,轻轻地与她击掌三次为誓,然后顺手与她的莹白的小手交握在一起,轻轻一拉将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拥住了她。温香软玉在怀,李莲花心中有片刻的失神。 他低头嗅了嗅她身上熟悉的海棠花香,低低地说道:“阿谯,我并不想隐瞒与你,世事无常,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就像十年前,你我都不会想到我们之间会有如此境遇。我只知道我现在想和你在一起,想看着你,陪着你,恋着你;想与你共赏朝霞暮霭,想与你共赴人世繁华。至于以后,我们交给时间好不好?” 角丽谯明白李莲花的意思,就像数月前她还在对笛飞声恋恋不忘,现在却对他情深不移。 然而,世间哪有刚刚互诉衷肠、情定终身的伴侣,便直言自己无法承诺未来的?这样的事情,恐怕天底下也就李莲花这个傻子做的出。 角丽谯靠在他胸前闷闷地道,“你不会说点好点的话哄哄我,让我开心吗?” 李莲花伸出一只手,轻抚她的发梢,认真地道:“阿谯,我不想骗你,更不想给你空头许诺。我看过太多的红尘离合,亲友相残,情人反目,未来的事情我不想想,也不愿想,我只想和你过好每一个当下。对于未来,我能做到的只是尽量不给你机会让你负我,你也不要给我机会让我负你,好吗?” 第64章 情侣剑 闻言,角丽谯静默良久,突然,她伸出双臂紧紧环抱住李莲花,将头深深埋入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轻轻低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李莲花,你可知道,我在你身上放了追踪粉。原本,我是想放你离开的,可是后来我越想越不舍,越想越不甘。就在今天早晨,我做了一个决定,如果超过两日你还未来寻我,我便去找你。我已经想好了,如果你还是要执意离开,我便给你种上情蛊,让你对我痴迷,日日夜夜都待在我身边,再也不能离开半步。” 说着此,角丽谯缓缓从李莲花怀中抬起头来,决绝又带着点希冀地望着他,“这样的我,你还会喜欢吗?” 李莲花怔了怔,角丽谯不由得心慌,双手不自觉抓紧了他胸前的衣襟。 不过一瞬,李莲花脸上却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阿谯,我好生喜欢。你知道吗?我原以为我在你心中是比不过笛飞声的,所以你才会放我离开,没想到……原来……原来,你对我也是如此。” 角丽谯见李莲花笑得像个傻子,疑惑地问道:“你不生气么?你以前不是还怪我对笛飞声太过凶残吗?” 李莲花一愣,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对呀,按理说,我应该生气才是,可是我现在完全没有,反而心生欢喜。以前见你如此对待笛飞声,很是不解,更是为笛飞声抱不平,但是现在我心中却无限喜悦。” “哈哈……”李莲花放声一笑,又接着说道:“看来,你看的话本子里写得不错,原来再机灵聪明之人一旦沾染上情爱便与傻子一般无二。” “那你愿意做个傻子么?” “心甘情愿。” 角丽谯的眼眸瞬间亮如星辰,满含柔情地凝视着他,“我亦如是,心甘情愿,此生不悔。” 李莲花微笑,眼眸中全是柔情,“那么,这个荷包我就当作是你赠予我的定情之物了。”说着他便将荷包放入怀中贴身收好。 角丽谯见状,从怀中取出那枚莲花玉佩,问道:“那这个玉佩你还要不要?” 李莲花面上微微尴尬,伸手欲接过玉佩,却被角丽谯伸手躲过。 李莲花一愣,低声道,“阿谯,我知道错了。” 角丽谯不可知否,而是轻轻拽过他,低头将玉佩挂在了腰间,“下次,绝对不能再弄丢了,要不,我绝不原谅你。” “好。” 角丽谯笑意爬上眉梢,从袖中取出一枚莲花簪,递到李莲花面前,问道:“那这次,你可愿意为我簪上这枚莲花簪?” 李莲花微微一笑,伸手接过簪子,仔细地簪于她的发间,然后,低头仔细地看着她。 “怎么样?好看吗?” 李莲花转目,盯着她的粉白色的小脸,轻声道:“好看。” 只是,这莲花虽然雕的精巧,但是总觉素了些。 角丽谯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脸上挂着笑容,注意到眼下的青影,问道:“你这两日没好好睡觉么?看着怎么那么疲惫?” 李莲花闻言,带着有点委屈地说道:“你不在身边,我已两日没睡了。” 见李莲花对自己撒娇,角丽谯心中颇为受用,带着宠溺地应允,“好,好,好。不过走之前,我要拿点东西。” “什么东西?” 角丽谯轻轻一笑,“你随我来。”说着,便牵起他的手便往大殿后面走去。 两人来到一间装饰精美的房间内,角丽谯走到博古架前,从上面取下一对精致的对剑,颇为爱惜地摸了摸。 李莲花只见两把剑,剑身暗纹都镶满了翠玉与宝石,交相辉映,华美非凡。 其中一把剑,剑柄之上,雕刻这栩栩如生的龙首,龙眼炯炯有神,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的真情假意。而另一把剑身略显小巧,剑身细长,线条流畅而细腻,剑柄之上,镶嵌这璀璨的宝石,中央雕刻着一只展翅高飞的凤凰,凤羽丰满,色彩斑斓,显得极为华美。 角丽谯将那把雕刻着龙首的剑递给李莲花,“这把剑可还入得了你的眼?” 李莲花伸手接过剑,轻轻抽出剑身,只见剑光如秋水般凛冽,寒气四溢,剑身上的光泽流转不息,虽不如少师,却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 他满意地点点头,笑道:“确实是一把好剑,只是这配饰有点太过招摇。” 角丽谯却轻轻摇头,说道:“非也,非也,只有这华贵的装饰才能配得起这把剑,宝剑配英雄,宝珠配宝剑,和你我正好相配。” 李莲花见角丽谯满脸笑容的摩挲着剑身上的宝石,心中暗自好笑,她不是相中了这把剑,而是相中了剑身的装饰,无论什么东西都要好看的,果然,是个只看颜值的女人。 没有来的,脑中闪现一个念头,若是自己以后老了,她是否会嫌弃自己? “你在想什么?呆呆的。” 李莲花回神,轻笑,“我再想角大美女果然什么东西都要好看的,等将来我老了,变成了糟老头子,角大美女会不会嫌弃我。” 角丽谯一呆,随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狡黠的说道:“是的呀,所以我们的李神医要努力呦,就算变成糟老头子也要做最英俊的糟老头子,到时我这个俏老太太就会多看你几眼了。” 李莲花眉眼含笑,故作正经地答道,“好吧,那我就努力成为全天下最英俊潇洒的糟老头子。”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在空气中回荡,充满了温馨与默契。 ………………………………………………………………………………………………………… 角丽谯拿着剑晃了晃,“以后这对剑就是我们的佩剑了,名字我都想好了,你的叫侠骨柔情剑,我的这把叫红颜倾城剑。” 李莲花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这明明是一对龙凤剑,却还要费劲地取名字,就叫龙凤剑不是更贴切。还有这名字,起的实在是……招摇,和这剑一样招摇。 但看着角丽谯沾沾自喜的神情,似乎对自己起的名字很是满意,李莲花不忍拂其意,只得微笑着回了一个“好”字。 角丽谯心中欢喜,拿上剑,又伸手拉起李莲花,“走,带你去挣点银子。” 当李莲花背着两大包金银珠宝从山匪的仓库出来时,才明白她说的挣点银子是何意,不禁暗自感慨,她这挣银子的速度,还真是无人能及。 两人背着两大包裹珠宝从后院出来,被折磨的痛不欲生的山匪们,一见到李莲花与角丽谯现身,便匍匐上前。但,他们因被李莲花点了哑穴不能言语,只能拼命地对着两人磕头,脸上全是乞求之声。 李莲花侧头看向角丽谯,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本来想多折磨他们一会,但是今日本姑娘心情好,暂且饶了他们吧。”说着,她走到匪首面前,伸手解开他的哑穴,冷声问道:“这两天滋味不好受吧?” 匪首头摇的和拨浪鼓般,连连磕头,声音颤抖:“姑奶奶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求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我们以后一定吃斋念佛,再也不干害人的勾当。” 角丽谯面色一凛,声音清冷如霜,周身散发出一股不容违抗的威严,仿佛瞬间变回了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金鸳盟圣女,“记住,从今往后,不得再欺压百姓,行那伤天害理之事。否则,我必让你们尝尽世间苦楚,直至灰飞烟灭。” 言罢,她随手抛出一个药瓶,“命人熬一锅热粥,将瓶中药末放入,喝了身上之毒可解。你们身上蚀骨散之毒的解药,稍后我会命人送去县衙。若想活命,便速去县衙自首,否则两日之内,必让你们七窍流血而死。” 众山匪听后,无不吓得面如土色,颤抖着身体连连点头,无一敢违拗。 第65章 回家 处理完山匪,俩人才离开山寨,角丽谯目光落在马背上那个显眼的大箱子上,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李莲花轻轻揉了揉额头,略显尴尬地答道:“是你的蛊虫。” “你带它们出来做什么?”角丽谯不解地问道。 李莲花讪讪一笑,用拳抵嘴,轻咳一声道:“我是担心,你还在生我的气,回去后再自行离去。” 李莲花犯傻的行为引得角丽谯咯咯直笑,“你还真是胆大,就不怕它们出来咬你一口。” 李莲花一呆,“你不是说,没有你的指令,它们不会轻易伤人吗?” “话虽如此,它们平时除了进食均在昏睡,除非有人将它们唤醒,你这一路颠簸,要是把它们晃醒,那可就不一定了。” 李莲花听后不禁一阵后怕,忽然感觉后背冷飕飕的发凉。 实际上,这些蛊虫中的绝大多数皆用李莲花的血喂养过,角丽谯养这些蛊虫本也不是害人所用,即便李莲花不慎中蛊,对他亦无大碍。 角丽谯只是见李莲花对这些蛊虫毫无惧色,难免心生戏谑,欲借此吓唬一二,免得他误以为自己软弱可欺。 “阿谯,日后我教你习武,你教我御蛊吧。” 李莲花向角丽谯说道,以角丽谯这惹是生非的性子,若无武艺傍身,实在太过危险。而自己以后要与角丽谯共度朝夕,也需要学会如何和这些蛊虫和谐相处才是。 角丽谯闻言,目光流转,笑道:“那若是我再学会了你的‘扬州慢’,岂不是要美得不可方物?” 李莲花嘴角不经意地上扬,轻声道:“你本就倾国倾城!” 此言一出,角丽谯便咯咯轻笑起来,宛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她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他的唇边,指尖带着丝丝凉意,“你这张嘴,如今真是愈发会哄人了!” 李莲花笑着点点头,“美人如斯,当然要常说些让美人笑颜常开的话了,以前是我太不解风情。” 角丽谯脸上笑容绽放,本想再打趣一番李莲花,但见他精神不济,便也不再和他说笑。 当即,翻身上马,对着李莲花伸出手,“我们回家。” “好。” 回家! 李莲花嘴角含笑,握住角丽谯的手,跃上了马背,坐在了她的身后,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身。 李莲花环抱着她,将头轻轻靠在她温暖的背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安,连日来的彷徨与焦虑仿佛都随着这温馨烟消云散了。 “你……真的是单孤刀的表姨?”李莲花在角丽谯背后轻声问道。 “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莫不是真的害怕我让你喊我表姨吧?”角丽谯轻声反问,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 “哦,就是突然想到了,你好好回答我,不许骗我。”李莲花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让角丽谯的心情瞬间明媚起来。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其实是他的表妹。” 李莲花脸上瞬间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话语中带着几分得意,“那这么说来,我也算是你的表哥了!” “哼,少来这套,单孤刀我都没叫过他表哥,你这便宜可占得容易。”她嘴上虽这么说,但眼中却满是笑意。 闻言,李莲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连日来的奔波早已让他疲惫不堪,如今心无挂怀,困意袭来,再加上马背的颠簸更是让他昏昏欲睡。 他轻轻收紧了环抱着角丽谯的手臂,将头在她的后背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鼻尖萦绕这熟悉的海棠花香,安心地沉沉睡去。 听到到脖颈间传来的小小鼾声,角丽谯心中也越发安定柔软。 所谓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爱人在侧,共赴美好! 第66章 原来当大侠的感觉这么好! 两人傍晚时分才回到家中,简单用些饭食,角丽谯便催促着李莲花区休息,李莲花也是真累了,进了卧室倒头就睡着了。 次日清晨,李莲花悠然转醒,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明晃晃的阳光。他不禁以手扶额,想起昨日从黑风寨归来,简单洗漱一番,便睡下,未曾想一觉竟至日上三竿,心中暗自嘀咕自己怎的如此贪睡。 起身看到案桌上的香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昨日角丽谯趁他熟睡之际,悄悄点燃了安神香。 李莲花伸手捻起一抹香灰放在鼻尖闻了闻,有股淡淡的槐树的清香,但是又与他以前闻到的无心槐的香味大不相同。猜测可能是角丽谯用无心槐为原料制作的熏香,所以他才能熟睡如此,毕竟寻常安神香对他而言并无太大效用。 昨日一夜好眠,现在神清气爽,李莲花伸了个懒腰,便出了房间。刚到来到院中,狐狸精便摇着尾巴跑了过来,在他脚边蹭来蹭去。他在院中巡视一圈,未见角丽谯的身影,才想起,昨日她曾说过今日要去县衙送解药,应是早早就出了门。 李莲花无趣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不远处一群在地上觅食的小鸟,听到声音,‘呼啦啦’一声全都飞起,有几只躲到院中老槐树的浓荫之中,叽叽喳喳地叫着。 李莲花的思绪随着鸟鸣飘远,脑海中突然浮现角丽谯儿时与她娘亲在槐树下荡秋千的情景,那也许是角丽谯为数不多的温馨记忆。 李莲花微微皱眉,心中暗自思量:阿谯往昔历经太过坎坷,今后我定要加倍疼惜于她,让她的以后的生活都能充满欢笑与温馨,再无一丝忧愁与苦楚。 他凝视着那棵枝叶繁茂的老槐树,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暗想:在此间挂上一架秋千定能增添不少乐趣。待到炎炎夏日,与阿谯一同坐在树荫下,随着秋千轻轻摇曳,一边享受着微风拂面的凉爽,一边闲话家常,应很是惬意。 他的目光掠过小院,略显空旷寂寥,随即心中又生一念:若再添几株桃树,待到春暖花开,满院桃花盛开,与阿谯穿梭于桃树间,清香阵阵,桃花粉面,应是好看的紧。 念及此,李莲花不由得有些意动,匆匆用过饭,便四处搜集起木材来,打算亲手制作一个秋千。 他先用剑将木材劈好,又去村里的木匠处借了刨子、 木锉、凿子等工具,细细地将木板边缘打磨光滑。其实李莲花骨子里是和角丽谯一样的人,都钟爱美好之物,什么都力求精致。因此,原本一两个时辰便能完成的事,他硬是精益求精,不仅将木材打磨得滑不留手,连秋千的麻绳也是精挑细选,定要选个称心如意的,结果弄到傍晚才算完工。 正在他欣赏自己的作品之时,耳边便传来了角丽谯的脚步声,听着很是愉快,看来她心情不错。李莲花不由得也跟着欢喜起来,他嘴角含笑,转身去迎她,“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 角丽谯满脸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眸中流光溢彩,兴奋地叫道,“李莲花,原来当大侠感觉这么好!” 李莲花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好奇,挑了挑眉,追问道:“哦?此话怎讲?” 角丽谯下意识得挺了挺胸膛,清了清嗓子,不无得意地说道:“今天县城街头巷尾,都在传送一则奇谈,说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不仅惩治了黑风寨中那帮为非作歹的山匪,还以慈悲之心感化他们,使之主动前往县衙投案自首,从此洗心革命,一心向佛,再也不伤天害理之事。此事迅速传开,百姓们感激涕零,纷纷前往山神庙祭拜。刚才我还看到李婶她们带着祭品,正前往山神庙祭拜,场面甚是虔诚。” 李莲花看着她得意的表情,想起自己刚下山那会,年少轻狂,也是如此,每行一善便暗自窃喜,恨不得昭告天下。他笑着打趣道:“那你怎不直接告诉乡亲们,你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位‘仙女’呢?” 角丽谯眯了眯月牙眼,沉吟片刻,叹气道:“算了,我还是想过些清净的日子。再说,我又不是真正的大侠,若不是因为你,我也无意区招惹那些山匪,再说你们当大侠的,不都是做好事不留名,默默奉献的吗?” 李莲花想起自己那些轻狂的岁月,“也不全是。” 角丽谯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怎么,你年轻时也曾挟恩图报过?” 李莲花闻言,微微一笑,“挟恩图报之事,我确实未曾有过。只是年少时确实有几分轻狂,做了一件自认为不错的事情,便忍不住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角丽谯笑嘻嘻地道:“哦,我还以为只有我这个妖女会如此呢?” 她目光轻轻扫过槐树,突然被树下的那新添的秋千吸引,眼中一亮,一个转身便到了秋千旁。她用双手摸着秋千的绳索,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李莲花,“为我做的?” 李莲花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羞涩,下意识地以手掩面,轻咳了一声,“嗯,刚做好,你试试看。” 角丽谯脸上满是惊喜,轻盈地坐上秋千,轻轻摇晃了两下,满意地点头,“嗯,手艺确实不赖,本仙女甚是喜欢。” 见她如小女孩般绽放出纯真的欢颜,李莲花深感自己一整日的辛劳终是没有白费。 第67章 我以后一定对自己的命爱之重之 角丽谯望着站在一旁、眼眸含笑、温润如玉的李莲花,夕阳为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显得格外的不真实,这让她心中莫名一紧。 角丽谯忙稳住秋千,伸手拉起李莲花的手,邀他一同坐在秋千上。她紧紧握着李莲花的手,感受到他就在自己身边,她那颗莫名悬着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察觉到角丽谯的不安,李莲花回握着她的手,温声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为何如此不安?” 角丽谯将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上,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李莲花,我以后不再做妖女了,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听她如此言语,李莲花心中大感怜惜,知她不安与依赖,伸手揽她入怀,轻声抚慰,“李莲花不会离开角丽谯的。” 虽然听到李莲花如此说,但是,角丽谯没由来的觉着现在的一切有点不太真实。她伸手搂着他的腰,又往他怀里钻了钻,“李莲花,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自己在做梦,好怕一日梦想,又剩我孤身一人。” 李莲花轻轻叹息,左手轻抚她发顶,右手揽着她肩膀,低声道:“阿谯,相信我,真不是梦。你知道吗?其实,我才是你的表哥。” 此言一出,角丽谯猛地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狐疑地看着他。 李莲花笑了笑,用手轻抚她脸颊,又将她重新拥入怀中,将下颌轻轻放在她发顶,简要地将后来发生的事告诉了她。 “所以,你为了方多病把忘川花给了那个狗皇帝?” 角丽谯怒从心生,从李莲花怀中挣脱了出来。 温香软玉离怀,温存不在,李莲花一愣,顿觉怀中空落落的,他拢了拢衣袖,暗自叹息,什么时候她的脾气能变得温和些! 不是,她关注的重点不应该是我是你的表哥吗? 不应该是柔情温存两人之间的亲缘吗? 哎,算了,角大美女的脑子向来与常人不同,哄下吧! 伸手轻轻牵过角丽谯的手,李莲花温声如玉,“阿谯,方多病是我十年来唯一真心相交的朋友,且忘川花也只有三成机会能解了我的毒,自古帝王均多疑,只有我死了,他才会安心,才会放过南胤遗民,放过四顾门,放过所有人。” 角丽谯悠悠地望着李莲花,眸中闪过万千情绪,最终只是低声呢喃,“你何时才能学会自私点?” 李莲花目光柔柔地看着角丽谯,“阿谯,这世间事本就福祸相依。若非如此,我又怎会北上,又怎会遇见你?能与你相遇,相知相惜,此生已是我最大的幸事,此生已无憾。” 角丽谯知他心性,素来心善,心怀慈悲,若非如此,当初他也不会容忍自己在他身边,自己也正是因为他的这份善良与包容才对他心生爱慕。 罢了,好在一切还不晚,自己还能救他。 角丽谯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正色道:“那你答应我,从今往后,定要好好爱惜自己的生命。你我半生孤苦无依,好不容易才相知相守,决不可再放开彼此的手” 李莲花微笑,也郑重地回道:“好,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会对自己这条命爱之重之,绝不留你一人伤心难过。” 第68章 有多喜欢李莲花? 角丽谯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正色道:“那你答应我,从今往后,定要好好爱惜自己的生命。你我半生孤苦无依,好不容易才相知相守,决不可再放开彼此的手” 李莲花微笑,也郑重地回道:“好,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会对自己这条命爱之重之,绝不留你一人伤心难过。” 见他回答得如此干脆,角丽谯脸上终是露出笑容,但随即又染上了一抹淡淡的忧郁。她有些黯然地说道:“李莲花,跟我讲讲你的故事吧,讲讲你年少时的风华,讲讲那不为人知的十年。” 李莲花自是知道角丽谯在想什么,但是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他那十年所受的苦楚。在他看来,与角丽谯自幼便经历的颠沛流离相比,自己的那些苦难似乎显得微不足道,至少他曾在师父师娘的庇护下,有过一个温暖快乐的童年。 于是,李莲花便将他如何有幸拜入漆木山门下,在山上如何被师父逼迫练武,下山后如何结交朋友,如何创建四顾门,身中碧茶之毒后如何自学医术,做饭、养花、种菜等等,以及期间闹出的一系列令人捧腹的乌龙趣事,以轻松诙谐的语调一一给角丽谯说了。 角丽谯知他有意隐瞒,其实不用他细说,她也知道那未详述的十年定是充满了艰辛与苦楚。身受重伤、缠绵病榻、没有亲友、身无分文,所有的苦楚皆由他独自承担。要不然要不会自己学医、种菜,也不会如此珍惜方多病这个朋友。 既然他不想讲,不想让自己知道,不想让自己内疚;那她便不问,不知,不内疚;只做一个爱他、知他、护他的小女子,只要他开心! “李莲花,明日你教我练武吧,以后我来护着你”。 李莲花侧目看向角丽谯,心中滚烫,这是他生命中第二次有人提出要保护他。 以前的李相夷,是何等的威风,哪里需要旁人的庇护;作为李莲花,虽身体羸弱,但也习惯了无人相护,更未曾奢望过被人守护。 十年间,在日复一日的磨砺中,他学会了用插科打诨、左右逢源的方式,在夹缝中求生。 方多病,是他生命中第一个挺身而出,要护他周全的人,而今,角丽谯是第二个说要保护他的人。 “好。”李莲花轻声回道,无论她做不做的到,但是仍让他感觉到温暖。 其实有些事,不用明说,双方都已明了。 李莲花知道角丽谯一定是在自责,所以才要说学武保护她,可是他不需要一个一直对他愧疚的爱人。 “阿谯,你无需自责,那十年对我来说,虽非全然顺遂,却也自在许多,没有忙不完的江湖大义,没有刀光剑影,没有阿谀奉承,没有尔虞我诈……” 李莲花低头轻笑,“其实,真的,挺好的。” 角丽谯见他如此,轻叹,往事已矣,再后悔懊恼也无济于事,以后加倍对他好便是。 角丽谯本就不是一个纠结的性子,想通此结,便不多做纠缠。她眼眸灵动,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以玩笑口吻问道:“嗯,你怎么不讲讲你的阿娩姑娘,莫非怕我这个妖女吃醋不成?” 说罢,她轻巧地斜睨了他一眼,“其实啊,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江湖中早已流传着诸多版本。江湖第一剑神与江湖第一美女,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许白头,那缠绵悱恻、动人心魄的爱情故事我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李莲花闻言苦涩一笑,“其实李相夷和阿……和乔姑娘的事情,并非世人所想的那般。李相夷总是惹乔姑娘生气,而他却往往不明所以,他不懂她,也没有时间去懂她。其实,两人后来怨怼多过甜蜜,甚至连面都很少见了,终是李相夷负了她。” 角丽谯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你大可不必要如此,我不会嫉妒她的。” 李莲花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却是爽朗一笑,说道:“哈哈……阿谯,其实你也不必如此。在我面前,你无需温良贤淑,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其实我也会嫉妒笛飞声。” 角丽谯有一瞬被他看透小心思的窘迫,随即便坦然,毫无遮掩地说道:“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嫉妒她,嫉妒的要命,十几年前便是如此。不过你放心,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去伤害她。” 李莲花眼中精光闪过,侧目问道:“你以前不是对李相夷恨之入骨吗,为什么会嫉妒乔姑娘?” 角丽谯斜睨他一眼,那神情分明在说你明知顾问。 见李莲花眼含期待地看着她,终是低声轻轻地说道:“那鲜衣弄马的少年郎,又有谁会不心动呢?又有谁不奢望得到李相夷的庇护呢?恨他,是因为他眼中从来没有我,甚至要杀我。”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缅怀,仿佛在追溯往昔的岁月。 李莲花温柔地轻抚角丽谯的发丝,看着她有些郁郁的神色,怔忪良久,终是低沉着嗓子慢慢说道:“你说李相夷目中没有你,那你可知他为何会穷追你三日三夜,仍未杀了你?” “那是因为……” 角丽谯突然戛然而止,她本想说,那是因为李相夷太过迂腐,非要将自己捉拿回四顾门受审,所以才给了自己可乘之机。但当她看到李莲花那似笑非笑的眼睛,突然福灵心至。以当年自己那微薄的武功,笨拙的下毒手法,若非李相夷故意为之,何以能与他周旋数日,直到笛飞声来解救自己。 角丽谯心头一喜,语音中不由自主地雀跃起来:“你是说你……”,话音未落,她便又冷静下来,她目光复杂地望着李莲花,不确定他是否为了安慰自己才故意这样说,喃喃的说道:“那他为什么看我像看个死人一般?” 李莲花苦笑中带着几分无奈:“李相夷此人,高傲自负,身为武林正道之光,他自然不会允许自己对所谓的江湖‘妖女’假以颜色了,他不过是个口是心非的愣头青罢了。” 角丽谯恍若发现了天大的秘密,眼底的惊喜瞬间炸开,眼眸弯成了两抹好看的月牙,“所以,‘角大美女’是你的真心话吗?” 李莲花含笑点头。 角丽谯的心瞬间被幸福填满,猛地扑倒在李莲花怀中,带着一丝撒娇与幽怨道:“李相夷确实可恶透顶,我讨厌的很,还是李莲花可爱,我喜欢的紧。” 李莲花也紧紧回拥着她,笑声里满是宠溺,“哦?那你有多喜欢李莲花?” “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愿与他共度每一个晨昏,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暖暖夕阳下,两人相偎相依,良久,再良久,其中的温情蜜意只有两人能够心领神会。 第69章 我不温柔,你不还是喜欢我 这甜蜜温馨的时刻,任谁目睹都会心生怜爱悄悄地避开,以免惊扰了这对小眷侣。然而,世事总有例外,偏偏有那不通人情世故,不解人间风情的。 那红毛小狐狸,见两个主人只自顾自地抱在一起,无人关注自己,便觉有些寂寞。于是,便嘚嘚跑到两人面前,先是蹭了蹭角丽谯的裙摆,见角丽谯不搭理它,又转而去磨蹭李莲花的裤腿,见李莲花亦不为所动,便又去找角丽谯,如此往复数次。 最后,角丽谯终是不耐烦地骂道:“你这个捣蛋精,还不快快滚开,难道不知非礼勿视吗?” 李莲花‘呵呵’地轻笑出声,伸手扶正角丽谯的身子,“可能是饿了,我去给它拿点吃食。” 角丽谯颇有些不满,对狐狸精教育道:“狐狸精,知不知道偷窥人家恩爱,会长鸡眼的……” 李莲花从屋内出来,好笑地看着角丽谯,“好了,它只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又爱吃又爱玩的小狐狸。” 狐狸精看到李莲花手中的肉干,两眼放光,也不去探究角丽谯话中的含义,一溜烟地跑向李莲花。 李莲花将肉干放在小狐狸的食盒中,回身牵起角丽谯的手,再次坐回秋千上,笑道:“好了,不要生气了,阿谯,和我说说你的故事吧。” 角丽谯一怔,敷衍道:“没什么好讲的了,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李莲花却极其认真,直视着角丽谯的眼睛,不给她丝毫逃避的空间,“你在五毒教都经历了什么,为何会中毒?为何会离开五毒教?阿谯,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你过去人生我无法参与,但至少让我知晓可好?” “如果,我的过往充满了阴谋算计,而我也不是你想象的那般,你还想知道吗?”角丽谯凝视着他,轻声问道。 李莲花轻轻叹息,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阿谯,你信我么?” 角丽谯微微一笑,信吗?应该是信的吧。 角丽谯将头轻轻倚在李莲花的肩头,声音柔和而略带沧桑地说道:“其实,我的事情很简单。你可听说过五毒教教主何仙姑。” 李相夷轻轻点头,“听说是一个容貌艳丽,极其狠毒的女子。” “这只不过是外部传言罢了,其实,她是个容貌丑陋的女子。五毒教的人无不自幼习毒,每年因制毒,试毒丧命、致残、毁容的大有人在。何仙姑因幼时练毒,不慎导致容貌尽毁,后又被心爱之人所弃,由此便心性大变,她不仅不让教中女子正常婚配,更是对自己的容貌的在意到了偏执的地步。” “她不仅修炼画皮功法,更是常年研究削骨换皮之术,她的面皮每三年便要更换一次。但是她的换皮之术并无成熟,要找到一张适合她的面皮也非易事,每当她更换面皮之时,惨死在她手中的美貌女子便不计其数。其实,教众除了每年外出寻找试炼女童之外,还要为她搜罗美貌女子。” “当年,我从一众试炼弟子中脱颖而出,何仙姑竟然破例的收我为徒。初时我还高兴雀跃,但后来,我却慢慢发现,她从不让我碰有碍容颜的毒药,慢慢我便知她是相中了我这副容颜,想要据为己有。” “后来,在她要对我行换皮之术前,我便提前对她下了毒,在缠斗中,我中了她的‘五毒掌’。幸运的是,我意外获得了她精心培育的‘七星海棠’,以毒攻毒活了下来。” “杀死教主乃是叛教的大罪,我深知无法再在五毒教中立足,便找了一个替身假死,自己逃了出来。一路辗转至中原,却又因容貌引来众多好色之徒的纠缠。五毒教善用毒,武功确是平平,为了习得上乘功法,我便去偷鬼手风烈的武功秘籍,不料行踪败露反而被抓,后被笛飞声无意中救下。” “当时年少无知,一心想找个武功高强之人依附,得知他是金鸳盟盟主后,便决定加入金鸳盟。然而,命运弄人,他始终无心与我。后来,我被雪公血婆因容貌识识破身份,被南胤遗老和封磬诱惑加入复国大业,又因笛飞声的漠视,转而研习画皮功法,行事就越来越偏执了。” 她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不可闻,李莲花深知她是怕自己对她心生厌倦。然而,此刻他心中唯有心疼与怜惜,他伸出手臂紧紧抱着她,“阿谯,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也并不会因为你以前的所作所为而厌烦你,我只恨没有早点遇到你,这样你就不会吃这许多苦楚。” 角丽谯几不可闻地轻嗯一声,并未接话。 “是因为七星海棠,所以你身上总带着海棠的香气吗?” “也许是吧,我猜测或许我体内的七星海棠是克制碧茶之毒的良药。只是时隔多年,我体内的七星海棠药效可能残留不多,所以无法彻底解除你的毒,不过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早晚有一日,我会将你体内的毒素清除干净。” “不可,”李莲花打断她,扶正她的身体,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绝不允许你再以伤害自己的方式来为我解毒。” 角丽谯急道:“没事,我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阿谯,”李莲花严肃的看着角丽谯,“你是女孩子,难道不知道气血对女孩子的重要性吗?而且,随着你的体内的血液的流出,你体内七星海棠的药性只会越来越少,你本就身中剧毒,怎知你的身体不会随着药性的减少而出现其他问题?” 李莲花轻柔的将她耳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我现在已经无碍,而且已经恢复了三成功力,我以前只有一成功力时便能活十年,何况是现在。我们再慢慢找其解毒之法可好,不要再伤害自己的身体,你这样我会心疼。” 见他如此坚持,角丽谯沉思片刻后说道:“那我们去五毒教吧,虽然七星海棠的培育之法一直是五毒教的辛密,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不定他们已经培育出新的七星海棠。” 想到角丽谯与五毒教前任教主的恩怨,李莲花心中不免担忧,恐怕此行凶多吉少,他实在不想让角丽谯以身犯险,便问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你一直用我的血喂养的蛊虫是何用处?” “其实五毒教还有种秘术,就是换血大法。就是用蛊虫吸出鲜血换至另一血液相容之人,用以救命或者解毒。因你身中剧毒,普通蛊虫无法抵抗你血中毒素,所以我才从小培育,经过那么长时间才筛选出五只,也不知能不能用。而实施换血大法仍需返回五毒教,我在五毒教时日尚短,换血大法我只知其名,并不知其详。” 李莲花看出角丽谯眼中的急切,心想:罢了,无论出了何事,我全力护着她便是。于是,便道:“好,我们一起去。但是,去之前你得先练好武功才行。” “好,我明天就开始练功。”角丽谯爽快答应。 “不,是今晚,吃过饭后立刻开始,至少两个时辰的扬州慢。”李莲花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 “李莲花,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个人太过严厉。” 李莲花微微一笑:“没有。”心里默默补充了后半句:说李相夷的不算。 “那你还不去做饭,愣着干什么?小心耽误了我练功。”说着便将李莲花推下了秋千,李莲花脚步不稳,打了一个趔趄。 “角丽谯,有没有人告诉你,女孩子要温柔点才好。” “我不温柔,你不还是喜欢我。” 李莲花含笑看着她如花的笑靥,说道:“角大美女说的是,我喜欢的紧。” “嗯,我知道。” 第70章 我可以吻你吗? 自那日,两人商定要去五毒教寻求解毒之法后,角丽谯便一改往日懒散的习惯,日日练起武来。 两人为避人耳目,每日吃过早饭便悄然前往‘桃溪小筑’,研习武艺。 时至四月,春意正浓,桃溪小筑周遭的林木已长得郁郁葱葱,入目皆是翠绿,处处洋溢着生命的活力与希望,令人心旷神怡。 山中寒凉,虽已近暮春,但西面的桃花犹自绽放,清风徐来,花香四溢。桃花掩映中,角丽谯一身红衣,手持长剑,轻盈舞动,身姿飘逸,宛若林间翩飞的蝴蝶,极尽华彩。 李莲花懒懒地坐于一方巨石之上,红泥小炉,清泉煮新茶,轻烟袅袅,茶香四溢。他轻呷一口清茶,眉眼含笑,望着角丽谯在林间翩飞,剑影婆娑。 角丽谯研习相夷太剑已经半月有余,多日勤练,才勉强能将整套剑招连贯使出,心中难免气馁。 角丽谯习武资质本就一般,而李相夷自创的相夷太剑,又剑招奇特,与世间常见的剑法大相径庭,诸多招式皆是反传统而行。 再加上角丽谯习武多年,早已形成自己的用剑习惯,面对这颠覆性的剑法,她不得不重新调整自己的剑术习惯,过程颇为艰难。 李莲花看着她日渐灰败的脸色,心中不忍。苦思数日,终于想到一个让她开怀的法子。 前两日,让她将自己以前练习的剑法演示一遍,他琢磨了一天一夜,才将她原来的那套剑法的不足之处一一修正了。 今日,李莲花将改良后的剑法演示给角丽谯看,果然她才练了两三遍便得心应手,剑招使得浑然天成。 李莲花心中暗忖:今日她应该会高兴了。 随着最后一式剑招的完美收势挥出,角丽谯站定收剑而立,轻轻凸起吸纳,待收功完毕,便轻快地向李莲花奔来。 她满脸笑容,一双漂亮的眼眸弯成两抹甜蜜的月牙,显得格外开心。李莲花也不由自主地加深了嘴角的笑意。 “怎么样?”角丽谯眸中含着期盼,宛如一个渴望得到表扬的孩子。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角丽谯颊生红晕,娇嗔道:“我说的是剑法。” “出神入化。” 听到他的赞美,角丽谯的眼底仿佛绽放了璀璨的烟火,笑容灿烂夺目,比春日阳光还要明媚几分。 近日来,角丽谯心中一直颇为郁郁,暗自思量,自己勤勉习武十数载,却未曾料到一套相夷太剑竟让她苦练了十多日才勉强连贯使出,更遑论融会贯通、运用自如了。 角丽谯心中苦恼,如此下去,自己何时能变得强大,如何能护得住他? 然而,今日李莲花将她练熟的一套剑法重新勘正,只是稍稍调整了几个剑式,施展起来便如臂使指,威力倍增。她练得畅快,心中喜不自胜,此刻,虽明知李莲花的夸赞颇有水分,但那份由衷的喜悦仍如潮水般涌来,瞬间驱散了连日来积压在心头的阴霾。 她抬眸望向李莲花,心中感慨,他果真是几百年罕见的武学奇才!又想到这等天纵英才现在是属于自己的,笑容中不觉带了几分自豪与张扬。 角丽谯本就生的娇艳,又因刚练完剑,雪白的脸颊上便染上点点绯红,似那灼灼天光,更添几分娇艳动人。发间只带着那支李莲花生辰时买的莲花簪,乌云轻挽,虽是极美,但是与她明艳的面容相比,却显得有几分素净。 李莲花心念微动,自怀中取出出那只红色的海棠花发簪,轻轻簪在她的发侧,细细端详,心中暗自得意,暗赞自己眼光独到,这发簪与她真是相得益彰。 角丽谯轻轻侧首,用指尖轻抚新添的发簪,眼波流转,含笑问道:“好看吗?” “嗯,美极。” “你什么时候买的?” “嗯……年前。”李莲花突然有点羞涩,说起话来也有些不利索。 角丽谯凝视着面前脸颊微红的男子,他五官清俊,那双迷人的丹凤眼里笑意盈盈,高挺的鼻梁下是带着淡淡粉色的嘴唇,唇角自然上翘,勾勒出一抹温柔而和煦的笑容,唇瓣轻轻抿着,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淡淡的水泽。 角丽谯脑中忽然想起一句诗词:“浓朱衍丹唇,黄吻澜漫赤。” 心随念动,朱唇轻启,“李莲花,我可以吻你吗?” Ps:我一直有点把握不太准李莲花谈恋爱的状态,好怕把他写 OOC 了,后续如果大家觉得我写的有点不符合人设,可以给我留言,我想办法修正 第71章 拥吻 “李莲花,我可以吻你吗?” 李莲花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便有点错愕地看着她。 话一出口,角丽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上飞红一片,忙低头撇开眼睛,心中暗自懊恼,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望着娇羞局促的佳人,李莲花轻笑出声,低沉而富有磁性。 这笑声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让角丽谯不由自主地心生怯意,忙转身,想要离开。然而,手臂却被紧紧抓住,角丽谯还没反应过来,便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 唇瓣相接,柔软馥香,呼吸交融,舌齿缠绕…… 气息都被一点点地掠夺,又被一点点给予,如此往复…… 角丽谯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所有的思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热烈所吞噬,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唯有身体感受着前所未有的酥麻与悸动。 周遭的喧嚣与万物似乎都沉寂下来,万籁俱寂,唯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清晰而强烈。 一吻结束,两人均是面红耳赤,呼吸急促。 望着那双眼波潋滟的月牙眼,无尽撩人的神色,李莲花心如擂鼓,唯恐自己做出更出格的事情,忙揽人入怀,将下颌轻轻抵在她柔软的发顶,缓缓平息着那颗狂跳不已的心。 “李莲花,原来两心相悦的感情,竟是如此美妙。” 过了许久,怀中女子细语呢喃,声音柔的似乎要滴出水来,期间还隐约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柔喘息,更添了几分缠绵悱恻的韵味。 李莲花眼神幽暗,勾起唇角轻轻“嗯”了一声,有力的双臂紧紧了怀中的玉人儿,将鼻尖轻埋在她的发丝间,深深地吸吮着她那令人着迷的发香。 “你与……”,话到嘴边,角丽谯却戛然而止,转而只是轻轻地在他温暖的胸膛上蹭了蹭脸颊,闭目沉醉于那份只属于他的清冽气息之中,不忍打扰独属于两人的亲密时刻。 李莲花略一思索,便知她未问出的下半句话是什么,轻轻一笑,“这是我的第一次。” 声音低沉,语气里满是笑意与宠溺。 角丽谯闻言,身体微僵,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自心底涌起,她紧紧环抱住李莲花的腰,然后从他怀中仰起那张精致的小脸,羞涩地说道:“这也是我的第一次。” 李莲花眼中便染上笑意,嘴角轻启:“我知道。” 角丽谯一怔,不假思索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李莲花眉眼含笑,伸手又将她的按在他的怀中,答所非问,“我就是知道。” 青涩的连牙齿舌头都不知如何自处的笨女人,紧张的连呼吸的都不会的傻女人,生涩的还需要他引领的小女人,他怎会不知道她是第一次。 角丽谯被李莲花拥在怀中,双手放在他的胸前,感受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细细品味着刚才那一吻带来的震撼与悸动,心中甜蜜,也不去细究他的答案。 ps: 本人没有双洁倾向,只是根据两人性格,这样比较合理。 李莲花三十年仍是光棍一条,这毋容置疑了,咱们再来分析下角姐。 书中明确写了她与无数男子有染,这个没啥辩驳的,她本就是对男女大防无所的人。 咱们再说说剧中,前面分析过,角姐是一个注重内心感受的人。 记得血婆见角丽谯为笛飞声烦恼,曾经劝她对笛飞声用痋术,让笛飞声对她俯首帖耳,但角姐拒绝了,原话记不得了,大意是说笛飞声不是真心的,那有什么意思。 而且,她本身对肌肤相亲好像也不热衷,要不然,在囚禁笛飞声期间,也不会什么也不对他做。 剧中表现的她和宗政明珠、云彼丘的关系,好像只是说了两人对她痴迷,也没有表现出有什么比较亲密的动作。至于角姐十年后,再次去蛊惑云彼丘时的矫揉造作的动作,我感觉更像是她魅功的一部分。 另外还有一点,角姐应该是平等地看不起除了笛飞声和李相夷以外的所有男人,以她的脾气应该不屑于碰除他们两人外的任何一个男人,自然也不会让其他男人碰她。 所以,此处,才有这样一个设定。 第72章 过分的事 近日,角丽谯有些烦闷,自那次两人在山林间深情拥吻以来,她满心以为自己与李莲花的关系能借此更进一步,结果自从回来后,李莲花又恢复成了以前那淡然自若的模样。 两人相处依旧如以前一般,不咸不淡,不温不火,仅多只是浅浅地拥抱或者蜻蜓掠水般亲亲脸颊,再无其他更近一步的举动,如那日的拥吻不曾再有过。 任凭角丽谯如何巧妙撩拨,李莲花都似那静水深流,波澜不惊。 笛飞声不喜欢自己,面对自己的示好冷漠以待,尚可理解。 而李莲花,明明两人已经互通心意,也已经有了缠绵悱恻的一吻,面对自己这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时却还能镇定自若。 角丽谯自觉那一吻两人的感觉并不错,正如话本子的描绘的那般让人销魂。 她本以为凭着自己的美貌,再加上自己的温柔小意,两人关系会更进一步,甚至很快会尝试那话本中描述的让人欲仙欲死的鱼水之欢,结果李莲花却始终是个老神在在的状态。 角丽谯暗自忖度,难道是自己没有了画皮功法后,魅力不再?角丽谯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白皙光滑的脸。 可是李莲花这混蛋明明说喜欢自己,山中那一吻,后来他明明表现的比自己还热切?角丽谯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间,角丽谯额头被轻轻敲了一下,伴随着一句:“专心吃饭,不要想些有的没的。” 角丽谯“哎呦”一声抬手捂着额头,抬眼望向那悠然自得的始作俑者,心中不禁气恼,暗自嘀咕:哼,真想下点药把他给办了。 李莲花仿佛能洞察人心,抿唇看向她,“好好吃饭,吃过饭还要练功,不准偷懒。” 角丽谯有些破罐子破摔般地放下手,侧目看向他,扯了扯嘴角,蕴出一个腻人的笑容,“你亲亲我,我便好好吃饭。” 李莲花藏住眼底的笑意,握拳轻咳,“好好吃饭。” “那我亲亲你?” 角丽谯伸头凑向李莲花,却被李莲花用手指点住额头阻止。 李莲花哭笑不得,“女孩子,要矜持些。” 角丽谯轻哼,回身坐正,“矜持,矜持,你既然只喜欢乔婉娩那样的端庄淑女,干嘛要来招惹我?” 李莲花无奈一笑,用指尖轻弹角丽谯的额头,说道:“休要胡思乱想,好好吃饭。” 角丽谯气结,“吃饭,吃饭,你自己吃吧。” 说着便起身要走,手却被李莲花拽住了,他望着角丽谯扶额轻叹,“哎,阿谯,你,你非要我说的那么明白不可吗?” 角丽谯回眸看下他,气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李莲花抬眸看了她一下,忽然有些羞涩,耳根都泛起了红色,“我只是怕……怕我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 角丽谯一愣,随即轻笑,一个转身坐到李莲花怀里,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子,笑意盈盈地问道,“你说的出格的事情是什么?” 李莲花被角丽谯的动作弄得有些手足无措,看着她一脸的狭促之色,叹气,真是个磨人精。伸手轻点她额头,“莫要调皮了,等你学会了相夷太剑,我便让你亲。” 角丽谯轻哼,“小气。”随即,松开他的脖颈,侧头问道,“你和乔婉娩做过最过分的事情是什么?” 李莲花闻言微怔,望着角丽谯故作轻松的小表情,嘴角微勾,低头在她面颊轻轻一吻便离开,犹如蜻蜓点水。 角丽谯捂着脸颊看向他,一时不明意义。 李莲花眼眸低转,忸怩地轻声道:“这是我和她做过最过分的事情,所以,你不要吃醋了。” 闻言,角丽谯眉开眼笑,凑过头去在李莲花唇瓣轻啄了一下,歪着头,娇俏地看着他,“那我们做点更过分的事情!” 李莲花被角丽谯激的一口口水呛子在嗓子眼,他忙伸手捂唇,侧头轻咳连连。 又听那小妖精附耳在他耳边又轻又柔地低语,“那我们今晚就做点出格的事情。”语音中带着无边的蛊惑。 李莲花背脊一僵,在心中默念了两遍清心咒,抬起头来眼中便一片清明。 李莲花伸手将角丽谯端放在椅子上,缓缓地说道,“你心气太过浮躁,需要清心静气,吃过饭,多练两遍扬州慢。” 说着,边重新掸了掸衣袖,拿起碗筷目不斜视低吃起饭来。 角丽谯咬咬后槽牙,心道:莫非他真的是个佛陀不成? 哼,就算真是佛陀,我角丽谯也要把你拉下神坛。 第73章 我们成婚吧 次日晚间,洗漱完毕,李莲花闲散地斜倚在床头,随手翻阅角丽谯给他的毒经。 蓦地,门帘响动,一阵幽香袭来,不同于以往的淡雅的海棠花香,这股馨香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惑,直抵人心。 李莲花心中一禀,抬眼望去,只见角丽谯娉娉袅袅地立于门扉之前,宛如画中仙。她身着一袭红色的披风,青丝未束,自然垂落至腰间,面若芙蕖,目似秋水,玉肌若雪,红唇贝齿,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丝丝柔媚,魅人心神。 角丽谯莲步轻易,缓缓步入室内,撩人的眸光紧紧地缠绕着李莲花。李莲花见她摇摇曳曳地走近,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自己的心弦上,心跟着她的脚步一下一下地狂跳。 李莲花目光微闪,喉结滚动,心如擂鼓,瞬间便意识到角丽谯想要干什么。他迅速错开双眼,努力回想着刚才看到的药理,收敛心神。 角丽谯娇娇地一声轻笑,慢慢地侧身坐在李莲花面前,嘴角含笑,用那双柔弱无骨的玉手,轻轻抚上李莲花的脸庞,慢慢地将他的脸掰正,迫使李莲花与自己对视。 而后,又轻轻执起李莲花的手,缓缓扯开颈前披风上的精致丝绦。艳红的披风瞬间滑落,艳红的轻薄纱衣包裹着的玲珑身段沿着光色慢慢铺展开,露出高耸的山峰和不足盈盈一握的腰肢。 李莲花微唏,呼吸紊乱,他强迫自己别开视线,不再去看那令人心猿意马的画面。 见他如此,角丽谯媚眼如丝,伸出她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勾起李莲花的下颌,身体微微前倾,红唇轻启:“好哥哥,你为何不看我。” 媚声如勾,魅惑无边。 李莲花感觉那声音,仿佛一条无形的丝线,自耳畔潜入,没入口舌、胸腔,而后又沿着他的脊柱缓缓缠绕,由上而下,延至四肢百骸,遍布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李莲花感觉自己下颌处的那只手,从他的脖颈处轻轻滑过,似有若无,却如同最细腻的火焰,轻轻漫过他的胸前,滑过腹部,留下一道道无形的热浪。 这感觉,犹如一条炽热的火蛇,在他体内蜿蜒游走,燥热无比,连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变得炽热黏稠起来。 李莲花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正常的成年男人,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心中轻叹:哎,真是个磨人的妖女! 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再让她如此胡闹下去了。 李莲花眼睛微闭,按住那只在自己胸前作乱的手,然后,迅速拾起滑落在地上的披风,眨眼之间,便把那小妖女包裹起来,按坐在床边。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以来,角丽谯先是一怔,随即便柳眉微蹙,似有不悦,但很快便又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眶微红,“李莲花,你是不是不信我是清白之身?我以前只想着为笛飞声守身如玉,过往那些臭男人,只需我勾勾手指便对我俯首称臣,根本无需我……” 她的言语中透露出几分委屈与无奈,似乎在试图解释,又似在寻求一丝理解与信任。 “我信,阿谯,我信,我真的相信。”李莲花知她误解自己的意思,连忙握紧她的手,柔声安抚道。 角丽谯见他眼神真挚,不似作假,心中稍安。但随即又陷入沉思,眼神复杂地凝视着他,沉默半天后,竟憋出一句:“那你为何……难道说你……” 角丽谯盯着李莲花腹部瞧,话虽未说完,但意思已明。 李莲花险些被她气笑,轻轻用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脑子里整天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角丽谯被他这一举动弄得既好气又好笑,不禁嗔道,“那是为什么,那你倒是说说,我都做到这份上了,你为何还……” 李莲花望着她染上一层红晕的小脸,在灯光下更显俏丽,心中越发怜惜。他轻轻地将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与她四目相对,认真道:“阿谯,你我还未完婚。” 角丽谯不由得一愣,她从未想过是这个原因,愕然道:“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李莲花神情庄重,缓缓说道,“阿谯,婚姻乃人生大事,我当然要给你个婚礼,一个完整而美好的婚礼,我的阿谯值得拥有这世间所有的美好事物和经历。” 角丽谯自幼颠沛流离,从未受过世俗礼教的教诲与熏陶,又深受南疆开放民俗影响,本对世间礼法不甚在意。 当初她执意要与笛飞声成婚,实则是因他对角丽谯无动于衷而心生执念,渴望在他身上留下作为自己伴侣的印记,所以才有那一场荒唐的婚礼。 现如今,与李莲花两心相悦,在她心中,李莲花早已是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故而对传统的仪式并无过多执念。 反而是,自那日两人在山间情难自禁,唇舌相吻,让角丽谯初尝情爱的滋味,发觉竟比话本描绘的还要美妙。 又想起话本中描写的男女鱼水之欢,如何的让人神魂颠倒,欲仙欲死,加之近来李莲花热情不再,她忽然有点患得患失,便想勾着李莲花共赴云雨,做实了两人关系,让他不再有反悔的机会。 而李莲花,虽也对世俗的一些繁文缛节不屑一顾,但是在他的观念里,男女情缘虽为自然之理,如若互许终身,那便要重之又重,需得经过那告知天地的仪式才算圆满与升华。 在李莲花看来,作为一个有担当的男子,给予心爱女子一场专属于她的婚礼,是应尽的责任,也是爱她的表达,唯有如此,方能成就一段无憾的情缘。 角丽谯虽然从未在意过这些世俗观念,但此刻她从李莲花的这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与爱意。 他是第一个如此坚定地告诉她,她值得世间所有美好与温柔的人。她第一体会到被人珍爱,被人呵护感觉,心中滚烫,眼中酸涩,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滴落下来。 李莲花见状,心中涌起无限柔情,感觉她每一滴滑落的泪水都滴落自己的心头上,激起起层层涟漪。他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声音温柔得仿佛春日里的和风:“阿谯,我们回云隐山吧,让师娘为我们主持婚礼,让天地为我们见证,可好?” 角丽谯泪水已经模糊了双眼,但她的嘴角却扬起了一抹幸福的微笑,“好。” 第74章 同床共枕 角丽谯泪眼婆娑,泪水濡湿了他肩头的一大片衣衫。 李莲花用手轻抚她的秀发,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她。 等角丽谯终于慢慢地平复了情绪,顿觉有些尴尬。 今天是不会成事了,可是今天都做成了这样,要是就这样出去,又感觉自己面子有点挂不住,她坐在床边一阵纠结。 角丽谯本想让李莲花说点什么以缓解自己这尴尬的境地,偷瞄几次,只见他还是那般波澜不惊,只是嘴角挂着慵懒的笑盯着她看。 转念又想到,他一开始便已打定主意,不会与自己行那越举之事,结果还好整似暇地看着自己在他面前一番表演,分明就是再看自己的笑话,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被戏耍的羞愤。 想到此,角丽谯低头附在李莲花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然后便恨恨地看着他。 李莲花轻呼出声,用手揉着被她咬疼的地方,深邃幽暗的眼眸中都是细碎的笑意,“角大美女,心思真是难猜,一会对人柔情蜜意,一会又人家痛下杀口!” 角丽谯恼怒地站起身,忿忿地说道,“哼,你以后若再戏耍我,我决不轻饶你。” 说完,便准备甩门而出,不料手腕却被轻轻拉住。 李莲花掩去眼中的笑意,低头伸手摸了摸鼻翼,轻声道:“阿谯,不如你今天就宿在这里?” 角丽谯闻言回头,眼底精光一闪,嘴边勾起一抹甜甜的笑容,爽快地答道,“好呀。” 李莲花本见她面有恼色,知她心中不畅快,便想着出声挽留,以缓解她的尴尬。 但是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一愣,大感不妙。他盯着角丽谯瞧了一会,终是妥协道:“那我去拿一床棉被”。 等李莲花拿来棉被,角丽谯已经靠着内侧睡下,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随即吹熄了油灯,在角丽谯身侧躺下。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角丽谯呼吸已经逐渐平稳,显然已经安睡。 李莲花躺在床上,身体却越发僵硬,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心中万分后悔让角丽谯留下的决定。 他从未如此懊恼于自己过于敏锐的感官,黑暗中,女子身上散发出的缕缕馨香愈发浓郁,这幽香仿佛长了手脚般一个劲的往他身体里钻,肆无忌惮地侵入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心神不宁。 角丽谯睡觉并不安分,在自己身侧翻来翻去,时而将一只晧臂搭在他的胸口,时而又将小巧玲珑的玉足搁在他的腿弯。 李莲花浑身如被施了紧身咒般,四肢发直,全身僵硬,更不敢挪动分毫,他深知只要自己稍有动作,就可能触碰到那不应触碰的柔软之地。 更令他心绪难平的是,脑海中竟不断回放着之前瞥见的那一幕——那片在光影下更显雪白无瑕的肌肤,修长的脖颈,小巧的锁骨,还有那片高耸的雪峰…… 李莲花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思绪,不让它们继续在这危险的边缘徘徊,只希望这一夜能尽快过去,让一切恢复如常。 忽然,脖颈处传来一片温热气息,他能清晰的分辨出那股温热中所包含的猗靡气息,李莲花感觉周身传过阵阵热流,心脏如心疾发作般狂跳。 耳边,女子的声音如梦似幻,带着几分娇嗔与柔情:“李莲花,你讨厌死了。” 那声音软绵而缠绵,让李莲花瞬间睁大了双眼,仿佛被雷击中,思绪瞬间空白,体内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冲动与渴望。 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再在她身边待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挣脱女子怀抱,披上外衫,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卧室。 门轻轻合上的那一刻,角丽谯缓缓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本姑娘身上熏香可是我最新研制的,加了助情的香料。哼,还以为你真是那无欲无求的佛陀呢。” 想着刚刚李莲花的窘迫,以及生怕把自己弄醒小心翼翼的动作,角丽谯心中舒畅,随即转身,带着一丝胜利的喜悦,安然入梦。 一夜好眠,角丽谯起身,抻了一下懒腰,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看着外面透过窗棂透过来的阳光,神清气爽。 她披上红色的披风笑着出了卧室。见李莲花正一个人研究棋局,笑吟吟问道:“李神医,昨日睡的可好?” “嗯,挺好。”李莲花捏着一枚棋子并未抬头,低声应了。 角丽谯轻笑,跳到他面前,一双月牙眼中全是笑意,盯着他说道,“阿谯也睡的分外香甜,一夜好眠,连你是几时起的都未曾发觉。” 李莲花抬头看了看外面得天光,避开角丽谯的目光,放下棋子,“辰时起的,饭时候不早了,你快去洗漱,用过饭还要去练剑。” 话音未落,李莲花便起身出了房门自去端饭菜了。 角丽谯望着李莲花逃似的身影,嘴角勾出一抹无声的淡笑,对着院外,拖出一声长长的“哦”。 晚间,角丽谯又故技重施,洗漱完毕,身着亵衣,盈盈地站在李莲花卧室的门口,却被无情地拒之门外时。 角丽谯在门外,娇娇地说道:“李莲花,你我要和你一起睡吗?” 门内却传来李莲花咬牙切齿的声音:“角丽谯,你真以为我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这句话,如同一缕清风,吹散了角丽谯心中的不快,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心中的郁结瞬间消散。心中暗道:哼,还以为真是佛陀呢。 角丽谯伸出手指,轻轻吹了一口气,轻笑,终于扳回来一局! 她嘴角挂着得胜的笑容,转身返回自己卧房,心情格外舒畅,自是又一夜好眠。 第75章 我想吻你 那日,角丽谯知晓了李莲花意欲携她返回云隐山共结连理的心意,心中甚是欢喜,便催着李莲花尽快启程。 而李莲花却忧心忡忡,顾虑她武功尽失,身体娇弱,且江湖中树敌太多,如若回到故地,一旦泄露了踪迹,仇敌便会闻风而至,恐给她带来重重危险。坚持等她练好武功再启程。 角丽谯见李莲花处处为她考虑,心中仅存的一点疑虑也消散了,每日便安心练剑,闲暇时与李莲花一起摆弄下琴棋书画,偶尔还跟着李莲花学学厨艺。 虽然,在武艺上角丽谯难以望李莲花项背,可是在厨艺上天分却比他高的多。自角丽谯潜心研习厨艺以来,他们的膳食水平可比以前提高了好几个层次,佳肴美馔层出不穷,真正做到了色香味俱佳,令李莲花自叹不如,感慨自己多年的厨艺修为仿佛付诸东流,以前真是白瞎了这些食材。 不知不觉间,已经进入酷夏,即便是素来畏寒的李莲花与角丽谯,也不免对这难耐的酷暑感到力不从心。 角丽谯练武也开始有些倦怠起来,李莲花见她每次练完剑,皆是香汗淋漓,心中怜惜,也不忍她吃苦。 就这样两人一人有意偷懒,一人故意纵容,角丽谯的剑法练的,真的是稀松平常。当然这只是李莲花一人的看法,角丽谯却是认为自己剑术高超。 角丽谯之所以产生这样的错觉,一部分是她以前的剑术真的是不入流,而今有幸以练习这世间最是精妙绝伦的剑法,不免陶醉于剑法之精湛,也自认为自己剑法精妙。 另一方面,李莲花也难辞其咎,他每次与角丽谯喂招时总是有意放水,以博佳人一笑,自是无形中让角丽谯高估了自己的剑术水平。 这日,角丽谯在林中演练完一遍剑法,便大汗淋漓,湿热的衣衫让她很是不适,自是不耐烦再练。 她收起剑,先跑到溪边洗了把脸,便懒散地坐到李莲花身边乘凉去了。 李莲花为她倒了一杯清茶,见她雪白的脸庞上稀稀落落地挂着晶莹的水珠,慢慢地从她粉嫩的脸颊上滑下,沿着精致的下颌线,轻轻地滑过细腻的脖颈,颤巍巍的滑进胸前的衣襟中。 李莲花眼神微闪,忽然,有些口干舌燥,他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递向角丽谯,“先擦擦脸吧。” 角丽谯接过锦帕,却只是将方帕拿在手中,摇手作扇,大喇喇的说道,“不用,这样反而凉爽些。” 她一遍扇,一遍抱怨道:“最近几日,真是见了鬼了,连一丝风都没有,热的像个蒸笼似的,再这么下去,我觉着自己都要被蒸熟了!” 李莲花轻轻端起一杯茶,微微倾斜,浅尝一口,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 角丽谯实在热的难耐,白皙的手指轻轻拉扯着衣领,抬眸扫了下四周,压低声音对李莲花说道,“你给我把下风,我去溪中凉快凉快。” 话音未落,角丽谯已起身,一个飞身便到了溪畔。她利索地将裙摆卷起在腰间打了一个结,又挽起裤腿,褪去鞋袜,迫不及待地跑入溪水中嬉戏起来。 流水潺潺,伴随着女子拨弄水花的声响阵阵传来,而李莲花则坐在原地,觉着天气似乎又添了几分闷热,树上的蝉鸣声也越发聒噪,他也下意思得用手轻轻拽了拽衣领,想去些烦躁之气。 “李莲花,这溪水真的好清凉,你也过来一起吧,用溪水去去身上暑气。”角丽谯站在溪水中,回头笑盈盈地对他喊道。 李莲花抬眼看向她,未从她脸上看出丝毫的撩拨之意,她确实是真心邀请。 李莲花心中微叹,近日随着功力的日渐恢复,他的目力极佳。他能清晰地看到角丽谯那掩映在溪水中的瓷白玉足与紧致的小腿,以及她那沾着水珠的发丝和胸前打湿的衣襟隐隐透出的玲珑。 自从那晚,角丽谯获知李莲花欲带她回去成亲的想法后,便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每日开开心心,不再忧虑重重,也不再似从前般刻意以娇俏之态撩拨人心,只是安安心心地练武、快快乐乐地玩耍,显得尤为安心与自在。 以前,每当角丽谯在他面前含羞带俏地故意靠近时,李莲花总是以一副正人君子的姿态自持,恪守婚前应有的礼数与分寸。 而今,角色反转,角丽谯在他面前举止得体,循规蹈矩,却让李莲花感到一丝不习惯,时而止不住的心猿意马。然而,角丽谯却偏偏忽然变得不解风情一般,对他的汹涌的感情视而不见,让李莲花不禁生出一种“风水轮流转”的微妙感。 其实,李莲花那是知道,这实际上是源于男女在情感表达与需求上的本质差异。 一个女子,如果爱上一个男子,首先要确认的是对方对自己的心意,渴望从中获得那份无可替代的安全感与归属感。一旦,等她确认了自己在男子心中的位置,感受到对方全心全意的爱,便会放下心中的忐忑与不安,不再需要通过肢体的亲近来反复验证这份感情,她们需要的更多的是心灵上的慰藉。 因此,角丽谯在确认了李莲花对她的深情厚意后,便自然而然地转变为一位温婉待嫁的女子,不再刻意探寻他的心意。 而男子却不同,他们本性都是贪花恋色的,若一个男子一旦爱上一个女子,便会时时想着与其浓情蜜意。只不过有人,能够时刻自我约束,保持适当的分寸;而自制力稍逊者,便成了贪恋花色的好色之徒。 李莲花正是那能够严于律己的正人君子,始终坚守着底线,给予角丽谯足够多的尊重与爱护。只是近日,角丽谯的“规矩”行为却让他偶感失落。但她往往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撩人的春色,而不自知,让日日与她相伴的李莲花,更是难耐。 角丽谯见李莲花虽然来到了溪边,只是呆呆地站着,并无下水嬉戏之意,知他素来持重,便笑吟吟的说道:“好了,知道你是一贯的稳重君子,要是不喜欢,那便不玩便是。但也不必在大日头下站着,像个呆子似的,也不担心中暑,你好歹先到阴凉处歇着,等我玩够了便上去寻你。” 李莲花不可知否的轻“嗯”一声,但并未挪动,仍是呆呆地站着,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角丽谯不由得蹙眉,眼珠一转,随即弯下腰,以手轻拨水面,带起一串晶莹的水珠,顽皮地向李莲花洒去,笑道:“你莫非真的傻了不成,连躲都不躲了?” 不料,话音未落,起身时脚下一滑,身形顿时失去了平衡,摇摇晃晃便要摔倒。 李莲花大惊,忙跃入水中,伸手将角丽谯揽入怀中。 突生变化,角丽谯也吓了一大跳,惊魂甫定,轻抚着胸口,待心跳稍缓,才带着几分笑意说道:“真是吓死我了,不过,摔在水里也无妨,正好可以清凉一番,也好解这暑热。只是,连累你的鞋袜……” 李莲花手中握着盈盈的腰肢,胸膛紧贴着女子柔软的胸脯,顿时心猿意马,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角丽谯那轻轻翕动的红唇上,一时情难自抑。 “阿谯,我……”他低语,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情感,“我想吻你。” 第76章 我们回云隐山吧 “阿谯,我……”李莲花低语,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情感,“我想吻你。” 角丽谯一愣,还未及细想,后脑便被一只大手禁锢,顷刻间双唇已被紧紧的含住,这一次的不同于与上一次的吻那般温柔绵长,霸道的很,带着男子独有的清冽之气,长驱直入,炙热滚烫。 男子似乎有有些急躁,毫无章法地在角丽谯口中探索。角丽谯被他压迫的不舒服,不满地咬了下他的舌尖。 他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似乎恢复了些理智,吻也变得缠绵起来,慢慢地角丽谯也变得有些意乱情迷起来。 感觉到男子越来越不安分的手,角丽谯眨了眨眼,努力从汹涌的情欲里挣脱出来,平复着急促的呼吸,颤声说道:“我们……还没成婚。” 被女子推开,李莲花本有些不悦,等听清她的话,不由得一愣,情欲从眼中慢慢退却。 李莲花忽然万分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他抬眸朝女子望去,见她那双含情桃花目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轻叹一声,将她重新拽入怀中,紧紧地搂住,慢慢平息呼吸。 角丽谯被李莲花按在怀中,想到他刚才的情动的模样,不由得轻轻笑出声来。 “阿谯,你再笑的话,我可要亲你了。” 不料,李莲花不说还好,听到李莲花有些恼怒的语气,角丽谯终是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 低头看着埋在自己胸前,笑的身子轻轻颤抖的角丽谯,李莲花忽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待两人的笑声渐渐平息,角丽谯从他怀中抬起头来,一双月牙似的含情桃花目微微荡漾着水色,柔柔地看着他,似娇非娇,似嗔非嗔地揶揄道:“怎么?咱们的李神医是寂寞难耐了么?” 李莲花这次却显得格外坦然,他用手轻轻刮了下角丽谯小巧的鼻头,叹气道:“是呀,谁让你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多谢李神医夸奖,小女子愧不敢当。”角丽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笑着回道。 李莲花伸手轻轻抚了抚角丽谯的发丝,低头注视着她的眼睛,低声说道:“阿谯,我们回云隐山吧。” 角丽谯一愣,狡黠一笑,“可是,我还没练好武功。” 李莲花:“无妨,我会护着你。” 角丽谯:“可是,我还没准备好带给师娘的礼物。” 李莲花:“无妨,路上慢慢准备。” 角丽谯:“可是,我还没学会做饭。” 李莲花:“无妨,路上慢慢学。” 角丽谯:“可是,天气炎热,我怕热。” 李莲花:“无妨,我们走水路,应该凉爽些。” 角丽谯:“可是,……” 李莲花:“阿谯……” 听着某人幽怨的声音,望着他那可怜巴巴的星星眼,角丽谯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决定不再逗他,“那好吧,等送春姐出嫁后,我们就启程。” 那日,两人约定待春姐出阁之后,便启程回云隐山,盘算之下,距启程不过三四日之遥。 两人先去镇上买了一些路上使用的物品,随后便着手整理行囊。 李莲花的行囊原本只是一个简朴的蓝布小包,但是这数月来,在角丽谯有意无意的“精心照料”下,他也逐渐增添了很多物什。而角丽谯的东西更是数不胜数,若真要一一打包带走,恐怕拉上几马车都拉不完。好在,两人皆是性情洒脱之人,对于一些身外之物,并无太多贪恋。 二人行事干练,仅挑选些了对两人来说意义非凡的物品打包带走,其余物品都悉数送给了街坊邻居。得知二人即将远行的消息,乡邻们便纷纷前来话别,其中几位交情深厚的还特意准备了土特产相赠,但都被二人婉言谢绝,只道心意已领。 倒是婉娘和天胡他们赶来,给二人送来一副精心绣制的鸳鸯戏水被面,角丽谯看着喜欢留了下来。 自王胡子死后,婉娘在角丽谯与李莲花的帮助下,重拾绣艺,在镇上摆了一个售卖绣品小摊。天胡小姑娘颇有经商天分,短短数月间,便将这小小的摊位经营得有声有色,眼看着一家人的日子越过越好,婉娘自是对两人万分感激。得知他们即将离开的消息,便熬了几个晚上,为两人绣了一副鸳鸯戏水被面,以表心意。 待到春姐儿出阁那日,阳光灿烂,乡间的婚礼没有那么多繁缛的礼节,但胜在热闹。 六婶他们人缘好,几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来道贺了,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真诚的笑容。 新郎是邻村人,小伙长的虽说没有多俊俏,但是胜在机灵聪明,几句俏皮话便把阻门的七大姑八大姨哄的眉开眼笑,顺利的接到了新娘。 角丽谯与李莲花跟着看了半天热闹,心情也格外的明朗。 两人携手回去的路上,李莲花偏头问角丽谯,“阿谯,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婚礼?” 什么样的婚礼? 角丽谯轻笑,那场与笛飞声的婚礼,她曾经想昭告天下,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可是当时鱼龙牛马帮正被金鸳盟与四顾门围剿,为形势所迫,她不能将那场婚礼广而告之,便只能极尽奢华,总想从那场婚礼里得到某种认可与肯定。 可是后来才发现不过一场闹剧。 她转目看向李莲花,长身玉立,温润如玉。 角丽谯微笑,和他的婚礼,似乎无论什么样子她都欢喜。原来和所爱的人在一起,无论什么样都能感觉到满满的幸福。 “只要新郎是你,什么样的婚礼,我都喜欢。” 李莲花眼底含着柔光,微微一笑,抬起手握着角丽谯的手。四目相对,眼底均是笑意,宽大的衣袍下两人十指紧握,相携而归。 第77章 回程 临行前,两人先去山上祭拜了角丽谯的娘亲,李莲花在坟前郑重许下诺言,承诺此生必将细心呵护角丽谯,护她一世安宁。最后,和六婶他们告了别,便带着狐狸精离开了两人生活了将近一年的小山村。 角丽谯是个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的主,两人从小镇到县城,再到府衙,一番周折后,终于租得一艘令她心满意足的豪华大船,这才扬帆南下。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人便隐姓埋名。角丽谯想了半日给李莲花起了一个“花静客”的化名,说是他喜欢莲花,便以花为姓,莲花入室为静客,目前他这朵莲花已经成了她的入幕之宾,便作静客。 李莲花初时并未觉着有何不妥,但后来,每当被人称他为花老爷,角丽谯为花夫人,尤其当发音不准,花夫人变成花蝴蝶时,总有种怪异的感觉。 怎奈化名已定,一时也无法更改,想着下次换乘时一定要换个名字,而且一定不能让角丽谯取。 船家是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妇,为人憨厚热情,育有一儿一女,一家人常年奔波在南北漕运的航线上,对沿线的风土人情了如指掌。走南闯北的船娘子练就了一手好厨艺,无论北方的面食还是南方的精致菜肴,她都能信手拈来,烹制出几道令人赞不绝口的佳肴,这令角丽谯很是满意。 李莲花闲暇时总爱与船老大交谈,聆听那些旅途中的趣闻轶事。而角丽谯,则从踏上旅途开始,便表现出了丑媳妇要见公婆的焦虑。缠着李莲花打了解师娘的脾性、喜好,唯恐自己出了什么差池。初时,李莲花还颇受用,时不时拿着乔,得到佳人一个拥抱,一个香吻。 但是渐渐地,事情却出现了转变。角丽谯发现从李莲花这再也套不出有用的信息,便不再理他。知道师娘不善庖厨,喜欢做饭好吃的人,据说当日漆木山就是用一道美食将师娘追到的手,便日日跟着船家娘子学起做饭来。 这一路上角丽谯倒是完全转了性,因为在船上无法练剑,她便每日抽出两个时辰来修炼扬州慢内功,剩下的时间便跟着船家娘子学习烹饪与女红,每天把自己的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李莲花想找她陪自己下下棋、练练琴她都没空。 李莲花有时觉着自己连狐狸精都不如,她偶尔还能停下来,逗弄几下狐狸精,而自己想让她停下,陪自己好好说几句话都成了奢望。 这下李莲花倒是得了闲,日日在船上下棋、抚琴打发时间,不仅棋艺日益精进,更在琴声中领悟出一套独特的以音疗伤的法门。 当角丽谯撒娇卖乖地缠着他,让他将这套以琴音疗伤的法门教授于她时,李莲花心情颇好,不枉他翻阅典籍,费心思索几日,终于将她的心思转移到自己身上。 一路行来,两人吵吵闹闹,倒是也颇有一份情趣。也让李莲花见识了角丽谯的挥金如土的能力,每到一处繁华重镇,她总不忘让船家靠岸,随后便拉着李莲花把临街店铺逛个底朝天。 她总是有买不完的东西,给自己和李莲花买衣服首饰,给师娘买礼物,筹备两人婚嫁用品。李莲花想起乔婉娩曾经吐槽自己很会花钱,是不是当年自己也曾像她现在这般花钱如流水,太遥远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作为李莲花,一文钱都是掰着花的,实在是看角丽谯这个挥霍法,肉疼! 李莲花心中暗道:好在,角大美女自己能养活自己,要不然,自己可真养不起她这尊散财小妖精。 看到角丽谯的目光又被一只精美的茶杯吸引,李莲花忙劝阻道:“阿谯,咱们已经买了十套杯子了,再买下去,我们就要换艘更大的船了。” 角丽谯望着那茶杯,眼中满是欣喜,“可是很好看呀。” 角丽谯侧头望着李莲花无奈的眼神,终是听从了他的建议,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茶杯,转而又拉着他的手问道:“那你再看看,师娘喜欢什么,我买个她?” “阿谯,你给师娘买的东西已经多得让房间都快装不下了。”李莲花温柔地提醒道。 “可我总觉得还不够,好像还缺点什么。”角丽谯眉头微蹙,显得有些不安。 李莲花拉过她的手,温声道:“阿谯,其实师娘是个很和善的人,生活也俭朴,她更看重的是心意而非物质的多少,所以,你用不着给她买这么多东西。你那么好,师娘一定会喜欢你的。” “我很好吗?可是乔婉娩她……” 身为长辈,应该都会想要个乔婉勉那样的儿媳吧?角丽谯心中不安,欲言又止。 李莲花心中轻叹,“我的阿谯,长得漂亮,厨艺又好,还孝顺体贴,对我更是无微不至。这么好的你,师娘怎么会不喜欢呢呢?而且,最重要的是……” 李莲花故意停顿,眼中闪烁着笑意。 “最重要是什么?”角丽谯见李莲花故意拉长声音不说,知道他在卖关子,忙追问道。 “最重要的是我喜欢呀!只要是我喜欢的,师娘都会喜欢。” 李莲花的语气轻柔上扬,眼神温柔坚定,仿佛被他喜欢是一件无上荣光的事情。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被天下第一喜欢,确实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角丽谯灿然一笑,啐道:“不知羞,那是因为本姑娘本来就招人喜欢。” 说罢,她俏皮地转身跑开,留下李莲花在原地,远远地望着那灵动娇俏的身影,眉眼含笑。 确实招人喜欢! 第78章 天下第一妒妇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了扬州城。 扬州是四顾门的所在地,李相夷在这里生活了四年有余,对扬州城的每一个角落都了如指掌。 他早早地便给角丽谯介绍扬州的风土人情,从哪家早茶铺的点心最为地道,到哪个酒楼名声最响,再到哪个酒肆的佳酿最为醇厚,乃至何处风景最为迷人,无一不细细道来。 角丽谯在心里默默的吐槽,“还有那些花街柳巷中的佳人,哪个最美?” 她可是听过不少李相夷年轻时的风流韵事,诸如与花魁对弈,故意连输三十六局后,竟以胭脂为墨,在袖月楼的墙上挥毫泼墨,留下《劫世累姻缘歌》的佳话;又或是在扬州最大的青楼之巅,为博佳人一笑,以红绸为伴,剑舞翩跹,引得全城轰动,万人空巷。 其实,角丽谯是不愿来扬州城的,她对扬州城实在没有多少美好的回忆,更何况里面还住着李莲花的白月光。但见他老早以前,就兴致勃勃的给自己介绍,这铺垫做的那么明显,她又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不想扰了他的兴致,便也装着兴致高昂的样子来到了扬州城。 一大早醒来,角丽谯便给两人易了容,看着她的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李莲花打趣道:“角大美女真是多才多艺。” 角丽谯嘴角勾起一抹得意之色,“那是自然,我会的东西多了去了,以后留在我身边慢慢发现吧。” 李莲花抿嘴轻笑,“好,我会用一辈子去发现。” 角丽谯也露齿一笑,放下手中镜子,牵起李莲花的手,携手下了船。 李莲花先是带角丽谯到“富春茶社”,享用了一顿美味的扬州早茶,随后带她去赏了些名胜古迹,中午带她去最出名的酒楼品鉴了一番招牌菜,下午,又带着她溜街串巷地买了一些精巧的小玩意。最后,在角丽谯的坚持下,两人还去了当年李相夷与花魁对弈的袖月楼,欣赏一场歌舞表演。 从袖月楼出来,已经月上柳梢头,两人并肩走在大街上,月光如水,脚下的身影相依相偎。 角丽谯怔怔地看着两人的身影出了会神,终是轻叹道:“你去吧。” 李莲花一愣,止住脚步,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去见见你的阿娩,你来扬州不是为了见她吗?” 李莲花抿嘴试图解释,“我没……” “好了,我还没那么小气,今天你不也听到了吗?四顾门的人一直在找你,去吧,去给她报个平安,她若知你尚在人世,一定会很开心。”角丽谯故作大方的说道。 李莲花望着她皱在一起的黛眉,眼中闪过笑意,伸出手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你这个小醋坛子,我来扬州确实是另有目的,但是并不是为了要见乔姑娘。不过,你说的对,我确实应该给她报个平安,省的他们劳神劳力地寻我。” 角丽谯闻言好奇,问道:“那你来扬州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李莲花面色微显赧然,轻咳一声,道:“这个吗,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的。你先回去等我,等我办完事去寻你。” 角丽谯略微有些失落,低声说道:“好吧,那你去吧。” 李莲花迈出一步,忽然停下脚步,好笑地看着,“怎么,就这么没有自信么?担心我一去不复返?” “才没有。”角丽谯嘴硬地反驳道。 “那为何,紧紧攥着我的衣角不放?”李莲花眉宇间全是畅快的笑意,出声调侃道。 角丽谯非但没有被李莲花拆穿的尴尬,反而上前一步,盯着他的双眼,极为认真地说道:“你不许抱她。” 李莲花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我们只是朋友,何况我现在已经有了你,怎会去抱她?” “也不许让她抱你。” 李莲花微笑,宠溺地点头应允,“好。” “也不许一直盯着她看,不许像现在这样对着她笑,不许轻声细语地安慰她,不许……” “阿谯,”李莲花伸出手,轻轻搭在角丽谯的肩头,目光中满是柔情,轻声低语道:“我不会抱她,不会盯着她看,不会对着她笑,不会对她有超越朋友范畴外的任何越举行为。我会告诉她,我过的很好,生活的很幸福,虽然家有妒妇,但是,我很爱她,很爱,很爱……” 角丽谯眼眶微红,带着些许委屈,“你知道吗?我嫉妒她,嫉妒的要命,嫉妒的心里都是酸水。自踏入扬州城那一刻起,它便无时不刻不在啃噬着我的心。不仅嫉妒她,我还嫉妒四顾门,嫉妒扬州的人,扬州的街坊酒肆,扬州的花花草草,扬州的天,扬州的地,扬州的风,扬州的雨,嫉妒扬州的每一个角角落落。因为它们都比我更早地见过你,了解你。” 李莲花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伸手摸了摸她头顶的秀发,打趣道:“哦,原来,我竟有幸娶得了这天上,地下,古往今来的第一妒妇。如此看来,日后我无论行至何方,都需得带上你这位小妒妇才行,否则,岂不是要让整个天下都笼罩在你的嫉妒之下了么?” 角丽谯噗嗤一声,轻笑出声,仰起头,樱唇微撅,“正是如此,我便是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下第一妒妇,而你,既然已经选择了我,便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李莲花低头轻柔在角丽谯额前印下一吻,话语里满是歉意,“对不起,阿谯,是我疏忽了你的感受,擅自带你来到这扬州城,我本该先征询你的意见的。等我办完事情,咱们即刻离开这里,离开这让你嫉妒的冒泡的地方,可好?” 角丽谯微微沉吟,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好,不过你得再亲我一下。” 她眼中含笑,俏皮地望着他。 李莲花目光微转,快速扫视下四周,见四下无人,随即打横抱起角丽谯,几个灵活的腾跃间,两人已悄然隐入街边一条幽深小巷。 小巷狭窄而隐秘,期间仅容两三人并肩通行,房屋掩映中,四周暗沉一片,静谧无声。 昏暗之中,李莲花凝视着角丽谯,即便周遭黑暗如漆,她的双眸依旧明亮如星。他将角丽谯轻轻抵在墙角,低头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阿谯,虽然,你这张面皮,仍是清丽无双,但是我还是喜欢亲吻真实的你。” 他的嗓音低沉暗哑,钻入角丽谯耳中,犹如醇香的美酒,直叫人如痴如醉,受它蛊惑。 角丽谯这才恍然,自己还戴着伪装,正欲伸手揭下面皮,却被李莲花突然而至的吻打断了动作。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三次亲吻,角丽谯发现李莲花是愈发地娴熟。 唇舌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不过一瞬,她的身体便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忍不住轻嘤出声。 一股股热浪在体内涌动。正当她感觉自己即将溺死在这甜蜜的漩涡中时,李莲花适时地放开了她。 黑暗中,角丽谯看不见李莲花的神情,只能听到他趴在自己耳边粗重的喘息声。 黑暗中暗哑的声音传来,“阿谯,等我办完事,咱们即刻启程回云隐山……你先回去等我,我去去就来。”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抹淡淡的余温。 角丽谯靠墙静静站立良久,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李莲花是不是想要吃了自己。 第79章 故人 李莲花轻身掠过四顾门的布防,悄无声息地落到李相夷的房门前,他将房门轻轻推开一个小缝,闪身而入。 时隔多年,这是他再一次踏入这间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间,房内摆设一如从前,但是早就物是人非。 他缓步至床头的多宝阁旁,指尖轻触,拉开一个抽屉,见里面旧物安然无恙,嘴角不禁泛起一抹微笑,伸手拿起收入怀中。 取得所需之物,他便不做停留,身形一闪,已至乔婉娩的房前。他犹豫片刻,终是抬手轻敲房门。月光下,乔婉娩一身粉衣,静静而立,满是疑惑地望着他。 “阿娩,我可以进去坐下吗?”李莲花微笑着问道。 “你是相夷?”乔婉娩惊呼出声,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李莲花伸手轻轻拽了拽衣袖,笑道:“是我,为了方便行走,换了副面容。” 乔婉娩连忙让他进屋,顺手关上了门。“相夷,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你这段时间都去了哪里?”她语带哽咽的问道。 李莲花进到房内站定,道:“当日我乘船北去,途中不幸毒发,幸得人相救得以保命。近来身体渐愈,因有要事需办,这才返回。” “你身上的毒可已解了?”乔婉娩关切地问。 “尚未完全解除,但已无大碍。知你和兄弟们挂念,特来报个平安。我如今一切安好,你们无需再为我忧心。”李莲花安慰道。 “相夷,大家无时无刻不在念着你。你可愿重归四顾门?”乔婉娩眼中含泪,期冀地看着他。 李莲花轻轻摇头,“我已经过惯了懒散的日子,那些繁重的职责,我恐怕已难以胜任。听闻你与笛飞声正共商缔盟大计,四顾门门主你做的很好。现在的四顾门已经不需要李相夷,更不需要李莲花” “不,不是这样的,相夷,四顾门需要你,这个天下更需要你。我只是被事所迫,其实并不想当这个门主的。”乔婉娩心中泛起一阵酸楚,轻声自语。 月光下,她的身影显得格外柔和而坚韧,李莲花望着这一幕,不禁感慨。当初一心只想着相夫教子的娇弱女子,如今已蜕变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女侠,不知她是否开心? 李莲花轻声说道:“世事多变,短短数月,我便似在世为人,这些江湖恩怨已经离我很远了,我现在只想与所爱之人逍遥自在地过完余生。若这个门主你实在做的辛苦,便不做,阿娩,我自始至终都是希望你能幸福。” 乔婉娩闻言,沉默片刻后缓缓抬头,眼中包含着太多的情绪,仿佛有泪光在轻轻闪烁,最终她只是轻声道:“好。” 李莲花微笑,说道:“阿娩,我要成婚了。” 乔婉娩眼中满是震惊,失神片刻后,轻声道:“那位娘子,是救你之人,对吗?” 李莲花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语气中充满了温柔,“对,我的夫人脾气不好,而且善妒,所以我就不请你喝喜酒了。” 乔婉娩听出他语气中的甜蜜和宠溺,温和一笑,说道:“恭喜你,相夷,祝你们琴弦和鸣,白头到老。” “谢谢”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与慌乱,隐约间夹杂着“抓刺客”的呼喊声。 李莲花听声音是从肖紫衿的院中传来,心头猛地一紧,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迅速转身,对乔婉娩郑重其事地说道:“乔姑娘,夫人善妒,以后你我还是以此相称吧。我的行踪还请为我保密,我尚有急事需要处理,我们就此别过,愿你能放下过往,不再为往事所困。”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展,便如轻风掠过,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李莲花施展出婆娑步,转瞬之间已至前院,只见角丽谯正被石水、纪汉佛等十余人团团围住,心下着急,随手摸出袖中的迷药便向石水等人挥去。趁众人纷纷抬手遮挡的空隙,一个旋身,将角丽谯揽入怀中,足尖轻点,几个起落间已带着她突破重围,远离了四顾门。 随而至的乔婉娩,看着李相夷带着刺客而去,便知此事可能与他相关,便出声止住欲要追击的众人。 乔婉娩想起他离开前,对自己的称呼——“乔姑娘”,不由得苦笑,心中五味杂陈。刚才那名刺客的身形分明是个女子,可能便是他口中的“夫人”吧。 微微低头,乔婉娩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那些过往的情感纠葛已成往事,如今他们只是朋友。她抬头望向远方,抛去心中的异样情绪,坚定地告诉自己,以后她就只是他的好友,乔婉娩和李相夷的爱恋早在十年前就结束了,不是吗? 李莲花带着角丽谯疾奔数条街,才停下脚步。甫一站定,李莲花便急切地问道:“你可有伤着?”边说边仔细地上下审视着她,生怕错过任何一处伤痕。 角丽谯轻轻拍开他他的手,娇嗔道:“哎呀,我没有受伤,好歹我也是武林中让人闻风丧胆的妖女,哪会那么容易受伤?” 见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李莲花心中的担忧瞬间转化为怒气:“你怎敢一个人独创四顾门,以你现在的功力,佛彼白石任一人你都应付不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嘛。”角丽谯见势不妙,连忙打断他,伸手轻轻扯住他的衣角,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那模样活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在摇尾乞怜,“我这不是知道你在那里嘛,所以才有恃无恐呀。” 望着她这副模样,李莲花心中的怒气不由自主地消散了大半,语气也柔和了一些,“以后不许再这样鲁莽。” “嗯,好的,我保证!”角丽谯连忙点头应承,还夸张地举起三根手指,做出一副郑重发誓的样子。 李莲花知道这只是她的惯用伎俩,扯下她的手,说道:“你发誓就像家常便饭一样,还是省省吧。” 角丽谯讪讪一笑,抓着他的衣角轻轻摇了摇,“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语气说不出的可怜。 李莲花见她撒娇卖乖的模样,气已经全消了,只是想着要让她知道点深浅,要不以后还不知要惹出什么乱子,又故意沉着脸,说道:“你一贯只会撒娇卖乖,正经的话你从来不听。” 角丽谯一笑,娇声细语,“我只对你撒娇,不生气了,好么?” 李莲花听她如此说,心中忽然有点甜蜜,面上神色便缓了下来,轻轻地“嗯”一声。 角丽谯一直觑着他的神色,见他缓和,忙道:“那你抱一抱我。” 李莲花觉着就这样放过她,未免太没面子,仍是站着不动。 角丽谯嘻嘻一笑,说道:“那我抱抱你。” 李莲花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她抱了个满怀。小女子把头埋在他胸前,娇娇地要求他笑一笑。 李莲花心中哀叹,长叹一声,伸手回抱着她,轻声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角丽谯狡黠地一笑,甜甜地道:“我也拿你没办法呀!” 第80章 打翻老醋坛子 闻言,李莲花眼中浮上笑意,问道:“你去四顾门做什么去了?” “哦,我本我是天下第一妒妇吗?自是去看你有没有和旧情人旧情复燃喽,谁知道走错了路,便逛到了肖紫衿的院子,好巧不巧被他发现了。” 角丽谯随意地答道,随后,又伸手搂着李莲花的胳膊,笑嘻嘻的补充道:“幸亏有你在。” 李莲花轻轻叹息,在四顾门来去自如的金鸳盟圣女,怎会走错位置? “阿谯,你知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不敢看我的眼睛。” “有吗?我现在不是看着你吗?”角丽谯眨巴眼睛,直视着李莲花,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心虚。 李莲花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说吧,你把肖紫衿怎么了?” 角丽谯见瞒不住,也不再隐瞒,“没干什么,就是给他下了点毒。” “什么毒?” “放心,死不了,只不过给他下了半日散。” “那是什么毒药?” “中了此毒,一旦暴露于日光之下,便会如受酷刑,浑身刺痛,皮肤溃烂,他呀,这下半辈子只能生活在黑暗中喽。” 角丽谯轻飘飘的说着,眼中却闪过一丝狠厉,“像他那种心里阴暗的家伙,与这半日散正好相称。”。 李莲花闻言,不由得面露不忍。 角丽谯见状,情绪瞬间变得激动起来:“怎么?你又心疼他,像他这种奸邪小人,心里存了那么多阴暗心思,害的你的断剑跳崖,我没毒死他就不错了。你的阿娩不是不要他了吗?你还要护着他干嘛?” 李莲花扪心自问,他对肖紫衿是否有怨恨?一定是有的。 那个曾以为会能共患难、肝胆相照的兄弟,没想到完全不懂自己,对自己多番猜忌,还逼得自己弃剑跳崖,怎会不怨? 但李莲花本性善良,想到让肖紫衿余生都生活在黑暗中,又于心不忍。更何况,本来对他的那点怨气,现在因为角丽谯替自己生气,为自己出头,也随之烟消云散。 李莲花本想替肖紫衿说个情,让角丽谯替他解了毒,但见她气呼呼的样子,便想:也罢,先让紫衿吃点苦头,等过段时间角丽谯消气了,再想法给他解毒就是。 望着角丽谯气鼓鼓的小脸,李莲花微笑,拉过她的手攥在自己手中,柔声道:“我本来是生他的气的,但转念一想,人生苦短,何必将时间浪费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你替我出了气,也给了他教训,我心中的气也就消了。” “我只是担心你,不顾自身安危去对付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四顾门高手如云,若我不在,你该如何是好?” 角丽谯轻哼一声:“哼,你不要小瞧我,要不是看着你的面子上,我早就让他们尝尝我的厉害了。” 是呀,她那一身的毒虫、毒药,巧妙的下毒手法,在这武林也无几人是她的对手了。 李莲花紧紧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道:“是我疏忽了,角大美女可是用毒的行家。答应我,以后不要为了我而冒险,也不必为了我顾虑那么多,尤其是你安全受到威胁时。” “阿谯,你知道吗?对我来说你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以前的人和事,都已经离我远去,现在,我只想紧紧抓住我能抓住的,那就是你,你明白吗?” 角丽谯见他说的真挚,心中便如吃了蜜一样甜,展颜一笑,轻声应道:“好。” 角丽谯将头轻轻地靠在李莲花的肩头,轻轻的低语道:“李莲花,其实,我本来也想让云彼丘尝尝半日散的滋味。但是,当我看到他对着我的画像发呆,疯疯癫癫地忏悔的时候,我突然就没那么恨他了。” “你说的没错,这世间确实有真心爱慕我的男子,以前是我一叶障目,从未发觉。” 李莲花抚摸着角丽谯秀发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爱我,却要背叛我呢?” 角丽谯抬起来头,目光紧紧地锁住李莲花的双眸,问道:“李莲花,如果将来有一天,你我像从前一样,站在了对立面,你会不会也像他一样,要置我于死地?” 李莲花温柔地看着她,他知道应该如何说让她开心,但是他不想欺骗她。 “阿谯,我不想骗你,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会怎么选,我会怎么做。” 角丽谯其实并不意外他的答案,这才是李莲花,是她爱的李莲花。 她踮起脚尖,在李莲花的唇边轻轻一吻,说道:“我很高兴,你没骗我。李莲花,答应我,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请你亲手给我个结果,我不想死在别人手上。” 李莲花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角丽谯的脸庞,缓缓地说道:“阿谯,虽然我不知道我会怎么选,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我会陪着你。无论我是选择和你并肩作战,还是选择与你为敌,我都会陪着你。无论是与你同归于尽,还是剪断你的羽翼将你留在我身边,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 “那要是我不快乐呢?” “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快乐。” 角丽谯动情地一笑,而后又肃声道:“那我们一言为定,无论未来如何,我们绝不留对方一人。” 李莲花微笑,轻轻揽过角丽谯,用额头轻抵住角丽谯的额头,温声道:“好。” 两人额头相抵,声息可闻,静默良久。虽然话题沉重,但温情却在两人之间默默流动。两人沉浸在柔情蜜意里,心中均是甜蜜无比,一时竟不知今夕何夕。 良久之后,角丽谯忽然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俏皮地说道:“你说的没错,云彼丘的书画功底真是深厚。他为我画的画像美得连我自己都嫉妒。改天你也为我画一幅吧,我看看能不能将我的美貌与神韵都勾画出来,将来能不能像《簪花仕女图》般流芳百世。” 李莲花眼神微顿,冷笑道:“云先生学富五车,琴棋诗画无不擅长,而且长相俊美,是江湖公认的美诸葛,我一个江湖游医,自是比不过他。” 角丽谯斜睨着李莲花,笑嘻嘻地打趣道,“哎呀,我怎么闻着一股酸味。” “有吗?我怎么没闻到。” “嗯,有,像打翻了一个小醋坛子。” 李莲花轻笑,牵着她的手,“好了,再说下去,老醋坛子也要打翻了。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去吧,明天还要出发。” “好,对了,我们得先去趟金陵,再去云隐山。” “金陵?去那里做什么?” 角丽谯侧着头,抿嘴一笑,“当然去见我的一个故人了,看看能不能把老醋坛子打翻。” 李莲花见她娇俏的模样,嘴角也挂上笑容,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说道:“好。” 是夜,百川院云院主的小院内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熟门熟路地来到云院主的房间,翻箱倒柜,而中了迷药的小屋主人却毫无知觉。 可叹! 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百川院,竟被人如探囊取物般地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如被武林同仁得知,颜面何存呀! 第81章 月下美人 金陵杨柳巷赵家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富商,庭院宽广,雕梁画栋,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步步皆景,无处不在彰显着主家的非凡品味与高雅情趣。 在楼台亭榭中,一处掩映在红花绿树中的小院内,琴声悠悠,丝丝入扣,听得人心旷神怡,闻之忘忧。 而此时,幽静的小院内却来了两位不速之客,正是要赶来金陵看望故人的角丽谯与李莲花。 角丽谯身着一袭鲜艳如火的红衣,悠然自得地躺在青翠欲滴的琉璃瓦屋顶之上。她双腿轻轻交叠,二郎腿翘得恰到好处,一手随意地枕于脑后,眼眸半阖,另一只手则随着那悠扬的琴声轻轻拍打着节拍,慵懒随意。 而李莲花则是舒服地侧躺在角丽谯身边,一只腿微曲,双手交叉枕在脑后,用蜷曲的脚,也随意地打着节拍。 一曲终了,角丽谯微微侧头,问道:“如何?可入耳乎?”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角丽谯微微一笑,正欲细说,忽见远处一名女仆从前院疾步而来,神色匆匆。待那女仆打帘进屋,两人不约而同地屏息静气,凝神细听屋内动静。 只听屋内清脆的女声响起:“嬷嬷,所来何事?” “回禀小姐,老爷吩咐今日您无需前往老夫人处礼佛,请您即刻前往前厅,有要事相商。” 女仆恭敬回禀。 又听那女声问道:“大哥是否也在?” “回禀小姐,大少爷与老爷、夫人一起用的晚饭,现下正与老爷、夫人一处。” “好,嬷嬷先行一步,我稍作整理便去拜见父亲与母亲。”那女声温声回道。 待那女仆退下后,一阵略显低沉而沙哑的女声响起,似乎来自一旁的丫鬟:“小姐,婢女听说昨日大少爷从西山归来后,又将大小姐的院子翻了一遍。” “看来,大少爷西山之行又是一无所获。这一年里,老爷和大少爷都把那院子来来回回翻了多少遍了,若真有东西,早该发现了。真不知那毒妇究竟将东西藏到了哪里。”另一名女子忍不住插话,语气中带着几分愤慨。 “环儿,住口!”那小姐出口训诫,随后又叹气道:“她毕竟是我的长姐,不可无礼。” 丫鬟意识到自己言语失当,连忙噤声,只听得屋内众丫鬟低声应“是”之声。 那叫环儿的丫鬟想来是藏不住事的,不过一瞬,又听她道:“小姐,婢女只是担心您。若大少爷始终找不到那东西,您岂不是真要嫁入王家?那王公子可是出了名的纨绔……” 那小姐静默一瞬,满是疲惫与无奈,“好了,东府步步紧逼,父亲与兄长也是迫于无奈,为今之计,也只能与王家联姻这一条路了。多说无益,我们走吧,勿让父亲与兄长久等。” 接着便是环佩叮咚的声音,那小姐带着众人从屋内鱼贯而出。 听到动静,角丽谯迅速拉着李莲花一同坐起,下巴轻轻朝下方一点,“那再看看人,这可是朵娇养的芙蓉花,真正的富家千金,金陵第一才女。” 李莲花顺着她的指引望去,只见一位身穿水蓝色纱裙的少女,在几名侍女的陪同下缓缓从屋内出来。虽看不清容貌,但那轻盈的步伐、周身散发的温婉沉静之气,已足以让人想象其必定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红粉佳人。 “如何?”角丽谯笑着偏头看向李莲花,眼中点漆如墨。 “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李莲花点评道。 角丽谯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哟,看来李相夷年轻时的青楼楚馆没白逛,淫词滥调信手拈来。” 李莲花微怔,随即眼中带上笑意,故意压低了嗓音,侧头在她耳边低声念道,“酥胸斜抱天边月,玉手轻弹水面冰,这才是淫词滥调。” 他语调低沉轻缓,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 角丽谯脑中忽然闪过在莲花村自己与他同床那晚的情景,不由得脸皮有点发烫,扭过头,轻声啐道:“真不害臊。” 李莲花轻轻一笑,站起身,向她伸出一只手,说道:“走吧。” “干嘛?”角丽谯挑眉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 “你拉着我在屋顶吹了那么长时间的风,不是为了让我听琴的吧?” “不是还让你欣赏了月下美人吗?刚才不还夸赞人家‘精妙世无双’吗?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李莲花轻笑,微微俯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角丽谯,“嗯,确实很美!吃醋的时候更美!” 角丽谯脸颊微红,轻啐他一口,嗔道:“谁吃醋了?”说着,便推开李莲花,一个转身轻盈地从屋顶翩然而下。 李莲花眼梢微挑,用手轻轻碰了下鼻翼,足下轻点,也从屋顶飘了下来,落在角丽谯身旁,继续低声道:“害羞的时候也美。” “我的阿谯,无论是笑、是嗔、是喜、是怒,都各有各的风情,如此绝色当前,我眼中怎还会容得下其他风景。” 角丽谯闻言,心中不禁泛起丝丝甜蜜,嘴角微扬,却又故意轻啐他一口,嗔道:“油嘴滑舌,就会哄人开心。” 李莲花见她如此似嗔非嗔的娇俏模样,心中更是爱惜,伸手牵起她的小手,笑道:“不是油嘴滑舌,是真心话。” 见角丽谯脸上笑意更浓,心中也跟着欢喜,又继续问道:“好了,不玩了,咱们办正事要紧,说吧,你到底带我到此是为何事?” 角丽谯甜甜的一笑,说道:“取我的嫁妆。” 第82章 昭瑞令 角丽谯带着李莲花在小院里穿梭,不一会便来到一座造型别致的假山前。伸手轻轻按下假山上一枚不起眼的小石块,只听一声寂若无声的轻响,假山旁便悄然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密道入口。 角丽谯拉着李莲花从密道口跃下,随即从袖中取出一枚火折子,点燃后轻触通道侧壁的一个暗纹,密道入口便悄无声息地合拢。紧接着,她伸手在墙上轻点了几下,密道内便逐一亮起盏盏油灯。 密道不长,两人步行不过须臾,便来到了一扇雕刻繁复、装饰华丽的石门之前。 李莲花心道:这石门设计的还真是角丽谯的风格,什么都要求精致,就连门锁也做得如此别出心裁,花式精巧。 角丽谯抬步上前熟练地输入密码,石门便轻轻开启,李莲花不由得称奇,这么重的石门竟然能悄无声息的挪动,看来设计机括之人定是个能工巧匠。 然而,当两人踏入石门之后,却并未见到李莲花想象中的珠光宝气光宝气,而只是一间简朴无华的石室,完全不似角丽谯的风格。 石室并不大,墙壁上错落有致地点缀着十几盏油灯,将石室照的恍如白昼。室内陈设简单,一张桌子,两个博古架,一个多宝阁,并无多余摆设。 角丽谯望着李莲花脸上略显失望的神情,有点不解的问道:“你似乎有些失望?” 李莲花轻轻一笑,略带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哦,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的密室竟会如此简约朴素。” “密室是用来藏东西的,又不是用的住的,布置的那么华丽做什么?”角丽谯微微一笑,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你以为谁都像李相夷一样,那么张扬。” 李莲花一愣,暗自腹诽:你比李相夷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这话只能在自己肚子里过过,面上仍是称赞道:“角大圣女,好计谋呀,想必赵家老爷与赵大公子,无论如何也想到你会把密室将在赵小姐的花园中。” 角丽谯闻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虽然未曾言语,但眼中的笑意和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已足以说明她此刻心情极佳。李莲花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好笑,心想她这副模样,倒是颇有几分年轻时李相夷喜欢听人恭维的样子。 角丽谯转身逐一打开放在博古架上的盒子,然后便站在一旁,很是得意地伸手示意李莲花查看。 李莲花看到那一盒盒的银票与璀璨的金银珠宝,感叹道:“原来,你这么有钱呀!怪不得不怕坐吃山空!” 角丽谯侧头看着李莲花,眼神中满是得意之色:“不是早告诉过你,我比你会赚钱嘛。这些,可是我这些年精心为自己筹备的嫁妆。”然后一扬手,很是豪迈的说道:“以后我养你!” 李莲花轻笑,顿觉被人养着也不错,尤其还是被美人养着。 李莲花见角丽谯又从怀中取出一枚玉制印章,心念微动,问道:“这便是他们一直要找的东西吧。” 角丽谯轻轻点头,将印章递到李莲花手中,缓缓道:“没错,此印为昭瑞令,原为南胤太子的遗物。南胤灭国,南胤皇族尽数被杀,当时南胤太子的一个婢女因被太子宠幸怀有两月身孕,太子便用自己的私印调动暗卫拼死护送婢女逃出皇宫,保下了一丝南胤皇室血脉,之后,太子私印便成为号令南胤暗卫的唯一印信。” 李莲花凝视手中那枚小小的印章,温润的玉石上刻着一只似鸟非鸟,似龙非龙的神秘图案,心中暗自揣测这或许是南胤的图腾。想到这枚印章能够调动南胤暗卫的力量,他不由得皱起眉头,不无担忧地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这昭瑞令?” 两人相处日久,角丽谯怎会不知李莲花的心思,心中微叹,轻轻从他手中接过印章,转而放入一个装满银票的盒子中,语气平淡,“你无需担忧。南胤覆灭之初,大熙虽颁布昭御要善待南胤遗民,但是私下却一直在追查南胤皇族的下落,暗中屠杀。苦于时局,我族先祖为避祸患,隐姓埋名,东躲西藏,历经千辛万苦才得以安身立命。那时,生存尚是奢望,何谈复国大志?” “待到形势所缓,多年躲藏终于得到一丝喘息,当年先祖匆忙逃出皇宫,并未财物傍身,多年躲藏更是生活窘迫。幸得先祖有经商天赋,白手起家,多年经营竟也创下一份基业,才得以使后世子孙能够安居乐业。” “后一些南胤遗民得知先祖富甲一方,便纷纷前来投奔,慢慢的便有些人不满现状,劝先祖图谋复国之计,以得从龙之功。但先祖少时颠沛流离,历尽千辛才得享晚年,不愿再涉险境,故立下家训,‘非宗族危亡之秋,后世子孙不得轻言复国大计’。” “然,赵氏一族,子孙绵延百年,逐渐分化为金陵城西杨柳巷之赵府与金陵城东乌衣巷之赵府,当地人称之为东西赵府。二府虽血脉相连,却因家财之故,百年间纷争不息,时而西府胜东府一筹,时而东府凌西府之上。” “及至先父一代,先父作为嫡长子承继家业,他智勇兼备,行事果敢,短短三年便扭转西府颓势,隐隐有压东府一头之势。” “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的先父,曾萌复国之志,也曾聚拢了一批南胤遗民,招募了一批武林高手。然天不遂人愿,他惨遭东府暗算,终至身首异处,壮志未酬。我认祖归宗后,手刃仇敌,将东府大半产业并入西府,也将先父的遗部悉数收入麾下。” “然世间熙攘,皆为利往,昔日追随先父者,于先父辞世后,便悉数离去,余下忠贞之士,亦在一年前的西山一战中,随四顾门与鱼龙牛马帮之争尽数殒命。故时值今日,这枚昭瑞令也只是能号令赵家麾下产业罢了,更何况目前赵氏一族人才凋零,也皆无复国之大志。他们本是安逸惯了的,不会做刀口舔血的日子。” “他们现在找这枚昭瑞令,想来应该是为了争夺家产罢了。” 李莲花闻言了然,问道:“所以你想把这枚印章留给赵家?” 角丽谯微微点头,表示默认。“我自小颠沛流离,对赵家也毫无亲缘之言,但毕竟是血脉亲人。我与单孤刀图谋复国之事,始终小心翼翼,未曾让赵家卷入分毫,只盼即便失败,他们也能偏安一隅,安然度日。然而世事难料……” 李莲花感受到她语气中的沉重与哀伤,满是悲凉,不由自主地握住她的手,给予无声的安慰。 角丽谯转头,对他展露一抹苦笑:“西山之战后,若赵家有人念及旧情,肯为我收尸,也不会苦寻这昭瑞令一年而不得,更不至于被东府逼至卖女联姻的绝境。” 角丽谯微微一顿,长舒一口气,继续说道:“我那七妹,自幼便是家中的珍宝,如珠如宝的宠着长大的,未曾想在家族利益之下,她亦难逃牺牲的命运。” “赵家二老爷虽不务正业,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好在儿子是个聪明的,尚能保业守成。留给他们也防的他们被东府给欺负了去,好歹那个娇养的小丫头还能叫我一声大姐,总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 李莲花听出,她言辞间对赵府众人疏离的称谓,思绪不禁飘回方才赵府小姐与丫鬟的对话。在这偌大的赵府之中,或许这个七小姐是角丽谯能感受到的唯一的温情。仅仅一句‘长姐’的轻唤,便让她决定要将如此重要的印信留于赵家。 李莲花不再言语,只是轻轻的拥她入怀,想以此,让角丽谯感受到一点温暖。 第83章 上云隐山 李莲花不再言语,只是轻轻的拥她入怀,想以此,让角丽谯感受到一点温暖。 过了许久,角丽谯的声音在他胸前轻轻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李莲花,从今往后,我就只是角丽谯了。” 李莲花知道,她这是要彻底斩断与赵家的种种纠葛了,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尽管她轻描淡写的谈起她与赵家的过往,言语中全是疏离,但毕竟是血脉至亲,心中怎会不痛?也许在她刚刚归家时,也曾期盼过那血脉情亲吧! 李莲花紧了紧搂着她的手臂,温和了语气,故作轻松的说道:“谁说的,你还是我的花夫人呀,能娶到你这位貌美如花,家财万贯的夫人,是我李莲花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可不许耍赖。” 角丽谯闻言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笑颜如花,打趣道:“那花老爷还不赶紧将你家夫人的嫁妆搬走,小心被别人抢了去。” 言罢,便轻轻推开他,转身从多宝阁中取出一个袋子,塞在李莲花怀中。 角丽谯指挥李莲花将银票与珠宝打包,随口说道,“留上几盒给他们,要不他们也不相信我已经死了。”说着,她转身从琳琅满目的多宝阁中挑选出一个精致的红木漆盒,递给李莲花,“这里面是一株百年老参,咱们拿回去送给师娘。” 李莲花笑着接过,随手放入袋中。 离开密室之际,角丽谯巧妙地从假山之巅推落一块石头,精准地压在了密道开启的机关上,营造出自然碎石意外触发的假象。 李莲花见状,本想提醒她是否需将通道内的暗器机关一并破坏掉,但转念一想,角丽谯此举正是为了掩盖真相,若将暗器损坏,反而可能露出马脚。角丽谯如此安排,定是深知赵家必有安全进出此密道的秘法,便不再多言,携着角丽谯一起离开了赵家大院。 话说两人夜访赵府,取得角丽谯所谓的嫁妆,便弃船上岸,转由陆路上云隐山。由官道转大路再转小路,只用两日便到了云隐山脚下。 李莲花望着从六辆马车上卸下的堆积如山的物品,止不住的头疼。这个角丽谯真是能花钱呀,幸亏她有钱,否则自己这一个江湖游医真养不起她。 然而,眼前更让人头疼的是如何将这些东西运上山。师娘的云居阁隐僻,藏于幽深之处,通往其处的山路均是人迹罕至的隐蔽小路,马车根本无法通行。而师娘素来不喜外人,也不能雇佣挑夫上山。 李莲花思虑半天,终于想到了一个权宜之计。两人先是寻得一处隐蔽的山洞,然后只捡些贵重物品随身携带,剩下的暂且安置在山洞之中,待日后再慢慢带上山。 待两人找到云居阁,师娘见到李莲花,自是又惊又喜,而后又一番伤感,抱着李莲花一阵痛哭,李莲花也免不得红了眼眶,待二人伤感一番,情绪稍缓,李莲花才找着机会向师娘介绍角丽谯。 其实,芩婆自打李莲花进门那一刻起,便已经注意到了他身旁的美貌女子,只是因心中牵挂李莲花的很,一时激动得只顾着询问他的近况,便忽略他身边的姑娘。 直到李莲花提及“她是角丽谯”时,芩婆不由得心中一惊,这才仔细打量起角丽谯来。 芩婆抬眸看起,只见她,明眸皓齿,肌肤胜雪,尤其是那双漂亮的月牙眼,睫毛浓密纤长,眼尾轻轻上挑,天然透出几分妖娆的韵味,仿佛天生带着一抹诱人的晕红。 然而,她今日所化的妆容却偏向雍容华贵,巧妙地平衡了那份妖艳,使之转化为明媚而不失高雅的气质。腰肢纤细,宛如流云轻绕,眉眼间含情脉脉,确是一位世间罕见的美人。 芩婆,心中暗叹,此女不仅美,而且勾人的很好,尤其那双仿佛会说话的含情目,不知要勾的多少男人魂牵梦绕。 芩婆自是从未见过角丽谯,但对于她的名声与行事作风却有所耳闻,李相夷更是从她手里吃过不少苦头。听闻角丽谯当日已经死在笛飞声手中,今日为何会与相夷在一起? 芩婆心中暗自揣测,看着二人举止神情,关系好像还不一般。听闻角丽谯练的一身魅惑人的邪门功法,难道相夷是被这妖女功法所迷惑?想到此,芩婆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寒意,冷冷地盯着角丽谯。 角丽谯感受到芩婆审视的目光,心中愈发局促不安。她深知自己容貌偏于妖娆,往往难以讨到长辈的欢心。为此,她特意花费数日时间,精心设计了今日的妆容,力求在保留自身魅力的同时,增添一份端庄与大气,希望能给芩婆留下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 现下看来,并未如愿,角丽谯心中轻叹,只怪自己以前的形象实在是太过糟糕。 李莲花见状,伸手轻轻挽住芩婆胳膊,撒娇道:“师娘,我们连着赶了几天的,又用了半天的时间徒步上山,徒儿脚都酸了。您先让我进屋喝杯茶,解解乏,咱们再慢慢聊。” 芩婆怎会不知李莲花分明是在为角丽谯解围,正好,她也想好好问问李莲花这其中的蹊跷。如若让她发现这妖女真有不当之举,她定不会轻饶了她去。想到此,芩婆用手轻轻拍了拍李莲花的手,温言道:“走,咱们进屋聊。” 李莲花向角丽谯投去一个安抚的微笑,伸手指了指庭院一侧的凉亭,轻声道:“阿谯,你先将你为师娘准备的礼物放到那个凉亭之中,然后在凉亭中休息片刻,我和师娘说完话便来寻你。” 角丽谯顺着他的指引望去,见那凉亭与竹屋相距甚远,心中明了他是为了消除芩婆的顾虑,故意将自己安排的远远的,便轻轻颔首,轻声应承了。 李莲花又对着角丽谯歉然一笑,才携着芩婆的手往竹屋走去。 芩婆将两人之间的眉眼交流尽收眼底,心中暗忖:若真是那女子施了妖法,相夷这孩子怕是已深陷其中而不自知了。 第84章 阻婚 进到竹屋内,李莲花先是郑重其事地向师娘行了几个跪拜之礼,忏悔他昔日不辞而别之过。而后,又将自己如何遇到角丽谯,她如何救治自己,以及两人如何在相互扶持中渐生情愫,最终私定终身之事,细细向师娘说了。李莲花言辞恳切,一再重申自己并未受角丽谯任何魅惑,两人乃是真心相爱。 芩婆静静地听完李莲花的叙述,并未回应,而是轻轻拉起李莲花的手腕,闭目凝神,使用内力为他细细把脉。李莲花深知师娘此举之意,故未有任何抵抗,任由那股温暖而强大的内力在自己体内游走。 经过一番细致的探查,芩婆缓缓睁开眼,神色间透露出几分欣慰。李莲花的体内并无任何异常之处,其内力正如他所言,也已恢复了三四成,且身体状态较之前大有改善,不再似往昔枯木腐朽之态,而是生机勃勃地充满活力。 芩婆紧悬的心渐渐松弛了几分,她凝神看了李莲花片刻,未发一语,随即身形一闪,已跃至院中角丽谯的身侧,提掌便向角丽谯攻去。 角丽谯先是一惊,先是出于本能的出手还击,但转瞬之间便领悟到芩婆此举,意在试探她的底细,心下便也不再慌乱。她只是将李莲花教自己的招数随意使了几招,便便乖乖束手就擒。 芩婆抓住角丽谯手腕,用劲探测一番,发现她体内果然只有扬州慢这一股纯正的内力,并未掺杂丝毫阴邪之气,心倒是放下了大半。 芩婆侧目望向一旁,见李莲花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与角丽谯,知他定是爱极了这女子。 芩婆心中长叹,也罢,世事无常,相夷这一世已历经诸多磨难,现下,难得他有一真心喜爱之人,只要这女子能一心对他,以前所犯诸事也就无所谓了。 芩婆又转目看向角丽谯,只见她面容坦然,毫无心虚之色,便开口问道:“倘若我坚决反对你与相夷在一起,你当如何?” 角丽谯回道:“那我便日日等着,直到师娘您点头应允的那一天。” “倘若我始终不松口呢?”芩婆追问。 角丽谯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说道:“李莲花一直说,师娘您是这世间最明事理、最疼爱他之人,绝不会忍心见他与心爱之人分离。我知前辈您是害怕阿谯对他存了别样心思,另有所图,所以才会对阿谯如此。” 说到这里,她深情地望向李莲花,柔柔地说道:“如若说我对他真有什么企图的话,那便是他李莲花这个人。我图他的温柔,图他的体贴,图他对阿谯的深情厚谊,图与他在一起的每一时、每一刻的欢愉。” 说到此,她又转向芩婆,目光坚定,言辞真挚,“阿谯相信日久见人心,等师娘您真正了解我,知晓我对他别无他求时,定不会再忍心拆散我们。在此之前,阿谯会一直陪着他,直到师娘应允那一天。” 芩婆轻哼,倒是能说会道,又见李莲花一脸紧张的模样,便松手放开了角丽谯。 李莲花连忙上前,用眼神询问角丽谯的情况。 角丽谯微微一笑,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无恙。 芩婆见两人含情脉脉的模样,心中苦笑,以前也从未见过相夷对哪个女子这般上心,罢了,只要相夷开心便好。 芩婆虽是如此想,但对角丽谯终是不放心,想起刚才李莲花提及的两人的婚事,心中不免迟疑,便道:“相夷,随我去收拾客房,先让角姑娘暂且住下。至于婚事,不急于一时,待时机成熟再议不迟。” 芩婆与漆木山,实则是南胤遗民,年轻时,漆木山危难时,李相夷的父母蹭施以援手,因此相识,后更是与李相夷的父母成了至交好友。 李相夷之父,虽身负大熙与南胤的双重皇族血脉,却天性淡泊名利,对南胤的复兴大计及世间纷扰避之不及,便携全家遁入山林,远离尘嚣,试图获得一世安宁。 芩婆与漆木山,虽是南胤贵族,但两人生性洒脱,同样向往自由无羁的生活,不愿参与南胤的是是非非,遂在李相夷父母之后,亦选择归隐,从此不问世事。 当年,他们夫妻二人听闻李相夷一家遇难,即刻前往营救,只可惜迟了一步,赶到时李家已惨遭灭门。悲痛之余,他们费尽周折终于找到了年幼的李相夷。 岑婆与漆木山二人,早已厌倦了世俗的纷纷扰扰,便决定隐瞒李相夷的身世,避免他卷入南胤纷争,希望他能够安稳快乐地度过一生。 但事与愿违,李相夷这一生波折不断,小小年纪便遭受诸多磨难,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角丽谯而起。如今他却对害自己如此的妖女情根深种,教芩婆怎会不起疑? 芩婆担心李莲花被角丽谯妖法所迷,所以才出言阻止两人婚事。 依芩婆对画皮功法与南胤秘术的了解,所有摄人魂魄的妖术,无论是用药物、痋虫、蛊术还是魅惑之术,均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效力会越来越弱,定要时时加固不可,武功越是高深之人,需要加固的时间越短。而且被蛊惑之人,表面虽与常人无异,但终会在某个瞬间表现出一些异于常人的行为。 因此,接下来的时日,芩婆便时时将李莲花带在身边,严加看护,日夜不离,即便是就寝之时,亦同室而居,生怕稍有疏忽,便让角丽谯有机可乘。 而角丽谯则被安排到了漆木山所居的缥缈峰。 这样一来,李莲花与角丽谯便被生生分到了两地,日日不得见。 角丽谯倒是无所谓,她并未对李莲花使用任何妖邪手段,自然不怕芩婆发现任何端倪。 好在缥缈峰是李莲花幼时的居所,处处都有李莲花的影子,她就也安心在缥缈峰住了下来。 角丽谯知芩婆对她有颇深的戒心,便不私自走动,也学着李莲花的样子,每日只是做做饭、烹烹茶、练练剑、下下棋……日子过的也算逍遥。 倒是李莲花,见芩婆如此,心中叫苦不迭。他没想到一向通情达理,开明豁达的师娘,怎会变得如此不近人情。本以为回到云隐山,两人便会顺顺利利的完婚,没想到会遇到如此波折。 现在,别说与角丽谯完婚,两人连面都不得见。李莲花不由得懊悔,当初就应该在莲花村,让六婶帮两人主婚,等生米煮成熟饭,师娘定无话可说,到时再徐徐图之。 李莲花哪里知道,芩婆,年事已高,先是丧夫,后又丧徒,本已心灰意冷,不问世事。 后得知李相夷尚在人世,本是心中欢喜,可没想到这孩子最是倔强,宁愿只身赴死也不让自己救治于他,后又不辞而别,了无音信。 本以为此生再无相见之日,而今他又带着他的仇敌返回,还信誓旦旦地要与其成婚,如此大悲大喜大惊之下,让她怎能不对李相夷谨慎小心。 李莲花虽不完全了解芩婆的心境变化,但也知道一旦师娘决定的事,那是万万改不得的。而且师娘本就疑心角丽谯使用了邪魅手段,他越是淡然,师娘便会越放心。 如此这般思虑,李莲花便也安心陪在师娘身边,每日陪她说话唠嗑,做饭练剑,哄她开心,以弥补自己多年来的未在她面前尽孝的亏欠。 第85章 允婚1 如此这般,过了一月有余。 李莲花与角丽谯两人,一个在云居阁,一个在缥缈峰,倒是都安心住了下来。 一日清晨,角丽谯用过早饭,按照惯例在院中练了一会剑,一套相夷太剑舞毕,额头已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收剑移步至凉亭,洗手净面,准备为自己煮了一壶清茶,。 茶叶是她和李莲花一起研究出来的,是由西湖龙井、君山银针、黄山毛峰等几种名贵茶叶按照比例调配而成,茶香独特,却别有一番滋味。因为当时两人无意中调配出此款茶叶,是在一个落雪的冬夜,两人围炉品茗,闲话家常,温情脉脉,便起了一个颇具梦幻的名字,绮梦香雪。 芩婆来到时,便看到这样一个场景,窈窕佳人,一身青衣,独坐凉亭,素手轻扬,茶香四溢。女子面露微笑,玉手执杯,颔首轻轻低啜,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闲逸与慵懒之气。 芩婆脚步不由得一滞,这表情、动作以及那气定神闲的气质怎么与李莲花那么的相似。 角丽谯听到动静,回头,看到芩婆,先是一愣,随后脸上蕴出温婉的笑容,起身行礼,“岑前辈。” 芩婆淡淡瞥了角丽谯一眼,径直入了凉亭,坐在了角丽谯对面的石凳上。 角丽谯也不着恼,低头自嘲一笑,也轻轻地坐在了石凳上,顺手提起茶壶为岑婆倒一盏茶。 芩婆目光扫过那杯深色的茶汤,最终落到角丽谯那张略显艳丽的脸上。 的确是张魅惑众生的脸,难怪! 相夷,这孩子,从小就对美的东西爱不释手,只是,他以前不是喜欢长相清丽的女子吗? 角丽谯见岑婆只是静静地盯着看,并未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也识趣地不出声,只是端坐在石凳上,任由她打量。 其实刚进云隐山时,角丽谯是有些紧张和不安的,而后来,她与李莲花被芩婆强行分开一月有余。 在这一个月里,她把能想到的可能状况与后果,都想了个透彻,心中大定,便不再慌乱,所以才能坦坦荡荡地坐着,任由芩婆打量。 过了许久,芩婆讥笑一声,“你这丫头,倒能沉得住气。” 角丽谯微笑,“前辈,谬赞,只不过是和李莲花待的久了,多多少少学了点他的脾性。若是,换做以前,我恐怕早把云隐山掀的底朝天了。” 岑婆见她镇定自若的架势与李莲花如出一辙,连那抿嘴轻笑的弧度都与李莲花一样。又想起昨日自己质问李莲花时,他那决绝的态度。 心中轻叹,这二人恐怕是真的没那么容易分开的,面上仍清冷一片,“你倒诚实,说吧,你到底有何图谋?” 角丽谯又是自嘲一笑,这妖女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谈何容易! “前辈,这个问题刚进山门那日,我已经回答过了,您若是不信,阿谯也为无可奈何。我知您的顾虑,所以阿谯才会一直安分守己,不曾离开这小院半步。至于,阿谯是否清白,我想您今日来,也一定是心中已经有了评判。” 岑婆冷哼,“即便你未曾使用妖邪手段,我怎知不是你故意装出一副悔过自新、楚楚可怜的面目,来蒙骗相夷。” “前辈,千人千面,您怎知现在的我,不是我原本的面目呢?难道前辈认为李莲花是如此容易被欺骗之人吗?” 岑婆面上一凝,随即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锐利,“牙尖嘴利!你说你爱相夷,那么笛飞声又算什么?” 角丽谯对于岑婆的问题,并未表现出慌乱,只是平静地说道,“前辈,其实最近一段时日,我也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想必李莲花已经向您说过,我的过往经历。阿谯,一直是一个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夜路走多了,便一直渴望能有一盏灯指引。我曾经以为笛飞声便是那盏灯,极力地想靠近,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他只不过是水中月,轻轻一碰便碎了。而李莲花是天上的那轮明月,无论何时我抬头他总在那儿,总是那样静静地、柔柔地看着我,给我光亮,给我温暖。” “我以前一叶障目,不知世间情为何物,爱为何种滋味,看不到这世间的美好情谊,理解不了人与人之间的温暖。是李莲花教会了我去感受爱,品尝情,教会了我如何爱一个人,如何呵护一个人。” “我不否认自己所犯下的错,直到现在我仍偏执、恶毒,我偏执的爱着李莲花,偏执地想得到他所有的爱,偏执地想得到他所有的目光;恶毒地想把所有伤害过他的人都杀光,恶毒想让能分走他目光的人都消失。” 说到此,角丽谯自嘲似地轻笑,抬眸看向岑婆,“前辈,您知道吗?其实一开始,我连您都嫉妒的。” 岑婆眉毛轻挑,淡淡地看了角丽谯一眼,并未说话。 只听角丽谯继续说道:“那天我们初至山门前,见他与您亲昵相依,有那么一瞬间,我嫉妒的发疯,甚至幻想过要夺走那份依偎。可是,我知道,那样他会伤心,会难过,而我不忍心看他伤心难过。” “我看着他在您的身边,开心的像个孩子,是那样的无忧无虑,看着他开心,我也慢慢开心了起来。所以我虽然嫉妒你,但是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其实,我知道我作恶多端,做了很多错事,为世人所不容。以前,我也从未真正在意过世人的评判与眼光,那是因为,我是恶,是善,是开心,是悲伤,从来没人在乎。” “笛飞声只会在乎我有没有按照他的命令行事;金鸳盟的人只会在乎我是否有足够的能力护他们周全;南胤遗民只会在乎我是否能够完成他们的复国大业。他们之中从未有一人真正地在乎过我这个人。” “但是,现在我知道他在乎,他在乎我是否快乐,在乎我是否安好。所以,为了他,我也愿意变成他希望我成为的样子,只要他开心幸福。” 岑婆见角丽谯说的真挚,心念松动,面上仍清冷一片,问道:“如若将来相夷,不再爱你了,你会如何待他?” “他不会。”角丽谯面色冷峻,语气说不出的坚定。 岑婆微愣,轻笑,“你就这么肯定?江湖传闻金鸳盟圣女对笛飞声情根深种、至死不渝,现在你不也移情别恋了吗?而相夷与乔婉勉互许白首之约,不也分开了吗?” “李莲花不是李相夷,更不是笛飞声,我不是乔婉勉,而现在的我也已经不是以前的角丽谯。他不会,我也不会给他不爱我的机会。” 角丽谯说的坚决,岑婆心中却一凛,不知道角丽谯何处来的自信,想起她对笛飞声做的事情,冷声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当如何?” 第86章 允婚2 角丽谯心中泛起一丝苦涩,声音低沉,“前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刚才已经说过他不是笛飞声,我也已经不是以前的角丽谯。我已经错过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如果将来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尽力挽回,如果他意已决,那我便放他自由,从此江湖路远,生死不见。” 角丽谯闭眼,如果真有那么那么一天,她不会再重蹈覆辙。但是她也绝不会放手,如果不能相守,那她便让李莲花记她一辈子,刻骨铭心,魂牵梦绕,此生不得安宁。 岑婆双眼凌厉,盯着角丽谯看了许久,才肃声说道,“我希望你记住今日说的话。” 角丽谯亦直视着岑婆的眼睛,不避不闪地认真回道,“前辈放心,阿谯会记住的。不过前辈,阿谯刚才也说过,我不会给李莲花爱上别人的机会,他的余生只会爱我一人。” 岑婆闻言,有一瞬间的失神,怔忪良久才缓缓地说道,“世间情人相爱容易,相守难。当你们真正的生活在一起,就会发现生活中不仅只有风花雪月,还会有很多不可预知的问题与矛盾。你们可能会因为对方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个习惯,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吵的不可开交。这些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引发的争吵,会慢慢地消磨掉你们的情谊,直至只剩下怨恨。” 角丽谯是听李莲花说过岑婆与漆木山的事情的,如今听岑婆语气,便知她是想起自己与漆木山,所以语气中才有颇多感怀。 角丽谯唇边带笑,眼底都是柔光,“前辈,其实,李莲花身上也有很多缺点的,他看似豁达,其实在一些事情执拗很,爱钻牛角尖,尤其爱自苦,认准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心思深,什么事情都喜欢往自己肚子里藏,喜欢让别人猜,你要是猜对了,他暗自欢喜,你要是猜错了,他表面虽没什么,但心里却失落无比。他唠叨,小气,嘴上从不吃亏。做饭难吃,抠门,性子懒散,讨厌麻烦,却又好奇心重,爱管闲事……” 角丽谯历数着李莲花的缺点,说着说着,脸上不自觉满是笑意,微微顿了顿,轻叹一声又继续低声说。 “他呀,既不是高高在上的天下第一,也不是冷酷无情的金鸳盟盟主,即无万贯家产,又无至高无上的权柄。他就是他,一个活生生的普普通通的人,我爱他,自是爱他的全部。” “我自是知道,我们以后避免不了会为生活的琐事争吵,我可能埋怨他的不解风情,他可能嫌弃我的无理取闹,可这样才是生活呀,充满烟火气的生活。我不高兴了他会做一道红烧鱼哄我开心,他郁闷了我会煮一壶茶陪他慢慢品。” “他有他的经,我有我的道。他可以为我妥协,我也可以为他改变。” 角丽谯说到此,嘴角眉梢都晕染上了温婉的笑容。 岑婆看着她满脸的笑容,听着她轻柔的话语,眼前似乎也浮现着她口中描绘的美好生活。 静默一瞬,角丽谯却突然素手轻抬,话锋一转,对着岑婆说道:“前辈,这是李莲花最喜欢喝的茶,您尝尝。” 岑婆垂目看向那杯幽深的有些发黑的茶汤,眉心微动,这么浓的茶汤,可以入口吗?相夷口味不是一向清淡的很吗? 岑婆抬眸看向角丽谯,见她已经端起一杯慢慢喝了起来。也抬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一股苦涩之味直冲咽喉,岑婆不由得皱了皱眉。 角丽谯端着茶杯,又轻轻喝了一口,笑着说道:“李莲花因为碧茶之毒,味觉尽失,所以他总喜欢将各种茶叶拼凑在一起,做成这苦药般的茶汤,才能觉出一些滋味。” 岑婆听到角丽谯提到碧茶之毒,脸色一沉,抬眸看向她,却发现她神情淡然,毫无悔恨之色。 角丽谯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转目看向岑婆,平静地说道:“前辈,一定会认为他变成现在这样,我应该悔恨、懊恼,再不济也应该是紧张不安,无论怎样也不应该是现在这般淡漠的态度,对不对?” 岑婆被她猜中心思,也不搭话,只是轻轻地瞥了她一眼,放下了茶杯。 “前辈,您只看到我下毒害他,可曾看到他也曾要杀我囚我。我们俩人之间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实在太多。” “我们二人早已说过,我和他的过往恩怨已经两清了。我们现在只是李莲花与角丽谯,没有四顾门,没有金鸳盟,没有天下第一,也没有江湖妖女,他无需觉着亏欠于我,而我也无愧于他。” 岑婆眉眼轻扫过角丽谯淡然的面庞,不可知否。 角丽谯也并未在意岑婆的反应,只是顿了顿,似乎在整理思绪,不过片刻,复又开口说道:“其实,最近几日,我独自一人在此,想了很多。最初几日,我日日待在他的房中,看他写的字,画的画,吟的诗,破的玲珑棋局;看他儿时做的弓、刻的剑,糊的花灯、扎的纸鸢、写的练功心得……” “我也从未如现在这般,真实地感受到他曾经的惊才艳艳。越是如此,我越是悔恨,恨自己为何那样对他,害他如斯。最初的几日,我陷入这无边的悔恨中无法自拔,我开始变的无所适从,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该如何做来弥补他。” “可是,后来,我发觉我变得不再像我。如此地瞻前顾后,谨小慎微,已经不再是我,不再是自信张扬的角丽谯,不再是快乐明媚的角丽谯,也不再是他爱的角丽谯。” “所以,我决定不再如此。因为我知道,李莲花爱我,只是因为我是我。他没有选择温婉贤淑的乔婉娩,没有选择青春靓丽的苏小慵,没有选择其他任何一个人,而是选择了我。一个曾经伤他害他的人,那是因为他需要的是一个懂他的人,一个爱他的人,一个能带给他快乐的人;而不是一个对他怀有愧疚之情的人,一个只会对他温柔小意的人。我爱他并本是因为我对他有愧疚,也并不是因为他耀眼如朝阳,而是因为他就是他,正如我就是我。在合适的时间、地点,我们又遇到彼此,不早不晚,刚刚好。穿越了过往的岁月,相视一笑,坚定地走向彼此。” “年少时的恩恩怨怨,我们不会遗忘,因为那毕竟是我们人生,就是因为有过去的是是非非,我们才会更加珍惜彼此。” 角丽谯见岑婆有点诧异地看着她,轻轻一笑,“前辈,其实,我知道,阿谯说的再多,也不能完全打消您的疑虑。其实,我说与不说本也对您此番前来的目的无甚影响,我只是私心地想让前辈多了解些阿谯,以后也能少让李莲花因为您我在中间为难。” 岑婆眉峰一挑,轻轻掸了掸衣袖,笑道:“你倒是说说我来此得目的是什么?” 第87章 允婚3 岑婆眉峰一挑,轻轻掸了掸衣袖,笑道:“你倒是说说我来此得目的是什么?” “前辈,您今日过来,不是要答应阿谯与李莲花的婚事么?” “何以见得?” “因为阿谯知道您和阿谯一样爱李莲花。只要是让他快乐的事情,您都会做。” 角丽谯又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那杯茶,轻声道:“前辈,也许有些事并不是我们想得那般,就像这茶叶,您虽喝着苦涩难咽,可对李莲花来说却甘之如饴。” 岑婆心中一跳,抬眼看了角丽谯一眼,见她笑意盈盈,一双月牙眼亮的发光。 岑婆垂眸轻叹,相夷,那孩子最近虽没说什么,日日陪着他逗趣。但她却清晰地感觉到,他眼中少了光彩,一人时,常常用手摩搓着那个丑陋至极的红色荷包发呆。她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那一定是角丽谯的东西。 她实在看不过,问了他一个问题,他得答案却让她震惊,没想到一向眼里揉不下沙子的李相夷,竟然能给出如此的答案。 所以她今天才来了这里,想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 如今看,她确实有些过人之处。很多道理她老婆子花了大半辈子才想明白的事情,她如今却如此通透。 岑婆,又端起石桌上那杯茶,喝了一口,在嘴里细细回味那苦涩良久。 罢了,只要相夷开心便好。 岑婆理了理衣袖,突然扬声道:“还不快出来,你要鬼鬼祟祟的躲到什么时候?” 角丽谯一愣,忽听,背后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心中一喜,忙转头望向来人。 一月未见,他是越发俊朗了!他背着日光缓步而来,步履轻盈,角丽谯心跳不由得漏跳了一拍。她忽然发现自己刚才说错了,他不是普通人,他就是她的灿阳。 岑婆,看向傻笑的两人,那不值钱的模样,真是没眼看,她轻轻撇开头,她老婆子可不想在这看两人含情脉脉。 岑婆轻咳一声,对着李莲花说道:“怎么,害怕老婆子吃了她不成,一直鬼鬼祟祟地跟着老婆子。” 李莲花讪讪一笑,“师娘,您莫打趣徒儿了。” 岑婆轻哼一声,“行了,既然来了,那便坐下喝杯茶吧,什么你就是你,她就是她的,老婆子,年纪大了,听不懂,绕的脑子疼。” 闻言,李莲花与角丽谯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岑婆懒得看两人的眉目传情,饮尽杯中茶,站起身来,抬脚便要走。 李莲花莫名地有点心虚,忙伸手扯住岑婆衣袖,语气中带着些撒娇意味:“师娘,您莫生徒儿的气,好不好?” 岑婆伸手拂开李莲花的手,“你再拽着我,老婆子害怕,有人会嫉妒的发疯,把我的这条胳膊砍下来。” 角丽谯心中一跳,抬眼看向岑婆,见她面上并无怒色,心下稍宽。只是微微颔首,温婉地静立一旁。 李莲花略微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师娘,她就是小孩脾气,您莫和她计较。” 岑婆摇头叹气,要是以前李相夷听到女子如此大逆不道、善妒的言论,恐怕早骂她是疯子,避之而不及了。 世事难料,这世间的事会变,人也会变,或许在不知不觉中,有些人、有些事早已变得她不认识的模样。 岑婆又看了李莲花一眼,“还没成亲呢,这就护上了,要是将来成了亲,我看你是要把我这老婆子忘到脑后了。” 李莲花与角丽谯闻言,面上均是一喜,垂眉对视了一眼。 李莲花半是撒娇半是保证地说道:“师娘,将来阿谯会和我一起孝敬您。”说着还不着痕迹地对角丽谯使了使眼色。 角丽谯轻笑,见岑婆脸上并无恼意,便上前对李莲花说道:“如果,前辈能如疼爱你这般疼爱我,我自会像你一般,敬爱前辈。” 李莲花无奈地摇头,但眼中并未责怪之意。 岑婆淡淡地瞥了一眼角丽谯,对着李莲花说道:“那也得要某人像你这般惹人疼才是。” 李莲花扶额,如果换做是笛飞声与方小宝,他早就甩袖子走人了,让两人狗咬狗去了。 但是,现在一个是师娘,一个是他要互许白首之人,而且这两人均是火爆脾气,他不能不管呀。 他不明白,明明刚刚两人还能坐下心平气和地谈话,怎么他一来,反而剑拔弩张起来。 李莲花不敢指使师娘,只得伸手轻轻拽了拽角丽谯的衣袖,然后对着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带着点讨好地看着她。 角丽谯本也没非要和岑婆闹僵的意思,见李莲花如此,不忍拂他意,便温婉又不失俏皮地说道:“前辈,阿谯是向来惹人疼的,我是怕将来,您疼爱起阿谯来,惹的李莲花吃醋。” 李莲花抿嘴一笑,对着角丽谯道:“你可不要垮下海口,咱们就看看将来师娘更喜欢谁?” 岑婆见两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无形中将自己排除在外了,不想在这碍眼,说道:“好了,老婆子我也不是不识趣之人,知道你们有话要说,老婆子我还有事要忙,不在这碍你们的眼了。” 言毕,岑婆也懒得看两人,转身往外走去。 走出数步,岑婆又忽然回头,见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心中好笑,轻咳一声,故作清冷地说道:“今日老婆子要去白云观拜见观主,你们去把生辰八字拿来,老婆子我顺道给你们合下八字,如果算出你们两个并非良配,那也别怪老婆子我无情了。” 李莲花与角丽谯闻言,均是大喜,相视一眼,一起开口说道: “谢谢师娘!” “谢谢前辈!” 李莲花的八字岑婆自是知道,她如此说,自是要角丽谯的八字。 角丽谯会意,回屋取了一个红色的庚帖出来,恭敬地递到岑婆面前。 其实角丽谯是不知道自己的八字的,是在启程来云隐山之前,与李莲花两人去向六婶问的,为了就是今日,两人大婚合八字定吉时使用。 本来更换庚帖应该有媒婆与长辈出面,但是现在角丽谯孤身一人,而且他们也均是江湖中人,且李莲花与角丽谯二人早已定情,也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了,能省则省了。 岑婆拿了角丽谯的庚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这才下山去。 第88章 甘之如饴 李莲花与角丽谯两人目送着岑婆下山去,这才折身返回到凉亭。 李莲花紧握着角丽谯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目光中似乎包含着无限的眷恋。 角丽谯被他看的脸色微微发红,嗔道:“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我是第一次知道,我的阿谯原来那么能言善道,说出那么多的大道理,别说师娘了,我都被你绕进去了。” 角丽谯想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全被他听了进去,不由地心中有些忸怩,面上不禁露出一些娇羞之态。不过一瞬,便又恢复如常,落落大方看向李莲花,狡黠地说道:“没办法,和你这个佛陀待时间长了,总要学些佛理。” 而后,她又轻轻叹息一声,拉着李莲花的手,柔柔地看着李莲花,“其实,我以前脑子里竟是些打打杀杀、阴谋算计,从未有时间认真思考这些人生哲理。自从遇到了你,让我看到了人生的更多可能,慢慢地也学了你的一些看待问题的方法,思考问题的方式。这一个月里,你又不在我身边,一个人好无趣,只能想想这些打发时间了。” 李莲花用手理了理角丽谯耳边的发丝,颇为感慨地说了一句,“我的阿谯长大了。” 角丽谯听他的语气像一个长辈夸赞后辈般,轻啐他一口,“谁是你的阿谯?” 李莲花轻笑,伸手将她拥入怀中,附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阿谯,我好想你。” 角丽谯也被他情绪感染,伸手回抱着他,轻声低语,“李莲花,我也好想你!” 两人相拥而立,温情随着清风在山间蔓延。 良久,角丽谯从李莲花怀中挣脱出来,抬头看向李莲花,笑着问道:“你和师娘说了什么,她才会松口?” 李莲花抿嘴微笑,“你亲我一下,我便告诉你?” 角丽谯娇柔一笑,伸手在自己唇边轻轻一触,然后快速地在李莲花的嘴上轻轻拂过,顽皮地对他眨了眨眼,“好了,说吧。” 李莲花轻笑,“刚才好像有人说我小气来着,这点甜头怎么能撬开我的嘴?” “那你想怎样?”角丽谯樱唇微翘,笑吟吟地歪头问他。 李莲花眼神幽深,眸光一闪,双手莫地收紧掌中不足盈盈一握的腰身,角丽谯一声惊呼还未来得及出口,便被人悉数吞入了腹中,尽数化作细碎的呜咽。 角丽谯逆着光,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细长的丹凤眼紧闭着,看不见他眼中的神色,只能看到他细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但是,口中被他缠的越来越紧的舌根,鼻中越来越稀薄的呼吸,让她忽然觉得自己刚才说他清风朗月,应该也是大错特错了。 李莲花伸手托住怀中手足发软有些站立不稳的女子,又用灵巧的舌尖轻轻舔舐了下她香甜的齿舌,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 他一手揽着女子纤细的腰肢,一手扶着她柔软的后脑勺,眼眸低垂,看着怀中眼波潋滟,泛出丝丝春情,低声娇喘的娇艳女子,低沉一笑,“你不是说我嘴上从不吃亏吗?如君所愿。”声音暗哑低沉,让人莫名的心悸。 角丽谯抬起有些发软的手,打在他的胸口,“小气鬼。” 女子声音娇软嘶哑,带着莫名的诱惑,李莲花心中一荡,低低一笑,“嗯,说的对,我的确不大方,那再来一次。” 说着低头便要往角丽谯粉嫩的红唇上吻去,不料,唇瓣却被那娇艳欲滴的樱口咬住。 女子得贝齿轻轻一用力,旋即便松开,稍稍往后撤了下身子,偏头眯着眼看着男子唇上被自己留下的那浅浅的齿印,眉眼间俱是得色,“李神医,难道你不知道我这个妖女也是从来不吃亏的么?” 李莲花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齿印,齿印并不痛,倒是麻酥阵阵。 李莲花轻笑,“你应该咬的再深些,正好晚上让师娘看看。” 角丽谯本来被李莲花突如其来的动作击的一窒,那粉嫩的舌尖,水嫩的肉唇,撩人的动作,无不勾人摄魄,分明就是个摄人魂魄得男狐狸精。 李莲花的话,倒是让角丽谯回了神,她眼中精光一闪,笑道:“好呀,那就让师娘看看,看看谁丢人。”说着便张嘴往李莲花嘴上咬去。 李莲花宠溺一笑,嘴唇微张,声音中带着些许的甜蜜,“甘之如饴。” 角丽谯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嘴唇停在离他唇边咫尺的地方,条件反射式的反问,“什么?” 李莲花低头微微靠近,在她唇边轻轻一吻,嘴角上扬,“我给师娘只说了四个字,‘甘之如饴’。” 角丽谯一愣,想了一下,便明白这是李莲花回答岑婆问题的答案,又追问道:“那师娘的问题是什么?” 李莲花眉峰一挑,笑道:“阿谯,这是第二个问题了,你要拿什么来换?” 角丽谯微微一怔,啐他一口,“小气鬼!” “不是你说的,我本来就小气吗?” 角丽谯被他一噎,气恼地转过脸,“本姑娘不问了。” 李莲花眉宇间全是笑意,放开她,轻轻牵起她的手,说道:“好了,咱们不闹了。我带你去见见师父。” 角丽谯被他一打岔,倒是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的问题,见李莲花牵着自己便要走,忙出声阻止,“等等,你准备让我这副模样去见你的师父么?” 李莲花侧头,只见她红唇娇艳,青丝微乱,那身淡雅的青衣也被揉搓的有些凌乱。 李莲花眼神微闪,面露尴尬,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低声道:“你……你先回去洗漱一下吧。” 角丽谯见他的模样,心中好笑,斜嗔他一眼,踮起脚尖在李莲花耳边,轻声低语:“我真应该在你唇上狠狠咬上一口,看你还怎么去见师父。” 说完,便含着李莲花的耳唇,轻轻舔舐一下。见李莲花面色一僵,似乎伸手要抓她,便又轻轻在他耳垂咬了一口,这才足下运功,转身离开,回屋换衣服去了。 李莲花看着她的身影,良久,长舒一口气,这个妖女,竟然将教她的婆娑步用到了此处。 这套步法练的稀松平常,刚才那一个转身躲避的步伐倒是用的颇为娴熟。 李莲花伸手摸了摸仍然酥麻的耳垂,又轻叹一声,好在,两人马上就要成婚了。 第89章 大婚1 李莲花带着角丽谯拜见完师父,便带着她回到了云居阁。 两人,估算着师娘归来的时辰,着手筹备起晚饭来,这次是角丽谯掌勺,李莲花帮厨。角丽谯把这一路上从船家娘子处学到的本领全都拿了出来,就是为了能好歹争取点印象分,以后好相处。 岑婆是傍晚时分回到云居阁的,两人早就做好了晚饭,菜式全是按照岑婆的口味准备的。岑婆目光掠过那桌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的菜肴,心中了然,这定是出自角丽谯之手,毕竟以李莲花那稀烂的厨艺,是做不出这色香味俱全的一桌菜的。 岑婆目光淡淡地扫过两人,也没多言,便落座用饭。李莲花心中稍定,知道师娘这是接受了角丽谯,便也拉着角丽谯一起落座用饭。 一顿饭,三人吃的很是怪异,完全不是李莲花想象中的其乐融融的模样。期间,李莲花几次想开口说话,活跃下气氛,全被岑婆用眼神逼了回去。 见师娘如此,李莲花一时也有些忐忑,不知师娘打的什么主意。觉察到角丽谯询问的眼神,他轻轻侧头,微微摇头,示意她保持冷静,静观其变。 岑婆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人的小动作,嘴角微扬。今天早晨被这两个小崽子堵的郁结之气,总算消散了点。 岑婆本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见两人情义深重,角丽谯又事事说的分明,远非江湖谣传那般疯魔,终是心软,应允了他们的婚事。 她虽口头上提及八字不合便不作数,实则三人皆知,这不过是句她的顺势而下的说辞罢了。两人早已情根深种,非彼此不嫁不娶,八字相配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再说江湖之人,哪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大都是率性而为。她之所以索要两人的庚帖,只不过是想找人为两人算个黄道吉日,好择日完婚。 但待她下山之后,才渐渐回过味了,感情这两人早就想好了对付她的法子,所以才气定神闲的分开一个月,不急不躁的,就等着自己耐不住,先出招呢。其实从自己去缥缈峰去找角丽谯开始,她就已经输了。 以角丽谯的个性,不像是能沉得住气的,不用多想,定是李莲花这小子提前为她出谋划策,所以她才能怡然自得地在缥缈峰住一个月,而毫无动作。 其实,岑婆此人,性情直率,脾气也不小,也是个向来不服输的,要不当年也不会和漆木山闹到分居的地步。此刻,她越想越觉着,自己是被这两个小崽子给下了套,心中不甘,所以才故意板着脸,吓他们一吓。 岑婆这顿饭用极为缓慢,始终不发一言,直到两人脸上神色变了又变,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李莲花与角丽谯本就无心吃饭,见岑婆放下碗筷,也跟着放下了筷着。 岑婆轻描淡写地扫了二人一眼,慢慢地端起茶碗浅酌一口,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三日后完婚。” 李莲花与角丽谯闻言,皆是愕然,一时之间未能完全领会岑婆的意思。 岑婆见两人呆愣愣的模样,嘴角上扬,从袖中取出一封装帧典雅、绘有龙凤呈祥图案的大红色婚书,递给了李莲花。 李莲花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岑婆说了什么,眼中一亮,转头望向角丽谯,发现她也是满脸喜色。 不过三日后完婚,是不是有些太过仓促? 李莲花试探性开口问道:“师娘,这时间是否过于紧迫了些?” 岑婆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应,而是悠然自得地将手中香茗细细品味至尽,由衷地赞了一声,“好茶!” 李莲花看着师娘一副慢条斯理,不疾不徐的模样,莫名地觉着熟悉。他从未发现师娘何时变得如此地……,如此地会折磨人! 岑婆慢慢放下茶盅,“哦,时间紧迫?那便改至明年的腊月初一。” 李莲花闻言,面色微变,明年腊月初一,这岂不是要再等上一个春秋? 李莲花眉头微皱,心中暗自思量,三日虽短,幸得两人沿途已备妥婚嫁之物,皆藏于山洞之中,明日取回,尚能应付。他又抬眸看向角丽谯,见她眼含笑意望着自己,一副完全由自己定夺的神情。 也罢,两人本也不在意这些虚礼,只是有些委屈了她,本想给她一个终身难忘的婚礼。 李莲花当即转向岑婆,躬身长长一揖,“一切但凭师娘做主。” 岑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好,那你今日便去缥缈峰,着手布置婚房。” 岑婆又抬眉看了眼一旁静立的角丽谯,迟疑了下开口,“你,留下与我同住,安心待嫁。” 李莲花微愣,笑着提议:“师娘,让阿谯一起去缥缈峰筹备婚礼吧,毕竟婚房需合她心意。” 岑婆掸了掸衣袖,慢条斯理又不容置喙地说道,“新婚夫妇,婚前三日不得相见,这是规矩。这三日,你二人就不要相见了,以免冲撞了喜气。” 见李莲花似乎又有话要说,随即抬手阻止道:“婚房之事,明日我自会与你同去料理,她则安心留在云居阁待嫁。好了,就这么定了,你且收拾一番,自去缥缈峰吧。” 李莲花一时有些傻眼,两人这才刚刚相聚半日,转眼间又要分开。 岑婆看着李莲花那略显呆滞的表情,心中暗自得意:臭小子,让你算计师娘! 其实,江湖之人,哪有真正在意这些规矩的。只是岑婆坚持如此,无法,李莲花只得回到自己房间,简单打包了一些换洗衣物,准备前往缥缈峰。 好在,临行前师娘给了他和角丽谯两人说悄悄话的机会。 李莲花拥着角丽谯,心中郁闷,低语道,“这一切本也都顺理成章,可不知为何,我总有种被师娘故意刁难的感觉。” 角丽谯噗嗤一声轻笑出声,“你没觉着师娘刚才说话的语气和举止,与你很像吗?” 经角丽谯这么一提醒,李莲花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师娘从容不迫的模样,确实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不禁点头,“是有点。” 角丽谯笑靥如花,用手轻敲他的额头,“你呀,平时挺聪明的,现在怎么犯起傻来。师娘在咱们这吃了暗亏,当然要找补过来了,这就叫做‘以及之道还施彼身’。” “师娘应该没那么小气吧?”李莲花半信半疑地嘀咕。 “你没发现师娘她老人家正在暗自较劲?或许呀……”角丽谯并未往下说,而是笑眯眯地看着李莲花,眼中还带着一点点的得意之色。 李莲花疑惑,“或许什么?” “或许呀,师娘在吃我的醋。”角丽谯附在李莲花耳畔轻声说道,语气中满是得意。 李莲花有些错愕地看着角丽谯,由于太过惊奇,他险些被自己口水呛住。 角丽谯笑靥如花,“你呀,还是不了解女人的心思。你真该多读些话本,提前学习下要如何处理婆媳矛盾。” 李莲花回过神来,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怪不得,回来的路上买了那么多的话本子,想必你已经研究明白了。有你这个小机灵鬼在,想必缓和你与师娘的关系不在话下。” 角丽谯狡黠地眨了眨眼,笑吟吟地说道:“那你的配合我。” 李莲花抿嘴轻笑,回应得干脆利落,“当然,娘子指东我绝不往西。” 正说笑间,门外传来岑婆轻轻的咳嗽声,两人立马噤声,无声地相视一笑,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相夷啊,夜色已深,山路难行,还是早些启程前往缥缈峰吧。”岑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好的,师娘,我马上就走。”李莲花扬声回答。 角丽谯回身将整理好的包裹递给李莲花,催促他快走。而李莲花心中却颇有些不舍,低头想与角丽谯来一个离别吻,却被角丽谯伸手拦住,目光望向门外,提醒他注意分寸。 李莲花暗道,看来,他确实有必要好好学习下该怎样处理婆媳关系,要不师娘老是如此不合时宜地出现,这可如何是好。 他轻叹一声,低头在角丽谯额头轻轻一吻,这才转身离去。 第90章 大婚2 这一个月多来,岑婆不允许李莲花离开她半步,这样一来,他与角丽谯两人藏在山洞的物品便也无法去取。 第二日,李莲花用过早饭,便下山将藏在山洞中的物品带上山来,只是这一路上角丽谯买了太多的东西,一时难以尽数搬运,李莲花便只挑选了两人婚嫁所必需的物品先行带回山上。余下之物,等将来有空再慢慢取回。 等岑婆看到李莲花带回的物品时,不禁瞠目结舌,这每一件都工艺精湛,虽说不上价值连城,至少也价值不菲。 岑婆久居深山,生活向来俭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华贵的物品,“你这出去一年,莫非是误入了哪个藏宝洞不成?” 李莲花闻言,脸颊微烫,只得向师娘坦陈,这些全都是用角丽谯的钱财买的,顺便告诉岑婆山下尚有余物。 岑婆听后,惊讶之余也不禁感叹,李莲花这是娶了一位财神娘子回来。 婚房定在缥缈居李相夷的房间内,这一月里,角丽谯暂住于此,已将房间布置的温馨雅致,只需再添置些喜庆装饰之物便可。 岑婆和李莲花忙乎的一下午,就差不多把婚房布置停当,喜庆中带着雅致,李莲花颇为满意。 李莲花本想随师娘一起为角丽谯送去嫁衣,却被岑婆拦下。 岑婆现身说法,拿她和漆木山的事情举例。说二人当年便是因为没有遵守婚前三日不得相见的习俗,才导致后来两人不睦,吵吵闹闹了一辈子。 李莲花见师娘落寞的神情,顿觉自己先前真是度君子之腹,师娘确实是设身处地为自己和角丽谯着想,自己这样实属不该,便也作罢。 至于婚礼的宾客,角丽谯孤身一人,无亲无友,自己就是她最亲的人。而李莲花虽有方小宝与笛飞声两位好友,但他也未曾有邀请两人的打算。这样,无需宴请宾客,倒也少了很多事情。 待到婚礼之日,和风习习,阳光明媚,确实是个好日子。 李莲花一早便起了床,将本来就一尘不染的院子里里外外细细清扫了一遍,又按照师娘的吩咐,到山下请了一位“好命婆”,为两人铺设象征吉祥的新床。 待一切准备就绪,他便换上了喜服。 李莲花对镜自照,镜中人面冠如玉,一身大红色的喜服,领口与袖口用金线勾勒云水纹,衣摆绣着龙凤呈祥,腰间束着一条玉带,上面镶嵌的宝石,闪耀着温润的光泽,不仅巧妙地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更显得他通身的贵气,尊贵中又不失高雅的气质。 喜服是角丽谯为他挑选的,他仍然记得,当时自己试穿喜服时角丽谯那痴迷的眼神。 李莲花嘴角微翘,对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 云居阁和缥缈居分居云隐山的东西两个山头,其间山路蜿蜒曲折,常人都难以通行,更别说车马了。因此二人早已商定,婚礼当日便不坐花轿。 时辰渐近,李莲花便运起轻功,向云居阁疾驰而去,身形翩然,宛如轻盈的飞燕。 不多时,他便已稳稳落在云居阁前,只见师娘满面笑容,牵着身披龙凤呈祥红色盖头的角丽谯缓缓走出。 角丽谯身穿一身大红色婚服,与李莲花的喜服正是一对,收身的腰线,更显的角丽谯身姿曼妙,薄如蝉翼的纱绸随着她的走动轻舞飞扬,恰似梦中仙子。 李莲花望着师娘搀扶着角丽谯,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这一幕美得如同梦境。想自己一年前毒入肺腑,命不久矣,今日竟然要迎娶心爱之人,共度余生,真是恍如隔世。 李莲花对着师娘咧嘴一笑,从她手中接过角丽谯的手,感觉到她手心微湿,知她一定也是紧张。 李莲花紧紧的握着她纤细柔软的手掌,温声低语,“阿谯,我来接你了。” 角丽谯微微颔首,羞涩地轻应了一声,“嗯”,藏着无尽的甜蜜与期待。 岑婆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好了,我先去缥缈居那边张罗,你们也快点,有什么话等到行完礼再说,别误了吉时。”说完,她也如李莲花来时那般,运起轻功,足尖轻点树枝,一路踏飞而去。 岑婆离开后,李莲花便俯下身,轻声对角丽谯说道:“阿谯,我们也走吧。” “嗯。” 又是一声轻嗯,语气中说不出的娇羞,李莲花抿嘴低笑,今日,她似是打定主意要将这娇羞矜持的新嫁娘形象一扮到底了。 李莲花见她提步要走,忙握着她的手拦道:“你上来,我背你过去” 角丽谯闻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不必了,我们用轻功一同飞过去岂不更快?” 李莲花摇了摇头,眼神坚定:“新娘子在入洞房前,脚是不能沾地的,这是规矩。放心我现在身体恢复的不错,这点距离消耗不了多少内力。听话,快上来,别误了吉时。” 角丽谯见他坚持,便也不再推辞,轻轻趴在他的背上。 李莲花背起角丽谯一路踏竹而行,轻功施展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缥缈峰。 吉时至,两人在师娘的主持下,郑重地拜了天地,许下了相守一生的誓言。 无宾客宴请,师娘也颇为体贴地不再打扰两人,为两人主持过婚礼便回了云居阁,而李莲花则陪着角丽谯入了洞房。 第91章 洞房1 李莲花站在喜床边,凝视着端坐在床边角丽谯,过往一幕幕涌上心头,一时心思翻涌,感慨良多。 直到他的新娘子不悦地微微摇了摇头,李莲花才回过神来。他嘴角上扬,拿起放在一旁的玉如意,伸手缓缓挑起盖在角丽谯头顶的凤龙呈祥喜帕的一角。他动作很慢,仿佛在揭开一件稀世珍宝,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喜帕下的女子,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她的表情与动作。 随着喜帕的缓缓滑落,露出那张风华绝代的美人脸,眉目如画,黑白分明的眼眸中闪烁着盈盈笑意,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光芒灼灼,艳丽得令人心醉。粉唇微微上翘,勾勒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妩媚。即便是早已知晓她今日必定倾国倾城,此刻亲眼所见,李莲花仍不禁有些恍然失神。 “很美吗?”角丽谯见李莲花呆呆的模样,笑盈盈地问道。 李莲花回过神来,眼底全是笑意,目光柔柔地看着她,轻声说道,“嗯,很美,很美。”那语气既像在回答角丽谯的问题,又像在喃喃自语。 角丽谯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犹如一朵盛开的红色玫瑰,娇艳欲滴。她抿嘴轻笑,站起身,牵着李莲花的手,引他来到桌边,眼波流转,潋滟无比,“先喝这合卺酒吧。” 李莲花心念微动,见她含羞带俏的模样,怎会不懂她的意思。莹白的小脸上红彤彤的一片,莹莹烛光下更显娇媚。 李莲花从未见过她如此这般娇羞的模样,忽然间就起了逗弄之心,故意装作不解风情的样子,很是郑重地应承道,“好,喝完合卺酒,我们再吃晚饭。” 角丽谯闻言,轻轻挑眉看了他一眼,随即便垂下眼帘,低低地轻嗯一声,眼眸中狡黠一闪而过。 两人走到桌边,端起合卺酒,一左一右规规矩矩地喝了。李莲花见角丽谯放下酒中,规规矩矩地端坐在饭桌旁,似乎真的在等着享用晚饭,便也不多言,便转身出去端来早就准备好的晚饭。 两人分坐在饭桌两端用饭,角丽谯正襟危坐,动作颇为端庄优雅,端的似一派大家闺秀的作风,连一个眼神都未曾分给李莲花,李莲花嘴角轻扬,心中暗暗好笑。 等两人用完饭,李莲花又不疾不徐地将碗筷收了,待一切收拾妥当,复又进了屋来。只见角丽谯双手交叉放在膝前,端坐在床边,娥首微颔,嫩白的小脸在橘红色的烛光掩映下更是娇嫩。 李莲花轻咳一声,缓缓踱步至她身旁,挨着她轻轻坐下。见角丽谯微微地侧了侧身,并未看他,像是无限娇羞。 李莲花嘴角上翘,眼底噙着笑意。而后,他从怀中掏出一件用红色锦帕精心包裹着的物品,放到角丽谯手中,话语中满是真挚与歉意,“阿谯,我身无长物,无法给你华贵的聘礼,现在只能拿出这个给你作聘礼,希望你不要嫌弃。” 角丽谯微微一愣,看向李莲花,见他满含期待。她未曾料到李莲花竟然给她准备了聘礼,心中一暖,眼中含笑,缓缓展开锦帕,只见里面是一副半透明的手套。 她不禁露出疑惑之色:“这是何物?” 李莲花微笑着解释:“这是金丝手套,由白金丝编织而成。它看似轻薄如蚕丝,实则坚不可摧,兵刃烈火,皆不能伤,你拿着防身用。” 角丽谯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当下便将手套戴于手上细细端详。手套的做工异常精致,触感细腻温润,戴着手上就像覆上一层白色的轻纱,更映衬得她那双本就白皙的小手如同仙子般超凡脱俗,散发着淡淡的仙气。 “我很喜欢,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年轻时偶然所得,一直放在四顾门中,上次回扬州便取了回来。” 原来他那次坚持回扬州竟是为了取这个,并不是为了见故人。 角丽谯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如同夜空中最绚烂的烟花,美得令神摇目夺。 李莲花被她的笑容晃了下眼,一时有些心猿意马,忙以手掩唇,轻咳一声,低声道:“我先去洗漱。” 闻言,角丽谯双颊泛红,微微垂首,又轻又柔地回了一声,“好”。 片刻后,角丽谯抬头,见李莲花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脸上的娇羞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嘴角则勾起一抹浅笑。 第92章 洞房2 很快,收拾妥当的李莲花,从洗浴室重新步入房间,只见角丽谯已端坐于梳妆台前,满头珠钗已经尽数卸下,一头如瀑的青丝从头顶蜿蜒而下,垂直腰际,显得格外温婉动人。 李莲花眼神微暗,低声道:“我已为你备好了热水,你也去沐浴吧。” “嗯。”角丽谯轻轻应了一声,敛裙起身,低头站起,匆匆从李莲花身旁经过,留下一缕清新淡雅的海棠花香。 待角丽谯自洗漱室缓步而出,一眼便望见李莲花悠然斜倚于床头,正手执一本《黄帝内经》看看的津津有味,一头乌发散开,红烛摇曳间,更添几分温润如玉的气质。 只是这一身端方有礼的君子做派,没的让角丽谯心中着恼,她暗自咬了咬嘴唇,轻轻地走到床边站定。 李莲花抬头看她,目光在她那身中规中矩的红色亵衣上转了一圈,问道:“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角丽谯语气中不自觉带上丝丝恼意,“里面。” 李莲花眼眸微动,侧身让角丽谯进去。 角丽谯俯身缓缓地从李莲花腿边爬过,长发滑落间,轻碰了下李莲花拿在手中的那本《黄帝内经》,李莲花忙抬手将书往上抬了抬。 角丽谯秀眉轻蹙,爬到内侧,伸手将青丝归置在脑后,便安静地躺好,顺手盖上了衾被。 李莲花轻轻合上书本,放在案头,侧头问道:“是否安置?” “嗯。” 李莲花伸手放下帷幔,也静静地躺在了角丽谯身旁。 两人静静地分躺在床榻的两边,闭眼假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角丽谯在心中默念,一刻钟,两刻钟…… 最后,终是忍无可忍,角丽谯猛地起身把李莲花压在身下,咬牙切齿的对着李莲花,说道:“李莲花,你是不是真的不行?” 李莲花先是一阵惊愕,随即望着角丽谯因羞愤而染上红晕的脸庞,一双眼睛因为恼怒格外的亮人。他眼底泛起笑意,竟低低的笑了起来,胸腔随着笑声微微颤动。 这一笑,让角丽谯意识到自己又被他逗弄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翻身背对着他,扯过锦被盖在头上,不再理会。 李莲花看着将自己包裹的像粽子般的角丽谯,止住笑声,低声说道:“是你先戏弄我的,今晚为何如此的端庄守礼。” 角丽谯躲着被子里闷闷地道:“人家是女子本来就害羞。” “哦,是吗?” 角丽谯恨得牙痒痒,气道:“本来就是。” 李莲花轻笑,“衣橱暗格中的画册倒是不错。” 角丽谯闻言,先是身子顿了顿,猛地掀开锦被看着他,眼中流露出些许的着急之色。 那暗格中放的是什么,她自是清楚,沿途偷偷买的,只是一路也没找个机会翻看。两人分开的这段时间,她才找出来翻了翻,当日,事出突然被岑婆给留在了云居阁,未来得及处理。 李莲花见角丽谯着急的神色,心中了然,嘴角轻启,“放心,师娘没看到。” 角丽谯这才松了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俏脸微烫,满脸羞的通红,连耳根都是红的,她这辈子就没这么窘迫过,偷看房中术与春宫图还被人抓了一个现行。 角丽谯偷瞄了李莲花一眼,伸手一拉锦被又将自己埋了进去,这下把自己裹的更紧了,李莲花感觉那薄薄的一层锦被都要被她拽烂了。 李莲花伸手试着拽了拽,也没拽开,“你要这样捂下去,会捂出病来的。” 角丽谯只是又往里挪了挪,并未搭话。 李莲花无声轻笑,用手揉了揉鼻翼,“阿谯,春宵一刻值千金,莫非,你打算就这样度过咱们的洞房花烛夜?” 角丽谯动了动,但仍未搭话。 李莲花轻叹,隔着锦被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阿谯,你我夫妻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呢?再说这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长情。” 角丽谯隔着锦被闷闷地问道:“你会不会觉着我……,你不是喜欢温婉端庄的淑女吗?” 李莲花微愣,轻叹,附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阿谯,你还是不了解男人。” 说着,伸手便将她身上的锦被扯开,长臂一捞将她抱在了怀中,角丽谯一声惊呼还未出口,李莲花一个翻身又将她压在身下。 李莲花伸出手轻抚着她泛红的脸颊,幽深的眼眸柔柔的盯着角丽谯,问道:“阿谯,今晚怎么不用那夜的熏香?” 角丽谯心中还在恼怒,恨恨地瞪他一眼,偏过头不理他。 李莲花嘴角轻抿,脸上挂着笑意,骨节分明的大手从脸庞滑至她的脖颈,然后用细长的手指轻轻挑开她领口的亵衣,发现内里还一件更为诱人的红色纱衣,嘴角微勾,眼中笑意更深,低声问道:“还是那件吗?” “不是,新买的。”角丽谯低低地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 李莲花忽然起身,伸手用力扯开裹在外面那件碍眼的亵衣,角丽谯低呼,条件反射地伸手挡在了胸前。 李莲花眸色更深,大手握住她的手腕,抵在头顶,眼眸低垂,借着烛光,目光一寸寸地略过她的曼妙身姿,从水嫩的粉唇直至染着丹蔻的玲珑足尖。 良久,李莲花才低声道,“嗯,确实看着不一样。” 话音未落,一个滚烫的身躯便压了下来,角丽谯便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这个更称你。” 角丽谯眼神微动,刚想张口搭话,话语还未说出口,一道炙热的吻便落到了自己胸前,引得她一阵轻颤。 角丽谯被他吻的难受,想用手推开他,但双手被他禁锢住,她轻轻挣了挣,却被他握的更紧,无法只得轻轻扭动身体,表示自己的不满,轻颤着声音阻止道,“别……我……难受……” 谁知此举更是引来身上那人的变本加厉,炙热的吻从胸前一路而下,只吻的角丽谯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身体中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痒痒的,麻麻的,酥酥的,难耐的……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觉,稀碎的声音从角丽谯嘴中轻溢而出。 忽然,那发出羞人声音的樱唇被人含住,攻城掠地,长驱直入,更为稀碎的声音从两人的嘴里呜咽出来。她就像在大海中飘浮的小船,随着风浪上下起伏,无处着力。就在此时,双手被身上之人分开,被他双手分指交握,角丽谯就像一个溺水之人忽然间抓到一节浮木,她双手死死地握紧掌中的大手,希望能从他身上汲取些力量。 在角丽谯神智模糊间,一道暗哑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阿谯,叫我。” “李……莲花……” “嗯,不是。” “夫……君……” 角丽谯试探性地唤道。 男子似乎有些不满,含住的耳垂轻轻咬了咬,低声抱怨,“不是。”声音中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 本就神智不清的角丽谯,脑子更是迷糊,不知道他要自己叫什么,她感觉自己就要溺死在这一道道的热浪中。在一阵阵的战栗中,她突然福灵心至,轻颤着喊道:“哥哥!” 李莲花心满意足地满意地轻“嗯”一声,如此同时,随之而来的是更为炙热的吻。 角丽谯迷迷糊糊中发现,原来他今晚一直复刻那夜自己诱惑他的情形,心里不由得暗骂一句:伪君子。 看来她还真是不了解男人! 红烛烬燃,身影摇曳,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真是应了那句,芙蓉帐暖度春宵,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第93章 徒媳茶 烛火摇曳,烛泪滴落,两支喜烛燃烧了一夜方熄。 晨光初破,天际刚泛起一抹淡淡的蓝灰,山中一切都尚在睡梦中。 一直未睡安稳的新嫁娘,缓缓睁开了眼,她望着床顶醒了会神,这才准备起身坐起。 那知刚一挪动身体,便不自觉地闷“嗯”一声,黛眉轻皱,在心中暗骂一声“混蛋”。她强忍浑身酸痛从床上坐起,忍耐着不适,伸手向床边摸索着寻找自己的亵衣。 摸索一阵,好不容易找到被扔在床位的亵衣,一只温热的手掌又悄无声息地环上了她的腰肢。柔软的腰身被轻轻一带,她便又落入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之中。紧接着,一个带着几分暗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这么早,要去哪里?” “去给师娘请安。”她的声音里同样带着几分暗哑。 搂在她腰间的手臂无意识地紧了紧,很快,头顶又传出低沉的嗓音,“时候尚早,再睡会。” “可是,我还要洗漱,上妆,吃完饭赶过去就不早了。” 李莲花先是无意识地轻“嗯”一声,接着似乎觉着她有点吵,伸手将她的头又往自己胸前按了按,“嘘,别吵,再睡会,晚会我叫你。” “可是……” 角丽谯话还未说出口,一个温润的吻便落了下来,惹的她又是一阵轻嘤。 那罪魁祸首却低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中带着点点星光,“你如果不累,我可以再试一次。” 角丽谯闻言,脸颊绯红,轻啐一口,“你……怎地如此……不知餍足?” 李莲花低头又在她樱唇上轻啄一口,眸色幽深,带着诱惑地低声问道:“是继续睡觉,还是再来一次?嗯?” 昨日两人初试云雨,开始还有些生疏,待到后来,觉出个中滋味,两人不免放浪了些。 李莲花也越来越娴熟,初始角丽谯还能与他旗鼓相当,后来她就只有承受的份。也不知,明明身中剧毒的他哪来的精力,一遍遍地折腾她,直闹到后半夜才休。 迷迷糊糊中也没睡几个时辰,而且她现在浑身酸软,真的是再经受不住他的闹腾。 听他如此问,角丽谯忙将头埋在李莲花胸前,急急地应道:“睡觉。” 接着头顶便传来低低的轻笑声,角丽谯恼怒,张嘴又在他胸前咬了一口。 李莲花身子一僵,随即一个温热的大手轻拍在了角丽谯的后背上,“好好睡觉,要不然我可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角丽谯轻轻地哼了声,“那我再睡两刻钟,你待会一定要叫醒我。” “嗯,好。” 角丽谯实在是困乏,得到他的保证,也不再坚持,能睡两个钟也是好的,便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再次合上眼帘,安心地睡了过去。 待到角丽谯再次睁开眼,看到从窗户透过来的阳光,心底莫地一惊。她猛地从床上坐起,看向身侧,早就没了李莲花的身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怒气。咬牙切齿间,她匆忙披衣下床,草草整理了下仪容,便匆匆转身出了卧房。 踏入院中,见李莲花正在整理昨日婚礼遗留下的物品,神情一派宁静祥和。看到角丽谯出来,眼神温和,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轻声问道:“可是饿了?我去把饭菜热热,咱们吃饭。” 闻言,角丽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是说好要叫醒我的么?” 李莲花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刚才师娘来过了,说不用那么多俗礼,让你多睡会,养足精神。” “师娘……来……来过了?”角丽谯美目圆睁,脸色瞬间变得复杂,红一块,白一块,显然是气恼异常。 李莲花低头,无奈地揉了揉额头。他也没料到事情会这样,本是想让角丽谯多睡会,结果不曾想自己也睡了过去。 早晨,在睡梦中听到师娘的轻咳声,自己也是尴尬不已。想起刚刚师娘一切皆明了的眼神,自己也是耳根发红。 李莲花有些心虚,低声对角丽谯说道:“嗯,师娘今晨在山上采了些羊肚菌,送过来让咱们尝尝。” 角丽谯无语望天,这几天在云居阁,刻意维持的良好形象看来是要毁于一旦了,一双月牙眼气呼呼看着李莲花,“现在怎么办?” 李莲花伸手摸了摸鼻翼,“嗯,我们先吃饭,用过饭,你再好好整理下仪容,我们再去云居阁,陪师娘一起用午饭。” 角丽谯听他让自己整理仪容,不明所以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又仔细审视了一遍身上的衣物,虽然装扮简约,却也并无不妥。 她抬头望向李莲花,眼中满是不解。 李莲花眼帘微垂,轻咳一声,轻步走到角丽谯身旁,伸出指尖在她细腻如瓷的脖颈处轻轻点了点,低声耳语,“待会换件高领的衣衫。” 随着他指尖的触碰,脖颈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角丽谯这才恍然大悟,回想起昨晚李莲花的唇舌在她颈间肆意流转,想必是留下了……她顿时脸颊绯红,又羞又恼,抬起腿踹了李莲花一脚,随后转身,几乎是逃也似地进了屋。 身后传来李莲花故作夸张的呼痛声,以及他那带着几分畅快的低笑,让角丽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用力一甩门,将满腔的羞愤都关在了门外。 两人用过饭,一起去了云居阁,临近午时,岑婆终于喝到了迟来的徒媳茶。 岑婆神色一切正常,倒是角丽谯害怕岑婆以为她使出妖邪手段,痴缠李莲花,心中暗自忐忑,举止间不自觉地多了几分拘谨。 岑婆敏锐地察觉到了角丽谯的异常,眼神轻轻掠过一旁佯装神情自若的李莲花,又见角丽谯穿戴整齐的模样,哪有不明白的。 到底是年轻人呀! 岑婆象征性地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从袖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手镯戴在角丽谯的手上。 这手镯是岑婆在两人成婚前一日下山买的,她和漆木山漂泊江湖多年,也无祖传的物件,隐居云隐山多年也没多少积蓄,本来还在愁拿什么当做这敬茶礼。 后得知角丽谯财大气粗,索性就放开了手,想着什么贵重物件到她这里都成了粪土,所以也就不着重价格,只是挑了一个顺眼的给她买下,权当心意。 敬完茶后,岑婆与角丽谯两人相对无话,场面一时又冷了下来。 无法,李莲花只得发挥他三寸不烂之舌之利,绞尽脑汁地为两人找话题,最后终于在聊起自己儿时的趣事时,才打开了岑婆的话匣子。好在角丽谯也感兴趣,兴致颇高地捧场,偶尔还能与岑婆意见一致地调侃下他儿时做下一些无脑事。 李莲花见两人气氛融洽,心中长舒一口气,只是听着这二人,越聊越投机,几乎将自己过往的黑历史翻了个遍,眼角的一阵一阵的抽。 李莲花与角丽谯两人在云居阁陪着岑婆用过午饭,又闲聊些家常,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到缥缈峰。 第94章 你少买了一样东西 一连十几日,两人均是用过早食,便一同前往云居阁陪伴岑婆,用过晚饭才回。 原本,角丽谯在婚后三日便想启程去南疆,均被李莲花以多年未尽孝于师娘膝下,想多陪陪师娘的理由拒绝了。 角丽谯体谅他的心情,加之,她也有意与岑婆多多接触些时间,缓和下两人关系,便也歇了即刻动身的念头。与李莲花两人也就在云隐山暂时住了下来。 可能是对角丽谯有了改观,岑婆对角丽谯的态度变得和善起来,又有李莲花在中间巧妙周旋,角丽谯与岑婆的关系,也由初识的生疏逐渐变得熟稔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角丽谯发现,其实,岑婆也是个爱玩爱闹的性子,只是她长时间一人在云隐山隐居,生活太过寡淡,才逐渐压抑了自己的天性。 角丽谯以前完全是被李莲花误导,才会以为岑婆是个温恭直谅的老太太。 李莲花那笨蛋,跟着岑婆那么多年,都不了解岑婆的脾气。 其实角丽谯哪里知道,李莲花虽自小在岑婆身边长大,岑婆自持身份在李莲花面前自是要端些长辈的架子,加上李莲花儿时心思全在练剑上,自是也不曾仔细揣摩过师娘的性子。 后来岑婆与漆木山关系恶化,两人分居,李莲花跟着漆木山,与岑婆一年连面也见不上几次,更遑论花心思去研究师娘的脾性了。 角丽谯摸清了岑婆的性子,便开始对症下药,投其所好。 岑婆喜欢听戏听曲,她便捡些妙趣横生的话本子说与她听;天下女子哪有不爱美的,即便是岑婆也不例外,朴素了一辈子,忽然遇到一个人不着痕迹地教自己养颜美容,穿衣打扮,自是心中暗暗高兴,对角丽谯也越发和善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段时日的相处磨合,很快两人便由熟稔变得亲密起来,偶尔角丽谯学着李莲花的样子对着岑婆撒娇卖乖,岑婆也能含笑应承。 在李莲花看来这两人有时温情的不像婆媳,倒像母女起来。 一日晨起,角丽谯坐在西洋镜前梳妆完毕,回身见李莲花仍然懒洋洋地依靠在床头,拿着那枚莲花玉佩的丝绦,随意地在指尖旋转,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角丽谯心中好奇,随手从妆台拿起一朵绢花扔了过去,正好砸在他的鼻尖,“想什么呢?还不起床。” 李莲花回神,用手轻轻挠了挠被砸的痒痒的鼻尖,低眸看向那朵红艳艳的芍药花,随手捡起在鼻尖嗅了嗅,不无哀伤的说道:“你现在和师娘好的如同母女一般,那还有我的位置。” 角丽谯嘻嘻一笑,“怎么,李神医是吃醋了么?” 李莲花见她今日梳了一个桃花髻,鬓上簪了一朵红色的牡丹绢花,眉眼上挑,端的是雍容华贵、神采飞扬,与昨晚又娇又媚的模样真的是判若两人。 李莲花心念微动,对着角丽谯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来。 角丽谯见李莲花灼灼地看着自己,心中一跳,又随手扔过去一个头簪,恼道:“你不许闹我,我刚梳好的发髻。” 闻言,李莲花握拳轻咳一声,正色道:“你过来,和你说正经事。” 角丽谯见他神色正经,不像日常胡闹的样子,便起身走了过去,“什么事?” 李莲花拍了拍他身侧的位置,示意角丽谯坐下,角丽谯不疑有他,侧身坐在了他身边。 李莲花盯着角丽谯的脸,很是正经地说道:“阿谯,我发现你少买了一样东西。” 角丽谯心下好奇,她这一路整整买了一船的东西,将能想到的东西都买了,实在不明白自己少买了什么,偏头问道:“什么东西?” 李莲花轻轻一笑,又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附耳过来。 角丽谯见他神神秘秘的模样,更是好奇,便将耳朵凑了过去。 只听李莲花轻声在自己耳边说道:“你少买了一张床。” 闻言,角丽谯先是一愣,随即想起,昨晚李莲花在自己耳边说的话,“阿谯,我如果再用力些,这个床就要塌了。” 角丽谯双颊迅速绯红一片,侧头瞪着他,轻啐一口,“你不正经。”说着,拿起落在锦被上的绢花又往他脸上扔去。 李莲花被绢花砸的眨了下眼,低笑,“我说的是正经事,你想到哪儿去了。” 角丽谯气恼,自从两人成婚了,她才发现,李莲花这厮绝对是个大尾巴狼。白天是清风朗月的正人君子模样,晚上就变成了如狼似虎的‘色中恶鬼’。 而角丽谯本就是热情奔放的性格,以为李莲花喜欢端庄的淑女,一开始才收着。后来发现他其实并非如此,索性就放开了去,在床榻之间也越发热情起来。两人你来我往的,自也是在其中找寻出许多乐趣。 角丽谯红着脸,想起昨晚在李莲花的哄骗下,说的那些羞人的话,更是又羞又怒。李莲花这混蛋,明明是他自己想,非要哄自己来说。一时气不过,张嘴便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又一个灵巧转身便想逃离开来。不想,一个不慎却被李莲花伸手给拽进怀里,压在床上。 李莲花夸张地哎呦一声,抬手看了看上面留下的一排细细的牙印,低笑,“阿谯不是说我嘴上从来不吃亏呢?你做了怪,还想着逃,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角丽谯闻言,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半张脸,恶狠狠地瞪着他,“我刚梳好的发髻,化好的妆容,你要是给我弄乱了,我咬死你。” 李莲花望着她那泛着淡淡荧光的肉粉色指甲,微微一笑,“你若答应我一件事情,我便饶了你,如何?” 角丽谯知道,他这只老狐狸一定又想哄骗自己做些什么,只是瞪着月牙眼看着他,也不搭话。 李莲花眼中黠光一闪,伸出手指在她修长的指甲上点了点,“你若是将这手漂亮的指甲剪了去,我便饶了你,如何?” 角丽谯一愣,眼中精光一闪,双手环住他的脖颈,盈盈一笑,朱唇轻启,“不好。” 说着,她抬头便在李莲花唇边轻轻一吻,趁着李莲花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动作晃得愣神的片刻,手上一用劲便推开了他,脚下轻点,一个转身便跃到了卧房门口。 角丽谯在房门口站定,得意地对李莲花说道,“我才没那么傻,你以后要是再欺负我,我就咬死你,挠死你。你在这赖床吧,我要去找师娘了。” 话音未落,一个轻盈的转身便消失在门口。 李莲花嘴角勾出一声轻笑,对着院外朗声道:“你去给师娘说,我被人又咬又挠,负伤惨重,今日不去向她问安了。” 说完,李莲花便在心中默念。 一,二,三…… 不出所料,一个花盆“砰”的一声砸到卧房的窗棂上,震得窗纸簌簌作响。 李莲花无奈地用手掏了掏耳朵。 这女魔头,逮到什么扔什么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要不然,不仅床要换,恐怕过段时间,整个房子都要换一遍了。 Ps:已经凌乱了,我也不知道这还是不是李莲花。 第95章 徒孙 傍晚,角丽谯陪岑婆从山下回来,便见李莲花戴着幞头,穿着一身直袖短襦,坐在院中,正‘呲呲’地刨制木材,金黄色的木屑散了一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角丽谯不解,问道:“你在做什么?” 李莲花手上动作不停,随口回道:“床。” 角丽谯一愣,嘴角带着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轻啧一声,“李神医用金丝楠木做床,真是奢侈!” 李莲花停下手头动作,半眯眼看向角丽谯,夕阳的余晖为她周身镀上层淡黄色的金边,与地上金黄色的木板交相辉映,温润与典雅。 他低头吹去木板上的木屑,拿起一截已被打磨的程光瓦亮的木板,正正经经地说道,“这金丝楠木有助于促进血液循环,祛风安神,延年益寿。而且,这性温和,冬天不凉,夏天不热,是做床的绝佳材料,最重要的是……” 李莲花微微一顿,侧头笑着望向角丽谯。 角丽谯见他神色,就知道他没什么好话等着自己,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接话道,“那李神医,您老慢慢忙。” 说完,也不等李莲花搭话,抬腿自去屋内歇脚去了。 李莲花没等到角丽谯意料中的问话,也不恼。起身将身上的木屑清理干净,简单清扫了下院子,又净面洗手将自己收拾干净,才施施然地进了屋。 李莲花打帘进屋,见角丽谯正侧躺在床上歇息,笑道:“怎么就睡下了?” 角丽谯只是轻哼一声,“陪着师娘逛了一天的街,腿疼。” 李莲花闻言,微微皱眉,伸手为她轻轻按摩小腿,片刻之后,见眉头已舒展了一些,但是脸上仍全是倦意,便轻声说道:“你先睡会,我去做晚饭,吃过饭我准备一桶药浴,你泡一泡解解乏。” 角丽谯虽是浑身倦怠,听他如此贴心,心中熨帖,坐起身,在李莲花脸颊轻轻一吻,半是玩笑,半是撒娇地说道:“谢谢,夫君。” 李莲花眉眼含笑,嘴角上扬,点了点自己的唇边,笑道:“那再亲一下。” 见他如此,角丽谯笑着撇过头,嗔道:“不知羞,还不快去做饭,吃过饭我还要泡澡。” 说完,便躺在床上,盖上了衾被。 李莲花抿嘴一笑,也不驳她,只是站起身,俯身在她瓷白的额头轻轻吻了吻,低低地应承,“遵命。” ………………………………………………………………… 次日清晨,鸟鸣阵阵,角丽谯动了动发酸的眼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新的一天开始了,又要起床了。她双手用力,想撑着身子坐起,却被一个有力的手臂按了回去。 “再睡会。” “今天要陪师娘去听戏。” “嗯,无妨,待会,我去和师娘说,你今天就睡个懒觉。” 角丽谯轻轻蹙眉,有些纠结。却被李莲花长臂一捞搂进了怀中,“莫要多想,今日你就好好睡觉,剩下的交给我。”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额头的一个轻吻。 角丽谯轻嗯一声,昨晚,她本来以为李莲花那混蛋会念着自己困倦,让自己好好休息一番,结果刚刚泡完药浴,衣服还没穿,便被他打包抱到了床上。怪也怪,自己定力不够,昨日李莲花那厮格外的热情,美色在前,终是经受不住他的诱惑,与他胡天海地了一番,结果现在累的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想抬。 这师徒二人一个晚上折腾她,一个白天缠着她,她实在是有点吃不消。 角丽谯她实在是困得慌,听到李莲花话,索性也不管了,安心躺在床上睡了过去,就让他们师徒二人自己去解决吧。 这一日,角丽谯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是她这么多日来睡的第一个饱觉。 醒来时,李莲花仍在院子里刨木头,他动作还挺快,不过一天的功夫已经把木材准备的七七八八。 角丽谯不仅好奇,这李莲花都是从哪儿学的这些杂七杂八的手艺。睡足了,心情好,见李莲花忙忙活活的,她也捡起一根木头帮着打磨起来。 李莲花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生出一种夫唱妇随的感觉。他抿唇轻笑,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木头,牵着她的手进了厨房,“早晨起来就在灶上煨着鸡汤,包了你最爱的鲜肉小馄饨,给你做鸡汤馄饨吃,可好?” “好。”角丽谯双眼甜甜地看着他。 怎会不好,如此温柔体贴的夫君,夫复何求! 午后,岑婆来了两人的小院,乍见了院中的楠木,眼中一亮,笑些对李相夷说道:“你这孩子,那么多年了,难为你还记的!” 李莲花闻言微愣,随即讪讪一笑,低头摸了摸鼻翼,并未接话。 岑婆未发现李莲花的异样,而是伸手摸了摸那金丝楠木,目光悠远,似乎在怀念一些过往。 角丽谯不明所以,但看李莲花与岑婆的神情,知道其中定有猫腻。 岑婆不过感怀了一瞬便恢复如常,又抬眸看向角丽谯,关切地问道:“阿谯,身体好些了么?” 角丽谯脸上闪过一瞬的疑惑,略微思索便知李莲花定是用自己身体不适的理由去糊弄岑婆,只是不知他编排了些什么理由。 想通此节,角丽谯当即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师娘,我睡了一觉好多了,让您担心了。” 岑婆颇为埋怨地看了眼李莲花,“相夷太剑太过标新立异,剑招繁复,不太适合你练习,等你腰好了,师娘教你一些适合女子修炼的剑法。” 角丽谯闻言微怔,随即便明白李莲花编排了些自己什么,转头看向李莲花,白了他一眼,眼神示意他上前解说。 而李莲花则是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伸手摸了摸鼻尖,只是含笑地看着两人,沉默不语。 角丽谯见他的模样,知他这是打定了主意不参与两人的谈话了。 角丽谯气恼,狠狠地瞪了李莲花一眼,随后对岑婆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谢谢师娘,我也觉着相夷太剑太过炫技,花里胡哨的,不过是博人眼球罢了,往后,我跟着师娘学实用的东西。” 李莲花挑眉,不是当初求着自己教她剑法的时候了。 岑婆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哼,两个小戏精。她又垂眸仔细看了看眼地上那被割锯的尺寸过大的木材,眼神微动,恐怕这木材也是别用他用吧。 岑婆自嘲一笑,目光扫过李莲花,最终落到角丽谯身上,上前拉着她的手,探了探脉搏,微微蹙眉,说道:“你以前修炼的画皮功法太过阴寒,对身体损伤太大。我这有套女子温养身子的内功心法,明天一并教你,你好好练习,等养好身子,你们两个快些给我生个徒孙出来。” 李莲花和角丽谯均是一愣,互相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错愕与无奈。 原来无论是乡野间的村妇,还是归隐山林的武林前辈,催生都是一样的。 不过一瞬,又听岑婆叹气道:“哎,有了小徒孙,我老婆子就不怕没人陪了,以后,就有我的小徒孙陪着我这个讨人厌的老太婆了。” 李莲花与角丽谯闻言又是一愣,互相对视一眼,得,老太太生气了。 李莲花用手指挠了挠鼻翼,刚喊了声师娘,还没开口说话,就被岑婆抬手止住。 岑婆拍了拍角丽谯的手,笑道:“我就是来看看阿谯,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好了,老婆子也该回去了,反正老婆子我也独来独往惯了。” 话落,岑婆也没给两人说话的机会,脚下运功,顷刻间便消失在院门外。 ps: 不是故意为两人制造困难,只是想着要给两人一个美满的生活,那必须有个和谐温馨的家庭。 因为结婚后会发现,婚姻不只是两人的生活,还有和对方亲朋好友的关系。 新婚小夫妻,不仅仅是两人之间的磨合,还有和家人的磨合,师娘与角姐总是要磨合一阵的。 实话实说,角姐以前对李相夷做那些事,是个人都觉着李莲花现在这种状态一定是中了角姐的邪术,更何况是李莲花的亲朋好友。 所以,本文想好好处理下角姐与这部分人的关系。让他们也逐渐接受角姐,只有被长辈朋友祝福的婚姻才是幸福的。这样他们两人关系也会更融洽。 同时也给一无所有的角姐一个家,一个让她觉着幸福的家。 第96章 金丝楠木 李莲花望着岑婆消失的方向,有些错愕,不确定地问道:“师娘,这是生气了?” 角丽谯白了李莲花一眼,“不然呢?” 李莲花有些搞不清状况,迟疑地问道:“师娘,是在生谁的气?” 角丽谯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她是你师娘,又不是我师娘,我怎么知道?”说着便转身进了屋。 李莲花扶额,他这是又惹生气了一个? 哎,女人的心思真是难猜。 李莲花跟着进了屋,见角丽谯正坐在床沿上,斜眼看着他。 李莲花无奈,迈步到床边,坐在角丽谯身边,偏头看向她,“不是,判我死刑总要告诉我原因吧,好歹让我做个明白鬼,你为何生气?” 角丽谯气呼呼地看着他,问道:“你向师娘编排了些什么?” 李莲花眼神低垂,颇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哦,那个……也没什么,就是说你昨日练剑时,不小心扭伤了腰。” 角丽谯拧眉瞪他。很好,练剑扭伤腰,恐怕她角丽谯是这天下第一人了。 “你还能再想点蹩脚的理由么?练剑竟会扭伤腰,我角丽谯怕是这世间头一份了。一套剑法我练了半年之久,居然还会伤了自己,我究竟是何等愚钝之人?” 知她生气,李莲花脸上露出一个颇为心虚的笑容,伸手将她抱在自己腿上,角丽谯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没挣开,也就随他去了。 李莲花见怀里别扭的小女人不再挣扎,唇边挂上一抹安心的淡笑,“好了,不要生气了,我这也不是想让你多睡会,一时没转过弯,才想起这一个拙劣的借口。再说……” 李莲花忽然意识到什么,便住了口。 角丽谯没有听到下文,颇为不满地追问:“再说什么?” 李莲花眼眉轻抬,笑着看着她,想说,“再说昨晚不是你自己说的腰要断了吗?” 当然这话,他只能自己在心里想想,要真是说出口,角丽谯非得又要在自己肩上来一口不可。这女魔头别看以前妩媚妖娆的很,经常对自己言语挑逗,但那也只限于她自己说。要是他稍加逗弄,她定是要咬自己不可。 “哦,再说师娘不也没说什么吗?” 角丽谯白了他一眼,“师娘都被你气走了,还叫没说什么?” 李莲花故作呆愣地看着角丽谯,脸上全是大大地疑惑。 李莲花的表情明显取悦了角丽谯,她有些好笑地看着李莲花,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真不明白,你这个脑袋是怎么长得,平时,其他事情上心细如发,聪明的很,怎么到了师娘身上就犯起糊涂起来。” 李莲花轻叹,他不是没见过婆媳不和,吵得家宅不宁的,不过那都是乡野村妇,或者高门大宅,或者是性情不和,或者为了利益纠葛。 但是,角丽谯与岑婆现下看着性情相投,关系融洽,他们隐居山林又没有什么家产要争夺。而且,师娘隐居山林多年,风姿高雅,他实难将师娘与普通妇人的行径相关联。 李莲花见角丽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便笑着拱手,亮出戏腔问道,“小生愚钝,实在想不明白其中关窍,还望娘子不吝赐教。” 见他如此,角丽谯脸上颇为受用,也忘了刚才与他怄气的事情。她轻咳一声,有些傲慢地说道:“那你还不快快将那金丝楠木的事情与我细细道来。”。 见角丽谯装腔拿乔的模样,李莲花抿嘴一笑,眼角含着笑意,说道:“好的,小生这就慢慢与娘子道来。” 话音一落,两人均是噗嗤一笑。 李莲花紧了紧手臂,将角丽谯放在身侧,轻叹一声,“我儿时有一阵痴迷于自制兵刃,先后做了好多木剑、木刀之类的玩物,送与师父师娘……” 他略微顿了下又接着道:“师兄他们。手中材料用完了,听师父说山中可能有些奇珍异木,便央着师父进山找寻,也是凑巧,真被我寻到这金丝楠木。” “后来,在师父的帮助下伐了两株金丝楠木回来,誓言要一套金丝楠木的兵刃出来。后来被师娘知道了,便开玩笑说,要那么多的木头刀剑做什么,我要真想做,便给她和师父一人做一把太师椅。” 李莲花脸上闪过苦笑,“当时年幼,哪里懂这做椅子与做兵刃的差别,只当做把椅子也与刻把木剑那样简单,满口应承,还夸下海口,要给师父师娘做出这世上最漂亮的椅子。当时还是小孩心性,试了几次,发现做椅子实在太过繁琐,便也就失了兴趣,好在师父师娘也未当真,这事便也过去了。我也失了自制兵刃的兴趣,这金丝楠木也就放在库房里落尘了。” 角丽谯闻言,笑道:“那就是了,你这个她一手带大的徒弟,娶了媳妇就帮着我这外人欺瞒她,还拿出承载你们共同记忆的金丝楠木,本以为你是要兑现多年前的承诺,为她老人家做把椅子,结果你确实是为自己……” 说到此,角丽谯脸颊微红,话头一转道:“她老人家,是觉着她在你心中的地位不在,被我这个妖女抢去了,她自己成了外人,所以生气了白。” “可是你和师娘最近关系不是很亲密吗?” 角丽谯轻叹,“傻瓜,我和师娘关系好那是因为你呀!” 李莲花这下明白了,角丽谯和师娘,都是因为爱自己,所以她们两人才愿意为了他和平共处,才会愿意相互了解,缓和关系。 她们和平相处的关键是自己这个秤要维持好平衡,起码是表面的平衡,如若倾向了另一方,长此以往必生出嫌隙。 李莲花眼底全是笑意,心中暖意融融,他知道以角丽谯的脾气,当初师娘那般对她,她怕早就与师娘闹僵起来了,现在却为了他,在师娘面前温存小意,撒娇卖乖,不过是为了和师娘处好关系,不让他为难罢了。 他紧紧了双臂,将脸埋在角丽谯颈窝,轻声道:“谢谢你,阿谯。” 角丽谯唇边挂着温柔的笑意,用手轻抚李莲花的鬓发,“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何必言谢,何况最近一段时日,我发现其实师娘也可爱的紧,我与她脾气颇是相投。当初你师父与师娘闹僵,一定是师父不如你这般会哄人开心。” 李莲花微怔,他当时年少,心思都在武道上,却是不曾真正留心师父师娘的关系到底为何恶化。只知道后来,两人经常吵架,甚至闹到拳脚相向的地步。 在他的记忆中,也就刚上山时,师父师娘关系还融洽些。师娘也是个火爆脾气,稍有些不如意便和师父争吵不休,师父也是个倔的,也不懂得如何哄师娘开心,慢慢两人就越闹越僵了。 以至于后来,他很长时间都在想,将来他一定要找一位温婉的女子为妻,这样两人便会和和美美的过完一生。 其实,最后他才发现,夫妻相处之道,是相互的,无论是温婉的女子,还是性情乖张、蛮横的女子,都是需要有人细心呵护的,要不终是要落个缘尽情散的地步。 第97章 子嗣 李莲花与角丽谯两人摸清了岑婆的心思,便有的放矢,角丽谯将想好的对策与李莲花细细讲明,两人又商议了一番。 李莲花见角丽谯说的头头是道,心下狐疑,这女魔头以前脑子里想得全是争权夺利,一统江湖的大事,就算争锋吃醋,那也是直来直往,动动嘴皮子让人将惹自己不快之人杀了便是。 她何时对这种女子间的琐事这般有研究的,李莲花疑惑地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婆媳相处之道的?莫非全从话本子学来的?” 角丽谯抿嘴轻笑,“还不是当时在莲花村跟着翠花她们学的,当时和她们一起为春姐儿备妆,那帮长舌妇恨不得把方圆百里的热闹都能拿出来说上一说,听了多了便也记了些在心间。” 李莲花了然,当时她天天往六婶家跑,原来不全是为了给自己绣荷包,是去取经去了。 “那你还学了些什么。” 还学了些什么? 那可多了去了,比方说如何抓住男人的心,有很道理虽然话粗,但理不粗。 曾经她以为,她们口中的道理与方法对李莲花这种清朗出尘的男子是不适用的,现在她才发现,这天下的男子,在某些事情上是相通的。 但这些角丽谯可不准备给李莲花细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秘密,不可与外人道也。” 李莲花低笑,也不再追问,无论她学了些什么,看着她能如正常女子般嬉笑怒骂,不再偏执,他便开心。 无论如何,只要她开心就好。 第二日晨起,两人便早早去了云居阁。 两人做饭的做饭,讲话本子的讲话本子,均是觑着岑婆神色,插科打诨地哄着她开心。 其实岑婆本也没什么气,又见二人如此,本来的不快也烟消云散了。 他们二人刚上山,岑婆担心李莲花中了角丽谯的妖术,将他在自己身边拘了一个多月,并未仔细观察角丽谯。后来发现李莲花并未有任何异状,又见他终日郁郁寡欢,后又被他的决心震撼,便答应了两人的婚事。 两人完婚后,李莲花与角丽谯都有意缓和她与角丽谯的关系,她便顺水推舟将角丽谯留在这身边,带她着逛街、听戏,就是想通过和她的近距离接触,好好考察下角丽谯的品行。 谁知,一段时间下来,岑婆发现角丽谯与自己兴趣颇为相投,身上都带着她们南胤女子那股泼辣豪爽的个性。又见她为人处事并未如江湖传言那般乖张狠决,便也对她逐渐改观起来。 其实,若要真论起亲缘来,她与角丽谯关系倒是更为亲近些,她们二人都是南胤太子的后人,角丽谯应该喊她一声姑婆才是。而李莲花则是龙萱公主的后人,说到底倒是与她远了一层。 不过,李莲花从小在她面前长大,她与漆木山无子无女,在她心中,李莲花便如她的亲生孩儿般无异。初时,她认为角丽谯接近李莲花定有所图,与李莲花比起来,这些微薄的亲缘也不算什么了,所以她才对角丽谯百般防范。 现下,她对角丽谯逐渐改观,便也对她生出了一些爱怜之情。加上,角丽谯在的这段时日,她那原本平淡无波、死气沉沉的隐居生活,被这个闹腾的小姑娘一折腾,倒生出许多趣味来。 渐渐地,她也就喜欢与角丽谯相处了,毕竟与李莲花这个男子比起来,她与角丽谯同为女子,共同话题会更多些。 昨日,李莲花过来告诉她角丽谯因为练剑扭伤了腰,她本就狐疑。角丽谯虽说习武资质差了些,但是她习武多年,相夷太剑剑法再诡谲,角丽谯也不能练剑时自己伤到自己。后来,她不放心,便去缥缈峰看望角丽谯。 岑婆来到缥缈峰,站在院外,正巧看到李莲花与角丽谯站在树荫下,一人锯木头,一人在旁帮忙虚扶。 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角丽谯忽然沉了脸往李莲花胳膊上拍了一下,李莲花也不恼,淡笑着凑过脸去让角丽谯帮他拭汗。角丽谯先是不理,李莲花笑着在她耳边说话,不过一瞬,角丽谯便由阴转晴,笑着拿出帕子帮他擦汗,她似乎还未解气,擦完还不忘在李莲花胳膊上轻轻地拧了一下,然后便笑着跑开了。 那转身的灵动身法,哪像有腰伤的样子! 看到此,岑婆便明白了,角丽谯身体并无碍。 岑婆在门外站了一会,见两人只顾笑闹,并未发现自己,只得轻咳一声提醒。 乍见到那金丝楠木时,她一开始还以为李莲花还记得儿时的话,要给她做椅子。后来才发觉,他应该是将儿时的戏言给忘了。 当时,她心中便有些不舒服起来,忽然觉着自己突然之间就成了外人,被这两个小崽子嫌弃了起来,心中烦闷,当下便刺挠了两句,回了云居阁。 其实,回来后,她便想明白了,这两人刚刚新婚燕尔,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当初自己与漆木山也不是这样吗? 现下,自己生生在中间插了一杠子,实在是有些不解风情,怪不得两人要说谎,只不过是想多独处一段时间罢了。又一想,自己这个做长辈的还和两个小辈计较这些,确实不成体统,只要他们两个开心便比什么都强,心中怒气便消了大半。 此三人,岑婆本就已经自己宽解了自己,李莲花与角丽谯二人又有心赔罪,很快,昨日闹的那点不愉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三人一起,欢欢喜喜地吃了一顿愉快的早饭。 虽然,岑婆不再生气,但是昨日说的话,却是认真的。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完全对角丽谯打消了戒心,从心底接纳了角丽谯。既然认可了这个徒媳,那剩下的就只有一件事了——催生。 这天下恐怕就没有一个长辈不想着抱孙子的。 其实,岑婆年轻时,她和漆木山两人对子嗣都不曾上心,只觉只要两人心意相通,互伴终身便好。 后来岑婆受过暗伤,子嗣艰难。这人呀越是缺什么就越希望得到什么,知道无法有子嗣后,孩子便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她也曾喝过无数的苦药汤子,也无法得偿所愿,后来她与漆木山寻访多年才找到一套温养身子的功法,说是对孕育子嗣有益。 她曾潜心研修多年,只希望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只是后来,他们救了李相夷与单孤刀,两人便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细心教养,被分了心神,慢慢也淡了心思。 再后来她与漆木山因为武学理念、教徒方式不同发生分歧,两人因此经常争吵,到后来逐渐蔓延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以至于到最后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她与漆木山一人教授一个徒弟,单孤刀因为资质问题,每每比武均输给相夷,不仅单孤刀,其实当时她心中也是很不忿,更是不愿见漆木山,最后她与漆木山一年到头也就比武时能见上一面。 直到后来,漆木山死了,她才后悔莫及,才发现,其实她最在乎的还是漆木山,而不是那虚无的好胜心。 后来,她孤身一人独居在云居阁,清冷孤寂,生活真是乏味的很。每当这时她总会想,要是有个孩子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就好了。 要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再会争强好胜,定会安安心心地保养身体,与漆木山一起生个孩子。 她一定不让孩子习武练剑,不涉江湖事,一生只做个普通人,陪在自己身边便好。 现下,她内心深处,已经将李莲花与角丽谯二人当做自己的孩子,自己吃过的苦当然不愿他们二人经历,不让两人重蹈自己的覆辙。 岑婆下定决心,一定调理好角丽谯的身体,定让让两人生出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出来。 主意一定,心中便有了计较。饭后,岑婆便将李莲花赶了回去,把角丽谯留下,传她功法。 不过,她是知道李莲花他们二人正是情浓时,每天只教角丽谯半日的功法与剑术,午饭过后便让角丽谯回去歇息。 第98章 闺房之乐 如此这般,又是一月有余,角丽谯每日去云居阁跟着岑婆练半日的功法与剑术,午饭后回来午休。睡醒后再练上一个时辰的扬州慢与相夷太剑。 其实,那温养身子的功法与扬州慢还颇有些渊源。 李相夷曾无意间在漆木山处见过这温养功法,师父只是说那是女子修习的功法,男子不适合,也并未言明具体原因。而那时,他本就是少年心性,心中猎奇,便瞒着师父偷偷练了几日,练完后身体只是暖烘烘的,也没并未见其他异状,武功也不见精进,后来师父教了他更为深奥的功法,他便将之忘之脑后。 再到后来,他闯荡江湖,见过更多的武功路数,眼界更宽,便慢慢悟出了扬州慢。当时他脑子武功路数太多,在自创扬州慢时,是将当时自己的所学都杂糅了进去的,也是借鉴了这套功法的,所以扬州慢才会中正绵长,有养颜美容,催发枯木之效。 扬州慢不仅有温养之功效,而且于温和中蕴藏着无穷刚猛威力,故它内可以修身,外可以杀敌,实比单练那温养功法实用的多。 其实,只要角丽谯慢慢修习扬州慢,画皮功法留在她身上的暗疾自会慢慢治愈。 但是,近日来李莲花学会一个道理,这婆媳之间的事他还是少参与,看破不说破。反正修习那温养功法本也有益无害,他也不加阻止,免得再生出些是非。 李莲花动作很是迅速,这一月间,他便用那金丝楠木做好了一张床,两把太师椅,还抽空给岑婆做了一串金丝楠木的手串,为角丽谯做了一枚金丝楠木的凤头簪。 当日,两人宿在新做的金丝楠木的大床上,一番酣畅淋漓的情事过后,角丽谯累的倒头就睡。 李莲花却不让她如愿,先是在她耳边低语,“阿谯,还记得我曾说过,这楠木床除了延年益寿、冬暖夏凉,最重要的一个好处是什么吗?” 角丽谯倦的厉害,不想搭理他,只是轻哼一声,并不搭话。 李莲花轻笑,“这楠木床最大的好处是结实。” 角丽谯充耳不闻,继续睡觉,反正他最近浑话尤其多。 接着又听到他继续在自己耳边,轻声道:“这大床美是美矣,就是少了一点乐趣。” 角丽谯这段时间可是摸清了李莲花这厮的脾性,此情此景,又是这语气,一定不是什么好话等着她,便继续闭目假寐,不理睬他。 角丽谯向来知道李莲花的嘴厉害的很,以前的时候,自己还能凭着一些荤话占些便宜。 可自从两人完婚后,李莲花便像变了一个人般,尤其是在两人情事时,更是荤素不忌,角丽谯要是应承他,定是要逗弄自己一番,慢慢地角丽谯就学聪明了,文的不行,就来武的,每每他惹着自己,她定是要嘴上讨回来。 好在,李莲花也不需要角丽谯回答,又在她耳边吹气道:“美中不足的是,少了你与那小竹床的‘嗯呀’二重奏。”语气中颇是惋惜之意。 角丽谯听后,有些迟钝的脑子反应了一瞬,才明白他的意思。突然,她美目猛地一睁,起身张嘴便要去咬他,不料却被他手中那栩栩如生的凤头簪给浇灭了怒火。 金黄色的凤头簪,凤嘴微张,似乎含着笑意,月牙的凤眼半张半合,仿佛含着潋滟情意,凤身修长,一对展翅欲飞的凤翅,在烛火下熠熠生辉,似乎马上就要飞走一般。那簪子是用金丝楠木所制,带着一种金丝楠木所特有的木质香韵。 李莲花见那本要发怒的小野猫,在见到那发簪的瞬间,发亮的眼神,便知她喜欢的紧,伸手顺了顺她凌乱的长发,用簪子在她耳边松松地挽了一个发髻,还颇为动情地念了一首酸诗, 鬓似乌云发委地,手如尖笋肉凝脂。 分明豆蔻尚含香,疑似夭桃初发蕊。 角丽谯的怒气肉眼可见地消失的无影无踪,瞬间变成了温顺的小猫咪。 李莲花轻笑,他发现自己最近新增一个恶趣味,就是把角丽谯惹的跳脚,然后再想办法把她安抚成乖顺的小娇妻。他与角丽谯两人似乎都挺享受这种状态,俨然已经成了二人的闺房乐趣。 第99章 什么时候去南疆? 或许是因为日子过得太过安逸,仅仅过了两日,李莲花又不消停起来。午后,待角丽谯归家,只见他手持丈量杆,正站在院落边缘,颇为认真地丈量土地。 角丽谯疑惑,出声询问:“你又在做什么?” 李莲花闻声抬头,看到角丽谯,眼中一亮,招手示意她靠近。待角丽谯靠近,便牵着她的手,领着她走到那些用砖块标记出的区域旁,兴致勃勃地给她介绍。 “这里是会客厅,不需要那么大,能会客就行;那边是书房,将来我们可以在这吟诗作画;紧挨着是药房,我特意规划了一个角落给你的蛊虫;这里呢是卧房,紧挨着的是浴室……” 听着他介绍,角丽谯才知道他要建房子,看着他围出的一块块土地,疑惑地问道:“为何要建房子?家里房子不够住吗?还有这卧房和浴室需要这么大吗?” 李莲花微微一笑,轻轻咳嗽了一声,迈步到他规划的卧房的地方,上面又用小土块进一步细化了空间布局,地方或大或小,形状不一。 角丽谯疑惑也跟着上前查看,只见李莲花随手指着一小块地,说道:“这里我打算放置一张贵妃榻,闲暇时我们可以对弈几局;那边则是你的梳妆台,旁边是茶座,再配两把舒适的椅子,可以品茗小憩;这里放张屏风,这里要放拔步床,占地会大些……” “等等,李莲花,你哪来的拔步床,不是这山上搬运不便,床榻都是自己做的吗?” 李莲花随意地道:“哦,那不过是再动动手的事,我再做一张拔步床便是。” 角丽谯闻言,不禁以手扶额,无奈道:“你不是刚做了一张既养生又舒适的金丝楠木的架子床吗?” 李莲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压低嗓音,带着几分神秘:“拔步床自是有拔步床的好处,等过几天我再伐些木材做张拔步床,咱们现在的卧房太小,要不我第一次就做成拔步床了。” 这时,角丽谯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竟是为了这一张床,竟打算扩建整个房屋! 紧接着,又听他在耳边细语起来,“卧房后面呢,我们再建一个洗浴室,浴室里建一个大的浴池,就像上次我在你的鱼龙牛马帮见到的那样。这样一来,咱们夜晚沐浴就更为便捷了,只是可惜此地无温泉可引……” 角丽谯看着李莲花在自己面前絮絮叨叨,连比带划的描绘着未来的家居布局,忽然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他此刻的模样,已渐渐偏离了往日那个淡然随性的李莲花,更像是刻意将自己沉浸在一种温柔编织的梦境里,仿佛是在逃避某些不愿面对的现实。 李莲花注意到角丽谯凝视自己的眼神中带有几分困惑,便以笑掩饰道:“怎么了?对我的设计还满意吗?” 角丽谯从思绪中抽离,那份莫名的异样感转瞬即逝,“李莲花,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去五毒教?” 李莲花笑容微滞,眼神闪烁片刻,故作轻松地说道:“不必急于一时,等你将师娘的剑法领悟得更透彻,我们再动身也不迟。” 角丽谯眉头微蹙,“去五毒教并不全赖武功,在五毒教毒术比武功更有用,我完全可以自保,你无需担心。” 李莲花心中暗叹,正是因为五毒教毒术比武功更有用,才让他害怕,那是他完全不擅长的领域。 “嗯,我明白,你是毒圣吗?去五毒教当然难不倒你。我只是想多陪陪师娘,等你剑法再练的熟些,再去也不迟。再者,中秋佳节将至,咱们也不能留师娘一人孤零零地在山上过节,对吧?” 李莲花温声细语,说的头头是道。但是角丽谯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她轻皱眉头,说道:“那咱们过完中秋就启程。” 李莲花眸中神色晦暗不明,扯了扯脸上的肌肉,蕴出笑容,伸手转过角丽谯,在后面推着她的后背,说道:“嗯嗯,知道了。好了,练了半天的剑,不累吗,快回去休息把,要不晚上又得吵着困觉。” 角丽谯确实有些困乏,算了,不管他打的什么主意,中秋过后,先带他去五毒教,把毒解了再说。 想通此结,角丽谯便也不再追问,顺从地被他推着进了卧室,午休去了。 第100章 避子汤 随后的几日,角丽谯照旧遵循着日常,上午随岑婆习武,中午陪岑婆在云居阁用过饭后,再回到缥缈居休息。而李莲花则全身心地投入到他那宏大的建房计划中,热情不减。 中秋将至,这日,岑婆与角丽谯二人临时决定去山下采买些过节所需的物品。考虑道李莲花一人闷在缥缈峰太过无聊,角丽谯便从云居阁赶回缥缈峰,准备让李莲花陪着两人一起。 刚进缥缈峰的小院,角丽谯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味,不同于院中晾晒草药的清香,明明是煎煮草药的味道。 角丽谯心中生疑,她与李莲花近期并无病痛,无需服药,这汤药味从何而来? 角丽谯寻着汤药味,一路寻找行至距小院约半里之遥的一座凉亭内。见李莲花正坐在石桌旁,写写画画,想必是在画他的房屋设计图。而一旁,几块简陋的石头堆砌成的小灶上,一口黑漆漆的药罐正咕嘟咕嘟地沸腾着,正是这股汤药味的源头。 角丽谯眉头紧锁,快步走近,焦急地质问道:“你哪里受伤了?为何瞒着我?” 李莲花见到角丽谯,眼神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目光转向药罐,轻轻垂下眼睑,“哦,没什么大碍,只是最近有些上火,便熬了些药来祛祛火气。” 角丽谯心下狐疑,他不是最讨厌汤药的吗?她不顾李莲花的解释,径直走到药罐旁,拿起药匙仔细查看起汤药中的草药。 李莲花见状,心中不禁一紧,将手中的毛笔轻轻放下,转而端起一杯清茶,宽大的衣袖巧妙地遮住了他面容。 角丽谯翻动药罐内的草药片刻后,转头直视李莲花,见他正端着一杯茶轻抿,宽大的衣袖将他的那张俊脸遮了个严严实实。她轻轻放下药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李神医的医术果然非凡,竟用雷公藤和木棉子这等药材来降火!” 李莲花闻言,笑容略显僵硬,手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故作无辜地说:“啊?这些药材……不行吗?” 角丽谯冷眼旁观,对他的拙劣演技不屑一顾,冷冷道:“别装了,这药罐里熬的,分明是男子避孕之药。世人皆知女子有避子之药,却不知男子也有此等秘药。雷公藤、木棉子,皆是抑制男子生育之药,你以为我认不出来吗?”(不具有任何科学根据,百度了下,随便挑了两个写的。) 李莲花面色微变,终是卸下了伪装,无奈地叹了口气,“你……都知道了?” 角丽谯语气严肃,追问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何不愿有孩子?” 李莲花心中暗叹,面上却依旧挂着那抹淡然的微笑,“你知道的,我这人向来懒散,有了孩子必定要耗费精力照顾。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无拘无束,也挺好的吗?” 其实,角丽谯对于孩子也是可有可无的态度,她向来不喜欢孩子,总觉得孩童吵闹,难以应付。前两日岑婆提及此事,她虽觉与李莲花若有个孩子也并非不能接受,但更多的是抱着一种随遇而安的心态。 至于她应承岑婆修炼那套温养身子的功法,也确实是她每每月事来临,总是疼痛难耐,练那套功法纯粹就是为了养好身体,至于孩子,倒成了次要之事。 然而,现在,她发现了避子汤,知道李莲花不想要孩子的的事情,她的心情莫名地沉了下来,面上便冷了几分。 此刻,听着李莲花的解释,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直觉,感觉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她知道,李莲花是很喜欢孩子的,在莲花村时,他就对小虎子他们几个毛头娃娃好的很,一直都是和颜悦色,从来不见他厌烦,耐心的紧。即使是面对婉娘家那几个面黄肌瘦的丑娃娃,他也能温柔对待。 角丽谯目光如电,紧紧锁住李莲花的双眸,不容他有丝毫回避,一字一顿地说道:“李莲花,我想听真话。” 李莲花脸色微变,笑容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缓缓开口:“阿谯,我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害怕我们的孩子会继承我体内的碧茶之毒,承受不必要的痛苦。” 角丽谯闻言一愣,随即坚定地说道:“那我们就即刻启程前往五毒教,为你彻底解毒。” 李莲花轻轻握住她的手,眼中神色变了几变,轻声说道:阿谯,你听我说,最近我心绪不宁,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趟南疆之行,我隐隐觉得并非表面那般简单,仿佛有未知的危机潜伏在前路。我们现在的日子,如此宁静美好,有没有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咱们两个能够在一起就好。” 其实,李莲花没有说,这几日午夜梦回,他总是梦到角丽谯一人在他面前快步而行,无论他如何呼唤、追赶,她都对他不理不睬。每当他拼尽全力追上她,想抱着她时,总是发现那不过是个虚影,随后又看到她在自己面前踽踽独行。 他本是不信什么鬼神的,但是这个梦却让他心慌不已,每每梦醒,他总要一再确认角丽谯在他身边才能安心。 他总觉着这是上天在向他警示着什么,而最近与此相关的,便只是去五毒教为他解毒这件事了,所以他才将行程一拖再拖。 角丽谯这才明白,为何他总是找借口推迟去南疆的行程。 现在他竟然都煮起来避子汤来了,又故意躲在此熬制,想来是不准备让自己知道,看来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这南疆之行长期拖下去了。 角丽谯眼中情绪流转,几经变换。她不知道李莲花不去五毒教,是否还有什么深层顾虑,现在要想让他跟着自己去解毒,只能推他一把了。 角丽谯低头酝酿了下情绪,正色道:“可是我想要。” 李莲花一愣,“什么?” 角丽谯抬眸看向他,眼中神色郑重,“我想要个孩子,想要个和你的孩子,想看着他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儿孙满堂,快快乐乐地度过一生。” 李莲花又一瞬的愣神,喃喃地道:“你不是不喜欢孩子吗?” “可是,那不一样,那是你和我的孩子。” 角丽谯上前,直视着李莲花的双眼,眼眸中带着无限的期许,“李莲花我们去五毒教解毒吧,然后生个健健康康,漂漂亮亮的孩子。你教他武功、我教他练毒,让他活得恣意潇洒,如果是男孩就让他称霸武林,迷倒天下万全少女,如果是女孩,就让她恣意纵横,艳冠江湖。” “可是……” 角丽谯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上前一步,眼中蕴出潋滟的水色,“李莲花,给我一个孩子吧。我以前不喜欢孩子,那是因为这天下没有我喜欢的人。我爱你,所以,我想为你生儿育女,想看到我们二人的血脉延续,将来我们两人都不在这人世间了,起码还有我们的孩子证明我们曾经那么相爱。” 角丽谯将头轻轻地靠着李莲花的胸前,“我们生个女孩吧,软软糯糯的女孩,撒娇时软软地喊着你阿爹,喊着我阿娘。” 角丽谯语气轻柔,李莲花眼前不觉出现她描绘的场景。 一个孩子,一个他和角丽谯的孩子。 白白胖胖、粉雕玉琢的奶团子,奶声奶气地喊角丽谯阿娘,喊自己阿爹。可爱时萌化人心,哭闹时家宅不宁,撒娇时又能瞬间融化严寒冬雪。 他们一家人春可以踏青,夏可以听雷,秋可以烹茗,冬可以赏雪。 李莲花嘴角不自觉上扬,心中柔软的一塌糊涂。 有个孩子也好,一个像角丽谯,像他的孩子。 李莲花长舒一口气,“我们中秋过后就出发。” 闻言,角丽谯脸上顷刻间便挂上了灿烂的笑容,高兴地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