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人间篇》 第1章 归来 山路绵延,一架马车从林间小道上飞驰而过。 十几年过去,这还是云时安第一次回黎安。 两岁时,母亲因生弟弟难产去世,云时安高烧不退,只有在姨母身边才能入睡,便随姨母一同回了金水祖父母老家。 祖父母在金水是有名的富户,产业遍布南边。 然世道太乱,五年前不知是强盗还是流兵翻进宅院,将家里洗劫一空。 挺立了上百年的西墙破了,有人说这是要坏时家风水的。 不知是凑巧还是真的坏了风水,从此时家一蹶不振。 原本顶天立地的舅父突然染上大烟,表哥因打架被私塾退了学。 接踵而至的变故让家里老人受了刺激,祖父母在五年前先后去世。 然而即便出了这么多事,黎安那边并没有太过过问云时安这个女儿,可见感情一般。 如今突然把她接回,是因为到成亲的年纪了。 林云两家爷爷辈交好,给孩子定了娃娃亲。 然林大人如今位居宰相,娶了太后最疼爱的长公主,唯一的儿子林裴清年纪轻轻就担任了大理寺少卿之职。 而云家在黎安只是个五品小官,云时安又是个乡下长大的野丫头,这门亲事现在怎么看都是云家高攀。 马车在半路停下,来接她的赵管事跑到林子里解手去了。 一路奔波,云时安也下了马车活动下筋骨。 上着鹅黄龙纹织短袄,下着月牙镶金妆花缎百褶裙,亭亭玉立,发髻简单高高盘起,露出一张精致白嫩的小脸,软糯可爱,活脱脱一个人畜无害的乖巧小白兔。 从小到大,云时安都是十里八乡出了名漂亮的小孩。 但这些对于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爹来说从来都不知道。 刚才还日头高挂,这会儿竟起了雾。 云时安打小鼻子就比一般人好使。 这里,有妖。 盛午刚过的林子竟然起了浓雾,云时安眼中的警惕之色一闪而过。 大声朝林子里喊:“赵管事,你好了嘛?” 灌木嘈动,白茫茫的云雾中慢慢走出一个高挑的人影。 男子一头飘然长发随意地松散在身后,随阵阵凉风盈然舞动。 眉眼微翘,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勾魂又迷人。 “哪里来的小美人,要不要来我府邸喝上一杯再走?”,他的声音清醇如酒,充满蛊惑。 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往往越美丽的东西越是最危险的。 云时安眉目淡然,闻着这狐臭就知道,她这是遇到施老头讲过的吃人心狐妖了,唇角不经意掠过一丝冷笑。 “姐姐,你好美啊。”云时安笑意盈盈地主动跑到了狐妖跟前,大大的眸子里满是惊羡。 狐妖对她的反应很满意。 一高一矮在薄雾中双双注视着彼此,一个魅惑得意,一个乖巧单纯。 狐妖眼睫微颤,“真是个可人儿,我都舍不得吃你了”,抬手要去掐她那张嫩得要出水的脸,却被人不留痕迹地躲过。 云时安绕到身后仔细摸着他那及腰的长发,声音微糯,“好漂亮的头发……姐姐,你好香啊!” 完全为他沉醉了。 “你这么喜欢我,那把你的心给我可好?”男子眯起凤眼,笑得温柔。 第2章 定身 “啊……像这样吗?”一只皓腕揽上他的肩,在耳边天真的耳语道。 狐妖低头一看,一只白嫩纤细的小手自身后倏得从胸口处伸出。 鲜血淋淋的手上抓着一颗冒着热气还在跳动的心脏…… 美丽的眸子瞬间被惊恐占据,他感受不到自己的心了! 杀意蓬勃而起。 狐妖想要反抗,身体却被死死得钉在了原地。 抬眸一看,天真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面前一米远,手里摇晃着一张金黄的符纸冲他笑着,满眼尽显得意和玩味。 刚才的掏心只是幻象,她没那个本事,只是用定身符给他定住,麻痹了他的身体才是真的。 “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就遇人不淑呢……”,咋就偏偏这么好运气碰上她了呢! 云时安打小调皮,林间地头射鸟猎雁的事没少干,后来遇到一个满脸络腮胡、爱吃鸡的邋遢老头。 不知老头真名,只知道姓施。 老头流落到金水,一日闻到云时安的烤鸡香,就变术法给她取乐,一来二去两人慢慢成了忘年交。 后来云时安才知道施老头那不是戏法,而是捉妖术。 她猎了只带刺的大野猪作为拜师礼,给他磕了个响头,追着要拜师。 施老头耐不住她磨,这师徒关系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成了。 感兴趣的东西往往学的很快,施老头也常夸她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捉妖奇才。 但唯有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她始终没有炼成斩妖血。 斩妖血是捉妖师的制胜底牌,没有斩妖血的捉妖师就好像一把没有刃的刀,花拳绣腿只有死路一条。 练了这么多年,云时安想成为一名真正的捉妖师,问施老头这该怎么办。 “当然是跑啊,遇到妖怪能跑多快跑多快!”施老头如是回答。 之前有一段时间云时安确实也是这么做的,但时间不长,因为她无法对妖怪的恶行视而不见,也无法对被欺负的弱者弃之不顾。 所以不久前施老头已经哭上了,说算到她的生死劫了,可能马上就要到了。 本来来指望她能给自己养老呢,现在好了恐怕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让她收敛下,否则真的小命不保。 听到这话说不害怕是假的,毕竟正是如花般的年纪,她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而且她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例如拿回母亲的嫁妆给养育她长大的时家,还有查明母亲去世的真相,给母亲报仇! 这次黎安之行施老头也给了他一个任务——让她帮自己寻一位故人。 但故人姓甚名谁施老头没说,只给了她一块玉佩让她挂在脖子上。 说若是有缘,故人见到玉佩自会跟她相认。 到时只需书信告知他这位友人过得如何便可,其他不必多加打扰。 施老头活得潇洒,跟这个念念不忘的人一定有点故事,但希望不是有仇,否则云时安可就成了人形标靶。 狐妖被定在原地,不能自主动弹。 “你是捉妖师?”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微弱的颤音,“你是坞山的?” 坞山一派的捉妖师最为有名,而且见妖必杀! “不是”,云时安恶趣味地把他的双臂展开,双脚并拢,像个调整玩偶一样调整他的躯体。 “你要对我做什么?”狐妖问她。 “罚站!”只见她手里的符纸啪得一声自燃。 狐妖见状瞪大了双眼,不知她要干什么。 燃烧的符纸往狐妖身上一丢,从上到下给他焕然一新——掩盖住了他的真实模样。 路过的只会看到路边插了一个站得规规矩矩的稻草人…… 第3章 藏身 “我记得你的气味,你不怕我找你报仇?”狐妖语气有点激动。 此话一出才发觉有些不妥,万一被她灭口咋办。 云时安觉得他说得在理。 从袖口里掏啊掏,抓出一把符纸给他全身贴了个遍——这样应该能站好久了。 狐妖汗颜,言语中带着一丝哭腔,“我这么美的脸蛋整日风吹日晒不得搓磨花了!” 女子水灵灵的眸子眨了眨,回道:“那咋了?” 狐妖:“……” 洁白的小牙笑得灿烂,大事告成,一点没留恋地掉头就走。 狐妖在身后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 “如果自己真的是坞山的捉妖师就好了,听老头说他们人手一个可以收妖怪的宝葫芦,不像自己……这么废纸”,云时安如是想。 周遭云雾散去,云时安回到马车旁等赵管事。 半晌,赵管事终于回来了,说林子刚才突然起了大雾,他一时迷了路。 “还以为遇到鬼打墙了讷”赵管事有些后怕,让云时安快上车,他们快点离开这里。 路过路边的稻草人,赵管事赶着车喃喃自语,“……哎,这家伙刚才就在这里吗?” 云时安狡黠的眸子微笑不语。 赵管事挠了挠头,觉得这林子诡异的很,狠抽了两下马鞭快步离开。 冲车里朗声喊道,“姑娘,过了这座山就到黎安城了!” 拨开窗上的帘子,山野里秋季的凉风徐徐而来。 云时安眯着眼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凉意和新鲜,目光灼灼地看着未知的前路,心里很是兴奋。 黎安,我终于来了。 发现身上的短袄脏了一块,云时安想着第一次跟长辈见面不好失了礼数,路上见到成衣铺子便想进去挑一件替换下。 这间铺子不大,好处是有个可以直接更衣的换衣间。 更衣间不大,差不多能容下三个她。 用帘子简单遮挡,外面有店里的小丫头和赵管事守着。 刚要褪下脏掉的短袄,身后一阵凉风吹过,云时安面色一冷。 好重的妖气! 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被人捂着嘴,后背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里。 带着寒气的利刃抵在她细嫩的脖颈,高大的身影拢在她的背后,下巴偶然间微微擦过她的耳朵。 “帮个忙!”男子声音冷冽,带着威吓,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云时安乖巧点头。 他身上有股血腥味儿,衣角处湿湿粘粘的,应该是血…… 周遭的妖气很重,应该是有些道行的。 妖怪的性情难定,对付他云时安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先示弱稳住自保,再找机会反击。 空间本来就不宽裕,他身形比云时安大好多,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 云时安一动不敢动,小手却不动声色地将袖口中的符纸握紧了手里。 耳边的气息微喘,听得出他在极力控制自己的呼吸。 透过轻薄的衣衫能感受到他偏凉的体温和胸腔的强烈跳动,是蛇吗? 云时安感觉后背发紧,她敢独自走夜路,也敢徒手剥野物,很多小姑娘害怕的东西她都不怕。 胆子不算小,但唯有两种东西,就是那些不长脚的和全是脚的动物。 她怕得很! 腰上突然收紧,一双大手将她从地上提起转了一圈,给她放在门口处,他站在了里面。 云时安依旧不敢轻举妄动,宛然一副乖巧的小白兔模样,耳朵仔细地留意着身后男子的下一步动作。 倏尔,一双大手毫不留情地撕开了她的外衫,露出里面缎粉亮面的金丝茉莉白花肚兜。 刹那间云时安只觉得浑身血液凝固,身体僵直,冰凉一片。 多冒昧啊…… 身后的目光看出了女子的窘迫,但他也丝毫没有犹豫,麻利地捡起角落里的衣服盖住了自己。 第4章 等我来找你 锋利的匕首紧紧地贴在她的腰,如果敢出一声,直接开膛破肚!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零星间听到金属的碰撞。 来的不止一个,还都带着刀剑。 脚步在外面一顿搜查之后,目光落到拉着帘子的换衣间上。 云时安跟外面人的脚只有半寸之隔,黑色的人影落在了薄薄的帘子上。 她的心不自觉得跟着紧了紧,不知道如果外面的人把帘子打开,自己将要面临什么下场。 “住手!”是赵管事的声音。 有人想拉开帘子,赵管事厉声喝止。 “没眼力的东西,知道里面的是谁吗!这可是长公主未来的儿媳妇,大理寺少卿未过门的妻子!” 听到这话,那个黑影明显有些犹豫。 云时安眸光暗动,看来这门亲事在见人下菜碟的黎安还真有点用。 下一秒,只见外面的黑影被人推开,推他的应该是个上级。 “官府例行办事!”,唰得一声,帘子被人打开,里面随之尖叫一声! 少女背对门口而立,仓皇地拉上衣服,盖住白皙的后背。 侧头回望,水灵灵如曜石般得眸子写满了惊恐,马上就要溢出水来,凌乱垂肩的碎发我见犹怜,满是破碎。 冒失的男人怔怔地看着她,好似忘记了呼吸。 她好美,肤若凝脂,美得像个不沾一丝尘埃的天仙,又像个易碎的瓷器,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碎掉了…… 男人速速拉上了帘子,脸上瞬间羞红了一片。 里面只有一个弱小美丽的女人。 他低头掩饰尴尬,带头离开,“这里没有,走!” 外面的脚步声慢慢消失,赵管事在外询问云时安还好吗。 云时安说自己马上出去,却被一只坚实有力的大手拉回,让她正视自己。 灭口? 云时安抬眸正对上他的眼睛,无声推搡着他想要挣脱,乖巧小白兔的眸光忍不住露出一丝凶狠。 男子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她的衣衫半敞,露出一抹迷人的春色。 云时安用手掩住衣领,推开他,自顾自地强装镇定把衣服麻利穿好。 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避讳,在背后给云时安盯得心里凉了一阵又一阵。 好在衣服刚才没被撕坏,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就算衣服坏了,她也得硬着头皮穿上出去。 出去才能安全。 见惯了奉承和恐惧,很少有人在自己跟前如此镇定,她竟是个特例。 男子突然凑了过来,把她逼得死死贴在墙角。 “你叫什么名字?”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只能他们两个听到。 云时安心中暗骂他刚才是怎么逃过外面人的的眼睛进来的?! 一双大眼轻颤着眨了两下,细长的睫毛几乎要碰到男子的脸颊。 “翠翠。” 这是金水舅父家养的一条小花狗的名字。 这妖身上带着一股冷冽的戾气,不是什么善茬儿。 就算是个傻子,也不会告诉这种人自己的真实身份。 然而因为害怕让云时安忽略了一点——刚才赵管事曝出的信息。 伸过来的大手想要摸她的脸。 她颔首缩成一团,像只瑟缩胆怯的兔子。 冰凉纤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让她再次直视自己。 男子忍不住嘴角浅笑,真是一张极好看的脸,就连见惯了美女的他也不由得心头一震。 好看的眸子带着三分镇定,七分委屈,却唯独没有她努力表现出来的害怕。 目光落在她饱满红润的唇,喉结微动。 难道是他很久没有女人了吗? “翠翠……很好。”他的声音有些暗哑,视线下移,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扯下了她系在脖间的玉佩,只留下句听不出情绪的“等我来找你”,便掀帘离开了。 外面惊呼出声,这里面怎么藏了一个男人?! 赵管事忙在外面问云时安怎样,有没有事! 云时安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出去。 赵管事掏出二两银子打点,示意掌柜的和伙计不许把今日的事情说出去。 第5章 带你回家 姑娘家最注重的就是名声了。 重新坐回马车,云时安低头狐疑地扭了扭右手手腕。 刚才一直感觉手腕有些不适,好烫,但颇懂点医术的她也看不什么端倪。 不过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摩挲着没有任何痕迹的皓腕,好似只是错觉而已。 那人实在危险,好在小命儿保住了。 可惜把施老头的玉佩给丢了。 马车停下,天色已有点暗。 赵管事下车放下车凳,轻启车门,乐声道:“时安小姐,到家了。” 一路颠簸,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了过去,听到赵管事的声音才起。 以前整日练功,被施老头逼着满山头跑也没这么累过。 “到家了”,云时安下了马车,站在云府门前的高阶之下,目光渐沉。 外祖母说,母亲嫁过来时正值云家落难之际,还是靠她带的嫁妆填补了亏空、翻了身,而他们现在这高府大院住着…… 至于这些人怎么对她,怎么对她母亲的,这些账后面都会慢慢算。 刚进门,门口的下人就开始往里头传报,“二小姐回来了!” 二小姐?明门正娶的正房娘子的孩子比外室的出生得都晚,多讽刺啊! 现在云府的大娘子是刘氏。 原是母亲的表亲,听说母亲嫁到了黎安,羡慕坏了。 八百年不联系的关系突然找上门念起旧,不过没在云家住几日便告辞了。 再见面时就是母亲还有一个月临盆。 刘氏大着肚子,带着一对儿女找上门来,求母亲大度,给她的孩子们一个名分。 母亲跟父亲不说上浓情蜜意也是相敬如宾。 时家虽是有些人看不上的商贾人家,但也是豪门大户,向来有不纳妾的约定。 父亲云明达成亲前曾在外祖父母跟前发过誓。 这辈子只会娶母亲一个娘子,只会爱她一人。 结果没想到表面文质彬彬、顾家爱妻贤名的人竟会在外面养起了外室。 算日子应该跟母亲成年不到一年就变心了。 呵,男人。 云时安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哥哥——云舒白,常年在外面带兵打仗,是个颇称器的。 他十三岁要上战场那年,曾去过金水看过外祖父母和妹妹。 他也是云府唯一一个去探望过云时安、在她印象中有清晰印象的亲人。 云时安还记得那时云舒白黑瘦黑瘦的,虽然个子比她高很多,但像个一折就断的竹竿条。 给外祖母第一眼就疼坏了,老人家握着外孙的手直掉眼泪。 云时安当时已经开始跟施老头练功了,看着哥哥的纤瘦身板怀疑他连自己都打不过。 但这话她没说出口,她看得出哥哥挂念她,她也不是个没有分寸张口就来的人。 云舒白总是站得笔直,还记得他在广袤的绿油油的稻田前,意气风发地朝着夕阳大喊,等他做了大将军,就来接妹妹回家。 当时听到这话,云时安没有吱声,只是乖乖地看着哥哥傻乐。 外祖父母最疼爱云时安了,打小给她养个像个粉雕玉琢的小瓷娃娃一样。 她看着云舒白莫名有些悲伤还有心疼,不想反驳他,但实际比起黎安那个陌生的家,她更想待在金水,永远跟祖父祖母生活在一起。 不过,打那次见面之后,云时安就再也没有了云舒白的消息了。 偶尔父亲寄来的家书中会有带到一句,“帮长子舒白一起带好”。 云时安回来最想见的就是云舒白了,可惜听府上仆人说他在外打仗未归。 大娘子刘氏跟几个兄弟姐妹们倒是早就在厅堂等着了。 第6章 落落大方 大娘子生了二女一男,大姑娘云乐婉、二哥云舒杰是双胞胎。 三姑娘云乐陶则是当时进云府时肚子里的那个。 她倒是长得亭亭玉立,而自己的弟弟/妹妹却停在了那年。 家中没有小娘,父亲云明达当时说得只娶一个,没想到在刘氏这里做到了。 “这就是时安?” 大娘子的目光在面前楚楚动人的小姑娘身上快速上下扫着,眼里快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之色。 心想:“她娘长得一般,她怎么长得这么好看!眉眼间有点像老爷,又感觉谁也不像…… 这真是云家的孩子吗? 不过云时安小时候就很漂亮,她跟小时候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云时安上身微倾,双手合拢在胸前,微屈膝,稍作鞠躬虚坐之势。 按九黎国的礼数给大娘子恭敬行礼,“大娘子万福。” 几个兄弟姐妹也互相行礼之后,大娘子才上前拉住她的手,领进屋。 “一看你外祖母就教你教得好,可惜她老人家五年前就去世了,云府忙不开,要不早就把你给接回来了!” 好一套说辞! 仿佛偌大的云府养不起云时安这个人似的。 就算是只拿云时安母亲的嫁妆也够云时安吃几辈子了! 要不是林家老太太不认云乐婉做孙媳妇,指名要云时安,他们恐怕早就忘记云家还有云时安这个小姐了。 云乐婉以为云时安是个没什么见识和规矩的乡下丫头,以为她一定土里土气上不了台面的很……还想哪日带到林家老太太面前让她看看,谁更像是林家未来的当家主母。 结果今日一见,这个云时安不仅容貌惊人,行为举止也是落落大方,跟黎安有见识的大家女子也不差分毫! 看她水灵灵的脸蛋心里暗暗窝火,没想到穷乡僻壤的地方还挺养人啊! 然而他们都忽略了,金水时家虽是商业发家,地位不高,但那是南边实打实的富户啊! 对子女们见识和教育的培养跟黎安一些当官的小门户相比,那是过犹不及。 大娘子贴心地让她好好休息休息,过两日便带云时安到林府看看,说林家的老太太时不时还会念叨云时安呢! 林家老太太在云时安小时候抱过她,感叹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娃,跟画上的一样。 跟已经懂点事的大孙子林裴文说看看你的小媳妇,太漂亮了! 是的,原定跟云时安定亲是林家长子林裴文。 可惜他十岁时不幸溺水夭折,这门亲事才改成了次子林裴清。 云时安并不在乎成亲对象是谁。 按施老头的说法,她可能都活不到成亲的那日。 所以夺回母亲的东西、查明母亲去世的真相才是更重要的。 云明达终于回来了,身上有股隐隐约约的酒味。 他时常需要出去应酬。 见到多年未曾关注过的女儿,眼睛微微怔了怔。 还以为她见到自己会怯场,没想到眸子清澈,满是平静和从容。 这丫头有点胆量,不愧是他的女儿! 云时安虽是今晚的主角,却事事得体恭顺,不骄不躁,不像姐姐云乐婉那样张扬耐不住性子,又比妹妹云乐陶说话有情商和脑子。 云明达很满意。 尤其是她的容貌,刚脱去孩子的稚气,有了一点女子的姿态,像一朵纯净又娇贵的茉莉花,女儿长成这样实在是太能拿得出手了! 虽然对云时安成长过程没出什么力,但云明达却还是觉得儿女优秀跟自己脱不了关系…… 第7章 心腹 云明达说:“既然回来了,明天就去林府拜见下老太太!” 对跟林家的这门亲事他是有些担心的。 毕竟现在两家的门楣差距比较大,本来林老太太指名要云时安,担心云时安会拿不出手,今日一看还是有信心的,最好能早日定下来。 林裴清的母亲长公主可是个眼高于顶的人,话里话外有些不想承认这门亲事,万一年事已高的林老太太哪天突然没了,那他们云家肯定就没洗戏了。 所以,一定要快! “老爷”,大娘子的声音温婉,满是体谅。 “安丫头刚回来,明天哪来的急,你等我给她做两身新衣裳,备上礼物,毕竟我们是高嫁,一切都得万无一失才行。” 云明达点点头,自己是有些心急了,让大娘子提前告诉云时安老太太的喜好,哪些话能说哪些不能说都提前教教她,这么多年不见,第一印象一定要打好。 还让大娘子明日派人去账房取五十两银子给云时安做几件得体的衣裳和首饰,出门的派头要做足,以免被人瞧不起! 现在他们云家可是跟林家荣辱一体,丢了云家的面子,那就是丢了亲家的面子。 云明达心里早就开始高攀上了。 刚回家这两日,日子过得也是清闲,只是相比在金水有些无聊。 金水可以去林子里骑马射猎,还可以跟施老头斗斗法过过招。 在这里就整日待在这半寸大的院子里,一开始还觉得新奇,待了半天就开始有些没意思了。 由于还没摸清府里人的脾气秉性,对于打听以前的事云时安并没有操之过急,万一打草惊蛇就得不偿失了。 大娘子派的人私下都跟大娘子说二小姐乖巧,性格好。 就算屋里碎了杯盏、夜里水壶里没有备水也没个重话…… 这些话让大娘子逐渐放松了警惕,心想毕竟是个孩子,应该是个好拿捏的。 其实屋子里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云时安都有在注意。 之所以没有动作,她只是在分辨哪个是在有意试探,还是真的眼里没活。 当然以上两种她都不喜欢,毕竟心腹还是要个机灵的才好。 有两个小丫头吸引了她的注意,一个叫兰芷,一个叫惠心。 两人年纪都很小,十岁刚出头,是刚入府的小丫头。 名字组一起刚好有“兰花芷草、蕙质兰心”之意。 兰芷是个直肠子,也是个嘴快的,见院子里的人手脚马虎,一天天不是碎杯子就是磕凳子椅子的,看不下去,直接开口骂她们手脚没个轻重,再这样下去屋子里就没几个能看的东西了。 被说的小丫头有年纪大的妈妈撑腰,不服气,说她是不是把自己当姑娘了,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兰芷也不怕,说要告诉云时安,告诉大娘子,这里是云家,不是几个老妈子的地盘。 云时安在屋里听他们吵架听得一清二楚,兰芷是个头铁的,当着妈妈们的面还真的进屋来告状。 云时安在中间做和事佬,不让他们吵架,也没有惩罚那些干活不利索的丫头。 只当怕双方再起争执,让他们分开,让兰芷到屋里伺候。 屋子里的下人没有一个不觉得这个刚来的姑娘好说话,但也好欺负。 云时安喜欢清静,兰芷是第一个进屋伺候的小丫头。 这也算主子提拔了,兰芷作为刚入府的新人,十分感激云时安的赏识。 惠心跟她的名字一样,贤惠又贴心,身上有种超越年龄的成熟感,眉眼间却时常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哀愁。 第8章 丑衣服 听说她家里以前是开私塾的,因为家中落难,几度流转来了黎安云府。 云时安看得出,她确实读过几年书。 要不是世道乱,这个年纪本应是无忧无虑的,再读两年书,到四处转转游山玩水…… 惠心见云时安的壶里经常忘记添水,而晚上姑娘又有起床喝水的习惯,便每天提前给她备下。 她是个会默默做事的人,云时安也让她进屋伺候,说她细心。 刚进府的小丫头毕竟年纪小,很多事情都不懂,做起事来也没有一些妈妈好。 但好处是没有根基,适合培养成自己人。 大娘子听说云时安让两个小丫头到身边伺候,只当是年纪小的好差遣,毕竟派到她院子里的那些老油条一个两个都是会搪塞主子、不干活的。 家里找来瑞绣坊的锦娘子亲自上门量身,做衣服。 大娘子叫云时安一起去选料子。 她叫上了兰芷和惠心随她一起去。 云时安平日偏好简单素雅一点的,但大娘子说小姑娘还是要穿得鲜艳一点才更有朝气。 也有道理。 于是最后云时安挑了一堆花花绿绿的料子,这玩意儿做出来,不得一天一套花蝴蝶套装。 选的布料太过花哨,原本锦娘子也想劝一下的,但这些料子往云时安身上一披,却让她眼前一亮又一亮。 大娘子也不相信了,拿了一个黄蓝碎花的薄缎在云时安面前一比,心想这料子穿着还能好看? 可这张白嫩的小脸蛋还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大娘子勉强夸赞,掩饰心中不悦,“年轻真好,这块也给我们安丫头做一身吧。” 锦娘子觉得这块料子取大块做衣服恐怕不是很好做,穿着太夺目了,现在黎安城里的姑娘都追求风雅。 云时安看出锦娘子的意思,找了快青白的亮缎往身上试了试,试探问“若搭配个小坎肩或者外衫呢?” 锦娘子眸光一样,心想是啊!这么一搭,掩盖了料子的俗气,别一番风味! 小姑娘还挺有眼光。 大娘子表情有些不快。 云乐婉也觉得好看,这种混搭样式说不定会成为黎安下一个新风尚。 拿着同款布料往身上披了披,眸光暗了暗,低声暗骂了一句,“好看什么!”,丢远。 锦娘子以前是靠做衣服样式新颖起家的,这几年正愁没有灵感,没想到今天在一个小姑娘身上灵感大爆发。 忍不住亲自上手帮忙给她找布料搭配,半天下来,心里已经有了不少新想法。 锦娘子很喜欢云时安,说大娘子来日可以带家里姑娘们到瑞绣坊坐坐,喝喝茶,看看最近黎安的新花样。 瑞绣坊不仅卖成衣,是个小型的绣工创意坊。 小到一个荷包挂件,大到屏风挂画,都有精致的绣花作品。 能成瑞绣坊的座上宾,四舍五入等于走在黎安新风尚前头了。 大娘子很乐意跟她结交,说来日一定登门拜访。 刚从大娘子这边出来,兰芷就在身后小声吐槽上了。 “姑娘今天选的料子也太花哨了,我看大娘子就是故意欺负姑娘,因为她嫉妒姑娘比其他几个姑娘都好看!” 大娘子这点小花样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 惠心道:“你可小声点吧,这是别人的院子,小心隔墙有耳,我觉得不管什么料子穿在我们姑娘身上都挺好看的。” 第9章 好心 云时安笑笑不语。 云乐婉讨厌云时安的那张脸,在屋里跟大娘子和妹妹云乐陶吐槽,“一脸狐媚子相……“ “母亲,明日就要去林府了,万一老太太真看上她可怎么办啊!”她是真担心,云时安到家两天,还没挑出她个什么错处。 说实话大娘子也有点担心。 云乐陶年纪小,但鬼点子多。 她也希望自己的亲姐姐云乐婉能嫁进林府,将来肯定比云时安跟自己的关系近啊。 大娘子带着两个女儿来云时安院子里说点体己话。 说新衣服做出来还需要些时间,先穿姐姐之前的吧,都是新衣服,没差的。 云时安展开笑颜,感谢大娘子体恤,让兰芷和蕙心快给她挂起来看看。 白底红花金丝绵缎,是会衬得人更加精神明艳。 但如果是去见长辈的话恐怕有点不讨喜,太招摇了。 云时安唇角不动声色的微微勾起,并没有说什么。 云乐陶说她刚买的当下最时兴的琉璃无瑕面膏,送给云时安这个二姐姐。 “晚上睡前涂上,第二天脸上一定光彩照人!”云乐陶对面膏赞不绝口,生怕她不涂。 云时安一并收下了,打开盖子闻了闻,一股清新的玫瑰花香充斥鼻腔。 “好香”,她由衷赞叹,“我今晚就试试!” 见她那副爱不释手的样子,三人心中暗喜。 面膏是真的,只是里面加了点东西。 每个人体质不同,到时只说是云时安对面膏过敏,用不了好东西,反正怪不到她们身上。 而去林府的日子是已经定好的,即便明天云时安脸上出了问题,她也得硬着头皮去。 等林老太见到她那满脸起包的样子,还会喜欢? 云乐婉担心云时安怀疑,晚上如果不用这面膏的话那她们的计划就泡汤了。 于是说最近刚学了涂抹面膏的手法,就用这面膏教教云时安。 一定要亲自上手给她试试。 女孩子都是爱美的,云时安满眼新奇,任由她在脸上涂抹。 “一定要厚涂,厚涂效果才好,明天可是要去见林老太太!”云乐陶在旁边贴心嘱托。 云时安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心疼道,“会不会太浪费了,感觉这面膏挺金贵的。” 大娘子笑:“这才几个钱,回头用完了我带着你再去买就是!” 云时安垂眸掩笑,“谢大娘子疼我。” 屋子里气氛祥和,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大娘子等人走后,云时安敛住笑容,左右鼓鼓嘴, 脸都笑僵了,这小白兔也不好当啊。 一边拿帕子擦掉脸上的粉膏,一边让兰芷帮自己打盆水来。 兰芷不解,心想这么昂贵的面膏就这么洗了,虽然心疼但依旧照做。 清洗过后,白皙的小脸上微微有些泛红刺痛。 蕙心看到后欲言又止:“姑娘,你的脸……” 兰芷也看出这面膏有问题,直言说:“她们肯定是故意的!” 云时安笑:“没事,时间不早了,你们也去睡吧。” 她向来是个有仇必报的。 换上从金水带来的黑色紧身夜行衣,晚上趁人都睡下,从窗户轻巧翻身而出,几乎没落下一点声响。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云时安便回来了。 在屋里对着镜子在脸上捣鼓一通,才安心上床,美美睡觉。 “啊!!!!!”清晨,后宅传出一声尖利的女声,给正在大娘子房里换朝服的云明达都吓了一跳。 听出是云乐陶的声音,云明达眸光有些不悦,责怪大娘子,“都是个大姑娘了,还这么一惊一乍的,不成体统!” 第10章 没脸出门 大娘子让身边的孙妈妈赶紧去看看三姑娘怎么了。 云明达这才反应过来,疑惑:“今天这丫头起的怎么这般早?” 大娘子声音温婉体贴,“老爷,你怕是忘了,今天是带安丫头到林府拜访的日子,陶丫头也是越发懂事了,肯定是一大早就起床收拾。” 云明达这才想起来她们今日要去林府。 问大娘子该交代的事都跟云时安交代清楚了吗,林府的规矩可是有点多,尤其是他家老太太,最是重视礼数的。 大娘子说“都说过了,每个至少说了三遍,这两天她的嘴皮子都要磨薄了。” 云明达点点头,“好好教导安丫头,她有个好出路,其他丫头议亲也能沾上光。” 有个得力的亲家,他也能跟着平步青云。 大娘子趁着给云明达整理衣领的功夫,勾上了他的脖子。 贴在男人的怀里娇嗔道:“老爷,我们婉儿比安丫头还要大些呢,老爷可有女婿人选?” 云明达拥上她那窈窕的腰肢,“在看了,婉儿是个优秀的,将来肯定不会亏待了她”。 毕竟栽培这些孩子他都是花了大价钱的,将来一定要靠这些孩子的夫家再往上攀一步才行。 孙妈妈从云乐陶院子里回来,神色有些不对劲,大娘子见状过去小声问她怎么了。 孙妈妈不知如何开口,让大娘子自己去看看。 刚走到小院,就听到云乐陶在屋子里嚎啕大哭的声音。 大娘子加快了步子,进门见云乐陶落下床帏坐在床上,在里面又是蹬腿又是摔枕头。 赶忙上前问她怎么了。 “母亲,我没脸见人了!”云乐陶嚎啕着语气有些哽咽。 大娘子掀开床帏一看,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栽倒过去。 只见云乐陶头发脱落了一大片,顶上只剩下稀疏的几根,露出白花花的头皮,床上到处都是细细长长的发丝。 大娘子瞪大了双眼,一屁股在床边坐下,不可思议地看着女儿的脑袋。 云乐婉也闻声过来,见到云乐陶的秃头,没忍住直接笑出声,“你好像个没毛的猴子!” 云乐陶生气,扔枕头打她。 大娘子正在着急,担心女儿是不是突发什么恶疾,指责云乐婉不要说妹妹风凉话。 突然没了头发,云乐陶是没脸出门见人了。 云乐婉猜测会不会是有人捉弄,说“隔壁那个小蹄子刚回来就出了这档子事,会不会是她搞的鬼?” 大娘子光想着怎么给女儿找个嘴严的大夫,这才想起云时安。 她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像只小白兔,还会有这心思,这手段? 昨晚给她抹的面膏现在应该起效果了,刚好去看看。 到云时安房里,见她正在往脸上涂着厚厚的粉,一双大眼红红的,好像刚刚哭过。 见大娘子和云乐婉来了,清澈的眸子露出一丝委屈。 “大娘子,姐姐”,云时安微微哽咽了一下,“今早不知怎么了,脸上起了几个大包,我可以晚几天再去林府吗?” 大娘子面色担忧地细细打量着她的脸,眼睛里却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喜色,“哎呀,真是可怜见的。” 见她脸上起了一片小疙瘩,即便涂再厚的粉也是遮不住的。 目的达成,大娘子心中暗喜。 “没事,都是自家人,老太太人很好,不会在意这些的”,大娘子温柔安抚她,心想这张蛤蟆脸,怎么也压不住自己婉儿了! 第11章 惊鸿一瞥 云时安面色犹豫,勉强点头,让蕙心过来帮自己梳头。 蕙心虽然是个手巧的,但毕竟年纪小,发髻梳得马马虎虎,还得练。 大娘子瞥了眼云时安屋里挂的衣服,她对眼前的一切都很满意,带着云乐婉出了屋子。 从云时安屋里出来,大娘子一把扯过云乐婉,严肃质问是不是她搞的鬼。 家里就三个姑娘,同一晚都出了事,只剩云乐婉没事。 她很可疑。 云乐婉没想到母亲会怀疑到自己头上,生气地直言“不是!”,甩开袖子就走。 大娘子在后头低骂,“这个死丫头!” 蕙心对自己的手艺没有信心,担心让云时安在外面丢了脸面,问要不找个老妈妈来吧。 云时安让她挽个简单样式就好,安慰她不论做什么都是慢慢练起来的。 蕙心没想到云时安这么相信自己,细细抹着头油,努力做到最好。 之所以这般无所谓,其实也是云时安并不在意这门亲事。 但若能给大娘子添堵的话,她倒是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出门了,大娘子见云时安脸上的面罩没有说什么,毕竟那张脸是有点难以见人,不过那双灵动的眼睛也实在惹眼。 云乐婉今日上着青白色梅花纹罩衣,下穿月牙凤尾罗裙,尤显典雅高贵。 而云时安的一身缎绣烟水白底红花百花裙,则显得俗气了许多。 “时安呀,今天长公主也会到场,第一次见未来婆母,可是你的大日子,说不定还会让你表演个才艺考察一番呢!”大娘子上了马车临时问起云时安擅长什么乐器。 云时安一听到要表演才艺面色有些局促,这落在大娘子眼里让她很欣喜,还好没给她时间准备。 然而云时安手上的茶水一抖竟然洒到了一旁的云乐婉身上。 “哎呀,看你干的好事!” 云乐婉微微蹙着眉头,脸上再也没了刚才的和气温婉。 用帕子狠狠擦拭着自己被茶渍染黄的月牙白裙,忍不住瞪了云时安几眼。 云时安连连道歉,缩在角落,像个被惊吓到的鹌鹑。 大娘子面色也有些不悦,今天早上真的是不知出了什么霉头,诸事不顺。 还好车里备了衣服,让云乐婉换上。 没成想,打开柜子,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大娘子气急,忍不住开口咒骂府里这些丫头是怎么做事的,一天天的纯饭桶! 云时安怯怯地说她也备了衣服。 大娘子赶忙让她拿出来看看,大户人家最重视礼数,穿着脏衣服见长辈太失礼了。 云时安把衣服从另一侧的柜子中拿出,是一件糯白的落花流水裙。 略显朴素,布料也非上乘。 云乐婉有些嫌弃,这么差的料子,她从小到大就没穿过,生气得将云时安递过来的衣服扔到一边,“这种东西怎么穿得出去啊!” 大娘子也叹气,心想要不这次云乐婉就不出面了,但又难得有见老太太的机会。 云时安捡起地上的衣服,试探着问道:“不然姐姐穿我身上的这件,我穿这个裙子?” 这个可以,云时安身上那件虽然俗气了些,但总算是个得体的衣服。 两人将衣服换上,云时安适合素雅的打扮,不喧宾夺主的衣服显得她这张小脸更加干净好看。 撩开车帘,不经意间正巧跟一路过的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对上了眼。 男子一身干练骑装,身材曲线优越,他身姿英挺,浑身散发着一股子矜贵之气。 深邃的眉眼落到云时安罩着面纱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动声色的探究意味。 要是一般女子被一个帅气的男子这般打量,恐怕早已红着脸低下了头。 第12章 林府豪宅 然对面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视线很快掠过落在了别处。 胳膊慵懒地杵着窗边,打量着街上的一切。 目光清澈,黑黑的眸子亮闪闪的,满是少女的纯真。 清风轻轻抚动着她脸上的面纱,也不经意地轻轻撩拨了一下男子的心。 一双灵动的眼睛已足够撩人,不知面纱之下是怎样一张脸…… 男子发觉自己有些冒昧,竟然光天化日之下直勾勾的盯着一个女子看。 侧过头,收回了视线,两腿一用力加快了马匹的步伐。 色令智昏,世上的美女千万,没有什么稀奇的。 更何况他已经定亲了。 林裴清对跟谁成亲没有什么要求,反正早晚是要成亲的,听从家里安排便好。 加上大理寺的事务繁忙,他根本没有那些风花雪月的心思。 所以就连今日未婚妻第一次上门,他也没有留在府中。 相比云府,林府实在是气派的很,听说是太后当年赐给长公主新婚的宅子。 依山傍水,是黎安上好的风水宝地。 林大人也是平步青云,生的几个孩子也都十分出色。 可惜的是,林大人却去世的早。 三年前的一场风寒走的,谁都没想到小小的风寒会那么厉害。 林大人没有太多孩子,长子林裴文少时溺水夭折,只剩下次子林裴清和小女儿林沁瑜。 林裴清一心扑在公务上,很少回家,但凭着出众的长相和才能,以及优越的家世,是黎安不少女子的梦中佳婿。 林沁瑜因母亲的关系,刚成年便被封为了永安郡主,是黎安数一数二的贵女。 林家老太太今年已经快七十了,一直想要抱孙子,知道儿媳妇对云家这门亲事不满意,嫌云家门第低,一直压着林裴清不肯答应让他们成亲。 但林家也是世代朝臣,北边有名的望族,长公主虽然地位高,却也不能不顾婆家的意见。 亲事是已故林老爷的意思,林老太太想完成丈夫的遗愿。 云时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林府的宅子,高挑的门厅和气派的院墙尽显雍容华贵。 随着带路的丫鬟往里走,粉墙黛瓦连绵不断,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富贵又不失风雅。 一个看似随意的拱窗,刚好框住不远处墙角精心修剪的竹子。 阳光穿过竹丛落在红棕的墙上,每个时辰都别有一番韵味。 而拱窗刚好把竹子框成一幅时刻变化的美画,颇显主人家的风趣和底蕴。 甚至就连转角处一块不起眼的砖砌,细看上面的雕工都令人咋舌。 云时安不留痕迹地撇撇嘴。 自己从金水回来一路看到多少居无定所的百姓……暗暗感叹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下人将她们带到林府待客的厅堂等待。 大娘子也没来林府两次,小声跟坐在旁边的云乐婉感叹林府这厅堂快有云家两个大了。 云乐婉摸着手边的红木镌花梅花椅,嘴角忍不住笑意。 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是这里的女主人,这一天天得过什么神仙日子! 云时安抚了抚脸上的纱巾,大娘子以为她担心脸上的疙瘩失了体面。 握着她的手宽慰她不必太忧心,老太太和长公主都是很善解人意的。 哈哈当然不是!像她们这种坐在高位的人,东西用的都是讲究的、最好的,身边丫鬟都没一个丑的,怎么会要一个蛤蟆脸的媳妇! 第13章 美貌 下人们来说老太太和夫人在老太太院里等她们。 大娘子赶忙起身,领着两个姑娘跟着老嬷嬷走。 虽然她也没少见世面,但在这高门大院威严的气场之下,手心里还是微微出了一层薄汗。 一进屋,燃香袅袅,过了一扇金丝楠木琉璃绣花屏风后走进里屋。 林老太太坐在主位,长公主次之。 见到进来的两个姑娘,一个漂亮素雅地像朵纯洁的茉莉花,一个则穿得花枝招展像只招摇的花蝴蝶。 一向吃斋念佛的老太太心里一下子有了喜恶。 几人跟老太太和长公主行礼,主人家并没有亲家般的热情,只客气地请她们落座。 长公主旁还坐了一个略显拘束的妙龄女子。 看起来跟云时间差不多大,身着华衣,发髻梳得整齐又精致,点缀了几个朴素又不失精致的翠珠。 她看着刚进屋的众人起身作礼,眸光带笑,举止从容优雅,尽显名门闺秀的气质和修养。 长公主跟大娘子介绍说她是赵雅晴,是太医院院使赵太医的孙女。 赵家三代在朝为官,赵雅晴妥妥的名门之后。 她倒是跟林裴清门当户对。 长公主说林裴清打小没几个交心的朋友,赵雅晴是其中唯一的女孩子,她早已把她当自己亲生女儿看待。 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场的明眼人都能听出她对赵雅晴的喜欢和林赵两人的般配。 云时安当然不在意。 只是注意到大娘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心里忍不住偷笑。 林老太太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云时安,让她到自己身边仔细看看。 感慨上次见面还是十几年前,一转眼孩子们都这么大了。 拉着她的一双小手问,这些年在外祖母家过得怎么样,读了些什么书。 当然也问了她今日怎么戴了面纱。 云时安笑意盈盈地慢条斯理地回着老太太的话,轻轻揭下面纱,露出那张不施粉黛的脸,语气有些难为情:“可能时刚回黎安有些水土不服,早上脸上起了疹子,上妆怕加重恶化,所以今天便无礼地素面朝天的来见老太太了。” 年纪小就是好,做错了也只会让人觉得单纯可爱,舍不得责怪。 不过,此时的小脸上只是微微有些泛红,早已没有了大娘子早上见过的包。 不加粉饰的小脸和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显得尤为干净美丽,倒是更合朴素的老太太的心。 林老太心疼地摸了摸眼前的张小脸,“你也是有心了,刚到黎安便来看我。” “都是我们大娘子处处为我操心,说一定要早点来看看长辈”,云时安颔首垂眸掩笑,不忘趁机恭维大娘子,俨然一副懂事乖巧的小白兔模样。 长公主也看到了云时安的脸。 这丫头小时候她也见过,小时候就长得可爱,没想到长大后刚脱了孩子的稚气,有了一点小女子的羞赧,她一个妇人见了都觉得楚楚动人。 但黎安不缺美貌,更重要的是权势。 做个偏房还可以,想做林府的当家主母最起码要跟自己女儿一样是个郡主县主才行。 赵雅晴看到云时安有被惊到,瞳孔微颤,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绝色的美人,手中的帕子被捏得紧了又紧。 她自诩不是个善妒的人,但面对喜欢的人,她也是有野心的。 云时安这张脸让她第一次切实地感受到危机感。 不过受过良好教导的她即便嫉妒也只会藏在心里,面上总是要体面的。 赵雅晴笑说云时安应该是水土不服脸上有些过敏了,自己该日送点白玉养颜膏到府上,一定能让她这张脸又透又亮。 云时安低笑谢过。 大娘子才发现云时安的脸不对劲,狐疑地跟云乐婉对视一眼。 早上明明看起来很严重,心想这么快就好了?! 看来剂量还是不够,后面一定要找机会彻底毁了她这张脸才行! 用过点心,大娘子刘氏提议要不让姑娘们给老太太表演个才艺找点乐子。 林老太太虽然已是花甲之年,但依旧耳聪目明,听到这话眸光一喜,问云时安会什么乐器。 第14章 献艺 大门户的小姐身上少说也会有一两个能拿得出手的才艺傍身,但在乡下长大的云时安可就说不定了。 “恐怕只有琴能凑合听听”,云时安低笑。 长公主吩咐让人把琴拿来,还有云乐婉说的琵琶。 云乐婉说可以跟妹妹合奏九黎国的一个传统名曲——《黎安散琴曲》。 此曲缠绵悱恻和悠扬高亢相互串杂,一般人不敢挑战,颇考验奏乐人技艺。 云乐婉已经为这场表演在家里练了几个月了,就等着有一天能当众碾压被人一头。 云时安也知道这首曲子的难度,直言打趣姐姐为自己着想,若是一般的曲子弹得不好就是她水平的问题,但如果是《黎安散琴曲》弹得不好,可就不怪她了。 众人闻言哄笑,长公主心里暗叹这丫头看起来软软糯糯,还挺会给自己找台阶下的。 云乐婉问赵雅晴要不要一起跳个舞,她们给她伴奏,刚好一起跟老太太讨个喜。 难得的机会,她肯定要一起碾压! 赵雅晴不好拒绝,起身到偏房换身方便的舞裙。 心中暗暗打鼓,她舞艺虽然可以,但这《黎安散琴曲》可不好跳啊…… 尤其后半程旋律快、脚步急,一步出错就会出糗。 自己换衣中途试了两下都没成功,顿时更没信心了,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琴拿来了,嬷嬷跟长公主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个眼色。 云时安在琴边坐下,轻抚琴弦,泉水般的琴音流出,动人心弦。 女子嘴角浅笑,称赞,“音色不错,真是一把好琴。” 长公主道:“这把琴是名匠张牧野亲手打造的,琴音清越悠扬,世间仅此一件。” 云时安闻言眉眼微挑,抚摸着琴身,视线落在了那处名家刻字上——张牧野。 眉间不动声色地微微上挑,张牧野? 长公主不喜欢这门亲事,连带也不喜欢云时安这个人。 但亲事是已故的林家老爷子定下的,林家不会让自己沾上一个违信背约的名号,只能逼云家自己提出退亲。 她需要一个得体的理由来讨厌云时安,例如她毁坏了一把自己珍视的琴。 林裴清临时有事回到林府,管家看到他还以为他是特意回来见客的,忙上来说夫人们在老太太院里。 林裴清颔首点头,并没有要过去的意思,而是急匆匆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赵雅晴从偏房出来,云乐婉也抱起了琵琶,几人相视一眼,表演开始。 一声清脆的琴音开场,如蜻蜓点水般激起阵阵涟漪,萦绕不绝。 云时安是喜欢弹琴的,将不同音符搭配拼凑成包含情感情绪曲子的过程,让她觉得很有意思。 外祖母在她小时候就看出她这块的天资,不惜花费重金请名师上门给外孙女做启蒙老师。 天资+名师+勤奋+兴趣,任何曲目在她这里都游刃有余,只一音就开始展露情感,可见她的琴艺纯熟。 纤纤手指灵活跳跃在琴弦之上,流水般的琴音倾泻而出。 长公主平日也喜欢弹琴,琴音一出,眸光跟着微微发亮,慢慢将手里的茶盏放在了桌上,仔细聆听着。 第15章 惊艳 其他人眼中也露出震惊之色,尤其是云乐婉,但她也是早有准备的,不会让自己落了下风。 琵琶声加入,只觉风云涌动似看到眼前残云被无形之风卷起。 站在坐席中间的赵雅晴身着绯色舞衣,头埋在长长亮滑的水袖之下,随着乐声一出,水袖被猛然甩开,腰肢曼妙如柔软无骨的细柳,脚步轻盈犹如蝴蝶展翅。 三人虽是第一次搭配,但技艺都是上乘,不免让观者沉醉其中。 然音色突然急促如风,迅猛如雷! 似有大大小小的珍珠随着琵琶声中蹦跳洒落……引得大家不自觉地被云乐婉吸引,不约而同地朝她看去。 这首曲子本来就是急中有缓,缓中带急,她只是加快了节奏,没有问题! 云时安眸中带笑,加快了手间变幻,紧跟其后! 没想到她手指这么快,只是求快会影响听感,但她没有,曲调流畅、情绪激昂,她真的有两下子! 云乐婉心中暗骂:这个死绿茶刚才明明一副琴技一般的样子,惺惺作态,装什么! 突然被叫出来表演,就乖乖出丑啊! 云乐婉心中有气,但手上却没有放松,她的演奏更快了,自己练了这么久可不能被她占了上风! 云时安倒是能跟,但跳舞的赵雅晴可就遭了难。 乐声更快,她脚下的步子就需变得更快,很快就开始忍不住微喘,她要跟不上了! 云时安眉眼一抬,注意到赵雅晴的窘迫,在这么下去她恐怕得摔。 趁着乐曲间停,云时安按下琴弦,停音。 然而,这时突然掌侧一疼,糟糕,琴弦竟然断了一根! 云时安只低头有片刻的微愣,马上又镇定继续。 无妨,一根弦的琴她也玩过! 她的小动作全都落入长公主眼中,没想到小小年纪竟然如此镇定自若,倒是比许多人都要强些。 知道云乐婉有意带节奏,云时安不想被她拉着走。 趁琵琶声停,琴音独奏时,云时安突然变了曲调。 在场的几个善奏曲的都以为她弹错了,结果听起来却十分和谐甚至更加别有一番风味。 刚才的节奏太紧,听得人血脉贲张,情绪保持在一个高点僵持不下,并不让人觉得享受。 而现在轻若落花的琴音终于使高吊着的心重新放下,颇有点沁人心脾的意味,舒适! 林老太太看了眼长公主,就连她这个向来挑剔的儿媳妇眼里都带着一抹赞许之色! 云时安轻轻看了停下的赵雅晴一眼,示意她表演还没结束,赵雅晴轻点脚尖,优雅的裙边再次扬起。 曲调一转刚好跳过了她跳不过去的舞步,太好了! 赵雅晴突然了然,知道云时安本可以继续炫技的,她这么做难道是为了给自己解围? 她的眸子不自觉地又沉了沉…… 琵琶跟着琴音伴奏,这回很老实,并没有再去抢夺锋芒。 云乐婉琵琶技艺醇熟,也并不缺乏节奏上的天分,但现在她幽怨愤怒的情绪已经盖过了理智。 听不懂云时安突然扭转的意境,也猜不透她下一个音。 《黎安散琴曲》本应似两军交战,情绪不断上升,最后壮烈结束,高潮结尾。 被云时安这么一改,战争猛然终止,仿佛陷入一个无人之境……让人回看那流水落花,反思战争,倡议和平。 林裴清站在屋外,他中途被穿墙的乐声吸引而来,心中暗暗感叹这修改后的《黎安散琴曲》的奇妙。 修改名曲不仅对技艺要求很高,还需要有一定的见识和哲思才不会空洞地破坏曲子原有的意境,否则就会变成跳梁小丑。 第16章 落款 她是个有才学的。 表演结束,林老太太带头称好,“尤其是后半段,改得好!” 云时安浅笑,“只是想要偷个懒罢了。” 随后起身给长公主行礼道歉,因为琴断了。 长公主原本想发作一通的,但那时她没有想到云时安的琴技竟如此高超。 她爱琴,更爱弹琴,出于对才子的惺惺相惜,火气便也退了三分。 长公主说:“看来我跟这把琴没缘分,不如给你吧。” 大娘子看出长公主面色不悦,怕她迁怒云家,赶忙说“要不我们请人修一下,再送还府上!” 长公主听这话没有说什么,但脸上的不悦之色却又重了几分,她说这话不仅不懂琴,还白痴的很! 这琴一开始就说是名匠张牧野做的,岂是一般人修的好的! 云时安其实是会修琴的,然而见长公主的脸色知道她应该瞧不上别人的手艺,便只是顺应她的话,没有多说什么。 三个人水平都不错,但长公主只夸了赵雅晴。 这么明显的意思在场的都看得明白。 她想让赵雅晴做自己儿媳妇。 赵雅晴虽然家世好,但对长公主来说还不够。 眼高于顶的长公主还是觉得时候郡主县主能配得上自己儿子,不过用赵雅晴来搪塞云家是远远足够的。 希望她们能看得明白,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回去的路上,大娘子看到车上的琴就来气。 忍不住怪云时安怎么那么不小心,第一回就惹长公主这么不开心! 云时安乖顺地垂着头不说话,一副犯了错的孩子模样。 嫁进林家?她觉得大娘子完全是在痴人说梦! 今日长公主的意思明显不想跟云家结亲,还特意搬出来一个太医家的赵姑娘恶心云家。 她不相信大娘子看不出长公主的意思。 大娘子当然明白长公主对这门亲事不满意,但现在有林家老太太支持,这亲事还有戏唱。 只是得尽快想办法把林府媳妇换成自己女儿云乐婉! 晚上云明达回家,大娘子在一旁唉声叹气。 说“安丫头不小心把长公主名匠做的孤品琴给弹坏了,人家虽然面上没说,心里肯定憋着气,不知道会不会迁怒云家,影响到婚事。” 一听这话,云明达火冒三丈,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落,骂云时安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大娘子抚摸着他的胸口给他顺气,说“长公主今日倒是对婉儿颇加赞许,听她的意思好像更喜欢婉儿……” 云明达眸光一深,大娘子的话让他有些意外,“这样吗?” 长公主更喜欢婉儿?这一点他倒是没想到,还是在自己跟前养大的丫头有出息…… 不论是谁,只要是他们云府的女儿就行。 云时安在屋里看着那把琴上的落款。 金水老家也有一把张先生做的琴,她弹了十几年,可惜后面被流寇一起抢走了,上面的落款不是这样的。 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长公主栽赃但不舍得用真琴。 看来自己得找个机会主动跟林家退亲了,她可不想招惹长公主这个敌人。 云明达没了林家这门亲事肯定会很抓狂,想想就很有意思! 林裴清最近三天已经经历了三场刺杀。 敢对林家的人动手足以看出幕后之人的嚣张。 判断应是大理寺查人口拐卖的案子查到了王家头上,王家背靠皇后和国舅爷没人敢招惹。 即便拿到了证据,考虑王家在朝中势力、树大根深,就连皇上也想息事宁人。 第17章 围堵 林裴清进谏无效,于是派人扮作土匪劫了王家转运人口的马车,断了他的生意链。 虽然王家没有切实证据证明是林裴清干的,但盛都城这么头铁敢跟王家硬刚的没有几个,因此最近国舅王麟明里暗里没少找他麻烦。 晚上接到百姓报案,说街上出现了吃家禽的妖怪。 林裴清带人赶到,还真看到了一只足有十尺高、青面獠牙的猪妖。 世道太乱,偶尔会有妖怪出没人间,但一般这些都是小妖。 大妖即便来了人间也一般都是形无影去无踪的,因为残害无辜生灵太多是会招来天罚的。 林裴清身边不乏有被收编的奇能异士,捕妖网成功罩住猪妖,但被他拽着网跑了。 一番追逐之下,脚步陡然停下。 眸光深邃看不出表情,他嗅到到了浓烈的杀气。 四周沉重的城墙开始诡异地移动,激起尘土滚滚,很快将其包围其中。 围墙停下,顶上的月亮慢慢掩藏在黑云之下,周遭失去了最后的一点光亮。 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刚才一起追踪的唐问等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销声匿迹。 林裴清眉头微挑,看来猪妖只是个引子,今晚的目标是自己。 从身上掏出一个信号弹,点燃升空! 然而释放的烟火却被半路拦截,改变路线,撞在墙上炸开了花。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后方头顶传来,“林大人,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墙上的黑影状若一只收翅的野兽,一双大大的黑爪牢牢地立在石墙之上,妖?! 还是只大妖。 但他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区区一个凡人,不值得他枭南动手。 几个黑影从四处的墙上翻下,他们动作极快,左右行走快似幻影。 林裴清麻利地拔出腰间佩剑,锋利的剑芒泛着冷光。 之前的几次交手,让他们越发谨慎对待林裴清这个敌人。 这小子剑术极好,一般杀手还真近不了他的身,所以才特意请了枭南大人一同前来,这次势必要拿林裴清的脑袋回去复命! 不过枭南最近的行动很小心,他好像在躲什么人,轻易不展露妖术。 今晚必将会是一场硬仗。 他们将自己困在此地,遮挡了月光,又用迷幻的身形来使自己纷乱。 一切对他不利的布局目的只有一个——攻击他的心态! 当地人玩心理战时,说明他们在实力上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多年真刀实枪、腥风血雨的磨砺让林裴清比一般人都要成熟稳重很多,尤其是在危机时刻。 看不清,索性就闭上了眼,靠耳朵来辨明对手方位。 只有心静,出剑才更稳、更准! 没有丝毫犹豫和怜悯,手起刀落,几个跨步转身便迅速结束了战斗。 他收回剑,旁边的尸体才缓缓倒下,重重地砸在地上。 墙上的黑影啧啧称奇,“有两下子。” 要不是他不想耽误时间,真想好好给他鼓个掌。 黑夜之下,隐约看到怪物在墙壁上慢慢站起。 林裴清忍不住后退一步,眼睛也随之不断睁大,眸光微颤——待怪物彻底站起,看起来足有两层小楼那么高! 隐约看出眼前应该是一个巨型鼠头蝙蝠精。 巨大的身躯散发着瘆人的戾气,两个遮天蔽日的长翅一挥,瞬间刮来一道足以旱地拔树的强风。 尘土飞扬,眯得人睁不开眼。 第18章 救人 一双猩红明亮的眸子紧紧注视着地上的小人,可怕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在这么个怪物面前,自己俨然是以卵击石。 林裴清扔出几个烟雾弹迷惑他的视线,掩身逃离。 枭南冷笑,低沉的声音再次从顶上传来,“雕虫小技!” 他逃不出自己的法阵的! 只等迷烟散去,他便会再次现形。 枭南大掌一挥,底下的一切瞬间无处遁形。 但却没了林裴清的身影…… 第一眼以为自己看错了,目光来回搜寻一番,还真没找到他的人影。 “该死!”枭南低骂一声,愤怒地踢倒了几处围墙,“快出来!” “等我找到你,要一点一点把你嚼烂!”枭南咒骂着。 林裴清此时像只跳蚤一样,牢牢趴在他的后背,控制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环视四周,天空被一股沉重的黑气包围。 应该是在他的幻术之中,恐怕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见这里。 枭南在几道墙之间横跳搜索,喃喃道:“真给他跑了?!” 话是这么说,猩红的眼珠却不动声色地慢慢转到身后。 林裴清大气不敢出,突然听到头顶咔嘣一声…… 抬头一看,一张丑陋又诡戾地鼠脸突然出现在眼前! 枭南张开血盆大口大笑着,露出满嘴锋利的獠牙! “小东西,发现你了!” 他的头和四肢竟然可以任意翻转! 林裴清忍不住惊喝一声,一下秒就被人抓着身子提到半空。 掐死他就跟掐死一只虫子一般简单! 枭南不跟他废话,抬起另一只手想把他的脑袋扭下来回去复命。 “该死……”林裴清身体被蝙蝠精紧紧地拽在掌心,脸颊连带着脖子飞速因窒息而憋红…… 难道就这么死了! 这时,一道闪亮的剑光从空中划过,带着星辰般的碎芒,猝不及防地扎进蝙蝠精握住林裴清的手臂。 枭南闷哼一声,将林裴清从手里甩出。 身体重重地砸到墙上昏死过去。 一个白衣女子从天而降,她的身上好似带着一抹刺眼的圣光,明亮又耀眼。 见男人从墙上落下,鼻青脸肿的样子,云时安无奈地双手一摊,本来想接住的,“慢了一步。” 今天刚躺进被窝,突然闻到一股浓厚的妖气,云时安没来得及加件衣服就出门了。 踏剑而来,开天眼看到街头团起的黑气…… 她打小第六感就很强,尤其是对于危险。 蝙蝠精枭南怒不可遏地把出手臂上的剑往地上一丢,剑还没落地就被云时安收回,乖乖地落在她的手里。 猩红的眸子有片刻的愣神,捉妖师?该死,她不会有斩妖血吧?! 只见她拿起剑在掌心一划,剑刃上留下一道噬人的暗红,随后把剑朝枭南丢来。 枭南的眸子沉了沉,剑头在眼中越来越大…… 千钧一发之际,枭南原地消失,跑了! 云时安嘻嘻一笑,装作自己有斩妖血的方法真是百试不爽。 因为没有妖怪敢赌自己的命! 周遭的墙壁消失,随着枭南的离开化成一抹青烟。 枭南擅长用毒致幻,把敌人拉到自己的包围圈是他的常用伎俩。 女子步履轻盈地快步跑到林裴清面前。 他摔伤了脸,肿胀地看不出模样,但脉象还行,还有救。 对着人中用力一掐,林裴清微微睁开了眼,恢复了一点神智。 但视线模糊看不清女子的脸,只闻到她身上有股特别的味道。 淡淡的,说不上来,有点像香甜的奶味儿,但又不是。 是一股让人很安心的味道。 “别闭眼,吃药”,云时安厉声命令,语气不带一点女子的温柔。 相比于在人前的小白兔做派,她本人其实更喜欢简单明了,直截了当做事。 拇指和食指毫不留情地捏开他的嘴巴,云时安皮肤白皙得很,她的手还没有他的半颗头大,小手放在林裴清脸上白得尤为明显。 第19章 爱装白兔的小狐狸 塞了一个苦涩的药丸进去,吊住他的命! 施老头经常吐槽云时安做的药丸太苦,让她别跟别人说是自己教的。 但云时安觉得苦的更有效,首先在味觉上就能达到提神醒脑的作用。 虽然她也不爱吃苦药…… 果然,舌尖刚碰到药丸,林裴清的脑子就清醒了很多。 “别睡!”女子的语气清冽带着一丝命令。 林裴清努力睁大眼,想要看清她的脸,却依旧视线模糊。 下一秒眼前被人用柔软的布条罩住,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你左眼受伤了,可能得恢复个两天……” 耳边的女声终于有了一丝柔软,细心交代他一些注意事项。 林裴清想要说话,但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这时云时安突然感觉身后发凉,随之传来一个疑惑又邪魅的男声,“你没有斩妖血?” 云时安闻言身体一紧,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的尾音带着笑意,刚才的对战他看得一清二楚,没想到还是一个耍聪明的小狐狸! 云时安回头,看到来人双眼微微一滞! 那个男人,不对,那条蛇! 江肆一身黑色紧身素衣,利落的很,应是为了夜行方便。 他肩臂开阔挺拔,坚实的肌肉看起来力量感十足。 月光微微露出,洒下一抹光来恰巧落在他身上,宽肩细腰蛊惑又让人心生畏惧。 云时安不知道他再次出现的目的,上次替他遮掩追兵,报答? 她可不想跟这个危险的怪物扯上关系,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没有斩妖血,糊弄不了他! 或者跟刚才的那只蝙蝠精一样,为眼前的这个男人来的? 云时安盯着款款而来的蛇妖从地上站起,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自己没有惹他,应该没什么麻烦…… 压制住心里的恐慌,强势收回他拿在手里的剑,挡在地上的男人跟前,问,“你是谁,来做什么?” 江肆注意到她的保护,只觉得好笑,“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我的这张脸应该很难被人忘记吧?” 他确实长得有点姿色,但他的出现只会让人觉得危险! “我不认识你”,云时安继续装傻,亮晶晶的眸子染上一丝无辜,再次捡起她的小白兔技能。 江肆失笑,几步来到她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盯着这张月光下的小脸…… 目光却不自主地落到她的唇上。 云时安看出他的心思,很想给他一巴掌,但又怕给他打爽了。 躺在地上受到重伤的林裴清此时虽然不能动,但也察觉到了危险。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领头的朝这边喊道,“大人!” 唐问他们来了! 云时安回身一看,嘴巴却被一只大手从后面封住,一人一妖猝然消失在原地。 天旋地转之间,转眼已经来到一处隐秘的林子。 不知是害怕还是深秋的夜太冷,只穿了一件单衣的云时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目光警惕地盯着眼前的 男人,不动声色地咽了口唾沫,紧了紧手上的剑。 “小贼,把我东西藏哪儿了?”站在一米远的江肆不急不慢地开口问道。 这话听得她有点糊涂,“我没有拿你东西,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江肆眉宇间透着一股凌厉,“我找出来和你主动交出来可是两种下场……” 云时安无语,再次跟他坦言,“我没拿你东西”,语气和态度恳切。 第20章 屈辱 江肆身上杀气顿显,一步踏到她跟前,拨开她的剑,将人压在树上。 云时安的背紧紧抵着粗糙扎人的树皮,因为穿着单薄,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的纹路。 她紧绷着身子,警惕地关注他的下一步动作,好担心自己下一秒突然会变成一个曝尸荒野的女尸。 他眸光深沉,似乎要把眼前的小女人盯穿,嘴角勾起一丝玩味,躬身把脑袋凑到她的耳边,故意往她敏感的耳朵里吹气,“你不主动交代,那我可要搜身了……” 什么意思?! 云时安抬手抵住他的肩,士可杀不可辱! “不行!我穿这么单薄,浑身上下哪有什么藏东西的地方!” 江肆不理她,直接动起了手。 “你丢了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 云时安使劲拍打着他的头和脆弱的脖子。 “占我便宜!不要脸的登……(徒子!)” 后面的话被堵在了嘴里,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云时安眸光震颤,眼里满是悲愤! 该死!她的初吻! 卯足了劲对他一顿抓挠,但这妖怪好似铁皮做的,竟然刀枪不入! 曝尸荒野可能是好的,这大哥是要先奸后杀吗! 江肆眯着眼轻轻看她,心中似有电流涌过,好香,好软…… 将她乱抓的手控在头顶,暗哑的声音低声威喝,“再敢乱动小心我这里要了你。” 云时安咬着下唇,眼眶含泪,倔强又委屈地死死盯着他。 屈辱!!! 江肆找了一通,确实没有。 见她脸上挂的泪痕,江肆最讨厌女人哭了,松开将人丢掉一边。 脱离桎梏的云时安慢慢蹲在地上,缩起了身体,眼泪大颗大颗掉在地上的残枝枯叶里。 似乎还能感受到一只大手在身上游走,让她倍感羞耻和恶心! 天上传来一闷闷的滚雷声,抬眸看到不远处自己泛着冷光的长剑,以及男人的背。 云时安眼底的寒意渐起。 身后霹雳一声震响,江肆迅速转身回头一看,闪电的白光瞬间照亮了他的脸。 一道噼啪作响的闪电精准地朝着他的面门而来! 这个女人竟然还会引雷劈他,真是小瞧她了! 一般只有满级的捉妖师才能引下天雷,她一个没有斩妖血的小丫头竟然也可以?! 电光火石间,云时安隐隐看到他竟然只用一只手就挡住了雷击。 掌心似有一股魔力将闪电尽数吸入在内!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云时安踩上剑就跑! 原来施老头说的见到妖怪就跑还真是对的,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这应该是她御剑飞行最快的一次,回头一看早已没了那妖怪的踪影,但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一只强有力的胳膊突然拦住她的纤腰,云时安惊恐回眸正对上那双嗜人的眼! 脚下一空,剑已经落在了他的手里。 只觉得心里一凉,死定了…… 上好的玄铁剑在他手里竟开始如蜡烛般慢慢融化,眨眼间只剩下掌心中的一缕青烟。 他赤手烧了她的剑?! 云时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这妖怪到底什么来头?! 江肆一手把人夹在怀里,带着她在空中极速飞行,温热的身体透过轻薄的布料隐隐传来她的体温。 蛇最讨厌热了,但他突然有点想尝尝。 风太大,云时安不由得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儿。 第21章 变态 睁开眼,云时安发现在正站在一处高高的崖边,不对,应该是一个高若悬崖的石砌看台。 孤零零的拔地而起,只比某些百年大树粗了一点,约有几十米高。 圆状,不大,最长横宽大概只有两步远。 看台上插了一个黑红旗帜,中间有个蟒蛇图腾。 从上俯瞰,下方是一片被瘴气笼罩的破败荒林。 底下站了各种奇形怪状、大小不一的妖怪,地上散落着瘆人的头骨。 深色的乌云笼罩在头顶,上面的风很大,云时安双手双脚缠上旗杆,颤巍巍地蹲坐在地。 江肆站在旁边,双手叉腰,对她的害怕视若无睹。 底下的妖怪情绪激动,好像在欢呼、庆祝。 云时安抱着旗帜一动不敢动,他们是在高兴什么?! 是在庆祝自己这个食物吗? 但自己明明还不够一些妖怪塞牙缝啊! 江肆一抬手,底下马上得到某种指令,从远处抬过来一只架在木架上的妖怪。 云时安眸光渐深,这不是那只蝙蝠精吗? 蝙蝠精枭南原本是江肆的得力干将,但竟然投靠了凡人,背叛了逍遥谷还协同捉妖师背刺江肆! 正是云时安第一次遇到江肆那次。 今天枭南动用妖术才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被逍遥谷抓到。 现在就是要当众处决这个叛徒,以一儆百! 云时安听不懂妖语,但知道此时的主角的不是自己。 不过眼下这状况,自己恐怕就排在那只蝙蝠精后面…… 足有两层楼高的枭南被绑在粗重的架子上,立在群妖之中。 往日有至尊威严的逍遥谷左护法现在尊严尽失! 像个破败的风筝挂在架子上,谁都可以上来撕咬一口…… 很快他的身上便被密密麻麻的妖怪裹挟。 枭南修炼了几千年,吃一口他的肉少说也能提升百年灵力! 云时安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野兽抢食的血腥场面,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不许吐这里!”头顶的声音冷冽,不容置喙。 黑黑的眸子沁满泪花,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无助地看着眼前眼前的男人,他好像一个魔鬼! 转眼间,蝙蝠精枭南只剩下一副光亮的骨架。 “看到了吗,这就是欺骗背叛我的下场”语气轻飘,好似在说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 枭南追随了他上千年,要说不惋惜也是不可能的,但对于背叛他的,他绝不会心软! 云时安看到他嗜血的眸子和微微翘起的嘴角身体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这绝对是个变态!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自己的心抛出来给他看看——我真没拿你东西啊大哥! 不过云时安也知道,现在不论她做什么,这个变态都已经认定自己就是小偷了——她必死。 可是凭什么,她母亲的仇还没报,她不想这么就这么死了。 “你丢了什么东西?”云时安抱着旗杆朝男人喊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 江肆垂眸看向她,在她跟前蹲下,缓缓吐出两个字,“法器,惊云剑。” 目光留恋,她真的长了一张极好的脸。 云时安眉头微蹙,“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偷你东西的是我?” 江肆很笃定,“只有你靠近过我。” “不是”云时安因为太过紧张喉咙有些颤抖,咽了口唾沫,“小偷都是趁人不备下手的,能被看到的,那是抢!” 江肆:“我能感受到周围的气息,无论是谁接近都逃不过我的法眼。” 云时安汗颜,努力给自己脱罪,“你就没个打盹的时候?”语气满是怀疑,希望他能好好想想,会不会漏掉了什么人。 江肆开口:“我已经两百年没睡过觉了……”说着抬起她下颌的手,摸上她的唇。 云时安只觉得后背一紧,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摆头甩开他的手,“你、你要怎样才相信不是我干的!” “有人碰过你吗?”他的声音暗哑,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云时安面容凝住,一时语塞,只觉得耳朵嗡嗡的。 第22章 死亡 江肆微微蹙眉,大手扣住了她的头,让她靠向自己,不由分说地含住了她的唇。 云时安要崩溃了,努力躲,他倾身而上追着嘴巴死死地将人压到台上。 底下看着这香艳的场面齐齐地惊呼出声。 好想死啊,云时安疯狂地敲打他,泪水淌了满脸。 众目睽睽之下他不会在这里动手吧? 台下欢呼哄声不断,云时安头皮发麻,奋力反抗。 江肆喘着危险的粗气,睫毛微颤,留恋她的柔软和湿润。 “不行!” “不要!” “滚开!” 江肆突然跪姿起身,坚实有力的手臂撑在她肩膀两侧。 “算了,你太瘦了,承受不住的。” 但比起这个,他其实更不想破戒。 为了成仙他已经努力好久。 云时安后怕的眼睛牢牢盯着他,眼泪打湿了脖颈,胸口因为惊吓大口喘息,起伏强烈。 江肆把人从地上拉起,云时安神色惶恐地瞥了眼底下“嗷嗷待哺”的妖怪,感觉一阵腿软! 自己也会被吃掉吗? “嘴这么硬,要不丢到锅里煮一下?” 江肆眸中露出一丝狡黠,说到做到,真的拎着她的领口将人从地上提起,悬空放在高台之外。 下面看好戏的妖怪哄笑叫嚣着,发出各种奇异惊悚的怪叫声,吵得云时安头皮发麻。 她不敢向下看,出于求生的本能紧紧地去抓江肆的手和胳膊。 理智回归,她知道无论怎么说他都是不信的。 看来这就是施老头说得生死劫,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死就死吧,她就算死也不会跟这种不讲理的魔头求饶的。 云时安松开手,索性闭上了眼,等待自己的死亡。 见她一副赴死的样子,江肆眉头微挑,笑,“这么想死…… 成全你!” 只觉得领口一松,身体迅速下坠,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强烈的失重感让她的心脏高悬。 云时安紧闭上眼,不知是会直接落地还是会被底下的妖怪抢先一步抓住分食。 突然鼻腔有股海腥味儿涌入…… 紧接着扑通一声,冰凉的海水将她淹没。 巨大的冲力让她下沉了好久,安静地看着水中扬起的气泡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水性不好,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死了。 深不可测的黑暗海水让她窒息,慢慢闭上了眼。 难道死亡就是这样陷入自己害怕的东西吗? 死亡好可怕但也有些无聊…… 江肆远远地看着那片逐渐恢复平静的海面,轻叹了一口气,对于会扰乱自己心的东西都得死。 正当以为自己已经没了呼吸时,突然感觉手腕一阵发热。 云时安猛然睁开眼,脑海里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她还活着! 右手腕上有一个闪电般的印记在微微发着亮光,眼睁睁看着那道光逐渐越来越强,直到眼前亮白了一片…… 惊云剑! 江肆也被水中的亮光吸引,飞速扎入水中将人捞出。 云时安昏迷地躺倒在岸边,但还有气。 看到她手腕上如胎记般的闪电印记,知道惊云剑认主了。 江肆眸光冷冽,只有杀了她惊云剑才能重新认主…… 可能是睡梦中感受到杀气,云时安突然轻咳出声,起身吐了一口水醒来。 一睁眼便对上那双可怕的带着戾气的眸子,双手下意识地护在胸前。 还没死透?! 自己是什么很贱的命吗,反复鞭尸啊?! 只见江肆抬起手臂,掌心出现一块冰状短刺,他瞥过来的目光带着透骨的凉。 他要杀她,不言而喻。 云时安撑着身体,半躺在地上慢慢往后挪,她还不想死! 江肆无奈:“惊云剑在你手上……” 云时安不等他说完,忍不住骂道:“你有病吧!” 没完了他还,杀人就杀人,非要说自己拿了他的东西。 看着不断上前的脚步,云时安心中慌张又害怕,但她更想活着。 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云时安用左手紧握着想让它停下,中间不忘抬眸警惕地看了江肆一眼,怕自己随时脑袋落地。 第23章 情劫 不知为何,手腕越来越烫,身体里似有一股力量欲要迸发而出! 云时安忍不住尖叫一声,眨眼间,掌心竟出现了一把玲珑剔透的冰晶宝剑。 “这……”脑海中的记忆不断涌现。 怪不得最近总感觉手腕异常,原来还真“偷”了他的东西。 都怪自己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以为是小事就没有去在乎…… 云时安好似忽然有了底气,杵着宝剑艰难起身,对上江肆的眼,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跟他谈判,“这是你的东西?” “是”,江肆回答。 云时安闪了闪眸子,提着剑柄递给他,“东西还你,你放我走!” 江肆目光冷冽,语气有些无奈,“宝剑已经认主,现在只能杀了你……” 云时安眸光一震,锋利的剑刃直接刺穿了他的胸口…… 她出剑很快,施老头经常夸她这一点。 牢牢地握住剑柄,她知道他没有开玩笑,他要杀她,那就别怪她先动手了。 江肆低头看了眼胸前那个不断有鲜血涌出的伤口,变态又诡异地轻笑一声。 她还真挺例外地…… 抬眸嘴角微微勾起,看向她,目光阴冷又瘆人。 他顶着剑继续往前走,步步紧逼。 云时安被他吓了一跳,惊讶地张开了嘴大口喘着粗气。 紧了紧眉头,直接大步上前,把剑又往他身体里压了半寸。 他的眸子染上一抹红色,透着诡异的光! 云时安掉头就跑。 完了,这回彻底死定了!!! 她一走,江肆胸口的惊云剑也随之消散,闪着碎芒随她而去。 没想到上古法器竟然会认一个凡人…… “主上!” 一个年迈低沉的嗓音从远处传来,是山羊精司琰,他在逍遥谷的地位仅次于江肆之下。 “主上,你的姻缘石亮了!”司琰说着指向远处的山间。 果然那处沉寂了千年的土地亮起了一片红光。 姻缘石亮,情劫至。 江肆终于迎来了他修仙路上的最后一关! 情劫?难道是她! 云时安慌不择路地大跑着,惊扰了周围掩藏躲匿的怪物们。 粗壮的深紫色藤蔓遍布,在地面慢慢舒展着身躯,枝叶不断在地面延伸翻滚; 黑漆漆的角落突然爬出一波密密麻麻的大肚子蜘蛛,里面亮起几对颜色各异鬼魅瞳孔,安静地看着她; 巨型枝叶笼罩在头顶,突然被不明物压下,庞大的多脚怪物在身体两侧上飞驰而过; …… 今天逍遥谷是难得的热闹。 云时安一路尖叫不断,可以说是抱头鼠窜。 突然腰间一紧,两脚离地,被禁锢在一个坚实的怀里。 倏尔,终于回到自己熟悉的街道。 云时安挣脱桎梏,两腿一软不争气地跪坐在地上。 看到他胸口的伤已然恢复,云时安的眉不由得紧了紧,怪物! 江肆想要将她从地上拉起,刚一上前,云时安下意识地抬手挡在身前,只见妆若莲花的几把冰剑在掌心并头展开。 眼中闪着惊诧地光,云时安深吸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握住惊云剑护在胸前。 警惕后退,毫不犹豫地引雷劈下…… 江肆消失了。 她不安地环视四周,拔腿往云府的方向跑,不对,踏剑而跑! 没想到威逼之下,自己跟惊云剑倒是快速变得默契了…… 司琰说,他们在高台上时,他突然看到了土地上的一点绿芽。 逍遥谷已经几万年没有一点绿色了。 江肆在逍遥谷长大,跟这片土地共生,与这里的灵气相连。 他如果能顺利渡过情劫,飞升成仙,那逍遥谷也会恢复往日的盎然繁茂。 这里的妖怪也不会被妖界视为低劣的魔道。 但他很迷茫,因为他不知道情是什么。 第24章 二姑母来了 上次思考这个问题,来源还是因为他的母亲 那个卑鄙的凡人在母亲生产时,趁着虚弱要了她的命。 活生生地取下了她的千年蛇胆。 而他作为一个半人半妖的怪物,从小颠沛流离,既被凡间嫌恶,又被妖界驱赶,最后只有同被妖界唾骂的逍遥谷接受了自己。 这里是妖界的牢笼,也是无人之地。 他恨自己是人妖缔结的产物,他讨厌身上流的每一滴血,但他更恨贪婪虚伪的凡人! 他只知道要变得更强才能保护自己,保护逍遥谷。 他从来没有爱过谁,不知道爱是什么滋味。 他也没有被谁爱过,要说有,可能只有把自己努力生下来就去世的母亲。 可她是个糊涂的,为了爱,失去了生命…… 江肆从小到大从不相信任何人,因为真心易变,只有自己永远不会背叛自己。 不过,按照命运,她是不是会爱自己? 江肆不懂,情劫是这意思吗…… “快跑快跑快跑!”云时安逃命似地往家跑,又觉得云府恐怕也不危险。 回去找施老头?算了,恐怕躲到哪里也会被那个怪物找到。 自己是还得继续修炼,下次遇到他一定不能这么被动! 黎安下了场百年难遇的大雨,街上积起了洪水,大家都待在家里。 深夜,云时安又从睡梦中惊醒。 逍遥谷的那些可怕的画面在脑海中萦绕不断,人也跟着烧了两天。 丫鬟蕙心听到屋子里的声响,轻脚进来看是什么情况。 给她倒了一杯水。 云时安睡不着,不想一个人待着,让蕙心陪自己说说话。 惠心听府里的老妈妈听说二姑母一家要来了。 云明达是从小地方做官一路提拔到黎安的,族谱上也不乏会有几个穷亲戚。 血缘最近的就是这个二姑母,但两家平时很少来往。 二姑母一家开始也住在黎安城,但后面家里犯了点事就回乡下老家去住了。 之所以这次要来云家,是因为云时安大姑母家的表哥要成亲了。 大姑母知道妹夫一家爱贪小便宜,上不了台面的秉性,怕她在亲家面前丢脸,于是便打发到云府住。 二姑母也是不介意,因为云府可比她姐姐那宅子气派。 她已经习惯了对别人的嫌弃视而不见。 云时安这几天因为生病对府里的消息也滞后了些。 二姑母一家终于到了。 饭桌上,二姑母难掩对云时安的喜欢。 夸她从小就长得水灵,跟云明达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她倒是会捧自己弟弟的臭脚,云时安听着只是笑笑,继续做她的小白兔。 二姑母拉着云时安的手,说见她实在是心里欢喜,要是她能做自己儿媳妇就好了。 指着她儿子姚长庚问云时安觉得她儿子怎么样,将来如果嫁到他们家,一定会把云时安当成自己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这话说得云明达有些不爱听,她那个儿子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却整天不务正业,做啥啥不行。 听说今年做生意赔了家里一大笔钱,要是有这么个姑爷自己肯定跟着捞不着什么好处。 什么玩意儿配自己姑娘?! 云明达让她消停点吃饭,孩子都已经定亲了,她还在那安排个什么。 二姑母不敢反驳云明达,小声嘟囔,“定亲又不是成亲,又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发达了,就看不上我们这些穷亲戚了……” 二姑母说路上的洪水很吓人,今年的这场雨可真大啊。 第25章 洪水 云时安才意识到自己有一阵没出门了,这些天一直都在下雨,雨这么大,恐怕得泛滥成灾。 雨势太大,部分的村落都泡在水中。 黎安的一处河道眼看着要决堤,朝廷出动了大量人手去修缮。 如果河堤塌了,恐怕附近大片的村落都得受灾。 上朝时,皇上忧心雨这么下下去恐怕要有大洪。 国舅王麟说有人之前看到了狸立。 传说狸立是不祥之兆,狸立一出必有大洪。 太子说已经飞鸽传书给毋山,请了捉妖师下来捉拿狸立。 有官员说可是洪水将要泛滥成灾,就算杀了狸立对于现在的局面也没什么用,还是要想办法治理洪水。 国舅王麟表示赞成,但觉得有难度,说今年的雨确实百年难遇,只能等大雨停下,再加固和抬高河堤。 有官员说每年都加固抬高河堤太劳民伤财,不如规划河道,把河道里的水往外引。 国舅王麟反对,说规划和开凿新河道更费时费力,我们国库没那么多钱。 万一这钱用在开新河道,一年两年三年?工期不确定,而且也就没钱加固河堤了,万一这期间又发生更大的洪水怎么办? 听了半响的林裴清开口,说那就筹款,这件事他可以负责。 他支持新河道引水的方式,虽然短期费时费力但如果做好就是长期获利,他们应该尽快抓手办。 三皇子秦彦补充说,眼下重要的是抵挡住这次的洪水,以避免更多人受到灾害。 东城的河堤塌了,加上地势低洼,一夜之间大水漫进房屋,好多人无家可归。 大人们站在水里,水位线齐腰,举步维艰,洪水来得急,不少人家里还有好多财物没有取出。 面对连日阴雨的糟糕天气,小孩就不必说了,好多都生了病,有精神、没生病的坐在木盘里,或是树上,帮一旁捞物资的大人拿东西。 那些翻倒在水里的树杈,摇摇晃晃的,感觉那些孩子随时都有落水的风险,危险的很。 领事官员见林裴清来了,赶忙上前回话。 官兵说里面的村子好多都塌了,但人没啥大事,已经派人进去营救了。 林裴清要乘船进去里面看看,官员说里面危险,不让他进去。 旁边的官员说现在船少,都紧着给灾民和救援用,恐怕一时调不出船来。 听到救援船不够,林裴清眸光深沉,责备领事官员为什么不早说,还好他带来了。 很快,后面来的唐问等人运来几艘船。 官员见状面色有点慌。 这船还是林裴清从从商的好友肖青奉府上调用的。 林裴清乘船进村查看救援情况,发现现场实际情况比上报的糟糕好多…… 面色越来越差,冷眼瞪了身旁的官员一眼。 一个妇人见到终于有船来了,抱着一个发烧大哭的孩子跑来,说孩子都淋了三天了,问能不能带他们出去。 林裴清闻言,更生气了。 官员低头,不敢跟他对视。 后面的新船有好多,官员赶忙让人把妇人和孩子接上船。 林裴清打断他,套用他刚才的话,大人,我怎么看着这船上的位置不够呢? 大人听出林裴清在阴阳他,说下官错了,我也是被下面的人蒙蔽……现在还是先救孩子要紧,人还在水里泡着呢! 试图翻篇,想蒙混过关。 林裴清不让人动手,眼神依旧冷冽看向官员。 官员看了眼船边冰凉的浑水,心里有些发怵。 已经是深秋了,这水凉的很! 林裴清说大人既然这么体恤百姓,不如给孩子让个位置。 官员无奈下船,林裴清命人划船继续前行,下令船只有限,先接妇女和孩子…… 也让他在这里淋个三天三夜! 官兵们没日没夜地抢修河堤,百姓也自发上场,搬运木石沙包来抵挡洪水。 第26章 暴露 但洪水一直在不断上涨。 林裴清目光灼灼地看着抢灾现场,新河道以后一定要开,把水引出去才行。 已是深夜,河堤刚修缮完,洪水冲击了两下差点倒塌,林裴清带人上前形成一道人墙抵挡。 唐问让林裴清离开,他重伤初愈。 林裴清只说让他站稳,然而伤刚好了没几天的他,现在确实感觉有些头脑昏沉。 大雨滂沱之下,一道身影御剑而来,林裴清问唐问他是不是眼花了? 唐问说他也看到了! 水流中,有一个独自逆行的小孩,云时安过去拦住让他不要再往里面走了。 大雨哗哗地下,顺着她脸上的面纱流下。 小男孩看到御剑而来的女子,还以为自己遇到了仙女。 跟她求助,说自己的狗还在家里! 云时安眉头微蹙,问他家在哪里,帮他找回。 当把孩子交到大人手里的时候,两人对视,眸光各异——他是妖。 有混迹在人群中生活的妖怪,但他们只是善于隐藏,却从不会被人群容纳。 因为妖很危险,由惧生恨,见妖必杀是很多地方奉为圭臬的社会信条。 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想跑,却被云时安拦住去路。 妖怪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他没什么修行的,只想求个生存之地,“别杀我!” 云时安愕然,直言只是想让他帮帮忙。 “那、那是什么!”一个抵挡在河堤前的士兵瞪大了眼睛惊呼道。 林裴清等人都愣住了。 只见在模糊的雨夜,走来几个高矮胖瘦大小不一的奇怪身影。 有长着牛角身型壮若谷堆的,有长着鸭嘴身上带羽毛在水里窜得很快的,还有跟画本子说的一样——青面獠牙,满脸黑白绒毛,后面有条长长尾巴的…… 如果妖怪暴露真实身份,就意味着必须要离开这个安定生活了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地方。 即便他们比很多人都更像人。 但是此时他们家园和家人有危险,也顾不得太多了。 “妖怪啊!”士兵中有人喊,想逃,但一动身后的河堤就要塌。 “都给我站住了!”林裴清厉声喝道,“守住河堤!” 如果他们离开,河堤必会塌陷,洪水漫灌,前面的村落就完了,他们要给搜救任务争取更多的时间! 唐问瑟缩道,“大人,你说他们会吃掉我们吗?” 林裴清抿唇不语,在九黎,人妖向来势不两立。 没想到他们竟会趁人之危,真是可耻! 这些怪物走到面前来,有的带了面罩,有的身上还穿着平日那件不怎么换的粗布衣服,略过众人的视线,一起过来扶住河堤。 妖怪的力量更大,虽然大部分修为不高,只能维持人形,但有的也会法术,因此他们一来原本吃力的官兵顿时轻松了许多。 全场只能听到哗啦啦的雨声,没有人说话,也没有妖怪说话,只都拼全力抵挡在河堤前,保护前面共同的家园 没想到竟是来帮忙的…… 云时安沿着洪水冲袭的河道飞行一周,山上正有一大波洪水往黎安涌来! 这样下去肯定是挡不住的,得赶紧报信让大家撤退。 现在人员基本都撤离干净了,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山洪要来了,大家快跑!”云时安跟还在洪水里搜救的官兵们说道。 见到御剑而来的人纷纷回头诧异,捉妖师? 以前只听说过,很多人都没见过。 毕竟现实中妖怪很少,也很少有机会见到御剑飞行的捉妖师。 见一群官兵和妖怪正在抵挡河堤,云时安过去让他们快跑,山洪马上就要来了。 雨水在睫毛上形成两股不小的水流,林裴清看着眼前站在冰晶剑上的男子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的记忆力向来很好,颇有点过目不忘的本事,但眼前这个人却有点想不起来。 “快走吧,别犹豫了!” 第27章 关心 云时安看出林裴清像是这里领事的,催促让他带大家快点离开。 “山洪马上就要来了,你们挡不住的,再晚点大家都得死!”云时安扯着嗓音大喊,语气着急。 林裴清看着他的眼睛思量片刻,厉声道:“撤离!” 官兵离开了河堤,上了船。 有的妖怪还在这里守着,以免他们被冲击而来的洪水吞没。 有的妖怪,比人还善。 船上有人忍不住频频回头往后看,原来也有好妖啊…… 云时安也没有离开,心里暗暗计算着洪水到来的时间。 远处的山洪带着高出水面三尺高的水位以强势的力量快速翻涌而来。 “快跑吧!” 守河堤的妖怪给官兵争取了一定的逃离时间后也开始撤。 失去支撑的河堤瞬间倒塌,洪水迅速没过了眼前的村庄。 “咳咳咳!”一大早云时安在床上被咳醒。 兰芷给她端来煎好的药汤让她先服下,“怎么咳得这么厉害,恐怕是前一阵的风寒没好利索,昨晚又受了凉。” 一旁的蕙心让心直口快的兰芷不要多嘴。 昨晚云时安从外面湿答答的回来,兰芷和蕙心都是知道的。 她们虽然不知道姑娘出门干了什么,也不好多问。 当然也不敢外传,毕竟夜晚出行——女子最重视便是声誉。 云时安闷头喝药,知道她们有疑惑,只交代她们帮忙留意下府里的情况。 万一有人来找自己,就称病在床,帮忙搪塞过去。 她打算出趟远门,雨这么下下去不是个事,洪水挡不住灾情会持续扩大,她要去子城南门找传说中可以抵抗洪水的息壤。 刚用过饭,二姑母突然上门,带着表妹姚晴晗来跟云时安说两句体己话。 自二姑母来了之后,云时安就一直在屋里称病不出,两人还没怎么聊过。 云时安着急出门,但这娘俩却始终没有要走的意思。 二姑母说当年云家落难,云氏全家流放漠北,父亲云明达当时年幼,非要嚷着要她抱…… 她一个十几岁的女丫头就这样背着弟弟走了几千里的路…… 说起往事,二姑母眼中总情不自禁地泛起泪光。 有些怀念当时亲人之间的扶持,也心疼当时遭罪的自己。 云时安从小到大见二姑母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自打记事起,几乎每次都会听她说起当年的事,仿佛已经变成了两人的话题开场白。 本来觉得感人,后面发现是为了道德绑架。 云时安从小没了母亲,二姑母问大娘子对她怎么样。 云时安说很好。 二姑母说大娘子今天穿得那件衣服足足花了三十两银子! 这是她今早跟大娘子聊天得知的。 一直在跟云时安吐槽,你说一件衣服怎么不是穿,用花那么多钱买衣服吗? 花得还不都是我们云家的钱,不如给她儿子买宅子。 云时安汗颜,脸上却笑得乖巧。 说起宅子,二姑母想起找云时安的主要目的。 之前听说云时安母亲在黎安城给她留了一处宅子,她儿子姚长庚马以后也想在黎安做点生意,问能不能把她那宅子给她表哥。 她一个姑娘要宅子也没什么用,反正她是要嫁人的,而且她也不缺住的地方,不如就给她儿子。 第28章 提示到位 说起表哥姚长庚,二姑母真是心疼。 说他这几年真是诸事不顺,过得很辛苦…… 家人之间有困难能帮一把就帮一把,等以后有事,她就会发现,还是他们这些自家人靠得住…… 二姑母说话的时候云时安就笑呵呵地装傻,但就是不肯同意把宅子给表哥。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 二姑母见云时安迟迟不肯点头,面色有些不悦,说到时要找云明达说说。 从一进屋兰芷的眼睛就盯在姚晴晗身上。 她进屋没说几句,一直在梳妆台前捣鼓云时安的首饰匣子,一会儿的功夫就插了满头。 自顾自地要打开屋里主人的抽屉,兰芷终于忍不住了,把刚打开一条缝的抽屉按回、关紧。 “表小姐,这里面都是我们姑娘的私人物品,不能给外人看的”兰芷勉强让自己的语气不失了恭敬,强忍着心里熊熊燃起的火气。 姚晴晗眉头微挑,抬眸看她,眼神有些不屑,“我就看看而已,你一个下人还管上我了?!” 兰芷不客气地直接扬起声音反驳:“我就算是下人也是云府的下人,得给姑娘看住了,这屋里今天如果少了什么东西,我们这些下人到时也不好说啊!” 兰芷狠狠加重了“下人”二字,要是可以选,谁愿意做下人。 姑娘平时对她们好,是个好脾气的,吃穿用度也大方,实在看不惯她这么被人欺负! 一屋子人的视线都被两人吸引了过来,二姑母跟云时安吐槽兰芷,“这小丫头嘴真厉害!” “什么意思?!”姚晴晗表情不悦,从梅花凳上腾的一下站起。 个子足足比年纪更小的兰芷高出一个脑袋,生气地推了把她的肩膀,“别以为我听不出来,骂我小偷?你信不信我让舅父把你大棒子打出去!” 兰芷扫了眼她头上插着的刚从首饰匣子拿出来的珠钗,表情不言而喻,小声嘀咕,“你可不就是小偷吗?” 姚晴晗想要打她,被惠心拦下,巴掌便毫不留情地落在了惠心脸上。 没得手,姚晴晗又要跃过惠心去打兰芷。 云时安猛然起身,过来握住她的手臂。 笑得乖巧,“表妹怎么在我屋里动起手来了?” “表姐,这个小蹄子骂我,不尊敬主子的东西,我替你教训教训她!”姚晴晗厉声说道。 张口就来的浑话离不开每天在二姑母身边的耳濡目染。 云时安不想跟人胡搅蛮缠,让她消消气,“你也真是的,跟一个小丫头气什么……” 把桌上云乐陶之前送来的面膏给了她,说“这琉璃无瑕面膏是三妹妹送我的,当下黎安的大门户的小姑娘们都在用这个。 贵得很,她自己都不舍得用——也是不敢。 用法挺复杂的,需要搭配特殊手法,我嫌麻烦平日里不爱用就浪费了,不如妹妹你拿回去吧。 听乐陶说当晚擦完第二天皮肤透亮得跟个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姚晴晗端详着手里的面膏,如获至宝,“真的吗?” “当然,乐陶这么说得”,云时安笃定道,不忘贴心问她,“不知表妹有没有过敏史啊,担心用新东西脸上会不适用,得在耳后涂抹少量测试一下……” “没有,没有过敏史!”姚晴晗连说了两声,“我可没那么金贵。” 云时安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心想好好好,反正我也提醒了,你也别怪我了。 说着话的空档,云时安把姚晴晗按坐在铜镜前,已经默默把她头顶上的东西都不动声色地摘下来了。 “真好看”云时安看着镜子里的人说道。 第29章 轻轻松 姚晴晗长得挺精致的,只是眉眼有点爱占小便宜的市侩之色,不过容貌真是没得挑。 她也向来宝贝自己的小脸蛋,觉得是她最大的资本。 终于把两位送走了。 二姑母回眸,云时安乖巧地站在门边颔首一笑,满目恭顺。 二姑母想要云时安母亲的宅子,没得到她的肯定,本来心里窝着火,然而转念一想她一个小姑娘恐怕在家里说了也不算。 毕竟当初时氏带来的东西现在哪个不是她弟弟云明达的。 还是要去跟云明达去商量一下。 亲外甥,没有理由不帮的。 云时安刚御剑到黎安城郊便迎面遇到了最不想见的人。 不对,是蛇。 江肆抱臂悬停在半空,欣长的身子像挂在空中的鬼魅,眸光狡黠带笑,拦住她的去路。 “这么着急,要去哪儿啊?”见她一副警惕的样子,心头有些不悦,声音冷冽。 云时安没有理他,掉头就跑,这个魔鬼,怎么这么快就找上自己了! 江肆停在原地,看着那抹身影微微蹙眉,这回跑得还挺快…… 云时安找了棵茂密对大树掩身,趴在树干后偷偷向外打量。 没人,暗暗长舒一口气。 心里虽然觉得逃不过他,但还是要跑。 江肆站在她身后,见她抱树探头探脑的样子只觉得可笑,一把揽过纤腰将人死死地压在了树上。 云时安惊呼一声,眉头紧了紧,看到这张脸眼泪瞬间落了下来,疯狂打他,让他放开自己。 江肆不明白三界之内想被自己宠幸的雌性那么多,为什么她偏偏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手下藤妖樊棋说这叫欲擒故纵。 他身上有股独特又清冽的草木香气,让人印象深刻,也让云时安心里有了阴影。 见她哭得越来越凶了。 江肆不明白,放开了她。 云时安嫌恶地擦擦嘴,眼神带着仇怨,早已没了乖顺的小兔子模样,俨然一只炸毛的奶猫。 在悬殊的实力差距面前,弱者的反抗只会让敌人感觉可爱,这是一种强者的轻蔑。 天又开始下雨了,云时安要走,她说要去找息壤治洪水。 被江肆拦住,让她不用那么费劲,这点洪水对他来说轻轻松。 云时安并没有觉得他厉害,反而听着这话很讽刺。 有人不惜付出生命来跟这场灾难对抗,在他眼里只是一件小事事,却不帮忙,视那么多生命于不顾! 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无外乎想让自己求他,她才不会屈服他的淫威之下,坚持要走。 江肆让她跟自己说句软话就放手。 云时安垂眸,颤若蝶翼的睫毛似是落了一层银霜,掩盖了她眸子里的寒意。 手里的拳头紧了紧,细嫩白皙的手臂突然主动环上了他的脖子。 江肆嘴角微微翘起,配合得低头躬下身,闭眼等待小嘴轻啄。 然一张金黄的符纸贴到了他的后脖颈——定身符。 男子轻启眸子露开一条缝,语气冷冽,“暗算我,小东西?” 周遭空气瞬间冷了几分,云时安紧了紧鼻子,从他支撑在树上的手臂下钻出。 登徒子!狠狠地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力气大得自己都差点没站稳给弹了出去。 但感觉还是不够解气。 见她要走,江肆提醒她,等她回来这里的百姓恐怕早就没了。 第30章 龙女在哭 云时安停下步子,生气地质问他,这里不只有凡人,也是很多妖怪的家,他即便不喜欢凡人,难道也不同情同类吗? 江肆不屑,心想他以前被妖界驱赶欺负挨打的时候也没见的有谁同情他啊。 疑惑问她,捉妖师不是见到妖怪就砍吗,你为何挂念妖怪的生死? 云时安一直认为人和妖没有什么不同,都有好有坏,而且黎安是他们共同的家,应当一起守护。 江肆倒是有点意外,难得遇到一个对妖怪没有偏见的人,还是个捉妖师。 “我要是你,就不会舍近求远”,江肆笑。 “你怎么证明你真的可以?”虽然知道他厉害,但这么大的洪水要控制住可不是易事。 江肆让她取下他身上的定身符,云时安犹豫片刻,依旧照做,想看看他的本事。 没想到江肆却不讲武德,恢复自由后直接扣住了她的皓腕,让她取悦自己,云时安狠淬了他一口,觉得自己真是愚蠢,竟然会相信他的鬼话! 然只见他抬起空闲的右手,展开手掌微微发力,雨势便明显小了一些。 云时安不解,问以他的能力什么女人得不到干嘛非缠着自己?! 江肆直言,因为你是我的情劫,你注定是我的人。 云时安无语,情劫、是这个意思? 不过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先莫名其妙拿了他的东西不说,又冒出一个什么情劫?! 江肆凑了上来,被她上手捂嘴怼回! 变态却眼露笑意,好似什么都很有趣。 她要崩溃了,恨不得可以一刀捅死他,不想跟一个怪物扯上关系。 质问他懂不懂什么是情,是什么是爱? 江肆没有回话,他确实不懂。 云时安感觉可笑,骂他连情和爱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想过情劫?! 江肆不懂这有什么区别,男欢女爱不就是为了这点事么? 云时安说你随时都可以占有我的身体,但永远都得不到我的心! 他松开了手,云时安几乎不带任何犹豫直接乘剑离开,魔鬼! 江肆没有再追,他向来是个能听进话的,也擅长反思。 她说到了自己的痛点,他确实不知道何是爱人…… 洪水暂退,毋山大弟子廖子清到了。 他一身素净白衣,在人群中亭亭而立,如同月中皎月,风姿绰约,气质不凡。 云时安今天男装出门,脸上带了个络腮胡,站在人群中忍不住看着他身上那个宝葫芦。 施老头说每个毋山弟子都会有。 捉妖派当属毋同山最具盛名。 云时安远远地看着站在人中央颇有仙人之气的廖子清,眸光熠熠,这才是真正的捉妖师! 廖子清说,龙女在此地哭泣,所以雨才会一直下。 “龙女?”人群开始变得嘈杂,“妖怪?” 廖子清施法在一处临水的茅屋追踪到了龙女,林裴清也带人跟来。 女子身形消瘦,锦衫红衣,一身普通妇人装扮,面容憔悴,眼角还挂着没有干涸的泪珠。 云时安第一眼只觉得她可怜,应该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然廖子清第一时间发动功力,驱动符纸要收了她。 龙女化身龙形逃窜,却显然不是廖子清的对手,很快用捆妖绳缠住半空中飞舞的龙,将其重重地摔在地上。 茅草屋跟着震了震,顶上突然有东西落下,云时安抬头,正撞上一双好看的眸子。 昨晚见过,那个堵在河堤口的领事的。 林裴清刚才就注意到他,感觉这人有点可疑,既不是他们的人又不是受灾的百姓,但却一直跟着他们。 第31章 活阎王 视线忍不住落在他的身上,见房子上有东西落下便给他挡了一下。 这双眼睛好像一个人…… 捉妖派向来以铲除妖孽为己任,毋山弟子也不例外。 廖子清想要杀了龙女,被云时安上前阻拦打断。 说她哭得这么厉害可能是有冤情,不如问问清楚再杀也不迟。 一旁的林裴清表示赞同。 龙女说她的名字叫鱼小小。 云时安问她为何会哭,鱼小小言语哽咽,伤心又欲落泪,天边乌云随之暗了暗。 廖子清想要动手,杀了她是最快止住雨水的办法! 云时安示意他不要操之过急,给鱼小小点时间…… 云时安暗自悱恻,这男的看起来仙风道骨,没想到却是个活阎王,动不动就要杀要剐。 鱼小小说她被负心人给背叛了,然后就开始簌簌落泪,雨又开始下了。 云时安厉声说她再这么哭下去,更多百姓将会因此流离失所,到时老天必会降下天罚! 鱼小小说自己都不想活了,还怕什么天罚! 雨更大了,廖子清这个活阎王依旧想要动手,直接被云时安不动声色地用定身符给定住。 廖子清身体一下子僵在原地,瞥了他一眼,眸光惊诧。 这小子也会捉妖术?! 林裴清派人把鱼小小的丈夫楚良生抓来,跟鱼小小对质。 楚良生是城东一家首饰铺的老板,却是一身儒雅的书生打扮,面目清秀,看起来像是个正人君子。 他冲过来情绪激动地捏住鱼小小的肩膀,问她怎么突然来这儿了?语气里透着关心但又带着一丝质问。 鱼小小挣开他的手,缓缓站起身,开口道,“你忘了吗,这是我们的家啊?” 这处茅草屋是她跟楚良生刚在一起时住的房子,当时日子过得清贫,但却很快乐。 楚良生闻言瞬间红了眼眶,再次去拉她,“小小,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早就搬家了!” 鱼小小不让他碰,尖叫着朝他吼道:“忘得人明明是你!” 此话一出,楚良生尴尬地看了眼围观的众人,小声去拉扯她,让她回家再说,自己没有背叛她…… 鱼小小不跟他走,两个僵持不下,头顶雷声轰鸣。 林裴清让唐问带人把他俩拉开。 唐问刚要上前,步伐突然有些犹豫,眼神跟林裴清确认。 我吗? 她可是妖啊…… 林裴清扶额无奈,差点也忘了这一茬儿,妖化成人形跟人实在是肉眼看不出什么分别。 云时安看不下去了,上前推开鱼小小,然后狠踹了一直在拉扯的楚良生一脚。 见丈夫腿吃痛跪地,鱼小小下意识想要扶他。 云时安拦在中间,掏出一张金黄的符纸,示意小心她也跟她动手。 男子个头小小的,但动作十分麻利,而且还是个捉妖师…… 林裴清眸光熠熠,狐疑难道也是毋山来的? 但他并不像廖子清那样身上有很多修道法器。 正事要紧,林裴清厉声问楚良生,鱼小小说得背叛是怎么回事?多年审犯人练就的威严,语气不怒自威。 第32章 欺骗 楚良生直言,根本都是没有的事。 他其实是不想见妻子为自己抛弃家族、放弃生命,才想了个蠢办法逼她离开…… 鱼小小眸光震颤,停止了哭泣,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雨终于停了。 楚良生转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真诚说道自己从始至终喜欢的只有她一个! 言辞恳切,很难让人怀疑。 楚良生将事情原因娓娓道来——鱼小小为了自己不惜离开家族,如今在地面生活了太久,身体开始越发不好了,他看着心疼,想让妻子离开。 即便他会痛苦,但还是想让她能继续活下去。 他知道单纯劝她走,鱼小小不会听的,所以便出此下策,跟人逢场作戏…… 场面安静,只有鱼小小在轻声啜泣。 她不是为男人对自己的真情而哭,而是哭自己眼瞎,怎么看上这样一个伪君子! 这时,门前小路上来了一顶轿子,上面下来一个浑身珠光宝气的大小姐。 女子穿着一身上好的蓝色垂纱锦裙,从头到脚佩戴者大大小小的珍珠配饰,珍珠钗,珍珠耳环,珍珠项链,珍珠手环,珍珠戒指,足以看出她对珍珠的喜欢。 女人天生直觉敏锐,鱼小小看着慢慢走过来的身影眼里冒着寒气逼人的冷光。 天上雷鸣轰响的乌云似乎是又往下沉了沉,像在蓄力。 云时安回到廖子清旁边,默默将他身上的符纸揭下,担心一会儿会有自己控制不住的大场面。 解开了身体的廖子清意味深长地低头瞥了她一眼,鼻子冷哼一声,有些不服气。 低声问她哪派的。 云时安语塞,说自己不成器,炼捉妖术只是个爱好。 施老头也没说她是哪派的啊! 爱好?廖子清眼里快速闪过一丝不悦,觉得她有所隐瞒, 区区只是爱好就能定住自己,她是在取笑他吗? 廖子清一直是毋山弟子中实力最强的存在,还真没遇到过几个对手,更别说能在他身上施法术了。 云时安看出他面色有些不悦,只当他是被自己暗算有些愤愤不平,没有多说什么。 刚来的女子叫孟瑶,父亲也是在黎安做官的。 原本跪在地上的楚良生见到来人,赶紧撑着疼痛的膝盖站起,脸上难掩慌张之色“你怎么来了?” 孟瑶看到他受伤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疼,环视众人一圈,身体微微颤抖,看起来在努力克制着情绪,避免让自己在人前失态。 孟瑶开口说道:“我是跟楚良生有私……但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他已经成亲。” 云时安见她声音温柔,语调从容,举止气质优雅,眼看也应是个有教养的温婉淑女。 按她的意思应是被楚良生蒙蔽? 林裴清发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跟他相处了这么久,就一直被蒙在鼓里?” 孟瑶坦言,自己一开始是不知道他已经成家,后面却是发现自己被骗了…… 楚良生垂下脑袋,变相证实了她的说辞。 孟瑶继续说着,可能是想到自己被骗的委屈, 第33章 恶心 情绪逐渐有些激动:“但他们之间并没有感情,他说她身上有鱼腥味,是这妖怪一直在缠着他!” 楚良生一时语塞,若承认变心、辜负了鱼小小,那对于现在城里的洪水,自己恐怕难逃罪责; 若承认欺骗了孟瑶,那自己苦心经营的仕途就完了,一时难以抉择。 云时安突然想到施老头说过龙女的眼泪不是应该化成珍珠吗? 抬头问一旁的廖子清有没有这回事。 被她这么一提醒,廖子清才想起来,问鱼小小她的龙珠去哪儿了,鱼小小说给楚良生了。 楚良生看了眼孟瑶,吞吞吐吐说没有。 林裴清看出两人的慌张,让唐问过去逼供。 唐问大步过去,用剑挑起他的手,一把抓住,作势要给他掰断。 楚良生很宝贝自己的写字画画的手,跪地叩首,承认自己把龙珠给了孟家,想以此要求娶孟瑶。 鱼小小闻言不可置信地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翻涌。 “糟糕了,看来还有一场暴雨……”云时安抬眸看天,小声吐槽。 “我去收(砍)了她”,廖子清扶剑往前走,被云时安一把拽着腰带拉回,无语地蹙眉瞪了他一眼。 之前没见过什么捉妖师,都这样要打要杀的吗? 施老头是因此才退隐的江湖? 孟瑶听到楚良生说龙珠给了孟家,马上开口反驳,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龙珠是什么东西! 林裴清见这孟瑶不说真话,抬手指了指楚良生,跟唐问吩咐道:“戏弄朝廷命官,唐问,打断他的腿!” 楚良生一听这话赶紧上前抱住孟瑶的腿,“瑶瑶,你不能说假话!我这腿不能废啊瑶瑶!” 孟瑶看着他眼泪夺眶而出,但还是连连后退。 孟家跟来的婆子嬷嬷把楚良生拉扯开,不让他碰她们家小姐。 林裴清家孟家跟来的人中有个偷偷溜了,眼神示意手下跟上。 听底下的人说楚良生开了一家首饰铺子,林裴清问是不是真的。 楚良生没有反驳。 林裴清继续问,里面的珍珠难道是从鱼小小那里来的? 楚良生垂眸不语。 林裴清毫不求情跟孟瑶问道,“孟小姐,你身上的珍珠不会是他送的吧?那可都是另一个女人的眼泪!” 他的话伤人又直接,当众一点也没照顾一个女子的面子。 孟瑶才得知自己身上的珍珠都是楚良生从别的女人身上讨来的。 又羞又恼,嫌恶地将脖子上的链子扯下丢在地上! 孟瑶上前狠狠打了楚良生一巴掌,当场要跟他一刀两断,“我来之前还跟父亲说你虽然背弃了妻子,却是个有才华的好男人,但现在,我看到你只感觉恶心!” 孟瑶想走,却被林裴清的人拦下。 云时安努力睁了睁眼,感觉脑袋晕晕的,这两天风寒症状断断续续…… 一旁的廖子清看到,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给她,说里面是治疗风寒的丹药,很有效。 云时安看了他一眼,心想活阎王应该不会那么小气,趁机报自己刚才定身之仇吧? 第34章 像石头一样长生 狐疑地看着他,把丹药塞进了嘴里。 嗯,甜的。 这世上可能只有她会把丹药往苦里做。 孟瑶的父亲赶到,拿着龙珠来。 说楚良生骗了他家,本来以为穷是穷了点,但好歹是个有志青年,没想到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趁人不备,鱼小小用法术收回了龙珠,脸上气色瞬间好了许多,身上的元气也充盈了。 再次变成龙形,廖子清直接拔剑想要杀了她。 云时安一把抱住他的腰,给他拦住,“你活阎王啊!” 云时安觉得错不全在鱼小小,反而是始乱终弃的楚良生更可恶。 鱼小小终究还是跑了。 廖子清晦气地推开云时安,瞪了她一眼。 只见,天空远处亮开一角,应是有天兵下凡捉妖,她的天罚来了。 笼罩在黎安多日的乌云慢慢散去,天空终于放晴! 廖子清准备离开,云时安上前问,可不可以看看他的葫芦。 他问她是哪个派系的? 云时安只说自己是个三流捉妖师。 他问她有没有炼成斩妖血? 云时安老实回答说没有。 廖子清说没有斩妖血就不算捉妖师,见到妖怪赶快跑比较好。 心中暗喜,总算报了自己被定身之耻。 他可是十三岁就有斩妖血了,是毋山最早拥有斩妖血的人! 云时安轻叹一口气,心想怎么跟施老头说话一样?一样让人不爱听。 云时安不搭理他,把葫芦恋恋不舍地还给了他。 却被廖子清推了回去,“你拿着护身吧!” 云时安闻言惊讶地抬头看向他,眸中闪着点点碎芒! 廖子清道,“刚才看你身手不错,但没有斩妖血对于捉妖师来说是十分危险的,本来人和妖就势不两立,你的身份若是被妖怪知道恐怕会变成人形活靶。” 他大手在葫芦上轻轻一握,葫芦瞬间变成一个不起眼的翠玉挂件。 “但我刚才看你正义感挺足的,你恐怕不是个会掩饰自己的人,所以……这葫芦就给你吧,(不要命的家伙)。” 当然最后这句廖子清没说。 云时安简直不敢相信,拿着葫芦嘎嘎直乐。 没想到活阎王人还怪好嘞,那她刚才在心里骂他的都不做数!人家明明是活菩萨啊! 廖子清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她是哪个派系的。 云时安不语。 廖子清轻呵一声,直言“那别人问我葫芦去哪儿了,我就说被人偷走了!” 云时安:“那咋了。” 刚才有几次机会她还真想偷来着,但自己奈何道德感太高。 廖子清无语,“你叫什么?” 云时安刚要开口,突然想到自己的这身男子装扮。 “石长生,像石头一样长生!” 母家姓时,也算是用了一个谐音吧。 一旁的孟大人想走,被唐问带人拦下。 跟他下达了大理寺的逮捕令,怀疑他贿赂上官。 孟大人慌张地看向林裴清,问这、这何出此言啊? 刚才林裴清的人跟踪了孟家回去的家仆,按照家仆回去后孟大人的路线,知道孟大人的龙珠是从上官的府上取回的。 因此怀疑他有贿赂上官的嫌疑。 而那上官已经在大理寺等他了。 楚良生也一起去。 一切尘埃落定,林裴清在人群中寻找一个身影,却发现他早就不见了。 第35章 亲事稳了 云时安平日回家都走狗洞的。 今天刚爬到一半就看到蕙心在院中着急地来回踱步。 心想完了,八成是溜出门被人发现了。 之前赵雅晴在林府见云时安脸上过敏,今天特意到府上来给她送白玉养颜膏,然后事情就暴露了。 快速换了身衣服,还不忘在铜镜前给自己上妆。 兰芷不解,说“老爷派人来说了,姑娘一回来就赶紧过去,要是被人看到在这拖延,不一定要在老爷跟前怎么编排姑娘呢!” 云时安嗯了两声,只道:“很快,很快!” 云明达质问云时安去哪里了。 “外面发着洪水都止不住你出门浪?!你身上哪里有点大户人家女子的做派!” 大娘子也拿出了当家主母的威严,一副操心的样子,“现在外面多乱啊,你一个小姑娘家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到时不得连累全家!” 一听“连累全家”几个字,云明达更恼了。 让人拿来戒尺,要对云时安家法伺候。 云乐婉和云乐婉在一旁幸灾乐祸,终于抓到这个小蹄子把柄了。 到时找机会在林老太太跟前编排两句,还想嫁进林府?做梦去吧! 二姑母也跟着上火,说:“一定要让这丫头长点记性,万一真干出点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就晚了!得连累全家的姑娘,丢的都是我们云家的脸!” 云明达看了屋里的女儿们一眼,云乐婉和云乐陶顺着二姑母的话拿着帕子在装腔作势地抹泪。 演技虽然拙劣,但话说得没错,万一这丫头的名誉毁了,还跟林家攀什么关系! 云时安叩首跪地,瑟瑟地跟父亲求饶道:“父亲息怒,女儿今日出门都是为了我们云家呀!” 此话怎讲?众人都有些疑惑。 云时安脸上挂着泪珠,圆溜溜的眼睛看了看屋子里的众人,抿着嘴巴,一副话在心口难开的样子。 云明达虽有些不信,但还是让她跟自己来书房单独说。 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人从书房里出来。 只见,云明达脸上的怒气早已退散,脸上挂着喜色,体贴对云时安说她这两日辛苦了,赶紧回去休息。 前后如此反差,给趴在门缝里看戏的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晚上进了房,大娘子忍不住问云明达怎么回事。 泡着脚的云明达喜笑颜开,连夸云时安懂事。 说这丫头会盘算,看出长公主对这门亲事不满意,于是出门接近林裴清。 想办法抓住林裴清的心,这门亲事才能万无一失。 这理由让人有些意外,大娘子心想这丫头好像没有表面看着那么简单。 问云明达,“不怕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云明达知道大娘子在担心什么,她怕云时安会干出伤风败俗的事来。 直言让大娘子把心放在肚子里就行。 要是别人他还真可能会害怕,但对象是林裴清就瞬间放心了。 同朝为官两人虽然平时没有什么交集,但对他的性子颇有耳闻。 林裴清最是严于律己的,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云明达沾沾自喜,对云时安的姿色他很有信心,加上她自己又有主意,感觉这门亲事瞬间稳了许多! 第36章 中毒 风寒还没好利索,晚上喝了药便速速睡下。 临睡前想到跟云明达说什么林裴清,可笑,自己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外面的更夫打着梆子经过,已到寅时,正是夜里睡得最熟的时候。 云时安紧闭双眼,手心紧紧拽着被子,满头大汗。 倏尔猛然睁开眼,她又梦到逍遥谷了…… 把头埋进被子里,蹭了蹭额上的汗珠,惊魂未定。 应该问问廖子清的,说不定这蛇妖他能治。 正想着,屋外突然传来异响。 小手将床帷扒开一条细缝,抬头向外看。 鼻子紧了紧,怎么屋子里有股怪味儿? 想要起身,只觉得身体发软,因一下子动作太大,头也后面跟着发昏、想吐。 她中毒了。 只听房门吱呀一声响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迈着轻步,小心踏了进来。 “表妹,表妹?” “你睡了吗?” 姚长庚在鼻尖挥了挥手,见没有回音,慢慢踱着步子朝里屋走去。 打来云府的第一天他就垂涎上了云时安的美色。 想着女子最重名声,即便自己怎么样,她应该也不会说出去,所以今天便壮着胆子来了。 实在暴露就娶她呗,云府有钱,这事怎么看都不亏! “表妹?睡了吗?” 姚长庚细声问道,透过床帏隐隐看到里面躺着的一个人影。 迫不及待地加快了步子,一边走一边解着腰带。 掀开床帏,定睛一看,脸上猥、琐的笑容瞬间凝固。 只见女子被子半敞开躺在床上,双目圆瞪而空洞,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插在肚子上! “啊……”姚长庚刚要叫出声,又赶紧捂住嘴。 屏气凝神细细地打量着案发现场…… 光线太黑,他有些看不清。 但这刺鼻的铁锈斑的血腥味儿不会骗人! 姚长庚一边后退一边怯怯地环视着屋子,生怕那凶手还在。 小声喃喃着,“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跟我没关系!” 很快便退出了屋子,关上了门。 云时安不悦地从床上坐起,该死,头还是很晕…… 这个姚长庚竟敢对自己不轨,这笔账她先记下了。 扇呼着床帏让药粉味儿快速散出。 自打回到黎安之后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突然有点怀念金水了…… 这夜,长公主问林裴清对于跟云家这门亲事的态度。 林裴清脑海里突然想起那晚的女子。 虽然没有看清脸,但自从那日起自己总是会时不时想起她。 林裴清直言说自己不喜欢包办婚姻。 长公主点头,心中暗喜。 如果林裴清反对,老太太就算再执拗也得考虑下宝贝孙子的意思。 不过林裴清很孝顺,尤其是对祖母。 长公主又问他觉得赵太医家的赵雅晴怎么样,你们不是打小一块玩吗? 林裴清听出母亲的意思,直截了当说自己只当她是自己的妹妹,跟亲妹妹沁瑜一样、没什么差别,让母亲别打两人的主意。 长公主说云府的门第实在是太低了,娶他家的女儿实在是委屈了林裴清。 第37章 算账 林裴清说门第无所谓,只要善解人意、知书达理,不会半夜来我书房干扰我公务便行。 长公主挑眉,知道这是赶她走呢。 “公务公务,整天就知道公务!”长公主道,“皇上也没你大理寺少卿忙!” 林裴清放下案卷,八尺高的个子整整比母亲高出一个头。 躬身扶住她的肩笑嘻嘻地把她慢慢推出了门去。 长公主气得在门口甩袖子,怒不可遏地要跟下人开口骂,“这、这个臭小子!” 嬷嬷笑,“公子一心想着政务,这是好事,其他家巴不得有公子这么个上进的儿子呢!” 长公主,“我就怕他太上进,林家香火不旺,这什么时候能给我生个孙子出来!” 嬷嬷小声道,“要不给公子屋里添个丫头?” “不要!”屋里传来林裴清的声音,毫不留情的直接断了他们的念想。 长公主跟嬷嬷悄声离开。 林裴清打小就是头倔驴,他自己不肯点头的事,别人再怎么逼都没用。 嬷嬷提议长公主多办几场宴会,让他多接触接触女孩子,有些事自然就开窍了。 长公主无奈叹气。 姚长庚一夜未眠,仔细留意外面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发现云时安死亡。 直到窗外的天都亮了,后院还是静悄悄的。 还是姚晴晗的屋子最先热闹起来。 云时安给的姚晴晗的琉璃无瑕面膏,二姑母觉得面膏太贵,平时用就浪费了。 所以让女儿收起来,等有什么重要场合再用。 然而昨晚姚晴晗忍不住抹了一点,第二天起床便烂脸了。 两颊长满了红肿的大包,看起来可怕的很! 姚晴晗坐在铜镜前惊呼出声! 笃定一定是面膏的原因,于是一大早怒气冲冲地来找云时安。 来拍门的时候云时安还在睡觉,听到姚晴晗的声音知道八成是找自己算账的。 不顾丫鬟兰芷和蕙心的阻拦,姚晴晗直接推门而入,骂骂咧咧地冲进里屋说要抓花云时安的脸! “弱小无助”的云时安穿着单衣从床上跳起,鞋都来不及穿,躲到应声而来的大娘子身后。 过来看戏的云乐婉和云乐陶一看姚晴晗的脸心里也是明白了大概,暗笑她爱占小便宜的毛病终于遭报应了。 云时安小白花技能再次上线,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语气软绵,让姚晴晗先冷静冷静,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姚晴晗怒不可遏,扬起声音尖吼道:“你看看我的脸!我用了你的东西才变成这样的,肯定是你这个小蹄子故意害我!我现在也要抓花你!” 几个小丫头给她拦住,否则看她张牙舞爪的可怕样子看起来真恨不得将云时安直接生吞活剥了。 云时安吓得再次缩在大娘子身后,俨然一副被姚晴晗吓到的模样。 大娘子虽然猜到是怎么回事,但她巴不得有机会给云时安头上安一个害人的罪名。 转身质问云时安,“你表妹说的可是真的?”颇有点严厉长辈的意思。 云时安眼睛水汪汪的,满脸委屈,看起来快要哭了,“当然没有啊大娘子,那面膏是三妹妹给我的,我来黎安后水土不服脸上过敏,用不了这种好东西,才给表妹的。” 言辞诚恳,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哭腔。 第38章 闹剧 大娘子闻言跟云乐陶不留痕迹对视一眼。 这事儿说多了跟云乐陶也脱不了关系,要是被发现是云乐陶做的手脚就麻烦了。 云乐陶听提到自己,心虚反驳:“我、我送的是好的!” 姚晴晗哭腔怼道:“反正一定是你们有人想要害我,又不承认!别以为仗着在你们云家的地盘,就想欺负我,我不会怕的!” 话说这,姚晴晗在人群中搜寻自己母亲二姑母的身影,却发现人不在。 二姑母平日最喜欢看热闹的,今天不知去哪儿了…… 云时安慌忙解释:“怎么会呢表妹,这面膏我和乐陶用着都没事啊,你会不会是不适用?” 云乐陶一听这话也跟着帮腔:“对啊,你自己脸用不了好东西,还想赖别人……” 大娘子瞪了云乐陶一眼,让她少说话。 “你说什么,你个小蹄子!”姚晴晗要去打云乐陶被丫鬟拦住。 姚晴晗突然想起一件事,质问云时安:“我听下人说你前几日脸上也起包了?!” 怀疑云时安知道面膏有问题故意给她用。 云时安淡定开口:“我是因为刚来黎安水土不服脸上过敏,这个昨日赵太医府的赵小姐也知道这事的呀。” 姚晴晗一时语塞,难道真的是自己脸的问题? 那不真应了云乐陶的话——自己的脸用不了好东西了?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云乐婉嗤笑一声,“表妹可能不知道,一般用新面膏呢,都会在耳后或者胳膊少量测试一下的,否则万一过敏啥的就不好了,毕竟我们女孩子家的脸最是金贵。” 云时安怯怯地小声说道:“……这个,我有跟表妹说过的。” 姚晴晗想起云时安是跟自己说过这话…… 大娘子笑,“原来都是误会,姐妹之间说开了就好了,你们爹爹还要上朝,别一大早吵到他,都散了吧!” 她想快快结束这场闹剧,担心继续吵下去自己的两个女儿也脱不了关系。 姚晴晗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等等!”姚晴晗道,“既然大家都说面膏没有问题,那就每个人都涂一点试试!” 屋子里的众人一下子傻了眼。 云乐陶准备耍无赖,没好气地说:“你还有没完了,我觉还没睡醒呢,抹什么面膏!”说罢便要离开,被姚晴晗抢先一步堵在门口。 “表妹是不是心虚了?” 姚晴晗挑眉看着她,势必要让她抹完才能离开。 “这么贵的面膏,我们姐妹几个有福共享呗!” “有完没完了,谁心虚啊!” 云乐陶说着故意甩手想打翻她手里面膏、给她丢出去,这一举动却成功点燃了姚晴晗,觉得她肯定是心虚了! 拉扯间两人扭打在一起,大家上去阻拦,场面瞬间热闹起来。 小姑娘打架最喜欢撕扯头发,姚晴晗不知道云乐陶脱发的事,一把将她的假发给抓了下来。 场子瞬间安静了。 好多人不知道云乐陶脱发的事,盯着那个毛发稀疏的白皮脑袋愣神。 “啊啊啊啊啊!”云乐陶惊呼一声,捡起假发捂在头上跑了。 姚晴晗瞥了眼碎在地上的面膏,生气地脚在地上重重一跺,也离开了。 闹剧终于散场,云时安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早上后院吵得这么激烈二姑母却没有出现…… 是因为姚长庚好像被脏东西吓到了,早饭都不出来吃了。 第39章 如何让一个倔强的女人爱上自己 姚长庚昨晚明明亲眼见到云时安已经死了,今早却这么大剌刺地出现在院子里…… 他以为自己见到鬼了,因此总是一副心神不宁、撞到邪的样子。 别人问他原由,他又无法开口。 总不能说自己昨晚去了云时安屋里吧。 家里人听说他突然病了,一起过来看他。 云时安坐在角落,没说什么话,却总是时不时摸一下肚子。 看似不经意的举动落在姚长庚眼里只觉得非常惊悚。 因为不确定她究竟是人是鬼,怀疑她是不是在摸自己的伤口…… 感觉身后凉飕飕的,头皮一阵发麻! 姚长庚状态很差,二姑母赶紧把老中医请来了。 只说是受到惊吓,休养一段时间便好了。 云时安听到这话有点惋惜。 趁无人注意走到姚长庚跟前小声说:“表哥,我肚子好痛,晚上不敢一个人睡,等我今晚来找你哈。” 说话间,手不留痕迹地落在他的背后,轻洒了点药粉在他衣服内。 她笑得鬼魅,眼眸发着瘆人的光。 给端坐在椅子上的姚长庚看了吓得一哆嗦。 他从没见过小白兔这副样子——她有问题! 一定是鬼! 大夫走后,姚长庚状态突然加重,手脚冰冷,躺在床上说着胡话,还突然开始口吐白沫。 给二姑母吓坏了,直言这肯定是中邪了!得赶紧找个大仙来看看! 接着呕吐物的盆里突然出现了血迹。 二姑母以为姚长庚吐血了,一下子腿软瘫坐在地。 吐血?!非长寿之兆啊! 仔细一看原是鼻子流血,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云时安在屋里听兰芷说姚长庚的病情加重,二姑母想要找大仙来驱鬼被云明达给拦下了。 云明达说黎安城哪有人搞这些,传出去得被人笑死! “二姑母为这事都跟老爷吵起来了……” 云时安对此很满意,脸上却依旧一副白莲花为表哥忧心的样子。 没想到姚长庚那么不经吓。 本来还想晚上去“看望看望”他呢,现在看也是没这个必要了,别死在自己跟前。 施老头的玉佩被蛇妖抢走了,云时安准备去玉器店打块一模一样的。 玉佩样式不复杂,老板都说能做。 只是做玉佩的料子让云时安犯了难,找了几件铺子都没有跟原来一样水润清透的。 于是想找块差不多的料子,先凑合做一个出来。 结果没想到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不到巴掌大的料子竟然要十两银子! 云时安身上的钱不多,她现有的这点积蓄都是从金水带过来的。 她需要钱,得想个办法搞点银子。 江肆问手下樊棋和尚影知不知道如何让一个倔强的女人爱上自己? 九头鸟尚影一直是个直白的性子,有啥说啥:“我们这几千年忙着修炼提升自己,哪有时间搞这些,都是感情小白……” 话说到一半被鬼点子多的藤妖樊棋打断,谄媚地跟江肆笑道:“略懂一些。” 尚影狐疑地看向樊棋,樊棋直接白了他一眼。 小声跟尚影嘀咕:“要不你说话别人不爱听呢……主上问的问题,你还能说不知道?” 尚影无语,他确实不知道啊。 三只妖怪,来了玉华台——黎安城最大的青楼。 刚走到门前一群穿得五颜六色花枝招展的姑娘便围了上来。 扑面而来的脂粉味儿熏得尚影忍不住连打了个十几个喷嚏。 江肆也感觉非常不适,自己这么金贵的身子怎能轻易让人触碰! 嫌恶地伸手从人群中拨出一条小路,自己径直走进门去。 第40章 口味儿重 看他那嫌弃劲儿,还以为要走人呢,没想到进门了。 带头的妈妈不留痕迹地轻笑一声,男人们就是喜欢做一套做一套啊~ 樊棋倒是很享受,他早就想来了! 在门口就从容地左搂右抱上了,拥着姑娘们走了进去。 江肆走到大堂人多的地方,直接掏出一把银票。 樊棋是个有眼力见的,马上跟妈妈一起招呼众人“有奖问答,有奖问答!” 很快这边便成了全场的焦点,楼上楼下纷纷往这里看,眼前簇拥了一大群人,都是闻着钱味儿过来的。 江肆开门见山,抽打着手里的银票,问道:“谁能告诉我爱是什么,这张银票就归他了!” 有个机灵的女子举手抢先答,问:“公子是不是想得到一个女人的心?” 江肆思索片刻,道:“算是吧。” 女子闻言,一副被我猜对的样子,直截了当道:“钱!” 江肆有点不相信,问:“钱,这么简单?真情可以跟其他物件一样买到吗?” 嘴上说着疑惑,但手里还是抽了一张银票出去。 拿到银票的女子兴奋地尖叫一声。 人群中马上又有人说:“要给她关心,要浪漫!” 还有一个说:“要让她有安全感!” …… 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江肆感觉一阵头大,坐在一边,骨节分明的大手摩挲着下巴,感觉自己听了这么多,依旧是一头雾水。 刚想开口跟樊棋说什么,发现他早已醉倒在美人怀里。 转头又看向尚影,他瞪着两只大眼比自己还澄澈…… 江肆不解,自言自语道:“我有点不明白,钱?给她?凭什么?!还得关心,动个情为什么这么麻烦?那她付出了什么?她给我什么了?” 一旁给睡着的樊棋扇着扇子的女子说道:“爱啊,只要她爱你,她也会给你花钱,关心你体贴你,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这些都是相互的。” 江肆依旧疑惑:“给钱就是爱?” 话说着他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云时安跟这里的女人有很大不一样,首先就是从没见过她穿得这么花哨过…… 江肆真诚发问:“那如果一个邋里邋遢,满脸络腮胡,爱穿男装的女子,我该怎么让她喜欢我呢?” 女子听完人傻了,“邋里邋遢”?“络腮胡”?“爱穿男装”的“女子”?! 暗暗悱恻,怪不得这大哥进门后就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呢…… 这么多姑娘都入不得他法眼,原来口味儿这么重啊?! 女子直言:“用真心。” 心想邋里邋遢长着胡子你都能爱上,做你自己、真诚表达就好。 江肆:真心?啥意思…… “呕~”一旁的樊棋突然干yue出声,身体抖动舒展。 这是喝大了要现原形了! 尚影眼疾手快地赶紧给他从美女怀里一把捞起,离开了玉华台。 回到逍遥谷,尚影觉得樊棋的这个办法不太行。 跟樊棋说:“我都没听明白,更别提主上了。” 江肆:“……” 第41章 收编石长生 尚影说他有个办法,“玉华台那些毕竟是凡人,我们妖怪的事儿当然还得问妖怪。” 原本耷拉在椅子上的江肆听完觉得有点道理,坐直了身子,问他:“那妖呢,找着了吗?” 尚影一脸得意,让外面的把妖怪带进来,不忘回头跟江肆自信说道:“我办事您就放心吧!” 樊棋闻言不屑地努努嘴。 一推门,一股子熏天臭气直冲天灵盖。 刚好站在门旁边的樊棋顺势屏住了气。 江肆也被臭气熏得一瞬间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来者,是一只臭鼬精。 尚影手在鼻子前挥了挥,介绍:“他的妻子是一个凡人,人妖恋的典型啊……呕!!!!” 话没说完,尚影一个没忍住,差点直接吐出胆汁。 臭鼬精眼睛慢悠悠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被逍遥谷的护法拎过来,他现在怕极了。 本来就是个慢性子,因为害怕,肢体有些不协调,动作变得更迟缓了。 有些不好意思但慢条斯理缓缓开口道:“抱歉~我一紧张就想放屁……” 樊棋捏着鼻子问他:“你快、快快说说如何怎样让一个凡人对自己上头……” 他现在就挺上头的。 语气急切,想赶紧给他送走! 臭鼬精没想到把他带到逍遥谷就为了这事。 缓缓开口道:“上头?我不知道,我只是做自己罢了” “反正,嗯……就是,即便我很臭,但她也不会嫌弃我。” 江肆闻言杵着脑袋思索。 尚影又吐了,让臭鼬精快走。 江肆问他怎么这么弱,尚影说自己九个头,臭气吸得比他多。 江肆:“……” 听了这么多,江肆觉得这哪是爱人,这分明就是善人。 不计较得失无私地去付出,默默奉献自己…… 尚影:“我好像懂了,这不就是给她当爹吗?” 触及敏感词,樊棋狠狠拍了下旁边傻大个的脑瓜子,让他注意言辞,“什么爹?!” 尚影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捂着嘴巴怯怯地抬眸看了上面一眼。 不过江肆倒是没注意,依旧杵着脑袋,一副思考状。 樊棋开导他:“这件事看起来复杂,其实一点都不简单,喜欢一个人最难了,所以我一般都喜欢十个。” 尚影闻言,用胳膊捅咕了他一下,低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说废话。” 樊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束野花,劝江肆直接去试试。 在行动中找办法! 林裴清一直在找那晚救自己的女子。 但自己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只隐约记得她的那句,“别睡,吃药!” 还有身上的味道。 能在妖怪手上救下自己,应该是个捉妖师…… 还会用药。 他现在还记得那晚舌尖上那直冲天灵盖的苦味,刻骨铭心。 但打听了一番,黎安没听说有这样一号人…… 唐问偶然提起找龙女那日,遇到的络腮胡子男——石长生。 “他看起来不像是毋山的……个子小小的,那天从背后看我还以为是个女的呢。” 女子? 这话让林裴清暗暗联想到一个人。 让唐问查一下石长生——他会捉妖术,看能不能收编了。 唐问觉得可以,毕竟对付妖怪的事他真是有点做不来,他害怕。 云时安想打玉佩,没钱,偷拿了府上的古董到典当铺换钱。 刚拿着鼓鼓的荷包出来就被街上的小乞丐给偷了。 人前不好用御剑,云时安愣是追着跑了两条街。 第42章 自来熟 “抓小偷啊!” 一路喊着也没个人帮忙! 突然旁边过来一道人影拦住去路,云时安来不及刹车直接跟人撞了个满怀。 果然是个女子。 味道?不确定。 林裴清扶住她的肩膀,抱歉道:“没事吧!” 云时安抬头,这不是那个领事的吗,微愣一刻猝然想起自己的正事。 “没没、再见!” 来不及耽误,她还要去抓贼呢。 结果小乞丐已被唐问绊倒在地,见要被抓,倏然化身变成一只小灰鼠逃跑了。 “妖、妖怪!” 路人见状惊呼,惹得人群一阵骚动。 “怪不得偷东西,原来是只妖!” “妖,天生就是坏种!” 有人直接开骂。 数千年人妖对立的局面让人们对妖的偏见根深蒂固。 要不是云时安学了捉妖术,接触过一些妖怪,恐怕她也会这样想。 但她现在只觉得人和妖没有什么不同,都有好有坏…… 小灰鼠跑了,好在没有带走云时安的钱袋子。 林裴清见她上街带这么一大兜钱很是诧异。 因为很少有人会带这么多钱出门,而且这么多钱一般都会换成银票,这样带着出行比较方便。 鉴于她的做法有些可疑,于是跟唐问一前一后拦住她的去路,问她这笔钱从哪里来的。 云时安把钱抱在怀里、护住,直言说自己钱关他们什么关系? 唐问说他们这是职业病,让他谅解,跟他介绍说旁边的这位就是大理寺少卿林裴清。 云时安愕然,重复唐问的话,上下打量着林裴清,不可思议道:“你就是林裴清?!” 林裴清眯着眸子,微微点头。 云时安惊讶地张了张嘴巴,原来他就是林裴清,没想到自己早就跟传说中的未婚夫见过面了。 小模样长得还不赖嘛。 云时安直言,“我们之前见过,茅草屋、龙女,想起来了吗?我是好人!” 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能记起。 林裴清眉头微挑,一副原来是你的表情。 “你叫什么什么来着?石……” 故意装失忆。 云时安抢答:“石长生,像石头一样长生!” 林裴清眼含笑意,嘴角频频往下压,努力控制脸上的表情。 “确实,石兄是个好人,唐问你这多疑的毛病得改改了。” 唐问:“……” 不是你刚才说让我缠住他吗? 云时安心想那应该没自己什么事了,便要告辞。 林裴清给人拦住,道,“我们帮你拿回这么多银子,石兄不请我们喝杯茶吗?” “啊?”云时安还想赶紧去打玉器呢,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啊。 唐问:“那家茗香阁就不错。” 他也没有放过她,眼神示意两人前面约几十步远的茶楼。 “走吧”,林裴清先一步离开。 云时安无语,自己就这么被安排了?! 重重叹了一口气,无奈跟上。 茗香阁只有上下两层,面积不大但却十分雅致安静。 楼内到处都是让人心旷神怡的茶香。 几人在二层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林裴清自顾自跟店小二说来一壶笠州黄汤。 唐问听到后不自觉地紧了紧鼻子。 第43章 他就是纯坏 云时安很少来茶楼 来黎安后也是第一次这般安静地坐在店里看街景。 九黎国很大,黎安和金水,一北一南,生活习惯和风俗文化有很多不同。 云时安看着街上的很多东西都感觉十分新奇。 云时安今天依旧是一副粗布男装打扮,满脸的络腮胡。 不过皮肤倒是白净的很,有点不像一个糙汉。 林裴清说:“林某跟石兄真是有缘,才几天就碰到两回。” 云时安心想:可不有缘吗,还是孽缘,到时你会发现跟你定亲的也是我。 笑,“林大人真是折煞小人了,这恐怕是小人八辈子才修来的福气。” 说“八辈子”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 茶来了,林裴清先给云时安倒了一杯。 手指白净纤长,指甲修剪得体,举止优雅。 云时安接过,茶汤清亮,呈黄色,刚端到嘴边扑鼻的茶香冲盈大脑。 “好香啊~”水润的眸子闪着亮芒,禁不住赞叹。 林裴清轻笑颔首,示意她尝一下茶味。 云时安轻啜一口,双眼微瞪,脸上表情随即一滞! 好苦!!! 半口茶水顿在了嘴里,不上不下,最后只得狠狠心硬生生地给咽了下去。 一旁的唐问见状别过头抬手掩嘴偷笑。 “这、这?”云时安不解,怎么会有人好这口。 会有人为这玩意儿花钱吗? 哦,是我自己。 问对面俩人怎么不喝,是不喜欢吗? 唐问笑着说喜欢,然后把茶杯推得更远了…… 林裴清端起茶水来,闻了闻味,却迟迟不进口。 说,“前一阵我受了重伤,曾吃过一粒比这个还要苦的药丸……” 云时安心想,那咋了? 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这就是你骗我喝这苦到yue的茶的理由? 因为自己淋过雨就把别人踹沟里?! 林裴清直接开口问:“我们之前有见过吗?在龙女那日之前?” 女子+会捉妖术,她太像那个人了。 “没有”云时安回道,然后又仔细回想了一番…… 自己应该没有得罪过他吧?怎么这个林裴清隐隐有种来找茬儿的感觉…… 思考片刻,云时安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 他就是纯坏! 听她这么肯定,林裴清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心里暗暗轻叹一口气。 “蝙蝠精?你有没有在哪天晚上救过一个人……”林裴清再次开口,依旧不肯放弃。 听到这话,云时安眸光一亮,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原来是他! 那晚他鼻青脸肿的自己没有看清样貌,原来自己救地竟然是林裴清?! 他说的药丸……原来如此。 但当时自己是女装,如果承认,这一来二去不就穿帮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以林裴清多年断案的眼力,她的这些微表情早已出卖了自己。 林裴清垂眸敛住眼中笑意,不小心苦茶入口…… 蹙眉,努力咽了下去。 “好吧,看来确实不是你”,林裴清率先打破沉默,心里却是十分愉悦。 云时安颔首轻笑。 林裴清问她是黎安人吗? 林时安只说是过来探亲的,过阵子便要走。 林裴清有点遗憾,说见她会捉妖术,本来想邀请她到大理寺的。 一旁的唐问帮腔,在少卿身边任职月钱可是很丰厚哦~ 云时安好奇有多少。 唐问直言保密,具体月薪金额涉及职场红线…… 第44章 戒指 “五两……”林裴清道。 云时安/唐问:“?” 两人同频疑问。 “……黄金”林裴清淡定回答。 云时安/唐问:“!!!” 两人同频感叹! 一个心中悱恻怎么大理寺一个月赚得比她爹都多,是正经部门吗?! 一个心中诧异,五两黄金?我吗?! “想来吗?” 林裴清直言不讳,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云时安跟唐问对视一眼,想确定下事情的真实性。 这么多钱确实让她这个财迷心动啊,而且还可以借助大理寺来查一下当年母亲的事。 唐问跟她回了一个十分肯定的眼神。 虽然他从没拿过这么多月钱。 早知道自己当年也应该去学捉妖术的…… 云时安欣然同意。 然而自己平时出门可能不总是那么方便,便跟林裴清说要照顾生病的家人,不能一直待在大理寺。 林裴清收回脸上笑意,前倾的身体突然退后,双手环胸,让她想想办法。 这是在跟自己讨价还价? 云时安思索片刻,灵机一动。 在袖口抽出了一张符纸,折了两下做了一个环形戒指,让林裴清戴在小指。 说有急事可以用这个戒指给她传信,她一定三……不行,十个数之内赶到。 林裴清拿起这个符纸折的戒指,感觉有些草率,有点不相信她的话。 云时安说不信他可以试试。 林裴清狐疑地看着她,把戒指戴在了手上,就算是同意了。 云时安用同样的方式折完后在自己手上也戴了一个。 林裴清正在端详、看着自己的手,突然被人一把握住。 林裴清面色凝固倏得看向她。 白嫩的小手将他的手拉到桌子中央。 肤色偏深的大手则像被人定住了一样微张着滞在半空。 云时安施法念咒,一道猝然出现的金丝亮线围着两人的手快速旋转了两圈,两枚纸戒指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眼前。 林裴清见状眸光一震,“?!” 唐问也吓了一跳,差点把自己跟前的茶水打翻。 当初真的应该去学捉妖术的,这是什么断层人才啊! 一个月五两黄金,高出了自己几倍! 小手松开,林裴清也收回了自己的手。 低头掩饰自己的不争气,握个手而已,心怎么跳得这么快! 云时安笑意盈盈地看着林裴清,没想到自己出个门竟然还能有这运气。 一个月五两,两个月…… 正做梦呢,目光突然瞥到不远处一个黑袍男子身上。 心头一紧,脸上笑容瞬间收敛。 江肆满脸怨气,看起来心情十分不好的样子。 他那眼神,又是来找自己的? 云时安强压住内心的恐惧,装作无事发生,对两人道,“那我们就这么约定好了,你们慢慢喝,我还有事先走了!” 林裴清点头。 出了茶楼,云时安惴惴不安地往家走。 按计划她本应去玉器店交钱做个玉佩的,然而见到蛇妖瞬间没心情了。 江肆跟在后面,亏自己今天还是带着礼物来的,结果就看到她在那里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 没见她对自己笑得那么灿烂过…… 突然脚下一空,云时安被人拉进了街边的巷子里。 第45章 吃软不吃硬 青天白日,在人来人往的街边,他撕下了她脸上的伪装,直接把人按在了墙角。 鼻腔充斥他身上独有的草木香气,让她的心沉了又沉。 隐隐听到路过的行人说“世风日下”。 云时安感觉十分羞耻。 但凡有人多往这边看几眼,她的名声就完了。 但他根本不会管。 就像那次在逍遥谷,在一众妖怪面前差点要了自己一样…… 她只是一个玩物,一个逃不掉、随时会被人把尊严踩在脚底下的玩物! 她第一次这么恨自己没有斩妖血! 然而,这次云时安却没有反抗。 任由他肆意地啃咬自己,泪眼却控制不住地连成线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 江肆不理解她为什么哭得这么厉害。 明明是她做错了,她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她应该有做自己女人的觉悟! “别哭了”,看到眼泪他心里紊乱的心绪也跟着消退了几分。 她哭得厉害,眼眶和鼻子都红了。 抬手给她擦眼泪,直接被她别过脸躲开。 云时安不想每天这么担惊受怕的过日子,问能不能给她点时间,等她处理完自己的事,就把惊云剑还给他。 等给母亲讨回公道,她可以去死。 江肆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排斥自己,直言说他不会放过她的。 因为她是他的情劫,是他的女人。 云时安无语,如果可以恨不得直接将他碎尸万段! 江肆质问她为什么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 云时安说只是一个传信戒指,她要赚钱。 江肆说他可以给她。 云时安当然不能收——收了他的钱,就真把自己卖了。 云时安直言说他什么都不懂。 江肆也感觉很抓狂,他是不懂,那她就教他怎么做啊。 云时安擦了擦眼泪,定定地看着他这副苦恼的样子,突然计上心来。 感觉不能硬刚,语气稍缓,说可以帮他渡过情劫。 但要答应跟她慢慢来,不能动不动就冒犯自己。 江肆说他只是喜欢她。 云时安严肃拒绝,说不行! 否则她就自杀,让他找别人渡情劫! 江肆勉强答应,同意以后会控制一下自己。 云时安没想到江肆这么好说话,吃软不吃硬。 心里又气又好笑,早知道……也不会受这么多苦。 江肆说那她要记住她是他的女人,不许跟别的男人走太近,他不会动她,不代表他不会动别人。 云时安让他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说没有哪个女子是喜欢自己男人整天要打要杀的。 听到“自己男人”几个字江肆瞬间心头一喜。 伸手想揽住她的纤腰,却被毫不留情地拍开。 云时安说自己女扮男装,九黎国虽然民风开放,但断袖很少。 十分笃定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跟他说,男、人、是、不、会、喜、欢、男、人、的! 江肆依旧有点不放心,想要看着她,但他没有那么多时间。 把她带走?那她一定会哭,最烦女人哭了。 见江肆没有反驳,云时安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该死,真没想到他这么好糊弄,那自己之前受的苦算什么?! 太可笑了。 云时安问他要之前从自己这里拿的玉佩。 江肆说也要个刚才的戒指,一想又不想要了,不想要别的男人玩剩下的。 第46章 清贫却温馨 转口说让云时安给自己绣个荷包,等她绣出来,就把玉佩给她。 他之前听人说过,在黎安,女子都会给心上人送亲手绣的荷包。 云时安眉头微蹙,她女红做得马马虎虎,有点拿不出手,但还是答应了江肆。 问他布料颜色绣花等等什么的有要求吗?是要放东西,还是要做香囊? 江肆抬头想了想,突然坏笑道,就要一个粉绸白花的香囊吧。 云时安没明白,但感觉不是什么好话。 江肆提醒她,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穿的那件……(肚兜) 话没说完,云时安羞红了脸,直接对着他的脸要给他一巴掌,人却倏然消失了。 天色渐晚,田穗穗在地里农忙结束准备回家,朝不远处的弟弟喊了一声,“小苗!” 田埂的小男孩约莫只有五六岁,有点口吃,话说不利索,但已经可以帮姐姐做农活了。 有人说田小苗是父亲田汉跟别的女人的孩子,因为他老婆生不出男丁。 但也有人说田小苗是田穗穗从田埂上捡的,所以姐弟二人的关系才那么好,几乎形影不离。 姐弟俩到家时,母亲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桌上虽然只有几个土豆,但一双儿女依旧吃得非常香。 天黑了舍不得点油灯,母子三人便早早睡下。 弟弟跟姐姐在床上打闹着,母亲嘴上说让他们安静,语气里却满是宠溺。 日子过得清贫,却也是温馨。 屋外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田汉回来了,屋里不约而同噤了声。 听他在院子里喃喃自语说着胡话,知道他又喝醉了。 “嗙”的一声重响,家里的门被人粗暴地用脚踢开。 外面的月光透了进来,让屋子亮了几分,也寒气逼人。 母亲麻利起身,示意孩子们赶紧睡觉。 然后自己下床了。 臭烘烘的酒气慢慢涌进屋子,田穗穗抱着弟弟,摸了摸他的头,让他闭眼睡觉。 隔壁传来父母的谈话声: “婆娘,有吃的没?” “家里就剩下这个了——土豆。” “今天手气不好,家里还有钱吗?” “没了,就这样还不知道今年冬天要怎么过呢……” 沉默。 “你别赌了,到外面找个活干,赚点炭火钱吧。” 沉默。 “你以为我天天在外面干什么!……家里有没有能卖的东西,手气这种东西一般都是好一天坏一天……我明天再去一次,必定搞点钱回来!” 沉默。 “你不是在家里编竹条了吗?一点钱都没赚到?!” “那是留着给孩子们的过冬钱!” “穗丫头也到年纪了,该给她找个婆家了,省得跟着我们过苦日子,我姐前两日说南街李寡妇正在物色儿媳妇呢!” “那个李寡妇的儿子是个傻子,她家都找了几年儿媳妇了,哪个丧天良的父母会把孩子嫁到他家!我看你那个姐姐就没安什么好心!”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姐还能害她亲侄女吗?就咱家这条件也别太挑捡了,把丫头拖大就嫁不出去了。” “但凡你少喝点酒,家里也不至于过得这么惨!整天晾下地里的活不干就知道出去鬼混,要不是穗丫头咱家连土豆都没得吃!” 第47章 愿望 外面传来捶桌、砸摔东西的声音。 田穗穗紧紧抱着弟弟,知道暴风雨又要开始了。 田小苗紧闭双眼,吓得眼睫震颤。 田穗穗捂住他的耳朵,让他快睡觉。 母亲渐渐没了声,只听到了拳头落在肉体上的闷闷声。 田穗穗从床上爬起,提着心脏仔细听着外面的声响。 突然传来母亲微弱的一声闷哼,田穗穗顾不上穿鞋,直接跑了出去。 推门看到父亲像一头失控的野兽一样把母亲按在地上一顿捶打。 田穗穗害怕地长喊一声,“爹!” 跑过去阻止他,但此时情绪上头的田汉直接一把将瘦弱的女儿推倒在地! 田穗穗哭喊道,“爹,这么打下去母亲就没命了!” 田小苗跑了出来,看着眼前的情形胸口剧烈喘息着,瞳孔猛然一红,他的世界骤然变成了血红色,母亲伏低粗喘和父亲拳拳到肉的闷打声在耳边逐渐放大! 田穗穗惊觉不妙,赶紧跑过去抱住了他,抚摸着他的后背,让他赶紧平静下来。 “爹,你别打娘了,我明天就嫁人!给咱家换钱!”田穗穗哽咽地低声哭着。 母亲卧在地上早已不再挣扎。 不知是突然回过神来,还是听到女儿的声音,田汉终于停了手,走出了门去。 秋天的夜已经冷了不少。 田汉从家里出来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顶头突然落下一个黑衣蟒纹男子挡住了他的前路。 田汉觉得不妙,回头,身后也陆续落下两道人影,将其包围在中间。 田汉酒劲儿还没醒利索,嘴里喃喃道,“黑白无常?怎么有三个?” 江肆厉声喝道:“我们找你好久了,快现身吧!” 田汉身体静止了两秒,突然开始诡异扭动。 一昂头,一股黑气从七窍中涌出。 田汉瞬间昏迷倒地。 黑气想跑,却被几个围堵,江肆拿出法器收了它。 尚影:“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还没成型就有这么大威力。” 江肆:“现在还不清楚,应该是靠吸食戾气才长这么快的,再晚一点恐怕这法器都控制不来了它,得想办法早点给它处理掉。” 樊棋:“这事不如就交给我吧!” 江肆尚影不约而同道:“不行!” 樊棋:“……” 江肆:“不过,还真有个事要交给你……” 田汉打了个冷哆嗦,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恍惚间看到眼前看了一个绿衣男子,额前挂了两条骚气的龙须刘海。 樊棋轻咳一声,声音温柔又富有磁性:“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但你必须要用你最值钱的东西跟我换,你愿意吗?” 田汉眨了眨惺忪的睡眼:“愿望?” 樊棋点点头,脸上笑得十分诡异。 田汉:“钱……” “好的。” 不等他说完,樊棋已经消失在原地。 田汉:“……” “我要钱!” 云时安晚上睡觉感觉脚凉凉的,闭着眼睛往被子里缩了缩,感觉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发觉不是梦,猛然睁眼。 只见江肆正坐在床尾,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手搭在自己的脚踝上。 云时安心头一惊,直接弹坐而起,把自己的脚从他手里抽回,整个人缩在床头。 “你怎么来了?!”语气里忍不住责备和生气。 他怎么能擅自来女子闺房! “我刚才听到你叫我名字了”,江肆有些得意。 她确实做噩梦了。 第48章 出趟远门 云时安现在有点了解这家伙秉性——吃软不吃硬。 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语气稍缓,“你突然来找我是、有事?” 心中虽然在暴躁暗骂:啥天大的事儿啊来姐闺房?!但脸上却笑得十分和气。 江肆点头,语气也是难得的温柔,“我要出趟远门。” “啊,是吗?”云时安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江肆问,“要不要跟我一起?” “不了吧!” 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江肆挪身靠近,揉了揉她的头,“那你赶快做荷包,下次见到你我就要。” 云时安乖巧点头,眼里忍不住笑意,“你要走多久?” 心中期待:能走多久走多久,尽量别回来了!! 江肆眼睛微眯,打量着这张略显狡黠的小脸,眸子里闪过一丝寒光…… 语气稍冷:“你是不是巴不得我马上离开?!” 云时安谄媚地轻轻缠上他的胳膊,“当然、没有!” 违心摇头。 江肆面色稍缓,抬起下巴轻轻啄了下她的额头,“你最好是。” 云时安眸光清澈,笑得乖巧,小嘴一咧,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江肆眸光渐深想要再亲一下,被云时安毫不客气地一把捂住、推回。 松开他的胳膊、坐直了身体,敛住笑意一本正经道,“你说过要慢慢来的!” “好好好!”江肆无奈轻叹气起身,“那我要走了。” 云时安笑着点点头,“哎,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江肆:“不一定,可能三两月,也可能十几天,为了你我可以早点回来。” “那也,倒是不必这么着急……”云时安试探着小心翼翼地说道,希望他能晚点回来。 江肆:“嗯?” “我的意思是正事要紧!”她的求生欲一直还是很强的。 “好吧,我走了……” “嗯嗯,拜拜!”(乐) “不亲一下吗?这次要走好久……” “拜拜拜拜,正事要紧正事要紧,等你回来!”(乐) “那回来再亲!” “我不是那个意思……”(人走了,疯狂捶床!) 天还没亮,田汉窝在墙角被冻醒。 摸着脑袋忘记自己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昨晚的记忆渐渐浮现在眼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情绪失控,对妻子出手那么重。 想着到姐姐家要点钱,这样回去也好跟妻子有个交代。 姐姐家里也不富裕,但相比家徒四壁的田汉家还是好了不少的。 然而天还没亮,恐怕人还没起呢。 姐姐家住在河边,田汉便坐在河边等着。 看着河水,心想自己在这儿守着,说不定还能捡条鱼回去。 有的人衣来张手惯了,总想着碰运气。 这时,河上突然有船划了过来。 黑灯瞎话的却不点灯,奇怪地很。 田汉怀疑可能是匪徒,便躲了起来。 只见那人从船上扔下几个木桶,木桶咕噜几声听着很快便沉了下去。 待船上的几个木桶都沉了水,船缓缓划到了岸边。 田汉见他虽举止怪异,但不偷不抢,应该不是匪徒。 于是出来招呼道:“大兄弟,你往下扔的什么呀?” 第49章 冤案 那人见到田汉,表情明显微愣片刻. 然而转眼便笑盈盈的,满是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老哥,这么早起啊,就你一人吗?” 他咧嘴笑时,嘴角的一颗金牙十分亮眼。 田汉皱巴着脸摆摆手:“谁家好人这个时辰起床,昨晚喝醉了点小酒,不小心睡在外面。” 大金牙一边划船一边憨笑。 田汉问:“你那桶里装着什么呀?” 他向来是个爱凑热闹的,没事还总爱点评人家两句,遇到好奇的事肯定不能放过。 好奇害死猫…… 船慢慢靠岸,大金牙上岸。 田汉这才注意到他背有点驼,腿脚也有些不利索。 大金牙双手背在身后,弓着背不急不慢地缓缓朝田汉走了过来。 田汉笑,期待他能说点趣事。 “我好好跟你说说!”大金牙嬉笑的脸陡然一变,麻利地从背后抽出一把匕首,向田汉刺来! 田汉惊吼一声,掉头就跑。 还好他脚步算快,加上天黑又熟悉周围的小路,很快便将大金牙甩在身后。 一路逃窜到家,腿都跑软了。 惊魂未定地躲进家门前的草棚,扒着栏杆见路上没人追来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窝在草堆里盘算那人肯定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思考再三田汉决定先出门躲一阵。 就是这出门的盘缠…… “原来你在这儿!”大金牙猝然在栏杆上侧出半个身子! 圆瞪瞪的眼睛跟勾人的饿鬼一样死死地盯着田汉! 沟壑纵横的狰狞笑脸像个要吃人的妖怪,嘴边那颗磨损一半的金牙,闪着瘆人的冷光。 田汉吓了一大跳,半个魂都要没了。 只“啊”的大叫一声,便仓皇地毙命在大金牙的利刃之下。 快速补了几刀后,大金牙准备离开。 一转头身后有一双猩红的大眼正在安静注视着自己。 大金牙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后面的柴火堆上。 这双眼通透如红灯,没有深色的瞳孔却紧紧地落在他身上,显得呆滞而惊悚。 大金牙的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 “妖怪啊!”哆嗦着惨叫一声,便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小巷。 天蒙蒙亮,早上出来如厕的邻居发现田汉死了,赶紧去敲田家的门,并报了官。 田穗穗让弟弟待在柜子里,只有她叫他出去才能出去,否则她就会生气。 田小苗向来最听姐姐的话,乖乖点头。 田汉的姐姐一口咬定是田汉的妻子杀了他,周围邻居也有说昨晚听到夫妻二人的争吵声。 田穗穗见官差非要把重伤卧床的母亲带到衙门,无奈之下承认是她杀的父亲。 田小苗透过柜子细缝见姐姐要被人带走,想出去但又不敢出去。 姐姐说只有她让自己出去才能出去,否则她就会生气。 扶在柜子上的小手慢慢冒出嫩绿的须芽,伴随着黑色妖气,很快带着毒刺的藤蔓便充盈了整个柜子。 一颗红彤彤布满血丝的大眼挂在中央,静谧又可怕。 扣押田穗穗的官差从她家里出来,扭了扭莫名凉飕飕的后背。 跟同僚吐槽,“怎么感觉他家有什么脏东西?” 被对面嗤笑。 田穗穗被带走了。 水灾过后,许多房屋需要修缮,也有很多百姓在这深秋染了病。 第50章 多管闲事 生病的灾民太多,大夫人手不够,很多人的病情来不及救治。 云时安到难民区发现,朝廷调派的太医有限,根本解决不了困境。 天空着连绵的小雨,阴霾的乌云好似跟她的心情一样郁闷。 路过衙门时,蹲坐在门口墙根处的一个小男孩吸引了她的注意。 见他在淋雨,云时安撑着伞走了过去。 男孩约莫五六岁的模样,寒冷的深秋身上只穿了一件红褐色的粗布单衣。 后背紧紧贴在墙上,一双清澈的大眼亮闪闪的,满是防备地看着徐徐迈近的云时安。 空气中有一丝淡淡的妖气,是从他身上弥漫开的。 心中有所警惕,但又觉得他雨天出现在衙门口有些奇怪。 一把伞遮住了头顶的雨,却没遮住女子探究的视线。 “小孩儿,你在这里干什么?” 语气里带着一丝威吓和质问,小孩子都怕这一套。 忽闪的眸子果然露出胆怯,软软的小奶音扬起:“等、姐姐。” 云时安在他跟前直接蹲下,打量着他,毫不避讳地开口道,“小妖,你姐姐是不是露出原形被官府给抓了?” 田小苗反应似乎有些慢半拍,许久才慢慢跟她摇了摇头。 恰巧有个衙役经过,见到田小苗,没好气的说道,“小磕巴,怎么又是你?!快走!” 想要驱逐他离开。 云时安问衙役他姐姐是犯了什么事情。 衙役也不顾及在场的孩子,直言,他姐姐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案子已经判了,人准备秋后问斩。 一听要砍头,田小苗仰着头咧嘴大哭起来。 衙役被他哭得心烦,不想多管闲事,扬扬手进衙门了。 云时安摸索着廖子清之前给她的宝葫芦,心里犯了难。 像他这种小妖一看就是刚变成人形,单纯的很,身上也没沾染什么戾气。 自己在野外是很难存活的,既然在这里有了家,不如让他在这里继续生活。 还是先送他回家比较好。 于是骗田小苗说,说不定你姐姐已经回家了,或许你回家看看呢? 毕竟是个孩子,一听这话苦涩的小脸终于有了喜色,屁颠颠地往家的方向跑。 云时安不放心,跟在他后面,一路来到一个简陋的茅草屋。 田小苗一进屋就喊,“姐姐姐姐!” 当然无人应答。 床上躺着一个妇人,重病,无法下床。 屋子里气味难闻,屈指可数的物件摆放杂乱,实在不像个人住的地方…… 田汉那晚下手不轻,加上家中突遭变故——田汉去世,女儿入牢。 田母一夜白头,短短几天人看起来苍老了十岁。 没钱治伤不说,嘴里还一直嘟嘟囔囔说着胡话。 田小苗爬到床上,连连问母亲,母亲姐姐、回来了、没? 那衙役说的对,这孩子说话是有些磕巴。 母亲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顶上的房梁,好像没听见他的意思,嘴里喃喃着不知道说了什么。 云时安不知道他家竟是这种情况,问田小苗家里有没有什么亲戚。 田小苗摇了摇头,只说了句“姐姐”。 云时安沉默,心想:完了,这孤儿寡母怕是无人照看。 田小苗眼眶突然溢出泪水,他好像知道姐姐不会回来了…… 这日,赵雅晴到云府看望云时安,想来探望她脸上的敏感怎么样,药膏用的怎么样。 上次在林府对云时安的印象不错,挺想跟她结交的。 云时安的脸已经恢复了,夸她的药膏好用,医术高。 赵雅晴见她面带愁容,问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最近的糟心事是有点多。 云时安直言灾后有很多百姓患病,外面的大夫人手不够。 赵雅琴心里有些惊讶,没想到云时安一个闺阁女子竟然如此心系百姓,自己这一点跟她比倒是逊色不少。 云时安看着她,眼眸一亮。 说你也是大夫啊,试探问她能不能帮百姓看诊。 听到这话赵雅晴明显有些犹豫。 因为她是个女子,出门抛头露面有失大家女子的体面,也容易被人说闲话。 而且外面的难民很多,鱼龙混杂,担心自己会出什么事。 云时安说外面有官兵维护秩序,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而且男人女人没有什么不一样,大家不都是大夫吗? 第51章 你不能动火 赵雅晴觉得云时安话说得太轻巧,她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 云时安跟林裴清说了田穗穗的案子,问能不能判缓。 因为家中一对孤儿寡母实在可怜。 案子不在大理寺,林裴清不了解全貌,说可以帮忙想想办法。 云时安给田母请了大夫,还经常给他们送吃食。 眼见着田母身体有所恢复,只是挂心田穗穗,说女儿是冤枉的,因为不想担心自己才被迫承认是她杀了田汉。 还说了田汉平时正事不做,就知道喝酒赌博,输钱不顺心了就在家里又打又砸,要不是田穗穗懂事,帮忙打理农活,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田母总是在云时安跟前哭诉,她那么好的孩子怎么会杀人呢? 附近邻居的说辞也跟田母别无二致,说田穗穗是个好人。 但即便如此,还是没有证据证明田穗穗不是凶手。 毕竟案子已经判了,一定要找到有力的证据才可能翻案。 云时安想见田穗穗了解下情况,并答应带挂念姐姐的田小苗一起去。 按照约定时间来到衙门时,田小苗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手里还捧着个包袱,说怕姐姐饿肚子。 为了方便行事,云时安从唐问那边软磨硬泡借来一块大理寺的牌子。 衙役看到是大理寺的人,态度友善,一路让行。 来到一间关押了几人的牢房前,衙役指了指角落抱膝坐着的一个蓬头垢面地女子。 小声道:“那个就是田穗穗。” 田穗穗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赶忙双手抱着脑袋往墙里缩。 凌乱的头发缠着几根杂草,飘忽不定的眼神里满是惊恐。 云时安见到她的模样倒吸了一口凉气。 低头看了眼田小苗,他依旧紧紧抱着包袱,静静地看着里面有点陌生的面孔,好像愣住了。 “姐姐”,田小苗小声叫道,软萌奶音里带着一丝难得的雀跃。 熟悉的声音似乎将田穗穗从仓皇害怕中给拉了出来。 连滚带爬地来到铁木门这边。 她的一条腿看起来也受伤了,单薄的裤子上沾染了点点血迹。 云时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同牢房内几个正在看戏的男犯人,手里的拳头紧了又紧。 田穗穗摸了摸弟弟的脸,不敢置信:“小苗?你怎么来的?” 田小苗看清姐姐憔悴的样子,没忍住哭腔:“是、是这位、姐姐带我来的……” 田穗穗抬头看了眼云时安,心想这不是个男子吗,为什么说是姐姐? 云时安抿唇推到一边,腾地给姐弟俩说说话。 田小苗:“姐姐,我、我给你带了、吃的”,话说的哽咽,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田穗穗:“母亲怎么样了?” 田小苗擦了擦眼泪,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姐姐:“好多了,能、下床了。” 田穗穗发现弟弟的手受伤了,问他怎么了。 才知道饭是他烧的,鼻头随即一酸。 打开食盒还以为是土豆,没想到竟然是一份带肉的炒菜和米饭。 田穗穗终于忍不住开始爆哭,哽咽着小声道:“你不能动火的……” 田小苗笑:“我、我没事。 我照顾、母亲……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和母亲、都、都很想你……” 天真的童音话说得磕巴,但却给一旁云时安的眼睛听得红红的。 探监时间到,衙役过来提醒云时安,笑说他们该离开了。 云时安厉声质问他为什么男女犯人关在一起? 衙役答一直都是这么干的,犯人哪分什么男女。 云时安让他分开关。 衙役嫌麻烦,说九黎律法没有这项规定。 云时安警告他说明天就会有,大理寺随时都会过来检查…… 田穗穗吃饭时云时安发现她是左撇子。 去找卷宗核实,田汉的尸检的伤口明显是被右撇子使用利器所致。 第52章 闹事 云时安告诉了林裴清关于田穗穗案子的情况,怀疑凶手另有其人。 林裴清按照云时安的说法派人核实确实如此。 田穗穗不是凶手,让衙门放人。 云时安忍不住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田母,憔悴的脸终于有了笑颜,用饭时也多吃了几口。 这阵子,云时安得空都会来难民区帮忙。 见有个孩子在哭,小脸惨白,妇人说孩子昨晚就开始高烧不退。 云时安赶紧去找大夫,结果大夫正忙着抢救一个口吐白沫的病人,其根本腾不出手来看孩子。 这让抱着孩子云时安一时也没了办法。 她虽然懂点医术,但主要是在制毒方面。 对于一些日常的疾病还真派不上用场。 这时人群中走来一个带着围帽的女子,接过了云时安手里的孩子。 女子一身洁净的粉花金丝锦裙,跟这里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人明显格格不入。 自从那日从云府离开后,赵雅晴便一直在家里思考云时安的话。 是啊,男人女人有什么不同,她也是跟那些男子一样读了十几年的医书啊…… 今天忍不住来难民区观望,在人群中看到一脸大胡子、女扮男装的云时安感到非常震惊。 本来以为她提议自己出门看诊,是慨他人之慷。 没想到她一个贵女竟然不嫌脏乱,不露姓名的真的来难民区帮忙,倒显得自己之前的想法狭隘了…… 见她抱着孩子在那边不知所措,赵雅晴不顾丫鬟的阻拦直接下了马车。 然而孩子仅仅只是个开始,这里生病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天气渐冷,难民屋还没有完全修好,很多人身上都有了或重或浅的病症。 加上一些本来就有疾病的老人,还有一些敏感脆弱的孩子,这里的情况比赵雅晴预料的要差的多! 忙忙碌碌一个接一个,眨眼间一天时间就过去了。 赵雅晴学了这么久的医术,今天看得病人是最多的。 虽然很累,但是成就感满满。 晚上离别的时候跟云时安说,自己明天还会来。 云时安听到此话很是感激,知道她出门一定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拱手作礼,代替黎安百姓感谢她的善心。 翌日,临时来到难民区的林裴清发现赵雅晴也在这里,很是惊讶,问她怎么来了? 赵雅晴没想到林裴清会过来,有些局促和紧张。 认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跟她主动搭话,心里忍不住开心,说只是想尽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 林裴清夸她有心了,派两个官兵在她身边守着,避免出意外。 在心上人面前,总是带着羞涩的。 赵雅晴温柔地颔首道谢,目送林裴清离开。 但当见林裴清步履匆匆,穿过人群直奔云时安而去时,眼中的笑意冷然凝住。 云时安好像正是林裴清会喜欢的女子。 美丽,多才,不拘泥于世俗,又有正义感…… 指甲落在掌心扎得生疼,却只觉得心里一阵发酸。 有百姓见赵雅晴是女的,有点不信任她,拒绝她看诊。 骂骂咧咧说自己排了这么久的队,结果是个女大夫! 认为是朝廷是在糊弄他们,把百姓的生命当儿戏! 得知赵雅晴是自发来的,根本不是朝廷派的太医,表情更是不屑。 他不相信一个女子能懂医术!也会看病! 灾难带来疾病和恐惧,让人身心俱疲,也让一些人充满戾气无处消解。 场面突然乱了起来。 有人带头要把赵雅晴赶出难民区,过来掀她的桌子,甚至作势要打人。 场面太乱,已经影响到无法继续给病人看诊了…… 手无缚鸡之力的赵雅晴被官兵包围在中间,却抵不住哄闹的人群,连连退后。 云时安虽忙,但一直在留意赵雅晴这边,见她有危险,快步赶来。 一脚踏上要倒地的桌子,厉声质问这里的官差是做什么吃的,赶紧把这些闹事的抓起来! 第53章 挟持 这里的官兵都知道这个满脸络腮胡的石长生是在大理寺少卿林裴清手下做事的。 他的命令得听。 闹事的人被扣押带走。 云时安问赵雅晴怎么样。 赵雅晴说没事,只是被吓到了。 她一个被保护长大的名门贵女哪里见过这种污糟事。 云时安见她心绪不宁,让她回去休息。 赵雅晴身边的小丫鬟也被吓到了,担心自家姑娘出事,也在一旁哭唧唧地劝她赶紧回去。 赵雅晴看了眼排队看诊的病人,说自己没事。 看诊时,有个老爷子听出小姑娘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的哭腔,开口夸她是个好大夫,大家都很相信她。 周围也有百姓跟着附和,说他们都相信赵雅晴。 听到大家都认可,赵雅晴忍不住擦了擦眼泪,脱下帷帽看着众人,十分感动。 这日,一个衣着褴褛、头发乱糟糟的男人过来闹事。 说庸医害人。 拿着刀直指赵雅晴,说她医术不行。 把自己的孩子治死了! 事发突然,男人拿着刀挟持了赵雅晴。 官兵担心男人突然来个鱼死网破,伤害赵家小姐,都不敢靠前。 云时安知道这边情况后,找角落速速取下胡子,换了身女子装扮。 跟男人谈判,说“她是个大夫,这里有许多病人需要等着她医治。 你挟持我吧,我也是个女子。 你可以慢慢跟他们谈条件,但这里有的病人不能等。” 男人有些动容,他也是个病人家属,懂这些人的不易。 同意了云时安的意见,让赵雅清走,换云时安。 男人跟官兵要钱,补偿自己女儿的命。 然而赵雅晴并不是朝廷派来的人,跟他谈判的官员也只是小官,不能保证有钱给他。 谈判僵持不下,刀贴在脖子上印下一道细细的划痕。 赵雅晴见云时安流血捂着嘴巴惊呼出声,现场的小孩见血也害怕的很。 人群骚动。 男人的情绪也开始变得激动。 挥舞着刀子威胁跃跃欲试的官兵通通不许靠前。 云时安虽然力气不及男人,一直被他架着走,但始终目光淡定,头脑保持着清醒。 逮准时机,麻利地夺过男人的匕首,一个高抬腿踢在了他的脑袋上,脱离桎梏。 官兵顺势围了上来,将男人压制在地。 林裴清听说难民区的女大夫被人挟持,赶紧赶了过来。 到的时候发现已经被制服了。 问赵雅晴怎么样,她惊魂甫定地说自己没事。 刚想说是云时安救了自己,在人群中找她的身影,发现她又戴上大胡子,换上了男装在人群里做事…… 便没有跟林裴清拆穿她的身份。 经过仵作鉴定,男人的孩子不是吃药死的,而是窒息而亡。 一番审问后,男人承认是自己杀死了女儿。 想要赔偿款换粮食吃。 男人哭求林裴清把他关到大牢吧,他快饿死了。 林裴清听到这话有些疑惑,朝廷不是发了救灾粮吗?怎么还会有人饿? 经过调查得知,竟然有人将免费的救灾粮拿来进行售卖,还抬高了粮价,迫使许多人都吃不上饭。 得知真相的林裴清非常愤怒,派人把这些发国难财的人都给抓起来。 下面的人好心提醒,说干这事的是王家的人。 问林裴清要不要给王家个面子? 王家在朝中树大根深,连皇上都要忌惮三分。 林裴清直言,就算是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不管是谁都给他抓起来! 官府施粥放粮,百姓们终于得以饱腹。 这天赵雅晴想要出门,却被家里人拦下,不许她出去。 第54章 捐款 母亲说她一个姑娘家不要整天往外面跑,现在闹了灾,外头乱得很! 而且她刚经历了一次危险,母亲听得都感觉头皮发麻,一连几日都睡不着觉。 她自己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赵雅晴说外面有很多生病的百姓,她待在家中心里不安。 母亲无语,说天下受苦的人那么多,根本管不过来,而且你只是个女子! 赵雅晴坦言,说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也想做个大夫。 母亲觉得她的话可笑,问她,你何时见过有女子开医馆、做大夫的?! 赵雅晴低头垂泪,是啊,从来都没听说过什么女子开的医馆…… 母亲以为她终于把话听进去了,软言安慰,你看看才几天把这张小脸都瘦了…… 然而,赵雅晴突然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向母亲。 母亲,我想做大夫。 她打小就是个乖乖女,这还是第一次跟母亲说反话。 云时安说得对,男人能做大夫,女人为何不能? 赵夫人见说她不听,生气地抬手想要打她一巴掌让她清醒清醒。 “住手”身后传来赵家老太太的声音。 赵家世代忠孝,老太太是家里地位最高,也是话语权最高的人。 见老太太来了,母女俩恭敬地站到一边,给老人家行礼。 赵夫人让老太太快劝劝赵雅晴吧,这孩子出去两天,都魔怔了…… 老太太打断赵夫人的话,浑浊的眼珠渐沉,突然开口说起当年往事: 当初宫里的李妙人生子难产,大家怕牵连自身,没人敢对皇帝的女人剖腹。 但她站了出来。 医者仁心,虽然知道一刀下去可能会祸及到赵家百口的生命,但她当年也还是忍不住去做了。 因为她知道那孩子有救,她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未出生的孩子枉死。 如果跟其他人一样只求自保不敢上前,就没有今天的三皇子秦彦了…… 赵雅晴每次听祖母说起当年的事都十分动容。 如果祖母是男子,凭她的医术做得不一定会比爷爷和父亲差。 只可惜,她空有一肚子的才能,一辈子却只能帮闺阁的姐妹看诊…… 赵夫人听出老太太的意思,想要开口被老太太扬手打断。 老太太让赵雅晴来自己身边,苍老干瘪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去吧,孩子,你是个成器的。” 赵雅晴不可置信,祖母向来是严厉的,最看重子女们的前途和名声,尤其是女子。 眼里闪烁着感激的眸光,喜极而泣,拜谢祖母。 头也不回地走了。 “孩子长大了,让他们自己闯一闯。”老太太如是说。 赵夫人垂头深深叹气。 林裴清早朝时上书皇帝,举报王家发国难财的事。 国舅王麟丝毫没有犹豫,主动站出承认错误,说是管理手下不严。 他对此也感觉非常羞耻! 为了补偿百姓,他个人会捐十万八千两白银来补贴灾情。 官员们听到这么大的金额都感觉十分震惊,忍不住低声议论。 有了钱,灾情的事就好办了。 皇上对此十分开心,只口头上教训了王麟几句,并没有实际责罚他。 林裴清气急,但也没有办法。 下朝后林裴清故意阴阳王麟,说开辟新河道也需要钱,国舅大人这么有钱,不如也捐一些救救急? 王麟这个笑面虎嘴上不说什么,但是事后却私下交代,不许任何官员给新河道捐款,否则就是跟他们王家作对。 第55章 好消息 没有人敢跟势大的王家硬刚。 最后开辟新河道收到的捐款很少。 云时安听说林裴清要自己掏钱修河道,虽知道林府有钱,但还是听着肉疼。 主动给他出主意,说可以组织商贾捐款。 在九黎国,一直都有“士农工商”的说法。 商贾的地位一直最低。 如果他们能捐款的话,可以赏赐一块朝廷认证的牌匾来提高他们的声誉。 唐问觉得一块牌匾而已,有人会有人为虚名买账吗? 林裴清觉得可以一试。 其他人可能不在乎虚名,但商人最在乎声誉,而且很多人会把这当作向朝廷示好的一次机会…… 事实证明,真的有不少人为此买账。 开辟新河道的钱有了。 开辟新河道的人林裴清也十分放心。 贺明宣,是出了名有才能又刚正不阿、实打实为百姓办事的好官。 测地形,探河道,挖水渠,将洪水引入大海…… “新河道的事有条不紊地进行,难民区的情况也日渐好转。” 听到唐问汇报的情况,林裴清很满意,让他先去忙。 刚要落笔继续,瞥眼看到云时安趴在案牍上睡着了。 脑袋枕在胳膊,手耷拉在桌边。 睡得踏实,走近能听到沉沉的酣睡声。 林裴清失声轻笑,目光落在桌边的小手上。 手背刚好接住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给纤细白净的小手镀了一层金光。 林裴清抬起自己的手默默跟她比了比,真是好小一只手,心里暗暗流过一丝异样…… “您也觉得奇怪吧?” 唐问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上传来。 给蹲在地上正失神的林裴清吓了一跳,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唐问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赶紧给他扶住。 林裴清站起,眼里掩过一丝尴尬,示意他小点声,石长生在睡觉。 唐问点点头,低声道:“您是不是也觉得奇怪,他一个大男人怎么长得娘里娘气的?!” 林裴清抿唇不语。 唐问:“要不是他长胡子我还真以为他是个女的……” 林裴清心中暗想,我手下还是需要再来几个聪明人…… 正当以为一切都在向好发展的时候,贺明宣这边却出了事。 由于他不听点拨——给上级送钱,被人指认诬陷。 说他祸害百姓。 他的义弟为他打抱不平,直接将那栽赃陷害人拖到大街上,暴打了一顿出气! 贺明宣知道惹了事,自己的仕途算是完了。 便当众将自己的官印丢到上级跟前,说他不干了! 林裴清说可以给他做主,希望他能继续留在黎安。 但贺明宣已经对九黎的朝廷心灰意冷,不想继续留下来了。 林裴清无奈,问他要去哪儿。 暂时不确定。 林裴清给了他一个地址和举荐贴,说先生有才,不嫌弃的话可以去这里的私塾。 有朝一日铲除奸佞,还想再请先生下山。 贺明宣接过了林培清递过来的帖子。 沉思片刻,缓缓开口,说黎安有林大人,他愿意等。 即便那一天他没有赶上…… 或许还有他的学生。 云时安这日到田穗穗家探望才知,衙门一直没有放人。 原来官府觉得结案的公示已出,如此出尔反尔推翻案件结果的行为有失衙门威严,便不想给田穗穗翻案。 这事被林裴清知道,直接上书罢免了那人官职,并责令九黎国上下整改监狱条例。 尤其是无论什么罪行的刑犯都首先是个人,有性别之分,必须分别关押…… 云时安得知田穗穗将要放出,想着要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田小苗和田母。 然而刚到茅屋,只听里面正有妇人在大声嚷着。 “扫把星,害死了我弟弟,还不赶紧从我家的房子里滚出去!” 向来跋扈的刘家娘子想要拿回弟弟田汉的房子,赶这对孤儿寡母离开。 田母不肯,被人拉在地上拖拽。 田小苗见母亲被欺负,上来拿起刘家娘子的手就是一口。 刘家娘子手上吃痛,把孩子毫不留情地大力甩开。 泼妇姿态尽显,指着田小苗的鼻子咒骂,“浑小子,敢咬我,白吃我家饭了,信不信我这就把你卖了!” 说着就跟拎小鸡仔一样拎着他就往外面走。 田小苗看着女人的丑恶嘴脸眼眶微红,小小的身体迅速腾起一股肃杀之气,却突然被人拉到了一边。 刘家娘子见云时安挡在小孩前面,叫嚣道:“你谁啊,管我家闲事?!” 云时安:“我今天还真就路见不平了,看不惯你欺负人!” 刘家娘子恶狠狠地瞪着云时安,看到被声音吸引来的邻居,道,“大家都来评评理昂,她姑娘杀了我弟弟,究竟是谁欺负人!” 云时安却带来一个好消息 “田穗穗的案子重判了,人不是她杀的,她马上就要放出来了!” 第56章 误杀 刘家娘子不相信,大声嚷道:“胡说!不是那个小贱蹄子还有谁!” “那就是个白眼狼,罪有应得,就应该千刀万剐了才好!” 邻居们让刘娘子积点口德,说田汉喝酒嗜赌,要不是田母和田穗穗,这个家早不成样子了。 刘娘子见没人为她说话的,跑到院子里指着邻居就是一顿狂轰滥炸 说他们不讲理,骂田母是娼妇,骂田穗穗该死,他们都应该给老田家偿命! 说着说着,突然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凉意 面前的众人眼神里写满了惊恐,眼神呆呆地看着她的后方。 刘娘子看到众人的反应,心中感觉不妙,慢慢回身,仰起了头…… 只见,一堆抽动着的藤蔓在身后缓缓升起、构筑了一个庞大的人形怪物! 带刺的枝条在空气中挥舞,怪物面孔隐约有点田小苗的影子,悬在头顶的一双灯笼般的大眼,布满血丝,猩红又空洞地注视着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妖怪!” 周围尖叫声响起,众人四散而逃。 刘娘子更是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田小苗应是被刘娘子刚才的话激怒了,一下子被戾气所控。 云时安掏出符纸想要驱散它身上的戾气,让它镇定。 然田小苗俨然一副势必要取刘娘子的命的架势。 四面八方蔓延而来杂乱藤枝以极快的速度将人从地上抓起,毫不留情,上来就要把人撕碎! 一张符纸定身,扭动的藤条终于平静下来。 云时安想要砍断枝藤,救刘娘子出来。 然而此时突然刮起一股邪风,吹掉了藤蔓精身上的符纸。 云时安刚救出人来,转身发现飞来的藤条时为时已晚。 带刺的藤蔓穿身而过…… 眼前瞬间红雾四起,视野反转,身体重重地栽倒在地。 暗处的樊棋出现在尚影身边,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 尚影不明白他的意思,下一秒就被樊棋对准脑门儿,弹了一个清脆的脑瓜崩儿。 樊棋不解,语气抓狂,“你、你伤她干嘛?!” 尚影狼狈地搓着红肿的脑门,直言,“给主上消灭情劫啊!” 樊棋无语至极,“你你你、你真是长了九个脑袋一个脑子也没长啊?!情劫不是这么渡的!” 尚影:“那不好说啊,试试万一成功了呢”,说这探头观望倒地的云时安死了没有。 “别瞎惨祸了,主上吩咐的事才要去做;主上没吩咐过的事千万别做!” 樊棋劝不动这头犟驴,死拖硬拽才给他拉走。 云时安倒在地上,眼睛半闭,嘴巴微张,胸口不断往外涌着血。 把周围人都吓坏了,见要出人命,赶紧去报官。 田小苗误伤了云时安,一下子回过神来。 又变回了小孩模样,想上前又害怕,小声道“姐姐?” 大理寺接到报案,说南岷巷有妖怪出现,还伤了人。 从那人身上发现大理寺的令牌,怀疑是大理寺的人。 唐问接过,自言自语说怎么跟自己的那块有点像……突然反应过来,“糟糕,是石长生!” 林裴清闻言,把手里的笔一丢,赶紧大步出了门。 云时安伤势严重,倒在血泊中,面色白地渗人。 甚至微微有些发青。 林裴清带人赶到,拨开人群见她的伤势只觉得心里一沉。 失态地抓着大夫的肩膀问她的情况如何,声音不由得大了几分。 给那长胡子老大夫吓了一跳。 但也只能实话实说,“失血过多,恐怕……” 恐怕太晚了。 林裴清厉声吼道:“那就止血啊!” 一旁的唐问听了都跟着抖了三抖。 追随林裴清这么久,他一直都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第一次见他跟人发这么大的火…… 劝林裴清看开点,松开大夫。 大夫直言:“来,来不及了!” 见林裴清那副要吃人的架势,大夫此时心里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今日就不来了…… “没救了吗?”林裴清半跪在云时安身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只觉得浑身血液倒置,由内而外刺骨的冷! 看着她那被血染红的衣衫和胸前空洞的伤口,双手冰凉,不敢碰她。 转头对唐问喊,“唐问!快去宫里请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