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与冰山(gl)》 第1章 百年孤独 天边远处逐渐泛白,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又如约而至。苏景年站在高层别墅的窗边,抿一口威士忌,任阳光刺进漆黑的眸子,暖和那颗冰冷的心。活了30年了,从小她什么都有,权利还是金钱,亦或是女人,她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可每每午夜梦回,任泪水肆意泛滥,心里却空的她生疼,她不懂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又为了什么而流泪?最后她想明白了,这世界上也许最可怕的不是贫穷,不是疾病,不是怀才不遇,不是遇人不淑,而是心里空无一物,匆匆一世,不过百年孤独。 回头看看床上熟睡的人儿,嘴角扯出一抹笑,摇摇头去浴室开始洗漱。 今天是苏氏的董事会召开股东大会的日子,她不能迟到。 洗漱之后轻拍唤醒床上还在睡梦中的美人,与她亲吻告别,开着车驶往公司大厦。 天意实属难测,正常行驶的轿车在一个十字路口,被闯红灯的卡车直接冲撞碾压。苏景年的意识最终停留在事故的巨响与之后的寂静里,慢慢模糊。 齐国北域王府 凤栖宫的宫女太监们乱作一团,内殿里不断传来王妃的嘶吼,声声撕心裂肺。“疼。。。疼。。。啊!!!啊!实在是太疼了。。。孩儿,你再不出来,母妃要撑不住了!”瑰丽的容颜因为疼痛变的惨白扭曲,唇已经被要咬出了血,身下汗水血水湿透了层层床单被褥。这王妃的羊水破了两个时辰了,却还不见生产,孩子的头和脚都没有出来的迹象,着实母子危险,产婆焦急的安抚道,“王妃,使劲、使劲啊!!!加把劲,咱家小王爷马上就出来了,使劲啊”。 等在外殿的北域王苏辰缪,焦急的踱着步子,王妃的呼喊让这个身经百战、严酷杀伐的王爷也冷汗涔涔,他是真的怕他最爱的王妃和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也许是杀伐过重,他的妃子们不是怀不上,就是怀上了在孩子没成型的时候就流产了。风流倜傥,霸气豪迈的北域王有后宫佳丽三百,可年近不惑却无一子一女,他知道这是报应,他一生征战无数,杀虐过多,这是为了大齐百姓平安喜乐的报应。 “黄天在山,吾苏辰缪对天发誓,若吾妻顺利生产,吾儿平安康健,吾愿一世斋戒,大赦北域,轻徭役,减赋税,为大齐、北域缔造盛世景年。过往杀伐,损天折福,吾愿一人承担,请黄天堕吾入六道轮回,吾认罚任凭处,但求不要报应在吾妻吾儿身上啊!”说着苏辰缪已经在门口跪着开始磕头,咚咚咚…… “哇!”一声婴儿破啼,仿佛是破晓的号角,令所有人的表情从震惊转瞬变为喜悦!“生了!生了!王妃生了!!!”太监宫女们从忙碌到震惊呆住再到奔走相告,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苏辰缪喜极而泣,扯开太监们的阻拦冲进内殿,“吾儿在哪里,吾儿在哪里!!!”映入眼帘的是虚弱的美人怀抱着一个初生的婴儿,初为人母的喜悦与慰藉在王妃脸上化作一滴温润的眼泪,缓缓流下。苏辰缪飞奔至床前握住王妃的手,满眼泪水,笑着哽道:“雪儿,你受苦了,受苦了,我们的宝贝儿子也受苦了,我一定好好待你们,好好待你们。”说完抱起孩子就是亲,木马木马木马,么么么。。。 亲完了仔细端详怀中的婴孩,她肤色红润、天庭饱满、浓眉大眼、眉眼都像极了王妃,却紧皱着一双眉毛,仿佛在沉思,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煞是可爱。一双异色眸子灿若星辉,右眼是华夏人常见的墨色,左眼确是罗刹人的贵族独有的绿色,准确说是祖母绿,宛若一颗宝石镶嵌在星海,熠熠生辉。小巧的鼻子,红润的薄唇,一看就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我们的宝贝儿子太漂亮了,尤其是这一双异色的眼眸,不知道长大了会迷晕天下四方多少少男少女。”王妃虚弱的笑笑,“你看你,都当爹的人了,怎么说出来的话还是这么不靠谱。我的祖上有罗刹人的血统,这孩子怕是与祖上有缘,才生的这一双不同色的眸子。” 被苏辰缪抱着的苏景年一脸黑线,我们的宝贝儿子?!什么情况?我不是被大卡车撞了吗?我应该是死了吧?怎么突然就看见古色古香的房间里面,一个大美人看着我欣慰的留着眼泪?而且我居然动不了,说不了话?突然闯进来一个大胡子大哥,抱着我就开始连亲带啃的,弄我满脸口水??? 听着他们狗血的对白,我悲从中来,我这是穿越+重生了吗???不对啊,吐槽的点不在这里?!!!宝贝儿子?!!!大哥,你确定吗???呵呵,我居然重生变性成了了一个男孩???泪了。。。 产婆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个误会越来越深了,尴尬的走过去跪在地上,低着头颤抖着的开口,“王爷,王妃,这,这个,其实,其实,王妃生的是,是女孩,不,不是男孩啊。” “是吗?呵呵,那是本王看错了,呵呵,是女孩。你起来吧,风,带着产婆出去,好好打赏。”王爷微笑着示意产婆起身,喊来门外的护卫风,将产婆带了下去。 “诶,诶,恭喜王爷王妃,贺喜王爷王妃,喜得郡主。”产婆躬身行礼,然后乖乖的跟着风离去。 “王爷。。。”王妃唤了苏辰缪一声,眼神里都是不忍与惋惜,她知道,这个孩子是女孩,却也不是女孩。因为她出生在北域王府,她只能是个男孩,只能。 “雪儿,为了王府上上下下几千口人的性命,为了北域千万子民,这个孩子,我和你,都身不由己,外敌虎视眈眈,皇兄更是步步紧逼,我也只有这一个子嗣,我也心疼。”苏辰缪幽幽说道。“产婆必须死,奶妈我已经选好了,等这个孩子长大了,会原谅我们的,因为我们别无选择。” “王爷,我懂的。”王妃强振精神,擦擦眼泪,笑着说道,“我儿还没有名字呢,乳名就换阿难吧,希望她日后能披荆斩棘,攻克万难,也期她面对世间种种诱惑,如阿难一般,志操坚固。” “阿难、阿难,好,就叫阿难。”王爷看着怀里皱着眉的小人喃喃道,“大名叫,叫景年吧,苏景年,呵呵,愿吾儿为北域和大齐开辟盛世景年。” 苏景年呼的松了口气,我还是女的,还叫苏景年,还好。但是怕是要一直以男人的身份活着了,而且听着爹娘就这么轻松的抹杀了产婆,又分析了她以后会面临的各种困难,这心里这是说不出什么滋味,五味杂陈。心中只有一个信念,纵使千难万险,这一世一定要寻得心爱之人,厮守终生,不枉天意让她重活一世。婴儿的精力十分有限,苏景年在纠结中沉沉睡去。 天乾十二年,盛夏六月,北域王妃诞下麟儿,名苏景年,皇帝赐封为齐毅王,北域世子。 第2章 苏家有儿初长成 “小王爷!!!小王爷!!!小祖宗诶,你,你慢点诶,诶诶诶,危险!!!”忠耀此刻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无论打碎王大爷多少个鸡蛋,踩烂陈大娘多少个橘子,还是撞倒了多少个无辜的路人,他必须尽快追上前面疯跑的少年,齐毅王苏景年。否则错过了见新夫子的时辰,他有多少张皮都不够王爷扒的。 “你们赶快从后巷包抄,截住小王爷,这要是错过了王府第四十八位夫子的第一课,王爷还不要了咱们的命!!!”忠耀吼着身后的几个随行的侍卫,自己跳着脚继续追赶前面咯咯笑的小少年。 “咯咯咯咯咯,一群笨蛋,来呀,来抓我呀,谁要去见什么狗屁夫子,都是草包,能教我的人还在他娘胎里呢,哈哈哈。”八岁的苏景年此刻简直得意嘚瑟没边了,一路飞奔,灵活躲闪,左手顺个包子,右手再拿根甘蔗,踢翻一笼鸡崽儿,回身再拱翻一个胭脂摊,极尽调皮捣蛋之能事。边跑还边喊着“大叔大婶,大哥大姐,钱在追我的人身上,快找他要啊。” 街上的人来商往,人声鼎沸,被这小王爷和家奴们搅得鸡飞狗跳,混乱不堪。但是百姓们早已见怪不怪了,这个小王爷从降生开始,就是北域的传奇,更是大齐的一朵奇葩。因为她的出生,王爷按照誓言轻傜减负,大赦北域。自她降生后苏辰缪每战必胜,大金、吐蕃多次来袭都被他打的丢盔弃甲,苏景年也就被视为了大齐的福星,大金与吐蕃的灾星。王妃在每月初一、十五会带着苏景年开仓放米,救济贫苦百姓。小王爷的异色眸更是吸引着来自九州各地的商人或者旅人赶在放米的时候一睹这难得一见的异色眸,见过的人无不称叹,异色眸一墨一翠着实美绝,小王爷的容颜日渐俊俏,小小年纪已经不难看出,他日必然绝美。 话说市集众人闻言纷纷上前围住忠耀,也不为难他,都知道小王爷虽然生性顽皮,但是心地善良,闯了祸都是及时赔付,而且都是多付一些,从不让百姓吃亏。这可苦了忠耀,眼看着小王爷就要从眼皮底下溜走,却无能无力,都快急哭了。 苏景年心想着,开玩笑老娘是可是二十一世纪的跨国集团董事长,来了这才不要听什么劳什子四书五经、论语中庸。苏景年天资聪慧,半岁就会讲话,三岁读遍各类古籍,五岁的政论已被惊为天人,八岁她确实已经可以无视各类凡夫俗子,即使是与当朝大儒见了面,怕是对方也要落了下风。 正是春风得意时,突然一只大手直接抓着苏景年的后脖领,将她提了起来。来人身长九尺,高大挺拔,一身丹色长袍,头发自然披散,只有身后的发尾用炎色发带松松束住,剑眉飞云入鬓,圆眼带笑,淡淡的卧蚕更显得这双眼仿佛如静谧的深潭,探不到尽头。秀气的鼻子,三分含笑唇。说不尽的风流与潇洒。 苏景年不禁在心中感叹,如斯美人,潇洒倜傥,丰神俊秀。 “小狐狸,再跑我就打折你的狐狸腿。”来人轻声道, “记住,我叫破心,今日起我教你武功、医术。你若听我的话,便相安无事,否则轻则皮肉之苦,重则剁手跺脚。说到做到。”言罢双脚发力,轻功施展,出尘缥缈。第一次见到轻功的苏景年,已经被惊得无法言语,继而大叫道,“哇!!!哇哇哇!!!太神奇了!!!太棒了!!!我要学!我要学!!!这比开飞机的感觉都爽!!!。。。。。。???。。。”突然她发现自己说不出来话了?张张嘴却没有任何声音,她瞪大双眼,不解的挥舞双手拍打着破心。破心横她一眼,笑道,“小狐狸,你太吵,明日前都闭嘴吧。”明日前??坑爹啊??现在才辰时啊?!!几个起落已经回到了王府。 苏景年这个气啊,但是有话说不出,对方的武功和毒她算是见识了,为了保命不能发作。只能任凭奶妈给她换了新衣裳,牵着她参加拜师宴。所谓的拜师宴就是她亲娘慕容雪晗与破心,还有她坐在一起吃个饭。她的母妃今日好似兴致很高,席间的话也多,“阿难,心儿的武功和医术都是天下一绝,你跟着她定要好好修业,莫要再小孩子心性了。当初娘只是有幸得玄清真人对琴艺的指点一二,已经受用终生。心儿可是玄天门的嫡系传人,放眼天下都难逢敌手,医术更是超然于九州医界。心儿的武功巴拉巴拉巴拉,心儿的医术巴拉巴拉巴拉。。。。。。”苏景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或者说心无力,只能小鸡啄米似得点头,以示赞同,大大的赞同。开玩笑,这样的师傅,医武双绝,打着灯笼,不,打着探照大灯都找不到啊,现在主动送上门来,还能让她跑了去??无论是武功还是医术都是上一世不曾涉猎但却兴趣浓郁的领域,如今得如此高人言传身教,仗剑江湖,悬壶救世的日子想是不远了。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想着想着自己痴痴的笑了,不顾嘴里的米饭漏了出来。慕容雪晗翻个白眼,对自己这个平时顽皮捣蛋一身邪气却在饭桌上神游天外,痴笑漏饭的孩子着实无语。破心见此放下饭碗,笑着看着慕容雪晗,柔声说,“狐狸,这小狐狸不愧是你的孩子。无论是顽皮还是痴傻,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苏景年突然从破心波澜不惊的眼中看出了一丝喜悦,还有一丝哀伤。这个眼神让苏景年回神了,这不是看同门师姐妹的眼神,也不是看故人老友的眼神,这是一种怎样的眼神,那么柔、那么美、又那么的凄然,仿佛迤逦安静的湖水突然被一块石头划破寂静,顽石慢慢沉底,徒留下波动的水面与说不出的落寞。多年后,她在莫若离的眸中清楚的看到了带着这样眼神的自己。 寒来暑往,斗转星移,五年光阴转瞬即逝。十三岁的苏景年在自己的全力学习与破心的精心调/教下已经初有所成。按照破心的说法,因为苏景年天资奇高,又戮力专心,短短五年时间,医术、用毒已尽得真传,甚至苏景年的部分医理、制毒的造诣都已经超越自己。至于武功中的内功还需靠她日积月累不断苦练才能慢慢积累。她没说的是,现在的苏景年已经可以跻身武林前十了,如果勤加练习,不出五年,必天下无敌。 是夜,月朗星稀,寒风阵阵。二月的北域刚刚度过了新年,家家张灯结彩还未来得及收起,从王府的凌烟阁望去,都城北京的夜色尽收眼底,月光下,星星点点或明或暗的灯火随风摇曳破碎,天地间月、雪的白与暗红的灯在黑夜里相映成辉。 “师傅,徒儿来了。”苏景年言罢躬身行礼。抬头望向背靠栏杆而立的破心,眼前的破心一身火红色的长袍,长发与衣袖随风狂舞,看不清她的表情。伴随着烈烈的风声,苏景年只是有一种她师傅随时会奔月而去的错觉,仿佛此时的一切景色都是虚无缥缈的幻象,仿佛栏杆马上就要断裂,而这身火红随时都会弥散在空中一般。 “师傅,你怎么了?”苏景年不安的问道。 “阿难,呵呵,我要走了。五年了,也够了。也该够了。偷得五年,已经够了。”破心沙哑道,言罢拿起酒壶猛灌,酒顺着她的口和脖子,撒了一身,酒香四溢。苏景年这时看清了破心的表情,那是无尽的悲伤与凄苦,眼睛已经红的要渗出血一般。 “师傅。。。”苏景年不知道此时此刻她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才能安抚破心。这几年相处她逐渐明白了,她的师傅之所以成为她的师傅,确实不是为了与她娘的同门姐们之情,也不是因故人老友的委托,她爱着她的娘亲,爱着那个跟她同样拥有一双狐狸眼的娘亲。所以破心会答应她娘的一切要求,小到穿衣打扮,大到下毒暗杀;所以破心会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甚至把本门武功与江湖各派武功的各处破绽一一教予她;所以破心连本门天下第一大派的掌门都可以不要,独独成了她的师傅;所以她才是小狐狸,因为狐狸是她娘亲。 喝完最后一口酒,破心低头讪讪地笑着,喃喃道,“阿难,要变天了,但我却不能留下,因为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爱我,更不会原谅我。这我都知道,都知道的。”说着破心扔下酒壶,阖眼从栏杆翻身下坠,“好好照顾你娘,小狐狸,再见。” “不!!!师傅!!!”苏景年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栏杆,刚要飞身下去,发现破心的绯色身影早已融入了夜色,再无痕迹,再也不见。 天乾二十五年,严冬二月,北域王齐烨王苏辰缪率领十万大军在锦州抗击大金十五万来犯铁骑,敌诈遁,王中伏,薨。皇帝追封镇国忠武大将军,着世子苏景年承袭王位。这年,苏景年十三岁,第一次知道了仇恨的滋味。 第3章 白鹿楼众人听书,冰山初遇半瞎邪王 天乾二十八年,北方的仲秋,寒意初现。锦州,这座位于金与大齐交界的要塞重镇,因为冬季即将到来,来赶冬集的金人、齐人、吐蕃人慢慢汇聚于此。 开店的、摆摊的占满鳞次栉比的街道。众商户均拿出自家引以为傲的毛皮、药材、山珍或海鲜、宝石、牲畜等商品与各路商人旅人迎来送往,互通有无。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争吵声,声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好一派市易繁华。待这为期三个月的冬集结束后,又纷纷各自散去,来年再聚亦无尴尬。 城东的白鹿十二楼是白鹿楼的第十二家分号。白鹿楼近几年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于九州各国重镇,因其楼楼不同,栋栋独一处的建筑风格,豪华的内设,依凭本地特色的酒菜服务,很快成为各路官宦、商贾的新宠。 据说每栋白鹿楼均至少占地百余亩,主楼有三栋,分别为鲲鹏阁、酒仙阁、无忧阁。鲲鹏为客栈,可住宿;酒仙提供珍鲜美酒,汇聚天下美味;无忧寻乐至上,赌场、青楼、诗社皆有之。 “诶!诶!各位官人,老朽这厢有礼了。今日秋水明媚,暮山凝紫,川流绪,而群龙聚。五湖四海,来客八方。” 说话的老者躬身行礼后落座于酒仙阁大堂中的高台书案后,拍响案上檀木,顿时汇聚各处视线于身却仿佛浑然不觉。 端起茶盏,细细吹了再品上几口,可谓吊足了楼上楼下的胃口。 老者呵呵一笑,捋捋山羊胡,娓娓道来,“今九州三分,大齐、金、吐蕃割据成鼎势,而我大齐在高祖称帝时就分封两位同姓兄弟,分管大齐北域、西疆,世代传承,生生不息。老朽今日要讲的不是秦皇汉武,不论蜀帝梁皇,且说说我大齐那北域小王爷,如何少年承恩,十三岁亲政,励志图新;十四岁亲征,收复锦州;十五岁诛杀乱权外戚慕容氏及其党羽;小王爷当权是怎样的霸绝、狠绝。 我九州之内又有多少待字闺中的少女因小王爷俊美丰秀的外貌和千年难见的异色眸,被迷得如醉如痴,枉然蹉跎岁月,王爷的容貌气度是怎样的风流、不羁。” “哼,有没有这么厉害???算算那小儿不过刚刚十七岁,毛都还没长齐呢吧,还霸绝?狠绝?风流不羁?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可笑!!!可笑!!!哈哈哈哈,怕是见了我大金铁骑会吓得尿裤子吧?啊?他老子都死在了锦州,何况这黄口小儿?哈哈哈哈哈。” 叫嚣者是大堂一桌金人武士中身材最魁梧者,身高远超过十尺,体壮如牛,一身驼色劲装,外套开怀牙色狐裘,黑色束腕,高髻方巾,毛发丰盛,眉毛胡子混作一团,根根炸立。 同桌其余三人皆着黑色劲装,闻大汉所言,皆高昂头颅,纷纷应和。“不错不错。”,“就是就是。”云云。 大堂里面的齐人不干了,这是来砸场子的???拍桌子、踢凳子的比比皆是,眼看着就要与这几个金人练上两手理论理论了。 “呵呵呵,可不可笑,客官你且听我言,待我讲完,如若有半句虚言玩笑,任客官处置,可好?” 老者笑道,“还是说客官不敢让老夫讲出这里面的玄机?怕拂了这大金铁骑的面子?” “哼!”,“砰!”桌上的碗碟飞起又落下,酒菜洒出来不少。 大汉一掌拍案叫到,“小老儿,你讲就讲,我会怕你?!!!待你讲完我非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看谁还敢为那苏小儿摇旗呐喊,胡乱编造歪曲事实!!!” 众客听闻老者之言,只能暂时作罢,回归位置,准备听书。 三楼的天字雅间正对着大堂,以流珠做帘,辅以纱帐和楼内灯光暗影,只能从内看到外面的情景,而从外却完全无法窥视内里洞天。这个雅间可以俯视全楼,无一落下。 莫若离坐于主位,细细品着手中的新茗,抬起杏眼,透过轻纱珠帘,冷眼扫视大堂众人。 倏忽落在对面角落中一人身上。 此人身材颀长,着铜绿色长衫,领口袖口装饰胭脂色云纹。如鸦长发自然披散,不做任何约束。那人好似感受到了对面楼上探究的目光,放下茶盏,抬头看向雅间珠帘。 莫若离借此完完整整的看清了那人的五官相貌。 玉肤胜雪,剑眉耸立,狐狸眼中墨色的眼眸带着笑意,却深邃、内敛,锋芒尽收,让人探不到深浅。鼻梁高挺,薄唇带着浅浅歪笑,似笑非笑,邪气、魅惑的很。 美中不足的是左眼用月白色锦布条层层遮住,不见真容。但已不难看出,此子实属难得一见的美少年。俊美的容颜,邪魅的气质,焉能安心栖于九州池中。 “主子,对面的那个半瞎怎么盯着这边看?他不可能能得到啊!” 墨羽不高兴了,这是哪来的登徒浪子???就算隔着珠帘轻纱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盯着公主看!公主可是大金国的长公主!千金之躯!岂是一个半瞎能觊觎窥视的? “主子,这锦州自从被齐国夺了去,怎么涌进来这么多奇人异士,还有各种歪瓜裂枣,看着委实碍眼!” “恩。”莫若离冷冷应道,却没了下一句,继续垂眸品茶,不想再与小丫头纠缠这个没有结果的话题。 墨羽早习惯了主子清冷的性格,自顾自的开始发炮,叉腰道,“哼!这个死半瞎,一身绿白的破衣裳,以为自己多么儒雅出尘,我看不过是假装风流,徒增笑耳!!!” 身边的墨殇从始至终躬身站立,未曾有过半丝动作。 楼下的公子好像能听见墨羽的话一般,笑意更深了,弯起眼角和嘴角,双手举起茶盏,向着包间做请状。待莫若离也双手举盏回敬他,二人方双双饮下杯中清茶。 “阿难,阿难,你发什么呆,老爹刚刚讲你改革科举、勤政改新的事迹呢,你都不用心听!”九儿的小嘴撅得老高,控诉苏景年走神错过了老爹的书。 “哼,我家王爷的事迹又怎是阿爹几个时辰能讲得完?要我说,就小时候逃课、欺负夫子的事迹,都能讲上几天几夜,都不重样的。” 忠耀狗腿的接到,“那几十个夫子中的计,要比什么慕容氏和金狗中的计,绝的多、毒的多呢!有几个夫子从那之后再不任教了呢。” “是呀是呀,还有我们的忠耀小哥,在师祖抓走了阿难回府后,自己却傻傻的在城里挖地三尺找了一天一夜走丢的小王爷,不敢回府报信,最后哭着负荆请罪跪着爬回王府的故事嘞,啧啧啧,那才真真是傻绝、呆绝哦!哈哈哈哈哈。” 九儿实在是忍不住了,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眼泪都笑出来了。 “你,你,九郡主,话不能这么讲,那,那个,王爷曾经教过我,说做人要有始有终,我当时不知道破心师祖把小王爷带回了府里,我找不到小王爷,又怕她出事,只能。。。只能满城找。。。找到为止。。。” 到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忠耀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绿,绿了再红,真可谓是五彩斑斓。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脑袋怎么这么笨,落下这么大个笑话,自从传入了九郡耳中后,郡主每次都拿这件事笑他呆傻,他只有待宰的份,根本无法反驳。 “好了好了,九儿莫再笑话忠耀了,他是个直肠子。吩咐下去,看好那桌金狗,那个大汉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金国的中郎将,名唤曹蠎,这厮出现在锦州,怕是这个冬天要不好过。盯紧他,不可杀之,惊了猎物。”苏景年眯着眼睛嘱咐着九儿。 “妈的!!!小老儿!!!什么智烧粮草,,一箭射毙大金主将!明明是苏小儿用阴损的招数下毒毒害我大金运输粮草的勇士,赶巧来了东南风让他借了火势!!!那什么一箭射死也不过是侥幸命中罢了。你说,你这么鼓吹苏小儿到底是何意图?!别忘了这锦州几年前还是我大金领土!城中百姓皆是大金子民!” 不待老爹说完,大汉拍碎桌子,抄起虎头大刀爆喝一声,就要冲上台去。 本打算打抱不平的大齐老百姓此刻都蔫了,这一看就是实打实的练家子,一掌拍碎桌子不说,桌腿儿都入地几寸,平民百姓根本都近不了身。 跑的跑,躲的躲,喊得喊,大堂顿时搅成一团乱麻。白鹿楼的护院从后院闪出二十几人,一看也都是江湖好手,双方无需多言直接开打。 莫若离被这嘈乱的声音惹的不胜其烦,柳眉微蹙,不愿再做逗留,唤来墨羽为自己带上面纱,随着二墨起身穿门下楼。 途中深深的看了一眼打斗中的曹蠎,瞥了一眼苏景年,转身就要离去。 苏景年从莫若离出雅间的那一刻起,眼中就再无其他事物,追随着茶白色留仙裙,从高至低,从远至近,到双方眼神互相的碰触,再到莫若离不带任何留恋的撇开杏眼,欲转身离开。 从始至终苏景年都没能从莫若离的眼里读出任何情感,没有任何的留恋,没有任何的温度,留下的只有无尽的冰冷。 苏景年鬼使神差似的几步冲到莫若离身边,拉住她的柔荑。怕是晚了一分一刻,这个人就要消失于人群,消失于苏景年的世界。 苏景年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这个女子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宫仙子,如果她稍稍放手,这个女子就要就地飞升飘散,消失于八方,再不可寻。 那情景不忍多想,太可怕,比破心的消失更可怕,更让苏景年不可言状的害怕。一种名为恐惧的情愫,滋生于心间,刺得心房紧紧的疼。 身边的打斗和叫喊好似都不存在了,苏景年只觉得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的一切只剩下自己和眼前的白衣仙子,一眼万年。 待仙子转过头凝望她,她不禁看痴了。 茶白色留仙裙,裁剪太过得当,既衬托了美人玲珑有致的身段,又不紧绷露骨流于媚俗。面上带着精白色面纱,双目以下的美貌若隐若现,引人遐想。杏眼中美眸含霜,欲冰封住与之对视的任何事物。略施粉黛,肤若凝脂,柳眉微蹙,好一个清雅淡漠的冷美人。 “登徒子!!!!!!!放开!!!!!!!” 第4章 南皇鸿门宴请诸王,邪王用计诛杀异己 “登徒子!!!!!!放开!!!!!!” 墨羽炸毛了,这个可恶的半瞎,仗着自己略有几分姿色,不仅窥视她家公主,还敢动手非礼! 可惜眼前的苏景年此时根本听不见她的娇喝,也早已经忘了男装的自己与女子有着的男女大防,她眼里只有眼前的女子,心里只有唯一的想法,她不能让这个没有打过招呼,就闯入她生命的陌生女子就这么离开。 对视着布满寒意的冷眸,苏景年宛若听见了雨滴拍打窗棂的节拍,又仿佛闻见的是空谷幽兰绽放的律动。 心底某处淡淡的酸楚,混合着欣喜,被悄然打开。如墨入宣纸,瞬间肆虐扩张,势不可挡;如海啸侵岸,眨眼摧枯拉朽,毁天灭地。苏景年已无法思考,亦无从思考,只能身心颤抖着感受着这奇怪的感官带来的冲击。 墨羽上前打算强行分开苏景年握着莫若离的手,对方却感受到威胁,越握越紧。一时间气氛尴尬不已。 九儿和忠耀已经赶来,“阿难!阿难!你怎么了???这女子是谁???” 九儿警惕的问道,印象中的阿难无论面对谁,什么样的艰险,不曾这样失态过,纵使阿九抱着她的胳膊摇晃她,她都纹丝不动。阿难抓着的女人美丽冷傲,难道阿难喜欢这种??? 忠耀已经呆了,他家王爷这是怎么了???当时劝他充盈后宫的时候,王爷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非凡夫俗子,对肉/欲情感无甚兴趣,今日却怎又如此的放浪形骸???莫不是病了吧??? “看够了么?”莫若离冷声问道,欲抽出被握住的手。这人刚刚还一派风流,怎地突然这般孟浪痴傻,看来墨羽说的没错,歪瓜裂枣委实碍眼的很。 “没。”苏景年痴痴的说道,继而回神过来,忙松开手,握成半拳,放于嘴边,干咳两声,“咳,咳,是,是在下失礼了。”眼神连忙从莫若离身上撇开,好不尴尬。 “在下苏难,敢问姑娘如何称呼?方才见姑娘举止飘然,一时难以自持,还望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宽恕在下失礼之举。”苏景年躬身行礼,言语恳切。 “你个登徒浪子!!!哪里配知道我家小姐芳名!我看你是半瞎想吃天鹅肉!!!”墨羽愤然。 “什么?!半瞎?!笑话!阿难的眼睛。。。唔唔唔。。。”苏景年一把捂住九儿的嘴,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让她紧贴自己。待九儿不再言语,单手环住九儿的小蛮腰。九儿因着靠近苏景年的一系列亲密动作,脸畔不由得升起两团红云。 “呵呵呵,是了,在下不过是锦州一半瞎布商,见姑娘与二位姐姐的服饰华美,用料上乘,不似本地工艺,特来结识,鲁莽了些,是在下错了。”苏景年歪笑着,打量这主仆三人。 仙子的武功修为虽藏的深沉,但是呼吸步伐不难看出,是难得一见的高手。而一直没有动作的那位女婢却完全不曾掩饰自己的气息,吐纳间戾气充盈,杀手本色显露无疑。看这样子是故意而为之,目的无外乎是想不战而让那些欲靠近的她家小姐的狂蜂浪蝶们知难而退。剩下的那个一直喊自己半瞎的丫头,武功全无,倒是忠心护主的很。 “恩,我非锦州人士,公子如若对此布料感兴趣,可到白氏布庄商讨买卖。”没有任何温度的一句话,让周遭空气温度都低了几度,莫若离打量了一下苏景年身边的九儿。 九儿着鹅黄色纱裙,脚踏秋香色布靴,婴儿肥的小脸上写满灵动,铜铃眼在双燕眉下更显天真可爱,小巧的鼻子,嘟着樱桃小口,粉粉嫩嫩。 不知为何,看着歪瓜裂枣与这个小美人的亲昵动作,心里说不出的烦躁,莫若离转身轻启莲步。 “姑娘!芳名若何?”苏景年急了。 “完颜离若。”莫若离没有停下,只是淡淡的吐出这四个字。 待完颜一行消失于白鹿楼,“完、颜、离、若。。。完颜离若,完颜离若,离若,离若。。。”苏景年嘴角笑意更深,默默念道。 “呵呵呵呵,好,好,完颜离若,呵呵呵,好,哈哈哈。”苏景年仰头笑道,“好一个完颜离若,好一个白氏布庄。我确实感兴趣,感兴趣的紧呢,哈哈哈哈。” 忠耀傻眼了,这样肆无忌惮,欣喜若狂的笑容,他是有多久没有从王爷脸上看到过了???仿似从老王爷去了之后,小王爷再也未曾这般放肆,欣喜的笑过。果然,他家王爷是病了吧。。。 “九儿,吩咐下去,我要完颜离若的生平,要白氏布庄所有消息。”苏景年眯着狐狸眼歪笑对九儿说道。心里想着,这天鹅肉,我这个半瞎是吃定了。 子时 锦州城西一座小院 莫若离半卧于书房雕花红木榻上,翻看一本青皮古书,房中轻雾缭绕,是淡淡的薄荷香气混合着花香。烟雾从鎏金狮头香炉中飘荡升成,不同于一般的香气,此香有形,丝丝缕缕,充满整个房间,衬得屋中如瑶池仙境般,缥缈虚幻,莫若离慵懒得宛如一只惬意的猫咪。 “主子。”屋中突兀的凭空出现一个黑色人影,人影单膝跪地,低眉顺眼,双手放于腿上。 “恩。如何?”猫咪眨眨眼,并没有看黑影的意思。 “属下适才已经与曹将军接头,大齐的尾巴也在回来的路上甩掉了。”墨殇心虚的偷偷抬眼看了眼公主,生怕自己被盯上了的事,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冷汗已经湿透了后背的夜行衣。 莫若离抬眼,瞟了一眼墨殇,继续翻页读书。“恩,没有下次。” “谢公主不杀之恩!属下绝无下次!”墨殇用束腕擦擦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冷汗,总算松了口气。 “曹将军让属下给主子传话,皇都一切安好,大计进展顺利。完颜小小姐与大皇子完婚后,一切安好。富查和赫舍里两族密切的很,二皇子对两族族长日渐信任。皇甫一族变着法的催促皇上立大皇子为太子。一切发展与主子期望的无二。” 墨殇咽口吐沫继续说道,“只是,只是锦州太守陈实,比预计的提早投诚了。他的心腹在白日曹将军大闹白鹿楼的时候,与曹将军接了头,将锦州的齐国兵力分布以及各商户的买卖脉络,农工的分配情况均全盘托出,汇聚成册。同时表示愿意里应外合,为大金献出锦州以及周边十四镇,只求能够与颐晴姑娘全身而退。曹将军。。。” “胡闹!!!”莫若离怒道,音量不大,音调不高,但怒意十足,整个屋子的空气瞬时被冰封一般,寒冷的让人窒息。墨殇已经颤抖着改为双膝跪地,前身贴地,双手叠于额下,整个人抖得颤颤巍巍。 “阿蟒怎可如此草率!!!这陈实虽说沉迷颐晴的美色,但却不完全是那好色鲁莽、见色忘义之徒!本宫当初再三嘱咐,切不可贸然与之接触,需循循善诱,因势利导。怎地不待我来就做出这般决定。”莫若离将书合上,起身移至窗边,推开窗扉,寒风灌入,轻雾向着窗外弥散去。 “这锦州城内,怕是以后再无陈家了。告诉阿蟒,放弃与颐晴有关的所有人,抹杀之,大军班师回盛京,今年过个安稳年吧。” 莫若离远望浩瀚天际,秋高气爽,繁星如洗。星光璀璨,却疏冷的很。星辉闪灭,只冷眼旁观这世间的恩怨情仇,无欲亦无情。 寅时白鹿楼鲲鹏阁 “阿难,细作传来消息,金国大军开始分批班师回盛京了,这是怎地了?”九儿不解的问道,同时放飞手中信鸽。 “呵呵呵,有趣,看来是遇到对手了。”苏景年抿一口琉璃盏中酒,悠悠道。 “???”九儿惊呆了,连大金第一勇士阿什库,阿难都不曾以对手称呼之,怎么在这小小锦州就遇到了对手??? “阿难,是不是陈太守临阵反水?给金狗通风报信了?”九儿气急跺脚。 这个陈实,身为重镇太守,据守锦州,协理周边十四镇,却沉迷金国细作青楼舞女颐晴之美色。 如果不是阿难早在他身边埋伏眼线,发现这颐晴来历有疑点,长线钓鱼,坐实颐晴细作的身份。 怕是再晚月余,这陈太守肯定耐不住颐晴的哀求,会主动将锦州与十四镇拱手相让。 “不会。他全家八十六口,早已被我用药严密控制。颐晴固然是他的红颜知己,可是高堂、发妻、子女、亲朋好友,亦都是他的牵挂,他知道我的手段。杀人诛心,背叛我的人,我会让他活着比死了还痛苦。”苏景年把玩着琉璃盏,睨了眼杯中酒,随即阖眼饮光。 “贴出皇榜,陈太守诛杀金国细作颐晴,护锦州百姓安康,本王赐黄金万两,良田八十亩,牲畜一百头,愿锦州与十四镇百姓以陈太守为榜样,守护家园,抗击外辱。” 放下手中酒盏,走向窗边,“九儿,我不想在锦州城中再看到陈太守家中的任何一个人,陈家因诛杀金国细作,被金狗灭门,全家八十六口,无一幸免,行凶金狗被守城将士诛杀,尸身挂于城门示众。下去吧。” “是,九儿告退。”九儿闪身出了窗外,消失于夜色。 “王爷,忠耀求见。”忠耀于门外轻敲门廊,轻声道。 “进来罢。”苏景年不打算回头,继续远眺。 “王爷,皇上三日前下诏,下月月中,天京设宴,邀约王爷、四王爷以及吐蕃、大金的皇室代表,在天京过冬避寒,太后传话给王爷,请王爷亲笔修书一封,说自己身体不适,需在北京疗养,无法远行。”忠耀如实秉道。 “呵,老皇帝还真是心急。回复母妃,这鸿门宴怎可少了本王。收拾细软,天亮启程返回北京,待本王告别母妃后,即刻动身南下。”苏景年歪嘴笑道。她亲爱的母妃,一直如此,未曾变过,自私且冷血。 第5章 枫林参计谋,美人计中计 伴随着达达的马蹄,锦州逐渐从视线中远离。 两个侍卫驾驶着马车,一路向南。车内坐着苏景年、九儿与忠耀。 九儿再深深望一眼这座也许她再也不会到访的城池,不舍的落下手中的车帐。 苏景年靠在软木榻上,闭目养神。忠耀用铁钳拨拨火盆中的炭,让火势旺起来。一时间这小空间里天地静谧,只能听见三人的呼吸声、炭火的哔啵声、车外的马蹄声。 九儿有点伤感,也许是因为正在离开了一个刚刚熟稔的地方;也许是因为将要回到一个从未喜欢的地方;也许是因为阿难不久后就要只身前往风波暗涌的天京;脑海中纷纷乱乱,思绪万千。 其实对九儿而言,这些她或经过,或驻留的地方,无甚什么区别,她乖乖的扮演着过客的角色,像踽踽独行的时间旅人。 在孤寂的夜晚,能等到阿难为她点起的,一盏归家的明灯,九儿已心满意足。只要阿难在,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想着想着心里也就没有那么不舒服了,想着想着九儿靠着她的阿难沉沉睡去,把悲伤与酸楚遗忘在梦里。 忠耀暗中看了眼王爷与九郡主,憨笑思衬着此行路途遥远,横贯大齐南北,颠簸是少不了的了。而皇上定会利用这次机会,大做文章,一旦入了南国地界,皇上为刀俎王爷为鱼肉。看来这些年的付出,也该是到了获得回报的时候了,荣归故里,光宗耀祖的日子想必是不远了。 勾勾火钳,添炭入炉中。 从锦州到北京,最快也要十日,而从北京到天京需要二十日。为了按时赴约,苏景年必须日夜兼程。 是夜,一行人因着赶路,错过了投宿驿站的时辰,只能在官道旁的枫林歇息过夜。忠耀与两个侍卫拾来枯枝与柴火,又猎了几只兔子和山鸡,也算安逸。 忠耀三下五除二点燃火堆,开始烤收拾好的兔肉和鸡肉,落叶枯枝与肉孜的香气,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篝火将黑夜点亮,驱散着周身的凉意,火堆边的树木被火光照的影影绰绰,火苗与树枝随风不安的飘摇。因着王爷马上要动身前往天京,一去吉凶难测,各人心知肚明,都没心情聊天打诨,气氛着实压抑。 苏景年在远处空地迎风而立,背着双手,抬头昂视天际。 赤色外袍与黑发不时被风轻轻吹起,深秋的枫林一片金红相映成趣,风起叶海沙沙作响,风停落英缤纷。晚枫被晚风荡起或抛弃坠地,身不由己。苏景年双眸流转于星海,与众晚星互相辉映,墨瞳深邃,碧眼哀伤。 九儿立在苏景年身后默默的守着她,这是第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她早不记得了。 “九儿。”苏景年低声唤她。 “阿难。”九儿甜甜回到。 “知道为什么我说在锦州遇到了对手么?” 九儿皱眉咕噜道,“九儿愚钝,百思不得其解。怎地金狗会察觉到陈太守投诚是你下的套儿?阿难的计划很周密,我方与陈太守也都没有泄露半丝风声。陈实投诚是对方苦心经营的必然结果,按常理金狗是断不可能发觉此举是阿难的将计就计。可金狗既得了陈太守的锦州军政机密,怎能放过锦州和十四镇这么大块肥肉?” 苏景年叹道,“此人定是从陈太守提前投诚的举动,看出了端倪。做得了锦州太守,陈实也可以说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这点相信对方早已知晓,所以颐晴的美人计最要命的就是知己贴心,她与陈实的相知相爱不止于露水情缘,更是二人理想抱负、处事理念的深层次契合。陈实这人也算将门之后,肚子里还是有自己的一杆秤的,故即使是为了毕生最爱而卖国求荣,陈实也需要一段时间来,从长计议,说服自己。正是这个提前投诚的举动,让对方警觉,此中有诈。” “可,可是我们为陈太守准备了很合理的理由,放出消息说王爷打算召几路太守回北京商讨通商的事宜,一去几月。让他的提早投诚有理有据,对方的怀疑没有根据的呀!”九儿分析道。 苏景年笑说,“这就是我称呼对方为对手的最根本原因。” “在瞬息万变的政坛与战场上,最不该被信奉的两个字,就是偶然。偏偏在金军打算南袭的时候召见各路太守,一般的谋士会接受这个理由,看作是偶然发生,麻痹自己,必然赶在陈实回北京前发动战争,否则一旦陈实进京,会错失冬季大战的最佳时机。但智者深虑,事情的所有可能性都会在脑海中一一演化,这个看似偶然的理由,在他眼里不过是猴子把戏,拙劣的很。甚至。。。” 苏景年顿了顿,皱眉说道,“他如果足够敏锐,提前投诚的任何理由在他眼中,都不成立。” “咕咕咕”,“嘎嘎”,“嗷呜~~~”,远处林子里不时传来鸟鸣与野兽的低吼,忽远忽近,草丛里时隐时现幽绿色的光芒,野兽们暗中窥探着这几个外来客,伺机而动。 九儿抖了一下,伸手拽着苏景年的袖子。仅仅听阿难口述,她还是能感受到不小的震撼。当时热闹繁华的锦州城内外到底是暗藏多少漩涡???这些涡旋或明或暗,卷动着金国与北域的战争,士兵与百姓的生死,还有锦州的存亡,一切尽在朝夕间,变幻莫测。 苏景年摇头笑说,“施此计者,狡猾敏感,智虑缜密,却又步步为营。我虽戳穿了对方的美人计,又策反了几欲投敌的陈实,迫使对方的里应外合的计谋落空,避免了一场恶战。但细算之,是我棋差一招,败了。 苏景年眯着眼想到,这世间居然有一个如此聪明诡谲的敌人存在,她好斗的血液止不住的沸腾起来。这一世她还未遇到此般难缠的对手,竟然可以与她互相参破意图,这初次过招,因着自己的轻敌,败下阵来。 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我败在轻敌,欲获取战事主动权,打破对方主导的节奏,诱使对方在准备妥帖之前提前来犯。自以为是的让陈实突兀的提前投诚,惊了猎物,错过了痛击金军主力的机会,是我输了。” 金人得到伪造的军政机密,虽是内容与实际情况在关键位置存在差别,但是为了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七分真三分假。也足够对方借鉴吸收的了,里面记载的农工商发展脉络、屯兵的分布以及训练等内容,对从游牧文化转型农耕文化不足二百年的金国来讲,也算是不小的一笔财富。 不过能避免战事,算是功德一件吧,苏景年宽慰自己。再诡谲的计谋,再勇猛的武士,战场上,生命的死伤避无可避,家庭的毁灭免无可免。 “所以。”苏景年沉声叮嘱道,“九儿你一定要记住,万事万物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劳什子偶然,所有的偶然都只是必然。” 九儿今年才十四岁,还未及笄。不免性子里有着少女的天真烂漫,青春少艾,这样的九儿很美好,好似光芒万丈,周身都散发着活力的气息。苏景年两世活了将近五十年,早已经忘记了自己年轻时的模样,或者说即使在年轻时,都沉陷在苏氏、北域的明争暗斗里。 可是这样的九儿,更让她心疼不已,为了自己和北域,付出了太多太多,耗费了最美好的时光,压抑着最纯真的自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有个尽头。 “哦,九儿受教了。”九儿拧眉道,没想到金国居然有这样厉害的谋士,啊不,智者!她也要多多学习,好让阿难刮目相看呢。 “王爷,郡主,来吃肉啦~”忠耀举起手中喷香的兔子,唤主子们来用餐。 “好,这就来。”苏景年言罢牵着九儿,往营地走去。 连续几天日赶夜赶,一行人几乎没有在驿站投宿过。现下马车疾驰,驶入蓟县地界,离北京不远了。 苏景年放下手中书本,看了眼酣睡的忠耀后,转头看向百无聊赖的九儿。 第6章 神州大势初成,九儿临危受命 九儿感受到苏景年的视线,一下子来了精神。 “阿难,这次去天京,还是带上十七和廿九吧,他俩的功夫精进不少呢。”九儿自豪的推荐着自己管控的暗卫中,最得力的两员大将。阿难的安危比一切都让她重视,还是及早把心腹暗卫安排给阿难才是,晚了她又要念叨了。 “恩,好。”苏景年回得干脆彻底,让九儿愣了愣。 旋即继续说道,“这次我去天京,最短一个月便可启程返回,最长则遥遥无期。我把这北域托付给你,可好?” 苏景年听到九儿主动提及去天京的事情,正好顺藤摸瓜,怕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提起,小丫头又要耍性子了。这句话讲的轻声细语,似问非问,几乎全是命令的成分。 对面榻上的忠耀自顾自的打着鼻鼾,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阿难,九儿,九儿。。。”九儿低下头,嘟起小嘴,扯着袖子。 “九儿晓得了,一定帮阿难打理好王府事务。”九儿憋了半天,别扭的说道,泪花在眼里打转。 天知道她有多舍不得与阿难分离,又多么害怕皇帝老儿难为她的阿难。她不要继承北域,成为一国之主。她只是王爷的义妹,小小的民间郡主,她只要跟阿难在一起。 “呵呵,小丫头还跟我耍心眼。”说完苏景年刮了九儿鼻子下,笑着说道,“九儿年纪虽小,可是冰雪聪明,怎会不知我言中之意。” “与战事有关的事情,可以找骠骑将军,风将军商议,他从小跟随老王爷南征北战,战功赫赫,为人沉稳,可信可靠。” 苏景年正经的说道,这样正经的她,实属罕见。 “其他事务都可找王岚王丞相商议,老丞相一生廉洁清明,忠心护主。这两个人是北域的主心骨,你之前都见过的,我也都打了招呼。你要与他们同气连枝,掌管好北域,更要好好护着他们的安危,不能给贼人任何机会。我也会按时与你联系,为你出谋划策的。” 苏锦年左手轻轻放在九儿肩上,悉心嘱咐道。 “你要记得,北域交到你手上,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想要动你的人,与要害我的人无异,在他行动之前就要除掉,连根拔起。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退一万步讲,即时是我母妃,也断不能姑息纵容,懂吗?” 苏锦年深深地注视着九儿的双眼,她要在这双年轻却又固执的眼睛中找到哪怕一丝确定的讯息,只有这样她才能以赴死之心前去南国,赴什么避寒之约。 “九儿,晓得了。”九儿重重点头,吸吸鼻子,将泪憋了回去。她不要因为自己的小性子,让阿难担忧,当下暗下决心,誓必在阿难平安归来之前,守护好阿难的北域。 “这才乖。”苏景年宠溺的笑着,揉乱九儿的刘海,“我相信我的九郡主,一定能把北域打理的比现在更好。” “哼!你就会欺负我!”九儿鼓着腮,伸手捋着刘海,对苏景年翻白眼。 苏景年邪笑着,“而且,我是谁?老皇帝要是敢动我,我就让他尝尝人间炼狱的滋味。” “额。。。”九儿不禁打了个冷战,臭阿难一肚子坏水儿,这会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也不知道南皇那老头扛不扛得住。。。 不是苏锦年多么的想去四季如春的南国过冬,细细分析不难看出,这次的宴请是名副其实的鸿门宴。 各国皇室如若按诏派出本皇室的代表,南皇可以堂而皇之的将其留作质子,要挟各国。或者像北域这种一脉单传的,说句不好听的,直接找个借口灭了算球。 北域如若听闻自家王爷没了,势必大乱,正好予以南皇口实,直接削藩,收回政权、军权。 不按诏赴约的或找些杂七杂八来赴约的,南皇直接扣他顶藐视天恩的帽子,昭告天下,举兵伐之,杀你百姓,掳你城池,你也得乖乖忍着。 最后的结果无非是赔付南国大笔银两,接受诸多不平等条约;或者是就此消失于九州。 什么???南皇为什么敢这么做??? 南国对内拥着大齐正统的名号,北域、西疆必须听其号令,否则就是忤逆谋反,大齐子民人人得而诛之,占尽天时、人和。 对外齐、金、吐蕃三国鼎立,互相钳制,而大齐占据富庶的九州东南部,农耕文化源远流长,人力、物力、财力单挑金与吐蕃任意一国,不在话下。 诸国中最悲剧的,要数北域了。首先子嗣单薄,到苏景年这代直接成了一脉单传,她的皇叔皇姑也都是比她父王还短命,还未有子嗣,都早早撒手人寰,北域皇家这一脉传到苏景年手中实属不易。 再者就要说说这北域坑爹的地理位置了。 北方直接阻碍大金南下的步伐,西方与西疆全面接壤。 西北方虽然只有少部分地域与吐蕃相连,可因着西疆与吐蕃间有绵延千里的横断山脉和长江天险做天然阻隔屏障,吐蕃欲扩张,也只能在与北域相连的那一小片地域做文章。 而最最让苏景年头疼的莫过于整个北域腹地是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南国面前的,一马平川,无任何天堑或高山阻隔,南国军队可以轻而易举的渗透北域防线。 每每思及此处,苏景年都不得不佩服齐高祖的睿智,为嫡系扶持了西疆与北域这两个抵御外族的屏障,更为嫡系埋下了绝妙的削藩伏笔。 南国弱,北域、西疆可替其抵御外辱,不断损耗藩国与外敌的根基;待南国积累财富、富强民生,则削藩集权,灭蛮夷,皇权集,盛世水到渠成; 基于此种思想,在分封同姓兄弟时,无论是西疆还是北域,与南国的接壤处,皆是平坦无垠的平原,南国却占据着易守难攻的要塞和几大天险,我打你长驱直入,你打我先过了崇山峻岭、滔天湍流先,南国又占尽了地利。 至此,南国对内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对外三为一体,屹立不倒。 一言蔽之,可怜的北域被四方势力环绕,更受制于承袭大统的南国,可谓如履薄冰,如若一着不慎,必然首当其冲,遭受灭顶之灾。 老皇帝的这纸诏书,仿佛为下一幕腥风血雨的大剧,拉开了厚重的序幕。历史的转轮吱嘎作响,任谁也无法阻值其转动;而生与死、恩与怨、情与仇编织成一张巨大、漆黑的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天下,这九州,怕是分久必合了。 苏景年没办法按照她母妃的指示,为了自己的安危,而不顾北域百姓和将士的性命。她确实有着冷血杀虐的一面,但不是用在无辜的子民身上。九儿虽小,但是慧根不差,加上两位肱骨老臣的辅佐,还是让她很放心的。 此去一别,何时归? 苏景年撩开窗帘,路旁的树木和行人映在她眼里,然后飞速离去。脑海中欲幻化着路人的身影,却怎么也成不了形。 不知为何,苏景年怀念起那一袭白色身影,清冷出尘,只一眼,便已刻在心里,每每想起,就在眼前。 苏景年阖眼颂道: “安敢身独完, 相顾玉颜残。 岁岁离别苦, 不若不相见。” 此时远在两千里之外的大金盛京---阿勒楚喀城,金殿内风起云涌。 第7章 盛京大殿多方论政,长姐如母十二请缨 阿勒楚喀城上空乌云密布,天地间飘着鹅毛大雪。阴霾的天色下,漫天的羽片如梭若织。 灰墙黑瓦的宫殿在寒风中岿然不动,天地一片银白。 往来的宫人们呼着白气,踩着吱嘎作响的积雪忙忙碌碌。 这雪已经连着两日未曾停过,前脚刚刚扫开道路,后脚又积了起来,真真是天公不作美,恼人的很呢,希望是瑞雪兆丰年吧。 金殿内香雾缭绕,四周漆架上的炭炉,火苗正旺。火光映的殿内光明万丈,皇位正上方悬着的功德无量匾金漆灼灼,龙塌后方的日出云海图更显豪气震撼。 纯金打造的龙塌上,金武帝莫拉乎尔-天旻斜卧于虎皮上,一手撑头,一手在体侧轻拍,双手十指戴满各色宝石戒指,双眼微眯,似寐。 武帝头戴赤金色貂帽,小麦肤色,高额浓眉,鹰钩鼻,络腮胡。身着金色丝绸龙袍,领口、袖口、袍角装饰着雪白色貂绒,龙袍胸口绣一团暗金色坐龙,张嘴做咆哮状。玉带镶满金丝玛瑙,带一柄掐丝珐琅装饰的月牙短刀。肩披一条栗色狐狸皮,脚踏布满金丝云纹的漆色高靴,威仪华贵尽展无疑。 龙塌台阶下,大臣们混作一团。 “皇甫!你个老匹夫!!!”赫舍里怒不可遏,上身被富查紧紧抱住,但是这完全不影响他的断子绝孙腿蹬向皇甫老爷,左腿才落,右腿又起。虽踢到的只是空气,但这一连套动作,看起来十分滑稽。 “你说你安的什么心?!恩?!齐国狗皇帝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猪油蒙心,欲谗言哄骗陛下派二皇子南下赴约!!!如若二皇子被挟做质子,你如何向大金先帝和列祖列宗交代?!!!”赫舍里心里明白的很,所谓的邀约是南皇欲试探各国实力之举,亦或是想要挟持质子的小把戏。 但如果皇上派二皇子前去赴约,在归期不定的情况下,二皇子势必错失皇储的争夺。他拼了这条老命都不能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长公主以及赫舍里、富查二族的付出断不能付之东流。 “别打了,别打了。”富查老爷是个嘴笨心实的人,作为二皇子的大娘舅,他也断是不赞成派出二皇子去赴约的,可是吵架吧,他嘴笨。打架吧,他一把老骨头,伤筋动骨可是要不得的。只能熊抱住赫舍里,不然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对面的地上,皇甫老爷捂着左眼,口中喃喃,句不成句,人还在处于迷茫中,身边围着一群关心他的大臣。 回想刚刚,他只是谏言应该派出皇室代表去南国避冬,推荐二皇子塔河。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对面大臣列首的赫舍里好似发疯般冲上来就是一拳,打得他七荤八四,脑海顿时短路。 看见皇甫老爷挨打,大殿轰的一声炸开了锅。两列大臣们纷纷按照阵营站队,掐腰开骂,也不乏动手开撕的,也有冷眼旁观的,场面好不热闹。 大皇子安巴、二皇子塔河、十二皇子依巴图三人立于龙塌侧前方。 大皇子担忧的看向下面混乱的群臣,一筹莫展,众臣都是大金的人才,这要是打出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二皇子望着殿外,眼神阴狠,心想着,派我去?哼,休想。 十二心身一体,作壁上观。 大皇子、二皇子因着是皇储的热门人选,才能大殿参政。而十二皇子在大殿出现的原因,表面上是他和长公主莫拉乎尔-若离均是先皇后所出的嫡子,身份尊贵。实则是长公主在外辗转多年,为武帝寻找各种长生不老药换来的恩德。 “够了。”声音大小,恰当好处,殿内众人先是一阵错愕,继而纷纷跪下,前身贴地,双手叠于额前。“陛下!”打斗叫骂声,归为整齐划一的一声颤颤巍巍的陛下,再无多言。 武帝打个哈欠,睁开三角眼撇了一眼殿下众臣,又阖上。起身抻个懒腰,拍拍将军肚,好似一只贪懒的肥猫。 恹恹的说道“赫舍里、富查,你们说,不派二皇子,那派谁去合适呀?” “臣以为,大皇子乃最合适的人选。” 赫舍里赶快回到,“大皇子是诸位皇嗣中最年长者,见多识广,又有大智慧。而且为人敦厚恭谨,最适合南下赴约。” 言下之意,老大岁数大,不易被南皇腐蚀蛊惑,为人老实谨慎,不会做出危害大金国的事情,至于什么大智慧,纯属马屁。 “哦?”武帝睁眼,挑眉看向赫舍里和富查,一副玩味神情。 这两个老东西,不赞成派老二去,却赞成派老大去。平素里处处针对老大,现下却厚着面皮开始夸赞老大,真是当他这个皇帝是昏聩无能的老头了。 还有,这编瞎话的本事也是愈发的炉火纯青了,就安巴那优柔寡断的心性,一根筋的头脑,也能称为大智慧?呵呵呵呵,这个是朕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富查流泪哀道,“这话不是臣说的啊,臣冤呐。。。”} 武帝不语,片刻后看向众臣,“呵呵呵,除了安巴和塔河,众卿家可还有推荐?” “额。。。”大殿一片沉寂,众臣猜不透皇帝的意图,不敢贸然接话。 阿什库抬眼环视众人,随后抬身秉道,“陛下,臣推荐长公主前去赴宴。公主在外多年,谙熟九州文化,尤其是善于与汉人打交道,是做使节的不二人选。” 。。。。。。。。。。。。。。。。。。。。。。。。。。。 大臣们思衬着,一个常年在外替皇上寻找长生不老药的女娃???也罢,既不会影响到大皇子和二皇子的皇储之争,又能让皇上尽快对长生不老死心,一举两得。 古往今来,多少帝王,哪个能长生不老?不乏迷恋仙道,用药伤身的,亡国的例子也不是没有。 赫舍里要急疯了,阿什库这条疯狗是怎么了?怎么舍得让自己一直迷恋的长公主殿下去南国赴宴?长公主天姿绝色,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这可如何是好,如果我全力阻止,或者在最坏的情况下让二皇子出使,那么长公主的险境就能化解。 可公主不知为何在昨晚传话,倘若有人举荐她为出使人选,我与富查二族不许出言辩驳。这,这是要如何??? “恩?长公主?”武帝眯眯眼睛,似不解的重复道。 心里的算盘却打的噼里啪啦,阿什库的建议其实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自从先皇后完颜霜甯去世后,长公主性情愈发冷冰,与他的父女之情也愈发的淡漠了。 而且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一个公主最大的使命和任务就是和亲了,父女之情好不好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此行能与南国或者其他地域的王族结成一门亲家,那么也算是在敌国权力中安插一枚棋子,也是一桩美事。 这阿什库提出派若离出使,想来也是被朕那孤傲的女儿拒绝的次数多了,索性来个眼不见心为净了,借势让公主远嫁吧。 可朕这长生不老药。。。。。。 武帝正在肉疼自己的长生伟业,十二却以为,他的父皇是铁定要派他皇姐出使的了。 皇姐容颜倾国倾世,如若出使,必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这怎么可以!自从母后去了,盛京又发生了血月事件,母族完颜一族折损将近八成,几近灭族。 皇姐与我在这人人势利、冷漠的皇宫里,相依为命。她的付出与隐忍,她的凄苦与坚韧,我这个弟弟比谁都懂。我莫拉乎尔-依巴图,作为堂堂七尺男子汉,绝对不可以再让皇姐受到任何伤害!!! 阿什库这个废物!!!还妄称自己是什么大金第一勇士,呸!定是因为长姐三番五次回绝他的求婚,他居然趁此机会欲加害之,真乃是小肚鸡肠,心胸狭窄之徒!!!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十二言罢转身双膝跪于龙榻前。 “说!”武帝不耐烦的吼道,这个十二,怕是又要哭哭啼啼求朕不要派他长姐出使云云,一个堂堂皇子,遇事如此急躁,难堪大任,看着就心烦的很。 十二强忍泪水,挺直孱弱的小身板,双目炯炯望向武帝,沉声道。 “父皇,儿臣愿意出使南国!!!大皇兄与二皇兄参政已久,是我大金脊梁,万万不可被挟持成为质子!长姐一介女流,就算熟知汉族文化,可毕竟是女子,在外多有不便,而且她还要为父皇寻求那长生不老药呢。父皇的长生是整个大金的期盼,更是日后我大金入主中原必不可少的条件啊。儿臣清闲,参政的时间又短,少了我,朝政不会受到影响。而且儿臣是嫡子,出使更能表达我大金之诚意,彰显我大金之气节!请父皇派我出使!!!” 一股脑将心中所想表达出来,十二此时的手心满是汗水,既紧张又害怕。 武帝显然被只有十五岁,平时弱里弱气的十二惊了一下,然后立刻掩饰过去。抚须笑道, “好,好,好,哈哈哈哈,想不到十二这些日子进步如此神速,心思是愈发慎密了。为朕、为大金、为你的皇兄皇姐思虑的如此之多,真是我的好皇儿。就按照你所言,由你作为大金皇室代表,出使南国赴宴。记住,你是代表着整个大金国,万万不可失了气度礼节!!!起身吧。” “谢父皇!儿臣定不辱使命!!!”十二磕头,松气口回答道。起身后回头深深的剜了一眼阿什库,就这德行还想要做我姐夫?!!!做梦罢!!!。 阿什库此刻的内心,其实是崩溃的。是长公主下令,让他在皇上面前推荐长公主做使节出使南国,他也不懂公主是何意。 可公主一向神机妙算,多智近妖,他这个老粗只能照本宣科,依命而言。 看十二皇子咬牙切齿的样子,我这下可是完完全全的把我的未来小舅子得罪了,真是哑巴吃黄连。 大殿下有几位老臣的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好在十二皇子挺身而出,他们的长公主,算是保住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也都暗自松了口气。 皇甫老爷心想,方才真是好险好险。不知此时长公主已经到了哪里,得赶快把十二皇子出使的消息送出去,好让长公主早做准备。 第8章 凤栖宫往事重现,道是无晴却有晴 长江入海口 水汽弥漫,烟波浩渺。江水浩浩汤汤,奔腾入海。 海风徐徐,一艘大船正欲沿江而上,目的地是大齐国都---天京。 天空偶尔出现几只觅食海鸟,飞过时都要打量这艘宏伟的大宝龟船。 船身长三十四丈,阔八十八丈。水上两层,水下一层,九桅挂十二帆,正在全速前进。 船主的门廊响起了敲门声,“咚、咚、咚。” “进来。”冷傲孤高的声线响起。 “公主,十二皇子不出所料自荐出使南国,几日前已经动身了。” “好,知道了。”莫若离抬盏啄了口杯中茶,眼神始终徘徊在手中书籍的字里行间。 这本颐晴用生命换来的假情报,精妙非凡。里面关于农业、商事、军战等记载,都让她耳目一新。尤其是关于建筑工事、水利桥梁等的描绘,更是让莫若离吃惊不已! “锦州白氏布庄传来消息。八天前有人用黄金购买了一批蜀锦,而且还打探公主的消息。来人是来福秀场的伙计,言明他家老板姓苏,单名难。对蜀锦非常的感兴趣,希望结识白氏的老板。”墨殇继续低声道。 长公主曾经吩咐过,有任何人打听起自己,要第一时间的告知她。 这个苏难我是有印象的,就是白鹿楼遇到的那个半瞎登徒子。当初公主放他一马,怎地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偏要闯进来。这下子犯了公主大忌,不死都难。 “哦?”莫若离的玉指轻滑,翻开书的下一页。 读了片刻,再翻一页。 “随他去,退下吧。”莫若离道。 墨殇惊了下???随他去???之前来打听公主身份的人,不是杀了,就是找个机会让其身败名裂,怎么这么轻易的就又放过了这人??? 而且。。。刚刚公主的眼角是弯了下吗???公主是笑了吗???额,墨殇打了个寒颤,怎么可能!!! 从她跟随公主至今,公主只会对着十二皇子笑,其他时候都一副死脸,自己肯定是看错了!!! 退出房间的墨殇,懵懵懂懂,差点与前来伺候公主用膳的墨羽撞了个大满怀。 墨羽见她呆呆傻傻的,与平日波澜不惊的样子完全不同。 忍不住调笑道,“矮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威武霸气的殇侍卫啊。这是怎地了???如此不小心?莫不是还没有习惯这水波摇曳?还在晕船呢?咯咯咯~~~” 墨殇翻她个白眼,这墨羽哪里都好,就是嘴巴不饶人。 “呵呵呵呵呵呵呵,是了,还晕船呢。我呢,自然是比不了墨鱼侍婢,来到海上,也算是回了趟老家了呢。”特别的咬重’墨鱼’二字,说完拔腿就跑,才不要给死墨鱼机会继续嘲讽人家晕船呢,哼。 这回轮到墨羽呆了,这墨殇闹哪样???平时几天都不蹦不出一个字儿,怎么今日这么反常???是晕船吧???嗯嗯嗯,肯定是晕船了,可怜的殇侍卫,晕船晕的脑子都不好使了。。。。。。。。?!!!等等?!!!谁是墨鱼?!!! 这厢边,苏景年前脚刚刚踏进王府,就被太后请至凤栖宫用膳了。据来请她的宫人说,太后和侧王妃已经等候多时了。 凤栖宫 太后与侧王妃坐于桌前,桌上摆着几道家常小菜,都是苏景年平素爱吃的。热了又热,生怕凉了要失礼主人,也体现了太后一向的节俭。 慕容雪晗端坐主位,阖眼默念着佛经,手中一百零八颗小叶紫檀念珠不停流转。虽已经是过了不惑年华,可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反而气质举止愈发出尘淡然,宛若久酿的美酒,历久弥新,更显香醇。 她的五官与苏景年有七分相像,少了苏景年的棱角与凌厉,多了一份妩媚与妖娆。 今日,她与往常一样,着最爱的石榴红色宫装。两袖绣五彩凤凰,头顶盘着云飞落瀑髻,不做过多装饰,只带一只飞凰展翅钗,却显得华美异常。 坐于左手客位的侧王妃慕容云,一身青翠,梳着惊鹄髻,头戴一朵淡紫色红番花,清丽脱俗。 时不时似不经意的望向门口,即想尽快的看到那朝思暮想的小人儿,更怕惊动了太后。 “母妃、云姐姐!久等啊!”人未至,声先至。 来人大步流星,笑意盈盈。眨眼已经自顾自地坐在了右手边主客位上。风尘仆仆,却精神饱满。 “还知道我是你母妃?”太后缓睁双眼,撇了下苏景年,幽幽道。 “母妃,阿难刚刚回来。。。”慕容云担忧的看着太后。这两母子,这几年是愈发的互相不对付了,见面一定要呛几句,只是这小人儿马上就要南下了,何必。。。 “呵呵,是了,儿子再混,总还是要记得,是谁的儿子的。无论何时,母妃都是儿子的母亲,儿子都是母亲的好孩儿呢。” 苏景年不再看她难缠的娘亲,抄起饭碗开始猛扒,这么多天没吃到自家的饭菜,她想的紧呢。 慕容云挑着苏景年爱吃的,不断的为她布菜,眼神里满是疼爱,小人儿在外都饿瘦了。 苏景年则头不抬眼不睁的风卷残云,两腮因吃的太急鼓起来,好像一只拼命咀嚼的仓鼠,脸蛋上更是黏上了几粒米饭,俏皮可爱的很。 “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呢。”慕容云无奈的一边用帕子给她擦嘴,一边柔声嘱咐道。 太后睨了一眼狼吐虎咽的苏景年,低声道:“阿九怎么没来?几日不见,小丫头连最起码的礼仪都忘了,当真是愈发的不把我这个太后放在眼里了。” “九儿旅途劳累,我让她歇息去了。我走的日子里,朝堂上的事情九儿会处理的。母妃就安安稳稳的管理好王府后院事务就好。其他事务不劳您费心了。”苏景年被突如其来的追问噎到了下,没好气的皱眉答道。 “恩,对了。这次南下,还有件要紧事。据说有人在天京京郊见到了师傅,我正好顺路探寻。”苏景年抬头凝视太后,嘴角划过一抹邪笑。她倒是要看看,老狐狸能假装平静到何时。 “呲,她?”在她母妃脸上没有预期的震惊与慌乱,一声冷笑后,带着明显的嘲弄之意。 “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找她,作甚?医术你早已超越她,至于武功,该学的不是都学了么?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出面解决??” 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是你以为,一个破心在哀家心中有什么特别的位置???” 慕容雪晗美丽的容颜明显的表现出浓浓的厌恶与嘲笑,好似再说下去,她就要吐出来般。 “既不爱,又不放?为何要这般折磨她???”苏景年怒问道,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够吗? 最是见不得她母妃每每听到破心时,这般嫌弃、厌恶的表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母妃,怎能如此的绝情狠心?! 师傅当年重伤负气出走,脸上的哀伤与绝望至今历历在目。苏景年不懂,这么多年过去了,母妃为何仍然执着,仍然癫狂。 “放?!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凭什么放?!!!”慕容雪晗被自己女儿责问的话刺到了心底最深处的伤痕,整个人歇斯底里起来,脸上的肉扭曲在一起,手中的念珠此刻被撵得嘎嘎作响,诉说着主任的愠怒。 慕容雪晗怒目圆瞪,声嘶力竭道,“如果不是破心这个贱人!!!阿霜怎会离开我?!!!” “她既然教会了你武功医术,就没有再在这个世界存在的价值了!!!就该跟苏辰缪一起死在锦州!!!呵呵呵,不过活着更好,活着才会疼!!!你放心,我跟她说的很清楚,这辈子我都不可能爱她,更不可能原谅她!我要让她尝尝,这焚心剔骨的滋味。哈哈哈哈哈。”慕容雪晗咬牙说道,随后满眼阴狠的狞笑着。 “呯!!”苏景年怒起拍案,“疯子!!!”转身就走。她母亲怎么敢在她面前这般肆无忌惮的提起这些往事。 十三岁那年,父亲战死。小小的苏景年肩负起整个北域,面对娘舅慕容雷幕一党的胁迫,面对虎视眈眈的金人,她都一一扛下来了。 但破心的出走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她不懂,那么爱护她娘亲和她的破心,为什么选在如此凶险的环境下,毅然决然的离去。 直到多方查证,一个不小心听到了太后与破心争吵的凤栖宫小太监,道出了实情。 当年王爷薨后,破心第一时间赶回王府欲安慰慕容雪晗,却被其从头到脚奚落一顿。慕容雪晗更是言明,这么多年她从未曾原谅破心,她恨她当年拆散了自己和阿霜,她对破心从始至终只有憎恨与利用,再无其他,就算是苏辰缪死了,就算是天下人都死了,她也不会爱她,她让她滚。 每每思及此处,心中都会隐隐发疼。为了破心、为了娘亲、为了爹爹,也为了自己。她娘从未曾爱过除了阿霜的任何人。 往事如此不堪回首,纵使回首又如何?人已不在,奈何,又奈何,徒留下无尽的遗憾与悲怆。 苏景年出了凤栖宫,在夜色下茫然的走着。如果爱会让人变得如此可怕,为什么还这般飞蛾扑火?或许爱字面前,众生低头,不疯魔不成活罢。 “云儿,你怪我吗?怪我没有保住慕容家吗?”慕容雪晗含笑看向慕容云,问道。 慕容云闻言,低眉敛眸,轻轻摇头。慕容家谋反,能留下她已经是姑姑和阿难力排众议的结果。罪臣之女,成为了一生荣华的侧王妃,夫复何求。纵使得不到小人儿的爱,能陪在她身边,也已万幸。 慕容雪晗接着似自言自语道,“你知道毁掉一个人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吗?是让她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呵呵呵呵,我的小阿难,什么时候会被毁掉呢?我真的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她失去理智的样子了呢。毕竟她是我和苏辰缪,两个疯子所生孩子呢,哈哈哈。” 言毕,起身牵着慕容云,往寝宫内殿走去。 是夜,北京迎来了今年的初雪。 第9章 洪泽湖上路见不平,巧识花魁芳心暗许 南国冬日的气候与北域有着天差地别,虽温度不若北域寒冷,却有着自己独特的寒意,侵润在空气里。让北方的来客人,总觉得周身湿乎乎,粘腻腻,冷飕飕的。 苏景年与忠耀乘着由十七与廿九驾驶的马车,一路隐秘从陆路南下。北域使团则从北京经沽口,走水路进天京。 行了多日,一行人到达了洪泽湖畔。 傍晚骤雨初歇,微风中凉意阵阵。只见近处,翠绿皑皑,水草丰茂;远处湖面碧波被风轻轻吹皱,泛起丝丝涟漪,与暮霭沉沉的远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夕阳下的洪泽湖,宛如一张水墨丹青。西方云卷云舒,残阳似血,一片朱红;东边晓月出山,冰盏初挂,满目银霜。一日一月竟同时争辉穹窿,一火一冰在空中博弈。 苏轼的诗句:“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本是描写西湖的句子,却恰恰可以描写当下景色。 苏景年心里叹道,此等美景只应天上有,人生哪能几回寻?前世现代的工业污染和城市发展,毁了太多太多美丽的自然景色了。今世如能寻得心爱之人,与之踏遍万水千山,遍访红尘,就了无遗憾了。 忠耀雇了艘独帆小船,众人带上细软,弃了马车,准备渡湖。 伴随着艄公的号子,小船杨帆起航。 “诶~~~人说洪泽风光好诶~~~千里银波,万里晴嘞~~~人杰地灵,李耳得道;管鲍分金,情比金坚。古城碧涛下,鱼欢蟹肥美;龟山若远眺,谁人不识君。天下湖色何处寻,最是洪泽鱼米情。” 苏景年背手立于船头,晚霞映在她半边脸上,她丝毫不觉,心思想着几日前得来的消息。 完颜离若,金国旧三大贵族完颜氏的庶出之女,是血月事件中,少数的幸存者之一,姐姐完颜宛柔两个月前与金国大皇子成婚。 五年前,完颜离若用完颜家剩下的巨额遗产,在九州各地始设白氏布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甚至远达波斯。为人却极尽低调神秘,听闻过的人少之又少,见过真容的更是无从打听。 这样的人儿,如镜中花,水中月。思慕之时,如鲠在喉,可望却不可得,最是难耐。 落日的最后一缕余晖也消散殆尽,船舶纷纷点起灯笼。银色的湖面映着星星点点的渔火,在夜色下显现出朦胧的美感。 “救命啊!!!救命啊!!!”尖锐的呼喊伴随着刀剑的撞击声,从远处飘来。这样刺耳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尤显突兀。 苏景年心下起疑,莫非老皇帝已然发觉她改换了陆路进京?算了,先过去看看再说。 唤来船家,让他循着声音把船开过去。十七、廿九手按刀柄,严阵以待,只等苏景年一声令下,便要敌人血溅五步。 船家本欲劝阻,但是看着这主仆一行也非寻常人,尤其是那两个带刀的侍卫,眼神阴沉,骇人的很,只能硬着头皮将船驶过去。 待小船行驶了一会后,发现水面上一艘大船,被水中十多条小渔船用铁钩钩实,动弹不得。 而船上打的鸡飞狗跳,众人火拼得正起劲儿。几个丫鬟边逃命边呼喊,而家丁一伙,因为人数处于劣势,渐渐败下阵来,有几个已经挂了彩。另一伙人身着粗布麻衣,身手更是没有章法,全凭人数占优,用车轮阵不断蚕食着家丁阵营。 看这衣着与身手,估摸着是湖里的水匪吧。 “都给我住手!!!哈哈哈,你们的小娘子在我手中!!!再敢动一下我就刮花她的脸!!!”一大汉叫嚣道,右手持刀架在姑娘脖子上,左手擒住姑娘的左手。 一时间两拨人马纷纷定住,家丁见自家主子被擒获,只能将手中兵器颓然扔在地上,不再作抵抗。水匪将家丁和丫鬟押在一边,各个脸色得意,放肆狞笑,完全不在意自己是否是胜之不武。 绿荷和彩莲悔不当初,当初怎地就听从小姐的话,只带了几个武功平平的家丁和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贸然出游。又在贼人来袭时,大意的让小姐受擒。如今如何是好?? 苏景年抬头看向被擒的华服少女,只见她身着丁香色的条纹间色裙,长裙曳地五尺,极尽飘逸潇洒。宽大的袖口用各种不同颜色的花朵袖贴做装饰,尽显女儿心思。 虽然被擒住有性命之忧,一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子中也不见慌乱。但是微皱的淡眉,与轻抿的红唇,却诉说着主人此刻的焦急与无措。五官粉雕玉琢,夺人心魄,实属百年难见的大美人。 “喂!臭小子!看什么看?!再看爷爷的美人,信不信把你双眼挖出来?!恩?还是个独眼龙,那就挖那只看得见的。”大汉见靠过来一艘小船,船头一少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擒住的美人,气急吼道。 廿九上前一步就要飞身上船去教训那个口出狂言的水匪,却被十七按住。 苏景年不怒反笑,“这位哥哥,不知所为何事,要对小美人动刀啊?” “滚!哪里来的鳖孙,敢坏你爷爷我的好事!看在爷爷今晚抢了个漂亮媳妇的份上,你好速速离开,否则要了你的命!!!”大汉威胁道。 “哦?那我要是不依呢?美人难得,见者有份,你能抢,我凭什么不能抢?你问问小美人,比起你,她是喜欢我呢,还是喜欢我呢”苏景年歪头盯着小美人,调笑道。 未央握紧粉拳,心里百感交集。本是偷偷溜出来游玩,不想遇到贼人被擒。恰巧一艘小船经过,本以为对方是正义之士,会出手营救。怎知确是一个徒有容貌的纨绔子弟,不仅不救人,更出言不逊。想来是天要亡我么?罢了罢了,拼了命也要护住无辜的家丁和丫鬟。 紧闭双眼,再蓦然睁开,泫然若泣道,“这位公子,如若爱慕奴家美色,奴家愿任公子处置,只求保我一船仆人平安。” 泪光点点,言语恳切却不失风骨与气节;我见犹怜,却断不是软弱可欺。好一个倾国倾城、外柔内刚的温润美人。 “好,小美人,你要说话要算话哦。”苏景年回她个大大的,灿烂的微笑,让未央片刻失神。 方言罢,只见一只湖蓝色的身影,以迅雷之势空降于未央面前,两手分点大汉双腕穴道。 “啊!”大汉惊呼一声,双手失去了知觉,大刀应声坠地,左手被迫松开了未央。苏景年腾出左手,横击大汉左侧脸颊。只见大汉面部瞬间扭曲变形,然后整个人横着飞出船去,跌入十几米开外的水中,再无声息。 “大当家的!!!”众水匪看着匪首被打飞,一时间乱了套。 这一切都只在几秒钟内发生,待船上的水匪反应过来,欲喊打喊杀,却被跳上船的十七与廿九打的落花流水,求饶声与落水声此起彼伏。不多时便落败,作鸟兽散。 苏景年将未央拉近,并用手指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珠。 “啪!!!”一声清脆的把掌声响起。 “诶!!!你怎么打人!!!我家王。。。少爷刚救了你,怎么就打人呢?!”刚刚爬上船的忠耀叫到。他好不容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大船,抬头就见王爷挨了一巴掌。 苏景年呆愣的看着未央,怎么救了人却要挨巴掌?这什么世道??? “公子趁人之危,先是言辞侮辱,后是动手轻薄,真是当我未央是轻浮低贱、人尽可欺之人。你已救了我仆人,但我未央不是任人宰割之辈。今日以死明志,但留清白在人间。”未央拾起地上的大刀,阖眼流泪决绝的说道。 她这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穴,天下男子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与其苟且偷生,不若清白而死!!!作势就要自裁。 “小姐!!!”绿荷和彩莲惊呼道。 说时迟那时快,苏景年用手直接握住刀锋,将刀夺了过来扔到远处。未央顺势被她拉入怀中。 “别怕,在下没别的意思。如果刚刚冒犯了姑娘,在下向你道歉。生命诚然可贵,应该倍加珍惜才对。”苏景年轻声在未央耳边说道,左手轻轻的拍拍未央的后背。 未央吃惊的看着苏景年流血的右手,感受着她轻柔的声线和后背传来的安抚,心里却漏掉半拍。 “你?为什么?”未央抬头不解的看向苏景年。难道这人是贪图她的美色,让她求死不能?可是言辞如此温柔又对生命有着尊重,这又该如何解释? “是了,姑娘猜得不错,在下是惜花之人,怎能眼看着美人凋落。”苏景年笑着回视未央,墨色瞳孔,尽显清澈。“但是姑娘莫怕,在下家中已有娇妻,不会再对旁人动心思。” 未央听着她的话,好气又好笑。这人的单眼中纵使深邃,却清透异常,完全没有俗世的虚伪与浮华,怕是这洪泽湖水都比不上半分。却每每口出妄言,让人分不清话里话外,是真是假。 这也是第一个见了她未央的容貌,却言明不会对她动心思的男子。 不过,家有娇妻。。。。。。。。。。。。这句话仿佛魔咒一般,不断在未央脑海盘旋,挥之不去。 苏景年见她低首皱眉沉思不语,美人虽好,也不想再多做纠缠。 “既然贼人已退,那么在下告辞。”言罢飞身回到小船之上,十七、廿九纷纷跟上,忠耀只能欲哭无泪的借着扶梯爬回小船。 环着自己的手臂抽去,那人清新的气息也消失了,未央不免愣了愣神。待回神之后,那人的小船已欲掉头离去。 “公子如何称呼?他日再见,未央必定报答救命之恩。”未央跑到栏杆处,不顾形象的喊道。 “苏难。”船头的苏景年回首笑着说道,“告辞。” 微风将她湖蓝色的外袍与白色的发带吹起,面如冠玉,笑若春风。 未央目送小船离开,方懊恼的想起,那人的右手为了救他,还滴着血。自己怎么会如此的糊涂,未曾包扎,就让对方离去呢? 苏难,来日方长。 第10章 司马出世,又遇冰山 告别未央后,小船船头调转,重回航线。划开湖水,继续前行。 忠耀心疼的为他家小王爷包扎了受伤的右手,然后整个人进入了叨逼叨的状态。 “王爷!!!那种人你救她作甚?!让她自生自灭才对!” “哼!人家救了她的命,她还要打人!!!山野村妇,刁蛮任性!!!” “王爷的行程紧的很呢,这等闲事莫要理才对。”云云。 忠耀仿若一只兴奋的苍蝇,围着苏景年不停的念叨。苏景年不胜其烦,双手掩住耳朵,在船上左躲右避。这忠耀年岁大了吗?更年期啊?她现在特别理解悟空看见唐僧时心中的无奈与烦躁。 忽然,借着月亮的银光,苏景年发觉在小船右后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水中闪烁,时隐时现。 “船家,船家!停船!”苏景年喊来船家,问道,“船家,你看那水中是什么东西???” 众人闻言纷纷向苏景年手指之处看去,只见船舷碧波下,一个光点时而发出银色的光芒,时而又隐去,仿佛与天上的皓月呼应一般,美得很,也奇妙的很。 “嘶。。。。。。”船家捋须抽气,瞪大双眼。这,这,这难不成,难不成是?!!! “船家???”苏景年见他不语,只是皱眉沉思,忍不住喊他。 “公子。”船家躬身作揖,“你非本地人士,定是不知这湖中的传说了,相逢是缘,待老朽为你说说,这洪泽湖底的传说罢。” “这洪泽湖水下,可并非是寻常湖泊下面的模样。水下据说淹没着四城五镇,总计九座城池。” “啊?!啥?!这么多城池淹没在水里???”忠耀吃惊的喊道。这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事啊! 船家捋须点头,继续道,“是的,洪泽湖的水位从古至今一直在上升,周边的许多要塞重镇,都因为不断上升的湖水,被淹没代殆尽。古人撤离的比较慌忙,许多古城中至今仍然留存着不少值钱的古物,所以来洪泽湖水下寻宝的人从未断过。这其中最出名的宝藏,在泗水城中,据说得此宝藏者可号令天下,但是具体这宝藏是什么,有说是金银财宝的,有说是武林秘籍的,说啥的都有。我们现下就在那泗水城上了。” “肯定是金银珠宝!!!”忠耀财的憨笑道。 苏景年倒是来了兴趣,金银珠宝嘛,她有的是。不过水下寻宝这类新奇的事,她定是要参合参合的。 打定主意后,对船家吩咐到,“船家,在下觉得既然得见如此奇缘,水下之物又主动显现。如若不将其打捞上来,实属憾事。请船家将船停好,再在下下水探查一番。” “额,可是这水中凶险,又恰逢夜间,纵使宝物发光,可目视能及怕是不过半米,属实危险啊,请公子三思。不如今夜现在此处停泊过夜,待天亮后公子再下水也不迟啊。”船家担忧的说道。 苏景年笑着摇头,“不不,船家此言差矣,这宝物显行,必然只是在这夜里。不然白昼如若现形,怕是早早就被人打捞了去。其独独在凡人无法下水打捞的夜间发光唤主,由此可见此宝必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秘宝、至宝!通人性的很呢。” 船家震惊的无言以对,这独眼小公子确实高妙。而且刚刚击退水匪那几招,也不是寻常人等。 他其实是知道的,许多人都曾在晚上遇见水中亮光,守候一夜后待到白日打捞,均无功而返。 难道这宝物真的像公子所说,一直在等待一个能够在夜间将之打捞出来的主人吗?也好,活了大半辈子了,今儿也见见这新鲜事吧。 “那好罢,公子,人有旦夕祸福,老朽的话你也听见了。水中古城林立,危险无处不在,你的生死尽在自己手中,与人无尤!”言罢调整船头,向亮光驶去。 “主子,由我和廿九。。。”十七话还未完,就被苏景年抬手示意打断。 “这宝物如此通晓人性,必然识主,你我三人一起下探,水中可以互相照应。至于宝物认谁,全凭缘分。”唤来忠耀拿来三根大粗麻绳,将三人右脚脚踝捆定,固定住桅杆上。除去外袍,卷起内袍袍角,准备下水。 只见月色下,三声噗通,人消失于水面,只冒出几个气泡。 湖水随着微风摇荡,银轮如浮萍般飘荡。不断送入水中的麻绳,标明那三人的去向。 初入水中,纵使对湖水的寒冷有准备,用内力护住了心脉和内脏,但是彻骨的寒意还是慢慢侵入皮肤,苏景年不禁打了个冷战。 入水后她将左眼缠着的布条完全释放,此刻瞪大着双眼欣赏着应入双眸的鱼群与景色。 随着不断深入,借着月色,与间歇闪耀的宝物光辉,水下的景色不断的在眼前放大,泗水古城逐渐清晰起来。 只见泗水城外建有六道高大月城,每道月城均有一道月门,月门像双闸门套闸一般,严丝合缝。想来是如若城外发水,可堵住月门,防止水漫入城内。虽未最终避免古城被洪泽吞并的命运,但匠心独运,可见一斑。 城内街道林立,仍然清晰的可分辨出钟鼓楼与两座宝塔。城中许多地方已经被淤泥、砂石淹没,不辨模样。但从庞大的建筑群与条条交错的街道,绝不难看出,古城当时是多么的繁荣。苏景年心中想起了意大利的庞贝古城,自然之怒,摧毁一切。 继续往深处亮光游去,身边的十七与廿九身体达到了极限,纷纷上浮。这个深度,已然是他们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亮光在城西的一片类似广场的地方,游到近处,才发现,广场上各种兵器散落着,腐锈斑斑。细细分辨,还能看到泥沙下偶尔暴露的累累白骨,那是人骨。苏景年见此情景,心生疑虑。 广场中央的一块黑色巨石上,一把修长的利刃赫然插入石中,正是一直吸引着苏景年的亮光来源。 只见这利刃在石外长约二尺,刀柄芯长约一尺二寸,刀柄已然腐蚀不见,剑身却毫无腐锈。长刃间歇地反射着月光,通体散发着金属夺目的耀眼寒光,宛若在有节奏的均匀呼吸一般。 大刀刀身、刀柄修长,可单手握把亦可双手执柄。略显弯曲的弧度,凸显出独特的柔和美感,兼有刀、枪两种兵器的特点。刀背宽厚,刀锋摄人。 苏景年一眼认出,这是一把苗刀!!!更是一把“湖中剑”!!! 苏景年被这把苗刀深深吸引,心想此等宝刀,吾必得之!用袍角缠住刀柄芯,伸出左手作势就要拔刀。怎料宝刀在她三层内力下的拉拽下,纹丝不动,苏景年心里暗笑,好一把会择主的宝刀。不由分说,换气催出十层内力,双手卧刃,全力拔刀。 右手伤口猛然被灼烧一般,渗出鲜血。血液在湖中丝毫没有飘散,反而是顺着刀背两边的血槽逐渐向下流去,最终没入黑石。 苏景年被这景象和右手的疼痛惊呆了,这刀怎地开始吸食她的血液?知道吸血鬼,不知道还有吸血刀??? 轰隆隆隆。。。。。。。水下地底缓缓传来震动与巨响,由远至近,整个洪泽湖翻涌起来,鱼虾遁走。苏景年手上的大刀突然发出肉眼无法承受的巨大金色光芒,苏景年忙闭眼,手上力道不减,继续专心拔刀。 水面上的人可就不淡定了,突如其来的震动搅得湖水翻滚异常,船家连忙稳住穿舵,。忠耀、十七、廿九抓紧桅杆,盯着水面看。 远处一艘白帆大船,破涛渐渐行驶过来。 须臾之后,巨响与翻涌的湖水都归于平静。 苏景年感觉亮光逐渐褪去,手中的阻力也减去,一抬手,宝刀已从黑石中完全拔出。刀长共计五尺,完完全全的展现在了苏景年面前,用手抚摸刀身,仿佛感受到的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这宝刀是见血开光,认他为主了,心里说不出的兴奋与喜悦。这南国之行,单凭得到这把宝刀,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苏景年奋力浮水,再不上去,她也要扛不住这水压和窒息了。 湖面上白帆大船已经在小船旁边停好,两艘船、两伙人马,互相打量起来。 “噗,啊,啊。。。。”苏景年浮上水面,大口大口的吸着新鲜空气,脸色因着寒冷与闭气已经有些惨白,这种差点就要被憋死的感受实在是不想再度尝试了。因为适才湖水涌动,此刻的水上面的苏景年与小船之间已经隔了一段距离。 “看我捞到了什么!!!”苏景年挥起大刀,笑着向小船上众人炫耀道。这时才发觉,湖面上何时多出一艘大船???而且那船上的人,轮廓为何如此眼熟? “少爷!快上来!水里凉啊!”忠耀提醒道,苏景年闻言后向小船游去。 刚刚爬上小船,就听见耳边传来嗤笑,“小姐,怎地又是这半瞎~~~真是冤家路窄~~~” 第11章 秦淮之约,有缘再见 “小姐,怎地又是这半瞎~~~真是冤家路窄~~~” 苏景年听了到墨羽的话,惊诧的抬头看向大船,半瞎二字,从未如此的动听。 只一瞬间便发现了那个时常萦绕在脑海的白色身影,心里一紧,身子也僵住了。 大船上灯火通明,临水置案,案上白瓷做皿,正在煮酒。热气升腾,衬得案后坐着的人有些虚幻。心里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是她!!! 那一抹白衣与面纱同记忆中无二,仍然纤尘不染。那人的眼神也依然冷彻清寒,读不出任何的情绪。 可此时的苏景年,衣衫全湿,裤子挽至膝盖,袍子也被撕开了,头发更是胡乱抹在脸上,长长的刘海挡住碧眸,哪还有一点平时风流少年的样子,根本就是只凌乱不堪的落汤鸡。 窘迫,窘迫,还是窘迫。境由心生;尴尬,尴尬,委实尴尬。好吧,还掺杂着那么点小害羞。 苏景年一时竟失了言语,只愣愣的盯着冷眸看。 湖面上潮湿的空气,也跟着局促起来。 墨羽暗暗翻白眼,这半瞎,莫不是又开始了。忠耀扶额,王爷,欲求就如此不满吗??? 十七、廿九第一次见自家王爷如此呆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墨殇依旧不露声色,只有船家略作吃惊后,随即就面露了然,笑呵呵的看了看苏景年,又笑呵呵的看了看莫若离。 片刻后,清冷的声音响起,宛若天籁。 “看够了么。”还是那句话,却比第一次说出,还要冷上几度,昭显着主人的不悦。 “没。”这个字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后,苏景年的脸腾地红了起来,赶忙移开视线。如果说适才因为衣衫凌乱,心里有点小害羞的话,那么现在就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再次失态而羞愧难当了。如果这湖上有个地缝(怎么可能会有),苏景年定会第一时间钻进去。 墨殇上前一步,冲着苏景年福了福,“苏公子,奴婢墨殇这厢有礼了。我家小姐想请您过船一聚,不知公子是否赏脸?” “赏!不不,去,我换身衣服马上来!” 墨羽不明白为什么墨殇会以小姐的名义邀请半瞎上船,但是不见小姐言语,她也不敢反驳。 忠耀见王爷兴冲冲的跑入船舱,片刻就换好了衣裳,又恢复了一派人模狗样。不禁失笑,人人都道齐毅王霸蛮狠勇,老皇帝更是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却不知老王爷撒手人寰后,他家年幼的小王爷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今天这般摸样。在忠耀眼里,他家王爷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 不由分说苏景年施展轻功上船,“在下见过完颜小姐。”躬身作揖。 “恩。”莫若离颔首,轻声道:“苏公子请坐。” 墨殇为苏景年斟了杯热腾腾的酒,“完颜姑娘好品味,这是新酿的青梅酒。”苏景年抿了口即展眉灿笑。 苏景年在渔火的映衬下,白皙的脸颊红扑扑的,好似蒙着一层淡淡的光,侧脸的线条依旧棱角分明,此刻更显柔和。灿烂的笑容使得雕刻般的五官愈发生动起来,弯弯的眼睛带着淡淡的喜悦,让人看着说不出的舒服,移不开眼。 墨羽有些恍惚,这个半瞎有这么好看吗?天下间美人她是见了不少,最美的就属她家公主了。若说男子,确实没有见过比半瞎好看的了。这两个人容貌都是天资,性格却一冷一热,倒是互补的狠。随即被自己想法惊到了,狠狠的晃晃脑子,把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出脑袋。呸,半瞎就是半瞎,只是半瞎。 莫若离没有接下一句,只是看了眼墨殇。 苏景年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这是不想跟自己说话呢。眼神中流露出些许幽怨,让人看了要联想到受气的小媳妇了。 “墨殇姑娘,不知完颜小姐邀在下前来一聚,所为何事?”苏景年不失风度,问向墨殇。 “臭半瞎,死马是不是在你手上?”墨羽掐腰接到。此时没有人注意到墨殇的身子不动声色的抖了抖,而莫若离隐藏在面纱下的嘴角抽了抽。 “死马?”苏景年疑惑的重复道。 “对!就是死马!识相的话赶快交出来!”墨羽开门见山道明来意。 “这。。。”苏景年先是无助的看向莫若离,见对方不理她。又看向墨殇,希望谁能稍作解释,解除她的困惑,起码先说说,死马到底是什么呢。 “咳。”莫若离轻咳一声,提袖遮面,抬盏饮了口酒。动作灵动飘逸,高贵典雅,又夺了苏景年的眼。 墨殇马上识趣的出来解围,“不是死马,是司马。苏公子手中刚刚拿的刀,名唤司马。” “额。。。”苏景年转头幽幽的看向墨羽,眼里满是复杂。此刻的墨羽正在认真的看月亮,数星星。。。 “我确是不知,这刀有名字。方才船行经过,见水下有光,便下水打捞。至于这刀,想必是有些不寻常的来历,墨殇姑娘可否为在下讲解一二?” 墨殇眼角瞥见莫若离无甚动作,便应了声,开始讲解司马的来历。 “司马,为古代官职称呼,主杀伐,此刀亦然。传说此刀是百年前以蚩尤的苗刀之祖做刃,以从九天坠落的玄冥星铁做背,混合熔铸。故刀背坚不可摧,刀刃则无坚不摧;攻守兼备,无懈可击。但此刀杀戮深重,刀下冤魂怨念丛生。过往主人皆受其阴煞影响,心性变的狂暴弑杀,不得善终,世人又称之为鬼皇之刃。传言上代刀主是驻守泗水的将军,因皇帝贪恋将军夫人美貌,派出大军攻打泗水,欲夺之。将军一怒水淹泗水,与敌军同归于尽。” “想不到,这把苗刀居然有如此神妙的来历。”苏景年沉吟道,“听闻墨殇姑娘所说,解了我的疑虑。刚刚水下所见,泗水古城确实经历过一场异常惨烈的浩劫,有天灾更有人祸。” 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我倒不觉得将军所作所为是受到了司马的影响,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莫若离不愿再做纠缠,垂眼道,“此刀是一位重要人士拖我来寻,不料公子早一步寻得。不知公子是否愿意割爱,将此刀让与我,我愿出黄金二十万两。” 苏景年闻言抿嘴不语,皱眉沉思。 “公子可是嫌少?公子可给出公子认为合理的价钱,能力范围之内,我自当应允。” “不瞒姑娘,这刀是我历经千难万险所得,”苏景年认真回到,“不过我不需完颜姑娘出金。” “?”冷眸中一丝疑虑一闪而过,继而恢复深沉。“那不知公子所欲为何?” 苏景年展颜轻笑,“在下只需完颜姑娘如实回答我三个问题即可。不知姑娘是否愿意?” 墨羽、墨殇闻言皆是一惊。 “好,”莫若离依旧淡然,“公子请问。” “姑娘有无婚配?”苏景年眼角眨也不眨的盯着莫若离。 “无。” 苏景年咽了口,又问,“姑娘。。。有无心上人?” “。。。。。。无。”莫若离蹙眉,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苏景年,此刻有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嘿嘿嘿,”苏景年狡猾的笑起来,活像只偷了鸡的狐狸,“在下正要去往天京,不知如何才能再见到姑娘?” “你!无赖!”墨羽果断炸毛!前面两个问题已经实属僭越,最后一个更是狡诈无耻至极,这人是无所不用其极的要黏上她家公主! 苏景年不敢看墨羽,讪讪地摸摸鼻子。 须臾,莫若离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半月之后,秦淮河畔,白帆金旗,有缘再见。” “好,不见不散!”苏景年赶忙应了,笑靥如花。 饮尽杯中酒,苏景年起身行礼。回小船取了司马,再送回给墨殇。 直到大船消失在了视野尽头,苏景年仍在船头望着那人远去的方向。 轻轻唱到: 你在南方的艳阳里,大雪纷飞 我在北方的寒夜里,四季如春 如果天黑之前来得及,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穷极一生,做不完一场梦 他不再和谁谈论相逢的孤岛 因为心里早已荒无人烟 他的心里再装不下一个家 做一个只对自己说谎的哑巴 他说你任何为人称道的美丽 不及他第一次遇见你 时光苟延残喘,无可奈何 (歌词来自:《南山南》---马頔) 歌声消逝在湖面,一切又归于平静。 闭上眼,苏景年思绪万千。这一夜发生的种种片段,一一浮现于脑海,最后只留下那抹白色的身影。完颜离若又是如此,翩然而来,飘然而去,没有驻足,亦无留恋。这个傲然淡漠的女子,在苏景年心中烙下了一个又一个深深的印记。 再世为人,本以为自己可以放弃一切,为爱而活。可命运弄人,错误的性别,纠结的身份,万千人的性命,都成了一把把无形的枷锁,死死扣住她的身心。即使对完颜离若动了心,却也无法义无反顾的投身。 她,又是否是自己一直所寻之人呢? 有些人,只见一面就足以铭记;有些人,送上一生也无法拥有。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情亦不知所终,如梦似鸩。 “完颜离若,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这夜的洪泽湖,碧波柔荡,一些人注定无法安然入睡。 第12章 群龙天京聚首,十二初见姐夫 天京 夫子庙后院厢房 “少爷,七爷到了。”说话间手推门扉,闪身让来人入屋。来人一身青衫,眉清目秀,儒雅俊美。 青衫见了等他的人,愣了愣就两步扑上去抱住,眼底泛红,哽咽道,“老九!!!” “七哥!”苏景年忙回抱他,也湿了眼眶。 来人正是大齐西疆齐宣王,同辈排行老七的苏皓。 忠耀在屋外,凭栏而立,默默的擦着眼泪。 “快让七哥看看,”牵起苏景年的手,仔细的打量。这个小九,上次见他还是五年前,去北域治病的时候,那时皇叔还在。。。 “你小子是越长越俊了。”擦擦眼角,老七笑中带泪。 苏景年用微笑安慰道,“七哥说笑了,几年不见,哥哥才是愈发的俊朗儒雅了,颇有皇叔的风骨。” “去,臭小子就嘴巴甜。”重重的拍了下苏景年的右臂,拉着她坐下。 老七家长里短,问了个遍,苏景年一一如实回答。 “当初我听说你纳了小云做侧王妃,还担心了很久,毕竟。。。不过听你说一切安好,我也就放心了。”老七欣慰道。 苏景年挠挠头,“呵呵,恩,云儿知书达理,与我相处很融洽。弟弟让哥哥担心了。” “你小子!一看也是个怕老婆的。”老七翻个白眼。 继而好似突然想到什么,面露凝重,“唉,这次皇上怕是要动手了,诏书直接宣见老四,搞得老四大发雷霆,把圣旨都撕了。最后找出个感染风寒,不宜远行的借口,把我推了出来。” “你也是个不长心的,怎么不让九儿代你来,虽说是民间郡主,可也算说得过去。如今皇叔这脉可就剩下你一个了,怎地还来蹚这趟浑水。” 苏景年但笑不语,手起水落,为老七和自己各斟一杯茶。 “我自然是有些准备的,”顿了顿,“如今见了七哥,此计成矣。” 老七闻言,马上问道,“哦?” 苏景年挑眉歪笑,“七哥且听我说。。。” 凑到老七耳边嘀咕了几句,二人旋即大笑起来。 “你个臭小子!这天底下,除了你怕是没有第二个人能想出这样的馊主意了。”老七赞许的笑道,心里的石头也落下大半。 苏景年吐吐舌头,不置可否。 “对了七哥,吐蕃和金国的使团已经在我之前进京,你可与本次到访的吐蕃公主和金国十二皇子见了面?” 吐蕃公主达瓦卓玛、金国十二皇子莫拉乎尔-依巴图,这两人虽身份尊贵,但相关的情报是少之又少。如若不是身处两国权力中心外围,那就是刻意隐藏自己行迹。这二人,是哪一种呢? 老七答道,“见了的。吐蕃公主容貌气度非凡,是位一等一的大美人。十二皇子温文尔雅,有礼有。。。。。。” “诶?诶?你们干什么?这里是私人地界!啊!”伴随着忠耀的呼喊,砰地一声房门被撞开,旋即又被关上,打断了屋内二人对话。 屋里赫然多出四个大活人,屋外人声渐至,熙熙攘攘。 只见一九尺黑色劲装大汉提着忠耀,以身挡门,面露警惕;一矮脚猴脸汉子神色焦虑,黑黑的猴脸皱成一团。 “唉呀妈呀,小主纸(子),这可咋整啊。咱们咋就这么点儿背,来烧个香都能摊上这事儿了捏。”猴脸边跳脚边暗中打量屋中二人。小主纸不许伤人,否则怎至于被逼入如此境地。 被唤作小主纸的,就是房间里多出来的第四位了,是位白袍白冠少年。身材略显羸弱,背却挺得笔直,负手而立,眉头深锁。面若冷玉,柳眉杏眼,高鼻薄唇,是难得一见的翩翩美少年。 苏景年瞳孔猛缩了下,是她?!不对,虽说这眉眼分明像足了她,但是眼前这位明明是个男子,怎么回事? “???十二皇子?”老七瞪大双眼,向少年问道。 众人皆吃了一惊,苏景年随后面露了然。是了,十二皇子是完颜皇后所出,与完颜离若是有亲缘关系的。只是。。。这相似度未免高了些。 十二闻言看向老七,惊喜道,“原来是齐宣王,十二失礼了。”见屋里人是大齐西疆宣王与其友人,十二松了口气。 “呵呵呵,哪里话。不知你这是?”老七问出了苏景年心中的疑问。 “死猴子!!!快把美公子交出来!!!”门外一女声打断了正欲回答的十二。 “对!把美公子交出来!”几声娇喝附和道,气势十足。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把美公子藏在里面!!!快开门!!!快开门!!!”带头的女子边喊,边砸门。 苏景年脑海里开始自主循环雪姨的神曲,“开门啊,开门啊,傅文佩你开门啊!别躲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不禁嘴角微抽。。。 心下却了然了这十二被众女子围攻的原因,窈窕君子,寤寐求之罢。 起身凑了过去,低下头俯视比自己矮上一个多头高的十二,媚笑道,“小皇子,在下有办法让这群莺莺燕燕自动散去,且不会伤他们分毫,只需你配合一二,不知你可愿否?” 吐气如兰,口中茶香清润舒爽。调笑的语气,精致的面庞,让十二不觉得红了脸。 苏景年见了,更是窃喜,这小正太未免太纯情,只是这样便红了脸,煞是可爱。不知道他的小表姐是不是也是这般,顿时玩心大起,嘴角笑意愈发的深了。 老七暗叫不好,这老九不知道又要打什么主意。 门外群情汹涌,砸门声、撞门声此起彼伏。守门的大汉苦不堪言,用眼神求助十二。 十二略作沉吟,“好吧,那,那拜托这位兄台,十二脱难,必有重谢。” “请门口这位兄台闪身离开。”苏景年吩咐道。 大汉一个闪身,轰的一声门被撞开,叽里咕噜挤进一群女子,个别没站稳的还跌坐在了地上。 十二吓得连退了两步,苏景年顺势把他揽入怀里护着,歪笑道,“哎呦,这是唱哪出?不知姐姐们如此热切的想进屋来,有何赐教啊?” 众女子闻言看向她与十二,只见两个俊美异常的俏公子相拥在一起,动作亲昵,苏景年一脸坏笑,十二面露羞赧。 “你又是什么人?为何抱着美公子!”带头女子叫嚣道,心想:“这个独眼公子比美公子还要俊俏得多,今天定要抢回家一个做相公。” “我?我是什么人,无需姑娘惦记。倒是不知姑娘所说的美公子可是在下怀中的娘子?” “娘子???”众女子惊呼,这明明是个少年,何来娘子一说? “是了,这位是内子,名唤十二。”苏景年不以为然。 知情群众纷纷掩面,这传说中的好主意,真是不忍直视。十二羞得脖子根都红了,抬眼瞪苏景年,这宣王的友人好不正经! “娘子?笑话!两个男子如何成亲?难不成你是那不知廉耻的断袖分桃不成?!”带头女子冷声道,“阴阳调和,万物真理。公子你自己有甚见不得光的癖好是你自己的事,美公子明显不情不愿,请你勿做纠缠!” 苏景年眯眯眼睛,心道,“看来这以己度人之辈自古有之,打着天理伦常的旗号占据着道德的制高点,却干着棒打鸳鸯的龌龊事。” 环着十二的手紧了紧,朗声道:“大千世界,浮生芸芸,阴阳调和与否,不受吾二人之左右;万物之真理贵在道法自然,敢问这位姐姐,爱慕上一个人有错否?爱慕上谁又岂是可以控制、更改的?皆乃心之所向尔。如若因爱慕之人恰好与自己皆为男子,或皆为女子,就因世俗眼光鄙夷之、抛弃之,不过是负心寡义之辈,难担爱慕二字,违心违德,又遑论万物真理?!” 低头凝视十二双眼,“人生苦短,吾二人不愿委身于浮世流短,作甚么才子佳人。唯有爱吾所爱,无怨无悔。” 虽明显的感受到这炽热的视线、动人的话语,都不过是借由自己抒发胸意,十二还是被苏景年眼中流露的光华深深地震撼了。众人闻言,亦呆愣于如此大胆的言辞与傲然的处世态度,爱吾所爱,无怨无悔,大丈夫当如斯也! 十二感觉自己的心一定出了问题,摸摸胸口,为何跳动得如此猛烈。 众女子瞧见两位俏公子含情脉脉的互视对方,一时也失了言语。苏景年瞥见众人呆愣的反应,十分满意。 惋惜道:“诸位姐姐今日一见,也算缘分。吾见姐姐们芳容莺姿,神采非凡,都是一等一的美人。怎奈我与我娘子已互许终生,无福消受。” 抬眼见众女子或抿唇不语,或低眉拭泪。 嘴角微斜,抬手介绍道,“不过家兄确是实实在在喜欢女子的,他年少有为,刚刚中了进士,容貌非凡,风姿绰约,仍未婚配呀。。。” “???!!!”众女子眼中的本是黯然,在看到俊美儒雅的老七后,迸发出异样的神采。 “!!!老九!!!你!你给我记着!!!”齐宣王眨眼就被淹没在花海里,不见踪影。 苏景年则微笑着牵起呆若木鸡的十二,在众仆人或鄙视、或惊叹、或敬佩的目光下,出了房门。 第13章 情毒深种,未央两难 一路行至乌衣巷,沿途白眼无数,苏景年皆无视之。见行人渐少,才松开了手。 十二手上落空,心下失落,脸上红晕未退,灼得他不敢抬头。 “多谢这位兄台为十二解围,不如我们马上纠集人马,营救齐宣王。” 猴脸插嘴道,“唉呀妈呀,小主纸(子),不是宝奴索(说)你,这可是银(人)家大齐的地盘儿,宣王殿下要是亮粗(出)身份,那些疯婆娘定不敢造次的,你就放心啵你,瞎操心嘎哈(干啥)啊。” 大汉躬身附和道,“是了主子,战鳌也觉得,这毕竟是大齐境内,宣王殿下自然会顺利脱身。而且这位小兄弟既然是宣王殿下的友人,自然不会害其于不以的。” 苏景年暗想,这老七能否脱身恐怕是要看天意了。反正老七的正室一直空缺,这也算给他个选妃的机会不是。再说,老七的暗卫也不是吃素的,这十二天真了些。 十二听了宝奴与战鳌的话,不再过多纠结可怜的老七。 躬身作揖,道:“今日多得兄台相助,十二不胜感激。不知兄台姓名?是否愿意与十二交个朋友。” 苏景年挑眉,这十二皇子讲话的方式。。。。。。 心里算盘开打。“自是愿意,求之不得。”回礼道,“在下苏难,自认比十二皇子略长几岁,不如你我日后便以兄弟相称如何?我唤你十二,你唤我大哥。” 猴脸翻白眼,嗤笑道,“哎呀我索(说),这大齐可真是让咱家开了眼了。庙里烧个香,大姑娘就能抢小伙儿回家层(成)亲,帮个小忙儿直接称兄道弟,真不愧是礼仪之邦。” “宝哥哥。”十二不忍宝奴继续揶揄苏景年,出言制止。 “十二见过苏大哥。” “呵呵呵,好说好说。十二有所不知,这夫子庙每年秋季都会举办相亲大会。城中尚未婚配的少男少女,可以来此求姻缘,遇佳人。十二你容貌俊美,举止翩然,正是少女们争相追逐的佳婿啊。” 叹口气,继续道,“啧啧,只可惜我不是女子,否则今日定是要掳了你去拜堂成亲了。” “啊?!!!”十二大囧,方方降温的脸蛋,又烧了起来。 苏景年大笑道,“哈哈哈,我说玩笑罢了,十二不必当真。今日我还有事要办,不便久留。”抬头望望天,继续道,“不过我夜观星象,不久之后,你我必将重逢,到时大哥我再邀你把酒言欢,可好?” 十二点头,“那十二便不留大哥了,我们来日再聚。” 二人就此话别,苏景年与忠耀反身前往白鹿七楼。 看着苏景年远去的背影,十二心道:“这人有意思的很,乍看之下毫不正经,却是骨子里透出的狂放不羁,与那些附庸风雅的伪君子、标榜正道的老迂腐全然不同。如若能与他把酒言欢,畅所欲言,定是一桩美事。而且夜观星象???这可是大白天啊。。。” “小主纸,不要怪宝奴多嘴。这人形迹可疑,行事古怪,未知虚实之前,切不可深交。在外可不比在咱家,齐人诡谲狡猾,我们要万事小心为妙啊。”猴脸皱眉嘱咐。心道:“这人能与齐宣王平起平坐,开得如此玩笑,必然不是寻常人等。” 十二笑道,“宝哥哥放心,十二一定小心行事。”只怕我这个早早就被排除在皇位之外的皇子,根本就无甚可以利用的价值吧。 天京的繁华非比寻常,可谓汇聚九州雍容。街道纵横交错,皆以青石铺路,条条人声鼎沸;建筑延绵不绝,辅以白砖黑瓦,高楼矮栋密密重重;秦淮横穿瓮城,漕运兴盛,交通发达;民风开放尚礼,牌楼林立,学校如林;庠序盈门,献酬交错,俎豆莘莘,下舞上歌,蹈德咏仁。 主仆二人且行且驻,忠耀对市集上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和南国的特产,甚是感兴趣,遇到了都要与摊主攀谈一二,再拿起物件把玩一番。苏景年也是第一次来天京,也就由着忠耀乱逛,只跟在他身后。 行着行着见前方一栋五层建筑前,门庭若市。出入者有男有女,多书生装扮,或执卷,或携画,或握扇,文气彰显。 苏景年来了兴致,唤来忠耀前去看看。二人行至近处,抬头见“追月”二字,苍劲飘洒,镌刻于石质牌匾上。这就是名闻天下的追月楼? “月落孤城角风寒,追呼故友连宵饮?”忠耀朗声道,“这什么狗屁对联?通前不通后,啧啧。”得到周围一片白眼和一个暴栗。 “不懂别乱说,顺序你都读反了。” 苏景年嫌弃道,“是‘追呼故友连宵饮,月落孤城角风寒。’这作者心思妙得很。”胸怀天下,志在四方,怕是非龙即凤。且能将区区一个诗社经营发展得如此兴盛,更是不得不让人心生敬佩。 这天京果真是卧虎藏龙,百闻不如一见。 忠耀捂着脑袋,“是是是,我不懂,就少爷懂!” 苏景年摇头笑笑,二人离去。 追月楼五楼 未央嘴角的笑意在脸上慢慢退去,半晌后整个人颓然瘫坐到在地上,泪水扑朔,花了妆。 身后一黑袍人不辨容貌,静立不语。 刚刚的一切,是梦吗??? 从那人在街角出现伊始,未央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那晚在洪泽湖救自己的独眼公子,欣喜若狂地将湖中所遇告诉了主儿,如果主儿应允,一定飞奔下楼去寻他。 可下一秒,那小厮便念出了如梦魇般的暗号。这暗号,绝不会错。 那晚救自己于湖中的苏难,就是北域王齐毅王苏景年?!他身边的小厮,就是里家埋在北域的暗钉。 未央不敢、更不想去相信,那晚在湖中留下惊鸿一瞥的翩翩公子恰恰就是主儿选中的人,就是自己即将要动手戕害的人。 独眼公子吗?呵呵,我真是傻,他根本就是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刻意的遮掩住了蜚声天下的异色眸。苏难,你为什么要骗我。 良久, “为什么选他。”几个字从未央干涩的喉头生生扯出,伴随着身体的颤抖,泪水卷土重来。这辈子仅此一次,未央定要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不选,主儿偏偏要选中苏景年作为行动的目标。 轻叹一声,黑袍俯身搂住那具瘦弱的身躯,轻轻捋顺她的秀发。 “小妹,宗家容不下他,表家和分家容不下我。他是里家和我唯一的机会,我也是他唯一的机会。既然他之前救了你,这难道不是天意么。” 未央闻言,绝望地阖上双眼,将头深深埋在黑袍不算宽阔的肩膀,放声哭泣,似要将所有委屈倾泻殆尽。 “好妹妹,他若从我,我不会伤他性命。待成大业,你若欢喜,我便把他赐给你。”黑袍安抚道。 未央暴起,一把推开黑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呵呵呵,赐,呵呵,赐!!!”。 “你心里从来都只有这些!!!只有这些!!!”未央怒吼。 “这天下我志在必得,否则你端木家的牺牲,里家人这些年的隐忍都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黑袍起身,严声道,“下一步何时开始,我会提前告知你。里家和他,你自己选罢,我不逼你。但是你得清楚,宗家、表家、分家欠下的账,只有里家、只有你我,才能讨得回来。苏景年不入局,里家、你我、他,谁都活不成。不要再幼稚下去了。” “你走!!!走!!!” 黑袍反身出屋,阖上房门,掩住屋里器皿摔碎的声音。 “主儿。”绿荷和彩莲跪在黑袍脚边,两人左手小指已然被切去,裹着的纱布渗着丝丝血迹。 黑袍沉声道,“我警告你们,这次的事情小惩大诫。但如若再敢擅自脱离影卫,让小姐遇险,里家的家规可不是摆设。” “是,奴婢谨记教诲。”二人颤声答道。 “看好小姐,没有我的指令,她哪里都不准去。”言罢黑袍拂袖离去。 太极宫 齐惠帝苏辰渊一身明黄,负手立于书案前。 “宗家。”不阴不阳的声音响起,来人躬身行礼,正是南国司礼监掌印大太监,高英。 “恩,北域使团是否顺利?”惠帝问道。 “回宗家,派去的几批人马与使团互有损伤,只可惜至始至终不见毅王出现,无法探视其实力。”高英眼中闪过一抹阴狠。 “哦?这娃娃倒是比他那缺根筋的爹沉得住气。无妨,总归是要死在南国的,何时何地无甚区别。”惠帝顿了顿,“倒是这些日子,你给朕盯紧表家。太子看来需要爱卿提点提点,朕没死之前,这天下就不是他的,不要搞一些惹人厌烦的小动作。” “诺。” 高英偷偷瞄一眼惠帝,见其面色自然,秉道,“宗家,比起表家,奴才认为里家最近的动作。。。” “下去吧,朕乏了。”惠帝挥手打断。 “诺。”高英马上识趣的退下。出了大殿愤然甩下手中拂子,这宗家还是偏宠里家,咱家倒是要看看,你一个无权无实、只识舞文弄墨的里家能嚣张到何时!!! 第14章 天下为聘礼,司马作嫁妆 两日前,北域使团按照礼制,于大丰港下船,换了陆路行装。贡品提携,浩浩荡荡;一行近百人,首尾绵延二里。 夙兴夜寐,日夜兼程,如今已到达天京城下。 “北域使团!奉旨出行!行人避让!”队伍最前方为首武将高声报道。 “奉旨出行!行人避让!”武将身后的持旗官附和道。持旗官共六人,分两排御马而行,肩上旌旗迎风飞舞。黑色旌旗上绣白色“齐”字,表明着主人的身份。 齐毅王的马车紧随旌旗,左右护卫层层严密,皆是高手。 城门前出入的行人都自觉规避,为使团让出主路,当然也不乏在旁驻足围观的。 守城小兵前去通报,不久守城的大将军率领一干人马急匆匆赶来,表情严肃,来者不善。 “来者何人?!到城门口为何不落马接受盘查?!”将军严声喝道。 “大胆!你是何人?!见我黑色王旗竟不恭迎?!”武将怒道。 “我乃守城大将军高迎春!不认得什么黑色王旗!你好速速道明身份,否则就是意图闯城!休怪我等刀剑无眼!”众守城士兵闻言,纷纷抽出手中刀剑,严阵以待。 北域武将显然被对方的举动惊了一下,“你!你好大胆子!我们乃北域使团,奉旨进京!”抬手向毅王马车作揖到,“马车里,乃是大齐北域王齐毅王。北域王亲临,你个小小守城将军怎敢如此慢待无礼?!就不怕怠慢了王爷,皇上天威震怒,处罚于你吗?!” “呵!你口口声声北域王、北域使团、奉旨进京?!可有圣旨做凭据?!可有南国通关文牒?!否则唇红齿白,本将军岂可信你?!这天京重地,又岂是闲杂人等可以擅闯的!!!”高迎春叫嚣道。怕是你北域王根本不在车中,待我替干爹探探你的虚实。 “你!!!你这分明是故意刁难!!!圣旨怎可能随身携带?!!!再者我北域使团是从海路进京,这通关文牒又从何谈起?!”武将急了,这厮分明是有意刁难,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王爷作对。 “哼!无凭无据!信口雌黄!”高迎春身后一副将叫道。 高迎春闻言,昂首笑道,“不过本将军听闻,北域王天赋异禀,先天生得一双异色眸,一黑一绿,天下闻名。既然你无法道明身份,末将恳请马车中人现身相见,是北域使团还是闯城贼子,一看便知。” “你这厮简直是不可理喻!!!王爷千金之躯!!!怎是尔等竖子可见?!!!勿要继续纠缠!!!若是误了使团面圣行程,尔等百死难辞!!!”武将言罢抽刀立马,身后使团成员均拔刀相向。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开打。 “住手!”马车中传来一声呵斥,马车车门被推开。 忠耀下车宣道,“王爷落辇!”言毕伸手搀扶随之而出的苏景年。 “参见王爷!”使团成员皆收刀,落马跪拜。 众人守城将士闻言望去,只见一人身高八尺有余,傲立挺拔;着玄色衮龙袍,胸前与左右臂膀各秀一只金色五爪团龙,怒目嘶吼,威仪肃穆;金冠束发,玉带缠腰,红裤黑靴,干净利落;一双狐狸眼中一墨瞳、一翠瞳光华流转,夺人心魄,剑眉舒展,嘴角含笑;不怒而威,王者之气尽显,这就是大齐北域王,齐毅王苏景年。 原来苏景年与忠耀回了白鹿七楼,便匿藏行迹,换了衣衫偷偷潜出城与北域使团汇合,防的就是高迎春这类有心之人的试探。 “末将高迎春参见北域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高迎春再不识趣,也知道这是触了霉头了,赶快跪下行礼。众守城将士也都收起刀剑,跪下叩首。 高迎春心道:“干爹还怀疑北域王已经脱离使团,提前进京。想治他个罔顾礼数,私自进京的罪。这下可好,这么大个活人生生出现,让我如何收场。” “高将军无须多礼,你们也都起来吧。”苏景年微笑回道。 “诺。”高迎春松了口气,心道:“这小王爷没有刁难于我,算是万幸。”依言起身。 怎知上身还未挺直,就被苏景年一脚踹中右肩,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几米开外。落地后呕出一大口血,整个右臂失去了知觉。 “将军!!!”众守城将士围了过去,高迎春示意众人勿轻举妄动。 稳稳身形,强忍剧痛,勉强爬起跪下,“咳咳咳,王爷,末将只是恪尽职守,对出入天京的百姓、商旅都要一一盘查。又年资尚浅,未曾认得北域王旗,得罪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这一脚,力道再重半分,这只臂膀就废了。 苏景年闻言大笑,“哈哈哈哈,恪尽职守?年资尚浅?好,本王今日就替分家教导教导高将军,什么样的旗,才叫做王旗。” 高迎春听到“分家”二字,面如死灰。暗想:“完了。” “来人,给高将军身后插上两杆北域王旗。请高将军带着王旗在天京巡视几圈,好让守城的士兵与全城的百姓都看看。这面旗帜就是当年高祖皇帝御笔亲题,赏赐给北域王世代相传的黑色王旗!见此王旗,如北域王亲临!!!” “诺!!!”持旗武官高亢应和,遂将两杆高旗插于高迎春身后。 “末将,谨遵王爷旨意。”高迎春声如蚊蚋,身体因恐惧颤抖得如筛子筛米般。 此时城内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好事的群众,指指点点,品头论足。明面不敢说,暗地里都为北域王叫好。这个高迎春出了名的贪赃枉法,仗着自己是本朝大太监高英的义子,搜刮民脂民膏,连出城入城的百姓都不放过,该死得很。北域王刚刚来到天京就惩治了阉党一派的走狗,真是大快人心!!! “进城,勿要耽误本王面圣的行程。”苏景年反身回到车辇中,吩咐道。 “北域使团!!!奉旨出行!!!行人避让!!!”武将嘹亮的报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添几分豪气。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众士兵、百姓纷纷跪拜应和。 东宫议事厅 “报!属下求见太子殿下。”门外一男声秉道。 “进。” 来人推门入屋,轻阖房门。抬眼便呆愣住,这屋里除了太子,怎地还有一位白衣女子? 这女子可谓是“瑰姿艳逸,仪静体闲”,说不出的曼妙美丽;面纱遮面,不辨真容;却是眼若秋水,目如寒星,来人不禁看呆了。 “何事?”太子不悦道。 来人赶忙回神,失措地看向太子。见太子并不介意白衣女子在场,便小心回道,“回殿下,北域使团方才进城了。” 太子追问道,“恩?分家就这么轻易的让使团进城了???”继而反应过来,“这里没有外人,你但说无妨。” “是,”来人这才放心回道,“高迎春本是打算着刁难一二,非要亲自见了北域王才肯放行。怎知北域王居然真的亲自落辇,一脚便踹倒了高迎春。还命人给他身后插上两杆黑色王旗,让他带着王旗去巡城,说是让城里的人都见识见识这老祖宗御赐的王旗。” “哈哈哈哈,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太子拍腿大笑,“分家谋划许久,想赶在本宫之前除掉北域王,好到宗家那里去邀功。怎知没得那精钢钻,却非要去揽那瓷器活儿,真真是自作孽,高英那老狗这会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是,是。”来人谄媚附和。 太子擦擦眼角因大笑溢出的泪水,吩咐道,“你下去吧,本宫还要与贵客久谈。” “诺。”来人转身离去,暗中想再看一眼白衣女子。怎料那女子正盯着自己,四目碰撞,满目冰霜,看了个透心凉。不免打个寒颤,赶快闪身离去。 “长公主莫要见怪,我表家做事一向如此,光明正大,从不遮遮掩掩。”太子自豪道。你迟早是我的皇后,先见见我的心腹也好。 “。。。。。”莫若离美眸流转,并不接话。 太子见状干咳两声,掩饰尴尬。 “咳,咳。方才长公主的提议,本宫觉得甚好。” 面带喜色,撇撇八字胡,“本宫迎娶长公主,弟凭姐贵,助十二皇子继承大金皇位。公主与十二皇子则以金国之力,助本宫铲除里家与分家,早日荣登大宝。合双方之力灭北域,以北京为界,平分其领土。可谓各得其索,本宫与公主届时共宰天下,真是美哉、妙哉!哈哈哈哈!” 莫若离闻言,低眸垂眼,淡淡道,“那就当太子,以这天下为聘礼迎娶若离了。早闻太子爱刀,若离会以鬼皇之刃、苗刀司马做为嫁妆。” 太子双眼放光,“司马?!!!消失于泗水的司马?!!!哈哈哈!!!好!好!公主真是诚意十足!!!本宫甚感欣慰!!!且稍安勿躁,和亲的事情由本宫操办,相信好消息不久就会传出!!!” 继而眼珠转动,讨好道,“若、若离,我们迟早是要成亲的,这天下都是你我的。虽说我们交好已有数年,可我至今都未见你真容,不知可否摘下面纱,容我一睹芳容?” 莫若离反问道,“看与不看,美与不美,又有什么区别?”再好的皮囊,于国于家,不过是祸水罢了。 “额,”太子噎住,“无,呵呵呵,无甚区别。”不看便不看吧,待洞房花烛,本宫再看不迟。这美或不美嘛,天下面前,容貌又算得上什么? “报!参见太子殿下。”这次来人并没有进屋的意思,“皇上口谕,各国使团已悉数入京,明日申时兴庆宫设宴,为各国来使接风洗尘,请殿下与永宁公主按时出席。” 太子嗤笑,“知道了。”永宁么?呵呵呵,有意思了。 第15章 不知是客,半响贪欢 苏景年跟随领路的小太监,从皇宫中皇上安排的住所,往设宴的兴庆宫移去。 这一路行来,可谓是应接不暇,苏景年连连懊恼自己为何不多张几只眼睛。 南国的皇宫与园林可以说,是融汇了九州南北之精华。亭台水榭、雕梁画栋,阆苑瑶台,精致珍美远超于苏州园林;建筑格局、泉石之乐、树木花丛,豪迈大气更甚于紫禁皇城;无处不能不谓之匠心独运,无处不能不称之为巧夺天工。 前世的苏景年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自小便爱到故宫游玩,对故宫的一草一木可以说是谙熟于心的。又是建筑世家出身,这天南海北、国内国外的着名建筑景观,她都亲身游览、赏阅过; 却仍然被眼前这庄严却不失华美的南国皇宫,所深深地震撼。暗想古人的智慧与创造力是多么的丰富与耀眼,才能规划、建设出如此瑰宝!脑海里不自觉地涌现出各类建筑知识与前世见闻,暗暗与眼前景色做着对比。 行至一高处,终是忍不住驻足,临风负手,细细品味起眼前美景。带路的小太监竟未发现身后的王爷已经停住,自顾自己的继续往兴庆宫走去。 登高望远,只见: 日头西垂,斜晖尽撒。 碧清寒潭,玉桥横栏; 伶俜白鹜,亭阁临渚; 秋霜飞檐,古树参天; 巍峨假山,小径轻环; 簇锦繁花,乌燕低旋。 苏景年有所触动,霎时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迤景难觅,盛情不符。 昨日东流,明朝何处; 旧人北望,他乡是客; 竹叶扁舟,如花暗灯; 有谁欢喜,有谁痛悲? 胡雁南飞,谁思我归? 罢,罢。 此情此景,或许辛弃疾的那首《木兰花慢滁州送范倅》,再合适不过了。 张口动情吟道: “老来情味减,对别酒,怯流年。况屈指中秋,十分好月,不照人圆。无情水都不管;共西风、只管送归船。秋晚莼鲈江上,夜深儿女灯前。 征衫,便好去朝天,玉殿正思贤。想夜半承明,留教视草,却遣筹边。长安故人问我,道愁肠殢酒只依然。目断秋霄落雁,醉来时响空弦。” 吟罢呢喃,“还真是梦里不知身是客,半响贪欢啊。” 继而摇头轻笑,朗声道,“不知姑娘还要看本王到何时?相逢即是缘,为何不现身相见?” 沙沙沙,远处一棵大榕树后,闪出一个婀娜的女子,低首款款走来。 苏景年闻声,转过身去,随即眼前一亮。 陌生女子身着琥珀色宫装,高挑丰润。梳十字髻,脸庞发丝轻轻拂面;淡抹浓妆,恰当好处,绝非俗脂庸粉可比。一双瑞凤眼饱含笑意,眉心画朱红梅花花钿;眼波轻灵流转,更添妩媚;左眼眼角下一颗泪痣,把人点缀得俏皮可人;琼鼻挺翘,红唇轻笑,娇艳欲滴,浑身散发出迷人的成熟气质。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苏景年心下感慨:“这女子莫不是那《洛神赋》中描写的,洛水之仙子,临世之洛神???” 躬身施礼道,“原来是永宁公主,景年这厢有礼了。方才不知是公主,言语举止多有冒犯,还请公主大人大量,宽恕个儿。” 永宁闻言,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毅王不必多礼。”抬手扶苏景年起身,继续道,“方才见毅王感怀咏叹,便不忍打扰,是本宫失礼在先了。” 话锋一转,“不过说来奇怪,本宫与毅王从未见过面,怎地毅王一眼就能认出本宫?本宫可未有异色眸这样明显的特征呢。” 苏景年回道,“小王也只是猜测,幸而言中罢了。公主衣着华美、气度非凡,身份高贵显非常人;身旁却没有任何侍婢仆人跟随,想必是对皇宫了若指掌,定是南国皇室中人;此地又为皇宫外院,出入女子不会是深宫妃嫔;皇上于兴庆宫设宴款待诸国使节,命太子殿下与永宁公主一同出席,此路正是通往兴庆宫之路,所以小王斗胆猜测您是永宁公主。” 永宁眼睛眯成一条缝,掩嘴轻笑,“本宫早就对毅王的聪明才智有所耳闻,今儿碰巧遇见了,反倒是真真应了那句古话了,百闻不如一见啊。果然是心细胆大,急智多谋,令本宫好生佩服。有机会本宫定要向毅王打听打听,那些关于毅王的民间传闻是否为真,各中秘事又是如何。到时候还请毅王赏脸,不要嫌弃本宫啰嗦才好呢。” “怎会,公主也说是民家传说了。百姓们传颂事物,皆喜爱夸大事实,其实不过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事。小王还请公主不要见笑才对。”苏景年小心答道。 “哎呀呀,看来九皇弟还真是拘谨着呢,罢了。本宫还是先领着九皇弟前去兴庆宫赴宴吧,这天色瞧着也不早了,再晚些过去怕是要错过了开席的时辰,失了礼数了呢。”永宁笑着看了眼苏景年,便启身前方带路。 苏景年回道,“皇姐说的话在理儿,那老九就劳烦皇姐带路了。”言罢,两步跟上去。 皇弟?皇姐?呵呵呵,怎么总感觉这洛神话中有话,好似在暗示些什么呢?莫不是因着马上要见老皇帝,自己变得敏感多疑了么? 罢了罢了,管他龙潭还是虎穴,不闯闯怎得安生???请君入瓮的好戏既然已经开台,那么我便去这鸿门上搅和搅和,破了老皇帝的烂瓮! 二人一前一后,往兴庆宫走去,一路再无话语。 兴庆宫大殿 十二今日着黑色蟒袍,白玉冠束发,落座于左侧次客位。老七一身霜白,仍旧是俊美儒雅,坐于左侧主客位,二人正在寒暄。宝奴、战鳌以及老七的侍卫,分别坐于主人身下小位。 右侧次客位上坐着的美人正在与小位上的女侍笑着说些什么,二人身着藏族华服,不难猜出,这就是吐蕃公主达瓦卓玛了。 永宁领着苏景年行了片刻,便到了兴庆宫殿门口。 询问了殿外内侍,得知皇上与太子仍未到,便免了通传,拉着苏景年直接进了殿门。 众人见有人从正门入殿,都将目光投了过去。 苏景年一身玄色蟒袍,胭脂色马裤,脚踏暗金流云马靴。发丝披散,笑得落拓不羁;永宁一身琥珀,体态婀娜,举手投足尽显妩媚,笑靥如花。两人仿佛从画中走来,活像一对精致的瓷娃娃。 老七本是谈笑风生,见了是苏景年就回忆起那日的荒唐事来。“哼!”,气得直接把头甩向旁处,来个眼不见心为净。这个死老九,还有脸出现!!! “?!!!”十二先是面露惊诧,转而阴云遮面。 暗想:“苏大哥?异色眸?!!!呵!他居然是大金国的宿敌?!北域王?!”思虑一转,“金国与他有杀父之仇,他怎会如此好心于那日为我解围???莫不是故意戏弄于我?!!!可恶!!!” 继续推敲,更是气得把大牙咬得嘎嘎作响,“之前曾听阿什库说,此人狡诈乖戾,睚眦必报。说不定那解围根本就是他自导自演的好戏!实在可恨!!!枉我还把你当什么知己良朋!!!你却如此侮辱于我,居心何在?!!!” 宝奴和战鳌也都吃惊于这让人难以相信的事实,那日的独眼奇公子,居然就是大金的死敌,北域王苏景年!!!想想那日十二皇子与苏景年走得如此亲近,如果对方对十二皇子下手,那可谓是无往而不利,防不胜防。二人当下冷汗直冒,后怕不已;互相换了个眼色,必须加强警戒,严防贼人,尤其是这个北域王苏景年。 苏景年见十二脸色转阴,方想起自己对十二是隐瞒了身份的,正欲上前解释。 “你、就是、北域王?苏、景年?” 吐蕃公主边好奇的打量着苏景年,边用不甚流利的汉话问道。 苏景年听见有人唤自己,便偏头看向吐蕃公主。 见其身形饱满浑圆,着金色藏袍,右侧袍子挽于腰间;褐色皮草装饰袍领,藏蓝色内衫绣满火红色的格桑花;头戴松石、脖子佩带九珠天眼、腰间挂着五彩罗松;五官立体,明目深含,小麦肤色,双颊有着高寒地区特有的红润,整个人看起来健康明朗,贵不可言。 苏景年笑着回道,“正是小王,想必这位就是吐蕃公主,达瓦卓玛殿下了。” 达瓦展颜灿笑,“好说、好说,”指着自己,“叫、我、达瓦,”又指指身边的女侍,“她、仓决,”最后指苏景年,“你、苏、景年。” 顿了顿,眉毛皱成一团,“不要,殿~上,殿~下,麻烦!齐人、称呼、很麻烦!!!”可以明显听出,这两个“殿”对她而言是有多么的折磨。 殿内众人见状皆大笑,这吐蕃公主坦诚直率、可爱得紧呢。 达瓦被笑得摸不着头脑,满眼疑惑,偷偷扯扯身旁仓决的衣袖。仓决笑着投过去安慰的眼神,在桌下却轻轻握住了达瓦的手,捏了捏、又捻了捻。达瓦红扑扑的脸颊,更红了。 这时,殿外的内侍通报道,“皇上、太子殿下摆架兴庆宫!!!” 众人赶快起身,整理仪容;苏景年与永宁相视一笑,也都走到各自座位上,做迎接皇上和太子的准备。 高英最先入殿,环视一圈,目光在苏景年脸上略作停留,便高声宣道,“皇上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第16章 一处相思两处愁,三杯琼浆四方斗---丝竹 “皇上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恭迎圣驾!!!”众人低首行礼。 惠帝负手而来,大步流星。头戴双龙戏珠紫金冠,身着朱色辑丝丝绸龙袍,上绣龙、翟纹、十二章;腰间带一把黄铜宝剑,通体镌满古文;头发与胡须虽有些花白,但精神矍铄;丹凤眼中精光闪耀,不断扫视殿内众人;面如秋月,笑意莘莘,却远未及眼底;眉宇间傲气凛然,神采飞扬;有睥睨天下之势,卓然九州之姿。 苏景年不免暗叹,这就是一国之君,大齐之帝;雄霸天下,傲视神州! 太子紧随其后,一身明黄龙袍,脸上棱角分明,浓眉美髯,俊美非常。进殿起先是盯着苏景年看了看,又瞥了瞥龙位旁的永宁。 皇上踏上皇位,笑着对众人道,“诸位,久等啊。”声音雄浑苍劲,不恶而严。 “臣,参加皇上,太子殿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这是苏景年与老七。 “十二/达瓦参见皇上,太子殿下/殿~下。”这是十二与达瓦。 “儿臣参见父皇,太子哥哥。”永宁低眉道。 众仆人与内侍也都纷纷行礼。 “呵呵呵,不要客气。来了南国就要像到了自己家一样才对,不必拘泥!都请落座吧。”老皇帝说完,自己解了宝剑,先坐了下来,众人也都依次落座。 皇帝抬眼示意高英,高英接了眼神。躬身行礼后,便开始念起冗长的诏文。 无非是惠帝天恩深泽,沐浴九州,倬天下王族于南国游玩避寒;望诸国和睦共处,仁施百姓;愿黄天感惠帝之德行,和风沐雨,佑五湖之丰收,保四海之安稳云云。 主人家的客套话总是要说的,即便如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客人们更是要屏息凝神,认真聆听;到“精彩处”还得投去赞许、感恩的目光,以配合之,真可谓是劳心劳神。 众人中最痛苦者,莫过是达瓦了。完全是鸭子听雷,只能等仓决听完几句后,给她翻译成藏语,才能露出了然的神情。 苏景年却自顾自的为自己斟了杯酒,品了起来,全然不顾高英能杀死人的目光。惠帝见了,也不言语,只默默的挑眉看着,心下疑窦悄生。 诏文念毕,惠帝吩咐道,“开席。” “掌灯!!!开席!!!”高英边宣道,边暗瞥苏景年,眼里满是狞厉。 殿外内侍、宫女得了令,由几道侧门有序而入。 队首内侍以火折子将烛台上蜡烛一一点亮,殿内本就镶金嵌银,珍珠宝石满室,见了光,一时流光溢彩,明如白昼。 宫女们凌波微步,手中佳肴辗转腾挪,玉盘金爵璀璨斑斓。冷菜热菜摆了足足七七四十九道,为这宴席第一序; 惠帝抬手请道,“诸位起筷吧,尝尝朕这御膳房的手艺。” “诺。”众人应了,纷纷动筷。 太子见众人皆尝了菜肴,便举杯道,“诸位远来是客,今日这第一杯酒,由本宫代父皇敬诸位,愿诸位在南国度过一个美妙且难忘的冬天。”言罢掩面提杯,一口饮尽。 除永宁外,在座皆跟随。太子又连敬两杯,仍是唯有永宁不见动作。 太子见状,十分不悦,戏谑道,“皇妹为何不动杯?莫不是嫌哥哥这祝酒词说得不够好?如此不如皇妹也颂一句,好为这宴席助助兴啊?” 太子与永宁分坐于惠帝左右前方,永宁闻言瞟了眼惠帝。见其无甚表情,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起来。 回道,“太子哥哥颂的已是极好,妹妹方才只是一时失神,忘记了饮酒罢了。不过哥哥既要妹妹也颂一句,那妹妹就献丑随意颂上一句,也算是为诸位接风洗尘了。” 略作沉思,明眸低转,念道:“新别断桥树已成,无言独身照画屏。满堂看客旧知音,野船弄酒鸳鸯泣。” 大殿内一阵错愕,这永宁公主是怎地了?竟此等大胆,在这样正式的场合,颂出如此满载相思的诗句???在座的可都是各国皇室的翘楚,一言一行皆是代表着各国的脸面。作为礼仪之邦、堂堂大齐公主,怎能如此直白的表达对情郎的思忆??? 惠帝狠狠地瞪了一眼太子,连高英都忍不住飞了他一个白眼。太子面色尴尬,手足无措。 永宁抬眼,暗中撇了眼太子,又看向众人,凄凄然道,“怎地?诸位是嫌弃永宁颂的不够好么?” 轻叹一声,潸然泪下,“是怪永宁了。只是今日见了诸位,皆是英姿风发,青春正好。便想起我那可怜的端木驸马,年仅十五,便撒手离我而去。如今算算,已是有八个年头了。” 言罢以广袖抬手拭泪,轻轻啜泣起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永宁公主是在思忆早逝的端木驸马。 这驸马年纪轻轻便早早陨落,可谓是天妒英才;公主为驸马守寡八年,忠贞不二;在座皆暗自喟叹,命运竟弄人于此;神仙眷侣,阴阳永隔;如花美眷,枉然蹉跎。 惠帝赶忙起身来到永宁身边,双膝跪地,眼底泛红。双臂环住他最心爱的女儿,轻轻抚背安慰道,“我儿莫哭,爹的心都要碎了。” 高英见状,赶忙跟着大哭起来,泪水连连。太子则整个人彻底蔫了下去,没了言语。 苏景年本也是暗中责怪太子多事,干什么没事逼人家喝酒。 这下倒好,美人流珠,天子下跪,如何收场?!况且我还未登场,这宴会难不成就要就此结束?! 苏景年因与永宁坐在同一侧,转头看过去,便恰巧看见永宁广袖下,勾起的嘴角。 顿时心生挫败,以手扶额。心道,“好么,我还担心这御姐和驸马的狗血情史,会影响宴会的进程,打乱我在老皇帝面前做戏的计划。合着人家公主已经是在演了有木有?!!!这出神入化的演技,豆大的泪珠,奥斯卡影后手到擒来有木有?!!!。” 继而思虑翻涌,我做戏是为了迷惑多疑的老皇帝。可公主这场戏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喝!”达瓦见永宁哭得伤心至极,情急之下,只端着酒杯站起来喊道,又对着仓决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藏语。 仓决跟着起来,冲达瓦宠溺的笑笑。继而对众人福了福,“圣上,诸位主子。我家公主说:‘永宁公主殿对端木驸马用情至深,可谓感天动地。我等为何不一起敬公主一杯?这世间千金易觅得,有情郎难寻。公主殿下至情至性,实乃天下楷模。’”声音沉稳,言辞流利。 达瓦难掩眼中的崇拜,对着仓决不住的点头。 “是了是了,”老七赶忙接到。也起身提盏,“逝者已矣,公主用情,可昭日月。驸马泉下有知,必然甚感欣慰。” 十二附和道,“达瓦公主与宣王殿下所言皆是十二心中所想,公主殿下切莫过于悲伤。” 惠帝感激的望向众人,这位睥睨天下的王者,如今在众人眼中也只是个无措的老父。 惠帝心中暗悔:“当年端木家的事,如若不吩咐给表家和分家,而由自己亲自动手,就不会让永宁参破其中玄机,至今仍然深陷于端木之死,不可自拔。” 苏景年最后方才座位上站起,说道,“人生苦短,逝者如斯;天道难参,彼岸终至;真爱委实难寻,这世间多少人孤苦一生;孑然一身,纵使坐拥再多的荣华,不过也只是大梦一场;公主既觅得所爱,已实属幸福;而驸马永存于公主心中,于逝者便是最好的慰藉了。” 众人闻言皆沉默不语,暗自沉思。 苏景年笑着秉道:“圣上,臣自认略识音律。愿献曲一首,以解公主愁思。” 惠帝回道,“好,好。” 老七欣喜道:“老九所言可是当年那首妙曲???” “正是,”苏景年看向老七,“不知七哥是否还记得曲子韵律?如果能与哥哥合奏,那是最好不过了。” 老七双眼放光,“当然是记得的!!!这妙曲献给殿下确实甚好!!!来人!取来箜篌与玉笛!”唤来内侍,取来箜篌与玉笛。 苏景年与老七相视一笑,无需多言。 苏景年玉指轻撩,箜篌空灵的音律飞转而出;老七阖眼,悠扬笛声响于大殿。二人配合无间,相辅相成。 这曲子乍闻下,低沉婉柔,如泣如诉;细品之,潇洒豪迈又在其中,实乃此曲之魂。 如清泉击石,似清风拂面;自在洒脱,超俗释然。 苏景年唱到: “昨夜小楼又东风, 春心泛秋意上心头, 恰似故人远来载乡愁。 今夜月稀掩朦胧, 低声叹呢喃望星空, 恰似回首终究一场梦。 轻轻叹哀怨, 轻轻唱离愁, 洗尽铅华终究染懵懂。 轻轻探凡缘, 轻轻尝离愁, 人生何许终究换来一场疯。 昨夜小楼泣东风, 珠帘泛婆娑湿衣袖, 恰似故人远来葬花落。 今夜月稀掩朦胧, 低声叹呢望星空, 恰似回首终究一场梦。” (歌词来自:《昨夜小楼又东风》---季忠平、袁永兴) 一曲唱罢,满殿仍在曲境之中,不能自拔。 十二本是别扭于双方对立的身份,却也被这曲子所深深地吸引了去,再次被苏景年的才情所征服。 达瓦与仓决的手握得更紧了,深情互视对方。 惠帝满皱眉沉思,这般豪迈话语、此等绝妙词曲,若非亲眼所见所闻,谁会相信是出自一位年仅十七岁少年?洗尽铅华、大梦一场???苏辰缪,你可知你儿如此???生子当如苏景年!!!心中疑虑更深。 永宁拭去泪水,恢复笑容,“父皇,儿臣没事了。” 惠帝回笑道:“你呀,爹就只拿你没办法。”起身走回龙位,途中自是免不了剜了太子好几眼。 永宁起身提盏:“让诸位见笑了,永宁自罚一杯。”掩面饮酒。 又笑道,“多谢毅王与宣王合作的天籁之曲,本宫心中愁思确实纾解不少。” 苏景年回道,“殿下哪里话。我与七哥算算也是多年未曾再合奏过,不免生涩了些,献丑了。” “好了好了,诸位都落座吧。”惠帝接过话锋,佯问道,“不过,朕却不知,宣王与毅王的兄弟之情何时如此之要好?又为何共同识得演奏此曲?” 老七动情回道,“圣上,臣少时体弱多病,父王曾将臣送去北域养病。当时臣独在异乡,思亲之情难以自抑,多得老九一直陪伴于侧,宽慰劝解。又教臣此曲,让臣聊以慰藉。曲子情真意切,我二人又惺惺相惜。故虽已过多年,臣犹铭记于心,从不曾忘却。” 惠帝眯眼笑道:“原来如此,呵呵呵,看来毅王果然如传闻般,少时便有奇才啊。”北域深不可测,如今西疆也要插手? 转头瞥见十二不阴不晴的脸,顿时计由心生。 第17章 一处相思两处愁,三杯琼浆四方斗---国事 惠帝瞥见十二不阴不晴的脸,顿时计从心生。 于北域而言,以大金抛石引玉,怕是再合适不过,朕不信你能一直藏下去。 使了个眼色,高英便唤来内侍、宫女,将菜品酒酿换上新的,开始了这宴席的第二序。 丝足奏鸣,歌舞轻曼,宴会正式进入了主题。 一时间杯觥交错,和气充盈。 惠帝寻了个机会,正欲开口。 太子却抢先对十二说,“十二皇子风度翩翩,姿容优雅。想必长公主殿下也定是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本宫听闻长公主尚未婚配,不知可是如此?” 十二闻言噎住,这如何作答???说是,岂不是坐实了皇姐的美貌,且未婚配?说不是,如若太子继续追问,我该如何回答?! 原来太子心下一直惦记着与莫若离和亲的事,又见其亲弟十二皇子容貌俊美,料定其姐也必定是个大美人。心下甚喜,打定主意,今日便恳求惠帝把这门亲事定了,以免夜长梦多。 惠帝轻笑,偷偷的打量苏景年的反应。暗想:“虽说太子是在为打自己的小算盘,但也总算是歪打正着,办了件妙事。南国若是与大金和亲,则对北域成围攻之势。于北域而言,可谓是致命打击,朕不信你苏景年不怕,更不信你不会全力反对之。” 老七心下警铃大作!!!太子言下之意莫不是要求亲于大金长公主?!这可与老九在夫子庙所说的计策前半部分,正好相冲!!! 夫子庙计策的前半部分,正是由老九主动提出与金国长公主和亲,示好金国。以此警告老皇帝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北域将会联合大金,对抗南国。这和亲怎地被太子抢先一步提出?!!! 太子见十二不回答,十分尴尬。追问道,“十二皇子?本宫在同你讲话呢。呵呵呵,怎么发起呆来了?”心下万分不悦,这十二跟他皇姐一个毛病,不爱答话。果真是非我族类,无理傲慢。 老七则焦急的看向苏景年,只见他自顾自的斟酒,对太子的话充耳不闻。只砸吧砸吧嘴儿,耸了耸眉毛,又眨了眨眼,继续吃酒。 老七虽是狐疑,但接了苏景年这挤眉弄眼的暗示,仗着对他的了解,只能继续依计而行,施展夫子庙之计的后半部分。 硬着头皮起身道,“圣上,臣闻太子殿下所言有感。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达瓦公主殿下国色天香,纯真坦直,臣对殿下一见钟情。恳请求亲于殿下,请圣上成全。臣会亲自带着聘礼前去吐蕃提亲,以表诚意。” “?”惠帝眼中闪过疑惑,又马上掩饰过去。永宁则掩嘴轻笑,偷瞄苏景年。 仓决闻言怒视老七,眼中好似能喷出火一般。老七被她盯得十分不自在,局促不已。暗想:“这老九的主意,真是一个馊过一个。” 达瓦听闻老七提起自己,又不明话中之意,便拽着仓决的衣袖求翻译。仓决却纹丝不动,只抿唇盯着老七。 太子气恼,这宣王跟着添什么乱?!索性起立直言,“本宫本就是想向父皇求亲的,倒是被宣王抢先了。”施礼道,“请父皇准许儿臣向大金长公主莫拉乎尔-若离求亲。” 十二闭上双眼,紧握双拳,指节已然泛白。心中悲戚懊恼,暗想:“难道这次真是避无可避???即便我不远万里代替皇姐出使,也改变不了皇姐远嫁异国的命运了。十二,你真是好生没用!!! 苏景年将众人反应尽收眼中,见气氛已然僵持,而老皇帝一直在等待着自己的表态。 便晃头晃脑的也跟着站起来,歪笑道,“今儿,是甚么黄道吉日呀?太子殿下与七哥都来求亲?” 转看惠帝,躬身行礼,“圣上,臣不才,连求亲都晚了一步,臣也要求亲!” 众人不解。 惠帝笑道,“哦?不知毅王又要求亲于何人啊?”年轻人,还是嫩了些,终是沉不住气了。 苏景年笑得得意,转头看向永宁,朗声道,“臣,求亲于永宁公主殿下!!!” “永宁?!!!”惠帝震怒,愤然拍案。众人愕然。 永宁挑眉,笑得狡黠,但却依旧沉默。 “咳咳咳。”高英赶忙连咳几声,惠帝这才回神,意识到方才自己是失态了。 大笑掩饰道,“哈哈哈,好了好了,求亲的事情再议、再议。你们这些年轻人,心里总装着些情情爱爱。这好好的接风宴,倒成了谈情说爱的相亲会了,扫兴的很啊!!!快坐下,这酒菜都要凉了呢。” 十二、仓决都长出一口气。 “是。”三子闻言皆落座。太子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这宣王、毅王是吃错了什么药??? 老七暗捏一把冷汗,达瓦的女侍好生可怕。苏景年则对着老七和十二各抛一个媚眼,尽显玩世不恭。老七暗翻白眼,在这老九屁股后面,就捡不到一坨好屎!!!{苏景年:谁让你捡屎了?!!!} 十二被这媚眼电得心跳漏掉半拍,暗掐自己。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男女之事?!等等???男女之事?!!!思及于此,脸色刷的一下,血色全退,心揪的生疼。 “?”苏景年被十二这变幻莫测的脸色搞得莫名其妙,却也不点破。提盏品起宫女刚刚换上的新酒。 “?!”酒入口中,果香四溢。心头又浮现出与那人在洪泽湖上相遇的一幕幕,脸上瞬时笑开了花,“这是新酿的青梅酒!!!” 太子笑道,“毅王果然识货,这确实是今年新酿的青梅酒。前些时候倭国来访,此酒随之跨海而来。” 见苏景年笑得甚是好看,心里不免生出感慨。如斯男子,俊美倜傥,豪迈洒脱,怕是潘安见了,也要退让半分了。杀了好生可惜,若是做个男宠,倒是美事。 苏景年回道,“如今天寒,不若煮酒。祛寒活血,润脾清肺。” “甚好。来人,按照毅王所言,将这青梅酒热了。”惠帝吩咐道。 内侍取来白瓷,为主子们煮酒。 酒气飘弥,白雾升腾。遮得十二面容都有些模糊了,苏景年见了,不免有些失神。 杯中青梅酒,空了蓄,蓄了又空;眼前轻舞曼影,来了去,去了又来。惹得苏景年心底的酸楚,也渐渐泛散开来。 天地广袤,卿在何处? 青梅煮酒,可曾忆我? 秦淮岸边,能否重逢? 摇摇头,长舒一口气。借酒消愁愁更愁,多情却被无情恼。 唤来内侍,将杯盏换做海碗,豪饮起来。青梅酒度数本就低,加之苏景年嗜酒,也算是半个酒鬼,所以根本不见醉。 惠帝仍不死心,誓要用十二投石问路。见苏景年酒过三巡,人似微醺。便佯叹一口气,说:“光阴似箭啊,毅王如今都已十七岁了,这烨王算算也去了四年有余了。” 十二本是担忧,苏景年似乎偏爱这青梅酒。一碗又一碗的牛饮,如此猛灌,定是要伤身的。正在思衬如何劝他少喝点,却突然听闻惠帝所言。方想起,大金与苏景年有杀父之仇,此仇者,不共戴天啊。一下子小脸脸色更白,心中纠结不已。宝奴与战鳌皆惊愕,这惠帝主动提及大金与北域的龃龉,是何意??? 苏景年大笑,“圣上记得倒是真切,父王确是去了有四年了。” 十二见他笑,更是心疼。虽然自己也是幼年丧母,也体会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但毕竟有长姐护着,虽错失了储位,但也过得还算安逸。 反观苏景年,幼年丧父,母家弄权,外敌入侵,嫡系猜忌;可谓是孤苦无依,四面楚歌。当初自己听闻他的种种传闻,一直以为是杜撰的成分多些,毕竟十几岁的小少年能掀起多大风浪呢。 如今见了其人,心中便笃定那些传闻定都是真的。北域王确实英雄少年,雄才伟略。{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惠帝佯装劝道,“今日十二皇子也在场,朕不如就做个和事老。往事已矣,毅王莫要再耿耿于怀才好。今天下安定,四海升平,各国皇族交好才是造福万民的大势所趋啊。” 苏景年起身,深色肃穆,施礼道,“圣上所言千真万确。过往种种皆如流水,往事不可追。况当日施计害我父王于不义的,是慕容雷幕与大金定远侯。慕容一氏已被我诛尽,定远侯也于锦州被我一箭射死。杀父之仇,确是不共戴天。但冤有头债有主,此二人已除,臣大仇得报,绝不会妄迁他人。” 看向十二,说:“一将功成万骨枯,逢战事,必杀伐;壮士赴死,家园飘零;如各国皇室皆能如圣上所言,以福泽万民为本,不求开疆拓土,不贪浮世虚名。携手为天下百姓创建个安稳、富庶的盛世,才是功德无量,明君所为!臣愿与十二皇子、达瓦殿下交好,更愿与大金、吐蕃交好,只盼大齐与大金、吐蕃能和睦共处,三国百姓安居乐业,尽享天伦。” 大殿诸人又一次被苏景年匪夷所思的发言所震撼。老七沉思,永宁凝眉。 “好!”十二激动道, “十二必定将圣上与毅王所言尽数传达给父皇,愿大金、大齐、吐蕃,世代交好!!!” 心下感动,原来他从未介意于我的身份,更未曾想过戏弄于我。{老七不悦,他从始至终戏弄的都是我好伐?!!!摔!!!} 达瓦听了仓决的翻译,亦是赞叹与感动。说道,“好!苏、景年!朋友!!!” 三人相谈甚欢,又互敬了许多杯。 惠帝疑惑更深,这小儿滴水不漏,毫无破绽。看来这下一步如何走,需从长计议。 待宴会结束,已是戌时。众人拜别惠帝,便坐辇返回各自住所。 夜雨丝丝,秋风晚凉。苏景年阖眼念道: “云一緺,玉一梭, 澹澹衫儿薄薄罗。 轻颦双黛螺。 秋风多,雨相和, 帘外芭蕉三两窠。 夜长人奈何?” (词来自:《长相思云一緺》---李煜) 第18章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那日宴会后,惠帝便不再召见众人,大家反倒是乐得悠哉。 闲来无事便小聚一番。或携手出游,遍访天京美景;或把酒言欢,寄情诗词棋乐;但也都默契地只论风月地,勿谈国事。 众人中,苏景年因着是活过一遭,阅历丰富;又受现代先进思想影响,不免对事、对物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这个由各国皇室成员组成的小团体的领袖,将大家俘获为粉丝。其中,十二崇拜之情尤甚。 熟稔后,苏景年也曾向十二有意无意的打探他小表姐的消息。十二如实相告,小表姐自小体弱多病,养在府外,关于她的事情几不可闻,更不曾见过其真容。苏景年虽是暗叹可惜,但也庆幸完颜离若因此得以幸存于血月事件。 掐算时日,明日便是那半月之约。 苏景年这夜辗转反侧,睡意全无。仿佛有一只顽皮的小猫,不断用爪子抓挠着她的心尖,惹得她心痒痒的。暗嘲自己怎会如期待着春游的小学生一般,心中片刻都无法安宁下来。 好不容易熬过了深夜,天没亮就忍不住从床上爬了起来。 翻箱倒柜,在自己的衣物中,挑了又挑,选了又选。终是选好了衣裳,正是第一次遇见完颜离若时穿的那身铜绿色带胭脂云纹的袍子。这件衣服从见了冷美人后,就未曾再被主人穿过。忠耀将它洗干净,好好地叠放起来,成了王爷压箱底的宝物。 再三确定自己的仪容整齐后,背上半人高的木匣,匿藏行迹,潜出宫去。 话说这秦淮河经过天京,分为内河与外河。外河穿瓮城而过,河道宽广,漕运为主,皆是大船。内河则流经内城,河道较比外河要窄的多,供人游赏,多小船、画舫。 内河轻轻环绕夫子庙,串联乌衣巷,形成了风韵秀彻、冠绝天下的“十里秦淮”。金粉玉楼遍布两岸,朱灯画舫不计其数。酒家、青楼、诗社、商户皆临水而建,下水与上岸,只有一步之遥。却也永远隔着一步之遥。 苏景年到达岸边时,天色方蒙蒙亮。华灯尚温,喧哗淡散。寻了一夜开心的男人们,意犹未尽,步履蹒跚,三两为伴,各自返回。 随着太阳高升,小贩们挑担而出,商户们重新营业。水中各色画舫于两岸边整齐排列,舫内佳人落船上岸,一时间各色百花齐放,佼人争奇斗艳,煞是好看。 苏景年不免好奇地多看了两眼,而上岸的姑娘们也都打量这位站于高处俊逸的少年。个别胆子大的,还吹起了口哨,苏景年听闻口哨,赶忙收回眼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呆愣的傻样,引起岸上娇笑一片。 秦淮河与纸醉金迷的住民们,又迎来了崭新的一天。 苏景年于岸边寻一处高地,遥望万重帆,寻找着白帆金旗。瞧了半天,各色船帆与旗帜搭配皆有之,唯独独没有白帆金旗。心下不免有些小失落,但转念一想,冷美人并没有言明具体的见面时辰,而是说“有缘再见”,所以早到总比迟到好。思及马上就能见到那日思夜想的人,心里就被喜悦填充得满满的,瞬时挤得失落不见踪影。 今日除去西边的几朵乌云不说,可以算得上是风和日丽,阳光艳好,是泛舟的好日子。岸上的游人逐渐多了起来,男男女女租了画舫,便下水游玩去了。同样的河水,相同的画舫,只因着不同人的不同身份,将这秦淮河日间与夜间的繁华,分别而开。 苏景年这一等就等了整整一个上午,几个时辰里一动不动,目光专注地一遍一遍搜寻于水面,生怕看错看漏了。正午的太阳烤的她额上渗出汗来,汗水逐渐汇聚成珠,顺着脸颊流下。正欲提袖擦汗,突然什么东西随风而来。苏景年警觉的一把抓住,拿到眼前一看,竟是一条白色丝帕。 是她?!!!苏景年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转而又坠落到了谷底。这条斯帕带着丝丝绮香,浓郁且张扬,与她身上清淡的香气全然不同,定非她所有。眸中的亮光暗了下去。 “公子。能否将锦帕还给奴家?”一面容姣好的女子快跑两步,来到苏景年面前说道。 女子衣着艳丽,身上香气与丝帕不谋而合,想必就是丝帕主人了。 苏景年笑道,“愿物归原主。”礼貌地双手奉上。 女子接了丝帕,道了声谢,便转身轻笑离去。 “小姐?”墨殇小心唤道。 “回船。”莫若离低声道。 “是。”苏公子,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啊。。。 原来莫若离带着墨殇几日前外出办事,这日因着与苏景年有约,特地策马赶回。刚刚来到岸边,便目睹了苏景年与一妖冶打扮的女子“含情脉脉、互赠信物”的戏码。 可怜的苏景年此时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判了死刑。仍傻傻的继续搜寻着各色往来船只,心里为完颜离若的迟迟未来,找寻着各种借口。 其实莫若离的船就停在苏景年所站岸边的不远处,船上的墨羽也老早就看到苏景年的那一身绿白袍子。只是公主未归,借她几个胆子,她也是断不敢冒然升起金旗的。 “小姐!”墨羽惊喜唤道。公主可算是回来了,再晚些那半瞎怕是要晒成鱼干了。只是,公主这脸色好似不太对? “恩。”莫若离应了一声,便往船舱走去。 墨羽赶忙跟了上去,问道,“那半瞎已在岸边候了多时了,我这就去升起金旗?” 莫若离轻皱娥眉,低声道,“本宫要在书房研修,无要紧之事,不得打扰。” 墨羽震惊,她家公主除去正式场合,只有在十分气愤的情况下,才会自称本宫。莫不是外出办事受了气??? 墨殇见墨羽仍要追问,赶忙扯住她的袖子,给她个眼色示意不要再问下去。墨羽这才识相的闭上了嘴巴。 莫若离进了书房,寻了本书,便卧在榻上看了起来。 墨羽点起香草,轻雾腾起,满室馨香。 出了书房,墨羽再也耐不住燃烧的八卦之魂,找到墨殇打听起来。是谁这么大胆子,惹得公主如此气恼。那岸上的半瞎又该如何处置??? 莫若离一个下午都在书房翻书,没错是翻书。一本又一本,身边翻过的书已经渐渐堆起了小山,书架都空了一半。心中烦闷却不见减少半分,长叹一声,自己这是怎么了???今日的书,又为何如此难看???脑海中仿佛有一条蛛丝在轻舞,撩惹得她思绪纷乱,伸手去抓,却又怎么都抓不住。 岸上的苏景年从未像现下这般,对“度秒如年”这个词有如此之深的切身体验。内心最初的希冀与欣喜,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失望与苦涩所逐渐掩盖。 等待之路最是难行,分分秒秒都在脚下被无限拉长,路途崎岖,望不到那尽头,每走一步都是心的煎熬。而最要命的是待你走到了等待的尽头,发现等待着你的,很可能只是一片黑暗或是下一条等待之路。走?还是不走?等?还是不等?苦闷与纠结,将心灵一次次淬火,崩塌只在一瞬间。 西边的乌云逐渐蔓延过来,遮住了日头,天色也跟着灰暗下来。 摆摊的小贩赶忙收起摊位,岸上游人也都寻找避雨之地。 秋雨就这样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毫不留情。雨幕在水面上笼起一层薄纱,为秦淮再添一抹迤逦。 苏景年暗想,这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吧,连老天爷也来凑热闹。索性也不躲避,淋起雨来。 雨丝打在她脸上,冷冰冰的,连呼出的气,都变白了。雨水沾染在衣服上,不一会儿功夫,上身衣服几近湿透。 墨羽见她傻乎乎的淋雨,心里解气,让你个死半瞎惹公主生气。明明表面上痴迷公主,却又暗地里拈花惹草,真不是个好东西!!! 水中游人见了烟雨,似乎兴致更甚。琴瑟丝竹、吟诗颂赋之声,悠然飘于水面,在安静的雨幕中,更显空灵。 苏景年灵机一动,张口唱到: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绿草萋萋,白雾迷离, 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愿逆流而上, 依偎在她身旁。 无奈前有险滩, 道路又远又长。 我愿顺流而下, 找寻她的方向。 却见依稀仿佛, 她在水的中央。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歌词来自:《在水一定》---琼瑶) 歌声飘荡于水面,引人入胜,只几个呼吸间便掩盖了那些荼蘼之音,引得岸上岸下皆侧耳倾听。 莫若离本是焦躁,突然闻得岸边响起歌声。这歌声如泣如诉,如思如慕。歌词源于《诗经蒹葭》,委婉地诉说着歌者对思念之人的深深向往。曲调低沉婉转,带着神秘的异域色彩。莫若离仔仔细细地听着,思绪也跟着沉淀下来。 “绿荷,你去看看。是哪位在吟唱此曲,务必将请他来。”未央吩咐道。 “是。” 未央方才坐于寻雪楼窗前,独自赏雨。却被这兀自响起的歌声吸引了去,好奇于是何人能吟唱出如此美曲,便唤来绿荷循声去寻。 墨羽在船廊窗边正听得出神,突然书房的门被从内而外打开,莫若离走了出来。 见了墨羽,低眉责怪道,“下雨了,为何不告诉我?” “???”墨羽瞪大双眼,这雨已然下了半天,且雨滴拍打船身,声响如此之大。莫不是公主睡着了,否则怎需我提醒??? 莫若离轻叹一声,边往外走边说,“拿把伞来。” 苏景年一曲唱罢,放眼望去,仍是不见白帆金旗。便暗笑自己自作聪明,冷美人怕是根本没有前来赴约吧。 “唉。”长叹一声,心下抑郁非常。比起秋雨冷风,苏景年的心更是凉的透彻。我在你心中,始终不如你在我心中这般重要。这样简单又清晰的事实,每次认清之时,心里都不免酸的生疼,连眼角都跟着涩涩的。 提袖抹脸,擦去雨水。 再抬眼,发现头上雨帘被红色油纸伞遮住,不再拍面。有了上次丝帕的教训,苏景年这次没有报什么希望。 转身欲谢谢身后为自己撑伞的人,却赫然发现,映入眼帘的,正是那一抹梦中的白色。 是她!!!竟然是她!!!真的是她!!!心中的激动与喜悦如泉涌般喷薄而出,她没有失约。 双手无措地搅弄着,颤声道,“你、你来了。” “为何不去避雨?”莫若离问道。 “怕你来了,寻不见我,要着急了。”苏景年有些难为情地的笑了起来,白皙的脸蛋也跟着红了起来。 “。。。”莫若离沉默少顷,轻声道,“傻。” 第19章 赠玉蝶 “怕你来了,寻不见我,要着急了。”苏景年有些难为情地的笑了起来,白皙的脸蛋也跟着红了起来。 “。。。”莫若离沉默少顷,轻声道,“傻。” 苏景年闻言,挠了挠头。说:“这雨怕是一时半刻停不下了,能否借到完颜小姐处避避雨?” “恩。” “我来撑伞吧。” “恩。”莫若离递过伞去,转身于前面领路,弯了眼角。 苏景年接过油纸伞,木质的伞柄上还残留着莫若离手心的余温,烫的她心里暖暖的。跟在莫若离身后,将冷美人完完全全的罩在伞下,自己半个身子却仍在雨里。 二人方才离去,绿荷就寻了过来,一无所获。 “下去吧。” 遣退了独自而归的绿荷,未央双臂环膝蜷缩在窗边的高榻上。将头深深的埋在双臂里,光着的双脚因着冷,瑟瑟的摩擦相互取暖,却怎么也暖和不起来。 连那歌声也再寻不得见了,窗外只剩下冰冷的风与雨,再无其他。 思君忆君不见君, 犹忆西行崇山峻。 人皆劝我杯中物, 谁知宁死万鬼腹。 宋玉多舛愁断空, 从流细娘葬花容。 “让他饮下这杯酒。”主儿的声音又在脑海响起。 淫雨霏霏,秋风长啸,淹没了屋内的呜咽。 这厢边,墨羽见公主引着半瞎上船,便将二人带至主间。 “坐。”莫若离请道。 “多谢完颜小姐。”苏景年解了身后的木匣,坐了下来。 这主间是这艘船的会客处,简约精细,室内侵染着主人独特的香气,芬芳而清新。间内仅于中心位置放置桌椅,供主客使用。两侧皆为临水窗,于一侧放置着一把五十弦。布置简单至极,可见主人并不是那扭捏造作之人。 墨羽泡了新茶,又拿来干帕给苏景年。 苏景年道了谢,用帕子擦干头发。要了跟细绳,将头发扎成马尾,干净利索,又是一派风流。 莫若离见苏景年衣服湿哒哒的,紧紧贴在身上,让她身形尽显。与之前雄姿勃发的样子全然不同,整个人看起来阴柔且单薄。不由得眉头又皱了起来。 淡淡道,“羽儿,煮些姜茶来。” “是。”墨羽领命下去煮茶。 屋子里一下只剩下默默无语的两人,氛围有些局促。 苏景年踟蹰半晌,试探问道,“完颜小姐,多日不见,一切可还安好?” “恩。”又是没有下文。 “额,”苏景年噎了下,继续道,“那、那、那墨殇姑娘,一切可还安好?”此话一出,恨不得将舌头咬下来。 “?”莫若离挑眉,“恩。” 苏景年咽了口唾沫,没了话语,实在是接不下去了。垂下头,脸都憋红了。 暗自懊恼着怎么一遇到冷美人,自己就这般笨拙?连舌头都要打结了?平时的伶牙俐齿哪去了?怂!!!简直怂到家了!!!又心生悲戚,冷美人本就对自己无甚好感,这下怕是印象更差了。 莫若离见苏景年沉陷于天人交战,小脸忽红忽白,好似走马灯般瞬息万变。一会像只呲牙的小狐狸,一会又变成了眼泪汪汪的大兔子,十分有趣。 不忍她再暗自纠结,便说:“苏公子,一切可也还安好?”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根救命稻草。苏景年闻言赶忙抬头,急切道:“好,好,好,我好得很呢!!!” “恩。”莫若离强忍笑意,“那不知苏公子欲见我,有何事?” “啊???!”苏景年惊得张大了嘴巴,不曾想莫若离会这般单刀直入的询问来意,心里慌乱一片。 “我、我,”眼珠一转,说:“我想跟完颜小姐交个朋友。” “哦?交朋友?”莫若离佯装不解问道。 “对,对。我想跟完颜小姐交朋友。”苏景年脸上堆起殷勤的笑容,正经道,“在下也是做布匹生意的,想与完颜小姐的白氏布庄合作,所以特地约见完颜小姐。” 莫若离玩味的看着苏景年,说道,“那不知苏公子,想要如何合作呢?” “在下听闻白氏布庄在九州遍地都有设庄,生意可以说是遍地开花。甚至连前朝中断的丝绸之路,贵庄都已经重新打通。” 苏景年开始施展自己不要脸的绝技,编起瞎话来。 “丝绸之路?”莫若离不解,转念一想,说“苏公子所说的,可是通往西域与大秦之路?” 见冷美人接了话柄,苏景年长出一口气,说,“正是。在下想与完颜小姐和白氏布庄合作的,就是那丝绸之路的买卖了。” “愿闻其详。”莫若离来了兴致。他竟对此路感兴趣,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西域与中土相隔甚远,两地民俗文化全然不同,若是将此处的市贸货物买卖到彼处,民众见了新奇,必然抢购一空;且奇货可居,定牟利高昂。此路已通,但是走过货的商户却是少之又少,在下也是多方打听之下方得知此消息,可见此路走得并不顺畅。” 见莫若离听得认真,苏景年不忍停下饮茶解渴。站了一天滴水未进,她嗓子都要冒烟了。 干咽了口,继续道:“在下思衬着这路不畅的原因无非是有二,一是路途遥远,凶险万分,运气不好则血本无归,其他商家不敢贸然参与;二是白氏布庄所产布匹不愁销路,与其冒险远贩,不若就近薄利多销。所以需走此路远贩的货物数量又十分有限。” “恩,”莫若离回道,此子果非池中物。 “在下愿意为白氏布庄量产布匹,以作远贩。私下也算结识了一些江湖人士,其中不乏好手,可雇为商队护卫。待货物充盈,人强马壮,此路不愁不通。稳取豪利,其他商户必慕名而来,届时又可收取佣金。是为一箭双雕。”言毕捧起茶盏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饮完仍意犹未尽。 莫若离于面纱下勾起嘴角,垂眸道,“世人皆言,商人重利轻离别。苏公子将如此妙法全盘托出,就不怕我翻脸不认人,独自牟利么?” 苏景年饮饱,放下茶盏,笑道,“不怕,在下是要与完颜小姐做朋友的,商业上的合作不过是锦上添花。再者,苏难绝对相信完颜小姐,断不是那眼中只有铜臭之人。” “是么。”莫若离闻言,心中燃起小小的感动。不过才见了三面,相信二字足抵千金。 又自嘲,这人连买司马的黄金二十万都能轻易推拒,何论千金。倒是自己以俗世推敲他,不免失礼了些。 苏景年怕莫若离不信自己,说:“也请完颜小姐相信在下,在下对完颜小姐与白氏布庄绝无任何恶意。”回身拿起木匣,托于双手,说:“此物便可代表在下心意,请完颜小姐收下。” 墨羽端着姜茶入屋,便看见半瞎将木匣赠给小姐。 调笑道,“苏公子真是大手笔,这么大的木匣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过往那些王孙贵族,送的可都是世间少有的珍宝呢。”只是我家公主眼光高,根本不屑收罢了。 苏景年闻言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只因这木匣所盛之物,绝非什么世间少有,更不是什么珍宝。 送,怕礼物寒酸,唐突佳人;不送,这话都放出去了,还说代表了自己的心意,心意岂是可以收回的?一时间进退两难。 莫若离暗自摇头,这人弱点无他,只是太易琢磨,心中所想,几乎全然写于脸上。情绪如此浅显,定是要吃大亏的。 主动伸手接过木匣,放于面前,说:“莫要听羽儿乱讲。”言毕,横了墨羽一眼。 墨羽吐吐舌头,为二人各上了碗姜茶,收了苏景年的空盏。 这颗定心丸,苏景年吃得倍儿爽。笑道,“确不是什么珍贵的礼物,还请完颜小姐不要嫌弃才好。” “哪里。”莫若离将木匣上暗扣打开,掀起匣盖,一时冷香扑鼻,白气四起。 待盖子完全掀起,一枝带雪白梅映入众人眼帘。这梅花瓣状若翩翩蝴蝶,绛紫色花萼搭配纯白色花瓣,美不胜收,正是难得一见的梅中玉蝶种。 墨羽惊得说不出话来,现下所处位置可是南国天京啊,外面还在下着雨?!!!这雪、这梅如何凭空出现??? 纤纤玉指轻抚花瓣,丝丝凉凉,冰得都指尖泛起了红。莫若离眸子渐渐闪起光华,连眼角和面纱下的唇角也勾了起来。 一笑嫣然撩心弦,明波一顾再无他。苏景年感觉心脏都要停止了跳动,眼中除去眼前之人,再无他物。 痴痴地凝望着,念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1] 莫若离见她又呆傻起来,笑意更深。 墨羽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哼唧说:“苏公子,再看下去,姜茶都要凉啦。” “哦。”苏景年闻言回神,十分尴尬,捧起姜茶大口大口的喝起来。怎知墨羽那句“姜茶要凉了”只是提醒之话,茶哪里能凉的那么快。 “噗啊。。。咳咳咳。。。”烫的她连呛了几口,嘴里更是火辣辣。情急之下,赶忙拿起桌上一杯旧茶猛灌解烫。只是她忘记了,自己的那杯先前因着口渴,早就喝光了,连空盏都刚刚被墨羽换了下去。 [1]---《诗经·卫风·硕人》 第20章 阿难陀与石桥 “你!!!”墨羽指着苏景年,气得手指直颤,羞得脸面通红。这半瞎到底是在作甚么?!!!怎么拿起公主的茶杯就喝了起来?!!!难道不知男女有别?!!!竟不顾男女大防?!!! 苏景年边喝茶,边撇了眼炸毛的墨羽,又眨眨眼看向莫若离。好似无辜道,怎么了嘛。。。 没人看见,莫若离藏在青丝下的耳朵,红到了耳尖。 看了眼墨羽,莫若离说,“这玉蝶,乃是北方特产的梅种。”将话题重新引回到梅花上。 墨羽万般气恼噎于心中,只怒视苏景年。 苏景年放下茶盏,呼呼舌头,道,“不错,此种正是北方的特产,玉蝶。完颜小姐生于北方,却常年在外奔波。在下以玉蝶赠玉人,望能些许减轻完颜小姐的思乡之情,也盼在下与完颜小姐的友情,如玉蝶般凌寒傲立,冰清玉洁,不为世俗所折、所污。” “多谢苏公子。”莫若离看向木匣,说:“天京距离玉蝶产地也算遥远,苏公子可否告知,这木匣机关若何?” 墨羽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花朵不败、冰雪不融,是因着匣中有机关。 “完颜小姐果真冰雪聪明。”苏景年彻底笑开了花。 起身按下匣盖隐藏的机关按钮,“啪。”,木匣侧面整齐弹出三个暗格,格子里盛满冰水。 “这匣子由百年金丝柚木制作而成,遇冷遇热皆能维持原形;匣子与暗格内壁均以冰蚕丝裹实,故而保温储冷,又滴水不漏。玉蝶由北方快马送来,每过一日便到沿途城中冰室更换新冰,以能封住其最原始的样貌,连这花枝上的落雪都不曾融化。” “原是如此。”莫若离回道。 墨羽暗叹,这半瞎一定是被公主迷得脑袋生了病。居然为了送一枝玉蝶,用百木之王金丝柚木做匣子,用丝帛之后冰蚕丝做隔水布。玉蝶虽易得,可这盛着它的两样东西,确是宝中之宝,有市无价啊!!!不行,等这半瞎走了,我定要借来木匣,拿去找殇侍卫谈(炫)谈(耀)人(一)生(番)。{墨殇:泥(你)奏(走)凯(开)。。。} 苏景年扣上暗格,合上匣盖,说道,:“只要按时更换冰块,玉蝶仍能持续绽放数日。” 莫若离并不接话,起身移至窗边。 窗外雨住风歇,明轮初挂。秦淮两岸一时华灯初上,柔情万种。 莫若离临窗而立,望着水面各色霓虹,心绪浮动。 墨羽见公主静默不语,怕是对半瞎有话要说,就识相的退了下去。看来这半瞎也还是走不进公主冰封的心啊,可惜。 少焉,莫若离低声道,“苏公子的心意,我心领了。” 水面风骤起,吹得莫若离三千青丝与雪白衣袂翩然而起,轻舞空中,好似月宫嫦娥御风而行。 伴着烈烈风声,莫若离垂眸说:“只不过,再娇美的花朵,盛放后总要凋落。再倾城的容颜,百年后不过黄土一捧。人心痴恋,才有眷念。这世间,万事万物,不过都只是镜花水月。” 转头看向苏景年,“又何苦,自欺欺人。” 苏景年愕然,心里生生地疼了起来。 不过只是枝玉蝶,冷美人竟心生悲凉至此。万事万物,不过是镜花水月、自欺欺人??? 这个女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把性子养得凉薄冷漠至此??? 人的一颗心,到底能有多坚强,才敢决绝到放弃红尘,流放荒芜; 人的一颗心,究竟又有多脆弱,才能惴惴不安到猜忌全天下的人。 强按下冲过去抱住她的冲动,苏景年死握双拳,走到她身边。 深深的凝望莫若离双眸,唤道:“离若。” 莫若离回望她。 苏景年一字一顿,说:“你可知我为何叫苏难?” 莫若离摇头不语。 “那我便为你和我,讲个故事吧。” 苏景年望向窗外,轻声道,“阿难是我的本名,取自佛陀的十大弟子之一的阿难尊者。世人皆知阿难志操坚固,虽屡遭美□□惑,却岿然不动,终究得以保全梵行。我母亲为我取名阿难,也是期盼我如阿难般,意志坚定,不被尘世侵染。可世人却不知,阿难曾有着这样一段故事。” “阿难出身高贵,父亲是白饭王,哥哥是提婆达多。又姿容瑰丽,受万千少女倾慕。求亲的媒婆都快将门槛踏破,但阿难不为所动,只潜心修行,誓证佛果。 这一日,阿难途径一庙会,于息壤的人流中,远远的看见了一位年轻少女。只看一眼,阿难就认定,这个女子就是自己苦候的因果。 只是可惜啊,人潮汹涌,他始终无法走到那少女的身边。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于人海,再无踪迹。 接下来的几年,阿难寻了又寻,找了又找,仍是芳踪难觅。 阿难便每天向佛祖祈祷,期望能再此见到那少女。 他的诚心终是打动了佛祖。 佛祖问:‘阿难,你想再看到那女子么?’ 阿难回:‘是!弟子只想再看她一眼!” 佛祖问:‘如果要放弃你现在的一切,你愿意么?’ 阿难回:‘弟子愿放弃所有!’ 佛祖问:‘要你再修行五百年,方能见她一面。你愿意么?’ 阿难回:‘我愿化身那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求她从我身上走过。’ 佛祖叹曰:‘你是多喜欢这个女子?难道只见一面,便倾一世之心?难道不问回报,就甘愿付出所有?阿难,某日等那女子从桥上走过,那也便只是经过罢了。岂可知,那时你已化身成了石桥,与你厮守的,注定只有风雨。’ 阿难回:‘只因她是她。她既是她,我便才是我。无她,便不再有我了。只一面,已足以让我舍弃所有;再一面,风雨又何惧之有。’” 苏景年转头看向莫若离,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动情道,“离若,世间千般苦,我不愿你一人茕茕独立。纵使让我化身石桥,受尽风吹雨打,我也愿守在你身边。” [1] “唉。”莫若离长叹,抬起广袖,拭去苏景年脸上的热泪,淡淡道,“傻。” 。。。。。。。。。。。。。。。。。。。。。。。。。。。。。。。。。。。。。。。。。。。。。。。。。。。。。。。。。。。。。。。。。。。。。。。。。。。。。。。、 太极宫 惠帝坐于龙位,以手托腮,冷眼看着殿内唇枪舌战的太子和高英。 太子忿然道:“我东宫太子妃位一直空缺,如今求婚于大金长公主,有何不妥?!!!” 继而嗤笑一声,道:“我二人身份高贵,皆是皇室帝胄,门当户对。再者南国与大金联姻,可掐北域之咽喉,一举双得。” 高英眯眯双眼,暗想:“这是暗讽咱家出身卑贱,无权干涉皇族家事。而且还要将除去北域王这件差事从咱家手中夺去,收归己有。太子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谄媚道:“一切若能依表家所言,顺利进展,奴才也是觉得甚好。只不过,表家怕是忘记了,在那接风宴上,北域王与大金十二皇子是多么的情真意切,互相欣赏。长公主与十二皇子同母同父,可谓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十二皇子的态度也可说是能代表长公主之意吧???怕是表家落花有意,长公主流水无情啊。” “你!”太子噎住,与莫若离私下联络的事情,是万万上不得台面的。心虚道,“女子出嫁从夫,娶进门来,还不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呵呵呵。”这大殿内的最后一人,听闻太子所言,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人身着黑袍,脸部完全遮掩于袍帽之下。 太子暴怒,“你里家跟着掺和什么?!!!” 高英见黑袍人嘲笑太子,心下十分痛快。再补上一刀,说“表家别急啊,里家笑自是有他的道理。其实这长公主与十二皇子自从金国前皇后去了之后,在朝中可谓是孤苦无依,就算表家娶了来,长公主也愿倾情相助。可以她的势力,能否影响这金国皇帝的决策,还是个大大的未知之数。表家怕是见了十二皇子后,就被美色迷昏了头了吧。” “!!!”太子一口气梗在喉头,气得浑身发抖。这分家怎么句句直逼要害???莫若离暗中控制金国赫舍里与富查二族的事,又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明言的事。转念一想,莫不是分家得了什么风声?!!!还是?!!! 惊诧的看了看黑袍人,又恐惧的偷瞄了惠帝几眼。一时气势全无,手心冷汗直冒。 “好啦。”惠帝冷声道,“和亲的事不是说了再议么,你们两个聒噪的很。先退下吧,朕与里家有话要说。”挥手遣退太子与高英。 “诺。”二人均看了眼黑袍人,便转身离去。 惠帝皱眉,揉着太阳穴,说:“里家,这阵子辛苦你了。表家那边还要再盯着些,如若他再私自会见金国的那个,那个什么完颜离若的,你记得及时告诉朕。” “诺。”黑袍人躬身行礼。 “北域王这件事,里家怎么看。”惠帝问道。 “杀,此人诡滑奸诈,必及早除之。” “唉,那日你也是见了的,怕是除之不易。”惠帝叹道,那小儿如若好杀,早就死了成千上万次了。 “这差事,宗家本是给了分家。我观之,表家也有意。且看表、分二家能否得手,如若倾二家之力,尚不能除之。里家愿殚精竭虑,为宗家分忧。” 惠帝欣慰万分,说:“呵呵呵,好,好啊。不愧是朕的里家,你从未让朕失望过。” 继而难掩失望,说道:“里家,你知道的。朕的江山如若可以传于你,这龙位必然是你囊中之物。太子智虑短浅,虚有其表,岂是那为君之料?怎奈何其他众皇子更是不堪,他们如若与你想比,简直是判若云泥。可惜天意弄人啊!!!” 长叹一口声,说:“待朕百年后,定赐你监国。太子这万里河山,只能仰仗你与高英的辅佐啊。” “宗家放心,里家誓死拥护太子。” “呵呵呵,好,有里家这句话,朕就算是现在阖眼,也是了无遗憾了。” 二人又聊了会,黑袍人告退,从暗道离开皇宫。 走在空无一人的暗道,黑袍人边走边笑。 我与高英,辅佐太子共守万里江山???宗家,你放心,你死之前定是能看到太子与高英是如何在你面前惨死,这万里江山又是如何被我夺入手中的。苏景年,你可要挺住啊,不要在我出现之前死了才好。 [1]---这则故事是几则故事与人物生平捏合而成,实乃虚构。 参考了阿难的生平、摩登伽女的故事、石桥禅、电影《剑雨》中的人物对白等。皆出自百度,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查一下,都是非常感人的故事。 其中涉及到宗教与阿难尊者,如有不敬,在下就此深表歉意。 第21章 百花魁首 苏景年自从那次借着“交朋友”的烂梗与莫若离略微熟稔后,便有事没事的往船上跑。今儿送些花,明儿送幅画,后儿又来品新茶。连称呼都从“完颜小姐”变成了“离若”,即便莫若离仍然称她为“苏公子”。 与冷美人相处的时光总是短暂,但已经足以让苏景年心中的幸福指数不断飙升。她每天笑容满面,神采奕奕,旁人见了都要问一句,北域王最近是有什么喜事吗?她听闻后,并不回答,脸上的笑容却愈发得意起来。 莫若离的淡漠寡情是从骨子里透来的,让她周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好似整个世界,只剩下本我与其他这两种存在,只留下黑与白这两抹色彩。非我即他,非黑即白;如非我类,誓必除之; 如本能般拒绝着企图接近她的所有人,同时也排斥着自己无法掌控的事物。而这种的拒绝与排斥往往又是默默的、悄无声息的,甚至可以说是隐忍的。 这些都让苏景年捉摸不透,她时常想,是什么样的经历,会让一个人养成无时无刻不拒绝别人,又无时无刻不隐藏自己情感的习惯???这习惯,让苏景年无可奈何,又心疼不已。 不过虽说几次接触下来,冷美人依旧是少言寡语,并且偶尔还会不经意地表现出对苏景年的回绝。但苏景年总有一种感觉,完颜离若的心已不似初见时般封闭。连她弯起眼角的次数,也逐渐地多了起来。 这些细微的改变,让苏景年欣喜若狂,更让苏景年信心满满,凿开冰山只需加以时日。 这几日因着冷美人要外出办事,苏景年便落了单。正好老七的侍卫传话,说老七请客,邀请大家到追月楼品酒。苏景年正好百无聊赖,就应了下来,带着忠耀一起去赴约了。 今天追月楼可谓是人山人海,连楼前、楼后的两条街都塞满了人。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苏景年心里打起鼓来,这老七的邀约,怕不只是饮酒这般简单吧。 老七的侍卫在前面开路,只见他底盘扎实,臂力惊人。三下五除二就拨开人流,杀出一条“血路”,苏景年与忠耀赶忙跟着进了追月楼的门。侍卫这般好的身手,不免让苏景年多看了几眼。 进了楼,就好说了。追月楼有着非常严格的等级制度,一楼到五楼,不同的身份有着不同的位置。均是固定,不可随意僭越。 三人顺利的来到了四层一雅间门前,没等老七的侍卫敲响门廊。就听见屋内大笑连连,还伴随着拍桌子的声音。苏景年心下好奇,便直接推开门扉走了进去。 雅间里,宝奴在地上笑得边打滚儿边蹬腿儿,雪白的大牙明晃晃,本就小的老鼠眼眯得全然不见了影子。达瓦也是没有好到哪里去,边狂笑边大力的拍打着桌子,淑女形象全无。十二与战鳌强忍笑意,许是憋得太过痛苦,脸都成了猪肝色,扭曲得十分滑稽。 雅间中央圆桌上,放置着黑白子,白子将黑子杀得落花流水。仓决手持毛笔,一脸得瑟。而让大家如此欢乐的源头,就是那个已经被画成了花猫的老七。老七额头上一个大大的王字,两只眼睛被画成了王八,又多了两条八字胡,胡须尾部还带着卷儿。两颊一边写着一个大大的笨字,另一边写着一个大大的蠢字。 “哈哈哈哈哈。”苏景年与忠耀见了皆大笑。 “噗。”老七的侍卫本欲大笑,却猛掐自己一下,把笑生生的憋了回去,一脸自然自若。苏景年不免又对他多看了两眼,这是对自己有多狠啊,老七好家教!!! “老九!他们笑话我也就算了,你个臭棋篓子还敢笑话我?!!!”老七见苏景年推门而入,见了自己就笑得前仰后合,恼得老脸一红。 苏景年擦擦眼角的泪水,笑道:“哎哎哎,七哥不要恼羞成怒啊。老九我确实棋艺欠佳。不过我可是有自知自明的,从来不主动向高人讨教,更是不敢玩这种输了要画王八的游戏呢。哈哈哈。”说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众人闻言皆大笑。 原来老七见了除了苏景年之外的人都已到齐,为了不让大家等得无聊,便主动提出下黑白子打发时间。达瓦闻言,强力推荐仓决出战。仓决言明下棋可以,只是光光下棋甚是无趣,不如由赢家对输家做些小惩罚。 老七从来都对自己的棋艺自信满满,便应了。且表示如果自己赢了,君子作风绝不会对仓决这个女子施以任何惩罚。怎知道,下了这么多盘,老七毫无获胜的希望,最后居然在仓决让了几子的情况下,依然是被杀得片甲不留。 “我的、仓决、厉害呢!!!”达瓦拍着胸脯,昂首说道。 仓决脸一下红了起来,我的么? “我滴妈呀!!!”宝奴好不容易从地上爬了起来,再看一眼老七,又笑了起来,说:“宝奴可不懂这下棋,只是知道这仓决姑娘画的王八却是好看。哈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老七气的直翻白眼。 “宝哥哥!”十二边笑,边嗔他一眼。 “哦!来啦来啦!!!”楼下人群最外围有人喊道,这喊声仿佛是一个开关般,一下子点燃了民众的热情。 “花魁来啦!!!花魁来啦!!!”一时间喊声震天,楼下人流涌动,往街角汇聚而去。 老七听闻,马上跑到水盆处,稀里哗啦的把花脸赶快洗了去。 苏景年挑眉说:“七哥,不是说邀请老九我饮酒吗???老九我呢,自认为书读的比较少,比不得哥哥学识渊博。哥哥可不要骗我才好,今儿这酒莫不是叫花魁?!!!” 众人闻言皆摇头暗笑,这北域王与宣王真是感情要好,且都是那么不正经。。。{老七:老子不玩了!!!老子哪里不正经了?!} “额,嘿嘿嘿嘿”,老七知道这是瞒不住了,搓着手说:“七哥这不是怕你不来嘛,我家老九从来不屑于这些风花雪月之事。” “哼~”苏景年翻白眼不理他。 “嘿嘿嘿,老九啊,你听七哥说。”老七巴巴的贴上来,说:“这寻雪楼的花魁未央,可是天下公认的大齐第一才女。虽是身世凄迷,沦落风尘。却是德才兼备,兼济天下。救助了许多贫困学子,又资助了不少贫苦百姓。今日便是她的□□之夜,会在追月楼设下文擂台,寻求与自己情投意合的才子,共度春宵。这可是大齐的一大盛事啊,这不,大家都是来凑热闹的。只是七哥知道你不爱这些□□,这才编了个品酒的谎儿,把你骗了来。” 苏景年脑海里浮现出洪泽湖上的那位温润美人,莫不是她?!!! 脸色急转直下。低吼道,“谁?!!!” 老七被苏景年唬得吓了一跳,结巴道:“什、什么谁???”旋即反应过来,“未央啊,寻雪楼的花魁,未央啊。” “呵!!!七哥与诸位真是好兴致!!!当真认为一个什么劳什子文擂台,就能为一位女子寻得那情投意合之人?!!!还来一起凑这个什么鬼热闹!!!”苏景年暴怒。 “额。”老七答不上来话。 “苏大哥”,十二赶忙出来打圆场,说:“宣王殿下并无奚落未央姑娘之意,我等方才在大哥到来之前,也皆是在惋惜美人流落风尘。这次前来也并非是因为好事凑热闹,而是真的仰慕未央姑娘才情,才来一睹其风采的。大哥可不要误会了宣王殿下啊。” 老七闻言,刚忙顺杆而下,说:“是了,是了。是七哥不好,不会说话。” 达瓦叹口气,说:“才女、可惜!”偷偷伸手扯住了仓决的袖角。 苏景年这些日子与大家相处下来,对大家其实还是了解的,却也都不是那幸灾乐祸之辈。暗怪自己怎地就被这封建落后的现象气昏了头脑,竟如此失态。 赶忙平复情绪,施礼道:“是景年失礼了,不该对诸位友人恶言相向。只是因景年与未央姑娘有过一面之缘,觉得姑娘实乃佳人。却在今日得知她花魁的身份,且要身不得已地仅凭借一面之缘,便定下那为自己□□之人。心下对这世上不公之事悲愤不已,又惋惜红颜薄命,才如此失态,对诸位友人出言不逊。还请诸位宽恕个儿。” 诸人闻言皆心下了然,原来北域王与未央是老相识。不过确是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香消玉殒谁人怜? 便都反过来安慰苏景年,这文擂台最后是未央监考,她是有权利回绝所有人云云。苏景年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神色也自然了许多。 “来啦!!!!!”街上一声呐喊,将众人吸引到了窗边去。 只见街上人流自然分开两边,腾出主路。远处两列行人由远至近。 “花魁道中!!!”队首两名黑衣壮汉喝到,声音浑厚低沉,响彻街道。 大汉身后,十二名小女童,接道:“花魁道中!!!”青涩稚嫩的童声整齐划一。 队伍中间,三十六名侍婢姿容俏丽,手提花篮,垂头莲步,迎风撒花。 宫粉紫荆,花如雪下。 未央飘然而来,一身绛紫色条纹间色裙,依旧是曳地五尺,飘逸潇洒至极。挽起清瀑,以紫荆步摇盘起;玉颈盈立,妆容绝美;垂眸含笑,双手持一杆琉璃灯。 满天飞散的宫粉紫荆,在她面前翩然坠落,黯然失色。 这就是百花魁首,端木未央。 第22章 花心难测 未央的出现,彻底引爆了人群的热情。欢呼声、叫喊声此起彼伏。 曼妙婀娜,步履仙踪;手中琉璃明盏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出七彩霞光,炫彩斑斓;此刻的未央好似化身为黄泉使者,用手中明灯引领着身后的信众,一步步迈向深渊与沉沦。 “这未央姑娘真是美,远远看着也能解解眼馋。” “哎呦,这玲珑的小身段,要是爽上一晚上,哎呀,那滋味肯定是蚀骨销魂。” 。。。。。。 无数双眼睛中映衬出的美丽,让美人的每一步都好似走在云端;无数双眼睛中喷射出的欲望,又让美人的每一步都宛若踏于众人心尖。 色/欲与贪念、麻木与严凉,不断地汇聚、搅拌、翻滚,再将未央团团围住,十里围城,水泄不通。 君何见雪中送炭?人间多锦上添花。 苏景年皱眉,俯视着躁动的人群与处之泰然的未央。那洪泽湖上,宁死都要守住自己清白的姑娘,难道就真的只能屈服于命运,静静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毁灭吗? 微微抬头,看向窗扉被尽数打开的追月楼。一扇扇窗前站满了一幅幅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未央美眸一一扫过。经过苏景年,驻留片刻,最终也还是撇了过去,脸上的笑容添了抹莫名的苦涩。 前呼后拥之下,未央进了追月楼。不在低层停留,直接上到了五层,坐于纱帐后,只留下隐约的倩影。 “各位!!!”喧闹声被一媚声打断。 一位风韵犹存、打扮露骨的妇人立于大堂高台,见众人安静下来。便笑道,“今日是小楼寻雪楼的大日子,多谢各位捧场。”福了福继续道,“小楼花魁未央姑娘将会在这追月楼设下文擂台,挑选开/苞之夜的入幕之宾。” “妈妈不要废话!!!”三楼包间一莽汉叫到。 “就是就是!!!赶快说规矩!莫要造作误了时辰,这春宵一刻可是值千金啊,哈哈哈。”二楼一书生应和道。 楼内又是一片嘈杂。 “哦呵呵呵,公子们可真是性急呢。”老鸨安抚道,“那奴家就宣布,擂台正式开始!!!” “嗖!嗖!”两本卷宽若两人的卷轴,从五楼先后垂落到一楼,卷起风声一片。 众人皆是惊叹,好气魄!又见两条卷轴上,分别书写着两句话,上一句写的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下一句写的是:“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字迹美女簪花,娟秀多姿;又鸾漂凤泊,无拘无束。 楼内楼外一片赞叹,第一才女,名不虚传! 老鸨面露骄傲,声音都大了几分,说:“今儿这擂台共计两局,两局皆胜出者,便可参加者未央姑娘的亲试。亲试再胜者,即为这入幕之宾。” “等等!!!”又是莽汉,喊道:“两局皆胜出?那要是无人连胜两局,而是每人获胜一局,又是如何?” 老鸨的发言被生生打断,非常不悦,嗤笑道,“呦呦呦,这位公子,你这还没胜出呢,猴急个甚啊。”白了他一眼,继续道:“今儿无论如何未央姑娘必会选出一位入幕之宾。如若如这位公子所言,出现平局的情况,我家未央姑娘自会加试。” 众人闻言,更是兴奋!按常理来讲,就算是有人连胜两局又胜了亲试,花魁仍然可以拒绝之。可这老鸨的话确是明确的表面了一点,今日必然有一位会成为入幕之宾。 苏景年闻言,心下甚是疑虑。明明可以回绝,那美人莫不是有什么苦衷才必须接受这样的安排? 老鸨见气氛热络的差不多了,赶忙道:“那就请今日欲参加擂台的公子们,将这两万入场金先缴纳了吧。” 一小厮得令,开始从一楼巡场收金。 “七哥、十二,你们是否也要参加擂台?”苏景年问道。 “不不不不,不参加的。”老七连连摆手。 十二神色颇为不自然,说:“十二也定然不会参加的。我并非爱慕未央姑娘。” “那就好。”苏景年笑。十二跟着笑起来,老七眨巴眨巴眼睛,皱起了眉。 “各位公子,是否参加擂台?”小厮来到了包间门口。 老七闻言,回道:“我们不。。。” “参加!!!他们都不参加!!!我参加!!!”苏景年打断道。老七闻言终是笑了起来。 “??????”屋内众人错愕,这是何意? “忠耀,收回你的下巴,给钱啦。”苏景年白了眼呆傻的忠耀。 “额,哦哦哦哦。”忠耀如梦初醒,收回了快要掉下来的下巴,在衣服里搜索着凭票。 十二慌张问道:“苏大哥,你,你这是???” 苏景年笑道:“怎么?” “没,没什么。”十二欲语还休,最终还是把那句“不要参加。”咽回了肚子里。 苏景年拍了十二手臂一下,说:“傻十二,我与未央姑娘可算是相识一场。怎能袖手旁观见她落入那些意图不轨之徒之手,乱想什么呢?!” “嗯。”十二低声回了句,赶忙低下头藏住自己红了的脸蛋。不巧却被达瓦看个正着,她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十二么?意料之中。 可这老七么。。。。。。 小厮巡楼一圈,收了入场金便回去禀告了老鸨。参赛者共计三十九人,汇聚大堂,每人面前一方书案,一副文房四宝。 老鸨喜笑颜开,说:“这第一局的题目,便是奴家身后的两句话。请诸位公子将对这两句话的理解,写于纸上。未央姑娘会各位的答案中,选出最合心意的一份,是为这第一局的胜者!” 一时楼内楼外议论纷纷,有说是敬仰孔子的,有说是辩论天理的,说什么的都有。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苏景年方略作沉思,思绪却被那抹白色又一次填得满满的。摇头笑笑,自己是怎么了,怎么有事没事的脑子里总是她,还真是没出息。 突然灵光一闪,提笔疾书,写罢自己再读一遍,遍满意地交了卷。 小厮收齐了试卷,移交给了绿荷,再有绿荷转交给未央。 不出片刻,绿荷拿了一张试卷送给了老鸨,并在耳边嘱咐了些什么。 老鸨拿了试卷,正正身形、清清嗓子说:“诸位,第一局结果已然有了结果。苏难,苏公子胜出!” 四楼包间的损友们见怪不怪,倒是好奇苏景年到底写的是什么。 大堂其他参赛者可不干了,三楼书生带头嚷道:“苏公子写的是什么?不妨念出来听听,让我们也看看苏公子的见解到底是高明在何处。”其他人均附和。 老鸨好似早有准备,挑眉笑道:“好啊,我家未央姑娘也是吩咐奴家给各位念念。” 重重的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的念到:“空谈误国祸家,实干兴邦福民。纸上谈情说爱,全是一些屁话!” “哈哈哈哈!”楼内楼外,除去参赛的公子们闻言皆是大笑。连本打算假正经一回的老鸨读完了,都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苏景年笑着回头向四楼雅间眨眨狐狸眼,好似在说,夸我啊夸我啊夸我啊。。。 原来这句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的寻常理解无非有三,一是指美好的品德,让人心生向往;二是对天道、大道的追求;三就是说对心爱之人求之不得的心情了。 而苏景年的“空谈误国误家,实干兴邦兴民。纸上谈情说爱,全是一些屁话!”正正好好反其道而行之,尖锐地讽刺了这三种常见理解。无论是品德、大道,还是对心上人的追求,如果只是纸上谈兵,那确确实实全是屁话。这短小精悍的四句话可谓是一针见血,独树一帜。 大堂众人输的是心服口服,却也暗自较上了劲。不过才第一局,胜负还未定呢! “快开始第二局!还要笑到何时?”大汉羞恼叫到。 老鸨笑得差不多了,收收神色,说:“好好,这第二局比的是歌唱。请各位公子为未央姑娘唱一曲,至于唱什么,怎么唱,都由公子们自行定夺。” “唱歌?!!!”大汉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几位参赛者听闻这第二局的题目是唱歌,直接表示退赛。 剩下的人挨个开口献唱,一时间文擂台变成了ktv。 苏景年听着诸人或五音不全,或南腔北调的歌声真是醉了又醉。暗想,怪不得自己随便来上一嗓子,就能唬住那么多人。和着是古人唱曲除去专业的戏伶外,皆是自由发挥,胡喊乱唱。比起这些人,洪泽湖的艄公号子简直就是天外之音啊。。。 终是到了自己,苏景年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毕竟“前辈们”是那么的给面子。。。 清清嗓子,唱到: “花的心藏在蕊中, 空把花期都错过。 你的心忘了季节, 从不轻易让人懂。 为何不牵我的手, 共听日月唱首歌。 黑夜又白昼黑夜又白昼, 人生为欢有几何? 春去春会来, 花谢花会再开。 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愿意, 让梦划向你的心海。” (歌词来自:《花心》---历曼婷) 一曲子唱毕,楼内楼外,如醉如痴。纱帐后的未央是惊喜的,今日所闻歌声与那日的美妙歌声如出一辙,竟都是苏景年所唱。虽然心里那日就有一种感觉,唱歌的人就是她,但是又否定了去,暗笑世上哪会有这般巧事。今日故意设计第二局为唱歌,就是想要看看,苏景年是否就是那日歌唱之人。 可未央的心里却又是悲凉至极的,无论是与不是,皆不重要,因为饮下这杯酒,她与她,便再也不是那晚湖中相遇的彼此了。 老鸨还在余音绕梁中不可自拔,苏景年大声咳了咳,她才猛然回神。待绿荷告诉了她结果,她便高声宣布,说:“这第二局,大家想必也是知道了结果的,仍然是苏公子获胜!!!”暗自打量苏景年,衣着华贵,面容精美,神采斐然。只不过可惜了,谁叫你是北域王呢。 大堂众人没了话语,败得五体投地。 老鸨眉开眼笑,说道:“第一局、第二局都是苏公子胜出,请苏公子随着绿荷姑娘前去参加未央小姐的亲试吧。” 大堂众人皆兴趣索然,这参加亲试的人就一个,胜与不胜根本就没什么差别,这个入幕之宾必定就是苏公子了,不一会就都散了去。 苏景年躬身行礼,跟着绿荷上了五楼。撩开纱帐,美人端坐,正在候着他。 “小美人,好久不见啊。”苏景年调笑道。 第23章 端木之死,未央初吻 “小美人,好久不见啊。”苏景年调笑道。 未央坐于软榻上,并不回话,只垂眼看着身前矮案上的酒具。 两杯清酒,平波无纹。 苏景年见未央不理她,自觉无趣,闪身进入了纱帐。 酒香浓厚,远远飘来。苏景年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苏公子。”未央低声唤道。 “未央姑娘。” “可否为我讲讲,这是甚么酒?” 苏景年来到榻边,坐了下来,也不回答。 二人就这么沉默地僵持了会,见未央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苏景年拗不过她,便长出一口气,说:“这酒如果我没断错,是以曼陀罗种子混合着曼珠沙华制成的毒酒。” 顿了顿,看未央神色并不见慌张,继续说道:“此毒名为金灯无义,由曼陀罗种子辅之以曼珠沙华花朵秘制而成,二者比例依制毒者自行调配。毒性变幻莫测,极其隐秘,更难根除。吸食、饮用少量者浑身乏力,血脉郁结;量多者则筋脉俱断,心神混乱。而一旦摄入,又极易成瘾,只能任凭施毒者摆布,继续摄入此毒,直至身死魂灭。” 任凭摆布、身死魂灭??? 未央闭上双眼,死死抓住裙摆。“可有法子解毒?” 苏景年闻言,观察未央眼底血色正常,不见淤紫,并非是中了金灯无义的症状,便稍稍安下心来。 “这毒是从大秦经西域商路传入,乃是排在西域八大奇毒的第二位。在商路阻塞之后,早已失传。其毒物用量依着制毒者的不同而不同,解药需要不断炼制、改良才有可能炼成。我也只是在师傅的医书上见过此毒的描写,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可以炼制出解药。” 苏景年不再拐弯抹角,继续说“未央姑娘可是遇见了难事?苏难不才,对这解毒之法有所了解。姑娘如若因此毒受人制肘,苏难愿为姑娘炼制解药,还姑娘自由。” 未央连抽几口气,惨然说:“北域王医术果然超绝,未央佩服。” 听到“北域王”三个字,苏景年的瞳孔猛的缩了缩。 “未央姑娘,你?”苏景年不解。 未央心下打定主意,鼓起勇气说:“我并非受人制肘,只因我家主儿仰望北域王已久。欲与王爷结盟,共谋大事。但王爷智谋深虑,恐不会甘心受制于我主儿。所以主儿命我以花魁亲试引诱王爷,将此酒饮下。大事若成,自会奉上解药。” 原来花魁亲试的试题,便是饮下金灯无义。 这声势浩大、万人空巷的花魁初/夜,从始至终都是为北域王而精心设计的局。 “哈哈哈,”苏景年闻言大笑,说:“好。那请问未央姑娘,可否觉得我会为了姑娘的初/夜,饮下此毒酒?” 未央抿唇摇头,说:“未央并未要用美色迷惑王爷,而是想让王爷听听未央的故事。” “姑娘请讲吧。”苏景年正身端坐。 未央强作精神,说道:“我复姓端木,父亲端木睿曾官拜正一品司空。” “未央姑娘竟是端木司空的遗孤?!”苏景年震惊。 当年震动天下的端木案谁人不知?端木睿官至三公,掌管水利、营建之事。身居要位,却清正廉直;敢谏敢言,弹劾贪腐;整顿水治,修缮大坝;造福四方百姓,为万人传诵。其子端木措,才高八斗,俊采星驰,是为大齐第一才子,年仅十五便被赐婚永宁公主。父子皆蒙如此圣宠,又深得民心,端木家一时风头无两。 未央提及往事,悲愤交加。恨恨道:“我端木家世代为官,代代廉守自律,为朝廷殚精竭虑,为百姓呐喊奔走。却在哥哥与宁姐姐大婚当晚,被以贪腐之罪抄家,落得满门抄斩,独剩我一人。只因父亲查出表家与分家以兴修桥梁为由,贪污了大笔朝廷拨款。俩家怕东窗事发,便合力陷害。圣上误听谗言,妄杀忠良。我端木家自来以廉洁自傲,最后却落了个贪腐的罪名,真是天大的笑话。” 苏景年冷哼一声,说:“端木家以廉洁为天下万民歌颂,老皇帝怎可能会不知。这什么劳什子贪腐之罪,根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此假表家与分家之手欲盖弥彰,妄图蒙骗天下人,老皇帝才真是天大的笑话!” 未央惊愕,苏景年的分析竟与主儿如出一辙。 端木案后,世人皆唾骂表、分两家狼狈为奸,残害忠良。却不深思,如若不是惠帝推波助澜,堂堂三公之一的大司空端木睿、永宁公主的驸马爷端木措怎么可能会被草草问斩。 苏景年见她呆住,笑说:“姑娘既是端木之后,你的主儿这天下便只得一人了。” “你?!!!”未央惊得站了起来。他竟聪明至此?!!! 苏景年跟着站起,说:“我素来仰慕里家,清明廉洁,刚强不阿。在这污浊的官场中,可谓是出淤泥而不染。里家若是欲与我谋天下之事,景年甚感荣幸。不过景年不恋虚名、不贪权富,只愿我北域上下全身而退。” 言罢提起酒杯就欲饮下毒酒。 “你干什么?!”未央喝到,一把打翻了苏景年手中的酒盏。 “?” 未央气愤道:“你既是知道了我主儿是里家,自是该明白,里家如今举步维艰,主儿也只有与你合作这一条路可走,为何还要喝下这毒酒?!你也说了,并无十足把握解毒!!!” “我怎么会不知。”苏景年笑了起来,“未央姑娘方才故意借助往事,暗示我,你的主儿是里家。如今天京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表、里、分三家暗斗。又因为里家洁身自好,从不涉及贪腐,被表、分视为眼中钉,处境十分艰难。北域是里家最后的一个赌局,赌注就是里家成千上万条人命。” 未央攥紧拳头,低头不语。里家与他么,我终是有了选择。 苏景年轻叹一声,继续说:“我本可以此为理由,拒绝这酒。甚至可以骑到里家头上,主导合作。但是我志并不在天下,这主导权于我并无甚么用处。而且我与未央姑娘相识一场,我当姑娘是朋友。朋友便要为对方着想,就好似未央姑娘不愿我饮下这毒酒一样,我也自是不愿意姑娘因为我而受里家的责怪。曲曲一杯毒酒,还难不倒我的。” 朋友么,朋友。 未央苦笑,“你走吧。” “?” “走吧,主儿从小便疼我如亲姊妹,断不会忍心责备于我的。你的话我也会带给主儿,想必不久后主儿便会亲自拜访了。” “那好吧。”苏景年思量片刻回道,躬身行礼,“景年先行告退。” 未央回礼,目送苏景年离开。 站了半晌,鼓足勇气提起自己的那杯酒,饮了下去。黑袍人从里屋冲了出来,却只是抢下了未央手下的空杯。 一滴不剩。 未央错愕,主儿怎么会从里屋出来???刚刚的谈话莫不是??? 黑袍人二话不说,伸手从贴心的口袋里拿出一粒药丸,含入口中,捏住未央下颌喂了下去。 “唔?!!!”双唇相接,未央瞬间羞红了双颊,却怎么也推不开黑袍人。 黑袍人以舌尖将药丸推入未央喉头,以掌心轻击未央后背,未央被迫将药丸吐了下去。黑袍人见事成,便松开了未央。 “咳咳咳。。。”未央弓起身子猛咳,满面通红。 “别咳了,”黑袍人低声道,“那解药入喉便化。” “你?!!!”未央羞恼。 黑袍人笑道:“小妹,我太过了解你。你无非是怕我继续加害苏景年,想以自己中毒为由,为他骗取解药罢了。你不必再费心于此,我的身份已经被你点破,这毒酒之计已然破解。” 只是我既然了解你的脾气秉性,自是不会只为北域王准备了这一计。 未央闻言,更是羞愧难当。主儿是如此的信任自己,将里家千千万万条的性命托付于自己之手,而自己却。。。。。。 “唉!”黑袍人长叹,伸手把未央揽入怀中,轻轻安抚道:“小妹,你放心吧。他既然肯跟里家合作,且已经知道了里家的处境,我便不再为难于他。好不好?” 未央不语,只将头埋入黑袍人肩膀。 黑袍人挑眉继续说道,“怎地?这般安排,小妹仍是不满么?还是,嫌弃我亲了你?” 未央身子一紧,将头埋得更深了。 黑袍人笑道,“妹妹怕是忘了,这也是我的第一次呢。如若妹妹觉得亏了,那不如我让妹妹亲回来,绝不躲闪,可好?” 第一次???亲回来???天呐!!! 未央的脸瞬间爆炸,抬起粉拳,猛捶黑袍人胸口。 主儿应允不再难为他,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了。自己再也不用因为纠缠对立的身份,畏首畏尾。 苏景年,来日方长。 。。。。。。。。。。。。。。。。。。。。。。。。。。。。。。。。。。。。。。。。。。。。。。。。。。。。。。。。。。。。。。。。。。。。。。。。。。。。。。。。。。。 苏景年从纱帐出来后,便去四楼包间寻找老七他们。怎知早已人去楼空,连忠耀都已不见踪影。苏景年不禁暗骂,一帮忘恩负义的东西!!! 撇撇嘴,自己回了住处。 第24章 吐蕃神女,雪崩前兆 “别~别~嘿嘿嘿~~~”忠耀吧嗒吧嗒嘴儿,笑得羞涩。 苏景年的眼角抽了又抽,面前的忠耀趴在外院的石桌上睡得正香,全然不顾这初冬的夜晚是多么的冷涩。又不知是梦见了什么样的好事情,傻乎乎地痴笑着、稀里糊涂的嘟囔着。 摇摇头,苏景年笑了起来。傻忠耀,难道就不怕我彻夜不归么。傻忠耀,究竟你的梦又是什么呢。 除下外袍,轻轻地披在了忠耀身上。 “吃不下啦,吃不下啦。嘿嘿嘿嘿”口水顺着忠耀的嘴角流了下来。 “。。。。。。”苏景年眯眯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心想道:“好你个忠耀,心里就只有吃吃吃!!!敢在追月楼不等我是吧???” 坏笑起来,俯身附在忠耀耳旁,大吼道:“走水啦!!!走水啦!!!” “啊?!!!走水?!!!”忠耀顿时睁大双眼,从石凳上跳了起来。继而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钻入石桌下面,以手捂头,吓得浑身发抖。速度何其之快,人一下子钻到了桌子下面,身上披的外袍居然还漂浮在空中。 “哈哈哈哈~~~”忠耀滑稽的动作,逗得苏景年大笑。也算是解了心中的一口恶气。 忠耀躲在桌子下面,抖着抖着却不见火势向自己蔓延,又听见他家王爷夸张的笑声。便壮着胆子,微微睁开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发现哪里有什么走水,赶忙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 “王爷!!!”忠耀委屈叫道。 “咳咳咳,嗯哼!”苏景年马上摆出一副正经模样,抢先说:“忠耀啊,为本王准备热水。本王乏了,要沐浴更衣,闲杂人等不得打扰!!!”甩甩袖子,直接奔着内院走去,根本不给忠耀任何吐槽的机会。 忠耀呆了呆,才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哼唧道:“知道啦。” 半个时辰后 达瓦提着两壶竹叶青前来拜访苏景年,刚刚进入外院,便看到忠耀蹲着,拿着树枝在地上写着什么。 好奇之下,达瓦走了过去,问道:“你、干什么呢?” 忠耀被吓了一跳,见来人是达瓦,赶忙站起来行礼。边说:“奴才见过达瓦公主殿下。”边用脚尖扫起尘土,将地上的字迹隐了去。 可惜在毁灭证据之前,一些字已经被达瓦看见了。 写的是“王爷臭不要脸”,“就知道欺负我”等等等等。 达瓦心里暗笑,表情却仍然不变。佯问道:“你、写、什么?” 忠耀憋红了老脸,说:“公主殿下,不懂汉字?” “嗯,不会。”达瓦故做惋惜道。 “呼,”忠耀顺顺气,心想好在公主殿下不懂汉字。否则要是王爷知道了自己偷着写字骂他,指不定要对自己动什么大刑嘞。 “没事没事,奴才乱写的。”忠耀谄媚道,“殿下来的不巧,我家王爷正在沐浴。不如奴才引殿下到内院稍作休息,算算时间,王爷也应该快出来了。” “好。”达瓦回道。继而反应过来,说:“算、时间???仆人?通报?” 忠耀转转眼珠,问道:”殿下是问,为什么要算着时间等王爷出浴?而不是直接通传给伺候王爷沐浴的仆人?” “嗯!”达瓦点头。 忠耀笑了起来,说:“殿下这就有所不知了,我家王爷从小便脾气古怪。特别讨厌与旁人有肢体上的接触,休憩与沐浴时更是决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的。” “?!”达瓦闻言先是震惊不已,如此表现,莫不是?! “有意思。”达瓦嘀咕道。 “有意思?”忠耀重复道,“嗯,是蛮有意思呢。嘿嘿嘿。”傻笑了起来。 忠耀引着达瓦到了内院,便退了出去。达瓦却不入屋内,只在竹海边的藤椅上坐了下来。 这夜月冷星稀,微风阵阵,吹得竹海涛声阵阵,碎影遍地狂舞。 达瓦干脆提起酒壶喝了起来,边喝边等苏景年。藤桌上摆放着许多苏景年的书画,达瓦随便翻来解闷。翻着翻着,一副尚未完成的画,引起了达瓦的兴趣。 画中一位白衣女子,踏雪行于白梅林中。天寒地冻,女子呼出的白气依稀可见。女子眼睛以下的面容恰好被一只梅花遮住,不见真容。但绝不难从顾盼生辉的美眸中看出,这定是一位绝世的美人。林中风骤起,吹乱了美人青丝,梅花映雪,秀发飞舞。美人垂眸,抬手以指尖将发丝敛至耳后。 画中美人是说不出的美好与柔美,眉目间却又带着淡淡的哀伤,让人看了顿生怜爱之情。连漫天飞舞的雪花与梅花,都不忍坠落在她纤弱的肩上。 苏景年高超的画技与对美人入木三分的刻画、以及画中人被赋予的情感,都让达瓦不禁拍案叫绝。 画的左上角,以隶书写着八个字,“盛景不负,流年莫离。” “盛景不负,流年莫离么?”达瓦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不自觉地重复道。 “诶呦,不知何时达瓦殿下这汉话变得如此顺溜了啊?”苏景年调笑道。 原来方才苏景年洗完澡换了衣裳,便欲回房。经过院子,就看见达瓦边喝酒边看着自己的字与画。刚要上前打招呼,便听见了达瓦流利的汉话。 达瓦挑起眉毛,说:“你不知道的事情确实很多,这不,我亲自来为你答疑解惑啊。” “?”苏景年皱眉,方才自己确实吃惊于达瓦的汉话为何会进步的如此神速。现在看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噗呲,”达瓦看家苏景年严阵以待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景年仍旧是不解,眉毛已经皱成了麻花。 达瓦翻起白眼,说:“好啦好啦,不会说汉话什么的,都是我装的啦。” “???”苏景年疑惑更甚,心道:“为何要装做不会说汉话?又为何要将这真相告诉我?” “哎呀,”达瓦不耐烦道,“你怎么总想那么多。我装作不会说汉话,是为了我家仓决啦。” 苏景年惊得呆掉了,“啊?你家仓决???” “哼,”达瓦一脸骄傲,“对啊,我家仓决。仓决是我的,我警告你,不要觊觎她。” 苏景年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死机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达瓦见苏景年愣在原地,边长叹一口气,说道:“人人都说北域王智勇双全,我看你啊,就是个呆瓜。” “。。。”苏景年无话可说。 “哼,”达瓦掐腰道,“愚蠢的家伙,就让本公主来为你解答疑惑吧。” “额。。。”苏景年哭笑不得,躬身作揖,“肯请公主殿下赐教。” 达瓦一脸骄傲,说道:“听好了,本公主天资聪慧,五岁便已通晓汉话,指不定说得比你都流利呢!只是在几年前遇到仓决的时候,她误以为我不会说汉话,便热心肠地为我解围,照顾于我。我喜欢仓决,自然要找到一个把她永远留在身边的借口,这个汉话就是最完美的借口了。” “喜欢???你喜欢仓决???”苏景年心中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嗯!我喜欢仓决,她也喜欢我。”达瓦笑道,拿起桌上那副美人踏雪寻梅图,问:“我与仓决,是不是就好似你与她一样?” “公主殿下这是何意?景年愚钝,还请殿下明言。”否则。 苏景年眯起眼睛,暗中捏紧了拳头,心底杀意四起。这个达瓦居然知道了自己女子的身份,万万留不得。仓决与她那般亲密,不知是不是也知道了呢?斩草须除根啊。 达瓦打了跟寒颤,放下手中画卷,说:“苏景年,你别这么暴力好不好。我也只是猜测罢了,但是看你这要杀要剐的模样,定是猜对了。啧啧,真是不知道你怕个甚么。我要是想要害你,直接捅到圣上那里去不就完了,干什么还跟你在这里废话!!!” “额,”苏景年逐渐地恢复冷静。达瓦说的句句在理,是自己莽撞了。 达瓦见她杀气渐消,偷偷松了口气,说道:“你放心,我并非要害你,是要与你做朋友的。” “做朋友???”苏景年感觉这句话怎地如此耳熟???{莫若离:。。。} “是啊,跟你做朋友。互利互惠的朋友。我帮你对抗南国、大金与西疆,你帮我登上皇位。怎么样?” “这话听着是十分简单,可景年却是不知如何方能助公主登上皇位?公主又要如何帮助景年对抗各方?”苏景年问道。 “吐蕃内部早就被我打通了,登基是迟早的事。可是吐蕃王说白了根本就是个傀儡,真正的一国之主乃是天师大喇嘛。你只需配合我,把大喇叭扳倒就好了。” 达瓦叹口气继续说:“为皇称帝根本非我本愿,可是为了能与仓决不受俗事干扰,我只能将整个吐蕃吃掉。” 苏景年心想:“达瓦果然是深藏不露,怪不得全然打听不到关于她的消息,她居然已将吐蕃掌握于鼓掌之中。” 达瓦见苏景年又开始腹诽,甚是无语,继续说道:“至于如何配合我扳倒天师大喇嘛,我到时自会提前联络于你。而我作为朋友,只给你三点建议。牢记这三点,再有吐蕃做你后盾,对抗各方势力绝不是妄谈。” “愿闻其详。” “第一,尽快远离十二。” “十二?” “对,”达瓦回道,继而不耐烦地说,“人蠢还打岔!!!” “额,抱歉。”苏景年满脸黑线。 “第二,尽快远离宣王。” “?”苏景年刚要开口,便被达瓦一个白眼噎了回去, “第三,尽快远离里家。” “。。。”苏景年暗自惊叹,她居然连里家与自己有所接触都知道,这天下莫不是没有她不知道的事吗。 “这三个远离,是为何?”苏景年虽是不愿承认,自己的智商以及情报网络均被达瓦碾压。但是还是不得不把话问清楚。 果然又是收到了达瓦大大的白眼,她说:“笨死你算了。十二暗中对你有意,你稍微留神便会发现。可你的身份明面上是男子,暗地里虽是女子却也喜欢女子。你注定无法给十二一个交代,不要再与他继续纠缠。这十二心性阴柔幽闭,如若因为你而钻了牛角尖儿。我实在不敢想他日,若是他知道了真相,会作出何等事来。而且十二以嫡子身份出使,看似顺理成章,怕是另藏玄机。” “。。。”苏景年大惊,十二?!居然对自己?! “老七更是没有好到哪里去,”达瓦嫌弃道,“他可算是藏得深呢,我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证据。但是你放心,他断不是什么清白之身。莫要被他憨厚豪爽的表现所蒙蔽,能活着长大的皇亲国戚,有哪一个是天真无邪的。比起狂暴的西疆王,这个老七更是应该值得注意。” “不不,七哥不会的。”苏景年皱眉,老七自小便与自己相熟,儿时的嬉闹至今仍然历历在目。他如亲哥哥般的照顾与关心如若说是装出来的,苏景年第一个不信。他们曾在一起畅想着远方的旅行,曾互相倾诉彼此的报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达瓦见苏景年不信自己,十分恼火,说:“你个蠢蛋,既然那么爱胡思乱想,就好好想想关于老七的事吧。至于这里家,他居然主动与我接触,共谋天下。如若不出我所料,其他皇室成员必然也收到了他的邀请,此人明则是官场清流,暗地里却打着天下的主意。胃口极大,野心勃勃。与其合作,无异乎与虎谋皮!” 苏景年回道:“公主建议,景年铭记于心。公主情谊,景年甚是感动。公主所求,景年必定倾情相助。”话锋一转,说:“景年最好奇的是,公主如何猜到我是女儿身?” 达瓦轻叹一声,说:“刚刚与忠耀闲聊,得知你的起居都不需要人贴身照料,连洗澡和睡觉皆是如此。当年我初见仓决,她也是女扮男装,也是这般古怪。我才猜测名闻天下的北域王,难不成也是女扮男装。” “原来如此。”苏景年真的是佩服极了。这达瓦的思维逻辑与对事物的判断能力,让她汗颜。 达瓦不屑道:“哼,要不是为了我家小攻,我才懒得管这些破事呢!你们一个个都蠢得要死!” “呵呵呵,”苏景年闻言笑了起来。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你家小攻?!!!”苏景年叫道,她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 天京五里开外的一间客栈 “诶,你听说了吗?”张三边吃酒,边贱兮兮地对李四说,“早些时候寻雪楼的花魁未央姑娘,召了入幕之宾,为自己开/苞啦!” “啊???”同桌的王二麻子失落叫道。这第一才女未央,可是自己心中偶像啊。 “嘿,二麻子,你不是不知道吧?”李四提起酒杯,嫌弃地瞥了眼张三,说道:“这消息早就放出来了啊,成为入幕之宾的,是一位叫苏难的公子。”言毕就要饮酒。 “嗖!”酒杯杯壁上赫然出现两个洞,酒水从洞中撒了李四一身。远处的墙壁上,一根筷子已完全没入。 “谁?”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呆若木鸡的张三、李四和王二麻子看向邻桌的两位白衣女子。 “谁?!”声音再次响起,但是明显带着不悦。 李四被这一声吓得浑身发抖,生怕稍有不慎,自己的脑袋便如那酒杯一般,战战兢兢地说:“苏、苏、苏、难、难。” “殇儿,我们走。”莫若离起身离开。 “是。”墨殇赶忙跟上。心想:苏公子,不是说了么???自作孽,不可活啊。。。。。。 第25章 异世来客,冰山震怒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你家小攻?!!!”苏景年叫道,她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达瓦被吼得吓了一跳,没好气的说:“你鬼叫什么?!不是我家小攻?难不成还是你家小攻?!!!” “不不,只是,你,你怎么会知道小攻这个词?”苏景年忐忑问道,心中万般期待着达瓦能说出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啊,你说小攻啊。”达瓦见苏景年面色急切,反而悠哉了起来,说:“我也是现学现卖呢。” 苏景年急道,“你说清楚!!!跟谁学的?!!!”突然反应过来,惊呼道:“难道是仓决?!!!” “噗嗤,”达瓦又被苏景年逗乐了,说:“笨死你算了。仓决那种正经的人,怎么可能会想出这样的词语。” “那到底是谁嘛?!!!”苏景年急的开始在地上转圈圈。 “诶诶诶,你以为你是小陀螺啊?别转啦!头都晕了!!!”达瓦喊道,“我说!我说还不行嘛我!” 看着苏景年终于停止了转圈,达瓦翻了个白眼,说:“是我和仓决来天京的路上,遇到的一个小乞丐教我的。” “啊?!!!”苏景年惊得嘴巴成了o型,“乞丐?!!!” 心里暴汗,与自己一样的穿越者,居然成为了一个乞丐?!!! 达瓦想起那个呆呆傻傻的小乞丐,瞬间笑成了一朵花,说:“对呀!小乞丐特别有意思,说自己是从后世而来的人。还说几千年后九州大一统,叫中国呢。她见我与仓决亲密,竟丝毫不觉惊讶。说千年之后,女子与女子相爱,男子与男子相爱都是再平凡无奇的事情了呢。” 苏景年无力,这乞丐看来真的和自己一样,都是穿越而来。只是,这心里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呢。 等等,现在可不是泄气的时候。 “所以他教会你了小攻这个词?”苏景年坏笑道。好你个达瓦,一直笑我蠢,看我怎么收拾你。 “对啊!”达瓦回道。 苏景年见她上套了,佯问道:“那既然仓决是小攻,小乞丐有没有教你,你是什么呀?” 轰,达瓦的脸一下爆炸了。聪明如她,怎么会不察觉到苏景年的言下之意。当时小乞丐教自己小攻和小受这两个词的时候,对各种奥妙可是讲解得可是声情并茂,绘声绘色。时至今日,仍然历历在目。 “没、没有教!”达瓦心虚道。 “这样啊,”苏景年做惋惜状,转而又坏笑起来,说:“那不如我来教你吧,你应该叫小受!” “滚!!!”达瓦恼羞成怒。 “哈哈哈哈~”苏景年狂笑。让你笑我蠢!本王爷两辈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 “诶?!”达瓦反应过来,疑惑道:“你怎么可能会知道小乞丐教我的事情?!难不成你?!!!” “额,”苏景年暗悔。自己确是蠢,跟这人精儿叫个什么劲儿啊,这丫头的简直是聪明的可怕。 赶忙说:“我怎么了我?攻的对面不就是受吗?” “是么???”达瓦满脸只写着两个字,骗子。 苏景年扶额,哄到:“好啦好啦,我对你说的小乞丐也是很感兴趣。人在哪里,我也想见见呢。” 达瓦耸耸肩,说:“小乞丐说什么要去欧洲,见识见识什么罗马帝国。管我借了些盘缠就走了。” “啊?!!!去欧洲?!!!还要见识罗马帝国?!!!”苏景年震惊,“达瓦你是在逗我吗?!!!” “我逗你干什么呀?”达瓦不解。 苏景年见她不像是在开玩笑,再说这欧洲和罗马帝国两个词汇,定是那小乞丐说了,达瓦才会知晓。走上前去把达瓦按在椅子上,拿起笔递拉过去。自己研起了墨,说:“你把小乞丐画下来,我好派人去找。” 达瓦依言把小乞丐画了出来。 画成之后,苏景年彻底无语了。 画中人白白净净,一头带着羊毛卷的小短发。小小的脸上挂着大大的黑框眼镜,许是度数太高,达瓦连眼睛都没画,只花了大大的眼镜框。一身白大褂,白t黑裤,运动鞋。这根本就是一个技术宅的标配啊!这样子怎么看怎么像个医生,跟乞丐是完完全全不沾边啊?!!!而且这身现代的装束,明显地表明这人的穿越与自己的穿越并不是一回事。自己只是灵魂穿越,肉体却完完全全的重生了。而这人想必是灵魂与身体同时穿越了。 画的右侧写着,“白亭”。 白亭么,跟我一样、又不完全一样的穿越时空者。老乡,我一定要找到你。 之后二人又聊了许多关于白亭的事情,直至深夜。 送走了达瓦,苏景年累得眼皮子直打架。跟这人精打交道,实在是太过杀伤脑细胞了。爬上床去,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晌午时分。 起床用了午饭,苏景年来到内院,继续完成那副美人踏雪寻梅的画卷。 “主人。”十七现身,跪地行礼。 “嗯,不必多礼,起来吧。”苏景年继续作画。 “是。”十七闻言站了起来,说:“早上一位自称墨殇的姑娘,到来福布庄传话。说她家小姐明日于秦淮约见主人,请主人务必赴约。” “哦?墨殇姑娘真的这么说???”苏景年笑得喜滋滋的。离若怎地比预计早一日回来了,还主动约我,让我务必赴约。莫不是太阳西升,铁树开花了? 十七躬身抱拳,说:“属下句句属实,绝不敢蒙骗主人。墨殇姑娘确是如是说。” “好。”苏景年喜不自胜,继续问道:“对了,九儿有没有什么话传来?” 十七笑了起来,说:“还是那两句。‘念你,速回。’” “唉,”苏景年摇头笑笑,说:“这世上怕是只有九儿真心实意的念记着我了。”又想起了达瓦的三个“尽快远离”,心里隐隐的疼了起来。 十七见主人怅然,把腰弓得更低了。 苏景年长叹一声,说:“前阵子快马送玉蝶,你和廿九都辛苦了。这阵子要好生休息养足精神,平静的日子怕是不多了。” “是。” “退下吧。” “是。” 十七来去匆匆,院子里又只剩下默然的苏景年与在风中喧嚣的竹海。竹欲静,偏风不止。 隔日早上,苏景年早早起床,洗漱穿戴好之后,带着那副画就潜出了宫。 这日冬阳暖浓,微风和煦。秦淮又是一片风景秀丽。 白帆金旗指引着那日思夜盼之人的方向,苏景年雀跃地飞奔过去。远远望见墨殇守候在船舷,大老远就乐呵呵地开始冲她挥起了手。 墨殇却是丝毫不见动作,脸上更是表情全无。苏景年不禁疑惑起来,这墨殇姑娘是怎地了? “苏公子。”墨殇福了福,继续说道:“我家小姐已经恭候多时了,请苏公子速速上船。莫要再磨蹭,耗磨了时间呢。” “???”苏景年不解。自己平日都是这个时辰前来拜访,而且方才明明是跑着过来的,磨蹭一说从何谈起? 墨殇根本不理她,转身就往船舱走去。 苏景年赶忙上了船,三步并作两步走,追上了墨殇,跟在她身后。 “咚咚。”墨殇轻敲门廊,“小姐,苏公子到了。” “嗯。”清冷的声音响起,听得苏景年心头痒痒的。 墨殇轻推门扉,闪开身子,好让苏景年进屋。 苏景年谢过墨殇,便进了屋。 莫若离依旧是一袭白衣,精白面纱。端坐于案旁,桌上热气蒸腾,正在煮茶。 “离若。”苏景年轻声唤道。几日不见,对冷美人甚是想念。 “嗯。” 苏景年笑着坐下,仔细地打量莫若离,说:“怎么提前一天回来了?” “不行么?”莫若离反问道。 “额,”苏景年被噎了一下,尴尬道:“行、行的。”这冷美人是怎地了? “苏公子,近来可好?”莫若离冷冷问道。 “好,好呢。”苏景年小心翼翼地回答,生怕又说错了什么话,要惹美人生气了呢。 莫若离深深的看了眼苏景年,说:“那我不在的这几天,天京可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有趣的事?”苏景年开始回忆起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奥!!!有的呢!” “哦?”莫若离挑眉。 “嗯嗯,有的。”苏景年谄媚道,“嘿嘿嘿,前日就在外河一位渔民捞到了一只大王八!!!”边说边比划,“有这么大个儿呢!!!”比了个比桌面还打的圆形。“那王八通体绿油油的,煞是好看呢。才两天这消息就传遍了天京,人人都知道外河渔民捞到了一只千年王八!!!” “。。。。。。”莫若离神色愈发的复杂了起来。 苏景年完全搞不清状况,问道:“离若觉得没有趣吗?那王八可大呢,我可是亲眼去看了的呢。” “。。。。。。有趣。” 苏景年怎么觉着,这两个字怎么听着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似的? 墨羽推开房门,进了来。全程无视苏景年,为二人每人上了碗银耳莲子羹。 “小姐,苏公子。这羹需趁热喝,方能润肺养胃。” 墨羽的声音冷的感觉掉在地上能摔出冰碴来。这墨羽又是怎地了? “多谢。”苏景年行礼。 墨羽却完全没有要退下的意思,只是眼巴巴的看着苏景年的那碗羹。苏景年本是打算继续与美人谈天(大)说(王)地(八),却被墨羽盯得十分不自在。只能硬着头皮拿起汤匙舀了口羹,尝了起来。 “咳!咳咳!!!”这羹一入口,苏景年便被呛得猛咳起来。口中这味道说不出是什么,酸极辣极。哪里有什么银耳莲子羹的浓甜润滑???难不成这墨羽熬羹的时候放错了佐料嘛??? 碍于美人在旁,吐出来实在是有碍观瞻,苏景年只能生生的咽了下去。 莫若离见她呛得十分狼狈,又咽得特别痛苦,问说:“很难吃么?” “啊?”苏景年连忙摆手,“不不不不,不难吃,是我刚刚咽的太急了,才呛到了。” “嗯,那就好。”莫若离不动声色,瞥了眼墨羽,说:“这是我亲自熬的呢。” 墨羽收到了眼色,身子抖了抖,赶忙退出屋去。心道:“苏公子,羹是我熬得不错,可墨羽只是想捉弄捉弄于你。要让你死的可是公主啊,墨羽逢年过节定多给你烧些纸钱。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啊。。。” 苏景年就算是再傻也该明白,莫若离的言下之意。这可是她亲自下厨为自己熬得羹呢!!!这是什么羹?!这是爱情之羹!!!这是幸福之羹啊!!!{墨羽:呵呵哒,苏公子你想太多了。。。} 虽说这冷美人厨艺是差了那么些,但是这心意可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 二话不说,毅然决然捧起大碗喝了起来。 第26章 锦瑟弄纤指,雪女弃箜篌 苏景年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把这一大碗羹强行的吞了下去。 “呼。。。”苏景年长出一口气,喉咙被烧得火辣辣。脸上却摆出一个极其享受的表情,笑说:“离若熬得羹,真的是好吃。” “。。。。。。”莫若离见她吃得甚是勉强,心想着墨羽定是下了猛料。又暗恼自己怎么也跟着她幼稚起来,竟这般折腾傻人,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忍与心疼。稍作沉默,淡淡说:“不好吃便明言就好。” “不不不不,”苏景年把脑袋摇得如拨浪鼓般,正要继续解释,猛然看家莫若离的那晚羹。暗叫糟糕!!!一会如若冷美人亲自尝了羹,必然会发现味道不对。定是要羞怯于自己糟糕的厨艺,而且更是会恼怒自己骗她。 咬碎一口银牙,迅速起身将羹拿到自己面前,讨好道:“好吃!!!特别的好吃!!!我太饿了,离若,你这碗也给我吃吧!!!” 不等冷美人回答,苏景年可是抱着必死之心,捧起大碗又开始喝了起来。 “?”莫若离先是不解,继而反应过来,眼角弯了起来。 羹入口中,本是紧闭双眼的苏景年,瞬时瞪大了狐狸眼。这味道怎地与上一碗差别如此之大???上一碗的滋味是那么的刻(不)骨(忍)铭(下)心(咽),这一碗却是甘甜润爽,正是记忆中的银耳莲子羹的味道。眯眯眼,心里出现无数个问号。 几大口就把羹吃完了,放下大碗。脸上一副吃饱喝足的满足样,说:“离若这羹甚是好吃呢,不知下次能否再有幸尝到呢。” 莫若离闻言垂眸,轻声一叹。 苏景年皱起眉头,说道:“离若,我自认为是你之友人。我也愿你能待我如此,有何心事都可找我倾诉。我虽是不才,但绝对愿意全心全意支持于你。我今日见你与两位姑娘神色均有异,可是在外出之时遇到了甚么难事么?抑或是遇到甚么难缠的人物?” 莫若离又是轻叹,凝视苏景年,说道:“无。” 苏景年不悦,为何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正要继续开口询问。 莫若离继续轻声问道:“阿难是否果真如故事里那样,不受世俗诱惑?” “???!!!”苏景年呆愣,脸一下烧了起来。心跳如擂鼓,呼吸都屏住了。 这声阿难,是在唤自己???还是在指故事里的阿难陀??? 莫若离见她又痴又傻的呆样、粉嫩的脸蛋儿,不知怎么心情反而好了起来。这样对自己近乎疯狂地痴迷的傻人,只因自己的一举一动或喜或悲,怎么可能会为了美色去做那花魁的入幕之宾呢?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心思判罚,这人都有龙凤风姿;怕是唯独在面对自己时,才变得如稚子般,赤诚且单纯。 聪明睿智的苏难、呆愣痴傻的苏难、深情独许的苏难,无数个相同,却又不甚相同的苏难,堂而皇之的闯入莫若离心中。又在连心之主人都尚未察觉的时候,深深地烙下了属于自己的独特痕迹。这痕迹挥之不去,日渐清晰。 弯起唇角,轻声唤道,“阿难,可曾听清我的话?” 苏景年不知为何此刻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心里说不出是喜悦还是酸涩。总之有什么东西在灵魂深处搅动着、叫嚣着,一种温热的液体在眼底逐渐浮起,连眼前的冷美人,怎么都有些模糊了? 深吸了口气,苏景年鼓起腮帮子,憋了会儿,再把气深深的吐出去,这才止住了液体泛滥之势。看向莫若离,认真道:“离若,故事中与故事外的阿难,心中至始至终,仅有一人。只因她是她,阿难才是阿难。” “嗯。”,笑意更深。 莫若离也不知是为什么。听了傻人真切的话语,见了傻人闪烁的泪光。便不再怀疑,这傻人的心里只有自己,再无其他人了。自己又何必再费心去打探什么花魁,什么入幕之宾呢。 美眸轻灵,将目光移动到苏景年带来的画卷上,问道:“阿难,这次又带了什么来?” 苏景年笑得羞赧,双手扶画,说:“是我自己画的一幅画,送给离若的,希望离若能喜欢。” 莫若离接了画,纤指解开卷封。一副踏雪寻梅图,映入眼帘。 画中一人,远处踏雪而来,冷艳清绝,正是自己。另一人于雪中撑起红色纸伞,伞上雪花、梅花积了厚厚一层;伞下那人被伞遮住了容貌,只得见笑容;那笑仿佛是冬日暖阳,又宛若暗夜灯火,亲切而温暖,画的正是苏难。 “盛景不负,流年莫离。”莫若离缓缓颂出这八个字。 记忆中那抹挥之不去的、血淋淋的记忆,又一次如午夜梦回般,在眼前闪回、重现。死尸遍地、大火滔天、哀嚎的宫人、浑身烧伤的宝哥哥、跪在天旻脚下哀求的母妃、突遭横祸的完颜族人与白依尔族人、被鲜血侵润着的那几十日,全都是莫若离十几年间,挥之不去的梦魇。 母妃啊,你让若离如何能不去恨,又让若离如何能不去争。莫拉乎尔-天旻,我定是要让皇弟夺了你的江山;定是要让你和你的儿孙们,个个不得好死。 苏景年见莫若离念了那八个字,就不再说话。以为冷美人是不悦于自己擅作主张,将美人与自己同时画于卷上,便讪讪道:“我未经离若允许,便擅自将自己也画了进去。如若离若不喜欢,我便将我从这画中改了去,其他不变。” 莫若离摇头,说:“这样就好。” “嗯!”苏景年又恢复了画中般温暖的笑容。目光落到了窗边的五十弦,张口问道:“离若喜欢五十弦么?” “家母于幼时曾传,可惜我愚笨,不得技法要领,至今不曾精进。”莫若离惋惜道。母妃啊母妃,你可知,若离于那日后,便如这五十弦一般,永远地停在了原地。 苏景年笑道,“家母也是幼时便传我箜篌,我却全然不得其精华。想来这箜篌与五十弦一主显,一主隐,经常被一同奏响。二者音色虽全然不同,但是配合起来则和谐共鸣,珠联璧合。不知这两种全然不同的乐器,弹奏指法是否有共通之处。不如离若奏起五十弦,和你我二人之力,看看能否参破各种奥妙,打破瓶颈。” “好。” 莫若离收起画卷,起身移至五十弦处。苏景年跟了过去。 漆黑桐木亲身,首尾皆绘百花,边篆锦,身镌云纹。这把五十弦,怕是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美人端坐,纤指掠过琴弦,是为人瑟合一。 轻弄玉指,短促饱满的乐曲流淌而出; 弹得是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中的第九拍,“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举头仰望兮空云烟,九拍怀情兮谁与传?” 苏景年仔仔细细的听着,认认真真的看着。这曲子哀愁婉叹,时光短暂,盛年不符,缘分空浅,愁绪无边。这冷美人,怎地又哀愁了起来。 美人的指法看似轻灵巧妙,但是配合起五十弦这种音色偏明快、苍劲的乐器则略显不足,倒是和音色空灵婉转的箜篌十分契合。想到这里,苏景年心下一动。自己的箜篌一直不能得到进步,正是指法出了问题!母妃教自己的指法强调力道与爆发,更适合五十弦,而不是箜篌。这冷美人一直不得要领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她母亲所传授的指法较为适合箜篌,而非五十弦。 苏景年起身绕到冷美人身后,双臂环着美人。四手交叠,以指领指,用母妃教自己的箜篌指法,带动美人弹起了五十弦。依旧是那《胡笳十八拍》的第九拍。 苏景年清新的气息,温热的手指,近在咫尺的脸庞,让莫若离躲在青丝下的耳朵,又红了个透。 这瑟声: 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 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 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任飞扬。 喧啾百鸟群,忽见孤凤凰。 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 嗟余有两耳,未省听丝篁。 自闻颖师弹,起坐在一旁。 推手遽止之,湿衣泪滂滂。 颖乎尔诚能,无以冰炭置我肠。[1] 音律百转千回,飞流回荡,动人心肠。秦淮上下,皆为之倾倒,古时素女弄瑟,不过如是。 一曲毕,二人一时也未能抽神。既是沉沦于如此美妙的音律,又是迷失在这般神奇的际遇中。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一个习得箜篌,一个自幼弹瑟;一个不得精进,一个不懂要领;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换了对方的弹奏指法,音律便如凤凰涅盘般,如获新生;同样的一只曲子,所达境界却差了不只几十层,有天渊之别。 莫若离心湖波心连连,停下来的自己,难道会因为他而重新启程吗? “小姐,”墨羽敲响门廊,冷声道:“一位自称未央的姑娘求见,说是闻得小姐瑟声,甚是欣赏,想要拜见小姐。” “未央???”苏景年有些吃惊。 [1] 唐韩愈 《听颖师弹琴》 第27章 宁负如来不负卿 “未央???”苏景年有些吃惊。松开了环着莫若离的双臂,直起身子。莫若离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胸口闷得紧。 皱起柳眉,偷瞥了眼苏景年。情绪一落千丈,自己本是不愿意去猜忌傻人的。但这里面确有着太多的地方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比如傻人为何成了花魁的入幕之宾?又比如,这傻人与花魁之间在那晚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 思及于此,更是气愤羞恼非常。自己一个大姑娘家,怎么能思量这些男欢女爱之事?!简直是可耻至极!!!耳根子都红了个透。 忍不住暗中嗔了苏景年一眼,都怪这傻人!!!沈腰潘鬓、才当曹斗、又风趣幽默,行走人间,定是桃花无数,到处留情!!!{苏景年:怪我咯?!!!} 苏景年见莫若离并不回答,以为是冷美人性情冷淡,不愿被不认得之人贸然拜访。又不忍未央碰一鼻子灰,不说她有着大齐第一才女之称,确是爱才之人。即便是那不识得音律之人,听到了如此绝妙曲乐,前来拜访也是人之常情。 便劝说道:“离若,这未央姑娘我是认得的,是我的一位朋友呢。” “哦?朋友?”莫若离强压怒火,佯问道:“阿难口中的朋友,是否都如离若这般?” “???”苏景年面露疑惑。这是何意??? 莫若离本是欲听苏景年亲自解释整件事给自己听,她毕竟是相信着她的。却见苏景年并不反驳,也不解释,全然一副慌张模样。 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难不成这傻人真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不成?! 起身冷声道:“阿难也说,连渔民捞起异物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在两日内传得人尽皆知。岂不知未央姑娘选你做入幕之宾的事情,几个时辰内便已经传遍天京内外?!既是做了未央姑娘的入幕之宾,却仍然称其为朋友?!如若朋友二字在阿难心中是如此不堪模样,那恕离若不敢高攀!做不得苏公子这朋友!!!”越说越气,语气也跟着愈发重了起来。 这如连珠炮似的几句话,轰得苏景年目瞪口呆。印象中的完颜离若,是冷傲且淡薄的。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习惯般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情感,让旁人从她身上几乎读不出什么波澜。冷美人何时曾发过这么大的火?冷美人何时又曾如此的直抒胸臆,明确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这可都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啊! 可这又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自己做了未央的入幕之宾吗?是因为这事被传得满城风雨?是因为自己称未央为朋友吗?不不不,不对。哪里不太对劲儿,是哪里呢??? 苏景年呆若木鸡,诚惶诚恐。 话一冲出口,莫若离就暗自后悔起来。这人与自己也不过只是萍水相逢,志趣略投。自己有什么资格如此指责于她,又凭什么若此羞辱于她?纵使她与未央发生了什么,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情,是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事情。 心里又是失落异常,果然自己仍旧是停在了原地。救赎于自己,永远是遥不可及。 不曾有所期望,便不会有绝望。 二人沉默稍许。 “离若,”苏景年呆呆的唤了声,打破了让人坐立不安的沉默。 愣愣的吐出几个字,“你、你是吃醋了么?” “?????!!!!!”白嫩的脸庞,顷刻间红了个透。白里透红,红了衬白。“你!!!”莫若离咬牙切齿,恼羞成怒,气的浑身发抖。 吃醋?!!!自己居然在吃醋?!!!吃那个傻人的醋?!!!这怎么可能?!!! 那条一直飞舞于脑海中,却又无法抓住的蛛丝,似乎离掌心,越来越近了。 苏景年见莫若离如此反应,便知自己是猜对了。脸一下子也跟着红了起来,冷美人居然会为了自己吃醋?!!!天了个噜的!!!谁能来告诉我?!我这不是在做梦?!!!{作者君:真不是,别矫情,快去哄媳妇。} 摸摸鼻子,不敢迎向莫若离锋利的眼神。可嘴角情不自禁的笑,却是将苏景年此时此刻得意、窃喜的心情,出卖得一干二净。 莫若离见她居然敢明目张胆地笑了出来,真是恨不得上前一掌将其拍死。 “胡说些什么。”莫若离声音依旧是冷漠,却不知不觉间输了气势。 “没没。”苏景年赶忙收了笑容。再得瑟下去,这冷美人又要炸了。 略作思量,隐去一些关于端木家与里家的信息。 苏景年解释道:“我与未央姑娘在选宾那日之前,只是有过短暂的一面之缘,我并不知道她便是名闻天下的才女花魁。那日我是被朋友以喝酒为名,骗去了去追月楼。到了追月楼,才知道是花魁以文擂台选宾。而花魁便是未央姑娘,更是我始料未及。又听闻未央姑娘本是可以回拒这入幕之宾,但她却没有。我便觉得其中有异,猜测未央姑娘是被逼如此。便参赛,侥幸得了机会面见姑娘。姑娘那时也确是有些难事,不过现下已经全然解决了。” 莫若离不理她。心里却是舒坦得多了,原是如此。 “我说的都是真的!”苏景年见莫若离不回话,十分着急,“我与未央姑娘是君子之交,清淡如水。这与你我二人之关系,全然不同。在我心中,她断是不能与你同日而语的呢。” “哦?那不知我与阿难之关系,又是何种?我在阿难心中,又是如何?”莫若离挑眉问道。 “额,”苏景年微楞,什么关系?!心中位置?!罢了,总是要明确地告诉她自己的心意的。 凝视冷眸,一字一顿道:“我与离若,是‘忍把千金酬一笑?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1] 我要将你娶回家,生生世世锁在身旁。这世间若无两全法,苏难宁负如来,绝不负卿。” “你。。。”莫若离被苏景年这大胆的言论所深深震撼,面上红霞更盛。所谓世间婚嫁,无非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却直言要娶自己,哪怕辜负佛祖,也不愿辜负自己。自己到底是哪里好?能让这傻人钟情如此? “嘿嘿嘿,”苏景年挠挠头,笑得羞怯,“我认定了你,也就赖定你了。谁让我叫阿难呢。” 长叹口气,莫若离依旧只是对苏景年说了一个“傻”字。便让墨羽去请未央姑娘进来。 墨羽领了命,片刻便将未央领了来。 未央谢了门口的墨羽,便进了屋。 屋中白衣佳人清冷脱俗,让未央眼前一亮。心想果真是曲如其人,仙女方奏得仙乐。 目光流转,赫然发现苏景年也在房中。眼中瞬间迸发出异样的光彩,笑盈盈施礼道:“未央见过苏公子。” 莫若离不悦,十分的不悦。或许是因为未央见了自己却不行拜谒之礼,或许是因为未央见了苏景年便笑得如沐春风,或许仅仅是因为未央长得太过好看了吧。 苏景年回礼,说:“未央姑娘,别来无恙。” 未央明显感受到了莫若离冻死人的目光,十分迷惑。又突然发觉,苏景年与这白衣佳人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妙。顿时,如坠冰窖。洪泽湖那晚苏景年的话语又如魔咒般在脑海响起,“姑娘莫怕,在下家中已有娇妻,不会再对旁人动心思。” “阿难,不为我们介绍一下么。”莫若离垂眸问道。 “哦!”苏景年这才反应过来,猛拍脑门,自己好生糊涂。 “这位是未央姑娘,”苏景年伸手介绍道,“未央姑娘才高八斗,有大齐第一才女之称。” “。。。。。。”莫若离只是颔首,并不接话。 “这位。。。”苏景年伸手便要将莫若离也如此介绍给未央。怎料未央突然插话,将苏景年后面的话省省劫了去。 “这位,想必就是苏公子口中的夫人了吧?”未央心里失落万分。暗叹今日一见,北域王的侧王妃却是有天人之姿,又才情横溢。怪不得北域王偌大的后宫,只有这一位侧王妃。她也竟敢冒死,随着北域王进了天京,真可谓是伉俪情深。 “啊???!!!”苏景年愕然,这未央在说些什么?!!! “!!!!!!”莫若离怒视苏景年。夫人?!哪里来的夫人?!!!讥讽道:“呵!离若却是不知,苏公子早已成亲?!” 未央闻言更是混乱,这白衣佳人不是北域侧王妃???那她和北域王又是怎么回事???也茫然地看向苏景年。 “不、我、不、不。”苏景年一时语塞。 自己娶了云姐姐实为事实,可那只是为了救慕容云做的一场大戏。自己与她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可眼下未央在,也就代表着里家也在,这让自己根本无法向离若解释这里面的玄机。北域王独宠侧王妃的事情世人皆知,如若自己轻易否定,即会让云姐姐陷于危险之中,更会让自己男子的身份饱受质疑。 “够了。”莫若离垂眸,语气低落至极,“世间却无两全法,君既两意又何苦相逼。” “不,不。”苏景年彻底慌乱起来,声音都跟着身体颤抖了起来,“你、你听、听我解、解释。” 伸手就去抓莫若离,却被无情甩开。苏景年面色惨白,楞在原地。 未央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只是心里揪着疼。那样桀骜不驯,如同野马之王的男人,断不是这副落魄摸样。 莫若离轻启莲步,向门口走去,边走边低声道,“我乏了,不送。” 这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冷,刺骨的冷。 苏景年的冷汗从心里一层层向外发散,几个呼吸间,后背的衣服已经有湿透之势。她几个健步跟上莫若离,一把将她拉住。 “放开!”莫若离吼她。 如此一声厉喝,吓得那只颤抖的手,徒然弹了开。 连看都不愿再多看苏景年一眼,莫若离继续着离开的脚步。 苏景年知道,一旦出了这个门,她便会从自己的世界彻底消失,再也无从找见。她竟然要就这样离开自己??!!!只因为未央的一句“夫人”?!!!这怎么可以?!!!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被心爱之人彻底抛弃,苏景年暴怒。两部跨上前去,没有任何言语,直接将莫若离拦腰抱起。 “???!!!”莫若离虽是忍住了冲到喉头的惊呼,却还是本能般抓住了苏景年的衣领。如此亲密的举动,让美人刹时间羞红了脸。 未央更是吃惊,继而羞得直接用广袖将脸遮了起来。 “你放手!!!”这声娇羞的呵斥,好似猫咪虚张声势的警告,危险却又诱人。 苏景年不为所动,冷声道:“你不是乏了吗,我带你去休息。” 言罢,抱着莫若离走出屋去。 [1] 邵瑞彭 《蝶恋花》 第28章 冰释前嫌,思量万重 墨羽引着未央进了屋,便候在门外,并不离开。 找个了借口说服自己,如若公主有什么吩咐,守在门外可以及时照应着呢。 实则是怕负心半瞎和俏花魁合起伙来,欺负她家公主。心中暗暗为公主鸣起不平,这半瞎居然敢趁着公主外出办事,跑去拈花惹草。而且偏偏拈了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齐第一才女,弄得人尽皆知,满城风雨。 不过今日一睹花魁孜容,却是瑰丽精美、风度翩翩。怪不得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男人们花心好色,连自己一个女子见了她都要心(直)中(流)悸(口)动(水)呢。 诶?!呸!谁流口水了?!心虚地擦擦嘴角,墨羽暗自将未央与自家公主的容貌做起了对比。 二人都有倾国倾城之姿,都称得上是绝世的美人。不过公主生于帝王之家,骨子里透出来的华贵威仪绝非常人可比;又性情寡淡,添了抹清冷莫测的气质;宛如一座神秘的迷宫,总是让人不自觉地深陷其中。果然如若论起气质,任何人在自家公主面前,都要相形见绌了。{永宁翻个白眼:咳,作者,咱俩得空聊聊。} 正在墨羽沉陷于天人交战中时,门被从内而外一脚踹开。这duang的一声,吓了墨羽一跳。回神循声望去,瞬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半瞎一脸盛怒、薄唇深抿,却是横抱着公主??? 公主柳眉紧皱、死盯着半瞎;双手却紧紧扣住半瞎领口,任凭抱着,不做抵抗??? 天呐?!这两人是在做甚么?!!! “啊!”墨羽赶忙转过身去,双手捂住眼睛,羞得恨不得从船上跳下去。 “奴婢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公主饶命啊!!!我可是非礼勿视啊!!! “。。。。。。!!!”莫若离见墨羽如此自欺欺人的反应,更是羞得无地自容。自己向来注重风姿仪表,何时曾在旁人眼前如此失礼失态?这简直是羞耻至极!!! “我让你放开!!!”怀中猫咪彻底炸了毛,抬起一只手揪住了苏景年的一只耳朵,就拧了起来。 “啊呀!”苏景年疼得呲牙裂嘴,这冷美人的手劲儿可不是吹的。本就心中委屈得很,又被如此暴力对待,苏景年彻底失控起来。 “我不!!!我就不!!!”瞪大狐狸眼怒视莫若离,苏景年吼了起来。泪花在眼底直打转,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泪珠怕是再转上几个来回,就要应声坠地了。 莫若离被吼得呆了呆,又见傻人都要哭出来了。就暗想,莫不是下手重了,捏疼傻人了?手上渐渐卸了力道。 苏景年吸了吸鼻子,撇嘴道:“你再怎么拧,我也不会放的。拧掉了就送你,反正我也是个半瞎,再少只耳朵也没什么大不了。” “。。。。。”莫若离无力,这人怎地如此无赖?又听见她说自己是半瞎,心里隐隐地疼起来。 “书房在走廊尽头。”莫若离低头说道,轻轻揉捻那只被自己拧得紫红的耳朵。 “哼,”苏景年轻哼一声。心里乐开了花,冷美人终是舍不得自己委屈的。 稍稍回头,说:“未央姑娘,我带离若去休息。她总有一天会是我名正言顺的夫人。你自便吧。” 言罢抱着美人往书房走去。 未央缓缓放下广袖,早已泪如雨下。不再多言,决然出走。只留下仍然捂着眼睛的墨羽,呆呆地站在原地。 苏景年抱着莫若离,磨磨蹭蹭的地走着。只可惜这船舱空间实在有限,才几步就到了船舱尽头,书房门口。 苏景年用脚轻轻敲开门扉,小心翼翼地抱着美人进了去,再用脚把门关上。 “到了,放我下来。” “不。”苏景年撇嘴。 “?”莫若离不解,抬头问道,“即是到了书房,为何还不放?” “我问你,”苏景年声问道,眼底又泛起了红,“你刚刚是不是想着以后都再也不见我了?” 莫若离闻言,低首垂眸,并不答话。 “你,你。”苏景年再怎么皱眉,仍是枉然。晶莹的泪珠完全不受控制地滚落,打湿了莫若离白皙的手背。 滚烫的泪,灼得莫若离心里紧紧的。看着梨花带雨的傻人,轻叹一声,抬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泪,却好像怎么也擦不完。 “你先放我下来,”莫若离的声音彻底软了下来,哄道:“我们坐下说。” “不要!”苏景年倔起来,环视书房。抱着美人往软榻走去。 “?????”见她抱着自己就往软榻走去,莫若离紧张起来,说:“你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刚刚止住的眼泪大有卷土重来之势,苏景年闷声道:“反正我就是个色鬼,见了女人就要发疯的那种。你觉得我要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面纱下的嘴角勾了起来,莫若离被这幼稚的傻人彻底逗笑了。心里的气一下子去了大半,反而是暗悔自己却是不该不给傻人解释的机会的。 两步到了软榻,苏景年一屁股坐了下来,却还是紧紧抱着美人,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让美人坐于自己腿上,一手轻轻将美人上身扶直,另一只手臂也环了上来。 将头深埋在美人肩膀,没了言语。 莫若离被她环着,身子板得僵直,脸上的红云又烧了起来。 二人沉默稍许,还是苏景年打破了沉默。 “你还是不信我。”她闷闷地说,说完用额头蹭蹭莫若离的肩膀。 莫若离被她蹭得痒痒的,稍微躲开了些。苏景年动作停了下来,低声道:“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莫若离有些茫然,自己讨厌她吗???如若讨厌,怎么会容忍她几次三番的胡闹。不是讨厌,那是什么呢??? 见冷美人不回答,苏景年心如刀割。我在你心中,始终不若你在我心中这般重要。 淡淡说:“我确是有娶妻,她是我表姐,大我八岁。几年前她家突遭变故,贼人害其全家,为了保全她,我才将她娶了进门,做了偏房。我二人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我从始至终都将她当做我亲姐,才没有告诉你我已成亲的事。而我想要娶的人只有你,自从见了你第一面,就是如此。” “为何方才不解释?”莫若离听了苏景年的话,心里的气早就不见了踪影。这傻人是打定了主意要娶自己了,可自己却是要嫁给南国太子。暗叹,造化弄人,天意难测,心中酸楚萧瑟,却又无可奈何。 “方才见你要走,一时心急,不知从何说起。”没有脱离天京之前,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冷美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否则就是把美人推向了危险边缘。 “傻。”莫若离叹道,“疼么?” 苏景年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摇头。 看着她那委屈的模样,莫若离真是好气又好笑。 “不讨厌。”声细如蚊。 “什么???”疑惑地看向冷美人,苏景年满眼的不可置信,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刚刚被拧得坏掉了? “。。。。。。”莫若离无奈,轻咳一声,低声说:“不讨厌!” “嘿嘿嘿,”苏景年闻言傻笑起来,心里甜的好似打翻了蜜罐般,之前的委屈与愤恼全然被抛在了脑后。说:“再过三日便是天京一年一度的烟花祭了,我约离若去观烟花可好?” “好。”莫若离弯起了眼角,这傻人却是傻得透彻,不知记仇。只是不知,若是知道了自己不能嫁给她,会不会还是这般。 “嗯!你等我来接你,晚上坏人多,一个人出去不安全。”苏景年认真嘱咐道。 莫若离挑眉,说:“离若现下就觉得不甚安全呢。” “额。”苏景年语塞,自己如色狼般抱了冷美人半天,居然还有脸提醒冷美人安全。老脸一红,狡辩道:“那怎么一样,我又不是坏人,你现在最安全了。” 莫若离翻个白眼,这个小无赖。 见苏景年的遮掩布被泪水打湿了,整片粘在脸上。心想这定是不舒服的,便要抬手将布条解去。 “不!”苏景年惊得赶忙用手捂住左眼,右眼满是惊恐之色。 “。。。。。。”莫若离顿时觉得是自己唐突了,她的眼睛想必是最不愿意被人触碰的地方了。毕竟如此完美的一个人,偏偏瞎了一只眼睛。 苏景年见莫若离有些失落,忙劝解道:“这只眼睛自幼得了病,见不得光的。我对此并不在意,离若也不要在意才好。” “嗯。”莫若离闻言,心里更是断定,这傻人对这只眼睛在意的很,自己以后万万不可再随意碰触她的心伤才好。 二人又是闲聊了许久,苏景年才将莫若离放了下来。见天色已然不早,便告了辞,潜回宫去。 第29章 里家布棋,表分入局(一) 太极宫两日前 惠帝歪坐于龙椅,打着哈欠,听着里家汇报朝务。 “宁安县突发大火,火借风势,烧毁山林百余亩,民宅四十余,百姓死伤近百人。县令率领衙役与百姓奋力扑火,可惜风大火急,杯水车薪,林火渐有蔓延之势。故派出八百里急奏,请求朝廷分派附近府衙全力支援。” “什么???”惠帝冷声问道,挺直了腰板。高英眯起了双眼,若有所思地看着里家。 “呵,里家这话甚是有趣呢!”太子横插一句,责问到:“这宁安县上面还有府,府上面还有州,这县令为何不去求救于上级???先是越级上报不说,更是动用了八百里急奏直接报给你里家???当六部三省都是儿戏不成?!这里面,怕是另有蹊跷吧!!!” 高英暗叹,这表家果真是愚不可及,虚有其表。可是这里家,又到底是何意要故意提及这宁安县之事? “哼!”惠帝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里家赶忙躬身,以示尊敬。 太子见状,心中甚是舒畅,好你个里家,平日里没少给我穿小鞋,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笑说:“里家向来眼线广布,连这小小宁安县令都被你收为己用。本宫与你相比,真是自愧不如。这天下,怕是已被你全全控制了吧?” “你这个蠢货!!!给朕闭嘴!!!”惠帝震怒,指着太子鼻子骂道。 太子吓得连忙跪下,颤声道:“父皇息怒,息怒。儿臣只是,只是。。。” “是个屁!!!”惠帝额角青经暴起,吼道:“简直是蠢钝如猪!!!” “儿臣知错,知错。”太子赶忙低首。心里疑惑万千,这父皇怎地突然对自己发起火来? “里家方才说百姓已经死伤近百,你不关心。里家说县令发出八百里急奏,你却只想着县令越级上报,不想想他为何会越级上报?!!越级上报乃是大罪,那县令是吃饱了撑的了???用百十条人命和自己的项上人头来换你口中的蹊跷?!!!” “这,这。。。”太子慌乱异常,确实是自己思量的短浅了。 “宗家,”里家唤道,说:“表家也是为了朝纲正道,才出言呵斥。实乃情理之中。” 高英不解,今日这是??? “哦?”惠帝挑眉。 太子擦擦冷汗,更是疑惑,这里家怎么替自己说上了好话。 “怎么说?”惠帝问道。心里满是欣赏,果然最得朕意的,永远是里家。 里家闻言,直起身子,朗声道:“朝纪纲常,必有礼制、律法可依。朝廷设立三省六部,就是为了更好地协管各地,安稳民生。这安与稳乃是朝纲的重中之重,民安则天下定,兵稳则四方平。安与稳又靠何维系?靠的是等级森严,律法明晰。这宁安县令无论有何苦衷,越级上报乃是事实。表家以全局观之此事,必然是有所怀疑。” “呵呵。”惠帝捋须,赞许地笑了起来。不错,无论任何苦衷,无论是谁,打破了等级,破坏了律法,都必须死。否则天下皆效仿之,岂非大乱。为君者,当稳的是天下,是全局。 “对对对,里家说的就是儿臣心中之意啊。”太子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儿臣向来嘴笨,日后还得靠里家多多提点才好。” 惠帝翻个白眼,对个屁。不过这句让里家多多提点,确是合了自己的心意。 冷声道:“你起来说话吧,地上凉。” “谢父皇。”太子赶忙从地上爬起,暗中瞟了眼里家。 高英云里雾里,这局势怎地变化如此之快?今日之前,这里家一直都是不偏不倚,只贯彻自己的清廉之道。今日为何是如此的反常,怎么帮起表家来了??? 惠帝瞪了眼太子,看向里家问道:“说吧,这县令越级上报,到底是何原因。” “是,”里家行礼,娓娓道来:“这县令是有求助于本府巡抚,巡抚也上报给了太守。只是这渠州太守认为扑灭小小山火,调用人马是小题大做,便把事情压了下去。巡抚不得上令,不敢增援。怎知天气突变,大风四起。助长了火势蔓延,伤及了百姓。” “胡闹!!!这渠州太守是何人?!”太子佯怒道。 惠帝本是欲发火怒斥太守昏庸,却被太子抢先。生生地把怒火被憋了回去,心底万分不悦。 “是。。。”里家看了眼高英。 高英暗叫不好,这太守莫不是与咱家有什么关系?! 里家继续说道:“是守城大将军,高迎春高将军的表亲,名唤高侨。” “呵!!!高侨?”太子嗤笑,对着高英戏谑道:“分家可真是枝繁叶茂啊,本宫只知道高迎春本不姓高,只是认你做了干爹之后,才改了姓氏呢。想不到连自己的表亲也都跟着改了姓氏,还是这高侨也是分家的干儿子啊???” 惠帝本是又要发作,却又被太子生生地把话劫了去。暗中握紧拳头,这太子莫不是要把朕生生憋死吗?!!! 怒视高英,吼道:“分家?!!!这高侨到底是怎么回事?!!!”总算是把这股子火泄了出去。 “宗家,”高英的声音完全不见起伏,躬身行礼,礼毕起身。 淡淡说道:“奴才认高将军做干儿子,是许多年前的旧事了。至于这高侨,奴才却是不知是何许人也。奴才愿意全权负责查清此事,必定给宗家和死伤的百姓们一个交代。” 高英心里恨意满溢,这里家莫不是以为一个什么高侨就能打击到咱家,委实可笑、可恨。 “好,你去办吧。”惠帝吩咐道。 “诺。”高英领命。 “宗家,我有一提议,不知当讲不当将。”里家秉道。 “但说无妨。”惠帝走回龙椅坐好。 “是。”里家行礼,继续道:“铲除北域王之事,不可再拖,务必要抓紧进行。” “朕知道,”惠帝揉着太阳穴,“除掉他已实属不易,更何况还要堵住天下人这悠悠众口呢。” “冬猎,意外,伏杀。”里家接话。 “嘶。。。”惠帝一下来了精神,眼珠转了起来。 “好计谋!”太子叫道,赶忙求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击杀北域王!!!” 高英直接下跪,磕头道:“宗家!!!奴才不才,这击杀北域王本就是奴才的分内之事。既然里家想出了如此妙法,奴才愿身先士卒,为宗家击杀北域王!!!” 惠帝偷瞄里家,里家稍稍将头偏向太子,并不言语。 “分家,你还是先把高侨的事情查查清楚。击杀北域王的事情,就由表家领了吧。”惠帝得了眼色,吩咐道。 “儿臣领命!!!必定不负父皇嘱托!!!”太子喜上眉梢,不等高英反对,赶忙把活儿接了。 “额。”高英总算是明白了过来,这什么大火、什么高侨,原来都是为了引开自己设的局!!!这里家先给自己下套,后给太子献计。目的就是将铲除北域王的任务从自己手中不动声色的夺走啊,好你个里家!!! “表家可知这伏击之法?”惠帝小心问道。 “???”太子满眼疑惑,伏击之法???伏击就是埋伏、突袭,还有什么法??? “唉!!!”惠帝仰天长叹。 高英心中燃起希望,正要回嘴将任务讨回来。 “天干物燥。”里家边笑着看高英,边淡淡说道。 “天干物燥?”太子眼珠一转,继而笑道:“儿臣知道,知道了!!!” 高英一口气没接上来,差点没被直接气死,手里的拂尘被他握得嘎嘎作响。看来这里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跟咱家过不去啊!!! 惠帝摇头,摆手道:“都下去吧,该干嘛干嘛去。” “诺。”三人退下。 偌大的太极殿内,瞬时只剩下惠帝一人,安静得有些可怕。此刻的王者,无比孤独。摸摸霜白的鬓角,叹道:“时日无多,却是后继无人啊。。。唉。。。” 表、里、分三家出门殿门,分家愤然离去。只剩下表、里二家。 太子见高英气的连礼仪都不顾,直接走开。心里暗爽到不行,谄媚道:“今日多谢里家提点啊。” “表家哪里话,这天下将来都是表家的,我里家的生死存亡自然也在表家手中。且这分家向来贪腐,全然不顾百姓死活,我定是要将他连根拔除才是。” “呵呵呵,”里家这几句话,太子十分受用。笑道:“里家哪里话,里家的治国之才本宫策马不及,日后登上大宝,本宫必是仰仗于你的。” 又讪讪然,低声道,“这端木家的事情,我知道你一直耿耿于怀。当年却是哥哥不对,可你我终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莫要再为了外人跟哥哥生气了。” “呵呵呵呵,”黑袍人摘下袍帽,一张妩媚妖冶的脸赫然出现,笑道:“太子哥哥哪里话,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怪过哥哥你呢。我怪的是高英这个狗奴才,居然敢在我大婚当晚抓走我的夫婿,他万死难辞呢。” 第30章 里家布棋,表分入局(二) 太子撇撇八字胡,里家说的话确是不错。 虽然端木之案自己也有插手,但抓走并督斩端木措一家的可是分家啊。自己难辞其咎,分家可是百死难辞呢。如若表、里二家可以联手先把分家除掉,待我顺利登基之后,再慢慢处理里家也不迟。 笑盈盈说:“皇妹说的对,那狗奴才却是该死的狠!哥哥有机会,一定帮你出这口恶气!” 神秘的黑袍人、南国三大势力之一的里家家主,正是惠帝最宠爱的公主,永宁公主、苏贞一。 “那永宁先谢过太子哥哥了,”永宁福了福,继续道:“永宁还为哥哥备下了两份厚礼,这第一份已经送到了东宫呢。这第二份嘛,相信不久之后哥哥就会看到了。” “好好。”太子喜笑颜开,说:“皇妹的诚意,本宫刚刚就已经见识到。相信你我二人联手,除去阉党之日必定不远矣!届时皇妹辅佐我一统九州,共成我大齐千秋伟业啊!” “里家上下,愿誓死追随太子哥哥。”永宁颔首微笑。 “好!好!哈哈哈。”太子仰天大笑。 永宁脸上笑意更深。 二人再寒暄几句,便各自散去。永宁除去黑袍,依旧是一身琥珀色宫装。 步行上了轿辇,阖眼吩咐道:“去老小那。” 轿辇缓缓升起,向十九皇子寝宫移去。 高英在太极宫吃了瘪,心情万分不顺,步行往内务府走去。黑得快要滴出水的臭脸,吓得遇见他的宫人个个噤若寒蝉。生怕一个多余的眼神接触,就要身首异处。 小翠躲在一拱门后,远远瞅见了高英。便掐算准他出现的时机,提着食盒一步冲了出去,与高英撞了大满怀。 “哎呦,”小翠重重跌倒在了地上,一手扶住食盒,一手揉着脚踝做痛苦状。 高英定睛看了看,将身后的掌劲卸了下去。这该死的小宫女,险些脏了咱家的手。 尖声喝道:“哪里来的小蹄子?!在宫中怎地能如此横冲直撞、无规无矩?!要是冲撞了哪位主子,仔细你的小命儿!!!” “呜呜呜呜,”小翠被呵得六神无主,跪着哽咽道:“奴婢该死!奴婢是正仪宫的小翠,取了十九皇子爱吃的枣花糕,急着送回去。适才瞎了眼,才冲撞了高公公。公公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奴婢吧。” 十九皇子?高英心中一动,也确是有些日子没有到正仪宫走动了。也不知道那如妃考虑得如何了,是否同意咱家辅佐小皇子参与夺嫡。 “呵呵呵,”高英换上一副笑脸,露出森森白牙,伸手将地上的小翠扶了起来。柔声说:“小翠啊,下次仔细些。这宫里非富即贵,主子们又都脾气刁钻。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啊,要万般小心呢。公公我也是怕你如此冒失,会冲撞了主子,才出言喝止,这可是为了你好哇。” “嗯!小翠明白。”小翠起身,用袖子擦擦眼泪。粉嫩的小脸,含羞带笑,让高英晃了晃神。 高英暗想,这小宫女倒是清秀得紧呢,咱家之前怎么不知道,宫中还有这样的遗珠呢。 笑道:“正好咱家也是要去正仪宫办事的,不如翠姑娘引着咱家同去,可好?” “奴婢遵命,奴婢能为高公公引路是女婢的福分。”小翠羞道。 “好,请。”高英抬手做请状。小翠福了福,便在前方带路。高英紧跟其后,见她身型小巧,更是心生怜爱。 二人行了半晌,终是到了正仪宫。 门口内侍刚要通传,就被高英制止了。高英对小翠说:“翠姑娘,能否将这枣花糕给我,由我送给十九皇子?我这次到访,未备礼物。如果能以枣花糕借花献佛,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小翠笑道:“公公见外了,小翠还要多谢公公帮小翠将送枣花糕给皇子呢。”伸手将食盒递了过去。 高英接了食盒,再与小翠调笑几句,便进了外殿。 刚刚经过外殿,便听见庭院里,笑声朗朗。心下好奇,加快了脚步。 小园里种满了红杜鹃,正值花期,一地娇艳。 永宁抱着刚刚满三岁的十九,正在教他写字。十九白白的小脸一脸纠结,永宁则笑的花枝乱颤。 如妃站在一旁研着墨,只微笑着看这一大一小。 高英一见永宁,顿时气血上涌。这里家怎么也跑到十九皇子这来了,难不成??? 永宁一偏头,就看见高英面色阴沉地站在院门口。 笑道:“高公公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十九闻言,向门口望去。果然见高英站在那,扭了扭小身子,从永宁腿上蹭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快跑到高英更前。扑到高英腿上,奶声奶气说:“高公公!十九想你呢。” 高英闻言大笑,一手将十九抱了起来,说:“十九皇子折煞奴才喽。老奴也是想十九皇子想得紧呢,这不赶快抽时间来看看皇子啊。” 十九乐呵呵地抱住了高英的脖子,还用小脸蹭了蹭高英的脸,尽显亲密。 如妃皱了皱眉,又赶忙恢复了常态。说:“十九别闹,快下来。” 高英反倒是搂紧了十九,笑说:“如妃娘娘,不碍事的,小皇子轻得很呢。”走上前去,将食盒放在桌上。 见永宁在教十九写的是《韩非子》的“爱臣太亲,必危其身;人臣太贵,必易主位;主妾无等,必危嫡子;兄弟不服,必危社稷;” 大惊,疑惑地看向永宁。 永宁挑眉,笑说:“高公公带来什么好东西?永宁正巧也沾沾皇弟的光啊。” 高英回道:“公主说笑了,奴才只是带了些小皇子素日里爱吃的枣花糕。” 十九听见有枣花糕吃,便扭着身子找他娘亲,吵着要吃糕。 如妃摇头笑笑,便上前将十九从高英怀里接了去,坐下来喂他吃起枣花糕来。 永宁起身,笑着瞥了眼高英,边往小院另一侧走去。高英得了眼色,又见如妃喂的认真,十九吃得起劲儿,也就跟着永宁走了过去。 永宁梨涡浅笑,俯身掐一朵杜鹃,浅浅闻了闻;星眸若灿,笑靥生辉;素手轻挽,将杜鹃戴在了头上。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神女天资,媚绝天下。 高英看见了,就要入迷,赶忙很掐自己,这才回了神。 永宁回首笑道:“高公公今日可以是恼了永宁了?” 高英吃了一惊,暗暗偷瞄吃糕的母子,见无什么异常,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公主的身份乃是机密中的机密,这世上只得四家家主知道。为了公主安全,还请公主谨慎处之。”万一你出个三长两短,宗家必定怀疑表家与我。而我可比不得表家身份尊贵,宗家要杀也是先拿我开刀。 永宁提起广袖,掩嘴轻笑,说:“高公公真是谨慎。不过永宁相信,就算是有人将我的身份传出去,也断不会有人相信。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竟然就是里家家主。” 高英翻白眼,谁敢试,咱家先劈了他。 永宁看向那对置身事外的母子,说:“永宁想借公公之力,办成一件事情。” 高英皱眉,讽刺说:“公主说笑了,奴才人微言轻,借不得公主什么力。公主欲办事情,为何不去求助于表家?表、里二家的关系可是亲热得紧呢。” 永宁不怒反笑,说:“不,这事必须和里、分二家之力方能办成。成,则天下既定。败,则里、分二家大祸临头。” “此话何解?”高英疑惑。 永宁回道:“表家的野心日益显露,而宗家却越发的力不从心。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无需永宁为公公讲解。可这暗地里么,宗家近来时常暗示于我,要我好好辅助太子,同守江山呢。” “哦?”高英云淡风轻,问道:“那不知公主将这些告诉奴才,是何用意?”心里却是暗叫不妙,这宗家最近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莫不是要提前传位于太子??? 永宁佯叹一声,戚戚然道:“公公是明白人,永宁也就不绕弯子了。表家速来与里、分二家不合,如若宗家传位于表家,则里、分二家必遭大难。不瞒分家,我在暗中是扶植了几个庶出皇子,可惜至今无什么成效。而我观宗家的身子,近来是愈发的不对付了。如若宗家提前传位于表家啊,我里家上下几千条人命要不保矣。” 高英不答,心里却是暗潮激涌。这宗家可真是会出难题啊,咱家本是想培植十九皇子,做掉表家与里家,独霸江山。可如若宗家提前传位给表家,那不只是里家,连我分家也是沦为鱼肉,任人宰割啊。 永宁见高英不答,继续说:“表家不除,里、分二家难有活路。表家若除,清浊有序、江山二分!永宁求借分家之力,合里、分二家全力,除掉表家!” 高英笑说:“公主之话,皆是一面之词。奴才日日伺候于宗家身旁,怎地不见他身体抱恙?而且奴才可没有忘记,今日汇报朝务之时,公主与表家合演的一出调虎离山啊。” 永宁冷哼一声,说:“看来是永宁所托非人,原想着公公也是人中龙凤。怎地今日一叙却是令人大失所望,蠢钝如猪四个字怕是比这人中龙凤四个字更适合公公罢。” “?!”高英气得眼皮直跳,深吸几口气,谄媚道:“老奴愚钝,望公主明言。” 永宁冷声道:“宗家身体到底如何,你如要查,自然会查得一清二楚。何必故意诈我?至于这调虎离山,你怎知谁是虎,谁有是山?” 高英微楞,自己确实是以宗家的身体状况故意试试她,没想到她竟一眼识破。这里家之才,果真是到了神机妙算的程度了。 躬身施礼:“奴才知罪。请公主赐教。” 永年见状,笑得得意,说:“公公无须多礼,永宁为分家备了三分大礼。第一份是前些日子外河渔民捞上来的千年王八,第二份是十九方才写的书法,第三份嘛,便是火烧不死的北域王。” “嗯?”高英万分不解,王八?!书法?!北域王?! 永年轻笑,说:“千年神龟,至阴至寒。精血助功,硬甲护身。书法虽小,君临天下。幼主登基,二家同辅。北域不死,表家失信。宗家起疑,里分得利。” 高英闻言大笑,妙哉,妙哉。除了表家,再灭掉你里家,十九年幼,咱家依旧是独霸天下啊。 施礼道:“多谢公主厚礼,分家必全力相助公主。”转转眼珠,问说:“想必这北域王如何脱险,也早就在公主算计之内了吧?” “是啊。”永宁轻哼一声,翻个白眼。这死阉狗,当真是狡猾多疑。 “那便好。公主且看那火烧不死的北域王,是如何折在咱家手上的。”高英面露阴狠说道。 “呵呵呵,本宫等着。”永宁笑道。 苏景年,大戏可就要开场了哦。 。。。。。。。。。。。。。。。。。。。。。。。。。。。。。。。。。。。。。。。。。。。。。。。。。。。。。。。。。。。。。。。。。。。。。。。。。。。。。。。。 苏景年别过莫若离,便潜回了宫中。前脚刚进门,后脚圣旨到。 今年冬猎提前,为期三日。各国使节、王公贵族皆奉旨参加,众人明日即动身前往伏虎山猎场。 第31章 伏虎山冬猎渐酣,穿云箭破空惊世(一) 春蒐、夏苗、秋狝、冬狩,乃为大齐一年中的四大狩猎祭祀盛典。 于春、夏、秋、冬四季分别设立围猎,王孙子弟、皇族贵胄皆在皇帝的带领下,祭祀天地、韬怀咏德;观看精兵演武、操练骑射;再分组捉对入山,大行猎杀。 京郊伏虎山,皇家御用狩猎园林。延绵百里,林海山涛;碧草茸茸,山花烂漫;泉唱鸟啼,奇石怪岩;异兽遍地,飞禽万千。 这日正是那冬狩的第一日。 众人都起了大早,带上行李,乘坐马车跟随大队前往伏虎山。 苏景年与忠耀,老七与他的侍卫,四人共乘一辆。 十二一行与达瓦一行共乘一辆。 苏景年自从得了达瓦的“三个远离”之后,一方面不愿意去猜忌老七,另一方面又时刻不得不对老七留个心眼。这前后矛盾的心情,搅得她心绪不宁。 随行大队兵士雄壮健硕,威严肃穆;白刃附身,角弓攀背;银甲绽华,缨络叮当。□□宝马动作整齐划一,步步生风。嘶鸣萧萧,蹄声阵阵。 参与冬狩的编制正是御林军中的王牌,金吾卫。 大队一行,车水马龙,旌旗蔽日。 一路上老七兴致高昂,不时撩开车帘观赏沿途风景;遇到美景,还不忘了提醒苏景年来看。苏景年打着哈哈,却是兴趣索然。老七到了后面,便也不再言语,阖眼小憩起来。 行了小半日,终于到达了伏虎山猎场。 搭帐遮幕,起灶围栏。众人略作安顿后,便惠帝被召集到了将冶台。 这将冶台高数十丈,由青砖于高地堆砌而成。黄帐白围,是天子阅览兵士演练之地。台下空旷高地,便是士兵操练之所。 临台望去,巍峨伏虎,树木葱郁,飞短流瀑,尽收眼底。 高英安排诸人依次落座,巧的是并没有将老七与苏景年分配在一起,这让苏景年由衷的松了口气。如若要一直与老七形影不离,这无疑乎是一种无声的折磨。方方心情转晴,便发现与自己坐在一起的,竟是十二。 十二见苏景年与自己分在了一起,一时笑逐颜开。苏景年见十二喜不自胜,心里咯噔一下。这十二怕是真的对自己有意,怎么自己之前竟未有察觉?达瓦既已一言中的,难不成老七??? 皱眉抿唇,心里烦躁万分。十二见苏景年脸色变了又变,便上前低声问道:“苏大哥?可是不舒服么?为何脸色如此不好?” “额,”苏景年被这关切的话语问得有些不知所措,便扯出个笑容,敷衍道,“无事,许是行了许久,有些舟车劳顿罢,不碍事。” 十二见她言辞闪烁,不似往常那般洒脱自然。更是怀疑她是否有事情瞒着自己,心下泛起疑虑。 达瓦与老七分在了一起,仓决与老七的侍卫坐于主人身旁小座。 达瓦刚刚坐好,便听见苏景年与十二的对话,心底暗笑。一手扶额,娇声弱气道:“仓决、头、难受。” 仓决皱眉,赶忙起身来到主位,搂过达瓦。以额抵额,试探达瓦体温。达瓦被这当众的亲密惹得满脸通红,心脏猛跳。 苏景年撇嘴无语,这人精。仓决,你家别扭诱受真真是够了。{仓决:要你管。} 仓决试了会温度,便对着达瓦说了几句藏语,起身径直往营地走去。留下脸上火烧更盛的达瓦,呆呆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忠耀这是第一次参加皇家的狩猎,看什么都新鲜。虽是坐在了小位上,却是伸着脖子东瞅瞅、西看看,遇到了不懂的事情,还要扯着苏景年的袖子问问东、询询西。不知道的,还要以为苏景年是她的贴身家奴了呢。苏景年却也不见不耐烦,细心地一一为忠耀解答。只有她知道,此时吵闹异常的忠耀,恰恰解了十二在身边的尴尬。 十二颇有些不高兴,苏大哥平素里最爱与我谈天说地,为何今日似乎对自家奴仆如此殷切?哪怕自己几次主动开口,也都只是几句浅谈,敷衍了事的很。 占鳌与宝奴可就没了主子的那些小心思,金吾卫正在布阵,为马上要开始的演武做着准备。这二人便细细观察,互相探讨这各种阵法的奥妙。 “诸位,到的真是早啊。”惠帝长喝一声,中气十足。一身朱红龙袍,腰带黄铜剑,领着身后皇室成员,远远从营地走来。 “参见皇上。”众人起身行礼道。 “免了免了。”惠帝边行,便摆手道。“落座落座。” “诺。”众人收礼。 惠帝身后,太子紧随其后。永宁抱着十九,笑意盈盈。再往后便是其他的皇子以及王孙贵族了。 惠帝来到正位,环视将冶台众人与高地将士。张口朗声道:“金吾卫安在?” “在!!!”喝声震天。 “好,”惠帝笑道,大手一挥,“演武正式开始!!!” “演~武~开~始!!!”高英不阴不阳的声音响彻高地。 “诺!!!”众将士高声应和,操练开来。 “呵呵呵,”惠帝解了宝剑,摆摆手说:“诸位,落座吧。” “诺。”众人行礼,依次落座。 太子与永宁被分在了一起,十九如树懒般趴在永宁怀里,内侍怎么劝都不愿下去。永宁便由着他抱着,这小子暖和的很,权当是取暖了。 惠帝看十九与永宁分外亲昵,眼底笑意更深。 太子见了,便哄着十九说:“好十九,来给太子哥哥抱抱。你皇姐身子弱,可扛不住你这般赖着。” “嗯~~~不~~~”十九哼唧,把头埋得更深了。太子有些尴尬。 永宁轻笑,抚了抚十九的背。笑说:“太子哥哥,十九有些晕车。还是让他在我怀中睡会,休息好了再让哥哥抱呢。” “呵呵呵,皇妹说的是,说的是。”太子赶忙笑着回道,暗中目光从未从惠帝身上移开。 “。。。。。。”惠帝无语,实在是无眼再看太子。不再看向皇族这边。转过头去观察苏景年,见他竟与家奴聊得火热,全然不知危险正在靠近,便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高地上金吾卫演练着各种阵法与技法,阵法玄妙、变幻多端。功底扎实,技法稳健。赢得喝彩阵阵,掌声连连。 仓决不一会便从营地回来,手上端着熬好的药汤。对惠帝行了礼,便来到了达瓦身前。并不着急喂药,反倒是俯首在达瓦耳畔耳语了许多句。达瓦的脸色急转直下,又迅速恢复如常。示意仓决坐好,自己喝了汤药便继续端坐观看演武。只有手心与后背不断冒出的冷汗,暗示着主人此刻内心的焦灼与急切。 苏景年见达瓦神色略微有异,便暗想,这诱受莫不是真的身子不舒服么? 阵法与单兵技法足足演练了一个时辰。南国最强的兵马,尽数展现着自己的飒爽风采,英姿雄风,怕是天下几无敌手。 苏景年不禁也感慨,这金吾卫不愧是南国的战力基石。兵士单兵作战力奇高,排兵布阵更是尽显默契,操练尤佳。让她想起了自己麾下的黑甲铁卫,也不知那帮小子们,现在如何了。 “圣上!!!”台下一声暴喝打断了苏景年飘远了的思绪。 “嗯?”惠帝问道,“台下何人?” 一银甲将军单膝跪地,朗声秉道:“臣乃金吾卫羽林郎,张无忌。素闻北域王箭法神妙,弓无需发,箭箭穿心。微臣斗胆邀王爷切磋切磋,望王爷指教一二!” 苏景年挑眉,歪笑了起来。观了半天演武,正巧手痒得紧。 “张无忌?”惠帝捋须略作思量,猛然想起,说:“你?就是那个冠绝三军的‘箭无虚发’?” 张无忌笑道:“圣上谬赞了,微臣只是略精于箭术。比起名闻天下的北域王,还要差得远呢。” 惠帝转头看向苏景年,说:“北域王?” 苏景年起身,施礼道:“圣上,张将军实属过奖。臣并非精于箭术,这名闻天下,实在是不敢当。” “诶!”惠帝制止道,“莫要过于韬光养晦,大丈夫理应敢作敢为,当仁不让才是。你少年便一箭成名,何必过于自谦。” 苏景年歪笑,说:“圣上所说的一箭成名,莫不是指臣一箭射死定远侯之事。当日狂风大作,臣那一箭可完全是歪打正着啊。” 惠帝不悦,正要强行命令苏景年与张无忌比试,不料苏景年还有后话。 “不过既然张将军如此热情,圣上也说大丈夫当敢作敢为。那臣便与张将军略作切磋,权当为这演武增添兴致。” “好!”惠帝吩咐道,“高英,去安排安排。” “诺。”高英下去安排起靶子与弓箭去。 苏景年唤来内侍,取来一根长布,一根麻绳。手口并用,以长布绑起广袖,系于前臂。白玉般的小臂与手掌漏了出来,纤细却不瘦弱,修长的手指灵活白皙。晃得太子与十二暗咽口水。 麻绳将长发束起,梳成了高高的马尾。 背起箭筒,提起反曲硬弓;眉眼含笑,风度翩翩。款款从将冶台上走下,俯视千名金吾精英。 苏景年步步稳如泰山,目光不再深邃,墨眸绿瞳锐利如刃。缓缓扫过一双双兵士的眼眸,仿佛能看穿眼底直达心灵深处一般。许多将士被看她看得心生敬畏,冷汗直冒,更有甚者直接低下了头颅,再不敢多看苏景年一眼。 张无忌也是暗中惊叹,这王爷怎地忽然好似变了个人儿一般,煞气竟满溢如此。 想来却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是上过战场、奋勇杀过敌人的,骨子里透出的戾气,绝对是骗不了人的。死在这小王爷手下的亡魂,断不在少数。 苏景年下了台,笑说:“不知张将军,欲如何切磋法?” 第32章 伏虎山冬猎渐酣,穿云箭破空惊世(二) 白马,姓白名马,年十七。祖为京郊佃户,少小家贫;十三从军,为骁骑营伙夫役;身长七尺,擅疾走跑跳;每行军,驼百斤大锅口,仍足下生风;羽林郎无忌偶遇之,观其忠厚憨实,脚力奇劲,遂迁其入羽林金吾,擢为一等传令兵,常伴左右。 这就是白马的生平,没遇到羽林郎张将军之前,是骁骑营的做饭小杂役。因着脚力惊人,擅长长跑,偶然被张无忌见了,便将他调到了金吾卫。做了一等传令兵,鞍前马后,常常伴随左右。 白马因着这等奇巧机缘,于万千人中脱颖而出。加入了扬名天下的金吾卫,可以说是何其幸运。 “嗖。”一只白羽箭矢从张无忌手中窜出。 “咚。”那只箭矢好似长了眼睛般,稳稳地插入了百米外的箭靶。 白马赶忙从精盾护甲后闪身而出,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至箭靶处; 那箭不偏不倚,正中红心。 “中!!!”白马边朗声报道,边举起手中红旗。红旗迎风飘扬。心里是无上的骄傲,我家将军,箭无虚发!甚么北域王,甚么一箭成名,根本比不得的。 “好!”惠帝笑道,“呵呵。” 将冶台上,掌声一片。连困倦的十九都来了精神,聚精会神地看着,肉呼呼的小手不停地拍着。 “好!好!好!”金吾众将齐声喝了三个“好”字,威声贯彻云霄。 苏景年挑眉,笑着对身旁的张无忌说:“将军,好箭法。” 张无忌憨笑着回道:“雕虫小技,王爷过奖。” 苏景年但笑不语,眼神示意身后旗官。 旗官举起手中白旗,白旗迎风招展。 白马见了白色旗帜,知道是又要发箭了。便赶忙跑回精盾护甲后,做好防护。防止伤于流矢,只于护甲缝隙中仔细观察着箭靶。 苏景年深吸一口气,反手从身后箭筒中,抽出一支黑羽箭。 搭箭、提弓、拉弦、校准、放箭,一气呵成。 “铮。”离弦之箭,快若闪电。 “咚!!!”狠狠命中。 白马眨巴眨巴眼睛,怎么瞧着这箭要比将军的还要快速那么些?带着疑惑,又是一阵疾跑,白马来到了苏景年的靶子旁边。 目瞪口呆,那箭的金属箭头竟全然没入了靶心。 惠帝见传令兵有些迟疑,有些不悦。高英见状,赶忙喝到:“报令?!” “额,”白马幡然醒悟,赶忙举起手中白旗,报道:“中!!!” 将冶台,又是掌声一片。 十二对苏景年是掩饰不住的欣赏,不停地与身边的占鳌和宝奴探讨着苏景年射得有多么多么漂亮,身姿是多么多么优雅。 老七细细地听侍卫说着什么,眼神时而看会苏景年,时而看会张无忌。 达瓦抿唇,暗暗扯着仓决的衣角。 苏景年笑着对张无忌说:“张将军,你我均中,不若和局。” 张无忌愕然,和局???北域王的箭,精准却不失力道,这分明是自己输了啊。 转念便想起了主儿的吩咐。张无忌咬咬牙,勉为其难道:“王爷,您射术高超,末将才与您射了一支。意犹未尽矣,怎可轻易言和?这比箭,自是要看双方谁射中的红心多。” 苏景年眯眯眼,笑道:“那好,还请将军先手。” “好。” 言罢,张无忌除去上身铁甲,露出内里皮甲。示意身后旗官,旗官扬起白旗。 苏景年眼前一亮,鹿皮甲合身剪裁,紧致包住主人右臂与前胸。看来这张将军确是那擅射爱箭之人,连内甲都是弓箭手常穿的护肩甲。 “嗖!”又一白羽从张无忌指缝飞出。 “咚!”又是稳稳命中。 白马飞奔而来,定睛一看。果不其然,依旧是命中红心,分毫不差。 举起红旗,“中!!!” 。。。。。。。。。。。。。。。。。。。。。。。。。。。。。。。。。。。。。。。。。。。。。。。。。。。。。。。。。。。。。。。。。。。。。。。。。。。。。。。 精盾护甲后的白马,干咽了咽,喉咙火辣辣的。抬手用束腕擦了擦额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又用拳头锤了锤发酸的腿。 “铮。”黑羽飞舞。 “咚!!!” 白马再次飞快跑出,来到了北域王的箭靶旁。 又是箭头没入靶心。 “中!”白马嘶哑报道,举起手中红旗。 苏景年摇头晃脑,一脸轻松。 反观张无忌,却是极力地平稳着自己的呼吸,皮甲下汗水淋漓。 将冶台上,鸦雀无声,众人瞠目结舌。 惠帝暗衬,这北域王到底是莫测到了何等地步? 永宁笑着问高英:“高公公,这是第几支了?” 高英闻言,躬身回道:“回公主,如若奴才没有记错,这是王爷与张将军一同命中的第二百零八支箭了,连靶子都换了二十多组了呢。” “。。。”惠帝皱眉,如此射下去,怕是天黑也分不出个胜负。 不错,从第一支到现在,二人各自射了二百零八支箭,均命中靶心,无一错漏; 白马虽叫白马,可毕竟不是马。 如此以最快之速度,疾跑八百多个来回,此刻他只能祈求这北域王赶尽快射偏一支,好结束这熬人的拉锯战,否则他的腿儿都要断了。{白马:刚刚谁说我幸运来着?我保证不打死他!} 苏景年射得尽兴,又见张无忌气息有些混乱,知他撑不久了。 便笑着说:“张将军,你我射了这么多支,均是平手,不若和局。” 张无忌躬身回道:“王爷所言有理。”瞥了眼惠帝,继续道:“不过末将恳请再与王爷比一支。” “?”还比?苏景年不解,这张将军今日莫不是定要求得一败不成? 张无忌回身,跪着秉道:“圣上!王爷与臣难分胜负,再耗下去恐要误了祭祀时辰。臣恳请请出穿云箭,一箭定胜负!” “穿云箭???”惠帝惊道。 这穿云箭是□□征战时,找能工巧匠精心设置打造而成。 玄铁锻炼,通体乌黑;箭长与寻常羽箭无异,却无尾无羽;箭头也并非是三角锐形,而为斧刃钝形。箭头、箭身布满通气孔,射出即鸣,声若鹄隼,专为报信所用。可箭重竟达二斤,能射者少之又少。大齐一统后,便已退役,当世仅存三支,只是每逢围猎才随天子出宫参与祭祀。惠帝早年曾言,谁人能将穿云箭射鸣,便将穿云箭赏赐于他。可惜时至今日,穿云空然悲寂,再无往日惊啼。 太子疑惑万分,问道:“张将军,那穿云箭可是信号箭,要如何比得?” “回太子殿下。正是因为穿云箭乃信号之箭,箭头钝形、又箭重难射。如若能射如此重钝之箭,且能命中红心,便为这场切磋的胜者。”张无忌回道。 永宁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太子见了,转转眼珠笑说:“父皇,儿臣觉得张将军的主意不错呢。”又趴在惠帝耳边,耳语道:“如若再比下去,真是要误了这祭祀的时辰了。” 惠帝哼笑,说:“请出穿云箭。”心道,算你这个未来天子还知道些礼仪章法。 “诺。”高英躬身行礼,起身宣道:“请穿云箭!!!” 穿云箭?达瓦的眼睛猛然亮了亮。 内侍不久便双手举着一赤黑色的箭筒前来,箭筒里面三只乌黑箭矢在阳光的照射下,光芒万丈。 苏景年见了甚是欢喜,这等神物,见一次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际遇。 惠帝宣道:“今日北域王与张将军箭法高超神妙,当为我金吾众将士之典范!!!朕早年曾许诺,谁能射鸣这穿云箭,便将其赏赐给谁!君无戏言,朕希望今日便是那穿云再奏之时!!!” “哦!哦!哦!”金吾将士齐声高喝,挥动手中长剑,雄姿英发。 “开始吧。”惠帝吩咐道。 “诺。”苏景年、张无忌施礼。 张无忌起身,抽出一支穿云箭。抚了又抚,爱不释手。 正了正身形,搭箭,提气。校准,满弓。 目光紧紧锁死靶心,牙咬得嘎嘎作响,额上青筋暴跳。 这一箭,必然要使出全力。 “歹!!!”张无忌暴吼一声,手中穿云应声而出! “嘹!!!”鹰翔九天,振翅高飞!!! 将冶台爆发出阵阵惊呼,穿云重出! “咚!!!”还是稳稳中靶。 “中!!!”白马高喝!!!兴奋地挥舞手中旗帜!!!将军!!!将军!!!我的将军!!! 台上台下一片欢呼! 十二不悦,这还没比完呢。 这一箭用尽了张无忌浑身的力气,他喘着粗气,对苏景年说:“王、王爷,胜负、不重要。射箭、是乐事。请、王爷也轻松对待、才好。” 苏景年听闻这恳切的言辞,心有所感。躬身作揖,笑道:“将军所言极是,是景年失礼了。” 起身抽出一支黑箭,也轻轻抚了抚,却是好箭,怎忍心不去争得? 搭起箭,屏住气,阖眼凝神。 神识缓缓消逝,脑海一片白茫;周身感官全开,探知着周遭的一切。 眼前亮光渐灭,混沌一片;忽而复明,天地景象尽显眼前; 是乃心神合一,灵查万物。 突然起弓,拉至圆满,斜上射出。 “唳~!!!”一声厉喝,响彻九霄;穿云化身为一只金雕,欲破层层云雾; 这声清鸣,仿佛是冲锋的号角,震得台上台下心寒胆颤。 白马暗暗窃喜,北域王射得固然好,可惜太高,必然是要脱靶的。 “嘎!”一只刚好经过的大雁正好被穿云射中。 “咚!!!”穿云带着大雁,改变轨迹,直直落入箭靶! 白马赶忙去确认,正中靶心!!!箭头依旧是全然没入。 “中、、、中、、、中!!!”白马惊呼!!!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惠帝惊得等大双眼。 “哦!!!”台上台下,呼声如雷,掌声震天。穿云现世当如此!!! “真乃神技也!!!先以劲力高射穿云,使之能充分发声;再以飞过之大雁改变穿云轨迹,使之正中靶心。”占鳌激动地讲解道,“北域王之射术,天下恐再无敌手!!!” 十二惊得直接跳起呐喊,达瓦暗暗松了口气。 苏景年笑道:“将军,承让。”言罢,抽动长布与麻绳,青丝散落,广袖轻扬。 “哪里,希望下次仍能有机会再与王爷切磋才好。”张无忌笑着回道。 二人又是寒暄几句。 “好!”惠帝笑道,“北域王与张将军都射鸣了这穿云,是和局。朕就依言,赏赐你二人一人一支穿云箭。” “臣,谢主隆恩!”苏景年与张无忌跪着接了御赐的穿云,都笑逐颜开。 苏景年领了箭,便起身登台,欲回道自己的座位上。 路过达瓦身边,达瓦起身恭贺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苏景年白眼,说:“哎呦呦,达瓦殿下,让仓决给我翻译就好,何必劳烦您大驾。” 达瓦撇嘴,突然翻了白眼,整个人倒了下去。 苏景年大惊,心道方才这人精便喊着头疼,脸色有异,莫不是真的病了。 两步赶上前去,将她抱在怀里,右手攀上达瓦手腕,切起了脉。 “?”苏景年万分不解,全无异样??? 达瓦在苏景年耳边轻声道:“一只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两副忠义胆,刀山火海提命现。”(来源于《功夫》---周星驰) 第33章 宣王之变 墨色穹窿下,皓月当空,繁星熠熠; 伏虎山上,金黄叶、赤红叶、翠绿叶,叶叶交错参差,望之而去,山色斑斓,满目绚丽。 围猎场、将冶台,上下一片热闹欢腾。 祭祀已经开始。 将士们点起篝火,高举火把,于黑夜中奔走在盘山路上。高歌狂舞,祈求着大齐明年能够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一条条火龙绕山直上,将这黑夜彻底点亮。 惠帝欣然观看着金吾卫的祭祀战舞,时不时颔首示意。 太子早已不见踪影,高英逗着十九玩。永宁落得清闲,伸个懒腰,四处走动起来。 达瓦下午晕倒,被苏景年瞧了瞧,说是车马劳顿,略染风寒。当下就被仓决抱回了帐内,二人不再出席其余的祭祀活动。 “一只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两副忠义胆,刀山火海提命现。” 达瓦的耳语如紧箍咒般,不停地在苏景年脑海盘旋,勒得她脑仁生疼。 苏景年不愿被十二和忠耀纠缠,径自来到了远处一火堆旁。 席地而坐,拾起一根枯枝,撩动即将燃尽的火堆。灰烬下仍未被引燃的落叶与柴火,见风即燃;火借风势,风引火飞,只瞬间便有熊熊之势;风火呼呼作响,枝桠扭曲炸裂;枯死的生命在哀嚎中,绽放出最后的生命之光。 火光燎得苏景年的脸与手热辣辣的,眼睛和鼻子都渐渐犯了酸;温热却又如母亲的怀抱般,让人感到说不出的舒服。 跳动的光芒,灼热的温度,好似有着魔法,锁定了苏景年的眼。她定定地看着,眼睛眨也不眨。 “唉。”轻叹一声,笑说:“七哥既然来找我,为何只是干站着。” 远处站着的老七闻言,有些狼狈。 赶忙走近,笑说:“老九你这听力倒是灵敏的很啊,连我站这么远都能察觉。几年功夫不见,你的功夫是又精进不少,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撩起袍脚,坐在了苏景年身边;抬起双手,烤火取暖;苏景年见了,便添些柴火;拨动火堆,火势更旺。 苏景年不语,老七便也沉默。 片刻后,长出一口气,苏景年说:“七哥,可有话要对我说?” 火光于地面上映衬出二人的影子,影影绰绰,长长短短,却始终见不得真实模样。 老七低下头,讪讪笑了起来。 “老九,你说人生在世,图个什么呢?”老七喃喃说,似问非问。 “图什么?”苏景年举头望月,轻叹一声,“是啊,图个什么呢?” 离若,你能否告诉我,图个什么呢? “老九你功成名就,自是无甚么可图之物。” “?”苏景年闻言,疑惑地看向老七。 老七起身,扑打掉身上沾着的落叶与泥土,黯然笑说:“无论何时,七哥都当你是亲弟弟。只是很多事情,七哥确实身不由己。而你为北域之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从不曾缺少甚么,自是从不曾渴望甚么。我之所图,于你而言,不过都是唾手可得之物罢了。” 转而恨恨道:“人活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七尺男儿,怎能甘愿沦落,任人宰割?老四仗着他承袭西疆王的王位,竟强娶我的小妾,让我沦为整个西疆的笑柄。又借着皇帝设宴,多次伏击欲害我于不义。全然不顾手足亲情,丧尽天良!他既做得初一,就不要怪我做十五!如果当年不是父王暴毙,这西疆王如何会旁落于他?!我所为之一切,不过是图得本该属于我之物。” “七哥。。。”苏景年不忍唤道。 那个与世无争、恬静安然的老七,不知何时已被皇室的权谋、恩怨,撕扯得支离破碎。眼前只得一个被逼入绝境、暴戾恣睢的西疆七王爷。 是该怪老四的赶尽杀绝吗?可如若将老四换成了自己,想必也是如此铲除异己罢。 那该怪老七的睚眦必报么?但如果把老七换成了自己,必定是锱铢必较、以眼还眼。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1} 儿时的情景又闪回于脑海,情景依稀,只是人早已四分五裂,如这地上的影子一般,不辨原貌。 造化弄人啊!!! “里家让我给你捎句话。”老七开口说道,见苏景年不语,自顾自笑了起来。老九,连你也要离我而去了。 “带好穿云箭。” 言罢,老七头也不回,绝然离开。 七哥竟然是里家的人。 又是穿云箭!!! 苏景年狠狠地闭上双眼,手中枯枝被慢慢碾碎。许是用力过猛,指甲扎到了手心的肉里,鲜血顺着指缝流下。 远处的十二本是寻了苏景年许久,蓦然发现她与老七在烤火。怕打扰了二人,驻在原地有些进退两难;又见二人似乎言谈不甚愉快,更是踟蹰不定。而老七方方离开,苏景年便将手都攥出了血。 十二抿起薄唇,攥起拳头,愤然盯着老七远去的背影。 太子悄然潜入密林中,行了许久。观察身后确无人盯梢,便轻咳了咳。 一个黑影从大树后,闪身而出。 “事情如何了?”黑影问道。 “火油已经借由金吾卫运输祭品的车队,全数运到,今晚便可布置妥当。”太子胸有成竹,自信道。 “呵呵呵,”黑影轻笑,问说:“太子哥哥可知我那送到东宫的大礼,该如何使用呢?” 黑影正是永宁公主,里家家主。 “额。。。”太子无措。这永宁的第一份大礼,便是将分家的令牌送到了东宫。可这是何意??? “太子哥哥可曾将令牌带来了伏虎山?” “有,有呢。”太子忙回道。 “那便好,太子哥哥将这令牌交给明日执行任务的死士首领。”永宁吩咐道。 “???”太子茫然。 永宁耐心解释道:“明日行动如若成功,便将此令牌藏于北域王尸身。将这弑杀忠良的罪名,扣在分家头上。到时证据确凿,纵使宗家欲保全分家,可在这么多皇族与使臣面前,怕也是有心无力。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这高英必死!” 太子幡然醒悟,有成,则必有败!!!看来这里家对这计划,也并非有着十全的把握。 忙问道:“这、这要是失败了呢???” “如若失败,北域王不死。见了分家之令牌,必然会将矛头直接对准分家。如此一来,无论成败,既保全了太子哥哥,我等又能坐收渔利啊。” “好!!!”太子笑眯眯捋捋八字胡,放下了心口的一块大石。里家真真是智谋无双!!! 永宁心道,愚不可及。北域王必然不会死,更加不会因为一块令牌而怀疑分家。这矛头到时对准的可是你啊,我的好哥哥。 。。。。。。。。。。。。。。。。。。。。。。。。。。。。。。。。。。。。。。。。。。。。。。。。。。。。。。。。。。。。。。。。。。。。。。。。。。。。。。。。 达瓦帐中 达瓦缩在仓决怀里,手指绕着仓决的发丝玩弄着,人却愣愣地出神。 仓决笑说:“我的月之女神,怎么今晚这么安静?” “嗯。”达瓦闷哼一声,却不再接话。 仓决皱眉,解了达瓦的辫子,在她额头吻了吻。 轻声道:“无需想那么多,你去到哪儿,我便去到哪儿。你要做成什么事,我便帮你做成什么事。无论生死,没有人能够将你我分开。” “仓决。”达瓦将头埋在仓决胸前,啜泣起来。 “嗯。”仓决笑应了声,学着达瓦的样子,也绕弄起她的发丝。 哭了会,达瓦平静了情绪,闷声道:“明日必定会凶险万分。你说我选择帮助北域王,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冒险么?”仓决笑了起来,“可你方才不是已经选择帮助她了吗?还趴在她耳边说悄悄话呢。” 达瓦抬手捶了下搂着自己的人,郁闷道:“你还说!还不是因为你?!你去熬个药都能发现金吾卫运的祭品掺了火油!还有!你说你发现就发现了,告诉我干什么?!” 仓决笑意更深,说:“我是发现了火油呀,可这参破计谋之人,是你呢。既选择了相助于北域王,却只在白日提点她几句,不在晚上与她详尽参谋。如此绵羊般乖巧地陪着我,怕是担心我明日助她会受伤吧。” 佯叹一声,继续说:“只是不觉得此时此刻才担心我的安危,晚了些吗?” 达瓦闻言脸红了起来,急道:“我是要帮她啊!!!毕竟她跟我们是一类人,而且要对付大喇嘛,她的作用又忽视不得。可是这些、这些怎么比得上你!!!我的仓决重于一切!!!谁都伤不得的!!!我怎能不担心?!!!” 我的仓决么?重于一切吗? 仓决只能以一个深/吻,掩饰自己面上的羞赧与内心的躁动。 “唔。。。”达瓦被吻得轻哼了出来。 更深露重,春宵千金。 这一夜,暗流深涌,却又风平浪静。 朝阳破晓,天际转白。 今日便是冬狩的第二日了,众人需分对入山,开始猎杀。 {1}(源自《长干行》---唐---李白) 第34章 中伏 白鬃黑马,玉面金冠;马刀曲弓,锦裘玄服;苍鹰左擎,獒犬右伴。 远处一玄服公子策马而来,急若离弦之箭,只转眼便已到眼前。 宝马疾驰,带起尘土阵阵;马背上的公子衣着华美,神采斐然;带刀负弓,擎苍牵黄。 忽而,树丛中一朵跃动的梅花一闪而过。 “吁!” 公子收紧缰绳,胯/下骏马一声嘶鸣,于狂奔中猝然刹住。马蹄打滑眼看就要将公子甩下马去,那公子却全然不见不惊慌;夹住马肚,勒紧缰绳,生生将马提了起来。 “咴儿!咴儿!”黑马高啼,前蹄起地;于空中蹬了蹬,再稳稳落地。 “呵!哪里跑!”公子歪笑。抬起左臂,解开鹰隼的蒙头巾。“去!” “唳。”鹰隼展翅,盘旋上空;几个呼吸间便发现了猎物的去向,俯身追了去。 獒犬狂吠,尽数而出;网状散开,顺着鹰隼的指引,开始追逐林中那只梅花鹿。 拍了拍马脖子,公子笑说:“好马。等猎了鹿,也分你肉吃哇?” “嘶,嘶。”宝马甩甩头。{马:滚。。。} “哈哈哈。”公子笑了起来,顺了顺马毛。 “苏大哥!!!”远处马蹄声渐至。 公子远望,皱起了眉。 十二、宝奴、占鳌赶马而来,身后追随者几个金吾卫。一行人风尘仆仆。 “哎呀我索(说),”宝奴上前,不忿道,“毅王殿下啊,你自己个儿一个银(人)跑那快嘎哈(干啥)啊?这打猎是分组地,你不能等等我们皇子啊?也没有银(人)跟你抢!” “宝哥哥,”十二制止道,“是我们骑得太慢了。” “呲,”宝奴翻起白眼,露出大白牙,嗤笑道:“跑得快,又没有奖。” “王、王爷!王爷啊!” 众人闻言望去,只见一只小毛驴驮着忠耀和猎了的几只野兽,颤颤巍巍的跑近。 公子无语,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堂堂北域王的近身家仆,居然不会骑马,说出去简直是贻笑大方! 这公子,便是北域王齐毅王,苏景年。 回想方才。。。。。。。。。。。。。。。。。。。。。。。。。。。。。。。。。。。。。。。 日头初升,参与狩猎的众人鲜衣怒马,于将冶台前抽签分组。二人一组,进山狩猎。 抽完签,分组如下: 达瓦、十二一组; 太子、永宁一组; 老七、苏景年一组。 苏景年见了分组,心下是一万个不愿意。 老七是里家的人,自然就解释得通,为何他会在未央召选入幕之宾时,会以饮酒做幌子将自己骗了去。可除此之外,老七实际上却是并没有做出什么真的对不起自己的事情来。 而张无忌于穿云箭之诱导、达瓦与里家于穿云箭之预警,又都无不昭示着,今日必定是杀机四伏,九死一生。 苏景年打心眼里不愿武功全无的老七,跟自己着犯险的。 “无论何时,七哥都当你是亲弟弟。”老七的话还依稀在耳旁。 “无论何时,七哥都是我的亲哥哥。”苏景年却没有勇气说出这句心里话。 也许有些话语,烂在心里,对你我都好些吧。 十二见苏景年阴着脸,又想起昨晚宣王与他之间的不快。心下也是十分的不悦,暗自揣度这宣王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能惹得苏大哥发这么大的火? 又妒忌于宣王能跟苏景年组队狩猎,恼恨异常。 苏景年无意中瞟了眼十二,心下一计悄生。 心道:十二,对不起了。七哥与我亲若手足,我怎忍心让他涉险。只希望你大金嫡皇子的身份,能起稍许作用,救你我一命吧。 笑道:“十二皇子,不若你我一组。如何?” “???”十二受宠若惊,赶忙点头道:“啊?啊,好,好哇!” “?”老七疑惑,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那我呢?” 达瓦听闻苏景年所言,眼珠转了转。赶忙接话道:“宣王殿~下,达瓦、你、一组。” “???”老七更加疑惑,余光暗暗瞧了眼自己的侍卫。侍卫面色如常。 “不!”太子厉声道,“这分组已然定好,怎可随意更改?”心想,十二皇子若是被苏景年牵连,在伏击中受了伤,让我如何向长公主交代?! 惠帝眯眯眼,心下疑窦丛生。表家与金国的合作到底是进展到了何种地步?连十二皇子这种无关紧要之人,他为何都要护着?! 苏景年挑眉,笑道:“太子殿下,参与狩猎众人中,十二皇子身份高贵且年龄最小。他的安危想必要比这狩猎来得更加重要,景年不才,愿护他左右。如果殿下不相信景年,殿下可与十二皇子一组,景年同永宁公主一组,如何?” 十二闻言,面如火烧。 惠帝暗怒。这北域王为何总对永宁阴魂不散?今日不杀你,难解朕心头之恨! “。。。”太子噎住。你与永宁一组?永宁若是出事,父皇不得废了本宫?! “呵呵,”永宁轻笑,说:“太子哥哥,毅王所言甚是。这深山密林,想必是野兽出没,陷阱颇多。十二皇子年龄尚小,必定是需要一位经验丰富的猎手守护左右呢。不若太子哥哥与十二皇子一组,如何?” “。。。”太子气结。里家这是作甚?! “就这么决定吧!”惠帝瞥着太子,沉声吩咐道:“毅王需照顾好十二皇子才是。” “诺。”苏景年躬身施礼。 众人按分组依次出发,深入密林,开始狩猎。 苏景年不愿忠耀跟着,一是因为怕他受到牵连,二是因为忠耀根本不会骑马。可忠耀鼻涕一把,泪一把。非要跟着自家王爷,说是尽职尽责,做事有始有终云云。一味纠缠,险些误了狩猎的时辰。 最后苏景年只得妥协,找了头毛驴,让忠耀骑着,负责运送猎物。 . 。。。。。。。。。。。。。。。。。。。。。。。。。。。。。。。。。。。。。。。 “王爷,”忠耀哀道,“咱们都猎了这么多了,歇会吧。” “不让你来,你偏要来。”苏景年无力道,“这才出来不到两个时辰,你就喊累了。” 忠耀嘿嘿一笑,提起一只狐狸,说:“王爷,你看着这狐狸,毛皮多好。咱们小歇会,我剥了皮,给王爷做个披肩啊。” “你啊!”苏景年摇头笑道,突然抬手,示意众人。 面色陡然转冷,抽出马刀,警惕地环视四周。 宝奴、占鳌见状,纷纷拔刀,金吾卫摆阵。 树叶沙沙,林间鸟鸣不断,走兽低吟,确是不见人影。 苏景年眯眼,不妙!八十?不,最少有一百人潜行于树林,正在快速向这边靠拢,后方退路已被截断。 呼吸匀称、步伐矫健,均是高手。 “金吾卫听令!” “在!” “不必顾虑于我!保持阵型,护好十二皇子一干人等!” “是!”金吾卫将十二围于中心。 “苏大哥?!这是怎么了?”十二叫道。 “嗖。”一只箭羽飞来,射中了忠耀手中的狐狸。 忠耀提起狐狸,眨巴眨巴眼儿,大叫,“妈呀!!!” 吓得赶快把手中的狐狸扔了出去。暗想要不是这狐狸,我小命休矣。 瞬时箭如雨下,密若牛毛。 “下马!挡箭!”苏景年一步跳下马,猛击马臀,马儿窜入密林之中。 奋力挥动手中马刀,以刀风扫掉箭羽,护住身后众人。 宝奴与占鳌均下马,抵御箭雨。 挡了少会,箭却不见少,反而有愈发密集之势。 金吾卫逐渐不支,伤亡惨重,连占鳌的左臂都中了一只。占鳌咬牙,生生将箭拔了出来,箭头发黑,居然有毒。 苏景年边挡箭,边感知着敌人的走向,发现西方敌人分部薄弱,正好作为突围之隘口。自己如若独自脱身,还有全身而退之可能,可无辜的十二一行人与忠耀,自己却是无论如何都割舍不下的。 现下死的死,伤的伤。情势紧迫,纵是西方是敌人故意布下之陷阱,也只得生闯了。否则就是等着力气耗尽,成为活人箭靶。 “宝公公西方开路!!!忠耀护好十二与占鳌跟着突围!!!金吾卫留下与我断后!!!” 言罢与剩余金吾卫为宝奴一行做起了掩护。 “好~!”宝奴双眼放光,足下生风,奔西而去。 “不!!!苏大哥!要走一起走!!!”十二吼道。 “忠耀!!!你是聋了吗?!!!”苏景年暴怒! 忠耀本就吓得双腿发软,这一声暴喝更是吓得他差点坐到地上。颤声对十二说:“十二皇子,王爷身经百战,功夫了得。现下我们留下只能成为他的负担!” 十二抿唇,却是不动。 “你!!!”苏景年怒视十二,叫道:“你不要命了吗?!!!” “对!”十二回吼道,“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苏景年无语。 占鳌脸色逐渐发黑,动作也慢了下来。 “啊!”右侧大腿再次中了一箭,箭入过深,占鳌整个人栽倒下去。 “皇子,快走哇。”占鳌哀求道。 “占鳌!!!”十二泪花闪烁。 第35章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皇子,快走哇。”占鳌哀求道。 “占鳌!!!”十二泪花闪烁。 “西方移动!”苏景年脚尖轻点,拾起了地上已死金吾卫之马刀,双刀挥动大刀。挡在占鳌与十二身前,为身后众人支起一道生命的屏障。 “十二皇子!!!”忠耀借着苏景年的掩护,搀扶起已几近昏迷的占鳌。对十二喊道。 有生以来,十二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直面死亡,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你们快走!”十二悲道。如果今日便是身死之时,他更要陪在苏景年身边。拔出马刀,守在苏景年身后。 “唉!!!”忠耀长叹,扛起占鳌往西而去。 “和~!!!”宝奴以马刀开路,见人即砍;一路西行,击杀数个黑衣人。 西方之黑衣人均未配弓,只手持白刃;数量不多,且不见其他方位有人支援。 宝奴心底暗沉,如此蹊跷,前方怕是更为凶险。 撕开裂缝,窜出密林,一处小山坳出现于眼前。 宝奴眼前一亮,此地三面环山,峭岩势险,易守难攻!只要挨到狩猎结束,援兵必至!正是活路! 翻身返回密林,前去接应。 老七与侍卫、达瓦与仓决一行人,自从早上进了林子,就互相不再说话,也不狩猎。只慢悠悠策马于山中。 这厢边,太子与永宁一行也是一路无话,气氛阴沉压抑得很。 “太子哥哥。”永宁策马靠近太子,轻声唤道。 “皇妹何事?”太子哼道。 “哥哥不想知道,永宁备下的第二份大礼是什么么?”永宁笑道。 “是什么?”太子不耐烦道。 “是让父皇同意太子哥哥与大金长公主的婚事。”永宁小声道。 言罢策起骏马,疾驰而去,银铃般的笑声留在风中。 “???”太子闻言先是疑惑,继而大喜。“驾!皇妹等我!”策马向永宁追了过去。 宝奴原路返回,半路上便遇上了忠耀与占鳌,指明山坳所处,便去接应苏景年与十二。 箭羽渐停,金吾卫已全军覆没。尸体横了一地,鲜血肆流。 数十黑衣人从林中闪出,手中利刃寒光闪烁。 苏景年眯眯眼,将十二护在身后,与带头黑衣人互相打量起来。 “皇子、王爷!”宝奴赶到,以眼神示意二人,西方可退。 苏景年扔掉左手马刀,双手握刃。低声道:“宝公公护好十二,我们且战且退。” 带头黑衣人连打几个手势,其余黑衣人会意。围而不攻,将三人缓缓逼向西方。 苏景年咬牙,这西方怕才是这伏击的最后陷阱,今日危矣。 多次尝试直接突围,均被打了回来。十二手无缚鸡之力,着实让苏景年与宝奴分心不少。 三人只得边战边退,被迫往山坳方向撤去。 忠耀刚刚在一大树下将占鳌安顿好,就见苏景年三人退了过来。 黑衣人将山坳出口层层围住,双方对峙开来。 苏景年不解,自己一方势单力薄,还有伤患;敌人为何不直接冲杀过来? 带头黑衣人弯起双眼,又是连打几个手势。几个提着木桶的黑衣人上前,开始在地上倾倒桶中液体。另外几个黑衣人则抱来干草,铺放于液体之上。 腥臭的味道随风飘来。 竟是火油?!!! “!!!”苏景年恍然大悟。 敌人费了如此大的力气,竟是想烧死自己?!!! 转念一想,时下深冬,南方较之往日气候干燥,时有山火发生。敌人定是想借冬狩突发山火,让自己的死于“意外”。 老皇帝,你够狠啊!!! 苏景年提起反曲弓,搭箭就射。接连放到了七八个倒油铺草的黑衣人,只是对方全然不见惊慌,一个倒下便有一个补上,源源不绝,全无惧色。 油草皆已安置妥当,带头黑衣人笑意更盛。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剥去灰烬,就要点火。 苏景年看准时机,满弓出箭。眼看就要命中带头黑衣人。 数个黑衣人争相挡于其前方,一箭穿心,串了个糖葫芦,倒下一片。 带头黑衣人大骇,忙把火折子扔下。火光点点,坠于甘草之上。 “呼!”火起,迅速蔓延,草木焚燃,浓烟四起。 。。。。。。。。。。。。。。。。。。。。。。。。。。。。。。。。。。。。。。。。。。。。。。。。。。。。。。。。。。。。。。。。。。。。。。。。。。。。。。。。 “嘣。”锦瑟弦断。 莫若离皱眉,起身来到窗前。 今日不知为何,总是心神不宁。 本想按照那人提点的指法弹奏锦瑟,却落指断弦。 傻人,你可还好? 又摇头暗笑,自己还真的对那傻人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 明日烟花祭见了,要好好听她讲讲自己的事呢。 “咚咚。”门廊响起。 “嗯。”莫若离应了声。 墨殇推门而入,开门见山道:“公主,阿什库将军传来急报。边疆异动,许多匈奴难民涌入城中。难民皆言,他们是受到了罗刹大军的进犯。” “罗刹么。”莫若离轻叹。 。。。。。。。。。。。。。。。。。。。。。。。。。。。。。。。。。。。。。。。。。。。。。。。。。。。。。。。。。。。。。。。。。。。。。。。。。。。。。。。。 浓烟滚滚,熏得人睁不开眼。山坳诸人以袖遮住口鼻,往里退去。 十二被呛得猛咳。苏景年心下不忍,撕下袍脚,用腰间水壶中的水沁润了,递给十二。 十二摇头,定定的看着苏景年,说:“苏大哥,你自己逃罢。” 递出的手,滞留在空中,进退维谷。 苏景年垂眸,不语。 忠耀喊道:“咳咳咳,王爷!你看看占鳌这是怎么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啊!” 苏景年闻言,前去查看占鳌的情况。 气若游丝,剧毒攻心。再不救治,怕是回天乏术了。 十二见苏景年面色深沉,便猜想到占鳌是不行了。 “占鳌。。。”憋了半天,十二终究是哭了出来。 苏景年自责万分,怎可如此自作聪明,竟让十二身陷险境。 “北域王。”宝奴双膝跪地,单手撑刃。 “宝公公?”苏景年赶忙上前搀扶宝奴。 宝奴浑然不动,笑说:“如若不是王爷请求与皇子一组,怕是现在被困于此的,便是宣王殿下了吧?” 苏景年定住。 “宝哥哥!”十二打断道。 宝奴连磕三个响头,一字一顿道:“奴才贱命微薄,愿意做饵,引开敌人。只恳请北域王看在我十二皇子年纪尚轻,且纯属无辜的份儿上,救他一命。宝奴下辈子做牛做马,再来报答王爷的恩情!” 言罢,起身提刀冲了出去。 “宝哥哥!!!”十二哀嚎。 做饵??? 比箭、平局、穿云现?! 苏景年咬牙,自己到底是愚笨到了何等地步,竟到现在才参破了这穿云箭。 笑道:“十二放心,有苏大哥在,定护你们周全!” “嗯!!!”十二含泪点头。 苏景年自箭筒中抽出穿云箭,奋力射向天空。 “唳!!!!!”穿云高啼,破空惊世。 “吁!”太子震惊,忙停了马,望向西方。 “西方!!!”仓决与老七侍卫同时说道。二人对视一眼,扬起马鞭,飞奔西去。 “你?”也是里家的人?老七问道。 “我、你。”达瓦摇头。扬起缰绳,追了去。 “哼!”惠帝愤恨,将面前按上的奏章扫落地上。百无一用是表家啊!!! 高英暗笑,里家果真好手段。 苏景年射鸣穿云,便冲出火海,与宝奴并肩作战。 二对一百,混战开来。黑衣人主要攻击苏景年,宝奴轻松不少。 带头黑衣人见了穿云箭,便知不妙。可到底是下令格杀还是撤退,一时竟有些踟蹰。 苏景年见状,冷笑起来。 不会武功之人与伤者皆不在身边,自己顾虑全无。催动十成功力,刀起刀落,如切菜般砍杀着身边的黑衣人。 哀嚎不断,鲜血喷溅。玄袍锦裘已不便原来模样,连苏景年的眸子都染了一抹血色。 又一黑衣人上扑,挥起大刀,直砍苏景年面门。 苏景年灵活闪过,挑刀斜上直刺。 “唔。。。”黑衣人眼珠外突,血浆从腹部喷出,溅了苏景年一脸。 苏景年抽刀,黑衣人应声趴倒在地。 啐了口,苏景年笑道:“今儿,既然来了。就别想着走不走的了,安心地等死吧!!!” 脚底发力,冲带头黑衣人奔去。 如同来自于地狱的修罗,苏景年所到之处嫣红一片,肢体残飞,景象惨不忍睹。可她人确是笑着的,转眼便又杀了几个黑衣人。 带头的黑衣人站了出来,深吸一口气,打起手势。众黑衣人见了,做撤退状。 嗖嗖嗖,几只箭矢飞来,外围黑衣人应声倒地。 正是仓决与老七的侍卫。 二人箭法精准,一箭一人,连发数箭。 苏景年大笑,“还真是两副忠义胆,还真是刀山火海提命现。” 目光转冷,“一个不留。” 老七侍卫翻身下马,抽出随身龙泉剑,加入战局。 灵动流畅,婉若惊龙。专挑关节刺击,掀起阵阵惨叫。 仓决并不下马,只远程以箭矢支援。 二人的加入,让本是处于平局的局势徒然扭转,黑衣人逐渐处于下风。 苏景年再砍倒一人,眼看就要迫近带头的黑衣人。 带头黑衣人摸摸怀中令牌,操刀冲向苏景年。 刀刃激鸣,火星点点。几招的试探,苏景年便不愿意再做纠缠,毕竟那三人还在火海中,时间就是他们的生命。 苏景年歪笑,学起老七的侍卫,只刀割敌人的关节。 “啊,”带头黑衣人惨叫,左腕被切开。 依次是左腕、坐膝、右膝。一刀刀,苏景年将他的关节彻底切开。 鲜血如柱,黑衣人跪倒在地,只能以手拄刀,保持着平衡。 苏景年将刀架在他脖子上,冷声问道:“是谁?” 黑衣人不语,以手捂住怀中令牌。 苏景年眯眼,一刀封喉。 黑衣人倒地。遍地殷红,逐渐扩散开来。 伸手从黑衣人怀中将令牌搜出,铜质令牌上,一个大大的“高”字映入眼帘。 冷笑一声,苏景年将令牌收于袖内。 众黑衣人见带头人已死,无心恋战,四散而逃,又被诛杀不少。 苏景年翻身冲入火海,将三人救了出来。 第36章 杀鸡儆猴小王爷暗埋祸根,舐犊情深老皇帝决意赐婚 “嗯。。。”占鳌低声哼道,双目紧闭,双眉深锁。表情虽是看似十分痛苦,但面色却是逐渐红润起来,连伤口流出的血也愈发鲜红起来。 身后的一双手不断地为他灌输着内力,如同寒冬旭日般,温热着他冰冷的身体。 达瓦策马赶到,与仓决互换了个报平安的眼神,便看到这一副景象。 忠耀正在帮占鳌包扎伤口,十二与宝奴焦虑地站在一旁。 豆大的汗珠从苏景年额头渗出,她双掌抚在占鳌背上,正在为占鳌输送着内力。 达瓦皱眉。 “咳!”占鳌呕出一大口黑血,醒了过来。 “皇、皇子。”占鳌虚弱唤道。目光游移,四下搜寻着十二。 十二欣喜若狂,俯身凑了过去。 “我在!我在!占鳌。”十二边哭边笑。 占鳌轻轻点头,又沉沉睡了过去。 “占鳌???”十二急道。 “哎呀妈呀,这咋又过去了呢???”宝奴拍腿。 苏景年收功,起身帮占鳌切脉。 脉象虽是虚弱,但却平稳。 长出一口气,苏景年笑道:“十二、宝公公放心。占鳌已无大碍,只是重伤后身子虚了些,这才睡了过去。” “嗯!!!”十二擦干眼泪,忙点头道。 “多谢王爷。”宝奴作揖。 “宝公公客气了。”苏景年扶起宝奴,回道。 欲提起袖子擦擦脸上的汗水,发现身上染满了血渍,竟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布料。 苏景年喜净,见自己脏成了这副模样,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十二见状,略作犹豫。便鼓起勇气,提起袖子帮苏景年擦起了汗。 苏景年心下十分别扭,却又不好当着众多人面前发作,只得任由十二摆弄。 “嗯哼!!!”达瓦翻起白眼。 苏景年闻声如蒙大赦,赶忙撇开十二的手。十二微楞,擦汗的手徒留在空中。 笑嘻嘻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达瓦殿~下~。”故意学起达瓦不流利的汉话。 “你!!!”达瓦怒视苏景年,又瞥了眼失魂落魄的十二。哼唧道:“不是、仓决、你?!哼!” 苏景年无力,哀嚎道:“是是是是,是啦。多亏了仓决,多亏了。。。???” 这才想起,自己虽是与老七的近身侍卫见了几面,确是不知他的姓名。疑惑地看向那救了自己的侍卫。 侍卫见状,赶忙躬身施礼,秉道:“王爷折煞属下了,属下蔡越儿。” “蔡越儿?”苏景年疑惑,这怎么听都不像是汉族人的名字。 “属下在,请王爷吩咐。”蔡越儿躬身。 “额,”苏景年噎住,自己只是疑惑于他的名字,才复述了一遍。硬着头皮吩咐道,“我们回大营吧。” “是。”蔡越儿躬身行礼。礼毕背起占鳌,上了马。目不斜视,动作利落。 苏景年又是多看了他好多眼,暗想这人不简单啊。 “走!”达瓦调转马头喊道。 “好!”苏景年应道。 吹了个口哨,不一会几匹马接二连三从林子里走出,正是几个人先前的坐骑。 众人翻身上马,就要回营。 “诶诶诶???”忠耀叫道,“王爷?!我?!我怎么办啊?” 原来唯独忠耀的坐骑,确是没有回来。 苏景年郁闷道:“就说了不让你来!我们骑得都是军马,认得这集结的口哨。你那蠢驴跟你一样不靠谱!指不定跑哪儿玩去了!你就自己走回大营吧!” “哈哈哈。”众人闻言大笑。只要十二皱眉不语。 忠耀羞赧,暗想,不就是不会骑马吗?!至于吗你们?!至于吗?! “尔啊!”林间传来一声啼鸣。 只见一头小毛驴缓缓从密林走出,身上还拖着几只野兽,正是忠耀的蠢驴坐骑。{毛驴:你说shei呢?!} 忠耀大喜,奔过去抱着毛驴亲。 苏景年扶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驾!”扬起缰绳,绝尘而去。 众人皆跟上。 “诶?!!!”忠耀反应过来,忙爬上毛驴。 也学起苏景年,扬起缰绳,扯起嗓门叫道:“驾!!!” “尔啊!”毛驴摇头晃脑,缓缓动了起来,慢慢地挪了起来。转眼便被落了下来,只能瞧见前方大队扬起的尘土了。 忠耀满脸黑线,整个人凌乱在风中。 骑了会。 达瓦故意放慢速度,与苏景年并排骑行。 低声道:“仓决昨日为我熬药,发现了火油,我便知今日必有一战。而我观之,老七早有准备相助于你。这天下间除了我吐蕃,欲拉拢你的怕是只有里家了。老七是里家的人,你更需紧密提防。打斗中,可有什么发现?” 苏景年挑眉,这人精。竟然只凭猜测,就能识破老七是在为里家办事。 从怀中掏出那块搜自黑衣人的令牌,递给达瓦。小声说道:“带头的一直捂在心口,生怕我发现不了呢。” 达瓦接过令牌,看了眼,便又递了回去。 “你打算?” “呵呵呵,”苏景年冷笑道,“分家就这么被抛了出来,想来和表家与里家脱不了干系。我正好顺水推舟,来个杀鸡儆猴!!!” 不等达瓦接话,“驾!”苏景年抽起缰绳,快马离去。 达瓦轻叹,“驾!”追了去。 苏景年啊,你可知,过刚太易折,善柔方不败。 将冶台上,一片忙乱。穿云一出,必定是事出紧急。 惠帝阴着脸,看着下面忙碌的众人。金吾卫分成多队,入林搜寻苏景年与十二。 太子、永宁、老七已经回营,此刻坐于惠帝左右。三人皆等待着心里谋算好的结果,尽管这结果大相径庭。 高英暗笑,北域王不死,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王爷回。。。”一金吾卫跑步前来禀报。 话还未说完。 “嘶!!!!!”一黑马直接跃过围帐,跳了进来。 众人望去,端坐于马背之上的,正是北域王苏景年。 苏景年一身血衣,满面怒容。异色眸圆瞪,仿佛要射出火焰一般紧紧盯死高英,眼底杀意尽露。 高英惊诧,不明究竟。 太子打了个寒战,这北域王好生的骇人。好在有里家提前替本宫谋划,否则岂非杀敌不成反而引火烧身。又暗笑,老阉狗,今日有你好看的。 惠帝暗暗握拳,这小儿见朕竟不落马?! “圣上!!!”苏景年高声秉道,“臣与十二皇子在狩猎途中中伏,误了回营时辰,还望圣上赎罪!!!” “哦?”惠帝佯问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犯上作乱?!” 苏景年冷笑,看向高英,问道:“高公公的随身令牌可还在啊?” “???”高英疑惑,伸手在怀里摸了摸,令牌却是在的。 笑着回道:“王爷问得着实蹊跷,令牌却是在老奴身上。” “哦???”苏景年展颜灿笑,“那公公且看看,这从设伏者身上搜到的,确是何物?” 言罢从袖子里拿出令牌,扔了去。令牌飞速朝高英脸上砸去。 高英侧脸,躲了过去了。用二指夹住令牌,拿到眼前一看,顿时瞪大了双眼。 这竟是自己的随身令牌?!!! 赶忙将怀中的那块令牌掏了出来,二者一相对比,怀中的那块竟然是仿造的假货?! “这?!!!”高英震惊。旋即反应过来,心底暗恨丛生。好你个表家!!!居然借刀杀人,栽赃嫁祸!!! “怎么回事?”惠帝暗中撇着太子,向高英问道。 “奴才、奴才。。。”高英捧着两块令牌,欲为自己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这令牌到底是在何时,在何地,被何人换成了仿品???而自己竟然毫无知觉??? “哈哈哈。”苏景年大笑。 继而语气急转直下,愤恨道:“这是认了???派人伏击我与十二皇子的,可就是高英你啊?!!!” 这时达瓦一行人也回了营,才走入大帐,便看到苏景年于马上与高英对质。 达瓦暗叹苏景年这步棋,走得激进了些。可细细品味,除此之外,也的确再无其他办法可以挑动南国的内斗了。 太子佯问道:“高公公可否解释下,这令牌为何会有两块?为何一块会在设伏者身上?” “。。。。。。”高英暗暗咬牙,解释???是表家欠咱家一个解释罢?!!! “好啦!”惠帝万般不耐,明知故问道:“高英,伏击北域王的幕后之人,可是你?!” “额?”高英赶忙下跪叩首,涕泗横流。心想,宗家莫不是要舍了咱家??? 哀道:“圣上!!!圣上明鉴!!!老奴与王爷向来无仇无怨,怎会伏击王爷啊?再说老奴一直谨记奴才身份,从不敢越雷池一步!!!就算是借老奴一万个胆子,老奴也是断然不敢对王爷下手啊!!!” 惠帝不忍,沉声道:“好啦,有话好好说。” 永宁暗地里横了高英一眼,偏偏“正巧”被太子见了。 太子暗地思量,现下北域王盛怒,里家又支持于本宫,正是除掉分家的好机会啊!如若今日此等的大好机会下,都无法除去分家,将来怕是更要难上加难了。虽会引起父皇的不满,但是也确顾不得那么多了。 嗤笑道:“高公公只要说出这真假令牌的奇妙,便可解脱嫌疑。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如此这般,反倒是让人疑惑万分啊。” 惠帝暗衬,看来表家是决意要借北域王之手,除去分家啊。莫非伏击失败,也是他故意为之?! 高英见惠帝不语,便暗想今日凶多吉少。 哀求道:“老奴确是不知何时被贼人盗了令牌,圣上为奴才做主啊。” “呵呵呵。”永宁掩嘴轻笑。 众人不解。 惠帝问道:“我儿笑甚?” “父皇,儿臣是笑高公公呢。”永宁笑道。 “哦?”惠帝问道,“为何而笑?” 永宁颔首,回道:“儿臣笑高公公,既然要杀北域王,并将令牌交给了设伏之人。自己却仿造了枚假的,好似故意留下了个把柄给北域王抓呢。好笑得很呢。”言罢又笑了起来。 众人惊叹,确是如此。既然将令牌交了出去,不若直接推脱说是丢失了,一了百了。为何要仿一枚假的戴在身上?且非画蛇添足,授人以柄?! 高英赶忙附和道:“公主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太子气急,这里家又是作甚?!!! 惠帝捋须,赞许笑道:“我儿说的在理,在理啊!” 转而看向苏景年,说道:“毅王是否也觉得我儿之言,言之有理?” 苏景年冷笑:“有理呢。” 看向太子,狠狠道:“丢失令牌,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啊。” 太子被苏景年盯得冷汗直冒,却是不明所以。 高英攥紧双拳,沉声道:“王爷所言极是!!!丢失随身令牌,令贼人有机可乘,栽赃嫁祸,奴才却是有罪!!!奴才甘愿领罚!!!” “有机可乘,栽赃嫁祸。”八字,被他咬得格外用力。 表家、北域王!!!不杀你二人,怎出得咱家心头的这口恶气啊!!!!!! 惠帝轻叹,“知罪就好,下去领罚吧。” “诺。”高英叩首,下去领了八十军棍。 “好了,今日发生了许多事情,诸位也是累了,都下去吧。”惠帝挥手道。 “诺”众人应了,都退了下去。 永宁却是不动。 “我儿还有何事?”惠帝用手指按着太阳穴,轻叹一声,问道。 永宁不语起身,帮他按摩起肩膀来。 “嗯。”惠帝合上眼睛,笑说:“我儿这手法,是愈发精进了。” “父皇,儿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表家如此明目张胆地嫁祸高公公,目无圣上,残害忠良。” 惠帝睁开眼睛,佯问道:“我儿,言下何意?” “儿臣觉得,为君者当坦坦荡荡,为天下之表率。表家今日。。。” “好啦。”惠帝不悦,打断道,“朕乏了,我儿退下吧。” “是。”永宁行礼,退了下去。 惠帝起身,负手而立。分家经历今日,必然与表家势成水火。如今里家也对表家颇有微词,这表家可真是让朕片刻不得安宁啊。 站了半晌,唤道来了内侍,吩咐道:“拟诏,传朕旨意。大齐太子求婚于大金长公主,抚远将军石英吉即日启程,前去求亲!” 永宁躲在帐后,笑意更深。 果然啊,无论表家昏庸到何等地步,宗家都会全力扶持之。越是贬低他,反而会让他从宗家那得到更多支持呢。 太子哥哥,这第二份大礼,你可要收好啊。 第37章 人事易分 莫若离的目光随着振翅而去的信鸽,在水面延伸开来。 冷眸不停闪烁。目之所及,却是找不到那可做片刻驻留之所。 手中握着的纸条,已被她碾成了粉末,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纸条所言,南皇下诏,和亲已成。 莫若离心中全无意料中的喜悦,只得悲凉。 她有些迷惑,这难道不是自己一直所盼望的进展吗?为何目的已经达到,自己反倒是伤感起来。 那人的音容笑貌,浮现眼前。 倦鸟欲归巢,老马知识途。 山河遥相望,红颜几飘摇。 天大地大,却是毫无立锥之地。 “唉。”莫若离轻叹。 不再远眺,美眸低垂,抬起右手,抚了抚左肩。 无论了过了多少个日夜,那灼烧入灵魂的痛楚,从未曾减弱过半分。 阿难,有些事情开始了,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你会懂的,对么? 只是你又会怎么看我,怎么想我呢? “公主?”墨羽唤道。自己于公主身后立了许久,却是不见她的吩咐。又见她抚弄自己肩上的旧伤,万分不忍,这才唤道。 “羽儿,你可曾想家?” “?”墨羽不明莫若离之意,想家? “三日后,启程回盛京。”莫若离吩咐道。 “是。”墨羽福了福,下去了。 。。。。。。。。。。。。。。。。。。。。。。。。。。。。。。。。。。。。。。。。。。。。。。。。。。。。。。。。。。。。。。。。。。。。。。。。。。。。。。。 苏景年与十二中伏后,惠帝便宣布为了皇室贵族的安全,提前结束冬狩。 诸人在大队的严密护送下,返回了天京。 车马同行,思虑却不尽相同。 十二愤怒异常,南皇不知为何突然答应了太子的请求,求婚于皇姐。 归心似箭,十二只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阿勒楚喀城。他要拼尽全力阻止武帝同意这门荒唐的亲事。 苏景年暗想,老皇帝还真是对太子寄予了厚望,竟以和亲公开表示着对太子的支持。不过这样也好,想必分家和里家更是不会善罢甘休了。南国内斗,正是北域抽身的大好时机。 而且提前一日结束冬狩,正好可以给自己多一些时间,去看看烟花祭安排的怎么样了。 太子意气风发,里家这第二份大礼,实在是太过符合他的心意了。 寻雪楼 “咚、咚、咚。”门廊轻响。 未央赶忙擦去脸庞的泪痕,问道:“谁?” “吱呀。”门被从外推开。 又被从里合上。 未央心下一惊,扯出笑容,说:“原来是主儿。” 起身就要行礼。 原是永宁换上了黑袍,到寻雪楼来看望未央了。 永宁上前,将未央扶了起来,细细打量起来。 笑说:“傻妹妹,不是早就跟你说过,没人的时候,还是叫宁姐姐么?” “嗯。宁姐姐。”未央笑回道。极力地维持着平常的语调与平静的神色,生怕永宁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里家欲谋求天下,必借力于北域。而北域之主,就自然成为了这大事成败与否之关键。可苏景年几乎是点水不漏,无懈可击,让里家都暂时对他没什么办法。 如若非要说弱点,怕是只有那日于秦淮河上见到的白衣佳人了吧。 那日观之,苏景年对白衣佳人的态度,是看中中的看中,在意中的在意。 否则也不会当众言明,誓要娶卿。 思及于此,未央心中苦涩万般。 里家极其善于察言观色,又为了达到目的极尽各种手段。 如若因为自己的反常,被里家发掘出苏景年与那佳人有着不一般的关系,必定会以白衣佳人来要挟苏景年。而里家与苏景年,一人是至亲之人,一人是心之所钟。无论是谁赢谁输,必然会有一方受到伤害,这是自己最不愿见到的。 永宁挑眉,笑说:“小妹,最近可好?” “妹妹好呢,姐姐去参加冬狩,为何会提前归来?”未央回道。 永宁盯着未央双眼,说:“北域王遭遇伏击,故而冬狩提前结束。” “伏击???”未央倒吸一口冷气,颤声问道:“他可还好???” “呵呵呵,”永宁掩嘴轻笑,回道:“小妹的心思,还真真是容易明白呢。放心吧,你的北域王毫发无损呢。” 未央微楞。莫不是里家已经发现了什么??? 永宁却就此打住,不再往下深说。二人又是话了些冬狩的事情,永宁便退了出来。 阖上房门,唤来绿荷与彩莲。 沉声问道:“小姐这几日清减了些,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绿荷闻言,稍作迟疑,便说道未央几日前于秦淮河边散步,听闻了一首十分好听的乐曲,去拜访了那奏乐之人的游船。回来后便有些茶饭不思,神情低衰。绿荷和彩莲问了多次,未央都不愿说出那日在游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永宁问说,“奏响那曲子的乐器,可是箜篌?” 绿荷略作回忆,便否定了,说是锦瑟。 “锦瑟???”永宁皱眉。 锦瑟么。 。。。。。。。。。。。。。。。。。。。。。。。。。。。。。。。。。。。。。。。。。。。。。。。。。。。。。。。。。。。。。。。。。。。。。。。。。。。。。。。 苏景年与忠耀回了住处,略作安顿后,寻了个理由,将忠耀打发了出去。 行至内院,轻咳了咳。 “主人!!!”十七与廿九出现,双膝跪地,做请罪状。 “不必多礼。”苏景年见状,赶忙去搀扶二人。 然而二人不动。 苏景年疑惑,“你们这是怎地了???” 十七抱拳,说:“主人!!!属下失职!竟让主人中伏!我二人有负郡主所托!请主人降罪!!!” 廿九抱拳,说:“主人,我二人乃是千挑万选的暗卫精英。保护主人乃吾等使命,义不容辞。请主人将我二人留于身边才好,毕竟忠耀。。。” “我明白的!!!”苏景年吼道,打断了廿九。虽是早已心里有数,但还是实在不愿意听到那句关于忠耀的话。 “是。”十七与廿九低头回道。 苏景年知道自己方才语气重了些,转移话题,轻声问道:“我吩咐的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廿九从怀中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柚木盒子,呈了给苏景年。说:“一切按照主人的吩咐,均以准备妥当了。” “好。”苏景年笑逐颜开。将盒子打开,仔仔细细检查了里面盛着的物件,见做工精美异常,心下十分满意。小心地合上盒盖,收了起来放于心口处。 继续道:“我知你二人担心我的安危,可现下要你们办的事情,可是比我的安危还要重要的多。在这天京,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二人了,可断不要让我失望才是啊。” “是!”二人回道。这事情居然比主人的安危还要重要,定是大事中的大事,不容有失。 “下去吧。”苏景年吩咐道。 “是。”二人消失。 竹海沙沙,内院还复苏景年一人。 。。。。。。。。。。。。。。。。。。。。。。。。。。。。。。。。。。。。。。。。。。。。。。。。。。。。。。。。。。。。。。。。。。。。。。。。。。。。。。。 小翠的身上,已经几乎再无一寸完整的肌肤了。血肉模糊。 她整个人被人用麻绳掉在房梁上。 “翠姑娘。”高英阴笑,凑到小翠身前,用手将她下巴挑了起来。 “呸。”小翠使劲浑身的力气,将口中鲜血啐了出来。 高英躲过,大笑道:“小蹄子有个性,咱家喜欢。” 继而手劲加重,捏得小翠的下颚都变了形。 尖声喝到:“你说是不说?!到底是谁派你盗了咱家的令牌?!是不是里家?!!!” 高英被陷害后,左思右想,筛选出几个可能盗取令牌的嫌疑人,第一个便是那日与自己撞在了一起的小翠。 “哈哈哈,”小翠闻言大笑,说:“里家是谁,小翠不知。小翠只知道,你就是那天刹的阉狗。人人得而诛之!!!” 高英哼笑道:“咱家倒要看看,小蹄子能嘴硬到何时。” 抄起皮鞭,向小翠身上招呼去。 “啊!”小翠的哀嚎,响彻房间。 两个时辰后正仪宫 “娘娘。”一内侍躬身施礼。 “何事?”如妃问道。 “清液池中,发现了翠姑娘的尸身。” 如妃长叹,明知故问道:“怎么死的?” “是。。。”内侍面有难色,言辞闪烁。 “说吧。”如妃皱眉。 “是,翠姑娘是被人掐死,再扔入湖中的。死之前被严刑拷问过,还被破了身。”内侍弓起上身,诚惶诚恐回道。 “知道了,”如妃哀道:“厚葬吧。” “是。”内侍碎步退下。 为了陷害分家,为了挑起表分之争,为了高英的令牌。可怜的小翠,也不过只是里家棋盘上的一颗弃子。 自己与十九,又何尝不是呢。 这江山,到底是多少亡魂与血骨滋养而生? 多少人要为了它魂断无归,命运陡转。 。。。。。。。。。。。。。。。。。。。。。。。。。。。。。。。。。。。。。。。。。。。。。。。。。。。。。。。。。。。。。。。。。。。。。。。。。。。。。。。 “咻~~~”一火光直飞天际。 “咚!!!”光点在空中炸裂,一朵繁花绽放于空中,五彩斑斓。 今夜,便是天京一年一次的烟花祭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第38章 烟花易冷 苏景年遥望远空,低声吟诵道: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 游妓皆穠李,行歌尽落梅。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1} 是夜。 炮声隆隆,繁花漫天;火树银花,广寒门开;星如雨下,十色五光。 天京城内外,成了欢乐的海洋。{抱歉,从小作文都是酱紫写的。。。} 城中男女老少争相外出,都来参与这一年一次的烟花祭。有许多来自其他国度的游人与商旅,更是慕名而来。 一时间,天上轰隆多彩,人间车水马龙。 天京本就繁华鼎沸,至晚间仍然是灯火通明;加之这不断绽放的烟花,照得天地万紫千红。 九州中心、大齐帝都,于今夜化身为一座不夜之城; 极力挣脱着昼与夜的桎梏,恣意宣泄着不眠的狂欢。 “阿难。” 一声轻唤于身后响起,悦耳至极。 苏景年身子顿了顿,终是转过身来。 笑靥盈盈地望着身后的来人。 面纱似雪,白衣翩然;衣阙伴随着晚风,轻轻舞动。 眼前的人儿,在苏景年手中红色灯笼的微光映衬下,愈发显得不食烟火起来。 仿佛是从碧霄谪落的仙子,好似是在瑶池怒放的雪莲。 “离若。” 苏景年伸出手。 “嗯。” 美眸低转,莫若离将手递了过去。 在苏景年的搀扶下,下了船。 墨殇与墨羽立于船上,望着二人远处的身影,心中均有万千感慨。 公主已经决意远嫁,不日就要返回盛京。 金童玉女,终是抵不过切骨之仇、弑母之恨。 公主,他日你若是回想起今夜,是否能如往常般淡泊宁静呢,又是否回想起秦淮河畔那痴痴等候的半瞎呢。 “殇。”墨羽唤墨殇。 “唉。”墨殇轻叹,强颜笑道:“墨鱼侍婢还不曾见过这烟火祭吧,我也只是几年前外出办事遇到过一次呢。我们也去看看,可好?” “好。。。”墨羽沙哑,提起袖子擦起眼泪来。 本是有一肚子话要熟络墨殇,只是一开口,便什么也说不出了。 “走罢。”墨殇仍是轻叹。 。。。。。。。。。。。。。。。。。。。。。。。。。。。。。。。。。。。。。。。。。。。。。。。。。。。。。。。。。。。。。。。。。。。。。。。。。。。。。。。 苏景年手提红灯,引着身后的美人穿梭于人流中。 秦淮两岸,人潮攒动,热闹非凡。 冷美人清雅高贵,仙骨脱凡。苏景年英姿焕发,俊美风流。 二人走在一起,姿容仪态,举世无双。 所经之地,引起惊叹一片。男人们驻足观望,女人们眼露艳羡。 苏景年皱眉,心底万般不快。 暗中啐了口,这帮坏人竟敢看我家冷美人???!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哼!!!癞□□想吃天鹅肉!!!臭不要脸!!!{墨羽:臭不要脸!!!} 扭头问道:“离若,可曾带了手帕在身上?” “嗯。” 莫若离颔首,从袖口抽出一条纯白方巾,递给了苏景年。 苏景年将方巾的一头攒在手心,将另一头递回给莫若离。 “?”美人困惑。 “嘿嘿,”苏景年眯起狐狸眼,笑说:“我牵着这头,离若牵着那头。否则人潮汹涌,你我要走散了呢。” “嗯。” 莫若离伸手,攒住了手帕的另一头。耳根微红。 苏景年喜上眉梢,继续提灯前行。 今晚的美人,怎地如此乖巧,更显可人。 白色丝帕将两只手、两颗心,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二人如此暧昧的举动,在旁人眼里,完完全全就是对正在热恋的小情人。 一瞬间,跃跃欲试的狂蜂浪蝶退去了不少。 莫若离感受到人们的视线逐渐淡去,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苏景年低声说:“离若想必是不喜热闹,且再略微忍耐片刻,我们马上就到了。” “嗯。” 莫若离应了声,再无其他话语。 二人行了会,人流更密。 摩肩擦踵,莫若离被路人撞了下。 手下意识地松开了掌心握着的手帕。 柳眉微攒,却再无其他动作。 行于前方的苏景年聚精会神的在避让行人,浑然不知美人已徘徊在了原地。 眼看着苏景年渐行渐远,逐渐消失于人海。 莫若离心若针扎。 昨日得知和亲的消息后,如死水般沉寂多年的心湖,就再也不复往日之平静。 而搅动水波的人,就在眼前。 半瞎,苏难,苏公子。 阿难。 莫若离昨夜一整夜夜不能寐,极智穷思后,脑海中的那条飞舞的丝线,终是被她抓于了手心中。 纵使是万般不愿承认,心已开,情已动。 傻人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镌画在心间,清晰万分。 苏景年的话,此刻又在耳畔响起。 “只因她是她。她既是她,我便才是我。” “世间若无两全法,苏难宁负如来,绝不负卿。” “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求她从我身上走过。” “盛景不负,流年莫离。” 。。。。。。。。。。。。。。。。。。。。。。。。。。。。。。。。。。。。。 “阿难,”莫若离望着苏景年的背影,呢喃道:“你岂知,我不愿你化身那石桥,受尽风吹雨打。” 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苏景年好似听到了莫若离的低语般,猛然抬手,发现手中只得丝帕。 “离若???!!!”苏景年惊慌失措,伸着脖子四处搜寻着白色的身影。 “离若???”苏景年边挤开人潮,边高声喊道。 心中满是焦虑与急切,苏景年的声音都抖了起来。 “离若???” 不见回应。 “离若???!!!” 人声鼎沸。 “完颜离若?!!!” 身边的行人被苏景年吓得不轻,都纷纷避开她。 苏景年原路返回,发现冷美人正在往反方向走去。 三步并作两步,苏景年快跑到莫若离跟前。 擦擦脸上的汗水,大声责怪道:“你自己一个人跑到哪里去了?!!!人这么多,多危险?!!!” “。。。。。。”莫若离低首不语。 阿难,就此分别,不好吗。 苏景年眨巴眨巴眼睛,憋屈道:“走散了你怎么都不叫我?” “唉。”莫若离轻叹,说:“是我不对。” 确实是我不对,明明不该,明明不能。却是对你动了心,动了情。 苏景年也并非是要真的责怪莫若离,只是方才确是心焦的急了,才语气稍微重了些。 听闻冷美人已认了错,便换上一副嬉笑嘴脸,说道:“不怪离若的,是人太多了。” 牵起玉手,扭头就走。 “咳咳,”清了清嗓子,正经道:“我牵着你的手,这样就不会再走散了。” 面如火烧,苏景年始终不敢回头看冷美人一眼。 苏景年手心的滚热温度近乎野蛮的传来,烫得莫若离心里紧紧的。 精白面纱下,红霞飞升。 苏景年牵着莫若离走了会,来到一栋建筑的墙根处。 此处人迹罕至,静谧漆黑。只有偶尔绽开的花火,间或照亮。 苏景年熄了手上的灯笼,攒紧美人的玉手。 问道:“离若,你可知民间有种技艺,叫做打树花?” “打树花?”莫若离于脑海中思索,却是闻所未闻。 轻轻摇头。 “嘿嘿嘿,”苏景年傻笑,“那希望你能喜欢呢。” 吹个长哨。 黑暗中闪出两个人,头戴毡帽,身着紧实兽皮袄。 正是十七与廿九。 廿九双手推着一手推车,车中盛满了发着金光的液体,那液体正是熔化了的铁水。 十七身扛两柄大铁勺,每个大勺足有一人高,勺头有两个人头般的大小,想必是沉重万分。 “开始吧。”苏景年吩咐道。 “是。”二人点头。 抄起大勺,舀起车中液体,液体遇勺子骤然燃起火苗。 十七与廿九甩开膀子,将勺子铁水往墙上泼洒去。 “哗!!!”“哗!!!” 铁水泼洒,与冷墙碰撞,继而被反弹回来,炸成了一朵朵金灿灿的火花。 火星迸溅,花火万朵。将苏景年与莫若离笼罩起来,二人此时仿佛与尘世彻底隔绝开来。 光斑于空中开放、飞舞、闪落。满天金灿,遍地花雨。 莫若离冷眸一眨不眨,任凭空中花火于眼中坠落。 完完全全地被吸引了去。 苏景年却并不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火花点点,也映在她眸中。只是她眼中只有莫若离,便不再为有其他事物留言任何的一席之地了。 “好看么?”苏景年轻笑着,问道。 “嗯。” 冁然而笑。苏景年紧了紧握着莫若离的手。 十七与廿九扬了会便变换身形,变着花样耍起手中大勺。 墙上树花变化多样,争奇斗艳,美轮美奂。 火花灼热,才小半会功夫,十七与廿九的兽皮袄与毡帽就被烫出了许多小洞。 苏景年见树花打的差不多了,便紧张起来。 手心开始渗出一层层的细汗。 莫若离感受到了来自手心的潮湿,问道:“阿难?” “啊,啊?啊???你、你喊我???”苏景年呆愣,脸上红彤彤一片。 “?”莫若离不解,这傻人又是在发什么呆。“阿难?” “嗯、嗯,我,我是阿难。对,对,没错,我,我是,我就是。”苏景年整个人懵头昏脑,语无伦次,连手都开始胡乱比划起来。 “???”莫若离困惑。 “那、这、那个,这个、”苏景年已经全无逻辑,战战兢兢,胡言乱语起来,“今夜阳光不错,不,不是。月色很美、你比月亮美。我、我喜欢月亮,不,月亮没有、你喜欢、不是、我、我、喜、喜、喜欢、喜欢你。” (1)出自唐朝诗人苏味道《正月十五夜》 第39章 黑色玫瑰,真心为你 炮声阵阵,天空炫彩流光。 一绯色身影行于京郊竹林,正往深处走去。 摸摸怀中揣着的糖葫芦,绯衣人笑了起来。 那小丫头没见过这北方之物,瞧见了估摸着又要开心半日了。 步伐轻点,施展起轻功,跃身竹海之上,身形急闪。 。。。。。。。。。。。。。。。。。。。。。。。。。。。。。。。。。。。。。。。。。。。。。。。。。。。。。。。。。。。。。。。。。。。。。。。。。。。。。。。 这厢边。 “我、我喜、喜欢你。” 苏景年屏住呼吸,心如擂鼓。 眼巴巴盯着冷美人,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审判。连暖热的手心都因着紧张,陡然转冷。 莫若离闻言,怦然心动。 急忙低下头,玉面含羞,耳朵红了个透。 二人之间,只剩沉默。 苏景年如热锅上的蚂蚁,备受煎熬。 终于忍不住。咽了口,颤声唤道:“离若?” “嗯。”莫若离应了声,但却仍是低头不语。 苏景年见莫若离仍然不作表态,心里一下子方寸尽失。 两辈子活了这么些年,自己确是对表白全无经验。选在此时此刻对冷美人告白,是不是仍然时机尚早了些呢? 冷美人如此沉默的反应,是恐惧于突如其来的表白?还是根本就是对自己全无情意? 思虑到此,整个人如堕万丈深渊,心底的苦涩与恐惧翻滚叫嚣。 苏景年冷汗涔涔,手脚愈发冰凉起来。 “唉。”莫若离轻叹。傻人的手此刻怕是要比那冰块,还要再冷上几分了。 “傻。”冷眸流转,仍是低头。 莫若离反握住苏景年,手心对着手心。又牵起了她的另一只手。 帮她暖起手来。 火光漫天卷地,星闪星灭;烟花粲然绽放,颓然陨落。 二人又是不语,就这样伫立于黑夜里。以彼此心头的温度,互相温暖。 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声轻叹,一句话语。 足矣。 莫若离用行动,安抚着苏景年不安的心。 苏景年感觉自己心头胀胀的,连眼底都酸涩起来。 鼓起勇气,轻轻拉过莫若离。 苏景年将她拥在怀里。 “谢谢你。”轻声细语,热泪盈眶。 寒来暑往,多少个日日夜夜,苏景年扪心自问。 人生苦短,所求何物?快乐与幸福又到底是何种形状,有着何种滋味? 是富可敌国么,是权倾朝野么,是怀拥美女无数么? 自己拥有了许多,可还是在身边沉寂之时,空了心。 月落星沉,不听话的眼泪总肆意泛滥着。好似回答着自己的问题,又仿佛是一种深刻的嘲讽。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1} 白驹过隙,无根无蒂;身无一物,了无挂牵; 终是百年孤独。 遇到了莫若离后,心底不可言状的悲伤与惆怅,仿佛如同自己的人一般,终是在她面前缴械投降,自甘臣服。 莫若离给了她苦涩,也赐予了她欣喜。苏景年空荡荡的心口,终是被填得满满的。 一种名为幸福的情愫,如雨后嫩芽,悄然滋生在心间。 无论冷美人最终如何回复她的告白,佳人如斯,苏景年了如遗憾。 再也没有多余的一丝精力,再也没有更多的一份热情,再去追随谁,再去守候谁。 莫若离便是苏景年对幸福的仰望,更是她对人生的肖想。 这树花终是打完了。 周遭漆黑如旧。十七与廿九带着工具,隐了去。 苏景年将二人间的距离,稍作拉开。 莫若离一时竟有些恼然,只是并为发作。 “离若。” “嗯。” “砰!!!!!”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二人闻声看向天空。 一团硕大的光球拔地而起,耀升天宫。 “嘣!!!!!”光球迸裂,华彩异常。 一时间天地间明如白昼。 莫若离借着这耀眼的光亮,惊讶发觉。 那用作打树花的墙上,赫然被冷却的铁水,铸成了一朵朵邪魅的黑色玫瑰,爬满墙壁。 黑铁玫瑰精美奇巧,朵朵色泽饱满,闪烁着黑金金属独有的光泽。 花朵娇然绽放,藤蔓错落交缠。 娇艳欲滴,极致盛放。 苏景年笑说,“黑玫瑰,送给你。” 从身后变出一朵黑玫瑰,递给了莫若离。 花香扑鼻,芬芳沁心。是朵真花。 接了花朵,莫若离笑了起来。弯起的眼睛与嘴角,昭示着美人的忻悦。 苏景年深吸了几口气,鼓起心底所有勇气。 单膝跪地,从心口拿出一黑色柚木的盒子。 轻启盒盖,一对乌黑的指环映入眼帘。 “黑色的玫瑰,象征着我愿为你付出所有。完颜离若,嫁给我,好吗?” 。。。。。。。。。。。。。。。。。。。。。。。。。。。。。。。。。。。。。。。。。。。。。。。。。。。。。。。。。。。。。。。。。。。。。。。。。。。。。。。 “糖葫芦!正宗的糖葫芦!香甜可口,还不粘牙嘞!!!” 小李哥奋力吆喝,心底美滋滋的。 这一年一次的烟花祭,可是让自己赚了个盆满钵满哟。 自己卖力攒的老婆本儿,又厚实了点。 “嘿嘿嘿嘿嘿。”一边想着自己的媳妇有了谱儿,一边搔头。痴痴地笑了起来。全然不顾路人的鄙夷。{作者:傻忠耀呢?你家亲戚来了。} 摊位不远处,一小只粉红色的身影,有些慌乱。 那身影瘦小羸弱。 身后背着一大块黑色木板,足有半人高。显得那身影愈发的瘦削起来。 凉之此时此刻,心如火烧。 这卖糖葫芦的小货郎为何不见卖货,只得傻笑? 连自己站了半晌,他都未曾上前询问过。 自己是偷偷瞒着阿心跑出来的,想着给她买这心心念念的糖葫芦。 可虽是好意,如若被阿心发现了自己独自外出,定然是又要训斥一番的。 如若自己主动上前去买,又。。。。。。 凉之踌躇,左右为难。腰间两颗金色铃铛被夜风吹响,脆耳叮当。 “额,”小李哥听闻铃声,终是回了神。赶紧擦去嘴角的口水。 堆起笑容,望向凉之说:“哎呦呦,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呀。可是要买哥哥的糖葫芦哇?” 凉之闻言,喜出望外。阿心的糖葫芦,可算是有了着落。 狠狠点头,伸出两根手指。 “好嘞~两根糖葫芦~~”小李哥边吆喝着,边从草把子上拔出两根糖葫芦。 娴熟地用纸袋将糖葫芦裹好,递了过去。 凉之双眼放光,甜甜地笑了起来。 一双睡凤眼,极为秀丽。五官恰当好处,柔美娟秀。说不出的顺眼与好看。 小李哥不觉得看痴了起来。 这小娘子,出落得好生漂亮。假以时日,必然会是个大大的美人。 凉之接了糖葫芦,小李哥却不松手。 “?”凉之不明,疑惑地看着小李哥。 小李哥回神,坏笑了起来。将糖葫芦从凉之手中抽了回来。 说:“小娘子,这天下可没有免费的糖葫芦吃哇。” 凉之面上红晕一片。 难道不是拿了东西再给钱的吗???阿心明明都是这样做的,从来未见有人质疑过阿心买东西不给钱的呢??? 小李哥见唬住了凉之,胆子更大。 贱兮兮说:“买东西不给钱,这可叫偷!!!” “???!!!”凉之气结。欲辩无门。 “不过呢,”小李哥伸出手,往凉之小脸上摸去。说:“小娘子生得确是好看,给哥哥摸两把,糖葫芦送你,如何?” “啪!”凉之愤然拍掉小李哥的大手。 将身后木板拿至身前,从怀中掏出一布袋。 打开布袋,从众多白色石子中取出一颗,在黑色木板上写起字来。 写完将木板反转,对着小李哥。 小李惊楞,见木板上写着几个秀气的大字。 多少钱?我给你。 “嗨!”小李哥叹道。 难怪自己几番调戏,都不见这小姑娘说出一句话。原来是个小哑巴!!! 小李哥羞赧难当,先前的举动着实过分了些。不过虽是见了小姑娘貌美,想要调戏调戏,自己却是无甚么加害之意的。 都是穷苦百姓,都是可怜之人。这姑娘生得漂亮,不能言语实在可惜了。 又是羞愧又是疼惜。 小李哥不好意思说:“小娘子,实在抱歉。是哥哥不对,不该跟你开玩笑的。今日是这烟花祭,这两串糖葫芦哥哥请你吃。” “掿。”将糖葫芦双手递了过去。 凉之闻言,笑了起来。擦去黑板上的字迹,写了写,又给小李哥看。 上书大大的两个字,“谢谢。” 小李哥脸红红,笑了起来。 凉之接过糖葫芦,颔首致意,笑着转身离去。 “嘿嘿嘿。”小李哥望着远去的凉之,憨笑起来。小娘子真是心性纯良,和善的很呢。 眼光一转,赫然发现摊案上有一颗碎银子。 大惊! 这块银子可是比自己整晚赚到的银钱加起来还要多呢! 拿起银子,喊道:“小娘子!!!你的银子!!!” “诶?” 凉之瘦小的身影已然消失于人流,再也不见。 。。。。。。。。。。。。。。。。。。。。。。。。。。。。。。。。。。。。。。。。。。。。。。。。。。。。。。。。。。。。。。。。。。。。。。。。。。。。。。。 “干爹。”一黑衣人抱拳施礼。 另一黑衣人抬手,示意其不必多礼。转而问道:“你的人到齐没有?” “呵呵,干爹放心!人员齐备,今夜定叫那小儿有来无回!”黑衣人信心满满道。 此人便是江湖十大帮派之一、惊涛派的掌门,秦沛。 江湖人称霹雳惊涛。 “好~~~!!!”被唤作“干爹”之黑衣人眼底泛起森森恨意,铁拳紧攒。 火烧不死的北域王??? 明年烟花祭,便是你的忌日!!! {1}---出自陶渊明(杂诗) 第40章 互许终身冰山终露真容 “黑色的玫瑰,象征着我愿为你付出所有。完颜离若,嫁给我,好吗?” 苏景年单膝跪地,手中乌黑的指环,光彩夺目。 仿佛是救赎的曙光,又好似是解脱的密钥。 莫若离阖上双眼。 心底泛起感动,却又夹杂着悲凉。 千算万算,终是算漏了你,算错了情,算失了心。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错、错、错! 万般恨,空悲万古仇。 恨、恨、恨! 左肩上那片灼伤的疤痕,又隐隐的疼了起来。 外伤早已痊愈,心却再也无法拼凑完整。碎了、烂了,流血了。 就只能用仇人的血肉去支撑,去粘合。 被鲜血染红的阿勒楚喀,如人间炼狱般,又在心底恣肆哀嚎。 一张张扭曲变形的脸,浮现在眼前。有母妃、有宝哥哥,还有自己。 那是地狱,在哭泣。 那夜,血红的满月照耀天际,时刻提醒着自己。 弑母之仇,戮族妄恨。 定当永世铭记。 仇恨早已成了心魔,成了折磨自己多年的梦魇。 自己早就被死死地困住。 面对傻人的真情,终是无法回应,无以为报。 阿难,对不起。。。 美眸轻启,泪珠滑落,打湿了面纱。 沉默少顷。 “好。”莫若离哽咽道。 世间却是无那两全之法,我不愿你受尽风吹雨打。 就让完颜离若,代替我,嫁给你。 就让你永远只记得,我曾将自己许了给你。 苏难啊, 我的郎君。 永别了。 苏景年缓缓起身,泣不成声。 她说好。 她答应了。 从今以后,她只属于我。 我不会再让她一个人,独行于这冰冷的人世间。 牵起莫若离的左手,将黑色指环慢慢地套在了她无名指上。 虔诚而小心。 苏景年破涕为笑,说:“从今日起,离若便是我的了。” 莫若离学着苏景年,为她带上了另一只指环。 悲笑说:“从今日起,阿难便是我的了。” “嘿嘿。”苏景年用袖子擦起脸上的泪水,也遮住了脸上的羞红。 莫若离眼波流转,素手轻解。 精白面纱,缓缓滑落。 苏景年擦完眼泪,放下广袖。抬眼望去。 正好迎上了莫若离,四目碰撞。 美人带羞,真容初现。 苏景年忙用双手捂住嘴巴,将惊呼堵在了喉头。 只定定地盯着莫若离。 冷美人面纱下的容貌,到底若何? 苏景年多少次在脑海遐想,在梦中企盼。 然而眼前的女子,让自己所有的幻想都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皓齿明眸,双瞳剪水;娇唇欲滴,俏鼻挺立;肤凝若雪,领若蝤蛴。 前世今生,苏景年也算是阅女无数。 可莫若离的美貌,无可比拟,更不可言状。 只看得苏景年惊为天人,连心脏都要停止了跳动。 “看够了么。” 美人面上羞容更盛。 “没。。。” 苏景年下意识回了句,转而大羞。 咬咬嘴唇,将美人再次拥入怀中。 “永远,都看不够呢。”苏景年在莫若离耳边呢喃道。 “傻。” 莫若离回抱苏景年,黯然泪下。 阿难,不要忘了我。 。。。。。。。。。。。。。。。。。。。。。。。。。。。。。。。。。。。。。。。。。。。。。。。。。。。。。。。。。。。。。。。。。。。。。。。。。。。。。。。。 烟花祭当日,早朝过后。 高英行于皇宫小径,面色阴沉。 心中思虑纷乱。 连夜审问了多个有嫌疑盗取令牌之人,均是一无所获。 连那嫌疑最重的正仪宫小翠,都是宁死不屈,致死都未曾认罪。 这事情怎地会如此的蹊跷,委实可疑的很。 如若真是表家所为,他志虑浅显,必然会留下些蛛丝马迹的。 但是这事竟然全无踪迹可查,反倒更像是里家的办事作风。 一想到里家表面上示好自己,暗地里又相助于表家。 高英寒毛直竖。可这转念一想。 里家曾在伏虎山出言相助于自己,按理说如若有意设计陷害,就不该如此的反复无常。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高英心烦意乱。 前方假山后,闪出一黑色身影。 “分家。” 高英眯眼,来人正是着了黑袍的永宁。 忙走上前去,笑道:“原来是里家。” 永宁颔首,问道:“分家可是想好了,何时下手?” “?!”高英略惊,急忙掩饰过去。 笑说:“不知里家,此话何意?” “呵呵呵,”永宁轻笑,“分家欲对北域王下手,却是不知他何时会独自外出。正在苦恼,不是吗?” “。。。。。。”高英暗暗吸气,连自己想什么,居然都被里家知道了去。这女子不除,日后必定后患无穷哇。 宗家不愿天下人知道北域王死得不明不白,更不愿引起北域与南国的战争。 平稳削藩才是宗家所谋,故而从始至终都没有明目张胆地对北域王做出什么动作。 可表家既然先出手陷害于咱家,不如借力打力,由咱家暗杀北域王。 北域王一死,北域必然大乱。 宗家定会恼恨于表家于伏虎山之失利,更会猜忌表家近期的一系列动作。 如此一来,既杀了那恨人的小王爷,又能消弱风头正盛的表家势力。 这正正是高英正在准备实施的计策。 不等高英回话,永宁低声说:“今夜子时,城郊竹林。” 言罢转身离去。黑袍下笑意吟吟。 北域王身边的小暗钉,怕是也得弃了。 不过不要紧,只差一步。苏景年,就是我囊中之物了。 高英闻言,冷笑。 子夜,竹林么。 小王爷,咱们晚上见。{苏景年:不约不约,蜀黍我们不约。} 。。。。。。。。。。。。。。。。。。。。。。。。。。。。。。。。。。。。。。。。。。。。。。。。。。。。。。。。。。。。。。。。。。。。。。。。。。。。。。。。 与此同时,皇宫的苏景年住处 忠耀立于外院的台阶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昨日偶然得知了王爷今晚的行程,便依照指示,将行程报给了追月楼。 想来伏虎山暗杀不成,皇上这次是真的要下杀手了吧。 暗自祷告,王爷的行程可千万千万不要更改才好呢。 苏景年负手从内院走来,就要出门去。 忠耀赶忙起身,整了整衣服。 两步跑上前,笑说:“王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苏景年皱眉,没好气回道:“昨儿不是跟你说了?今晚是那烟花祭,我要去白鹿楼转转。最晚丑时前便会回来,怎么又问了起来?” “嘿嘿嘿,没,没。我是忘记了呢。”忠耀搔头,憨笑回道。 苏景年扁嘴,“你啊!” 点了点忠耀的脑壳,出了门。 忠耀捂着脑袋,望着苏景年走远的身影,笑得狡然。 万幸,王爷今夜的行程没有更改呢。 嘿嘿嘿。 王爷,一路走好哇。 。。。。。。。。。。。。。。。。。。。。。。。。。。。。。。。。。。。。。。。。。。。。。。。。。。。。。。。。。。。。。。。。。。。。。。。。。。。。。。。。 回到晚上。 抱了美人许久,苏景年心里掐算时间。 该是要到了那报给忠耀的时辰了。 抚了抚美人的玉背,轻声道:“离若,夜深了。” 莫若离身子一僵。 双手环上苏景年的脖子,反而是抱得更紧了。 苏景年呆愣住,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离、离若?” 莫若离抬头,双手用力,把苏景年拉向自己。 红唇轻启,滚热的气息吐在苏景年耳廓上。 “再见。” 苏景年呆若木鸡,面红耳赤。 莫若离苦笑。 带上面纱,牵起苏景年,往回走去。 二人一路无话。 苏景年神游天外,步伐轻飘。 暗暗掐了自己好多把,还是怀疑。 这是梦么???这是梦吧。 走了许久,回到了莫若离的游船边。 二人又是不说话,站了许久。 谁也不愿意,先走。 “唉。”莫若离轻叹。 松开了手。 扭头上船。再不敢多看苏景年一眼。 “我隔日便来探你!”苏景年笑着喊道。 莫若离身形略顿,仍是没有回头,继续离开。 苏景年傻笑,离若这又是害羞了吧。 呆呆站了半晌,才笑呵呵的走开了。 “公主。”墨羽唤道。 “。。。”莫若离不语。 只盯着那把锦瑟看。 “公主?”墨羽有些担心,公主自回船后就不言不语。 “拿来司马。”莫若离沉声道。 “是。” 不一会,墨羽取来司马。 莫若离强笑。 黑玉做成的刀鞘与刀柄,将司马衬得华美而威严。 这是那傻人,以三个问题作为交换,送给自己的嫁妆呢。 讽刺至极,确是嫁给大齐太子的嫁妆。 绝然抽刀,朝锦瑟劈去。 “嘣。” 弦折、琴毁。 情丝断。 “公主!!!”墨羽惊呼,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这锦瑟,公主可是一直带在身边的!!!是完颜皇后为数不多的遗物之一啊!!! 忙上前查看起莫若离的手。 原来那司马不知为何,将莫若离的虎口生生震了开。 鲜血直涌。溅得白衣上,红梅朵朵盛开。 任凭墨羽将司马夺了去,为自己包扎伤口。 莫若离眼睛眨也不眨,只看着断裂了的锦瑟。 手上的刺痛,怎及得心里痛楚的半分。 “今夜启程,回盛京。”莫若离沉身静气说。 “???”墨羽不解。 莫若离将手抽回,转身离去。 无情而决绝。 完颜离若已死。 这世上,只得为母报仇的莫若离。 。。。。。。。。。。。。。。。。。。。。。。。。。。。。。。。。。。。。。。。。。。。。。。。。。。。。。。。。。。。。。。。。。。。。。。。。。。。。。。。。 “小丫头。” 绯衣人将小筑门扉推开,唤道。 院内屋内漆黑一片。 绯衣人皱眉,探寻不到小丫头的气息。 忙进屋寻去。 果然空无一人。 。。。。。。。。。。。。。。。。。。。。。。。。。。。。。。。。。。。。。。。。。。。。。。。。。。。。。。。。。。。。。。。。。。。。。。。。。。。。。。。。 凉之的心沉入谷底。 千不该、万不该,独自一人外出。 紧了紧怀中的糖葫芦,亦步亦趋的向后退去。腰间铃铛轻响。 数十黑衣人将她团团围住。 阿心,你在哪里。 “哈哈哈哈!”秦沛大笑。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小哑巴,你可让我找得好苦哇!!!” 秦沛目露凶光,步步逼近。 第41章 鏖战双奸绯魔堕天傲世 “宁姐姐,”未央笑着转头,“你看这花灯。。。。。” 身后嘈嘈杂杂,人来人往。只是不见永宁。 “???”未央慌乱起来。 怎么才去看了眼花灯,回身便不见了宁姐姐??? “宁姐姐???”未央急切唤道,四下搜寻着琥珀色的身影。 不见回应,未见倩影。 卖花灯的大哥笑道:“娘子莫急。” 伸手往近处一栋建筑指去,“与你同行的娘子,往那边的墙根去了。” “多谢谢大哥!”未央忙颔首,放下花灯,寻了过去。 宁姐姐甚少出宫,对宫外的民情几乎一无所知。市集鱼龙混杂,断不要出些什么意外才好! 边走边往那边瞧去。 不一会便看见永宁站在墙根下,正用手抚摸着墙壁。 “宁姐姐?”未央走近,轻唤。 抬眼便看见满壁的黑玫瑰。永宁用手指摩挲着一朵玫瑰,暗暗出神。 未央不解,也学着永宁,用手指摩挲起那暗黑的花朵, 大惊!!!这是何等的鬼斧神工???又是何等的情怀烂漫??? 才能造就出这样的神迹??? 那是满壁的黑铁玫瑰。 永宁抚摸过一朵又一朵的花瓣,笑道,“小妹喜欢宫粉紫荆,对吗?” “嗯。”未央轻笑。 “呵呵呵,”永宁笑靥如花,“宁姐姐喜欢这黑玫瑰呢。” 。。。。。。。。。。。。。。。。。。。。。。。。。。。。。。。。。。。。。。。。。。。。。。。。。。。。。。。。。。。。。。。。。。。。。。。。。。。。。。。。 恐惧与愤懑,充斥着凉之的心头。 如若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如何也不敢再背着阿心,一个人出门了。 想到平日里阿心都是全心全意的护着自己,想到阿心此刻定是发了疯似的在找自己,想到以后都可能再也见不到阿心了。 凉之悲从心生。 今日,岌岌可危矣。 “呵,”秦沛挑衅道:“怎地???今晚那魔鬼没有跟你在一起???” 凉之怒视秦沛。 阿心才是不是魔鬼!!!你们才是魔鬼!!! “嘿!本掌门倒是忘了。你是个哑巴!!!” 秦沛面上轻蔑,心底却防备起来。暗暗观察着四周。 今夜本是按照干爹的吩咐,在此伏击北域王。 怎知居然遇到了这自己苦苦寻了多年的小哑巴。真真是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啊。 可小哑巴从来都是与魔鬼都是结伴而行,二人片刻不分。 今日怎地只得小哑巴一个人? 莫不是其中有诈??? 魔鬼就躲在暗处???!!! 光是想想那魔鬼,便吓得秦沛连连咽了几口口水。 眼珠一转,就算有诈又何妨??? 干爹的武功已然登峰造极,加上我的霹雳惊涛掌。二者配合,天下无敌!!! 今夜如果能借干爹之手,除去那魔鬼。 又得了这小哑巴。 惊涛派与我称霸江湖,指日可待!!! 主意已定。 边慢慢往凉之处移动,边大掌暗挽,双手内力汇聚。 “小哑巴!”秦沛狞笑,“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秦沛双脚发力,右掌猛出。朝凉之身上拍去。 魔鬼!!!我看你还要躲到何时!!! 狂风呼啸,竹海涛声阵阵。 惊涛掌出。 凉之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吓得双眼紧闭。攒紧了怀里的糖葫芦。 阿心!!!!!! 一玄服人影从竹海蹿出,挡在了凉之与秦沛中前。 与秦沛双掌相对,硬是接住了这劲力十足的一招。 “砰!”内力碰撞,发出巨响。却是被漫天的炮声掩盖了去。 二人皆被巨大的反作用力弹开。 连连退了几步,方才站定。 互相打量起对方来。 凉之偷偷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毫发无损。 而一玄服贵公子,将自己护在了身后。 凉之好奇地盯着公子看。 俊俏挺拔,左眼缠着白色布条。 这人,从未曾见过呢。 秦沛将自己的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闷声道:“这位小兄弟,是哪路人马?!为何要插手私人恩怨?!岂不知不是此路人,不管此路事吗???” 玄服公子粲笑,回道:“那不知这位老大爷,你又是哪路人马?!为何要欺负这位小美人儿啊?!” 老大爷???!!! 其余黑衣人暗自憋笑,这公子居然唤掌门做老大爷?!!! 蒙面的秦沛被气的青筋暴跳。下意识摸了摸有些花白了的鬓角。 霹雳惊天在江湖可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唤自己做老大爷?!!! 阴狠道:“我是哪路人马,不劳小兄弟操心!!!这小哑巴偷了我门派的重要典籍,我要拿她回去审问。还请小兄弟行个方便呐?!” 玄服公子挑眉,“哦?” 转头问向凉之,“小美人儿,这老大爷所言,可是真的?” 凉之连连摇头,拿起黑木板,写了起来。 写完转向玄服公子。 玄服大惊!!! 黑板?!粉笔?! 这小美人儿到底是??? 看来自己冒然营救,还真的是误打误撞???!!! 借着烟花的亮光,木板上的大字映入眼帘。 老不休,骗子。 “哈哈哈。”玄服大笑,对秦沛说道,“原是个老不休!叫你一声老大爷,还真是抬举你了!!!” “你!!!”秦沛怒然。“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进来。多说无益,纳命来!!!” 大手一挥,黑衣人蜂拥而上。 刀剑寒光激闪,杀气一片。 “哎呦呵,”玄服公子笑道,“老不休啊老不休,你还恼羞成怒了?” 面色转冷,沉声吩咐道:“杀!!!一个不留!!!” “???”秦沛暗惊。 有埋伏?!!! “喝!!!”外围几声高喝,几十来号高手现身。 将黑衣人众围于中央。 双方不作言语,直接开打。 “主人!!!”两兽袄人撕破黑衣人包围圈,来到玄服身旁。 “你二人护好这小美人儿。”玄服吩咐道。 不等兽袄人回答。一个箭步扑向秦沛,与他交起手来。 二人闪转腾挪,连连对掌。 几番互相试探,秦沛暗暗吃惊。这公子年纪轻轻,功夫却是不差。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他日江湖中,又是多了个劲敌。 心底杀机骤现。 长江后浪推前浪,如若不想被超越,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提气发功,催动全身内力。内力于掌心急速汇聚,发出刺眼绿色光芒。 猛踏地面。足力过大,尘土皆飞扬。 惊涛骇浪!!! 双掌齐发,朝玄服公子拍去。 玄服稳住下盘,黑色内力浮于掌上,又是提掌去接。 “轰!” 内力激荡,风声如雷。 二人又被双双震飞。 玄服公子以脚尖在地上摩擦滑行,才将身子拖住,没有飞了出去。 稳住身形,一口腥甜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这厢边,秦沛被直直震飞了去,压倒竹竿一片。 “掌门!”众黑衣人惊呼。 秦沛强忍剧痛,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 “噗、噗、噗。” 秦沛连吐三口心头血,死盯着玄服公子。 心底暗笑。 玄服见他已然受了重伤,如若不乘胜追击,待他唤上一口气,又必然是一场恶战。 咬牙再次催动内力。 化掌为拳,迎面直击秦沛。 突然!!! 暗处一黑影闪出偷袭!!! 双掌齐发!!!快若奔雷!!!直直向玄服袭去!!! “主人!!!”众人疾呼,可惜晚了一步。 玄服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那双掌去。 “噗!!!”一口鲜血喷出。 玄服公子横着飞了出去。 外围高手见玄服被黑影偷袭,皆是焦急,可这内圈黑衣人实属难缠。 双双缠斗,将将打了个平手,谁也抽不开身。 “主人!!!”兽袄人惊呼,双□□身出去。 合二人之力,将玄服公子接了下来。 刚刚落地,“噗。”又是一口鲜血呕出。 玄服公子喘起粗气,低声吩咐道:“带、带上那小美人儿,我们走!” “是!!!”兽袄人道。 “走???”黑影闻言大笑。 不阴不阳的声音响起,“王爷既然早有准备,奴才也当然是留了个后手。这烟花祭定是要让您玩得尽兴才是啊!!!” 玄服公子,正是北域王,苏景年。 “咳咳咳。”苏景年强作精神,站了起来。 气喘连连,连咽了几口,才稳住了气息。 歪笑道:“高公公,有心了呢。” 黑影正是高英。 “干爹。”秦沛捂着心口,上前唤道。 暗自惊诧,这玄服公子竟然就是北域王?!!! 高英瞟了眼秦沛,转而对苏景年哼笑道:“王爷可曾听闻过一句古话?既知当日,又何必当初啊?!” “确是,”苏景年坏笑,回说:“如若早知有今日,那伏虎山下就该让你这老狗再多挨些板子!!!” “!!!”高英怒极,尖声厉叫,“苏小儿!!!咱家这就送你归西!!!” 身形急速移动,向苏景年袭来。 廿九上前,将苏景年护在身后。 十七提气窜出,与高英打了起来。 不下二十招,便被击了一掌,退了回来。 连连吐血。 廿九不忿,挥拳上前。 高英嗤笑,满眼不屑。 又是不下二十招,廿九被高英踹中下腹,又卸了左臂,一脚踢飞。 廿九强忍剧痛,从地上爬了起来,还要上前。 苏景年几步赶上前去,拦住了廿九。 眼神示意他,切不可轻举妄动。 廿九羞愧难当。 自己如此学艺不精,竟全无办法护住主人,实在是有负于九郡主所托。 苏景年不语,将廿九脱臼的左臂扶正了位置。 轻声吩咐道:“无论如何,护好那小美人儿。” “???”廿九不解,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时间管那素未谋面的小姑娘?!!! 苏景年深吸一口气,将浑身真气汇聚于拳,欲做最后一搏。 “凉之!!!”一声巨大呼喊响彻竹林,音波强力袭来。 震得竹林众人心胆俱寒。 少数功力较弱的,直接被音波震得昏了过去。 “千里传音???”秦沛吓得声细若蚊。 双腿直接软了,偷偷拉了拉高英的袖子。 那魔鬼,要来了!!! 凉之的强忍住的眼泪,终于是流下来。 阿心!!!阿心!!! 拿起腰间铃铛,猛摇了起来。 叮叮当当,随风远传。 “呼!” 竹海风暴骤然起圈,天地色变。 一片绯色空降于战场中央,众人面前。 霸王气象,凶煞异常。 众人迫于威压,皆心惊大骇!!! 来人身高九尺,一身火衣;长发披散,双瞳绯红。 “谁敢动她。”来人低吼。 “绯!绯、绯魔!!!绯魔堕天!!!!!!”秦沛大叫起来,边猛抓着高英的胳膊摇,边指着来人说道。 绯魔堕天,空降临世。 “?!!!!!!!!”苏景年大喜!!!激动得整个人颤抖起来。 自己确是没有猜错!!! “师傅!!!” 第42章 番外---忠耀未归 苏景年吃了拜师宴,便跑出来找忠耀玩。 师傅虽好,忠耀更逗呢。 傻忠耀,又憨又笨。 如若没了他的陪伴,这日子不知道要过得有多难捱了呢! 每次看着忠耀被自己戏弄得气急暴跳、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苏景年就打心眼儿里开心、得意。 傻忠耀,真是傻得可爱呢。 笑呵呵地来忠耀房间寻他。 可忠耀却是不在府内? 与忠耀同屋的家仆看见苏景年来找忠耀,大惊。 说忠耀早上便随着苏景年出了门,就未曾回来过了。 傻忠耀!!! 苏景年暗急,忠耀孤苦无依,在北京根本无任何亲戚。 天色已暗,为何还不曾回府?! 怕忠耀未能按时回府,会被责罚。 苏景年不敢惊动其他人,自己偷偷溜了出去。 一条街道,一条街道的寻。 寻了半晌。 行到一条后街,两个人的对话,飘入耳中。 “你可要记得,你忠家始终是宗家的牵挂。就算远隔万里,宗家从不曾忘记你忠家对大齐统一的贡献!”一人沉声道。 “是,是。”另一人哽咽回道。 苏景年一脑子浆糊,忠家?宗家? 趴在墙根,将小脑瓜探了出去。 月光下的忠耀,用袖子擦擦眼泪,满脸坚毅。 那是苏景年从未在忠耀脸上见过的表情。 “忠耀一定不负宗家所托!不灭北域,誓不还乡!!!” 苏景年怔怔地将头缩了回来。 慌忙落跑,一路连摔了四五个跟头。 跌倒便赶紧爬起来,再跌倒亦是如此。 原来忠耀从不曾傻过,傻得始终是自己。 跑回王府,苏景年将自己锁在了房间。 那晚后,忠耀归来。 只是在苏景年看来,憨傻的忠耀于那日便消失了,再也未归。 第43章 梦醒时分 “师傅!!!” 苏景年惊喜唤道。 当看到误入竹林的小美人拿着黑板与粉笔的时候,苏景年就猜测她与师傅有着某种关系。 这个时代,粉笔与黑板还均为被发明。且不论另一位穿越者白亭,世界上懂得如何制作粉笔与黑板的人,就只有苏景年和破心了。 破心在北域度过第一个新年时,苏景年将粉笔与黑板送给她做新年礼物。 甚合她的心意。 便要苏景年将这粉笔与黑板的制作方法教给了她。 苏景年这心里,现下是说不出的喜悦与激动。 一别经年。 师傅一切安好。神貌俊秀,风采绰然,更盛往日。武功境界更是绝不可与旧时同日而语。 只是,绯魔堕天???师傅竟然就是绯魔堕天???! 破心听闻有人唤她“师傅”,转头看向苏景年。 一双绯瞳,妖媚似火。 苏景年愣住。 师傅的眼睛,为何变成了红色??? “。。。”破心瞥了眼苏景年,便将目光转向了她身后的凉之。 苏景年皱眉,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莫名窜起。 凉之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无甚么大碍,让破心放心。 可破心还是在读到了她的眼神后,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以确认她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看向高英与秦沛,“你要动她。”破心低吼。 这个“她”,任谁都能听得出来,所指的并不是苏景年,而是凉之。 苏景年闻言,醋意大发。抿着唇盯着凉之看。 这小美人到底与师傅有着何种关系?!!!竟然能让师傅在意至此?!!! 凉之并不在意苏景年的目光,只定定地看着破心。关心着破心的一举一动。 高英自见到破心起,虽是面上不作任何表露,心下却是暗暗吃惊。 北域王的师傅???绯魔堕天??? “绯魔堕天”,他是有耳闻的。 或者说,绯魔堕天这四个字,在江湖上可谓是无人不知。 甚至可以说让人闻风丧胆,谈之色变。 三年前,根本无人知晓,世上还有这么一号武艺超强的人物存在。 也恰恰是在三年前,其单枪匹马,只手灭掉了盛极一时的无量山庄。山庄上下,几百号男女老幼无一幸免。几大名门正道前来救援,联手都未能将其降服。反倒是各派伤亡惨重,更是折损了多名强手。 绯魔却毫发未伤,借机遁逃。 一战成名,却又自此销声匿迹于江湖。 据几大派的幸存者描述,其身长远超十尺,手脚奇长;青面獠牙,丑恶至极;生性残暴,嗜血残杀; 身上穿的红色衣衫,便是被害者的鲜血染成的。 这样的一个丑陋、残暴的怪物,与眼前美丽的红衣女子,任谁都是无法将二者混为一谈的。 秦沛见高英不作回答,怕他临阵退缩。 便上前一步,应了破心。 “对、对!!!”秦沛面上强做淡定,只是声音抖了八个弯儿。 “好。”破心回道。 声方出,人已动。 瞬步飞跃,速度畸快。 直直冲向高秦二人。 双掌开合,绯色火焰浮于掌上,在空中划出两束炫目的光芒。 风雷声动,火焰炽燃。 惊涛掌出!!! 秦沛被吓得面无血色。这小哑巴!!!居然把惊涛掌都教给了魔鬼?!!! 高英见破心已起杀念,心道不好。 忙抓着呆掉的秦沛,连踏几步向后退去。 确是速度过慢,眼睁睁看着破心双掌逼近。 见躲闪已无可能,高英甩开秦沛。 站定,丹田发力,内力快速汇聚。双拳急速舞动,蓄力而发。 “嗨!!!”高英出拳,朝破心砸去。 拳掌互搏,真气澎湃。 风尘起卷,竹海嚎哭。 二人激战了不下百招,相持不下。 只打得昏天黑地,不辨你我。 围观众人皆后退,生怕被牵连了去。 凉之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二人的一招一式,看了会便低头在黑板上画了起来。 苏景年好奇,伸着脖子看她写的什么。 不等看到具体内容,凉之就将黑板翻转,摇响手中铃铛。 破心听闻铃声,暗暗瞄了眼黑板。 上面写着:血囊、气隔、血海门。 苏景年似懂非懂,沉思着其中的奥妙。 破心却只看一眼,便心领神会。 腾转身形,以惊涛掌专击高英腹部。 高英惊骇,接连后退,死守几处要穴。 就连其他部位被破心击中了几掌,也全然不顾。 苏景年这才反应过来,这小美人是在提示师傅,哪几处是高英的致命要害。 又感慨,是何样的眼力与阅历,竟能在百招之间发现敌人的死穴。不免对小美人高看了好多眼。 秦沛见破心得了凉之的提示,越战越勇。而高英逐渐不支,慢慢落于下风。 便想,这小哑巴确是厉害!!!无量山庄,收纳天下无量武功,名不虚传啊!!!今日定是要全力除去绯魔,擒获小哑巴!!! 加入战局,护着高英。 高英得了喘息之机,却是冷哼。瞧准时机,闪到秦沛身后,一脚踹向秦沛后背。 “噗!”秦沛吐血,横着飞向破心。 如此突然的变故,让在场之人无不诧异。 “掌门!!!”黑衣人众惊呼。 破心见高英舍了秦沛,便知他是以秦沛做盾,势必在秦沛身后出阴招。 却不做躲闪,双掌发力,迎着推向飞来的秦沛。 “???”秦沛浑身酥麻,力气全无。双目瞪大,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胸口看。 而在场之人,无不惊愕。 破心竟然以掌吸住秦沛胸口,红色内力在秦沛胸口波动不断。 高英见秦沛飞了过去,便双脚插入土中。逼出十成功力,劲力灌注双拳。 真气如虹,行经走脉;竟将双臂黑衣击碎,露出花白臂膀。 双腿疾蹬,拳行如龙; 向破心与秦沛袭去。 破心收掌,再出。将空中的秦沛击飞。 “啊!!!”秦沛嚎叫,反向着高英飞去。 高英见状,全然不理,也不改变攻击路线。 大喝一声“嗨!!!” 铁拳眼看就要击中秦沛。 “砰!!!” 秦沛的身体在被击中前的一刹那,伴随着绯红的光芒从内而外,炸裂开来。 “掌门!!!”黑衣人众哭嚎起来。 血肉横飞,内脏喷溅。 高英始料未及,忙闭眼,转头躲开喷向自己的血浆与人体组织。 当他重新睁开眼睛之时,却见一双绯红的眼睛,近在咫尺。 不等高英做出反应。 破心双掌,高速拍打高英三处大穴。 “噗噗噗噗!!!”鲜红的血液不断从高英口中喷出。 破心合掌,绯红双掌轻旋,如一朵盛放的血莲。 惊涛骇浪,全力尽出!!! “哐!!!”伴随着一声巨响,高英被击得高高飞起。 又随着数声竹子断裂的声音,坠落于远方竹林。 高英勉强爬起,“噗噗噗噗噗!”连吐多口心血。 暗自摸了摸胸前已经碎成了粉末的龟甲。 万分庆幸,如若不是这里家赠送的千年王八制成的硬甲,自己今日怕是就要折在这竹林了。 转身施展轻功,竭力遁走。 廿九欲追击,却被苏景年拦了下来。 分家好杀。可与南国隔着的这层窗户纸,现在还断不是捅破之时。 黑衣人众见掌门已死,高英又被重伤。就欲散去。 破心深深看了眼苏景年,走过来单手抱起凉之,往竹林深处走去。 苏景年了然,双手齐挥。下了诛杀之令,转身小跑去追破心。 苏景年的身后,竹林顷刻化为阿鼻地狱。 黑衣人众,尽数被灭。 这边,破心抱得理所当然。只是怀里的凉之羞得满面通红,将头藏在破心颈窝。 苏景年玩味的看着这一对。 内心是大大的欣慰,师傅终于是走出了娘亲的束缚。只是不知道她本人是否有察觉到了自己的转变呢? 兜转曲折,行了好一阵子。苏景年被盘旋的路径搞得头晕脑胀。 一个转弯之后,豁然开朗。 瀑布高悬,白水倾泻,被下方深潭宽广的怀抱簇拥着。飞流激荡,泉石奏鸣。 深潭旁一小筑悠然独处。 苏景年疑惑,瀑布发出如此大的声响,为何方才全然不闻。 回想刚刚崎岖异常的路途,便确定这处幽谧之所是受到了某种阵法的保护。如无破心与凉之的带领,他人是绝无法擅自走入的。 破心推开小筑院门,走了进去。 苏景年紧跟。 来到了小筑门口,破心停住。 背对着苏景年问道:“你来作甚。” “额。”苏景年愕然,我来做甚??? 又问道:“不是江湖之人,不理江湖之事。可懂?” “师傅。。。”苏景年唤道。 一肚子的话,因着破心冷漠的态度,不知从何说起。 “我已不是你的师父,只是绯魔堕天。可懂?” “???”苏景年有些忿怒。 “今日看在往日情分,饶你们一命。可懂?” “!!!”苏景年咬牙。和着这意思,方才是看在了以往的情分,否则就是要杀我?!!! “懂!!!”苏景年赌气吼道。转身就走。 本就受了伤,加上气急攻心,苏景年咳喘连连。 在竹林里胡乱的走着,走了半晌,发现早已迷失了方向。 “唉。”苏景年长叹。 叮叮当当,身后传来铃铛的声响。 凉之寻了来。 苏景年见了凉之,羞恼更盛。 多年的师徒情分,居然比不上这瘦弱的小美人。又暗自鄙夷,师傅见色忘义!!!有了媳妇忘了徒弟!!!{墨羽:我能说一句,臭不要脸吗???} 凉之气喘吁吁,拿起黑板,又写了起来。 不要怪阿心,她是不想把你卷入江湖的是非之中。 “我懂的,”苏景年无奈地笑了起来,“只是她已不愿我为她分担这些是非。这才是我生气的地方。” 略作沉思,沉声说:“凉之姑娘,你要好好照顾师傅。她虽看似强大潇洒,骨子里却纤细的很。” 凉之使劲点头。 “呵呵呵,”苏景年笑了起来,望着天空闪烁的花火。叹道,“真好啊。” 凉之不解。 苏景年继续说道:“师傅有了你,我也就放心了。” 凉之害羞不已,用黑板遮住了自己绯红的脸颊。 “帮我给师傅带个话吧。。。” 礼花轰隆,掩盖了苏景年后面的话语。 根据凉之的指引,苏景年走出了竹海。 十七与廿九迎了上来。 苏景年感谢前来助阵的诸人。 原来诸人皆是白鹿楼的护院,受到苏景年的指令,在此伏击。 遣散诸人,苏景年立于竹海,抬头看起烟花来。 。。。。。。。。。。。。。。。。。。。。。。。。。。。。。。。。。。。。。。。。。。。。。。。。。。。。。。。。。。。。。。。。。。。。。。。。。。。。。。。。 忠耀盼了整晚,也不见有人来通报北域王遇袭之事。 等着等着,就伏在台阶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梦见苏景年回来了。 梦中忠耀赶紧坐了起来,用袖子擦擦脸。嘟囔道:“这都什么时辰了,王爷你才回来,又骗我。” 放下袖子,只见浑身伤痕累累,鲜血满身的苏景年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忠耀,”苏景年双眼呆滞,啜泣道“疼呢。” “啊!!!!!”忠耀跳了起来,被恐怖的梦境吓醒了。 冷汗呼呼地往外冒,心脏狂跳。 “梦见了什么。” 苏景年冰冷的声音在忠耀身后响起。 第44章 痴儿无悔 苏景年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梦见了什么。” 见苏景年阴着脸,站在自己身后。 “啊?!”忠耀又是吃了一惊。 咽了口唾沫,尴尬回道:“没,没什么啊。” 望了望天色,天边已经蒙蒙泛起了亮光。 佯怒道:“王爷不是说丑时前回来嘛?!又诓我!!!” “呵呵呵,”苏景年低低笑了起来,“可是要忠耀担心了?” 忠耀见她笑得极不自然,心防骤起。捏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笑回道:“忠耀自然是担心的。” “哦?”苏景年直视忠耀双眼。 问道:“担心我不死?担心北域不亡?担心无法建功立业、衣锦还乡?” “。。。。。。”忠耀语塞,旋即笑道:“王爷既是知道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苏景年垂眸,双拳紧了松,松了紧。 低声呵斥,“何曾有亏待过你,竟如此背信弃义。” 忠耀冷哼,“反贼乱臣,焉谈信义!” “哈哈哈!!!”苏景年仰天长笑。 自小的相伴,多年的真挚情感。只换得来四个字,反贼乱臣。 “你何时见我父王反过???可曾见我乱过???”苏景年怒喝道。 “废话少说!!!”忠耀一脸坚毅,回道:“忤逆圣恩!!!就是乱臣贼子!!!” 苏景年悲笑。 内伤被心绪牵动,苏景年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忠耀看准时机,抽出匕首刺向苏景年心窝。 苏景年抬手去挡,徒手握住了白刃。 鲜血顺着刀刃,滴滴流淌。 利刃的冰凉与血液的温热,刺激着苏景年的感官,更切割着她的心。 苏景年抬脚将忠耀踹了出去。 匕首脱手,忠耀飞了出去。在青石板上滚了几个来回才停了下来,伏在地上吐起了血。 “咣当。”苏景年将手中利刃掷在了忠耀面前。 忠耀赶忙将利刃又握于手中,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滚。”苏景年低声吼道。 “???”忠耀吃惊。 到底是再次袭击苏景年,还是逃跑,一时有些举棋不定。 “滚!!!!!”苏景年怒视忠耀,声嘶力竭吼道。 忠耀吓得身子一抖,转身撒腿就跑。 “噗。”苏景年用手捂住嘴,仍是挡不住呕出的鲜血。 “主人!!!”十七与廿九现身,不忍唤道。 苏景年忙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二人略作停顿,便隐了去,依计追踪忠耀。 苏景年喘息不停,拿起袍脚擦起嘴巴与手上的血来。 伏虎山救治占鳌消耗了太多真气,又被高英偷袭得逞。 脏器内损,需假以时日好生调养,气是万万动不得的。 这样浅显的医理,苏景年自是懂得。 可在忠耀反叛这件事情上,情感与理智的对抗,谁胜谁负,不言而喻。 。。。。。。。。。。。。。。。。。。。。。。。。。。。。。。。。。。。。。。。。。 日上三竿,追月楼开了门。 鲁掌柜今日当差。他打开门闸,伸了个懒腰,再打个哈欠。 这新的一天,算是开始了呢。 老鲁抚了抚胡须。心道,今儿天气不错。 一道黑影从街角突然冲了过来,与门口望风的老鲁撞了个大满怀。 老鲁皱眉,呵斥道:“哪来的蒙眼瞎?!!!敢往追月楼闯?!!!” 黑影正是披着头巾的忠耀。他从苏景年的住处跑出宫外,欲投奔追月楼。 忠耀颤声道:“是我啊!!!我的身份被北域王识破了!!!我要见圣上!!!” “???!”老鲁暗惊,细细地看了忠耀,确定是之前给追月楼报信的北域暗钉。 便照着主儿的吩咐,大声训斥道:“我当是蒙眼瞎???!原是个失心疯!!!” 忠耀惊愕。这掌柜为何翻脸不认人??? 大街上的行人听闻老鲁的训斥,纷纷围了上来,凑热闹。 “护院呐?!!!护院呐?!!!来人呐!!!”老鲁佯喊道。 忠耀无法,怕人多暴露了行迹,更怕苏景年反悔找自己寻仇。 压低了头巾,挤开人群跑了出去。 老鲁转身回到楼中,寻了影卫,交代了主儿的命令。 拔除暗钉。 。。。。。。。。。。。。。。。。。。。。。。。。。。。。。。。。。。。。。。。。。 皇城外,几班巡逻的侍卫正在做着交接。 已是日落时分。 远处巷子口的阴影里,一黑影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皇宫的入口。 张无忌今日带着白马进宫办事,事情办完了便出宫准备回营去。 黑影本是想要硬闯皇宫。见到张无忌,喜不自胜。 那将军正是当年圣上派去北域与自己联络的人啊!!! 等张无忌与白马经过巷子口时,黑影一步冲了出来。 “谁?!”白马大喝一声,抽出大刀,将张无忌护在身后。 “是我啊!!!是我啊!!!”来人将头巾抽了去,正是忠耀。 “!!!”张无忌大惊,这不是主儿安插在北域王身边的细作吗?!!! 忠耀见张无忌不说话,急道:“我是忠耀啊!!!是皇上派去。。。” 张无忌一个跨步扑到忠耀面前,捂住了他的嘴。 边将忠耀往箱子里拖,边吩咐白马,“你在巷子口守住!!!” “是!”白马虽然不明究竟。但是将军吩咐,那就一定要守住呢。 转身手按大刀,站起岗来。 张无忌把忠耀拖到巷子深处,才松了手。 忠耀喘着粗气,说道:“我差点被你憋死了!!!” 张无忌关切道:“那不是有外人嘛!!!忠耀兄弟没事吧???” 伸手抚了抚忠耀的后背,帮他顺气。 “没事,”忠耀咽了几口唾沫,感激说道:“将军还认得忠耀就好。” “哦?”张无忌明知故问道,“忠耀兄弟何出此言?” “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欲投奔追月楼,那掌柜却不与我相认呢。” 忠耀想起方才那一幕,愤然说道,“将军曾言那追月楼是圣上建立的情报联络之地,我也与那边有过接触。可今日不知为何,翻脸无情!!!” “哦哦。”张无忌回道,“你放心,追月楼不认你,我却是认你的。毕竟当初是我亲自到北域见的你,不可能不认得你的。” 忠耀低头,说:“那忠耀多谢将军了。忠家潜伏北域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算是有苦劳呢。我想见见圣上。” “见圣上???”张无忌皱眉。 “嗯!我想请求圣上,为忠家历代先祖,修建忠义祠堂。” “唉,”张无忌叹道,“忠耀兄弟,为兄有一个关乎于你的秘密。你可要听?” “将军请说。”忠耀凑了过去。 张无忌俯身,在忠耀耳旁说道:“圣上从来都不知道有忠家。你忠家的主子,一直都是里家。” “。。。。。。”忠耀呆住,眼神缓缓下移。 一把匕首,赫然插入了他的腹部。 殷红的血液与彻骨的凉意,由伤口处向全身扩散开来。 “我。。。”忠耀死死抓住张无忌的衣衫,“你、你骗我。。。” 人慢慢向后倒去,失去了抵抗的力气。 张无忌扶住忠耀,将他靠在了墙根处。 手中力道再加,白刃全部插入了忠耀的身体。 “嗯。。。”忠耀发出一声闷哼。 双手卸了劲儿,在张无忌身上徐徐滑落,最后砸在冰冷的地上。 张无忌见忠耀就要死去,便起身说道:“是里家和哥哥对不住你忠家。逢年过节,哥哥会多给你烧些纸钱的。” 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白马,”张无忌走到巷子口,唤道,“我们走。” “是!”白马回道。 “诶?方才的那位小哥呢?”白马见只得张无忌一人出巷,疑惑问道。 “从那边巷口走了。”张无忌回道。 “哦哦。”原是如此呀。嗯?那不是条死巷子么??? 张无忌不欲多言,急速离去。白马也就不再追问,快步跟上。反正将军说的,都是对的。 二人走远。 忠耀如同一滩烂泥,瘫痪在墙角,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一玄服身影闪身走入了巷子。 逐渐失温的身体,让忠耀感知不到地面的寒冷。他眼神逐渐失焦,意识也逐渐淡去。 往日时光,走马灯般映现眼前。 “可曾后悔?”玄服走到忠耀身旁,问道。 “嘿嘿嘿。”忠耀闻言,低声笑了起来,“不、不曾悔过。” 像似耗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忠耀慢慢闭上了双眼。 “痴儿。”玄服身后,一绯红身影沉声说道。 也不知这声“痴儿”,到底是在说谁。 “麻烦。。。了。”玄服转身离去,与绯衣擦身而过。 那句“师傅”,最终憋在了心里。 绯衣长出一口气,将地上的忠耀扛了起来。转眼便消失不见了。 苏景年出了巷子,茫然地在街上游荡。 玄服上血迹斑斑,引得路人侧目连连。 苏景年却不管不顾,大脑急速飞转。 未央于追月楼召选入幕之宾,里家欲用金灯无义毒害自己;忠耀透露自己的行迹,投奔追月楼;张无忌于伏虎山提出比箭,让自己得了穿云箭,又暗杀忠耀;里家让老七提醒自己,带好穿云箭;表里二家于伏虎山陷害分家,分家又根据忠耀的情报进行暗杀;未央的主儿是里家,老七的主儿是里家。。。 那么,张无忌的上面是谁???忠耀的上面,又是谁??? 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互相佐证,又相互驳斥。有什么东西是自己遗漏了的呢??? 思绪纷扰,苏景年心乱如麻。 走着走着,竟然来到了秦淮岸边。 苏景年摇头轻叹。 看来连一日都等不得了。离若,我想你。 往莫若离游船走去。 行至游船近前,发现今日的游船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十分冷清。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里隐隐升起。 上船往舱内走去,一路上居然没有遇到任何人。连船廊上的装饰画卷,都不见了踪影。 “离若???!”苏景年顿觉不妥,飞奔冲入会客厅。 船去人空。 目之所及,空荡一片。 连案台与椅子都不见了。 “离若。。。”苏景年喃喃唤道。目光游弋,发现了窗边秦案上断了的锦瑟。 大步上前,颤抖着手去抚摸碎裂了的琴身。 那上面还有血渍点滴,好似故意装裱的红梅。 琴身旁一白色信封映入眼帘。 苏景年心中燃起希望,连忙拿起信封,拆开看来。 却是莫若离的字迹,与之前在船廊上见到的书画均是出自冷美人之手。 “一字之差,谬之千里。机缘已尽,永世不见。” 雪白的宣纸上,没有落款。只得几滴红晕,鲜红刺目。 苏景年的脑子嗡嗡作响,将这十六字读了又读,看了又看。 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呆立了许久。 突然狂奔起来,将船舱每个房间的门,挨个踹开。 皆是空空如也,任何生活过的痕迹,均被抹去。 “十七、十七!廿九。。。”苏景年踉踉跄跄。一边念叨着十七与廿九,一边往船外跑。 “十七!!!”苏景年站在船外大喊道。 “主人!!!”十七与廿九现身。 苏景年扑向二人,满眼惊慌。 狠狠抓住二人的手臂,颤声道:“找、找、给我找!!!” 第45章 扑朔 苏景年猛晃着十七与廿九的胳膊,一脸慌乱。 焦急道,“找、找、给我找!!!” 十七与廿九不明真相,迷惑地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后,看向苏景年。 “主人。。。找什么?”十七问道。 “找、找这船的主人!!!完颜离若!!!”苏景年歇斯底里叫道。 “是。”二人回道。 “去、去。。。”苏景年强顶住涌上喉头的腥甜,嘱咐道:“去白氏布庄打听,快!!!” “是!”十七、廿九抱拳。闪身离去。 苏景年伫立许久,跌跌撞撞走回了船舱。 。。。。。。。。。。。。。。。。。。。。。。。。。。。。。。。。 “找不到???!” 永宁皱眉,质问道。 “是。”老鲁躬身,说:“影卫前往无忌将军所说的巷子,没有寻到那北域暗钉的尸身。地上倒是确有一大滩血迹的。” “知道了,下去吧。”永宁吩咐道。 “是。” 老鲁出了屋子。 “找不到。。。”永宁自言自语。 。。。。。。。。。。。。。。。。。。。。。。。。。。。。。。。。 “再去找。。。”沙哑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廿九闻言,万分不忿,作势就要冲入屋内。 十七将他拽住,往船外拉去。 “十七哥?!!!”廿九边挣扎,边唤道。 十七不答话,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廿九的脑袋耷拉下来,不再挣扎。 “你拉我干嘛啊?!”出了船舱,廿九焦急道,“这都整整三日了!!!主人滴水未进,已有三日了!!!” “我知道,”十七无力回道:“所以我们更要加快速度,找到完颜离若。” “找找找!!!”廿九愤然,说:“该找的不是都找了?!!!哪里有丁点消息?!!!” “。。。”十七本欲再说些什么。看了眼廿九身后,愣住了。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廿九继续开炮,“这人全无踪迹,仿佛彻底消失了一样。。。” “主人!!!”十七打断廿九,上前一步行礼道。 “???”廿九忙回头。 苏景年抱着两节断琴,就站在他身后。 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甚至有些病恹恹的。照比往日,简直是判若两人。 “主人。。。”廿九躬身行礼,心里七上八下。 “不惜任何代价,必须找到她。” 苏景年抱着琴离开,只留下嘶哑的这么一句话。 十七、廿九面面相觑。不惜任何代价???!这完颜离若,到底是谁??? 苏景年抱着断琴,走遍了天京的各色琴坊。 乐师们见了断琴,皆摇头推拒。断言这琴就算是神仙下凡,也绝无法修复。 苏景年无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了京郊的竹林。 “师傅。。。” “师傅。。。” “师傅。。。” 。。。。。。 苏景年找不到通往小筑的秘径,只能边走边唤。 几日未曾饮过一滴水,她的嗓子干到了极限。 干咽了咽,苏景年继续喊道:“师。。。” “何事。”绯色身影出现,站立于竹海之巅。 “师傅!”苏景年大喜。五十弦有救了。 快跑两步,往破心那边去。 景色突变,苏景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起身后,已然置身于秘境之中了。 苏景年不作理会,哀求道:“师傅!!!求你救救这把五十弦。” 将五十弦双手奉上。 破心皱眉。苏景年从小到大,是极少用到“求”这个字的。 纵身一跃,来到苏景年身边。 接过五十弦,仔细端摩起来。 看到琴上小篆,突然面色大变。 “师傅???”苏景年见破心面色有异,也跟着急了起来。心想,莫非这五十弦真的是救无可救了吗? 破心暴怒,吼道:“这锦瑟?!!!哪儿来的?!!!” 苏景年被喝得一愣,回道:“是、是离若的。” “离若?!!!” 破心听闻这二字,面如死灰。 “师傅?”苏景年小心唤道,“这五十弦,可还有救?” “救???!”破心怒极。甩手将两截断琴抛向深潭。 “不!!!”苏景年哀嚎,足下发力,腾空奔着那断琴而去。 破心咬牙,掌风横扫。一道绯色劲力先苏景年一步,飞向了断琴。 “呯。”琴身尽毁,木屑飞洒。 呆呆地看着手中的五十弦碎屑,苏景年坠入潭水中。 “轰!”潭水迸炸,苏景年从潭底暴起。 冲到破心面前,抓起她的衣领。吼道:“你做什么?!!!” “做什么???!”破心见她满眼红丝,形容憔悴。 心里怒气更盛,回吼道,“这就是你对待师傅的态度???!” 苏景年抿唇,松开了衣领。 “为什么?”垂头问道。 “为什么???!”破心整整衣领,不屑回道:“救不回来的东西,要它何用?!!!留不下来的人,念她何用?!!!” 苏景年闻言,五雷轰顶。 “不。。。不、不是的。。。”苏景年喃喃道。 破心转身就要离去。 “不!”苏景年拽住她的袖子,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是与不是,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无需向我说明。”破心甩开苏景年的手,往小筑走去。 半晌。 苏景年颓丧地跪倒在地上,嗫嚅道:“不是这样的。。。” 嘴上的倔强逞强,总是抵不过心中的伤痛欲绝。 游船上全无打斗的痕迹,又收拾的干净利落,怕是早有去意。 留书出走。证明并非没有机会留下线索,却是全无任何消息。 断琴忘情么。 完颜离若,你是如何下得去手啊!!! 苏景年爬起,含泪离去。 。。。。。。。。。。。。。。。。。。。。。。。。。。。。。。。。。。。。。 破心返回小筑,坐在石凳上。 面上仍然气盛。 心想,小狐狸居然也着了道了。 雪儿、阿霜,这难道就是命吗?! 作孽啊!!! 铃声叮当。 凉之从屋里出来,手上端着空了的药碗。 “?”见破心面色不善,以眼神询问她。 阿心,你怎么了? 破心见到凉之才回过神来,忙扯出笑容。反问道:“他怎么样?” 凉之摇头。 “唉,”破心叹道,“那刀刺得委实刁钻,能保住他这条命已实属不易。何时醒来,看天意吧。” 凉之点头。 。。。。。。。。。。。。。。。。。。。。。。。。。。。。。。。。。。。 “圣上。” 十二于殿下,躬身施礼。 “十二皇子,无须多礼。”惠帝不悦。 这十二皇子,当真是难缠啊。一日总要来上几次请辞。 “圣上,十二请辞回乡。”十二道明来意。 “。。。”惠帝扶额。 “太子殿下求见!!!永宁公主殿下求见!!!”殿外内侍秉道。 “传!!!快传!!!”惠帝如释重负。 “传、咳咳咳。”高英要大声宣见太子与永宁,刚一开口,便扯动了伤处,咳喘连连。 “。。。”惠帝无语。起身大声喊道:“叫他们进来!!!” “传太子殿下觐见!!!传永宁公主殿下觐见!!!”内侍层层通秉。 “儿臣参见父皇。”二人行礼。 “好了好了。”惠帝忙摆手。佯怒道:“正好你们来了!!!十二皇子思乡情切,可是你们平日里没有好好陪衬着啊???!” 永宁摸不透惠帝是何意图,笑着偷瞄高英。 高英借着咳喘,向永宁轻轻摆手,又暗暗指了指太子。 永宁见了,便回说:“父皇责问的是。想来却是未尽到这地主之谊,才让十二皇子生了这思乡之情呢。” 转向十二,躬身道:“还望皇子再停留些时日,过了年再走呢。” 惠帝暗笑。 过年???! 十二惊恐。如按照日子计算,年前年后怕是就是太子与皇姐的大婚之日了!!!那时回去还有何用???! 十二忙躬身回道:“公主殿下言重了!并非是。。。” “十二皇子啊,”惠帝打断道,“朕今日有些乏困了。” “?!”十二噎住,憋红了脸。回道:“那十二先行告退。” 施礼退了出去。 “真是烦。”惠帝揉着太阳穴说道。 “父皇,”太子谄媚道,“十二皇子若是想念故乡,便放他回去吧。” “何意?”惠帝强压怒火,问道。 太子回道:“皇子年幼,也确实是来了这天京有两月余了。思念家乡家人乃是人之常情啊。” “呵呵呵,”惠帝冷笑,看向永宁,问道:“人之常情啊???” 永宁只捂嘴笑,并不回话。高英也跟着暗地里偷偷的笑。 太子并不打住,继续劝道:“而且此时十二皇子归去金国,正好可以给长公主送行呢。。。” “够啦!!!”惠帝拍案而起。 “???”太子惊楞。 “忤逆子!!!”惠帝指着太子鼻子骂道,“你心中可有大齐???!我看你是被色迷了心窍!!!被猪油蒙了心了!!!” 太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憋屈道:“儿臣、儿臣。。。” 惠帝拿起桌上的奏折,就往太子脸上扔去。 “父、父皇。。。”太子不敢抬手挡,只能任凭惠帝发泄怒火。 奏折乱飞,把太子眼角都划出了血。 “哼!”惠帝停手,指着永宁说:“我儿给朕说说,为什么不能放十二皇子回乡!!!” 。。。。。。。。。。。。。。。。。。。。。。。。。。。。。。。。。。。 大宝龟船,乘风破浪,一路北上。 “公主。”墨羽端着午饭,于门外唤道。 无人回答。 “唉。”墨羽轻叹。将地上放置的早饭,换成了午饭。 三日了,不吃不喝。何必呢。 “咕,咕,咕。”一只海鸟飞到了莫若离窗外。 冷眸由空洞变为聚焦。莫若离起身,轻启窗扉。 海鸟惊逃,海风灌入。 面纱翩舞,香薰飘散。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1} 阿难,你可还好。 {1}---出自:《诗经·国风·王风·黍离》 第46章 迷离 “我儿给朕说说,为什么不能放十二皇子回乡!!!”惠帝问道。 “是。”永宁躬身施礼,脸上笑意更深。 回道:“父皇下诏邀请各国皇族来天京过冬,如若单单放十二皇子回乡,势必是不妥的。” 顿了顿,惋惜到:“而北域王。。。” “哼!!!”一说到苏景年,惠帝怒气冲天。抬脚踹向太子。 “啊!”太子哀嚎,被踹倒在地上。头上金冠都歪了去。 怕惠帝继续施暴,太子忙爬起来抱住惠帝大腿。央求道:“父皇息怒,息怒哇。” “息怒?!!!”惠帝呵斥道:“不是你这个蠢货,北域王早死了!!!怎会生出这些个别的事端来?!!!” 高英见状,偷偷地向永宁竖起了大拇指。里家这招,真是妙绝。 永宁但笑不语。 “这、这。。。”太子语塞。 惠帝气出得差不多了,又见无人出面帮太子说话。便转向高英,问道:“分家,除去北域王本就是你领的差事。现下进展如何?” 永宁皱了皱眉。 “?”高英疑惑,转而笑说:“回宗家。失了伏虎山的良机,目前确是无甚么妙法能将这小儿顺理成章的除去。” 边说,边用手悄悄地抚了抚腹部的伤处。竹林一战,至今心有余悸。 “哦?”惠帝挑眉。暗想,看来分家仍然对表家怀恨在心啊。 缓缓问道:“那分家这意思,是在怪朕?没有给你想好法子喽?” “??”高英跪地,惶恐回道:“奴才岂敢!宗家日理万机,怎能为此等琐碎的小事耗费神思?除去北域王,本就是奴才的分内之事。奴才定当殚精竭虑,为宗家分忧才是!” “呵呵呵,”惠帝抚须笑道,“都起来说话吧。” “是。”太子与高英皆起身。 高英心里疑惑重重,“宗家为何突然将矛头调转,如此挤兑咱家?” 偷着瞄永宁,见她没有任何表示。 转转眼珠,开口问道:“如何除去北域王,着实是个难题。奴才智谋疏短,恐难有良策。今日正好表家与里家都在,恳请二家为奴才指点一二。” “是啊,”惠帝圆场道:“有什么法子,都说出来大家听听。” 太子方方祸从口出,此时不敢再冒然发言。正正头冠,假装正在整理仪容。 一时间三方视线,汇聚于永宁处。 永宁凤眼含笑,回说:“放。又不放。” 。。。。。。。。。。。。。。。。。。。。 秦淮河畔一家小酒肆 华灯初上,两岸莺歌燕舞。 “老板!二斤牛肉,十个馒头,三壶米酒!”张三进门吆喝道。 寻了个位置,与李四和王二麻子坐定了。 “得嘞~~~”老板小跑到厨房门口,挑起纱帘喊道:“二斤牛肉,十个馒头!” 不等厨房回话,小跑回柜台。提了三壶米酒和一盘花生米,给三人送了去。 “客官,”老板堆起笑容,笑说:“这花生米是小店送的,吃好喝好哇。” “嘿嘿,”二麻子傻笑道,“老板真会做买卖啊。” 伸手把花生米接了去。 “老板。。。”别桌顾客喊道。 “来啦~~~”老板忙应了声,回头对三人说道:“客官慢用、慢用啊。” “去去去。”李四有些不耐烦道。 老板小跑而去。 张三见李四有些不高兴,便劝道:“他四哥,这次跑商虽然没得什么大钱赚。但扣除了杂费,也还是赚了不少呢。你就不要不高兴了,咱兄弟回趟天京实在不容易,三哥请你和二麻子吃花酒。” “吃花酒?!!!”二麻子放下手中抓满的花生米,惊喜道。 “你啊!”李四恨铁不成钢道,指着二麻子说:“吃个花酒就能让你忘了愁啊!这苛捐杂税越来越多,苦日子在后面呐!” “嘿嘿。”二麻子傻笑。 “唉,”张三轻叹,“二麻子倒是心宽呐。可是也确是没办法的,高迎春向出入商贾加收各种杂费,说是增加税收。这可都是通过了圣上御笔亲批的啊,我等草民只有低头缴纳的份儿呢。” “呵呵呵,呵呵呵。。。”旁边一桌响起笑声,“哈哈哈哈。。。” 先是低笑,进而狂笑。 “御笔亲批、哈哈,御笔亲批。。。” 所有缠绕于心中的线索,终于被一一解开。 三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玄服公子伏在桌上,笑得癫狂。 一桌子空了的酒壶,东倒西歪。随着公子的狂笑,左摇右摆。 眼看就要掉在地上。 “哎呦喂,小祖宗!!!”老板快步小跑,将酒壶接住。 “老、老板,”那公子醉的懵懂,笑着问道:“第、第几日了?” “小祖宗喂,”老板哀道,“今儿是第七日了。” “七、七日了。。。”玄服低低絮语。 来这酒肆吃酒,已有七日了。心中恨意暴涨。 撑起身体,吩咐道:“再来壶酒。。。” “还来?!!!”老板叫道,“小祖宗!我这酒肆的酒窖都要叫你喝空了喔!!!” 玄服从怀中摸了摸,抽出一沓凭票,拍在桌上。 打个酒嗝,问道:“银子、不要???” 隔桌三人惊楞,这一沓子凭票,得是多少银两啊???! “要!!!”老板两眼放光,冲着银子直接扑了过去。 一个黑影闪过,抄起了桌子上的凭票。 老板扑了个空,望着空空的两手,“诶?”不明究竟。 “他喝了多少,我们付钱。”老七怒道,“老板切不可欺这醉汉不明事理啊!!!” 众人回神,见几人有男有女,皆身着华丽锦服,气宇轩昂。 蔡越儿手中拿的正是苏景年的凭票。达瓦与仓决,十二与占鳌立于他身后。 二麻子看得呆了,这公子与小姐,都仿佛是画中走出来的人物啊。 “额,”老板赶忙堆笑道:“客官这可言重了,小的怎能呢。小的是想。。。” “酒。。。”玄服嘟囔道,“酒呢。。。” “这就给您取,这就去。”老板闻言如蒙大赦,赶忙钻出人群。 “苏大哥。。。”十二上前。 满面潮红,神色迷离。一身酒臭,仪表不整。遮眼的白布都已经脏了,哪里还有半点苏景年平日里的样子。 “先坐吧。”老七轻叹,安排众人先坐下。 “苏大哥。”十二唤道。心疼不已。 “酒。”苏景年抓起十二的手,哀求道。 十二一下子湿了眼眶,反握住苏景年的手。问道:“苏大哥,你到底是怎么了???” 老七接道:“唉,这老九也不知是怎么了。几日前我遣蔡侍卫去寻她,才知道她已经多日未回住处了,忠耀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多方打听,才在这小酒肆找到了她。问她怎么了,也不说,就是吵着要酒喝。” 达瓦皱眉盯着苏景年看,暗地里握紧了仓决的手。 “酒来啦。”老板小跑而来。 十二正欲出言制止。 “酒!”苏景年伸手接了酒,就往嘴里灌。酒水飞流,酒香飘洒。 几口就是一壶。 简直是晃瞎了隔桌的三双狗眼。 这是喝酒?!还是喝水?! 蔡越儿剜了眼隔壁桌,三人吓得不敢再看向这边。 也不擦去身上撒出的酒水,苏景年意犹未尽。 迷糊问道:“老板、酒呢。” “唉!”老七拍腿。 “我们、来、告辞。”注视苏景年双眼,达瓦一字一顿道。 “。。。”苏景年打个酒嗝,不回话。 十二抿唇,说:“圣上昨日下旨,放我们回乡了。” “回乡,”苏景年嘀咕道,“回、回乡。” 迷茫的眼中,逐渐浮现一丝光亮。 “是,”老七立马接话,“诏书写了我们的名字,独独就落下了你呢。说北域严寒,让你多留些时日呢。” 细弱的光亮,暗了下去。 苏景年垂眸不语。 达瓦皱眉看了眼老七。 十二有些不悦,心道这宣王怎地如此说话。 劝解道:“苏大哥莫要担心,晚些肯定会放你回去的。” “我们三日后便动身启程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老七说。 又愤然道:“忠耀这个死奴才,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说完,偷瞄苏景年。 苏景年脸色“唰”的一下,血色全无。 悲恸道:“忠耀、跑了。” “跑了?!!!”老七追问道:“跑去哪里了???” “跑、跑。。。” 苏景年突然按住老七,吐了起来。 老七躲闪不及,被吐了一身。 恶臭扑鼻,众人皆掩口鼻。 苏景年吐得七荤八素,身子直发抖。 十二上前,抚了抚苏景年的背。 吩咐道:“老板,来碗清水!” “来喽~~~”老板端来清水,又清洁了地面。 十二将清水喂给了苏景年。 老七一身秽物,恶心得自己都要吐了。 连忙起身说道:“老板,你照顾好她。” 眼神示意蔡越儿。蔡越儿将凭票递给了老板。 老七继续道:“可不要欺负她,到时候我自会来算账的。” “是是是。”老板接了银票只管点票,至于老七说了什么,他是全然不作理会的。 “你们聊,”老七嘱咐道:“我这就回了。” 对苏景年说:“老九,三日后卯时,哥哥就要走了。你可要记得来送哥哥啊。” “嗯。。。”苏景年含糊应了声。 老七摇头,带着蔡越儿离去。 第47章 破茧 达瓦催说:“十二、皇子,我们、也走。” 十二回说:“达瓦殿下可先行离开,我实在是放心不下苏大哥,想再陪陪她。” 苏景年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嘟囔着:“睡觉。。。” 瞥了眼达瓦,就往门外踱去。 老板上前,扶着苏景年往外走。 回头说:“公子、小姐放心吧。这祖宗就住在门外的游船上的,每天晚上都是我送她回去呢。” 十二欲上前跟着去,达瓦拽住他。 说:“夜色、深沉。改日、再叙。” 十二无奈,只得眼看着苏景年被搀了出去。 “走罢。”达瓦劝道。 “嗯。”十二万般不舍,看了好久,才与达瓦一同离去。 苏景年被搀扶回了游船,便缩在房间角落。 许久过后。 “你要动手了么。” 一女声响起。达瓦去而复返。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银辉洒了一地,也洒在苏景年身上。 遍地霜雪。 苏景年笑了起来,闷声道:“她走了。” 达瓦轻叹,心下了然苏景年口中的“她”便是那画中美人。说道:“你的身份敏感异常,受制于种种。断不可轻举妄动,失了先机。我虽不知你与那美人间发生了什么,但作为友人我需劝诫你。此时此刻,以静制动方是良策。” “不负、莫离,你该懂我。”苏景年起身,直视达瓦。 “我必须找到她。凡阻我者,唯死尔。” 冰冷的光打在苏景年的侧脸,墨眸如炬。 。。。。。。。。。。。。。。。。。。 老七与蔡越儿走在路上,周身的恶臭,惹得路上行人都捂着鼻子,绕着他走。 蔡越儿也稍微走开些,默默地与他拉开了微妙的距离。 不想撞倒了迎面而来的路人。 “你走路不长眼睛啊?!!!不扣分就能乱并线啦?!!!”路人跌倒在地,叫骂起来。 蔡越儿微楞,扣分???并线??? 路人从地上弹了起来,揉揉屁股。 “呸!”啐了口,路人嘟囔道:“人要是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 蔡越儿躬身施礼道:“是在下不对,撞倒了小兄弟。还请。。。” “谁???!”路人指着自己的鼻子,嚷道:“谁是小兄弟???” “额,”蔡越儿噎住,瞄了瞄比自己矮上一个头的路人。 勉强道:“撞倒了大兄弟。。。” “你!!!”路人怒视蔡越儿,气急败坏道:“我这么大个美女活生生站在你眼前,你居然喊我大兄弟?!!!这古人是不是都是近视眼啊?!!!” “?!!!”蔡越儿惊呆了。 面前的人一头羊毛卷儿,长度刚刚遮住了耳朵。一件破白袍子,敞着怀儿穿。裤子许是不合身,连脚脖子都遮不住。脸上更是带着奇怪的面具,看不清真容。 这样的小乞丐,居然称自己是大美女?! 蔡越儿无语。如果这乞丐都能成为美女,那自己岂非就是传说中的国色天香了???! “哼。”路人见蔡越儿化身为呆头鹅,轻哼一声,转身离去。 “看吧看吧看吧。姐姐天生丽质难自弃,让你多看两眼。土老帽!!!” 土老帽。。。小乞丐叫自己土老帽。。。 蔡越儿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蔡侍卫!”老七于前方唤道。 “来了。”蔡越儿忙回神,跟了上去。 。。。。。。。。。。。。。。。。。。 当天夜里追月五楼 “主儿。”一黑影单膝跪地。 “如何。”屋内另一黑影问道。 “北域王似乎不知暗钉去向。”顿了顿,继续说道:“宣王也无法打听出,北域王近期因何举止如此反常。” “越儿,盯死宣王。”黑影吩咐道。 “是。”黑影抱拳。 “去罢。” “是。” 风声起,一黑影离去。 剩余一人吹亮火折子,点燃蜡烛。 屋内光明一片。 永宁吹灭了手中的火折子,问道:“都听见了?” 未央垂首坐在床上,应了声:“听见了。” 永宁笑说:“那明日,我等小妹的消息了。” 。。。。。。。。。。。。。。。。。。 扬了扬手中的酒壶。琼浆玉液,一滴不剩。 “嗝,”苏景年吧嗒吧嗒嘴儿,“老板,酒没了。” “来啦来啦!”老板赶忙应了声,又拿来几壶酒。 苏景年提起一壶,牛饮了起来。视线始终瞟着门外的游船。 突然一袭白衣,从门前闪过。 “噗!!!”苏景年将整口酒全数喷了出来。 面前的老板抓起肩上的白巾,木然擦擦满脸的酒水和口水。 “额,”苏景年不好意思道:“实在对不住老板。刚刚门口经过一白袍人,请老板将他带进来。” 言毕拿出一张凭票。 “诶诶,”老板接了凭票,马上笑逐颜开。回道:“这就去。” 小跑出了门。 苏景年心中忐忑不安。又提起一壶酒,喝了起来。 不一会,老板拉着一人进了店。 “打劫啊!!!绑架啊!!!”被老板拽着的白袍叫道,手中的白番胡乱挥舞着。 “别喊啦,”老板无奈道,“你叫破喉咙也没有用的!” “额,”白袍抓紧了衣衫,眼泪汪汪道:“大爷,你行行好吧。我就是一搓衣板,满足不了你的!” “噗!”苏景年又是将酒水喷了出来。 “搓衣板???”老板震惊,细细地打量起这小乞丐来。 “你是搓衣板???”老板困惑。 白袍挺直腰板,理直气壮回道:“对啊!我就是个搓衣板!” 老板闻言大惊。瞪大双眼叫道:“死物成精了???!搓衣板精???!” “咳咳咳,”苏景年实在是没眼再看下去了。说道:“老板!没酒了。” “哦哦哦。”老板惊恐的看了看白袍,往柜台去给苏景年取酒。 “神经病!!!”白袍嘀咕道,整理整理衣衫,转身要走。 “请留步,”苏景年上前将白袍拦住,抬手请她坐下。“是在下有事情请教。” 白袍倒不见外,一屁股坐了下来,将手中白番架在桌上。 “找我干什么?” 两个简体汉字,歪歪斜斜地写在白番上。“算命。” 苏景年暗笑。 问道:“先生可会算命?” 白袍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回道:“只会看性格和姻缘。” 苏景年略作沉思,便说:“那便算姻缘。” 将自己与莫若离的生辰八字报了去。 白袍皱眉,掐起指肚,算了起来。 “嘶,”转转眼珠,煞有介事道:“好姻缘!!!” “哦?”苏景年来了兴致。 “这巨蟹座和双鱼座呀。。。” “。。。。。。”苏景年眼角微抽。 白袍喋喋不休,足足讲了半个小时巨蟹座与双鱼座是多么多么的般配云云。 苏景年叹口气,说道:“再契合,又如何。” 白袍皱眉,问道:“你们两个是不是互相喜欢对方???” “算是吧。。。”苏景年回道。提起酒壶喝了起来。 “那纠结个毛线啊?!”白袍不解。“该结婚结婚,该生娃生娃啊。” 苏景年摇头,失落道:“看不清,猜不透;找不到,走不了。” “啊???”白袍被绕的五迷三道,嫌弃道:“古人就是麻烦,有人话不说,非要文绉绉的!!!” “确是。”苏景年若有所思,附和道。 “苏公子。” 一袭紫衣翩然走进酒肆。 霎时吸引了全屋视线。 “未央姑娘。”你可算是来了。苏景年回道。 白袍推了推眼镜,猛咽了口口水。 “美女啊。。。”痴痴地打量起未央来。 面对白袍毫无掩饰的目光,未央有些不自在。 “请坐。”苏景年请到。 未央颔首,在苏景年身旁坐了下来。 苏景年继续饮酒,面上红晕更盛。 笑着问道:“不知未央姑娘找我,有何事情?” “。。。”未央不知如何开口,欲语还休。 “咕噜。。。”白袍的肚子叫了起来。 “恩哼,老板!来碗阳春面!!!”面上羞愧,言语却不落下风。 老板上了面,白袍就头不抬眼不睁地吃了起来。 苏景年看了眼白袍,摇头轻笑。 转向未央问道:“姑娘如若当苏某是朋友,便不要有甚么顾虑。但说无妨。” 未央抿唇,略作踌躇,说:“主儿让我来探消息。” “呵呵,”苏景年笑说:“姑娘请问。” “你不恼我?”未央惊诧。 “不恼,”苏景年笑意愈发的深了,“就算是姑娘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找姑娘的。” “找我???”未央的心慌乱起来。 “对,找你。”苏景年坏笑。 眼中本就因着醉酒有着一丝迷离,配上邪魅的坏笑,更显颓废。 未央只觉得自己的脸着了火,不敢再去看苏景年。 苏景年继续道:“也是时候,该见见里家了。” 未央慌忙抬头,说:“你要见主儿???” “是,”苏景年颔首,“也是你的主儿,要见我。否则不会让老七和你先后来探我,这样更好。省去了许多周折呢。” 未央困惑,主儿要见苏景年???苏景年也要见主儿??? “姑娘只需给里家捎去两句话便可。” 苏景年伸出食指,说:“第一句,细作在我手上。”伸出中指,又道:“第二句,景年只欲寻妻。” 第48章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雪花簌簌地飘落,天地静谧,万籁无声。 仲秋的午后,冬雪初至。阿勒楚喀又换上了洁白的素衣。 “今年的雪,早了些呢。”完颜霜甯喃喃道。 美眸始终望着窗外,望着南方。 “母妃?”莫若离仰着头唤道。心里嘀咕,母妃还真的是不喜欢雪呢。但凡落雪,都会忧神伤心。都怪这雪呢,下起来个没完没了。 “嗯。”完颜霜甯应了声,不再望向远空。 笑着垂眸看向怀里的白玉团子。 莫若离头顶两个小花苞,婴儿肥的小脸,粉嫩嫩,身着白虎裘皮袄,活像年画里蹦出来的喜娃娃。 红唇轻点,完颜霜甯在团子额头上印上一个浅浅的吻。 团子笑了起来,小脸蛋儿愈发的红扑扑了。 “嚓、嚓。” 院内树枝间或发出声响。 雪从枝桠上载满,汇聚成雪块,再滑落到地上。个别树枝过细,被雪压弯了,又折了去。算是为这沉寂的深宫,增添了些许响声。 炭盆里,炭火炽红,温热蒸腾。鎏金狮头炉里,香薰冉冉升起,满室薄荷清香。 莫若离扭扭身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在完颜霜甯怀里甜甜睡去。 梦中依稀听见了她母妃的自言自语。 “雪儿,”完颜霜甯远望,低语道:“又是一年。你可还好。” 这一年,莫若离三岁。 她知道了,她母妃并非讨厌落雪。而是一直在想念一个叫雪儿的人。 。。。。。。。。。。。。。。。。。。。。。。。。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一夜东风,飞雪入户。又是一年初冬。 十一岁的莫若离,已经逐渐退却青涩,出落得凤仪玉立、落落大方。 美貌完完全全遗传了她的母妃,皓齿明眸,冰肌玉骨;性子也愈发的像起了她的母妃,沉稳宁静,淡然安怡。 见过者无不惊叹,长公主的貌美贤德皆神似其母。 金武帝后宫有佳丽上千,未立皇后。独宠完颜氏霜甯,封为霜妃。完颜氏入宫后先后为武帝诞下长公主莫拉乎尔-若离、十二皇子莫拉乎尔-依巴图。 武帝甚喜,荣宠更盛。晋封为皇贵妃,赐凤印,统辖六宫。完颜一族因着霜贵妃的专宠,统领白依尔与皇甫两大族,一跃成为大金三大贵族之首。 今夜是十二皇子的六岁生辰,阿勒楚喀城上下一片欢腾。 霜贵妃荣宠冠绝后宫。十二皇子又乃是嫡系,母族完颜一族权倾朝野。储君之人再无二选。 百姓们以行动,欢庆大金未来储君的生辰。 户户门前挂上大红绸缎,人人见面互相道贺。 是夜,礼花齐放,丝竹奏鸣。 听雪宫的宫人们正在伺候完颜霜甯与小主子们用膳。 “霜姐姐!”皇甫宝宝的脚还没跨过宫门大门的门槛,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宝哥哥来啦!!!”十二惊喜。闻声便往外跑去,连小棉袄都顾不上穿。 “皇弟!”莫若离急唤道。如此出门,要感冒了。 “随他吧。”完颜霜甯摇头,笑道:“没大没小的,就是喜欢缠着宝宝。” 十二兴冲冲的去迎接皇甫宝宝,怎知道刚了出门,雪过地滑,一个不注意就摔了个狗抢屎,小脸磕在了地上。 “。。。”艰难地撑起身子,十二愣了愣。回想起自己刚刚摔了跤,果断炸了毛。 “呜哇!!!”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泪如雨下。 宫人们蜂拥而上,扶的扶,哄的哄,乱作一团。 十二见大家如此关切自己,就愈发的来劲儿了。 索性躺在地上打起滚儿来,对宫人们连踢带踹。 “依巴图!!!你又不乖!!!” 皇甫宝宝刚进内院,便看到这混世魔王又在闹脾气了。 呵斥道:“还不起来???!” 十二扁嘴,又抽泣了两声,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委屈说:“是这地坏,拌我。害我摔跤。” 说完恨恨地用小脚在地上连跺了好几脚。 “你啊!”皇甫宝宝无语,抱起十二。帮他擦起脸上的泪水与鼻涕来。 训斥道:“大好男儿,怎能动不动就落泪啊。哭哭啼啼,一点男孩子样都没有!” “那、那什么样才是男孩子样。”十二皱眉,抱着皇甫宝宝的脖子问道。 “看你哥哥我!”皇甫宝宝挺胸抬头,骄傲道:“哥哥我高大帅气,胸襟广阔,武艺高强。走到哪里都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 说完了话,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向宫人们抛了个媚眼。 “啊!!!”娇声一片,个别侍婢被直接电晕了过去。 这皇甫宝宝乃是皇甫一族的庶出,自幼与完颜霜甯交好,姐弟想称。现下在宫中任职五品带刀侍卫,负责巡查皇宫。风流豪迈,肌肤白皙若雪,五官俊秀,乃是宫内众宫人争相追捧的对象。 皇甫宝宝十分满意众宫人之反应,问十二:“看到没,这才叫有男孩子样呢。” “。。。”十二陷入沉思,继而了然。说:“十二也要有男孩子样!也要这样!” 有样学样,挤眉弄眼地也给宫人们抛了个媚眼。 “好啦,你们这对活宝。”完颜霜甯笑着款款走来。莫若离跟在她身后。 “娘娘,公主。”宫人行礼。 “免了。” “是。”宫人们退后。 “霜姐姐,公主!”皇甫宝宝笑着抱着十二上前。 “宝哥哥。”莫若离羞怯唤道。 “诶!!!”皇甫宝宝笑开了花 “十二年幼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他胡闹?也叫你宝叔叔做哥哥了?”完颜霜甯笑着责问道。 “嘿嘿,”皇甫宝宝牵起莫若离,回说:“这不是显得我年轻嘛。” 完颜霜甯无语轻笑。转身说:“来的正好,吃了饭再走。” “嗯!”皇甫宝宝应道。 四人回了屋,内侍为皇甫宝宝添了副碗筷。宴席重开。 “宝哥哥吃这个,”“宝哥哥吃那个,”“。。。” 十二忙不停地献殷勤,主动帮他宝哥哥布菜。 一大一小两位美人见状,都但笑不语。 “皇上口谕!!!”门外一尖声响起。 众人起身离席,前去迎接。 站在门外宣讲口谕的,是武帝贴身的内侍。 内侍见了完颜霜甯亲自出来聆听口谕,立马躬身带笑迎了上来。 “奴才参见娘娘,各位主子。” “公公无须多礼。”完颜霜甯颔首。 “哎呦,娘娘可折煞奴才了。”内侍赶紧躬低腰身,以示尊敬。继续道:“今儿是咱们小皇子寿诞,皇上于金殿设宴款待三大贵族。特地派遣奴才来将皇子抱过去,说是让咱们小皇子认识认识大臣们哩。” “那麻烦公公了。”完颜霜甯回道。嘱咐十二道:“你可要听话,切不可在诸卿面前损了皇家的颜面。” “唔。。。”十二抓紧皇甫宝宝的手,以眼神哀求。 那种大人们的酒席,怎么比得上他的宝哥哥有趣。 皇甫宝宝无奈,佯怒道:“不过是去吃个酒席,就如此畏缩。是谁刚刚说要有男孩子样的?言而无信,无胆匪类!” “我!”十二被激怒,小脸憋得涨红,“去就去!我可有男孩子样了!!!” 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众人皆笑。 莫若离去取了十二的棉袄,帮他穿上。又在棉袄外裹了层羊皮毯,将他结结实实的包成了一个粽子。这才放心地让内侍抱了去。 粽子趴在内侍的肩上,叮嘱道:“宝哥哥,你等我!!!我半个时辰就回来!!!” “好好好,哥哥等你!”皇甫宝宝摆手。 众人又笑。这皇子不知为何,就是痴缠皇甫侍卫。见了总要粘上去,片刻都分离不得呢。 “宝宝,”完颜霜甯轻叹,“最近可是有了什么动向?” 皇甫宝宝略作思量,回道:“皇上最近倒是见了几次爹爹,照比往日要频繁了些。” “。。。”完颜霜甯不语,转身回屋。 “宝宝,无论发生什么,帮我护好离儿。”完颜霜甯轻声叮咛。 “???”身旁的皇甫宝宝迷糊万分。 “霜姐姐,这是何意???”忍不住问道。 美人摇头,回道。“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过满则溢,望完颜一族,好自为之吧。” 三人回屋,继续用膳。 边吃边聊,欢声笑语。 这被打断两次的晚膳,持续到了子时才将将吃完。 宫人将残羹冷炙撤去,换上生鲜水果。 皇甫宝宝剥个橘子,看着莫若离笑道:“我们公主是越长越美了,前阵子我听说白依尔家来找皇上提过亲呢。” “。。。”莫若离面如火烧。提亲??? “离若听母妃的。”小美人羞得声如蚊蚋。 “哈哈哈,”往嘴里塞个橘子瓣儿,皇甫宝宝笑了起来,说:“公主莫羞,我大金男女成婚皆早,许多姑娘十四五岁都生娃娃啦。公主可提前挑选驸马,早早安定下来也是好的。” 又皱眉沉思道:“白依尔家的小子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被他哥哥占了长子嫡孙的位。想来日后,这白依尔族长是轮不到他了。” 完颜霜甯美眸低垂,接道:“权势地位,都不敌真情无价。” 又看向莫若离说:“离儿,莫要理会凡尘俗事。忠于情感,才不会遗憾终生。” “嗯。”莫若离似懂非懂,含羞应道。 “诶???你是何人???”门外宫人呼喊连连。 “?”皇甫从椅子上弹起,警觉地望着门外。 “砰!”门被撞了开,雪花飞入,冷风席卷。 “娘娘!!!”来人披头散发,满身血污。 哀嚎道:“娘娘!!!快跑哇!!!” 第49章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娘娘!!!快跑哇!!!” 一人满身是血,夺门而入。 “大胆!”皇甫宝宝冲上前去,喝到:“你是何人?!听雪宫也是你敢闯的?!!!” 暗中吃惊,这寝宫侍卫到底是如何看守的?怎地让这外人如此轻而易举的闯入??? “是我啊。。。”血人哭嚎,抹了把脸上的污血。说道:“我是白依尔家的。。。” “!”皇甫宝宝惊诧,“是你?!!!白依尔家的长子???!” “来人!!!”院外一声力喝。 “啊!!!”血人心惊大骇,呆在原地。失神念叨道:“追来了追来了追来了。。。” “把听雪宫给我围起来!!!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是!!!”嘹亮的应和声,伴随着多人齐刷刷的脚步声,响彻了夜空。 “?”皇甫宝宝先喜后惊,“爹?禁卫军???” 暗想,今夜这是要如何???先是白依尔家的长子浑身是血的闯入听雪宫,接着是爹爹亲自指挥禁卫军包围听雪宫。难不成是这小子犯了什么事? “你!”皇甫宝宝上前擒拿住白依尔的胳膊,呵斥道:“你小子到底是干了啥?!!!居然让我爹出动了禁卫军抓你?!!!” “呜呜呜。。。”白依尔哭了起来,作势就要下跪,哽咽说:“皇甫!!!快带着娘娘跑!!!快跑吧!!!别管我!!!” “啊???”皇甫宝宝彻底乱了,进而大怒道:“娘娘为何要跑?!!!你脑子有病啊你!!!” 完颜霜甯自白依尔进屋以来,就一直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白依尔浑身伤痕累累,皆是利刃所至,却只是在皮肉之上,好似故意避开几处要害。 但他言辞恳切,所说话语绝不像是在胡乱编造。 听雪宫平日护卫重重,却在今日让他轻易闯入,当中必有蹊跷。 白依尔刚进门来,禁卫军就大肆围宫,于情于理,皆是不合。 种种的反常迹象表明,有人故意驱逐白依尔,让他来听雪宫报信。醉翁之意不在白依尔,而在听雪宫。 完颜霜甯心中苦楚难抑,恨意难平。雪儿,你的信。我怕是再也无法回了。 莫拉乎耳,你竟胆敢食言。 快步上前牵起莫若离,将她交给皇甫宝宝。 叮咛道:“宝宝!现在出去怕是已经来不及了!你带着离儿赶快躲到暗室里。一会无论发生了什么,万万不要出来!!!” 莫若离被她母妃拉扯得差点摔倒,心里困惑不解。 完颜霜甯蹲下,以手抚上莫若离的脸颊,含泪道:“离儿,答应母妃。不要去恨。这一切都是天意,怨不得任何人。” “怪,只怪我命犯天煞。福缘浅薄。”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母妃。。。”莫若离的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儿,颤声唤道。 从她母妃的神情中,莫若离读出了绝望与悲痛。小小的年纪的莫若离无法猜透到底是因为什么,会让平日里淡然若水的母亲产生如此大的情绪波动。只是母子连心,见到母妃悲痛欲绝,她此刻心中亦尽是酸涩。 “来人!!!”门外叫嚣道:“给我进去!!!逐个屋逐个屋的搜!!!一定要抓住图谋不轨的白依尔!!!” “是!!!” 门外响声、呼喊声此起彼伏,却不是搜查引发的杂乱之声。 “啊!”一内侍惨叫,噗通到底。 “杀人啦!杀!呃!”婢女奔逃,徒劳无功。 。。。 刀斧霍霍,哀鸣遍野。 死亡步步逼近。 “这是。。。”皇甫宝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阴谋???” 完颜霜甯转动墙角处一地砖,大厅的一面墙壁应声而开。 一处只能容纳半人高的小暗室展现在众人眼前。 “我要去找我爹!!!”皇甫宝宝说着就要往外冲。爹爹这是在作甚么???怎么敢围杀听雪宫?!!!这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啊!!! “傻宝宝!”完颜霜甯将皇甫宝宝与莫若离往暗室拉去,“事情定不是这般简单!你答应姐姐,先躲起来!” 皇甫宝宝心气难平,但完颜霜甯的话他是肯定要听的。牵起莫若离躲入了大厅墙壁中的暗室。 暗室石门,应声合上。 “白依尔大爷。”完颜霜甯双膝跪地。 “母妃?!!!”莫若离惊呼。暗室的偷窥孔,将大厅景象一览无余。 “嘘!”皇甫宝宝抬手,捂住了莫若离的嘴。 “离儿乖。。。”小声哄到。 莫若离微微点头。 “娘娘!!!”白依尔哭着也跟着跪了下来。 “娘娘也快快躲起来吧,”白依尔痛哭流涕,“莫拉乎尔-天旻,他丧尽天良!!!居然在宴会酒中下毒。皇甫一族也被收买了去,带着禁卫军扑杀完颜与白依尔二族。我是拼了命才跑了出来,特意来给娘娘报信啊。” “!!!”皇甫宝宝瘫坐了下来,心如针扎。皇甫一族诛杀其他二族???爹爹。。。。。。 “。。。”完颜霜甯惨笑道,“天旻一贯如此,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凝视白依尔,说:“白依尔大爷冒死报信之恩,霜甯怕是只得来生再报了。霜甯只求大爷,莫不要将离儿与宝宝藏于暗室之事说出。苍天有道,愿能保他二人平安。” 磕头道:“大恩大德,霜甯无以为报。” “娘娘,”白依尔抹了把鼻涕与眼泪,扶起完颜霜甯。正色道:“娘娘放心,白依尔断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否则我也不会不逃亡宫外,而是来给娘娘报信。” “白依尔大爷。。。”完颜霜甯泪花闪闪。 在生与死的紧要关头,白依尔毅然决然地选择来通知自己,而非是独自逃脱。 且不论这是否是天旻刻意设下的圈套,抑或只是天意。冒死报信的深情厚谊,让完颜霜甯感激不已。 “哐当!!!” 房门被从外一脚踹开,一扇门的门轴直接崩裂,门扉歪斜。 禁卫军手持染满鲜血的大刀冲了进来,顷刻将屋内二人团团围住。 金武帝莫拉乎尔天旻,缓步踱入屋内。 “!”莫若离挣扎。父皇!父皇! 皇甫宝宝赶快将她护在怀里,手上力道加重,捂住莫若离。在莫若离耳边轻声哄道:“离儿乖,我们一会便出去。你再忍忍。” 莫若离皱起柳眉。父皇来了,为何还不出去???父皇定会惩罚那些作乱的贼人的。 皇甫老爷满面阴沉,跟在武帝身后也进了屋来。 “呵呵。”武帝皮笑肉不笑,睨了眼完颜霜甯与白依尔。 转头对皇甫老爷说:“今天人齐了啊?” 皇甫老爷躬身道:“齐了。”根本不敢抬头看向完颜霜甯与白依尔。 “哈哈,好!!!”武帝开怀大笑,转而大手一挥。阴狠道:“给我杀!!!一个不留!!!” “唔、唔!!!”莫若离挣扎,泪水滚落。 “嘘。。。”皇甫宝宝抱紧莫若离。 “莫拉乎尔-天旻!!!你这般残害忠良,怎么对得起大金历代先祖?!!!”白依尔斥道。 “凭你?”武帝看向白依尔,满眼轻蔑,“也配直呼朕的姓名?” “你!!!”白依尔语塞。 “天旻。”完颜霜甯沉声唤道,美眸含霜。问道:“当年约定,我在、完颜便在。君无戏言,你怎能背信毁约?!” “啊哈哈哈哈。。。”武帝闻言疯笑,战栗起来。 笑声戛然而止,双目暴瞪,武帝咬牙切齿道:“贱妇!!!罔顾伦常,无耻磨镜!!!还敢跟我提当年的约定?!!!我看你只记得你和你雪儿之间的约定吧?!!!” 屋内诸人,无人不错愕万分。 霜贵妃,竟是磨镜。 “。。。”完颜霜甯阖上双眼,泪珠滚落。 “如若可以???必然离开?!!!”武帝讽刺道,踱步上前。 捏住完颜霜甯的下颚,恨道:“我万般宠爱的女儿,大金国的长公主。名字居然是此等的险恶用意。完颜霜甯,你当真是要戏弄我于天下啊。” 天旻的话如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击中了莫若离的心。 若离,若离。 若即,若离。 如若可以,必然离开。 “呜。。。”莫若离强忍泪水,却是止也止不住,泪如泉涌。豆大的泪珠翻滚不止,一次次打湿了皇甫宝宝的手背。 厌恶地甩开完颜霜甯的脸,武帝笑道:“不过不要紧。今夜你便会死在这听雪宫,再也无法离去。” “天旻,”完颜霜甯垂眸,哀求道:“放过无辜的人。” “好啊,”武帝笑着应道,“你求我,我便放。” “娘娘!!!”白依尔急道,“天旻早已泯灭了人性!!!” 美人对白依尔的话充耳不闻。毫不犹豫双膝跪地,磕头道:“罪女完颜霜甯,求皇上开恩。” “哈哈哈哈。。。”武帝看着完颜霜甯跪拜在自己脚下,仰头大笑。 笑罢低腰,抓起完颜霜甯的衣领,将她提了起来。 四目对视,眼底杀意尽露。问道:“我的离儿呢?” “离儿被宝宝带出宫外,玩耍去了。”完颜霜甯定定的回视天旻,回道。 “哦?”武帝挑眉。于美眸中没有发觉丝毫的破绽。 嘴角翘起,左手抬起,双手掐住了完颜霜甯的脖子。指节慢慢缩紧,骨头互相挤压,发出了渗人的嘎嘎声。 “呃、呃。”完颜霜甯被掐得双脚离地,美丽的脸扭曲起来,写满痛苦。 “唔!!!”莫若离双目睁大,猛烈挣扎,试图摆脱皇甫宝宝的束缚。 母妃!!!不要!!! 皇甫宝宝力道加至最重,死死锁住莫若离的身躯。手将莫若离的呼喊生生的封死在口边。自己阖上了双眼,不敢去看大厅里那令人发指的情形。 莫若离眼睁睁看着天旻对自己的母亲施暴,却又无能为力。心里恨极、怒极、悲极不得宣泄,死死地地咬住嘴边皇甫宝宝的手。 泪水与血水,混合出一种异常苦涩的味道,刺激着莫若离的味蕾。 小小的拳头紧握,指甲将掌心扎出了血。 “娘娘!!!”白依尔欲冲上前去,却被禁卫军扑到在地上,动弹不得。 “莫拉乎尔-天旻!!!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啊!!!”白依尔哭嚎道。 皇甫老爷的头深深的底下,铁拳紧握。 完颜霜甯的意识逐渐飘远,蹬踏的双脚也松弛了下来。 雪儿,你等我。 完颜霜甯没了声息,武帝抽出双手。 美人重重地砸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给我烧!”武帝转身离去。 “这屋里的禁卫军也都杀了。”走到皇甫老爷身边,小声吩咐道。 “是。”皇甫老爷应道。 “呵呵呵呵,”武帝拍着皇甫老爷的肩膀,满意笑道:“做得好。” 言罢,起身离去。 皇甫老爷不忍地看了眼地上的完颜霜甯,算是最后的道别。 “烧!!!” 第50章 化蝶 烈焰熊熊,浓烟滚滚。 爆响不断,火海连片。 木梁掉落,瓦片崩飞。 禁卫军将一条条死透了的尸体,丢入火中。 死尸焚炼,肉糜的焦味随风飘散。 遇见到没死利索的,禁卫军就再补上几刀。或者也不做分辨,一样的扔入火里。 火舌席卷,痛苦的哀鸣此起彼伏。 这夜。听雪宫由大金皇贵妃的寝宫,堕落为焚尸之炉。 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人间炼狱。 皇甫老爷守在宫门口。一阵阵焦臭味儿迎面扑来,他也不作理会。只定定地望着那已经快要坍塌的宫室出神。 内心百感交集。 完颜霜甯,武帝宠妃、大金第一美女,惨被扼死。完颜与白依尔,大金两大贵族,就此消失。 心中感叹,人生无常,欢喜莫测。死生难料,命不由己。 又深感担忧,莫拉乎尔-天旻喜怒无常,意图难揣。皇甫一族是该何去何从。 唯一的慰藉,便是宝宝幸运地与死神擦肩而过。否则为了保住自己心爱的儿子,就只能同天旻翻脸了。那今夜,恐怕三大贵族是要携手而亡了吧。 “皇甫!!!” 禁卫军将白依尔按跪在地上。 他目眦尽裂,满眼血丝。眼角裂开流出的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仿佛两行血泪。双臂皆被掰折,弯曲成诡异的弧度,耷拉在身侧。 “你过来!”白依尔叫道。 “。。。”皇甫老爷心中愧疚不已。不敢看白依尔,也不接话。 “求求你过来!我有话说!”白依尔央求。 皇甫老爷实不忍心,挪了过去。说:“你还有什么遗言,我能帮衬的一定帮衬。” “我只对你一人说。”白依尔坚持不在众人面前直言。 “。。。”稍作犹豫,皇甫老爷回道:“好。” 做个手势,让禁卫军松开了白依尔。 俯身侧耳,听听看白依尔的遗言。 “老东西,”白依尔恨道:“你的宝贝儿子和公主就藏在大厅的暗室里!你再不去营救,就等着帮他们收尸吧!” “!!!”皇甫两手握汗,惊心骇瞩。宝宝。。。公主。。。 猛然望向那片火海,皇甫老爷心若油煎,老泪纵横。 无法下令扑火救人。放火乃是武帝当众施的令,如若谋逆皇恩,禁卫军必然大乱。 难道要自己眼巴巴的看着宝宝和公主活活烧死吗?!!! 白依尔见皇甫老爷不做动作,而宫室濒临倒塌。 怒起,用身体撞开皇甫老爷。禁卫军来不及制止,眼看着白依尔狂奔冲入火海。 皇甫老爷从地上爬起,也要跟着冲进去。 禁卫军上去围拦,将他困住。 “放开!!!”皇甫老爷疯狂挣扎。 火势凶猛,室内焚烧得几乎就要坍塌。禁卫军谁也不敢冲入火中,更不敢让身居要位的皇甫老爷身处险境。心中皆敬佩这皇甫老爷为了追捕逆贼,真是拼尽了全力,连命都不要了。 “放开!!!你们放开!!!”皇甫老爷嘶吼。 却被渐渐拖远。 白依尔奔入火海。左闪右躲,避开掉落的梁木与倒塌的墙壁。 “皇甫!!!公主!!!快出来!!!”白依尔喊道。 暗室打开,二人出现。皇甫宝宝将外衫撕碎给莫若离掩住口鼻,自己确无任何防护措施。烟熏火燎,他被呛的猛咳不止。 “母妃!!!”莫若离含泪扑到完颜霜甯身上,轻轻摇晃道。 白依尔不忍,劝道:“公主!节哀!天旻已经走了,现在守在外面的是皇甫老爷!保命要紧,我们需速速离开吧。” “离、离儿。。。”皇甫宝宝的嗓若吞炭,沙哑不堪。劝道:“我们走罢。” 莫若离哭着摇头,被皇甫宝宝抱了在怀里,依旧是挣扎着看向地上的母亲。 “小心!!!”白依尔惊呼。 说时迟那时快,白依尔以身体顶开二人。 一大截房梁掉落,将白依尔砸倒。 “白依尔!”皇甫宝宝惊呼。 燃烧的房梁,将白依尔点燃。二者烧在一起,不辨你我。 白依尔,再无其他声息。 皇甫宝宝咬牙,将身上的内袍与外裤脱下,系得密密实实,裹在莫若离身上。 自己雪肌裸露,袒胸露乳。 抱起莫若离往屋外跑去。用身体格挡住铺面而来的火焰,皇甫宝宝把怀里的莫若离护得严严实实。 “离儿,你一定要活下去!”皇甫宝宝强忍剧痛,含泪嘱咐道:“要为霜姐姐报仇!要为完颜与白依尔二族报仇!要为宝哥哥报仇啊!” 莫若离缩在皇甫宝宝的怀里,感受着他的身体因为剧痛产生的颤栗。 “宝哥哥。。。”莫若离呜咽。 一根立柱被焚烧折了,倒了下来。 砸中了奔跑中的皇甫宝宝。 。。。。。。。。。。。。。。。。。。。。。。。。。。。。。。。 皇甫老爷挣扎不过禁卫军的围护,心如炭烤。 寒风突起,风助火势。一时间火风嚎叫,火焰飞窜。 “大人!此处危险!请大人后退!”禁卫军拖着皇甫老爷继续往宫外撤去。 雪花洋洋洒洒,跌落人间。 血色满月照耀下的阿勒楚喀,落起了雪。 皇甫老爷绝望地瘫坐在地上,感觉自己的胸口都被掏空了。木然地望着逐渐倒塌的听雪宫,耳边只剩下肆意喧嚣的烈风。 碎碎念道:“宝宝。。。公主。。。没了。。。没了。。。” 回应他的,只有凛冽寒风的阵阵嘲讽。 突然。 一只大火球从火海中滚出,在雪地上不断的打滚。 皇甫老爷心中希望重燃,跳起来大声呼喊道:“是公主!是公主!快扑火!扑火!” 禁卫军听闻居然是公主,拥上前扑打起那火球来,有的还捧起地上的雪花往火球上拍去。 火星渐灭,焦糊扑鼻。 焦黑的一团物体缩成一块,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一个人形。 一小团黑色物体从那人形怀中滚落。 “呃啊。。。”那人形发出刺耳的悲鸣,声若锯木。 原来是人形前胸的皮肤被火烧的焦脆,黑色小团子脱离,将那脆弱的皮肤尽数粘了去。 焦黑被粘走,人形胸前粉色的里肉露了出来。血肉模糊。 皇甫老爷看得一阵阵反胃。几个禁卫军甚至就地吐了起来。 黑色小团子蠕动,外壳裂了开,碎做一堆灰烬。 莫若离从灰烬中缓缓站了起来。左肩已经全无完整皮肤,骨肉外翻。 “公主!!!”禁卫军跪地。 “公主。。。”皇甫老爷哭嚎,扑了上去。 莫若离被皇甫老爷搂在怀里,面无表情。双眼空洞地凝视前方。 皇甫老爷哭了阵,突然想起了皇甫宝宝。看向地上已经不便人样的人形物体。 “公主。。。”皇甫老爷看向怀中的莫若离,颤声问道:“宝、宝宝呢。。。” 心中怀有最后的一丝侥幸,皇甫老爷不愿去承认这显而易见又悲惨不堪的结局。 “。。。”莫若离双眼逐渐聚焦,望向皇甫老爷。 皇甫老爷瞬间凝吸,心寒胆战。 那双遗传了完颜霜甯的美丽杏眼中,不再透露有任何的情感。 满目风霜,刺骨过严冬的冰冷。 “你犯下的罪,”莫若离一字一顿道,“将永远无法偿还。” 皇甫老爷闻言,涕泗横流。心中的愧疚与后悔,就要将他生吞活剥。 莫若离转头看向地上的人形,冷声道:“宝哥哥已经死了,被你活活烧死在了听雪宫。地上的是听雪宫的太监,宝奴。” 冷眸微转,直视皇甫老爷,问道:“你懂吗???” “不!!!”皇甫老爷哭嚎,扑向人形物体。 双手颤抖着抚上那焦黑的物体。任凭动作是多么的轻柔,所触之地,肌肤掉落,肉烂血流。 “啊。。。”人形物体呻吟,发出可怜的微弱声音。 “不。。。”皇甫老爷彻底崩溃了,嚎啕道:“宝宝!!!是爹爹对不住你啊!!!” 抱起人形往宫外跑去。人形的烂肉掉撒一地。 “你们,”莫若离环视禁卫军,厉声呵斥道:“通通有罪!!!” 小小的身体,散发出皇室独有的威严。 “公主。。。”禁卫军皆恐惧颤抖,俯身叩首。 “今夜本宫与皇甫侍卫从宫外而归,见到听雪宫大火。我二人冲入火海营救母妃,可惜火势凶猛,救援不成。皇甫侍卫不幸身亡,是听雪宫的宝公公将本宫救了出来。” 顿了顿继续道:“他日如若本宫听闻了甚么流言蜚语,莫拉乎尔-若离誓必诛尽尔等族类!!!” “谨遵公主旨意!!!”禁卫军齐声回道。 莫若离转身。 血色满月下的听雪宫,通红一片。雪片飞舞,天地纯洁。 双膝跪地,磕响三个响头。低声道:“弑母戮族,不共戴天。母妃,请你原谅离儿无法不去恨。” 摇晃起身,猛抽冷气,周身寒颤。 莫若离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左肩裸露的骨肉疼得她半个身子都是麻木的。 只是身体上的痛楚与心灵的受到的创伤相比,微不足道。 托起疲惫、残破的身躯,莫若离绝然转身。 十一年的幸福人生,短暂而灿烂。 她与美梦和回忆道别,将它们亲手埋葬于身后的废墟中。 冰封起所有的情感,只剩下复仇的火焰灼烧在左肩。 莫若离冰冷的双眼看向飞雪,低声说道:“母妃,落雪了。” 。。。。。。。。。。。。。。。。。。。。。。。。。。。。。。。 是月,皇甫一族领命于阿勒楚喀围剿完颜一族与白依尔一族。男女老幼,但凡为二族者,皆全数扑杀。 二族死伤无数,几被连根拔除。无数无辜者被牵连,惨被屠戮。 大金国三大贵族与皇权鼎力之势破除,武帝独大,皇甫一族成为最大贵族,封建皇权达到顶峰。 金史称为血月事件。 血月事件之后,赫舍里与富查二族齐心,强势崛起。 成为朝中唯一能与皇甫一族分庭抗礼的势力,三族被称为大金新三大贵族。完颜、白依尔、皇甫,被讽为老三大贵族,沦为旧窠。 武帝、赫舍里与富查、皇甫,重成鼎势。 。。。。。。。。。。。。。。。。。。。。。。。。。。。。。。。。。 未央得了苏景年的传话,便回去给主儿报信去了。 “老板,”苏景年唤道,“结账。” “诶!”老板立马应道,转而吃惊道:“祖宗?我没听错吧?结账?” “哈哈哈,”苏景年大笑,站起来回道:“没错,结账。我要走了。” “哦哦哦,”老板惋惜道:“那祖宗可要常来帮衬小店啊。” “呵呵,”苏景年放下凭票,“不会再来了。” 转身就要离去。 老板将凭票攒握在手中,喃喃道:“不会再来了。。。”一时竟有些舍不得。 白袍吃着面条,完全没有跟随苏景年离开的打算。 苏景年走到门口,不回头说:“白亭,你怎么说也有c cup,不算是搓衣板。” 言罢,大笑出门而去。 “咣当!”白袍手中的面碗脱手,砸在了桌子上。 “你给我站住!!!”白亭吐出口中的一大团面条,追了出去。 第51章 入瓮 夜阑珊,熏缭绕。 归梦未觉,门外风雪。 芙蓉纱帐暖,翡翠孤盏暗。 美人枉怨凝眉,幽梦太浅匆匆。 芙蓉帐内,浅眠的美人眉头皱起,神色苦楚。 身上渗出的层层细汗,将秀发与睡袍都侵染得湿了。 如瀑长发散落床间,冰肌玉肤更显白皙。 蚕丝睡袍紧贴玉体,玲珑身段若隐若现。 美人梦中,眼角含泪。 噩梦,宛如一处幽居在密林深处的泥淖。 一旦陷入,仍凭你使出浑身的力气挣扎或求救,劳而无功。 只得越陷越深,直至被污泥侵入口鼻,阻隔空气,活活将你溺死。 休想逃脱。 如同无数个相同的夜晚,血月又一次映红在梦里。 “嗯。”莫若离香汗淋漓,皱眉低哼。 墨羽与墨殇一左一右,守在门外。 莫若离从天京返回阿勒楚喀,已有三日了。 自与苏景年分别后,莫若离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没有一晚上不做噩梦。 “咕、咕、咕。” 一只雪白信鸽,从南方飞来。盘旋在莫若离寝宫上空。 墨殇抬手,吹起口哨。 信鸽振翅,缓缓降落于她手臂上。 抽出信笺,墨殇读了起来。 “故人含笑,永不再来。” 放飞信鸽,墨殇算算信鸽从天京飞到阿勒楚喀的日子,暗自喟叹。 苏公子,公子为你废寝忘食,郁郁无欢。而你十一日便已经走出低潮,难不成十一日便是你对公主的情意期限吗??? 竟只得十一日。。。 “殇?”墨羽见墨殇神情黯然,唤她。 问道:“怎么了吗?” “。。。”墨殇不接话,揣度着要如何答复墨羽。 更思索着如何将这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委婉地告诉公主。 门轴转动,门扉拉开。 “公主。”殇、羽二人闻声转身行礼。 面白如纸。 门头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散发出暗红的光亮,将美人映照得稍微有了丝血色。 莫若离虚弱问道:“阿难可有消息?” 多日的舟车劳顿与内心折磨,将美人的身体几乎拖垮。 “。。。”墨殇略作思量,决定实话实说。为了让公主死心,尽快断了那不切实际的念想。更为了公主能早日走出情伤,重新振作。 回说:“酒肆老板托白鸽传信,说苏公子已经离开了。” 莫若离听闻墨殇所言,感觉胸口被一块巨石堵住,闷得她根本透不过气。身体更是如灌了铅般,沉重不堪。 身子一个摇晃,撞在了门上。 莫若离将全身的重量托付于冰凉的门扇,才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苏景年离开了,离开了那家为了她而准备的小酒肆。 莫若离留书离去,担心苏景年会难以接受,做出什么傻事。 才让心腹将游船正对着的小酒肆盘了下来,以能观察苏景年的反应,好好照顾于她。 得知苏景年多日茶饭不思,形容憔悴;又借酒浇愁,意志垮塌。 莫若离心如刀绞。 如今得知苏景年放开旧情,起身离去,重新出发。 正正是莫若离最想看到了的结果。 却也是莫若离最害怕的结果。 爱与恨,慢慢重叠在莫若离的心里。矛盾而焦灼。 “离开了。。。好。。。”莫若离阖上冷眸,絮语道。 墨殇以为莫若离说的是气话,怕她心中仍然惦记着苏景年。 赌气道:“公主莫要担心。老板信中明言,苏公子乃是笑着离去。相信她已经看开,不会再做纠缠。” “。。。”莫若离强加振作直起身体,看向墨殇。不解问道:“笑着离去???” “是,”墨殇躬身回道:“依据酒肆老板信上所言,苏公子确是笑着离去的。” “。。。”冷眸微微转动,莫若离说:“羽儿、殇儿。你二人即刻启程,前往天京。” “???”墨殇迷惑。这才刚刚从天京归来三日,为何又要回去? “公主,”墨羽问道:“我们不是方方才从天京归来???为何还要再去???” 莫若离摇头,回道:“阿难即便是决定忘却往昔,也绝不会笑着离去。她是至情至性之人,怎会如此反复无常。当中怕是有甚么变数。” 看向殇、羽二人吩咐道:“你二人速速启程,到了天京暗中打探好阿难的消息。飞鸽传书给我。” 墨羽急道:“可、可是如果我二人都离开了,公主身旁便没有了能伺候左右的人了。” “羽儿,”莫若离命令道:“听话。” “。。。”墨羽没了脾气,嚅嗫道:“是,即刻就动身。” “?”墨殇疑惑的看向墨羽。公主做出如此不合理的决定,墨鱼侍婢为何听从?不再多劝? 墨羽拉着墨殇去准备细软,二人即刻动身,前往天京。 莫若离望向浩瀚银河,星霜布满穹顶。 冷风吹过,她打起了寒颤。 “唉,”美人轻念,“美梦莫催醒,旧人怎堪念。” 冷眸远望,思绪随着寒风飘远,一心向南。 。。。。。。。。。。。。。。。。。。。。。。。。。。。。。。。。。。。。。。 追月楼于每月十五,修沐一日。 今日便是本月的修沐之日,亦是里家约见苏景年的日子。 站立在追月楼下。 苏景年抬眼,望向那两幅忠耀曾经念错的对联。 “追呼故友连宵饮,月落孤城角风寒。” 苏景年默念道。转而摇头歪笑。 里家,既然你非要让我陪你下完这盘天下大棋。 盛情难却,景年便当仁不让了。 起身往楼内走去。 远街巷子口,白亭蹲在角落,“认真”地监视着追月楼那边的风吹草动。 十七与廿九此刻的心中,无奈且无语。 白亭蹲在地下,边嗑着瓜子,边偷偷地盯着追月楼看。 可惜一脑袋羊毛卷,早就先于脑瓜探了出去,将她的存在暴露个一干二净。她自己却浑然不知。 来回行人皆侧目惊愕。大白天的,小乞丐不要饭,鼠头鼠脑的是要作甚? 白亭吐出口中的瓜子皮,问道:“那个酒鬼,真的是王爷啊?” “谁是酒鬼?!”廿九激动回道。 推了推脸上的眼镜,白亭站了起来。 贱兮兮道:“年轻人,干什么火气这么大。” 从白大褂口袋中抓起一把瓜子,塞给了廿九。 说:“来来来,咱们边吃边聊。” 廿九呆愣。 “来嘛,”白亭抬手,用手臂勾住廿九的脖子。与他勾肩搭背起来,劝道:“这酒鬼估计要在里面待一会呢。聊天又不影响监视,咱们就守在这里,边吃边聊嘛。” 廿九无法,被白亭拉得也蹲了下来。也嗑起瓜子来。 二人天南地北的八卦起来。 廿九说起了苏景年的身份,说起了九儿,说起了十七,也说起了自己。 十七扶额,心道这小乞丐真是不可貌相,居然连廿九都能被忽悠了去。 不忍直视,一个闪身,隐了去。 。。。。。。。。。。。。。。。。。。。。。。。。。。。。。。。。。。。。 苏景年推开紧闭的大门,走进了追月楼。来到大堂。 沉寂空旷,追月楼褪去往昔繁华,别有一番景象。 鲁掌柜从柜台后走出,迎了上来。躬身施礼道:“公子。” “掌柜。”苏景年还礼。 “公子客气。”鲁掌柜抱拳。 化拳为掌,抬手往楼梯处请道:“主儿在五楼候着公子。老奴领公子上楼。” “劳烦掌柜带路。”苏景年回道。 “请。” 鲁掌柜前方带路。 苏景年跟于他身后。 辗转攀扶,渐行渐高。 楼层逐渐增加着。 苏景年皱眉眯眼。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到底是什么不对呢? 笑问试探道:“掌柜,今日的追月楼,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 “呵呵,”鲁掌柜轻笑,回道:“公子真是心思细腻。今日乃是追月楼的修沐之日。但凡此日都会焚烧一些去味的香草。给这楼里祛除污浊杂味,增添清新香气呢。” “原是如此啊。”苏景年回道。心里暗骂骗子。 脑海急速搜索,企图找到这异样感觉的来源。一无所获。 “到了。”老鲁来到了四楼,指向五楼说道:“主儿就在五楼房间。” “只还差一层,掌柜为何不再送我了?”苏景年追问道。 鲁掌柜回道:“五楼已近在咫尺,还请公子自行前往。我等下贱仆人,是无权登上五楼的。” 姿态不卑不亢,言语严丝合缝。 苏景年暗想,这掌柜绝非是他口中的下贱仆人。 笑道:“那好,我自行上去。多谢掌柜送行。” “公子客气。”鲁掌柜转身下楼。 苏景年望了望鲁掌柜渐远的身影,起身上楼。 深吸一口气,轻敲门廊。 “请进。”屋内一女声响起。 媚惑,而熟悉。 苏景年吃惊,这人的声音为何如此熟悉?到底是在哪里听过呢。 “打搅了。” 推开门,苏景年走进屋去。 阖上房门,一扇屏风映入眼帘。 乃是九州山河图。 “呵呵呵。”女声轻笑,婀娜体态投射在屏风上。 人影移动。 妖冶的脸庞,梨涡甜美;红梅状花钿,凤眼含笑。 “哈哈哈,”苏景年大笑,“里家,果真是没有让我失望。” 第52章 金灯无义 永宁从山河图后姗姗走出,笑意盈盈。 苏景年大笑,说:“里家,果真是没有让我失望啊。” 如若说苏景年心中丝毫不惊讶于里家的真实身份,那绝对是假。她曾做过各种各样的猜测与推断,试图推演出里家家主的身份。 可因着里家是南国三大势力中最为神秘的一支,实力莫测,行事乖张。里家家主的身份更是扑所迷离,神龙见首不见尾,无人可知。 所以苏景年的推演进行到某个节点后,就一直卡在原地打转,不得前进。 永宁也曾苏景年怀疑的目标之一。 只是一个丧夫公主,无依无靠,无兵无权。如若想要达到里家家主的权力高度,其中难度可想而知之,怕是可比登天。 因此苏景年早早将便她从嫌疑人名单中剔除了。 今日一见,美人笑容妩媚依旧,只是神情举止更添些了自信与霸道。 一别几日,刮目相看。 苏景年不得不重新审视起面前的这个女人。 永宁公主、里家家主、苏贞一,这个迷样的女子必定有着常人难以匹敌的坚强意志以及伟略雄才。 心中不免自嘲,自己确实是见识短浅了。低估了那个在迎宾宴上,当着众多王族面前做戏的奥斯卡影后了。 “坐。”永宁请到,笑意不减。 “好。” 二人分别坐于山河图前矮榻两侧。 矮榻中间案上,白玉酒壶白玉杯,杯中酒水清澈透亮,酒香扑面。 苏景年挑眉,提起一只白玉杯,拿到鼻子前。轻吸气,浓郁香醇,沁人心脾。 “呵呵,”苏景年放下手中白玉杯,看向永宁笑道:“看来里家确是喜欢这金灯无义呢。” 永宁笑意更深,回道:“王爷是在嘲弄本宫么?” “未曾。”苏景年笑回道。 “那便叫永宁吧。”永宁垂眸,提起自己面前那杯酒,毫不犹豫的啄了一小口。 苏景年眯眯狐狸眼,歪笑道:“公主只要说明身怀金灯无义的解药便可,何必以身试毒。” 永宁闻言,提起广绣。掩嘴轻笑,凤目精光闪烁。 笑回道:“与聪明人相处,倒是愉快。不知王爷是否也是这样觉得?是否也愿意与聪明之人相处?” 苏景年打量起身侧的九州山河图。 反问道:“为了引景年入局,耗费了公主诸多心机算计,景年何德何能?” 棋行于此,愿不愿意,皆已不再重要。 永宁回说:“北域位于咽喉之地,为九州枢纽中心。对外抗击蛮夷,于内掣肘西疆。可谓是承上启下,内外兼顾。北方人民身材高大,战力极强。黑甲铁骑更是让诸国闻风丧胆,‘黑甲碎雪,弓刀如啸’的美名,天下间无人不知啊。”就此打住,不再接着往下说。 永宁所答与苏景年所问,毫无关系。 苏景年冷笑,说:“依公主言下之意,倒是景年小家子气了。这北域王是谁,于公主眼中皆不重要。公主看中的是北域重要的地理位置,以及北域人民的战力。无论这北域王是苏景年也好,王景年也罢,只要是能为公主所用,公主是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将其引之入局中了?” 永宁闻言,笑得花枝乱颤。说:“这世间自古就有句话,叫做身在福中不知福呢。王爷自打降生便是北域之君王,大齐之福星。身处皇权顶端,要风得风,要雨便有雨。怎么反而说的,好像对这个北域王的身份全然不在乎一般。” “福???”苏景年也跟着笑了起来,回道:“公主称为福气,景年不敢苟同。此等‘福气’,景年真的是不愿享受。什么身世,什么北域王,什么大齐,什么九州,与我何干。” 永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又迅速平复。 “那真是可惜了,”惋惜说:“王爷的福气还远远未及到顶端呢。” 苏景年摇头,回道:“我的福气,断然不在这里。” 起身来到九州山河图前,抬手指向一处。 “她在这里,福气便在这里。” 永宁皱眉,也跟着起身。 山河图前,苏景年的食指点在了北域与大金的交界处。 “锦州???”永宁不解。 苏景年收回手,笑回道:“许是锦州,许也不是。吾妻在哪里,福气便在哪里。” “。。。”永宁心绪浮动。 说:“王爷何不先听听永宁口中的福气,到底是为何物?” “公主请讲。” 注视苏景年,永宁认真回道:“九州一统,江山二圣。” 苏景年口中泛起血腥。将双手背在身后,左手死捏住震颤不停的右手。玄服下虚汗直冒。 手指微移,来到右手腕寸口处。 心底暗沉。 脉象浮动杂乱,毫无章续。自己已是中了未知奇毒。 极力平整气息后,回道:“公主所讲,与景年所求风马不及。皇位权术确不是吾所愿,景年只欲寻妻。至于公主所求,只要放景年回北域,景年自然会全力支持公主。” 将口中翻涌的鲜血强咽了下去,继续道:“公主已经向景年证明过了,表分二家皆在公主掌控之中。恐怕是连圣上的意图,都会因公主的介入而转移。放我出走于公主而言,断不是什么难事。” “确实不是难事。”永宁微笑附和。 凤目微斜,看向案上的白玉酒具。 苏景年不做二话,躬身提起案上的酒杯。一口饮尽,将空杯转向永宁。 强做精神,问道:“公主可还满意?” 永宁笑得狡黠,回道:“看来王爷不单单是聪明之人,更是豪爽之人。” 放下酒杯,“那景年便等着归乡的圣旨了。” 苏景年躬身抱拳,一副顺从乖巧模样。 “好,请王爷静候佳音。”永宁笑得嫣然。 所布之局,已经初成,永宁心中激动万分。多年的筹谋与隐忍,终是到了最最关键的时刻。北域入局,大事可成。 转身,作势就要送客。 “公主。”苏景年唤道。 “?”永宁转身,“王爷还有何吩咐?” 苏景年一脸坏笑,问道:“公主可还曾记得,景年让未央姑娘捎来的第一句话。” “细作在我手中。” 苏景年托未央捎来的话,响于脑海。 冷眉横对,永宁沉声道:“王爷既然已知当前局势,岂还要做那扑火的飞蛾?” “哈哈哈哈,”苏景年大笑,问道:“飞蛾扑火,有何不可?” “???”永宁困惑,等待着苏景年的后话。 苏景年收起笑容,撤下遮掩的白布。 异色眸闪耀,定定的看着永宁。 说道:“人心难测,海水难量。公主手中握有景年的把柄,景年自是也要手握公主之命门,这才是公平合作。否则唇红齿白,公主如若反悔,景年岂非是哑巴吃黄连?” 永宁笑回道:“王爷竟以一个失去了利用价值的细作来要挟于本宫,真可谓是别出心裁。如此大的把柄落于王爷之手,真是让本宫始料未及啊。” 言语之中的嘲弄,显而易见。 苏景年面色不改,说道:“杀忠耀的,可是羽林郎张无忌。” 顿了顿哼笑道:“我倒是忘了介绍,忠耀便是公主安插在我北域的暗钉。想必公主暗钉定是颇多,怕是根本不会记得他的名字了吧。” “。。。”永宁不再言语。 苏景年走近,抓住永宁的手臂,将她拉到身前。 永宁一个趔趄,扑向苏景年,差点跌到她怀里。 “伏虎山山火设伏,郊外竹林分家暗杀,想必也都是公主的杰作。即让景年了然当前的局势与公主之实力,又让表分二家在老皇帝面前折损威信。如此的妙计,真可谓是一石二鸟。可若是让老皇帝知道了个中的奥妙,公主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苏景年手劲不做收敛,握得永宁的小臂泛起红印。 永宁何曾受过此等威胁与委屈。心下不悦万分,怒瞪苏景年。 呵斥道:“王爷这是要做甚?!!!” 极力挣扎,试图挣脱苏景年的手。 苏景年的手微丝不动,死死将她抓住。 永宁愈是挣扎,苏景年就握得愈是用力。 永宁吃痛,抬起另外一只手,往苏景年脸色抽去。 被苏景年拦了下来,也紧紧抓住。 “你!!!”永宁被彻底激怒,满面通红。 “不要以为。”苏景年打断几欲发飙的永宁,直视她的双眸。 冷声道:“不要以为,我怕过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不是受制于你口中的‘福气’,不是顾虑于北域千千万万无辜的百姓。杀你们???易如反掌!夺天下???又有何难?” 杀机骤起,杀意尽露。 苏景年双眸似要喷出火来,眼神凌厉霸蛮,仿佛地狱恶鬼一般。 永宁撇开眼,不去看苏景年。 后颈生发出一层细细的冷汗。 苏景年冷哼,甩开永宁。后者惊呼,扑向矮榻桌案。 酒壶被推倒,碎了一地。 苏景年往门口走去,狠绝道:“我陪你玩这游戏,便不会再顾虑些什么。百姓也罢,天下也好。吾妻若是无法觅见,我便要你们都死!!!要这九州不得安宁!!!” 永宁摔得不轻,将将起身。 立于门口,苏景年继续道:“我只给你七日,七日如若仍是不放。黑甲铁骑,踏破天京!!!” 言罢,摔门而去。 永宁微楞,进而怒极。甩手将案上的酒杯扫到地上。又是一片破碎。 愤恨念道:“苏景年。。。” 第53章 药石无医 “豆腐!豆腐!白玉豆腐!” 小李哥推着小推车,卖力吆喝道。 烟花祭卖糖葫芦,让他着实赚了不少,总算了攒下了些许家底。 祭祀过后,用家里的三只老母鸡到集市换了个手推车,卖起了自家磨的豆腐。 日子也算是蒸蒸日上,安逸舒适。 日上三竿,艳阳当头。 “豆腐。”小李哥的嗓子沙哑下来。 青石路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寻了个关了门的建筑,将小推车靠在了墙边。 从推车下面拿出瓦罐与白瓷碗,为自己倒了一大碗清水。 小李哥又渴又累,大口大口地喝起了水。 “吱呀。”门开了。 小李哥转头,碗还叼在嘴里。 身后关了门的建筑开了门。 一玄服公子摇摇晃晃,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李哥见了,心里感叹。衣着考究,容貌英俊,这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啊。 又见那公子走路飘忽,深情恍惚。暗暗皱眉。 心中的感叹变为唾弃。 暗骂,青天白日的,就喝得如此烂醉。想来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主儿,不过是上辈子积了善德,这辈子投胎投的好罢了。 暗翻白眼,鄙夷万分。 “!”廿九嗖的一下站起了身子。王爷出来了。 他本是蹲着与白亭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聊着王爷的八卦的。怕瓜子皮乱扔脏了地面,就将袍子搭在腿上,接着瓜子皮。 白亭见了也跟着,往廿九袍子上扔瓜子皮。暗想,这古人也还是真不错,蛮有公德心的。 见苏景年出了追月楼,廿九一个激动,直接站了起来。 而袍子上的瓜子皮,就被尽数抖了出去。 “。。。”白亭缓缓直起身子,脸上、身上、连头上的羊毛卷上,都沾满了瓜子皮。 用手摘下糊在镜片上的瓜子皮,白亭怨念道:“年轻人。。。火气这样大。。。不好。。。” 苏景年的意识仅还残存着一丝清明。 她靠着这唯一的一丝清明,强撑着出了追月楼。 走起路来晃晃荡荡,犹如腾云驾雾般,好似踏在云端。 苏景年只感觉天旋地转,自己的身体已经几欲不再受控制。 眼前的人与物,模糊不清。景象重影叠叠,飘摇转动。看得她只想作呕。 心口有如火烧,苏景年捂住嘴。顺着墙根一步步的往街角挪去。 小李哥喝的心满意足,放下手中的白瓷碗。撅起屁股,推起小推车就要离去。 身后一股力道猛地撞了过来。 “啊!”小李猝不及防,连人带车飞了出去。 车翻碗碎,小李哥摔了个漂亮的四脚朝天。 白玉豆腐,遍地开花。 “谁啊?!”小李怒吼,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可惜豆腐散了一地,一踩一滑。他尝试了几次,都又原地再次跌倒。 小李哥摔得眼冒金星,一身的豆腐渣。 路上的行人都被他滑稽的表现引了过来,边围观边大笑。 小李怒极,费劲了全身力气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见那醉酒的玄服公子在自己身后的墙根处扶着墙,便了然是这烂醉鬼撞到了自己。 烂醉鬼衣冠楚楚,而勤劳的自己居然落得如此的狼狈不堪。 小李哥心理万般不平,大叫到:“哪来的烂醉鬼?!!!青天白日的!走路都不带眼睛的?!” 围观路人指指点点,都说这大白天便喝成了这样,成何体统云云。 苏景年皱眉,强作精神。甩甩浑浑噩噩的头,定睛看向小李哥。 说:“是、是在下不对,对、对不。。。” “噗。。。” 鲜红的血从她捂嘴的手指缝中,喷溅而出。 苏景年躬起后背,将身体靠在墙上。 身体的剧痛更是让她透不过气。 “啊!!!”小李哥惊呼,“血。。。血。。。血!!!” 围观群众围成的小圈子,瞬间弹开。 议论四起。 廿九见苏景年被围了起来,本就暗暗着急。见人群中惊呼连连,便猜测是苏景年出了事。 三步并作两步向人群冲了过去。 “诶?!”白亭本是在摘着脑袋上的瓜子皮,一个眨眼的功夫,发现眼前的廿九不见了。 站在原地,迷茫地搜寻起廿九来。 “对、对不住。”苏景年强忍剧痛,道歉道。 “你。。。你。。。”小李哥吓得声音都颤了起来,抖着手指着苏景年问道,“你没事吧?需要我送你去医馆吗?” “不、不。”苏景年连连摆手,“噗噗。。。” 口中鲜血不断喷涌,玄服前胸,已被鲜血湿透。 “!!!”小李哥张大嘴,已经完完全全傻掉了。他只在杀猪的时候见过如此多的血液。 “让开!!!让开!!!”廿九扒开层层人群,挤了进来。 苏景年迷糊中见到廿九的身影,笑了起来。 蹭着墙壁,勉强直起了身子。 “咳咳咳,”将喉咙中的血咳了出来。 苏景年气喘吁吁,尽力地平稳着呼吸。 拨开额头前的刘海,露出异色眸。 “啊!!!”围观群众中有人认出了苏景年,大叫到:“以色谋?!!!是北域王!!!” “王爷!!!” “北域王啊!!!” “异色眸!!!” 一呼百应,群众纷纷下跪,“王爷千岁,千千岁!!!” 叩拜声此起彼伏,以苏景年为中心极速扩散开来。 小李哥呆若木鸡,问道:“你、你、你是王爷?!” “呵呵呵。”苏景年低笑了起来。 攒足了底气,高声喊道:“皇上要杀我,要灭北域!!!” “?!” 一片哗然。 “皇上怎能残害北域王。。。” “王爷惩治阉党。。。” “北域乃是大齐支柱。。。” “南国没了北域必亡。。。” “好好的,干什么自己人要打自己人。。。” “皇上是老糊涂了吧。。。” “肯定阉狗报复王爷。。。” 。。。 民潮汹涌,群情激奋。叫骂声、喊冤声、哭嚎声,振聋发聩。 苏景年阖上双眼,笑着从墙上滑落。 意识终是被身上的剧痛击败,昏死过去。 “!”廿九见王爷就要倒地,飞身上前。 抱住了苏景年,一个闪身,匿了去。 “?”小李哥擦了擦眼睛,“?!!!” “王爷?!”小李哥大喊,“王爷不见了?!!!” 人群闻言,又一次炸开了锅。 有去衙门报官的,有跑回家收拾细软要逃难的,有奔走相告皇上要杀王爷的。 一时间,天京乱作一团乱麻。 白亭迷惑,这古人到底是在做什么??? 先是围成一圈,又是下跪,再是四散而逃。 她呆呆地站在街角,直到十七出现。施展起轻功,提着领子将她带走。 永宁站在追月楼五楼窗旁,目睹了方才的一切。 暗恨,苏景年,你够狠。 为了回北域,为了动摇民心,为了左右父皇的判断,居然做到了如此地步。不惜亲身散步谣言。 又暗暗讥笑。放你回去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会死在我手上。 甩袖转身,唤道:“来人。” 一黑衣人出现,跪地。“主儿。” “老鲁如何?”永宁问道。 “回主儿,鲁掌柜怕是。。。”黑衣人不再说下去。 “呵呵呵,”永宁笑了起来,“老鲁的命,能续多少日,便续多少日。” “是。”黑衣人颔首。 “打开门窗,释放毒气。” “是。”黑衣人闪身离去。 少顷,追月楼一层至四层,门窗大开。 。。。。。。。。。。。。。。。。。。。。。。。。。。。。。。。。。。。。。。 “师尊!!!师尊!!!” 廿九在竹林外焦急喊道。 不见任何回应。 廿九心急如焚,低头看向怀中的苏景年。 苏景年身子缩成一团,不断地痉挛着。眉头紧皱,鲜血间或从嘴角渗出。 廿九的前襟已然被血侵透了。 “离、离、离若。。。”苏景年抓着廿九的衣衫,低声唤道。 “主人。。。”廿九的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 他眼中的苏景年永远都是光芒万丈,俊采风流。 何曾见过她如此痛苦无助的模样。 “廿九!”十七提着白亭追了过来。 “十七哥!!!”廿九奔了过去,泪水横流,“主人、主人,师尊、师尊。。。” 话不成话。 “有十七哥在。”十七沉声安慰廿九,有给他个放心的神色。 放下手中的白亭。十七深吸一口气,咬牙冲入竹林。 须臾。 “咚!”一声巨响响起。 廿九与白亭,眼睁睁看着十七从竹林里飞了出来,摔向身后。 重重地砸在地上,十七翻滚连连。卷起一片尘土,地上的草皮都翻卷了起来。 滚出了十几米,十七伏在地上,连连咳血。 一绯色身影从翠竹中缓缓走出。 如妖绯瞳,俯视众人。只一眼,便敏锐地发觉了廿九怀中昏厥的苏景年。 瞪了一眼趴在地上无法起身的十七,低声道:“随我进来。” 转身带路。 白亭托起自己快要惊掉了的下巴,问向廿九说:“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功夫?!” 廿九没空搭理她关于武功的问题,嘱咐道:“白大哥,麻烦你照顾十七哥。主人的情况耽误不得,我去追师尊。你带上十七哥跟上。” 转身跑着去追破心。 “哦哦哦。”白亭连忙点头,心想看来那酒鬼病得确实不轻。 跑向十七,将他搀扶了起来。 “诶?!”白亭突然反应过来,炸毛。吼道:“你个小兔崽子?!!!谁是大哥?!!!” 。。。。。。。。。。。。。。。。。。。。。。。。。。。。。。。。 小筑 破心将苏景年安置在自己的床上,为她把起来脉。 “。。。” 破心收手,阖上双眼。 “师尊?”廿九唤道。心中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 “师尊。。。”十七抚着胸口,虚弱唤道。 “药石无医、金灯无义,”破心垂眸,低声道:“小狐狸身中的,是这两种奇毒。” 第54章 分手无相赠,平生一片心 “阿嚏!” 冷风吹过,宝奴打了个寒战。雪白的大牙颤抖得嘎嘎作响。 扶了扶脑袋上的歪掉的幞头,又吸了吸鼻子。 他心里暗骂:“她娘滴,这南方咋地也这么冷捏。” “阿嚏!阿嚏!阿嚏!!!” 又连着打了三个喷嚏,宝奴涕泗横流。 提起袖子在脸上胡乱抹着。 若是被不知道情的人见了,怕是以为这矮脚猴儿脸汉子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了。 十二愁绪万千,皱眉远望着天京城的北门。 胯/下的骏马不断地调整着步子,宛如主人的心情一般,焦急而无奈。 城门口人流出出入入,却是不见那玄色的身影出现。 “驾。” 一人策马走近。 “十二皇子,”仓决靠近,行了礼。说:“已是过了出发的时辰。” “。。。”十二抿唇不语。 “皇。。。”宝奴刚要劝说十二,“阿嚏!!!”又是一声喷嚏。 仓决见他不答话,摇摇头,说:“我家公主让我捎来话,‘莫信谣言,路在前方’。” “。。。”十二闻言,猛然抬头,看了看仓决。又将头垂了下去。 仓决轻叹,调转马头,回了吐蕃使团。 “吐蕃使团,行人避让!!!” 吐蕃使团在仓决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往西而去。 达瓦将轿辇的窗帘掀起,深深的望了眼天京城。 合上窗帘,闭目养神起来。 又是一个时辰。 十二仍然只是望着城门口。 “皇子。”占鳌骑马上前,劝说道:“达瓦公主所言有理。南皇如若要杀王爷,肯定是要隐秘进行的,如今闹闹的沸沸扬扬,满城皆知。反而证实了这是有歹人刻意造谣啊。” “。。。”十二沉默少顷,摇头说:“占鳌,你可记得那伏虎山。” “占鳌当然记得!!!”占鳌有些激动,说:“伏虎山遇伏,占鳌功夫不到家,中了贼人暗箭!多亏了王爷相救!否则占鳌是要客死异乡,无命再回家见老母亲与妻儿了!” 占鳌激动的话语,让伏虎山当日的情形在十二脑海闪现,宛如昨日。 十二叹道:“我猜那日的贼人便是南皇安排的吧,也许连伏虎山冬狩都是为苏大哥而设的迷局呢。” “啊?!”占鳌大惊,说:“那、那王爷独自留在天京岂不是?岂不是?” “唉呀妈呀,”宝奴皱起猴儿脸,嫌弃说:“你个大老爷们,你说你。还岂不是、岂不是。是啥阿是啊。羊入虎口!孤掌难鸣!” “对对对。”讪笑着挠挠头,接话道:“羊入虎口,孤掌难鸣!” 占鳌胡渣下面的脸蛋偷偷红了红。 十二深吸口气,苦笑回说:“苏大哥必定是早早便感觉到了不妥的。伏虎山主动放弃了与宣王一组,而来找我。就是为了不连累宣王啊。” 言及心底深深的委屈,十二眼底浮起一层温热。 提起袖子也学着宝奴胡乱的在脸上抹着。 “唉,”宝奴上前,抚了抚十二的后背。 轻声劝道:“好十二,咱不哭。” “宝哥哥。。。” 十二见是宝奴来安慰自己,眼泪决了堤。稀里哗啦地流下来。 宝奴笑道:“咋还跟小时候一样捏,说哭就哭。完蛋样。” “你还笑我,”十二憋屈道:“说的跟你好像小时候就认识我似的。” “。。。”宝奴脸上的笑容定了定,收回了抚在十二后背的手。 尴尬大笑,说:“哈哈哈哈,十二皇子你可真是会开玩笑。宝奴无福,皇子降生时恰巧赶上奴才出宫省亲。否则照顾皇子的殊荣,必然是我宝奴的!!!谁敢跟我抢?!我咬死他!!!” 说完瞪大老鼠眼,张开血盆大口虚张声势的咬了起来。 “好啦。”十二见宝奴的滑稽模样,破涕为笑。说:“就宝哥哥你会逗我乐。” “嘿嘿嘿。”宝奴呲起大白眼,笑得羞赧。 “十二。。。” 原处一声呼喊闯入十二耳中。 “苏大哥?!”十二惊喜唤道。 “皇子。。。” 十二皱起眉头。 “十二皇子!” 老七策马而来,身后是西疆的使团。 “宣王殿下。”十二于马上行抱拳礼。 “吁。”老七勒马。 回了礼,问道:“你出城的时辰应是最早,为何还不离去?” “苏。。。”十二刚要回话。 “唉呀妈呀!”宝奴拍腿,气急败坏道:“这不是在这等北域王呢吗?!” “?”老七以眼神询问十二。 “。。。”十二不语。 “唉,”老七轻叹,说:“谣言传得厉害,老九也不见了踪影。天京现在是草木皆兵,暗涌浮动,我等当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才对。” “。。。”十二握紧手中的缰绳,冷声道:“宣王殿下所言,十二自是明白。只是苏大哥既然答应来送行,就绝不会食言。达瓦殿下已经离去,宣王殿下也速速离开吧。十二需看到苏大哥平安,才会离去。” 老七暗惊。略作犹豫,回道:“那本王先走一步。天涯海角,十二皇子,我们有缘再叙!” 行抱拳礼,道:“请!” “请!”十二回礼。 老七不再迟疑,调转马头。 马儿疾驰,回了使团。 “西疆使团,奉旨出行,行人避让!!!” 老七离去。 十二目送西去的使团。 心中不忿,自己是有哪一点比不上这宣王?为何在苏大哥心中,看重宣王远超自己? “傻十二,看什么呢?” 苏景年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近。笑若春风。 占鳌喜上眉梢,宝奴一脸不屑。 “???”十二揉揉眼睛,“!!!” 再三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大喜道:“苏大哥!!!” “哈哈哈,”苏景年大笑,勒紧手中缰绳。停了马,问说:“傻十二,可是一直在等我?” “嗯。”十二猛点头,小脸红了起来。 “傻十二。”苏景年摇头,说:“你可知误了行程,老皇帝是要找你茬的。七哥与达瓦殿下均已出发了吧?你也快些启程吧。” 十二点头,又马上摇了摇头。 苏景年见十二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呆模样,笑了起来。 歪笑说:“你是可担心你苏大哥,才如此拖延?” 十二的小脸更红了。 苏景年大笑,抬起胳膊说:“快来看看,你苏大哥的老胳膊、老腿儿可还健全啊?” 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眼底有着一抹淡淡的青色。 苏景年看起来有些病怏怏的,精神也有些低糜。 “苏大哥。。。”初看不觉什么,可越看越觉得苏景年是在强撑。 十二心疼万分。 眼看着十二的眼底泛起了泪光。 苏景年无奈,故作惊讶。说:“十二这么大的大孩子,怎么还哭鼻子呀?” “谁?!”十二闻言,刚忙抹了把眼泪,倔强道:“谁哭鼻子了?!苏大哥可不要乱讲!” “好好好,”苏景年投降道:“是我乱讲,是我乱讲!” “哼!”十二的脸红得好似熟透了的苹果。 “十二,”苏景年轻叹,说:“快走吧。” “我。。。”十二欲辩无言。 苏景年瞥了眼城楼,笑说:“傻十二,你苏大哥命硬着呢,没人敢动我!你先动身,不日我也将回北域。到时候苏大哥去探望你,可好?” “真的吗?”十二激动问道。 “苏大哥何时骗过你。”苏景年直视十二。 “嗯!!!”十二点头,说:“那十二等着苏大哥!!!” “好。”苏景年笑回道,从身后拿出一条柳枝。 说:“临别无相赠,这是来时顺路折的。跋山涉水,芳草凄迷。十二,你要保重。” 十二双手接了柳枝,哽咽说:“苏大哥,十二先行一步。” “快去罢。” 十二在苏景年的目送下,往北而去。 。。。。。。。。。。。。。。。。。。 惠帝负手,立于天京城城楼。永宁站在他身侧。 “啊。。。啊。。。”地上一人,缩成球形。 痛苦地呻/吟着,浑身瑟瑟地抖着。 “啊。。。啊。。。”那人低低地吼着,手脚都被捆了起来。 嘴被棉布塞得满满的,口水顺着嘴角留下。与鼻涕和眼泪在地上汇聚。 “父皇。”永宁唤道。 “唉。”惠帝长叹,问说:“我儿可是确定,北域王中了这毒?” “确定,”永宁回道:“当日下毒的正是老鲁,北域王与老鲁都中了这毒。” “老鲁???”惠帝吃惊,指着地上那人。问说:“你说的,可是小时候交你山水画作的鲁夫子?!” “正是。”永宁轻笑回道。 “。。。”惠帝没了言语。 暗想,方才观察北域王,虚弱乏力,一副病秧子的模样,与往常判若两人,想必是中了毒了。 而鲁夫子自小便陪在永宁身边,亦师亦友。他都落得如此模样,想必这毒是全无医治可能。 又问说:“罗刹的情报,准确性若何?” 永宁回说:“千真万确,多方的探子均有回传消息。罗刹近期,便会来犯。” 惠帝暗恨,老毛子早不来晚不来,赶在如此节骨眼儿上来凑热闹啊。 永宁瞄了眼惠帝,笑说:“父皇,最近天京流传的谣言,想必您已经有所耳闻。” 惠帝不语。 永宁顿了顿,继续道:“此时放归北域王,好处有三。” “我儿说说?”惠帝佯问道。 永宁轻笑,回说:“其一,毒已施。北域王毒发,死在北域死得其所,与南国毫无瓜葛。其二,罗刹来犯。北域王率兵抗击,死于战场死得其所,与南国毫无瓜葛。其三,流言起,民怨沸。北域王如若返回北域,流言熄,民怨平。是为好处有三。反之,如若北域王不归,则弊端亦有三。” 惠帝起身离去,从老鲁身上跨了过去。 永宁望着惠帝远离的身影,笑容不减。 行至门口,惠帝停住。 “传旨吧。” 。。。。。。。。。。。。。。。。。。 “???”达瓦疑惑地看向仓决,问说:“老七带着侍卫脱离了使团?” “是的。”仓决回说:“离了天京不远,二人便脱离使团。往北而去。” “北?!”达瓦皱起眉头,略作沉思,说:“仓决,我们走。” “?”仓决不解。 “跟上老七。” 第55章 一帘幽梦 正午的北京,日光正好。 冬雪暂歇,晴朗万里。北风阵阵,时时卷起地上的碎雪。 蔚蓝的天幕宛如一口清冽的甘泉,涌动在上空。 大朵大朵洁白的云,好似美人的纤纤素手。 撩动于清泉中,水波徐徐。 九儿披着厚厚的斗篷,站在庭院中。 红墙金瓦,白雪黄衣。 抬头仰望青空,她的思绪,都有些被来来去去的云朵,带远了。 默默细数过,每一个阿难不在身边的夜晚。九儿有些惆怅。 一别已有三个月余二日了。 阿难,你何时才会回来。 阿难,你可知九儿这些日子,度日如年。 阿难,北域今年的雪,要比往常大些。 阿难,你送的玉蝶,她喜欢吗。。。 “九儿!!!” 来人还未进外院,就呼喊起来。 语调高昂,声音洪亮。 惊得院子里的麻雀,四散纷飞。 “?”九儿困惑。 世间上除阿难外,似乎无人再对自己这般的亲昵相称。 除非是???他???! 九儿摇头,马上就打消了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人已多年未见,怕是迎面遇上了,都会互相认不得了吧。 而且此时此刻的他,应该正在还乡的路上。怎么会来找自己呢。 来人笑着闪进院门,见了九儿,面上的笑容更添欣喜。 一身青衫,外披白色虎皮披风。来人俊秀儒雅,风度绰然。 “小鬼头!!!”来人笑道,“这才几年?!就不认得你七哥哥了?!亏我还挂念着你!” “!”九儿先惊后喜,激动喊道:“七哥哥?!!!” “诶!”老七笑着点头,应道:“算你这小鬼头,还有些良心!!!” “七哥哥!!!” 九儿小跑,扑了过去了。将脑袋埋在老七怀里,蹭了起来。 “。。。”老七有些害羞,脸都红了起来。 佯怒道:“小鬼头!还是这么喜欢撒娇!” “嘻嘻嘻,”九儿抬起脑袋,娇声娇气回说:“七哥哥还是这么喜欢假正经!” “哈哈哈。”九儿的可爱模样逗得老七大笑。 “你呀!”宠溺地刮了下九儿的鼻子,老七摇头笑道:“你个鬼精灵,就知道你七哥哥我吃你这套!” “略!”九儿冲老七吐了下舌头,又钻回了他的怀里,不再言语。 老七抱着九儿,心里满是幸福。 想着这趟北域,却是没有白跑的。 小鬼头几年不见,是越长越漂亮了。 见到自己也仍然如多年前那般亲切撒娇,不怪自己朝思暮想了这么些年。 “?”老七疑惑,怎么感觉自己的前襟有些湿了。 转而明白过来,这是小鬼头在哭???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轻轻拍了拍九儿的后背,老七言语间满是心疼。 问说:“小鬼头?你这是怎么啦?” “。。。”九儿不语,也不抬头。只是啜泣。 老七一想到九儿许是受了什么委屈,才哭得如此的可怜。 怒从心生,低吼道:“九儿别怕,你告诉七哥哥。是谁欺负我家九儿啦?七哥哥帮你揍他!!!” “七哥哥。。。”七九闻言,抬起了头。 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九儿边抽噎,边望向老七。说:“老皇帝是不是欺负阿难了?为何还不放他回来?九儿想阿难。。。” “。。。”老七哑然失笑。暗中攥紧了藏在身后的拳头。 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回说:“我当是什么事呢。九儿放心,老九他定会回来的。这次行程延迟,只是因为他偶感风寒,被皇叔留下休养几日罢了。” “真的么。。。”九儿低下脑袋,嘟囔道。 “。。。” 九儿如此明显地依赖苏景年,让老七胸中顿生郁闷。 又害怕惹得九儿伤心,不能直言皇上困住了苏景年。老七的郁闷之上,更添郁闷。 快速平复了心中的情绪,老七笑了起来。说:“七哥哥说是,那必然就是了。小鬼头要信你七哥哥才对,七哥哥可以骗天下之人,唯独不能骗小鬼头呢。” 望向怀中九儿的眼神中,满是似水的情意。温柔且深情。 “九儿信七哥哥。”九儿回道,又把脑袋埋在了老七怀里。 蔡越儿在老七身后,目睹了方才的一切。 暗暗皱眉。 宣王擅自更改行程,莫非是为了这九郡主??? 。。。。。。。。。。。。。。。。。。。。。。。。。。。。。。。。。。。。。。。 木盆里的苏景年,汗如雨下。 各种药材混合而成的棕色汤浴,热气腾腾。 苏景年闭目坐在药汤里面,神情痛苦。 破心在她背后,右手单手将内力输入她体内。 绯红的真气澎湃如潮,游走在苏景年的经络里。 煞白的脸上逐渐浮现起一丝红晕,苏景年的额头伸出了汗珠。 破心提起左手,手腕翻转,聚合内力于掌心。 拍在右手上,双掌合力。 “噗。”苏景年皱眉。 黑色的血液从口中喷出。将药浴的颜色染得更深了。 缓缓轻启双眸,苏景年有些恍惚。 虚弱地环视四周,空无一人。 一时间竟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有些暗暗着急。 “凝神静气!”身后一女声响起。 苏景年闻声,放下心来。 背后的温热让她十分的舒服,她索性收敛心神。什么也不去想,睡了过去。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破心收了掌。 顾不得自己流了一脸的汗水,她先是找了干净的白布将苏景年裹了个严实。抱回了床上。 吱呀一声,门开了,又合上。 “谁?!”破心警觉问道。赶忙用被子将苏景年的身体盖好。 来人愣在原地,不见回话。 破心细细分辨来人的呼吸吐纳后,长出了一口气。笑说:“小丫头,为何不敲门?” 凉之闻言,走了过来。 破心一脸疲惫,汗珠都将刘海打湿了。 凉之皱眉,伸手将破心牵起。把她拉到椅子旁,指了指椅子。 破心了然凉之的意思,又见她面上略有不快。只得乖乖地坐好。 抽出怀中的手帕,凉之仔仔细细地帮破心擦起了汗。 二人近在咫尺。 凉之一分一寸,擦得认真;破心眼神闪躲,东逃西窜。 “主人!” 十七于门外唤道。 打破了二人间无声的尴尬。 “皇上下旨了,我们可以回北域了!!!”十七激动说道。 破心眯眼,作势就要起身。她要冲出去,教训教训那不长记性的十七。 凉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破心只得作罢。 苏景年渐渐地有了意识,费力地撑开如同粘在了一起的眼皮。 虚弱问道:“第、第几日了?” “。。。”破心没好气儿的回说:“第七日傍晚了。” 凉之又是一个眼刀。 破心彻底老实了下来。 “七、七日了。”苏景年喃喃自语,“整整拖了我七日。。。” 心中料定,永宁是故意拖延。到双方约定的最后时刻,才传达老皇帝的圣旨。 是挑衅,更是报复。 不过能回北域,也无暇再去计较这些。 强撑着身子,苏景年坐了起来。 身上的棉被与白布滑落了下来,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 眼看着凉之就要转头看向赤条条的苏景年,破心惊起。 一把将身前的凉之死死地抱在怀里护住。 “???”凉之不明就里,只闹了个大红脸。 破心怒道:“小狐狸!休要再胡闹!仔细你的皮!” 抱起凉之,出了门。 “。。。”苏景年低头看看自己平坦的胸部,万般无奈。 心中怨念深重。都是女的,师傅,你怕个甚。。。 从床上爬了起来,换好衣服。 出门而来。 “主人!”十七上前。 “收拾行装,即刻动身返回北域。”苏景年吩咐道。 “是。” 苏景年又问:“风将军那边的安排如何?” “三十精编黑甲铁骑已经甄选完毕,皆是精英中的精英。近日便会在北京城外集结,等待主人的指示。” “好。”苏景年回说。 离若,你等我! 。。。。。。。。。。。。。。。。。。。。。。。。。。。。。。。。。。。。。。。 阿勒楚喀城金殿 “末将石英吉,参见陛下。” 石英吉抱拳躬身,行礼道。 “嗯。。。”武帝闭目卧在龙榻上,轻哼了一声。 没了声响。 “???”石英吉有些摸不着头脑,又不能冒然起身。偷偷地瞥了眼武帝。 见他毫无动作,只能继续抱拳躬身。 金殿上,其他金国官员见南国使臣吃了瘪,皆暗笑。 过了一会。 “啊。。。”武帝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 换了个卧姿,缓缓说道:“平身吧。” “谢皇上!!!”石英吉收礼。 暗中愤懑,这金狗皇帝倒是谱儿大的很呢。 “朕,”武帝睁开三角眼,睨着石英吉。说:“听闻你是来求亲的?” “回陛下!正是如此!末将代表大齐,替太子求婚于大金长公主!” 石英吉上前,如实回道。 “哈哈哈,”武帝皮笑肉不笑,说:“为何你们太子不来?” “这。。。”石英吉噎住。 “怎么?”武帝挑眉,问说:“若离是大金国的长公主,朕的掌上明珠。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女,岂能被你这小小将军求了去?” “。。。”石英吉有些无措。 武帝见了更是来了劲儿,笑道:“想来这南皇是年岁大了,已然是迷糊了。” “!!!”石英吉听闻武帝嘲笑南皇,就要回嘴:“陛下此言差。。。” “长公主求见!”门外内侍秉道。 武帝皱眉。 “传。” “传,长公主觐见!!!” 第56章 如风过往 “传,长公主觐见!!!” 内侍高声秉道。 层层殿门被一一打开,大理石的地面上铺上了洁白的羊皮。 莫若离几不可闻的叹了声,莲步轻移。 踏在松软的羊皮上,美人姿态优雅,步步生花。 冷眸凝霜,轻纱拂面。 翩翩白衣,缓缓走近。 门外的冷风随着美人闯入大殿,为美人的寡淡更添一丝冷冽。 殿内金国众大臣皆屏住了气息,暗暗惊叹。 几年不见,长公主之姿,愈发的不食人间烟火了。 石英吉暗暗打量起莫若离。 俊逸出尘,清冷若霜。凤仪丰姿,天威肃穆。 心想,太子殿下所选之人,果真是超凡脱俗!!!当真是国母风范!!! 武帝见莫若离进了金殿,就改卧为坐。 笑着看她款款走近。 “若离参见父皇。” 莫若离垂眸,冷声道。躬身施礼。 “哈哈。”武帝起身,迎了上去。握住莫若离的玉手,将她扶了起来。 笑说:“哎呀,我的离儿!!!你可想让父皇好想啊。” 莫若离看了眼被武帝握住的手,便将目光移开到了别处。 回说:“是离若不对。” “呵呵呵,”武帝笑得欣慰,拉着莫若离往龙榻走去。“快过来,让父皇好好看看。” 莫若离柳眉微微皱了下,又迅速平复。 任由武帝拉着来到了龙榻。 “来。”武帝笑着坐了下来,腾出身边大半个龙榻。 用手拍拍龙榻上的虎皮,武帝对莫若离说:“来,离儿跟父皇坐。” 莫若离顿住,躬身回说:“离若不敢。龙椅乃是父皇的宝座,皇权的象征。离若怎可无理,僭越礼制。” 武帝的三角眼眨了眨,笑着看向石英吉。回说:“离儿莫要不敢。你是朕的心尖儿肉,朕的宝贝女儿。朕的江山,便是你的江山。朕的宝座,也自然就是你的宝座。” 言毕,强拉着莫若离坐在了自己身旁。 “。。。”莫若离端坐,垂眸不语。 石英吉心底暗急,狗皇帝几次三番暗示长公主身份尊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莫不是不愿成全这门婚事? 又万分的迷糊,如若连大齐太子都配不上这大金的长公主,那这天下可还有人能配得上她?! 又是着急,又是迷惑。石英吉的脸可谓是阴极了。 武帝笑着问说:“离儿啊,这殿下站着的,是大齐的使节。说是奉了南皇的旨意,代大齐太子来求亲于你的呢。” 三角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莫若离的双眸,眼底杀意渐起。 “。。。”莫若离抬眼,冷眸扫过石英吉。又垂了下去,冷声回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离若谨遵父皇安排。” 冰冷的双眼中,丝毫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 “好。”武帝眨眨三角眼,回说。 转头看向石英吉,武帝不耐烦道:“那个,那个什么将军。长公主的婚事,朕需要些时间考虑。” “。。。”石英吉面如猪肝,被气得够呛。 抱拳回说:“末将石英吉!等候陛下答复。” 武帝哼笑,“好啦,都下去吧。皇甫、赫舍里,还有富查留下。” “是!”众臣回道。 “退朝!!!”内侍秉道。 群臣散去。石英吉也退了下去。 大殿只剩天旻父女二人与三大贵族的族长。 “离儿啊,”武帝握住莫若离的手摩挲着,惋惜道:“父皇还有些事要处理,晚些时候再去看你。” “。。。”莫若离颔首。 武帝收回了手。 莫若离起身行礼,转身离去。 经过皇甫老爷身边,撇了他一眼。 皇甫老爷本就有些驼起的后背,更弯了。 待莫若离出了金殿。武帝抬手扑打扑打虎皮,又躺了下来。 问说:“爱卿们给朕出出主意,长公主嫁是不嫁。” “不嫁!”赫舍里上前一步,张嘴就说。 “臣附议!”富查赶忙上前,附和道。 “恩哼,”武帝哼笑,“为何不嫁?” 赫舍里皱眉,略作思量。回说:“南皇下旨放行多国使节,唯独未提及北域王。对外宣称北域王偶感风寒,拖迟了行程。可近来天京流言纷纷,说是南皇要杀害北域王。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南皇似乎早有削藩的打算,此番避冬邀约怕是意在北域王。如今公然囚禁北域王,又求亲于我大金。合击北域之图,再过明显不过。” 顿了顿,瞄了瞄武帝。 “赫舍里言之有理!”富查忙接话道。 “继续!”龙榻上卧着的大猫,对赫舍里的停顿有些不悦。 “是,”赫舍里回道,继续说道:“如若北域王乃是寻常人等,此番和亲简直就是上天的赐与大金的良机。既能除去南国的屏障北域,又能将长公主作为重要筹码安插于大齐皇权核心。可惜,那北域王可并非是凡夫俗子!如此慷慨赴约,想必是早有准备!鹿死谁手,不可妄下定论。而计中怕是有计,局中怕是有局。细细思量,如若南皇明面上愿与大金夹击北域。而暗地里却与北域联合起来,结合西疆,共图我大金。臣惶恐,届时二国之间,必有血战。” “赫舍里说的对呀!!!”富查有些激动附和道。 武帝见怪不怪,只是翻他个白眼。 心道,富查也算是三大贵族之一的一族之长,居然心甘情愿地做赫舍里身后的男人。如此的默默支持,怕是连赫舍里的老婆也无法做到吧。也不知道这两个老头为何感情如此要好,难不成上辈子是亲兄弟,这辈子投错了胎不成。 “皇甫?”武帝转向皇甫,问道,“你怎么看?” 赫舍里瞪着皇甫,眼中满是威胁意味。 “臣也认为,赫舍里所言极是。目前局势尚不明朗,长公主此时出嫁,并非是好时机。”皇甫毕恭毕敬,回道。 “???”赫舍里与富查迷糊,皇甫平日都是极尽能事的唱反调,今日是怎么了??? 武帝皱眉,说:“知道了,都下去吧。” “是。”三人退了出去。 武帝心中盘算起来。 沉默片刻,吩咐道:“来人,传朕口谕给石将军。这门亲事,朕应了。” 。。。。。。。。。。。。。。。。。。。。。。。。。。。。。。。。。。。。。。 三匹骏马飞驰,出了天京北门。扬起尘土阵阵。 马蹄朝南,归心向北。 苏景年只恨为何古代没有飞机,否则自己肯定早早就飞回了北域。 狠抽胯/下骏马,马儿觉痛,嘶吼狂奔。 人影逐渐远去,模糊,消失。 城楼的立柱后面,藏着一袭紫衣。 望着苏景年决绝远去的身影,未央黯然泪下。 一匹白色骏马缓缓驶出城门。 马上一绯衣人高挑挺拔,怀里抱着一粉衣小姑娘。二人一高一矮,一红一粉,对比强烈。格外的吸引路人的眼球。 破心见有人盯着凉之,心底十分不悦。 “驾!”抱紧凉之,挥起马鞭。 往北,疾驰而去。 。。。。。。。。。。。。。。。。。。。。。。。。。。。。。。。。。。。。。。。。 三十男儿赤膊上身,操练于冰天雪地。 白山黑水,树挂冰河。 天寒地冻,男儿们呼气如雾,肌肉通红。 却身形矫健,动作毫不拖沓,干脆利落。 一招一式,扎实沉稳。走位布阵,默契整齐。 “哈!”每出一招,号令井然划一。 身上不断渗出的汗水,顺着光溜溜的后背流到了裤子上。 裤子上的汗水因着严寒迅速结成了冰碴,又因为男儿们的体温再融化成水。 如此结冰、融化、再结冰、再融化。 每一有大幅度的动作,冰碴就掉落下来。 遍地冰碴。 远处一人,身着铠甲,肩批狐裘。欣慰地观看着男儿们的操练。 正是风将军。 看了会,风将军走上前去。 “如风。” “干爹!”被唤作如风的少年,笑着应了声。 脱离队形,小跑上前。 风将军见他擅自脱离队列,张口怒斥道:“怎么这般随便就脱离了队形?!哪里还有点军人作风?!” “如风知错。”如风被呵得抖了抖,忙躬身抱拳。 “算了,”风将军摆摆手,看着如风赤裸裸的上身皱眉道:“王爷已经出发,算算时日,这几日便会回京。你带领大家做好准备。” 如风忙回道:“是!如风知道了。这几日会让兄弟们日夜勤加操练,等待王爷的吩咐。” “。。。”风将军有些无奈,轻轻咳嗽了下,说:“操练也要注意身体!这大冷天的,如若是染了风寒,会误了王爷的事。孰大孰小,无需我多言。” “是。。。”如风有些委屈。自己让兄弟们加紧操练,也是怕耽误王爷的事呢。 “唉。”风将军见如风一副憋屈模样,轻叹了声。 单手除下自己身上的狐裘批在了如风身上,轻声嘱咐道:“这大冷天的,别冻坏了。” 脱下狐裘,风将军只得一只左臂。右侧袖管空无一物,飞舞在风中。 如风可算是明白过来,绕了这么多弯,干爹原来是怕自己冻坏了。 “干爹。。。”如风动情唤道。 “去吧,让大家也都歇歇。”风将军嘱咐道。 “是。”如风退下。 。。。。。。。。。。。。。。。。。。。。。。。。。。。。。。。。。。。。。 “皇姐!!!”十二冲入莫若离寝宫。 第57章 花开并蒂只得一,不虞之隙生于心 “来人,传朕口谕给石将军。这门亲事,朕应了。” 武帝吩咐道。 “是。”门外一内侍应和。小跑而去。 “。。。”略作沉默,大猫屡屡胡须。 对着空气说:“出来罢。” 一婢女模样的女子出现,立于金殿正中。 “给朕盯紧若离。贰心一发,当即灭之。” “是。” 婢女单膝跪地。 略作思量,婢女忍不住问道:“陛下,长公主自小克己恭顺,从不曾违背过圣意。何以见得,她会生出贰心?” “呵呵,”武帝闻言笑了起来,讥讽道:“毕竟流淌着一半完颜一族的血,岂可尽信之?十二出使南国,朝中皆称颂,更是深得民心。南皇又主动和亲于长公主,如此的巧合,精妙的很。今日朕以和亲试探之,如若她欣然向往。。。” 武帝停住,意味深长的盯着婢女看。 双眼发亮,释放出危险的讯号。仿佛是深林中正在伏击猎物的东北虎,伺机而动。 婢女被盯得万分不自在,将头垂低,竭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当、庭、绞、杀。”武帝狠辣道。 “。。。”婢女听得心惊胆寒,冷汗直冒。 武帝鄙夷地看了眼那被吓得发抖的婢女,冷声道:“下去吧,作为公主的陪嫁,你闲不得的。” “是。”婢女如蒙大赦,连忙答道。 。。。。。。。。。。。。。。。。。。。。。。。。。。。。。。。。。。。。。。 武帝下旨,和亲已成。 阿勒楚喀上下沸腾起来,民间张灯结彩,百姓喜气洋洋。 长公主以太子妃的身份出嫁南国,他日太子登基,公主便是大齐的皇后,九州正统的天母。 凤仪天下,号令九州。这可谓是无上殊荣。 金国本就是由九州的东北游牧部族,逐渐汇聚繁衍、构筑而来。 虽说从根上细数,确属九州无异。可祖上乃是少数民族,又游牧天养。 礼教启蒙较晚,农耕文化的引入更是比大齐晚了不下几百年。所以大金常常被以九州正统自居的齐人视为异族、蛮族,其百姓也被唾弃为下等人、野蛮人。 如今大金的长公主,做作了大齐的太子妃。且是由大齐主动提出和亲,这无疑是认可了金国在九州之地位,更是否认了金人血统之卑贱。 大金国上上下下,着实扬眉吐气了一把。 故而普天同庆,人人奔走相告。 “皇姐!!!”十二飞奔,冲入莫若离寝宫。 横冲直撞,内侍女婢拦也拦不住。 踹开莫若离寝殿的大门,十二愣了愣。 琉璃梳妆台前,完颜宛柔正在帮莫若离梳理头发。 美人冷眸微转,于镜中瞥见了怒气冲冲的十二。 笑着唤道:“皇弟。” 宛柔手中动作并不停止,训斥道:“依巴图,这是作甚?” “大表姐?”十二惊喜。 进而怒然,问说:“既然大表姐人都已经进了宫,为何不阻止这门荒唐的亲事?!!!” 完颜宛柔正是十二与莫若离的表姐,大金大皇子之正妻。 是完颜一族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也是完颜离若的孪生姐姐。 “!”完颜宛柔气结。心里明白,十二这是不敢明着责问他皇姐,暗地里拐了个弯指桑骂槐呢。 又不能直言,道破出公主出嫁之事是早有安排。气上加气。 “唉。”莫若离笑容渐散,轻叹声。于镜中凝视十二,冷声问道:“婚姻嫁娶。自古皆是父母命,媒妁言。皇弟是否不知?” “我、我。。。”十二被噎得丝毫还不了口。 “既是知道,”莫若离语气更重,呵斥道:“就不该胡闹。” “。。。。。。”十二皱眉抿唇,气得浑身发抖。 莫若离怕他还要闹事,便说:“你看到那刀架上摆放的苗刀了吗?” “?”十二闻言,抬眼望去。 一把乌黑的大刀,安详地横卧于刀架之上。 刀鞘与刀柄皆是价值连城的黑玉锻造而成,刀锷用的则是黄铜铸造。 虽未出鞘,却散发出凌厉的气场。让人不敢亵渎,心生敬畏。 十二心想,这定是一把宝刀。 莫若离冷声道:“父皇既然已答应了和亲,我不日便会启程。为表和亲诚意,这刀便是我为太子准备的嫁妆。鬼皇之刃,司马。” “司马?!!!”十二震惊得无可附加,大怒叫道:“皇姐真的是定了心思要嫁给那狗太子?!!!司马乃是刀中王者,想来皇姐得之必定不易!!!如今居然要作为嫁妆,拱手奉上?!!!” “得之不易。。。”莫若离垂眸,自言自语起来。 “你们看!我捞到了什么?!” 那晚冰冷的洪泽湖中,一个傻子挥舞着司马的影子,还历历在目。 “不瞒姑娘,这刀是我历尽千难万险所得。” “我不需完颜小姐出金,在下只需完颜小姐如实回答我三个问题即可。” 。。。 与苏景年的点滴回忆,又一次搅乱莫若离宁静的心湖。 莫若离惨笑,回道:“得之倒是十分的容易。三个问题,便将司马换了来。” 三个问题,便换来了鬼皇之刃,苗刀司马。 只是要忘却这刀的先主,怕是要耗费一生了。 莫若离悲从心生。 “三个问题???”十二惊诧,不解问道:“三个问题便能换来鬼皇之刃?” 宛柔敏锐地察觉出,莫若离的情绪好似不太对。便劝说十二,道:“你皇姐这些日子身子有些不适,你不要再大喊大叫。有伤体统风化不说,更是不要再气你皇姐了!陛下已经下旨,和亲已成定局。” “。。。”十二急的眼泪直打转,吸了吸鼻子,说:“是我不对。皇姐先休息,我回宫还未见过父皇。先给父皇请安,容后再来探望皇姐。” 言罢摔门而去。 莫若离摇头,叹道:“真不知,皇弟何时才会长大。” 宛柔也跟着轻叹,回说:“依巴图如此性格,也并非是不好。难不成要像你我二人,终生都沉沦在无尽的仇恨之中,不能自拔吗。” “离若表姐。。。”莫若离闻言,不忍唤道。 “嗨,”宛柔擦擦眼角溢出的眼泪,笑说:“不是都说好了。离若化为你的掩饰身份。而我充作宛柔吗。” 莫若离深吸一口气,说:“我怕是配不上这名字了。” 原来完颜宛柔与完颜离若乃是一对一母双生的孪生姐妹。 离若自由体弱,养在深山。 血月事件,完颜一族受尽屠戮。离若听闻本族有难,下山来寻。 待找到躲避在暗处的宛柔时,发现她饥寒交迫,已经奄奄一息。 最后已经瘦得皮包骨头的宛柔,死在了离若的怀里。 莫若离与完颜离若,二人女子被仇恨连接,一拍即合。 从此完颜离若成了完颜宛柔,也成了莫若离的掩饰身份。 “重生”的完颜宛柔,步步为营,终于以正妻的身份嫁给了大皇子,备受恩宠。 “新生”的完颜离若,创立白氏布庄,奔波于各国。 。。。。。。。。。。。。。。。。。。。。。。。。。。。。。。。。。。。。。。 十二求见武帝,想要劝说武帝取消和亲。可惜连面都没见上,就被撵了出来。 心中气愤焦急,几欲将他逼疯。 远处人声渐至,是赫舍里与富查。 二人边走边聊,正在说着和亲的事情。 十二不做多想,躲在了石柱后面,偷听了起来。 “赫舍里,”富查郁闷道,“为何陛下会同意长公主和亲之事?明明三大贵族皆已明确表示不赞同这门亲事的。” 赫舍里强忍怒意,说:“陛下多疑,意图难测。之前询问于三大贵族,怕是有意试探。十二皇子出使南国,南国又求婚于长公主。二者相差不过几月,过于奇巧。二者又都是提升十二皇子地位之事,不免让人浮想联翩。如若我等早前同意长公主出嫁,即是表明倾斜于十二皇子一脉。恐怕当时便会大祸临头,性命不保!!!” “可十二皇子出使是他主动提出,我等并未作出任何帮衬啊?” 富查越问反而越发的迷糊起来。当日的情形,十二皇子出使顺理成章,毫无任何可疑之处。 “嘿,”赫舍里乐了,停下脚步。笑道:“你个老糊涂!这正是咱们长公主高明之处啊!正正是因为出使是十二皇子亲自提出,在当时的情境下,合情合理。否则依天旻残暴的性格,怕是早就对长公主与十二皇子下手了!” “呵呵,”富查跟着笑了起来,说:“长公主足智多谋,为十二皇子筹谋众多。富查确实是自愧不如的。” “那是。”赫舍里提及莫若离,言语中少不了有些骄傲。 可他情绪又陡然低落下来,叹道:“可惜,长公主不愿继承这大金。否则以你我二族之力,托举她成为一代女帝,并不是不可为之事。她兵行险着,下嫁南国。无非也是为了提升十二皇子于朝中的威望,为他日后登基夯实基础。” “唉,”富查长叹,说:“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既然长公主致力于扶持十二皇子,你我也就只得尽心竭力于此啦。” 赫舍里摇头离去,富查紧紧跟随。 “。。。”十二感觉自己根本透不过气来。 扶着柱子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皇姐一直在为了自己谋求皇位,自己所谓的“主动出使”居然在她的算计之下。 甚至连出嫁这种终生大事,都是在为自己铺平道路。。。 皇姐啊。。。这世间十二只得你一个至亲之人,你怎能忍心如此欺瞒于我。。。 江山、皇位,莫不是就如此的重要吗。。。 比起我这个亲弟弟,比起你自己的幸福,都要重要吗。。。 心中的悲伤与愤恨翻滚不停。 十二恼极了,连给了柱子几记重拳。拳上皮破血流。 “十二皇子???”阿什库远远看到十二在打柱子,上前唤道。 十二抬头,见是阿什库来了。 心生一计。 心道,皇姐有救了。 第58章 相逢不相识,相见若未见 车轮滚滚,一架马车由远至近。 “。。。”马车上,蒙面的车夫抽动马鞭。驱车往北。 已行至洪泽湖地界。 “停、停车。。。”车内传出一阵虚弱的呼喊。 “。。。”车夫闻声,赶紧勒紧缰绳。 马车逐渐刹住。 白亭推开车门,捂着嘴冲了出来。 “呕。。。”抱着路旁一颗歪脖书,呕吐起来。 “。。。”车夫无语,也跟着下了车。 见白亭吐得差不多了,取来了一碗水,递给了她。 “thank you。”白亭接了水,开始漱口。 “???”车夫疑惑,这人说什么? 漱了口,白亭将碗还给车夫。 发现他神情迷糊,转念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拽了句英文。 拍了拍脑门,抱歉道:“哑叔,我刚刚是在用家乡话跟你道谢。谢谢你。” “。。。”哑叔的眼角弯了起来,点了点头,接了碗。 白亭上车,二人继续赶路。 。。。。。。。。。。。。。。。。。。。。。。。。。。。。。。。。。。。。 马蹄达达,三匹快马急速飞奔,穿梭于风雪中。 马儿呼喘,白雾升华。雪地上留下一片蹄印,转眼又被不断落下的新雪覆盖了去。 马上之人披着披风,头戴锦帽。面上蒙着黑纱,整个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尽管如此全副武装,却效果甚微。 风大雪疾,刺骨的寒风无惧任何阻挡,穿透衣服,犹如片片刀锋划在脸上、身上。 马上之人的睫毛上都结起来冰碴,蒙着口鼻的黑布上尽是冰霜。 北风嘶鸣,从锦帽的缝隙而入,灌入苏景年的双耳。 苏景年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脑袋连带着耳朵,好似疼得要裂开了一样。 甩甩脑袋,强作精神。 破心的话语又浮现于她脑海。 “戒骄戒躁,平稳心神。切不可因为情绪浮动,大喜大悲。否则毒血流窜,剧毒攻心。” “我以内力将你全身几大穴道封死,阻止毒素继续扩散。血液受阻,内力凝滞,你功力只剩得三成。” “金灯无义,需些时日研制解药,并非无药可救。” “药石无医,乃是西域第一奇毒。无色无味,无根无源。书上的记载只得几句话,‘药石无医,即中,无可医也。’此毒能否破解。。。尽人事,听天命。。。” 自己身中奇毒,生死只得听天由命。 而那日夜期盼之人,至今音讯全无,消息全无。 思虑至此,苏景年悲从中来。 心口被情绪牵动,又隐隐地疼起来。 提目远望,暴风雪呼号,天地白茫。目之所及,不过百米。 一人一马,犹如一艘行驶于风暴中小船,漂泊无依,孤苦无助。 “主人!”十七策马上前。 提起马鞭指向前方,高声呼喊道:“你看前方!!!” 风声哭嚎,十七只能扯着嗓子喊话,才不会被风声掩盖了去。 苏景年定睛,眼中却仍是只得风雪。 自嘲笑笑,自从被封了穴道,听力视力皆是大不如前。 “驾!!!”夹紧马肚。苏景年加速奔去。 “驾!!!”身后的十七与廿九赶忙跟上。 “风少!!!”哨兵策马而来,报道:“前方三马。。。” “!!!”如风不等哨兵的话说完,骑着马飞了出去。 四匹骏马,汇聚一处。 “王爷!!!”如风欣喜唤道。 “小风。”苏景年笑回道。 “风少!!!”十七、廿九抱拳。 如风笑着颔首。 “小风,人马可已集结?”苏景年问道。又问说:“家里情况,可是一切安好?” “回王爷。”如风抱拳秉道:“人马已经集结完毕,均按照指示换上了来福布庄的行头,扮作商队。家里安好,宣王殿下前些日子到访。。。” “七哥?!”苏景年震惊,问说:“他来北域作甚?” “如风不知,”如风如实回道:“这些日子宣王殿下只是陪着九郡主,并未有其他活动。其到访不久后,吐蕃的达瓦殿下及其侍卫也到访。” “。。。”苏景年心口的大石,总算是落下了。 老七冒然来访,形迹可疑。不过万幸,达瓦这个人精也跟着来了。想必有她在,老七断是讨不到什么好处的。 回头吩咐说:“十七、廿九,你二人不必跟随我去锦州。速速回到王府,暗中帮助达瓦殿下。” 又想了想,说:“万万不要将我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九儿。” “是。”十七与廿九了然。苏景年口中的事情,所指为何。 “小风,我们这就走。”苏景年调整马头,吩咐说。 “是!!!”如风回道,策马于前方带路。 。。。。。。。。。。。。。。。。。。。。。。。。。。。。。。。。。。。 琉璃梳妆台前,众女婢忙忙碌碌。 今日,便是长公主出嫁之日。 莫若离端坐于台前,宛若一尊玉雕。任由女婢摆弄着。 柳眉微扫,脂粉淡抹。 红唇轻咬,凤冠头戴。 青丝挽起,梳成发髻。 鲜红嫁衣,拿进殿来。 莫若离被婢女扶起,褪去一身雪白衣阙。 冰肌清无汗,雪肤绕淡香。 婢女看得有些呆愣。 如此完美的雪肤,却在左肩处,有一块巴掌大的、蝴蝶型烧伤疤痕。 完美徒然破碎,只剩无穷无尽的遗憾。 婢女轻叹,不免替莫若离惋惜起来。 莫若离感觉婢女的动作停滞下来,想她一定是在看自己肩上的伤疤了。 冷眸微动,冷声道:“莫要误了吉时。” “啊,啊。是!”婢女慌乱。 忙继续帮莫若离换上嫁衣。 气氛有些尴尬。 婢女转过身,来到莫若离身前,为她合衣。 黑色指环,以红线为绳,挂在美人胸前。 “?”婢女从未见过次等稀罕物件儿,情不自禁上手,欲抚摸之。 “!”美人抬手,忙将指环护住。柳眉皱起。 “额,”婢女知道自己犯了大不敬,忙跪地颤声说:“奴婢、奴婢僭越。望公主恕罪。” “。。。”手心中的指环冰凉,莫若离轻叹。 回说:“起来罢。莫要再碰便是。” “是。。。”婢女小声回道。 莫若离穿戴完毕,前往金殿。 祭祀天地后,在全城百姓的欢呼与喝彩下。 长公主出嫁。 。。。。。。。。。。。。。。。。。。。。。。。。。。。。。。。。。。。。。。 行了几日。 这日傍晚时分,和亲大队来到了锦州地界。 绕过锦州城,大队行至一处谷地。 选了山谷之下的大路,穿谷而行。 风驻雪停,残阳西垂。 雪白山峰在夕阳的照映下,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 山谷里,玉蝶伴雪,傲寒盛放。 红鸾轿辇前方,仪仗队与卫队踏雪前行。 轿辇后方,一顶白色辇车紧随而来。辇车后方再无他人。 石英吉骑着大马,于队伍前方带路。 “驾。”副官驱马上前,与石英吉并排而行。问说:“将军,已是到了北域。是否为公主鸾轿后添些侍卫?皇上特意嘱咐,到了北域之后,需更加谨慎小心。” “呵,”石英吉哼笑,不屑道:“你懂个什么?白辇里面坐着的那位大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乾坤皆震动。公主的安危自然有他护着,何须你们这些凡人肉胎前去添乱!!!” “。。。”副官被劈头盖脸一顿狂喷,有些愣住了。 石英吉白了眼副官,“驾。” 打马调头,往鸾轿而去。 “公主殿下。”石英吉于轿辇外小声唤道。 “。。。”沉默少许,微弱的声音于轿辇中响起。 “何事。” “殿下,我们已经行至锦州地界。此处为一处谷地,避风保暖。天色见晚,不若原地扎营。” “锦州。。。”莫若离喃喃道,紧了紧抱在怀中的司马。 “听凭将军安排。” “是!”石英吉颔首。 策马离去,高呼:“原地扎营!!!” 和亲大队原地扎营,升起篝火,准备过夜。 玉蝶清冷的香气飘于谷底,冷香扑鼻。 莫若离将轿窗推开,望向窗外。 冷气漫入轿辇,让她顿觉清爽。 玉蝶朵朵,攀于枝桠。 “阿难。。。” 睹花思人。 “公主!”婢女笑唤道。 “?”冷眸微转。 “你看!”婢女双手捧着一枝玉蝶,笑说:“奴婢见这玉蝶开的煞是好看,便折了枝给公主。” “。。。”美人无话,只定定的看着那只玉蝶。 “行了多日,公主一直郁郁寡欢。希望这花朵,能让公主稍微开心些。”婢女乖巧道。 “谢谢。”美人移开冷眸,并未接了那玉蝶。 山谷上,一人勒马驻足。 俯视着谷地。 第59章 风雨渐去,日出云开 “王爷!”如风唤道。 苏景年立马于谷上,看着谷中的忙碌的和亲大队。 大队扎营,生火,起灶。一片繁忙。 红鸾轿辇与白色辇车,安详停放在玉蝶林间。 “王爷???”如风见苏景年不理自己,上前唤道。 “嗯。”苏景年应了声,眼神并未移动。只盯着山谷下方看。 “王爷!!!”如风真的有些急了,直言道:“这是南国的和亲大队,轿辇里的是大金的长公主。” “我知道。。。”苏景年回说。 “???”如风不解,问说:“王爷既然知道,那为何还要停下?现下马上就要天黑,我们应该先进锦州城才是啊!” 苏景年摇头,回说:“我只是可怜她。大金的长公主,也不过是政治的牺牲品,皇权的玩物。” 自古以来,女子地位低下。无论是公主小姐,还是民女丫头。 多是男人们权力的附属,生育的工具。 看着大金长公主出嫁,苏景年暗暗祈祷。 离若,你可一定要等着我。。。 身后的如风呆愣,完完全全无法理解苏景年的话语。 长公主嫁为太子妃,这难道不是天大的美事吗??? 为何王爷会说,公主是牺牲品,是玩物??? 漫山遍谷绽放的玉蝶,映入眼中。 苏景年说:“红尘若大梦,归路无重逢。相遇便是缘分,她出嫁乃是喜事。只可惜我身无长物,无法送她些什么。前路艰险难测,我就送她一支歌罢。” 略作沉思,张口吟唱。 歌声回转,散于谷间。 “真情像草原广阔, 层层风雨不能阻隔。 总有云开日出时候, 万丈阳光照耀你我。 真情像梅花开过, 冷冷冰雪不能掩没。 就在最冷枝头绽放, 看见春天走向你我。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天地一片苍茫。 一剪寒梅傲立雪中, 只为伊人飘香。 爱我所爱,无怨无悔。 此情长留心间。” (歌词来源---《一剪梅》-娃娃) 山谷中的人,都停下了手中动作。 “将军。。。”这是?副官问向石英吉。 石英吉抬手,阻止副官继续说话。专心倾听,生怕被打断了去。 细细品味着这动人的歌声。 歌词凄美,情深意长。 “。。。” 轿辇中的莫若离,潸然泪下。 “是她。。。” 悲喜交集,凄入肝脾。 阿难。。。 爱我所爱,无怨无悔。 此情长留心间。 你果真是没有忘了我。。。 你果真是来寻我了。。。 可我。。。 就要嫁作他人妻。。。 五内郁结,悲大心伤。 美人咳了起来。 “公主???”婢女本沉浸在歌声中不能自拔。但见美人哭得悲怆,又哮喘不止。 大惊问道:“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美人以手掩住口鼻,闷声道:“我累了。。。你下去罢。。。” “是。。。”婢女将信将疑,退出了轿辇。 莫若离移开手,暗红的血滴,汇在手心。 心中有种声音在呼喊。 放弃仇恨!!!放弃一切!!! 去找她,跟着她远走天涯。 不要再去想那不堪回首的过去,不要再怕那触不可及的未来。 只要现在,只要她。。。 握紧怀中司马。 莫若离绝望地阖上了双眼。 复仇大计进展于此,已经不单单再是一人之仇,或是几人之恨。 无数人的命运,因为天旻的暴行,偏离了轨道。 不为母妃,不为宝哥哥,不为自己。 可完颜一族与白依尔一族的血,不能白流! 一切因果,都再明白不过。 只是因为你我,于茫茫人海匆匆错过。 错过了,也就错过了。 相逢不相识, 相见若未见。 往后再也不见, 只盼再也不念。 再也不念。 歌声消弭,轿辇外只得风声。 莫若离觉得自己的心也都空了,脑袋里隆隆作响。 热泪流下,染红了眼睛。 。。。。。。。。。。。。。。。。。。。。。。。。。。。。。。。。。。。。。。。。 “走。” 歌罢。苏景年调转马头,策马离去。 大队紧随。 往锦州而去。 行至入夜时分,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锦州城。 黑夜降临,雪花又簌簌地飘了起来。 “白鹿楼。” 金漆牌匾,白鹿楼三个字映入眼帘。 苏景年只觉得,恍如隔世。 叹了口气,跳下马来。 大队也都下马,将马匹和行装交给了白鹿楼的小二。 众人推门,进楼。 楼内炭火燃足,温暖如春。 水晶吊灯,悬挂于大厅正上方。溢彩流光,只照的大厅明亮更甚白昼。 如风打了个手势。其他黑甲铁骑得令,分散歇息。 他自己跟随者苏景年,来到了酒仙阁大堂。 大堂喧哗,热闹如旧。 喝酒的、划拳的、叫嚷的、煽风点火的,民间万象。 酩酊的、高兴的、愤怒的、冷眼观之的,人生百态。 寻了那个之前坐的、不起眼的位置,二人坐了下来。 苏景年望向莫若离曾经停留过的雅间。 那雅间今日无人使用,漆黑一片。 苏景年垂下眼,一时怅然若失。 白鹿楼一如既往,自己一如既往。 你却走了。。。 要来几个小菜,苏景年闷声吃起酒来。 一碗又是一碗, 奈何,醉无可醉。 如风劝了几句,不见效果。 也就陪着她喝了起来。 十二带着阿什库从鲲鹏阁出来吃酒,刚刚进了酒仙阁。 眼尖地发现苏景年坐在角落,正在灌酒。 “苏大哥?!!!” 十二欣喜若狂,撇开阿什库朝苏景年奔了过来。 “?”苏景年听见有人唤自己,抬头望去。 “。。。”如风放下海碗。按住桌上自己的佩刀,警戒起来。 “苏大哥!”十二来到桌前。 “十二。。。” 他乡遇故知,苏景年有些惊喜。 十二身后,一巨人靠近。 苏景年仰头望去。 巨人身高远远超过十尺,头发扎成高髻;浓眉大眼,目光如炬。 盯着苏景年看。 十二笑着向巨人介绍道:“这位是北域王。” “。。。”巨人无任何表示,也不接话。还是盯着苏景年。 “。。。”苏景年眯眼,问向十二:“这位?” “阿什库。”巨人答道,声如洪钟。 如风猛地站了起来,按住刀柄。 死敌相见,分外眼红。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十二尴尬不已。 “哈哈哈,”苏景年笑了起来,说:“原来是大金第一勇士,阿什库!” “不敢。”阿什库回说。 “坐。”苏景年请到。给了如风一个放心的眼神。 “坐坐。”十二忙上前,拉着阿什库坐了下来。 如风也坐了下来,佩刀放在身侧,随时准备出鞘。 苏景年为四人一人倒了一碗酒酿,边喝酒边问说: “十二,你怎么来了北域了?” “额。”十二噎住。 抢亲这种事,怎么好意思拿到台面上说。 抢的还是自己的亲姐姐。 “抢亲。”阿什库毫不掩饰,回道。 “咳咳咳。”苏景年无语,差点被酒呛死。 十二大羞,如风呆愣。 擦擦嘴边溢出来的酒水,苏景年问说:“抢亲,指的可是出嫁到南国的长公主?” “是。”阿什库回说。 十二只是轻轻点头,也拿起一碗酒喝了起来,掩饰自己的羞怯。 如风不解,问说:“我们方才才遇见了和亲的队伍。如若要抢亲,为何不早在大金境内动手,而是到了北域才动手?” 苏景年了然其中的玄妙,欲开口打个圆场。 “在北域动手,可撇清大金之干系。运气好的话,还能嫁祸给北域王。南皇与北域王内斗,大金可坐收渔利。”阿什库直愣愣回道。 “噗。。。”十二直接将口中的酒水喷了出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苏景年无奈,帮十二顺着气。 暗想,这阿什库说话怎么如此的直截了当。 “哦!!!”如风拍案而起。 赞赏叫道:“好计策!!!一箭双雕啊!!!” 情不自禁地向阿什库投去了个欣赏的眼神。 “。。。”阿什库耸耸眉毛,扬起了头,连眼睛都亮了亮。 回给如风一个满是骄傲的眼神。 如风赞许点头。提起海碗向阿什库敬酒。 阿什库回敬。 二人眼神交流着,顿时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苏、苏大哥,”十二边擦嘴,边解释道:“来到北域才抢亲,主要是避开金国各处的眼线,并非是要嫁祸于你的。” “呵呵呵,”苏景年笑着安慰道:“苏大哥懂的。” 桌上的阿什库与如风旁若无人的聊了起来,热而专注。时不时互相敬酒火。 苏景年扶额。 心想,真是不知如何形容这两个人。 到底是该用志趣相投这四个字呢?还是该用臭味相投这四个字好。。。 看向十二,说:“和亲的队伍就驻扎在城外谷地的玉蝶林里,你出了城,往南去就能见到。” “嗯。”十二点头,面有难色。 “?”苏景年见了,问说:“十二,可是担心抢亲会不顺?” 十二摇头,回说:“有阿什库在,抢亲不会失败。” 苏景年吃惊,心想十二竟如此相信阿什库。想来大金第一勇士之称号,必是实至名归。 “那就是在担心,抢亲后如何安置长公主?”苏景年又问。 “。。。”十二仍是摇头。 “。。。”苏景年没了话。自斟自饮起来。 “唉。”十二长叹,说:“我如此的拼尽全力,冒死抢亲。也不知皇姐能否明白,我的这般良苦用心。能否迷途知返,不要再为了让我能继承皇位,而去牺牲自己。” 苏景年嘬了口碗中酒,问说:“十二言下之意,长公主并非是被逼出嫁?而是为了皇位?” 十二扁嘴,讥讽道:“皇姐给太子精心准备的嫁妆,不可不谓之奢华。连鬼皇之刃,苗刀司马都在其中。如此的煞费苦心,哪有半分被逼迫的迹象。不是为了皇位,是为了什么。” “???”苏景年皱眉,问说:“司马?!是你皇姐给太子的嫁妆?!!!” 心想,离若说司马是为一重要之人所寻。 难道长公主早有意下嫁太子,故而让离若早早寻刀? 那“重要之人”,便是长公主? 十二不屑道:“可不是嘛,我问司马怎么来的。皇姐哄骗我说,是三个问题换来的。如此低劣的理由,也不知她是如何想出来的。” “。。。”苏景年愣住,手中的酒碗掉落在桌上,酒酿流淌了一桌。 第60章 夺妻(一) 苏景年手中的酒碗跌落在桌子上,酒水洒了一她一身。 如风和阿什库听闻声响,停下谈话,望向苏景年。 十二见苏景年面色急转直下,问说:“苏大哥?你怎么啦?” 苏景年定住,不理会十二。 十二急了,上手摇晃苏景年的胳膊。问说:“你这是怎么了???” 苏景年慢慢转头,瞥向十二。 心下杀意骤起。 猛地扑上前去,直接将十二按倒在地上。 右手钳住,左手直掐十二咽喉。 “!!!”阿什库见苏景年突然袭击十二。 作势就要上扑,却被如风拦了下来。 二人直接动起了手。 一时间大堂乱作一团,鸡飞狗跳,嘈杂异常。 “额。。。”十二被掐得根本透不过气,脸色变为紫红。 “说。。。”苏景年狠瞪着十二,墨眸染红。咬牙低吼道:“司马。。。怎么来的。。。” “。。。”十二眼前的景象都开始模糊了,心底被前所未有的恐惧塞满。 苏景年血红血红的眼睛与狰狞的脸,就在他眼前。 苏景年见十二不回话,手劲更重。 恨道:“不说?!!!掐死你!!!” “额。。。”十二徒劳无功的挣扎着,手脚胡乱地挥舞。 痛苦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三、三。。。三个问、问题,换、换来的。。。”十二嘶哑着说道。 苏景年松开了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哈哈哈。。。”放声大笑。 十二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泪如泉涌,苏大哥怎么忍心如此对我。。。 “哈哈哈。。。” 苏景年晃晃悠悠,狞笑连连。 “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机缘已尽。。。永世不见。。。” 。。。。。。 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十六个字,苏景年如同着了魔。 那写着十六个字的字条,被折得平平整整,用油纸包裹好,揣在心口处。 被她视若珍宝。 而此时此刻,却仿佛化作无边无际的挖苦与戏谑。 短短的十六个字,耗尽了日日夜夜的思量。 反复的斟酌与推演,丝毫的线索全无。 如今,却被十二一语道破。 完颜离若,莫若离。 离若,若离。 是谓,一字之差。 完颜遗孤,大金长公主。 是谓,谬之千里。 为了十二的皇位,远嫁南国,成为帝后。 是谓,机缘已尽,永世不见。 苏景年悲极,心如死灰。 终是明白了。 为何莫若离会弃她而去,为何不惜重金也要得到司马。 只为了成为大齐的太子妃,未来的大齐皇后。 只为了十二能继承大金皇位。 太子妃、十二、大金。。。 相比这些,我又算做什么。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既是舍得抛弃,为何还要拾起??? 拾起我送给你的玉蝶,拾起这段本不该存在的感情。 拾起我手中的指环,拾起我的一片真心。 再将它们,尽数狠狠抛弃。。。 悲恨交加。 只得五脏俱焚。 “休想。。。” “休想!!!!!!” 苏景年瞋目切齿,声嘶力竭吼道。 一掌将身旁的桌子震了个细碎,木屑飞溅。 整个大堂瞬间肃静下来。 阿什库与如风也都停了手。 阿什库上前将地上的十二扶起来。 十二顺势躲在阿什库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小风。”苏景年冷声唤道。 “在。”如风上前。 “。。。” 苏景年意味深长的看了如风一眼。 “?”如风迷糊。 苏景年撇开眼,吩咐说:“让兄弟们在楼门口集合,快!!!” “是!”如风抱拳。 离开去召集人马。 苏景年睨着阿什库怀里的十二,冷声道:“天色已晚,早些休息罢。” “?”十二从阿什库怀里爬起来,迷糊的瞟着苏景年。 方才的袭击,让他不敢直视苏景年的眼睛。 那仿佛不再是人的眼睛,而是野兽所有。 “给我听清楚,”苏景年依旧是冷言冷语,“不要跟过来。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言罢,甩袖离开。 十二愣在原地。阿什库欲上前讨要说法,被他拦了下来。 望着苏景年离去的身影,十二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 出了白鹿楼,三十男儿牵着战马,早已整齐排列。 苏景年翻身上马,命令道:“将身上能表明身份的东西,都扔给小二。” 男儿们闻言,纷纷翻起行李和衣裳。 将可以表明身份的东西汇聚在一处,打起包袱,扔给了白鹿楼的小二。 小二抱着包袱,跑回白鹿楼。 “出发!!!”苏景年于前方带路,人马奔走。 夜色阑珊,风雪中骏马风驰电掣。 苏景年一言不发,只目视前方。 一行人到了城门口。 守城的士兵小队,将他们拦住。 为首的兵卒站出来,叫骂道:“来者何人?!” 苏景年皱眉,呵斥道:“开门!” 那兵卒回叫道:“已是过了出城的时辰!!!速速。。。” 苏景年抽出马鞍旁侧的马刀,手起刀落。 “离开。。。”兵卒惊楞。 “咣当。”他脑袋上的头盔,一分为二,掉落在地上。 “啊。。。”守城士兵皆大惊。将苏景年一行人团团围住,还派了士兵跑去大营报信。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兵卒和守城的士兵们,怕极了。 这一刀,再深半寸。必脑瓜开瓢,脑浆迸裂。 “开门。”苏景年冷声道。 “过了出城的时辰!”兵卒小声回道,言罢身子赶忙往士兵堆里躲了躲。 苏景年眯眯狐狸眼,心底杀意又起。 如风见她就要发作,策马上前。冲着守城的士兵吼道:“瞎了吗?!黑甲铁骑出城办差,你也敢拦?!” “黑甲铁骑?!”士兵们互相换了眼神。 兵卒问说:“如、如何证明?” “。。。”如风暗急。 方才可证明身份之物都给了小二,现在确是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 苏景年瞪了眼如风,望向兵卒说:“你过来,我将信物给你看。” 兵卒犹豫再三,鼓起勇气,走上前去。 苏景年俯身,掀起遮眼的白布。 “看清楚了吗?”苏景年将眼睛重新遮好。 “!!!”兵卒见了异色眸,惊得就要跪拜。 苏景年勃然大怒,一把提住兵卒的衣领。 吼道:“再不开门!!!要了你的命!!!” 一把将兵卒甩在地上。 “是。。。”兵卒不敢马虎,忙从地上爬起来。冲向城门。 众兵士见了,也连忙跟了上去。 城门硕大的门栓被众人合力移动开,城门大开。 苏景年威胁道:“死守城门,今晚不许任何人再出城。放出一只苍蝇,灭你们全家!!!” “是。。。”兵卒率领众兵士跪地,颤声答道。 “你!”苏景年提起马鞭,指着兵卒说道:“跟我出城!” “是!!!”兵卒忙爬起。 众人骑马出了城,兵卒小跑紧跟在后。 城门缓缓关上,门栓上挂。 苏景年策马,靠近兵卒。 “小的实在不知是王爷,有眼无珠。”兵卒躬身说道。 苏景年不答话。 “还请王爷大人大量,饶。。。” “恕。。。” 兵卒栽倒在地上,身首分离。 苏景年手上的马刀,沾满了鲜血。 如风皱眉。 多年的相处,王爷的脾气他是清楚的。 面上虽是邪肆,可骨子里还是谦让有理的。 人不犯她,她绝不犯人。 今日的苏景年,居然主动动手,杀害无辜。 这样的苏景年,陌生得有些可怕。 将刀上鲜血甩掉,苏景年调转马头。 “驾!!!”绝尘而去。 其余人紧随其后。 。。。。。。。。。。。。。。。。。。。。。。。。。。。。。。。。。。。。。。。 “?”伏在地上听瓮的哨兵大惊。 听瓮收集的远方声响,从地底传来。 马蹄隆隆,有人朝这边来了!!! 从地上弹了起来。 哨兵一路狂奔,“报!!!” 石英吉和副官在烤火,听闻哨兵呼喊。 都站了起来。 “报!!!”哨兵飞奔而来。 石英吉抄起一根柴火,抡向哨兵。 “啊。。。”哨兵的腹部受到重击,捂着倒在地上,疼的直打滚。 劲力过大,柴火应声断裂。 “。。。”副官不忍。又碍于石英吉在场,不敢上前查看哨兵的情况。 “喊什么喊?!”石英吉怒道,“要是吵到了公主和剑雪大人,我要了你的命!!!” 将手中剩下的半截柴火,也扔向了哨兵。 暗中看了看,红鸾轿辇与白辇皆无什么动静。 这才将将消了消气。 问向哨兵,说:“你刚才鬼喊个什么?” “有、有人来了。。。”哨兵捂着肚子回道:“从、从锦州城直直向这边。” “多少人?!”副官警惕问道。 “三、三十人左右,骑马而来。” “将军!!!下令吧!!!”副官唤道。 “你又鬼叫个屁!!!”石英吉不以为然,说:“有剑雪大人在,我们大队更是人员近百。当务之急是不要打扰到公主和剑雪大人休息,否则我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副官没了言语。 “嗖。”一只箭矢落入二人身前的火堆,火花四溅。 “。。。。”石英吉与副官愣了愣。 “嗖。”又是一只箭矢,仍旧是落入火堆。 柴火被两只接连而来的箭矢击散,火光弱了下来。 “。。。快!!!”副官反应过来,大声呼喊。“护好篝火!!!护好篝火!!!” 然后为时已晚,密麻麻的箭羽从漆黑的夜空随雪坠下。 纷纷准确无误地落在营地各处燃放的篝火上,根本猝不及防。 光亮渐灭,山谷漆黑一片。 石英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敌明我暗,羔羊待宰。 “大家慢慢向我靠拢!!!不要轻易动手!!!”石英吉高声呼喊。 “是!”众人应和。 往石英吉处慢慢汇聚。 石英吉却悄悄转身,按照记忆中的位置,往轿辇处跑去。 天地无声,雪花飘落。 一股玫瑰清香,飘散于山谷间。 第61章 夺妻(二) 与玉蝶的冷香全然不同。 玫瑰的暗香,馥郁而芬芳。随风潜入夜。 黑暗中,不断有南国的士兵趴倒在地。 副官只感觉天地在旋转,腿也不听使唤起来。 “有。。。有毒!!!”大吼一声。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副官瘫倒在地。 未知的恐惧弥漫在每个人的心头。南国的士兵们,宛如惊弓之鸟。 互相间不经意的触碰,就会引起得砍杀。 中毒瘫痪的、互砍厮杀的,笔笔皆是。 卫队折损不少。 轿辇外的营地一片混乱。 “。。。” 莫若离皱眉。心想着,依巴图还是追来了。 屏住气息,阻绝毒气。 静静候着十二。 石英吉捂紧口鼻,摸摸索索,沿途撞上了长公主的陪嫁侍婢。 按照侍婢的指引,又是一顿探索。 总算是来到了白色轿辇前。 “大人!!!剑雪大人!!!”石英吉于辇门口焦急唤道,“我们中了埋伏!!!” “。。。” 白辇依旧沉寂,无人应答。 石英吉无奈。虽是情况紧迫,却不敢冲入轿辇。 伏在轿辇后边,躲了起来。 西风突来,毒气消退。 云散雪霁,朗月当空。 积雪将月光映射,银光浮动。 营地中人惊觉,除了倒下的自己人,哪里有什么敌人。 金国的陪嫁队伍因为皆是女眷与内侍,几被南国士兵杀光。 石英吉见视线已经恢复,忙从暗处跑了出来。 “摆阵!!!”高声喝到。 “是!” 众士兵向轿辇处汇聚。 山谷上,苏景年死死盯着红鸾轿辇。暗恨这西风为何来得如此不是时候。 狠道:“除红辇中的人外,其余一个不留。。。” “是!” 三十男儿身形如箭,纵身飞向谷下。 马刀出鞘,寒光激闪。 石英吉大骇。 “护好公主!!!”拔出佩剑,率领卫队防御起来。 双方交起手来。 黑甲铁骑步步紧逼,不断撕扯着卫队的防线。 反观卫队,仗着人数占优,负隅顽抗。 黑甲铁骑之战力本就傲视诸国,三十男儿更是个中翘楚。 配合默契,攻防有度。 南国卫队雪地夜战本就是弱项,再加上或多或少都中了苏景年的毒。 强弩之末,节节败退。 石英吉望望月亮,心底冷笑。 吼道:“你们给我顶住!!!再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南国士兵闻言,抵死抗争。 如风人如其名,动作轻灵,刀如疾风。 劈倒一个又一个上扑的南国士兵。 石英吉见他身手上乘,又是阵头。心中料定,他乃是来袭之人的首领。 瞅准时机,挑剑上去。 二人斗了起来。 谷内风声作响,兵器碰撞。 血骨分离,雪白的地面逐渐化为殷虹。 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不断消逝,有敌有我。 苏景年骑着马,只死盯着红鸾轿辇。谷中的一切,仿佛与她毫不相干。 几个时辰过后,厮杀声渐渐褪去。 冷月西沉,天色渐白。 稀疏的星星还挂在天上,东方却破晓在即。 南国士兵已所剩无几,被切割为零散的一撮撮。仍然坚持,并不投降。 三十壮士,只剩得二十余一。 石英吉与如风大战了不下几百个回合,胜负未分。 眼下正在对峙着,皆呼喘连连,口边白气阵阵。 二人皆身中数刀,身上衣衫全部被血侵染得红彤彤的,如同两个血人。 东方骄阳渐出,逐渐从地平下上升起。驱散黑暗与严寒。 一丝光线射从白色轿辇窗户缝隙摄入。 “。。。”轿辇中人微微睁开双眼,又阖了回去。再无动作。 苏景年见大势已定,只剩下石英吉这个绊脚石还在碍事。 杀心顿起。 策动胯/下骏马,从谷上一跃而下。 马儿嘶鸣,横空出世。 石英吉暗惊,还有伏兵?! 战马腾空。 苏景年以马背为踏板,纵身跃起。 马儿被踏得从空中直直下坠,砸死在谷底。 苏景年从天而降,急如霹雳。 拔刀横扫,怒砍石英吉面门。 石英吉忙提剑去挡。 “铛!!!” 刀剑相接,火光四溅。 石英吉被劲力冲击,后退连连。 不得不抬起另一只手,扶在剑身上,以抵御这暴强的一击。 苏景年眯眼,看准时机,抬脚飞踹。 石英吉胸部中招,被踹飞了去。 “噗。”石英吉吐血连连,飞出十几米开外。落在红鸾轿辇前不远处。 以剑为支撑,勉勉强强没有倒下,跪在地上。 苏景年落地,冷眼盯着石英吉。 “你。。。”石英吉捂住胸口,气喘吁吁,问道:“你、是何人?” “杀你之人。”苏景年冷声回道。 “你、你可知,你是犯了死罪。。。胆敢、胆敢。。。” 苏景年哼笑,反诘道:“有何不敢。” 直视石英吉,提刀上前。 石英吉暗中运气,欲做垂死挣扎。 “不要胡闹!” 红色轿辇中,一声呵斥响起。 苏景年呆住。 那声音似山间泉鸣,似幽谷清风。 动听,又无比的熟悉。 时常响于脑海耳畔,时常出现在午夜的梦里。 唤她“阿难”。 “!”石英吉见苏景年心神动摇,正是偷袭的最好时机。 猛踏出击,提剑直刺苏景年心口。 “王爷!!!”如风大吼。 苏景年惊醒,忙侧身。以刀做挡,将将避开剑峰。 石英吉暗笑,右手佩剑顶住苏景年的大刀。 左手从腰后抽出一把短剑,再来一击。 苏景年避无可避,索性站定了去。 那短剑直直扎入苏景年右肩,将右肩刺穿了。 苏景年的眼睛眨也不眨,不顾右肩插着一把利刃。 将马刀换到左手。强行翻转右臂,反抓住石英吉。 这是石英吉万万没有料想到,欲做挣扎,为时已晚。 利刃扎在在苏景年右肩,右臂一动,剑刃便在肉里翻转,血浆喷溅。 喷了石英吉一脸。 苏景年提起双脚,连踹石英吉胸口。 鲜血不断从石英吉口中喷出。 胸前的肋骨几被击得粉碎,石英吉已无丝毫反抗的力气。 手上力道渐渐卸了去,松开了短剑。 苏景年强忍剧痛,拔出肩上短剑。 反握利刃,剑锋霸蛮,一剑斩首。 “噗呲!!!” 暗红的血液如同喷泉,从石英吉被切得平平整整的脖子处,喷薄而出。 血雨入注,将苏景年遮眼的白布,都打湿、染红了。 石英吉的头颅飞起,又落下。 身体还直直地站在原地。 苏景年抬腿又是一脚,将石英吉的尸身踹飞了去。 缓了缓不稳的气息,扔掉手中的短剑与马刀。 苏景年有些踉跄。 右肩已全无知觉,却空洞得生疼。 不自觉的,疼得她微微颤抖起来。 其余卫兵见石英吉都已被杀害,均扔掉手中武器,跪地求饶。 求饶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如风见苏景年伤的如此严重,就要上前。 苏景年摆摆手。 狠道:“杀光。。。” 如风得了令,无法。 大手一挥。 黑甲铁骑得令,屠杀开始。 不多时,南国卫队尽数被诛。 婢女被从红辇旁的树丛中搜了出来,哭着跪地求饶,连连磕头。 抓住她的黑甲铁骑,心存不忍,但又见苏景年毫无表示。 只得咬牙提刀,就要砍向那婢女。 “停手!” 红鸾轿辇,门被推开。 凤冠霞帔,精致妆容。 待嫁美人,垂首携着司马走出轿辇。 绝美而冷傲。 在场之人,无不惊心动魄,屏气凝吸。 莫若离的美貌,实乃震撼人心,夺人心魄。 美人含怒,张口就要怒斥。 却见苏景年呆愣愣得盯着自己看。 心中既是惊又是喜。 见苏景年浑身是血,右肩处破了个血窟窿,鲜血不断渗出。 “。。。”美人柳眉皱起。 心痛不已。 莫若离心潮激涌。 内心情感与理智的决斗,几乎要将她撕碎。 为了不让情感外露,只得极力的控制着自己频临失控的情绪。 手中的司马被她攒得死死的。 “。。。”瞥开杏眼,莫若离不敢看向苏景年。 双方都没有言语。 沉默少顷。 “离。。。”苏景年张口又噎住,又不知该如何唤眼前之人。 冷眸微转,竭力保持着平静。 莫若离冷声问说:“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 千言万语,千头万绪。苏景年不知该如何回答。 眼神胡乱的游走着。无意间瞥见莫若离握着司马的左手。 无名指上,空空如也,不见黑色指环。 心中是无比的失望与落寞。 苏景年垂下头,低声笑了起来。 莫若离感受到苏景年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上,又见她情绪陡然低落。 便想起了,指环被自己收了起来。 咬牙,语气极尽冰冷之能事。 怒斥道:“你可知本宫的身份?!可知是犯了死罪?!” 苏景年苦笑,抬眼回说:“你,骗得我好苦。” 万般的痛苦与艰辛,无处谈起。 为了追寻莫若离,苏景年已经付出了全部。 “。。。”莫若离不忍见她笑得如此悲怆。 记忆中的苏景年,永远是快乐的,毫无忧愁的。 纯真且洒脱。何时这般面露苦楚与绝望。 故意逼问说:“本宫与你,身份悬殊。和亲既成,何苦相逼。” 莫若离心如刀绞。 心中明白,明明是自己一步步,将这傻人逼成了如此模样。 一步步,将自己逼成了如此模样。 可破坏齐金联姻,大胆抢亲,实乃死罪中的死罪。 一旦事发,两国必倾尽全力绞杀之。 一个苏难担待不起,万万个苏难同样担待不起。 “和亲既成。。。”苏景年喃喃道,“既成么。。。” “指环,可还在?” 苏景年直视莫若离双眼,问了个猝不及防。 “。。。”美人愣了愣,勉强道:“早扔了。” 冷眸闪过一丝动摇,一闪即逝。却恰好被苏景年捉了个正着。 嘴角上扬,苏景年笑了起来。 伸出左手,“拿来。” 向莫若离讨要起来。 “?”莫若离不解。 “司马拿来。” 第62章 壮士一去兮,山河动 “司马拿来。” 苏景年伸手,向莫若离讨要道。 “。。。” 莫若离狠下心肠,将司马扔了过去。 冷声道:“司马还你。你我从此,两不相欠。” “呵呵呵。”苏景年抬手接了司马,歪笑说:“公主这嫁妆,我收了。” “你!”莫若离气结。心里暗骂无赖。 “公主莫急。”苏景年抬手,抚上脸上遮眼的布条。 “这是我给公主的聘礼。” 染血白布从她脸上滑落。 异色眸不再受到束缚,缓缓睁开。 碧绿的宝石,在初升骄阳的映衬下。神威凛凛。 “你。。。” 美人的心咯噔一下。 异色眸???北域王?!! 苏景年!!! 苏难,竟是大金死敌。北域王,苏景年?! 那岂不是。。。 心底愧疚翻涌。 杀父之仇。。。 “本王,可配得上长公主。” 苏景年收起坏笑,双眸凝视莫若离。 慢慢走上前去。 “。。。” 一翠一墨,美轮美奂。 宛如一座高原之湖。 清澈见底,静默多情。 莫若离深沉其中,根本无法自拔。 只能定在原地,看着苏景年靠近。 苏景年站定。 还未开口,泪已先流。 “若离。。。” 苏景年竭力忍住眼泪,哽咽道:“你可知,你让我找得好苦。” 耳旁响起了呼唤,这是苏景年第一次呼唤自己的名字。 苏景年强忍泪水、倔强着不肯认输的表情,就映在眼中。 右肩的血洞,还在不断的渗着血。滴滴落在莫若离的心头。 “何必。。。”莫若离濒临崩溃的边缘。 酸了鼻子。冷眸中噙满泪水,模糊了视线。 苏景年忍着剧痛,抬起颤颤巍巍的右手,擦去美人脸上滚落的泪珠。 柔声道:“因为,你是我的妻。” 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终是被彻底击垮。 莫若离张开怀抱,扑向了苏景年。 将头深深埋在她怀里,呜咽起来。 怀中的美人穿着他人为之准备的凤冠霞帔,这让苏景年醋意大发。 抬手轻柔地抽下莫若离头上的凤钗。 金冠掉落,青丝飞舞。 阖眼吻上美人的秀发,苏景年泪如雨下。 不顾肩伤,她将莫若离紧紧的抱着。 生怕松了手,美人又要消失了。 如风深吸一口气,竟有些动容。 眼前的北域王褪去光环。 不再是北域的王者,不再是神。 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一个陷于情爱,患得患失的人。 而那大金的长公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也是真的在意着王爷。 二人击碎了身份的禁锢,冲破了命运的束缚。 不顾一切、奋不顾身的爱恋,纯真而美好。 让人艳羡不已。 婢女听着二人的对话,心中回想起武帝的指令。 “贰心一生。。。” 趁着羁押自己的黑甲铁骑不注意,一个闪身扑向莫若离后背。 袖中匕首亮出。 说时迟那时快,苏景年眼见莫若离遭遇突袭。 不作二想,一个转身,将自己的后背转了过去。 “嗯。。。”苏景年一声闷哼。后背中了一刀。 “?”莫若离抬眼,迷惑地看向苏景年。 苏景年微笑着回视她。 婢女拔出匕首,又要再刺。 被赶来的如风,一刀劈倒,没了气息。 “王爷!!!”如风上前。焦急不已。 莫若离环在苏景年后背的手,感受到一阵温热。 “!” 忙抽回手,拿到眼前一看。满手鲜血。 “阿难。。。”莫若离又红了眼眶。 “没事。。。” 苏景年强作精神,虚弱唤道。 “小风。。。” “在!”如风回道。 苏景年的嘴张了张,又合上。 踟蹰再三,阖上双眼。 “黑甲铁骑听令。。。” “在!!!” 男儿们高声的呼应,响彻山谷。 苏景年咽了咽,沙哑着嗓子颤声道:“。。。就地。。。荣归。。。” “?”冷眸中满是迷糊。莫若离不解,就地荣归是何意? 其他人却了然,“就地荣归”这四个字的终极含义。 死一样的沉寂随之而来。 山谷中的空气,都仿佛凝结了一般。 “黑甲铁骑得令!!!”第一声应答响起,打破了沉默。 紧随而来的是刀刃割裂喉咙、鲜血喷涌的声音。 一名黑甲铁骑倒地,魂归故里。 “黑甲铁骑得令!!!” “黑甲铁骑得令!!!” 。。。 男儿们挥动手中杀敌的大刀,毫不犹豫地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几个呼吸间,黑甲铁骑尽数自刎。只得如风未见动作。 “阿难。。。”莫若离心痛唤道。试图阻止苏景年。 心中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抢亲之事,绝不可外泄半分消息。 可实在是不忍苏景年承受如此悲烈的痛楚。 亲口对自己亲信,下了自杀的指令。 苏景年的内心到底是有多么的煎熬,莫若离无法全然得知。 可如果将黑甲铁骑换为墨殇与墨羽,莫若离宁死。也无法下达这样的命令。 如风一言不发,于谷地各处巡视一圈。 遇见没死透的人,就再补上几刀。 遇到死不瞑目的兄弟,就帮他们阖了眼。 经过白辇处,感觉不到活物的气息,便没有打开辇门细细查看。 再三确认无人生还后,如风直起身子。 看着地上黑甲铁骑的尸体,笑说:“如风晚了些,这就去陪弟兄们。” 跪地向苏景年叩首,“王爷,代我照顾好干爹。” “好。。。”苏景年含泪回道。 如风起身,高声报道:“黑甲铁骑,得令!!!!!!” 高亢而有力。 挥起马刀,直直插入腹部。再横着将肚子剖开。 笑着自己的内脏流了一地,如风倒在冰冷的雪地上,死去。 直至最后一刻,如风都在认真的执行着苏景年的命令。 割喉还有生还可能,切腹救无可救。 虽然切腹之痛,重于割喉万分。 他还是毅然决然选择了这痛苦万分的死法。 苏景年终是再也扛不住身心的双重打击,虚弱的跪倒在地上。 “死了。。。” 小声地啜泣起来。 莫若离跟着她跪了下来,轻唤她“阿难。。。” 茫然地望向莫若离,苏景年哭得无助。 “死了。。。都死了。。。” 莫若离将苏景年抱了起来,轻抚她的后背。 此时千言万语,不若默默陪伴。 “都死了。。。”苏景年将头埋在莫若离胸前,放声哭泣。 苏景年的哀嚎随着风声,回荡在山谷,久久不能散去。 “冤孽啊。”远处白色辇车中,一声叹气徒然响起。 “砰!!!”辇车炸裂开来。 一人跃出,轻盈落于远处雪地。 那人一身道袍,身背乾坤八卦图。眉清目秀,道骨仙风,留着山羊胡。 右手结印于胸前,左手背于身后,执一细长木棍。 “冤孽!”道长冷声呵斥道:“杀戮无道,抢亲犯上。你可知罪?!” “罪?!”苏景年仿佛被刺激到了一般。 猛然抬头,双眼通红。吼道:“有罪又如何?!这天下间,谁人无罪?!凭什么要我独善其身?!” 道长没想到苏景年会反唇相讥。谁人无罪? 顿了顿,怒斥道:“不知悔改!!!巧舌如簧!!!” 左手翻转,木棍横出。 道长说道:“请长公主让开!今日,贫道就替天行道!诛杀这人性全无的北域王!” 莫若离轻拍了拍苏景年的手。 起身,将苏景年挡在身后。 冷声道:“我在,无人可以动她。” “长公主怎可是非不分,黑白不辨?!”道长气急。 “无需多言。”莫若离不欲再做争辩。 “。。。”道长被气得够呛,“好!!!那休怪贫道剑下无情!!!” 提棍袭来。 美人空手,与道人打斗起来。 苏景年试图撑起身体,却根本无法站立起来。 美人与道长交手数十招,皆是平手。 道长冷哼,内力暴涨,提掌拍来。 莫若离接掌,拼尽全力却是不敌道长雄厚的内力。 被击飞了去。 苏景年见莫若离吃了亏,咬牙催动内力,冲破了被破心封死的几道大穴。 飞身上前,接住了被震飞的莫若离。 靠在苏景年的怀里,美人吐血连连。 将美人缓缓扶坐在地上,苏景年眼中满是心疼。 就要起身去找那道长算账。 莫若离抓住苏景年的领子,轻轻摇头。眼神示意,不可轻举妄动。 苏景年笑说:“新娘还没过门,新郎怎么舍得去死。” 美人闻言,脸上红霞升起。嗔了一眼苏景年,莫若离松开了手。 站起身来,苏景年拔出司马。 刀刃铮鸣,冷光四射。 耳边仿佛响起了战场冲锋的角声,千军万马呼啸而来。 直引得苏景年心血澎湃,斗意高昂。 道长见了司马,暗惊。司马既出,凶煞降世。 天下,不得安宁了。 望向道长,苏景年歪笑道:“牛鼻子老道不坐山头,反倒是来棒打鸳鸯。可是坐山收益太少,便接了老皇帝的闲差?” “!!!”道长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怒道:“休得妄言造次,玷污贫道清誉!!!” 挥起木棍,朝苏景年击来。 第63章 天山剑雪 道长提起木棍,朝苏景年击来。 右肩肩伤过重,无法单手执住沉重的大刀。 只得双手合力,才握紧了司马。 苏景年提刀迎了上去。 二人缠斗起来。 自幼从师破心。 破心善射,苏景年也就善射。 破心用剑,苏景年也就用剑。 于刀法,可谓是只识得最粗浅的技法,并无再深层次的造诣。 如今舞起司马,所用的招式也全是破心所授之剑法。 不过好在苗刀似刀似剑,倒也能对得上一些套路。 道长以棍为剑,刺挑相间,招招致命。 苏景年勉强应付。 木棍与司马接连碰撞,激鸣不断。 十招过后,苏景年暗暗吃惊。 自己几近全力,那道长却游刃有余。 心里嘀咕起来:这牛鼻子老道之实力可谓是深不可测,恐怕即使是健康的自己,对上了也是毫无胜算之可能。 又疑惑,道长手上的木棍,到底是何物所做。为何如此的坚硬,竟然丝毫不惧怕司马的砍杀,只是在表面出现了几道印痕。 道长又是一棍扫来,苏景年提刀去接。 二人对起刃来,相持不下。 道长冷笑,木棍向左侧发力,迫使苏景年的右肩吃力。 苏景年疼得眉头紧皱,冷汗淋漓。 心底暗骂,老道无耻。 “呵,”道长见苏景年吃痛,讥讽道:“北域王居然也识得痛楚?!贫道以为王爷乃是铁石做的心肠,识不得肉身之苦,否则不会如此无情残忍。残杀降兵不得止,连自己的亲信都不放过!” 苏景年闻言暴怒,不顾肩伤,奋力将道长顶开。 肩上伤口被劲力撕裂得更大,血如泉涌。 苏景年挥起司马,使出全力一击,砍向道长。 道长大笑,不做任何躲闪。看准时机,冲上前去用木棍迎击。 “哐!!!”那木棍发出低沉的鸣动。 从与司马碰撞之处,逐渐向周围碎裂开来。 “哈哈哈!”道长双眼放光,大笑道:“龙渊啊龙渊!!!你总算是认了我!!!” 真气流转,内力暴涨。 一脚横踢,将苏景年踹了出去了。 踢中的仍是她受伤的右肩。 苏景年受到重创,跌出去十几米。伏在地上咳了起来。 右肩与后背的伤口得不到及时的处理,又反复被撕扯。血液不断的流失,失血过多。 加之冲破大穴封堵,导致旧毒复发,毒素急速流窜于全身各处。 苏景年的意识,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了。 莫若离上前查看她的伤势,发现右肩已然了露了骨。 怒视道长,美人呵斥说道:“道长乃是出家之人,当怀慈悲心肠!为何要对我二人赶尽杀绝?岂是真如阿难所言,是为了功名利禄委身于南皇,替他做这些伤天害理之事?!” 道长对莫若离明显的嘲弄贬低之言,充耳不闻。 只笑着提起广袖,将木棍表面碎裂的黑色表皮擦去。 一把青蓝色的细长宝剑,身刻北斗七星,于道长广袖之下出现。 日光下,熠熠生辉,寒光闪耀。 道长将宝剑托于手中,反复抚摸。欣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口中念道:“龙渊啊,龙渊!二十个年头了,你终是认了我!” 进而情绪急转直下,面露大悲。含泪叹道:“可惜!!!她已不在。连小之,都。。。” 苏景年的脑袋急速旋转开来,分析着眼下的形势。 老道的武功,实属是上乘中的上乘。谓之为绝世高手,亦不为过。 怕是合上与莫若离二人之全力,也绝无任何胜算。 再战下去,毫无意义。结果显而易见,更是会错失若离的生机。 生机难求,拼了命也要拖住老道,为她赢得时间。 “若离。。。”苏景年甩甩有些发昏的脑袋,含糊唤道。 “。。。”美人心疼看向苏景年。 苏景年劝说道:“一会我去引开他,你趁机骑上快马,回锦州报信。锦州城的驻军。。。” “我去引开他。”美人不容苏景年继续往下说,斩钉截铁回道。 站起身来。 苏景年的想法,她岂会不知。老道内力雄浑,留下的人,必定凶多吉少。 “?!”苏景年欲回嘴反驳。 莫若离却先他一步,闪身上前。 冷声道:“想必南皇给道长的命令,无非是护我周全。如果若离有个三长两短,道长怕是无法向南皇交代!” “?”道长困惑,问说:“长公主是何意?” “道长放了她,”莫若离戚戚然道,“若离便跟道长走。” “不行!”道长愤然回绝。 北域王杀虐无道,视人命如同草芥。又身怀司马,怕就是那预言中的凶煞转世。 此时如若错失了杀她的良机,放虎归山。他日其必定会成为危害九州的罪魁!!! “不行!!!”苏景年与道长同时答道。 用司马做支撑,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 激动地对莫若离说道:“你不许跟他走!!!哪儿也不许去!!!” 心绪浮动,引得毒血急速攻心。大口大口鲜红的血液从苏景年口中涌出,止也止不住。 莫若离见她如此,便断定苏景年不单单是受了外伤,身上还有着十分严重的内伤。 如此大量的血液流失,任何人绝对都是要元气大损的。 再不救治,怕是性命堪舆。 捏上自己的咽喉,望向道长。 莫若离决绝道:“放了她。” “若、若离。。。”苏景年唤道。 心中绝望万般,身体却不堪重负。 无力的瘫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道长吃惊。长公主居然如此看重北域王,竟不惜以命相抵。 本以为她只是受了北域王的迷惑,才会不辨黑白。不曾想,长公主竟然情深如此。 “放是不放。”莫若离见道长并不回话。手上用力,掐得更紧了。 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潮。 道长见她意志坚决,沉吟再三。 心中盘算,安全带回长公主,才是当务之急。否则任务无法完成,南皇是不会下令全力缉拿那天煞的凶手的。 回说:“放。只是,长公主勿要食言。” “好。”松开了捏住咽喉的手,莫若离劝说道:“阿难,你走罢。道长尊崇正道,一定不会出尔反尔。否则,就是为天下所耻笑的宵小之徒。” “!!!”道长岂会不知莫若离言下之意。 是故意的以“尊崇正道”,激将自己不要食言,放过苏景年。直气得拂袖冷哼。 “不。。。”苏景年颤声回说。 言罢就栽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莫若离忙上前查看苏景年的伤势。 常年奔波在外,不得不学了一些粗浅的医理。 玉指轻点腕部,莫若离为苏景年把起脉来。 “???”冷眸中写满困惑。 莫若离惊忙把手缩了回来。 莫不是自己许久不曾把脉,竟生疏至此???连男脉,女脉都能混淆??? 道长见莫若离神情略显慌乱,以为是苏景年的伤势过重不治。 定睛看了看苏景年。冷哼一声,不屑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她的魂魄被锁得还算是牢固,一时半晌死不了的。” 莫若离不理他的嘲弄,又一次抚上了苏景年的手。 “。。。” 再三确认之后,只觉得五雷轰顶,震惊异常。 望向倒在地上昏了过去的苏景年,莫若离眼中满是复杂。 女脉。。。 他竟然是她。。。 苏景年,我的郎君。竟然,是个女子?!!! 那个熟悉万分的苏难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眼前的,分明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女子。 莫若离起身,一时身形不稳,有些摇晃。 “长公主,”道长反握龙渊,抱拳请道:“北域王既然暂时无碍,还请长公主依约,随贫道回去天京。” “荒唐。。。” 莫若离咬唇。 心中又是烦躁,又是羞怯。 只想抓起地上的苏景年,将她摇醒。 将这女扮男装之事,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更想问个清楚的是,自己与她而言。 到底是个什么。。。 “?”道长见莫若离不回答,问说:“长公主???” “本宫反悔了。” “什么???”道长不解。 “本宫反悔了,”莫若离望向道长,冷声道:“本宫要带着她,一起走。” 荒郊野岭,怎么可能将女儿身的苏景年一个人扔在死人堆里。 又想到苏景年与自己一样,都是女子之身。明明已经伤得如此严重,却还处处护着自己。 对苏景年的心疼,几乎让莫若离透不过气来。 嗔了一眼昏迷的苏景年。莫若离心中暗骂,真是个傻人!!! “。。。。。。”道长无力,进而怒发冲冠。 呵斥道:“长公主居然此等言而无信?!真是让贫道心寒!!!多说无益,今日就算是用绑,也要将你绑回南国!!!” “天山剑雪!!!” 一声怒喝传来,振聋发聩。 “!!!!!!”道长闻声,怒瞪双眼。 七星龙渊指向远方,大吼一声回道:“贼人焉敢?!!!” 第64章 湛卢龙渊,宿世仇怨 一道红光,刺眼夺目。 如同天外落陨。 从远处飞来,向道长径直砸来。 “天山剑雪!!!” 一声怒喝,随红光传来。震耳欲聋。 莫若离柳眉皱起。 忙抱起地上的苏景年,帮她把耳朵遮了起来。 “!!!!!!” 道长听闻这熟悉的声音,怒瞪双眼。 手中七星龙渊,剑锋怒指红光。 大吼一声,回道:“贼人!!!焉敢?!!!” 多段往年回忆浮现于脑海中,道长怒气难扼。 心道,如今七星龙渊已认我为主,今日便是诛杀你这贼人之时!!! 红光腾转,一把绯红的大剑赫然出现。 雷霆之势,刺向道长。 道长见了那大剑,心下大惊。 仁者之剑,湛卢?!!! 手上却不做迟疑,将真气注入七星龙渊,提剑相迎。 “叮!!!” 一红一蓝,两剑剑尖撞击碰撞。 “呼!!!!!!” 真气激荡,暴风突起。天地色变,乾坤震荡。 雪花吹溅,沙石飞走。 莫若离忙抱紧苏景年,将她护在身下。 怀中的苏景年皱着眉,痛苦地低声呻/吟着。 冷汗不断从额头渗出,将刘海都打湿了去。 美人抬手,将她长长的刘海挽至耳后。 眼前的苏景年,眉目清秀,俊美非凡。 如今知道了她乃是女儿之身,竟也能发现,她俊朗的外表下偶然透露出的一丝柔美。 思虑一转,莫若离大羞。 如今这般危险处境,红色光球虽是挡住了那道长。但仍然不知是敌是友,自己居然还在想着这些。 。。。。。。。。。。。。。。。。。。。。。。。。。。。。。。。。。。。。。。。 十二与阿什库本是当夜就要出城,却被把守城门的士兵们纠缠。 与之理论再三,都不得放行。 只得返回了白鹿楼,坐着等待天亮。 十二自从被苏景年袭击之后,便闷闷不乐。偶尔还偷偷地擦眼泪,阿什库劝了半夜,都不见他心情有所好转。 天色明亮后,二人带着随行的人员,整理行装,正欲出城。 天空突然响起一声巨响,引得锦州城中之人皆驻足,抬首观看。 天边时而泛起红光,时而泛起蓝光。诡谲奇妙的很。 引得人移不开眼睛。 十二也觉得神奇,抬头观看起来。 身为习武之人,阿什库却是了然。 这必定是当世的两大绝顶高手,正在过招。 红色光芒与蓝色光芒,便是双方内力的具象。 此二人一人主修至阳内功,一人主修至阴内功。 可谓是两大极端,水火不容。 而那方向。。。 似乎就是北域王所说的长公主驻营的方向?! 思考行至于此,阿什库知道再也耽搁不得。 给身后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带上十二,骑马疾驰至城门口。 守城士兵见天有异动,急忙将刚刚打开的城门又关了上,并调来重兵,守住城门。 阿什库与之又是交涉许久,守城的士兵仍然是不允许出城。 阿什库无法,带领手下与士兵动起手来,强行出城。 这厢边。 道长与那红色光球继续僵持,比拼着内功。 内力消耗过大,道长逐渐不支。 身体被巨大的反冲击力冲击,压得他双脚往地里陷去。 却还是强行咬牙坚持。 心中明白,这一战,必须获胜。 否则自己一死,无量再无后继之人。那血海深仇,要如何得报?! 刺目红光渐渐退去,道长顺着湛卢往上望去。 红衣似血,黑发飞舞。 绯瞳含怒,剑眉入鬓。 来袭之人,正是那江湖闻之色变的绯魔堕天。破心是也。 道长破口大骂:“贼人!!!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七星龙渊已出,我看你还嚣张到何时!!!” “是她。。。”莫若离望着破心,皱眉。 记忆中。 这一袭火红的身影,在锦州大战中战天斗地,活活将苏辰缪的尸身于千军万马中夺了去。 “呵。”破心听闻道长喊她“贼人”,十分不屑。 再注入两层内力于湛卢。 “噗。。。”道长被破心突然注入的内力压迫得气血翻涌,呕出一口心血。 破心继续发力,真气源源不绝发散出来。内力如同滔滔江水,滚滚袭来,不断地注入湛卢。 湛卢响起低鸣,宛如野兽的低吼,回应着破心。 道长右手不断变换手法,结出天山雪莲的莲花印记。 催动浑身力量,将内力尽数注入七星龙渊,与湛卢抵死抗衡。 握住龙渊的那只手臂被破心流窜的真气,割伤了多处。 鲜血顺着胳膊流了下来,染红了道袍。 破心冷哼,眯眯眼说道:“这么多年,你从未曾赢我。如今亦然!!!” 作势就要给那老道最后一击。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清脆的铃声响起。 “?”破心迷惑,自己分明已经占了上风,小丫头为何要摇响铃铛? 莫不是,遇到了其他敌人??? 破心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道长听闻铃声,惊愕得根本说不出话来,涕泗横流。 竟然是,莫邪铃!!! 小之,你居然还活着!!! 又是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 破心无法,认为凉之必然是遭遇了袭击,否则不会如此急切得呼唤自己。 咬牙急收湛卢。 被自己陡然失控的绯色内力反噬,又被道长的内力击中。 “噗!!!”破心吐出一大口鲜血。 接连受到两次重击,被击飞了去。 斜着砸入陡峭的谷壁里,将谷壁凿了个大坑出来。 顺着破碎的山石,破心滑落至谷底。 碎石粉尘飞滚,根本看不清她现在到底是何种情况。 “!!!”凉之远远地见破心受了伤。 策动胯/下骏马,奔向破心。 道长见破心受了伤,正正是杀她的最好时机。 心道。此时如若再不下手,岂不是错过了最好的复仇之机?!!! “啊!!!”舞起七星龙渊,道长从地里一跃而起,一飞冲天。 莫若离怀中的苏景年,突然睁大了双眼。 “阿难。。。” 美人本是正在观战,注意到苏景年的动作,忙低头查看她的情况。 苏景年却对莫若离近在咫尺的呼唤,置若罔闻。 双眼空洞得仿佛是一个无底之洞。目光呆滞且黯淡,全无往昔之光彩。 莫若离深吸一口冷气,焦急唤道:“阿难???” “贼人!!!”道长暴喝一声。 七星龙渊受到他内力的驱使,于他手中震动起来,争鸣不止。 “受死吧!!!” “嗡!!!”宝剑从手中应声而出,化作一道夺目的蓝光,笔直向破心扎去。 凉之方方策马赶到,见破心于烟雾中站立,捂着心口,正在望着自己。 阿心。。。 凉之赶忙下马,扑到了破心怀里。满眼的心疼与惭愧。 “嗡!!!”七星龙渊恰巧就在此时降临。 环绕着的烟雾,被剑气冲得飞散。 剑的正下方,就是破心与凉之。 “不!!!”道长刚刚落地,就看见了破心怀里的凉之。 悲号起来。 轻功施展,就要去追七星龙渊。 可那出了手的龙渊快若惊鸿,道长只眼睁睁看着七星龙渊飞向那粉红色的瘦弱身影。 破心受了重创,凉之又在近前。这一剑,接与不接都是危险。 她却不见迟疑,推开怀中的凉之。 提剑飞向七星龙渊。 就要去接。 一黑影急速闪现,挡在了破心身前。 挥动手中的黑色火焰,迎击七星龙渊。 动作一气呵成,速度极其之快。 破心错愕,还未来得及看清黑影到底是何人。 “咚!!!!!!” 耀眼的白光伴随着巨大的爆响,猛然亮起。刺得在场之人无不闭上了眼睛。 莫若离的第一反应仍然是去护着怀里的苏景年。 惊觉,空空如也的怀里,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儿??? 亮光渐渐散去,道长慢慢放下眼前挡光的双手,睁开了眼睛。 七星龙渊,竟然就在空中旋转。正反着飞向自己,再有几寸便要切过来。 道长大惊! 忙闪转身体,避开了七星龙渊的剑锋。 反手捞住剑柄,身体一个腾转,重新将龙渊控制了住。 回头望向凉之,见她并无大碍,才将将松了口气。 那黑影骤燃出现于道长眼前。 正是苏景年提着司马。 司马仿佛正在燃烧一般,被黑色火焰层层包裹。 苏景年直勾勾的盯着道长的双眼,不发一语。 “?!”道长着实被突然出现的苏景年,吓了一跳。 暗想北域王不是伤势严重?!行动速度怎地竟不降反升,如此迅猛?! 苏景年不等道长做出反应,提刀就砍,劲力十足。 一招一式,精妙奇绝。与方才硬使出的剑法完全不同,皆是实打实的苗刀刀法。 道长与破心对功力,本就损耗了太多的内力。再加上刚刚七星龙渊的那一击暴击,可谓是将道长的内力,掏了个空。 此刻他根本是疲于招架。身上多处,接连中了刀。 “。。。”莫若离站起身来。 眼前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过于虚幻,让她有些恍惚。 “阿难。。。” 回想起刚才苏景年黯淡的眼眸,美人心中升起不安。 破心皱起了双眉。 小狐狸所用之招数,自己竟从未见过。 凉之略微观察了下苏景年,就拿起黑板写了起来。 写完摇晃破心,将手中黑板递给她看。 “煞气吞噬心神,司马制住肢体。内力被迫释放,精元破损流失。” “!!!” 破心震惊,小狐狸竟是被煞气摄住了心神,又被司马趁虚而入操控了的身体。 不顾内伤,破心携着湛卢,冲入战局。 “小狐狸!!!”破心欲唤醒苏景年沉睡的意识。 “。。。”苏景年闻声转头,回身就是一刀。 “哐!!!” 司马与湛卢对刃,激起风声一片。 道长得了喘息之机会,忙退了出去。 司马无情,刀刀砍向破心要害。 破心只得勉强拆招,只怕伤了苏景年。 “小狐狸!!!”破心边接招,边训斥道:“师傅你也砍?!仔细你的皮!!!” “。。。”苏景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慢了下来。 破心见了就欺身上前,欲夺取苏景年手中的司马。 司马好像是感受到了危险一般,环绕着刀身的黑色火焰爆燃。 发出呲呲的炽燃声,好似威胁的警告。 苏景年的动作又快了起来,扑向破心。 第65章 沧海难为水 苏景年与破心激斗正酣。 道长寻了个机会,跑到了凉之身边。 “小之!!!”道长大喜唤道。 “。。。”凉之颔首,眼中也有热泪滚动。 “真是你。。。”道长喜极而泣,上上下下打量起凉之来。 心想着,已是多年不见。当年咿呀学语的小凉之,如今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擦擦泪水,道长问说:“这么多年了,小之是去了哪里?” 凉之眨眨眼睛,又瞧了瞧破心的战况。 拿起粉笔写了起来。 “???” 道长见凉之并不回答,只是写字,有些摸不着头脑。 “北域王被摄。再不救治,性命危矣。请剑雪哥哥帮助阿心,将她拿住。” “。。。”道长读完了黑板上的字,忙抬头去看苏景年。 定睛少许,果然看见苏景年身上付着一个黑色身影。 那身影的一举一动正正好好投射在苏景年身上。 “中了邪了。。。”道长沉吟道。 凉之上前,拽了拽道长的袖子。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满是期许。 道长被凉之盯得颇有些不自在,脸上微红。 正与苏景年斗得难解难分,破心余光瞥见了凉之与道长间的动作。 气的咬牙切齿,大怒道:“天山剑雪!这么多年了你的臭毛病还是没改!” “!!!”道长闻言,满脸通红。 气得直跳脚,骂道:“你个臭贼!!!你还好意思说我!!!”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来。 凉之有口不能言,急的不知道怎样才好。 除去莫若离外,没人瞧见。 打斗中的苏景年,脸色愈发的惨白起来。 柳眉皱起,她飞身加入战局。 协助破心,共同压制苏景年。 “。。。”破心见了莫若离,暗叹妖孽。 母女二人,都长了张迷惑众生的脸。 “阿难!”莫若离唤道。 “。。。”苏景年闻声,动作停了下来。 愣愣的的盯着莫若离。 身体不堪司马如此折腾,她嘴角不断渗出鲜血。 破心看准机会,绕到她身后。 一记手刀,直切其后颈。 苏景年受到重击,闷哼一声,往前栽倒下去。 莫若离上前,将她搂在了怀里。 苏景年在莫若离怀里挣扎不断,还要起身。 莫若离凑到她耳边,轻声低估了几句。 苏景年好似突然从炸毛的狐狸,变成了乖巧的绵羊。 泄了力,眼睛也慢慢阖了起来。在美人怀中昏睡了过去。 手中的司马掉落在地上,黑火渐渐熄灭。 破心见苏景年竟如此的服帖于莫若离,心中不免感慨,命运无常。 一物终是要被另一物降服,这是谁也无法逃脱的怪圈。 只是,这另一物是否又会被一物降服呢。。。 只怕是徒增遗憾罢。 突然,她警惕地望向远方。 耳边隆隆。有大队人马,正往这边赶来。 “小丫头!”破心冲着凉之喊道,“快!我们入玉蝶林!释放无量小筑!” 凉之点头,抓起道长的手就往玉蝶林里跑去。 道长看着自己被凉之握住的手,一时不知所措。只能任由凉之拉着。 破心见了,又是大为光火。 无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暗暗忍耐不得发作。 转头对莫若离说:“我们也走!” “。。。”看了看怀中伤痕累累的人儿,莫若离悲从心生。 “请将军,带着阿难走吧。。。” 破心气结,怒道:“你好学不学,偏要学你娘亲那套。人生在世,需得意尽欢。岂可沉溺于那些虚无之物,误了良时,更要误了良人!” “。。。”莫若离垂眸不语。 “唉。”破心略作犹豫,轻叹一声,面露悲怆道:“有些事情,我必须告诉你。如若仍是往日,我必定还会选择沉默。可小狐狸如今身中两重剧毒,生死难料。如若我此时不将真相告知于你,你二人枉自蹉跎。待他日真相大白,怕是又是一桩孽缘。” 就好像当年,雪儿和你娘亲一样。。。 身中两种剧毒?生死难料? 莫若离闻言,大颗大颗的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夺眶而出。 “阿难。。。” 任凭美人如何焦急地唤向怀中的苏景年。 昏迷的苏景年,全无回应。 “快走罢。抢亲之事绝不可泄露半分。” 破心上前,将苏景年背了起来。 看向莫若离,破心沉声道:“有些往事,说与不说都无法改变其结果。由我们这些旧人带入坟墓,再好不过。你可懂?” “。。。”莫若离明白破心口中的往事,到底是何事。 擦擦眼泪,她站起身来。 不认同,倒是也不见否认。 “唉。。。”破心长叹一声,前方带路,往玉蝶林跑去。 莫若离抿唇,跟了上去。 。。。。。。。。。。。。。。。。。。。。。。。。。。。。。。。。。。。。。 “驾!”阿什库扬起马鞭,带着十二与随从疾驰而来。 “吁!!!”忙勒马,阿什库惊呆了。 谷底的地面,几无雪白。断刀残矢,遍地的死尸与污血。 凌乱不堪。 “阿什库!”十二策马赶到。 “十二皇子。。。”阿什库要上前,阻止十二继续向谷底靠近。 可惜晚了一步。 “呕。。。”十二见了无数的尸体残破不堪,血肉遍地。 被恶心得直接在马背上吐了起来。 “快,快找皇姐。。。”十二快要把胃都吐了出来,不忘了嘱咐阿什库去寻找莫若离。 阿什库抬手,吩咐手下搜寻莫若离与活口。 自己也下马,搜索起来。 寻了几乎半个时辰,全无幸存之人。 莫若离更是无法找见,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只是红鸾轿辇内里与周围,并无明显的打斗与挣扎痕迹,这让阿什库百思不得其解。 长公主的武功,绝非平庸。怎会丝毫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阿什库扩大搜查范围,谷上谷下,遍地寻觅。 来到玉蝶林,仔细地搜了起来。 “阿、阿什库。。。”林子外,十二一声惊呼。 “十二皇子!!!” 阿什库闻声,忙从林子里跑出来。 十二颤抖着手,一脸的不可置信。 指着地上一具肠穿肚烂的尸体,问说:“这、这、这。。。” 随从们皆因着十二的惊呼,向他靠拢过来。 阿什库顺着他的手指,也看那尸体。 大惊。 这不是北域王身边的侍卫。。。 “这、这不是、苏。。。”十二还要继续往下说。 阿什库忙上前,捂住了他的嘴。 眼神示意他,身边还有其他人在,不可继续往下说。 十二咽了咽,会了意。不再往下说去。 “我们撤。”阿什库吩咐说。 抓起懵懂的十二,阿什库一伙退去。 。。。。。。。。。。。。。。。。。。。。。。。。。。。。。。。。。。。 玉蝶林无量小筑 小筑院里,道长阖眼盘在蒲垫上,正在打坐。 不断有白气从他头顶升腾。 身上的伤口被一层薄薄的冰片覆盖,已不再流血。 莫若离立于门外,焦虑地等待着。 门内。苏景年躺在床上,仍在昏迷。 破心将她残破的衣服层层剪开,正在帮她处理伤口。 右肩与后背的血窟窿,触目惊心。 出血过多,伤口处竟然已经开始结痂。 破损的皮肤与里肉连同破损的衣服布料,粘合在一起。 破心无法,只得重新挖开血痂,将污血与布料从伤口处分离开。 清洗伤口后,再为苏景年包扎。 凉之烧开热水,再用瀑布活水勾兑温和。一盆盆地从门口递给破心。 不一会儿,破心端出来的,就是一盆暗红的血水。 换了不下二十余盆。 终于是完成了对苏景年身体的清理,与伤口的包扎。 破心从屋里走出来,满面疲惫。 莫若离张口,欲询问苏景年的情况。 瞥了眼莫若离,破心回手将门关上。 一言不发,来到院外另一个蒲团处,也打坐起来。 开始运功疗伤。 “。。。”莫若离见破心不理自己,又担心随意进入会打扰伤患。 只得继续注视房门,盼着苏景年快些醒来。 凉之见破心如此反应,就知道这人又在耍性子了。 拉起莫若离,往房里走去。 莫若离起初还是迟疑,但是一想到苏景年虚弱的样子,就心痛的厉害。 还是由着凉之,将自己拉进了房里。 红木床蚕丝被,苏景年穿着新换上的里衣,昏睡着。 眉头紧皱,呓语不断。 “若。。。离。。。” “阿难。。。”莫若离忙上前,握住了苏景年的手。 那只记忆里温热的手,此刻凉的透彻。就好似烟花祭那晚一般。 莫若离又是心疼,忙双手攒紧了,帮她暖和手。 “姑娘。。。” “。。。”凉之闻声,望向莫若离。 “阿难,她。。。” 凉之会意,知道莫若离想问些什么问题。 拿起黑板写了会,翻转黑板。 “王爷中的毒,是金灯无义与药石无医。阿心说金灯无义需些时日钻研解读之法,但药石无医只能看天意。” 强忍泪水,莫若离问说:“姑娘可知,她为何会中了毒?” “。。。”凉之愣住。 又写了写,给莫若离看。 “为了寻你。” 第66章 巫山不是云 “为了寻你。” 凉之手中的黑色木板上,秀气的白色字迹,此时显得突兀无比。 “。。。” 莫若离阖眼,两行清泪滑落脸畔。阿难身中剧毒,竟是为了寻我。。。 凉之将所知之事,和盘托出。 美人闻得。 苏景年为了离开南国,费尽心思示好里家。甚至不惜损伤身体,饮下剧毒。 所为之一切,都是为了寻找自己。 又回想起刚刚的一场场生死恶战,眼前昏睡的女子在她眼中更显柔弱。 美梦易碎, 良人易逝。 “骗子。。。。。。” 说什么,新娘还没过门,新郎怎么舍得去死。 骗子。。。 双眼通红,莫若离哭得隐忍。 凉之轻叹无声,连连摇头。 不忍再做打扰,她退出门去。 “阿难。。。阿难。。。” 莫若离不愿相信这样的残酷的事实,声声唤向苏景年。 凉之阖上房门,转过身来。 小院里,破心与道长二人,执剑对望。 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 凉之见了忙跑到二人中间,试图阻止这场大战。 心想无量小筑,可是架不住这二人的闹腾。 破心一脸不屑,哼笑道:“今日交锋,仍是我获胜。第二一七胜,承让。” 道长闻言,脸涨得通红。怒道:“二一六!!!二一六!!!二一六!!!臭贼无耻!!!当年侥幸偷得一次胜利,居然沾沾自喜,自诩获胜!!!” “哈哈。”破心冷笑,翻个白眼回说:“天山剑雪,你自己都说了,偷得一次胜利。偷得胜利,难不成就不算是胜利?简直歪理邪说。” “你!”道长气急败坏,暗恨自己嘴笨,被臭贼捡了个由头开脱。 凉之无奈。心里了然了,二人到底是在为了何事争吵。 这根本就好似两个无知孩童,在为了一颗糖的归属,争吵不休。 想想房间里面那两位,一位昏迷不醒,一位黯然悲怆。 而门外的两人,竟如此这般的“不争气”。 凉之气不打一处来。 狠狠地瞪了破心一眼,凉之转身往药炉走去。 “。。。”破心愣了愣,就要追上去。 “小之!”道长丝毫不见外,赶在破心行动之前,奔了过去。 与凉之并排而行,道长笑靥如花,打开了话匣子。 “。。。”破心见二人如此这般亲密,生生憋了一口气在胸口。 冷哼一声,摔门而去。院门被她摔得都有些歪斜了去。 出了院,破心往瀑布走去。 。。。。。。。。。。。。。。。。。。。。。。。。。。。。。。。。。。。。。。。 “九儿,”老七将自己刚刚剥好的一盘葡萄推向九儿,殷勤笑说:“吃葡萄。” “嗯!”九儿甜甜的应了声,用竹签扎起两颗葡萄,放进嘴里。 “甜么?” 见九儿吃得起劲儿,老七喜上眉梢。 向女婢要来丝帕,要帮九儿擦嘴。 “我、吃!!!” 同桌的达瓦“腾”地站了起来,端起来那盘葡萄,胡乱抓了几粒就往嘴里塞。 “。。。”站立于桌旁的仓决,见了这滑稽的一幕,哭笑不得。 心道,为了阻止老七对九儿的不轨图谋,达瓦也算是拼尽了全力。 达瓦吃得极尽“奔放”之能事,葡萄汁水与果肉溅得到处都是。 桌上的九儿与老七皆是贵族,哪里见过此等“阵仗”。 完完全全地征(吓)服(傻)了。 九儿强强咽下口中的葡萄,顿时觉得这辈子都再也不想吃葡萄了。 老七暗想,莫不是吐蕃这个季节吃不到葡萄?可怜的达瓦殿下。。。{达瓦:我可怜你妹妹!!!} 老七身后的蔡越儿狐疑起来。 达瓦殿下在宣王到达后的第二天,就紧随而来。 说是来北域游玩游玩,可却寸步不离宣王身边。 实在是让人困惑的狠呢。 是不是应该尽快联络主儿,将吐蕃这怪异的举动报告给她才是。。。 “太后驾到!!!” 门外内侍秉道。 “王妃驾到!!!” 又是一声通报。 众人赶忙起身,整理仪容。 仓决摇头,笑着上前帮达瓦收拾起来。 一袭黑色与一抹淡青,从正门一前一后移入室内。 达瓦暗中观察起来。 慕容雪晗今日着黑色宫装,身披五彩凤凰。粉黛略施,威严华贵。 慕容云则依旧是一身淡青,头戴着红番花朵,清雅温婉。 “参。。。”众人躬身,欲行拜见之礼。 “好了。” 慕容雪晗笑说:“繁文缛节最是要不得。既然来了北域,就是尊贵的客人,自便便是。” “谢太后。”众人躬身行礼。 内侍重新安排座次。慕容雪晗落座主位,慕容云随次。 这二人坐定后,其余人才落座了下来。 “方才,是在聊些什么呢?”慕容雪晗笑问说。 “七哥哥在讲南国的风土人情呢。”九儿乖巧回道。 “哦?”慕容雪晗挑眉,问向老七,说:“哀家常年居住北方,倒是也对南国风光有些想念了。小七倒是给哀家也讲讲?” 转眼看向慕容云,笑说:“云儿自幼长在北域,想必也是好奇的紧呢。” “洗耳恭听。”慕容云莞尔颔首。 “好!”老七笑回道。 来了兴致,将沿路所闻所见,以及游览过的天京名胜古迹讲了个遍。 讲到兴高采烈处,还要手舞足蹈一番。 九儿与慕容云听得入神,偶尔插嘴询问些细节。 仓决怕达瓦不懂,不住地翻译,为她解惑。 达瓦却完完全全提不起兴趣,哈欠不断。 不一会儿,竟伏在桌子上睡了起来。 少顷,鼾声如雷,还说起了藏语的梦话。 “。。。” 桌上之人,皆被这突然响起的鼾声与藏语吸引了去,都看达瓦。 老七尴尬不已,暗中惭愧。自己的言谈竟是如此无趣,居然能把人听睡着了去。 见达瓦睡得香甜,怕扰了她的美梦。九儿与慕容云虽是意犹未尽,却也不让老七继续讲下去。 “呵呵,”慕容雪晗笑了起来,说:“达瓦殿下,真是纯真可爱啊。” “还请太后与诸位海涵。”仓决躬身道。 “哪里。达瓦殿下这般天真心性最是可贵,倒是与我家九儿有些相像呢。” 慕容雪晗瞟着老七,说道。 果然。她余光瞟见,老七听闻夸赞了九儿,不住点头,笑容可掬。 九儿则暗暗惊讶。 太后平日里是极少夸赞于她的,今日居然当着众人之面毫不掩饰对她的喜爱。到底是为何? 伏在桌子上的达瓦暗叫不妙。自己这一觉,怕是“睡”的时机不太对。 北域太后,高深莫测。 话中有话,目的飘忽。 这一“睡”,反倒是让自己落了被动。 “不知,”慕容雪晗问向仓决,笑道:“达瓦殿下可有婚配?” 真是怕什么,就要来什么。 达瓦已经猜到了慕容雪晗的言下之意,忙开始思索对策。 “还未。”仓决回道,心生不悦。 “那真巧。我家九儿,”顿了顿,慕容雪晗看向九儿,笑说:“也未曾婚配呢。” “。。。”九儿的小脸儿,红了个透。将脑袋都垂了下去。 “!”老七咽了咽,有些坐立不安。 九儿还未婚配,这他是知道的。 求亲于九儿。 正正是他忤逆里家的安排,擅自更改行程前来北域之所图。 自古以来,婚嫁无外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九儿乃是孤儿,无父无母。 被苏景年收留后,认做了义妹。 换言之。当前端坐于堂前的太后,就是九儿之义母。 一旦太后同意了亲事,那迎娶九儿之事必定是事半功倍。 老七还在纠结要不要挑明有意九儿之事。 “哀家听闻,”慕容雪晗继续说道:“吐蕃男儿粗犷有力,血气方刚。能骑善射,骁勇善战。还请达瓦殿下与仓决侍卫回去后于贵族子弟间多留意些,为我家九儿日后选夫多备选些好选择才是啊。” “。。。”这贸然的一句话,让仓决有些不知如何去接。 九儿把头垂得更低了,难掩的失落。 “!!!”老七闻言,如坐针毡。又见九儿低落,更是好似用刀扎了他的心头肉。 “啊。。。”达瓦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算是醒了。 揉揉朦胧睡眼,顺水推舟说:“好说、好说。九、郡主,好看。吐蕃、勇士,喜欢。” “不行!!!” 老七终是忍不住回了嘴,猛地站了起来。 “?”九儿望着老七,满眼不解。 “太后!”老七躬身行礼,说:“小七求亲于九儿,恳请太后应允。” 第67章 水月镜花 “太后!” 老七躬身作揖,言辞恳切说道:“小七求亲于九儿,恳请太后应允。” “???” 九儿皱眉,望着老七。 心中的烦躁参杂着些许恐惧,慌得她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达瓦搞不清慕容雪晗到底是意欲何为,为九儿暗暗捏了把汗。 又暗骂苏景年,人蠢还动作慢。 再晚些回来,妹妹怕是都要被宣王抢走了。 慕容云也有些诧异。 以她对慕容雪晗的了解。今日的言谈,可谓是极度的反常。 忍不住想要瞥一眼身旁慕容雪晗。 怎知方方抬眼,正好与慕容雪晗玩味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她忙把头重新低下了。 “。。。”慕容雪晗并不回答老七的话。 只是笑着盯着身旁的慕容云看。 提起一杯茶,吹了吹。 眯起狐狸眼,小嘬了口,又品了品。怡然自得,悠悠哉哉。 邪魅的神态与举止,像极了苏景年。 达瓦暗翻白眼。 母女二人,都不是省心的茬啊。 老七得不到回应,急得手心冷汗直冒。 放下茶杯,慕容雪晗笑了起来。 问说:“小七,此话当真?” “当真。” 老七把腰身弯的更低了。 虽是明确地感受了到了九儿探究的视线,他却不敢与之对视给予回应。 “那可真是美事一桩啊。” 慕容雪晗笑意盈盈,慢悠悠说:“起来吧,都是自己家人。” 老七闻言大喜过望。 “是!!!” 忙直起身子,提起紫砂茶壶,为慕容雪晗续起了茶。 心中断定太后已经答应了婚事,开始盘算起来要为九儿办一场隆重的婚宴。 他要整个九州,都知道齐宣王继西疆王位后,就即刻迎娶了北域的九郡主,作为王妃。 九儿双手在桌下攒得紧紧的,眼睛红通通。 低头不语。 达瓦心乱如麻,暗叹失策。 这局,自己竟是毫无防备的输了去。 从九郡主委屈的表情不难看出,嫁给宣王绝非她的本意。 且于北域短短几日的驻留,已经绝不难察觉。 郡主的话语,几乎是三句不离苏景年。 她心之所属绝非是宣王,而是义“兄”苏景年。 被太后这般乱点鸳鸯,想来她心里肯定是不好过的。 而更让人担心的是。 九郡主于北域的地位,可谓是荣宠至尊。 北域王外出。 北域的朝政军务,竟都是由她全权负责。 于前朝后宫,都拥有着极高的威望与权势。 苏景年生性狡诈多疑,却如此的信任于她。 由此可见,是对她是极其看中的。 如若因为老七与九儿的婚事,而引起北域与西疆的争斗,那该如何是好啊。 正在达瓦暗自腹诽的时候,慕容雪晗开口了。 “小七,”转动桌上面前的茶盏,慕容雪晗笑问说:“哀家依稀记得,小七是有婚配的。不知是确有其事,还是哀家年岁大了,昏聩了。” “?”达瓦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问题。 老七局促地瞟了瞟九儿,见她并没有什么反应。 松口气回道:“回太后。小七成人后,父王曾安排了氏族女子下嫁。封了侧妃。不过太后放心,待九儿过门后,那自然是要做我的王妃的。” “呵呵。” 慕容雪晗冷笑,放下手中茶盏。 脸色急转直下,瞬间从笑若春风变为冷若冰霜。 睨着老七,责问说:“小七,可真是当哀家是个不中用的无知妇人了?还是欺我儿未归,就看低我北域。认为北域无人,无法对抗你西疆了?” “???”老七被问得蒙头转向,回问道:“太、太后,此话怎讲啊?” “太后。。。”九儿抬头,欲为老七开脱。 慕容雪晗翻她个白眼,继续开炮。 “既是已经娶妻,为何还要求婚于我九儿?” “我。。。” 老七欲回嘴。 男子三妻四妾,自古便是如此。 哪个王孙子弟没有几房妻妾? 况且迎娶九儿,是要将她立为正室。 这与之前是否娶妻,根本全无关联。 不给老七任何解释的机会。 慕容雪晗讥笑道:“自古以来,男儿多薄情寡性。朝三暮四,喜新厌旧者更是不胜之枚举。哀家本以为小七自幼乖巧恭顺,长大了也必定是个痴情儿郎。怎知小七已有发妻,虽说是位氏族女子,可也算是你的结发。怎可弃糟糠之妻于不顾,又来招惹我家九儿?” “我。。。” 老七的脸泛起红光,有些羞恼。 一个氏族女子怎么能配称之为他的发妻?!简直是有辱门庭。 慕容雪晗缓缓起身,继续轰炸道:“我家九儿身份尊贵,岂可与他人共侍一夫人。退一万步讲,就算九儿嫁了你。她青春年华,心性纯真淑良。于人情世故可谓是白纸一张,你要让她如何处理与你发妻间之关系?” “我。。。” 急的发疯,老七也跟着站起来。 “再说。”慕容雪晗冷视老七双眼,诘难道:“今日你求婚于九儿,他日也必然会再迎娶其他女子。不是么?到时候三妻四妾,争风吃醋。我家九儿,又该如何自处?” “。。。” 老七顿住。 明白慕容雪晗是在逼着自己立誓,不再另娶。 可不日就要承袭王位。届时必然会充盈后宫,开枝散叶。 见老七不给回应。 “呲,”慕容雪晗笑得狡黠,说:“你是做得甩手掌柜,可怜女人们却要在这寂寞深宫幽怨一生。岂不知古语有云,‘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我家九儿的婚事,就不劳烦小七跟着掺和了。待到阿难回来后,再为她寻个好夫家吧。这也是对北域以及九儿最起码的尊重,相信小七你是会理解的。” 言罢牵起慕容云,径直离开。 “我。。。”老七低着头,被气的浑身发抖,铁拳紧握。 达瓦见老七吃瘪,憋笑憋得痛苦万分。 心口的恶气可以说全都出了去,暗暗为慕容雪晗拍手叫好。 这些日子为了阻止老七,可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却收效甚微。 如今太后发话,生生断了老七的念想。 真可谓是大快人心!!! 抓起九儿,达瓦跑了出去。 “诶,七哥哥。。。” 九儿欲留下安慰老七,却还是被达瓦硬扯着拽跑了。 “砰!!!” 老七抓起紫砂壶,狠狠地摔在地上。陶片与热茶破碎飞溅,迸了一地。 “啊。。。”婢女们被吓得忙都跪了下来。 仓决不悦。 老七胸口起伏剧烈。 转向蔡越儿,狠道:“我们,回西疆!” 恨意难平。 心道等我杀了老四,承了西疆王。再来找北域算账!!! 蔡越儿思量少许,躬身回道:“王爷,几日前小臣得了消息,北域王已在返程的路上。算算时日,这几日便会回到北域了。不若多留几日,等见了北域王再走。” “哼,”老七哼笑,回说:“他怕是不愿见我呢,否则于天京怎会爽约不来相送。” 言罢离去。 蔡越儿起身,与仓决对视了下。没有言语,随着老七离去。 慕容雪晗与慕容云出了门,行于宫中。 风雪纷飞,天气寒冷。 二人确徒步而行,不搭辇车。 内侍与婢女都远远地跟着。 连慕容云的贴身侍婢倩儿,都不得靠近。 伸个懒腰,慕容雪晗心情大好。 笑问说:“云儿方才是在想什么?” 慕容云垂眸,回说:“云儿以为。。。” “呵呵,”慕容雪晗站定,笑得妖娆。 说道:“以为我要趁着阿难不在,将小九那丫头胡乱指给小七吗?” 慕容云并不回答。 慕容雪晗笑看漫天琼英,继续道:“小九对阿难有意,这我知道。我不愿阿难再娶,这你知道。可乱点鸳鸯,视女子之幸福为无物。此等损人不利己、有损阴德之事,我是断然不会去做的。今日我刻意诱导小七求婚,就是要当着众人之面,彻彻底底让他断了这不切实际的臆想。” “嗯。”慕容云笑着应道。 伸手摘下慕容云头顶的红番花,慕容雪晗将花带到了自己的头上。 笑问说:“好看么。” 。。。。。。。。。。。。。。。。。。。。。。。。。。。。。。。。。。。。。。。。。 陡峭的山崖上,如练飞瀑直泻而下。 轰鸣震耳,水花激溅。 水汽弥漫,白烟袅袅。 破心端坐于瀑布之下的巨石上。 倾盆湍流,极速拍打在她身上。 绯色内力运转于全身,破心正在疗伤。 “臭贼!” 瀑布外响起一声呼喊。 破心皱眉。 “臭贼!你出来!出来!” 破心猛然睁眼,大喝一声。 闪转身形,从水帘后飞身而出。 速度过快,水瀑被撕裂开来。 道长反提着龙渊,就在水潭边等她。 破心落于潭边,怒视道长。 吼道:“作甚?!” 道长被吼了,也不见生气。 吸吸鼻子,道长双膝跪地。 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 高声道:“无量后人!天山剑雪!愧见恩公!!!” 言罢架龙渊于项,作势就要自刎。 第68章 无心道人 “无量后人!天山剑雪!愧见恩公!!!” 道长说完这句话,决绝抽动驾于颈项的龙渊。作势自刎谢罪。 霎时,鲜血溅出,喷了他一脸。 “。。。”道长愕然。 这温热的鲜血,并非是自己的。 “你!!!” 破心怒火中烧,彻底爆发了。 握紧龙渊剑锋,强行将剑从道长手中夺了过来。 龙渊削铁如泥,把她的手划得深可见骨。 将龙渊扔在地上,破心撕下袍脚,将左手伤口扎紧实。 怒吼道:“你是得了失心疯吗?!!!” 道长双眼含泪,悲恸道:“剑雪不辨黑白,不识敌友。竟然听信那些所谓‘名门正道’的谗言,误信是恩公血洗了无量山庄。如若不是恩公及时出手,怕是小之都要遭到他们的毒手!助纣为虐,讨伐恩公。认贼为友,大仇未报!剑雪实在是愧对恩公,愧对蓉姐姐,愧对无量山庄!!!” “。。。”破心噎住。 听闻道长提起“蓉姐姐”。 凉蓉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眼前。 听道长言下之意,想来是从小丫头那里听说了些什么。 缓缓气息,破心回说:“你倒是对得起,龙渊‘高洁之剑’的名声。原当是什么事情,无量之事已过多年,无需再提。既然你已是从小丫头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始末,那么是否明白?蓉姐姐从来未曾怨过任何人,从来不曾期望任何人以任何形式为无量山庄报仇。” “。。。”道长怒然,将头撇到一边,并不回话。 “唉。”破心长叹,劝说:“你勿要执念太深。蓉姐姐的预知梦从未出错,乃是当世第一奇观。无量之毁灭,怕是早在她梦里显现。可她并未做出任何警示,想来是另有打算。” 道长咬牙切齿,悲愤说:“我只是可怜小之。蓉姐姐早逝,她自幼丧母,孤苦无依。生父诸葛勤禽兽不如,窃取山庄不说。更是纵容继母,虐待于她,害她无法言语。诸葛勤死的过于痛快,便宜了他了!!!要是落在我手里,我定要剥了他的皮!最为可恨的是这些个江湖正派人士!!!居然联手攻陷无量山庄,将山庄近千年的藏书一夜焚尽。属实令人发指!!!山庄千年基业,上下无数无辜冤死。此等血仇,我怎可不报?!!!” “。。。” 破心不语。 见破心不理他,道长哼唧道:“被扣上了杀人魔王的帽子,也不见你生气。换了我,早就跑出来澄清了。也不至于让我不知实情,险些跟你拼命。如今武林无人不知杀人狂魔绯魔堕天,却无人再谈当年名动江湖的无心道人。” 无心道人么。 破心摇头,笑说:“小丫头的安危,才是我最着紧的。至于什么绯魔堕天,什么无心道人,不过是水月镜花。于我而言,再无意义。” 伸手,将跪在地上的道长扶了起来。 破心佯怒皱眉,不悦道:“不过,你倒是添了不少乱。” 道长羞愧难当。 “眼下有个机会,”破心口气一转,笑问说:“可补偿你先前冒失闯下的过错。你可愿意?”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道长听说有机会弥补过错,欣慰得立马应了下来。 “好。” 破心笑得有些耐人寻味。 起身带路,领着道长往小筑走去。 。。。。。。。。。。。。。。。。。。。。。。。。。。。。。。。。。。。。。。。 怕老七继续纠缠九儿,达瓦拖着她跑了出来。 一路狂奔,穿廊过桥。 “达瓦姐姐,达瓦姐姐。。。” 九儿被达瓦拖拽得几乎失去了平衡,几次险些跌倒。 达瓦见跑出来差不多远了,老七也没追过来。 放开了九儿,气喘吁吁道:“可、可算、是、出来了。。。” 九儿的气息丝毫没有混乱的迹象,扫去长廊廊阶上的落雪。 扶着达瓦坐了下来。 待达瓦的气息稍微顺畅了些,问说:“达瓦姐姐,为什么要带着九儿跑出来?” “老七、喜欢、你。” 达瓦喘气道。 “。。。”九儿低下头,粉嫩的脸蛋儿红了透。 达瓦见了心想,真是个可爱的小妹妹。 顿生怜爱之心。 如此可爱的妹妹,怎能让老七那坏人求了去。 继续道:“他、不是、好人!苏、景年,知道!” “嗯,”九儿点头,回说:“阿难让随行的侍卫回来给我送信儿了呢。” “?”达瓦有些混乱。 九儿居然知道老七不是好人? 那为何这些时日,并没有明确回绝老七? 苏景年那蠢人差人回来送信儿。。。 难不成?!!! 达瓦稍微思量,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被这结论,吓得心惊胆寒。 忙抓住九儿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扳向自己。 问说:“既然、知道,怎么、不、直接、拒绝?!是、苏景年???让你、故意、接近老七???” 九儿见达瓦一脸的关切,甜甜的笑了。 拍拍达瓦的手,安抚道:“达瓦姐姐既然是阿难的朋友,应该对她有所了解才对。” 达瓦松开了手,等待九儿后面的话语。 翘起脚,九儿将身子探出长廊。 柔软的雪花,就落在她脸上。 清清凉凉,冰冰爽爽。 九儿笑嘻嘻道:“阿难不会让我受委屈的,差人来送信是让我小心于七哥哥。北域与西疆是‘唇亡齿寒’之关系,不能因为小小的九儿,而让两国交恶。” 顿了顿,面露羞怯道:“姐姐说的事情,九儿也都知道的。” “那、为何?” 达瓦的疑虑去了大半。 心道,九儿小小年纪,知理明事,心思玲珑。当真是个可人的姑娘。 苏景年这个蠢人,还好是个有良心的。 如若真是应了自己刚刚的猜测。 为了对付里家,苏景年不惜让义妹主动靠近老七套取情报。 那苏景年这个朋友,我达瓦第一个不认。 九儿嘟起小嘴儿,嘟囔道:“因为七哥哥自小就很照顾我和阿难的,我不忍心让他心里过意不去,才一直没有明确回绝他。可他要。。。” 脸上的红晕更深,九儿越说声音越小。 “可他要。。。要。。。要娶我。。。我怎么肯。。。” “噗呲。” 达瓦被九儿这副小女儿家的姿态彻底逗乐了。 九儿羞得有些恼了,佯怒道:“姐姐笑我!!!” 起身就要离去。 “哈哈哈,”达瓦笑了起来,起身拉住九儿,“我、笑、九儿、可爱。苏、景年、蠢!你、做、我、妹妹、吧!” “我不!阿难才不傻!” “哈哈哈。”达瓦抓起廊上的落雪,冲着九儿丢了过去。 二人于廊间戏雪,暂时忘却了冬日的严寒。 。。。。。。。。。。。。。。。。。。。。。。。。。。。。。。。。。。。。。。。 “冰层太薄!” “。。。” 道长此刻,欲哭无泪。 破心口中的“机会”,竟然是助功其为北域王疗伤。 按照蓉姐姐临终的预知梦,司马之主即为凶煞。 司马认了北域王,那她就是为祸人间的凶煞转世。 出家人,慈悲为怀,救苦救难。 今日面对凶煞,居然不杀反救。实乃荒谬绝伦。 可应了就是应了的,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就当是,补偿对恩人冒然出手的过错罢。 道长咬牙,催动至阴内力。 湛蓝色的真气从他手掌在喷薄而出,将空气中的水汽结成了厚实的冰层。 将盘坐于床上的苏景年,一层一层包裹起来。 不一会儿,苏景年已经成了一座晶莹透亮的冰雕。 莫若离看着成了冰人的苏景年,柳眉轻皱。 双手在袖子里,暗暗握紧了。 “肺俞、心俞、命门!!!” 破心以指为剑,射出炽热的红色光箭。 不断穿透冰层,刺击苏景年后背几处大穴。 腾转身形,她来到苏景年正前方。 “加厚冰层!!!” “。。。” 道长推掌,冰层再厚。 “商曲、神阙、哑门!!!” 。。。 将苏景年周身血脉冰封,再以纯阳内力打通几处要穴。 既放缓了流窜于周身之毒素对脏器的侵蚀速度,又不会影响苏景年的基本日常行动。 这是在现有条件下,破心绞尽脑汁,能想到的最好处理之方法。 一个时辰后。 苏景年周身的几处大穴已几被打通。 仅剩下最后一处,百会穴。 “百汇!!!” 破心聚力,将指剑落于苏景年百会穴处。 冰层嘎吱一声,全数破成了碎碴。 苏景年闷哼一声,栽倒下去。 莫若离上前,将她搂在怀里。 困于冰层许久,苏景年冻得浑身发抖。 拉起被子,莫若离将她在怀里裹得严严实实。 “阿难。。。”美人唤道。 “。。。” 苏景年仍是闭目不语。 莫若离抿唇,眼中泪光晶莹。 “娘子。。。唤我作甚。。。” 虚弱的声音,戏谑的言辞。在她怀中,响了起来。 第69章 番外---预知梦 “六飞散落之时节,君方归去。” “。。。” “霜华凝出之夜傍,妾已暮垂。” “。。。” “星光斗转兮世易时替,白驹已逝兮岁月空传。” “。。。” “只愿君心似妾心。” “!!!” “盛景不负,流年。。。” “师姐!” 破心终于忍无可忍,小声唤了句。 “干嘛?!!!” 慕容雪晗竖起狐狸眼,低头训斥道。 她本是正在扯着嗓子引(鬼)吭(哭)高(狼)歌(嚎),被“不懂事”的破心突然打断了。 现下十分恼火。 “。。。”破心扁扁嘴,嘟囔道:“你累不累。” “不累!!!” 慕容雪晗连翻几个白眼。 “哦。。。”破心憋屈回道。 颠了颠身上背着的慕容雪晗,破心继续行路。 二人穿行于层层叠叠的密林中。 放眼望去,翠色叠嶂。在阳光的映衬下,明暗光影变化多端。竹苞松茂。 只看得让人心旷神怡,心头凉思阵阵。正好将夏日的燥热缓解了些去。 黄色的、红色的树木在一片绿色的衬托下,更显得耀眼的美艳。 碧穹偶尔会从连片的枝桠中透进来,蔚蓝色的天幕与洁白的云朵,为这个夏天再添上一抹清凉。 光与影的交替与转换,色彩的碰撞与交融,让人不忍转眼。 鸟语叽喳,泉水叮咚。 猿啼不止,枝杈呼招。 溪流湍急,瀑布轰隆。 第一次来到蜀地的破心,被眼前的美景一次又一次的震撼了。 专心地欣赏着沿路的美丽景色,破心不言也不语。 如果可能,她倒是眼睛都不想眨一下。只怕错失了什么。 趴在她后背的慕容雪晗,眨巴眨巴狐狸眼。 心想,这傻师妹不会是被自己训得生气了吧? 长路漫漫,蜀地崎岖难行。可全靠她背着呢。 “咳咳。”清了清嗓子,慕容雪晗谄媚道:“师妹~” “?” 破心扭头,眼睛却还盯着远处一只小松鼠看。 “。。。”慕容雪晗的眼角微抽。 暗骂,死丫头居然敢敷衍我。 强忍着暴脾气没有发作,撒娇问道:“师妹~师姐唱的,不好听吗?” “好听!” 破心弃了松鼠,郑重其事回道。 心想,师姐什么都好呢,师姐说什么都对呢。 “既然好听。”慕容雪晗狡猾地笑了起来,狐狸眼眯成了两条月牙。 “那你刚刚喊我做什么?我还以为我唱的不好听呢。” “因为。。。”破心咽了口,嚅嗫道:“再好听。。。也不能连着唱十天啊。。。” “好哇!!!” 慕容雪晗怒瞪双眼,一把揪起破心的耳朵,拧了起来。 “啊。。。啊。。。”破心吃痛,被扯得大叫:“师姐、师姐我不敢了,破心不敢了。。。” 慕容雪晗手劲儿不减,骂道:“当了师傅的嫡传弟子,了不得了你!敢顶撞你师姐了?!要不是你师姐我身子骨自幼柔弱,不宜习武,师傅只能传我锦瑟。这嫡传弟子的位能落到你小子头上?!居然敢顶撞师姐?!你说你想咋的?!你要上天呐?!” “师姐。。。破心不敢了。。。” 破心吸吸鼻子,哀求道。两只眼睛红红的,泪光点点。 “哼!!!” 松开了手,慕容雪晗撇着嘴抱手于胸前。 训斥道:“不敢就对了!来,给师姐讲讲。十训的内容,是什么。” “是。。。” 清清嗓子,破心的声音飘扬在崇山峻岭间。 “第一训,师姐永远是师姐。” “第二训,师姐长得最漂亮。” “第三训,师姐为人最善良。” 。。。 背诵着师姐教的十训,破心时而攀爬,时而跳跃。 渡过湍流,经过剑阁。 兜兜转转,往西而去。 背上人的呼吸声,逐渐规律轻盈起来。 “嘿嘿。”破心笑了笑,停下脚步。 将背上的人轻轻往身上颠了颠。 慕容雪晗皱眉轻哼。 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她睡得愈发的深沉了。 破心望着脚下的悬崖绝壁。 陡峭峥嵘,孤松倒挂。 沟壑纵横,江水湍急。 轻叹一声,继续赶路。 。。。。。。。。。。。。。。。。。。。。。。。。。。。。。。。。。。。。。。。。。 子归湖上 一艘小渔船正往对岸驶去。 小道童抱着一根棍子,困乏极了。 昨夜熬夜练剑,再加上晕船。 他此刻一个头,两个大。却又不敢睡。 小脑袋瓜儿好似小鸡啄米一样,点来点去。 凉蓉见他睡得不安稳。 将他拍醒了,让他枕着自己的膝睡。 “师姐。。。” 道童有些扭捏,羞红了脸。 “剑雪乖,好好睡会。一会接了客人,你就睡不得了。” 凉蓉劝说。 雪儿生性顽皮,喜动不喜静。 见了面了肯定要拉着人聊个不停。 哪里还有功夫留给你睡觉呢。 “嗯。” 拗不过凉蓉,小道童伏在她膝上睡了过去。 轻舟破涛,划水而来。 凉蓉望着如镜湖水,心绪却泛起涟漪。 今日就要见到,那个与无量山庄存亡密切相关、与小之幸福息息相关的孩子了。 “唉,”轻叹了上,凉蓉喃喃道:“难得糊涂哇。” 梦里闪现即将发生的情景,是为预知梦。 通过预知梦,通常可以防患于未然。改变命运,扭转乾坤。 而无量山庄的少庄主,凉蓉。 自小便有预知梦之能力,可判凶吉,可知未来。 她的预知梦与众不同,一梦必成谶。 无论吉凶,全然无法逆转和改变。 自她懂事以后,这样的预知梦如影随形。 每当夜晚降临,他人安然入眠,周遭沉寂。 凉蓉却迟迟不肯入睡。 一个个不知凶吉的预知梦,都是等待着她的梦魇。让她无路可逃。 正当凉蓉神游天际的时候。 “蓉姐姐!!!” 岸边响起了呼喊。 凉蓉笑了笑,拍醒了睡得模糊的道童。 她走出船舱来。 岸边,两个红色的身影,一高一矮。 高的安静的站在一边,有些拘谨。胸前还挂着大包袱,想来是二人的行李。 矮的蹦蹦跳跳,手舞足蹈,乐不可支。 道童揉揉眼睛。 迷糊问道:“师姐,他们是谁啊。。。” “他们是。。。” 说话间,轻舟缓缓靠岸。 “蓉姐姐!!!” 慕容雪晗顺着码头的木桥飞奔过去,就要跳上船去搂凉蓉。 小道童不知慕容雪晗是敌是友。 “嗖!” 手中木棍迎着她,撩了过去。 “啊!” 被迎面袭来的棍子,着实吓得了一大跳。 慕容雪晗赶忙躲避,往后一仰。 噗通一声跌进了水利,成了落汤鸡。 “剑雪。。。”凉蓉欲上前调解,可惜为时已晚。 “噗啊。。。”慕容雪晗狼狈不堪,坐在水里。 近水多泥沙,她成了个小泥人儿。 抹了把脸上的泥沙,怒道:“师妹!十训第七条!” “!” 岸上的破心本就见有人动她师姐,正在气头上。 听了慕容雪晗的话,更是将她彻底点燃了。 “第七训,师姐之敌最可恨!” 猛踏地面,一跃而起。破心怒提重拳,向小道童砸来。 小道童自然不会等着挨揍,以棍为支撑,他从船上一跃而起。 与破心交起手来。 二人你来我往,胜负难分。 边打边从空中往船上坠落。 慕容雪晗眨巴眨巴狐狸眼,狞笑连连。 心生一计。 她从淤泥里爬起来,偷偷靠近船舷。 破心与剑雪打的难解难分,双双落于船上。 还要过招。 慕容雪晗看准时机,猛地摇晃起船舷。 船上的人都被晃得一个趔趄。 “啊!!!” 剑雪抱紧了棍子,吓得浑身发抖。 破心瞧见了,一个突刺,一拳打在了他胸口上。 “噗通。。。” 又一个泥人儿,出现了。 “承让!!!”破心抱拳,骄傲道。 剑雪挣扎着从淤泥里爬出来,扒开糊住双眼的烂泥巴。 “哇!!!” 大哭了起来。悲痛欲绝。 “哈哈哈。” 慕容雪晗拍腿大笑,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凉蓉都跟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师姐。。。” 剑雪痛哭,指着破心说:“她欺负我!大人欺负小孩儿了!” “我。。。” 破心的脸红了个透。 “我呸!!!” 慕容雪晗不干了,问道:“谁是大人了?!我小师妹今年才十二岁!” “诶?!!!”剑雪止住了哭啼,揉揉眼睛。 眼前的破心,身高近八尺,怎么看都是个成年人啊。 怎么可能与自己一样,都只是十二岁的小孩呢? “看什么看?!”慕容雪晗恐吓道。 “额。”剑雪忙吧伸出的脖子缩了回来。 “好啦,快都上来。水里凉呢。” 凉蓉嘱咐水里的那两人。 回头凝视破心,满面春风。 “你让我,好等。” 第70章 圣骑士 “阿嚏!!!” 巴普洛夫喷嚏如雷,吓得胯/下的大马一阵慌乱。 两条鼻涕从鼻子喷了出来。正好挂在了他褐色的大胡子上。 甩甩脑袋,巴普洛夫从大肚腩上抓起布甲擦起鼻涕来。 长途行军,条件艰苦。 宝蓝色的布甲已经被灰尘泥污蹭蹭糊住,显得脏兮兮的。 只是贯穿首尾、嵌着的金黄十字架,还依稀可见。 “。。。” 一匹巨型白色战马,挂着整洁的宝蓝色布甲,从他身边缓缓经过。 行至与他并排。 马上所乘之人,睨了一眼巴普洛夫。 “额。”巴普洛夫有些吃惊。 忙握紧右拳,横在胸前。行军礼。 高喝道:“天佑罗刹!天佑伊丽莎白殿下!” “。。。” 伊丽莎白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命令道:“加快些速度,天黑前必须到达叶尼塞。” “是!!!” 巴普洛夫目视前方。 “。。。” 无畏寒风,伊丽莎白策动战马,往大军前方队列奔去。 巴普洛夫松了口气,目送她离开。 阳光下,伊丽莎白身着银色重甲,光彩夺目; 宝蓝色裘皮披风,贵气逼人。 腰间一把重剑于披风下若隐若现,鸡蛋大的蓝宝石就镶嵌在剑柄处。 一头金色的发丝被她盘于脑后,宝蓝色的瞳孔澄若天湖。 “真美啊。。。” 巴普洛夫看得有些入迷。 虽已不是第一次与她相见,却还是轻易地被她攻陷了。 伊丽莎白·阿列克谢耶维奇·罗曼诺夫,罗刹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第一大公、圣骑士。 容貌英气逼人,举止优雅得体。 这个女子有着太多的天赋与荣誉,太多的头衔与称号。 她光芒万丈,她万众瞩目。 “巴猪。” 伊丽莎白渐行渐远,巴普洛夫只得伸着脖子眺望,才不会错失那一抹蓝白色的身影。 “巴猪!” 狄殁提起手中精铁锻造的骑士枪,往巴普洛夫脑袋上砸去。 “哎哟!!!” 巴普洛夫被砸的眼冒金星。 大骂道:“哪个懦夫?!竟然偷袭本骑士!!!” “嘿,”狄殁将枪提起,架在脖子上。笑着回道:“巴猪。好色懒做,你也好意思称自己为骑士?!” 巴普洛夫闻声,就知道戏弄自己的是谁了。 “唾!!!” 回头就是一口飞唾。 “诶~”狄殁猛拉缰绳,身/下马儿闪身。灵巧躲过那口飞来的“不明物体”。 “你个坏小子!臭枪兵!”巴普洛夫怒瞪如牛大眼,叫骂道:“没大没小,没老没少的!叫巴哥!” “才不要嘞!”耸耸肩,狄殁诘问道:“巴猪,没大没小的明明是你。小小的青铜骑士见了本黄金骑士,居然不行军礼?你难道不怕圣骑士大人怪罪你不守军规吗?” “哼!圣骑士大人才不会。。。” 巴普洛夫一脸花痴。伊丽莎白的倩影,好似就在眼前。 “。。。”狄殁无语,做个鬼脸,骑马去追伊丽莎白。 。。。。。。。。。。。。。。。。。。。。。。。。。。。。。。。。。。。。。。。。 “。。。” 兴庆宫大殿内,一片死寂。 此刻哪怕是一根绣花针掉在地上,恐怕都会满殿皆知。 惠帝的脸黑的彻底,一股子火就堵在他心口。 高英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也跟着阴沉着,不敢透露半分喜悦。 永宁垂首,眉头暗皱。 心里盘算着,到底是哪里算漏了呢。 太子呆若木鸡,愣在原地。 刚刚里家汇报最新的朝务。正说到长公主被劫,和亲大队尽数被灭。 “石英吉???也死了?!!!”太子缓过神,忙问道。 石英吉是太子于军中安插的心腹,官拜高位,武艺超强。 惠帝此次和亲,特意让石英吉负责前往迎亲,也是为了确保和亲能够万无一失,为太子继位增添大金这个重要的砝码。 怎知。。。 “死了。”永宁斩钉截铁回道,毫不遮掩地直视太子。 “死了。。。”太子面如死灰,喃喃道。 “连。。。石英吉。。。都死了。。。” 无法接受这样骇人听闻的现实,太子有些恍惚。 先是失去了长公主,又是陨了心腹大将。 太子倍受打击。 “殿下,节哀啊。” 高英躬身劝道。不怀好意。 不阴不阳的声音,此刻刺耳至极。 “。。。” 太子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石英吉已死,无法复活。 再悲伤又有何用。 损了这一员猛将,可谓是折断了一只臂膀。 如若再失去长公主与大金的支持,那岂不是断了双臂?! 荒山野岭,数九寒冬。 长公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必然是凶多吉少。 “父皇!!!” 太子是真的急了,扑倒在惠帝脚旁。 抱着惠帝的大腿,涕泗横流。 哀求道:“父皇!!!派兵去救救若离吧!!!儿臣求你!!!儿臣求求你了!!!” 惠帝呲牙,冲着高英呵道:“长公主生死未卜,节哀个屁!!!” “奴才失言!!!” 高英速即跪下,连抽自己好几个大嘴巴。 面上痛苦,心中却解气的很。 尝试了多次,仍是挣脱不开太子的纠缠。 惠帝索性就让他这么抱着。 看向永宁问道:“我儿可知,天山剑雪道长是否也阵亡了?” 永宁皱眉,摇头回道:“不见踪影。” “。。。” 惠帝这下,也彻底迷惑了起来。 不做多想。他踹开太子,向高英吩咐道:“传旨给北域王。调集兵马,火速寻找长公主。” “是。” 高英回道,瞟着永宁,笑了起来。 心道,里家果真是好手段!{永宁:我还是个宝宝。。。真不是我干的。。。} 对永宁佩服更甚。 起身施礼,他一路小跑,出去传旨。 。。。。。。。。。。。。。。。。。。。。。。。。。。。。。。。。。。。。。。。 揭开砂锅锅盖,鱼肉粥的香气扑面而来。 锅内晶莹的米粥夹杂着鲜嫩的鱼肉,正在沸腾。白雾漫漫。 凉之挥挥袖子,将水雾打散了去。 舀起一勺粥,放在碗里。 回身递给身后的莫若离。 美人接了碗,浅浅地尝了口。 清淡少盐,鲜美润华。 正是养身适合吃的食物。 轻轻点头,美人笑了起来。 说:“凉之姑娘,好厨艺。” 凉之回她个大大的微笑,指了指莫若离,又指了指自己。 美人轻笑,回说:“你是想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谢谢我抓的鱼么?” “。。。”凉之点头,脸上笑意更深。 “那我更要多谢你呢。”莫若离垂眸,言语间难以掩饰的低落。 “谢谢凉之姑娘。将阿难的伤情,如实相告。” “?”凉之有些困惑。 如实相告。。。 不然呢? 难不成,还要撒谎不成??? 莫若离见凉之有些迷糊,继续说道:“若离恳求凉之姑娘。切不可将若离已经知晓阿难伤势之事,告知别人。” 顿了顿,补充道:“包括将军。” 阿心? 凉之沉思少许。 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多谢凉之姑娘。” 莫若离挽手,就要躬身行礼。 “!” 凉之忙上前,将她扶住。 指了指灶上的粥,又指了指外面。 指了指自己,摆摆手。 指了指莫若离,点点头。 美人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抿唇,略作犹豫。 回说:“好。” 凉之拍手,笑了起来。 回身盛了一碗鱼肉粥,放在托盘上。递给了莫若离。 接了粥,莫若离轻叹声,往外走去。 小院内,破心与道长面对面盘坐于蒲团上,正在对掌。 绯色蓝色交相呼应,正在互相助功疗伤。 经过小院,美人面上的飞霞更艳。不敢看向破心与道长。 从厨房行至苏景年的卧房,不过几步的路途,此刻显得无比漫长。{破心:那是我的卧房。。。} 推门进来,莫若离总算是松了口气。 来到床前。 床上,有一个球,正在蠕动。 正是苏景年蒙着被子。 “。。。” 莫若离无奈,放下粥。欲唤苏景年起身吃粥。 “不吃!” 球蠕动着,往床里逃去。 “。。。” 按住被子的一角,莫若离挑眉。 “不吃么。。。” 球的声音,明显软了下来。好似正在哀求。 莫若离也不言语。只是按住被子,不让球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不吃么。。。”球嘟嘟囔囔,抱怨道:“天天吃蔬菜粥!难吃!都没有营养的!我可是病人呢。。。” 彻底被逗乐了,莫若离摇头。 问说:“你怎么知道,是蔬菜粥?” “吃!!!” 第71章 咫尺天涯 “吃!!!” 苏景年分辨出是莫若离的声音,慌张应了句。 脑瓜从被子里窜了出来,身子还裹在被子里。 美人含笑,伸手将粥端过来。坐于床边。 手中粥糜的香味四散。 耸耸鼻子,苏景年狐狸眼一转,贼贼地笑了起来。身子忙往床边蹭了蹭。 “什么粥?!有肉!” 见那刚才还想方设法逃遁的球,此时一脸馋相。 莫若离也起了玩心,并不把粥给苏景年看。 回道:“蔬菜粥。” “骗人。” 苏景年扁嘴,眼巴巴盯着莫若离。 莫若离挑眉。 心道,若论骗,怎及得你这小无赖呢。 佯怒问道:“蔬菜粥,就不吃么?” “吃的。” 苏景年委屈更甚,嘀咕道:“若离给的粥,无论是什么粥,都吃的。” “吃吧。” 不忍再看球可怜兮兮的看自己,美人把粥递了过去了。 “!” 鲜香四溢。 苏景年端了粥,双眼放光。 吃了多日的蔬菜白粥,她早已厌烦不已。 怎奈破心与凉之平素只食素食,这小筑里并未有准备什么肉食。 今日见了鱼肉粥,可谓是久旱逢甘霖。 素老虎开了荤了。 拿起勺子,苏景年舀起热粥就往嘴里塞。 “慢点。。。” 美人皱眉。 “咳咳咳。。。” 果不其然,苏景年被烫的够呛,满脸通红。 “。。。” 美人无奈。 不免腹诽。傻人这心急的毛病,必须得改一改。 起身来到外屋,斟了杯茶,送了进来。 苏景年放下粥,接了茶,灌了下去。 “唔。。。”解了烫,还想继续吃粥。 起身去拿,发觉粥不见了。 原来是美人端起了粥,舀了勺。拿到嘴边,正在吹凉。 美眸低垂,睫毛长长。 玉肤胜雪,红唇点樱。 皓齿瓠犀,气若兰呵。 咽了口,苏景年心猿意马,不禁看痴了。 莫若离抬首,就看见苏景年愣了愣的盯着自己看。 “看够了么。” 美人笑靥如花。 苏景年猛摇头。 “这辈子,都看不够呢。” 嗔了一眼苏景年,莫若离将勺递到了苏景年嘴边。 耳朵却藏在发丝里,红了起来。 苏景年面对递来的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硬着头皮张嘴吃了口。 羞得面红耳赤。 。。。。。。。。。。。。。。。。。。。。。。。。。。。。。。。。。。。。。。 破心的内伤有了道长的辅助,恢复很快。 他二人内力一阴一阳,一冷一热。互相排斥,又相辅相成。 吐出一口浊气,破心缓缓开眼。 道长闻声,眉头微动。也睁开了眼睛。 “收。” 二人换了个眼神,同时收功。 绯色与蓝色光芒退了去。 略作休整,破心起身,要往卧室去。 “诶?”道长忙起身,挡住她的去路。 问说:“长公主刚刚进去了。你去凑甚么热闹呢?” “凑热闹?” “啧,”道长翻个白眼,问说:“人家郎情妾意,你个外人去了岂非尴尬。” 暗地里责怪破心木讷,不解风情。 破心笑了起来,问说:“之前见你要杀要剐的,可没顾虑这些个呢。” “那可不一样呢。” 道长郑重回道:“北域王乃是凶煞降世,他日必定为祸人间。待她伤势好转,我要与她堂堂正正一决高下,到时候一定不会再手下留情。只是她与长公主,都是用情极深之人。可为对方,毅然赴死。我与她二人虽为敌对,都不免心生敬佩。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这些外人,就不好打扰了吧。” “哈哈哈,”破心仰天大笑,问说:“外人?天山剑雪啊,你这个死心眼儿的毛病也还是多年未改啊。” “你!” 臭贼两个字就在嘴边,被道长生生吞了回去。 心中明白对破心有所亏欠,他不敢还嘴。 “你就不想想。如果我与北域王并非有着某种特殊的关系,会贸然带着丫头去救她吗?” 道长语塞。 “她是我的徒弟。” 破心拍拍道长的肩膀,骄傲说道。 “啊?!”道长大惊。 凶煞,居然是臭贼的徒弟??? 转念一想。 倒也是说得通。毕竟北域王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而臭贼一直,对那个女人。。。 “哼!冤孽!”道长拂袖,不屑道:“既是如此,我也就直言不讳了。我不精医术,无法得知你那宝贝徒弟到底是怎么个回事。只是她的锁魂链条已经松动,想来时日无多矣。” 破心定了定,心里凉了个透。 天山剑雪熟知阴事,连他都这般讲。 小狐狸莫不是,没救了。。。 推开道长,阴着脸往屋里走去。 推门进屋,破心见到如此一副奇妙景象。 苏景年裹着被子,脸红的如同熟透的果子。 傻乎乎地盯着莫若离,正在吃粥。 莫若离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将碗里的粥舀出来,吹凉了再喂给苏景年吃。 美人目光有些闪烁,并未与苏景年有过多的交流。 一个喂,一个吃。 有种说不出的默契存在于二人之间,弄得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暧昧。 “恩横。”破心清清嗓子。假装出刚刚进屋的模样。 “!” 美人闻声,惊觉房里居然不知何时进了一个人。 回想起与傻人之间亲昵的举止被旁人看了去,莫若离又是羞,又是恼。 耳根红了个透,连脸颊都有些泛起了红。 “师父。”苏景年见了破心,傻笑起来。 剜了眼傻乐的苏景年,美人故作冷漠。 “粥吃完了,我再去盛碗来。” “嗯。”苏景年回道,依旧是傻笑。 美人起身,翩然离开。 目送着莫若离离开。 苏景年脸上笑容,逐渐垮塌。 美人关上房门的一刹那,眼泪从她有些深陷的眼眶中,翻滚而出。 一滴滴,一下下。打湿了身上裹着的棉被。 “。。。”破心不忍,将头瞥开。 “呵呵,”苏景年抬起颤抖的手,把脸上的泪擦了擦。问说:“还有多少日子?” 破心顾左右而言他,回说:“我与天山剑雪道长,会全力助你。” 苏景年摇头,低声说:“天意终难违。得之吾之幸,失之乃吾命。” 破心轻叹,斟酌了一会。 张口问说:“若离那边,你打算如何?” “请师父勿要将我身中药石无医之事,告知若离。”苏景年抬眼,狠道:“我绝不会让若离为了十二的皇位,去嫁给什么太子。我要以北域王的身份,娶她为王妃。借助北域上下之全力,辅佐十二登基。” 破心皱眉。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而知子莫若父。 她知道苏景年必然有着后话,而且绝不是什么好话。 “说吧。” 苏景年垂眼,笑了起来。 “十二登基后,我便昭告天下。北域王自小假凤虚凰,乃是女儿之身。王妃冰清玉洁,并未。。。” “啪!” 破心暴怒,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 抽得苏景年嘴角都裂开了,出了血。 破心愕然。 暗暗责怪,自己下手确是重了。 只是小狐狸居然要昭告天下,承认自己是女子。 她可曾想过如此为之,将北域置于何地,将她娘亲与北域千万子民置于何地?! 谎报性别,蒙骗圣上。谋逆王位,充抵王爷。 哪一条,不是足以诛灭全族的头等死罪?! 哪一条,不足以落南皇以口实,举兵北伐?! 到时战火纷飞,生灵涂炭。 还是。。。 破心握紧双拳,心绪难平。 还是,小狐狸明知道苦果难吞。 为了若离之幸福,已经全然不顾这天下间他人的死活了??? 苏景年依旧是低声笑着。望着破心,她起身走下床来。 双膝磕在地上,跪了下来。 “只求师父,让我狗命残喘。能撑到十二登基的那天。” “你。。。你。。。”破心气的剑眉直立,指着苏景年骂道:“你疯了!你疯了你知道吗?!” “师父也曾疯过,不是么。”苏景年伏地叩首。 “望师父,成全。” 也曾疯过? 破心被问的哑口无言。 为爱而疯,谁人不曾。 破心长叹,“罢,罢,罢!!!” 眼中也有晶莹闪动。她摇头道:“情字面前,无人可救。” 转身离去,“最多三年,已是极限。” 推门离开。 门外莫若离端着粥,正在等候。 看了眼莫若离,破心阴沉着脸离开了。 莫若离不做多想,端着粥进屋了。 “阿难!” 美人进屋,见苏景年正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忙将粥放在桌子上,上前扶苏景年。 苏景年喘着粗气,笑说:“躺了几天。。。想活动活动筋骨。。。只是。。。这手脚。。。有些不中用了。。。” 扶苏景年上了床,莫若离将她身上沾染的灰尘掸掉。 正要责怪苏景年不小心,赫然发觉她的嘴角都裂开了。一阵心疼。 美人知道,苏景年又再骗自己了。 含怒问说:“嘴角,也活动了筋骨?!” “嘿嘿嘿。”苏景年挠头,知道瞒不住了。 不好意思笑说:“师父,打的。” “!” 猫咪炸了毛,转身就要去找破心理论。 “别别。”苏景年拉住莫若离的手。 莫若离不理,挣扎起来。 “哎呀,”苏景年拗不过她,说:“一个巴掌而已!师父已经同意我娶你了呢!” “!!!” 莫若离的脸一下子通红,奋力甩开苏景年的手。 美人怒问:“你师父同意与否,与我何干?!我何时答应过嫁与你?!!!” “???” 苏景年惊慌,直直站了起来,上前搂住莫若离。 “若离。。。” “。。。” 美人僵住。苏景年的怀抱算不上宽广,只是温暖得让人不舍离去。 苏景年憋屈道:“撒谎的孩子,要吐针呢。烟花祭那晚,你应了我的。” “傻。” 美人锤了拳苏景年,将她反抱住了。 心中悲喜交叠。 。。。。。。。。。。。。。。。。。。。。。。。。。。。。。。。。。。。。 风将军清明的双眼,泛起浑浊。 颤抖着手,接过白鹿楼差人送来的包袱。 解开包袱,那眼熟万分的披风映入眼来。 那是他临行前,亲手送给如风的。 讽刺万分的是。披风完好归来,如风似风,永远消逝。 “小风。。。” 久经沙场的风将军,老泪纵横。 “。。。” 一旁的王岚,连连摇头。 “将军节哀顺变。当务之急,要尽快找到王爷。” 第72章 华发一夜生 苏景年一行人收拾好行装,出了小筑。 经过几日的治疗与调养,她已经可以自如的活动了。 凉之立于潭水之畔。 见大家已经准备妥帖,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 划破右手中指。 血滴滑落,跌入潭中。逐渐化散,融入潭水。 潭中骤燃泛起白光,夺目耀眼。 众人纷纷阖眼,躲避起来。 一个呼吸间,天地飞旋。 待再开眼之时。 春光秋水,寒潭小筑;已然不见。 眼前玉蝶与雪,洁白一片。 无量小筑此刻已经化为一颗通体乌黑透亮的珍珠,落于凉之手心。 收好珍珠,凉之微笑颔首。 破心看了眼苏景年,见她面无异色。 便与道长一起出林探路,其他人在后方跟随。 苏景年强作镇定,跟在队伍后方。 一步步往林子外走去。 每一步,沉重忧悒。 步步踩在心头,压得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知道,出了玉蝶林。就是那日血战之地,也是黑甲铁骑荣归之地。 心中堵得愈发厉害,苏景年的气息也有些混乱。 一只温暖的手,悄然而至。 从旁握住了她紧攒的拳头。 “?” 苏景年转头。 “。。。” 莫若离不理会苏景年探究的目光。 轻轻将苏景年的拳头掰开,与她十指紧握。 牵起她,往前走。 温热的手心,传递出的暖意,直达心头。 积雪吱呀,一路无话。 望着前方一袭嫁衣披身的佳人,与两只紧握的手。 苏景年悲笑。 昼夜深思,抚躬自问。 弃了世界,只为得你。 是否值得,可有悔过。 万般烦闷与酸涩,只是不敌她,盈盈一握。 。。。。。。。。。。。。。。。。。。。。。。。。。。。。。。。。。。。。。。。 阿勒楚喀金殿上,满朝文武,跪倒一地。 “南皇已经下诏给北域王,让他调集兵马寻找长公主。” 皇甫老爷垂首秉道。 “呵呵,”金武帝冷笑,捋须问说:“北域王???” “是。” 皇甫将额头,直接贴在了地上。 他知道,大猫生平最恨别人欺瞒于他。 果不其然, “哈哈哈!”武帝瞪眼狂笑。 从龙榻上弹起,厉声骂道:“设局坑骗,贼喊捉贼!!!真乃是个无耻至极的宵小之辈!!!” 伏在地上的众大臣,纷纷被武帝突如急来的厉喝,吓得抖了抖。 “阿什库何在?!” 武帝俯视大殿,于众臣之中搜寻着阿什库的身影。 曹蟒起身抱拳,回道:“回陛下!阿什库将军偶感风寒,这几日告假于家中养病。” 武帝不悦。 “阿蟒听令!!!” “臣在!” 解下腰间弯刀,武帝将刀掷向曹蟒。 曹蟒接刀,将之双手捧于头顶。 武帝义正言辞,道:“南皇假意和亲,实则联合北域王图谋我大金万里河山!!!言而无信,狼子野心!!!朕今日点兵十万,命你带兵奔赴锦州!!!听朕号令,随时与北域开战!!!与大齐开战!!!” “得令!!!” 曹蟒将弯刀插于腰间,愤恨道:“臣定不负大王所托!!!誓要手刃北域王!!!活捉南皇老儿!!!” “手刃北域王!活捉南皇老儿!” “手刃北域王!活捉南皇老儿!” 。。。 众大臣,大多情绪悲愤,附和起曹蟒。 “报!报!报!” 门外一人,衣衫褴褛,满身血污。 连跑带爬,滚进殿里。 “报!报!!!” 满眼血丝,嘴唇龟裂。来人一身狼狈。 “何事?!” 武帝皱眉。 见他这般打扮便来禀报,料定定然是有急事。 “陛下!!!” 从地上爬起,来人痛哭流涕。 “罗刹先锋部队四日前于暴风雪之夜,突袭乌兰巴托!!!乌兰巴托。。。失守。。。” “什么?!!!” 武帝冲下台阶,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 “乌兰巴托?!没了?!” “呜呜呜。。。”那人呜咽不止,连连点头。 “废物!!!” 武帝怒吼,将那人扔在地上。 用力过猛,大猫自己也有些站不稳了。气喘吁吁。 赫舍里跪在地上,心急如焚。 乌兰巴托乃是大金西方边陲重镇,与东面诸要塞互成犄角之势。 是大金南下,东西合围大齐。统一九州之必需条件。 武帝常年拨巨资建设修缮,视如陪都。 城郭坚固,屯兵充足。 乌兰巴托素有“铁桶金壁”之称。 居然一夜间就被罗刹的先锋部队攻陷,实属是大大的出人意料。 而先锋已至,大军必然不远矣。 罗刹大军压境,两国之战一触即发。 长公主却在如此关键时刻,莫名失踪。 真是祸不单行,雪上加霜。 “可曾看见,来袭的先锋部队。所执何种旗帜?” 富查扶起被武帝摔在地上的人,问说。 “是。。。”那人略作回想,回说:“是、是蓝色十字旗!” 赫舍里暗叫不好。 “蓝色十字。。。”武帝眼底杀意尽露。 “阿蟒!”转身看向曹蟒,武帝吩咐道:“朕给你步兵十万,骑兵二十万。马上集合兵马,即刻启程,收复乌兰巴托!” “陛下?!”曹蟒猛然抬头,欲抗旨。 长公主于北域不知去向,想来是受到了贼人的伏击。 此时如若不去救她,公主岂不是九死一生?! “陛下!!!”赫舍里赶忙将他打断。 游说武帝道:“罗刹此次来犯,绝不简单!蓝色十字是罗刹第一大公的御用标志,此女子勇猛异常,骁勇善战。横扫罗刹西方诸国,未尝败绩。此番东袭,一定是有备而来。臣以为,曹将军可做试探,先探明罗刹大军虚实,再行出击为妙。” “小小娘子,何惧之有。”武帝大手一挥,笃定道:“阿蟒即可出发!其余人等勿要多言,扰我军心!!!” “是。”赫舍里垂首。 “得令。” 曹蟒心中万般不愿,奈何圣意难为。 “退朝。”武帝坐回龙榻,“皇甫留下。” “是。”众人退下。 大殿上,只剩下皇甫老爷趴在地上。 沉默半晌。 “你给朕向十二传话,让他带上阿什库。马上动身前往北域,务必亲自拜见北域王。罗刹此举谋在九州,覆巢之下再无完卵,相信北域王这些道理还是懂得的。让十二必须说服北域王出兵,与曹蟒联合抗击罗刹。” “???” 皇甫老爷抬头,不解问说:“陛下为何不亲传十二皇子?而是让老臣代劳?老臣人老嘴拙,如若误了陛下的圣意,岂不是要耽误大事了?!” “有些事情,你出面才会给朕留有回转的余地。此番劝说北域王出兵,成败难料。成则最好,败了朕自可推脱说是不知。” “是。”皇甫暗骂武帝狡诈,问说:“那、那长公主。。。” “长公主之事,容后再议。” 武帝不欲多言,摆手示意皇甫老爷可以退下了。 “是。” 皇甫老爷退下。 。。。。。。。。。。。。。。。。。。。。。。。。。。。。。。。。。。。。。。。。。 离了锦州。 苏景年一行人乘坐马车,往南而去。 行了几日,终于回到了北京。 入了王府,将众人安顿好,分配了住处。 苏景年牵着莫若离,来到了自己的寝宫。 推门而入,拉着莫若离直直往内室走去。 “公主!!!” 墨羽听闻有人推门,出来查看。 见是莫若离,含泪扑向莫若离。 在她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墨殇跟了出来。站在一旁,提袖拭泪。 “羽儿?殇儿?” 莫若离欣喜道,“你二人为何会在此?” “是半瞎。。。”墨羽抬头,抽泣道:“派人。。。告知我们。。。” 苏景年笑问说:“既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墨羽姑娘是否还要称呼我为半瞎?” “哼!”墨羽将头埋在莫若离胸口,躲了起来。 莫若离摇头轻笑,“阿难,莫要与羽儿置气。” “若离放心,不置气的。”苏景年挑眉歪笑,回说:“毕竟,日后是一家人。” “。。。” 美人皱眉,满面通红。 “什么一家人?!”墨羽抬头,满眼困惑。 “。。。” 莫若离不知如何回答墨羽的问题,只得狠瞪苏景年。 苏景年见美人就要发作,忙说:“你们叙旧、叙旧。我就不打扰了!晚上再来探你。” 转身就跑。 出了寝殿,苏景年收起笑容。 低声唤道:“十七。” “主人。”十七出现。 “风将军在哪儿。” “将军与丞相在议事厅等候王爷。” 与十七行至议事厅,苏景年站住。 吩咐十七道守住大门,不准让任何人打扰。 十七听命抱拳。 推门而入,苏景年反手合上房门。 议事厅内, 风将军闷声不吭,坐于右侧主位。 中年丧子,透骨酸心。 将军一夜白头。 于他之后,皆是武官。 王岚愁容满面,坐于左侧主位。 于他之后,全是文官。 屋内所坐,皆是北域的重臣、要臣。 “王爷。” 众人起身行礼。 苏景年垂首,走向主位。 主位之后,是供奉历代北域王与阵亡将士的牌位。 漆黑的灵牌,摆了一层又一层。 最前方,三十个崭新的牌位尤为扎眼。 燃起一炷香,插入香炉。 苏景年转身,扑通跪在地上。 “愧对先烈,景年有罪。” 第73章 国事、家事、天下事 “愧对先烈,景年有罪。” 苏景年跪的干脆,全无拖泥带水。 众大臣惶恐不已,都忙随着王爷跪下。 风将军站得笔直,岿然不动。 “王爷!!!” 王岚跪着上前,要把苏景年扶起来。 “不可啊!!!” 可是怎么搀扶,都不见她起身。 “丞相。”苏景年低眉顺眼,说:“是我害死了大家。” “什么???” 王岚吃惊,抚上苏景年的手一下子弹开了。 “是我。。。” 苏景年含泪,低声道:“是我,害死了小风,害死了大家。” “这。。。” 王岚错愕。看看苏景年,又抬头看看风将军。不知如何是好。 “王爷倒是说说,”风将军冷声问道:“如何害得?” “。。。” 低首垂眸,苏景年不答话。 “铁骑是王爷亲自率领前往锦州,为何只有白鹿楼的小二送来遗物?” 风将军步步紧逼,上前质问。 “为何小风他们的尸首,会出现在大金长公主被劫亲的现场?!” “是我,害死了大家。。。” 苏景年的人和声音,都因为极度的悲伤,都颤抖了起来。 风将军指着苏景年,恨铁不成钢道:“你不说,你不说。。。” “你可知。。。” 悲愤交集,将军哀道:“小风他们的尸首被丢弃于锦州城门口,曝尸风雪。无人认领,为狼狗吃食?!!!” “我有罪。。。” 听闻兄弟们的尸体受到如此对待。再也挡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苏景年哭得悲伤。 “我任罚。” 见苏景年铁了心肠,如何都不愿说出实情。 “既是如此!!!” 风将军怒不可遏,叫道:“来人!!!请出军法!!!” “不可!!!” 文臣中一人站起,怒嚷道:“风将军此举不妥!!!王爷乃是万金之躯,安危身系北域存亡。怎可受制于区区军法?!王爷纵使千错万错,王便是王!!!谁人敢动?!!!” 说话之人,慕容晓是也。官拜右相,于文官之中,地位仅次于左相王岚。 乃是慕容家的远房表亲,苏景年的表娘舅。 “右相!”王岚欲阻止他火上浇油。 “右相休要诡辩!!!” 有人出面劝阻,惹得风将军怒气更盛。 “北域历代先王,皆是军政一体。军法便是家法!正因军法严苛,方可节制王权淫威乱施。你这般幼稚言论,将历代先王置于何地?!” “莽夫无礼!!!”慕容晓大怒。 挽起袖子,就要上前去撕风将军。 二人争吵不休,局面混乱不堪。 “大金完颜遗孤,完颜离若。我要娶她为王妃。” 苏景年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 屋内之人皆吃惊不已。 “什么?!!!”慕容晓困惑。 “大金完颜遗孤,完颜离若。我要娶她为王妃。” 苏景年抹去泪水,认真重复道。 “!!!” 慕容晓怫然上扑,声嘶力竭叫道:“王爷要娶大金没落贵族之女做王妃???!王爷将侧王妃置于何地?!!!” 王岚拦腰抱住他。 “右相!右相!” 王岚年过半百,力气不足。抵死抱着慕容晓,劝道:“你这是作甚么呢?!不可对王爷无礼啊!” “左相不要拦我!!!今日我要以死进言!!!” 慕容晓情绪激动,叫骂道:“堂堂大齐北域之王,居然要迎娶敌国罪女为妃?!!!天下奇闻!!!天理难容!!!天诛地灭!!!” “呵呵呵。” 门外一声冷笑响起。 “好一个,天诛地灭!” 婢女推开议事厅殿门,一袭红衣款款走入。 “太后!” 众人行礼。 “太后。。。” 慕容晓自知失言,没了脾气。恭恭敬敬行礼。 慕容雪晗目不斜视,来到主位,端坐下来。 途中看都没看慕容云晓一眼,经过苏景年也是亦然。 “风将军。”慕容雪晗唤道。 “太后。”风将军颔首。 “指挥不当,折损忠烈。该当何罪?” “军棍一百。” 慕容雪晗挑眉,继续问说:“瞒报军情,不知悔改。该当何罪?” “军棍八十。” “好。”慕容雪晗打住。 端起一杯茶,品了起来。 众人不知她是何意,都定住不动。默默观察她的举动。 “?” 慕容雪晗放下茶杯。 眨眨狐狸眼,疑惑道:“你们看我作甚?既军法早有明文规定,为何还不执行?” 风将军定住。 自幼看着苏景年长大,他早就将她视若几出。 如风已去。 可以说,世间上风将军只剩下苏景年这么一个念想。 一百八十军棍,让他如何下得去这手。。。 慕容晓沉不住气了。 苏景年欲娶敌国罪女为妃之事,慕容雪晗居然连提都曾不提过。 “太后!!!” 他跪地哭嚎道:“请太后为侧王妃做主哇!!!王爷被金国妖女迷了心智,要娶敌国罪女为王妃啊!!!” 听闻慕容晓再三诋毁莫若离为罪女、妖女,让苏景年恶从心生。 怒视慕容晓,苏景年满眼杀机。 “额。。。” 从未见过苏景年这般骇人的眼神,慕容晓被吓得一个激灵。 “呵呵呵,”慕容雪晗彻底乐了,讥笑道:“右相这话说得甚是有趣。我儿九尺男儿,娶与不娶、娶谁不娶谁,都自然有她的喜恶。堂堂北域王者,迎娶心爱之人。不偷不抢,无愧天地苍生。碍着你右相什么事了?又碍着大金和北域什么事了?大金贵族也好,罪臣之女也好。只要这个女子并未婚嫁,我儿又喜欢,为何娶不得?为云儿做主一说更是可笑。北域王偌大的后宫,只得云儿一人。平日里除去哀家,她连个说话的伴儿都没有。你让哀家,为她做个什么主???” 慕容晓被问的哑口无言,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万万不曾想到,太后居然不为慕容云说话,而是站在了王爷那边。 苏景年也是不懂。她娘亲此举,实在过于突然。 慕容雪晗佯作困惑,问向风将军。 “将军,还等什么呢?难不成是想让哀家亲自执行军法,来一出慈母训儿的大戏吗?” “来人!!!” 风将军被激得无法,吩咐道:“请出军法!!!” 少顷,两名力士抬着一根十二节钢鞭,步入殿来。 风将军单手执鞭,问向苏景年道:“你可知罪!!!” “知罪。” 苏景年阖眼。 “好!!!” 风将军咬牙挥起钢鞭,朝苏景年身上砸去。 “嗯。”苏景年闷哼一声,疼得瑟瑟发抖。 “你可知罪?!” “知罪。。。” 抡起钢鞭,一鞭又是一鞭。 苏景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额上冷汗淋漓,背后疼得火烧火燎。 “你可知罪?” 风将军每挥动一次钢鞭,都仿佛抽打在自己心坎上。 “知、知罪。。。” 苏景年硬扛着,始终不肯认错。 几十鞭下去,钢鞭被玄服上渗出的鲜血,染红了。 在场之人皆不忍,不敢再看。 慕容雪晗转起念珠,默念佛经。 。。。。。。。。。。。。。。。。。。。。。。。。。。。。。。。。。。。。。。。。。 入夜十分 墨殇掌灯,寝殿通明。 莫若离刚刚出浴。 褪下穿了几日的红色嫁衣,她重新换上一袭白衣。 坐于镜前,莫若离有些恍惚。 十余日前,她也是这般望着镜中之人。 出嫁在即,那人愁云惨淡,了无生机。 而现如今,得知了傻人为了找寻自己身中剧毒。 心里、眼里不再容得天下,唯得傻人。 那人的目光,再无迷茫。 墨羽立于她身后,用锦帕帮她擦干头发。 小心问说:“公主,我们。。。” 窗外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将二人的对话打断。 “喵呜。。。喵呜。。。” 几声刺耳的猫叫响起。 墨羽嫌弃道:“真是物似主人型!半瞎成天疯疯癫癫、痴痴傻傻,养的猫也是个怪猫,竟能叫得如此难听。” 收起锦帕,墨羽离去。 莫若离轻笑,起身来到窗前。 推开窗扉。 窗外美景,映入眼帘。 月光洒在积雪上,天地银装素裹。 红墙金瓦,雄伟壮观,气势恢宏。 苏景年一身绿袍,蹲在墙根。 正笑嘻嘻地看着她。 “阿难。” 美人轻唤,笑逐颜开。 “送你!”苏景年起身,笑着将藏在身后的东西递给莫若离。 一只玉蝶,带雪盛放。 第74章 脱 莫若离浅笑,玉手递了过去。 接了苏景年手上的那只玉蝶。 似雪花瓣,萼心樱草。 宛然低眸,美人轻嗅芳香。 莫若离的美,让人不忍心去做任何打扰。 苏景年默默地看着。 心如潮水,翻涌不止。 佳人如斯,我却重病在身。 难道一切,真的都只是浮梦一场, 转身便咫尺天涯了么。 “少年不识愁滋味, 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 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 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 却道天凉好个秋。” (出自辛弃疾——《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 苏景年不知不觉,将心中所想沉声颂出。 言语中愁肠百结,忧思满腹。 任谁听了,都要动容。 莫若离只听得心如刀绞,意似油煎。 抬眼问说:“阿难,可是有心事?” 苏景年笑了起来,回说:“不急,若离听听我下面这句。” 皱眉沉吟,她略作思量。 念道: “人言千愁一醉解, 提樽飘游。 提樽飘游。 欲忘旧事饮忘忧。 我言万难一笑过。 识君往后。 识君往后。 但愿佳人眉无皱。” 逆着烛光,玉蝶遮掩。 苏景年看不清,莫若离此时是何种的表情。 “好听么?我是照葫芦画瓢,借花献佛呢。” 苏景年笑着问道:“若离是否还觉得,我有心事?” “阿难。。。” 莫若离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当真,心中无话要说与我么。” 极度的失望与悲伤涌上她的心头。 明明同是女儿之身,却扬言娶我。 明明是身中难以医治之剧毒,却从未对我说起过。 种种种种,为什么你都全然隐瞒,不与我说? 又想起了苏景年此刻被剧毒和身上的伤势折磨,莫若离只觉得痛彻心扉。 君不愿我眉心皱,我不愿君夙夜愁。 君不知我欲何求,只愿终老伴君右。 傻人,为什么不与我说呢。 苏景年哑然失笑。 穿越而来,一个女子成了王爷。荒唐至极。 为寻真爱,敌人趁机暗下奇毒。自作自受。 生死莫测,三年大限转眼将至。天意难违。 心中千般苦,万种愁。 欲语还休, 欲语还休。 梦已阑珊, 夜长凄迷人空瘦。 奈之若何, 奈之若何。 水往东流, 长河冰封雪如歌。 你要我,如何对你说。 怎敢对你说? 说了,又如何? 言语可表之苦楚,怎可称之为苦楚。 难言之苦, 难言之苦, 方是最苦。 “有。”苏景年重拾笑容。 回说:“我想对若离说。我苏景年并非是一个完人,甚至称不上是一个好人。从前我愿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至多是顺势而为,受命于北域王的身份与责任,更受制于一副不愿服输的脾气。可现如今,我的心中有了你。就不再囊括得天下,不再去在乎输与赢、成与败。我只是想好好的陪着你,不愿让你再受任何委屈。如此不讲道理的把你锁在我身边,这并非是我的本意。可只要我还在这世上活着,哪怕一日,我就绝对不会允许你违逆真心嫁给别人。” “你进屋来。。。” 莫若离的声音愈发的冰冷、低沉。 苏景年晓得,美人是要发脾气了。 虽然是搞不懂,为什么莫若离听了自己的话后,反而更加的不高兴了。 但是为了避免继续刺激美人,苏景年还是选择乖乖的听话。 “哦。” 她应了声。 望了望一人多高的窗台,咬咬牙奋力上跳。 试了几次,才扒住了窗沿。 足底发力,猛蹬向上爬去。 背部刚刚止了血、包扎好的鞭笞伤口,又裂了开。 疼得苏景年呲牙裂嘴。 为了止住药石无医。她被封了穴道,基本相当于被废了武功。 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苏景年才爬进了自己的寝殿。 远远处的墙角,一黑影将头缩了回去。 本来是给王爷送上侧王妃亲手做的桂花糕,可却目睹了绝不该目睹的事情。 倩儿此刻的心情,乱七八糟。 刚刚的那一身绿衣服,必是王爷无疑。 可她为何要从窗户爬进自己的寝殿呢??? 那窗台前站立的白衣女子,又是谁呢??? 带着一脑袋疑问,倩儿又把桂花糕提了回去。 苏景年爬进寝殿,气喘吁吁。 故作轻松,她笑说:“我进来。。。” 不等苏景年把话说完。 扔掉手中的玉蝶,莫若离扑进了苏景年的怀里。 过于突然,将苏景年扑了一个大趔趄。 二人失去平衡,就要往后栽倒。 苏景年强忍剧痛,挺直腰板站定了,好让莫若离抱住。 连退了两步,才将美人完完全全搂入了怀中。 然而美人只是抱住了苏景年,把头埋在她怀里。 闷声不吭。 “若、若离。。。” 苏景年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惹得满面通红,心如擂鼓。 美人的“热情”,让她心神动摇。 “傻。” 莫若离闷闷的吐出一个字后,仍是不言不语。 “嘿嘿嘿,”苏景年挠头傻笑,“傻得你喜欢,就好。” 见怀中的美人褪下一身殷红,换上雪白。 苏景年难掩喜悦,说:“还是雪色,更配得上你呢。” “?” 莫若离柳眉微攒。 抚着苏景年后背的手,隐约感受到了一丝粘腻。 如此情景,怎么好似似曾相识? 她将手,从苏景年身后抽了回来。 “!” 苏景年察觉到了莫若离的动作,心想坏了! 刚要抓住莫若离抽回的手,见怀中美人正在怒视她。 美眸中满是威胁与警告。 “额。” 苏景年立刻高举双手,做投降状。 不敢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莫若离将手拿到眼前。 白瓷般的玉指上,一抹嫣红分外刺目。 “!”苏景年暗暗叫苦,忙解释说:“刚刚爬窗,背后的刺伤有些裂开了。不要紧呢。” “骗子!!!” 莫若离怒视苏景年,眼眸中噙满了心疼的泪水。 苏景年后背的伤口在破心的精心调养下,早已经结痂愈合。 就算裂开,也不会流血至渗透了棉衣。 恨透了苏景年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又心疼于她反反复复的伤了又伤。 莫若离气得几乎就要哭了出来。 “别、别,你别哭。”苏景年见美人含泪,彻底慌乱了。 “脱了!!!” 莫若离冷声命令道。 “啊?!!!” 苏景年大惊失色。 结巴道:“脱、脱、脱什么???” “你说脱什么?!” “脱、脱、脱衣服?!!!” 忙把自己的领口死死的按住,苏景年面如猪肝,往墙角连连退去。 “你脱不脱?!!!” 见苏景年如此惊慌失色的反应,差点就被她的傻样逗乐了。 佯作大怒,莫若离上前紧逼。 “。。。” 被逼到了墙角,苏景年抓住领口,蹲了下来。 武功尽失,她根本无路可逃。 暗骂自己傻x,为什么这么听话爬进屋里,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可怜兮兮地央求道:“若、若离,你、你我还未成亲。这样、这样不、不好。” “!!!” 猫咪闻言,彻底爆炸了。 “胡说些什么?!!!” 莫若离羞得面红耳赤。 一把揪住苏景年的耳朵,将她提了起来。 “啊,不。。。不要。。。不要这样。。。”苏景年疼得大叫。 外殿的墨羽本来是去送锦帕,送完了要回来给莫若离铺床的。 怎么知道刚刚回来,就听见内殿有两个人在对话。 细细分辨了,知道除去公主外,另外一个人是半瞎。 刚要敲门进去,就听见了“脱衣服”、“你脱不脱”、“你我还未成亲,这样不好”。。。 墨羽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吧??? 不然公主为何会嚷着让半瞎,脱?衣?服?!!! 没错,是脱?衣?服! 而那半瞎,居然不(半)情(推)不(半)愿(就)?!!! “我的天呐。。。” 墨羽自言自语,也炸了。 在门外愣愣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墨殇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牵起呆呆的她出了寝殿。 这厢边。 莫若离揪着苏景年的耳朵,将她提了起来。 往床上拽去。 “疼疼疼疼。。。疼。。。”苏景年连连叫痛。 莫若离知道苏景年狡猾的很,索性狠下心肠不理她。 来到床前,甩手将苏景年扔在床上。 苏景年扑到床上,顺势连滚带爬往床角钻去。 抓了被子,将整个人缩在了被子里,她又成了一个球。 “你过来!!!” 莫若离命令道。 “我不。。。你好凶。。。”苏景年吓得直抖。 “。。。” 莫若离实在是无奈至极,缓了缓语气。 自认为“平和”的说:“阿难过来!” “。。。” 苏景年的脑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泪光闪闪,我见犹怜。 哀求道:“我不嘛。。。我们还没成亲,人家还没有做好准备。。。” “!!!” 苏景年调戏满满的话语,让莫若离完完全全爆发了。 她再与苏景年纠缠,直接扑上床去。 一把扯下苏景年蒙在身上的被子。 “啊!!!” 苏景年开始了好似杀猪般的嚎叫。。。 然并卵。。。 莫若离反着按倒苏景年,绿色袍子的后背,隐约可以看见几点血渍。 不再与她多做口舌之争,莫若离开始撕扯苏景年身上的绿袍子。 “不!!!不!!!别!!!雅蠛蝶!!!!!!” 苏景年的哀嚎,响彻满殿。 守在寝殿门口的墨殇忙将墨羽的双耳掩住了,自己低声念起了大悲咒。 北风呼啸。是夜,北域下起了雪。 第75章 旧党怀恨祸心包藏 银质水盆中,温水冒着热气。 一双手骤燃潜入水中,打破了平静。 污血混合着创伤药,在水中迅速扩散开来。 转眼间,清澈不复存在。 洗净了手上的污渍,慕容雪晗唤来门外的婢女。 两名婢女推门而入。 “把殿里的窗户和门,都打开。通通风。” 慕容雪晗边用锦帕擦手,边吩咐道。 瞟了眼桌上的几团血布与苏景年换下的衣服,说:“这些个东西,全部烧掉。” “是。”婢女们躬身答道。 一人去开门窗,一人去收拾那桌上的狼藉。 将擦手的锦帕也一并扔在了桌上,慕容雪晗出门而去。 “母妃!!!” 等在外殿的慕容云见了慕容雪晗,忙几步移过来。 急切问道:“阿难,怎么样了???” “怎么?”慕容雪晗有些惊讶,问说:“云儿没有遇到她?她刚刚从我这离开。” 慕容云哑然。 “没什么大事,皮肉之苦罢了。” 慕容雪晗伸个懒腰,打起哈欠。 “想必,云儿已是知道了阿难将要娶妻之事。婚期已经拟好,定在了除夕。” “嗯。” 见慕容云脸色明显暗了下去,慕容雪晗轻叹一声。 说:“明日,你便随我去见见那完颜姑娘。熟悉熟悉彼此的性情,日后相处,方好融洽。” “嗯。” “不过,融洽最好。倘若有了些什么争拗,你毕竟是先进门的媳妇。该提点她的,自然是不能少的。” “嗯。。。” 慕容云知道慕容雪晗是在宽慰她。 只是如论如何宽慰,小人儿将要娶妻的事实,都无法改变。 一定是爱狠了这个金国的完颜姑娘,不然不会冲撞了风将军,以至于受了军法。。。 “太后,王妃。” 两婢女收拾完屋子,出了门。 见了主子,躬身施礼。 “嗯。”慕容雪晗应了声。 慕容云颔首。 眼睛被婢女手中的血衣与大团、大团的染血白布吸引了去。 “母妃???”慕容云急了,问说:“阿难怎地流了如此多的血???擦了这么些白布,竟都未曾止住?!!!” 慕容雪晗翻个白眼,心里碎碎念道:“那哪里是什么擦血的白布,是她的裹胸布啊。。。” 回说:“我说没事,她便没事。” “。。。”慕容云不接话,只盯着血布看, “你们,还不下去?!” 慕容雪晗瞪着那俩婢女,冷言冷语道。 “是。。。” 婢女们唯唯诺诺,得了命令,赶忙小碎步退下。 “母妃。。。” 慕容云欲言又止。 再三鼓足勇气,她说:“云儿,有句话。。。” 慕容雪晗直接将她打断,“问吧。” 对于慕容云的脾气秉性,慕容雪晗可谓是及其的了解。 柔弱,却并不软弱。 生于波谲云诡的权谋之族,却遗世独立于风云变幻。 于事物,总有着自己独特的观点与看法。 人如其名。 真的就好似天边的云朵,一动一静。 于暴风中变幻莫测,形神幻灭,真心固守。 对于苏景年,至始至终,死心塌地。 只可惜。 神女终有心,襄王总无梦。。。 “母妃,于阿难。。。”慕容云柔和的声音响起。 思绪被冒然打断了,慕容雪晗也不见生气。 笑说:“云儿。是担心我这个做娘亲,要加害自己的亲生骨肉了。” “云儿不敢。。。” 慕容云作势跪下。 “好啦。。。” 慕容雪晗扶住慕容云,牵起她的手。 往殿外走去。 “我的寝宫,托了阿难的福气。满是腥臭味和药味,算是不能住了。” 慕容雪晗回头笑说:“这几日,就要叨扰云儿喽。” “。。。”慕容云点头。 二人出了寝殿,坐上了轿辇。往慕容云寝宫行去。 慕容雪晗闭目养神。二人无话。 行了会。 “母妃。”慕容云唤了声。 “嗯?”慕容雪晗仍是闭目。 “为何。。。时常针对阿难。。。” “。。。” 慕容雪晗无奈,睁开了眼睛。 心中了然。 今夜如果不给慕容云一个明确的答复,必然是歇息不了的了。 而她所问之问题,怕是已经在心中埋藏了许久了。 慕容雪晗抬手,将辇骄的窗拉开少许。 寒风伴雪,飞入窗来。 月夜落雪。 看得慕容雪晗心情说不出的愉悦。 她笑着反问道:“云儿可知,这蜜柑在何时方是最甜?” “蜜柑么。。。” 慕容云沉思少许,回说:“冬日之蜜柑最是香甜。果肉成熟,汁水饱满。” “呵呵呵。” 慕容雪晗摇头浅笑。 合上窗子,她回道:“何时蜜柑之香甜,都比不得一时。” 慕容云疑惑。 “与他人争夺获胜。抢来的蜜柑,享用时方是最为香甜。” “。。。”慕容云长吸一口气。 看向慕容雪晗的眼中,写满复杂。 “小崽子的秉性,我这个做娘的最为懂得。” 慕容雪晗面上笑意更胜,说:“自小虽于权势高位,无甚么欲望。却改不掉与生俱来、骨子里透出的争勇好斗。你争的东西,才会引起她的注意。你愈争,她就愈在意。忍不住了,自然就会出手将之夺过来。遇强,她便更强;一次次的针锋相对,都是她前进的契机。不停地敲打她、击溃她、折磨她,这便是她的母后、我该做之事。北域居于九州要害之地,蟠龙踞虎,绝不需要无为之治。庸碌平凡的统治者,只会暴殄天物,让北域任凭他国蚕食。强势、毒辣的王者,方能驾驭得了北域这架可踏破九州的马车。” “。。。” 慕容云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对苏景年的心疼,也有对慕容雪晗的敬佩。 更多的是慨叹于世事无常。 人人都说,帝王之家风光无限。 鲜衣怒马,玉石珍馐,应有尽有。 可谁曾想过,风光背后黑暗之中。 往往藏着常人无法想象之辛酸与痛苦。 王冠加冕,必受其重。 “你需记得,”慕容雪晗阖上双眼,说:“北域王身边,从来都不缺乏帮手。缺的,永远是敌人。” 。。。。。。。。。。。。。。。。。。。。。。。。。。。。。。。。。。。。。。 倩儿提着桂花糕从苏景年寝殿返了回来。 按照慕容云的指示,来太后的寝宫去找她。 怎么知道正好与刚刚离去的慕容云相差一步,错了过去。 来到凤栖宫,被婢女告知,太后和侧王妃乘了轿辇,往侧王妃寝宫去了。 倩儿急的直跺脚。 心想:“王爷居然与一白衣女子私通。此等有损北域王室颜面之大事,是必须第一时间告诉侧王妃的呀。” “倩儿?” 慕容晓从外院进来,就看见了倩儿。 他白日失言,晚上特意带了些白鹿楼后厨的秘制私房菜与酒水,来致歉慕容雪晗。 “!”倩儿见是慕容晓唤她,忙小跑过了去。 躬身施礼,乖巧道:“倩儿见过表老爷!” “诶!”慕容晓眉开眼笑,抚着倩儿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说:“王妃也在,真是巧了。正好,慕容家一起叙叙旧呢。” “不巧呢。”倩儿失落道:“表老爷来晚了。太后与王妃,刚刚坐了辇轿,回王妃的寝殿了。” “嘿!”慕容晓拍响脑门。 惋惜说:“真是不巧。还想着跟太后商量商量,王爷大婚的安排呢。。。” “大婚?!!!” 倩儿急的红了眼,抓住慕容晓的袖子问说:“表老爷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家王妃早就与王爷完婚多年,怎么又要大婚?!!!” “看来倩儿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慕容晓将白日苏景年决定要迎娶莫若离之事,告诉了倩儿。 当然,黑甲铁骑之事乃是机密中的机密,被他尽数抹去了。 “我呸!”倩儿只气得七窍生烟,骂道:“好个不识礼教、只会狐媚勾人的贱人!还未曾行那夫妻之礼,便诱惑人夫私通!” “?” 这下轮到慕容晓懵了。 倩儿把刚刚去送桂花糕之时所见之事,和盘托出。 还胡乱添油加醋,诋毁二人是何等的淫乱与不堪。 慕容晓被气的够呛。 心底狠道:“小兔崽子真是猖狂!!!六亲不认,嗜血虐杀,慕容氏族几被你诛杀殆尽;假仁假义,收拢人心,唯一的后人也被你抓去做了王妃;多年不育子女,却不纳妾,扮作一副深情模样。如今竟要娶敌国罪女为王妃,真是欺人太甚!!!” 缓了口气,他劝道:“倩儿放心,有你表老爷我活着的一天,断然不会让云儿吃亏!” 附在倩儿耳边,又嘀咕了几句。 直听得倩儿愁云散去,喜上眉梢。 。。。。。。。。。。。。。。。。。。。。。。。。。。。。。。。。。。。。。。。。 莫若离骑在苏景年身上。 三下五除二,将她身上的绿棉衣撕了个细碎。 苏景年心里暗沉。 知道女扮男装这件事,算是瞒不住了。 拼尽了力气,还是挣脱不开莫若离的束缚。 她只能破罐子破摔,把脸死死埋在床褥里,做鸵鸟状。 等待着莫若离知晓真相后的最后审判。 绿袍撕裂,棉絮纷飞。 苏景年身穿的白色里衣露了出来。 却是几乎已经看不见什么白色,被血染了个透。 成了一件血衣。 莫若离抿唇。 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实在是气急了。 猛扯,将里衣也撕了下来。 苏景年暗想,“完了。。。” 把头埋的更深了。 一层层的血布紧紧地裹在苏景年身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却挡不住血液的腥气与药草的甘味,扑鼻而来。 “你给我老实躺着!不准乱动!” 莫若离冷声命令苏景年,进而起身离去。 “机会!!!” 苏景年心中疯狂地呐喊着。 此等绝妙的逃跑机会,真真是天赐良机!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抱着被子,挡住胸前。 苏景年喜不自胜,蹑手蹑脚往门口踱去。 眼看着就要摸到了殿门。 “阿难,是要去哪儿呢???” 美人“愉悦”的声音,于苏景年身后猝然响起。 只听得苏景年一阵恶寒。 打了个冷战,她慢慢地转过头去。 莫若离不怒反笑,笑靥如花。 手中的剪子泛着寒光,“嚓嚓”作响。 “我、我。。。”苏景年咽了口,怕极了。 往后退去。 “你?你?” 美人面上,笑意更深。 上前紧逼。 “额。。。” 苏景年从未见过这般美丽得让人寒毛直竖的笑容,只觉得两条腿直打颤。 “你要是敢走。。。” 莫若离挥动手中的剪刀,威胁道:“我就。。。” 苏景年被逼得继续往后退去,没有注意到身后就是殿门,撞了上去。 “嘶。。。” 苏景年的五官皱成一团。 背后的伤口碰在了门上,疼得她一阵颤栗。 “阿难。。。为何总是如此。。。” “?” “你不信我。。。” 美人垂眸苦笑。 “你终是。。。不肯信我。。。” 看向苏景年,莫若离的眼泪决了堤。 泪花汇聚在眼眶,盈盈落下,宛若水晶。 “呵呵。” 苏景年低声笑了起来,不敢直视莫若离的眼睛。 她呢喃道:“不是。。。不信你。。。是我。。。信不过我自己。。。” 捂在胸口的棉被,慢慢滑落到地上。 第76章 忠良一跪肝脑涂地 “行老色衰难再荣, 秋风边塞岂可攻。 最是人生痛楚时, 从此生死各西东。” 风将军吟完诗句。 提起海碗,将碗中琼浆玉液一饮而尽。 饮得豪放,酒水洒了他一身。 碗中酒入愁肠, 千回百转, 更是愁。 “啊。。。” 饮罢长叹,将碗拍在桌子上。 风将军拾起身侧空荡荡的袖管,擦抹着挂在胡子上的酒水。 “最是人生痛楚时,从此生死各西东。。。” 将军已经浑浊的眼中,分辨不出是何种的情愫。 “来。” 风将军站起,单手拎起酒坛子; 将桌子上自己的那的一只海碗,又一次倒满了。 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喝醉了。 要为同桌对饮之人,也去倒满。 才发现桌上另外的那一只碗,未曾被人动过。 颓然望向对面的座位,椅子上根本是空空如也,哪还有那平日里与自己对饮之人? 只有一件黑色披风被叠的整齐,静静地躺在椅子上。 “。。。” 他先是愣了愣。 进而老眼含泪,恸哭不已。 “风儿。。。” “风儿。。。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风将军唤了一声又一声,道歉了一声又一声。 只可惜,这屋的主人早已经荣归于锦州。 无人应答,空屋出奇的静谧。 “哈哈哈!!!” 一声大笑于门外响起,生生打破了沉寂。 “恭喜风将军!!!贺喜风将军!!!将军大喜啊!!!” 忙擦干了眼泪。 风将军心中清楚得很,有些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逃也无法逃得掉。 来人还未进屋,就嚷开了,极尽喧哗之能事。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不顾将军府下人的阻拦,来人推门而入,又赶快把房门合上了。 “恭喜。。。” 来人面上笑开了花,就要躬身给风将军作揖。 “丞相无需与我做戏。” 风将军提起海碗,又牛饮起来。 “额。。。” 被轻易地识破了把戏,王岚咔吧咔吧眼睛。略显狼狈。 “咳咳,”忙清了清嗓子,他又嬉笑道:“将军可别取笑我这小老头儿了,何出此言呀?” “呵,”风将军哼笑一声,回说:“北域衷心拥护王爷之人,并非只得丞相一人。” “哈哈哈!” 王岚仰天大笑,“好!!!好!!!好!!!” 连吼出三个“好”字,王岚抓起桌上留给如风的那一只海碗,也学着风将军牛饮起来。 “啊!!!好酒!!!” 王岚双眼精光四射,精神矍铄。 猛地将手中的海碗摔在地上,瓷碗破碎。 他毫不犹豫,扑腾一声,跪在了海碗的碎瓷片上。 尖锐锋利的碎片,径直扎入了他的双膝。 刹时间,鲜血如注。 “丞相!!!!!!” 风将军大惊,忙上前去扶王岚。 “将军!!!” 王岚咬牙抱拳,膝盖已是疼得全无知觉。 他定定的跪着,风将军愈是发力扶他,他跪得愈是用力,瓷片扎入得就愈是深。 “丞相!!!”风将军无法,也陪着他跪了下来。 王岚眼中热泪滚动,恳切道:“王爷欠将军一条命!!!北域欠将军一条命!!!身为人臣,当报死为我王分忧!!!王岚,欠将军一条命!!!这一条命,王岚目前无以为偿!!!这两条老腿,权当是我代替王爷给风将军道歉了!!!待到王爷与将军率领黑甲铁骑攻陷天京之时,我立时横刀自刎,以死赎罪。一命偿一命,还将军、还少将军一个公道!!!” “唉!” 风将军已是了然,丞相此次拜访,到底是何意图。 叹道:“丞相,这是何苦哇!!!” 王岚摇头,想从地上起身。 却试了几次,双腿全无反应。 风将军见他是要起身,忙去搀扶他。 借了力,王岚从地上勉强爬起来。 风将军拉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了下来。 双膝扎满了瓷片,血肉模糊。 疼痛扰乱得呼吸时紧时慢,王岚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发颤了。 “君臣之间,最怕嫌隙。王爷自小长在你我身边,乖巧恭谨;你我二人于她也是亦师亦友,视她珍贵,更甚己出;她好学知耻,从不曾让你我失望过,长大之后更是智虑深远,才华横溢。智谋才学,绝不逊色于任何一位北域王者;仁心德行,更是超越了大齐史上的任何一个帝王。” 讲到了动情之处,王岚留下热泪。 提袖拭泪,风将军满眼心酸。 王岚的话,勾起了太多的回忆。 耳边好像有一个软糯的声音,盈盈绕绕。唤他将军。 “将军,你教我打仗好不好。。。” “将军,丞相又罚我写字了呢。。。” “将军,早些凯旋。我们去放风筝。。。” 。。。 记忆深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成天围绕着自己,唤他将军。 此时风将军,终于回想起来。 当时收养如风之时,就是因为他喊了自己一句,将军。 那声“将军”,像极了苏景年。 风将军迷失在记忆的漩涡,泪眼模糊,难以自持。 “从小到大,王爷从不曾犯过什么大的过错。”王岚强作精神,继续说道:“这次竟毫无预兆,犯下此等大罪,属实该罚!!!如今罚也是罚了,打也是打了。无论再如何惩罚于她,如风已去,于事无补矣。将军虽是大肚之人,可丧子之痛绝非常人所能忍之。王岚年岁已大,行将就木。于国于家,不过都已是无用之人。而将军正值盛年,辅佐北域两朝王者,乃是北域必不可缺之脊梁。失去将军,北域危矣,王爷危矣!!!如果我这副枯朽之躯受些苦楚,能让将军的心里好受些,能让将军心中不要再怨恨王爷,能让将军再一次站在王爷身边,助她一臂之力。王岚虽痛、纵死!!!无憾矣!!!” “丞相。。。” 风将军一只手捂住脸,哭了起来。 泪水划过他布满老茧的手,滴滴落下。 空旷的房间,被他的呜咽,填满了。 今日王岚的一席肺腑之言,让风将军顿时醒悟。 如风固然是他花费毕生精力栽培的继承之人,可普天之下,最能牵动他的人,始终还是苏景年。 纵然苏景年恣意妄为,害死如风。 甚至事后连个前因后果,都未曾给出过一个。 但是,他竟然全无舍弃苏景年的想法。 心中不断地找出各种理由,不是为了宽慰自己,只是为了给苏景年一个合乎常理的借口。 风将军大悲。 悲于如风。 更悲于自己。 “将军莫哭,”王岚拍拍风将军的肩膀,劝道:“这乃是大喜之事。” “大喜。。。” 风将军不明王岚口中的“喜”,从何而来。 “大喜啊。”王岚激动说:“先王未能归一九州,便被贼人算计,以至于身死边塞。如今北域厚积薄发,兵强马壮,国富民强;夺取正统、归一九州,绝不再是痴人说梦。王爷旷世之才、英勇无双,辅之以你我二人、一文一武;君临天下之日,绝不远矣。届时新君制霸天下,九州必定一片繁荣。你我则功成名就,名垂青史,流芳百世啊。” “这话,为何丞相之前不曾提及过?” 王岚笑了起来,捋捋胡须。 “此时的王爷,绝非再是彼时的王爷了。她变了。” “何意?” “少将军之死,就是王爷最大之改变,也是北域最大之喜事。” “。。。” 风将军万分不悦。 王岚几次三番说如风之死是喜事,这难免让他心里及其的不舒服。 “将军且听我说,”察觉到了风将军的不快,王岚不再卖关子。畅所欲言道:“如风与铁骑们死于锦州不假,可更是死于大金长公主被劫亲之现场。王爷对事情经过讳莫如深,宁可挨了近二百军棍,都不曾吐露一个字。对你我,也是闭口不谈。消息被她封锁得如此之严密,必定是在护着某个绝对不能为他人所知的秘密,或者是一位绝对见不得光的人物。” “丞相,是说。。。” 风将军的冷汗从心中一层层地生发出来。 “没错,”王岚点头,说:“大金长公主之失踪,王爷是绝对脱不得干系的。至于为什么冒着几国反目、开战的风险,也要去劫亲。这里面的曲折,恐怕除去王爷,只得即将过门的完颜王妃最是清楚了。只是无论王爷护着的,到底是什么。此物与黑甲铁骑之间,王爷做出了她的选择。她终于明白了,若为王者,必须正视取舍。王者之所以为王,并非是予取予求,无所不能。更多之时是权衡利弊,做出最佳之判断。即便这判断,会让亲疏分离,会让天下唾弃。如风虽已捐躯,可他成就了北域王!!!王即为王,北域大喜!!!” “。。。” 风将军细细品味王岚的一字一句,觉得十分的有道理。 可又有些混乱,问说:“劫亲乃是王爷所为,我是明白的;王爷之改变,我也是明白的;只是这劫亲,跟完颜王妃有何关系?” “希望。。。只是。。。有关系吧。。。” 而不是。。。 王岚不再回答,身子有些摇晃。 失血太多,他的脑袋开始发沉了。 “!” 风将军这才反应过来,老丞相是受了伤的。 常年行军,这些个皮外伤在他眼中都不算是个伤。 可老丞相已年近七十,近些年来身子骨是愈发的不对付了。 哪里扛得住这般痛楚。 “大夫!!!大夫!!!” 风将军抱起瘦如干柴的王岚,奔了出去。 。。。。。。。。。。。。。。。。。。。。。。。。。。。。。。。。。。。。。。。。。。。 绣花棉被,从苏景年身上缓缓滑落到地上。 “不是不信你,”苏景年笑得十分的尴尬与难看,心虚道:“我是信不过我自己。” 她的胸前再无遮挡,只剩下裹胸的白布。 不同于寻常女子身体曲线的柔和,苏景年的肌肉线条紧致且有力。 陶瓷般白皙的皮肤,甚至不输于莫若离。 修长的脖子,精致的锁骨,平坦的小腹,还有白布下若隐若现的。。。 “!!!!!!” 莫若离大羞,赶忙转过身去闭上眼睛。 心如擂鼓,满脸飞红,美人耳朵热得直发烫。 虽是明明在锦州就已经知道了苏景年是女子,也曾在脑海中幻想过,何时何地会以何种形式将这层隔在二人之间的窗户纸捅破。 可苏景年竟然以如此简单粗暴的形式与她“坦诚相对”,这断然是她万万未曾想过的。 没有一丝丝的防备,几近于赤膊的苏景年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莫若离根本无所适从。 而如此美丽的身体,让谁人看了都不免会血脉喷张,想入非非。 美人亦无例外。 如此一来,莫若离更是窘迫至极。 她暗自腹诽道:“我是女子,傻人也是女子。可为何见了她,会这般让人的羞怯。。。” 见到莫若离如此的反应,苏景年便顺理成章的认为美人无法接受自己是女子之事。 轻叹一声,拾起地上的棉被,她自嘲道:“北域王,是个女子。” “。。。” 莫若离现在心神不宁,满脑子都是赤/裸上身的苏景年。{苏景年:。。。我还有布的。。。} 根本腾不出精力去理会苏景年,只极力地平整着呼吸。 于脑海当中,胡乱找了篇文章,默默背诵起来。 半晌,二人就呆站着。 直到苏景年绷不住了,唤了声。 “若、若离。。。” 苏景年咽了口,问说:“你、我。。。” “你到床上去。。。” 被打断了背诵,莫若离无法,只得冷声命令道。 “哦。。。” 苏景年垂头丧气,抱着被子往床上走去。 第77章 相看总不厌 耷拉着脑袋,抱着被子。 苏景年乖乖听话,回到了床上。 与莫若离擦肩而过,心虚地抬头,偷偷瞟了一眼美人。 怎知正好与美人不期而遇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 四目相对,真情流露。 “!!!” 不愿被苏景年看到窘迫的神情,莫若离极不自然地把头撇开。 美人刚刚稍微降温的脸,又烧了起来。 苏景年见美人竟连与自己对视都如此的抵触,心情陡然跌入谷底。 万念俱灭,心如死灰。 不敢再去看美人,她讪讪地笑了笑,走回床上。 失了魂似的抱着被子,苏景年呆呆地坐着。 脑子里空空荡荡的,全无思虑。 心里则酸涩发胀,连鼻子都有些酸了。 身后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她也不回头。 “坐好。” “哦。” 苏景年挪了挪身体,整个背部对向莫若离。 “嚓、嚓。。。” 剪刀游走在她身后。 伴随着金属冰凉的触感,苏景年身上裹着的白布被一层一层的逐渐剪开。 生怕弄疼了苏景年,手上的地道都比平时轻了许多。 莫若离小心翼翼地剪着。 条形状的开放式伤口,遍布苏景年的后背,已经根本找不到一寸完好无损的皮肤。 白布层层严密地包裹着苏景年,将她缠得好似个密不透风的粽子。 许多血水已经凝固,成为暗黑色的血块。 连同白布一起粘连在伤口处。 要想撤下白布,必须用力将血块从伤口处剥落下来。 稍微一撕扯,密密麻麻的伤口便再次裂开,鲜血横流。 一边极力轻柔地撕下白布,一边用准备好的新布帮苏景年擦拭患处与污血。 莫若离屏住气息,只怕手稍微重了会增加苏景年的痛苦。 心疼问说:“疼么。。。” “嗯。” 苏景年轻声应了句,就没了下文。 听苏景年喊疼,莫若离只觉得心如针扎。 “是谁。。。” 美人的声音冷到了极点。 “。。。” 苏景年只摇头,不答话。 回想起了破心曾掌掴苏景年,将傻人的嘴角都扯开了。 “可是亲近之人为之?” 莫若离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次也是破心伤了苏景年。心里是恨极了破心。 “嗯。” “。。。” 只觉得心中有一股火在熊熊燃烧。 已经做好了去找破心理论的打算,莫若离强压怒火。 沉声问说:“可是你师父?” “。。。” 苏景年摇头否认,却不说是谁伤了她。 傻人憋憋屈屈的委屈样子,彻底惹怒了美人。 愤然扔掉手中染血的白布。 美人责问道:“不是你师父,那是谁?!!!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有人打你,你为什么不知道躲呢?!!!” “。。。” 苏景年略作沉默,闷声说:“若离,是不是讨厌我了。。。” 讨厌我,与你同为女子。 却又喜欢于你。 “???” 莫若离被问得愣了愣。 “你别讨厌我。。。” 苏景年的眼泪掉了下来,水花晶莹,绽放在棉被上。 莫若离见苏景年哭得伤心,双肩一耸一耸的,更是心疼。 心想,天气寒冷,傻人身上不着丝缕。 再耗下去,怕是要着凉了的。 又暗骂苏景年傻得彻底,哪里会有人因为对方受了伤,就讨厌她的呢。 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些。 美人专心致志地将金疮药轻轻涂抹在苏景年背部的伤口上。 苏景年哽咽说:“不是存心欺骗于你。我喜欢你,这与我是男子还是女子都全无关系。我只是喜欢你,不能自拔的喜欢你。。。” “。。。” 莫若离定住。 苏景年的“表白”太过突然,又太过直白。 只听得她心中小鹿乱撞,面上含羞。 嗔了苏景年一眼,她继续上药。 “你会不会觉得我。。。让人厌恶。。。” 厌恶? 怎么越听下去,越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头。。。 停下手中的动作,莫若离皱眉问说:“阿难何意?” “就是。。。”苏景年吸吸鼻子,说:“会不会。。。觉得。。。我让人恶心。。。” “胡说些什么呢?!!!” 莫若离有些急了,问说:“阿难何以竟会如此看我?” 苏景年猛地转过身来,泪眼朦胧。 嘟囔道:“我与你同是女子,还喜欢你。。。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很恶心。。。” 苏景年转身的动作实在太快,根本没有给莫若离躲避的机会。 胸前空无一物,苏景年雪白的肌肤就暴露在美人眼前。 “你。。。你。。。” 莫若离的脸爆炸了。口中句不成句,词不成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目光不自觉地被苏景年胸前的美景,吸引了去。 “?” 苏景年搞不清楚状况,顺着莫若离的眼神,她也低头看去。 胸前白花花一片,裸/露在空气中。 “啊!!!!!” 尖叫一声,苏景年一头扎进棉被里。 带着哭腔,闷声说:“非礼勿视。。。人家还没有跟若离成亲呢。。。人家吃亏了。。。” “你!!!” 莫若离又是羞又是恼,骂道:“无赖!!!” 抓起一团白布,扔到苏景年身上。 美人恼怒得气息都不稳了,喘着粗气说:“自己包扎!!!” “那你转过去。。。” 苏景年露出小脑瓜,眼巴巴地盯着莫若离看。 “。。。” 美人翻她个大大的白眼,转过身去。 苏景年扁扁嘴儿,又嘀咕了几句。 从棉被里钻了出来。拿起白布,缠了起来。 片刻过后。 苏景年的声音在莫若离身后响起。 “好了。。。” 美人转身,发觉床上空荡荡的。 再往里边看去。 苏景年钻回棉被,变身为球。 正缩在床角。 美人无奈,将床上与地上的杂乱都收拾了去。 回到床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一个缩在床角,一个坐在床边。 都不说话。 红烛滴泪,夜色深沉。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在沉默中,逐渐流逝。 莫若离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轻声道:“不讨厌。” “什么?” 苏景年的脑瓜忙从棉被里探了出来。 暗骂苏景年无赖,莫若离冷声重复道:“不讨厌。” “真的?!!!” 苏景年心中的希望再次被点燃了。 球往莫若离这边迅速蠕动过来。 “。。。” 莫若离不理她。 “真的么?真的么?” 苏景年锲而不舍地追问道。 “。。。” 美人将头撇开,暗骂苏景年得寸进尺。 苏景年伸着脑瓜,满心希冀地望向莫若离。 美人躲向哪边,她就追去哪边。 “真的么?若离真的不讨厌我么???” 被缠得实在是没了办法。 美人回头。 床上的苏景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一翠一墨,炯然有神。眼角还带着泪珠。 笑容痴痴傻傻。 鼻尖也因为哭泣,变得通红。 仿佛一只大狗,正在摇尾乞怜。 “噗呲。。。” 美人被逗乐。忙提起袖子遮住脸颊。 一双杏眼含笑,媚若二月春风。 这是第一次,莫若离在苏景年面前,情不自禁的笑了。 “美人一笑千古奇,诸侯争为烽火戏。” 苏景年愣愣念道,不免看呆了去。 自觉失态,莫若离忙收敛笑容。 佯怒责问说:“阿难竟将若离比作褒姒?!!!” “褒姒。。。怎么比得了你呢。。。” 苏景年依旧是一副痴傻模样,说:“我也不是那痴傻的幽王。。。如花美眷,怎么舍得让旁人看了去。。。你只准笑给我一个人看。。。” “傻。” 点了点苏景年的脑瓜,莫若离笑着起身。 苏景年痴痴地摸了摸脑袋,心跳如雷。 “夜深了呢。阿难,早些歇息吧。” 美人作势就要离去。 “诶???” 苏景年忙从床上弹了起来,扯住了莫若离的袖子。 问说:“若离,要去哪里???” “?” 莫若离眨眨眼睛,回说:“去歇息。” “你在这歇息!!!” 苏景年指着大床,斩钉截铁道:“你只准睡我的床!!!” 不等莫若离做出答复,她拉着美人上了床。 自动自觉地抓起一床棉被,滚到了最里面。 苏景年将一大片床留给莫若离,自己紧紧贴着墙壁。 “若离放心,你我还、还未成亲呢。我、我、我会管好我自己的。。。” 苏景年的话越说,越没用底气。声音逐渐弱了下去,直至细如文蚋。 莫若离哭笑不得。 傻人失了武功,若是于我过招,根本就是毫无还击之力。 竟然还担心。。。 “。。。。。。” 暗骂苏景年是个小无赖。 美人打开折叠着的另一床被子,和衣而眠,也躺了下来。 听着身后的声响,苏景年连咽口水。 她整个人僵硬得好似一根木头,动也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反观莫若离。 自从离了天京之后,便再无好眠。 如今苏景年就在躺在她身边。 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倦意,如潮水一般将莫若离吞没。 几个呼吸间,美人便入了梦。 听着莫若离的呼吸逐渐趋于均匀,苏景年松了口气,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了。 天边泛白,旭日东升。 寝殿里红烛燃尽,昏暗一片。 苏景年朦朦胧胧中,觉得大概已是天亮的时辰了。 常年早起练武,她已养成了日出便起床的习惯。 突然,一声轻哼响起。就在她怀里。 “?”苏景年低头。 莫若离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在她怀里浅浅笑着。 “!!!” 苏景年双手忙把嘴捂得死死地,一声惊呼被她活活吞了回去。 “天呐!!!”苏景年心中呐喊不止。 昨晚明明是远离美人,在床的边缘睡下的。 怎么会。。。 轻轻掀起盖在二人身上的棉被,苏景年好像做贼一般地看了看。 衣服完好无损。。。 “呼。。。” 苏景年长出一口气,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下了。 若是稀里糊涂地对美人做了些什么,美人怕是又要变回冷美人了。 她心中最是清楚,捂热这么一块冰山,要需要花费多少热度。 “嗯。。。” 美人被苏景年的动作惊扰了,皱眉轻哼。 又往苏景年怀里拱了拱,玉手顺势搂上了苏景年的腰。 苏景年呆若木鸡,不再敢有任何动作,任由美人搂着。 美人睡得香甜,一觉直至日上三竿,也不见有苏醒的迹象。 苏景年索性欣赏起怀中的美人来。 “相看总不厌,唯有卿容颜。” 笑着将美人的一缕青丝挽至耳后,苏景年笑着轻声念道。 “咳咳。。。”门外几声咳嗽。 苏景年眯眯眼,心中万分的不高兴。 搂紧了怀中的美人。 墨羽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姐。太后差人来催,今日是要给太后请安的。” “唉。。。”一声叹息响起。 “知道了。。。” 莫若离应了声,又往苏景年怀里钻了钻。 第78章 霜雪重逢邪王失宠(一) “唉。。。” 莫若离皱眉轻叹。 天亮之时,她就已经从梦中醒来。 只是贪恋着苏景年温暖的怀抱,才故意装作还在睡。 虽未睁开眼睛,可苏景年的一举一动、“胡言乱语”,她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如今被墨羽打扰,心里有些不快。 “知道了。。。” 美人冷声应了句。 美眸轻启,又阖上了。 往苏景年怀里钻了钻,莫若离寻了个舒服的位置。 “。。。” 苏景年猛咽口水。 脑海里一片空白,整个人懵掉了。 身体又僵成了一块木头,她手足无措。 “噗通。。。噗通。。。噗通。。。” 怀中的美人听着苏景年愈发急促的心跳,红唇勾起。 “阿难。。。” 仰头望向愣住的傻人。 “这里。。。” 美人的玉手从苏景年的腰上滑落,指尖轻轻戳中苏景年的心窝。 佯作困惑,问说:“为什么,声响如此之大?” “额。。。因、因为。。。” 美人轻点的心窝处,一种过电般的酥麻感骤燃生成,迅速蔓延至全身。 苏景年窘迫到了极点,面红耳赤。 “傻。。。” 美人低下头,枕在苏景年的胳膊上。笑了起来。 美人笑的开心。苏景年见了挠挠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抓住莫若离的手,抚上自己的心口。 “因为这里住着一只小耗子。” “小耗子?” 好奇心被激发了起来,莫若离抬头问说。 “嗯。” 苏景年柔情似水,低眼浅笑。 说:“一只暴躁的小耗子。” 莫若离又被苏景年的“疯言疯语”逗笑了,问说:“你怎么知道,是只暴躁的小耗子?” 苏景年收了笑容,故作正经。 低头嗅了嗅美人的青丝。 莫若离被苏景年突然起来的亲密动作,惹得脸红红。 眼珠转了转,苏景年笑说:“闻见了你的香气,小耗子就高兴的不得了了呢。还说不是一只暴躁的?” “胡说八道。。。” 莫若离翻她个白眼,不再理她。 心里却甜的很。 想起了墨羽方才的通报,苏景年试探问说:“等会,我带你去见我娘亲。” “嗯。” 不做多想,莫若离应了声。 “咳。” 苏景年轻咳了声,不敢看向美人的双眸。 努力了几次,才将困在喉咙的声音发了出来。 小声道:“婚期。。。定在了除夕。。。” 声音小极了。 如果不仔细听,怕是真要以为是蚊子在“嗡嗡”作响了。 “嗯。。。” 把头深深地埋在苏景年的颈窝里,美人又是应了声。 虽是不见美人认同,但是也不见美人反对。 苏景年大喜过望。 不敢追问美人,这是不是一场梦。 苏景年猛掐了自己一把。 用力过大,疼得她眼泪都要飚了出来。 “不是梦。。。” 苏景年激动万分,口中喃喃自语。 “不是梦。。。” 抱紧了怀中的人,苏景年喜极而泣。 喜悦把她心中填得满满登登的。 溢出来的部分,就化做泪水,从眼中泛滥而出。 苏景年呜咽道:“如果,时间能静止于此刻。。。那是有多好。。。我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听着苏景年傻傻的话语,莫若离无比的心疼。 药石无医,纵使无药可医。 傻人别怕,无论生死。 若离永远陪着你。 回抱苏景年,轻轻抚顺她的后背。 莫若离哄道:“我在。” “嗯。” 苏景年点头。 可泪水止也止不住,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从她眼中落下。 “傻。” 提起袖子,莫若离帮苏景年擦起眼泪。 “干什么。。。总说我傻。。。”苏景年嘟嘟囔囔,一脸不忿。 停下手上的动作,莫若离反问说:“阿难的娘亲,性子如何?” “。。。” 苏景年略微想了想。 皱眉摇头,一副苦脸说:“我娘亲,脾气不好。。。” “那真是可惜了。” 莫若离轻叹一声。 “不不,”苏景年收起眼泪,拍着胸脯。 “若离别怕,我护着你!我娘亲虽然脾气不好,可是奈何我不得的!” “噗呲。。。”美人又笑了起来。 “???” 苏景年不明白,美人笑从何来。 “还说不傻。”莫若离捏了捏苏景年的脸蛋,起身下床。 “第一次请安,就迟了几个时辰,日后是要如何相处?” 美人转身,笑问说:“阿难能护得了我一时,可能护得了我一世?” “一世。。。” 苏景年呆呆地望着莫若离,舌头打了结。 “阿难是否要羽儿为你更衣梳洗?” 见苏景年又一副痴痴傻傻的呆样,莫若离故意问说。 “不不不不不不!!!” 苏景年连连摆手,极力否决莫若离的这个提议。 墨羽刁蛮的样子,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让那刁蛮的小丫头来给自己更衣梳洗?! “噫!!!” 苏景年稍微想了想,只觉得阵阵恶寒袭来。 叽里咕噜从床上爬了起来,拉开衣柜熟练地翻出自己的衣物。 她穿起衣服。 今日给太后请安,需着正式的虬龙袍子。 袍子大襟上的排扣很多,有些扣子需要扭转身体才能够得到。 因为背部有伤,苏景年怎么系都觉得别扭。 系了几次,都是失败。 苏景年有些沮丧。 之前系扣子这样的事情,都是留给忠耀做的。 彼时熟稔无间的二人,一人归来,一人不再。 心中愈发的有些伤感了。 “该死的扣子。。。” 苏景年咬牙嘀咕道。 莫若离见她的脸色有些不对,又听见她与扣子“吵架”。 便主动上前,帮她系扣子。 玉手巧弄,不一会就把扣子都系好了。 又帮苏景年平整了衣衫。 苏景年笑了起来。 说来奇怪,心中的愁绪好似身上衣衫上的褶皱,被莫若离的双手神奇地抚平了去。 “阿难先去外殿等我,可好?” “嗯!!!” 苏景年猛点头。 拿起自己的那件雪豹披风,又多看了美人几眼。 苏景年往外走去。 推开内殿殿门。 墨羽与墨殇二人,正躬身立于殿门两侧。 “嘿嘿嘿。” 苏景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墨羽姑娘,麻烦为你家公主洗漱了。” “。。。” 墨羽不接话,也不抬头。 “墨羽姑娘?” 苏景年以为是自己声音小了,便伸着脑袋凑过去唤墨羽。 墨殇不忍地闭上了眼睛,为苏景年念起大悲咒。 “臭不要脸!!!半瞎无耻!!!” 等到苏景年离自己足够近了之后,墨羽猛地踩了苏景年一脚。 踩完撒腿就跑,跑进殿里。 “哎呦!!!” 苏景年疼得抱着脚满地直打转。 距离太近,她无法躲避墨羽的“无影脚”,生生挨了这结结实实的一脚。 “阿弥陀佛。。。” 墨殇走了过来,意味深长道:“苏、啊不。王爷,自作孽,不可活啊。。。” 言罢摇头,也进了殿里。 苏景年欲哭无泪,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自言自语道:“闹哪样嘛。。。” 半个时辰后, 莫若离换上新衣,梳洗完毕。 美人轻启莲步,移出内殿。 “若离!” 苏景年见了美人,忙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迎了上去。 “嗯。” 将怀中捂得暖暖的披风,披在了美人身上。 苏景年将披风系得紧实,又把帽子帮莫若离戴了上。 “我们走。” 苏景年笑着伸出手。 “。。。” 美人含羞,将手递了出去。 不顾莫若离身后墨羽杀死人的目光,苏景年牵起莫若离往殿外走去。 漆红的木门开启,一阵冷风灌入。 午后日光正好,冷风阵阵。 昨夜的雪积了下来,院子里一片洁白。 深深吸了口冷冽的空气,苏景年是说不出的愉悦。 牵起美人,要往慕容云的寝宫走去。 踏出第一步后,她皱起了眉。 不再前行。 “?” 美人也停了下来。 原来昨夜之雪虽是停了,可风还在。 北方将雪花卷得飞散,在地上聚合成一层薄薄的积雪。 内侍与婢女们打扫得再是干净,还是会有些积攒。 苏景年穿着马靴,不觉什么;可若是换做莫若离踩在上面,怕是要着凉了。 “王爷。。。恕罪。。。” 远处负责打扫的几名内侍见苏景年被积雪惹得脸色难看,赶忙小跑上前。 争先恐后地求饶下跪。 争得太过激烈,几人摔倒在了一起。 有上有下,混作一团。 “哈哈,”苏景年笑了起来,说:“无罪无罪。还有功呢。” 言罢,转身横抱起莫若离。 苏景年一脸骄傲,说:“天冷路滑,我抱着若离。” “。。。” 躲在了苏景年宽大的披风里,莫若离锤了苏景年一下。 “哈哈哈。”苏景年笑了起来。 大步离去。 摔倒的内侍被这番景象羞得,一个个都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殇!!!” 墨羽被气得直跺脚,“你看她啊!!!” 死半瞎!!!臭半瞎!!!居然敢抱着公主招摇股市!!! “。。。” 墨殇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墨羽,问说:“真的么。。。” “???!”墨羽气急了,骂道:“那两个大活人,哪里还有假的?!” “哦。。。” 墨殇不再犹豫,学着苏景年一把横抱起墨羽。 追了上去。 “墨殇!!!!!!” 一声狮吼,响彻北域王府。 第79章 霜雪重逢邪王失宠(二) “沙沙沙。。。” 大扫把挥动不停,地面飘落的雪花被归集成一个个小雪堆。 放下手中扫把,取来雪铲。 小艾子猫着腰把雪铲猛插入雪堆. 脚上用力,踹了铲子边沿,好让铲子完全没入雪堆。 双膝一低,双臂用力。 铲子撅起,盛满了一铲子的雪。 扭转腰身,小艾子把铲子上的雪倾倒入身旁的木头推车里面。 “呼。。。” 拄着铲子歇息,他擦擦额上的汗珠。 天气寒冷,他汗却出了不少。 今日天气晴好,不见落雪。 他本该休息。 可风大不止,积了的雪又被吹的到处都是。 落雪随风,到处洋洋洒洒。 打扫起来让人费心费神,清理雪堆又是沉重。 铲了整整一个上午,甬道上也不见有多么大的起色。 “真真是件,让人厌烦的体力活啊。。。” 小艾子望望天,叹道。 “好你个小艾子。。。” 远处走来一人,笑着低声自语。 看见小艾子在望天发呆,来人起了戏弄之心。 双手抓了一团雪,攒得紧紧实实,成了个拳头大小的雪球。 “小艾子~~~” 来人将雪球藏在身后,笑着唤道。 “诶!” 小艾子听见有人唤自己,忙回话。 转身低腰作揖。 “你看,我是谁?” 来人不怀好意,一脸贱笑。 “?” 小艾子笑着抬头。 “你小子!看招!” 雪球直直飞向小艾子的脸,正好命中。 碎成一坨,糊在脸上。 “啊。。。” 小艾子中了招,满脸满嘴的雪。 “哈哈哈~” 来人见状,大笑不止。 “呸呸呸。。。” 小艾子吐出塞在嘴里的雪,用袖子将脸上的雪擦了去。 “大爷的!!!小园子!!!” 小艾子弯腰抓起一堆雪,团了团,就往来人身上扔。 “诶~~~你大爷正是园公公我啊~~~” 小园子闪身躲开雪球,更得意了。 也抓了雪,反击小艾子。 “去去去!休要胡说!王爷继位后就废了敬事房,哪里还有什么公公!叫内侍才对!” 俩人玩的开心,一团团雪你来我往。 “诶?” 小艾子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耳倾听。 “咋?” 小园子也停了下来,被打扰了雪战的兴致,他有些不高兴。 问说:“弄啥嘞?” “有人在唱歌。” “啊?” 小园子扔掉手中的雪团,惊讶道:“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王府唱歌?你莫不是听错了吧?” “你听。” 小艾子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小园子莫要说话。 远处歌声,随着寒风飘扬而来。 “为寂寞的夜空画上一个月亮, 把我画在那月亮下面歌唱。 为冷清的房子画上一扇大窗, 再画上一张床。 画一个姑娘陪着我, 再画个花边的被窝。 画上灶炉与柴火, 我们一起生来一起活。 画一群鸟儿围着我, 再画上绿岭和青坡。 画上宁静与祥和, 雨点儿在稻田上飘落。 画上有你能用手触到的彩虹, 画中由我决定不灭的星空。 画上弯曲无尽平坦的小路, 尽头的人家梦已入。 画上母亲安详的姿势, 还有橡皮能擦去的争执。 画上四季都不愁的粮食, 悠闲的人从没心事。 我没有擦去争吵的橡皮, 只有一支画着孤独的笔。 那夜空的月也不再亮, 只有个忧郁的孩子在唱。 为寂寞的夜空画上一个月亮。” (歌词来源---《画》---赵雷) 歌声由远至近,悦耳动听。 歌词朴实无华,天然去雕饰。 却道尽了,人世间的希冀与孤寂。 俩人不由得,听入了迷。 “好听么。” 呼出的白气,在口边盈盈绕绕,又散了去。 苏景年被冷风吹得鼻子红红,耳朵红红。 面上却挂着笑,恰似灼灼桃华。 “嗯。” 美人藏在披风里,看不清表情。 “嘻嘻。” 苏景年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起来。 “有了若离,阿难再也无需画个姑娘了。” 一双素手从披风中伸了出来,捂上了苏景年的双耳。 “傻。。。” 冰冷的温度透过莫若离的手心,传了回来。 傻人的一双耳朵,冰的一塌糊涂。 “外面冷!” 苏景年摇着脑袋,躲避美人温暖的双手。 “若离快把手放回去,要冻坏了呢。” 揪住苏景年四处逃窜的耳朵,美人的语调冷了下来。 “听话。” “哦。。。” 苏景年撅着嘴,没了脾气。 乖乖听话不再乱动,让美人为自己捂热耳朵。 温暖的触感,温柔的揉弄,从耳廓传来,直达心底。 暖得苏景年的心里,有些痒痒的。 美人的玉手裸/露在风里,这让苏景年有些心疼。 她加快脚步,快速通过甬道,往慕容云寝宫小跑去。 “王爷!” 小艾子和小园子见苏景年远远跑了过来。 忙后撤到甬道边上,跪地垂首,一副谦卑模样。 “好。” 苏景年应了声,马不停蹄地跑了过去。 二人待苏景年没了影,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诶诶诶,”小园子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起来,扯着小艾子的衣袖问说:“听说了么,听说了么,王爷要娶大金的贵族做正室了!听议事厅的侍卫传说呀,太后和大臣们反对的很!可咱们王爷力排众议,甚至挨了军棍都认定了要娶。最后太后与大臣们无法,这才应允了呢!刚刚王爷抱着的,莫不就是咱未来的王妃?!” 越说越是激动。 小园子得了这天大的八卦,兴奋得够呛。 “听说了!”小艾子不屑道:“这事早就传开了!大家都说,‘铁树开花水倒流,王爷娶妻头一遭。’” “嗯?”小园子愣了愣,问说:“王爷早就娶了侧王妃,怎么说是娶妻头一遭?” “这里面的奥妙,只有北域王府的老人才知道哩。你这新来的和尚,不识得经呢。” 小艾子有些嫌弃,讲解道:“侧王妃是当年太后硬指给王爷的,并非是王爷主动迎娶的呢。所以说,娶妻是头一遭。” “这样啊。。。” 小园子听完后,一脸了然。 拍了怕膝盖上沾着的雪,小艾子继续说道:“王爷继位多年,除侧王妃之外,再无妻妾。二人大婚多年,毫无香火。早前流言传得厉害呢,说咱们王爷好那口子。如今看来,真是一派胡言。并无迎娶他人,大概只是因为咱们王爷眼光高吧。如今这般痴情强硬要娶,想来也是动了真情了。你瞧那方才,王爷把怀里的人裹得严实,自己倒是冻得满面通红。这未来王妃在王爷心中的分量,怕是远远超过侧王妃哩。” 小园子想了想,觉得十分有道理。 接道:“坊间传闻不可信之啊。王爷天人之姿,眼光高些总是对的。。。” 小艾子点头,转过身去。 九儿领着达瓦和仓决正站他在身后。 “九郡主?!” 也不知道九儿是站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否听见了刚才他与小园子的对话。 枉议主子,论罪可是当斩啊。 小艾子吓得忙要下跪。 小园子闻声,也跟着要跪。 “免了。王爷去了哪里?” 九儿的脸上,阴云密布。 “回九郡主。”小园子一脸谄媚。 笑着接道:“王爷方才抱着王妃,往那边去了。” 小艾子大惊,想要去拦住小园子。 可惜为时已晚。 故意加重了“王妃”二字,小园子一脸媚笑。 说完了指了指苏景年离去的方向,正是慕容云寝宫的方位。 “知道了。” 九儿脸色更是阴沉。 回头说:“达瓦姐姐,阿难看来是去给太后请安了。我们也去。” “好。” 达瓦应了声,上前去牵九儿的手。 九儿扯出一抹苦笑,不再说些什么。 三人往慕容云寝宫行去。 “园子,”小艾子语重心长道:“你这样口无遮拦,要惹出大祸的。” “切,”小圆子不以为然,说:“北域王府的主子们个个宅心仁厚,哪里来的什么大祸。” “你啊。。。” 。。。。。。。。。。。。。。。。。。。。。。。。。。。。。。。。。。。。。。。。。。。 墨羽气鼓鼓地走在前面。 墨殇低着头,跟在她后面。 刚刚突然被墨殇抱了起来,着实让墨羽气炸了。 训斥了墨殇好半天,才想起来去追苏景年与莫若离。 结果北域王府太大,跟丢了苏景年。 现下两个人好似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走。 行着行着,来到一处幽静的小园子。 嫣红的牌匾上,烫金字写着“无心”。 回头瞪了眼墨殇,墨羽推门而入。 。。。。。。。。。。。。。。。。。。。。。。。。。。。。。。。。。。。。。。。。。。。。 苏景年一路小跑,抱着莫若离进了慕容云的寝宫。 来到了寝殿前。 喘着粗气,她将怀中的美人慢慢放了下来。 解开美人身上披风的系扣,苏景年把披风抱在了怀里。 “王爷。” 倩儿上前行礼。 见了倩儿,苏景年顺势把披风递了过去。 稳稳气息,她吩咐说:“带我,去见太后。” “是。” 倩儿转身冷笑,领着苏景年和莫若离进了外殿。 哑叔躲在远处,深深地望了望。 目送苏景年进了殿,哑叔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水。 蹲下身子,两只手抄在一起,缩在墙角。 寝殿内,温暖如春,香薰弥散。 “三八带俩六~~~” 慕容云望了望手中的牌。一手的对子,有些失望。 “过。” “。。。” 慕容雪晗挑眉,不语。 “嘿嘿嘿。”白亭的眼睛亮了亮,舔舔手指,又扔出五张牌。 “三九带俩十~~~还剩一张。” “过。” 慕容云感叹,居然又输了。 “四个七。” 慕容雪晗轻描淡写,扔出四张牌。 “。。。” 白亭咽了咽,心虚地瞟了眼手中剩下的牌。 一张二。 鉴于大小王都已经出了,她又挺直了腰板。 底气十足道:“过!” “一对三。” 慕容雪晗望着慕容云,笑了起来。 “一对四。” 慕容云大喜,忙接了过来。 接着一口气将手中的对子全打了出去。 “额。。。” 白亭呆住。 “白姑娘,承让啊。” 慕容雪晗提袖掩面,打了个哈欠。 “再来一局!决战到天亮啊~” 白亭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开始洗牌。 “太后,王妃。王爷与完颜姑娘,前来请安。” 门外响起倩儿的声音。 “酒鬼???” 白亭喜出望外。 扔下手中的牌,往外殿跑去。 瞥了眼慕容云,见她只是脸色暗了暗,并无其他异常。 “知道了。” 慕容雪晗应了声,起身来到凤榻上,坐了下来。 “母妃。。。” 慕容云怕她又不给苏景年好脸色,唤了她一声。 “我自然有我的分寸。” 不愿与慕容云说太多,慕容雪晗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慕容云叹了声,坐了下来。 “酒鬼!!!” 白亭一路飞奔,出了内殿。 见苏景年牵着莫若离,正跟着倩儿往内殿走来。 二话不说,直接扑过去。 “酒鬼!!!” 白亭晃着一脑袋羊毛卷,往苏景年身上蹭去。 “你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都要无聊得快要狗带了!!!” “哈哈哈。”苏景年被白亭逗乐了。 揉乱白亭一脑袋的乱发,苏景年笑说:“先生天马行空,怎么会无聊呢。” “。。。” 莫若离有些不悦,傻人竟然与其他人这般亲昵。 暗暗捏了捏苏景年的手,想让苏景年稍微介绍一下来人是谁。 “?” 苏景年感受到了手中的力道,转头投去询问的目光。 “。。。” 美眸微转,莫若离刻意避开了那目光。 “???” 苏景年更是摸不着头脑,“若离?” “。。。” 苏景年如此的不得要领,让莫若离头疼不已。 甩开苏景年的手, “莫要再耽搁。” 扔下冷冷的一句话,美人独自离去。 “诶!” 苏景年不知美人为何突然发了火,忙追了上去。 白亭抓了抓头发,也跟了上去。 三人前后脚,入了内殿。 “母妃、云姐姐。” 抢在最前面,苏景年首先躬身施礼。 毕恭毕敬。 “我回来了。” “离若,给太后请安,给王妃请安。” 莫若离施礼。 慕容云颔首。 小人儿离家许久,又瘦了许多。 转眼看向与苏景年一同进门的白衣女子。 心中惊叹,莫若离的容貌竟是美到了此种境地。 她平素里自认为也是身姿出众的美人。 可见了莫若离,方知道什么叫“自惭形秽”。 “起来吧。” 慕容雪晗应了声,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一朵雪莲,傲然盛开在她眼里。 这景象,时常萦绕在梦里。 多年依稀,如若隔世。 慕容雪晗从凤榻上缓缓站起。 “母妃?” 苏景年上前,挡在了莫若离身前。 慕容雪晗的眼神死死定在莫若离身上,这让苏景年起了些许敌意。 “你,什么名字。” 不理会苏景年。 极力地掩饰着频临崩溃的情绪,慕容雪晗问说。 “完颜离若。” “呵呵呵。” 慕容雪晗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吩咐道:“你们都下去,我有些话要单独同完颜姑娘说。” “不行!” 苏景年断然否定,怒道:“她在哪里,我便在哪里。谁也别妄想把她从我身边抢走!” 白亭抓抓乱发,有些尴尬。 酒鬼貌似和她妈妈之间,有着什么矛盾。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她一个外人。 哪里好意思再掺和下去,白亭寻了个机会,灰溜溜地溜了出去。 慕容云也不知该如何挽救这突然冷到了极点的气氛。 劝道:“阿难,我们去门外。。。” “不行。” 苏景年见是慕容云来劝,语气缓了缓。 说:“云姐姐莫要劝了。别的事情我能依,唯独这件事不行。” 暗中握住了莫若离的手,苏景年满手心都是冷汗。 天底下只有三人知道,北域王女子之身份。 她师父,莫若离,还有就是生她养她的母亲。 古时礼教森严,风化未开。 女女成亲这样的荒唐之事,常人的父母哪里接受得了。 虽然慕容雪晗于众大臣之前,力挺苏景年迎娶莫若离。 可人后呢? 她母妃的手段之高超,苏景年心中最是清楚。 她更清楚的事情是。 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再次去承受失去莫若离的痛苦。 她已经输无可输了。 “小崽子放心。” 慕容雪晗瞥了眼苏莫紧握的手,调笑道:“你娘亲我,是不吃人的。就算是吃,也不会吃自己没过门儿的儿媳妇。云儿与我做个见证,今儿倘若完颜姑娘少了根汗毛,我任凭小崽子发落。” “母妃!” 慕容云花容失色。 慕容雪晗这话,说的确实是重了。 “呵,”苏景年歪笑起来,问说:“母妃此话不妥。儿子再是混账,怎敢发落母妃?!” 慕容雪晗傲慢的态度,惹恼了苏景年。 她还要继续开火。 手中又感受到了来自美人的力道,苏景年转眼看向莫若离。 “阿难于门外等我。” “!” 苏景年瞪大了眼睛,就要反驳。 “听话。” 美人冷声命令道。 柳眉微攒,面有不悦。 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噎了回去,苏景年憋得十分难受。 “好。” 苏景年咬牙道应道。 “母妃。” 松了莫若离的手,跪了下来。 铁拳攒紧,苏景年低下头颅。 “母妃,儿子。。。求你。。。” “求我什么呢?” 慕容雪晗佯作困惑,问说:“我儿北域王者,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求我这老太婆个什么呢?” “求你。。。求你。。。成全。。。” 不忍再开苏景年遭受折磨,慕容云也跪了下来。 求道:“母妃,就成全了阿难与完颜姑娘吧。” “啧啧,”慕容雪晗连连咋舌,问说:“怎么连云儿也这般胡闹?我何时说过,不成全于她们?只是有些闺房之话,需祝嘱咐嘱咐完颜姑娘罢了。完颜氏人丁稀少,完颜姑娘出嫁与过门,皆在北域。北域王族是她的婆家,这娘家嘛,就由我慕容氏代了。如何?” 苏景年惊得说不出话来,无从判别慕容雪晗的话语是有几分真心实意。 “太后处处为离若着想,离若谢过太后。” 莫若离施礼。 起身对苏景年说:“阿难,莫要再胡闹。门外等我。” “哦。”苏景年极不情愿的应了声。 慕容云主动上前,牵起她出了内殿。 莫若离看在眼里,又是一阵醋意。 殿门合上,屋内只剩两人。 “阿霜。。。” 慕容雪晗上前,颤声唤道。 眼眸中饱含热泪,她问说。 “如若可以,是否必然离开?” 第80章 十二来访难阻大婚 “阿霜。” 慕容雪晗走上前来。 问说:“如若可以,是否必然离开?” 两行清泪,诉不尽几许企盼。 霜雪重逢,说不清非梦似梦。 时过境迁,怕只怕生死永隔。 莫若离听闻太后竟唤她娘亲的乳名。 瞳孔猛地缩了缩,又恢复了常态。 她轻叹一声,凝望着慕容雪晗朦胧的泪眼。 “如若可以,必然离开。” “我知道。。。我知道。。。” 慕容雪晗泣不成声。 “。。。” 不忍见她哭得伤心,莫若离冷眸微转。 说:“她最喜欢的季节,为冬日。最乐见的天气,是落雪。最思念之人,名雪儿。” “我知道。。。我知道。。。” 泪水温热,花了慕容雪晗脸上的妆容。 伸手握住美人的手,她说:“若离。这些年,苦了你。” “。。。” 莫若离摇头。 “傻孩子。” 完颜雪晗抚上莫若离的脸,满眼疼惜。 说:“来了北域,就到家了。这里的一切,都为你所用。” 美人羞红了双颊,回了句。 “若离,只要阿难。” 止住了眼泪,慕容雪晗破涕为笑。 “这里的一切,自然是包含了我那不成器的小崽子。未见若离之前,我当阿难是着了什么魔障。说什么非要娶完颜孤女为妻,方才我还打算数落她呢。只是不曾想过,为了避免走漏风声,她连我这个娘亲都要诓骗。什么完颜孤女,根本就是大金国的长公主!抢亲大金长公主,再来个王府藏娇。还真是我儿的秉性呢。” “谢太后。” 莫若离得了应允,含笑施礼。 “怎么还叫太后?” 慕容雪晗佯作不悦,问说。 “?” 莫若离困惑。 “叫母妃。” “。。。” 美人又是羞赧。 鼓足了勇气,轻声唤道:“母妃。” “诶!乖。” 慕容雪晗笑得欣慰,轻拍了拍莫若离的手。 反手将头上的飞凰展翅钗抽了下来,放在莫若离手心上。 “!” 莫若离忙推拒。 “乖,收下它。” 慕容雪晗将钗又推了回去。 “若离怎可收下如此贵重之礼物?” 身为皇族,可谓是阅宝无数,如数家珍。 可慕容雪晗头上的这支飞凰展翅钗,造型别致典雅,手工精美绝伦。 绝乃是世间难见的珍宝。 钗身纤尘不染,光泽明艳。 保养的如此完好,可以见得主人必然是喜爱的紧。 莫若离又要婉拒。 “若离莫要拒绝,这本就是你完颜家的祖传至宝。” 慕容雪晗眼中,又有泪水泛起。 “你娘亲临别之时,将钗留了下来。如今我物归原主,愿你和阿难能够修成正果,不再分离。” 修成正果,不再分离。 从未奢望可以得到旁人的祝福,更何况是苏景年生母的祝福。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让莫若离感激不尽。 幼年丧母。 她每每想起完颜霜甯,比起怀念,更多的是对母亲惨死的悲愤与对生父天旻的仇恨。 久而久之,母亲身上的温暖与祥和她早有些记不得了。 如今在慕容雪晗身上,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宠爱她的母亲。 强忍泪水,她施礼道:“若离,恭敬不如从命。” “好,好孩子。” 慕容雪晗眼中,满是欣慰。 “来,我帮若离带上。” 金钗入青丝,凤凰展翅飞。 “好看,真好看。” 慕容雪晗欣赏不已,连连称赞。 美人闻言,含羞浅笑。 “别拦我!别拦我!” “阿难。。。” “酒鬼。。。” 门外响起吵闹声。 屋内二人闻声,一个对视,互相都笑了起来。 擦擦脸上的泪痕,慕容雪晗冷声责问道:“谁家的崽子,如此的没礼貌?!” 门外静了静。 一个委屈的声音接道: “你。。。你家的崽子。。。你别想不承认。。。” 屋内二人又是相视一笑。 “好啦,”慕容雪晗拉着莫若离,往门口走去。“若离再不出去,我家的崽子怕是要把这王府拆了去了。” 推开殿门,二人走了出来。 “若离!!!” 苏景年见美人走了出来,忙奔上前去。 慕容云一眼便发现了莫若离的不同,她愣住。 太后竟然将最喜爱的金钗送给了完颜姑娘。 从她母妃手中夺过美人的手,苏景年将美人上下打量起来。 “。。。” 美人无语,嗔了苏景年一眼。 “嘻嘻。” 见美人毫发无损,苏景年乐了。 也明白了,她母妃对婚事的应允。 不顾他人在场。 张开双臂,将美人环在了怀里。 “再也不用担心,看不够了呢。把你娶回家,天天看。” 。。。。。。。。。。。。。。。。。。。。。。。。。。。。。。。。。。。。。。。 夜凉如水,人似微醺。 湖水澄翠,冷月近人。 轻舟泛驻于鄱阳湖上,随波漂流。 “哗啦。。。哗啦。。。” 一双玉足垂于湖水中,时不时地撩起些水花来。 为无声的暗夜,添了些许声响。 小舟上,小灶炉烧得红彤彤; 清酒盛在青瓷皿中,又一次沸腾了。 酒香随风远走,清甜扑鼻。 未央坐在船舷上,极目北望。 可惜夜幕深沉,纵使借了月光,目之所及,只有黑暗。 心上人将要娶妻,娶他人为妻。 一阵阵的失落与苦闷,又泛起于心头。 “苏景年。。。” 未央好似叹息般,吐出了三个字。 湖水冰得双足已全无知觉,却是敌不过心中的凉意。 红唇轻启,一首相思随波流远。 “日不见君,夜不见君; 徘徊辗转,徒增思量。 日也思量,夜也思量; 行也思量,卧也思量。 思量又思量, 不见永不见。 望断北方,愁断肠。 宫粉又开,宫粉又落; 蹉跎万事,空余凄凉。 见也凄凉,别也凄凉; 生也凄凉,亡也凄凉。 凄凉又凄凉, 见了却别了。 千杯不醉,夜满伤。” 一只萤火,扑扑朔朔。 微弱的亮光,跌入了她的视线,点亮了她的眼眸。 漆黑的眸子,微微亮了些。 未央笑了起来,伸出手去。 淡黄色的微光兜兜转转,环环绕绕。 蜻蜓点水般地落于她的指尖。 只一瞬,便又飞走了。 未央摇头苦笑。 我于你,是否也似这般。 浮光掠影,渴望却不可及。 “千杯酒,怎解得了这思量。。。” 未央慨叹。 一件紫色外挂,披在了她身上。 “小妹。” 永宁浅笑,趴在她耳畔唤了声。 叮咛道:“要着凉了呢。” 未央的眸子暗了暗。 摇头回说:“不凉。” 跟着未央于船舷上坐了下来。 永宁一手持袖,一手也划起水来。 冰冷的湖水传来刺骨的寒意。 永宁笑了妩媚,说:“小妹所言甚是,不凉的。” “?” 蹬飞了脚上的绣花鞋,又除去了足衣。 卷起裙裾,永宁毫不犹豫将双足也插入了水中。 “呼~~~” 寒意砭骨,冰得她打了个冷颤。 未央想要劝阻。 只是永宁的动作太快,她话到嘴边,只得作罢。 见未央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咯咯咯。”永宁笑开了花。 仰望一头繁星,她得意道:“小妹今晚陪我赏月数星,不知道要羡煞多少才子风流喽。” “自古才子,多风流。” 永宁闻言,但笑不语。 “才子若无风流,也不会招惹杀身之祸。” 未央的眼眸,彻底暗淡了下去。 “无论是我哥哥,还是她。不风流,又怎么会。。。” 明白未央口中的“她”,所指的是苏景年。 “又怎么会,遇到了我么?” 永宁笑意更深,截住了未央的话。 未央苦笑,回说:“我哥哥自是因为遇见了宁姐姐,方改变了一生之轨迹;可她,不受任何人左右,只是钟情于那人罢了。无论是否遇到了宁姐姐,那人总会是她的死穴。” 永宁自觉无趣。 往后一仰,直接躺在了船上。 星空无垠,银河浩瀚。布满眼帘。 她嘟囔道:“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够把盖世英雄北域王都迷得如此魂不附体?本公主不服。” “她呀。。。” 未央也躺了下来。 一袭白衣的莫若离,浮现于她的脑海。 与苏景年有关的点点滴滴,也又被拾了起来。 “佳人绝代,冷傲似霜。” 未央念出了对莫若离的印象。 又想了想,说:“怕是没有比这八个字,更适合她的了。” “佳人绝代,冷傲似霜。。。” 听着未央如此描述莫若离,永宁更是对她生出许许多多的好奇。 转念一想。 罗刹大军已按照预期,攻陷乌拉巴托。 大金的求援使臣,算算也该在北域王婚期前后赶到北域。 而关于救援,是需下命令给北域王的。 脑筋一转,她生出个一箭三雕的“好”主意。 “小妹,能否为我提一首诗呢?” “诗?” “嗯,”永远侧起身子,笑着看未央。 说:“一首作为北域王大婚贺礼的诗。” 。。。。。。。。。。。。。。。。。。。。。。。。。。。。。。。。。。。。。。。。 辇车上,十二颓废的窝在榻上。 只是不到月余的功夫,他竟消瘦了几圈。 面色蜡黄,目光呆滞。 对面坐着的阿什库也是一脸倦容。 长公主失踪后多方查探,却全然毫无头绪。着实让人焦急与沮丧。 略作振奋,斟了一杯马奶酒给十二。 阿什库劝说:“十二皇子莫要过于劳神,长公主失踪之地最有价值的线索便是北域王的亲信。此番皇子领了皇命出使北域,正好是个查清事实的机会。” “她要娶妻了。。。” 十二似问非问。 “唉。”阿什库叹了声,说:“自从得了北域王要娶妻的消息,皇子问了不下百次了。北域王,确实是要娶妻。” “她要娶妻了。。。” 十二干涩的眼珠转了转,泪已流干。 第81章 十二来访难阻大婚(二) “若离!!!” 苏景年上前,抱住莫若离。 在她耳边轻声笑道:“再也不用担心,看不够了呢。把你娶回家,天天看。” 大庭广众下的亲密之举,惹得美人面上升起红霞。 可无奈不好在众人面前拂了傻人的面子。 捶了下苏景年,美人放弃抵抗,将头藏在了苏景年怀里。 闷声嗔道:“无赖。。。” 慕容雪晗微笑着,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心中念道: 阿霜,你于天上是否看到了此番景象。 若离之美貌智慧,皆似于你。 清冷的性子,更是像足了你。 从此以后,有我护着她、宠着她。 你安心吧。 阿难与若离,走上了那条我们未曾踏上之路。 无论结果若何。 走过,就不会遗憾终生。 走过,就不怕雨雪风霜。 阿霜。。。 轻叹一声,慕容雪晗沉溺在回忆里,久久不能自拔。 抓抓一脑袋羊毛卷,白亭有些迷(懵)糊(逼)。 傻人怎么喊她若离??? 不是叫完颜离若吗??? 几次要问。 怎知道苏景年抱个没完,寻不到插话的机会。 有问题,却又问不出。这可把白亭憋得够呛。 “太后,王妃。” 殿外响起倩儿的声音。 “达瓦公主殿下、九郡主求见。” 听见九儿与人精儿居然也正巧来请安,苏景年高兴得不得了。 这趟南国之行,有着太多的出人意料,有着太多的阴差阳错,也有着太多的生离死别。 百转曲折,不可思议的经历,成了一个又一个故事,一个又一个传奇。 而故事或是传奇,自是要说给懂得的人听。 不懂你的人,故事还是传奇永远只是不足挂齿。 九儿与人精儿。 一人亲似妹妹,一人同道知己。 为妹妹,讲讲南国的风光与十里的秦淮; 为知己,说说锦州的血战和壮士的荣归; 一肚子话准备说,苏景年跃跃欲试。 可接下来倩儿念出的名字,确让她一惊,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 “破将军、仓决侍卫、天山剑雪道长、凉之姑娘、墨羽姑娘、墨殇姑娘,求见” 师父?! 想起了她娘亲之前说出的那些决绝的话语,苏景年心疼她师父。 忙看向慕容雪晗,怕她又要说些难听的。 怎知正好得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瞪了眼苏景年,慕容雪晗吩咐道:“请他们进来。” “是。” “你们不累么?”慕容雪晗挑眉,笑着问苏莫,“还要站(抱)到何时?随哀家入殿吧。” “不累的。” 想都不想,苏景年回了句。 以为她娘亲真的担心她二人站得累了。 “。。。” 美人无语至极,暗骂苏景年痴傻。 猛踩了苏景年一脚,莫若离挣脱开她的怀抱。 “哎呦。。。” 苏景年挨了一脚,疼得呲牙裂嘴。 “若离愿跟随太后入殿。” 美人转身,往慕容雪晗处去。 “乖。” 慕容雪晗牵起美人,往内殿走去。 进门前,不忘回头给了苏景年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苏景年呆了呆,忙也跟进殿里。 “王妃。” 白亭也要跟进去,却看见慕容云仍呆着。唤了声。 “?” 被打断了思绪。慕容云皱眉,看向白亭。 “我们也进去吧。” 白亭好意劝说。 “不了。” 慕容云苦笑,回说:“突然记起,花房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我就不随先生入殿了。” “哦。” 白亭应了声,转身离去。 “唉。” 一声长叹于空旷的外殿响起,无比寂寥。 慕容云抬手,将头上戴的红番花摘了下来。 眼前的红番花,与常无贰。 “待君一世易,君难再回头。” 手腕微转,红番花从手掌中,滑落到地上。 泪水也跌落眼眶,万劫不复。 慕容云转身,离去。 蓝紫色的红番花,遗落在原地。 。。。。。。。。。。。。。。。。。。。。。。。。。。。。。。。。。。。。。。。。。 “皇子。” 阿什库手中端着羊肉,来到十二身旁。 “吃些吧。” 羊肉被送到了十二眼前。 十二的脑袋微微晃了晃。 双眼放空,呆呆地看着眼前跳动的火堆。 愈接近北京,十二的精气神愈发的有些不济了。 阿什库无法,坐在了他身边。 为了诱十二吃些东西,配着马奶酒,阿什库大快朵颐盘中羊肉。 一旁站岗的卫士见了,馋的直言口水。 十二却不为所动,眼珠仿佛定住了一般,完全不见转动。 阿什库见计谋并不成功,咽下口中塞满的肉和酒。 遣散了附近把守的侍卫。 他低声道:“皇子,切莫忘记。你我这次出行虽私下里是为了调查长公主失踪一事,可明面上却是为了劝说北域王出兵。罗刹强蛮,单凭大金一己之力,无异乎螳臂当车,根本毫无抗衡之可能。如若没有北域的援兵支援,恐怕要折损国本。皇上对皇子此次出行,抱有厚望。皇子这般不珍惜自己的身子,怕是还没见到北域王,就先病倒了;退一步讲,就算皇子硬扛着见了北域王。这般虚弱样子,恐也没有力气劝说北域王出兵。战事要紧,皇子莫要误了大金。” “见她。。。” 十二的灰蒙蒙的眼中,有了些许光泽。 阿什库冗长的一段话,听在十二耳朵里。 只有“北域王”三个字,最是动听。 “见她。。。” 干咽了咽,眼底又泛起了温热。 十二转身端起那盘被阿什库吞了一半有余的羊肉,吃了起来。 “皇子英明。” 阿什库笑道:“再有几日,再坚持坚持,就到北京了。” “嗯。” 塞了一嘴的肉,十二哽咽回道。 。。。。。。。。。。。。。。。。。。。。。。。。。。。。。。。。。。。。。。。。。 白亭前脚刚刚进了内殿,一大波人也跟着进来了。 “太后。” 后进来的众人行礼。 “免礼。” 慕容雪晗笑着颔首,请到。 “坐。” “谢太后。” 众人依次坐下。 达瓦却不老实,忙跑到莫若离身边转悠起来。 一圈又一圈,前前后后地打量起美人。 达瓦满眼赞赏。 “。。。” 美人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面上冷漠依然。 “美!美!美!真、美!” 达瓦双手一拍,情不自禁赞叹道。 “嘿嘿嘿。。。” 不等美人说什么。 坐于莫若离身旁的苏景年,倒是笑了起来。 脸上红扑扑的,得意的很。 “噫!!!” 瞟了一眼苏景年,达瓦眼中全是嫌弃。 看向莫若离,她瞬间换了一副笑脸。 竖起大拇指,说:“我、达瓦!你,美!” “殿下谬赞。” 美人起身,要行礼道谢。 “不、不!” 达瓦拉住莫若离,“达瓦!离若!殿~下~不好!” “噗。” 苏景年笑喷了。 暗叹人精儿夸张的演技,还真是炉火纯青。 白了眼苏景年,达瓦拉着莫若离坐了下来。 问长问短起来。 白亭惊得合不拢嘴。 多日前救助过自己的藏族人,原本以为是富商,居然是公主殿下??? 见达瓦被莫若离吸引了去,没空找自己麻烦。 她赶快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 九儿落座于苏景年身旁。 可惜苏景年眼中只有莫若离,只是见她进殿之时点头笑笑。 “阿难。” 九儿嘟着嘴,委屈地唤了声。 “九儿。” 苏景年笑回道。 宠溺地揉乱九儿的头发,她笑问说:“我走了许久,可有想我?” “有呢。” 九儿点头,认真道:“每天都想。” 苏景年笑了起来,开始给九儿讲起南国之见闻。 那边一派祥和,谈天说地。 这边破心一行人,无话可说。 显得十分尴尬。 剑雪道长一时也是诧异。 诧异于,破心与慕容雪晗之间的疏离竟已至此。 想了想,他决定打破沉默。 说:“太后,别来无恙。” “剑雪,别来无恙。” 慕容雪晗笑着回了句,就不再说下去。 她嘴角扯出一抹歪笑,别有深意地看着破心与凉之。 剑雪道长见慕容雪晗不欲与他寒暄下去。 尴尬地抚了抚胡须,有些不知如何继续寻找话题。 “破将军,看来也是别来无恙啊。” 苏景年还在给九儿讲见闻,却是竖起了耳朵。 一旦听见她娘亲开始攻击破心,随时准备将其打断。 “何以见得?” 破心淡淡地回了一句。 言语间分辨不出什么情感。 “呵呵。” 慕容雪晗笑了起来。 回说:“哀家见破将军抱着小之,抱得如此舒服。便做此猜想,不知道是否猜对了呢?” 破心被问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坐在破心怀里的凉之,也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 苏景年强忍笑意。 暗怪她师父行事乖张。殿内那么多的空座位不坐,非要抱着凉之一起坐。 又暗叹,我娘出手,谁与争锋。 “小之,到哀家这来。” 慕容雪晗笑着朝凉之招手,再补两刀。 “当年哀家和你破心阿姨,可是给你换过尿布的。” “???” 凉之羞得面红面绿,怒瞪破心。 尿布?!!! “咳咳咳。” 破心猛咳,以掩饰极度的尴尬。 按照长幼,凉之属实该唤她一声“阿姨”。 手却暗中用力,环紧了凉之。 “啧啧,”慕容雪晗故作遗憾道:“多年过去,仍是这般小气。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啊。只准破心阿姨抱,不准雪晗阿姨抱喽。” “小九,”转移目标,慕容雪晗嘱咐说:“阿难婚期定在除夕,今日距婚期只剩不到半月的准备时间。你需协助好左相右相,操持好相应安排。” “九儿省得的。” 九儿憋憋屈屈,眼泪直打转。 回说:“九儿一定帮助丞相,把阿难的大婚办的风风光光呢。” “傻丫头。” 苏景年见九儿有些委屈,揉揉了她的头发。 笑劝说:“莫要担心劳神,一切有我呢。” 慕容雪晗摇头。 心中暗叹。 如此痴傻的崽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我家的。 既不爱,又不放。才是折磨。 明明懂得这其中的道理。 可换到了自己的身上,道理还是那个道理。 当局者,却是迷。 。。。。。。。。。。。。。。。。。。。。。。。。。。。。。。。。。。。。。。 “咻~~~”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 “轰!!!” 光点在空中绽放开来。 万紫千红、五光十色,盛放在北京上空。 “过年喽~过年喽~” 一群顽童举着刚刚买来的糖葫芦,满街地乱窜起来。 “恭喜发财啊!” “过年好!” “。。。” 街市上,往来的人流互相寒暄、拜年,好不热闹。 少女们或跟随家人,或结伴出行,莺莺燕燕,笑语不断。 市集上,摊位成片,商品琳琅。 舞狮的、舞龙的、卖艺的、杂耍的、走商的,参杂其中,汇聚一堂。 齐人、金人、吐蕃人,今夜不分你我,欢聚在北域的王都。 真可谓是:“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青玉案·元夕》---宋---辛弃疾) 第82章 番外---待君一世 “听懂了吗。” 慕容雷幕冷口冷面,责问道。 “听懂了。” 慕容云颔首。 “听懂了就好。” 慕容雷幕哼笑,满脸不屑道:“女子三从四德,有空多学学女红针线。不要成日里去捣鼓那些花花草草。那都是下等人干得事情,你日后是要做北域王妃的。莫要折了身段,让那小王八蛋看不起了去。” “是。” 慕容云依旧是颔首。 “去吧。” 慕容雷幕不耐烦摆手道。 慕容云退了下去。 “女子,终是无用。” 难掩嫌弃,慕容雷幕鄙夷道。 “我倒是觉得,云儿是个好姑娘。” 一声轻笑响起,来人推门进屋。 “雪儿???” 慕容雷幕先是一惊,进而堆起笑容,忙从座位上站起,迎了上去。 “慕容雷幕拜见王妃!” 并没有阻止兄长的跪拜,慕容雪晗笑了起来。 问说:“兄长之演技,妹妹真是自愧不如。” “呵。” 慕容雷幕冷笑一声,直起脊背来。 “妹妹这夸奖,为兄受之有愧。论起演技,整个北域可还有人敢与妹妹争个高下么。” “嗤,”慕容雪晗回以冷笑,问说:“可曾计划好了,何时要了苏辰缪的狗命?” 。。。。。。。。。。。。。。。。。。。。。。。。。。。。。。。。。。。。。。。。。。 慕容云出了她爹的书房,便往花房走去。 只是因为平日里喜欢种植些花草,便经常被她爹训斥。 今日莫名其妙,又被训了一顿。 她心中有些愤懑,低头行于回廊中。 “这位姐姐,请留步。” 身后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 慕容云疑惑。 大将军府中,竟然是有人不认得她??? 转过身去,寻找那唤她之人。 两条长廊交汇在视野里。 一紫衣少年从远处徐徐走来。 步伐矫健,笑意盈盈。 苏景年有些稚嫩的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身高只到慕容云肩头。 “这位姐姐,在下这厢有礼了。” 苏景年作揖。 “小公子有礼。” 慕容云忙回礼。 心想,小公子年岁虽小,倒是识礼的很。 “嘿嘿,”苏景年直起腰身,问说:“姐姐能否为在下指个路。将军府的花房,如何去得?” “你要去花房?” 慕容云有些吃惊。 小公子衣着上等,如何看也不像是大将军府的下人。 “嗯!” 苏景年神采飞扬,说:“听闻大将军府中的花房,容纳了许多北方与西域的罕见花种。我很想见识见识呢。” 慕容云转身。 “我也正巧要去,小公子不妨与我一路而去。” “好!” 苏景年答了句,便乖巧地跟在慕容云身后。 二人一路不再说些什么。 来到了花房门前,慕容云说:“到了。” “多谢姐姐带路。” 苏景年作揖。 礼毕,迫不及待地钻进了花房。 慕容云见她一副心急模样,被逗乐了去。 也进了花房。 百花争艳,草木丰盛。 花房在她的打理下,一片欣欣向荣、繁花似锦。 不去找苏景年,慕容云熟稔地开始忙碌自己的一堆事情。 除草、驱虫、松土、浇水。 一忙就是两个时辰。 擦擦额上的汗,又洗去了手上粘到的泥土与灰尘。 方记起了,刚才的那个紫衣少年是入了花房的。 慕容云起身去找她。 寻遍了花房的角落。 发现苏景年背对着她,躺在远处的草皮上。 阳光透着琉璃瓦,映入花房。 撒在苏景年紫色的衣服上。 慕容云悄声走近。 一朵蓝紫色的野花,开放在苏景年身侧。 她正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花瓣。 “姐姐可是知道,这是什么花?” 苏景年笑着问说。 “不知。” 慕容云停住脚步,如实回答道。 “嘿嘿。” 苏景年从地上站了起来。 “送你。” 红番花朵,就在她手中。 “这花的花语,是等你一辈子。待君一世呢。” 第83章 人生得意时,洞房花烛夜(一) “这位客官~” 小李哥贼兮兮地搓着手。 “选哪个啊?” “选。。。选。。。” 二麻子急的满脸是汗。 眼珠在各色糖人间左瞧瞧,右看看。 流连忘返。 小李哥的货车上,扎满了刚刚出锅的糖人。 车上挂着照明的大红灯笼,在风中有些晃动; 空气中的味道甜丝丝,香腻腻的; 糖人的暗影扯了又扯,好似活了一般。 二麻子吧嗒吧嗒嘴儿,眼睛都看直了去。 小猴抱桃,活灵活现,看得二麻子甚是喜欢。 金蛇狂舞,机敏灵动,倒也是得了他的心意。 一旁的张三见二麻子一脸纠结的样子,就知道他选不出东西的老毛病又犯了。 “二麻子,”张三笑问说:“喜欢哪几个?哥哥买给你。” “是了。” 李四攒了攒缩在袖口的手。 也笑说:“二麻子喜欢哪几个?哥哥买给你。异乡过年,咱也不能苦了自家兄弟。” “真的吗???!” 二麻子一脸惊喜,问说。 “臭小子!” 李四抬手就是一个暴栗,笑骂道:“大冷天的,站了这么久了。你给老子快选!” “嗯嗯!” 二麻子捂着脑袋,连连点头。 “嘿嘿嘿,”转向小李哥,二麻子贱兮兮地说:“老板,我要猴儿还有蛇。” “得嘞~”小李哥高声吆喝,把猴子和蛇取了下来,递给二麻子。 “您收好。” “嗯嗯嗯。” 二麻子笑开了花。 接着念道:“还有鼠、牛、虎、兔。。。” 一口气将十二生肖如数家珍般念了出来。 张三、李四听得一脸呆滞。 “得嘞!!!” 小李哥欣喜,忙把十二生肖凑齐了一并给二麻子递了过去。 “二麻。。。” 李四刚要开口阻止那“失控”了的二麻子。 “昂?” 急切地将十二个糖人一堆塞进了嘴里,二麻子含糊回了句。 糖人太多,塞得他脸都有些变形了。 脸上的麻子也随着皮肤,被抻开了些。 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 二麻子问说:“咋(怎)莫(么)惹(了)?” “。。。” 李四无语,抄出手又要打二麻子。 二人一追一打,闹腾不停。 “多少银子?” 张三笑着摇头,手从袖口中抄出了钱袋。 “一个五文。十二个,一共六十文。”小李笑道。 接着又说:“不过大过年的,凡事图个喜庆吉利。客观慷慨,我也就少算些。就收一两吧,凑个整儿。祝客官新年大吉大利,发大财啊!” “哈哈。” 张三拿出一两碎银递了过去,笑道:“小老板年轻有为,生意经懂得不少。后生可畏啊!” “哪里哪里。” 小李哥接了银子,乐不可支。 趁着李四和二麻子闹得欢快,张三与小李哥聊了起来。 “老板。” 两个身影走近摊位。 “诶!” 小李忙应了声,转头望去。 张三闻声,也转头。 一猎户打扮的大汉,牵着一白衣的娘子正站着摊位前。 大汉满脸胡茬,浓眉大眼。一侧的眼睛裹着白布,是个独眼龙。 身后背着大弓与箭筒。 小李哥定睛看了看,怎么觉着这大汉如此的眼熟。 二人再看向那白衣娘子。 这一看,可是了不得。 都被吸引了去。 白衣娘子一身雪白,外披白裘袄。 身段高挑,气质绰然。 双眼以下带着精白面纱,不见真容。 一双美眸却动人心魄,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的美丽。 “老板!!!” 大汉见小李哥和张三直愣愣地打量身旁的白衣娘子,有些恼了。 皱起粗粗的浓眉,问说:“做不做生意?!不做?!走了!!!” “额,做做做,做的!” 小李哥忙收起打量的目光,换上笑容。 问说:“客官和娘子看看呐,看中哪个我来取。” 莫若离暗暗捏了捏苏景年的手心。 暗想:“这傻人,怎么又是恼了。” 苏景年冲着美人呲了呲牙,面有不悦。 哼唧道:“不许别人看我家娘子。” 面纱下,美人勾起了嘴角。 又握了握苏景年的手。 “。。。” 摊位上另外两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张三一个疑惑的眼神飞给小李哥。 老板,这北域民风竟是如此彪悍? 小李哥接了眼神,冲张三点点头。两只手的大拇指对在了一起。 客官,想来北域人民是有着秀恩爱的习俗吧。 “哦。。。” 张三一副了然。 “老板,能否照着我和我娘子做两个糖人?” 苏景年理直气壮问说。 暗骂苏景年无赖。 美人的脸藏在面纱下,红了红。 “能的。” 小李接了活,忙动手捏了起来。 不一会功夫,两个糖人捏好了。 正是苏景年与莫若离。 小李哥手上功夫了得,糖人捏得栩栩如生。 “你一个,我一个。” 苏景年见了糖人非常欢喜,将自己那个递给了美人。 美人的糖人却被她留了下来。 撵动手中糖人的竹签,“小苏景年”在美人眼前动了起来。 胡子与眉毛糊了一脸,怒目圆瞪,一脸的不开心。 与方才发飙时的神情如出一辙,看着十分的滑稽与可爱。 美人笑意更深,眼角都弯了起来。 苏景年瞧了瞧美人,又瞧了瞧手中的糖人。 也笑了起来,骄傲道:“还是我娘子好看。” “。。。” 美人嗔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诶?!” 苏景年扔下一两银子,跟了上去。 “诶?”小李哥接了银子,扯着嗓子急道:“还没找银子呐?!” “小老板真是实在之人。” 张三笑说:“银子不必找了。那二人衣着光鲜,举止得体,断不是什么寻常人家。小老板手艺了得,讨得了那娘子欢喜。那家的男人如此看重她娘子,想来也是欢喜。皆大欢喜,这些个余下的银子,当是得了意外之财吧。” 小李哥想了想张三的话,笑着点头道:“客观言之有理。下次遇见了,定要送她们些糖人才好。” 二人又聊了起来。 李四追着二麻子跑了会。 明明只差几步,却一直都追不上前面的二麻子。 这可把李四气的够呛。 跑得腿儿都软了去,他停了下来。 拄着双膝,喘着粗气。 骂道:“二麻子,你个龟儿子!别让老子逮着了,拆了你的骨,扒了你的皮!” “行人避让!!!” 远处一群人马飞驰而来。 马队前方是开路的骑兵,金色的辇车于后疾驰。 “行人避让!!!” 头马上的骑兵高声呼喊。 马蹄无情,于集市横冲直撞。 引得阵阵惊呼。 行人纷纷躲避。 摔倒又爬起的、慌乱推搡的、哭嚎的,一团混乱。 “???” 李四见前方的行人跑的跑,躲得躲,却是猜不着原因。 等几匹高头大马急速出现于视野,他才如梦初醒。 明白过来大家逃跑的原因。 想躲避开来,已经是为时已晚。 追着二麻子跑了太久,他的腿早就软了。 一着急,整个人跌倒在地上。 眼睁睁看着马队冲击过了来,却动弹不得。 “行人避让!!!行人避让!!!” 打头的金国兵士见了地上瘫倒的李四,忙高喝警告。 “二、二麻子。。。” 死亡的恐惧,成为压倒李四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带着哭腔想要呼喊二麻子。 嘴巴张了张,只发出了微弱的声响。 远处的二麻子抱着买给张三和李四的驴肉火烧,本是笑的开心。 “!!!” 远远望着地上的李四,就要在铁蹄之下魂断他乡。 扔掉了手中的火烧,二麻子暴起。 一脚飞蹬,施展轻功,冲向李四。 “嗖。” 一只箭矢于他身后射出,速度畸快,撩起风声一片。 追过了二麻子,那箭笔直扎向马队头马的膝关节。 “嗷!!!” 头马的关节被射穿了。 一个趔斜,头朝下翻倒摔在地上。 人仰马翻。 “啊!!!” 马上士兵毫无防备,被摔下马来。 翻滚连连,伏在地上半天不见动弹。 头马一倒,马队其他的马立时受惊。 或扬蹄发狂,或不受控制调转马头乱窜起来。 一时间场面乱七八糟,多个士兵相继坠马。 北域百姓早就躲避,将使团围了个圈。 二麻子及时赶到,拎起地上的李四遁了去。 “贼人安敢?!!!” 一匹枣红马从马队后方飞奔而来。 阿什库怒然,端坐马上。 “贼人何在?!胆敢袭击金国使团?!” 一匹失控的大马甩飞了身上的骑手,奔着阿什库冲了过来。 阿什库夹紧胯/下枣红马,眼疾手快一把揪住疯马鬃毛。 怒提铁拳,连击马头。 “嘶。。。” 三记重拳下去,那马翻起白眼,口角流血,死了过去。 松开了手中没了气息的马,阿什库环视四周逐渐汇聚的北域百姓。 “敢做,而不敢认。非大丈夫所为!诚乃耻也!” 围观众人中响起一阵掌声,“说得好,诚乃耻也!” 阿什库调转马头,循声望去。 一猎户拍着手于人群中走出,边击掌边吆喝道:“是哪个鼠辈,胆敢惊扰了大金使团啊?还不出来领罪?要是惹恼了金国的将军,怕是小命难保喽!” 人群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阿什库瞄了瞄猎户身后背着的箭筒,箭筒之中的黑色箭羽竟与射中头马的暗箭一模一样。 心下了然,是这猎户袭击了使团。 握紧腰间大刀,阿什库就要发难。 “金狗休要猖狂!!!这里可是北京!!!是北域!!!金狗滚出去!!!” 人群中不知是谁怒骂了句。 “金狗滚出去!!!” 也不知是谁,又一声应和响起。 舆论一下子爆炸开来。 人群众怒难犯,都叫嚷着让金国使团滚出北域。 二麻子冷笑,转身遁于人群。 他短短的两句话,就搅动了百姓的热血。 北方的大汉一腔热血,抄家伙的、撸袖子的、回家喊人的,就要同使团一较高下。 十二焦急地卷起辇车窗帘,望向车外。 苏景年今晚便要成亲。 十二日也赶,夜也赶,就是想在礼成前,再见他一面。 “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猎户一脸臭无赖的表情,摊开双手。 “你!!!” 阿什库知是中了计。 眼下形式,群情激奋。 并非是较真的好时机。 他只得服软,阿什库下马。 其他士兵见状,纷纷落马。 抱拳于胸,阿什库催动内力。 嘹亮的声音响起,竟将烟花的轰鸣都掩盖了去。 “在下大金飞虎上军大将军,阿什库是也!北域王大婚,在下特奉旨拜见北域王!为王爷送上大金之祝福与贺礼!马队鲁莽,本是赶着送来贺礼,不想竟冲撞了北域人民,实属失礼。在下代马队士兵向诸位道歉!诸位如有损失,大金尽数赔偿!” “原来是给王爷送礼的。” “嗨,原来是误会。” “。。。” 阿什库道歉并愿意赔偿损失,让人群平静不少。 不少人退了去,少部分受了损失上前来索取赔偿。 “将军好风度,”猎户躬身作揖,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诚乃荣也~” “。。。” 阿什库被气得面色铁青,却没办法回嘴。 只得掏出身上的钱袋,赔付马队造成的损失。 马队其他人整理行装,搀扶起跌下马的伤兵。 猎户抬头望了望,吹起口哨,转身离去 “今晚夜色不错,阳光明媚。小的告辞,回家陪老婆去了。将军不必相送~~~” “哼!!!” 将钱袋直接扔给了索赔的人们,阿什库翻身上马。 枣红马成了马队头马,疾驰而去。 身后的马队紧紧跟了上。 十二见辇车又动了起来,稍微松了口气。 窗外,一猎户打扮的人与一白衣女子,闯入了他的视线。 正是两个化成灰,他都会认得的人。 第84章 人生得意时,洞房花烛夜(二) 红酥手,绛朱唇。 乌丝佼佼,胭纱缈缈; 桃花娇面色,远山俏娥眉。 软烟罗,绣玉足。 缨络垂旒,芳香流璃; 彩凤绕霓裳,霞帔累珠佩。 莫若离换上嫁衣,端坐于凤穿牡丹床上。 新娘子梳洗打扮完毕,喜娘们笑着、闹着退了出去。 回想稍早之前。 吉时将至,却寻不到新娘踪影。 可着实让她们惊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新娘子及时出现(逛街归来),才没有误了成亲的吉时。 外人退了出去,内殿只剩莫若离主仆三人。 一时间没了喜娘们的喧哗吵闹,气氛着实低落了不少。 “公主。” 墨羽闷声问说:“是否,当真要如此。” “墨鱼,莫要。。。” 不等莫若离接话,墨殇先插了嘴。 “你闭嘴!!!” 严声呵斥了墨殇一句,墨羽有些沉不住气了。 今晚就是公主大婚之夜,就要嫁给那半瞎北域王。 多年的哑忍与坚持,难不成就要肉包打狗、付诸东流?! 况且,最让人气愤至极的是。 那半瞎居然提出如耸人听闻的要求,实在是荒唐透顶!!! 公主千金之躯,岂可还未过门,就受此等委屈?! 稳了稳气息。 她颤声问说:“公主,可曾有想过如此为之的后果?婚姻大事,岂可儿戏?再说,公主乃是大金的长公主!若是论起地位,绝对不逊于她什么北域王!凭什么要公主受委屈做她的王妃?!她还是驸马嘞!!!凭什么大婚这等子的大事,要听从她如此荒谬的安排?!” 话到动情之处,墨羽眼底泛起晶莹。 公主受为了委屈,这比她自己受了委屈,更让她忍无可忍。 “羽儿。” 莫若离起身。 身上佩戴的金饰与玉坠,珑玲作响,好似歌唱。 凝视墨羽双眼,她淡淡道。 “我今万般皆忏悔,罪孽众生怎得回。渡我者,唯阿难尔。我信她。” “公主。。。” 墨羽闻言,哭了出来。 两只手胡乱抹着眼泪,抽搭道:“我不、不许你、你这么说、说自己。。。” “傻羽儿。” 丝帕轻点,擦拭掉墨羽的眼泪。 美人笑了,问说:“今日是我大喜之日,羽儿也要为我开心才对。” “公主!!!” 墨羽扑了上去,躲在莫若离的怀里,放声大哭。 我今万般皆忏悔,罪孽众生怎得回。 听闻莫若离如此地形容自己,墨羽心疼万般。 步步为营,为母复仇; 谋夺皇位,醉心权谋。 旁人眼中的莫若离,心系权位,冷若冰霜。 为达目的,甚至不惜付出一切之代价。 偌大的人世间,几乎无人懂得。 莫若离的善良与温热,总是藏身于冷漠之后。 诡谲多变,运筹帷幄,是她。 不善言辞,不懂表达,也是她。 聪慧,又笨拙。 温柔,又冰冷。 墨羽总是自顾自地认为,这样的莫若离只有她与墨殇才懂得。 不可否认。 苏景年的出现,毫无预兆地打破了平衡。 渡我者,唯阿难尔。我信她。 只几个字,便道出了苏景年于莫若离心中的位置。 纵然有着些许的不甘与委屈,墨羽还是打心眼里为莫若离高兴。 心中嘀咕道:“臭半瞎,你不许辜负公主!” 。。。。。。。。。。。。。。。。。。。。。。。。。。。。。。。。。。。。。。。。 “新!人!到!!!” 内侍长傲首挺胸,抬手高声秉道。 “王爷千岁!!!王妃千岁!!!” 呼声如雷,阵阵贯耳。 看台下,人山人海,场面热烈非常。 北京城的百姓全城出动,汇聚于瓮城看台前,争相围观北域王大婚的盛况。 烟火盛放,一时间天地明如白昼。 繁花如雪,刹时间漫天花如雪下。 头发用红色玉带扎起马尾,金带腰缠。 身着绯色虬龙袍,足踏金龙啸天靴。 苏景年意气风发,神采昂扬。 牵着新娘子,从看台后方走上前来。 慕容雪晗与破心与一众人等坐于台上,笑迎新人。 “娘子,小心。” 怕新娘藏在红盖头下面,看不清道路。 苏景年小心翼翼,一步一搀扶。 苏景年贴心的动作,引得台下一片哗然。 “真是恩爱啊!” “王爷太俊了!” “看看王爷,对王妃多体贴!” “。。。” 女人们又是欣赏,又是愤怒。 欣赏于苏景年自降身段,体贴入微。 愤怒于自家的男人们,呆若木头,不解风情。 “肃静。” 内侍长抬手笑道。 喧闹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字正腔圆,语调高亢。 内侍长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乾坤易证,嘉礼初。。。” “大金使团求见!!!” 台下一声高呼,引得人们纷纷侧目。 阿什库抱拳而来,身后跟随者十二与金国士兵。 一行人由远而近,在人群中生生撕开了个口子,挤了进来。 十二低着头,垂着眼。只紧跟着阿什库。 内侍长被打断了贺词,皱眉说:“请金国使臣按照礼制,于礼成后再呈上贺礼。” “此言差矣。” 阿什库摆手,说:“完颜王妃乃是大金人士,更是十二皇子之表姐。金国作为王妃之母国,定要第一时间送上贺礼!” “这。。。” 内侍长噎住,以眼神询问苏景年。 苏景年眯眯眼,看了看十二。 十二好似感受到了苏景年探寻的目光,忙将头撇开了。 见十二如此反应,苏景年歪笑起来。 抬手请道:“好。来者是客。请十二皇子与阿什库将军以及各国的使团代表,落座。” “谢王爷!” 阿什库行礼,带着十二走上台来。。 推脱不开阿什库的要求,又不能中了他“乱攀亲戚”的圈套。 苏景年只得把前来道贺的各国使团代表,都请到了台上来。 罗刹大举进犯,金国首当其冲。 十二名曰率领使团前来北域道贺,却轻装简行,甚至比贺礼先一步进了北京城。 求援之意图,再明显不过。 现下大金边疆急报频频,曹蟒节节败退。 大金国上下,此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北域是否派兵增援,关系到金国之存亡。 牵一发,动全身。 各方势力早就将罗刹来袭是为千载难逢的契机,正蠢蠢欲动。 待到北域一动,九州势必随之而动。 百姓疾苦,沦为虫豸。 兵荒马乱,民祸横生。 壮士身死,白骨累累。 这情景,是苏景年最最不忍心见到的。 所以增援与否、何时增援、援兵几多、如何增援,成了苏景年眼前最大的大难题。 北域王妃的金人身份,此刻更显敏感异常。 北域王之决断一旦被扣上了“护短谋私”的帽子,北域将面临陷入动乱的风险。 如此复杂的局势,好似鱼游釜中。半分差错即可招致大祸临头。 内侍抬来桌椅与炭火。 台上一下子多出几个席位。 各国前来恭贺的使臣,都落了座。 张无忌作为南国的使臣,也在其中。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起阿什库。 心道:大金第一勇士,果然气度不凡。若不是沾了他的光,还不知在台下是要站到何时呢。 达瓦与仓决无奈,作为吐蕃的使臣代表,也坐了下来。 西疆之使臣,乃是蔡越儿。 她刚刚落座,就被身旁的景象惊呆了。 白亭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正啃得起劲儿。 蔡越儿的心情,跌宕起伏。 她自言自语道:“吃鸡啃鸭的美女么。。。” 见使臣均以落座,内侍长以眼神询问苏景年。 苏景年轻轻点了点头。 内侍长得了眼神,大手一挥。 笑道:“请各国使团,献上贺礼!” “吐蕃使团恭贺王爷与王妃百年好合。” 仓决首先起身秉道,接着念出了吐蕃使团带来的无数雪域珍宝。 台下啧啧称奇,这许多宝物竟然闻所未闻。 “多谢。”苏景年作揖回礼,“愿北域与吐蕃,世代交好。” 仓决回礼,呈上了礼单。 “西疆使团恭贺王爷与王妃新婚大喜。” 蔡越儿起身,抱拳道。将书写贺礼明细的卷轴双手呈上。 内侍长接了来,抽出金线,将卷轴展了开。 “紫珠珊瑚十对,琅山玉十对,夜明龙珠十对,金玉如意十对。。。” 西疆之贺礼,全是十对为数。 寓意十全十美,实心实意。 出手之阔气,又是引起赞叹一片。 张无忌中规中矩,将南皇所托之贺礼明细念了出来。 “跪谢隆恩。” 苏景年引着新娘子,跪迎贺礼。 “王爷王妃,快快请起。” 扶起了一对新人,张无忌笑道:“永宁公主托我,单独为王爷献上一份贺礼。” “哦?” 苏景年哼笑道:“公主还记得小王?” “据说,还是专门请了‘大齐第一才女’未央姑娘的墨宝呢。” 张无忌让兵士呈上一长方形礼盒,说:“公主特地吩咐,一定要王爷亲自拆开。说王爷见了礼物,定会喜欢。” “哈哈,”苏景年干笑两声,说:“容小王拆开看看。” 礼盒的玉扣被打开,苏景年将盒中的画卷拿了出来。 抽出封口的金丝,一首诗现于眼前。 字体秀美华丽,正是未央亲笔。 “莫道向来不称意, 绿出柳絮几万里。 十年兵火遗憾事, 思归何待秋风起。 阆苑回廊春寂寂, 兴庆宫上山风起。” “哈哈哈哈,好!” 苏景年冷笑了起来。 “本王确实喜欢。” 心道:“好一首藏字诗,倒确是里家风格。要我‘莫出兵,待春风’?呵呵呵,偏不!!!” 第85章 人生得意时,洞房花烛夜(三) “本王确实喜欢。” 苏景年冷笑说:“公主之才,让小王赞叹。未央姑娘之笔迹,更是神来之笔。二者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属实让本王看得是满心的欢喜啊。” 手中的卷轴,于苏景年眼中,哪里还是个卷轴。 好似个招人厌烦的烫手山芋,让人心烦意乱。 不愿再多看一眼,苏景年就要把那“山芋”收起。 “王爷且慢。” 张无忌笑着摆手。 “将军,可是还有吩咐?” 苏景年停下手中动作,面露不悦之色。 张无忌被这一句“有何吩咐”,噎得十分难受。 又见苏景年黑了脸,自知是冒犯了北域王。 可主儿的吩咐,是万万违逆不得的。 不得不继续执行任务,他抱拳恳切道:“王爷折煞末将了,吩咐岂可敢之。只是末将不才,略识得些文墨。这首诗乃是公主最为得意之作,寓意吉祥如意,幸福祥和。末将恳请王爷应允,让末将把这‘如意吉祥、幸福祥和’朗诵给在场的诸位,与北域的百姓。愿天下人皆能承蒙王爷恩泽,富足安乐,幸福祥和。” 苏景年皱眉。 永宁所作的这首诗,用意之险恶,绝不只是在于藏字。 诗句字里行间显露的相思,欲说还休,明遮暗吐。 将这首诗送与一对新婚夫妇,挑拨离间之意实乃明显,着实恶毒! 奈何张无忌的这一番话语,明面上言辞恳切恭谨,满口仁义。 可谓是情浓于水,动人以情。 暗地里却是奉承拍马,强词夺理。巧妙地将北域王与天下百姓,绑架至道义的火堆上。 情与理,如今皆已被张无忌几句话占领了去。 苏景年心中了然,这个请求无从拒绝。 心虚地瞟了瞟新娘子,她有些没了底气。 未央初/夜那档子事情当时闹得何等的严重,她至今历历在目。 台下听闻张无忌所言,响起一片赞赏声与掌声。 百姓们都是好奇,公主与“第一才女”所作之诗句,到底是何等模样。 “劳烦将军。” 苏景年不情不愿,将卷轴双手递了过去。 “多谢王爷。” 张无忌躬身,双手接了卷轴。 送出了卷轴,苏景年回手牵起新娘子。 头稍微偏了过去,用只有两人能听闻的声音念道:“辛苦了,再忍忍。那诗有毒,勿要信之。” 新娘子的手紧了紧,大红盖头不觉地动了动。 小声回说:“好的。” 二人咬耳朵的动作,看在了十二眼里。 更显得亲密无间、恩爱非常。 心中恨意难平,十二的双手死死地搅在一起。 卷轴重展,一首诗句于台上响起。 众人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一时间天地沉寂,只得爆竹声与张无忌浑厚的男声。 “好诗啊!” “好诗!” “。。。” 随着张无忌朗诵完毕,台下爆发出阵阵惊呼与喝彩。 达瓦扶额。 暗叹:“这一招借刀杀人,实在是高,实在是妙。借未央之手,杀北域王,再合适不过。杀于无形,杀得漂亮啊。” 眼珠一转,又识破了诗中藏字的奥妙。暗叫不好。 慕容雪晗笑了起来,提杯饮茶,挑眉看向苏景年。 大红盖头下,新娘子的眉竖了起来。 手中用力猛掐苏景年,新娘子的绣花鞋攀上了苏景年的马靴,用力撵挫了起来。 “。。。” 眼中晶莹闪动,苏景年疼得快要哭了出来。 面上仍然是笑容可掬。 看在众人眼中,北域王这是留下了“欣喜”的泪水啊。 手上吃痛,脚上受苦。 苏景年苦不堪言。 心中无数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她立下重誓,有朝一日必要找永宁算个总账! “可以,收起来了吗?” 苏景年吸吸鼻子,问说。 “多谢王爷。” 张无忌躬身,将卷轴举过头顶。 “来人!”苏景年咬牙,指着卷轴愤恨道:“给本王好!好!收!起!来!” 两名内侍上台,将卷轴存放好,收了下去。 新娘子气出得差不多,逐渐卸了力。 苏景年长出一口气。 “大金使团?” 内侍长面向十二与阿什库,躬身问道。 台上目光都随着这一句话,转向十二处。 阿什库直起上身,要站起。 “大金之礼,由十二送上。” 十二起身。 不敢直视苏景年,他微微颤抖起来。 锦州那日发狂苏景年,实在是骇人肝胆,陌生得过于可怕。 手心藏着银匕首,缩于袖口。还是不能为十二增添些许勇气。 颤抖于冷风中,十二显得孤立无助。 “皇子!!!” 阿什库拽出十二的手,低声怒道:“莫要误国!!!” “国。。。国。。。” 十二细声自语,匕首的利刃扎入他的掌心。 “十二。” 苏景年笑唤道。 暮然抬首,十二下意思接了句。 “苏大哥。。。” “傻十二。” 苏景年笑了起来。 牵着新娘子,走上前来。 十二一时局促不已,有些慌乱。 “多日不见,十二消瘦了。” 苏景年站定,打量起十二。 “没、没的。” 十二强露笑容。太多的话要讲,太多的疑惑要问。 只是见了苏景年,便陡然败下阵来。 阿什库起身,抱拳道:“大金贺礼不日将会到达北京。皇子因是挂念完颜王妃,日夜兼程前来祝贺。” 苏景年冷笑。 诘问说:“方才还听闻将军说是第一时间送上大金之贺礼,原来贺礼还是未到啊。各国皆已送上贺礼,唯独独是缺了大金,这可真是让本王徒增遗憾。” “末将失言。” 阿什库自知理亏,将腰身躬至最低。 “不过。。。” 苏景年话锋一转,问向十二。 说:“将军所言也对。王妃乃是金人,能得到母国之祝福,那必然是大礼一份。十二皇子与王妃又同出于完颜一脉,同气连枝,血浓于水。十二皇子带来的不仅仅是母国之祝福,更是带来了亲眷之祝福。婚姻大事,于人生而言,只得一桩。母国之祝福,亲眷之祝福,两全得之,乃为世间上最美好之福分。十二皇子,本王所言可对?” 十二定住,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让我,祝福你们???! 祝福自小拉扯我长大的亲姐姐与你成婚???! 苏景年!!!你好狠啊!!! 见十二不作回答,阿什库忙回说:“王爷所言,千真万确。” “那是自然。” 苏景年牵起新娘子,面向众人朗声道:“本王是齐人,王妃是金人。女子出嫁从夫,自今日起,王妃便随本王,也是齐人了!!!” 台上、台下又是一片喝彩。 阿什库叹了声。 本是要借着王妃的金人身份来借兵,如此一来,计破矣。 想来北域王是早就参破了计谋,步步欲拒还迎,确是以退为进。 计破,大金危了。 “鱼死,网也别痴想安生。。。” 十二盯死新娘,眼底泛起猩红。 远走北域,不顾大金。 亲弟在前,漠然不认。 莫若离,你的心难不成是铁打的、石做的?!!! 多次欺骗,虚情假意!!! 不仁不义,叛国投敌!!! 即使如此,就不要怪十二我六亲不认!!! 内侍长笑道:“诸国贺礼已经尽数奉上,吉时已到。” 人群又一次热闹起来,祝福的呼声此起彼伏。 抬手安抚喧闹的人群,内侍长笑着念起贺词: “乾坤易证,嘉礼初成; 鹣鲽良缘,灼灼桃花。 龙鸣今宵,凤飞百年; 允称珠联之璧合,实为琴瑟之调和。 美景良辰,佳侣共许; 鸳盟堂约,白头结发。 月圆花好,昌繁炽华; 期许盛景之不负,伏愿流年之莫离。。。” 不等贺词念完,十二突然发难。 两步并作一步,冲着新娘扑了上去。 “!” 苏景年本是笑着听着贺词,余光瞥见一人上扑,下意识地闪身挡在了新娘身前。 十二袖中匕首露了出来,冷光闪烁。 “王爷!!!” “刺客!!!” 台上台下将恐万分,却束手无策。 黑甲铁骑蜂拥而上。 “皇子!!!” 阿什库也冲上前去。 可十二与新人相距过近,阻止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本是要杀莫若离。 苏景年却挡在了新娘身前,这十二迟疑了些。 看准十二停顿的时机,苏景年伸手去夺十二手上的匕首。 “!!!” 见苏景年如此的舍身护着莫若离,十二彻底被激怒了去。 奋力挥动手中匕首。十二大叫道:“皇姐!!!你连我都不认了吗?!!!” “???!!!” 达瓦站起身来。 阿什库呆立住。 蔡越儿一头雾水。 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张无忌按住腰间大刀。 其他人更是混乱。 慕容雪晗提起茶杯,嘬了口。不去看那闹剧。 “嘶。。。” 苏景年手背上中了一刀,缩手回来。 “十二!你这是作甚?!” 新娘冷声问道。 “作甚?!”十二声嘶力竭道:“莫若离!!!你连我都不认了吗?!!!” “你给我看清楚!!!” 新娘抬手,扯下了蒙在头上的大红盖头。 龙凤纷飞的大红盖头,飘落于地上。 墨殇一身嫁衣,怒不可遏。 第86章 人生得意时,洞房花烛夜(四) 烟花隆隆,九州欢腾; 爆竹声声,新桃旧符; 相思一夜,休戚成空; 除夕之夜,北域王都宵夜未眠。 天空亮光闪烁,炮声震耳欲聋。 五彩斑斓的花火,时亮时灭,盛况空前。 星月圆满,璀璨辉映,银光普撒。 壮士推盏,稚子嬉闹。 北京百姓,家家户户笑语欢颜庆新年。 市集上更是汇聚了九州商旅,繁华热闹非凡。 飞驰的金色辇车外,拥挤欢乐的人群却陡然静止了。 十二的视线紧紧地锁定在车窗外的两个人身上。 一人猎户打扮,一人白衣似雪。 马车飞跑,速度过快。 日夜挂牵的身影,转瞬即逝。 视线被车窗生生扯断了去。 也好似扯断了串着珠子的丝线,泪珠从他眼眶颗颗坠落。 “皇姐。。。” 干涩的喉咙拉扯出两个字,十二默默地哭了起来。 “你。。。又骗我。。。” 莫若离一而再再而三的隐瞒,深深地刺伤了他的心。 赫舍里与富查的对话,又在脑中嗡嗡作响。 此时更显嘲讽。 十二攒紧了拳头,青筋暴起。 猩红满眼,他切齿恨道:“骗子!!!说什么为我筹谋?!说什么隐忍下嫁?!全都是骗子!!!” 恼怒得无可附加,十二发了疯似地捶打自己的大腿。 一拳拳砸下去,回应他的只有肉体的疼痛与内心的羞愤难当。 这难捱的痛楚,更让他陷入疯狂。 此时仿佛只有施予肉体痛苦,才能让心里不那么赤裸裸的疼。 拳如雨下,泪也如雨下。 窗外的欢乐蔓延的肆无忌惮,没人知道金色辇车中的少年心里悄悄发生着什么样的变化。 。。。。。。。。。。。。。。。。。。。。。。。。。。。。。。。。。。。。。 离开了喧闹的集市,苏景年牵着莫若离来到了外城的城楼上。 冷风清爽,北京夜景尽收眼底。 垂眼望去,四九城内外星火点点,车水马龙。 举目远眺,万千烟花近在咫尺,好似就绽放于眼前。 别样美丽的风景,让美人弯起了眼角。 “若离,可是生我气了?” 苏景年低着头问说。 从她与阿什库发生冲突后,莫若离便没有再同她说过一句话。 “?” 莫若离转头,抬手将被风拂乱的发丝掖在耳后。 偷偷瞥了眼美人,苏景年嘟囔道:“是他们不对在先,怎可于集市上横冲直撞。万一要是伤了人,可要如何是好。” 柳眉微挑,美人不语。 心中了然,傻人又是要闹别扭了。 苏景年得不到回应,扁扁嘴。 假模假式道:“那、那我确实也做得不对。不应提及金国,引起百姓不满。” 面纱下,美人勾起嘴角。 还是不回答。 “好嘛!” 苏景年泄了气,说:“伤了你金国骑兵,是我不对!可是当时那般紧要关头,我若还不出手,那地上坐着的汉子岂不是没了命。我又不是故意要伤你金国骑兵的。。。” “‘你金国’?” 美人佯怒,冷声问说。 “额。”苏景年噎住。 自知失言,她忙谄媚道:“我金国,我金国。” “你金国???” 美人强忍笑意,语气更加冰冷起来。 “我、我、你、你。。。” 苏景年慌乱异常,语无伦次。 “哎呀!娘子莫气!你说金国是谁的,就是谁的。好不好?” “无赖。” 美人两指轻点,戳了苏景年额头一下。 转身去欣赏美景,莫若离红了脸。 她身后的苏景年摸摸着额头,一脸呆滞。 “为人之道,仁心仁德。兵士之责,保家卫国。那骑兵枉顾他人性命,视人命如同草芥。得此下场,罪有应得。情势所迫,阿难无需自责。” 苏景年心中泛起微微的温热。 略作思考,她走上前去。 “若离,我有一个想法。” “?” “若离。” 苏景年牵起美人的手,捧在手心。 “南皇老谋深算,寻机而起;罗刹野心勃勃,大举进犯;九州内忧外患,战事一触即发。为了你我,为了大齐、大金的百姓,此刻若离的身份是万万不可泄露的。” “嗯。” “故而。。。故而。。。” 凝视美眸,苏景年踌躇不已,根本狠不下心肠来。 婚姻大事于女子,乃是人生大事中的大事。 身披嫁纱接受祝福,与心爱之人礼成天地。 这是古往今来多少女子终生之最幸福的时刻,是多少女子一生之所向往的瞬间。 可为了避免他方势力于婚礼上揭穿莫若离的身份,推波助澜。 苏景年想出个偷梁换柱之计。 话到嘴边,却是犹豫。 她这个新郎官,是要如何的厚脸皮,才能张口劝说新娘不要出席婚礼。 “殇儿吧。” 不忍心看苏景年继续沉溺在天人交战,美人淡淡道了声。 “诶?”苏景年吃了一惊,“若离???” 心中激动万分,莫若离竟是猜透了她的心思。 “怎么?” 莫若离弯起眼角,问说:“莫不是,阿难喜欢羽儿多些么?” “啊?!!!” 苏景年瞪大双眼,惊恐的忙摇头。 “不不不不不,墨殇姑娘、墨殇姑娘好些、好些!!!” 莫若离眯起双眼,柳眉微攒。 “看来阿难是对殇儿有意。那不如将错就错,娶了也好。” 抽回了手,美人拂袖离去。 “我就娶你!!!就娶你一个!!!” 苏景年追了上去。 “无赖。” 前方的莫若离摇头,羞红了耳朵。 。。。。。。。。。。。。。。。。。。。。。。。。。。。。。。。。。。。。。。 暗夜中,数十黑甲铁骑冒雪潜行。 雪白的天地间,骏马掠过,只留下一排排蹄印。 眨眼间,又被白雪覆盖了去。 “二位将军。” 十七策马上前。 “根据线报,前方便进入了敌区射程。” 破心抬眼,望向远处。 风将军回说:“知道了,十七辛苦。让兄弟们打起精神,千万大意不得。一旦发现敌情,且战且退,不可强战。” “是!” 十七抱拳回了句,勒马调头,回去传信儿。 “如何?” 见破心收了眼,风将军忙问了句。 破心摇头,剑眉紧皱。 “这暴风雪,很是蹊跷。” “哦???破将军何意?” 风将军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身后紧随的黑甲铁骑,也都停了下来。 破心阴沉的脸与微妙的用词,引起了风将军的警惕。 身经百战,他对战事有着异常敏锐的嗅觉。 此次与破心一同深入敌区,探明罗刹虚实。 一路行来,他总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隐隐滋生。 “暴风雪,怎么会有蹊跷???” 风将军不解问说,抬手抹了把挂在脸上的冰霜。 “按照情报,此时早应该可以望见乌兰巴托城了。可这雪,昼夜不停,绵延数十里。不仅仅遮住了视线,雪中风向变幻多端,更是混杂着血腥的味道与邪气。确是诡异的很。” “邪气?” 破心点头,接道:“奈何我对阴事不甚了了,剑雪又是不在。他若在此,必可在入局之前察觉异样。如今我等已然入了局,再进再退,都是凶险。” “将军莫要自责。” 风将军极目远眺,仍是看不到乌兰巴托城的任何影子。 “王爷既遣我等前来探路,借兵是势在必行了。龙潭虎穴,我等代王爷先走上一遭也好。” 翻转马头,风将军环视黑甲众人。 “前路难测,兄弟们好自珍重。” “是。” 众人抱拳。 风将军回以抱拳。 “敌袭!!!” 破心绯眸猛缩,高声呼喊道。 一支巨大的银枪破风而来,滑破天际,笔直扎向风将军。 拔出背在身后的湛卢,破心踏马迎击。 众人闻声,这才发觉有敌人袭来,纷纷抽刀警惕。 “哐!!!!!” 湛卢与银枪撞击出阵阵火星。 破心咬牙,催动内力,生生将银枪击飞了回去。 落于雪上,破心剑指风雪。 “何方妖孽?!!!” “嘿。” 一人一马的身影,隐隐于风雪中出现。 吹起口哨,马上之人狞笑道:“东方的巫师,你实力不错。只可惜,你遇上了本大爷。降或死,你选吧。” 那人身后的景象,也于风雪中逐渐显露。 乌兰巴托城,就在坐落在百里外。 残砖断瓦,破败不堪。早已被焚为死城。 尸首遍地,有金国的士兵,更有百姓。 多被棘刺贯穿,高高插在空中。 密密麻麻的死尸,成了连接成片的尸体密林。 腐肉与凝固的黑色血液,撒发着让人作呕的恶臭。 “妖孽!!!” 绯眸射出怒火,破心提剑纵身飞起。 “休要猖狂!!!” 第87章 人生得意时,洞房花烛夜(五) 金丝龙凤盖头,缓缓飘落在地上。 墨殇一身嫁衣,火红妖冶。 她竖眉怒骂十二,“你看清楚!!!我可是你皇姐?!!!” 心中是万分的庆幸,又是气愤非常。 墨殇暗中思量:“如若不是早前公主提出由我代替她出席婚礼,此刻岂不是要血溅当场?!!!公主可是你的亲姐姐啊!!!十二皇子,你到底安得是个什么心肠?!!!是要将公主与王爷置于何地?!!!” “你。。。你。。。” 十二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五雷轰顶,头脑一片空白。 眼前的新娘子,无论横看竖看,如何看去,都根本不是他的皇姐。 面对陌生女子的指控,十二无言以对,更无颜以对。 苏景年受伤的手背,不断渗出鲜红的血液。 凝视十二,她眼中是难以掩饰的失落与失望。 千算万算,左思右想。 她万万算不出,想不到。 这根紧绷着无数人命运的琴弦,竟是由十二来亲手斩断。 夫子庙那个天真、善良的少年仿佛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苏景年失望的眼神,看在十二眼里,好似万箭穿心。 手中匕首跌落在地,他后退连连。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苏、苏大哥。。。不、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不、不是。。。” 十二面如死灰,口中喃喃乱语。双腿一软,他跌倒在地上。 苏景年撇开眼,不再去看十二。 “不!!!不!!!” 十二绝望地哭嚎起来,“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跪着爬向苏景年,他扯着苏景年的袍脚央求道:“苏大哥,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 墨殇心中隐隐升出些不忍。 十二皇子自幼被作为皇储培养,难免心高气傲异于常人。 纵使血月事件爆发,完颜家急速陨落。可仰仗着莫若离的经营,他在金国朝中仍是有些分量的。 几欲劝阻,却见苏景年毫无表示,她也只得作罢。 台上众人都暗暗松了口气,如果新娘子被十二认作皇姐。 无异于是将北域王谋逆抢亲之罪,公告天下。 打了北域与北域王,一记响亮的耳光。 北域王竟然胆敢抢亲强娶大齐太子妃、大金长公主。 无视礼数,叛上作乱。 如此足以颠覆神州的重磅消息,由长公主的亲弟十二皇子坐实,怕是再让人信服不过。 届时,大金与南国势必合力出兵讨伐北域,北域必亡。 张无忌长出了口气,松开了手中的大刀。 他暗叹十二皇子鲁莽,怎可将表姐与亲姐都区分不清了。 而紧接着的剧情,更是让张无忌无语至极。 十二皇子刺杀失败,竟然随即下跪求饶,令身为军人的张无忌十分不齿。 坐回座位,他索性自斟自饮了起来。 蔡越儿依旧是茫然。 思索着,这北域王的婚礼怎么好似一出大戏,让人看得云里雾里。 达瓦惊见新娘子不是莫若离,竟然是墨殇。 联想到十二反常的言语与举动,她瞬间了然了当中的玄妙。 心中的震惊无可附加,她倒吸了几口冷气,连连摇头。 望向苏景年的眼中写满复杂。 苏景年,到底是何等的气魄与执着,才能让你为了一个女子玩弄了整个天下。 “哼。” 慕容雪晗冷哼一声,讥笑道:“这可真是,‘老子英雄,儿好汉’呐。莫拉乎尔家的男儿,个个都让哀家开了眼了。” 睨了眼扯着苏景年的十二,她甩袖起身离去。 “来人啊!!!来人啊!!!” 王岚双膝伤势还未痊愈,坐于轮椅。老丞相气得怒发冲冠,猛拍轮椅扶手。 严词呵斥道:“黑甲铁骑还在等甚么?!!!还不将刺客尽数拿下?!!!大金使团狼子野心!!!居然胆敢于婚礼行刺王爷王妃!!!其心恶毒!!!其心当诛!!!如有反抗者,给我杀无赦!!!杀无赦!!!” “是!!!” 黑甲铁骑抽刀,上扑合围大金使团。 台下的叫骂声更是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北域的百姓群情激愤,对大金使团要杀要剐。 “?” 白亭吐出口中的肉。十二方才唤新娘子作“若离”,这让她陷入沉思。 她茫然道:“若离。。。这名字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呢。。。” 白亭的话引起了蔡越儿的注意。 她转头,等着听白亭的后文。 “哦!!!” 极力回想后,白亭猛拍大腿,“我想起来了!!!” 那日慕容云的寝宫,苏景年是喊了声“若离”的。 抬头看向新娘子,后知后觉的白亭一下子懵逼了。 扯了扯身旁达瓦的袖子,白亭不解问说:“这新娘子,怎么。。。” 怎么换了个人??? “吃鸡!!!” 不等白亭点破天机,达瓦抄起桌上一只熏鸡,塞进了白亭的嘴里。 “唔。。。” 白亭塞了一嘴的鸡肉,无法说话。 她奋力反抗,却收效甚微。 “敢不吃!!!” 达瓦佯怒,手上力道更重。 “。。。” 白亭实在挣脱不开,又怕于达瓦的手段。 泥菩萨过江,她不再有多余的经历去考问为何新娘子换了人。 默默含泪,白亭抱着熏鸡乖乖地吃了起来。 “。。。” 蔡越儿翻她个白眼,重新将目光投向看台上的闹剧。 大金使团人少力微,不时就被尽数擒拿。 倒是阿什库武艺出众,徒手就掀翻了几个上扑黑甲铁骑。 他几步奔向被团团围住的十二。 “不!!!苏、苏大哥!!!” 十二哭得伤心,苦苦哀求苏景年。 黑甲铁骑上前拖拽倒在地上的十二,奈何他抓着苏景年的喜袍死死不放。 苏景年对十二的哀求也是不忍。 四目对望,她眼中除去失望还是失望。 猛然回想起,方才十二竟对他亲姐起了杀心。 莫若离是自己最为心爱、心疼之人,怎能容得他人对她生出哪怕丝毫的歹意。 亲弟又是如何?杀我心爱之人,犹如生啖我心!!! 苏景年眯眯眼,狠下心肠将头撇开,不再去看十二。 “苏大哥。。。” 苏景年的决绝,化作一记重击,直刺十二心脏。 颓然松开了双手,十二不再反抗,任由黑甲铁骑将自己架了起来。 “皇子!!!” 阿什库几步赶到。 几记重拳,驱散了围困十二的黑甲铁骑。 见十二并无损伤,忙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黑甲铁骑见阿什库反抗激烈,便欲执行丞相的命令,格杀勿论。 抽刀摆阵,就要扑杀十二与阿什库。 苏景年轻叹了声。 十二确是不对,可若是损了伤了。美人知晓了,定是要伤心了。 她眼神示意黑甲铁骑住手。 可古语有云:“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此时的苏景年并不知道,她做了出了一个足以为之悔恨终生的决定。 众人得了指令,按下杀心。抚刀立住,不再上扑。 “王爷!!!王妃!!!” 阿什库见黑甲铁骑不再上扑,便知事情还有回转余地。 忙抱拳跪地,秉道:“十二皇子年岁方小,不谙世事!!!前阵子长公主被贼人所劫,至今不见下落!皇子日夜思念,以至于废寝忘食,神志恍惚。今日见了王妃,想必是将王妃误以为是长公主。皇子思姐心切,冒然伤了王爷。末将恳请王爷赎罪,恳请王妃赎罪!!!” “狼子野心!!!” “滚出北域!!!” “你们皇子得了失心疯了!!!” “。。。” 台下百姓怎会听从这等理由,叫骂声更甚。 “好了。手足之情,骨肉连根。本王与王妃并非是那小气之人,这件事情就此作罢。” 苏景年冷声道。 “谢王爷!!!谢王妃!!!” 阿什库咬牙,叩响三个响头。 。。。。。。。。。。。。。。。。。。。。。。。。。。。。。。。。。。。。。。。。。 明月朗空,红烛摇曳。 飞雪飘落,玉蝶纷飞。 莫若离靠坐于窗台,凭窗独倚。 夜色月辉下,美人独自赏雪。 金佩琼响,火色嫁纱被风轻轻吹起。 一片雪花随风飘落,正正落于她手心上。 凉意丝丝,直达心底。 美人含笑,仰望天际。 低声道:“母妃,落雪了。” 马蹄叩叩,远处一匹黑色高头大马喘呼阵阵。 闲庭信步,慢慢走近。 “娘子,久等了。” 马上的苏景年,笑得邪魅。 第88章 铁马冰河入梦来 大金第一勇士双膝跪地,叩首三次。 “谢王爷!谢王妃!” 阿什库上身伏在地上,极尽卑微之能事。 为了十二能全身而退,他舍弃了勇士的尊严,舍弃了金国将军之骄傲。 苏景年不回话。 “王妃貌美,不愿为他人所见。” 从袖中抽出早已准备好的火红面纱,苏景年为墨殇带上。 “王爷千岁!!!王妃千岁!!!” 台下响起应和,声浪叠叠。 阿什库搀扶起失魂落魄的十二,忙退了去。 结束了十二大闹的小插曲,北域王的婚礼继续进行。 今夜过后,天下无人不知。 北域王与完颜王妃情深似海,同心同德。王妃貌美,北域王隆宠。不愿王妃美貌为他人见得,北域王特赐面纱。 而大金十二皇子思忆长公主,忧甚失神。错认完颜王妃为长公主,竟大闹北域王婚礼。 好在北域王与王妃大人大量,不予追究。 神州才免去了场浩劫。 。。。。。。。。。。。。。。。。。。。。。。。。。。。。。。。。。。。。。。。 “娘子,久等了。” 苏景年端坐于黑色高头大马上,笑得邪魅。 “阿难。” 美人回望,报以微笑。 月色朦胧。 银辉下,一对新人含情对望。 驱马上前,苏景年来到窗台。 “若离。”一只手从黑色披风中伸出,“我们走。” “嗯。” 美人浅笑,将手递了过去。 “哈哈。” 苏景年坏笑,躲开了美人递出的手。 胳膊缠上美人的纤纤细腰,一个用力将莫若离揽入怀中。 “嗯!” 莫若离一声惊呼,顺势抓紧了苏景年的领子。 “娘子,可要抓紧。” “。。。” 心跳雷动,娇喘微微;美人柳眉攒起,嗔了她一眼。 依旧是坏笑,苏景年一手环紧了莫若离,一手将身上披风解了下来,为美人披上。 “驾!!!” 双腿一夹,骏马扬蹄。 “哈哈哈。” 朗月无声,飞雪低吟。 苏景年爽朗的笑声,留在风中。 黑马脚力了得,眼前的景象飞速闪过。 两人一马,穿梭于夜色下。北京城的灯火与喧嚣,背向而行。 苏景年低笑,问向怀中美人。 “若离为何不问,我带若离去哪里?” “。。。” 美人不语,只是将头轻轻贴在苏景年的心口。 紧了紧环住美人的手,苏景年笑得愈发放肆起来。 “不问也对。正所谓夫唱妇随,若离这是认定了我。我去哪里,若离便要去哪里了。” 美人轻笑,将头埋了起来,细声道:“无赖。” 苏景年又是一阵大笑。 “驾。” 轻拍马肚,苏景年催它快些。 “嘶!” 黑马应了声,马蹄落下的速度更快。 二人不再言语,静静地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穿过城郭与人群,踏过雪原与密林。 半个时辰过后,北京城已被二人抛于身后。 转眼望去,只有星星点点的余光,撒发着微弱的暖意。 大河冰封,骏马溯岸而上。 岸边远处的一个光点,逐渐放大。 廿九安顿好行装,正在篝火旁取暖。 远远听见了马蹄声,他赶忙从篝火旁站了起来。 黑色大马渐渐减了速度,马上坐着的人正是苏景年抱着莫若离。 “主人!” 廿九跪地抱拳。 “廿九。” 苏景年笑着回了句,横抱着美人跳下马来。 落地之后仍是将美人抱着,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廿九低下头。苏莫的举动过于亲密,他看得也有些羞怯。 “一切依照主人吩咐,已经准备妥当。” “好,辛苦。” 苏景年赞许回道。 廿九推拳。起身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营地里,只剩下苏景年与莫若离二人。 抱着美人,苏景年来到篝火旁。 雪白的白熊皮铺展在木台上。木台旁,篝火熊熊,烈焰燃炽。 热腾腾的美酒与羊肉撒发着阵阵香气。 抱着美人坐了下来,苏景年回身拿起廿九准备的另一张白熊皮,为美人与自己披上。 “娘子,我们到了。” 苏景年笑着将怀里美人裹着的披风,轻轻掀开。 美人眉目含羞,正望着苏景年。 真情流露,视线痴缠。苏景年呆呆定住。 “若离。。。你真美。。。” 半晌后,她没头没脑地来了句。 “傻。” 美人羞容更盛,美眸微转,不再看向苏景年。 “若离。。。” 情到浓处,苏景年有些意乱情迷。 俯身靠近美人,她眼中柔情满溢。 闻声回望,美人冷眸中也是情潮似涌。 两个人慢慢靠近,两颗心也慢慢靠近。 目光从莫若离的美眸滑向红唇,苏景年阖上双眼,吻了上去。 。。。。。。。。。。。。。。。。。。。。。。。。。。。。。。。。。。。。 婚礼结束后,十二一行灰溜溜的回到了驿站。 一路上,自然是得不到百姓们什么好脸色。 这为使团本就是郁闷的气氛,更添郁闷。 关起房门,十二缩在床脚,啜泣起来。 今晚的一切,好似梦魇。 苏景年冰冷的目光与渗血的伤口,历历在目。 “叩叩叩。” 门外响起敲门声。 十二摇头,闷声道:“阿什库,你别管我。” 皇甫老爷的手,驻留在空中。敲也不是,不敲也不是。 不上不下,好生尴尬。 “呵呵。” 一声冷笑于他身后响起。 十二猛然抬头。 这笑声,包含着深深的嘲讽与挖苦。 自小到大,时常在他耳畔响起,他是再熟悉不过。 “废物。” 莫拉乎尔-天旻嗤笑道。 睨了眼躬身在一旁阴着脸的阿什库,转身离去。 “唉。” 皇甫老爷摇头,跟了上去。 路过阿什库,他点点头。 阿什库也点点头。 十二飞奔下床,来开门扉。 院中只得呆立的阿什库,再无他人。 “皇子。” 阿什库忙换了副表情,上前说:“陛下刚刚来看皇子呢。” “父。。。父皇。。。” 阿什库的话语,坐实了十二的猜测。 刚刚在门外的,真真就是大金武帝莫拉乎尔-天旻。 苏景年莫若离失了踪影。将将对自己有所改观的父皇又一次失望于自己。 如坠冰窖,十二彻底崩溃了去。 两眼一黑,他一头栽倒下去。 “皇子!!!” 阿什库一步上前,将十二搂在怀里。 “大夫!!!大夫!!!” 抱起昏厥的十二,阿什库飞奔出院。 。。。。。。。。。。。。。。。。。。。。。。。。。。。。。。。。。。。。。。。。。 苏景年的眉眼在眼前慢慢放大,眼看着就要亲了上去。 美人抬手,食指轻点苏景年的嘴唇,阻止她继续向前。 “阿难,是否忘记了什么?” “?” 睁开双眼,苏景年眼中满是深情与茫然。 莫若离羞道:“今日与阿难成婚的是殇儿,并非是若离。” 拾起美人的手,苏景年的吻温柔地落在莫若离的手背上。 美人但凡受了丁点委屈,都让苏景年心如针扎。 握住美人的玉手,苏景年仰头道:“苍天作鉴,黄土为证。我苏景年愿娶莫若离为妻,永世不离。我心切切,山河为媒;此情昭昭,日月同辉。” “若离,”望向怀中美人,苏景年动情道:“嫁给我,好吗。” 美人坐起,环抱着苏景年。 “好。” 温热的气息轻轻呼在苏景年冰凉的耳廓上。一个好字,在她耳边响起。 “若离。。。” 回抱美人,苏景年红了眼。 “傻。” 抚上苏景年的后背,美人笑道:“小无赖总喜欢哭鼻子。” “我哪有。” 苏景年红了脸,忙吸了吸鼻子。她狡辩道:“如若论起岁数,你才是个小丫头。” 心想懊恼道:“怎么也算是活了两辈子,怎么就栽在了你这个小丫头手上。。。” 美人推开苏景年,挑眉问说:“阿难可是在嘲笑于我?若离大阿难三岁。这小丫头,是在唤谁?” “额。” 明显地察觉到了美人眼中释放出的危险讯号,苏景年咽了咽。 眼珠一转,她谄媚道:“我,我是小丫头。若离说笑了,女大三,抱金砖。大三岁,正好,正好。” “小无赖,又胡说八道。” 美人转身,靠在苏景年怀里,笑了起来。 斟了两杯酒,苏景年递给莫若离。 二人心照不宣,双手交叠,共引合欢之酒。 玫红色琼浆化入口中,酒香醇正,甘香可口。 “喜欢么。”苏景年放下杯盏,笑问说。 “嗯。”美人有些惊喜,问说:“玫瑰所酿之酒?” 玫瑰花朵酿成的酒,真可是闻所未闻。 “嗯。”苏景年点头,骄傲道:“这酒,天下只有我一人识得酿造之法。若离若是喜欢,我便多酿些。常喝可美容、养颜,更可散瘀和血、滋阴补肾呢。” “这酒独特,我确实喜欢。” “嘿嘿嘿。”得了赞许,苏景年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 “主儿。” 一黑衣人凭空出现,跪于未央床榻旁。 “说。” 纱帐里,未央睡得正熟。永宁侧卧在她身边,正绕着她的发丝玩。 “西疆王暴毙。” “知道了。下去吧。” “是。” 黑衣人退去。 “嗯。。。” 未央皱眉,睡梦中哼了声。 “死得好哇,死得好。” 永宁轻拍了拍未央,低声笑道。 第89章 无题 雪花簌簌,人已微醺。 冰河宽广,一望无垠。 浩瀚星海,横跨穹隆。 苏景年撑起一把红色油纸扇,挡住风雪。她环抱着莫若离坐在冰天雪地中。 “还要。。。” 美眸含羞,怀中美人嘤咛了声,将手上酒盏推了回去。 “好。”苏景年应了声,摇头浅笑。又斟了一杯酒,递给莫若离。 酒过三巡,篝火正旺,莫若离的面颊微微泛起红晕。 她双手接了杯盏,阖起杏眼饮了起来。 似醉非醉的美人,清冷淡漠的风姿更添妩媚妖娆。好似一朵娇艳的雪莲,让人欲罢不能。 苏景年深吸一口气,试图抚平躁动不安的心绪。 红唇沁酒,咫尺可触。 美人在怀,谁人不乱。 嗓子干干的,苏景年只觉得有一股火在身体里躁动不安,就快把她点燃了。 饮尽杯中美酒,莫若离缓缓睁开美眸。 秋水若剪,醉意离迷。 面如桃花,含羞盛放。 美人甜甜地笑了起来,“阿难这酒好喝,我还要。。。” “若离。。。” 此刻比起熊熊篝火,苏景年的眼神更加炽热万分。 抽去美人手中空空的酒盏,苏景年俯身夺走了美人的呼吸。 “嗯。。。” 唇瓣交叠,美人惊得瞪大了双眸,不自觉地轻哼了声。 满心的悸动,呼之欲出。 苏景年清凉的唇舌辗转厮磨,轻轻吮吸着美人的红唇,大有攻城拔寨之势。 “唔。。。” 美人被吻得娇喘连连,羞容更盛。 脑海中仅仅剩存的一丝清明,让莫若离恢复了些许理智。攒紧了苏景年的衣领,作势要将她推开。 不再给莫若离拒绝自己的机会,食指勾住美人的下巴,苏景年找准时机撬开了美人的红唇。 灵舌侵入,肆无忌惮地掠夺美人口中的琼浆。 香滑软糯的舌头痴缠在一起,分享着彼此的甜蜜。 攒紧的双手渐渐松开,莫若离毫无招架之力,完完全全失去了抵抗的力气。 脑海中的清明,不复存在。 美人阖上双眼,全身心地感受着来自苏景年的狂热爱意。 吻得深沉,直至双双无法呼吸,双唇才依依不舍地逐渐分离。 莫若离羞得面红耳赤,嗔了罪魁一眼。 忙把头埋在了苏景年怀里。 稳了稳混乱的气息,苏景年痴痴然道:“若离的酒,才好喝。” 明白她话中的“酒”,究竟是何物。 美人恼羞成怒,抬手捶了苏景年一拳。 苏景年也不见躲,只傻兮兮地笑。 转念一想,她收了收笑容。问说:“我有件事,想同若离商量呢。” 怀中的猫咪不见抬头,只是动了动。 极目北望,苏景年轻叹声,说:“门户。罗刹大兵压境,已将触手深入你大金腹地。而大金与北域休戚相关,唇齿相依。大金若亡,北域亦危。” “嗯。”美人应了声。 见美人不欲接话,苏景年继续说:“师傅与风将军几日前已深入地区,相信不久便会传回消息。北域出兵,势在必行。” “?” 美人不解,回了句:“你师傅?” “嗯,我师傅。” 苏景年贼贼地笑了起来。 “可今早我仍在王府见了将军?” “嘿嘿,若离见的是天山剑雪道长。” 苏景年笑的得意,故意卖起关子。 “骗子。” 美人翻个白眼,不再理她。 “诶???” 苏景年急了,解释道:“娘子可不能如此说你相公呢!我骗了谁也不敢骗我娘子呀!真的是天山剑雪道长!” “那你倒是说说,为何我见到的‘将军’不是将军,而是剑雪道长?如果有半句假话,我就罚你。” 美人弯起眼角。 “剑雪道长身份十分特殊,无发露面。正好师傅外出打探敌情,他便用符咒化作了师傅的模样。” 苏景年如实答道。 “可有虚言?” 美人佯作冷声问说。 “没没没。” 苏景年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呢!!!” “乖。” 美人转身,笑靥如花。 欣慰地拍了拍苏景年的脑瓜,“阿难乖。” “。。。” 苏景年呆住,怔怔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怎么?”美人挑眉,问说:“阿难不喜欢若离如此么?那以后便不拍了。” 言罢就要转身。 “喜欢喜欢喜欢!!!” 不等话说完,苏景年笑嘻嘻地就开始往美人怀里钻。 “咯咯咯。” 美人娇笑连连。 “我不骗若离,若离也不准骗我呢。” 埋在美人怀里,苏景年笑着说道。 莫若离顿了顿,“嗯。” 天边破晓的曙光亮起,地平线处的黑暗逐渐退了去。 感受到了光线的改变,苏景年抬头望望天色。转而神秘兮兮道:“我给若离看个好东西。” “嗯。” 美人浅笑,将身上的披风解了,给苏景年披上。 爬起身,苏景年找出廿九先前留下的弓与箭。 抽出穿云箭,站定搭弓,对天满射。 一声鹰啼,破空出世,响彻云霄。 “轰!!!轰!!!轰!!!” 冰河远处同一时间响起多声轰鸣,振聋发聩。 “咔嚓!!!咚!咚!咚!” 几尺厚的冰层竟断裂开来,一道道裂痕自远而近,最终在河心汇聚,进而炸裂开来。 波涛澎湃,大河奔流。冰面破碎,鱼虾翻腾。 开河了!!! 莫若离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了,她缓缓站了起来。 颐晴所获情报中所言:北域王得了开河之法,可瞬间碎裂冰面。年年除夕过后,便施展此法为北域人民破冰开河。是为一年渔业之开始,寓意五谷丰登、年年有余。 美人心中震惊不已。 当时见了这般荒唐的言语,还曾十分不屑。可谁曾想到,一字一句竟然是真。 如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无论如何是不会去信的。 苏景年走上前来,牵起美人的手。 “若离,新春快乐。” 。。。。。。。。。。。。。。。。。。。。。。。。。。。。。。。。。。。。。。。。。。 叶尼塞城中,灯火通明,笑语欢歌。 狄殁大捷的战报,接连不断从前线传来。 出师大捷,人人喜不自胜。 城中罗刹百姓更是为了款待大军,准备起丰盛的酒宴。 兵士们举杯畅饮,喧哗震天。 巴普洛夫却是郁闷异常。举起木桶,连连灌酒。 他喝得满面通红,酒嗝不断。 大胡子与布甲前襟被酒水打湿了,他也不在意。 “嘭!!!” 将手中的空酒桶摔在地上,“再给本骑士、来、来两桶酒!!!你们、你们这群杂碎!!!” 喝的实在是太多,他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遵命!青铜骑士大人!” 身边的卫兵应了声,放下酒杯,要去给巴普洛夫拿酒。 “你他妈了个巴子的!!!” 巴普洛夫暴怒,一把掀翻了面前的酒桌。 酒具摔碎了一地,不少醉酒的士兵直接被掀翻在地。 转身抓住卫兵的脖领子,巴普洛夫叫骂道:“你、你也敢、敢戏弄本、本骑士!!!他、他个小枪兵夺了功勋,你、你也要?!!!看、看老子扯了你的皮!!!碎、碎了你的嘴!!!” “。。。” 卫兵惊慌万分,目光却不在巴普洛夫身上,而在他身后。 “干、干什么。。。”巴普洛夫转身,嘟囔道:“又、又他妈是、是哪个杂碎?!” 伊丽莎白依旧是一身铠甲,不苟言笑。就站在他身后。 “???” 巴普洛夫揉揉有些模糊的醉眼,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青铜骑士大人,不认得我这个杂碎了?” “额!!!” 推开卫兵,巴普洛夫跌跌撞撞忙行礼道:“天佑罗刹!!!天佑伊丽莎白殿下!!!” “哦~哦~哦~天佑伊丽莎白殿下!!!天佑伊丽莎白殿下!!!天佑伊丽莎白殿下!!!” 兵营里其他士兵见状,连连起哄。 “还认得我这个杂碎就好。” 瞥了眼巴普洛夫,伊丽莎白跳上高台。 振臂高呼道:“诸君!!!” 霎时喧闹的兵营沉寂下来,众兵士纷纷立正,握拳横于胸前。 万千视线汇聚于一处。 伊丽莎白抽出腰间大剑,剑指苍天,威风凛凛。 “骑士狄殁刚刚传来战报,先锋战队与敌国大军交手多次,均告大捷!!!敌方实力已然被我方探明,纵深战线时机已到!!!恳请诸君祝我一臂之力,征服蛮夷!!!十字旗不灭,必将飘扬于敌人尸首之上!!!” “征服蛮夷!!!十字旗不灭!!!” “征服蛮夷!!!十字旗不灭!!!” “。。。” 巴普洛夫激动不已,挥拳呐喊。也加入到众人呼喊的行列,喊声气势如虹。 罗刹主力,今夜尽数而出。 第90章 道生一 鼻尖被冷风吹得通红,瘦小的身子缩在红色的披风下。 凉之转了转手中捧着的小手炉。那是破心专门为她做的。 炭火将金属手炉烧的暖暖的。只是那暖意至多传递至手掌心,手指尖的冰冷依旧是驱之不散。 十指连心,凉之的心也是凉了个透彻。 “。。。” 她微微摇头。静默无声,却好似叹息。 白雪皑皑,坠落天地间。 枯坐于长廊上,凉之望着王府大门。一坐就是许久,一望又无尽头。 “唉。” 一声叹息于远处响起,没于风雪。 小艾子本是在扫雪。一个回头,便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了长廊之上。停下手中动作,他拄着扫把叹了声。 “你小子不干活,弄啥嘞?” 身旁的小园子见他停下了动作,也直起腰杆。边捶腰边催促道。 “你看那姑娘。”小艾子指了指远处的凉之,说:“天寒地冻的,一坐就是一天呐。也不知,是在等谁呢?” “姑娘?” 顺着小艾子手指的方向,小园子远远地瞅了瞅凉之。 “那姑娘我是见过的,是无心阁的客人呢。” “原来是无心阁的客人。。。” 小艾子沉吟道:“‘破虏飞箭疾,心随东风去。’那就是,在等将军了。” “谁知道呢。” 小园子不愿在耽搁,转过身去。 一片白色,闯入眼帘。 来人有三,皆是一袭白色披风,披风下是雪白衣阙; 身姿优美,气度翩然。 两名侍婢一左一右,貌美如花。 那主人漠然独立,面纱遮面。确是绝代风华。 “!!!” 小园子见来人风姿行容绝非凡人,又戴着面纱。眼珠一转,心中料定来人就是那刚过门的完颜王妃。 忙毕恭毕敬,躬身施礼。 “王妃千岁!!!”暗中扯了扯小艾子的衣袖。 “王妃千岁。” 小艾子闻声,也赶快跟着转身行礼。 莫若离冷眸微转,看了眼墨殇。 得了许可,墨殇沉声道:“不必多礼。” “谢王妃。” 二人起身。 墨殇继续道:“敢问二位内侍,那位姑娘可是已在此等候多日了?” “回姑娘,”小艾子躬身回说:“确是已是有些时日了。” “多谢。” 墨殇福了福。 “哎呦,可不敢!折煞了。” 小艾子忙摆手。 “告辞。” 墨殇颔首。 领着莫若离与墨羽离去。 “恭送王妃。” 小艾子、小园子行礼,目送主仆三人远去。 来到长廊处。莫若离停住,吩咐说:“你二人,在此等我。” “是。” 羽、殇颔首。 莫若离舍了她二人,往凉之处行去。 长廊另一端,一袭绯色大步而来。 “小之!” 绯色远远便笑着唤了声。 凉之转头。 红似骄阳,绯如烈火。 那日夜思念的人,就在眼前。 喜不自胜,凉之站了起来。 阿心。。。 “小之。” 绯色走近,满眼宠溺。 “。。。” 听闻来人将她唤作“小之”,凉之脸上的笑容渐渐退了去。 阿心从未如此唤过我。。。 察觉到了凉之表情的变化,来人一时好不尴尬。 “剑雪道长、凉之姑娘。” 莫若离走近,颔首示意。 “公主。” 天山剑雪如蒙大赦,回以颔首。 凉之点了点头。 莫若离淡淡道:“方才路过,若离听闻内侍所言。凉之姑娘在此等候将军,已有多日。春寒料峭,寒意袭人。凉之姑娘当珍重身体,切莫要着了凉。” 凉之点点头,又摇头,眼神始终是望着大门。 自觉无趣,天山剑雪道:“还请公主劝劝小之了,你们聊。我这手上还有些事务,就先告辞了。” 言罢退去。 待天山剑雪走远,莫若离问向凉之说:“将军一去,已有几日?” 凉之将手炉妥妥收好,在黑板上写了写。 翻转黑板,“十五日。” “十五日了。。。”莫若离皱眉,继续问道:“那凉之姑娘,便在此等了十五日?” 凉之点头,笑了起来。 红红的鼻尖与面颊,看起来十分可人。 拿凉之毫无办法。轻叹一声,莫若离坐了下来。 眨眨眼睛,凉之也坐了回去。掏出铜制小手炉,递给莫若离。 没有接过手炉,莫若离直接将凉之的小手与手炉一同捧在了手心里。 温热的暖流透过凉之冰冷的手背,传递了过来。 “。。。” 凉之先是吃了一惊,转而莞尔。 美眸微转,莫若离也学着凉之,望向门外风雪。 “凉之姑娘,能否听若离说说心事。” 凉之颔首,收了收面上的笑意,她认真地做好聆听的准备。 美人长叹,“阿难已决意出兵抗击罗刹,战事将起。” 抽出手,凉之把手炉留给莫若离,自己抱着黑板写了写。 攒了攒手中的手炉,莫若离安静地等着凉之接下来的话的话。 “金国乃是公主母国,如今饱受罗刹侵扰,王爷如若出兵相救,公主理应开心才是?” 美人摇头,“阿难聪慧,知道金国是九州门户。无需我劝说,便已决定出兵。退一步讲,阿难纵使决定隔岸观火,若离也不会以金人之身份左右她的判断。战事一起,生灵涂炭。大金百姓的性命是性命,北域百姓的性命也是性命。” 顿了顿,她继续苦笑道:“如若可以,若离倒想劝阿难不要出兵呢。” “?” 凉之困惑,不要出兵??? “牵一发,动全身。此番出兵援金,祸福难料。阿难不领兵则罢了,一旦亲自挂帅,她的身体。。。” 说到了伤心之处,美眸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美人打住,不再往下说去。 苏景年身中剧毒,犹如一道芒刺。时刻萦绕在莫若离的心头,锥心刺骨。 平日里这些苦楚无法倾诉,只梗在心口,生生作疼。 如今得了北域出兵的消息,美人更是夙夜心忧。 放眼整个北域王府,能够倾诉之人,也就只得凉之一人了。 放下手中的粉笔与黑板,凉之上前。 瘦小的身躯轻轻环住莫若离,抚了抚美人的后背,她眼中满是心疼。 此时此刻,再多的言语也是多余,无声的陪伴最是珍贵。 “来人!!!来人啊!!!”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哗,二人转头望去。 风将军一行风尘仆仆,骑马奔入王府。 王府卫队紧随而来。 一行四人,骑三马。风将军与破心,同乘一骑。 “!!!” 阿心!!! 凉之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就要迎上去。 “。。。” 莫若离拉住凉之,起身将她护在身后。 “???” 凉之茫然,抓着莫若离的袖子摇了摇。 “。。。” 美人不语,只是注视着那四人的一举一动。 其余人等下马,确是不见风将军与破心有所举动。 “快去通知王爷,破将军伤重!!!” 风将军焦急地吩咐王府卫队。 “是!!!” 卫队带头兵士得令,奔入王府内院。 “接好将军。” 风将军解下身上捆绑着的绳索,破心好似一个纸人般从他后背滑落,栽落马下。 “将军。” 另两名黑甲铁骑忙上前,接住了昏迷的破心。 风将军也下马,查看起破心的情况。 “!!!” 阿心!!! 凉之再顾不得莫若离的阻拦,飞奔上前。 推开围在外围的卫队。只见破心安详地躺在风将军怀里,好似睡着了一般。只是面白如纸,不见丝毫的血色。脖颈处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地被血渗透了。 阿心。。。 牵起破心的手,凉之泣不成声。 往日温热的大手,此刻却冷的刺骨。 摇晃着破心,凉之的嘴张了又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风将军实在是不忍心见到此等情景,他擦擦面上风霜感慨道:“那怪物委实可怕的很,如若不是破将军舍身相救,我们这一行人就全交代在乌兰巴托了。姑娘莫要伤心,先让王爷看看破将军的伤势。” “师傅!!!将军!!!” 苏景年从内院飞奔而来。惊闻破心受伤,她心急如焚。 不等她赶到,身后响起一声暴喝。 “何方妖孽!!!青天白日竟胆敢造次?!!!” 一袭绯色身影仗剑而出。龙渊长啸,蓝光激射。 风将军怀中的破心猛然睁开双眼,一个闪身高高跃起。 拔出身后的绯色大剑,迎击龙渊。 “哐!!!” 龙渊、湛卢,激动空中。 两个破心,斗了起来。 第91章 一生二 “不可行之!!!” 慕容晓狠拍椅子扶手,愤愤然将头甩向一边。 北域议事厅内群臣云集,争论声、叹息声,不绝于耳。 苏景年坐于主位,面上是平和宁静,心中却也是烦闷。 出兵援金一事一经她提起,果不其然,犹如乱石穿空,引得哗然一片。北域群臣反对之声此起彼伏,皆以为出兵之策断不可行。在众多反对声浪之中,更是不乏措辞激烈、情绪激动的肱骨老臣,其中尤以右相慕容晓为甚。 北域王之决策与群臣相悖,又无法互相说服。故而援金一事经过多日的讨论,时至今日,仍未得出最后之定策。 “大金,那可是北域的死敌啊!”慕容晓食指指天,一字一咬,气愤异常。 “是啊!” “是啊!” 在座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苏景年不做声,只环视屋内。 被晾在了一边,更是让慕容晓有些来了劲。他青筋暴跳,“腾”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激动道:“说是死敌,那都是说得轻了去!掳我子民,侵我疆土,设伏我王,条条其罪当灭!条条其心可诛!卑劣金狗,仁义沦丧,人人得而诛之!我慕容晓恨不得剥其皮、拆其骨、食其肉,方能解我心头之恨、方能解我北域百姓之恨!如此说来,当是我北域死敌中的死敌才对啊!” 慕容晓高亢、激烈的陈词轻而易举地将在座文官、武馆的爱国热血都点燃了,引得阵阵喝彩。 苏景年心中自是了然,北域与大金间的隔阂是深之又深,历代的宿怨更是积压已久。别人暂且按下不论,她的亲爹、上一代北域王也是战死于锦州、死于金兵刀下的呢。于金国,苏景年平心而论要说完全无恨,那必然是假。可现下之情形,断然不是追溯过往恩怨情仇之时。大金一旦轰然倒塌,北域必无幸存于九州之可能。 她叹了声,仍是不接话。提起一杯茶,耐着性子吹了起来。 虽是对众臣反对之事早有预判,但是断不曾料想到某些老臣竟是这般的油盐不进、顽固不化。多次据理陈词、好言相劝却是毫无作用。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外派风将军刺探军情了,毕竟于军事,老将军一句话,顶得上北域王数十句不得止。 “右相啊。。。” 老丞相唤了慕容晓一声。语重心长地劝道:“咱们有话啊,不妨好好说。” 老丞相从始至终紧闭着双眼,揉着太阳穴。慕容晓慷慨激扬的陈词,着实惹得他意乱心烦。 “好好说?” 好似一只被激怒了的斗鸡,慕容晓瞪大双眼。哼笑道:“那倒是请教请教左相,如何好好说得?现如今死敌被困,困兽之争。此等绝佳战机,王爷不出兵包抄大金后路倒是也罢了,毕竟可落下个光明磊落的好名声。可王爷竟要主动出兵增援大金?!要以我北域将士之珍贵性命,换取死敌大金将士之性命?!岂不是荒唐透顶?!如此荒谬的决断一旦流传出去,我北域如何立足神州?!王爷如何平息北域百姓众怒?!你我这些臣子又是如何。。。” “好了。” 苏景年沉声将慕容晓打断了。 屋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提起茶盏,嘬了口杯中清茶,温度恰好。苏景年歪笑道“诸位贤卿,勿要再做争执。今日本王专程请来一人,为诸位说说,为何是要出兵援金。” “呵呵,”慕容晓回到座位,拂袖不屑道:“自当洗耳恭听。” “来人,请破将军进来。” 苏景年笑着吩咐道。 “是!!!” 门外响起应和以及跑步远去的脚步响。 “破将军?!!!” “将军回来啦?!!!” 议事厅又一次炸开了锅。群臣交头接耳,各个兴奋异常。 慕容晓陷入沉思,反复琢磨起苏景年的话。 破心跟随先代北域王苏辰缪左右,抗击大金侵袭多年。立下大小战功无数,甚至连北域王的尸身都是她冒死于敌军千军万马中抢夺回来的。武艺高超又为人宽厚,使破心无论在军中还是朝中,都拥有着极高的威望。按常理推断,破心于大金必然有着各色错综复杂的新仇旧恨。要让她来劝服群臣同意王爷出兵援金,无异乎是天方夜谭。可王爷既然说出此等话语,那必然是成竹在胸。 转念一想,考虑到破心与苏景年有着一层师徒关系。慕容晓算是心中明白了,归来的破心,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不禁冷哼一声。慕容晓也学起老丞相,闭目养神起来。 心中又是笃定,此番王爷之援金,身为金人的完颜王妃是必然脱不去干系的。王妃不除,犹如死敌在侧。谗言蛊惑,坐卧难安。 老丞相缓缓睁开双眼,盯着苏景年看。 苏景年余光瞥见了老丞相的动作,笑着喝起了茶。 饮毕点了点头,赞赏道:“茶,不错。” 得了苏景年这报平安的“定心丸”,长出一口气,老丞相又阖上了眼。 “破将军到!”门外秉道。 “请!”苏景年应了声。 议事厅门开,一袭绯色大步而来。 “将军!!!” “破将军!!!你回来啦!!!” 几位老臣纷纷上前,将破心围住,慰问起来。 “呵呵,是,是的。我回来了。” 天山剑雪好不尴尬。这偌大的屋内,他只认得苏景年一人,却要装出个久别重逢的样子。 奈何是答应了苏景年,要扮作破心帮他劝说北域群臣。道长只得硬着头皮,与前来慰问的群臣假模假式地寒暄了起来。 强忍笑意。苏景年站起身来,上前作揖道:“景年,拜见师傅。” “不必多礼。” 道长借机拜托了包围,忙上前扶起来苏景年。 苏景年故作苦恼道:“罗刹进犯大金之事,想必师傅已是有耳闻。多日以来,景年与群臣数次商讨是否出兵援金,可惜意见始终无法汇聚一处。徒儿想着师傅对金国、对北域军事可谓是了如指掌,故而冒昧请师傅前来为我众人指点一二。” “额,这。” 道长愣了愣,暗想:这北域王为何不按照之前套好的词讲话。 “诸位以为如何?”苏景年问向群臣,转而颇有些遗憾道:“风将军这几日旧患缠身,无法朝政,否则我等也不必争论至此。但本王以为,除去风将军外,破将军于是否出兵援金一事,是最有话语权的了。” 在座又是一阵议论,大多数还是比较认同破心之判断的。 “先听听破将军怎么说,再做决断不迟。” 慕容晓插了一句,端起身边的茶盏,喝起了茶。吼了一整日,也是口干舌燥。 议论声渐渐熄了去。 “将军,但说无妨。” 老丞相捋捋胡须,笑道:“都是些老伙计了,知根又知底的。还请将军直抒胸臆,莫要有些旁的顾虑才是。” “额,这。。。” “还请,师傅教诲!” 苏景年躬身作揖,袖子遮掩下是坏笑连连。 “。。。” 道长欲哭无泪,只得赶鸭子上架,开了口。 “好、好吧。恩横。”道长清了清嗓子,正正声色道:“这今日、今日阳光明媚,春暖花开。水光潋滟,山色正好。” 老丞相瞬时有些坐不住了,他强做镇定,望了望破心,又望了望苏景年。 “噗!”慕容晓一口茶尽数地喷了出来,“咳咳咳。。。”抚胸猛咳。 在座众臣,无不瞠目结舌、哑然失笑。 北域议事厅外的大雪,自除夕以来就未曾停过。何来“阳光明媚、春暖花开?”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域,又何来的“水光潋滟、山色正好?” 一屋子木然痴傻的呆头鹅,着实逗坏了苏景年。她憋笑憋得是相当难受,眼看着就要绷不住大笑出来。无可奈何,只得学起蔡越儿那招。猛掐自己大腿,才将将把失控的笑意安奈住了。 道长却见众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心下有些小小得意。他继续道:“群鸟争鸣,蜂蝶起舞。绿草茵茵,万物复苏。。。” “够了!!!” 慕容晓起立,擦了擦身上的茶水。怒道:“破将军这到底是何意图?门外风雪哭嚎,何来的春风万里?!将军有话尽请直言,莫要绕着弯子兜兜转转。” “额。。。” 道长被吼得蔫儿了去,心中嘀咕道:还有好几句精彩的诗句,人家还未曾讲哩。。。 回话说:“在下不才,却是在直抒胸臆的。君岂非闻得一句古话,‘瑞雪,方是丰年之兆。’‘风雪哭嚎’的严冬,过些时日便是那百花齐放、百鸟争鸣的早春。适才所讲,乃是日月交替之结果,而并非是时节更替之过程。世人多愚钝,痴迷于眼前显而易见之景象。鲜少有贤德之辈能够立于高处,俯视日月星辉之轮转。凡事之衍化必有其过程,变化莫测、难以捉摸;如何能够巧妙地跳过繁复、曲折的过程直取结果,方乃是决策之道、更是决胜之道。如今援金与否,诸位需要关切的要点绝非在于大金,而是在于北域。若是能够避开往日之仇怨困扰,预见大金亡国后北域于九州之处境。出兵与否,自然是一目了然。” 议事厅内依旧是安安静静,只是这安静与先前之安静绝非是同出一种。 群臣眼中的破心,霎时又高大了不少。 “妙。” 老丞相捋须点头,望着苏景年道。 “。。。” 慕容晓无力辩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被噎得够呛。 “诸位今日归家,便再好好思量思量破将军所言。我等明日再议。” 苏景年并不急着下结论,她要群臣心甘情愿、求着她出兵援金。 “报!报!报!” 卫队兵士一脸大汉,推开议事厅大门。 “王爷!!!破将军伤重!!!” “带路!!!” 苏景年闻言,二话不说冲出门去。 留下一屋子人不明究竟地盯着道长。破将军明明在此,重伤一说如何而来??? “我也去!”道长一个闪身,也追了出去。 第92章 二生三 苏景年一路狂奔。心中不停祈祷着,她师傅与风将军万万不要出些什么事才好。 跟随着卫队兵士的带领,她很快来到了王府外院。 “师傅!!!将军!!!” 苏景年人未至声先至。 刚刚踏出大门,她瞬时停下了脚步。 只见外院中王府卫队围成一个圈,圈中正是破心与风将军一行人。又隐隐见得破心卧于风将军怀中,而一旁的凉之哭得委实伤心。 怕什么,来什么。苏景年的心瞬时凉了半截。 不再犹豫,加快步伐,她大步飞奔上前。 天山剑雪道长紧随其后,踏风而来。道长心中疑问重重。 破心伤重,他是不信的。放眼当今武林,能伤得破心者,可谓是屈指可数。重伤一说,更是蹊跷的很。 “妖气???!” 一股浓郁的妖气突然随风迎面扑来,呛得道长心口一阵紧。他收起心思,提起广绣掩住口鼻。 心中暗想不妙。此等强烈的妖气,定是一方大妖所有。联想到破心重伤,他心中已是猜出了个七八分。 驻足外院高墙之上,道长阖上双眼,两手连续结印。 “天地无穷,阴阳合!开!” 双目怒瞪,眼眸化为蓝色。天山剑雪道长阴阳眼开。 这一开可是不得了,眼前的景象直看得道长心惊大骇。 原本就浓郁异常妖气,此刻已是笼罩在整个北京城的上方。大有铺天盖地、继续蔓延之势。 不再多做耽搁,七十二道黄符飞出袖口,道长怒念心经,将黄符挨个击出。 “嗖嗖嗖!!!” 七十二道黄光尽数飞出,四飞分散击向空中妖气。 突然,其中两道腾转方向,往人群中飞去。 “!” 道长跟随黄符方向,定睛一看。 两股黑色的气团一大一小,正好盘踞于外院人群处。奈何妖气过重,无法细细区分到底是从谁人身上发出,。 眼看着苏景年就要拍马冲入人群之中。 道长大喝一声:“何方妖孽!!!青天白日竟胆敢造次?!!!” 祭出腰间龙渊,道长跟随着黄符的指引,飞向人群。 惊闻身后响起暴喝,苏景年立足回望。余光瞥见莫若离主仆三人,就站在门口不远处。 若离???苏景年驻足远望。 莫若离柳眉紧皱,轻轻摇头示意。 得了警告,又与莫若离互相换了个报平安的眼神,苏景年便不再冒然上前。 龙渊蓝光闪烁,剑锋跟随黄符直指风将军怀中的破心。 破心骤燃暴起,抽出湛卢一剑便刺碎了飞来的黄符,腾转身形迎击龙渊。 一时猛然苏醒的破心与横空出世的天山剑雪道长缠斗在一起,战况异常焦灼。 院内众人眼中写满惊奇,天空之上竟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破心”。二人又都身手矫健,武艺超强。直打得昏天黑地,不辨你我。 北域重臣也是从内院尽数赶到,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臭贼!你这是着了道了!” 道长这边与破心斗得激烈,那边暗中观察着另一道黄符之去向。 那黄符在人群周围环环绕绕,却是不做停留。 凉之擦擦脸上的泪水,摇响了手中莫邪铃。翻转黑板,上书:“莫要伤了阿心!” 道长醋意大发,骂道:“无耻臭贼!害得小之为你担心!” 内力激增,一剑扎向破心。 破心提剑去挡,却被击得飞了出去。 得了如此空当,道长又是一声暴喝:“天玄地黄,上下四方!!!” 百道黄符自他袖口飞出,于空中组成阴阳八卦阵。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手中结印不断,道长念出九字真言。百道黄符发出耀眼光芒,阴阳八卦阵急速旋转。最后全数燃烧,于阵中汇聚成一道朱砂符咒。 破心被道长击飞后,勉强落于地面。连退数步才将将站定,提剑还要上前。 抄起朱砂符咒,道长猛踏出击。呵道:“道可道,名可名;无道也,无名也;无心道友,汝岂是忘却了道家本心???!” “道、家、本、心。。。” 破心痴痴地念出了四个字,便呆立不动了。 “歹!!!” 道长射出手中朱砂符咒,正中破心前额。符咒爆燃,慢慢于眉心处侵入破心体内。绯色的经文从眉心生出,迅速覆盖破心全身。 “噗。。。” 接连吐出几口黑褐色的血液,破心好似断了线的木偶,颓然跪倒在地,松开了手中湛卢。双眼缓缓合上,她栽倒在雪地上。 凉之不顾众人阻拦冲上前去,把破心搂在了怀里。轻轻摇了摇怀中之人,却是不见苏醒。 破心呼吸均匀,陷入沉眠。把她纷乱的头发理好,又擦去了面上的雪花与嘴角的血渍。抚上写满经文的脸,凉之心中疼得透不过气来。 苏景年想去查看破心的状况,又是记起了莫若离的警告。破心有凉之照应着,她还是放心的。 暂且按兵不动,苏景年立于原地。 “王爷!” 风将军一行上前,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问。 “怎会如此???为何会有两位将军???” 两位黑甲铁骑也是疑惑,附和道:“是呀,是呀。破将军一直在我等左右,从未曾离开过。这怎么,又多出个将军来?” 围观的群臣也是交头接耳,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苏景年的回答以解心中困惑。 “这。。。”苏景年一时之间也有些找不到合理的开脱借口。只得发挥出看家本领,胡乱编造起来。 “破将军本就是姐妹二人,乃是一母双生。跟随你等出行的是破心将军,留于王府中的是。。。是。。。” 苏景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破心的“孪生妹妹”该是唤作个什么名字。 正在焦虑之中,瞧见道长手中的龙渊发出湛蓝色的光芒煞是好看。 双手一拍,名字算是有了。苏景年继续道:“留于王府中的,是破蓝将军!” “破、破、破烂???” 风将军一脸茫然。破心的孪生妹妹,竟然唤作破烂??? “对、对,破蓝将军。”苏景年猛眨双眼,示意风将军接话。 “。。。”风将军眨眨眼,勉强笑道:“原是如此,多年不见,破、破烂将军也是风采依旧啊。” 莫若离闻言甚是哭笑不得,连白眼都懒得去翻了。暗骂苏景年无赖。 道长更是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无法发作。 群臣得了如此解释,虽是懵懵懂懂,倒也是不做深究。往日破心之勇猛太过异于常人,双生姐妹一说反倒是更能让人信服。 “十七呢?!”发现十七并未与风将军同行,苏景年忙反问道。 “十七兄弟与我们走散了。临别前,他让我将这封信亲自交给王爷。”一名黑甲铁骑上前,掏出了怀中信笺。 “辛苦这位兄弟。”苏景年伸手去接信。 信件交接,无意间二人手指碰撞了下。苏景年皱眉。这铁骑的手,怎么冷得犹如冰雪般,根本不似人手。 不等苏景年反应过来,那铁骑竟然一步上前,一手将苏景年禁锢在怀里。 一手捏住苏景年的下颚,强迫苏景年与之对视。四目相撞,那铁骑的眼眸突然由黑色转为金黄色。苏景年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那双金色的眼眸夺走了。 狞笑于耳边响起,那人笑道:“王爷当真是心细如发啊。” 眼皮愈发的有些沉重,苏景年应声昏睡了过去。 “你这是作甚?!” 不等风将军拔剑上前,那铁骑一个闪身,挟持着苏景年飞出几十米开外。 众人惊呼连连,纷纷围了上去。 “将军如此不解风情,让属下心寒的很呢。” 搂着苏景年,那铁骑佯作伤心样子。 “妖孽!!!还不现出原形?!” 道长呵斥道:“放开北域王,否则贫道今日要你灰飞烟灭!” “哈哈哈哈哈。”铁骑仰头大笑,身形骤燃变幻。 转眼间便化作了罗刹的黄金骑士,狄殁。 “啊!!!”另一名铁骑见状直接吓得昏死过去。 “怪物!!!”风将军也是大骇。那日于乌兰巴托袭击他们的怪物,居然无声无息地混进了黑甲铁骑,还与他一同进了北京城。 狄殁不理“怪物”一说,笑问道长:“东方的巫师,你口气大得很。要是你能让本大爷灰飞烟灭,本大爷倒是要谢谢你了。” “放开她!!!” 人群外响起一声呵斥。莫若离踏雪而来,面若寒霜。 “若是不放呢?”直视冷眸,狄殁挑衅笑道。 玄服的脖领被他扯开,苏景年雪白的脖颈与锁骨暴/露在众人面前。 “!!!” 冷眸猛缩了下,莫若离屏住了呼吸。 “嗯~~~”嗅了嗅怀中苏景年的脖子,狄殁狞笑道:“这就是永生之血的味道吗?可真是香气扑鼻,让人欲罢不能啊。不如先让本大爷尝一尝,到底是个真假。” 睨着莫若离,狄殁缓缓张开嘴巴,两根长长的尖牙从口中探了出来,作势就要咬上苏景年雪白的脖子。 第93章 三生万物 “黑子!黑子!开饭啦!” “诶!”黑子回了声。 歪歪斜斜、焦黑的岗楼还勉勉强强地站立在城墙上。只是大风一起,脆弱的墙壁就会微微摇晃起来。砖瓦剥落,残渣掉落一地。哨兵黑子,就坐在这样的岗楼里。听闻岗楼下有人唤他,黑子知道,又是到了吃饭的时辰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抬手松了松僵硬的好似木头般的脖子。黑子绷成一根弦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些。 放哨确实是个累活,精神需要长时间高度集中。从早到晚紧紧盯着敌军的一举一动,一丝的的风吹草动都要第一时间汇报给守城的同袍。人命关天,军情紧急,半分都是疏忽不得。 闻声向岗楼下面望去,伙夫长正站在城墙上,用菜刀敲打着手中凹凸不平的铁盆。 一旁,伙夫们摆好锅碗,按照人头正在放饭。兵士们跃跃欲试,却井然有序排好队伍,依次领饭。 已经领了饭的士兵也不远走,席地而坐,吃的正香。 “小王八蛋们快吃!快吃!”守城的兵士长也过来领饭,沿途不忘踹几脚他手下的兵士。 “黑子!快把桶放下来,晚些没得吃了!” 伙夫长还在敲盆。 “嘿嘿嘿,这就放。” 黑子沿着岗楼,用绳子放下一个木桶去接饭。 伙夫长为黑子盛了满满两大碗稀饭。“小子,多吃点!”将手中的稀饭放置在木桶中,伙夫长笑道。 “得嘞!”黑子也笑了笑,开始收起手中的绳索。 “咻。” 木桶刚刚上升了一半。黑子的余光瞥见,一个细弱的光点从远处天空飞来,这引起了他的注意。那细弱的光点在黑子的注视下急速放大,迅速成为了一个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球。 “敌袭!!!敌袭!!!” 黑子下意识松开了手中的绳索,木桶与稀饭应声坠地,摔得粉碎。拿起身边的哨兵红旗,黑子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那城墙上正在吃着稀饭的兵士,可都是他的同袍兄弟。 “咚!!!” 燃烧着的飞石没有落向他处,而是正中黑子的岗亭。 “哦哦哦哦!!!” 远远地望见那投出的飞石正中岗亭。罗刹投石车下,几个兵士欢天喜地闹在了一起。 “哈哈哈!!!”一旁的巴普洛夫啐了口,掐腰大笑道:“他妈了个巴子的!小小城镇竟然装了四个岗楼!四个又怎么样?还不是他妈的被老子给一个个端了?!” 骂完又是一阵大笑。大笑过后,巴普罗刹拔剑吼道:“给我吹起攻城号,兄弟们上!!!” “哦!!!!!” 一声令下,数十辆投石车齐齐展开攻击,火球漫天纷飞;步兵借着掩护,潮水般涌向敌军城墙。 罗刹大军展开新一波的攻城之战。 砖瓦爆飞,岗亭中的一切只一个瞬息间便统统化为化为碎渣,粉身碎骨。砖头与碎石四处崩落,城墙上的大金士兵抱头鼠窜。 “他妈的!!!没完没了!!!”摔碎手中盛满稀饭的海碗,兵士长怒吼道:“饭都吃不得了!!!小王八蛋们,给我抄家伙!!!” “是!” 众士兵纷纷扔掉手中饭碗,搭箭拔刀,起身迎击。 杀声震天,飞石与箭矢牛毛而下。无论是守城的,还是攻城的,都把头颅拴在了裤腰带上。生与死,只在瞬间,却又听天由命。不会再有人去关注那座刚刚被毁了的岗楼。 被飞石斩首,岗亭与黑子都消失不见了去。岗楼光秃秃的残垣断壁还直直地立在那里,跟其余的三个一般的破败模样。 伙夫长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神一直看着那消失的岗亭。好像岗亭与黑子还是存在的,而身边两军交战的喧嚣与他无关。 “伙头儿!!!”两个伙夫边躲避流矢与飞石,边上前拽伙夫长。“伙头儿!!!节哀啊!!!城墙上太危险了,我们下去躲躲吧!!!” “。。。” 木然甩开拽他的手,伙夫长的嘴唇抖了抖,俯身去抓那本该属于黑子的午饭。 稀饭与木桶的碎片混合在一起,瘫在地上,怎么抓都抓不起来。 “将军!!!将军!!!危险呐!!!”副将涕泗横流,拦腰抱住曹蟒。 不顾副将的阻拦,曹蟒一把将他扯开。挂着一只受伤的胳膊奔上城墙。 “将军!!!”副将从地上爬起来,也跟了上去。 城墙上战况愈发激烈起来。登墙云梯不断地攀着城墙搭起,罗刹步兵冒着落石与箭矢,前赴后继。 “曹将军!!!你怎么来了?!!!”兵士长小跑上前,吼道:“你大伤未愈!!!何必来添乱?!!!副将也是?!怎么都不劝劝?!这还嫌不够乱吗?!!!” 副将委屈的很,支支吾吾。 “我乃一军统帅!!!杀敌报国,生死何惧之?!!!”曹蟒顶着一片嘈杂,回吼道。 一罗刹士兵趁乱从云梯跳上城墙,与守城士兵互相砍了起来,搅乱了原本井然有序的防御网。借了这空当,又有不少罗刹士兵登上了城墙。守城金兵又要压制正在爬墙的敌人,又要迎击身后的敌人。一时分身乏术,死伤多人。 “我艹!!!” 曹蟒暴怒,单手拨开兵士长。拔出腰间武帝御赐的弯刀,扑上前去。兵士长与副将见状,也忙加入战局。 虽是受了伤,可曹蟒勇猛无畏,眨眼睛就砍倒了几个罗刹步兵。 罗刹步兵训练有素,见曹蟒衣着光鲜异于他人,又有伤在身。便自动分成两拨,一拨围成人墙,将曹蟒与其余大金士兵隔开。另一波立时调转刀锋,纷纷向曹蟒砍去。大金众人几次上前欲营救曹蟒,都被挡了回来。包围圈中,曹蟒以一敌多,渐渐有些不支。 “狗日的!!!”伴随着一声怒吼。 伙夫长双眼血红,抡着菜刀冲向包围圈。“还我弟弟!!!” 。。。。。。。。。。。。。。。。。。。。。。。。。。。。。。。。。。。。。。。。。 “殿下。” 大帐外传来一声通报。 “战况如何?” 伊丽莎白坐于王位,正在看着眼前的沙盘。 “回殿下。四座岗楼已尽数。。。” “够了。下去吧。”伊丽莎白皱眉。 “是。” “。。。”轻叹一声,伊丽莎白念道:“三日了,居然只得这些琐碎的进展。。。” 解开胸甲的锁扣,她掏出了一直挂在胸前的金色钥匙。 责问道:“你还要玩的何时?!锡林浩特迟迟未能攻陷,我的耐心就要被你耗尽了!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主人!” “殿下,可真是猴急啊。人家还没玩够呢么。” 狄殁收起尖牙,用舌尖舔了舔,撒娇道。 那两根长长的獠牙刚刚只差分毫,便要扎入苏景年的脖颈。 北域王府内,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更是被狄殁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弄得一头雾水。 “放开她,一切好说。”莫若离强做镇定,冷声道。 手心的冷汗在层层生发,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在她心头。 傻人的性命就掌握在眼前神秘的异族男子手上,而那男子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莫若离隐约有种预感,于那男子而言如有必要,虐杀所有在场之人根本是易如反掌。 “啧,又是个冷冰冰的。真是没劲。本大爷还打算多玩会呢。” 并没有从莫若离的脸上看到丝毫的慌乱,这让狄殁倍感无趣。扯着苏景年的衣领,狄殁将她从怀中扔了出去。 “!!!” 莫若离忙上前,将昏睡的苏景年接住,搂在怀里护好。 “阿难。。。”美人轻声唤道。怀中的人睡得深沉,并不回应。 “冷冰冰,你放心。她没事的。”狄殁冲着莫若离狞笑道:“你的女人若是醒了,就让她来找我。至于到哪里找我,她自是知道的。”转头指着破心道:“毕竟那位巫师若想醒来,靠这位可是不行的。” 冲着天山剑雪道长抛了个媚眼,狄殁化作一团黑色,隐了去。 听闻狄殁唤苏景年作“你的女人”,莫若离大惊失色。苏景年女子的身份,竟是被敌人识破了。 “妖孽!!!”道长被调笑的面红耳赤,想要去追却是追无可追。 “羽儿,快去叫来辇车。”莫若离沉声吩咐道:“王爷与破将军需要救治。” “是,小姐!”墨羽小跑出了院。 北域群臣见危机已经解除,一股脑围了上来。 “殇儿。”莫若离解开身上披风,把怀里的苏景年裹了个严严实实。 “是,小姐。” 无需莫若离多言,墨殇已然领会。上前一步,墨殇拦住群臣。 颔首道:“诸位大人,王爷与破将军自有王妃与破兰将军照看。还请各位迟些再来探望。” “大胆!小小婢女竟也敢插嘴?!” 慕容晓怒斥墨殇,伸手就去推墨殇。使劲力气推了几下,独不见墨殇移动分毫。 “好啦!!!” 老丞相不悦,“该干嘛都干嘛去!!!王爷和将军有王妃照看着,你们跟着掺和个什么?!” 缓缓面色,对莫若离说:“王妃操劳,我等静候吩咐。” 莫若离回以颔首。 少顷,墨羽唤来辇车。不再耽搁,安顿好苏景年与破心,众人齐齐往苏景年寝宫而去。 第94章 洪泽一梦,锦书传恨 漆红金丝木门被从内而外推开,北域王寝殿内走出一女子。 白纱裙,细烟罗。女子面容姣好,却是冷口冷面。 一木盆卧于女子怀中,盆内盛着的热水受了殿外冷风,白雾四散。 “墨鱼。” 墨殇守在殿外,见墨羽端着水盆走出了出来,就笑着迎了上去。 “哼。” 墨羽一声冷哼,把头撇开。 “羽姑娘。” 殿外候着的婢女也迎了上来,福了福,去接墨羽手中的手盆。 墨羽好似变脸般,马上换上一副笑脸。笑吟吟道:“劳烦姑娘再去换一盆热水来,王妃要为王爷梳整。” “额、好、是。”婢女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暗中嘀咕着,那平日里凶巴巴的羽姑娘,怎地今日竟如此温柔。 看都不看墨殇,径直将手中的木盆递给了大殿外候着的婢女。墨羽转身就要回殿里。 “诶!”墨殇上前拽住她。对殿外众婢女吩咐道:“这里有我和墨羽姑娘伺候着,姑娘们都歇歇吧。王爷睡了一天一夜,姑娘们跟着就站了一天一夜,也是辛苦。” “是。”众女子应了声,顺序退下。 待众人都已退下,墨殇转向墨羽。问说:“你这是作甚么呢?近些时日总是都怪怪的,不是不言不语,就是在暗自生闷气。是谁惹恼了你?莫不成是我做错了甚么?” “松手。”墨羽冷声道。 “你不说,我便不放。” 墨殇也是铁了心肠,今日定是要问出个所以然来。自从大婚那夜过后,墨羽整个人就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话也少了,人也蔫儿了。如此大的转变,让墨殇有些措手不及。 “哼,”墨羽冷笑一声,讽刺道:“真是小看了殇侍卫。自从嫁了王爷,连这性情里的不要脸劲儿,都学去了些。当真是让人挖目相看。” “。。。”墨殇被噎的够呛,心中是极其的无语。 暗暗观察了下四周,并无旁的耳目在侧。墨殇松了口气,接了句:“那叫‘刮目相看’。” “要你管我!!!” 被纠正了用词,惹得墨羽恼羞成怒。她叫道:“我愿意挖,我就挖!咋地!咋地!”伸出双手张牙舞爪地去抓墨殇。 “好好好。。。”墨殇投降,任由墨羽在自己身上抓来抓去。 “我和王爷怎么个因果,你怎地会不清楚。何必为了这逢场作戏、为了我,气坏了身子?” “谁生气啦?!!!谁生气啦?!!!谁生气啦?!!!”墨羽炸毛,吼道:“谁为了你生气啦?!” “不是为我?那你因何闷闷不乐?”墨殇一本正经地问说。 “我、我。。。”墨羽憋得满脸通红,狡辩道:“我、我、我那是为了咱们公主。公主远嫁已属不易,却。。。” “嘘!”墨殇上前,小声责问说:“隔墙有耳啊!你这大嗓门是要让天下人人尽皆知公主就是北域王妃吗?!外院们候着的北域老臣,耳朵都贼着呢!” “哼。”墨羽一脸羞愧,嘟囔道:“那我就是这么大的嗓门嘛。。。” “唉,你不提倒是还好。一提起嫁娶,我这心里头,就不是个滋味。”墨殇长叹一声,面露愁怨。 大婚那晚,面露凶相的十二杀意尽露,那情景至今历历在目。 “殇。。。”墨羽见墨殇满面愁绪,一下子酸了鼻子。 拉过墨殇的手,她含泪安慰道:“殇,你也别往心里去。就算你已经当着北域百姓的面嫁给了半瞎,那也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将来你还是可以再嫁的呢,不要过于忧愁。即便全天下人都唾弃你,没有男人愿意娶你,我也是不会嫌弃你的呢。” “。。。。。。” 墨殇沉默了下,眼角微微抽动。 “真的呢!”墨羽擦擦眼泪。担心墨殇不信她,信誓旦旦道。 “哎呀!!!不是说这些。”墨殇抽回手,走到台阶上坐了下来。 “那是什么啊???”墨羽也跟着坐了下来。 又是谨慎地观察了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偷听。墨殇开口讲起了大婚那晚的遭遇。 “是十二皇子。。。” 墨殇绘声绘色的说着,墨羽一言不发的听着。两人一个说得起劲儿,一个听得唏嘘。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不知何时立了一个人。 “你说说,”墨殇一脸嫌弃,“这十二皇子到底是个什么心肠?” 墨羽听完墨殇所言,脸黑了个彻底。 “什么心肠。。。”墨羽咬牙切齿道:“虎毒还不食姐呢!!!这十二皇子是要作死啊!!!” “。。。”墨殇无奈,又要张口纠正墨羽。 “是不食子。”二人身后一个熟悉而又冷冷的声音响起。 “对对对,不食子才是嘛。”墨殇拍手,忙附和道。并没有发觉什么异样,也就自然没有多想为何会多了个声音参与她二人的谈话。 “哼。谁不知道似的。不就是虎毒不食子么。。。”墨羽撇头,不以为然,猛地瞧见她家公主就站在二人身后。莫若离正饶有兴致地听着二人说话。 “当时情况有多危急,你是不知道呀!十二皇子手持利刃,刀刀狠辣!王爷的手都被划伤了呢。。。” 墨殇哪里知道,她素日了敬畏非常的主子此刻就站在她身后,自顾自地喋喋不休。 墨羽则完全惊呆了去,下意识伸手想去阻止墨殇继续说下去。 莫若离挑眉。只一个眼神就让墨羽彻底噤了声。 “为何不将此事告诉公主呢?”冷冷的声音又在墨殇身后响起。 “唉。”墨殇长叹,说:“王爷不准呢。说公主若是知道了十二皇子如此的所作所为,定是要伤心的了呢。否则那夜后,我定是要告诉公主的呢。” 墨羽听得直冒冷汗。瞒报消息,这可是要杀头的呀。。。 捂住脸,她颤声道:“还算那半瞎识相。。。”心道:殇侍卫,你今日怎地就如此的不识相呢。。。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莫若离摇头轻笑,轻描淡写道:“确是我的不对,不该瞒着皇弟。殇儿,过会来取信。” 言罢,美人转身进殿。 “。。。”墨殇则懵逼了。不敢相信刚刚与自己对话的竟然是公主,也不敢回头去确认。只愣愣地盯着墨羽看。 透过手指缝隙,墨羽偷偷地瞄见莫若离离开了。放下手,以关爱傻狍子的眼神回视墨殇。 轻轻点头,墨羽可怜巴巴说:“即便全天下人都唾弃你,没有男人愿意娶你,公主也不再信任你,我也是不会嫌弃你的呢。” “。。。” 墨殇已生无可恋。。。{墨殇:我选择死亡。作者君:有发好好所呀!} 。。。。。。。。。。。。。。。。。。。。。。。。。。。。。。。。。。。。。 滴答、滴答、滴答。。。 苏景年浑浑噩噩,只觉得睡得浑身酸痛。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回荡。滴答、滴答。。。 “是水么。。。”苏景年迷迷糊糊问了句。 “是与不是,睁开眼。用你的眼睛去看。”一个悠远的声音响起。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嗯。。。”苏景年皱眉,挣扎着想要爬了起来。试着听从那声音的指引,睁开双眼。可惜光线太好,刺得她根本睁不开眼。 用手遮住强光,让眼睛慢慢适应。撑起身体,苏景年渐渐地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天幕湛蓝,白云徐徐。阳光艳好,微风清凉。水光山色,美若仙境。 “这?哪里?”苏景年有些混沌,摇了摇脑子。记忆渐渐清晰起来,她自言自语道:“我不是在王府。。。师傅。。。妖怪。。。” “用你的眼睛,去看。”那声音又响起。 “谁?”苏景年从地上站起来,循声望去。 “!”刚刚站起,苏景年又马上摔倒在地上。 “这。。。这。。。”苏景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她脚下踩的不是土地,而是平如镜面的水面。 趴在水面上用手摸了摸,是水的触感不错。撵了撵手指肚,却不见湿润。苏景年惊奇万分,往下看去。水面下十几米处,一座城市竟然清晰可见。连街道上的摊贩、息壤的人流,全部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目光随着人群游走在水下城市,苏景年的心暗暗沉了下去。人流汇聚处,那建筑分明就是当时捞出司马处的广场。 泗水古城。。。洪泽湖。。。 联想到之前是中了罗刹妖怪的埋伏,苏景年不安起来,偷偷捏了捏大腿。 “不疼。。。这是梦么。。。还是幻觉。。。”苏景年迷糊起来。 “唉。”一声叹息自远而近,问说:“看清楚了吗?” 苏景年这才抬头。远处一黑衣人盘坐于湖面之上,怀中抱着一柄白色刀鞘的苗刀。 距离过远,黑衣人的容貌无从分辨。 “你是谁?!”苏景年警惕地站起身来,“可是那罗刹的妖怪?” “眼盲,不若心盲。你可是看清楚了,此岸与彼岸?”那人回道。 “此岸?彼岸?!”苏景年更加迷糊了。 黑衣人摇头,念道:“此岸、彼岸,终要靠岸。你若徘徊,必将失去。” 顿了顿,沙哑道:“失去所爱,失去本心。” “妖怪!!!”苏景年大怒,“有话不妨直言,何必云山雾绕?!我北域出兵增援大金,势在必行!!!尔等入侵外族,好速速退去!!!” “是么。。。”黑衣人轻叹,问说:“彼岸么。。。执迷不悟。。。可怜、可恨。。。” “休得胡言!!!”苏景年飞奔上前,揪着黑衣人的衣领将那人从水面上提了起来。 四目对忘,苏景年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你?!你?!我?!我?!” 苏景年惊恐万分,木然松开了手。那人跌坐回去,盯着苏景年看。 连连后退,苏景年句不成句。“这、这、这不可能。。。不可能!!!这、这太荒唐了!!!你、你是妖怪!!!” “去彼岸吧。。。”那人将目光撇开,看向水面。“既然选择了彼岸,便不要后悔。” 言罢,不等苏景年回话。那水面突然翻滚起来,只一个瞬息间就将苏景年吞了进去。 “唔?!!!”苏景年急速跌入水底,眼睁睁看着水面的人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远。 “记住。此岸、彼岸。终要靠岸。”那声音又在耳旁响起。 “唔。。。”渐渐失去了意识,苏景年坠入无边黑暗。 。。。。。。。。。。。。。。。。。。。。。。。。。。。。。。。。。。。。。。。 “殇儿,把这封亲笔信让布庄的人带给皇弟。莫要露了行踪。” “是。”墨殇接了莫若离的信笺,一个闪身出了王府。 美人起身,来到床榻。 玉手抚上苏景年的脸,轻念道:“小无赖,还要睡到何时呢。” 第95章 倩云弄巧,红颜一怒 香炉里,剩余的残香发出微弱的亮光,似灭似暗。大殿里白雾缭绕,缥缈辗转;犹如声声叹息,撕扯得绵长悠远,却总是让人朦胧中觉得意犹未尽。更漏轻响,渗出的水滴一滴一滴拍打在沉默的空气里。 卧榻上的人深吸了口气,翻了个身。低声说了句:“香淡了,再添些。” “是。” 一旁侍候着的女婢得了指示,福了福,莲步上前。 转动香炉上的兽脑,将其取下来。香匙从兽脑下的小洞探入,撩了撩炉底灰烬,烟火又旺。婢女轻巧地抿开省着香料的玉质锦盒,舀了勺,添了香。 慕容云无声地哭泣着,双眼通红。倩儿站在她身后,暗自着急。苏景年昏睡了三日,慕容云就哭了三日,不眠不休。 “好啦。。。”卧榻上的人终于是被磨耗得沉不住气了。 背对着坐在大殿中的慕容云,慕容雪晗沉声劝道:“剑雪道长说她没事,她就没事。莫要胡乱操心,伤了身、伤了神。” “可。。。”慕容云刚刚开口,泪水就汹涌起来。沙哑的喉咙呜咽不断,话都说不清了。 倩儿忙上前,帮她顺气。嘴里好言相劝,心里却又是气,又是急。 气在慕容云不该为了那“喜新厌旧”、“薄情寡义”的王爷伤心至此。而急,则急在慕容云的身体是每况愈下。 莫若离在苏景年遇袭之后,便封锁了苏景年的寝宫。任何人没有她的首肯,是不允许去看望苏景年。故而遇袭至今已有三日,只得太后去探了两次,其余人等只有听风的份儿。慕容云多次言辞恳切地恳请前往探望,都被无情地驳了回来。这更让本就焦虑的慕容云,焦急万分。三日的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以泪洗面,让慕容云本就淡薄的身子日渐单薄了。 于倩儿所见,莫若离这个新过门的外族王妃已经不费吹灰之力就全然掌控了整个北域,挟天子以令诸侯了。甚至连平素严苛的太后都好似被她收买了去一般,并不为本族的王妃出头说话。 慕容云听着倩儿的劝说,哭的是愈发的伤心起来。 道理谁人不懂呢?可是眼下昏睡不醒的并非是一草一木,而是小人儿。是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握在心头怕摔了的小人儿啊。。。 “王妃。。。”看着自小与自己亲如姐妹的慕容云哭得稀里哗啦,倩儿也忍不住湿了眼眶。她有些憋屈,嘟囔道:“王妃莫要着急,太后说道长给王爷瞧了的。道长法力无边,又与太后是世交。道长说王爷没事,就肯定没事的。虽是无法亲自照顾王爷,可王妃时刻心系王爷,天可见怜。王爷乃是人中之龙,本就福大命大。又有王妃诚心向天祷告,为她祈福。王爷一定可以转危为安的。” 慕容云哭着摇头,并不接话。 支起身子,慕容雪晗从卧榻上坐了起来。目光迅速掠过慕容云,又掠过倩儿。 “倩儿。”阖眼靠在榻上,慕容雪晗唤了声。 擦擦眼泪,倩儿回说:“太后,倩儿在。” “去后厨,做些桂花糕来。你手艺好,王妃许会吃些。” “是!倩儿这就去!”倩儿福了福,转身就要出殿。 “先听人把话说完!!!”慕容雪晗训斥了声,面上十分不悦。 “是。。。”倩儿忙站好,垂首听训。 “怎么这个年纪了,性子还是如此急躁?!” “倩儿知错。”倩儿小声回了句。 “带上这屋里的丫头,一起去。都好好学一学,怎么做点心。”慕容雪晗睁开眼,言语中颇有些责怪的意味。“再都好好学一学,怎么做奴才。” “是。。。”倩儿的头深深地垂了下去。待到倩儿领着一众婢女退了下去,屋子里就只剩下慕容雪晗与慕容云二人。 “你呀。。。”慕容雪晗长出一口气,张口问说:“这倩儿,我早就让你为她寻个人家嫁了。为何时至今日,仍然在你身侧流连?她仗着自己的那点小聪明,嚣张跋扈、话中有话,绝非是一次两次了。聪明反被聪明误,她不适合留于宫中。” “太后。。。”慕容云撑着桌子才勉强起身。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做甚么?!!!”慕容云惊起,去扶慕容云。 “太后。。。”慕容云虚弱地攀着慕容雪晗的双手,求道:“云儿,只得倩儿了。。。” “。。。”慕容雪晗一时竟然语塞。 慕容云所言非虚,慕容雷幕府上上上下下一千多人,活口只得她主仆二人。狠辣异常的行凶者不是别人,正是苏景年。往事又一次如潮水般翻滚搅动,就在她眼前。 见慕容雪晗若有所思,并不回答。慕容云担心她不答应自己留下倩儿的请求,哭道:“昔日,太后曾言。云儿为阿难送信,揭发爹爹谋反有功。作为奖励,可以答应云儿一件大事。。。” “好好好。”慕容雪晗听闻慕容云重提往事,心中泛起愧疚与心疼。慕容内戚一派的轰然倒塌,成就了一代北域王,也毁了慕容云的一生。 将慕容云揽入怀里,慕容雪晗扶着她的后背哄道:“云儿不必再说了。依你便是,依你便是。” 哄了好一会,慕容云的眼泪才稍微止住了些。扶着瘫软在怀中的慕容云坐到了卧榻上,慕容雪晗将将松了口气。 “太后。”门外响起通传。 “何事?”慕容雪晗困惑。深夜通传,莫不是小崽子醒了? 慕容云也是如此猜想。心中升起希望,她抬头往门外望去。 “大金十二皇子,求见太后。” “十二皇子?”慕容雪晗皱眉。自言自语道:“他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慕容云的头又低了下去。 看着眼前的人又是平添憔悴,慕容雪晗有些气愤。回说:“不见,就说哀家歇下了。有什么事,白日再说。” “回太后。十二皇子特意传话,说太后若是不见,他便随亚贤回去了。” 听闻“亚贤”二字,慕容雪晗立时面色铁青,青筋暴跳。 “好!!!哈哈哈!!!来的好!!!”冷笑连连,慕容雪晗吩咐道:“传!!!快给哀家传!!!” “是。”门外通传的内侍离去。 “云儿,你退下吧。”慕容雪晗冷声道:“哀家有位重要的客人,必须得见见呢。” “是。”慕容云起身施礼。慕容雪晗极为不自然的神色与话语昭示着,跟随十二来访的这位“亚贤”,绝对非比寻常。 慕容云识相地起身离去,未有二话。在她离去后不久,内侍领着十二与一商人打扮模样的中年男子进了慕容雪晗的寝殿。 倩儿与一众女婢离去不久,便反应过来。慕容雪晗让她教女婢们做点心是假,让她学习众女婢如何做奴才才是真。顿觉懊恼,倩儿撇下众女婢,反身回慕容雪晗的寝殿去寻慕容云。 。。。。。。。。。。。。。。。。。。。。。。。。。。。。。。。。。。。。 “郡主!!!”一黑甲铁骑策马上前,劝道:“郡主!!!歇一歇吧!!!这么赶路法子,身子要吃不消了!!!” “驾!!!”九儿猛抽宝马,吼道:“谁累了谁就歇,休要阻我!!!” 马队一行昼夜兼程,由西疆赶回北域。 。。。。。。。。。。。。。。。。。。。。。。。。。。。。。。。。。。。。 内侍领着十二与那男子进了屋,便自动自觉退了下去。 “见过太后。”十二行礼。 “嗯。”慕容雪晗哼了声,只冷眼望着十二身后的男子。 自打十二与那男子出现在慕容雪晗视野中开始,她的目光就只钉在了那男子身上。哪里还有什么余下的精力去理睬十二。 “恳请太后允许,由十二为太后引荐。”手伸向那男子,十二介绍道:“这位是大金商旅,亚贤。” 被唤作“亚贤”的男子见了慕容雪晗也不行礼,只是微笑。 “哈哈。”慕容雪晗皮笑肉不笑,讥讽道:“由你引荐?这话倒是唐突了。亚贤是哪路什么狗屁货色,哀家根本就无甚么兴趣。只是堂堂大金皇帝名震九州,如何需要你这小小皇子引荐?岂非是贻笑大方?” “我。。。”十二有些吃惊。 暗想,这北域太后怎地竟能一眼识出父皇的身份? “哈哈哈哈。”武帝大笑,捋须道:“雪妹妹别来无恙啊。依旧是刀子嘴,刀子心啊。怎么多年未见,便忘记你贤哥哥啦?” 言罢又是大笑。 “呵呵呵,”慕容雪晗也笑,睨着十二。说:“刀子嘴,刀子心?贤哥哥。。。哦不,应该叫你天旻哥哥才是。天旻哥哥,可真是谬赞雪儿了。想来哀家如何的狠毒阴险,也绝不及得哥哥的半分半毫。” 十二皱起眉头,一时有些混乱。 北域太后与父皇早就相识???竟互称兄妹???且这二人言辞闪烁,让人听得愈发的迷糊了。 “呵,”武帝笑着问说:“雪妹妹才是。弑杀亲夫,屠戮母族。哪一样,不是惊天动地?哪一样,不是丧尽天良?” 十二惊呆了,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北域王之死,竟然与北域太后有关?慕容氏被诛,竟也与北域太后有关? “哈哈哈哈哈。”慕容雪晗大笑,笑的泪水都流了下来。 她边笑边擦眼泪。回说:“天旻哥哥啊,可真是健忘呢。论说丧尽天良,哀家可真的是不敢与你相提并论呢。” 站起身来,慕容雪晗笑着走向武帝。 “啪!!!”甩手给了武帝一记响亮耳光。 慕容雪晗怒容满面,呵斥道:“贱人!!!” 吐掉口中渗出的血,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武帝眼底泛起杀意。 十二倒吸一口冷气,完全呆住了。 “得不到阿霜的心?!你便要毁了她?!!!”慕容雪晗怒不可遏,“杀你十次、百次、千次、万次!!!都偿还不得你欠下的血债!!!” 第96章 网开 “皇子,用饭了。”阿什库的声音屋外响起。不早不晚,正巧又是在用饭的时辰。 敲响门廊后,阿什库便静静地候着。手中端着的热腾腾的饭菜,香气扑鼻。阿什库笑了起来,今日这饭菜似乎闻着格外香甜可口些。摸了摸怀中揣着的信笺,他有信心今日一定会劝服十二大快朵颐,吃个痛快。思虑到了这一层,阿什库笑得更加开心起来。 十二坐在窗前,透过栏窗看着院外的落雪,愣愣地出神。武帝的话又从他混沌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替朕,给北域太后捎话。‘亚贤要见她。’” 昏厥多日,十二方方苏醒。从始至终武帝对他并没有什么关心关爱之举,更没有任何的紧张担忧表现。只在十二醒来之后,扔下了这样一句冰冷的话语,便再也未曾出现过。 生母早逝,母族凋零;生父疏离,宫廷薄凉。自完颜霜甯死后,十二便是默默地、用心地在忍受着。忍受着从太子之位跌落到平凡皇子之间的身份落差,忍受着后宫中众人从顶礼膜拜到冷眼旁观之间的别样目光。 小小的莫若离,牵着小小的十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步步为营。绝不难想象,如若没有莫若离的苦心经营与隐忍付出,小姐弟二人怕是早就惨遭毒手。怎可能于风云诡谲的大金后宫独善其身至此?各中种种“苦”与“痛”,十二最是懂得。 故而他年岁虽小,于世态的冷暖,于人情的亲疏。十二亦是最为纤细敏感。好似一只脆弱的刺猬,任何的风吹草动于他而言,皆是危险。除去转过身去,露出背上背负着的芒刺,别无他法。 武帝的冷嘲热讽,十二多年以来早就习以为常了。 可先是长途奔袭锦州,营救莫若离。又是日夜兼程,赶来参加苏景年的婚礼。十二可谓是舟车劳顿,艰苦卓绝,身体早已是承受不起如此的负担。加上莫若离无故失踪,苏景年迎娶他人,又让十二脆弱的心灵倍受打击。 紧接着,婚宴上冒冒然然认错了“亲姐”,更是弄巧反拙。 苏景年那晚极其失望的眼神,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彻底剜碎了十二的心。十二每每想起,追悔莫及。为何当晚会冲动如斯,竟犯下无法弥补之大祸。 一步步,环环相扣;一击击,直戳心窝。 武帝就在此时突然出现。一句“废物”,成了击溃十二的最后一击。 气虚体弱,急火攻心。身心接连受到重创,十二北域之行,元气大损。 “为什么。。。”十二眼底又泛起红色,呢喃道:“为什么是去见太后。。。不是见她。。。” 门轴吱呀一声,冷风吹入。 阿什库得不到屋内回应,只好直接推门入屋。 忙擦擦了眼,十二摇头道:“撤下吧,没甚么胃口。” “皇子,”阿什库笑得胸有成竹,端着饭菜上前。“今日这饭菜,可是有讲究的。” 十二惨笑,回说:“你的花样,为了劝我吃饭恐怕是都用光了去。还能有什么讲究。” 掏出怀中信笺,阿什库大笑道:“皇子且看了再说,我可要先吃了。” 知道十二虚弱得已经连伸手接起信笺都有些费力,阿什库直接把信放在十二面前。自顾自坐了下来,旁若无人地开始用饭。 十二又是摇头,片刻后颤抖着手拿起信笺,又拆开。 “!!!”只一眼,十二顿时浑身僵住。 “吾弟如晤。。。” 十二掩住喉头呜咽,泣不成声。娟秀的字体,锋利的笔触,正是他皇姐独有,旁人绝对模仿不得。 “呵呵,皇子慢慢看。”阿什库的眼角都笑得翘了起来,啃着手中的烧鸡。说:“你这饭菜都凉了。我先替你吃了,等会再为你拿些热乎的。” “你吃。。。”十二头也不抬,如获至宝般捧着那信笺,读了起来。 阅读着信笺的内容,十二心中渐渐了然。莫若离于锦州遇到不明身份之人的袭击,和亲大队几乎全灭。在众人竭力的掩护之下,莫若离侥幸逃脱。现下匿藏于南京,暗中调查真凶身份。待到查明劫亲真凶后,便会返回大金。 “皇姐,她没事!!!”十二破涕为笑,好似安慰阿什库,又好似安慰着自己。 “长公主冰雪聪明又是天之骄女,怎会出事。”阿什库还在撕咬着手中的烧鸡。 “嗯嗯嗯!”十二笑着回道,又将信从头至尾看了多遍,只怕落下什么只言片语。 。。。。。。。。。。。。。。。。。。。。。。。。。。。。。。。。。。。。。。 “咳咳咳,再加些!再加些!”白亭挥动着手中的大蒲扇,不断地朝激烈燃烧着的柴草垛扇去。风助火势,热浪滚滚。 小艾子小跑到外院,抱了一满怀柴草回来。扔入火堆,又跑了出去。 小园子手持一长棍,不断拨弄着燃烧的柴草。浓烟滚滚,呛得他睁不开眼。 “咳咳咳。。。白、白先生,还要再加吗???”他抹了把脸,不解问说。 “加加加!!!”白亭手中动作不停,“这量,可离我的红衣大炮差得远呢!” “红衣大炮。。。”小园子嘟囔了声,继续干活。 不是烧柴草取灰烬,就是上山挖石头。白亭怪异的举止,他这几日算是见识了。 “哑叔又跑到哪里去了???”白亭气恼,越是急需可靠人手,越是找不到哑叔。 苏景年寝殿外的角落里,哑叔哆哆嗦嗦缩在冷风中。口鼻中呼出的热气,在哑叔蒙脸的布条上结成薄薄的冰片。化了又结,结了又化。 他默默地看着寝殿的大门,祈求着上苍。 。。。。。。。。。。。。。。。。。。。。。。。。。。。。。。。。。。。。。。 达瓦靠在仓决怀里,有些闷闷不乐。 掀起马车的窗帘,她望了出去。 车窗外的风雪早已褪去。如今是春意盎然,一片青绿。 “我的月亮女神,可有心事?”仓决窝着达瓦的手,紧了紧。 “。。。”达瓦稍稍转了转头,不开口。 吻上达瓦的耳朵,仓决低声说:“再忍耐些,我们就要回家了。” “仓决。。。”达瓦回身,紧紧地抱住仓决。在她胸口低声啜泣起来。 “我信你,你也需信我。”仓决抚着怀中人的后背,说:“由我带兵,方可。。。” 不等她说完。达瓦便以一个深吻,结束了这段痛苦的对话。 。。。。。。。。。。。。。。。。。。。。。。。。。。。。。。。。。。。。。 慕容云皱眉,走上前来。轻声唤了句:“倩儿?” 倩儿扒在门上,正在偷听。慕容云突然唤她,委实吓了她一个激灵。回头见是慕容云,忙上前将她扯住。以眼色示意,让慕容云噤声。 慕容云刚刚要张口训斥倩儿僭越,竟敢于太后殿外偷听。 “嘘嘘嘘!”倩儿一脸焦急,指着里面小声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太后要杀人了!!!” “???”慕容云半信半疑。太后要杀人?杀谁?十二皇子?还是那个亚贤? 虽是不耻偷听,可以一番短暂的思想斗争后,还是没有抵挡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慕容云侧耳上前,屋内的声音灌入双耳。 “哈哈哈哈哈,”武帝大笑不止,问说:“杀我???啊???哈哈哈哈。” 十二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就在刚刚,北域太后扬言要诛杀他父子二人。 “杀你?!又是如何?!”慕容雪晗冷笑,睨着大笑的武帝。 她不屑问说:“你的那些个阴损伎俩,真是当我不知???无非是到访北域之前,便已立下了什么狗屁遗诏。” 听闻“遗诏”二字,武帝的笑声瞬间戛然而止。他阴沉着脸瞪着慕容雪晗,满眼杀机。 “呵呵。”慕容雪晗依旧是冷笑,逼问道:“遗诏之内容无非是,倘若北域胆敢动你,你大金便敞开大门,引异族之罗刹入侵九州。哀家之所猜测,可有分毫出入?!” “太后怎可妄自猜测?!我父皇仁心仁德,怎会做出如此不仁不义之事?!”十二大怒,欲上前理论。 武帝的面色却急转直下,铁青中泛着铁青。他最后的一张底牌,被慕容雪晗轻而易举地掀起。 慕容雪晗根本不去理睬十二,继续讥讽道:“罗刹借了你大金的助力,烧杀我炎黄子孙,灭绝我华夏文明。这就是你莫拉乎尔-天旻最后的赌注,玉石俱焚。” “呵。”武帝哼笑声。狠辣回说:“我大金受难,别人也别妄想能隔岸观火,独善其身。大不了一拍两散,谁也别活!” 既然是被迫亮了底牌,武帝便不再有所顾虑。 “父皇。。。”十二倒吸了一口冷气,满眼的不可置信。他父皇竟然要勾结外敌,入侵九州。 “你懂个什么。”武帝呵斥了声,骂道:“废物就是废物。你若是能劝说北域王出兵,何须朕亲自出马?!” “我。。。”十二欲辩无门。 “不过雪妹妹既是已经猜到了,便该明白。”不再去理睬十二,武帝换上一副流氓嘴脸。说:“北域若是出兵,抵抗外辱,名就功成。北域若是旁观,大金毁灭,九州涂炭!” “啊哈哈哈哈。”慕容雪晗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大笑问说:“你当哀家是当年的阿霜吗???会为了什么劳什子天下???什么劳什子九州???就放过杀你报仇的大好机会???哈哈哈哈哈,天旻哥哥呀天旻哥哥,你真是傻得有些可爱了呢。”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慕容雪晗一时突然有些低落。她继续道:“完颜一族之于阿霜,天下之于我,岂可相提并论之?阿霜为了完颜一族,可以抛弃一切,包括我。我为了阿霜,可以抛弃一切,哪怕是整个天下。” “你们这两个疯女人!!!”武帝大怒,骂道:“无耻磨镜!!!无耻至极!!!毁掉阿霜的不是我,是她自己!!!是你!!!” “完颜一族。。。阿霜。。。” 提及完颜一族,十二突然明白过来。慕容雪晗口中的“阿霜”,就是她母妃,完颜霜甯。 “得不到阿霜的心?!你便要毁了她?!!!”慕容雪晗刚刚的话语在十二脑子里彻底炸裂开来。 木然转头看向武帝,十二颤声问说:“父。。。父皇。。。你。。。母。。。妃。。。” 。。。。。。。。。。。。。。。。。。。。。。。。。。。。。。。。。。。。 窗外更深露重,夜色朦胧。 莫若离靠坐在床头,呼吸渐渐均匀起来。 身侧的人微微动了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异色眸眨了眨,苏景年醒了。 第97章 为父(一) 两名内侍手持着暗红灯盏,踱步行于星月之下。步伐轻盈,不快不慢。身后的大马马蹄缓缓落下,只怕若是落蹄过快,颠簸过多,要惊扰了谁了。 夜幕深沉,星闪星灭。周遭一片静谧,无人说话。只有辇车间或的吱呀声与马蹄声,为沉静的夜色添了些许生气。 顺从着暗红色微光的指引,一行人徐徐前行。 微风送爽,阵阵水汽随风而来。前方不远处,便是王府的未名湖了。 湖面冰层因着日渐暖和的天气,已是见薄。有的地方更是化开了水面,月光下银波潾潾,波涛微荡。 白玉石桥横卧在翠湖之上,连接着此岸与彼岸。 石桥每隔着不远,两旁便各坐有一对白玉狮子。每个狮子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数百对狮子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每个狮子口中都含着一台小小的灯盏。这灯盏的设计心思巧妙非凡,一旦经由人点亮后,无论落雪还是大风,都不会熄灭。是为长明之灯。 带队的内侍上了桥,依次将石狮子点亮。 “小姐。” 墨殇垂首,于辇车庞轻轻唤了声。 “嗯。” 紧了紧怀中睡得不甚踏实的人儿,车内一清冷的女声响起。 “过了前方的未名湖,便是破心将军的住所,无心阁了。” 许是被墨殇惊扰了,许是听闻了“无心阁”三个字。苏景年梦中皱起眉头,不悦地轻哼了声。蜷缩起身子,她本能地往那环着自己的温暖怀抱里又拱了拱。 “知道了。”莫若离回了句。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怀里的人。 紧了紧环着苏景年的手,莫若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哄到:“阿难,就要到了。” “嗯。。。”含糊地应了一声,苏景年仍是在半睡半醒中沉沦往复。 “小无赖。。。”美人好似叹息般吐出这三个字,便不再说话了。 莫名的情愫涌动在心头,让她不觉得湿了眼眶。 “小姐,上桥了。”墨殇小声提醒了句,打断了莫若离的思绪。 “嗯。”又将怀里的人紧了紧。 碎步上前,牵紧了头马的辔头,墨殇领着辇车上了桥。 。。。。。。。。。。。。。。。。。。。。。。。。。。。。。。。。。。。。 十二定在原地,双眼放空。他喃喃道:“父、父皇杀、杀了母妃。。。这、这。。。 武帝确对他根本不屑一顾。他指着慕容雪晗,继续破口大骂。 “三纲五常,人伦礼教!!!你们这些疯女人不守妇道,枉为人妻,更枉为人母!!!阿霜分明答应过我,我保完颜一族平安,她便甘愿嫁予我!!!怎么料想却背地里与你私通书信,互诉衷肠!!!说什么‘如若可以,必然离开?!’、说什么‘盛景不负,流年莫离?!’简直是可耻至极!!!可恨至极!!!杀了她?!杀了她,都算是便宜她了!!!若不是顾虑我莫拉胡尔皇族颜面,我定要让你们两个贱妇的无耻德行曝露于全天下!!!让天下人皆不齿咒骂!!!让天下人,人尽皆知,慕容一族与完颜一族出了你们两个败类!!!” “啪!”慕容雪晗不再给他继续撒野的机会,上去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当年若不是你不顾同门情谊,以完颜一族要挟阿霜,她怎么会忍辱下嫁于你?!!!” 提及往事,又闻得武帝屡次三番污蔑完颜霜甯,慕容雪晗的情绪彻底失控了。 武帝先是错愕,转而大怒。叫到:“泼妇!!!” 一把揪住慕容雪晗的领子,武帝提拳就要还手。 “不!!!”十二猛然醒悟,冲上前去。费劲全身力气,才分开了纠缠的二人,推开了武帝。 武帝冷不防被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对十二狠道:“逆子!!!你敢对朕动手?!!!” “父皇。。。”十二含泪,颤声问说:“母妃。。。是、是不是、你。。。” “呵,废物就是废物。”武帝呲牙冷笑,问说:“怎么?!!!听不明白话了?!!!没错!!!那女人就是我杀的!!!” “不不不。。。母妃。。。” 十二哭了起来。 慕容雪晗见十二哭的伤心,心下不忍。可武帝在场,她无法上前安慰十二。 “呵呵,哭什么?!”武帝瞥着慕容雪晗,指桑骂槐道:“那女人根本不配‘母妃’二字,更不配你为她流眼泪!!!” “莫拉呼尔-天旻!!!”慕容雪晗震怒,“今日,便是你之死期!!!” “呜呜呜呜。。。不,不是这样。。。母妃是被完颜一族和白依尔一族的叛军杀害的。。。呜呜呜。。。父皇嘉奖母妃为国捐躯,封母妃为后。。。呜呜呜呜。。。”十二崩溃了,跪地嚎啕大哭。 “我死?!”白了眼独自哭泣的十二,武帝突然换了副表情,阴测测的笑了起来。 “我的遗诏中,可不止写了引罗刹入中原之事。你可以有想过你和阿霜的名节?” “哼,名节?!”慕容雪晗冷笑,“区区名节就能换回你的狗命吗?!如此名节,不要也罢!” “哈哈哈,”武帝笑意更深,问说:“名节,你不要也罢。可是,若离呢???” 笃定地盯着慕容雪晗的双眼,武帝挑衅道:“若离,你也不要了吗???” “呵呵呵,若离?什么若离?”慕容雪晗面上佯作毫不在意,宫装之下却攒紧了双手。 “皇、皇姐???”十二泪眼朦胧,迷茫地抬起头。 “哈哈哈。”武帝大笑,说:“若离身为完颜一族的后裔,我岂会尽信之?!这次和亲,我专程派出死士作为陪嫁混进和亲大队,目的就是监视若离。如今和亲大队遇袭,死士也被砍杀。可死士忠心不二,临死之前于手腕处,刻了一个字。” 顿了顿,武帝故弄玄虚道:“雪妹妹,愿不愿意猜一猜?那个字,是个什么字?” 慕容雪晗阖上双眼,冷声问说:“什么字?” 她心里清楚,莫若离之事怕是瞒不住了。 “‘北’字。”武帝笑的愈发得意起来。 “‘北’。。。”十二的脑海里,如风肠穿肚烂的死状浮现出来。记忆里集市上,那猎户打扮模样的男子与白衣女子的身影,也愈发的清晰起来。 “北什么北。莫要拐弯抹角,有什么遗言便直说吧。”慕容雪晗冷声道。 武帝到底掌握了多少线索,她拿捏不准。只能以言语试探之。 “‘北’即为北域,即为北域王!抢亲犯上。北域王欺上瞒下,忤逆圣恩;强娶公主。北域王德行败坏,罔顾礼制。” 倩儿扯了扯身旁慕容云的衣袖,她小声问说:“完颜王妃。。。是 、是大金长公主???”声音因为巨大的震惊与恐惧变得含含糊糊,好像憋在嗓子眼里。 “。。。”慕容云则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简直是胡说八道,颠倒黑白!”慕容雪晗佯怒,训斥道:“我儿迎娶的乃是完颜一族之女,离若。何来的‘抢亲犯上、强娶公主’之说?莫拉呼尔-天旻,你休要信口雌,血口喷人!!!” “对、对。”十二擦擦眼泪,强作精神。说:“大婚那日,十二亲眼所见,新娘并非是我皇姐!” 而且,皇姐又传书于我。她此刻正在南京,调查真相。 “呵,那不过是瞒天过海的小把戏罢了。”武帝哼笑,说:“这天下间敢动大齐与大金和亲大队之人,寥寥无几。合了这‘北’字,北域王脱不了干系。至于强娶的推断,则多亏了你的宝贝儿子。大婚那晚她演的一出好戏,无非是要亲手为王妃带上面纱以隐藏其真实的面貌。见不得光的北域王妃,失踪的大金长公主,二者不谋自合。” 。。。。。。。。。。。。。。。。。。。。。。。。。。。。。。。。。。。。。。。。 太极宫内,太子与高英争得面红耳赤。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争吵不休。 原来北域王欲出兵援助大金一事,不知为何竟不胫而走,天下皆知。各方势力均蠢蠢欲动,暗自筹谋。 “里家,可有人选?”惠帝揉弄着太阳穴。 这些时日里,为了商定出一位合适的将领带兵出征,表家与分家的矛盾迅速激化。双方均力荐自己的心腹,毫不退让。 分家力推高迎春。而在失去了石英吉之后,太子急需在军中重新培植心腹。 “回宗家,”永宁颔首,困惑道:“并无合适人选推荐。里家向来不干涉军中事务,与军中将领更是接触极少。” “唉。。。”武帝叹气,眉心处堆起一个小丘。“算了算了,朕乏了。都下去吧。” 众人退去后,惠帝又独处了半晌。吩咐内侍唤来轿辇,往如妃处去。 第98章 为父(二) 漆红大门两侧,暗红的大红灯笼摇曳在微风中。大门上方,牌匾上金色的“无心”二字,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黎明未至,夜色阴凉。无心阁门口一队人马与一辆辇车,悄然立于黑暗之中。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恰巧又是黎明到来前的前夕,黑暗最暗、寒冷最冷之时刻。辇车外,众人缩在厚重的棉衣里,咬牙忍耐着这难捱的等候。 辇车里暗香浮动,温暖似春。 莫若离用雪白的狐皮把苏景年紧实实地裹在自己怀里,严丝合缝。掖好了狐皮,余光瞧了瞧那怀里刚刚醒来、正在傻乐的人儿。美人翻个白眼,不去理会她。抽开了胸前披风的系带,莫若离将白色披风除了下来。怕苏景年着凉,又要去给她披上。 “若离。”苏景年窝在美人怀里,好不惬意。笑着唤了声美人,她调笑道:“莫要再裹了,我不冷。再裹下去,我都快成粽子了。” 美人的手停在空中,挑眉问说:“粽子?” “嗯嗯,粽子。”苏景年言罢艰难地扭了扭裹在狐皮下的身体。又故作苦恼,嘟起了嘴巴。控诉着美人‘蛮不讲理’的行为。 “阿难,此言差矣。”美人强忍笑意,继续手上的动作。 苏景年见披风又裹在了自己身上,张口就要顶嘴。 “阿难为妖魔所袭,昏睡多日。可是不知这短短几日里,王府上下是乱成了何种模样。上至太后群臣,下至内侍婢女,无人不忧虑忡忡,昼夜不安。前些日子,九儿更是传来书信,已经从西疆提前启程赶回北域。阿难一人的安危,牵动的可不只是一座北域王府,更是整个天下。” “我。。。” “所以呢,比起让阿难做‘粽子’,若离更不愿阿难着凉呢。” “额。。。” “阿难若是实在讨厌做‘粽子’,那只有下次当心些了。不要再被什么妖邪近身才好。” “。。。” 美人几句话便噎得苏景年缴械投降,不再抵抗。 说话间,披风已经裹上了苏景年。美人弯起眼角,欣赏着怀中的‘杰作’。 粽子鼓起腮帮,嘟囔道:“又不是我想被那怪物抓去的。。。那日若离也是见了的,那怪物诡异可怕的狠,连师傅和剑雪道长都不是他的对手呢。。。” “。。。”美人凝眉,不再接话。 苏景年昏睡的日子里,她无时无刻不关注着无心阁的情况。 破心多日完全不见苏醒迹象,反而脖子上的伤口时常出现反复,流血不止。天山剑雪穷尽了毕生所学,才将将止住了伤口的血。至于能让破心苏醒的治愈之法,确是一筹莫展,毫无头绪。 “你的女人若是醒了,就让她来找我。。。”,“毕竟那位巫师若想醒来,靠这位可是不行的。。。”狄殁狞笑的脸庞,又于眼前慢慢浮现、逐渐清晰起来。 苏景年身中剧毒,怎堪得长途跋涉、领兵作战?可眼下,剑雪道长束手无策,凉之则日日以泪洗面。比起昏迷的破心,莫若离对凉之更是担心。 怪物行事诡谲,没人知道若是见不到苏景年,他会不会道出妖术破解之法。 权衡再三。要救破心,只得苏景年带兵前往,再无他法。 见莫若离面上明显不悦,苏景年自知是说错了话。忙圆场道:“其实也不见得多么厉害,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顿了顿,自顾自劝解道:“师傅的内功修为早已出神入化,超脱凡世。辅以剑雪道长,相信不久便可以转危为安的。” “不久。。。又是多久呢。。。十日?十年?还是。。。永远。。。” 面对美人的质问,苏景年不再说话了。 自醒来后,她便从莫若离口子得知了那日情景与破心昏迷之情况。虽是口上逞强,心却是为昏迷的破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沐浴更衣略作修整后,苏景年便不顾殿外众臣劝阻,连夜驱车前往无心阁。到达后宁愿在门外候到天亮,也不忍去惊扰了破心。 美人摇头轻叹了声,推开车窗。香薰飘荡弥散,冷风吹入。繁星皓月,银辉尽撒。 短暂沉默后。凝视异色眸,美人定定道:“阿难无需顾虑若离。想要做什么,便做什么。想要去哪里,便去哪里。天地浩渺,人生短且。北域王者,岂可因一人而自缚了手脚。” 苏景年挣脱开身上的“束缚”,把莫若离揽入怀中。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傅为我、为母后、为北域,付出了太多太多。如今她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皆是因我。我岂可袖手旁观,置身事外。”情到浓处,苏景年的声音有些颤抖。 回抱苏景年,莫若离安慰道:“去吧,去吧。无论阿难去哪里,若离等阿难回来。。。” 。。。。。。。。。。。。。。。。。。。。。。。。。。。。。。。。。。。。 武帝与十二毫发无损地出了慕容雪晗的寝宫。此刻跟随着王府内侍的引领,行于夜色下。 内侍手中的灯笼红光摇曳,映衬得武帝春风满面。他昂首阔步,仿佛找回了年轻时英姿飒爽的模样。 十二跟在他不远处,走得有些摇晃。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行了会。内侍将二人带出府内,来到了王府大门前。与守门的卫队交涉了会,内侍小跑回来。 “十二皇子,”内侍躬身,抬手指着门外马车。“马车就在门外。” “。。。”十二呆呆地立在原地,没有接话。 “皇子?”内侍等了会,不见回应。又唤了声。 “哼,”武帝冷笑,嘲讽道:“真是个废物。” 不理睬呆愣的十二,武帝拂袖往马车处去。 “诶???”内侍望了望离去的武帝,又望了望站在原地的十二。一时有些发懵,心想这金国竟蛮夷至此?连小小商人都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嘲讽皇族了? “十二皇子。。。这。。。”内侍不知如何是好,边唤十二,边提着灯笼往十二身边走去。 借着灯笼的微光,内侍看清了十二的面容。 面白如纸,丝毫没有血色。双眼放空,空洞无物。 “啊?!!!”内侍大惊,上前扯了扯十二的袖子。问说:“十二皇子???十二皇子???这是怎么了???” 刚刚领着十二进王府的,正是这位内侍。短短的一个时辰,十二的情态举止简直判若两人。 “。。。”十二转了转眼珠,颤声问说:“苏、苏大哥在哪儿。。。我、我要见她。。。” “苏大哥???”内侍见十二的表情甚是吓人,不敢怠慢。忙问说:“苏大哥是谁???” “苏、苏景年。。。” 勉强吐出“苏景年”三个字后,泪花就不断地从十二眼眶涌出。 “原来十二皇子说的是王爷啊。”内侍叹了口气,回说:“那怕是要让十二皇子失望了。先不说今日这天色已晚,王爷近些时日都谢绝见客呢。” “我、我有要紧之事。。。”十二并不死心。 “不瞒十二皇子,王爷刚刚大婚,与王妃新婚燕尔,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听这内院的人说啊,两人浓情蜜意形影不离。王爷为了多陪在王妃身边,连议事厅都好些日子不去了呢。十二皇子,还是改日再来造访吧。” “新婚燕尔。。。你侬我侬。。。浓情蜜意。。。形影不离。。。” “哈哈哈。。。”十二单薄的身子晃了晃。抽出藏在怀中的信笺,他含泪大笑。泪珠掉在信笺上,花了那熟悉的字迹。 “十二皇子???”内侍见十二如此不正常的行径,要去扶他。 “不必了。”十二稳了稳身形,抬手制止上前的内侍。 回头望了望夜色下的北域王府,他切齿狠道:“不见也罢!!!他日,可是不要恨我才好哇!!!” 推了把挡路的内侍,十二往马车处踱去。手中的信笺混合着泪水,被他捏成了一团烂纸。随手丢掉。 “这大金,真是奇怪。。。”内侍掸了掸被十二弄皱了的衣衫,返身回了王府。 。。。。。。。。。。。。。。。。。。。。。。。。。。。。。。。。。。。。。 倩儿领着慕容云,往慕容云寝宫走去。 二人一路无话。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过让人在震惊了。 “倩儿。”慕容云突然停下脚步,唤了声。 “啊、啊???”倩儿还沉浸在刚才的情景里,久久不能自拔。慕容云突然换她,委实吓了她一跳。 “小、小姐。。。”倩儿抚着胸口,颤声道:“干嘛突然叫我。。。吓死倩儿了。。。我、我以为是太后追来了。。。” “。。。”慕容云慢慢上前,盯死着倩儿双眼。她冷声道:“你还知道怕???今晚所见所闻,你好尽数忘掉。否则,轻,则杀身;重,则灭门。” “小姐。。。”倩儿倒吸一口冷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跟随慕容云多年倩儿明白,慕容云冰冷的眼神与话语下,是丝毫不做掩饰、浓浓的杀意。 爬向慕容云,将她的腿抱住。倩儿嚎啕大哭,说:“小姐。。。倩儿知错。。。知错。。。倩儿、倩儿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小姐。。。你饶了倩儿吧。。。饶了倩儿吧。。。将军府没了。。。小姐要是再没有了倩儿,就什么都没有了啊。。。” 慕容云终是不忍。两行清泪划过,她收起了翠色宫装下手中握紧的防身匕首。 “起来吧。。。” “是、是。。。多谢小姐不杀之恩,多谢小姐不杀之恩!”倩儿抹了把脸上的泪水,从地上爬了起来。 “走吧,我们回去。”慕容云摇了摇头,莲步又启。 倩儿碎步紧随。 这夜,慕容云彻夜难眠。 这夜,倩儿偷偷出了王府,溜进了慕容晓的府中。 第99章 为父(三) “阿霜。。。阿霜。。。阿霜。。。” 大殿之前,穹隆之下。唤了一声又一声。 琉璃金瓦,朱红高墙;呢喃低语,星霜坠下。 “徒劳。。。徒劳。。。徒劳。。。” 凄迷暗夜,痴心如初。叹了一声又一声。 嫣红宫装,朱唇未染;怨幽三千,青丝成雪。 “阿霜。。。输的。。。终究还是我啊。。。输给了你。。。输给了若离。。。” 仰望漫天繁星,慕容雪晗低声吟唱道: “六飞散落之时节,君方归去。 霜华凝出之夜傍,妾已暮垂。 星光斗转兮世易时替,白驹已逝兮岁月空传。 只愿君心似妾心。 盛景不负,流年莫离。 寒冰消融之时分,君终还家。 北风饮泣之朝阳,妾已远嫁。 昼夜辗转兮阴错阳差,竹马乃去兮咫尺天涯。 只愿君心似妾心。 盛景不负,流年莫离。” 北域王府今夜化为一座牢笼,将这一声声、一句句统统囚禁在哭嚎的北风中。 。。。。。。。。。。。。。。。。。。。。。。。。。。。。。。。。。。。。。。。。。 “不久,北域便会出兵增援我大金。”武帝得意道,“你这就去,替朕拟封信给阿蟒。要他不惜一切代价,给朕守住锡林浩特!” “是。。。”皇甫老爷躬身,颤声回了句。他心虚地瞄了瞄武帝,见武帝并无其他吩咐,也并没有对自己生出什么疑心,便后退几步出了房门。 褐色长衫下,皇甫老爷的冷汗早已湿透了里衣,顺着后背流淌下来。 武帝见皇甫退下,冷笑一声。拾起桌上一杯酒,一饮而尽。烈酒入口,顿感辛辣霸道。 饮罢,不觉过瘾,又为自己斟了一杯。边品酒,边自顾自道:“哈哈哈,好酒!!!” 退出了武帝的房间,心惊肉跳的皇甫老爷抚着廊柱,平缓着躁动不安的心绪。 “长、长公主。。。居、居然是北域王妃。。。”皇甫老爷擦擦额角的冷汗,大口地喘息起来。 武帝刚刚将今夜于北域王府中所发生之事,一股脑儿告诉了他,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不、不行。。。我、我天亮就得去、去给长公主报信儿。。。”撑起身子,皇甫老爷蹒跚而去。 夜黑风高。皇甫老爷前脚才去,十二接踵而来。 手中托盘上盛着一壶酒,两盏杯。十二在武帝门前定了定,抬手敲响门廊。 “谁?”武帝不悦。 皇甫刚走。来敲门的不是阿什库,那便是十二了。一个呆愣木讷,一个软弱无能。无论是他们二者中的谁,都不是心情大好的武帝此时此刻愿意见到的。 十二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有些发抖的右手。 他以沉声掩饰着浑身的颤栗,回了句:“父皇,是儿臣。” “呵。何事?”武帝皱眉。心中烦躁,埋怨道果真是十二这个废物。 “十二寻得北域美酒。为庆祝北域出兵,特在今夜,为父皇呈上。” “美酒?”武帝转转眼珠,转而大笑。“哈哈哈哈,好,好。进来罢!!!” 十二并不计较武帝杀害他生母之事,反而主动献上美酒。这使得武帝心中得意之情更甚。 “是。”十二闻声,紧了紧右手,推门而入。 “什么酒?”武帝眉开眼笑,问说。 反手合上房门,十二笑着回说:“父皇许是未曾听过的,这酒之名曰‘孟婆’。” “‘孟婆??”听闻十二呈上之酒,名字居然叫做“孟婆”武帝心中疑窦悄生。 “是了。”说话间,十二放下手中酒具。为武帝与自己,各斟了满满的一杯酒。 “‘孟婆’,原意是指阴曹地府中的奈何桥上的老者。凡人死后,都需经过奈何桥,饮了那孟婆熬的汤。方能转世投胎,再世为人。传闻孟婆所熬之汤,鲜美异常。饮之可忘却前尘过往,恩怨情仇。北域这酒据说是千百年前流传下来的古方所酿,美酒入吼,让人欲罢不能,如饮孟婆之汤,故而这酒得了‘孟婆’之名。” “原是如此。”武帝捋须,做了然状。 心中却没有卸下丝毫之防备。 十二举杯,跪地诚恳道:“儿臣今日多有不敬,望父皇念在儿臣年岁尚小,尚未更事。宽恕儿臣。” 武帝瞥了眼跪在脚边的十二,问说:“十二,就不恨朕么?不恨朕杀了你母妃?不恨朕以你皇姐要挟北域出兵?” 十二垂首沉思。少倾,冷声回道:“十二不恨父皇。十二只恨母妃忤逆纲常,枉为人母!!!只恨莫若离忘恩负义,叛国投敌。十二只恨自己年少无能,不能为大金、为父皇手刃北域仇敌。” “哈哈哈哈,说得好!!!”武帝大笑,欣慰道:“这才是我莫拉呼尔的子孙!!!” 起身扶起十二,武帝双眼放光。讽刺道:“皇儿无需愤恨。就凭北域的那些无知妇孺,还想杀朕?!哈哈哈,殊不知妇人之仁,祸国殃民。待到我大金击败了罗刹,父皇必定带着皇儿亲征灭了北域!!!手刃北域王府上下!!!” “好!!!”十二红了眼,举杯道:“十二愿追随父皇鞍前马后,征讨北域!!!” “哈哈,好!!!”武帝拍着十二的胳膊,又是大笑。 “儿臣祝父皇早日成就霸业,入主中原!!!先干为敬!!!”十二提杯,一饮而尽。 饮毕,将杯盏翻转,一滴不剩。 “好。”见十二确实饮尽了杯中之酒,武帝总算是放下了戒心。而十二此时的表现于武帝眼里,颇有些他当年的不羁风范。这更是让武帝喜不自胜。 提起自己那杯,武帝也饮尽。 “好酒?!!!”孟婆入口,如清泉飞流,甘香绵醇,丝滑柔顺。 武帝惊诧。暗叹道,“孟婆,名不虚传呐。确实与其他酒浆都全然不同。” 十二见状,忙为武帝添了个满杯。 武帝心情大好,又连饮数杯孟婆。 二人皆欢喜,畅谈开来。 酒过三巡,武帝满面潮红,渐渐有些不支。 暗叹岁月催老。他摇摇头,强作精神。对十二说:“今夜,就到此为止吧。这酒后劲儿足,再饮下去要误事了。” “是。十二为父皇更衣,抚父皇歇息。”十二收起酒具,起身去搀武帝。 “嗯。。。”武帝含糊地回了句,勉强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父皇当心。”十二抚着武帝,往内室走去。 来到床前,武帝站住。抬起双臂,等着十二为他更衣。 许是太过困倦,武帝竟站着就打起了鼻鼾。 十二小心翼翼,为武帝除去了外袍。 武帝则任由十二摆弄,呼吸与鼾声逐渐均匀起来。 转到武帝身后,十二开始为武帝除去中衣。 “父皇?”解开盘扣,十二轻声唤了句。左手动作不停,右手手腕却在衣袖中慢慢翻转。 武帝“嗯”了一声,停了鼻鼾。却并没有睁开眼睛,仍在小憩。 “。。。” 看准了这千载难逢的时机,十二心底杀意暴涨。 扑向武帝,十二左臂紧紧地缠上武帝脖颈,右手抽出早已被自己体温捂热的匕首,好似发了疯似得狂刺武帝后腰。 “额。。。额。。。”察觉到危险的武帝猛然瞪大双眼,拼命挣扎,可惜为时已晚。他本就醉酒,又被十二制住。想要甩开发狂的十二,根本就是徒劳。二人纠缠在一起,跌倒在地上。 “噗噗噗噗噗噗。。。”鲜红的血液从武帝身体中喷涌而出,落地成花。 “你。。。你。。。”武帝万万不曾想到,那个最懦弱无能的儿子,会将冰冷的利刃一次次插入他的身体。 绝望与无助,随着四溢的鲜血在他身下慢慢铺展开来。 一条又一条的伤口,被十二手中的匕首肆意制造着。 割裂、刺穿,白刃红出。 十二全心全意地感受着,蔓延全身的颤栗与兴奋。 每一刀的落下,都让他顿觉失望。因为刺得,还不够完美,因为敌人,还不够痛苦。 每一刀的落下,又让他觉得无比的兴奋与狂喜。鲜血的腥红、敌人的呻/吟,无不刺激着十二敏感的感官。 每一刀的落下都是十二恨意的升华,每一刀的落下都是十二自我的救赎。 有了那第一刀,就顺其自然有了接下来的无数次贯穿与释放。 十二在无数次的失望与狂喜中屠戮着他的敌人,也屠戮着他的灵魂。 慢慢的、慢慢的,武帝的视听归于虚无。他终于不再挣扎。 十二根本不会去理会武帝的生死。此刻的他仿佛是一个雕刻家,正在聚精会神地塑造着他最为得意的作品。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清晨的微光亮起。酒气混合着腥气,充斥着整个房间。 浑身上下再无力气,十二才迫不得已停了下来。尝试了几次,他才从一地的血肉中爬起身来。白色外袍已经再也找不到一丝洁白,满身都是刺目的暗红。 “呵呵呵。。。”十二笑了笑,说:“父皇。。。要说恨。。。我只恨你。。。只恨我自己。。。只恨莫若离。。。北域是要灭的。。。不过不是由你灭掉,而是由我。。。莫拉呼尔-依巴图,来亲手灭掉。。。你?没有资格。。。” 言罢,十二起身离去。来到门前,猛然想起了什么。 十二抬手,用匕首从左颊眉骨一刀划到下颚。瞬时毁了玉面,鲜血流淌不止。 转头灿笑,随手将匕首扔在不成模样的武帝尸身上。 十二问说:“父皇,你我二人,到底谁是废物呢。。。” 第100章 纵是生得七窍玲珑心,不可机关算尽猜世人 骄阳初升,神州伊醒。 寝室内,烛台蜡炬成灰;青烟盘旋,丝丝缕缕; 凉之伏在桌上,梦中醒来。困倦的双眼眨了眨,目光扫过室内,驻留卧榻之上。 “叩叩叩。。。”外院大门响起一连串的叩门声,骤燃地打破了清晨的静谧。 原是墨殇。 她见天色已亮,又等候了些许,方起身去扣响无心阁大门上的狮子环扣。 “凉之姑娘,王爷与王妃来探望破心将军。”墨殇隔着大门秉道。 “殇儿。”墨殇身后的辇车里,响起一清冷的女声。 墨殇闻声转身,碎步回道辇车旁。 “小姐?”墨殇微微垂首,小声问了句。 “再候些时候,不急的。” “是。”墨殇颔首,留在原地。 “怎么?”辇车里,苏景年坏笑起来。望着怀里的美人,她问说:“若离,是舍不得离开阿难么?” “。。。”美人面颊微红,嗔了她一眼。 不等莫若离张口辩驳,苏景年忙补上一句。“舍不得,便一直抱着。” 言罢,将美人搂了个紧实。 “无赖。。。”捶了把苏景年,美人佯怒训斥道:“还不落辇,去门口候着?难不成要凉之姑娘和道长请你不成?” 苏景年挑眉,坏笑回说:“得嘞~小的谨遵王妃教诲。” 横着抱起美人,苏景年大步流星出了辇车。 “!!!”美人气结,却又束手无策。只得抓紧了苏景年的衣领。 “王爷?!王妃?!”辇车外众人本在耐心等候,却惊见苏景年抱着莫若离出了辇车,一时激起呼声连连。 内侍们与婢女们何曾见过如此的“阵势”,面红耳赤、交头接耳者皆有之。 见苏景年并没有放下自己的意思,莫若离面上羞容更盛。直瞪苏景年,美人低声呵斥道:“放下!” 苏景年装聋作哑,只讨好地以眼神安抚美人。 转头环视众人,她低声清了清嗓子。 “王爷千岁,王妃千岁。”墨殇沉声秉了句,不紧不慢地躬身施礼。 其余众人方才反应过来,刚刚一时慌乱无主、手足无措,竟将礼仪忘却,未曾为主子们行礼。 “王爷千岁,王妃千岁。”众人跟随墨殇,纷纷施礼。 “好。”苏景年笑着应了声,暗地里不忘抛给墨殇一个赞许的眼神。 “。。。”墨殇翻她给白眼。也不附和,却也不戳破。 苏景年正正神色,假模假式问道:“你们可是在疑惑,本王为何要抱着王妃?” 众人低首,整齐划一的一声“不敢”,细弱文蚋。 “皆因。。。”苏景年底气十足,开始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王妃舍不得本王,她想让本王抱着她。” “???”众人听得如此大胆言论,皆目瞪口呆,迷糊万分。几个婢女羞得提起广袖,掩面窃笑。 “胡说些什么。。。”美人羞恼至极,竖起柳眉。 苏景年回美人个微笑,哄到:“若离乖,听我把话说完。” 正正脸色,苏景年继续对众人说道:“北域王乃是北域之王者,虎视山河独享尊荣。尔等北域子民,需奉命唯谨本王之言辞意志。今日,本王却要对你们说:王妃乃是上苍赐给本王之珍宝,是本王穷极一生所寻之真爱。本王的话,你们要听。王妃的话,你们更要听。一切需以王妃之言辞为本,一切需以王妃之意志为重。此时此刻的本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王妃要本王如何,本王就如何。” 众人听闻苏景年这番言论,心中总算是了然了。传言非虚,王爷果真独宠王妃。 “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墨殇垂首低笑,众人附和。 “值得么。。。”莫若离幽幽地望着苏景年,低声问说:“阿难如此为若离,值得么?” “为了若离,值得。”苏景年展颜粲笑。 “傻。”美人瞥开眼,眼底泛起泪光。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狼烟清冷,刀枪无眼;遑论王孙,只论鬼人。一瞬为人,忽而成鬼; 她心中清如明镜,北域王远征之前,费尽心机地在为北域王妃树立威信。 见美人流珠,苏景年一下子也有些感伤。她强露笑容,说:“若离可要等着阿难,阿难不久便会归来。不会是十日,也不会是十年。” 苏景年如此话语,真的惹急了美人。 “不许你胡说!”莫若离用力捏上苏景年的脸。 这厢边。 凉之闻声,便得知苏景年已醒。她心头泛起喜悦,撑起身子轻步来到卧榻旁。 卧榻上,破心睡得十分安详。 轻轻地擦去破心额前的薄汗,凉之浅笑。 阿心,王爷醒了。 又为破心掖了掖被子角,凉之方推门而去。 略作梳洗。凉之出了内院,来到外院,刚要开门。 “小之。”身后有人唤她。 “?”凉之回头。 原是天山剑雪道长,他快步从内院赶来。 “这些粗重活儿,喊我来作便好。”语气中带了些责备,剑雪道长夺去凉之手中的钥匙。 扭开连环锁,撑起门栓。剑雪道长熟练地打开了大门。 “。。。”凉之报以微笑,算是道谢。 拂了拂弄皱了的道袍,剑雪道长认真嘱咐道:“臭贼这门栓估摸着也得有个几十斤,小之可莫要逞强。开门关门这类的力气活,交给我就好。” “。。。”凉之仍是微笑,轻轻颔首。 剑雪道长眨眨眼。凉之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微笑,让他不好再说些什么。不做耽搁,他推开漆红木门。门轴转的,大门敞开。 苏莫二人携手,正立于门前等候。莫若离怒容未退,苏景年则讪讪地捂着一侧的脸。 “见过凉之姑娘、剑雪道长。”苏景年见了人,忙上前躬身施礼。 凉之小步上前,牵起莫若离,依旧是微笑。 “。。。”美人颔首致意。 “!”天山剑雪见了苏景年,先是微微愣了愣,接着上下打量起她来。 “道长。。。”苏景年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把刚刚被莫若离捏得红彤彤的脸。 收敛了面上神色,天山剑雪回说:“不必多礼,进屋吧。” 言罢转身入院,几人皆紧随。 “看你还敢。。。”美人于苏景年耳旁小声威胁了句,又翻了她个白眼。转身牵着凉之进了院。 苏景年扁扁嘴,又摸了摸热辣辣的脸。自顾自嘟囔道:“我又没说错,我真的就能活三年嘛,不是十天,也不是十年。。。” 凉之引着几人进了内院,推门而入来到了破心的榻前。 缓缓来到破心身旁,苏景年轻声唤道:“师傅。。。” 虽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只一眼,苏景年就红了眼眶。 破心俊秀的面庞,苍白入纸。浑身上下布满了赤色的经文,为破心苍白的脸色更添了一丝憔悴。 莫若离抿唇。破心如此苍白的脸色,她是见过的。惜时锦州大战,破心以一人之力抗衡金国万计精锐。身中无数刀剑,血流不止,便是这般模样。 余光来到破心颈间,苏景年抬手去查看破心颈间一侧敷着的草药。 “跑!”破心突然皱眉,梦呓道:“快跑!” 苏景年猛地被喝了一跳,缩回了伸出去的手。 “小狐狸。。。丫头。。。跑!跑哇!”破心表情痛苦,冷汗连连。下意识地抓起被褥,死死地攒在手中。 “师傅。。。”苏景年噗通一声跪在床边,抚上破心的手,她含泪颤声道:“是我啊。。。是小狐狸。。。小狐狸来看你了。。。” 好似感受到了苏景年的安抚,松开被子,破心握上了苏景年的手。 “跑。。。跑!!!别管我。。。跑!!!” 其余人见状,均是不忍。凉之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却越擦来越是止不住,只得夺门而出。 莫若离轻叹,随之而去。 破心断断续续地重复着,“跑”、“丫头”、“小狐狸”。 “师傅。。。我在。。。我在。。。”苏景年酸着鼻子耐心地哄道。 道长捋须,颇有些自责。说:“臭贼所中的妖术会让中术者沉迷于幻觉,只得施术者方可解得,旁人是唤不醒的。贫道无能,试尽了所有方法,用尽了毕生所学,都无法将她唤醒。” “道长言重。”苏景年提起袖子,轻轻为破心擦去冷汗。吸吸鼻子,说:“师傅重伤,错在景年。敌我实力不明,我断不该让师傅以身犯险前去试探,错在景年。” 道长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住了口。顿了顿,他回说:“王爷出兵援金,与罗刹必有一战。届时那妖孽想来也定会现身,贫道不才,愿与之再战。” “景年感激不尽!”听闻天山剑雪愿意相助,苏景年心里尽是感激。 转身跪拜道:“为师傅觅得苏醒之法,本是景年责无旁贷。今日得剑雪道长不畏强敌倾力相助,景年感激之心无以言表。他日道长如若有所要求,景年残身,赴汤蹈火绝无二言。” 道长闻言愣住,少顷才回过神来,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苏景年。 他语重心长道:“纵是生得七窍玲珑心,不可机关算尽猜世人。” 苏景年惨笑,回说:“生于权谋,不是吾辈可选;玲珑之心,并非吾辈所愿。残生只得三年,景年无法不机关算尽。” 第101章 箭无虚发 “纵是生得七窍玲珑心,不可机关算尽猜世人。” 天山剑雪扶起苏景年,对她语重心长说道。 苏景年惨笑,回了句:“生于权谋,不是吾辈可选;玲珑之心,并非吾辈所愿。残生只得三年,景年无法不机关算尽。” 剑雪道长闻言又是愣了愣,长叹一声。 摇头问说:“王爷可是知晓?天地之道,乃在极反盈亏;世人之道,乃在余足互补;为人者,需适时顺命而为,不可强逆时世,不可算尽众生。否则多事必多害,多言必多败。凡人与物者,不以其道而行之,皆为邪也。” 苏景年哑然失笑。喃喃道:“皆、为、邪。。。” “贫道确是早先曾言,王爷乃是‘凶煞’,日后必将祸害九州。”道长起身,来到桌旁坐下。继续道:“可贫道出身无量,自然是那正大光明之人,断不会做出甚么偷鸡摸狗之事。更不会以臭贼相威胁,换取王爷性命。王爷之余生有三年,抑或是三十年。于贫道而言,并无甚么差别。贫道要取王爷性命,自然会与王爷公平而战,断不会趁人之危。” 苏景年笑了起来,也来到桌旁。分别为二人看了一杯茶。 清流如瀑飞下,碧叶翻转盘旋。苏景年看茶的手法,飘逸潇洒,尽显灵动。 道长望着杯中流转的清茶,一时竟有些恍惚。 举杯胸前,苏景年敬茶道长。她笑说:“是景年小人了,妄测道长。景年以茶代酒,向道长赔罪。” 言罢,饮尽杯中茶。 道长回了回神,也提杯而起。回说:“君子小人,不过皆是世人妄断。对错是非,谁会说得清当中奥妙呢?如若贫道以臭贼之性命作为要挟,王爷想必也自会如方才所言,‘赴汤蹈火’吧。你我二人,各行其道罢了,无谓君子小人也。” 说完这番话,道长也一饮而尽杯中之茶。茶入口中,芳香四溢。 “好茶。”道长由衷赞叹道。放下手中茶盏,他抬手请苏景年,道:“坐。” 苏景年颔首,二人落座。 敛袖提壶,苏景年又为二人看了茶。 道长见状,立时大悲。 刚刚见了苏景年看茶之动作,他便觉得十分的熟悉。再次见得,终是回忆起来。 巴蜀雪山之巅,慕容雪晗当年也是如此,为众人一一看茶。 那夜雪顶之上,星穹之下。寒风四起,飞雪舞动。 执手立于皓月,慕容雪晗与完颜霜甯深情对望; 亚贤嗜酒,狂饮数坛,大醉而嚎啕; 鲁有道善诗词,心有所感,持剑刻壁; 凉蓉浅笑,怀抱着亡川。破心则为她解说着星象。 天山剑雪则傻笑着品茶。心中慨叹岁月静好,知己长存。 昔日雪山之巅,少年锦时;九人尽显风流,神采留光。 今朝往事去矣,空叹悲老。茶香依旧,九人物似人非。 “前途多迷路,春江暖心寒。。。” 道长有些动容,下意识张口念出了鲁有道当年所作之诗句。 “道长?”苏景年停下手中动作,迷惑道:“道长怎会知晓,若离锦瑟上所镌之诗?” “嗨,”道长自觉失态,笑回说:“遥想当年,你娘、若离她娘、臭贼与贫道,都是无量门徒。这诗句,乃是另一门徒所作。故而,我等皆是知晓的。” “原是如此。”苏景年了然,转而笑说:“道长与我母后、师傅乃是同门同辈,论起辈分景年该是唤道长为‘师叔’的。早前多有得罪,还望道长海涵。” 无量灭亡,门徒四散。大树根断,落叶孤苦。 苏景年的一句“师叔”,算是暖到了天山剑雪心坎里。 他闻言大笑。说:“好,哈哈哈,好!臭贼真是收了个好徒弟啊!我无量后继有人啊!” “道长过奖。”苏景年见天山剑雪面上不再落寞,也就跟着他笑了起来。 道长笑了会,突然话锋一转。说:“既然叫得贫道我一声‘师叔’,‘师侄’若是遇到了甚么难解之阴事,可向‘师叔’问个明白。” 苏景年愕然。顿了顿,张口道:“‘师侄’想请‘师叔’解梦。” 便与道长说了昏睡之时,梦回洪泽之事。 听完苏景年的梦境后,道长又问了些细节。苏景年一一如实作答。 “此岸与彼岸。。。”道长沉吟,掐算指肚。少顷,自顾自摇头道:“这不该啊。。。” 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苏景年,道长说:“司马之上,依附着一缕亡魂。那亡魂执念深重,戾气久积,转而为煞。先前于锦州,你就是被它上了身。” “道长何意?”苏景年不解,问说:“莫不是此番梦境,也与司马亡魂有所关联?而不是因为罗刹那妖怪所施之妖术?” “是了。”道长捋须,说:“方才一见你,便可察觉到你身上满溢之煞气。与贫道锦州所见,别无二般。至于罗刹那妖孽,他于你所施之术,只是催眠之术。与臭贼所中之术,有着天壤之别。” 苏景年摇头,说:“锦州之事,景年虽听闻师傅与若离提及过,可却无半点印象。此番梦境,确像刻在了脑海一般,景年半点都不曾忘却。” 道长也是困惑,说:“常理来说。你昏睡之时,该是那亡魂侵占你身体之最佳时机,可它却只是与你托梦,这委实是说不通的。而依你所言,亡魂梦中所托不像是有意加害,反倒是像在为你指引。” 苏景年想了想,笑了起来。自嘲说:“邪王佩司马,倒是也算绝配。” 。。。。。。。。。。。。。。。。。。。。。。。。。。。。。。。。。。。。 昨夜缠绵,鱼水同欢。 金纱帐内,惠帝正搂着如妃睡得香甜。后宫佳丽无数,可他似乎只在如妃身上,能找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所以每每留宿,都格外的卖力些。 如妃卧在惠帝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双眼却愣愣的出神。 猛地,她坐起身来。扯来睡袍遮住□□的身体,如妃凝视着床上身侧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伸出双手,她轻轻抚上男人俊美的五官。 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龙颜风姿高鼻薄唇;岁月无情,惠帝花白的两鬓与胡须诉说着主人饱经的风霜。 双手行至惠帝那双俊俏的眉眼,如妃流连忘返。 高眉凤目,像极了那一个人。 “谁?!!!”惠帝察觉到有人动他,美梦骤燃惊醒。 怒喝一声。钳如妃双手,惠帝一个翻身,便将她制于身下。 “啊!”如妃惊呼。手上和身上的痛楚疼得她微微颤抖起来。“嘶。。。” “。。。”惠帝怒视身下之人,咬牙呵斥道:“找,死,么?!” “皇上。。。”如妃不敢直视惠帝双眼,嚅嗫道:“弄疼奴家了。。。” 惠帝眯眯眼,随着意识恢复清明,他杀意渐收。 眼前的女人貌美如花,双颊泛红;宽大的睡袍下香肩微露,丰满的肉/体,香气扑鼻;双手被自己牢牢钳住,仿佛一头乖乖待宰的羔羊。 “疼?”惠帝淫/笑起来,撤下如妃的睡袍,扔在地上。 “让朕好好疼疼你!”又是春宵一刻。 事毕。惠帝虚脱得翻身而下,欲倒头睡去。 如妃强忍翻涌在胸口的恶心。推了推惠帝,她佯装失落道:“皇上怎么都不陪陪奴家说说话?难不成是嫌弃奴家颜老色衰,不如初入宫中的那些小蹄子了?” 惠帝有些不耐烦,又不好发作。侧过身子,搂住如妃。他阖眼敷衍道:“休要胡说。爱妃想与朕说什么,朕听着便是。” “哼,”如妃轻拍了下惠帝,娇笑道:“还算皇上心中有奴家。” 惠帝哪里在听如妃撒娇。这几日朝政繁忙,他几乎是日理万机。如妃说话间,惠帝已响起轻微的鼾声。 如妃窝在惠帝怀里,嘟囔着:“奴家晓得皇上宠爱永宁和高英那奴才。可他二人进来总是时不时以探视十九作为由头,变着法的哄骗奴家干涉朝政。委实烦得很。” “谁?!”惠帝瞬时清醒过来,皱眉问说:“永宁?!” “嗯,”如妃点头,委屈道:“平素里高英常来,奴家是与皇上说过的。可是进来不知怎地,永宁也是想尽办法地与奴家往来。” “永宁。。。”惠帝冷笑,问说:“她与你来往,都说些什么?如何劝你干涉朝政?” 如妃佯作回忆状,少顷回说:“永宁总说朝野上下,对太子殿下皆是不满。还劝奴家,要好好地栽培十九。他日众皇子夺嫡,只有德才兼备者,方能脱颖而出荣登大宝。” “哈哈哈,”惠帝朗声大笑,问说:“永宁所言非虚。十九若是德才兼备,自然会荣登大宝。可朕怎么听着,爱妃好似并非愿意十九参与夺嫡?十九若是承了皇位,那可是权倾天下呀。母凭子贵,你这位太后到那时也必定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呀。爱妃都不动心吗?” “哼。”如妃佯怒,指着惠帝心口问说:“子幼母弱,十九这皇位是给谁人承的?皇上真是当奴家是傻瓜嘛。” “哈哈哈哈。”惠帝又是大笑。一个翻身从床上弹了起来。抓起衣架上的龙袍,披在身上。 “爱妃睡吧,朕改日再来探你。”扔下冰冷的一句话后,惠帝大步离开。 纱帐内,如妃缓缓坐起。望着惠帝远去的背影,她低声道:“贞一,你要保重。。。” “来人!来人呐!”不等出了如妃的寝殿,惠帝便开始呼喊。 “皇上。。。”众内侍与婢女一拥而上,纷纷跪地叩首。 “给朕宣羽林郎张无忌入宫,不得有误!” “是。”一内侍得了令,小跑而去。 第102章 网收 春雷滚滚,和风阵阵。细雨入夜,润物无声。 “吁~~~” 春雨交织的雨幕下,两匹大马趁着夜色长途奔袭而来,眼看就要入了皇城。却突燃停住,勒住在了皇宫门口不远处。大马响鼻不断,不耐烦地原地踱起步子来。 抬头仰望那黑漆漆的、高耸的宫墙,马上的张无忌胡乱抹了一把满脸的雨水。 “皇天不负苦心人。。。这一日。。。终究是到来了。。。”他望了片刻又片刻,方说出这么一句话。 “将军?”白马也抹了把脸,问说:“时候不早了,我们进去吧?” “好!”张无忌大笑,策马扬鞭疾驰而去。 “将军等我!”白马也笑,追了过去。 经过禁军的重重搜身与校验身份,张无忌与白马终于随着一内侍来到了兴庆宫。 “将军。”带路的内侍抬手请说:“兴庆宫到了。” “好。有劳。”张无忌回礼。带路的内侍颔首,与兴庆宫殿外守着的内侍交代了下,便退了去。 “羽林郎,张无忌觐见~”通传声响起,此起彼伏。往殿内传去。 “将军,皇上可是等了会呢。您快请进吧。”守门的内侍好心提醒道。 “多谢提点。”张无忌颔首。转身对白马说道:“你等在这里,不要随意走动。我见了皇上,便回来接你一起回大营。” “是。”白马抱拳,点头不断。 辞了白马,张无忌只身进了大殿。 大殿内灯火通明,溢彩流光。惠帝端坐在龙椅上,笑着注视着缓缓走近的张无忌。 暗自抚平心绪,张无忌来到大殿中央。余光环视大殿,除去惠帝与他外,再无一人。 “臣,羽林郎张无忌,参加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无忌单膝跪地,字字铿锵。 “爱卿平身。”惠帝捋须,笑得和善。 “谢圣上!”张无忌起身。 “张将军家中可有妻儿啊?”惠帝笑问说。 愣了愣,张无忌抱拳回说:“回圣上,微臣并无妻儿。” “嗯?”惠帝收了收笑容,明知故问说:“将军一表人才,又是这般年岁。怎会仍未娶妻?” 张无忌脸色微变。略作迟疑,他苦笑说:“回圣上。微臣早年是有娶妻,也生了一双儿女。可惜老家洪灾,都没了。。。” 惠帝轻叹,颇为惋惜地说道:“那真是可惜了。。。” 心中却是非常的满意,张无忌之遭遇与他私下得知的情报别无二致。 话锋一转,惠帝仍是追问。说:“既然往事已矣,张将军也说是‘早年’了。可有无另娶之打算?如若将军有意另娶,朕改日便让如妃出面,为将军挑选些未嫁之官家女子。男人身边没个女人伺候着,可是不行的啊。” “圣上明鉴。”张无忌跪地,佯作惶恐道:“微臣心中只有亡妻,并无再娶之意。圣上之厚爱,微臣实乃惭愧。愿倾尽余生,守我大齐河山!” “好!好!好!”惠帝大喜。心道:好一个死心眼。 从龙椅上走下,扶起跪地的张无忌。 “张将军,真乃我大齐众将之榜样啊!”欣赏地打量着张无忌,惠帝喜不自胜。 “圣上谬赞。”张无忌抱拳,低眉顺眼。 惠帝猛然收了笑,命令道:“张将军听旨!” 陡然转冷的语调,听得张无忌一个激灵。 “臣在!”回过神来,他立时垂首跪地。 “朕封你为定国大将军。亲率金吾卫二十万,联合北域与西疆,远征大金,驱逐罗刹。” “圣上?!!!”张无忌震惊,猛然抬头。 定国大将军乃是排于大齐武官第三位之官职,地位仅次于太尉与宣威大将军。 “怎么?”惠帝问说:“嫌弃朕给你的官职小?” “微臣不敢!!!微臣领旨!!!”张无忌叩首,感激涕零道:“圣上之厚爱,微臣实乃受之有愧!!!愿以项上之人头担保,不破罗刹提头面圣!!!” “罗刹,只是其一。”拍了拍张无忌的肩膀,惠帝笑着往殿外踱去。张无忌迟疑了下,才站了起来。跟在惠帝之后,他也往殿外走去。 二人来到殿门口。 雷声隆隆。仰望着淅淅沥沥的春雨,惠帝笑说:“东雷起,壮士远征;燕书传,江山易主。张将军,九州大局,已于你手中尔。” “皆从圣训。”张无忌毕恭毕敬。 心中冷笑。九州大局,早已握于主儿之掌心。碎之,易如反掌。 。。。。。。。。。。。。。。。。。。。。。。。。。。。。。。。。。。。。。。。。 追月楼五楼 医官收了针,又装好药箱子。起身离开前,他再次望了望床上蜷缩成一团的病人。 轻叹一声,推门而出。门外一黑袍人正候着他。 阖上房门,医官面露愧色。上前躬身道:“主儿。” 黑袍人微微点头。 “怕是。。。过不了今晚了。。。”医官摇头,扶了扶身后背着的大药箱。 黑袍人依旧微微点头。 “小的,先退下了。”医官作揖道。 顿了顿,他小声说:“趁着他还明些事理。主儿要是有什么话,早些说吧。” 黑袍人沉默,不见动作。 医官也不再说些什么,自顾自离开了。 立了半晌。黑袍人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满屋子的药草味道,熏得黑袍人的眼睛都有些发涩了。 除去黑袍,永宁缓缓来到了床前。 床上一人,瘦如枯槁。双眼凹陷,满口无牙。那人双手死死地抱着双腿,整个人首尾相连,蜷缩成一个团。 “师傅,”永宁浅笑,说:“永宁来探您了。” “呃。。。”床上那人发出刺耳的一声呻/吟。少顷,才勉强地从喉咙里发出了些声响。 “大。。。事。。。成。。。矣?” “呵呵呵,”永宁掩面而笑,回说:“一切皆如师傅所谋,无忌已然得到了父皇的信任。待驱走罗刹,江山唾手可得尔。” “呃。。。呵。。。咳。。。呵。。。。”床上那人似笑似哭,发出瘆人的声音。“不。。。要。。。忘记。。。灭。。。灭。。。” 那人浑身发抖,上气不接下气。讲起话来委实是费力。 “灭北域,伐大金。”永宁笑意更深,接道:“师傅放心。师傅既助永宁得了天下,永宁自会完成师傅的心愿。” “好。。。好。。。走。。。走。。。”那人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永宁告退。”永远颔首,转身离去。 途径九州山河图,永宁停下脚步。 抚上熟悉的墨迹,往事重现眼前。笑容渐垮,一滴眼泪从永宁面庞慢慢滑落下来。 “端木措,可是我错了。。。” 。。。。。。。。。。。。。。。。。。。。。。。。。。。。。。。。。。。。。。。。 辇车里,十二裹着毯子,稳稳地睡在阿什库怀里。 拾起火钳,又为炭盆里添了些新炭。阿什库愣愣地看着燃烧的火焰,思绪万千。 跳动的火苗幻化为鲜红的血液,在他眼中逐渐模糊开来。 那日的一切,就好似梦境一般。 几日前的清晨,阿什库在后院练拳术。自幼习武,他从小便养成了早起练拳的习惯。 “阿、阿什库。。。阿什库。。。” 听力极佳,阿什库听闻远处有人唤自己。收了功,他立在原地。 “救。命。。。救命!” 十二浑身是血,跌跌撞撞。从外院跑了进来。 “皇子?!!!”阿什库大惊,立时朝十二奔了过去。 两步上前,阿什库揽十二入了怀中。 急忙查看十二身上的伤势,阿什库焦急问说:“这是怎地了?!!!” “救。。。命。。。”十二抓着阿什库的衣袖,一边颤栗,一边哭了起来。 身上虽是没什么伤。可十二脸上的刀伤却是极深,几欲露骨。英俊的玉面,此刻血肉外翻狰狞无比。 阿什库怒从心生,吼道:“这是怎地了?!!!是谁干的?!!!” “父皇。。。父皇疯了!!!”十二崩溃大哭,抽泣道:“昨晚。。。昨晚父皇。。。喝酒。。。然后。。。皇甫说。。。我与皇姐。。。生的相像。。。父皇说。。。是像。。。要。。。要。。。” “要什么。。。”阿什库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断袖分桃之事,于军中可谓是屡见不鲜。身为大将军的他,又岂会不知。只是兵士之私事,无伤大雅之下,他也就不戳破罢了。 “要。。。”十二埋头,咬牙道:“要。。。宠幸。。。我。。。” “岂有此理!!!”阿什库怒极,破口大骂道:“无耻至极!!!皇子可是他的嫡子啊!!!怎可以做出此等丧尽天良、泯灭良知之事?!!!皇甫更是可恨!!!身为大金三大贵族之首,竟然敢妄进如此用心险恶之谗言!!!” 十二哭得愈发伤心起来,抽泣不止。 阿什库不好再继续发作。他稳了稳气息,缓了缓情绪。脑海里想找出一些话语来安慰十二,却是根本找不见。 不想还好。转念一想,阿什库的心彻底凉了。 十二面部重创,但绝不至于流血至浑身尽湿。 “这血。。。”茫然望向十二,阿什库问说:“是谁的。。。” “我杀了。。。父皇。。。”十二含泪,回望阿什库。哽咽道:“他欺负了我。。。还说。。。我和皇姐。。。都要。。。都要。。。伺候他。。。谁也跑不了。。。我可受辱,皇姐不能。。。” “别说了!!!”阿什库抱起十二,往外院走去。 “叩叩叩。。。”皇甫老爷敲响门廊。“陛下,臣求见。” “。。。”屋内静谧,无人应答。 皇甫老爷疑惑,心想武帝莫不是还未醒来。 望了望日头,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常年早朝,武帝从不曾延误过。 “陛下?”皇甫老爷提高嗓门。 屋内仍然是无人应答。 “奇了怪了。。。”皇甫老爷嘟囔道。余光一动,他赫然发现门槛旁有一褐色脚印。 俯身去查看那脚丫,皇甫老爷大惊失色。“血?!!!” “陛下!!!”踹开房门,皇甫夺门而入。 抬手捂住刺鼻的腥气,皇甫几步来到内室。一地暗红色的血浆以及武帝凌乱的尸身猛然出现在他面前。 “陛。。。下。。。”皇甫老爷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就在这时,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皇甫大人。” “谁?!!!”被惊了一身的冷汗,皇甫老爷忙回过身子。 阿什库站在门外,冷声问说:“大人,你做了什么?” “什么?”皇甫老爷愣了愣,突然明白过来阿什库在说什么。 连连摆手道:“将军可莫要误会!!!陛下是被贼人刺杀!!!”说着就往门外跑。 阿什库闪身,让皇甫老爷从屋内出来。 扶着廊柱,皇甫老爷气喘吁吁。说:“陛下遇刺的消息,须即时送信回阿勒楚克。以防有居心叵测之贼人。。。” 不等皇甫老爷说完话,阿什库从后一记重拳砸向皇甫老爷后背。 “噗!!!”心血从口鼻喷涌而出。伴随着脊柱的一声裂响,皇甫老爷应声倒下。 “如此杀你,算是便宜你了!!!”阿什库咬牙切齿。啐了口皇甫老爷,他转身进屋去查看武帝的尸首。 十二从暗处走了出来。皇甫老爷袖口微微露出的信笺,吸引了他的视线。 抽出来看,那是两封信笺。 一封写着:曹将军亲启。另一封则写着:长公主亲启。 十二笑了起来。踩上皇甫老爷的头,他用力的撵了起来。 低声道:“杀你,算是杀对了。” 第103章 战罗刹邪王亲挂帅,四方动九州迎春风(一) 辞了凉之与天山剑雪道长,天色已是近了正午。摒退了左右,苏景年携着莫若离往慕容雪晗的寝宫踱步而去。 艳阳高照,天气晴好。明晃晃的日头,晒得苏景年潮湿的情绪也有了一丝的好转。一路上,苏景年详细地为美人讲解着北域各股势力的分布以及互相制衡之要点。北域之咽喉机要,尽数被苏景年铺展开,娓娓道来。出征迫在眉睫,莫若离留守之安危成了她眼下最为担忧之事。 美人无话。苏景年自顾自的念叨着,她就索性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 途径未名湖,迤逦的景色也未能吸引苏景年的视线,她依旧是喋喋不休地说着权术之事。 “慕容晓,乃是慕容氏外戚仅剩的旁枝。慕容氏虽覆灭多年,可仍需提防死灰复燃。” 说起慕容晓,苏景年微微皱起了眉。不知为何,她心中隐隐生出一股子不安。 顿了顿,继续道:“为安抚慕容党之余波,慕容晓一路升迁,如今官拜丞相。可朝堂中若是论起威望,他是远逊于老丞相的。早年立过一些不足道的军功,现如今风将军与九儿掌控军中,他也是无甚么可乘之机。平日里虽是嚣张了些,可并无甚么实权。可谓是乏善可陈,不足为患。。。” 一会说“提防死灰复燃”,一会又说“不足为患”。闻得苏景年前后的言语竟开始自相矛盾,美人面纱下勾起嘴角。 紧了紧被苏景年握紧的手,美人逐渐放慢脚步。 察觉到来自掌心的力度,苏景年也放慢了脚步,转身向美人投以询问的眼神。 “天色,不错。”弯起眼角,美人驻足远眺。 顺着美人视线的指引,苏景年抬眼望去。 春风暖阳,冰湖玉桥;凌烟孤立,俗世远离; “又是一年。。。好时节。。。” 只是。。。 喃喃低语,苏景年眼中尽是迷离。 煦风轻闹,拂动美人三千青丝。 “时节不待,春光正好。”玉手将发丝挽至耳后,美人笑说:“阿难,可还要说那些无趣之事?” 苏景年闻言微愣,转而笑了起来。不做多言,她来到美人身后把美人环入怀中。 莫若离,你岂会知晓。春风十里,都及不得你。 苏景年心中的话语,最终还是藏在了心底。 。。。。。。。。。。。。。。。。。。。。。。。 “太后。。。”九儿哽咽,瘫跪在了地上。从西疆昼夜兼程赶回北域,她精疲力竭。而眼前的慕容雪晗,简直让她震惊的无可附加。 慕容雪晗如往常般端坐于主位,合眼念着佛经。只是往日乌黑的发丝,已然全白。红色宫装映衬下,格外的刺目。 “九郡主。”慕容云红着眼睛,上前去搀扶九儿。 “这???怎么???”滚烫的泪珠从风尘未素的脸庞连连滚落。九儿茫然地望向慕容云,希望能从她口中得出答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能让北域太后白了头。 “。。。”慕容云却只是摇头。 见九儿如此悲恸神色,慕容云心中一时间又有触动。方方止住的泪水又决了堤。 “太后。。。”九儿借着慕容云的搀扶,勉强起身。颤声问说:“这是怎的了?为何?” “尘缘已尽,无谓多言。你们走罢,勿要再做打扰。”停下手中转动的念珠,慕容雪晗冷冷的回道。 微微睁开双眼。清澈的眼眸中再无一物,只得冰冷。慕容雪晗起身离去,不做丝毫迟疑。白发如瀑,直泻至她足踝。 九儿急的直跺脚,却是不敢去阻拦慕容雪晗。只得哭着问慕容云:“太后这是怎的了???怎的了???” “。。。”慕容云只是哭,边哭边摇头。 那夜之后,北域太后一夜白头。而那夜所发生之事,慕容云宁愿烂在心底,也绝不会向他人吐露半分。 “嫂子。。。”九儿扯着慕容云的衣袖,哭得更加厉害了。 “确是不知。”慕容云不敢直视九儿红彤彤的双眼,小声回道。 “嫂子莫要骗我!”九儿不依不饶。 “谁家的小丫头,在耍性子啊?!”门外一人声响起。慕容云闻声抬头,满眼期许。是小人儿。。。 苏景年牵着莫若离走进大殿,笑意深深。 “阿难!!!”九儿见了苏景年,便瞬间舍了慕容云。几步上前,扑入苏景年怀里。 苏景年猝不及防,被扑了个大满怀。 “阿难!阿难!阿难!”九儿一边唤着苏景年的名字,一边鼻涕一把、泪一把,哭得稀里哗啦。 本是怕泄露了身体的秘密,想要推开九儿。可见了九儿被沙尘侵染得灰朦朦的衣着,苏景年此刻却是不忍。抬手轻轻拍了拍九儿,苏景年哄道说:“我在,我在,我在。辛苦我们九郡主了。” “阿难,没事,就好。。。”九儿含泪欣慰道。 “没事没事。”苏景年耐心的哄着九儿。 莫若离不动声色,更不去看那抱成一团儿的一大一小。默默抽出苏景年握住的手,莫若离上前躬身。 恭敬施礼道:“离若,见过云姐姐。” 慕容云惊醒,忙将炙热的视线从苏景年身上收回。颔首回说:“妹妹多礼。” 得知了莫若离的真实身份后,慕容云与她见面反倒是少去了几份尴尬,多了几分坦诚。大金之长公主,身份何其尊贵。其风骨姿容,当今世上亦再无二人。更何况她为了小人儿,甘愿舍弃一切以罪臣之女的身份下嫁北域。更是难得。 输给了如此当世之奇女子,慕容云算是输得心服口服。 “阿难昨晚醒来,本是打算给太后请安后便去探望云姐姐的。” 莫若离的话打断了慕容云远走的思绪。“太后。。。”一提及慕容雪晗,慕容云神色瞬间复杂起来。 “?”莫若离挑眉。 “阿难!”九儿抬起哭花的小脸,急切问道:“太后她是怎么了???” “母后?”苏景年不解,“母后怎么?” 略微推开九儿,苏景年问向慕容云。 “云姐姐?母后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太后。。。她。。。”慕容云望了望苏景年,又望了望莫若离。欲言又止。 莫若离被慕容云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得颇有些不自在。思虑一转,顿时心绪不宁起来。 莫不是,锦州之事。。。 众人个怀心思,谁也不去可急坏了九儿。她直言不讳,插嘴道:“太后的头发,全白了!!!” “什么?!!!”苏景年闻言大惊。不再耽搁,奔入内殿去寻她母后。 其余人则等在外殿。气氛一时尴尬异常。 片刻,屋内便响起器皿落地破碎的声响和苏景年的怒吼。 “不管便不管!!!”苏景年踹门而出,面色铁青,满面怒容。 “阿难!”九儿上前,问说:“太后她。。。” 不等九儿说完,苏景年抬手将她的话打断了去。 没好气儿说:“母后有旨,今后不得她的传召,任何人不得打扰她清修!违令者,斩!至于为什么,她要我莫再多管闲事!!!”“多管闲事”四个字,几乎是她咬着牙吐出来的。 提起方才慕容雪晗的那些冷言冷语,苏景年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来苏景年确实心疼她母后一夜白头,二来更是因为慕容雪晗讳莫如深的态度伤了心。 苏景年气成了这般模样,其他人也不好再深问下去。莫若离反倒是松了口气,锦州之事如若败露,她实在是想不出该用何等的表情面对眼前这傻人。 “母后让我带给你。”苏景年稳稳情绪,从袖口抽出一封信笺,递给莫若离。 “。。。”美人微怔。直觉告诉她,这封信笺里面断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抬手接了信笺,莫若离将它拆了开来。 果不其然,确实不是什么好消息。那夜之事,均在信中。天旻与十二已是知晓了她下嫁之事,而十二竟也知道了天旻残杀她母妃之事。 莫若离对天旻之恨,更增一层。 怎奈众人瞩目下,她只得强作镇定。阅尽后收入广袖。 “太后说些什么?”九儿擦了擦眼泪,问说。 苏景年佯作毫不在意,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美人。慕容云也是不语,等着莫若离的回答。 “太后嘱咐离若照顾好阿难,莫要让他再小孩子心性。” 莫若离的话语一如往常,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众人只得作罢,不再纠缠。 自从那日后,慕容雪晗几乎完全消失于众人视线,潜心修佛,莫问世事。 只可惜,有些世事问与不问、闻与不闻,有些人忘与不忘、亡与不亡,都并非谁能左右。 命与运的际会、你与她的相遇,都不可往复,不可重逢。一旦错过,必将遗憾终生。 徒然、徒然。北域之春风,今年亦是吹遍九州,并无不同。 。。。。。。。。。。。。。。。。。。。。。。。 转眼,便是苏景年出征之日。 天色渐亮。留给苏景年的时间,不多了。 彻夜未眠,苏景年一遍遍将怀中人儿的五官刻在心里,只怕忘记一丝一毫。 怀中美人气息均匀,睡得香甜。 苏景年浅笑,低声道:“若离,阿难要走了。” 美人梦中皱眉,身子微微一侧。一枚黑色的指环从她领口掉了出来。 拾起指环握在掌心,苏景年泪水跌落。吻上了美人的红唇。 第104章 战罗刹邪王亲挂帅,四方动九州迎春风(二) 月挂西垂,朝阳在即。幽深的北域王府深处,寂静无声。灯盏点点,偶尔摇曳在风里,却是辗转不灭。间或响起的鸟鸣,反而是衬得这份静谧愈发的安详了。 苏景年一身黑色酋龙劲装行于绵长的回廊,踏月而来。 天亮,便是出征罗刹的吉时。她心中舍不得莫若离是真,可这出征的时辰确是万万耽误不得的。 只是离开美人不到片刻,苏景年便已经再次品尝到了相思的滋味。那是一种万般苦涩,却又让人欲罢不能的滋味。 摇摇头,苏景年把儿女情长抛到脑后。眼下最为棘手的可是入侵的罗刹,与伺机而动的南皇。 脑海中飞速地演化着各类战法与探子打探回来的情报,苏景年筹划了许多许多,却总是觉得不甚精密。 正在反复斟酌之时。曲径通幽,折过几个回转之后,一团黑影突然闯入眼帘。 “谁?!”聚精会神的苏景年被猛然出现黑影吓了一跳。 “主人。”黑影低沉的声音响起,随之抱拳于头上。 稳了稳心绪,苏景年暗自松了一口气。心道:如若此时乃是身处于战场,那么自己此等之粗心大意,丢了性命可真算是与人无忧、纯粹自找了。 “廿九,何事?”苏景年问说。 从黑影的嗓音判断,来人乃是廿九。而对廿九出现之原因,苏景年心中已是了然得七七八八。 “主人。”廿九不卑不亢,闷声道:“廿九恳请出征罗刹。” 苏景年一听,便知刚刚的猜测是应验了。 “廿九,”苏景年严肃道:“早前九儿已是发放了三处部署之任务。如若不曾记错,廿九该是领了那镇守锦州之任务才对?” “确是。。。如此。。。”廿九自知理亏,垂下了头。声音也变小了去。 “廿九,”苏景年有些不忍,上前将廿九搀扶起身。缓了缓语气,问说:“可是担心十七的下落,故而请战罗刹?” 廿九闷不作声,头垂却得更低了。 拍上廿九的肩膀,苏景年语重心长道:“十七之下落定是要寻得,不过不是由你,而是由我去寻得。九儿如此之安排,可谓是妥帖。由她向南渗入搅乱南国边防,由你镇守锦州提防大金乘虚而入,你二人与北域大军互相呼应,方能扼制南皇与大金。三者同气连枝,缺一不可啊。” “可、十七哥、我。。。”廿九有些激动,红了眼眶。 “放心罢。”苏景年紧了紧廿九肩上的手,“十七由我来寻,你守好锦州。锦州无恙,大军方能全无后顾之忧。” 廿九咬牙,应了声“是”。苏景年已经将话说到了此等地步,已实属难得。他若再坚持下去,无异于胡搅蛮缠。 “去吧。”苏景年吩咐道。 “是。” 廿九遁入黑暗,消失不见了。 望了望廿九消失的那片黑暗,苏景年心乱如麻。 十七音讯全无,是生是死谁人都无法知晓,亦是无从猜测。兵荒马乱之下要想找到一个人或是一条尸,都可谓是难于登天,更何况,十七之失踪与那妖怪似乎不无关系。 重启步履,苏景年的脚步与心情仿佛又沉重了些。继续行路,又是几个转折,她来到了王府的兵械房。 “参见王爷!!!”守卫兵械房的黑甲铁卫见了苏景年,跪地行礼。洪亮而有力的声音穿透了夜色。 守门的两只青铜巨兽青面獠牙,做狰狞嘶吼状,威严肃穆。 兵械房内外,全年灯火通明。无时无刻不休息、无时无刻不备战之意。这是第一代北域王留下的规矩,也是历代北域王恪守的无上军训。 抬头往向漆黑的匾额,一股热血霎时涌上苏景年心头。 “兵械房”三个字,乃是用布满铁锈的残刀断剑拼接而成。褐色的锈迹与暗黑色的血迹处处可见。纵是看过千遍万遍,再见之,苏景年心中的激动亦是不曾减少半分。 “起来吧。”留下一句话,苏景年推门而入。 偌大的房间里,古今各色兵器排列整齐在各处。名刀名剑,不胜枚举。 目不斜视,苏景年直直走向房间主位。 房间中占据主位的,乃是历代北域王所着之战甲,黑麒麟。 玄铁锻造的黑色甲胄挂在松木架子上,静静地等待着主人的召唤。司马则卧于它旁边特质的刀架上。 抬起手,苏景年抚摸上黑麒麟上斑驳的伤痕。那每一寸划痕、每一寸刀割,都是属于历代北域王独有无上的荣耀。 扎起长发,苏景年穿上黑麒麟战甲。 记忆的车轮驶向往昔,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一周岁生日那天,苏景年第一次被她父王抱来了兵械房,第一次亲手摸到了黑麒麟。许多现代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消逝,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了。反而是降生于北域后的生活点滴,苏景年历历在目。 那时的苏辰缪正值状年,雄姿英发。他单手抱着苏景年,另一只手指着黑麒麟上一处明显的刀疤笑说:“这一处,乃是爹爹年少时因鲁莽误入金军包围所负。当时敌我数量极其悬殊,情况危机万分。爹爹与众将士破釜沉舟,与敌人拼杀了整整一天一夜,方撕开了包围,侥幸脱身。” “哇。。。解(爹)解(爹)。。。”苏景年双眼放光,边鼓掌边为她喝彩。 “哈哈哈。”苏辰缪大笑。苏景年出生后,不仅是异色眸蜚声天下。她的才智发展更是明显异于同等年纪的寻常儿童。无论大人与她说什么,都能得到她的回应,就好似全然听得懂一般样子,见过者无不拍案惊奇。苏辰缪自然是在惊奇之余,更是骄傲非常。 大笑之后,苏辰缪扶须笑道:“马上打天下,□□守四方。等我儿大了,爹爹就带你上战场!上阵父子兵,你我父子二人戮力同心,必能成就一番霸业!” “八(霸)耶(业)!八(霸)耶(业)!”苏景年小小的眉毛拧成一团,振臂高呼。 抚上黑麒麟上的那道陈旧刀疤,苏景年沉声道:“父王,我们走。出征罗刹。” 提起司马,配在腰间。苏景年不再有丝毫的迷茫与迟疑,转身大步离去。 。。。。。。。。。。。。。。。。。。。。。。。。 “将军!将军!”副将几步冲上城楼,手中抓着一封信笺,挥舞于空中。 “可是阿勒楚克的消息?”曹蟒本是坐于地上小憩,听闻副将喊他,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皇甫大人来信啦!”副将激动不已,说话间把信笺递给了曹蟒。 曹蟒没有二话,火速拆开信笺读了起来。 “哇哈哈哈!!!”才看了几句,曹蟒便双眼通红,仰天大笑。激动异常到连握住信纸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将军?”副将于旁弱弱地唤了声。从曹蟒狂笑的反应来看,想来是有好消息传来。 “可算是来啦!!!”曹蟒兴奋非常,笑到:“大齐的增援可是要来啦!!!” “此话当真?!!!”副将高兴得直跳脚。 “啧,”曹蟒呲牙,骂道:“你不信,你自己个儿看,别问我!” 言罢一巴掌把信拍在了副将胸口。 “嘻嘻嘻。”副将被曹蟒拍了个趔趄,却仍是嬉笑。 拿起信笺读了起来。副将喜不自胜。 可读着读着,副将的表情从欣喜变为困惑,进而变为异常的吃惊。嘴巴越涨越大,最后完全大到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 “干啥呢?!”曹蟒不悦,一把将信笺从副将手中扯了回来。 “这。。。这。。。”副将沉浸在信笺的内容里,有些语无伦次。 “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曹蟒不以为然,将信拿到手上,自顾自读了起来。前面的内容确是告之他,大齐会出兵增援。可后面的内容,读着读着,让曹蟒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眼疾。 “陛下有旨:撤回所有精锐,如若必要,可舍弃锡林旗下所有城镇。” “???” 曹蟒眨眨眼,又眨眨眼,反反复复去看那信笺。可白纸黑字,确实写着如此内容。 “将军,这到底是如何?”副将见曹蟒也是一脸困惑,便小声问了句。 “。。。”放下手中信笺,曹蟒愣了愣。 “将军?”副将焦急万分,又唤。 “混蛋!!!混蛋!!!简直是混蛋!!!”曹蟒回过神来,勃然大怒。将手中信笺撕了个细碎,摔在地上,抬起脚来猛踩。 “干嘛呐?!吵什么吵?!” 曹蟒的举动惊扰了一旁躺在打盹儿的兵士长,他掀开遮住脸的头盔。 曹蟒委实被气的不行,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稍微平复了些许气息,他吩咐道:“副将,你带领精锐八万,即使启程,返回阿勒楚克。” 。。。。。。。。。。。。。。。。。。。。。。。。 旭日起,号角吹响,战鼓如雷;王旗升,黑甲见光,宝驹如虹。 北域二十万精兵集结于北京城城下。 “北域诸将听令!御外辱,守神州!干了这碗孟婆酒,随本王出征罗刹!” 第105章 江山如画,美人多娇 旭日起,号角吹响,战鼓如雷; 王旗升,黑甲见光,宝驹如虹。 北域二十万精锐之师,今日于北京城城下整装待发,蓄势而动。 城内城外,潮水般的人流涌动着。 百姓们自发地走出家门来到城外,以美酒珍馐款待即将远征的将士。商贾慷慨,开仓派物不乏诸多。文人激昂,高歌赞曲亦是常现。 老母送子,妻女送夫,比比皆是。兄弟离别,知己远走,随处可见。 泪眼朦胧勤叮咛,柔肠铁骨泣沾裳。 北域最刚毅的男儿们,面对故乡父老乡亲们殷勤的嘱托,也难免不动了情,任眼泪湿了战甲与衣裳。 慕容云立于凌烟阁,俯视着城内城外熙熙攘攘的人流与送别的人群。胸中满是感慨。 那小人儿又要远走。此去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苏景年每每出征,都会让慕容云前所未有地羡慕起九儿。她羡慕九儿小小年纪便武功了得,而更让她羡慕的是九儿可以常伴苏景年左右。 “思君一时,念君一日。思也不见君,念也不见君。待君一世。” 高处临风,红番花飘摇舞动。慕容云的念唱消弭于风里。 倩儿立在她一旁,不忍见她一副哀愁模样。上前劝解道:“小姐,莫要伤怀。王爷这次出征有南国与西疆王相助,大破罗刹指日可待!说不定呀,还能顺路把大金灭了呢!” “她不会。”慕容云苦笑,“她,舍不得她难过。” “???”倩儿听得直发蒙,懵懂道:“谁?舍不得谁?” 慕容云不回话,只是望向城楼的那片白色。 眸子里不知不觉间,多了丝苦涩。 。。。。。。。。。。。。。。。。。。。。。。。。 “阿难!” 慕容云上前,牢牢地扯住苏景年的手。她含泪央求道:“谋反的乃是我爹爹!与其他人无关!阿难答应我,不要殃及无辜好不好?” 面对慕容云的问题,苏景年无从回答。背对着慕容云,她站的笔直。 “王爷!!!”风将军听闻慕容云为将军府求情,大怒。 剜了一眼慕容云,他上前喝止道:“王爷莫要为了儿女私情、妇人之仁失了这大好时机!!!慕容氏通敌卖国,证据确凿!!!理应伏法!!!先王之中伏也皆是为其所累!!!更是当诛!!!慕容氏不除,如何服众?!!!如若此时举棋不定,待到他部署完成后必是一场恶战!!!难道王爷还嫌北域死去的将士不够多吗?!!!还嫌王权旁落的时间不够久吗?!!!此等的扭捏矫揉,若是延误了战机!!!怎对得起先王在天之灵?!怎对得起锦州阵亡的万千兄弟?!!!” 苏景年闻言,深深地低下了头。面对风将军的拷问,她亦是无从回答。 “阿难!求求你!”慕容云被逼得实在是没有了办法,跪地求道:“看在我冒死报信的份儿上,求求你饶了无辜的人吧。将军府上下千余口,并没有谋反之心。他们与北域无辜的百姓都是北域王的子民!都是你的子民啊!” 苏景年依旧不语。 “王爷!!!”风将军怒极,骂道:“王爷若是不愿亲自带兵讨伐,那末将就斗胆代劳了!!!今日就算是拼了我这条命,我也要慕容氏尽数付诛!!!” 言罢转身就要往门外走去。王府内,黑甲铁卫早已集结完毕,只待一声令下,就可趁夜血洗将军府。 风将军推开门就要离去。 “慢着。”苏景年低声道。 慕容云的心中升起希望,她期待着苏景年可以大义凛然地放过将军府无辜的老小。 “怎么?!!!”风将军一只脚已经出了门,听闻苏景年让他“慢住”,他转身怒视苏景年。 “王爷难不成要阻我?!!!斩草不除根,吹风吹又生啊!!!” 双眸微转,苏景年不去理会近乎发狂的风将军,而是望向跪在脚边的慕容云。 “阿?难?”慕容云屏息,连着倒吸了几口冷气。她默默地颤抖起来。 她与风将军苦寻的答案,呼之欲出。 苏景年那双素日里暖如骄阳的异色眸,此刻变得异常的陌生与冰冷。 “天色已晚。云姐姐早些休息。阿难明日,再来探你。” 缓慢而决绝地把手从慕容云紧握的双手中抽离取出来。苏景年大步离去,不再回头。风将军拂袖,紧随而去。 空荡荡的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慕容云瘫坐在地上,拂面痛哭。 慕容雷幕策划起兵谋反已久,近期便会有所动作。偶然间,慕容云探听得了兵力部署之计划。几经纠结,她下定决心冒死给苏景年报信。可不想,却因此害了将军府中无辜的亲眷与仆人。 “小姐。。。”瘦小的倩儿从门外战战兢兢地走进大殿来。慕容云凄厉的哭声响彻大殿,听得倩儿毛骨悚然。 “小姐,你、你怎么了?”倩儿小心翼翼地问慕容云。 慕容云只是哭。 倩儿又说:“小姐别哭了,我们快回将军府吧!外面,外面好多的人。举着火把,有、有刀。。。怪吓人的。。” 她并不知道,今日若不是轮到她伺候慕容云,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倩儿。。。是我错了。。。”抱住倩儿,慕容云放声大哭。“是我错了。。。”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呀。。。你别吓倩儿。。。”倩儿不明就理,也跟着哭起来。 第二日,北域轰动,九州震惊。 北域小王爷苏景年亲率黑甲铁卫,趁夜血洗慕容将军府。王府上下近千口,无一生还。 慕容氏外戚几被连根拔起,剩余旁枝再难复兴。此举更是将北域王权重新纳入北域王之掌控,再无旁落。 。。。。。。。。。。。。。。。。。。。。。。。。 “北域诸将听令!御外辱,守神州!干了这碗孟婆酒,随本王出征罗刹!” 苏景年背对北京城,面向大军高举海碗。 “御外辱,守神州!!!” “御外辱,守神州!!!” 呼喊声惊天动地,响彻九霄。北域将士与百姓豪情万丈,纷纷回应着苏景年。 这呼声高昂有力,硬生生地将沉溺于往事的慕容云唤醒了。 “干!!!”苏景年双手捧着满载孟婆的海碗,推碗敬向众人。 “干!!!”众将士回敬。 碗中孟婆被一饮而尽,一滴不剩。 放下海碗,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苏景年转身登上点将台。 这点将台高达数十尺,乃是由青砖垒砌成。专为北域王出征点将而用。 苏景年大步流星,几个呼吸间便已登上了最高处。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总是撇向城楼处的一抹白色。 登高远望,那白色的身影仿佛就在苏景年眼前。而她的身后,则是千千万万条鲜活的生命。 决然转身,北域大军尽收在她眼底。 “风将军,破将军可在?!”苏景年高声问到。 “末将在!”风将军出列,踏上点将台。抱拳回道。 “在。”天山剑雪道长又化为破心模样,也踏上点将台。 “封你二人为左右前锋,各领五万精兵!” “是!”二人抱拳称是。 众将士士气更汪,呐喊声、助威声愈发热烈起来。风将军与破心在军中威望极高,由他二人作为先锋,可见北域王对此次出征之态度,更可见北域之精锐可谓是尽数而出。如此观之,大胜再望矣。 “白亭可在?!”苏景年又问。 “谁?”“谁?”台下一片哗然。 “白亭”二字于军中可谓是闻所未闻。众将士交头接耳,都想看看,是哪位后起之秀竟能得王爷赏识? “在、在、在呢!”一个细小的声音在点将台下响起。 只见白亭套着一身宽大异常的盔甲,在众目睽睽之下笨拙地从台下爬了上来。 “我在!”抬了抬遮住了整张脸的头盔,白亭气喘吁吁。 苏景年见状,十分无奈。说:“封你为北域王特使,统领火器营。伴随本王左右。” “给力!!!”白亭做起ok手势,摩拳擦掌。天知道她是多么想体验下古代战争的惊险与刺激。 台下骤时议论纷纷,“火器营是什么?!从未在军中听过如此番号?!”、“没听过名字的宵小之辈竟然成了北域王特使!”云云。 白亭的脸红一阵、白一阵。面对质疑,她手足无措。 “如此瘦小如鸡之人,如何打得了仗呢?!这不是开玩笑吗!!!”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引得其他人纷纷称是。自然也就让台上的白亭听了去。 “谁?!!!谁是鸡?!!!”白亭恼羞成怒,从地上蹦了起来。硕大的盔甲响叮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有本事出来!给我出来!” “呵,小兄弟年岁不大,脾气不小!” 台下的陈虎大笑。心道这姓白的兄弟,有点意思。他一个闪身,跃上高台。 台下见陈虎上了台,猛然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 “陈将军!陈将军!是陈将军!” 陈虎乃是黑甲铁卫之首,与黑甲铁骑之首的如风并称“风虎双杰”。如风常驻北京,他则常驻南方边陲。远征罗刹不容有失,这才将陈虎调回了北京。 见如此高大之人上了台,白亭一下子打起了退堂鼓。陈虎身高九尺有余,健硕威武。白亭的身高高高及了他的肩膀。 咽了口唾沫,她忙往风将军身后躲。“你、你别过来啊!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告诉你!” “末将陈虎,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陈虎依旧大笑。 “陈将军多礼。”苏景年也笑。说:“本是晚些才会点到陈将军,不想将军还是这般性急。陈将军听封,本王封你为中军元帅,统领中军十万人马。” “哈哈哈,多谢王爷!”陈虎推拳。 转身问说:“白兄弟小小年纪便得了王爷赏识,想必定有过人之处。往后相处,还望白兄弟多多提点吖!” “客气客气,您客气。”白亭躲在风将军身后,战战兢兢地回了句。 陈虎闻言又笑。 “点将结束!!!即刻出发!!!”苏景年大手一挥,宣布点将结束。 “是!!!”众将士得了令,整齐而动。 人声更沸,情谊愈浓。百姓们抓紧这仅剩的片刻,再次与将士道别。 苏景年下了点将台,翻身上马。黑色骏马好似知晓主人的心思,只小步前行。 将士们在苏景年身边经过,渐渐离去,愈行愈远。 人群中不知是谁起了头,将士们自发地唱起了北域军歌。 “道不尽红尘奢恋, 诉不完人间恩怨, 世世代代都是缘。 留着相同的血, 喝着相同的水, 这条路漫漫又长远。 红花当然配绿叶, 这一辈子谁来陪, 渺渺茫茫来又回。 往日情景再浮现, 藕虽断了丝还连, 轻叹世间事多变迁。 爱江山,更爱美人, 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 好儿郎,浑身是胆, 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 不醉不罢休。 东边我的美人哪, 西边黄河流。 来呀来个酒啊, 不醉不罢休。 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词来源于——小虫《爱江山更爱美人》) 苏景年本是想走得潇洒,却终究敌不住分离之苦。 “若离。。。” 千军万马中,她勒马转身,回望城楼。 “等我。。。” 城楼上的白衣女子颇有伤感,苏景年幽怨的眼神看得她都不免跟着心里难受起来。 “傻。”一旁的青衣公子敛眉,冷冷地吐出这么一个字。这公子身材修长,气度非凡。只是面容藏于一块白玉面具之下,见不得真容。 “小。。。额,表哥。”白衣女子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说:“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 “嗯。”青衣公子点头,“凡事留神。” “嗯嗯嗯,墨、额,离若记得了。” “。。。”青衣公子摇头,转身对身后的侍从说:“我们走。” 青衣离去,侍从紧跟。 路过白衣女子,侍从笑声嬉笑道:“辛苦墨鱼。” 身旁有伺候的王府内侍,白衣女子不得发作,只得做咬牙切齿状。面纱下,恼得一片火烧。 。。。。。。。。。。。。。。。。。。。。。。。。。。。。。。。。。。。 慕容云眼看着苏景年回头,又眼看着苏景年离去。 “待君一世易,君难再回头。” 第106章 斥候 大地草长莺飞,南北春风又起。神州大好河山可谓是春光无限,生机盎然! 然。北境之北,黑水以西,却是春风未到。满目萧瑟下,仍是狂风暴雪一片。 北域大军自那日由北京出征之后,行了几日便兵分两路。一路由风将军率领继续行军北上,往锡林旗方向而去;剩余一路则由苏景年亲率,行军西北。 这日大军依旧整齐有序地踏雪前行。 风啸雪号,目及之地,寸草不生。天地静默,肃杀冷清。耳边只闻得风雪喧嚣声、旗帜抖动声、马蹄破雪声、缨络叮当声。 中军骑兵方阵深处,一辆巨大的黑色战车由36匹骏马所负,缓缓跟随骑兵阵列移动。四角均是插着北域王旗,这战车正是北域王的王帐。 白亭不会骑马,只得赖在苏景年的王帐中。故而哑叔自打出征后,就充当起了战车的驭马夫。坐于战车的驭马位,哑叔心中说不出的喜悦与怀念,那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位置了。就连守卫战车车门的两名黑甲铁卫,他见了都觉得分外亲切。 眼瞧着这头马有些打蔫儿了,哑叔撩起手中长鞭。 “啪。”轻轻拍了拍头马的马屁。 “嘶乎乎!”本是有些懈怠了的头马被抽了一个激灵,口边呼气更盛。头马赶快加快步伐,其他骏马平素里训练得当,亦是紧随起后。 王帐内,温热伴随着炭火的哔哔剥剥,不断从炭盆中升腾而出。地上铺着厚厚的裘皮,更添温暖。帐内的缓与帐外的寒,只得一墙之隔。 “吁!!!”陈虎从大军前方打马而来,又勒马于王帐旁。 一个箭步,他从马上一跃而起,轻盈地落于战车车沿。 “元帅!”黑甲铁卫抚住腰间大刀,向陈虎颔首致意。 “辛苦。”陈虎咧嘴大笑,向黑甲铁卫与哑叔抱拳。凛冽的风霜刷得他眉毛胡子一片花白,全是霜花与冰碴子。 “。。。”哑叔也笑,颔首抱拳。长时间坐于帐外,他也是堆了一身的风雪。 陈虎又笑。收了礼,他又抖了抖身上的雪。推门进了战车。 车内众人各有各忙,可是气氛却明显地比往日里多了些严肃。陈虎略作迟疑,细细地打量起车内众人。 白亭依旧没有摆脱晕车的厄运。每日服食了苏景年给的草药后,就躺在大帐一角睡得昏昏沉沉。今日亦是不曾例外。 天山剑雪道长则盘腿而坐,紧紧挨着炭盆。倒也与往日无甚么区别。除去白日里他还会偶尔走动走动,基本上都在打坐,不问军事。 陈虎笑了,转头看向王座上的苏景年。 斜靠在软榻上,苏景年一手拖腮,一手执着卷轴,正在认真阅读。面前地上摊开的、散落的卷轴足有二三十卷。 只见苏景年双眉紧锁,时不时地眯起狐狸眼。眼中杀机四伏。 陈虎清了清嗓子,“嗯哼。末将参见王爷。” “?”苏景年抬眼,眉头锁的更深了。 陈虎见状又是大笑,开腔道:“王爷如此愁容,可是南皇又送来了甚么消息?” “依旧是不断的更改南国与西疆的行军路线,催促我北域大军快速北去。”苏景年扔下手中卷轴,不胜其烦。“以北域大军为先锋,消耗罗刹。南国与西疆则坐收渔人之利,南皇的部署都是预料之中。” “不过。。。”苏景年闭上眼揉起太阳穴,“南皇竟调用高迎春领重兵去看守淮北,而将皇城守卫的大权转交给了石英祥。这里面的路数,可就有了本质的变化了。” 陈虎闻言,脸色微变。回说:“淮北乃是北域与南国交界之重镇,南皇此举颇有些耐人寻味了。虽说九郡主往南向淮北做渗透,是防微杜渐之法。且那高迎春不过是个废柴之辈,掀不起什么风浪。可南皇此举委实怪异。先破格高升张无忌,再竭力远调高迎春。账面上观之,乃是重用分家高氏之势力。实则是将远征大军与皇城守卫尽数收入其与太子掌控之下。以退为进,居心叵测!” “呵呵,”苏景年反倒是笑了起来,沉吟道:“春风是绿了江南岸。只是不知,是否是吹进了里家的心坎呢。” “哈哈哈哈哈。”陈虎大笑,说:“老粗不懂这些里里外外的,没劲!没劲!蛇鼠一窝,没一个好货!” 苏景年闻言,跟着他大笑起来。 “你们!!!” 白亭恼了,从裘皮上连滚带爬地站起来。骂道:“有没有点礼貌?!!!人家睡得正香!!!” “哈哈哈!”陈虎上前,一把搂住白亭的脖子,说:“小白兄弟好福气呀,从早到晚都睡得着!” “你!!!”白亭刚要争辩,却被马车一个颠簸差点震吐了。 “呕。。。”她忙捂住嘴。 苏景年但笑不语,心道也不知是何时,这俩人的关系好成了这样。 就在此时,窗边突然传来几声突兀的鸟叫。苏景年和陈虎闻声,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苏景年坏笑,故作嫌弃对白亭说道:“要吐出去吐,可别脏了我的王帐。” 陈虎则咧嘴大笑,说:“走走走。我带小白兄弟出去转转、透透气!成天闷在这帐里可是要不得!” 言罢抓起白亭的棉袍裹在她身上,不顾白亭要死要活的抵抗,直接将她从王帐中拖了出去。 “辛苦剑雪道长。”苏景年颔首。 “。。。”天山剑雪双眼微微开启,冷哼道:“贫道今日倒是要开开眼,看看到底是哪路货色甘愿充当罗刹的爪牙!” “敌袭!!!敌袭!!!”战车外骤然响起呼喊声与刀剑碰撞声。 “妈呀!!!救命!!!陈虎你姥姥的!!!你坑老子!!!呕。。。”白亭杀猪般的嚎叫响起。 “哈哈哈哈哈!”陈虎笑声如雷,边笑边骂道:“哪来的毛头小贼,居然把我小白兄弟吓吐了?!纳命来!” 苏景年眼角微抽,十分无语。 车外的打斗声愈发的激烈起来,也愈发的靠近苏景年的王帐。 “砰砰砰!!!”战车侧面六扇窗户全被人从外侧拉开,“嗖嗖嗖!!!”十来个黑色身影手持利刃极速飞入车中。 霎时间冷风四窜。 “苏景年!”为首的黑衣人蒙面人横剑胸前,指着苏景年狠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识相的话束手就擒,留你一条全尸!” “呵,”剑雪道长语气更冷,讥笑道:“贫道还以为是哪路货色,原来是崆峒派的杂碎!” 言罢,天山剑雪道长原地暴起,抽出龙渊二话不说迎上前去。 黑衣人众瞬间便被识破了身份,皆是暗自吃惊。更不曾想剑雪道长武功奇绝,转眼竟已经拔剑来袭。几个回合之下,被天山剑雪道长挨个从窗户踹了出去,死的死伤的伤,再无还击之力。本被打开的窗户,都被飞出去的人卷起的气流合上了。 “多谢道长相助,”苏景年坏笑,说:“暖和了。” “不必客气。”剑雪道长收剑。 “啊哈哈哈。”陈虎笑声又起,推门而来。一手提着只剩下半口气的带头黑衣人,一手提着面色蜡黄的白亭。 将黑衣人狠狠地扔在地上,陈虎严声呵斥道:“哪来的小贼?!看把我小白兄弟吓得!都吐了!” “你!!!谁被吓吐了?!!!”白亭又羞又恼。 “小白兄弟,别气别气。”陈虎将白亭扶好,说:“莫要动气。你身子骨弱,再气吐喽。” “!!!”白亭直被气得七窍生烟。 “好啦好啦,”苏景年哭笑不得,说:“先问问这崆峒派的高手,为何要取本王性命?可是受了罗刹指使甘为异族斥候?!” “呸!什么罗刹?!什么斥候?!”黑衣人矢口否认,怒道:“今日你若放了我,便放了我。他日八大派围攻你,我也好为你说情,留你一条全尸!否则,你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八大派?”苏景年眼珠微转。暗自吃惊,崆峒派背后隐藏的势力竟然并非是罗刹,而是八大派?! 她回问说:“八大派为何要合围本王?本王向来极少参与江湖纷争,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不见得罢!”黑衣人冷笑,说:“永生之血的秘密早已被各派参透,王爷莫要装傻!” “永生之血???” 与罗刹的生死大战近在咫尺,眼下江湖各派似乎又对她的性命起了莫名其妙的兴趣。 苏景年更加困惑了。 。。。。。。。。。。。。。。。。。。。。。。。。 龙门镇,乃是大齐西北重镇。为吐蕃、西疆、南国、北域、大金五国交界处。鱼龙混杂,商旅繁多。 “公子,前方便是龙门镇。”侍从放下手中掀起的车窗帘布,转身对马车中的青衣公子说。 马车此时正在疾驰,龙门镇已然可以遥望得见了。 “嗯。”青衣公子应了声。白玉面具下,清冷依旧。 第107章 重逢 “炊饼!炊饼!刚出锅的炊饼!不香不要钱喽!” “脆梨!脆梨!新下树的脆梨!不脆不要钱喽!” 小李哥推着小推车穿梭在往来的人流中,边推边吆喝。 初春的天气,已经是冻人不冻地了。穿多了要热、穿少了要冷,一时间闹得大街上穿着各色衣物的人皆有之。有穿棉袄的,也有穿单衬的,看起来委实有些滑稽。 “三四月,乱穿衣啊。”小李哥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笑着感慨道。 裹着羊皮袄,他的汗是出了一层又一层。 思衬着,前面眼瞅着就要进了龙门镇,得赶快卖点货了。不然满满一车货进城,指不定要被那群守门的“狗”盘剥多少了。 在大路旁找了个小空地,小李哥停了下来。 “炊饼!脆梨!” 掀开小推车上罩着货物的小棉被,一筐翠绿的梨子显露出来。捡了个卖相不甚好的,用袖子擦了擦,小李哥美美的吃了起来。 龙门镇每日都要迎接与送别大量的流动商旅。大路上,人流来来往往,摩肩接踵;商队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诶?”小李哥停住了嘴,自言自语道:“近前儿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这么多舞刀弄剑的啊。” 原是小李哥心细,发现往来的人流与往日似乎不尽相同,多了许多佩戴兵器的武林人士。 “老板!老板!别望天了!做不做生意啊还!” 就在小李哥发呆的片刻。一高一矮,两个身着蓝色布袍的莽汉出现在他面前。 高个莽汉率先开腔,语气十分不善。 “诶诶诶!做做、做的!”小李哥把剩下的半个梨两口囫囵塞进嘴里,脸上堆起憨憨的笑容。 “怎么卖啊?!”高个莽汉见小李哥这般模样,语气更差。 “炊饼一斤三文,脆梨一斤两文。”小李哥边搓手边介绍道,神色自如。 “给我来。。。”说话间,那高个的莽汉伸手入怀,就要去掏银子。 “慢着!”矮个莽汉突然开口,抬手抵住那高个去掏银子的手。 “怎么,这等贵?” “客官说笑了,”小李哥心下不悦,面上依旧是微笑,耐心道:“小的这是小本买卖,只为糊口。这炊饼呀,是我早前自己个儿烙的。用的油,可都是上好的头道油。梨呀,是从梨园刚下树的,您瞧,还带着露水呢。” 小李哥从筐里捡了个梨,递给矮个莽汉。 “客官尝尝,又脆又甜呢。” 接了梨,矮个阴笑起来。“不甜,可不给钱啊!” “放心,放心。不甜不要钱哩!”小李哥拍胸脯道。 “好!” 谁曾想,矮个这“好”字还没完全说出口,就一把将整个梨塞进了嘴巴。用力大了些,挤压得梨汁都喷溅出来,吃了一脸。 “额。”小李哥不免吃了一惊,心道:这人是上辈子没吃过梨还是怎么着。。。怎么吃得如此急。。。 。。。。。。。。。。。。。。。。。。。。。。。。 “三哥,四哥!”二麻子不顾身上背着的大包小包细软,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在龙门镇的集市中。 远处贩卖兽皮的吐蕃商人摊位前,张三和李四正在议价。 “太贵太贵太贵。”李四连连摆手,说:“掌柜,你是知道的。近来罗刹南侵,大金那边的货源已经断的七七八八了。若是吐蕃的兽皮价格不升反降,这买卖还怎么做哦!” 张三一脸阴沉,不做声。只插着双手在袖子。 “呵呵,怎么做?!”吐蕃商人手中的算盘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说:“水涨船高喽。货源紧俏,涨价自是应该!张三哥与李四哥又不是第一日与我做买卖,老官涨价,自是在情在理喽。” “话可不是这么说,老哥。”张三长叹,说:“罗刹南侵,只在一时!据我所知,大齐南国、北域、西疆已汇聚五十万兵马欲伐之,破敌之时就在朝夕啊!外敌遁走,大金百废待兴,必将低价甩卖兽皮,到时候我们可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啊!!! “这。。。”吐蕃商人闻言,眼珠滴溜溜转了起来。 “再者!”张三脸色更差,愤恨道:“南国重赋,高价货再加上杂税,真的是、真的是卖不出去了!” “嗯,是这个理儿!他张三哥说的不错。容我想想。”吐蕃商人陷入沉思。 “三哥、四哥!吃包子!”二麻子乐颠颠地跑了过来,捂着怀里刚买来的包子,笑道:“刚出笼的肉包子,还冒热气呢!” “好好好。”张三笑了起来,伸手招呼二麻子,“快把身上的细软卸了,要累坏了的。” “诶!”二麻子甜甜地应了声,蹦哒哒进了摊位。 “就你天天惯着他!”李四黑了脸,上去冲着二麻子后脑勺就是一巴掌,骂道:“见了吃你就红了眼了?!背着这么重的细软跑,也不怕累死你!” “唔。下次不了。”二麻子揉着后脑勺,委屈道。 吐蕃商人笑着摇头。心道,这三个小货郎确是有些意思的。 “老爹。”二麻子凑上前,从怀里翻出包子,先给吐蕃商人递了过去,说:“吃包子!” “嗯?给我的?”吐蕃商人有些吃惊。 “嗯!” 二麻子不容他多说,用油纸包了三个大肉包塞进吐蕃商人手里,“吃!” “这、这不好吧?”吐蕃商人拿着包子,有些不好意思了。 “别客气!”二麻子头也不回,给张三和李四分包子去了。 “三哥吃三个,四哥吃三个。二麻子吃三个。”二麻子分着包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怎么就吃三个?!”李四困惑,问二麻子:“三个你怎么够吃?平时都要吃六个的!怎么不多买几个?” “嘿嘿嘿,够的。”二麻子傻笑。 “就知道傻笑。”李四见二麻子一副没心没肺的样,也跟着笑了起来。 吐蕃商人看在眼里,连连点头。对二麻子的憨厚老实,他很是欣赏。 张三见状,心生一计。找了个机会,他凑到吐蕃商人耳边低估了几句。两人不一会,就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杀人啦!城外杀人啦!”门外有人边跑边喊。 “怎么了这是?”、“杀人?他说城外杀人?” 门外的人群涌动起来,好些个好事之徒成群结伴往城去看热闹。其中夹杂着许多武林人士。 二麻子嚼着包子,略作思量。说:“三哥四哥,你们陪老爹唠家常!我去看看热闹啊!” 不等其他人有所反映,二麻子一溜烟般冲了去处。 “诶?!”吐蕃商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贤婿慢点!别摔了!” “噗呲!咳咳咳!”李四差点没被包子呛死,“贤、贤婿?!!!” 张三笑而不语,一副高深莫测模样。 。。。。。。。。。。。。。。。。。。。。。。。。 “你们、强、强盗。。。就、就算、就算是打死我!也。。。也。。。” 小李哥浑身是血,捂着胸口躺在地上。小推车被踹翻在一旁,沾了泥土的炊饼和被踩烂的脆梨撒了一地。 周围里三层外三层聚集的都是人,指指点点,品头论足的。唯独不见出手相助的 “算啦算啦,”高个莽汉见小李哥已然受了很重的伤,怕事情会闹大。 劝矮个说道:“师兄,算了吧。他一个老土的乡下人,不懂礼节的。你消消气,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矮个不说话,只狠狠地盯着地上的小李哥。 “我呸!!!”小李哥大怒,咳出一口黑血。他气喘吁吁地叫骂道:“走过路过的各位乡亲、父老!各位武林好汉、英雄!大家看看这不要脸的强、强盗!吃了梨、吃了饼不给钱、还、还打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正义何在啊?!!!天理何在啊?!!!” 人群议论声更是鼎沸。 “哎呦呵?!!!”矮个莽汉怒火中烧,抹了把手上沾着的小李哥的鲜血,他哼笑道:“真是个骨头硬的!我今儿倒是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掌硬!” 高个莽汉暗叫不好,他师兄平素里最好面子。这小贩如此不长眼,今日怕是要命丧于此了。 不等高个再去劝阻。抓住小李哥的领口,矮个一把把他从地上抄了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 “呵,”矮个语气更冷,“送你上西天呢!” 内力汇聚丹田,矮个抬手把小李哥甩向上空。 “啊?!”小李哥惨叫,恐惧万分。 “霹雳惊涛掌!!!”矮个大喝一声,提起七成内里。一跃而起,抬掌就往小李哥身上拍去。 “!”二麻子刚刚拨开人群,就见小李哥被扔上天空,眼看就要命丧当场。 一眼便辨认出小李哥是当初于北京所识之商贩。足底聚力,二麻子就要出手。 “嗖!”一白色物体速度奇快,突然飞入战局,往矮个身上击去。二麻子忙卸了力,静静观察起来。 “呔!”矮个大惊,不得不舍了小李哥转身迎向那飞来之物。 分不清来者是何暗器,矮个不敢用手贸然去接,提起足尖将白色物体踢飞了出去。 “啧。”矮个的疼得直皱眉。只一个瞬间,他的整条腿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哗啦!”那白色物体受力突然展开,于空中旋转一圈,又飞回到来时的方位。留下一丝淡淡的香气。 矮个得了喘息之机,忙沉身落地。开掌做起防御架势。 “师兄!!!你没事吧?!!!”高个忙凑上前去。 “我没事!”矮个强忍疼痛,恶狠狠地看着扇子飞走的方向。 “啊!!!”小李哥虽是暂时得救,却从空中直直坠落下来。惊恐万分,他蒙住了双眼。 二麻子神出鬼没,不知何时偷偷换了个位置。屁股一撅,把围观的几个武林人士直接挤倒了去。 “哎呦!”人群一阵惊呼。 这被挤倒了的几个人,恰好正中小李哥下怀。成了人肉垫子。 霎时间,小李哥身下的哀号,声此起彼伏。 “诶?”小李哥迷糊,嘟囔道:“怎么是软的?!” “他妈的,还不下去?!”小李哥身下的身下的身下的身下,垫底的大哥哭号道。 勉强睁开双眼,小李哥从人堆上爬了下来。感激涕零,道:“好人啊!好人啊!好人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正义在,天理,也在!”人群外,一人张口说道。 人群闻言,只是打抱不平的人来了。自动让开通道,让说话之人来到圈里。 来者有二。走在前方开路的侍从,便是方才喊话之人。她抬头挺胸,步伐扎实;走在后面的公子一身青衣,面上戴着白玉面具,手中执着白玉画扇,气宇轩昂,风度非凡。 “呵!暗器伤人,狂言正义天理?!”矮个冲着青衣公子讥讽道。眼尖的他认出了,青衣公子手中的白玉画扇,便是方才伤他的“暗器”。 “哗!”青衣公子玉指一捻,画扇哗啦一下展开。扇面上布满了清冷高贵的黑色玫瑰。 “正义天理,自在人心。”青衣公子清冷的声音响起。 不怒自威,冷傲清绝。正是大齐北域之王妃、大金之长公主,莫若离是也。 第108章 白氏布庄 “正义天理,自在人心。” 白玉冠面,冰丝束发。身披白虎裘皮,一青衣公子从人墙外缓步走来霎时吸引万千视线。连原本围观嬉笑的好事之众,此刻也竟都全然噤了声。 青衣公子虽是衣着朴素,却是骨子里吐露一股子清冷,贵不可言。 “是她?!”二麻子倒吸一口冷气,震惊不已。这冷极的语气,清高的风骨,天下间除去那清冷的女子,怎还会有旁的?! 白玉画扇上执在手中。镌着的黑色玫瑰,绽放在莫若离胸前,也绽放在众人的眼里、心里。 真可谓是:“清水明月石中玉,笑噤风流正气存。” “好个先声夺人。”二麻子心底又是暗叹连连。 与冷美人的两次相遇,无论是在天京,抑或是在北京,莫若离都给二麻子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今日这第三次于龙门镇,也是亦然。 “什么狗屁?!”矮个莽汉怒容更盛。 “师兄,”高个也摆开架势,加入战局前来助阵。暗地里却是小声向矮个嘀咕,说道:“这两人来路煞是奇怪。派别不辨,实力莫测。今日不如我两且退了去,改日再来算帐。来日方长啊。” “荒唐!”矮个小声怒斥高个,咬牙切齿道:“未战先败,岂非丢尽惊涛派颜面?!你睁大狗眼给我看清楚!周围围观的人里面,已尽是八大派的眼线!此刻若是认了怂,屠龙大会上岂还会有惊涛派与你我的立足之地?!” “!”矮个一句话,彻底点醒了高个。他暗吞了口口水,余光扫射围观人众。果不其然,多个百姓衣着打扮的围观者,呼吸内敛,目光炯炯。一看就是内力深厚的练家子。 “那、这?” 高个着实没了主意。进退两难,他有些腿儿软。 “见机行事!”矮个又是怒斥,且以眼神瞟了瞟还在向“肉垫们”道谢的小李哥。 高个得了眼神,深深地点了下头。转身退出战局,他且在一旁观战。 矮个见高个已然明了自己的用意,心下立时松了口气。 转向莫若离,矮个阴测测地笑了起来。问说:“这位小兄弟,是哪路人马?!为何要插手私人恩怨?!岂不知不是此路人,不管此路事吗?”{作者:这句对白为何如此眼熟?} 虽是对莫若离心生敬畏,可气势上决不能落于下风。矮个假装玩味地上下打量起莫若离来。 “大胆!!!”不等莫若离回话,侍从打扮的墨殇一个箭步,挡在莫若离身前,将矮个有些猥琐的视线格挡开来。 “我家公子怎是尔等宵小之辈可以窥视的?!公子已然是手下留情,饶你们不死。还不心存感激,速速退去?!” 墨殇言辞极其严厉,话里话外不自然间透露着专属于皇室的威仪。 “呵!”矮个被唬了一惊,回过神来张口骂道:“堂堂男子汉顶天立地,你家公子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无知宵小。。。”墨殇听闻矮个三番五次地对莫若离出言不逊,心底已是杀意暗起。化拳为掌,墨殇伺机而动。 二麻子暗自捂嘴偷笑。心道:好个不识趣的,又是个拎不清、找死的。 “哗。” 墨殇身后,响起扇子声响。 听得一个激灵,墨殇忙躬身退下。 “公子。”毕恭毕敬立于莫若离身边,低眉顺眼。墨殇不再言语。 “勿要起些无谓争执。”莫若离收起白玉画扇,轻轻点了下墨殇的肩膀。 “是。”墨殇回了句,便垂下头,愈发的恭谨起来。完全一副乖巧模样,与方才判若两人。 墨殇心底了然,她家公主已然是有些生气了。 “勿要起些无谓争执。”莫若离这话,即是对墨殇说的,更是对矮个莽汉说的。 “吾乃一游商小户,自然是不与少侠同路。”莫若离负手而立,冷声道:“偶然走商,途径龙门镇。见有不平之事,方出手。不知少侠与这位货郎小哥可是同路之人?又有甚么样的私人恩怨?竟值得少侠出得如此重手,忍心杀害小哥?” “谁与他同路!”小李哥听闻莫若离所言,心生后怕。原来那矮个方才竟真的是要杀自己?! 强忍剧痛,小李哥捂着胸口上前。愤然说道:“这两个臭不要脸的白眼狼!白吃白喝不给钱,还要白拿!比土匪还要土匪,比强盗还要强盗!” “。。。”矮个无从反驳,只有暴跳的额头青筋,表明着他此刻无以复加的恼怒。 矮个接二连三吃瘪,围观群众立马明白过来,小李哥先前之所言并非虚妄。议论声、嘲笑声更大。 矮个莽汉何曾受过此等“欺辱”? 他原乃是霹雳惊涛秦沛的嫡传大弟子。往日里仗着有秦沛撑腰,嚣张跋扈、横行江湖早已成为习惯。奈何秦沛早前意外于南国为苏景年所灭,临危受命,便继承了惊涛派掌门之位。 只是惊涛派失了秦沛,犹如群龙无首,江湖地位一落千丈。矮个更是不懂门派经营,惊涛派的产业被他破败得几乎所剩无几。 这次专程前来龙门镇,目的是八大派举办参与屠龙大会。怎曾料因骄奢淫逸,盘缠还未进城已快尽数花光。见小李哥为人热情本分,便起了那白吃白喝的歹心。 “哎?这人不是惊涛派的新任掌门吗!”不断增加的围观群众中,正巧有人认出了矮个。议论声更甚。 “天堂有路你们不走,地狱无门你们却偏要闯进来?!今天,谁也别想活着走!!!” 矮个深知今儿这名声是臭定了,恼怒至极。 积蓄真气,双腿灌力拔地而起。大喝一声,矮个推掌而出:“惊涛骇浪!!!” 翠色真气循序环绕矮个掌心,径直朝莫若离面上的白玉面具拍去。 “妈呀!!!”小李哥见状抱头就跑。 “公子?”墨殇见敌人已是来袭,欲出战。 “无需理会。” 扔下冷冷的一句话,莫若离便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抬步离开。 “着!!!” 矮个见对手突然转过身去,顿觉异样。忌惮于莫若离深不可测的武功,他索性再加两层功力,全力出击。 惊涛骇浪,风声四起。 眼看着矮个就要得手,激起人群阵阵惊呼。 “歹!!!”人群外又是一声暴和,来人声如洪钟。“谁敢动我家公子?!!!” “大掌柜?!”墨殇闻声,大喜过望。 难怪她家公主告诉她无需理会,原是早已经料到大掌柜会及时赶到。 “嗖嗖嗖!!!”数十个白色的身影仿佛鬼魅一般,凭空出现于战场。 来人皆是身着白色布袄,布袄后背以墨书写着一大大的“白”字。 带头的白衣人身材魁梧,一对硕大的招风耳分外显眼。 “顺风千里耳?!!!白翼耳?!!!”二麻子下巴都要惊得掉下来了。又听闻白翼耳唤莫若离为公子,直觉不可思议。 白衣人众不做耽搁,分工有序。带头那人飞身与矮个缠斗起来,剩余之人则将莫若离与墨殇身前身后围了严严实实,水泄不通。 带头白衣人身手矫健,武功非凡。几个回合之下,便以封穴之术生擒了那矮个。 “放开!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乃是惊涛派。。。” “闭嘴!”带头白衣人从怀中掏出一手帕,直接塞进了矮个的嘴巴。 “唔,唔,唔!”矮个死命挣扎,可惜被封了几处大穴,他根本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去!”带头白衣人照着矮个屁股就是一脚。 矮个被踹倒在地,滚了好几圈,沾了一身泥土。几个白衣人众上去,把他五花大绑起来。 “公子!”带头白衣人抱拳上前,单膝跪地。颇为自责道:“属下该死!迎迟了些!” “不算迟。”莫若离依旧未见回头,说:“辛苦大掌柜。” 那带头的白衣人正乃是白氏布庄大掌柜,江湖人称顺风千里儿的白翼耳。 “属下汗颜。”白翼耳将头垂至最低,额上生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正在这时。 “都、都别乱来!!!”高个战战兢兢,说:“放了我师兄!否、否则我就杀了他!!!” 原来趁着白翼耳与矮个交手的空隙,高个偷偷制住了抱头乱窜的小李哥。 汗水顺着高个的脸流淌下来,他哪里看过如此阵势。过于害怕,他死死地掐住怀里小李哥的咽喉。 小李哥受了重伤,又被高个掐住喉头,此刻已是快翻了白眼。 “你?!”白翼耳闻声起身,有些愕然。心道:坏了!怎么还有一只漏网之鱼?如此接连在公主面前犯下错误,可是要如何是好。。。 余光瞟了瞟莫若离,见她仍未转身,白翼耳上前揪住矮个衣领。大骂高个,道:“再要纠缠,我现在就要了他的命!!!” “嘿嘿嘿。”二麻子见白翼耳如此忌惮莫若离,心底暗爽。又捂嘴偷笑道:“好你个大耳贼,也有如此犯怵的时候呀!” “我、你!敢动我师兄,我、我掐死他!!!”高个彻底懵了,腿儿软得直向后退去。慌乱中手中力度更重。小李哥直接被掐晕了。 “嗨!”二麻子不屑,“大耳贼这急性子,还是没变!”撸了撸袖子,“还是得我出手啊。” “你已经掐死他了。”莫若离清冷的声音响起,依旧是不回头。 “什么?!”高个愣住。 “你掐死了你怀里的人。”莫若离的声音不见任何起伏。好似在诉说着一件全然无关痛痒的事情,好似那被掐死的全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苍蝇,一只蚊。 “不、不可能。。。”莫若离的话语直戳高个心脏,听得他心肝具寒。茫然低头看向已经昏了过去的小李哥,高个彻底乱了阵脚。 “你?醒醒?醒醒!!!”高个摇了又摇,可小李哥已然昏厥,现下完全是一副瘫软姿态。 “死人抱起来,可还舒服?”莫若离又问,声音愈发的冷了。 “啊!!!死了?!!!”高个信以为真,心下大骇。下意识直接把小李哥扔了出去。自己脚下拌起蒜,摔倒在地。本就是个初入江湖的菜鸟,虽是长得人高马大,面相极凶,却是连鸡都未亲手杀过的,更何况是人了。 矮个懊恼不已,不再去看高个。心中明镜一般,今儿算是栽了个彻彻底底。不再抵抗。 “大掌柜,收拾残局吧。”莫若离起身离开。墨殇紧随其后。 “是,是。属下领命。”白翼耳一脸惭愧,忙躬身颔首。 “都给我绑回布庄!!!”转身大手一挥,白翼耳没好气儿地吩咐道。 “是!”白衣人众得令,绑了那瘫倒在地的高个,又将昏厥的小李哥也背了起来。一众人等跟随莫若离脚步而去。 “啧啧。”二麻子的袖子刚刚撸到一半,已是做好了出手准备,谁曾想如此僵持局面,竟被莫若离的一句话就给解决了。 放下手中袖袍,二麻子不禁咋舌道:“心细如发,明察秋毫;杀人诛心,字字玄机;真乃当世奇女子也。” 人群再无热闹可看,慢慢散去。眼线们也都各自潜入闹市,消失不见了。 近些日子里,江湖上流传着两件奇事。 一是八大派高手尽数闭关。有人猜测,八大派是在各自积蓄实力,等待争夺武林盟主之位;也有流言称,八大派高手集体闭关,实属罕见。当中必定有阴谋存下。 二是白氏布庄少主惊现江湖。一出手就灭了惊涛派,声名大噪。少主一直以面具示人,无人识得真身。有人猜测少主容貌奇丑,故而以面具遮眼;也有人称少主乃是白翼耳大掌柜所设的傀儡,目的是引出白氏布庄里潜伏的细作。 一时间众说纷纭,却是无从求证。 第109章 血与诗 雪舞冰封,天地洁白。 广阔无垠的雪域苍原上,万物匿行蛰伏。连最强壮的鹰隼,都不敢逆风展翅,生怕狂风暴雪要折了它的翅膀。 然而。 精铁黑甲上附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雨雪风霜,也丝毫阻挡不了北域二十万铁血男儿。鏖战风雪毅然前行,天地的哭号与血肉的抗争无时无刻地发生着,互相毁灭着,也互相征服着。 远远处旗帜的招展声、盔甲的撞击声穿越雪幕,愈发地靠近了。 “快去给伊丽莎白殿下送去消息!敌军的援军出现在了后防线上!” 雪垛之下,罗刹的一名军官边观察边说道。 “是!是!”一旁的书记官应道。一只手扶了扶额上的头盔,他另一只手中笔触不停地记载着军官的话语。 从窥视孔中,北域大军渐入那军官眼中。 队列绵长,却阵型齐整。严防死守之余,随时可以发动多种攻击;兵强马壮,却丝毫看不出长途奔袭所造成的疲惫与懈怠。 咽了口口水,那军官心中已是打定了主意。 回过头来,他对书记官说:“你骑上最快的马,多带些青稞饼和肉,这就去给殿下送信!敌军数量目测应是十八万上下。” “是,是。”书记官停下笔。 那军官顿了顿,起身来到书记官耳边,小声道:“千万记住。不要去锡林旗送信了,殿下不在那里。直接去。。。” 。。。。。。。。。。。。。。。。。。。。。。。。 北域大军深处,王帐之中。 北域王苏景年,深深地皱起眉头。 “永生之血???” 罗刹尚未驱逐,南皇阴谋渐露。此等节骨眼上,为何又会闹出个什么劳什子“永生之血”? 万事如麻,剪不断理还乱。苏景年心里烦极了去。 战车外雪花扑朔,随风而来不停地敲打着王帐的窗扉。 一下一下,又一下。 仔仔细细搜寻脑海里跟“永生之血”四个字相关的记忆,遗憾的是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一无所获。 苏景年叹了口气,问向地上伏着的黑衣人。 “乃是何物?” “哼,”黑衣人伤得不轻,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面上却还是冷笑,回说:“何必惺惺作态?!王爷身上的那点秘密,已再也不是秘密了!” 天山剑雪道长听闻“永生之血”四字,也是困惑。但他总是隐隐觉得,在哪里好似何曾听闻过? 陈虎面上笑意更重。王爷身上的秘密,乃是甚么呢? “酒鬼的秘密?!”白亭搔动一头将将过肩羊毛卷,也来了兴致。 苏景年抬手为身旁矮桌上琉璃盏,斟了一杯玫瑰酒。 “惺惺作态?” 执盏苦笑,苏景年回说:“崆峒派的高手,可真是会说笑了。本王若是知晓,何须一问?本王身上有着何种秘密,本王竟然都未曾知晓。这说出去,岂非是要贻笑大方了?” 脖子一扬,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饮罢,苏景年语气陡然转冷。 “说罢。此情此景,无甚么,是说不得的。” 勾起嘴角。苏景年把玩着手中杯盏,坏笑起来。说:“就算是有。本王也有得是办法,让高手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哼。”黑衣人撇过头,不回话。 “不过,”苏景年又斟了一杯酒,继续笑道:“若是高手可以高抬贵手,告知本王永生之血乃是何物、八大派又为何要合围本王。本王有诺,立即释放所有崆峒派高手,对此次崆峒派刺杀本王之事既往不咎。” “此话当真?!”黑衣人猛抬头。 “王者之诺,岂会有假。”苏景年继续饮酒。 “好!”黑衣人已是退无可退。他咬牙道:“我说!王爷可不要失信才好!” “洗耳恭听。”苏景年摇头晃脑,饶有兴致地坐直了身子。 “永生之血。顾名思义,就是那拥有永生神力的鲜血。普天之下,只得王爷所有。”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白亭不干了,插嘴道:“是人都会死啊!血肉之躯终要老化衰亡,这是自然界最基本的法则!永生是个什么鬼?你这是典型的唯心主义浪漫谭,你知道吗?!再说,血液的基本成分就那些,怎么可能会有永生的功效?!” “鬼、自、自然界?”陈虎惊诧,白亭说的话他基本上没怎么听懂。暗地里打量起白亭,陈虎对她高看了不少。 天山剑雪道长并不参与讨论,还在独自思索着。 苏景年挑眉看向黑衣人,但笑不语。 “毛头小儿,懂些什么?!”黑衣人怕苏景年不信他所说之话,忙回说:“一般人等的血自然不会有此等功效!可王爷的就不同!” “有什么不同?!”白亭大为光火。撸起袖子她上前问说:“酒鬼的血不也是红色的、不也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再说,你又没喝过,你怎么知道不同?!” “这、这。。。”黑衣人被问住了。 苏景年眼神示意白亭打住,说:“先听高手讲。有什么问题,容后再问。” “好!”白亭一屁股坐地上,不屑道:“我倒是要听听这古人的谬论!你说吧!” “我是未曾喝过。。。”黑衣人被问得有些懵,心中隐隐生出一丝动摇。 他继续道:“不过,典籍上确实是如此写的!前途多迷路,春江暖心寒。永生血何处,异色眸中看。这摆明写的就是有着异色眸的王爷的血,乃是永生之血啊!” 苏景年的笑容僵在脸上,她迷茫地看向天山剑雪道长。 “你!书中随便看来的什么破诗你也信?!哪里有人会为了几句诗就来杀人的?!”白亭又怒。 支起身子,她要站起身来与黑衣人理论。 陈虎上前一步,按住白亭。 “别动。”陈虎小声提醒白亭,接着以眼神暗示之。 白亭这才发现,王帐内的气氛有些不对。转眼看去,发现苏景年与天山剑雪道长两人面色皆铁青。而剑雪道长的脸色比起苏景年更差几分,可谓是极其的难看,黑的彻底。 双拳紧握,他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 “什么典籍?”剑雪道长两步上前,单手掐住黑衣人的喉咙,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再有一丝一毫的隐瞒,我要你崆峒派上下不得好死。” 天山剑雪道长双目通红,杀意尽现。 。。。。。。。。。。。。。。。。。。。。。。。。 龙门镇  白氏布庄 “公主。”白翼耳跪地叩首,额头贴于手背。 “嗯。”莫若离坐于主位,翻看着手中的台账。 墨殇立于她身旁,在帮她研墨。 “惊涛派的那两人与受伤的小货郎,皆以按照公主吩咐,安顿好了。”白翼耳继续秉道。 “嗯。”莫若离又应了声,不见抬头。玉手提起朱砂笔,她在台账上批注起来。 “额。。。”得不到莫若离什么回应,白翼耳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是继续说好,还是退下的好。 “大掌柜,”墨殇暗急白翼耳不得要领,帮声道:“还有什么要紧事需要秉明公主?公主车马劳顿,需要沐浴歇息。大掌柜且选些重要的事说才好。” “是了是了!”白翼耳如梦初醒,心下十分感激墨殇的提点。 他直起上身,说:“早前公主让属下打探有关屠龙大会之事,根据得来的消息,江湖九大派中除去玄天门未见什么动静外,其余八大派均已派出了本派的绝顶高手前来参加屠龙大会。众高手于近日将会陆续到达龙门镇,入住龙门客栈!” 朱砂笔停。脑海中那人的相貌已经有些模糊,可那人所吟之诗句,莫若离确是记得真真切切。 前途多迷路,春江暖心寒。永生血何处,异色眸中看。 莫若离摇头。心道,那傻人的血若是有什么永生之效,又岂会中了那剧毒。 “屠龙大会何时举办?”看向白翼耳,她冷声问说。 “回公主!三日之后!” 得了莫若离的询问,白翼耳喜上眉梢。他继续得意道:“虽不知这北域王与八大派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恩怨,可听熟悉的朋友讲,八大派此次可谓是势在必得!任凭那苏小儿诡计多端,也难逃众多绝世高手围攻!哈哈,这次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都保不住她的小命啦!” “啪。”朱砂笔断,美人凝眉。 墨殇、白翼耳见状,立时跪地俯首。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二人颤声道。 墨殇无眼再去看白翼耳。心道:自作孽,自作孽啊。。。大掌柜,不是墨殇不帮你,你这可真真是自作孽啊。。。 伏在地上,白翼耳腹诽连连。暗自揣度着,到底方才是哪句话说错了,竟惹得公主大怒。 莫若离将断笔与台账均舍在桌上,其身往屋外走去。 “本宫的人,动之则死。” 第110章 无量之亡端倪初露,屠龙大会师叔相助 “什么典籍?!!!再有一丝一毫的隐瞒,我要你崆峒派上上下下不得好死!!!” 天山剑雪道长提起地上的黑衣人,怒不可遏。 “道长且慢!”苏景年蹭地从王座站了起来,制止道。 听闻天山剑雪道长连“贫道”二字都舍了去,苏景年心知,这一众黑衣人等今天是断然活不成了。 “王爷莫作插手!这厮口中的典籍与诗句皆与无量山庄有关,且牵连甚广!今日他必须说个清清楚楚!若是再要闪烁其辞,胡乱栽赃,大不了结果了他!改日我亲自杀上八大派山头,问他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我说、说。”黑衣人被掐得狰狞不堪面如猪肝,他几近哀求道,“说、说。” 面对突然发狂的天山剑雪道长,黑衣人心里也是没了底气。生死面前,天下间几人胆敢豪赌。 眼看着黑衣人就要被活活掐死,苏景年上前劝道。 “道长,且听听他怎么说可好?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要杀上八大派山头。此人的供词,就更加是至关重要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真、真要杀了、杀了他吗?”白亭猛咽口水,人不禁往后缩了缩。她推了推陈虎,颤声问道。 杀鸡,白亭是见过的;可这杀人。。。 陈虎不语,只拍了拍白亭的肩膀。 心下悄然对苏景年生出了些不满。陈虎不明白,为何苏景年要带着白亭这种双手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小书生上战场。对于白亭,这不是太残忍了些么? 天山剑雪道长仍是迟疑,不肯松开那卡住黑衣人咽喉的手。 黑衣人的双腿激烈地蹬踏在空中,脸色由红逐渐转为紫红,慢慢地开始隐隐约约从眼底透出一片青色。 “道长!”苏景年见状不妙,一把抓住天山剑雪道长的手,恳切道:“师叔!!!三思啊!!!” 天山剑雪道长听闻苏景年唤他“师叔”,心里不免软了些。又回想起苏景年方才劝他的那些话,确确实实是在理的,这才渐渐收敛了杀心。 “哼!!!且暂时听听!!!”天山剑雪道长收手,将黑衣人甩在地上。 那黑衣人应声坠地,重重地砸了个结实。蜷缩起来,他痛苦地大声喘息着。 “快说!那诗句是甚么典籍上看来的?!”天上剑雪道长哪儿会再给他喘息的机会?他步步紧逼,严声呵斥道。 “是、是,”黑衣人咽了又咽,才勉强发出些声响,“是从、从崆峒派秘典上、上看来的。” “放屁!!!”听山剑雪道长怒容更盛,拔剑直指黑衣人。 “师叔!”苏景年上前,将黑衣人与剑雪道长格挡开来。 “王爷莫要拦我!!!”剑雪道长万分激动,挥剑就要上前。 “你这厮委实该死!!!死到临头还要狡辩!!!若是扯些旁的典籍倒也罢了,可你偏偏要说崆峒派秘典,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早年间,崆峒派秘典乃是我入门之术,由吾师无涯子亲传!!!那秘典里面的内容,至今我仍可倒背如流!!!书里书外,何曾会有这莫名其妙的诗句?!!!分明是你这厮胡乱编造,意图栽赃!!!” 苏景年拦住天山剑雪道长。回头对地上的黑衣人说:“可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你方才所言非虚?” 那黑衣人目光闪烁,犹犹豫豫。 “看我先劈了你这厮!” 武功全失的苏景年哪里拦得住正在气头上的天山剑雪道长。眼瞅着道长提剑就要劈来。 “等等、等!有、有证据、有!” 黑衣人再三掂量之下,还是觉得保命要紧。他忙在身上搜寻起来,“秘典在、在此!” 说话间,从怀中掏出一本紫皮书籍。 苏景年见了典籍,心中不禁冷笑。 上前从黑衣人手中夺过秘典。“师叔。”她转身双手奉上。 剑雪道长赶忙收起龙渊,接过秘遍细细翻看起来。 王帐内归于安静,只有木柴的燃烧声与纸张的翻看声。 典籍被迅速地查看,并向最后一页翻去。 “这。。。”当记录着永生之血的四句诗,在典籍最后一页,骤然出现在天山剑雪道长眼前,他脸上的表情愈发扭曲起来。 “这、这典籍的确是崆峒派秘典。。。的确是。。。可、怎么会。。。怎么会。。。” 天山剑雪道长异于常态的神情,让苏景年颇感困惑。 上前伸手接过典籍,苏景年细细看了起来。那典籍记录着崆峒派内外功的修炼之法,诡谲精妙。只是最后记录诗句的字迹,与前面纪录功法的字迹截然不同。那诗句明显是后人添加上去的。 “为何?这字迹?竟?”细细分辨后,苏景年很是震惊。 那书写诗句的字迹,竟与莫若离所有之锦瑟上镌刻的字迹,别无二致。 “。。。”天山剑雪道长不回答苏景年,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诗句,显然是有人有意为之,加上去的!如此明显的纰漏,崆峒派怎会不知?!” 苏景年严声再问黑衣人。 “事到如今,不瞒王爷。”黑衣人低下头,回说:“此典籍乃是多年前绯魔堕天袭击无量山庄、八大派高手前去救援之时,师傅机缘巧合所得。” “何其无耻。。。这是何其的无耻!!!” 天山剑雪道长怒发冲冠,横指怒骂:“分明是尔等鼠辈觊觎无量万千书藏,联手攻打!!!若不是臭贼浴血死守,恐怕连小之都要遭了你们的毒手!!!无量百年基业、万千书藏、上千口的性命,都毁在你们这群标榜正道的伪君子的手里!!!今日可还要信口雌黄,颠倒黑白?!!!” 苏景年暗暗摇头。心道:早知无量山庄之役必有蹊跷。师傅平素里再不羁傲世,也断然不会做出血洗无量山庄的行径。怎想到,平日自诩正道的江湖八大派竟然才是无量覆亡的幕后真凶。 心中又是悲凉。暗叹自古权势更替利禄功名,江湖恩怨杀戮纷争,最终都还是难逃一个“利”字的趋势。 “你、怎、怎会知道当年之事?”黑衣人被揭穿了老底,陷入恐慌。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干得那些个丧尽天良之事,迟早要大白于天下!”天山剑雪道长回说。 “所以,”苏景年回到王座,严声问说,“崆峒派的掌门大人,不要再卖关子了。快些告诉本王,这诗句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什么掌门?!”黑衣人闻言方寸更是大乱。 “这厮是崆峒派掌门?!!!”天山剑雪道长怒视黑衣人。 “不、不,我不是。”黑衣人连连摆手。 “哈哈哈,”苏景年大笑,说:“不是掌门,岂会随身携带秘典?” “我、我。。。”黑衣人无从辩驳。 “快些说罢。”苏景年靠在榻上,说:“这诗句是何时出现?如何出现?” 。。。。。。。。。。。。。。。。。。。。。。。。 莫若离行于布庄回廊,往关押惊涛派那二人的地牢走去。 廊下一个回转,白翼耳突然出现于她的视野里。 白玉面具之下,莫若离挑眉。 方才白翼耳仍跪在书房,怎么此时竟会出现于前方? 心知蹊跷,美人却是不动声色。反倒加快步伐,往眼前的白翼耳处走去。 “属下白翼耳,参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白翼耳见了莫若离,跪地行礼。额头紧贴手背。 “大掌柜,免礼。”美人冷声回说。 “谢公主。”伏在地上的白翼耳,笑了起来。 “不知。南海神尼师叔,可还康健?”白翼耳缓缓站起身,问说。 莫若离不悦。回说:“师祖矍铄康健,不劳高人费心。有何话说,但请高人直言,无谓装神弄鬼。” 白翼耳被噎了个突然,面露尴尬之色。 “公主真真是心细如发啊,竟能看穿小生这易容之术。” “高人说笑了。”莫若离声音再冷,说:“若非是高人故意露出破绽于本宫,本宫又岂会识破此等精妙高绝的易容之术?” 原来这人所用之术,不单单是全然将容貌化作了白翼耳,连声音与神态都是一模一样。全无任何破绽。 “妙!妙!妙!”白翼耳连连称“妙”。拍手笑道,“不愧是南海神尼师叔的关门徒孙,不愧是霜甯姐姐的孩子,不愧是苏景年那瓜娃子选中的王妃!” “疯言疯语。” 莫若离不欲再与假扮白翼耳之人纠缠,动身离去。 被莫若离无视了个彻底,假扮的白翼耳有些摸不着头脑。 莫若离走的决绝,几步便要走远。 “森罗万象,小生的名字是森罗万象。”美人身后,又响起白翼耳的声音。 美人停下脚步,“偷天大盗,森罗万象?!” 假扮的白翼耳耸耸肩,回说;“头也不回,真是失礼呢。公主按辈分,该唤小生一声师叔的。” 第111章 三圣笑傲江湖,罗刹冒雪来袭 “偷天大盗,森罗万象。。。” 莫若离沉吟。手中的白玉扇被她把玩起来。 森罗万象,乃是江湖众多无从查证的传说之一。 有缘得见者,人言其为人。武功奇绝,尤善偷盗。无影无踪,好敛旷世奇宝。当世金银玉石之流,得获无穷。前代名家书画之作,所有无数。 又有宝物为其盗者,人言其为鬼。来去自如,凭空取物。无貌无形,世人无可辨认。贪官污吏财阀名流,无不畏惧。巨商大户书家画廊,闻之丧胆。 若是论起莫若离与森罗万象的联系,那无非是早前年间,白氏布庄走过几批冰纱,遭了森罗万象的毒手。近些时日,来福布庄联手白氏布庄探寻丝绸之路,更是没少受其破坏。 可森罗万象口中的“师叔”一说,莫若离却是不信的。 “头也不回,真是失礼呢。”森罗万象耸耸肩,说:“论起辈分,公主该唤小生一声师叔才对呢。” 莫若离转身,推拳回说:“若离,见过前辈。不知前辈现身相见,所谓何事?” “前、前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森罗万象颇为气恼,纠正道:“师叔!师叔才对!” “哗。”莫若离捻开白玉扇,冷声道:“从未听闻师祖讲过,若离有甚么师叔。” “什么嘛,这么冷淡。。。”森罗万象佯作伤心模样,提起袖子去擦眼角。带着哭腔说:“南海神尼师叔常年云游四方,恐是不知小生的师傅收了小生。就算是知晓,也不会向公主介绍小生这样的小角色呢。” “。。。”美人眼角微抽。 眼前白翼耳的容貌穿着确实还是大掌柜白翼耳的模样,可是动作神态却完全已经是别人的。一个彪形大汉,此刻正在扭扭捏捏,提袖拭泪。此等反差极大的奇葩景象,着实有些可怕。{作者君:辣眼睛啊。辣眼睛。} “哎呀!”见莫若离并不理会自己“精湛”的演技,森罗万象大为扫兴。撤下遮住面庞的袖子,撕扯在手中。 说:“公主真不愧是霜姐姐的亲生闺女!不仅这容貌似足了去,连这冷冷的性格,都似足了去呢。” 白玉面具之下,莫若离抿唇。 问说:“前辈再三提及母妃,可是母妃故人?” “当然啦~”森罗万象嘟嘴,埋怨道:“都说了小生乃是公主的师叔嘛!那霜甯姐姐自然就是小生的师姐啦!” “。。。”莫若离暗翻白眼,抬步往回走去。森罗万象所描述之关系错综复杂,美人着实有些混乱。 “廊下透风,不如前辈随若离回屋详谈。” 不作停留,莫若离与森罗万象擦肩而过。 “好呀好呀好呀!”森罗万象也不去多想美人“爱来不来之意”,乐颠颠地跟在美人身后离去。 “大掌柜!你似不似撒?!!!”墨殇恨铁不成钢,掐腰道。 “额、我。。。”白翼耳挠了挠头,有些羞愧地立在一旁。 偷偷瞟了眼墨殇,白翼耳心道:好些日子不见,殇姑娘真是愈发地泼辣了。一颦一笑怎么瞧怎么愈发地像羽姑娘了。 “你说你!屠龙大会说的好好的,因何硬要带出来后面关于北域王的那些话语?!这倒好!惹得公主大怒!” “我,这。。。”白翼耳摊开手,百口莫辩。 他确实不懂,为何公主会因为关于北域王的几句话,而勃然大怒。往日里,公主向来薄幸寡欢,于人于物,均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今日之怒,确实是奇怪了些。 说话间,门被从外推开。 “公主?!”墨殇见莫若离进屋,忙行礼。白翼耳回过神来,也忙行礼。“属下参见公主。” 不等莫若离回话。 “嘿嘿嘿。”她身后响起一连串贼贼的笑声。 一道白影从后闪出,指着白翼耳大笑道:“好你个大耳贼!你也有今天!” “啊?!”白翼耳闻声望去,大叫一声。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眼前的人竟然与自己生的一模一样?! 又听闻来人唤他为“大耳贼”,白翼耳幡然醒悟。天下间可施展如此绝妙的易容之术者,唯偷天大盗森罗万象尔。 先惊后怒,白翼耳骂道:“毛贼唤谁?!” 墨殇瞪大双眼,吃惊得合不上嘴。左看看右看看,两个白翼耳犹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差分毫。 “两个?!大掌柜?!”墨殇喃喃自语,只觉得不可思议。 “嘿嘿嘿,”森罗万象笑得愈发贼了,摸了摸自己的大耳朵,笑道:“小生说的可是自己。怎么?难不成大掌柜被小生夺了这大耳贼的雅号,心生不满?” “你!”白翼耳提拳就要上前。 “哎呀呀,打人啦!”森罗万象哀嚎,往莫若离身后躲去。 “大掌柜、殇儿,本宫有要事与森罗万象前辈商议,你的人且先行退下。” 莫若离不理会那吵闹的二人,起身往屋内主位而去。 “是。”墨殇与白翼耳躬身应了声是,便退下。 森罗万象见白翼耳又顺从模样,乐不可支。 “你给我记着!”路过森罗万象,白翼耳咬牙切齿小声道。 “啦啦啦~有本事你打我呀~打我呀~”森罗万象继续作挑衅状。 白翼耳气的七窍生烟,被墨殇硬生生拖出门去。 森罗万象大笑,自顾自跳上客位,蹲着就喝起茶来。 莫若离也坐。暗中留意着森罗万象的一举一动。 “前辈可否言明,师祖、母妃与前辈之关系?” “怎么?”森罗万象放下茶盏,困惑道:“霜甯姐姐不曾与公主说过?” 莫若离摇头。 “也是。。。”森罗万象面色微变,说:“她不愿提及,也在情理之中。。。” “?”莫若离不解。 “没什么、没什么。”森罗万象摆手。正了正神色,继续道:“既然霜甯姐姐未曾与公主说过这些往事,那么就由小生代劳吧。” “晚辈洗耳恭听。” “好。”森罗万象应了声,目光便逐渐飘远了。 “这话,要从二十年前说起。那时,先师无量山庄之主无涯子、玄天门掌门玄清真人、虚左游侠南海神尼,江湖三位顶级绝世高手偶然于巴蜀雪山之巅相遇。煮酒论剑互传武功,评经讲道点拨功法。可谓是一见如故,英雄惜英雄。三人立誓结拜,义结金兰,并称三圣。先师无涯子年岁最长,是为长兄;南海神尼其次,是为二姐;玄清真人最小,乃为老幺。这三位不曾结拜之时,已于江湖上难逢敌手。若是结拜之消息再要传入江湖,恐引起各方猜疑,引发江湖纷争牵连无辜。故而此事从未曾外传,只由三人传于嫡系血脉。三人更是约定,日后若是寻得得意门生,要让后辈们齐聚无量山庄,钻研天下武学,顿悟无上道法。” “原是如此。”莫若离轻叹。森罗万象口中的往事,便是慕容雪晗与她母妃相遇的开端。 “多年之后。先师无涯子故去,南海神尼师叔远游海外,玄清真人师叔闭关修炼。三人之嫡系血脉,却依旧按照当年约定,汇聚无量山庄。” 说到这里,森罗万象的眸子中,泛起了一丝光亮。 “依旧是承袭了师父们的佳话,嫡系们相见恨晚,情同手足。祭祀天地,义结金兰。大师兄鲁有道,二师姐凉蓉,三师兄亚贤,四师姐慕容雪晗,五师姐完颜霜甯,六师兄天山剑雪,七师姐破心。老八,就是小生了。先师一脉,有凉蓉姐姐、天山剑雪哥哥与小生。南海神尼师叔一脉,有亚贤哥哥与霜甯姐姐。大师兄,雪晗姐姐与破心姐姐,则是师承于玄清真人。” 森罗万象说着说着,眸子中的光亮渐渐暗了下去,“可惜、可惜啊。。。如若不是先师英年早逝,二位师叔又云游的云游,闭关的闭关。怎会让奸人得了可乘之机血洗无量山庄。” 听闻森罗万象所言,不由得莫若离不信。眼前之人确确实实是她师叔。 “若离拜见森罗万象师叔。方才若离鲁莽无礼,望师叔赎罪。”莫若离起身,躬身施礼。 “诶诶,”森罗万象忙从椅子上跳下来,上前扶起莫若离。“有生之年听得公主唤小生一句师叔,死而无憾矣!无量有后、三圣有后啊!” 言罢,提起袖子擦了擦眼角。 莫若离分明看见,森罗万象的眼角,确实有晶莹闪烁。 “若离仍有一事不解。” “公主但问无妨。”擦去眼角泪痕,森罗万象回说。 “若离乃是师祖关门的弟子,旁人再无知晓。师叔是由何而知?还有,若离与阿难之事,师叔又是如何知晓?” “哎呀呀,”森罗万象笑了起来,说:“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公主的洞察力与智谋,天下间恐怕只有鲁师兄能媲美了。” “师叔过奖。”莫若离不折不挠,“还请名言。” “旁人无法知晓之事,小生只一眼,便可知晓。”森罗万象挺起胸脯,道:“若想习得易容之术,必须学会一眼识人。无论这人是乔装改扮也好,年老色衰也罢。这一眼,必须识破,且要铭记一生。这就是易容术之基础,识人。公主的步伐与呼吸吐纳有着南海神尼师叔一脉特有的深沉,不难识得。至于公主嫁予苏景年那瓜娃子的事,则是因小生机缘巧合下见你二人牵手,而知晓的。” “多谢师叔言明。”听完森罗万象的解释,莫若离的戒心方才少了些。 “公主客气了。小生此次现身,只为相助公主破解屠龙大会。”森罗万象一副胸有成竹模样。 “哦?师叔可是已有了破解之法?”心中已是有了破解屠龙大会的计策,莫若离却仍是如此问说。 “公主莫要眨眼,千万看好。” 森罗万象抬手抓住身上穿着的白袍衣领,贼贼地笑了起来。 “嗯。”美人点头。 唰!森罗万象手上用力,直接把白色袍子从身上扯了下来。那白袍飞舞在空中,将森罗万象整个人遮住了。 “?”莫若离心下警铃大作。合起手中白玉扇,她撺了个紧实。 “哈哈哈。公主莫怕。” 白袍渐渐从空中划落至地上。 一猎户打扮的人,出现在莫若离眼前。正是大婚那晚,带着莫若离走街串巷的苏景年。 “公主,可还记得阿难?”森罗万象得意道。 冷眸猛地一缩。莫若离声音冷到极点,手中白玉扇嘎吱作响。“化成灰,都是本宫的人。岂会不记得。” 。。。。。。。。。。。。。。。。。。。。。。。。 “来人,带下去。由破将军处置。”苏景年揉着太阳穴,吩咐道。 “是!”门外一声应和,两个黑甲铁卫推门而入。叉起瘫倒在地上的黑衣人,离去。天山剑雪道长也随之而去。 王帐的门合上,屋内归于沉静。 陈虎思量了会,决定打破沉寂。他张口问说:“王爷。方才那人所言若是属实,那八大派正于龙门镇召开屠龙大会,商讨合力围攻王爷之事。不得不防啊!” “可是这说不过去啊!”白亭一头雾水,接话说:“刚刚那个崆峒派掌门说,典籍上原先是没有这诗句的!是几个月前,有人匿名以书信的方式告知八大派,最后一页遇水显灵,八大派这才第一次看到了那诗句呢。这么说的话,当初写下诗句的人与告知八大派查看诗句方法的人,很可能就是一个人啊!诗句应该是早就被他写在了典籍后面,只是用了一些化学小花招,故意不让得到典籍的人参破而已。可是既然不想让人参破,又为什么要在几个月前突然给八大派写信点破这诗句呢?!这不是前后矛盾,没事找事吗?!” 陈虎陷入沉思,“小白兄弟说的在理,确实是说不通的。而且。。。” 瞄了瞄苏景年,陈虎小声道:“方才见了那诗句后,天山剑雪道长的神情颇有些怪异。” “那诗句么。。。”苏景年的眉头愈发的紧了。 “咚!!!”一声巨响响起在不远处。震得王帐剧烈摇晃起来。 “妈呀!又怎么了?!”白亭抱着陈虎的大腿,嚎叫起来。 “敌袭!敌袭!”王帐外盔甲激烈的撞击声与兵士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王爷!”一黑甲铁卫推门而入,“罗刹来袭!” “咚!!!”又是一声巨响,离苏景年更近了。透过王帐的大门,她清楚的看到许多士兵被流石的迸溅,击倒在了地上,血肉一片。 “各部散开,躲避流石!”苏景年起身,抓起一旁刀架上的司马架在腰间。披上白虎披风,她往王帐外走去。 “白亭,你随本王来。让火器营招呼招呼罗刹的斥候。” 第112章 屠戮天地 阿勒楚喀城上空,飞雪又临。 金殿大门紧闭,将殿外的风雪挡了个严严实实。 十二坐于皇位,正在翻看各地官员递交上来的折子。 用朱砂笔仔仔细细地批阅着折子,浑然不觉身旁有人。十二时而皱眉沉思,时而奋笔疾书。 宝奴端了碗粥立于他身旁,一站就是半个时辰。 瞅着十二愈发地沉稳懂事了,宝奴的心中是说不出的快慰。他暗自念叨道:霜姐姐,依巴图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你若是在天有灵,当是该欣慰才是。 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宝奴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十二脸上仍然泛红的刀疤,心疼不已。 “皇子,”他吸吸鼻子,躬身小声道:“折子都看了快要两个食(时)辰了,歇歇吧。” 十二摇头,手中的朱砂笔依旧挥动不停。也不知,是听见没听见宝奴的话。 宝奴无奈,放下手中的托盘,他一把将十二手中的笔夺了过来。 “再看下去,要瞎了!” “诶?”手中的笔突然消失不见了,十二空着手愣了愣。 “哎呀妈呀!!!”宝奴的脸皱成一团,拍腿心疼道:“这是要看折子,看撒(傻)啦!!!” “宝哥哥?”十二闻声如梦初醒,这才抬起头来。强挤出一抹笑,问说:“你怎么会在这儿?” “奴才都跟这儿站了半天了!”宝奴撤下十二面前的折子换上粥碗,掀开碗盖。“粥的温度刚刚好,皇子快些吃吧。再晚些,要凉了!” 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宝奴把勺子递给十二。 “快吃吧。天气寒冷,吃碗热粥暖暖胃。” “嗯。”十二乖巧地点了点头。接了勺子,他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慢点慢点。”宝奴边笑,边哄说。 “皇甫老儿给我出来!还有阿什库你这个胆小如鼠的懦夫!也给我滚出来!” 门外突然响起喧哗吵闹之声。 “大人!大人!皇甫大人与阿什库大将军此刻并不在殿内!”说话的,乃是战鳌。 “你给我滚开!!!休要碰我!!!”来人怒不可遏,骂说:“你们这群乱臣贼子!到底把皇上怎么了?!!!” “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啊!皇上近些日子抱恙,正在修养。”战鳌的声音也有些急了。 吵闹声愈发的靠近了。 “乱说?!皇上回宫已有半余月,却是不曾露面过!问了你们,你们就说皇上身体抱恙,正在修养。千篇一律的说辞,岂非欲盖弥彰?!再者,修养归修养,碍着我们面圣什么事?!今日不让我见到皇上,我誓不罢休!” “是了是了,”另一人接话道:“我等有军机要事,必须面将见皇上。战鳌护卫莫要因为阿什库的影响,延误了战机啊!” “恕难从命。二位大人,请回吧!” 战鳌坚定的话语,又是激起了一阵争吵。 十二放下手中的勺子。问向宝奴,说:“还是赫舍里与富察两位族长么?” 宝奴聚精会神地听着门外的吵闹声,点了点头回说:“听这声音,是他二人不假。” “宝哥哥,麻烦你帮十二带个口信儿给二位族长。入夜时分,金殿见面。” “嗯?”宝奴不解,回头问说:“皇子见他二人做甚?” “唉。”十二长叹,说:“强敌进犯,父皇却抱恙闭门不见群臣。如此反常的做法,难免会让朝中大臣们生出些什么旁的心思。奈何此时阿什库与皇甫老爷又亲自率兵赶往锦州,宫中已再无可信之人。劝说二族族长,只能由十二出面了。” “啊?”宝奴吃惊,问说:“皇子要去劝那二人?他二人可都是出了名的老滑头啊!” “总之不能再让这二族的族长闹下去了,否则若是被那有心之人知晓了宫中的情况,怕是又要做些什么文章。希望二族族长顾念往日情分,能看在十二的份儿上,不要再闹了。” “皇子。。。”宝奴深深地望了眼十二,伸出了大拇指。说话间,他带了些哭腔,“深明大义,不愧是我家十二皇子!” 心中又是激动又是万分的欣慰。宝奴眼中,那个曾经哭鼻子的、粘着他的小少年,真的真的是长大了。 “呵呵,”十二笑得有些羞涩,说:“十二也是想为父皇、为大金的百姓尽自己的一份薄力罢了。” “奴才这就去传话、这就去。”宝奴也笑,小跑往殿外而去。 待到宝奴出了大殿。十二脸上羞赧的笑容,逐渐扭曲。脸上的刀疤此刻更显丑陋狰狞。 “赫舍里,富察?”十二狞笑,自言自语道:“老东西们,慢慢来。反正,都得给我死!!!” 。。。。。。。。。。。。。。。。。。。。。。。。 “火、火器营?”白亭的腿儿,又不争气地抖了起来。 “王爷!”陈虎抱拳上前,说:“行军多日,小白兄弟的身体一直微恙。末将恳请。。。” “陈大元帅。”苏景年直接将其打断。 停下脚步,她沉声问说:“元帅可是要替本王发号施令?” “末将不敢!”陈虎微愣,进而单膝跪地。 “不敢,便是好的。”苏景年重启步伐,说:“元帅你留守军中。指挥各部躲避流石之余,需注意阵型穿插。莫要被罗刹斥候得了可乘之机。” “末将领命!” “白亭,”行至门口,苏景年回头笑问说:“你不是说,要见识见识这古代战场的壮阔么?如今战场就在眼前,可是临阵变卦,怂了?” 苏景年的唇勾了起来,笑容却并不及眼底。一身黑甲,再配上坏坏的笑容,尽显邪肆冷艳。如此这般的苏景年,白亭还是第一次见到。 而陈虎对这笑容,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去就去!”白亭从地上蹦了起来,强颜欢笑道:“谁、谁怕谁!” 她心高气傲,自然是受不得苏景年的激将之法。 “哈哈哈,好!不愧为本王的特使!走!随本王迎击罗刹!”苏景年大手一挥,出了王帐。 “走、走就走!”白亭强壮胆色,抖着腿跟了上去。 陈虎起身,连连摇头。暗骂白亭痴傻,他也跟着出了王帐。 王帐外,哑叔奋力地挥动着手中皮鞭,才将将能够控制住几近受惊失控的马匹。 “王爷!”守卫的黑甲铁卫见了苏景年,忙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 哑叔听闻有人唤“王爷”,整个人从头到脚僵在了原地。 “免礼了。为本王备马,遣火器营骑兵队来。” 苏景年回了句。目光至始至终驻留在哑叔身上。 “得令!”两人领命。 一铁卫跳下马车前去备马,一铁卫操作起马车上的旗帜,召唤火器营骑兵队。 “酒鬼,我、我不会骑马。”白亭与陈虎也从王帐中闪身出来。 “呵呵,不会骑马有?什么大不了。”苏景年将目光从哑叔身上移开。垂眸笑了起来,“有本王呢。” “咚!!!”又是一块流石天外飞来,重创前方步兵阵营。 一时间,血肉横飞,哀嚎遍野。 “天、天哪。。。”白亭捂住嘴巴,双眸不由自主地开始闪烁起来。 “王爷!马来了!”黑甲铁卫打马而来。所骑之马,乃是苏景年的战马,黑闪电。 黑闪电高大健硕,即便是身负着白亭所用之火器,依旧是健步如飞。 来到战车旁,黑甲铁卫翻身下马,递上缰绳。“王爷!马来了!” “好。”接过缰绳。拍了拍白亭的肩膀,苏景年说:“别怕,有本王在。” 言罢,抱起白亭苏景年跳上马去。 白亭吓得紧紧地抱着马脖子,眼睛都不敢睁开。 “元帅,”胯\下战马扬起铁蹄,苏景年笑说:“可要为本王守好大军啊!” “末将领命!”陈虎推拳。 “好!”苏景年策动骏马,拔出腰间司马。高声呼喊道:“火器营骑兵队安在?!” “在!!!”千余骑兵打马上前。皆身着重甲,手持马刀。背上的□□更是分外瞩目。 “随本王迎击罗刹!非我弟兄者,尽数屠戮之!” 苏景年一马当先,率领火器营骑兵队突击流失来袭之方向。 一路上零星的罗刹骑兵偶有出现,却是螳臂当车,瞬而灭之。 苏景年所到之地,皆成为埋葬敌军的地狱。雪原上生机全无,天地屠戮。 。。。。。。。。。。。。。。。。。。。。。。。。。。。。。。。。。。。。。。。。。。 “公主公主,”森罗万象从地牢里小跑出来,对莫若离说:“小生看好了。” “嗯。”美人冷冷回了句,转身就走。 “诶?怎么这就走啦?”森罗万象不解,“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生气就生气呀?” 美人走几步,顿住。 冷声道:“师叔该是庆幸才对。若是旁人胆敢化作阿难出现于若离面前,若离定要毁了他。” “噫!!!”森罗万象打起哆嗦,说:“酸!比老陈醋还酸!” 第113章 啼血长空穿云箭,离经叛道神算子 雪花落在天山剑雪道长的头上、肩上、眼睛里。他就这么仰着头,静静地立在雪地里。头发与衣阙,都已经被雪打湿了。 远处流石轰隆,兵卒激战正酣。兵械撞击声与厮杀声响彻天地,他却是充耳不闻。 口边白气呼了又呼,也丝毫舒缓不了天山剑雪梗在胸口与喉头的悲愤。 在他的面前,崆峒派的黑衣人众早已经没了气息。然而对于他来讲,仇人的鲜血并不足以满足复仇的欲望。哪怕是一丁点,都不曾满足。只会愈发让他变得饥渴难耐,愈发地渴求让敌人付出血的代价。 无量山庄一夜灭亡,令他失去了太多太多。往日众人的音容笑貌与手刃仇人的责任感,成了天山剑雪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方才崆峒派掌门所透露的信息,却将他心中仅存的那份微薄的美好彻彻底底地击碎。往昔的岁月不再温暖,不再绚丽得让他想每每想起都要流泪。所有的美好,不过是谎言与背叛浇铸的虚伪面具。 他没有看错,更不会认错。那典籍后面书写诗句的字迹,与雪山之巅上鲁有道仗剑刻壁的字迹,如出一辙。 所有的线索串连起来,一切就都变得顺理成章。 于典籍上书写诗句之人,便是后来书信告知八大派“永生之血”秘密之人。更是当年早知八大派将会攻打无量山庄,却选择缄默纵容之人。 此人,就是众人的大师兄,有着神算子之称的鲁有道。 天山剑雪道长无法相信,那个为众人敬仰的、智谋深远的大师兄鲁有道,竟然会做出这一连串令人匪夷所思的离经叛道之举。 然而无论鲁有道出于何种目的,有着什么样的难言之隐,他绝不会原谅鲁有道的,绝对不会。 大雪不曾停歇片刻,雪地上尸体就要与雪原合为一体,湮没于苍茫。 “啊。。。万万、万万不曾想过。。。” 两行热泪混合着刀割般的风霜,终是从天山剑雪道长的脸颊划过。 “鲁、有、道。。。鲁、有、道。。。怪不得你会销声匿迹于江湖,怪不得!!!” 口中碎碎念着那尘封已久的名字,复仇的怒火再一次点燃了他浑身的血液。 握紧了龙渊,天山剑雪道长放声长啸。 蓝色真气迸发,直冲云霄。暴风雪起卷天地,也跟着他悲号起来。 “鲁有道!!!!!!” 。。。。。。。。。。。。。。。。。。。。。。。。 山坳里,一片片的黑甲先是分散开来,再合并聚拢,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分部。以缩小自身体积的方式,躲避罗刹流石的攻击。 “嗖!!!”暴风雪中,一火球又从天外飞来。 “防护!!!” “防护!!!” 。。。 哨兵们的呼喊声此起彼伏。本是外围防御的弓箭手与骑兵纷纷向后躲避。 “哐!哐!哐!”步兵营快速上前,于头顶支起重盾,将其余将士遮蔽于盾牌之下。 “咚!!!”那一颗流石重重砸落地上,索性没有正中某个分部。 但是碎石飞溅,仍然是击穿了许多步兵营的重盾,重伤步兵营士兵。 受伤的兵士被拖入分部内部,等待军医救治。撤下的空缺,又由其他兵士迅速填补上。 “哦哦哦!!!”算准了投石车填充流石的时间间隔,多股分散的罗刹骑兵拍马袭来。 骑兵与战马均搭配着重甲,再配上手中的重剑与长毛。罗刹骑兵于北域阵中可谓是无可阻挡,途经之地撞击刺倒一片北域将士。 “弓箭手做好掩护!!!破骑营听本帅号令!!!” 陈虎临危不乱。他心中有数,此番偷袭只是双方互测实力的试探之举。因此苏景年才故意隐藏起实力,并没有祭出最强的黑甲部队与大炮营。而对方设伏之人数与我方的大军的数量相比,根本就是九牛一毛。无非是占了地理,才讨到了些许便宜。一旦苏景年与火器营攻陷了投石车,战局将会即刻反转。到时候,依着苏景年有仇必报的性子,这帮罗刹斥候是一个也跑不了的。 他一方面指挥北域大军各部防御流石,一方面率领弓箭手与破骑营合力剿杀来袭的罗刹骑兵。 扛起七尺长、宽一尺半的斩马刀,陈虎跳下战车,只身杀入阵中。 “罗刹的娃娃!!!你爷爷在此!!!焉敢放肆!!!” 一路上遇神杀神,遇鬼斩鬼。陈虎手中的斩马刀切开了一匹又一片的罗刹战马,砍碎了一个又一个的罗刹骑兵。 直直冲杀入罗刹的队列最深处,陈虎才双腿站定。挥舞起巨大的斩马刀,他将刀锋上沾染的血肉甩掉地上。 斩马刀重达百余斤,却是被陈虎耍的虎虎生风。地上的积雪都跟随着刀锋带起的气流狂舞起来。 “哦哦哦!”罗刹骑兵见有人单枪匹马就来迎战,而且已是杀入队列之中。立时舍了其余北域兵士,策马奔来,将陈虎团团围住。 “来得好!!!”盯死打头阵的罗刹骑兵,陈虎抡起斩马刀,一步跃向空中。一个横扫千军,那骑兵已经是身首分离。 血浆飞溅,头颅抛向空中,罗刹骑兵的身子却是依旧坐于战马之上。 陈虎空中一个转身,抬腿便是一脚。罗刹骑兵的尸身被打横踹飞了去。 顺势骑上那没了主人的战马,陈虎勒紧了缰绳。仰天大笑道:“如风兄弟,今儿也让你虎哥哥我尝尝!这做黑甲铁骑的滋味!!!” 罗刹骑兵见同伴被一击击杀,纷纷红了眼。打马提矛,扎向陈虎。 陈虎又笑,“驾!”猛踹马肚,他舞起斩马刀迎了上去。 以一敌百,陈虎与罗刹骑兵激斗开来。 见骑兵被他吸引得几乎已经是尽数围了上来,陈虎大喝一声。 “放!!!” “唰!!!”北域弓箭手从重盾后鬼魅般现身。 霎时间,万箭齐发。 纵然罗刹骑兵身着重甲,又以兵器格挡。却还是有部分人员被箭矢射中栽下马去。 “破骑营!!!给老子上!!!” 陈虎夹紧马肚,于头上极速挥动斩马刀。箭雨被他挡开,连罗刹骑兵也不敢贸然上前。 “呵!!!”破骑营得令。 重盾之后,飞速闪出一群身高六尺左右的士兵。这些士兵底盘极低,速度奇快无比。 身着超重甲,手执十尺长的回形割马刀,破骑营兵士加入战局。 身材矮小,却是结实粗壮。以地滚代替冲杀,破骑营迅速将罗刹骑兵围住。用手中极长的割马刀插入骑兵战马下盘,专割马腿。 “嘶!!!”多匹罗刹战马被割马刀切掉马蹄,栽倒于地。马上的罗刹骑兵也随着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破骑营也不上前迎击,仍是于地上割着马腿。罗刹战马惊的惊、伤的伤,骑兵方寸大乱。 部分倒地的罗刹骑兵从地上爬起,拔剑冲向破骑营,以图为其他骑兵解围。 “骑兵营!!!上!!!”陈虎又是一声大喝。 破骑营听闻号令,便舍了手中的割马刀,迅速滚回重盾之后。 “哦哦哦!!!”破骑营之后,骑兵营冲出重盾,抽刀而来。失去了马匹的罗刹重骑兵,行动笨拙而缓慢。被骑兵营砍杀得犹如切菜般干干脆脆。 如此这般,在陈虎指挥的弓箭手、破骑营与骑兵营的三方配合下,多股来犯大军的罗刹骑兵几乎被剿灭殆尽。 “呜!!!呜!!!呜!!!”西方骤然响起牛角之声。 陈虎闻声,先是吃了一惊,转而大笑。 “王爷!援兵到啦!看来,今儿是要杀个痛快了!!!哈哈哈!”笑罢,挥起斩马刀,他继续上前拼杀。 “呵,到的够早啊!” 远处的苏景年听闻号角之声,坏笑起来。 手上不做迟疑,开弓搭箭,他又放倒了一个来袭的罗刹骑兵。 随着一路的厮杀,此时投石车已经进入了她视野范围之内。 正如苏景年猜测般,三辆投石车由罗刹重兵看守。目测过去,约有万余骑左右。 “哦哦哦!!!十字旗万岁!!!”带头的军官剑指苏景年,高喝一声,带头打马杀来。其余骑兵也喊“万岁”,随之冲杀而来。 “o!m!g!!!妈妈咪呀!!!” 白亭将将适应了黑闪电的颠簸。她刚眯着眼睛抬起头,便看见前方密密麻麻的骑兵冲杀过来。 “摆阵!!!”苏景年冷笑,指挥火器营骑兵队摆阵,迎击来犯之敌。 “得令!”骑兵队兵士得了令,架起背上的火/枪,自动分成三排。 依次为跪地、站立、骑马。 “杀啊!!!!!!”罗刹骑兵杀声震天动地,铁蹄隆隆而来。 带头军官惊见骑兵队不做防御,却是下马架起多支长条木棍,甚是疑惑。第一次见到此物,他并不知道是为何用。而火/枪之威力,他自然也是无从知晓。 “阿弥陀佛!!!阿门!!!太上老君!!!白家老祖宗!!!各路神仙显显灵、开开眼啊!!!我还没娶到老婆呢啊!!!我不要死在这儿啊!!!呜呜呜呜。。。” 白亭见敌人倾巢而出,吓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手上死死抓住黑闪电脖子上的鬃毛,两腿夹紧了它的脖子。 “呼噜噜。。。”黑闪电边踱步,边试图将她从身上甩下去。 “马爷爷、马爷爷!!!快跑啊!!!马爷爷!!!再不跑,你要变马肉火烧了你造吗你!!!” 白亭语无伦次,苦苦央求着黑闪电带她快跑。 苏景年无语。心中却悄然生出一丝不忍。无奈,欲破罗刹,只得仰仗白亭的红衣大炮。 敌人眼看就要冲杀而来,苏景年不再理会白亭。 眨眼间,罗刹骑兵已是进入了火/枪射程范围之内。 苏景年抽出黑闪电身上负着的短铳,朝天射击。 “砰!”一声巨响,划破天际。 “?!!!”罗刹军官被苏景年手中发出巨大的声响吓了一跳,想要勒马。 “砰砰砰!!!”得了苏景年放枪的信号,三排依次扣动火/枪扳机。 那带头的军官再无机会,不等他有所反应,先头部队已经是人仰马翻,伤亡惨重。 来袭罗刹骑兵中的许多人,还没有完完全全看清北域士兵手中木棍的模样,就被不明之物击碎了外层厚厚的铠甲,击穿了内里的血肉之躯。 阵型被火/枪完全打乱了,罗刹军心动摇大为受挫。 那最先头冲锋陷阵的罗刹军官,自然是“一马当先”,直接被射成了筛子。他身上、脸上再无一寸完整肌肤,糊着的全是血浆与被火药烤焦的肉。胸口则被开了一个大洞,所有的内脏都被空洞所代替。原是白色的战马,此刻也已然成了白亭口中的“马肉火烧”。 “十、十字。。。”战马栽倒下来,那军官跟着倒地。顺势向前翻滚而去,他最后停在了苏景年的脚边。 死不瞑目。 瞥了眼死相奇惨的军官,苏景年抽出司马。 “冲!!!”毫不迟疑,她带领骑兵队冲杀而去。 白亭缩在马背上,死死地抱着马脖子。耳边的风声与苏景年的呼喊声震得她五脏翻腾。更可怕的是,罗刹人被火/枪击中的声音,一声声、一次次不停地拷问着白亭未泯的良知与身为现代人的道德底线。她只恨不能割掉自己的一双耳朵,只恨自己当初太过天真。 苏景年率领的骑兵队活活在罗刹骑兵阵营中撕开了一个口子,直奔投石车而去。 突然! 奋力追击与包围苏景年的罗刹骑兵尽数散开。调转马头,罗刹骑兵极速往周围散开。 “不好!!!”苏景年一手勒住狂奔的黑闪电,大叫一声:“有埋伏!!!” 。。。。。。。。。。。。。。。。。。。。。。。。 陈虎这厢边正杀得起兴。剩余不到几十的罗刹骑兵被他指挥的北域士兵团团围住。 陈虎大笑,又要上前杀敌。 “嗖嗖嗖嗖嗖!!!”山岭上,金色的箭雨横空出世,冲破风雪径直刺向罗刹骑兵。 借了风力,剑雨威力大增。说话间,团灭罗刹骑兵。 “哎?!!!”陈虎见到手的人头被别人夺了去,大为光火。抬头怒视山岭,他大吼一声,“来者何人?!!!” 放下手中金色的大弓,一戎装将军朗声接道:“吐蕃,仓决!” 陈虎闻言,点头哈哈哈大笑。口中却是用极小的声音表达着抗议,“戚,早不来晚不来。” “北域王何在?”仓决扫视北域大军,却是不见苏景年的影子。 “王。。。”陈虎刚刚开口。 “唳!!!”远方,穿云箭出。 众人呆住。 “穿云箭?!”仓决惊闻穿云箭,立时带兵追了过去。 哑叔大骇,舍了王帐往饲马处跑去。 “黑甲铁骑!!!跟上本帅!!!”陈虎也惊,率领黑甲铁骑扬马而去。 第114章 降马锁 火器营骑兵队跟随着苏景年的代领,生生地在罗刹骑兵防御阵型的正中间,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众人戮力同心,往投石车方向极力突破而去。 头顶火光又闪,流石划过上空又往北域大军所在方向飞去。苏景年知晓,攻陷投石车已是刻不容缓。再做耽搁,恐徒添伤亡。 一骑当先。苏景年左手握有短铳,右手执着司马。左右开弓放倒一片,他为后方部队杀出一条血路。一身黑色麒麟战甲,坐/跨闪电宝马,苏景年化身为一把刁钻的黑色匕首,见血封喉,直插敌军命门。 骑兵营将士策马紧随苏景年,刀枪交替出击,配合无间。一路克敌制胜,直打得罗刹骑兵溃不成军。 铁蹄踏破厚厚的积雪,刀剑斩断凛冽的狂风。枪声激鸣,火药爆亮。 北域众人大有摧枯拉朽之势、所向披靡之姿。 透过风雪,远处的投石车逐渐在苏景年的瞳孔中放大。 “摧毁投石车!!!”司马指向投石车,苏景年高声呼喊道。 “得令!!!”骑兵队应和。 催动胯/下战马,北域众人一往无前,极速向前推进。 黑闪电尤其出众。它脚程奇快,眨眼间便落下后方人马十余个身位。 罗刹骑兵阵营中,一传令兵打扮的人从始至终未曾参与围攻。那人耐心地观察着,暗地里丈量着距离。 算准了时机,那人拾起腰间小号吹了起来。 清脆的号声悄然间飘向了战场。 “哦哦哦!!!散开!!!”罗刹骑兵一闻得这信号,便马上舍了北域众人,调转马头,往反方向逃窜。 围上来的敌军骤然减少,苏景年顿觉不妙。 回身一看,罗刹骑兵费尽心力编织的包围圈,已是不攻自破。敌军正不约而同地快速分散逃走。 “杀啊!!!”少数北域兵士已是杀红了眼。见敌军逃跑,便扬起马鞭就追了上去。 敌军始终不为所动,全力逃窜。有的罗刹骑兵被追兵从后追上砍上几刀,却仍是不管不顾,不做迎击。 “不好!!!”苏景年反应过来,一把勒住狂奔的黑闪电。 大喝一声,“有埋伏!!!” 骑兵队本是占尽了上风,却突然惊闻“埋伏”二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埋伏?!!!”白亭则直接被吓昏了过去。 就在这时,罗刹阵营小号声又起。 “哦哦哦哦哦哦!!!!!!” 罗刹骑兵逃跑过后,包围圈周围的积雪下,突然冒出千余名罗刹步兵。这些罗刹步兵组成一个更大的包围圈,远远地将北域众人团团围住。 罗刹步兵均是一身白雪,想来是埋伏已久。每个人的双手都握紧着两条长长的白色绳索。那绳索极长,一路延伸至积雪之下,无从分辨去向。 苏景年见了那绳索,倒吸一口冷气。 “降马锁?!!!” 原来,罗刹步兵手中所持之绳索,名曰降马锁。此阵,则是专做埋伏骑兵所用,名为降马锁阵。黑甲铁骑设伏敌军骑兵,向来惯用此阵。 十七?!!!是你吗?!!! 心中知道,这降马锁阵是极其危险。今日,多半已是凶多吉少。 不做耽搁,苏景年抽出背上箭桶中的穿云箭,射向高空。 “唳!!!”穿云箭冲破云霄,啼鸣起来。 求援的信号已是放出。 “随本王突围!!!当心降马锁!!!”苏景年边高声提醒骑兵队,边策马往最近处的罗刹步兵处冲杀去。 其余人马皆欲追随。奈何黑闪电太快,眨眼已如离弦之箭。 手中短铳放倒了一个又一个罗刹步兵,苏景年只希望胯/下的黑闪电与陈虎率领的援兵能快些、快些、再快些。 为时已晚。远处罗刹阵中,号角声又起。 罗刹步兵闻声,高速奔跑穿插起来,一个转动的圆阵骤然出现。手中降马锁被他们勒得愈发紧实,于积雪之下隐藏的巨大的、交织的降马锁网,浮现出来。 两人一组,罗刹步兵分别持着降马锁一端。两人同时起步高速奔跑,那降马锁网便也跟着高速旋转起来。 密密麻麻、如梭如织的的降马锁,互相交错、纠缠。形成一个个细小的网格,那网格边缘全是锋利的刀片。 骑兵队兵士大惊,忙勒住战马。战马马蹄之下,早已是布满了降马锁。飞鸟入笼,伏虎落井,他们已是无处可逃。 猛踹马肚,苏景年借助黑闪电全力突围冲刺。黑闪电响鼻不断,它躬起身子健步如飞,才将将可以躲过降马锁的围困。 “哦哦哦哦哦!”方才抱头鼠窜的罗刹骑兵已是不再逃窜。横刀立马,他们就驻守在包围圈外围。等待着欣赏一场由鲜血与死亡所谱写的好戏。 不等北域骑兵队再有什么反应,降马锁网急疾速地缩小,网格间的刀片飞速摩擦,噌噌作响。 “驾!”少数北域兵不想坐以待毙,策动战马再度意欲突围。可惜马匹刚刚起步,没跑多远就直接绊倒当地。连人带马,被降马锁绞成了肉片。惨叫一片。 其他同袍见状,只得稳住战马。以马刀之刃,去割降马锁。虽然收效甚微,却总比贸然送死来的好些。 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苏景年的身上。 挥动司马,苏景年不断把更加快速靠近黑闪电的降马锁砍断。艰难地往包围圈外围突袭。 降马锁阵愈发缩小,包围圈内的景象惨不忍睹。 “嘶!嘶!嘶!” 北域战马竭力扬起马蹄,躲避降马锁。 无济于事。 战马马蹄几乎全部被割掉,北域骑兵队人仰马翻,栽倒一地。 等待他们的,是降马锁刀锋冰冷无情的切割。 “啊啊啊!!!救命!!!王爷!!!啊啊啊!!!救命啊!!!” 哀嚎遍地,鲜血喷涌。白色的雪地,几乎被染成全红。北域火器营骑兵队,顷刻间,几乎全灭。 苏景年不用回头,也知道她的身后在发生着什么。 可是,她还是回头了。 所有的声音与景象渐行渐远,透过苏景年的双眼,啃噬着她的理智。 “王、王爷!!!别、别回头。。。跑、跑啊!!!”一个只剩下上半身的北域骑兵趴在地上,用他最后仅剩的一丝力气,仰天咆哮。 降马锁继续收紧。一个瞬息间,那剩余的上半身,化为了一滩肉泥。 “驾!!!!!驾!!!!!”发疯似地狠狠踹着黑闪电,苏景年转过头去。双眼通红。 黑闪电吃痛。长鸣一声,速度更快。 前方不远处,便是那包围圈的最外围。几千罗刹骑兵,就等在那里。 一路奔来,降马锁网已是松散了不少。提起司马,切断黑闪电的缰绳,用那缰绳把白亭牢牢绑在身上。苏景年做好了与罗刹斥候最后一搏的准备。 谁曾想。积雪之下,再次冒出了罗刹的兵士。数以百计的弓箭手,满弓载箭,整列出现在苏景年的正前方。 箭矢,如暴雨袭城般骤然降临。 将短铳收入腰间,苏景年拔出司马刀鞘。双手挥动司马与刀鞘,勉强抵挡着箭雨。 武功尽失,她只抵挡了一会,右腿铠甲的缝隙处便中了一箭。 失血越来越多,体力也愈发的不支了,苏景年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虽是中了箭,她却仍然是极力地护住身前的白亭。 战场上发生得这一切,都看在那传令兵眼中。见苏景年受伤,他提起号角,又一次吹了起来。 弓箭手听闻指令,不再放箭。 箭雨渐停,苏景年回望那传令兵所处的方向。只可惜罗刹骑兵着装统一,都是重甲。头戴头盔,无从辨认那人的模样。 突然,黑闪电毫无征兆地向前栽倒下去。倒地之前。它用尽全力,将身上的苏景年与白亭甩飞了出去。 “!!!” 没有武功,苏景年只好以自己的身体护住白亭。二人重重地砸在雪地里。翻滚了数圈,才停了下来。 不幸中的万幸,二人落地之处,已是超出了降马锁阵的范畴。 “嘶嘶嘶!!!”黑闪电痛苦地倒地,挣扎了几番都于事无补,根本站不起来。 它的两个前蹄,双双陷入了降马锁网。被切得白骨外露。肚皮上许多地方,也被切得血肉模糊。 苏景年强作精神,从地上爬了起来。忍痛拔出插在肉里的箭,她提起司马欲朝黑闪电奔去。 “哦哦哦哦哦!!!北域的皇帝,投降吧!!!投降不杀!!!”几股罗刹骑兵蜂拥而至,困住苏景年。带头的军官以蹩脚的汉话游水苏景年投降,欲生擒之。 “不杀尔等,毋宁死。”苏景年握紧司马,冷冷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绑了!!!”见苏景年负隅顽抗,那军官气急败坏下令道。十几个罗刹骑兵有的准备绳索,有的拔出剑跳下马来,就要捆苏景年。 “呵,”苏景年眯眯眼,冷笑道:“找死!!!” 从腰间摸了一把,苏景年突然将手一挥,白色粉末被挥洒在空中。 “好香啊。”最前方的罗刹骑兵只说出这么一句话,便栽倒地上,口吐白沫。 其余罗刹骑兵见了,也不懂发生了什么。 苏景年趁着这空隙,提刀杀来。 罗刹骑兵不知自己已是身中剧毒,纷纷挥剑上来去与苏景年缠斗。 中了毒的敌人并不是是苏景年对手。十余个罗刹骑兵尽数被灭,有来无回。当然,苏景年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她左臂中了一刀。 将司马拄在地上,苏景年有些踉跄。 罗刹骑兵活捉苏景年的行动已然失败,弓箭手们索性出洞,快速向苏景年围来。 “白亭,白亭。”晃了晃挂在她身上软如绵花的白亭,苏景年说:“别睡了。再睡下去,要死无全尸了。” “唔。。。”白亭皱了皱眉,渐渐醒了过来。“死无全尸”四个字对她的威力,可见一斑。 “呵呵。”苏景年强笑,把将二人捆在一起的缰绳切断了。 “啊!哎呦!”白亭跌在地上,彻底摔醒了过来。揉起屁股,她骂道:“酒鬼,你要死啊你!!!” “上马,往回跑。我掩护你。”苏景年气喘吁吁,脸色煞白。指着罗刹骑兵的马匹说。 “啊?!我不会骑马!”白亭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 “不会,也得会。”苏景年的视线慢慢有些模糊,她摇了摇头。 “诶?酒鬼你怎么啦?”白亭这才察觉不妥,上前去搀扶苏景年。 “快上马。”苏景年抬手拦住上前的白亭,轻轻地推了她一把。 “你到底是怎么了嘛!!!”白亭被推了下,有些生气。 “再废话下去,都活不成了。”苏景年拔出腰间的短铳,冲着白亭的方向就是一枪。 第115章 忠心错付仍无悔,功过是非任评说 “再废话下去,都活不成了。”苏景年拔出腰间的短铳,毫不迟疑,冲着白亭的方向就是一枪。 火药爆燃,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白亭直接僵在原地,心脏都快停止了跳动。 然而飞出的铅弹并没有击中近在咫尺的白亭,而是擦着她头顶的羊毛卷飞了过去。不偏不倚,子弹正中她身后、即将发动袭击的罗刹弓箭手眉心。 “酒、酒鬼。。。你、你你。。。”白亭不明就里,当真以为苏景年是要杀她。双腿又吓得不听使唤起来。 “扑通。”那罗刹弓箭手应声倒地。脑浆喷涌,溅了一身。 白亭木然回头,才发现那罗刹弓箭手手持利刃,先前离自己只是几步之遥。如若方才不是苏景年当机立断开了枪,那么此时死的,就绝不是眼前这位了。 “死死死死死、死了?!!!”白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跳了起来,直直扑向苏景年。 抱着苏景年,她放声大哭起来。“酒鬼、酒鬼!死了、死了!” 苏景年没有太多力气再去说什么,罗刹弓箭手们正在往他二人的方向高速移动过来。 揪着白亭的领子,她把白亭从身上生生拉下来。直视白亭双眼,苏景年冷声命令道:“快跑!这是命令!” “什么命令!!!我、我不!!!”白亭胡乱抹着眼泪。 苏景年无奈。 可她转念一想。也是了,这丫头又不是北域的士兵,怎么会完全听从我的命令呢? “哦哦哦哦哦!”身后降马锁阵已是停下,罗刹骑兵重逢而来,完全断掉了苏景年的后路。混在队伍里传令兵拾起来地上的一杆火枪,背在了身后。 这厢边。白亭鼻涕一把泪一把,委屈道:“我、我走了,你怎么办?你、你要死了,我、我怎么向王妃交代啊?” 苏景年听闻此话,原地定住。 是了。有那么一个人,一直一直在等她回来。 “北域的皇帝!!!投降不杀!!!”说话间,弓箭手已是围了上来,仍是操着极其蹩脚的汉话。 “呵呵呵呵。”苏景年笑了起来。她反手把白亭护在身后,偷偷地把短铳也塞给了白亭。 “十七兄弟教的真是不错,”将司马从雪地里拔了出来,横在胸前。苏景年冷笑说:“连狗,都能学会说汉话了。” 罗刹人根本听不懂苏景年的话,仍然迫切喊着让苏景年投降。 时间对双方而言,均是紧迫。多耗下去片刻,都是生死难料。 “你们,你们这群俄罗斯大坏蛋!!!”白亭躲在苏景年身后,边跳脚边骂:“以多欺少,全是狗屎!!!shit!!!” 一开始罗刹人还听不懂白亭在鬼叫些什么。可“shit”这个词一出,就彻底激怒了他们。 拔剑的拔剑,挽弓的挽弓。罗刹弓箭手作势上扑。 “妈呀!!!”白亭吓得赶忙缩回苏景年身后。 苏景年又是无奈。她本是想多拖延一阵子,以为援军的到达多争取些时间。然而白亭看来,似乎并不没有这样的心思。 “我的后背,就交给你了!”苏景年抽刀上前,与上扑的罗刹弓箭手死斗了起来。 “啊啊啊?!背背背背,后?!”白亭双手握着短铳,抖得不行。她尝试了许多次,仍然是不敢扣动扳机。 罗刹弓箭手畏惧短铳的威力,起初是不敢贸然上前。可几次试探之后,白亭的犹豫便被敌人看穿了。 一时间,利刃狂舞,全都向她砍去。 “啊!!!”白亭吓得紧闭双眼,大叫起来。 苏景年是顾得了前,顾不到后。 可是无法,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白亭为敌人所杀。大力挥动司马,她将眼前的敌人击退。又迅速回身一把扯住白亭,把她活活从刀刃底下抢了回来。 依旧是前后无法兼顾。 之前被苏景年击退的敌人,见她转过身去救白亭,整个后背完全毫无防御地暴露出来,挥起利刃朝她后背砍去。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 “嗖嗖嗖。”金色箭羽从罗刹弓箭手身后飞来,密如牛毛。 转眼间罗刹弓箭手形成的小包围便被从破除,死伤众多。 心中呐喊,机会!!! 苏景年扯着白亭,舞起司马,趁乱杀向敌军薄弱处。 “王爷!!!王爷!!!”远处,陈虎率领黑甲铁骑也拍马杀到! 只是瞬间,敌我势力的悬殊,立时反转。 黑甲铁骑从前方强势突击,吐蕃精锐则从后方包抄。北域与吐蕃最强之师前后夹击,直杀得罗刹斥候无处遁逃。 “王爷!!!”仓决打马而来,连发数箭。箭箭精准,放倒了多个与苏景年纠缠的罗刹弓箭手。 “这里!这里!”白亭喜不自胜,挥舞着双手向仓决求救。 “驾!!!”狠催战马,仓决直奔苏景年与白亭。一路上金色的大弓开合不停,射杀众多敌军。 司马起落,又劈到了一个罗刹弓箭手。 见是仓决来了。缓缓气息,苏景年笑说:“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两幅忠肝胆,刀山火海提命现。久违了,吐蕃的朋友!” 仓决闻言,也笑,“久违了!” 见苏景年还能说笑,她悬着的心稍许放了下来。 “吁!”勒马来到苏景年身边,仓决于马上继续放箭。一个又一个上扑的敌军都被她射死。 其余吐蕃骑兵随仓决而来,密实围住苏景年与白亭,将她二人护了起来。 两个步兵突击至黑闪电被困处,切断降马锁,把它救了出来。虽然前蹄与肚皮受到重创,黑闪电仍然是刚烈地站了起来。凭着吐蕃兵士的护卫,它朝着苏景年踉跄地跑了过去。 “嘶呼呼,嘶呼呼。”见了苏景年,黑闪电低下头往她身上蹭去。眼中噙满了泪水,黑闪电不停地舔着苏景年的手。 摸了摸黑闪电的脸,苏景年的眼睛也是红了。 见黑闪电也已脱险,她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大腿失血过多,早已是麻木不堪。一个恍惚,她的身子有些摇晃。 一双手,适时地从后扶住了她的胳膊,正是白亭。借了白亭的力,苏景年才能站稳了去。 “多谢。”苏景年的声音有些发虚。 “跟我还客气!” 苏景年不再说什么,只是笑。从怀里翻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瓷瓶,她用牙撕开瓶封。咕咚咕咚,苏景年把瓶子里的液体全都喝了进去。 白亭咽了咽,说:“酒鬼,喝什么呢?还有吗?我也渴了呢。” 苏景年又笑,冲着白亭吹了口气。 一股子极其浓烈的草药味扑鼻而来。 “额!呕!”直熏得白亭捂着嘴干呕起来。 马上的仓决见状,不禁笑出了声。 “好、好恶。。。”白亭被熏的够呛,直伸舌头。 “要喝么?”苏景年坏笑,又从怀里翻出一只瓷瓶,递给白亭。 “nonononono!!!你自己喝个够!!!”白亭摆手连连,把那瓷瓶推了回去。 苏景年还是笑。不再作弄白亭,她撕开瓶封,将瓶中的液体滴在了大腿和胳膊的伤患处。 药液侵入伤口,血色的白沫不断冒出。 苏景年疼得皱起了眉头。这血,总算是制止了。 简单包扎后,她又为黑闪电处理了下伤口。 战况逐渐向平稳过渡。罗刹弓箭手几乎被吐蕃的骑兵消灭殆尽,不远处的罗刹骑兵与步兵,则是被黑甲铁骑杀得丢盔弃甲。 眼下只剩下那三台投石车,亟待攻陷。 “呼!!!”天边蓝色暴风突起,狂风暴雪席卷而来。径直砸向投石车方位。 投石车的守卫连逃跑都来不及,眨眼间就与投石车被一同卷飞至高空。风暴内,物体间不断撞击摩擦,断裂声与粉碎声振聋发聩。 “防御!!!”仓决不知来人是谁,抑或是何物。调转马头,她指挥吐蕃兵士做出防御姿态。 “仓决将军!”苏景年忙唤她,“乃是自己人!” 仓决闻言,抬手示意。吐蕃众士兵得了命令,收起手中弓箭。 风暴骤停。被卷起的东西纷纷掉落,已是成了残渣碎片,分辨不出旧日模样。 “王爷!”一道蓝光闪现,剑雪道长已是来到了苏景年身边。 “王爷!你可还好?!”天山剑雪道长心中非常自责,细细打量起苏景年。见她身上几处染血,愧疚之心更盛。 “还好还好。”苏景年笑回道,“道长放心。小伤小患,不打紧的。” 天山剑雪道长懊恼不已,说:“是贫道来晚了!” “并非如此,道长莫要自责。。。”苏景年仍想劝解天山剑雪道长。 “尔啊!尔啊!”打远处,一人骑着一头小毛驴,躲过战场厮杀小跑而来。 皮鞭不停地抽打着毛驴,诉说着主人的急切。 “哑叔!!!哑叔!!!”白亭远远地就将哑叔认了出来,她高兴得跳起来挥手。 苏景年见了毛驴与哑叔,则是有些吃惊。 “尔啊!”毛驴可是跑了小一阵子,才将将来到了苏景年近前。 快到之时,许是嫌弃毛驴跑得慢了些,哑叔直接从驴上跳了下来,跑着奔了过来。 “哑叔哑叔!!!”白亭乐的不行,冲上去去迎哑叔。 可哑叔只是点了点头,与白亭擦肩而过。他继续往苏景年处跑去。 “诶?!!!”看着哑叔从身边跑过,白亭有些发懵。不做多想,她转身追了回来。 气喘吁吁,哑叔来到苏景年面前。不顾苏景年诧异的目光,他从头到脚把苏景年打量一遍去。看到苏景年大腿与胳膊上胡乱包扎的伤口,哑叔的眉头死死地拧在了一起。 把身上穿着的布披风解了下来,撕成布条。哑叔不由分说,抓过苏景年的胳膊,开始为她重新包扎。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在场之人无不错愕吃惊。 白亭更是茫然。心道,哑叔是从什么时候起跟酒鬼这么熟悉了? 苏景年有些无所适从,却还是配合着哑叔。看着他小心翼翼地为自己重新包扎伤口,苏景年心中五味杂陈。 当日的洪泽湖上,也是如此这般。 又为苏景年包扎好大腿上的箭伤,哑叔才长长出一口气,擦了擦他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多谢。”苏景年颔首致谢。 “。。。”哑叔弯起眼角,只是点点头。 顿了顿,苏景年撇开眼,继续说:“平日里驾车的事,交给护卫们便好。白亭晕车,你可多抽出些功夫到王帐里陪陪她。” 哑叔呆住,神色变得极为复杂。 “万岁!万岁!万岁!”白亭却是不管这些,欢呼雀跃,大叫多声“万岁”。 “王爷!!!”陈虎背着流星刀,率领一队黑甲铁骑拍马杀来。 “王爷!末将来迟!末将来迟!”众人翻身下马,跟随陈虎跪地。 “起身吧。”苏景年回了句,问说“战况如何?” “回王爷。”陈虎起身,回道:“罗刹斥候除十余骑逃窜西方外,也是尽数付诛!” “追!”苏景年切齿道,“绝不能放走一个斥候!” “得令!”陈虎应了声,回说:“王爷放心!黑甲铁骑小队已是追了去,绝对不放走一个!” 苏景年点头。想了想,她问说:“陈将军一路冲杀过来,可曾是见过一罗刹斥候腰间带着小号?” “小号???”陈虎愣住。 “哎呀!笨呢!就是喇叭、唢呐那样的东西!”白亭插嘴道。 “哦哦。”陈虎了然。略作回想,他回说:“好像。。。是被老粗我砍倒了一个。” “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苏景年命令道。 “得令!”陈虎翻身上马,代领黑甲铁骑搜寻起罗刹士兵的尸体。 不过片刻,远方传来陈虎的呼喊声。“王爷!王爷!找到了!” 苏景年眯了眯眼,就要往那方向去。 “王爷。”仓决于马上伸出手,说:“由仓决带王爷一程。” “好!”握住仓决的手,苏景年回说:“有劳。” 仓决手上用力,把苏景年拉上了马。二人疾驰而去。剑雪道长足下发力,以轻功追了去。白亭与哑叔分别与黑甲铁骑同乘一骑,也追上去了。 来到陈虎近前,苏景年翻身下马。那传令兵打扮的人此刻躺在众多尸体中间,腰间的金色的小号时不时闪烁出金属的光亮。 尸体堆得层层叠叠,那传令兵的下半身被埋在了几具尸体之下。 苏景年站了一会,才要上前去掀那传令兵的头盔。 陈虎略作思量,抬手拦住苏景年。笑说:“这种粗重功夫,还是由我这个老粗来吧。” 降马锁阵一出,陈虎便猜测十七已是叛变。这黑甲铁骑的秘阵若不是由熟知之人亲传,断不会发挥出此等为力。 而苏景年如此这般的在意一个罗刹的传令兵,陈虎便又猜测,这传令兵也许就是突然失踪的十七。 “不。”苏景年垂眼,只看那地上的尸体。 “本王不信,这是十七。”推开陈虎的手,苏景年上手就把传令兵戴着的头盔摘了下来。 “哐当。”传令兵的头盔掉在地上,面容完完全全的露了出来。 金色的卷发,雪白的皮肤。那传令兵,是地地道道的罗刹人长相。 陈虎长长出了一口气,转而大笑,“哈哈哈!真不是!真不是!啊哈哈!” 苏景年的神色也稍有缓和,嘴角弯了起来。 “酒鬼、酒鬼!”白亭和哑叔也到了,下马走来。 “大冷天的,”白亭双手抱臂,哆哆嗦嗦说:“在死人堆里干什么呀?” 苏景年叹了声,她对陈虎说:“劳烦陈将军,将骑兵队的兄弟收敛收敛,化了灰带回北域厚葬。其余罗刹人的尸体,就地焚烧。” “得令。”陈虎收了面上的笑,抱拳回说。 风雪渐停,乌云散去。残阳西垂,映得雪原上一片血色。 目光扫过战场,扫过地上许许多多敌我混杂的尸体,苏景年摇了摇头。 心中慨叹。一将功成,万骨枯。 “走罢。”她转身离去。众人紧随其后。 躺在尸山下面的罗刹传令兵悄然睁开一只眼睛,瞄了瞄苏景年,他手中缓缓抬起了刚才缴获的那一只火枪。这火枪先前藏于众多尸体之下,故而未曾被发觉。 坏了! 哑叔走了两步,停了下来。 毛驴!!!原来他光顾着苏景年,竟忘记了刚才骑来的小毛驴。 转过身来,哑叔要去找那毛驴。一抬眼,正巧与那传令兵凶狠的目光相接。 “北域的皇帝!!!”传令兵见自己已然是被发现了,大叫一声,“去死吧!!!” “砰!!!”他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距离太近,众人闻声已是为时已晚。子弹径直朝着苏景年飞了过来。 “王爷!!!”哑叔没有一丝的迟疑,飞身挡在了苏景年身前。 “噗呲!!!” 那子弹击穿了哑叔的脖子,改变轨迹,擦着苏景年的脸飞了出去。 殷红温热的血液从哑叔的脖子破开的巨大口子里,喷泉般涌出来。溅红了苏景年的半张脸。 “歹!”天山剑雪道长回手射出龙渊,直直刺入那传令兵的咽喉。不给他再次袭击的机会。 “保护王爷!”众人蜂拥而上。 苏景年的双眼慢慢瞪大,缓缓倒地的哑叔,就刻画在异色眸中。 “不!!!!!!”抬手捞住哑叔,苏景年跪地把他抱在怀里。 “忠耀!!!忠耀!!!”苏景年声嘶力竭地唤着,捂着哑叔脖子上的伤口,试图为他止血。 陈虎大吃一惊,这马夫竟然是忠耀?!而王爷似乎早就知晓?!!! “咳咳,咳。”血从哑叔的鼻子里、嘴里不停地往外冒。 “哑叔!!!哑叔!!!你怎么了!!!你别扔下我!!!”白亭跪倒在苏景年身旁,先是小声啜泣,转而嚎啕大哭。 凄厉的哭号声,闻着伤心。直听得众人心生不忍。 “忠耀!!!忠耀你挺住!!!”苏景年从怀中翻出来许多瓷瓶,全部撕开瓶封,往哑叔的伤口处倒去。 “王、王爷。。。”因为喉咙受到重创,哑叔的声音极其沙哑。 他抓住苏景年的手,死死握住。 “听、听我说。。。”他面上的神情愈发痛苦起来。“不、不要、浪费、药、药了。。。” “忠耀,你这是何苦?!!!”苏景年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她问说:“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 “呵呵,”哑叔大口大口的咳着血,“能、能为,王爷、挨、挨上一枪,值、值得的。。。” 苏景年摇头,说:“何苦啊!!!” “呵呵,”哑叔扯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忠、忠耀,不、不曾、不曾悔过。。。只、只求王爷,照、照顾好小白。。。” 不曾悔过,多么熟悉的四个字。 苏景年大悲。 “我答应你。”反手紧紧握住哑叔的手,苏景年回说。 “哑叔。。。呜呜呜呜。。。”白亭哭得更加厉害起来。 苏景年握着的手,慢慢卸了力。哑叔的双眼慢慢的、慢慢的合上了。 夕阳虽是依依不舍,最终也还是落入了地平线下。 黑暗再次降临人间。 第116章 定风波 白瓷碗盛放着刚刚煎好的甘草汤,小小的白瓷勺子在汤水中小心翼翼地搅起波澜。 草药干涩的香味,就这么随着升腾的白气,慢慢地弥散到空气里。 搅了会儿手中捧着的汤药,陈虎始终觉得还是有些烫。把白瓷碗端到嘴边,他一边搅和,一边又吹了吹。 白亭躺在不远处的榻上,睡得十分地不踏实。 “嗯。。。哑叔。。。别走。。。呜呜呜。。。”伴随着小声的抽噎,她梦中又说起胡话来。 “唉。忠耀这都去了有几日了,小白兄弟你。。。唉。。。” 陈虎连连叹息。端着药,他坐到了榻旁。 暂且把汤药放在一旁,陈虎收下了白亭额上敷着的毛巾。这毛巾是刚刚陈虎进屋的时候,新为她换上的。短短的一会儿功夫,那毛巾已是又有些烫手了。 将毛巾在冰水盆里洗了洗,稍稍拧干。陈虎叠好毛巾,又为白亭敷上。 眼前的白亭深深皱着眉,表情有些痛苦。脸上烧得红彤彤,嘴唇也因为多日未曾进食而干涩得破了皮。 病怏怏的她,与往日里傻呵呵的样子,判若两人。 “哑叔。。。呜呜。。。”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她又小声哭了起来。几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烧了这么多天了,怎么就不见好呢?” 陈虎也是心焦。 苏景年的医术,他确实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可行军打仗,向来艰苦卓绝。尤其是在这种极端的天气环境下,每向前进一步,都是对兵士身心严酷的考验。 适者生存,颠扑不破;违逆必死,亘古真理。 见白亭哭得伤心,陈虎心里也是难过。他希望白亭能快快好起来,早日变回他熟悉的模样。 “小白兄弟,”陈虎轻轻拍了拍白亭的手背,说:“醒一醒?到时辰喝药了。” “嗯。。。”白亭的脸紧在一起,眼皮慢慢睁开了。 “嘿嘿,”陈虎见她醒了,笑了起来。上前去把白亭扶起来坐着,他说:“喝了你虎哥哥亲手熬的药,我家小白兄弟马上就生龙活虎喽!” 白亭迷迷糊糊坐了起来,朦朦胧胧中见床边有人对着自己笑。 “你走!!!” 突然发难,白亭猛地上前去推陈虎。 “你走开!走开!谁要你的虚情假意!”她口中振振有词,挥舞拳头去打陈虎。 “小白兄弟?” 陈虎往后一躲开,白亭接连扑了个空。 “你给我滚!!!你这个害人精!!!”白亭大怒,抄起榻上的枕头往陈虎身上扔。 听闻白亭骂自己是“害人精”。陈虎明白过来,她这是烧糊涂了。竟把自己认成了苏景年。 “哎呀,这是做什么呢?”陈虎接住了白亭胡乱扔的枕头,委屈说:“小白兄弟!你可是要看清楚!我是你虎哥哥!不是王爷!不是啊!” 白亭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定睛看了看,面前的人确实是陈虎,而并非是苏景年。 “哼!一丘之貉!都是害人精!”扭过头,她仍是生气。 “好好好,我家小白兄弟说的对,我们都是害人精!死害人精!” 陈虎也佯做生气,替白亭说起话来。 抱着枕头,他凑了过去开始与白亭套近乎。说:“我们这些害人精啊,诚然该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老粗诅咒天这底下所有的害人精啊,都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 “。。。”白亭闻言,没了话。 心道,这世界上,哪有人会这样说自己的?都不怕好的不灵坏的灵吗? “诶嘿嘿嘿,”陈虎见她面上稍有缓和,谄媚道:“我家小白兄弟就别跟我们这些迟早要死的害人精生气了不是?气坏了身子可是要不得的。来,快些把药喝了,晚了要凉了。” “不喝!”白亭哪儿那么容易上当,说:“那个害人精煮的药,我不喝!打死都不!” “额,”陈虎有些尴尬,伸出了被熏得漆黑的一双大手。说:“不是那个害人精煮的。。。是、是老粗我这个害人精煮的。。。” “哼。”白亭翻了个白眼,嫌弃道:“我不管,就是不喝!” “这。。。”陈虎没了法子,败下阵来。 “那成罢。”他叹了口气。把怀里的枕头重新放到床上,又为白亭掖了被子。 “药,我就放在这里了。要喝的话,还是趁热喝了的好。凉了,药效就过了。”陈虎嘱咐说。 白亭仍旧是扭着头,不看陈虎。 “那你虎哥哥我走了。”陈虎起身,往王帐的门口走去。 走到门边,他停下脚步,说:“等小白兄弟的身子稍微好些,许就不会再觉得王爷是个害人精了。王爷千错万错,在性命攸关之时,可都还是在护着小白兄弟的。” 说完,陈虎就推门而去。留下白亭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榻上。 “吱哑。”王帐的门快速地一开一合。陈虎闪身出来。 漆黑的雪夜,营地里一片安详。除去巡逻的小队和高处放哨的哨兵,兵士们都安祥地睡在火堆旁享受着短暂的休憩。 苏景年裹着毯子,只露出了个脑袋。她坐在战车的骑乘位上,望着黑漆漆的夜空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深深地吸了几口冷彻的空气,陈虎只觉得神清气爽,周身说不出的舒服自在。 走到苏景年身旁,他一屁股坐了下来。 “王爷好雅致,是在赏雪啊?”陈虎笑说。 苏景年动了动。她头上肩上、怀里都积了不少雪。这一动,许多雪花便都散落下来。 “她怎么样?”苏景年的语气平淡如常,所问却非所答。 不等陈虎回话。她又问说:“仍是,不肯喝药么?” “王爷放心罢!”陈虎的大手拍向苏景年肩膀,笑说:“小白兄弟有老粗我照看着,很快便会康复!” “呵呵,”苏景年笑了起来,说:“如此看来,陈将军这个害人精还是要比本王这个害人精,要好些了。” “嘿嘿嘿,”陈虎黑黝黝的脸蛋泛起一抹红色,说:“原来、原来,王爷都听到了啊。王爷可莫要放在心上啊,那、那都是老粗我为了哄小白兄弟喝药,而瞎说的胡话呢。” 苏景年只是笑。 “真的真的。”陈虎怕她不信,忙又说道。 “不说这些了。”苏景年转过头。 不再看陈虎,她说:“按仓决将军那边提供的消息,吐蕃此次出兵援助我北域,其最高权力象征天师大喇嘛也会亲临。相信不日,便会随后方增援赶上来了。” “哎呀???”陈虎捋了把络腮胡,惊讶道:“吐蕃活佛也要出征叶尼塞?!!!” “是了。不出所料,应该是达瓦那个人精儿撺掇的。虽是不知天师大喇嘛到底为何而来、有着何种目的,你我还是需提前多做些准备,以防不测。” 苏景年心道,那人精儿踢过来的球,哪儿有那么好接呢?再者,这踢过来的到底是个“球”,还是颗“定时炸弹”?谁又知道呢。 “这事儿就交给老粗我吧!不过,活佛亲临,这可真是了不得了不得。” 陈虎仍是慨叹,说:“老粗我若是今生得见活佛,也算是个圆满了。就算是时运不济,荣归在叶尼塞,也无甚么可遗憾的了。” 听闻“荣归”二字,苏景年的心一下子揪在了一起。 她低声斥责陈虎,“休要胡说八道!” “嘿嘿嘿。”陈虎嬉笑,回说:“老粗我开个玩笑、玩笑。” 望了望苏景年如同雪色一般煞白的脸,陈虎收了笑。 语重心长道:“倒是王爷,该是多加顾虑自己的身子才是!后面的路,且长呢。” 这话,看似客套。可陈虎是真的打心底里,担心着苏景年。甚至比起白亭,更是过之。 自打那日忠耀去了,苏景年已是几日几夜未曾合眼。夜里要亲自照顾生病的白亭,白日要与吐蕃商议攻打罗刹的战术战略。日夜操劳、不眠不休。纵是铁打的筋骨,怕也是要扛不住了。更何况是,身上还有伤呢。 “本王没事的。”苏景年回说。 “这几日,本王一直都在想。”她仰头,又去看头顶上的那片黑暗。 “是不是,本王做错了呢。。。”苏景年好似问,又好似答。 陈虎沉默不语,只随着苏景年仰望起那吞噬天地的黑夜。他分明察觉到,苏景年淡淡的语气中夹杂着一种难以言表的落寞。 寂静的黑夜里,寒风飞雪,萧瑟满目。苏陈二人都不说话,就这么坐了许久、许久。 天色由黑,逐渐转灰。雪却是越下越大了。营地里,篝火渐熄。炭灰下零星的光点闪烁着,余烟飘散。兵士盖着的摊子上,积雪越积越多。放眼望去,那俨然是一地的雪人。 “老粗不懂太多。” 陈虎琢磨了会。还是决定打破这隔在二人之间,略带有悲痛色彩的沉默。 毕竟他的屁股,都坐得发麻了呢。 “将心比心。若是那日由末将领兵,想必也是要作出那般决定。想将我方伤亡降至最低,那投石车定要立时毁之。换了其他人,只要是心系将士的统帅。不说完全肯定,多半也是要中计的。王爷向来体恤将士,罗刹恐怕也是摸准了王爷的脾性,才出了这以投石车为饵的连环计。至于那降马锁阵,的确是完全出乎意料。往来情报中,从未曾听闻细作提及罗刹有曾演练此阵。” 陈虎这番话语,可谓是肺腑之言。 苏景年却摇头,说:“本王指的,并非是中伏一事。” “啊?不是?!”陈虎吃惊。 “不是。”苏景年笑得有些苦涩,说:“纵使再给我千次、万次的机会去做决策,本王仍是会做如此选择。” 陈虎屏息,只觉匪夷所思。想了下,他又追问说:“即便、即便是知晓投石车下有埋伏?王爷也还是如此选择吗?” “是。”苏景年斩钉截铁。 “这???为何啊???”陈虎愈发的糊涂起来。 “将军觉得,本王为何率领火器营骑兵队前去迎击斥候?而不是其他分部?” 苏景年转头,颇为意味深长地看了陈虎一眼。 “这。。。”陈虎愣了下,进而惊曰:“王爷早就料到?!!!罗刹此举是以投石车作饵?!!!” “料,是料到了。”苏景年轻叹一声,说:“罗刹人常用的阵法,本王这些时日做了些许研究,火器营骑兵队便足以尽破之。那日本王领了火器营骑兵队,就是去破阵的。只不过那日的埋伏之阵,竟然是降马锁阵。这,确实完完全全杀了本王一个措手不及。本王做梦都不曾想过,十七会将本王亲创的降马锁阵法,交予敌人。而敌人居然操/弄着本王自创的阵法,屠杀了我北域近千条好汉!真是可恨!千算万算,都怪本王算漏个十七。” 陈虎彻彻底底惊呆了,只长大了嘴巴,愣愣地看苏景年。 “神、神了。。。”他自顾自嘟囔了句。 “本王后悔之事,”苏景年垂下眼,说:“乃是本王不认忠耀。忠耀分明回了北域,本王却对他视而不见。直至死。。。” 说到这,苏景年的声音有些虚了,她并不再继续往下说。 “唉。”陈虎长叹。望着那漫天的飞雪,他低声吟唱了起来。 唱的曲子,乃是《定风波》。 第117章 虎穴龙潭走一遭 屠龙大会当日 稍早时分 张三揣着手等在白鹿楼的走廊里,他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 “这可是要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越想越觉得难过,张三的鼻子都有些酸了。 “呜呜呜。”李四蹲在房间门口,小声地哭着。“我,我家二麻子,还尚、尚未娶妻生子呢,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呜呜呜,老王家的香火,可、可就断了。” 张三大怒,问说:“现在哪里还有功夫管什么香火?!二麻子要是真有个什么闪失,王妈非得剥了咱俩的皮!!!” 李四一听“王妈”二字,吓得直打哆嗦。双手合十,他乞求道:“阎王爷阎王爷,二麻子虽是痴傻贪吃又好色,没半点儿正形,却是老四家自家兄弟。求阎王爷行行好,放过他吧。老四我愿终生吃素,为二麻子积福积德。” 张三一时间哭笑不得。嘴上不说什么,他心中也是祈愿,愿意为二麻子斋戒积福。 门轴响动。一白衣老者背着大箱子,从房间内走了出来。他眉头紧皱,表情十分严肃。 李四一瞧。完了,他认为二麻子准是没救了。 “大夫!大夫!”连滚带爬扑向老者,他抱着老者的大腿哭了起来,说:“求求大夫救救我家兄弟,救救我家兄弟。我家兄弟年岁尚小,都还未曾娶妻啊!” 老者见状,眉头皱得愈深,只是摇头。 张三稍作观察,便看出些端倪。暗骂李四蠢极。 “大夫!”他也忙上前,从袖子中偷偷摸出一袋子银两顺给了老者,“我家兄弟到底是得了甚么病?可是有甚么性命之虞?买药操持您可吩咐我等去办,只要保我兄弟无恙,无需替我等节俭甚么银两。” 老者把银子在手中颠了颠,便已经是心底有数。他故作沉吟,说:“大兄弟得了那天花之症。好在二位发现得早,性命无忧。只是这病啊,容易传染。。。” 屋外那三人还在交谈,床上的二麻子却从被窝里一个鲤鱼打挺,直接起身了。 下地梳洗,他废了许多功夫才将脸上的“水痘”和“麻子”洗了个干净。 “嘶。。。”二麻子疼得龇牙咧嘴,摸了摸搓红了的脸。 “哎呀呀,真是麻烦呐!”他嘟嘟囔囔,心里好不愉快。 二麻子换上一身黑衣,又变幻了个模样,从窗户遁去。 。。。。。。。。。。。。。。。。。。。。。。。。 森罗万象口中哼着小曲儿,吊儿郎当地在集市上东瞅瞅,西瞧瞧。一路上左顾右盼,玩得不亦乐乎。东家买俩馒头,西家称半斤牛肉。小一会儿功夫,双手已经是抱了个满怀,全是吃的。 莫若离领着墨殇行于他身后。美人依旧是冷口冷面,目不斜视。墨殇则是收敛了一身的戾气,乖巧地伴于她左右。 自打晌午时分三人出了白氏布庄,便已经被八大派的眼线死死盯住。 “少时狂纵轻离别,醉酒鞭马戏玉蝶。 而今一去生死劫,只叹,精鸟已逝孤阳斜。 病倦残生方晓悔,奈何,空杯老骥怎寻梅。 再问故友君何在?无期,轮回六道骨成灰。” 口中的曲子换了又换,森罗万象唱得是愈发起劲儿了。 听着他唱着这从未曾听过的歌谣,美人冷眸微转。 那傻人平素里也是如此这般喜欢歌唱。此曲用词颇有考究,又是典故颇多。她若是闻得,定是喜欢的。 稍侧过头,美人对身旁的墨殇说:“殇儿,可知师叔口中的歌谣?” “回公子,”墨殇闻言,浅笑回说:“殇儿曾有幸闻得。此曲名为《定风波》,乃是吐蕃的民谣。曲子唱得是,怀念故友却与之阴阳相隔的悲罔之情。” “原是,吐蕃的民谣。”莫若离不经意地弯了弯眼角。 “是了是了。”不知何时,森罗万象从前面折了回来。冲着美人挤眉弄眼,他贱兮兮地说:“这吐蕃的民谣啊,苏景年个瓜娃子多半是未曾听过的。不如师侄你好生学一学,亲自唱给她听呀~” 墨殇闻言,偷偷捂着嘴笑了起来。 “幼稚!” 美人被调笑得面如火烧。翻了森罗万象一个白眼,她拂袖而去。 余光扫过集市,森罗万象发觉眼线们渐渐地从外围靠拢过来。 “哈哈哈~师兄等我!”森罗万象大笑,改口喊莫若离为“师兄”,他小跑着追了过去。 “大师兄、二师兄!等等我!”墨殇也笑,紧随跟之。她也是发觉了眼线们的移动,不觉得也开始入了戏。 原来,今时不同往日。 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高手如云的屠龙大会,森罗万象以其登峰造极的易容之术,将他自己伪装成惊涛派的高个莽汉,又帮助莫若离伪装成了那矮个莽汉。两人的外貌与衣着伪装得与本尊一模一样,几可以假乱真。而墨殇则被他打扮成一少年模样,伪装成他二人的小师弟。 三人在市集上大逛一番,从午时起一直持续到了入夜时分。眼线们越发靠近三人,甚至只得一人之隔,偷听起来。 又在前方胡乱溜达了会,森罗万象小跑回来。用憨憨的声音问莫若离,说:“师兄师兄!前面还有卖糖炒栗子的,我再去买些啊?晚上屠龙大会也不知有没有吃食给我等准备着,不如我再多买些备着,有备无患呐!” “是了是了。二师兄说的对啊!”边上的墨殇点头,连连称是。 “随你们。”美人冷冷的回了句,不愿与森罗万象和墨殇二人胡闹。 “哎呀。”森罗万象粗粗的浓眉拧成了一个麻花卷,他委屈道:“师兄!你我被那臭不要脸的白氏布庄软禁了可是近两日!这两日不吃不喝的,你不饿,我还饿呢!要不是三师弟花了银子赎我们,饿死了都没人知道呢!” “你!”墨殇不高兴了,心道,这不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吗?!地牢里那俩人天天好吃好喝的养着,不知多快活!这几日都是见胖了呢! 森罗万象见墨殇就要发作,忙给她个眼色。问说:“怎么?小师弟?二师兄说的不对吗?” “呵呵呵呵呵呵,”墨殇皮笑肉不笑,咬牙道:“二师兄说!的!对!啊!” 短短几句话,便将森罗万象事先编造好的始末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时间眼线散去不了不少。 轻叹一声,莫若离正正深色。她摆出矮个惊涛派掌门的派头,煞有介事道:“人高马大天天贪嘴,关键时刻却是个软脚虾!下次休要哭着喊着,求我带你出山门。你这生瓜蛋子,还是留在山门扫茅厕好些。” “噗哈哈哈,”墨殇忍不住大笑起来,边笑边说:“大、大师兄说的对啊!二师兄,你、你适合扫茅厕!哈哈哈。” “。。。。。。”森罗万象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可谓是姹紫嫣红。 莫若离这一开口,眼线算是散了尽。谁也没心思去听惊涛派的这些家长里短,毕竟屠龙大会就要开始了。 “师侄,够狠啊!”森罗万象见眼线已去,抖着眼角对莫若离说,“竟让你师叔我去扫茅厕!” “嗯,”美人回了句,起身就走。冷声道:“若离说的乃是肺腑之言,师叔确实适合。” 墨殇乐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跟着也走。 “呲,都不懂敬老尊贤。”森罗万象嘟嘟囔囔,也是跟了上去。 入了夜,龙门镇便展现出与白日里截然不同的声色繁华。 馥郁的香料混合成迷人的芳香,挑弄着往来行人的神经。异域的姑娘婀娜多姿、热情奔放,会说话的眼睛一不小心就将你轻易地俘虏了。而数不胜数的珍奇异兽,精彩绝伦的技艺杂耍,更是让人应接不暇,大开眼界。少量西洋流传而来的小玩意儿,也是博得了许多的掌声与喝彩声。 今日的龙门镇与无数个往昔一样,进入了黑夜的怀抱。而今日的龙门镇又与往昔全然不同,一件轰动武林的大事,即将在此发生。 当晚辰时龙门客栈 龙门客栈坐落于龙门镇城西,原本是龙门镇最大的客栈。自从几年前白鹿楼于此地开了分号,它的生意便是大不如前。八大派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将屠龙大会选在此地召开。 因着森罗万象高超的易容术,莫若离三人十分顺利地混入了龙门客栈。 客栈里人山人海,嘈杂异常。各路武林人士呼呼呵呵,互相打着招呼。相互间比较熟悉一点的,还会坐下来,聊聊近些时日门派里的一些琐事。 偌大的客栈共有四层,一层是为大厅。 莫若离寻了个摆在边缘角落的圆桌,坐了下来。森罗万象也坐了下来,开始吃早前买的那些食物。墨殇也坐,她暗地里数了数这大厅里面的圆桌。 “好家伙!这么多人要来参加屠龙大会?!”墨殇感叹,说:“居然摆了一百七十桌!” “可不是。”森罗万象剥开例子壳儿,将瓤儿扔进嘴里,他说:“看这阵势,一百七十桌都不知够不够坐的喔。苏景年这个瓜娃子,当真是惹了件了不得的大事。” “哼,”美人冷哼,说:“本宫倒是要看看,八大派能掀起什么波澜。” 第118章 师侄大闹屠龙会 “哼,”莫若离冷哼一声,说:“本宫到是要看看,八大派到底能掀起什么波澜。” “哎呀呀~好!好!”森罗万象扔掉手中的栗子壳,鼓起掌来。连s声称好,他赞赏道:“真真不愧是我无量山庄的后人,好胆色!好胆色!” “我家公主,自来如此。”墨殇起身,为他二人斟茶。言辞间,也是多了一分骄傲。 因莫若离乃是森罗万象的晚辈,墨殇也就自然而然地先为森罗万象看茶,以示尊敬。 “多谢。” 方才栗子吃得有些多,森罗万象正巧口渴。还未等墨殇为莫若离看茶,他先自顾自地捧着自己的那杯茶喝了起来。 墨殇见怪不怪,她转过身,又为莫若离看茶。 “大不了,”端起茶盏,睨了一眼杯中清茶。美人声音更冷,说:“都灭了便是。” 森罗万象闻言大惊,张口便要接话。怎知却是忘记了他口中仍有茶水。 “咳咳咳。。。”这一口茶,差点就要将她呛死。直咳得面红耳赤,森罗万象猛拍胸口。心想:九大派独步江湖,撇开势力最强的玄天门不讲。少林、武当、峨眉、崆峒、昆仑、点仓、华山、丐帮,这剩余的八大派哪个不是名动武林,哪个又不是传人众多?更何况为抵御玄天门势力的迅速扩张,各派间互相较好已是有些时日,可谓是同气连枝。而其多年来维系着武林正道之形象,也是引得武林各路豪杰以其马首是瞻。灭掉八大派说起来到是容易,事实却远非如此。若是与八大派为敌,那无异于是与半个武林为敌啊!可小生这师侄说出如此惊人之言语,竟是连眼睛都不曾眨都不眨,当真是不简单。如此的胆色与魄力,确是有当年亚贤师兄的影子。 墨殇不以为然,接话道:“公主之言,分毫不差。殇儿不懂,既然已是坐实八大派确是有心加害于王爷,为何不直接依计将其人众尽数诛杀?如此一来,岂不是一了百了?为何还要乔装打扮混入这屠龙大会,岂非多此一举?” 森罗万象本是以为莫若离方才所言,只是说说而已。怎曾想,墨殇的话分明表明着,美人绝对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师侄,”森罗万象突然严肃起来,说:“今日这屠龙大会,绝不单单只关系到苏景年个瓜娃子的个人安危。当年无量之役,疑点颇多。众多线索皆是指向本次的屠龙大会,师侄断不可因为一时之气,坏了这师叔追查了近十年的线索啊!” 放下手中杯盏,美人冷眸微转,回说:“师叔放心。若离既然随师叔来了这屠龙大会,自然是暂时不会动手的。若离早前偶然得知八大派私下里广发英雄帖,以‘屠龙大会’之名邀请众武林豪杰齐聚龙门镇,商讨围攻阿难之事,却是不知阿难与八大派交恶的原由。若离也是好奇,阿难到底是因为何事得罪了八大派。” 森罗万象闻言,心中大石总算是暂时落地了。心想:好个暂时不动手。日后可千万莫要得罪小生这师侄,否则小命儿不保矣! 干笑两声,他又调笑起莫若离。说:“师侄这哪里是好奇呢?分明是护犊心切么。” 墨殇闻言,又是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美人脸上又烧,翻个白眼,她不再去搭理那两个调笑自己的“坏人”。 “吉时到!有请诸位掌门!” 把守客栈门口的丐帮子弟高声秉了句,大厅内的众人便自然分开两拨,将客栈门口到大厅中央的路让了出来。 “走走走。”森罗万象率先起身,说:“去迎接八大派掌门了。” 莫若离不理他,依旧是在饮茶。墨殇见公主不动,便也不动。 “诶!”森罗万象拿莫若离是毫无办法,只得舍了她二人,自己小跑上去。加入了迎接的队伍。 少倾,只见四人有前有后,走进门来。乃是少林空闻大师、武当宋掌教、峨眉靖远师太与丐帮萧帮主。 四人谈笑风生,袍角生风。举手投足间,尽显一代宗师风范。跟随四人而来的,是四大派的门徒。门徒们皆一脸肃穆,昂头挺胸。眉宇间不自觉地,也带了那么一丝的傲气。 大厅众人见了四位掌门,一拥而上。皆是抱拳问候,嘘寒问暖。众武林豪强欢聚一堂,人声更旺。喝彩声、鼓掌声一片。 仇人见面,自然是分外眼红。森罗万象面上与众人打着哈哈,心中却已是怒海波起,恨意难平。心道:尔等且是尽情欢笑,待小生我查明无量真相,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 昆仑陈掌舵、点仓王真人、华山一剑、崆峒张代掌门,四位掌门到!”客栈门口,又想起通传之声。 “代掌门?”森罗万象迷惑,“屠龙大会此等重要的场合,崆峒派怎会派出个代掌门?这岂非是要落人话柄?难不成崆峒掌门出了什么事?” 果然。昆仑、点仓、华山三为掌门也是携手而来,行于前方。而崆峒派的代理掌门,却是独自行于最后方。那代掌门明显受了其余三人的排挤,脸色极差。 武当的宋掌教与丐帮的萧帮主回过身去,迎这四位。宋掌教抱拳,笑说:“四位,可真是姗姗来迟啊。” “哈哈哈,”萧帮主抚须大笑,接话说:“这来迟了,可是要罚酒的!” “那是,那是。”华山一剑点头,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他回笑道:“来迟了,确是要罚酒。只是这罚酒,可不敢与萧帮主喝啊!江湖人都是知道,萧帮主乃是那出了名的千坛不醉。老朽年岁已是高了,可不敢贸然领了萧帮主的罚啊!这要是喝出个三长两短,还不让这些晚辈们笑掉大牙啊!” 厅内众人闻言,都是笑。谁人不知华山一剑虽是年过耄耋,却是极其能饮。每次醉酒,他不睡足七日,无论如何都是不会醒的。人送花名,老酒仙儿。 “非也非也!”昆仑掌门摆摆手,也笑:“老酒仙儿,可莫要谦虚。江湖上能与萧帮主比比酒量的,也就只有老酒仙儿你了。我和王真人自打着了那绯魔的道儿,已是戒了酒的。老酒仙儿莫推脱,这罚酒可是非你莫属了!” “是了。”点仓王真人不苟言笑,只是点头。 “这,”华山一剑抿了抿嘴,佯作为难样子,“那老朽,额,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众人见他一副馋酒模样,又是一阵哄笑。 “哈哈哈,好!事不宜迟,请四位掌门落座!”萧帮主抬手请道。 那四人推拳回请后,便随着宋掌教的指引,去主桌处落座。 “上酒!!!”萧帮主大手一挥,吩咐上酒。 众丐帮弟子得了令,抬出事先准备好的酒坛,开始为各桌上酒。 执着一海碗,萧帮主走上大厅中央高台。大喝一声。“诸位!!!” 这一声,乃是从丹田引力。声动如雷,犹如双风灌耳。 大厅内沸腾的人声瞬时安静下来,众人皆是抬头去看他。 “诸位!”双手举碗,萧帮主朗声说道:“早些时日,八大派又有收到无量恩公来信。信中言道北域王苏景年投敌叛国,谋反犯上。密谋勾结外敌罗刹,进犯我九州河山!八大派乃是武林砥柱之中流,抵御外辱责无旁贷!今日八大派身先士卒,立誓于此。势必倾尽全力,抵死抗击外侮!现下天下各路英雄豪杰汇聚于此,咱们人人胸怀忠义,各个侠义心肠!倘若合了我等之力,再商讨出个妙策,围杀北域王驱逐罗刹为期不远矣!” “好!围杀北域王!驱逐罗刹!” “好!” “围杀北域王!” 。。。 短短几句话,便引得大厅内群情激奋,众人都是赞同萧帮主所言。江湖儿女,自是血气方刚,义胆侠肝。罗刹远征而来,屠戮生灵无数。早已是引得中原人人自危,武林忧心忡忡。萧帮主此番言论一出,自是轻易地获得了众人之认同。 墨殇偷偷地,以余光瞥了瞥莫若离。见美人也抬头,在看那台上萧帮主。心道,这萧帮主估摸着,是活不长远了。 人皮面具下,莫若离柳眉紧窜,心下已是十分的不悦。 “且慢!!!”一人声,从诸多喝彩声中骤然响起,脱颖而出。 雄浑有力,响彻碧霄。这声,亦是夹杂了内力。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这一声比起萧帮主早前的那一声,确是响声更大,内力更劲。 “阿弥陀佛,”空闻方丈微微一笑,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呵呵呵,”靖远师太也笑,回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敢问,是哪位英雄?”萧帮主虽是被扫了颜面,却还是保持着风度。他扫视人群,发现一人从人群后方,缓缓走来。 挤开人群,那人两步上前,一跃便上了那高台。 正是偷天大盗,森罗万象。 第119章 局中局 森罗万象纵身一跃,便上了那高台。 “萧帮主!诸位!小生这厢有礼了!”环视众人,森罗万象行推拳礼。 “有礼!”萧帮主也推拳,暗地里打量起森罗万象来。心想:这人瞧着,到是面生。如此年轻便有此等的内功修为,实为难得。不过我竟是不曾知晓,江湖何时出了这样一位人物? 华山一剑也不去管台上的事。捧着酒坛,他已是开始了牛饮。 “王真人,可是认得这年轻人?”桌上的宋掌教,如是问说。 “不认得。” 王真人依旧是言简意赅。 宋掌教又转头去看昆仑掌门,见他摆摆手,只是笑。 “阿弥陀佛。我等且看看这位小英雄,有何指教吧。”空闻大师开了口。 “贫尼也是这般思量。”靖远师太轻扫拂尘,附和道。 他二人一脸慈祥,面带微笑。宋掌教不再说什么,继续观察起台上那二人。 “不知英雄,如何称呼?”萧帮主依旧是抱拳。 “小生乃是惊涛派一无名小卒,名字不足为道也。”森罗万象边摇头边是笑。 萧帮主收了拳,脸色微微变了变。他继续问说:“呵呵,那不知英雄方才喊道‘且慢’,是所为何事?” 心道:年轻人啊,还是欠了些火候儿。怎地连名号,都不晓得报上来?秦沛无故失了踪,真是可惜了这惊涛派的好苗子了。 “小生有一事不明,欲向萧帮主请教。” 萧帮主抬手道,“英雄请讲。” “那小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森罗万象面上突然收了笑,也收了拳。 他转向台下众人。朗声道:“在座诸位,岂非是不知?罗刹来犯华夏,已有数月。横扫大金诸旗,连那大金陪都被其攻陷。敌人大有摧枯拉朽、横扫千军之势。且大金与我中原、吐蕃,乃是唇齿关系。大金若是亡了,中原必定危矣!此等千钧一发之机,乃是北域王力排众议,挺身而出。亲率北域二十万将士远征大金,以解九州之困!我等此时不去相助北域王抗击外辱,便是罢了。竟是要聚众合谋,以图加害之?!此等小人之举,怎是对得起身处战火中的九州百姓?又怎么是对得起萧帮主口中之‘胸怀忠义’四个字?! ” 在座之人闻言,无不哑然。华山一剑放下酒坛,抬眼看向台上。 萧帮主与宋掌教暗地里互相递了个眼神,脸色更差。他哼笑一声,回说:“这位英雄,萧某方才已是言明。北域王通敌叛国,勾结罗刹。乃是为害九州之罪魁。 ” “打住!”森罗万象抬手,打断萧帮主。他问说:“萧帮主,‘言明’这词,帮主用地那是极好。小生敢问萧帮主,帮主所言北域王‘通敌叛国,勾结罗刹’可是有了人证物证?”可是有了铁一般的证据? “阿弥陀佛。”空闻大师阖眼,口中念说:“冤孽啊。” 萧帮主则被问了个措手不及,面露尴尬神色。 “这。。。” “怎地?”森罗万象冷笑,追问道:“没有么?如果没有,可是全凭萧帮主一口而言便去断定北域王乃是通敌叛国的罪人?便要集武林各路英雄之力合谋加害之?小生认为,此举断不可行。在座英雄,谁人甘愿不清不楚地背负残害忠良之名?谁人敢一肩承担祸害九州大局之罪?!当然,别人小生不敢妄自揣测,小生自己个儿是断断不敢的!” 台下众人,皆是沉思。 “有些道理!没有证据,怎可胡乱揣测!”墨殇起身发言,为森罗万象助力。 “也是啊。。。”人群中,不断有人附和。 “非也非也!”昆仑掌门起身,也跃上高台。他面上笑容依旧,说:“北域王通敌叛国的证据,乃有无量恩公之来信为证!” “欲擒故纵。”莫若离不再去看台上,把玩起手中的白玉扇子。 森罗万象的眼睛亮了亮。心道:小生等的就是这个无量恩公!今日定是要将你的伪装一一拆除,揭开本来面目! 强行按下浮动的心绪,他问说:“还请昆仑掌门赐教。无量恩公是为何人?来的又是什么信?小生也是期待解开心中困惑,方能不负了一腔的热血!” 萧帮主的脸色黑得彻底,他已是隐隐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诡异。与台下的宋掌教再换了个眼神,他便打定主意,要开口制止森罗万象继续追问。 “好!”昆仑掌门却不给他机会,抢先一步说:“我八大派自来磊落光明,所行之事都以侠义忠孝为先。今日乃是武林英豪齐聚之日,有些事情断然是要说个清清楚楚的。否则会让旁人觉得,我八大派无的放矢、有意残害忠良了。” 萧帮主被堵得无话可说,又偷偷去看宋掌教。宋掌教则以眼神示意,要他稳住。 “无量恩公之事,不如就由萧帮主为大家说上一说。”昆仑掌门毫不犹疑地将皮球一脚踢给萧帮主,他笑道:“恩公初现之时,本掌门还只是昆仑派的首席弟子。各中细节,自是不如萧帮主知晓得仔细了。” “。。。”萧帮主气结,腹诽道:本以为昆仑掌门上台是要助我!怎知,确是坑我! 台下英雄也都是好奇,便都撺掇萧帮主说说无量恩公之事。 “好!!!”萧帮主甩袖,说:“今日,萧某便说一说无量恩公之事!” “十五年前,八大派掌门于同时收获一封署名为‘无量恩公’之密信。信中言道,大金为入侵中原派出多支细作混入武林,以图引发武林内乱。信中号召八大派携手出击,共同退敌。并提供了细作的详细名录以及潜入身份。八大派虽是深感蹊跷,却仍在商讨后决定出击。按照信中线索,果真查实了细作之事!出其不意,八大派一举破敌,大杀细作!此役过后,大金短时间内再不敢染指我中原武林!” 森罗万象脸色大变,一个名字出现于他脑海。 大师兄,神算子鲁有道。 当年细作之事,乃是凉蓉多年前预知梦所知。鲁有道得知后,便说自己有办法解决之。过了些时日,细作果真尽数被灭,众人询问鲁有道解决之法,他从始至终讳莫如深。 萧帮主继续道:“十年前,八大派又同时收到了恩公之来信。此次恩公信中言道,无量山庄有大量金国细作潜入,欲窃取江湖各派武功典籍。而新任庄主诸葛勤,就是那细作的头子!恩公号召八大派再次出击,合力围剿细作取回典籍!八大派依约前往无量山庄,好言相劝诸葛勤交出各派典籍。诸葛勤顽固不化,拒不服劝,双方这才动起手来。怎曾想。。。” 萧帮主顿了顿,沉吟道:“被那绯魔钻了空子,重创八大派。连上任昆仑掌门与点仓掌门,都是战死了。” 台下唏嘘一片。都赞感慨,八大派确是为武林安定付出了许多。 森罗万象听着这毫无根据的胡说八道,直气的血气倒流,真气逆行。若非是极力压制着暴走的内力,此刻他早已是走火入魔了。 “愚不可及。”莫若离摇头,轻轻吐出这四个字。心道:所谓无量恩公,居心叵测。先以大金细作之情报引八大派入局,骗取各派掌门之信任。再编造无量山庄之事,引八大派合力围攻山庄。局中有局,骗中有骗。此次的屠龙大会,想来也是他的杰作。如此费尽心机搅动武林与朝堂之事,当真是野心颇大。此人不灭,夜长梦多。 “且慢!!!”森罗万象抬手,严声问说:“萧帮主怎么知晓,无量山庄细作之事并非是编造而来?!可是真的于山庄内查出了细作的线索?!” 萧帮主微愣,略作回想。他回说:“按照无量恩公信中所言,本掌门与宋掌教于后的山藏经洞发现了许多抄录的典籍。那些典籍均是放于红木大箱之中,是要偷偷运出山庄送到大金的。” 强行把堵在喉咙的“放屁”二字又噎了回去,森罗万象问说:“除去抄录的典籍,就再无其他?”心想:那些典籍根本不要偷偷运出山庄。而是小之识字之时,练字之时所临摹的拓本啊! “再无其他。小英雄你要知晓,无量山庄收藏天下武功典籍,所藏之本皆为珍藏的范本,根本无需再去抄录。如此大量的抄录典籍,不是要偷偷运出山庄送给金国,又是什么呢?无量山庄通敌之事,证据确凿啊!八大派体恤凉氏创办山庄实属不易,其传人无涯子又是江湖泰斗,故而才没有大肆宣扬无量山庄通敌之事。这也算为无量山庄与老前辈,留了块遮羞布吧。” 台下又是一阵喧哗。众人皆言,若不是八大派死战无量山庄,一旦典籍外传,中原武林势必灭亡。这八大派,真乃是武林正道的典范!相比而言,玄天门自扫门前雪的处事态度,就显得分外的小家子气了。 听闻萧帮主再三侮辱无量山庄与无涯子,森罗万象已经是忍无可忍,就要在台上发难。 “啪啪啪。”台下响起突兀的掌声。 众人皆往那声音来的方向看去。 一冷冷的声音于人丛中响起,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又是哪位英雄?”宋掌教起身,走上高台。“何不现身把话说明白?” “话,说得明白确是容易。只是这心眼若是不盲,倒是难得很。” 冷眸含霜,美人手执白玉扇,从人群中走出。缓步也上了那高台。 第120章 骗中骗 冷眸含霜,莫若离手执白玉扇,从人群中走出。缓步也上了那高台。 冷眸微转,扫了眼森罗万象,便转向萧帮主与宋掌教。 森罗万象霎时醍醐灌顶,暗叹自己糊涂。竟差点因为萧帮主几句话,失了分寸。 而萧帮主则是被美人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稍稍撇过头,他有意避开了美人的目光。 “这位英雄,本掌教确是认得。”宋掌教不屑,说:“不知惊涛派新任掌门,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当。”捻开手中白玉扇,美人问说:“不知宋掌教家中,可是有收藏名家画作?” “不曾有过。”宋掌教一口否认。有了萧帮主先前吃瘪之经验,他是不打算给美人借题发挥之机会的。 “那宋掌教,定是不知了。”美人语气依旧冰冷。扫了眼宋掌教,她说:“但凡家中收藏有名家字画,闲来技痒,喜爱临摹的人不再少数。如此看来,岂非都是要将自家画作,偷偷运去大金了?” 宋掌教一时也是语塞,竟是不知如何回话。 “并非是只有典籍的,”萧帮主接过话,回:“萧某记得清楚。当年除去于藏经洞发现了各派典籍的拓本外,诸葛庄主之表现也是极其的怪异。好似是在刻意地掩饰着什么。” “捕风捉影。”美人冷哼一声,不再说什么。 台下议论起来,众说纷纭。众人一时间虽是拿不定个稳准主意,可是听闻方才台上几人之对话,已然是对八大派围攻无量山庄之事起了些许的疑心。 “阿弥陀佛。”空闻大师起身,垂眸道:“当年我等翻遍了无量山庄,确是未曾找到其通敌之铁证。” “大师?!”宋掌教大惊,欲上前制止空闻大师继续说下去。 靖远师太也跟着空闻大师起立,叹道:“无量山庄之事,怕是真有蹊跷。贫尼这些年,多少个夜里梦回无量之役,都丝毫回想不起山庄通敌之蛛丝马迹。贫尼犹是记得,山庄的护院抵死相抗八大派弟子,甚至乎不惜以一命抵一命,只为守护后山的藏经洞。无量山庄的护院,许多都是山庄附近之山民。若说他们有通敌叛国的嫌疑,确是说不通的。只可惜,那夜众人已是被杀戮蒙了眼睛,根本无暇顾忌这其中细微的线索。可悲,可悲。” 森罗万象眼底泛起红色,心中悲愤交加。 无量山庄的护院,都是山里老实巴交的山民。他们与世无争,农闲时节便来山庄帮衬做活,只为了赚些细碎银两。无量山庄陨落,连累山民也几被屠戮殆尽。无量山自此,成了一座死山。 “阿弥陀佛。”空闻大师面有悲戚,“冤孽啊。” “已是经年旧事,提来做甚?”华山一剑打个酒嗝,满面通红。扔掉手中酒坛子,他一跃也上了台。 走路已是开始画八字了,华山一剑凑到莫若离身边,嬉笑道:“无量山庄之事,早就过去了十年有余。正所谓死无对证,还提来作甚?” “!!!”宋掌教被他一句“死无对证”气得不轻。心底暗骂:昆仑掌门和老酒仙儿,今儿为何如此地反常?!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萧帮主则是彻底没了主意,冷汗不断从他手心生发出来。偷偷看了看宋掌教,见他也是阴着脸。萧帮主心底更是慌乱起来。 “死无对证”四个字一出,台下一片哗然。众人心惊胆寒,心道:如此无凭无据,便是灭当时风头正劲的无量山庄,已属不仁;今日有人提及,又以死无对证搪塞之,更属不义。不仁不义,八大派做起事来怎地这般不讲道理,不顾道义?! 莫若离用白玉扇遮住半边脸,以阻挡华山一剑散发的浓重酒气。 “所以。老前辈的意思是,今日我等也可不分青红皂白设计诛杀北域王。他日后人问起,亦是可以用‘死无对证’四个字加以托词?” “嗝。”华山一剑的双眼已是要睁不开了,他晃晃头,说:“那是怎地不行?!就、就杀他北域王。反、反正有永生之血,都、都永生了,谁,谁还怕谁啊?!” “好了!!!”宋掌教扑上前去,一把捂住华山一剑的嘴。目露凶光,他狠道:“老酒仙,你醉了!!!” 谁曾想,华山一剑张嘴冲着他的手就是一口。 “啊!”被咬了个结实,宋掌教忙缩回手来。拖着被咬的鲜血直冒的手,他恨恨地盯着华山一剑看,眼底已是露了杀机。 台下众多武林人士见八大派掌门竟是开始内讧,已是有些混乱。 “阿弥陀佛。”空闻大师摇头,说:“永生之血一事,本该权当笑谈。老酒仙儿,岂是要当真了?” “什么笑谈?!嗝。”华山一剑啐了一口,骂道:“别以为老酒仙儿实在,你们就欺负老酒仙儿!无量恩公明明在信中这样写道:各派从无量山庄取回的典籍后,有惊天之秘密,见水显灵!老酒仙儿以水去试典籍,果然出现四句诗句!前途多迷路,春江暖心寒。永生血何处,异色眸中看。这四句诗句之意思,不就是有着异色眸的北域王的血,有永生之效?!” 许是有些急了。华山一剑说出这么一大长串话,舌头竟是不曾打结。 面露悲色,森罗万象连连摇头。听闻华山一剑念出那诗句,他便是知晓。所谓的什么无量恩公,正是大师兄鲁有道。 鲁有道啊鲁有道,竟真的是你!!!森罗万象悲从心来,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为何鲁有道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此等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事。 “呵呵,”美人冷笑,说:“什么‘胸怀忠义’、‘侠肝义胆’,原来不过是为了寻得永生之法,才想出的借口。以通敌叛国之罪名陷害北域王,引武林英豪群起而攻之。八大派便可坐收渔利,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永生之法啊。当真是条歹毒的妙计!” 美人面上依旧清冷,心中也确是泛起疑虑。华山一剑口中所念之诗句,前两句为何竟是与母妃留与我的锦瑟篆刻的诗句,上一模一样?! 台下更乱,议论声此起彼伏。 “诸位。”靖远师太也上台,说:“且听贫尼一言。” 众人见靖远师太有话要讲,议论声稍小。 “永生之血一事,无量恩公确是有在信中提点。可众所周知,天理循环,生死有命。自古修仙永生的传说,江湖上流传众多。可是真真正正永生之人,确是根本不曾有过的。老酒仙儿今儿许是喝得有些多了些,才胡言乱语。诸位可莫要信了这永生之血之事,做出什么不理智之举动!” “阿弥陀佛,师太所言甚是。”空闻大师点头,说:“生死有命,因果循环。永生之事,不过是个传说罢了。” “二位大师,到是看得通透。”森罗万象瞥着宋掌教,说:“只是可惜,天下间能有二位这般悟性的,又有几人许呢?怕都是像华山一剑这般,信了这虚妄的传言罢?!所以,北域王到底是否真的通敌叛国就完全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的血,可以永生!” “八大派所说之言,前后矛盾!北域王是否叛国,到底有无证据?!还是全凭一纸荒唐书信?!”台下众路武林人士,有的不干了,直接呛声。 “对啊!到底有没有证据?!没有证据,可是不要血口喷人!当年无量山庄之事,已是成了一笔糊涂账!八大派今日,可还是要再办这等糊涂之事吗?!”有人附和道。 群情汹涌,各路人士争相发表起言论来。 萧帮主的冷汗顺着额角开始流淌下来。宋掌教则是一副狠辣模样,盯着莫若离看。 “此等莫名其妙的屠龙大会,惊涛派恕不奉陪。”美人收了手中白玉扇,跳下高台。说:“二师弟、三师弟,我们走。勿要在此白费口舌。” 森罗万象定了定,回说:“好。”他便也跳下台去。 墨殇小跑而来,跟在他二人身后。 “走走走!” 一时间,台下众人许多也是要退席。 “站住!”宋掌教大喝一声,阴笑道:“惊涛派新任掌门之前与本掌教曾有过数面之缘,也算是旧时相识。大老远来到龙门镇,也属不易。喝杯酒再走,也是不迟!” 话还未说完,他一跃而起。翻身以足尖轻点,落于高台庞的一桌酒席上。足尖一挑,将一杯酒水生生击飞了去。目标正是莫若离。 待客栈内众武林人士有所察觉之时,那杯酒已是飞到了森罗万象身后。眼看着,就要朝美人身后击去。 美人却是头也不回,依旧是往客栈门外走去。 森罗万象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正是犯愁没有发泄机会。此时宋掌教主动挑衅,自己送上门来,真是让他“欣喜”不已。 转身迎向那飞来的一杯酒,森罗万象提气蓄力,将真气汇聚于口中。他也大喝一声:“无耻鼠辈!!!” 这一声,乃是以惊涛掌的掌法为依托,真可谓是惊涛骇浪。三日前,森罗万象专程去地牢见了惊涛派的那二人。目的就是去学惊涛派的惊涛掌,于动手之时完美地掩饰身份。 那杯酒被森罗万象口中音波迸发的真气击中,酒水并未撒出分毫,转而往反方向飞了回去。速度更快。 宋掌教足尖又点,从桌上飞下。抬脚,欲碎了那酒杯。 怎知,不等他的足尖触碰到那酒杯,那酒杯便自行炸裂开来。酒液四处飞溅,湿了他一身。雪段的靴子上,扎满了酒杯的碎片。 众人一见,谁胜胜负,便已心中有数。 宋掌教颜面大失,提起铁拳,他就要上前。 “阿弥陀佛。”空闻大师张口道:“宋掌教,不要和小辈们一般见识。今日之大会,本就是八大派为了与众武林人士商讨围攻北域王之事。可行与否,自然也是在讨论的范围之内。既然诸位武林英雄都是觉得围攻之事欠妥,不如暂且搁置此事。待到有了确切的证据,再行此事便是。” “是了。”靖远师太附和,说:“一人智短,众人智长。合了大家之意见,才不会重蹈无量山庄的覆辙啊!” “哼。”宋掌教见他二位都是如此说,更是怒火中烧。他甩手怒道,“本掌教不曾想过,中原武林之流竟都是这般畏首畏尾!倘若延误了战机,尔等万死难辞!” “非也非也~”昆仑掌门笑道:“若是错杀无辜,残害了忠良。那可真是万死难辞呢!” “你!”宋掌教噎住,又看了看萧帮主。萧帮主此刻已是快成了汗人,连前襟上都是湿了。 “哼!!!道不同,不相为谋!!!”宋掌教大怒。带领武当众人,直接离去。 森罗万象余光扫了眼昆仑掌门,嘴角动了动。 昆仑掌门察觉了那目光,也还是不动声色。他摊摊手,笑说:“这就走了?八大派都少了一派,还开什么狗屁屠龙大会呢?”说完话,他便也领着昆仑派的弟子退了去。 王真人与他前后脚,也退了去。而早前大闹一场的华山一剑,早就醉酒睡倒在了台山。被华山门徒抬着,也是退了下去。 “阿弥陀佛,既是如此。便都散了吧。” 空闻大师已是发了话,众人便都各自散去。 名动武林的屠龙大会,最终在莫若离与森罗万象师侄二人的极力搅弄下,无疾而终。 第121章 故人不舍话离别 朗月当空,银辉遍撒。夜色朦胧,痴人入梦。 龙门镇的喧嚣就算是入了这后半夜,仍是没有半分安静下来之意。 莫若离一行三人离了龙门客栈,便走街串巷,行于龙门镇的夜市之中。屠龙大会被莫若离与森罗万象师侄二人搅得是天翻地覆,最终迫不得已不了了之。如此行事,自然是要触了一些心有歹念之徒的霉头。果不其然,打从三人离了客栈,便被无数的眼线紧紧盯住。 三人将计就计,胡乱地在夜市里逛着,并不往急着白氏布庄而去。 莫若离领着墨殇行于前方,森罗万象则行于后方。三人结伴,一路无话。 夜市里人潮涌动,打眼望去满是攒动的脑袋瓜子。行人摩肩擦踵,稍不留神都要踩倒一票人马了。 “公主。”墨殇行于莫若离身侧,她小声唤说:“这眼线,委实烦的紧。如此这般跟下去,我等怕是天亮也回不去布庄了。” 美人脚步渐停,转身去看身后的森罗万象。 森罗万象行于美人身后,本是一直在盯着美人看。美人猝不及防一个回身,二人的目光正好碰撞在了一起。 眸如寒星,直看得森罗万象一个激灵。 “师叔。”莫若离开口。 “诶!”森罗万象咧开嘴,回笑说:“师侄。” “师叔将作何打算?”美人也不拐弯抹角。 森罗万象愕然,转而大笑。他笑得声音极大,引得行人均是驻足观望。 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他高声道:“不愧是我无量的后人!不愧是我森罗万象的师侄!哈哈哈!” “???”墨殇大惊,欲上前阻止他。说:“眼线仍为退去?!怎可暴露了我等的身份???” “无妨。”美人出言打断墨殇,面具之下,她眼角也是弯起。 “这。。。”墨殇不懂。 “哎呀呀~”森罗万象边摇头边笑,说:“师叔真是与师侄你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啊!你的脾气秉性,真真是像极了那两人,像极了去!师叔我多想与你把酒夜谈,畅叙天下事。”略微停顿,他面露戚然神色,继续道:“只可惜,只可惜!你与我,都有着自己的路要走,都是片刻耽误不得。人海茫茫,想来再见,已是几无可能。今日我等就此别过,,师叔只愿师侄你事事顺意。” 墨殇又是吃惊,心道:怎地这就要分别?未免太过突然了些? 细碎的雪花随着冷风飘落人间,为孤冷的夜色再添上一抹莫测的寂寥。 “好。”美人微笑颔首,“师侄亦是愿师叔,事事顺意。” 墨殇跟随美人行礼,亦是颔首。 “哈哈哈!”森罗万象大笑点头,转而凭空消失在了原地。“就此别过!”他的声音随风传来,人却消失得彻彻底底,再无踪迹可寻。 “???”墨殇的眼睛睁了又睁,揉了又揉,大惊道:“人呢?!!!” “偷天大盗,无迹无踪。”美人眺望远方,叹说:“走了,都走了。殇儿,我们也走罢。” 墨殇定了定。转而发觉,眼线竟是也随着森罗万象尽数退了去。 “公主,”墨殇上前一步,警戒起来,说:“不如殇儿先行一步,通知布庄弟兄前来护驾。森罗万象前辈冒然暴露了我等身份,怕是危险。” “无妨。”美人收了远望的视线,说:“师叔并非是那莽撞之人,此时泄露身份定是有他的道理。况且屠龙大会玄机颇深,估计师叔也是早有安排。你我,都只是他大计中的一环罢了。” 又是道理,又是玄机。墨殇只听得云山雾绕,头脑发昏。许许多多的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塞得她的脑子满满的。只是公主说了无妨,那便是无妨吧。 “公主,那下一步?”该是何去何从呢? 美人转身,嘴角勾了勾。 “有些故人,本宫近些时日甚是想念。殇儿辛苦些,随本宫去探访这位故人罢。” “故人?” “嗯。”美人莲步轻启,红唇含笑。“故人。” 。。。。。。。。。。。。。。。。。。。。。。。。。。。。。。。 一黑影急速穿行于夜色之下,眨眼便从城西飞窜至了城东。 “哎呀呀。”停在一处民房的房顶上,那黑影自语道:“现在的年轻人,脚力真是差的紧。才几个回合,就都落在十里之外了。真是无趣!” 等了会,感觉那被甩开的眼线又要跟了上来。黑影便一个纵跳,从窗户翻入了隔壁的小楼。 小楼里漆黑一片,却是酒气冲天。 “呼。。。啊。。。呼。。。”华山一剑在床上睡得好似一头死猪,呼噜不断。 扫了扫鼻子,黑影嫌弃道:“老酒鬼!臭死你算了!”不打算继续停留,他从怀里翻出一个巴掌大的翠玉瓶子。拧开瓶子盖,一股子清香飘散开来。 “!!!”华山一剑从床上突然直直地坐了起来,闭着眼睛大叫道:“玫瑰酒!!!” “啧啧啧!”黑影愈发嫌弃起来,把翠玉瓶子塞入华山一剑怀里。说:“喏,约好的玫瑰酒!这是小生过年之时在北域王府借来的,你可省着点喝啊!!!” “咚咚咚。”华山一剑哪里听得进去这些。他连眼睛都没睁,捧着翠玉瓶子,几口便把玫瑰酒饮了个干净。 “嗝。”打了个酒嗝,华山一剑舔干了最后一滴玫瑰酒,心满意足地抱着翠玉瓶子倒头大睡。 “喝死你!”黑影啐了口,闪身离去。 疾步行于梁上,黑影片刻间便是到了城南。 一民宅里灯火通明,正是昆仑派与点苍派落脚地方。两派的传人多数已是歇息,只留下几队守夜。 轻而易举地躲过了所有明哨与暗哨,黑影潜入了主屋。 屋内红烛燃至一半,室内的光线昏黄而暧昧。纱帐笼罩的大木床上,两个身影紧紧地纠缠在一起。 “啊、啊,嗯。。。慢、慢点。。。”一人呻/吟不断,娇嗔连连。 “。。。”黑影的眼角抖了又抖。他一时定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此等景象,他已不知是第多少次撞见了。 “死、死小偷,你、你又来、坏,坏我的、好事。。。慢、慢点!!”那人又是娇嗔,又是猛捶压在他身上的人。 “真是对不住。。。”黑影捂住双眼,心底骂道:你特么以为我愿意么。。。 “什、什么事!有、有屁快放!不、不要坏了老娘的好事!” “我来道谢,多谢二位今晚相助。”黑影抱拳。 一个绣花枕头从床上飞来,直直砸进了黑影的怀里。 那人气急,说:“大半夜道谢,亏、亏你想得出来!还、还不快滚!!!” 黑影抱着枕头,嘟囔道:“你二人何时分过日夜,从来都是想来就来。” “滚!!!啊!!!嗯。。。”那人登了顶,抱着压在他身上的人剧烈地颤抖起来。 “噫!!!”黑影扔下枕头,翻身离去。 纱帐内,昆仑掌门一脸潮红,缩在点仓王真人怀里。二人香汗淋漓,均是喘着粗气。 “喜欢吗。”王真人望着怀里的人,问说。 “非也。哼。” 黑影出了民宅,望了望月色。 “糟糕!竟是这等晚了!”他两手一拍,暗叫不好。 不再耽搁。他足下发力,施展轻功往城北飞去。 。。。。。。。。。。。。。。。。。。。。。。。。。。。。。。。 李四蹲守在二麻子的房间门口,裹着羊皮毯子他睡得正是香甜。 客栈外传来打更的声音,“寅时喽~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啊。。。寅时。。。”李四梦中嘀咕着。 “寅时。。。寅时?!!!”他骤然惊醒,从地上蹦了起来。 “坏了坏了坏了!!!”他使劲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恼怒道:“怎可如此贪睡,竟是睡过了给二麻子煎药的时辰!!!” “他李四哥,这是作甚呐?”张三笑呵呵地从楼梯走上来,手中托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李四见了,长出一口气。说:“三哥,好在你没睡过头。” 张三回说:“这几日都是你守着二麻子,辛苦了。皮草那边的买卖我已是与老哥商量好了,今日往后你多歇歇,二麻子这边换我照看着便是。” “ 嗨,”李四摆摆手,笑说:“自家兄弟,说这些个作甚。” 言罢抬手开门,李四领着张三进了二麻子的房间。 房间内漆黑一片。李四掏出怀里的火折子,借着微弱的亮光把桌上的蜡烛点燃。蜡烛照了亮,二人才看清楚屋里的模样。 二麻子睡在床上,呼吸均匀,脸上的水痘退了不少。 “二麻子。”李四来到床边,小声唤道。 轻轻摇了摇熟睡的二麻子,李四说:“到时辰喝药了。” 二麻子皱了皱眉,梦中醒来。见张三与李四都在,便迷迷糊糊唤说:“三哥,四哥。饿。。。” “等着,四哥我去楼下给你弄点吃的。”李四小跑,出门而去。 见李四已然被自己支走了,二麻子又可怜兮兮地对张三说。 “三哥,我想吃你熬的粥。。。” “粥?”张三放下手中的药碗,说:“行。哥哥这就去给你熬,你先把这药喝了。凉了,就不好了。” “嗯嗯嗯。”二麻子点头,说:“我这就喝。” 张三见二麻子一副乖巧模样,微笑出门离去。 “哎呀呀。。。”张三一关门,二麻子就从床上跳了下来。 他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还没来得及换下。 望着桌上黑漆漆的一碗中药,他哀道:“屠龙大会总算是完事了,否则再这么喝下去,真真是要出人命喽。” 言罢,二麻子抱起药碗,一饮而尽。 第122章 蛇蝎毒计胆边生 “咚咚。” 殿外门廊轻响。 “?”完颜宛柔合上杯盖,缓缓放下手中茶盏。心道:都已是这个时辰,怎地还会有人拜访?且,这殿外的内侍怎地都不晓得通报?莫不是趁着夜色偷懒睡着了不成? 递给一旁站立的婢女们一个眼神,她抬起一只手。 “是。”一婢女小跑而来,躬身拖住她的手,将她轻轻扶起身来。 另一婢女小跑而去。到前殿查看,来人是谁。 完颜宛柔借着婢女的搀扶,扶着她那有些隆起的肚子,往卧榻缓缓移去。 有孕在身已是几月。近些日子,她的孕象愈发明显起来。平日里起居行动已是开始不甚灵便,需得婢女们帮衬着。 “吱呀。”婢女推开殿门,探出脑袋张望起来。 皎洁的月色下,一男子端着热气腾腾的砂锅站立在寒风中。虽是身着薄棉服,男子却是未披披风,此刻正冻得瑟瑟发抖。 “!!!”婢女双眼瞪大,呆若木鸡。“大皇子”三个字生生地卡在她的喉咙里,连行礼都是忘了去。 “嘘嘘嘘。。。莫要呼喊。”站的许是久了些,安巴的大牙已是开始打颤。 他忙上前制止道:“皇子妃有孕在身,你们平素里多些走动,少些通传。莫要惊扰了她。” 殿外内侍均躬身称“是”。 婢女闻言,也小鸡啄米似的忙点头。她忙转身,引着安巴进了殿。 “怎么,还是不见通传?” 完颜宛柔坐于卧榻之上,已是心生怒意。 “奴婢再去看看。”身边的婢女见主子已然是不高兴了,就想着再出去看看,到底是谁来了。 “不必。”完颜宛柔倚了倚,将身子靠在榻上。她说:“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不该来的,躲也躲不过。” “柔儿。”外殿响起一声轻唤,来人笑意盈盈。 “他?”不得不说,完颜宛柔着实吃了一惊。她直起身子坐了起来,小声嘀咕道:“这么晚了,他来做甚么呢。。。” “柔儿。”来人已是走了进来,笑道:“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完颜宛柔先是注意到安巴身上单薄的衣服,进而看见他冻得通红的一双手,还有那手中闹着白气的砂锅。 “大皇子?!”屋内婢女们哪曾想是安巴来了,均为做好迎接准备,惊慌得忙跪地行礼。 “皇子殿下千岁!” “哎呀,都起来!”安巴有些不悦,说:“皇子妃有孕在身。你们不要大呼小叫,惊了皇孙可要是如何是好!” “是。”婢女们小声回说。 “呵,”完颜宛柔冷笑,问说:“是谁告诉大皇子殿下,宛柔怀的是皇孙?倘若他日宛柔诞下的并非是皇孙,而是皇孙女。大皇子殿下可是要向宛柔兴师问罪了?!” “不不不,”安巴两步上前,把宝贝一般端着的砂锅放在榻上的矮案上。搓着手取暖,他讨好道:“柔儿误解我了。无论柔儿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我大金最最尊贵的皇孙。” “呵。”完颜宛柔依旧是冷笑。撇开头,她愿再多看安巴一眼。 “大晚上的,来我这偏僻之地做甚么?我如此这般模样,怕是伺候不得大皇子殿下了。” 完颜宛如句句藏针,直听得殿内婢女们心惊肉跳。生怕稍有差池,殃及池鱼。 “柔儿,”安巴也不生气。面上笑容不减,他回说:“我今日方从前线回来。听闻太医说你这些时日害喜害得紧,特地让御膳房做了你喜爱的鱼锅。快趁热尝尝罢。” 安巴掀开砂锅的锅盖,一阵香气四溢开来。鲜香甘醇,正是鱼肉独有的香气。用勺子搅了搅锅内的肉糜,安巴挑了几块鱼腹的嫩肉,盛在碗里。又撇了撇油,盛了些清汤。 完颜宛柔暗暗咽了咽。她多日害喜,腹中早是有些饥饿。奈何吃什么吐什么,她也只好尽可能少吃些。鱼锅是她平素里爱吃的食物,此时尤显得可口起来。 “皇子殿下。”一婢女上前,欲接过安巴手中的碗。 “不必了。”安巴笑了笑,说:“我多日未见皇子妃,想她想得紧呢。今晚这里我伺候着,你们都退下吧。” “是。”婢女闻言,忙收回手。躬身施礼,与一众人等退了去。 “吃罢。”安巴将一碗鱼肉汤递给宛柔,又嘱咐说:“小心些,莫要烫了。” 略作犹豫。宛柔还是从他手中接过了鱼肉汤,默默喝了起来。 安巴静静地看着。脸上虽然因着连日奔波带着些倦容,却仍是笑意不减。 “咚咚咚。”殿外门廊响起一连串急切地叩击声。 “?”完颜宛柔停下动作,把鱼肉汤捧在手中。心里泛起嘀咕,这么晚,又是谁来了呢? “我去看看。”安巴撂下一句话,起身就要往外走。 “诶!”宛柔突然出声制止他。 “怎么?”安巴停住脚,回身看宛柔。 出声之后,宛柔已是心中暗悔。垂下眼,手中那碗鱼汤仍是冒着热腾腾的白气。 她轻叹一声,说:“多添件衣物罢。” 安巴愣了下,转而笑说:“好。我这就添一件。” 大殿外,十二脸上的疤痕在月色的冷辉衬托下,显得格外的丑陋而狰狞。 。。。。。。。。。。。。。。。。。。。。。。。。 “幕容大人。” 一内侍从潭柘寺的大门走了出来,躬身道:“王妃近些时日身体抱恙,不便会客。大人,请回罢。” 言罢抬手,做送客状。 慕容晓气得青筋暴跳,小声呵斥道:“本相此次前来,就是为王妃送些补品以做进补之用!你这小小内侍百般阻拦,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指了指他手中拎着一罐东西,慕容晓继续道:“这可是从东洋运来的雪蛤,入锅后两个时辰内必须服下。否则错过了进补的时辰,药效将会大减!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挠本相,若是误了时辰可是担待的起?!” “幕容大人,可不敢这么说啊。”内侍一脸愧疚神色,连连摆手。他回说:“大人,可别难为小的啊。小的就是个传话的,怎么敢阻拦丞相大人呢?!不见大人,确确实实是王妃的旨意。小的只是负责传话的,哪儿敢欺骗大人呢?雪蛤的事,小的可是一字不落地禀告了王妃呢。可王妃说她不喜肉食,又说佛门之地严禁食肉云云。小的劝了许久,王妃仍是坚持。小的也是别无他法。” “哼!量你也不敢!”慕容晓甩袖,梗直了脖子。 “呵呵,”内侍见他脸色稍有缓和,上前指着那罐东西,说:“不如丞相将雪蛤交给小的,小的先把东西拿进去。王妃若是知道了东西已进了寺,也许就松口了呢?” 慕容晓脸色大变,赶忙把罐子抱在怀中,生怕被人抢了一样。 “不必了!雪蛤虽是难寻,可王妃的意愿更是要我等尊崇!本相下次再来!” 慕容晓话都没说完,抱着罐子转身就走。 内侍被他突然晾在原地,有些茫然。 。。。。。。。。。。。。。。。。。。。。。。。。 老七奋笔疾书。写得越多,他心里越是快活。 “大功告成!”几页长的信笺,他一气呵成。 放下手中狼毫,老七细细地读了读那信笺。字里行间中的相思之情,尽然袒露。 满意地点点头。老七将信笺小心翼翼地装入折好,又用蜡封住了封口。 “来人。” “王爷。”一内侍走上前来。 “快马加鞭,送给九郡主。” “是。”内侍颔首,接了那信笺。 “等等。” 老七想了想,又抽出一张信纸,写道:“切记提防北域王。此人多疑,尤善猜忌。断不可提前暴露我方目的,断送此等绝佳战机。” 老七冷笑,说:“这封,八百里加急,送给前线的蔡将军。” 。。。。。。。。。。。。。。。。。。。。。。。。 松柏长青,莺燕笑语。 天京郊外。一座不知名的矮山上,落着一处新坟。 坟前放着果盘与酒壶。香火缭绕。 永宁一身黑袍,立于坟前不远处。 “师傅,可是喜欢此地?” 周遭静默,无人回答。只有鸟鸣间或响起,空谷传音。 “呵呵呵,”永宁抬起手,掩嘴轻笑,说:“想来师傅是未必喜欢。师傅穷尽一生大好时光,都耗费在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中。又怎会喜欢此等安详的休憩之所呢?只不过此地,永宁倒是颇为喜欢。此地有山有水,有鸟有兽。超脱凡世,返璞归真。师傅生为人杰,已是与天地人尽相斗;死后,便舍了那鬼雄之名,又是何妨?此地与洪荒万物近相临,不失为一处安睡之妙地。永宁愿师傅于此,不受打扰,永世沉眠。” 言罢,永宁笑着离去。 微风阵阵,小草青青。 坟前墓碑上镌刻着六个字,乃是:神算子,鲁有道。 第123章 思君忆君不见君 自打北域大军与吐蕃大军合流后,已有两个月之久。二者配合紧密,一路往北杀去。 罗刹先则后派遣几波斥候袭来,欲阻止大军前进之步伐。却均是尽数被灭,死伤者已是超过几万。 如此酣畅淋漓地打了多场胜仗,直引得北域与吐蕃的兵士们军心大振。 大军行军速度更快,气势如虹。 这日。车马整齐,大军依旧有序地继续北行。 苏景年坐在战车车沿,眺望着远方。 阳光晴好,微风吹拂。今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只有南边的天边,挂着几朵闲散的白云。 一路走来,路上的积雪已是见少。许多雪面下的青草都露了出来,偶尔还能瞧见些小动物快速跑过。 “已是这等时节了么。。。”望着高高的日头,苏景年有些恍惚。她小声念叨着,“离了北域,已是五个月有余了。想来,北域已是入了盛夏时节了吧。” 也不知她过得如何,可曾想我。莫若离的身影总在苏景年脑海里萦萦绕绕,时刻牵动着她的心。 “哼,”白亭从王帐中走出,恰好听到了苏景年的话。她冷哼道:“现在想家,是不是晚了点?古话说得好,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大老远的,真是不懂来这种鬼地方要干什么!家里好吃好喝好住不要,偏要不远万里去人家的地盘打战,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是了。”叹出了两个字,苏景年心生悲戚。白亭的话,又让她想起忠耀的死。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忠耀之死,仿佛成了一根芒刺,就扎在白亭心头。苏景年心里明白,这根刺任谁也是无法轻易拔除。 因为同样的一根刺,也是扎在苏景年的心头。相比白亭,那刺扎得更深,也更狠。 知晓白亭说的是气话,苏景年不会与她一般计较。 可白亭的话,却听得两个守护王帐的黑甲铁卫寒毛直竖。他们从不曾见过,有人如此这般不顾礼数的与王爷说话。更不曾想过,这人触犯天威竟还能全身而退,毫发无伤。 “哈哈哈,王爷!小白兄弟!哈哈哈!”陈虎大咧咧的笑声从远处传来。 身后背着的流星刀与身着的黑甲上,满布暗红的血渍。骏马飞驰,陈虎从大军后方打马而来。 “陈虎!你个大嗓门,喊什么喊!”白亭捂住耳朵,不满道。 苏景年收回远眺的视线,等着陈虎带来的的好消息。 “哈哈哈,吁。”陈虎来到近前,扯了扯手中缰绳,让胯/下战马与苏景年的马车并驾齐驱。 “王爷,小白兄弟!”陈虎笑着唤了声,骄傲道:“方才罗刹又派来一小队斥候,暗中密谋绕到大军后方搞偷袭。可惜还没走到半路,就被老粗我给劫了胡!杀了他个干干净净!哈哈哈!” 言罢,陈虎仰天大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辛苦将军。”苏景年不知不觉间,竟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辛苦元帅!辛苦元帅!哦哦哦!”北域众兵士也是大笑着呼喊,为陈虎喝彩。 陈虎的笑声好似总有一种说不清的魔力,旁人很容易就被他的愉悦所感染。 “吵死了!吵死了!陈虎你个死变态!杀人有什么好高兴的?!变态杀人狂!” 白亭却显然对他并不感冒。骂了几句,她抱着头跑回帐中。 陈虎眨眨眼,看了看苏景年。苏景年也看了看他,二人相视,均是摇头苦笑。 “报!!!”一吐蕃传令兵飞驰而来,马蹄后卷起一阵尘土。 “报报报!!!定国大将军八百里加急!!!”另一传令兵半路杀出,声音更大。他身着金吾卫样式的铠甲,单手擎着卷轴举过头顶。 苏景年挑眉,笑道:“怎么赶得如此巧,两个传令兵竟凑到了一块?这下,怕是要热闹了。” 站起身来,她对陈虎说:“将军也来听听最新的军情吧。” “得嘞!”陈虎笑着应了声,跳上马车。跟随着苏景年,他也是进了王帐。 少顷,帐外传来了两个传令兵请求觐见的通传声。 苏景年吩咐那二人进来。 “王爷!元帅!”二人见了苏景年与陈虎,忙抱拳颔首。 “免礼。”苏景年坐于王位,说:“先听听定国大将军的消息。” “是!”金吾卫的传令兵应了声,拆开手中卷轴,他念了起来。 卷轴上的内容大致写的是,由张无忌与蔡越儿率领的南国、西疆大军已于稍早前汇流。大军向北快速推进,再有些时日,二人亲率的先锋骑兵部队便可与北域大军汇合。由于不熟地形气候,早前行军过慢。让苏景年久等了,还望她海涵云云。 苏景年细细地听着。 “狗屁!”陈虎不悦,直言道:“什么不熟地形气候,全是忽悠小孩儿的由头!” 传令兵闻言,好不尴尬。王帐内一时间气氛极冷,他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瞥了眼陈虎,苏景年问那传令兵。 “你此番送信,行了几日?” “回王爷,”传令兵抱拳,说:“行了四日。” “四日?”苏景年吃惊,又问说:“如此算来,你的脚程与先锋骑兵部队相差如何?” 那传令兵面露愧色,小声道:“几、几乎,不、不差。” “他姥姥!!!”陈虎从座位上蹦了起来,指着传令兵鼻子骂道:“你这个信送的真是送得及时!!!怎么不等定国大将军来了王爷帐中,吃好了酒再来送?!!!” 苏景年也是皱起了眉。 “王爷!!!”陈虎抱拳,暗地里递给苏景年使了一个眼色。他说:“老粗还有要事,先行退去!!!” 不等苏景年回话,甩给金吾卫传令兵一个大大的白眼,陈虎就翻身出了王帐。 苏景年心知陈虎是为了防范张无忌而去做那二手准备之事,便草草将那金吾卫传令兵打发下去休息。那人退下后,她又问吐蕃传令兵所报何事。 吐蕃传令兵答曰,天师大喇嘛已于昨日亲临。仓决将军将会于今晚酉时军中设宴,为天师大喇嘛接风洗尘。特邀请北域王与大元帅共同前往赴宴,共沐我佛恩泽。 苏景年揉了揉太阳穴,无奈笑道:“你家将军,怎地也喜欢弄些突然袭击?今日设宴今日请,这是料定了本王不会拒绝她啊。” 吐蕃传令兵躬低身子,没有接话。 “罢了罢了。你也是辛苦,且给仓决将军回话。本王与元帅今晚会按时赴约,也许还会带上些朋友一同前往,嘱咐她多备些酒水吧。” “是!”传令兵抱拳,退了下去。 王帐内又归于安静。白亭坐在榻上背对着苏景年写写画画,不知是在做什么。 “白亭,今晚仓决设宴,为吐蕃活佛接风洗尘。你可有兴趣一同去看看?” 苏景年试探问道。 白亭并不理她,只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抿了抿唇,苏景年又说:“吐蕃活佛佛法造诣高深,名满天下。我打算请他为忠耀与阵亡的将士超度,以慰忠魂。” 白亭定住。过了会,她放下手的笔。闷声道:“知道了,我去。” 天色渐晚,月上梢头。 苏景年与陈虎安排好军中事务,便领了千余骑兵,准备前去吐蕃军中赴宴。 脱掉黑麒麟战甲,苏景年仔细梳洗一番换上了一件崭新的蝤龙袍。黑色龙袍配上赤色马裤,她这一身装扮已属庄重。又以黑玉冠束起长发,足踏一双流云蟒靴,更是显得整个人威严肃穆起来。 提上司马,又在腰间藏了柄火/铳。苏景年走出王帐。 陈虎与白亭共乘一骑,已是在战车旁候着她了。 “二位,久等。”苏景年翻身上马,笑靥如花。 “不久不久,”陈虎上下打量着苏景年,笑说:“我家王爷,真真是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呢!” “马屁精!”坐在他身后的白亭不以为然,嘟囔了句。 陈虎闻言,黝黑的脸蛋隐隐地泛起一抹红色。不再说话。 “走罢。”苏景年仍是笑,说:“再迟些,恐怕本王也是要成了精了。” 言罢领着众人,策马离去。 大队穿过北域大军军营,往西而去。吐蕃大军军营,就驻扎在几里之外。 行了片刻,便有吐蕃哨兵迎上来为苏景年引路。随着哨兵的指引,苏景年很快便来到了吐蕃军中。 吐蕃兵士此时已是扎好营地,大多数兵士都在营地休息。伙夫们忙忙碌碌,正在准备晚饭。 本是在说着藏语的兵士们,见了北域众人便吹起口哨,以示欢迎。少数会说些汉语的兵士,还会以汉语向众人打招呼。 北域众人途径之地,欢呼喝彩声此起彼伏,接连成片。 “多谢各位,辛苦各位。”苏景年马上抱拳,朗声问候吐蕃兵士。 “多谢!辛苦!”陈虎也领着众人,抱拳向吐蕃兵士致意。 众人穿梭于吐蕃营地,不一会便是来到了宴会举办之地。 远远望去,金色的帏帐内灯火璀璨,好似莽原上的一颗明珠。 行至近处,已然可以闻得帐内的歌舞笑语。 其中一女声夹杂在众多声音中并不突出,却是一下子吸引了苏景年的注意。 “她?!!!” 苏景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人按理说,断是不该在此地出现的。 翻身下马,苏景年迫不及待地走进了帏帐。 第124章 雪落玉蝶又逢君 金色的帏帐内乃是圈起的一处高地,又以松木为台。鲜花团簇,藏香缭绕。中央空地中,吐蕃的艺人正在表演着各式杂耍。 苏景年对这些好似浑然不见,径直走向宾客落座之地。 张无忌与仓决正在饮酒,二人相谈甚欢。蔡越儿不言语,一个人坐着吃闷酒。 而坐于张无忌身侧的,乃是一紫衣女子。不知张无忌说了句什么,引得紫衣女子掩嘴轻笑。她这一笑,竟是引得全场哑然。 倾国倾城,美人如斯。 “王爷!”见苏景年来了,张无忌忙站起身。笑着迎了上去。蔡越儿也是上前。 仓决也提起杯盏,去迎苏景年。“王爷。” “三位将军。”苏景年抱拳。眼神却飘远,去看那紫衣的姑娘。 紫衣女子闻言,身子明显僵了僵。半晌才将将抬起头,偷偷去看苏景年。怎知竟然是与苏景年的目光不期而遇,引得女子霎时羞红了面庞,忙又将头深深低下。 白亭见了众人,除去认得仓决和未央,只觉得蔡越儿有少许面熟。在哪里见过,她却是已记不得了。陈虎领着她,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他二人也不管那些交际之事,直接开吃。 与张无忌、仓决和蔡越儿略作寒暄,又饮了几杯。苏景年这才知道了,原来吐蕃与张无忌一直也有书信往来。仓决得知张无忌已是随着先锋骑兵部队而来,索性今日设宴都请了来。 不去过多责怪张无忌主次不分、有失礼节之举,苏景年寻了他身边的座位坐了下来。今日的主角毕竟是天师大喇嘛。 坐定之后,苏景年拾起追上一杯马奶酒。 “未央姑娘,”她转身敬未央,笑道:“许久不见。姑娘一切可还安好?” “未央一切安好,多些王爷挂牵。”未央浅笑,脸色更红,她把头低得更低了。捧起桌上的一杯酒,轻轻地碰了碰苏景年的杯盏。不见饮酒,她只是将那杯盏捧在手里。 “姑娘一切安好,那便是甚好。”苏景年笑意更深,抬手将杯中酒浆一饮而尽。人多眼杂,她不再多问未央些什么。 她转过身,问说:“仓决将军,已是快到酉时。怎地还是不见这宴会的主角?” “主角?”仓决被她问了个迷糊,转而反应过来她是在问天师大喇嘛了。笑回说:“王爷少安毋躁,天师大喇嘛随后就到。我等且先吃些酒,闲话家常。” “也好。”苏景年提起酒壶,又斟了杯酒。笑说:“吐蕃这马奶酒,甚得本王心意。” 酣饮数杯,苏景年渐渐有了些醉意。身上的患处仍未痊愈,此刻因着酒精隐隐地疼了起来。她却甚是开怀,心底多日积累的阴霾也是慢慢散去。盼星星盼月亮,她终是盼到了几路大军合流。与罗刹决战之胜算,此时已是最大。 毕竟破了罗刹,才能再见到她。 如此可想而知,苏景年此刻的心情是有多么高兴。 又是斟了满满一杯的酒,她起身向众人一一敬起酒来。 敬了一圈,又来到了未央身边。苏景年举杯躬身,笑道:“多日不见,姑娘的姿容神韵更盛往日。连这衣裳,都瞧着越发的娇艳了。小王祝姑娘早日寻得如意郎君,幸福一生。” 未央闻得苏景年前半段话,本是含羞浅笑。怎知她竟还有后半句。 “王爷谬赞,”未央冷了冷脸,起身回说:“未央愧不敢当。” 苏景年莫名其妙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打个哈哈,将自己那杯酒饮了去。自觉无趣,她回到了座位上,又开始自斟自饮。 一旁的张无忌边吃酒边笑。心道:北域王于情字面前,竟也是这般愚钝。小姐的那点心事,明眼人可是一瞧便知啊。 “报报报!!!”帏帐外,一吐蕃将领骑快马而来。 入了帐,那将领整个人滚下马来。浑身是血,那人伤得不轻。 歌舞慌乱退去,在场众人皆瞩目那将领。 “怎么回事?!”仓决拍案而起。 “报!”将领忍痛,从地上爬起。抱拳说:“将军!南边十里开外,哨兵队遇袭!来人目测有万余骑,均是罗刹骑兵装扮!” “南边十里?!玉蝶林?!”陈虎想了想,问说:“这么多罗刹骑兵跑到鸟不拉屎的林子里,是做甚么?!” 他想不明白,罗刹万余骑出击,怎么可能只是为了伏击吐蕃的哨兵小队。岂不是杀鸡用了宰牛之刀,小题大作了?! 众人也是困惑。 “呵呵,”苏景年歪笑,接话说:“如此大的阵仗,许是为了迎接我大齐定国大将军的吧。” “是了!”张无忌闻言,立时恍然大悟。将杯盏拍在案上,他起身说:“稍早时分,本将军与蔡将军确是才从南边而来。” “张将军给本王送信,却故意晚些派出传令兵。无非是想让消息晚些传出来,以防备罗刹偷袭。只可惜将军筹谋细致,却还是出了此等纰漏。看来,将军是需要清理清理身旁的眼线了。而不是一味地,防着不该防范之人。” 苏景年坏笑,自顾自地吃酒。她话中有话,大有嘲讽之意。 “王爷教训的是,”张无忌躬身抱拳,说:“是无忌目光短浅了。” “不说这些了。”点到为止,苏景年见好就收。话锋一转,她问那将领,说:“你这般模样逃了回来,可是有人出手相助,将敌人拖住了?” 将领浑身一震,回说:“王爷料事如神!却是如此!我等且战且退,死伤惨重。恰好此时有一大齐的商队经过,商队见我等浴血奋战便出手相助暂时拖住了敌人。小的这才寻了个时机,跑回来报信!” “商队?”蔡越儿冷笑,问说:“哪个商队如此仗义?胆敢与罗刹骑兵拔刀相向?!商人重利,怎会舍命相助?” “额,小的不知。”吐蕃将领被问得愣了愣,想了想,他说:“小的只是见到,商队的马车上插有白底黑字,上书一个白字。” 苏景年放下手中杯盏,慢慢站起身来。 “白。。。白。。。” 她口中念念有词,仿佛着了魔一样。脑海乱成一锅粥,苏景年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人与物都开始模糊起来。 “白。。。白。。。” “王爷?”未央察觉她面色有异,忙起身上前。问说:“怎么了?” “是她。。。是她。。。”越说越激动,苏景年酒意尽散。眼底泛起潮红,她已是真的急了。 “是她来了。。。她来寻我。。。” 未央不解。问说:“谁?” 苏景年不再与未央多说,她大喝一声:“陈虎!!!” 这一声几乎发尽全力,喝得在场之人均是心头一惊。 “在在在。”陈虎也是吓了好大一跳,扔掉手中杯盏,他赶忙站起身来。苏景年此等骇人模样,他这辈子真是头一次见着。 “带上兄弟们!!!随本王出击迎战罗刹斥候!!!我等北域将士为先锋,阻击敌军!!!吐蕃与南国、西疆分别从三个方向包抄之,务必一个不落尽数剿灭之!!!切记!!!不惜一切代价,必须保护商队周全!!!” “得令!!!”陈虎推拳。虽然他不知这波罗刹斥候到底为何得罪了苏景年,但王者之怒,犯之必死的道理,他却是懂得。 唤来战马,陈虎打马而去。帐外黑甲铁骑皆跟随。 “得令!”其余众人也是推拳。仓决等人加紧吩咐各自军中的兵士,准备出击。 吹起口哨,苏景年唤来黑闪电。翻身上马,她就要扬鞭而去。 未央略作思量,鼓起勇气。她上前问说:“王爷口中的她,可是,她?” 话到嘴边,她终究还是拐了个弯。 “一定是她,”苏景年回以微笑,说:“一定是吾妻前来寻小王了。” 未央闻言心如针扎,低下头去。 “未央姑娘,现下情况紧急,小王不便与你多说。我们改日再聊,告辞。” “驾!”苏景年言罢,抽马而去。 蔡越儿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只是摇头。起身离去,他目光扫过宾客席。只见白亭头不抬眼不睁,还在啃着一只烧鸡,完完全全置身事外。 “。。。”蔡越儿感觉自己一定是醉了,否则怎会出现幻觉,又见了那奇怪的小乞丐。 十里外玉蝶林 乌云蔽月,冷风四起。飞雪又至,天地洁白。玉蝶傲寒盛放,冷香袭人。 林中之人却是无心赏花,双方杀得不分你我,斗成一团乱麻。 罗刹骑兵进了矮林,便失去了马上的优势。只有人数占优。而白氏布庄商队虽是人数上远远不敌对方,却都是武林好手。 双方本是打得难解难分,互有死伤。可罗刹斥候却是认定了,商队护着的马车中就坐着大齐的将军。不要命一般发起一波又一波的攻势,以舍身之势不断地消耗着商队。 商队终是人数过少,逐渐落了下风。敌军得了势,愈发疯狂起来。 几个罗刹骑兵得了空隙,直接挥刀向马车发起了进攻。 几人分工协作,一波欲切段缰绳,放走马车马匹。另一波则直奔车厢,欲直捣黄龙。 “嗖。”一白光突然从虚掩的车厢门内闪出,躲过偷袭之人,径直砸向那波盗马贼。 “啪啪啪!!!”先后击中几人,白光一个回转又飞回车厢。 只见被击中的那几人,均是翻起白眼,一命呜呼了。 偷袭之人见状皆是大惊,进也不是退也是。 “吱。”车门突然被从内推开,墨殇走了出来。 偷袭之人吓得纷纷后退。围而不攻,谁也不敢贸然上前。 “不怕死的,就来罢。”墨殇扫视敌人,杀手的戾气尽显。 “殇儿,”马车内,一声音冷冷响起:“小心些,莫要受伤了。” 第125章 前兆 雪夜的玉蝶林里,晃动着一个个杀气腾腾的黑影。 在此时此刻时间仿佛与跌落花瓣上的积雪一样,凝固了。 片刻与永恒已经开始模糊不清。刀与剑不断碰撞,生与死竞相交替。一个个黑影不甘地倒了下去,又一个个黑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而玉蝶仍旧傲雪盛放,只冷冷地旁观着人间丑恶的杀戮。 林子的这一头厮杀正酣,林子的另一头却是宁静祥和。月色下,两个纠缠的身影挂在玉蝶树上。月光照着这二人,剪影落在地上。 那是好大的一团黑暗。 十七静静地坐在树上,双眼呆呆地直视前方。纵然今夜明月皎洁,却也丝毫不能为他那双如同枯井一般毫无生气的眼睛带去任何一丝光亮。 “嗯。。。”细小的声音从他怀里响起。 “主、人。”十七的嘴巴长了长,发出了极其诡异的声音。脖子也好似生锈般,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他一下一顿地缓缓低下头,去看怀里的人。 原来他怀里抱着的,是一个正在熟睡的女人。 玉蝶锦簇,围绕在他二人身旁。风雪渐起,冷香随着冷风飘散开来,直吹拂得沁人心脾。 “好香啊。”那女子的眼睛微微动了动,梦中醒来。 金色的双眼眨了眨,慢慢睁开了。那是一双富有异域风情又极具魅惑的双眼。 “啊!”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那女子红唇微张开,以舌尖舔了舔两颗锋利的犬齿。彻底醒了。 找个更佳舒服的姿势,她又缩回十七怀里。 林子那一头的厮杀声与打斗声响起在她耳畔。眨了眨金色的眼睛,那女子颇有些不悦地抱怨道:“还没打完啊?好烦呀。。。本大爷都快困死了呢。。。” 。。。。。。。。。。。。。。。。。。。。。。。。 天山剑雪道长今夜并未随苏景年赴宴。 一来他本就不喜热闹,不愿去人多的地方。二来苏景年此行只是去友军帐中吃酒,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此一来,他连护卫的功夫都省了下来,就更不会去了。 留在帐中休息,道长此刻正在打坐。 “不好!”他突然睁大双眼,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收了功法,道长急忙掐指算了起来。 几卦算罢,道长勃然大怒。 “好个大胆妖孽!竟敢几次三番上门挑衅!当真是欺我中原无人么?!” 一个腾身,天山剑雪道长变化为一道蓝光,闪出帐去。 。。。。。。。。。。。。。。。。。。。。。。。。 吐蕃军中,一阵阵铃声自远而近地响起。那铃声悠远而清脆,闻之者无不心旷神怡,脑海一片清明。 一辆金色的鸾轿缓缓驶向仓决设宴的高地。而这铃声,便是鸾轿四角所悬挂的风铃发出的声音。 “天师大喇嘛驾到,众生避让。” 鸾轿由一百六十六位苦行喇嘛抬行,前后各设有三十六位仪仗喇嘛。仪仗喇嘛每行六步,便会轻声提醒路人避让。 吐蕃兵士闻得铃声者,皆自发虔诚地聚集在鸾轿左右,俯首跪拜。 曰:“上师万福!上师万福!” “求上师引路!”一声音突然于众人声脱颖而出。 原来人群之中,有个腿部受了伤的兵士不停地磕头。那兵士带着哭腔说:“求上师引路,救渡我等苦难弟兄!我等故去弟兄不愿永世游荡在这寒冷的异乡!求上师引路!求上师引渡我等故去弟兄的亡魂魂归故土,落叶归根!” 吐蕃大军为助苏景年远征罗刹,可谓是背井离乡。一路行来虽是捷报频传,死伤却也是不能幸免。 其余士兵闻言都回头看他,发现那兵士的左小腿已然是不见了。他忍痛,以患处强跪在雪地之上。患处渗出的血水又把地上的雪化成了冰,扎在他的残破的膝盖上。 触景伤情,众人也是悲戚。不少人都跟着那兵士哭了起来。 鸾轿行至那兵士附近,缓缓地停了下来了。 “唵嘛呢叭咪吽。”鸾轿内传来一个悠远而洪亮的男声。 声音还未尽然传开,鸾轿便绽放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霎时间佛光普照,金辉万丈。营地里瞬时被映照得明如白昼,暖意袭人。 “多谢上师!!!多谢上师!!!”众人沐浴在佛光的光辉与温暖之下,皆受宠若惊,纷纷叩拜。 那声音紧接着叹说:“轮回因果,众生皆随本座而行罢。六字真言,可护我臣民无冷无热,无蠢无哑,无饥无饿,无争无斗,无死无苦。且往那西方极乐世界,去罢。” “多谢上师!多谢上师!”那兵士感激涕零,其余吐蕃士兵也是欣喜不已。 众人齐齐叩首,朗声念那六字真言,道:“唵嘛呢叭咪吽!” 鸾轿里,那声音又说:“起来罢。引本座往仓决将军处去。” “回上师,”刚刚的那个兵士抹了把眼泪,回说:“仓决将军方才领了北域王的命令,与其一同前去南边十里外的玉蝶林,杀敌去了。” “呵呵。”轿内男声陡然转冷,佛光也立时消失了去。 男声讽刺道:“好他个北域王!竟然有如此大的架子?惹了那物不自知,竟还敢连累姐姐?委实可恶!” 吐蕃众人大骇,皆叩首颤声道:“上师息怒!上师息怒!” 轿内之人却是众人的央求充耳不闻,越说越愤恨,那人咬牙道:“北域王以为她是谁?!!!普天之下谁人不怕死就动姐姐一根汗毛儿试试?!!!本座今日不灭了她。。。” “上师息怒,上师息怒。”吐蕃众人已是怕得不行,只小声苦苦哀求。 “咳咳咳。”仪仗喇嘛见局势已然就要失控,忙大声咳嗽起来,将轿内那人后面的话掩盖了去。 “呵呵呵。”得了仪仗喇嘛的提示,轿内那人突然语气一转,竟是欢快地笑了起来。 佛光再现,那男声笑说:“本座说笑的。瞧把你们吓的!呵呵呵。慈悲为怀菩萨心肠,说的正是本座呢。吐蕃与北域交好共同抗击罗刹,互为依附互为支持。本座怎么会为难北域王呢?呵呵呵,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是是是。。。”众人连连称是,却是头也不敢抬,大气儿也不敢喘。 因为怎么听,都不觉得那男声方才针对北域王之言是在开玩笑。怎么听,都不觉得他后面说的那些话语是发自肺腑。反倒像是在极力说服自己暂息怒火,好与北域王来个他来日方长。 都怕摊上大麻烦,吐蕃众人谁也不敢再出声,只垂首恭谨地跪着。 “呵呵呵,走罢。”那男声笑着笑着又突然收了笑,不屑说:“随本座去会会那物!” “谨遵上师之命。”仪仗喇嘛垂首回道。 “谨遵上师之命。”其余苦行喇嘛附和。 “天师大喇嘛起驾,众生避让。” 仪仗喇嘛向空中甩了甩手中的念珠,而后竟凌空走了起来。脚掌踩在空中,每一步都是越登越高。眨眼睛,已是飞升了起来。 苦行喇嘛紧随其后,抬着鸾轿也凌空飞升起来。 “上师万福!上师万福!”吐蕃众人又是跪拜。 一行百人,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原地飞升,踏月向南而去。 。。。。。。。。。。。。。。。。。。。。。。。。 稍早时分 “不怕死的,就来罢!” 墨殇走出轿厢,站在了马车车沿。 扫了那几个偷袭的罗刹士兵几眼,她杀心已动。 罗刹士兵不敢贸然上去,只是互换了换眼神,小步试探着围了上去。 墨殇双手缩回袖子,不动声色地细细观察着敌人的一举一动。方圆一里的范围内,风吹草动,尽收于她眼底。 罗刹士兵始终不见墨殇有所动作,又见她为一柔弱女子,便愈发大胆起来。 忽然,几十来个大汉好似商量好了一般突然合力上扑。锋利的刀尖一时间皆直直往墨殇身上刺去。 “呵。”墨殇看准时机,原地一跃而起。 双手化拳,从袖子中极速抽出。双拳缝隙之中,插满了明晃晃的钢针。 “暴雨梨花!!!”墨殇大喝一声,空中高速旋转着将手中的钢针射了出去。 “噗噗噗。”那钢针速度极快,精准地刺穿一个又一个敌人,又深深刺入地下。 钢针如雨,血如梨花。 暴雨梨花乃是墨殇的看家本领,此技一出,周遭再无活口。 墨殇一个腾身,稳稳地落回马车车沿。而马车的周围层层叠叠,罗了许多千疮百孔的尸体。 墨殇偏过头,小声问说:“公主。敌人人多势众,兄弟们撑不了太久。还请公主早做准备。” “无妨。”莫若离推开马车车门,也走了出来。她一身男装手执玉扇,脸上依旧是带着白玉面具。 “哎呀?”一女声突然从高处传来,说:“这还真是个意外收获~” 主仆二人皆是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男子抱着一女子,就坐在马车不远处的玉蝶树枝桠上。 “冷冰冰,我们又见面啦~”那女子轻笑道。 “你是何人?!”墨殇喝道,心中却是非常懊恼。心道:我怎的竟是这般大意?!连敌人已是近在咫尺仍是浑然不知。 “是你?”莫若离冷声问说。 美人暗中撺紧了手中的玉扇。 第126章 死斗 玉蝶林里,激烈的打斗声渐渐由分散开始向一处汇拢。 月光下,雪地上的人影你来我往,晃动不停。 罗刹斥候倚杖着人多势众,逐渐在撕杀中占了上风。自内而外形成了一个由步兵、骑兵、弓箭手组成的松散的包围圈,不断地驱赶着白氏布庄的家丁。 家丁们虽都是江湖好手、武功高强,却无奈人手过少,有无甚么对战军队的经验。面对罗刹斥候先围后攻的计谋,终是势单力薄了些。 包围圈慢慢缩小,最后汇聚在莫若离的马车附近。白氏布庄已是伤亡惨重,剩余的家丁竟不足来时的半数。 家丁们各自有伤,或轻或重。却仍是死死地护住马车,不给敌人半分的可乘之机。 罗刹斥候的包围圈越缩越小,眼看着已是离马车不足百米了。 马车上的主仆二人,却是无暇顾虑这些。 墨殇护住莫若离于身后,仰头怒视近处的一处玉蝶树。 玉蝶暗香浮动,树影依稀。花丛的枝桠间,坐着一人,那人又怀抱一人。二人周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来者不善。 美人横眉立目,冷声问说:“是你?” 。。。。。。。。。。。。。。。。。。。。。。。。 稍早时分 苏景年快马加鞭,不一会功夫便已经追上了先前离去的陈虎与黑甲铁骑部队。 众人奔驰在冷风中,耳边除去风声便是只有马蹄踏雪之声。 陈虎的身影慢慢于风雪中清晰起来,就在苏景年前方不远处。 抬脚又是一计猛踹,直击黑闪电侧腹。 快点快点再快点。这就是苏景年此刻唯一的愿望。 “嘶。”黑闪电眨眨眼,步伐更快。 须臾之间,苏景年已是赶上了陈虎。 陈虎余光瞥见后方有人极速赶上,便知是苏景年来了。他撇过头,小声说:“王爷!” 苏景年不回话,只直直地盯着前方。抬起手,她连续向陈虎打了几个手势。 “这?”陈虎见了手势,顿觉不妥。欲谏言其更改策略,便转过头看向苏景年。 这一看可是不得了。他发觉苏景年的脸上竟是毫无无半分表情,只比那漫天的冰雪还要冷上几分。 异色眸直视前方,好似要把风雪看穿。眼眸之中,怒海起波、杀机无限。 陈虎连连倒吸冷气。劝诫的话虽是到了嘴边,可又忙被他憋了回去。口中含含糊糊,只说了个“是”。便专心赶路,不再敢去窃视旁的什么。 。。。。。。。。。。。。。。。。。。。。。。。。 “哎呀~”十七怀里的那女子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清脆而妩媚,随着冷香飘荡在玉蝶林里。 “本大爷想不到,冷冰冰你居然还记得我~好开心啊!” 说完,女子高兴地拍起手来。 “呵,”美人冷笑,捻开手中玉扇。说:“自然是记得。纵然你变换了形态容貌,语气用词却是不曾变过。欲加害阿难之人与物,本宫无不记得。” “哈哈哈,”女子闻言大笑,回说:“说的好,说的好!冷冰冰说的真是好!本大爷便是冷冰冰口中,欲加害北域王的物了!哈哈哈~” 那女子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墨殇完全不明白眼前的敌人到底是何种意图,她稍稍退了一步,把莫若离护得更紧了。 “主、人。”十七晃了晃僵硬的脖子,对怀里疯笑的人说:“敌人、在、骂你。不、是、人。” “哎呀~”那女子渐渐收了笑,擦擦了眼角溢出的泪水。笑说道:“本大爷当然知道~本大爷本就舍了那为人痴念,做个物,到真是恰如其分的很呢!” “殇儿。”莫若离冷眼看那树上的女人,暗中却轻轻碰了碰墨殇的后背,小声说:“寻个机会,你先行一步到北域大军报信。本宫随后便到。” 墨殇身子一僵。少顷,缓缓地点了点头。 莫若离见墨殇并没有闹别扭,暗暗松一口气。她多怕墨殇执拗,不肯独自逃去。 如今得了墨殇的同意,美人再无后顾之忧。 今日这般景象,莫若离已是做好了死斗到底的准备。罗刹妖怪通天的本领,莫若离心知肚明。敌我实力天差地别,卵石之势不言而喻。 可她不能给敌人一丝一毫的机会制住自己,以要胁苏景年。因为如若那般,只怕傻人会对敌人言听计从,造成不堪设想之恶果。 美人心生悲戚,默念道:阿难,莫要怪若离才好。 “冷冰冰~”女子从十七怀里站了起来。一跃,落在旁边的树梢上。 扑打扑打身上有些褶皱了的洋裙,女子说:“你们中原不是有句古话,说的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今日相逢,可谓是上天赏赐的缘分。不如你随本大爷回叶尼塞可好?本大爷请你去做客呀!” 墨殇闻言,恨的牙根直痒。骂道:“巧言令色!天底下哪里有如此请人做客的?!” “哈哈哈,”那女子又笑,回说:“姑娘怎地记性如此差呀?方才你家王妃不是说了?本大爷乃是物,不是人!人有人的请客之道,物自然也有物的请客之道喽~这二者,怎会相同呀?” “你!!!”墨殇怒不可遏,指着女子大骂道:“强词夺理!!!” “哈哈哈,怪只怪你们中原人的言语复杂诡异又精妙高深。横着说有理,竖着说也有理!” 说到这里,女子突然打住,眨了眨金色的双瞳。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好似两只振翅的蝴蝶。 “主、人?”一旁坐着的十七站起身来,说:“有、人、来、了。” “是了~”女子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回说:“这次来的这位,可是来头不小。断不是什么虾兵蟹将。” 墨殇闻言,心中燃起希望。她小声对莫若离说:“公主!援兵马上就到!一会殇儿做掩护,公主往北突围!” “殇儿?”莫若离欲阻拦墨殇,可还未来得及的将话说完。 “纳命来!!!”墨殇已如离弦之箭,一步飞了出去。 直奔树上那女子。墨殇抽出袖中钢针,猛射开来。 那女子只是笑,也不见闪躲。 如此近的距离,墨殇却是不敢大意。她将袖子中的钢针全力尽数射出,又在空中翻转身体,将靴子中用作最后自保的钢针也射了出去。 暴雨梨花再现!数万支钢针密密麻麻,极速扎向女子。 “主。。。”十七慢腾腾地开口,想提醒女子小心。 “噗噗噗噗噗!!!”钢针却是片刻不等,极速扎入了那女子的身体。 洋裙一个瞬间就被射成了烂布,那女子的肉身也是瞬时千疮百孔、碎烂不堪。 鲜红的血液喷溅在空中,好似一朵朵怒放的梨花。 女子脸上也再无完整的皮肤,白骨与血肉混在在一起、成了一滩肉泥。 墨殇射出最后一支针后,便落于雪地之上。她一个撤步退回到马车旁,做起警戒。 那滩肉泥在树梢上摇摇欲坠,而整棵玉蝶树已是扎满了钢针。血液顺着树干流下来,碎肉散落一地。 冷风一吹,那肉泥终是跌落到树下。 “人、小、心。。。”十七动了动脖子,低头去看那肉泥。 “殇儿,”莫若离跳下马车,说:“你快走!你我断不是她的对手!再不走,来不及了!” “公主!墨殇不走!”墨殇斩钉截铁,回说:“公主的心意,墨殇岂会不知?只是我与墨羽二人打从跟了公主那日起,便立誓护你周全!无论敌人是谁,墨殇拼了命也不会让他动公主分毫!” “殇儿!” “公主!!!”墨殇回头,红着眼说:“快走罢!!!” “呵呵呵,真是主仆情深。” 一个女声响起。 “?!”墨殇的心凉了个彻彻底底,木然转头去看地上的那滩肉泥。 她没有听错,声音正是肉泥发出的。地上的血液与碎肉逐渐开始向肉泥聚拢。很快,那肉泥便开始蠕动起来,渐渐地形成了一个类似于人型的血疙瘩。 “姑娘可真是狠心,”血疙瘩蠕动不停,在头部撕裂开一条缝,露出一排白森森的利齿。 血疙瘩嘟囔道:“本大爷这洋裙可是伊丽莎白送的呢。烂成这样,真是可惜。” 说话间,血疙瘩化身为一身着铠甲的男子模样。 男子一头黑发。高额深眼,眉宇间尽是异域风情。 此人正是罗刹黄金骑士,狄殁。 “妖怪!”墨殇退了步,口中下意识说道。 “嗯哼~”狄殁拢了拢头发,笑说:“姑娘说的不错,本大爷确实是妖怪。不过姑娘既是知道了本大爷的身份,就把冷冰冰交出来吧。否则动起手来,可不要指望本大爷我怜香惜玉哦~” “休想!”墨殇低声喝道。 “哦?”狄殁金色眼睛眨了眨,说:“那本大爷可就。。。” “慢着。”莫若离轻轻推开墨殇,上前一步。对狄殁说:“她只是个仆人,你放了她。本宫跟你走。” “公主!!!”墨殇十分激动,说:“殇儿不走!!!不走!!!” 莫若离不做理会,只等着狄殁的回答。 “放?”狄殁转了转眼珠,阴森森地笑了起来。说:“放,是万万不能的。” “?”莫若离冷眸微缩。 “嘻嘻,”狄殁笑呵呵说:“既然冷冰冰如此的在意这位姑娘,狄殁自然也要将姑娘请去叶尼塞了。否则路途遥远,你一人岂非是要烦闷无聊了?” “多说无益!”美人冷哼。 她本打算假意投降放走墨殇,奈何狄殁狡猾,迅速识破了她的计谋。 “可不是,多说无益。”狄殁摊开手,一付索然无味的表情。 “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二位,随本大爷回叶尼塞吧。”狄殁笑着,向二人走来。 “公主快走!!!”墨殇反手抽出马车侧面暗格藏着的一把大刀,迎着狄殁冲了上去。 “殇儿!”美人吃惊。不做多想,她也一步飞出。 “看招!!!”墨殇足底发力,几个踏步已是到了狄殁面前。手起刀落,刀锋直劈狄殁面门。 “哎呦~”低眸佯做吃惊,只是翘起的嘴角却是将他出卖。 “殇儿当心!”莫若离慢了半拍,只得将手中玉扇击出。玉扇疾如闪电,飞速刺向狄殁下盘。 一上一下,几乎将狄殁移动的空间封死。 “呵呵呵,”狄殁依旧是笑,金色瞳孔直视墨殇。只说了一个字:“敢?” “!!!”墨殇突然心肝胆寒,犹如坠落万丈深渊。 劈落的大刀戛然停在空中,离狄殁的脸只有不到两指的距离。 身子已经完全僵住,定在了原地。墨殇汗如雨下,脸色一片惨白。 “殇儿!!!”莫若离加快速度,往墨殇处赶来。 “呵呵呵,”狄殁一手拨开面前的大刀,一手不动声色地一把接住莫若离射出的玉扇。说:“本大爷说了,动起手来,不会怜香惜玉!” 言罢,手腕一抖。羽扇“嗖”的一下消失在他手上。 不等莫若离分辨出什么。 “咚!”一声闷响响起,那玉扇竟是被狄殁反着射了回去,正中美人左肩。 被巨大的劲力击中,美人反着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后方的玉蝶树上。 树干摇摇晃晃,玉蝶飘散纷飞。顺着树干,美人缓缓地滑落到地上。 “咳。”一口腥甜从莫若离喉头翻涌而出,殷红的血液将她纤薄的红唇染的更加娇艳了。 强忍着左肩的剧痛,美人晃着身子勉强站了起来。 “呵呵呵,”狄殁一把将定在原地的墨殇搂入怀里,对莫若离说:“冷冰冰别逞强了,投降吧。骨头都断几根了,一定很疼吧?乖乖跟本大爷走吧,少吃些苦头。” “休想。”美人吐掉口中的血,冷冷说道。 “呵呵呵,还真是能忍。”狄殁又笑。夺过墨殇手中的大刀,他手腕一抖,又将那刀射了出去。 “嗖!”不等莫若离看清那刀的轨迹,它已是擦着美人的左小腿飞了过去。雪缎的靴子被刀锋横着切了一个大口子,小腿霎时间鲜血淋漓。 美人吃痛,闷哼了声。柳眉攒起,她冷视狄殁。 左肩与左腿接连重伤,美人脚下变得有些飘忽。一个不小心,她向后栽倒下去。 一个坚实的胸膛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 美人向后一倾,直接倒在了那人的怀里。 “若离。”把美人轻轻拥在怀里,苏景年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第127章 生机 “若离。” 苏景年低着头,轻轻地唤着她日思夜想的名字。 咫尺之间,一个带着面具的白衣男子靠在她的怀里。男子受了很严重的外伤,左侧的小腿此刻鲜血如注,喷溅的血花把地上的积雪侵染得好似朵朵红梅。 男子的右手紧紧地护住左肩,手掌之下已是隐隐约约透着渗出的血渍。左手臂颓然地垂在空中,泛着病态的青紫色。 是了。 虽然隔着冰冷的白玉面具,虽然身着着一身男装。可是苏景年就是能够一眼认出,眼前重伤的男子正是她日日想念、夜夜思慕的妻子,莫若离。 多少年过去后,苏景年仍然不太敢去回想今晚所发生之事。 她真的不敢去想倘若是她再晚来片刻,倘若是狄殁的出手再重上半分。那么她与莫若离二人,将会迎来怎样悲惨的结局? 靠着苏景年的支撑,莫若离勉勉强强算是站住了。 听闻身后的人唤自己“若离”。 莫若离定了定,转而于面具之下露出一抹苦笑。心想,定是自己过于挂念那小无赖了。竟在这等生死关头,还会产生幻觉。 摇了摇头,莫若离强忍着锥心的疼痛直起身子。她不能就这样倒下去,墨殇还在敌人手里。 美人心中落定主意。今日若是拼尽了所有,还是无法战胜敌人。那么在最后倒下前,她也会自行了断了去,绝不会给敌人留下任何活口。 “冷冰冰,你还是省省吧。”狄殁见苏景年来了,自觉无趣。索性抱着怀里木偶一般的墨殇原地跳起华尔兹舞来,边跳舞边嘟囔着:“这东方的法师怎么还不来?无聊死了。。。” 墨殇浑身无力,只得任凭狄殁摆弄。见苏景年已然是带领援兵杀来,墨殇悬着的心稍稍落了地。 这边狄殁的话却是激怒了美人。咬了咬唇,莫若离还要发功上前。 “若离!”见莫若离还要逞强,苏景年忙把她搂入怀中。 “若离,若离,若离。”声音已是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起来,苏景年的心疼得厉害。 双臂轻轻环着莫若离,苏景年生怕把美人弄疼了。 莫若离平素里最喜洁白,总是一身白衣阙阙,仙姿风骨。此刻却是一身腥臭的血污。身为大金长公主,她贵不可言,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此刻却是伤痕累累。 蹒跚的步子,好似那风中飘零的浮萍。瘦弱的身子,又怎么经得起皮开肉绽、血流成河? 而这一路往北行来,她到底吃了多少的苦?又遇到了多少危及性命的时刻?苏景年恐怕永远都不得而知。 但是有一件事,苏景年却是知道。 爱人身上每一处的伤口、每一分的痛楚,她都感同身受。每一滴流淌而出的眼泪、鲜血,都让她心如刀割。 “若离,若离,若离。”一遍遍、一声声,苏景年不停地唤着那个的名字。此刻除了这般话语,旁的她是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再次被人搂入怀中,美人终是清醒过来。自己并没有因为重伤而产生幻觉,她的小无赖真的找到了她。 “阿难?”美人费力地转过身,去看苏景年。 “若离。”苏景年回望美人,红了眼。 此时此刻,苏景年浑身上下沾满了血浆,连半张脸上都是褐色的血苟。 “小无赖?”美人轻声细语地问,“你怎么来了?”一边细细地打量着苏景年,一边抬手去抚摸她的脸。 苏景年一动不动地站着,凝视着美人的双眼,说:“若离来寻阿难,阿难便也来寻若离了。” 莫若离冰冷而纤细的指尖缓缓地前行,少顷便触碰到了那梦中无数次出现、温暖的脸。轻轻地擦去苏景年眼底的血苟,美人此刻也不知该是愉悦,还是该埋冤的好。 “你来,做甚么呢。”美人轻叹一声。 抬手将莫若离的手握在手心里,苏景年笑了起来。 她说:“若离乃是吾妻,吾妻于何处,吾便要在何处。盛景当不负,流年永不离。” “不值得。”美人动容,劝说:“敌人之本领,断不是你我所能匹敌。阿难听话,生机稍纵即逝,快些逃罢!” 苏景年摇头,笑回说:“阿难来寻若离,无关生死。世间之人多喜权势金银,谋长生不死者亦是众呼。只惜吾天性愚蠢,但觉此些万般所有,皆不及真情无价,更是不及吾妻分毫。生死自有天命,阿难从不强求。阿难只求你我二人今生今世、生生世世,同生同死,永不分离。” “傻!”美人回抱苏景年。面具下,已是清泪尽洒。 二人紧紧相拥。 “天哪!!!”狄殁哀嚎一声,停下了舞步。又把墨殇搂回怀里,他颇有些不满道:“这边还站着三个大活人呐!!!你们两个要不要这么肉麻啊!!!又是同生,又是同死的,真的是要肉麻死个人了!!!” 十七转了转脖子,说:“是、两个。主人、你、不、是、人。” “谢、谢、你、的、提、醒。。。”狄殁咬牙切齿,转过头甩给十七一记眼刀。 “额。”十七吓得一跳,忙抬手想要捂住嘴。只可惜手脚不太灵活,一抬手连脚也跟着抬起来了。一个不稳,整个人从树上掉了下来,拍在了雪地上。 狄殁吹起口哨,嘲笑道:“爱丽丝,你真是蠢到家了。” 沾了一身的雪,十七机械地从地上爬起来,说:“讨、厌。” “给你,”狄殁把怀里的墨殇推了出去,说:“好生看管这位小美人。” “哦哦哦。”十七忙上前,接住了墨殇。 “殇儿!” 见墨殇如此被敌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令美人份外心焦。舍了苏景年的怀抱,她几欲上前营救之,却是克制了下来。 暗中握紧了莫若离的手,苏景年给美人一个安抚的眼神。 从怀中取出伤药,又将龙袍袍脚撕下。苏景年蹲下身子为美人止了血,包扎了伤口。 极尽小心之能事,甚至有些畏首畏尾,苏景年生怕弄疼了美人。 而这些细微的举动,美人却是都看在眼里的。心头泛起阵阵暖意,美人小声说:“不疼的。” 苏景年不接话,只是眯了眯眼。她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把莫若离护在身后。对狄殁说:“有什么事,断可以冲着本王来。” “所以呢~”狄殁摊开手,开口打断了苏景年的话。紧接着笑问说:“王爷,这是要兴师问罪喽?” “罗刹的将军,”苏景年的语调陡然转冷,说:“两国交战,死伤难免。可灾祸不及家人,你不该对吾妻出手。今日本王就站在你面前,要杀要剐,全凭你的本事。” “王爷可是说笑了~” 狄殁收收了笑。弯下腰,右手搭在左肩上,左手负于身后,绅士地行礼。 说:“尊贵的北域王殿下,王妃殿下。罗刹第一大公、吾主伊丽莎白殿下,诚邀二位前往叶尼塞做客。还请二位略赐薄面,随狄殁前往吧。” “呵,”苏景年冷笑,说:“本王与王妃不去。” “不去?”狄殁的脸色沉了下来,嘴角勾出诡异的弧度。说:“去不去,怎尤得你?” “嗨!!!谁人敢动我家王爷!!!”一声怒喝骤然响彻玉蝶林,威震四方。一时间惊鸟四散,万兽遁逃。林中厮杀之众人,许多皆被这吼声震住了。 陈虎扛着流行刀一路从林里杀出。大刀狂舞,生生将狄殁从苏莫二人身前格挡开来。 “保护黄金骑士大人!!!”几百罗刹士兵紧追陈虎而来。 “嗖嗖嗖!”金色的箭雨及时出现,片刻间便杀尽了百人。其余罗刹士兵为躲避箭雨四散而逃,不敢再贸然上前。 仓决手执金色大弓,打马而来。身后领着一众吐蕃兵卒。 苏景年长出了口气。众人及时赶来,今日是有救了。 她暗中捏了捏莫若离的手心。 “王爷!”又一声呼喊,张无忌策马领着金吾卫,亦是加入了战局。 “这不是胡闹吗?!”苏景年皱眉。她赫然看见张无忌身后有一抹紫色,那紫色缩在马背上瑟瑟发抖,好几次险些被上扑的罗刹士兵伤到。 未央竟然也随着张无忌前来。 平素被永宁藏于深闺,未央怎会见过战场上此等凶恶景象。她被吓得面如白纸,衣裳上好几处都染上了敌人飞溅的血渍。 本是不敢睁开眼去看身边血淋淋的景象,可听闻张无忌唤王爷,未央勉强地睁开眼睛,焦虑而恐惧地环顾着四周。 苏景年不忍,心知她是在寻自己。张口提醒道:“未央姑娘!当心!” 未央闻言,终是于乱战之中找见了苏景年。会心一笑,未央冲着苏景年点了点头。 苏景年也颔首。未了,她突然感觉到一股来自于掌心的力道。 美人紧了紧握着的手,冷声说:“此般境地,阿难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好些。” 第128章 激战 苏景年突觉一股霸道的劲力捏在她手心上,转头去看美人,她投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美人却是不理她。 目不斜视,莫若离正观察着墨殇的情况。可手上的力道分明是又重了些,美人冷声说:“此般境地,阿难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好些。” 苏景年闻言先是眨了眨眼,转而便是笑了起来。 “好。”她应了声,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深了。 二人旁若无人的互动看在众人眼中,自然也看在了未央眼中。 “看来~王爷与王妃是真的不愿随狄殁前往叶尼塞了,如此一来可是真让人好生失望啊~” 完全无视挡在三人之间的陈虎。狄殁摊开手,对苏莫二人说道:“那便是没有别的法子了,唯有用强的了。等会若是被狄殁弄疼了,还望二位多多宽恕啊。” 苏景年闻言,心底咯噔一下。暗想:双方势力已悬殊如此,这妖怪却仍然一副成竹于胸模样,全然不见丁点乱神之相。果然,能够先后大战师傅与剑雪道长二人者,绝非善类。 莫若离于众人之中,是唯一一个全程见过狄殁大战天山剑雪道长之人。她心知肚明,狄殁之实力恐远在所有人之上,断不是他们这些个凡夫俗子可以望及。 思及于此,美人不禁翻了苏景年一个白眼。心中又埋怨起她,不该如此莽撞地前来营救。 被这突如其来的白眼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苏景年只得乖乖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嘿!”陈虎啐了口。敌人的忽视,让他十分的不爽。 横刀胸前,陈虎挑衅问说:“罗刹阵中是再无大将了吗?!竟派遣你个话痨瘦皮猴儿前来送死?!看你虎爷爷我今日如何剥了你的猴儿皮、拆了你的猴儿骨!” “呵呵呵,”狄殁闻言,贪婪的视线由苏莫二人身上收回,转向陈虎。随意地上下打量了几眼,便又将视线从陈虎身上移开了。 不屑回道:“就凭你?” “就凭我!!!”陈虎环目圆瞪,满面怒容。做势就要前冲。 眼看着陈虎就要挥刀上前,苏景年忙喊住他。 “将军!且慢!” “?”陈虎闻声,身形稍有迟疑。 苏景年忙道:“他是妖怪,不是肉身!将军莫要中了奸计,以血肉博之!!!” “任他人也好,妖也罢!敢动我家王爷者,必死尔!” 陈虎生性刚烈,勇猛顽强。怎会因为一句“妖怪”便会退缩?苏景年劝阻的话语,反倒是将他的战意彻底点燃了。 沉住下盘,陈虎极速舞起流星刀。 “将军!!!”苏景年又想劝阻,可惜为时已晚。 “瘦皮猴儿!!!受死吧!!!” 双腿发力,一个健步飞踏出击。陈虎步伐矫健,敏捷迅猛,有猛虎下山、横扫千军之势。 大步横开,陈虎扑上前去。腰身一扭,他手中硕大无比的流星刀被他抡了起来,横着切向狄殁。流星刀刀如其名,快若飞流,劲若星雨。 狄殁的不屑之意却是写满脸上,他冷哼一声,完全不做躲闪。只从牙缝儿里硬硬地挤出了两个字。 “无聊。” 流星刀片刻不等,一字形斩过。只一瞬,便毫无阻碍般地切开了狄殁身着的铠甲。锋利的刀刃从他左侧腰间切入,横着又从他右侧腰间切出。 “噗呲!!!”殷红的鲜血好似一口泉涌从狄殁腹间喷薄而成,他的身体一瞬间分成了两节。血花四溅,满眼殷红。狄殁的上半身缓缓地与下半身分离开来,滑落到雪地之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他腹腔中被切开的内脏的内脏。 陈虎则被狄殁飞溅的血液喷了一身,几乎成了个血人儿。 “我呸!”陈虎冲着狄殁断成两截的身子又是啐了口。抹了一把糊在脸上的血污,他怒道:“老粗当是个甚么旷世高手!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大刀一个翻转,他把刀刃上狄殁的血浆甩在地上。 仓决、张无忌两部与罗刹士兵激动正酣,却也暗地里留意苏景年身边的情况。陈虎这一击勇猛无比,二人皆是击节赞叹。 “好!!!”苏景年更是十分激动,大吼一声为陈虎叫好。 “不可轻敌!”莫若离出言将她打断。 暗中拉了拉苏景年的手,美人对陈虎与她二人提醒道:“狄殁之实力,绝远非你我所见之浅薄!” 陈虎呆了呆,心道:瘦皮猴儿人都被我老粗砍了,王妃怎地还在谈论轻敌之事? “呵呵呵~”一声冷笑突然于陈虎身下响起。 “啊!”陈虎大骇,原地连连后退五步。握住手中大刀,做起防御之势。 他分明分辨得出,方才那突兀的笑声是从地上断成两截的狄殁身上发出来的。 “冷冰冰居然记住了本大爷的名字,真是让本大爷受宠若惊啊~” 狄殁断开两截的身体开始融化开来,汇聚成一滩血与肉的混合物,不断地蠕动着。最终又是凝聚成了一个血疙瘩。 在场众人,除莫若离与墨殇外。见状者无人不吃惊,无人不害怕。 苏景年活了两辈子,也从未见过此等光怪陆离之事。本该处乱不惊的她,此刻心中竟是打起鼓来。手心不由得生出冷汗,她小声自言自语道:“这世上竟真有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且再等等。”美人轻声安抚道。 说:“方才听闻狄殁之言,似乎我方有援兵正在赶来。” “许是剑雪道长。”苏景年心道:有救了! “若离以为,许是不是。”美人摇头。 “不是?”苏景年吃惊,转念一想,惊道:“莫非?!是他?!” “嗯。”美人点了点头,说:“此人一出,危局可破矣。” 就在二人说话间,那血疙瘩消长起伏,不一会竟是化成了一条大狗的模样。这条大狗通身血红,高约半人,獠牙颀长,目光凶狠。更为可怖的是,大狗浑身上下爬满了一只只金黄色的眼睛。那一只只金色眼睛眨也不眨,只空洞地盯着四面八方的,目光中仿佛透露着来自地狱的贪婪。 “冷冰冰。”大狗呲开笑着咧开血盆般的大口,流涎一地。 说:“别猜了,人已经到了。” “妖孽!!!”天边一团蓝色火焰蓝光四射,直直飞来。 “剑雪道长!”苏景年大喜。 众人听闻她所言,都抬头去看。可蓝色火焰速度奇快,不等众人看清,已是坠于战场正中。 “呼”的一声,火焰尽散。焰心之处向外几尺,满地冰霜。天山剑雪道长执龙渊而立,蓝色的双瞳耀眼非凡,阴阳眼已开。 “妖孽!!!几次三番你上门挑衅!!!当真是欺我中原无人吗?!!!” 道长言罢,手中龙渊泛起夺目的蓝色光芒。 “呵,”大狗却是冷哼一声,不屑道:“手下败将,狂言何用?” 二人一言不合,直接厮杀开来。 只见战场之中,一人一狗都得昏天黑地,却是不分胜负。 二人法力皆是高强,打斗惹得四下风起,草木皆催。 在场众人恐被误伤,纷纷后退。少数几个罗刹士兵与金吾卫躲避不及,直接被卷飞了出去。 “妈、呀。。。”十七吓得不行,拖着无法行动的墨殇,他一步一顿机械地逃离。 “殇儿!”莫若离见状,要上去阻止。怎知身子一动,猛烈的疼痛就生发在肩上。 “嘶!”美人捂住左肩,疼得皱起眉头。 苏景年深知莫若离看重墨殇,她大吼一声,“哪里跑!!!” “额。”十七被这吼声吓得抖了抖,定在了原地。“被、发、现、惹。。。” 苏景年扶住莫若离,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吩咐陈虎说:“将军!生擒十七!救出墨殇姑娘!” 陈虎闻言,挥刀就是上前。呵道:“得令!!!十七兄弟,莫要怪我老粗下手狠啊!!!” “妈、呀!!!”十七见陈虎饿虎扑羊一般冲了过来,直接舍了墨殇,转身就往林子里跑。 边跑边喊说:“主、人、救。。。” 可惜,一道黑影突然出现于他面前,把他逃跑的路线挡了个严严实实。一言不发,那黑影一跃而起,上来就是一记回旋踢。十七的头部被重重的击中,打横飞了回去。 “十七!!!”苏景年看在眼里,又是揪心。 “兄弟!”陈虎本在安置瘫在地上的墨殇,见十七飞了回来,赶忙上前把他接在怀里。 “额、这、身、体,真、是、不、好、用。。。”十七被踢得眼冒金星,浑浑噩噩中说出这么一句话。脖子一歪,他一口气咽了下去。 陈虎大惊,忙摸了摸十七的脉。冰冷的身体上,脉象全无。 “兄弟?!兄弟?!”陈虎直接红了眼,以为十七就这么死了。 苏景年合上眼,叹道:“十七啊,你让我如何给廿九一个交代。” “人没死。”林子里的黑影走了出来,原来是埋伏已久的蔡越儿。 “被上了身罢了。” “啊?!”陈虎闻言,又去摸十七的脉搏。果然,方才的停滞只是暂时,此时已是慢慢开始恢复跳动。 “没死!没死!”陈虎破涕为笑,回头去看苏景年, “没死!没死!”他反反复复地说着。 苏景年点头,也是释然而笑。 第129章 天师大喇嘛 “没死!没死!”陈虎先悲后喜,望着怀里昏厥的十七念叨着:“我十七兄弟没死!没死!” 苏景年也是长长地松了口气,面上凝重的神色缓解了不少。 虽然天上那两人打得正焦灼难分,众人能否脱险也尚未明朗。可十七还活着,这已实属万幸。 “多谢蔡将军。”欣慰之余,苏景年不忘感谢前来搭救众人的蔡越儿。 蔡越儿不说什么,只是毕恭毕敬地站立一旁,抱拳颔首。 那一如既往的勤恭谦谨模样,与苏景年早前于天京见之所状,竟不差分毫。 话说如今宣王承了西疆王的王位,蔡越儿也早已“仆随主贵”,沾了那新王的光。小小的侍卫平步青云,被老七一路擢升,封做了西疆的大将军。可他丝毫不见小人得志、鸡犬升天之行,为人处世仍是克己恭顺,丝毫不曾跨越雷池一步。 苏景年不免又是高看了他许多。心中连连慨叹,难得、难得。处下而不媚,为上而不霍。此子超脱至此,委实难得,他日必将大有作为! 莫若离见墨殇已然获救,便想着赶快去查看她是否受了什么伤。可腿上伤重,行动多有不便。美人嘴上又不肯吃软,主动去求苏景年扶着自己过去。 白玉面具之下,红唇轻抿。美人忧虑着墨殇的安危,暗自心焦。 正在这时,一双臂膀毫无征兆地从美人身后环住了美人。不等莫若离反应过来,她已是被人打横着抱了起来。 “!”被吓了一跳,莫若离忙下意识伸出手。慌乱中,抓住了那“偷袭之人”的衣领。 先是吃了一惊,莫若离转而便明白了过来,又是苏景年这个小无赖,在使坏了。 心中泛起埋怨。眼下间有敌有我,尽是陌生人等。怎可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地做出如此亲昵之举?若是被那有心之人传了出去,北域王的英名岂非是要尽失?成了那骄奢淫逸之徒了? “无赖。”小声怒斥苏景年,美人面具下却是羞红了脸。手中的劲道不觉得重了重,粉拳把苏景年的衣领撺了实在。 “若离,莫急!莫急!”苏景年不得要领,以为莫若离单是心急。 抱着美人,她一脸的正经。劝说道:“阿难这就抱你去看墨殇姑娘和十七!他俩福大命大,肯定会没事的!就算有个甚么小伤小患,若离别怕,万事有我呢!” 言罢,她郑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清澈的真诚,看起来就好似一个不更事的孩子。 莫若离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一时间竟是想不出什么话语去回她。 “嗯。”美人无奈,只得轻声应了句。 得了这默许的应允,苏景年立马笑逐颜开。乐颠颠地抱着美人,向墨殇的方向跑去。 未央躲在张无忌的身后,凭借着张无忌的庇佑有惊无险地闪避着敌人的刀剑。生死悠关的时刻,她的眼神却从未苏景年的身上移开。苏景年的一悲一喜,无时无刻不牵动着她的心神。 “王爷!王爷!”陈虎见苏景年来了,忙说:“王爷快来看看十七兄弟!” 说话间,他抱起昏厥的十七,也往墨殇倒地的方向跑去。 来到近前,苏景年弯腰将美人轻轻放在地上。嘱咐道:“若离有伤,勿要妄动!” “嗯。”玉足轻点,美人落了地。含糊地应了声,莫若离胸口莫名地有些发闷,似意有未尽。 安顿好美人,苏景年忙把雪地上瘫倒的墨殇扶起来,为她切脉断症。 卧在苏景年怀里,墨殇浑身上下颤抖不止。冷汗一层层地生发出来,把她身上穿的棉袄都侵染得潮呼呼的。 “公、公主。。。”墨殇呼出的白气,比寒风还要冷上几分。 “殇儿!”不顾伤痛,美人勉强也俯下身来。 “冷、冷。。。”墨殇打着哆嗦,磕磕绊绊吐出几个含糊的字。 二人说话间的功夫,苏景年的指肚已是被墨殇的皮肤拔了个冰凉。她切了许久,却是只切得极其微弱的脉象。 眉头渐渐皱起,苏景年的脸色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沉了下来。 “如何?”见苏景年如此模样,莫若离急问说。 苏景年摇头,自言自语说:“心脉未曾受损,也不见甚么外伤,脉象却怎地如此微弱?” “王爷。”蔡越儿也是来到众人近前,她抱拳上前道:“属下不才,因生于蜀地苗疆,略识得些巫蛊之术。这位姑娘看样子是中了妖术,被妖怪暂时蒙了心神。只要有办法让她暂时睡去,醒来便可破术!” 苏景年与莫若离互相对视一眼,便不再耽搁,她从怀中翻出一青花瓷瓶,喂墨殇服下瓶中药液。 眨眼间的功夫,墨殇已然昏睡过去,呼吸也渐渐均匀起来。 “脉象确有缓和!”再切脉后,苏景年如是说。 心口的那块大石总算稍稍落地,莫若离对蔡越儿颔首道:“多谢。” “折煞属下了,不敢当。”蔡越儿忙躬身回说。 二人收了礼,蔡越儿转头望向陈虎,说:“同样的道理,这位兄弟醒来之前,想来身上所附之物也会自然散去。否则,阴阳相冲,二者皆损尔。” “太好了!”苏景年忙道。 陈虎闻言亦是大喜,晃动着十七身子,说:“兄弟!兄弟!你醒醒!你醒醒!” “想的美!”不等十七醒来,一声尖厉的女声突然从他身上响起。 “什么鬼啊?!”陈虎毫无准备,猛然又被喝了一跳。好在他定力极强,否则但凡换了个人,恐怕会将十七直接扔出怀去。 除去蔡越儿,众人也皆是吃惊。 吃惊之余,苏景年突觉腰间一股炙热之意。顺势摸去,竟是发觉司马热的发烫,隐约有震动之象。 不等苏景年多想,那女声又响起来。 “你们这些东方野蛮人,真是一肚子坏水儿!居然要趁机谋害我!” 紧接着,几团白气众目睽睽之下从十七的眼耳口鼻满满升腾而出。 “我的天哪!!!老粗今儿真真是行了大运!!!”陈虎真是被吓的不轻,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叹道:“姥姥喂!!!真真是活活见了鬼了喂!!!” “谁是你姥姥?!!!”那几团白气升腾到半空中,进而化为一个人形模样。 影影绰绰,勉强能分辨得出,那是个穿着洋裙,手执洋伞的少女。 少女怒不可遏,掐腰骂道:“你祖宗我死的时候才14岁!!!谁是你姥姥?!!!” “爱丽丝,你什么时候有了这般丑的孙子了?”狄殁一边应对着天山剑雪道长的攻击,一边调笑道。 “我呸呸呸呸呸!我哪里来的孙子?!人家还是纯洁的少女呢!主人,你也跟着这些东方人一起欺负我!”那被狄殁唤作“爱丽丝”的女鬼被气得直跳脚。 被狄殁几次三番或有意或无意的冒犯,天山剑雪道长已是忍无可忍。奈何二人互相试探了多个回合,他已略感应对吃力。 “妖孽!!!”得了狄殁调笑爱丽丝的空档,道长祭出百道黄符,手中龙渊亦是激鸣闪光。 他暗自掐算,神人已在附近。倘若自己倾全力而击之仍是落败,其余众人有神人庇佑也不至于损伤。若侥幸伤了那妖怪,再合神人之力灭之,到也不失为一计良策。 黄符在空中不断汇聚分散,组成八卦之阵。 狗嘴呲开,犬牙交错。“呵呵,”狄殁冷笑,说:“终于要动真格的了。” 黄符八卦阵燃烧起来,一个蓝色的火焰八卦出现于空中。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火焰八卦阵得了口令,燃烧更烈,高速旋转之中击向狄殁。 “受死吧!!!”道长大喝一声,飞身跃起。 龙渊随八卦阵后而来,剑锋争鸣,直刺敌人心窝之处。 “呵呵,”狄殁化身的大狗仍是冷笑,不闪躲之余,反而是迎着八卦阵而去,不见丁点迟疑。 “主人!”爱丽丝见二人已是进入了死斗阶段,撇下北域众人,一个回身往天上飞去。 “道长小心!!!”苏景年见状,忙高声提醒。又大骂道:“偷袭小人,无耻之徒!!!” “你祖宗我死了快一百年了,早就不是人了!”爱丽丝回头,调皮地冲着苏景年做了个得意的鬼脸。 “可恶。。。”眼见爱丽丝去助狄殁,却无从阻止,直让苏景年急得不行。 “鬼皇之刃,苗刀司马。”突然,她脑海中莫名回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什么?”苏景年大惑不解,下意识竟是将心中疑问脱口而出。 “?”莫若离本在观战,也被苏景年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有些费解。 “鬼皇之刃,苗刀司马。”脑子中那声音越来越清晰。 “鬼皇之刃,苗刀司马???”苏景年愈发困惑,她疑虑地望向身边的美人。 “阿难?”美人投以关怀的目光。 而天空之下,狄殁已是冲杀到了八卦阵前。 丝毫不惧怕八卦阵中的蓝色火焰,狄殁一头扎入阵中。而火焰八卦阵好似有所感知,好似捕蝇的蛛网自动合围。眨眼睛就将狄殁层层包裹起来。 蓝色火焰爆燃,直接把狄殁烧成了一个大火球。一股刺鼻的焦味伴随着黑色的烟从火球上生发出来。 “主人!!!”爱丽丝大惊,她离着狄殁还有一段距离。心急如焚,她舍了人形模样又化为一团白气,飞速飞向狄殁。 “道可道,名可名!无道也,无名也!!!” 天山剑雪道长舞动龙渊,空中一个回转后,龙渊化作一道蓝光,出手而去。 包围着狄殁的蓝色火焰渐熄,火球中心是一块烧得不变模样的黑色焦炭。焦糊味随着冷风飘满了整个战场,熏得人阵阵作呕。 “呵呵。”阴冷的笑声又起,那黑色的焦炭从内而外碎裂开来。残渣散落,隐约从缝隙中可以看到,里面包裹着的不再是那只大狗,而是一具人形。 而最让人吃惊的是,那人形身上是完好无损皮肤。白皙的肤色与漆黑的外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实在让人不敢相信那是经过了火焰的灼烧。 龙渊片刻不等,已是飞到了人形眼前。 “雕虫小技。”裂缝中,人形的嘴歪着咧开,露出森森白牙。 “嘭!!!”整个焦炭骤然崩裂,狄殁以完好无损的人类样貌出现于众人眼前。 金色眼眸写满了不屑,狄殁一只臂膀幻化为大狗的狗头,一口衔住击来的龙渊。 可龙渊激闪,不做任何妥协,仍是直刺敌人心脏。 “嗯?”狄殁微微吃惊。瞬间功夫便被龙渊的劲力带飞。 “主人?!”爱丽丝刚刚飞到近前,就见狄殁被击飞了。 心有不忿,她转身冲向天山剑雪道长。 “!”道长失了龙渊,犹如断了臂膀。只得用黄符勉强招架爱丽丝的攻击。 爱丽丝护主心切,招招致命。道长疲于招架,几次三番险些受伤。而雪地上苏莫一众人等虽是有相助道长之心,奈何却是欲助无门。 正在这时。 “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真言于众人头顶轰然响起,庄严肃穆犹如天籁洪钟。佛光乍现,大地回春。 第130章 残诗续如妃三问,乾坤逆雪国大乱(一) 时值九月盛夏,酷暑袭人。 这日骄阳似火,炙烤得九州大地一片炽热。 偌大的南国皇宫此时显得十分的安静,只有树梢躁动的蝉声痛苦地呻/吟着。那些平素里忙里忙外的内侍与宫人们,则仿佛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去,偶尔出现几个,也都好似热锅上烤的蚂蚱,灰溜溜地藏在宽大的袖子底下,一溜烟的跑过,是片刻都不愿意在这大太阳底下多做驻留。 永宁下了早朝,便换回了常服。闲来无事,她在宫里各处闲逛。 公主出行,乃是乘銮;这銮里冬生炭火,夏盛冰水,舒适温宜,丝毫不会受到銮外时节习气影响。辅之焚以时令香草,所经之地均能闻到从銮中飘洒而出的一阵芬芳。 只是可苦了她手底下的一票随从,再清新的芬芳也缓解不了难耐的燥热。 永宁闭目凝神,卧在矮榻上。香炉里星星点点的火光间或闪烁,明了又暗,暗了又明。 忽然,銮外一阵妖风吹起,将墙头上的灰尘都吹了起来。随从们忙鼻闭上眼睛,捂住口鼻。 銮门被微微吹开了下,又快速地合了上。白色的香雾晃动飘摇,弥散开来。 “殿下,殿下!”銮外的内侍一手捂着口鼻,一手轻轻拍了拍銮窗。 “殿下,外面起风啦。” 永宁不回话,丹凤眼缓缓睁了开。 銮里如常的光景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唯一不同的是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影。黑影被雾气映得十分的不真实,恍惚中可以辨认得出是单膝跪着,头低低地垂着。 永宁又将眼睛阖了上,抬起手以广袖掩面,浅浅地打了个哈欠。 “属下万死,扰了主儿。”黑影的头低了低。 “宗家,什么动向?” “回主儿。宗家近些时日并无甚么殊常,疏远如妃也是宫中旧闻了。” “呵呵,好。传下去,近些时日兄弟们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给本宫盯死宗家。决战在即,成败只在今朝。任何的风吹草动必须立时上报,不得有所延误!” “是!”黑影抱拳。 “去吧。” “是!” 妖风又起,烟幕晃动。銮内复又剩余一人,如往初耳。 “殿下,殿下!又起风啦!”銮外那跟车的内侍被吹得东倒西歪,头上的纱帽不用手扶着许是早就被吹飞了去。 “走吧,到如妃娘娘那里,避避风去。”銮内传来永宁的声音。 “诶诶诶!”内侍忙应了声,直起腰,吆喝道:“起銮!公主吩咐,到如妃娘娘处。” 其余随从称是,一众人浩浩荡荡往如妃寝宫行去。 。。。。。。。。。。。。。。。。。。。。。。。。。。。。。。。。。。。。。 距锦州不过百里,此地乃是大金南陲的边塞要阵,盘山。 阿什库领了金国最后仅存的二十万精锐,囤居于此,已有几月有余。 曹蟒得了十二假传的皇命,便舍了锡林旗。领着几万残兵日夜兼程,赶往盘山与阿什库汇合。 这日依旧是无事可做,草莽但觉烦闷无聊。 寻了个由头,他邀了阿什库出来吃酒。 酒过三巡,曹蟒已是大醉。 伏于酒桌上,他不断地打着酒嗝。 “我、我、我曹、曹蟒,也、也是嗝、个、顶天立地、地、的汉子。我、我没、没有临阵脱逃、没、没有。。。” 阿什库送到嘴边的海碗停住了,他瞟了眼酩酊大醉的草莽,暗暗叹了口气。 仰头送酒,又是一碗入喉。 曹蟒心里的不快与委屈,别人不懂,阿什库确是懂得。 “呜呜呜呜,没、没有。。。”曹蟒隐忍地小声哭了起来。 依旧是叹气,阿什库放下手中的海碗。 想了想,他开口劝说:“阿蟒没有。” “将军、将军,”草莽直起身子,抹了把眼泪。说:“兄弟们、兄弟们。。。” 话说到一半,又被哽咽掩了过去。 热泪尽撒,豆大的泪珠一颗颗从曹蟒这个实心的汉子眼眶中溢出、滚落。 “阿蟒!” 阿什库拍上曹蟒的肩膀,劝说:“大丈夫能屈能伸!比起锡林旗,这里、大金更需要阿蟒!” “需要我?!”曹蟒勉强止了眼泪,双眼通红,他定定地望向阿什库。 “需要我?需要我做甚么???需要放弃与我出生入死的兄弟?!!!需要我舍弃锡林旗抵死抗争的百姓?!!!需要我在盘山死守着不知何时才会出现的战机?!!!” 阿什库被问得一愣,转而明白过来,曹蟒并非真是醉酒。 收回拍在曹蟒身上的手,他冷了冷脸。 “说罢。无需有所顾虑,今日且将阿蟒心中迷惑和盘托出。” “哼,”曹蟒冷哼一声,继续道:“阿蟒迷惑万千,皆不如一事所生之繁杂。今日不求迷惑尽解,只求将军给句痛快话,为曹蟒解一解这件心头之事!” “阿蟒且说。” “将军,是否仍忠于长公主?” 阿什库心头一惊,暗地里扫视周遭。确认身边确无眼线后,才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你,变心了。”草莽见阿什库不回话,语调渐冷。 “阿蟒莫要乱讲!” 阿什库见曹蟒起了疑心,话里话外杀心已起。 “乱讲?怎么个乱讲?!阿什库,你可别忘了!当年要不是长公主献计,先诛北域王,再杀定远侯。哪里来的你我今日?!哪里来的你这‘大金第一勇士’?!” “阿什库从未忘却长公主恩德。” 见阿什库对语气软了些,曹蟒再接再厉,追问说:“既然从未忘却,那何故龟缩于盘山?!对阿勒楚喀近些时日之变化置之不理?!我多年前埋在宫里的眼线早前冒死前来报信,说皇上多日前亲昭大皇子、二皇子面圣。其后二位皇子均是被留在了宫中,已是快两个月未曾露面了。而皇上进来之行为也是匪夷所思,一时托病不朝,一时外出疗养。三大贵族更是乱成一团,根本指望不上。此时大金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你我难道不应该挺身而出,查出罪魁,保护皇室安稳吗?!长公主失踪多时,音讯全无,你我便是她留在军中、留在大金唯一的指望啊!若是有贼人趁此时机,搅乱朝纲,谋害皇室,你我如何再有脸面去面对长公主和大金万千百姓?” 阿什库闻言,竟是笑了起来。反问说:“阿蟒方才不是说,只得一事相问?” “额,我。。。” “罢了。” 阿什库提起酒壶,为二人对海碗都满上,“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随后,便将十二之所为告知了曹蟒。 原来,十二假传圣旨,一举软禁了大皇子与二皇子,更是将已有身孕对完颜婉柔也软禁了起来。至于赫舍里与富察,则是偏信了他的谎言,以为这一切都是莫若离所受意,不做多想,全力辅佐十二夺位。 几个月时间,阿勒楚喀已是变了天。各路消息封锁严密,白氏布庄竟是未曾探得。 。。。。。。。。。。。。。。。。。。。。。。。。。。。。。。。。。。 永宁来到了如妃寝宫,落了銮,又免去了宫人的通传,她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殿下,殿下,殿下慢点,别再晒着了!”跟在永宁身后,几个打着盖头为她遮阳的内侍忙跟了上去。 杜鹃花期已过,庭院里换上了一盆盆盛开的蔷薇。如妃正在凉亭里纳凉。 “这蔷薇开得,是真不错。”说话间,永宁俯身,去抚摸一朵娇艳的黄蔷薇。 “贞一?” 本是在作画,耳边突然想起了熟悉的声音。如妃笑了起来,忙放下手中笔。 “你怎么来了?” 舍了蔷薇,永宁也笑了起来,眼神示意左右退下。她移步凉亭。 “皇宫乃是本宫的娘家,本宫自然是想来,便来得的。” 说话间,她已是进了凉亭。 “去给公主换壶新茶。”如妃吩咐一旁的宫女道。 宫女称是,便碎步退了去。 “画的什么?”永宁笑意依旧,转头去看案上如妃的画作。 “还能是什么呢,这些年画来画去,却也总是舍不了了它。”如妃垂眸,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想来也是。”永宁伸手挽袖,拾起了笔。说:“你独爱师傅这幅九州山河图,光是临摹,便临摹了千万遍。如此的爱不释手,又怎会移情别恋,画出些别的呢。” 起笔落墨,永宁于画上书题:“前途多迷雾,春江暖心寒。破晓响东雷,当时乃吾辈。” “这诗?”如妃上前,不悦问说:“这诗的后两句,可是贞一所作?” “怎会,”永宁浅笑,反问说:“姐姐可是看出了诗中奥秘?” “。。。”如妃强压心中不满,回说:“这诗藏了四个字。” “哪四个?” “迷、心、破、吾。连起来,乃是‘吾迷破心’。” 第131章 残诗续如妃三问,乾坤逆雪国大乱(二) “吾迷破心。”如妃柳眉紧攒,已是不悦至极。 心里愤愤然,如妃是气恼羞愧又自责。她深深地怀疑起,诗里所藏的“破心”,便是永宁的“新欢”。 而到底这些年她不在永宁身旁的日子,永宁是结识了些子什么人,是经历了些子什么事情。囚于皇宫的她,根本是一无所知的。 她就好似一只被豢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儿,喂养她的唯一食粮,就只有永宁想要与她分享的快乐。至于什么悲伤,什么惆怅,什么苦涩,永宁从不愿意吐露分毫。 思行于此,如妃不免分外悲怆。 “呵呵呵,”永宁闻言,面上是笑意更深。回说:“姐姐果真是冰雪聪明。只一眼,便了然了这诗中的玄机了。” “贞一,这诗的后两句,果真并非你所作?诗中所书之‘破心’,又是何许人也呢?” 如妃却是并不相信永宁所言,仍是追问诗之所指。 永宁虽然视线仍然留恋于山河图中,可从如妃的话语间,她隐约察觉到如妃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 便似埋怨又似揶揄,玩味儿地回了句。“姐姐说笑了。本宫自小到大,何时、何事有曾瞒过姐姐?” 说话间,永宁的素手掠过山河图,熟稔地在九州山河中抚上了北域的疆土。 疆土中心,以黑色墨迹赫然书写着一个“北”字。 “不,曾。”如妃被这突然的反问,问得反而是有些愕然。 “这诗,确是并非本宫所作。诗的前两句,想来姐姐并不陌生,乃是师傅日常时长吟唱之诗句。至于这后两句,本宫这些年来,也只见师傅于酒醉后以酒水在案上草写过一次而已。再要说‘破心’此人,本宫就更是不知了。思量再三,也是无从考究,许是师傅什么未了的尘缘吧。否则,他这等执着之人,也不会连那提及的勇气都不曾有。” 自说自话,永宁盯着图上“北域”看了许久,眉心渐皱。 “如此说来,倒是在理。”听闻永宁如此详实的回答,如妃心头泛起暖意。心道:“贞一果真不曾瞒我。” 浅笑点头,如妃续道:“师傅向来行事果决狠辣,如若‘破心’不是他极其在意之人,怎会将‘吾迷破心’四字如此深藏于诗句之中,却又从未提及呢。想来,此人确实必然在师傅心中,占有极为重要之地位罢。” “唉。”永宁放下手中笔,长呼一口气。睨着面前的“北域”,她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姐姐倒是看得透彻。用‘果决狠辣’四个字来形容师傅,那是再贴切不过的了。而这普天之下,能让师傅有多在意的人,怕也只有这位破心了罢。” 如妃见她放下笔,便移至她身边。环着她,以桌上的冰丝帕为她擦拭汗水。夏伏炎热,永宁只书了首诗,额头和后项已然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了。 “贞一此言,未免有些偏颇了。”如妃一边小心翼翼地帮永宁擦着汗水,一边细细地品味着永宁的话中意。 略作思量,她接话道:“师傅为人行事,的确照比常人有异。智谋计策,当世可谓无二;果敢杀伐,亦是无人能及。可他费尽心力、躬身尽瘁,无非是想推贞一你一举荣登大宝,一统九州啊。师傅众多门徒中,若论在意与否,是无人可与贞一你相提并论的。往日里,他时常口边念叨着,九州之内,才谋智慧,唯你可承他的衣钵云云。其他人,暂且不论。对你,师傅可以说是毫无保留的。” 说话间,如妃换下手中已经沁得有些湿了的帕子,拿了件新的来,继续为永宁擦汗。 永宁不言不语,任凭如妃摆弄着自己,她只是望着专心致志的如妃笑。 心道:傻姐姐,师傅毕生之愿,不过是灭北域、伐大金。你与我,以及这天下众生,怕都只是他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端木一家之亡,北域王苏辰缪之死,表里分三家势成水火,罗刹南侵,这些看似毫无关联之事,哪一样少得了他的‘功劳’? “当今圣上昏聩,宠信奸佞,罔顾忠良;一意孤行,独断立储;而反观九州皇室旁枝,日渐繁茂兴盛;西疆北域各成势力,皇权威严日渐衰败;大金莫拉呼尔氏与吐蕃历代天师大喇嘛,向来窥觊中原许久,虎视眈眈,伺机待动。如今的九州,表面上看似就好像这幅山河图一样,祥和一片;实则岌岌可危,潜匿在这虚假的祥和之下,各方权谋争斗不休。倘若再无明君出世,灭番扛辱,一统山河。恐怕,九州之主旁落之时日不远矣!九州百姓苦难之时日不远矣!” 如妃的话匣子算是打开了,平素里身边无人倾诉,今儿话赶话,好似是要把自己心底里的隐忧一股脑的诉说出来似的。 “而这等明君,师傅与我都深信,当世唯贞一你一人尔,再无他人。贞一,以你的才智,又怎会不知师傅的用意呢?”如妃语重心长地续道,“故而师傅愿以命施毒,而我愿。。。” “姐姐真是虚怀若谷,心系天下啊~”永宁咯咯咯地笑开了花,巧妙地将如妃后面的话语打断了去。 如妃闻言,面上一红,忙收了手中丝帕。埋怨道:“贞一笑我!我久居皇宫深院,眼界政论自是比不上你里家中的九州俊才。” “本宫哪里敢嘲笑姐姐呢。”永宁收了收笑。攒起袖角,她抬手为近在咫尺的如妃擦汗。 原来只顾着给永宁擦汗,殊不知如妃自己的额头上也是泛起了汗珠子。 “里家俊才再多,只比不上姐姐心若玲珑。师傅谋略深远,却也比不得姐姐意切情真;姐姐虽说口中所说之事,皆是什么神州,什么百姓。可永宁心中明了,姐姐口中说所与心中所想断然不是全然一般。姐姐所说所为,皆为永宁。此等真情,永宁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贞一。”鼻头泛酸,如妃眼角涌起晶莹。 “姐姐,且在忍耐少许。无忌南归之日,便是这神州易主之时了。到时候,管他什么宗家、表家、分家,都得臣服于我里家之下。” “嗯。”如妃重重的点了点头。 “姐姐为本宫研墨,可好?”见如妃已平复了心虚,永宁恢复笑容。 “好。”如妃也是破涕为笑,移步至案旁,为永宁研墨。 再拾笔,墨染狼毫,永宁于九州山河图上作画起来。 笔触犀利,勾勒旋转; 一朵朵暗黑色的玫瑰于北域疆土之上绽放而起,妖娆多姿,而锋芒毕露; 。。。。。。。。。。。。。。。。。。。。。。。。。。。。。。。。。。。。。。。。。 “将军,将军。信来了!”门外传来呼喊声。 “快传!!!”高迎春将手中的折子放在案上,忙站起身来。 案上的折子叠了一摞又一摞,堆积成山。 “将军,将军。高爹爹来信了!”门外小跑进来一人,手上挥舞着一封书信。 “好!好!”高迎春两步上前,将信接了过来。 撕开信封,他读了起来。 “吾儿迎春亲启:近日天京形势日益危急,宗家疏远如妃之意渐露,十九皇子嫡子之恩宠日渐削弱;表家爪牙石英基族弟石英祥质控天京内外军权,竟恃宠而骄,暗自遣兵监视于为父,用意不言而喻。而里家对此种种异变不闻不问,全然置身事外。为父多次求见,里家均是闭门不见,其行诡秘,实为可疑。宗家于为父之信任恩泽,明里虽未缺少半分,可深思之,乃实暂期安抚之意。如今吾儿远调,为父孤掌难鸣,腹背受敌。唯恐此势再作发展,为父之宏图伟业、雄才英明皆落空尔。而为父旦陨,高氏一族必皆受殃及。此番来信,是为求吾儿相助。以锦书为喻,吾儿见信起兵,与为父里应外合,攻入天京,诛杀表里二家;挟天子令诸侯,逼迫宗家退位,辅佐十九皇子为新皇。届时九州上下为你我父子二人掌握,高氏一族从此雄霸天下,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宏图伟业。祈吾儿速速回信,商讨琐细。为父者,高英。” “哎!”高迎春看完信后,喟叹一声。道:“干爹啊干爹,如今之情势已是非你我父子二人之所能左右啊。你在天京腹背受敌,可曾想过,迎春虽远调戍边,亦是片刻不得安宁啊!此地太守早前贪污枉法,多行不义,民怨早已积重难返。” 他转身,望着一案的折子,叹道:“自从迎春远派于此,长江两岸大小案件从未间断,边防混乱不堪。案案蹊跷离奇,以至于破案无门,导致民怨沸腾,城内城外、长江南北鸡犬不宁。而今民意怨愤,倘若迎春稍有调动兵马,恐怕天京未曾有所责罚,长江南北已失矣!” 第132章 淮北之乱 “圣上、圣上明鉴呐!” 高英伏在兴庆殿冰冷的地砖上,痛哭流涕。 “迎春戍边已有几月,数次送抵的折子都未能送到圣上案前!军情急迫,片刻耽搁不得!今日老奴斗胆,恳请圣上亲阅迎春加急军书! ” 瞟了眼跪在地上的高英,坐在龙椅上的惠帝没好气地又翻了翻手中的奏折。 心道:高迎春先前所呈之军书,朕早遍悉数看过。无非是请命增军,或是调拨粮食赈灾。只不过朕不想批准,才找了个由头说是折子丢失了在传递的途中。高英素来狡诈,难不成朕的说词有什么不妥?让他起了疑心了? 快速翻过前几页诰命问安的书章,淮北的局势映入惠帝眼中。 “淮北民乱日渐扩展,加之今夏大旱,灾民乱民混杂掺交,人数更众。十里八乡暗自勾结,结群不轨。更为有甚,少数心怀不轨之徒乘乱大肆作案。周郡调拨之赈灾粮饷方到淮北大仓,便被贼人洗劫一空。杀衙卫,盗粮仓,此乃谋逆叛上之重罪,然贼人丝毫无恐惧之感,光天化日之下将贼脏分发于市井之中,曰圣上昏庸,国事紊乱。天威震怒,故降旱罚之于民。妄图激起民怨,其用意之险恶令臣错愕之余,深感隐忧。然臣数次带兵围剿贼人,却收效甚微。一来,此等歹徒穷凶极恶之极,且组织严密武艺高强。二来,民意已然偏离经道,竟自发为贼人做起掩护,实乃令将士官兵心寒!臣朔夜惶恐至极,深忧淮北民情积重难返,恐酿大祸。受隆恩而为圣上戍边要塞,倘若淮北有异,臣高迎春为顾及九州大局,只得发兵大举镇摄乱民,届时淮北必然死尸遍野,军民无幸。奈何臣多次请命增兵无果,赈灾粮饷远水难救此急迫近渴。望圣上明察淮北之处绝境,早做增兵增粮决断!” 冷哼一声,惠帝将折子合上,仍在案上。 心中默默念道:“这穷凶极恶之歹徒,怕是你分家凭空捏造出来的罢。目的,便是让朕多调遣些兵马为你分家所用。看来,分家确是察觉到了朕的用意,需早做提防了。” 转念一想,惠帝又是释然,“黄天实乃不负朕真龙天子之威,此时淮北大旱民乱,恰巧可以钳制分家势力。加之朕日益疏远如妃与十九,里家的如意算盘也是落了空。如此一来,只待朕的箭无虚发大将军班师回朝,便可除去里分二家之势力,辅佐太子继位。” 按耐心中烦闷,惠帝故作沉吟,半晌后,方长叹曰:“起来罢。你伴随朕左右数十载,你的心思,朕不说了然个十分八分,七分还是有的。而这七分,又无非都用在了朕与大齐身上。旁人若是僭越,妄论国事,朕是不会多做理睬的,杀了便是。而你的话,朕确是要重视的。” 惠帝话中有话,暗讽高英一门心思都在皇位与江山上。高英本就心中有鬼,直。听得汗毛直竖。 伏在地上,高英猛咽了口,回说:“圣上明鉴,奴才的心思诚然都挂念在圣上与大齐身上,从未曾胆敢有半分的怠慢。” “替朕传口喻,调遣金吾卫五万,归属高迎春管辖震慑乱民。大军即刻前往淮北,不得有误!周边郡县调拨粮草十五万担于淮北,即日筹集!” “得令!奴才这便去传旨,这便去!”高英满脸堆笑,连连磕头。 “去吧。” “是。”高英起身,碎步退了出去。 大殿内,又只得惠帝一人。 “唉。” 一声长叹响起,又缓缓淹没于虚无。 惠帝双手支撑在案上,从龙椅上缓缓起身。下了一层层的台阶,他从高高在上的龙位上走了下来。 回身深深地凝望着那一片璀璨夺目的暗金色,惠帝自言自语:“这皇位,就果真如此吸引人么。。。” 。。。。。。。。。。。。。。。。。。。。。。。。 “咿?” 如妃眨眨眼,问说:“这是什么花朵?” 将手中的墨锭置放在砚台旁,如妃起身来看永宁所画的花朵。 “这花的花瓣儿,一看便知乃是蔷薇。可这花朵的颜色和绘制的手法,确真真是从未曾见过的。贞一,如何得来?” 二人说话间的片刻功夫,黑色的玫瑰已是爬满了整个北域疆域。 略作沉吟,永宁笑着回说:“本宫也不知这花朵的来历。只是偶然与未央瞧见了,觉着十分的好看,便拓摩了下来。想来,也算是缘分。” 目光被玫瑰的瑰丽所深深的吸引,永宁续道:“这,许是本宫的什么未了尘缘罢。” 。。。。。。。。。。。。。。。。。。。。。。。。。。。。 “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真言轰然响起,犹如雷霆万钧,震得在场众人肝胆俱颤。 吐蕃天师大喇嘛与一众随从飘然而至,已是悬浮于众人头上。 金鸾轿佛光绽放,华彩普照大地,一时间酷寒尽散,温暖如春。鸾轿四角铃铛铮铮作响,好似清泉叮咚。 “啊!”本是对天山剑雪道长穷追猛打,听闻六字真言后,爱丽丝表情痛苦地捂着耳朵,转身便逃。 然而佛光照耀之下,她却是逃脱不得,顷刻间化为一团白烟,往地上坠落而去。 “多谢神人相助!”天山剑雪道长抱拳谢道,转而便去追爱丽丝。 反身又是射杀了一名上扑的罗刹士兵,仓决闻声抬头望向天空,口中念道:“上师?!” “哦哦!上师来了!上师来!”其余吐蕃士兵爆发一阵猛烈喝彩,杀敌愈发勇猛无比。 “我滴个祖宗奶奶亲亲喂,”陈虎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他双手合十,虔诚地碎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我佛显灵了!” 蔡越儿被陈虎这几句话搞得莫名其妙,心道:哪儿跟哪儿啊?吐蕃的佛教与中原的佛教哪里是一个路数?这北域的将军委实傻的有些可爱。 “鬼皇之刃,苗刀司马。。。司马、司马。。。”苏景年对天师大喇嘛之出现,好似并不过多在意。 从方才起,她就仿佛着了魔一般,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 “阿难!”莫若离察觉苏景年明显有别于常,问说:“怎么?” “司、司马。若离,司马。。。”苏景年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逐渐混沌起来。眼前的莫若离明明距离她只有咫尺之遥,却在她眼中渐渐开始模糊起来。 “北域王,凭汝一己之力可驾驭司马乎?”脑海中的声音如是问道。 莫若离见她一副失魂落魄模样,异色眸中写满茫然,与记忆中锦州城外她被司马亡魂所摄的那一幕景象十分相似。 “阿难!”美人咬牙,强忍剧痛向苏景年靠近。抚住苏景年的手,安慰道:“危难已是解除,阿难勿要担心。” “可,司马。。。”苏景年的左手牢牢地握紧司马,并没有松开之意。 “妖孽!!!哪里逃?!!!”天山剑雪道长手执黄符,一路飞杀而下,直奔雪地上蜷缩成一团的爱丽丝。 眼看着道长就要杀到,自己马上就要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爱丽丝痛苦地哀嚎道:“主人,救我!!!” “今日纵使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道长大喝一声,“受死罢!!!” 黄符应声燃烧起来,而几尺的距离开外,便是蜷缩在地上的爱丽丝。 “东方人,你们未免有些目中无人了!” 一道蓝光激闪而来,狄殁紧随其后,咆哮嘶吼,声如洪雷。 只见那蓝光直直刺向天山剑雪道长。 “龙渊?!”道长心下吃惊,忙闪身躲避。 “嗵!”蓝光划过道长身侧,一头扎向远处的玉蝶林深处。 天山剑雪道长落地一看,八卦袍子竟被龙渊生生划破了一个大口子。 这厢边,狄殁已是杀向金鸾轿。 “唵、嘛、呢、叭、咪、吽。你这物倒是有趣,本座慈悲,念你千年修行实属不易,本打算放你一马。”轿内响起一男性声音。 “本大爷无需你放过,”狄殁冷笑,说:“更不谁的需要任何慈悲。” “不依不饶,真是找死!”男声的语气急转直下。 风铃奏鸣,金光灿灿耀眼更甚。鸾轿大门瞬息开合,一座金色佛像飞出轿外,转而不断演变化。眨眼间,佛像已有百余尺之高。 “莲花生大士怜见,收了这物!” 男声一声命令之下,佛像的眼珠动了动,竟是活动了起来。身着一身赭红藏袍,佛像法相庄严,双目嗔视狄殁。 “莲花生大士!是莲花生大士!”吐蕃士兵呼喊声更盛。 “赫耳墨斯之羽翼,乃是吾之姓名;”狄殁收起笑容。 第133章 天师无情飞火灭世 叶尼塞的夜晚静谧而安详,呼啸的北风裹挟着小雪花默默地坠入在罗刹大军的营地里。 城墙上角楼里的哨兵抱着□□,缩在羊毛毯子里,只露出一个头。 “真冷啊。。。也不知道黄金骑士大人那边战况怎么样了。。。”哨兵念叨着,吸了吸鼻子,抬手把脸上挂着的冰霜抹掉了少许。 眼前的远山与苍原都掩盖在浓郁的黑暗中,他视线所及一片漆黑。这雪夜乌云密布,星月遁隐。 咚咚咚。木质的角楼楼梯急促地响了起来。 哨兵闻声,急忙从毯子里爬出来,站好。 伊丽莎白一身银甲,登上了角楼。金色的长发披散着,与蓝色的披风一同,随着风声舞动。 “狄殁那边,有没有派传令兵回来?!”伊丽莎白的言辞语气间,满是焦虑。 “天佑伊丽莎白殿下!回伊丽莎白大殿下!狄殁大人没有派传令兵回来!”哨兵站的笔直,如实回说。 “没有。。。没有么。。。”伊丽莎白望向远方,不再说话。 她握了握手中的金色钥匙,那钥匙热得委实发烫。 。。。。。。。。。。。。。。。。。。。。。。。。。。。。。。。。。。。。。。 狄殁的出现解了爱丽丝的燃眉之急,她化为一团白烟,极速往北逃去。 可天山剑雪道长怎能轻易放过她,抄起黄符,他又是追了去。 狄殁不理会这二人,与佛像对峙起来。 莲花大师像怒视狄殁,高余百丈,不怒自威。 “妖物,”金鸾轿内传出男子的笑声,“休要怪本座无情了。” “莲花生大士怜见,收了这物!”男子一声令下,莲花生大士的佛像动了起来。 “赫耳墨斯之羽翼,乃是吾之姓名。”狄殁收起脸上惯有的笑容,念起咒语。 “快看!是莲花生大士!是莲花生大士!”地上的吐蕃士兵无不欢呼雀跃,见到了天师大喇嘛他们就仿佛看见了胜利,杀敌之热情更盛。 “众将士听令!!!勿要恋战!!!”仓决见了莲花生大士的佛像,心就凉了下来。勒稳战马,她提弓急声命令道:“往西方撤离!!!快!!!快!!!” 听闻仓决如此呼喊,张无忌虽然是不知其用意,但是从仓决急切的言语中他隐隐约约嗅到了一丝丝危险的味道。未央此刻就坐在他身后,他不能冒险让主儿最看重的妹妹受到伤害。 “王爷!!!陈元帅!!!西方汇合!!!”张无忌高声呼喊。 “张将军且先撤去!!!西方汇合!!!”远处响起了陈虎的回音。 “好!”张无忌调转马头,率领金吾卫往西方退去。 “上师庇佑!!!吐蕃无敌!!!上师庇佑!!!吐蕃无敌!!!” 绝大部分吐蕃士兵们并不听从仓决撤退之命令,见了天使大喇嘛与莲花生大士大佛像后,就像发了疯似的追杀围剿罗刹残部。 “撤退!!!撤退!!!撤退!!!”仓决见状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吐蕃士兵见了天使大喇嘛后,几乎已不再听从她的军令。 “可恶!!!可恶!!!”明明预见了接下来将会发生的惨剧,仓决却完全无法阻止事情的发生。无奈,她只得率领小部往西退去。 “北域王,凭汝一己之力可驾驭司马乎?” 苏景年的脑子昏昏沉沉的,她被脑海中突然出现的一个声音搅得心绪不宁。 过去经历的一幕幕走马灯一样出现在苏景年的眼前,那些被她忘却的,被她铭记的,通通开始涌现出来。前世的高楼大厦,今生的广袤山河,无数的景色与人物一闪而现又瞬间消失。眼前的画面变了又变,不变的只有这一句发自内心的声音。这声音似指引,又似责问。一声声一句句,沉沉地叩击在她的心门之上。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官体验,痛苦与喜悦的感受瞬息万变地交替出现。 前所未有的迷茫透过苏景年的双眼显现,让人完完全全地无法读懂。 一旁的莫若离抚着苏景年的手,细细地观察着发生在苏景年眼神中稍纵即逝的变化。 “王爷、王妃!”陈虎背起十七,又抱起地上昏睡的墨殇。说:“我们也往西方撤离!!!仓决将军如此急切命令,想必定要有大事发生!!!” 蔡越儿不言不语,只仰着头看着莲花生大士像,若有所思。 “司马、司马。。。”苏景年好像根本听不到陈虎的询问,脸色愈发的差了。 见张无忌与仓决俨然已经西退,陈虎更急。问说:“王爷!!!早做决断!!!” 苏景年仍是不言不语,只定定地立在原地。 见她如此反常表现,略作思量,莫若离张口道:“劳烦将军,率领北域将士与蔡将军一同西退。殇儿,也烦请将军费心照顾了。” “那王爷与王妃。。。”陈虎的跟着心悬了起来,莫若离的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果然。莫若离摇头,轻声回道:“她在哪里,我便在哪里。她不走,我便不走。” 陈虎即便声心中有所准备,可听闻美人如此回答,他还是完完全全地呆住了。 眼前的女子云淡风轻地诉说着一件好似与她自己并不相关的事情,可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不容丝毫质疑的坚定。这个女子究竟是冷静淡漠到了何等的地步?于此险象环生的瞬间竟能将生死完全置身度外,从容至此?又是何等的温婉多情,才能在此等危如累卵的时刻道出以生死性命相许的誓言呐?! 陈虎不禁由衷慨叹,天下间,恐怕真的只有这位冰雪美人,才配得上北域王了。 那厢边。 “嘎嘎嘎嘎。。。”莲花生大士佛像的嘴缓缓张开了。 “不好!!!”蔡越儿见状大惊,转身对众人说:“快跑!!!飞火灭世!!!” 不等她说完,只见星星点点的火光出现于佛像口中。火光闪闪,逐渐汇聚于中心。突然,毫无预兆般火光爆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焰球。火焰翻滚搅动,继而竟从天而降,向空中对狄殁喷射而来。 火焰只用一瞬间便吞噬了狄殁,然而火势完全不见减弱,转而向地面坠落而去。 玉蝶林顿时哀嚎一片,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焦糊的味道顺着西北风吹遍战场,众人无不错愕惊怕。 “迷途的羔羊,请引领吾走向不灭之光。赫耳墨斯之鸟,振翅飞翔!” 火焰中的狄殁缓缓念出最后一声咒语,便冲出火焰,红色的光芒包裹着的全身。 “哈哈哈哈,死吧!都死吧!哈哈哈哈,姐姐真是聪明,知道本座要放火,哈哈哈哈!”轿子内男子大笑不止。 莲花生大士佛像见狄殁飞出火焰的包围,便调转火焰方向,又向狄殁身上喷去。 狄殁一个闪身,又躲了过去。 火焰穿过狄殁身后,射向地面。数百士兵瞬间被烧成了火人。哭嚎声、求救声响起一片。 几个回合间,玉蝶林已经是一片火海,敌我皆是四处逃蹿,伤亡惨重。 “可恶哇!!!”仓决远望玉蝶林,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缰绳。 “王爷、王妃!!!”陈虎被浓烟呛得睁不开眼,劝说:“风往东面吹!!!我们快往西面撤!!!” “陈元帅说得不错!”蔡越儿捂住口鼻,说:“飞火灭世乃是吐蕃天师大喇嘛亲传的秘术,万千飞火,威力无边,出之可灭当世啊!我等凡夫肉身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莫若离屏住气息,默默地闭上了双眼,眼前的景象她真的不忍再多看一眼。 陈虎与蔡越儿怎会知道各中原由,只认为莫若离是下定了决心陪着苏景年。 陈虎实在是没了法子,只得命令黑甲铁骑护好十七与墨殇,而他与蔡越儿为苏莫二人做起警戒。 雪夜大火,此情此景,与莫若离儿时经历的景象实在是太过于相似。肩膀上已经痊愈的旧伤,竟然也开始隐隐作疼起来。不由得,莫若离下意识地攥紧了苏景年的手。 似有所感,苏景年转眼去看莫若离。 神奇的事情就在此时发生了,莫若离那段痛苦的记忆竟然出现在了苏景年的眼前。 那雪夜陨落的听雪宫与莫若离苦涩的眼泪化作里一只只蝴蝶,飞入了苏景年的眼中。 狄殁闪转腾挪,虽也是被火焰击中数次,损伤却是不多,只是身上裹着的红色光芒愈发亮眼,不多时间在夜空中已是十分的亮眼。 “哼,自大的东方人。”狄殁裂开嘴,露出森森白牙。望向大地说:“吾之从属,觉醒吧!!!” 只听大地之下轰隆作响,地面上战死的、烧死的兵士竟然融化开来,纷纷化为一滩腥臭的血水。血水渐渐汇集至战场中央,然后升腾沸起,不断地向飞翔涌向狄殁。 “来吧,吾之从属,与吾和为一体吧!!!”狄殁张开嘴,让血水注入自己的身体。红色光芒愈发的刺眼,狄殁的身体随之不断涨大、变化。几个呼吸间,已是变成了一只血色巨兽,似狼似虎,不辩真身。血色巨兽咆哮嘶吼,一双血红色的兽眼死死盯着天上的金鸾轿。 “给本座烧!烧!烧!”天师大喇嘛见飞火灭世竟完全伤不到狄殁,反而让其借了势,已然是没了耐心,气急败坏。 莲花生大士听闻指令,转头对准狄殁,继续喷射火焰。血色巨兽全然不惧,一跃而起,奔着火焰撕咬而去。 地面上,莫若离已经被随风四散的焦糊味熏得几欲呕吐,空气中焦糊的味道与她记忆中皇甫宝宝身上烧焦的味道极其相似。 “别怕。” 一股玫瑰清香突然出现,驱散了周遭的恶臭与焦糊,也驱散了莫若离心头的恐惧与愤恨。 第134章 鬼皇之刃,苗刀司马(一) “别怕。” 耳畔一声温柔而熟悉的话语响起,玫瑰清新的香气紧随之扑鼻而来。 周遭人肉炙烤的焦糊味道与恶臭一瞬间全都被这香气驱散了,连困绕在莫若离心头乱糟糟的情绪也霎那间烟消云散了。 “?”美人吃了一惊,美眸重启,莫若离转头去看苏景年。 “别怕。”不等美人有什么话语,苏景年松开了一直紧握的司马,牵着她的手,把她揽入怀中。 “若离别怕,阿难在。那时,没能陪在你身边,真的对不起。” 困在苏景年的怀里,又突然听闻她说出如此奇怪的话语,美人不免愣了神。莫若离虽然不想承认,可她心里仿佛隐隐地感觉到了,就在刚刚,苏景年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她并没有猜错。借着司马的神力,苏景年窥见了她最不愿意提及的往事。那潜藏在莫若离大金长公主光鲜亮丽身份之下痛苦经历,那隐匿在莫若离人性之中最脆弱又最阴暗的一面,毫无预兆的地被苏景年掀开了。 “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苏景年紧了紧怀抱,在莫若离的耳边不停地道着歉。那话语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歉疚与悔意,听得莫若离心里慌慌的,却也是暖暖的。 往事怎堪回首,旧梦恍悟听雪无昼。 人情岂经追问,泪眼望断他乡远走。 今生本已错书,权术纵横天下唾手。 佳人竟此相许,只愿伴君一世从容。 鼻尖泛起里酸,美人也张开双臂,紧紧地回抱苏景年。也许只在这一刻起,她肩膀的伤痕才真真正正的开始愈合了。 苏景年与莫若离紧紧地相拥在了一起,陈虎看得一愣一愣的。 挠了挠头,他嘀咕道:“这,咋还抱上了呢。。。” 蔡越儿白了他一眼,心道:人家小两口搂搂抱抱,关你什么事。{作者君:对!关你啥事!} 清了清嗓子,蔡越儿说:“王爷、王妃,我等且往西方撤退。火借风势,就要吹过来了!” 蔡越儿的话提醒了莫若离。她赶忙道:“阿难,有什么话容后再说予若离。现下情势危急,且先退向西方。” “是了!王妃说的不错!”陈虎也附和,说:“十七、墨殇姑娘和兄弟们都往西面去了。张将军和仓决将军也都率兵往西去了,我们也快去吧!此地不宜久留哇!” 远处,巨大的莲花生大士佛像与狄殁化身的妖兽激战正酣。佛像不停地吞吐着烈焰,火光在暗夜里闪耀不止。狄殁灵巧地躲避着一波波袭来地火焰,与佛像近身缠斗开来。 玉蝶林受到它二人的殃及,已经是面目全非。流火遍地开花,所落之处尽成火海,草木兵士俱成灰烬。 莲花生大士佛像喷出的火焰对狄殁始终无法构成实质的损伤,反而是波及地面上众多无辜的士兵。这让狄殁借了机会,将死去士兵的血肉吃了个饱。随着时间的推移,士兵们血肉的滋养让狄殁的身体越发的庞大起来。 “烧!烧!烧!!!”金鸾轿里的男声愈发地急躁起来。 “东方人!”狄殁化身妖兽浑身包裹着红色的光芒,血目圆瞪,嘶吼着:“你为何还不现身相见?难道以为这个曲曲的木质玩偶就能让本大爷玩的尽兴吗?你未免有些太目中无人了!” 话音刚落,妖兽一个跃起,咆哮着从天而降,扑向佛像。 莲花生大士怎会坐以待毙?火力全开,烈焰从它空中喷薄而出,射向空中的狄殁。 “嗷!!!”妖兽不惧烈焰,并不闪躲,迎着火焰张开了血盆大口。大口张合几次,竟是将莲花生大士喷出的火焰生生吞了下去! “嗷嗷嗷!!!”妖兽嘶吼更甚,双爪钳住莲花生大士佛像的双肩,将它扑倒在地上。 轰隆!两只庞然大物顷刻倒地,卷起暴风乱雪一片。 一口咬住佛像的脖子,狄殁撕咬起来。 “嘎嘎嘎。。。”莲花生大士受制于妖兽,动弹不得。 “哈哈哈!找死!找死!”金鸾轿里的男声不见慌乱,反而是欢快地拍起了手。 咚!!!!!!一声巨响,莲花生大士竟是自内而外爆炸开来。火光爆裂,流火漫天冲上云霄。天地被照映得瞬间明如白昼,灰烬滚滚,碎片纷飞。 巨大的气流席卷战场,刮起阵阵热浪。 “我日他姥姥!!!”陈虎被猛烈的风暴吹的完全睁不开眼,胡子眉毛乱做一团。 蔡越儿遮住口鼻,只眯着眼睛观察着远处的情形。 死死地将莫若离护在怀里,苏景年将热浪与风暴全都挡在身后。 望着美人,她说:“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阿难都不会与若离分开。” 深深地凝视着莫若离的双眼,苏景年坚定的说,“绝不。” 美人震惊无话,只是怔怔地回视苏景年。远处的火光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可莫若离的眼里、心里,就只剩得眼前的苏景年。 远处的巨大火光中,一个庞然黑影慢慢呈现出来,正是狄殁化身的巨大妖兽。 妖兽被莲花生大士炸的只剩下半张兽脸和三只爪子,伤口处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呸。”吐出一大块莲花生大士的碎片,妖兽咧开大嘴,露出森森獠牙。嘲讽道:“好生难吃的玩偶。” “居然没死?!”金鸾轿里的男子厉声道,“怎么会没死?!怎么会?!!!” 妖兽的伤口慢慢地开始愈合,血红色的兽眸,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金鸾轿。 “东方人,看样子,你是在等着本大爷亲自请你出来了?”狄殁继续挑衅道。 “无知妖物!!!杀你简直脏了本座的手!!!来人,还不把这无知的东西灭了?!!!还等什么?!!!”男子尖叫道。 轿外喇嘛们闻言,皆称是。 “不必麻烦!本大爷这便来会会你!” 妖兽不等伤口完全愈合,一个跃起,奔着鸾轿而去。 喇嘛们人数虽多,也都身负神力。奈何狄殁化身的妖兽身体庞大法力高强,又完全不畏损伤。轻伤愈合只要瞬间,重伤愈合也只是稍稍慢了些。 面对这打不死的妖兽,二百喇嘛只撑了片刻便被杀得杀,吃得吃。只剩下那位贴身的仪仗喇嘛还守在鸾轿旁。 “上师且先往西去,将军正在等待着上师。”仪仗喇嘛双手合十,说完便也冲了出去。 “还用你废话?!姐姐在哪儿本座岂会不知?!一群废物!一群废物!!!”男子怒气更盛,叫骂道。 仪仗喇嘛不出所料,还未到达狄殁近身,便被一爪拍死。 狄殁大笑,问说:“东方人,你的人都死光了,你还不现身吗?!” 轿内此时却是不见里回答。 “怎么?害怕了?”狄殁嘲讽更甚,撕咬着扑向金鸾轿。“害怕也没用!” 大口张开,再奋力咬下,鸾轿顷刻被狄殁吞入口中。 “仓然!!!”仓决在远方看着空中发生的一切,她心急如焚。 “唵嘛呢叭咪吽。”一声咏唱于轿内响起。 咚!!!!!!又是一声暴响,金鸾轿竟是在狄殁口中炸裂开来。 妖兽的嘴巴瞬间被烈焰包围,整个面部被炸的面目全非,骨肉翻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个童声于远方空中响起,咯咯咯笑个不停。 只见一个不过六七岁的小男孩,在空中边打滚儿边嬉笑不止。小男孩一身赭色藏袍,配金色内衬。 “让你吃本座的鸾轿!让你吃!哈哈哈哈~炸得你粉碎!炸得你亲妈都不认得你!” 小男孩指着狄殁,笑得开心。 “嗷嗷嗷嗷嗷嗷!!!”妖兽大怒,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嘴巴里发出了声声嘶吼。 脸上的伤口泛起褐色的光芒加速开始愈合,方才被莲花生大士炸飞的爪子也快速长了出来。不停地喘着粗气,妖兽露出长长的獠牙。 “东方人,受死吧!!!”一跃而起,妖兽直直扑向小男孩。 “哼,不跟你玩了,本座找姐姐去!” 小男孩却是不理狄殁,一个晃动,竟然消失在了空中。 狄殁扑了个空,一时间竟是无法探知小男孩的踪迹。 “妖孽!!!胆敢放肆?!!!” 远处一声厉喝由远而近传来,正是天山剑雪道长御剑而来。 龙渊划破夜空,留下一道璀璨的亮蓝色。 “呵,”狄殁转头,面向剑雪道长,说:“东方的巫师,你这是千里来送死啊!” “多说无益!”道长横眉立目。 二人不再多说,又是斗了起来。 “来得好,本大爷也要让你尝尝这火焰的滋味。” 狄殁张开血盆大口,学起莲花生大士,也开始喷射火焰。那火焰正是先前吞噬的,莲花生大士所吐的飞火。 道长左闪右避,吃力地躲避着一团一团的飞火。飞火灭世再现,流火四散,焚烧遍野。 第135章 鬼皇之刃,苗刀司马(二) 张无忌与仓决及北域将士一众人等已是暂时撤离出了战区,此刻正聚集在西方的山丘之上,心急如焚地观察着战区的战况。 远处空中,龙渊激鸣不止,于暗夜中划出一道道亮蓝色的光芒。天山剑雪道长且战且退,吃力地招架着狄殁喷射的烈火。而与激烈打斗的二人相隔不远之处,便是仍未撤离的苏景年与莫若离一众。 火光明灭,映照得人间昼夜不分。巨兽咆啸,风雪声已是尽数被掩盖了去。龙渊疾舞,将烈火一次又一次地刺穿、击破。 “将军,将军。”未央抓紧张无忌的披风,晃了晃,急切道:“为何还不见王爷撤离?” “这。。。”张无忌本在观察战况,正在为涉险的道长按捏冷汗,被未央冷不防这么一问,他也是无从回答。 “这你都不知道?”一声嘹亮的童音突然于张无忌耳旁响起。 “谁?!”张无忌大骇,马上转头去看。而待到他转头去看之时,却发现耳边并无异样。除去风声,再无人声。 张无忌不禁暗自揣度,莫非是罗刹伏兵追来了?! 勒马抽刀,他大叫一声:“埋伏?!” 仓决闻声,抽箭挽弓,蓄势待发。 胯/下骏马被张无忌勒得嘶鸣不已,众将士闻声也是纷纷拔刀指戈,做起迎战准备。 “喊什么喊?!吵死了!”那童声又响起来。 众人分辨了声音之来源,纷纷抬头望去。 仓决则暗暗松了口气,将已抬起的弓箭放了下来。 众人抬头仰望,只见一小童约七八岁模样,身着赭色藏袍,内着暗金色的内衬,光头无发,脖子上佩戴着一串颗颗有鸡蛋大小的血菩提。 脚丫溜光,那小童竟是漂浮在空中。 小童捂着耳朵,嘟着嘴儿责问张无忌道:“喊什么喊?!你们中原人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见了本座不施礼不说,还要大喊大叫?!还要拔刀相向?!真是无理野蛮至极!” 在场众将士见状,皆是惊诧不已。 张无忌吃惊之余,亦是不敢怠慢,大喝一声,回说:“何方神圣?!” 一旁的吐蕃兵士见了小童,则是立马收起兵器,纷纷跪地哭号起来。 “上师万福!!!上师万福!!!” “上师?!!!”张无忌闻言,着实又是吃了一惊,他不可思议地望向仓决。问说:“这孩子?!是、是天师大喇嘛?!!!” “废话!”小童不悦,反诘道:“本座不是天师大喇嘛,难不成你是吗?!” “这?”张无忌哑然。 “还有你们!”指向地上哭号着的吐蕃士兵,小童的声音突然变回了鸾轿中曾响起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怒道:“哭什么哭?!喊什么喊?!本座还没死呢?!见了本座也不说说点吉祥话,成天就知道哭哭哭!一群渣滓!” 吐蕃兵士被骂的狗血淋头,只得噤了声,只默默地小声啜泣。 张无忌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仓决,只见仓决的脸色并不好看,她收了弓箭,垂首沉声道:“上师万福。” 得了仓决的认证,小童确是天师大喇嘛。张无忌无法,这才收了刀。抱拳秉道:“末将张无忌,参见天师大喇嘛。上师万福!” “哼!”得意地冲着张无忌嘟了嘟嘴,小童眨眼间就消失了在夜空中。 “???”张无忌呆在马上。 众人又是惊诧,近万双眼睛四处张望,仍是寻不见小童。 “姐姐!姐姐!仓然都想姐姐了呢!” 一声甜甜的呼唤响起在仓决怀里,正是那消失不见了的小童。只见小童坐在仓决马鞍之上,双手揽着仓决的脖子,甜甜地笑着。 “上师。”仓决应了声,说:“上师安好,吐蕃大幸。” “嘿嘿嘿。”小童笑得更开心了,小脸泛起红晕。 众人见这小童又是飞天,又是能凭空出现、消失,还能变换声相,皆是惊奇不已。一时间议论纷纷,都说吐蕃天师大喇嘛竟是这等小童,真乃是当世奇闻。还说世间之人皆言天师大喇嘛法力无边,可渡万千红尘痛苦,今日一见,果真是法力高强云云。 张无忌收了抱拳礼,暗自思量起来。心道:细细分辨之,仓决将军的五官确实有几分与这小童相像。这小童又唤她为“姐姐”,此二人之关系,怕是非同一般。吐蕃此番远征,名为九州齐心,抗击外辱,实则大有相助北域王之意。而作为吐蕃权利核心的天师大喇嘛竟然也是随大军远征而来,其中的奥妙恐怕绝非只是简简单单的相助罢。一旦北域乘机联合吐蕃,二者以远征为饵,实则图谋围剿金吾卫主力。那主儿的大计,怕是要落空了。 “上师。”身后的未央突然张口,打断了张无忌的思绪。 “敢问上师,王爷为何还不撤出?上师可是知晓其中原由?”未央如此问说。 “嗯?”天师大喇嘛眨巴眨巴眼睛,从仓决怀中露出了小小的光头,去看未央。 盯着未央看了会,他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回说:“这你都不知道啊?果然,漂亮的小姐姐都是傻瓜!哈哈哈~” 未央闻言,满面通红,“你!” “仓然。”仓决打断天师大喇嘛,问说:“你果真知道王爷为何不撤离战区?” 笑了会,天师大喇嘛突然便收了笑,变换声音,冷声道:“因为她找死啊。” 众人又是错愕。 未央则又惊又怕,一时未能自持,泪珠盈睫。“你胡说!!!” 北域将士闻言,亦皆是大怒。抽刀拔剑者不在少数。 “呵,”天师大喇嘛根本不为所动,哼笑道:“你们这群渣滓,懂什么?!” 指着远方正在肆虐玉蝶林的狄殁,天师大喇嘛说:“你们可知,此物真身为何?!” 众人无言。 “呵,量你们也是不知。”天师大喇嘛继续道:“此物乃是人死之后,被曝尸于荒野,任鸟兽虫豸啃噬其骨肉,又受阴损之人施以恶毒之术,让其魂魄困于尸身,永世不得超生。而冤魂怨魄积久不散,恨意擎天,哀怨似海。最终诅咒天地神只,甘愿堕落迷失于一己之心,以鲜血为食,永生为世人唾弃。得不死之身躯,也永不得超脱之相。这妖物超脱五行之外,早已不在三界之中。连本座的莲花生大士像都耐不得他怎么样,区区一个血肉之躯的北域王竟然还不逃跑,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你!你!你胡说!”未央泪水连连,又气又急。 “嘿嘿嘿,是不是胡说,咱们走着瞧~看看等会谁死~谁死~哈哈哈。” 天师大喇嘛嘻笑起来,他故意气未央。 “将军,将军!”未央求起张无忌,说:“你快救救她,救救她!妖怪法术高强,她一个人怎么应付得来?” “小姐,这。。。”张无忌为难起来。心想:此等情景,并非是王爷一人应付不来。怕是再来个几千几万人,也是应付不来的。 仓决的脸色极阴,问向嬉笑的天师大喇嘛,说:“仓然方才是不是说,那妖物‘超脱五行之外,不在三界之中?’” “啊呀!!!”自知说错了话,天师大喇嘛忙捂住了嘴,摇头道:“没,没,姐姐听错了!” 仓决见他这般表现,瞬间暴怒。将天师大喇嘛的手硬生生从嘴上扳了下来,厉声呵斥道:“你明明知道妖物已是不在三界五行之中,自然是不会被五行之中的火所伤及。那你为什么还要让莲花生大士使出飞火灭世?!为什么?!” 张无忌虽离得远了些,也是被仓决这一声吓了一跳。 “我、我、我。”天师大喇嘛眼神闪烁,委屈推诿道:“我、我也是才知道。。。” “你撒谎!!!”仓决暴怒难平,责问道:“你明明知道飞火灭世不会伤及那妖物,为何却仍然冒然使出?!!!你可知你累及了多少吐蕃士兵,多少大齐士兵?!!!如今北域王孤身奋战,命悬一线,你!!!你。。。” 仓决说着说着,突然停住了,好像是想起来了什么。 “仓然,”望着天师大喇嘛,她脸色更差,不可置信地问说:“你,你是有意为之?” “嘿嘿嘿。”原本还在“委屈”的天师大喇嘛,马上换了张脸一般,又嬉笑起来。回说:“还是姐姐聪明,还是姐姐懂我~” 。。。。。。。。。。。。。。。。。。。。。。。。。。。。。。。。。。 狄殁吞吐着火焰,利爪扑向道长。道长几番抵御,已是疲于招架。 龙渊冲破火焰,返身回来抵御利爪。可惜剑慢一步,道长已是被利爪击中。 被拍得直直飞出百米开外,道长重重地砸在雪地上,伤势不轻,他竟是无法立时站起。 “东方的巫师,多谢你手下‘留情’饶了爱丽丝一命。礼尚往来,本大爷也饶你一命!”狄殁呼出一口白起,腾空一跃而起。 “站住。。。站住。。。” 伏在地上,道长捂着胸口,连连咳出几口淤血。他仍想去追狄殁,可身体却不听他的使唤。 龙渊闪烁,飞回道长身边,盘旋不断。 “北域王!”巨兽腾空,很快便找到了玉蝶林里的苏景年一行人。 “王爷,碍事的人都已经退下了。请王爷与王妃随狄殁回叶尼塞吧!” 妖兽巨大的血眸睨着苏景年,如此说道。 “去你姥姥!!!我家王爷才不去!!!” 陈虎抽刀上前,挡在苏莫身前。蔡越儿挑剑,也是做起进攻架势。 “哦?恼人的苍蝇竟是如此的多,杀都杀不干净,还落下你们两只。”狄殁挑衅道,又问说:“王爷,难不成要狄殁将你身边的人杀个干干净净,王爷才会随狄殁回叶尼塞吗?难道一定要狄殁挟持住王妃,王爷才肯随狄殁回叶尼塞吗?” 松开了美人的手,苏景年重新握紧了腰间的司马。 “?”冷眸猛地一缩,莫若离的心里一下子落了空。 “若离,西方等我。” 留下这短短的一句话后,苏景年转过身去,面向狄殁,淡淡地说:“狄殁。本王与王妃不会随你去叶尼塞。” 双手用力,苏景年拔出腰间司马。 她心中默念:“司马,凭本王一己之微力,许是真的无法做些什么。可在这世上,但凭本王还有一口气在,就没人能够伤她分毫。” 一手握紧刀鞘,以拇指推出刀锷;一手顺势外扬,以手臂之力带出刀锋。 刀刃与刀鞘在外力的作用下,激烈地磨擦开来,花火迸溅。 司马渐渐露出锋芒,争鸣不止。 冰冷的刀锋则在月色与火光中闪烁着摄人心魄的牙白色寒光,仿佛是猛兽的獠牙,又像是冷月的独钩。 鬼皇之刃,苗刀司马,再次出窍了。 在场之人见了司马,皆心起惊恐。陈虎猛咽了几口,小腿竟是隐约开始颤抖。他说不清为什么会如此地对一把刀心生恐惧。蔡越儿见了司马,下意识连退了两步,也是惊惧。 “眼随心动,方能看破无边彼岸。”一声叹息,于苏景年心中闪现。 那声音紧接着说:“万般机缘,汝终是无处顿悟啊。可惜、可叹、可悲!长路慢慢,无边无际,只惜汝偏偏选了条最难行的情路。情路苦楚艰涩,入之成魔啊!汝选了此路,就注定了生生世世不得清净,不得解脱。北域王,吾几次三番规劝汝早日脱离情路苦海,汝只置若罔闻,疯魔般义无反顾地投身于此。岂知疯魔过后,毁灭便会随之而来?司马源起鬼皇蚩尤,神力无边,主掌生杀大伐断,早已不再是凡间之物。汝以肉身持之,必损心智天寿。” 细细分辨,苏景年听得出,说话之人正是附着在司马之上的亡魂。 “多谢。”苏景年缓缓合上了双眼,说:“纵使情路苦楚艰涩,只要她在,本王便在。即便是疯魔,即便是毁灭,本王也只愿予她一人。将军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可若再给将军一次选择的机会,将军想必仍是会选择为了守护爱人水淹泗水,与敌人同归于尽罢。” “唉!汝已成魔!汝已成魔!”亡魂哀道,“汝既已知晓了吾之过往,竟仍这般执拗,不听劝阻!罢了,罢了。因缘际会,果报早应。吾便再助汝这一次,只这一次罢!” “阿难!!!”莫若离听闻苏景年自顾自地说着骇人的话语,几步上前,她要去拉苏景年的手。 黑色的火焰眨眼间生发于司马,瞬间便包裹了苏景年的全身,转而消长起伏,大有燎原之势。 “王妃!!!”陈虎一个跨步上前将莫若离拦在身后,“危险!!!” 呼的一声,黑色的火焰腾飞而起,直冲碧霄。 第136章 三星东方汇聚,战神纵横八荒(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吐蕃将士与北域将士之性命,岂是你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玩物?!!!怎可如此视人命同蓬草一般?!!!如此儿戏?!!!”仓决已然是动了气,她严厉呵斥怀中坐着的天师大喇嘛。 苏景年一行人众如今凶多吉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莲花生大师佛像所用的“飞火灭世”所造成。此刻她顾不得天师大喇嘛与将军之间的权位尊卑,她只想以亲姐姐的身份责问她的弟弟仓然。 何故要故意放火,不仅杀伤众多无辜将士万千,更是让敌人借势,陷北域王等人于生死悬崖。 要知道,此次吐蕃出征,根本上的目的是协助苏景年驱逐罗刹,守护九州百姓安康。于此同时,两路大军合流,可确保中原其他势力不会乘北域大军远征之机侵蚀北域疆土。 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这一切之谋算,原本在苏景年与达瓦的合计下,已是天衣无缝。 奈何吐蕃大军北出吐蕃不久后,仓决便从后方传来信息中震惊得知,天师大喇嘛紧随大军而来,将会亲自远征罗刹。 仓然与达瓦素来不和,一人为王权绸缪已久,一人为吐蕃现有的神权政权核心。达瓦若要承袭吐蕃王位,统一皇权、政权、军权,势必要与旧势力之代表天师大喇嘛大动干戈。 这二者之争斗,已是由来已久,于吐蕃权贵之间,也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故而仓然出征之事,仓决一直心中怀有疑虑,担心仓然心中另有盘算,会从中作梗阻碍吐蕃相助北域。今日之事,恰好印证她这一顾虑。 其实于仓决而言,达瓦和仓然都可谓是她心尖上的肉,谁吃了亏,她都心疼。可今日之事,仓然确实触动了仓决的道德底线。 “呵呵~”被揭穿了阴谋,天师大喇嘛反而不见慌乱,只见他的表情从无辜,转瞬便变化为一副无赖神情。 “姐姐真是当本座乃是六岁毛孩?本座不过是承了天师大喇嘛之神法,才会致使身体从六岁便停止了生长,只得这幅毛孩子模样。姐姐与本座乃是一胎同胞,难不成是将此事忘记了不成?本座的智谋眼光,岂是凡夫俗子可比?姐姐可不要听达瓦那个死丫头的挑唆,真当本座是毛孩儿看待了!” “。。。” 听闻仓然此言,仓决只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刺了一般的疼。众多责怪的话语已在她口边,但是她不忍心继续责怪躺在她怀里,那只有六岁模样的仓然。 仓决的犹豫与不忍,都看在仓然眼中。 他哼笑道:“达瓦与北域王之间的那些小算盘,本座早已是参透。无非是打算远征罗刹之后,顺路包抄吐蕃。杀本座,夺吐蕃王皇位尔。本座岂是那谁人皆可欺凌之辈?!今日便借了那妖物的力,除去达瓦死丫头的帮手北域王,看她还敢嚣张?!” 声音转换,仓然换做成年男声狠辣道:“胆敢霸占本座的姐姐,还妄想继承吐蕃王,达瓦这个死丫头,本座迟早弄死她!!!” 仓决没了话语,只是望着天师大喇嘛的眼神中写满了复杂的情感。 此次远征,达瓦之意,本不在于仓然。可仓然之意,却是在于达瓦。你二人如此对立,究竟置我于何地呢。 一旁的张无忌默默地听着吐蕃姐弟间地对话,可他是越是仔细听,越是直发懵,怎么听着这天师大喇嘛和北域王之间乃非同盟?好似达瓦殿下也有参与其中争斗? 未央确是时刻紧盯着远处苏景年的一举一动。苏莫二人的举动,牵动她的魂魄。 只见远处,天山剑雪道长吃力地抵御着,且战且退。而狄殁化身的巨兽攻击威力不减,招招朝道长的要害击去。 “快逃!快逃!”未央不知不觉间,将心中所想之期盼脱口而出。 然而就在这时,道长败落。狄殁咆哮嘶吼,一跃而起,腾空怒喝。 “北域王!!!” 狄殁肆意地宣泄着淫威,吼声震耳欲聋。在场之兵士无不惊恐万状。 “来人!”仓决见状,咬碎银牙。唤来传令兵,她断然道:“传令下去,增援部队调转方向,切勿前来增援!众人裹挟物资,速速南撤!北域方面有任何需协助之事,我吐蕃将士务必倾心相助!上述之命,乃是本将遗命,违者人人诛之!!!” “呵呵~”天师大喇嘛笑了起来,说:“姐姐真是爱兵如子,心若菩萨。姐姐放心,仓然谁都不救,只救姐姐一人。” 仓决不做理会,转头往向一旁的张无忌。 “将军、将军。。。”立在张无忌马旁的白马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退后了几步,问说:“将军。。。我方是否也通知援兵。。。尽早撤离。。。勿、勿要增援。。。” “唉。”张无忌本在沉思,听闻白马所言,他长叹一声。 高声命令道:“白马,传令大齐吐蕃众将!勿要增援!妖物法术高强,增援只会徒增死伤!众将士即可拔营撤退,我等断后。今日,定要与这妖物死战到底!” “得、得令!”白马涕泗横流,哭得十分悲伤。 张无忌附身,擦了擦白马脸上大泪水,吩咐道:“你我兄弟一心,你的憨厚我知根知底。我且将小姐托付于你,你可千万要护好于她。” “嗯嗯嗯!将军、将军,放心。”白马不住的点头,只是泪水却是止不住的。 “不!!!我不走!!!”未央闻言,也是泫然涕零,道:“她不走,我怎地愿走?!生死时刻,我怎地会舍她而去?独自苟活?!” 张无忌哪里还有时间听未央之言,将她从身后抱起,放置在白马背后背好。 “小姐,恕无忌与白马无理了。此等危险境地,顾不得许多了。” 未央挣脱步掉,急得泪水在眼眶中直打转。她不再顾及什么花魁形象,声嘶力竭向远处的苏景年喊道:“为什么不逃?为什么不逃!” 然而她的呼喊,尽数为风声所淹没。 她不懂,为什么苏景年不趁着道长与狄殁交战的时机,尽快逃走。大军几万人,于她眼中,若是倾力护住苏景年逃跑,绝非难事。 未央悲伤的呼喊声,引得在场众人,无人不动容。 而未央口中所问之问题,怕是在场之人,算上她自己是无人不晓得那呼之欲出的答案所在。 苏景年什么不逃呢。 也许是为了神州、也许是为了大齐、也许是为了北域、也许是为了无数的无辜性命,也为是为了她那最为看中之人罢。 说时迟,那时快。 雨蝶林里,刹那间风波变化,云流暗涌。 司马刀刃与刀鞘摩擦的争名声,划破狄殁的嘶吼,刺向天际。 星火绽放于司马刀刃之上,锋芒毕露。 苏景年执着司马,傲然立于狄殁化身的巨兽面前,丝毫不见她露出任何慌乱。 人与刀之间,散发出慑人的气息,反倒盛气凌人。 于莫若离的眼前,黑色的火焰生于司马上生发而出,瞬息间,便将苏景年整个吞噬掉了。 “阿难!!!” 美人来不及思虑其他些什么,下意识就冲上前去。 好在陈虎眼疾手快,一个健步上前,将莫若离与苏景年化身的火球隔离开了。 “王妃!!!危险!!!”陈虎护着莫若离,大喊道。 轰!!! 黑色火焰燃烧更甚,火舌席卷而开,冲天而去。 “阿难!!!”莫若离身上有伤,本就慢了一步,又被陈虎拦了一下,彻底失去了阻拦苏景年的机会。 “姥姥喂!”陈虎护着身后的莫若离,以至于躲闪不及,胡子眉毛许多都被火焰的高温烧灼得卷曲了, “黑火?!苗祖?!”蔡越儿见了黑色火焰,却在心中不禁大叫一声,激动不已。 道长则是暗恨自己没用,竟未能护好苏景年。司马一出,苏景年必定又会受到亡魂煞气侵蚀。当初自己拍着胸脯承诺会护苏景年周全,怎知一路上多次让她身陷危险,实在是有愧所诺,更是有负臭贼与小之所托。 远处的一众人等见了巨大的黑色火焰,也都是震惊不已。尤其以天师大喇嘛为甚。 “战神蚩尤?!!!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北域王竟然可以召唤出战神蚩尤?!!!” 天师大喇嘛气急败坏,直接从仓决怀中一跃而起,在空中上下蹦跶开来。从他口中大叫的三声“怎么会”,足见他的吃惊。 北域将士虽是不明究竟,可这火焰乃是从苏景年身上生发而出,他们便权当做是北域王的神力。 欢呼声山呼海啸,刀剑戈戟舞动。 “王爷神威!!!王爷神威!!!“ 这厢边,张无忌暗自惊诧,暗道:北域王竟有如此神力?主儿的大计,岂非。。。 未央也是吃惊,得了喘息之机,她忙从白马背上挣脱出来。 黑色的火焰以苏景年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涡旋,旋转而上,直达碧霄。 狄殁血红的眼睛眨了眨,吼道:“既然王爷也识得法术,就莫怪狄殁我使出真本事了!” 言罢,巨大的身躯御风而来,扑向地面上的黑色涡旋。 锋利的巨爪扑向涡旋,血盆大口张合开来,獠牙森森,在月色与雪色的映衬下,发散着骇人的白光。 “北域王!!!” 巨兽咆哮,飞至涡旋。利爪挥动,朝涡旋扫荡而去。 轰隆!!!!!! 不等利爪落下,黑色涡旋先发制人,突然炸裂开来。 黑色的火焰幻化出无数条黑色的长龙,一条条黑色的长龙蜿蜒飞腾,鸣啼不止,纷纷向血色巨兽袭击而去。 “?!”狄殁不曾预想此等情景,忙闪身后退。 可长龙的速度远非狄殁所及,还未退出几步,血色巨兽变被众多黑色长龙围困。狄殁怎会袖手待毙,以爪牙还击之。 只见许多黑色长龙均被击碎,幻化为黑色的火焰,消失于无形。可双拳难敌四手,黑色长龙的数量过多,狄殁杀了一条便又有数条袭来。一时竟血色巨兽是招架不住,身上多处为长龙咬伤。不得已,狄殁只得扑倒在地上,以打滚的方式碾压死死咬在身上的长龙。 早前耀武扬威的血色巨兽,如今看起来,竟是十分的狼狈。 “好!!!”远处的张无忌与仓决见状,齐声叫好。手下的兵士也是欢腾一片。见敌人如此吃瘪,众人委实是狠狠地出了一口心中恶气! 而散去的黑色涡旋之处,苏景年手执司马,立于涡旋正中央。 黑色的火焰包裹着她的身躯,好似为她穿上了一身黑色的火焰铠甲。火焰铠甲与司马散逸着黑色的光芒,熊熊燃烧。 苏景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望着在地上打滚的狄殁,她的眼神中,只是淡淡的流露出一丝的不屑。 “苗祖显灵!!!”见了苏景年这般模样,蔡越儿激动万分。跪地叩拜苏景年,道:“苗祖显灵!!!” “这是天神下凡了???”陈虎喃喃自语,说:“我家王爷啥时候学了这般技艺。。。” 莫若离心中则是五味杂陈,远处的苏景年浑身都发出了危险的讯号,那并不是她所熟悉的傻人所会散发出的气息。 第137章 三星东方汇聚,战神纵横八荒(二) 传说中,在蓬莱仙岛上的密林中,有座神山。山上有座上古时便已… 无数双眼睛中映衬出的美丽,让美人的每一步都好似走在云端;无数双眼睛中喷射出的欲望,又让美人的每一步都宛若踏于众人心尖。 色/欲与贪念、麻木与严凉,不断地汇聚、搅拌、翻滚,再将未央团团围住,十里围城,水泄不通。 君何见雪中送炭?人间多锦上添花。 苏景年皱眉,俯视着躁动的人群与处之泰然的未央。那洪泽湖上,宁死都要守住自己清白的姑娘,难道就真的只能屈服于命运,静静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毁灭吗? 微微抬头,看向窗扉被尽数打开的追月楼。一扇扇窗前站满了一幅幅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未央美眸一一扫过。经过苏景年,驻留片刻,最终也还是撇了过去,脸上的笑容添了抹莫名的苦涩。 前呼后拥之下,未央进了追月楼。不在低层停留,直接上到了五层,坐于纱帐后,只留下隐约的倩影。 “各位!!!”喧闹声被一媚声打断。 一位风韵犹存、打扮露骨的妇人立于大堂高台,见众人安静下来。便笑道,“今日是小楼寻雪楼的大日子,多谢各位捧场。”福了福继续道,“小楼花魁未央姑娘将会在这追月楼设下文擂台,挑选开/苞之夜的入幕之宾。” “妈妈不要废话!!!”三楼包间一莽汉叫到。 “就是就是!!!赶快说规矩!莫要造作误了时辰,这春宵一刻可是值千金啊,哈哈哈。”二楼一书生应和道。 楼内又是一片嘈杂。 “哦呵呵呵,公子们可真是性急呢。”老鸨安抚道,“那奴家就宣布,擂台正式开始!!!” “嗖!嗖!”两本卷宽若两人的卷轴,从五楼先后垂落到一楼,卷起风声一片。 众人皆是惊叹,好气魄!又见两条卷轴上,分别书写着两句话,上一句写的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下一句写的是:“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字迹美女簪花,娟秀多姿;又鸾漂凤泊,无拘无束。 楼内楼外一片赞叹,第一才女,名不虚传! 老鸨面露骄傲,声音都大了几分,说:“今儿这擂台共计两局,两局皆胜出者,便可参加者未央姑娘的亲试。亲试再胜者,即为这入幕之宾。” “等等!!!”又是莽汉,喊道:“两局皆胜出?那要是无人连胜两局,而是每人获胜一局,又是如何?” 老鸨的发言被生生打断,非常不悦,嗤笑道,“呦呦呦,这位公子,你这还没胜出呢,猴急个甚啊。”白了他一眼,继续道:“今儿无论如何未央姑娘必会选出一位入幕之宾。如若如这位公子所言,出现平局的情况,我家未央姑娘自会加试。” 众人闻言,更是兴奋!按常理来讲,就算是有人连胜两局又胜了亲试,花魁仍然可以拒绝之。可这老鸨的话确是明确的表面了一点,今日必然有一位会成为入幕之宾。 苏景年闻言,心下甚是疑虑。明明可以回绝,那美人莫不是有什么苦衷才必须接受这样的安排? 老鸨见气氛热络的差不多了,赶忙道:“那就请今日欲参加擂台的公子们,将这两万入场金先缴纳了吧。” 一小厮得令,开始从一楼巡场收金。 “七哥、十二,你们是否也要参加擂台?”苏景年问道。 “不不不不,不参加的。”老七连连摆手。 十二神色颇为不自然,说:“十二也定然不会参加的。我并非爱慕未央姑娘。” “那就好。”苏景年笑。十二跟着笑起来,老七眨巴眨巴眼睛,皱起了眉。 “各位公子,是否参加擂台?”小厮来到了包间门口。 老七闻言,回道:“我们不。。。” “参加!!!他们都不参加!!!我参加!!!”苏景年打断道。老七闻言终是笑了起来。 “??????”屋内众人错愕,这是何意? “忠耀,收回你的下巴,给钱啦。”苏景年白了眼呆傻的忠耀。 “额,哦哦哦哦。”忠耀如梦初醒,收回了快要掉下来的下巴,在衣服里搜索着凭票。 十二慌张问道:“苏大哥,你,你这是???” 苏景年笑道:“怎么?” “没,没什么。”十二欲语还休,最终还是把那句“不要参加。”咽回了肚子里。 苏景年拍了十二手臂一下,说:“傻十二,我与未央姑娘可算是相识一场。怎能袖手旁观见她落入那些意图不轨之徒之手,乱想什么呢?!” “嗯。”十二低声回了句,赶忙低下头藏住自己红了的脸蛋。不巧却被达瓦看个正着,她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十二么?意料之中。 可这老七么。。。。。。 小厮巡楼一圈,收了入场金便回去禀告了老鸨。参赛者共计三十九人,汇聚大堂,每人面前一方书案,一副文房四宝。 老鸨喜笑颜开,说:“这第一局的题目,便是奴家身后的两句话。请诸位公子将对这两句话的理解,写于纸上。未央姑娘会各位的答案中,选出最合心意的一份,是为这第一局的胜者!” 一时楼内楼外议论纷纷,有说是敬仰孔子的,有说是辩论天理的,说什么的都有。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苏景年方略作沉思,思绪却被那抹白色又一次填得满满的。摇头笑笑,自己是怎么了,怎么有事没事的脑子里总是她,还真是没出息。 突然灵光一闪,提笔疾书,写罢自己再读一遍,遍满意地交了卷。 小厮收齐了试卷,移交给了绿荷,再有绿荷转交给未央。 不出片刻,绿荷拿了一张试卷送给了老鸨,并在耳边嘱咐了些什么。 老鸨拿了试卷,正正身形、清清嗓子说:“诸位,第一局结果已然有了结果。苏难,苏公子胜出!” 四楼包间的损友们见怪不怪,倒是好奇苏景年到底写的是什么。 大堂其他参赛者可不干了,三楼书生带头嚷道:“苏公子写的是什么?不妨念出来听听,让我们也看看苏公子的见解到底是高明在何处。”其他人均附和。 老鸨好似早有准备,挑眉笑道:“好啊,我家未央姑娘也是吩咐奴家给各位念念。” 重重的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的念到:“空谈误国祸家,实干兴邦福民。纸上谈情说爱,全是一些屁话!” “哈哈哈哈!”楼内楼外,除去参赛的公子们闻言皆是大笑。连本打算假正经一回的老鸨读完了,都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苏景年笑着回头向四楼雅间眨眨狐狸眼,好似在说,夸我啊夸我啊夸我啊。。。 原来这句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的寻常理解无非有三,一是指美好的品德,让人心生向往;二是对天道、大道的追求;三就是说对心爱之人求之不得的心情了。 而苏景年的“空谈误国误家,实干兴邦兴民。纸上谈情说爱,全是一些屁话!”正正好好反其道而行之,尖锐地讽刺了这三种常见理解。无论是品德、大道,还是对心上人的追求,如果只是纸上谈兵,那确确实实全是屁话。这短小精悍的四句话可谓是一针见血,独树一帜。 大堂众人输的是心服口服,却也暗自较上了劲。不过才第一局,胜负还未定呢! “快开始第二局!还要笑到何时?”大汉羞恼叫到。 老鸨笑得差不多了,收收神色,说:“好好,这第二局比的是歌唱。请各位公子为未央姑娘唱一曲,至于唱什么,怎么唱,都由公子们自行定夺。” “唱歌?!!!”大汉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几位参赛者听闻这第二局的题目是唱歌,直接表示退赛。 剩下的人挨个开口献唱,一时间文擂台变成了ktv。 苏景年听着诸人或五音不全,或南腔北调的歌声真是醉了又醉。暗想,怪不得自己随便来上一嗓子,就能唬住那么多人。和着是古人唱曲除去专业的戏伶外,皆是自由发挥,胡喊乱唱。比起这些人,洪泽湖的艄公号子简直就是天外之音啊。。。 终是到了自己,苏景年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毕竟“前辈们”是那么的给面子。。。 清清嗓子,唱到: “花的心藏在蕊中, 空把花期都错过。 你的心忘了季节, 从不轻易让人懂。 为何不牵我的手, 共听日月唱首歌。 黑夜又白昼黑夜又白昼, 人生为欢有几何? 春去春会来, 花谢花会再开。 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愿意, 让梦划向你的心海。” (歌词来自:《花心》---历曼婷) 一曲子唱毕,楼内楼外,如醉如痴。纱帐后的未央是惊喜的,今日所闻歌声与那日的美妙歌声如出一辙,竟都是苏景年所唱。虽然心里那日就有一种感觉,唱歌的人就是她,但是又否定了去,暗笑世上哪会有这般巧事。今日故意设计第二局为唱歌,就是想要看看,苏景年是否就是那日歌唱之人。 第138章 三星东方汇聚,战神纵横八荒(三) 传说中,在蓬莱仙岛上的密林中, 有座神山。山上有座上古时便已…  “师傅!!!” 苏景年惊喜唤道。 当看到误入竹林的小美人拿着黑板与粉笔的时候, 苏景年就猜测她与师傅有着某种关系。 这个时代,粉笔与黑板还均为被发明。且不论另一位穿越者白亭, 世界上懂得如何制作粉笔与黑板的人,就只有苏景年和破心了。 破心在北域度过第一个新年时, 苏景年将粉笔与黑板送给她做新年礼物。 甚合她的心意。 便要苏景年将这粉笔与黑板的制作方法教给了她。 苏景年这心里,现下是说不出的喜悦与激动。 一别经年。 师傅一切安好。神貌俊秀, 风采绰然,更盛往日。武功境界更是绝不可与旧时同日而语。 只是,绯魔堕天???师傅竟然就是绯魔堕天???! 破心听闻有人唤她“师傅”,转头看向苏景年。 一双绯瞳, 妖媚似火。 苏景年愣住。 师傅的眼睛, 为何变成了红色??? “。。。”破心瞥了眼苏景年, 便将目光转向了她身后的凉之。 苏景年皱眉, 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底莫名窜起。 凉之微微颔首, 示意自己无甚么大碍,让破心放心。 可破心还是在读到了她的眼神后,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以确认她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看向高英与秦沛, “你要动她。”破心低吼。 这个“她”, 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所指的并不是苏景年, 而是凉之。 苏景年闻言, 醋意大发。抿着唇盯着凉之看。 这小美人到底与师傅有着何种关系?!!!竟然能让师傅在意至此?!!! 凉之并不在意苏景年的目光,只定定地看着破心。关心着破心的一举一动。 高英自见到破心起,虽是面上不作任何表露,心下却是暗暗吃惊。 北域王的师傅???绯魔堕天??? “绯魔堕天”,他是有耳闻的。 或者说,绯魔堕天这四个字,在江湖上可谓是无人不知。 甚至可以说让人闻风丧胆,谈之色变。 三年前,根本无人知晓,世上还有这么一号武艺超强的人物存在。 也恰恰是在三年前,其单枪匹马,只手灭掉了盛极一时的无量山庄。山庄上下,几百号男女老幼无一幸免。几大名门正道前来救援,联手都未能将其降服。反倒是各派伤亡惨重,更是折损了多名强手。 绯魔却毫发未伤,借机遁逃。 一战成名,却又自此销声匿迹于江湖。 据几大派的幸存者描述,其身长远超十尺,手脚奇长;青面獠牙,丑恶至极;生性残暴,嗜血残杀; 身上穿的红色衣衫,便是被害者的鲜血染成的。 这样的一个丑陋、残暴的怪物,与眼前美丽的红衣女子,任谁都是无法将二者混为一谈的。 秦沛见高英不作回答,怕他临阵退缩。 便上前一步,应了破心。 “对、对!!!”秦沛面上强做淡定,只是声音抖了八个弯儿。 “好。”破心回道。 声方出,人已动。 瞬步飞跃,速度畸快。 直直冲向高秦二人。 双掌开合,绯色火焰浮于掌上,在空中划出两束炫目的光芒。 风雷声动,火焰炽燃。 惊涛掌出!!! 秦沛被吓得面无血色。这小哑巴!!!居然把惊涛掌都教给了魔鬼?!!! 高英见破心已起杀念,心道不好。 忙抓着呆掉的秦沛,连踏几步向后退去。 确是速度过慢,眼睁睁看着破心双掌逼近。 见躲闪已无可能,高英甩开秦沛。 站定,丹田发力,内力快速汇聚。双拳急速舞动,蓄力而发。 “嗨!!!”高英出拳,朝破心砸去。 拳掌互搏,真气澎湃。 风尘起卷,竹海嚎哭。 二人激战了不下百招,相持不下。 只打得昏天黑地,不辨你我。 围观众人皆后退,生怕被牵连了去。 凉之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二人的一招一式,看了会便低头在黑板上画了起来。 苏景年好奇,伸着脖子看她写的什么。 不等看到具体内容,凉之就将黑板翻转,摇响手中铃铛。 破心听闻铃声,暗暗瞄了眼黑板。 上面写着:血囊、气隔、血海门。 苏景年似懂非懂,沉思着其中的奥妙。 破心却只看一眼,便心领神会。 腾转身形,以惊涛掌专击高英腹部。 高英惊骇,接连后退,死守几处要穴。 就连其他部位被破心击中了几掌,也全然不顾。 苏景年这才反应过来,这小美人是在提示师傅,哪几处是高英的致命要害。 又感慨,是何样的眼力与阅历,竟能在百招之间发现敌人的死穴。不免对小美人高看了好多眼。 秦沛见破心得了凉之的提示,越战越勇。而高英逐渐不支,慢慢落于下风。 便想,这小哑巴确是厉害!!!无量山庄,收纳天下无量武功,名不虚传啊!!!今日定是要全力除去绯魔,擒获小哑巴!!! 加入战局,护着高英。 高英得了喘息之机,却是冷哼。瞧准时机,闪到秦沛身后,一脚踹向秦沛后背。 “噗!”秦沛吐血,横着飞向破心。 如此突然的变故,让在场之人无不诧异。 “掌门!!!”黑衣人众惊呼。 破心见高英舍了秦沛,便知他是以秦沛做盾,势必在秦沛身后出阴招。 却不做躲闪,双掌发力,迎着推向飞来的秦沛。 “???”秦沛浑身酥麻,力气全无。双目瞪大,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胸口看。 而在场之人,无不惊愕。 破心竟然以掌吸住秦沛胸口,红色内力在秦沛胸口波动不断。 高英见秦沛飞了过去,便双脚插入土中。逼出十成功力,劲力灌注双拳。 真气如虹,行经走脉;竟将双臂黑衣击碎,露出花白臂膀。 双腿疾蹬,拳行如龙; 向破心与秦沛袭去。 破心收掌,再出。将空中的秦沛击飞。 “啊!!!”秦沛嚎叫,反向着高英飞去。 高英见状,全然不理,也不改变攻击路线。 大喝一声“嗨!!!” 铁拳眼看就要击中秦沛。 “砰!!!” 秦沛的身体在被击中前的一刹那,伴随着绯红的光芒从内而外,炸裂开来。 “掌门!!!”黑衣人众哭嚎起来。 血肉横飞,内脏喷溅。 高英始料未及,忙闭眼,转头躲开喷向自己的血浆与人体组织。 当他重新睁开眼睛之时,却见一双绯红的眼睛,近在咫尺。 不等高英做出反应。 破心双掌,高速拍打高英三处大穴。 “噗噗噗噗!!!”鲜红的血液不断从高英口中喷出。 破心合掌,绯红双掌轻旋,如一朵盛放的血莲。 惊涛骇浪,全力尽出!!! “哐!!!”伴随着一声巨响,高英被击得高高飞起。 又随着数声竹子断裂的声音,坠落于远方竹林。 高英勉强爬起,“噗噗噗噗噗!”连吐多口心血。 暗自摸了摸胸前已经碎成了粉末的龟甲。 万分庆幸,如若不是这里家赠送的千年王八制成的硬甲,自己今日怕是就要折在这竹林了。 转身施展轻功,竭力遁走。 廿九欲追击,却被苏景年拦了下来。 分家好杀。可与南国隔着的这层窗户纸,现在还断不是捅破之时。 黑衣人众见掌门已死,高英又被重伤。就欲散去。 破心深深看了眼苏景年,走过来单手抱起凉之,往竹林深处走去。 苏景年了然,双手齐挥。下了诛杀之令,转身小跑去追破心。 苏景年的身后,竹林顷刻化为阿鼻地狱。 黑衣人众,尽数被灭。 这边,破心抱得理所当然。只是怀里的凉之羞得满面通红,将头藏在破心颈窝。 苏景年玩味的看着这一对。 内心是大大的欣慰,师傅终于是走出了娘亲的束缚。只是不知道她本人是否有察觉到了自己的转变呢? 兜转曲折,行了好一阵子。苏景年被盘旋的路径搞得头晕脑胀。 一个转弯之后,豁然开朗。 瀑布高悬,白水倾泻,被下方深潭宽广的怀抱簇拥着。飞流激荡,泉石奏鸣。 深潭旁一小筑悠然独处。 苏景年疑惑,瀑布发出如此大的声响,为何方才全然不闻。 回想刚刚崎岖异常的路途,便确定这处幽谧之所是受到了某种阵法的保护。如无破心与凉之的带领,他人是绝无法擅自走入的。 破心推开小筑院门,走了进去。 苏景年紧跟。 来到了小筑门口,破心停住。 背对着苏景年问道:“你来作甚。” “额。”苏景年愕然,我来做甚??? 又问道:“不是江湖之人,不理江湖之事。可懂?” “师傅。。。”苏景年唤道。 一肚子的话,因着破心冷漠的态度,不知从何说起。 “我已不是你的师父,只是绯魔堕天。可懂?” “???”苏景年有些忿怒。 “今日看在往日情分,饶你们一命。可懂?” “!!!”苏景年咬牙。和着这意思,方才是看在了以往的情分,否则就是要杀我?!!! “懂!!!”苏景年赌气吼道。转身就走。 本就受了伤,加上气急攻心,苏景年咳喘连连。 在竹林里胡乱的走着,走了半晌,发现早已迷失了方向。 “唉。”苏景年长叹。 叮叮当当,身后传来铃铛的声响。 凉之寻了来。 苏景年见了凉之,羞恼更盛。 多年的师徒情分,居然比不上这瘦弱的小美人。又暗自鄙夷,师傅见色忘义!!!有了媳妇忘了徒弟!!!{墨羽:我能说一句,臭不要脸吗???} 凉之气喘吁吁,拿起黑板,又写了起来。 不要怪阿心,她是不想把你卷入江湖的是非之中。 “我懂的,”苏景年无奈地笑了起来,“只是她已不愿我为她分担这些是非。这才是我生气的地方。” 略作沉思,沉声说:“凉之姑娘,你要好好照顾师傅。她虽看似强大潇洒,骨子里却纤细的很。” 凉之使劲点头。 “呵呵呵,”苏景年笑了起来,望着天空闪烁的花火。叹道,“真好啊。” 凉之不解。 苏景年继续说道:“师傅有了你,我也就放心了。” 凉之害羞不已,用黑板遮住了自己绯红的脸颊。 “帮我给师傅带个话吧。。。” 礼花轰隆,掩盖了苏景年后面的话语。 根据凉之的指引,苏景年走出了竹海。 十七与廿九迎了上来。 苏景年感谢前来助阵的诸人。 原来诸人皆是白鹿楼的护院,受到苏景年的指令,在此伏击。 遣散诸人,苏景年立于竹海,抬头看起烟花来。 。。。。。。。。。。。。。。。。。。。。。。。。。。。。。。。。。。。。。。。。。。。。。。。。。。。。。。。。。。。。。。。。。。。。。。。。。。。。。。。。 忠耀盼了整晚,也不见有人来通报北域王遇袭之事。 等着等着,就伏在台阶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梦见苏景年回来了。 梦中忠耀赶紧坐了起来,用袖子擦擦脸。嘟囔道:“这都什么时辰了,王爷你才回来,又骗我。” 放下袖子,只见浑身伤痕累累,鲜血满身的苏景年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忠耀,”苏景年双眼呆滞,啜泣道“疼呢。” “啊!!!!!”忠耀跳了起来,被恐怖的梦境吓醒了。 冷汗呼呼地往外冒,心脏狂跳。 “梦见了什么。” 苏景年冰冷的声音在忠耀身后响起。 白马赶忙从精盾护甲后闪身而出,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至箭靶处; 那箭不偏不倚,正中红心。 “中!!!”白马边朗声报道,边举起手中红旗。红旗迎风飘扬。心里是无上的骄傲,我家将军,箭无虚发!甚么北域王,甚么一箭成名,根本比不得的。 “好!”惠帝笑道,“呵呵。” 将冶台上,掌声一片。连困倦的十九都来了精神,聚精会神地看着,肉呼呼的小手不停地拍着。 “好!好!好!”金吾众将齐声喝了三个“好”字,威声贯彻云霄。 苏景年挑眉,笑着对身旁的张无忌说:“将军,好箭法。” 张无忌憨笑着回道:“雕虫小技,王爷过奖。” 苏景年但笑不语,眼神示意身后旗官。 旗官举起手中白旗,白旗迎风招展。 白马见了白色旗帜,知道是又要发箭了。便赶忙跑回精盾护甲后,做好防护。防止伤于流矢,只于护甲缝隙中仔细观察着箭靶。 苏景年深吸一口气,反手从身后箭筒中,抽出一支黑羽箭。 第139章 三星东方汇聚,战神纵横八荒(四) 传说中, 在蓬莱仙岛上的密林中, 有座神山。山上有座上古时便已… “恩, 好。”苏景年回得干脆彻底, 让九儿愣了愣。 旋即继续说道, “这次我去天京, 最短一个月便可启程返回, 最长则遥遥无期。我把这北域托付给你,可好?” 苏景年听到九儿主动提及去天京的事情,正好顺藤摸瓜,怕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提起,小丫头又要耍性子了。这句话讲的轻声细语, 似问非问,几乎全是命令的成分。 对面榻上的忠耀自顾自的打着鼻鼾,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阿难,九儿,九儿。。。”九儿低下头, 嘟起小嘴,扯着袖子。 “九儿晓得了,一定帮阿难打理好王府事务。”九儿憋了半天,别扭的说道, 泪花在眼里打转。 天知道她有多舍不得与阿难分离, 又多么害怕皇帝老儿难为她的阿难。她不要继承北域, 成为一国之主。她只是王爷的义妹, 小小的民间郡主, 她只要跟阿难在一起。 “呵呵,小丫头还跟我耍心眼。”说完苏景年刮了九儿鼻子下,笑着说道,“九儿年纪虽小,可是冰雪聪明,怎会不知我言中之意。” “与战事有关的事情,可以找骠骑将军,风将军商议,他从小跟随老王爷南征北战,战功赫赫,为人沉稳,可信可靠。” 苏景年正经的说道,这样正经的她,实属罕见。 “其他事务都可找王岚王丞相商议,老丞相一生廉洁清明,忠心护主。这两个人是北域的主心骨,你之前都见过的,我也都打了招呼。你要与他们同气连枝,掌管好北域,更要好好护着他们的安危,不能给贼人任何机会。我也会按时与你联系,为你出谋划策的。” 苏锦年左手轻轻放在九儿肩上,悉心嘱咐道。 “你要记得,北域交到你手上,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想要动你的人,与要害我的人无异,在他行动之前就要除掉,连根拔起。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退一万步讲,即时是我母妃,也断不能姑息纵容,懂吗?” 苏锦年深深地注视着九儿的双眼,她要在这双年轻却又固执的眼睛中找到哪怕一丝确定的讯息,只有这样她才能以赴死之心前去南国,赴什么避寒之约。 “九儿,晓得了。”九儿重重点头,吸吸鼻子,将泪憋了回去。她不要因为自己的小性子,让阿难担忧,当下暗下决心,誓必在阿难平安归来之前,守护好阿难的北域。 “这才乖。”苏景年宠溺的笑着,揉乱九儿的刘海,“我相信我的九郡主,一定能把北域打理的比现在更好。” “哼!你就会欺负我!”九儿鼓着腮,伸手捋着刘海,对苏景年翻白眼。 苏景年邪笑着,“而且,我是谁?老皇帝要是敢动我,我就让他尝尝人间炼狱的滋味。” “额。。。”九儿不禁打了个冷战,臭阿难一肚子坏水儿,这会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也不知道南皇那老头扛不扛得住。。。 不是苏锦年多么的想去四季如春的南国过冬,细细分析不难看出,这次的宴请是名副其实的鸿门宴。 各国皇室如若按诏派出本皇室的代表,南皇可以堂而皇之的将其留作质子,要挟各国。或者像北域这种一脉单传的,说句不好听的,直接找个借口灭了算球。 北域如若听闻自家王爷没了,势必大乱,正好予以南皇口实,直接削藩,收回政权、军权。 不按诏赴约的或找些杂七杂八来赴约的,南皇直接扣他顶藐视天恩的帽子,昭告天下,举兵伐之,杀你百姓,掳你城池,你也得乖乖忍着。 最后的结果无非是赔付南国大笔银两,接受诸多不平等条约;或者是就此消失于九州。 什么???南皇为什么敢这么做??? 南国对内拥着大齐正统的名号,北域、西疆必须听其号令,否则就是忤逆谋反,大齐子民人人得而诛之,占尽天时、人和。 对外齐、金、吐蕃三国鼎立,互相钳制,而大齐占据富庶的九州东南部,农耕文化源远流长,人力、物力、财力单挑金与吐蕃任意一国,不在话下。 诸国中最悲剧的,要数北域了。首先子嗣单薄,到苏景年这代直接成了一脉单传,她的皇叔皇姑也都是比她父王还短命,还未有子嗣,都早早撒手人寰,北域皇家这一脉传到苏景年手中实属不易。 再者就要说说这北域坑爹的地理位置了。 北方直接阻碍大金南下的步伐,西方与西疆全面接壤。 西北方虽然只有少部分地域与吐蕃相连,可因着西疆与吐蕃间有绵延千里的横断山脉和长江天险做天然阻隔屏障,吐蕃欲扩张,也只能在与北域相连的那一小片地域做文章。 而最最让苏景年头疼的莫过于整个北域腹地是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南国面前的,一马平川,无任何天堑或高山阻隔,南国军队可以轻而易举的渗透北域防线。 每每思及此处,苏景年都不得不佩服齐高祖的睿智,为嫡系扶持了西疆与北域这两个抵御外族的屏障,更为嫡系埋下了绝妙的削藩伏笔。 南国弱,北域、西疆可替其抵御外辱,不断损耗藩国与外敌的根基;待南国积累财富、富强民生,则削藩集权,灭蛮夷,皇权集,盛世水到渠成; 基于此种思想,在分封同姓兄弟时,无论是西疆还是北域,与南国的接壤处,皆是平坦无垠的平原,南国却占据着易守难攻的要塞和几大天险,我打你长驱直入,你打我先过了崇山峻岭、滔天湍流先,南国又占尽了地利。 至此,南国对内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对外三为一体,屹立不倒。 一言蔽之,可怜的北域被四方势力环绕,更受制于承袭大统的南国,可谓如履薄冰,如若一着不慎,必然首当其冲,遭受灭顶之灾。 老皇帝的这纸诏书,仿佛为下一幕腥风血雨的大剧,拉开了厚重的序幕。历史的转轮吱嘎作响,任谁也无法阻值其转动;而生与死、恩与怨、情与仇编织成一张巨大、漆黑的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天下,这九州,怕是分久必合了。 苏景年没办法按照她母妃的指示,为了自己的安危,而不顾北域百姓和将士的性命。她确实有着冷血杀虐的一面,但不是用在无辜的子民身上。九儿虽小,但是慧根不差,加上两位肱骨老臣的辅佐,还是让她很放心的。 此去一别,何时归? 苏景年撩开窗帘,路旁的树木和行人映在她眼里,然后飞速离去。脑海中欲幻化着路人的身影,却怎么也成不了形。 不知为何,苏景年怀念起那一袭白色身影,清冷出尘,只一眼,便已刻在心里,每每想起,就在眼前。 苏景年阖眼颂道: “安敢身独完, 相顾玉颜残。 岁岁离别苦, 不若不相见。” 此时远在两千里之外的大金盛京---阿勒楚喀城,金殿内风起云涌。 青衫见了等他的人,愣了愣就两步扑上去抱住,眼底泛红,哽咽道,“老九!!!” “七哥!”苏景年忙回抱他,也湿了眼眶。 来人正是大齐西疆齐宣王,同辈排行老七的苏皓。 忠耀在屋外,凭栏而立,默默的擦着眼泪。 “快让七哥看看,”牵起苏景年的手,仔细的打量。这个小九,上次见他还是五年前,去北域治病的时候,那时皇叔还在。。。 “你小子是越长越俊了。”擦擦眼角,老七笑中带泪。 苏景年用微笑安慰道,“七哥说笑了,几年不见,哥哥才是愈发的俊朗儒雅了,颇有皇叔的风骨。” “去,臭小子就嘴巴甜。”重重的拍了下苏景年的右臂,拉着她坐下。 老七家长里短,问了个遍,苏景年一一如实回答。 “当初我听说你纳了小云做侧王妃,还担心了很久,毕竟。。。不过听你说一切安好,我也就放心了。”老七欣慰道。 苏景年挠挠头,“呵呵,恩,云儿知书达理,与我相处很融洽。弟弟让哥哥担心了。” “你小子!一看也是个怕老婆的。”老七翻个白眼。 继而好似突然想到什么,面露凝重,“唉,这次皇上怕是要动手了,诏书直接宣见老四,搞得老四大发雷霆,把圣旨都撕了。最后找出个感染风寒,不宜远行的借口,把我推了出来。” “你也是个不长心的,怎么不让九儿代你来,虽说是民间郡主,可也算说得过去。如今皇叔这脉可就剩下你一个了,怎地还来蹚这趟浑水。” 苏景年但笑不语,手起水落,为老七和自己各斟一杯茶。 “我自然是有些准备的,”顿了顿,“如今见了七哥,此计成矣。” 老七闻言,马上问道,“哦?” 苏景年挑眉歪笑,“七哥且听我说。。。” 凑到老七耳边嘀咕了几句,二人旋即大笑起来。 “你个臭小子!这天底下,除了你怕是没有第二个人能想出这样的馊主意了。”老七赞许的笑道,心里的石头也落下大半。 苏景年吐吐舌头,不置可否。 “对了七哥,吐蕃和金国的使团已经在我之前进京,你可与本次到访的吐蕃公主和金国十二皇子见了面?” 吐蕃公主达瓦卓玛、金国十二皇子莫拉乎尔-依巴图,这两人虽身份尊贵,但相关的情报是少之又少。如若不是身处两国权力中心外围,那就是刻意隐藏自己行迹。这二人,是哪一种呢? 老七答道,“见了的。吐蕃公主容貌气度非凡,是位一等一的大美人。十二皇子温文尔雅,有礼有。。。。。。” “诶?诶?你们干什么?这里是私人地界!啊!”伴随着忠耀的呼喊,砰地一声房门被撞开,旋即又被关上,打断了屋内二人对话。 屋里赫然多出四个大活人,屋外人声渐至,熙熙攘攘。 只见一九尺黑色劲装大汉提着忠耀,以身挡门,面露警惕;一矮脚猴脸汉子神色焦虑,黑黑的猴脸皱成一团。 第140章 三星东方汇聚,战神纵横八荒(五) 传说中, 在蓬莱仙岛上的密林中, 有座神山。山上有座上古时便已…  “咚。”那只箭矢好似长了眼睛般,稳稳地插入了百米外的箭靶。 白马赶忙从精盾护甲后闪身而出,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至箭靶处; 那箭不偏不倚,正中红心。 “中!!!”白马边朗声报道,边举起手中红旗。红旗迎风飘扬。心里是无上的骄傲,我家将军,箭无虚发!甚么北域王, 甚么一箭成名, 根本比不得的。 “好!”惠帝笑道, “呵呵。” 将冶台上, 掌声一片。连困倦的十九都来了精神,聚精会神地看着, 肉呼呼的小手不停地拍着。 “好!好!好!”金吾众将齐声喝了三个“好”字, 威声贯彻云霄。 苏景年挑眉, 笑着对身旁的张无忌说:“将军, 好箭法。” 张无忌憨笑着回道:“雕虫小技, 王爷过奖。” 苏景年但笑不语, 眼神示意身后旗官。 旗官举起手中白旗,白旗迎风招展。 白马见了白色旗帜, 知道是又要发箭了。便赶忙跑回精盾护甲后, 做好防护。防止伤于流矢, 只于护甲缝隙中仔细观察着箭靶。 苏景年深吸一口气, 反手从身后箭筒中, 抽出一支黑羽箭。 搭箭、提弓、拉弦、校准、放箭,一气呵成。 “铮。”离弦之箭,快若闪电。 “咚!!!”狠狠命中。 白马眨巴眨巴眼睛,怎么瞧着这箭要比将军的还要快速那么些?带着疑惑,又是一阵疾跑,白马来到了苏景年的靶子旁边。 目瞪口呆,那箭的金属箭头竟全然没入了靶心。 惠帝见传令兵有些迟疑,有些不悦。高英见状,赶忙喝到:“报令?!” “额,”白马幡然醒悟,赶忙举起手中白旗,报道:“中!!!” 将冶台,又是掌声一片。 十二对苏景年是掩饰不住的欣赏,不停地与身边的占鳌和宝奴探讨着苏景年射得有多么多么漂亮,身姿是多么多么优雅。 老七细细地听侍卫说着什么,眼神时而看会苏景年,时而看会张无忌。 达瓦抿唇,暗暗扯着仓决的衣角。 苏景年笑着对张无忌说:“张将军,你我均中,不若和局。” 张无忌愕然,和局???北域王的箭,精准却不失力道,这分明是自己输了啊。 转念便想起了主儿的吩咐。张无忌咬咬牙,勉为其难道:“王爷,您射术高超,末将才与您射了一支。意犹未尽矣,怎可轻易言和?这比箭,自是要看双方谁射中的红心多。” 苏景年眯眯眼,笑道:“那好,还请将军先手。” “好。” 言罢,张无忌除去上身铁甲,露出内里皮甲。示意身后旗官,旗官扬起白旗。 苏景年眼前一亮,鹿皮甲合身剪裁,紧致包住主人右臂与前胸。看来这张将军确是那擅射爱箭之人,连内甲都是弓箭手常穿的护肩甲。 “嗖!”又一白羽从张无忌指缝飞出。 “咚!”又是稳稳命中。 白马飞奔而来,定睛一看。果不其然,依旧是命中红心,分毫不差。 举起红旗,“中!!!” 。。。。。。。。。。。。。。。。。。。。。。。。。。。。。。。。。。。。。。。。。。。。。。。。。。。。。。。。。。。。。。。。。。。。。。。。。。。。。。。 精盾护甲后的白马,干咽了咽,喉咙火辣辣的。抬手用束腕擦了擦额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又用拳头锤了锤发酸的腿。 “铮。”黑羽飞舞。 “咚!!!” 白马再次飞快跑出,来到了北域王的箭靶旁。 又是箭头没入靶心。 “中!”白马嘶哑报道,举起手中红旗。 苏景年摇头晃脑,一脸轻松。 反观张无忌,却是极力地平稳着自己的呼吸,皮甲下汗水淋漓。 将冶台上,鸦雀无声,众人瞠目结舌。 惠帝暗衬,这北域王到底是莫测到了何等地步? 永宁笑着问高英:“高公公,这是第几支了?” 高英闻言,躬身回道:“回公主,如若奴才没有记错,这是王爷与张将军一同命中的第二百零八支箭了,连靶子都换了二十多组了呢。” “。。。”惠帝皱眉,如此射下去,怕是天黑也分不出个胜负。 不错,从第一支到现在,二人各自射了二百零八支箭,均命中靶心,无一错漏; 白马虽叫白马,可毕竟不是马。 如此以最快之速度,疾跑八百多个来回,此刻他只能祈求这北域王赶尽快射偏一支,好结束这熬人的拉锯战,否则他的腿儿都要断了。{白马:刚刚谁说我幸运来着?我保证不打死他!} 苏景年射得尽兴,又见张无忌气息有些混乱,知他撑不久了。 便笑着说:“张将军,你我射了这么多支,均是平手,不若和局。” 张无忌躬身回道:“王爷所言有理。”瞥了眼惠帝,继续道:“不过末将恳请再与王爷比一支。” “?”还比?苏景年不解,这张将军今日莫不是定要求得一败不成? 张无忌回身,跪着秉道:“圣上!王爷与臣难分胜负,再耗下去恐要误了祭祀时辰。臣恳请请出穿云箭,一箭定胜负!” “穿云箭???”惠帝惊道。 这穿云箭是□□征战时,找能工巧匠精心设置打造而成。 玄铁锻炼,通体乌黑;箭长与寻常羽箭无异,却无尾无羽;箭头也并非是三角锐形,而为斧刃钝形。箭头、箭身布满通气孔,射出即鸣,声若鹄隼,专为报信所用。可箭重竟达二斤,能射者少之又少。大齐一统后,便已退役,当世仅存三支,只是每逢围猎才随天子出宫参与祭祀。惠帝早年曾言,谁人能将穿云箭射鸣,便将穿云箭赏赐于他。可惜时至今日,穿云空然悲寂,再无往日惊啼。 太子疑惑万分,问道:“张将军,那穿云箭可是信号箭,要如何比得?” “回太子殿下。正是因为穿云箭乃信号之箭,箭头钝形、又箭重难射。如若能射如此重钝之箭,且能命中红心,便为这场切磋的胜者。”张无忌回道。 永宁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太子见了,转转眼珠笑说:“父皇,儿臣觉得张将军的主意不错呢。”又趴在惠帝耳边,耳语道:“如若再比下去,真是要误了这祭祀的时辰了。” 惠帝哼笑,说:“请出穿云箭。”心道,算你这个未来天子还知道些礼仪章法。 “诺。”高英躬身行礼,起身宣道:“请穿云箭!!!” 穿云箭?达瓦的眼睛猛然亮了亮。 内侍不久便双手举着一赤黑色的箭筒前来,箭筒里面三只乌黑箭矢在阳光的照射下,光芒万丈。 苏景年见了甚是欢喜,这等神物,见一次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际遇。 惠帝宣道:“今日北域王与张将军箭法高超神妙,当为我金吾众将士之典范!!!朕早年曾许诺,谁能射鸣这穿云箭,便将其赏赐给谁!君无戏言,朕希望今日便是那穿云再奏之时!!!” “哦!哦!哦!”金吾将士齐声高喝,挥动手中长剑,雄姿英发。 “开始吧。”惠帝吩咐道。 “诺。”苏景年、张无忌施礼。 张无忌起身,抽出一支穿云箭。抚了又抚,爱不释手。 正了正身形,搭箭,提气。校准,满弓。 目光紧紧锁死靶心,牙咬得嘎嘎作响,额上青筋暴跳。 这一箭,必然要使出全力。 “歹!!!”张无忌暴吼一声,手中穿云应声而出! “嘹!!!”鹰翔九天,振翅高飞!!! 将冶台爆发出阵阵惊呼,穿云重出! “咚!!!”还是稳稳中靶。 “中!!!”白马高喝!!!兴奋地挥舞手中旗帜!!!将军!!!将军!!!我的将军!!! 台上台下一片欢呼! 十二不悦,这还没比完呢。 这一箭用尽了张无忌浑身的力气,他喘着粗气,对苏景年说:“王、王爷,胜负、不重要。射箭、是乐事。请、王爷也轻松对待、才好。” 苏景年听闻这恳切的言辞,心有所感。躬身作揖,笑道:“将军所言极是,是景年失礼了。” 起身抽出一支黑箭,也轻轻抚了抚,却是好箭,怎忍心不去争得? 搭起箭,屏住气,阖眼凝神。 神识缓缓消逝,脑海一片白茫;周身感官全开,探知着周遭的一切。 眼前亮光渐灭,混沌一片;忽而复明,天地景象尽显眼前; 是乃心神合一,灵查万物。 突然起弓,拉至圆满,斜上射出。 “唳~!!!”一声厉喝,响彻九霄;穿云化身为一只金雕,欲破层层云雾; 这声清鸣,仿佛是冲锋的号角,震得台上台下心寒胆颤。 白马暗暗窃喜,北域王射得固然好,可惜太高,必然是要脱靶的。 “嘎!”一只刚好经过的大雁正好被穿云射中。 “咚!!!”穿云带着大雁,改变轨迹,直直落入箭靶! 白马赶忙去确认,正中靶心!!!箭头依旧是全然没入。 “中、、、中、、、中!!!”白马惊呼!!!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惠帝惊得等大双眼。 “哦!!!”台上台下,呼声如雷,掌声震天。穿云现世当如此!!! “真乃神技也!!!先以劲力高射穿云,使之能充分发声;再以飞过之大雁改变穿云轨迹,使之正中靶心。”占鳌激动地讲解道,“北域王之射术,天下恐再无敌手!!!” 十二惊得直接跳起呐喊,达瓦暗暗松了口气。 苏景年笑道:“将军,承让。”言罢,抽动长布与麻绳,青丝散落,广袖轻扬。 “哪里,希望下次仍能有机会再与王爷切磋才好。”张无忌笑着回道。 二人又是寒暄几句。 “好!”惠帝笑道,“北域王与张将军都射鸣了这穿云,是和局。朕就依言,赏赐你二人一人一支穿云箭。” “臣,谢主隆恩!”苏景年与张无忌跪着接了御赐的穿云,都笑逐颜开。 苏景年领了箭,便起身登台,欲回道自己的座位上。 路过达瓦身边,达瓦起身恭贺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苏景年白眼,说:“哎呦呦,达瓦殿下,让仓决给我翻译就好,何必劳烦您大驾。” 达瓦撇嘴,突然翻了白眼,整个人倒了下去。 苏景年大惊,心道方才这人精便喊着头疼,脸色有异,莫不是真的病了。 两步赶上前去,将她抱在怀里,右手攀上达瓦手腕,切起了脉。 “?”苏景年万分不解,全无异样??? 达瓦在苏景年耳边轻声道:“一只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两副忠义胆,刀山火海提命现。”(来源于《功夫》---周星驰) “多谢这位兄台为十二解围,不如我们马上纠集人马,营救齐宣王。” 猴脸插嘴道,“唉呀妈呀,小主纸(子),不是宝奴索(说)你,这可是银(人)家大齐的地盘儿,宣王殿下要是亮粗(出)身份,那些疯婆娘定不敢造次的,你就放心啵你,瞎操心嘎哈(干啥)啊。” 大汉躬身附和道,“是了主子,战鳌也觉得,这毕竟是大齐境内,宣王殿下自然会顺利脱身。而且这位小兄弟既然是宣王殿下的友人,自然不会害其于不以的。” 苏景年暗想,这老七能否脱身恐怕是要看天意了。反正老七的正室一直空缺,这也算给他个选妃的机会不是。再说,老七的暗卫也不是吃素的,这十二天真了些。 十二听了宝奴与战鳌的话,不再过多纠结可怜的老七。 躬身作揖,道:“今日多得兄台相助,十二不胜感激。不知兄台姓名?是否愿意与十二交个朋友。” 苏景年挑眉,这十二皇子讲话的方式。。。。。。 心里算盘开打。“自是愿意,求之不得。”回礼道,“在下苏难,自认比十二皇子略长几岁,不如你我日后便以兄弟相称如何?我唤你十二,你唤我大哥。” 猴脸翻白眼,嗤笑道,“哎呀我索(说),这大齐可真是让咱家开了眼了。庙里烧个香,大姑娘就能抢小伙儿回家层(成)亲,帮个小忙儿直接称兄道弟,真不愧是礼仪之邦。” 第141章 耳语 传说中, 在蓬莱仙岛上的密林中, 有座神山。山上有座上古时便已…  苏景年见未央不理她, 自觉无趣,闪身进入了纱帐。 酒香浓厚,远远飘来。苏景年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苏公子。”未央低声唤道。 “未央姑娘。” “可否为我讲讲, 这是甚么酒?” 苏景年来到榻边,坐了下来,也不回答。 二人就这么沉默地僵持了会,见未央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苏景年拗不过她,便长出一口气,说:“这酒如果我没断错, 是以曼陀罗种子混合着曼珠沙华制成的毒酒。” 顿了顿, 看未央神色并不见慌张,继续说道:“此毒名为金灯无义,由曼陀罗种子辅之以曼珠沙华花朵秘制而成, 二者比例依制毒者自行调配。毒性变幻莫测,极其隐秘, 更难根除。吸食、饮用少量者浑身乏力,血脉郁结;量多者则筋脉俱断,心神混乱。而一旦摄入, 又极易成瘾,只能任凭施毒者摆布, 继续摄入此毒, 直至身死魂灭。” 任凭摆布、身死魂灭??? 未央闭上双眼, 死死抓住裙摆。“可有法子解毒?” 苏景年闻言,观察未央眼底血色正常,不见淤紫,并非是中了金灯无义的症状,便稍稍安下心来。 “这毒是从大秦经西域商路传入,乃是排在西域八大奇毒的第二位。在商路阻塞之后,早已失传。其毒物用量依着制毒者的不同而不同,解药需要不断炼制、改良才有可能炼成。我也只是在师傅的医书上见过此毒的描写,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可以炼制出解药。” 苏景年不再拐弯抹角,继续说“未央姑娘可是遇见了难事?苏难不才,对这解毒之法有所了解。姑娘如若因此毒受人制肘,苏难愿为姑娘炼制解药,还姑娘自由。” 未央连抽几口气,惨然说:“北域王医术果然超绝,未央佩服。” 听到“北域王”三个字,苏景年的瞳孔猛的缩了缩。 “未央姑娘,你?”苏景年不解。 未央心下打定主意,鼓起勇气说:“我并非受人制肘,只因我家主儿仰望北域王已久。欲与王爷结盟,共谋大事。但王爷智谋深虑,恐不会甘心受制于我主儿。所以主儿命我以花魁亲试引诱王爷,将此酒饮下。大事若成,自会奉上解药。” 原来花魁亲试的试题,便是饮下金灯无义。 这声势浩大、万人空巷的花魁初/夜,从始至终都是为北域王而精心设计的局。 “哈哈哈,”苏景年闻言大笑,说:“好。那请问未央姑娘,可否觉得我会为了姑娘的初/夜,饮下此毒酒?” 未央抿唇摇头,说:“未央并未要用美色迷惑王爷,而是想让王爷听听未央的故事。” “姑娘请讲吧。”苏景年正身端坐。 未央强作精神,说道:“我复姓端木,父亲端木睿曾官拜正一品司空。” “未央姑娘竟是端木司空的遗孤?!”苏景年震惊。 当年震动天下的端木案谁人不知?端木睿官至三公,掌管水利、营建之事。身居要位,却清正廉直;敢谏敢言,弹劾贪腐;整顿水治,修缮大坝;造福四方百姓,为万人传诵。其子端木措,才高八斗,俊采星驰,是为大齐第一才子,年仅十五便被赐婚永宁公主。父子皆蒙如此圣宠,又深得民心,端木家一时风头无两。 未央提及往事,悲愤交加。恨恨道:“我端木家世代为官,代代廉守自律,为朝廷殚精竭虑,为百姓呐喊奔走。却在哥哥与宁姐姐大婚当晚,被以贪腐之罪抄家,落得满门抄斩,独剩我一人。只因父亲查出表家与分家以兴修桥梁为由,贪污了大笔朝廷拨款。俩家怕东窗事发,便合力陷害。圣上误听谗言,妄杀忠良。我端木家自来以廉洁自傲,最后却落了个贪腐的罪名,真是天大的笑话。” 苏景年冷哼一声,说:“端木家以廉洁为天下万民歌颂,老皇帝怎可能会不知。这什么劳什子贪腐之罪,根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此假表家与分家之手欲盖弥彰,妄图蒙骗天下人,老皇帝才真是天大的笑话!” 未央惊愕,苏景年的分析竟与主儿如出一辙。 端木案后,世人皆唾骂表、分两家狼狈为奸,残害忠良。却不深思,如若不是惠帝推波助澜,堂堂三公之一的大司空端木睿、永宁公主的驸马爷端木措怎么可能会被草草问斩。 苏景年见她呆住,笑说:“姑娘既是端木之后,你的主儿这天下便只得一人了。” “你?!!!”未央惊得站了起来。他竟聪明至此?!!! 苏景年跟着站起,说:“我素来仰慕里家,清明廉洁,刚强不阿。在这污浊的官场中,可谓是出淤泥而不染。里家若是欲与我谋天下之事,景年甚感荣幸。不过景年不恋虚名、不贪权富,只愿我北域上下全身而退。” 言罢提起酒杯就欲饮下毒酒。 “你干什么?!”未央喝到,一把打翻了苏景年手中的酒盏。 “?” 未央气愤道:“你既是知道了我主儿是里家,自是该明白,里家如今举步维艰,主儿也只有与你合作这一条路可走,为何还要喝下这毒酒?!你也说了,并无十足把握解毒!!!” “我怎么会不知。”苏景年笑了起来,“未央姑娘方才故意借助往事,暗示我,你的主儿是里家。如今天京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表、里、分三家暗斗。又因为里家洁身自好,从不涉及贪腐,被表、分视为眼中钉,处境十分艰难。北域是里家最后的一个赌局,赌注就是里家成千上万条人命。” 未央攥紧拳头,低头不语。里家与他么,我终是有了选择。 苏景年轻叹一声,继续说:“我本可以此为理由,拒绝这酒。甚至可以骑到里家头上,主导合作。但是我志并不在天下,这主导权于我并无甚么用处。而且我与未央姑娘相识一场,我当姑娘是朋友。朋友便要为对方着想,就好似未央姑娘不愿我饮下这毒酒一样,我也自是不愿意姑娘因为我而受里家的责怪。曲曲一杯毒酒,还难不倒我的。” 朋友么,朋友。 未央苦笑,“你走吧。” “?” “走吧,主儿从小便疼我如亲姊妹,断不会忍心责备于我的。你的话我也会带给主儿,想必不久后主儿便会亲自拜访了。” “那好吧。”苏景年思量片刻回道,躬身行礼,“景年先行告退。” 未央回礼,目送苏景年离开。 站了半晌,鼓足勇气提起自己的那杯酒,饮了下去。黑袍人从里屋冲了出来,却只是抢下了未央手下的空杯。 一滴不剩。 未央错愕,主儿怎么会从里屋出来???刚刚的谈话莫不是??? 黑袍人二话不说,伸手从贴心的口袋里拿出一粒药丸,含入口中,捏住未央下颌喂了下去。 “唔?!!!”双唇相接,未央瞬间羞红了双颊,却怎么也推不开黑袍人。 黑袍人以舌尖将药丸推入未央喉头,以掌心轻击未央后背,未央被迫将药丸吐了下去。黑袍人见事成,便松开了未央。 “咳咳咳。。。”未央弓起身子猛咳,满面通红。 “别咳了,”黑袍人低声道,“那解药入喉便化。” “你?!!!”未央羞恼。 黑袍人笑道:“小妹,我太过了解你。你无非是怕我继续加害苏景年,想以自己中毒为由,为他骗取解药罢了。你不必再费心于此,我的身份已经被你点破,这毒酒之计已然破解。” 只是我既然了解你的脾气秉性,自是不会只为北域王准备了这一计。 未央闻言,更是羞愧难当。主儿是如此的信任自己,将里家千千万万条的性命托付于自己之手,而自己却。。。。。。 “唉!”黑袍人长叹,伸手把未央揽入怀中,轻轻安抚道:“小妹,你放心吧。他既然肯跟里家合作,且已经知道了里家的处境,我便不再为难于他。好不好?” 未央不语,只将头埋入黑袍人肩膀。 黑袍人挑眉继续说道,“怎地?这般安排,小妹仍是不满么?还是,嫌弃我亲了你?” 未央身子一紧,将头埋得更深了。 黑袍人笑道,“妹妹怕是忘了,这也是我的第一次呢。如若妹妹觉得亏了,那不如我让妹妹亲回来,绝不躲闪,可好?” 第一次???亲回来???天呐!!! 未央的脸瞬间爆炸,抬起粉拳,猛捶黑袍人胸口。 主儿应允不再难为他,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了。自己再也不用因为纠缠对立的身份,畏首畏尾。 苏景年,来日方长。 。。。。。。。。。。。。。。。。。。。。。。。。。。。。。。。。。。。。。。。。。。。。。。。。。。。。。。。。。。。。。。。。。。。。。。。。。。。。。。。。。。。 苏景年从纱帐出来后,便去四楼包间寻找老七他们。怎知早已人去楼空,连忠耀都已不见踪影。苏景年不禁暗骂,一帮忘恩负义的东西!!! 撇撇嘴,自己回了住处。 “是。”二人回道。 “去、去。。。”苏景年强顶住涌上喉头的腥甜,嘱咐道:“去白氏布庄打听,快!!!” “是!”十七、廿九抱拳。闪身离去。 苏景年伫立许久,跌跌撞撞走回了船舱。 。。。。。。。。。。。。。。。。。。。。。。。。。。。。。。。。 “找不到???!” 永宁皱眉,质问道。 “是。”老鲁躬身,说:“影卫前往无忌将军所说的巷子,没有寻到那北域暗钉的尸身。地上倒是确有一大滩血迹的。” “知道了,下去吧。”永宁吩咐道。 “是。” 老鲁出了屋子。 “找不到。。。”永宁自言自语。 第142章 回营 传说中, 在蓬莱仙岛上的密林中, 有座神山。山上有座上古时便已…  虽然端木之案自己也有插手, 但抓走并督斩端木措一家的可是分家啊。自己难辞其咎, 分家可是百死难辞呢。如若表、里二家可以联手先把分家除掉, 待我顺利登基之后,再慢慢处理里家也不迟。 笑盈盈说:“皇妹说的对,那狗奴才却是该死的狠!哥哥有机会, 一定帮你出这口恶气!” 神秘的黑袍人、南国三大势力之一的里家家主, 正是惠帝最宠爱的公主,永宁公主、苏贞一。 “那永宁先谢过太子哥哥了, ”永宁福了福, 继续道:“永宁还为哥哥备下了两份厚礼, 这第一份已经送到了东宫呢。这第二份嘛,相信不久之后哥哥就会看到了。” “好好。”太子喜笑颜开,说:“皇妹的诚意, 本宫刚刚就已经见识到。相信你我二人联手, 除去阉党之日必定不远矣!届时皇妹辅佐我一统九州,共成我大齐千秋伟业啊!” “里家上下,愿誓死追随太子哥哥。”永宁颔首微笑。 “好!好!哈哈哈。”太子仰天大笑。 永宁脸上笑意更深。 二人再寒暄几句, 便各自散去。永宁除去黑袍, 依旧是一身琥珀色宫装。 步行上了轿辇, 阖眼吩咐道:“去老小那。” 轿辇缓缓升起, 向十九皇子寝宫移去。 高英在太极宫吃了瘪, 心情万分不顺, 步行往内务府走去。黑得快要滴出水的臭脸,吓得遇见他的宫人个个噤若寒蝉。生怕一个多余的眼神接触,就要身首异处。 小翠躲在一拱门后,远远瞅见了高英。便掐算准他出现的时机,提着食盒一步冲了出去,与高英撞了大满怀。 “哎呦,”小翠重重跌倒在了地上,一手扶住食盒,一手揉着脚踝做痛苦状。 高英定睛看了看,将身后的掌劲卸了下去。这该死的小宫女,险些脏了咱家的手。 尖声喝道:“哪里来的小蹄子?!在宫中怎地能如此横冲直撞、无规无矩?!要是冲撞了哪位主子,仔细你的小命儿!!!” “呜呜呜呜,”小翠被呵得六神无主,跪着哽咽道:“奴婢该死!奴婢是正仪宫的小翠,取了十九皇子爱吃的枣花糕,急着送回去。适才瞎了眼,才冲撞了高公公。公公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奴婢吧。” 十九皇子?高英心中一动,也确是有些日子没有到正仪宫走动了。也不知道那如妃考虑得如何了,是否同意咱家辅佐小皇子参与夺嫡。 “呵呵呵,”高英换上一副笑脸,露出森森白牙,伸手将地上的小翠扶了起来。柔声说:“小翠啊,下次仔细些。这宫里非富即贵,主子们又都脾气刁钻。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啊,要万般小心呢。公公我也是怕你如此冒失,会冲撞了主子,才出言喝止,这可是为了你好哇。” “嗯!小翠明白。”小翠起身,用袖子擦擦眼泪。粉嫩的小脸,含羞带笑,让高英晃了晃神。 高英暗想,这小宫女倒是清秀得紧呢,咱家之前怎么不知道,宫中还有这样的遗珠呢。 笑道:“正好咱家也是要去正仪宫办事的,不如翠姑娘引着咱家同去,可好?” “奴婢遵命,奴婢能为高公公引路是女婢的福分。”小翠羞道。 “好,请。”高英抬手做请状。小翠福了福,便在前方带路。高英紧跟其后,见她身型小巧,更是心生怜爱。 二人行了半晌,终是到了正仪宫。 门口内侍刚要通传,就被高英制止了。高英对小翠说:“翠姑娘,能否将这枣花糕给我,由我送给十九皇子?我这次到访,未备礼物。如果能以枣花糕借花献佛,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小翠笑道:“公公见外了,小翠还要多谢公公帮小翠将送枣花糕给皇子呢。”伸手将食盒递了过去。 高英接了食盒,再与小翠调笑几句,便进了外殿。 刚刚经过外殿,便听见庭院里,笑声朗朗。心下好奇,加快了脚步。 小园里种满了红杜鹃,正值花期,一地娇艳。 永宁抱着刚刚满三岁的十九,正在教他写字。十九白白的小脸一脸纠结,永宁则笑的花枝乱颤。 如妃站在一旁研着墨,只微笑着看这一大一小。 高英一见永宁,顿时气血上涌。这里家怎么也跑到十九皇子这来了,难不成??? 永宁一偏头,就看见高英面色阴沉地站在院门口。 笑道:“高公公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 十九闻言,向门口望去。果然见高英站在那,扭了扭小身子,从永宁腿上蹭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快跑到高英更前。扑到高英腿上,奶声奶气说:“高公公!十九想你呢。” 高英闻言大笑,一手将十九抱了起来,说:“十九皇子折煞奴才喽。老奴也是想十九皇子想得紧呢,这不赶快抽时间来看看皇子啊。” 十九乐呵呵地抱住了高英的脖子,还用小脸蹭了蹭高英的脸,尽显亲密。 如妃皱了皱眉,又赶忙恢复了常态。说:“十九别闹,快下来。” 高英反倒是搂紧了十九,笑说:“如妃娘娘,不碍事的,小皇子轻得很呢。”走上前去,将食盒放在桌上。 见永宁在教十九写的是《韩非子》的“爱臣太亲,必危其身;人臣太贵,必易主位;主妾无等,必危嫡子;兄弟不服,必危社稷;” 大惊,疑惑地看向永宁。 永宁挑眉,笑说:“高公公带来什么好东西?永宁正巧也沾沾皇弟的光啊。” 高英回道:“公主说笑了,奴才只是带了些小皇子素日里爱吃的枣花糕。” 十九听见有枣花糕吃,便扭着身子找他娘亲,吵着要吃糕。 如妃摇头笑笑,便上前将十九从高英怀里接了去,坐下来喂他吃起枣花糕来。 永宁起身,笑着瞥了眼高英,边往小院另一侧走去。高英得了眼色,又见如妃喂的认真,十九吃得起劲儿,也就跟着永宁走了过去。 永宁梨涡浅笑,俯身掐一朵杜鹃,浅浅闻了闻;星眸若灿,笑靥生辉;素手轻挽,将杜鹃戴在了头上。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神女天资,媚绝天下。 高英看见了,就要入迷,赶忙很掐自己,这才回了神。 永宁回首笑道:“高公公今日可以是恼了永宁了?” 高英吃了一惊,暗暗偷瞄吃糕的母子,见无什么异常,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公主的身份乃是机密中的机密,这世上只得四家家主知道。为了公主安全,还请公主谨慎处之。”万一你出个三长两短,宗家必定怀疑表家与我。而我可比不得表家身份尊贵,宗家要杀也是先拿我开刀。 永宁提起广袖,掩嘴轻笑,说:“高公公真是谨慎。不过永宁相信,就算是有人将我的身份传出去,也断不会有人相信。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竟然就是里家家主。” 高英翻白眼,谁敢试,咱家先劈了他。 永宁看向那对置身事外的母子,说:“永宁想借公公之力,办成一件事情。” 高英皱眉,讽刺说:“公主说笑了,奴才人微言轻,借不得公主什么力。公主欲办事情,为何不去求助于表家?表、里二家的关系可是亲热得紧呢。” 永宁不怒反笑,说:“不,这事必须和里、分二家之力方能办成。成,则天下既定。败,则里、分二家大祸临头。” “此话何解?”高英疑惑。 永宁回道:“表家的野心日益显露,而宗家却越发的力不从心。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无需永宁为公公讲解。可这暗地里么,宗家近来时常暗示于我,要我好好辅助太子,同守江山呢。” 第143章 男宠 传说中, 在蓬莱仙岛上的密林中,有座神山。山上有座上古时便已… “。。。。。。”莫若离见她吃得甚是勉强, 心想着墨羽定是下了猛料。又暗恼自己怎么也跟着她幼稚起来, 竟这般折腾傻人, 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忍与心疼。稍作沉默, 淡淡说:“不好吃便明言就好。” “不不不不, ”苏景年把脑袋摇得如拨浪鼓般,正要继续解释,猛然看家莫若离的那晚羹。暗叫糟糕!!!一会如若冷美人亲自尝了羹,必然会发现味道不对。定是要羞怯于自己糟糕的厨艺,而且更是会恼怒自己骗她。 咬碎一口银牙,迅速起身将羹拿到自己面前, 讨好道:“好吃!!!特别的好吃!!!我太饿了, 离若, 你这碗也给我吃吧!!!” 不等冷美人回答,苏景年可是抱着必死之心, 捧起大碗又开始喝了起来。 “?”莫若离先是不解,继而反应过来,眼角弯了起来。 羹入口中, 本是紧闭双眼的苏景年, 瞬时瞪大了狐狸眼。这味道怎地与上一碗差别如此之大???上一碗的滋味是那么的刻(不)骨(忍)铭(下)心(咽), 这一碗却是甘甜润爽, 正是记忆中的银耳莲子羹的味道。眯眯眼, 心里出现无数个问号。 几大口就把羹吃完了, 放下大碗。脸上一副吃饱喝足的满足样,说:“离若这羹甚是好吃呢,不知下次能否再有幸尝到呢。” 莫若离闻言垂眸,轻声一叹。 苏景年皱起眉头,说道:“离若,我自认为是你之友人。我也愿你能待我如此,有何心事都可找我倾诉。我虽是不才,但绝对愿意全心全意支持于你。我今日见你与两位姑娘神色均有异,可是在外出之时遇到了甚么难事么?抑或是遇到甚么难缠的人物?” 莫若离又是轻叹,凝视苏景年,说道:“无。” 苏景年不悦,为何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正要继续开口询问。 莫若离继续轻声问道:“阿难是否果真如故事里那样,不受世俗诱惑?” “???!!!”苏景年呆愣,脸一下烧了起来。心跳如擂鼓,呼吸都屏住了。 这声阿难,是在唤自己???还是在指故事里的阿难陀??? 莫若离见她又痴又傻的呆样、粉嫩的脸蛋儿,不知怎么心情反而好了起来。这样对自己近乎疯狂地痴迷的傻人,只因自己的一举一动或喜或悲,怎么可能会为了美色去做那花魁的入幕之宾呢?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心思判罚,这人都有龙凤风姿;怕是唯独在面对自己时,才变得如稚子般,赤诚且单纯。 聪明睿智的苏难、呆愣痴傻的苏难、深情独许的苏难,无数个相同,却又不甚相同的苏难,堂而皇之的闯入莫若离心中。又在连心之主人都尚未察觉的时候,深深地烙下了属于自己的独特痕迹。这痕迹挥之不去,日渐清晰。 弯起唇角,轻声唤道,“阿难,可曾听清我的话?” 苏景年不知为何此刻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心里说不出是喜悦还是酸涩。总之有什么东西在灵魂深处搅动着、叫嚣着,一种温热的液体在眼底逐渐浮起,连眼前的冷美人,怎么都有些模糊了? 深吸了口气,苏景年鼓起腮帮子,憋了会儿,再把气深深的吐出去,这才止住了液体泛滥之势。看向莫若离,认真道:“离若,故事中与故事外的阿难,心中至始至终,仅有一人。只因她是她,阿难才是阿难。” “嗯。”,笑意更深。 莫若离也不知是为什么。听了傻人真切的话语,见了傻人闪烁的泪光。便不再怀疑,这傻人的心里只有自己,再无其他人了。自己又何必再费心去打探什么花魁,什么入幕之宾呢。 美眸轻灵,将目光移动到苏景年带来的画卷上,问道:“阿难,这次又带了什么来?” 苏景年笑得羞赧,双手扶画,说:“是我自己画的一幅画,送给离若的,希望离若能喜欢。” 莫若离接了画,纤指解开卷封。一副踏雪寻梅图,映入眼帘。 画中一人,远处踏雪而来,冷艳清绝,正是自己。另一人于雪中撑起红色纸伞,伞上雪花、梅花积了厚厚一层;伞下那人被伞遮住了容貌,只得见笑容;那笑仿佛是冬日暖阳,又宛若暗夜灯火,亲切而温暖,画的正是苏难。 “盛景不负,流年莫离。”莫若离缓缓颂出这八个字。 记忆中那抹挥之不去的、血淋淋的记忆,又一次如午夜梦回般,在眼前闪回、重现。死尸遍地、大火滔天、哀嚎的宫人、浑身烧伤的宝哥哥、跪在天旻脚下哀求的母妃、突遭横祸的完颜族人与白依尔族人、被鲜血侵润着的那几十日,全都是莫若离十几年间,挥之不去的梦魇。 母妃啊,你让若离如何能不去恨,又让若离如何能不去争。莫拉乎尔-天旻,我定是要让皇弟夺了你的江山;定是要让你和你的儿孙们,个个不得好死。 苏景年见莫若离念了那八个字,就不再说话。以为冷美人是不悦于自己擅作主张,将美人与自己同时画于卷上,便讪讪道:“我未经离若允许,便擅自将自己也画了进去。如若离若不喜欢,我便将我从这画中改了去,其他不变。” 莫若离摇头,说:“这样就好。” “嗯!”苏景年又恢复了画中般温暖的笑容。目光落到了窗边的五十弦,张口问道:“离若喜欢五十弦么?” “家母于幼时曾传,可惜我愚笨,不得技法要领,至今不曾精进。”莫若离惋惜道。母妃啊母妃,你可知,若离于那日后,便如这五十弦一般,永远地停在了原地。 苏景年笑道,“家母也是幼时便传我箜篌,我却全然不得其精华。想来这箜篌与五十弦一主显,一主隐,经常被一同奏响。二者音色虽全然不同,但是配合起来则和谐共鸣,珠联璧合。不知这两种全然不同的乐器,弹奏指法是否有共通之处。不如离若奏起五十弦,和你我二人之力,看看能否参破各种奥妙,打破瓶颈。” “好。” 莫若离收起画卷,起身移至五十弦处。苏景年跟了过去。 漆黑桐木亲身,首尾皆绘百花,边篆锦,身镌云纹。这把五十弦,怕是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美人端坐,纤指掠过琴弦,是为人瑟合一。 轻弄玉指,短促饱满的乐曲流淌而出; 弹得是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中的第九拍,“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举头仰望兮空云烟,九拍怀情兮谁与传?” 苏景年仔仔细细的听着,认认真真的看着。这曲子哀愁婉叹,时光短暂,盛年不符,缘分空浅,愁绪无边。这冷美人,怎地又哀愁了起来。 美人的指法看似轻灵巧妙,但是配合起五十弦这种音色偏明快、苍劲的乐器则略显不足,倒是和音色空灵婉转的箜篌十分契合。想到这里,苏景年心下一动。自己的箜篌一直不能得到进步,正是指法出了问题!母妃教自己的指法强调力道与爆发,更适合五十弦,而不是箜篌。这冷美人一直不得要领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她母亲所传授的指法较为适合箜篌,而非五十弦。 苏景年起身绕到冷美人身后,双臂环着美人。四手交叠,以指领指,用母妃教自己的箜篌指法,带动美人弹起了五十弦。依旧是那《胡笳十八拍》的第九拍。 苏景年清新的气息,温热的手指,近在咫尺的脸庞,让莫若离躲在青丝下的耳朵,又红了个透。 这瑟声: 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 划然变轩昂,勇士赴敌场。 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任飞扬。 喧啾百鸟群,忽见孤凤凰。 跻攀分寸不可上,失势一落千丈强。 嗟余有两耳,未省听丝篁。 自闻颖师弹,起坐在一旁。 推手遽止之,湿衣泪滂滂。 颖乎尔诚能,无以冰炭置我肠。[1] 音律百转千回,飞流回荡,动人心肠。秦淮上下,皆为之倾倒,古时素女弄瑟,不过如是。 一曲毕,二人一时也未能抽神。既是沉沦于如此美妙的音律,又是迷失在这般神奇的际遇中。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一个习得箜篌,一个自幼弹瑟;一个不得精进,一个不懂要领;只是抱着尝试的心态,换了对方的弹奏指法,音律便如凤凰涅盘般,如获新生;同样的一只曲子,所达境界却差了不只几十层,有天渊之别。 莫若离心湖波心连连,停下来的自己,难道会因为他而重新启程吗? “小姐,”墨羽敲响门廊,冷声道:“一位自称未央的姑娘求见,说是闻得小姐瑟声,甚是欣赏,想要拜见小姐。” 第144章 裂痕 传说中, 在蓬莱仙岛上的密林中, 有座神山。山上有座上古时便已…  长江入海口 水汽弥漫, 烟波浩渺。江水浩浩汤汤, 奔腾入海。 海风徐徐, 一艘大船正欲沿江而上,目的地是大齐国都---天京。 天空偶尔出现几只觅食海鸟, 飞过时都要打量这艘宏伟的大宝龟船。 船身长三十四丈,阔八十八丈。水上两层,水下一层, 九桅挂十二帆, 正在全速前进。 船主的门廊响起了敲门声,“咚、咚、咚。” “进来。”冷傲孤高的声线响起。 “公主, 十二皇子不出所料自荐出使南国,几日前已经动身了。” “好,知道了。”莫若离抬盏啄了口杯中茶, 眼神始终徘徊在手中书籍的字里行间。 这本颐晴用生命换来的假情报, 精妙非凡。里面关于农业、商事、军战等记载, 都让她耳目一新。尤其是关于建筑工事、水利桥梁等的描绘,更是让莫若离吃惊不已! “锦州白氏布庄传来消息。八天前有人用黄金购买了一批蜀锦,而且还打探公主的消息。来人是来福秀场的伙计, 言明他家老板姓苏,单名难。对蜀锦非常的感兴趣, 希望结识白氏的老板。”墨殇继续低声道。 长公主曾经吩咐过, 有任何人打听起自己, 要第一时间的告知她。 这个苏难我是有印象的,就是白鹿楼遇到的那个半瞎登徒子。当初公主放他一马,怎地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偏要闯进来。这下子犯了公主大忌,不死都难。 “哦?”莫若离的玉指轻滑,翻开书的下一页。 读了片刻,再翻一页。 “随他去,退下吧。”莫若离道。 墨殇惊了下???随他去???之前来打听公主身份的人,不是杀了,就是找个机会让其身败名裂,怎么这么轻易的就又放过了这人??? 而且。。。刚刚公主的眼角是弯了下吗???公主是笑了吗???额,墨殇打了个寒颤,怎么可能!!! 从她跟随公主至今,公主只会对着十二皇子笑,其他时候都一副死脸,自己肯定是看错了!!! 退出房间的墨殇,懵懵懂懂,差点与前来伺候公主用膳的墨羽撞了个大满怀。 墨羽见她呆呆傻傻的,与平日波澜不惊的样子完全不同。 忍不住调笑道,“矮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威武霸气的殇侍卫啊。这是怎地了???如此不小心?莫不是还没有习惯这水波摇曳?还在晕船呢?咯咯咯~~~” 墨殇翻她个白眼,这墨羽哪里都好,就是嘴巴不饶人。 “呵呵呵呵呵呵呵,是了,还晕船呢。我呢,自然是比不了墨鱼侍婢,来到海上,也算是回了趟老家了呢。”特别的咬重’墨鱼’二字,说完拔腿就跑,才不要给死墨鱼机会继续嘲讽人家晕船呢,哼。 这回轮到墨羽呆了,这墨殇闹哪样???平时几天都不蹦不出一个字儿,怎么今日这么反常???是晕船吧???嗯嗯嗯,肯定是晕船了,可怜的殇侍卫,晕船晕的脑子都不好使了。。。。。。。。?!!!等等?!!!谁是墨鱼?!!! 这厢边,苏景年前脚刚刚踏进王府,就被太后请至凤栖宫用膳了。据来请她的宫人说,太后和侧王妃已经等候多时了。 凤栖宫 太后与侧王妃坐于桌前,桌上摆着几道家常小菜,都是苏景年平素爱吃的。热了又热,生怕凉了要失礼主人,也体现了太后一向的节俭。 慕容雪晗端坐主位,阖眼默念着佛经,手中一百零八颗小叶紫檀念珠不停流转。虽已经是过了不惑年华,可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反而气质举止愈发出尘淡然,宛若久酿的美酒,历久弥新,更显香醇。 她的五官与苏景年有七分相像,少了苏景年的棱角与凌厉,多了一份妩媚与妖娆。 今日,她与往常一样,着最爱的石榴红色宫装。两袖绣五彩凤凰,头顶盘着云飞落瀑髻,不做过多装饰,只带一只飞凰展翅钗,却显得华美异常。 坐于左手客位的侧王妃慕容云,一身青翠,梳着惊鹄髻,头戴一朵淡紫色红番花,清丽脱俗。 时不时似不经意的望向门口,即想尽快的看到那朝思暮想的小人儿,更怕惊动了太后。 “母妃、云姐姐!久等啊!”人未至,声先至。 来人大步流星,笑意盈盈。眨眼已经自顾自地坐在了右手边主客位上。风尘仆仆,却精神饱满。 “还知道我是你母妃?”太后缓睁双眼,撇了下苏景年,幽幽道。 “母妃,阿难刚刚回来。。。”慕容云担忧的看着太后。这两母子,这几年是愈发的互相不对付了,见面一定要呛几句,只是这小人儿马上就要南下了,何必。。。 “呵呵,是了,儿子再混,总还是要记得,是谁的儿子的。无论何时,母妃都是儿子的母亲,儿子都是母亲的好孩儿呢。” 苏景年不再看她难缠的娘亲,抄起饭碗开始猛扒,这么多天没吃到自家的饭菜,她想的紧呢。 慕容云挑着苏景年爱吃的,不断的为她布菜,眼神里满是疼爱,小人儿在外都饿瘦了。 苏景年则头不抬眼不睁的风卷残云,两腮因吃的太急鼓起来,好像一只拼命咀嚼的仓鼠,脸蛋上更是黏上了几粒米饭,俏皮可爱的很。 “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呢。”慕容云无奈的一边用帕子给她擦嘴,一边柔声嘱咐道。 太后睨了一眼狼吐虎咽的苏景年,低声道:“阿九怎么没来?几日不见,小丫头连最起码的礼仪都忘了,当真是愈发的不把我这个太后放在眼里了。” “九儿旅途劳累,我让她歇息去了。我走的日子里,朝堂上的事情九儿会处理的。母妃就安安稳稳的管理好王府后院事务就好。其他事务不劳您费心了。”苏景年被突如其来的追问噎到了下,没好气的皱眉答道。 “恩,对了。这次南下,还有件要紧事。据说有人在天京京郊见到了师傅,我正好顺路探寻。”苏景年抬头凝视太后,嘴角划过一抹邪笑。她倒是要看看,老狐狸能假装平静到何时。 “呲,她?”在她母妃脸上没有预期的震惊与慌乱,一声冷笑后,带着明显的嘲弄之意。 “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找她,作甚?医术你早已超越她,至于武功,该学的不是都学了么?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出面解决??” 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是你以为,一个破心在哀家心中有什么特别的位置???” 慕容雪晗美丽的容颜明显的表现出浓浓的厌恶与嘲笑,好似再说下去,她就要吐出来般。 “既不爱,又不放?为何要这般折磨她???”苏景年怒问道,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够吗? 最是见不得她母妃每每听到破心时,这般嫌弃、厌恶的表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母妃,怎能如此的绝情狠心?! 师傅当年重伤负气出走,脸上的哀伤与绝望至今历历在目。苏景年不懂,这么多年过去了,母妃为何仍然执着,仍然癫狂。 “放?!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凭什么放?!!!”慕容雪晗被自己女儿责问的话刺到了心底最深处的伤痕,整个人歇斯底里起来,脸上的肉扭曲在一起,手中的念珠此刻被撵得嘎嘎作响,诉说着主任的愠怒。 慕容雪晗怒目圆瞪,声嘶力竭道,“如果不是破心这个贱人!!!阿霜怎会离开我?!!!” “她既然教会了你武功医术,就没有再在这个世界存在的价值了!!!就该跟苏辰缪一起死在锦州!!!呵呵呵,不过活着更好,活着才会疼!!!你放心,我跟她说的很清楚,这辈子我都不可能爱她,更不可能原谅她!我要让她尝尝,这焚心剔骨的滋味。哈哈哈哈哈。”慕容雪晗咬牙说道,随后满眼阴狠的狞笑着。 “呯!!”苏景年怒起拍案,“疯子!!!”转身就走。她母亲怎么敢在她面前这般肆无忌惮的提起这些往事。 十三岁那年,父亲战死。小小的苏景年肩负起整个北域,面对娘舅慕容雷幕一党的胁迫,面对虎视眈眈的金人,她都一一扛下来了。 但破心的出走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她不懂,那么爱护她娘亲和她的破心,为什么选在如此凶险的环境下,毅然决然的离去。 直到多方查证,一个不小心听到了太后与破心争吵的凤栖宫小太监,道出了实情。 当年王爷薨后,破心第一时间赶回王府欲安慰慕容雪晗,却被其从头到脚奚落一顿。慕容雪晗更是言明,这么多年她从未曾原谅破心,她恨她当年拆散了自己和阿霜,她对破心从始至终只有憎恨与利用,再无其他,就算是苏辰缪死了,就算是天下人都死了,她也不会爱她,她让她滚。 第145章 秘密 传说中, 在蓬莱仙岛上的密林中, 有座神山。山上有座上古时便已…  思及于此, 更是气愤羞恼非常。自己一个大姑娘家, 怎么能思量这些男欢女爱之事?!简直是可耻至极!!!耳根子都红了个透。 忍不住暗中嗔了苏景年一眼, 都怪这傻人!!!沈腰潘鬓、才当曹斗、又风趣幽默,行走人间, 定是桃花无数,到处留情!!!{苏景年:怪我咯?!!!} 苏景年见莫若离并不回答, 以为是冷美人性情冷淡, 不愿被不认得之人贸然拜访。又不忍未央碰一鼻子灰,不说她有着大齐第一才女之称,确是爱才之人。即便是那不识得音律之人,听到了如此绝妙曲乐, 前来拜访也是人之常情。 便劝说道:“离若, 这未央姑娘我是认得的, 是我的一位朋友呢。” “哦?朋友?”莫若离强压怒火, 佯问道:“阿难口中的朋友, 是否都如离若这般?” “???”苏景年面露疑惑。这是何意??? 莫若离本是欲听苏景年亲自解释整件事给自己听, 她毕竟是相信着她的。却见苏景年并不反驳,也不解释, 全然一副慌张模样。 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难不成这傻人真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不成?! 起身冷声道:“阿难也说, 连渔民捞起异物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都能在两日内传得人尽皆知。岂不知未央姑娘选你做入幕之宾的事情, 几个时辰内便已经传遍天京内外?!既是做了未央姑娘的入幕之宾,却仍然称其为朋友?!如若朋友二字在阿难心中是如此不堪模样,那恕离若不敢高攀!做不得苏公子这朋友!!!”越说越气,语气也跟着愈发重了起来。 这如连珠炮似的几句话,轰得苏景年目瞪口呆。印象中的完颜离若,是冷傲且淡薄的。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习惯般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情感,让旁人从她身上几乎读不出什么波澜。冷美人何时曾发过这么大的火?冷美人何时又曾如此的直抒胸臆,明确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这可都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啊! 可这又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自己做了未央的入幕之宾吗?是因为这事被传得满城风雨?是因为自己称未央为朋友吗?不不不,不对。哪里不太对劲儿,是哪里呢??? 苏景年呆若木鸡,诚惶诚恐。 话一冲出口,莫若离就暗自后悔起来。这人与自己也不过只是萍水相逢,志趣略投。自己有什么资格如此指责于她,又凭什么若此羞辱于她?纵使她与未央发生了什么,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情,是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事情。 心里又是失落异常,果然自己仍旧是停在了原地。救赎于自己,永远是遥不可及。 不曾有所期望,便不会有绝望。 二人沉默稍许。 “离若,”苏景年呆呆的唤了声,打破了让人坐立不安的沉默。 愣愣的吐出几个字,“你、你是吃醋了么?” “?????!!!!!”白嫩的脸庞,顷刻间红了个透。白里透红,红了衬白。“你!!!”莫若离咬牙切齿,恼羞成怒,气的浑身发抖。 吃醋?!!!自己居然在吃醋?!!!吃那个傻人的醋?!!!这怎么可能?!!! 那条一直飞舞于脑海中,却又无法抓住的蛛丝,似乎离掌心,越来越近了。 苏景年见莫若离如此反应,便知自己是猜对了。脸一下子也跟着红了起来,冷美人居然会为了自己吃醋?!!!天了个噜的!!!谁能来告诉我?!我这不是在做梦?!!!{作者君:真不是,别矫情,快去哄媳妇。} 摸摸鼻子,不敢迎向莫若离锋利的眼神。可嘴角情不自禁的笑,却是将苏景年此时此刻得意、窃喜的心情,出卖得一干二净。 莫若离见她居然敢明目张胆地笑了出来,真是恨不得上前一掌将其拍死。 “胡说些什么。”莫若离声音依旧是冷漠,却不知不觉间输了气势。 “没没。”苏景年赶忙收了笑容。再得瑟下去,这冷美人又要炸了。 略作思量,隐去一些关于端木家与里家的信息。 苏景年解释道:“我与未央姑娘在选宾那日之前,只是有过短暂的一面之缘,我并不知道她便是名闻天下的才女花魁。那日我是被朋友以喝酒为名,骗去了去追月楼。到了追月楼,才知道是花魁以文擂台选宾。而花魁便是未央姑娘,更是我始料未及。又听闻未央姑娘本是可以回拒这入幕之宾,但她却没有。我便觉得其中有异,猜测未央姑娘是被逼如此。便参赛,侥幸得了机会面见姑娘。姑娘那时也确是有些难事,不过现下已经全然解决了。” 莫若离不理她。心里却是舒坦得多了,原是如此。 “我说的都是真的!”苏景年见莫若离不回话,十分着急,“我与未央姑娘是君子之交,清淡如水。这与你我二人之关系,全然不同。在我心中,她断是不能与你同日而语的呢。” “哦?那不知我与阿难之关系,又是何种?我在阿难心中,又是如何?”莫若离挑眉问道。 “额,”苏景年微楞,什么关系?!心中位置?!罢了,总是要明确地告诉她自己的心意的。 凝视冷眸,一字一顿道:“我与离若,是‘忍把千金酬一笑?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1] 我要将你娶回家,生生世世锁在身旁。这世间若无两全法,苏难宁负如来,绝不负卿。” “你。。。”莫若离被苏景年这大胆的言论所深深震撼,面上红霞更盛。所谓世间婚嫁,无非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却直言要娶自己,哪怕辜负佛祖,也不愿辜负自己。自己到底是哪里好?能让这傻人钟情如此? “嘿嘿嘿,”苏景年挠挠头,笑得羞怯,“我认定了你,也就赖定你了。谁让我叫阿难呢。” 长叹口气,莫若离依旧只是对苏景年说了一个“傻”字。便让墨羽去请未央姑娘进来。 墨羽领了命,片刻便将未央领了来。 未央谢了门口的墨羽,便进了屋。 屋中白衣佳人清冷脱俗,让未央眼前一亮。心想果真是曲如其人,仙女方奏得仙乐。 目光流转,赫然发现苏景年也在房中。眼中瞬间迸发出异样的光彩,笑盈盈施礼道:“未央见过苏公子。” 莫若离不悦,十分的不悦。或许是因为未央见了自己却不行拜谒之礼,或许是因为未央见了苏景年便笑得如沐春风,或许仅仅是因为未央长得太过好看了吧。 苏景年回礼,说:“未央姑娘,别来无恙。” 未央明显感受到了莫若离冻死人的目光,十分迷惑。又突然发觉,苏景年与这白衣佳人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妙。顿时,如坠冰窖。洪泽湖那晚苏景年的话语又如魔咒般在脑海响起,“姑娘莫怕,在下家中已有娇妻,不会再对旁人动心思。” “阿难,不为我们介绍一下么。”莫若离垂眸问道。 “哦!”苏景年这才反应过来,猛拍脑门,自己好生糊涂。 “这位是未央姑娘,”苏景年伸手介绍道,“未央姑娘才高八斗,有大齐第一才女之称。” “。。。。。。”莫若离只是颔首,并不接话。 “这位。。。”苏景年伸手便要将莫若离也如此介绍给未央。怎料未央突然插话,将苏景年后面的话省省劫了去。 “这位,想必就是苏公子口中的夫人了吧?”未央心里失落万分。暗叹今日一见,北域王的侧王妃却是有天人之姿,又才情横溢。怪不得北域王偌大的后宫,只有这一位侧王妃。她也竟敢冒死,随着北域王进了天京,真可谓是伉俪情深。 “啊???!!!”苏景年愕然,这未央在说些什么?!!! “!!!!!!”莫若离怒视苏景年。夫人?!哪里来的夫人?!!!讥讽道:“呵!离若却是不知,苏公子早已成亲?!” 未央闻言更是混乱,这白衣佳人不是北域侧王妃???那她和北域王又是怎么回事???也茫然地看向苏景年。 “不、我、不、不。”苏景年一时语塞。 自己娶了云姐姐实为事实,可那只是为了救慕容云做的一场大戏。自己与她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可眼下未央在,也就代表着里家也在,这让自己根本无法向离若解释这里面的玄机。北域王独宠侧王妃的事情世人皆知,如若自己轻易否定,即会让云姐姐陷于危险之中,更会让自己男子的身份饱受质疑。 “够了。”莫若离垂眸,语气低落至极,“世间却无两全法,君既两意又何苦相逼。” “不,不。”苏景年彻底慌乱起来,声音都跟着身体颤抖了起来,“你、你听、听我解、解释。” 伸手就去抓莫若离,却被无情甩开。苏景年面色惨白,楞在原地。 第146章 再脱 传说中, 在蓬莱仙岛上的密林中, 有座神山。山上有座上古时便已… 除下外袍,轻轻地披在了忠耀身上。 “吃不下啦, 吃不下啦。嘿嘿嘿嘿”口水顺着忠耀的嘴角流了下来。 “。。。。。。”苏景年眯眯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心想道:“好你个忠耀,心里就只有吃吃吃!!!敢在追月楼不等我是吧???” 坏笑起来, 俯身附在忠耀耳旁, 大吼道:“走水啦!!!走水啦!!!” “啊?!!!走水?!!!”忠耀顿时睁大双眼, 从石凳上跳了起来。继而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钻入石桌下面, 以手捂头,吓得浑身发抖。速度何其之快,人一下子钻到了桌子下面, 身上披的外袍居然还漂浮在空中。 “哈哈哈哈~~~”忠耀滑稽的动作,逗得苏景年大笑。也算是解了心中的一口恶气。 忠耀躲在桌子下面,抖着抖着却不见火势向自己蔓延, 又听见他家王爷夸张的笑声。便壮着胆子, 微微睁开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发现哪里有什么走水,赶忙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 “王爷!!!”忠耀委屈叫道。 “咳咳咳,嗯哼!”苏景年马上摆出一副正经模样,抢先说:“忠耀啊,为本王准备热水。本王乏了, 要沐浴更衣, 闲杂人等不得打扰!!!”甩甩袖子, 直接奔着内院走去,根本不给忠耀任何吐槽的机会。 忠耀呆了呆,才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哼唧道:“知道啦。” 半个时辰后 达瓦提着两壶竹叶青前来拜访苏景年,刚刚进入外院,便看到忠耀蹲着,拿着树枝在地上写着什么。 好奇之下,达瓦走了过去,问道:“你、干什么呢?” 忠耀被吓了一跳,见来人是达瓦,赶忙站起来行礼。边说:“奴才见过达瓦公主殿下。”边用脚尖扫起尘土,将地上的字迹隐了去。 可惜在毁灭证据之前,一些字已经被达瓦看见了。 写的是“王爷臭不要脸”,“就知道欺负我”等等等等。 达瓦心里暗笑,表情却仍然不变。佯问道:“你、写、什么?” 忠耀憋红了老脸,说:“公主殿下,不懂汉字?” “嗯,不会。”达瓦故做惋惜道。 “呼,”忠耀顺顺气,心想好在公主殿下不懂汉字。否则要是王爷知道了自己偷着写字骂他,指不定要对自己动什么大刑嘞。 “没事没事,奴才乱写的。”忠耀谄媚道,“殿下来的不巧,我家王爷正在沐浴。不如奴才引殿下到内院稍作休息,算算时间,王爷也应该快出来了。” “好。”达瓦回道。继而反应过来,说:“算、时间???仆人?通报?” 忠耀转转眼珠,问道:”殿下是问,为什么要算着时间等王爷出浴?而不是直接通传给伺候王爷沐浴的仆人?” “嗯!”达瓦点头。 忠耀笑了起来,说:“殿下这就有所不知了,我家王爷从小便脾气古怪。特别讨厌与旁人有肢体上的接触,休憩与沐浴时更是决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的。” “?!”达瓦闻言先是震惊不已,如此表现,莫不是?! “有意思。”达瓦嘀咕道。 “有意思?”忠耀重复道,“嗯,是蛮有意思呢。嘿嘿嘿。”傻笑了起来。 忠耀引着达瓦到了内院,便退了出去。达瓦却不入屋内,只在竹海边的藤椅上坐了下来。 这夜月冷星稀,微风阵阵,吹得竹海涛声阵阵,碎影遍地狂舞。 达瓦干脆提起酒壶喝了起来,边喝边等苏景年。藤桌上摆放着许多苏景年的书画,达瓦随便翻来解闷。翻着翻着,一副尚未完成的画,引起了达瓦的兴趣。 画中一位白衣女子,踏雪行于白梅林中。天寒地冻,女子呼出的白气依稀可见。女子眼睛以下的面容恰好被一只梅花遮住,不见真容。但绝不难从顾盼生辉的美眸中看出,这定是一位绝世的美人。林中风骤起,吹乱了美人青丝,梅花映雪,秀发飞舞。美人垂眸,抬手以指尖将发丝敛至耳后。 画中美人是说不出的美好与柔美,眉目间却又带着淡淡的哀伤,让人看了顿生怜爱之情。连漫天飞舞的雪花与梅花,都不忍坠落在她纤弱的肩上。 苏景年高超的画技与对美人入木三分的刻画、以及画中人被赋予的情感,都让达瓦不禁拍案叫绝。 画的左上角,以隶书写着八个字,“盛景不负,流年莫离。” “盛景不负,流年莫离么?”达瓦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不自觉地重复道。 “诶呦,不知何时达瓦殿下这汉话变得如此顺溜了啊?”苏景年调笑道。 原来方才苏景年洗完澡换了衣裳,便欲回房。经过院子,就看见达瓦边喝酒边看着自己的字与画。刚要上前打招呼,便听见了达瓦流利的汉话。 达瓦挑起眉毛,说:“你不知道的事情确实很多,这不,我亲自来为你答疑解惑啊。” “?”苏景年皱眉,方才自己确实吃惊于达瓦的汉话为何会进步的如此神速。现在看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噗呲,”达瓦看家苏景年严阵以待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景年仍旧是不解,眉毛已经皱成了麻花。 达瓦翻起白眼,说:“好啦好啦,不会说汉话什么的,都是我装的啦。” “???”苏景年疑惑更甚,心道:“为何要装做不会说汉话?又为何要将这真相告诉我?” “哎呀,”达瓦不耐烦道,“你怎么总想那么多。我装作不会说汉话,是为了我家仓决啦。” 苏景年惊得呆掉了,“啊?你家仓决???” “哼,”达瓦一脸骄傲,“对啊,我家仓决。仓决是我的,我警告你,不要觊觎她。” 苏景年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死机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达瓦见苏景年愣在原地,边长叹一口气,说道:“人人都说北域王智勇双全,我看你啊,就是个呆瓜。” “。。。”苏景年无话可说。 “哼,”达瓦掐腰道,“愚蠢的家伙,就让本公主来为你解答疑惑吧。” “额。。。”苏景年哭笑不得,躬身作揖,“肯请公主殿下赐教。” 达瓦一脸骄傲,说道:“听好了,本公主天资聪慧,五岁便已通晓汉话,指不定说得比你都流利呢!只是在几年前遇到仓决的时候,她误以为我不会说汉话,便热心肠地为我解围,照顾于我。我喜欢仓决,自然要找到一个把她永远留在身边的借口,这个汉话就是最完美的借口了。” “喜欢???你喜欢仓决???”苏景年心中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嗯!我喜欢仓决,她也喜欢我。”达瓦笑道,拿起桌上那副美人踏雪寻梅图,问:“我与仓决,是不是就好似你与她一样?” “公主殿下这是何意?景年愚钝,还请殿下明言。”否则。 苏景年眯起眼睛,暗中捏紧了拳头,心底杀意四起。这个达瓦居然知道了自己女子的身份,万万留不得。仓决与她那般亲密,不知是不是也知道了呢?斩草须除根啊。 达瓦打了跟寒颤,放下手中画卷,说:“苏景年,你别这么暴力好不好。我也只是猜测罢了,但是看你这要杀要剐的模样,定是猜对了。啧啧,真是不知道你怕个甚么。我要是想要害你,直接捅到圣上那里去不就完了,干什么还跟你在这里废话!!!” “额,”苏景年逐渐地恢复冷静。达瓦说的句句在理,是自己莽撞了。 达瓦见她杀气渐消,偷偷松了口气,说道:“你放心,我并非要害你,是要与你做朋友的。” “做朋友???”苏景年感觉这句话怎地如此耳熟???{莫若离:。。。} “是啊,跟你做朋友。互利互惠的朋友。我帮你对抗南国、大金与西疆,你帮我登上皇位。怎么样?” “这话听着是十分简单,可景年却是不知如何方能助公主登上皇位?公主又要如何帮助景年对抗各方?”苏景年问道。 “吐蕃内部早就被我打通了,登基是迟早的事。可是吐蕃王说白了根本就是个傀儡,真正的一国之主乃是天师大喇嘛。你只需配合我,把大喇叭扳倒就好了。” 达瓦叹口气继续说:“为皇称帝根本非我本愿,可是为了能与仓决不受俗事干扰,我只能将整个吐蕃吃掉。” 苏景年心想:“达瓦果然是深藏不露,怪不得全然打听不到关于她的消息,她居然已将吐蕃掌握于鼓掌之中。” 达瓦见苏景年又开始腹诽,甚是无语,继续说道:“至于如何配合我扳倒天师大喇嘛,我到时自会提前联络于你。而我作为朋友,只给你三点建议。牢记这三点,再有吐蕃做你后盾,对抗各方势力绝不是妄谈。” “愿闻其详。” “第一,尽快远离十二。” “十二?” “对,”达瓦回道,继而不耐烦地说,“人蠢还打岔!!!” “额,抱歉。”苏景年满脸黑线。 “第二,尽快远离宣王。” “?”苏景年刚要开口,便被达瓦一个白眼噎了回去, “第三,尽快远离里家。” 第147章 庆功宴(一) 传说中, 在蓬莱仙岛上的密林中, 有座神山。山上有座上古时便已…  “黑色的玫瑰, 象征着我愿为你付出所有。完颜离若, 嫁给我,好吗?” 苏景年单膝跪地, 手中乌黑的指环, 光彩夺目。 仿佛是救赎的曙光, 又好似是解脱的密钥。 莫若离阖上双眼。 心底泛起感动,却又夹杂着悲凉。 千算万算, 终是算漏了你,算错了情, 算失了心。 一子错, 满盘皆落索。 错、错、错! 万般恨,空悲万古仇。 恨、恨、恨! 左肩上那片灼伤的疤痕,又隐隐的疼了起来。 外伤早已痊愈, 心却再也无法拼凑完整。碎了、烂了, 流血了。 就只能用仇人的血肉去支撑, 去粘合。 被鲜血染红的阿勒楚喀,如人间炼狱般,又在心底恣肆哀嚎。 一张张扭曲变形的脸, 浮现在眼前。有母妃、有宝哥哥, 还有自己。 那是地狱, 在哭泣。 那夜, 血红的满月照耀天际, 时刻提醒着自己。 弑母之仇,戮族妄恨。 定当永世铭记。 仇恨早已成了心魔,成了折磨自己多年的梦魇。 自己早就被死死地困住。 面对傻人的真情,终是无法回应,无以为报。 阿难,对不起。。。 美眸轻启,泪珠滑落,打湿了面纱。 沉默少顷。 “好。”莫若离哽咽道。 世间却是无那两全之法,我不愿你受尽风吹雨打。 就让完颜离若,代替我,嫁给你。 就让你永远只记得,我曾将自己许了给你。 苏难啊, 我的郎君。 永别了。 苏景年缓缓起身,泣不成声。 她说好。 她答应了。 从今以后,她只属于我。 我不会再让她一个人,独行于这冰冷的人世间。 牵起莫若离的左手,将黑色指环慢慢地套在了她无名指上。 虔诚而小心。 苏景年破涕为笑,说:“从今日起,离若便是我的了。” 莫若离学着苏景年,为她带上了另一只指环。 悲笑说:“从今日起,阿难便是我的了。” “嘿嘿。”苏景年用袖子擦起脸上的泪水,也遮住了脸上的羞红。 莫若离眼波流转,素手轻解。 精白面纱,缓缓滑落。 苏景年擦完眼泪,放下广袖。抬眼望去。 正好迎上了莫若离,四目碰撞。 美人带羞,真容初现。 苏景年忙用双手捂住嘴巴,将惊呼堵在了喉头。 只定定地盯着莫若离。 冷美人面纱下的容貌,到底若何? 苏景年多少次在脑海遐想,在梦中企盼。 然而眼前的女子,让自己所有的幻想都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皓齿明眸,双瞳剪水;娇唇欲滴,俏鼻挺立;肤凝若雪,领若蝤蛴。 前世今生,苏景年也算是阅女无数。 可莫若离的美貌,无可比拟,更不可言状。 只看得苏景年惊为天人,连心脏都要停止了跳动。 “看够了么。” 美人面上羞容更盛。 “没。。。” 苏景年下意识回了句,转而大羞。 咬咬嘴唇,将美人再次拥入怀中。 “永远,都看不够呢。”苏景年在莫若离耳边呢喃道。 “傻。” 莫若离回抱苏景年,黯然泪下。 阿难,不要忘了我。 。。。。。。。。。。。。。。。。。。。。。。。。。。。。。。。。。。。。。。。。。。。。。。。。。。。。。。。。。。。。。。。。。。。。。。。。。。。。。。。。 烟花祭当日,早朝过后。 高英行于皇宫小径,面色阴沉。 心中思虑纷乱。 连夜审问了多个有嫌疑盗取令牌之人,均是一无所获。 连那嫌疑最重的正仪宫小翠,都是宁死不屈,致死都未曾认罪。 这事情怎地会如此的蹊跷,委实可疑的很。 如若真是表家所为,他志虑浅显,必然会留下些蛛丝马迹的。 但是这事竟然全无踪迹可查,反倒更像是里家的办事作风。 一想到里家表面上示好自己,暗地里又相助于表家。 高英寒毛直竖。可这转念一想。 里家曾在伏虎山出言相助于自己,按理说如若有意设计陷害,就不该如此的反复无常。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高英心烦意乱。 前方假山后,闪出一黑色身影。 “分家。” 高英眯眼,来人正是着了黑袍的永宁。 忙走上前去,笑道:“原来是里家。” 永宁颔首,问道:“分家可是想好了,何时下手?” “?!”高英略惊,急忙掩饰过去。 笑说:“不知里家,此话何意?” “呵呵呵,”永宁轻笑,“分家欲对北域王下手,却是不知他何时会独自外出。正在苦恼,不是吗?” “。。。。。。”高英暗暗吸气,连自己想什么,居然都被里家知道了去。这女子不除,日后必定后患无穷哇。 宗家不愿天下人知道北域王死得不明不白,更不愿引起北域与南国的战争。 平稳削藩才是宗家所谋,故而从始至终都没有明目张胆地对北域王做出什么动作。 可表家既然先出手陷害于咱家,不如借力打力,由咱家暗杀北域王。 北域王一死,北域必然大乱。 宗家定会恼恨于表家于伏虎山之失利,更会猜忌表家近期的一系列动作。 如此一来,既杀了那恨人的小王爷,又能消弱风头正盛的表家势力。 这正正是高英正在准备实施的计策。 不等高英回话,永宁低声说:“今夜子时,城郊竹林。” 言罢转身离去。黑袍下笑意吟吟。 北域王身边的小暗钉,怕是也得弃了。 不过不要紧,只差一步。苏景年,就是我囊中之物了。 高英闻言,冷笑。 子夜,竹林么。 小王爷,咱们晚上见。{苏景年:不约不约,蜀黍我们不约。} 。。。。。。。。。。。。。。。。。。。。。。。。。。。。。。。。。。。。。。。。。。。。。。。。。。。。。。。。。。。。。。。。。。。。。。。。。。。。。。。。 与此同时,皇宫的苏景年住处 忠耀立于外院的台阶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昨日偶然得知了王爷今晚的行程,便依照指示,将行程报给了追月楼。 想来伏虎山暗杀不成,皇上这次是真的要下杀手了吧。 暗自祷告,王爷的行程可千万千万不要更改才好呢。 苏景年负手从内院走来,就要出门去。 忠耀赶忙起身,整了整衣服。 两步跑上前,笑说:“王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苏景年皱眉,没好气回道:“昨儿不是跟你说了?今晚是那烟花祭,我要去白鹿楼转转。最晚丑时前便会回来,怎么又问了起来?” “嘿嘿嘿,没,没。我是忘记了呢。”忠耀搔头,憨笑回道。 苏景年扁嘴,“你啊!” 点了点忠耀的脑壳,出了门。 忠耀捂着脑袋,望着苏景年走远的身影,笑得狡然。 万幸,王爷今夜的行程没有更改呢。 嘿嘿嘿。 王爷,一路走好哇。 。。。。。。。。。。。。。。。。。。。。。。。。。。。。。。。。。。。。。。。。。。。。。。。。。。。。。。。。。。。。。。。。。。。。。。。。。。。。。。。。 回到晚上。 抱了美人许久,苏景年心里掐算时间。 该是要到了那报给忠耀的时辰了。 抚了抚美人的玉背,轻声道:“离若,夜深了。” 莫若离身子一僵。 双手环上苏景年的脖子,反而是抱得更紧了。 苏景年呆愣住,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离、离若?” 莫若离抬头,双手用力,把苏景年拉向自己。 红唇轻启,滚热的气息吐在苏景年耳廓上。 “再见。” 苏景年呆若木鸡,面红耳赤。 莫若离苦笑。 带上面纱,牵起苏景年,往回走去。 第148章 庆功宴(二) 传说中,在蓬莱仙岛上的密林中, 有座神山。山上有座上古时便已…  找个了借口说服自己, 如若公主有什么吩咐, 守在门外可以及时照应着呢。 实则是怕负心半瞎和俏花魁合起伙来, 欺负她家公主。心中暗暗为公主鸣起不平, 这半瞎居然敢趁着公主外出办事,跑去拈花惹草。而且偏偏拈了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齐第一才女,弄得人尽皆知,满城风雨。 不过今日一睹花魁孜容,却是瑰丽精美、风度翩翩。怪不得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男人们花心好色, 连自己一个女子见了她都要心(直)中(流)悸(口)动(水)呢。 诶?!呸!谁流口水了?!心虚地擦擦嘴角,墨羽暗自将未央与自家公主的容貌做起了对比。 二人都有倾国倾城之姿,都称得上是绝世的美人。不过公主生于帝王之家,骨子里透出来的华贵威仪绝非常人可比;又性情寡淡, 添了抹清冷莫测的气质;宛如一座神秘的迷宫,总是让人不自觉地深陷其中。果然如若论起气质, 任何人在自家公主面前, 都要相形见绌了。{永宁翻个白眼:咳,作者, 咱俩得空聊聊。} 正在墨羽沉陷于天人交战中时,门被从内而外一脚踹开。这duang的一声, 吓了墨羽一跳。回神循声望去, 瞬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半瞎一脸盛怒、薄唇深抿, 却是横抱着公主??? 公主柳眉紧皱、死盯着半瞎;双手却紧紧扣住半瞎领口, 任凭抱着,不做抵抗??? 天呐?!这两人是在做甚么?!!! “啊!”墨羽赶忙转过身去,双手捂住眼睛,羞得恨不得从船上跳下去。 “奴婢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公主饶命啊!!!我可是非礼勿视啊!!! “。。。。。。!!!”莫若离见墨羽如此自欺欺人的反应,更是羞得无地自容。自己向来注重风姿仪表,何时曾在旁人眼前如此失礼失态?这简直是羞耻至极!!! “我让你放开!!!”怀中猫咪彻底炸了毛,抬起一只手揪住了苏景年的一只耳朵,就拧了起来。 “啊呀!”苏景年疼得呲牙裂嘴,这冷美人的手劲儿可不是吹的。本就心中委屈得很,又被如此暴力对待,苏景年彻底失控起来。 “我不!!!我就不!!!”瞪大狐狸眼怒视莫若离,苏景年吼了起来。泪花在眼底直打转,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泪珠怕是再转上几个来回,就要应声坠地了。 莫若离被吼得呆了呆,又见傻人都要哭出来了。就暗想,莫不是下手重了,捏疼傻人了?手上渐渐卸了力道。 苏景年吸了吸鼻子,撇嘴道:“你再怎么拧,我也不会放的。拧掉了就送你,反正我也是个半瞎,再少只耳朵也没什么大不了。” “。。。。。”莫若离无力,这人怎地如此无赖?又听见她说自己是半瞎,心里隐隐地疼起来。 “书房在走廊尽头。”莫若离低头说道,轻轻揉捻那只被自己拧得紫红的耳朵。 “哼,”苏景年轻哼一声。心里乐开了花,冷美人终是舍不得自己委屈的。 稍稍回头,说:“未央姑娘,我带离若去休息。她总有一天会是我名正言顺的夫人。你自便吧。” 言罢抱着美人往书房走去。 未央缓缓放下广袖,早已泪如雨下。不再多言,决然出走。只留下仍然捂着眼睛的墨羽,呆呆地站在原地。 苏景年抱着莫若离,磨磨蹭蹭的地走着。只可惜这船舱空间实在有限,才几步就到了船舱尽头,书房门口。 苏景年用脚轻轻敲开门扉,小心翼翼地抱着美人进了去,再用脚把门关上。 “到了,放我下来。” “不。”苏景年撇嘴。 “?”莫若离不解,抬头问道,“即是到了书房,为何还不放?” “我问你,”苏景年声问道,眼底又泛起了红,“你刚刚是不是想着以后都再也不见我了?” 莫若离闻言,低首垂眸,并不答话。 “你,你。”苏景年再怎么皱眉,仍是枉然。晶莹的泪珠完全不受控制地滚落,打湿了莫若离白皙的手背。 滚烫的泪,灼得莫若离心里紧紧的。看着梨花带雨的傻人,轻叹一声,抬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泪,却好像怎么也擦不完。 “你先放我下来,”莫若离的声音彻底软了下来,哄道:“我们坐下说。” “不要!”苏景年倔起来,环视书房。抱着美人往软榻走去。 “?????”见她抱着自己就往软榻走去,莫若离紧张起来,说:“你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刚刚止住的眼泪大有卷土重来之势,苏景年闷声道:“反正我就是个色鬼,见了女人就要发疯的那种。你觉得我要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面纱下的嘴角勾了起来,莫若离被这幼稚的傻人彻底逗笑了。心里的气一下子去了大半,反而是暗悔自己却是不该不给傻人解释的机会的。 两步到了软榻,苏景年一屁股坐了下来,却还是紧紧抱着美人,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让美人坐于自己腿上,一手轻轻将美人上身扶直,另一只手臂也环了上来。 将头深埋在美人肩膀,没了言语。 莫若离被她环着,身子板得僵直,脸上的红云又烧了起来。 二人沉默稍许,还是苏景年打破了沉默。 “你还是不信我。”她闷闷地说,说完用额头蹭蹭莫若离的肩膀。 莫若离被她蹭得痒痒的,稍微躲开了些。苏景年动作停了下来,低声道:“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莫若离有些茫然,自己讨厌她吗???如若讨厌,怎么会容忍她几次三番的胡闹。不是讨厌,那是什么呢??? 见冷美人不回答,苏景年心如刀割。我在你心中,始终不若你在我心中这般重要。 淡淡说:“我确是有娶妻,她是我表姐,大我八岁。几年前她家突遭变故,贼人害其全家,为了保全她,我才将她娶了进门,做了偏房。我二人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我从始至终都将她当做我亲姐,才没有告诉你我已成亲的事。而我想要娶的人只有你,自从见了你第一面,就是如此。” “为何方才不解释?”莫若离听了苏景年的话,心里的气早就不见了踪影。这傻人是打定了主意要娶自己了,可自己却是要嫁给南国太子。暗叹,造化弄人,天意难测,心中酸楚萧瑟,却又无可奈何。 “方才见你要走,一时心急,不知从何说起。”没有脱离天京之前,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冷美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否则就是把美人推向了危险边缘。 “傻。”莫若离叹道,“疼么?” 苏景年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摇头。 看着她那委屈的模样,莫若离真是好气又好笑。 “不讨厌。”声细如蚊。 “什么???”疑惑地看向冷美人,苏景年满眼的不可置信,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刚刚被拧得坏掉了? “。。。。。。”莫若离无奈,轻咳一声,低声说:“不讨厌!” “嘿嘿嘿,”苏景年闻言傻笑起来,心里甜的好似打翻了蜜罐般,之前的委屈与愤恼全然被抛在了脑后。说:“再过三日便是天京一年一度的烟花祭了,我约离若去观烟花可好?” “好。”莫若离弯起了眼角,这傻人却是傻得透彻,不知记仇。只是不知,若是知道了自己不能嫁给她,会不会还是这般。 “嗯!你等我来接你,晚上坏人多,一个人出去不安全。”苏景年认真嘱咐道。 莫若离挑眉,说:“离若现下就觉得不甚安全呢。” “额。”苏景年语塞,自己如色狼般抱了冷美人半天,居然还有脸提醒冷美人安全。老脸一红,狡辩道:“那怎么一样,我又不是坏人,你现在最安全了。” 莫若离翻个白眼,这个小无赖。 见苏景年的遮掩布被泪水打湿了,整片粘在脸上。心想这定是不舒服的,便要抬手将布条解去。 “不!”苏景年惊得赶忙用手捂住左眼,右眼满是惊恐之色。 “。。。。。。”莫若离顿时觉得是自己唐突了,她的眼睛想必是最不愿意被人触碰的地方了。毕竟如此完美的一个人,偏偏瞎了一只眼睛。 苏景年见莫若离有些失落,忙劝解道:“这只眼睛自幼得了病,见不得光的。我对此并不在意,离若也不要在意才好。” “嗯。”莫若离闻言,心里更是断定,这傻人对这只眼睛在意的很,自己以后万万不可再随意碰触她的心伤才好。 第149章 庆功宴(三) 传说中, 在蓬莱仙岛上的密林中, 有座神山。山上有座上古时便已…  将士们点起篝火, 高举火把, 于黑夜中奔走在盘山路上。高歌狂舞,祈求着大齐明年能够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一条条火龙绕山直上,将这黑夜彻底点亮。 惠帝欣然观看着金吾卫的祭祀战舞,时不时颔首示意。 太子早已不见踪影, 高英逗着十九玩。永宁落得清闲,伸个懒腰, 四处走动起来。 达瓦下午晕倒,被苏景年瞧了瞧,说是车马劳顿, 略染风寒。当下就被仓决抱回了帐内,二人不再出席其余的祭祀活动。 “一只穿云箭, 千军万马来相见;两副忠义胆,刀山火海提命现。” 达瓦的耳语如紧箍咒般, 不停地在苏景年脑海盘旋, 勒得她脑仁生疼。 苏景年不愿被十二和忠耀纠缠,径自来到了远处一火堆旁。 席地而坐,拾起一根枯枝, 撩动即将燃尽的火堆。灰烬下仍未被引燃的落叶与柴火, 见风即燃;火借风势, 风引火飞, 只瞬间便有熊熊之势;风火呼呼作响,枝桠扭曲炸裂;枯死的生命在哀嚎中,绽放出最后的生命之光。 火光燎得苏景年的脸与手热辣辣的,眼睛和鼻子都渐渐犯了酸;温热却又如母亲的怀抱般,让人感到说不出的舒服。 跳动的光芒,灼热的温度,好似有着魔法,锁定了苏景年的眼。她定定地看着,眼睛眨也不眨。 “唉。”轻叹一声,笑说:“七哥既然来找我,为何只是干站着。” 远处站着的老七闻言,有些狼狈。 赶忙走近,笑说:“老九你这听力倒是灵敏的很啊,连我站这么远都能察觉。几年功夫不见,你的功夫是又精进不少,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撩起袍脚,坐在了苏景年身边;抬起双手,烤火取暖;苏景年见了,便添些柴火;拨动火堆,火势更旺。 苏景年不语,老七便也沉默。 片刻后,长出一口气,苏景年说:“七哥,可有话要对我说?” 火光于地面上映衬出二人的影子,影影绰绰,长长短短,却始终见不得真实模样。 老七低下头,讪讪笑了起来。 “老九,你说人生在世,图个什么呢?”老七喃喃说,似问非问。 “图什么?”苏景年举头望月,轻叹一声,“是啊,图个什么呢?” 离若,你能否告诉我,图个什么呢? “老九你功成名就,自是无甚么可图之物。” “?”苏景年闻言,疑惑地看向老七。 老七起身,扑打掉身上沾着的落叶与泥土,黯然笑说:“无论何时,七哥都当你是亲弟弟。只是很多事情,七哥确实身不由己。而你为北域之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从不曾缺少甚么,自是从不曾渴望甚么。我之所图,于你而言,不过都是唾手可得之物罢了。” 转而恨恨道:“人活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七尺男儿,怎能甘愿沦落,任人宰割?老四仗着他承袭西疆王的王位,竟强娶我的小妾,让我沦为整个西疆的笑柄。又借着皇帝设宴,多次伏击欲害我于不义。全然不顾手足亲情,丧尽天良!他既做得初一,就不要怪我做十五!如果当年不是父王暴毙,这西疆王如何会旁落于他?!我所为之一切,不过是图得本该属于我之物。” “七哥。。。”苏景年不忍唤道。 那个与世无争、恬静安然的老七,不知何时已被皇室的权谋、恩怨,撕扯得支离破碎。眼前只得一个被逼入绝境、暴戾恣睢的西疆七王爷。 是该怪老四的赶尽杀绝吗?可如若将老四换成了自己,想必也是如此铲除异己罢。 那该怪老七的睚眦必报么?但如果把老七换成了自己,必定是锱铢必较、以眼还眼。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1} 儿时的情景又闪回于脑海,情景依稀,只是人早已四分五裂,如这地上的影子一般,不辨原貌。 造化弄人啊!!! “里家让我给你捎句话。”老七开口说道,见苏景年不语,自顾自笑了起来。老九,连你也要离我而去了。 “带好穿云箭。” 言罢,老七头也不回,绝然离开。 七哥竟然是里家的人。 又是穿云箭!!! 苏景年狠狠地闭上双眼,手中枯枝被慢慢碾碎。许是用力过猛,指甲扎到了手心的肉里,鲜血顺着指缝流下。 远处的十二本是寻了苏景年许久,蓦然发现她与老七在烤火。怕打扰了二人,驻在原地有些进退两难;又见二人似乎言谈不甚愉快,更是踟蹰不定。而老七方方离开,苏景年便将手都攥出了血。 十二抿起薄唇,攥起拳头,愤然盯着老七远去的背影。 太子悄然潜入密林中,行了许久。观察身后确无人盯梢,便轻咳了咳。 一个黑影从大树后,闪身而出。 “事情如何了?”黑影问道。 “火油已经借由金吾卫运输祭品的车队,全数运到,今晚便可布置妥当。”太子胸有成竹,自信道。 “呵呵呵,”黑影轻笑,问说:“太子哥哥可知我那送到东宫的大礼,该如何使用呢?” 黑影正是永宁公主,里家家主。 “额。。。”太子无措。这永宁的第一份大礼,便是将分家的令牌送到了东宫。可这是何意??? “太子哥哥可曾将令牌带来了伏虎山?” “有,有呢。”太子忙回道。 “那便好,太子哥哥将这令牌交给明日执行任务的死士首领。”永宁吩咐道。 “???”太子茫然。 永宁耐心解释道:“明日行动如若成功,便将此令牌藏于北域王尸身。将这弑杀忠良的罪名,扣在分家头上。到时证据确凿,纵使宗家欲保全分家,可在这么多皇族与使臣面前,怕也是有心无力。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这高英必死!” 太子幡然醒悟,有成,则必有败!!!看来这里家对这计划,也并非有着十全的把握。 忙问道:“这、这要是失败了呢???” “如若失败,北域王不死。见了分家之令牌,必然会将矛头直接对准分家。如此一来,无论成败,既保全了太子哥哥,我等又能坐收渔利啊。” “好!!!”太子笑眯眯捋捋八字胡,放下了心口的一块大石。里家真真是智谋无双!!! 永宁心道,愚不可及。北域王必然不会死,更加不会因为一块令牌而怀疑分家。这矛头到时对准的可是你啊,我的好哥哥。 。。。。。。。。。。。。。。。。。。。。。。。。。。。。。。。。。。。。。。。。。。。。。。。。。。。。。。。。。。。。。。。。。。。。。。。。。。。。。。。。 达瓦帐中 达瓦缩在仓决怀里,手指绕着仓决的发丝玩弄着,人却愣愣地出神。 仓决笑说:“我的月之女神,怎么今晚这么安静?” “嗯。”达瓦闷哼一声,却不再接话。 仓决皱眉,解了达瓦的辫子,在她额头吻了吻。 轻声道:“无需想那么多,你去到哪儿,我便去到哪儿。你要做成什么事,我便帮你做成什么事。无论生死,没有人能够将你我分开。” “仓决。”达瓦将头埋在仓决胸前,啜泣起来。 “嗯。”仓决笑应了声,学着达瓦的样子,也绕弄起她的发丝。 哭了会,达瓦平静了情绪,闷声道:“明日必定会凶险万分。你说我选择帮助北域王,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冒险么?”仓决笑了起来,“可你方才不是已经选择帮助她了吗?还趴在她耳边说悄悄话呢。” 达瓦抬手捶了下搂着自己的人,郁闷道:“你还说!还不是因为你?!你去熬个药都能发现金吾卫运的祭品掺了火油!还有!你说你发现就发现了,告诉我干什么?!” 仓决笑意更深,说:“我是发现了火油呀,可这参破计谋之人,是你呢。既选择了相助于北域王,却只在白日提点她几句,不在晚上与她详尽参谋。如此绵羊般乖巧地陪着我,怕是担心我明日助她会受伤吧。” 佯叹一声,继续说:“只是不觉得此时此刻才担心我的安危,晚了些吗?” 达瓦闻言脸红了起来,急道:“我是要帮她啊!!!毕竟她跟我们是一类人,而且要对付大喇嘛,她的作用又忽视不得。可是这些、这些怎么比得上你!!!我的仓决重于一切!!!谁都伤不得的!!!我怎能不担心?!!!” 第150章 庆功宴(四) 传说中,在蓬莱仙岛上的密林中, 有座神山。山上有座上古时便已… 诶?!呸!谁流口水了?!心虚地擦擦嘴角, 墨羽暗自将未央与自家公主的容貌做起了对比。 二人都有倾国倾城之姿, 都称得上是绝世的美人。不过公主生于帝王之家,骨子里透出来的华贵威仪绝非常人可比;又性情寡淡,添了抹清冷莫测的气质;宛如一座神秘的迷宫,总是让人不自觉地深陷其中。果然如若论起气质,任何人在自家公主面前, 都要相形见绌了。{永宁翻个白眼:咳,作者, 咱俩得空聊聊。} 正在墨羽沉陷于天人交战中时, 门被从内而外一脚踹开。这duang的一声,吓了墨羽一跳。回神循声望去,瞬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半瞎一脸盛怒、薄唇深抿, 却是横抱着公主??? 公主柳眉紧皱、死盯着半瞎;双手却紧紧扣住半瞎领口, 任凭抱着,不做抵抗??? 天呐?!这两人是在做甚么?!!! “啊!”墨羽赶忙转过身去, 双手捂住眼睛, 羞得恨不得从船上跳下去。 “奴婢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公主饶命啊!!!我可是非礼勿视啊!!! “。。。。。。!!!”莫若离见墨羽如此自欺欺人的反应, 更是羞得无地自容。自己向来注重风姿仪表, 何时曾在旁人眼前如此失礼失态?这简直是羞耻至极!!! “我让你放开!!!”怀中猫咪彻底炸了毛, 抬起一只手揪住了苏景年的一只耳朵, 就拧了起来。 “啊呀!”苏景年疼得呲牙裂嘴, 这冷美人的手劲儿可不是吹的。本就心中委屈得很, 又被如此暴力对待,苏景年彻底失控起来。 “我不!!!我就不!!!”瞪大狐狸眼怒视莫若离,苏景年吼了起来。泪花在眼底直打转,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泪珠怕是再转上几个来回,就要应声坠地了。 莫若离被吼得呆了呆,又见傻人都要哭出来了。就暗想,莫不是下手重了,捏疼傻人了?手上渐渐卸了力道。 苏景年吸了吸鼻子,撇嘴道:“你再怎么拧,我也不会放的。拧掉了就送你,反正我也是个半瞎,再少只耳朵也没什么大不了。” “。。。。。”莫若离无力,这人怎地如此无赖?又听见她说自己是半瞎,心里隐隐地疼起来。 “书房在走廊尽头。”莫若离低头说道,轻轻揉捻那只被自己拧得紫红的耳朵。 “哼,”苏景年轻哼一声。心里乐开了花,冷美人终是舍不得自己委屈的。 稍稍回头,说:“未央姑娘,我带离若去休息。她总有一天会是我名正言顺的夫人。你自便吧。” 言罢抱着美人往书房走去。 未央缓缓放下广袖,早已泪如雨下。不再多言,决然出走。只留下仍然捂着眼睛的墨羽,呆呆地站在原地。 苏景年抱着莫若离,磨磨蹭蹭的地走着。只可惜这船舱空间实在有限,才几步就到了船舱尽头,书房门口。 苏景年用脚轻轻敲开门扉,小心翼翼地抱着美人进了去,再用脚把门关上。 “到了,放我下来。” “不。”苏景年撇嘴。 “?”莫若离不解,抬头问道,“即是到了书房,为何还不放?” “我问你,”苏景年声问道,眼底又泛起了红,“你刚刚是不是想着以后都再也不见我了?” 莫若离闻言,低首垂眸,并不答话。 “你,你。”苏景年再怎么皱眉,仍是枉然。晶莹的泪珠完全不受控制地滚落,打湿了莫若离白皙的手背。 滚烫的泪,灼得莫若离心里紧紧的。看着梨花带雨的傻人,轻叹一声,抬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泪,却好像怎么也擦不完。 “你先放我下来,”莫若离的声音彻底软了下来,哄道:“我们坐下说。” “不要!”苏景年倔起来,环视书房。抱着美人往软榻走去。 “?????”见她抱着自己就往软榻走去,莫若离紧张起来,说:“你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刚刚止住的眼泪大有卷土重来之势,苏景年闷声道:“反正我就是个色鬼,见了女人就要发疯的那种。你觉得我要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面纱下的嘴角勾了起来,莫若离被这幼稚的傻人彻底逗笑了。心里的气一下子去了大半,反而是暗悔自己却是不该不给傻人解释的机会的。 两步到了软榻,苏景年一屁股坐了下来,却还是紧紧抱着美人,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让美人坐于自己腿上,一手轻轻将美人上身扶直,另一只手臂也环了上来。 将头深埋在美人肩膀,没了言语。 莫若离被她环着,身子板得僵直,脸上的红云又烧了起来。 二人沉默稍许,还是苏景年打破了沉默。 “你还是不信我。”她闷闷地说,说完用额头蹭蹭莫若离的肩膀。 莫若离被她蹭得痒痒的,稍微躲开了些。苏景年动作停了下来,低声道:“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莫若离有些茫然,自己讨厌她吗???如若讨厌,怎么会容忍她几次三番的胡闹。不是讨厌,那是什么呢??? 见冷美人不回答,苏景年心如刀割。我在你心中,始终不若你在我心中这般重要。 淡淡说:“我确是有娶妻,她是我表姐,大我八岁。几年前她家突遭变故,贼人害其全家,为了保全她,我才将她娶了进门,做了偏房。我二人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我从始至终都将她当做我亲姐,才没有告诉你我已成亲的事。而我想要娶的人只有你,自从见了你第一面,就是如此。” “为何方才不解释?”莫若离听了苏景年的话,心里的气早就不见了踪影。这傻人是打定了主意要娶自己了,可自己却是要嫁给南国太子。暗叹,造化弄人,天意难测,心中酸楚萧瑟,却又无可奈何。 “方才见你要走,一时心急,不知从何说起。”没有脱离天京之前,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冷美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否则就是把美人推向了危险边缘。 “傻。”莫若离叹道,“疼么?” 苏景年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摇头。 看着她那委屈的模样,莫若离真是好气又好笑。 “不讨厌。”声细如蚊。 “什么???”疑惑地看向冷美人,苏景年满眼的不可置信,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刚刚被拧得坏掉了? “。。。。。。”莫若离无奈,轻咳一声,低声说:“不讨厌!” “嘿嘿嘿,”苏景年闻言傻笑起来,心里甜的好似打翻了蜜罐般,之前的委屈与愤恼全然被抛在了脑后。说:“再过三日便是天京一年一度的烟花祭了,我约离若去观烟花可好?” “好。”莫若离弯起了眼角,这傻人却是傻得透彻,不知记仇。只是不知,若是知道了自己不能嫁给她,会不会还是这般。 “嗯!你等我来接你,晚上坏人多,一个人出去不安全。”苏景年认真嘱咐道。 莫若离挑眉,说:“离若现下就觉得不甚安全呢。” “额。”苏景年语塞,自己如色狼般抱了冷美人半天,居然还有脸提醒冷美人安全。老脸一红,狡辩道:“那怎么一样,我又不是坏人,你现在最安全了。” 莫若离翻个白眼,这个小无赖。 见苏景年的遮掩布被泪水打湿了,整片粘在脸上。心想这定是不舒服的,便要抬手将布条解去。 “不!”苏景年惊得赶忙用手捂住左眼,右眼满是惊恐之色。 “。。。。。。”莫若离顿时觉得是自己唐突了,她的眼睛想必是最不愿意被人触碰的地方了。毕竟如此完美的一个人,偏偏瞎了一只眼睛。 苏景年见莫若离有些失落,忙劝解道:“这只眼睛自幼得了病,见不得光的。我对此并不在意,离若也不要在意才好。” “嗯。”莫若离闻言,心里更是断定,这傻人对这只眼睛在意的很,自己以后万万不可再随意碰触她的心伤才好。 二人又是闲聊了许久,苏景年才将莫若离放了下来。见天色已然不早,便告了辞,潜回宫去。 纯金打造的龙塌上,金武帝莫拉乎尔-天旻斜卧于虎皮上,一手撑头,一手在体侧轻拍,双手十指戴满各色宝石戒指,双眼微眯,似寐。 武帝头戴赤金色貂帽,小麦肤色,高额浓眉,鹰钩鼻,络腮胡。身着金色丝绸龙袍,领口、袖口、袍角装饰着雪白色貂绒,龙袍胸口绣一团暗金色坐龙,张嘴做咆哮状。玉带镶满金丝玛瑙,带一柄掐丝珐琅装饰的月牙短刀。肩披一条栗色狐狸皮,脚踏布满金丝云纹的漆色高靴,威仪华贵尽展无疑。 龙塌台阶下,大臣们混作一团。 “皇甫!你个老匹夫!!!”赫舍里怒不可遏,上身被富查紧紧抱住,但是这完全不影响他的断子绝孙腿蹬向皇甫老爷,左腿才落,右腿又起。虽踢到的只是空气,但这一连套动作,看起来十分滑稽。 第151章 观星 传说中, 在蓬莱仙岛上的密林中, 有座神山。山上有座上古时便已…  “奉旨出行!行人避让!”武将身后的持旗官附和道。持旗官共六人, 分两排御马而行,肩上旌旗迎风飞舞。黑色旌旗上绣白色“齐”字, 表明着主人的身份。 齐毅王的马车紧随旌旗, 左右护卫层层严密,皆是高手。 城门前出入的行人都自觉规避, 为使团让出主路, 当然也不乏在旁驻足围观的。 守城小兵前去通报,不久守城的大将军率领一干人马急匆匆赶来, 表情严肃, 来者不善。 “来者何人?!到城门口为何不落马接受盘查?!”将军严声喝道。 “大胆!你是何人?!见我黑色王旗竟不恭迎?!”武将怒道。 “我乃守城大将军高迎春!不认得什么黑色王旗!你好速速道明身份, 否则就是意图闯城!休怪我等刀剑无眼!”众守城士兵闻言,纷纷抽出手中刀剑,严阵以待。 北域武将显然被对方的举动惊了一下, “你!你好大胆子!我们乃北域使团, 奉旨进京!”抬手向毅王马车作揖到,“马车里, 乃是大齐北域王齐毅王。北域王亲临, 你个小小守城将军怎敢如此慢待无礼?!就不怕怠慢了王爷, 皇上天威震怒, 处罚于你吗?!” “呵!你口口声声北域王、北域使团、奉旨进京?!可有圣旨做凭据?!可有南国通关文牒?!否则唇红齿白, 本将军岂可信你?!这天京重地, 又岂是闲杂人等可以擅闯的!!!”高迎春叫嚣道。怕是你北域王根本不在车中, 待我替干爹探探你的虚实。 “你!!!你这分明是故意刁难!!!圣旨怎可能随身携带?!!!再者我北域使团是从海路进京,这通关文牒又从何谈起?!”武将急了,这厮分明是有意刁难,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王爷作对。 “哼!无凭无据!信口雌黄!”高迎春身后一副将叫道。 高迎春闻言,昂首笑道,“不过本将军听闻,北域王天赋异禀,先天生得一双异色眸,一黑一绿,天下闻名。既然你无法道明身份,末将恳请马车中人现身相见,是北域使团还是闯城贼子,一看便知。” “你这厮简直是不可理喻!!!王爷千金之躯!!!怎是尔等竖子可见?!!!勿要继续纠缠!!!若是误了使团面圣行程,尔等百死难辞!!!”武将言罢抽刀立马,身后使团成员均拔刀相向。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开打。 “住手!”马车中传来一声呵斥,马车车门被推开。 忠耀下车宣道,“王爷落辇!”言毕伸手搀扶随之而出的苏景年。 “参见王爷!”使团成员皆收刀,落马跪拜。 众人守城将士闻言望去,只见一人身高八尺有余,傲立挺拔;着玄色衮龙袍,胸前与左右臂膀各秀一只金色五爪团龙,怒目嘶吼,威仪肃穆;金冠束发,玉带缠腰,红裤黑靴,干净利落;一双狐狸眼中一墨瞳、一翠瞳光华流转,夺人心魄,剑眉舒展,嘴角含笑;不怒而威,王者之气尽显,这就是大齐北域王,齐毅王苏景年。 原来苏景年与忠耀回了白鹿七楼,便匿藏行迹,换了衣衫偷偷潜出城与北域使团汇合,防的就是高迎春这类有心之人的试探。 “末将高迎春参见北域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高迎春再不识趣,也知道这是触了霉头了,赶快跪下行礼。众守城将士也都收起刀剑,跪下叩首。 高迎春心道:“干爹还怀疑北域王已经脱离使团,提前进京。想治他个罔顾礼数,私自进京的罪。这下可好,这么大个活人生生出现,让我如何收场。” “高将军无须多礼,你们也都起来吧。”苏景年微笑回道。 “诺。”高迎春松了口气,心道:“这小王爷没有刁难于我,算是万幸。”依言起身。 怎知上身还未挺直,就被苏景年一脚踹中右肩,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几米开外。落地后呕出一大口血,整个右臂失去了知觉。 “将军!!!”众守城将士围了过去,高迎春示意众人勿轻举妄动。 稳稳身形,强忍剧痛,勉强爬起跪下,“咳咳咳,王爷,末将只是恪尽职守,对出入天京的百姓、商旅都要一一盘查。又年资尚浅,未曾认得北域王旗,得罪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这一脚,力道再重半分,这只臂膀就废了。 苏景年闻言大笑,“哈哈哈哈,恪尽职守?年资尚浅?好,本王今日就替分家教导教导高将军,什么样的旗,才叫做王旗。” 高迎春听到“分家”二字,面如死灰。暗想:“完了。” “来人,给高将军身后插上两杆北域王旗。请高将军带着王旗在天京巡视几圈,好让守城的士兵与全城的百姓都看看。这面旗帜就是当年高祖皇帝御笔亲题,赏赐给北域王世代相传的黑色王旗!见此王旗,如北域王亲临!!!” “诺!!!”持旗武官高亢应和,遂将两杆高旗插于高迎春身后。 “末将,谨遵王爷旨意。”高迎春声如蚊蚋,身体因恐惧颤抖得如筛子筛米般。 此时城内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好事的群众,指指点点,品头论足。明面不敢说,暗地里都为北域王叫好。这个高迎春出了名的贪赃枉法,仗着自己是本朝大太监高英的义子,搜刮民脂民膏,连出城入城的百姓都不放过,该死得很。北域王刚刚来到天京就惩治了阉党一派的走狗,真是大快人心!!! “进城,勿要耽误本王面圣的行程。”苏景年反身回到车辇中,吩咐道。 “北域使团!!!奉旨出行!!!行人避让!!!”武将嘹亮的报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添几分豪气。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众士兵、百姓纷纷跪拜应和。 东宫议事厅 “报!属下求见太子殿下。”门外一男声秉道。 “进。” 来人推门入屋,轻阖房门。抬眼便呆愣住,这屋里除了太子,怎地还有一位白衣女子? 这女子可谓是“瑰姿艳逸,仪静体闲”,说不出的曼妙美丽;面纱遮面,不辨真容;却是眼若秋水,目如寒星,来人不禁看呆了。 “何事?”太子不悦道。 来人赶忙回神,失措地看向太子。见太子并不介意白衣女子在场,便小心回道,“回殿下,北域使团方才进城了。” 太子追问道,“恩?分家就这么轻易的让使团进城了???”继而反应过来,“这里没有外人,你但说无妨。” “是,”来人这才放心回道,“高迎春本是打算着刁难一二,非要亲自见了北域王才肯放行。怎知北域王居然真的亲自落辇,一脚便踹倒了高迎春。还命人给他身后插上两杆黑色王旗,让他带着王旗去巡城,说是让城里的人都见识见识这老祖宗御赐的王旗。” “哈哈哈哈,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太子拍腿大笑,“分家谋划许久,想赶在本宫之前除掉北域王,好到宗家那里去邀功。怎知没得那精钢钻,却非要去揽那瓷器活儿,真真是自作孽,高英那老狗这会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是,是。”来人谄媚附和。 太子擦擦眼角因大笑溢出的泪水,吩咐道,“你下去吧,本宫还要与贵客久谈。” “诺。”来人转身离去,暗中想再看一眼白衣女子。怎料那女子正盯着自己,四目碰撞,满目冰霜,看了个透心凉。不免打个寒颤,赶快闪身离去。 “长公主莫要见怪,我表家做事一向如此,光明正大,从不遮遮掩掩。”太子自豪道。你迟早是我的皇后,先见见我的心腹也好。 “。。。。。”莫若离美眸流转,并不接话。 太子见状干咳两声,掩饰尴尬。 “咳,咳。方才长公主的提议,本宫觉得甚好。” 面带喜色,撇撇八字胡,“本宫迎娶长公主,弟凭姐贵,助十二皇子继承大金皇位。公主与十二皇子则以金国之力,助本宫铲除里家与分家,早日荣登大宝。合双方之力灭北域,以北京为界,平分其领土。可谓各得其索,本宫与公主届时共宰天下,真是美哉、妙哉!哈哈哈哈!” 莫若离闻言,低眸垂眼,淡淡道,“那就当太子,以这天下为聘礼迎娶若离了。早闻太子爱刀,若离会以鬼皇之刃、苗刀司马做为嫁妆。” 太子双眼放光,“司马?!!!消失于泗水的司马?!!!哈哈哈!!!好!好!公主真是诚意十足!!!本宫甚感欣慰!!!且稍安勿躁,和亲的事情由本宫操办,相信好消息不久就会传出!!!” 继而眼珠转动,讨好道,“若、若离,我们迟早是要成亲的,这天下都是你我的。虽说我们交好已有数年,可我至今都未见你真容,不知可否摘下面纱,容我一睹芳容?” 莫若离反问道,“看与不看,美与不美,又有什么区别?”再好的皮囊,于国于家,不过是祸水罢了。 “额,”太子噎住,“无,呵呵呵,无甚区别。”不看便不看吧,待洞房花烛,本宫再看不迟。这美或不美嘛,天下面前,容貌又算得上什么? “报!参见太子殿下。”这次来人并没有进屋的意思,“皇上口谕,各国使团已悉数入京,明日申时兴庆宫设宴,为各国来使接风洗尘,请殿下与永宁公主按时出席。” 太子嗤笑,“知道了。”永宁么?呵呵呵,有意思了。 金殿内香雾缭绕,四周漆架上的炭炉,火苗正旺。火光映的殿内光明万丈,皇位正上方悬着的功德无量匾金漆灼灼,龙塌后方的日出云海图更显豪气震撼。 纯金打造的龙塌上,金武帝莫拉乎尔-天旻斜卧于虎皮上,一手撑头,一手在体侧轻拍,双手十指戴满各色宝石戒指,双眼微眯,似寐。 武帝头戴赤金色貂帽,小麦肤色,高额浓眉,鹰钩鼻,络腮胡。身着金色丝绸龙袍,领口、袖口、袍角装饰着雪白色貂绒,龙袍胸口绣一团暗金色坐龙,张嘴做咆哮状。玉带镶满金丝玛瑙,带一柄掐丝珐琅装饰的月牙短刀。肩披一条栗色狐狸皮,脚踏布满金丝云纹的漆色高靴,威仪华贵尽展无疑。 龙塌台阶下,大臣们混作一团。 “皇甫!你个老匹夫!!!”赫舍里怒不可遏,上身被富查紧紧抱住,但是这完全不影响他的断子绝孙腿蹬向皇甫老爷,左腿才落,右腿又起。虽踢到的只是空气,但这一连套动作,看起来十分滑稽。 “你说你安的什么心?!恩?!齐国狗皇帝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猪油蒙心,欲谗言哄骗陛下派二皇子南下赴约!!!如若二皇子被挟做质子,你如何向大金先帝和列祖列宗交代?!!!”赫舍里心里明白的很,所谓的邀约是南皇欲试探各国实力之举,亦或是想要挟持质子的小把戏。 第152章 琵琶行 传说中, 在蓬莱仙岛上的密林中, 有座神山。山上有座上古时便已… “诶!诶!各位官人,老朽这厢有礼了。今日秋水明媚, 暮山凝紫, 川流绪, 而群龙聚。五湖四海,来客八方。” 说话的老者躬身行礼后落座于酒仙阁大堂中的高台书案后, 拍响案上檀木,顿时汇聚各处视线于身却仿佛浑然不觉。 端起茶盏,细细吹了再品上几口,可谓吊足了楼上楼下的胃口。 老者呵呵一笑,捋捋山羊胡, 娓娓道来, “今九州三分,大齐、金、吐蕃割据成鼎势, 而我大齐在高祖称帝时就分封两位同姓兄弟, 分管大齐北域、西疆, 世代传承,生生不息。老朽今日要讲的不是秦皇汉武,不论蜀帝梁皇,且说说我大齐那北域小王爷, 如何少年承恩, 十三岁亲政, 励志图新;十四岁亲征, 收复锦州;十五岁诛杀乱权外戚慕容氏及其党羽;小王爷当权是怎样的霸绝、狠绝。 我九州之内又有多少待字闺中的少女因小王爷俊美丰秀的外貌和千年难见的异色眸,被迷得如醉如痴,枉然蹉跎岁月,王爷的容貌气度是怎样的风流、不羁。” “哼,有没有这么厉害???算算那小儿不过刚刚十七岁,毛都还没长齐呢吧,还霸绝?狠绝?风流不羁?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可笑!!!可笑!!!哈哈哈哈,怕是见了我大金铁骑会吓得尿裤子吧?啊?他老子都死在了锦州,何况这黄口小儿?哈哈哈哈哈。” 叫嚣者是大堂一桌金人武士中身材最魁梧者,身高远超过十尺,体壮如牛,一身驼色劲装,外套开怀牙色狐裘,黑色束腕,高髻方巾,毛发丰盛,眉毛胡子混作一团,根根炸立。 同桌其余三人皆着黑色劲装,闻大汉所言,皆高昂头颅,纷纷应和。“不错不错。”,“就是就是。”云云。 大堂里面的齐人不干了,这是来砸场子的???拍桌子、踢凳子的比比皆是,眼看着就要与这几个金人练上两手理论理论了。 “呵呵呵,可不可笑,客官你且听我言,待我讲完,如若有半句虚言玩笑,任客官处置,可好?” 老者笑道,“还是说客官不敢让老夫讲出这里面的玄机?怕拂了这大金铁骑的面子?” “哼!”,“砰!”桌上的碗碟飞起又落下,酒菜洒出来不少。 大汉一掌拍案叫到,“小老儿,你讲就讲,我会怕你?!!!待你讲完我非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看谁还敢为那苏小儿摇旗呐喊,胡乱编造歪曲事实!!!” 众客听闻老者之言,只能暂时作罢,回归位置,准备听书。 三楼的天字雅间正对着大堂,以流珠做帘,辅以纱帐和楼内灯光暗影,只能从内看到外面的情景,而从外却完全无法窥视内里洞天。这个雅间可以俯视全楼,无一落下。 莫若离坐于主位,细细品着手中的新茗,抬起杏眼,透过轻纱珠帘,冷眼扫视大堂众人。 倏忽落在对面角落中一人身上。 此人身材颀长,着铜绿色长衫,领口袖口装饰胭脂色云纹。如鸦长发自然披散,不做任何约束。那人好似感受到了对面楼上探究的目光,放下茶盏,抬头看向雅间珠帘。 莫若离借此完完整整的看清了那人的五官相貌。 玉肤胜雪,剑眉耸立,狐狸眼中墨色的眼眸带着笑意,却深邃、内敛,锋芒尽收,让人探不到深浅。鼻梁高挺,薄唇带着浅浅歪笑,似笑非笑,邪气、魅惑的很。 美中不足的是左眼用月白色锦布条层层遮住,不见真容。但已不难看出,此子实属难得一见的美少年。俊美的容颜,邪魅的气质,焉能安心栖于九州池中。 “主子,对面的那个半瞎怎么盯着这边看?他不可能能得到啊!” 墨羽不高兴了,这是哪来的登徒浪子???就算隔着珠帘轻纱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盯着公主看!公主可是大金国的长公主!千金之躯!岂是一个半瞎能觊觎窥视的? “主子,这锦州自从被齐国夺了去,怎么涌进来这么多奇人异士,还有各种歪瓜裂枣,看着委实碍眼!” “恩。”莫若离冷冷应道,却没了下一句,继续垂眸品茶,不想再与小丫头纠缠这个没有结果的话题。 墨羽早习惯了主子清冷的性格,自顾自的开始发炮,叉腰道,“哼!这个死半瞎,一身绿白的破衣裳,以为自己多么儒雅出尘,我看不过是假装风流,徒增笑耳!!!” 身边的墨殇从始至终躬身站立,未曾有过半丝动作。 楼下的公子好像能听见墨羽的话一般,笑意更深了,弯起眼角和嘴角,双手举起茶盏,向着包间做请状。待莫若离也双手举盏回敬他,二人方双双饮下杯中清茶。 “阿难,阿难,你发什么呆,老爹刚刚讲你改革科举、勤政改新的事迹呢,你都不用心听!”九儿的小嘴撅得老高,控诉苏景年走神错过了老爹的书。 “哼,我家王爷的事迹又怎是阿爹几个时辰能讲得完?要我说,就小时候逃课、欺负夫子的事迹,都能讲上几天几夜,都不重样的。” 忠耀狗腿的接到,“那几十个夫子中的计,要比什么慕容氏和金狗中的计,绝的多、毒的多呢!有几个夫子从那之后再不任教了呢。” “是呀是呀,还有我们的忠耀小哥,在师祖抓走了阿难回府后,自己却傻傻的在城里挖地三尺找了一天一夜走丢的小王爷,不敢回府报信,最后哭着负荆请罪跪着爬回王府的故事嘞,啧啧啧,那才真真是傻绝、呆绝哦!哈哈哈哈哈。” 九儿实在是忍不住了,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眼泪都笑出来了。 “你,你,九郡主,话不能这么讲,那,那个,王爷曾经教过我,说做人要有始有终,我当时不知道破心师祖把小王爷带回了府里,我找不到小王爷,又怕她出事,只能。。。只能满城找。。。找到为止。。。” 到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忠耀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绿,绿了再红,真可谓是五彩斑斓。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脑袋怎么这么笨,落下这么大个笑话,自从传入了九郡耳中后,郡主每次都拿这件事笑他呆傻,他只有待宰的份,根本无法反驳。 “好了好了,九儿莫再笑话忠耀了,他是个直肠子。吩咐下去,看好那桌金狗,那个大汉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金国的中郎将,名唤曹蠎,这厮出现在锦州,怕是这个冬天要不好过。盯紧他,不可杀之,惊了猎物。”苏景年眯着眼睛嘱咐着九儿。 “妈的!!!小老儿!!!什么智烧粮草,,一箭射毙大金主将!明明是苏小儿用阴损的招数下毒毒害我大金运输粮草的勇士,赶巧来了东南风让他借了火势!!!那什么一箭射死也不过是侥幸命中罢了。你说,你这么鼓吹苏小儿到底是何意图?!别忘了这锦州几年前还是我大金领土!城中百姓皆是大金子民!” 不待老爹说完,大汉拍碎桌子,抄起虎头大刀爆喝一声,就要冲上台去。 本打算打抱不平的大齐老百姓此刻都蔫了,这一看就是实打实的练家子,一掌拍碎桌子不说,桌腿儿都入地几寸,平民百姓根本都近不了身。 跑的跑,躲的躲,喊得喊,大堂顿时搅成一团乱麻。白鹿楼的护院从后院闪出二十几人,一看也都是江湖好手,双方无需多言直接开打。 莫若离被这嘈乱的声音惹的不胜其烦,柳眉微蹙,不愿再做逗留,唤来墨羽为自己带上面纱,随着二墨起身穿门下楼。 途中深深的看了一眼打斗中的曹蠎,瞥了一眼苏景年,转身就要离去。 苏景年从莫若离出雅间的那一刻起,眼中就再无其他事物,追随着茶白色留仙裙,从高至低,从远至近,到双方眼神互相的碰触,再到莫若离不带任何留恋的撇开杏眼,欲转身离开。 从始至终苏景年都没能从莫若离的眼里读出任何情感,没有任何的留恋,没有任何的温度,留下的只有无尽的冰冷。 苏景年鬼使神差似的几步冲到莫若离身边,拉住她的柔荑。怕是晚了一分一刻,这个人就要消失于人群,消失于苏景年的世界。 苏景年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这个女子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宫仙子,如果她稍稍放手,这个女子就要就地飞升飘散,消失于八方,再不可寻。 第153章 释然 传说中, 在蓬莱仙岛上的密林中,有座神山。山上有座上古时便已…  摸摸怀中揣着的糖葫芦,绯衣人笑了起来。 那小丫头没见过这北方之物,瞧见了估摸着又要开心半日了。 步伐轻点, 施展起轻功,跃身竹海之上,身形急闪。 。。。。。。。。。。。。。。。。。。。。。。。。。。。。。。。。。。。。。。。。。。。。。。。。。。。。。。。。。。。。。。。。。。。。。。。。。。。。。。。 这厢边。 “我、我喜、喜欢你。” 苏景年屏住呼吸, 心如擂鼓。 眼巴巴盯着冷美人,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审判。连暖热的手心都因着紧张, 陡然转冷。 莫若离闻言, 怦然心动。 急忙低下头, 玉面含羞,耳朵红了个透。 二人之间, 只剩沉默。 苏景年如热锅上的蚂蚁,备受煎熬。 终于忍不住。咽了口,颤声唤道:“离若?” “嗯。”莫若离应了声,但却仍是低头不语。 苏景年见莫若离仍然不作表态,心里一下子方寸尽失。 两辈子活了这么些年, 自己确是对表白全无经验。选在此时此刻对冷美人告白, 是不是仍然时机尚早了些呢? 冷美人如此沉默的反应,是恐惧于突如其来的表白?还是根本就是对自己全无情意? 思虑到此, 整个人如堕万丈深渊, 心底的苦涩与恐惧翻滚叫嚣。 苏景年冷汗涔涔, 手脚愈发冰凉起来。 “唉。”莫若离轻叹。傻人的手此刻怕是要比那冰块, 还要再冷上几分了。 “傻。”冷眸流转,仍是低头。 莫若离反握住苏景年,手心对着手心。又牵起了她的另一只手。 帮她暖起手来。 火光漫天卷地,星闪星灭;烟花粲然绽放,颓然陨落。 二人又是不语,就这样伫立于黑夜里。以彼此心头的温度,互相温暖。 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声轻叹,一句话语。 足矣。 莫若离用行动,安抚着苏景年不安的心。 苏景年感觉自己心头胀胀的,连眼底都酸涩起来。 鼓起勇气,轻轻拉过莫若离。 苏景年将她拥在怀里。 “谢谢你。”轻声细语,热泪盈眶。 寒来暑往,多少个日日夜夜,苏景年扪心自问。 人生苦短,所求何物?快乐与幸福又到底是何种形状,有着何种滋味? 是富可敌国么,是权倾朝野么,是怀拥美女无数么? 自己拥有了许多,可还是在身边沉寂之时,空了心。 月落星沉,不听话的眼泪总肆意泛滥着。好似回答着自己的问题,又仿佛是一种深刻的嘲讽。 “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1} 白驹过隙,无根无蒂;身无一物,了无挂牵; 终是百年孤独。 遇到了莫若离后,心底不可言状的悲伤与惆怅,仿佛如同自己的人一般,终是在她面前缴械投降,自甘臣服。 莫若离给了她苦涩,也赐予了她欣喜。苏景年空荡荡的心口,终是被填得满满的。 一种名为幸福的情愫,如雨后嫩芽,悄然滋生在心间。 无论冷美人最终如何回复她的告白,佳人如斯,苏景年了如遗憾。 再也没有多余的一丝精力,再也没有更多的一份热情,再去追随谁,再去守候谁。 莫若离便是苏景年对幸福的仰望,更是她对人生的肖想。 这树花终是打完了。 周遭漆黑如旧。十七与廿九带着工具,隐了去。 苏景年将二人间的距离,稍作拉开。 莫若离一时竟有些恼然,只是并为发作。 “离若。” “嗯。” “砰!!!!!”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二人闻声看向天空。 一团硕大的光球拔地而起,耀升天宫。 “嘣!!!!!”光球迸裂,华彩异常。 一时间天地间明如白昼。 莫若离借着这耀眼的光亮,惊讶发觉。 那用作打树花的墙上,赫然被冷却的铁水,铸成了一朵朵邪魅的黑色玫瑰,爬满墙壁。 黑铁玫瑰精美奇巧,朵朵色泽饱满,闪烁着黑金金属独有的光泽。 花朵娇然绽放,藤蔓错落交缠。 娇艳欲滴,极致盛放。 苏景年笑说,“黑玫瑰,送给你。” 从身后变出一朵黑玫瑰,递给了莫若离。 花香扑鼻,芬芳沁心。是朵真花。 接了花朵,莫若离笑了起来。弯起的眼睛与嘴角,昭示着美人的忻悦。 苏景年深吸了几口气,鼓起心底所有勇气。 单膝跪地,从心口拿出一黑色柚木的盒子。 轻启盒盖,一对乌黑的指环映入眼帘。 “黑色的玫瑰,象征着我愿为你付出所有。完颜离若,嫁给我,好吗?” 。。。。。。。。。。。。。。。。。。。。。。。。。。。。。。。。。。。。。。。。。。。。。。。。。。。。。。。。。。。。。。。。。。。。。。。。。。。。。。。 “糖葫芦!正宗的糖葫芦!香甜可口,还不粘牙嘞!!!” 小李哥奋力吆喝,心底美滋滋的。 这一年一次的烟花祭,可是让自己赚了个盆满钵满哟。 自己卖力攒的老婆本儿,又厚实了点。 “嘿嘿嘿嘿嘿。”一边想着自己的媳妇有了谱儿,一边搔头。痴痴地笑了起来。全然不顾路人的鄙夷。{作者:傻忠耀呢?你家亲戚来了。} 摊位不远处,一小只粉红色的身影,有些慌乱。 那身影瘦小羸弱。 身后背着一大块黑色木板,足有半人高。显得那身影愈发的瘦削起来。 凉之此时此刻,心如火烧。 这卖糖葫芦的小货郎为何不见卖货,只得傻笑? 连自己站了半晌,他都未曾上前询问过。 自己是偷偷瞒着阿心跑出来的,想着给她买这心心念念的糖葫芦。 可虽是好意,如若被阿心发现了自己独自外出,定然是又要训斥一番的。 如若自己主动上前去买,又。。。。。。 凉之踌躇,左右为难。腰间两颗金色铃铛被夜风吹响,脆耳叮当。 “额,”小李哥听闻铃声,终是回了神。赶紧擦去嘴角的口水。 堆起笑容,望向凉之说:“哎呦呦,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呀。可是要买哥哥的糖葫芦哇?” 凉之闻言,喜出望外。阿心的糖葫芦,可算是有了着落。 狠狠点头,伸出两根手指。 “好嘞~两根糖葫芦~~”小李哥边吆喝着,边从草把子上拔出两根糖葫芦。 娴熟地用纸袋将糖葫芦裹好,递了过去。 凉之双眼放光,甜甜地笑了起来。 一双睡凤眼,极为秀丽。五官恰当好处,柔美娟秀。说不出的顺眼与好看。 小李哥不觉得看痴了起来。 这小娘子,出落得好生漂亮。假以时日,必然会是个大大的美人。 凉之接了糖葫芦,小李哥却不松手。 “?”凉之不明,疑惑地看着小李哥。 小李哥回神,坏笑了起来。将糖葫芦从凉之手中抽了回来。 说:“小娘子,这天下可没有免费的糖葫芦吃哇。” 凉之面上红晕一片。 难道不是拿了东西再给钱的吗???阿心明明都是这样做的,从来未见有人质疑过阿心买东西不给钱的呢??? 小李哥见唬住了凉之,胆子更大。 贱兮兮说:“买东西不给钱,这可叫偷!!!” “???!!!”凉之气结。欲辩无门。 “不过呢,”小李哥伸出手,往凉之小脸上摸去。说:“小娘子生得确是好看,给哥哥摸两把,糖葫芦送你,如何?” “啪!”凉之愤然拍掉小李哥的大手。 将身后木板拿至身前,从怀中掏出一布袋。 打开布袋,从众多白色石子中取出一颗,在黑色木板上写起字来。 写完将木板反转,对着小李哥。 小李惊楞,见木板上写着几个秀气的大字。 多少钱?我给你。 “嗨!”小李哥叹道。 难怪自己几番调戏,都不见这小姑娘说出一句话。原来是个小哑巴!!! 小李哥羞赧难当,先前的举动着实过分了些。不过虽是见了小姑娘貌美,想要调戏调戏,自己却是无甚么加害之意的。 都是穷苦百姓,都是可怜之人。这姑娘生得漂亮,不能言语实在可惜了。 又是羞愧又是疼惜。 小李哥不好意思说:“小娘子,实在抱歉。是哥哥不对,不该跟你开玩笑的。今日是这烟花祭,这两串糖葫芦哥哥请你吃。” “掿。”将糖葫芦双手递了过去。 凉之闻言,笑了起来。擦去黑板上的字迹,写了写,又给小李哥看。 上书大大的两个字,“谢谢。” 小李哥脸红红,笑了起来。 凉之接过糖葫芦,颔首致意,笑着转身离去。 “嘿嘿嘿。”小李哥望着远去的凉之,憨笑起来。小娘子真是心性纯良,和善的很呢。 眼光一转,赫然发现摊案上有一颗碎银子。 大惊! 这块银子可是比自己整晚赚到的银钱加起来还要多呢! 拿起银子,喊道:“小娘子!!!你的银子!!!” “诶?” 凉之瘦小的身影已然消失于人流,再也不见。 。。。。。。。。。。。。。。。。。。。。。。。。。。。。。。。。。。。。。。。。。。。。。。。。。。。。。。。。。。。。。。。。。。。。。。。。。。。。。。。 “干爹。”一黑衣人抱拳施礼。 另一黑衣人抬手,示意其不必多礼。转而问道:“你的人到齐没有?” “呵呵,干爹放心!人员齐备,今夜定叫那小儿有来无回!”黑衣人信心满满道。 此人便是江湖十大帮派之一、惊涛派的掌门,秦沛。 江湖人称霹雳惊涛。 “好~~~!!!”被唤作“干爹”之黑衣人眼底泛起森森恨意,铁拳紧攒。 火烧不死的北域王??? 明年烟花祭,便是你的忌日!!! {1}---出自陶渊明(杂诗) “宁姐姐,”未央笑着转头,“你看这花灯。。。。。” 身后嘈嘈杂杂,人来人往。只是不见永宁。 “???”未央慌乱起来。 怎么才去看了眼花灯,回身便不见了宁姐姐??? “宁姐姐???”未央急切唤道,四下搜寻着琥珀色的身影。 不见回应,未见倩影。 卖花灯的大哥笑道:“娘子莫急。” 伸手往近处一栋建筑指去,“与你同行的娘子,往那边的墙根去了。” “多谢谢大哥!”未央忙颔首,放下花灯,寻了过去。 宁姐姐甚少出宫,对宫外的民情几乎一无所知。市集鱼龙混杂,断不要出些什么意外才好! 边走边往那边瞧去。 第154章 苦头 传说中, 在蓬莱仙岛上的密林中, 有座神山。山上有座上古时便已…  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 游妓皆穠李,行歌尽落梅。 金吾不禁夜, 玉漏莫相催。”{1} 是夜。 炮声隆隆, 繁花漫天;火树银花,广寒门开;星如雨下, 十色五光。 天京城内外,成了欢乐的海洋。{抱歉, 从小作文都是酱紫写的。。。} 城中男女老少争相外出,都来参与这一年一次的烟花祭。有许多来自其他国度的游人与商旅,更是慕名而来。 一时间,天上轰隆多彩, 人间车水马龙。 天京本就繁华鼎沸, 至晚间仍然是灯火通明;加之这不断绽放的烟花, 照得天地万紫千红。 九州中心、大齐帝都,于今夜化身为一座不夜之城; 极力挣脱着昼与夜的桎梏, 恣意宣泄着不眠的狂欢。 “阿难。” 一声轻唤于身后响起, 悦耳至极。 苏景年身子顿了顿, 终是转过身来。 笑靥盈盈地望着身后的来人。 面纱似雪, 白衣翩然;衣阙伴随着晚风, 轻轻舞动。 眼前的人儿, 在苏景年手中红色灯笼的微光映衬下, 愈发显得不食烟火起来。 仿佛是从碧霄谪落的仙子, 好似是在瑶池怒放的雪莲。 “离若。” 苏景年伸出手。 “嗯。” 美眸低转,莫若离将手递了过去。 在苏景年的搀扶下,下了船。 墨殇与墨羽立于船上,望着二人远处的身影,心中均有万千感慨。 公主已经决意远嫁,不日就要返回盛京。 金童玉女,终是抵不过切骨之仇、弑母之恨。 公主,他日你若是回想起今夜,是否能如往常般淡泊宁静呢,又是否回想起秦淮河畔那痴痴等候的半瞎呢。 “殇。”墨羽唤墨殇。 “唉。”墨殇轻叹,强颜笑道:“墨鱼侍婢还不曾见过这烟火祭吧,我也只是几年前外出办事遇到过一次呢。我们也去看看,可好?” “好。。。”墨羽沙哑,提起袖子擦起眼泪来。 本是有一肚子话要熟络墨殇,只是一开口,便什么也说不出了。 “走罢。”墨殇仍是轻叹。 。。。。。。。。。。。。。。。。。。。。。。。。。。。。。。。。。。。。。。。。。。。。。。。。。。。。。。。。。。。。。。。。。。。。。。。。。。。。。。。 苏景年手提红灯,引着身后的美人穿梭于人流中。 秦淮两岸,人潮攒动,热闹非凡。 冷美人清雅高贵,仙骨脱凡。苏景年英姿焕发,俊美风流。 二人走在一起,姿容仪态,举世无双。 所经之地,引起惊叹一片。男人们驻足观望,女人们眼露艳羡。 苏景年皱眉,心底万般不快。 暗中啐了口,这帮坏人竟敢看我家冷美人???!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哼!!!癞□□想吃天鹅肉!!!臭不要脸!!!{墨羽:臭不要脸!!!} 扭头问道:“离若,可曾带了手帕在身上?” “嗯。” 莫若离颔首,从袖口抽出一条纯白方巾,递给了苏景年。 苏景年将方巾的一头攒在手心,将另一头递回给莫若离。 “?”美人困惑。 “嘿嘿,”苏景年眯起狐狸眼,笑说:“我牵着这头,离若牵着那头。否则人潮汹涌,你我要走散了呢。” “嗯。” 莫若离伸手,攒住了手帕的另一头。耳根微红。 苏景年喜上眉梢,继续提灯前行。 今晚的美人,怎地如此乖巧,更显可人。 白色丝帕将两只手、两颗心,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二人如此暧昧的举动,在旁人眼里,完完全全就是对正在热恋的小情人。 一瞬间,跃跃欲试的狂蜂浪蝶退去了不少。 莫若离感受到人们的视线逐渐淡去,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苏景年低声说:“离若想必是不喜热闹,且再略微忍耐片刻,我们马上就到了。” “嗯。” 莫若离应了声,再无其他话语。 二人行了会,人流更密。 摩肩擦踵,莫若离被路人撞了下。 手下意识地松开了掌心握着的手帕。 柳眉微攒,却再无其他动作。 行于前方的苏景年聚精会神的在避让行人,浑然不知美人已徘徊在了原地。 眼看着苏景年渐行渐远,逐渐消失于人海。 莫若离心若针扎。 昨日得知和亲的消息后,如死水般沉寂多年的心湖,就再也不复往日之平静。 而搅动水波的人,就在眼前。 半瞎,苏难,苏公子。 阿难。 莫若离昨夜一整夜夜不能寐,极智穷思后,脑海中的那条飞舞的丝线,终是被她抓于了手心中。 纵使是万般不愿承认,心已开,情已动。 傻人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镌画在心间,清晰万分。 苏景年的话,此刻又在耳畔响起。 “只因她是她。她既是她,我便才是我。” “世间若无两全法,苏难宁负如来,绝不负卿。” “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求她从我身上走过。” “盛景不负,流年莫离。” 。。。。。。。。。。。。。。。。。。。。。。。。。。。。。。。。。。。。。 “阿难,”莫若离望着苏景年的背影,呢喃道:“你岂知,我不愿你化身那石桥,受尽风吹雨打。” 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苏景年好似听到了莫若离的低语般,猛然抬手,发现手中只得丝帕。 “离若???!!!”苏景年惊慌失措,伸着脖子四处搜寻着白色的身影。 “离若???”苏景年边挤开人潮,边高声喊道。 心中满是焦虑与急切,苏景年的声音都抖了起来。 “离若???” 不见回应。 “离若???!!!” 人声鼎沸。 “完颜离若?!!!” 身边的行人被苏景年吓得不轻,都纷纷避开她。 苏景年原路返回,发现冷美人正在往反方向走去。 三步并作两步,苏景年快跑到莫若离跟前。 擦擦脸上的汗水,大声责怪道:“你自己一个人跑到哪里去了?!!!人这么多,多危险?!!!” “。。。。。。”莫若离低首不语。 阿难,就此分别,不好吗。 苏景年眨巴眨巴眼睛,憋屈道:“走散了你怎么都不叫我?” “唉。”莫若离轻叹,说:“是我不对。” 确实是我不对,明明不该,明明不能。却是对你动了心,动了情。 苏景年也并非是要真的责怪莫若离,只是方才确是心焦的急了,才语气稍微重了些。 听闻冷美人已认了错,便换上一副嬉笑嘴脸,说道:“不怪离若的,是人太多了。” 牵起玉手,扭头就走。 “咳咳,”清了清嗓子,正经道:“我牵着你的手,这样就不会再走散了。” 面如火烧,苏景年始终不敢回头看冷美人一眼。 苏景年手心的滚热温度近乎野蛮的传来,烫得莫若离心里紧紧的。 精白面纱下,红霞飞升。 苏景年牵着莫若离走了会,来到一栋建筑的墙根处。 此处人迹罕至,静谧漆黑。只有偶尔绽开的花火,间或照亮。 苏景年熄了手上的灯笼,攒紧美人的玉手。 问道:“离若,你可知民间有种技艺,叫做打树花?” “打树花?”莫若离于脑海中思索,却是闻所未闻。 轻轻摇头。 “嘿嘿嘿,”苏景年傻笑,“那希望你能喜欢呢。” 吹个长哨。 黑暗中闪出两个人,头戴毡帽,身着紧实兽皮袄。 正是十七与廿九。 廿九双手推着一手推车,车中盛满了发着金光的液体,那液体正是熔化了的铁水。 十七身扛两柄大铁勺,每个大勺足有一人高,勺头有两个人头般的大小,想必是沉重万分。 “开始吧。”苏景年吩咐道。 “是。”二人点头。 抄起大勺,舀起车中液体,液体遇勺子骤然燃起火苗。 十七与廿九甩开膀子,将勺子铁水往墙上泼洒去。 “哗!!!”“哗!!!” 铁水泼洒,与冷墙碰撞,继而被反弹回来,炸成了一朵朵金灿灿的火花。 火星迸溅,花火万朵。将苏景年与莫若离笼罩起来,二人此时仿佛与尘世彻底隔绝开来。 光斑于空中开放、飞舞、闪落。满天金灿,遍地花雨。 莫若离冷眸一眨不眨,任凭空中花火于眼中坠落。 完完全全地被吸引了去。 苏景年却并不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火花点点,也映在她眸中。只是她眼中只有莫若离,便不再为有其他事物留言任何的一席之地了。 “好看么?”苏景年轻笑着,问道。 第155章 温热 传说中, 在蓬莱仙岛上的密林中, 有座神山。山上有座上古时便已…  焦急道, “找、找、给我找!!!” 十七与廿九不明真相,迷惑地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后,看向苏景年。 “主人。。。找什么?”十七问道。 “找、找这船的主人!!!完颜离若!!!”苏景年歇斯底里叫道。 “是。”二人回道。 “去、去。。。”苏景年强顶住涌上喉头的腥甜,嘱咐道:“去白氏布庄打听, 快!!!” “是!”十七、廿九抱拳。闪身离去。 苏景年伫立许久, 跌跌撞撞走回了船舱。 。。。。。。。。。。。。。。。。。。。。。。。。。。。。。。。。 “找不到???!” 永宁皱眉, 质问道。 “是。”老鲁躬身,说:“影卫前往无忌将军所说的巷子, 没有寻到那北域暗钉的尸身。地上倒是确有一大滩血迹的。” “知道了, 下去吧。”永宁吩咐道。 “是。” 老鲁出了屋子。 “找不到。。。”永宁自言自语。 。。。。。。。。。。。。。。。。。。。。。。。。。。。。。。。。 “再去找。。。”沙哑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廿九闻言, 万分不忿,作势就要冲入屋内。 十七将他拽住,往船外拉去。 “十七哥?!!!”廿九边挣扎,边唤道。 十七不答话,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廿九的脑袋耷拉下来,不再挣扎。 “你拉我干嘛啊?!”出了船舱,廿九焦急道,“这都整整三日了!!!主人滴水未进,已有三日了!!!” “我知道, ”十七无力回道:“所以我们更要加快速度, 找到完颜离若。” “找找找!!!”廿九愤然, 说:“该找的不是都找了?!!!哪里有丁点消息?!!!” “。。。”十七本欲再说些什么。看了眼廿九身后, 愣住了。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廿九继续开炮,“这人全无踪迹,仿佛彻底消失了一样。。。” “主人!!!”十七打断廿九,上前一步行礼道。 “???”廿九忙回头。 苏景年抱着两节断琴,就站在他身后。 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甚至有些病恹恹的。照比往日,简直是判若两人。 “主人。。。”廿九躬身行礼,心里七上八下。 “不惜任何代价,必须找到她。” 苏景年抱着琴离开,只留下嘶哑的这么一句话。 十七、廿九面面相觑。不惜任何代价???!这完颜离若,到底是谁??? 苏景年抱着断琴,走遍了天京的各色琴坊。 乐师们见了断琴,皆摇头推拒。断言这琴就算是神仙下凡,也绝无法修复。 苏景年无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了京郊的竹林。 “师傅。。。” “师傅。。。” “师傅。。。” 。。。。。。 苏景年找不到通往小筑的秘径,只能边走边唤。 几日未曾饮过一滴水,她的嗓子干到了极限。 干咽了咽,苏景年继续喊道:“师。。。” “何事。”绯色身影出现,站立于竹海之巅。 “师傅!”苏景年大喜。五十弦有救了。 快跑两步,往破心那边去。 景色突变,苏景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起身后,已然置身于秘境之中了。 苏景年不作理会,哀求道:“师傅!!!求你救救这把五十弦。” 将五十弦双手奉上。 破心皱眉。苏景年从小到大,是极少用到“求”这个字的。 纵身一跃,来到苏景年身边。 接过五十弦,仔细端摩起来。 看到琴上小篆,突然面色大变。 “师傅???”苏景年见破心面色有异,也跟着急了起来。心想,莫非这五十弦真的是救无可救了吗? 破心暴怒,吼道:“这锦瑟?!!!哪儿来的?!!!” 苏景年被喝得一愣,回道:“是、是离若的。” “离若?!!!” 破心听闻这二字,面如死灰。 “师傅?”苏景年小心唤道,“这五十弦,可还有救?” “救???!”破心怒极。甩手将两截断琴抛向深潭。 “不!!!”苏景年哀嚎,足下发力,腾空奔着那断琴而去。 破心咬牙,掌风横扫。一道绯色劲力先苏景年一步,飞向了断琴。 “呯。”琴身尽毁,木屑飞洒。 呆呆地看着手中的五十弦碎屑,苏景年坠入潭水中。 “轰!”潭水迸炸,苏景年从潭底暴起。 冲到破心面前,抓起她的衣领。吼道:“你做什么?!!!” “做什么???!”破心见她满眼红丝,形容憔悴。 心里怒气更盛,回吼道,“这就是你对待师傅的态度???!” 苏景年抿唇,松开了衣领。 “为什么?”垂头问道。 “为什么???!”破心整整衣领,不屑回道:“救不回来的东西,要它何用?!!!留不下来的人,念她何用?!!!” 苏景年闻言,五雷轰顶。 “不。。。不、不是的。。。”苏景年喃喃道。 破心转身就要离去。 “不!”苏景年拽住她的袖子,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是与不是,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无需向我说明。”破心甩开苏景年的手,往小筑走去。 半晌。 苏景年颓丧地跪倒在地上,嗫嚅道:“不是这样的。。。” 嘴上的倔强逞强,总是抵不过心中的伤痛欲绝。 游船上全无打斗的痕迹,又收拾的干净利落,怕是早有去意。 留书出走。证明并非没有机会留下线索,却是全无任何消息。 断琴忘情么。 完颜离若,你是如何下得去手啊!!! 苏景年爬起,含泪离去。 。。。。。。。。。。。。。。。。。。。。。。。。。。。。。。。。。。。。。 破心返回小筑,坐在石凳上。 面上仍然气盛。 心想,小狐狸居然也着了道了。 雪儿、阿霜,这难道就是命吗?! 作孽啊!!! 铃声叮当。 凉之从屋里出来,手上端着空了的药碗。 “?”见破心面色不善,以眼神询问她。 阿心,你怎么了? 破心见到凉之才回过神来,忙扯出笑容。反问道:“他怎么样?” 凉之摇头。 “唉,”破心叹道,“那刀刺得委实刁钻,能保住他这条命已实属不易。何时醒来,看天意吧。” 凉之点头。 。。。。。。。。。。。。。。。。。。。。。。。。。。。。。。。。。。。 “圣上。” 十二于殿下,躬身施礼。 “十二皇子,无须多礼。”惠帝不悦。 这十二皇子,当真是难缠啊。一日总要来上几次请辞。 “圣上,十二请辞回乡。”十二道明来意。 “。。。”惠帝扶额。 “太子殿下求见!!!永宁公主殿下求见!!!”殿外内侍秉道。 “传!!!快传!!!”惠帝如释重负。 “传、咳咳咳。”高英要大声宣见太子与永宁,刚一开口,便扯动了伤处,咳喘连连。 “。。。”惠帝无语。起身大声喊道:“叫他们进来!!!” “传太子殿下觐见!!!传永宁公主殿下觐见!!!”内侍层层通秉。 “儿臣参见父皇。”二人行礼。 “好了好了。”惠帝忙摆手。佯怒道:“正好你们来了!!!十二皇子思乡情切,可是你们平日里没有好好陪衬着啊???!” 永宁摸不透惠帝是何意图,笑着偷瞄高英。 高英借着咳喘,向永宁轻轻摆手,又暗暗指了指太子。 永宁见了,便回说:“父皇责问的是。想来却是未尽到这地主之谊,才让十二皇子生了这思乡之情呢。” 转向十二,躬身道:“还望皇子再停留些时日,过了年再走呢。” 惠帝暗笑。 过年???! 十二惊恐。如按照日子计算,年前年后怕是就是太子与皇姐的大婚之日了!!!那时回去还有何用???! 十二忙躬身回道:“公主殿下言重了!并非是。。。” “十二皇子啊,”惠帝打断道,“朕今日有些乏困了。” “?!”十二噎住,憋红了脸。回道:“那十二先行告退。” 施礼退了出去。 “真是烦。”惠帝揉着太阳穴说道。 “父皇,”太子谄媚道,“十二皇子若是想念故乡,便放他回去吧。” “何意?”惠帝强压怒火,问道。 太子回道:“皇子年幼,也确实是来了这天京有两月余了。思念家乡家人乃是人之常情啊。” “呵呵呵,”惠帝冷笑,看向永宁,问道:“人之常情啊???” 永宁只捂嘴笑,并不回话。高英也跟着暗地里偷偷的笑。 太子并不打住,继续劝道:“而且此时十二皇子归去金国,正好可以给长公主送行呢。。。” “够啦!!!”惠帝拍案而起。 “???”太子惊楞。 “忤逆子!!!”惠帝指着太子鼻子骂道,“你心中可有大齐???!我看你是被色迷了心窍!!!被猪油蒙了心了!!!” 太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憋屈道:“儿臣、儿臣。。。” 惠帝拿起桌上的奏折,就往太子脸上扔去。 “父、父皇。。。”太子不敢抬手挡,只能任凭惠帝发泄怒火。 奏折乱飞,把太子眼角都划出了血。 “哼!”惠帝停手,指着永宁说:“我儿给朕说说,为什么不能放十二皇子回乡!!!” 。。。。。。。。。。。。。。。。。。。。。。。。。。。。。。。。。。。 大宝龟船,乘风破浪,一路北上。 “公主。”墨羽端着午饭,于门外唤道。 无人回答。 “唉。”墨羽轻叹。将地上放置的早饭,换成了午饭。 三日了,不吃不喝。何必呢。 “咕,咕,咕。”一只海鸟飞到了莫若离窗外。 冷眸由空洞变为聚焦。莫若离起身,轻启窗扉。 海鸟惊逃,海风灌入。 面纱翩舞,香薰飘散。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1} 阿难,你可还好。 {1}---出自:《诗经·国风·王风·黍离》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你家小攻?!!!”苏景年叫道,她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第156章 心之所想 传说中, 在蓬莱仙岛上的密林中,有座神山。山上有座上古时便已…  水汽弥漫, 烟波浩渺。江水浩浩汤汤, 奔腾入海。 海风徐徐, 一艘大船正欲沿江而上,目的地是大齐国都---天京。 天空偶尔出现几只觅食海鸟, 飞过时都要打量这艘宏伟的大宝龟船。 船身长三十四丈, 阔八十八丈。水上两层, 水下一层, 九桅挂十二帆,正在全速前进。 船主的门廊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进来。”冷傲孤高的声线响起。 “公主, 十二皇子不出所料自荐出使南国, 几日前已经动身了。” “好,知道了。”莫若离抬盏啄了口杯中茶,眼神始终徘徊在手中书籍的字里行间。 这本颐晴用生命换来的假情报, 精妙非凡。里面关于农业、商事、军战等记载, 都让她耳目一新。尤其是关于建筑工事、水利桥梁等的描绘, 更是让莫若离吃惊不已! “锦州白氏布庄传来消息。八天前有人用黄金购买了一批蜀锦,而且还打探公主的消息。来人是来福秀场的伙计,言明他家老板姓苏, 单名难。对蜀锦非常的感兴趣, 希望结识白氏的老板。”墨殇继续低声道。 长公主曾经吩咐过, 有任何人打听起自己, 要第一时间的告知她。 这个苏难我是有印象的,就是白鹿楼遇到的那个半瞎登徒子。当初公主放他一马,怎地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偏要闯进来。这下子犯了公主大忌,不死都难。 “哦?”莫若离的玉指轻滑,翻开书的下一页。 读了片刻,再翻一页。 “随他去,退下吧。”莫若离道。 墨殇惊了下???随他去???之前来打听公主身份的人,不是杀了,就是找个机会让其身败名裂,怎么这么轻易的就又放过了这人??? 而且。。。刚刚公主的眼角是弯了下吗???公主是笑了吗???额,墨殇打了个寒颤,怎么可能!!! 从她跟随公主至今,公主只会对着十二皇子笑,其他时候都一副死脸,自己肯定是看错了!!! 退出房间的墨殇,懵懵懂懂,差点与前来伺候公主用膳的墨羽撞了个大满怀。 墨羽见她呆呆傻傻的,与平日波澜不惊的样子完全不同。 忍不住调笑道,“矮油~~~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威武霸气的殇侍卫啊。这是怎地了???如此不小心?莫不是还没有习惯这水波摇曳?还在晕船呢?咯咯咯~~~” 墨殇翻她个白眼,这墨羽哪里都好,就是嘴巴不饶人。 “呵呵呵呵呵呵呵,是了,还晕船呢。我呢,自然是比不了墨鱼侍婢,来到海上,也算是回了趟老家了呢。”特别的咬重’墨鱼’二字,说完拔腿就跑,才不要给死墨鱼机会继续嘲讽人家晕船呢,哼。 这回轮到墨羽呆了,这墨殇闹哪样???平时几天都不蹦不出一个字儿,怎么今日这么反常???是晕船吧???嗯嗯嗯,肯定是晕船了,可怜的殇侍卫,晕船晕的脑子都不好使了。。。。。。。。?!!!等等?!!!谁是墨鱼?!!! 这厢边,苏景年前脚刚刚踏进王府,就被太后请至凤栖宫用膳了。据来请她的宫人说,太后和侧王妃已经等候多时了。 凤栖宫 太后与侧王妃坐于桌前,桌上摆着几道家常小菜,都是苏景年平素爱吃的。热了又热,生怕凉了要失礼主人,也体现了太后一向的节俭。 慕容雪晗端坐主位,阖眼默念着佛经,手中一百零八颗小叶紫檀念珠不停流转。虽已经是过了不惑年华,可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反而气质举止愈发出尘淡然,宛若久酿的美酒,历久弥新,更显香醇。 她的五官与苏景年有七分相像,少了苏景年的棱角与凌厉,多了一份妩媚与妖娆。 今日,她与往常一样,着最爱的石榴红色宫装。两袖绣五彩凤凰,头顶盘着云飞落瀑髻,不做过多装饰,只带一只飞凰展翅钗,却显得华美异常。 坐于左手客位的侧王妃慕容云,一身青翠,梳着惊鹄髻,头戴一朵淡紫色红番花,清丽脱俗。 时不时似不经意的望向门口,即想尽快的看到那朝思暮想的小人儿,更怕惊动了太后。 “母妃、云姐姐!久等啊!”人未至,声先至。 来人大步流星,笑意盈盈。眨眼已经自顾自地坐在了右手边主客位上。风尘仆仆,却精神饱满。 “还知道我是你母妃?”太后缓睁双眼,撇了下苏景年,幽幽道。 “母妃,阿难刚刚回来。。。”慕容云担忧的看着太后。这两母子,这几年是愈发的互相不对付了,见面一定要呛几句,只是这小人儿马上就要南下了,何必。。。 “呵呵,是了,儿子再混,总还是要记得,是谁的儿子的。无论何时,母妃都是儿子的母亲,儿子都是母亲的好孩儿呢。” 苏景年不再看她难缠的娘亲,抄起饭碗开始猛扒,这么多天没吃到自家的饭菜,她想的紧呢。 慕容云挑着苏景年爱吃的,不断的为她布菜,眼神里满是疼爱,小人儿在外都饿瘦了。 苏景年则头不抬眼不睁的风卷残云,两腮因吃的太急鼓起来,好像一只拼命咀嚼的仓鼠,脸蛋上更是黏上了几粒米饭,俏皮可爱的很。 “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呢。”慕容云无奈的一边用帕子给她擦嘴,一边柔声嘱咐道。 太后睨了一眼狼吐虎咽的苏景年,低声道:“阿九怎么没来?几日不见,小丫头连最起码的礼仪都忘了,当真是愈发的不把我这个太后放在眼里了。” “九儿旅途劳累,我让她歇息去了。我走的日子里,朝堂上的事情九儿会处理的。母妃就安安稳稳的管理好王府后院事务就好。其他事务不劳您费心了。”苏景年被突如其来的追问噎到了下,没好气的皱眉答道。 “恩,对了。这次南下,还有件要紧事。据说有人在天京京郊见到了师傅,我正好顺路探寻。”苏景年抬头凝视太后,嘴角划过一抹邪笑。她倒是要看看,老狐狸能假装平静到何时。 “呲,她?”在她母妃脸上没有预期的震惊与慌乱,一声冷笑后,带着明显的嘲弄之意。 “这么多年了,你还在找她,作甚?医术你早已超越她,至于武功,该学的不是都学了么?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出面解决??” 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是你以为,一个破心在哀家心中有什么特别的位置???” 慕容雪晗美丽的容颜明显的表现出浓浓的厌恶与嘲笑,好似再说下去,她就要吐出来般。 “既不爱,又不放?为何要这般折磨她???”苏景年怒问道,这么多年了,难道还不够吗? 最是见不得她母妃每每听到破心时,这般嫌弃、厌恶的表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母妃,怎能如此的绝情狠心?! 师傅当年重伤负气出走,脸上的哀伤与绝望至今历历在目。苏景年不懂,这么多年过去了,母妃为何仍然执着,仍然癫狂。 “放?!哈哈哈哈哈哈,可笑!!!凭什么放?!!!”慕容雪晗被自己女儿责问的话刺到了心底最深处的伤痕,整个人歇斯底里起来,脸上的肉扭曲在一起,手中的念珠此刻被撵得嘎嘎作响,诉说着主任的愠怒。 慕容雪晗怒目圆瞪,声嘶力竭道,“如果不是破心这个贱人!!!阿霜怎会离开我?!!!” “她既然教会了你武功医术,就没有再在这个世界存在的价值了!!!就该跟苏辰缪一起死在锦州!!!呵呵呵,不过活着更好,活着才会疼!!!你放心,我跟她说的很清楚,这辈子我都不可能爱她,更不可能原谅她!我要让她尝尝,这焚心剔骨的滋味。哈哈哈哈哈。”慕容雪晗咬牙说道,随后满眼阴狠的狞笑着。 “呯!!”苏景年怒起拍案,“疯子!!!”转身就走。她母亲怎么敢在她面前这般肆无忌惮的提起这些往事。 十三岁那年,父亲战死。小小的苏景年肩负起整个北域,面对娘舅慕容雷幕一党的胁迫,面对虎视眈眈的金人,她都一一扛下来了。 但破心的出走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她不懂,那么爱护她娘亲和她的破心,为什么选在如此凶险的环境下,毅然决然的离去。 第157章 动身 传说中,在蓬莱仙岛上的密林中, 有座神山。山上有座上古时便已…  “主人。。。找什么?”十七问道。 “找、找这船的主人!!!完颜离若!!!”苏景年歇斯底里叫道。 “是。”二人回道。 “去、去。。。”苏景年强顶住涌上喉头的腥甜, 嘱咐道:“去白氏布庄打听, 快!!!” “是!”十七、廿九抱拳。闪身离去。 苏景年伫立许久,跌跌撞撞走回了船舱。 。。。。。。。。。。。。。。。。。。。。。。。。。。。。。。。。 “找不到???!” 永宁皱眉, 质问道。 “是。”老鲁躬身, 说:“影卫前往无忌将军所说的巷子,没有寻到那北域暗钉的尸身。地上倒是确有一大滩血迹的。” “知道了,下去吧。”永宁吩咐道。 “是。” 老鲁出了屋子。 “找不到。。。”永宁自言自语。 。。。。。。。。。。。。。。。。。。。。。。。。。。。。。。。。 “再去找。。。”沙哑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廿九闻言,万分不忿, 作势就要冲入屋内。 十七将他拽住,往船外拉去。 “十七哥?!!!”廿九边挣扎, 边唤道。 十七不答话, 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廿九的脑袋耷拉下来, 不再挣扎。 “你拉我干嘛啊?!”出了船舱,廿九焦急道, “这都整整三日了!!!主人滴水未进,已有三日了!!!” “我知道,”十七无力回道:“所以我们更要加快速度, 找到完颜离若。” “找找找!!!”廿九愤然, 说:“该找的不是都找了?!!!哪里有丁点消息?!!!” “。。。”十七本欲再说些什么。看了眼廿九身后, 愣住了。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廿九继续开炮, “这人全无踪迹, 仿佛彻底消失了一样。。。” “主人!!!”十七打断廿九, 上前一步行礼道。 “???”廿九忙回头。 苏景年抱着两节断琴,就站在他身后。 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甚至有些病恹恹的。照比往日,简直是判若两人。 “主人。。。”廿九躬身行礼,心里七上八下。 “不惜任何代价,必须找到她。” 苏景年抱着琴离开,只留下嘶哑的这么一句话。 十七、廿九面面相觑。不惜任何代价???!这完颜离若,到底是谁??? 苏景年抱着断琴,走遍了天京的各色琴坊。 乐师们见了断琴,皆摇头推拒。断言这琴就算是神仙下凡,也绝无法修复。 苏景年无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了京郊的竹林。 “师傅。。。” “师傅。。。” “师傅。。。” 。。。。。。 苏景年找不到通往小筑的秘径,只能边走边唤。 几日未曾饮过一滴水,她的嗓子干到了极限。 干咽了咽,苏景年继续喊道:“师。。。” “何事。”绯色身影出现,站立于竹海之巅。 “师傅!”苏景年大喜。五十弦有救了。 快跑两步,往破心那边去。 景色突变,苏景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起身后,已然置身于秘境之中了。 苏景年不作理会,哀求道:“师傅!!!求你救救这把五十弦。” 将五十弦双手奉上。 破心皱眉。苏景年从小到大,是极少用到“求”这个字的。 纵身一跃,来到苏景年身边。 接过五十弦,仔细端摩起来。 看到琴上小篆,突然面色大变。 “师傅???”苏景年见破心面色有异,也跟着急了起来。心想,莫非这五十弦真的是救无可救了吗? 破心暴怒,吼道:“这锦瑟?!!!哪儿来的?!!!” 苏景年被喝得一愣,回道:“是、是离若的。” “离若?!!!” 破心听闻这二字,面如死灰。 “师傅?”苏景年小心唤道,“这五十弦,可还有救?” “救???!”破心怒极。甩手将两截断琴抛向深潭。 “不!!!”苏景年哀嚎,足下发力,腾空奔着那断琴而去。 破心咬牙,掌风横扫。一道绯色劲力先苏景年一步,飞向了断琴。 “呯。”琴身尽毁,木屑飞洒。 呆呆地看着手中的五十弦碎屑,苏景年坠入潭水中。 “轰!”潭水迸炸,苏景年从潭底暴起。 冲到破心面前,抓起她的衣领。吼道:“你做什么?!!!” “做什么???!”破心见她满眼红丝,形容憔悴。 心里怒气更盛,回吼道,“这就是你对待师傅的态度???!” 苏景年抿唇,松开了衣领。 “为什么?”垂头问道。 “为什么???!”破心整整衣领,不屑回道:“救不回来的东西,要它何用?!!!留不下来的人,念她何用?!!!” 苏景年闻言,五雷轰顶。 “不。。。不、不是的。。。”苏景年喃喃道。 破心转身就要离去。 “不!”苏景年拽住她的袖子,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是与不是,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无需向我说明。”破心甩开苏景年的手,往小筑走去。 半晌。 苏景年颓丧地跪倒在地上,嗫嚅道:“不是这样的。。。” 嘴上的倔强逞强,总是抵不过心中的伤痛欲绝。 游船上全无打斗的痕迹,又收拾的干净利落,怕是早有去意。 留书出走。证明并非没有机会留下线索,却是全无任何消息。 断琴忘情么。 完颜离若,你是如何下得去手啊!!! 苏景年爬起,含泪离去。 。。。。。。。。。。。。。。。。。。。。。。。。。。。。。。。。。。。。。 破心返回小筑,坐在石凳上。 面上仍然气盛。 心想,小狐狸居然也着了道了。 雪儿、阿霜,这难道就是命吗?! 作孽啊!!! 铃声叮当。 凉之从屋里出来,手上端着空了的药碗。 “?”见破心面色不善,以眼神询问她。 阿心,你怎么了? 破心见到凉之才回过神来,忙扯出笑容。反问道:“他怎么样?” 凉之摇头。 “唉,”破心叹道,“那刀刺得委实刁钻,能保住他这条命已实属不易。何时醒来,看天意吧。” 凉之点头。 。。。。。。。。。。。。。。。。。。。。。。。。。。。。。。。。。。。 “圣上。” 十二于殿下,躬身施礼。 “十二皇子,无须多礼。”惠帝不悦。 这十二皇子,当真是难缠啊。一日总要来上几次请辞。 “圣上,十二请辞回乡。”十二道明来意。 “。。。”惠帝扶额。 “太子殿下求见!!!永宁公主殿下求见!!!”殿外内侍秉道。 “传!!!快传!!!”惠帝如释重负。 “传、咳咳咳。”高英要大声宣见太子与永宁,刚一开口,便扯动了伤处,咳喘连连。 “。。。”惠帝无语。起身大声喊道:“叫他们进来!!!” “传太子殿下觐见!!!传永宁公主殿下觐见!!!”内侍层层通秉。 “儿臣参见父皇。”二人行礼。 “好了好了。”惠帝忙摆手。佯怒道:“正好你们来了!!!十二皇子思乡情切,可是你们平日里没有好好陪衬着啊???!” 永宁摸不透惠帝是何意图,笑着偷瞄高英。 高英借着咳喘,向永宁轻轻摆手,又暗暗指了指太子。 永宁见了,便回说:“父皇责问的是。想来却是未尽到这地主之谊,才让十二皇子生了这思乡之情呢。” 转向十二,躬身道:“还望皇子再停留些时日,过了年再走呢。” 惠帝暗笑。 过年???! 十二惊恐。如按照日子计算,年前年后怕是就是太子与皇姐的大婚之日了!!!那时回去还有何用???! 十二忙躬身回道:“公主殿下言重了!并非是。。。” “十二皇子啊,”惠帝打断道,“朕今日有些乏困了。” “?!”十二噎住,憋红了脸。回道:“那十二先行告退。” 施礼退了出去。 “真是烦。”惠帝揉着太阳穴说道。 “父皇,”太子谄媚道,“十二皇子若是想念故乡,便放他回去吧。” “何意?”惠帝强压怒火,问道。 太子回道:“皇子年幼,也确实是来了这天京有两月余了。思念家乡家人乃是人之常情啊。” 第158章 里分观棋大局暗成 传说中, 在蓬莱仙岛上的密林中,有座神山。山上有座上古时便已… “不不,只是, 你, 你怎么会知道小攻这个词?”苏景年忐忑问道, 心中万般期待着达瓦能说出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啊,你说小攻啊。”达瓦见苏景年面色急切,反而悠哉了起来, 说:“我也是现学现卖呢。” 苏景年急道,“你说清楚!!!跟谁学的?!!!”突然反应过来,惊呼道:“难道是仓决?!!!” “噗嗤,”达瓦又被苏景年逗乐了, 说:“笨死你算了。仓决那种正经的人,怎么可能会想出这样的词语。” “那到底是谁嘛?!!!”苏景年急的开始在地上转圈圈。 “诶诶诶,你以为你是小陀螺啊?别转啦!头都晕了!!!”达瓦喊道,“我说!我说还不行嘛我!” 看着苏景年终于停止了转圈, 达瓦翻了个白眼, 说:“是我和仓决来天京的路上, 遇到的一个小乞丐教我的。” “啊?!!!”苏景年惊得嘴巴成了O型, “乞丐?!!!” 心里暴汗, 与自己一样的穿越者,居然成为了一个乞丐?!!! 达瓦想起那个呆呆傻傻的小乞丐, 瞬间笑成了一朵花, 说:“对呀!小乞丐特别有意思, 说自己是从后世而来的人。还说几千年后九州大一统,叫中国呢。她见我与仓决亲密,竟丝毫不觉惊讶。说千年之后,女子与女子相爱,男子与男子相爱都是再平凡无奇的事情了呢。” 苏景年无力,这乞丐看来真的和自己一样,都是穿越而来。只是,这心里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呢。 等等,现在可不是泄气的时候。 “所以他教会你了小攻这个词?”苏景年坏笑道。好你个达瓦,一直笑我蠢,看我怎么收拾你。 “对啊!”达瓦回道。 苏景年见她上套了,佯问道:“那既然仓决是小攻,小乞丐有没有教你,你是什么呀?” 轰,达瓦的脸一下爆炸了。聪明如她,怎么会不察觉到苏景年的言下之意。当时小乞丐教自己小攻和小受这两个词的时候,对各种奥妙可是讲解得可是声情并茂,绘声绘色。时至今日,仍然历历在目。 “没、没有教!”达瓦心虚道。 “这样啊,”苏景年做惋惜状,转而又坏笑起来,说:“那不如我来教你吧,你应该叫小受!” “滚!!!”达瓦恼羞成怒。 “哈哈哈哈~”苏景年狂笑。让你笑我蠢!本王爷两辈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 “诶?!”达瓦反应过来,疑惑道:“你怎么可能会知道小乞丐教我的事情?!难不成你?!!!” “额,”苏景年暗悔。自己确是蠢,跟这人精儿叫个什么劲儿啊,这丫头的简直是聪明的可怕。 赶忙说:“我怎么了我?攻的对面不就是受吗?” “是么???”达瓦满脸只写着两个字,骗子。 苏景年扶额,哄到:“好啦好啦,我对你说的小乞丐也是很感兴趣。人在哪里,我也想见见呢。” 达瓦耸耸肩,说:“小乞丐说什么要去欧洲,见识见识什么罗马帝国。管我借了些盘缠就走了。” “啊?!!!去欧洲?!!!还要见识罗马帝国?!!!”苏景年震惊,“达瓦你是在逗我吗?!!!” “我逗你干什么呀?”达瓦不解。 苏景年见她不像是在开玩笑,再说这欧洲和罗马帝国两个词汇,定是那小乞丐说了,达瓦才会知晓。走上前去把达瓦按在椅子上,拿起笔递拉过去。自己研起了墨,说:“你把小乞丐画下来,我好派人去找。” 达瓦依言把小乞丐画了出来。 画成之后,苏景年彻底无语了。 画中人白白净净,一头带着羊毛卷的小短发。小小的脸上挂着大大的黑框眼镜,许是度数太高,达瓦连眼睛都没画,只花了大大的眼镜框。一身白大褂,白T黑裤,运动鞋。这根本就是一个技术宅的标配啊!这样子怎么看怎么像个医生,跟乞丐是完完全全不沾边啊?!!!而且这身现代的装束,明显地表明这人的穿越与自己的穿越并不是一回事。自己只是灵魂穿越,肉体却完完全全的重生了。而这人想必是灵魂与身体同时穿越了。 画的右侧写着,“白亭”。 白亭么,跟我一样、又不完全一样的穿越时空者。老乡,我一定要找到你。 之后二人又聊了许多关于白亭的事情,直至深夜。 送走了达瓦,苏景年累得眼皮子直打架。跟这人精打交道,实在是太过杀伤脑细胞了。爬上床去,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晌午时分。 起床用了午饭,苏景年来到内院,继续完成那副美人踏雪寻梅的画卷。 “主人。”十七现身,跪地行礼。 “嗯,不必多礼,起来吧。”苏景年继续作画。 “是。”十七闻言站了起来,说:“早上一位自称墨殇的姑娘,到来福布庄传话。说她家小姐明日于秦淮约见主人,请主人务必赴约。” “哦?墨殇姑娘真的这么说???”苏景年笑得喜滋滋的。离若怎地比预计早一日回来了,还主动约我,让我务必赴约。莫不是太阳西升,铁树开花了? 十七躬身抱拳,说:“属下句句属实,绝不敢蒙骗主人。墨殇姑娘确是如是说。” “好。”苏景年喜不自胜,继续问道:“对了,九儿有没有什么话传来?” 十七笑了起来,说:“还是那两句。‘念你,速回。’” “唉,”苏景年摇头笑笑,说:“这世上怕是只有九儿真心实意的念记着我了。”又想起了达瓦的三个“尽快远离”,心里隐隐的疼了起来。 十七见主人怅然,把腰弓得更低了。 苏景年长叹一声,说:“前阵子快马送玉蝶,你和廿九都辛苦了。这阵子要好生休息养足精神,平静的日子怕是不多了。” “是。” “退下吧。” “是。” 十七来去匆匆,院子里又只剩下默然的苏景年与在风中喧嚣的竹海。竹欲静,偏风不止。 隔日早上,苏景年早早起床,洗漱穿戴好之后,带着那副画就潜出了宫。 这日冬阳暖浓,微风和煦。秦淮又是一片风景秀丽。 白帆金旗指引着那日思夜盼之人的方向,苏景年雀跃地飞奔过去。远远望见墨殇守候在船舷,大老远就乐呵呵地开始冲她挥起了手。 墨殇却是丝毫不见动作,脸上更是表情全无。苏景年不禁疑惑起来,这墨殇姑娘是怎地了? “苏公子。”墨殇福了福,继续说道:“我家小姐已经恭候多时了,请苏公子速速上船。莫要再磨蹭,耗磨了时间呢。” “???”苏景年不解。自己平日都是这个时辰前来拜访,而且方才明明是跑着过来的,磨蹭一说从何谈起? 墨殇根本不理她,转身就往船舱走去。 苏景年赶忙上了船,三步并作两步走,追上了墨殇,跟在她身后。 “咚咚。”墨殇轻敲门廊,“小姐,苏公子到了。” “嗯。”清冷的声音响起,听得苏景年心头痒痒的。 墨殇轻推门扉,闪开身子,好让苏景年进屋。 苏景年谢过墨殇,便进了屋。 莫若离依旧是一袭白衣,精白面纱。端坐于案旁,桌上热气蒸腾,正在煮茶。 “离若。”苏景年轻声唤道。几日不见,对冷美人甚是想念。 “嗯。” 苏景年笑着坐下,仔细地打量莫若离,说:“怎么提前一天回来了?” “不行么?”莫若离反问道。 “额,”苏景年被噎了一下,尴尬道:“行、行的。”这冷美人是怎地了? “苏公子,近来可好?”莫若离冷冷问道。 “好,好呢。”苏景年小心翼翼地回答,生怕又说错了什么话,要惹美人生气了呢。 莫若离深深的看了眼苏景年,说:“那我不在的这几天,天京可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有趣的事?”苏景年开始回忆起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奥!!!有的呢!” “哦?”莫若离挑眉。 “嗯嗯,有的。”苏景年谄媚道,“嘿嘿嘿,前日就在外河一位渔民捞到了一只大王八!!!”边说边比划,“有这么大个儿呢!!!”比了个比桌面还打的圆形。“那王八通体绿油油的,煞是好看呢。才两天这消息就传遍了天京,人人都知道外河渔民捞到了一只千年王八!!!” “。。。。。。”莫若离神色愈发的复杂了起来。 苏景年完全搞不清状况,问道:“离若觉得没有趣吗?那王八可大呢,我可是亲眼去看了的呢。” “。。。。。。有趣。” 苏景年怎么觉着,这两个字怎么听着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似的? 墨羽推开房门,进了来。全程无视苏景年,为二人每人上了碗银耳莲子羹。 “小姐,苏公子。这羹需趁热喝,方能润肺养胃。” 墨羽的声音冷的感觉掉在地上能摔出冰碴来。这墨羽又是怎地了? “多谢。”苏景年行礼。 墨羽却完全没有要退下的意思,只是眼巴巴的看着苏景年的那碗羹。苏景年本是打算继续与美人谈天(大)说(王)地(八),却被墨羽盯得十分不自在。只能硬着头皮拿起汤匙舀了口羹,尝了起来。 第159章 宝马惊现危情巧解 传说中, 在蓬莱仙岛上的密林中, 有座神山。山上有座上古时便已… “诶!诶!各位官人,老朽这厢有礼了。今日秋水明媚,暮山凝紫, 川流绪, 而群龙聚。五湖四海,来客八方。” 说话的老者躬身行礼后落座于酒仙阁大堂中的高台书案后,拍响案上檀木,顿时汇聚各处视线于身却仿佛浑然不觉。 端起茶盏,细细吹了再品上几口, 可谓吊足了楼上楼下的胃口。 老者呵呵一笑, 捋捋山羊胡, 娓娓道来,“今九州三分, 大齐、金、吐蕃割据成鼎势,而我大齐在高祖称帝时就分封两位同姓兄弟,分管大齐北域、西疆, 世代传承,生生不息。老朽今日要讲的不是秦皇汉武, 不论蜀帝梁皇, 且说说我大齐那北域小王爷,如何少年承恩, 十三岁亲政, 励志图新;十四岁亲征, 收复锦州;十五岁诛杀乱权外戚慕容氏及其党羽;小王爷当权是怎样的霸绝、狠绝。 我九州之内又有多少待字闺中的少女因小王爷俊美丰秀的外貌和千年难见的异色眸,被迷得如醉如痴,枉然蹉跎岁月,王爷的容貌气度是怎样的风流、不羁。” “哼,有没有这么厉害???算算那小儿不过刚刚十七岁,毛都还没长齐呢吧,还霸绝?狠绝?风流不羁?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可笑!!!可笑!!!哈哈哈哈,怕是见了我大金铁骑会吓得尿裤子吧?啊?他老子都死在了锦州,何况这黄口小儿?哈哈哈哈哈。” 叫嚣者是大堂一桌金人武士中身材最魁梧者,身高远超过十尺,体壮如牛,一身驼色劲装,外套开怀牙色狐裘,黑色束腕,高髻方巾,毛发丰盛,眉毛胡子混作一团,根根炸立。 同桌其余三人皆着黑色劲装,闻大汉所言,皆高昂头颅,纷纷应和。“不错不错。”,“就是就是。”云云。 大堂里面的齐人不干了,这是来砸场子的???拍桌子、踢凳子的比比皆是,眼看着就要与这几个金人练上两手理论理论了。 “呵呵呵,可不可笑,客官你且听我言,待我讲完,如若有半句虚言玩笑,任客官处置,可好?” 老者笑道,“还是说客官不敢让老夫讲出这里面的玄机?怕拂了这大金铁骑的面子?” “哼!”,“砰!”桌上的碗碟飞起又落下,酒菜洒出来不少。 大汉一掌拍案叫到,“小老儿,你讲就讲,我会怕你?!!!待你讲完我非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看谁还敢为那苏小儿摇旗呐喊,胡乱编造歪曲事实!!!” 众客听闻老者之言,只能暂时作罢,回归位置,准备听书。 三楼的天字雅间正对着大堂,以流珠做帘,辅以纱帐和楼内灯光暗影,只能从内看到外面的情景,而从外却完全无法窥视内里洞天。这个雅间可以俯视全楼,无一落下。 莫若离坐于主位,细细品着手中的新茗,抬起杏眼,透过轻纱珠帘,冷眼扫视大堂众人。 倏忽落在对面角落中一人身上。 此人身材颀长,着铜绿色长衫,领口袖口装饰胭脂色云纹。如鸦长发自然披散,不做任何约束。那人好似感受到了对面楼上探究的目光,放下茶盏,抬头看向雅间珠帘。 莫若离借此完完整整的看清了那人的五官相貌。 玉肤胜雪,剑眉耸立,狐狸眼中墨色的眼眸带着笑意,却深邃、内敛,锋芒尽收,让人探不到深浅。鼻梁高挺,薄唇带着浅浅歪笑,似笑非笑,邪气、魅惑的很。 美中不足的是左眼用月白色锦布条层层遮住,不见真容。但已不难看出,此子实属难得一见的美少年。俊美的容颜,邪魅的气质,焉能安心栖于九州池中。 “主子,对面的那个半瞎怎么盯着这边看?他不可能能得到啊!” 墨羽不高兴了,这是哪来的登徒浪子???就算隔着珠帘轻纱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盯着公主看!公主可是大金国的长公主!千金之躯!岂是一个半瞎能觊觎窥视的? “主子,这锦州自从被齐国夺了去,怎么涌进来这么多奇人异士,还有各种歪瓜裂枣,看着委实碍眼!” “恩。”莫若离冷冷应道,却没了下一句,继续垂眸品茶,不想再与小丫头纠缠这个没有结果的话题。 墨羽早习惯了主子清冷的性格,自顾自的开始发炮,叉腰道,“哼!这个死半瞎,一身绿白的破衣裳,以为自己多么儒雅出尘,我看不过是假装风流,徒增笑耳!!!” 身边的墨殇从始至终躬身站立,未曾有过半丝动作。 楼下的公子好像能听见墨羽的话一般,笑意更深了,弯起眼角和嘴角,双手举起茶盏,向着包间做请状。待莫若离也双手举盏回敬他,二人方双双饮下杯中清茶。 “阿难,阿难,你发什么呆,老爹刚刚讲你改革科举、勤政改新的事迹呢,你都不用心听!”九儿的小嘴撅得老高,控诉苏景年走神错过了老爹的书。 “哼,我家王爷的事迹又怎是阿爹几个时辰能讲得完?要我说,就小时候逃课、欺负夫子的事迹,都能讲上几天几夜,都不重样的。” 忠耀狗腿的接到,“那几十个夫子中的计,要比什么慕容氏和金狗中的计,绝的多、毒的多呢!有几个夫子从那之后再不任教了呢。” “是呀是呀,还有我们的忠耀小哥,在师祖抓走了阿难回府后,自己却傻傻的在城里挖地三尺找了一天一夜走丢的小王爷,不敢回府报信,最后哭着负荆请罪跪着爬回王府的故事嘞,啧啧啧,那才真真是傻绝、呆绝哦!哈哈哈哈哈。” 九儿实在是忍不住了,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捂着肚子大笑起来,眼泪都笑出来了。 “你,你,九郡主,话不能这么讲,那,那个,王爷曾经教过我,说做人要有始有终,我当时不知道破心师祖把小王爷带回了府里,我找不到小王爷,又怕她出事,只能。。。只能满城找。。。找到为止。。。” 到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忠耀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绿,绿了再红,真可谓是五彩斑斓。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脑袋怎么这么笨,落下这么大个笑话,自从传入了九郡耳中后,郡主每次都拿这件事笑他呆傻,他只有待宰的份,根本无法反驳。 “好了好了,九儿莫再笑话忠耀了,他是个直肠子。吩咐下去,看好那桌金狗,那个大汉如果我没看错应该是金国的中郎将,名唤曹蠎,这厮出现在锦州,怕是这个冬天要不好过。盯紧他,不可杀之,惊了猎物。”苏景年眯着眼睛嘱咐着九儿。 “妈的!!!小老儿!!!什么智烧粮草,,一箭射毙大金主将!明明是苏小儿用阴损的招数下毒毒害我大金运输粮草的勇士,赶巧来了东南风让他借了火势!!!那什么一箭射死也不过是侥幸命中罢了。你说,你这么鼓吹苏小儿到底是何意图?!别忘了这锦州几年前还是我大金领土!城中百姓皆是大金子民!” 不待老爹说完,大汉拍碎桌子,抄起虎头大刀爆喝一声,就要冲上台去。 本打算打抱不平的大齐老百姓此刻都蔫了,这一看就是实打实的练家子,一掌拍碎桌子不说,桌腿儿都入地几寸,平民百姓根本都近不了身。 跑的跑,躲的躲,喊得喊,大堂顿时搅成一团乱麻。白鹿楼的护院从后院闪出二十几人,一看也都是江湖好手,双方无需多言直接开打。 莫若离被这嘈乱的声音惹的不胜其烦,柳眉微蹙,不愿再做逗留,唤来墨羽为自己带上面纱,随着二墨起身穿门下楼。 途中深深的看了一眼打斗中的曹蠎,瞥了一眼苏景年,转身就要离去。 苏景年从莫若离出雅间的那一刻起,眼中就再无其他事物,追随着茶白色留仙裙,从高至低,从远至近,到双方眼神互相的碰触,再到莫若离不带任何留恋的撇开杏眼,欲转身离开。 从始至终苏景年都没能从莫若离的眼里读出任何情感,没有任何的留恋,没有任何的温度,留下的只有无尽的冰冷。 苏景年鬼使神差似的几步冲到莫若离身边,拉住她的柔荑。怕是晚了一分一刻,这个人就要消失于人群,消失于苏景年的世界。 苏景年有一种莫名的预感,这个女子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宫仙子,如果她稍稍放手,这个女子就要就地飞升飘散,消失于八方,再不可寻。 那情景不忍多想,太可怕,比破心的消失更可怕,更让苏景年不可言状的害怕。一种名为恐惧的情愫,滋生于心间,刺得心房紧紧的疼。 身边的打斗和叫喊好似都不存在了,苏景年只觉得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的一切只剩下自己和眼前的白衣仙子,一眼万年。 待仙子转过头凝望她,她不禁看痴了。 茶白色留仙裙,裁剪太过得当,既衬托了美人玲珑有致的身段,又不紧绷露骨流于媚俗。面上带着精白色面纱,双目以下的美貌若隐若现,引人遐想。杏眼中美眸含霜,欲冰封住与之对视的任何事物。略施粉黛,肤若凝脂,柳眉微蹙,好一个清雅淡漠的冷美人。 “登徒子!!!!!!!放开!!!!!!!” 望了望天色,天边已经蒙蒙泛起了亮光。 佯怒道:“王爷不是说丑时前回来嘛?!又诓我!!!” “呵呵呵,”苏景年低低笑了起来,“可是要忠耀担心了?” 忠耀见她笑得极不自然,心防骤起。捏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笑回道:“忠耀自然是担心的。” “哦?”苏景年直视忠耀双眼。 问道:“担心我不死?担心北域不亡?担心无法建功立业、衣锦还乡?” “。。。。。。”忠耀语塞,旋即笑道:“王爷既是知道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苏景年垂眸,双拳紧了松,松了紧。 低声呵斥,“何曾有亏待过你,竟如此背信弃义。” 忠耀冷哼,“反贼乱臣,焉谈信义!” “哈哈哈!!!”苏景年仰天长笑。 自小的相伴,多年的真挚情感。只换得来四个字,反贼乱臣。 第160章 夜访北域王 传说中, 在蓬莱仙岛上的密林中,有座神山。山上有座上古时便已… 莫若离阖上双眼。 心底泛起感动,却又夹杂着悲凉。 千算万算, 终是算漏了你, 算错了情,算失了心。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错、错、错! 万般恨,空悲万古仇。 恨、恨、恨! 左肩上那片灼伤的疤痕, 又隐隐的疼了起来。 外伤早已痊愈, 心却再也无法拼凑完整。碎了、烂了, 流血了。 就只能用仇人的血肉去支撑,去粘合。 被鲜血染红的阿勒楚喀,如人间炼狱般,又在心底恣肆哀嚎。 一张张扭曲变形的脸, 浮现在眼前。有母妃、有宝哥哥,还有自己。 那是地狱, 在哭泣。 那夜,血红的满月照耀天际,时刻提醒着自己。 弑母之仇, 戮族妄恨。 定当永世铭记。 仇恨早已成了心魔, 成了折磨自己多年的梦魇。 自己早就被死死地困住。 面对傻人的真情,终是无法回应, 无以为报。 阿难, 对不起。。。 美眸轻启, 泪珠滑落,打湿了面纱。 沉默少顷。 “好。”莫若离哽咽道。 世间却是无那两全之法,我不愿你受尽风吹雨打。 就让完颜离若,代替我,嫁给你。 就让你永远只记得,我曾将自己许了给你。 苏难啊, 我的郎君。 永别了。 苏景年缓缓起身,泣不成声。 她说好。 她答应了。 从今以后,她只属于我。 我不会再让她一个人,独行于这冰冷的人世间。 牵起莫若离的左手,将黑色指环慢慢地套在了她无名指上。 虔诚而小心。 苏景年破涕为笑,说:“从今日起,离若便是我的了。” 莫若离学着苏景年,为她带上了另一只指环。 悲笑说:“从今日起,阿难便是我的了。” “嘿嘿。”苏景年用袖子擦起脸上的泪水,也遮住了脸上的羞红。 莫若离眼波流转,素手轻解。 精白面纱,缓缓滑落。 苏景年擦完眼泪,放下广袖。抬眼望去。 正好迎上了莫若离,四目碰撞。 美人带羞,真容初现。 苏景年忙用双手捂住嘴巴,将惊呼堵在了喉头。 只定定地盯着莫若离。 冷美人面纱下的容貌,到底若何? 苏景年多少次在脑海遐想,在梦中企盼。 然而眼前的女子,让自己所有的幻想都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皓齿明眸,双瞳剪水;娇唇欲滴,俏鼻挺立;肤凝若雪,领若蝤蛴。 前世今生,苏景年也算是阅女无数。 可莫若离的美貌,无可比拟,更不可言状。 只看得苏景年惊为天人,连心脏都要停止了跳动。 “看够了么。” 美人面上羞容更盛。 “没。。。” 苏景年下意识回了句,转而大羞。 咬咬嘴唇,将美人再次拥入怀中。 “永远,都看不够呢。”苏景年在莫若离耳边呢喃道。 “傻。” 莫若离回抱苏景年,黯然泪下。 阿难,不要忘了我。 。。。。。。。。。。。。。。。。。。。。。。。。。。。。。。。。。。。。。。。。。。。。。。。。。。。。。。。。。。。。。。。。。。。。。。。。。。。。。。。。 烟花祭当日,早朝过后。 高英行于皇宫小径,面色阴沉。 心中思虑纷乱。 连夜审问了多个有嫌疑盗取令牌之人,均是一无所获。 连那嫌疑最重的正仪宫小翠,都是宁死不屈,致死都未曾认罪。 这事情怎地会如此的蹊跷,委实可疑的很。 如若真是表家所为,他志虑浅显,必然会留下些蛛丝马迹的。 但是这事竟然全无踪迹可查,反倒更像是里家的办事作风。 一想到里家表面上示好自己,暗地里又相助于表家。 高英寒毛直竖。可这转念一想。 里家曾在伏虎山出言相助于自己,按理说如若有意设计陷害,就不该如此的反复无常。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高英心烦意乱。 前方假山后,闪出一黑色身影。 “分家。” 高英眯眼,来人正是着了黑袍的永宁。 忙走上前去,笑道:“原来是里家。” 永宁颔首,问道:“分家可是想好了,何时下手?” “?!”高英略惊,急忙掩饰过去。 笑说:“不知里家,此话何意?” “呵呵呵,”永宁轻笑,“分家欲对北域王下手,却是不知他何时会独自外出。正在苦恼,不是吗?” “。。。。。。”高英暗暗吸气,连自己想什么,居然都被里家知道了去。这女子不除,日后必定后患无穷哇。 宗家不愿天下人知道北域王死得不明不白,更不愿引起北域与南国的战争。 平稳削藩才是宗家所谋,故而从始至终都没有明目张胆地对北域王做出什么动作。 可表家既然先出手陷害于咱家,不如借力打力,由咱家暗杀北域王。 北域王一死,北域必然大乱。 宗家定会恼恨于表家于伏虎山之失利,更会猜忌表家近期的一系列动作。 如此一来,既杀了那恨人的小王爷,又能消弱风头正盛的表家势力。 这正正是高英正在准备实施的计策。 不等高英回话,永宁低声说:“今夜子时,城郊竹林。” 言罢转身离去。黑袍下笑意吟吟。 北域王身边的小暗钉,怕是也得弃了。 不过不要紧,只差一步。苏景年,就是我囊中之物了。 高英闻言,冷笑。 子夜,竹林么。 小王爷,咱们晚上见。{苏景年:不约不约,蜀黍我们不约。} 。。。。。。。。。。。。。。。。。。。。。。。。。。。。。。。。。。。。。。。。。。。。。。。。。。。。。。。。。。。。。。。。。。。。。。。。。。。。。。。。 与此同时,皇宫的苏景年住处 忠耀立于外院的台阶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昨日偶然得知了王爷今晚的行程,便依照指示,将行程报给了追月楼。 想来伏虎山暗杀不成,皇上这次是真的要下杀手了吧。 暗自祷告,王爷的行程可千万千万不要更改才好呢。 苏景年负手从内院走来,就要出门去。 忠耀赶忙起身,整了整衣服。 两步跑上前,笑说:“王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苏景年皱眉,没好气回道:“昨儿不是跟你说了?今晚是那烟花祭,我要去白鹿楼转转。最晚丑时前便会回来,怎么又问了起来?” “嘿嘿嘿,没,没。我是忘记了呢。”忠耀搔头,憨笑回道。 苏景年扁嘴,“你啊!” 点了点忠耀的脑壳,出了门。 忠耀捂着脑袋,望着苏景年走远的身影,笑得狡然。 万幸,王爷今夜的行程没有更改呢。 嘿嘿嘿。 王爷,一路走好哇。 。。。。。。。。。。。。。。。。。。。。。。。。。。。。。。。。。。。。。。。。。。。。。。。。。。。。。。。。。。。。。。。。。。。。。。。。。。。。。。。。 回到晚上。 抱了美人许久,苏景年心里掐算时间。 该是要到了那报给忠耀的时辰了。 抚了抚美人的玉背,轻声道:“离若,夜深了。” 莫若离身子一僵。 双手环上苏景年的脖子,反而是抱得更紧了。 苏景年呆愣住,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离、离若?” 莫若离抬头,双手用力,把苏景年拉向自己。 红唇轻启,滚热的气息吐在苏景年耳廓上。 “再见。” 苏景年呆若木鸡,面红耳赤。 莫若离苦笑。 带上面纱,牵起苏景年,往回走去。 二人一路无话。 苏景年神游天外,步伐轻飘。 暗暗掐了自己好多把,还是怀疑。 这是梦么???这是梦吧。 走了许久,回到了莫若离的游船边。 第161章 欲望 传说中, 在蓬莱仙岛上的密林中, 有座神山。山上有座上古时便已…  “宁安县突发大火, 火借风势, 烧毁山林百余亩, 民宅四十余, 百姓死伤近百人。县令率领衙役与百姓奋力扑火,可惜风大火急,杯水车薪,林火渐有蔓延之势。故派出八百里急奏,请求朝廷分派附近府衙全力支援。” “什么???”惠帝冷声问道, 挺直了腰板。高英眯起了双眼, 若有所思地看着里家。 “呵,里家这话甚是有趣呢!”太子横插一句,责问到:“这宁安县上面还有府, 府上面还有州,这县令为何不去求救于上级???先是越级上报不说,更是动用了八百里急奏直接报给你里家???当六部三省都是儿戏不成?!这里面,怕是另有蹊跷吧!!!” 高英暗叹,这表家果真是愚不可及,虚有其表。可是这里家, 又到底是何意要故意提及这宁安县之事? “哼!”惠帝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里家赶忙躬身,以示尊敬。 太子见状, 心中甚是舒畅, 好你个里家, 平日里没少给我穿小鞋,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笑说:“里家向来眼线广布,连这小小宁安县令都被你收为己用。本宫与你相比,真是自愧不如。这天下,怕是已被你全全控制了吧?” “你这个蠢货!!!给朕闭嘴!!!”惠帝震怒,指着太子鼻子骂道。 太子吓得连忙跪下,颤声道:“父皇息怒,息怒。儿臣只是,只是。。。” “是个屁!!!”惠帝额角青经暴起,吼道:“简直是蠢钝如猪!!!” “儿臣知错,知错。”太子赶忙低首。心里疑惑万千,这父皇怎地突然对自己发起火来? “里家方才说百姓已经死伤近百,你不关心。里家说县令发出八百里急奏,你却只想着县令越级上报,不想想他为何会越级上报?!!越级上报乃是大罪,那县令是吃饱了撑的了???用百十条人命和自己的项上人头来换你口中的蹊跷?!!!” “这,这。。。”太子慌乱异常,确实是自己思量的短浅了。 “宗家,”里家唤道,说:“表家也是为了朝纲正道,才出言呵斥。实乃情理之中。” 高英不解,今日这是??? “哦?”惠帝挑眉。 太子擦擦冷汗,更是疑惑,这里家怎么替自己说上了好话。 “怎么说?”惠帝问道。心里满是欣赏,果然最得朕意的,永远是里家。 里家闻言,直起身子,朗声道:“朝纪纲常,必有礼制、律法可依。朝廷设立三省六部,就是为了更好地协管各地,安稳民生。这安与稳乃是朝纲的重中之重,民安则天下定,兵稳则四方平。安与稳又靠何维系?靠的是等级森严,律法明晰。这宁安县令无论有何苦衷,越级上报乃是事实。表家以全局观之此事,必然是有所怀疑。” “呵呵。”惠帝捋须,赞许地笑了起来。不错,无论任何苦衷,无论是谁,打破了等级,破坏了律法,都必须死。否则天下皆效仿之,岂非大乱。为君者,当稳的是天下,是全局。 “对对对,里家说的就是儿臣心中之意啊。”太子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儿臣向来嘴笨,日后还得靠里家多多提点才好。” 惠帝翻个白眼,对个屁。不过这句让里家多多提点,确是合了自己的心意。 冷声道:“你起来说话吧,地上凉。” “谢父皇。”太子赶忙从地上爬起,暗中瞟了眼里家。 高英云里雾里,这局势怎地变化如此之快?今日之前,这里家一直都是不偏不倚,只贯彻自己的清廉之道。今日为何是如此的反常,怎么帮起表家来了??? 惠帝瞪了眼太子,看向里家问道:“说吧,这县令越级上报,到底是何原因。” “是,”里家行礼,娓娓道来:“这县令是有求助于本府巡抚,巡抚也上报给了太守。只是这渠州太守认为扑灭小小山火,调用人马是小题大做,便把事情压了下去。巡抚不得上令,不敢增援。怎知天气突变,大风四起。助长了火势蔓延,伤及了百姓。” “胡闹!!!这渠州太守是何人?!”太子佯怒道。 惠帝本是欲发火怒斥太守昏庸,却被太子抢先。生生地把怒火被憋了回去,心底万分不悦。 “是。。。”里家看了眼高英。 高英暗叫不好,这太守莫不是与咱家有什么关系?! 里家继续说道:“是守城大将军,高迎春高将军的表亲,名唤高侨。” “呵!!!高侨?”太子嗤笑,对着高英戏谑道:“分家可真是枝繁叶茂啊,本宫只知道高迎春本不姓高,只是认你做了干爹之后,才改了姓氏呢。想不到连自己的表亲也都跟着改了姓氏,还是这高侨也是分家的干儿子啊???” 惠帝本是又要发作,却又被太子生生地把话劫了去。暗中握紧拳头,这太子莫不是要把朕生生憋死吗?!!! 怒视高英,吼道:“分家?!!!这高侨到底是怎么回事?!!!”总算是把这股子火泄了出去。 “宗家,”高英的声音完全不见起伏,躬身行礼,礼毕起身。 淡淡说道:“奴才认高将军做干儿子,是许多年前的旧事了。至于这高侨,奴才却是不知是何许人也。奴才愿意全权负责查清此事,必定给宗家和死伤的百姓们一个交代。” 高英心里恨意满溢,这里家莫不是以为一个什么高侨就能打击到咱家,委实可笑、可恨。 “好,你去办吧。”惠帝吩咐道。 “诺。”高英领命。 “宗家,我有一提议,不知当讲不当将。”里家秉道。 “但说无妨。”惠帝走回龙椅坐好。 “是。”里家行礼,继续道:“铲除北域王之事,不可再拖,务必要抓紧进行。” “朕知道,”惠帝揉着太阳穴,“除掉他已实属不易,更何况还要堵住天下人这悠悠众口呢。” “冬猎,意外,伏杀。”里家接话。 “嘶。。。”惠帝一下来了精神,眼珠转了起来。 “好计谋!”太子叫道,赶忙求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击杀北域王!!!” 高英直接下跪,磕头道:“宗家!!!奴才不才,这击杀北域王本就是奴才的分内之事。既然里家想出了如此妙法,奴才愿身先士卒,为宗家击杀北域王!!!” 惠帝偷瞄里家,里家稍稍将头偏向太子,并不言语。 “分家,你还是先把高侨的事情查查清楚。击杀北域王的事情,就由表家领了吧。”惠帝得了眼色,吩咐道。 “儿臣领命!!!必定不负父皇嘱托!!!”太子喜上眉梢,不等高英反对,赶忙把活儿接了。 “额。”高英总算是明白了过来,这什么大火、什么高侨,原来都是为了引开自己设的局!!!这里家先给自己下套,后给太子献计。目的就是将铲除北域王的任务从自己手中不动声色的夺走啊,好你个里家!!! “表家可知这伏击之法?”惠帝小心问道。 “???”太子满眼疑惑,伏击之法???伏击就是埋伏、突袭,还有什么法??? “唉!!!”惠帝仰天长叹。 高英心中燃起希望,正要回嘴将任务讨回来。 “天干物燥。”里家边笑着看高英,边淡淡说道。 “天干物燥?”太子眼珠一转,继而笑道:“儿臣知道,知道了!!!” 高英一口气没接上来,差点没被直接气死,手里的拂尘被他握得嘎嘎作响。看来这里家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跟咱家过不去啊!!! 惠帝摇头,摆手道:“都下去吧,该干嘛干嘛去。” “诺。”三人退下。 偌大的太极殿内,瞬时只剩下惠帝一人,安静得有些可怕。此刻的王者,无比孤独。摸摸霜白的鬓角,叹道:“时日无多,却是后继无人啊。。。唉。。。” 表、里、分三家出门殿门,分家愤然离去。只剩下表、里二家。 太子见高英气的连礼仪都不顾,直接走开。心里暗爽到不行,谄媚道:“今日多谢里家提点啊。” “表家哪里话,这天下将来都是表家的,我里家的生死存亡自然也在表家手中。且这分家向来贪腐,全然不顾百姓死活,我定是要将他连根拔除才是。” “呵呵呵,”里家这几句话,太子十分受用。笑道:“里家哪里话,里家的治国之才本宫策马不及,日后登上大宝,本宫必是仰仗于你的。” 又讪讪然,低声道,“这端木家的事情,我知道你一直耿耿于怀。当年却是哥哥不对,可你我终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莫要再为了外人跟哥哥生气了。” “呵呵呵呵,”黑袍人摘下袍帽,一张妩媚妖冶的脸赫然出现,笑道:“太子哥哥哪里话,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怪过哥哥你呢。我怪的是高英这个狗奴才,居然敢在我大婚当晚抓走我的夫婿,他万死难辞呢。” 旋即继续说道,“这次我去天京,最短一个月便可启程返回,最长则遥遥无期。我把这北域托付给你,可好?” 苏景年听到九儿主动提及去天京的事情,正好顺藤摸瓜,怕错过了这次机会再提起,小丫头又要耍性子了。这句话讲的轻声细语,似问非问,几乎全是命令的成分。 对面榻上的忠耀自顾自的打着鼻鼾,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阿难,九儿,九儿。。。”九儿低下头,嘟起小嘴,扯着袖子。 “九儿晓得了,一定帮阿难打理好王府事务。”九儿憋了半天,别扭的说道,泪花在眼里打转。 天知道她有多舍不得与阿难分离,又多么害怕皇帝老儿难为她的阿难。她不要继承北域,成为一国之主。她只是王爷的义妹,小小的民间郡主,她只要跟阿难在一起。 “呵呵,小丫头还跟我耍心眼。”说完苏景年刮了九儿鼻子下,笑着说道,“九儿年纪虽小,可是冰雪聪明,怎会不知我言中之意。” “与战事有关的事情,可以找骠骑将军,风将军商议,他从小跟随老王爷南征北战,战功赫赫,为人沉稳,可信可靠。” 第162章 真相 传说中,在蓬莱仙岛上的密林中, 有座神山。山上有座上古时便已…  “你们快走!”十二悲道。如果今日便是身死之时, 他更要陪在苏景年身边。拔出马刀,守在苏景年身后。 “唉!!!”忠耀长叹, 扛起占鳌往西而去。 “和~!!!”宝奴以马刀开路,见人即砍;一路西行,击杀数个黑衣人。 西方之黑衣人均未配弓,只手持白刃;数量不多,且不见其他方位有人支援。 宝奴心底暗沉,如此蹊跷,前方怕是更为凶险。 撕开裂缝, 窜出密林,一处小山坳出现于眼前。 宝奴眼前一亮,此地三面环山,峭岩势险, 易守难攻!只要挨到狩猎结束,援兵必至!正是活路! 翻身返回密林, 前去接应。 老七与侍卫、达瓦与仓决一行人,自从早上进了林子, 就互相不再说话,也不狩猎。只慢悠悠策马于山中。 这厢边, 太子与永宁一行也是一路无话, 气氛阴沉压抑得很。 “太子哥哥。”永宁策马靠近太子, 轻声唤道。 “皇妹何事?”太子哼道。 “哥哥不想知道, 永宁备下的第二份大礼是什么么?”永宁笑道。 “是什么?”太子不耐烦道。 “是让父皇同意太子哥哥与大金长公主的婚事。”永宁小声道。 言罢策起骏马,疾驰而去,银铃般的笑声留在风中。 “???”太子闻言先是疑惑,继而大喜。“驾!皇妹等我!”策马向永宁追了过去。 宝奴原路返回,半路上便遇上了忠耀与占鳌,指明山坳所处,便去接应苏景年与十二。 箭羽渐停,金吾卫已全军覆没。尸体横了一地,鲜血肆流。 数十黑衣人从林中闪出,手中利刃寒光闪烁。 苏景年眯眯眼,将十二护在身后,与带头黑衣人互相打量起来。 “皇子、王爷!”宝奴赶到,以眼神示意二人,西方可退。 苏景年扔掉左手马刀,双手握刃。低声道:“宝公公护好十二,我们且战且退。” 带头黑衣人连打几个手势,其余黑衣人会意。围而不攻,将三人缓缓逼向西方。 苏景年咬牙,这西方怕才是这伏击的最后陷阱,今日危矣。 多次尝试直接突围,均被打了回来。十二手无缚鸡之力,着实让苏景年与宝奴分心不少。 三人只得边战边退,被迫往山坳方向撤去。 忠耀刚刚在一大树下将占鳌安顿好,就见苏景年三人退了过来。 黑衣人将山坳出口层层围住,双方对峙开来。 苏景年不解,自己一方势单力薄,还有伤患;敌人为何不直接冲杀过来? 带头黑衣人弯起双眼,又是连打几个手势。几个提着木桶的黑衣人上前,开始在地上倾倒桶中液体。另外几个黑衣人则抱来干草,铺放于液体之上。 腥臭的味道随风飘来。 竟是火油?!!! “!!!”苏景年恍然大悟。 敌人费了如此大的力气,竟是想烧死自己?!!! 转念一想,时下深冬,南方较之往日气候干燥,时有山火发生。敌人定是想借冬狩突发山火,让自己的死于“意外”。 老皇帝,你够狠啊!!! 苏景年提起反曲弓,搭箭就射。接连放到了七八个倒油铺草的黑衣人,只是对方全然不见惊慌,一个倒下便有一个补上,源源不绝,全无惧色。 油草皆已安置妥当,带头黑衣人笑意更盛。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剥去灰烬,就要点火。 苏景年看准时机,满弓出箭。眼看就要命中带头黑衣人。 数个黑衣人争相挡于其前方,一箭穿心,串了个糖葫芦,倒下一片。 带头黑衣人大骇,忙把火折子扔下。火光点点,坠于甘草之上。 “呼!”火起,迅速蔓延,草木焚燃,浓烟四起。 。。。。。。。。。。。。。。。。。。。。。。。。。。。。。。。。。。。。。。。。。。。。。。。。。。。。。。。。。。。。。。。。。。。。。。。。。。。。。。。。 “嘣。”锦瑟弦断。 莫若离皱眉,起身来到窗前。 今日不知为何,总是心神不宁。 本想按照那人提点的指法弹奏锦瑟,却落指断弦。 傻人,你可还好? 又摇头暗笑,自己还真的对那傻人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 明日烟花祭见了,要好好听她讲讲自己的事呢。 “咚咚。”门廊响起。 “嗯。”莫若离应了声。 墨殇推门而入,开门见山道:“公主,阿什库将军传来急报。边疆异动,许多匈奴难民涌入城中。难民皆言,他们是受到了罗刹大军的进犯。” “罗刹么。”莫若离轻叹。 。。。。。。。。。。。。。。。。。。。。。。。。。。。。。。。。。。。。。。。。。。。。。。。。。。。。。。。。。。。。。。。。。。。。。。。。。。。。。。。。 浓烟滚滚,熏得人睁不开眼。山坳诸人以袖遮住口鼻,往里退去。 十二被呛得猛咳。苏景年心下不忍,撕下袍脚,用腰间水壶中的水沁润了,递给十二。 十二摇头,定定的看着苏景年,说:“苏大哥,你自己逃罢。” 递出的手,滞留在空中,进退维谷。 苏景年垂眸,不语。 忠耀喊道:“咳咳咳,王爷!你看看占鳌这是怎么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啊!” 苏景年闻言,前去查看占鳌的情况。 气若游丝,剧毒攻心。再不救治,怕是回天乏术了。 十二见苏景年面色深沉,便猜想到占鳌是不行了。 “占鳌。。。”憋了半天,十二终究是哭了出来。 苏景年自责万分,怎可如此自作聪明,竟让十二身陷险境。 “北域王。”宝奴双膝跪地,单手撑刃。 “宝公公?”苏景年赶忙上前搀扶宝奴。 宝奴浑然不动,笑说:“如若不是王爷请求与皇子一组,怕是现在被困于此的,便是宣王殿下了吧?” 苏景年定住。 “宝哥哥!”十二打断道。 宝奴连磕三个响头,一字一顿道:“奴才贱命微薄,愿意做饵,引开敌人。只恳请北域王看在我十二皇子年纪尚轻,且纯属无辜的份儿上,救他一命。宝奴下辈子做牛做马,再来报答王爷的恩情!” 言罢,起身提刀冲了出去。 “宝哥哥!!!”十二哀嚎。 做饵??? 比箭、平局、穿云现?! 苏景年咬牙,自己到底是愚笨到了何等地步,竟到现在才参破了这穿云箭。 笑道:“十二放心,有苏大哥在,定护你们周全!” “嗯!!!”十二含泪点头。 苏景年自箭筒中抽出穿云箭,奋力射向天空。 “唳!!!!!”穿云高啼,破空惊世。 “吁!”太子震惊,忙停了马,望向西方。 “西方!!!”仓决与老七侍卫同时说道。二人对视一眼,扬起马鞭,飞奔西去。 “你?”也是里家的人?老七问道。 “我、你。”达瓦摇头。扬起缰绳,追了去。 “哼!”惠帝愤恨,将面前按上的奏章扫落地上。百无一用是表家啊!!! 高英暗笑,里家果真好手段。 苏景年射鸣穿云,便冲出火海,与宝奴并肩作战。 二对一百,混战开来。黑衣人主要攻击苏景年,宝奴轻松不少。 带头黑衣人见了穿云箭,便知不妙。可到底是下令格杀还是撤退,一时竟有些踟蹰。 苏景年见状,冷笑起来。 不会武功之人与伤者皆不在身边,自己顾虑全无。催动十成功力,刀起刀落,如切菜般砍杀着身边的黑衣人。 哀嚎不断,鲜血喷溅。玄袍锦裘已不便原来模样,连苏景年的眸子都染了一抹血色。 又一黑衣人上扑,挥起大刀,直砍苏景年面门。 苏景年灵活闪过,挑刀斜上直刺。 “唔。。。”黑衣人眼珠外突,血浆从腹部喷出,溅了苏景年一脸。 苏景年抽刀,黑衣人应声趴倒在地。 啐了口,苏景年笑道:“今儿,既然来了。就别想着走不走的了,安心地等死吧!!!” 脚底发力,冲带头黑衣人奔去。 如同来自于地狱的修罗,苏景年所到之处嫣红一片,肢体残飞,景象惨不忍睹。可她人确是笑着的,转眼便又杀了几个黑衣人。 带头的黑衣人站了出来,深吸一口气,打起手势。众黑衣人见了,做撤退状。 嗖嗖嗖,几只箭矢飞来,外围黑衣人应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