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酒系美男》 第1章 [0.谜一样の校花] 军训结束,开始正式上课的短短五天里,何书墨就出名了。 她先是在入学当天出现在校门口时,就瞬间让十几个迎新的学长离奇失踪,然后一张被人偷拍的侧面照被曝光在学校bbs灌水区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最后在全校男生的翘首期待里,这位据说美得“秒杀清华奶茶和人大女神”的校花竟然莫名其妙地缺席了军训,不知去向。 结果,这还只是何书墨出名的前奏…… 教三楼,通信专业大一新生们的第一节高数课,外号“光明顶”,期末考试喜欢挂一大半学渣的赵教授捋了捋垂死挣扎的发际线,在讲台上调试着话筒音量,满满当当地坐了几百人的阶梯大教室里刚刚安静下来,教授用玻璃水杯喝了口浓茶,正打算上课时,教室后门“嘭”的一声被撞开了。 9月底,作为三大火炉之一的南京,气温依旧维持着30多c,那个人走进教室的时候逆着光,身上似乎还沾染着极高的地表温度似的散发着光和热。 一个高瘦好看的男生,满脸爽朗的微笑,径直向着讲台走去。 教授满脸惊愕,把老花镜推到油腻的鼻尖,拧着眉看着眼前一幕,还没搞懂怎么回事,桌子上的话筒就被那个男生抢走了。 他站定,用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讲台下,转身面向阶梯教室里的所有人,用溢满了丹田底气的播音腔说道:“何书墨,我是真的喜欢你,请你不要再拒绝我了。” “轰”的一声,不过三秒钟的安静,整个教室沸腾了。 起哄声像是潮水般漫溢开来,湮没了整间阶梯教室,每个人都兴奋得像是自己被点名告白了一样,手舞足蹈,更有甚者已经掏出手机开始拍照了。 教授的脸色又黑又臭,拿回来话筒对着下面喊:“哪个是何书墨?赶紧跟他出去,这是上课时间,不是留给你谈情说爱的!还有这位男生,你是本校学生吗?哪个学院的?” 热度骤降了几分,压低的议论声中,所有人都在用眼睛搜索着传说中的何书墨人在哪里。 属性成谜,迟迟不露面的校花到底会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大家做出了千万种假设,但没有人猜对这一种。 因为整整过了十分钟,讲台下都没有人应声…… 告白的帅哥尴尬得满脸羞红,娇艳如花,一旁的“光明顶”的脸色变成了酱紫色。 这可是大一新生的第一节高数课,校花就是有个性,居然翘课了。 “班长通知一下这个何书墨,下次再翘课,她的平时成绩就为零了!”脑袋秃顶的教授放了狠话。 这件周五早晨发生在200人阶梯大教室的“商学院男神高数课告白校花”的事件,顿时演变成了学校bbs风头浪尖上的热帖,引起了全校的热烈讨论。 通信工程专业2班的学霸班长此时陷入了纠结,他骨瘦如柴只罩着一件社团的白色罩衫,窝在上铺,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隔着一个泡面碗,对着满电脑屏学校bbs讨论区的“何书墨”三个字发呆。 他本来想下午上课再通知何书墨关于高数课老师对她下达的“死亡通知”,但是他显然没搞懂校花有多么流弊,她一翘课就是一整天啊。 她不只是高数没来,英语,体育,选修课,一概缺席…… 班长默默地看了眼手机里何书墨的电话号码。 入学的时候,他真的不是刻意记的,但是全班30多个男生,除了一个280斤重的女猛犸,就只有何书墨一个女生了,性取向正常的直男班长能不在意吗?能吗?! 班长颤颤巍巍地打开了2班企鹅群,含糊地问了句:“谁有……那个,何书墨的电话?” 很好,这样他就算给何书墨打了电话,也不会显得很唐突了,班长扶扶眼镜,镜片上闪过智慧的光芒,他觉得自己没有浪费180媲美金田一的智商,他今年可是省理科状元。 然后他就被校花的直拳给击垮了! 何书墨灰色的企鹅头像跳了跳,竟然出现了…… 菊花大鸟:班长找我有事? 班长一时间冷汗如瀑。 何书墨没改备注名,显示的是她的网名“菊花大鸟”…… 真特么醉人,班长再次定睛一看时,何书墨已经秒速地更改了备注名。 校花居然喜欢潜水,众人也是醉了! 一时间,通信2班的企鹅群刷屏了,全班在线的雄性生物都被炸出来了。 班长在满屏“女神”“校花”“美女约吗”的字眼里,淡定地回复。 班长:何书墨,你今天高数课被告白了你知道嘛? 几十条“班长滚粗”“学霸去死”“放开那个姑娘让我来”又刷屏了。 何书墨:哦,不知道。 班长:高数老师说,你下次再逃课的话,平时成绩为零…… 何书墨:我今天恰好有事。 班长:那么,今晚张院长的讲座你也不来? 何书墨:我这边儿……走不开来着。 班长(自动屏蔽满屏的污秽字眼):你到底要干嘛? 好一阵子的沉默,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大家都以为校花继续潜水去了,她又再次出现。 何书墨:我晚上要帮朋友去相亲。 第2章 [1.谜一样の秒杀] 夜幕笼罩。 金陵城纵横交错的交通系统开始繁忙运作起来,如这座钢筋骨架的都市之下流通着的血脉开始加速涌动,输送着一波波人前往不同角落。 而在霓虹缤纷和车水马龙的表面之下,地铁上除了人多,并没什么夜景可看。 何书墨戴着巨大的医用口罩,垂着头发,坐在南京的地铁1号线的车厢里,随着车身的轻微摇晃、颠簸,手里漫不经心举着的手机轻轻颤动,在满屏的黄暴词汇里寻找着班长给自己发送的信息,聊了几句觉得眼花,于是关掉了企鹅群,继续潜水。 一个多月以来,何书墨就没消停过。 先是新生报到的那一天晚上,她刚搬进0316宿舍就发高烧发到40多度,她忍了两天终于变成了肺炎搬去校医院住,缺席了整个军训。然后在开课之后,她才刚刚安稳地上了几天课,就被几个臭不要脸的师兄使唤,上午先是帮二师兄的篮球赛吸引敌方注意,下午又火急火燎地往湖南路赶,去帮大师兄的相亲会赶场子。 手机绿色的指示灯闪起来,有人给她发微信了。 何书墨点开名为“菊花派”的微信群,就看见大师兄“菊花大腚”在呼叫自己。 贺兰:何书墨!你哪儿呢你?! 何书墨:地铁上呢,我还能在哪儿啊?-_- 贺兰:问一句,师妹,你穿裙子了吗? 如果不是地铁上人太多,何书墨简直想砸手机。 她长这么大一次裙子都没穿过她会乱讲?何书墨一直被三个搏击训练馆的师兄当成“引狼神器”使,但是她也是有底线的。 第一,她不穿裙子。第二,她不穿高跟鞋。第三,她不化妆。 何书墨:大师兄,不穿裙子是我的逼格。 贺兰还没回她,二师兄“菊花大奶”就冒泡了。 周庆喜:大师兄,师妹就是不穿裙子也照样引狼,我试过了,今儿她穿着背带裤,跟个脑残似的,结果球赛一开始,她在边儿上看打球,打球的人都在看她,对方输得一塌糊涂。 何书墨:二师兄你不爱我了吗?! 周庆喜:怎么会呢,我最爱我师妹了…… 何书墨:我一点儿都没体会到你重达260斤的爱意! 贺兰:得得得,不穿裙子也可以,我找了人帮你化妆,今儿来的都是业界精英和都市丽人,你本来就一小屁孩儿,再不化个妆,这格调不对,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是凑数的。 何书墨还在飞快地敲字,“菊花大眼”三师兄就出现了。 欧阳起萧:墨,晚上我跟二师兄在学校门口撸串儿,你去吗? 何书墨一直不能理解,在她考上的这所“兵工八子”之一的理工大学里,为什么会有法学院,而法学院精英气扑面的氛围里为什么会有她三师兄这个糙汉? 何书墨:晚上你跟二师兄自己撸吧,我没空。 她刚回复完,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句话……特别不对劲…… 把手机屏幕暗灭,握住,何书墨看手机看得头晕眼花,又因为重感冒刚刚痊愈还在堵塞的鼻子觉得呼吸不畅,于是把医用口罩朝下拉了拉,拉到唇边,让自己喘喘气。 深呼吸了一口,地铁车厢里的味道当然不怎么清新,鱼龙混杂的公共场合,糅杂着各种污浊气体。 地铁到站,下了一大批路人,又像僵尸似的涌上来一拨,她坐着的地方紧挨着地铁车厢的门,开门的那一瞬间有清凉的风吹进来,吹得她脑袋清醒了些。 上来一个老大妈,何书墨立刻站起身让座,然后立在车厢过道里,手里拉着拉环。 地铁加速运行的呼啸声响起,车厢里人不并不是很多,她站起来后,视野开阔了些,基本一览无遗。 反正没什么景色看,车外眼花缭乱掠过站的广告牌都被她看腻了,何书墨眨巴着眼,蜻蜓点水地扫了眼周围。 座位上都坐满了,还有个男人四仰八叉、生死莫辩躺在上面,似乎睡着了,占了很大的空间,车厢过道站着的拥挤人群里,有穿着校服的学生,踩着高跟鞋的浓妆美女,西装革履的上班族,还有…… 视线滑过门边时,何书墨的眼神忽地凝滞了。 莫名的,觉得那个角落里,那个沉默、安静的男人很显眼。 静静地看了人家一会儿,她觉得不太好,于是低头缠耳机线,结果再次抬头,视线还是情不自禁地往那道高瘦的身影上飘。 一眼,两眼之后,她觉得自己的视线被那人攫住了。 因为那个背倚着地铁车门的男人,外形实在太惹眼。 头顶明亮的灯光勾勒出那个男人高挑的轮廓,个子很高,身材修长,虽然他微垂着头,也显得比周围路人拔出好大一截,再衬着他身后不断闪过的地铁隧道里的漆黑,整个人显得异常分明。 他长身玉立地站着,背靠着玻璃门,双手插裤袋,戴着一顶黑色平檐帽,帽檐压低,盖住眼睛,黑色的外套和长裤,迷彩靴子,站姿相当笔挺,浑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的,戴着帽子还一直垂着头,根本看不清五官。 明明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看见他帽檐底下微露出肤色很白的鼻尖,和精致的下颌线,何书墨却像是个痴汉似的,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看了好久。 地铁报站的那个温柔的女声提示音响起,播到了英语,他这才静静地、动作轻微地抬了抬眼,但是没动。 似乎察觉有人偷看自己,他朝着她看过来,何书墨赶紧移开视线。 心脏砰砰乱跳,像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似的,她好紧张。 偏偏在此刻,地铁开始减速,晃晃悠悠地要停下,门口聚集了很多要下车的乘客,何书墨避无可避,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着他走近了些。 他还是倚着地铁不打开的那侧车门,脸偏向玻璃看着门外,何书墨的眼里,现在只能看见他帽檐下的侧脸轮廓。 好像刚刚惊鸿一瞥时,发现他侧脸很帅,棱角分明。 她一直觉得,侧脸帅是男人的必杀武器来着…… 何书墨暗骂自己是个女痴汉,活了十几年了怎么头回发现自己有这么羞耻的属性…… 就在这时,车厢里爆发一阵骚动。 因为声音有点响,她顿时把心思从帅哥身上拾起来,抬起头四处看。 刚才那个躺在椅子上睡觉、嗓子里闷闷地说梦话骂人的男人,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了,一手拎着脱掉的西装,领带乱七八糟地解开了一些,浑身酒气,脚下发飘。 车里竟然有个醉汉? 何书墨赶紧往边儿上撤,怪不得从刚才就觉得车厢里有股子浓烈的酒味。 此时,那个喝醉的男人站了起来,颤颤悠悠地迈腿,脸被酒气熏得通红,然后把手摸进西装的口袋里,掏出来一片啤酒瓶的玻璃碎片。 他手里拿着深绿色的、形状尖利的玻璃,忽然开始大声嚷嚷,然后毫无预兆地开始到处乱劈乱砍起来,动作幅度很大。 “这人神经病啊?” “喝多了吧?” “赶紧跑,他好像要砍人了……” 周围的人立刻退开了好远,有人低声惊呼。 刚才他还没有动作的时候地铁车厢里就开始骚动了,就在他拿着玻璃碎片边划边横冲直撞的时候,尖叫声四起。 “啊!杀人了!” “快跑!” …… 毕竟车厢还是很狭小的,人也较多,骚乱一起,就像是惊雷炸了一样,到处都是神色惊恐、慌张逃路的人。 车门口一堆要下车的乘客,簇拥成一群,一边惊声尖叫着,一边往另一侧跌跌撞撞地跑…… 有的人跑得慢了,差点就被胡乱劈砍的玻璃片儿割到,整节车厢里肾上腺素狂飙,紧张肃杀的空气里弥漫起此起彼伏的惊恐呼声。 何书墨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害怕,因为那个醉汉动作越来越危险、疯狂,简直已经激动得失去了理智。 这么近距离直面暴力场面,何书墨腿软了,第一反应也是赶紧跟着人群往反方向撤。 可是她甚至没来及挪动腿,那个疯子一般的醉汉就已经冲了过来。 周围压低的惊呼声四起。 “啊!”何书墨大叫一声,被吓得差点肝胆破裂,就连一声尖叫声都卡在嗓子眼断了音…… 她赶紧用手捂脸! 就在这时,她身侧忽然伸出一只长臂。 何书墨从手指缝儿里看见个大概。 动作看似很缓慢,但其实很迅疾,她身边站着的那个戴黑色平檐帽的男人从容不迫地把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扣在帽檐,动作缓慢地把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接着伸出手臂,动作精准、沉稳,一下子就扣在了醉汉的脑袋上,罩住了他的视线。 然后,迅猛地朝后一拉! 醉汉猛地趔趄,似乎是被帽子遮住了眼睛,拿着玻璃片的手胡乱挥、挣扎,双腿开始乱蹬,身子朝后仰面瘫倒。 但紧接着,几乎是一秒内。 那个男人用自己的帽子把醉汉一下子猛拉到胸前,瞬息间,动作精准有力得犹如精密的进攻武器般,一只修长的手臂已经从身后紧紧地锁住了醉汉的脖子…… 细密地用力。 这个从背后绞杀、制服敌人的动作,是致命的。 三秒。 甚至不到三秒 近距离地看见这一幕,何书墨连一次呼吸都没吐纳完。 醉汉被他勒得似乎软绵绵的双脚都离了一下地面,两只眼珠瞪得老大,满脸涨红,面部肌肉颤动。 “呃……”只听见近在咫尺的一声弱弱地,被绞住脖子勒出来的喊声,混合着肌肉撕扯的令人战栗的声音。 醉汉双腿立刻软趴趴地丧失了所有力量,就像是两根软面条般滑下来,随着脑袋一耷拉,“咣”的一声,整个人像是一滩烂泥,狠狠地被摔在地上。 整节车厢安静了。 因为事发突然,刚才的惊心动魄只用了三秒便戛然结束,没人反应过来。 何书墨因为距离太近,只觉得窒息,拼命地大口喘气,朝身侧的人看去。 个子很高,沉默,但却惹人注目。 她只能看见他的侧面和背影,隐约可见他入鬓的剑眉和微扬的眼角…… 似乎没有什么表情,冷掉渣的冷静。 周围的围观人群开始慢慢朝这边挪,把四周围出了一圈人墙,好事者开始激动地乱叫。 地铁进站了,在隧道里穿梭的刺耳呼啸声也渐渐减弱,广告牌的斑斓的光线照进车厢里,报站台的女声也开始播放。 他挺拔地站着,这才垂眸往地上看了一会儿,似乎心烦地微蹙了下眉。 然后他缓缓抬起两只胳膊,修长的手指摸上黑色外套上面的扣子,动作干净、果决地把一列扣子全部解开,然后,一把拉开外套前襟,把外套脱掉了。 为什么脱个外套,动作也可以这么帅、这么有男人味……何书墨现在全然忘记了刚才的危险,重点再次跑偏到花痴上。 “你……”她清了清嗓子开口,想问问他有没有事。 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地铁停了,门打开,一阵清凉风吹进来,围观人群叽叽喳喳地低头看着这个地方,下车的人脚步匆忙,三步一回头地跑下车,准备上车的人看见地上躺了个不死不活的男人,都赶紧退回去,找别的车厢。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把手里的黑色外套铺在地上的醉汉身上,里面那层朝上,然后微垂下身,右手一把抓在外套上把人拎了起来,拖着走。 迈开长腿,他托着一个昏迷的男人像是托着一只待宰的牲口,大步走下车。 诶?这就走了? 何书墨一愣,因为她所在的地方是事件发生的风波中心,气压很低,周围的一圈密密匝匝的人墙弄得她有点紧张…… 她眼睛朝地上一扫,却看见静静地躺在无数双脚边的,那顶黑色帽子。 周围嘈杂极了,人声、广播声、脚步声,车厢里通明的灯光显得眼前人影憧憧,亮得明晃晃的,而站台上光线较暗了一层,那个笔直地站着的身影,从明亮倏忽间脱离出去。 何书墨飞快地拾起地上的帽子,着急地朝着他喊了声:“哎,你……你的帽子!” 脚步一顿。 他听见她的喊声,静静地、缓慢地停下动作,回过头,朝着何书墨看过来。 就像是时间在那一瞬间,骤然停了。 他一直戴着帽子垂着头靠着车门,或者留给她一个背影和侧面轮廓,何书墨这才看清楚他的全貌…… 先是微微侧过来的某个角度,模糊勾勒出一个让人惊艳的线条,紧接着他彻底回眸过来,眼睛的黑瞳里带着一点点凉意,神色寡淡地回过头望向她。 何书墨觉得自己跟那个醉汉一样,被秒杀了。 她愣了三秒钟,接着发现自己失语了,张了张唇,却只是讷讷地咽了口唾沫。 不给她的反射弧一点时间,此时周围围聚着的人群开始走动,车厢的门缓缓地闭合起来…… “啊……帽子……你……”何书墨急得想扒拉开人群,冲上去,但门已经关好了。 玻璃上折射的浮光潋滟,让她看不清晰,等再次定睛一瞧,地铁外的那个人已经转过身去,把手里的醉汉松开,丢在站台的一根柱子下面。 车缓缓开动,何书墨看见的最后一幕,是他摸出手机,冷着脸打电话的侧影。 第3章 [2.谜一样の再遇] 举办相亲会的这家法式西餐厅,坐落在幽静、复古的老式公馆里。 十人座的长桌,皮质的座椅,包间里幽暗晕黄的打光让室内色调显得很有氛围,映衬着打过蜡的光亮的地板,反射出一片浅黄、深红的荧煌的光。 抬头打量了一眼华丽的大吊灯,镶嵌了大理石的拱形门窗,红色绒布窗帘,以及长桌上的高脚玻璃杯和折叠得很规整的红色餐布,贺兰布置完相亲现场,满意地拍了拍自己搭档苏溪的肩膀。 “cici啊,那个……一会儿我师妹要来,你带多余的衣服了吗?”幽光的映照里,贺兰一身西装革履,扶了扶黑框眼镜有点紧张地问道。 “衣服没带,但是化妆包带着呢。”穿着白色套装的苏溪对着贺兰笑笑。 其实她一直对眼前这个读着研究生却出来兼职婚庆公司策划的男人挺有好感,他长得很干净,还特别幽默。 “也成,我师妹就是穿着塑料袋儿,也能靠一张倾国倾城,美绝人寰的脸吃遍天下,等下就靠你了!”贺兰很暧昧地轻轻搂了搂苏溪的小肩膀。 这边正在浓情蜜意着,包间的门却在此刻,忽然被人打开了。 一抹高挑清瘦、四肢纤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蹑手蹑脚的,似乎磨蹭着不知道要不要进门。 贺兰一打眼看见来人,就差点没忍住拿自己脑袋撞墙的冲动。 看见何书墨那一身打扮,就跟吃饱了饭出来在小区里遛弯儿似的,贺兰真的疑惑为什么她穿着拖鞋、短裤,餐厅的门童也敢放她进来…… 果然她还是靠刷脸吗?贺兰无奈地举起手抚额。 苏溪朝着贺兰的视线看过去,刚刚还在满腹醋意地觉得什么样的姑娘能让贺兰觉得这么好看,她自己长得也不赖来着,就被迎面一击。 站在门口的那个女孩脚踩着一双小细珠夹趾的黑色平底小凉拖,黛蓝色质地轻薄的短裤下露着一双长腿,上身就穿着一件米白色背心,一头中分的浓密如瀑的黑长直垂到及腰处,尖尖的下颌像白莲花瓣似的。 这个女孩纯素颜,似乎只涂了层防晒霜,但是皮肤还是比常人白了几个度,有点病态的白,像是被漂白过一样,显得瞳色的黑和薄唇的红很是鲜明,眼窝也比常人略深邃些。 而且,她长得真的很好看。 苏溪愣住了,这位难道就是贺兰每次提及的搏击训练馆的师妹? 这样的美女练格斗? “这是我师妹,何书墨你赶紧喊姐。”贺兰简短地介绍。 何书墨刚经历完一场大风波,慌慌张张地下了地铁,就发现离约定的时间有些迟了,一路狂奔,此时顶着有点蓬乱的长发慢吞吞地走进包间,听见贺兰的话,顿时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染着金发,穿着白色职业装的美女。 这就是最近大师兄迷上的,夜夜性幻想的对象cici啊?她每次看着微信群里冒出来的这个洋气的名字都读成“刺刺”来着。 “刺刺姐好。”何书墨没经脑回路,直接开口招呼。 然后就被吓得下差点咬舌头,心中就奔腾而过万千草泥马! 她暗自呐喊:哎呀妈呀,平常跟师兄们私底下喊惯了,见了真人我咋就脱口而出了呢?嘴咋就那么贱呢! 何书墨瞪着眼,完了…… 从小到大,她真心觉得自己的同性缘烂到爆。 幼儿园的时候,她还穿着开裆裤,就因为一句蠢话被女生排挤了。 她长着一张天使般的小苹果一样的脸,很受幼儿园大班里那群小男孩的喜欢,结果跟她关系最好的一个小闺蜜特别喜欢那个班上鼻子会吹泡泡的男生,但被那个男生告知他喜欢何书墨…… 然后何书墨极其有义气地拍了拍胸脯,热情洋溢地说道:“小美,你喜欢他吗?那我这就去告诉他,让他不要再喜欢我了!” 这话就连幼儿园的小屁孩儿都听出不对了。 何书墨长大之后一想,这句话绝对就是情商废的典范啊…… 然后一直到前段时间,她刚刚搬进0316宿舍的那天晚上,她再次火速地被女生们排挤了! 4个姑娘,除了何书墨是哈尔滨的,其他一个杭州的,一个苏州的,还有一个上海的,全是一水儿的南方美人,何书墨1米75的身高,站在那儿就让人觉得很突兀了,结果那个杭州美女当天晚上被高中交往的男朋友给甩了,其他两个美女安慰她来着…… “给那个负心的男人打电话!”上海姑娘抑扬顿挫地说道。 苏州姑娘温柔地附和道:“是呀,这个男生真的太过分了。” “打打打!”何书墨从上铺跳下来,吼了一嗓子表示她很想跟她们处好关系。 杭州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给那个渣男打过去电话,语焉不详的…… 上海姑娘很有义气地夺过电话开始摆事实讲道理:“哎呀,侬这个男生真的是个笨蛋你知道伐?这么好看的姑娘你都劈腿,你简直就是不要面孔,我们好姐妹都会挺她的呀!” 中文系的苏州美女接过电话,开始滔滔不绝:“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哭得有多伤心呢?你既然之前这么爱她,现在为什么要分手,难道之前种种都是谎言?虽然是异地恋,你们的感情就这样不堪一击吗?” 何书墨本来就在高烧,脑袋晕晕乎乎的,这一听就愣了,好家伙,合着刚刚这姑娘满嘴的杭州话她们都听懂了? 反正她一句都没听明白,她一个东北人她完全不知道在说啥…… 电话递给了何书墨,她云里雾里接过来,看着姑娘们的意思,是让她痛斥渣男来着,可是要说什么啊,她搜肠刮肚,决定要帮杭州姑娘出气! 何书墨对着电话那端,气沉丹田地骂了句:“还他娘的劈腿?你回家搓叼玩儿去吧你!” 然后,整个0316宿舍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就连那个哭得我见犹怜,梨花带雨的杭州姑娘都不哭了…… 军训开始,何书墨就住进了校医院,估计三个姑娘们还没揣测出来何书墨这个来自秦岭淮河以北的谜之校花究竟是个什么怪物,她就消失在她们的世界观里了。 何书墨知道自己的情商压根儿就不是情商,乃是她活了17年的致命硬伤,但是第一次见面她就一句“刺刺姐好”果断葬送了一个潜在闺蜜,她简直想大嘴巴扇死自己,那可是大师兄的暧昧对象,贺兰搞了这么久的女友养成,他也不容易啊…… 果然,何书墨不敢抬头,但依旧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后脑勺被贺兰恶狠狠地盯了半饷,她正打算赶紧含糊过去,却惊喜地发现,“刺刺”竟然没听清楚! “好像有点迟了,走吧小师妹,我来给你化妆。”苏溪十分温柔地揽着何书墨的小胳膊,往卫生间走。 *** 何书墨发誓如果刚刚不是她自己口不择言怕被cici误会,她绝对不会在她拿着调色盘一样的东西往自己脸上狂抹时纹丝不动。 她平日里是个涂一层防晒霜都觉得自己整容了,于是半边儿脸都麻得像是面瘫一样的怪胎,此时搞了个全套,结果她对镜自览,就被镜子里自己的造型震惊了。 真特么好看…… 何书墨觉得苏溪那双手简直鬼斧神工,翻云覆雨啊。 苏溪带着何书墨走回包厢时,贺兰觉得眼睛都要被亮瞎了。 真不愧是“引狼神器”,何书墨化完妆,不说话的时候,静态画面简直就秒杀诗诗和冰冰之流,于是他一把按住小师妹的肩膀猛烈地晃了晃:“师妹,一会儿你千万不要张嘴说话,你闭着嘴的时候特淑女特梦幻,一张嘴你就是个张嘴死你造吗?请愉快地答应师兄啊乖……” 这次的“一面眼缘”5对5小型相亲会是婚庆公司的高端会员才能参加的小派对,出席的十个人全都隐瞒真实职业、月薪和年龄,纯靠眼缘决定下次约会,因为概念太新颖,非诚勿扰都没这么搞过,于是报名的人很少,女生方面凑不齐五个人,贺兰作为活动策划人只好把何书墨拉来凑数,顺便引狼。 何书墨正饿得前胸贴后背,只想念学校门口的烤肉串,于是垂下眼睛,滴溜溜地打量了一下长桌上餐具,心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开饭,结果她一眼看见桌子最边上那个硬质纸牌上写着“菊花大鸟”四个字…… 她登时一愣。 “大师兄你弄这种名牌,引来的不是狼,全是傻逼啊。”何书墨戳了戳只比自己高了三厘米的贺兰,波澜不兴地说道。 贺兰满脸黑线,何书墨爆粗口跟喘气儿似的,一分钟都不能停。 他确定正在收拾化妆包的苏溪的视线范围内看不见他和何书墨,就压低声音解释说:“因为都是隐瞒身份,所以今儿五男五女都不写真实姓名,全用婚庆网的注册名来交流,你自己注册的菊花大鸟你还好意思问我……而且你就是来凑数的,何书墨你一个未成年,你相哪门子亲?” 也对,五个老爷们儿看见她这么流弊的注册名基本上不会来搭讪了,也省得她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比较衬得上自己这副皮囊。 贺兰和苏溪回去之后,闲来无事,何书墨坐在自己名牌的位置上,扫了一眼对面五个男人的名牌,从左到右依次是“霸道总裁”“捷豹男1983”“我有龙阳之癖”“众里寻你”和自己对面的“铁汉柔情小绵羊”…… 看来,今天晚上她要对着一个外形狂野,内心柔情的大暖男吃一晚上饭了。 *** 很快,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时,其他四个女人和四个男人已经提前到了,除了何书墨对面那只“小绵羊”还不见人影。 八个成年人的见面少不了一阵假笑和寒暄,何书墨坐着纹丝未动,眼睛都不带抬的,她其实有点社交恐惧症,于是低头刷完微博,开始刷微信,看见周庆喜和欧阳起萧已经开始点菜了,不禁一阵胃酸翻涌。 何书墨满腹郁结地放下手机,不自然地朝自己左手边扫了一眼其他四个女生,深刻地体会到,她穿着一身背心短裤简直就是来打酱油的。 说是全部隐瞒身份,可是花枝招展的姑娘们身上全都是一水儿的名牌,穿着裙子和小礼服,西装革履的男人们手脖子上戴着的都是名表…… 她深深体会到,自己除了一张华而不实的脸之外,一无所有,而且浑身尴尬的气息,根本就不像是来相亲的。 他们寒暄了差不多两分钟,气氛一时间很火热,只有何书墨一个人低着头玩手机,完全状态外。 注册名“众里寻你”的那个精英大叔,似乎很会活跃气氛,不一会儿就注意到何书墨这个角落太过安静,于是主动跟她打招呼…… “这位……菊花小姐?”他的眉头在看见自己的名牌的时候,深深地拧了一下,但还是很有教养和风度地在“菊花”和“大鸟”两个词里选择一个比较文雅的叫了何书墨一声:“晚上好,您是开车来的?” 何书墨一激灵,尴尬得想撞墙。 开什么车啊,她觉得好囧,她知道人家是好意怕自己受冷落才跟自己搭话,可是这个话题她要怎么接。 贺兰叫她不要说话,因为她张嘴死,可是不说话人家还以为她是聋哑人呢。 “呃……我坐地铁。”何书墨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玻璃杯猛灌水。 “下班高峰期为什么坐地铁呀?不觉得挤吗?”他又问道。 还为什么,坐地铁需要理由啊?何书墨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今天地铁确实不怎么拥挤,就是出了点事,还害得自己差点被玻璃碎片毁容。 不过,何书墨忽然想起在地铁上遇见的那个男人,低头瞅了眼她包带子上挂着的那顶黑色平檐帽。 没错,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把帽子丢掉,还私自收藏了,简直像个变态。-_- “不,不是很挤,而且地铁上还遇见了很帅的人……”何书墨垂头看着帽子,放空了一秒,结果话题就跑偏了! 实在不好意思继续耷拉着脑袋,再加上她说出一句很奇怪的话,于是她咬咬牙,此时抬起头露出了全貌。 接着,长桌上就是一片安静。 大家这才注意到了这个穿着蓝色短裤,米色背心,脚踩黑色细软带的小凉拖,把一张雪白的脸藏在长发里,一直坐在那儿玩手机的姑娘,长着一张颠倒众生、祸国殃民的脸。 满桌子的人都在看自己,让何书墨很窘迫,尴尬症发作起来,她就浑身难受…… “菊花小姐挺有意思的,难道地铁上遇见什么趣事了吗?”她左手边的一个精致妆容,胸大腰细的美御姐朝她问道。 她开始搜肠刮肚了。 何书墨从小学开始就一直作文不及格,语文老师兼男班主任说,每次读她的作文都有一种“大便干燥”的感觉。然后等她上了中学,身为辣妈的女老师又说,每次读她的文章都有一种“难产要死”的感觉,总之,就是憋不出来! 猛地把水杯放下,看着齐刷刷地盯住自己的八双眼睛,她暗自紧张,觉得压力好大。 “啊,那个……”憋了好久好久,她终于红着脸憋出来一句:“我想去趟洗手间……” 没错,让她对着一群比自己至少大两个代沟的业界精英们聊聊下午地铁上的事,她还不如咬舌自尽! 顾不得看清楚这群人精们都是什么表情,何书墨把椅子往后一推,然后迈开腿就朝着门口快步走。 光滑的木地板,用凉拖踩上去有清脆的鞋跟声,何书墨只跑了两步,然后刚抬起头,就发现,包间的门倏忽被打开了。 她立刻想停脚,结果来不及,还是朝着门口冲了几步。 几乎差一点就撞进那个人的怀里。 虽然没碰着,但距离相当近,让她的脸麻了,浑身过电一般。 这个高挑而挺拔的身影,好像有点眼熟…… 何书墨立刻被立在门外的人影笼罩住,此时缓缓仰起脸,呆住了。 手臂上搭着黑色外套,门外的男人上身只穿着打底的灰色短袖,长裤塞在靴子里,浑身的气质处处透着冷漠和疏离,却又在安静中隐藏着一抹不可遮掩的锋利。 刚才在地铁上的那个男人! 看清门后的人,那双瞳色沉黑而形状尖锐的凤眸,静静地扫了她一眼。 何书墨呆得都忘记了撤回那只想摸门把的手:“诶,怎么是……你?” 他没回答,只是神色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迈开长腿从她身边经过,只给她留下一个肤色很白的侧脸,和一晃而过的鼻梁英挺的线条。 第4章 [3.胸口“咚”的一击×1] 精装修的洗手间里灯光通明,镶金边的宝蓝色镜框中央,何书墨照见镜子上自己的模样…… 除了脸颊两侧的红晕红得像火烧云之外,样子都还不错,毕竟她今天还化了个妆,就是穿的衣服有点难看,背心短裤凉拖鞋,刚才那群都市丽人们就算下楼去小区超市打个酱油,估计都不会打扮得像她这么任性的。 何书墨洗了个手,烘干,心情纠结,一步三顿地走回包间门口。 真的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再次遇见他…… 有些微湿的手按下门把手,深吸一口气,何书墨走了进去。 他果然坐在自己那个座位的对面。 座位安排的缘故,四个女人都背对着门坐,五个男人面朝着包间的门,何书墨推门进来时,他们大多抬起眼朝着自己看过来。 他听见动静,也抬眸,眼神浅凉地朝她扫了一眼。 何书墨觉得自己的四肢真的是又细又长,怎么蹑手蹑脚都像个长着鹭鸶腿的长臂猿,显得很笨拙,走路都差点要顺拐了。 一旁,站在桌边像尊雕塑似的男服务生立刻帮她拉椅子,她才诚惶诚恐地道谢,坐下,然后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有生之年第一次坐姿这么淑女。 长桌左手边的气氛很嗨,几个男女正在畅聊,话题貌似是金融方面的,捷豹男正在滔滔不绝地吹牛,何书墨听不懂他讲的一堆专业术语,正端起玻璃杯喝水,就听见身侧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女生小声地、激动地跟她身边的那个女生嘀咕了一句“我天哪,这个男人真帅”…… 然后她把嘴里的水吞掉,假装很不在意地抬眼扫了一下对面,就觉得自己化着妆的脸又麻得面瘫了。 是真的麻……又麻又酥…… 头顶华丽的水晶大吊灯,打光实在太闪太耀,在其他四个西装革履、衬衫领带的男人的映衬下,他简直不能更醒目,再加上身高优势,他比身侧的那个“众里寻你”高出一大截…… 因为把外套脱了,他上半身就穿着很低调的灰色短袖,可以微微从领口看见他的锁骨,穿得完全不像是来相亲的,相当随意。 她没见过哪个男人就连安静地坐着都可以这么遗世独立,出落凡尘。 宽肩长腿,剑眉凤眼,干净利落的短发,露出帅气的乌墨色的眉宇,五官精致的令人发指,再加上天生冷冽的气质,用“美如蛇蝎”这种妖孽又女性化的辞藻来形容他都不过分。 何书墨瞬间被秒得渣渣都不剩。 不行,不行,人家就坐在自己对面,她绝对不可以堂而皇之,像个大花痴一样地一直盯着人家看…… 何书墨也正襟危坐,捋了捋头发整理造型,干咽了一口唾沫,就听见一句极其让她毛骨悚然,魂飞魄散的对白—— “哈,我这才发现,看来今天这个座位是按照颜值排的,长得最好看的面对面坐着。”捷豹男似乎是为了活跃气氛,才不知死活地说了这么一句,瞬间就让长桌上的气氛再次陷入了安静。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向着桌子最边上的何书墨和她对面那个美男子看过来。 何书墨再次如坐针毡地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最关键的是她不知所措地朝着对面那人看去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四目相对了! 视线撞进一双冷黑清亮的眸子里,幽寂而深邃。 她的心咯噔一下。 他面前放着那张印有少女体加粗字的“铁汉柔情小绵羊”的名牌,可是跟他浑身气息完全不符啊…… 何书墨瞬间觉得自己脸烧红了,滚烫,表情也无法控制得面瘫了,假睫毛勒得自己眼睛都不敢好好眨,双手在桌子底下乱搓,手心冒汗。 她这人虽然私底下很糙汉,但是人多的时候脸皮特别薄,有轻微的社交恐惧症,刚刚她听见捷豹男的那句话就已经满脸通红了,结果还……还跟对面的好看的男人视线相撞什么的。 然后她被那双眼神锐利、瞳色漆黑的眼睛静静地注视了几秒钟,只见他微微蹙着眉,沉默地扫了一眼她面前的名牌。 她的名牌…… 菊花大鸟?! 不不不,你一定是骗我的……何书墨的内心在像野兽一般呐喊。 完蛋了! 何书墨此时简直想把那张名牌给撕个稀碎,然后坐着时光机回到过去,把当初注册婚庆网时候的自己给暴揍一顿,才勉强能发泄自己此时心中的愤恨以及幽怨! 结果对面的男人漫不经心看了一眼何书墨的名牌,看到“菊花大鸟”就像看到了很正经的网名一样,干脆就是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表情,冷漠的目光移向别处,丝毫没有在何书墨的身上纠结多一秒。 完了……形象坍塌了,大师兄还说她张嘴死,她现在明明啥也没说啊,呜呜…… 不管了,不要坐以待毙,好印象一定要自己努力争取啊,何书墨现在脑补了数十面少年漫画的热血分镜,然后握住拳头,鼓起勇气打算主动开口。 端起高脚玻璃杯,何书墨觉得这杯子的容量已经不够她溜溜缝儿了,因为她再次酣畅淋漓地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时,给她添水的服务员都面露惊诧。 她现在的形象就是一水牛! “那个……刚才在地铁里,好吓人啊。”何书墨很天真地两眼一瞪,冒出这么一句。 满桌子再次寂静,大家都没听懂。 何书墨紧张地咬咬唇,朝着对面的人看去。 他黑眸认真地瞅住自己,没说话,也没表情…… 什么意思?果然他不记得她吗?好尴尬啊……何书墨脸红得可以蒸鸡蛋羹了! “我的意思是说,幸好遇见你,不然我的脸说不定就要毁了……”何书墨觉得如果现在不是这么多人看着,她已经做掩面娇羞状了。 好好说话,好好说话,千万别露出痴汉的表情,何书墨默念。 “不用谢我,”他望着她淡淡地说道:“应该的。” 何书墨觉得血槽再次被轻轻一点,就清了零。 声线好苏,是那种丝质冷感,柔缓清冷,又贵公子气质的嗓音…… 何书墨承认自己多想了,作为一个声控,她脑洞有点收不住! 而且接下去,她要说什么啊,何书墨又开始搜肠刮肚。 就在何书墨发愣的时候,她身侧距离最近的那个穿着丝袜、身材火辣的美御姐忽然火速出手了。 她把身子凑过来,声音无限风情地问道:“铁汉柔情小绵羊,既然都来相亲了,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呢?” 好一记直线球啊! 何书墨现在觉得自己刚才那番搭讪的话,简直弱爆了,果然熟女比较放得开,领口都敞开了,还有啥好害羞的,她咬着下唇,一边进行深刻的自我检讨,一边竖起耳朵听他的回答。 好久没有声音。 他沉默了片刻,才眯着一双凤眼,懒洋洋地看向正在对自己眨眼睛的浓妆女人。 这个女人,在问他的理想型? 蹙着的眉宇微微舒展,他削薄的唇勾了勾,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后移开视线,笑而不答。 何书墨毫无预兆地被帅了一脸血,结果支起耳朵想听,却发现他根本没有回答的意思! 这也太拽了。 果然,何书墨朝自己身边那个女人看去,瞧见她的表情很难看。 桌上的气氛一时间冷到冰点。 忽然,对面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何书墨讷讷地抬起眼,就看见“小绵羊”咳嗽了一声,神情冷冽地按下了接听键,完全不在意他斜对面那个脸红得发紫的女人,然后喉咙里传来声线极其清冷的,像是哼出来的一声“喂。” 他站起身,眼睛丝毫没有在桌子上停留一秒,微微低着头只能让人看到他干净如削的下颌线,他就这样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往外走。 还对着电话那端,慢悠悠,冷冰冰地说了一句让何书墨迷醉到死的对白:“你怎么还没死?” 字正腔圆的高冷嗓,霸气又凛冽…… “啪嗒”一声,他带上门,走出了包厢。 “听口音,小绵羊先生像是京爷啊!” “对哒对哒,好帅,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你们不觉得他长得很像摇滚歌星顾爵吗?” “不过人真是太高冷了,估计今天晚上没有他喜欢的款吧,一句话也不说,问他他也不理……” 他前脚刚走,其他三个没有被“小绵羊”羞辱过的姑娘压低嗓门开始犯花痴…… 何书墨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心灰意懒,因为刚才气氛有点尴尬,对面的“众里寻你”大叔又开始活跃氛围了,话题是“到底要不要生二胎”。 接下来的内容似乎越来越少儿不宜,什么婚前性行为,婚后同房事,何书墨听得心急。 打电话也太久了吧! 而且他刚才出门的时候,随手把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也拿走了,他该不会不回来了吧? 何书墨心急火燎,却只能静静坐着。 五分钟也度秒如年。 十分钟简直就是煎熬! 十五分钟之后,桌子上已经开始上菜了,“小绵羊”还是没回来! 何书墨一把把菜单拍在桌子上,看着桌对面的空瓷盘子,洁白发亮的一层白釉。 不行,他该不会是落跑了吧?紧张地用手抓了一把包带子,忽然摸到了什么东西…… 对了,他的帽子!真是蠢死了,一直都没来得及还,现在正是好借口。 低着头窃笑,何书墨拎起包包,然后偷偷地最后打量了一眼桌上正在研究菜单、无暇顾及自己的四男四女,溜之大吉。 轻轻地推开门走出包间,何书墨愣了一下。 门的正对面,很近很近的距离,只隔着一个狭窄的走廊过道,他正站着在那里打电话,此时看见门开,回头看过来,漆黑的瞳色有一点冷冽地瞅住她。 啊……怎么办,何书墨立刻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了。 “啪嗒——”包间的黑漆实木对开门在缓缓阖上的时候,发出一声极其不干脆的声音。 何书墨动弹不得。 不行,不能离得太近,不然像是在偷听他打电话,可是又不能离得太远,因为她就是出门来找他的。 犹豫了五分钟左右。 何书墨紧张得喉咙冒烟,站在原地来来回回地用脚蹭地毯,然后看见他终于动作利落地按断了电话。 神情似乎略带探究和好奇,他好整以暇地盯了她一会儿。 不知道怎么开口,何书墨在疯狂地组织语言。 他站得很直,在幽暗的灯光里,显得那双眼瞳,眼神清亮。 “等我的?”他语调平静地向她问道。 第5章 [4.胸口“咚”的一击×2] “啊,嗯……”何书墨点头如捣蒜,把手里的黑色平檐帽赶紧递过去:“刚才在地铁上,你的帽子被我捡到了,还给你吧。” 走廊里的光线很是暧昧、幽邃,映衬着他修长的身影,愈发出挑。 仔细看了人家一会儿,何书墨暗自感慨,单从长相来说,他绝对就已经算得上是“倾国倾城”、“美人祸水”了,再搭配一身高岭之花一般像是用鼓风机吹出来的寒气,简直让人移不开视线,却又丝毫不敢近身。 他似乎蹙眉思考了一下,然后垂眸看了眼何书墨手里的帽子:“扔了吧,我不要了。” “啊?”何书墨瞪着一双鹿眼,真是没想到,他直接就要把帽子扔了,这帽子还好好的,可以继续戴啊。 难不成是…… 何书墨忽然想起他在地铁上三秒制服醉汉的动作,从始至终,其实他都没有真正出过“手”。 先是用帽子把人拉过来,绞脖子,然后拖走的时候,还把外套脱了,盖在醉汉的身上才下的手,之后那件外套就再也没有穿过,全程没有一丝肢体接触,好帅好任性,他肯定是嫌弃那个醉汉身上的酒味才这样的。 可是,明明没有酒味啊……何书墨低头看了看帽子,也没脏。 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把帽子丢掉…… 就在此时,四下安静又幽暗的环境里,他眼神认真地凝视了她一会儿,然后倏忽迈腿,步伐淡然地朝着何书墨走近了两步。 这是…… 何书墨还处在脑缺氧的状态,他已经静静地立在她的眼前了,他的身影立刻遮住了头顶上仅剩的一抹昏黄色的灯光。 一切全暗。 他的脸每一寸都暴露在她的眼底,近得像是特写,让何书墨脸发麻,因为那双眉眼实在太分明,太好看。 然后他开口说话了。 “把你手机号给我。”那个好听得让她耳朵怀孕的声音响起。 他微垂下头,拿起手机。 嗄?他说什么?! 何书墨瞪大了眼睛,她的头顶只勉强到他的下巴下面一点,所以,她现在可以很清晰地看见他此刻真实得不像话的面部表情,就是没表情。 何书墨还没来得及把张大的嘴闭上,就看见他宽大的手掌握着黑色手机,低着头,好看的、修长的手指调出屏幕上的输入法界面。 这才有一点点的真实感…… 自己被勾搭了?还是被她花痴了一晚上的那个男人?! “我?你是说……我的手机号?”何书墨觉得脑短路。 他听见她的话,似乎微微蹙了蹙眉,然后用那双迷离的凤眸盯着她的脸。 何书墨真的好紧张! 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她垂着眼睛,在如瀑的黑发间,低头看着他的脚面,视线根本不敢上移。 胸口像是被什么钝器,闷闷地击中了一下,心跳乱七八糟,她不觉得自己可以呼吸顺畅地面对他的眼睛来着…… “不愿意?”他语调凉凉的,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起伏。 耳边忽然传来他冷静清越的声线,难不成他生气了? 何书墨飞快地扫了一眼,他的静静地直视她的眼底,脸上毫无表情。 不不不,她怎么会不愿意?她都愿意死了好吗?如果可以,别说手机号了,她微信号企鹅号msn号身份证号银行*卡号准考证号……什么都可以给他。 何书墨怕他生气,赶紧抬起眼,很利落干脆地回答:“我愿意。” 阿噗……又不是求婚! 然后她又脑短路了,四周灯光很幽暗,他正在垂着头看手机,只露出一点五官的轮廓,挺拔的鼻梁被手机屏幕的光照得更精致、英气了。 他的头发真的剪得很短啊,没有鬓发和留海,比一堆现在时兴的花美男好看多了。 “说吧。”他看了一眼她,简洁明了地吩咐道。 何书墨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始报自己的手机号码,作为一个严谨刻板的工科生,一堆数字排序演变出很多种可能这种事让她莫名很在意…… 然后他敲完数字,就直接把手机塞进了外衣的口袋里。 不对吧? 他难道不应该给自己回拨一个确认没输错,做实验还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重复验证数次才知道结论是不是对的! 丝毫没有停留多一分一秒,何书墨就被他的下个动作给震惊了。 他并没有往包厢走,直接转了个身,看样子是打算走过走廊,下旋转楼梯! “不是……你,你这就要走了?”何书墨一激动就开了口,就差伸出尔康手了。 他手里拎着外套,慢慢地往前走出去了几步,听见她的声音,脚步微微停滞了一下,然后转过脸,很淡漠地扫了一眼何书墨。 像是从喉咙深处漫上来的冷水般,他看着她,模糊地发出一句反问:“难道,不走吗?” 何书墨一时心急,想不出什么问题,憋了半晌才憋出来一句:“你,你还没吃饭啊……” 没有回答,他最后看了一眼包间门口的女孩,然后迈步离开。 *** 一辆全黑的suv停在酒店宽阔的停车场。 周边的灯很亮,此时映出驾驶座和副驾驶上的两个男人,偶尔路过的车辆用车前灯射来几束很刺眼、角度多变的光。 停车场还是很安静的,赵擎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口浓茶醒神儿,瞅了眼副驾驶上的夏衡,只见他偷摸摸地咬了一口肉包子,顿时在狭窄的车厢里弥漫起一股子油味。 “小夏!我不是说了让你别吃吗?!”赵擎一巴掌打过去,拍掉他手里的包子。 “饿啊,为什么不能吃……”夏衡赶紧把纸袋子捡起来。 “你弄得这车里一股子肉味儿,你不知道新来的教官是谁啊,他能把你皮剥了……”赵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皱着眉:“唉,我只当从北京调过来就能脱离苦海了,结果又撞上他……” “头儿,你说的到底是谁啊?这大晚上的,今儿队里轮休,好不容易下个馆子,大餐吃一半儿直接把我拉上车来这儿接人,怕什么,他现在又不是你顶头上司,还辞职了,就是一个教格斗的,等训练结束了,他又管不着咱们……”夏衡有点不服气。 “你小子说的也对,不过这好像成条件反射了,我这辈子听见他的名字,我就浑身难受……”赵擎放下杯子,点了根烟,刚抽了几口才想起来:“妈的,我差点都忘了,他最讨厌烟味儿了……赶紧的,开窗开门晾晾味儿!” 夏衡无语,把车窗打开到最大,最后干脆直接一把拉开车门:“这个顾教官到底是谁啊?您跟我说说呗……” 赵擎看着一旁夏衡天真无辜的眼神,心想着他还真是大难临头不知死,把烟头灭了,咂咂嘴:“他啊,我以前特警队的队长,姓顾名凛,字冰霜,外号的话,他以前在队里的外号可多了,顾警花,顾美人,顾祸水,顾二八……” 夏衡闷头认真听着,忽然打断道:“前几个我明白,是说他长得好看,可是这个顾二八是什么意思?” “30秒击毙28个塔利班……” “我去,真的假的?!”夏衡瞪大眼。 “当然是假的,你怎么这么天真,这只是用来形容他枪法很牛逼你懂不懂,这是夸张手法,当然,顾二八还有另一种解释。”赵擎颇有深意地笑笑。 “什么?” “二八佳人。” “那不是形容16岁的娇嫩美女吗?什么二八佳人体似酥……所以,顾教官到底是男是女?” “唉……怎么讲……马上他来了,你自己看吧,看了就知道了。”赵擎无奈地摇摇头,心想着马上开始的半个月的战术格斗、巷战战术和军事力量训练,估计夏衡这小子得在顾凛手里脱三层皮。 今天在饭店包厢正吃着饭,酒还没满上,赵擎就接到顾凛的电话,让他开车来这个鬼地方接人,之前在北京当了他的手下将近两年,虽然顾凛现在辞职了,他还是一听见电话那端那个冷掉渣的声音就被吓得浑身哆嗦,一轰油门就来了。 而此时,夏衡满脑子还是奇怪的东西,心想着外号这么美,这姓顾的格斗教官,不会是性取向不明朗吧? 夜幕低垂,霓虹染亮了大半边蓝黑为底色的天空。 夏衡看见西餐厅的门廊下,闪出一个高挑、修长的人影。 那个朝着suv走来的男人脚步轻缓、沉着,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夏衡看见那个人从浓黑的夜色里露出的容貌一点点跟“顾美人”“顾祸水”之类的外号高度契合。 但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他顶着一堆“美誉”却完全跟娘炮这个词毫不沾边。 人家走路的姿势,那叫一个笔直挺拔,从容沉稳,似乎隐隐还透着一点军人的气质。 顾凛走到那辆全黑的suv车旁,看见副驾驶上下来一个人。 “顾教官好!”那个人看见自己,赶紧立正问好。 手里拎着黑色外套,停在车边,顾凛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陌生人,他好像挺年轻的,小白脸,很清瘦,手里还拎着纸袋子,里头似乎是啃了几口的肉包。 看起来他还没吃饭…… 微微挑了下剑眉,顾凛觉得还关心他一下比较好,于是声线清冷地随口问了句:“等久了?” 夏衡神色有点紧张,还没来得及开口。 “不久不久,等凛哥,再等一晚上也应该的!”驾驶座的车门打开,车上下来一个笑呵呵的男人,双臂搭在车门上,对着顾凛朗声笑道:“头儿,咱们4个多月没见了吧。” 顾凛看见赵擎,他还是胡子拉碴、板寸头的老样子,一身黑色皮衣,邋里邋遢的,估计也是为了来接自己没吃好饭。 知道他现在见到自己还是跟见了阎罗王似的心情忐忑,紧张兮兮的,顾凛不打算跟他多说什么,直接伸出手去拉车门。 夏衡见状,殷勤地赶紧伸手帮教官开门。 顾凛坐上车,把一双长腿塞进座椅间,坐姿依旧笔挺,夏衡回头扫了一眼,只觉得顾教官的身影,在昏暗的车灯映照下,像是冰凉的大理石被一点点精雕细刻出来的塑像。 精美,却透着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砰砰”两声,赵擎和夏衡都关上车门,两个人也坐稳当,这时赵擎发动了黑色suv的引擎,打方向盘调头,驶离停车场。 “哎,凛哥,你让我开车来接你,你怎么来的呀?打车?”赵擎一面倒车,一面找话题朝后座上一言不发的顾凛问道。 侧脸看着车窗外,顾凛只留给望着后视镜的赵擎一个凉薄如冰的侧影,然后把视线收回来,幽幽地吐出两个字:“地铁。” “噗……” 赵擎差点把舌头咬掉。 顾凛竟然坐地铁?! 今儿是世界末日了还是怎么的? “还有啊凛哥,这大晚上的,你来这儿干什么?约会的?”黑色suv慢吞吞地驶过西餐厅一排白色老公馆的大门外时,赵擎问道。 此时,黑亮的车身缓缓滑过那扇白色的拱门外,隐约可以看见大堂里金碧辉煌的颜色,墨绿色的地砖中央是一座西洋风格的小型喷水池。 车速很慢,经过门口时,站得笔直、西装革履的门童和车童都对着缓慢驶来的车深鞠躬。 门外,此时站着一个穿着背心短裤、脚踩黑色小凉拖的女孩,肤色很白,身材高挑而四肢纤长,漆黑如瀑的长发衬得她露出的肌肤白得有些过度,在门厅的光亮处,很是惹眼。 嗯? 顾凛这才看清楚,这就是今天下午在地铁上遇见的那个女孩。 她正在低头看手机…… 隔着一层车窗玻璃,他看见她被夜风吹起的乌黑长发,垂着脑袋看手机,所以并看不清她的表情。 而自己的那顶黑色平檐帽依旧挂在她的斜跨小包上,没有被丢掉。 看了三四眼之后,眉宇轻蹙了下,顾凛声音还是没什么情绪,淡漠得像是凉水,收回视线对着开车的赵擎说道:“问这么多干什么,开你的车。” 第6章 [5.胸口“咚”的一击×3] 何书墨胸口被击中的感觉持续了大概十几秒钟。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还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种心动,好像一瞬间视野里所有事物全都朝外冒粉色泡泡,噼噼啪啪地炸裂开,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子坠入爱河的费洛蒙香气…… 她不觉得自己现在这么激动还有胃口吃西餐,本来她的中国肠胃就对那些血糊糊的东西不适应,这会儿她更不想回去那张长桌上,跟其他八个业界精英们磨掉一晚上的大好时光,她就想找个角落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等着“小绵羊”联系自己! 何书墨一边低着头笑眯眯地看手机,一边朝餐厅门口走,等一辆黑色的suv从身边开过去,她才屁颠屁颠儿地迈开脚步朝着地铁站走。 可是她没想到,整整过了一夜,她都没收到任何消息! 下了地铁又转公交,到学校时已经很晚了,她错过了师兄们的烤串聚会,一个人灰溜溜地走回宿舍泡了碗泡面,随便吃了几口就该睡了,于是何书墨开始在床上辗转反侧,对着自己手机发愣,等着“铁汉柔情小绵羊”的短信或者电话,痴痴地等啊等,一等就是一晚上外加一上午。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睡了一会儿,又好像睡了很久,反正她瞪着熊猫眼坐起来时,宿舍里的其他三个江南美女已经不见了,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周六上午肯定是呼朋引伴,或是郎情妾意去了…… 谁让自己这么不受欢迎呢!何书墨愤怒地想着。 然后,她从被窝里露出一只手臂,举起手机看时间,11:11a.m.,据说凑巧看见这个时间的次数多了,就会一直打光棍! 她瞪大眼睛对着那个魔咒般的数字,硬生生把它看成了“11:12”,才撩开上铺的蚊帐,蹲好,做完预备动作,一只手扶着梯子一角,打算身轻如燕,翩若惊鸿地跳下地。 何书墨从上铺下床,就从来没爬过梯子,她就是这么有脸任性! 结果,手一滑…… “嘭——咣——哗啦啦”一阵巨大的撞击声响彻整座女生宿舍楼,走廊上甚至有人探出头对着0316宿舍被震得发颤的门看了几秒,然后就听见一声人鬼莫辨,让人寒毛直竖的哭嚎声。 “我的脸,大事不好了……”何书墨摔倒的时候,恰好下巴磕在椅子腿儿上,顿时嘴里弥漫起一股子血腥味道。 她一张嘴,只能用“开闸放血”来形容。 坐在地上放了半天的血,忽然,她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何书墨顾不得自己现在已经变成了裂口女的造型,心下一惊,颤颤巍巍地拿起手机,闭上眼睛,镇定了下激动的心情,暗道:拜托,拜托了…… 果然,陌生号码! 何书墨“啊”的尖叫了一声。 因为激动,她的嘴又开始流血了…… 她像是刚吸过血没擦嘴的妖怪一样,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激动,狂喜,娇羞地叫道:“我……我真的要恋爱了!” *** “菊花大鸟小姐?我是铁汉柔情小绵羊,我们见面吧!就在今天晚上7点,友情网吧,直接开92号机位,我会去找你哦!” 何书墨这是第500多次看这条短信,她还去了趟研究生的宿舍里,勒令大师兄把刺刺姐的身份证给自己借来了。 毕竟她到下下个星期四才满18周岁,她现在用自己的身份证没办法进网吧…… 心情还真是……何书墨望着公交车外的风景,寻思着在自己贫乏的词汇里找个词儿来形容此时自己满腔的激动和娇羞,却只能想到“朗格里格朗”的二人转小调儿。 友情网吧周边临近大学城,离何书墨的学校也很近,何书墨因为在公交车上专注地犯花痴坐过了一站,一路小跑来到网吧门口时,已经七点过一刻了! 联想起上次相亲会,小绵羊是准时准点到达,何书墨不觉得自己迟到他会容忍,他看起来就一副很守纪律,不讲情面的冷酷样子。 推开玻璃门,何书墨的心跳就开始“砰砰砰”地加速,她顿时觉得自己那张很白很白又脸皮很薄的脸开始迅速烧红。 今天到底算不算约会呢?她垂着眼睛,很是忐忑。 转身又对着玻璃门的反光扫了眼此时的整体形象,何书墨觉得很满意,顺手拉了一下藤编小包的细带子,走进网吧大门。 她第一次进网吧来着…… 何书墨很不自然地瞅了瞅柜台里的那个留着油腻长发,正在打量自己的瘦削男人,踌躇了大约三秒钟,紧张地把苏溪的身份证递过去:“那个,我要开92号……” 网吧老板摸了摸自己硬硬的胡茬,眼前一亮啊! 这姑娘真好看,高挑颀长的身材,目测跟自己一样高,笔直的长腿,关键是皮肤真好,又白又嫩又细滑,那张小脸更是让人流口水。 然后,他扫了眼姑娘递过来的身份证,额…… 这一看就不是本人啊! “你比这个人好看多了。”老板犀利地说道,挑挑眉:“未成年?” 何书墨一愣,我去,这就被揭穿了? “没事没事,有什么啊,美女我还能给撵出去?”老板开始刷身份证:“不过,你玩一会儿就走吧,等能来了,记得要天天来找叔叔。” 何书墨觉得自己很囧。 还没怎么着呢,就认了个开网吧的叔叔?开玩笑,她心理年龄特别成熟好嘛,她测试过,足足有18岁了,情商不敢比,但是智商她绝对秒杀这整座楼的人。 上了二楼,迎面一股浓烈的烟味就快把她给熏死,何书墨在烟雾缭绕里到处寻找着“小绵羊”,找了大约整整十分钟也没找着。 他居然迟到了? 92号……何书墨满腹疑惑地拿着网卡,开始往座位走去。 才刚刚落座,她连电脑都没开,后背就被人给戳了一下。 何书墨转过身,愣住了。 一双非常好看的大眼睛,浓密的睫毛很长,眼瞳很黑,正在满含着笑意看着她并因为笑意而弯成半月形。 这个男人一屁股坐在她隔壁的空位,肤色白皙,漆黑的自然卷很是凌乱,额前的一把头发还朝上竖着,他笑得很开心,简直嘴要咧到耳根,而且这个笑容一点也不虚假,爽朗得简直媲美少女漫里的风早君! “菊花大鸟小姐?我是铁汉柔情小绵羊,你好哦。”那个男人窝在椅子上,声音很温软,何书墨这才看见,他穿着一身睡衣…… “你说什么?”何书墨觉得自己心碎了,她一激动,嘴上的伤又疼了,她“嘶”了一声,然后就开始瞪着眼睛,沉默。 不然她说什么?这太毁三观了! “你不是那天相亲的……人啊……嘶!”何书墨捂着嘴说道。 “诶?顾凛他没跟你说吗?我去不了,他代我去的相亲会,他那个闷货他竟然什么都没讲?也对,以他的性格来说,他应该懒得解释,是我疏忽了。”他刚刚还在皱眉,下一秒居然又开始咧嘴笑。 “他……我是说那个人……他叫顾凛?”何书墨此刻全部的心思都在这上面,忽然有一种“失恋”的沉重感,毕竟那个人问她要电话,其实是为了给别人……这也太伤感情了。 “嗯,我叫卓知扬,你呢?”卓知扬笑着问道。 怪不得叫什么……铁汉柔情,还小绵羊……何书墨无力地想着,原来他本名叫做“捉只羊”啊! “没,你没必要知道……”何书墨觉得自己的嘴开始疼了,还特别萎靡,整个人摊在网吧的椅子上,她根本对身侧这个的真绵羊提不起任何一丝一毫的兴趣。 顾凛……名字真好听,唉。何书墨扯了扯包带子就站起身,打算走。 “你要走了?对我没兴趣吗?没兴趣也可以一起玩哦!欢迎你以后联系我!”卓知扬居然丝毫不介怀地笑着说道:“我最近都住网吧。” 何书墨皱皱眉,刚想开口问他为什么要住在网吧里,然后她的视线就僵住了…… 楼梯口那里,走上来三四个男人,每个都身形高大,所以很显眼。 可是,她一瞬间就从人群里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脚步有点懒洋洋的,跟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种笔直和挺拔不太一样,但是周身那种“生人勿近”的冷酷和淡漠丝毫没变,她呆呆地看着他,愣住了,那个人正在跟身边的几个男人说话,此时也忽然抬起眼,微蹙着眉扫了一眼楼上。 好看的凤眸,轻轻在她脸上停滞了两秒,然后眉蹙得更深了。 何书墨完全不知所措…… “小绵羊”,哦不,顾凛,他叫顾凛,他竟然出现了! 所以,她现在,到底走不走呢? 何书墨望着他,只觉得窒息,他穿着黑色夹克,深灰色长裤,一双懒人鞋,打扮得相当随意,背头加短鬓角的发型,露出全貌,简直帅得人一脸血。 不行,不能走,她就是软磨硬泡,假装自己是小绵羊来网吧面基的好朋友,她也要赖在这里不动,如果还能跟他坐在一起的话…… 何书墨觉得今天晚上信息量真的太大了,于是她平常飞速运转,17年正常工作的优秀大脑此时卡了大概三秒钟,就……就死机了…… 因为他的一步步靠近,让何书墨有点手足无措,心想着到底该怎么办。 忽然一个脑袋凑过来:“诶,我好哥们儿都来了,顾凛他也来了,菊花大鸟你要不要再玩一会儿,顾凛他今天晚上也住网吧。” 卓知扬嘿嘿笑得很爽朗,还重重地拍了拍何书墨的小肩膀,内力雄浑得简直要把她给拍死:“要打游戏吗?还是要看电影?七点半了你要吃饭吗?回头让顾凛请客咱们出去吃宵夜吧?” 何书墨愣住,妈蛋,信息量更大了,她的中央处理器崩溃了! 他为什么要住在网吧里呢?还是说意外地,他居然很萌?还有,竟然可以跟他一起上网、玩游戏、吃宵夜,还是他请客?! 何书墨垂下脑袋,看着那双黑色平底懒人鞋越来越近,已经决定就是天崩地裂,她也不要离开这间网咖了,然后飞快抬起眼,看见他高瘦的身影,和侧脸好看的轮廓,从自己身侧经过,到底……要不要跟他打招呼?昨晚还跟他见过两次呢! 她还在暗自纠结,胳膊忽然就被谁拽住了。 网吧老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扯住她的手脖子,死命地把她往角落里拉。 “诶?你、你干嘛拉我?”何书墨挣扎了两下子,那个老板看起像个瘦猴,居然也这么有劲…… “哎呦祖宗,警察都来了,你一个未成年赶紧跑啊,你想蹲号儿吗?!反正我不想!” “咦?什么警……”何书墨有点精神错乱,这才朝着顾凛身后的那几个男人看去。 两个穿得很正常,其中一个却穿着警服,显然是…… 诶?! 真是天打雷劈的,为什么偏偏是这样的剧情? 何书墨彻底断电了,这怎么办啊,她就不能偷偷留在这里吗? 这边正在揪扯成一团,推推搡搡,何书墨和网吧老板两个人的眼前忽然就出现一双质地笔挺的黑皮鞋。 跟在顾凛身后上楼的警察小哥朝这边儿看过来,清了清嗓子问道:“拉拉扯扯的,这是干嘛呢?” 听到这样一声严厉又冷冰冰的质问,网吧老板出了一脑门冷汗,腿一软,忽然就撒开抓住何书墨的手,点头哈腰道:“不是我放她进来的!她,她是偷溜进来的!” 此时,网吧里顿时静悄悄的,看见这边的动静,好几个未成年都赶紧捻灭烟头,像是脚底抹了油一样从后门偷溜出去了。 何书墨咬着下唇,满脸红透,恨不得囧死,从脚尖抬起视线,朝着顾凛看去。 他眼神淡淡地朝着自己这边儿看过来,已经走到卓知扬旁边了,停下脚步,站着,身后斜倚着电脑桌,但他好像并没有要出手管这件事的意思。 “嗯?你没成年吗?”警察小哥好像明白了怎么回事,眉头一皱,表情严肃地朝她问道。 何书墨顿时脸发烫,支吾起来:“我,我其实……那个……没有,可是我下下周就满18了,也没差别吧……” 彻底蔫了,像是漏了气的气球,何书墨灰溜溜地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那你也不差这两个星期,总之,未成年人不能进网吧,你赶紧出去吧。”警察小哥对着何书墨说道。 那就走?何书墨哭丧着一张脸,刚想迈步离开,可是还是立住了! 不行,这么好的时机,她不想错过。 深呼吸几口气,她憋了好久,猛地转过身,声音有点激动地说:“我不是来上网的,我是……我是来找人的,这总行了吧?” “嗯?”警察小哥一愣,没想到这一层,于是说:“找人的话,那没什么,你找吧,有事跟他出去说啊,这种场合以后不要随便进。” “你找谁啊?姑奶奶……”网吧老板搓了搓手凑过来,很是焦急:“快,赶紧找……” “我找,我找……”何书墨急得想哭,其实眼泪已经在眼眶边上了,然后她鼓起勇气,下定决心,抬起头,伸出以右手食指,慢吞吞地朝着那个斜倚电脑桌的男人一指,却又不敢看他,把脸别过去嘀咕道:“我找他。” 气氛顿时很肃杀。 原本风波顿起的楼梯口,此时瞬间安静了。 几个跟着顾凛上楼的男人们都愣了,包括那个警察小哥…… 顾凛蹙了蹙眉,微敛了一下清亮的长目,身后倚着电脑桌,他的姿势有点散漫,看见眼前脸通红的女孩,伸出一只手指指着自己,却又眼神躲闪。 他沉默了几秒。 然后立起身,站直,他垂下眼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怪不得看她眼熟,昨天在地铁上,相亲会上都见过…… 顾凛站直身子,从长裤口袋里摸出自己的钱包一把丢给卓知扬,然后慢慢地朝着楼梯口走近,走到何书墨身边。 “出来。”擦肩而过时,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就迈开腿,朝着楼下走去。 啊……没听错…… 何书墨激动了,他的意思是让自己跟着出去! 第7章 [6.高冷美人一般无风自凉] 何书墨捂着嘴,屁颠儿屁颠儿跟着眼前身形高瘦的男人下楼梯,走出了网吧的玻璃门。 正是傍晚的时候,天刚擦黑,华灯初上,远处天幕是一种介乎深蓝和漆黑的颜色,在密实如蛛网的高压线覆盖下正交通拥堵,临街做生意的小店开始热闹起来,嘈杂的人声和车鸣充斥着何书墨的耳朵。 就连眼前那一抹冷色的身影,都被染上了一些烟火的晕黄。 不过美人嘛,就算身处垂着小灯泡、铺着大篷布的大排档,四周满是“麻小啤酒”、“鸭血粉丝”、“重庆麻辣烫”等密密麻麻的招牌,他也是满身的遗世独立,无风自凉。 迈着一双长腿穿过长街,“美人”此时过回头,用那双帅气、深邃的眼睛看了一眼何书墨,然后堪堪停下脚步,站在一家没开业的店铺的卷帘门前面。 他刚才走路步伐很快,大步流星,衣角带风的,何书墨为了跟上,一路小跑,此时气喘喘地猛停脚,差一点就撞到他身上了。 何书墨像狗一样“呼哧呼哧”地喘气,喘了半天觉得不够淑女,改成“哈啊哈啊”的深呼吸,一双眼睛水汪汪地仰视着眼前的人,眼神像是刚产完崽的母狗…… 顾凛停下脚,站定,微垂着眼睫,淡定地扫了眼面前的女孩,凉凉地开口、语气像是自语:“找我……你认识我?” 锐利的凤眸瞅住她,不留一丝隐晦和遮掩。 何书墨愣住,他说话也太直入主题了,好高冷…… 她支吾了半晌,心想着从何说起,刚才的确是逞一时口舌之快说要找他,结果现在要为自己的冲动买单了! 一激动嘴角又开始疼了,她耷拉着脑袋,放低放低再放低,就跟民国时期某位张姓女作家似的低到尘埃里去,说道:“昨天,你是替别人要的我的电话,我也是刚才才知道……” 嗯……好像懂了,顾凛微微抬眸,听见她一句跟眼下情景八竿子打不着的陈述句,心里有点明白。 但还不是很明白。 人家小姑娘也有可能是生气了闹情绪? “所以呢?”顾凛怕吓着人家,于是稍微压低了声音,继续问道。 “所以……”何书墨急了,有点气急败坏,说不口啊,太羞耻了! 所以,我原来以为是你看上我了,可是其实你是拿我的电话给别人,我长这么大到现在,从来没谈过恋爱,但是竟然有一种被甩了的感觉,连失恋都无师自通了,所以为了赔偿我的精神损失,也请你把联络方式毫不犹豫地甩给我吧…… 这一堆话,她怎么可能说出来呢?! 憋了一会儿,何书墨觉得自己宁愿咬舌自尽,当场呕血身亡,也说不出这么丢脸的对白。 顾凛看她没有任何动静,于是决定快刀一斩:“行了,没别的话了就赶紧回家吧,以后不要乱去网吧。” 他语调刻板得就像是在进行安全知识教育。 顾凛说完,就转身打算往回走。 结果,他刚走出去两步,就觉得背后的衣服下摆……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嗯? 他微微挑了挑眉,回过头,只见她两只小爪子哆哆嗦嗦地抓住自己衣服,脑袋耷拉着看不清楚表情,后脑勺还翘起一根呆毛。 这么不依不饶是什么情况? “你,你别走……”何书墨不知道怎么了,被逼急了,眼珠子都通红。 她想起师兄们常说:师妹啊,你造不,女追男隔层纱,特别是你这张脸啊,想追谁已经不是隔层纱了,就隔了层氧和二氧化碳啊,你只要管住嘴,少说话,装可怜,你就是女神了! 何书墨心知肚明,要是她现在放手了,估计就再也见不着他了,怎么着也得先把电话搞到手吧。 “能给我你的电话吗?你给的话我就走……”何书墨可怜巴巴地抬起眼。 顾凛再次转过身,好整以暇地打量起眼前的女孩:嗯,红透的脸颊和耳朵,以及微颤的嘴唇和手指,再加上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里露出的一点泪光以及……嘴唇上流出来的血(?)。 感受到他略带审视的目光,何书墨紧张地干咽了口唾沫。 好囧啊好囧,嘴里的伤口都在嚯嚯地疼,于是她倒吸了口凉气,劝自己吃点凉气冷静冷静。 “你要我的电话干什么?”他那双幽邃的眼睛深不见底。 何书墨想了想,又是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才想起一个非常烂的借口:“昨天你问我要电话,我都给你了呀,但是,我对那个铁汉柔情小绵羊一点兴趣也没有……” 她语气激动地说完,爽完。 一时寂静。 何书墨徐徐地抬起头,才看清昏暗里他的表情。 他身后是繁华喧杂的闹市街头,此时霓虹亮起来,逆着光,他的身形轮廓被衬得更峭拔了些,像是在夜色里浮现的几笔极细的笔尖用浓墨勾勒出的虚影。 那双狭长的凤眸里,流溢出一点冷光,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这么说,你是对我有兴趣?”他淡淡地问道。 何书墨懵了,愣住,霎时间脸红得发紫……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开门见山啊! 不过事情到了这份上了,豁出去呗! 她点了点头。 “才见了两次……”他沉吟了下。 再次点点头,何书墨有一种男女主角拿错剧本的感觉…… 他似乎听见了什么无理取闹的话一样,神色寡淡地说道:“可是我对小屁孩儿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他竟然这么说?! 眼睛有点酸,眼眶又有点热,何书墨知道自己脸红到耳朵根了,他有必要说的这么直接吗…… “行了,赶紧回去吧。”他冷声交代了最后一句,就转身离开。 这次他走得很顺利,那女孩并没有再抓住他的衣服,于是脚步慢慢地松懈了些。 这条街真的是鱼龙混杂,此时他穿行在无数小摊贩的地摊儿之间,周围人来人往,可是他只走出了两三米,忽然就被身后猛冲过来的人撞了一下。 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粉红色my melody兔子图案的小钱包就塞进了自己怀里,他接住的时候听见何书墨很激动地对自己喊道:“顾先生,电话先不说,你捡了钱包的话,一定要还啊!” 顾凛在那一瞬间有点懵,然后他转过头,只看见何书墨飞逝的背影,飘在风里的长发像一面质地柔软的黑缎漾起水波似的纹路,脚底下像是被狗追了似的撒腿就跑,顺着大街小巷,一路撞人。 “……”他微微眯缝着眼睛,盯着手里的钱包。 十五分钟后。 跑出去整整四条街,何书墨才减速,渐渐地变成均速慢跑,又快走了一阵子,终于找到一根电线杆,冲上前把后背靠上去,她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大喘气。 体力透支让她此时像是被掏空了似的无力站稳,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觉得口干舌燥,而且嘴唇又火辣辣地疼了起来,何书墨摸了一下嘴角,一低头,尼玛……一手血啊! 合着她刚才深情告白的时候,就这么满嘴血红,跟裂口女似的?! “嘶!”嘴又开始疼了。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何书墨没发现顾凛追上来,不禁有点得意。 果然她不擅长装嫩卖萌,还是根据实际情况因地制宜地规划比较妥当,她现在把钱包丢在顾凛那里,他肯定会还回来,一来二去,肯定还有机会见到他! 何书墨欣慰地笑着,舔了舔嘴,弄得一嘴血腥味,然后捋了一下小包的带子,朝公交站台走去,忽然想起……糟糕,金陵一卡通还在钱包里…… 没关系,这里离学校也挺近的,走回去也没多远。 口好渴啊,她现在身上也没有钱能买瓶水喝。 忽然,她像是脑门被闪电劈了一下似的,又想起一件事! 她自己的身份证在钱包里没啥,因为那是留给顾凛找到自己的线索,可她借来的cici的身份证也还在自己的钱包里忘了掏出来……等下她怎么跟贺兰交代?! *** 顾凛走回网吧时,刚走上二楼,就看见乌烟瘴气的烟雾里,四个脑袋藏在四台电脑后头,此时正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他缓步走近,就听见有人笑得很猥琐对自己喊道:“行啊你顾凛,连这么小的都不放过?” “这次这个不错啊,腿长腰细的,凛哥不就是喜欢这样的吗,上次那个f罩的他看都不看一眼……” “你说这年头,小女孩们怎么都那么想不开呢,这个月第几个了?排着队来找拒……” …… 不理会他们的满嘴胡沁,顾凛深蹙着眉,看着眼前,摊开在桌面上的东西。 一个粉色钱包,一张大票,剩下的就是好几张10块20块的零钱,拉链隔层里还有一把钢镚儿,连一分钱都有,接着就是各种卡,校园卡,一卡通,会员卡,银*行卡,另外还有两张身份证。 顾凛眼睛迷蒙地从坐起来不怎么舒服的网吧转椅上直起身,觉得头疼。 静静看着那张近在眼前,上面写着“何书墨”三个字的身份证,顾凛眼中冒火。 “何书墨。”他念叨了一句。 证件照上的女孩对着自己憨笑,露出全部牙齿,一点也不懂矜持。 “诶,这不是菊花大鸟吗?!”隔壁的卓知扬摘掉耳机,凑过脑袋,惊喜道:“证件照也照得这么好看啊!菊花大鸟她跟你说什么了?” “菊花大鸟……”顾凛微狭起眼睛,慢条斯理,一字一句地念叨一遍。 “对啊,她的网名啊,我叫铁汉柔情小绵羊,你忘了?”卓知扬朗笑起来:“很可爱吧?” 顾凛蹙着眉回忆,的确他好像在相亲会那天被人叫过“铁汉柔情小绵羊”什么的,自己居然顶着这么傻逼的名字坐了一夜。 而且一个正常的姑娘,会叫“菊花大鸟”吗? “早知道昨儿就不让你帮我去相亲会了,都怪你,不就是一节1对1私教嘛,你让训练馆里那个巴西教练帮我糊弄一次就是了,非得让我亲自去……”卓知扬意见不小。 他自从开始在顾凛开的那家搏击训练馆教泰拳开始,基本上天天都被虐,八角笼里被虐就算了,连相亲会也泡汤了。 卓知扬说完,看见顾凛根本没什么动静,只是淡淡地瞥了自己一眼,那双凤眼里的冷光如刃,都能戳死自己了,他顿时心虚地别过头去。 顾凛瞪了他一眼,把耳机戴上,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何律新”三个字在屏幕上不断地闪啊闪,顾凛直接按掉。 接着又锲而不舍地轮番轰炸了三四次。 真是烦不胜烦,他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接电话,一把打开窗栓,推开,窗外的夜风呼呼地灌进空气混浊的网吧里。 “顾凛?你怎么才接电话呀?!我还以为你死了!”何律新白痴的声音响起在电话那端。 “找我有事儿?” “唉,我都听说了,你怎么样啊,重伤了还是残废了?别的不说,你要是被仇杀了,咱妈和未来弟妹我来养,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就是兄弟啊你有事也不跟我说,我这个着急!” 顾凛觉得心头的愠怒像是开了小火,一点一点慢慢地燎着自己。 这是怎么了?最近自己跟姓“何”的什么仇什么怨? “说人话。”他冷着脸,直接打断何律新的滔滔不绝。 “你就告诉我,我们头儿说你最近在南京的房子不能住了,到底怎么了?” “我家被人炸了。”顾凛喝了口酒,淡淡地道:“就这么回事。” “什么?你妈炸了?!”何律新怪叫起来:“哪家医院啊?” 抚额,顾凛被电话那端的人气得闭上眼,冷冰冰地骂道:“你妈才炸了……” 第8章 [7.篮球宝贝一般不穿裤子] “哦,你的意思是你家被犯罪分子恶意报复给炸了?哎呦,那还不简单呀,你先住我公寓就是,我过几天就回南京了……” “什么叫……回南京?”被何律新的声音吵得脑壳疼,顾凛捏了捏鼻梁。 “顾凛!你别说你不知道,我上个月就调南京来了呀!都这么久了……合着上次我跟你打电话要请你来家里吃饭,你以为我在北京还是在东北啊?”何律新滔滔不绝:“先不说这个,我知道你平常训练都住宿舍,一星期五天就够烦了,周末就想回家一个人呆一会儿,然后,你看,我家又没人,你去住就是了,我一时半会儿回不去……总之,你别跟我客气……我……” “你是想找人喂猫,”顾凛冷声打断道:“直说不行吗?” “诶?你知道啊?” 从上个月开始何律新就像个炫猫狂魔一样不停地在朋友圈里发爱猫的照片,简直就是个变态…… “你看我这样,像是会帮你喂猫的人吗?”顾凛挑了挑眉,语调饶有兴致。 没错,一个之前在全国大比武上用枪射击百米外刀刃的警界精英,次次红蓝对抗都带着手下人把对方杀得一个不留,从9楼都敢往下跳的神经病,现在当了教官每次都把手底下人往死里整…… 诶?何律新想到这里犹豫了一下,忽然觉得顾凛和自己家爱猫的画风……竟然如此投契! “你别说,也许只有你能降得住它了!”何律新在电话那头十分诚恳地说道:“我家那只猫吧,因为品种问题……它有点野……自从我养了它,我妹都不敢回家吃饭了,我这出差期间,找了一皮糙肉厚的同事每周去我家给它添猫粮,他跟我说他被猫爪子挠掉的肉丝儿都够炒一盘菜的了……” …… 因为等人,卓知扬闲着无聊,点开微博看热门话题的时候,竟然刷出了一张自己相当眼熟的照片,瞪着眼直愣了三四秒。 然后他对着屏幕“卧槽”一声,觉得肾上腺素分泌过旺,青年热血直往脑门儿上涌。 #中国百年最美校花# 这是什么鬼? 而且为什么图片上是今天他遇见的那个菊花大鸟呢?! 抬头扫了一眼,视线越过无数台电脑,他看见顾凛打完了电话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卓知扬咧开嘴朝他爽朗一笑:“诶,凛哥,知道吗?就今天看上你的那个小女孩,菊花大鸟,竟然是百年最美校花,她还上了热门话题了!” 顾凛没答话,在他右手边坐下来,整个人懒洋洋地靠着椅背,顾凛对着全黑的电脑屏幕拨了拨黑发,冷声道:“这事儿再提一次,我宰了你。” 卓知扬一哆嗦。 视线对上身侧那双锐利的眼睛,眼神里爆棚的危险和恐吓的气息让卓知扬有点发憷,咽了口唾沫。 为什么一提到小女孩儿他就生气呢,虽然人家小姑娘还小,但也上大学了,更何况这年头,多少男的老牛吃嫩草啊,卓知扬暗想:我们凛哥当然可以…… 可是念头微微想到这,卓知扬忽然就把“老牛吃嫩草”五个字默默划掉了…… 顾美人这幅模样跟人家小女孩儿站在一起,怎么着也不像是老牛和嫩草啊?! 让这俩去选美,绝对是并列第一的那种啊! 所以,本来就应该让自己去相亲,省得他又祸害人家未成年小女孩儿这么小就一见顾郎误终身,蹉跎大好青春倒追一个闷货,导致最后嫁不出去,所以他自己才是那个大罪人…… 卓知扬的思绪绕了一百八十圈,忽然心生一念。 菊花大鸟看起来人真的很nice,他想帮她。 “顾凛,你看这个!”卓知扬放大照片,拍了拍顾凛的肩。 顾凛刚挂上头戴式耳机,也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下意识朝着隔壁的电脑上看去。 一张照片,好像是在校园林荫道上,背景是一片深绿,一个女孩在画面中央。 “怎么了?”他没什么表情,靠着椅背问道。 “噗,你真的假的,这是菊花大鸟啊,你跟人家说了这么久的话不知道她的长相啊?”卓知扬对顾凛的脸盲叹为观止。 那也要能看清楚才行。 顾凛想起跟她说话时候的情形,她一直低头看脚,所以现在他也只记得她红透的耳朵尖,说话吞吞吐吐,眼神躲躲闪闪的样子。 此时,他神色淡淡地朝着电脑屏幕上看去,仔细地观察了下,终于看清楚了她的容貌。 哦,原来她长这样,腿好像挺长的,进度条拉了多久了,那双霸屏的腿还没到底儿…… 顾凛微微眯起眼,漂亮又形状凉薄的唇线往下抿了抿,看见网页上斗大的黑色标题,“百年最美校花”? 往上数,都到民国了……一百年来她是所有校花里最美的? *** 何书墨步行回到学校时,已经八点半了,结果刚到宿舍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就接到了文艺部部长的电话。 部长在电话里溢满褒奖之情地表达了他对何书墨的青睐和信任,说相信她一定会在本学院连续第五个年头没有一名学生入围篮球宝贝选拔赛决赛的情况下,大义凛然地挺身而出,参加今年的比赛…… 何书墨当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就想赖在床上休息会儿,又被部长侃得直发晕,觉得不好拒绝,稀里糊涂地就把这事儿应了下来,但她完全没想到,她刚说她答应了,部长大人就通知她说,文艺部已经先斩后奏帮她报好了名! 她这才诚惶诚恐地想起来推辞,先说自己肢体僵硬无法胜任,再述自己才疏学浅恐有意外,总之,要是让她跳舞唱曲儿或者演讲拉票的话,她这张比纸还薄的脸皮肯定来不了,能不能夺冠还真的不一定。 然后部长十分轻描淡写地告诉她:“何书墨同学,不要紧张,这比赛就只看脸,拍几张照片挂在学校网页上,然后大家投票就行了。你等下去宿舍楼下拿衣服,有我们院学生会宣传部的学姐给你送去。” 于是在这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何书墨披散着满头湿漉漉没来得及吹干的头发,趿着一双拖鞋下楼来拿衣服。 可是跟学姐打完招呼,看见她递给自己的衣服时,何书墨满头黑线,都快哭出来了。 “学姐,你确定……我后天下午穿着拍照的衣服,就这么……一件儿?”何书墨小心翼翼地双手捧着篮球服,自认为非常和善地朝学姐笑笑:“难道,没有大裤衩子吗?” “噗……”面前的学姐憋笑憋得差点断气。 何书墨一愣,难道又说错话了? 打篮球下半身儿穿的,那个,不就是大裤衩子吗?! 作为一个真球迷,场场nba都必看直播,赛季一开始就每天半疯状态、比她哥都入迷的勇士粉,她简直无法直视眼前这身儿球衣,她本来就个子很高,买衣服都照着“l前面x的个数越多越好”的码数来买,可是她刚才比划了下,这球衣的长度刚好能罩住屁股,到大腿根儿的部位,可是然后呢? 学姐告诉她,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有裤衩儿吗?没有裤衩儿吗?没有裤衩儿吗?!何书墨的内心咆哮了一阵子…… “那我,自己配一条裤子也行。”何书墨对着学姐很是尴尬地笑笑。 学姐点点头:“安全裤肯定要穿的,因为拍照的都是男生嘛,这不,我们也给你准备好了。” 说罢,塞给何书墨一条黑色的小裤裤,穿上估计跟球衣一个长度,很好地圈出她的小屁屁的曲线…… 看见何书墨一脸卧槽地愣在原地,学姐耐心解释起来:“又不是让你上场打球,你穿正式球衣的话谁想看呀?篮球宝贝一般都穿的很少,别的学院还有穿露脐的呢,部长跟我说了,必须让你去,外语学院已经五连冠了,我们院里次次连入围的都没有,今年篮球宝贝选拔赛就看你了!任重而道远啊小学妹!” 何书墨看了眼学姐厚厚的近视镜上好几圈圆形纹路,刚下楼还见她拽着别的女生大喊“何书墨学妹”,顿时就觉得辛酸了,又想起刚才电话里男部长激动亢奋的声音,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学姐,你确定这照片不会流到网上去?”何书墨又问了一遍。 要是让她哥看见她不穿裤子照相,他得提着棒槌追她跑八条街都不带停腿儿的…… “不会,这只是cuba的提前预热,预选赛期间就是搞一下氛围嘛,只是校内的活动,你不要担心,你这两天晚上睡前都敷个面膜,然后我们后天下午找人给你化妆。”学姐交代完,就跟何书墨道了别。 又要化妆……何书墨一想起她明天要穿着一身篮球衣的上半截儿,光着两条腿,顶着一张面瘫脸对着镜头假笑,就没来由的烦躁。 还有钱包的事不知道怎么办呢,要是顾凛不给自己还回来怎么办? 那么苏溪姐的身份证就丢了! 一脑门儿官司的何书墨走进0316宿舍,刚进门就看见三个江浙沪包邮区的美女们正围在一起聊天,看见自己进来,其中一个喊她:“书墨,你刚才手机震动得乱跳,都快震掉桌子了,赶紧回个电话吧。” 何书墨一个激灵! 难道是顾凛…… 飞快地摸起手机一看, 68个未接电话这是什么鬼? 三个师兄就在这短短二十分钟把她的手机打爆了。 不会是身份证的事吧? 何书墨倒吸了口冷气,结果手机又开始震了,贺兰打来的…… “呃……喂?”何书墨特别心虚地应了一声。 “你怎么才接电话呀?我跟周胖子都快急死了,欧阳从商学院的自习室跑出来找你去了……”贺兰的声音很是心急。 好像不是身份证的事啊,这么着急的样子,何书墨猛地一摸脑门,心顿时凉了半截:“怎么了?难不成师傅他老人家仙去了?” “呸!”贺兰骂道:“老头儿好着呢,先不说这,你知道吗?何书墨你现在火了!” “火你妹啊。” “对啊,我师妹,你,何书墨,上了热搜,现在成网络红人了!你自己登陆下微博看看吧,粉丝涨成什么样了!不知道哪个孙子把你在学校bbs上的那组图片传上网了,都说你是百年最美校花,我去,那群人要是知道你冬天穿三条秋裤得找块豆腐撞死……” 微博?何书墨连登录密码都不记得,显然更不知道热搜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这个最美校花的名号威力有多大,只知道后天她会死的很惨:“这个都无所谓,大师兄,后天下午我要去拍篮球宝贝的照片,你让二师兄来给我拍吧,他不是玩儿单反吗?要是对着他那张胖脸,我兴许还能乐一乐……” “没戏,他星期一要去大讲堂拍照,特刑警进校园的女性安全讲座,他是现场摄像,怎么也得一下午……” 第9章 [8.男神外套一般长及大腿] 九月初的雨,淅淅沥沥,湿湿凉凉的。 天并没有阴得很黑,反而是一种淡灰杂糅着浅白的颜色。 城市像是被浸泡在雾蒙蒙的水汽里,被雨水打湿的树叶是一种鲜艳华丽的绿,何书墨站在深绿深绿、叶间有蔷薇花的黑色铁门前,身后是学院里一座欧式风格的建筑楼,堪称全校最美的地方,民国时期建成的老洋楼…… “阿嚏!”何书墨冲着镜头打了个喷嚏。 面前三个学长都被吓得一个激灵,竟然还有一个红了脸,三个人继续低着头摆弄手里的单反相机。 这几位一看就是学校摄影社的精英,最起码特别有艺术气息,比二师兄那个不用化妆就能cos鬼吹灯里王胖子的糙汉要文艺多了,都是理工科里的好男人,技术宅们其实很温柔的,就连摄影这么文艺的爱好都玩得转,而且三个学长看起来是特别厉害的那种骨灰级发烧友。 其实一开始让她穿成这样拍照,何书墨是拒绝的,但真的拍起来,她才觉得真值啊,因为她看了几张照片了,拍得简直媲美杂志上的时尚大片! 学姐们好像也很懂,给她化得妆很淡,在加上开拍前竟然下了小雨,整组照片那叫一个如梦似幻,仙气飘渺,搞得何书墨像云中妖孽一样一蹬腿儿就能飞升成仙似的,都不用放干冰二氧化碳,自带云雾效果。 不过今天这一天过得还真的挺惊心动魄的。 先是一大早连堂高数,光明顶点名让何书墨站起来认识认识,四节课下来,总共让她上黑板做了五次题,基本上她一上午都是站在大黑板面前度过的。 紧接着中午在食堂吃饭,因为有人偷拍她,三个师兄上去质问,结果差点打起来,砸了一地的锅碗瓢盆,最后被哄出了食堂,搞得她啥也没吃着。 而现在,因为拍照前五分钟忽然风起云涌,天昏地暗,这会儿飘起小雨,把她冻得浑身鸡皮疙瘩。 “何书墨,你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拍完这组你再接吧!”一旁拎着何书墨的外套和化妆包的学姐,对着何书墨挥了挥手里帮她拿着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谁啊?”何书墨心里咯噔一下。 从那天晚上回来,她就一直期待着顾凛的电话呢。 她满怀期待地瞪着大眼睛看着学姐,只见她皱着眉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才读出来:“这个……铁汉柔情小绵羊?” 诶? 卓知扬…… 何书墨脑海里浮现一个蹲在椅子上,歪着头对自己笑得如春风一样的大暖男,他给自己打电话干嘛呢?! 不会是顾凛让他给自己还钱包来了吧,而且,对哦,他跟顾凛到底什么关系? 顶着一脑门的问号,何书墨终于拍完了所有的照片,加上篮球馆的、绿草坪的,总共也得拍了百十张了。 拍完照,她跟学姐学长们道别,赶紧拿过来电话,给小绵羊回拨过去。 只响了两声,电话那端就响起爽朗温软的声音:“喂?菊花大鸟?” 何书墨捂住脸,怎么又是这个名字! “呃,你叫我何书墨好了,何书桓的那个何书,墨水儿的墨……” “哈哈,我知道你叫何书墨,只是觉得叫你菊花大鸟显得比较亲近!” “并没有……”-_-||| “好啦好啦,何书墨,你在哪里?” “你找我有事儿?” “对啊,顾凛让我来给你还钱包……” 果然是这样! 何书墨觉得心脏像是被人“噗嗤”捅了一刀,瞬间喷出两米高的血柱,又像是从80层楼摔下来,嗷嗷叫了好久,此时“夸唧”一声,砸在地上摔成了肉饼! 唉,没有希望就没有绝望啊,高岭之花长在80层楼上面,那里又高又冷,怎么可能就轻易被她拔掉呢? “你赶紧来啊!就剩十五分钟了,我给你打电话你一直不接,再不来顾凛就要走了!”卓知扬听电话那头断了声音,火急火燎地说道。 “什么?”何书墨一愣,原来80层楼掉下来自己没摔死,竟然一抬脖子,诶,又活了:“你是说顾凛他现在正跟你在一起?!” “也不是,他今天来你们学校开安全知识讲座,顺便让我跟来给你还钱包,我这不是想帮你制造机会嘛?现在啊,我在大讲堂外面,他还在里面,唉,电话里说不清楚!你来就是了,赶紧的……” 何书墨愣了大概三秒,然后就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射出去,就像是听见了发令枪响的刘翔。 跑出去十几米远,隐约还听见呼呼的风声里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回头看了眼,看见学姐急得原地跺脚,不知道在喊什么…… 不管了! 要是现在还不赶紧去,自己说不定要后悔死。 况且大讲堂那个地方离这里距离不算近啊,何书墨今天才明白倒追的重点不在那个“倒”字,而在那个“追”字,次次她都得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死去又活来。 于是她今天又破了长跑纪录,跑到大讲堂居然只用了五分钟! “哈啊哈啊……”她弯着腰大喘气,远远地看见讲堂门口停了两辆蓝白相间的警用吉普和一辆黑色越野车,越过这几辆车,长长的台阶上,果然在讲堂正门前站着一个男人。 “唉,你来……了……”卓知扬看见跑过来的何书墨,刚想打招呼,抬起来的修长的手臂就僵在了半空,尴尬地不知道往哪儿落。 自己应该看吗?应该看吗?! 还是非礼勿视吧,这说不好以后真的能成顾凛的女朋友,那就是自己嫂子诶…… 呃,卓知扬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看。 她披着如瀑的乌黑长发,本来就比普通肤色白的女孩再要白上三个度的脸被雨水打湿了,头发还湿漉漉地黏在鬓角,显得肤色更清透,一双水汪汪的鹿眼占了很大面积,显得巴掌脸更小,手臂和双腿都露在外面,长手长脚的,衬得她更高挑了些。 最关键的是,她身上就穿了一件淡紫色的篮球衣……而且……而且没有底裤! 那双细细长长的,雪白的腿,就这么全露着,这到底是为什么? 卓知扬很难形容,他仔细联想了下,这小姑娘的腿让自己想起仙鹤,或者鹭鸶,然后再拔长一大截,总之,实在是太惹眼了。 “菊花大鸟,你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卓知扬很绅士地捂上眼睛。 “啊!”何书墨凄惨地叫了一声。 我勒个去,她一低头,看见自己没穿裤子的腿,暗叫一声完了……怪不得刚才学姐一直跺着脚喊她,她出门裹着的长风衣还在人家手里忘记拿了! 迅速地交叉了一下自己的腿,何书墨把篮球衣往下使劲地拽啊拽,不然她怎么进大讲堂…… “别拽了,你回头给拽烂了,更露。”卓知扬提醒她。 “那怎么办呀,我刚才在拍篮球宝贝的照片,是参加比赛的……我真不是成心穿成这样的……”何书墨赶紧解释一下,省得人家误会自己是个放浪形骸的堕落少女。 “我倒是想把衣服借给你,可是大鸟啊,我就穿了一件,脱给你了我就裸奔了……”卓知扬挠挠头,挠着挠着,忽然想起什么! “唉!你等着!”卓知扬迈开腿,朝着停车的黄线区域里,那辆黑色的越野车跑去。 不出半分钟,卓知扬手里拿着一件黑色大衣走了回来。 “套上吧,男款里的中长款,应该都能遮住。”他把衣服递过去。 “谢谢你啊大兄弟!”何书墨激动地都飙东北话了,真不愧是铁汉柔情小绵羊,又温柔又体贴,又爽朗,笑起来跟风早君一样…… “谢我干嘛?”卓知扬憋住要炸裂的坏笑,一面激动地伸出大手狠狠地拍了拍何书墨的肩膀,手劲依旧很大,拍得何书墨乱颤:“这不是我的衣服。” “那这是……” “这是顾凛的衣服!”卓知扬终于憋不住了,笑得腰板都直不起来:“哈哈哈,要是他看见有女人穿他的外套,他得是一副什么表情?哈哈哈,想想就好笑!太好笑了……不行了,你先让我笑会儿……” “哈哈哈哈!”说完,他对着大讲堂的正门,抱着一根柱子,笑得惨绝人寰去了。 何书墨怔怔地瞪着大眼睛,还没回过神,双手捧着的衣服似乎有热度似的,让她脸滚烫,卧槽,就是热传递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让她浑身上下都发热吧? 他、刚、才、说、了、啥?! 这是……这,这是顾凛的衣服,她,她,她要穿男神的外套了…… 可是,他不会生气吧? 不不不,他要是生气,她就假装不知道,说自己以为这是卓知扬的衣服! 我去,太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怎么破,何书墨觉得口干舌燥,一张痴汉脸都僵硬得没法露出人类的表情了。 嘿嘿地傻笑着,她取开顾凛的外套。 哇。 为什么觉得男人的冷硬气息扑面而来呢,好娇羞,好想拿脸蹭一蹭,何书墨狠狠地拍了下自己滚烫红透的脸,嗯,好疼! 这不是梦! 穿着顾凛的外套,这么私密的、只有情侣之间会做的事,竟然这么快就发生了?! 这是件料子有些扎手的薄款黑色大衣,样式笔挺又英气,男人味儿十足,又不缺时髦,大翻领,双排扣,两个口袋里似乎还有什么私人物件,所以衣服拎起来有些往下坠。 想着顾凛的样子…… 高瘦挺拔,宽肩长腿,干净利落的短发,露出乌墨锐利的剑眉,帅气深邃的凤眼,瞳色漆黑,深沉如潭地朝着自己看过来,五官轮廓很精致英气,然后再穿上这件大衣,简直美得不是人啊! 何书墨简直鼻血和口水要一起流,长这么大,她还没发现自己可以这么花痴…… 她双手冰凉,哆哆嗦嗦地把外套穿上了。 一低头,竟然能闻见男神身上的味道! 有些扎人的衣料紧贴着她的四肢,细细密密地扎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觉得痒,衣服到她膝盖,肩和手臂都又宽又大,一看就是男款衣服。 卓知扬还在抱着柱子哈哈哈大笑,笑得眼泪横飞终于缓过来一点,一回头看见眼前的小女孩已经穿上顾凛的大衣了,顿时又憋不住了,再次哈哈哈地笑起来。 别说,她穿上还挺好看。 指了指右侧的大讲堂入口,卓知扬笑得喘气:“你进去吧,我偷偷扒门缝看,我一定得看凛哥是什么表情,对了,还有这个。” 他把粉红色的兔子钱包递给何书墨。 “一直想问,你跟顾先生是什么关系啊?”何书墨忍不住好奇,接过钱包时问了句。 “呃,怎么说呢,朋友关系,但我也是他聘请的格斗教练,我教泰拳的……”卓知扬眉头皱了皱,觉得不好解释,于是推了她一把:“这些回头再说,你赶紧进去吧!” “那,那我进去了?”何书墨有点忐忑。 “嗯,进去吧,就剩不到十分钟了。”卓知扬咧嘴笑道:“加油哦!我永远是你的助攻啊大鸟!” 何书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推开了讲堂的大门。 满眼乌压压的人头,没有座位呀? 她眯着眼扫视了半天,终于在最后一排很偏僻的角落里,看见个空座,但是…… 那个空座位的旁边、临近过道的座位上,此时坐着一个人,比周围人都高出一大截,正在低头看手机,听见门响回过头来看,一双冷黑如夜的眼睛扫到她身上。 顾凛!他为什么坐在最后一排呢?! 第10章 [9.顾美人的小女朋友(~﹃~)~] 啊啊啊!怎么办? 何书墨完全没有料到这一幕,愣在原地措手不及,往前走也不是,僵住不动也不是,整个脸红成番茄色,还是榨成汁儿那种浓缩的鲜红。 顾凛是怎么做到她一进门就看见她的呢?! 刚才,他看向自己的那一瞬间,明显的,锐利如鹰的眼神顿了顿。 何书墨也看不懂他什么意思,总之男神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不悦,也说不上是冷漠,只是带着审视和疑惑,神色凉凉地凝视了她大概三秒钟…… 紧接着,他忽然做了一个让何书墨始料未及的动作,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然后站了起来,立在过道里。 他个子本来就高,再加上穿着一身衣料挺括的衣服,这个动作惹得周围听讲座的女生全都扭过头来看他。 抬起修长的手臂,他漫不经心地用手正了正帽檐,然后他就那样笔直地站着军姿,没再看何书墨,眼睛远望着台上。 麦克风的声音很大,一名女警正在声音洪亮地做演讲,ppt一页一页地播放着的图片,是某个不幸的女大学生在学校周边小巷子里被抢劫杀害的现场图,血肉模糊的地方打着马赛克。 何书墨心里乱成一锅粥! 他这个意思是,让自己坐过去?毕竟她一进门就站在门口不停徘徊,看上去好尴尬的,但是万一他不是那个意思,自己就这么贸然走过去坐下,像个神经病一样…… 她还在踌躇,顾凛忽地回过头,瞳色漆黑的双眸沉静地看了她一眼。 啊,这眼神绝对是“我都站起来了,你丫还不过来”的意思。 何书墨低着头,挪过去,挪过去。 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幅度很小,脚步很淡定,但她还是成功地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能听见有人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 毕竟本校校花光着小腿、穿着一件男式大衣来听讲座,真的很诡异…… 慢吞吞地坐下,何书墨前排的几个女生转过头看她然后又转回去,皆是满脸惊诧。 “哎呀,这不是何书墨吗?” “活生生的真人诶!” “她怎么穿成这样……” 何书墨觉得自己的老脸今天是不要要了。 垂头盯着自己恭敬地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一个一个手指甲地看过去,最终把视线停留在小指头的倒刺上,忽然觉得右手侧有点动静,然后她的半个身子就猛地一颤,微微朝着左边移了移。 顾凛微敛着双眸,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天哪,这对少女心的暴击简直堪比壁咚! 她身上穿着他的大衣,包围着自己的衣服上淡淡的都是他的味道,然后就紧挨着他坐着。 这幅画面,她简直像是他女朋友一样。 侧影像是经过神祗之手描出来的完美的轮廓,安静里又透着一股英气逼人,他的长腿塞在椅子和前排的空隙里,显得学校大讲堂的联排座位都是幼儿园款式似的,帽檐底下精致的五官被阴影罩着,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连他的微垂的眼睫都看的一清二楚。 “能解释一下你为什么穿着我的衣服吗?”他的声线半凉半温,清越似弦。 他并没有侧过脸看着她说话,宽大的檐帽底下,瞳色和薄唇被深色的衣服映衬得很是分明。 咽了口唾沫,何书墨第一反应是把卓知扬抛出来,可是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了,她的嘴抽抽了,而且抽抽得很厉害! 活了17年了,她表达能力还不如一只狗。 “我今天没穿衣服,结果下雨了,然后去拍照……” 妈哒。 什么叫“我今天没穿衣服”?! 何书墨被自己惊呆了,猛地垂下头,满脸懊恼,简直想咬舌自尽! 果然,顾凛听了她的话沉默起来,漆黑的眼眸微觑了她一眼,淡淡地问道:“难道,你喜欢裸奔?” “不是,不是啊……我的意思是我今天衣服穿得不够,然后卓先生看见了,就借给我衣服穿……我不是那个,那个意思……” 头越垂越低,何书墨想挖个洞跳进去,唉,自己就不能当个安静的美女子吗?-_-||| “等会儿讲座结束,把衣服还给我。”淡漠地说完这句话,他就静静把脸转过去了。 开始沉默,一句话也没有。 咦? 他就只想问这个?然后就不说话了? 何书墨如坐针毡,只敢动作很小地用余光偷看他的侧脸,寻思着要不要找点话题聊聊。 麦克风依旧响亮地讲述着一个个血案,ppt的图片一张比一张血腥,何书墨全都没往心里去,一心放在男神身上。 忽地,台上的女警站起了来,拿着麦说道:“下面我请以色列体系格斗术的专家,在警方与军方有多次教官经验的格斗高手顾教官,上台来跟我一起示范几个擒拿动作,女生在遇到色狼的时候可以适当使用这些招数来回击……” 哈啊? 顾教官? 难不成……何书墨刚疑惑了不到半秒,身侧的男人已经站起来,冷得结冰霜的脸上,表情很是嫌弃,然后他迈开长腿,慢慢朝着讲台走去了。 何书墨昨天还在寻思他到底是干什么职业的,现在听见这个好厉害的名头,顿时被镇住了。 还是什么……以色列格斗?那是个什么东西? 怪不得他在地铁上,三秒钟让一个壮汉丧失意识,那么专业的裸绞,他原来就是干这行的啊…… 台下一片骚动,甚至还有人开始激动地鼓掌,何书墨看见前排几个女生的头又凑到一起叽叽喳喳起来,她身侧的座位忽然间就空荡荡的让她很不适应。 而且,开什么玩笑呢?让顾凛当色狼? 他满身禁欲气息和高寒气息简直媲美西伯利亚寒流,什么都不做就干站在那儿,分分钟就是高岭之花了,还去x骚扰?应该是别人骚扰他吧? 没错,自己就是来骚扰他的那个! “第一个动作的情景是,如果歹徒从背后用手臂箍住你肩膀,你可以……” 何书墨已经完全听不进去那位女警官的介绍了。 因为上了台的顾教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他摘掉了帽子,脱掉了外衣,卷了卷衬衫袖子,然后在座的女学生们就头晕缺氧,纷纷绝倒了…… 尼玛,大家都好想让顾教官骚扰一下啊! 顾凛走上去,刷地从身后一把搂住了女警姐姐的肩膀…… 为什么他猛地从背后箍住她的动作,那么帅气那么直接,天啦噜,这哪里像是色狼啊,那明明是霸道总裁好嘛?! 台下差不多要炸锅了,何书墨看见好多掏手机录像的,这年头花痴怎么这么多。 “砰”的一声,声音不是很大,但是相当干脆,肩膀被箍住的女警姐姐来了个过肩摔,动作利落又潇洒,哦不,不是她潇洒,而是顾教官被摔得很潇洒…… 何书墨嘴都合不拢了,没见过一个男人被摔都这么好看,头发有点凌乱了,更衬着他那双清亮漆黑的凤眸和白皙的脸很英俊。 他摔在地上,还向前翻了一圈,然后轻轻地从地上跳起来,顺手捋了把有些乱的头发。 身手敏捷,一看就是个格斗高手。 现在要不是示范动作,他分分钟ko他那个身高才勉强到他前胸的娇小女警官。 “下面这个动作,如果歹徒在你面前,猛地想把你抓住时,你首先要压低身体,再迅速地伸直,猛地用头顶撞他的鼻子……” 何书墨在搏击训练馆练过女子防御擒拿课,她知道这招儿,实在太血腥了,她心疼地捂住眼睛,不敢看了…… 第一,她不想看见顾凛抱别的女人,第二,她不想看见他英挺的鼻梁被袭击! *** 讲座在相当热烈的反响中顺利结束。 “相当热烈”是指在结束了整整十分钟后,陆陆续续被清场的女生们依旧满脸通红,赖在座位上不愿意走,看着台上的顾教官面露花痴的微笑,甚至开始打听去哪里才能跟着教官一起上课,学女子防御术…… 其中当然包括何书墨。 因为坐在最后一排,她只能看个大概,台上的几位警官在跟校领导说话,他站在边儿上,似乎在听又似乎没听,低着头整理领带。 又等了大概十几分钟,听讲座的学生们大多都撤出去了,只剩下零星几个人,何书墨才慢吞吞地朝着前面挪过去。 小心翼翼地穿过过道,她听见刚才演讲的那个女警姐姐气冲冲的声音:“宋支队,你怎么想的,让顾凛来做动作示范,人家小姑娘是看动作还是看人啊?” 一个看上去上年纪的老警察笑呵呵地回答:“上次挺好,他那时候还没辞职呢,跟着来了,没让他做动作示范,让他坐讲台上放ppt,底下全是偷拍的,那闪光灯,都要把我的老眼给闪瞎了!” “说到底,就不该让他来,您老到底是为什么非要带他?” “也有没带小顾的时候,整个讲堂一半儿都没坐满……” 何书墨一步一步,有些忐忑地走近讲堂前面。 那个短发女警忽然抬起头,看见了她,于是隔着五米距离冲着她笑笑,喊道:“同学,有事吗?” 何书墨一愣,扫了眼顾凛,他此时听见女警官的声音,也朝着台下的自己看过来。 “我找顾……” “顾教官结婚了,哎呀,三个娃都满地跑着喊爸爸了,别找他了啊,回去吧!”她大大咧咧地对着何书墨挥挥手。 顺带着后面几排还没走的女生们听见这话,都唉声叹气、心灰意懒地离开了大讲堂。 “邢姐……”刚才放ppt的小郑拍了拍女警官的肩膀。 “怎么了?”邢丽回过头。 “唉,人家身上穿着顾教官的衣服呢,你还胡说……” “咋可能呢,我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一个这么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光着腿穿顾凛的衣服,你还真会开玩笑,小郑你呵呵呵……”邢丽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眼前掠过一个高瘦的身影。 顾凛重新戴上帽子,压低了帽檐,然后冷着脸、动作利落地跳下台,朝着那个女孩走过去。 而且,五米开外的那姑娘,人家身上真的穿着件男式大衣,就是她经常看见顾凛穿的…… “噗!”正在喝水的邢丽一口水喷出来,被呛了个半死,直翻白眼:“卧槽卧槽,谁快掐我一下,我居然看见顾凛的小女朋友穿着他的外套,尼玛,我是不是要死了?!” 何书墨听见女警姐姐的咋呼声,脸都被热气蒸熟了,就差两个耳朵往外冒烟她就能把自己脑袋当火车开走…… 顾凛径直朝着何书墨走过去,走到她身边也没停脚,然后漆黑的眼睛淡淡地在她脸上停了一秒,低沉道:“出去说话。” 第11章 [10.顾美人的初级撩妹技能] “啧啧,真不愧是顾教官!找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小郑一屁股坐上黑色越野车的后座,“砰”的一声带上车门,就扒着车窗户朝外看去,一边拍着身边女刑警的肩膀咋呼起来:“诶,邢姐,你看你看,那腿,那脸!分分钟就能拍电视去。” 邢丽习以为常,继续用茶杯喝水:“追顾凛的哪个不漂亮?我以前在北京跟他同事,平常上下班看见的,局里聚餐堵饭店门口的,隔三差五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硬件跟不上人家软件也是一流,可是你知道为什么这姑娘最后成功了吗?” 小郑看着顾凛身边那个大美女,乌黑的眉毛拧成一团:“因为,她……她最漂亮?” “屁。”邢丽“啪”的一声盖上茶杯盖子,也挪到窗户边跟着小郑一起看热闹:“我认识他三四年了,我最了解不过,在顾凛眼里,女的,都长得差不多,他根本不正眼看人家,这个姑娘之所以能成,就是因为……” “因为什么呀?邢姐,你就别卖关子了!” “当然是因为,这是个软妹子啊,你看她,浑身上下的气息都是萌萌哒。”邢丽压低声音,神秘道:“你别看顾凛平常闷不吭声的,他好这一口呢……” 此时,今天全程打酱油,跟着顾凛来开讲座、帮他还钱包的卓知扬拉开车门,刚坐上副驾驶,听见邢丽这么一句话,顿时来了精神头,支起耳朵听完,“诶”了一声,然后满脸醍醐灌醒、拈花顿悟的表情,回头对着邢丽说:“美女姐姐,你的意思是,顾凛喜欢那种会卖萌的啊?你怎么知道的?” 邢丽收回目光,慢吞吞地咽了口碧螺春,露出一副“你们都是图样图森破”的表情说道:“还真是活久见,估计现在也就只有我跟他在北京就认识,所以才知道这事儿,你们这些小屁孩儿都不知道吧,高冷顾教官的苦情史……” “你说什么?!”卓知扬和小郑大叫一声,震得越野车都乱颤:“他谈过恋爱?” “没谈过。”邢丽翘了翘红唇:“单恋……” “邢姐,你一定是骗我的……”卓知扬神情庄重地捂住耳朵:“我的脑子里好像进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这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小郑一锤定音:“姐,你别理他,跟我说说!” …… 从大讲堂里出来,空气顿时清新了很多,扑面而来一阵夹杂着泥土树木味道和潮湿水汽的凉风,吹得何书墨发烫的脸降了降温。 雨已经停了,天却还是阴沉的,广场上有浅浅的积水,眼前那双质地硬挺的黑色皮鞋踏过平地,视线再往上移,是一双修长的腿,何书墨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身前挺拔、高瘦的身影。 顾凛停下脚步,转过身,何书墨也赶紧跟着急停。 他视线凝在她的身上,眼神凉凉的。 “我的衣服,你穿上瘾了?”声线清透而沉稳,带着一点的不耐烦。 “啊……没有没有!我这就还你……”何书墨一激灵,赶紧伸出手去解那排扣子。 可是她指尖刚触到那一排金属钮扣的时候,她的动作就有点僵住了…… 脱啥啊脱? 脱了这件顾凛的外套,她没穿裤子诶! 何书墨此时尴尬症大爆发,完全不知道怎么动了,手指头都开始不听使唤,跟得了帕金森似的。 看见她动作慢下来,顾凛蹙了蹙眉,刚才在讲堂里,他坐在最后一排等着上台示范擒拿动作,忽然看见这几天一直缠着他的小女孩儿穿着自己的外套走进来,而且光着两条小腿,还说自己穿得很少才借外套,现在看来,果然她穿得真的很少、很少啊…… 那件外套并不是当季的衣服,他只是喜欢在空调屋里披着挡空调冷风,所以随身带着,最近网吧里呆久了,他不确定衣服上是不是染了太多香烟味。 好像有生之年,这是第一次有女人穿自己的外套? 看见大衣的下摆轻轻摩挲着她的大腿,长出一大截的袖口,肩宽出来的部分有点耷拉下来,脊背后面空荡荡的,完全能再塞进去三个她那么瘦的身体…… 顾凛的眉蹙得更深了。 一个扣子,一个扣子地解开,何书墨能察觉男神的视线在顺着自己的手慢慢移动。 我去,这太羞耻了好嘛…… 何书墨一狠心,转过身去,低下头,然后解扣子的动作加快,不出三秒,就全部脱掉了。 慢吞吞地递过去,何书墨尽量弓着背含着胸,想让自己“没穿裤子”的事实不那么显眼突兀一点…… 偏偏老天爷也想捉弄她,此时“呼啦啦”一阵雨后的冷风吹过来,裹挟着几滴冰凉凉的雨点子砸在她的肌肤上,何书墨赶紧把身体蜷缩成一团儿,抱住双臂猛搓,还立刻小幅度地跺跺脚,但还是被风吹了个透心凉,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刚刚脱掉的衣服还有自己暖烘烘的余温,何书墨满脸窘迫地把衣服递了过去,声音低得像只大蚊子:“顾先生,谢谢你借我衣服穿……” 顾凛缓缓地伸出长臂,接过自己的外套,那件黑色大衣摸起来挺暖和的,还有温度。 垂下冷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何书墨完成所有动作,两秒钟后,他只觉得天阴得灰沉沉的色调忽然一跳,跳出一道亮色。 一件淡紫的篮球衣,连个短袖都没有,两条细长的腿……全露着…… 那双腿实在太惹眼,跟他之前在照片上看见的一样…… 顾凛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双眉。 现在的小女孩们,很流行穿成这样吗? 他不动声色,冷冷地瞅住眼前光着两条大长腿的女孩,瞅了好久,然后抬起眼,一字一句地说:“以后,记得穿上裤子再出门。” “嗯……”何书墨听着听着,忽然瞪大眼睛:“嗯?你说什么?!” 这是什么对白,莫名的好羞耻有没有? “不是,我只有今天没穿裤子,因为要拍篮球宝贝的照片……”何书墨苍白地解释起来,不过说着说着,她忽然脸憋红了。 不觉得刚才顾教官的话特别霸道,特别man,特别宠溺吗?这是什么剧本! “你难道以为我喜欢这样的?露着腿的?”顾凛微微侧过脸,帅气的剑眉之下,漆黑的凤眼里全都是冷而严肃的味道。 他垂着头,那双锐利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危险气息简直爆棚…… 何书墨心跳得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没吃午饭的胃里一直朝上涌着一股紧张感,都要吐了,手脚冰凉,呼吸紊乱。 他这是在调戏自己吗?是吗?!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啊……”何书墨被他盯得,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小得几乎听不见。 他并没有回答,淡淡地最后扫了眼她露在冷风里的长腿,然后眉间神色一凛,把那件还暖和的衣服递回去:“先穿着吧。” 一阵强风掠过,何书墨瞪着一双迷蒙的鹿眼,慢吞吞地接过他的外套,抱在怀里,满肩乌黑的长发被风吹得很乱,遮住了她的脸,但顾凛笔直地站在原地,一身笔挺的衣服丝毫没被吹皱,也看不清他宽帽檐下的那双眼睛。 现在这会儿,何书墨觉得自己在做梦! “衣服,改天还我。”他淡淡地吐出这句话,然后就转身要朝着那辆黑色越野车走。 “等等!”何书墨忽地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她穿他的外套这件事,这是得到同意了?因为担心她着凉?还是他的绅士风度? 好吧,不管是哪一种,她都觉得自己又再次陷得更深,已经到了着迷的程度了。 “我得知道你的电话吧,也好洗干净给你送去……”何书墨低着头,嘴都咧到耳朵根了。 没错,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小言也是这么描绘的!他是霸道总裁,她是那个喝醉酒吐人家一身的傻白甜! 他脚步顿了顿,转过身冷声道:“你不是跟卓知扬很熟吗?找他。” 说完这句话,顾凛迈开腿,踏过一层浅浅的积水,朝着越野车走去。 打开车门,何书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动作帅气而敏捷地上车,发动引擎,然后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三秒倒车,底盘很高的越野车四个轮子划出优美的弧线,开了出去。 从头至尾,他没有再看自己一眼,倒是副驾驶的卓知扬把脑袋从车窗伸出来,跟自己很熟络地挥手道别。 她没回应,眼睛从来没从驾驶座上移开,因为顾凛开车的姿势简直帅爆。 越野车消失在视线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捧起男神的衣服,拿脸左三下、右三下,蹭一蹭,全程热泪盈眶的痴汉脸,已经完全不顾形象了…… *** 何书墨裹着顾凛的外套回到宿舍,完全没心思吃晚饭,看见桌上放着学姐给自己送来的风衣和手机,然后就在另外三个舍友的瞩目之中,爬到上铺,换好自己的衣服,就把顾凛的大衣铺在床上,开始盘着腿,托着腮,冥神欣赏…… 过了大约十分钟,0316宿舍其他三个江南美女听见一阵瘆人的“咯咯咯”的笑声,然后上网的回过头,吃饭的放下勺子,听音乐的摘下耳机,纷纷朝着她的床铺看去。 只见,一个隐约能看清是“人形”的一团白肉,在床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像是要把自己沾满黄豆面儿的一块驴打滚…… “书墨,你肚子疼呀?”上海美女走过来,站在何书墨的桌边,面露忧色地问道。 何书墨听见声音,登时吱溜一声,滚到爬梯的位置,然后坐直身子,咳了两声,顶着一张红扑扑的面瘫脸和满头乱发,语焉不详:“嗯,没有,我挺好,就是……就是开心嘛。” “噗嗤”一声,最近失恋之后重新振作的杭州美人憋不住笑,把笔记本电脑合上,也走了过来:“真是的,都住在一个宿舍这么久了,你也不跟我们透露透露,你男朋友是个格斗教官啊……” “诶?”何书墨的眼眶里顿时弹出来三个问号。 苏州美女也把脑袋凑过来:“嗯,我们都知道了,下午在大讲堂,你跟你男朋友坐在一起的吧,你们俩那个般配的呦……哎呦,虐死狗了……” 第12章 [11.顾美人的禁欲系日常] 何书墨听见“男朋友”三个字顿时一哆嗦,被苏得半死不活,然后才支吾着回答:“他还不是我男朋友……唉,其实是我单相思。” “你,百年校花还单相思?”上海姑娘瞪大眼睛:“别的不说,你单刷脸,就足够男生们喜欢死了的呀。” 话说得有点让她害臊,何书墨觉得特别不好意思,于是把两肩的头发鞠起来挡脸:“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告白了吗?” 告白? 何书墨把头发放下,造型很像贞子,把脸埋在阴影里思索了半天,扣着下巴,皱眉说道:“我问他要过电话,这算是告白吧……” 江浙沪三美女齐齐摇头。 “知道么?就我们三个,平常上课,多少人跑过来问我们要你的电话,还有学校论坛里,问你有没有男朋友的帖子天天顶在最上面,可是真的来跟你告白的有几个?要电话当然不算了……还有,我们可都没说出去哦,都觉得你特别高冷来着,肯定不希望电话流出去……” “你说什么?我?”何书墨听见这话,坐直腰板,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这样的,还叫高冷?” “嗯,你都不太说话,平常我们聊天你就坐在上铺,不知道在干嘛。”杭州美女点点头。 “……”何书墨心中万千奔腾而去的草泥马,就差热泪盈眶了。 那是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啊! 关于各种牌子的衣服和化妆品,以及关于男朋友的热烈讨论,无数次话到嘴边,她都生生地咽回去,谁让她是个情商废,张嘴死呢?而且那话题她也插不上嘴,因为她根本满脑子空白,也没什么经验,再加上刚开学那句“你回家搓叼玩儿去吧”,已经成为她人生黑历史的最新一页了,她一直羞于启齿来着…… 原来她还是可以有闺蜜的! 何书墨猛地把头摇成拨浪鼓,从上铺再次身轻如燕地跳下来,十分豪迈地喊了句:“不不不,我就是个抖m身下受,万年求调戏!” 被她这么慷慨激昂地吼了一嗓子,其他三个人俱是一愣。 然后差点笑瘫过去。 半个小时后。 果然,八卦才是联系女生们最强有力的武器,不管是秦岭淮河以北还是以南,大家都是要谈恋爱的。 何书墨这才知道,原来宿舍里住着的三位根本不是普通人,那都是妖孽和人精啊,上海姑娘谈过八次恋爱,还男女通吃,苏州姑娘现在有三个追求者,不知道选谁,上次失恋的杭州美女早就翻了片儿了,大学开学到现在都失恋了两次了,最近又刚谈。 跟她们比起来,何书墨简直就是一幼儿园大班的恋爱经验,图样图森破。 “跟你说啊,就你这样的,衬衫解两个扣子,没有追不到的!” “不对,你首先得学会欲擒故纵,千万别上赶着。” “我还是觉得你得先了解一下那个帅哥教官的喜好,然后照着来一套……” 正当讨论进入白热化时,何书墨的破手机又开始在桌子上震了。 三个人顿时禁了声,对着何书墨做加油的动作,让她去阳台接电话。 来电显示上“铁汉柔情小绵羊”几个字滚屏地闪啊闪,何书墨这才记起来顾凛最后一句话。 对啊,他让自己找卓知扬来着! 难不成是自己一晚上没问,他担心了? “喂?”何书墨立刻按下接通,趿着一双拖鞋,兴冲冲地跑到阳台上吹着夜风打电话。 “大鸟啊……”电话那端传来的,依旧是十分温柔又有些沙哑的男声。 “小绵羊!大兄弟,今天真是谢谢你啊!”何书墨傻笑了两声:“要不是你……” “先别说这个,你,你先找个地方扶一下站稳了啊,我有个坏消息……”卓知扬的声音又哑了几分。 何书墨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整颗激动的小心脏滑进了肚子:“怎,怎么了?难不成是他让你告诉我,不要再找他了?” “不不不,不是这个,唉……比这个还坏!”卓知扬有点气急败坏了。 “难不成,他,他,他喜欢男人?!”何书墨捂着脸怪叫一声…… “不是,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卓知扬打断她的奇怪念头:“我说了啊,你最好先找个地方坐好,别站在高的地方,也千万别想不开,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凛哥竟然有喜欢的女人,还是单恋……” 眼神直了,嘴也不知道怎么闭好。 何书墨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心绞痛”。 而且并发症还有喉咙哽咽,浑身热血瞬间冷却,在那一刻完全不知道怎么呼吸。 绝望一下子就铺天盖地,砸了她一个眼前全黑。 顾凛……他这么高冷的人,竟然也会喜欢一个人,还是单恋?这么深情? 卧槽,那个女人是谁?她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了还是怎么了?被他喜欢上,这也太幸福了! 何书墨完全没办法说话,心痛得要死,胸口一阵一阵绞着发紧。 “而且,太可怜了,我听一个女前辈说的,顾凛单恋的那个女的最近就要结婚了!”卓知扬继续说道,声音也闷闷的:“好像之前他从特警队辞职也是因为这事,这也太狗血了……” “不,不是吧……”何书墨只能这样随口应付。 那个女人,不仅不喜欢顾凛,还要嫁给别人? 这不是脑残吗?! 关键不是这个,是顾凛竟然有喜欢的女人,这比被他拒绝,还要让她觉得挖心一般的难受…… “喂?大鸟?大鸟……何书墨!”卓知扬听见那边儿没声儿了,顿时有点急躁地叫了几声。 “嗯,我听着呢。”何书墨应了一声。 “不管这个,凛哥的电话我还是会给你的,你看,这又不是他已婚了,还是他单恋结果没恋成,你也别想太多,总之,我会一直支持你的!接下来几天,我就是你的僚机,一切都给你打听明白!”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难受……”何书墨低着头叹气,然后想起来什么问道:“那个女的……她到底是干什么的呀?” …… 电话打了将近二十分钟,何书墨才挂断,一转头,看见宿舍三个新晋闺蜜都扒拉着阳台的门瞅着她,各个神色凝重。 “他,他竟然有喜欢的人……”何书墨眨巴眨巴那双鹿眼,眼泪就滚下来了。 *** 何书墨一夜失眠,但是得到了两个安慰。 一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了同性闺蜜,而且一次还交到三个,整整一夜,她们都在给自己加油打气,心灵鸡汤灌得她觉得自己比喝了十全大补还浑身舒畅。 二是,她在收到卓知扬的短信后,酝酿了半个小时,跟舍友们探讨了好久,写了删删了写,终于在昨天没过午夜十二点的时候,给顾凛发了条短信…… 而且,他居然秒回!秒回啊! 何书墨真的不知道怎么形容,她一晚上被折腾得一会儿冰冷得如坠冰窖,一会儿沸腾得满地乱跳,后者是因为,她真的没想到,顾凛回短信竟然这么神速。 虽然内容很平常,一个标点符号,很短很短的一行字,没有任何表情。 “有事发短信,不要给我打电话” 就这么简单粗暴,连个句号也没有。 何书墨征求过江浙沪闺蜜们的意见,她们的意思都是:“这是人家默许你给他发短信啦,有可能是因为他很害羞啊,所以不好意思打电话。” 她心里清楚,她们多半是在安慰自己,不过何书墨还是稍微得到了一些安慰,这种甜头大概持续了一晚上,然后她就陷入了无边的纠结。 收到顾凛短信之后,她几乎是秒回了一条,但是没动静。 然后她又觉得自己太心急了,于是又发了一条说晚安…… 结果整整一夜,何书墨的手机屏幕亮了暗,暗了亮,他再也没有回任何信息。 这么一等,就是将近一个礼拜。 就在她被三个师兄认为“因生理期而心情烦躁”的第三天,她才从卓知扬那里知道,顾凛这个人有个不良习惯:从周一到周五,五天工作日,他绝对不开机! 而且,从来没有人见过顾凛主动跟别人打电话。 我勒个去,那他要手机干嘛使,到底干嘛使呢?当成手表用吗? 何书墨知道这件事后,真是醉醉的,因为她连续三天给顾凛发了无数条骚扰短信,要不是他说不能打电话,她早就用别的号打过去试试了…… 至于别的联络方式,卓知扬告诉她,一概没有,有的例如微信啊企鹅啊,也是形同虚设,因为顾凛集训时要求手底下所有人三个禁:禁烟,禁手机,禁女人! “什么叫……禁女人啊?”何书墨满脸黑线,在某个晚上接到卓知扬的电话时这么问道。 “就是禁止聊起任何有关女人的话题,自己女朋友也不行,就连正经老婆都不行,黄段子一百个俯卧撑,想死的话可以试试……”卓知扬在电话那端笑着说:“我没体验过,不过我问过之前跟他训练过半个月的特警朋友,他说训练开始之后,所有人在顾教官手底下过得还不如修道院里的苦行僧!” “你再跟我多说说,我到现在也不清楚他到底是干嘛的。”何书墨满肚子疑惑。 于是,在这漫长的五天里,她跟卓知扬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通过他零零碎碎的描述,脑补出一个高岭之花的日常是怎样的诡异…… 首先,何书墨终于搞明白了什么叫“以色列格斗术”,她百度了一下做足了功课的同时,不禁暗自感慨,这东西真的好牛好骚气啊! 以色列格斗术又叫马伽术,是一种特种军用徒手格斗技术,这玩意儿竟然是美国fbi的必修课,广泛运用于世界各国的军警部门,所以顾凛教的那些格斗技术全不是民用的,一出手都是招招致命。 所以这也导致一到工作日,顾凛就经常性失踪,简直堪称常年失踪人口,消失得毫无踪迹,听卓知扬说,他问过顾凛都去了哪里,总之经常天南地北,回答得语焉不详,不是某军区就某总队,他从来不告诉别人确切地方,他认识顾凛的这几月来,每次见到他都是周末的时候,或者参加一些格斗讲座和宣传活动。 结果一到节假日,他失踪得更是诡异,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被哪个犯罪分子绑架到山沟沟里给灭口了,总之他不在家里,电话也打不通,没人知道他在哪、跟谁在一起。 还有就是从来没人见过顾教官的裸*体,哦不,半*裸,大家印象里顾凛连背心都没穿过,最短的就是半袖儿,一年四季都是长裤,大夏天的出街经常穿得像是从南半球回来的,夹脚拖鞋什么的更是见所未见,所以有些追求者曾经yy过顾凛其实极度闷骚,纹了特别性感的纹身,但这事谁也不确定,毕竟大家都没见过…… 最恐怖的、让大家都怀疑顾凛不食人间烟火,简直不是画皮鬼就是吸血鬼的一点就是……从来没见过他当着别人的面吃东西…… 卓知扬经常在泡了一碗泡面,咬开一包辣条的包装袋时,瞅见顾凛用一双漆黑的凤眸凉凉地看着自己,来一句:“这是给人吃的东西吗?” 对,反正不是给他吃的,因为他不是人…… 第13章 [12.少女心炸裂:出场苏炸天] 六朝古都最近的天气有点让人捉摸不定,前几天阴雨连绵,冷风骤来,今天从早晨不到五点,就拨开云雾见青天,天幕翻了翻鱼肚白,接着洒下一片澄澈的日光。 这是个晴空万里的星期六。 顾凛五点多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开门声,隐约传来的嘈杂在特警队的某栋宿舍楼里乱窜。 长达两个月的集训刚开始没几天,今天是休息日,这群软脚虾昨天晚上偷偷摸摸在厕所里斗地主,还以为他不知道,今天一大早就心虚得全都早早起来,潦草地抹了把脸,就收拾东西回家了。 早上起来跑操,从来也没见他们这么积极过。 顾凛安静地从床上坐起身,身上盖着的一件黑色防寒大衣滑下来,剑眉微蹙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烦躁。 起床气,他每天早晨都得对付。 按照他原本的性子,自己的确不是喜欢群居和早起的人,但是多年的集体生活差不多都把这些脾气和秉性给磨平了,也幸好几个月前他辞职了,最近过得还算轻松。 他在床沿坐直,就这么静静地、微咧着双腿坐着,身上盖着一件厚大衣,又蹙着眉闭了一会儿眼。 “嗡——”一阵震动的声音,从黑色防寒大衣的口袋里传来。 嗯? 顾凛睁开眼,彻底清醒了,一束阳光照在他的眼皮上,有点刺眼,他漫不经心地敛了敛长目,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滑盖诺基亚8800,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不懂行的人一眼看上去估计以为是个破遥控器的黑色款。 几乎没有人知道,他有两个手机,一个是常年不用当摆设,工作日关机,只有周末才打开看两眼的;另一个就是现在正在震动着的滑盖诺基亚,之前中弹报废了一个,这个才买来一年半。 知道他这个手机24小时都开机的人,手指头都数的出来…… 果然,看见窄小的屏幕上“妈宝”两个字的来电显示,顾凛烦得想把手机屏捏碎。 “喂?你丫接电话永远这么磨叽……”果然,电话一接通,那个低哑的又带着一丝邪魅的声线响了起来。 “找我干什么?”顾凛的声音冷掉渣,一手捞起地上的黑色靴子,套上。 “干什么,你说我找你干什么,我闲着无聊跟你么么哒嘛?你没死也不知道吭一声,我结婚都他妈三个月了,一次家也不知道回……”电话那端传来一个极有辨识度的声线,低醇磁性的沙哑嗓,带着一点慵懒、轻佻的痞味,顾爵似乎是刚起床,语速慢悠悠的:“你丫跟南京混得怎么样?” 顾凛没理他,皱着眉低头系鞋带,听见电话那端“啪”的一声,似乎是打火机响了下,顾爵抽了口烟又幽幽吐出来,身边还有个女人的声音,隔得有点远,听不清楚。 “烟抽多了,”顾凛穿好鞋,坐直,冷黑的眸子微敛,一字一字地冷声道:“你小心阳痿。” “阳痿的那是爷们儿吗?我天天喝你嫂子炖的牛鞭乌鸡汤,都他妈流鼻血……”顾爵又抽了口烟,轻飘飘地笑了笑:“你倒是不抽烟,你这个死闷货现在都是处男,天天格斗风云的你风云出个球儿来了?” “找死吗?”顾凛声线清冽地回道。 “不找死,你亲哥我找你,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问你打算躲相亲躲到什么时候回来,你现在不在北京,我打架不怎么趁手,前几天不小心引来十好几个小混混儿,我只好在巷子里逗他们玩玩儿……” 顾凛听着电话,站起来,迈开腿走到卫生间,把手放在冰凉的门把手上按下去,然后语气凉凉地问了句:“干掉几个?” “七八个,我现在懒得动手,你嫂子在家等我回去吃饭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打架不要命……”顾爵似乎捻灭了烟头,懒洋洋地说道:“嗬,怎么着?听你这意思,哪天咱们俩比划比划?” 顾凛心不在焉地冷声道:“到时候宰了你。” “谁宰谁还不一定,我最近勤练着呢,一根儿手指头就戳死你个闷货……” 刚说完这句话,顾爵那边儿忽然没了声音。 然后顾凛听见他压低了嗓门,电话里模糊了一阵子,就听见顾爵坏笑道:“小妞儿,你不是说今儿早晨吃炸酱面吗?嗯?你弄一盘儿羊舌头什么意思?你这是让我饿着肚子吃你啊……” 顾凛“滴”的一声,按断了电话,腻腻歪歪的黄暴内容他实在听不下去。 接着手机又震动了下,进来条短信,顾爵发的时候似乎没怎么用心,好几个错别字也没有标点,顾凛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才看明白。 “咱妈让我告诉你,顾小贝,你别以为你辞职躲到南京去了你就不用相亲了,我儿子满月酒的时候你要是再带不回来一女朋友,她就拿刀剁死你,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我儿子已经俩月了,纯爷们儿就是这么速度,肾好……” 顾凛蹙着眉看完,根本懒得回,低头洗漱。 十分钟后。 收拾完自己,他打开衣柜,在一堆训练服里摸出来关机五天的手机,开了机就扔在床上,整理几件该洗的衣服去了。 手机开始兀自震动,震得钢板床都跟着一起颤。 顾凛没搭理,因为关机太久,他每次开机都得震个两三分钟才算完…… 可是今天,这破智能手机……震得时间有点久啊。 关上柜门,他把几件衣服塞进包里,然后走到床边坐下,把手机拿起来看。 29条未读信息? 顾凛想都没想,打算全部清空收件箱,结果眼睛一扫,就看见发信人的名字很是眼熟。 菊花大鸟…… 他皱眉想了一下,想起一双黑漆漆的、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地仰视着自己。 何书墨,这个名字在心里“叮”的一声弹出来,像是猫被抓了一下忽然吱楞起来的毛茸茸的尾巴。 这小屁孩儿又搞什么? 顾凛慢悠悠地拿起手机,轻轻滑了一下屏幕,弹出一列老长的对话框,无数颜文字,看得他头疼。 “顾先生,今天谢谢你借给我衣服穿,不过我露着腿真的不是本意……很难看呀?你说你不喜欢露着腿的女孩……” “我好像太话痨了,你睡了吗?晚安哦,我的手机一直都开着(*/w╲*)” “你怎么不回复呢?” “我好像吵到你啦,再次晚安……” …… “你要是开机了,可以给我打个电话吗?我已经把你的大衣干洗好了,随时都可以送去,嘤嘤嘤。” 嘤嘤嘤? 这是个什么意思? 顾凛蹙着眉,静静地看了十几秒,还没看完,忽然跳进眼底的是一条很诡异的短消息。 “每个被默默喜欢着的女生都是幸福的,但那也许不是她最想要的归属,而我最希望的,是你能开心。” 顾凛凝视着这条完全不知所谓的短信,抿了抿薄唇。 修长的手指握住手机,滑拉到顶端,他想清空收件箱的时候,忽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轻的、不辨喜怒的声音。 那形状漂亮的唇线上扬了一点,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弧度。 调出输入法,他快速地输了一行字,然后发送,紧接着动作干脆地按灭了手机屏幕。 *** 何书墨起了个大早。 天气实在是晴朗,她顶着一双严重的黑眼圈,只觉得阳光照得她眼睛更酸涩了。 跟着宿舍其他三个妹子来到4号食堂,此时她在油腻腻的桌子边坐着,嘴里吃的是煎饺还是烧麦她已经分不清楚了,简直味同嚼蜡。 今天一大早起来,卓知扬就告诉她,顾凛今天一定会开机,说不定会让她送衣服。 于是她凌晨五点就爬起来敷面膜,本来不打算出门,结果被上海姑娘曼琳拉出来,说大战之前一定要吃饱,不然约会的时候肚子唱空城计,那可就糗大了。 何书墨现在信曼琳姑娘的话就跟信邪教似的,她给顾凛发的短信基本上都是这姑娘打的腹稿…… 那叫一个有文采啊,有一条她两手哆嗦点发送的时候,自己都差点看哭了。 何书墨十分愤恨地连吃了五个烧麦,一腔幽怨已经溢满得她想吐了,她的新手机忽然亮起来。 “啊!”她尖叫一声,引起身边三个闺蜜的高度关注。 “他回我了!”何书墨赶紧捂住脸,两只爪子上全是油。 四个脑袋凑在一起,开始研究这条很短很短的短信…… “下午四点,学校门口等我。” 我去,好霸道,好苏…… 脑补着顾教官丝质冷感的贵族嗓音,低沉地念出这句话,何书墨yy得耳朵根都红了。 曼琳轻轻地拍了拍她颤抖的小肩膀,柔声说道:“书墨,你眼光挺毒,一条短信就能看出来的呀,这个教官先生好man的嘞……” 苏州姑娘秦晓雨也点点头:“你就别担心了,一个星期都没怎么睡,回头bb霜都遮不住黑眼圈。” “抹点兰蔻吧,不管怎样,都让人好激动,我为什么也这么激动!”杭州美女白月挥了挥小拳头。 四个人一阵少女心泛滥的你推我搡。 “关键是,我穿什么啊?”何书墨这才想起这件事,一拍脑门儿,忽地瞪大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其他三人。 反正,不管穿什么,她一定得穿裤子! 下午三点半,何书墨才终于决定好了穿什么,一身非常低调的黑长裤白t恤帆布鞋,低调得能够很好地跟路人甲乙丙融在一个画风。 因为经过她这么久的揣摩,她认为顾凛绝对是个很传统很保守的男人,她还是投其所好比较明智。 短短十分钟的路程,何书墨走得却像是万里长征,期间,每隔两分钟掏出小镜子看看自己的脸,确保万无一失,她慢吞吞地挪到了学校的大门口。 等待的时间简直更煎熬,犹如热锅上被烤得发焦的蚂蚁,何书墨一身一身地出汗。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拍! 何书墨登时僵住不动。 校门口人来人往,花坛里正开着一簇簇明艳的不知名的花,两侧行道树深绿深绿的树荫下,隐隐从风里传来华丽馥郁的丹桂香,三点五十五分,刚下课出门的一波学子们笑笑闹闹,在清澈的日光里,画面简直美得犹如一副油画。 何书墨咽了口唾沫,动作缓慢地,尽量把自己的美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一般展现出来,眼波熠熠地回眸看去。 一张陌生的,大男孩的脸,映入眼帘。 “卧槽?!”何书墨被吓得大叫,后撤一步,一记左勾拳差点就朝着这张欠揍的脸挥过去! “何书墨。”男孩十分深情地,用播音腔底气雄厚地念出她的名字。 然后傻叉似的,单膝跪了下去。 何书墨一脸卧槽地张大嘴,全然没有刚才回眸一笑的美感,第一反应就是伸出两个爪子抓他的肩膀,一边拽一边问:“这位兄弟,你谁啊?” “你不知道我?”他十分自恋地捋了捋三七分的留海,那张俊脸上满是自信:“我就是上次高数课跟你表白的那个,商学院的……” “不是!”何书墨急了,她在等人诶,于是扯着他的领子摇了摇:“你起来说话不行吗?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你是小便分叉还是小脑坏死啊?!” “我昨晚梦见你了。”他不理她的话,直接特浪漫地,跟吟游诗人似的冒出这么一句:“所以,我觉得,我不应该错过跟你的缘分,我喜欢你很久了,今天我要在校门口再次跟你表白!” “表你妹啊,你先站起来说话……”何书墨简直欲哭无泪。 他说完,微笑着从背后举起一大捧红玫瑰,硬塞给她。 然后,慢吞吞地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一辆全黑的锃光瓦亮的轿车,堪堪停下,车上下来好几个面色激动的男生,其中两个打开了后备箱,顿时,无数粉红色的气球飞出来,袋子上还绑着蝴蝶结! 何书墨一脸囧字,因为她看见校门口现在十分迅速地围了一圈人墙,好多看热闹的围观群众,还有不少人拿出手机开始录像了…… 可想而知,她今晚要在朋友圈里被人转发无数次,再火一把了。 身后的议论声渐渐嗡鸣起来,她隐隐约约还能听见自己的名字被不同音色的声音念叨出来,她憋不住又弄了个面红耳赤。 “这不是百年校花嘛?何书墨?” “又来这套,她以为自己在拍电视剧啊……” “赶紧录下来,这兄弟的告白实在太土鳖了。” 周围议论声里,何书墨只能低头看脚。 “何书墨,我喜欢你,你同意做我的女……”单膝跪地的男孩朝着何书墨伸出一只手想去抓她,结果刚伸出来,就僵在半空中。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下。 那一瞬间,何书墨以为时间暂停了,或是分分秒秒的走针变慢了,因为眼前的人动作忽然僵住,身边的嘈杂也顿时消弭得一干二净。 单膝跪地的男孩慢慢地抬起脖子,朝着何书墨身后仰头看去,神色疑惑,瞪大了眼。 心脏蓦地漏跳一下。 何书墨觉得自己背后有人轻轻地靠近,直至站稳。 很熟悉,又很陌生的感觉,隐约听得见那个用靴子的鞋跟走出的脚步声,清晰得一切杂音都尽数被敛去。 她慢慢地回过头,接着第一反应就是瞠着大眼睛,微张着嘴,愣在原地。 因为她抬起头,朝身后看去的一瞬间,视线对上了一双狭长的凤眼,眼尾斜斜朝上延伸,冷寂的黑瞳微微垂下来,也在望着自己。 顾凛身姿挺拔地站在她身后,一身冷色,黑衣黑靴,衬得腿长腰窄,静静地站在那儿,就是满身的无风自凉。 剑眉飞入短而干净的鬓角处,他轻挑了下眉,胳膊下夹着一个白色的摩托车头盔,瞳色和薄唇被黑衣映得有些分明。 顾凛神色淡淡地打量起眼面前的一幕。 单膝跪地的小屁孩儿,满天乱飘的氢气球,围观的吃瓜群众……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凉凉地朝着一只膝盖跪地的那人问了句:“都说完了?” 第14章 [13.少女心炸裂:英雄救美] 那是一个清透、沉温的声线。 简单的四个字,低糜里是不掺杂质的极冷和疏离,尾音却又透着一点柔缓、贵气,如果用什么东西来比喻,应该是丝质的绸缎,还是冰蚕丝那种。 顾凛开口的那一瞬间,何书墨再也憋不住,飞快地垂下头,单手捂住涨红的下半张脸。 她一只手臂还捧着一大捧红玫瑰…… 真的好囧啊,为什么她每次遇见顾凛都得出次丑! 他现在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她身后,她转身,要仰起脸才能看清他的眼神,距离太近了,而且顾凛似乎并没有要避开这一幕的意思,他只是那样漫不经心地抱着一个头盔站在她身后,就足够自己浑身哆嗦,如芒在背了。 地上单膝跪地的商学院男神也愣住了片刻,盯着顾凛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想起来回答:“没,没说完啊……” “嗯。”顾凛凉凉地应了声:“你继续。” 还继续? 何书墨直接捧起那一大束鲜红鲜红的红玫瑰挡脸! “何书墨,”商学院男神重新鼓起勇气,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咽了口唾沫,朗声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帮你搬行李的时候,我就被你迷住了,当然并不是因为你长得漂亮,还因为我上次跟你告白时你竟然翘课了……这实在是太可爱了!我知道追你的男生挺多,但我自认为条件不错,请你接受我吧……” 他腆着脸笑,然后又把爪子伸了过来,示意何书墨可以把手递给他。 何书墨顶着满脸黑线,抿着唇,虽然把脸藏在大捧红玫瑰后面,她的脸也几乎跟花红成一样的颜色了…… 关键倒不是她被表白,而是顾凛现在正站在她身边,而且这位单膝跪地的兄弟声音实在太大了,他肯定听得一清二楚。 何书墨感觉到,顾凛朝着旁边撤了两步…… 她憋红了脸,蹙着眉,咳嗽了两声回答道:“唉,你,我真的不认识你啊,你赶紧起来吧,我不会答应你的……” “为什么不会?你是不是想要考虑考虑?” “不是啊,我以后也不会答应的,因为我,我有喜欢的人了……” 何书墨说完,差点因为激动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 顾凛应该能听出来的吧?能听出来的吧?! 她这是在间接性表白啊! 何书墨不敢往身边儿看,紧抿着薄唇,鼓着腮,眼睛猛盯着花束上的包装纸。 可她分明地能感受到,顾凛似乎眼神淡淡地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 商学院男神一个激灵,忽地瞪大眼睛:“可是,我打听过的,大家都说你没有男朋友啊?” “嗯,我喜欢他……他又不喜欢我……”何书墨索性豁出去了,把脸转到顾凛的反方向,说完就开始咬唇、绞手指。 “这,他眼瞎了吗?还不喜欢你……”商学院男神的浓眉皱成一团乌黑,满脸的疑惑:“还有,他是谁啊?” “是……你又不认识……”何书墨看着他一脸疑惑,终于一狠心决定快刀斩乱麻,毕竟她现在只想跟顾凛说话,也怕他等急了,于是她垂着头,加快语速说道:“反正比你帅,比你高,比你man,比你厉害无数倍……总之,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何书墨说完,觉得自己的话有点重了,不安地朝着地上淡淡扫了眼。 如果是在漫画里的话,商学院男神此时脑袋顶上应该有两道雷劈闪电的特效,因为他满脸惊诧,微张着嘴完全忘了合上,似乎受了特别大的刺激,彻底死机了! 他依旧单膝跪在地上,一句台词都没有,周围好几个帮他的兄弟们也开始低声叹气,粉红色的气球飘飘忽忽地飞到了很远的空中。 就连围观群众,都安静了。 何书墨把持住自己猛跳的小心脏,微微抬起眼,转了下眼珠,朝着顾凛的方向蜻蜓点水地看了一眼。 啊! 她几乎在那一瞬间,被喘不上气的窒息扼住了气管。 因为她恰好撞上一双形状锐利、深邃沉黑的眼睛,正在静静地迫视着她,眼神没什么波澜,却又分明有点什么,像是审视,又像是玩味。 总之,顾凛正在安静地,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红透的脸。 是那种眼神一丝一毫都不移开的凝视,像是能从她的眼底洞察出一切她的小心思似的。 何书墨心跳顿时乱得不成样子,也不知道怎么了,身体不能动弹一般,跟他对视了好几秒。 “完事儿了?”他丝毫不避开她那双湿漉漉的鹿眼,不动声色地问她。 要,怎么说,何书墨觉得快晕厥了,对着他点点头:“嗯。” 然后飞快地垂下脑袋,盯着自己的黑色帆布鞋…… 完了,被他用那种眼神对视过,简直一见顾郎误终身好嘛? 再想起刚才她自己那番话,什么“比你帅,比你高,比你man,比你厉害无数倍”,全都被他听到了,何书墨现在羞得简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耷拉着脑袋,手里捧着大束的红玫瑰,抬起脚朝顾凛的方向走去…… 结果没走出去两步,她那只细细长长的小胳膊忽然被人拽住了。 “诶?”何书墨受到了惊吓,抬起头,看见商学院男神噌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从身后一把抓住她,她赶紧想甩开他的手:“你干什么啊?” 虽然她平生第一次说了一堆有点过分的话,她也原本打算回头私底下跟他道个歉,但他现在直接上来就动手了,这还是个爷们儿吗?! 何书墨没甩开他的手,而且他抓得很紧,有点疼了,她神色不安地朝着顾凛的方向扫了一眼。 他依旧一身黑衣站在原地,还是不动声色的表情,只不过视线终于从她身上移开,此时开始静静地、眼神锐利地盯着从地上站起来的男人。 “我不干什么!何书墨,你刚才说了这么一堆,你就想走吗?啊?你现在就给你喜欢的那个男的打电话,把他叫出来让我看看,我就不信了,什么比我这比我那,你想听听我爸的名字吗?说出来吓死你,我……” “放开。” 简单两个字,但是声线是如冰的清透和冷峻,顾凛淡淡地说完这两个字,然后薄唇轻轻微挑了一下。 卧槽……何书墨简直觉得自己眼瞎了,血槽全都被清、空、了! 啊啊啊,他刚才那是笑了吗?笑了吗?! 眼神是淡淡的,然后薄唇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那绝对是一个不屑的冷笑…… 妈呀,好帅……何书墨此时完全忘记自己依旧被一个病娇狠狠地掐着手脖子,恨不得挂出两尺长的鼻血。 完了,彻底嫁不出去了…… 商学院男神忽地被顾凛打断,又看见他淡淡不屑的笑,激动地喊道:“怎么了?我在这里告白呢,凭什么放开?你谁啊你,你打哪儿冒出来的,你管我?!” “放手,”顾凛动也没动:“不然我带你局里走一趟。” “还局里,你吓唬谁呢?茶局、饭局,还是牌局啊?” 顾凛没回答。 他沉默大概了五秒钟,然后帅气的剑眉微微蹙了下,面无表情地朝着何书墨这边儿走过来。 一步,两步,距离很近很近,何书墨仰着脸看见他挺拔地、一身全黑地站在自己身侧,都要窒息了。 顾凛靠近商学院男神,比他整整高出一大截,然后缓缓地伸出一只长臂,把手抵在那个男人的脑门上,慢吞吞地发力。 “你爷爷我现在,”他冷冰冰地推开商学院男神时,慢条斯理地说道:“赶、时、间。” “!”商学院男神似乎是流年不利,一天之内第二次懵逼。 脑门上很疼,然后他只好讷讷地把抓着何书墨的一只手松开了。 “谁怕你谁是你真孙子……”口头上的便宜似乎占了,但他语调还是有点虚。 因为他虽然不认识这是谁,但是这位一身黑的男人眼神实在太震慑了…… 一双瞳色冷黑的狭长凤眼,淡淡地从眼底渗出一点清冽的寒意,商学院男神觉得自己被他盯得心里发毛。 而且,他也没怎么动手,怎么自己脑门上这么疼啊?! 他赶紧用松开何书墨的手捂住脑袋上的红印,低低地“嘶”了一声。 何书墨其实才是全场最懵的那个。 她听见顾凛刚才的话,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她本以为他会在一边儿静静地旁观,没想到他插手了自己的事,还帮她解围。 那他是不是还是有一点关心自己呢?不,有可能他真的只是赶时间,拿完衣服他可能要去别的地方有事吧…… 拿衣服…… 对哦,她是来还衣服的…… 然后,手里的衣服呢…… (。_。) 何书墨忽地瞪大眼睛,朝着顾凛看去,浑身的血都凉了。 完了,她这个二百五,一下午光惦记着穿什么衣服,抹什么遮瑕,再加上宿舍里三个闺蜜你一句我一句地跟她叮嘱,忙得焦头烂额,她完全忘了她是来还衣服的! 顾凛静静地扫了她一眼,然后丢下两个字:“走了。” 何书墨满脸囧样,耷拉着脑袋,紧咬着嘴唇,像一只做了错事的狗,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跟着顾凛往前走。 *** 刚才一幕闹剧,并没有完全结束。 何书墨前脚刚走,就听见身后商学院男神惊天动地的喊声:“何书墨,你有本事别回学校,见你一次堵一次!” 她根本没心情理他,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跟顾凛交代。 还衣服却没带衣服这种事,实在太蠢了,他一定会很讨厌自己的,不然就会觉得她是个满腹心机的绿茶。 何书墨像是没写作业马上要被老师检查到一样,满脸通红,眼眶里都湿漉漉的,下一秒就能急得哭出来。 她从小到大,还没有忘记过写作业呢…… 前方有风,微凉而清冽,吹得身前的人影像是浮世繁华里,被风吹出来的一点冷色。 校门口依旧围聚着很多人,还在看热闹,放气球的黑色轿车还没驶离,商学院男神跟他的几个基友似乎围在一起嘀嘀咕咕着什么。 顾凛朝着学校大门的一侧走去,脚步很大,只留给何书墨一个背影。 真是的,似乎认识他以来,她就一直跟着他,走在他身后紧赶慢赶地追着,什么时候能他一起并排漫步,甚至牵着小手呢? 何书墨还在满脑子浆糊,然后再次抬头,她呆住了。 路边,行道树簌簌翻涌如潮的树叶下,停着一辆顶顶拉轰的黑色摩托车! 她张大嘴,呈“o”型,完全被震慑住了,忽然想起来,对啊,顾凛他明明抱着一个摩托车头盔,他肯定是骑摩托车来的啊,自从最近她喜欢上顾凛,引以为豪的智商也开始走下坡路了…… 而且,摩托车什么的,也太帅了吧! 嗯,很衬他,又酷又爷们儿,他跟摩托车出现在一个画风里时,莫名地还被衬得有点骚气…… 何书墨还没犯完花痴,就看见顾凛在摩托车旁边停下脚,回头看了她一眼。 依旧是毫不避讳的直视,盯着她什么也没拿,却捧着一大把玫瑰花的两只小爪子。 “你不是来还衣服的吗?”顾凛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两手空空的何书墨,语调又冷了几分:“故意的?” “不是,我,我忘了……”何书墨赶紧否认,她怀里还抱着一大束红玫瑰,于是她把脸埋在鲜花里。 这么苍白无力的解释,要不是她知道自己真的是忘了,她也不信! 估计顾凛以为她是想趁机跟他一起来个校园漫步,然后两个人走回宿舍再取衣服,路上她就可以缠着他聊天,增进感情。 “把花扔了。”顾凛把视线移开,神色淡淡地吩咐道。 “诶?”何书墨愣住,这是什么意思,男神花粉过敏吗? “扔了,听不懂?”他又重复了一遍话,声音还是如丝绸的清冷和柔缓…… “扔了好浪费啊,你,要不要?”何书墨捧着手里的花,觉得分量挺足的,扔掉实在可惜,于是神使鬼差地说出这么一句。 顾凛微敛了敛黑眸,瞅住她,语调饶有兴致地问:“你要送我花吗?” 是……不太合适哦,哪有女的送男的花,但是也没错啊,鲜花赠美人来着。 何书墨听到他的话,狠了狠心,直接把手里的大捧玫瑰扔在了人行道的路牙石上。 “宿舍在哪栋?”他用修长的手指,从长裤的口袋里摸出摩托车钥匙,一边问道。 “26舍。”何书墨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他先去宿舍楼底下等她,可是…… 何书墨回头看了看校门口,那围着的一群人还在虎视眈眈地看着她的方向,怎么进学校她还不知道呢。 结果她一回头,差点撞到…… 顾凛伸出一只手臂,递给她一个白色的摩托车头盔。 “上车,我赶时间。”他眼皮都没抬,语调平静地说出一句让何书墨差点晕厥的话! 上车?这可是摩托车啊,摩托车后座啊,何书墨立刻脸都红透了,一颗少女心跳得差点从胸腔里蹦出来…… 坐他的摩托车后座,太暧昧了! 她捂了捂脸,反正也遮不住什么了,因为她连耳朵和脖子都红了。 难道她就要搂着男神的腰了?还紧贴着他的背,哦天哪,今天空气里的氧气是不是不太够?! 她哆哆嗦嗦地接过头盔,两手冰凉,口干舌燥地咽了口唾沫,抬头打量了一眼顾凛,确认他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笔挺乌墨的眉下,一双长目深沉如潭地淡淡地看着她,冷声问道:“你不好意思?” 第15章 [14.少女心炸裂:摩托车后座] 岂止是不好意思? 何书墨觉得整个人都要炸了,是从里到外的那种,“嘭!”的一声,她现在只剩下一副七窍冒烟,浑身焦黑还两眼发直的模样…… 怪不得顾凛刚才让她把手里的那捧玫瑰花给扔了,因为抱着一大束鲜花,坐摩托车,就没办法抱着他的腰了…… 何书墨现在全然忘记了摩托车是一种代步工具,暗想着,这玩意儿简直是史上最伟大的发明,对少女心的暴击秒杀壁咚,壁咚的时候男的可以堵住女的,告白无路可逃,但是只要是上了摩托车,不管天崩地裂,谁前谁后,男女必须抱在一起! 摩托车简直就是一大邪物啊! 何书墨抬起眼,看着面前身材高瘦,挺拔地站在摩托车旁,正在用钥匙发动车的顾凛,心里在默默地揩鼻血…… 等下子,她就要从背后抱着他了?她简直要紧张得把早晨吃的五个烧麦吐出来。 所以,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何书墨的脸皮实在太薄了。 顾凛看人的眼神真的太毒辣了,她确实是相当的不好意思上车。 继“情商废”、“张嘴死”之后,她性格缺陷上又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脸皮薄,这三个属性简直就是鼎之三足,构成一个无比奇葩的何书墨。 她现在就想把自己解剖了,瞅瞅脑回路,摸摸经脉血管,然后对着自己的dna螺旋儿研究研究自己到底为啥这么古怪! 何书墨先是笨手笨脚,慌慌张张地戴头盔,系好搭扣,把头盔戴上之后,她才发现,她及腰长的如瀑黑长直全露在外面,再戴上头盔的话,整个脑袋像是一条章鱼-_-。 此时一阵大风吹过,她的发梢被吹起来,章鱼的触角四处乱游。 “咦?”好像哪里不对? 何书墨囧得想咬手指头,把手指甲全都咬秃噜了! 为啥那些电影里,一身黑色皮质紧身衣的金发美女,踩着高跟鞋从摩托车上下来,取下头盔,立刻抖落出满肩金色大波浪的画风,跟自己的差别这么大呢! 她急得想骂“奶奶个腿儿”,然后就发现顾凛正在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清冽、冰凉的视线,凝在她的脑袋上停上大概三秒。 章鱼的触角又在空气里欢脱地游荡了三秒。 她被头盔兜住,露出一圈的小脸儿迅速涨红。 “你,我等下可以抱你吗?”何书墨憋了三秒钟,想赶紧找个话题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可是,她刚问出口就觉得,尼玛,还不如让男神再看一会儿她章鱼型的脑袋瓜子。 就,根本,什么都不用说,抱就是了,还问,蠢死你啊何书墨! 何书墨默默地在心里写检讨书,一只手飞快地罩下头盔上的挡风镜,能遮一点是一点。 “你觉得呢?”顾凛淡淡地反问了句。 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漆黑地望着她的眼瞳里,似乎是饶有兴致的意味。 “那,那我就抱了……”何书墨垂下红透的脸,羞答答地一溜小跑,跑到摩托车旁边。 其实看上去很纠结,而且她相当激动和紧张,但是真的坐上摩托车,她才明白什么叫近距离接触! 真的太近了…… 她把一只手搭在顾凛的肩上,盯着他鬓边的干净利落的黑发,掩映着漂亮的侧脸,然后抬起长腿跨上去,刚坐好,就被扑面而来的雄性荷尔蒙迷得半死不活的。 全世界都消失了,何书墨眼前只有一道黑色、挺拔的背影,他的肩膀和后背,就在她面前,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和味道。 何书墨把身子凑上去,觉得隔着一个头盔,她的脸都麻了,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把两个手臂绕过顾凛的腰,轻轻地抱住…… 妈呀,她从背后抱住了顾凛的窄腰。 原来男神的腰,是这种触感! 跟他的肩膀比起来真的好窄,好瘦,而且摸上去,那种感觉……啊,他绝对是有肌肉的…… 脑补了一下画面,太羞耻,何书墨觉得鼻血都快喷出来了。 谁能告诉她,男神禁欲而挺括的衣服底下,到底是什么风景…… *** 摩托车在校园里,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更何况,是刚刚经历完大场面告白的本校校花,她就这样旁若无人、满脸娇羞地坐上了另一个帅哥的摩托车后座,驶过刚才告白的那辆黑轿车时,她还被学校门口围聚不散的几个商学院男生追着骂,更是一路被吹流氓哨。 不过何书墨完全没感受到那些或好奇或恶毒的眼光,嗖嗖地跟刀子一样往自己背后飘,她全程感受顾凛的气息,简直要被迷死了。 不过五分钟,她就到了宿舍楼底下。 小心翼翼地下车,把头盔摘下来还给顾凛,她满脸通红。 顾凛取下车钥匙,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快点儿。” 因为知道他赶时间,何书墨二话不说,拔开长腿就朝着26舍的门洞跑,一步两级台阶,呼哧呼哧地跑上三楼。 楼道里好多妹子对这只奔跑的校花纷纷侧目。 终于跑到了宿舍门口,何书墨刚刚打开宿舍门那一瞬间,整个0316就炸锅了。 三个女生迅速地围上来,然后何书墨就跟她们手拉着手,一边高喊一边转圈,跟跳锅庄舞似的…… “啊!刚刚曼琳去阳台看见你,我们都跑去看啦!” “是呀,他居然送你回来,还是摩托车!” “好帅好帅教官好帅啊!我的少女心!明明不是我谈恋爱啊!” “我摸到他的腰了,我抱住了我抱住了我抱住了!” …… 一通乱叫,大敞开的宿舍门外,路过的路人都被吓得捂耳朵。 激动了十几秒,何书墨浑身都是热汗,这才站定,气喘吁吁地说:“还有啊,我真的蠢死了,去还衣服结果没带衣服,真是醉了,我的那个袋子呢?” 秦晓雨一把拿起桌上的包装袋,塞过来:“在这儿呢,其实你前脚刚走,白月就看见了,然后我们商量了一下,还是没给你送去,想说你俩可能会来个校园漫步什么的,没想到更激情啊!” “对呀,书墨,你赶紧趁此机会,表白表白表白,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我们都会支持你的!你得争口气啊!” “可是,他说他赶时间,不然也不可能骑摩托车带着我啊……我总不能拉着他再磨掉他十几分钟时间。”何书墨抱着袋子,咬了咬唇:“而且我说啥呀。” 喜欢你?我爱你?不能没有你? 鸡皮疙瘩掉一地,她觉得说不出口…… 曼琳一把抓住何书墨的胳膊,激动得指甲都要陷进她的肉里:“他赶时间正好啊,你跑过去就说,说完你转头就跑,他管你说什么,要是同意了他自然会来找你的!” “诶?好主意,可是我说什么呀?”何书墨抓耳挠腮。 “依我之见,他长得这么帅,肯定不缺人追,咱们不能说的太普通,不然他也记不住,你来个震撼点儿的……”白月冲何书墨点了点头。 “你就这样,你每次见到他,第一眼,你最想说的话是什么,你就冲他喊出来,绝对让他激动!” 最想说的……何书墨瞪着眼,鼓着腮,跟条鱼似的。 一手摸着下巴,她最想说什么呢? “好啦好啦,你自己想,这是你追人,你自己决定,我们就只看热闹……”白月激动地把何书墨往宿舍外边推。 “唉?真的啊?我自己想啊?”何书墨紧扒着门框,把脑袋探进来,水汪汪的眼睛热泪盈眶:“曼琳啊,万一我说的很土很奇怪……” “哎呀,没事没事,关门了啊!”曼琳按着何书墨的脑袋把她推了出去。 “砰”的一声,她们三个把门关上了。 望着宿舍紧闭的门,何书墨拎着一个袋子,陷入了精神崩溃状态,她最讨厌的就是写作文了,写一篇作文的时间她都能刷三页吉米多维奇了。 她抿了抿唇,好吧,老娘豁出去了。 熊熊燃烧着的东北热血沸腾起来,何书墨的太爷爷还是个俄罗斯人,所以她八分之一的战斗种族血统也开始嗨了。 不就是告白吗,脸皮薄有用吗,没有用还有啥好怕的,她都支支吾吾,旁敲侧击这么多次了,顾凛难道还不明白她的狼子野心? 何书墨深呼一口气,然后奔了出去,蹭蹭蹭地下到一楼,期间差点撞到一个拎着水壶路过的妹子,留给人家一个浮光掠影的矫健身姿,被骂了句“神经病”,她就像是长了□□毛腿一样,冲出了宿舍楼的大门。 跑得有点快,她的出现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顾凛也听见动静,缓缓回头,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 他笔直站在那儿,身边安静地停着一辆黑色摩托车,手臂依然是抱着那个白色头盔,全身黑色衣服,在女生宿舍楼下,简直太耀眼。 何书墨跑过来的时候,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他正垂着头看手机,轮廓精致英气,尽管只是一个侧面,也足够让人惊鸿一瞥,被帅得血槽清空。 他再这么微微侧过脸,露出全貌,何书墨顿时觉得不能呼吸了。 对,就是这个感觉! 她每次见到顾凛,心里都会冒出来的这句话,此时“叮”的一声,从心底弹出来。 想起刚才她抱着他的腰,想起他唇边有过的那个淡淡的冷笑,想起他一身黑衣的模样…… 她只有这句话想说。 何书墨微张着唇,大喘气,停在他面前,低着头,从脖子一路烧红到耳尖。 好紧张,低着头看他的脚,那双黑色绑带靴子,视线往上,是一双大长腿,再往上…… 她起头看着顾凛的脸,他比她高出一大截,站得又直,那双瞳色沉黑的眸子正在微狭着,写满疑惑地凝视着自己。 就是现在,何书墨咽了口唾沫,然后动作飞快地把装着他大衣的袋子塞给他,然后清了清嗓子。 好死不死,反正得死,就现在吧! “你……我……”何书墨抬起一双湿漉漉的鹿眼,鬓边的一层薄汗沾湿了乱发。 他没说话,好整以暇地垂眸看着她的动静,似乎很有耐心。 何书墨心下一狠,仰起脸对着他,声音很大地喊道:“顾凛,都是因为你,我要嫁不出去了!” 啊啊啊,疯了。 她说完这句话,赶紧跺了跺脚,然后捂住脸,转身就往后跑,比刚才的速度还快,一颗心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何书墨根本不敢回头看他什么表情,她一直很有礼貌、很恭敬地叫他“顾先生”,这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就是为了表达她的恨嫁之心,简直好羞耻…… 第16章 [15.教练,我想谈恋爱①] 何书墨对最近这段日子的感受就是,自己一直在跑步。 她告白完,就转头往宿舍楼跑,一步三台阶,再加上一颗心脏狂跳,跑回宿舍时,差点晕厥过去。 一进门,就看见曼琳正在紧张地挠脸,看见她走进来,立刻弹起来大叫:“啊啊啊!何书墨你刚才说什么了?他好像笑了一下!” “诶?”何书墨差点瘫倒:“笑,笑,笑了?!” 一个箭步冲上阳台,她还没站稳,就听见一阵摩托车发动的声音,等她定睛一看时,顾凛已经戴好头盔,开出去老远了。 周围一阵惋惜声,何书墨只觉得眩晕。 笑? 什么意思,顾凛这么高冷的人,听见如此简单粗暴的告白,竟然没有紧蹙着眉,全程黑脸。 她还是有希望的? 不不不,她见过顾凛的笑,绝对是一脸冷酷、不屑,估计他笑起来应该是那种“呵,这小屁孩儿又说胡话了”之类的冷笑。 何书墨顿时蔫儿了半截,魂魄离体一样愣在原地。 果然,她正在满脸绝望的时候,白月也讷讷地开口了:“曼琳啊,你说他笑,我怎么没看见,我觉得他一直没表情呀,后来收拾东西、戴头盔的时候脸色很冷啊……” 曼琳无奈:“所以我说,好像、笑了……还是一下子。” “……”何书墨眨巴眨巴眼,泪花花都要流出来,转头看着最后的希望:“晓雨,你看见了吗?” 秦晓雨嘟了嘟嘴:“我近视眼什么也没看见,不过书墨啊,你别难过,毕竟你不是说他有喜欢的人吗,所以哪有这么好追……” 对呀,差点就忘了,他还默默喜欢着一个马上要嫁人的女人,他心情这么差的时候,自己跟他告白,他肯定不会有什么感觉。 “呜……”何书墨拿起两只爪子掩面,两眼一抹黑:“早知道我就不跑了,问个清楚,但谁让我没胆啊,我就是个怂包。” “对了,你刚才告白到底说什么了啊?”曼琳这才回过神,拉着何书墨坐在凳子上。 何书墨低着头看手指头:“我叫了他的全名,然后说,都是因为你,我要嫁不出去了……” 说完,她微微抬起眼朝周围人看。 寝室其他三个女生听她说完,全都面露惊愕地张开了嘴,瞪大了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我说的果然很奇怪!对吗?”何书墨猛地抬起头。 沉默了半晌,曼琳伸出了大拇指:“应该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霸气的表白……” *** 何书墨自从开始追顾凛,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根本不长在胸前。 一会儿激动得跳到嗓子眼,她一张嘴就能紧张得把心吐出来,一会儿整颗心又沉进肚子里,不吭声的时候,觉得自己要死了,浑身血液都冰凉不说,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见。 此时,就是她极其失落的时刻。 告白一时爽,可之后的等待就显得太过煎熬。 激动了一阵子之后,宿舍其他妹子们都出门吃饭的吃饭,约会的约会去了,一个人留在宿舍里的何书墨失意体前屈地匍匐在床上,蒙着被子呆了半个钟头,造型像一只鸵鸟,等到了六点钟的时候,她的手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果真,顾凛听了她的告白,根本一点都不在意。 何书墨气急败坏得刷了半天手机,对着收件箱百看不厌,最后终于觉得自己的状态太过颓靡,在这样下去得疯,于是她从床上爬起来,打算出个门。 摸出手机,她点开输入法写了“我马上到”四个字,然后发送。 贺兰下午三点给她发的短信,说她已经大半个月没来训练馆了,再不去的话,曹教练就要发飙了。 她原本没心思出门,可是这会儿忽然想发泄一下,对着黑色的venum的沙袋猛捶一阵子,或是蹂*躏一下速度球来抒发失恋的愤懑。 失恋?不对,她恋都没恋呢…… 何书墨一想到这个,就浑身没劲,摸摸索索地收拾了衣服打包,然后步行出了学校,坐上地铁,终于在晚七点之前,像是僵尸似的晃悠到了训练馆。 夜风微凉,似乎还有些夜雾。 训练馆地处偏僻,所以离远看起来,门口挺冷清的。 说起自己的师父,曹鞠华曹教练,是何书墨她哥在警局里的老前辈,退休之后不甘寂寞,现在帮别人每天打理搏击训练馆。 这座大型的训练馆坐落在奥体附近,地上地下两层,总面积拢共有1000多平米,开设了很多项目,例如综合格斗、自由搏击、散打、泰拳、柔术、女子防身术,总之什么时髦教什么,走的还是高端路线。 说到她为什么要来这儿练格斗,当然这不是何书墨这个战五渣的本意,她本人一点运动神经都没有,就算练了这么多年的mma,也还是花拳绣腿的水平,之所以有这么一热血的业余爱好,全得归功于她有一个死妹控的亲哥。 从小因为她长得太可爱,怕她被欺负,家里一直把她当男孩养,结果上了幼儿园,她第一次知道男女有别之后,她爸跟她哥就开始计划着怎么才能保护她不被臭男人拐走,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小学的时候有男生欺负何书墨,她哥把人家小屁孩吓唬一顿,让人家尿了裤子都憋着不敢告诉老师,几次三番之后,捂了一屁股疹子。 初中的时候,楼底下有小男孩喊何书墨的名字告白,言语轻薄了些,就被她哥提着棒槌追了八条街,边追边喊:“小兔崽子,拱我们家的白菜!我打断你的腿!” 刚上高一,班上早恋风头正旺,何书墨却傻不拉几地沉迷于数学题,但当然少不了追她的,有次下了晚自习,她被几个男孩堵了,堵在小巷口里,电话快捷键按了一下1,她英明伟岸的亲哥不出十分钟,就一路飙车出现在巷口,当场打得三个小混混跪地唱征服。 说起他们兄妹俩,真的跟何爸爸取名字时的期望完全背道而驰。 她爸给她取名“何书墨”希望她腹有诗书气自华,一身儿淑女范儿,长大当语文老师,结果她语文次次不及格,成了一个理工科学霸。 给她哥取名“何律新”,是希望儿子以后能当律师,整天衣冠楚楚,业界精英,斯文优雅,道貌岸然,结果他哥成了一天不摸枪就浑身皮痒的警察,兼之性格八婆,啰里啰嗦,脸皮巨厚,自恋狂魔,总之,何律新作为一个妹控,简直就是妹控里的战斗机。 自从何书墨第一次被男生追之后,他就天天在她放学以后,拎着她的衣服后领子,一脚把自己的亲妹妹踹进拳馆,让她玩命儿地磨练拳脚,不过何书墨倒也不反感,只是觉得麻烦。 后来上了大学,何书墨觉得终于可以逃脱他哥的铁腕庇护,扑棱着她长硬了的翅膀子飞得更高,结果他哥刚在北京混得风生水起,却因为她要考来南京上大学,主动请缨调职,屁颠屁颠儿地也跟着她来了…… 于是,和以前一样,每个周末,她必须来训练馆报到。 开学前几天,她在来训练馆练拳的时候,认识了三个同校的师兄,火速建立了无节操的“菊花奥义派”。 何书墨就在“全无书墨气质”的这条大道上越走越远了。 晚七点,她终于来到了久违了的搏击训练馆,之前她因为发烧烧出炎症,军训都没参加,训练馆这边儿也一概请假。 于是当何书墨踩着时间,准点出现的时候,站立式训练区域有点骚动。 新进了很多新人,此时嚷嚷起来:“卧槽,咱们馆里真的有大美女诶!” 三个不要脸的师兄早就换好了衣服,开始假惺惺地维持秩序,周庆喜顶着一张胖帅的脸对着小师弟们吼:“别对着我师妹吹流氓哨啊!不然等会儿八角笼里我虐死他!” 何书墨从他们仨身边走过,听了这话,翻了个白眼:“二师兄,谁虐谁还不知道呢……” 去更衣室换了训练服,戴好护具,何书墨高高地梳了个马尾,然后听从教练的口号,列队集合,做准备运动的时候,见到了曹鞠华一身黑色运动衣出现在训练馆前台。 “咦?”何书墨一边戴拳套,一边转头问贺兰:“怎么回事儿?老头儿不是好阵子不管事儿了吗?” “谁知道呢,今儿他皮痒了吧……”贺兰推了一下眼前的沙袋,说道。 没错,曹教练虽然是训练馆里的经理,管理一切事务,但真功夫却是整个训练馆里最三脚猫的一个,偶尔兴致盎然地来溜溜弯儿,跟弟子们切磋的时候,经常闪到老胳膊老腿儿。 就连何书墨偶尔人品爆发,也能一个十字固锁着他,在地上拿手指头戳他的啤酒肚玩儿。 曹鞠华瞅了眼训练区的几个弟子,有的抱着假人正在蹂*躏,有的对着速度球猛捶,还有的,光站在那儿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露着大长腿,竖着长马尾,此时正在戴拳套,都戴了十几分钟了,还在摸鱼偷懒,跟师兄闲聊…… “哎呦,书墨来了呀。”曹鞠华眯着眼睛和蔼地笑着,朝正在偷懒的何书墨说道:“你还知道来啊?别的不说,小赵,今天让何书墨上深蹲器和卧推器,没半个小时别让她下来,再跑个轮胎,甩个大绳,最后让她爬上7x7那个台子的围绳里边儿跟你练练,练完记得把台子上鼻血和口水擦干净啊……” 曹教练贱兮兮地飘过去的时候,跟教练和助教说了这么一句。 何书墨简直欲哭无泪,她是训练馆的学员里最菜鸟的那个,每次打完实战都得意识迷离,于是她眼睛一眯打算卖个萌,结果曹菊花师傅把手负在背后,满身“一代宗师”的气质走去负一层了。 于是,今天一个半小时的课,堪称是她格斗史上最惨的一次。 激烈的高强度运动后,她全身的谷氨酰胺严重不足,浑身都疼,瘫在台子上好久都没能爬下来…… 八点半,同时下课的还有女子防身术,何书墨被师兄们抬下来,拖着精疲力竭的身子想去洗澡,结果在一楼挤了半天,也没排上队。 不过她是长训班的学生,又跟曹教练是熟人,所以她跟前台打了个招呼,打算去楼下一个员工休息室的淋浴间冲个澡。 背上包包,她慢慢地朝下走,只觉得浑身汗水黏糊糊的,动作很慵懒、散漫地把右臂绕到脑后,解开了扎着头发的橡皮圈,抖开来的湿漉漉的黑发软趴趴地从右脸披散下来。 楼下有一大片地面训练区域,只有四百多平米,没有楼上那么宽阔,也更黑暗,所以头顶数排高瓦数的大灯此时全开着。 何书墨在下到底的那一瞬间,猛然惊觉出气氛不对劲。 那一刻,何书墨干咽了口唾沫,把一声惊诧的“咦?!”吞进了喉咙。 楼下,训练区里的十几个男人们全身黑白蓝三色的道服。 而且氛围显然很凝重…… 她认得出来,那是巴西柔术的道服,等到她适应了楼下的光线,她才看出来,场地全黑的地垫上的男人们,正在分组两两缠斗,所以气氛严肃,而且她定睛一看,在场的还有两三个老外。 而且,最要命的是,那个站着的、身穿全白巴柔道服的男人…… 侧影好熟悉! “啪嗒”何书墨头发梢的一滴汗珠滚落,她竟然都察觉到了。 以及渐渐脱缰的心跳,像是平原跑马一样,一发不可收地迅猛加速。 她猛地抱住脑袋,狂摇,不不不,这一定是做梦,她出现幻觉了,不然的话,这种孽缘也真是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也没可能的呀! 一天之内,第二次见到他,还是在这么诡异的场所…… 顾凛站在她不到五米开外的地方,正在盯着地上一群缠斗的男人们互相锁头,还有几个在角落里,正在用头做俯卧撑…… 何书墨觉得那一瞬间,她对巴西柔术的好感蹭蹭蹭涨了无数倍。 因为道服实在好看,秒杀跆拳道的、散打的,那些松松垮垮跟浴袍一样的版型,以及拳击训练服那身背心短裤,一副精力旺盛的流氓地痞样。 雪白的颜色,笔挺的领子,袖口两肩的logo简直太帅了。 默默地狠掐了自己一下,她暗骂道:何书墨,现在是你犯花痴的时候吗?你现在是留下来还是假装没看见路过呢? 耳朵忽然又烫起来,她下午才说过因为他嫁不出这种蠢话,结果晚上就又见到他了,她要不要躲呢? 她急中生智,踮起脚尖,像老鼠似的,偷偷摸摸地朝着浴室那边挪去,别的先不说,她现在一身灰不溜秋的训练服,满身臭汗的模样怎么也不能给顾凛看见…… 幸好何书墨所在的位置靠近休息区,很暗,还有高高的吧台和沙发遮掩,她的动作并没有引起人的注意。 可是她刚走出去几步,就又觉得动弹不得了。 何书墨隐约听见几句英语,老外说的,叽里咕噜的她一句也没听明白,紧接着她听见开口回答的那个声音。 高冷嗓,贵族气,还淡淡的有点漫不经心的意味。 何书墨觉得耳朵又痒又软,舒服死了,天哪,顾凛说英语为什么这么苏! 苏炸了…… 第17章 [16.教练,我想谈恋爱②] 何书墨用花洒猛冲自己的脑袋时,依旧有种不敢置信的眩晕感。 整个淋浴间很窄小,不一会儿就被滚烫的热汽笼罩得水雾四起,她用系着钥匙手环的手对着自己的脸一阵猛拍,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都怪她自己犯花痴! 花痴简直可以被列进七宗罪之一,就是位居榜首也可以,因为她刚才那张痴汉脸被顾凛看见了,真是丢死人啊。 时间倒回五分钟前。 何书墨听见顾凛清冷、低沉的嗓音说英语,魂被勾得五迷三道之际,痴痴地停下了脚,站在原地开始磨蹭,还仗着自己地理位置优越、我在暗敌在明,她转过身对着训练区使劲偷瞄。 瞄着,瞄着,何书墨就不小心……被顾凛看见了…… 她顶着一张泛红的痴汉脸,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乱七八糟地垂下来,上半身穿着浅灰色下半身穿着深灰色,胳肢窝还有汗渍的丑样子,当场被顾凛看得一清二楚! 估计,他得以为自己跟踪他到了拳馆,还躲在暗处一直偷窥他训练。 回过神来的那一刻,何书墨已经被五米开外的顾凛盯了整整十几秒,她这才想起来逃,于是转身就往屋里跑。 因为训练馆男女人数比例严重不协调,所以楼上楼下和休息区连通着的都是男更衣室,但是女更衣室只有楼上一个大间,楼下这个可以洗澡的地方其实算是馆内工作人员的休息区域。 相当于一个小会客厅,两排沙发,一张茶几,饮水机和堆放杂物的大壁橱,然后再打开里头卫生间的门,有一个可以淋浴的地方。 何书墨当时紧张得大喘气,灰溜溜躲进了屋里,就先把这间充满臭拳套味道且光线昏暗的小屋的门反锁上,摸黑打开灯,然后把包放下,带着要换的衣服,进了淋浴间,又反锁了第二道门。 这算是她洗得最提心吊胆的一次热水澡了。 只要一想起来,顾凛就在两个门板外,她就好别扭,不知道等下怎么出去。 而且虽然说是隔着两道门,但这里的隔音效果不怎么好,她把屋外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她刚洗了一会儿,就听见那些练巴西柔术的人似乎开始休息,休息区一阵子嘈杂的喧哗、自动贩卖机掉饮料的声音传来,还掺杂着更衣室的数排衣柜开开关关的声音,期间还有人试图打开这间屋的门,但是发现被反锁上了,在门外大声嚷嚷了好一阵子。 洗了大概一刻钟,何书墨终于洗完了澡,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换上了自己带来的衣服。 走出淋浴间,她照了一下镜子,简直想把自己的俩眼珠子抠出来当球儿踢也不愿意看自己这身写满了“我是弱智”的打扮…… 衣服是她哥买给她的,可想而知,其幼稚程度堪比童装。 白色的、长及大腿、满身是毛的连帽衫就已经够恶心了,帽子后面还吱楞起两只毛茸茸的猫耳! 何书墨抚额,简直不敢相信,她怎么从宿舍一堆衣服里随手摸出来一件,就是这么脑残的一身,然后她仔细一想,她的确没几件不脑残的衣服,这个概率还是很正常的。 套上又长又裹得双腿紧梆梆的黑色底裤,她收拾好东西,才趿着双拖鞋打算开门。 结果她刚背上包,正准备凹一个很优雅的表情出去,就听见门被敲得砰砰乱颤。 何书墨浑身一抖。 “哥们儿,洗个澡你也太慢了,在里面儿撸呢?!”门外的人态度粗鲁地狠拍着门,高喊道。 撸?撸……撸什么啊……何书墨满脸惊慌地囧了囧。 她赶紧跑过去,把刚洗完澡还很温热的手握住门把手往后拉,门敞开一条小缝,露出她红透的脸。 门外那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登时愣住了。 “诶,怎么有个妹子?”他低声自言自语。 出现在门缝里的,是一个刚刚美人出浴的姑娘,湿漉漉的头发,红扑扑的脸,一只手拿着毛巾,好像是用来擦头发的…… “不好意思啊美女,我东西落在里面了,你要是想换衣服,你继续……” 何书墨听着眼前的男人道歉,但是呼吸整个不好了,简直就是窒息。 有可能是刚才洗澡水太热,也有可能是看见的景象太震撼,她有点蒙圈。 刚才敲门的那哥们儿身后,休息室里此时坐了十几个全身黑色训练服的男人们,还有刚才那两个老外,正在吧台的高脚椅上。 最恐怖的是,何书墨看见顾凛正坐在沙发上,她一出门,他就朝着这儿看了过来。 而且没人吭声,全都静静地或坐或站,或窝在某个地方生死不明状,大部分都在喝水,休息,还有光着膀子的,穿着裤衩的,但此时所有眼睛都朝着她看过来,整个场面的气压都好低…… 休息区的灯被打开了,还有拳馆必备的两架黑色的大风扇,正在呼呼地吹着冷风。 何书墨觉得自己很突兀! 心知自己画风违和,她举起一只手表示她马上走,结果一低头看见她袖口长出来一截,还是猫爪子形状的,四个粉色肉垫的造型清晰可辨。 “没、没事,那个,我洗完了,我这就走……”何书墨点头哈腰地朝外挪脚。 从屋里走出来,朝着楼梯走去,何书墨偷偷地朝顾凛看了几眼。 他换了身衣服,脱掉了刚才一身全白的巴柔道服,又换了套全黑的格斗训练服,两腿微咧,姿势很man地坐在沙发上。 看见她刚洗完澡从里面走出来,他的剑眉蹙了一下,但很快地平展开,脸上没什么表情,连一丝疑惑的神情都没有。 一想起来,四个小时之前,她跟他说因为他自己要嫁不出去这话,何书墨就立刻满脸滚烫,恨不得拔腿飞奔。 “都休息够了?”顾凛冷冷地开口。 何书墨迈开腿,刚爬了三级台阶,就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清寂、幽幽地问道。 她脚步一顿,偏过头扫了眼。 顾凛这话说完,休息区所有正在意识迷离的男人们都站了起来,他还坐在沙发上,神色淡淡的。 何书墨加快脚步,跑上了楼。 跑过宽阔的几百平米的训练场地,何书墨离着老远就看见,和往常一样,三个师兄正在跟曹教练在楼上的休息区凑牌局。 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隐约听见他们在商量宵夜吃什么。 欧阳抬眼看见她,问道:“诶,师妹,你想吃什么?我正要订餐呢。” “哎呀,不吃不吃。”何书墨心不在焉地拒绝,然后径直跑到曹鞠华身边,蹲下,仰脸问:“师父,刚才我去楼下洗澡看见一群人,他们……” “哦,你说那群特警啊。”曹鞠华叼着一根牙签儿:“他们教官,也就是咱们训练馆馆长,他带几个技术不好的来场子里休息日特训,而且下午的巴西柔术课就是咱们馆长亲自带的,小顾的柔术不要太厉害,地面上的我还没见过能锁住他的,高段位就是这么牛逼,我上次失眠找他勒我,一下子就睡着了……” 果然这老家伙,从来憋不住话,只要一点到话题,他就扯上半个小时不带停的。 何书墨根本懒得听完,急忙打断道:“等等!师父,你说什么,顾先生是咱们这间训练馆的馆长,我一直以为是你开的!” 曹鞠华摇摇脑袋:“墨啊,你太天真了,你觉得为师有几个钱呢?开这么上千平米的训练馆,我不成土豪了?” “土豪……”何书墨两眼一抹黑,她真的从来想过,自己平常来练拳的这个训练馆,竟然是顾凛开的! “当然土豪了,交给你师父我平常打理的这间只是其中之一,北京的是总部,上海、广州外加武汉都有分馆的,这都不是土豪级别了,小顾是霸道总裁啊……”曹鞠华看着一脸傻样的女弟子,漫不经心地甩出对三,末了,还打了个酒嗝。 何书墨甩甩脑袋,觉得信息量略大,然后猛地一拍脑门:“师傅,别的先不说,现在,我要帮你擦拳套和武术垫子!” 一时寂静。 四把扑克牌后面,露出四双眼睛,菊花派所有人此时瞪大眼看着满脸通红,却神色坚毅的小师妹。 “墨啊,你没吃错药吧?还是说,为师这是要仙去了所以出现幻觉了?”曹鞠华把牙签吐出来,觉得自己人老了听力有点衰退。 *** 整整一晚上,顾凛都能察觉到,自己被那个粘人的视线处处锁定。 刚才他正在跟两个国外教练一起带巴柔课,忽然一回头,就看见何书墨站在休息区,紧紧盯着自己看,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被跟踪了,但三秒否决,他来的路上速度太快,根本没人追得上,更何况是一个傻乎乎的小女孩,而且他定睛一看,她身上穿着训练服,浑身是汗…… 原来,是来打格斗的? 顾凛只是看了她两眼,对这个偶遇不置可否,但她似乎觉得很害怕,一闪身躲进屋里去了。 他不经常这儿,所以不太清楚这里的情况,现在看来,她应该是老曹的熟人。 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她穿着一件白衣服,帽子后头还有两个形状奇怪的耳朵,抱着一大堆拳套从楼上走下来,然后就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开始擦拳套。 滴溜溜的眼神总是往他身上飘,他有时察觉了,回看回去,她就立刻红着脸垂下脑袋,不然就是假装四处看风景,要是他对那火辣辣的眼光不闻不问,她能静静地盯着自己十几秒都不转头的。 顾凛索性不理她,结果她得寸进尺似的,在休息区呆了一个小时,就偷偷摸摸地靠近拳台,假装擦垫子。 “哎,这妹子怎么一直在这儿?好萌啊。” “哈哈,小野猫。” “是不是看上我了?我觉得萌妹子一直在看我……” …… 何书墨的近距离出现,引起来一些警官的注意。 她提心吊胆地跟在边儿上,一边用抹布擦地垫,一边偷听顾凛说话。 时间过得很快,她低头用小喷壶喷喷洒洒,另一只手用抹布在地垫上擦来擦去,擦了一个多小时,也在拳馆里磨蹭了这么久,就为了偷看顾凛训练他手下那帮人。 终于,九点半,顾凛带着十几个男人回男更衣室去了。 何书墨一把丢开臭抹布,干了一晚上的活,她现在浑身都是臭拳套的味道。 迅速地洗干净手,她跑去楼上曹鞠华那里,要来一个纸杯子,用饮水机接热水。 练了一晚上了,顾凛肯定得喝点水,她觉得自动贩卖机里的那些饮料估计他都不喝,于是决定,还是给他接点温水来得比较妥当。 一半热水,一半凉水,何书墨端着纸杯摇了摇,然后从楼上走下来,溜回负一层。 她心想着,有可能顾凛他们得洗个澡,要费时好久呢,这时却忽然发现,男更衣室的门根本就没有关上。 而且,休息区坐着两个还没换衣服,手里拿着包的男人。 她害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于是犹疑了一阵子,觉得还是不要靠近门口比较好。 正原地打转,沙发上其中一个坐着的男人,看见她在楼梯口徘徊,对她喊了声:“嫂子,我们教官喊你进去。” “噗!”何书墨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纸杯子捏碎! 嫂子是谁?! 又让谁进去呢? 进哪里去啊?更衣室吗? 何书墨被吓得要翻白眼,基本上处于断电状态,就听见他又笑着对自己说道:“没事儿,你进吧,都穿着衣服呢,教官让我们去楼上洗澡。” 我的天! 何书墨还沉浸在他刚才喊自己“嫂子”这件事上,久久没回神,然后神使鬼差地、颤颤巍巍地往男更衣室的门口走了两步。 停住,她羞答答地把手扶在门框上,把脑袋探出来,往里看了眼。 还好,满屋子的男人们依旧穿着刚才的黑色训练服,每个人都在很有纪律地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柜子门啪啪作响,行动力爆表的特警战士们动作很快,但是朝着何书墨飞去的眼刀一记一记,猛准狠。 大家想起顾教官集训期间的“三个禁”,此时都在暗骂他州官放火,虐狗不浅…… 怪不得这么萌的妹子一晚上都在训练区溜达,原来是教官传说中的那个小女朋友。 何书墨紧张地走进男更衣室的门,然后很自觉地靠边儿站,背靠着一排柜子,尽量让自己存在感低一些。 但是脚步匆匆,从她身边经过的男人们,偶尔朝她看来的眼神,还是让她心里无比慌乱。 路过时,她听见不知道是谁低声说了句“原来顾教官脸上那口子,猫挠的。” 何书墨羞得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偷偷地抬起眼,朝着更衣室中央那排长椅上看去。 顾凛静静地坐在那儿,没换衣服,还是一身黑色格斗训练服,侧影英气逼人,正在垂着头解开拳套,10oz的fairtex拳套,红蓝白的颜色,被他动作熟练地“刷拉”解开。 片刻后,人都走完了。 忽然安静下来的男更衣室里,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一群男人们上楼梯时的大声喧哗,何书墨紧张得开始绞手指。 顾凛看了眼她,然后站起身,脚步缓慢地走到门口。 “啪嗒”一声,他动作利落地把门关上了。 门外的噪音彻底,被隔绝了。 何书墨开始心跳加速。 她微微侧过脸,因为顾凛站在她的左手侧,只见他长指一旋,锁上了门! 砰砰砰,何书墨开始数自己的心跳来缓解紧张,结果越数越快,差点缺氧。 再次抬起眼,果然看进一双冷色深黑的眸子里。 他神色淡淡地朝着自己走进了几步。 因为站在平地上,站得这么近,何书墨需要仰起脸看他的表情,又因为这么近,她只觉得自己被那张每天在心里勾勒描绘无数次的熟悉的侧脸,瞬间秒得渣渣都不剩。 顾凛就这么站了一会儿,垂下眼睫,扫了眼她手里的纸杯。 “你下午说的话,什么意思?”顾凛声色浅凉地开口问道。 何书墨顿时觉得氧气又不够用了,为什么一上来,他,他就问这个! “我,我说,我说了什……”距离太近,何书墨只顾着喘气,脑短路。 “你说,”顾凛不动声色地重复:“你因为我,嫁不出去了。” 他一字一句,慢条斯理的,却说出来让何书墨羞耻得恨不得去死的一句话。 何书墨觉得心跳狂飙得她已经有点生理反应了,手脚冰凉,而且口干舌燥,肾上腺素急速地分泌,双腿发软。 顾凛站在她身侧,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解开手掌上缠着的拳击绷带。 她抬起眼,草草地跟他对视了一下。 他依旧坦荡地看进她的眼底,毫不避讳,眼神又苏又帅。 何书墨闭了下眼,深呼吸,然后声音微颤地开了口:“我的意思是,因为遇见了你,喜欢上你,然后,别的男的都……再也入不了眼了……所以,嫁不出去。” 这是她这辈子有史以来,最镇静的一次,就是此时此刻,她准确地解释了什么叫做“不娶何耽”。 顾凛垂眸,冷静地看着她,整整十秒钟。 “你的意思是说,你想嫁给我?”顾凛那有些低糜,略带魅惑,被压低了的声线,轻缓地问道。 看见他乌黑的剑眉下,那双眸子静静地瞅住自己,何书墨觉得自己快炸了。 嫁给顾凛? 以后跟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在一张床上睡觉,可以搂着他的腰喊他“老公”,然后被他猛地抱紧,低头吻下来…… 脑洞越开越大,何书墨只是脑子里闪回几个嫁给顾凛的画面,就已经差不多要把自己铺在地上,柔柔地化成一滩春水了。 “嗯,”何书墨激动得胸腔起伏,然后偏过头去:“我就是这个意思。” 第18章 [17.教练,我想谈恋爱③] 砰砰砰。 何书墨心跳如擂鼓,空荡荡的男更衣室里,四周寂静得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很是突兀。 说出来了,她说出来了! 想嫁给顾凛,啊啊啊,好羞耻,这种话简直就是炸弹。 顾凛刚才还在一圈一圈解开手掌上缠着的白色拳击绷带,这个动作在何书墨眼里莫名的很帅、很有男人味,然后他听见这话,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子。 他开始打量起眼前的小女孩。 这个,说想嫁给他的小女孩。 头发还没干透,发梢湿漉漉的,似乎因为有水所以发色显得更黑,身上穿着那件毛绒绒的外套,手里捧着一个纸杯子,垂着脑袋。 他双手缠着的绷带全都解开了,用修长、分明的长指随手揉成一团,何书墨紧张得心脏在嗓子眼乱跳,有点窒息。 顾凛又走近了几步。 别再近了! 何书墨简直想尖叫,他刚训练完,身上还有淡淡的汗水味道,荷尔蒙侵蚀她所有的感官,简直让她浑身又麻又酥,恨不得立刻瘫倒在地上,在他的脚边化成水。 顾凛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伸出长臂,打开何书墨脸颊旁边最近的那个柜子,把绷带塞了进去,然后动作丝毫没有犹豫地“啪”的一声关上柜门。 男更衣室的门现在被反锁着,光线昏暗,面积狭小的室内,只有她和顾凛。 那清脆的一声关柜子门的声音,显得很响亮。 柜子门一闪,他好整以暇地捕捉到那个像是一尾游鱼一样,在触碰到他回望的眼神时,倏忽游开的黑瞳。 何书墨屏息住,不敢仰起脸看他,因为顾凛正在静静地垂眸看着自己,要开口的样子。 “说到哪儿了?哦,你想嫁给我……”顾凛停下所有动作,幽幽地像是自语。 何书墨呼吸一沉,缺氧得像一条濒死的鱼,为什么他的嗓音这么低糜这么撩人,丝柔又清冷,却说不出的魅惑,让她听得浑身一颤。 “我的确该结婚了。”他冷静地说,语调没什么感情起伏。 诶?何书墨的心又是猛地一下,被吊到了喉咙! “但是你……太小了。” 他的声音微微压低,六个字吐出来,让何书墨觉得耳朵又麻又酥,浑身都要化掉。 咦?自己这是被他拒绝了吗? 可是……嗯?怎么一点都不难受…… 何书墨瞪大眼,愣住了。 她几乎是心知肚明他会拒绝自己,可是她千想万想,没想过这种拒绝方式! 不过,她太小了,他说的也没错就是…… 何书墨囧了囧,难道他不该说他压根儿不喜欢自己,或者说他心里还有别人,因为年龄小的话,她会长大啊。 “话都说完了?”顾凛没动,瞅住她,淡淡地问道。 “没!我还没说完……”何书墨一激灵,差点去抓他的衣服。 “那你继续。” 何书墨开始酝酿,打了个腹稿,镇定了一下呼吸,抬眼看他。 好激动,好紧张。 她看着他的脸,鬓角边的黑发,剑眉,凤眼,英挺的鼻梁,漂亮的薄唇,何书墨觉得自己鬼迷心窍,走火入魔了。 师兄们对她说过:师妹啊,你追人,就隔了一层氧和二氧化碳。 氧和二氧化碳? 何书墨没说话,深深地喘了几口气,微微翕合的薄唇显得很红,一双湿润的鹿眼望着顾凛,然后她二话没说,猛地一个箭步,两脚迈开,扑了上去! 距离很近,因为他太高,她直直地撞上他的胸前,撞进他怀里。 然后,她一把搂住顾凛的窄腰,死命地不肯撒手那种,很紧很用力。 因为被撞了一下,顾凛身子一晃。 晃动那一瞬间,他的剑眉蹙了一下,敛了敛长目,抿了下唇,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 再下一秒,他微垂下眼睛,看见自己胸前像只树袋熊一样紧紧搂着他的何书墨,兜帽后面那两个猫耳支愣着,毛茸茸的,还有一头要干未干的乌黑中分长发,紧贴在自己胸口的脸,看不见表情,露出一片红透的颜色。 何书墨简直要炸了。 抱住了?抱住了?抱住了?! 她得说话啊……啊啊啊!她刚才的腹稿在哪里?一冲动全忘了! “顾,顾,顾……”她在犹豫到底要叫什么,顾先生?顾教官?顾馆长? “顾凛……”她有点暧昧地,又像是撒娇,软绵绵地喊了他一声全名。 没有回答。 何书墨的心跳超速,一路猛飙,血液都往脑门涌。 “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我下个星期就满十八岁周岁了……”何书墨抱着顾凛的腰,脸紧贴着他薄薄的训练服,熨帖着的温度和味道,让她要疯。 顾教官的味道真的好迷人啊! 而且,抱上去,触感好爷们儿……腹肌什么的…… 因为激动,她手里的那杯给他送的水还没送出去,就全洒了,湿了一手。 抱也抱了,说也说了,她越抱越没底气,又害怕顾凛不高兴,只好慢吞吞地、很窘迫地把两只手臂松开,然后晃晃悠悠地站直溜了,手里拎着一只湿哒哒的空纸杯,慢慢地抬起眼。 顾凛身上的衣服被她刚才一抱,弄得有点乱。 他挺拔地站着,还是那样,神色淡淡的,只是眼睛微狭着,凝望自己的眼神多了些热度。 何书墨被他看得好害羞。 然后他微挑了下眉梢,弧度很小,黑眸里的神色添了一笔认真。 何书墨简直晕得不行不行的…… “就这么喜欢我?”顾凛凉凉地,冷静地开口:“我还没洗澡,你不嫌汗味儿?” 话说得多了,顾凛语调里的京腔更明显了,平仄之间,漫溢出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 “嗯,我、我喜欢你的汗味儿……” (*/w╲*)。 随即一转脸,她简直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何书墨,你在说什么啊,你抱就抱了,你还这么痴汉?! 不行了,见好就撤吧,不然等下他真的开口彻底拒绝了,她一定得伤心死,毕竟她这么主动抱上去,又是卖萌又是撒娇的,还被拒得那么干脆的话,她真的想一头撞死。 “总之,我下个星期就18岁啦,再过两年就能嫁给你了,你,你考虑考虑吧……”何书墨低着头,却不失气沉丹田地说出一句好蠢好蠢的台词,然后也不敢抬头看顾凛,跺了下脚,拔腿就朝着更衣室门口跑。 开锁,拉门,何书墨一溜烟儿跑出来时,差点被吓一跳,门口围着好几个男人,似乎没去洗澡,跟那儿听墙根呢…… “嫂子好。”那几个人立刻面露严肃,立正,有一个还对着何书墨敬了个礼。 何书墨看了眼他们,脸红得更厉害,顺着墙根儿,从楼梯上跑上楼去。 …… “哎,咱们教官时间有点快啊。”有人偷偷摸摸地说了句。 “怎么?你觉得刚才顾教官跟嫂子在更衣室里……在干什么?”坏笑声咯咯咯地响起来。 *** 磨磨蹭蹭地去卫生间呆了一会儿,何书墨再次溜回一楼的休息区。 玻璃茶几上摆满了宵夜,一股浓郁的大排档味道扑面而来,何书墨面红耳赤地出现时,贺兰刚赢了一把牌。 曹鞠华脑门上贴上两道白纸条,扫了一眼魂不守舍的关门女弟子:“墨啊,你不吃饭?你才17岁正长身体呢,你回头发育不好你哥又得说我……” 曹鞠华没说完,平常逆来顺受、支支吾吾的小师妹忽然炸毛了,何书墨瞪了他一下:“17岁怎么了!有些外国小女孩14岁就能结婚生孩子了!我都17岁了我喜欢谁不正常吗?!” 诶? 此话一出,四个男人通通放下牌,都来了兴趣。 这是,师妹有情况了? “哎呦师妹,忘了你祖上是老毛子了,好像俄罗斯少女14岁就能结婚了,战斗种族就是牛。”周庆喜哄师妹一向有一套:“说说,你怎么了?” “我,我没怎么,我就是告白然后被拒绝了。”何书墨蓬着一脑袋乱毛,坐下来,随手拿了一根牙签肉。 “嗬,哪个没长眼的,敢拒绝我们师妹,跟丫拼了!”欧阳起萧一激动,把脸上的白条儿都扯下来了。 “你先告诉我们,人家怎么拒绝你的?”还是贺兰比较淡定靠谱儿,一抬胳膊拉住欧阳,朝何书墨问道。 “他说,我太小了。”何书墨用牙齿咬住肉块,一扯,撕掉一小片儿,嚼了嚼,味同嚼蜡。 “哎呀,这没关系的,你看你这还没长大呢,回头二师兄多给你买点木瓜,你天天吃啊,再多喝点豆浆……”周庆喜晃了晃脸上的肥肉。 欧阳起萧听完,皱着眉打量起何书墨被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看不见任何曲线的前胸:“还行啊,不是很小啊,虽然你罩杯比二师兄略单薄了些……” “说什么呢,三师弟,你找抽呢!” “我这不是安慰师妹呢嘛……” 何书墨朝他俩翻了个白眼,顺起桌子上没用的一次性筷子,“啪”的一声拆开,把两根筷子来回摩擦,抖落木屑。 “墨啊,你忘了你哥怎么说的了,他出差之前交代为师,让为师好好照料你,说的最多的,就是让你不要早恋,你……”曹鞠华说着说着,还没说完。 何书墨当时筷子在小菜里夹起一大把,刚塞进嘴里,就“噗”了一声,然后剧烈咳嗽起来,差点呛了个半死。 顾凛洗好了澡,换上便装,一脸冷掉渣地出现在休息区。 黑色外套和长裤,手臂夹着摩托车头盔,他冷酷的眼神扫了一眼围着玻璃茶几吃宵夜的人。 “诶,小顾,今天走得挺早啊,我知道你从来不吃外边的饭菜,我就不留你了……”曹鞠华对着顾凛说道。 顾凛没回答他,迈开腿,又朝着休息区走近几步。 何书墨吃了一口好辣好辣的小菜,直接躲到桌子底下去了,此时被贺兰拉上来,还在一边“咳咳咳”一边狂灌水。 好丢脸,她就不能哪次被他撞见的时候,特别有气质特别仙姿绰约一回吗? 她喝完水,这才羞答答地抬起脸。 他在桌边站定,所有人都仰着脖子看他,他却神色凉凉地只盯着满脸通红的何书墨,然后从黑色长裤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上面系着的龙猫玩偶,正在咧着嘴呲牙坏笑。 他把钥匙划出一道弧线丢给何书墨,声线清冷地说了句:“你落在更衣室了。” 第19章 [18.他走的第一天,想他……] “诶?”何书墨一愣。 迅速地伸出细长的小胳膊,她一把接住了顾凛扔给自己的钥匙,冒汗的手心紧紧地捏住那只龙猫玩偶。 指尖都是软软的、又涩涩的触感,她刚才被辣得有点呛喉咙,这会儿眼泪都溢出来了,心知自己表情狰狞,于是赶紧站起身,耷拉着脑袋四处找水:“咳咳,谢谢你……顾先生……” “还谢什么呀,人都走了。”贺兰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瓶养乐多,插上吸管递给她。 走了? 何书墨的心又是一沉,慢吞吞地抬起头,果然看见空无一人的休息区门口,那个好看、高挑的身影不见了。 这就走了啊,他就没有什么话想说吗,现在一走,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遇见…… 刚才他出现在休息区的那一瞬间,何书墨还以为顾凛是来找自己的,那一刹那的又惊又喜像是肥皂泡,“啵”的一下子就被戳破了。 何书墨get到了新技能√:“瞬间失恋”。 半死不活地接过贺兰递给自己的养乐多,她喝了几口,然后露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这饮料什么怪味道,酸死我了……” “是饮料酸,还是你自己心里的酸水儿往外冒啊。”贺兰推了推黑框眼镜,无比精辟地总结。 “师妹!说你胸小的那个男的,不会就是这哥们儿吧?你还跟他在更衣室里?给他看你的胸……”欧阳起萧到现在还没弄懂情况:“他占了便宜了,还说你小!我揍不死他!” 何书墨根本懒得搭理他,默默地喝饮料,看他瞎嚷嚷了半天,也没见他找着一件儿趁手的兵器,热锅蚂蚁一样乱转。 “行了行了你,人家说的是年龄小,你傻不傻啊?”贺兰实在看不下去了,呛了句。 “墨啊,你说说你,你早恋就算了,你这眼光也太毒了,啧啧……”曹鞠华也算是个眼尖的老狐狸,看了眼何书墨的表情,顿时心里门儿清:“我跟他爸是老同学,所以知道,这人可不好追啊……而且他都26了,比你大九岁呢,你怎么不找个十七八的……” “我要是在他十七八的时候遇见他,我果断追,他十七八的话……肯定也老帅了……”何书墨想了一下顾凛穿校服白衬衫的样子,瞬间觉得被击溃了。 四个老爷们儿看着何书墨双手捂脸的花痴样,一边遮着脸一边还嘤嘤嘤的,因为激动还飙出几句东北口,都抚额长叹。 “师妹,我说我怎么觉得他特眼熟呢,好家伙,我刚一想,上次大讲堂的讲座有他吧,我电脑硬盘里好几兆的超清特写照片你要吗?还有你俩并排坐的,得亏我没删……”周庆喜一面扒拉着炒饭,一边说道。 “咣啷——”何书墨冲上去的时候还撞翻一个椅子。 她把二师兄从那个比他的胖脸还大的饭盆里扒拉出来,激动得乱叫:“啊啊啊!真的假的啊!咱们现在就回学校吧,你打包发给我!” *** 一路上,周庆喜几乎是被何书墨拽着才回到学校的,衣服袖子差点儿都被抓烂了,到了男生宿舍楼的时候,她急得要咬人。 就要断网了,何书墨简直要疯。 “师妹啊,照片儿在我硬盘里又丢不了,你急什么,我明天传给你也行啊!”周庆喜默默地为自己没吃完的扬州炒饭默哀,一边哼哧哼哧跑进宿舍门洞。 “你那盘里这么多毛片儿,崩不崩溃不是早晚的事吗?!”何书墨最后推了他一把,肉太厚了基本没推动。 八百米冲刺跑回宿舍,何书墨打开笔记本电脑,火速联网,打开了邮箱,刷新,果然跳出来一个压缩包。 最后十分钟,就要断网的时候,何书墨终于成功下载。 解压之后,何书墨惊呆了…… 我去,张张都是硬照啊! 每一张打开来,整个屏幕都咔咔带电,攻气爆棚,各种特写,正面,侧面,背影,垂眸的,蹙眉的,抿唇的,脱外衣的,摘帽子的,卷衬衫袖子的…… 血槽早就空了,现在已经是负数了! “这张锁屏,这张壁纸,这张和这张哪张当桌面好呢?剩下的全都洗出来,钱包里以后不塞钞票了,全塞进去也塞不完的话,我换个大点儿的钱包?”何书墨坐在电脑跟前自言自语。 咦?今天屏幕是不是有点脏,要不要舔舔? …… 何书墨折腾了一夜,竟然都没时间想起来要给顾凛发几条骚扰短信。 结果,第二天,何书墨就更没有理由发了。 “书墨啊,你真的蠢死了!”曼琳狠狠地敲了敲何书墨的脑袋。 “我怎么了?哪个步骤错了?”何书墨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昨天江浙沪三美女有俩没回宿舍,所以一直憋到第二天,何书墨才把她们聚齐了,一幕幕地把她跟顾凛在拳馆发生的事说清楚了。 “哪有告白直接说要嫁人的啊。”白月都听不下去了,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难道你不觉得你少了个步骤?” 少了什么……何书墨把自己手机放下,认真听讲,没有暗灭的屏幕上是顾凛跟她并排坐的特写照片。 “谈恋爱呢?”曼琳抱着双臂。 何书墨愣了下,对哦。 “你的确下个星期才到18岁,再过两年才能结婚,但是,在我大天*朝谁规定了17岁少女不能谈恋爱了,更何况你都上大学了啊,这不是早恋!”曼琳喝了口水继续讲:“他这么拒绝你,说明你很有希望啊!” “那接下来,我要怎么办啊?我给他发短信问问他想不想跟我谈恋爱?”何书墨眼睛里弹出问号。 “凉办,咱们冷着他。”曼琳轻轻拍了拍了何书墨的肩膀:“欲擒故纵之计,任重而道远啊!” 于是,何书墨的手机被没收了……理由是,上赶着的永远不如够不着的,在碗里冰凉冰凉的永远比不上锅里还在咕嘟咕嘟炖着的。 当然,没收手机只是全计划的一部分。 自从三个师兄知道自家师妹正在追人,也主动要帮忙,于是何书墨把三个师兄和三个闺蜜外加一只铁汉柔情小绵羊拉进了一个微信群,七个助攻都凑齐了,大有召唤神龙的架势。 贺兰说,毕竟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哥们儿周六会来训练馆,到时候一定要集中火力猛攻,剩下的一个星期就要好好备战。 *** 一晃,就是好多天过去。 周四这天正好是何书墨生日,而且赶上下午没课。 何书墨跟曼琳她们约好,下午出去买衣服、化妆品,顺道儿再做个发型,晚上曼琳男朋友请吃饭,四个姑娘一起去。 其实她没什么兴致。 傻呆呆地跟在她们身后逛商场,买了她生平第一件裙子和高跟鞋,也就在刷何律新的卡的时候暗爽了一下,何书墨此时顶着一脑袋刚做过造型的柔顺如瀑的黑长直,坐在饭店的卡座里咬吸管。 然后脑袋“咚”的一声耷拉下去,磕在冰凉的大理石桌面上,下巴有点疼,疼得泪水都差点涌出来。 真的好难捱啊! 都四天过去了,这已经第五天了,她都这么久没见着顾凛了,虽然知道他的脾气,一周五天不开机,但是星期天一整天他也没联系自己啊! 手机早就还给她了,曼琳实在不忍心看见何书墨抓耳挠腮,每隔五分钟眨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问自己一次“他联系我了吗?”,于是星期天一过,就把手机给她了,结果更惨,她当场就连发了三条短信,要不是三个女孩拉着,她一个电话就打过去了…… 何书墨这几天整个人简直瘦了一圈。 就是旁观的人都觉得心疼,这要是何律新出差回来了,看见她这副死样子,绝对提着菜刀要砍人了。 菜开始上了,曼琳跟她的帅气男朋友坐在对面,整个饭店的打光似乎也有意虐狗,头顶上的碎花布艺小吊灯明亮的光全照在一对金童玉女身上,他俩还偏偏又是咬耳朵,又是摸小手的…… 何书墨和白月、秦晓雨坐着的地方一片黑漆漆的,举起勺子都快把菜塞进鼻孔了。 曼琳的男朋友很帅,鼻梁上架着眼镜,一副业界精英的模样,但是何书墨看着就是不是自己的款型,不对胃口。 然后脑海里,又暗戳戳地想起顾凛,想起他的样子,说话的时候,冷笑的时候,安静的时候…… 她抱着他的时候…… 一想起来,胸口就疼。 何书墨一面听着曼琳她们闲聊,一面往嘴里塞了满满一勺糖醋虾球,使劲嚼。 顾凛现在在哪里呢? 在做些什么呢,是不是吃了饭了,是在出差还是在训练…… “是不是菜不对胃口啊?”切好蛋糕,曼琳男朋友看着坐在角落里的何书墨,整个人像是被一层悲伤的迷雾笼罩着的当日寿星,怕她吃得不好,于是很有礼貌地问了句。 “啊?哦,没有啊,就是有点辣……”何书墨抬起头,喝了口奶昔。 “书墨,哪里辣了,你吃的是糖醋的……”秦晓雨满脸黑线,拉了拉她的袖口。 “诶?”何书墨看了眼挺干净的盘子,完全不记得自己吃的什么。 …… 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夜幕笼罩,满眼霓虹。 何书墨拎着大包小包的纸袋子,等曼琳男朋友的黑色奔驰开过来,他很绅士地停车,下来,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帮女孩子们把东西放进去。 夜风有点凉,何书墨穿着今天新买的裙子,有点不自在。 就连当年幼儿园的晚会表演,她也因为个子高,被老师安排穿男生的衣服反串男孩儿,所以这还是平生第一次穿裙子,某法国牌子的秋季新款连身裙,衣料很硬,也很宽松,纯白的底印着淡绿色的小花,穿上后满身小清新的味道。 她刚做完的头发被风扫起发梢,有很好闻的馥郁的香气。 何书墨冷得跺了跺脚,正要把纸袋子递给曼琳的男朋友—— 微微一抬头,马路对面,似乎有一个角落,黑得全不见光。 她的视线一个沉顿,接着呼吸骤停。 街面并不是很宽,是个三岔口,地方偏僻了些,来往的车很少,偶尔路过的轿车速度都很快,嗖嗖的从她的视野里迅疾地掠过去,响起刺耳的笛声。 对面,停着一辆军绿色的卡车。 大大的车身,车后的灯亮着,映出了两个男人的轮廓。 何书墨忽地被刺激到了,一下子愣在原地。 熟悉的身影,冷静的侧脸,隔着沉沉的夜色,倏忽地撞进她的眼底。 顾凛…… 他正站在一辆军卡后面,跟身旁的那个男人说了几句话,然后沉默下来,静静地转了下头,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似的,望向她。 马路中间又飞速地过了几辆车。 何书墨一瞬间被秒得差点晕厥! 果然,别人家的男朋友再怎么业界精英,她也不羡慕啊啊啊! 自家“老公”简直帅出血…… 心跳又开始乱七八糟了,何书墨将近五天的煎熬,这一秒灰飞烟灭,化作唇边那一抹憋不住自己往外跳的笑意。 顾凛穿着一身挺括的军绿色大衣,长裤黑靴,身材挺拔…… 何书墨看见顾凛也望见了马路对面的自己,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但他只是淡淡地蹙着眉,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他静静地跟她对视了好久。 那双她熟悉的眼睛形状,在夜色里浮现,锐利而耀眼,瞳色里沉黑却清冷的意味让人窒息。 激动得想要跺脚,何书墨知道不能打扰他工作,也不敢有什么动作,更不敢过马路,就这么一脸甜笑地站在原地。 然后她的血槽就毫无预兆地被收割了。 顾凛看见她激动的神色,慢慢地抬起右臂,缓缓把修长的手,抬到唇边。 他安静地竖起食指,放在薄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收回手,凤眸微敛,意味冷静地朝着何书墨的反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不要过来,他在工作。 何书墨赶紧点头如捣蒜! “老公”让自己赶紧走,她就赶紧走!她才不要妨碍他办正事…… “嗯……”捂住通红的脸猛点头,刚抬脚要离开,她忽然想起什么又回过头。 何书墨满脸娇羞,也学着顾凛的样子,把右手臂抬起来,放在右脸的耳朵边,摆了个“6”的姿势,然后一溜烟儿跑开,躲到曼琳她们身后。 她的意思是,今天晚上她要给顾凛打电话! 他应该看得懂的吧…… 第20章 [19.他走的第二天,想他……] 黑色的benz速度缓慢地行驶在霓虹流动的新街口。 何书墨坐在后排,最左边的位子,拉扯了一下裙子边缘,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安静地坐着,唇角溢满笑意地看窗外的夜景。 虽然很不习惯大腿中部以下全都露在外面,但她好歹也知道自己腿长是个优势,这么露着不难看,更何况刚才被顾凛看见了,真是太好了,难得她打扮一次…… 坐在她右手边的秦晓雨和白月已经无语了,这几天何书墨就跟失了魂似的,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结果刚才就只是在街上偶遇了一下子,她这会儿就跟打了强心剂一样,满血复活。 “哎,书墨。”曼琳此时从副驾驶座上回过头,朝何书墨问道:“你确定他刚才看见你了?” 何书墨喜滋滋地笑道:“嗯,他跟我对视了好久,而且我刚才跟他这么比划了一下,意思是我晚上要给他打电话。” “哎呀,干得好!”曼琳竖了个大拇指,很少见地表扬了她一回。 “不过……看他晚上这么忙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有时间开机,或者说,刚才我给他比划那个动作他没看见、没看懂……”何书墨又开始往最坏的方向想了。 “没看懂不可能,小孩儿都知道摆个六在耳朵旁边儿是打电话。”曼琳随口一提,就又转过头去跟驾驶座的男朋友眉来眼去去了。 于是,何书墨仅剩的“顾凛不接自己电话”的三个理由之一就这么破灭了。 不过其实,她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看晚上遇见他那时的情形,他神色清冽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就上了那辆军用卡车,何书墨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忙,而且可能又去了什么需要高度保密的地方,所以不开机很正常,说不定他一整夜都在外面,身上根本没带手机呢。 更何况,就算他带了,他一周五天不开机,有可能因为自己的一个手势就破例吗?!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才是亘古颠扑不破的真理。 所以她回到宿舍拨给顾凛第一个电话,听见“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时,并没有特别难受。 曼琳跟男朋友在宿舍楼底下道完别,爬楼梯跑上来时,一推宿舍门就看见何书墨正在敷着面膜蹲墙角,听见自己的脚步声缓缓回过头,煞白的脸上只有眼睛那地方有俩黑漆漆的窟窿眼儿,差点一口珍珠奶茶就喷出来。 “噗,何书墨,你这是什么造型啊?”曼琳被奶茶呛到咳了几声。 “这个造型叫看破红尘,生无可恋,你都不知道啊?”秦晓雨正在床上看手机,此时咯咯笑着跟曼琳说。 “我觉得叫,爱上一个不开机的人,更形象……”白月接了下话茬。 正在蹲墙角冷静的何书墨简直欲哭无泪。 一晚上她都挺正常的,把自己的事都有条不紊地一件件做好,洗澡、换衣服、敷今天新买的面膜、然后把剩的生日蛋糕都吃了,接着就爬上床,摸摸索索地掏手机看。 每隔两个小时给顾凛打一个电话。 八点,关机。 十点,关机。 十二点,还是关机的提示音…… 有点困了,何书墨打算睡觉,宿舍里早就关灯了,其他三个江南美女都喜欢睡美容觉,此时都沉沉地睡着了。 何书墨躲在被窝里,隐隐约约想起来,曹教练跟自己说的那句话:“这人可不好追啊……而且他都26了,比你大九岁呢……” 26岁的男人,果然这么忙吗,连个手机都不开,或许因为比她大九岁,他应该觉得自己挺幼稚的?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脑袋一挨枕头,她几乎是秒睡。 手机就这么“啪”的一声,闷闷地掉在被子上,而且没有按灭,她设置的屏幕永远不会自动关闭…… 睡着睡着,总是有一缕薄光照着眼皮,何书墨睡得昏沉之际,还是醒了过来。 困得眼皮睁不开,意识却忽然清醒,她摸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两点半了。 神使鬼差地,何书墨估计是睡迷糊了,再次动作熟练地又给顾凛拨了一个电话。 这么晚了,他不会开机的…… 可是,嗯? “嘟——”一声悦耳的电话接通的声音,何书墨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 “嘟——”又是一声? 啊! 何书墨懵了。 卧槽,开机了?! “噌”的一声,她从床上坐起来,觉得心跳快得要爆炸。 飞快地按断电话,何书墨愣了一会儿,用双手捂住脸,不敢置信。 他开机了,开机了,破天荒的开机了,难道是因为自己? 啊啊啊,不行了,她要冷静一下。 何书墨反应过来时,立刻握着手机从床上跳下来,连外套都顾不得披一件,踩上拖鞋就往浴室里跑。 宿舍里安静极了,三个闺蜜睡得很沉,只能听见室内此起彼伏的、沉稳的呼吸声,视野里一片漆黑,她摸着黑,哆哆嗦嗦地走进浴室,关门上锁,背靠着门板,觉得心律不齐,大脑缺氧。 何书墨飞快地,在一片漆黑里,重新拨号。 响了三声“嘟”,每一声的尾音都拖沓而冗长,响一次何书墨就激动地跺一次脚,她总觉得自己在做梦! 电话通了,嘟的声音截然而止。 好一阵子,电话那端没有任何声响,一片安静。 何书墨吓得差点把手机摔掉,然后听到了那个极其熟稔的,柔缓、冷感的声音…… “这么晚,你不睡觉?”顾凛的声音比平时有些沙哑,压低了好多,但是更苏更魅惑了…… 啊,耳朵都软了,酥得发麻! 何书墨觉得在黑暗里,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滚烫。 他接电话了,打通了,这真是奇迹啊…… “嗯,我睡了,但是刚才忽然醒了……”何书墨嗫喏地回答道。 第一次听见顾凛在电话里的声音,此时周围又太*安静太黑暗,就像是大半夜的,他贴在她耳边跟自己说话一样,声线里的低糜和微哑都被放大了无数倍。 所以她有点晕! “有事儿吗?”他问。 似乎他那边儿也特别的安静,隐约能听出窸窣的衣物摩擦声,他的声色也有点疲倦。 “你,你睡了吗?”何书墨小心翼翼地问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甜美一点! 一阵沉默。 “我睡了,怎么接的电话?”他慢条斯理地反问道,语气莫名有点气压低。 何书墨赶紧平复一下紊乱的呼吸和心跳,咽了口唾沫:“啊,那个,我其实没什么事,就想告诉你……” 她停顿了一下,因为紧张卡壳了,有点语无伦次。 他一如既往的有耐心,没吱声,静静地听着。 “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所以,其实,昨天是我的生日……”何书墨屏息了一下,说出来了! 又是一阵沉默,顾凛那边安静得跟她此时所在的环境一样,她手心冒汗的小手抓着手机,一低头就砰砰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漆黑的、幽静的深夜,她在跟顾凛通电话! 电波和夜色里都透着一股暧昧…… 静了好久,他似乎才听懂她的话,语气轻而缓地重复了一下她的意思:“18了?” “嗯……我现在已经成年了!”何书墨激动地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滚烫的左脸:“我就想说这个,不然你赶紧睡吧,太晚了……我……” “等会儿。”他语调平静地,忽然打断她。 嗯?何书墨眼睛猛地瞪大,他有话说? “你上次还我的衣服,口袋里那张纸条,”顾凛似乎从床上坐起来,电话那端传来一阵窸窣声,他的语气还是慢慢的,又带着一点凉意:“我看见了。” 诶? 纸条?什么纸条? 何书墨两眼一抹黑,有点想不起来,但是想了一会儿…… 啊!纸条?! 完了,她全忘记这件事了,那张纸条是曼琳让她写好塞进去的,她权衡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被劝说成功,塞进了顾凛的大衣口袋里…… 结果这事儿,还完衣服之后,她一直就忘了! 为什么现在忽然被提起来,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天哪,真的好囧! 纸条上什么都没写,就写了六个数字…… 顾凛在电话那端,停了一下,没说话,然后淡淡地开口:“三围吗?” 啊…… 他看出来了?! 何书墨觉得要不是深更半夜的,她现在能“噌”地从地上跳起来三米,冲破一层层天花板和屋顶,飞到宿舍楼上面,绕着天台裸奔一圈…… 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了,她真是不好意思啊! 早知道被他看见了那张字条,自己会是这种感觉,她当初就不写了……呜呜…… “那个,那个……”何书墨咬紧下唇,然后小声地应道:“嗯。” 这都怨曼琳,都是她的鬼主意,谁会写自己的三围小字条,塞进男神的大衣口袋里?! 这种赤果果的、私密的x暗示,真是够了…… 没有声音。 何书墨已经习惯了他在电话那头忽然的沉默,可是此时此刻她觉得特别紧张。 不知道他什么表情,什么心理活动,是喜欢还是讨厌? 她要抓狂了。 “那,你,你喜欢我这样的吗?”她问出来了。 问出来了! 好羞耻,这是什么情况,凌晨两点的深夜电话里,讨论她的三围,还问他喜不喜欢…… 可是,他沉默的未免太久了? 何书墨“喂”了一声,结果还是没有声音。 心蓦地一凉,她把手机拿起来,放在眼前一看,卧槽,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所以说,她刚才那句“你喜欢我这样的吗?”,他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呢? 第21章 [20.他走的第三天,想他……] 电话那端传来短而急促的“嘟—”声。 嗯? 和衣躺在摆满凌乱行李的床上,那声音搅得他有些心烦,微微敛了下弥漫着睡意的长目…… 顾凛把手机拿起来看了眼,果然显示电话已经挂断。 话说了一半,她竟然给挂断了? 他被凌乱的头发掩映的那双黑眸亮起一点意味深长的神色。 觉得有点好笑,又觉得无奈,这小屁孩儿每次都这么自说自话,说完就跑,那又何必问他呢? 最后一句,他听见那个小心翼翼的,永远那样很软很低、相当没有自信的声音问自己,喜不喜欢她那样的。 喜欢不喜欢…… 大半夜的,她竟然问一个成年男人喜不喜欢她的三围…… 顾凛睁开微眯着的睡眼,觉得头顶的灯光太刺目,在床边坐起来,回头看了眼被压得有点塌的豆腐块被子,以及摊开的行李箱,凌乱的衣物,以及何书墨还给他的那件大衣上,静静地躺着的那张小字条。 坐直,刚洗的头发没干透,他随手捋了把,把那张纸条拿起来,又仔细看了一遍。 “81 56 83”…… 说实话,他怎么知道喜欢还是不喜欢,他对女人的三围根本没什么具体概念,只是当时从口袋里摸出来看见的时候,第一眼的直觉,觉得是女孩子的三围,此时看着这三个数字再深思一下。 入鬓的剑眉不自觉地蹙得更深。 她这么瘦? 腰围56厘米的话……一尺七,这也太细了。 她的腰细,他也是隐约感觉过的,上次在更衣室,她直接扑到自己怀里,那么小一只。 所以,他原本想把她推开,都没有动作,觉得一碰她,她都会拦腰折断。 而且,身上还弥漫着一种让他不太适应的刚洗完澡的香气。 她往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塞这种小字条,是在暗示她想跟自己有更亲密的关系,甚至是这种……嗯……肉体上的? 他能对一个刚满18岁的小女孩干些什么? 他垂下头,最后扫了眼纸条上的六个数字,轻哼了声,那线条漂亮的薄唇微挑一下,拿起那件大衣,重新把纸条塞回口袋里去时,音色微哑地吐出一个字:“傻。” 做完这些,他拿起手机,给何书墨发了条短信。 *** 何书墨摸摸索索地到处翻充电器,终于吵醒了隔壁床的秦晓雨,她也来不及道歉,疯了似的动作飞快地爬上床,焦头烂额,浑身是汗地把手机连上充电器,开机。 屏幕在漆黑的宿舍里亮起来,光很刺眼,何书墨觉得眼前一晃。 进了条短信! 啊…… 赶紧点开,何书墨的手指头都发颤。 “别打电话了,睡了”顾凛回自己的信息依旧这么简单粗暴! 呜呜……为什么啊,关键时刻掉链子,她现在好想知道他听没听见自己刚才那句话…… 不对,就算电话没断,他清楚地听见了,估计他也不会回答自己这么蠢的问题的,但最起码可以跟他多聊一会儿,都怪自己刚才秒睡,不把手机按灭,辐射身体不说,电量全跑光。 完了,彻底不要睡了,何书墨失意体前屈地跪在上铺,脑袋“咚”的一声撞到床板。 咦? 不对啊,他说不能打电话,那就是可以发短信啊! 何书墨立刻点开还插着充电的手机屏幕,手指飞快地编辑:“顾先生,对不起啊,我刚才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所以,不是要故意挂电话的,晚安哦……” 就这样? 点发送的那一瞬间,何书墨觉得不给力,一狠心,一咬牙,偷偷地花痴笑了一会儿,在“晚安哦”三个字后面,又敲了四个字。 “我好想你……” 妈呀,大半夜的,她要被自己给肉麻死了! …… 果真,她还是太低估自己婴儿般的睡眠了。 一晚上,因为心情太过跌宕起伏,结果她折腾了一会儿,就浑身虚脱,精疲力竭地又秒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何书墨洗漱完,在学习怎么画眼线的时候,把事情告诉了曼琳,结果竟然又被夸了一番。 “我跟你说,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看到女生三围的时候都会脑补一下的,更何况他都26啦,你放心吧,他肯定喜欢的,你这三围简直就是维密超模的级别啊……”曼琳比她还激动:“你问的也很好,你喜不喜欢我这样的,啊哈哈哈恭喜你啊何书墨,你学会反撩了!特别是你的电话,断得太是时候了,简直就是一种艺术境界!那叫留白!” 何书墨看着她们三个笑得东倒西歪,也不知道她们是觉得自己好笑还是真的给自己点赞,瘪瘪嘴继续对着化妆镜画眼线,结果手一抖,眼线笔直接戳进眼睛里。 “卧槽,眼珠子都要被戳瞎了!”她十分粗鄙地骂了句。 学了一早晨,她化妆化得马马虎虎,但显得脸色比平日里要精神些,一天都是满课,还好晚上她打算休息一下,跟卓知扬出去吃顿饭。 好几天以前,他就约她出来吃宵夜了,因为得知何书墨竟然就在他当泰拳教练的训练馆里练mma,卓知扬十分感慨什么叫“无缘对面不相逢”,因为他的所有课程都和综合格斗的课是错开的,也难怪后来连相亲会他都能错过。 这就说明,他天生就该是何书墨的男闺蜜! 约好的时间是晚上八点,两个人特别没档次地选择了路边大排档。 步入初秋的天气,天一擦黑地皮上的热度就慢吞吞地消散,到了这个时间,天全黑透了,华灯点亮,夜风微澜,何书墨刚出地铁口就感觉到扑面吹来一层湿漉漉的空气。 大雨来的很急,何书墨这种从来不看天气预报的人根本没想着带伞,于是下了地铁之后,往大排档走的短短十分钟路程里,整个人淋了个落汤鸡。 卓知扬也没带伞,两个人碰面之后,二话没说,就急忙在雨里往吃饭的地方狂奔。 夜色被雨幕笼罩,一片深黑和流溢着的映着水光的霓虹,闹市中,更衬得大排档里灯火通明,很有烟火气。 露天的烧烤摊已经不营业了,只有吃火锅的地方人气旺盛。 红色废弃塑料布围成的大棚子,尼龙绳吊着七七八八摇晃的电灯泡,塑料桌椅看起来超过两百斤的大汉一屁股就能给坐碎,但是棚布里头人头攒动,基本上坐满了,满眼都是乌压压的人头和袅袅升起的一缕缕白雾。 一走进棚布就感受到强烈的温差,何书墨哆嗦着抱紧双臂,垂着一头湿漉漉的黑发跟着卓知扬找座位。 “大鸟啊,我跟你说,就这种地方,凛哥一辈子都不会来的!”选了张桌子,卓知扬用纸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就一屁股坐下,就招呼大排档的小哥点菜。 小哥一脸笑意地迎上来,按了按圆珠笔把卓知扬报出的菜名一一记下。 何书墨坐在他对面,也是用纸巾狂擦身上的雨水,然后把消毒碗筷用白开水涮了涮,听到他的话,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所谓“拴住男人的心就要拴住男人的胃”,立刻倾过身子问:“那他平常都喜欢吃些什么啊?” “吃什么?!”卓知扬咧嘴一笑,凑上来:“他吃他自己做的啊,他可会做饭了,我就吃过一次,特别好吃,在他南京的公寓被炸之前……” 不是……话题怎么又跑偏了啊? 卓知扬说话就不能分清要点吗,永远这么大的信息量! 何书墨满肚子疑惑,瞪大眼问:“可是,为什么啊,他的公寓为什么会被炸?” 卓知扬笑呵呵地,手劲很大地拍了一下点菜员小哥,对方似乎是他的熟人,于是他露出热诚值100的甜笑,转过头回答:“哦,他以前整天警界风云的,得罪的人太多了,他自己说的,放话要搞死他的危险分子就有几十个呢,哈哈,结果恶意报复嘛,就把他家炸了,就前几天,巷子里还有人堵他,这多恐怖啊……” 何书墨紧张地用手捂着脸,简直要哭出来:“是啊,好恐怖……” “我是说,对那个堵凛哥的人来说,恐怖,你难不成觉得凛哥会有危险?啊哈哈哈,你太逗了大鸟!” 说话间,热汤鸳鸯锅底已经架上来了,隔着一个锅,卓知扬忽然想起什么,敛去了笑意,神情凝重道:“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我打听清楚了,凛哥单恋的那个女人……” “啪”电磁的小灶被打开,何书墨觉得自己的心也瞬间被攫住了! “据说是个幼儿园老师,这事儿被发现,是有一次,凛哥还在北京的时候,有人在大街上看见他抱着一个两米的玩具熊,旁边跟着那女孩,好像是她过生日吧……凛哥居然抱着玩具熊,画面太美我都不敢想……”卓知扬看见对面,表情变得很复杂的何书墨,叹了口气:“还有人看见凛哥开车接她,不知道去哪儿,接着就是,那女的要结婚了,凛哥就辞职了,辞职就算了,他还跑南京来了,据说是来疗情伤……” “……”啪嗒,手里玩着的筷子掉在桌上。 何书墨觉得心痛得她已经没办法呼吸了。 给她过生日,还送她玩具熊,何书墨昨天过生日,他连句生日快乐也没有。 还开车接人家,她连顾凛开的车都没上过。 果然他特警当的好好的,忽然辞职,也是因为受了刺激逃到南京来养伤? 何书墨觉得,自己跟顾凛这些天,一点点努力拉近的距离,一下子变得很远很远,中间有堵无形的墙壁,隔着薄薄一层层,却是她永远走不进去的,被围起来的他的世界…… 在他的世界里,有他的过去,那些她都不曾了解,而他的过去里的那个人,应该很值得他去惦念的吧。 所以他心里在想什么,她根本就不懂。 还一直打扰他,追着他,往他口袋里塞小纸条,其实他根本就没心思放在自己身上,真是蠢死了! 何书墨双手抚上额头,往后捋了一把头发,就抬起头,双手托腮,望着眼前慢慢咕嘟着冒泡,蒸腾起雾气的火锅发愣。 卓知扬看她难受,也不敢说话,憋了一会儿问道:“大鸟,那个,我还帮你找到那个女生的照片了,你要是实在太难受,还是别看了……” “看,为什么不看呢……”何书墨半死不活地对着卓知扬眨眨眼:“我总得清楚情敌长什么样子吧?” 卓知扬没办法,抿抿嘴,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低着头划拉了半天,递给何书墨。 接过手机,何书墨看了眼,屏幕上是一个短发女孩,穿着裙子,浑身软萌气息简直扑面而来,而且……胸好大…… 第22章 [21.挠人小猫,喵~] 因为悲伤过度,接着受到刺激,何书墨这顿饭吃得久了些。 饭吃一半,在大排档遇到卓知扬的熟人,三男一女,添了四双筷子,很快又上了一波菜,何书墨一向有社交恐惧症,也在误喝了两口扎啤之后,整个人变得活力四射,且意识迷离了,迅速地跟其他几个人打成一片了。 于是这顿饭,她迷迷糊糊地吃到了晚上11:45。 何书墨本身酒量极差,幸好今天也就喝了两口酒,所以很快清醒过来,结果一看腕表,看见这个时间差点吓得半死! 宿舍已经锁门了…… 完蛋,她赶紧打了个电话给曼琳,结果得知这个周五夜晚,她打算夜不归宿,她还说这个时间明明是精彩夜生活的开始,让自己也别回宿舍了! “卓兄,你也不知道提醒我!这都几点了,我宿舍关门了……”何书墨哭丧着脸,一巴掌拍在身侧正在捞锅底的卓知扬的肩膀上。 “哎呀,没事,大不了一会儿咱俩去网吧包夜……”卓知扬爽朗地笑着,一面往嘴里继续塞日本豆腐。 “不去……”何书墨心灰意懒,一晚上听了这么多顾凛的苦情史,她现在心情差到了极点:“我就想抱着枕头睡个昏天黑地。” 卓知扬看她心情不好,嘴里叼着粉丝含糊道:“不然,你去我家?我家还挺大……啊!” 话还没说完,何书墨一掌砍落在他后颈子上,他把粉丝全吐了。 “孤男寡女,我去你家算怎么回事儿啊?”何书墨郁闷地又端起扎啤猛灌了一口,啤酒平面瞬间降下去小半杯。 “诶,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大鸟,不然我送你去训练馆吧,你在沙发上凑合一夜……” “你有钥匙吗?”何书墨想了一下,表示同意。 “有呀,我们教练都有,而且大周五的晚上,训练馆有人的,那群教练喜欢周五晚上聚一聚。”卓知扬咧嘴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说道,忽然灵机一闪,一拍脑门:“啊!我都忘了这事了,说不定凛哥也在呢!他家被炸了之后,他一直居无定所的,有时候也去训练馆住……” 何书墨愣了两秒,酒精作用,让她反应有点迟钝,紧接着回过神,一把抓住卓知扬的衣服后领,对着大排档的小哥喊:“结账结账!” *** 来过这个训练馆无数次了,何书墨自从知道这是顾凛开的之后,就越发对这间上千平米的大场地油然而生一种爱屋及乌的热情,上个星期三她还专门来溜达了一次,美其名曰来看曹鞠华,其实是想跟顾凛来个偶遇。 曹鞠华说,之前顾凛不在本地,所以很少来,少来的程度比快绝经的妇女的大姨妈还少,一年绝对少于五次。 自从他辞职来南京,家又被炸了之后,他倒是经常到访,所以搞得整个训练馆都人心惶惶的。 何书墨此时摩拳擦掌,精神抖擞,一点点酒精在胃里翻搅上下,热血也跟着加速流动。 训练馆门口一片漆黑,但大门没锁,离着老远,卓知扬就激动地一把拉住何书墨的衣袖大叫:“啊!大鸟你看,凛哥的摩托车!” 不用他叫唤了,何书墨的雷达早就离着一百米远的距离扫描过了。 没错!顾凛的黑色摩托车,上面还挂着白色头盔,她再熟悉不过…… 何书墨激动地跺了跺脚,雨基本上停了,但还是小雨,夜雾四起,她此时觉得又冷又热的,有点难以自持,伸出一只手跟卓知扬击掌:“卓兄,你的意思是,今晚我住在这儿,然后顾凛也住在这儿?” 卓知扬哈哈笑着,一掌拍上去:“没错没错,你们要同居了!” 何书墨决定,这次自己一定要特别有气质一回。 低头扫了眼自己的衣服,她穿着昨天新买的裙子,高开叉,修身款,曼琳说她穿着特别有女人味,然后再淋个雨,身上湿漉漉的,真是平添几许妖娆魅惑…… 不过……她觉得自己有可能想多了,女人味这个词还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一丝一毫的外露,于是赶紧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收敛一脸的痴笑,跟着卓知扬往里走。 一楼的训练场地此时一片漆黑,绕过所有障碍物,走进休息区的时候,能看见旁边办公室的门开着。 光洒出来一大片,里头还传来说话声,都是男低音…… 何书墨摸着黑,跟在卓知扬身后,看见他迈开大步走到门边,把脑袋探进门里看了一眼,回头对着自己开心地对口型:“顾凛在呢……” 淡定…… 何书墨深呼吸,停在门边。 卓知扬跟她比划了几下,表示他先进去,然后就从门里闪进去,笑哈哈地说:“这么晚了,大家都在呢,凛哥也在!” 何书墨看不见屋里的情况,但是听见一阵很吵的喧哗声,她没站在门边,开始扒门缝,能看见灯光通明的屋里闪过很多人影。 只听见卓知扬在屋里又说道:“哎,先别闹,我带了个人来,女孩儿,她宿舍关门了,今儿晚上在这儿借住一宿,诶?人呢?大鸟!” 何书墨囧死,这么多人,他就不能换个名字喊嘛? 一阵纠结,她还是凹好造型,朝门里走去。 因为许久不见光,那一瞬间,她的眼睛赶紧眯了一下,觉得刺眼,然后扫视了一周,几乎是同一秒钟,她就一眼看见那个坐在沙发上的人! 用得着每次见一面,他就刷新一次颜值嘛…… 似乎是刚洗过澡,顾凛的头发跟平时不太一样,显得更黑亮也更散漫些,一双凤眸清亮地朝着她看过来,挺拔地坐着,依旧是一身黑衣,浑身捂得严丝合缝,不露一寸肌肤,映衬得肤色显得更白了些。 看见忽然出现在门口,头发湿漉漉的何书墨时,他的眼睛微狭了一下。 整间屋子的吵闹声也静了静,顾凛周围坐着五六个训练馆的教练,还有平常带何书墨拳击的赵教练,此时都朝着她看过来。 何书墨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凹出来的女人味又破灭了。 每次见到他,她就觉得脸麻,浑身不自在,而且,今天凌晨她还跟他通过深夜电话问他喜不喜欢自己的三围,最后一条短信是“我好想你”…… 她能感觉到顾凛的眼神盯着自己,简直犹如冰凉凉的利刃,让她不得动弹。 低着头,灰溜溜地走进屋里,沙发上另外几个男人她刚才都没仔细看,何书墨现在才看见单人沙发上还坐着个老外,有可能是训练馆的巴西教练。 她正踌躇着到底要不要走过去,就听见有人说话了。 “哎呦,小绵羊,你女朋友啊?”有人坏笑着起哄了一句:“这大半夜的,你忍心让你女朋友住这儿啊,还不带回家去……” “不带回家,那就去hotel开房去啊,来这儿住,找刺激的?” …… 一阵哄笑声。 何书墨听完,简直被雷得外焦里嫩的! 什么鬼,他们在说自己是卓知扬的女朋友?! 她简直被吓得半死,这真是神误会啊…… 不敢抬头,于是何书墨在哄笑声中,小心翼翼地朝着顾凛瞅了眼,只要他不误会就成…… 他静静地坐着,一身黑衣的侧影很帅气很淡漠。 嗯?表情有点微妙? 顾凛冷冷地看着她,没说话,坐在一群起哄的男人中间,显得有点低气压。 “哎呀,不是,大鸟她不是我女朋友,你们怎么这么污啊!”卓知扬一拳捶在说话的人身上,打断他们的话,但是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他本来就是心宽得没边儿的糙汉,根本懒得仔细解释,说着说着,话题跑偏到今天吃的火锅是不是地沟油上面去了…… 何书墨一直跟他使眼色,卓知扬也接收不到,急得就差捶胸顿足,以死明志了,他的眼睛一扫,忽然发现班台后面,曹鞠华在那儿坐着正吃泡面,看见自己一口波浪形的面条吐出来:“墨啊,大半夜的你跟男朋友夜不归宿,不怕我告诉你哥吗?” “……”何书墨彻底无语了。 曹菊花他老年痴呆又犯了,前些天他还记得自己单恋顾凛来着,今天他就忘了…… “鸟,坐啊,别站着。”还没来得及解释,卓知扬笑呵呵地走过来,拉了拉她的衣袖,还擅自把昵称改成了“鸟”=_= 何书墨看见,卓知扬指给她让她坐的位置……就在顾凛旁边…… 而顾凛此时很沉默,看着自己的眼神凉凉的,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味,又好像分明是有一点什么。 沉静中,他周身都是压迫力。 往前挪了两步,何书墨还是选择放弃。 她不敢坐…… 可是这样一来更囧了,她就这么干站着,周围一群起哄的男人们,还被顾凛这么盯着看,于是何书墨赶紧找了个借口开溜。 “那个,我,我借楼下浴室洗个澡行吗?身上衣服都湿了,我拿吹风机吹一下……”她眨眨眼,朝顾凛问道,毕竟这是他的地盘儿。 声音尽量软萌撒娇易扑倒。 他听见她问自己,这才无视身边吵得一团乱的几个男人,微微抬眸,黑亮而冰凉的眼睛把视线停在她被雨水打湿的脸上,开口说道:“可以,但是晚上最好别住这儿。” 声线很冷,语调淡漠…… 听见他回答的那一瞬间,何书墨顿时感觉那短短的一句话,字字锥心。 他这是直接拒绝自己了? 话里根本不留余地,直接就不让她住在这儿……她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从来没想过,她才刚进门就被他拒之门外,给赶出去。 何书墨回过神时,只知道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后几乎是夺门而逃。 为什么他态度这么冷淡…… 真不愧叫顾凛,人如其名,他简直凛若冰霜得都快掉渣渣了,何书墨忍住眼泪,骂自己没用、不争气、软骨头,像是个逃兵似的,逃到楼下一片漆黑里,连灯都懒得开,再加上晚上听说的他单恋别人的事,此时这些坏情绪全都烂在肚子里,加上催化剂的作用,一下子膨胀了。 心里崩塌了一角,然后脸上濡湿了一块。 何书墨抹干净眼泪,摸着黑走进那间熟悉的小黑屋,“啪”的一声打开灯,从对面的镜子里,看见自己的妆花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她一直劝自己冷静下来。 脱衣服,洗澡,热水开得很足,她对着脑袋猛冲,把眼泪都冲干净,最后自然风干未果,开始用吹风机一点点烘干身体。 磨蹭了将近四十分钟,何书墨才勉强有点勇气把被雨水淋湿的衣服也吹干,套上,吹头发,把一地碎成渣的心捡起来补一补,决定走出去面对顾凛。 然后她就发现,需要自己直面的事,不止这一件…… 拉背后的小拉链时,她猛地头皮一紧,疼得“嘶”了一声。 完了! 她的裙子是背后有拉链的那种,又很紧身,她心里一团乱的时候直接把头发绞进去了,卡得死死的…… “啊,为什么这么倒霉!”何书墨觉得现在像是一个雷劈在自己头顶上。 这怎么办,顾凛已经这么讨厌自己了,结果她又把事情弄得更糟了。 跟拉链进行了长达二十分钟的斗争,她因为背后没长眼睛这一人类身体上无法改变的生理缺陷,挣扎无果,只好从淋浴间跑出来,翻自己的包找手机。 第23章 [22.挠人小猫,喵喵^ω^ 顾凛斜睨了一眼围着茶几打牌的几个人,静静地移开视线。 抿了抿薄唇,心里没来由的有点烦躁。 刚才他说完那句话之后,就看见那双漆黑的鹿眼里湿漉漉的泛水花,然后那张被雨水淋过变得清透、而更显得白皙的脸,瞬间红透了,垂下去隐藏在头发里。 她那副样子……真是扰人心绪。 他看了眼手机,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洗澡这么久? 自己的本意根本不是拒绝她,而是因为训练馆这群糙汉每周五晚上都必须闹个通宵,所以这里全部都是男人,她一个小女孩夜不归宿就算了,还睡在这里,的确不像话。 看样子她又心领神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顾凛站起身,打算去楼下看看怎么回事,紧接着手里握着的手机就开始震动了。 “菊花大鸟”四个字闪出来,他蹙了蹙眉。 搞什么,就在一个地方还打电话? “喂。”他接通电话,朝外走。 何书墨听见电话那端顾凛轻轻应了一声,口干舌燥地咽了口唾沫:“喂,顾先生……” 还是好好地把尊称用起来,不要随便直呼他的名字了。 “怎么了?”她听见顾凛言简意赅地问道。 怎么了……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只知道今天真是邪了门了! 倚着身后的墙壁,何书墨简直泫然欲泣,对着电话吸了下鼻子:“你……能来一下浴室吗?我,我有点不方便……” 没有回答,何书墨听见他那边叽叽喳喳的吵闹喧哗,还有他的脚步声。 啊,真的好羞耻,她就知道,自己每次都得闹个笑话出来,刷刷自己的存在感! “知道了。” 何书墨听见他果断地按断了电话,于是一颗心又开始作乱了。 怎么办,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就算被讨厌也没办法,她也不想这样的啊…… 等待的时间里,这扇门的隔音效果依旧不好,何书墨听见那步步逼近的脚步声,害羞得要冒烟然后当场汽化成一团妖气…… “开门。”过了几秒钟,他清冷的声音,响起在薄薄的一层门板后。 何书墨咬咬牙,挪过去,尽量把胸前的衣服裹好,可是没什么用,因为她露的是后背! 手摸上门把手,慢慢按下去,她把门闪开一条缝。 那张熟悉的,她日思夜想的脸,就那样浮现在身后全暗的背景里,被她所在的这间小屋的灯光映得棱角分明。 门外一片漆黑,随着她开门的角度一点点扩大,倾洒出一条光线,和热热湿气以及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 何书墨根本不敢抬脸,只能低着头看他的脚。 “我的头发……被背后的衣服拉链缠住了,已经弄了半个小时了,实在弄不好……”她说着说着,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委屈。 委屈就算了,更大的是难堪,还有失落,总之何书墨长这么大似乎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五味杂陈”,他刚才还拒绝让她住在训练馆里过夜,态度又那么冰冷,她是真的害怕他因为这件事更讨厌自己,但是又很无奈,心里骂了数百遍自己没用,然后她不小心哭出来了。 一晚上积压着的难过,就这么被哭出来了,全部倾泻而出…… 顾凛一直没说话,听她说完,然后又很耐心地看她哭了一会儿。 四周光线很暗,而且很安静。 所有的人声,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隐隐隔着墙壁传来。 然后,他语调很淡,却有种不容违逆的意味地命令道:“先让我进去。” 何书墨听见他的话,慢吞吞地把门闪开越来越大的缝隙,结果眼泪还在“啪啪”的往下坠…… 忽然觉得头上一凉。 嗯? 怎么回事…… “叮——” 她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响了一下,很奇怪,很微妙的一声提示音。 从来都没有听到过的,一种心动却得到了回应的声音。 她呆呆地,眼眶含满了眼泪,抬起眼,看他。 他伸出手臂,一只手搭在自己的头顶。 个子高,所以他微垂着头,眼神静静地凝视她,一瞬不瞬的,认真的凝视,似乎要把她看透。 这是……传说中的……摸头杀? 何书墨缓不过劲,眼泪又没含住,静静地掉了一颗,滑过脸上,摔碎在脚边。 这个画面的每个细枝末节,她都看的一清二楚。 身体滚烫得似乎下一秒钟就要爆炸,心里弹出来一堆乱码的内心独白,她彻底僵住了! 顾凛慢慢地收回手,然后迈开腿,走进屋里,看了眼发呆的何书墨,安静地转过身,“啪嗒”一声把门关上,动作利落地上锁。 狭窄的屋里,灯光幽暗,还弥漫着洗完澡的热腾腾的空气。 何书墨看见这一切,好像忽然回过神似的,眼泪也停了。 顾凛又推了一下那扇门,确保锁住了,然后转身,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先转过去。” 转过去?! 何书墨一手扶着衣服领口,一手抹了抹眼泪,身子又僵又热,慢吞吞地转过去时,她才忽然又被极度的害羞横扫身心! 她后背就这么露着啊,都被他看见了…… 静了片刻,他似乎没有下一个动作,何书墨不安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眼神像是一尾黑色的小鱼,她不敢看他,只蜻蜓点水地扫过去,看见他的确在看着自己的后背…… 身体顿时又烫了几分,何书墨觉得好热好热,然后就听见顾凛终于开口了。 “为什么找我帮你?”顾凛忽然轻声问了句。 诶?为什么找他?什么意思? 何书墨愣了一下,语塞,然后有点激动地支吾道:“我不找你,还能……能找谁啊……找卓知扬还是找我师父,难不成找那个巴西教练……我,我只想给你看……” 何书墨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因为她能感觉到,他伸出手,开始帮自己整理头发。 不行,这么说话太奇怪了。 何书墨咳了两声,哑着嗓子:“给你看的话,无所谓……但不能给别人看……” 咦?越描越黑有没有?! 她咬住舌尖,决定不说话了…… 顾凛听见她的话,憋住没笑。 她的声音又低又软,还微微拖着音调,像是猫尾巴一样扫来扫去,让人难以捉住。 他低头帮何书墨整理被夹住的头发,尽量不让视线落在别的地方。 可是太清楚了…… 晕黄的灯光下,极细的腰线,光洁、白皙的肌肤,还有纯白色、毫无粉饰的禁欲款内衣的一溜小扣子,全部一览无遗。 他的手指一不小心,有时会触碰到,她温度很烫的后背,于是手里的动作加快,他把夹住的头发取出来,试了一下拉链,先往下拉了一点。 瞬间,何书墨的身子一僵,愣得直挺挺的。 诶?怎么回事,他怎么朝下拉啊?! 何书墨不敢动弹,觉得他的温度隐隐从后背传来,她顿时烧红了脸颊一路烧到耳根。 果然,他只是往下拉了一点,就停住了,而且没有下一个动作。 何书墨的心跳砰砰乱动,因为她总是觉得,要发生什么,淋浴间里飘出来的水雾笼罩着整个房间,她热得像一只搁浅的鱼,就快不能呼吸了。 随即,身后一温。 他贴了上来,动作很慢地贴上她的背后。 何书墨觉得整个人都要瘫软了,能感觉到他的温度从身后熨帖着微热,靠近自己。 顾凛微垂下身子,在她耳边说道:“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 “……”断电了。 “大晚上的,不要跟一群男人在一起。”他的语调倒没什么变化,很平静地淡淡地说道。 说完,他撤开到安全距离,然后动作利索地,“刷”的一声帮她拉好衣服。 第24章 [23.挠人小猫,喵喵喵] 胸口起伏的幅度有点大,她拼命地吸氧所以吸醉了。 水蒸气弥漫着,热度飙升,这间屋子比上次她表白的那间更衣室还狭窄…… 透过对面的全身镜,她看见他刚才轻轻贴着自己后背在她耳边说话的那一幕,虽然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但她整个人都要酥软地化成一滩甜水,还是冒泡的那种! 难道他就不觉得,他刚才那样很暧昧吗?他简直就是个撩妹高手啊,什么也没干就让她浑身滚烫得要炸了。 没出息,何书墨暗骂自己,可是呼吸还是不顺畅,心脏还是在狂跳,因为这个地方,环境真是太……太有气氛了。 她慢吞吞地转过来,牙齿咬着下唇,她知道她的嘴唇红得都要滴血。 也不知道是因为温度,还是呼吸里湿漉漉的热水汽把她蒸得快熟透了,还是因为她今天肚子里那一点酒精作怪,何书墨转过身,垂着脑袋,面对着他,做出了一件很羞耻的事。 她慢慢地挪脚,倾身贴上去,一边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喘息,一边把脸埋进他胸口…… 因为很靠近门,她觉得不好意思,紧接着随手把门口的灯的开关给按灭了。 “啪”很细很低的一声,室内全暗。 诶?自己这是干了什么…… 把灯关了,然后还……嗯……把头靠上去了?! 周围好黑暗,好热,腿好软,她贴上的那个胸口很好闻,很有男人味,而且,顾凛为什么不躲开? 难道他不反感? 何书墨觉得要晕了,赶紧控制了一下脑洞。 “那……今晚我可以住这里吗?”她蹭上去,双颊滚烫,她几乎是把脸全埋在顾凛的外套上,所以声音闷闷的。 视线里忽地一黑,顾凛就知道她又做蠢事了。 刚才帮她弄好拉链,何书墨磨磨蹭蹭地转过来,他就看见她剧烈起伏的胸口,缓缓耸动的小肩膀,以及被热气蒸得红透的脸,紧咬着的薄唇露出鲜艳欲滴的红色,微张着,似乎欲言又止,漆黑的大眼睛浸润着一层水雾,甚至不用触碰,他也知道她的身体软得要化了。 她好像,想要有什么很过分的动作…… 顾凛刚想开口制止,结果她就直接贴上来了。 竟然还把灯关了…… 自己对她,纵容得是不是有点过火了? 但其实对于他而言,纵容,就是一种默许。 顾凛静静地站着,没有任何动作,在黑暗里感受到她的脸蹭了蹭自己的胸口,左蹭一下,右蹭一下,像是一只猫,鼻音很重的娇音透过他的衣服,显得哑哑的,问他今晚能不能住在这儿。 从18岁开始,这么多年的军警生活,他最习惯的就是高度自律,克制一下自己被忽然贴上的热度扰乱的情绪似乎没什么问题。 但是,撒娇什么的,他有点受不了。 “难道,我拒绝你了吗?”他的声音很冷静,反问了句。 距离紧贴着,周围一片漆黑,水蒙蒙的空气有种让人晕眩的错觉,何书墨热得有点意乱情迷,基本上没什么清醒意识了,被冲昏了头脑,傻兮兮地回答:“你刚才不是说,不让我住……” 屋子里很安静,她的呼吸声是唯一的声音,何书墨每一个胸口起伏都贴着他,刚洗完的头发散发着热热的香气,身体软得几乎全靠在他的身前。 “我说的是,”顾凛语调平缓地重复道:“最好,不要。” “我知道,但是……我实在没地方去了……”她把脸紧紧贴着他的外套闷声道。 很久没有声音,何书墨这才把脸仰起来,在漆黑里,试图看清顾凛的表情,但是太黑了,她只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和气息,萦绕着她所有感官。 “蹭够了?”他声音凉凉的。 “嗯……”何书墨一愣,拽着顾凛衣角的手,像是八爪鱼的触角碰到了盐水一样,倏忽缩回来。 “啪”一声微响,顾凛伸出一只胳膊,按亮了灯。 昏暗的光线闪了两下,重新照亮眼前的一切,何书墨这才清醒一些。 她跟他站得还是很近,灯亮了之后,她继续低头看脚。 “睡楼下吧,”顾凛说,一边转过身去开门:“我给你拿毯子。” 诶?答应了……何书墨激动得抬起眼,此时门被打开,一阵清凉的空气飘进来,她瞬间清醒了。 完了,她那一刹那忽然被重物砸了一下似的明白到,她一不小心又越界了,刚才用脸在他胸口蹭来蹭去,她又不是宠物! 真是作死啊,她刚才又弄了一堆小动作,他现在还不知道怎么讨厌自己呢,难不成他还有可能觉得自己是个心机女,故意把头发卡住好来引*诱他…… 最关键的是,何书墨觉得自己心里的那个疙瘩,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顾先生……”何书墨喊住他。 顾凛刚朝外走了两步,听见她的声音,在门边停住脚,回眸看她。 “我有个问题……”何书墨用手摸了摸脸颊,想冰一下红得烧起来的脸。 “说。”他简短地说道。 “你……现在,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儿了啊?”她口干舌燥,心跳狂跳,干咽了口唾沫,却依旧觉得七窍生烟。 他听见她的问题,似乎有一瞬间,露出了有点奇怪的表情。 奇怪的意思就是,何书墨看不透他是没笑还是笑了,还是有点怒还是只是有点无奈…… 接着他朝着她,又走进了几步。 嗯?何书墨瞪大眼,往后挪了挪,但其实他的步幅很小,走得也很慢,此时静静地停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想知道?”他轻轻地问了句。 “嗯……”何书墨深呼吸,觉得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 喜欢的……女孩儿…… 顾凛瞅住她,大半时间在斟酌这两个字眼。 喜欢? 她呆呆地站在那儿,耷拉着脑袋,整幅画面似曾相识,他总觉得似乎又被猫尾巴挠了一下。 何书墨静了好久,还是抬头看他,瞬间被电得魂不附体的。 他的眼神,认真得让她有点招架不住,热度滚烫,直直地看进她的眼底,但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现在,”他沉吟了一下,再次开口:“确实有……” *** 办公室一阵香烟雾气。 几个男人围着桌子坐着,有的赤膊,有的抠脚,基本上脸上都挂着白条,正在打牌。 教散打的林教练忽然从门外跑进来,气喘吁吁的,脚底跟抹了油似的,滑到茶几边上,一拍桌子:“小卓,你女朋友跟凛爷在浴室里!好久了,凛爷刚进去,里头就关灯了!我去,ntr现场被我看见了……” 卓知扬正在洗牌,听见这句吓得一哆嗦:“卧槽,真假的?” “真的啊!”林教练一屁股坐下:“你你你,等下千万别激动,要打的话千别签生死状,保险买了吗?进了八角笼哥们儿就帮不了你了啊!还有就是,千万别跟凛爷来阴招,你要是被放倒在地上,被锁住了,那彻底没戏了,他想让你怎么死你不会有另一种死法,那时候,千万别继续打,拉住他胳膊使劲拍,必要时刻喊爷爷饶命,实在不行喊祖宗……” 卓知扬没听完他一堆乱七八糟的话,皱皱眉,一副没搞懂状况的表情,心里想着这什么情况,浴室里?谁关的灯啊? 大鸟?她色胆包天了? 不会是凛哥吧,进展这么快…… 卓知扬拎起啤酒瓶猛灌了几口,严肃道:“都别下楼啊,现在谁下楼看热闹,我跟谁拼命!” 林教练很懂的样子拍拍他:“我知道我知道,女朋友跟别人在浴室里,你肯定不想被我们看见,想自己动手的,我们都不帮你,真男人就要单挑……” 卓知扬的浓眉拧起来,大咧咧道:“哎,说了多少遍了,她不是我女朋友啊,怎么这么闲,喜欢胡沁呢……” 他话还没说完,办公室门开了。 顿时一片捻烟头的动作,扑克牌被谁不小心被谁弄掉了,散了一地。 顾凛神色冰冷地走进来,看见这一幕也没表态,直接走到柜子边儿上,拉开柜子门,拿出一条毛毯。 “大鸟睡楼下?”卓知扬看见顾凛拿毯子,顿时心情大好。 这样看来,何书墨这是得手了? 他觉得今年“最佳神助攻”奖一定得颁给自己。 顾凛神情凉薄地看了他一眼,拎着毯子再次走出门去了。 “啪嗒”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几个男人都把拳头捶在卓知扬身上:“到底怎么回事?真不是你女朋友?” *** 楼下的休息区一片漆黑,只有紧急逃生的绿色标志亮起一点模糊糊的幽光。 何书墨瘫倒在沙发上,半死不活的,身上盖着顾凛给自己送的毛毯,一晚上心碎了这么多次,她摸着胸口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刚才眼神那么认真,表情那么严肃地说他有喜欢的女孩儿了,这还不是拒绝是什么? 所以她在顾凛帮自己拿毯子回来时,非常有分寸地拿捏着表情,笑了一下,就说了声“谢谢,我要睡了”,别的什么也没说。 本来,她是想跟他道晚安的。 但的确,现在应该把自己心里疯狂生长到根叶粗壮的那份“痴心妄想”全部拔去了,斩草除根才能腾出一些地方留给她心疼自己…… 但是,他喜欢的人,明明就要结婚了啊,所以,她应该继续追吗? 何书墨彻夜失眠,辗转到第二天五点半。 她静静地坐起身来,摸起手机给卓知扬发了条短信,就偷偷摸摸地溜出训练馆去了。 训练馆的一群教练果然闹了一夜。 顾凛心烦了整晚,窝在沙发上听他们打牌唱歌,吃宵夜,接着还分组打擂台,折腾到三四点,几个外国友人都撑不住了,才解散回家各找各妈,他终于耳根清净,把剩下的几个人都赶出去,在沙发上迷瞪了一会儿。 也不知道,那小屁孩儿睡在负一层睡着了没有,毕竟他们几个教练打擂台赛的时候,吵得整个拳馆上下都是鬼哭狼嚎。 百叶窗似乎没拉严实,顾凛也没怎么睡,迷糊之际,他是被一通按断了四五次还依旧不依不饶打进来的电话叫醒的。 来电显示上“卓知扬”三个字,让他烦得想把他从电话那端拎出来掐死。 “干什么?”顾凛接通电话的时候,从沙发上坐起来,蹙着眉捋了把凌乱的头发。 “还问我干什么?我说凛哥,你太过分了!”卓知扬的公鸭嗓子跟乌鸦叫似的,一恍惚间,顾凛还以为自己回北京了。 果然,他根本不需要回答,对方就自动开始滔滔不绝:“你说你,喜欢谁不好,非喜欢一个要结婚的,她哪儿好啊,除了胸比我们大鸟大一点,但是你不是喜欢贫乳嘛?别以为大家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我就是来揭穿你的虚伪嘴脸的!竟然为了一个要结婚的女人拒绝我们鸟儿,不喜欢就别撩人家小姑娘啊,大半夜的,跟人家在浴室里还不开灯,你到底干嘛了?” 第25章 [24.天蝎男tip1:外冷内热] 清晨的光很刺眼,顾凛把反披着的外套抖了几下,伸进一只胳膊,另一只手举着手机,穿好黑色外套,他帅气的剑眉微挑了下。 卓知扬说话一向信息量很大,且没有任何要点。 但是他听懂了……自己聘来的泰拳教练,除了对休假期少之外,似乎对自己还有其他的怨念,或者……误会? “你从哪儿听说,我喜欢一个要结婚的?”顾凛捋了一下头发,然后打开办公室的门朝外走。 果然,电话那端的卓知扬底气一减,有点心虚:“这个……这不是重点……” 顾凛凉凉地打断:“说。” 卓知扬听见电话那端冷掉渣的声音,吓得一哆嗦,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没错,现在错的是顾凛,才不是他呢,他可是今年最佳神助攻! 于是卓知扬一拍胸脯,义正言辞地朗声道:“凛哥,别以为你不说大家就不知道,没错,我就是听说的,听你那个北京来的女同事邢丽说的,她说你喜欢一个要结婚的幼儿园女老师,这个没什么,但是你不能心里有别人你还撩妹啊!你当我们大鸟是钻石心啊,你这么撩拨她,我告诉你,她没有钻石心,胸腔里就长了一颗玻璃球儿……” 邢丽…… 顾凛微眯了一下眼睛,还幼儿园老师? 这说的什么东西…… 他对这件闻所未闻的事没有太多关注,之前在北京,邢丽自从结了婚生了娃之后就一直暗戳戳地给他介绍对象,居委会大妈一样,他拒绝了几次,这个以解决别人“个人问题”为己任的好同事,就开始给自己编排苦情戏了? 顾凛有点烦躁,微抿着薄唇,迈腿朝着负一层走,结果电话那端的卓知扬还在絮叨。 “我跟你说,别以为我们大鸟没有人追,不信你去看她微博,最近她那个篮球宝贝的照片流出来又上热搜了,所以……”卓知扬越说越气愤,最后热血冲上脑门就开始嘴上没把门的了:“好多男人喜欢着呢,不说别人,就说我,我就特别喜欢,我今天开始就要追她了!怎么样,你看好了……” 顾凛听着他说完,更沉默了,卓知扬难道是玩儿真的? 与此同时,他从楼梯上走下来,走到了负一层,刚打开灯,就看见空荡荡的休息区沙发上一个人影儿也没有,只有他昨天拿给她的毯子,被叠得很不用心,乱七八糟的放在上面。 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地溜走了…… 顾凛回想起昨天她问自己的话“现在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儿”,原来是这个意思,怪不得之后她的表情很奇怪,还灰溜溜地跑开了。 他“啪”的一声,再次按灭了灯的开关,站在原地的黑暗里。 “喂?你挂电话了?”卓知扬在电话那端继续说着:“凛哥,你到底是不是活人啊,怎么不带喘气儿的……我刚才说,我要追何书墨了……” 顾凛再次听到卓知扬的这句话,沉默了好久,然后声音冷得像是从唇间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般:“想追的话,你可以试试。” *** 何书墨坐在校医院挂点滴的输液区长椅上,呆呆地看着远处的卓知扬正在打电话。 其实她从早晨开始,就有点发烧。 有可能是因为前一天淋了雨,洗完澡之后又自然晾干了一会儿才用吹风机烘干,总之,她凌晨五点半从训练馆里溜出来的时候,就脚步虚浮,两眼发肿,像是刚中了尸毒的初级僵尸,打车回学校,到宿舍的时候,正好赶上宿舍楼开门。 没工夫摸体温计了,她一进宿舍门就半死不活地裹着厚被子睡得天昏地暗,最后被秦晓雨拉起来,胡乱塞了一只温度计,测了五分钟,迷迷糊糊地举起来对着光亮一看,水银亮晶晶的,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哪儿有一根红线。 “雨啊,我这是要创业未半中道崩殂了?”何书墨把体温计递给秦晓雨,满嘴东北味开始说胡话:“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熟了,熟了你拿根筷子戳一戳,冷凉了再吃……” 秦晓雨对她翻了个白眼,低头看体温计:“妈呀,没熟,才38.5°,不是很严重啊……” 何书墨欲哭无泪,她一向体温很低的,平常也就36°冒尖,而且她壮得跟头牛似的,就是全家人都重感冒了,她也是百毒不侵、金刚不坏的那个,已经好几年没发过烧了,她都忘了该吃什么药了?阿司匹林?阿莫西林?莫斯利安? “行啦,赶紧起来,穿厚点,我带你打针去。”秦晓雨含着牙刷对她说道。 何书墨迷糊糊的,睁开一只眼睛,随便摸了好几件衣服,把自己裹得像只粽子,打算养病为大,一切都听秦晓雨的安排。 校医院人很少,似乎一大清早的没人有心情拖着病躯来打吊水,整个宿舍只有秦晓雨在,结果她上午还有个推不掉的社团会议,于是她把何书墨送到医院,打完针,她就回去了。 何书墨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打着吊水,一夜没睡的困意伴随着发热袭来,她开始补眠。 熟睡之际,电话忽然响了,响到第二遍她才醒过来接,卓知扬打来的,他一听说自己在一个人打吊水,就说要来陪她,顺便有计划要跟自己商量。 于是,在何书墨打完一整瓶开始换第二瓶接着滴的时候,卓知扬来了,他花了大概十分钟听完她昨天跟顾凛的对话,他就一拍大腿,走到走廊那头打电话去了。 应该是跟顾凛打的? 何书墨打了个呵欠,硬撑着打起精神,终于看见卓知扬此时把电话按断了,然后表情复杂地朝着自己走来,一屁坐到她身边的那个座位上。 “怎么样?”何书墨果然瞬间有点清醒过来。 “凛哥这么对你真是太气人了!作为你的助攻,我真是气不过了,所以我想过了,从现在开始,你要配合我,我研究了很久了,现在我们得进入第二阶段,就是让他知道你很抢手,所以我现在要假装追你,让他感受到危机感……” 何书墨烧得稀里糊涂的,听他这么说,被震惊得猛一清醒:“你认真的?” “真的啊,我刚才已经跟顾凛放话了,说我要追你,哈哈哈!”卓知扬义愤填膺地说完,立刻又笑得没心没肺:“而且,他好像真的相信了,接下来你就假装一下就好……” 何书墨听完,觉得他所谓的计划根本就是无用功,软绵绵地再次把身体摊在椅背上,两眼望天叹气道:“没用的,他都有喜欢的人了,怎么会在意谁追我,上次在学校门口有人跟我告白,他就在边儿上,他也没什么表示啊……” “这能一样吗?”卓知扬坐在她身侧,微微转过头,表情严肃地对她眨眨眼。 “有什么不一样?”何书墨转头问。 “那个男的一定没有我这么帅,这么无微不至,这么爽朗阳光……顾凛怎么能有危机感呢?” 何书墨晕乎乎地白了他一眼:“卓兄,你现在的自恋程度跟我亲哥一样……” “不说这个,我就问你,你现在到底是想继续追顾凛,还是放弃?”卓知扬把一只胳膊肘抵在输液的椅子扶手上,托着下巴很认真地问道。 追还是放弃? 何书墨抬头看了眼打了一小半的药水,默默思索。 虽然他昨天说了,他有喜欢的人,但是他还对自己摸头杀了,然后她用脸蹭他胸口,他也没有表示很反感,其实说不定……就快追上了? 一想起这件事她就窒息,心痛,于是何书墨咬咬牙,看了眼卓知扬一双大眼睛,露出很期待的表情,愤恨地从牙缝儿里挤出一个字:“追。” 卓知扬咧嘴一笑。 “那就是了,我都想好了,今天晚上我搞个饭局,叫上顾凛和我的好哥们儿,你也来吧,这么多人在场,你就拒绝我疯狂的‘示爱’就行了,必要时候,你可以假装你其实觉得我还不错,正在动心,哈哈哈哈哈……”卓知扬笑点很低,现在笑得很是丧心病狂,拍了拍何书墨没打针的那只胳膊道:“还有,如果有机会,我们借个位什么的,你懂吗?” “借位?”何书墨听见这话,吓了一大跳,瞪大眼、身子一缩:“借位干什么啊?又不是拍电影……” “行了行了,那到时候再说,你晚上就按着我的眼色行事。”卓知扬觉得今晚他简直又可以获奖了,最佳编剧、导演、男演员他可以全部包揽。 随即他还想起来一件事,收敛了笑意对着何书墨说道:“对了,大鸟,要是你真成功了,别忘了给我介绍女朋友,我现在身边有女性第二性征的除了你,就是我前段时间在泰国认识的人妖哥们儿了。” 何书墨看着卓知扬一脸苦大仇深单身狗的表情,还双手合十的诚挚模样,赶紧抿了抿嘴唇,几乎含泪地对他重重点头:“你放心吧,我记着呢!” *** 卓知扬跟她约定的饭局时间挺晚,晚上七点半。 于是何书墨早晨打完吊瓶,就回宿舍好整以暇地睡了个觉,之前在训练馆沙发上窝了一夜,她还是一身一身的冒冷汗,中午裹着棉被睡了个觉起来,顿时退了烧,神清气爽。 约定的饭店在繁华的商业圈附近,高楼林立,人头攒动,又是周末,何书墨怕堵车,于是早早出来,叫了辆出租车往目的地赶。 夜幕笼罩时,出租车缓缓滑进狭窄的街道,终于在一个何书墨很陌生的地段停了下来。 从车窗朝外看去,街道两侧是林立的餐饮店和便利店,大多都是24小时营业,所以虽然这里地处偏僻,路灯暗了些,但街面上的情景都能被落地的玻璃门窗里洒出来的柔光照亮。 何书墨下车,朝着街道那头走,心想着卓知扬吃顿饭真会挑地方,非得在这么热闹的商业圈背后选一处犄角旮旯,鸟不拉屎的地方。 汽车鸣笛和交通拥堵的声音,远远得像是隔着几栋大厦,被罅隙间的楼间风吹来的模糊的背景音,何书墨朝前走,走了大概十几分钟,一阵风吹得她露在外面的双腿很冷,结果一个不经意地抬头,她就看见一道身影。 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幽幽的、清洁的蓝光映出一个她在熟悉不过的身影,冷静的侧脸,身形高瘦、挺拔地站着,静静地浮现在她的眼底…… “顾……”何书墨讷讷地念出一个字,顿时噤声,真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遇见了?! 她站住了,往前走的动作僵在原地。 顾凛站在便利店门口,这个男人的容貌永远和夜色最相称,将每一个线条、棱角都阴暗分明地勾勒出来。 有种和黑夜相似的气息。 何书墨往旁边躲了躲,她想着到底要不要上去打招呼,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也太早了,现在离卓知扬说的七点半还有二十分钟呢!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何书墨就再次被震惊得连挪腿的力气都没有了。 “顾小贝……”有个女声忽然冒出来。 何书墨被惊得如同被雷劈中,立刻躲到身侧那家没开门的店铺招牌后面,只敢露出一只眼睛去看。 一个短发、长裙的女人从顾凛身后的便利店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瓶饮料,声音甜得流蜜,冲着顾凛说道:“知道你不喝饮料,矿泉水喝吗?” “……”何书墨觉得自己当场被一把火烧成灰了。 那个女的,就是卓知扬给自己看的照片上的那个! 光线太昏暗,她看不清楚五官,但是她凭着直觉,能感受到是那个人…… 顾凛喜欢的那个快要结婚的女人。 她刚才喊顾凛什么?何书墨觉得自己有可能是出现幻听了,因为那三个字跟顾凛的气质一点也不沾边儿。 “我好不容易来一次南京,你也没有什么表示?还让我自己玩儿去?”短发女人喝了口饮料说道。 何书墨扶着胸口,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去听顾凛的回答。 “想要什么?”顾凛淡淡地问了句。 “你不陪我吃饭,我到底吃什么,好不容易想给你个惊喜来看你,你就这态度,赔偿一下人家精神损失……”那个女人的声音实在太甜了,随便说什么都像是在撒娇。 好长时间没有声音,何书墨把脑袋探出去看。 顾凛垂下头,从长裤口袋里摸出钱包,然后丝毫都没犹豫,直接递给了她! 直接给钱包了……何书墨深呼吸一口气,觉得眼眶有点热。 这得是多熟悉,多喜欢,才能直接把钱包递出去啊? “不够的话,再给我打电话。”顾凛凉凉的声线说出这么一句,此时恰好在何书墨碎成渣的玻璃心上再补了一刀。 第26章 [25.天蝎男tip2:独占欲强] 心碎似乎都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感受。 应该是心在滴血…… 何书墨静静地躲在招牌后面的黑暗里,整个人都被击垮了,一字一句地听着顾凛跟那个短发女人说话,话题都是很私人的,而且她一听就明白,人家比她要了解顾凛的多得多。 “最近住哪儿啊?你在南京的公寓不是被炸了吗?” “顾小贝,你这么挑剔的胃口,平常怎么吃的饭啊?” “唉,好久没喝你煲的汤了,前段时间听说,你妈跟你爸较劲非说她做饭比你好吃……” “对了,我婚纱都选好了,你别告诉我,我结婚那天你出差。” “前段时间我看了个闹钟特别高级,你不是起床气吗?我打算给你订一个,但是想起来,咱们中国人不能送闹钟,哈哈哈……” …… 何书墨听到这,基本上已经“死透了”。 到底是什么关系,她连顾凛有起床气都知道?难不成她见过顾凛起床的样子?! 她根本不清楚这件事,她以为顾凛一向喜欢早起来着,毕竟他以前是特警,现在是教官,作息时间应该很硬性,而且他看上去就是那种高度自律、行动力爆表的人…… 何书墨大口喘气,试图冷静,眼泪在眼眶边缘转啊转。 没错,她到底有什么资格吃醋呢,自己跟顾凛,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关系啊…… 顶多就是她一直单相思,痴心妄想,死缠烂打,还能有别的什么? 那个短发女人跟顾凛说了大概十分钟的话,虽然顾凛一直都是爱答不理、面无表情的,但是回答的字数已经远远超出他平常开口说的了。 何书墨这才想起来,这么久了,她其实一次也没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跟他好好地聊聊,好好地了解关于他的事情…… 似乎这一场单恋,到这一刻,她才觉得是丝毫没有意义、应该彻底了结掉的。 再怎么布下天罗地网,不该是被你网住的那个人,他永远不会跟你的世界有任何交集…… 何书墨很是心塞地揪着短裙的边缘,脸色煞白,紧咬下唇,正在犹疑着要不要离开,那个短发女人忽然在此时,朝前走了几步,那一瞬间,路灯亮了,让她整个人都映在灯光里。 何书墨看得一清二楚。 她留着短发,穿着一身粉色的长裙,满身女人味简直汪洋恣肆,扑面袭来,让何书墨觉得迎面受到了最后一击。 容貌挺漂亮的,她看起来大概24、25岁的样子,没错,顾凛喜欢跟他差不多大的,他之前拒绝自己的理由是嫌她太小来着,难不成跟同龄人在一起他才比较有共同语言…… 而且人家长相偏可爱也不显得老,个子也比自己娇小多了,站在顾凛身边,似乎差了二十多公分的最萌身高差,不用像自己这样刻意打扮,也很可爱。 何书墨低头扫了一眼自己卖萌装嫩必备的牛仔背带短裙,觉得呼吸都疼,鼻腔里酸涩的味道越来越浓烈,一阵一阵地压抑下去,又涌上来,充斥着辣辣的感觉。 好羞耻,她还刻意朝着软萌的样子打扮自己,其实就连她觉得顾凛喜欢软萌类型的女孩,她都是从人家身上揣测的,其实她无论穿什么,顾凛根本不会多看一眼的,她这么东施效颦到底有多无聊…… 腿似乎被固定在了原地,灌了铅一样无法移动。 …… 何书墨忍住眼泪没哭,一直憋着,在顾凛跟那个短发女孩告别,把她送上出租车,转身走进饭店旋转门后,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她才晃悠悠地迈开脚步,朝着门口走。 真是够了,她走进镀着金色,灯光辉煌的观光电梯,按下电梯按钮,徐徐上升,望着电梯外的夜景,从玻璃的反光上看清自己垂头丧气的样子…… 不追了,真的不追了…… 她在丝毫没有自我的这段日子里,真的走得太远,根本不记得自己了。 求之不得的单恋,是所有恋爱里,最痛苦的一种。 下电梯,穿过走廊,她觉得视线模糊,一间间地看清号码,何书墨找到包厢,慢慢地推开门。 走廊挺安静的,包厢厚实的门隔音效果很好,她刚推开门,顿时一阵喧嚣吵闹的说话声就涌了出来,瞬间把她从孤身一人的安静卷进庞大的欢乐气氛里,何书墨觉得恍如隔世。 现在走的话,还来得及,她不是很想看见顾凛…… 结果,一抬头,她还是在这么多人里,准确无误地看见了他。 心忽地陷下去一块。 他静静地坐在长桌的最那端,穿着一件深蓝黑色的笔挺的外套,微露出衬衫领子,此时听见开门声,他抬起头,一双长目冷黑、清亮地朝着她看过来。 每次都这样,被他盯着的时候,他的眼神总是让她在被瞅住的那一瞬间,觉得心慌意乱。 何书墨垂下脑袋,走进来。 包厢挺宽敞的,两张长桌中间隔着窄窄的过道,不是什么正式严肃的场合,所有人都随便坐,在长椅上紧挨彼此,菜已经上了,酒也开始喝了。 “大鸟,你怎么才来啊……”何书墨刚走进来,就看见背对着自己,坐在长桌这一端的卓知扬转过头,立刻屁股着火一样弹起来,冲到自己身边:“我这神助攻和男主角都到场这么久了,你怎么这么慢……” 何书墨此时根本没心情演戏,她连开口说话都不想张嘴。 她的视线只要扫到了顾凛的身影,心就像是被扯住,狠狠地揪起一大块,猛烈地被撕来撕去一样难受。 害怕自己一张嘴眼泪就刷的掉下来,她没说话,也不打算说话,直接跟着卓知扬走到桌子边,被他热情洋溢地招呼着坐在桌子这端,对面隔着一张长桌,对面就是顾凛。 桌上好多人都是熟面孔,她还看见曹鞠华和周庆喜也来了,还有好多训练馆的教练,都坐在离自己很近的位置,耳边嘈杂声太吵,各种碟子在自己眼前推来搡去。 何书墨心如刀割的感觉渐渐淡去,此时开始觉得浑身发冷,有可能又要发烧了,而且莫名空虚,心脏像是烂了个口子,里面黑漆漆的是个无底洞,亟待用什么东西来填满。 她脑袋嗡嗡直响,意识迷离,深呼吸,然后随手端起桌子上的玻璃杯,也不知道里头是什么,一仰头喝干了。 “哎,大鸟,啊!这是我的杯子啊!”卓知扬吓得一哆嗦。 刚才他正想着怎么按剧本走,结果何书墨刚坐下,就出手了,而且……她怎么来真的! 那是他的杯子啊,虽然他就用了一次,但是,这这这……实在不像话…… 卓知扬焦头烂额地赶紧把杯子夺回来,然后转头去催服务员拿新的碗筷。 被他刚才这么一咋呼,桌子上的气氛安静了,昨天见过何书墨的林教练笑嘻嘻地问:“羊,你还说不是你女朋友,都这样了还不承认啊?” 卓知扬接过新的餐具,听见这么切合主题的一句话,然后清了清嗓子,按着自己的剧本走,朗声着像是念台词一样说道:“不是不是,我在追她,我家小墨墨这么萌,追她的男人多了去了,我其实只算这个月的第十五个……” “噗……”饭局上,好几个正在吃东西的喷饭了。 正在啃鸡排的周庆喜也满嘴油光地含糊着起哄道:“十五个也太少了,你怎么算的,前几天我黑进去我师妹的微博,就是私信想认识她的,不算约炮的,就有好几十呢……” 长桌这边的气氛很嗨,卓知扬说完台词,抬起眼皮,朝桌子对面看,然后浑身一个激灵…… 顾凛正在看着自己,眼神冷得不只是结冰了,估计都零下好几十度了。 卓知扬觉得就差临门一脚了,他说完这话,拉了一下何书墨背带裙的带子,本来是想借着位置优越性,跟她说几句悄悄话,借位演一出暧昧戏来着,结果一拉,不知道怎么了,人没拉动,带子却从她窄瘦的小肩膀上滑下来,顿时左侧穿着薄薄的打底,被勾勒得很分明的腰线全露出来了。 他顿时一身冷汗啊! 赶紧伸出绅士手帮她把肩上的背带扯上去…… 隔着一张长桌,顾凛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其实从一开始,他听说卓知扬要设饭局,自己根本没打算来的,毕竟他不喜欢在外面吃饭,喝酒就更不用说了,高中时期,家里的饮水机里装的全是二锅头,他酒量好,但不代表他喜欢喝酒,除了他哥那种白痴以“到处开饭局,把所有人一个个喝趴下直接送房间”为乐,他并没有那种恶趣味。 他只是听卓知扬说,何书墨要来。 昨天晚上她在误会什么,他心里清楚,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结果他现在发现,这个饭局就是个鸿门宴。 卓知扬最近喝了什么大补了,胆子养得这么肥。 怪不得桌子拉得这么长,还让他坐在这一端,怕自己揍人,好给他争取逃跑时间吗? 顾凛觉得耐心已经被磨得干净,并且身处在又吵又热的包厢里,心情烦躁的时候,何书墨进门进来,好像情绪很低落,精神状态萎靡,他看了半天都没看透她到底怎么了…… 结果她第一个动作,就是直接端卓知扬的杯子喝酒。 然后,拉拉扯扯,嘀嘀咕咕的,连裙子的带子都被扯掉了,她也没反应,而且一直不断地灌酒,一瓶日本清酒喝完,她又摸起一瓶青梅酒,扯着瓶口开始喝,喝了小半瓶,然后“咣”的一声,把瓶子砸在桌面上时,顾凛才看出来,她喝酒不是为了解渴,不是为了消遣,更不是为了喜欢。 她不会喝酒,而且酒品很糟糕。 “嘿嘿嘿嘿嘿……”她冒出一串傻笑,然后抬起眼神涣散的鹿眼,十分豪迈,底气雄厚地拍了拍胸脯,很傻气地说道:“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兄弟,你小便分叉吗?水柱大不大?” 顿时,桌上的气氛很诡异。 响起一阵被筷子夹住的食物掉到桌上的声音。 顾凛看见,何书墨傻乎乎地再次端起青梅酒的瓶子,咕嘟咕嘟灌了几口,双颊红得像是猴子屁股,眼睛和嘴唇都亮晶晶的,还一歪头,朝着自己抛了个媚眼。 他觉得再也忍受不了了。 结果他正打算站起身,何书墨身边的卓知扬一把拽起何书墨的小细胳膊,把她拉了起来对着全屋子人说:“哎呀,她喝多了,我先送她回家啊,你们吃好喝好,我结过账了!” 顾凛冷冷地睨了他一眼,看见卓知扬推着何书墨走出了门。 卓知扬带着何书墨走出来,心里急得要喷火…… 怎么她不按剧本走就算了,还给自己加戏,加戏就算了,还演得那么逼真,演得逼真就罢了还把自己灌醉了,灌醉了睡觉也就是了,她还开始脱口秀了! 这一晚上到底什么鬼,她是不是精神分裂了? 还好,何书墨的酒品似乎只是说胡话,然后不停地往外冒东北口,并没有到那种不能走路的地步,甚至还极度兴奋,卓知扬把她塞进电梯里,一路来到饭店一楼。 停在电梯门边,卓知扬掏出手机打电话准备叫代驾把何书墨送回宿舍,结果手机亮度有点低,他什么也看不清楚,一楼电梯附近的光线很昏暗,他开始调节,调了一会,他又开始翻电话簿,找了大概五分钟才拨通电话。 他这才想起来回头看看何书墨这会儿这么安静,又在鼓捣什么幺蛾子,结果一转身,发现……电梯旁边没有人了…… “大鸟?!”卓知扬惊恐地喊了一声,声音在大堂里四处回音。 顾凛从楼梯下了楼,正好看见呆在电梯边的何书墨,正在晕乎乎地把脸贴在墙壁上,一旁的卓知扬正在打电话。 于是他只是做了一件事,揪住何书墨的衣服后领子,然后猛地一把将她拉进身侧黑暗的楼梯间里。 “嗯?怎么关灯了?”何书墨傻兮兮地问。 眼前黑乎乎的,她什么也看不见,意识更是昏沉沉、不清醒的,只是感觉忽然被人拦腰抱了起来,猛地把自己身后抵在墙壁上,然后气息贴近,唇上一热。 第27章 [26.天蝎男tip3:神秘性感] 顾凛拉着何书墨走出了包厢。 还好,她喝多了但并没有到烂醉得无法走路的地步,似乎就只是意识不清楚,满嘴说胡话,以及不停不停地掉眼泪。 他根本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有这么大的情绪,眼泪像是永远也不会干涸似的往外哗哗地流,她一只手被自己握住,另外一只手挡着红透的脸,偶尔抹一下眼泪,所以手心手背都湿乎乎的。 睫毛上被濡湿了一大片亮晶晶的泪水,闪着点点薄光,从她纤细的指缝里露出来。 何书墨只是乖乖地跟着他在走廊里走了两米远,就很胡闹地想要停下来,发疯一样,试图甩开顾凛紧紧攥住她手脖子的手,声音带着很浓重的哭腔:“你到底是谁啊,你别碰我,我不要走,我要找顾先生,呜……” 出了包厢门,她的情绪竟然爆发得更彻底了。 顾凛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没有任何安慰别人的经验,更别说是安慰女孩儿。 顾凛没有松开手,紧紧攥住她发烫的但却很柔软的手腕,往前大步走,穿过走廊,越过很多看热闹的人的好奇眼光,终于,他把何书墨塞进了黑暗的楼梯间。 还是在没人的地方安慰她比较好,毕竟他不想被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指指点点。 刚走进楼梯间时,感应灯闪出晕黄色的亮光。 何书墨依旧在哭,呜呜咽咽地说着模糊不清的对白,顾凛用一只手按在她肩膀上,把她按在墙边,让她站好,然后尽量压低声音,显得温柔一点:“好了,别哭了。” 这似乎是自己说过的,最温柔的一句话了。 而且似乎有点作用,顾凛看见何书墨一直因为抽抽噎噎而颤抖的小肩膀忽然停下来,哭声也渐渐低弱了些,然后她拿开捂住眼睛的手,露出一双湿漉漉的,满是泪水,睫毛黏在一起的大眼睛,在看见自己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怔住了。 她双眸湿润地凝望着自己,眼神楚楚可怜的,溢满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却沉甸甸的感情。 他的心也似乎被揪了一下。 何书墨看他看得很认真,很贪婪,像是在用眼睛一笔一笔描摹他的样子似的,然后眼泪又滑出来一颗,轻扫过脸颊,坠落不见了。 她晃了一下神,胸口起起伏伏,微仰着头,静静地凝视着顾凛,声音带着哭腔,然后傻呆呆地吐出两个字:“老公……” 在那一瞬间,顾凛以为自己听错了,微微蹙了一下眉,她刚才傻里傻气地,喊自己什么? 那两个字…… 随即,被气得闭了一下眼,薄唇轻轻挑起一个淡淡的弧度,顾凛笑得很浅、很无语,然后叹了口气。 喝成这样,她哭了一晚上,结果终于开始胡闹了…… 顾凛觉得跟她闹一闹也挺有意思,于是垂下头,静静地瞅住她,语调很平缓地低声问道:“喊我干嘛?” 何书墨没有动静,依旧是凝望着他。 就在他以为她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时,顾凛发现自己错了。 毫无预兆地,何书墨眉头一皱,眼泪又开始噼里啪啦地往下坠,呜呜地哭起来,她哭得有点哽咽,像是要把自己的所有的难受和心痛、压抑累积的酸水都哭出来,把自己整个从内而外翻出来给他看。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不喜欢……我一直都很努力了,你不理我,不找我,不回我短信,打不通电话,你每次都失踪这么久,我真的好想好想你……但是……你……你根本就不在意,我喜、喜欢你……你心里喜欢的是别人,呜……” 她哭得更厉害了。 顾凛有点招架不住,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她难受的话,他觉得自己快要爆发了。 何书墨说得越来越激动,终于开始发疯似的,边哭边揪扯他外套的前襟、衣领,偶尔扯不动了,还用拳头捶他胸口,但是力气小得像是猫抓似的。 顾凛淡淡地抿了一下薄唇,她每说一句,他的神色就越冷静一分。 “刚才吃饭之前,我都看见了,你跟她在一起,她知道你有起床气,知道你做饭好吃,知道好多我根本没听说过的事……” …… “你喜欢短发的话,我可以剪,你喜欢长裙的话,我可以穿,你喜欢粉红色,我可以换,你喜欢二十四五岁的,我,我可以慢慢长……你喜欢胸大的,比你矮好多的女孩的话……我、我只能……”何书墨眼泪如雨,抽抽噎噎地说着,但还没说完…… 顾凛微微敛眸,觉得再也憋不住了。 有一件事,他其实昨晚就想做了。 动作干净、利落地箍住她的下颌,他俯下身,低头吻下去。 在碰到她的柔软湿润的双唇的那一刻,他帮她把下一句台词狠狠地咽进肚子里。 真的好软,她的鼻息乱七八糟地撩着他的鼻梁,带着梅子酒的味道以及眼泪的咸苦,他第一次吻别人,但他并不觉得生涩。 其实并不是刻意不近女色,高岭之花,他只是看人太准,洞息力太强,也不是没有人追自己,相反,追求他的人多了,往往他一眼就能看穿那些小伎俩,他没兴趣跟那些女人逢场作戏,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懂喜欢…… 温柔只能给一个人,不然太廉价,顾凛一直这么觉得。 他没有吻得很深,最后轻轻地舔了一下她的唇,就撤开了身子,一开始何书墨还猛烈地挣扎了几下,但偃旗息鼓得很快,眼泪虽然还在默默地流,但此时整个人都软乎乎地贴在他身前,揪着他衣领的手绞得更紧了。 “我不喜欢短头发的,胸大的。”安静了一会儿,顾凛慢慢地抵着她的双肩,把她支撑起来,语气凉凉的,半认真半玩笑地说道:“我不好那口。” 结果,何书墨听了之后,就跟没听见似的,依旧苦瓜脸,呜呜地哭道:“你这个坏人,我的初吻是要留给顾凛的,你竟然亲我……变态……” 顾凛没开口,静静地注视着她发疯,他真的不想再跟醉鬼说话了。 *** 赵擎接到顾凛的电话让自己去帮他开车时,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这是……前任上司把自己当成专用司机了?大晚上的,顾警花、顾美人、冷静一脸的大魔头他竟然喝酒了?这不太像他啊,而且他喝了酒了,为什么不叫代驾,非要自己去?! 赵擎坐上出租车时就开始腹诽…… 而且自己也是个软骨头啊,之前在北京被他呼来喝去,无怨无悔就算了,因为他觉得顾凛满身杀伐之气,无风自凉,似乎他说错一句话,顾队就能拿枪扫射自己,怎么好不容易调来南京之后,他还是被顾美人捏在手心里,好像不仅仅因为这次马上开始的两个月集训,他不想让自己手底下的新人脱掉三层皮,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似乎已经对顾凛的命令养成了条件反射了。 他劝自己冷静,想一想有趣的事,来转移注意力。 对了,自从顾凛辞职之后,队里的警花头衔终于很正常地换成了女警来顶,但是颜值越来越低,他在的时候,那真是美颜盛世啊…… 很快,他坐车来到了顾凛告诉自己的酒店地址。 大晚上的,这附近车流很多,他穿过马路,走进巷口,沿着人烟稀少的街道走了老远,终于看见顾凛站在饭店门口,赵擎在看见顾凛的那一刻,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注视着不知道多久了,那形状尖锐,神色凉薄的凤眼,简直吓死人了…… 结果,赵擎朝前迈腿时,忽然愣住了! 我的妈,是不是眼晕了,他怀里怎么搂着……一个小女孩? 穿着牛仔背带短裙,纯白底粉色小花纹的帆布鞋,露着又白又细又笔直的大长腿,就是脸全部埋在顾凛胸前,看不清长相。 那姑娘好像喝多了,倚在顾凛身上,像只树袋熊一样搂着他的腰,而且还披着他的外套,所以顾凛就穿着件儿白衬衫,静静地站在原地。 赵擎飞奔过去。 “凛哥,你怎么……”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顾凛见他跑过来,一只手搂人,另外腾出一只手从长裤口袋里摸出车钥匙丢给他。 顾凛很简短地回答:“我喝酒了。” 赵擎心想,你妹的,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好嘛? 他对着顾凛怀里那个萌妹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用a眼b瞅了好久,都没看出来是谁,于是赵擎拿着车钥匙,一边找车,一边满肚子好奇地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 终于找到了顾凛的黑色越野,赵擎在拉开车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就愣得当场石化。 顾凛拉着那个小女孩的手,朝着停车场这边儿走,漆黑的夜色里,他没什么表情,肤色很白的侧脸依旧满脸的凉薄神情,他身后牵着的那个小姑娘晕晕乎乎、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小碎步,垂着头紧赶慢赶…… 整个场景莫名和谐,让人觉得好般配,这是怎么回事…… 赵擎那一瞬间就明白了,这是凛哥的女朋友啊……啧啧,眼光真毒,难怪他单身26年。 上了车,发动,默默地倒车,停下,赵擎从后视镜看见顾凛在停车之后,一把拉开车门,把怀里的小女孩塞进来,然后他自己也上了车。 “砰”的一声,车门被关上。 “凛哥,去哪儿?”赵擎转过头问。 顾凛报了一个理工大学的名字,然后给何书墨系上安全带,顺手把自己的外套盖在她的腿上。 她的酒品还算是好的,最起码没有吐,而且这一会儿胡话说的也少了,哭了一晚上眼泪流干了,此时她好像陷入了断电的状态,什么都不知道,神智不清醒,脑袋歪着,整个人靠在顾凛身上,然后眼神呆滞涣散地只盯着一个地方猛看。 顾凛坐在她身边,静静观察她,预防她忽然闹什么大动静。 而坐在驾驶座的赵擎,此时简直想一头撞在挡风玻璃上…… 大晚上的,有必要专门把自己叫出来虐狗吗? 而且凛哥女朋友竟然还在读大学……他真下的去手啊! 猛打方向盘,赵擎把车开上马路,然后沉吟了好久,斟酌了一下字眼,眼睛暗戳戳地扫了眼后视镜,底气很弱地问了句:“咳,那个……凛哥,这是……嫂子?” 远处有车灯亮起,闪了一下刺眼的光,川流不息的车流声从闪了一条小缝隙的车窗里一点点透进越野车内。 赵擎从后视镜看见顾凛的脸被强光照了一下,那一瞬间,他看见顾凛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他棱角分明的脸被霓虹映出很冷艳的线条,眸中的神色深沉如夜,嗓音也嗄哑了一点,淡淡道:“我女朋友。” 第28章 [27.撩妹必杀技蓄力20%] 女朋友?! 单身狗赵擎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于是专心开车。 车程不长,但赵擎满脸胡茬子的脸在开完这趟车之后变得更憔悴了,因为路上那喝醉的小姑娘忽然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胡话,还是东北口音的那种,这就算了,谁让她喝多了呢,结果顾凛为了堵住她的胡言乱语,直接忍无可忍地一偏头,用嘴堵上了…… 虽然时间不长……但,这有必要吗? 非让自己从后视镜看见这种郎才女貌的画面,你妹的,虐狗不开车,开车不虐狗,自己这是冒着生命危险在驾驶啊…… 赵擎发誓再也不来给顾凛当司机了,然后就发现自己担忧的还算少的。 十五分钟的车程,愣是开了半个多小时,因为顾凛的小女朋友一路下车吐了三次…… 赵擎觉得有点精神错乱,因为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想过前任警花、高冷得像一尊行走的冰雕似的顾凛竟然有这份耐心来照顾人。 …… 黑色越野车开到大学城附近,还差一个路口就要进学校大门。 车后排。 顾凛举起何书墨的右手,看见因为打吊水打肿了而有些淤青的手背,上面三个针眼儿不规则地排列在一起。 她发烧了竟然还喝酒…… 他看着靠在自己身上,因为吐了三次而精疲力竭地陷入深度睡眠的何书墨,目光有点冷冽,然后把她随身的小包拿过来,拉开拉链,翻出何书墨的手机。 她好像很喜欢这只粉红色的兔子,顾凛看了一下她手机外壳上不知名的粉嫩生物,按亮了屏幕。 一瞬的薄光,映亮了他的脸,眼瞳里的漆黑亮起一点闪烁。 锁屏上是他的照片…… 他微敛长目,修长的手指轻滑了一下解锁,桌面上还是他…… 是上次他去她们学校开讲座的现场照,她平常就这么喜欢看自己的照片吗? 暗暗觉得好笑,顾凛很快地调出何书墨的电话簿,扫了一下所有的备注名,然后直接拨给“0316曼琳”这个号码。 上次在宿舍门口等何书墨,她并没有坐电梯,以那个速度上楼的话,应该住三层,而且她上楼之后,三楼阳台的确有三个小女孩一直盯着他看,通话记录里最后一个0316开头的备注名就是打给这个号码的,何书墨跟她的关系应该很好。 车滑进理工大学的校园,徐徐行驶在林荫道上。 电话正好接通,是个女孩,一接通就用浓重的上海口音问道:“何书墨!你早上还发烧呢,大晚上的跑到哪里去啦?” 果然,对方声音有点急。 顾凛一手撑着何书墨摇摇欲坠的脑袋,一面举着电话嗓音清冽地沉声道:“她喝多了,麻烦你们三个下楼接一下……” *** 脑袋好沉…… 何书墨稀里糊涂地做了个很长很臭的梦,梦见何律新提着棒槌,追在自己身后跑了好几条街,边追边喊着“何书墨,你竟然早恋!” 早恋个p啊,她好像隐隐记得自己因为什么事情好伤心、好伤心来着,早恋……失恋还差不多…… 翻了个身,何书墨觉得眼皮很干涩,但是意识无比的清醒,于是微微睁开一只眼,然后看见忽然跳进视线里的、贴着很近的三张脸,把她吓得一个激灵。 “卧槽……”她赶紧蜷缩起来,拿被子遮脸,这才彻底清醒了。 环顾四周,满眼都是熟悉的摆设,熟悉的场景,不熟悉的是视角,她记得一直都是从上铺居高临下地看这间宿舍的,怎么自己躺在下铺呢?这不是自己的床啊…… 外面灰蒙蒙的,似乎是一个相当阴沉的天气,所以整间宿舍笼罩这一层阴郁气息。 而且,何书墨揉了揉眼睛,她看见自己的三个舍友搬着小凳子,坐在床前,正在猛盯着自己看。 “这是……怎、怎么了……”何书墨愣住,用干得冒烟的嗓子开口说话,声音很嘶哑。 她觉得今天她起床起得好利索啊,一瞬间就神清气爽,精神抖擞了,似乎睡眠很足的样子。 “你还问怎么了……”曼琳把小凳子往她床前挪了挪,满脸严肃:“何书墨,你昨晚到底干了什么?” 昨晚……这话从何说起? 何书墨瞪大眼睛,微微张着嘴,想了会儿,发现思路受阻,脑子里除了她刚才做的噩梦,几乎是一片空白,她沉吟了好久,才眼睛滴溜溜地看了眼曼琳的脸色,然后哑着嗓子重复道:“我昨晚……干了什么?” “何书墨,你喝断篇儿了?”秦晓雨实在看不下去,冲上来,使劲摇了摇她的小肩膀:“你真是够了,我们憋了一晚上了就等你醒过来解释,结果你居然喝断篇儿了!” 何书墨惊慌地发现,她们三个满脸都是要咬人的表情,赶紧咳嗽了几声:“咳咳,等下,我确实有点蒙圈,那个……在我想起来之前,你们能不能先给个提示。” 曼琳瘪瘪嘴,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顺手给她递了杯热水道:“好的,我给你提示一下,昨天晚上,顾教官送你回来的,你当时喝得不省人事了,回到宿舍又吐了两次,不信的话,你可以看看你身上穿着什么……” 哈啊?何书墨听见“顾教官”三个字的时候,心又咯噔了一下,然后低头一看…… 顾凛的外套…… “诶?!”何书墨吓得简直花容失色,赶紧用两只手抓脸:“不是……这、这是我我我,我穿越了吗,我怎么身上还有他的衣服……” “噗……”白月憋不住笑:“这你就爆炸了,你昨天晚上是被他公主抱抱下车的,你要是知道了,你是不是还要核聚变啊?” 公主抱?! 何书墨当场核聚变了……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记得自己打扮得很萌很萌,去了训练馆的聚餐,结果在饭店门口看见顾凛跟传闻里他的单恋对象在一起,然后她进了包厢,尝了一口什么酒,甜甜的还有一股子消毒水味道,看起来、喝起来都跟白开水似的没劲,然后,对的,她的记忆就断在这个地方…… 原来是自己喝多了? 何书墨瞪大眼,傻兮兮地愣住,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酒品如何,因为她在昨晚之前,一次酒都没喝过! 家里管她管得太严,所以她什么聚会都推脱自己酒精过敏,要是被何律新知道她喝酒还宿醉了,自己的亲哥会发生比核聚变还恐怖的反应的。 何书墨低头看了看顾凛这件深蓝黑色的外套,然后不敢置信地、凑上去小心翼翼地闻了闻,顿时扑面一阵酒臭,赶紧眉头一皱,差点被自己熏死…… 她竟然把顾凛的外□□得这么难闻? 完蛋了! 何书墨懊恼地捂住脑袋,想哭却发现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滴眼泪也没有了,眼眶干涩得发紧,她瘪瘪嘴,摆出苦瓜脸对着其他三个人说:“真是够了,我这次会被他讨厌死的……” 转头再次把脸埋进被子,何书墨好想静静地当一只鸵鸟。 然后她冥思苦想,几乎要把头挠破,她也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她记得她喝酒之前的事,坐在她对面,隔着老远的顾凛的眼神,然后呢? 最终她还是憋不住了,坐起身打算给卓知扬打电话。 对的,问卓知扬的话,他肯定知道,毕竟他在场,而且后来为什么不是卓知扬送自己回来,而是顾凛送的? 还,还公主抱?何书墨觉得自己这会儿酒还没醒,正做梦呢…… 怀着满腔的疑惑,何书墨跟其他三个姑娘竖起手指说了声“嘘”,就摸出手机给卓知扬打电话。 依旧是响了一声他就接通了。 “喂……大鸟啊,你酒醒了?”卓知扬的声音也很沙哑,音色很疲惫,而且有点模糊…… “卓兄,你怎么了?牙疼?”何书墨听他的声音很奇怪。 “呃……没,没事,男人总有一些痛是不用言说的……” “?”什么鬼,何书墨把手机拿开,看了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没打错电话啊,卓知扬怎么怪怪的。 “昨天……”何书墨继续问:“我喝了酒之后,到底……” 卓知扬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大鸟,怪我,我不知道你酒品竟如此奇诡,我不该让你喝酒的,我简直帮你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我是个罪人……” 何书墨咬着手指,赶紧打断他:“不是,你,你就说说,我昨晚到底干了什么,你尽量委婉一点啊……” “你其实也没干什么,你就是端起我的杯子畅饮了几口啤酒,觉得不爽,又端起一瓶清酒对瓶吹了,紧接着你还爱上那家饭店老板自酿的梅子酒,灌了小半瓶,然后你就开始大哭不止,当着所有人的面,对顾凛告白……”卓知扬的声音很模糊,嘤嘤嗡嗡的。 天哪,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何书墨听完卓知扬的叙述,顿时觉得无地自容,直接瘫倒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全部蒙住。 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哭不止,还当众告白……顾凛一定烦死她了! “所以凛哥真的很生气啊,当场就把你抓出去了,我懂的,他很讨厌别人八卦他的事,他昨晚送你回去之后,就找我……呃……这个,男人之间不需要多说,所以他什么也没说,直接把我拽八角笼里了……我只知道这么多,饭局上他把你揪出去跟你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你不知道也好,省得你更伤心……” “……”何书墨心灰意懒,连手指甲都懒得咬了。 “好的,回头……我,我会给顾先生打电话道歉的……”何书墨咬了咬下唇,暗下决心。 没错,她昨天晚上就决定了要放弃,结果紧接着就发生了这么丢人的事,形象挽回不了,倒也给自己彻底放弃追顾凛找了个好借口。 *** 下午,篮球宝贝选拔赛所有入围的选手都要到校篮球馆参加活动。 cuba的预选赛是晚上七点开始,整个下午都是赛前预热的宣传活动,以及队员训练,场合不是很正式,但篮球馆的观众席上还是坐了很多人,场馆因为人多而显得乱糟糟的,大部分人不是来看篮球的,女生来看长得帅的球员,男生来看篮球宝贝真人现场版…… 何书墨接到学姐电话通知之后,饭也没吃,洗了个澡简单收拾一下,还很不给力地戴了个巨大的医用口罩,穿了一身毫无亮点的黑色长外套,就来到了现场。 她心情差到极点,而且感冒初愈,宿醉刚醒,真的没什么精神来应对这么热闹的场合…… 而且憋了大半天了,她还是没敢给顾凛打电话。 何书墨总觉得,这通电话要是打了,她就彻底跟他的世界没什么交集了,而且她很害怕听见顾凛的反应,万一他真的很生气,直接挂断她该怎么办?还是说她应该亲自去找他,当面谈谈,毕竟她昨晚有可能做了很过分的事…… 手里紧攥着手机,她能感觉到屏幕上薄薄的一层热汗,湿乎乎的。 周围很乱,她是代表学院到场的,结果整个人的形象灰不溜秋的,像是一副古代壁画上面扒拉下来的仕女图,浑身都笼着一层与周围环境脱节的低气压。 很近的地方,有篮球队员正在训练,她周围站着一圈花枝招展的篮球宝贝们,虽然还没换衣服,也足够争奇斗艳,姹紫嫣红的…… 何书墨等着选拔赛的具体指令下来,她其实也不知道今天下午到底什么活动,正站着,她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 嗯?何书墨正发呆,回过神来,看见一个“139”开头的号码打给自己。 打错了吧?139这种号,什么年代的? 她按断了,结果没过几秒钟,再次震动…… 何书墨垂着脑袋,拉了一下口罩,拍了怕身边学姐示意自己接电话去,然后从人群里扒拉出来,找到篮球馆比较安静的地方接电话。 “喂?”她嗓子还是哑哑的,有可能因为发烧刚好,也有可能因为宿醉没过…… 电话那端,是一阵很熟悉的沉默。 何书墨第六感爆发,忽然屏住呼吸,一把拉下来自己的口罩,瞪大眼睛。 也是醉了,她怎么就能凭一阵空白的沉默觉得对方是…… “酒醒了?”直到那个熟稔的声线,一瞬间跳到她耳畔,直达她的心脏,她猛地呼吸一滞。 “你……”何书墨震惊得五雷轰顶:“顾……” “嗯,你在哪儿?” …… 在哪儿?何书墨愣住,他问自己在哪儿? “我、我在学校啊……”她摸不着头脑,呆呆地回答。 “我知道,我是问,你在学校哪个地方?”顾凛的声音真的好听死了,何书墨觉得要是这个声线柔声地在她耳畔呢喃,哪怕下一秒死掉,她也是满脸痴汉笑的…… “篮球馆。”何书墨觉得紧张,把衣服的兜帽盖上,然后神使鬼差地跟着他的问题回答,根本不经大脑。 “打篮球吗?”他这么问了一句。 打篮球……她更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嗫喏道:“我,我不会打篮球,我就是……我,我打酱油……” 没错,不能说自己是篮球宝贝,他上次就让她穿裤子出门来着! 电话那端,似乎有一声微不可察的轻笑,何书墨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第29章 [28.撩妹必杀技蓄力60%] 心脏砰砰乱跳。 为什么他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还、还语气怪怪的? 一阵沉默后,何书墨听见顾凛淡淡地对自己说道:“等我一下。” 诶?等他一下……等什么啊? 何书墨摸不着头脑,举着电话,屏住呼吸,生怕他还有下句,可是电话里一阵很漫长的安静,很漫长,漫长到她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五六次,以为他挂断了。 可是没有啊,屏幕上显示的是正在通话。 “喂?顾先生……”何书墨整理了一下呼吸,嗓子要冒烟一样很干涩,鼻音很重又混杂着沙哑,她咳了两声,开口道:“咳,昨天晚上……虽然我不记得我做了什么,但是我知道很过分,你不要往心里去,更不要生气,我跟你道歉了……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那么过分地缠着你了……” 何书墨耷拉着脑袋,就差对着空气十分诚挚地120°鞠躬谢罪,一边还在声音闷闷地憋着怎么道歉,就被打断了。 顾凛的嗓音凉凉地、低低地,像是风吹过绢丝,一字一句地问:“什么都不记得了?” 原来他在听啊…… 他的声线好像比平常要轻,更像是刻意被压低的,难道他不知道,一个声控的女痴汉听见他的嗓音是会觉得他在撩拨引诱自己的?啊啊啊…… “嗯,”何书墨收敛一下花痴,小心翼翼地、哑哑地回答:“喝酒之前的都记得,但是喝醉了之后的,我,我就想不起来了,要是真的很过分的话,你可以告诉我……我有心理准备了……” 一阵安静,顾凛没说话,但是…… 电话那端传来的背景音,隐隐约约的,模模糊糊的,何书墨却觉得很奇怪。 因为好像,跟自己这边儿球馆里的嘈杂声,很像很像。 难不成,他让她等一下,是因为…… “你……”何书墨干巴巴地吐出一个字,就被自己的这个预感搞得像是胸口被猛击了一下,觉得很窒息,于是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问…… 忽然,“滴”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第六感再次大爆发,她觉得整个人身体一僵,在嘈杂混乱的篮球馆里,眼前无数篮球被传来传去,球员们的鞋底在球场的地板上摩擦出尖细、扭曲的声响,周围人多而且喧闹。 她举着已经通话结束的手机,梗着脖子,然后慢慢地,动作僵硬地转过身……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是一颗泡腾片或者压缩面膜,忽然“咕咚”一声被扔进了水里,噼里啪啦地炸开一串气泡,或是瞬间膨胀成一大团白花花的、软绵绵的东西! 只一眼,她就直直地,望进了那双形状熟悉、眼神沉冷的眸子里。 眼尾斜斜向上延伸的角度,和微狭着显得无比清亮的瞳色,是那样的惹眼。 顾凛……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离了大概三米远,微微偏着头,双手插裤兜,凝视着她,身上穿着一身何书墨觉得他从来不会那样随意打扮的黑色连帽衫,衣料绵软成那样,都被他穿得每个细微的褶皱都透着一股笔挺的英气。 何书墨知道,他的气质,就算是睡衣,估计都能穿出军装的味道。 被衣服衬得肤色白皙的脸,线条冷艳而沉静,顾凛安静地站着,正在凝视着她,眼神有些饶有兴致,而且带着微微细热的火星一般。 而且说不清道不明,何书墨觉得那双眼里有一丝捉摸不透的深意,像是噙着笑。 是错觉还是什么呢? 对视了三秒,何书墨已经痴呆到大脑完全空白,丧失思考能力,因为这一切发生的场景,就像是做梦。 诶…… 何书墨这才明白,顾凛他这是主动、亲自、来学校找自己了?! 我的妈呀,这到底是为什么……他跑到自己学校的破篮球馆,在满是流着热汗,散发着小屁孩儿幼稚味道的场馆里,来找她…… 何书墨喉咙滑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瞪着眼睛,张大嘴,像是石化了一样。 顾凛眼神安静,沉默着看了她好久,见她没动静,终于挑了一下眉梢,朝她微哑地开口道:“不过来?” 像是询问,又像是引诱。 就三个字,三个字啊……何书墨就被苏得差点喷血,当场暴毙…… 她这才回过神,讷讷地左右看了一下,才明白顾凛为什么不走过来,而是让自己过去。 她周围都是穿得很少的篮球宝贝,此时,好多花枝招展的小女孩们看见顾凛走到这边,站得离她们很近,还忽然开口跟何书墨说话,所以她们已经开始很好奇地对他指指点点,嘀嘀咕咕了。 何书墨紧张地手心冒汗,赶紧朝着顾凛走过去,身后的议论声顿时更大了。 顾凛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等她顶着满脸傻乎乎的不敢置信的表情,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才跟着转身。 天哪,这貌似是第一次跟他并排一起走来着……何书墨的眼睛滴溜溜地朝身边那道高瘦的身影扫了眼,是他精致好看的侧面轮廓,忍不住心里好忐忑…… 走到篮球场的边缘,临近观众席的地方,周围稍微安静了一点,顾凛停下脚站定,何书墨一愣,还以为他要走出场馆去呢,毕竟这里人多口杂,误会他是自己男朋友的人估计又得成堆论…… 他不是最讨厌被误会、被八卦了吗? 顾凛停下,转身,然后眼光定定地看着她,视线不偏不倚,温度不热不凉,何书墨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奇怪,说不清楚是为什么。 他绝对是生气了…… 她正在憋着要不要先来个120°鞠躬道歉,对昨晚自己酒后失控表示诚挚的忏悔时,忽然听见顾凛开口了。 他的视线在她脑袋上戴着的兜帽和挂在左耳上的口罩上滑过,语调带着一点玩味,气息轻缓道:“以后,不打算缠着我了?” 何书墨心口一紧,他竟然先提这件事?! 但是没错,她刚才电话里的确是说她再也不会死缠烂打了…… “嗯……”t^t何书墨咬咬牙。 很久没听到顾凛的回答,她憋着一肚子问号,抬起眼,他果然在静静地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于是她很是惴惴不安地跟他对视。 接着,何书墨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薄唇似乎挑起一个淡到几乎看不清的弧度,顾凛的声音很低很小地念了句:“你傻不傻?” “啊?”何书墨根本没听懂…… 周围乱成一锅粥,人声嘈杂,篮球飞来飞去,她耳朵上挂着医用口罩,兜帽滑下来,露出一脑袋乱毛,确实是一脸傻样儿。 顾凛长翘的睫毛覆下去,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她满脸“我听不懂”的表情,字句缓慢地开口解释道:“昨天饭店门口你看见的,那是我亲戚。” “……诶?!”何书墨哽住:“你是说,那个短发的,穿粉色裙子,目测d罩杯的美女,是你……你亲戚?哎……” 完了,不小心暴露了啥!何书墨自己飞快地把嗓子眼儿里剩下的半句给掐了,滴溜溜地抬眼,看见顾凛的漆黑的眼瞳里滑过一丝微光。 那似乎是一抹戏谑的玩味? 顾凛暗自觉得好笑,于是慢慢地微俯下身,盯住她,细长的凤眼里,漆黑清澈的瞳光映出她整个人,一字一句道:“不要整天一个人胡思乱想。” “……”断电了,何书墨被他的语气和动作酥得耳朵都红了,身体也像是被箍住似的,不敢动弹。 他有必要说话的时候,贴着自己这么近吗? 何书墨算是高的,跟顾凛身高差也就十二厘米,他微微俯下身,就基本上……她的脸全麻了。 总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浅浅地萦绕在她面前,这个距离实在有点暧昧。 似乎也感受到她特别不自然,僵硬得像块石头,顾凛说完,就直起身,但眼睛依旧盯着自己…… 难道……何书墨忽然觉得不对,他其实是在恐吓自己吗? 难不成昨天,她喝多了之后在包厢里到处宣扬自己在饭店外面见到了顾凛的“单恋对象”,他才来解释的? “顾先生……我昨晚真的喝多了,所以不管我做了什么,那都不是我的本意,而且我真的不太记得你送我回去的路上我干了什么,你,你可以跟我说说,我到底……做了什么坏事?”何书墨字斟句酌,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顾凛看见何书墨雪白的耳尖一路烧红到衣领里,表情很紧张,忽然觉得很好笑。 其实早就可以预见,她第二天酒醒之后会给自己来个无端端全部失忆,毕竟昨天何书墨喝醉之后就没什么自主意识了,所以他觉得不着急,自己一向是个极有耐心的人。 女朋友还小,才刚刚18岁,急什么呢…… “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他抿了一下薄唇,很耐心地说道:“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刚才那个号。” 何书墨微微怔住,他让自己慢慢想? 看样子,他真的不打算告诉她,而是让她自己捉摸她到底犯下了什么滔天罪行…… 而且,何书墨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似的,但是怎么想也想不透,顾凛今天为什么怪怪的,然后她憋了半天,逻辑思考能力很强,刷高数题一小时刷三页的大脑却一片空白,只能想起来一个疑点,她默默吞了口口水:“可是,你不是工作日五天不开机吗?我怎么……给你打电话呀……” 顾凛的眼神烫烫的,滑过她的微红发烧的脸颊,何书墨屏住呼吸。 “我24小时,都开机。”他的嗓音似乎又热了几分:“当然,要看你想不想继续缠着我……” 何书墨的眼睛一瞬间瞪得很大。 *** 顾凛从篮球馆出来时,天空飘起小雨。 那辆黑色越野车静静地停在原来泊车的车位,这辆车是训练馆配的公用车,他不怎么喜欢,而且因为开的人很多,经常出公差的时候被征用,所以车里很多别人的遗留物。 他现在有点想念自己北京的那辆破桑塔纳,但是好像……今年就要报废了? 顾凛的神情又冷冽了几分,他忽然想起来,自己的车现在在顾爵手里,兴许不需要等报废,早就已经成一堆破铜烂铁了。 家里最难伺候的两个人,一个在北京开着自己的车到处作孽,另一个闲得无聊大老远跑来搅浑水,此时正好端端地坐在这辆越野车里。 黑靴子在地上踏过水迹,顾凛还没走到车边,车后门就被人推开,一个留着短发的脑袋探出来,在小雨里眯缝着一双眼睛,对着他讨好地笑:“哈,小贝叔……” 顾凛路过车后座时,烦不胜烦地把那颗脑袋给按回去。 “啊!”顾胜男吃痛,捂着脑门叫:“好好好,我知道了,七叔,我再也不喊你小名了,好痛……” 顾凛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时,还听见她在后面,操着一口京片子声讨:“真是,从小到大叫了二十多年了,也就长辈们在的时候才改口,怎么着忽然私底下也不让我喊了呀……” 因为家里堂兄弟八个,顾凛排行靠后,所以从小就有个只比自己小两岁的侄女,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难不成……”顾胜男忽然从后座上蹭过来:“唉,七叔,你有情况啊,对了,你为什么大周末的来大学里头?还不让我跟着下去,我的天,我的爷,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对方是大学老师?” 顾凛被吵得头疼,不耐烦地觑了她一眼:“把安全带系上。” 发动引擎,越野车开出去,在篮球馆门前的小广场上划出一道弧线,顾胜男终于消停了一会儿,开始用后视镜打量自己七叔美得不似凡人的五官。 “叔,你下嘴唇上……怎么破了个小口子啊?”顾胜男忽然看出破绽。 顾凛抿了下削薄的唇线,从后视镜扫了一眼满脸坏笑的侄女,这是家族遗传还是什么,眼都毒得跟鹰一样……何书墨刚才离得自己这么近,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一边打方向盘转弯,一边轻声恐吓道:“小孩儿不要问。” 第30章 [29.撩妹必杀技蓄力90%] 何书墨在顾凛说完那句话之后,一直处于脑筋不清醒的状态。 他的意思是,他不反感自己缠着他咯? 她讷讷地愣了半天,结果刚想问顾凛是什么意思,学姐就满场子喊她的名字,找她去填表。 学姐高度近视,眼神不好,何书墨想装作没听见,奈何人家一直在喊,于是一咬牙,心里一着急,又破口而出很不靠谱的台词:“你要是……不烦我的话,我就天天缠着你……” 她当时没敢看顾凛什么表情,说完就被眯着近视眼的学姐找到,一把给拉走了。 何书墨最后看见的一幕,是顾凛穿着一身黑色连帽衫,表情冷静地站在原地的样子。 不得不说,他穿得随意一点,跟周围的大学生似的,一点也看不出来年纪,搁在大学里头,绝对秒杀什么商学院男神、篮球队队长、学生会主席之类的……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何书墨忙着填表格,在篮球馆混乱的人群里搜索他的身影时,顾凛人已经不在那里了。 啊……真的好憋屈,为什么每次话都不让说完,不说清楚的话,简直把她这个直肠子给憋死…… 于是何书墨把表格填好,下午的活动也胡乱糊弄一半,就推脱自己不舒服要早退,毕竟留在这儿她也没什么事做。 千思万想之后,她打算去训练馆问问。 没错,昨天是训练馆聚餐,所有教练都在,连曹鞠华跟周庆喜也在,兴许有几个人目击了她发酒疯被顾凛拎出包厢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事不宜迟,周末下午的搏击课程很多,人多一点也好打听。 *** 南京小雨转大雨。 幸好何书墨去篮球馆之前,就看着天气不妙,多带了把雨伞,结果下了地铁朝训练馆走的时候,雨势就瞬间大了好多,她手忙脚乱地撑起伞,避免淋到自己发烧刚痊愈的病躯。 训练馆开阔的门厅前停了很多车辆,她留意了一下,馆内那辆黑色越野也在,顾凛的摩托车也好端端地停在那里,这么说……顾凛有可能从篮球馆出去之后,来这儿了? 何书墨深吸一口气,赶紧钻进门厅里,把雨伞收好,然后抖了抖伞面上冰凉的雨水,对着玻璃门的反光整理发型。 也什么好整理的了,她今天的形象就是没形象…… 咬咬牙,推门进去,从空气湿润清新的雨里,一瞬间进到光线幽暗的训练馆。 不过,她好像失策了,因为今天下雨,来练拳的人好少好少,何书墨直接路过没几个人在训练的站立式训练区,径直走到一楼的办公室门前。 顾凛会在里面吗? 她这么想着,紧张地敲了下门,听见一声低沉的“进来”,何书墨就蹑手蹑脚地推开门。 诶? 整间办公室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人,而且他坐在大班台后面,脚跷在桌上,窗外的大雨噼里啪啦地砸着玻璃,整幅画面色彩阴郁,气氛悲伤凝重,要是配上二胡的bgm,那就更妥了。 桌子后面,逆着光坐着的人看见何书墨走进来,慢吞吞地站起身,好像也很震惊…… “大鸟?”很熟悉的声音,暖男声线。 但是……这人谁啊? 何书墨愣愣地看着眼前鼻青眼肿,满脸淤青的人,勉强从声音听出来…… “卓兄?”何书墨被吓得一激灵。 卓知扬怎么这幅样子?被打得亲妈都认不出来了…… “你……你怎么了啊?”何书墨看清楚他的样子,赶紧飞快地把门带上,朝着班台走过去,妈呀,真是太惨了,卓知扬现在的造型就像是刚下拳台,激战了十多回合,最后被打ko昏迷过去刚醒的衰样…… “没事,我每次跟顾凛打完对抗都这样,这很正常,上次他把那个巴西兄弟揍得更惨。”卓知扬摇摇晃晃站起来,还很疼地“嘶”了一声,还有精神给何书墨倒茶:“先坐吧,话说,大鸟你怎么来了啊?” 何书墨知道他们这群职业格斗的非人类,拿受伤当家常便饭,平常训练内容就有一项“挨揍”,还美其名曰抗击打能力,她在卓知扬的朋友圈里看过他之前在泰国比赛的照片,满脸血呼呼的,想到这,何书墨身体一阵寒。 “你,你最好别把脸对着我啊,我晕血。”何书墨眯着眼,很害怕地把手挡在眼前,毕竟他太触目惊心了。 “好的,那你别看我就是。对了,你是来找凛哥的吧,他前脚刚走,去上海了……”卓知扬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一屁股坐下,给她递热水:“可能七八天吧,他不说干嘛的,估计又是要保密的那种,你懂……” “哦……”何书墨听到卓知扬的话,因为顾凛又去出差了顿时有点失望,她默默喝了口热水,继续说:“其实我没什么事,我就想当面详细地问问你,你真的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那训练馆的其他教练呢?大家都没看见?” “没人知道,你昨天被揪出去之后,大家都没出去啊……” “这样啊,我是觉得顾先生他怪怪的,刚才他来我们学校找我了,还说让我想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再给他打电话……真的很诡异……”何书墨的手慢慢地摩挲着纸杯,低头喃喃道:“所以我是来打听这事儿的……” “什么?!”卓知扬肿肿的脸上,勉强做出一个“惊诧”的表情:“凛哥找你有什么……” 话没说完,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地拍了几下。 “嗯?今天怎么一直来人啊……”卓知扬把手里的杯子放下,朝着门口喊了声:“门没锁,进吧。” 门轻轻闪开一条缝,接着被拉开,门外是一个身材很高大的男人,留着平头,穿着一身黑皮衣,胡子拉碴的,何书墨盯着他看了两眼,好像不认识,但是莫名觉得眼熟…… “您找谁?”卓知扬看起来也不认识他。 “哦,我是凛哥以前同事,我昨天晚上帮他开车,结果钱包落在你们训练馆的车里了,他让我来拿车钥匙取包……”他说着说着,眼神犀利的眼睛扫到了何书墨身上,忽然明显地一顿。 赵擎一眼就看见了,黑长发,皮肤很白,一双大长腿细得像是鹭鸶,坐在沙发上这小女孩,不是顾凛女朋友吗? 虽然昨天她喝多了,一直赖在顾凛身上,但是他也看过几次正脸…… 何书墨不认识他,但是被他盯得有点不舒服,结果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忽然噙满了笑意,对着她笑笑,朗声道:“嫂子好。” 嗯?他说什么?嫂子好? “啊?”何书墨和卓知扬齐刷刷地瞪大眼,四只眼睛里弹出三个问号,因为卓知扬一只眼肿了…… “昨天你喝多了,不记得我了?我帮凛哥开车送你回宿舍来着,我是赵擎,以前在北京跟着顾队手底下工作。”赵擎觉得自己自我介绍一下也好,毕竟这是凛哥的女朋友…… 何书墨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你……”她身侧的卓知扬噌地站起身,把那张鼻青脸肿的脸凑过去对着赵擎,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沙发上的何书墨问:“兄弟,你,你刚才喊她什么?” “嫂子呀,我们顾队唯一承认的女朋友,哎?我是不是现在喊嫂子有点早?但是昨天我这么喊,凛哥没意见啊……”赵擎心想:难道自己言语太轻薄了,吓着人家了? 可不是吓着了嘛…… 赵擎看见沙发上的小姑娘跟这个站在自己身边,鼻青脸肿,看不清楚表情的男人,两个人都像是瞬间被雷劈中了一样,当场焦化了。 嘴都张得很大,像是喉咙被噎住,说不出一句话。 “这一定有什么误会,不然就是……我被顾凛打脑震荡了,现在在昏迷做梦……”卓知扬仰望天花板,觉得自己有必要抱着什么柱子依偎一下,这个世界变得太快了,好伤人…… “你,你说……”何书墨也噌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相当激动。 没错,现在是她一辈子,心跳得最快的时候! 她觉得自己耳朵出现了幻觉,慢慢地喘了好久粗气,然后才勉强定了定神,对着赵擎问:“您能说得详细一点嘛?昨晚……” “噢,昨晚我接到凛哥的电话,说他喝酒了让我帮他开车,我就去了,他当时搂着你,我们开车先送你回宿舍,我问他你是谁,他说,你是他女朋友……”赵擎一字一句,很详尽地说道。 女朋友……何书墨默默地炸了。 像是一朵烟花,一开始没点着,又点了一次,引信嗤嗤地燃烧着,速度很慢才点到火药,结果她被“砰”的发射出去,划出一条漆黑的线,一直滑到天空里,滑了好久好久,才在此刻忽然“哗”得一声,炸开无数璀璨耀眼的光亮! “他说,我是他……女朋友?”她捂着自己的脸,感觉她的手指冰凉。 “对,不可能错的,他在车上还亲你了……”赵擎继续说道,完全没看出来眼前的何书墨已经精崩了。 顾凛说自己是他女朋友……还、还亲了?初吻?! “卧槽……”何书墨原地打转,一边转一边挠头,意识已经崩溃了:“顾凛……他喜欢我?说我是他女朋友?还亲我了?我有点晕……啊啊啊!” 顾凛喜欢她?! 这这这……这不是天方夜谭吗,还是闻所未闻那种! 何书墨觉得心跳得超级离谱,心率已经坐上了航天火箭,而且窒息缺氧,大脑昏沉,她往后退了两步,直接瘫在沙发上…… 这才想起来,他对自己说的话。 “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我24小时都开机”、“当然,要看你想不想继续缠着我”…… 真的,这都是真的,顾凛喜欢上自己了,还承认了,甚至还……亲她了! 何书墨面红耳赤,口干舌燥,终于想明白了这事,她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红着脸冲着赵擎问了一个极其害臊的问题:“那他……亲的哪儿啊?” 赵擎一愣,妈呀,小嫂子有点直接,他挠挠头:“这个,你问凛哥吧,我也不方便说这个,对吧……” *** 送走赵擎之后,何书墨和卓知扬坐在长沙发上,两个人都陷入了精崩状态。 卓知扬一直在碎碎念:“我终于明白凛哥为什么昨儿晚上对我下狠手了,昨天我对你那样,你还用我的杯子喝酒,他这是怒了啊……我,我现在都能感觉他的怒气值呼呼地吹过来……” “不行,我受不了了!”何书墨“噌”地再次从沙发上坐起来,像是刚刚充了满格电一样,觉得浑身上的能量散不出去,一直憋着,那种让她发疯的激动随着血液流动的时候,充斥着她的每个呼吸和心跳。 在她醉酒的时候,顾凛跟别人说她是他的女朋友,还亲她了,虽然不知道亲的哪里……何书墨一直坐着“嘤嘤嘤”,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她问顾凛有没有喜欢的人。 他当时那种眼神,定定地望着她,认真地,炽热地,跟自己说:“现在,好像……有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都是她自己啊! 蠢,蠢透了!何书墨把一脑袋头发挠得乱七八糟,脸颊烫手,他说他有喜欢的人,那个人就是自己…… 不行,还是好激动……激动得想跑圈。 何书墨在原地小范围、快速度地打转,忽然嚎了一嗓子:“够了!我要去找他!我憋不住了!” 卓知扬被吓了一跳:“啊?你要去找凛哥?可是他刚走,去上海了呀……” “我不管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死了,被急死的你知道嘛!啊啊啊!”何书墨挠得满脸都是红道道,忽然猛地抬起脖子,眼神呆滞:“对了,我要给他发短信……” “大鸟你别急啊,听我说……” 何书墨已经完全屏蔽卓知扬的声音,直接掏出手机,心跳砰砰直跳,手指头发颤,编辑了一条短信,点击发送。 “我想起来,昨天的事了……所以,顾先生,我现在是你的女朋友了吗?” 何书墨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把手机握住,抵在胸口,心跳,好快。 大概半分钟。 手机震动,进来一条短信,何书墨手指乱颤地点开,低头看屏幕…… “嗯,女朋友。” 啊!疯了……何书墨尖叫了一声,卓知扬被吓得捂耳朵,真是……恋爱中的少女都这么疯狂吗? 不能关爱一下单身狗嘛? “那我想去上海找你,可以吗?”何书墨飞快地又发了一条短信。 顾凛秒回:“就这么等不及么?” “噗……”何书墨笑眯眯地,嘴都咧到耳朵根,完全无视一边卓知扬,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回复:“嗯,我等不及了……” 到底等不及什么啊?真是害臊……她笑得像个痴汉,捂住脸。 “好,我接你。” 何书墨盯着忽然跳进来的这四个字,觉得今晚自己不要睡了! 第31章 [30. ☆甜蜜蜜☆] 要去上海…… 何书墨把自己呈大字型摊在沙发上,激动得完全不能自已,她一瞬间被“顾凛的女朋友”这个头衔给砸懵了不说,立刻又被马上要去异地约会这件事给猝不及防地砸了第二下,彻底晕菜了。 顾凛喜欢她,认证她是女朋友了,还同意他出差期间,自己去外地找他! 为什么这些惊喜全部一下子掉到她身上,就不能一件一件来吗?搞得她现在嗤嗤傻笑的像个神经病,被卓知扬用肿了的眼睛狂翻白眼。 “我要去上海了……”何书墨激动得双手握拳抵在下巴上:“卓兄,你知道么?” “知道了!你说了九遍了,虐狗这么好玩吗?!”卓知扬气急败坏地仰天长啸,露出一副“你走”的表情:“也是醉了,凛哥有生之年竟然真会对一个异性这么好,还去接你,酸死了……” 是呀,她去上海,顾凛要来接她,而且她是以他女朋友的身份跟他见面,他来接自己,顾凛这么高冷的人,难道其实对女朋友很宠的? 而他的女朋友,就是自己…… 一想到这个,何书墨就开心得要炸,颧骨都要笑得炸裂了。 这在几个小时以前,完全是梦里才会有的事情! 何书墨跟卓知扬告别完,就像个游魂一般,在大雨里撑着伞,几乎是头重脚轻,像踩棉花一样,飘飘然地从训练馆赶回宿舍。 因为太开心,她在满脸痴汉笑地走进门后,呆坐在床沿静静地傻笑了十几分钟,才开口跟另外三个正在吃零食、玩电脑的闺蜜说了句:“咳,大家安静一下,我要告诉大家一件事,我恋爱了。” 恋爱了! 她真的追到男神,要跟顾凛谈恋爱了…… 一开始曼琳她们三个以为何书墨受了打击在说胡话,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商量要不要把何书墨送精神病院,但在看见何书墨掏出手机给大家展示的收件箱里的两条短信后,0316宿舍的所有人都疯了。 四个人闹腾了足足半个小时,曼琳终于结束了群情激奋的关于何书墨终于倒追成功的话题,语调忽然变得很冷静:“不对啊,你去什么上海啊何书墨,明天星期一,你课表全天满课,最后一节课还是高数,你可是光明顶每节课必点的风云人物,不去铁定要挂科啊……而且,你在这儿瞎激动,车票买了吗?” “对啊……”何书墨这才一拍脑门,糟糕,车票! 人在被幸福砸晕的时候,真的会出现智商下降这种症状…… 她从床铺上噌地弹起来,赶紧开电脑,没错,她明天的课不能缺席,那么说她得下午六点才能坐地铁往火车站赶,扫了眼车票预订的网页上密密麻麻的车次时刻表,刷刷地往下拉进度条,眼睛次第扫过发车时间,她发现最快的只能是晚上九点零五的那一班高铁了……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到上海的时候都十点半了…… 可是,想到这儿,何书墨愣住了,晚上十点半的话,她,她住哪儿啊? 不可能是,跟顾凛住一起什么的吧…… “啊,不不不,不可能的……”何书墨觉得脸烫得像是烧热的铁板,想到这里,整个抱住头,被自己脑洞里脑补的画面击溃了。 要是真的跟他住在一起的话,那不就是要睡在一张床吗?! “怎么了?”曼琳走过来,扫了眼何书墨打算买的票,看见那个尴尬的时间,笑道:“啧啧,孤男寡女,还刚刚确定关系,正干柴烈火着呢,你大晚上的到上海,还能去哪里呀?啧啧……” 曼琳说完,秦晓雨跟白月也开始起哄了。 “你们太污了,去哪儿……我虽然不知道,但是他估计会带我去……去吃饭吧……”何书墨听她们说的话,简直羞死了,害羞倒是其次,就是心里好甜,甜水都烧开了,正在咕嘟冒泡。 “噗,何书墨,还带你吃饭,他吃你还差不多……”曼琳一脸坏笑。 何书墨正在喝水,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吃……吃她?什么鬼啊…… 这是不可能的吧,怎么可能呢,顾凛那个冷如冰霜的样子,她就连他吻自己都幻想不出来是什么样子,怎么可能做更过分的事呢?! 她怕顾凛后悔,觉得她到达上海的时间太晚会不同意她去了,于是最快速度买好了车票先斩后奏,给顾凛发短信,告诉他自己抵达的时间。 何书墨忐忑了一会儿,怕他会反悔,一边儿跟宿舍里的人闹着玩儿,一边瞅着手机屏幕,十几分钟后终于进了条短信。 “下车去南出站口,要是不认路,打电话给我。” 何书墨顿时被甜得死去活来,虽然没怎么开始……但是她觉得,顾凛这男友力,好像也太足了点……好帅啊! 真是太帅了……不行了,不能这么花痴,何书墨深呼吸,冷静,冷静,她都是正牌女友了,不能太花痴,也不要缠他太紧。 平常心,平常心…… 字斟句酌地回了短信之后,何书墨喜滋滋地去收拾行李了。 三个闺蜜提供了不少意见,小到一双袜子,大到一件外套,甚至连内衣都帮她选好了。 听着她们在念叨自己的内衣款式都太纯洁的时候,何书墨觉得耳朵都红了。 “有……有必要吗?”何书墨跪在宿舍地上,望着眼前摊开的行李箱,摆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秦晓雨正在帮她挑选穿哪件内衣,何书墨这个从小就保守得跟个出土文物似的冬天穿三条秋裤的怪胎,这会儿薄薄一层的脸皮都快烧焦了:“我穿什么内衣他也看不见的呀……怎么会看见那个呢?” “哎呀,脱了不就看见了,不然就是洗完澡,穿着睡衣的时候,隐隐约约,露出一点……你得学会微露,但不要太过,你懂吗?”秦晓雨把选好的内衣丢给何书墨,一边交代道:“而且,事业线挤一挤大家都有的。” 她们真是太污了! 何书墨听着她们交代的话,开始往行李箱里塞东西:钱包、化妆品、电吹风、各种衣服、睡衣也带了一套,七七八八的零碎小物件,她只要觉得用得上的,都塞进去了。 *** 当晚,她果然失眠了。 何书墨翌日早晨起来时顶着一双黑眼圈,但是身心无比舒畅,精神抖擞像是磕了十斤药一样。 于是一整天,她都在一边漫不经心地上课,一边盼着时间走得再快点儿,像是心尖儿被猫尾巴轻轻扫了一遍又一遍,坐也坐不住,坐了一会儿就得站起来,走一走,消耗一下过剩的精力。 但是随着时刻越来越逼近,她反而又觉得紧张,想让时间慢一点,她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见顾凛。 晚上六点,她终于在光明顶的两次提名回答问题之后,胆战心惊地下了高数课,从学校出发时已经快七点了。 何书墨觉得心在嗓子眼和肚子里很大幅度地乱跳,管不住地紧张。 地铁二号线转三号线,然后到达南站,候车,检票,她终于搞定一切,稳稳当当地坐上了去上海的列车。 坐在座位上,她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黑漆漆的夜景,觉得一个多小时,其实很快很快! 她看着手脖子上的腕表,指针一点点挪动,逼近,最终终于指向十点四十五的时候,何书墨心跳快得就要爆掉了。 车渐渐地减速,温柔的女声开始报站,她终于到了…… 列车安静地停下来,何书墨焦急地等车门打开,下车,走出空气有些闷的车厢。 好紧张……她一边朝着出站口走,一边捋一捋想好的腹稿。 何书墨这是第一次独自出门去外地,下了车之后,有些不熟悉地四处寻摸着指示牌,看见“出站口(南)”那个蓝黑色的牌子,就跟着一群脚步匆忙的旅客,朝那个方向走。 周围声音嘈杂,背着包和拉着行李箱的人来来往往,何书墨拉着箱子下了扶梯,跟在一大群人身后,脚步有点虚浮。 手心不断往外冒冷汗,她觉得一颗心在嗓子眼和肚子里来回不断,上上下下地猛烈跳动。 越走越近,远远张望一眼就能看见,出站口此时人潮拥挤,乌压压的,满眼都是人头攒动,来出站口接人的人很多,大多站在原地,闹哄哄的。 她紧张得干咽口水。 人群里张望了很久,她终于在扫过某个方向的时候,看见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她的眼睛在眨动的一瞬间,忽然停住。 顾凛站在那儿,周围一切乱糟糟的人,就都自动化成一块形状莫辨的人肉背景板…… 他在等她,此时也看见了出了出站口,正在懵懵懂懂地四处张望的她。 何书墨其实想过无数次,她在下车之后见到顾凛时,会是怎么样的心情,但此时她才明白……她之前瞎想的那些,都太弱了,弱爆了……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连表情都无法控制,走路姿势瞬间变得很奇怪,刚刚凹好的造型全没了! 不知道为什么,顾凛穿着一身正装,黑色西装,静静地立在人群里,在看着她步步走近。 天哪,紧张就算了,被他那样的眼神看着,没有小姑娘不会心慌意乱的吧,可是他有必要穿得这么帅嘛……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顾凛穿西装,剪裁合体,芝兰玉树什么的词不停地从脑海里弹出来,最主要的是,衬得他的气质更禁欲了。 说什么,说什么,要说什么来着,啊! 何书墨拉着箱子穿过人群,一边朝着顾凛走进,一边心跳如擂鼓,她刚才在车上想到的是什么台词来着…… 路过所有挡路的人,从人群里挤出来,终于走到他跟前了,何书墨想起来了台词,红着脸站定,手心里都是汗,潮乎乎的握住拉杆箱。 憋了好久,她清了清嗓子,抬起眼,看着顾凛,开始按着剧本说话:“那个……车晚点了,我来晚了十五分钟,你没等急吧?” 很好,她觉得这句话可以满分! 这句台词是何书墨在车上想了很久憋出来的,主要是陈述客观事实,最后问一句,很礼貌,又很容易回答…… 她问完,朝他眼里望去。 果然他眼里,是有点什么的…… 四周是人来人往的背景,但何书墨觉得那一瞬间,世界都安静了,她的心脏漏跳一下,紧接着连呼吸都忘了。 顾凛的眼睛永远都是冷黑的,但清澈的冰冷下有火,她第一次察觉到,是慢慢燎着的小火,一点微弱的火苗,闪着淡淡的光,绝不会太热烈,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融化了。 顾凛看定她,然后轻轻地,声音比之前他说过的每句话都低一些:“等女朋友,不急。” 他的嗓音带着微微的压低的魅惑,轻俯下一点身子,靠近她耳边,好让她听清楚…… 何书墨懵了,有必要第一句话就让她血槽清空,战斗力全灭嘛?! 接着顾凛的动作,就再次把她吓得魂不附体,他忽然伸出一只修长好看的手…… 诶?这……这是要牵手吗? 何书墨心跳得要吐出来,讷讷地伸出一只爪子,就又听见他说道:“箱子。” “……”原来是要帮自己拿箱子,何书墨有点囧,灰溜溜地把小手撤回来,在衣服上擦了把手心的汗。 顾凛把她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觉得好笑,于是左手拉过她的箱子,没说什么,就朝着出口走:“走了。” “哦……”何书墨跟上去,走到他身边,一边犹疑地、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了句:“现在……去哪里啊?” 顾凛微微侧过头,睨了她一眼:“还能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可是,那是到底是哪儿啊?! 第32章 [31. ☆酥麻麻☆] 那就跟着他……他带自己去哪里,就去哪里就是了…… 胸腔就那么点地方,被甜得冒泡的甜蜜感塞满了,还有不可抑制的激动、兴奋,何书墨觉得双脚轻飘飘的,脑袋昏沉沉的。 一直到坐上了顾凛的车,何书墨才稍微有了点自己现在已经是他女朋友的真实感! 到了停车库,他先帮自己把副驾驶的门拉开,很有耐心地等她坐进去,然后轻轻把门带上,才一脸冷静地走去后备箱放行李。 何书墨隐隐觉得新奇,其实从之前几次就能看出来的,顾凛很有绅士风度的……当然对别的女人怎么样她就不知道了,但是对她,其实一直以来,都挺绅士的,曼琳说讲究绅士风度的男人,一般都是很man又很体贴的好男人…… 啊!不能再想了,淡定,淡定,她一定要当一个让他没有压力的女朋友,绝对不要惹他烦,禁止犯花痴就是第一条要做到的。 何书墨喉咙滑动一下,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膝盖上,拉了拉短裙的边角,觉得天崩地裂,她也要以这个淑女的姿势优雅地去死。 车窗上贴了膜,所以从里向外看时,景物像是蒙了一层灰扑扑的色调,但是不妨碍她把顾凛一身正装的挺拔轮廓看得清清楚楚,他动作利落地放完行李箱,缓步走回来,一把拉开车门。 车身轻微地晃动,顾凛坐上车,一双长腿显得车内的空间更小了。 “砰”的一声,他把车门关好,整个狭小密闭的车里,就只剩下她和他。 之前看他开车,她站在车外远远的地方旁观,现在终于坐在车里,副驾驶上,可以近在咫尺、光明正大地看了! 他的侧脸一如既往是没什么表情,但精致得让女孩儿都艳羡,修长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衬衫从西装袖口露出一厘米,不多不少,他有个外号叫什么来着,顾美人还是顾祸水…… 其实西装这东西,跟他穿军装和穿制服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一身皮罢了…… 但是何书墨还是觉得不一样,就像是曼琳的男朋友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穿出一身儿儒雅斯文,可是这身儿皮穿在顾凛身上,就只剩下两个字,挺拔。 难道这就是没肌肉和有肌肉的区别? 可是顾凛这么瘦,衣服底下到底是什么样的……好神秘啊…… 还说坚决不犯花痴,结果下一秒就给自己破戒了! 何书墨都快被自己吞口水的声音给羞耻得想以死明志时,顾凛动作果决地发动了车,然后一边打方向盘倒车,一边用眼角余光轻轻地睨了她一眼。 语调相当平静,问出来的问题却是让她咬舌自尽的羞耻:“我的脸很好看么?” “诶?”这话从何说起? “嗯。”何书墨真的咬了一下舌头,低低地嘶了一声:“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没什么,”顾凛把车倒好,继续朝着停车库的出口开,声音在低沉里噙着一点魅惑:“喜欢看,可以给你看一晚上。” 噗…… 可以给她看一晚上是什么鬼?真的要住在一起吗? 何书墨心情激荡,觉得有个发射器她就可以把自己给点了,冲上九霄云外,不费吹灰之力。 “还有,你今天晚上,为什么……穿正装啊?”这个问题,她其实不太好意思问的,但是她真的很想知道,于是何书墨用蚊子一样的声音问完,就咬着舌尖,朝右手边车窗外看。 顾凛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来接你之前,有点事儿。” 有点事儿是什么事儿啊,原来是因为这个才穿西装的。 何书墨觉得有点失落,不过也对,她以为顾凛为了来见自己穿西装这种事,说出来都很羞耻好嘛,他怎么可能为了来接自己专门打扮一番,又不是小姑娘…… 车已经开出停车库,缓缓开到路面上。 上海也在下雨。 只扭头扫了两眼窗外不怎么美的雨夜夜景,何书墨还是按耐不住激动。 “为什么,同意我来找你啊?会不会打扰你出差?”她觉得来的路上,憋了太久,积压在肚子里的问题,现在终于开始往上翻涌,就卡在嗓子眼了,不问不行。 她真的很想知道,他现在究竟怎么看自己……她要是很傻很傻地贴上去,他只是一般般地应付自己的话,她难道不会扑个空吗。 顾凛听见她傻兮兮的问题,觉得好笑,但有点无语,她到底在担心些什么蠢事…… “你觉得,”顾凛减慢了车速,隐隐听见车轮溅起雨水的声音,沙沙驶过,他的声音也尽量轻缓:“我是个随便的人么?” “……”何书墨被噎住了。 所以,一个高情商撩妹狂魔和一个情商废张嘴死第一回合,她被ko了。 “啊,不是,我……” “我知道,‘女朋友’是什么意思。”顾凛没等她憋出来下句,直接打断道:“我比你大9岁,这都不懂吗?” 不知道说什么了,何书墨被噎得愣愣的,但是好甜啊……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你喜欢我咯?”何书墨努力压下去自己拼命上翘的嘴角:“还有,你……你喜欢我什么啊?” 顾凛听见她傻傻的问题,轻轻出了口气。 车刚好开到十字路口,红灯,他静静将车停下,抬眼扫了眼红灯的倒计时,然后,慢慢地、好整以暇地侧过脸来看她。 四目相对,何书墨觉得世界一瞬在他的眼神里寂静了下去。 此时,夜幕和大雨笼罩,流动的模糊的黑夜和雨雾里,折射着霓虹灯的姹紫嫣红、五颜六色,他眼里的流光被雨刷一上一下的动作扰乱,很是斑驳。 他忽然笑了。 顾凛笑了…… 何书墨觉得眼睛出现幻觉了,世界上最不可能的一幕,竟然好端端地发生了? 几乎是微不可察的声音,但在静下来的车内,除了心跳声、呼吸声、大雨沙沙的声音,他的声音还是被她轻而易举地捕捉到,而且很近很近,就像在她的耳边呢喃。 “小屁孩儿……”顾凛轻笑了一下,声音简直让她心慌意乱,柔得不像话,而且第一次充满了挑逗的意味,一个字一个字,慢得像是在耳边故意捉弄她:“还问我喜欢你什么……喜欢你傻么?” *** 何书墨明白一件事,不要期望顾凛会说任何甜言蜜语…… 他喜欢自己、为什么喜欢、从哪一刻开始对她有意思,那些他暗戳戳的感觉,诸如此类的这种问题,除了他自己,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那些都是烂在他肚子的事儿,他不可能透露的,这个人真是……何书墨琢磨了半天,也没从贫乏的词汇表里找出来一个词来形容他,闷骚已经不恰当了,这显然是闷骚的最高级。 很久之后,她才从他亲妈嘴里听到一个很相当恰当、用来精准无比地形容他的词,叫“蔫儿坏”。 没错,就是这样…… *** 车开了莫约半个小时。 七拐八拐,绕来绕去,在一个何书墨完全陌生的城市,她无论如何也看不懂,顾凛到底要带自己去哪儿。 而且,最诡异的是,他连导航都没开,看样子他经常来,或者说,识路技巧堪称人肉gps啊! 到底是去吃饭?还是去看通宵的夜场电影?或者说去某个咖啡馆彻夜长谈,然后一大早去看日出、吃早饭?何书墨觉得自己都快把浪漫爱情电影里的桥段想干净了。 反正绝对不可能像是卓知扬那样,带自己去网吧包夜…… 当车停在一个小巷子深处,一个非常隐蔽,隐蔽到在夜里、小雨里,何书墨基本上一打眼连门框也看不见的门前时,她表示自己路痴严重,就是顾凛现在跟自己说这是来哈利波特的翻倒巷了,她也傻呵呵地觉得有可能霍格沃茨也招超龄生入学…… 结果,她觉得自己确实是……太纯洁了。 是家酒店,没错,是一家酒店! 要过夜了?就这么毫无预兆地,顾凛也不跟自己一点心理暗示吗? 何书墨几乎是蒙圈了,下了车,雨很小也不需要打伞,没走几步,她就跟着顾凛走进了那扇推拉门里。 门里灯火通明,何书墨本来以为会是酒店大堂,但其实只是个小得只够站五六个人的前厅。 她一抬头,看见被古朴的木质柜台圈起来的那面墙壁上挂着各国时间的钟,已经北京时间晚上11点多了。 几束十分微醺、晕黄的光,照得正在用电脑看电视剧的前台老板睡意朦胧的眼神更空洞了。 “呦,顾凛啊……”他们俩走进来时,旅馆老板看起来是顾凛的熟人,熟门熟路地打招呼:“又来上海出差啊?” 何书墨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干脆站在顾凛身后装哑巴,因为她还在一门心思想究竟晚上怎么住……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一间房的话,是一张床还是两张床呢?! “我就住一天。”顾凛把钱包掏出来,直接扔给柜台后头的男人。 “嗯……你随便住,我这破旅馆,除了来旅游的小日本儿跟你们几个老熟人,根本没几个人住……你爱住哪儿住哪儿。”老板抬了抬棒球帽,露出一张还算年轻的脸,忽然看见顾凛身后,站着的何书墨,一愣。 “卧槽……”他飞快地一把把帽子抓掉,错愕道:“顾凛,我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你带妹子来过夜?这不是你亲戚吧?” 何书墨好尴尬,她是不是应该主动打个招呼? “房卡给我。”顾凛相当果决地打断道,根本没有理他的意思,看着他手忙脚乱地用电脑登记。 “哎,不是,你得先说清楚啊,怎么住?”戴帽子的老板似乎精神崩溃了:“你就说开几间吧……” “你说呢,”顾凛抬起眼,眼神凉凉地扫了一眼柜台里的男人:“一间。” “噗……真是你女朋友啊?”柜台里头的男人神色更激动了:“我天哪。” 同样焦土化的,还有躲在顾凛身后头的何书墨! 这是……这个情况显然是…… “那就情侣套间吧,怎么样?”老板忽然插嘴的一句话,让何书墨恨不得钻地! 他说完,继续低头噼里啪啦地敲电脑,然后来了精神似的扫了眼何书墨,小心翼翼地说道:“弟妹,身份证。” “……”何书墨颤颤巍巍地把自己的斜跨小包拉到身前,拉拉链,到处翻腾起来。 身份证……脸好烫,这是什么剧情走向? “还吃饭?”曼琳的声音宛如魔音贯耳,在她的脑海里来了遍重放:“他吃你还差不多。” 手心出汗,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摸到身份证的时候,一激动,抬起头看见顾凛正在打量着自己,神情有些玩味。 “想什么呢?”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她能听见那种。 “没……”何书墨摸出身份证,拍在柜台上:“我没想什么啊!” 总不能说,我在想你会不会吃我吧?好污! 顾凛没说话,微微转过脸的时候,何书墨觉得他又轻笑了一下。 老板拿到何书墨的身份证,扫了一眼,直接一声要喷的声音卡嗓子眼儿,咳了几声:“这个,弟妹年纪好小啊……” “跟你有关系吗?”顾凛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呛了句:“钱不够?” “得,我不问了,再问你得拿钱砸死我对吧?房间里缺什么言语一声儿,庭院里樱花后面那一间,你住过,自己找吧。”他把房卡递给顾凛,偷摸摸地看了眼何书墨,饶有深意地来了句:“放心吧,这家伙要真想干嘛,不会带你来我这儿的,你看了就知道,晚上最起码隔两米睡觉……也是天道轮回,什么妖物都有人来收……” 啥?何书墨瞪大眼,听他说一堆稀奇古怪的话,他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顾凛一记凛冽的眼刀给瞪回去了。 然后,她觉得手腕上一温。 顾凛左手拎着她的箱子,右手一把拉过她,迈开腿朝前走。 虽然不是牵手,但是何书墨一瞬间觉得从手脖子,一路到全身,都僵住了。 前厅开了一扇小门,穿过之后是一个回字形的走廊,屋檐很低的日式建筑,庭院中央花花草草的,在夜雨里,什么也看不清楚,刚走几步,院子里的灯倏忽全部被打开,四处都被昏黄色的光照得透亮。 也不记得怎么走的,反正她看见顾凛刷卡进门,然后眼前又多出来一道推拉门,就是日本电影一拉开就感觉会有艺妓跳出来,露出女鬼一样煞白的面皮合着琴声跳舞的那种门,拉开之后,房间里一片漆黑。 “啪”灯被打开,何书墨终于明白了老板那句“隔着两米睡觉”是什么意思了…… 榻榻米,真是一种邪物,明明一个房间,也不是两张床,却可以随意调节距离,想远就远,想近就近,要是睡一个被窝,尼玛,那的确比大床房还刺激! 完了,自己变得好污啊……何书墨咽了口唾沫,走进门,干站着,除了地上铺好的两张红得像嫁妆似的被子,什么也看不见。 身后传来关门上锁的声音,她的心跳也随之加速。 第33章 [32. ☆血花花☆] 房间里静得让人屏息。 暖橘色的灯,映着一切事物都蒙上了一层暧昧的颜色,暧昧到让人心慌。 最心慌意乱的,还是在狭小封闭的室内,从身边传来的顾凛身上若有若无的温度和气息,这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贴近、亲密…… 因为屋顶压得很低,他整个人在屋里笔直地站着,几乎就抢夺了她所有视线,榻榻米的地板赤脚走上去传来沉闷的“咚咚”声,所有感官都在一间房间里被放大,让何书墨的每个微小的感觉都变得更敏感。 这是个套间,所以餐厅和盥洗室以及浴室都隔着推拉门,整体面积应该挺大的,但是每间隔得很严实,眼前两床艳红艳红的像是新婚用品一样的被褥几乎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一男一女进来就是睡觉的。 何书墨跟着顾凛脱完鞋进屋,就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了。 那张日剧里出镜率极高的小茶几实在太矮了,两边铺着垫子,榻榻米房间里根本没有椅子,坐的话就得坐地上…… 她今天穿的裙子真的很短很短,还是包臀的。 何书墨开始了艰苦的抉择:坐是不可能的了,会春光乍泄,像日本女人一样跪的话,她这双筷子一样的小鸟腿铁定要麻,猛一站起来还得咔咔作响。不然凹一个“鸭子坐”那种女子力爆表的高难度姿势,说不定还挺吸引顾凛的,但是她柔韧性真是硬伤,音轻体柔易推倒她哪条都不占啊…… 到底怎么坐? 顾凛把她的行李箱拎进屋,放下,然后转头看见何书墨还站着,无足无措的…… “先洗澡。”他帮她做出决断。 “啊,好的……” 还挺直奔主题的?那就……先洗澡? 回忆起曼琳她们给自己带的睡衣还有小内内,何书墨默默地脸红了。 一手开箱子的密码锁,她弯下腰打算把东西拿出来,却听见顾凛喝了口水,把杯子放下,淡淡地开口:“我先洗。” 他说他先洗?! 何书墨一激动,猛地站直,脚边的箱子“啪”的一声被弹开,一堆理了无数遍整理得井井有条的东西暴露在暖橘色的灯光下,她咽了口唾沫“嗯”了声:“那你去吧,我无所谓啊……” 是的,无所谓,谁先谁后有什么区别,不妨碍她看见湿漉漉的头发,性感的锁骨,还有半遮半掩的浴巾和……微微沾水的腹肌什么的…… 他从来都捂得那么严实,穿衣打扮一丝不苟,浑身禁欲高寒气质,隔三差五制服诱惑什么的,到底脱了衣服是什么样子…… 何书墨还在偷偷幻想,就发现自己错了,事情比她预料的发生的还要早。 顾凛站在离她半米远的推拉门边,毫无预兆地,忽然抬起双臂,轻轻地解开那身黑色西装仅有的两枚扣子…… 一把敞开前襟,露出衬衫,从肩膀拉开,动作干净地脱掉了西装。 他这是……要在这里,脱衣服吗?! 何书墨蒙了,只觉得自己喉头微动,脸颊一热,两只耳朵冒烟,心跳得快马加鞭,然后眼神一丝一毫都不想移开了! 不是说他高岭之花,穿衣保守,从来没有被人看见过上半身,还传说他有迷之纹身吗?怎么脱衣服这么直接?! 顾凛把衣服丢在被子上,打算走去浴室洗澡,但一抬眼,看见何书墨正盯着自己看,眼神直勾勾的,还红了脸,脚边摊开的行李箱也顾不得整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忽地意识到他在看她时,她才想起来避嫌,然后慌张地掩盖罪行似的,低头看她的箱子。 好囧……何书墨做贼心虚地弯腰收拾东西,但是心里还在重播他刚才脱衣服的情景,于是死心不改,再次偷瞄顾凛。 嗯? 房间真的很小,而且是密闭的,每个动静都是直接响彻她的耳际。 顾凛朝着她轻轻地走了两步…… 暖橘色真的是一种非常非常暧昧的颜色,被光照到的一切都抹上了淡淡的热度。 视线从下往上,是黑色的西裤,腰带,白衬衫,领带,然后那张让她意乱情迷的脸,一双黑冷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他走近了些站着,像是好整以暇地研究了一会儿她的小心思…… 何书墨喉咙一动,觉得好干渴,这屋子有点热了…… 顾凛慢慢抬起的那双修削、指骨纤明的双手,轻轻搭在白衬衫的衣领上,低声地。慢慢地吐出两个字:“想看?” 声音柔得让她四肢忽地蜷缩,背脊一麻,他的声音被压低了之后全然没了冷感,更磁性,又像是引诱。 何书墨浑身都酥了,然后一抬眼,撞上他黑沉沉的,写满让她窒息的意味的眸子时,脚软了。 他动作缓慢地抬起一只手,一把扯开了领带。 动作太苏,她已经要喷鼻血了! 虽然隔着半米,但是屋里灯光太刺眼,白衬衫被光亮打得每个细微的粗糙质感都直逼她的感官,仿佛伸手触摸到了一般真实,衬衫的每个褶皱都是荷尔蒙满满的男人味。 好看的喉结,往下,脖子的线条,十指修长的双手,白衬衫笔挺的衣领,再朝下,他不动声色地解开了风纪扣,微露出锁骨,然后朝着何书墨又走近了一步。 长指顺着白衬衫笔挺的衣服边缘慢慢向下,像是故意让她心急,指腹滑到第二枚扣子,轻轻解开,微敞开的前襟,隐隐看得见胸前的线条…… 他又迈了一步,已经紧紧地站在她的面前,在榻榻米的地板上发生低沉而闷闷的“咚咚”的脚步声,暖橘色暧昧的明光让白衬衫散发着淡淡的晕黄,那件衬衫的衣料在他指尖,似乎在寂静的空气里,传来细细的粗粝的声响,一点点啃咬着她的每根神经。 第三枚扣子,第四枚扣子,第五枚……一路向下,衣领越敞越开,最后是束在腰带里的禁地…… 有必要这么撩她吗?! 笔挺的衣领朝下,隐隐约约是硬线条的肌肉,光和影勾勒出来的每个轮廓,都很性感。 顾凛真的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而且……虽然没看见全貌,但露出的一点点就man爆了…… 何书墨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呼吸不上来,但还没回过神,就发生了更让她浑身发麻的事。 顾凛没有停步,直接把她抵在身后的墙上了。 纯木质的房间,只是一点动静,都像是巨响。 何书墨觉得缺氧,于是拼命吸气,微仰着脸,胸前剧烈地起伏,却还是氧气不够,被他按着肩膀,身后紧紧地贴在墙壁上,距离近得她能感觉到他的腰带硌得她有点疼。 眼前是近得不能再近的那张让她神魂颠倒的脸,鬓边黑亮的鬓发,英气的剑眉,清亮的凤眼,向下,是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唇线,顾凛轻轻俯下身,一只手扳起她的下巴。 这是要吻自己了?啊啊啊……何书墨脑子里一片空白,偶尔弹出来几个语气词。 是本能还是什么的,她把眼睛闭起来,觉得呼吸跟他的呼吸缠在了一起,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 没什么废话,不需要预告和铺垫,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 顾凛从来不说情话。 何书墨觉得自己的身体僵硬得像是石雕,在唇上忽然覆上一片温热时,僵得更厉害了。 这是……顾凛真的吻下来了,完了,不知道怎么办…… 她不敢喘气,也不懂回应。 唇上很软,微微的湿热,然后是……舌头…… 顾凛的舌头……她一瞬间全懵了…… 他俯下身深吻她的时候,何书墨全身从一具紧绷着石雕开始一点点变软,变酥,很快全身瘫软,像是化成一滩水了。 *** 他也没有亲很久…… 何书墨现在捂着血红、滚烫的脸,瘫坐在榻榻米上,脑袋里一片一片像是老家哈尔滨冬天的雪地一样的大片空白…… 刚才顾凛吻她的时候,她差点没喘上气,最后被他轻声提醒了句:“再不透气你就憋死了”,她才被他松开,像是在旱地上搁浅久了的鱼一样拼命鼓腮喘气。 羞死人了! 何书墨“啊啊啊”了一阵子,在榻榻米上打滚来纾解自己满身热血导致的春心萌发症状,刚才她觉得浑身滚烫,差点鼻腔一热,喷一脸血花花出来。 浴室里依稀传来水声,顾凛还在洗澡。 左胸腔从刚才就开始的狂跳,此时稍微缓解了一点,她觉得呼吸都是甜腻的,原来被吻是那样的感觉,还是被顾凛吻……还是舌吻…… “啊,今晚不睡了!”何书墨咸鱼一样翻个身,脸贴着地板降温,忽然听见浴室一点动静。 顾凛洗好澡了! 何书墨赶紧坐起来,整理头发,搓搓脸,揉揉眼,管理好每个细微的面部表情,不许痴汉笑…… 而且,他会只围着浴巾出来吗?! 一想到这个,何书墨就觉得鼻子里好热。 浴室里安静了几分钟,传来吹风机的声音,然后推门声,光影重叠,一明一暗,何书墨赶紧朝着那扇推拉门望去…… 顿时失望透顶。 泥煤,什么鬼,难道不该是浴巾诱惑吗?就算不是浴巾,穿着家居服、便服也好啊,为啥裹得那么严实……不过,其实,嗯,他穿什么都好看就是了…… 顾凛穿着一身日式浴衣,应该是旅馆自带的,没错,就是日剧和动漫里,那种深蓝色的泡完温泉穿的长袍子一样的衣服,浑身捂得不能更严实。 何书墨盯着顾凛看了一会儿,他拉上门走出来,头发竟然也吹干了,跟刚才没任何区别。 感受到橡皮糖一样黏着自己的视线,他朝着跪坐在地上的何书墨看过去。 一想起来刚才他亲过自己,何书墨就脸红,于是慢吞吞往前爬,去找自己的箱子,一边说:“嗯,那个,我也去洗澡了……” 顾凛看见她手忙脚乱地跪着翻箱子,拎出吹风机,电线扯得很乱很长,不动声色地提醒了一句:“浴室有吹风机……” 何书墨刚进屋的时候行李被弄乱了,刚才顾凛洗澡的时候她又只顾着犯花痴忘了拿东西,这会儿把碍事的电吹风拿出来,翻内兜的化妆包,吹风机的电线插头乱七八糟的缠成一坨,又从箱子里扯出来一堆杂七杂八的物件儿。 “啪”一盒什么东西从箱子里翻飞出来,掉在榻榻米上。 何书墨一边拢了拢吹风机的线,一边想伸出手去捡它,心想着她没戴这种盒装物啊,这是什么东西…… 定睛一瞧…… 她觉得顿时脸热得烧火,一路烧到耳朵后面的头发里! 什么鬼,她从来没带过这种东西啊?! 看着那几个不熟悉d开头的英文字,以及好污好污的包装,何书墨蒙圈了,上面还贴着一张黄色的便签纸,一排很花哨的连体字,一看就出自曼琳之手:“书墨,加油喔!要用光,这是大家的心意,么么哒”…… 何书墨满头冷汗,赶紧俯下身,伸出细长的小胳膊去拿那盒该死的tt,结果眼前忽然多出一双穿着日式浴衣的大长腿,静静地走到她的面前。 第34章 [33.反撩大作战] 他看见了,还是没看见? 快速地摸到盒子,一把用汗湿的手掌罩住外包装,握紧,然后以秒速塞进怀里…… 脸好热,何书墨做贼心虚,像是看小黄书被家长抓包了一样,蜻蜓点水地抬眼,朝着顾凛看去,心里不停地嘀咕着祈祷:他没看见,他没看见,绝对没看见,不然太丢人了…… 但是,貌似,他看见了。 而且他应该看得一清二楚。 顾凛穿着一身帅她一脸血的浴衣,正站在原地静静地垂眸看着跪坐在地板上的自己,可能因为刚洗过澡,鬓边和额角的头发黑亮而柔软,显得跟平时不太一样。 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眼神永远噙着她看不透的意味。 静了一会儿,他启唇,柔缓而轻慢地吐出两个字:“放下。” 何书墨鬼迷一样,听见他的话就照办,静静地把揣在怀里的那盒d***x放下,“啪”的一声又掉在榻榻米上。 顾凛饶有兴致地盯着那个盒子,眼神静谧。 “这个……它不是我带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我的包里,不是我买的,我没买过,更没用过,我也没想今天用,来着……”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 从她嘴里蹦出来的解释,每句话都是苍白无力的,而且为什么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何书墨缴械投降,挂上白旗,不解释了,她这个语言表达能力,别说像电影、小说里玛丽苏女主那样周旋各色美男,掌控全场无压力,没日没夜地跟男主调情了,她要是有一天死了就是被自己蠢死的…… 啧,何书墨恨不得把刚才自己说出来的话“咔嘣咔嘣”地嚼一嚼,吞回去,然后咬舌自尽。 顾凛把视线无声地从那个盒装物上移开,移到何书墨的脸上,似乎在沉吟,黑亮的眸子在暖橘色的灯光里很耀眼。 他逆着光站着,像在沉默,又像在故意不说话来逗弄她,饶有兴趣地看她脸红的样子。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 他微微敛眸,眼神玩味看定她,然后一字一句地开口:“我不用那个。” 说完,他迈开腿朝着柜子走。 咦? 何书墨吞了口口水,这话说的,他他他……难道不觉得有歧义吗? 他的意思是……他不会对自己做什么,还是就算做了什么也不用那个?! 啊,好污……何书墨抚额,被他这句引人遐想的话撩拨得想吐血,他到底什么意思? 她还在红着脸、跪坐在满地狼藉的行李堆里,顾凛迈开腿走到她身边时,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揉了下她的头发,然后才路过,丢下一句酥麻麻的:“快去洗澡。” *** 好苏……何书墨躺在浴缸里时,满脑子都只有这两个字。 她打算回头就买两斤红枣,好好补血,不然血槽每天空着,多不顶用。 浴室因为顾凛洗过澡,满是热热的水蒸气,她把自己平铺在热水里,越蒸越热,脸红得滴血,“咕嘟”一声,滑进水面以下,憋气,吐出一串气泡,然后在把脸抬起来,用两手猛搓。 不行,自己太弱了…… 她像一条鱼一样,一会儿在水里吐泡泡,一会儿又脱离水面大喘气,满脑子都在想顾凛刚才的话。 不能这么任他撩拨,她得有点动作,都是顾凛女朋友了,她做什么不行? 对啊,她就是堂而皇之地上去扒衣服,他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啊?! 何书墨觉得,以自己这个情商,她能有这番思考,简直就是顿悟! 忽然想起之前自己跟“情圣”曼琳的对话,何书墨有了反击战的大概要领。 “何书墨,你懂吗,大九岁是什么概念?”来上海之前,曼琳一脸“大师”气质地问自己。 “意思是,我跟他隔了三个代沟?”何书墨干瞪眼。 “屁嘞,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曼琳当时恨铁不成钢地揉了一下她的额头:“也就是说,他18岁入伍当兵的时候,你,何书墨,才是个小学三年级的小屁孩儿。” “没啊,我四年级了,之后我还跳级了,啊——”何书墨吃了一个爆栗。 “我的意思是,这是个优势你懂吗?”曼琳打断她:“他比你大九岁,你打探到的消息是,他18岁就去当兵了,他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的时候,你鼻涕都没擦干净还是个小萝莉,再说了,他去的那是什么地方啊,这么多年身边都是男人,一个女的都没有,现在忽然有了女朋友,还是个小女朋友,你知道他最怕什么吗?” “最怕……什么呀?” 曼琳翻白眼,吐出两个字:“撒娇。” …… 撒娇? 何书墨从浴缸里坐直,飞溅起一层小水花,吐出两口水:“对啊,没错!” 忽然无师自通了有没有…… 这个澡何书墨洗了大概得有半个钟头,洗完澡,她在自己的毫无情趣的睡衣和旅馆自带的浴衣中间,选择了一会儿,套上了跟顾凛情侣款的浴衣…… 果然,他肯穿,一定是干净得令人发指了,何书墨看着浴缸旁边,叠得整整齐齐的日式浴衣,拿起来一闻,满满的新衣服味道,估计是一次性、住完可以带走的那种,她研究好半天,才正确地穿上。 接着她刷牙、吹头发、抹各种带来的水乳,折腾完了,她开始在梳一个什么发型这种毫无营养的问题上艰难抉择。 马尾?嗯,挺清新的,沈佳宜似的,好清纯……丸子头?也不错啊,很可爱……不然再过火一点,双马尾、羊角辫什么的,那就有点太做作了吧…… 最后,她还是梳了个乱蓬蓬的马尾,总算从浴室里出来了。 带着满身热乎乎的各种沐浴液、洗发乳味道,何书墨一推开门,就觉得温差滑下去两度,刚刚吹干还没完全干透的马尾发梢扫过颈后,她抱着一堆衣服走出来。 远远地,就看见顾凛静静地坐在地板上,桌边,一只腿伸直,伸进桌底,另一只腿屈着,听见动静,抬眸看她。 他这个坐姿,看起来好随意,何书墨瞧着还挺新鲜的,毕竟每次都是看他正襟危坐,放松下来的顾凛,她还真是第一次看见。 “我洗好了,我们……睡吧……”何书墨故意用词模糊,虽然有点低级了,但是这也算是调情吧。 “你先睡,我关灯。” 切,她说这么暧昧的话,果然他没什么反应啊。 “那个,我……这样好看吗?”再接再厉,何书墨看见顾凛站起身,趁他还没走去关灯,小声问道。 心砰砰直跳,何书墨觉得真是够了,不是反撩嘛,自己紧张个什么鬼啊…… 感觉他走近了几步,视线凉凉地,停在她的脸上。 “马尾?”他的声音压低得很轻。 “嗯……” 洞察力太强了吧,而且藏这么深,换个直男癌,估计看不出来女孩儿披着头发跟梳着马尾有什么区别…… 何书墨还在咽口水,忽然听见顾凛低沉的声音,简单的两个字,却在他唇齿舌尖萦绕了一下,所以吐字带着淡淡的魅惑:“可爱。” 噗…… 他说什么,他说她可爱了?没听错吧,他竟然说这种话?! 何书墨的脸像是飓风过境一样,傻笑溢出来,她赶紧捂住,然后在最短的时间里,“噔噔”跑到被褥旁边,一把掀开就像一只地老鼠似的钻进被窝里。 男左女右,她睡右边,把整张被子全盖住,脸也蒙着,心跳如擂鼓一样,在有点凉的被子里四肢蜷缩,然后她听到依次关灯的声音,紧接着是脚步声,左手边传来掀被子的声音…… 榻榻米真是讨厌,虽然真的是睡在一起,但是又远又近,根本没有任何肢体接触,相安而眠,和衣而睡,只能那么纯洁了,但是又隐隐约约能听见他的呼吸声,盖被子的声音,衣服摩擦滑过被面的声音,这不是撩人吗?! 啊,不行,就这么睡了简直失败…… 一点点,动作缓慢地把被子拉到眼睛下面,何书墨朝着左手边看,忽然笼罩室内的漆黑让她一时间看不清。 顾凛只留了门边那盏小夜灯,还是隔着一层推拉门,透进来一点薄光那种,不刺眼但也依稀能看见他的轮廓。 气温似乎又攀升了几度,有点热。 何书墨偷摸摸地想着一会儿怎么行动,一边鼓励自己,没错,都是他女朋友了,她可以任性,只是第一次难免紧张就是了。 诶,想什么“第一次”啊混蛋,哪有那么污? 她一咬牙,觉得面红耳赤,但是无所谓了,这么黑能看见什么,慢吞吞地从被子里爬出来,何书墨咽了口唾沫,直接朝着顾凛的被子挪过去,果然,因为离得很近,很快就找到他的被子,掀开,她像只老鼠一样,吱溜钻了进去…… 真的触碰到他的身体的时候,她一瞬间愣住了。 好像忽然明白过来,这不是开玩笑的啊,顾凛又不是什么木头桩子她可以随便摸! 这是个男人啊…… “想要什么,你可以直接说。”顾凛的声音好近,几乎就贴着她的耳垂,气息让她浑身都酥麻麻的:“别闹” 闹……她没闹啊……何书墨在被窝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温度好热,她只知道伸出小爪子,缠上他的窄腰。 好像摸到了,隔着一层跟自己身上衣料一样的衣服,是他的腹肌,满鼻子闻到的,都是他的味道…… “那个……”何书墨开口了,声音在他的胸口,所以闷闷的:“我……要抱抱。” 啊,好蠢,要抱抱?! 没错没错不紧张,没说错话,这不是很认真地撒娇呢嘛…… 有点矫情?可是她这辈子没这么软萌过好嘛,她一个混在汉子堆里长大的工科女,偶尔撒个娇不容易啊…… 顾凛刚躺下,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被子被掀起来,身上一凉,然后一个软乎乎的胳膊缠住了自己的腰,接着毛茸茸的脑袋一路顺着胸口拱上来。 他轻轻地长出了一口气,觉得她软软地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带着淡香,邪念这种东西一但冒出头,很难被无视掉。 结果听见那个细细低低的,埋在他胸前有些发闷的声音,说“要抱抱”。 第一次谈恋爱,自己18岁的女朋友,在晚上钻进被子,对着他说要让他抱抱,他还能怎样。 一瞬间觉得,不管她要什么,他都想给。 左手抚上额头,顾凛闭上眼睛冷静了几秒,然后右臂一把把她圈紧抱进怀里,让她进被子…… “懂我晚上的话是什么意思么?”何书墨得逞之后,忽然听见耳边他低沉的声音。 “诶……”何书墨干咽唾沫,觉得整个人都被他抱住了,好紧好紧:“哪句啊?” “男人,认真的话……”他声音低低的,每个字都很温柔:“什么都忍得住。” 完了,何书墨觉得整个人一软,化成一滩热水了。 第35章 [34.妹控大暴走] 魔都的一大清早,阴霾小雨,天亮透了也是灰蒙蒙的。 忽然,急促的刹车声传来,一辆出租车猛地停在狭窄而细长的街道里。 副驾驶座上身材高大、肤色很白的男人一把拉开车门就要箭步冲下车,司机师傅赶紧用上海腔浓重的普通话喊道:“先生,你还没付钱!” 记过,没等司机说完…… 眼前一大把零钱塞过来,坐在驾驶座的老司机急忙伸手接。 这位男乘客上了出租车就满脸心急火燎,恨不得一拳捶烂挡风玻璃的表情,还不停的用北方口音絮絮叨叨地让自己加油门猛开…… “哎,多了五十。”司机师傅数好钱,很有耐心把多出来的那张五十递回去,回应他的,是一声“砰!”的关车门的巨响。 那个穿着黑色滑面风衣的男人已经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哦呦,这是……一大早寻仇去的呀……”司机看了眼那个年轻男人高大的背影,只见他大步流星、骂骂咧咧地朝着街道深处走去。 回想起这位乘客刚才乱跳的青筋以及捏得喀喀作响的拳头,司机赶紧倒车驶离,觉得今天新闻说不定会报道这附近发生命案什么的…… 此时,街道尽头的日式旅馆。 盛言一夜没睡,他开的这家小旅馆地处偏僻,门面隐蔽,现在又正是淡季,最近生意冷清,当晚拢共也没几个人住,但是凌晨两点值班经理来替自己时,他还是忍住睡意,没回去睡觉,因为实在太好奇了。 能亲眼看见顾凛的女朋友什么的,这不是撞鬼的概率吗? 他倒是很想看看顾凛今天跟女朋友一起出房门的时候,是什么样诡异的场景。 结果盛言失策了…… 早上五点多,这货居然自己一个人出来了,问他要早饭送回房间,然后说他要去上海的训练馆拿行李…… 他看着顾凛取车离开,从头至尾“顾美人”的表情跟平日没任何区别,冷得掉冰渣似的。 估计顾凛这个死闷骚就是偶尔温柔,也只对他女朋友一个人吧,谈恋爱之后跟之前完全没什么变化啊…… 窝在前台玩了一宿电脑,头昏脑涨的,顾凛离开之后,盛言又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小时的游戏,忽然听见前厅的门被推开,碰到铃铛的声响。 门口,一个身材很高,眉眼俊朗的男人走进来,气势汹汹的,就像是走路带风似的,衣摆和裤管都带着一股子肃杀之气…… 看见进来的人满脸来者不善的神情,盛言刚想问他是来住宿还是干嘛,他已经走到柜台前站定,然后静静地逼视着自己了。 盛言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的男人,怎么好像眼睛往外冒红光似的? 二话没说,“啪”的一声,一张□□拍在前台上。 盛言瞪大眼珠子,“诶”了一声,吓得胆子都要破了……怎么回事,警察来了…… “帮我查一下,我找一个叫顾凛的……”他声音低沉,但是似乎火气很大,极力压抑了一下还是咬牙切齿的。 “这个……”盛言咽了口唾沫:“您找凛哥,有事儿?” “你认识他?”何律新眼睛闪过一丝凶光。 “对,认识,他,他前脚刚出去,您可以在这儿等……”盛言说话都结巴了。 “那我等会儿再找他也行。”他打断盛言的话,眼睛里的光咄咄逼人的:“今天不宰了他我不姓何了,跟他姓顾!先不说这个,你老实交代,他诱拐我妹妹去哪个房间了?” “嗯?”什么鬼? 盛言算是脑子转得比较快的,回想起昨天那小姑娘的身份证,确实也姓何,顿时就明白什么意思了,天哪噜,这是人家女孩儿亲哥来了! “就樱花后边儿那间,哎,哥们儿,您还是先冷静下,顾凛刚出去……” “冷静你大爷。”何律新气得肺要炸了,刚走出去几步,忽然又停脚,转过头阴恻恻地来了句:“你是老板?” “嗯。” “先知会你一声,一会儿里面有什么动静都别报警,还有,”何律新冷冰冰地说道:“砸了什么东西的话,算顾凛账上。” 盛言听得一哆嗦,这是要打架啊,把自己地盘儿当修罗场嘛? 何律新迈开腿就大踏步地朝着院子里走,走出一股“神魔难挡,火焰四射”的气势。 看见他消失,盛言赶紧“啪”的一声合上了电脑,到处摸手机,打算给顾凛打电话,翻出来手机刚要拨通,忽然想起来:不对啊,顾凛这家伙星期二不开机啊…… *** 何书墨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亏她还幻想过无数次第二天早晨醒来,阳光洒在顾凛的睡脸上,照亮长长的睫毛和挺直的鼻梁,她能偷看两个小时也不带眨眼的。 最好还能偷摸摸地先爬起来去洗漱、化妆,然后假装自己依旧是纯素颜,再钻进被窝,等他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她凹好表情的红扑扑的小脸…… 或者她凑上去,偷亲一口,他恰好在被她亲的时候睁开眼醒过来,大早上呢,有点难耐,直接像言情小说里一样,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晨光荡漾,对影成双……什么什么的…… 哎呀,羞死了,她捂着脸,暗戳戳地痴汉了一会儿,才顿时收敛脑洞,没了笑意,眨巴眨巴眼,发现现实根本不是那样。 顾凛居然不见了! 她顶着一脑袋乱毛坐直,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被窝,自己睡觉好像不怎么老实,整个人醒来的时候,是横躺着、四仰八叉的睡姿。 而且,顾凛人呢…… 何书墨失望透顶,坐在榻榻米上抠脚,最后彻底醒了,只好爬起来先去盥洗,收拾头发、化好妆,然后在推开餐厅的门时,发现桌上放好的早餐。 “哎呀妈呀……”何书墨望着桌上的各种三明治、面包和饭团,虽然都是冷食,但各种各样都有,看起来很好吃。 她目瞪口呆,这是让自己先吃饭的意思? 还体贴啊,就知道顾凛的男友力简直爆棚到天际啊…… 稀里糊涂地吃好了饭,何书墨打开行李箱,拿起来之前就搭配好的今天该穿的衣服,开始换。 结果手刚刚勾上内衣的小扣子,就听见一阵几乎要把门拍碎的敲门声。 “嗯?”何书墨飞快地套上衣服,一边朝着门口走,慌张地问道:“谁啊?” 一阵沉默,何书墨刚想看猫眼,就听见门外一声低沉的:“客房服务。” 一大早的……服务什么呀? 何书墨扯了扯穿得乱七八糟的衣服:“那个,等我穿下衣服啊……” 飞快地套好衣服,整理一下发型,何书墨一把打开了门。 门缝敞开,那一瞬间,她觉得当头就是一盆冷水,浇得她浑身冰冷,然后那个盆还被直接丢在地上,砸了个咣啷啷。 这不是…… 这熟悉的化成灰她都认得出来轮廓的脸,挺帅的,只是完全没有平常欠揍的表情,反而有一种自己从来没见过的严肃,那一双跟自己相似程度99%的萌萌的大眼睛,此时渗透出静静的,“咔嚓咔嚓”将周围空气结成冰的怒意。 她什么都没说出口,就被抢先了。 “何、书、墨……”何律新站在门口,扒着门缝,半张脸藏在阴影里,跟要杀人似的,所有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怒气值已经炸了。 没回过神,何书墨吓得低低地:“哥?” 何律新忽然,像是电影闪灵里的经典镜头一样,从门缝里猛地挤进来,低着头,狠盯着何书墨,似乎气得有点意识迷离了。 “你……翘课,关机,失踪,一个人坐火车,跑到上海,你……跟一个男人在外面过夜……你,你简直气死我了……”何律新一边说,一边步步走进来,似乎是大爆发之前的宁静,又或许是气疯了暂时没想起来怎么收拾自己妹妹。 “啊,妈呀……”何书墨回过神的一瞬间,撒开腿就往屋里跑。 衣服后领子一把就被何律新抓住了,何书墨撒开蹄子乱踹,想跑都没地方跑了! 完了,她从小到大家教严得跟铁壁一样,其实她也不反感,毕竟她整天傻乎乎的除了学习没别的事做,因为人缘不好,不善交际,一个好朋友也没有,更别提闺蜜了,她除了补习班、格斗课,就没在节假日出过门,从来没有出现过新闻联播开始放了她还没回家,坐在饭桌前扒拉碗里的饭的那种特殊情况。 结果,第一次谈恋爱,跟男朋友出来……过夜……就被抓了。 何律新不疯才怪呢!要是被她老爹知道了,她的腿要被打断了…… 虽然她真的什么也没做,但是情况看起来,完全不是那样! 何律新揪着何书墨走进房间里,简直被画面冲击得差点晕厥了。 凌乱的被子,到处乱丢的衣服和睡衣,摊开的行李箱,浴室里传出来的沐浴液的香气,最可怕的是,那两床被子艳红艳红的堆在一起,跟新婚之夜一样! 何律新一手抚额,从来没想过,自家的白菜被拱了,会以这种方式…… 他都想好在自己心肝宝贝、纯洁无暇的妹妹的婚礼上,发言陈词,威逼利诱,让那个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祖坟上冒了一百年青烟,积了大功德这辈子才娶到自家妹妹的傻逼签好各种不平等条约,再立下最恶毒的誓言,他才勉强同意他把自己家的白菜拱走。 结果呢,这简直就是……哔了狗了! 兴许是因为缉毒大队呆久了,眼睛毒得太厉害,何律新正在蒙圈,扫视了周围一遍,眼睛跟扫描仪使的,一打眼就看见摊开的行李箱里那个……他觉得18岁孩子都不该用纯洁清澈的眼睛看见,看见了就受到了来自社会的恶意、成人的污染的,那盒包装刺眼的盒装物时,他整个人就要暴走了。 “那是,竟然这么龌龊……”何律新气得手指发抖,指着盒子骂道。 何书墨的心咯噔一下,泥煤,这怎么解释,怎么解释,说自己有贼心没贼胆,还是把舍友卖了交代实情,可是谁信啊?! “不是,那个,那不是我买的……”何书墨赶紧解释,浑身冷汗。 “肯定不是你,怎么可能是你……”何律新咬牙切齿地念叨着:“顾凛,他简直就是个禽兽!” 何书墨懵了,不是那个意思啊,她说的是实话,确实不是她买的,但更不是顾凛买的啊! 何书墨解释:“也不是他……” 话音未落,忽然,房间门口传来推门的声音。 很细微,但是很熟悉的脚步声,何书墨那一瞬间,简直要囧死自己…… 顾凛回来了。 听见声音,何律新一边揪着何书墨,一边慢慢地、怒气冲冲地朝着门口转身,在看见来人的那一瞬间,怒气值已经达到了120%,简直一触即发。 昨天晚上,顾凛,他对自己年仅18岁的、小幼苗、小天使一样的妹妹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他竟然依旧那么气定神闲的走进来,他简直不是人! 何律新气得发绿的眼睛,看见顾凛静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眼神微微顿了下,还蹙了下眉。 他长得是挺好看的,但是好看有个屁用,欺负人欺负到自己妹妹头上来了! 以为他是摆设啊?! 何律新一把松开何书墨,掸了掸衣服,开始卷袖子:“姓顾的,你还有胆子回来……” 顾凛蹙着眉,看着眼前何律新卷袖子,然后低了一下头,有点无奈地抿了抿薄唇,再次抬起眼,平静漆黑的眸子里神色淡淡的,慢慢开口:“要打架?” 第36章 [35.决战大舅哥] 打架? 何书墨听见这两个字,第一反应就是冲上去拉住何律新的衣服,结果一下子扑了空。 毕竟是亲哥,何书墨对他的脾气再了解不过,何律新从小到大运动神经就特别好,高中的时候还被体校的教练看中,差点去练田径了…… 但是对付街头小混混自然没得说,真的要跟顾凛打起来,自己亲哥这不是找死吗? 再怎么打,跟玩儿职业格斗的顾凛过招,那绝对是被要三秒ko的…… 何书墨两只爪子扑空,低低地“啊!”了一声,就看见何律新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去,紧紧蹙着眉,猛地揪住了顾凛的衣领…… 顾凛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眼神更凉了一些。 就算看不见正脸,只能看见侧面,何书墨也知道何律新现在眼睛里冒火漏电,滋滋啦啦地喷射小火苗,正在跟顾凛对视。 但是,他两个人身高明明一样的,怎么何律新高出来两厘米呢……何书墨一低头,看见何律新脚上的鞋,顿时有点出戏。 他竟然偷穿内增高,自己亲哥到底是不是猴子请来的逗比? 这一看就是有备而来,专门要来教训顾凛的…… 但其实这事,她不觉得自己错了,毕竟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啊,就只是头一次谈恋爱,出来跟男朋友约会,而且很单纯地和衣而睡而已,虽然在别人眼里确实是“开房过夜”那种很污的事,但被谁误解都好,被亲哥撞见,简直尴尬死了。 何书墨声音很低很细地喊道:“哥,我错了,你别冲动……” 何律新听见她认错,微微偏头,扫了一眼自己妹妹道:“这没你事儿,你先出去,我们老爷们儿好好聊聊……” “不要!我不出去……你,你先把手放下不行吗?”何书墨顿时有点急。 顾凛很镇定地侧脸,看了一眼何书墨:“没事儿。” “可是你……”何书墨听见顾凛的声音,顿时更不想出去了。 他说没事儿的时候,语气好温柔,像是在说什么事儿他都帮她顶了。 何书墨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有点心焦地看了最后一眼,开门走出去。 “啪嗒”,房间的门被何书墨出去时带上。 何律新松开了顾凛的衣领,站直溜,一边轻轻地点着头,一边表情冷淡地说道:“顾凛,亏我还把你当兄弟,你拱谁家白菜不行,非拱我家的!而且,我妹妹,她才刚刚18岁,半个月前还是未成年呢,你怎么下得去手的啊你?!你实话告诉我,那盒套套是怎么回事儿……谁带的?” 何律新说完,说到最后那几个字觉得好污,这么污的事,他真的没办法跟自己妹妹想到一起去,十七八的小女孩儿,她懂什么呢?自己妹妹要是被男人玩弄了,他真是得抄家伙去砍人了…… 这姓顾的简直就是变态,把罪恶之爪伸向自家这颗纯白纯白的小白菜…… 顾凛的衬衫领口被揪得有点乱,静静抬起眼:“我带的。” “你……你!”何律新气得在原地叉着腰冷静了一下,还是没用,开始打转,深呼吸:“你跟我妹妹睡一个房间,过了一夜,还带那么龌龊的东西,你想干什么?!” “那东西,”轻轻地出了口气,顾凛挑了下眉,冷静地说道:“还能干什么……” “嘭——”一声巨大的撞击声。 正在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的何书墨被吓得肝胆破裂! 紧接着隔着门板,屋里传来稀里哗啦的东西坠落的声音,动静大得整个走廊都有回声,在屋外急得团团转的盛言也开始不安了。 “哎呦,我的柜子,我的榻榻米,我的豪华情侣间……这是怎么了呀,顾凛真动手啊?”盛言搓着两只手,急得脑门冒汗,还是很照顾何书墨的情绪,隐晦地问道:“小姑娘,你哥,他,买保险了吗?” “……”何书墨被吓得完全懵了,声音带着哭腔:“不对,不是我哥……” 眼泪都急出来了,她紧紧咬着下唇,脑补的画面太吓人了,何书墨现在就想冲进去! 因为她觉得这个动静,她哥应该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应该是…… *** 顾凛背后倚着墙壁,身边是从柜子上掉下来的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他弯着腰,觉得嘴角有点热,慢慢地站直,一股血腥味弥漫在嘴里…… 何律新一愣。 哎呀妈呀,刚才一冲动就出拳了,虽然借着怒火下手重了点,但那是因为他觉得顾凛水平在那儿,一定能躲开啊…… 他怎么不躲呢? 何律新眨巴眨巴眼睛,心里忽然明白点了什:天哪,他这是要还手了?看顾凛这慢吞吞站直的架势,表情隐藏在阴影里,应该相当愤怒,他是酝酿着左勾拳还是右勾拳呢?快躲…… 何律新赶紧往后退,把两只拳头抬起来挡脸,摆出拳击的姿势,还原地跳了几下,一边学着李小龙喊了一嗓子,然后大言不惭地说道:“哎,顾凛,别以为我怕你,是你先糟蹋我妹妹的,我就是跟你拼命我也不怕!来吧,使出真本事……” 顾凛唇角有点血迹,滴到地板上两滴,然后他静静倚着墙壁,抬眸看着何律新。 真不愧是一家人,跟那小屁孩儿一样,话永远不等人说完,就算说了,估计也得自顾自地误会一阵子…… 顾凛站直,依旧倚着身后的墙,舔了舔唇角的伤口,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抹了一下,指尖鲜红。 一点小伤,他没在意,只是抬眸,安静迫视着何律新。 他刚才让何律新打了一拳,而且丝毫不躲闪,因为他知道这样才能让自己这个脾气火爆的大舅子消火快一点,不然他脑子热得只知道瞎咋呼。 但其实将心比心,要是自己有个妹妹,这么小就被撞见跟男人过夜,自己估计也得气个半死。 “我没碰她。”顾凛很酷地吐出四个字,唇角还在流血。 何律新摆着的拳头终于放下来,有点被顾凛的样子吓到:他刚才微敛着鹰眸,擦嘴角的血的时候,表情好冷静,却透着一股压迫力。 毕竟要真的打起来,他怎么可能打过职业格斗的呢? 之前问过顾爵,他们兄弟俩谁打架比较厉害,顾爵说自己打不过他那个美得祸水一样的亲弟弟,何律新表示疑惑,顾爵是这么跟自己说的:“他那个死闷货打架不要命,认真的话,被他锁地上了,天王老子也没辙。” 所以,顾凛被打成这样也不还手,理由就只能是:他真的把自己当成大舅哥,所以才忍着不敢动手,这么说来的话,他对自己妹妹是认真的? 天哪,这种事,他猛地一下子无法接受…… “你,真的没做什么?”何律新拧着浓眉重复了一遍。 屋里一时寂静,顾凛沉默了好一阵子。 然后彻底站直,迈开朝着何律新走了几步,从他身边擦肩走过时停下脚,冷冷地轻笑了一下,然后眼神认真地转过头说道:“那种事儿,急什么。” 说完,顾凛脚步缓慢地走到冰箱前,拉开门,拿出一瓶水拧瓶盖。 “……”何律新被噎得有点憋屈,觉得自己明明憋了一肚子冷嘲热讽,怎么忽然词穷了? 合着自己在这儿妄自揣测那些个龌龊的事……其实最污的人是他自己吗? 何律新冷静下来,开始环顾四周,发现种种迹象(何律新以多年缉毒、扫黄、侦查经验发现的)表明,昨晚似乎真的没发生过什么。 最主要的是,他了解顾凛,虽然在北京的时候,来往并不深,因为顾凛这人比较高冷,好几次一群男人出来吃饭的时候,他都滴酒不沾,油盐不进,说的每句话字数一只手的手指头都数的过来,但是谁都看得出,他这种人,完全不可能是花花公子,还暗地里跟小女孩儿约炮什么的。 而且,他入了眼的人和事,他一定都是认真的…… 何律新想了好久,只好认栽,忽然又想起来什么,眼睛一眯:“顾凛,我就出差了一个月,回来的时候,你就跟我妹在一起了……到底,是你追的我妹,还是我妹追的你?” 顾凛背对着何律新喝水,等他安静了老半天,还以为他想明白了什么,结果一张嘴又是这种无聊的问题,谁追的谁…… “我追的她。”他凉凉地扫了何律新一眼。 何律新简直要把眼珠子瞪出来:“啧啧,真没看出来……你闷骚成什么样了啊……唉……算了,谁让我妹眼神不好竟然看上你了,还有啊,之前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可以为所欲为,现在我知道了,不平等条约你还是要签的!” 不平等条约…… 顾凛冷着脸听见这几个字,顿时有点无语。 看别人谈恋爱的时候,就觉得答应那些事儿的人纯粹是傻叉,怎么轮到自己了呢? 顾凛咽了口冰水,转过身来,表情也结冰一样:“说。” 何律新看见自己得逞,简直差点笑死,捋了捋自己的飞机头,他双手叉腰道:“第一,你要跟我妹谈恋爱,我爸妈必须得同意,我们哈尔滨老家你还是要走一趟的,我爸喜欢人参貂皮鹿茸,我妈喜欢花鸟鱼虫,这些,你自己琢磨去吧,至于你大舅哥我嘛,我就不提我自己了,他们二老同意,我就没意见……” 顾凛静静盯着何律新看了一眼,冷静道:“然后呢?” “然后,第二,我浑身上下所有的窟窿眼儿都盯着你呢……”何律新伸出两根手指头在眼前比划了一下,咋呼道:“我妹的身心你都不能玩弄,你要是敢做出来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我就操家伙砍死你……” 这种事还要拿出来说一说…… 顾凛根本不想理他,继续专注沉默,耳边听见大舅哥啰嗦死人不偿命的声音催命似的:“第三,别以为我妹没人追,没人爱,没有恋爱经验,她在东北有男朋友呢……” 他之后还说了一大堆,絮絮叨叨的。 顾凛不想再听,敛了敛长目,冷声打断何律新的滔滔不绝:“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了吧,我妹暑假还给那小伙子写情书呢,怎么一开学就变成你了,我也不懂……你自己想……”何律新说着说着,忽然停了。 顾凛的眼神有点变化。 他静静地站着,唇边的血还没擦干净,而且眼神怎么冷得能杀死人呢…… “你再说一遍……”顾凛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紧他,冷澈如冰。 何律新被他看得一激灵,浑身发寒,心想着:算了,剩下的289条,等以后再说吧 第37章 [36.男友力Bang——] 何书墨如热锅上的蚂蚁,隐隐觉得脚底板下像是有无形的一簇火焰在烧自己,非得来来回回地绕着回廊地板上的木质纹路走上n圈,才能按捺住下一秒踹门的冲动。 刚才屋里那个动静,她太熟悉不过了。 何律新每次揍人都伴随着巨大的声效,他打架的个人风格就是让整栋楼的人都能用耳朵“直击”现场,说白了就是疯狂制造噪音来给他自己加油助威,制造声势。 而且明摆着,顾凛真的动手的话,顶多就是“呃……咚!”就没了,他那么专业的格斗技术,静悄悄地下手的话,杀人都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动静的。 十分钟后,房间里竟然没有任何声响了,只是刚才那一下,这让何书墨更不安了…… “啊,不管了!”何书墨急得要咬人,只好求助身边正在听墙根的盛言:“那个,真是不好意思……备用钥匙可以借给我用用吗?” 盛言看见此情此景,叹了口气:“行,我也打算开门呢,但是姑娘啊,等会儿你得冷静,进去之后如果画面太血腥了,你就先跑出去叫救护车,我来劝架,毕竟一个是你哥,一个是你男朋友,废了哪个你都受不了……” “不、不可能那么严重吧……”何书墨听见他的话,心里一凉,吓得腿都软了。 “我还不了解顾凛,他下手了基本上就是直接送icu的节奏啊……”盛言讳莫如深地看着何书墨说道,然后低下头开始掏兜,过了半天,终于摸出一张房卡,刷一下,门响了声“滴”,他飞快地按下把手,用眼神示意让何书墨跟他进去。 门开之后,一瞬间阳光洒在换鞋的玄关处,推拉门大开着,第一眼看见的是何律新一身黑色滑面风衣,装酷耍帅地站在原地,听见动静,此时回头看盛言和何书墨进门。 “你这么着急进来干什么,你亲哥还能被吃了啊……”何律新看见门被打开,不耐烦地咂咂嘴,结果只见妹妹从自己身边急匆匆地走过,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哎,何书墨,我跟你说话呢……” 何书墨根本没理他,地上一片狼藉,本来就摆满了行李,这会儿还有柜子上掉下来摔碎的东西,搞得她心里乱糟糟的。 她心急火燎地往屋里走,果然从玄关走进去,就看见何律新对面,挺拔地站着的顾凛…… 他背后靠着门,微低着头,听见声音,眼神浅凉地朝着她看过来。 那一瞬间,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刺痛感忽然袭来,尖锐而又猝不及防。 何书墨看见顾凛的样子,只觉得蓦地窒息。 顾凛站在推拉门边,表情冷静,但衬衫的领口很凌乱,扣子被扯开了几粒,嘴边有血迹和一块明显的淤青,在那张肤色很白、棱角分明的脸上显得很刺眼…… 他看见自己走进来,不动声色地抬眸,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低头系扣子。 那一刻百感交集,何书墨只觉得呼吸紊乱,脑子里一片空白。 刚才那么大的动静,真的是他被打了……顾凛因为自己被揍出血了?连手都没还? 站在原地愣了好久,心里一股脑冒出来无数念头,她急得想问他到底伤的怎么样,又觉得何律新下手太重有点生气,她心疼了一阵子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时间,简直五味杂陈,鼻腔酸涩,眼眶里热热的,努力试图平息,压下去翻涌上来的情绪。 但是不行,心里憋屈又难受。 自己亲哥至于吗?好端端地把他打流血了……真是没发生过不知道,顾凛被打了她才明白这种心情简直难受死了。 “何律新……你神经病啊!”何书墨沉默了好久,终于转过头,神色激动朝着何律新骂道。 “嘿,何书墨,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你姓何,不姓顾!”何律新朝着自己妹妹走近几步,心里有点无语,他下手是狠了点,但他纯粹是为了她好:“而且,大老爷们儿挨揍这不是很正常嘛,你生什么气……诶?我说,你……” 何律新正说着,忽然看见何书墨把头一低,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诶?”何律新瞪大眼睛,彻底愣了。 何书墨居然哭了?被自己惹哭了…… “不是,你,你别哭啊!我错了还不行嘛?我的亲妹哎,不然你揍我解解气?唉……”何律新看见她哭,先是愣了三秒,然后急得开始到处翻兜找纸巾。 奈何他专业直男癌24年,从来没带过手帕纸…… 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女孩儿哭,而且还是自己妹妹哭,何律新恨不得撞墙,而且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 回想起何书墨从小到大,哭的次数寥寥无几,偶尔被欺负了哭一次,何律新直接把欺负她的人揍了就完事儿,都说姑娘家青春期情绪波动比较大,何书墨倒没有类似情况,合着,自己妹妹青春期比较晚,18岁上了大学才开始? 何律新正在一筹莫展,忽然看见顾凛舔了一下下唇,然后一步一步慢慢走过来,一语不发地抓住何书墨的手腕,就朝别的房间走。 “顾凛,你当我死了?你放开我妹啊……”何律新怪叫了一声。 顾凛拉着何书墨的手腕走了两步……停脚,他静静地转过头,眼神凛冽地盯着何律新。 何律新一个激灵:从来没见过顾凛那种神情。 好像真的怒了,眼神里的不耐烦,还透着一股冷静逼人。 顾凛一字一顿地冷声说道:“就五分钟,不同意的话,我真跟你丫动手。” “……”何律新呆住。 说完,顾凛拉着何书墨进了餐厅那间,直接关门,然后,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传来上锁的声音! 等门完全被拉上,何律新呆了一会儿,瞪着一双大眼睛,朝着盛言问道:“靠,顾凛刚才说‘你丫’了?” “何先生,先不说你们家里事儿,砸了的东西,我回头找顾凛赔?”盛言望着一地毁坏的工艺品,心疼死了。 *** 何书墨掉了几滴眼泪,忽然就被顾凛拉进别的房间了。 一时间,周围陷入安静,落地窗外是日式庭院的池塘,雨后深黄得有些发红的落叶积了满地。 赶紧狂抹脸上的眼泪,何书墨还没擦干,门已经被拉上。 顾凛牵着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何书墨开始默默地平息心情,结果等四下安静之后,忽然,被他拉着手,一把拽进怀里。 抱、抱了? 虽然昨天晚上是抱着睡的,但是……还是好激动。 何书墨一瞬间身体有点僵硬,扑面的体温和味道,以及他胸前衬衫微微粗粝的坚硬的触感,让她有点懵,而且真的没想到的是,顾凛谈恋爱之后,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 平日里高冷闷骚的人,为什么温柔起来这么直接…… 不行,自己一直哭哭啼啼的跟个怨妇似的,一点也不萌好嘛? 而且被他紧紧抱住之后,何书墨完全不觉得想哭了,于是慢吞吞地仰起脸,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知道,我哥刚才打你了,你……还疼吗?” 听到她的话,顾凛沉默着抱了她一会儿,似乎轻笑了声,然后微微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就你哥刚才那一下?” 继而声音滑下去两度,几乎是用气息在跟她讲话:“你是不是真傻?” 脖子痒痒的……何书墨被他声音弄得浑身一酥,耳朵根都红了,因为脸埋在他的胸口,所以声音闷闷的:“但是,你都流血了……还是,抹点药吧。” 顾凛把何书墨松开,然后背后倚着门,静静地垂眸瞅住她。 眼眶红红的,泪痕亮晶晶的粘在脸颊边,她可怜巴巴地红着耳朵,仰面看着自己。 怎么看,他都忍不住想欺负一下…… 顾凛眼神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浅浅笑意,俯下身问道:“你被蚊子叮一下,需要抹药吗?” 何书墨身子一僵,不是因为他的话,也不是因为他的语气,而是顾凛此时一只手挑起了自己的下巴,然后长指轻轻舒展开,拖住了她的脸,这是……帮她擦眼泪?还是要吻她?还是像小说里一样,吻掉自己的眼泪? 身体明显的僵硬,何书墨还相当不争气地吞了口唾沫,结果…… 顾凛轻轻地捏住了她的脸,微微敛了敛眸子,饶有兴致地把何书墨的脸捏成一个鼓鼓的形状…… 诶?他竟然捏自己的脸! 何书墨压根儿没想到剧情发展是这样的,轻轻“啊?”了声,脸又被他温度热热的指节捏了几下,然后看见顾凛的薄唇浅浅地挑出一个细微的弧度,慢慢地俯下身。 “刚才你哥来的时候,害怕了?” 何书墨被他柔声说话的嗓音,迷得神魂颠倒,心慌意乱:“嗯,有一点儿……” “没事儿,摆平了。”他继续说道:“没摆平的,再过几天。” “没摆平的事……是什么啊?”何书墨听见他的话,觉得一头雾水。 他说摆平了,是说何律新?然后没摆平的又是什么鬼啊? “不平等条约,都是冲我来的,你别问了。”顾凛撩开她的鬓发,温热的气息贴上耳朵:“先回南京等我,乖。” 那个“乖”字说得何书墨的心还在砰砰乱跳,然后只觉得眼前一暗,忽然唇上轻轻地印上一点温热。 妈呀,他每次都这么不预告直接吻上来。 何书墨自觉丝毫没有吻技,毕竟她没有任何经验,而且特别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怎么回应。 这个吻只是浅尝辄止,然后何书墨听见他问自己,声音因为全靠气息吞吐,所以有点哑:“紧张?” “嗯,我不好意思……”何书墨脸都红透了! “我是你,第一个男朋友对吧?”他的声音,忽然像是温水一样,滑进她的耳朵里,让她一瞬间要溺毙了。 “诶?”这是什么鬼问题0.0 *** 隔着一扇推拉门,何律新恶狠狠地盯着表盘,想着要是顾凛超时的话直接一脚踹门进去。 但结果顾凛相当的说话算数,五分钟之后把门拉开了。 然后妹控的心顿时碎成渣渣,合着刚才自己妹妹还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怎么就几分钟的事,这会儿出来之后,小脸红扑扑的,洋溢着幸福的甜笑,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顾凛给她灌什么迷魂汤了? 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谈了恋爱了,啧啧,就有了男友忘了亲哥…… 何律新一边帮何书墨收拾行李,一边吐槽,结果看见何书墨箱子里短到令人发指的裙子时,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何书墨,你穿成这样出门……你咋不上天呢?”何律新把她的一条小裙子甩出来:“你什么时候开始穿裙子的啊,我给你买的裤子你不喜欢吗?!” 何书墨根本不理他,她还没消气呢,于是鼓着腮气默不作声地收拾东西。 何律新吃瘪,他这个大话痨觉得噎得慌,又没人理,只能干瞪眼,再一抬头看见顾凛,心气更加不顺…… 早晨九点,雨后初晴,好几天的阴郁天气终于过去了,好不容易露出点太阳,何律新气呼呼拎着行李箱跟何书墨走出旅馆。 商议的最终结果是,何律新当天就要把妹妹送回去上课,正在跟顾凛摆事实讲道理的时候,顾凛不动声色地告诉他,他已经全部安排好了。 一走出旅馆,就看见停车场停着一辆相当锃光瓦亮的黑色揽胜,顺便连司机也配好了,还是个女司机…… 看样子,顾凛原本就打算第二天把何书墨送回去啊,何律新再一次觉得,顾凛这“妹夫”似乎挺靠谱的,让自己连吐槽都没词了。 第38章 [37.男友力Up↑] 把女朋友和大舅哥送走,刚好九点半。 顾凛回日式旅馆的套间里收拾了一下东西,跟盛言退房、又换了个房间,然后驱车驶向他在上海开的搏击训练馆。 其实他这次出差主要是分馆装修的事需要处理,顺便昨天晚上参加了个酒会……不过昨晚因为要开车去接何书墨,他一滴酒也没喝不说还早退了,跟没去也没什么区别,要不是邀请自己的人是南秦,就算不作为朋友,作为合作伙伴他也实在推不掉,他才不会西装革履地出席那种场合。 suv驶过浅浅积水的路面,车轮下发出沙沙的声音,开到路口的时候,恰好红得亮起来。 减速停车,车停在白线以内时,雨刷扫了扫挡风玻璃,电话响得正是时候。 铃声是土鳖听见了都觉得土掉渣的和弦,响了半天,顾凛才垂头看了眼手机来电显示,看见“妈”那个字的时候,有点无奈地长出了口气,然后扣好蓝牙耳机接电话。 “喂,小贝啊……是不是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忘了你妈了?给家里打个电话会掉层皮啊?!”电话一接通,顾妈妈活力充沛,精神抖擞的声音就开始轰炸了。 “我现在,正在上海出差……”顾凛趁她开始啰嗦之前,赶紧报备。 “你爱在哪儿在哪儿,顾小贝,我跟你说,你下个月,11月份儿你就27周岁了,胜男都结婚了,小糯米都怀孕了,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对吧?” 顾凛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微蹙眉。 他才27岁,至于催婚成这样嘛……其实之前他辞职离开北京,一大部分原因就是薛女士每个星期都给自己安排相亲。 随便找个女人,一见面就谈结婚什么的,他真的神烦,情商高却性子冷的一大坏处就是,他逢场作戏都懒得应对,当然离开北京也不知是这一个理由。 雾霾实在太严重了……顾凛想起这事,就不想回去。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去相亲,你根本就不是不想恋爱,你就是眼光高,没有瞧上的,你那一肚子坏水儿,为娘还不清楚吗?”顾妈妈阴险地笑了两声:“其实要真是遇见你喜欢的款,你比你哥还会来事儿,我早就知道了哦,胜男都告诉我了,她去南京看你回来之后跟我说了,你有情况?” 顾凛看着红灯数秒,一点点倒数,数字越来越小。 “嗯,”沉吟了一下,他承认:“有女朋友了。” 电话那端一阵安静。 忽然爆发出刺耳的尖叫,顾凛只觉得耳朵被叫得耳鸣了一阵子,正好绿灯亮起,他发动车子。 “顾精忠,你儿子说他有女朋友了!”隐隐的,能听见电话那边儿,先是一阵急促的拖鞋在地板上咚咚走的声音,还是离得老远,能听见自己亲妈在咋呼。 “你消停一会儿,男人先立业后成家,让他赶紧给我回来……”老古板的声音依旧是威严而冷冰冰的:“还有,女方什么家世背景啊?你让他弄清楚,别带回来个外国人或者无党派人士……” “哎呦,你个死老头子,还问什么家世背景,有就不错了,我以为你宝贝儿子得单身到30多岁呢,竟然今年就找到了,那姑娘得是什么级别的啊,能让顾小贝看上……” “嗷呜——”一声雄浑低沉的狗叫。 顾凛听见电话里一阵吵闹,叽叽喳喳的,还有家里的古牧犬的叫声,被吵得脑仁疼。 紧接着,又是拖鞋踢踢踏踏的声音,座机的话筒被重新拿起来,传来细微噪音。 “哎,小贝啊,我听胜男说……你这个女朋友是大学里头的,教什么的呀?还是辅导员?”薛女士终于又重新举起电话,心情很好,兴冲冲地八卦道。 还教什么…… 纤薄的唇线轻挑起一个弧度,顾凛看着前路,一边开车一边声音凉凉地说道:“她没毕业。” “啊?”顾妈妈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更兴奋了:“哦,小姑娘是研究生啊?研几了?” “大一。”顾凛打断道。 “……”一阵沉默,只能听见家里古牧犬的低吟声,似乎是顾妈觉得自己听错了,讷讷地重复道:“大一?” “嗯。” “你……小贝啊,你女朋友学习不好?小时候留级了?” “没,”听见薛女士的话,顾凛打了下方向盘转弯,然后一只手扣了下有些松动的蓝牙耳机,沉声着一字一句道:“她还跳级了。” 电话里传来“咣”的一声,似乎什么东西倒了。 “儿子啊,你……真是太坏了……”顾妈忽然压低声音,却掩盖不住声音里的兴奋,脸尾音都洋溢着激动:“你这是要娶小娇妻啊!单身这么多年,原来你等着这一口呢……你放心,我先帮你兜着,不会告诉你爸你欺负小女孩儿、还辣手摧花的事儿的……” 这都哪儿跟哪儿呢,顾凛看着车外的路况,一边听自己亲妈激动的嘤嘤嘤,一边想起何书墨的样子。 的确,像是个意外一样,原来他喜欢这一款的。 小娇妻……顾凛听见这三字,终于憋不住笑了一下。 *** 回南京的路上,何书墨接受了深刻的思想教育。 正常的,例如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努力完成学业、将来找份好工作、成为社会栋梁,不正常的,连性教育的各种知识普及,都被自己亲哥讲了个遍! “何书墨,你说,你对得起咱爸给你取的名字吗?一小姑娘,肚子里一点书墨气质也没有,现在好了,你还学会翘课了!回头我告诉咱爸,你就等着被骂吧……”何律新坐在车后排,何书墨的左手边,嘀嘀咕咕个没完。 “这么说,你就对得咱爸给你取的名字了?”何书墨开始了“兄妹日常斗嘴”模式,操着东北口开始反击:“混了这么久还是个小警察,你成律师了吗?你业界精英了吗?我看了,爸就不该给你取名叫何律新,你咋不叫何以琛呢?” “嗬,何书墨,你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多了,你以为这世界上男人都是何以琛啊?”何律新气势汹汹,公鸭嗓子继续滔滔不绝:“啧,你真是图样图森破,渣男多了去了,整天净想着怎么跟小姑娘开房,我身边儿都是这种色狼你知道嘛?而且,你哥我怎么了,我长成这样,英俊潇洒的,分分钟可以替掉钟汉良和黄晓明……” “哥,你脸呢?” “你心里呢,你摸摸自己良心,你哥是不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比顾凛帅吧?” 何书墨“切”了一声,对他翻了个白眼,然后扭过头看前面,不打算搭理他,忽然发现顾凛给安排来开车的女司机“嗤”的笑了一下,似乎憋了很久,肩膀乱颤。 于是她自己也憋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笑?哎,我发现了,姑娘,自从小爷我上了车,你就一直用后视镜看我,我就这么好看吗?我脸上开花了啊?一直盯着我看,你说你是不是看上我了?”何律新看见自己妹妹被女司机带偏,于是把矛头转向正在开车的,驾驶技术相当老(野)练(蛮),一路超车不带鸣笛的这位小姑娘…… 真不愧是顾凛安排来的,这个女孩儿也是颜值爆表啊,何书墨坐在后排,从自己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侧脸,鼻梁高高的,鼻尖小巧精致,涂了唇彩的嘴唇是很元气活力的红。 对了,她说她是顾凛在上海的训练馆里教什么的来着……哦,她独创的防狼擒拿术…… 何书墨隐隐觉得,这有可能是自己亲哥的克星。 果然,她开口的时候,何书墨都想给她叫好。 “对啊,我看上你了,怎么着?”女司机弯了弯唇,眼睛眯成一个弧度,笑吟吟看了眼后视镜回答道,一面云淡风轻地又超了两辆车。 “噗……”何书墨差点一口怡宝喷出来,赶紧扭头看自己哥哥的反应。 她第一次看见,自己亲哥懵住了! 何律新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还脸红了…… “哈哈哈哈……我哥懵逼了……哈哈哈!”何书墨笑得前仰后合,真是太搞笑了,有生之年第一次看见自己亲哥对一个小姑娘词穷,还被噎得舌头打结。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笑什么笑!”何律新恼羞成怒,表情严肃地推了一把自己妹妹,心想着自己一天果真净吃瘪了。 车开了将近三个小时,终于到达了南京。 中午十二点多,正是该吃午饭的时候,何书墨本来就想留司机姐姐中午吃饭,结果自己还没怎么盛情相邀,后者就很爽快地答应了,还说请客是必然的,要是不给饭吃,她这么大半天的车岂不是白开了。 两个女孩要吃饭,付钱的肯定是何律新。 而且何书墨跟她口味一拍即合,司机姐姐表示自己吃不惯西餐,只要是中国菜,有肉吃,她就满意了。 于是,三个人去了一家很高档的粤菜馆。 何律新果然不是善茬,言语上吃了亏,憋了一肚子反攻计划,毕竟自己一个大男人竟然被小女孩儿调戏了,一定要找补回来! 饭桌上,推杯换盏(杯子里是果汁),盘碟交错,只要有机会,他就猛吃几口菜,继续跟人家小姑娘针锋相对,言辞交战…… 但结果,竟然是他被言语调戏了n次。 何书墨在一边儿边吃饭边看他俩斗嘴,觉得比耍猴戏还好看! 吃完饭,司机姐姐打算送佛送到西,说要把他们兄妹俩送到在南京的公寓,何律新总算找到了由头说事儿…… “你就直说,你是为了看我才要送我们回家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好意思的呢,为了跟我再多呆一会儿,你还主动要送我们……”何律新挑了挑眉毛,贱兮兮地发起了最后一轮攻势。 何书墨安静观战,心想着要是能录下来,拿回家给老妈看,她肯定会笑喷。 司机姐姐也笑眯眯的从后视镜看回去:“何先生,你想得太多了,我只是按顾凛说的做,他说要我把他女朋友送回公寓然后给他汇报,不然我的带薪休假就别想了,你要是不想让我看呢,你可以下车的,老板只让我送你妹妹,你是搭顺风车而已。” 于是,何律新又被噎了一次。 第39章 [38.男友力Max+++] 何律新在南京租的这套公寓面积不大,但是单身狗气息太浓重,装修走城乡混搭风,家具也买得不齐全,还弥漫着一股子谜之气味。 因为开学前,他就屁颠儿屁颠儿地跟来南京,要监督自己课余生活,何书墨在开学前几天以及开学后每周末都会来这里住,吃几顿何律新的黑暗料理,听他啰嗦一些八婆话题,所以对这间公寓再熟悉不过…… 驾轻就熟地坐电梯上楼,开门进屋,她四处寻摸了一下,没发现那只挠人的猫,才安心地一屁股坐在客厅的布艺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等何律新上来。 刚才司机姐姐把路虎停在公寓楼下时,何书墨前脚刚下车,就被何律新打发走了,让自己先上楼,他还有话跟人家说。 察言观色了一会儿,何书墨觉得估计是自己亲哥被“调戏”了一路,实在气不过,想跟人家姑娘私聊,于是很痛快地答应,走之前还被司机姐姐塞了张名片,何书墨此时掏了掏兜,摸出一张银白色的小纸片,对着上面写着“女性防狼擒拿术专家,林湘理”几个字发呆。 莫约十几分钟,楼下传来有点刺耳的发动引擎的轰鸣声,何书墨踢踏着拖鞋从落地窗往下看,只看见何律新一脸蒙圈的表情呆在原地,然后愣了一下,才气急败坏地进门洞。 何书墨看他要回来了,赶紧回沙发上坐好,一下心想着自己亲哥到底又被说什么了,竟然能露出那种表情,好想知道。 何律新进家门的时候,看见自己妹妹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但是时不时地舔舔嘴唇,看自己的时候似乎目光闪烁。 一直因为旁边有别人,他肚子里一堆话没能跟她说,这会儿憋了大半天,何律新看了眼何书墨知错心虚的表情,打算跟她好好聊聊。 “咳咳,我说……”何律新清了清嗓子。 “哥,你的猫呢?”何书墨知道他要开始训话了,先岔开话题。 能躲一会儿是一会儿! “猫?呵,你还知道问啊,亏你还记得咱家的黄金梅丽啊……”何律新白了她一眼:“跟你说出来你估计会吓死,我的宝贝黄金梅丽被你男朋友带走了。” “噗……”何书墨瞪大眼睛,听见这话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顾凛?把你的猫带走了?什么鬼……” 何律新瘪瘪嘴:“我也是醉了,这估计就是孽缘,之前在北京我们就认识,虽然不是同事,但他是我当时同事的弟弟,所以饭局上见过几次……前段时间顾凛南京公寓出事,我就让他在我这儿凑合住,顺便帮我喂猫,他就睡你现在正坐着的那张沙发上,猫因为他出差,被他带去宠物店寄养了。” “诶?他还有哥哥?”何书墨完全闻所未闻。 “对啊,顾爵你知道嘛?”何律新看了眼平常完全不听摇滚,只听烂大街口水歌的自家妹妹:“他还是大明星呢……” “我去?还有这种事,亲哥啊?” “对呀,我说何书墨,你跟顾凛到底有没有恋爱,你还没有我了解他……你知道他家里什么情况吗?” 何书墨语塞,听完何律新的话,觉得受到了冲击,合着顾凛什么都没跟自己说过啊,除了撩自己,他还干过啥? 一边听着何律新碎碎念,何书墨的脑子开始飞速转动起来:这么说,顾凛因为家被炸了,不止在训练馆凑合过几晚,前段时间还住在自己哥哥家了? 那么说…… “那他一早就知道你跟我是兄妹啊?”何书墨瞠目结舌,连这他都不说?闷骚到姥姥家啊…… 他绝对不可能不知道的,何书墨“噌”地回头看了眼……客厅电视墙上方,那张巨大的自己穿着校服梳着双马尾的写真海报…… 我的妈呀,要不要这么丢人?! 任谁进了这间屋,第一眼都能看见那个好嘛? 何书墨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然后扫了眼茶几上,日历本上被圈出来的各种日子,以及备忘录上,“天冷了,墨墨该穿秋裤了”“妈生日要到了,得跟墨墨一起打个电话”“何书墨最近有没有天天用水壶喝水呢?”,直接把眼睛一闭,觉得需要冷静一下。 要怪就怪自己亲哥是个死妹控! 整个房间里好多处细节都是关于她的,更别提她的卧室了,里面都是她的东西。 可是,顾凛知道了她是何律新的妹妹,为什么从来没提过这事? 但其实……好像,也不必要提,因为他可能跟何律新不熟,而且有点烦…… 况且,顾凛绝对是那种很讨厌家长里短的人,何书墨忽然理解了这点,眼睛滴溜溜地扫了眼正在厨房里正在骂骂咧咧地烧水的何律新,没错,以顾凛那个性格,估计两人平时联络,也是自己亲哥一头热络。 突然就觉得有点好笑,何书墨还是忍住了,因为她看见何律新脸很臭地坐在自己对面。 该躲的还是躲不过……而且事情不是解决了吗?他为什么脸色怪怪的,何书墨有点紧张。 “何书墨,刚才因为一直有外人,我不方便说你,但是这事儿现在有点严重。”何律新翘长出了口气:“知道我怎么去找你的吗?” 何书墨也想过这个问题,不过答案很显而易见啊,他回南京找不着自己了,就去宿舍问舍友,然后曼琳她们就招供了呗…… “是爸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让我赶紧去上海找你的。”谁知道何律新忽然说出一种她从来没想到的可能。 也是最坏的情况…… “什么?!”何书墨怔住,顿时觉得五脏六腑绞在一起去了。 完了,自己爸妈那种保守的观念,知道这件事还不得疯。 “昨天晚上,你们学校查寝,你不在,辅导员直接给咱家打电话,爸特别着急,你还关机了,他直接一个电话打你们宿舍,舍友老实交代说你去上海找男朋友了,爸才给我电话让我赶紧去……”何律新叹了口气,有点恨铁不成钢:“你啊你,你关什么机啊?!” 何书墨很懊恼地双手抱紧脑袋:“我那不是,手机没电了……” 她这个二百五,手机没电自动关机她不知道,昨晚太激动她压根没想到自己擅自跑出去一夜就立刻被抓到,曼琳经常夜不归宿啊,所以说好孩子做坏事一直提心吊胆不专业不说,还更容易被戳穿啊…… 而且她手机一直到现在都没充电呢! “怎么办,你跟爸说了吗?”何书墨赶紧追问。 “发过短信说了一下情况,可是这次就不是你老哥我这么容易说话的了,你赶紧给家里打电话,自己承认错误去吧。”何律新把手机递给满脸惶恐的妹妹。 何书墨看着递过来的手机,顿时蔫儿了。 从小到大,她一直是乖乖听话的那个,何律新因为调皮被教训过无数次,这还是第一次轮到自己犯错误…… 突然有一种考试前自己没做准备,还作弊了结果被当场抓现行的感觉,她这个爸妈的乖宝宝还从来没经历过呢。 组织语言用了将近十分钟,何律新的水都烧开开始泡茶了,何书墨在鼓起勇气打电话。 拨出那个熟悉到可以倒着背的号码,何书墨听着电话那端嘟嘟嘟,嘟得她心都要跳出来了。 电话响起东北腔的一声“喂,律新,现在你妹到底咋的了?” 还好,是自己老妈…… “妈。”何书墨弱弱地叫了一声。 “墨墨啊,哎……你,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你爸都要担心疯了……”一股脑的东北腔砸过来,何书墨深了口气赶紧回答。 自己老妈说了一堆,何书墨支支吾吾地回,毕竟心虚,整个人是懵的,所以云里雾里地解释着,结果忽然听见电话那端传来夺电话的声音。 “何书墨,我是你爸。” 何书墨一激灵,就差跪地听电话了! “啊,爸好……” “好,好个屁,你妈说了半天都没说到点子上,我现在跟你说,你翘课、夜不归宿什么的,性质恶劣,你自己好好反省,”何书墨听见老爸的声音吓得心惊胆颤。 “嗯,我知道了爸,我会深刻反省的”…… 但是听见下一句的时候,她是真的觉得完了。 “另外,你谈恋爱的事,我们的意见是不同意,那小子比你大那么多岁,你才刚18,正上学呢……当然,我跟你妈,并不是不同意你18岁恋爱,现在是什么时代了我们两个老家伙也懂,不阻止你恋爱,可是这种随随便便把你带出去过夜的坏男人,你觉得靠谱吗?!” …… 坏男人…… 打完电话,何书墨整个人“大”字形瘫在床上,觉得浑身像是被抽骨了,根本起不来。 何书墨长这么大第一次跟父母顶嘴,但是立刻就被驳回,而且是无条件、无理由驳回。 她确实没办法证明顾凛不是坏男人,她自己是心知肚明的,但是爸妈,包括何律新,没人知道啊! 有口难辩啊真是,何书墨闭上眼睛翻了个身,在整间漆黑的屋里心乱如麻。 这事儿不就是个误会吗?但是顾凛给自己爸妈的第一印象一定差到外太空了,第一次知道女儿有男朋友就是发现他带她去hotel,任谁也说不清楚。 其实都怪自己,她不应该随便翘课跑去外地找他,真真冲动是魔鬼啊! 已经傍晚了,手机充满电之后,何书墨看了一下几乎把自己手机打爆的未接来电,以及曼琳她们好多条短信,全都在跟自己说她出走去外地被爸妈发现的事,她回了一条,然后就揣着手机,把窗帘拉上,躺在床上装睡…… 迷迷糊糊的视线,眼皮紧紧闭着却没有任何睡意,卧室的遮光窗帘拉得一丝光也不透,静的空气只能呼吸声和被子摩挲的沙沙声。 她最终还是簇拥着被子,坐起来,给顾凛发短信。 “能打电话吗?我有话说qaq” 点了发送,何书墨手里握着手机,只觉得心沉了下去。 她有时觉得离他太远,应该就是此时此刻吧,完全不能掌控,而且从来没有掌控过的感觉,其实喜欢上一个人,不就是渐渐失控的感觉吗? “嗡”了一声,何书墨回过神,发现手机震动了,才忽然有些清醒…… 要不要说呢?说这种家长里短,会不会太矫情了? 何书墨按下接通,支吾了一声:“喂,你有空接电话啊?” 一阵沙沙声,似乎是掀被子起床的动静,她才听见他声音很沉哑地“嗯”了声。 顾凛居然在睡觉? 在这……下午五点的时候? 何书墨震惊了一下,然后听到他问:“出什么事儿了?” 说不说呢,何书墨觉得话在自己肚子里绕着肠子转,转来转去打结了,拧成一个疙瘩,她简直烦死了。 “其实是,我想跟你说件事,但是说了,你别生气啊,可能你也不想听……就是,那个,我爸知道我翘课去上海找你的事,他特别生气,对你印象有点差,还让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何书墨憋了好久,说出来的时候还有点纠结。 沉默了一下。 “你爸这么说了?”顾凛语气淡淡地问。 “啊,对啊,当然!我不是那个意思……”何书墨猛摇头。 “你想听情话么?”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一瞬间,何书墨觉得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情话?什、什么鬼?顾凛问自己这个…… 话题难道不是她爸? “啊,你要说吗?” “说了……你才懂,”顾凛沉吟了一下,轻笑道:“因为你傻。” “……”0.0 “我说了你什么也不要管,我都会摆平的,这话不是随便说说,我每句话,每个字,都是认真的。”顾凛声音太苏,她已经全懵了:“之前是,现在我要说的,也是。” 何书墨在漆黑的房间里面红耳赤的,支起耳朵听。 “以后无论发生什么,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要自己处理,因为你有我。” 第40章 [39.据说,咬吸管的女生……] 每逢10月,头一件事就是连休七天的国庆节假期。 何书墨已经期待这天很久了。 在顾凛没回来的一周里,她先是把自己没出完公差的亲哥送走,然后因为调休连上了好几天的课,跑辅导员办公室递交几千字的检讨书,累得几乎快散架。 所以假期一开始,她就睡掉了第一天的大半部分时间。 南京的初秋,没有北方那么干燥肃冷,几乎也感觉不到什么气温的变化,反而是秋高气爽,满天碧蓝,适合会亲访友出去嗨的好天气。 但是现实是,她就算脱单了,现在也是跟自己的被子肌肤相亲,约会周公,看起来比单身狗还苦逼…… 何书墨赖床赖到下午,最后是被三个师兄的轮番轰炸给叫起来,欧阳起萧甚至跑到她宿舍楼底下喊她名字…… 毕竟宿舍剩下三个姑娘都是江浙沪的,家离得近,早就归心似箭地或是有人来接、或是有人去送,全都回家了,就只剩何书墨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宿舍。 国庆节,多适合约会啊! 结果自己呢?竟然要跟三个师兄去训练馆比划拳脚,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何书墨在听着三师兄在楼下喊了十分钟后,只好饱含怨恨地套上裤子,收拾衣服,跟着欧阳起萧一起去训练馆。 “师妹,我总觉得你最近不太对。”刚到训练馆时,欧阳起萧盯着何书墨的脸,拧眉说道:“你前几天还失踪了,你之前建的那个帮你追人的微信群也散了,你最近在搞什么啊?” 何书墨被问得心虚,躲躲闪闪地看了眼三师兄,打算转移话题:“师兄,你懂的,女孩子嘛,每个月总有那几天,觉得自己跟这个世界无法温暖相拥……” 欧阳起萧听见她这么中二病的台词,又眼神怪怪地看了眼神情古怪的小师妹,但还是什么也没看出来,只能作罢,走在何书墨前面进训练馆。 关于她跟顾凛在一起这事,何书墨算是考虑了好久,最后对师兄还是选择缄默不提。 毕竟他们三个,也就除了贺兰靠谱,其他俩糙汉嘴巴大得没边没沿的,要说出去的话,第一个知道的肯定是曹鞠华,曹鞠华知道了,还愁训练馆里其他人不知道吗?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顾凛肯定不喜欢被人议论这事儿…… 何书墨觉得有必要跟卓知扬商量商量,结果刚到了搏击训练馆,就听曹鞠华说那货去泰国比赛了。 “诶?好突然啊,为什么?”何书墨听说这个消息有点懵。 “哎呀,顾凛让他去的,不知道为什么,走得很急呢。”曹鞠华叼着香烟,烟灰扑簌簌地往下落,他眯着眼指挥前台的小妹给他捏肩揉背,然后吐了个烟圈,跟何书墨说道:“墨啊,今天练完别走,跟你三个师兄和教练们开趴,顾凛出差就是嗨,他明天回来之前大家先爽爽。” 何书墨白了他一眼,不过心情顿时大好。 顾凛短信的确是说2号回来,明天他回来的话,会不会第一时间找自己?想想这事就隐隐兴奋。 都过了一个星期了,七天里通过四次电话,短信回得也不是很多…… 再加上他从来不说什么“我想你”“我爱你”“好喜欢你”之类的情话,跟平常也没什么区别。 *** 晚上七点的聚餐,动静还搞得挺大的。 把休息区的两张长桌拼在一起,都得有三米长,何书墨根本没想过是谁把那么重那么大的桌子从负一层搬上来的,因为在座的都不是常人的体能。 少了气氛制造者卓知扬,果然比上次饭局安静了点,但是一两扎啤酒下肚,大老爷们儿都面色酡红,开始脱衣服光膀子,整个休息区乌烟瘴气的,混杂着烟酒和食物的味道。 何书墨差不多已经习惯了,从小跟着何律新的好哥们儿到处吃大排档,上了大学跟着师兄们聚餐,次次都是男多女少,她不抵触这种场合,反而觉得更自在。 训练结束后她洗了澡,穿了身特别轻便的短袖t恤和长裤,纯素颜,从头到脚哪里都没收拾,她现在这个不修边幅的形象,倒真的跟一群糙老爷们儿更相衬。 不能喝酒,何书墨用吸管吸着贺兰给她买的养乐多,啃着油腻腻的鸡爪,听几个师兄吹牛,吹嗨了,她才发现……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聊到顾凛身上了! “你们说凛爷是不是性取向有问题啊?”某教练第一次把话题点到高岭之花顾美人…… “啪”何书墨手里的红烧鸡爪子掉在桌上,溅起好多汤汁,她赶紧找纸擦手。 这不是胡说八道呢吗?!顾凛只能那么直男了! “你的意思是,凛爷喜欢男的?”有人质疑:“得了吧,他见着我们的时候,眼神多嫌弃,你看不出来啊?” 何书墨咬了咬吸管。 “他看谁都那样,那就不好说了对吧?不然就是身体有问题,哈哈哈……” “砰!”一罐啤酒猛地砸在桌子上。 “说什么呢,你们喝嗨了也不能胡沁啊!”何书墨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砸了啤酒罐,并且义愤填膺地脱口而出了。 桌上的人纷纷转头看她。 何书墨愣了三秒,讷讷地端起养乐多猛吸,已经到底了,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 好尴尬,脸红成大番茄。 “师妹,大家都知道你喜欢他,可是上次饭局大家都亲眼所见他是怎么拒绝你的,啧啧,你们说,我师妹这么貌美青春,年仅十八的百年校花,他都不要,他是不是有毛病?”周庆喜很是愤懑地拍了拍胸脯。 “闭嘴吧你!”何书墨扯了个鸡腿塞进身边周庆喜的嘴里:“说谁有毛病呢,二师兄你整天对着毛片撸,你就不怕自己有毛病啊?!你……” 何书墨因为气愤,说话声音很大很大,但是说着说着,底气越来越弱,因为她忽然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 诶?怎么了? 她说完,动作僵硬地回过头,当场被吓得魂飞魄散。 不止是她,一桌子的糙老爷们儿,包括嘴里塞着油光光的鸡腿的周庆喜都动作暂停,像是时间瞬间静止了一样。 顾凛出现在一楼休息区,身后拉着个箱子,眼神凉凉地看着一桌子吃饭的人。 “……”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句开始听的,于是都在祈祷他没听见自己说的那句! “哎呀,小顾啊,我们吃饭呢,你要不要来点五粮液?”曹鞠华看见他风尘仆仆地回来,笑眯眯地开腔。 这老家伙应该是认真的,因为他才不会化解尴尬呢,他整天笑呵呵的,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尴尬! 一周没见,顾凛的头发似乎长了很多,穿着一件军绿色衬衫,扣子全解开,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何书墨不知道为什么,估计是因为他没休息好吧,似乎轮廓更加棱角分明了。 他静静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就在所有人都觉得他会拎着箱子径直走进办公室时,他找了个空座坐下。 何书墨觉得浑身一僵,因为他直接坐在自己对面了! 顾凛旁边的贺兰立刻往旁边撤了撤,曹鞠华继续嚷嚷:“哎呦,真是头一次啊,你也会跟我们一起,来来来,小贺给他拿个新杯子倒酒,哎呀,他不喝啤的……” 何书墨觉得心砰砰直跳,耳边曹鞠华的声音风一般掠过耳际,自己刚才那一堆话,也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嘛,有点丢脸,但是说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认了! 紧紧咬着吸管,但是养乐多已经喝完了,何书墨腆着脸跟倒完酒递给顾凛的贺兰支吾道:“大师兄,我饮料喝完了……” 她只觉得脸烧得滚烫,因为顾凛从坐在她对面的那一刻开始,就在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看。 贺兰扫了眼何书墨面前喝光的空瓶子,又摸了瓶养乐多插上吸管递给她:“哎,何书墨,说了多少遍别咬吸管,你属老鼠的啊……” “对啊,我真属老鼠呀……”何书墨眨巴眨巴眼,接过饮料。 “哎呀呀,我听说喜欢咬吸管的女孩子那个方面的欲望很强来着,是在哪个地方看到的这个说法,哎呀,人老了记不清楚啦。”曹鞠华夹了口菜,然后说道。 “噗……”何书墨差点一口饮料喷出来。 顾凛神色冰冷地、静静地侧了下脸,看了眼说话的曹鞠华,后者根本没感觉到凛冽的眼风扫过犹如刀割,兀自低头乐呵呵地给自己斟酒,小口小口地抿,喝爽了还砸吧嘴,“啊”的一声唱个小曲儿助兴。 何书墨如坐针毡,曹鞠华这个老头儿怎么做到什么话都说,说出来也不觉得丢老脸的呢? “那个方面的欲望很强烈”是什么鬼?! 她胆战心惊地继续喝饮料,然后抬眼试探性地看了一下顾凛。 只觉得一瞬间望进他眼里的一片让人沉溺、眩晕的沉黑里。 桌上的气氛现在开始重新活跃起来,可是唯独到了他这一角冷下去,顾凛静静坐着,靠着椅背,没系衬衫扣子,黑色t恤露着锁骨显得让他比平常气质更慵懒了点。 面前那杯酒,他没动,就这么安静沉默地坐着,然后凝视着她。 目光沉热得简直能把她生吞活吃了。 何书墨不知道应对,脸红得不敢回看他,然后就被他下一动作弄得整个人都僵了。 桌子下面,她能感觉的到,他的脚移了移,虽然没什么大动作,但是就这么若有若无地紧挨着她的脚,一时间让何书墨觉得心跳得差点飞出来。 这么多人在,却在桌子底下搞小动作这种事……真的好暧昧啊。 她再次有点心虚地看他,但顾凛脸上依旧是没变的表情,只是靠着椅子背,用一双黑亮的眼睛,眼神炽热、毫不转移地望着她。 然后慢慢右手端起杯子喝了口酒,喉结微动,把被子放下时,轻轻舔了舔下唇。 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 何书墨觉得他每个动作都在撩自己,比如从坐下来之后就一直静静盯着自己看,却一句话不说,比如桌子底下,有意无意地靠上来的脚,比如现在喝了口酒,漫不经心地舔唇的动作…… 但是,又无法确定…… 好热啊,不是十月份了嘛,为什么这么热? 第41章 [40.据说,滴酒不沾的男人……] 而且热度是从小腿一路烧上来的。 刚开始顾凛就只是脚跟自己挨在一起,然后慢慢地,现在几乎是腿紧紧贴着,能感觉到他坚实、修长的小腿抵着自己的。 众目睽睽之下,何书墨不敢一直盯着顾凛看,嘴里轻轻含着吸管喝奶茶,也不敢咬了,因为桌子底下,腿跟顾凛挨在一起,正浑身发热、不敢乱动,结果一抬头,就看见顾凛从长裤口袋里摸出什么东西,然后一只指节分明的手出现在眼前,他长指间轻握着一个粉色的东西,轻轻按在桌上。 她几乎在看见那个物件的一瞬间,差点咬到舌头。 脸噌的一下红得要滴血。 那是个一个粉红色的小包装,my melody的图案,两个绑带上还有白色的小圆珠,绑带紧紧系着封口。 何书墨一打眼就看出来那是自己的东西了…… 关键是,这个,这个是……是她平常带在身边、用来装护垫的啊……怪不得她最近找不到了,原来是落在上海的旅馆了! 这么私密的东西被他拿在手上……何书墨一紧张,赶紧伸出手去抓,结果抢夺回来的时候,还摸到了顾凛的手。 一手抓住袋子,然后用手掌包裹住慌张地塞进怀里,她做贼心虚地四下张望,结果身侧的周庆喜正在抢四喜丸子,贺兰忙着给曹鞠华倒酒,根本没人看见顾凛给她递东西…… 对呀,自己紧张个什么劲,就算是被人看见,他们也不知道里头装的什么呀……她懊恼地咬着舌尖,暗自骂自己神经紧绷得厉害,简直草木皆兵了。 何书墨手心直冒汗,捏着那个熟悉的小袋子,指尖摩挲着上面质感绵软的兔子耳朵,然后舔舔有点干燥的唇,偷摸摸地把它塞进口袋里。 顾凛看见她慌里慌张的神情,一时觉得有点好玩儿。 简直像是偷到食物,然后逃逸现场急于销赃的老鼠…… 他微不可察地长出了口气,然后慢慢地坐直身子,倾身朝她的方向凑近,压低嗓音,几乎是用气息低语问道:“你落在我这儿的,还有别的……” 他的声音很小,而且故意被压低,在吵闹的饭桌上,根本没人听见。 “嗄?”何书墨瞪大眼睛。 真是醉了,这都七天过去了,她还把什么东西忘在上海了?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 “什、什么呀?”她觉得衣服领子里往外冒着灼灼的热气,因为害怕被旁边的人听见,于是手肘抵在桌上,两只手捂脸。 周围嘈杂得两耳嗡鸣,但是顾凛一开口,简直每个字都像是羽毛轻轻扫过心尖,痒痒的,麻麻的…… “现在不方便给你,在我箱子里了。” 他咬字在不方便三个字的地方轻轻顿了下。 何书墨脸一热,还是没想起来什么东西丢了,那盒包装污到不行的东西……她明明……带回来了啊。 一想起来,这些天,他一个大男人身上带着自己私密的小物件,何书墨就觉得脸滚烫,再一抬眼看见他直直看进自己眼底的眼神,她就呼吸一滞,心跳漏拍。 不得不说,他真的太适合军绿色,又太适合衬衫,再加上穿得随意,露出的若有若现的锁骨,半卷着衬衫袖子,何书墨脑袋里像是新添加了弹幕功能一样刷过去满排的“prprprprpr”…… 顾凛这个人简直太坏了…… “咳,那个,我,我去趟厕所好了……”对视战最终以何书墨的全面失败告终,她用两侧的头发遮脸,决定以放水的理由遁走。 她跑开的时候,也没看顾凛什么表情,迈开大长腿,速度快得几乎像一道闪电,咻的一下就消失在休息区的拐角。 看着她逃跑,顾凛微微抿唇轻笑了一下,还是静静地坐着,似乎在想什么事,望了一眼面前贺兰给自己倒的酒…… 敛了一下眸,白的? 喝了好一会儿了,他没在意是什么酒来着,白酒这种东西,看起来像水一样,但是又烈又辣。 他长指端起酒杯,隔着玻璃看了眼清透见底的酒液。 自己真的不喜欢喝酒,向来是滴酒不沾的,但今晚有点想破戒一次。 “哎,师妹呢?”周庆喜啃完丸子,一回头看见桌角的人没了,朝着贺兰问道:“一会儿不是说好了去唱k吗?她人呢……” 贺兰朝着对面一瞅,“诶”了一声,何书墨真的不见了。 俩人正在纳闷,忽然听见一个冷淡淡的声音开口:“她没空。” 贺兰和周庆喜转头看着桌尾笔直地坐着的顾凛,一瞬间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周庆喜还在惊诧地思考“哇靠,原来这个人竟然会开口说话”这种没营养的问题时,贺兰眯缝着镜片后面的眼睛,顿时了悟。 师妹跟他……难道? 贺兰随即想起来刚才有人说顾凛“身体有问题”的时候,何书墨的过激反应,顿时惊讶得眉毛一蹙:难不成师妹已经知道他身体没问题了? 睡过了?! 顾凛看见贺兰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看着自己,没说话,只是表情淡漠地端起杯子,轻轻仰面,把酒一口喝干了。 贺兰看着他冷静的、毫无表情的侧脸,喝酒的时候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被吓了一大跳…… 那可是五粮液啊五粮液,大半杯啊,一口闷啊? 这人是不是怪物? *** 从气氛火热的休息区走出来,转个弯,温度瞬间就冷却了一些。 何书墨松了口气,清醒多了,所以忽然脑子里一股脑地冒出来好多问题,首先就是:她原本今天还答应跟师兄们去唱k,然后门禁之前回宿舍的这个安排肯定要有变化,她要是能跟顾凛花前月下、共度良宵的话,她才不要跟一群糙汉去ktv 呢。 关键是怎么样才能寻摸个机会跟顾凛单独在一起? 他刚才破天荒地跟大家一起坐着吃宵夜,但是他不可能跟去ktv那种地方的…… 只要一脑补,顾凛拿着麦被大家起哄唱一曲的画面,何书墨就要笑喷,太违和了有没有…… 顾凛一定不会唱歌的吧? 她一边怀疑着,他是不是这辈子从来就没唱过歌?有没有可能其实是个开口跪的好嗓子的时候,何书墨打开自己的柜子找化妆包,打算收拾一下自己。 真的好想单独跟顾凛呆在一起,七天都没见了,结果第一眼就是周围都是人的情况,真是烦死了……还有自己落在他那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何书墨一边想着,一边翻化妆包,但因为柜子里满是塞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不小心在拽到外套的时候把运动水壶给扯了出来。 “啊……”她低低地惊叫一声,赶紧用两只手把外套兜起来往里塞,但因为柜子在第四层、比较高的位置,她垫了下脚尖去抢救已经来不及,水壶眼睁睁就要从柜子边缘掉下去。 这时,一只手臂从身后伸过来,轻而易举地用手帮她扶住即将坠落的水壶。 “诶?”何书墨瞬间被吓了一跳。 随即熟悉的味道和微热的体温就瞬间侵袭了她的所有感官。 背后的热度贴上来,眼前、自己胳膊旁边多出来的那只手臂,袖子很熟悉,质地有些挺括的军绿色衬衫…… 何书墨一瞬间浑身僵住,像是嗅到危险气息假死反应的虫子一样。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被顾凛堵在这儿。 因为这不是什么私密空间,更不是更衣室,这是训练区边上的一排放置私人物品的柜子,隔着一个拐角,就是大家正在吃饭的地方…… 很清晰地听见曹鞠华正在嘻嘻哈哈耍酒疯的声音,还有几个人正在划拳的大声嚷嚷……何书墨心跳得很快,然后就觉得自己的小细腰被一下子圈紧了。 她被顾凛从身后抱住了。 嗯……现在这个情况……她除了喘息声发不出别的声音了。 …… 猛然贴上的身体,触感太紧密、真实,紧紧地贴合,能感觉的衬衫褶皱得摩擦,以及隔着衣服的坚实的身体,他的体温瞬间把她侵吞了。 热得要蒸发了,何书墨两只手没地方放,握成小拳头无措地抵在柜子上。 “你,你怎么来了?”她脑热得不行,只能傻乎乎地问这个。 其实这还用问,他就是来堵自己的……肯定是她前脚刚离开,他就跟来了。 亏她刚才还想了一堆怎么找机会跟顾凛独处,没想到他的方式就是这么明目张胆的…… 何书墨还没得到任何一个字的回答,就浑身一震轻颤,整个人要酥化了。 他从背后紧抱住她,然后轻轻吻上她的耳后。 只觉得耳垂微凉,被舌尖舔掠而过,这个炽热又缠绵、如密网般的吻慢慢顺着她的耳朵滑下去,一路吻到脖子…… 他的手在她的腰上缓缓收紧,何书墨觉得喘不上气,几乎窒息。 第42章 [41.据说,害羞怕痒的人是……] 时间仿佛凝固,空气变得粘稠无法流动,每一个细小的感觉都被无限放大。 身体热得滚烫,但是最大的感受还是痒和酥麻,这样的吻和抚摸还是第一次,何书墨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每个羞涩怕痒的人在床上都是个好情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忽然从脑子里冒出来,何书墨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么敏感怕痒……双手握拳抵着柜子,心跳得更乱了,只觉得顾凛圈在她腰上的双手越来越紧,重重摩挲着她的腰际,身后的气息滚热,她被吻得低低地叫了一声,然后就被扳过身子。 刚才背对着他还好,现在看见全貌,她只觉得心脏一阵乱了频率的悸动。 依旧是帅她一脸血的五官,每丝线条都是英俊而魅惑的,就连鬓发的发梢都苏不死人不偿命,衬衫扣子全部没系,跟往日不同,平添了一抹邪气…… 领口微微凌乱,想起刚才他吻她的场景,色气满溢得何书墨浑身酥麻得几乎要融化了。 “别,这有人呢。”她讷讷地开口,本能地想躲,却忽然不知道怎么喊他:“顾……” 名字什么的,她一时间有点喊不出来…… 也没有机会给她喊。 她被他猛地压在柜子上的瞬间,微微张着的唇忽然被一片湿滑的温热覆上来,他的舌尖趁隙轻滑进她的嘴里,撩起她的一阵颤抖和低吟。 不是第一次接吻,但何书墨依然因为紧张不知道如何回应,唇瓣交叠,厮磨之间,她只觉得舌头被轻轻含住…… 这个吻跟之前不一样,略带欲色的深情,几乎激烈得她开始剧烈喘息才能给自己供氧。 越吻越深入,越缠绵,唇舌交缠、吮吻着,这个火热的几乎让人密不透气的深吻,因为他忽然用力箍住她的腰际把她抱离地面而愈发显得炽热,无法控制…… *** 何书墨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休息区的。 刚才那样……大约过了多久?十分钟?二十分钟? 一想起来刚才她搂着顾凛脖子,双腿缠在他的腰上,被他抱着压在柜子上吻得几乎晕过去,那种血脉喷张的画面,她就脚步虚浮发飘,供血不足…… 姿势会不会太污了,当然,除了亲她,他也没做任何逾矩的事,毕竟离大家吃饭的地方太近了,他还能对自己做什么啊…… 而且因为耳畔离得很近的地方就是喧杂的人声,何书墨刚才简直提心吊胆得要心率爆表。 万一被人撞见那一幕,她真的会害臊得掘地三尺把自己埋了土遁。 而此时此刻,她需要面对的,其实还有一件极其棘手的事。 何书墨一个人躲在女卫生间里,掬起一捧冷水扑脸,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未果。 镜子里,她的脸红成玫瑰色,深黑色的及腰长发从两侧垂下来遮住一些,但还是能看出来端倪。 脖子和锁骨上的吻痕,会不会太明显了? 没有遮瑕膏,于是现在她身上穿着顾凛刚才穿着的那件军绿色衬衫,扣子全部系上,果然都挡住了。 何书墨这会儿穿着他的衣服,想起刚才自己被他亲得晕晕乎乎的,因为怕被人看见一直说“不要”,结果最后意乱情迷地把顾凛推开的时候还说了句让她现在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的一句话。 “别在这儿,去你家……” 她这么说来着! 何书墨用吸水纸猛擦脸,心想着,这句说的,说的……真是太有魄力了,给自己点赞啊! 一边擦脸一边偷笑,她马上要去顾凛家了,嘤嘤,这是什么神展开…… 但是走之前,很让人纠结的一件事就是,她要回一趟休息区拿自己的包,但是她现在穿着顾凛的衬衫呢,那群吃饭的大老爷们儿看见这一幕,估计能把自己舌头吞掉,眼珠子瞪出来。 她本来没打算穿着他的衣服,其实是顾凛要求的…… 何书墨也不太懂为什么他非要给自己穿上他的衣服,然后让她自己回去拿包,是为了宣誓主权还是为了遮她脖子上的吻痕还是觉得她穿得太少了,又或者是三个原因都有? 只是,刚才她被他罩上他的衬衫,看着他低头,慢慢地、一个一个给自己系扣子的样子,她懵懂地问了句:“这样他们就知道你跟我的事了……你真的不烦啊?” 顾凛用黑眸静静睨了她一眼,然后给她系风纪扣的长指一顿,又把她压在柜子上,说的话让何书墨激动到现在。 “再乱喊师妹什么的,让他们小心自己舌头。” …… 师妹这种称呼,难道犯了他的忌讳了? 这是吃醋吗? 何书墨莫名觉得今天顾凛有点奇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的确禁欲气质一点点消褪,反而多了一丝邪气,坏坏的,特别霸气…… 啊,不想了……何书墨擦干净脸,然后推门走出女卫生间,赶紧走回休息区拿包,毕竟顾凛还在等自己。 她羞答答地往回走的时候,距离休息区那张吃饭的桌子越近,脸越热,最后热得跟烤红了的铁板一样,估计放片生肉上去,都能立刻烤得冒烟冒油…… 休息区的气氛比刚才还火爆。 何书墨静悄悄地跟鬼子进村一样摸过去,因为都在喝酒、胡闹,一开始没人注意到自己,除了忽然转过头看向自己的曹鞠华,但他老人家估计已经醉了三巡酒了,抬起眼看自己的眼神都是飘的,几乎下一秒就要蹬腿儿翻个白眼彻底醉倒,于是他老人家只是静静地、眼神失焦地看着何书墨从走廊走过来,嘴里嘀咕着喝醉酒的胡话。 啊,幸亏他醉了,何书墨默默庆幸,不然他看见自己穿着这身衣服指不定怎么瞎咋呼一些奇怪的言论呢! 她慢吞吞地走回刚才自己的座位,站在桌子旁边,酝酿着怎么跟贺兰他们道别,然后她发觉桌上的气氛一点点变得安静。 越来越多的人,此时发现她回来,然后看见她穿着的那件极其眼熟的男士衬衫,都梗着脖子,愣住了…… 最后打破安静的,还是二师兄这个没心没肺的糙汉…… “师妹,你、你身上穿的什么啊?!”周庆喜前一秒还在扒拉着距离半米远的铜炉火锅狂捞粉丝,下一秒觉得周围动静不对劲,回过头看,一下子就发现何书墨做贼心虚的动作地取自己的包,以及她身上那件衬衫:“这衣服,是……” 然后他手里的碟子“咣啷”掉了,那张自称胖帅胖帅的脸上表情惊诧。 被他这么一嗓子给叫的,满桌子的训练馆教练、学生此时才全部停下动作,梗着脖子,扭头朝何书墨看过来。 大家那一瞬间以为自己眼瞎了。 这姑娘身上穿着的,多出来一大截袖子,长及大腿,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一看就是男款衬衫,关键是,这衬衫的主人,实在让大家不敢置信…… 传说中冰封冷酷的禁欲系代表,海拔8844米的高岭之花顾队长?他的衬衫穿在这姑娘身上? “这是凛爷的衣服?”有人惊讶地压低声音问道。 “雾草,真的诶,这什么情况?要不要喊老板娘?” “老板娘什么的你敢乱喊?还是嫂子比较好吧……” …… “咳咳……这个,大家吃好喝好啊,我先撤了……”何书墨听见他们议论得越来越热烈,只好拎着包带子,在手里绞了好几圈,底气不足地对着所有人笑着说道。 “墨呀,啧啧,你已经跟小顾到这个地步了?”曹鞠华忽然醉醺醺地摇着头开口。 诶,这老家伙不是喝多了吗?怎么比谁都心里门儿清啊? 何书墨觉得一记记眼刀扫到自己身上,她囧得想咬手指头。 一低头,衬衫领口传来的熟悉的味道以及衣服还未消散的体温,让她觉得此情此景更暧昧了…… “什么时候喝喜酒啊?小顾得请大家吃饭啊,这不是金屋藏娇吗……对吧,原来他好这一口,小娇妻……”曹鞠华果然喝多了,越说越不靠谱了,还打了个酒嗝…… *** 何书墨从走廊走出来,尽量屏蔽掉身后,饭桌上一阵阵火热议论。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顾凛这么做,绝对是在宣誓主权,虽然没说话,也没正式解释,总之大家看见这种情况,只要稍微有点智商都能看懂顾凛的意思,他是在跟别人说自己是他的人了…… 诶,今天好肉麻,怎么老是从脑子里冒出来一些乌七八糟的想法! 何书墨拎着包,走到训练馆前台,果然离老远就看见顾凛了。 他站在原地,身后静静地倚着前台,微微垂着头,修长的手指正在剥一颗红色的水果糖…… 他在吃糖? 何书墨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但是揉眼定睛一看,他真的往嘴里塞了一颗糖。 听见她走过来,顾凛轻轻抬眸,朝着她望过来。 他今天真的跟平常不太一样啊,何书墨看见他只穿着黑色短袖的样子,顿时觉得新鲜,显得整个人没那么冷酷、禁欲。 她现在才懂,一个男人的冰冷和沸腾,其实看似极端,但对他来说,一直是并存的,一线之隔而已。 何书墨走过去,心里想着他是不是真的带她去他南京的公寓,刚才他说被炸了之后,已经装修打扫好了来着…… 看见她走过来,顾凛轻轻站直,然后什么都不说,第一个动作就是很自然地伸手帮她拎包。 何书墨手里一空,望着眼前把包拿过去的顾凛。 沉吟了一下,他轻轻敛了敛凤眸,一身黑衬得整个人有点骚气的帅。 “刚才,”他站着,慢慢吐字地低声道:“喝了点酒,没控制住。” 何书墨脸一热,眼神乱飘假装看风景:“诶?不是啊,你那样,我,我没意见啊……” 顾凛低头瞅住她,看见她轻轻吞了口口水,脸颊和耳尖是淡淡的绯红。 “禁酒好几年,看样子要练练了……”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声音苏得何书墨身子发酥。 他竟然不打算禁酒了? 微微抬眸,结果恰好他的手抬起来,轻轻捋上她鬓角的发,然后听到他低而轻柔地问自己:“吓到了?” 第43章 [42.对女朋友温柔到爆] 他的眼神太沉静,似乎认真地用视线细细地描摹着她的脸…… “没,那有什么好怕的……”何书墨被顾凛盯得有点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觉得耳边掉下来的碎发被他修长的手指给捋到耳后,指尖有些微微的热度扫过脸和耳垂。 “你……为什么吃糖啊?”他把她的鬓发捋好,刚收回手,她就忽然冒出这个问题。 虽然这个问题有点傻,但是她真的很好奇,毕竟吃糖这种有点小孩子气的喜好,搁在顾凛身上竟然莫名的有点萌,他该不是喜欢甜食吧? 何书墨静静地抬眸望着他,听见这个问题,他似乎轻若点水地蹙了下剑眉。 诶……难不成这个问题有点忌讳? “预防低血糖。”沉吟了一下,他轻轻吐出五个字,看见她继续一脸茫然,然后解释道:“今天没怎么吃饭。” 何书墨还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味道的啊?”她想起刚才那颗淡淡红色的糖果,晶莹剔透,在他修长的指间被衬得很光滑、精致,像是被那颗糖果诱惑了一般,又接着往下问。 好奇心就像是一口深井,若是沿着井口边缘朝里望了一下,总是想窥探到底…… 关于顾凛,何书墨觉得自己真的是知之甚少,上次跟何律新聊了聊,她发觉自己亲哥作为一个跟他不怎联络的同事都比自己这个女朋友还了解顾凛,当时就有点失落。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过去经历过什么,她任何细枝末节都想了解。 顾凛听见她的问题,好整以暇地微微侧过身子,低头瞅住她。 “想知道?” “嗯。” 何书墨刚低低地应了声,就觉得眼前一暗,他一步走到她面前,下巴被他扳过,唇瓣被轻轻撬开,顿时甜甜的味道舔掠过舌尖。 蜻蜓点水,只有一下,然后他就松开了手,站直。 竟然是草莓味的…… 何书墨低下头,舔了下嘴唇,嗯,好甜,他竟然喜欢这么少女甜的水果? “哦呀呀,我可什么都没看见!”忽然一个熟悉的贱兮兮的声音响起来。 曹鞠华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出现在前台,也不知道刚才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总之此时此刻正两手捂着眼,但是手指头之间闪着两条缝隙,露出喝高了独有的高原红一般的脸色,他绝对什么都看的一清二楚! 除了默默的脸红,何书墨不知道怎么反应,顾凛也只是笔直地站着,眼睛凉凉地睨了曹鞠华一眼,似乎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曹鞠华脸红像是猴子屁股似的,晃悠悠地钻进前台柜子后面,笑眯眯地问顾凛:“小顾呀小顾,你也不小啦,什么时候领证啊?” 噗,领证……他还真敢想,想就算了还说出来,何书墨捂脸。 但是,嗯? 她像是忽然被点破似的,想起这个问题,对呀,她从来没想过领证结婚这事,毕竟太早了,她现在才刚满十八,整天脑子里净想着一些有的没有,约会还没正儿八经地约过一次,连看场电影,一起吃顿饭这种事都没跟顾凛一起做过呢…… 话说,法定婚龄是女的20岁,还要过两年,那个时候……顾凛都29了?! 她蓦地想到这个问题,觉得浑身一震。 忽然察觉到一道视线轻轻地滑上脸颊,停在她被手捂住而只露出的一双眼睛上。 顾凛有点玩味地看着自己,噙着淡淡的热度。 “你说呢……”他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像是很有耐心似的,问了句:“什么时候?” “哈啊?”何书墨一愣。 心脏开始不规律地乱跳,他什么意思,他的意思是他想娶她?还问自己什么时候? “……”明明问他的,怎么问题抛给自己了?完全不知道回答什么,她大脑一片空白。 不管了,这时候还是推拉比较好吧,不不不,还推拉个什么,她狼子野心他早就清楚了,她怎么告白来着“顾凛,都是因为你,我嫁不出去了……” “等我,下下次过生日……”何书墨鬼迷心窍地说道。 妈呀,自己说了什么…… 心里暗暗地“嘶”了声,她轻轻咬住下嘴唇,飞快地扫了一眼身边的顾凛。 他没什么表情,何书墨看不出心思,只觉得手心一热,被他结结实实地握住了。 “走了。”他牵着她朝外走时,跟曹鞠华说道。 *** 从训练馆走出来时,天早就黑透了。 夜风朝着衣领口往里钻,能感觉到初秋的味道,隐隐透着冷冽吹到人肌肤上来。 何书墨只觉得现在自己的心情比秋风还沉醉,这还是第一次手牵手散步,在大晚上的,更浪漫了。 她刚才问了一下,才知道他的公寓离这儿很近,根本不需要坐车,步行顶多二十分钟。 跟顾凛一起慢悠悠地牵着手走,别说二十分钟了,就是走一夜走到天亮,她也不会累啊! 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因为他在吃糖,何书墨走在他身侧,肩膀有一下没一下地蹭到,总觉得气息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莓甜…… 顾凛的手掌热热的,触感真实,有些微微的粗粝感,指骨的关节摸上去很分明,能感觉比自己的手大了整整一圈。 真的没想到,他竟然是那种会跟女朋友手牵手压马路的type,一个月以前,她觉得他是这个世界最难以接近,无法取悦的人,每次看到他一身制服、脱口而出的“顾警官”,都让距离拉开得更远。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 隔着一条空荡荡,偶尔闪过几辆飞速驶离的汽车的街道,霓虹不是很亮,暗得恰好。 那是很久没见之后的偶遇,他站在街对面,一辆军用卡车后面,最暗的那一角,脸却是轮廓分明得就像在印在她的心底最深处,跟自己对视。 那个时候,她觉得一条街的距离,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了。 要走到他身侧,她用跑的,估计也要好久好久,用尽所有力气…… 何书墨正在偷摸摸地感叹,抒发一下少女情怀,思绪忽然被耳边顾凛低沉的声音打断:“你包上挂着的,是我的帽子吧?” “啊?”她两眼一瞪,帽子? 噗……她完全忘记了来着。 此时看见他右手牵着自己,左手拎着的自己的包,包带子上挂着的那顶黑色平檐帽,何书墨被自己吓了一跳,这不是第一次在地铁上见到顾凛,他制服醉汉之后,落在车上的那顶帽子吗?! 没错,她这个痴汉,痴汉久了,久到花痴对象都成了自己男朋友了,她还没把这个帽子还给人家…… “咳,你不是不要了吗……”她语焉不详,解释苍白:“其实拿回去洗干净了,还可以,还可以继续戴的啊……” 没有回答,他牵着她的手,继续朝前走,但她从偷偷看过去的角度,能看见他的侧脸,他似乎轻轻笑了一下。 “帽子,大衣,衬衫……”他咬字很慢,轻缓地说道,嗓音像水,又像是丝绸,滑过她的耳际:“你还想要什么,都给你。” 何书墨蓦地低下头,抿住唇,不然嘴巴又要咧到耳朵根了,他不是不说情话么,撩妹真的犯规啊…… 她憋不住,最后还是露出一排白牙,笑了。 步行了差不多十分钟。 一路上都没松开手,何书墨一会儿纠结手汗会不会惹他讨厌,一会儿满肚子好奇地揣测顾凛家到底什么样子,时间过得好快。 这应该是,她跟顾凛单独两个人呆在一起时间最久、最不受打扰的一次了。 而且很意外的,竟然没有冷场,虽然气氛没有火热得话题不断(毕竟顾凛又不是自己亲哥那种嘴皮子停不下来的话痨),但哪怕是每次说完话,安静的那一小会儿都让人很舒服…… 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了巷子里。 刚才一直走在霓虹通明的街道上,虽然地处偏僻,本身就没有闹市区那么热闹,身侧的店面大多数都拉着卷帘门,只有饭店和便利商店亮着灯,马路上偶尔还有车驶过…… 但这会儿,走进了灯光昏暗的小巷子,只觉得四周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毕竟不熟悉交错繁杂的外地街道,何书墨本来就不认识路,只知道被顾凛牵着往前走,这会儿她早就不知道身在何处了。 从巷子口刚进来时还隔个三五米的立着一个路灯,再走几步,就连路灯也不亮了 所有的车的声音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隐隐传来,像是隔着好几条街似的,这个地方偏僻得像被都市屏蔽了,只能听见几声七零八落的狗叫。 狭窄而幽深的巷子在漆黑里望不见出口,地面也不怎么平坦,不是有几滩污迹斑斑的脏水,就是翻到的垃圾桶散落一地垃圾挡住了去路…… 要是大晚上的,让她自己一个人走这条路,估计何书墨早就腿软了。 只是这会儿她跟着顾凛身后,被他紧紧握着左手,她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只是,怎么手越握越紧了呢。 “过来。”走到很黑的地方时,顾凛的声音忽然提醒道。 嗓音里有些奇怪的冷静和严肃…… 何书墨一抬头,这才看见右手边,前方两三米出站着四个男人,两个蹲着,一个站着,似乎手里拎着棒球棒一样的东西,还有一个靠着墙低头打电话。 视野里太黑,唯一能看得分明的是他们嘴里叼着的烟头,黑漆漆的背景里闪着几点零星的红光和刺鼻的烟味…… 何书墨吓了一跳,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肩膀被顾凛搂住了…… 直接被他拉进怀里,她这才觉得不对劲,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不知道什么地方,狗叫声越来越清晰,那只狗似乎被惹恼了,发出让人腿软得不敢再迈开脚朝前走的愤怒的狂吠。 “怎么了?”她小声问。 因为顾凛并没有往前继续走,而是渐渐停脚站住了。 太黑了,何书墨看不清楚,但唯一的光落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深邃漆黑的眸子,透着一种她从没见过的神情。 前面四五米的地方,从漆黑的夜色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又多了四五个人。 呼吸便的急促,心跳加快,何书墨看着顾凛搂紧自己,然后朝身后看了一眼什么……她也神是鬼差地顺着他的视线回看。 就跟演电影似的,身后密密麻麻,影影憧憧的,站了大概十几个人。 路已经被堵了。 几乎是身体本能的反应,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的何书墨有点腿软…… 直到顾凛的声音轻轻地在她耳边响起,冷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才稍微有点缓解。 “小事儿,你站着别动。”他低声说道。 第44章 [43.面临危险冷静成冰] 说是没事儿,但是此情此景真的很难让人不紧张…… 越来越疯狂的狗叫声鼓噪着耳膜,何书墨只知道,在漆黑的夜幕里,人影憧憧,不断逼近,已经无路可走了。 视野里是大片的黑,只有前面十米的地方似乎有一个红色塑料篷布搭成的大排档,里头依稀透出的晕黄色灯光是眼前唯一的光源。 隐隐听见很远处偶尔传来的一两声汽车鸣笛声,远得恍如隔世,预示着这个地方已经与安逸、平静的正常世界彻底隔绝了。 离得远还不觉得什么,此时眼前,四个嘴里叼着烟的男人缓步走近,轮廓一点点在夜色里变得清晰,压迫感也一重重涌来。 因为逆着光,何书墨只能看见他们一群人黑黢黢的暗影和几点香烟的火星子,以及他们手里寒光逼人的长砍刀,同时听见身后也传来鞋跟声,吐痰声,砍刀和铁棍从地上刮擦出的沉闷的金属声。 不用回头看,她也知道自己跟顾凛被堵了。 毕竟第一次经历这么大阵仗,很难不腿软,但是因为肩膀被顾凛紧紧搂着,何书墨觉得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牢牢跟紧他,不要有什么小动作…… 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让她能安心下来就是隐隐感觉到的顾凛的体温,他挺拔地站在自己身旁,一身黑衣,什么表情也没有,就静静地站在那儿,冷静得像是停下脚是为了等红绿灯一样随意。 她完全察觉不到他身上有一丝一毫的紧张,甚至冰冷到了极致,连人类正常该有的情绪起伏都没有…… 忽然,身后传来轰鸣的摩托车声由远及近,何书墨惊得回头看,只觉得几道刺眼的车灯光照射近眼底,两辆重型摩托轰隆隆地开过来,还开着很大声的音响,放着震耳欲聋的流行歌,车一阵猛刹,停下来,从摩托车上跳下来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 摩托车引擎声和超大的音乐声很刺耳,每一下像是沉闷地打击着人的每根神经一样。 也借着车灯的强光,何书墨看清楚了此时周围乌压压的、拎着砍刀的男人们,像是电影画面一样,把她和顾凛围住了…… 将近二十个人,这会儿就是想跑也没有路了。 此时,聒噪的音乐声戛然而止,摩托车也熄火了,骤然袭来的安静,让周围再次沉陷进屏息的紧张感里。 “顾警花,豹哥请你前面棚子里借一步说话,喝喝茶,聊聊天儿,把旧账清一清……”眼前有个男人开口了,嘴里叼着将要吸完的烟头,公鸭嗓子流里流气的,浑身的地痞味道简直能把人熏死。 这话一说出口,何书墨就懂了。 这群人不劫钱更不劫色,就是纯粹冲着顾凛来寻仇的,估计是他以前当特警的时候招致来的打击报复吧…… 顾凛并没有回答,只是用一双黑眸,神色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周围乌压压的人头。 沉默中,何书墨忽然觉察到顾凛原本紧紧搂着自己肩膀的手臂从后背滑下去,然后改成轻轻地握住她的左手。 手心热热的,却很干净,指间的力道很坚定,而且没有一点手汗,他把她朝着自己的方向拉过去了一点,何书墨顿时就冷静了好多。 顾凛听见这话,轻抿了一下薄唇,这群人喝个茶还搞这么大动静,跟拍电影似的也是闲的…… 然后他静静地抬起眼睛,视线锐利地盯住为首的那个说话的男人。 这张脸,完全不认识。 也对,以前不管甲乙丙丁卯的,他早就一拳过去砸烂半张脸了,谁能记得住长相。 只是今晚,不能动手,一根手指头也不行。 他不能冒险,对方人太多了,而自己还带着何书墨…… 虽然一个字没有说出口,但千百种可能性已经快速在脑内一一列好,每一种的结果都不平安。 危险,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感觉,不只是肾上腺素的分泌,不只是心率呼吸的加快,而是全身弱点暴露在外,随时都有可能被瞬间击溃的危机感…… 人有了软肋,原来是这种感觉…… 顾凛有点心乱,轻轻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再次睁开眼时,冷静地吐出两个字:“带路。” 哄笑声顿时四起,尖锐而刺耳,刮擦着耳膜,让人很不舒服。 “我还以为你多硬气呢,顾二八,原来你也有今天……”那个公鸭嗓子一边拍手一边嚷嚷:“也对,你带着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女朋友,砍刀可不长眼,万一扫到她身上,小脸蛋儿可就毁了……行了,既然你这么识趣,那就老实点儿跟着走吧。” 身后大笑声听着令人欲呕,何书墨的情绪从紧张变成压抑,此时只觉得喉咙堵塞,胸口发闷。 将近二十个人并没有都跟着朝前走,重型摩托车的引擎声再次响起来,后面的几个小混混开始狂欢,尖叫着嘶吼着骂出一些脏话。 并不是很远,那个红色的塑料布搭成的棚子就在眼前,帘子的缝隙洒落出晕黄色的光。 脚下发飘地朝着那儿走,何书墨被顾凛牵着手,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顾凛……”她压低声音,跟蚊子似的,很小声地喊了他一声。 他侧过头看自己,那双黑透发亮的长目静静地望着她,比夜色还要深邃,何书墨觉得更坚定了。 “真的要动手的话,我也算半个战斗力,你别担心我,我也不是吃素的……”她声音压得很小很小,尽量让周围拎着砍刀的小混混们都听不见。 她说完,顾凛垂眸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轻别过头。 一时间他牵着她朝前走,并没有回答,然后何书墨只觉得脑袋上一热,他把手轻轻搭在自己头上,靠过来,贴近她耳边:“我难道还能让你动手么?听着,什么话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都交给我,很快。” 不知道为什么,紧张和害怕都没有让她难受,他嗓音忽然温柔下去的音色,却让她喉咙有点酸。 不能哭,这不算什么,胆小鬼,就知道瞎矫情,真是个大怂包……何书墨暗自把能骂的词汇都朝自己骂了一遍。 可是走到棚子前,那个帘子被一个染着蓝头发的男人撩开时,刺目的光照得她觉得眼疼,然后整颗心就蓦地提到了嗓子眼儿。 *** 有枪…… 何书墨眼尖,几乎第一眼就看见棚子里有人手里举着一把黑色的枪,从来没见过真家伙,她当场愣住,觉得这鸿门宴的气息更强烈了,就听见身后传来上膛的声音。 进门的时候,静悄悄地,后脑勺忽然就被什么冰冷冷的东西抵住,不用看也知道,是黑漆漆的枪口。 顾凛扫了一眼周围的动静,看见何书墨被枪口指着的一瞬间,神色冷到冰点。 眼前就是一家普通的大排档,四五张桌子,只有一张旁边坐了人。 桌子对面那个男人,不认识,也不眼熟,是一个光头,桌上放着一壶茶,袅袅蒸腾的热汽一直往上飘,飘到棚顶是一个吊绳挂着的灯,左摇右晃,晕黄色的灯光因为晃动,映得桌旁那个男人的脸忽明忽暗。 顾凛看见那个光头的一刹那就明白,今天晚上的性质远远不是把他堵了聚众斗殴那么简单。 他不太可能好端端地走出去了…… “有什么事儿冲我来,”顾凛冷冷地盯着光头,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这么做,真他妈怂。” 光头笑了笑,笑容有种说不出来的油腻,声音也尖尖的:“你放心,我讲道理,你不点头的话,我不会冲你女朋友开枪的,呵呵呵……” 说完,他放声笑了起来,笑声像是哮喘病人,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短而急促,让人听了难受。 “顾警花,哦不,前任警花,坐,我觉得我跟你的帐,今天终于可以清一清了。”光头笑完,忽地敛去笑意,露出阴冷的表情,指了指桌子对面的另一把椅子。 顾凛看了一眼何书墨,虽然被枪指着,但是她没有什么特别害怕的表情,只是呼吸似乎比平常急了一些,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写满了“我没事”的意思。 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手心,他松开手,朝着那张桌子走过去,然后很淡定地坐下,根本无视旁边另一把指着自己额头的枪口。 “你应该不认识我,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光头看见顾凛神色淡淡地坐在自己对面,紧紧皱着眉头问道:“大半年之前,你把我弟弟一枪爆头,脑浆崩了一地,没错,我跟你也没什么大过节,除了这个……” 顾凛静静地听他说完,隐约想起了大半年前的事,绑架案,歹徒要撕票,于是他开了枪…… “然后呢?”他轻轻地靠着椅子背,凉凉地问道。 “然后?你杀了我弟弟,今天又落在我手里,哦不对,是跟你的小女朋友一起落在我手里,顾二八,你觉得你今天还能全须全尾地从这儿走出去吗?”光头一边说,一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铁观音,表情恶狠狠的咂了咂嘴。 沉吟了一下,顾凛轻轻闭了一下眼睛,然后不辨喜怒地问道:“说吧,你打算怎么玩儿?” “怎么玩儿,我也不喜欢玩儿什么刺激的,就玩玩儿选择题吧。”光头从桌上摸起那把枪,在手里把玩着:“二选一,只给你两分钟做决定,要么我开枪在你小女朋友的身上打穿一个窟窿眼儿,我枪法不怎么好,打哪儿就是哪儿了,不知道会不会要命,要么,你就留下一只手,当初哪只手扣扳机杀的我弟弟,就是哪只……二选一,然后你从这儿走出去的那一刻开始,咱们俩就算两清了。” 顾凛听他说完,缓慢地抬眸,一双漆黑冷凝的眼睛,直直逼视着他。 光头有点得意,果然话题扯到他女朋友身上,他就没话说了。 视线越过对面顾凛英俊、好看的脸,扫到帘子旁边的那个女孩,啧啧,腿长腰细的,长得真的很漂亮,别说顾凛了,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都舍不得下手在人家小姑娘身上穿个窟窿眼儿出来。 顾凛听他说完,表情有点儿不耐烦,然后二话没说,把右手轻轻地放在桌上,吐出两个字:“剁吧。” 就两个字,风轻云淡的,没有任何卡壳,就像说了一句什么无关紧要的话。 光头冷冷地看着桌子对面的男人。 他气定神闲的,甚至后背还靠着椅子,都没有坐直腰板,就这么从容地把一只手,轻轻按在桌子上。 “你看清楚了,我、是、谁……”顾凛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字字清晰,语调平静得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情绪,京腔却更浓了:“不剁你是我孙子。” 他把手静静地五指张开,按在桌面上,纹丝不动,头顶上那盏老旧的灯被风吹得晃悠,一边发出嘎吱嘎吱让人起鸡皮的声音,深黄色的光照着桌面上那只白皙的手,一会儿明一会儿暗,还有那只手的主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视线里很灼目。 光头不禁呼吸粗重,心头重压下来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还有羞愧,总之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只憋出来一句话:“顾二八,有本事你别后悔……” 这句话一说出来,顾凛听到,只是轻轻嗤笑了一声。 然后回过头,他看了一眼何书墨…… 她没哭,脸上没有任何泪痕,但是在他转过头看向她的那一瞬间,她胸口剧烈地起伏,张开嘴唇欲言又止,眼看着就要开口。 顾凛右手依然按在桌上,所以伸出左手,竖起食指,轻轻贴在唇边,对着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上次也是对她做了这个动作,她会听话的。 现如今只有这一个选择,什么双选题,对他而言,只有单行道…… 其实他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胆剁他一只手,他有博弈的意味,赌眼前这个光头是个怂货,但对他而言,背水之战,其实等同于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以后一只手过日子。 但如果剁了手,他依旧不放人的话,顾凛早在进这间棚子之前,就已经想好最坏的结果了。 再次转过头,他看见有人递给光头一把菜刀,沉沉的乌墨色的刀背,磨得锃亮的寒刃,还真是准备好的。 顾凛看见光头拎起那把看起来有点坠手的菜刀,在手里掂量了几下。 沉甸甸的重量,金属独有的冷厉质感直逼感官,头上的灯晃得更剧烈了,似乎棚子外面开始刮起大风,呼呼的声音掠过棚顶,稀里哗啦地一阵响声,整间塑料棚都在颤抖。 周围聚着七八个人,此时大多屏息朝着这张桌子上看过来。 一盏猛烈晃动的灯,把光打得一明一暗,映出的两个人也时而被强光照射着脸,时而隐藏在黑暗的阴影里。 “赶紧。”顾凛催了一声,安静地坐着,一动不动,手依旧按在桌面上,一毫厘都没有偏差过原来的位置。 光忽地一下晃过,漆黑的桌面上,那只手被衬得分外的白和刺眼。 “好,你有种……”光头在时明时暗的灯光里,恶狠狠地瞪圆了眼睛,猛地抡起手里沉重的菜刀,在气氛肃穆的空气里来回挥了两下。 就是这只手…… 光头猛然高高地双手举起那把菜刀,“啊!”的一声发出几乎撕裂喉咙和全部身体的高喊,把菜刀重重地砍落! “咣——”沉闷的落刀声,因为太用力,溅起几点木屑渣滓飞出去…… 全部的人都屏住呼吸,何书墨觉得心脏在那一声里,彻底撕裂了! 真的剁了? 菜刀因为太过用力,深深地劈砍进桌子里,裂开一条缝…… 光头面部肌肉猛烈地抽搐了几下,因为高度紧张和震慑,他脑门子上出了一层湿淋淋的冷汗,被灯光映得透亮。 眼前这个人,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人? 心跳在嗓子眼儿乱蹦,光头一刀落下去,却完全不觉得轻松,因为在落刀的那一毫秒里,他看见了…… 顾凛静静坐着,连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 那双黑到泛冷的双眸,满是冷静,冷静的甚至,不像是一个活人,就那样静静地逼视着自己。 目光比任何锐利的尖芒都要逼得人无法喘息…… 对的,他不是个活人,光头只能这么想,惊得浑身发寒,于是刀落下的那一刻,生生地被他拉回方向。 他不该得罪这种人……自己得罪不起!这种眼神,他要是真的得罪了,就是一辈子也逃不掉的…… 落刀的那一瞬间,光头的恐惧感顿时拔高到了快要失禁的地步。 因为他真的砍到了,虽然最后一秒偏转了方向,但还是砍到了。 自己砍断了顾凛的小拇指,真的,砍了…… 鲜红的血顺着刀刃,渐渐像是顺着藤蔓流淌在桌面上。 不对,就算是没砍的时候,他没有反应就算了,真的砍到了小指,顾凛甚至连眉也没有轻轻蹙一下,他难道就一点都不疼吗?! 光头觉得晕眩,他盯着桌上的血,一瞬间腿软得只能扶住桌子边缘,才不会瘫倒。 顾凛静静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看见他浑身瘫软地扶着桌子,冷声吐出两个字:“孙子。” (为了求不打,我要说一句,凛爷的小指会接回来的,会接回来的,会接回来的,会痊愈的,我懂,作为一个手控我简直不能忍……) 第45章 [44.兔子急了会咬死人] 何书墨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世界一下子塌了,而且所有声响都消匿,刹那间只觉得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了,像是一根钢针猛地被巨锤楔进耳朵里,除了“嗡——”的沉闷的耳鸣什么都感觉不到。 大脑里一片空白的时候,身体给出了最直接的反应。 猛烈地大口呼吸,眼眶边缘发黑,手脚冰凉冰凉地分泌出冷而黏的汗液,脚底发软,那一秒什么感觉都沉重地涌上来。 紧张、害怕到了极点,一时间的不敢相信和强烈的愤怒悲伤,她瞪着眼睛,站在原地大口喘气…… 她不太敢往那儿看,因为视线里最后一幕冲击了所有感官,她觉得湿湿的液体顺着鬓角流下来。 不是眼泪。 是冷汗……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顾凛的背影,而那一道背影,让她觉得肝胆俱裂,五脏俱焚。 难受,到了极点,其实被让人扼住喉咙还难以呼吸,耳畔连自己粗重的拼命喘息的声音都听不见! 冷静,冷静,肾上腺素冲昏头脑,她觉得自己疯了。 刚才那个男人,竟然剁了顾凛半截手指……这句话一从心里冒出来,何书墨就恨不得扯着嗓子把感受全部嘶叫出来。 顾凛,顾凛……顾凛被砍了? 五内翻卷,然后她体会到了什么叫情绪崩溃,彻底失控…… 沉默太久了,何书墨觉得世界天塌地陷了一阵,然后她疯了。 看也没回头看,她狠狠地咬住牙关,猛地转过身,用尽所有力气一瞬间抓住身后那个拿着枪指着自己后脑勺的男人的手臂。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激烈的心跳和难以抑制,完全爆出的情绪! 她根本不记得什么过肩摔,擒拿术,直接张开嘴使出所有力气“嗷”的一口咬下去。 不知道力道,她什么都没体会到,只知道血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一股刺激的铁锈味朝着脑门儿上涌,耳边只听见男人哑着嗓子疯狂地尖叫起来,还不等他被自己咬了反应过来…… 她用所有的感官,把感觉放到无限大,只为了去听那一声枪掉在地上的清脆声响。 “啪——” 那把乌黑的枪,静静地掉在地上,时间不过一秒之间。 何书墨疯了似的松开咬人的牙齿,朝着地上那把枪扑过去…… 现场没人料到会有这一幕,毕竟注意力全放在桌子上和刚才刀落的声音,所有人因为尖叫声回过头看的时候,只见被咬了手的男人还在低头弯着腰捂着伤口痛苦地嘶叫,而被大家认为丝毫没有威胁、瘦得几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长发女孩,此时嘴角全是鲜血,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双手紧紧握住枪,直直指着桌子对面的光头。 一时间气氛结冰。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这姑娘根本没摸过枪,而且握着枪的手一直在剧烈地颤抖,几乎端不稳,最关键的是连保险都没开…… 但是那双湿润的黑眸里,那种强烈到无法让人忽视的情绪,预示似乎下一秒她就会疯。 眼神已经没有理智了,只有纯粹的愤怒。 牙关在剧烈地打着冷战,双手颤抖,呼吸的时候带着急促的喘息声,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她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滚落,她却一点也没有意识到。 “□□妈……”何书墨紧紧握着质感冷硬的枪,胸口起伏,大口喘气,她从来没用这么冰冷的语气说过话,似乎每一个字吐出来都不像是出自她口。 她只觉得浑身冷得无法自控地颤抖,双手不听使唤,也根本想不起来她不会开枪,她只是端着枪,对着桌子对面那个光头,想立刻就把他身上轰出几个窟窿眼儿! 何书墨脑子里一片空白,结果下一秒看见那双熟悉的眼睛时,整个人几乎崩溃。 顾凛看见她的动作,此时站起身来,步步朝着她走过来。 再也控制不住,何书墨紧紧握着枪,紧得枪身已经深深烙印在自己满是冷汗的手掌里,眼泪在看见他的脸的一瞬间,全部涌出来。 哭腔一开了个小头,她觉得整张脸都不受控制地扭曲成了别的样子…… 顾凛动作轻轻地把枪从她手里拿出来,这个动作瞬间让周围的人陷入警觉,另一只枪已经冲着他指过来。 结果,他拿到枪,二话不说,直接丢在地上…… “说好了,剁完手放人。”顾凛觉得自己已经很久用这种口吻说话了,冷冷地朝着光头看了眼,好整以暇地把那张脸记在脑海里。 说完,他搂住何书墨的肩膀,用受伤了还在飙血的手一把撩开棚子的帘子。 几乎是同一时间,响彻巷子的警笛声大作,远远朝着巷子口看去,满眼全是缭乱的红蓝光,在他的眼睛里折射出一片光海。 “你别动……”耳边忽然响起何书墨急切又沙哑的声音。 周围陷入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声响,有人重新发动摩托车,有人四处乱嚷嚷,何书墨抓着他黑色短袖的衣摆把他拉到棚子旁边没人的地方。 顾凛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一直觉得她是脆弱的,纤瘦的,几乎不堪一击,而且性子大大咧咧的,有点粗神经,不会说话,经常害羞,但是此时此刻,他才发现原来一直以来,他真的没有把她了解透彻。 她嘴角全是血,有点触目惊心,脸颊因为泪痕和汗水黏腻腻的,鬓角的头发乱七八糟地贴在颊边,窄小单薄的肩膀还是在发颤,但是手里动作完全没停下来。 先是一把扯开扣子,把他那件军绿色的衬衫飞快脱下来,然后猛地撕开一个口子,因为心急再加上手抖,没有扯断,她急得飙眼泪直接上牙咬,然后终于扯下来一截布条,动作迅速地帮他缠手上的伤口。 “妈的,我有点晕血……”没错,一边忙活这些,她还在满嘴爆粗口。 顾凛垂下眼,静静地看她火急火燎的,手就没停下来过,而且骂人的句子越说越离谱,最后骂到明天要去掘光头家祖坟,终于忍不住浅笑了一下。 “你是不是傻了?”忽然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第一次冲他这么说话,顾凛静静地看着她冲自己发火:“万一他真的剁了呢?!让他冲我来啊,不就是钻个窟窿眼儿吗,我正好想打个耳洞!”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说的乱七八糟的,何书墨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急火攻心,完全无法冷静,耳畔四起的奔走声,人影乱晃,黑夜里一束束红蓝光已经照到这里。 她抬头看见在光影里顾凛因为失血有点发白的脸色,顿时觉得心脏被揪得猛地一紧,像是噗嗤一声有人把她的心捏碎了这么疼。 “呜”她憋不住了,憋了一晚上,现在知道安全了,才彻底爆发所有的情绪。 何书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喉咙被哽住,鼻腔里酸意一直源源不断地朝上涌,她难受死了。 感觉被他慢慢抱进怀里,何书墨紧紧搂住他的腰时,听到他开口。 “没事儿,半截手指头而已……”顾凛用左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轻轻说道:“那个怂货,连我一只手都不敢剁,更不敢动你……” *** 警车赶到的时候,棚子里已经没人了,除了几个喝高了没来得及撤的小混混被带走,没有抓到带枪的那几个。 一片混乱里,赵擎也出现了,何书墨看见熟人,才终于松了口气,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跟着他们送顾凛去医院。 还好送医及时,而且只是断了半截手指,送去医院的时候,听说没任何大碍…… 一夜,何书墨几乎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 坐在手术室外面的等待区,何书墨捏着手里的纸杯子,杯子里赵擎给她接的热水一口没动,渐渐变温,又一点点冷凉。 刚到医院的时候,她去洗手间关着门哭了一场,哭到现在,完全没眼泪了,累得有点虚脱。 人生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何书墨觉得自己又变怂了一点,此时此刻好想变成一只蜗牛把自己缩起来藏在安全的地方。 只要顾凛能好,就够了。 纸杯被捏得有点变形,何书墨觉得心乱如麻,听见身边椅子上有人坐过来的声音。 “墨啊,师父在呢,怕什么。”曹鞠华的声音依旧很不正经,吊儿郎当的:“知道吗,以前你师母做饭,哎呀,我真是懒得说她,做的全是黑暗料理,切菜的时候狠得要把菜板给弄坏,整天帮帮帮的剁馅子跟分尸似的,我就说啊,小心你的手,结果有次她就把自己无名指给剁掉了大半截,哦呀,有什么的,去了趟医院,两个月之后继续帮帮帮剁馅子……” 何书墨一激灵,回过神,这说的什么东西…… 看了看曹鞠华笑得很猥琐的眯眯眼,以及他脸旁边,看见一晚上失魂落魄的师妹终于开口说话赶紧腆着脸凑上来的三个师兄,她哑着嗓子问:“师父你不是出柜的资深断袖吗?怎么还结过婚啊?” “师父这个年代的人,结婚还是要结的,所以离了嘛,无名指都剁掉了,不能戴戒指了,我就跟她离了……”曹鞠华眯着笑眼说道:“所以说嘛,不用担心小顾,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的,要那么好看干啥使,男人的魅力我觉得一直不在手指头上,在后腰到翘臀然后滑到大腿的那条曲线上……” “噫……”何书墨忽然觉得好想吐。 贺兰翻了个白眼:“师父,你这名字起的,一看就是个基佬,你到底是攻是受啊?” “哦呀,人家还是喜欢过女人的……” “师父,你听你说话,还‘人家’,一听就不正常好嘛?” …… 听着他们吐槽,何书墨淡淡地笑了笑,她知道他们是在开玩笑让自己开心一点的。 喝了口凉凉的水,赵擎忽然从走廊那头急匆匆走过来。 何书墨顿时站起来,看着他走近,心里又开始紧张。 “嫂子,别害怕了,这儿医生我有熟人,说手术很快就好。”赵擎笑着朝满脸担忧的何书墨说道:“倒是……” “怎么了?”何书墨吓得赶紧问。 “没事儿,就是我刚才给凛哥家里打了个电话,然后……伯母说让你给她回过去。”赵擎把手机递给何书墨。 哈?何书墨吓了一跳,这是要给顾凛妈妈打电话了? 第46章 [45.从少女到女人的step1] 手里的黑色诺基亚依旧像块遥控器,摸上去有点热热的温度,估计赵擎刚才拿顾凛手机打电话打了挺长时间解释的吧…… 可是自己说什么啊?! 何书墨握着诺基亚,心里惴惴不安,整颗心像是颗秤砣被绳子系着,在胸腔里晃来荡去的。 顾凛妈妈……她真的从来没听顾凛说过家里的事,为什么第一次打电话就是这种情况呢?要是他妈妈知道他今天受伤是因为自己,估计气死了吧。 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妈妈永远是最心疼顾凛的那个女人,她站在女朋友的角度都这么心疼了…… 而且,谁知道顾凛妈妈是什么脾气呢?万一跟他似的那么高冷,她怎么开口啊! “没事儿,我在北京受过一次伤,就是去伯母的医院给看的,见过好几次面……”赵擎看见何书墨把手机拿过去还在满脸蒙圈,笑了笑解释:“她脾气好着呢,我也纳闷伯母性格这么开朗,怎么生出凛哥那种大冰块的,所以你就放心吧,该解释的我刚才都说过了。” 何书墨相当感激地看着赵擎,重重地点点头,就差热泪盈眶地跟他亲切握手了,这件事过去之后,她一定要请这位赵大哥吃顿饭,帮了她太多忙了。 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走廊角落,停在饮水机旁边,用手指按亮屏幕,何书墨第一次看见顾凛手机的电话簿。 第一反应就是好短…… 估计这是全世界最短的电话簿吧! 只有五个号码?! 何书墨瞪大眼睛地看着自己的名字,第一次觉得自己名字的三个字,每个笔画都这么顺眼。 也是第一次明白,原来她对顾凛来说这么重要,全世界,他只对这五个人24小时开机…… 她激动了一会儿,然后冷静下来,拨通那个备注名简单到只有一个字“妈”的号码。 嘟嘟嘟过后,是电话接通的声音,何书墨说好不紧张来着,还是有点卡壳。 “啊,咳,阿姨好!”一边举着手机,一边十分诚恳地对着走廊对面的墙壁下意识九十度鞠躬,何书墨刚说完,就抚额后悔:刚才不应该哭这么久,嗓子哑得跟唐老鸭似的,一点也不甜美。 “天哪,声音好萌好可爱……”电话那端传来比自己还激动的声音。 诶?何书墨以为自己幻听了,她哑得跟驴叫似的怎么听出来萌的,对方声音才叫“好萌好可爱”好嘛? 顾凛他妈妈今年多大啊,这声音听着,实在太甜了! 拼命咽唾沫,何书墨尽量把卡在喉咙的堵塞感全咽下去,赶紧继续问好:“阿姨,晚上好,我我,我是何书墨……” “嗯?你叫何书墨啊?太可爱了,这个名字一听就是淑女!啧啧,顾小贝这眼光,我真是恨不得掐死他,也不看看他自己配不配得上……” 何书墨张大嘴,整个呈“o”型,能塞一颗鸡蛋进去,愣了会儿狂摆手:“没没没,是我追得他,他太好了……” 妈呀,自己这又在说些啥……何书墨转过身,面壁,额头抵在墙壁冰凉凉的瓷砖上冷静。 “我了解他,哈哈,知子莫若母嘛,我跟你说,他脸上虽然没有表现什么,还不知道他多久以前就看上你了呢……” “啊?”何书墨愣。 “小书墨,他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正面拒绝你?” 何书墨不觉得很不真实,怎么开始跟顾凛妈妈聊起这个了,点点头:“嗯,好像是这样……” “哈哈哈……”电话里一阵狂笑声,然后顾妈妈缓过劲继续说道:“那他应该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不错,不然不可能那样的,哎呀,这孩子真是太坏了,你可能不知道,他其实特别外貌协会。” 于是,就这样聊顾凛的“阴暗的小心思”竟然聊了整整十分钟! 何书墨一点也不紧张了,怎么说呢,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明明之前没见过,却说几句话就能很熟很熟的人,仿佛天生活力和热情就能吸引到自己,让每个跟她聊天的人瞬间都有一种老友相见的感觉…… 真的完全不相信这是顾凛的妈妈啊,作为长辈,竟然这么可爱! 而且还不知不觉就给她起了个“小书墨”这种昵称。 沉醉在顾妈妈粉红色的春风般的温柔中,何书墨觉得自己更内疚了,憋了半天还是主动提起:“阿姨,今晚的事……” “嗯,我都听小赵说了,没事儿的,”顾妈妈声音低了一点:“怎么说呢,因为他爸爸的教育方式吧,我们家两个儿子都跟一般人不太一样,他哥哥有可能还离经叛道一点,这孩子呀,真的是钢筋铁打的纪律底下长大的……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吧,但我知道,你肯定是改变了他一点,他哥哥身上还有好多枪眼呢,他真的,这么多年,经历这么多危险,身上连道疤都没有的……” 何书墨静静地听着,忽然觉得心里一角又沦陷了。 “所以,一直以来他活得也太冷静了,是时候被一点火苗点着好好烧一烧,他本身其实是个很热很热的人。”顾妈妈说到这里,笑了笑:“哈哈,说的有点太文艺了,怎么说呢,男人就该保护女孩子的,更别说我们顾家的男人了,你知道他爸爸听说他受伤怎么反应吗?” “啊,怎么反应的?”何书墨有点紧张。 “死老头子说,屁大点儿事儿……让他好了之后带你回家吃饭。” *** 电话打了足足半个小时才挂断。 何书墨还在顾妈妈的提议下,用自己的手机存了她的号码……她说以后就别从顾凛那儿联系了,怪讨厌的,有事直接找她。 何书墨顿时觉得,电视里那些天天拍来拍去都拍烂了的婆媳大战家庭伦理剧真的有点太恶意了,中国婆婆的形象都被扭曲了! 明明这么可爱,而且从头到脚散发着迷人的女人味的婆婆也是存在的,顾凛妈妈简直就是何书墨的新偶像啊。 最关键的是,顾妈妈全权把顾凛交给自己了,何书墨下定决心要在这段时间好好照料男友,挂上电话让自己深呼吸,再从走廊回到手术室外面的时候,听说手术结束这件事,顿时又陷入了紧张的情绪。 手术很成功,没有任何大碍,听到这个,何书墨才瞬间觉得自己的心从深井里打捞起来,好端端地放回左胸口了。 刚才因为事发突然,一帮唱k路上被何书墨一个电话通知,风风火火往医院赶的训练馆教练们这会儿听见这个消息,才被晕头转向的醉意打败,一个个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谁都知道顾凛不喜欢热闹,而且他现在刚从手术室出来,大家就是排队花钱买门票想进去看望他,估计都得被赶走。 曹鞠华和三个师兄走的时候还问了好几遍何书墨应付不应付的过来,何书墨拍着胸脯说没问题,醉醺醺的红着脸的曹鞠华临走前还把顾凛的行李箱给了她。 就是顾凛刚才从训练馆走前,放在那儿的那个箱子。 何书墨跟他们告别完,拉着箱子疯了似的急匆匆上电梯,往病房赶。 在开门之前,她犹豫了一下,对着冰冷冷的门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千万不要再让自己情绪失控了,不许哭,不许激动,不要让他讨厌…… 按下门把手,她故作冷静沉稳地往病房里走。 很安静很安静,屋子里光线柔缓得让人很适宜睡眠,就算照在眼皮上,也是很温柔的。 一股清洁的药水味扑面,何书墨拎着箱子开门进去,第一眼就看见床上的人,也抬起眼朝她看来。 顾凛没有躺着,就静静地坐在床上,背后倚着枕头,身上穿着蓝白条的干干净净的病号服。 眼睛对上那双熟悉的,眼尾有些狭长的黑眸时,何书墨觉得有点恍如隔世。 虽然只有几个小时而已,对她来说,漫长得像是煎熬了几个世纪。 于是忍了太久,她还是功归一篑,倒不是负面情绪崩如山倒,而是憋了太久的心疼或是莫名其妙的什么别的东西,在那颗小心脏里爆发了…… “顾凛。”她特别认真地把他的名字喊出来,然后觉得嗓子眼里有火,非吐出来不可:“你……缺不缺一个帮你做饭、洗衣服、给你生猴子的……那种……人啊?” 何书墨已经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有过把自己舌头直接割掉的念头,那么,这是平生最强烈的一次! 站在病床前,她手里扣着箱子的拉杆,赶紧把头埋进头发里,羞愧死。 顾凛听见她的话,静静地看着她,像是从脖子那儿有一条红线,唰的一下子红线直直地冲到她脑门上,全红了。 他慢慢地把她的话又念叨了一下,语调很轻:“生猴子?” 这话被他重复了一遍,在唇齿间轻轻念出来,何书墨觉得自己彻彻底底的可以用脸皮去伐木了! “前两个不需要,最后一个,确实缺。”他眼神略带浅笑地瞅住她。 “……”要不要这样说话,还用那种眼神,何书墨脑门上的红线简直要冲破头顶。 第47章 [46.从少女到女人的step2] 生猴子什么的…… 何书墨简直对自己无语了,自己的脸皮为什么有时候薄得跟春饼似的,有时候又厚得跟鞋底一样呢? 也不怪自己,一晚上经历这么多,起起伏伏的,她喜欢他的情绪爆发出来,也是很正常的。 只不过形式有点简单粗暴就是了-_- 何书墨还在想着怎么样测量脸皮厚度,就听见耳畔传来顾凛的声音。 低沉,柔缓,而且蕴着一点点魅惑,性感得要命:“想生几个?” 诶? 他居然问她这个! 她猛地抬眼,看见顾凛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的眼神,一瞬间要酥化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难道不应该……看,看你嘛……”何书墨心想着这都是什么对白,最无语的是这几句话搞得自己有点荡漾是怎么回事。 顾凛看见她傻站着,还说想给自己生猴子什么的傻话,忍不住笑了一下。 然后他慢慢地支起身子,朝着右手边的床沿坐了坐,腾出很大地方,左手掀开被子,轻轻拍了拍床板,示意她坐上来。 何书墨犹疑:“你的手?” “手指头受伤而已,离死远着呢。”顾凛不怎么在意地说道,看见何书墨依然有点踌躇,轻笑了一下道:“你要站一夜?” 何书墨有种诡计得逞的感觉,低头笑嘻嘻地把箱子挨着墙壁放好,然后坐上床沿,低头脱鞋,考虑了三秒钟自己的袜子会不会看上去有点幼稚,最终还是把腿抬上去,然后倚着顾凛坐直。 动动嘴皮子什么的她可以,真的距离这么近了,她又开始心脏乱蹦。 盯着自己彩虹色条纹分指的袜子猛看,似乎能从大拇指上面用眼神把袜子看穿,烧一个洞出来。 要做些什么?亲他?不不不,抱一下?还是算了,他的手不太方便…… 缓慢地转过脸朝着顾凛看,他的侧脸依旧是帅得棱角分明,此时感觉到她的目光,回过头用一双黑眸静静地看她。 贴得这么近坐着还是第一次,毕竟病床还是很窄的,连呼吸都交缠到一起去了,对面炽白的墙壁上影子也交叠着,病号服的颜色很浅质地又柔软,带着淡淡的很好味的味道…… 对视着,她总觉得他的眼睛好看得让她无法移开视线,想溺死在他的目光里。 病房里的打光实在太好了,而且好贴心,几乎把那张她痴痴迷恋的脸全都映照出来,从眉眼,到鼻梁,到鬓发,喉结,锁骨…… 几乎是情难自禁,何书墨咽了口唾沫,彻底屏住呼吸,然后朝着顾凛慢慢地,一点点凑过去。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在干嘛,她浑身僵硬得跟石头似的。 有些傻气地阖上眼睛,她炙热的唇触碰到他的唇的那一刻,似乎身体很深很深很深的地方,某个地方,忽然烧起来了。 好热,何书墨第一次主动吻他,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等他的手拖住她纤细的后颈,加深了原本那个轻轻的吻时,她觉得僵硬得跟石头一样的身体慢慢地变软,变烫,几乎骨头都跟着一起化了…… 最后浅浅地舔了一下他的薄唇,何书墨脸红得几乎要滴血,轻轻撤回去,呼吸困难,眨了眨眼睛,只觉得顾凛的脸离她太近,她已经意乱情迷到无法正常思考了。 “两个,怎么样?”她忽然傻兮兮地冒出这句话。 顾凛听见她的话,一时没想起来她说的什么意思,轻轻挑了下眉瞅着她。 说完,愣了三秒,何书墨才察觉自己干了什么,赶紧撤回去,“吱溜”一声像只没有骨头的软体虫一般滑进被子里…… 脸烧得滚烫,她全部滑进被子里,双手扶住被子边缘,只有头发露在外面。 一片黑暗,被子里闷闷的,好久好久都没有动作,除了自己疯狂的心跳声外,房间里好安静。 然后何书墨被顾凛下一个动作给惊到了。 顾凛没说话,但是动作轻轻地掀开被子一角,也跟着她滑进被子里…… 诶?现在变成两个人睡在床上了?! 何书墨大脑一片空白,被子里太黑了,也不好呼吸,闷闷的,每个很细微的动静都像是在撩拨自己的神经。 “手给我。”顾凛的声音因为在被子里,好近,因为热度似乎有些低哑,每个咬字都带着一点点吐息。 何书墨乖乖地朝着他翻了个身:“嗯……我刚才有点……” 话还没说完,她只觉得握成拳头的左手被他的左手轻轻掰开,他的手指依次滑过她的指间,停在无名指上,忽然浅浅的凉意顺着手指滑下来。 这是什么东西? 心里隐隐有点预感,但是不确定,眼前一片漆黑。 “睡吧,今天晚上别走了。”耳畔他的声音好近,近得何书墨听到接下来略微沙哑的三个字时,心跳快得几乎冲破胸口:“顾太太……” *** 完全不知道自己昨晚是怎么入睡的。 也可能没怎么费力气,因为哭得太累,经历了太多,所以可能一合眼她就在顾凛的温度和味道里秒睡了。 何书墨一点点睁开眼的时候,觉得好困,眼皮好沉重。 隐隐约约记得,昨晚似乎做了什么特别幸福的梦,幸福到她眼泪都出来了,是真的假的? 嗯? 一点点松动,她才忽然明白自己睡在很狭窄的床上,猛地回过神。 昨晚发生的一切涌过来,她彻底清醒了! “哎,我……”何书墨开口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嗓子彻底哑了,然后定睛一看,自己枕在枕头上,第一眼看见的就是…… 顾凛。 何书墨懵了,真的跟做梦似的,早晨睁开眼第一眼看见顾凛的睡脸,这还没醒透呢? 要不是因为床太小了,她此时简直想扇自己几下,看看是不是做春梦了! 顾凛,在睡觉,就在自己身边,哇…… 赶紧看啊,何书墨猛回神,顿时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当成摄影机,一帧一帧全给记录下来。 这睫毛,这鼻梁,这薄唇,上帝造顾凛的时候,就是为了想净化大家的眼球吧! 他打着石膏的手露在被子外面,似乎察觉到动静,何书墨看见顾凛的眼睛一点一点,慢慢地睁开,像电影或者mv的慢镜头似的。 一大清早的花痴,似乎效力更强还是怎么的。 顾凛一点点睁开眼,但似乎什么都没看见。 诶?何书墨被震惊了,他睁开眼的时候,剑眉紧蹙着,眼睛里除了睡意和烦躁,什么也没有,然后他竟然极其心气不顺地长出了口气,翻过身,平躺着。 依旧没有醒过来的打算似的,而且意识迷离到似乎根本没看见自己! 意外的,刚睡醒的顾凛好萌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顾凛的起床气? 被萌了一脸血的何书墨,此时简直恨死了,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不是录像机呢?为什么呢?!这么好看的一幕,她要重放一百遍! 顾凛的侧脸,衬着窗外的阳光,简直像是被圣光祝福过了一样,好看得有点虚幻…… 他微狭着眼,眼睛根本没聚焦,似乎是盯着天花板似的,但其实只是在醒困,何书墨知道的。 “顾凛……”她轻轻地,极其温柔地喊了他一声。 听见像是奶猫叫一样的声音,他意识只迷离了三秒钟,然后醒了。 转过头,他静静地看着身边的何书墨。 简直奇怪,第一次睡醒的时候,身边有个女人…… 随即彻底醒过来的身体,才意识到什么,一时间,顾凛有点想笑。 “你手放哪儿呢?”沉吟了一下,顾凛轻轻地,语调淡淡地问道,眼眸一转,深深望进她眼里。 “啊?”何书墨完全不明白他这话…… “啊!!”早晨快六点,走廊尽头的病房里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阳光好得不像真的,值班护士听见声音,迎着走廊尽头的刺眼的阳光,眯着眼朝那间病房走。 一推门,护士看见一个女孩从病床上跳下来,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的。 “怎么了?”小护士看见何书墨的动作,关切地问道。 “没没没没什么!”何书墨语无伦次:“我刚醒,我……” “你可以睡加床的,这样跟病人睡在一张床上,很危险,那个,你……”护士没说完,只看见那个面红耳赤的姑娘一个箭步冲进了单人病房的卫生间里。 随即,视线望向床上的病人,护士很职业地笑了笑:“顾先生,今天觉得怎么样?” 顾凛直起身子,坐在床上,看见何书墨刚才一系列逃到卫生间的动作,简直要笑出来。 淡淡地敛去笑意,他抬头,声音冷淡地问护士:“什么时候能出院?” *** 何书墨关上卫生间的门,简直要爆炸了。 她刚才做了什么,她发誓,对天发誓,对自己最喜欢的球星库里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她只是……手,恰好放在那里,而已啊…… 完了,今天早晨醒来她变成女流氓了。 关键是,到底摸到什么了,为什么……会那样,她还真的第一次接触到……哎呀,不想了,太污了! 何书墨心绪不宁,用双手捂住脸降温。 忽然,镜子里银光一闪。 嗯?她的视线静静定格在镜子里,左手无名指上,一枚戒指。 “哎?!不是做梦啊!”何书墨顿时被震惊得眼睛瞪得圆圆的。 旋即她想起来那声近在耳畔,温柔得让她差点化成水的那句“顾太太”…… 这这这,这简直比做梦还不可思议好嘛? 什么意思?顾凛要娶自己了?还是什么…… 何书墨觉得自己是来卫生间里冷静的,但怎么越想越乱,乱到最后,她又开始整颗心荡漾,心里甜得流蜜,看着镜子里嘿嘿咧着嘴偷笑的自己,简直像个神经病。 摸摸索索地各种小动作,看手机,梳头发,照镜子,最后洗了把脸,何书墨才管好自己表情,按下把门开门。 结果,一抬头,顾凛就站在门外…… “啊,你,你醒了……”刚才被冲击的感觉又回来,她实在是,不好意思! “吓着你了?”顾凛静静垂眸看她。 “没有,我挺好啊,哈哈……”何书墨眼神乱转。 顾凛看见她傻乎乎的样子,心里知道她为什么这样,于是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瞅住她,很浅很浅地勾了一下薄唇,低声道:“不是要生猴子么?现在就害怕了……” 何书墨咽了口唾沫,简直脸烫得可以给顾凛做早饭煎荷包蛋了:“不是,我是不好意思,我,我没见过……” 什么鬼,话题越来越污了,何书墨拿手遮脸,她刚才在卫生间里用手机百度了一下,看到男人每天早晨……什么什么的,就这么百度出来一些她闻所未闻的东西,从小到大的生物课到底学了啥。 “对了,你行李箱里有洗漱的东西吧,我去给你拿!”何书墨自告奋勇,当然主要目的是为了开溜。 真是太不成熟了,她什么时候才能练成一个面不红心不跳的女流氓呢…… 跑在他身前走回病床,何书墨一边念叨着让顾凛坐回床上,一边蹲下去,在地上摊开他的行李箱,打开的那一瞬间,她几乎是零点一秒钟就在一堆男人黑的物件里,看见那点亮闪闪的粉红色。 太显眼了。 何书墨暗暗猛吸了一口气,咬住下唇:为什么她当初在上海,能把自己的小内裤也忘记带回去了呢?! 第48章 [47.从少女到女人的step3] 顾凛所说的“你想知道什么,我就说什么”让何书墨激动得就差在病房里跑几圈振臂高呼,庆祝顾美人这一易守难攻的战略高地最终被自己攻占,但结果,她真是天真了。 例如什么家住北京,家里四口人,有一个亲哥五个堂哥,上次来南京找他的那个女孩是他的侄女,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他的确有问必答,但是话题扯到比较私密的方面,他的回答简直就是高情商绕话题的典范。 “你为什么辞职”这种问题,顾凛竟然答了两个字“雾霾”,这是什么鬼…… “平常跟大哥联系吗”,顾凛回答得更绝:“两个大男人联系不恶心么?” 这种问题还算好的,何书墨一边用刀片刮着他脸上的白色泡沫,本来就心慌意乱,战战兢兢的,结果他坐在椅子上,仅仅用一双眼睛就让自己脸红心悸,根本没办法好好问问题。 “你是想问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何书墨最后一个问题憋了半天,一手抵在他胸前,一手帮他刮干净下巴上最后的泡沫,听见他忽然这么说简直要晕。 “嗯,到底是什么时候啊……” 结果她最后也没等到答案,手腕被他左手握住,然后一把拽进他怀里,坐上他大腿之后,好像的确不需要什么答案了! 最囧的还是,帮他洗漱完了之后,何书墨整理顾凛行李箱,在箱子里一堆男人黑的东西里发现自己落在上海被他带回来的粉红色小内裤时,当时正好曹鞠华带着训练馆的一群人涌进病房来看顾凛,何书墨只能到处把内裤藏藏掖掖,没地方藏硬塞进口袋里,简直想当场地遁。 *** 时间过得很快,就这样,康复的三个月时间跟坐了火箭似的,一下子就飞逝而去了。 顾凛出院的很早,因为手术成功,康复训练也进展的相当顺利,出院的时候除了右手上打着石膏缠着几圈白色绷带,跟进去的时候没任何区别。 但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他痊愈速度快得吓人,不出三个月,何书墨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于是这三个月里,她几乎每天都是下了课直接往顾凛家里跑,还让他把所有工作都推了,每天公寓和训练馆两点一线,好好休养。 时间跨进12月尾巴的时候,三大火炉也终究败给了节气,渐渐湿冷起来。 何书墨这是第一次在南方过冬,简直刷新了她活了18年来对冬天的印象。 在秦岭-淮河这条线以南,这个没有集体供暖的城市,冬天,简直就是地狱啊! 她从小就怕冷,在家乡的时候基本上是入了冬就完全不出门的那种人,整个寒假都窝在家里,吃零食睡懒觉看电视,倒是何律新还喜欢冰天雪地的出门作死,舔舔冰溜子看看会不会把舌头冰住,浑身只穿线衣线裤跳进雪里各种花样游泳的姿势拍照,还曾经跟人打赌,从5楼往下跳结果没死。 此时,宿舍里都在聊冬天的话题,她说到这儿,宿舍里三个姑娘基本上大眼瞪小眼跟听鬼故事似的,曼琳直接不可思议地猛摇头表示不信:“怎么可能呢?你哥,从5楼跳下来,没死?” 何书墨缩在被窝里,抱着暖水袋:“对啊,连皮都没破,因为外面地上有雪啊……” “雪?”曼琳作为一个没在家乡没怎么见过漫天大雪的上海人,表示想不通:“那得是多大的雪啊……看样子我今年最好去东北旅游一下,没见过大雪的我人生不完整啊,啧啧,要是能去趟俄罗斯也行。” 秦晓雨也躺在床上,正在给男友打毛线织围巾:“书墨说得没错,我上次看见一个视频,俄罗斯有个男的从8楼跳下来都没死,从雪堆里爬出来,拍拍屁股就跟着警察走了,你哥也没死,是不是因为有战斗血统啊?” “怎么被你说的,何书墨她哥跟孙悟空似的……”白月笑着从面膜的两个洞里看着大家:“哎,对了,书墨,你哥是不是长得很帅啊?八分之一混血呢。” 何书墨想起自己老哥那个形象,简直要笑死:“八分之一,混成这样,基本上我们俩看不出来混血了,我爸身上倒是能看出来点儿,我爷爷那是真帅,当年抗美援朝的时候他也去了,虽然是志愿军里的文工队员,抱着手风琴唱喀秋莎的时候,迷倒一大片呢……” “天哪,还有这种事,跟小说一样。”曼琳听着来了兴趣,直起身朝着上铺说:“后来呢?” “后来他带着我奶奶回俄罗斯了,包括我姑姑也是,我爸倒是因为工作留在这儿了,不然遇不到我妈,也就没我哥和我了……”何书墨忽然回忆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基本上都是从老爸嘴里念叨着的时候她零零碎碎跟着听到的,所以印象也一直很模糊。 忽然有点想家了。 何书墨瘪瘪嘴,从被窝里摸出手机,给顾凛发短信:“晚上我能去找你么?” 最近他的手才算是全好了,但这几天他工作上有事,又去了一次不知道哪儿的高度机密,今天才回来。 她还一直担心着,顾凛小拇指上会不会留疤这件事呢…… 手机“嗡——”了一下,他回短信:“好,晚上想吃什么?” 何书墨一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天哪,等了这么久,她终于要吃到传说中的顾凛的厨艺了? 这三个月因为他手不能碰水,家里请了家政来做饭,偶尔何书墨去顾凛家的时候,还亲自系围裙下了几次厨房,都是惨不忍睹的回忆…… 不过她也算是有特殊技能的,每次把饭做得很难看很难看,但是味道都会很好吃。 最起码,比何律新的黑暗料理强多了,那次自己亲哥出差回来,打电话叫何书墨带着顾凛去何律新公寓吃饭的那次,简直差点吃吐了,顾凛更是连看都没看那一盘盘黑漆漆的不辨食材的“菜”。 “我想吃你(*/w╲*)”何书墨驾轻就熟的回了四个字和一个表情。 没错,她跟顾凛交往三个多月的成果就是,脸皮用来伐木也是妥妥的。 过了一会儿,顾凛还没回短信,何书墨坐直身子想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手机铃声大作。 来电显示是何爸爸,何书墨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自从上了大学,一般打电话询问生活之类的都是妈妈打过来,然后把手机递给爸,何爸才会说上几句,她们家的家风一直朴实稳重,相当传统,从小父母管教得就很严厉,包括何律新对妹妹也是一直严要求的,更别说父亲了,除非有什么大事,不然老爸不会直接亲自出面的…… 何书墨想起刚才跟曼琳她们聊的那些话,忽然有种很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下床,找鞋,急急忙忙地拉开阳台的门,何书墨被一阵冷风吹得骨头里都疼。 “喂,爸?”何书墨裹紧棉睡衣,一边接通了电话。 “何书墨,有件事爸爸必须现在跟你说说。”意外的声音冷静。 “啥事儿啊?”她听见电话那端自己老爹很严肃的声音,顿时有点被吓到。 “那个,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家里已经帮你跟辅导员请好假了,剩下的退学手续你自己之后给办好,然后赶紧回来……”何爸一字一句地说完,何书墨只觉得猛地被这句话砸中,简直不能思考。 “爸,你说什么?退什么学啊?”她瞪大眼睛。 “我跟你妈已经决定,带你一起去俄罗斯了,就算不移民,你大学也要在那儿读,新学制的学校,也就四年,读完你想回国也可以……” “不是,你……”何书墨越听越想不明白,急得咬牙,什么鬼,难道表达能力不好真的是家族遗传:“爸你先把话说清楚啊!去什么俄罗斯啊?” 电话里一阵让人胆战心惊的沉默,似乎在酝酿着什么一样。 一片沙沙的杂音里,她竟然隐约听到老爸叹气的声音:“你姑妈出事了……” 姑妈? 何书墨心一沉,想起远在莫斯科的姑妈和爷爷,姑妈在当地跟一个俄罗斯男人结婚后来离婚了,现在一个人过也没孩子,最近一次见面,还是高二的时候,她带着爷爷从俄罗斯来哈尔滨过年。 “姑妈她……怎么了呀?”何书墨讷讷地问。 “她前几天出了车祸,导致颅内出血,医院说有可能变成植物人,俄罗斯那边就只剩你爷爷了,我跟你妈必须尽快赶过去……” “可是我……”何书墨一时口快,但随即愣住,后面“也一定要去吗”几个字没有说出口。 这还用问,她肯定要去的。 姑妈出这么大的事,于情于理,她都得去看看,而且植物人的话,还不同与别的情况,需要照料和护理,纯粹去看望有什么用呢? 想起小学的时候,她经常寒暑假去莫斯科找爷爷奶奶,虽然也就短短的半个月或者一个月,对小孩子来说,更说像是离开家门出去远行的旅游,但只要一想起来那段时间,还是扑面而来的亲切…… “昨天跟你爷爷通电话,你知道的,他也有点老糊涂了,一直念叨着想见孙子和孙女,想让咱们陪着,他这么大岁数了,女儿忽然变成这样,他一个老头子怎么能挺得住呐,把他们接哈尔滨来,我跟你妈也想过,但是你姑妈现在的情况,根本不能坐飞机,只能我们过去,别说四五年,十几年也有可能留在那儿……” 听着电话,何书墨一时间鼻子酸酸的。 深深地吸了口气,她听见何爸更加力不从心的声音:“老头儿这么大年纪了,咱们能陪几年陪几年吧,你爷爷说想见你和律新,就算不是因为这个,全家都去了,我跟你妈也不可能把你一个小女孩留在南京,你才刚18岁,我放不下心,正好你上大学也早,就上了半学期,唉,道理我也不跟你多说了,我现在正忙呢,有什么事你先找你哥……” …… 电话挂断之后的十分钟,何书墨站在阳台上满脑子浆糊。 最后她还是被一阵冷风吹醒的。 从露台望出去,天彻底黑透了,因为阴天,阴霾的黑云里一颗星也没有,月亮也被遮成了一个毛毛的轮廓。 这个最后一节没课的美好一天,窝在被子里睡觉的傍晚,就这么被一通电话破坏了,何书墨听到了简直可以被称为噩耗的消息,一时间无法反应。 随即因为冷,她打了一个哆嗦,这才意识到自己穿得太少了,裹紧了随便披上的棉睡衣,看见手机的提示灯闪了闪。 对了,顾凛的短信。 用有些发僵的手指按亮屏幕,她点开未读消息,看见她刚才“我想吃你”那条胡闹短信的回复。 “这种话,以后当面说。” 也许因为她很久没回,底下他又发了一条…… “还有,飞机票买好了,星期六带你去北京。” 第49章 [48.雪,一片] 星期六带她去北京…… 坐上地铁的何书墨思绪纷飞,觉得满脑子的想法全都具体化了,成了一条条黑线,乱乱地缠在脑子里,像是无数触角越缠越紧,怎么理也理不清楚。 收到顾凛的短信之后,她回了个“马上到”,然后洗脸化妆,把自己收拾妥当,从学校出来。 几乎是刚走到地铁站,她就接到了何律新的电话。 一反常态的,她哥今天竟然相当话少,而且何书墨隔着电话都能听出来他情绪低落。 “我肯定也要去的,咱爸妈也老了,虽然爸的工程项目已经调到圣彼得堡了,但是,能分担一点是一点……”何律新说着,似乎在想别的事似的,感觉注意力不是很集中:“恋爱什么的,肯定没有家里事儿重要。” 何书墨当时在等地铁,听见自己话痨哥哥这句话,怎么听也不像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哥,你怎么了?你恋爱了?” “不是!”何律新有点心虚似的清了清嗓子:“咳咳,我说的是你,你要是去俄罗斯上学了,顾凛怎么办啊?” 何书墨无语:“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还想问你怎么办呢……” “昨天我跟咱爸试探了一下,他还是对顾凛印象有点差,说有这么随随便便带你出去过夜的男朋友,他更不敢把你一个人扔在南京了。” 何书墨听见何律新这么说,简直更气结,郁闷得胸口堵得慌。 “我跟爸说顾凛的好话了,但是他老人家不信啊,你知道,咱爸金牛座,固执得跟块石头似的……”何律新听见何书墨没话了,继续说道:“算了算了,这事儿现在不重要,自从听说咱姑妈的事之后,我老是做梦梦见小时候,不知道哪次她来哈尔滨,带咱俩去中央大街买马迭尔冰棍吃,还有帅老头儿的事,那年咱们出国给他带了月饼,他咬了口,眼泪哗哗的跟咱们唱歌……” 此时,坐上地铁的何书墨又想起来何律新刚才电话里说的那些事,心更乱了。 那年咬了一口的蛋黄月饼,现在还留在自己手边上的、那本翻了太多遍有点旧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有絮絮叨叨的不怎么流畅的中国话,何书墨想起来蓝眼睛帅老头儿的一些细枝末节的往事,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这么多年没见过爷爷了。 奶奶去世之后,他身体越来越差,人也有点糊涂,不方便来回坐飞机奔波了,偶尔去俄罗斯看他,但是上了高三之后就因为学业繁忙就再没去过…… 所以,现在自己必须得去看看。 可是,顾凛怎么办? 何书墨坐在座位上,听着地铁行驶时的呼啸声,又按亮了手机屏幕,看了看那条短信。 周六他要带她去北京,是见家长的吧,估计她是没时间去了…… 问题一想到这里,心又往肚子里沉了沉,恨不得暂时停止跳动,搁浅在一片凉凉的血液里。 去俄罗斯重新上大学,就算不是老学制的五年或五年半,只有四年吧,四年……她在莫斯科,而顾凛在北京或别的城市,总之在中国,她就是隔三差五地回来见他一次,也很困难。 而且四年之后,她真的能回来了吗? 四年啊,四年之后她22岁,可他到时候都31了…… 好可怕,只要这么一想,她马上要离开,再也见不到顾凛,她真的心乱如麻,都快把下唇咬破了。 不可能的,让他等自己四年,甚至有可能不是四年,这个要求太无理了。 他要结婚的,难道跟他结婚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要分手是绝对不可能的,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想跟他分手,那就等自己去了俄罗斯之后,他终于等不及了,感情淡了,哪天忽然给她发个信息说“分开吧”…… 脑洞越来越大,何书墨看着对面车玻璃上映出来的自己脸,才忽然知道自己脸色竟然这么差。 地铁慢慢减速,停站,车门打开,车厢里涌进来一批人,又下去一批人。 何书墨心情差到极点,甚至没力气去想等下跟顾凛怎么说这事…… 她不想说,不想开口,好讨厌这种无力感,下陷感,像是周遭变成了棉花,她躺在其中,无法站立,无法坐直,就只能乱晃,力气都使不出来,挥出的每一拳都是白费。 深呼一口气,何书墨不想再坐着,于是站起身,打算朝车门那边走。 刚刚站起来的那瞬间,她只觉得光亮如镜的车窗上映出的人影从视线余光里一闪。 她连呼吸都忘记了。 开玩笑的吧…… 这是电影或者漫画吧? 爱的奇迹什么的,男女冥冥中的缘分什么的,都是鬼扯的吧? 不然就太假了。 周围人不是很多,但是环境依旧很嘈杂,那个反侧车门边倚着门的人…… 何书墨简直头重脚轻,觉得刚刚满脑子的触角一时间全被斩断,现在只剩满脑子空白,和过电般的滋滋啦啦声。 慢慢回过头,完全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浮现在身后一片漆黑里时,她觉得喉咙干渴得像口枯竭的深井,想说话却只能呆呆张着嘴无法发声。 她的眼睛直接望进一双深邃得仿佛无尽的眼眸里。 那双熟悉的眸子,美到极致,仿佛所有的光都落在他的眼睫。 世界上奇迹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此时此刻,砸到她脑袋上。 顾凛静静地站在车门边,正在抬起头,默默地看着她。 他新剪了头发…… 穿得很随意,左手拎着超市的袋子,右手斜插在长裤口袋里,胸前那个单肩斜背的小包,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背。 一时间忘了说话,仅仅隔着车厢里无数乘客对视,为什么明明只是三四天没见,每次再见到都会这么像是漫画一样。 没错,这跟自己第一次在地铁上遇见他的情景有什么区别? 就连地铁都停得恰是好处。 何书墨呆呆地微张着嘴唇,完全震惊地愣住,觉得身边的人纷纷形色匆忙地路过自己,上车,下车,脚步堆叠,人影憧憧,满耳朵都是报站的那个女声,嗡鸣的感觉停止在他走过来把自己肩膀搂住的一瞬间。 人流中,何书墨觉得像是大海潮水里的一座孤峤,静静地立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自己。 直到她被顾凛揽住肩,转身,迈着有些虚浮的脚步,跟着人群朝车门外走时,她才从自己的这部爱情电影或是漫画分镜里走出来,走进现实,竟然比电影还浪漫。 他搂住她的肩,何书墨转过脸,就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顾凛似乎微微笑了一下。 *** 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这是今年冬天的初雪,虽说是雪其实更像是夜雨夹着雪粒子,淅淅沥沥的,不够干燥,所以雪花大部分落下,就化成了水,扑在脸上凉凉的,即刻融化。 雪花是在快走到顾凛家的时候落下的,所以身上也没积出一层浅浅的白,或是发角被淋湿,她就跟着他进屋里了。 室外温度并不怎么冷,所以空调开了一会儿,何书墨就觉得身体彻底暖过来了,在加上灯光通明的开放式厨房里传来暖人的米饭香,简直让人每个汗毛都暖烘烘的。 何书墨用毛巾擦着有点湿凉的头发,从卫生间循着走廊地板上一列埋着的暖色调地灯走回客厅时,看见顾凛穿着白衬衫,把袖子半卷到手肘,正在动作有条不紊地做饭…… 米饭已经熟了,正在电饭煲里保温呢,她用比狗还灵的鼻子闻出来,然后饿着肚子坐在餐桌边上。 传说中顾凛的厨艺到底好到什么程度…… “诶,这是什么东西……”何书墨正在揣测时,顾凛走过来,递给她一玻璃杯橙黄色的果汁,隐隐散发着很甜的味道。 玻璃杯里橙黄色暖暖的,上面飘浮着一层黑籽,何书墨猜测这杯是橙汁的时候,刚咽一口就被味道震惊了。 好好喝,有果肉还有蜂蜜冰糖的味道,而且真的不是橙汁,为什么光喝个果汁,她就已经要把舌头吞下去了? “炖高汤的时候要放,顺便给你榨个果汁。”顾凛说完,就重新走回厨房,然后又卷了卷袖子,微垂下头,在腰上系围裙…… 姿势性感又居家,简直秒杀少女心好嘛。 而且,炖高汤还要放百香果,他果然是大厨级别的,不像自己亲哥那种糙汉,只知道味道不够撒酱油。 嚼了两口果肉,何书墨才在一阵阵饭香里开始考虑,等会儿怎么跟他说去俄罗斯的事…… 今晚肯定要说的,因为星期六他要带自己去北京这事要推掉。 心里又开始乱糟糟的,刚才在地铁上再次偶遇他的时候,那种感觉,此刻体会起来,竟然,还有点苦涩。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缘分估计是世上最玄妙的东西,握不住的话,跟掬水无痕一样,眼前的一切就会很轻易地消圜。 不知道她还剩多久,这样的时光。 她转头开始端详顾凛,他做饭的样子好看到不像话,何书墨一边喝着果汁,一边恨不能用手机录像,看了一会儿,实在憋不住了。 因为满肚子话,憋了一夜,也因为她不想坐着等办法,必须要把一切都紧紧抓牢,她才放心。 锅里咕嘟咕嘟地似乎在炖汤,顾凛弯下腰从柜子里拿盘子,刚站起身,就觉得腰被她从身后抱住了。 她的胳膊很细,此时却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脸深深地埋在他白衬衫的背上。 顾凛一时间不知道她的用意,微微转过头却看不到她的表情。 厨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开放式厨房可以看见对面客厅的落地窗,夜色笼罩,一片漆黑,万家灯火和纷纷扬扬的初雪,似乎都忽然无声静止了。 “那个,咳……”何书墨第一次没有词穷,反而满肚子的话,知道先后顺序,只想全部吐出来:“我自己认为我已经不小了,但我明白,估计很多人都觉得我还太幼稚……但其实我想说,这辈子我只谈一次这样的恋爱,就是跟你在一起,我会拼命的。” 第50章 [49.雪,一片一片] 煲的汤在砂锅里咕嘟咕嘟地小火慢炖。 何书墨坐在餐桌旁边,刚才那杯百香果果汁已经见底了,这会儿她开始嚼黑籽和果肉…… 刚才情话说得太高端了,她这辈子都没这么抒情过,简直跟诗人一样。 不过她作为一个情商严重欠费的工科生偶尔来这么一次兴许在顾凛眼里跟小把戏似的,毕竟撩妹段位如果有世界评定的话,估计他得满级还超标。 他好端端站着什么都不干就像是撩妹了,这会儿还在厨房腰上系着围裙里做饭,分分钟上演白衬衫诱惑,何书墨这个手控和锁骨控已经完全移不开眼珠子。 刚才她从背后抱住顾凛,然后有的没的说了一堆,他只是转身搂住她,吻了一下她额头说:“等会儿”…… 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想索吻,然后饥渴难耐什么的吧? 何书墨胡思乱想的时候,顾凛的饭已经做好了。 “雾草……”她瞪着两眼珠子根本无法相信。 菜做的挺多,但是每样分量都挺小的,三荤两素,还有一碗汤。 距离最近那盘白绿相间的小菜,何书墨还以为是什么呢,定睛一看只是盘生菜而已…… 为什么白灼生菜看上去都这么可口呢? 白得透彻跟玉一样,绿得鲜嫩如翡翠一样,在浇上一层浓香的根本闻不出来有什么调味的酱汁,简直拍下来就能登美食杂志! 那只是盘生菜而已啊,生菜不都是拿来配餐在盘子好看的嘛……何书墨这种讨厌蔬菜的人,这会儿都觉得这一小把生菜比大块肉还好吃的样子。 对于菜,她的要求一直是“下饭就行”,普通人估计都是这样的吧。 “你为什么这么会做饭啊?”何书墨咬着筷子尖,面对着一桌子珍馐根本不知道从哪儿下筷子,感觉她动了一下哪道菜就跟破坏了一件艺术品似的,暴殄天物。 “我妈做饭……”顾凛正在盛汤,抬眸,沉吟了一下道:“不怎么好吃。” “啊?”何书墨对这种回答简直无语。 就比如问他为什么辞职,他回答“雾霾”一样无厘头。 她母上大人做饭也不怎么好吃来着,自己怎么没练出来这么一手呢! 何书墨咬着下唇,心想着顾妈妈做饭得有多难吃,才激励出来这么厨艺逆天的儿子…… 满屋子都好香,何书墨望着中间的那盘香煎虾饼,被煎得酥脆金黄,能看出来鲍菇和胡萝卜上面撒了一点黑胡椒,她勉强从虾味闻出来食材,但里头还有什么,她真的不清楚,还有那盘茄子,里头有豆豉,还有一种绿绿的叶子她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扑鼻,惹得她肚子里一阵哀嚎。 夹起一小块清蒸鱼,塞进嘴里,她简直差点舌头咬掉。 合着自己前18年吃的都是猪饲料还是怎么的…… “太好吃了。”她瞪大眼睛,溢满星星,朝着顾凛说道。 顾凛把汤盛出来,放在何书墨手边,看见她满脸感动简直要哭出来的模样有点想笑。 其实,做饭只是他的一点小兴趣而已。 八岁因为妈妈做的炸酱面实在太黑暗料理了,他偷偷夜里起来去厨房炒冷饭,结果味道把他爸都吸引来了,从那天开始他基本每天跟顾局长一起半夜研究吃什么宵夜,厨艺就这么一路被顾精忠刁钻的舌头给训练出来了。 刚才何书墨来的路上似乎情绪不太对劲,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心里明白她是个藏不住话的人,所以她刚才抱住他的时候,他没有特别惊讶。 她心里一定藏着事儿呢。 不过这会儿,她似乎不想提了。 顾凛看见何书墨扒拉着离得较远的那盘菠萝船里的甜排骨,把盘子朝她挪近一点。 她对着他有点羞赧地笑笑,结果下一个动作就是舔筷子。 看来,话还是吃完饭再说比较好…… *** 这顿饭吃了得有足足一个钟。 何书墨喝干净最后一口汤的时候,才忽然觉得自己吃饭时候的形象跟猪没什么区别。 隔着满眼的空盘子,她看见对面坐着的顾凛,他似乎十分钟前就撂筷子,然后专注地观察着自己怎么扫盘底的了…… 吃之前她还想着要矜持来着,这会儿最后舔了一口筷子才舍得放下。 因为真的是太好吃了! “我去刷碗吧!”何书墨为了掩盖自己全部吃光的野蛮行径,打算巧妙转移话题,于是开始卷袖子。 “不是有话说么?”她站起来收拾碗筷的时候,顾凛按住她细细的小手腕开口了。 对了,吃他做的饭太开心,俄罗斯都被自己抛到脑后了…… 一想起来这个,她瞬间失落得跌进地狱里一样,好心情一扫而光。 顾凛看见对面正在收碗的何书墨表情一秒沉郁,冷静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手臂一耷拉,她把手里的筷子放下,碰着碗沿了发出清脆的响声,何书墨沉吟着,觉得该来的真的挡也挡不住。 说不定今晚这顿饭,是最后的晚餐呢…… “那个,星期六,你要带我去北京……我可能,去不了了。”她情绪低落,连头都垂下去了。 顾凛听到她的话,没什么表示,他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没什么,家里有人结婚,也给你发喜帖了,你没时间去也可以,我到时候跟他们说一声。” “你家里有人结婚……是上次来找你的那个侄女吗?她星期六要结婚了?”何书墨听说这个消息有点吃惊。 “嗯。”顾凛点点头。 原来并不是单纯带她去见家长,甚至简直就是默许自己是他们家的一员了。 何书墨听到简直有点不敢置信……怎么想都好幸福,如果星期六她也可以到婚礼现场的话,她真的会幸福爆炸。 可以见到他爸妈,他哥嫂,还有一大堆亲戚,在婚礼上合照,知道他在北京的家是什么样的,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说不定新娘丢捧花的时候,能落到自己手里呢。 何书墨想到这,完全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 顾凛看见何书墨心情差到语塞,冷静地说道:“没事儿的,我说过,出事儿了不要自己扛着,有我呢。” 何书墨只觉得鼻子好酸。 他这句话说得就像他的眼神一样认真,平静,而且温柔得直接戳到她心里。 “我爸刚才在我来之前打电话说,让我去俄罗斯,总的来说是因为,我家里出了点事……”何书墨说着,深吸一口气。 顾凛听到这儿,轻蹙了一下眉。 他之前听何律新啰啰嗦嗦的时候听见过,似乎他跟何书墨的爷爷是中俄混血,跟大女儿一直住在俄罗斯,这么看来,想必是他们父女在国外出状况了。 “要帮忙么?”顾凛想也没想,直接这么淡淡地问了句。 何书墨没想到他直接这么说,这男友力未免太足了,赶紧摆手:“不不不用帮忙,就是我得去看看,而且我爸妈决定好了。” 隔着一张桌子,顾凛静静地看着她,眼神让人看不出情绪。 何书墨看见他的神情,那绝对说不上是开心,但也看不出什么忧虑…… 他似乎想了一下什么,然后抬起眼,一字一句地问道:“去多久?” 一时间有点挣扎,何书墨心像是被绞了一样疼。 “大学在那儿读完,四年吧,也许……” 四年,何书墨觉得这两个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简直像是两块巨石,砰的一下砸在桌面上,横亘在她和他之间。 真的太久了,四年,可以等一届奥运,等一届世界杯,这么久的时间异地的话,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但是,你放心!我期间一定会回来的!平常我们也可以打电话,还有,还有微信企鹅什么的,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我可以,天天跟你视频的……”她急着辩解,急得脸都红了。 没错,她现在只想让他知道,就像她刚才说的,她一定会努力维持这段感情,努力到拼命也可以。 一定,一定,她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双手握拳紧紧抓着自己的裤子,结果顾凛下一个动作,让她直接懵住。 顾凛隔着一张桌子,沉默地看着她的举动,半晌没说话。 然后他竟然缓缓抬起头,朝着她笑了笑,轻声重复了遍:“俄罗斯?” 何书墨一怔,她完全没想到顾凛会笑,这有什么好笑的,四年异地恋呢! “嗯。” “我陪你去。” 一瞬间,何书墨被顾凛深深直视着自己眼睛的双眸给弄得完全僵住。 “什、什么?”她觉得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我说,俄罗斯,我陪你去。”顾凛有点不在意地说道,就像说明天早晨起来吃什么早饭似的漫不经心。 “不……不是!你好好的,为什么去俄罗斯啊?”何书墨回过神,第一反应就是不敢置信而且很是愧疚。 顾凛微微敛了一下削薄的唇瓣,然后饶有深意地望着何书墨:“为什么去,还要我说清楚么?” “……”何书墨瞪大眼,这都到什么时候了,他还撩自己! “另外,我已经买好机票了,明天就去哈尔滨。”顾凛继续凉凉地说道:“早就该去的,结果出差回来手就受伤了,一直拖到现在。” “诶?”何书墨听着这些闻所未闻的事,简直觉得自己死机了:“去哈尔滨又是什么意思?” “你哥说的,貂皮鹿茸,花鸟鱼虫。”顾凛淡淡地回答。 “什么?”她觉得更加跟不上顾凛的节奏了,什么花鸟鱼虫,何律新又背地里整什么幺蛾子了? “你去哈尔滨,见我爸妈?然后还要陪我,去俄罗斯?你就这么决定了?”何书墨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碟子。 “你不是要洗碗吗?”没有正面回答,顾凛站起身,神情寡淡地开始收拾碗筷:“洗完我送你回宿舍。” *** 顾凛开车送她回宿舍的路上,坐在副驾驶的何书墨脑子里全是大写的“震惊”。 原来在自己看来简直是天塌了一样级别的事,在顾凛看来不过像是出个国旅游一样轻而易举,说走就走。 这简直已经不是男友力了,这是要把她宠上天啊,而且行事做派异常潇洒。 何书墨忽然想起来曼琳之前跟自己说过的一句话:“你男朋友比你大将近十岁,一定超级疼你啊,啧啧,好羡慕。” 此时模模糊糊想起来,她才觉得,天哪噜,原来是因为顾凛长得年轻,她完全不觉得,他比自己大九岁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但其实也有可能不是年纪关系或什么,他本身就是个有冲动的人。 比如说因为雾霾辞职,因为顾妈妈做的菜很难吃自己做饭,他是看似冷静得冰一样,其实真的想做什么事,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行动派,而且理由就只是他乐意…… “你真的决定了?”何书墨憋不住,又问了一遍。 车缓缓开进学校里,雪一直没停,竟然还越下越大,顾凛一边双手握着方向盘,一边在雨刷来回打乱的路灯光线里,侧脸看了一眼何书墨。 他的侧脸在暗与光里,异常分明,棱角、线条都过分漂亮。 “不然呢……”他语调低柔地说道:“你一个人去,我在这儿等着你,等四年?” 何书墨默默地听着他说话,觉得心都化了。 “我可以等,但是,我不想等。” 没错,等她确实很有信心做得到,但是她也不想等,一分一秒都不想。 第51章 [50.雪,一片一片一片] 十二月进入了尾声,就差几天,日历就要翻到最后一页了。 憋在空调屋里还是冷,被窝里冷,手机屏冷,稍微挪一挪更冷,何书墨终于在闹钟响了两遍之后,坐起来套上厚毛衣,然后在满头乱毛噼里啪啦的静电声里让自己醒过来。 因为每天忙着办各种手续,她请了假,来何律新公寓里住着,这几天都是跟着自己亲哥那个八婆嘴到处跑,但因为办手续这事向来繁琐,两天了还没全部办好。 “何书墨,不起床等着我给你做的饭凉透啊!”何律新的公鸭嗓子从客厅里传来,何书墨烦得想捂耳朵,干脆假装听不见,重新缩回被窝看手机。 0316微信群里,是三个舍友发给自己的消息,何书墨揉着眼看见好多泪奔的表情,都是她们听说自己要去俄罗斯之后发的。 一条一条地看着未读,最后停在曼琳那条“我们真是没想到,你男朋友竟然要陪你去俄罗斯!真是中国好男人!书墨,啥也别说了,碰见这么好的男人赶紧嫁了吧,婚礼不管在哪儿办,记得给我们发喜帖>_<” 何书墨看着手机,愣了愣,有点怅然,又有点欣慰,最后还是笑了笑,指尖飞快地回了条:“嗯t^t请组织放心,我结婚、生娃、生二胎,都会向组织汇报的!” 没错,这些天她连生二胎这事都计划好了…… 又被何律新尖着嗓子喊了好几遍,她才退出微信,然后看了眼收件箱。 最后一条短信是顾凛昨晚发来的:“我不回南京了,星期五夜里的飞机,直接飞北京。” 从上次她去他公寓里吃饭之后,第二天他就去了哈尔滨,现在已经好几天了,虽然电话里并没有跟自己说他都做了些什么,但她从何律新那儿听说了“貂皮鹿茸,花鸟鱼虫”的意思之后,何书墨在跟老妈电话里,得知顾凛真的件件照办了…… 说是登门拜访的时候,“准姑爷”连东北三宝都集全了…… 简直就跟旧社会上门提亲似的! 何书墨听说这些的时候默默脸红,而且她从来没听过自己老妈用那么神采飞扬的声音跟自己说话:“墨墨啊,小顾真的太靠谱了,长得又帅!哎呀,我对你找的这个男朋友满意死了,就是你爸那个臭老头,还天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其实他心里偷着乐呢……不说那些虚的,就这几天,他在哈尔滨一直帮咱家的忙呢,你知道,出国之前肯定要到处跑一跑的……” 看样子,顾凛打算在哈尔滨一直呆到星期五晚上,然后直接飞北京参加第二天的婚礼。 会不会太劳烦他了啊,一时间忙着这么多事…… 放下手机,何书墨终于叹了口气,起床去洗漱,然后坐在餐桌前望着一盘黑乎乎的勉强能看出来是荷包蛋和火腿的早饭。 只看了一眼,顿时就觉得难以下咽,自从吃了顾凛做的饭之后,她觉得自己平常吃的都是猪饲料,那么何律新这盘东西简直比土还难吃的样子…… 而且不太对劲啊,何书墨端起放了一勺糖的热牛奶喝了一口,发现何律新人不见了。 他平常不应该坐在自己身边看着(其实是逼着)她吃完饭,问她穿了几条裤子,然后唠叨着何氏养生宝典之类的吗? 黑暗料理吃得差不多快吐的时候,何书墨才听见隔着一个客厅,那边阳台的门响了一声,然后是棉拖鞋踩地板的声音传来,只见何律新铁青着脸,手里拿着手机,一步步从阳台走到餐桌旁边。 因为太默契,何书墨一下子就能看出来她哥的表情不对。 “怎,怎么了?”她赶紧问。 何律新一反常态地张了张嘴没声音,似乎在斟酌怎么开口。 沉默的时间里,餐厅一片寂静,隐约能听到卧室传来的猫叫,以及老旧座钟走针的沉闷声。 情绪越来越不安,何书墨静静地看着何律新脸色发白的样子,咽了口唾沫:“哥,到底……” “你退学手续不用办了。”何律新沉声打断她,把手机放在餐桌上,然后手肘抵在桌面,两只手抚额,把脸埋进手掌里。 “……”只觉得心一下子滑进肚子里,何书墨心慌得失神,手里的玻璃杯子磕在桌面上。 隐约能猜出来什么意思,但是不敢确定,直到听见何律新继续说的话,她才觉得最近日子过得太不真实了,事情接踵而至,已经到了她无法应对,措手不及的地步。 “今天凌晨五点姑妈走了,脑死亡。”何律新放下手,怏怏地靠上椅背,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眉毛,整个人都陷入很没精神的状态。 何书墨把筷子放好,只觉得心一下子凉透了。 …… 事发突然。 一切手头上原本正在进行的事顿时都停下来了,但是去俄罗斯的签证还是要办的。 学校那边把退学改成了请假,然后买好了周六从北京飞莫斯科的机票,打算等姑姑的葬礼结束,她就跟何律新一起先回国,何爸何妈再在那儿留一段时间处理爷爷的事,所以也用不了太久,最起码学校的期末考试她得赶上。 好久没见姑姑了,忽然接到噩耗,比起悲痛来说,更多的是没有真实感,何书墨实在不想想、也不敢想她去世的事。 圣诞节刚过,马上就要迎来新的一年的时候,家里失去了一位亲人…… *** 星期六,公历新年。 坐高铁去北京的路上,何书墨心情一直很低落。 因为单位还有事没办好,何律新让她先走一步,所以这算是她独自一个人出远门最远的一次。 甚至要一个人坐飞机出国。 从火车站出来,一眼就能看见北京的天气很差,而且刚下过雪,积雪还很深,灰霾压低的天幕使得视野里的色调极其阴冷,大概零下十几度的温度,风吹到脸上的感觉犹如刀割。 还好何书墨因为怕冷,裹得很厚,穿着长款暖黄色的羽绒服,头上还戴了顶护耳印花的秘鲁帽,白裤子,脚踩一双短靴,离远看像一根加粗的香蕉…… 在去首都机场的出租车上,随处可见大街上喜迎新年的广告牌,到处放着“happy new year”的熟悉旋律,街头熙熙攘攘,每个人的心情都是愉快且明亮的,除了她…… 想起昨天晚上,她在电视里跨年晚会主持人激情澎湃的倒计时“三、二、一”声中,忙着打包行李,整理车票飞机票和各种证件,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听着新年敲钟,凄凉跨年,何书墨就觉得这是自己度过的最差劲的一个元旦。 差到她此时此刻跟顾凛同在一座城市,都没法见面。 之前他约她今天一起去参加婚礼,结果因为她家中横遭祸事推掉了,但今天她一个人来了,却只为了在这儿中转登机,飞往莫斯科。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北京。 何书墨打开了一点车窗,冲着出租车窗外的景色看去,这个她陌生到了极点的城市,祖国首都,顾凛的家乡,原来是这样的…… 北京好大,她完全不知道顾凛家在哪里,现在这个时候,中午了,他侄女的婚礼已经开始了吧。 一阵冰冷的狂风吹打在脸上,何书墨赶紧摇下车窗,然后再次抬头的一瞬间,几乎像是做梦一样…… 出租车此时堪堪停在某个路口等红灯。 然后,下雪了。 虚幻得像梦境一般,不过倏忽之间,顷刻漫天散落而下的雪花,大如鹅毛,静静地,缓缓地铺天盖地般地坠落了下来。 雪片子轻盈盈地铺在拥挤的车流之间,灰黑色的背景转瞬被大片的雪白吞没,渐染渐轻。 “不是吧……”何书墨扒着窗户朝外看,她一个哈尔滨人,下雪见怪不怪,只是这雪怎么说下就下,跟演电影似的。 “姑娘,有点悬嘿,您今儿这飞机估计飞不成呢。”司机师傅转头看着后座上对着满天雪花发愣的何书墨说道。 “诶?为什么啊?” “没听天气预报吗?”司机师傅笑呵呵地回答:“暴雪,80年来最大的一次,昨儿夜里开始下,上午十点多停的,这会儿又下了。” 何书墨不敢置信:“暴雪?” 一路胡侃,她被北京老司机侃得几乎说什么都像是个捧哏的,车终于到达机场。 给钱下车,何书墨从后备箱拿行李,跟司机师傅道别的时候,他还说了句“要是延误还算好的,航班取消的话,姑娘你可得小心点儿,一个人注意安全啊!” 借这位司机师傅的吉言……她终于在倒霉到了极点的1月1号,知道了什么叫做人倒霉坐个飞机都要下暴雪。 赶到机场之后,何书墨在出发屏上看见一大片红,航班延误和取消,其中真的包括自己的。 航班延迟,延迟近两个钟头。 一时间她有点慌。 这时候,手机忽然进了条短信,何书墨赶紧掏手机,看见是顾凛发的:“到机场了吗?” 刚才下火车她报了一次平安,兴许是自己很久没联系,他才问的。 何书墨回了条:“航班延误两个小时,现在在等呢qaq”…… 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发完短信,把手机塞回羽绒服口袋,她看着周围大批大批的和自己一样的滞留旅客,只能拉着箱子到处乱转,最后也找了个位置坐下眼巴巴地等。 一整天都在赶路,她连一口水都没顾上喝,更别提吃饭了,刚才逛了一下,看见所有咖啡厅和餐厅都爆满,何书墨只好默默地从包里掏出来一袋面包圈,因为捂得久了,面包都软趴趴的,糖霜化掉湿漉漉地黏在上面,何书墨咬了两口噎得难受,又把面包圈塞回去。 一瞬间好无助啊…… 周围很吵,有人席地而坐在斗地主,有人大声打电话用听不懂的语言在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有人怀里抱着的孩子哇哇直哭,更多的人睡在联排座位上,裹着大衣生死莫辩,四周的噪声直往耳朵里钻。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紧接着被通知说因为前方天气原因航班被取消的时候,何书墨这才彻底无措了。 取消? 真的取消了?! 那现在怎么办啊,难不成在机场一直这么坐着过夜……何书墨隐隐知道流程,改签,然后估计要坐大巴去住航空公司安排好的旅店。 一时间脑子里大片大片的空白,就跟窗外漫天漫地的大暴雪一样,压着她无法思考。 反正现在周围正混乱着呢,她索性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把咬了两口的面包圈拿出来继续啃。 因为取消的航班很多,滞留机场的旅客更多,现在基本上处于没人管没人问的状态,连去哪儿办改签她都不知道。 第一次自己出门,就遇见这种事,倒不是说心慌,只是她此刻的心情差到极点。 陌生的城市,嘈杂的机场,身边都是陌生人,又饿又累,再想起来去俄罗斯的目的是去参加姑姑的葬礼,何书墨觉得身体就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就像这么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雪还在下,完全无视所有人的焦躁情绪,落下的速度堪称优雅,此时几乎把一切都覆盖在白色里。 把行李箱放倒,她坐上去,几乎跟席地而坐没什么区别,像个乞丐似的,垂着脑袋发呆,周遭一切繁杂似乎都隔了面屏障,被屏蔽起来的这个世界里,只有她自己。 忽然,由远及近,响起很细微的脚步声,这在背景嘈杂里几乎微不可察。 脚步声越来越近,何书墨根本没有注意。 不过几秒钟,她的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就多了一双男人的黑色靴子。 何书墨黯淡失神的眼睛慢慢移动,视线被那双脚吸引了过去…… 心顿时漏跳了一下。 “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熟悉到让她几乎一瞬间就想飙泪的声音,就在那一刻响起,让她浑身一抖。 何书墨抬起头,嘴里叼着半个面包圈掉下去,滑过羽绒服的前襟,掉在地上,那双靴子旁边,连个声响都没有…… 毫无防备和预兆,他就这么出现了! 嘴巴上都是甜腻腻的糖霜,何书墨呆呆地舔了一下,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 顾凛站在自己眼前,跟变魔术似的,这离奇的一天,让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后他慢慢地做了一动作,让她更觉得不可思议,他注视着她的双眸,动作轻轻地在她眼前蹲了下来,这样可以跟等同于坐在地上的她平视。 “你……”何书墨眨眨眼,没缓过劲来:“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我来坐飞机,堵车了。”他启唇,言简意赅:“不过幸好,航班取消。” 何书墨觉得呼吸困难,因为顾凛近在咫尺,还朝着她笑了。 “饿了?”他看见脚边滚落的甜甜圈,压低嗓音地柔声问道。 何止是饿,她现在就是有一桶饮用水她都能给喝干净。 还有,他刚才那话的意思是,他跟自己买了一班飞机的机票? 今天一定不正常,发生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兴许在做梦呢。 何书墨二话不说,直接上爪子,用满是糖霜的手,摸上了顾凛的脸。 “啊……”真的顾凛。 她又摸了几下,不听话的爪子就被他的左手截获,轻轻握住,何书墨看见他手指上那枚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戒指。 下一秒,她整个人被他从箱子上拉起来站直,然后看见顾凛俯下身把她的箱子拿起来,垂眸对自己说道:“走吧。” 走?何书墨觉得跟不上他的节奏:“去哪儿啊?” “改签完了之后,”顾凛牵住她的手,然后很平静地吐出两个字:“回家。” 回家…… 北京遭遇80年未见的特大暴雪的这天,首都机场取消了200多个航班,滞留旅客几千人,全城大堵车,发生交通事故若干起。 大雪封城,却丝毫没有阻碍回家的路。 这是她第一次跟他回家。 以后无论悲喜,无论阴晴,她知道,她会跟他一路走下去。 “哦,对了,新年快乐。”何书墨灰了一天的表情,终于露出一点笑,她想起来零点跨年的时候,因为他在飞机上,她没机会跟他说的话。 这句烂大街的新年快乐。 “嗯,”顾凛浅浅地勾了一下唇:“还有,明年你生日那天,把户口本给我……” ————正文完———— 第52章 [番外1.哈尔滨的夏天] 早晨九点多。 何妈踩着拖鞋从厨房走出来,心想着再让自家闺女睡下去,估计这个暑假得胖个七八斤,再一想起来女儿男朋友那个颜值,赶紧噔噔上楼、开门,一把掀被子。 何书墨穿着白底粉红色草莓点的睡衣,露出小蛮腰,满头长发把脸全遮住,状似咸鱼一般翻了个身。 “墨墨啊,你不是说今天小顾要来,你还不赶紧起床收拾自己,也不知道人家怎么看上你的,你看你那熊样儿……”何妈戳了戳闺女的肚皮,还行,遗传了自己怎么吃都不胖的基因,腰目测还是一尺七…… 墨绿色的遮光帘一把被拉开,哗的倾洒进满屋的阳光。 何书墨被光照得紧眯眼,觉得口水黏在嘴边,慢慢地坐起来胡乱擦了一下。 昨天跟顾凛聊微信聊到大半夜(没错,因为寒暑假异地联系比较方便,顾凛终于肯用微信了……),结果她又激动得整夜幻想等他来了带他去哪些地方玩儿,精神抖擞的,堪比第二天要春游的小学生,所以直到凌晨三四点才睡。 还好,他上午的飞机,中午才能到呢。 “几点了妈?”何书墨眯着朦胧睡眼,挠着头问。 “九点多了,你爸开车带你爷爷去松花江边兜风了,等晚饭回来。”何妈拎起房间里的玩具熊一阵猛拍,落灰不少,在阳光里细小的粉尘不断飞舞。 “啊……九点多了?!”何书墨蹭地爬起来:“不早点儿喊我啊妈,啊啊啊急死了……” “你是急,你小姨家的电脑已经修好了吧?”何妈看见何书墨顶着一头乱毛跑下楼的样子喊了句:“你赶紧给小姨送去……” 何书墨听见这话更急了,都怪自己那个上高中天天看毛片的表弟,电脑中毒成那样,话说中毒了干嘛找自己修啊,一想起来七大姑八大姨的电器都是自己修的,何书墨就觉得心累。 她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好嘛,虽然掌握了一两项很奇怪的直男技能,但也不要把自己当男的使唤啊,上次姥姥家的马桶坏了,还喊她去看…… 没错,她还真的给修好了就是-_- 何书墨洗漱穿衣,胡乱收拾了一下,抱着笔记本冲出家门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 坐公车去小姨家还电脑,结果还被留下来唠嗑,唠着唠着何书墨看着时钟心急火燎,就说坦白交代男朋友今天要来哈尔滨想赶紧回家去,话还没说完,只见小姨八卦的狐狸眼睛一亮,何书墨就心说,坏了…… “你男朋友呀,哎呦,小姨都没见过,年前听你妈说了,小伙子来家里送了好些东西,长得又帅……” 何书墨看见小姨少女心爆发的样子,囧了囧。 “你等等啊,正好你表弟这次期末数学又考了30分,小姨急死啦,就这样啊,等会儿让他带着错题集去找你,你帮小姨给他补补课呗,我正好要找二姐打牌……” 何书墨简直欲哭无泪,小姨一直是个人来疯,这是她从小就知道的事,这会儿她对着自己狂放电,怎么能拒绝呢?! 因为拒绝也没用。 “嗷,那好吧……”何书墨抓了抓裤子,擦擦满手汗。 今天顾凛要被当众展览了…… 回家路上,何书墨接到老妈电话让自己去家里常去的蛋糕店买份儿榴莲千层。 “买那个干嘛,臭榴莲味儿有什么好吃的……”何书墨简直想哭,都快十一点了,她连妆都没化。 “上次小顾来咱家里,我买了那个,他挺喜欢吃的。”何妈很有耐心:“你连你男朋友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吗?还说臭……” “……”-_-被亲妈教训了。 “赶紧去吧,再多买点别的,你姥姥带着你几个姨妈今天要来,还有你几个表姐表妹表哥表弟……” 苍天啊! 谁来救救自己。 何书墨带着几包甜品急匆匆往家赶,因为还有个大蛋糕盒子,她两手都拎着东西,也没机会看手机,都不知道顾凛到哪里了。 远远望见小区里,自家两层小楼门口停满了车,何书墨简直连进家门的欲望都没了! 别说化妆,她估计连换身衣服的机会都没有,跑了一上午一身汗呢。 把手里东西放下,硬着头皮拿钥匙开门,何书墨隔着门板就能听见家里人声鼎沸,还有熊孩子到处撒丫子乱跑的脚步声欢笑声,跟过年似的。 收起一张垂头丧气的脸,何书墨进门,结果第一眼就被门口玄关处的气球给震惊了。 老妈这欢迎女婿到访的工作做得很充分啊,而且这是什么效率,她高考前夜里复习饿得做不了题,想让老妈下碗面的时候她都没这么勤快。 竖起耳朵,何书墨边手忙脚乱地换鞋,边偷听着客厅动静。 一阵哄笑声过去。 “小伙子这身肌肉,啧啧,这大腿和胳膊,今年多大了啊?”何书墨听见小姨的声音…… 不是吧,顾凛已经来了?! 何书墨加快换鞋速度,就听见下一句:“怎么样了,有女朋友了么?” 诶?她们怎么还问这个,他女朋友在这儿喘气呢…… 何书墨心急火燎地往客厅跑,一个多月没见顾凛了,急死了。 “哈哈哈哈,没有,我单身呢。”一个熟悉的男人温软声音响起来。 卓知扬的声音? 何书墨以为耳朵出了问题,慢下脚步,走到玄关转角,扒拉着墙壁,露出两只眼睛往客厅看…… 满屋子的亲戚,都是老妈那边的,姥姥也来了,卓知扬被簇拥着坐在沙发上,满脸暖男笑跟身边的亲戚们热聊,自来熟到跟每个人都像是认识好几百年似的,好久没见他又晒黑了点,他旁边就是…… 啊,顾凛! 她激动地用指甲扣着墙壁,眼睛紧紧锁定在他身上。 要是现在没人,她真想跑出去,一下扑进他怀里……何书墨满脸痴汉笑,简直连牙龈都要笑出来了,不管多久,她每次看见他都分分钟想融化成春水。 他就坐在一群人里,不说话,不管周围多热闹,他都是最冷静的那个。 “表姐!”忽然,一个甜糯、清脆的萝莉音打破了她的白日梦,何书墨只觉得大腿被一双白莲藕似的小胳膊缠住,衣服都被往下拉,听见:“你在这里偷笑什么呀……” 刚上小学的小表妹都看见她的痴汉脸了。 “诶?”何书墨被发现得措手不及,一抬头看见全家都在朝着自己看过来。 “表姐有男朋友了,表姐你要当新娘子了吗?”小表妹仰着脸声音甜甜地冲着自己问。 满屋子的亲戚都哄笑起来,笑声简直冲破天花板。 童言无忌其实就是胡说八道……何书墨满脸通红,在小表妹唱歌似的一番“表姐要当新娘子”的高喊里,用手捂脸,热得烫手…… 顾凛坐在一堆人里,也朝她看过来,何书墨被他盯着,更热了…… 他坐直了一点,但因为周围人太多,没能开口,只能看着她。 学校放暑假她回哈尔滨之后,一个多月没见,这个星期她打电话说想他,所以他说这个周末来看自己。 结果,家里跟开party似的全是人,何书墨心里都是歉意。 一阵热闹的哄笑声里,她对着顾凛偷偷地挤了挤眼睛,做了个“想哭”的表情。 他看见了,坐在人群里,淡淡地冲她勾了一下唇角。 “墨墨啊,我厨房炖的排骨你去帮我看看,我给大家倒茶。”老妈捧着一个托盘从厨房走过来,路过她身边说道。 “哦。”她只能先撤。 何书墨转身朝厨房走,就听见老妈被一阵阵“他姨,你家书墨眼光真的简直太好了”“什么时候结婚啊”之类的话包围。 厨房里一阵饭香,虽然老妈厨艺没有顾凛精湛,但也算是很不错的了,何书墨掀了一下砂锅盖子,嗅了嗅浓郁的香味,只听见客厅里一阵大爆笑,似乎是卓知扬说了什么,逗得一家子姨妈心情都很好。 她放在玄关的蛋糕被老妈拿进厨房了,何书墨打算在看锅的这段时间,拿碟子先把蛋糕切一切。 蹲下在柜子里乱翻,她捧着一摞碟子站起来,全部放在流理台上的时候,只觉得身后一温。 熟悉的体温,和味道。 何书墨蓦地被热度碰到,激动地一耸肩,两手握成拳头,慢慢地转过身,看见顾凛的一瞬间几乎抑制不住情绪了。 想念了这么久,他现在就在眼前,何书墨默默地跟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忍不住咧嘴笑。 “你……怎么从客厅逃出来的呀?”这是一个多月没见,她开口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顾凛走上前一步,两手抵在她身后的流理台上把她圈住:“我说……来找我女朋友。” 何书墨被他语气惹得浑身发酥,再也控制不住,咧嘴笑了一会儿,一把搂住他的腰:“啊,不管了,我真的想死你了!抱一会儿吧……” 她扑过去,全情陶醉去了,抱住顾凛不想撒手,根本不知道她这种行为就像是猫爪子,冲着顾凛一拳挥过去,直击他的弱点。 虽然已经谈恋爱这么久了,顾凛对女朋友这种八爪鱼式的拥抱依旧是无从招架。 真是毁了,什么心理防线,什么情绪控制……他被何书墨紧紧搂着腰,然后脸蹭胸口这招弄得这会儿连呼吸居然都乱了。 抿了抿唇,试图平静一下,结果长出了口气,他还是憋不住,在完全没人看见的情况的下,垂下头笑了。 是那种“我真是服了你了”的无奈的浅笑。 何书墨的腰很细,比起特别女性化的那种“前x后x”其实更…… 纯洁。 更让他容易有邪念…… “知道我姓什么么?”顾凛被她抱着蹭了一会儿,在她耳朵边轻声问。 何书墨被这种问题问得完全懵掉:“当然知道啊,你姓顾啊。” “对,我姓顾,不姓柳。”他继续说道,忽然声音又魅惑了几分:“不是柳下惠。” “诶……”何书墨这才听懂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自己的举动让他很难坐怀不乱嘛,但其实,他想干嘛都可以啊,她红着脸:“那,那你能怎么样……” 还挑衅?顾凛看见何书墨从自己胸口把头仰起来,小脸红扑扑的看着自己。 嗯,没错,在这种地方,这个时间,厨房外面吵得跟过年似的,他确实不能怎么样。 不过调戏一下还是可以的。 顾凛根本不回答她的蠢问题,静静地垂眸凝视着她,然后二话不说,低下头,动作轻轻,却很暧昧地开始解她的衬衫扣子。 “啊……”何书墨小声地低呼了一声,今天天热,她就穿了件轻薄到太阳底下几乎都能透视的雪纺衫,解两个扣子基本上就啥啥都能被他看见了。 “你你你……”何书墨现在知道她刚才的挑衅行为后果有点严重,完全不知道说啥,老妈随时有可能进来呢,她当机立断:“这不公平!” 顾凛听见她的话,淡淡地挑了挑眉。 “你先给我看,我才给你看……”这什么鬼台词,她红着脸说完就被自己这句话羞耻到了。 “想看什么?”他饶有兴致地,压低声音问。 他这么说话,就算是调戏了好嘛…… “你上次在上海要给我看,结果我什么都没看见,就这么窄的一条小缝儿,我啥也没看成……”她说得怪委屈的。 何书墨技能:一本正经地痴汉 顾凛看着她,想了想,然后捏住何书墨的脸。 又捏脸…… 何书墨只觉得小脸被他一阵搓扁揉圆,然后听他嗓音低哑地对她说道:“晚上来找我,我给你看。” 妈呀,真的给看!她猛地抬头,看见顾凛神色平静,眼眸里的意味却有点戏谑。 这个人真是太坏了。 “墨墨啊,让你看着锅,你怎么……”何妈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何书墨看见老妈风风火火地走进厨房,吓得赶紧跳到一边,生怕被她看见自己跟顾凛站这么近。 “哎呦,小顾怎么跑厨房来了,你出去喝茶啊。”何妈看见顾凛站在流理台旁边,赶紧笑呵呵地客气。 “不用了,我帮个忙吧。”顾凛最后深深地、饶有深意地看了眼何书墨,然后转身把搭在台子上的围裙拿起来。 何书墨跟何妈妈顿时瞪大眼,看见他相当熟练地卷袖子,系围裙,然后一副走进后厨的chief模样问道:“这个猪里脊做什么?” 看见顾凛洗干净手,何妈被准女婿一系列沉稳的动作震慑住了,半晌才回答:“那个……锅包肉。” 顾凛没回答,看了眼腌得有点久的里脊肉,紧接着抓了把淀粉撒进去。 第53章 [番外2.何书墨的闺房] 因为顾凛下厨房,基本上饭菜端上桌的时候,大家明眼可见这个菜色跟以往不是一个级别的,姨妈们围着桌子坐下就开始把顾凛往死里夸,都能夸出花来。 何书墨被暗戳戳地拉住胳膊说了n遍:“书墨你找男朋友的眼光简直太好了”,连胳膊都要给掐红了…… 12点准时开饭,今天家里来的亲戚实在太多,座位挤一挤才能坐开,小表妹一直缠着卓知扬,挂在他脖子上不愿意下来,到吃饭的时候都让“绵羊叔叔”喂。 何书墨这才知道,卓知扬真是老少咸宜,女性杀手,那副笑眯眯的暖男形象,简直走哪儿都受欢迎。 再反观顾凛,虽然姨妈们都觉得他长得帅,个子高,又会做饭,简直男神,但是……就是不好接近了点。 就连刚上小学的小表妹看见顾凛都不怎么敢上去搭话,从头到尾黏着卓知扬。 结果吃饭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让全家大爆笑。 姥姥岁数大了之后有点老糊涂,渐渐地最近有点往老年痴呆的病情发展,因为子女多,虽然接受治疗了但偶尔还是认不清人,经常叫错孩子名字,何书墨之前也经历过被姥姥拉住听她老人家唠嗑,唠了半天才发现她把自己当成何律新了这种情况。 因为姥姥坐在正席上,顾凛又是上客,于是就被安排坐在姥姥右手边儿上。 吃饭时的气氛一直其乐融融,也因为顾凛厨艺实在太好,一时间只有闷头吃饭和哪个哪个菜做得太好了之类的声音 就在这时,姥姥忽然眼睛一亮,看见了身边不认识的面孔,然后做出了很突然的举动。 她老人家往顾凛碗里夹了一筷子菜,然后在满桌安静的情况下,笑呵呵地对顾凛说道:“哎呀,姥姥这才看见你,这是谁家的大闺女啊?生得这么好看,嫁人了么?” 全桌安静了三秒,然后…… “噗!”饭桌上此起彼伏的喷饭声,小舅笑得筷子都掉了。 何书墨就坐在顾凛右手边上,简直憋笑憋得脸都抽搐才忍着没笑出来! 倒是卓知扬,抱着小孩儿,发出一阵“哈哈哈哈哈顾凛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的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顾凛听见姥姥的话,看见一桌子东倒西歪的人,不知道怎么开口,何书墨看见他有点无语的表情,终于也笑出来…… 笑了一会儿,被他漆黑的眼睛凉凉地睨了一眼之后,何书墨才握紧筷子,咳嗽两声让表情严肃一点。 “哎呀妈,这是书墨男朋友。”坐在姥姥左手边的何妈怕顾凛尴尬,赶紧拉住姥姥的手:“咋又说胡话了……” “嗷,这是书墨啊,怎么剪这么短的头发,女孩子还是留长发好看。”姥姥继续笑眯眯对着顾凛相当和蔼地说道。 顾凛在一群笑得东倒西歪的人里,静静坐着,端起杯子喝了口酒。 “哈哈哈!”午饭结束,何书墨被派去厨房洗碗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狂笑:“我跟他长得这么像吗?笑死我了!” 卓知扬吃完饭就跟着她溜进厨房里了,这会儿掳了掳袖子打算帮何书墨洗碗:“你看见凛哥那表情没有?简直能评选进我今年经历的最好笑的事top3,哈哈哈……不过你们俩都能认错,难道是你俩有夫妻相?” “诶?真的吗?”何书墨满手洗洁精泡泡摸了摸脸,喜滋滋的:“夫妻相……” “嗯,你们俩自己上街走走去,哪对儿情侣的颜值总和能超过你俩……虐死狗了。”卓知扬说着说着,发现最终受伤的永远是单身汪,苦着脸:“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介绍对象啊,别的不说,你那个表姐……” “嗯?你喜欢我表姐啊,真的假的,她还没谈过恋爱,回头我问问她啊……”何书墨点点头:“不过你真的确定?你知道吗,我表姐智商180呢,你这种没大脑的人不知道她喜欢喜欢……” “哈哈哈,还行吧,最起码我不是弱智,男人要那么高智商干嘛……”卓知扬腆着脸笑道。 …… 顾凛从客厅转角走过来,站在厨房门口,一眼就看见卓知扬跟何书墨在洗碗池旁边一边刷碗一边“闺蜜热聊”,静静地站着看了一会儿,一时间有点心绪烦躁。 “表姐的男朋友!”忽然,脚边传来一个甜糯糯、甜得流蜜的小嗓音喊自己。 顾凛一低头,看见何书墨的小表妹站在自己腿边,扒拉着自己的裤腿,仰着脖子,小脸红扑扑地看着他。 可能是孩子从小视力有些问题,顾凛刚才从她母亲说话里听到一些只言片语说她视力状况不太好。 这么小的女孩,有些雀斑的小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后脑勺还勒着一根粉红色的眼镜绳,看起来有点好玩。 “怎么了?”他低着头问她。 其实他完全不会跟孩子打交道,准确的说,是从来没有过经验,所以不知道怎么应对。 “你过来,我跟你说……”小女孩冲他招了招手,似乎有秘密。 顾凛没办法,只能慢慢蹲下身来,他刚刚蹲下,她就把手支在自己耳边,贴过来怯生生地说:“我想看金鱼……” “金鱼?”顾凛一时间不太明白,他这么大个子,现在蹲在这儿跟一个小女孩儿已经很奇怪了。 “在冰箱上。”她露出缺了几颗牙的小牙齿笑道。 顾凛抬起头,果然看见冰箱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玻璃鱼缸,里面养着几条红色和黑色的小金鱼。 她小小的诡计很快得逞,顾凛终于叹了口气,把她抱起来,举过头顶,让她看金鱼。 他第一次抱小孩,小心翼翼的,怕磕怕碰,但还是觉得她肉嘟嘟的小胳膊很容易折断,所以把她抱起来让她看金鱼的时候,他比以前狙击敌人瞄十字放枪子儿的时候还专心。 “你可以举高高吗?”看腻了金鱼,她又想玩儿别的。 “不行,太危险了。”顾凛想都没想就拒绝道。 “那,表姐的男朋友,你能带我去表姐屋里玩娃娃吗?”等到顾凛把她放回地面,几乎不等他回答,她脚一落地就拉住他的手,拽着他朝楼梯上跑…… 没办法拒绝,他停在原地不动的话,都害怕她胳膊会因为用力拉自己而脱臼,于是只好跟着小女孩往楼上走。 顾凛去年年底的时候来过一次何家,但是是以客人的身份初次拜访,所以没上过楼。 这还是他第一次上到何家二楼,沿着楼梯走上来,走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扑面而来的俄罗斯风装修让他有点新奇,这家人平常原来是这么生活的,跟自己家真的完全不一样啊…… 还真不知道何书墨的房间是什么样的。 二楼光照很好,午后晴明的日光洒进屋内,楼梯上光亮到纤尘飞舞都清晰可见,顾凛被小女孩拉着走进了走廊最尽头的一间房间。 门推开之后,就是相当一目了然的女孩儿闺房的样子,顾凛这才觉得自己随随便便走上来似乎有点失礼…… 因为深桃红色的床罩上,那个毛茸茸的猫型抱枕上面还放着何书墨的整齐叠好、但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内衣内裤。 他尽快转移了视线,省得大白天被脑子里一些莫名其妙跳出来的画面绕得心神不宁的…… “没有娃娃。”何书墨的小表妹看了眼屋子里仅有的一只玩具熊,就兴致缺缺地嘟了嘟嘴,说了句:“我要去找绵羊叔叔玩儿!” 顾凛看见她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一溜烟儿顺着楼梯消失的小背影,不由得松了口气。 所以,现在就成了他一个人呆在何书墨闺房里这种有点变态的情况了? 顾凛挑了挑眉,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索性既来之则安之。 “圆圆你慢点跑儿,别倒了。”他刚刚在床边坐下的时候,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从楼梯下传来。 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两个人的脚步,顾凛微微蹙了下眉,听见何书墨的声音继续说道:“真不知道这大周末的,我为啥要给你补习数学,烦死了!” “表姐,你以为我不烦啊,都怪我妈……”一个正在变声期的公鸭嗓子说道。 顾凛大概听明白了状况,就听见自己呆着的这间屋隔壁那间书房传来开门声,何书墨带着表弟进去了。 此时更好的情况是,他发现何书墨的房间跟隔壁的书房是连通的,之间打通了了一扇门,顾凛于是走到卧室窗户边,轻轻地把那扇门拉开一条缝。 阳光在书房里,澄澈地铺了一层柔柔的金,在她身上描了一个珠光轮廓一样的毛边儿。 眼前画面里的每个细节都纤毫毕现地表达着温柔。 白色窗纱因为窗户敞开着,此时被风吹起来,优雅轻柔地飘着,像是窗边一层飘渺如梦的云雾,满屋的深褐色书架上密密麻麻紧挨着的,是一排排五颜六色的书脊。 何书墨坐在书桌后面,低头拧着眉,望着手边的卷子。 “你真的假的,完全不学习啊?”她低低叹了口气,然后无奈地看了眼身边的表弟。 “我是学习能考30分吗?” “喂,别高估你的智商……”何书墨被气得已经不想好好跟他交流了:“还有,你平常少看不良网站,你们家电脑都是我修好嘛?” 顾凛站在门边,听着何书墨跟她表弟的对话,浅浅地勾了勾唇角。 “姐,就你前段时间在网上特别火的时候,我们班男生可迷你了,说你腿玩儿年呢……” “别岔开话题,我的腿关他们什么事儿啊!” “对啊,你有男朋友了,你的腿只能给你男朋友玩儿,我就这么跟他们那群臭屌丝说了。” “啊,闭嘴!赶紧做题,连三角函数cos都能说成cospy,我真的没话跟你这个智障说了……” “哎,真的,有次他们在群里发你的照片,还有人说已撸,气死我了,我就把那家伙揍了,欠削呢,敢拿我表姐照片撸……” “……”何书墨无语了。 “姐,你咋不说话了,对了球赛看了吗?” …… 时间过得很慢,毕竟试图跟青春期多动症男生交流并且让后者集中注意力在数学题上简直是世界上最难的事。 何书墨讲了半套卷子就觉得口干舌燥的说不下去了,索性放弃,让表弟自己在书房用她的笔记本电脑玩游戏,自己打算回房间换身衣服。 “别用我电脑看一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啊……”她临走又说了一遍。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表弟很急切地对她挥挥手。 何书墨从书桌后面走出来,心想着顾凛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干吗,刚才她洗完碗就被小姨拉过去让自己给表弟补习去了,在屋里找了半天也没看见顾凛在哪儿…… 楼下院子里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笑声,似乎是卓知扬带着小表妹在院子里玩游戏,何书墨走到书房和自己卧室连通着的那扇门前,才愣了一下。 “诶?”她几乎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门自己房间的门敞开着,讶异了不过三秒,胳膊上一温,整个人就被拉进去了。 视野里一暗,身后的门被关上,她才看见把自己拉进去的人。 “顾凛……你,你怎么在我房间里啊?”何书墨被吓了一跳,千想万想,她根本没想到他竟然在自己屋里。 而且还学会偷窥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房间的窗帘半遮半掩,比隔壁书房的光照要暗多了,他挺拔地站在自己面前,英俊的轮廓在忽然暗下来的光影里显得更深邃了…… 被他漆黑的眼睛瞧着,何书墨在暧昧的气氛里呼吸越来越热。 “腿玩年,是什么意思?”他忽然伸出一只胳膊,抵在她身后的墙壁上,把她完全圈紧在自己的掌控范围里。 何书墨咽了口唾沫,就知道,壁咚早来晚来,迟早会来的! 只是这个“腿玩年”怎么解释…… “就是,那个……腿可以玩一年的意思……”她眨巴眨巴眼,四处看风景,完全不知道怎么说,太污了。 “腿为什么要玩儿一年……”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然后视线慢慢下移,扫到她穿着短裙的腿上,沉吟了一会儿:“换件长点儿的。” 第54章 [番外3.少女情怀总是shi] 何书墨听见顾凛压低的声音含着一点热热的意味,竟然胆子大到直接忤逆,头一偏:“不要,我不换。” 顾凛眯住眼睛,静静地看着她,眼中一点点露出命令意味:“你说什么?” “不好看么?”何书墨眼神躲闪:“我的腿……” 他又不说话了,每次问到这种问题,他就暧昧不语、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不行,今天必须得让他说。 “你觉得好看么?”何书墨瞪大眼睛卖萌,又问了一遍。 嗯哼,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小白兔了,她反撩技术日渐成熟好嘛?! “知道我当初……为什么看上你么?”他把另一只胳膊也抵在墙壁上,双臂把她紧紧锁在怀里。 “?”何书墨一愣,怎么话语权又跑他那儿去了,不过她真的很想知道就是了……于是只好讷讷跟着他的问题:“为,为什么啊?” “第一次看你照片的时候,全是腿……”他一字一句,语调平缓,风轻云淡地说着,却把何书墨说脸红了。 噗……全是腿是什么鬼啊? “你!顾凛你真是太坏了,蔫儿坏,明明心里暗戳戳地喜欢,一直憋着。”何书墨撅了撅嘴:“原来你喜欢腿啊……那我更不要换了。” 顾凛迫视着她,抿了一下唇,唇线更薄了一点,俯下身贴近她耳边开口道:“有本事你全露给我看……” 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完,然后就伸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紧接着他笑了一下,就慢慢转过身,迈开腿走了。 看着他走出自己卧室的那个挺拔的背影,何书墨愣了好久。 怎么回事,最后被撩的那个人还是自己啊?! *** 顾凛在哈尔滨只呆两天,星期天晚上的飞机回北京。 姥姥和一群姨妈下午就告辞了,晚饭时何爸爸带着爷爷回到家,看见顾凛出现在自家客厅时委实高兴了一阵子。 去年顾凛来何家拜访的时候,何爸就对他印象特别好,紧接着姑姑去世,顾凛跟着何书墨一起到的俄罗斯,再之后安排姑姑的葬礼、把爷爷接到哈尔滨这些事,顾凛都帮了不少忙。 何爸虽然心里喜欢准女婿,但是嘴上一直还是不松口的,家教甚严的何家风气也比较传统、古朴,晚饭的时候比中午热闹的气氛严肃多了,卓知扬还一时间不适应。 但是爸爸是真的喜欢顾凛,何书墨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把自己最喜欢的酒拿出来招待顾凛,凭这一样就说明他今天看见准女婿来东北很开心。 “书墨,明天带着小顾在咱们这儿多逛逛,什么锅包肉、杀猪菜,都让他尝尝,中央大街、索菲亚教堂还有啥啥你们年轻人喜欢去的地方,都带着他跟小卓去看看啊……”何爸一边给顾凛斟酒一边吩咐女儿。 何书墨偷偷吐舌,还吃什么锅包肉呢,中午的锅包肉就是顾凛做的…… 吃完晚饭,爷爷还特别起兴,非要拉一段手风琴给大家听,这就算了,还非让她给伴唱。 “不要吧,我唱歌真的不好听啊!”何书墨因为脸皮薄,不好意思,推了一阵子,结果被老爸训说“扭扭捏捏的不像样子”,被老妈推了一把,只好硬着头皮上…… 在顾凛面前唱歌什么的,真的好丢人啊。 何书墨唱歌虽然不是五音不全,但是不怎么好听是真的,因为嗓子不咋地,而且没什么技巧,她小时候跟着爷爷找了半天丹田之气打哪儿鼓出来都未果,于是一直到现在都是单纯地扯着嗓子直嚎。 “咳咳……”她站在客厅中间,脸红成番茄色,听见前奏响起时清了清嗓子,把手汗擦在裙子上。 卓知扬自然不必说,气氛制造者,早就恨不得把手给拍出血,她还没开口,他就叫好叫得起劲,跟在听相声似的。 何书墨惴惴不安地朝着沙发上坐着,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自己的顾凛望去,只见他看着自己的神色很认真,有几分探究的意味。 哎呀,豁出去了。 在她唱出第一句俄语版的《喀秋莎》时,她不小心跑调了…… 她看见顾凛直直望着自己的黑眸敛了敛。 听说他哥哥是唱摇滚的呢,难不成他对音乐也特别精通,一不留神她就班门弄斧了? 听她唱完歌,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顾凛跟卓知扬从何家离开的时候,何书墨还一直沉浸自己唱歌唱砸了的害羞情绪里,连送他俩走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 当晚,顾凛跟卓知扬住在离何家很近的酒店里,她睡前爬上床,拿起手机看见顾凛的短信说,要自己明天一早去酒店找他。 “那个……我唱歌是不是特别难听-_-”何书墨辗转反侧,在床上滚了几圈,终于发短信问他。 隔了好久,兴许他去洗漱了,何书墨迷迷糊糊之间被手机震醒,看见他的回复。 “我没听。” 哈?何书墨瞪着眼睛不敢相信,他居然这么回答,那她唱得是有多难听啊…… 她在床上蒙着被子乱叫的时候,他的下一条短信又进来。 “只顾着看你了。” 何书墨又跟他学了一招撩妹大法:欲擒故纵。 *** 酒店的地理位置并不是很好,顾凛洗完澡坐在床沿儿的时候,听见楼下车来车往的声音很嘈杂。 这里是交通方便了没错,就是有点吵,早知道不应该放心让卓知扬选酒店的,他住在自己这层的楼上,刚才到酒店之后,他还一直叽叽喳喳的说着何书墨表姐如何如何,跟人家姑娘约好了明天看电影,听得顾凛头疼。 “哎,凛哥,大鸟唱的到底是什么歌儿啊,叽里呱啦的。”卓知扬跟他一起乘电梯的时候,话题忽然扯到她身上。 顾凛根本懒得理他。 “哦,我这才想起来,那是俄语吧。”卓知扬自问自答也很乐呵,挠着头哈哈大笑:“大鸟居然还会俄语……” 也许并没有人懂,心动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只有当时当事的那个人,恰在其中,才能明白。 也许是手风琴太老旧,拉琴的人太有故事,扑面而来的前苏联味道让人窒息,或许还有别的什么的,说不清楚,总之他刚才跟何书墨发的那条短信真的完全是实话。 与其说是只顾着看她了,不如说是被她迷住了…… 被一个比自己小了九岁的女孩迷住了。 顾凛坐在酒店全白而干净的床上,捋了一下湿漉漉的头发,这不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沦陷得连个渣渣也不剩了,只是他还很不习惯这种被扰乱的感觉。 看来他变了太多太多,几乎全然不是当初的自己。 随便丢在床上的手机又震了一下,顾凛拿起来看何书墨发来的信息:“明天我去找你,你别忘了你答应要给我看什么来着!” 顾凛垂眸望着屏幕笑了一下,这小屁孩儿对他的肉体还真是执着,有这么好看么…… *** 何书墨一夜好梦。 好梦到她满脸痴汉笑地醒来时,愣了一会儿,才觉得不对劲。 自己这是……梦见什么了?! 她面红耳赤地坐起来,觉得浑身发烫就算了,好像身体里着了团火似的。 不会是春梦吧?她猛摇头,赶紧跳起来大喊三声“无欲则刚”,结果刷牙的时候忽然就想起来自己梦见什么了。 好像是在某个地方,嗯……被顾凛扑倒了,然后…… (*/w╲*) 根据顾凛发给自己的短信,他住的酒店很近,步行也就二十分钟,何书墨收拾妥当之后,背着小包一路朝酒店走。 健步如飞,有如神助,她竟然十分钟就走到了! 离约定的时间早了足足半个多钟头。 喷了几下口气清新剂(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干嘛),从头到脚嗅了一边发现自己身上香得可以引蝴蝶,何书墨才坐上电梯,直奔19楼顾凛的房间。 他会给自己看的吧,毕竟他昨天又答应了她一遍……她敲了几下门之后,盯着门牌号直吞口水,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做的梦,一时间五脏俱焚,两耳冒烟。 啊,何书墨你这个女流氓! 你到底要污到天际才肯罢休吗,你咋不上天呢……诶? 她胡思乱想之际,门开了,何书墨瞪着大眼睛,嘴慢慢地张成“o”型。 顾凛真的上身没穿衣服。 天哪,她没看错吧,一年四季恨不得把自己捂得一丝不露的顾凛,穿上制服能连里面衬衫袖子比外套最多长一厘米都控制得刚刚好的顾凛,每粒扣子都系得端端正正禁欲成警界楷模的顾凛,他,真的没穿上衣?! “……”何书墨内心已经暴走了,但身体严重延迟! “来的太早了……”顾凛低着头看她,说完这句就自顾自走回去,收拾床上的东西。 酒店房间里的窗帘全拉开的,逆着光,他每寸肌肤都清晰得让她想流鼻血。 果然,她昨天晚上做的梦因为严重缺乏现实素材,现在想起来简直太小儿科了,因为顾凛的身材比她幻想得还要好一万倍。 何书墨假装淡定地走进来,把门关上,然后一步步朝床边走过去,一系列动作,眼睛就从来没从他身上移开过一丝一毫。 肌肉、线条、比例,空气里的雄性荷尔蒙有点多,一下子朝着她涌来这么强烈的视觉冲击,她简直懵了。 顾凛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走去卫生间了。 一转身,那背影,肩宽腰窄,手臂线条,蝴蝶骨和腰线,简直秒杀她。 何书墨捂着鼻子也偷摸摸地跟过去,浴室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何书墨走到卫生间门边,扒拉着门框朝里看的时候,觉得鼻子都发热。 他刚才似乎用水洗了一把脸,没擦干净,水珠沿着鬓角的黑发,滑下来,耳朵,下颌,喉结,锁骨,然后轻轻滑过胸前和腹肌,最后滑到人鱼线的地方,简直就是魅惑…… 如果性感可以用血量来形容,何书墨觉得顾凛性感得自己血管都要爆了。 “就这么好看?”顾凛一边挤牙膏,一边抬眸从镜子里看见门边露出的那个小脑袋,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上半身。 何书墨这才想起来,还有形象这回事,赶紧把痴汉脸缩回去…… “床上等我。”她听见顾凛最后一句话,然后门被他关上了。 床、床上? 她想起来昨天那个梦,赶紧捂住脸降温。 难不成自己应该像电影里一样,先把衣服脱了,然后进被窝里等着? 一想起来昨天梦里她是什么样的,何书墨就觉得害臊,没错,她在梦里被他推倒的时候半推半就,还显山露水地秀了一把小性感来着。 她钻进被窝里的时候,还偷偷拿起床上顾凛的衬衫闻了一下…… 痴汉到了她这个地步,她已经不觉得痴汉是错的了。 浴室里一阵水声,然后很快,门开了,顾凛走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何书墨躲在酒店纯白色的被子下面,用被子遮脸,就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自己。 他简直要笑出来。 “我……我能摸一下吗?”他刚在床沿边上坐下,她就从被子里冒出半个脑袋问道。 顾凛回过头看她:“摸什么?” “人鱼线……”她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 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然后想了想那个部位,朝她看了一眼。 “忘了昨天怎么说的了?”顾凛没打算让这事继续下去,于是扯开话题:“我给你看,然后你给我看。” 断定她绝对会拒绝,他才这么说的,结果他的话没说完,就看见何书墨慢慢地缩进被子里,只剩一把乌黑如瀑的长发露在外面。 一点点地缩进去,被子里鼓起一大块,隐约露出一个蜷缩的形状,顾凛听见她声音闷闷的传来:“我不要见人了……” 他没听懂,挑了挑剑眉。 “我错了呜呜……”何书墨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像只蜗牛,声音怪怪的:“你,你再去洗个澡吧!” 顾凛完全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只能伸出手,一把掀开被子。 然后他在那一瞬间,几乎是被吓到了。 她竟然没穿上衣…… “砰砰砰”,三声敲门声响得恰到好处,顾凛轻轻地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相当镇定地把被子重新给她裹好,随手拿起衬衫套上,走去开门。 门一拉开。 “凛哥,我钱包丢了,一会儿去约会你先借我点钱……”卓知扬等门一开就自顾自往里走,一边说着话,结果刚要进门,还没迈进去,直接被顾凛抵着脑门儿推出来了。 “哎?”卓知扬一抬头,看见顾凛衣衫不整地站在门后,冷冷地看着自己。 他衬衫扣子就系了一半,还乱糟糟的,卓知扬觉得自己眼瞎了,因为他从来没见过顾凛这种形象。 “我不能进去吗?我就来借点钱儿……”他讷讷地继续说着。 怎么觉得顾凛静静看着自己的眼神比平常还冷,简直能杀了自己呢?卓知扬大夏天的打了个寒战。 第55章 [番外4.何妨yin笑且徐行] 就在卓知扬一头雾水的三秒钟里,房间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他呆呆地站在房间外面,心想着今天这是怎么了,哪儿招惹到顾凛了,然后他才想到一种可能性。 顾凛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肯定不会衣冠不整,难不成何书墨来了正在屋里?自己好巧不巧的扰了人家的好事了? 都是男人……他顿时就理解了! 那种千钧一发的时候被打扰,顾凛没发飙都是好的。 半分钟后,房间门重新被拉开,顾凛的衣服扣子系得跟端正,眼神凉凉的,然后他二话不说把钱包丢给自己,卓知扬接过来就一溜烟儿跑了…… “对不住啊凛哥,我真不知道你们一大早就开始了,有必要这么虐狗吗?我今天就要脱单……”卓知扬跑走的时候,还嚷嚷了一句。 顾凛看着他跑开的背影,真是想笑都笑不出来。 把门再次关上的时候,他尽量不让自己回想刚才看见的一幕,但是…… 有点扰人心绪啊…… 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朝着屋里走,看见床上鼓起来的一块,还是老样子像条蚯蚓一样正在反正面翻滚。 刚才掀被子的时候,他真的吓了一跳,何书墨没穿上衣,真的是,一件都没穿,所以虽然时间很短,该看的他都看见了…… “你打算在被子里呆多久?”顾凛在床边再次坐下,看着被子里一团蠕动的人形物体在听见自己说话的一瞬间立刻僵住了动作。 被子一点点朝下拉开,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脑门都红了,头发乱糟糟的。 “你都看见了?”何书墨小声问道。 顾凛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然后淡淡地明知故问道:“看见什么了?” “你……”何书墨急得脸红:“不是说好了,你给我看,我就给你看,我这是信守诺言,践行约定,没有别的意思!” 她才不会说她其实因为做那种梦搞得整个人有点恍惚,脑子一热就做蠢事了…… 哼,顾凛坏出水儿了,还明知故问地挑逗自己。 “穿衣服了么?”过了一会儿,何书墨听见他问自己,扭头看他,发现他眼神热热的,顿时脸又发烫。 “穿了内衣……”她刚才趁顾凛去给钱包的时候,火速把内衣穿上了:“怎么了?” 顾凛眼神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把被子一把掀开。 “哎!”何书墨措手不及,结果整个人就那么暴露在阳光里。 他站起身,从床上拿起她的衣服,然后再次坐上床沿,从自己背后把衣服给她套上…… 动作很温柔,就连发现她内衣搭扣有一个小扣子没扣,他都很耐心地帮她扣上,然后把她衣服朝下拉了拉,最后把她的长发从衣服领子里取出来,轻轻捋好。 这件事就这么纯洁地过去了。 何书墨开学之后跟曼琳她们提起暑假里顾凛来哈尔滨发生的这件事,结果就是全宿舍集体大爆笑。 “哈哈哈……”曼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何书墨你真是笑死我了,竟然把自己扒光了。” “有这么好笑吗?”何书墨看着她们三个笑得东倒西歪的,觉得更囧了:“我想睡男神有错吗?” “噗……”秦晓雨喷了一口矿泉水:“一个暑假没见,何书墨你怎么变成女流氓了!” 她们闹了一阵子,曼琳才正经地发言。 “错倒是没错,但是他要是真不想动你,除非你太过,他应该不会怎么样的。”情圣曼琳如此说道。 “什么意思?”何书墨听见这么深奥的话,觉得受教了,立刻凑近问道。 “错不在你,你已经很过分了,错就错在那个敲门借钱的……”曼琳一边坐在宿舍床铺上收拾东西,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他穿上衣服,开门,关门,拿钱包,再开门,什么兴致都搅了好嘛?” 何书墨瞪大眼,一脸“soga”地点了点头,原来都怪卓知扬,亏自己还把表姐介绍给他,而且这件事之后她还想了好久是不是因为自己身材实在没什么吸引力才导致最后画面纯净得跟mv似的,什么都没发生。 “不过你也别着急了,他不是说过结婚以前都忍着吗?好男人啊……”曼琳赞叹道。 *** 说到结婚,自从上次顾凛说了那句等她20岁生日那天把户口本给他之后,就没下文了,而且之前她给自己戴戒指的时候也说了不是求婚。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什么时候求婚啊? 时间说慢不慢,每天看着日历过,怎么等都等不到20岁生日,但是说快也快,又放了一次寒假、暑假之后,何书墨才在刚开学忙着上课、日子都过糊涂的状态下忽然想起来这件事…… 妈呀,等她再次想起来看日历的时候,已经剩半个月就到20岁生日了! 何书墨顿时紧绷起神经,觉得每天都是倒计时,也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她才大三,周围同学和朋友没有一个结婚的。 别说结婚了,连谈恋爱都没几个顺利的。 结婚,结婚,还没毕业之前就嫁给顾凛……真的假的?比做梦还不真实呢。 时间离那天越近,何书墨越紧张,偏偏顾凛连个表示也没有,就跟平常一样淡淡地谈着恋爱。 眼睁睁看着后天就是自己二十岁的生日了,她这天下了课之后,忽然接到顾凛的电话让自己晚上去他家里。 诶,去他家里?接通电话之后,何书墨听见这句话,激动得咬牙根,完全懵住。 谈恋爱之后,除了上次顾凛去哈尔滨的时候何书墨因为脑热做过比较出格的事,之后再也没发生什么,全部发乎情止乎礼,就算去他公寓里吃晚饭,约会或什么的,门禁之前他都会送自己回宿舍…… 但是刚才顾凛电话里特别交代:“晚上留下来过夜。” 介于这个时间,后天就是她20岁生日了,可以想象他的意思……何书墨当时被吓得一个激灵,整个人都酥麻得跟过了电似的,只知道发傻:“啊?”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电话里,他的声音低沉、温热得让她耳朵红了。 “……”还问自己知道什么意思么,何书墨劝自己冷静未果:“就是说,会发生那种事?dream come true?” 心砰砰乱跳,平原跑马都没这么激烈,回过神的时候,她的胡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dream come true是什么鬼啊什么鬼!何书墨抚额想咬舌自尽。 然后她听见顾凛在电话那头似乎笑了一下,沉下声几乎魅惑道:“嗯,不是那种小儿科的,你自己决定,来了的话,到时候喊停是没用的……” 喊停是没用的。 何书墨像一阵旋风般刮回宿舍,然后冷水洗脸,还是被这句话惹得满脑子乌七八糟的画面。 也谈不上精心准备,除了洗了三遍澡,往身上抹了太多护肤品,然后在选内衣的时候犹豫了将近一个钟头之外,她准备得还是很快的。 下了课已经天擦黑,她坐上地铁,轻车熟路地来到顾凛家时,天刚刚黑透。 怎么有种小红帽掉进大灰狼狼窝里的感觉? 敲了下门,门开的一瞬间,看见顾凛那双眼睛的时候,何书墨脸噌的就红了…… 明明跟平时没什么不一样啊喂,你紧张个鬼啊,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让这种又紧张又期待还有点害怕的感觉赶紧消失。 “来了?”他问。 “啊……嗯。”何书墨战战兢兢地进门。 “后天领证,你有意见么?”她刚弯下腰换鞋,就听见这么高能的一句话! 抬起头,她看见顾凛的样子,他倚在门边,正垂下眼睫凝望着自己。 “不过你现在反悔已经没有用了。”等了半天,看见她还在断电,顾凛接着走过去,捧起她的脸,靠近,压低声音道:“懂么?” 他声音太苏,何书墨心跳得都快跳出来了,拼命吸氧:“你真的要娶我啊?” “你知道我忍了多久的话,你就不会这么问了,听好了,或许我就说一遍……”他捧着她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灯忽然灭了。 “你是第一个让我忍不住的人,我知道,也是最后一个。”黑暗里,她完全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嗓音在耳畔,就像静静流经的黑夜里的一条河,沉缓而深情。 灯不知道为什么,神奇地又亮了…… 但是她根本没机会看,只能阖上眼,因为顾凛已经低下头,深深地吻住她的唇,炽热而颤抖的呼吸突然缠上来,舌尖一路着火,吻得她无法呼吸。 她被抵在墙上,只觉得他捧着自己的脸的手慢慢摩挲,滑到她的颈后、头发里。 虽然亲吻是很多次了,但第一次这么充满欲色和疯狂的吻还是第一次。 何书墨被他抱起来的时候才觉得脸红得已经熟透了,埋在他肩头问:“不吃饭了啊?” “先吃你。”他抱着她朝卧室走,声音很冷静,她才明白“喊停也没用”已经开始了。 被轻轻放到床上,何书墨觊觎顾凛家这张kingsize大床已经很久了,真的躺在上面时才知道很不容易,身体僵硬得不听使唤,怎么样都无法放松,在他俯下身静静看着她的时候,只能闭上眼…… *** 水温滚烫,何书墨把自己全部泡进热水的时候才终于放松下来。 x梦真的成真了,除了紧张、害羞和疼她基本上被冲击得神志不清了好嘛? 而且因为她的强烈要求,顾凛把灯关了,虽然他没看见自己什么,她也没看清楚他什么啊! 真是失策…… 还有就是,真疼啊,她泡澡的时候觉得身体都快散架了。 一边低头看着脖子和水面以下一些“重点部位”上的红痕,她一边想着事:后天领证的话,也就是说,后天她就真的结婚了,嫁给顾凛了? 然后呢,生猴子?不对,今天这个步骤已经提前进行了。 何书墨用手猛搓脸,“啊啊啊”地叫了几声,结果浴室的门忽然开了。 她看见顾凛开门进来,把浴衣和毛巾搭在架子上之后,站在门边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还疼么?”他问道。 “应该没事儿了……”何书墨回答得极其含糊,因为泡在热水里她也不清楚疼不疼,浴室里水蒸气弥漫,她在水雾里看见顾凛转身要走出去。 “等等!”何书墨忽然鬼迷心窍了。 顾凛本来打算出去,听见她喊自己,慢慢回过头,微狭起眼睛看她:“怎么了?” “你也来……一起洗呗。”她的脸被热水蒸得红扑扑的,漆黑的头发被发圈随便勒成一个发包,脑袋露在水面上看着他。 顾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这是在引*诱自己么? “那很快就要生猴子了,你确定?”他忍不住弯了弯唇轻笑了一下,然后问道,回头看见何书墨滴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然后沉进水面以下去了。 老曹说的很对啊,喜欢咬吸管的女孩那个方面的确…… 顾凛忽然想起来前段时间饭局上老曹似醉非醉跟自己说的话:“啧啧,小顾啊,小娇妻什么的,你小心火太旺了烧着自己,如狼似虎啊……” 顾凛没说话,抬起手臂解扣子的时候想起“小娇妻”三个字。 果然这火烧过来了,来得还挺快。 第56章 [番外5.小娇妻炼成记] 第二天早晨,何书墨果然有点下不了床…… 醒来之后,她捂着脸躺在床上,不好意思里还掺杂着好多别的复杂情绪,比如激动(终于睡到男神)、比如后悔(昨天她表现得有点太欲壑难填了),总之,一时间她只知道满脸懵逼地呆在kingsize上发愣。 床脚堆着好多掉落的枕头,以及昨天换下来待洗的床单,她赤脚下床路过那堆床单的时候一不留神又看见上面鲜红鲜红的痕迹,直接再次蒙圈。 她一直是那种很怕痒的人,身体根本经不住撩拨,更别说昨天那种级别了。 一想起来她发出过那种喉咙里忍不住而溢出来的声音,她就觉得昨天自己是别人附体了! 好污…… 没事没事,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啊哈哈哈,经历多了就得心应手了。 她这么想着,还是蹲下来,赶紧把床单露出的那一小块痕迹藏起来 “干嘛呢?”她正在鬼鬼祟祟地藏掖,忽然眼前多了一双大长腿。 一抬头,顾凛站在面前,沉静的眼神里露出一丝兴趣地望着自己。 “那个,我,我想洗床单来着。”何书墨赶紧把床单拉到自己身后:“我给你弄脏了,还是……” “不是我弄脏的么?”他说道,声音刻意在“弄脏”两个字上面缓了一下,压低嗓音。 “……”没错,是他弄脏的没错,没有他对自己做那种事,这床单也不会脏! 何书墨脸红了,直到吃早饭的时候,她都一直满脑子画面。 顾凛真的不愧是天蝎座的,怎么说来着,天蝎座是床上最性感的星座,昨天他……等等,打住,不能想了,大白天的,这才刚起床。 咽了一口牛奶,何书墨根本喝出来什么味道,因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顾凛,他也在咬吐司的时候看了眼她。 四目相接的时候,她根本hold不住,被他炽热的眼神迷得七晕八素的。 “昨天晚上,”他沉吟了一下,看见她脸红扑扑的,跟熟透了苹果一样,忍不住想捏:“你觉得怎么样?” “噗……”根本没想到他问这种问题,何书墨一口牛奶喷出来,呛到:“咳咳咳……” 他有必要光天化日地问自己这个吗,这个不应该是完事儿之后偷摸摸在被窝里问的吗?! “你别问我啊你……”何书墨手忙脚乱,冷静一会儿,语无伦次:“很好啊,咳咳,那个,就是很好,很,很舒服。” 很舒服…… 脸“滋——”一声,何书墨用手扇风,好热,这是下半年吧,怎么热得跟七八月份的大中午似的。 “那你呢?”何书墨觉得自己被撩,怎么也得反击一次,于是眨巴眨巴眼,一边故作镇定地喝牛奶一边问。 “想知道?”他非常淡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朝后一靠,靠在椅背上,椅子往后撤了一点,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做完这些,顾凛拍了拍大腿,对她说道:“过来我告诉你。” 什么意思? 这是让她坐大腿的意思?! 何书墨是坐过去呢还是坐过去呢还是坐过去呢? 她鬼迷心窍了,慢吞吞地挪过去,然后打算特别小心地坐到他大腿上,还在考虑姿势的时候,被他一把拉进怀里坐在他腿上。 随即腰被他双臂环住,何书墨为了坐稳,只能搂着他的脖子。 因为衣服穿得特别少特别少,很强烈地能感触到他的腹肌和腰线,以及前胸和双腿的触感,她还是第一次坐大腿,这个姿势,嗯哼,真是太微妙了…… “故意的?”她刚坐好,忽然就被咬耳朵了。 “啊?”完全不知所谓。 “喝牛奶的时候,别这样……”诶,他声音忽然就热得发烫了。 紧接着她还没搞懂什么意思,就觉得嘴唇被微湿的舌尖轻轻地舔了一下,牛奶味四溢。 何书墨懂了,她刚才喷牛奶的时候洒了好多在唇边,脖子,锁骨和前襟上…… 一不小心她也撩人了。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她坐在他大腿上,搂着他的脖子问道。 “嗯。” “去年在哈尔滨,我脱了衣服钻被子里,你……掀被子的时候真的看见了?” 顾凛没想到她会这个问题,饶有兴致地侧脸瞅住她,慢慢地问道:“看见什么了?” “就是……你没看见吧,你特别淡定,我以为你没看见。” 他轻笑了一下,搂住她的腰,抿了抿薄唇。 “傻。”他低吟。 “啊?” “看见了,腰,背,胸……”他的声音忽然滑进热水里似的:“都看见了。” *** 于是这个美好的早晨,只是因为洒了点牛奶,最后演变成她被他扑倒在沙发上,然后又发生了些污污的事。 还有她问他初夜什么感觉,他到最后还是没回答! 唯一的回应是就是直接把她嘴堵上了,印上热吻,根本让她连呼吸都困难,更别提说话了。 正是周六,何书墨以为今天一天都要在顾凛公寓里甜蜜蜜地腻一天,明天就直接去民政局的时候,顾凛直接丢来一个惊天消息。 他说晚饭前要赶到北京。 “去北京干吗啊?”何书墨被他抱去浴室又洗了遍澡,出来换衣服的时候听见他说立刻就要出门去北京的时候,简直当场傻眼。 “演唱会。”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地给她两张票看。 何书墨对着票左看右看,“baroque monster”是什么? “哦!这是你哥……”她指着票上面一团黑黢黢的轮廓说道。 去年因为飞机航班取消,她在北京过了一夜,在顾凛家住的,虽然是晚上是在他自己的公寓里过夜,但之前的晚饭去的是顾家的四合院。 刚刚参加完婚礼的一大家子,正好都聚在那儿,于是何书墨被顾凛带回家的时候,见到了他父母、哥嫂、以及一堆亲戚。 她当天穿着暖黄色的衣服,白裤子,紫红色印雪花的秘鲁帽,毛茸茸的靴子,整个人出现在四合院的时候,就跟大香蕉似的,还背着一个双肩包,拎着行李箱,满身都是大雪。 刚一进门,就被那只叫“大顾顾”的古牧扑倒了,一通舔。 因为她毕竟是家里出了事,当天也没呆久,吃了饭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但是短短的几个小时,跟顾妈妈以及大嫂特别聊得来,还跟米雅交换了电话号码,之后她们俩还私下约了好几次出来玩,期间还拍了一次画报,已经成为骨灰级闺蜜。 而且,也见到了顾凛的哥哥,啧啧,那真是一言难尽的兄弟相见…… “啊,你哥他又回去唱摇滚了啊!”何书墨把那张票反正面看了看,看见“摇滚不死,bm回归”,背面还有一行污到不行的“纯爷们儿就要硬”几个字,顿时明白了。 不过顾凛应该从来没听过他哥的演唱会才对,她朝顾凛看了几眼,他一直收拾东西,神色淡淡的:“唱歌跟驴叫似的,盐吃多了。” 噗…… 这还是何书墨第一次听见顾凛吐槽! 好萌。 当天抵达北京的时候差不多下午四点多了,演唱会是晚上六点准时开唱。 何书墨第一次听现场,还是摇滚,她相当忐忑,傍晚进场之前她就被震慑了好几次。 首先就是人太多了,满眼都是人,排队进场的观众绕了好多圈,全都穿着乐队周边的t恤,脸上画着图案,手上绑着手环,一个个激动得跟磕多了药似的,其次真的进了场,她才知道摇滚就是摇滚啊,跟听神马流行歌手的个唱完全不一样,嗨爆了。 什么气球、荧光棒统统没有,观众自带亢奋max的情绪,还没开唱,中央的场地就一阵阵惊涛骇浪,这要是开始了分分钟就能让主唱来次舞台跳水,回台上的时候估计连条底裤都能给扒没了。 “随便听听就好。”进场找到位子的时候,顾凛跟满脸好奇的何书墨说道。 “随便听倒是可以,我就怕我这个伪乐迷一会儿嗨起来,估计都找不着我了……”何书墨看着看台上虽然有座位,但是没一个坐着的,这会儿开始紧张起来。 晚六点,天刚刚擦黑,但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 悠扬婉转的前奏已经响了好久,终于“轰”的一声伴随着巨大的声效,光芒四射的舞台上一张遮盖住全部的超大乐队黑绿图腾的帷幕“哗——”的落下来,舞台露出了全貌,baroque monster几个字出现在大屏幕上闪耀着刺眼的光。 何书墨的耳朵就在那一瞬间差点聋掉。 全场沸腾,呈圆形,一阵剧烈的波澜水纹似的蔓延开声嘶力竭。 “hey,my old friends……” 一个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沙哑男声响起来,虽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何书墨发誓,她听见周身的哭声像是海啸似的,铺天盖地夹杂着嘶吼几乎把北京刚刚擦黑的夜幕给掀翻了。 停顿的寂静里,场地里能听见一声声几乎把嗓子喊破的“顾爵”、“sasaki”、“ray”…… 紧接着下一秒,几声零落低沉的贝斯引起又一阵尖叫和嘶喊之后,电吉他骚气的前奏响起来,旋律简单,但慢慢地回旋了几遍,一次比一次激烈,最后忽然爆出的鼓点配合着四起的爆破火花,轰炸全场! “let’s rock!”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极端嗓,似喊似唱更像是吼,乐队五个人从舞台中央的升降台上忽然出现。 “哇啊……”何书墨几乎看呆,她微弱的声音就像是小泡沫被巨波狂澜卷走似的,根本听不见。 虽然没听过这首歌,但是随着观众涨潮一样一波波涌起的跳跃,何书墨跟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还好她跟顾凛所在的看台特别偏僻、相对安静,而且主唱一开嗓之后,大家全都往前涌,根本没人注意这儿还有两个完全状况外的伪歌迷…… 这场面,怎么跟邪教膜拜现场似的-_- 何书墨完全没办法置身事外,因为耳朵一阵阵耳鸣简直要炸了,她看着左手边的顾凛,发现他远比自己淡定多了。 无数的蓝光光束乱射,照在他身上,他身材高挑、一身黑地站在原地岿然不动,压低的棒球帽帽檐底下,只能看见一点冷静的侧颜。 巨大的摇滚乐震颤着五脏六腑,何书墨看见他似乎在帽檐底下微微地勾了一下唇角。 漆黑而沉静的眼睛注视着舞台上,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 难不成顾凛不是第一次听摇滚了? 可是在现场还戴着一顶帽子,能看见什么啊…… 一首首,一曲曲,中间除了停下来说几句话几乎没有停歇,就这么一直嘶吼,飙高音,但曲曲经典,每句歌词都是全场跟着大合唱,场地中央的观众基本上全疯了。 夜幕全黑,笼罩着北京的晚上,唯独这里是一场喧闹沸腾的电光声效交织出来的幻觉,让所有的情绪都爆发出来,得到释放。 乐队solo结束之后,主唱顾爵抱着矿泉水瓶子再次出现在舞台上时,又是一阵能让所有人晕厥的惊叫。 何书墨虽然不听摇滚,但是此时此刻都觉得被顾凛他哥全粉了,嗓子好真的不算什么,这唱功碉堡啊。 她亲眼看见顾凛在长长的舞台上一边跑八百米一边狂飙高音,气息一丝一毫都不带走样的。 这是怎样的肺活量和唱功,这简直不是人啊! solo结束,全场暂时陷入安静,乐队五个人因为一晚上的演出此时全都汗如雨下,大屏幕上抱着麦的顾爵,脱得只剩一件黑色背心,头发被汗湿,一边轻微地喘着气,一边翘着一双桃花眼看着台下狂潮汹涌的观众。 “大家嗨吗?”他一颦一笑出现在大屏幕上,薄唇轻抵在麦上,低哑磁性的嗓子这么问的时候,全场跟着大喊:“嗨——” 他笑了笑,然后乐队其他四个人全都围聚到舞台中央。 此时灯光减弱,只有淡淡的蓝光照着台上那一小圈。 “不插电……”顾爵在老ray旁边坐下,调整了一下耳机,举着麦说道,他话音刚落,台下就是一阵剧烈的轰动,然后两把木吉他被拨出几个清越的音,吉他手也坐下调弦。 “说到这首歌,大家看过电影《诺丁山》的话都知道,男吊丝爱上女影星,当然,我老婆是个女影星,我可不是吊丝……”顾爵插科打诨地说完,全场一阵骚动和尖叫,然后他轻轻挑眉,大家又全部安静下来听他讲:“主要是这首歌真的不错,拿来翻唱的话,希望能唱出不一样的味道。” 每次不插电他都不怎么讲太多,台上顾爵一番简短到不能更短的话讲完,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全场,瞬间全黑。 舞台中央淡淡的白色柔光勾勒出乐队五个人,此时万籁俱寂,只等着主唱一个气息。 顾爵轻垂眼睫,压低声线,沙哑至极地唱出第一个音的时候,所有人包括一直状况外的何书墨都忘了呼吸了: “she may be the face i can’t forget/她,也许是一张我无法忘记的容颜 the trace of pleasure or regret/是一缕我所谓之叹息的惬意 may be my treasure or the price i have to pay/也许是我的瑰宝,或者必定的付出……” 沙哑到有些病态,却极尽美感的声线诠释着这首歌,何书墨听着简直觉得心脏被攫住了。 大屏幕上顾爵唱到这里,停下来,把麦拿开,轻佻一笑。 全场漆黑,所有人安静地听着木吉他弦音微颤,陶醉其中时,忽然一转。 “she may be the beauty or the beast/她,也许是美女也许是野兽 may be the famine or the feast/也许是贫瘠也许是富足 may turn each day into a heaven or a hell/也许会把每天变作天堂或地狱……” 完全不一样的声线。 像缓缓流经冰川下的浅河,细流潺潺,醇而清透,越冷越深情,压低的气息,倾吐着一点一点的温柔,将所有的耳朵瞬间包裹在一片汪洋里。 何书墨听到这个声音,顿时一震。 好熟悉。 全场一片骚动,因为舞台上的顾爵并没有开口,麦克风拿在手里,甚至翘着二郎腿,随着节奏和旋律轻轻摇晃着头。 这是谁的声音?一时间现场所有人都在黑暗里寻找着神秘声源。 何书墨呼吸一滞,轻轻侧过脸,朝着左手边看去。 这里很暗,应该说看台上都很暗,顾凛站在自己身侧,和刚才一直没有任何区别,只是这会儿低垂着头,把脸全部埋在帽檐底下。 但是她随即愣住,瞬间觉得自己在做梦。 顾凛手里握着一个麦,几乎唇轻抵着麦,随着旋律继续浅吟清唱着,而她就站在他的身侧,听得一清二楚: “she may be the reason i survive/她,也许是我生命的理由 the why and wherefore i’m alive/是我生存的原因和方向 the one i’ll care for through the rough in readyyears/是我要精心呵护走过风雨的伴侣 me/我 i’ll take her ughter and her tears/要珍藏他的欢笑和泪水 and make them all my souvenirs/当做我永生的纪念 for where she goes i’ve got to be/不管她身在何处 the meaning of my life is/我生命的意义永远是 she/她……” 一字一句,随着旋律高扬或低徊,但是顾凛的歌声一直温柔得像是一阵风,几乎是用所有气息和深情在发音吐字。 何书墨从来不知道他会唱歌,估计也没有人知道吧,他竟然有一个开口跪的嗓子。 今夜,一个神秘到根本不知道是谁的歌声响彻全场。 在无数观众如海潮的呼声以及手机屏的光海里,顾凛站在她身边唱了一首《she》,深情而气息温软得简直能把人苏死。 何书墨捂着嘴,愣愣地站着,等着最后一个音消逝,旋即陷入全场尖叫刺耳,雷鸣轰动之中,灯光重新亮起来。 一束束蓝光映在他身上,他像是披了一层月华一样,站在自己身边。 唱完,把麦克风放下,顾凛转过身,虽然脸还在帽檐底下看不分明,但是他的动作还是让何书墨感动得一时间要飙泪。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然后单膝跪地。 什么话都没说,该说的,他刚才都一字一句唱给她听了。 左手上那枚纯银的戒指被一点点轻轻褪下来,他把婚戒戴在她的无名指上时,舞台上四起的红光映亮了全部环形看台。 他的瞳色都被染上了电光的热烈和艳丽。 这一刻,他和人间烟火气是一样的,暖得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