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贵女手段高,冷戾王爷不经撩》 第1章 被掳上山 花雨曼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到家了。 她就下楼拿个快递,竟然被一个从天而降的花瓶给砸了。 几斤重的陶瓷花瓶正中脑袋,她连哼唧都没来得及就直接嘎了。 一睁眼就穿成了一个架空朝代大越朝兵部尚书府的千金。 一遭大难不死,不求有后福吧,最起码也能安安稳稳度日。 结果刚荣升为尚书府千金的她难得出门一回,去城外的大佛寺给久病的祖母祈福,半道中竟然遇到了山匪抢劫。 府中的侍卫众不敌寡,刚穿来异世还不足一个月的花雨曼就这么被掳上了山,即将成为大当家的压寨夫人。 花雨曼扯了扯身上薄得近乎透明的红纱衣,嘴角不自主地抽了抽。 这是什么玩意儿? 她上身是一间胭脂红绣鸳鸯戏水肚兜,下着白色里裤,那里裤直接短到了大腿根。 外罩一间薄如蝉翼的红纱,若隐若现,隐隐绰绰,还真是勾人。 没想到古人这么能玩,她这一套,全身上下加起来也不足二两布料吧? 就这一身行头,可以预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一想到接下来会跟一个粗鲁残暴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那那啥啥,花雨曼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行,她得想办法逃出去。 指望尚书府那帮子人来救是不可能的,她那便宜老爹最好面子,这会子指不定府里已经在给她筹备葬礼了。 花雨曼翻身下床,套好绣鞋。 靠墙摆了一个雕花木质通顶柜,花雨曼过去打开柜门,入目都是男子的着装。 想来这是一间男子的寑房。 摆设也极为简单。 正中间摆了一张黄花梨木云纹方桌,桌上放置了一壶酒,两个酒杯并一碟小食。 靠床的墙上还挂了一把通体赤红刻金色纹路的大弓,那弓颜色浓烈,森意凛然,一下子给整个房间增添了不少肃杀气。 临窗有卧榻,榻上置了小几,摆着一副未完的棋。 也不知这里是不是那些土匪嘴里大当家的卧房? 花雨曼随手翻出一件黑色披风套在身上,披风太长,她用簪子把下摆划下来一截,正好当做腰带束在腰间。 好在她这次出门头上戴了两个簪子,这两个簪子都内有乾坤,一个内置药粉,一个簪子半折,内里会弹出一把折叠刀片。 这些关键时刻可以防身。 门口有人守着,所以花雨曼脚底无声走到窗边。 木格子窗半开,夜风灌进来,送来一丝丝凉意。 山间的夜晚虫鸣蛙叫此起彼伏,不考虑她眼下的处境,这倒有点山间民宿的悠闲感。 窗外无人,只是待她再凝神细看,却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我草,窗外居然是悬崖,这屋子是临崖而建。 花雨曼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奔过,看来只能从门口突破。 门外却突然传来说话声。 “见过大当家。” “大当家,那姑娘已经打扮得妥妥当当在里头等着了,您快进去,嘿嘿,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接下来是一阵猥琐地调笑声。 花雨曼深吸一口气,步伐轻巧闪到门旁,后背贴住墙壁,右手紧紧握住那只有药粉的簪子。 “吱嘎”一声响,木门打开,很快又合上。 说时迟那时快,花雨曼扬手,手中药粉划出一道弧线,漫向那位大当家的面部。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握簪子,簪子成刀,快速地朝他的喉咙割去。 顾宴修属实没想到,一进门就收到这样一份大礼。 还真是只烈性的小野猫! 他当即宽袖一展,将那些药粉悉数挡下。紧接着后退一步,身子微微后仰,避过她的攻势。 旋而手一拂,少女执簪子的手腕被他两根手指轻轻捏住,无法动弹。 这是一双干净又好看的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花雨曼的视线由他的手逐渐上移,看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大当家。 乍一眼,惊为天人! 这这这,这也太帅了吧! 这是什么神仙山寨,一个土匪头子竟是此等绝色! 眼前的男子,身高八尺有余,猿臂蜂腰,一袭玄色长袍勾勒出完美无瑕的身材。 五官更是恍若精雕细琢过。 不浓不淡的剑眉下,是一双略狭长的桃花眼,眼尾微挑,透着股子慵懒和凉薄。 眸色偏深,看人的时候像漩涡,能把人轻而易举地吸进去。 鼻若悬胆,嘴唇偏薄,泛着淡淡的红,这样的唇形让人觉得很性感。 花雨曼刚穿来那会儿见过这个朝代的太子。太子丰神俊朗,芝兰玉树,已经是一等一的帅哥了,可跟眼前的这位相比,瞬间弱爆。 还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一位更比一位帅! 如果是和这样一位极品帅哥共度春宵,那她也不是不能…… 啊呸,她花雨曼是这么随便的人嘛?长得帅又如何,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 手被他制住动弹不得,花雨曼索性抬起右脚,简单粗暴朝他的胯部攻去。 “呵”地一声轻嗤。 顾宴修语气漫不经心,动作却奇快地勾住花雨曼的腿,把她往前一带。 “洞房花烛夜,娘子是想谋杀亲夫?好在为夫反应快,不然娘子岂不是得活活守寡了?” 眼看整个人都要往他怀里栽,花雨曼赶紧一个急旋稳住下盘,同时手里的簪子击出,如一支利箭,直直射向顾宴修的眼睛。 “去你的娘子,本姑娘可是相府千金,岂是你这等贼寇宵小能觊觎的?” 也不知这话哪里不对,刚刚还眼带笑意的顾宴修俊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抬掌拍飞那只簪子。 同时长袖一抡,一道劲风袭来,花雨曼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已经倒在了床上,头部磕到床架,痛得她眼冒金星。 白长了一张帅脸,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花雨曼在心里怒骂了一句,挣扎着想起来,却惊恐地发觉全身都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你……” “相府千金是吧?还真是金贵。” 顾宴修伸手掐住花雨曼的脖子,微微用力,目无表情地看着花雨曼使劲地扳他的手,脸色由红转紫,狼狈至极。 这才把手一松。 “就是不知你这种金贵的大家闺秀,躺在男人身下时,叫起来有没有青楼女子动听?” 话毕,“嘶啦”一声响,花雨曼身上的披风被撕碎,露出里面那露骨之极的艳妆。 美人似水,娇媚天成。 顾宴修的瞳孔倏地一缩,墨眸冰冷,幽幽冒着寒意。那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就仿佛是一条毒蛇,一寸寸将她凌迟。 花雨曼神色惊惶,后背都沁出了一层冷汗。 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人不管长相如何,那可是土匪,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土匪。 稍有不慎,别说失贞,连命都有可能丢掉。 不慌不慌,死又何妨?大不了再穿一次。 这般想着,她尽量以平稳的声调劝道:“既然你知晓我的身份,应当知道我爹爹是兵部尚书,我娘亲有十里红妆,我未婚夫是当朝太子。你若放了我,万两黄金,我双手赠上,绝无怨言。同时我会写下承诺书,绝不因此寻仇,如何?” 顾宴修唇角一勾,笑容邪魅。 “不如何,美人和黄金,我更稀罕美人。” 第2章 姑娘呐,求您别再害我了! 花雨曼苦口婆心。 “得了万两黄金,什么样的美人你找不着,环肥燕瘦,扬州瘦马,个个都随你挑。可你若伤了我,我爹爹他们绝对咽不下这口气,哪怕为了面子工程,也会兵临山下,给整个寨子惹来祸端!” “素闻尚书大人英勇骁战,神武非凡,老子倒是想见识一番。” 花雨曼:…… 羞辱,这是赤果果的羞辱。 满朝文武谁人不知他爹怂蛋一颗,升官发财全靠溜须拍马和一些小人行径。本想编这一套话来吓吓他,哪知这位大当家门儿清。 “至于你那小白脸未婚夫,”顾宴修的手指轻轻覆上她的胸口,俯下身,薄唇擦过她的耳畔,动作极其暧昧,吐出来的话语却狠戾无比,“他若敢来,老子让他有来无回。” 说话间,手用力一扯,花雨曼身上的衣物全部不翼而飞。 眼下的情形。 她不着寸缕,而他还衣冠正经,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这对比,极尽羞辱。 花雨曼难堪地闭上眼,绝望地承受那来自更深层次地羞辱。 顾宴修的双手一寸寸抚过她的肌肤,狭长的桃花眼冷若冰霜,墨色掩盖了那一丝浅淡的情欲。 他甚至连衣袍都懒得脱,只一遍遍,以极其粗暴的方式折腾她。 花雨曼痛到极致,脑海里突然跳出一双眼睛。 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狭长的,妖冶的,眼尾上挑,眸色较常人偏深。 那双眼睛与眼前这双桃花眼逐渐重合。 她猛地一惊,脑子里像被重锤敲击,厚实的钝痛传来。 头上的痛,身下的痛,令她眼尾泛红,终是忍不住,呻吟出声。 她这一声呻吟恍若撒娇,极大地取悦了顾宴修。 他加快了进攻速度。 这时,“砰砰砰”。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屋外,顾一苦着脸。 他也不想打断大当家的好事啊。实在是大当家有令,祁叔回来要第一时间通知他,他怕误事才不得不硬着头皮来敲门。 “大当家,祁叔受伤了。” 短短几个字,顾宴修马上从床上翻身而起,理好衣袍,把门打开。 “怎么回事?祁叔何时回来的?” “刚刚,中了毒,苟大夫正在给他诊治。”顾一僵着脖子,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往屋里瞟,像个木头人一样一板一眼地答道。 顾宴修已经拔腿往外走,走了几步,回过头,以命令式的语气对花雨曼道:“你也过来。” 花雨曼:……乃乃个熊,好歹也给她找件衣服啊! 无法,她只得又从顶柜里翻出一件玄色长袍穿好,默默地跟在顾宴修身后。 她走得很慢,刚刚被狗男人翻来覆去折腾过,全身上下都像被碾碎般的疼痛。 每一步,都疼痛难忍。 顾宴修自然不会管她,大长腿迈得飞快,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好在顾一还算顾及她,放缓脚步走在她右侧,始终落后她半步。还时不时拿眼睛偷瞄她。 顾一心里像有百只猫爪在挠,实在是好奇极了。 就是这位姑娘,终结了大当家二十余载的和尚生涯。 他听顾三说大当家从山下劫了个姑娘回来时简直难以置信。 大当家那是谁?那就是移动的女人绝缘体。 母蚊子离他一丈以内都能被他拍飞,更别说是女人。 他的房间从来没有女人能进去过。 上次那个浣衣房的青栀姑娘趁着他醉酒,偷偷溜进去想爬床,被大当家一掌拍到了窗外,好在被悬崖边的一棵大树挂住才捡回一条命。大当家还把青栀姑娘碰过的地方换的换,洗的洗,就差把屋子给推了重建。 眼下这位姑娘就是一个大写的传奇,不仅能躺大当家的床,还能穿他的衣服,顾一打心眼里佩服。 走了一程,花雨曼实在受不了顾一那频频打量的目光,索性转过头,冲着他柔媚一笑:“这位小哥,我美吗?” 啊? 顾一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个大跟头,嘴巴半张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山寨里的姑娘相对于其它地方要更豪爽一些。但也鲜少有女子如此不知羞,如此不含蓄,对着陌生男子大大咧咧问出自己美不美的问题。 是他久不出山,外面的世界已经变成这样了吗?顾一陷入了深深地反思。 花雨曼瞧见他这副呆头鹅状,恶趣味地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风情万种地撩了撩长发,眼波流转道:“我若是不美,你干嘛老是偷看我呀?” 顾一:……… 隔老远都能感觉到大当家身上的寒气,宛若实质,“嗖嗖嗖”朝他射来。 明明是盛夏,他却如坠寒冬,额头的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 顾宴修足尖轻点,几个起落站到两人面前,立定。 眼神如利刃,淡淡剐过顾一,又刻在花雨曼脸上。 薄唇抿成一条线。漆黑的眸子里,涌动着奔腾的怒气。 “怎么?是我刚刚不够努力,让你还有力气和我的属下调笑?要不要我找几个兄弟来好好招待你?” “不用不用。” 花雨曼吓得连连摆手,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好端端地逗弄这个二愣子干嘛,差点把自己折进去。 话说,狗男人这是什么耳朵,这么大老远的都能听到。 “我就是跟这位小哥开个玩笑。呵呵,玩笑而已。” “小哥?”顾宴修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顾一吓得当场跪下,头重重磕在地上。 “当不起姑娘一声小哥,唤我顾一就可以了。” 姑娘呐,求您别再害我了。再说下去,我连全尸都保不住喽! 因为这段小插曲,顾一进门时一脸生无可恋。 苟大夫正在给祁礼施针,看到顾宴修和顾一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姑娘,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心里纳闷:深更半夜,阿修带个姑娘过来干嘛?真是胡闹! 眼角扫到顾一一副死了爹妈的表情,不由光火:“顾一,你哭丧着脸干嘛,祁礼还没死呢?” 顾一勉强扯了两下脸皮,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苟大夫,您不懂!祁叔是没事,可我快死无葬身之地了! 顾宴修走到床前。 祁礼双目紧闭,脸色乌青。胸口一道六寸长的伤口还在渗着血,深褐的血液浸在纱布上,如同一条游走的蜈蚣。 “祁叔如何?” 苟大夫将针布好,叹口气:“外伤倒是无碍,棘手的是那毒。来自西域,需得九转还魂丹才能完全解除。” “九转回魂丹?”顾宴修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着,“壶春堂的独家招牌,因为炼制的药材稀有,据说一年只售三颗,还是天价。” “所以老夫才为难,”苟大夫耸眉搭眼,“壶春堂今年放出来的三颗,一放出消息就被一名神秘男子拍走,老夫派去的人压根没抢到。现下却是想买都买不到。” 第3章 配方 顾宴修语气沉沉:“祁叔不能死,苟大夫,祁叔能撑多久?” “用药辅以施针,约莫半个月。” “如果有了配方,苟大夫,你有没有自信在七日内炼制出九转回魂丹?” “九转回魂丹的配方?”苟大夫一下子从榻床上弹射起来,眼冒精光,手抖得像帕金森,“阿修,你你你,你有九转回魂丹的配方?” 顾宴修慢悠悠地转过脑袋,目光锁定在花雨曼身上。 苟大夫也跟着转过脑袋,迟疑道:“莫非这位姑娘有?” 花雨曼一脸茫然地摇头。 “什么九转回魂丹什么配方,我压根都没听过。” “没听过,”顾宴修冷笑:“我怎么听说,壶春堂背后的靠山是东宫太子,但壶春堂的很多抢手珍贵药丸,其实都出自尚书府大小姐之手?” 花雨曼:……你踏马是在我肚子里安插了耳目,这么隐蔽的事都知道。 原主的确会制药。 原主生母林氏祖上曾出过一位炼药师,是位奇才。那一手炼药术无人能敌,炼出来很多灵丹妙药。据说连各国皇帝都对他以礼相待,以求能得几颗他亲自炼制的神药。 树大招风的后果是这位老祖宗卷进皇室争斗,成了牺牲品,只留下一本药经,由家族代代相传,却无人能开启。 后来,林氏家族也逐渐没落。到了林氏这一代,子女缘薄,府中只得她这一个独女。那本药经自然由林氏继承。 林氏病逝前,将药经传于原主。那祖传的药经竟无书无字,而是靠一种独特的功法相传。 难怪林氏自幼便要求原主习武,招式还奇奇怪怪的。 药经太过珍贵,林氏生怕怀璧其罪,给原主带来灾祸,再三叮嘱原主不得现于人前。 原主许是真有天赋,竟然有一次在温习功法时开启了药经,窥得其中一二。 只靠着这一点就炼制出了九转回魂丹等几种稀世名药。可惜被父亲花大山发现,被花大山用做投靠太子的投名状。 这就是壶春堂的由来。 只是这些事情,大当家怎么知道? 花雨曼有一种古怪的感觉,总觉得原主和大当家是相识的。 可她翻遍原主的记忆也没找到这一号人,而且原主一个闺中女子,怎么可能和山匪有牵扯? “大当家都是从哪听的谣言?”花雨曼讪笑,“壶春堂有此名声都是背后无数老大夫的功劳,怎么可能靠我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女子呢?” “是吗?”顾宴修长袖一拂,施施然坐在椅子上,修长素手捏起茶杯,也不见他怎么用力,那茶杯就碎成了粉末。 花雨曼看得心惊,胸口像怀揣了只兔子,“咚咚咚”跳得厉害。好似她就是那只茶杯,顾宴修轻轻一捏就能把她捏死。 “我卧龙寨从不留无用之人,你既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那我也只能用你的姿色,犒劳犒劳我寨中的兄弟……” “那个,九转回魂丹的配方是吧,”花雨曼赶忙表态,生怕晚了一步被这死变态丢出去,“我好像知道一点点,你容我想想,容我好好想一想……” “一柱香时间,我要看到方子。不然,”顾宴修顿了顿,语气里威胁意味十足,“后果你懂的。” 花雨曼咬咬牙,想为自己争取一条生路。 “大当家你也知道,九转回魂丹的配方十分珍贵,乃我外祖家的不传之宝。我若随随便便给了外人,想来地底下的老祖宗都会气得跳起来打我。我冒着被老祖宗唾骂的风险,怎么地也得有所得。这样,以九转回魂丹的配方换我下山,如何?” “不如何,”顾宴修笑得阴恻恻,“进了我卧龙寨,想走,只有横着出去。” 合着你就想白嫖,果然是土匪行径,不要脸! 花雨曼在心里把狗男人骂了个半死,却也无计可施。 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那我换其它条件总行吧?” 即便暂时走不了,花雨曼也想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最起码不能让狗男人动不动就威胁她,更不能把她当暖床工具。 顾宴修拍拍手,莫得感情地吩咐顾一:“把香点上。” 狗男人,不做人! 花雨曼不敢再耽搁,让顾宴修准备纸笔和一间单独的房间。 那一整套的药经口诀是以功法传授入体,林家传至她母亲已经八代,无人能启。 原主也是因缘际会,无意间开启了药经,探见那冰山一角。 花雨曼穿过来后,关于药经的这一段,原主的记忆有缺失,所以需得重新开启功法提炼,方能落笔写字。 想那林家老祖宗设计了这么独特的功法来传承药经,就是为了确保不外传。 她就这么随随便便把九转回魂丹的配方给别人,也不知老祖宗的棺材板还盖不盖得住。 可她能怎么办? 为了活命,一切皆可抛。 花雨曼凝神静心,双手灵活地舞动,打出繁复的手势。 若是有人在场,会看到她周身有金色的亮光汇聚,那亮光细碎如鳞,一如繁星,围在花雨曼头顶组成一个个古怪迷离的文字。 咦,这是? 在原主记忆里,不曾看到的一幕。 莫非她开启了药经崭新的一页。 刚想细看,门外传来顾老狗宛如机器狗的声音:“香燃了一半!” 花雨曼低低咒骂一声,匆匆转到九转回魂丹这一页,执笔把配方一点点写下来。 她落笔很慢,主要是这套功法费精气神,而且写毛笔字她不习惯。 待她停笔,最后一点香灰堪堪掉落。 花雨曼松了一口气,推开门。 顾宴修率先听到动静回头,视线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落在那张写满字的宣纸上。 只一眼,他的目光忽然深邃无比,看着花雨曼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审视。 “尚书府嫡女的字果真令人大开眼界,比狗扒还像狗扒。” 花雨曼脸色涨红,羞的。 没好气地为自己描补:“一整天没吃东西,手没力气。” 这么一说,肚子就应景般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顾宴修难得地体贴,吩咐顾一去厨房找点东西过来。 一旁的苟大夫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才不管字好不好看,只要确认是九转回魂丹的药方,哪怕是狗扒的,那也价值连城。 苟大夫苟着身子,伸出双手,虔诚无比地从花雨曼手里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纸张,就差设香案贡上一贡了。 展开,一扫。 这字,苟大夫觉得有些辣眼睛。 长得丑也就罢了,还缺胳膊少腿是几个意思。 苟大夫连蒙带猜,看完一遍又一遍,还和花雨曼确认再三,终于放心。 货真价实,就是九转回魂丹的配方。 第4章 我能不能跟着您学医? 哈哈! 苟大夫突然放声狂笑,笑完又哭。 “真的是九转回魂丹的配方,有生之年小老儿我居然能看到九转回魂丹的配方,还能亲手炼制,小老儿我死而无憾了。” “这位姑娘,如何称呼?”苟大夫激动地胡子都翘了起来,看花雨曼的目光像看一件宝藏。 花雨曼语气淡淡:“叫我花雨曼即可。” “雨曼姑娘,”苟大夫朝花雨曼深深鞠了一躬,“此等秘方都是不传之宝,姑娘无私献上,小老儿感激不尽,请受小老儿一拜!” 花雨曼呵呵。 本姑娘不是无私,而是被胁迫。这老头儿眼神不太好。 确认祁叔有救,顾宴修心情难得的好。 正好顾一把宵夜拎来,顾宴修道:“苟大夫辛苦了,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 苟大夫摆手,他已经在拂袖研磨。 这么奇葩的字配这么珍贵的药方,他是一刻都忍不下去,要马上誊抄一份。 顾一放下宵夜就闪身在外,从今天开始,他要当个隐身人,能不在大当家前露面就不露面,以免大当家想起来时路上的事情跟他算账。 于是,便留花雨曼和顾宴修两人一同坐下进食。 花雨曼饿坏了,也顾不得什么,端起碗稀里呼噜就吃了起来。 吃完擦擦嘴,看到坐他对面的顾宴修。 他玉手执筷,吃面的动作不慢,却优雅流畅,仿佛那是刻进骨子里的礼仪。 有那一瞬,花雨曼觉得,坐自己面前的不是山匪贼寇,而是天家贵胄。 狗男人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连吃东西都这么好看。 鸦羽般的睫毛低垂,随着咀嚼的动作轻扇,显得克制又秀气,让人想亲上一口。 花雨曼一时看得入神,没意识自己往前凑了凑,这桌子本就不大,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拉得很近。 顾宴修低低地笑了声,手指轻轻点在了花雨曼的眉心。 “娘子如此急不可耐,倒叫为夫有些不好意思了。放心,夜还很长,为夫定然能叫娘子满意。” 花雨曼:……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好端端一个帅批,偏偏生了一张嘴! 她慌乱缩回身子,正襟危坐,两手交握于膝前,一副清冷自持状。 “大当家,药方我也给了,现在我们可以来谈谈条件了吧?” 顾宴修挑眉:“说吧。” 花雨曼清清嗓子。 “我的要求也不多,留在这最起码的生存、安全和心理保障必须得到保证。第一,既然我留在这,你们得好吃好喝好穿地伺候着,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喜欢各地的美食。所以我住的地方,给我配个小厨房,我不喜欢吃大锅菜。第二,这寨子里到处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我一个姑娘家的住着不安全,让那帮子人见到我就退出五步之外,不能冒犯到我。第三,”花雨曼顿了顿,“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希望能得到应有的尊重,尊重你知道吗?”生怕狗男人不懂,花雨曼干脆把话点透,“就是说,你不能动不动就威胁我,更不能勉强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顾宴修单手支着下巴,眉眼微挑,笑得恣意风流:“我什么时候勉强你了?” 花雨曼很想一巴掌呼在这张俊脸上。 从她被劫,到被那啥,到现在被逼吐药方,哪一件不是被逼的。 狗男人是怎么能做到这么睁眼说瞎话的? 更气人的还在后头。 顾宴修凑过来,唇畔贴着她的耳朵,声音低沉暗哑。 “再说有些事,你叫的那么欢,我还以为是你情我愿呢!” 花雨曼:…… 她要炼制哑药,封掉这张臭嘴。 啊啊啊,气炸了! 苟大夫誊抄好配方,急吼吼地就想回去炼制。 走之前还跟顾宴修讨了人。 “炼药的每一个环节要求都很严苛,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雨曼姑娘对药方熟悉,老夫想请雨曼姑娘来药庐帮忙。” 顾宴修无可无不可。 花雨曼大喜,赶紧跟着苟大夫开溜。 离开狗男人,感觉空气都清新很多。 苟大夫的药庐在后山,离寨子主建筑有一段距离,非常清幽。 一进门就是一大片药园,后方屋舍错落。 暮色下走在药园小径,恍若置身乡野。 虫鸣蛙叫,不时有小虫子从脚面跳过。 苟大夫情绪高涨,一路走来都兴致勃勃地跟花雨曼介绍他的这个药园。 “这一片是大药园,种着黄芪、白术、柴胡等普通药草,这一块单独辟出来的,都是稀有药草。” 苟大夫抚着胡须,一脸骄傲。 “老夫花了多年心血,移植了数种奇珍药草,目前就存活了五种,其中就有炼制九转回魂丹必需的金缕草。待明日请雨曼姑娘帮着看看药性如何?” 花雨曼爽快应下:“金缕草生于悬崖之巅,极难存活。花如金丝,摘下后必需于两个时辰入药。您能移植成功,想来是费了不少心血。” 苟大夫哈哈笑着,一说到他的宝贝药园就谈兴大发,压根刹不住。要不是夜深,他都想拉着花雨曼用脚把整座药园丈量一遍。 苟大夫给花雨曼安排的屋舍不大,但胜在干净整洁。屋舍边上连着盥洗室,还连了竹管,从山下直接引水下来,可直接洗漱,十分方便。 今日担惊受怕了一天,花雨曼实在累极,也懒得再去烧水,直接用凉水冲了个澡。好在是夏夜,水不算太凉。 洗完擦干头发,一头扑倒在床上。 这一刻花雨曼才真正放松下来。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谁都拦不住她去跟周公约会。 翌日。 鸟叫声啾啾啾。 风过树叶沙沙沙。 金灿灿的日光透过半开的木格子窗漫进来。 花雨曼在一片清脆悦耳的声音里睁开眼睛,望着雨过天青色纱帐怔愣半响,才想起自己身处何方。 绣房的婢女一大早就送来三套衣裙。 花雨曼挑了一条颜色清爽的青荷碧波裙穿上,随意挽了个发髻。 苟大夫正在院子里打八段锦。 想不到这个时代也有八段锦。 前世盛行各种养生法,花雨曼也跟风练过八段锦,不过那个是全民普及的简约版。 苟大夫练得是古法八段锦,一招一式更为复杂。 花雨曼看得兴起,也跟着苟大夫打了起来。 一连三遍,微微发汗,才停歇。 苟大夫拿巾帕拭着额头的汗:“雨曼姑娘八宝功打得不错。” “八宝功?”花雨曼愣了愣,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八段锦在这里的名字,笑道,“随意打打,强身健体而已。对了,苟大夫,我能不能跟着您学医?” 第5章 捡回一条白净又可爱的小鱼 昨晚她想了想,顾宴修执意不放人,她一时半会肯定也跑不掉,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学一门手艺提升提升自己。 以后她离开山寨,就算回不去尚书府,也能凭一己之力养活自己。 学医就不错,一则前世她做过兼职推拿师,熟知人体穴位。如今又拥有药经,精通各种草药,有这两项加成,学医事半功倍。二则这个时代医者多是男子,女大夫不多。她若学成还是很有市场的,去大户人家当个府医也行。三则,她现在就住在药庐,有苟大夫这么一个现成师傅在,不用白不用。 她还有一个小心机,当了苟大夫的徒弟,狗男人再来找她麻烦,苟大夫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苟大夫连连摆手:“那怎么成?雨曼姑娘你一手炼药技术不在老夫之下。那壶春堂的九转回魂丹老夫曾有幸见过,用料与手法都相当娴熟。老夫白长这么多年纪,当不得雨曼姑娘的师傅。” 花雨曼一脸诚恳道:“我也只是炼药上面有些心得,至于诊病、针灸等其它方面一窍不通,还请苟大夫不要嫌弃,指点下小女子。” “这……”苟大夫迟疑着。 花雨曼赶紧打蛇随棍上,“扑通”一声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把苟大夫拉到石桌边坐好:“师傅,您休息下,徒儿去给您做早饭。” 不等苟大夫反应,就蹦蹦跳跳地往厨房跑去了。 一顿早饭,花雨曼使出了看家本领。 一屉八个小笼,个个皮薄馅儿足,暄软鲜香。咬一口,那饱满的汁水,面粉的清香裹着肉糜的鲜润,能瞬间引爆味蕾。 一锅皮蛋瘦肉粥,软糯的粥粒中浮沉着晶莹的皮蛋,再撒上一把嫩绿的葱花。盛在砂锅里,端出来时还咕嘟咕嘟冒着泡。 再配一碟子山药饼,花朵形状,缀以一颗颗红扑扑的小樱桃。甘甜绵软,健脾又开胃。 苟大夫整个头都埋到了碗里,两只手左右开弓,不一会儿就把花雨曼端上来的早食吃个精光。 一把年纪的老头子,吃完胡子上沾着粥汤,肚皮浑圆,走路都得扶着。 一顿饭,彻底收征服了苟大夫,“徒儿徒儿”叫得那叫一个顺口。 “为师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吃到这么合口味的食物,嗝~”苟大夫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徒弟啊,有你在,为师以后有口福喽~” “您老也真是的,”花雨曼扶着他在院里消食,嗔怪道:“喜欢的话以后慢慢做给您吃,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把自己撑到了。” “你懂什么?”苟大夫感慨万千,“美食当前,岂可辜负。可惜啊,只剩老头子我一人享这人间美食……” 这话里明显有故事,花雨曼识趣地没有再问,陪着老头子在药园子里溜了一圈又一圈。 早食过后,苟大夫心急火燎,丢给花雨曼一摞有自己批注的医书,就把自己关进药房炼药去了。 花雨曼给自己煮了一壶姜枣茶,坐在临窗的小榻上,一边品茶一边翻看医书。 古代的繁体字看着实在吃力,没一会就昏昏欲睡。 想到昨夜来时经过一个水池,那满池的荷花影影绰绰,清香四溢。 中午就做一锅清香可口的荷叶蒸饭吧,老头儿应该会喜欢。 这般想着,她便找来一个箩筐背好,戴上草帽,又去厨房拿了把剪子,凭着昨日的记忆,一路寻到水池边。 剪了几片荷叶,看到垂挂着的莲蓬碧绿饱满,顺手也摘了一捧。 回去路过一个拐角时,斜刺里突然穿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花雨曼一时不察,被她撞倒,莲蓬翻滚了一地。 再看撞她的那个小家伙,居然是个干干瘦瘦的小女娃。 约莫三四岁,穿着打扮不像是穷苦人家的,衣服虽然皱巴巴的,但材质不错,是绵软的丝绸。就是瘦得厉害,小脸蛋儿尖尖的,衬得一双眼睛格外的大。 可惜那双眼睛呆滞无神,像是被什么蒙住了光华。 小女孩看到花雨曼,先是愣了许久,然后眼珠子转了转,竟然一把抱住花雨曼,喊了声:“娘亲。” 花雨曼:……本姑娘年方十七,貌美如花,自己还是个宝宝呢,何时多了你这么大一个娃? “不是娘亲,是姐姐哦。”花雨曼试图纠正她。 哪知小女孩非常执拗,就是一个劲儿地唤她“娘亲”,颇有一种她不答应就不罢休的势头。 小女孩一张脸脏兮兮的,饭粒子还粘在下巴上,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期盼和渴望。 花雨曼终是不忍,应下了这声娘亲。 “好吧,娘亲就娘亲。告诉娘亲,你叫什么名字?” “妤妤。” “鱼鱼?原来是条小鱼儿呀!”花雨曼捏捏小女孩的脸蛋,温温柔柔地道,“小鱼儿,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你的家人呢?你住哪儿?” 小女孩却是不肯再开口了,小手紧紧拽住花雨曼的衣角,像是害怕花雨曼把她丢开。 花雨曼等了一会,不见人来寻,只得把这条小鱼一同带了回去。 到了药庐,第一件事就是给小鱼儿修指甲。 她的小手瘦巴巴跟个鸡爪子似的,指甲又长,里面都是黑色的污垢。 花雨曼给她把指甲剪好,给她擦了脸和手。还给她把歪歪的小揪揪重新扎了一下。 一看,还真是条白净又可爱的小鱼。 小鱼儿不大爱搭理人,但是很乖很乖。 花雨曼给她剥了一个莲蓬,让她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吃,她则着手准备午饭。 “哒哒哒”,菜刀与案板不停碰撞。 “噼里啪啦”,干柴与火苗不停碰撞。 “彭彭啪啪”,水蒸气与锅盖不停碰撞。 小鱼儿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花雨曼,像是黏在她身上一样,跟着她忙前忙后。 荷叶蒸饭的香味四溢开来。 苟大夫两手背在身后,抽动着鼻子,踩点踏进了厨房。 “徒弟,又做了什么好吃的,香的为师都没法集中精神炼药了。诶~这不是妤儿嘛……” 花雨曼把荷叶蒸饭盛出来,端到桌上。 “师父,您认识小鱼儿?” “阿修的妹妹,小妤妤怎么在这?哎哟~”苟大夫伸出去偷吃的手被花雨曼打掉。 “师傅,洗手,您还不如小鱼儿懂事。” 苟大夫讪讪地去院里舀水洗手。 唉,在这个徒儿面前他是抖不起来了,谁让徒儿烧得一手好菜,精准掐住了他的命脉呢。 第6章 你想当狐狸精,狐狸精还不认呢 因为天热,花雨曼只做了荷叶蒸饭,还有一大盆清爽不腻的冬瓜虾皮汤。又额外给小鱼儿蒸了个嫩滑的水蒸蛋。 就摆在院子西南角石桌上。那石桌背靠一棵巨大如伞般撑开的香樟树,绿意盎然、凉风徐徐,比在屋里舒服。 一老一少抱起碗埋头苦吃,连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生怕晚一步就被对方抢光了。 花雨曼替小鱼儿拭去嘴角的汤汁:“慢点吃,小心噎着!” 小鱼儿从碗里抬起头,眼睛弯弯,囫囵不清地喊了句:“凉亲!” “娘亲?”苟大夫一口饭险些喷了出来,眼神在两个人身上溜达。 一个细致耐心地给孩子擦嘴,一个满是孺慕地望着花雨曼,原本呆滞的眼神难得有了点光彩。 这要不是他是亲眼看着小鱼儿出生的,还真信了。 “徒儿,怎么回事?” 花雨曼无奈:“我也不知道,她一见我就叫我娘亲,纠正了几次都改不过来,只好由着她了。” “也罢,这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娘,估计是想她娘了。让她在这呆一会,她院里的人找不到她,很快就会寻来。” 话音落,院门口就传来了喧哗声。 花雨曼开门,看到四五个穿淡青色比甲的丫鬟,站在前面那个嘴角一颗媒婆痣,应该是领头的。 媒婆痣丫鬟青梨不待门完全打开,就大声嚷嚷,“苟大夫,小小姐有没有跑来你这里?” 声音高亢,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心焦。 看到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子,青梨顿了顿。 想到今早寨子里都在讨论的那个大当家的女人,据说被安置到苟老头这儿了,想来就是眼前这位了。 巴掌大的小脸蛋儿,皮肤白得像会发光。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鼻梁挺翘,朱唇榴齿,端的是一副娇滴滴的狐狸精长相。 难怪上山第一天,一向不近女色的大当家就急吼吼地把她收了房。 想到那个伟岸挺拔的身影,青梨的眼里涌起浓浓的妒意,阴阳怪气道:“哟,这是打哪来的狐狸精,妖里妖气的,就不怕污了这片药园净地?” 苟大夫耳朵动了动,从吃饭的间隙里挤出一句话:“徒弟,有用得到为师的地方吗?” “不用,您且安心吃着,坐等看好戏!” 花雨曼双手抱胸,懒懒倚在门框上,脸上是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你又是打哪来的泼妇?敢跑来药庐大呼小叫?” “你……”青梨嘴唇哆嗦,手指戳着花雨曼气得说不出话来。恰逢这时小鱼儿跑到花雨曼身后。 青梨像是抓到了花雨曼的把柄,尖着嗓子大叫道:“小小姐在这儿。好你个狐狸精,竟然把小小姐拐到了这里。快说,你接近小小姐有何居心?” 呵。花雨曼哂笑,这丑八怪就差把她的心思昭告天下了,还敢来倒打她一耙! 狗男人眼真瞎,竟然找这种心思不纯的丫鬟照顾他妹妹,也不怕把自个儿妹妹教坏? “左一句狐狸精又一句狐狸精,”花雨曼摸了摸自己光洁的脸蛋儿,“我就当你在夸我了,谁让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美得你自惭形秽呢。这世上也不是谁都配得上狐狸精这个称呼的。就好比你,”纤纤素手嫌弃地对着青梨指指点点,“梨形身材,吊梢眼,尖鼻头,嘴角一颗媒婆痣的丑八怪,你想当狐狸精,狐狸精还不认呢。你们说是不是?” 最后一句,花雨曼是问跟青梨来的那几个小丫鬟。 那几个小丫鬟不敢回答,只能垂下头,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肩膀直抖。 花雨曼每说一句,青梨的脸色就黑一分。她一向自持容貌出色,再加上她娘找算命先生给她算过,说她嘴角有痣,是富贵之相。她一直是奔着寨主夫人这个位置去的。 现在这个娇滴滴地贱女人不仅贬低她的福气痣,还抢在她之前爬了大当家的床。 这让她如何不恨? 青梨怒火朝天,眼底闪过狠厉,突然出手朝花雨曼的面部抓来。 “小贱人,我撕烂你的脸,看你还怎么勾男人!” 花雨曼不慌不忙地闪身一避,同时不忘脚一勾。 青梨收不住势,整个人直挺挺朝前扑去,“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她身后的小丫鬟急急来扶,被花雨曼暗中使劲,全都扑到在地,叠罗汉似的叠成了一堆。 “小鱼儿,娘亲让她们给你表演的叠罗汉,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小鱼儿点头如捣蒜。 娘亲真厉害! 把这个可恶的丫鬟给收拾得这么惨! 青梨被压在最下面,头发散乱,衣服沾了土,鞋子都被踩掉了一只。真是怎么狼狈怎么来。 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拔出来,碍于打不过花雨曼,只能愤愤地忍下气,伸手去拉小鱼儿的胳膊。 “小小姐,快跟奴婢回去!” 小鱼儿似是不愿,一只手紧紧扒着花雨曼的裙子,死活都不肯松。 青梨见状,本想上手去扒小鱼儿抓着花雨曼的手,被花雨曼清棱棱的目光注视着,又有些不大敢,只好勉强挤出一个笑,压着脾气道:“小小姐,跟奴婢回去好不好,奴婢给你做好吃的,还让院子里的人陪你玩躲猫猫的游戏?” 小鱼儿不理她,干脆把头埋在花雨曼身上。 “行了,”花雨曼不耐烦道,“小鱼儿既然不愿意,就让她呆在这儿,她什么时候愿意回去了,我再送她回去。” “那怎么行?”青梨急了,“小小姐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是我照顾的,我不在小小姐身边,她发病了怎么办?睡觉吵闹怎么办?不肯吃饭怎么办?小小姐,”青梨蹲在小鱼儿面前,“快跟奴婢回去吧,这是个坏女人,她啊一肚子的坏心思,就想通过你接近大当家,她不会真正对你好……” “差不多得了哈,”花雨曼白眼快翻到后脑勺了,当着她的面说她的坏话,是觉得她脾气太好了,呵。 “收起你那一套假惺惺的忠心,你要真对你的小小姐上心,她能瘦得跟纸一样?头发不洗,指甲也不剪,浑身上下脏兮兮就跟小乞丐似的?” “你懂什么?”青梨被花雨曼说得面红耳赤狡辩道,“小小姐脑子有病,发作起来几个人都摁不住,还爱咬人。我们几个近身伺候的身上都是伤。她自己不爱吃饭爱往泥堆里滚,我们做下人的又能怎么办……” 哟,伺候不好主子,还委屈上了。 花雨曼实在听不下去,“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滚,再让我听到你说小鱼儿一个不好,本姑娘打断你的腿!” 第7章 这是我的地盘,我想进哪就进哪! “师傅,小鱼儿真是大当家的妹妹?” “如假包换。” 花雨曼别别嘴:“那他怎么这么不靠谱,也不给自己的妹妹找些可靠的人看着?” 苟大夫也不好说什么,只道:“阿修平日里事物繁忙,估计也想不到这么细。那青梨以前瞧着也是靠谱的,姑娘家许是年龄大了,心思就活络了。” “那小鱼儿这里,”花雨曼指了指脑袋,“是受过伤吗?” 苟大夫长长叹了口气:“她娘是难产走的,妤儿也因为闷在他娘肚子里太久伤了脑子,落了病根。现在四岁半了还不大会说话。” 花雨曼的眼里忽而蒙上一层水汽。 她看到了那个小女孩,乖乖地坐在石头上,等妈妈回来。 可是妈妈一直没有来,她从上午等到晚上,从天亮等到天黑。她在那块大石头上睡着了,手里还抱着一个破娃娃,那是妈妈买给她的唯一一个礼物。 后来,她在那条街上游荡。 白天,在垃圾桶里翻吃的,晚上谁在公园的长椅上。偶尔也会有好心的婶子会给好吃的。当然,也有人欺负她。 那些调皮捣蛋的男孩都喊她小哑巴。 小哑巴,不说话,爸爸嫌,妈妈厌…… 花雨曼垂下头,掩住眼里的水光。 “师傅,就没有方法调理吗?” “难。脑袋里面受了损伤,针灸用药起到的效果有限。再者,妤儿也不配合,一喝药就吐,一扎针就发狂,狂起来又是咬人又是伤人,两个大人都制不住。这么些年,也只能这么不好不坏地控制着。” “这样啊,”花雨曼抚着小鱼儿圆溜溜的小脑袋,陷入了沉思。 小鱼儿不喜欢扎针,许是怕痛。 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到前世她看过的一位老中医的书。那位老中医擅长以火柴棍代替针来给小孩子推拿,小手一推百病消。其中就有讲到这种先天性脑部损伤的病例。 手部有身体各个部位的反射区,而小孩六岁以前,手上的穴位是很敏感的。 那位老中医就是凭着火柴棍推拿术闻名遐迩。 或许,她可以尝试下。 许是同病相怜,她对小鱼儿格外心疼。 “走,小鱼儿。”花雨曼把小鱼儿抱起来,四岁的小孩竟然不足三十斤,趴在身上轻飘飘的,一身骨头硌人的很。 花雨曼找出一个不用的澡盆,放好热水。然后把小鱼儿像剥壳一样剥个精光,丢进澡盆里。 衣服一脱,花雨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小的人儿身上居然布满了一片一片的掐痕,有些红里泛紫,密密麻麻的,瞧着像是针扎的。 新旧交替,一看就是长年累月造成的。 伤口主要集中在胸口和大腿处,这两块地方比较隐蔽,小鱼儿又不会说话,除了近身伺候的人,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青梨那个杀千刀的,只让她跌一跤着实便宜她了。下次再让她见着……花雨曼拳头握的“嘎吱嘎吱”响。 小鱼儿似乎不太习惯洗澡,缩在澡盆一角有些不安。 花雨曼拿毛巾轻轻替她擦拭,柔柔地安慰道:“小鱼儿不怕哈,头发洗一洗,手手洗一洗,脚脚洗一洗,身体洗一洗,洗完香喷喷。” 一边洗还一边哼起了歌。 “小猴洗个澡随手搔一搔小狗洗个澡尾巴泡一泡,大象洗澡澡……”① 许是花雨曼的歌声起了作用,小鱼儿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身体也不再僵着。由着花雨曼给她洗净擦干头发抱到床上。 没一会儿就阖上眼睛,睡着了。 花雨曼把她的衣衫洗掉,挂在外面。夏日炎炎,不出一个时辰就能晾干。 做完这一切,身上汗涔涔的。厨房烧的水还有的多,花雨曼索性自己也洗了个澡。 洗完,套上一件宽大的白色里衣,总算凉快了一些。花雨曼擦着头发从净房里出来。 转过花鸟山水屏风画,看到屋子中间的桌子旁坐着一个人。 乌发如瀑,松散地垂在肩上。桃花眼微挑,眸子清亮,仿佛万千星辰缀在里面。手支着线条流畅的下巴,懒懒散散像没骨头似的。 不是顾宴修又是谁? 花雨曼一声尖叫都到嗓子眼了,瞄到熟睡的小鱼儿,生生被她压了下去。 双手环胸,警惕地问道:“你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顾宴修嗤笑:“我当然是,堂堂正正,走进来的。” 去你个堂堂正正。 花雨曼赠送他一个白眼后空翻。 “进别人房间前先敲门。这是最基本的礼仪,你懂不懂?还有,”似是想到什么,紧张得脸都皱了,“你你你,进来多久了?” “也没多久,”顾宴修唇畔漾起弧度,在花雨曼一口气快要松下来的时候,丢下一记重磅炸弹,“也就堪堪听完某人狼哭鬼嚎的全过程吧。” 啊~~~ 花雨曼捂脸!花雨曼土拨鼠尖叫!花雨曼鸵鸟蹲! 她最爱洗澡时候唱歌,偏偏没啥音乐细胞,调跑得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唱到高音部分还会劈叉…… 想到这些都被某人听了去,花雨曼尴尬地想用脚趾抠地板。 “你下次来必须先敲门,我允许了才能进。不对,这是我的寑房,你不能随随便便进来……哎呀,”话未说完,整个人来了个360度旋转。再回神,人已坐在顾宴修腿上。 被他双臂圈住,两个人离得很近。 顾宴修的薄唇贴着她的耳朵,呼出的气息烫红她的双颊。 “这里是卧龙寨,我的地盘。我想进哪就进哪,包括……” 男人炽热的眼神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打量,那目光极具侵略性。 花雨曼居然秒懂他那未尽之言,懵圈了几息,脸上像炸开了烟花,红晕一层一层染上来,端的是俏丽动人。 夏日衣衫单薄,她又只着里衣。 男子身上的热量源源不断地透过薄薄的布料牵动她的感官。她被烫得手脚发软,头也晕乎乎的。等感觉到男人身下的变化,才恍然醒悟,惊跳而起。 退开一段距离,扯过挂在一旁架子的衣服穿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才感觉到安全。 “大当家可真是闲,大白天的来我这里就为了调戏我几句?” ①转自网络可一儿歌《洗澡歌》 第8章 他们还敢给妤儿下药? “当然不是。”顾宴修面色不变,丝毫没有尴尬的觉悟。 神情端肃道:“听说妤儿在你这,我来看看她。” “你来得正好。” 一提到这个花雨曼就生气,妹妹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受虐待,当哥哥的却一无所知。 真是个废物! 花雨曼把被子扯开一点,让顾宴修看她的胸口,语气满是讥讽:“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在你的地盘,你的亲妹妹,被人虐待成什么样?除了胸口,腿上也有。” 青青紫紫的痕迹,形状有大有小,有的颜色较浅,估计时间久了。有的是紫黑中带蓝,有的还是鲜红色,像是刚掐的。 该死! 顾宴修眼神阴鹜,好似酝酿了狂风暴雨。手背青筋暴起,重重一拳锤在脚踏上,脚踏瞬间四分五裂。 他勉强按捺下怒气,换上温和的表情,动作轻柔替床上的小人儿将被子掖好,然后大步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他站定。 “听苟大夫说,小鱼儿很依赖你,你能不能替我照顾她一阵子?” “可以倒是可以,就是,”花雨曼嘿嘿怪笑着搓手,眼含期待,“我帮你这么一个忙,你是不是得,有所表示啊?” 顾宴修转身,漂亮的桃花眼里蕴着一丝疑惑。 嗐,不通人情世故,减分! 花雨曼非常耐心地替他解惑。 “那啥,你派人照顾小鱼儿,得给她们发月银,没错吧?同样的道理。我答应替你照顾你妹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当然,”花雨曼义正言辞,“我答应帮忙可不是为了银子,那纯粹是因为我和你妹妹合拍,我喜欢她。就是,在这个基础上,如果能有些赏赐的话……” “赏赐是吧?” 顾宴修气极反笑,这女人还真是得寸进尺,让她干点事,还敢跟他讨价还价。 莫不是忘了自己是怎么上的山? 还真把自己当这座山头的女主人了? 顾宴修斜睨着她,淡淡道:“赐你侍寝一个月,怎么样,这份赏赐够不够重,合不合你心意?” 合你个大头鬼个心意! 花雨曼狠狠翻了个白眼,冲过去“砰”地一下把门关上,插好门栓。 靠在门框上不停地拍着胸口顺气。 啊~~~气炸了! 有多远滚多远,抠抠搜搜的男人老娘不待见! 听雨轩。 瓷器被扫落,碎片飞了一地。 一众丫鬟小厮跪在碎渣上瑟瑟发抖。 青梨被顾一踩在脚下,整个人贴在地上像条虫子一样扭曲蠕动着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碎渣刺进娇嫩的肌肤,鲜血染满半张脸。锥心般的疼痛传来,但这些都比不上她内心的恐惧。 此时此刻,那个坐在上首的男人薄唇紧抿,眸子猩红。浑身被煞气笼罩,那嗜血可怖的表情,好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曾经她有多迷恋这个男人冷血无情的样子,现在就有多恐慌!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 她做的那么隐秘,那个小哑巴呆呆傻傻的,不会说话,又不会告状,不可能被人发现。 一定是那个贱人,一定是她! 青梨眸中生恨,头磕得“砰砰”响。 “大当家明鉴。奴婢对大当家,对小小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是那个贱人,一定是她,她挑拨奴婢和小小姐的之间的关系,她居心不良。都是那个贱人的错。大当家,您别轻信了那个贱人的话,奴婢在山寨呆了多久,她才来多久。她就是想拉拢小小姐趁机接近您,奴婢打小小姐出生就跟在她身边,把她当亲妹妹看待的,奴婢真是冤枉的啊~~~” 顾宴修面无表情坐在上首,没有说话,只比了个手势。 顾一马上把青梨拖进了一间厢房。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对于其他人来说是真正的度日如年。 厢房里,青梨从一开始的诅咒咒骂到狼哭鬼嚎,惨叫求饶,到最后声音渐渐弱下来,只剩下古古怪怪的呜咽声,类似于动物的哀嚎。 那声音落在一众丫鬟小厮耳中恍若催命符,有胆小的直接吓晕了过去。 顾一神情凝重从厢房里出来。 顾宴修一个眼神示意,屋里的丫鬟小厮都被拖了下去。 “怎么样?” “是孙武行的人指使的。青梨交代,一开始孙武行是让她当您的身边人,好借机掌控您。可是您不近女色,青梨尝试了很多次都无果。所以他们把主意打在小小姐身上。他们给小小姐下药。” “他们还敢给妤儿下药?”顾宴修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手指关节握的嘎嘣响,略一用力,椅子扶手断了一截。 “是的,他们从一年前开始就给小小姐用药。那药用量极其轻微,一般的大夫察觉不出来。用药者服用一段时间会神志不清,还会发狂。因为小小姐本来就有这种症状,所以我们没有发觉。” “他们为何要对妤儿用药?” “为了对付大当家您。小小姐发起狂来就爱咬人,一旦把皮肤咬破,那药就会顺着血液流进对方的身体。不过那药需要时间来养,不然药性轻微起不到作用。据青梨所说,离药性的养成还差些时候,所以还没……” 说到这里,顾一松了一口气,幸好发现的早,要是大当家也中招了,事情就棘手了。 “至于小小姐身上的那些掐痕,纯粹是青梨为了泄私愤,她痛恨自己百般示好而大当家您无动无衷,所以把火气都撒在了小小姐身上。那药养成后具体会有什么药性,青梨不清楚,只是听命行事。但她说那药不伤人性命,那些人答应她,事成之后会让她当您的……” 顶着自个儿主子吃人的目光,最后几个字,顾一识趣地咽了下去。 果然女人是老虎,老和尚诚不欺我。 会吃人的! “大当家,那孙武行那边……” 顾宴修眸子沉沉,唇角蓦然绽出一朵冷笑:“那老东西暂时还不能动,就先收点利息,断他一臂。” “是。” 药庐。 趁着小鱼儿睡着,花雨曼拿来一根火柴棒,依着脑海里的记忆,找到小鱼儿手上的几个穴位点,每处都认认真真地按了三百下。 小孩穴位敏感度高,所以花雨曼按的力度很轻,没有吵醒小鱼儿。 按完,见下鱼儿睡梦中皱着眉头,睡得不是很安稳,又给她点揉了几个安神的穴位。 直到小鱼儿呼吸悠长、眉头舒展才停手。 小鱼儿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日头西斜,花雨曼在厨房准备晚饭的食材,她才醒来。 花雨曼在厨房忙活,听到厢房里有动静,在叫“娘亲”,弱弱地就跟小猫叫似的。 她赶紧洗了把手就奔过去。 第9章 还是趁早把你丢去喂狼吧。 花雨曼心生欢喜,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吧唧”一声。 小鱼儿呆呆的,似乎不知道花雨曼在做什么,眼珠子眨了眨,愣愣地望着花雨曼。 花雨曼耐心地给她解释道:“这是亲亲,娘亲喜欢小鱼儿,所以亲了小鱼儿一口。小鱼儿如果喜欢娘亲,也可以亲回来哦。” 花雨曼弯下脸,特地把脸凑到小鱼儿够得到的地方,用眼神鼓励小鱼儿。 小鱼儿歪着小脑袋,似乎在思索。 良久,就在花雨曼腰酸的厉害,想要放弃的时候,她突然直起身子,小嘴巴嘟起来,快速地在花雨曼脸上“吧唧”了一口。 花雨曼登时心花怒放,把小鱼儿抱起来转了个圈圈。 “哎呀,我的小鱼儿亲娘亲了,娘亲好开心啊~~~” 两人正乐呵着呢,房门口传来苟大夫的嚷嚷。 “阿修,你这么急吼吼地干嘛?到底出什么事了?” 房门被人踢开,顾宴修提溜着苟大夫进来了。 花雨曼看着那扇被踢开后做钟摆运动的木门,牙齿磨得嘎嘎响。 狗男人还真是是听不懂人话。 才刚跟他说过进来要敲门,转眼又给她表演了一次破门而入…… 顾宴修无视花雨曼杀人的眼神,从她怀里接过小鱼儿,把她放在床上。 “苟大夫,您赶紧帮妤儿看看,她被人下药了。” “什么?”花雨曼和苟大夫同款震惊脸。 苟大夫抖着胡子难以置信:“老夫一直给妤儿把脉看诊,并未察觉妤儿有任何中药的痕迹。” 顾宴修面色沉重:“青梨亲口招供的。” 花雨曼着急地扯了扯苟大夫的袖子:“师傅,您快给看看,妤儿到底中什么药了,要不要紧?” 苟大夫手搭在小鱼儿的腕上,凝神屏息,左手切完切右手,又哄着小鱼儿把舌头伸出来观察了一阵。 良久,无奈摇头道:“脉象如常,老夫惭愧,实在诊不出妤儿中了何药。” “怎么会?如果下药怎么可能一点症状都看不出来?有没有可能,”花雨曼推测道,“妤儿根本没中药,青梨只是在胡说八道。” “不可能,”顾宴修否决,“顾一的刑讯手段了得,青梨一个女子根本扛不住。再说,事情到这个地步,她自知必死无疑,根本没有理由撒这种谎。” “怎么没有可能?”花雨曼帮他分析,“她心仪你,做梦都想当你的女人。” 这话一出,房间里温度骤降。 顶着顾宴修杀气腾腾的目光,花雨曼缩了缩脖子,继续道:“现在她虐待小鱼儿的事被你发现,你肯定不会再留着她。她爱而不得,可不就生了恨嘛。她知道你重视小鱼儿,临死前在你心里扎一根针,让你日日寝食难安。这女人的心眼呀,很小的,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女人……哎哎哎,你干嘛?” 花雨曼话未说完,整个人突地腾空而起,被顾宴修以扛沙包的姿势扛在肩上。 这姿势,一言难尽! 花雨曼咬牙切齿:“顾宴修,你放我下来!” 顾宴修桃花眼弯起弧度:“苟大夫,借您徒儿一用,再劳烦您照看下妤儿。” 然后足部用力,如一只振翅的大鸟,带着花雨曼飞出苟大夫的视线。 耳边风声猎猎,花雨曼胸口怀揣无数只小兔子,“咚咚咚”。 两只手死死揪住顾宴修的衣服,出口的声音都在颤抖。 “顾宴修,你要带我去哪里?快放我下来!我恐高!” 顾宴修脚步不停:“你不是说女人心眼小,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女人嘛。我得罪了你这么多次,你心里估计恨死我了。我惜命,可不敢留这么大一个隐患在身边,还是趁早把你丢去喂狼吧。” “别别别,”花雨曼赶紧求饶,“我说得是那些对你求而不得的女人,我跟她们不一样。我又不喜欢你,怎么对你因爱生恨嘛……啊~~救命~~” 一阵疾速自由落体。 花雨曼身子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稳稳卡在了两根还算粗壮的枝丫中。 鸟鸣啾啾。 几只蚂蚁动了动触角,从她身上踩过。 花雨曼头下脚上,血液自上而下的堆积令她面部涨红。 她稍一动弹,那俩枝丫就跟弹簧似的一上一下晃荡,晃得她小心肝直抖。 啊~~~ 愤怒让她丧失理智。 “顾宴修,你踏马混蛋,老娘绝对不会放过你~~~” 一枚野果子趁势砸进她嘴里,终结了她的哀嚎。 树下的顾宴修向她挥挥手,漂亮的桃花眼荡漾着水波。 “待在上面好好想想,到底错哪了,什么时候想清楚什么时候放你下来。” 话毕施施然转身离开。 花雨曼“呸”地一声吐出嘴里的果子,盯着那道潇洒离开的背影吐露一连串国粹。 顾宴修,你给我等着…… 是夜。 无星无月。 晚枫阁的小丫鬟翠芝守在房门口昏昏欲睡。 屋内,两条身影偎依在一起。 “虎哥,你好长一阵子没来了,人家还以为你把我们母子给忘了?怎地,今日你院里那只母老虎舍把你放出来了?” 女子娇滴滴地说着话,那双柔若无骨的柔荑也不闲着,在男人胸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圈。 一双颤巍巍的红唇似有似无地擦过男子的脖颈,勾得男子兴致大发,恨不能立刻把女子压在身下吞吃入腹。 不过看到女子那高耸的肚子,只得又把自己高涨的欲望给按下去。 “别闹。”孙虎往床外侧靠了靠,平复了几下呼吸才继续道,“爷我的心思你还不明白?爷这心啊,小的很,也就堪堪装得下你这么一只小妖精。至于家里那只母老虎。”孙虎满脸不耐,“提起她就晦气,长得五大三粗比男人还男人,动不动就对爷拳脚相向。要不是因为她是老头子看中的人,再加上她父亲的身份。爷我早就捏死她。对了,老头子这几日来得可勤?” “天天来,”女子娇笑一声,“他可比你懂得疼人。” “怎么,被老头子打动了?”孙虎冷笑出声,左手如铁钳般箍住女子的弧度优美的下巴,直到女子娇呼出声,才松开手。 那白皙的下巴上赫然一道红色痕迹。 “别忘了你肚子里怀的可是老子的种。咱俩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被老头子知道了,谁都讨不了好。” 女子拍着胸口,还有些惊甫未定,嘴里却说着讨好的话:“虎哥你真讨厌,人家的一颗真心,非得掏出来给你看是不是?那糟老头子年纪又大,一身的老人味,要不是为了你,人家才懒得与他虚以委蛇呢。” 说话间,那双手也不闲着,在男子的身上辗转流连,一直到男子身下。 很快男子粗重的喘息声响起来。 第10章 药经开启 守门的丫鬟听怪不怪,换了个姿势,继续靠墙打瞌睡。手往墙上一摸,却摸到一条滑溜溜冷冰冰的“绳子”。 她睁开眼,夜色下,一条花青蛇正竖起三角脑袋,对她吐出红灿灿的芯子。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小丫鬟身子一晃,人就直挺挺晕过去了。 与此同时,屋内的女子也频频爆发出高分贝破碎尖叫。 “有蛇,好多好多蛇……虎哥救我……” 孙虎一边挑开争先恐后往床上游行的蛇,一边气急败坏骂道:“闭嘴,你想把整个院的人都引来吗?” 眼瞅着那蛇前仆后继,跟赶不完似的,院外也传来脚步声。 孙虎再也待不住了,不顾身后女子的惊呼,跑到窗边想跳窗出去。 冷不防,那窗檐挂下来一条巨蟒,将整个窗棂盘旋缠绕住。 血口大盆朝他张开时,那股子腥臭味差点没把他熏晕过去。 这么一耽搁,房门被人踢开。 一大帮子人乌泱泱地站在门口。 孙虎躲闪不及,就这么袒胸露腹地和站在众人前头的孙武行打了个照面。 孙武行今天早早就睡下了,但是上了年纪的人觉浅。听说爱妾芸娘院子里进了蛇,芸娘恰好又怀着他的孩子。 他一大把年纪,收了几个义子。临了了,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孩子,可不将芸娘如珠如宝地捧着。 所以一听说是芸娘院里的事,觉都不睡就赶来了。 结果他看到了什么? 他最最器重的义子深更半夜待在他爱妾的房内,两人还衣冠不整。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孙武行只觉得头顶一片青青大草原,所有人都在看他笑话。 暴怒之下抬脚一踹。 孙虎不敢反抗,心窝子结结实实挨了这一脚,被踹得口吐鲜血撞飞在墙上晕死过去。 目睹这一切的芸娘吓得心胆俱裂,整个人缩在床榻里控制不住的打颤,那张娇艳的脸庞此刻已苍白如纸。 身下一暖,有什么东西汩汩流了出来。 鲜血刺目。 孙武行见状,也不慌,淡淡吩咐身边的老仆:“去请苟大夫过来,让他给芸姨娘看看。” 老仆跟随孙武行多年,最会揣度他的心思。一看他这淡定得一批的样子,心里有了数。 这孩子,多半不是主子的种。 一番鸡飞狗跳,芸娘肚里的孩子倒是顽强地挺住了,但是芸姨娘完了,整个人被禁足在晚枫阁,估计到死都出不来了。 至于孙虎,自那以后查无此人。 夜已深,一个梳双垂髻的丫鬟悄悄从看热闹的人群中退出来,回到自个儿的院落。 院子里,面庞英气的女子一身红衣,手持长剑,身形翩跹而起。剑气逼人,长剑所到之处,落叶纷飞,杀意滚滚。 丫鬟绣春看得心惊,趁女子片刻停顿的功夫,赶紧上前阻拦:“夫人,您还怀着身孕呢,怎可练剑?” “无事,”虞晚意浑不在意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绣春垂眸:“妥了。” “好,”虞晚意弯唇,取出一块帕子轻轻擦拭自己的宝剑。 夜色里,宝剑冰冷的光泽印在她脸上,显得她整张脸锋利无比。 她虞晚意可不是忍气吞声的主。 孙虎那厮既然这么不把她放在眼里,敢在外面搞出野种来,那她就回敬他一份大礼。 真是可笑! 这院里那么多莺莺燕燕还不够,他居然还跟自己父亲的女人搞上了。 一想到自己和这样的男人同床共枕过,虞晚意就觉得恶心。 他孙虎既然不仁,那就休怪她去父留子! 咣咣咣! 咣咣咣! 一大早,魔音贯耳。 花·起床气十足·雨曼猛地掀开被子,拉开门一看。 好家伙! 两只高头大鹅正伸着脖子,趾高气昂地绕着她的屋子转圈圈。 看到她开门,大鹅兄也不惊,照旧大摇大摆迈着步子,经过她面前时,有一只还屁股一撅,掉下了一坨,屎。 花雨曼:…… 一定是她开门的方式不对。 世外药源咋变屎香农家乐了? 抬头,整好看到苟老爷子一身粗布短打,晃晃悠悠摇着蒲扇过来。 “徒儿,早!”苟老爷子精神抖擞的。 花雨曼顶着一个鸡窝头,眼睛半睁不睁的,掩嘴打了个哈欠:“师傅,哪来的大白鹅,咣咣咣的,吵死了。还在我门口拉屎,赶紧把它们弄走!” “你懂什么?”苟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睛,“这可是你师傅我特地从采买的老赵头那抢过来的。昨夜有院子进了蛇,为师想着夏日正好是蛇群出没的高峰,恰好鹅屎驱蛇,让这两只大白鹅多在你屋子门口拉拉屎,保管蛇不敢再靠近。” 花雨曼:…… 虽然但是,您这可是药园,随便整点什么药粉不好,非要选这么一种有味道的驱蛇方式? 这般想着,就看到苟老爷子一边拿蒲扇柄搔着背,一边状似无意地说道:“唉,这年纪大了呀,底子就虚。晚上出堂诊就有点不舒服。” “咳咳咳。” “听说鹅肉能够润肺止咳、补虚益气,也不知道老头子我今天能不能吃上一顿干锅大鹅养养身子咯……” 花雨曼:您要是咳得再走心一点我也就信了。 老爷子的这一顿干锅大鹅到底是没吃成。 因为小鱼儿相中了这两只大白鹅。 一觉醒来,发现院里多了两个咣咣叫的小伙伴,一向腼腆寡言的小家伙都鲜活起来。 端出她的小脸盆,拿出她的小毛巾和香香澡豆,屁颠屁颠地给大白鹅搓起了澡。 搓完澡又取来梳子给它们扎辫辫。 扎完辫辫还想给它们剪指甲,一看,大鹅哪来的指甲? 小家伙的那一身牛劲…… 可怜两只大白鹅险些没被玩坏。 小鱼儿忙前忙后,午饭都是抱着碗和两只大白鹅挨在一起吃的,听到苟老爷子叫嚷着要把她的新伙伴干锅炖,小家伙被被激怒了,像个小炮仗一样一把朝苟老爷子撞了过去。 苟老爷子那小身板,被这一撞,差点直接驾鹤西去,哎哟哎哟捂着腰进屋炼药去了。 于是,两只大白鹅正式入驻药庐,且收获了自己的名字。 瓜瓜和嘎嘎。 有了名字意味着不会再轻易成为盘中餐,瓜瓜和嘎嘎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胸更挺,精神更抖擞了,陪着小主子满院飞跑。 有鹅帮着陪娃,花雨曼乐得清闲,搬来一把竹椅坐到廊檐下,聚精会神翻看苟老爷子给的医书。 这本医书是手抄本,记录了人体奇经八脉的循行与通达,还绘有简图。 花雨曼看得兴起,回屋席地盘腿打坐,放空自己,仅凭着意念于一片虚无中感受经络的循行。 一吸督脉升泥丸 二呼任脉降会阴 …… 八脉开通身属阳 虎欲出洞正好擒① “嗒嗒嗒”。 经络的齿轮开始运转,奇经八脉如一段四通八达的路网,缓缓循行。 光芒骤盛。 细细碎碎的星光洒落,好似光雨,将花雨曼团团笼在其中。 同一时间,花雨曼双手自由飞舞,打出繁复绮丽的手势。 神秘瑰丽的药经圣典在她眼前徐徐铺陈。 广袤无垠的虚空里,字字珠玑。 原来药经除了各类灵丹圣药,还涉及毒和蛊,可谓是一部药界的百科全书。 先前原主费尽心思,只探到了寥寥几页。而今她运行奇经百脉,一时间竟开启了大半。 花雨曼看得如痴如醉,浑不知时间流逝。 ①一吸督脉升泥丸,二呼任脉降会阴 八脉开通身属阳,虎欲出洞正好擒 转自道家龙门派《性命双修养生功法》) 第11章 百年蛊王 良久,那令人目炫神迷的光芒逐渐聚拢、凝聚,形成一团明亮又不至于热烈的光圈隐入花雨曼的左手。 左手与药经顺利合二为一。 花雨曼身子一震,扬起左手放在日光下细瞧。 依然是那双白玉柔荑,手指根根如葱,掌心微茧。 与之前不同的是,她能感受到这只手蕴含的力量。 那力量好似山涧润物细无声的小细流,汩汩向前。 舒缓,让人心情愉悦。 饱含着生机和力量。 花雨曼试探着举起左手比划了一下,手刚抬起,华丽扉页在她脑海缓缓陈列。 思绪定格到一页,那一页边放大,陈于她脑海。 这不比小渡小渡还智能咯。 手落,药经收。 花雨曼兴奋地一蹦三尺高。 这样多方便,她就说老祖宗干嘛发明一套那么复杂的功法,人累得要死要活不说,还容易失传。 还是这个好,随开随用,主打一个永远在线。 新得一根粗壮金手指,花雨曼心情大好。哼着歌,迈着八法五步,缓行至院里。 一小人两大鹅正蹲在院子的角落,窸窸窣窣的,也不知道在干啥? 花雨曼过去探身一瞧,心脏骤停,她急需呼吸泵。 谁能告诉她,眼前这一片花花绿绿的是啥? 蜈蚣、蝎子、隐翅虫、黄蜂、怪蜘蛛,还有一大堆她认不出来的奇奇怪怪的虫子。 这些虫子,无一例外,都给她一种“毒不死你算我输”的观感。 此刻,小鱼儿正挥舞着手里的棍子,像个军事指挥家一样。那些毒虫是听令的小兵。棍子指哪,毒虫就往哪。行动一致,队列整齐,令人叹为观止。 偶有几只掉队的,小鱼儿冷酷地眼神一瞟,一旁待命地瓜瓜和嘎嘎就争先恐后地上去把虫子吞进肚子里。 人、虫、鹅配合得如此默契,惊掉人下巴! 花雨曼抚了抚胸口。 这画风太清奇,她觉得自己需要缓一缓。 “鱼儿,你,你在干嘛?”她尽量控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颤得太厉害,但腿还是抖得打摆子。 都是老毒物啊,来一下她说不定就狗带了。 小鱼儿别过脑袋,摊开手将掌心做往返运动逃不脱的毒虫献宝一样献给花雨曼看。 乌油油的眸子里眼神灼热。 娘亲,快看,我的新朋友,好多好多新朋友…… 花雨曼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又怕伤了小家伙的自尊心,只得强挤出一个笑容,语重心长道:“鱼儿啊,这,这虫子有毒,赶紧把它们放掉,伤到自己就不好了。” 小鱼儿摇摇头,将手直直怼到花雨曼身前。 娘亲,他们很乖的,不要害怕…… 瓜瓜和嘎嘎拍拍翅膀,配合的在旁边“咣”了一声,那傲娇的语气,花雨曼竟然从里面听出了鄙夷。 只能使出杀手锏! “小鱼儿,把虫子放下,听话,不然娘亲生气咯。”花雨曼板起脸,故作严厉道。 小鱼儿果然听话地放下虫子,挥挥手。 毒物大部队如潮水般退去。 花雨曼松口气,赶紧把她拉到角落的大缸边,认认真真替她洗了好几次手。 洗完拉着小鱼儿的手左看右看,没有红肿,没有伤口,不像中毒的样子,这才安心。 蹲下身子,与小鱼儿平视。 花雨曼循循善诱:“鱼儿,跟娘亲说说,这些毒虫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想到跟这些虫子玩?你以前也和它们玩过吗?” 一连串的问题直接把小家伙整晕了,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懵懵的。 花雨曼只得压下焦急,一字一顿慢慢地问:“小鱼儿以前玩过虫虫吗?” 摇头。 “虫虫是从哪来的?” 小鱼儿怔了怔,歪着脑袋,好像在思考该怎么回答。 过一会儿,小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又招了招手。 这是何意? 花雨曼不明所以然,试探性地将手放到小鱼儿的胸口,心跳“咚咚咚”,跳动有力,不像有异常啊。 小鱼儿继续摇摇头,猛地把衣服往两边一扒。 哎呀,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随意扒衣服呢? 花雨曼刚想阻止,眸光落在小鱼儿胸口,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里,赫然,出现了一个枫叶痕迹。 她记得昨天给小鱼儿洗澡时,那里还白白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是沾上了什么? 她上手搓了搓,不像。倒像是,从里面透出来的颜色。 而且,这个印记很眼熟啊…… 她突然一拍脑袋,这不是刚刚她打通奇经八脉时,在药经上看到的嘛。 枫叶印记的,代表是---蛊中之王。 此刻的花雨曼还不知道,是她刚刚人与药经合体时疯狂涌动的灵气提前觉醒了小鱼儿身体里的蛊王。 她回忆着之前的画面。 药经云:蛊王又名枫蛊,因其成虫形似枫叶得名。 作为蛊中霸王,蛊王的一生却只能憋憋屈屈依附于宿主而活,离开宿主立即缩水,变回一颗透明的虫卵,直到遇到新的宿主,蛊王会在适当的时候苏醒。 蛊王寿命极长,最长可存活数百年,百年蛊王极为难得,且很挑宿主。 需五行体质,奇经八脉循行路线异于常人,方能承受蛊王的霸道毒性。 蛊王的年份与宿主胸口枫叶印记的颜色大小息息相关。 年份越久,颜色越深,形状越大。 而百年蛊王,约莫铜币大小,那一枚枫叶印记,艳红似滴血。 花雨曼神色莫辨地打量着小鱼儿胸口那枚鲜红欲滴、大小可覆盖一枚铜币的印记,心情极度复杂。 怎么也想不到眼前梳双丫髻,乖乖巧巧的小女孩,居然是世之罕见的五行体。 身体里还住着一只百年蛊王。 任哪一样,都尊贵无比。 蛊王不受制于下蛊之人,只听命于自己的衣食父母---它的宿主。 所以,她的乖崽崽堪称一方毒霸,毒遍天下无敌手。 这要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小家伙怕是会造成极大的杀伤力。 不行,不能让人知道。 还有,小鱼儿的蛊王究竟来自何处? 先前青梨说受人指使给小鱼儿下药,难道不是药,而是蛊? 莫非小鱼儿五行体质的事已经暴露? 那也不大像,若真暴露,以背后之人的能力,能在顾宴修眼皮子底下给小鱼儿下蛊,肯定也能把小鱼儿掳回去啊? 留这么一位大杀器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换她绝不会放心。 所以,青梨说得下药应该就是单纯意义的毒药。 只是对方没想到,小鱼儿身怀蛊王,那点子毒药给蛊王塞牙缝都不够。 难怪苟大夫怎么把脉也把不出问题。 蛊王的来源花雨曼一时还想不明白。 想不通就不想。 内耗不是花雨曼的风格。 第12章 左手的能量 替小鱼儿拉好衣服,拍拍她的脑袋,花雨曼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小鱼儿,答应娘亲一件事好不好?” “千万不可以让别人知道小鱼儿可以使唤这些毒虫,除了娘亲和哥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小鱼儿可以做到吗?” 小鱼儿似懂非懂点点头。 花雨曼伸出手指:“和娘亲拉勾勾,盖好章,就必须要做到哦。” 小鱼儿依样画葫芦,和花雨曼拉个勾。 做完,喜欢上了这个动作,花雨曼去厨房做饭了,还逮着大白鹅拉勾勾。 可怜的瓜瓜和嘎嘎。 脚掌差点被折断。 嗷嗷叫着满院飞。 妈妈耶,这一届的孩子真难带。 晚食做了老少皆宜的糖醋排骨、好克化的鲫鱼豆腐汤,另摘了茄子、土豆和青椒,炒了一盘时令的地三鲜。 苟大夫照例踩点出来。 和以往不同,今日他手持一个玉瓶,小短腿抡得能冒烟。 “徒儿,为师炼出了九转回魂丹,九转回魂丹啊,这下老夫去地底下也有颜面对恩师了。” 花雨曼平淡应“哦”,药方都给了,老爷子能炼出来不是很正常嘛,激动个啥劲。 她确是不知,即便有药方,炼药过程中,份量、火候的把握,对药性的感知,以及手感,缺一不可。 尤其是名药。 丁点的差异,药性便会差之毫厘。 不是谁都似她这样身负药经,又有天赋。 很多大夫究其一生都炼不出名药。 苟大夫一脸庄重,恭恭敬敬地从玉瓶里取出一颗褐色药丸,递给花雨曼。 “徒儿,你给为师掌掌眼?” 花雨曼放于鼻尖嗅了嗅,又握在手心感受了下。 就是这一瞬间,她的左手似乎微微发热,那热量灼着掌心的药丸。 紧接着,奇怪的事发生了。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连串的数据。 这颗药丸的用料配比、药材年份、药性、火候、炼制时长…… 最终得出结论:苟大夫的这颗药丸,炼得相当不错。不算顶级,但也上乘。 这…… 花雨曼感受着左手微微涌动的能量,内里心潮彭拜,面上却淡定得一批。 故作疑色,在苟大夫从期待紧张到失落满脸颓废,陷入深深地自我怀疑时,忽而“噗嗤”一笑。 “恭喜师傅,很成功哦!” 苟大夫一颗心落定,也不计较徒儿的俏皮。将药丸重又放回瓶子,就想回屋拿他的药箱去给祁礼看诊。 花雨曼把他拉住:“您急什么,先把饭吃了再去也不吃。” 苟大夫一想,也对,祁老头反正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他这么急吼吼地干嘛。 转身,坐定。 又急吼吼地扒起了饭。 小老头这急脾气! 饭毕,花雨曼收拾好,牵着小鱼儿的手,和苟大夫一起去。 她要去找顾宴修,和他说说小鱼儿的情况。 苟大夫替祁礼喂了九转回魂丹,不过几息,他的脸色便由青黑转白,嘴唇也恢复了血色。 给他把完脉,苟大夫抚着胡须道:“两个时辰后便会醒转。” 顾宴修颔首:“有劳了。” 他近几日寨务繁忙,听说祁老没事,留了顾一在这,就想去龙吟阁办公。 花雨曼喊住了他:“大当家留步!” 顾宴修脚步不停,花雨曼继续道:“事关小鱼儿,想和你谈一谈。” 顾宴修脚步一顿,转进到一旁的厢房。 花雨曼赶紧跟上去。 关门落座,花雨曼也不耽搁,一股脑儿将自己的发现详详细细都说了。 顾宴修惊骇之极,久久无语。 什么百年蛊王,他从未听过。蛊虫他倒是听过,南疆有个部落喜养蛊,几种毒虫相杀,胜出的就是蛊王。 百年蛊王是什么鬼?一只虫子还能寿数那么长? 不过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顾宴修倒也不至于自视甚大,有他没听过的很正常。 只是,这位尚书府的千金,倒像是换了一个人。不仅脸皮够厚,连所知所识,都比他想象的广。 顾宴修有一种奇怪的观感。 总是下意识的把眼前的这位花雨曼和他记忆里的少女割离开。 下意识地把她们当两个人对待。 他蹙眉,沉思片刻道:“仅凭妤儿亲近毒虫和一枚枫叶印记,就断定妤儿体内有百年蛊王,是否过于武断?” 花雨曼当然不仅仅凭这个,在她发现左手的能力后,曾偷偷用左手探过小鱼儿的胸口,确定那是百年蛊王无疑。 花雨曼语气笃定,一双眸子满是自信:“我有九成把握,大当家若是执意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反正这件事仅你知我知,连我师傅都不知道。” 顾宴修定定注视着她,眼神里有探究、疑惑和审视。 花雨曼淡定回视,不闪不避。 忽而,顾宴修勾唇。 那笑意似春日里缓缓绽放的花朵,一时间,满室生辉。 “也罢,我信你。” 一直在内侧神情专注研究雕花万历柜纹路的小鱼儿突然低低唤了声“娘亲”,同时抬手掩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宝宝想睡觉了。 “娘亲?” 顾宴修怔愣,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女人居然撺掇着他妹妹叫她娘亲。 这是欠揍呢还是欠揍呢? 花雨曼之前倒是没察觉,见到顾宴修臭着一张脸,才猛然反应过来。 顾宴修是小鱼儿的哥哥,小鱼儿叫她娘亲,那顾宴修…… 喜提一位人高马大的好大儿,花雨曼脸上的笑意压根止不住。 俯下身笑得花枝乱颤,一双圆溜溜的杏仁眼都沁出了水汽。 “乖,我的好大儿,再唤一声娘亲来听听。叫的不好,娘亲可是要打屁股的哦。” 顾宴修一张脸黑成锅底,咬牙切齿道:“花雨曼,你可真是出息了!” 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下一秒,他起身,将那个笑抽过去的女人拉过来,按到腿上。 “打屁股是吧,既然你想,那我如你所愿!” 手上用力,重重打了几下。 “啪啪啪。” 花雨曼身子微僵,笑意凝固在唇畔。 这么羞耻的动作…… 这要她如何回应?她该怎么回应? 两人之间涌动着一股微妙的暧昧,画面定格住。 被遗忘的小鱼儿,黑漆漆的眸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头微侧,显然不是很明白。 打屁屁是什么好玩的游戏吗,娘亲为何还面带笑意?不懂,大人们玩得可真花捏! 第13章 世子不再 暗夜,一灯如豆。 昏迷了几日的祁礼悠悠醒转,看到倚坐在床边的顾宴修,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挣扎着坐起身。 顾宴修亲自扶他靠好,在他身后塞了个靠枕。从桌上倒了杯温水,递到祁礼手中。 “祁叔,您慢点。” 祁礼抿了口水,润了润唇,这才摆摆手:“我无碍。” “祁叔,”顾宴修端正身子这才急切的问道,“您这一趟出行,究竟出了何事?为何会中毒?同行的人呢?” “唉……”祁礼一声长叹,不过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而兴奋,“老奴此次也算不负所托,那龙行山山腹幅员辽阔、水草丰美,确实栖息着一批野马,看数量估摸有两千匹。” “两千匹?”顾宴修呼吸都顿住了,脑子里像蒙了一只牛皮大鼓,“咚咚咚”,敲得他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两千匹野马?把它们调教好,那就是两千匹战马。 这是什么概念? 现如今大越朝虽然自己也有养马场,但因为水土原因,大部分战马主要还是向辽东和蒙古购入。 购入的马分上中下和小马驹四类。价格在每匹五千之两万之间。 两千匹马如果都是成年马,少说也是两千万银的价值。 重点不在于银两,而在于朝廷马匹管控严格,就算你捧着大把银两都买不到。 顾宴修被祁礼说得心头火热,恨不能立马启程前往龙行山,去看看那一群宝贝疙瘩。 他深呼一口气,让头脑冷静下来,思路重新在线:“祁叔,那您为何叹气,是那匹马有问题?” 祁礼摇头:“马倒是没问题,只是老奴带人入龙行山时,在迷雾谷遇到一行人,领头人是个姑娘,那帮人看打扮不像是我中原人,老奴之前跟着王爷出入过南疆,瞧那口音,应该是南疆那一带的人。” “你们起了冲突?” “那群人如果只是在龙行山外围转转,老奴也不想理会。但是她们闯入了迷雾森林,迷雾森林一过就是那野马栖息地。老奴怕马群暴露,引人争夺。听他们举止,好似在找什么东西,就以争夺东西为由头,阻拦了她们。可惜,一时不察,被那姑娘所伤。好在那姑娘她们没有和我们过多纠缠,好像是出了什么事,他们着急离开了。直到后来,老奴才发觉自己中了毒……” “祁叔您可知,你中的是何毒?西域奇毒缠丝绕。” 祁礼早些年跟随王爷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自然也听过缠丝绕。西域八大奇毒之一,中毒者全身经络犹如被蛛网网住,无法动弹。最后慢慢被毒素侵蚀身体机能和意识。 想到这里。祁礼惊出一身冷汗,中了缠丝绕还能活着,他也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随即他生疑道:“不过我观那姑娘明明是南疆口音,为何会有西域奇毒?” “此事确是疑点。还有,祁叔,缠丝绕毒性霸道,中毒即发,您一人又是怎么回来的?” “也是稀奇,我中毒后自己并未察觉,担心还有人闯入迷雾森林,我留了顾四他们在那看着,自己快马加鞭回来。快到山寨时才感觉心口一窒,晕倒在马上。” 顾宴修食指和拇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苟大夫诊下来,那毒是缠丝绕无疑。此事疑点颇多,那姑娘南疆口音却会西域奇毒,但毒性又不与我们所认知的不同。祁叔,我得尽快去一趟龙行山,去看看那些马匹。” 祁礼颔首:“那匹马野性难驯,想要为我们所用还要花大功夫。” “嗯,这几日我把寨中事务安顿下,便启程前往。祁叔,您身体尚未康复,就在寨子里好好休养。” “那怎么行?”祁礼一激动就扯到了外伤,痛得龇牙咧嘴,“迷雾森林满是毒瘴毒虫,我们牺牲了多少兄弟才闯进去。老奴好歹有点经验,可以给你们开路!” “祁叔,”顾宴修眸色沉痛,手不自觉地握紧,手背青筋暴起,缓缓呼出一口,“自那一夜后世,您和苟大夫是我身边仅剩的长辈了,您要是出了事,我……” “世子,”祁礼心口沉痛,不由自主唤了顾宴修以前的称呼。 他看着长大的王府小世子,从一个总角小豆丁长成气宇轩昂的公子哥。 以前的世子意气风发,整日骑在高头大马上,与京中一众纨绔一起纵马奔腾,谈笑间,风流尽显。 可惜呀…… 那一夜,王府血流成河、横尸遍野。当日的少年一夜成长,长成了如今能担事的模样。 只是成长的代价过于惨痛,世子眼中的戾气愈来愈浓。 再也不会发自真心的笑。 祁礼沉沉叹气:“世子,王爷和王妃若九泉下有知,定然只希望你能平安喜乐度过这一生。” 顾宴修一拳落在床杆上,那青丝纱帐荡来荡去,掩住烛影重重。 青丝纱帐下,男子的脊背笔直、面庞隐于暗影中,更显得一双眸中嗜血通红。 他咬牙,一字一句,似是誓言。 “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姓连的,我王府灭门之仇,总有一日,我会亲自讨回来。 某日,天晴无云。 苟大夫一大早就背着手,迈着八字步,去找他的好友祁礼唠嗑去了。 “笃笃笃”。 “笃笃笃”。 花雨曼就把自己关在房间,专心致志捣起了药。 老祖宗的药经并不正经。除了救人的神药,还有很多稀奇古怪折腾人的药。 比如她现在要做的这个---‘痒不死你算我输’。 想到顾宴修中药后一边控制不住大笑一边向她磕头求饶的惨状,花雨曼的嘴角露出残忍的笑意。 顾宴修,别怪我,这是你自找的! 不过,林家老祖宗起的药名也真是前卫,什么不再乱来(中毒后如果那啥,毒性会传染)、前凸后翘小美人(中毒者神思恍惚,总想着搔首弄姿,以为自己是个前凸后翘的大美人)、回眸一笑百屁生(中毒者一笑就放屁)。 如此沙雕恶趣味的名字,花雨曼怎么也不敢相信是林家那位仙风道骨的老祖宗起出来,莫非那位老祖宗也是穿来的? 院子里,小鱼儿手捧一枚新鲜出炉的鹅蛋,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她给瓜瓜嘎嘎梳着毛,怎么一瞬间,从瓜瓜身上掉下来一枚蛋。 这枚蛋到底是怎么来的? 也没见瓜瓜身上有地方藏呀。 小家伙把瓜瓜翻来覆去,拿手指左戳戳,右戳戳,想找到那枚蛋的来源。 惊得瓜瓜咣咣咣尖叫,拼着断毛的危险从小主子的手里挣脱,扑扇着翅膀飞到院子的围墙上,蹲在那不肯下来。 妈妈耶,谁来管管它的死活! 人类的崽崽实在太可怕了! 第14章 果然爱是会转移的 院门轻扣,有人在门外高喊:“有人吗?” 小鱼儿跑过去把门开了一条缝,看到门口站着两名女子。 一位红衣飒飒,一位是穿青衣比甲的丫鬟。 青梨带给她的阴影尚在,她本能地对穿比甲的丫鬟有些惧怕。 缩在门背后,只探出一颗小脑袋,眼神警惕像只受惊的小兽。 “夫人,怎么只有个小孩?这小孩长得还怪好看的,就是有点呆。” “小孩子呆萌呆萌的才可爱呢,”虞晚意轻柔地抚了抚自己尚未凸现的肚子,蹲在小鱼儿面前:“小妹妹,你别怕。姨姨是来找人的,你这里是不是住着……” 话未说完,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却是花雨曼听到动静跑了过来。 “虞姐姐,你怎么来了?” 花雨曼和虞晚意也算是一见如故。 那日她被狗男人挂在林子树上,怎么也下不来。暮色西沉,就在她被蚊虫咬的满头包时,是虞晚意恰好路过解救了她。 两人一聊,竟发觉十分投缘。 虞晚意喜欢花雨曼说话不会弯弯绕绕,虽长得漂亮娇柔,眼神却清清明明的,不似她常见的那些矫揉造作之辈。 花雨曼欣赏虞晚意英姿飒爽,为人真诚。 这个时代的女子鲜少有这样爽利的。 难得遇到一个同龄还能聊得来,花雨曼很开心,知虞晚意怀有身孕胃口不佳,便说她会几种新奇菜式,说不定可以缓解虞晚意的孕吐。 这不,今日虞晚意就上门来了。 还赠了花雨曼一匣子首饰。 因她见着花雨曼打扮得很素净,想来没怎么置办这些行头。 今日也是。 捣药时,身上也不可避免会沾上药汁,所以花雨曼只着布衣钗裙,头发用巾子包住,朴素得连虞晚意身边的金枝都不如。 不过那双弯弯的杏眼依旧如故,让人看了心生欢喜。 “雨曼姑娘,”虞晚意欣喜地上前,“我冒昧前来,会不会打扰你了?” “不打扰,我反正闲着也无事。虞姐姐也不用见外,直接唤我名字即可。” 虞晚意从善如流改口:“曼儿,我在寨子里也没几个能说话的,以后常来叨扰,你可不许嫌我烦。” “怎么会?”花雨曼把人带到堂屋坐好,继而去厨房泡了一壶茶,拿出了她给一老一小做的荷花酥。 “虞姐姐怀有身孕,本不适宜饮茶,这款熏豆饮胜在新奇。是我前两日用熏豆、橘皮、胡萝卜干、芝麻等炒制而成,算不得正儿八经的茶水,虞姐姐就当润润口。这点心是取荷叶、红豆制成的,应个季,你尝尝。” 虞晚意浅啜了一口,顿时眼睛发光:“咸香适宜,令人眼前一亮。好茶!”转而又拿起了那款莹亮澄澈形似小花的糕点。 清香透齿,甜而不腻。里头是沙瓤的豆沙馅,咬起来沙沙的,中和了那股子腻味,着实爽口。 虞晚意不知不觉吃完了三块,把熏豆茶也喝了精光。 花雨曼眉眼弯弯:“虞姐姐若是喜欢,我包一些你带回去。” 一旁的绣春也笑着打趣:“夫人近几日一碰吃食就吐,也就在雨曼姑娘这边能吃下这些。雨曼姑娘可真是好巧的心思,这点心精致的,奴婢这等粗人都不敢入口了。” “给你吃,你还这么多话。”虞晚意嗔骂了一句。 花雨曼倒也不谦虚:“绣春姐姐有眼光。别的我不敢说,说到吃,那我可是整个山头,哦不,是整个大越朝独一份。我嘴刁,无事的时候就爱捣鼓一些新花样。虞姐姐今儿个就留在这,我给你做几道拿手菜,保管你吃了还想吃,把肚里的宝宝养的白白胖胖的。” “那我就厚颜留下了。” 虞晚意也不客气,习武之人重义气。她既认了这个妹子,自然也会掏心窝子对待。 吃自家妹子一顿饭算啥。 时间不早,花雨曼去厨房溜了一圈,心里有了菜单。 大荤就做一道番茄鱼片和柠檬手撕鸡,酸甜开胃。 再配个酥脆炸香菇、醋溜土豆丝、蒜蓉爆炒南瓜藤和凉拌黄瓜。 最后再蒸个香甜可口的南瓜饼。 花雨曼进厨房忙活,虞晚意也不能真干坐着,使唤金枝去帮忙。 很快,“嗒嗒嗒嗒”、“噼里啪啦”各种声音交织。 烟气袅袅,米面和食材的清香慢慢氤氲,好像一把小钩子,勾得人馋虫躁动! 小鱼儿熟门熟路,一溜小跑进厨房。 险些撞了门口的虞晚意,被花雨曼斥道:“妤儿。晚意姨姨肚里有小宝宝,你这么横冲直撞会吓到小宝宝哦。” 小鱼儿全部心思都在吃上,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伸出洗得干干净净的小手手,手心向上。 示意道:“娘亲!” 小家伙生怕抢不过苟老爷子,每次饭前都要吃点独食。 花雨曼拿小碗先盛了一些给她。 一旁的虞晚意主仆却震惊得无以复加。 花雨曼看着年纪小小,平日里也都是未婚女子的梳妆打扮。 已经有这么大一个孩子了? 这…… 其实她有让人打听过,知晓花雨曼是被大当家掳上来的。 她还很诧异,曼儿纵然容貌上乘,但大当家也不是那等急色之人。 当初大当家上任,第一件事就是三令五申,要求寨中兄弟不得强取豪夺,只抢那些贪官污吏,黑心富户。 他自己却一反常态,直接告诉她,这里面有事? 莫非这个小姑娘是曼儿和大当家…… 花雨曼见虞晚意变换不定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赶紧澄清道:“妤儿是大当家的妹妹。她亲近我,把我当成娘亲。大当家就让我暂时照顾她一段时间。” 这样啊。 难怪这孩子眉眼跟大当家有些相似。 虞晚意拍拍胸脯,吓死她了。 她就说嘛,曼儿这身段,那小腰盈盈不堪一握。怎么也不像是生育过的样子。 “确实听说大当家有个妹妹。只是因为生病一直从未出过门。今日一看,面色还挺好的。” “那是。” 花雨曼挺起胸膛,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被她投喂多日,小鱼儿脸颊总算生了点肉,再也不是之前难民营出来的那副苦巴巴样了。 晚饭自然是众口一致的称好。 虞晚意本来想矜持的。 想她豆蔻年华初识孙虎,为他学女红学礼仪学大家闺秀的斯文秀气。 端庄淑女那一套她也会! 结果她看到什么? 花雨曼一说开动,苟大夫和小鱼儿就二话不说,埋头抱起一个比脑瓜子还大的碗盆,稀里呼噜吃得如此之香。 花雨曼笑意盈盈,看一老一少吃饭就是愉悦。 瞅瞅,那步调一致的,比双人跳水运动冠军还整齐划一。 虞晚意慢了几步,盘子已空了大半。 她不再迟疑,直接上手。 大口吃肉,大口喝汤。 哎哟,这鱼怎么这么嫩滑? 这鸡怎么这么劲道? 炸香菇她一连炫五个。 还有那点心,一个个外观神似小南瓜,跟惯常吃得软趴趴的不一样,这个是脆皮的。“咔擦”一嚼,痛快! 虞晚意吃得停不下来。 冷不防接受到一旁绣春幽怨的眼光。 说好的没有胃口一闻鱼味就想吐呢? 说好的最喜欢奴婢做的饭菜呢? 果然,爱是会转移的! 第15章 神仙山寨,这话她说累了! 花雨曼看虞晚意吃得兴起,提醒道:“虞姐姐,纵有胃口,也不可贪食,免得顶了胃,回头难受。你要是喜欢,我把这些菜式的做法写下来,回头让绣春给你做。” 虞晚意还未开口,绣春先不好意思了。 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雨曼姑娘不嫌奴婢粗苯,刚刚让奴婢全程看着,还细细地和奴婢说了。奴婢要是还拿这么珍贵的菜谱,那也太贪心了。” 花雨曼不放心上:“几道菜的做法而已,不妨事。” 见虞晚意首肯,绣春这才“扑通”跪下,给花雨曼扎扎实实磕了个头。 “谢过雨曼姑娘!雨曼姑娘大义,奴婢没齿难忘!” 苟大夫在一旁看得心塞,唉,这傻徒弟,手咋这么松哩,啥都往外漏。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菜谱可是能传家的,那些个御厨哪个不把自己的招牌菜捂得严严实实的。 他得找个时间跟徒儿说道说道,嗐,这家没他这个老头子可不行哟! 主仆两人走后,苟大夫搬了把竹躺椅,躺在院子里。 凉风徐徐,星辉熠熠。 苟大夫悠悠哉哉,大蒲扇打着节拍,嘴里咿咿呀呀哼着戏曲。 这日子,神仙也不换呀! 花雨曼昨晚抽空缝了几个沙包,这会儿正在教小鱼儿玩新游戏---丢沙包。 见老爷子吃完饭就躺,忍不住说了句:“师傅,吃完就躺不好消化,稍微起来动一动。” 苟老爷子一挥蒲扇,赶走了一只蚊子,说话都带了戏腔:“你懂什么?正所谓一动不如一静。动而无动,静而无静。师傅我啊,表面上看着没有动,但身体里面的气血、五脏六腑、经络无一不在运动。如此,你又岂能说为师不动?” 花雨曼哂笑:“明明是懒怠,偏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苟老爷子依旧摇头晃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曲哼罢,他睁开眼睛转头道:“对了,徒儿,为师过两日要随阿修出去一趟,快的话个把月回。” 出去? 花雨曼的心思一下子活络了起来。 卧龙寨地势险要,坐落于青涯山最高峰青幽峰之巅,四面皆是峭壁,只正门一座索桥可通往山下。 这位置的确得天独厚,易守难攻,可里头的人想出去也难。 花雨曼观察过,山寨的巡防是轮岗制,每一个时辰一班。 门口的巡逻查得非常严,进出都得搜查。 以她那三脚猫的功夫想从寨子里逃出去简直难如登天,但如果在外面就不一样了。 思及此,花雨曼坐不住了。 赶紧跑去厨房煮了一壶山楂陈皮红枣水,老爷子噬甜,红枣她特地多放了几颗。 殷勤地将山楂水递给苟老爷子。 “师傅,您尝尝我刚煮的消食茶!” 随后又转到他身后,狗腿地给他按摩肩膀。 苟老爷子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消食水,感受着肩膀程度恰恰好的酸痛感,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徒儿啊,你这一把按摩的手艺,绝了。穴位顶得精准,力度不轻不重,为师整个骨头都松散了。” 小样,姐可是专业的! 在马杀鸡这一块,就没有姐拿不下的人! 把苟老爷子按得舒舒坦坦,花雨曼这才道:“师傅您看,您这一出去就个把月,我可不得忧心嘛?担心您在外头吃不好、睡不好、累了也没个人给您按按,所以……” “也是。” 苟·山猪·老爷子也愁这个。 没嚼过细糠也就罢了,这嚼惯了细糠,一去个把月的干粮糙饼,他这养刁了的胃可承受不了。 花雨曼再接再厉:“师傅您看,要不您跟大当家提议,让我也跟着去,有我在,这一路保准把你照顾得妥妥贴贴,等回来,连根头发丝儿的重量都不会减。” “对呀,”苟老爷子一拍大腿,他咋没想到呢? 只是,看到堂屋灯影下那个乐此不疲丢着沙包的小小身影,他又犹豫了。 “你跟我去的话,妤儿怎么办?我们也不能带着她,此行可能有一定风险。” 这的确是个问题。 花雨曼略一思索:“师傅您看这样,一是把小鱼儿也带上,多派几人护着她,沿途遇到医馆,还能给她看看,说不定会遇上什么转机。或者让大当家派几个信的过的人来看顾她,我也会托虞姐姐帮忙照看几分。” “行吧,我明日去和阿修说说!” “太好了,”花雨曼兴奋地跳起来,冲着苟老爷子比了个心,“师傅么么嗒!” 没个正形! 苟老爷子佯装发怒,拿蒲扇柄敲了花雨曼的脑袋一下,等转身胡子就翘了一丈高。 唉,这丫头……这么喜形于色,怎么能斗得过阿修? 接下来几天,花雨曼忙到飞起。 既然打算要逃,那她就得准备充分,除了制一些防身的药物外,还得要有银子。 银子她没有,这不,虞姐姐给她的首饰派上了用场。 她看过,这些首饰虽不至于特别贵重,换个几十两纹银还是可以的。 还要准备一路上的吃食,还得安抚小鱼儿,让她和新派来的丫鬟青橙熟悉熟悉。 于是,临出发那天。 清晨,天蒙蒙亮。 花雨曼身上一个背包,一个斜挎包,一个手提包,整的像逃荒的难民似的。 苟大夫也不遑多让,背一个巨大的双肩包,走路倒还稳稳当当。 寨门口集合,一行二十几个人。 他俩一来,其余人的视线全都齐刷刷落到了他们身上。 既惊诧于这些包袱的款式,斜挎肩背,非常实用。又瞠目结舌于这些包袱的缝合手艺。 那女红,实在不堪入目,线头露在外面,缝得歪歪扭扭,比肠子还曲折。 花雨曼目不斜视,坦然接受一众人的目光洗礼。 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特立独行的背包嘛? 众人:……包袱他们倒是见过,但是这么稀奇古怪又丑得惨绝人寰的包袱,还真是第一次见。 很快,顾宴修过来了,与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白衣男子。 花雨曼眼珠子眨了眨,黏在这男子身上就再也拔不回来。 好一个谪仙般的美男子! 神仙山寨,这话她已经说累了! ①动而无动,静而无静:出自周敦颐《通书》中《动静章》 第16章 青涯五村 男子款款而来,步履不疾不徐。 他的眉眼含笑,和煦若三月春风,温润拂过脸颊,令人心生欢喜。 白衣胜雪,容颜如玉。 一头青丝,如瀑如雾。 于俊逸中透出文雅,于文雅中透出温和! 花雨曼文学素养不好,只能想到那句经典形容。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眼瞧顾宴修的脸愈来愈阴沉,愈来愈冷戾。苟大夫一双眼睛已经眨成斗鸡眼了,他的傻徒儿还没意识到,依旧在直勾勾地盯着季子卿瞧。 苟大夫无法,只得扯了扯她的袖子,用气音小声提醒。 “徒儿,擦擦嘴角。” 花雨曼赶紧抹了一把,发现啥都没有,不悦地瞪了苟老爷子一眼,也用气音悄声问:“师傅,这位公子是谁?我之前怎么没见过?” 苟大夫没好气地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整日跟我在药庐,能见过几个人?这是季子卿,卧龙寨三当家。别怪为师没提醒你,这就是个白面黑芝麻馅汤圆,狠着呢,你可别巴巴往上凑。” 花雨曼长叹一口遗憾之气,你说这好端端的帅哥,没事非来当打家劫舍的土匪干嘛? 这要是应个试,当个状元啊探花啊什么的,那多拉风!满京城的贵女都得追着跑! 唉,可惜可惜! 厚重的寨门缓缓开启,眼前的一片半丈余宽的平台,再往外就是万丈深渊。 深渊上方,一座仅容二人并行的铁索桥在风中小幅摆动,看得花雨曼的心也一抖一抖的。 这要是掉下去,那真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 眼瞅着大家都一个一个稳稳当当踏上索桥,连苟老爷子都走得面不改色。 花雨曼心一横,目不敢斜视,两手死死抓着栏杆,以慷慨赴死之态跌跌撞撞地向前挪移。 走了一段,脑袋撞上一个坚硬的后背。 她抬眸,那皎皎如谪仙般的男子正含笑而立,宛若三月桃花,一朵朵巡次绽放。 他的声音一如他人,优雅温润。 “害怕的话抓住我袖子,无需多想,一步步往前走就是了。” 花雨曼只觉得头更晕了,正迟疑着要不要伸手,前方一根长绳凌空而来,将她卷起。 她的尖叫声尚未出口,人就被扯到了对面。在脸即将要和一块凸起的石壁亲密接触时,又被一股大力吸回。 一来一回重心不稳,直挺挺跌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紧接着视野里出现了一截绣金线祥云的宽袖,却是顾宴修施舍般伸出骨形颀长的右手。 也不说话,只那般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花雨曼:……这个挨千刀的! 老娘就是摔折了腿也用不着你来扶! 花雨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拍拍屁股起身,推开那仿佛格挡般横在面前的手,率先踏上了下行的台阶,只留给狗男人一个倔强的后脑勺。 季子卿走过来,轻摇折扇,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润:“阿修你这样不行哦,会把姑娘气跑的。” 顾宴修奉送他一个警告的神色,你别挑事! 越往下路越陡,甚至到后面都没了石阶路,只能在密林里穿梭。 还要时刻警惕着各种陷阱。 花雨曼累得够呛,身上的背包仿佛巨石,压得她只能乌龟挪行。脚底也火辣辣的疼,想来全是水泡。 在顾宴修的示意下,没人敢替她分担,大家都只能干巴巴的看着。苟老爷子倒是愿意,但是花雨曼不让。 硬是咬牙自己扛着一步一步跟在队尾没被落下。 直到新月高悬,队伍才终于停下。 花雨曼四下一张望,发现他们居然来到了一个村子。 村口的大石碑上龙飞凤舞几个潦草大字:青涯五村! 青涯五村,难不成还有一村到四村? 她心内疑惑,拖着千斤重的步子跟着众人一路进村。 许是夜深,村里安安静静的。 只有几户人家亮着灯。不知谁家的大黄狗探到了动静,“汪汪汪”一阵乱吠。很快狗叫声此起彼伏。 顾宴修等人熟门熟路地走到一个半旧不新的高墙小院。 院里已经摆好了菜,一位眼里透着精明的中年男子候在那,看到他们,恭敬地上来行礼。 “小的戚寂,见过大当家、三当家!” 顾宴修颔首,示意他先下去。 一行人累了一天,自然是先吃饭。 草草吃完,花雨曼进到落脚的屋子。卸下包袱,第一件事就是脱掉靴子。 脚底四个明晃晃的大水泡。 花雨曼也不矫情,取下簪子将水泡逐一挑破,覆上药粉,又拿出一块干净的纱布包好。随即像条死鱼一样瘫在床上再也不想动弹。 小院西边的屋子。 顾宴修和季子卿相对而坐。 桌上是一副刚开始的棋局。 黑白子各自占据一地,攻守相当。 戚寂眼眸微敛,神色恭谨将手里的账册呈上。 “大当家,这是小的接手药材坊后拿到的账册。不过这是明面上的,有好几处含糊不清。小的怀疑还有一套账册,掌握在孙武行自己手里,连那孙坚都瞒着。” 孙坚也是孙武行的义子,排行第二。 孙虎死后,孙武行把手头大部分的产业都交到孙坚手上。 季子卿道:“孙坚虽然忠心有余,但能力不足。容易被手下人唬弄,孙武行不放心他也是常理。” 顾宴修想了想道:“你继续暗地里探查,看看孙武行到底将那账目放于何处?同时想办法接手孙坚手里的全部产业。此外,还有何异常?” 戚寂思索片刻,迟疑道:“小的确实有些疑惑,尚未佐证,大当家你且一听。小的接手药材坊后就盘了历年的账,发现自两年前开始,药材坊的盈利上涨幅度就逐渐下落,虽然整体还是相当可观。可这两年我们吸纳周边村民,扩大种植规模,与我们合作的药房也在稳步增长。盘子越来越大,成本也控在合理范围,按理说盈利应该不止这些。” 顾宴修点点头:“你做的很好,有什么异常联系顾一,但是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你的首要任务是取信于孙坚,成为他身边的第一人。” “小的省得。” 这边季子卿也一目十行翻完了账册,修长手指点着几处。 “这几个村落有疑,按照现有土地的种植规模以及人力,产出远不止这些。而且他们提供过来的药材质量比较差,只能按下等价格供给药商,可见平时村民没有精心侍弄。按理说,药材种植是这些村民的金饭碗,如此敷衍对待必然有异。” 季子卿摊开一张宣纸,研磨作画。 很快一副栩栩如生的山形图跃然纸上。 他落地点了几点。 “你们看,这几个村落表面上看着互不相干,但是如果把这一块区域打通。” 提笔把衔接几个村落的一个乱石坡圈出来。“如此,这几个村落其实都是连在一起的。” 说到这,戚寂突然补充道:“三当家这么一说,小的想起来了。小的前几日曾去几个收成不太好的村落视察过。这几个村落的土质相对其他地方确实要差一些,离水源也远。村里老弱妇孺居多,但反常的是,这几个村落的守备非常严密。我进去时有两个人牢牢跟着我,好像在防着我。如今想来,确实可疑。” 顾宴修马上叫来顾一。 “你速去这几个村落探查一下,重点探查这块区域,看看到底有什么问题?” 顾一应是,身子一纵,人瞬间被夜色隐没。 第17章 噬魂花 “哔啵”一下,是烛火爆芯的声音。 棋盘上的棋局已然白热化。一方气势汹汹的进攻,一方游刃有余的防守,同时反扑。 杀得难分难解。 鸡鸣时分,顾一回来。同时还带来几株草药。 “三当家真乃料事如神。属下夜探这些村落,发现这几个村落的确开辟暗道互通有无。而这一块本该是乱石岗的区域,已经全部开垦成土地,只是上面种的植株属下从未见过,诺,就是这种。” 很快苟大夫被请过来。 顾一把手中的植株递过去:“苟大夫,您给看一看,这是什么花,看着还怪漂亮的?” 苟大夫接过那棵花开四瓣,每一瓣都五颜六色极为绚烂,结椭圆形果子的植株。放在鼻尖嗅了嗅,又撕下一片叶子嚼了嚼。 面露疑惑:“花色艳丽,香味复杂,叶子略有涩味。老夫从未见过这种药草,许是番邦那边传进来的。可以让我徒儿来看看,她对于一些奇花异草见识多,可能会知道。” 花雨曼正做着美梦呢,门就被人重重拍响。 她是顶着满腔的起床气过去的,同时还不忘揣上一瓶她自制的七步断肠散。 顾老狗,你最好是有天大的事情,否则休怪老娘大刑伺候。 进门、落座。 苟大夫将那植株拿过来:“徒儿,你可识得这种草药?” 花雨曼接过,左手只捏了那么一下,散漫的神情瞬即变得郑重。 噬魂花,花开四瓣,妖艳至极。 …… 具有极强的致瘾致幻作用。 花雨曼心里“咯噔”一下,这噬魂花的作用听起来怎么这么像,她那个时代的,罂粟? 她面色凝重,环顾了一圈四周,缓缓道:“此物名为噬魂花,从琉国传入。花汁可凝成膏燃烧吸食具有极强的致幻作用,使人飘飘欲仙,恍若失魂,故而得名。一旦吸食,极难戒除。久食毁人心志,致死致残。除花汁外,噬魂花的根、茎、叶和果实均有较强的致瘾致幻作用。如果不小心放入吃食之中,就会有强烈的欲望一吃再吃。” 花雨曼叹气:“总而言之,噬魂花危害极大,绝对不能流传出去,一旦泛滥,后果不堪甚想。” 在座几人皆倒吸一口冷气。 看着漂漂亮亮温和无害的一棵植株,竟然这么毒。 毒性甚至超过五石散。 顾宴修与季子卿对视一眼,脸色皆难看得厉害。 “子卿,你怎么看?” 季子卿手指轻扣桌面,思忖片刻道:“孙武行为人心狠手辣又好色,但此人极为狂妄自大,能神不知鬼不觉种植噬魂花再把它们销出去,凭他一人之力不可能完成。现下我们惟有按兵不动,让人盯紧那些村子,看看这些噬魂花最终流往哪里?或许这样能顺藤摸瓜揪出背后之人,知晓他们的意图!” 顾宴修也是同样的观点。 两人细细讨论了一番,把人手安排好,天已大亮。 花雨曼早在他们讨论正事之际就已经开溜,回房又睡了个回笼觉。 醒来时外面熙熙攘攘一片嘈杂。 她出去一看,一辆青帏马车停在外面的空地。后面还跟着二十几匹精神奕奕的高头大马。 花雨曼大喜,感觉脚底的每一个水泡都在欢呼雀跃。她火速冲进房间,把自己的几个背包往马车上一丢,然后手夹一个葱油大饼,早早就坐到了马车里。 辰时末,准时出发。 一天的急行。 傍晚时分抵达宣、葛两县交接地界。 他们在一个临河的空旷草地歇脚。 花雨曼坐了一天马车,早已腰酸背痛。 先扶着苟老爷子下来沿河慢慢走了一圈。 等缓过后看到河畔中段一阵呼声。 抬头一看,却是顾一几个在浅水区域叉鱼。 这边许是人少,河里的鱼都呆头呆脑的,几个人没一会儿就叉到了好几条胖头鱼。 花雨曼跑过去,看到顾一手上那条活蹦乱跳的大草鱼,眼睛都在冒绿光。 野生新鲜的大草鱼呐…… 她的脑海里一连串食谱划过,最后锁定在烤鱼上面。 将鱼烤一烤,然后做成锅子,一边烫菜一边吃,那多惬意啊。 “顾一,这条鱼能不能给我来处理?” 少女的声音清清亮亮,还夹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明明动听无比,落在顾一耳朵里却如临大敌。 “雨曼姑娘想吃,拿去就是了。” 干巴巴地回答完,顾一脊背都绷直起来,脑袋低垂,眼皮子盯住自己的脚尖,一动也不敢动。 他实在是怕了。 想当初,因为跟雨曼姑娘一声“小哥”,他连着几日寅时就被大当家从被窝里拔出来对练。 说是对练,其实就是他单方面被虐。 他一想到全身心肝脾肺肾都在隐隐作痛。 这也罢了,挨完打,大当家还轻飘飘来了一句:“最近疏于练习,武艺没有长进,罚你刷半个月恭桶。” 顾一到现在都觉得自己身上的臭味还没散干净呢。 再想到此行回去,他还有五日的恭桶得刷,顾一就忍不住泪流直下三千尺! 呜呜,女人是老虎,能离多远就多远! “雨曼姑娘还有什么事,若无事,我先走了!” 花雨曼只觉得顾一奇奇怪怪的,把草鱼往她脚边一扔,整个人就一蹦三尺远,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她也没多想,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利落地刮鳞、去苦胆、挖腮,切花刀。处理好后在水里漂洗干净。 不远处的大石头上,与顾宴修毗邻而坐的季子卿看到这一幕,剑眉微挑,状若无意道:“这雨曼姑娘杀鱼如此利索,倒不像是尚书府出来的姑娘。” 顾宴修闻言心中一动,看向那个快手快脚将鱼腌制好,已经支起锅子,开始生火的窈窕身影。 的确,尚书府就算再苛责于她,也不用她亲自下厨做饭。 所以她这一手看似娴熟无比的厨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抑或,她是谁? 花雨曼倒没想那么多。她穿越过来后,从未想过掩饰自己。反正原主在府里就是个小透明,也没什么人真心在意。 将腌入味的草鱼架在火堆上慢慢烤着。 她则着手开始炒调料。 这次出门她把一些这边常见的调味料都晾干磨成了粉,林林总总都带了一些。 热油入锅,再一煸炒。一股层次丰富的诱人香味立刻蔓延开来。 苟老爷子坐在花雨曼边上,不知道第几次咽口水。 “徒儿啊,这鱼什么时候能吃?” 花雨曼翻滚了一下叉鱼的棍子,探了探:“快了师傅,您饿的话先吃个饼子垫垫肚。” 苟老爷子胡子一抖:“不用。” 有这么股霸道的香味勾着他,干巴巴的饼子有啥吃头? 待鱼身两面烤至金黄微焦,花雨曼把鱼拿下来,横陈在铺满底菜的热锅里。 又把下面的干柴抽掉几根,留小火慢炖。 因为她只带了一口锅,所以也不打算做饭,拣几个干饼子贴在锅沿,煨热了吃也别有一番滋味。 第18章 她怎么可以不记得? 考虑到老爷子的口味,花雨曼只放了一点点辣调味。继而又从顾一他们那边要来了一把红橙橙的野果子,将果子对半切,丢进锅里做成酸甜微辣款。 柴火“哔哔啵啵”舔舐着锅底。 浓郁鲜亮的汤汁咕嘟咕嘟冒着泡。 烤得整整好的鱼肉,被汤汁裹挟着缓缓轻颤。 苟老爷子夹了一大块鱼肉放进嘴巴,直呼“好烫”,却还是迫不及待地咽了下去。 鲜、香、酸、辣。 美得苟老爷子胡子都飞了起来。 也不知道徒儿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一条普普通通的草鱼还能搞出这么新奇的花样。 还有涩巴巴的野菜,酸不拉几的野果子,放这鱼锅里一涮,吃着竟意外的可口。 这边烤鱼锅子的香味霸道强势,很快就席卷了整个宿营地。 那边一行人坐不住了,连刚分到手的烤鱼都吃不出滋味来。 同样是烤鱼,怎么雨曼姑娘做的就那么香呢? 不时有人假装闲逛,逛到花雨曼他们这边。 “雨曼姑娘,做的啥呢?这么香。” 嘴巴说着话,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那口大锅,就差流哈喇子了。 花雨曼也不扭捏,反正这么一大锅她和老爷子吃不掉,便让过来的人自己取碗来盛。 吃到的人无一不是眼睛发光,全身的味蕾都在畅快地欢呼舞蹈。 有那机灵的,盛到一碗就躲角落默默享受美食。还有那得瑟的,向同伴炫耀不成反而碗被抢走,两人你来我往,拳脚相向。 顾一就是那个炫耀不成反被抢的。 经此一事,他的恐花雨曼症彻底被治好。 嗐,刷恭桶算啥。 若能顿顿吃道这种美食,让他天天泡,哦不,刷恭桶也是可以的! 眼瞅场面越来越混乱,花雨曼索性过去,替他们把已经烤好的鱼又加工了一下,做成和她一样的锅子,还很无私地赠送了她带来的一袋土豆。 这才平息了一场多人混战。 饭后夜色已是深沉。澄澈的天幕里星子一颗接一颗地跳出来。 夏日的夜晚什么都好,就是蚊虫多。 在寨子时也是,所以花雨曼闲来无事就用艾草、蒿草、木炭、雄黄粉等研制出了跟现代大差不差的简陋版蚊香。 在包围圈外四个角落都燃了一板,耳边的“嗡嗡”声才少一些。 这个时代女子出门最不方便的一点就是解决生理需求。 这里只她一个姑娘,所以花雨曼只得避开人群跑进黑黝黝的的小树林里,听不到人声了才敢蹲下来。 解决好生理需求,她沿着河畔慢慢往回走。 冷不防扫到前方大树底下一个黑影。 长身玉立、墨发轻扬,整个人懒懒散散地斜倚在树干上,不是顾宴修又是谁? 花雨曼拍拍胸脯,率先开口:“人吓人吓死人的你知道不?” 顾宴修轻嗤,那张线条好看的薄唇里吐出来的话依旧那么让人讨厌:“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怎么,你是做了亏心事?” 花雨曼翻个白眼,懒得跟他打嘴仗:“大当家这么闲,大半夜的跑这来看星星月亮?” “有事找你。” 哦。 花雨曼眨巴了两下眼睛。 等着顾老狗开口。 结果两人走了好一段路,他依旧沉默。 他不说,花雨曼也懒得开口。 两人沿河畔缓慢而行。 时不时有青蛙受惊,“扑通扑通”往水里跳。 虫鸣脆响。 天上繁星闪闪、水面波光粼粼。 花雨曼真的很喜欢这样的夏夜,一切充满了生机。 这让她觉得活着真好,遭遇意外还能以这样的方式活下来真的很好! 几只萤火飞过,花雨曼合掌将它们拢在手心。 突然唤道:“顾宴修!” 在他没回神的时候,踮起脚尖,手伸至他下巴处蓦地打开。 几点萤光猝不及防闯入顾宴修的视线。 他垂眸,看到微弱萤光映照下她那张小巧莹润的脸庞,还有那双水灵清亮好似会说话的杏仁眼。 她一袭淡绿罗裙,梳垂桂髻,于月色里盈盈而立。美得像是林间的精灵。 顾宴修有一瞬间的失神,很快又被那清清亮亮的声音给唤回来了。 “乘你不备想吓一吓你,你居然没反应?唉,真是无趣!” 唉,真是无趣! 记忆里那个总是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也说过。 她躲在门背后,突然跳出来吓他,见他一点都没惊,别别嘴说道:“这都吓不到你?唉,顾宴修你真是无趣!” 顾宴修神色复杂:“你从小就这么调皮?” 这话有些没头没脑,花雨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可能吧,小时候的很多记忆我都忘掉了。三年前我发过一场高热,醒来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是啊,她不记得了。 她怎么可以不记得? 那个雨夜,王府百来条人命,他的父王母妃,他的那么多亲人丧命。 都是因为她。 干了那样丧心病狂的事,她怎么能够说忘就忘。 脸上挂着干干净净的笑容,仿佛那些事从未发生过。 不可以这样,她脸上不可以有这样干净无邪的笑容。 她应该和他一样,每晚陷入梦魇里,永远不得救赎。 雨夜的画面一帧帧在顾宴修的脑海里闪现,亲人的惨叫,稚儿的哭喊。 他的眸子渐渐猩红,垂于身侧的手逐渐收紧。 脑子里出现一个疯狂的念头,那就是毁了她。毁了她脸上轻松的笑意。 顾宴修突然大步上前,将花雨曼抵在身后的树干上,双手粗暴地撕扯她的衣服,薄唇急切地压下来,重重地咬在她的唇上。 迫切地、惩罚似的、毫无章法地在她口腔里攻城掠地。 花雨曼简直不敢相信,狗男人又抽什么风? 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发春! 见狗男人居然还敢撬开她的唇舌攻扫荡,花雨曼气得狠狠咬了他一口。 很快,鲜血的咸腥味充斥两人鼻尖。 见他被痛得一怔,花雨曼趁机推开他。 反手翻出一瓶药粉洒过去。 这么近的距离顾宴修无法躲闪,被褐色的药粉兜头兜脸洒了一身。 花雨曼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拍了拍双手道:“老娘自创的七步断肠散,从现在开始一旦你踏出七步,就会痛得肝肠寸断,全身七窍流血而死。你就乖乖的呆着这儿,清醒清醒,半个时辰后毒性自解。” “晚安,顾老狗。” 话毕,花雨曼施施然转身,还没踏出一步,身后有破空声传来。 紧接着一道月白腰带缠上她的腰身。受制于那股力道,她不得不一步步后退。 直到被顾老狗箍住,用腰带将两个人结结实实绑在了一起。 她的身子贴着他的。 他把下巴抵在她肩膀。 长臂环圈住她。 灼热的气息喷在她颈侧。 暧昧又缠绵。 花雨曼有些不适地别开头,牙齿咬得嘎嘎响。 “顾宴修,你无耻!” 第19章 葛县 顾宴修好整以暇。 “一个人呆在这多没意思?夜还很漫长,不如我们一起做点有意思的事情,比如……” 深怕他像刚刚那样强来,花雨曼赶紧表态:“我把解药给你总成了吧?你快放开我!” 顾宴修笑得不怀好意:“我突然觉得比起某些事情,解药没那么重要,唉,月下观美人,越看越动人……” “打住!” 什么月下啊,美人啊。 花雨曼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还月下看淫贼,越看越鸡贼呢! “你到底想怎样?说!”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这一行人的伙食都由你来负责。” “成交!”花雨曼恨恨地道,“不过我只负责掌厨,食材你们自己来找。” 搞半天,狗男人就为了一顿吃的。 乃乃的,看我不毒死他。 翌日,天色尚早。 花雨曼起身,捶了捶酸痛的腰背。 睡了一晚上马车,身上那个酸爽哟! 苟老爷子为了避嫌,晚上和其他人一样,裹着毡布睡在外头。马车里就她一个人,即便如此,因为四肢无法完全伸展,她还是睡得很不舒坦。 起来架锅烧水,先把米粥熬上。 做好这一切,花雨曼拿了条帕子,正打算去水边洗把脸。 恰逢季子卿走来,擦身而过时,他突然折扇一开,轻笑道:“雨曼姑娘,你这嘴唇怎么肿那么厉害?昨晚蚊子多吗?” 花雨曼凉凉睨他:“是有一只花脚大蚊子,被我一掌摁死了。” 季子卿了悟:“哦……那这只花脚大蚊子还真是够讨厌的。” 一边说,一边眼睛往不远处正在收拾行装的顾宴修瞟。 顾·花脚大蚊子·宴修磨刀霍霍。 “季子卿,刚醒来筋骨有点松软,不如我们来对练一局?” “那不成,跟你对上,我只有挨打的份。”季子卿脚底开溜,跑得飞快。走远了还非常不要脸地回头说,“让顾一陪你打,那小子抗揍。” 莫名其妙被点到的顾一:…… 三当家真是太阴险了,自己找虐,却拿他挡枪。 不过这场对练没来得及开始。 一只灰扑扑的信鸽展翅飞来,落在顾一肩膀上。 顾一解下信鸽上的纸条一看,马上走到顾宴修身边将纸条上的内容向他禀告。 不一会儿,大部队启程。 马蹄嗒嗒,前行的速度很快。 花雨曼掀开帘子,手支着下巴往外看。 两边都是农田。六月,水稻本该已经抽穗。 目之所及却是一片又枯又黄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的稻苗。 土地干涸,裂出黝黑的大口子,好像怪物的巨嘴。 花雨曼这才恍然惊觉,她穿越到这个朝代至今,好像从未见过下雨。 “师傅,今年是不是大旱?” 苟老爷子重重长叹一声:“连月不下雨,好多地方干旱。这一季庄稼若是没收成,那些老百姓还不知道要怎么饿肚子呢?” “那,朝廷应该会赈灾吧。” 苟老爷子撇嘴:“难,前些年一直征战,国库本就空虚。即便有,贪官一层层剥下去,到百姓手里就所剩无几了。” 花雨曼疑惑道:“青涯山那一带也不下雨,不过我看那一带的村子好像旱得没那么严重。而且村民穿着也比较好,虽是粗布麻衣,但却没什么补丁。” 苟老爷子摸了一把长须,乐呵呵道:“那一带的村子靠近青涯山,山下有水源,所以旱情较其他地方轻微。再者,他们归属卧龙寨,即便有灾情,卧龙寨也不会坐视不理。” “归属卧龙寨?这是何意?”花雨曼吃惊,坐直身子道,“官府会任由这些村子脱离管辖吗?还有,那日去的是青涯五村,还有其他一村二村吗?” “目前卧龙寨下面共有十二村,均归卧龙寨统管。这些村子都是被当地富户、苛捐杂税逼得活不下去的。你想啊,若有活路,又有谁愿意投靠世人眼里名声稀巴烂的土匪寨子呢?官府自然不愿,不过在青涯山地界,还轮不到一个小小的县官说话。”最后一句话,苟老爷子说得霸气无比。 花雨曼还真是没想到,卧龙寨在青涯山势力这么大,连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 话说她被掳至今也有些时日了,她现在名义上还是那狗太子的未婚妻呢,狗太子居然压根都没想着来救她。 奶奶说得对,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唯有自己最可靠。 花雨曼垂下眼睑,眼中闪过思量。 在荒郊野外她不好逃跑,就算逃了估计也会很快被顾老狗给逮回去,但进了县城就不一样了。 听说那葛县靠近码头,水路十分发达。到时候她只要想办法落单,跑到船上。 水面四通八达。 想来顾老狗再怎么神通广大到时也难以找着她。 晌午,葛县,来福客栈。 花雨曼到客栈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小二送一桶水上来,她要好好洗个澡。 连着几天在外赶路,天气又闷热,那汗一层一层的。 那帮子男人还好,遇到河还能跳下去洗洗。她一个姑娘家,实在不方便,每天只能拿帕子擦擦脸和脖子,花雨曼觉得自己都快被腌入味了。 洗完,又歇了一会儿脚。 花雨曼找到顾老狗,义正言辞的向他提出,她要去街上晃晃,采买些食材和调料。 顾宴修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示意顾一跟着她。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 在楼梯拐角处与一名红衣男子擦肩。 男子身材颀长,一头如缎墨发,只以一根红丝带松松扎着。 墨发下一张脸雌雄莫辨。 下颌线犀利分明的俊美脸庞上,偏生了一对细长又多情的丹凤眼,眉似青青远黛,眸若盈盈秋水。琼鼻俊巧高挺、樱唇不点而朱。 当真是多一分浓艳,减一分寡淡。如此恰恰好。 纵使花雨曼天天面对的是顾老狗和季子卿这样的颜值天菜,还是小小地被震撼了一把。 绝色啊! 花雨曼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清汤寡水得就像一株小白菜。 于是。 “顾一,我美吗?” 顾一:……完了完了,又是这种送命题。 雨曼姑娘,您就饶了属下吧,属下可还存着五天的恭桶没刷呢! 第20章 梁七七 葛县多蚕桑,盛产丝绸。又因靠近运河,来往船只颇多。 是以街道非常繁华热闹。 两边商铺林立,每走几步就能看见一家客栈、酒楼或是绸缎铺子。 小摊小贩的也非常多,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花雨曼带着顾一一路逛下来,买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除了吃的,还有一些小玩意儿,见到喜欢的就买。 反正用的是顾老狗的钱,不花白不花。 最后顾一惨变挂货架,身上、手上、脖子上全挂满了东西,整个人充斥着一股“再也不要陪女人逛街”的怨气时,花雨曼才意犹未尽地停手。 走进一间馄饨铺子。 “老板娘,上两碗馄饨!” “好咧。” 顾一擦了把头上的汗,小心翼翼地觑着花雨曼的脸色:“雨曼姑娘,吃完馄饨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可千万别再逛了,他身上实在没有地方可以挂了…… “差不多了,我再看看东西有没有买齐全?” 花雨曼把买来的东西一样一样点过来,突然“咦”了一声,奇怪道:“那十斤干货呢?我不是让你拿着吗?怎么不见了?” 顾一一头雾水:“什么干货?” 雨曼姑娘给他的东西他都拿着了,不应该会落下啊。 “就是在城北那家杂货铺买的那些腊味啊。这东西好存放,本来我还想过两日给你们做腊味锅巴饭呢。腊味锅巴饭你吃过吧?把腊肉盖在米饭上小火炖煮。待腊肉的油脂和米粒互相渗透融合,再卧一个七分熟的荷包蛋,撒上点点香葱。那滋味……啧啧啧,浓郁鲜香,肥而不腻。更绝的是底下那口锅巴,咬在嘴里又脆又带感……” 顾一:……求您别说了,我口水都快止不住了。 当即起身一本正经道:“雨曼姑娘,咱们得马上去那家杂货铺看看,那些腊味是不是忘拿了?毕竟花了好些银两呢,可不能浪费了。” 花雨曼捶捶腿:“可是我走不动了,腿酸……” “那您在这坐一会儿,属下速去速回。” 顾一前脚离开,花雨曼后脚也出了门。 刚刚的那一通闲逛,她基本把各家店铺的位置摸清楚了。 先去当铺把虞晚意给她的那些首饰都换成银两,老板还算厚道,总共给她换了六十两。 有了银两,花雨曼便快速地去往之前看好的铺子,买了她要的一些东西。 全部购置妥当,她才沿着街道晃悠悠往回走。 路过一处招工的地方,那队伍蜿蜿蜒蜒都快延伸到街尾了。 花雨曼好奇,就问排在其中的一个圆脸圆眼,穿鹅黄色长裙的姑娘。 “姑娘,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圆脸姑娘非常健谈,花雨曼一问,就秃噜秃噜讲了一大串。 “姐姐必然是外地来的,不然不会不知道锦绣坊招工。锦绣坊是我们葛县最大的绣坊,出产的好多绣品花样独特品质上乘,很得贵人喜欢,听说连宫里的娘娘也喜欢呢。我们这边好多姑娘都以能进锦绣坊为荣。因为锦绣坊工钱开的高,还能学到精湛的绣技,学的好还能去到州府和京城的工坊,据说还有一位出众的绣娘进了宫里的绣花局呢!” “对了,我叫梁七七,今年十三,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花雨曼,我长你四岁。” “曼姐姐,”梁七七非常自然熟地喊道,“曼姐姐也想来应聘吗?如果想的话,”梁七七看看四周,突然凑近她贼兮兮地道,“曼姐姐,你插在我前面,别人问起就说你和我相熟。我可是天不亮就过来排队了呢。” 花雨曼吃惊:“这个锦绣坊如此抢手吗?” “曼姐姐有所不知,锦绣坊招人非常严格,对年龄还有姑娘的身骨、品行、耐性等各方面都要核验呢。别看这边排了这么长的队伍,实际能入选的不过四五个。而且一旦入选即可得五两银子,还不消说包食宿,日后学成每月还有月银可拿呢。我也就是来试试看,爹爹和娘亲不赞成我学绣艺,说我就是皮猴子转世,天生坐不定。” 梁七七说到爹娘时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出来是在一个和睦家庭里,被娇宠着长大的姑娘。 “我就偏要学,学成了让他们看看。” “一旦选上就得五两银子?”花雨曼是从现在各种网络诈骗中千锤百炼出来的,一听这种高利诱惑就本能地怀疑,“会不会有诈?一般的绣坊招学徒不仅不给工钱,还要学徒付教习费呢!这锦绣坊图啥?” “锦绣坊的老板重人才,愿意重金聘请人才来培养。我的邻家姐姐就是在锦绣坊做工,现在学成,每年都能给家里银两呢。” 梁七七说着话又从兜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花雨曼:“曼姐姐,给,我娘亲做的冬瓜糖,可好吃啦。我与姐姐投缘,姐姐若是在葛县长呆,可以来城北的梁记果品铺子找我。我家的果脯新鲜又好吃,曼姐姐若来我给你算便宜些。” 这姑娘,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给自家铺子拉生意呢? 花雨曼失笑,又与她闲聊了两句,看顾一寻了过来,便和她告别。 顾一跑得满头大汗:“雨曼姑娘,您怎么跑这儿来了,属下快把这条街给翻过来了。” 花雨曼睁眼说瞎话:“这不是看你久久未归,我出来看看嘛。对了,那些腊味是我们落掉了吗?” 顾一马上被转移了话题:“雨曼姑娘您记错了,您压根没买,那老板急得要死,生怕我们误会他贪了东西,还把他记的账一笔一笔给属下看。属下看他实诚,邃买了十斤。” “那行,”花雨曼打了个响指,“回去就把腊味锅巴饭安排上。” “得嘞!” 一回到客栈,花雨曼就开始忙活开了。 甩出一个银元宝,那客栈老板便非常爽快地将厨房借于她用。 考虑到那帮子男人胃口大,花雨曼把后厨三口大铁锅全都利用上了。 两口用来焖饭,还有一口做一个汤。 她手脚麻利地淘米、洗菜、切菜、添柴。 前世她生活在乡下时,经常帮奶奶烧火,用起这种土灶来得心应手。 “嗒嗒嗒。” 很快,一片片晶莹剔透的腊肉齐齐码在砧板上。 细看那些肉片,竟然大小无差,粗细均匀。任谁见了都得夸一句好刀工。 米饭熟得差不多时,铺上腊味、香菇等配料。再在锅边淋一层油。 待听到米饭传来哔哔啵啵的爆粒声时,抽掉柴火棒子,只留一点余火慢慢煨。 如此才能结出一层好锅巴。 趁此功夫,她又速度奇快地煮了一大锅三鲜豆腐汤。 第21章 放饵钓莫离 客栈大堂。 二十几人分坐了五桌。 每人前面一大海碗腊味锅巴饭,再配一份三鲜汤。 所有人都把筷子抡得飞起,只恨自己没有多长一张嘴来享受这份美食。 雨曼姑娘还真是神了,明明这些食材也没见多特别,偏偏味道就是好得出奇。 尤其是那锅巴,脆而不焦,融合了米粒的清香和腊肉的油脂,咬一口“嘎吱嘎吱”,劲道得想让人吞掉自己的舌头。 他们一行人大快朵颐。 可苦了其他坐着的人。 哪怕现在已过了饭点,其他人只是在大堂坐着歇息。 奈何那腊味锅巴饭香味太过浓郁,勾得人都没法安安心心坐着了。 其中就有那厚脸皮的。 比如莫离。 莫离自诩老饕,一张嘴品过各国美食。哪一道不是精致优雅,食材昂贵稀罕的。 偏生眼前这一碗普普通通的锅巴饭,令他闻之生涎,望之生津。 见一行人以顾宴修为尊,莫离边走过去,先施了一礼,尔后淡笑道:“在下莫离。不知公子所食何物?鄙人嘴刁,也算吃遍各国美食,却从未见过一种食物,食材简朴,味道却如此之香。公子若是不弃,在下愿重金购买一份食物,”说着掏出五个金灿灿的金锭子摆在桌子上,“还请公子抬爱。” 如此阔绰。 大堂里“嘶”声一片。 顾宴修却头也不抬,只是没来得及拒绝,就被花雨曼用一勺米饭堵住了嘴巴。 顾宴修:…… 这个女人竟然把她用过的汤匙塞他嘴里,简直该死! “这位公子太客气了。”花雨曼一面客套着,一面麻溜地把金元宝收了起来,谄笑道,“公子您稍等,我马上给您盛一碗,保管您吃得肚子溜圆。” “雨曼姑娘,”连打两个饱嗝的顾一有些不好意思地揉着后脑勺,“刚刚最后一点锅底被我刮完了,现在锅里已经空了。” “你咋没撑死呢?”花雨曼恶狠狠瞪他,转头又换上一张大大的笑脸,“公子若是不急,我可以给您重新做一份,放心,不用多久,我手脚很麻利的。” “原来是姑娘的手艺,”莫离展颜一笑,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 “如此会不会太麻烦姑娘了?” “不麻烦不麻烦,”花雨曼两手摇摆得像暴雨中的雨刮器,金主爹爹的要求怎会是麻烦呢。如果是,那这样的麻烦请来一打! 生怕莫离拒绝,到手的金锭子飞了。花雨曼火速奔向厨房。 因为只做一人份量,花雨曼这回找了一口砂锅,打算做一份正儿八经的广式腊味煲仔饭。 厨房里乒乒乓乓,花雨曼有条不紊地忙碌。 莫离也跟着过来,整个人慵慵懒懒斜倚在门框上,眼尾微挑。 只一个动作,便能勾人心魄。 他双手抱于胸前,看着花雨曼有条不紊地淘洗、起火、切菜……动作不紧不慢,却让人看着异常舒心。 有一股让人心定的力量。 “姑娘好刀工!” 花雨曼手上动作不停,偏头莞尔一笑:“唯手熟尔。” “姑娘怎么称呼?” “花雨曼。” “雨曼姑娘,你引我前来,所谓何事?”莫离停顿了一会儿又道,“放心,附近没有耳朵,若有,我会第一时间察觉。” 花雨曼将切好的食材一片片码进锅里。 “公子何出此言?” 莫离忽地弯唇一笑,仍是那副闲散的语调:“昨日我与雨曼姑娘初见,雨曼姑娘眼里有一闪而逝的惊艳,很快就转为了悟。想来那个时候,雨曼姑娘就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对吧?” 花雨曼将火钳伸进灶膛捅了捅,火一下子蹿了起来。火光明明暗暗,映在她脸上:“离魂剑既出,必取一命,人称江湖第一杀手的莫离莫公子,不知我猜的对不对?” 莫离双手抱拳向她微微一拱:“如假包换,正是在下。雨曼姑娘既然知道我是杀人如麻的魔头,为何不怕我?” “为何要怕你?”花雨曼一双大大的杏眼里满是疑惑,“难道莫公子会不分青红皂白来杀我?” “自然不会,”莫离失笑,“雨曼姑娘有何事,不妨一说。不过在那之前,能不能先把蜂飞蝶舞的解药给我。我一名男子,顶着这一身香味着实……” 蜂飞蝶舞对人体无害,只是中毒者二十四个时辰内会散发出异香,吸引蜂蝶前来。 若不是莫离内力雄厚,一直以内力苦苦压制,怕是这会儿身边早就蜂蝶绕身了。 花雨曼非常爽快地把一粒药丸丢过去。 “抱歉,莫公子,我并非有意对你下毒,实是无奈,有一件事想请莫公子帮忙……” 人道江湖第一杀手嗜血无情,青面獠牙。谁又能想到会是这样一位雌雄莫辨的美男子呢? 狗太子一直想要收买莫离,让他成为自己手里一把利刃,为他铲除异己。所以废了大力气研究过莫离的喜好。 花雨曼之前曾在狗太子那里见过一副莫离的画像,才能在一刹那的惊艳后认出他来。 莫离武功奇高,无人知其深厚。如果有他相助,自己逃跑的胜算就大了。 于是擦身而过那一瞬,她出手了。 蜂飞蝶舞并非正经意义上的毒药,连莫离这等高手都以为只是她身上的一阵香风,等她走后才察觉。 生怕蜂飞蝶舞不管用,花雨曼又想到莫离好美食,想来吃过各种名贵菜式。 有时候大繁至简,所以费尽心思准备了一顿其貌不扬但味道绝对抓人的“粗茶淡饭”。 果然双管齐下,吸引了他。 “莫公子,此事是我不厚道在先,”花雨曼抖着手臂把五个金锭子掏出来,艰难地说出那句,“这顿饭我来请,不用公子破费。” 嗷呜,新鲜出炉的五个大金锭呀。 她还没捂热呢。 她的心在滴血,肉在轻颤。 好在莫离上道,大手一挥:“一码归一码,以五锭金换雨曼姑娘烹饪的美食,在下觉得值。至于雨曼姑娘说的那事,不足挂齿,在下帮就是了。” 花雨曼喜上眉梢,伸出的手又“嗖”地一下缩了回来,把金锭子仔仔细细放好:“那就多谢莫公子,莫公子放心,本姑娘出品,道道精品,这顿绝对让你满意。” 第22章 出逃 夜空清亮,有风无云。 花雨曼早早和衣而睡。 夜半,外头有铿铿锵锵地打斗声传过来。 花雨曼“倏地”睁开眼睛,一双眸子在黑暗里沉静无波。 很快,那兵器相击声越来越清晰,离她房间越来越近。 花雨曼坐起身,拢了拢衣领。在那黑衣人破窗而入时,适时地发出一生短促的尖叫:“救命!” 黑衣人不语,将她拦腰扛起,足尖轻踏,人便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夜色里。 “雨曼姑娘?” 顾一顾二几个大惊失色,也跟着身子一纵,追了出去。 耳边风声猎猎,花雨曼紧紧闭着双眼,感受到了一种坐过山车时身子起起落落的超强失重感。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衣人总算下落。 脚触到了实地,花雨曼才苍白着一张脸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这该死恐高症,可真是折腾死她了! 他们着落在离码头不远的一座小院。 院里有一个与花雨曼身量相差无几,着同色衣衫的姑娘候在那儿。 黑衣人携起那姑娘,继续一路往西,直奔城门而去。 花雨曼快速地将外面的月白裙衫脱下来,露出里头一件天青色男子长袍。将乌发高高挽起,以一根簪子束发,面部略微抹了点药粉改变平整度。 乍一看,活脱脱一个假小子。 背好背包,从院子后门出去,沿着江畔小道一路前行,没多久就到了码头。 夜晚的码头比不得白天热闹,但人流也不少。 有船只泊岸,也有船只启程。 船客上上下下,还有不少挑夫穿梭于其中,来回回卸货。 花雨曼出示了路引,这还是莫离帮忙弄来的。他纵横江湖多年,有各种渠道和途径,搞一张路引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路引核验无误,又交了船资。 便顺顺利利上了船。 丑时初,船只缓缓启程。 与此同时。 莫离引着顾一顾二几人环城绕了好几圈。 寅时初,估摸着船开到江心,再也追不上了。才停下,将携着的白裙姑娘放下。 白裙姑娘对着几人盈盈一拜。 “公子才貌双全,能与公子一起绕城夜游,奴之荣幸。奴在此谢过公子。下次还有此等好事,公子别忘了再来找奴。” 说完,对着几人抛了一个媚眼,白裙姑娘才扭着腰肢风情万种地走了。 莫离做了一晚上空中飞人,踏遍葛县各个屋顶,此时也有些困倦。 懒懒打了个哈欠。他丢下一句:“老子困了,补觉去,不和你们完了。” 话毕身子一旋,当场表演了一个活人消失术。 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刚刚那慢吞吞的速度纯粹是斗着顾一他们玩呢。 顾一几人目瞪口呆:所以,雨曼姑娘呢? 战战兢兢地回去向顾宴修禀告。 顾宴修倒没有想象中的生气。 他不急不缓地摩挲着手指,眸光微敛,唇畔居然还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小野猫瞧着乖顺,性子还真烈。也罢,让她去外面晃晃,省得天天在家使小性子。” 顾一:主子这宠溺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也是,雨曼姑娘估计再怎么折腾也逃不出主子的手掌心。小两口之间的情趣,他瞎操心什么呢? 花雨曼斜靠在狭小的窗口。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费尽心思谋划的逃跑,在顾一眼里成了小两口之间的情趣。 她要是知道,一定要啐他一口,瞎了狗眼了真是。她和狗男人之间哪来什么情趣。 夜幕掩映下的那一座座的屋舍越离越远,很快外面雾茫茫一片,看不到任何光芒。只有水花拍打船体的身体。 “澎澎湃湃”。 “澎澎湃湃”。 直到船只驶到江心,耳边除了水声还是水声,花雨曼一颗心才真正落地。 狗男人没有追过来,那她就放心了。 终于摆脱了狗男人,以后她就自由喽! 这么一想,整个人神清气爽,困意全无。 折腾了这么久,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前世小的时候过惯了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所以花雨曼现在受不了一丁点儿的饿。 她像个饥饿的小兽一样,鼻子咻咻一路寻过去,总算让她在船尾找到了伙房。 伙房晚上也有人值守,怕船上的客人偶尔有急需。 一名体宽如墙的胖厨娘正靠坐在灶洞前,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花雨曼没吵醒她,看到蒸笼里有粗面馒头,便随手拿了一个。 又从锅里舀了一碗温水。 一口大馒头一口温水。 那馒头嚼起来还有股甜丝丝的味道。 吃完馒头,胃里舒服了些。花雨曼正打算回去。 突然,脚底传来轻微地啜泣声。 那声音呜呜咽咽,时断时续,听着让人心里发毛。 这个点,所有人都在酣睡。除了值夜的几人,船上几乎没什么人走动。 舱外水声澎湃。 舱内厨娘的鼾声时急时缓。 那啜泣声还在持续,轻微又细小,如若不是她感官敏锐,很难发现这一异样。 花雨曼环视了一圈四周,被角落里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吸引。 她走过去,看了看。不知道谁掉的吃食,都被踩烂了,只看出一点糖渍。 四下无人,只除了那睡得昏天暗地的厨娘。 她蹲下身,把耳朵贴在地面上。 果然,那哭泣声清晰了一些。 隐隐约约似乎还夹杂着说话声。 底下有人。 得出这个认知,花雨曼后背马上惊出一身白毛汗。 她所处的这艘客船不大。 船舱部分分为上中下两块。上面和中间都是客房,用隔板隔成一间一间,供船客休息使用。 下面一层层高很矮,不足一米,成人进去得苟着,多是用来放置货物或者存储东西用的。 这夜半时分,舱底怎么会有人呢? 直觉告诉她这不是她该管的事情。 毕竟她就这点三脚猫功夫,实在不适合去触碰什么惊天大秘密。 于是,花雨曼返回去到她的客房,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合目养神。 凌晨时分,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了梁七七。 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姑娘。 她对着她笑,露出唇边的小梨涡。 “曼姐姐,尝尝我给你的冬瓜糖,可甜啦。” 下一秒,一只巨兽出现,将梁七七连人带身吞没。 她还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就这么水盈盈地,似乎还带着点儿泪光地望着她。 花雨曼猛地惊坐起,额发湿漉漉一片。 她从包里翻出那个荷包,从里面取出一条晶莹剔透的冬瓜糖放进嘴里。 冬瓜糖不是很甜,许是纯手工做的,还透着一股子冬瓜的清香。入口不用怎么嚼就化了。 确实如梁七七所说,很好吃。 也不知道那姑娘怎么样了?有没有如她所愿进了锦绣坊? 她娘做的冬瓜糖这么好吃,想来她家的铺子生意应该不会差吧? 不对,冬瓜糖。 花雨曼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昨天伙房角落那个黑乎乎被踩烂的东西是冬瓜糖。 梁七七随身携带的冬瓜糖。 她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连洗漱都顾不上,就这么散着头发又跑到了伙房。 第23章 姑娘只需管饱即可 晨曦微露,伙房已经热火朝天地忙开了。 四个厨娘揉面的揉面、剁馅的剁馅,烧火的烧火。忙而不乱。 各种声音乒乒乓乓响作一团。 花雨曼进去,笑盈盈道:“几位婶子,有没有什么吃的啊?肚子好饿哦。” 昨夜那个胖乎乎的厨娘瞧了她一眼,笑道:“姑娘先去洗漱一下,米粥面食很快就好。” “那行,”花雨曼深深吸了一口气,“我鼻子灵,这味道一闻,就知道几位婶子手艺顶顶好。” 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走到门外,她突然“哎呀”一声,手抚上耳垂。 “我的耳环呢?几位婶子,你们有没有瞧见我的耳环?” 那几位厨娘闻言俱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 一看,果然这姑娘左耳挂着一只光泽柔润的丁香色珍珠耳环,另一只耳朵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花雨曼递出一角碎银,哭唧唧求道:“麻烦几位婶子帮我找找,是不是落在哪儿了?这耳环说不上多贵重却是我早逝的娘亲留给我的念想。对我非常重要。” 有银子可拿,几个厨娘不消多说,自动自发帮花雨曼找了起来。 花雨曼趁机跑到昨晚看到那块冬瓜糖的地方。 地板被打扫过,那里空无一物。 她假装寻找,手在那墙面,地上无意中摸过。 就见昨晚那胖厨娘跑过来,一双三角眼里透着精光:“姑娘,这里离您刚刚站的地方远,那耳环怎么也滚不到这里。” “是吗?”花雨曼讪笑着摸了摸耳朵,“那边没有,我还想着许是被人踢到了这里。” 见胖厨娘警惕,花雨曼也不纠缠。 假装在地上摸索索,借袖子遮掩从兜里掏出那枚耳环,故作惊喜道:“找到了!” “果然是掉这儿了。”花雨曼将耳环擦了擦,戴在耳朵上,“劳烦几位婶子了。” 见她找到东西,几名厨娘钱也拿的安心。 恰好,第一笼包子“噗嗤噗嗤”冒着热气出锅了。 一位瘦长厨娘将两个包子,并一碗稀粥盛好,放到托盘上。 “姑娘既然饿了,就先拿去吃。” 花雨曼谢过,脚步轻快地回到房间。 关上门,她的肩膀就垮了下来。 那块地方有问题。 她刚刚以手轻触,发现其中一块板子下面是空心的。 还有那个胖厨娘也有问题。 她底盘稳,警惕心强。一个厨娘竟然有功夫在身。 可是知道问题又如何? 她那三脚猫功夫能抵什么用? 别救不出人反把自己搭了进去。 再者,那下面的人是不是梁七七还未可知。 仅凭一条冬瓜糖太过武断。 想到梁七七,又想到了锦绣坊。 梁七七说,锦绣坊高价聘人,只要被选上就能得到五两银。 哪有老板会这么大方,哪怕真的重视人才也说不过去。 梁七七如果真的有事,肯定也跟这个锦绣坊有关。 说来她们也不过一面之缘,她对梁七七却很有好感。 大概前世遭受的恶意过多,所以别人一点善意,她都觉得很珍贵。 只是凭她一己之力,根本探不清其中的虚实。 “手头有人用就好了,要是能把莫离收为己用……” 花雨曼喃喃着,门口一道声音如天籁般响起。 “才分开几个时辰,雨曼姑娘就如此挂念我了?” 那懒散又随意的语调,不是莫离又是谁? 花雨曼惊又喜,抬起头,眼神热切又期盼。 “莫离,你怎么在这儿?” 莫离莫名后背一凉,总感觉雨曼姑娘看他的眼神太过灼热,像大黄狗看肉骨头的神情。 啊呸,他才不是肉骨头。 他摇摇头,把这古怪的念头甩掉,开门见山挑明来意:“不知雨曼姑娘还缺不缺护卫?” 哈? 莫离继续道:“在下武艺过人,姿色上乘,自荐做雨曼姑娘的护卫。雨曼姑娘意下如何?” 花雨曼:“就怕我雇不起。” 莫离摆摆手:“钱财乃身外之物,雨曼姑娘只需管饱即可。” 哈?花雨曼眨眨眼睛,被这天降的大馅饼砸晕了脑袋。 雇天下第一杀手当护卫,还是免费的那种? …… 狗太子知道了会不会气歪鼻子。 凡事趁热打铁,花雨曼当即拿纸研磨,大手一挥,刷刷刷写下一份契书。 写完摁下手印。 递给莫离。 “快按手印。” 莫离接过,眼皮子先抖了三抖。 这字……看一眼就是在对自己的眼睛下毒。 他直接手指沾墨,按下手印,生怕会被逼着看第二眼。 有了契书,花雨曼内心大定。 笑得一脸贼兮兮。 “正好,有个任务交给你。” “你趁无人时去厨房那边偷偷探一探,特别是放碗柜的那个角落。看看那边有没有暗门可以通到舱底,我怀疑那底下关着人。” 花雨曼取出那个装冬瓜糖的荷包交给莫离:“关着的人里面,你看看有没有认识这个荷包的?是个姑娘,笑起来嘴角有个梨涡。” 莫离把荷包接过来,掂了掂,掏出一根冬瓜糖塞进嘴里。 “味道不错,就是寡淡了点。下次再多放一点糖。” 很快,荷包见了底。 花雨曼:……说好的味道寡淡呢。 不过这家伙噬甜,嘿嘿,那她可有太多的食谱可以勾住这家伙了。 入夜,莫离一身黑衣,开始了他保镖生涯的第一份工作。 花雨曼剪断烛心,借着亮起来的烛火,坐在桌旁翻看一本医书。 看到医书,就想到苟老爷子,还有小鱼儿。 她这么一走,最想念的就是这两个人。 老头子贪吃,却也关心她。小鱼儿全心全意地依赖着她。 她不告而别,也不知此生还能不能相见。 书翻到一半,莫离推门进来。 将面巾一丢,坐她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这么快?”花雨曼挑眉。 莫离毫不在意:“雇我这个天下第一杀手给你干这么点小事,大材小用。” 他将水一饮而尽,道:“底下确实关着六名姑娘,其中一位认出那个荷包。她说她叫梁七七。” “真的是梁七七,”花雨曼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她是怎么被抓的?” 莫离瞧她一眼,淡淡吐出三个字:“锦绣坊。” 果然跟锦绣坊有关。 “那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受皮肉之苦?” “挨了几鞭子,这也还好。就是那底下闷热又窄小,几个姑娘像牲口一样挤在一块,吃喝拉撒都在一处。不过性命暂时是无碍的。” 花雨曼有点揪心,却也无奈。 即便莫离武艺高强,能将她们救出来,又能如何? 此刻他们在茫茫水面,救出来又能逃去哪里? 还是先按兵不动,等船靠岸再做定夺。 第24章 素心庵 十日后,客船抵达府城码头。 下船后,花雨曼和莫离隐在人群里,冷眼看着船上的货物卸的差不多时,有几个脚步沉稳的汉子搬出四个大箱子置于马车上。 马车碌碌前行。 花雨曼与莫离对了个眼神。 莫离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她则到城中转悠了一圈,本想去府城锦绣坊的店铺看一看。 在经过一条小巷子时,冷不防被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给撞了一下。 那女人披头散发,瞧不清面容。只从散落的头发缝隙里看到一双惊慌失措的大眼睛。 她身后,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手持棍棒穷追不舍。 眼瞧着就要追上,那女人看到花雨曼,仿佛看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两只手死死钳住她的手臂,嘴里含糊不清喊着:“救我。” 花雨曼被她抓得生疼,本想甩开她的手,左手无意中碰到她身体时,脑海里突然跳出噬魂花的信息。 这个女人身上有大量噬魂花的痕迹。 花雨曼当机立断,一大包辣椒面往身后洒去。 这些辣椒面是她改良过的,加了特质的药粉,一旦沾上,身上就像是被无数只蚂蚁啃咬一般的火辣辣的疼。 “啊,我的眼睛!” “啊,我的下巴!” 几名大汉嗷嗷惨叫,花雨曼趁此机会拉着那女人从另一头跑了出去。 穿了几条街,见没人追来,才放缓速度。 自始自终,那女人都死死拽着她的胳膊,一点儿都不肯松开。 花雨曼手稍微抬一抬,那女人就惊惧地抱住脑袋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嘴里还喃喃喊着:“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瞧这样子也问不出什么来,花雨曼只得先把她带到城北,她和莫离事先说好的一家客栈。 有间客栈。 花雨曼入住没多久,就被老板娘“客客气气”地请到了后面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 实在是这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每隔一段时间就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土拨鼠尖叫。 惹得其他客人抗议。 要不是老板娘和莫离认识,估计早把她们赶出去了。 那小院要五两银一晚。 五两银呐! 花雨曼心痛到心肝脾肺肾都扭曲了。 有种想把这个疯女人丢掉的冲动,可是看她那副样子,又觉得有些不忍心。 疯女人劲非常大,癫狂起来还会拿指甲挠人。 她的指甲尖利,花雨曼险些被她毁容,只得给她吃了一颗安神丹,让她先好好睡一觉。 约莫晌午时分,莫离来到客栈。 一进门就凭着灵敏的狗鼻子精准定位到花雨曼的位置。 花雨曼在厨房刚把臊子炒制好,正在下面条。 看到他,马上奔过来问:“梁七七呢?你没把她带回来?” 莫离手一摊,有气无力道:“你既想马儿跑,总得让马儿吃饱吧。麻溜点,什么时候能吃?吃完我才有力气说话。” 花雨曼手里的铲子“咚”地一下敲在锅盖上:“立刻!马上!” 面条下锅,在滚烫的水里滚了几遭。又加冷水过了一遍,便能捞起来。 浇上色香味俱全臊子,又撒了一把碧莹莹的葱花。 鼻尖瞬间就充斥着一股又麻又辣又酸又香的味道。 莫离端着碗,也不进屋,蹲在厨房门口就大快朵颐起来。 一连吃了三碗,他才意犹未尽地拿帕子揩嘴角。 凝望着花雨曼,满含深情道:“雨曼姑娘,我游遍各国,唯有你的美食能让我停留下来。” 花雨曼白眼一翻:“现在可以说正事了吧?” 莫离单腿曲着,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坐好,又是那副懒散不羁的模样:“你一定想不到他们把人带去了哪里?” “哪儿?”花雨曼忧心梁七七的安危,不想和他打哑迷。 “素心庵。” “素心庵?”花雨曼秀气的眉头拢起,“是一家尼姑庵?” “没错,”莫离身子坐直一些,嘴里不知何时叼了一根草,怎么看怎么吊儿郎当,“没想到吧,世人眼中圣洁高贵的尼姑庵还会参与这种拐卖人口的勾当。对了,那个梁七七说,锦绣坊录用她时,和她签了一份契约。她当时没细看,现在怀疑那契约有问题,可能是卖身契。” “卖身契?”花雨曼有点坐不住了,大越朝等级制度分明,一旦签署了卖身契,就成了主家的私有物。主家想打想骂都可以。 尤其是逃奴,主家可直接乱棍打死。 “所以梁七七不想离开。她说她暂时没有危险,那边找了婆子来调教她们。她想趁这个机会找到自己的身契,顺带探探锦绣坊的底。” “胡闹,那锦绣坊遍布大越朝,背后实力深不可测。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能干什么?你今晚就去把她带出来。跟她说身契的事我们日后再想办法,人平安才是重要的。” “行吧。”莫离“呸”地一下吐掉嘴里的草茎,“那我就受点累,替你把那不自量力的丫头带出来。只不过有件事我要提醒你。锦绣坊行事如此张狂,背后之人势力庞大。如果他发现梁七七逃了,为防止自己的秘密泄露,可能会对梁七七还有她的家人出手。” “这倒是个问题,”花雨曼垂下眼睑,如此倒不能这么冒冒然把梁七七救出来,最好找一个稳妥点法子。 对了! 如果他们以为梁七七死了呢? 死人是不会泄密的。 此时此刻,府城城西的一栋宅子里。 顾宴修修长手指端起茶盏,拿茶盖撇了撇上头的浮沫,浅呷了一口道:“所以那批噬魂花最后被送到了素心庵?” 顾二颔首:“是,那批噬魂花走水路抵达府城后又辗转被运到了素心庵。由葛县县令许昌起的小妾风娘子亲自带着与素心庵的主持流云师太交接。属下还查到,这个风娘子,应当是孙武行养在外面的女儿。” 季子卿诧异:“孙武行不是不行嘛?怎么还有个女儿?” 顾宴修睨了他一眼:“你这又是从哪得来的八卦消息?” 季子卿理所当然道:“他院里那么多女人,都生不出个子儿来,可不就是不行吗?” 顾二顿了下道:“是早些年孙武行到葛县和春风楼的一个妓子相好,那妓子替他生的。据说姿容淑丽,且手段了得,很得许昌起的器重和喜欢。” 顾宴修食指和拇指缓缓摩挲着:“所以孙武行这一棒,交给了许昌起。由许昌起流转至府城。府城地广官员多,如果他们想用噬魂花做些什么,或许会利用……” 顾宴修和季子卿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个计策:美人计。 “只是为何会选素心庵呢?”顾一搔了搔后脑勺,他实在是不理解,“那里多是些古板无趣的光头尼姑。论美人多的地方,一般不都选春风楼百花楼这种地方吗?” 季子卿用一种看自家痴傻儿子的眼神斜睨着他:“许是那些达官贵人喜爱寻求刺激,越是这种古板无趣的地方越能勾得他们流连忘返。” 顾一:……好吧,果然是他太傻太天真。 顾宴修吩咐道:“顾二,你领几个人,今晚去探一探素心庵,看看是否如我们所料。如果那里真的是府城噬魂花的一个中转点,必然看守得很严,切记行事小心。” 顾二拱手应是。 第25章 歹毒如斯 月上柳梢时分,莫离早早地就被花雨曼赶来蹲素心庵的墙头。 梁七七刚刚被两个老妮带走就一直没回来。 莫离一开始也没觉得什么。只以为梁七七又被带去教习东西了。 可是一个时辰过去,同行的姑娘都回来了,那梁七七还迟迟未归。 莫离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轻轻一跃,跳上屋檐。一个院落一个院落的搜寻。 看到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正被一位吊梢眼的老女尼领着进后院。 这素心庵怎么会有男子前来? 这疑惑刚闪过,就听那老尼施了一礼道。 “阿弥陀佛,大人,’斋饭’已按您的喜好备在房间,请移步。” 斋饭? 莫离一下子捕捉到了这两个敏感字眼。 能让这位大人夜晚前来的,这斋饭必然不同凡响。 想他尝遍各国美食,还真就没怎么尝过斋饭。 莫离来了兴趣,几个翻跃,赶在那位大人之前先去了那间房间。 房里燃着香,香味清清幽幽,令人闻之心旌荡漾。 靠墙一几两蒲团,几上摊开着一本画册。 雕花方木桌上放着一壶清茶,两只素雅白瓷杯。 再无其他。 所以,说好的斋饭呢? 莫离不死心,桌上桌下都翻了一遍。 莫有。 倒见那床帐隐隐绰绰,有人影隐于其后。 难道被这个小贼抢了先? 哪来的小贼,敢从你莫爷爷嘴里抢吃的? 莫离气急,“哗”地一下撩开纱帐。 一只簪子闪着寒光向他刺来。 就这? 莫离轻轻松松一避,反手将那小贼扣住。 这才发现那小贼竟是个留发的女尼? 女尼身量纤纤,只外头套了一件海清色僧袍,僧袍宽大,这一抓一扭间,内里的风光一览无余。 莫离只觉得自己握住她胳膊的那只手烫得厉害,像是被黄蜂蛰了一下。 他“咻”地一下收回手。 就听到那女尼惊喜地喊道:“莫大哥?” 莫离有些不确定:“梁七七?” “莫大哥,是我。” 梁七七转过身,喜极而泣。 她实在是怕死了。 本来那些人会先让教习嬷嬷好好教教她们规矩,却不知为何,今日教习结束后,她突然被叫住了。 两个凶悍的老尼姑压着她,给她从头到脚都清洗了一遍。然后又让她穿得如此羞耻,在这里乖乖等着。 她就是再傻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怕得要命,眼泪哗哗地流。 后悔为什么没有听莫离的话,乖乖跟着他走。 本来她都已经做好了与那坏人同归于尽的打算,她不能被糟蹋,让爹娘脸上蒙羞。 好在,莫离终于来了。 莫离直到此时才明白,那老尼嘴里所谓的斋饭,竟然就是梁七七。 这个素心庵,真是腌臜至极! 只是眼下,容不得他细说。 他已经听到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快到门口了。 只能飞快地摸出一粒药丸递给梁七七:“吞下去。” 梁七七接过,毫不犹豫地咽了下去。 莫离深深看她一眼,向她比了个放心的手势,一个翻身,人便没了踪迹。 几乎是同时,房门“嘎哒”被打开。 那老尼恭恭敬敬领着知府周仁川进来。 女尼进门后,先是不着痕迹地往那香炉望了一眼。 香烟袅袅,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令人心醉神迷的薄烟。 如水般流淌的纱帐掩映间,一道玲珑有致的身影侧卧于床榻。 此香,此景,还有这看似圣洁却处处流露情调的布置。 比如那小几上火辣辣的画册,还有床后的帘子打开,会出现一面巨大的铜镜照出床上的人影。身着宽大僧袍瞧着正经却羞答答的俏妮子。 最为重要的是,每回来这总觉得有使不完的劲,这让人至中年已然有些后继乏力的周仁川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也因此,周仁川自打来过这里后就对其念念不忘,连家里新纳的小妾也觉得索然无味。 这不,听说又有了新的菜式。今日一下衙就急吼吼赶来了。 老尼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问题,便识情趣地掩好门正打算出去。 门还没关实呢,就听到周仁川一声怒吼。 “怎么是个死人?” 老尼一惊,赶紧跑过去查看。 就见那床上躺着的人身体僵直,鼻尖嘴角都淌着触目惊心的血迹。双目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怎么会?明明送过来时还好好的?”老尼不死心,抖着手探了探梁七七的鼻息。 鼻息全无,竟然真的死了。 看样子,还是服毒自尽的。 老尼一双吊梢眼凶光毕露。 真是晦气,死哪里不好,偏死在他们极力要拉拢的这位周大人面前。 真以为死了就能解脱,呵,死还只是开始呢。 老尼定了定心神道:“大人,请移步隔壁的莲心斋稍作歇息,老尼马上为您安排另一道精致斋品,绝对比这道更可口诱人。” “还不赶紧去安排!”周大人怒火上头,“哗”地一下掀翻了桌上的茶具。也不知怎么回事,心里的暴躁就是想压也压不住。 欲火和怒火在他心里头乱蹿,他现在急需一个宣泄口。要不是这个老尼嘴角都快耷拉到脖子,他都有冲动想把她压在身下。 老尼带着周仁川匆匆离开。 临走前,给守在门口两名人高马大的女尼使了个眼色。 那两人便面目表情地进去将梁七七拖了出来。 在素心庵,死一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实在太正常,她们已经见怪不怪。 这些女子也着实凄惨。活着的时候受尽折磨,死后还不得安生,全部会被拖到刑房用来熬制灯油。 素心庵会将这些女子身上的每一滴价值都榨得干干净净。 还真别说,这年轻女子熬出来的灯油,就是不一般。 自有一股隐隐幽香,火光稳定,燃烧时间又持久,很受那些贵人的青睐。 眼前这个姑娘瞧着模样稚气,年龄尚幼。越是这么年幼细皮嫩肉的,熬出来的灯油越是纯净剔透,沁人心脾。 两名女尼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新的灯油是什么样了。 莫离一直跟着她俩,见她们没把梁七七的“尸体”就地埋了,反而带到刑房。 他心里就“咯噔”一下。 刑房靠里侧有间狭长的屋子,只顶上开了个天窗。 屋中央有一个长条形的火堆,火堆上方是一块略微倾斜的长方形铁板。铁板底部有孔,孔下方是一个大槽。 莫离瞳孔地震。 这是…… 用尸体炼油! 素心庵竟歹毒如斯,人死了还不放过,还要熬成尸油! 莫离自认杀人无数,也被这一系列歹毒的操作给惊到了。 他不敢再耽搁,他怕自己再耽搁下去,梁七七就要被烤成肉干了。 当即出手将两个女尼打晕,然后把梁七七扛在肩上带走。 第26章 这天下,确实要乱了 银月如勾,照得屋檐一片皎白。 比月色更为苍白的是顾二的脸色。 他属实没想到,小小一个素心庵,居然有两名超一流高手把守。 他让顾七几人把这两名高手引开,自己进去查探。 月色下,本该陷入沉睡的素心庵。 竟陆续有好几名男子前来。 其中一名他曾见过,大腹便便官威甚重,是扬州城知府周仁川。 一个尼姑庵居然夜半不时有男子出入,顾二嘴角划过讽刺。 在素心庵翻了一圈,没找着那批噬魂花的藏身处。 顾二不死心,翻进了那位周大人的房间。 周大人位高权重,是府城的一把手。 背后之人如果想拉拢他,应该会在他身上下功夫。 或许能从他这儿找到些蛛丝马迹。 只是顾二没料到,一落地就瞧见了小几上那本火辣辣的画册。 那匪夷所思的姿势…… 顾二:…… 还能这样玩? 纱帐下,周大人兴致正高,压根没留意到屋子里多了个人。 顾二忍着捂耳朵的冲动,四处探查了一番。 屋里的陈设极为简单,倒是墙角那只不起眼的紫铜麒麟香炉引起了他的注意。 麒麟嘴里吞云吐雾,那香味闻着让人心跳都快了几分。 顾二轻手轻脚的过去,把里面燃了一半的香料取走。 本来还想去其他几个房间看看时,却没料顾七他们没缠住那两名高手。 其中一人已经折返回来。 两道凌厉的掌风接踵而至,顾二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掌,身子踉跄着退后了好几步才稳住。 还没等他站稳,一柄长剑泛着幽幽寒光向他劈来。 顾二心道今日要完,却在那千钧一发时刻,斜刺里有一粒小石子以雷霆之势击向那剑身。 “铿”地一声铮鸣,剑身直接裂出一条缝。 那股力道反弹过来,震得握剑人虎口发麻。 那名高手不敢置信地回头:“谁?” 顾二趁此机会与紧急赶来的顾七等人一起抽身离开。 回到住处,他终是忍不住,“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软软倒在地上。 “苟大夫,顾二情况怎么样?”顾一问道。 顾二的武功在他们顾字辈一行侍卫中算是拔尖,还能被伤成这样。 不止顾二,顾七几个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看来这素心庵确实有两把刷子。 苟大夫抚了把长须,一抚有些扎手。 唉,那小没良心的徒儿不在,他吃不好睡不好,连这一把美髯都不复之前的光泽喽。 “那一掌伤了心脉,他能保住这一命就不错了。以后就别指望再动武了。” “那怎么行?”顾二呛咳了几声,挣扎着起身道,“还请苟大夫想想办法,我身为主子侍卫,如果不能动武,那和废人有何区别?” “急啥?”苟大夫吹胡子瞪眼,“年轻人切忌冲动急躁。老夫话还没说完呢。” 顾二眼里迸发出光芒:“苟大夫您的意思是,我还有救?” 苟大夫老神在在:“如果有护心丸修复心脉,再加上老夫辅以施针,调养个一两个月,还是有希望痊愈的。不过,”苟大夫拉长了语调,听得顾二心都提了起来。 不过什么,您老到是快说呀。 “护心丹和九转回魂丹一样,也是壶春堂的镇店之宝,一年只出没几颗。也是有钱难买啊。但是……” 这一转一折,环山公路都没这样急转弯的。 顾二:苟老爷子,您这样说话会挨揍的,您信不信? 在顾二无语又无奈的目光中,苟大夫狡猾一笑:“我那徒儿对这些珍奇药丸的配方颇有研究,她定有法子制出护心丹来。” 顾二:讲半天,您直说让我们替您把雨曼姑娘找回来不就得了。 害他心脏起起伏伏半天,原本就脆弱的心脉好像伤得更严重了,呜呜。 “对了,”顾二从兜里掏出那个香料,“苟大夫,您给看一看,我从素心庵带出来的,我感觉这个香料的味道和噬魂花很香。” 苟大夫自发现噬魂花以后就一直在研究它,现在对噬魂花的毒性味道用量了如指掌。只一摸一嗅就已确认:“不错,这里有噬魂花的汁液,不过量不大。这个剂量,使用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惹人注意。即便如此,用个四五次后也能让人成瘾。而且,”苟大夫眯起眼,“这块香料里似乎加了催情药。人动情时便会吸入更多噬魂花香,更容易受噬魂花所控,而噬魂花能加速人情动,操控人的情志。这两者结合可谓毒上加毒。” 顾二神情凝重,看向坐在一边的顾宴修和季子卿:“属下在那里看到了知府大人,听他话里话外,他去过不止一次,还有好几位应该也是大官。” “连知府大人都着了道,整个扬州城估摸着已经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就是不知,像素心庵这样的点,他们还有几个?如果多的话……”季子卿话未说完,一声长叹。 他们都很清楚,背后之人布局几年,手段了得,整个大越朝肯定不止一个素心庵。 包括噬魂花的种植点,也不止一处。 如今本就天灾人祸,贪官横行。 狗皇帝只知贪图享乐,收拢手里的兵权,任人唯亲,却不作为。整个大越朝民不聊生,颓相已生。 边境还有琉国虎视眈眈。 这些噬魂花本就是从琉国流入的。 以如此歹毒的噬魂花来控制一城官员,背后之人这是唯恐天下不乱。 这天下,确实要乱了。 顾宴修自刚刚至今一直沉默。 天下大乱与他而言,其实是好事。 乱,他才有机会。 但噬魂花一旦流传开来,对于整个大越朝都是沉重的打击。 到时候国不将国,民不将民。所有人都会变成行尸走肉,受噬魂花控制的傀儡。 这乱,如果是以天下数以万计的百姓为代价? 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他顾府满门将士,自大越开朝,祖上便与先皇一起东征西战,浴血奋战,于乱世中收复各个城池,如此才有了如今的大越王朝版图。 顾家祖训便是忠、护和守。 忠于朝廷,护卫疆土,守护百姓。 祖父说,国之大,百姓当为先。 他顾府满门一百多条性命不能以他们守护的百姓为代价,一切都是那偏听偏信的狗皇帝,那不作为的朝廷的错。 思及此,顾宴修便不再犹豫:“子卿,我会修书一封,给到镇国侯府的路遇路小侯爷。你留在这儿等他,和他一起把噬魂花的相关流通都查清楚,由他上呈朝廷,写清楚噬魂花的危害,让朝廷出面将这些都销毁。这件事牵扯甚大,我们如今势单力薄,不适合再牵连进去。” “这个路小侯爷可靠吗?” “可靠,”顾宴修语气笃定,“他与我打小一同长大,是值得信任之人。路家满门忠烈,路遇也是性情中人。他有权势,但心思单纯。让他打头阵,你隐于其后,关键时刻替他把把关,别让他被别人唬弄了。” “顾二,你先好好休息,没养好身体前不要再行动。”顾宴修叮嘱了一句,起身打算往外走。 顾二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叫住他:“大当家,我今日在素心庵见到了莫离?得他相救,我才捡回一命。” “莫离?”顾宴修锁眉,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显示查无此人。 “就是莫公子,帮助雨曼姑娘,逃走的那位……” 顾二觑了觑顾宴修的神色,见他脸色没有太难看才敢说出口。 顾宴修很平静地哦了一声,迈步出门,淡淡吩咐了句:“顾一,晚上随我出去。” 顾一不明所以地跟上。 “大当家,这么晚,我们出去干嘛?” 顾宴修薄唇微弯,挑出一抹极为清浅的弧度:“随我去把那只小野猫抓回来。” 第27章 狗男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梁七七悠悠睁开眼,看到靠着床榻正阖眼酣睡的花雨曼。 她侧歪着脑袋压在胳膊上,许是累了,呼吸间发出细微的鼾声。 梁七七心里暖融融的,像被温水熨过。 心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她微微动了动身子,花雨曼也紧跟着醒了过来。 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七七你醒了?” “曼姐姐,”梁七七看着她,长睫低垂,在眼底投下浅浅阴影。“你一直守着我?” 花雨曼掩嘴打了一个哈欠:“虽然我对自己炼的药丸有信心,但是凡事总有万一。不亲眼看着你醒来我不放心。” “曼姐姐你对我真好。”梁七七笑得纯真无暇,嘴角一个浅浅的梨涡。 “你这丫头嘴里灌蜜了。”花雨曼点了点她的额头,站起来,轻轻拍了拍衣衫上的褶皱。“七七你在这歇着,我去厨房给做点吃的。” 梁七七赶忙跳起来:“曼姐姐,我也来帮忙!” 两人刚走到院里,就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直击耳膜的尖叫声。 “啊~~~别碰我,不要,不要打我……让我闻一闻,求求你,让我闻一闻……” 那声音歇斯底里,凄厉无比,听着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紧接着是桌椅翻倒,还有“咣咣咣”撞大墙的声音。 梁七七吓一大跳。 花雨曼见怪不怪地进去给她喂了一粒安神丹。 唉,疯女人的噬魂花瘾太大,她的安魂丹都快压不住了。 东边厢房正在补眠的夜行侠莫离一早上被吵醒三次,忍耐度直接降到冰点。 他“啪”地一把掀开被子,气势汹汹地推开门,拿小指掏了掏耳朵:“现在就把这个疯子送走,赶紧立刻马上麻溜地,我真是一秒都忍不了了!” 花雨曼嗤他:“你还真是出息,跟一个疯子计较上了?” 莫离还就是较上劲了,耍无赖般道:“我不管,要么我走,要么她走,你选一个?” 花雨曼:“早食做鸡蛋灌饼、虾仁蔬菜粥和三鲜煎饺,你吃不吃?” 莫离马上作小鸟待哺状,乖乖点头:“吃。” “算上我一份。” “还有我,雨曼姑娘,别把我漏了。” 两道很不要脸的声音,一前一后从墙头砸下来。 这声音,迷之耳熟。 花雨曼娇美的脸庞上,表情一寸寸皲裂,僵硬地扭动白皙的脖子,抬起小巧的下巴,然后“轰”地一下,整个人彻底石化。 小院不算太高的墙头。 顾宴修抱膝闲坐于其上,眉尾轻挑,神情恣意,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他今日是一袭雪青刻丝暗纹团花长袍,笼在清晨薄淡的日光下,清俊高贵地像个皇子。 他后方,刚被踹下去的顾一正努力踮起脚尖,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试图让花雨曼不要忽略他,的早食。 啊~~~ 这下轮到花雨曼想尖叫了。 这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谁能告诉她,狗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去龙行山了吗? 她费尽心思往反方向跑,为何兜兜转转又跟狗男人碰上了? 孽缘啊~~~ 半个时辰后,小院的歪脖子枣树下,一张正房形石桌坐得满满当当,就连疯女人也拿了一个灌饼蹲在角落狼吞虎咽。 梁七七望一眼顾宴修,又嚼一口鸡蛋灌饼,再望一眼顾宴修,再嚼一口鸡蛋灌饼。 嗯,美男子果然秀色可餐,她一不小心就吃多了捏。 什么你问莫离美不美? 抱歉,她对不男不女的家伙不感兴趣,她就喜欢这种阳刚俊挺款。 顾宴修眉心锁死,实在受不了这个丑女人那频频打量的花痴目光。 慢条斯理地喝完一碗粥,拿帕子擦了擦手,望着花雨曼,语带不满:“你从哪里捡来这么多不三不四的人?” “嗖”。 一把利刃直插三颗心脏。 疯女人:……好吃好吃真好吃。 梁七七:…… 明明俊美如斯,偏生嘴毒得要死。 莫离:…… 重重地把碗拍在桌上,以落叶为武器,迅如闪电地向顾宴修的嘴巴掷去。 小爷我撕了你的嘴! 顾宴修淡定抬掌回击。 两人掌力旗鼓相当,那落叶像是静止般竖在半空。 有点意思。 莫离丹凤眼上挑,勾出一个狂魅的笑意。暗中使劲,一股蓬勃的内力蕴含着无限杀气朝顾宴修汹涌而来。 顾宴修牙关轻咬,也加了两重内力。 平静的表象下,两重雄厚的内力缠绕厮杀,斗得昏天暗地。 霎那间,两人周边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树叶漫天打旋。 而身为暴风眼的中心,那枚长圆形的枣树叶子依旧稳稳当当立在空中。 为了不被波及,顾一赶紧拉着梁七七,护着他的饭碗退到角落,和疯女人蹲在一起,继续大快朵颐。 看这两人打架一动不动着实无趣,花雨曼掩嘴又打了个哈欠:“我去补个觉,七七,你蹲这儿睁大眼睛看好了,谁损坏的东西找谁赔,这两个王八休想让老娘买单。” 话音落,靠墙的那棵歪脖子枣树轰然倒地。 梁七七赶紧拿小石子在地上一左一右画了两只硕大的王八。每只王八身上还画了一棵歪歪扭扭的树。 顾一:你大可不必如此形象! 花雨曼这一觉睡了将近一个时辰,醒来时她下榻的这个小院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 树是倒的。 石桌是裂的。 地上一个大坑,躺尸都可以的那种。 共计两间屋子缺失门板。 这真是~~~ 彗星撞地球也不过如此! 两名始作俑者已经不知去向。 顾一那只呆头鹅正蹲在墙角暗自神伤,嘴里哀叹着:“荷包荷包悄悄不见不给我留一个子儿……” 梁七七欢乐地向她奔过来:“曼姐姐,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一个?” 花雨曼:我两个都不想听。 梁七七自顾自说道:“好消息是两个王八的荷包都被我没收了,总共收缴了八百二十两白银五个铜板。” 还有这等好事! 花雨曼一把夺过梁七七手里的荷包,边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边问。 “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梁七七吐了吐舌头,“赔了老板娘八百二十两白银,老板娘说,这枣树和石桌有百年历史,这扇门也是用上好的红木制成的。而且老板娘发飙了,勒令我们晌午之前就得搬走。” 花雨曼看向掌心仅剩的五个轻飘飘的铜板,眸子里两簇小火苗簌簌燃烧。 谁懂得而复失的伤痛! 这两个败家子,她要不收拾他们她的名字倒过来写! 第28章 药经出现空白页 马蹄“嘚嘚”敲击着地面,雪青色车帘晃呀晃,晃呀晃。 车帘半掀,露出梁七七那张略带些婴儿肥的俏脸。 先前花雨曼问过梁七七的意思,之后有何打算? 因为锦绣坊的事,梁七七不敢轻易回家,怕连累到家里人。便央求着花雨曼带她一起离开。 疯女人也不好丢下。 是以现在这辆小小的青帏马车里,挨挨挤挤坐了四个人。 苟老爷子暼暼这两个,又瞅瞅外面那个,表情一言难尽。 这败家徒儿,出去一趟就捡回来三张嗷嗷待哺的嘴。 瞧瞧这仨,一个花里胡哨,一个傻不愣登,还有一个疯疯癫癫。 就没一个实用的。 唉…… “师傅,您又叹什么气?” 苟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睛:“小没良心的,还知道我是你师傅,一声不吭就走掉了。” 花雨曼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面对苟老爷子她是心虚的。 “师傅,我……” “行了,”苟老爷子不耐烦地摆摆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既然走了为何不走远点,这才多久又被阿修找到,你该不会真想在土匪窝呆一辈子吧?” 一旁的梁七七用手捂住嘴巴,眼睛瞪得溜圆:“老爷子,您竟然是土匪?” 苟老爷子斜她一眼:“怕了?现在下车回去还来得及。” “才不,老爷子您呀,一看就是好人,”梁七七巧笑嫣嫣,“曼姐姐也是,我第一眼看到曼姐姐就觉得亲切。以后我就跟着曼姐姐了,曼姐姐到哪我就到哪。哪怕是去土匪窝、强盗窝我也不怕。” 花雨曼笑眯眯地:“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疯女人突然激动起来:“不要不要,不要卖我……” “好好好,不卖,我们开玩笑呢。”花雨曼赶紧放缓声音哄着她。 疯女人一上车就紧贴着车壁蹲坐在角落,身体微弓,像个小兽一样戒备地看着对面的苟老爷子。 她似乎对男子有很强的敌意。 苟老爷子给她切脉都不肯,“嗷呜”叫着想要去咬苟老爷子。 雨曼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小孩一样哄她:“乖啊,我们把手伸出来,让我师傅看一下。我师傅是大夫,很厉害的那种,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许是花雨曼这几天释放出来的善意,疯女人对她比较信任。僵直的身体慢慢软下来,眼神不再有那么强的攻击性。 任由花雨曼拉着她的手臂。 苟老爷子趁机给她切了脉,切完后重重叹了口气。 “脉沉弦滑,气滞血虚,脾肝肾均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她这是长期吸食噬魂花,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老爷子,什么是噬魂花啊?”梁·好奇宝宝·七七上线。 苟老爷子从随身携带的木盒子里取出一朵干瘪的噬魂花放到桌上。 “喏,就这。” “好漂亮啊。” 干瘪后的噬魂花颜色较之刚摘下时更艳丽。 四片花瓣,每一瓣颜色层层晕染,像是被人用笔墨浓墨重彩泼洒上去的。 光看这外表,绝对想不出它这么毒。 就从木盒子拿出来的这一会功夫,一股浓烈却不令人讨厌的幽香在车厢内迅速蔓延。 夏日昏昏欲睡的午后,这花香令人闻着精神为之一振。 疯女人眼珠子转了转,释放出狂热的光芒。 “无忧香,是无忧香。”一边尖叫着,一边伸手去抓那噬魂花。 苟老爷子赶紧把盒子收回去。 他就剩这么几朵了,还没研究透呢,可不能让这个疯女人给毁了。 疯女人见东西没了,彻底被激怒。 “给我,快给我,给我无忧香。” 两只手在苟老爷子身上又抓又挠。 眼底充满血丝,像头凶狠的野兽般狂躁无比。 花雨曼和梁七七两人合力都抱不住。 得亏车窗外的莫离听到,捻起一粒小石子丢进来将她打晕,才拯救了苟老爷子。 饶是如此,苟老爷子一把爱须也被她扯掉了七八根。 心疼得他“哎哟哎哟”直叫唤。 “这疯丫头劲真大。” 这就是吸食噬魂花的后遗症。 这还只是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症状会越来越严重,直至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行尸走肉。 花雨曼眼眸微敛,凝眉沉思。 药经对于噬魂花的来历和毒性记录得很详细,但是到如何解毒那一页,却是一片空白。 目前为止只有这一页是空白的。 为何会出现空白页呢? 花雨曼脑子里灵光一闪。 难道,这一页,需要她来书写?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花雨曼就有些坐不住。 她这些天来把药经所有能打开的书页都认认真真翻看了一遍,结合苟老爷子给她的医书。 脑子里大致有了一个脉络。 药经上所有药丸的功效均是为了调动人体的元气,让这股气从奇经八脉出发,一路寻寻查查,直抵穴位和脏腑。用这股气的流通来修复所有的损伤。 秉着这个思路,她根据噬魂花对身体攻击的位置和顺序,也粗粗配制了一个药丸。 她试探着用意识将那药丸的配方写到那空白处。 就见虚空里出现一行红字。 药方适配度30%。 花雨曼惊喜又气馁。 惊喜的是她果然可以用意识在空白处填入内容。 也不知道把空白处填满会不会像开启宝盒一样有意外之喜等着她? 气馁的是,她费尽心思研制出来的配方适配度这么低。 不过没关系,花雨曼给自己打气。 有疯女人这个活生生的试药人在,她可以一点点慢慢改善。 总有研配成功的那一天。 这也是当初她一探到疯女人体内有噬魂花就当机立断把她带回来的原因。 花雨曼在背包里摸摸索索,摸出一瓶药丸。 “师傅,这是我这些天根据噬魂花的毒性研制出的辟毒丸。您给看看如何?” 苟大夫接过来仔细查看了一番,诧异道:“这种配法倒是新奇,以往的药方都是基于症状,根据药性相互协同来搭配。这个配方则是以气为出发点,意在调动人体的本元,由此出发让身体自行解毒和修复。妙哉!妙哉!” 苟老爷子激动不已,看花雨曼的目光满含欣赏。 果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他的这个徒儿,以后于医药这一道,前途无量。 “不过,”他思量了下道,“单单只调动元气是为攻,还需加固本元。只攻不守,病人容易虚不耐受,攻守兼顾方为良策。此外,气血相依,这股气的流向和侧重点该如何把握,也可以从血的角度再来想想。” 对哦! 花雨曼眼睛一亮,她一直空中建房,却不曾脚踏实地。从血出发,以血引气。 花雨曼兴奋地一把抱住苟老爷子:“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师傅,还得是您才行!” “这,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苟老爷子嘴上说得嫌弃,嘴角却偷偷咧到了后脑勺。 第29章 顾宴修恨她 “笃笃笃”。 有人敲了几下车框。 花雨曼掀开帘子,对上莫离那张妖孽般的笑脸。 “雨曼姑娘,想不想学骑马?” “骑马?” 花雨曼有点蠢蠢欲动。 前世最喜欢的男明星就是骑马射箭小能手。他的成名作骑在马背上回头拉弓射箭的那一幕在她手机里不知循环播放了多少遍。 “莫大哥,我也想学骑马。” 梁七七的小脑袋从她身后钻出来,渴望巴巴地望着莫离身下的棕色骏马。 花雨曼笑:“让七七先来!” 莫离伸手,把梁七七拉到马背上,轻轻一夹马腹,两人“嘚嘚嘚”驶到了队伍最前方。 花雨曼刚想把车帘子放下,却见顾宴修不知何时驶到了马车边上,放缓速度,与她们并肩而行。 “出来,”顾宴修以命令式的口吻道。 花雨曼微微蹙眉:“干嘛?” “你不是要骑马么?”顾宴修迎上她的眸子,“我教你!” 基于顾老狗时不时抽风的前科,花雨曼想也不想地拒绝道:“不用,谢谢!” 说完“哗”地一下拉上帘子,扭头坐到了另一边。 顾宴修是那么容易就拒绝得了的人吗? 显然不是。 他翻身下马,一个箭步踏上马车,也坐了进去。 “苟大夫,劳烦您带着这个女人出去一会儿,我和您的徒儿聊点事情。” 苟大夫不太放心:“阿修你可不能再欺负我徒儿。” “放心吧。”顾宴修笑得春风和煦,“就一会儿,很快就好。” “徒儿你有事喊我一声。师傅就待在外面!” 顾宴修的气场太过强大,疯女人吓得瑟瑟发抖,缩在花雨曼身后死活都不肯出去。被顾宴修一掌打晕,直接丢了出去。 马车里只剩下两人。 他长胳膊长腿,往那一坐,就感觉把整个车厢给占满了。 狭小的空间里到处都是他的气息。 强势又霸道。 花雨曼有些不自在地往边上靠了靠。 “你有什么事,快说!” 顾宴修没说话,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你脖子这里怎么了?” 花雨曼从刚刚开始就觉得有些痒,闻言伸手挠了挠:“估计是被什么虫子咬了。” 岂料越挠越痒,那痒意从脖子开始蔓延至脸部。 她有些急。 “顾宴修,我包里有一瓶清痒露,就你身后那个黑包,你快把它找出来给我。” 顾宴修在她那个奇奇怪怪的背包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一瓶药丢给她。 花雨曼赶紧服下。 过了一会儿,身上的痒意退下去了不少。 她抬头,发现顾宴修正满是探究地看着手里的一瓶药丸。 脸色阴晴不定。 “花雨曼,”他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她,“你来跟我解释解释,什么叫'一夜不倒'?” 花雨曼的脑袋“轰”地一阵嗡鸣,全身的血液都跑到了脸上。 不是,这个药怎么带过来了? 她那天看药经有很多不正经的药,闲着没事就炼了几种。 收拾行李的时候急匆匆的,也没细看,不知怎地把这瓶药也给扫进来了。 花雨曼尴尬得脚趾头抠地,涨红了一张脸,弱弱地解释:“那啥,这其实是提神的药丸,对,提神药,一夜不倒就是能让你整晚不睡觉,也能保持好精神,不会倒下的意思……” “是嘛?”顾宴修似笑非笑,“这药既然能提神,那我就替你试一试,看看效果好不好?” 说完取出一粒就要往嘴里放。 花雨曼赶紧拦住他:“可别。这药它……它伤身,你想呀,一晚上不睡,伤神伤力,对身体不好。” “一点小伤而已,不值一提。” “不能吃。”花雨曼把他手里的药丸抢下来,丢到窗外。 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里,渐渐败下阵来。 “好吧,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她索性破罐子破摔,负气地往后一靠。 丢脸就丢脸吧,反正在他面前也不是第一次。 “你炼这种药,是想给谁用?”顾宴修目光灼灼地盯住她。 “我说是炼着玩的,你信吗?” 顾宴修溢出一声轻嗤:“你觉得我信吗?” 花雨曼被他的态度搞得有点恼火,气道:“反正不是给你用。” 顾宴修的眼里染上了一层愠色。 长臂一伸,抓住花雨曼的衣领把她提溜过来,跨坐在他身上。 “不给我用,难道你还想留着给你的小白脸未婚夫用?” 花雨曼想起身,被他按住动不了,邃冲他冷笑:“你不提醒我还想不起他来,的确,这药应该用在我的未婚夫身上,名正言顺,有问题吗?” “花,雨,曼。” 顾宴修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眼中明明灭灭酝酿出一场风暴。 他突然出手,毫不犹豫地掐上她的脖子,手指收拢,把她抵到了车壁上。 花雨曼:…… 这个疯子! 她不停地拍他的手,不停地用腿蹬他。 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顾宴修突然松手。 看着她脖子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紫红痕迹,微微怔愣。 …… “顾宴修,我们是不是以前认识?” “顾宴修,你恨我?” 少女眼眶湿红,环抱双膝跌坐在地上。 素来灵动的双眼此刻却呆滞无神,她呆呆地、茫然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恨我?” 你又凭什么忘得一干二净?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气又开始慢慢聚拢。 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心里有道声音告诉他。 不,她们就是一个人。 另一道声音反驳。 两道声音在他的脑海里交替出现,令他躁怒无比。 怕自己再失控,他掀开帘子跳了下去。 花雨曼把头埋在腿上,终是忍不住,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顾宴修恨她,她再一次清晰无比地感受到。 原主那段消失的记忆里到底有什么? 她的身体里,原主残存的意识还在。 令她奇怪的是,哪怕顾宴修如此对待她,那股残存的意识还是想要向他靠近。 难道,原主喜欢顾宴修? 可为何顾宴修又恨她呢? 还有,原主一个大家千金,放着金尊玉贵的太子不喜欢,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喜怒无常的山匪呢? 第30章 烤肉和冰粉 苟老爷子回来的时候花雨曼已经平复好了情绪。 “徒儿,你眼睛怎么红了,是阿修欺负你了?为师找他去。” “师傅我没事。”花雨曼拉住气哄哄的苟老爷子,勉强冲他笑笑。 “曼姐姐,我回来啦。” 梁七七人未至声音先至。 大老远就听到她银铃般的笑声。 她进来时,小脸晒得红扑扑的,眼角眉梢俱是喜悦。 手里还抱着一大捆干草。 “你这是去骑马呢还是去喂马?”苟老爷子打趣道。 “当然是骑马,”梁七七笑眯了眼,“曼姐姐,骑马真好玩,你赶紧去学一学。” “我就不去了。”被顾宴修这么一闹,花雨曼兴致缺缺。 “也是,太阳太猛了,你瞧,我脸都晒红了。莫大哥他们一直在太阳底下赶路,真不容易。” 说话间,她拣起几根干草,手指翻飞,没一会儿就编出了两顶宽大又好看的草笠。 “七七,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花雨曼赞道。 “曼姐姐喜欢的话,我也给你编一顶。我阿爷是老手艺人,我打小跟他学的。曼姐姐,你的属相是什么?” “兔子。” “你等着。” 说着,她又抽出几根干草,手指灵活地穿来穿去。 约莫半个时辰就编出了一顶较之前稍微秀气一点的草笠,款式类似于现代的遮阳帽,前面帽檐宽大,后面窄小,顶上是空心的,不会压到头发。帽檐上还卧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玉兔。 “真好看!”花雨曼拿到草笠爱不释手。 梁七七得意得摇头晃脑,她掀开车帘,伸出一截子皓白手腕,向莫离招招手。 “莫大哥,给。” 莫离驱马靠近几步,接过她手里递来的水囊,灌了一口。 水囊里的水不知加了什么,喝着酸酸甜甜的,非常解暑。 “还有这个,正午日头毒,戴个草笠防暑。” 莫离将草笠戴在头上,草笠宽大透气,遮出一片荫影,确实比之前凉快了一点。 这丫头,没白救。 梁七七又将另一顶草笠递给赶车的顾一。 “顾一哥,这是你的。” 他也有? 顾一受宠若惊,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盘子微微有点红。 他赶忙接过,把草笠戴上后,冲她点点头:“谢谢七七姑娘。” 傍晚,一行人停在山脚下,不远处就是河流。 数字护卫们一溜散开去找吃的。 花雨曼让顾一去林子里砍了一根长竹子过来,削成细细的竹篾,几根竹篾弯起来,两头插入土里,交接处拿草绳固定住。外面再罩一层油布。 一个简易的帐篷就搭好了。 “哇,”梁七七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曼姐姐,我们晚上就睡这儿吗?” “嗯。” 梁七七立马躺倒在地,像只小狗一样欢快地滚来滚去:“曼姐姐,我喜欢睡在这个小包包里,等明天我要编一个大草垫,垫在下面,这样就更舒服了。” 今天数字护卫们非常给力,除了野菜野果,竟然还拖回来一头成年公鹿。 花雨曼吸溜吸溜口水,马上想到了嫩滑喷香的烤鹿肉。 见附件有那种薄薄的石板,她打算来一次石板烤肉。 先使唤人搭起火堆,煮一大锅热水。煮好在一边放凉。 这个时代的人没那么讲究,出门都是直接喝生水。虽然水污染没那么严重,但花雨曼还是不习惯。 每次歇脚,第一件事就是煮一大锅水备着。 数字护卫们已经把鹿肉处理好洗干净。 顾二刀法好,由他负责把鹿肉片成薄片。 切好的鹿肉片要用调料腌制一下,方才鲜嫩。 趁这个功夫,花雨曼把他们摘来的野菜理了理。 像紫苏叶这种叶子阔大的放到一边,等会儿可以卷着肉片一起吃。 “咦,这是?”花雨曼从一堆野菜叶中翻出一个椭圆形的绿果子,捏了捏,又把果子扳开来看了看。 果然是薛荔果。 她的脑海里“嗖”地跳出来凉凉滑滑的冰粉。 这样闷热的天气里,来上一碗放入果切和蜂蜜的冰粉,那真是再爽不过。 “顾八,这枚果子你是在哪儿摘的?” 顾八是个话不多的憨小子,他抓了抓脑袋:“就在这片林子离这不远的地方,雨曼姑娘,您喜欢吃这个?” “这可是好东西,”花雨曼嘿嘿笑着,捧着果子都不舍得松手:“你赶紧找几个人一起,把这些果子全摘回来。记得要摘这种捏起来软软的,形状呈椭圆形的。不要摘那种硬邦邦的。” 顾八应了声,叫上几个人。 听说是雨曼姑娘要的,数字护卫们都非常积极,没多久就摘了一大筐回来。 跟他们混熟后,花雨曼也不再客气。 做那么多人的饭食,她一人根本忙不过来。 所以,她坐镇总指挥,把他们一个个全都使唤起来。 “顾八,你们几个把这些果子里面的籽儿都挖出来。” “顾一顾二,你们看下刚刚烧得水有没有凉下来。等它凉下来后,用纱布裹着这些籽儿,像这样在水里不停地揉搓。等搓好后把盆端河里凉着。” “顾十,把这些野菜洗了,黄瓜全都切成细丝。” 火堆燃起来,薄薄的石板被烤得滚烫。 在上面抹一层油,将薄片一片一片摆在上面。 “七七,你看着火,翻面勤快点,别烤焦了。等两边金黄,肉边卷起来就可以吃了。把这些肉片都烤掉。” 梁七七用力咽了一口口水,大声应道:“遵命,曼姐姐。” 把活都分配好后,花雨曼取出她随身携带的调料,调出了辣和不辣两种口味的酱料。 等第一批肉片烤好,她麻溜地用筷子夹了三片,在酱料里滚了一圈,放进紫苏叶里,又夹了一把黄瓜丝放好,紫苏叶两边一折再一翻,包成一个方包递给苟老爷子:“师傅,您先尝尝!” 苟老爷子全程观望,又是未曾见过的吃法,早就等不及了,当即就接过,一口咬下去。 肉嫩酱鲜,黄瓜脆爽,紫苏叶微辛解腻。 美得苟老爷子哼起了调调。 哎,这个时候要是再来一壶酒就好了。 花雨曼又卷了一个,给一直黏在她身后头当小尾巴的疯女人。 疯女人吃完一个,吧唧吧唧嘴,把手指头上沾的酱料都舔得干干净净。 其他人见状,全都涌过来,学着花雨曼的样子,菜包肉,一口一个,吃得好不快哉! 梁七七被嫌弃手速太慢,烤肉的工作由顾一顾二他们几人接手。 几块大石板全都铺上满满的肉片。 一批烤好,几秒清空,又换一批。 就这还供不应求,为着几片肉,莫·三岁·离和数字护卫队干起了架,把后边一颗大杨树都给撂倒了。 这边热热闹闹,那边顾宴修形单影只,一个人背靠着大树坐在河对岸。 半边身子淹没在草丛里,身形一动不动,就像一座雕塑。 顾一偷偷卷了两个鹿肉卷,想要给他送去,被花雨曼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制住。 “想要和你的主子一起啃干粮,你就尽管去送。” 想想干巴巴的饼子,又想想鲜嫩多汁的鹿肉卷。 顾一那坚定不移的忠心开始动摇、瓦解、破碎,最终屈服于美食的诱惑无法自拔。 花雨曼懒得理会这帮子精力过剩的精分小伙儿,跑去河边,把刚刚冻在水里的冰粉端出来。 山间的水寒,就这一会儿功夫,冰粉已经凝起来了。 梁七七趁着吃烤肉的间隙垂头,看到那一大盆冰粉,奇怪道:“曼姐姐,这一块块滑不溜秋的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她拿一根筷子戳了戳,那块滑不溜秋的东西颤巍巍地动了下,瞧着还挺有弹性。 花雨曼笑而不语,舀出一碗,撒上一点红糖和几粒果切,递给梁七七。 “喏,尝尝!” 梁七七试探着吃了一小口,眼里全是小星星。 这是什么东东?也太好吃了,顺滑Q弹,冰冰凉凉,大夏天的来上一碗简直通体舒泰。 第31章 顾宴修与狗禁止来食 冰粉空降这个时代,不消多说,又是一阵哄抢。 因为时间关系,花雨曼拢共只做了一盆,二十几个人完全不够分。 梁七七掌勺,每人只能盛一小碗打打牙祭。 精神小伙们乖觉地拿着自己的碗排起了长队。 莫离吃完自己的那份,觉得不过瘾,看到顾二刚盛了一碗,他过去勾住顾二的脖子,笑嘻嘻地道:“顾二,走,咱俩一块去小树林话话家常。” 顾二莫名其妙:“黑漆漆的,那里都是蚊子,话什么家常?” “素心庵我救你一命,”莫离笑得一脸意味深长,“咱们来聊聊救命之恩该如何偿还。” 顾二:……你那算盘珠子都快蹦我脸上咯。 花雨曼见没她啥事,就领着疯女人去河边。 疯女人身上的衣服也不知多久没换,那股子酸臭味都快凝成实质了。偏又挨她那么近,把她熏得一整天都没胃口。 头发也乱七八糟打了好多结,看她时常抓,也不晓得有没有跳蚤? 花雨曼嫌弃地要死,打算把她带去河边好好清洗一下。 毕竟是姑娘家,总不好在一帮子男人的眼皮子底下洗澡。 领着她往上游走了一段路,离他们歇脚的地方有点距离了才停下。 疯女人虽然疯,骨子里的爱美本能还在。大概也嫌弃自己邋遢,乖乖地泡在水里由花雨曼给她搓洗。 把她的脸洗干净,花雨曼发现疯女人虽然形销骨立,但五官很精致。尤其那一双眼睛,瞳仁似乎隐隐泛着绿芒,有一种异域美感。 “你的眼睛真漂亮。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 疯女人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一根水草,也不说话,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水里那轮月牙的倒影。 花雨曼心里一动:“那我叫你月儿好不好?” “月儿?”疯女人呆滞地重复了一遍。 有一道苍茫的声音,穿越层层宫殿,落在她脑海里。 “月儿……月儿……” “啊……”月儿抱住脑袋,凄厉地喊叫起来。 与此同时,草丛微动,两道黑影腾空而起。 一左一右两柄大刀亮着寒芒,宛如巨兽的嘴巴向她们压下来。 花雨曼炸毛。 “死淫贼,偷袭也不挑个好时候,专挑姑娘家洗澡的时候,老娘毒瞎你们的眼!” 说话的同时,一大包化尸粉迎风洒出。 药粉乘着风势,如天女撒花般落下。 黑衣人哪怕全力抵挡,依然沾到不少。 沾到的部位,像热油入锅一样发出“呲呲呲”的声响,很快被腐蚀出一个个可怕的血洞。 其中一名黑衣人的眼睛沾上药粉,血水混着一股子焦枯的黄水从眼眶里淌下来,痛得他在水里打滚。 另一名黑衣人见状,眸中浮出狠戾:“臭娘们,本想饶你一命,既然你不识相,休怪老子不客气。” 大刀裹挟着蛮力劈头盖脸朝花雨曼砍来。 花雨曼身子灵活地一扭,拉着疯女人避开他的攻势,回身又洒出一大包化尸粉。 黑衣人全身都被腐蚀得坑坑洼洼,眼睛也瞎了一只,气得他提刀乱砍。 这个恶毒的女人,不把她抓住抽筋剥骨难解他心头之恨。 就在这时,一截树枝划破暗夜,以雷霆之势飞速向黑衣人袭去。“噗”地一声响,树枝穿透黑衣人的身体,钉在不远处的树干上,枝叶微微抖动。 花雨曼抬头,看到顾宴修那张黑黢黢的冰块脸。 “你捡回来一个大麻烦,”顾宴修道。这两个黑衣人的目标是疯女人,这个疯女人又是中噬魂花毒又引人追杀,明显不简单。 “你不来我也能应付。”她的人她来护,花雨曼可不打算领他的情,她还记得那掐脖子之仇呢。 顾宴修盯着那两具惨不忍睹的身体,轻嗤:“你这些稀奇古怪的药粉还真多!” 花雨曼回以冷笑:“你该庆幸,我没用在你身上,不然你就是跟他们一样的下场。” “为何?”顾宴修靠近,单手托住她的腰,不让她退后,“为何对我手下留情?” “顾,宴,修,”花雨曼气得磨牙,“你再靠那么近,休怪我化尸粉伺候。” 顾宴修勾起好看的薄唇,忽地一笑:“你舍不得。” “自作多情,”花雨曼恼得不行,一把推开他,拉着疯女人快步跑掉了。 跑了几步,一件长袍从头顶罩下来,把她盖了个严严实实。 “你身上湿了,套好再回去。你要敢拿下来,我不介意亲自帮你穿。” 花雨曼:…… 神经病!神经病! 她又不是脑子坏掉了,会喜欢上一个强迫她还动不动掐她脖子的暴力狂。 都是原主的意识在作祟! 是原主害她! 接下来的几天,花雨曼以实际行动表示她对顾宴修的不待见。 每次做好吃食,她就在边上立一块牌子。 “顾宴修与狗禁止来食。” 莫离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生怕有人不知道。 先是举着牌子全场绕了一圈。 又端着碗冰粉晃荡到顾宴修旁边:“这大热的天,来上一碗顺滑爽溜的冰粉可真是太舒畅了。啊,我忘了,顾大当家和狗一样,都吃不到。” 顾宴修自顾自地擦着剑没理他。 这就是个肚满肠肥脑袋空空的蠢货,不值得他费心思。 不过,这个女人越来越张狂,谁惯的? 顾宴修有点蠢蠢欲动,想把她抓过来,好好教训一下,又怕被她气得像那日那样控制不住自己,伤到了她。 也罢,就由着她闹腾吧。 如此,走了几日。 进入弥县地界时路上的人突然多了起来。 大部分都是江湖人士打扮。还有几个车队,马车车身乃是用上等的金丝楠木所制,上面镶着宝石,在阳光下璀璨夺目。跟车的侍卫俱是统一戎装,佩长剑,瞧着十分气派。 看他们的方向,应该是去往一个地方。 梁七七掀开帘子,问经过的一个头戴方巾,身穿灰扑扑褂子的男子:“这位大叔,您这急匆匆的是要往哪去?” 唐百万被她这么一问,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黝黑的脸蛋。 一定是他这几日风尘仆仆赶路,把脸给晒沧桑了。不然他一个年不过十八的俊俏少年哪能被人认成大叔呢? 唐百万心塞,见对方是个水灵灵的小丫头,也不好着恼,道:“回姑娘,在下唐百万,此行是去隐雾山庄。” 隐雾山庄? 传闻中富可敌国,拥有数座金矿和无数珍奇宝藏的隐雾山庄。 隐雾山庄传承了数百年,比大越朝历史还久。虽地处大越,但它游离于各国之外,拥有自己的军队和武装,是个令各国皇室忌惮的存在。 梁七七回头与花雨曼对视一眼,继续问道:“你们这么多人都是去隐雾山庄?不是说隐雾山庄根本不存于世,数百年来都无人找到过吗?” 唐百万一人行路正嫌无聊呢,见这个小丫头感兴趣,也乐得跟她多说两句:“有史记载,隐雾山庄坐落于七灵山,进山的入口有高人设了极为凶险的八卦阵法。数百年来,无数高手想要破解此阵,均以失败告终。才有了世上本无隐雾山庄的说法。唐某本也是这么认为的。孰料,一月前,一直沉寂的隐雾山庄突然重现于江湖。” “所谓何事?”梁七七听得正津津有味呢,见他停下来,忙问。 唐百万取下水囊灌了口水,才继续道:“隐雾山庄庄主解天成失踪于庄园密地,大小姐解无忧发令于江湖,谁能从密地把解天成找到,她便以整个山庄为聘,嫁于此人。此次,隐雾山庄密地宝物众多,那位大小姐放言,进入密地后,谁有本事找到那些宝物,隐雾山庄一概相赠。” 第32章 隐雾山庄 花雨曼几人俱都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以整个山庄为聘,这位大小姐好大的口气。 要知道,隐雾山庄可不单单只是一个山庄,它可是有自己的军队和武器,传闻隐雾山庄的军队训练有素,战斗力非常凶悍,武器也都极为超前。它如果不隐世,一统各国也是迟早的事。 “那密地到底有哪些宝物啊?”一听有宝物,花雨曼瞌睡虫也没了,两手扒着车框颇感兴趣地问道。 唐百万也不卖关子,伸出三个手指头:“目前流传在外的便有三件。其一便是那上古神剑离魂,离魂剑一出,谁与争锋?其二便是那上古药经圣典,据说上面记有很多已经失传的毒蛊仙丹,你瞅瞅,很多门派都是冲着这药经圣典去的。” 花雨曼手指动了动。药经圣典?难道除了林家老祖宗留下来的这一份,这世上还有另一本药经? 这下她是真来了兴趣。 “那最后一样是什么?” “最后便是那天山雪参丹,生于天山之巅,集天地日月精华,百年才得那么一株,可制成续灵丹,服之可增百年内力。” 这三件每一样都是世之罕见的奇宝,难怪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又有好几个车驾过去了。 前头的顾一显然也去打听了一番,策马奔到顾宴修身边耳语了几句。 “大当家,隐雾山庄传承已久,实力雄厚。那位大小姐据说也是倾城之姿,如果……” 顾一接下来的话愣是被顾宴修一个眼神扼杀在了喉咙口。 他心里打了个突,再出口话就变成了:“隐雾山庄的密地有很多不世之宝,传言前朝的藏宝图也藏在那。虽然不知为何隐雾山庄在此时突然冒出了头,但属下依旧觉得可去一探。” 顾宴修睨了他一眼,丢下一句“分两队,一队原地等待,一队折道去隐雾山庄”,便一夹马腹跑去了前头。 七灵山山脉深处。 延续了数百年的阵法缓缓开启,雾气缭绕中,一座古色古香的百年庄子现于人前。 山庄大门敞开,门口两只石狮隐含威严。 里面的建筑都是依山而建,主屋,客院,厢房,层叠错落。 橙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华丽非凡。 进门便有粉衣侍女领着向前。 一路穿花拂柳,到了一处院落。 那里熙熙攘攘,已有形形色色许多人聚在一起,热闹得仿佛菜市场。 那侍女轻轻一福,声音清脆悦耳:“有劳诸位等待,密地入口便在此处,请各位自己找寻。不过,婢子在此提醒诸位,山庄密地虽聚宝众多,却也危险重重,凶险机关无数。诸位如在密地出事,本山庄一律不担责。各位如心生胆怯,可自行从这角门出去,自会有人带各位离开。” 侍女话音刚落,一个嘴角有颗大痦子的汉子就大声嚷嚷:“老子不怕死,就是能否先让山庄的大小姐出来一见,老子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找未来的岳父大人。如果那大小姐生得貌丑无盐,那老子也懒得白费这个力气。所以在进去找人之前,喊大小姐出来见上一见,也让咱们验验货嘛?” 汉子的话音刚落,便引来一阵哄笑。有好几人跟着起哄,纷纷喊着让那大小姐出来一见。 侍女面上笑意不减,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也不知她是怎么出手的,不过一息,那几个嘴里不干净的男子俱都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细看,那脖子上都有一片细细的树叶。 催叶伤人,连一个小小的侍女都有此实力,隐雾山庄,实力强悍到令人可怕。 众人看侍女的眼神都变了。 那侍女却依旧笑得温和,仿佛谈笑间取人性命的人不是她:“敢对我们大小姐不敬,这就是下场。诸位还有问题吗?” 众人俱都沉默。 有那胆小的已经往那角门走了。 隐雾山庄实力如斯,却还要向外面求助。那位大小姐甚至不惜以整个山庄作聘。那密地的凶险可想而知,还是不要去送人头为好。 最后留下来不过几十人。 其中就有那唐百万。 唐百万看到花雨曼,跑过来打了个招呼:“雨曼姑娘,你们怎么也来了?对了,七七姑娘呢?” “七七在山下等着。我想看看你说的那些宝物便跟过来了。唐大叔你呢?” 唐大叔? 唐百万的心脏“嗖”地中了一箭。 他捂住胸口:“雨曼姑娘,唐某今年十八……” 没比你大多少咯! 哈~~~ 花雨曼满脸震惊,瞧他这一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说四十也莫得人怀疑啊。 那副表情~ 唐百万感觉自己又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为了不再刺激到这位老成的少年,花雨曼丝滑地改口道:“唐大哥,你此次前来是为了寻人还是为了寻宝……” 唐百万连连摆手:“我对那位大小姐绝无非分之想,我来此地是为了找寻药经圣典。” 花雨曼眼神闪了闪。 “唐大叔,看你也不像学医之人,你找药经圣典干嘛?” 唐百万昂首挺胸,把胸脯拍得咣咣响:“自然是为了振兴我仙药门一派。对了,雨曼姑娘,你一定听过仙药门吧?” 花雨曼实诚地摇头。 于是唐百万便滔滔不绝地向她宣扬了一下仙药门的悠久历史和辉煌过往。 “……我仙药门也算是源远流长,传到我这已是第十四代。我身为仙药门第十四代门主,如果能找到传说中的药经圣典,就能把仙药门发扬光大。” 花雨曼竖起大拇指:“唐大哥你这么年轻,已经当上门主了,厉害!” 唐百万嘿嘿笑着,有点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没你想得那么厉害。仙药门近些年式衰,已经不复从前了。现在整个门派算下来,也就我一人。” 花雨曼:…… 搞半天你就是一个光杆司令门主。 “唐大哥,别灰心。只要你一声令下,相信多的是人愿意加入仙药派。”她不走心地安慰道。 这是实话,这几年又是大旱,又是苛捐杂税,边境也不太平。百姓穷得都快以树皮树根和观音土裹腹了。 仙药派要是愿意招,多的是人为了一口吃的加入。 唐百万依旧不好意思地笑着,那张少年老成的面庞更红了:“世道不好,门派穷得连房子都典出去了。现在就我一人还好,我一人吃饱,全派不饿。再招人,我也养不起。” 花雨曼:…… 这天她是实在聊不下去了。 第33章 水里有料 和唐百万聊天的功夫,原先聚在院中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花雨曼想着待会儿进密地也不知道有没有吃的,便一阵扫荡,把长桌上放的糕点能下肚的都下肚,吃不下的全都装进背包里。 背包塞得鼓鼓囊囊的,她拍拍手上的糕点碎屑,抬头,看到一个身着藕荷色百褶裙的妙龄少女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那少女面覆轻纱,虽看不清容貌,但瞧那玲珑有致的身段,还有那双水亮亮的眸子,也能想象得出,轻纱后面的容貌该是何等地倾国倾城。 她玉手执壶,倒了两杯水。 将其中一杯推到花雨曼跟前。 “糕点吃多了口干,姑娘喝点水吧。” 不消她说,花雨曼也打算喝点水解解渴。只是左手端起那水杯时,敏锐地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这茶水里加了料。 倒也不是什么毒药,而是一种名为显形粉的东西。 显形粉只对特殊体质的人起作用。特殊体质的人周身环绕着一种独特的灵气,服用显形粉后,不同体质的人的灵气会呈现出不同的颜色。 像五行体质的人,灵气呈绚丽的彩色。这是最稀有的体质。 其他如金木水火土体质分别对应黄褐白红黑五色。 如此便能快速地分辨出五行体质。 花雨曼眸子微眯。 那姑娘正执起另外一杯慢慢啜饮着,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这水有何不对劲。 所以这水里的东西应该不是这位姑娘的手笔。 不是她,那就只能是隐雾山庄下的手。 隐雾山庄广邀天下高手云集在此,就是为了挑出其中的特殊体质? 它要这么多特殊体质的人做什么? 难道和那个密地有关? “这位姑娘怎么称呼?”花雨曼道。 “望仙门弟子慕青,不知姑娘是哪个门派的?” 花雨曼嘿嘿一笑:“无门无派,花雨曼是也。” 慕青眸子微弯:“雨曼姑娘说话好生风趣。方才在边上听雨曼姑娘和那位小兄弟聊天,雨曼姑娘也是为了寻宝而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结个伴……” “抱歉,慕姑娘,”花雨曼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起身朝晃悠悠走过来的莫离招招手。“我不太习惯和不熟的人结伴而行,而且,我有同行的伙伴。” 慕青倒也不生气,依旧温温柔柔地笑着:“是我唐突了,慕青在此祝雨曼姑娘能得偿所愿。” 说罢朝花雨曼福了一福便转身走了。 莫离走过来。 “雨曼姑娘,我巡视了一遍,这整个院子少说也有百来个机关。刚刚那些人一个个都跟下饺子似的全都掉进去了,也不知道哪个机关才能通往密地?咱们要不要也去碰碰运气?” 花雨曼刚想点头,斜刺里一根绳子飞过来将她卷了过去。 这熟悉的骚操作。 除了顾老狗还有谁? 她刹不住势,一头撞在顾老狗的后背,鼻子磕到他的脊梁骨,疼得她泪花子都要冒出来。 她捂着鼻子啧啧两声:“大当家还真是急不可耐,这天还亮着呢,就迫不及待地想找姑娘求贴贴求抱抱了?” 顾宴修眉峰微挑,轻扫了她一眼,凑到她耳边低语:“天亮着确实不太合适,等天黑了,你想怎么贴贴怎么抱抱,我都可以满足你。” 调戏不成反被调戏,花雨曼恼羞成怒,抬脚踹他,没踹中,反倒踹到了他身后一个博古架上的花瓶。 “嘎哒”一声轻响。 下一秒花雨曼脚下一松,整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下掉落。 危急关头,她下意识地手一抓。也不知道抓到什么,只听到耳边风声呼呼,她整个人好似处在一个滑道里,以一种极快地速度向下掉落。 黑暗里,她似乎隐隐听到顾宴修咬牙切齿地声音:“花雨曼你给我松手!” 也不知滑了多久,待她看清前面是一条暗河的时候已经刹不住速度,只能扑通一下滑进了水里。 河水微寒,但不深。她跌进去后很快就站了起来。 只是还没站稳,一个人高马大的身影从滑道冲下来,就那么不偏不倚地扑到她身上,将她又压到了水里面。 花雨曼:…… 被逼着喝了几口河里的水,也不知道这河水有没有毒。她真是剐了顾宴修的心都有。 “顾宴修你赶紧给我起来!” 顾宴修起身,顺带将她也从水里拎起来,冷笑道:“还不赶紧把东西给我!” 什么东西? 花雨曼微怔,随即想到什么,把手里抓着的东西放到眼前。 然后两眼一黑,只觉得全身的气血都在往头顶涌。 刚刚那危机关头,她随手一抓抓到的居然是一根裤腰带。 再一看顾宴修松松垮垮,得靠手提着才不至于掉下去的裤子…… 大型社死现场。 虽然但是……莫名有点想笑是肿么回事? 花雨曼强压住嘴角,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将那根仿佛带着温度要灼伤她手指的裤腰带抛过去。 “你赶紧给我系好,别一副耍流氓的样子。” 他这副样子都是拜谁所赐? 顾宴修气得磨牙。蓦地上前几步,两手环住她的腰,逼着她向自己靠近。 声音暗哑。 “既然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总得做点什么才能对得起你的主动,你说是不是?” 说罢俯身,薄唇就这么缓缓地向她靠过来了。 花雨曼:…… “顾宴修,这是什么地方,你能不能不要随时随地发春?” 花雨曼两手抵住他的胸口,拼命地往后倾。 岂料狗男人居然在这个时候松了手。 “砰”地一声。 她又华丽丽跌进了水里。 左手撑着水底,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这水里也加了显形粉。 乃乃的,躲过了茶水,却没躲过这波河水。 “顾宴修,这水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见她神色郑重,顾宴修也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显形粉,一种可以辨别特殊体质的药粉。” 顾宴修敛下眼睫。 他曾听祖父说过,这世上有一些人体质特殊,他们拥有异于常人的灵气。 这些人往往拥有迥异于常人的能力。 比如水系体质的人可以控水。在对战时他们以水为武器可以爆发出惊人的攻击力。 对于这些奇事,他的所知也不多。 只是为何她会知道,而且知道得还不少? 他神色复杂地盯住眼前的少女。 在地底下晦暗不甚清晰的光线里,她一双眸子晶亮,耀眼得仿佛有星辰坠入其中。 “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她锁起了秀气的眉头。 居然是…… 花雨曼的眸子倏地收紧。 紧接着她脑海一阵混沌,人便失去了意识! 第34章 葬身火海 花雨曼意识混混沌沌的,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虚空之中。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好像所有的感官都被蒙住了。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 “阿修哥哥,阿修哥哥……” 虚空里有脆甜的声音传来,那声音由远及近,由模糊逐渐清晰。 好似什么屏障被打破,她的感官终于慢慢复苏了。 眼前浮现出一个穿流苏裙,梳双丫髻的圆脸小女孩。 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个网兜,正欢快地向前跑着。 随着她的奔跑,花雨曼看清了周边的场景。 一望无际的水田,在田里弯腰忙碌的农人。长满杂草高高低低的田埂以及不远处低矮的屋舍。 这是一个庄子。 而那个提网兜奔跑的小女孩…… 花雨曼定睛一看,居然是她。 准确的说,应该是原主的小时候。 小花雨曼一路向前,朝一个身量如翠竹般修长的小少年奔去。 及至近前,被脚下的石子一绊,她一头扎进了少年的怀里。 她急切地道:“阿修哥哥,快去帮我抓知了猴,要抓好多好多知了猴。” 阿修哥哥? 莫非这个小少年是顾宴修? 花雨曼睁大眼睛,想看看小少年长啥样。那小少年的脸却隐在阴影里,从她这个角度根本瞧不真切。 他的声音温温和和的,抬手摸了摸小花雨曼的脑袋,语气宠溺:“你要这么多知了猴干嘛?” 小花雨曼吸溜了一下口水,仰头道:“我听庄上的阿木说,知了猴炸一下可好吃啦。我想抓一些让李婶炸给我吃。” 她晃着小少年的胳膊:“阿修哥哥,我们快点,趁着娘亲午睡赶紧把知了猴抓来炸了,等娘亲醒了就吃不成了……” 炸知了猴? 花雨曼砸吧了一下嘴巴,难怪这具身体与她契合,她和原主连这种古古怪怪的口味都那么一致。 前世她最喜欢就是在网上买各种炸虫子,什么炸蝎子、炸蚂蚱……买来油里过一遍,吃起来那叫一个香脆酥爽。 在脑子里回味了一边炸虫子的味道,她口水都要泛滥了。等她再回神时,眼前的画面已经变了。 少年已然长大,宽肩窄腰。肩线虽然依旧偏单薄,但眉宇间已然有了沉稳的神色。 他骑于高头大马之上,朝气蓬勃的脸上一派意气风发。 有路过的姑娘羞红了脸,偷偷向他投掷香囊。 少年一概一笑置之。骑马停于一间酒楼。 酒楼的包间里,白衣少女手指搅动着,来回踱着步。 看到他过来,赶紧迎上来。 “阿修哥哥,怎么样?我做的那些药丸有药店收吗?” “质量上乘,掌柜的给了五两银一瓶。”少年将一包银子放在桌上。 花雨曼眼睛一亮:“太好了,没想到这些配方居然真的有用。阿修哥哥,你帮我把掌柜的约出来见上一见,我想和他谈一谈长期合作的事。” “曼儿,”少年眸色复杂,“你我早已定亲,如果你有难处,其实我可以……” “不用,阿修哥哥,”少女素白的手掩住少年的唇,那手上还带着一丝好闻的药香味。她的眼睛亮亮的,带着一丝慧黠,“我能搞定。你我是自幼定下的亲事,那个女人忌惮王府,不敢明面上为难我,只敢背地里搞这些克扣银两的小把戏。待我及笄就好了,阿修哥哥,我有在好好攒嫁妆哦。” 待她及笄,及笄后她就会嫁入王府。 一想到这个,少年的呼吸变得滚烫,耳朵也染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微红。 画面转到王府。 少女月白的衣衫掠过花丛。 少年惊讶:“曼儿,你怎么在这儿。书房重地,父王管得很严,你少在这儿晃,免得被父王责怪。” 少女机械性地垂下眼睑,眸色漆黑幽深,看不出什么神情。她淡淡道:“我的一只簪子掉了,也不知是不是掉在这儿,你帮我一起找找吧。” 一道长雷划过夜空。紧接着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王府庄严沉重的大门被人踢开。 一队队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鱼贯而入。 锦衣卫的人一进入就到处翻找,有人阻拦也不废话,直接一剑刺上去。 一时间王府人心惶惶,哭喊声震天。 直到锦衣卫从书房搜到那封通敌叛国的书信。 那几份薄薄的纸张,仿佛一声号角,宣判了王府所有人的死刑。 残忍的杀戮正式拉开序幕。 顾宴修猛地惊醒,额角还凝着几滴冷汗。 雨夜,身着绯红官服的锦衣卫,亲人的哀求,血色漫天。 这一幕不止一次的在他的梦里出现,却没有一次,如现在这般真实。 雨点砸落在面庞上,那种湿漉漉冷冰冰的敲击感是那么真实。 他心里的惶恐和愤恨也是那么真实。 他知道,接下来父王会让人将他敲晕,把他带入密道离开。 梦里,他无数次后悔。为何当时会不设防,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暗卫敲晕带走? 他不想独活,他想和父王母妃在一起。 死又如何? 顾宴修站起来,眼底猩红。 这一次,他要与父王并肩作战。 哪怕是在梦中,他也不忍父王在外独自苦苦支撑,只为给他一条生路。 长剑在雨夜挽出繁复又狠戾的剑花。 剑气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即便如此,父王母妃还有他的亲人们还是一个个倒在血泊里,倒在他眼前。 顾宴修已经完全杀红了眼,身上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伤口。 他手执长剑,仿佛一台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长剑既出,必会收割一条性命,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人。 锦衣卫头领一个手势。墙头突然爬出无数弓箭手。 密密麻麻的黑色箭头,仿佛一张严丝合缝的大网,将他团团围在中间。 箭矢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穿透身体,发出钝重的声响。 他被万箭穿心,还用长剑抵地苦苦支撑着身体。 哪怕是最后一刻也不愿意倒下。 气味刺鼻的火油如长蛇般蜿蜒。熊熊火光燃起,滔天烈火舔舐着东倒西歪的尸身。哪怕暴雨也无法扑灭。 火光照亮了少年倔强不服输的脸庞,在那一刻,花雨曼看清了他的脸。 那张棱角分明,被血液晕染的俊脸。 是顾宴修。 浓烟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依旧能认出来,是他。 顾宴修。 花雨曼“砰砰砰”拍打着那层屏障,想冲过去把他拉开,哪怕他已死,也不想让他被烧得面目全非。 然而他与她之间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不管她怎么努力都冲不过去。 她呼吸急促,心里一阵悲凉。 画面里的少年没有看到,但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封通敌叛国的书信是原主放进去的。 他和她之间,竟是隔了满府血海深仇。 第35章 密地的入口 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俊朗的少年被火舌吞噬,就这么消失在她眼前。 花雨曼只觉得心脏被一根丝线捆住,她瘫坐在地上,心痛到无法呼吸。 阿修哥哥,阿修哥哥…… 身体里有道声音在嘶吼,那是原主的情绪。 原主的意识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疼得她满地打滚。 你既然对他有情,为何要干出这样的事情伤他至深? 花雨曼厉声质问原主。 原主的神识似乎已经混乱。 一会儿说着:他们活该。 一会儿又说:不是我,不是我,我是被逼的。 就这么反反复复,凭借着那点执念爆发的神识终于消耗殆尽。 花雨曼大汗淋漓倒在地上,等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繁茂的绿草地。 青草深深,鸟啼婉转,端的是一派好风光。 这是? 先前的记忆一点点涌入脑海。 她记起了那条地下暗河。 暗河水底种植着大量的幻境草。 幻境草花香迷离,可溶于水。人吸食后便会进入它所编织的幻境里。 药经上说,显形粉和幻境草一旦混在一起,对于心底有执念的人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幻境会将人拉入他心底最深处的心魔或执念。 而显形草会释放特殊体质之人的天赋,让他在幻境里变得强悍无比。 只是随着他的强悍,心魔也会跟着变强。 他在幻境里一遍一遍地与心魔斗争,又一遍一遍地被心魔吞噬。 直至再也醒不过来。 想到那个被万箭穿心的少年,花雨曼胸口闷痛。 她刚刚进的,是顾宴修的幻境。 顾宴修呢,他有没有从自己的幻境里出来? 花雨曼四处张望,在草坪不远处看到一个趴卧于地一动不动的身影。 是顾宴修。 她赶紧奔过去,把人翻过来。 他双目紧闭,唇色乌青,眼睫湿嗒嗒地贴在脸上,显出一股脆弱和幻境里少年才有的幼态。哪怕他此刻脸色白得像个吸血鬼,依旧好看的人神共愤。 花雨曼轻轻拍拍他的脸:“顾宴修,你醒醒!” 顾宴修无知无觉,仿佛死了一般。 “顾宴修,”花雨曼急了,不停地摇晃他,“你赶紧醒,不可以沉浸在幻境里。那是假的,你没有被一箭穿心,你还活着,赶紧醒过来!” 顾宴修没有反应。不仅如此,他的身体越来越冷,呼吸也越来越弱,好像下一秒就要断了似的。 花雨曼咬咬牙,左手覆上他的掌心。 一股浅浅的灵气自她的左手缓缓向他流淌。 早在之前,她就发现,她左手的灵气对人有救治的功效。 但是她从不曾轻易动用。 因为现在她还没有完全掌控它,轻易动用对她自己反噬很大。 灵气如涓涓细流,一点点向顾宴修转移。 花雨曼脸上的血色也一点点褪去,额头俱是冰冰的冷汗。 她冷得牙齿直打哆嗦。 “顾宴修,老娘真是欠你的。害你的人不是我,我还费尽心思救你。你要是醒来敢恩将仇报,老娘一定废了你。” “顾宴修,赶紧醒来。我撑不住了。你再不醒,我就把你衣服扒了,再把你赤身裸体挂在城墙口,让所有经过的人都来欣赏欣赏你那……” 话未说完,躺着的人突地睁开了黑眸。 那双眼睛黑漆漆的,如古井般幽深,仿佛光线抵达那里都会被吸进去,透不出来一丝。 他这么直勾勾往过来的时候,眼里没有任何温度。那股子寒意似乎能渗到人心里去。 花雨曼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刚刚一心只担心他醒不过来,现在他醒过来了,她才后知后觉地害怕。 按照幻境里的场景,原主是导致他满门覆灭的导火线。顾宴修一定恨毒了她。 哪怕她救他一命又如何? 隔着那么多条人命,顾宴修能放过她吗? 她舔舔干涸的嘴唇,迟疑地喊了声:“顾宴修。” 顾宴修不说话,只这么直直地将她望着。 那双乌湛湛的眸子仿佛一条阴冷的毒蛇,目光覆盖之处,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花雨曼僵直着身子不敢动,深怕自己一动,毒蛇就会伺机发起攻击。 醒来后的顾宴修,给她的感觉太危险,太阴毒。 以前他虽然也会暴怒,发作起来会掐她的脖子。 但那个时候,他理智尚存,尚有一丝人性。花雨曼能从他的眼神波动里看出他的挣扎。 他在拼命克制自己。 而眼前的这个人,他的眼神是死的,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死气。 他看她的眼神,也像在看一个死人。 花雨曼毫不怀疑,此刻如果他掐上她脖子,绝对不会再有一丝迟疑。 该死的隐雾山庄,整这一死出。 早知道她就不来了,别宝物没找着,把命丢这儿了。 呜呜,这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那么多人都去哪儿了? 莫离呢,说好当她的护卫全方位守护她的。 结果这种关键时刻他人呢? 差评,全一星差评。 哎哟,腰好酸,她快绷不住这个姿势了。 好在顾宴修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点怪异的破碎感。 “你要把我剥光了,挂墙头示众?” 花雨曼:…… 她说了那么一大串,感情她就听到了最后一句,还是对她最为不利的一句。 “怎么可能呢?”花雨曼嘿嘿假笑,“你一定是听错了,刚刚看你一直不醒,我还在想该怎么把你叫醒呢。” 顾宴修牵起一侧唇角,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只是坐起身,缓缓地向前,向她逼近。 花雨曼手捏住一包药粉,大气也不敢出。 他要敢出手,她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却见他头低下来,突然重重一下啃噬在她的唇上。 不是亲,而是咬。 很重的一下,把她嘴唇都咬破了。 花雨曼:…… 果然狗男人不管变成什么样,永远这么狗,这么爱占她便宜。 她轻“嘶”了一声,唇瓣冒出了鲜红的血珠子。 顾宴修的唇瓣也沾了血,红艳艳的,配上他苍白的脸色,看着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连钰有对你这样过吗?”他突然问道。 ??? 花雨曼一时没反应过来,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想起来,连钰,不就是狗太子,她那个未婚夫的名字嘛。 这是个送命题,答的不好可能真的会送命。 花雨曼乖觉地摇头:“没有。我和他之间,向来止乎于礼。” “你和他之间发乎于情?你们有情?” 这话问的,花雨曼一身冷汗,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我和他之间什么也没有,连面都没见过几次。” 顾宴修似乎满意了,眼神恢复了一点生气,不再那么死沉。 终于像个活人了。 花雨曼拍拍胸口,暗自舒了一口气。 可算正常了,刚刚真是吓死她了。 顾宴修站起身,四下里看了一眼,肯定地道。 “这里就是密地的入口。” 第36章 不是她的声音 花雨曼跳起来,拍拍屁股后头的草茎。 顺着他的视线也望了一圈:“这里除了草还是草,哪来的入口啊,总不能入口是在地底下吧?” 顾宴修指着那些长长的草杆:“你有没有发现,这片草地很奇怪?明明有鸟叫虫吟声,却看不到一只鸟,也看不到一只虫子。就好像,这些草这些声音都是假的。” 他这么一说,花雨曼也注意到了。 这里无风无云。 这么大的一片草坪,按理说应该会有一些活物。可他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一会儿也没看到一只虫子跳过。 在这里,感觉不到一丝生气。 花雨曼马上意识到,这里依然是幻境,他们还没出来。 看来只有出了这一层幻境,才能进到密地。 隐雾山庄玩这么大,真不知他们要干啥?什么庄主在密地消失的鬼话,花雨曼是一个字儿都不信。 “对了,为何没有看到顾一和莫离,我们从滑道下来的时候他们没有跟着下来吗?” 顾宴修摇头,这点他也不清楚。 顾一没有跟下来,必然是遇到了什么阻挠。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这一层幻境的突破口,进到密地。 这片草地倒是不大,两人来来回回走了几遍。 花雨曼挥挥手,示意顾宴修过来。 “这里,”她手指着一大片蒿草。“但凡草木应该都会散发出一股湿润的、清新的味道。那边的草都没有这种味道,只有这里不一样。这一片蒿草是真实的。所以,我猜,入口应该在这里。” 顾宴修看着她,也不答话。 只是忽地运起一股强劲的掌风,拍向花雨曼。 花雨曼踉跄着向前,身体穿越过一层水纹样的屏障,狠狠地扑倒在地。 等她定眼一看,底下竟然是一堆白骨,她和一堆死人骨头来了次亲密接触。 …… 这里是一个空旷无比的山洞,洞里到处都是白骨和尸体。 有人的,也有动物的。 有些年代已久远,只剩下一副骨架。有些还很新鲜,像是刚死没多久。 好在她身下的那具白骨已经风化,被她这么一压就碎成了沫沫。 即便如此,那也是一堆白骨呀。 花雨曼气得想骂娘。 顾宴修你大爷的,竟然拿老娘来开路。 她身后,顾宴修突破屏障慢条斯理地走了进来。 嘴角噙着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你在骂我?” 花雨曼:“没有没有。” 内心:就骂你怎么了?就骂你怎么了?狗男人不做人。竟然拿老娘当探路石,老娘@@##%% 心里骂得正爽,下一秒感觉有什么黏糊糊的东西从头顶掉下来。 花雨曼抬头,一条色彩斑斓的青皮蝮蛇从头顶挂下来一截。 三角脑袋上那双黑黢黢的绿豆蛇眼正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啊~~~有蛇! 她一边尖叫,一边掏出切菜的小刀不停地挥舞着。 “顾宴修,有蛇,快把它赶走。” 顾宴修双手抱臂冷眼旁观,这个女人面上明明是一副要死要活的表情,手上却不一点都不含糊。那条可怜的蛇都快被她切成蛇丁了。 这绝不是她所认识的花雨曼。 她这种胆识,根本就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 “你再切下去,可以把这些蛇肉包进饺子皮吃上一顿了。”顾宴修不无嘲讽地道。 花雨曼这才停止动作,不好意思地呵呵两声:“我就是比较讨厌这种滑不溜秋的冷血动物,还有毛绒绒软绵绵的虫体,看到它们就控制不住想要尖叫。也不是怕,就是单纯的厌恶而已。” 顾宴修没再理她,往那条甬道走了几步,翻看了几具尸体。 随即他皱起眉头道:“这些人刚死不久,应该是近些日子进来寻宝的那批人。看他们身上也没什么伤口,不像是受到攻击而亡。而且,他们的表情很奇怪,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微笑,好像临死前经历了什么愉悦开心的事情。” 花雨曼左手覆上去探查了一番:“他们都中了一种名为醉生梦死的毒。这种毒来源于一种古藤植株。中此毒后人的意识会混乱,一直处于醉生梦死的状态,干出很多荒唐事,最后在一种极为亢奋和愉悦的情绪中死去。” 顾宴修看向甬道深处,甬道狭长幽深,隐隐有一股腐朽的潮湿的气味传来。 黑黢黢的,也不知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他本想叮嘱这个女人几句,就见她灵活如同一只兔子,“蹭”地一下跳到他身后,两手揪住他的衣摆:“男子汉大丈夫,这回换你走前面。” 顾宴修不置可否,拂开头顶挂下来的藤蔓慢慢往前走。 起初还有点光亮,越往里越暗。走到后面,甬道里乌漆麻黑啥都看不见。 “顾宴修,你带火石了吗?” “丢了。” “顾宴修,我是不是踩你脚了,抱一丝哦。” “聒噪。” “顾宴修,你走慢点,我快跟不上了。” “闭嘴。” 顾宴修语气嫌弃,却还是稍稍放缓了速度。 走了小半时辰,他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个女人是他说一句闭嘴就会乖乖闭嘴的吗? 显然不是。 刚刚到现在,她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发出声音了。 耳边她的气息也听不到了。 之前她走一段时不时地拽一下他的衣摆,示意她跟在后头。现在也没再拽他了。 她人呢? 顾宴修停下脚步,黑暗里却有一双纤软的柔荑攀上他的胸口,那双柔荑在他身上上下摸索,薄唇就贴着他的耳侧。呼出的气息全数喷到他脖颈。 她声音悠扬,吐气如兰。 “顾宴修。” 乍一听是花雨曼的声音,可仔细一听又不太像。 花雨曼的声音是娇俏的,清亮的,仿佛清晨枝头叽叽喳喳的鸟儿,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而这个声音,虽然极尽模仿,但它没有那股子蓬勃的生气,吐字也略微有点含糊。 似乎是察觉他内心所想。 那声音又唤了一遍他的名字。 这回听着却是一模一样了。 顾宴修下意识地想回应,心里突然一咯噔。 不对劲,不可能是花雨曼。 她身上总是有一种非常浅淡的果香味,很好闻。 而这个声音的来源处,他闻不到那抹味道,只有一股腐朽阴冷的气味。 声音没有变,而是他被迷惑了。 这回他不再犹豫,长剑出鞘毫不犹豫地朝后方刺去。 很沉闷的一声闷哼。 也不知道刺中什么,但是那感觉绝不是剑刺入肉体的声音。 他的这一举动似乎惹恼了对方,对方发出含糊不清地咆哮。 那双在他胸口摸索的手忽然生出无数藤蔓,将他缠得结结实实。 “多么美好的身体啊,“那声音嬉笑着说,”不如与我一起双修?” 第37章 玉沾花 此刻的花雨曼就像一个大粽子,被无数柔韧的藤蔓五花大绑,吊在半空中。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好端端地走在顾宴修的后头。脖子后方似乎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然后她就身体僵直,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就这么被一截藤蔓卷在半空拖来了这里。 这地方有点像一个溶洞。从顶端垂下来好多形态各异的钟乳石。 如果配上灯光,一定美轮美奂。 可惜她现在完全没有心情欣赏。 那藤蔓越缠越紧,她都快透不过气来了。 她的脚下是一个小坑。里面的水像是在沸腾着,呼哧呼哧冒着泡。 想也知道掉进去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她稍微动了动,人就在空中一上一下,像根弹簧似的。 该死的藤蔓,以为这样她就会乖乖束手就擒,想的美! 花雨曼没有再动,而是静静等待着。 来隐雾山庄前,她就做了很多的准备。药丸毒粉带了一大堆,连衣服上头发丝儿都抹了毒,以备不时之需。 她衣服上的毒不溶于水,只是刚刚在水里一泡,有些稀释了,效果虽迟但还在。 花雨曼在心里倒数三二一,然后就见那藤蔓就跟被火灼了似的,忽然剧烈地抖动起来,一边抖一边往回缩。 身上的束缚松开,花雨曼眼疾手快抓住就近的一根藤条,不让自己掉下去。 藤条乱舞,她在半空中像片树叶子一样被甩来甩去。 她瞅准石壁上的一个半人高的凹洞,趁着藤蔓把她向那边甩时,人顺势往那边一跃。 凹洞口子小,里面还挺宽敞。 花雨曼落地后翻滚了两圈,才收住势。 抬起头,一朵碗口大小,色泽如玉,花瓣晶莹剔透的漂亮花朵闯入她的眼帘。 这朵花的花蕊偏长偏宽,是一根半透明的管子,像电线一样一圈一圈卷起来。 这是…… 花雨曼的眼里现出狂热与难以置信。 这不就是药经上提到的玉沾花。 她的手轻覆上去,触手有微微的温润感。仿佛摸着一块暖玉。 随后,令花雨曼惊喜的一幕出现了。 花朵颤了颤,恍若拥有了灵魂般。晶莹剔透的花瓣彻底舒展开来,一股晶莹的液体自那花瓣流入小小的蕊管中。 不多时,蕊管里面汁液饱满丰盈,隔着这点距离似乎都能嗅到那股浓郁的清香。 药经上说,玉沾花是由一种非常古老的藤蔓上结出来的花朵,五百年才开一次。 花朵很普通,它的精贵之处在于它花蕊里的汁液。历经百年凝出来的津液,甘甜可口,有洗髓伐经之效,服之能在丹田形成一个小小的灵源,灵力永不枯竭。 这可比雪参丹强多了。 雪参丹是一次性的,玉沾花的津液可是永动机模式。 有这等好东西在眼前,还等啥? 吃就得了。 花雨曼二话不说,摘下那根蕊管,将里面的汁液吸了个一干二净。 一股清甜的源流从喉咙至胃,再流淌至四肢百骸。 有灵气涌入奇经八脉,将之一点点疏通。 身体各处有细微的爆裂声传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破碎重建。 她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好困。 暖流从四面八方涌至丹田。 丹田里像是藏了一群鼹鼠,时不时这也鼓一个包那也鼓一个包。 源流汇入此处,满得好似要溢出来。 手一扬,瑰丽多彩的药经缓缓展开。 有灵气缭绕,在页面中舒缓地流动。 花雨曼惊奇地发现,药经每一味丹药边上多了一些经络动图,图片栩栩如生,有一股气在经络中间流淌,阐述了丹药的药理。 图文并茂,看着比以前生动多了。 她的左手微微灼痛,能感觉到灵气充盈于其间。 先前她救治顾宴修,灵气已经所剩无几了。 身体也好似被湿布裹着,说不出的疲惫与不适。现在她觉得浑身干爽温暖,力量充沛。 有种一跃就能跃上月球的畅快感。 这个壁洞,离地约两丈高。 她轻轻一跃,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跃了下去。 只是一落地,那根疯狂的藤蔓似有所感。无数根枝条立刻朝她这个方向席卷而来。 枝条扫过石壁,碎石滚滚。 花雨曼照例祭出她那把可切菜可御敌的多功能菜刀。 我砍我砍我砍砍。 一阵无差别攻击。 有灵气的加持,攻击值倍增,地上断掉的藤条无数。 与此同时。 正在与顾宴修缠斗的藤女感应到了什么,抛下顾宴修急急往回游走。 顾宴修担心花雨曼,足尖轻点,紧紧跟在它后头。 到了藤女的大本营。 看着满地的藤蔓丝儿以及那个还在不知疲倦挥舞菜刀的女人。 顾宴修嘴角直抽,在心里为那根藤蔓点了蜡。 这惨状,惨烈程度同那条蛇有的一拼。 都可以做一盘菜了。 藤女明显被眼前的一幕激怒了。 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怒吼声,头顶的藤条全都竖了起来。 它想到什么,快速地游进那个壁洞,一看。 玉沾花津液没了,连花朵都被人给摘了。 吼~~~ 它等待了数百年的机缘。小心呵护,用心栽培,好不容易等它开花,眼看就要结津液。 结果,津液没了。 它彻底幻化成人形的机缘也没了。 藤女仰天长啸,那声音凄厉痛苦,刮拉着耳膜,花雨曼忍不住捂上了耳朵。 抢了她的机缘! 捣了她的大本营! 可恶! 这个女人得死! 那个小白脸也得死! 都给我去死! 藤女像是疯了一般,凄厉地呼嚎着。全身的藤条胡乱拍打,卷起石块无数。 它竖起身子,卷起那些石块向花雨曼砸来。 顾宴修见状,一个饿虎扑食,把花雨曼扑倒在地,就地一个翻滚。滚到一块凸起的石壁下方,躲避那些石块。 “快跑。这个藤怪在这里经年累月,藤蔓早已深入石壁深处。它这样暴动,藤蔓搅着石头,整个山洞都得塌。” 两人相携着一起往甬道另一头飞奔。 藤女见他们居然敢跑,蜿蜒着身子追过来。张开青绿的大嘴,喷射出一道浓稠的汁液。 这腥臭的味道…… “是醉生梦死。这么大剂量,不能被沾上,沾上必死无疑。”花雨曼急道。 顾宴修将外袍解下,覆在二人头上。 脚底一蹬,带着花雨曼几个飞跃跳出好远。 那汁液好悬,就落在他们身后,有几滴还溅到了衣服上。 醉生梦死一触皮肤就会融进去。 花雨曼当机立断,将那衣服也丢了。 “轰隆隆。” 这时,一阵巨响传来,洞壁摇摇晃晃,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由远至近不停地坍塌。 顾宴修已经将轻功运到了极致。他本就在幻境心神受损,现在又消耗了那么大剂量的内力。 渐渐有些支撑不住。 第38章 古怪的小镇 关键时刻,一只娇软的小手贴上他的掌心。 紧接着,暖流源源不断地输送过来。 暖流注入丹田,即将枯竭的内力重又变得满满腾腾。 顾宴修再度运气提速,两人终于在石洞倒塌前飞了出来。 倒在草地上,花雨曼大口大口喘着气,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好险,差点就被活埋了。” “你到底拿了它什么东西?把那个怪物激成那样,宁愿同归于尽也不肯放过我们?”顾宴修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花雨曼眨了眨眼睛,笑得得意又张扬:“当然是好东西。” 这副鬼精鬼精的模样。 像是有一根羽毛,在他心上轻轻挠了一下,又一下。 痒痒的。 顾宴修觉得自己不太对劲。 脑袋晕乎乎的,有点发烫。 他是不是被这个女人下毒了,怎么觉得她一颦一笑都那么可爱呢? 明明刚从幻境醒来时,他是想要杀了她的。 后来为何那股念头消失了呢? 是那股奇奇怪怪的暖流。 他被困幻境,怎么也出不来时。一个声音一直在呼唤他。然后那股暖流涌进来,他的身体一下子充满力量,就这么从幻境里挣脱出来。 刚刚也是,他明明已经力竭了。 那股暖流涌入,将他的内力重又填满。 暖流游走全身拂去了他心里的那些愤懑与仇恨。 自那夜以后,他从未像此刻这般心境平和。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似内力又不似。 她身上怎么会有这样奇妙的东西? 顾宴修注视着少女娇好的侧脸,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花雨曼揉了揉瘪瘪的肚子:“好饿,那么多糕点都被水泡没了,真可惜。” 她在身上摸摸索索,也不知她从哪里摸出一个油布包裹的小包,打开是几片肉干。 花雨曼取了一片丢进嘴里,又把那个布包往顾宴修那边凑了凑。 “吃不吃?” 顾宴修摇头。 “可不兴挑食啊。”花雨曼嘎嘣嘎嘣嚼得欢快,“这荒郊野外的,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想吃什么?” “你。”他倒是答得干脆。 花雨曼以为自己听错了,樱桃小嘴微张半响才反应过来。 这车开得猝不及防。 关键他还满脸一本正经不知道自己说了啥的模样。 花雨曼脸颊冒出丝丝热意,连耳朵根子都烫了。 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跳起来,大踏步就往前跑掉了。 顾宴修跟在后面,始终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唇畔微微上扬。 偶尔逗逗这个女人,看着她又羞又着恼的小模样,还挺有意思的。 花雨曼慌不择路,也没看前面是什么。一阵快走,居然走到了一个小镇。 这个密地里怎么会小镇? 小镇不是很大,却也有来来往往的行人。 只是行人脸上的表情都比较呆滞,怎么说呢,就像带了一层假面。 也不怎么说话。 整个小镇笼罩在一种令人心慌的寂静里。 街道两侧有酒楼有客栈有各色小铺子。 风过,铺子的招幌迎风飘摇。 花雨曼在一家包子铺前站定,摸了摸干瘪瘪的肚子。 刚刚那几片肉干也就填个缝,胃里依旧空的慌,此刻看到香喷喷直冒热气的包子,她有点挪不动步子。 卖包子的是一个穿布衣短打的年轻小伙计,动作慢吞吞的,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有些刻板。明明看外表才二三十岁的模样,却给人一种老态龙钟的迟暮感。 “姑娘要吃包子吗?大肉馅的,可香哩。” 他的声音有点像沙砾摩擦着石头的粗糙感,花雨曼听得眉心蹙起。 她抛出几个铜板,买了两个肉包子。 递到嘴边时,一股极轻极淡不易引人察觉的尸意扑鼻而来。 如果不是她吞食了玉沾花津液,感官变得无比灵敏,估计也会忽略掉。 这包子的肉馅里放了尸肉。 想到这个,花雨曼的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她捂着肚子,强压下那股子想要呕吐的冲动。 “姑娘怎么不吃?”小伙计上前几步,语气硬邦邦地问道。 他不走近,花雨曼还没感觉。 他一走近,她又闻到那股极轻极淡的尸味,这一次味道来自这个小伙计。 呕~~~ 花雨曼又想吐了,她勉强笑笑:“有点烫,等会儿吃。” 眼睛一瞟看到顾宴修过来,花雨曼如蒙大赦,一个矫健的起跑跳跃,扑到顾宴修身边。 嗯,还是狗男人身上的味道好闻。 最起码没有腐败的尸味。 对着狗男人这张冰块脸也比对着那些假面要舒服。 她用手掩嘴,一副生怕别人听到的小心样:“顾宴修,你觉不觉得这里很古怪?” 顾宴修嗤笑:“你这不是废话?” 隐雾山庄的密地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小镇,拿脚趾头想想也有问题。 “难道这里又是一层幻境?”花雨曼比着手指头,苦恼道,“可是看这一切又很真实,这些人、这些吃食、这些店铺,都像是真真实实存在的。这包子也是热的,喷香喷香的。哎,你吃不吃?” 花雨曼把两个包子递过去,一副我很大方别谢我的表情。 顾宴修气得呵呵:“你这个饿死鬼投胎的都不吃,我哪里敢吃?” “切,又没骗到你。”花雨曼别别嘴,“这包子里放了尸肉,这里的东西咱们还是少碰为妙。” 顾宴修又想磨牙了。 这个居心不良的女人,放了尸肉还问他吃不吃,生怕毒不死他是吧? 两人经过一条巷道,花雨曼突然“咦”了一声,脖子坤长朝里张望了几眼。 刚刚乍一眼她看到了一个男子的身影,那身灰扑扑的袍子,还有那张少年老成的侧脸,怎么看怎么像唐百万。 “我好像看到唐百万了,难道他也在这里?” 花雨曼拉着顾宴修跟上去,见那男子拐了几条街道,进了一家客栈。 客栈的老板是个胸都快垂到肚脐眼的老妪。 一说话门牙漏风,不过身上没有尸味,只有老人味。 那个酷似唐百万的男子一进客栈就失了踪影。 花雨曼想向老妪打听一番,结果老妪耳朵失聪,问啥都没反应,只有听到住店两个字才抬起头。 正好天色也暗下来,两人索性要了两间房住下来。 两间客房挨着,都在二楼。 花雨曼灌了几口水,嚼了一个干饼子。今天实在累极,她早早就和衣而睡。 半夜,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际,耳畔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第39章 移魂虫 在这种古怪的环境下,花雨曼当然不可能睡踏实,是以一有点响动,她立马惊醒。 睁开双眼,悄无声息地从床上坐起。 今晚是月圆夜,清冷的月光洒落下来,在地上凝了一层银白的霜。 雕花木窗半开,有夜风灌进来,扑在身上沁凉沁凉的。 那窸窸窣窣声断断续续,但是能听出离她越来越近。 花雨曼习惯性的眯起眼,这是她前世常年戴眼镜留下的习惯,总觉得这样看得更清晰。 白茫茫的月色下,房间地板中央趴着一只约莫指节粗的灰褐色虫子。 这只虫子身体软趴趴的,脑袋略尖,一只三角形独眼立在头顶,独眼里还有颗血红的眼珠子,会骨碌碌转动,被它盯上的感觉实在太瘆人。 此刻它身子上半部分直立,独眼幽幽地盯着她这个方向,如血般鲜红的口器一开一合。 一副即将发起攻击的姿态。 花雨曼全身的汗毛一根根倒立,凉意从脊椎骨一路上蹿至头顶。 这只虫子给她的感觉太过危险。尤其是它那只独眼,被它盯上仿佛能摄人心魄。 她稳住心神,用意念在药经里快速地翻找这只虫子的信息。 好在,药经没有让她失望。 这只虫子名为移魂虫。 出自一个古老已经绝迹的氏族。这个氏族的人很长寿,能活数百岁。但是百岁以后,身体的各种器官机能都衰老的非常快,往后那数百年的时光几乎都是在病痛中苟延残喘。 氏族的人不甘于这种现状,他们翻越古籍培养出了移魂虫。 只要找到一具年轻相契合的躯体,移魂虫就可以将魂魄互移。他们便能重新拥有健康年轻的身体。 只是失去了原本的魂魄,这具躯体仅仅只是一具干巴巴的皮囊,衰败的会比正常人快。躯体会慢慢失去生气,透出一股尸味。 躯体腐朽衰败到一定的程度,他们就必须重新寻找躯体,不然会随着这具躯体一块儿死去。 难怪,她在街上看到的人表情都那么僵硬,一个个看似年轻,步履形态却缓慢迟疑,就跟七老八十似的。 感情都是移过魂,抢了别人的身体。 这帮子老妖精,太变态了。 花雨曼“铛”地一下,祭出她的多功能菜刀。 刀锋寒光凛凛,印在她脸上,显得她整张脸冷肃无比。 移魂虫终于耐不住了,软糯的躯干一曲一拱,“霍”地跳起来,直朝她面门袭来。 花雨曼挥舞着菜刀,又开始了她的左切切右切切,横切切竖切切。 床幔被割成一块一块,纷纷扬扬恍如柳絮飘飞。 移魂虫却极为灵活,左蹦右跳,像是逗着她玩似的,回回都能避开她的攻击。 甚至还跳到她的菜刀上,瞪着一双三角独眼,挑衅地看着她。 那一节一节蠕动的躯体,花雨曼甚至能看到它腹部漆黑坚硬的刚毛。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花雨曼鸡皮疙瘩瞬间爬遍全身,“咻”地一下把手里的菜刀甩了出去。 谁懂她这种看到软绵绵蠕动的虫子就完全控制不住想要尖叫的心态。 整出这么大动静,与她一墙之隔的顾宴修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老狗这是睡得有多死?就算是头猪,她喊这么大声也该被吵醒了。 果然狗男人就是靠不住。 花雨曼手放于腰间,摸出一包药粉。 却听到“笃笃笃”,房门外传来木棍敲击地面的声音。 然后她看到那个腰都垂到肚脐眼的老妪拄着拐杖慢吞吞地推门走了进来。 “我的乖乖,你可悠着点。我等了这么久,才等到这么一具年轻漂亮与我契合的皮囊,你可不许把她弄坏了哟。” 花雨曼拿小指甲掏了掏耳朵,满脸不可置信。 “我说老不死的,年轻漂亮的皮囊,是指我吧?”她拿手点了点自己,轻呵了一声,“这年头抢劫犯都这么猖狂了,当着本人的面说要抢这抢那,也不顾及一下苦主的心情?” “小丫头真是牙尖嘴利。” 老妪“嘎嘎嘎”笑着。那笑声就好像有人拿手指甲在刮蹭泡沫纸,听得花雨曼牙齿都要浮起来了。 “小丫头,我劝你乖乖就擒,还能少吃点苦头,不然我的小乖乖是不会怜香惜玉的哦。” 花雨曼将一缕碎发撩到耳后,露出一个明艳至极的笑容:“本姑娘知道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鸟见鸟发呆青春无敌貌美如花,只是,本姑娘极为小气,身上的东西哪怕是一根头发丝儿,你也休想拿走。受死吧,老货!” 最后几个字,她声音陡然转厉,手掌翻飞,一包药粉天女散花般撒了过去。 “觊觎我的东西,你也配!” 老妪瞧着颤颤巍巍,身手居然很利落。长袍一开,挡住那些药粉。 花雨曼啧啧几声:“老家伙,还挺有两把刷子。” 她左一个老不死,右一个老家伙,成功地把老妪激怒了。 她把拐杖跺得“咚咚”直响,气急败坏道:“小乖乖,给她点颜色瞧瞧。” 这一声令下,移魂虫就像被打了气似的,肚子一下子鼓了起来。紧接着它那只三角眼转动几下,陡然散发出一道红光。 不好,是摄魂红光。 花雨曼急忙扯下一截衣摆,把眼睛蒙上。避免自己不自觉去看那道光。 同时一个滑铲,移到老妪旁边,闪电般将化尸粉往老妪脸上洒去。 “啊~~~我的脸~~~”老妪凄厉地惨叫。 解决完老妪,她用脚勾起地上的那柄菜刀,耳听六路,一有响动就挥刀砍砍砍。 也不知砍了多久。 最后她的菜刀被一股力道拖住,耳畔响起顾宴修那熟悉又戏谑的声音。 “你这是要谋杀亲夫?” 花雨曼扯下布条,没好气地看着他。 “顾大爷,你还能来得再晚一点吗?” “你这不是没事?那老妖婆都被你融成一滩血水了。” 其实顾宴修刚刚被人调虎离山引了出去。追了一段路才感觉到不对劲,匆匆折返回来的。 不过他懒得对花雨曼解释。 要是让这个女人知道他在意她的安危,尾巴还不得翘上天! “对了,这是什么东西?”他长剑一挑,将那只被拦腰斩断的虫子挑起来问。 “移魂虫。”花雨曼将这种虫子的来历和作用跟他细细说了一遍。 顾宴修听得头皮发麻。 移魂换皮囊,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等等,移魂? 他突然想到幻境里看到的那个花雨曼。 现在想来那时的她很不对劲,给他的感觉古古怪怪的。 怎么说呢?就是很呆板,一举一动像是被人牵着的感觉。 难道…… 第40章 城西老宅 “被移魂的人一般有什么特征?” 花雨曼道:“大部分被移魂的人动作都比较僵硬,因为他们要和新的躯体融合需要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除非那具躯体本就与他十分契合,这样移魂者会表现的比较自然,与常人无异。” “除了这些呢?移魂者与常人有没有一些本质性的区别?” “这个嘛?”花雨曼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移魂者因为不是自己原有的身体,很难对于一些亲密的事情有反应,比如男女之间牵手、亲吻,对于他们来说就和吃饭睡觉一样,无法引起内心的悸动。” “我还有一个问题,”顾宴修表现得像个好奇宝宝,“如果一个人被移过一次魂,还能再移一次吗?” 花雨曼摇头:“按理不会,一具身体是承受不住两次移魂的,除非是非常优越的特殊体质。” 顾宴修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这地方不太平,安全起见,今晚我们睡一屋。” 哈?这话题转移的。 花雨曼不可避免地想歪了,两手环胸警惕地看着他。 “你想干什么?” “你想我干些什么?” 余光瞟到那条虫子被劈成两半还在一曲一曲的蠕动,顾宴修又补了一剑,“或者你想一个人睡这也可以。” “还是不要了。”再来几条这样的虫子,她也吃不消。有顾老狗在,她好歹睡得踏实。 花雨曼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麻溜地跟着他去到了隔壁。 只不过到了隔壁又有点后悔,这只有一张床该怎么睡啊? 好在顾老狗今晚颇有君子之风,抱剑靠坐在椅子上假寐。 “你睡吧,我守夜。” “辛苦,辛苦。”花雨曼也不跟他客气,倒在床上没一会就进入黑甜梦乡。 等到床上少女没再传来翻身的动静后,顾宴修睁开眼睛。 脚底无声走到床边。 花雨曼睡得很安然,许是累了,她樱唇微张,发出轻微的鼾声。 顾宴修盯着她那张如玉般光洁的俏脸。 这张脸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只是性子却大相径庭。 记忆里的少女,幻境中的少女,眼前的少女。 在他脑海里分割出三个人。 她们虽然长相一模一样,但是给他的感觉分明是不同的人。 “你是不是也被移魂了?”他问。 回应他的是少女一句模糊不清的呓语。 顾宴修从她放于床尾的背包里取出一瓶迷药,轻轻置于她鼻尖。 少女一呼一吸间便吸入了少量迷药。 “你自己做的东西用在你身上,不过分吧?”他说。 随后他俯下身,薄唇覆上了她的。 起初只是浅尝辄止,慢慢地他像着了迷一般想要索取更多。 花雨曼眼皮子很沉,压根睁不开。她梦到顾宴修变成了一只花脚大蚊子,一直在盯咬她的嘴巴,她伸手拍了好久也没赶跑。 “顾宴修,你混蛋!又欺负我!” 她咕哝着,睫毛微颤,眼尾红红的,沁出一点湿意。 她赶了许久也没赶跑,索性一口咬了上去。 你咬我,我也咬你。主打一个死也不吃亏。 顾宴修坐在床畔,脸色墨沉。 左边脸被她重重打了一下,耳朵都有点嗡嗡嗡的。舌头也被她咬破了,现在满嘴的血腥味。 这个女人真是,不管睡着还是醒着,一样的不可爱。 就她这副鲜活的反应,怎么也不像是移魂的人。 花雨曼醒来发现自己嘴巴肿胀得厉害。 总不能是昨晚睡梦里自己拍蚊子把嘴拍肿的吧? 她坐在铜镜前,狐疑地打量着顾宴修。 “我嘴巴怎么成这样了?” 顾宴修:“你在怀疑我?我想做什么还用等到你睡着。” 花雨曼一想也对。狗男人向来都是明骚,很少来这种暗的。 估计是来这鬼地方过敏了也有可能。一会儿看看背包里还有没有过敏药。 对着镜子把头发,衣衫整好,她回过头,恰好看到那个疑似唐百万的人从她房门前经过。 花雨曼提裙追了出去。 “唐百万。”她叫道。 前面的人依旧自顾自往前走,没有任何反应。 “唐百万,是你吗?”花雨曼声音拔高了一些,前面的人总算回头。 那张布满沧桑的脸,是唐百万没错。 “姑娘你认识我?”唐百万佝偻着身子,脸皮牵动,突然扯出一个怪异的笑容,“或者说,你认识这张脸?” 花雨曼后背沁出一层冷汗,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你不是唐百万,你占了他的身体?” 假唐百万桀桀桀笑着,好心提醒:“姑娘如此年轻貌美,在此地行走可得小心喽。” 话音落,他一个诡异地旋步,人就没了踪迹,只从半空里抛下一句话。 “姑娘若是还想见你的这位好友,今日午时到城西老宅。” 午时,城西。 花雨曼和顾宴修站在老宅门口面面相觑。 这宅子也太破败了。 院墙坍塌了大半,大门也只剩下一块门板,挂在那风一吹都在晃,院里杂草丛生。这怎么看都不像有人的样子。 顾宴修拔出长剑,刷刷刷一阵扫荡,勉强清理出一条道路。 他这番举动惊动了墙角的一窝老鼠。 老鼠慌慌张张逃窜,有几只还从他们的脚面爬过。 “走吧。” 顾宴修拔腿走在前面,见花雨曼杵在原地没有动。他又退回来:“怎么了?” 花雨曼鞋尖动了动,顾宴修跟着看过去,发现她脚边有一根骨头,已经被老鼠啃噬得面目全非,尽管如此,还是能看出来,那是一根人的趾骨。 “跟去看看!” 两人提速,跟着那群老鼠蹿过一个又一个的院落。东转西拐,不知怎地就进到了一个空旷的房间。 房间里很冷,明明是盛夏,一进这里却仿佛进入了寒冬。 花雨曼冻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调动丹田的灵力运转,才勉强感受到一丝暖意。 房间的窗全都密封着,贴了灰色窗纸。是以,屋里的光线很暗。 屋子的摆设像是一位小姐的闺房,衣柜、软榻、梳妆台一应具有。 正中一个宽幅的梅兰竹菊屏风。 转到屏风后面,本以为那里是床,岂料映入眼帘的是一具红色棺木。 棺盖半开,能看到里面是一位年岁不大,容貌娇好的女子。 女子唇红齿白,容颜鲜活,若不是她的胸脯没有任何起伏,还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第41章 老怪 桀桀桀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两人背抵背,一个拔剑,一个手握菜刀,进入备战状态。 那笑声响了一会儿,假唐百万一身黑袍,从角落的阴影里走出来。 “小丫头,你还真敢来,我欣赏你的胆识。不过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花雨曼冷哼:“本姑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轮不到你一个老怪来对我指手画脚。你不是说让我来这见唐百万吗?现在我人来了,你也该从他这副身体里滚出来了。” “别心急嘛,这具身体我会还给你,不过,”假唐百万桀桀桀笑着,“要拿你们两个来换。” 他走到那具棺木前,蹲下来,扯出一个自认为柔和的表情注视着棺木里的人。 “阿梦,你看到没有?我终于为我们找来一对合适的躯体。你看到那个男的没有,高大俊挺,骨骼清奇,是练武奇才,与我正契合。而那名姑娘,容貌秀美,骄纵的性子与你一模一样。这两具身体仿佛是为我们量身打造的。” 花雨曼与顾宴修对视一眼。 顾宴修忽地笑出声:“老人家,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刚换了一具身体,马上再换未免伤筋动骨,不如你放过我,我把这个女人双手奉上如何?” 顾,宴,修。 花雨曼磨刀霍霍。 你敢丢下老娘,老娘第一个砍了你。 假唐百万凉凉斜了顾宴修一眼:“年轻人,知道我为什么非要你们这两具身体吗?你们俩一个是罕见的木系体质,一个是罕见的水系体质。拥有这么罕见的体质,这副身躯多么宝贵。再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因为你们互相之间有情,这样以后我和阿梦即便亲密些也不会互相排斥。所以,你们两个一个都别想走,口是心非这一套对我不管用。” 花雨曼冷笑:“老怪你人瘸眼睛也瘸,我跟这只顾老狗之间会有情?说笑话呢!” “你们也别急着否认,”假唐百万呵呵笑道,“等我和阿梦占了你们的身体,以后有的是机会验证。” 花雨曼忍不住道:“那位阿梦姑娘已经死了,魂魄都没了,还怎么移魂?” “这你就不懂了,”假唐百万费劲地扭动脖子看向她,“阿梦没有死,虽然她没有呼吸,但是我以秘法封住了她的魂魄。她的魂魄一直还在她的身体里,只要移魂,她就能从你的身体里醒过来。你放心,阿梦非常善良,她一定会很爱惜你的身体。” 花雨曼暴走,挥舞着菜刀就冲了过去。 “老娘自己的身体自己爱,才不需要一个活死人来假惺惺。你们这群老货,一把年纪了不乖乖入土,偏要整这些幺蛾子,乖乖受死吧!” 灵力灌注于菜刀上,菜刀仿佛有了灵魂,围着假唐百万砍得虎虎生风。 只是两人的功力相差悬殊,花雨曼的这些三脚猫招式在他看来犹如小儿过家家。 他连脚都没挪动,黑袍一掀就抵住了花雨曼的攻势。 顾宴修见状,脚尖点地,长剑飞旋着向假唐百万刺去。 假唐百万提臂振掌,掌风呼啸着向他拍来。 剑气和掌风纠缠在一起。 几十招后,他便落了下风。被假唐百万一掌拍飞,身体撞到墙壁,“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这个老怪,功力深不可测。 “年轻人,爆发力不错,一招一式浑然天成,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你这副身子,我要定了。” “哟,一把年纪了这般说话也不怕闪着舌头。”花雨曼袖子一抖,抖出一个小瓶子。见老怪看过来,她手后扬,将瓶子掷了过去。 瓶子在半空炸裂,药粉洋洋洒洒兜下来。 老怪两手运掌,掌风在他头顶聚集,那些药粉盘旋其中凝成一股被他拍向地面。 “小丫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小把戏都没用,你还是乖乖接受移魂吧!” 老怪手微动,一只青灰色的移魂虫跳了出来。 跟昨日的那只比起来,这只简直是至尊级别的,个头大了一圈不说,那只独眼上面布满了红色漩涡,被它看着就仿佛被死神盯住一样。 花雨曼急得大叫:“顾宴修,你还行不行啊?” 这种关键的时刻让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女子单打独斗合适吗? 顾宴修低笑:“我行不行的,你不是早试过了?” 花雨曼:…… 这个时候他还能调笑,看来死不了。 “别在那挺尸,赶紧给我把这两怪灭了,记住,别看那条虫子的眼睛。” 顾宴修闭眼调息吐气,长剑一划,挽出一朵凌厉的剑花朝那只移魂虫劈去。 老怪身形一扭,挡在那只虫子前面接住这一招。 就是这个时候,花雨曼一个滑步移到棺木前,化尸粉倾泻而下。 “毁你身躯,散你魂魄,看你还敢不敢觊觎老娘的身体?” 化尸粉一遇骨肉就发作。 “滋滋滋”,很快那躯体化成一滩血水。 虚空中,似乎有一声轻叹,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消散。 老怪扭头,目眦欲裂。 “阿梦,”他抬手将顾宴修拂开,扑到棺木前,两手往虚空里抓着。 “阿梦,不,不,不可以,你不可以走。我还要与你共白首。我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两具合适的身体,我们马上就要在一起了。你不可以走。啊~~~” 老怪仰天呼啸,全身的衣物爆破。 顾宴修眼疾手快,拉过花雨曼,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胸前,挡住她的视线。 一具衰败腐朽的身子从里侧屋子飞出来。 移魂虫独眼转动,发出幽幽红光,将两具身子笼罩其内。 …… 红光消散,唐百万咳嗽了几声,一脸茫然地从地上爬起来。 “这是哪里?咦,雨曼姑娘,你也在这里。啊~~~我的衣服呢?” “嚎什么嚎,生死关头了还不快跑!” 花雨曼拽着顾宴修,撒腿就往外跑。 那老怪身形一扭,人瞬间就到了门边。皮肉耷拉的脸上,一双混浊阴鹜的眸子沉沉地看着他们。 这感觉,比移魂虫还可怕。 恢复了本体的老怪似乎功力又涨了。 门被堵死,花雨曼他们只能一步步往里退。 前有老怪,再往后就是墙壁。 他们退无可退,怎么看,都是一个死。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声。 “快进来!” 随着“嘎哒”一声轻响,他们身后那面墙壁缓缓向两边开启。 来不及思索,两人果断地退到那里面。 进去前花雨曼扯了扯顾宴修,让他将刚回魂还呆呆的唐百万也拉了进去。 慕青衣袂飘飘,脚步快速地移动,摆出一个复杂的阵法,挡住扭身过来的老怪。 机关启动,墙壁缓缓关上。 她用掌力摧毁机关,这堵墙壁便再也无法打开。 第42章 红绞丝 “慕姑娘,多谢!” 花雨曼这一声道谢真心实意。 要是没有慕青,她和顾宴修未必能在癫狂的老怪面前脱身。 慕青摇头:“雨曼姑娘谢的太早了,这人修炼数百年,武力深不可测,我的阵法和这堵墙壁并不能阻挡他太久,我们得想办法找到其他出口赶紧出去。” “这间密室还有其他出口?”花雨曼环视了一圈,这间密室其他三面墙看起来浑然一体,怎么也不像还有出口的样子。 慕青肯定道:“我在这被困了几日,听到地底下有水声传来。这底下既然是空的,必然有地方可以下去。” “慕姑娘为何会在这儿?” 慕青侧耳听了一下外头的动静,道:“我误入小镇,被那人抓到了这里。听他的意思应该是想将我和他的心上人移魂,不知为何迟迟没动手?” 进来后一直手忙脚乱挡了上面挡不住下面的唐百万,总算从角落一具死尸身上扒了件衣服穿好。有了衣物蔽体,他那张老脸稍稍降了点温:“雨曼姑娘,慕青姑娘。这是哪儿?何为移魂?外面那古怪老头又是谁?” 顾宴修凑到花雨曼身边:“移魂之后人会失忆?” “因人而异,有人会,有人不会。” 顾宴修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这个女人怎么看怎么像移魂之人? 她也丢失了一部分记忆,性子与之前大相径庭。而且懂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莫非她用的是一种更为高深的移魂之术,能与新的躯体完美融合? 花雨曼若是知道顾宴修心中所想,一定会夸一句,骚年,你真相了! 她一抹异世之魂,穿越到古代的躯体。可不就是更为高深的移魂之术吗? 那厢,唐百万听到慕青关于移魂之术的解释后也是满脸不敢置信,眼珠子瞪大,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你是说,那个老头,他挤走了我的魂魄,占用了我的身体。这世上竟有移魂换体这么离奇的事?”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位年轻的门主,你还需多走多看哦。”花雨曼拍拍他的肩膀,“也是你运气好,遇上我这么个人美心善的小仙女,要知道移魂换体超过三日,便再也换不回来了。” 瞧他垂头丧气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花雨曼不走心地安慰道:“好了,你也算暂时捡回一条命。打起精神来,赶紧找找下去的地方,留在这,我们所有人都得玩玩。” 慕青道:“地上的每一块木板我都敲过,没察觉出异常。也是怪了,难不成出口会在顶上?” 几人俱都仰着脖子往上看。 这间屋子的顶非常高,因为光线暗,他们墙角烛火的光芒照不到顶上,因而也就看不清上面到底有什么。 四面墙壁高耸,把这方空间围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匣子。 顾宴修取出几把飞刀,用内力插入墙壁。然后几步踏跃,向上飞去。只是他还未至顶,忽然面色一变,猛地挥掌向前拍去,借着那股势身子疾速降落。 花雨曼眯眸。 无数细小的红丝线从四面八方射出,在头顶编织成一张网。 那张网的形状还在不断变换。 “是红绞丝。”慕青喊道,同时她腰间的白色绫带飞出,穿透那张红色的网,与红绞丝缠在一起。 红绞丝居然是活物,攀上缎带就一路往下游走,转眼就到了慕青手边。 慕青不慌不忙,从墙角捞起一根蜡烛,往那绫带上一点,红绞丝遇火即燃,火苗从缎带底部一路往上延伸,就像豆荚燃烧一般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特的焦香。 花雨曼抽抽鼻子,终于想起来了。 是绝情虫。 红绞丝,其实并不是丝,而是绝情虫幼体。这些幼体极为细小,肉眼几乎看不到,只能看到一个不起眼的红点。 绝情虫幼体喜欢成群结队飞行,连在一起就是红绞丝。红绞丝所到之处,没有活物能逃脱,而且它们还喜欢往肉体里钻,钻进去后一点点蚕食皮肉,令人痛不欲生。 红绞丝一旦进入人体后,除了死,不然根本无法引它出来。而它一旦死在人体内,就会变成剧毒。 中了红绞丝之毒,中毒者一辈子只能断情绝爱,如同苦行僧。一旦动情,便要忍受噬骨蚀心之痛,非常残酷。 眼见顾宴修落地,踉跄了几步,捂住肩膀。 花雨曼忙过去扶住他:“顾宴修,你没事吧?” “被割了一下,无碍。” 顾宴修摇头,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抬手快速封住了肩膀处的几个穴位。 花雨曼把他的手扳掉,扒开布料一看。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肩膀处已经血肉模糊,那伤口还在持续扩大,甚至能听到“噗噗”的声音,好像有刀具在切割皮肉。 花雨曼脸色不太好看:“红绞丝进去了。” 慕青丢过来一瓶药:“雨曼姑娘,用这个,能杀死红绞丝,阻止它在皮肉里乱钻。只是这药无法解毒。” 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花雨曼赶紧把药粉撒在顾宴修肩膀上。 那颤动的血肉总算止了动静,伤口不再扩大。 只是转眼那一块血肉就变得乌青,这是红绞丝散发毒性了。 这毒只要不动情,问题倒也不大,而且当务之急是要赶紧从这里出去。 因为刚刚那番动静惊动了其他的断情虫。 空气里一阵震耳欲聋的“嗡嗡”声。 无数根红绞丝从各个角落向他们包抄而来。 “用火攻。”慕青高喊。 四根火把同时甩了出去。 火光熊熊燃烧,一条一条的火线很快就连成一片,浓烟滚滚。 “咳咳咳……我才刚当上门主,还没将仙药门发扬光大,我不想死在这里。” 花雨曼一张脸被灼得滚烫,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怒道。 “少废话,赶紧找出口,再哼哼唧唧,我们就要被烤熟了。” 一条火舌蹿过来,顾宴修纵身一跃将花雨曼扑倒在地。两人翻滚了几圈,滚到里侧的墙壁,却依然没停下。 两人竟然就这么从墙壁穿了过去。 第43章 水牢中人 花雨曼和顾宴修穿过来后,慕青和唐百万也紧随其后跟过来了。 慕青两手抚着那层虚空的墙壁,满脸不解:“我之前看过这边,明明就是一堵实打实的墙壁,怎么会突然变成幻影了?” “应该是那层红绞丝之故,”顾宴修抬手在墙壁两侧摸了摸,“这里本该有一堵机关墙,机关没开启前,墙壁是真实的,机关启动后,如同之前那堵墙一样,它会向两边移动,然后由一层幻影布在这儿迷惑人。” “可是我们刚刚并没有触碰什么机关呀?”唐百万道。 “所以,”顾宴修推测道,“那红绞丝就是机关。红绞丝被毁,机关就启动了。” “布这一层又一层的机关,究竟有何用意呢?” 说完这话,慕青面色一白:“不好,那人已经破了我的阵法,马上就要过来,快跑!” 他们面前是一排蜿蜒而下的台阶。 顾宴修丢了一颗小石子,小石子蹦哒而下,清脆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回荡,最后“扑通”一声好像掉进了水里。 花雨曼对这里的水已经有阴影,不过后路被堵死了,只能往前。 四人一路向下急奔,也不知奔了多久。 终于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 水里还有一个牢房,里面用铁链吊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老者四肢皆被铁钩穿过,形容枯槁,衣衫烂成一条一条,脑袋耷拉着,也不知是活着还是死了? 这个水牢便是尽头,没法再往前。 左右两边皆无路,只能涉水。就是这水幽暗无比,安安静静仿佛一只趴着的怪物,也不知里面会有什么。 踌躇片刻,那老者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艰难地支起脑袋。 他仰头姿势很怪异,仿佛脖颈的骨头断了,只有皮肉连接,所以脑袋挂在颈部有些晃荡。 他一动,花雨曼都深怕那颗脑袋掉下来。 “竟然不是幻觉,是真的有人来了。” 应该是许久没说话,他的声音非常沙哑,语调也有些奇怪。 “老夫在这里呆了五百年,终于有人来了。” 五百年?这么长的寿数只能是这个氏族的人。 “老人家,这是什么地方?”从这位老者身上没有感觉到恶意,顾宴修上前问道。 “这里是……”老者皱紧眉头想了好一会儿,缓缓摇头,“想不起来了,外面风云变迁,估计早已不是我熟知的模样了。” 老者呛咳了几声,喘着气:“我时日无多,能不能问你们一件事?” “您说。” “你们从那头过来,不知有没有看到那名棺木里的女子,她叫阿梦。” 花雨曼冷笑:“老头,您该不会想让我们帮那个阿梦移魂,让她复活吧。真是不好意思,阿梦的身体已经被我毁了,魂魄散去,她活不过来了。” 老者微怔,消化完花雨曼话里的意思后哈哈大笑,笑得混浊的眼里滚出泪水:“魂魄散去好啊,如此,阿梦就不会一直被困在此处了。移魂,并非她所愿。” 老者说完又有些喘不过气,嘴巴开开合合发出浊重的喘息声。 花雨曼手指轻弹,一粒护心丸弹入他的嘴巴。 老者咽下,这才缓过气,轻声一叹:“说来话长……” “老人家,”花雨曼打断他,“我们现在没时间听您讲故事。那老怪很快就要追上来了,我们得赶紧逃命。” 老者微微一笑,看向慕青:“这位姑娘,你会布阵。劳烦姑娘按我之言布下一个简单的防御阵。” 慕青也不赘言,当即脚步微动,按着老者的指点布始布阵。 一开始还能看清她的步伐,后来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快得几乎只看到残影。 阵法布完,她面露惊喜。 “老人家,这是失传已久的精绝防御阵,在八卦阵的基础上将八门进行改进,八门变换莫测,甚为精妙。” 老者赞许地点头:“姑娘领悟力强,这个阵法布的相当绝妙!那人一时半会闯不进来。” 老者再度一声长叹,讲了他和阿梦之间的故事。 “我们氏族,生来就比别人长寿,却伴随着一副破败的身子。百年以后的时光,我们都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衰败,腐烂,出现尸斑尸味,身体已经死去,而我们人却还活着,带着一副死去的身体,这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于是,氏族里有人发现了移魂虫,用移魂虫可以为自己换一具年轻的躯体,用别人的死来换我们的生。每年都有年轻的男女被抓过来,阿梦也是被抓来的。我那时还年轻,看到她被捆着在一群人中,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透着惊恐和不安。就是那双眼睛,令我起了恻隐之心。我帮助阿梦逃跑,一路相随我们有了感情。为了躲避氏族的追杀,我们在一座山里定居。没想到还是被人找到了。宋铭,也就是你们口里的老怪,他找到了我们。奉氏族之命,带我回去受罚。我求他放过阿梦,自己甘愿回去受罚。宋铭同意了。” 说到这里,老者顿了顿,再开口声音透着无限悲凉:“只是后来我才知道,宋铭也喜欢阿梦。他虽然没有把阿梦带回氏族,却将她囚禁在一个宅子,以我之命威胁阿梦顺从于他。我找到阿梦时,阿梦自觉无颜面对我,竟趁我不注意自戕了。宋铭一心想要阿梦复活,害了很多年轻女子为她移魂。只是阿梦身子孱弱,又非我氏族之人,需极为特殊体质之人方能接纳她的魂魄。是以,这么久以来宋铭试了很多人,一直没有成功。” 老者抬头看了花雨曼一眼:“这位姑娘是罕见的水系体质,与阿梦非常契合。想来宋铭是不会放过你的。” 花雨曼哼哼:“现在阿梦魂已散去,他再怎么不甘也没有法子。对了,老人家,看你功力深厚,你是怎么被关在这里的?” “宋铭恨我害死阿梦。联合族里几大高手以红绞丝布了一个精密阵法将我困住。我身中红绞丝之毒,这么多年来,一直活在他布的幻境里。看他和阿梦两情相悦,忍受噬骨蚀心之痛。这副破败身躯已然是强弩之末。如今阿梦魂已散去,我也不必再守在这儿。” 他闭目暗自运气,猛地一挣,竟是将那玄铁制的铁链挣断了。 “年轻人,你过来,”老者看向顾宴修。 顾宴修刚想上前,被花雨曼拉住。 “这个老人家和那老怪一样,都古古怪怪的,小心为妙。” “姑娘不必担忧,老夫并无恶意。” 老者忽然手一扬,顾宴修就被他的掌风给吸了过去。 “坐下调息。” 顾宴修依言坐下,老者手搭于他的后背。一股雄厚的内力从老者体内源源不断向顾宴修流去。 顾宴修赶紧凝神静心,将这股澎湃的内力与自己本来的内力合并,归一,然后引入丹田。 气沉丹田后,顾宴修发现体内的内力绵厚有力,运转间似一条涓涓细流,看似平平无奇,却拥有厚积薄发的力量。 他的武功,竟是一下子攀到了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巅峰状态。 再看老者,一身内力散去,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他强行支撑着身体道:“你根骨奇佳,老夫这一身内力唯你能承受。临死前,老夫希望你能替我做一件事?” 顾宴修跪地恭恭敬敬磕了个响头。 “师父在上,请受弟子顾宴修一拜,师父有何吩咐直说无妨?” “不必唤我师父,这本是你的机缘。出去以后找到聚灵洞,那里有一块聚灵石,这本是上天赐予我们氏族的,只可惜人心险恶。氏族的长寿源于它,罪孽也源于它,将它毁了吧。” 说罢,老者身子一歪,人已没了生息。 第44章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同一时间,阵法被毁。 激荡的气流如同无形的大掌,将几人全部拍进了水里。 宋铭披头散发,四肢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趴伏在地上。 他的脸上开始浮出一个个紫红的尸斑,阴翳的眸子外翻,整个人如同暗夜里出来索食的厉鬼,令人不寒而栗。 “死了?她魂魄一散,他就死了?哈哈哈,他们都死了,都死了……”他仰头桀桀桀大笑,笑声说不出的刺耳。 “那我算什么?我守了她这么多年,费尽心思想让她活过来,她为什么不愿意?她为什么就是不愿意?” “死了也好,早该死了。阿梦死了,你们都去给她陪葬吧。” 宋铭一声长啸,水里仿佛被投掷了无数炸弹,一处接一处地炸开来。 有一处就在花雨曼身畔炸开。她整个人被水流冲起来,又狠狠拽到水底。 这水底居然有怪异的漩涡,将她牢牢吸住。她死命挣脱不开,肺部空气耗尽后两眼一黑,人就失去了知觉。 再度醒来时,她躺在一个山洞里。底下是干草,身上盖着一件玄色的长袍。 不远处还有一个火堆。 火苗“哔哔啵啵”乱蹿,底下还煨着几个红薯。 来到这个破地方就没好好吃过东西,此刻看到香喷喷的烤红薯,花雨曼口里唾沫疯狂地分泌。 起身想去拿,一落地才发现左脚钻心的疼。 她伸手在脚踝处捏了捏,还好,只是扭伤,不是骨折。要在这个破地方骨折,那她真要高哼一首凉凉了。 花雨曼单脚跳着过去,没跳几步,就与正好往里走的顾宴修撞了个满怀。 鼻子撞到硬邦邦的胸膛,一股酸涩味冲上来。 花雨曼还没来得及控诉,身子一斜,人就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花雨曼:…… “顾宴修,你放我下来!” “脚肿成这样了,还想自己走,”顾宴修戏谑,“你要成了小瘸子,我可不会要你!” “谁稀罕你要?”花雨曼翻了个白眼,把脸扭到外侧。 顾宴修唇角轻挑,大步跨到那堆干草前,将她放下。 整个人顺势俯下来,手臂撑在她两侧。 他的脸与她挨得很近。 呼出的气息悉数喷在她脸上。 看到她面色渐渐转粉,顾宴素垂眸轻笑。 这一笑,如山花烂漫,一朵朵在她心田次第开放。 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微微弯着,仿佛有光浸在里面。 一个男人笑起来竟有此等姿色,真是妖精。 花雨曼不由看呆了,见他脑袋慢慢向下,她不由自主闭上眼睛。 等了许久,只等到有人在她鼻尖轻刮了一下。 她睁开眼,对上男人促狭的眼神。 “你这副样子,该不会是想要我亲你吧?” 花雨曼:…… 刚刚气氛都烘托成那样了,换谁不会多想? 她一张脸艳红如霞,抬起那条没受伤的腿踹了他一下,将他踹得连连后退,直接跌坐在地上。 “顾宴修,你少装模作样。”她踹得力道又不重。 花雨曼恼怒地将身子扭到里面,只拿一个圆溜溜的后脑勺对着他。 她一定是鬼迷心窍了,刚刚那一刻竟然真的希望顾宴修亲她…… 美色误人,美色误人。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她嘴里念念叨叨,是以没发觉,她转身后,顾宴修身子轻颤,惨白如雪的脸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他捂住胸口,那里好像有千万只虫子在啃噬撕咬,又好似被无数根丝线绞紧,轻拉慢捻,疼得他差点站不住。 顾宴修暗中运气,将心里的那股悸动压下去。那锥心般的疼痛才稍稍减缓些。 红绞丝之毒,还真是名不虚传。 他苦笑,自己真是昏了头了。 不管内里是谁,终究这具身子害了他满门。 而他竟然还能对她动情。 这个女人,真是他的劫! 花雨曼面壁了一会儿,脸上的灼热退了下去。 便又转过来,看到顾宴修正坐在地上,拿刀专心地刻着什么。 她好奇道:“顾宴修,你在干嘛?” “给老人家和阿梦刻个木碑,我将他埋在离这不远的山上,在他边上立了个阿梦的碑,有阿梦陪他,想来他心里会开心些。” 被他这么一说,花雨曼一拍脑袋:“那个老怪呢?唐百万和慕青他们去哪了?” 顾宴修轻描淡写道:“老怪死了。那水底有很多漩涡,我也不知道唐百万和慕姑娘被冲去了哪里。把那老怪解决后,我跃进水里,不小心被一个漩涡吸到了这里,也是巧了,竟然和你冲到了一个地方。” 他嘴上说得轻巧,事实是他在水底盘旋许久,找不到花雨曼的踪迹他都快疯了。最后他看到一株水草上面绞了一块布料,瞧着是她的,便顺着那个漩涡过来,这才发现了她。 柴火“哔啵”了一下,烤红薯的清香蔓延开来。 花雨曼舔了舔嘴唇:“顾宴修,我饿了。” 她的声音娇娇软软的,杏眼溜圆,眼巴巴盯着烤红薯的模样像只乞食的小猫。 顾宴修的心不可避免地软了一下。叹了口气,用棍子拨出一个剥了皮,拿树叶垫着递给她。 “小心烫!” 花雨曼开心地接过,咬了一口,清甜板糯,比以往她吃过的都好吃。 “想不到这个破地方还有这么好吃的红薯,真想带几个出去给师父他们尝尝。对了,顾宴修,你来密地是为了找人还是为了寻宝?” 顾宴修手上动作不停:“两者皆有吧。” 两者皆有? 花雨曼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有点不舒服。 “如果找到隐雾山庄的庄主,你会娶那位大小姐吗?” 顾宴修手一顿,微微偏头看她:“你说呢?” 这个女人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居然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 花雨曼却是认认真真想了起来。 她想到幻境里看到的那个顾宴修,他骑于高头大马之上,满脸意气风发的样子。身份贵重的王府世子,一朝落难成了人人喊打的匪寇,心里怎会甘心呢?更何况还有灭门之仇,以他的心性,绝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他的仇人是皇室,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与皇室作对,谈何容易? 如果能得隐雾山庄这个助力,那成算就大了。 换成她站在他的立场,也会拼尽全力娶到这位大小姐。 想到这里,花雨曼的心像是被人用锤子敲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痛意萦绕其间。 痛中又掺杂了几丝苦涩。 她这是怎么了? 总不可能真对顾宴修有了什么想法? 她一直以现代人的思维来考虑事情,如今将她和顾宴修的相识相遇前后想了一遍,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是古代,一个女子贞洁大过天的地方。 一个男人如果真心喜欢一位女子,又岂会让她婚前失贞,还时不时对她动手动脚。 他会这么做,无非是将她当成了玩物,高兴的时候拿来逗逗,不高兴就弃之敝履。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喜欢一个害他至此的女人呢? 手里的烤红薯突然失了味道,她轻咬下唇,竭力压住眼里的那股泪意。 这一刻,她有点想家。 想回到她和奶奶的那个家,有奶奶陪着。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火光幽幽,两人一个枯坐,一个锁眉,各想各的心事。 第45章 上古神剑离魂 夜半,熟悉的窸窸窣窣声响起。 花雨曼一个激灵,身子往边上一滚。 暗淡的火光下,她刚刚睡的那堆干草里居然冒出一只又一只的移魂虫。 数量之众,令她头皮发麻。 她这是睡在移魂虫的老窝上了? 容不得她多想,那堆移魂虫已经蓄势待发。 花雨曼左手药粉,右手菜刀。在那群移魂虫扑过来的时候,药粉和菜刀同时出手。 这群移魂虫个头都比她之前见到的要小,攻击力也没那么强。 花雨曼药粉和菜刀双管齐下,灭掉了大半。即便如此,还是有几只强悍的从她的攻势里逃脱,扭曲着身子冲她的面门扑来。 花雨曼身子后仰,一道白光自她眼前闪过。 长剑嚯嚯嚯几下,那些移魂虫全都被斩成了两半。 “没事吧?” 顾宴修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花雨曼摇头,也没问他刚刚为何不在,单脚跳到边上靠站好。 顾宴修走到她刚刚睡的地方,长剑轻划了几下,她睡得那块石板便碎成了几块。 石块掉落,从底下竟透出一点光亮来。 两人对视一眼。 顾宴修在她面前微弓下身。 “上来,我背你。” “不用,我自己……” 顾宴修不待她说完,手一托,将她禁锢在背上,然后轻轻一跃,从那个洞口跃了下去。 洞不深,他们没一会儿便落了地。 发现这里居然是个山谷。 一轮明亮的圆月高挂,将天地间照得一片皎白。 月色下,树影橦橦,植被繁茂。一股浓郁清新的味道扑鼻而来。 花雨曼鼻子抽动,惊叹:这里居然有这么多的灵气? 她的丹田隐隐有点躁动,似乎想要收纳这股灵气,却又有点犹豫。 花雨曼眉头揪了起来,这股灵气不太对劲,虽然醇厚,里面似乎夹杂了极其细微的邪魅之气。 “怎么了?” 见顾宴修背着她走了一段,停下了脚步,她问道。 “前方无路。” 花雨曼瞪大眼看过去,这才两人前面横亘着一个天坑。 这个坑非常非常大,深不见底。这要是一脚迈下去,两人都得玩完。 花雨曼眯眸看了一会儿:“顾宴修,底下好像有反光!” 顾宴修目力比她好,他已经看清楚了。 那反光的东西就嵌在石壁上,旁边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上古神剑离魂。 这么误打误撞的,竟然被他们找到了离魂剑。 离魂既出,所向披靡。 这把宝剑,他要定了。 他寻了一块宽大平整的石头,将花雨曼放在上面。 “你在这等我,我下去看看。” 花雨曼脑袋里书页哗哗作响,可算被她找到了与离魂剑相关的一点信息。 离魂剑的守护兽名叫谿,也是一种上古神兽。谿之所以会被药经记录是因为它的脖领血极为珍贵,制药的时候取一滴它的脖领血,能将药性提炼至最纯。 这可是好东西。花雨曼从包里翻出一个空的瓷瓶。 “但凡上古神剑都有异兽守护,离魂剑的守护兽是谿,它的弱点在它的脖领。你别一刀把它噶了,趁它有气的时候把它的脖领血装一瓶子给我。” 顾宴修大掌在她头顶揉了一把。 “你这个女人,对我还真是有信心。” 话毕,他纵身一跳,身影消失在了月色下。 花雨曼坐在大石块上,看不清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能听长剑疾如闪电的破空声和野兽一声高过一声的嘶吼声。 不知从哪里刮来的腥风,裹挟着尘土和落叶。 她捂住鼻子,眼睛压根就睁不开。 过了许久,那股腥风消散。 她睁开眼,努力想往底下看,可惜目力不够,什么也看不见。 四周静悄悄的,唯有风过耳。 花雨曼有点心慌,往下高喊了一句。 “顾宴修,你没事吧?” 顾宴修很快回答:“无事,那怪兽已经死了。” 花雨曼送了口气。 “只是,”顾宴修的声音里透着丝苦恼,“这离魂剑也不知怎么回事,剑柄灼热难忍,我拿衣服裹着,手还是握不上去。” 花雨曼思量了一下,脑子里突然跳出了中医里“原汤化原食”的理论。 原汤化原食,万物相生相克。 很多时候,相克的两种事物往往互相所依。 “顾宴修,你把那只谿的皮剥下来,用它裹着试试看。如果它的皮不行,再从它身上找找其他的。” 虽不知为何,顾宴修还是照她的意思做了。 将那守护兽的皮剥了,一层一层裹在剑柄上,手再度握上去,那剑柄居然真的不再发烫。 顾宴修暗自用劲,离魂剑“铿铿”铮鸣着被他拔了出来。 他执剑向天,剑身轻颤,一道亮光直冲云霄,照亮了夜空。 剑似有魂,他只轻轻一挥,剑气迸发出去,远处一颗参天古树轰然倒地。 果然是把好剑。 顾宴修将剑收好,几个踏跃飞到花雨曼身边。 手微抬,一个瓷瓶落在花雨曼脚边。 “你要的东西。” 花雨曼捧着瓷瓶如获至宝,比起上古神剑,还是这神兽之血更令她心动。 “顾宴修,咦?” 她的话戛然而止,眼睛闭上又睁开,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刚刚他们明明在山谷里,这一瞬间,场景变换,他们居然身处于一个山洞口。 这是什么诡异的事情?乾坤大挪移吗? 顾宴修显然也发现了这个异样,在刚刚场景切换时就牢牢抓住了她的手。 好在两人并未分开。 这个山洞很空旷,里面的灵气比刚刚在山谷还要浓烈。仿佛凝成实质,如水般环绕在两人身边。 这般绵延不绝的灵气,花雨曼灵光一闪,莫非这里就是聚灵洞? “是不是,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顾宴修刚想蹲下背她,却发现她蹦跳着朝前走了几步,一点也没有勉强的样子。 “你的脚?” 花雨曼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脚不肿了也不痛了。 因为生怕顾宴修起疑,她一直没敢动手左手的灵气给自己治脚。 难道这里的灵气和她手里的一样,都有治愈的功能? 花雨曼面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疑:“奇怪,居然不痛了,呵呵,这地方还真是真神奇!” 顾宴修:…… 总觉得这个女人没有说实话,可他没有证据。 第46章 聚灵石 甬道又长又深。 空旷的脚步声在耳边回荡。 越往里走,灵气越来越凝聚。花雨曼感觉自己的丹田都在小鹿乱动。 同时,那股子不适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她心里有点不安,看到顾宴修走在前面,不知不觉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 “顾宴修。” 花雨曼低低喊了一声,顾宴修似是没有听见,依旧走得飞快。 花雨曼小跑着追上去,两人进到了一间石室。 这间石室四四方方的非常规整,像是有人特地开凿出来的。 四面的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条凹槽。每个凹槽里都嵌着一具死尸。 许是这里环境干爽,这些死尸都没有腐烂,而是在身体的水分风干后形成了一具具皮肤枯败贴骨的灰褐色干尸。 看容貌,这些干尸死的时候应该都是青壮年。 花雨曼正盯着墙角的一具干尸瞧,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到那具干尸的眼皮动了动,嘴角微微往上牵,面向她扯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花雨曼只觉得全身汗毛都耸立起来了。她揉了把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后,“咻”地一下跳到顾宴修的身边,手臂紧紧箍住他的。 “顾宴修,那,那,那具死尸在对我笑……” “一惊一乍做什么?”顾宴修低斥,只是很快他就发现,花雨曼没有看错,这石壁上的干尸确实都会动,离他最近的那具干尸,刚刚他分明看到是左手在上,现在竟然换成了右手举在头顶。 “诈,诈尸?”花雨曼又往顾宴修怀里缩了缩。 她那颗毛绒绒的脑袋就顶在他胸口,一股淡淡的独属于她的幽香传入鼻尖。 手臂也不安分,在他腰间蹭来蹭去。 顾宴修的眸子幽暗了几分,哑着嗓子道。 “你别扭来扭去行不?” 花雨曼:…… 这位大爷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出来她在扭,她那分明是吓得浑身打颤好伐? 说话的这会功夫,墙上好几具干尸又动了一下,扭动着身子仿佛要从凹槽里挣脱出来。 顾宴修上前一步,手握上剑柄,厉声呵斥:“什么人装神弄鬼?” “这哪是人啊,这分明是鬼。”花雨曼缩在他后头颤巍巍道。 “嘎哒”一声。 真有一具干尸从凹槽里跳出来了。 顾宴修长剑出鞘,一道犀利的剑锋划过去,那具干尸瞬间一分为二。 “嘎哒”声陆陆续续响起,很快墙壁上的干尸都挣脱了出来,一具一具,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花雨曼手在背包里翻了又翻,艾玛,她的药粉都是针对活物的,对于这些死尸她还真没啥办法。 “顾宴修,交给你了。” 说完这句话,她人就“咻”地一下缩到一条石缝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观战。 顾宴修得了老人家的内力后,武艺本就大有长进,又有离魂剑加持。 剑气所到之处,那些干尸就像豆腐一样都被砍成了一断一断。 花雨曼正想从石缝里出去,这时,一股浓稠粘腻的灵气从她身处的石缝里飘散出去,很快笼罩了整个石室。 令花雨曼不敢相信的一幕出现了,灵气所到之处,那些干尸居然又都站了起来,将碎肢组装后,又发起了攻击。这一回,这群干尸的攻击力比之前强了很多。 尼玛,这是打不死的小强? 干尸一层又一层,倒了还能站起来。 任顾宴修武力再高强也抵不住这无休无止的进攻。 他已然杀红了眼,离魂剑铮鸣着在石室上方盘旋,剑身通体发亮,不知何时冒出几缕黑烟萦绕其间。 花雨曼看得心惊,这样下去可不行。 她得阻止这些干尸复活。 干尸之所以能复活是因为那股浓稠粘腻的灵气。 想到这,花雨曼马上起身,往石缝里面钻。 她记得那股诡谲的灵气是从石缝里面飘出来的。 石缝口子狭小,仅容一人过。里面却别有洞天。 是一方有桥有水花红草绿的空间。也是石头堆成的。 顶端一个半圆形的洞,金色的晨曦从洞口洒进来,将室内照亮。 花雨曼看见那方水中央有一块碧莹莹的石头。 这水也不冰寒,可这碧石周边却一直飘着灰白的烟。 就是这股味道。 这洞里的灵气已经浓得凝成了一滴一滴,结在洞壁上,肉眼可见。只是那些晶莹如水滴的灵珠里面都有一个黑点。 黑点像条小线虫,动来动去,有点鬼魅。 这应该就是聚灵石无疑了。 只是,花雨曼望着那灵珠里的黑点,这聚灵石好像不纯啊,灵气怎么和邪气缠绕在一起? 不管这么多了,她得把聚灵石毁了,以免那些干尸再度复活。不然顾老狗会被车轮战耗死。 花雨曼手握菜刀,将灵气浇灌于刀身,一个漂亮的甩手,菜刀携万钧之势向那块石头砍去。 “铛”的一声巨响。 她的菜刀被弹了回来,还缺了一个口子。再观那聚灵石,依旧完好无损。 她的灵力这段时间一直在晋升,被她的灵力加固过的菜刀按理说坚不可摧,可削铁如泥,居然对这块顽石无用? 花雨曼原地踱步想着法子。 莫非还是那个生生相克的原理? 离魂剑拔出来后他们就到了这里,换个方式来讲,聚灵石是离魂剑守着的。 难道只有离魂剑才能摧毁聚灵石。 她赶紧跑到石缝口。 顾宴修还在不知疲倦的与那些干尸战斗,只是他的战斗亳无意义,那些干尸丝毫不见减少。 “顾宴修,快过来。” 花雨曼大喊。 顾宴修一个抽身,跳出那些干尸的围堵,跃到她身边。 “这里。” 花雨曼拉住他的手一路往里钻,指着水里的那块石头道。 “这应该就是聚灵石,你试试能不能用离魂剑将它毁了。” 顾宴修闻言脚尖点地,手持离魂剑跃到半空,直直向那块石头刺去。 离魂剑在石块上刮过,迸出一阵灿亮的火星。石块中央裂出了一条缝。 顾宴修再接再厉,加了几层内力灌注于离魂剑。 又是一剑刺去。 那聚灵石“嘎哒嘎哒”响着,转眼就布满裂缝,从里至外全都碎成粉末。 聚灵石一毁,空气里的那些灵气很快消散。没过几秒,凝于石壁上的灵珠也都蒸发得干干净净。 外面那群胡乱舞动的干尸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养分,干瘪的皮肤破裂开来,好似有什么虫子在蚕食一样,转眼就只剩下一副骷颅架。 第47章 空间在手,天下我有 “太好了,聚灵石毁了,也算是帮老人家了了心愿。” 花雨曼走到顾宴修身边,仰头看着他,这才发现他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的身子紧绷着,手背青筋虬起,呼吸一声比一声粗重,似乎在极力忍耐着。 他机械地转过脑袋,狭长的桃花眼里居然布满了一丝又一缕的黑雾。这些黑雾盘绕交错像蜘蛛网一样盘踞在他的眼球上。 眼珠子转动时,黑雾浮沉,非常诡异。 “顾宴修,你,你这是怎么了?” 花雨曼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只是还没来得及,就被他一掌拂开。 “滚,离我远点。” 顾宴修这一掌完全没有手下留情,花雨曼纤弱的身子在他的掌风里如同一片飘摇的落叶,最后重重撞在一块凸起的石壁上。 体内一阵脏器错位的疼痛,她“噗”地吐出一口鲜血,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那个满脸阴沉一步步向她走来的男人。 他浑身裹挟着冰寒之气,离魂剑剑尖刮着地面,拖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那缓缓走来的每一个步子都像是踏在她的心尖上,令她不寒而栗。 “顾宴修,你清醒一点,是我。” 花雨曼急切地伸出左手去抓他的手臂,想诊断下他到底怎么了。 却被一道锋利的剑气划过。 她幸好收的快,不然这只手就没了。 “顾宴修,”花雨曼恼了,这个男人老是这样阴晴不定的,她可真是受够了。 “你给我站住,你要再敢上前,老娘一包化尸粉把你化成血水。” 眼前白影闪过,下一秒,他人已到了她的跟前,冰冷没有丝毫温度的手宛若毒蛇,攀上了她的脖子。 花雨曼趁此机会伸手覆上他的手腕。 这么强烈的黑邪之气,他这是走火入魔了? 而且这股黑邪之气还在源源不断占据他的心神,顾宴修虽然竭尽全力抵抗,但是显而易见效果不大。 聚灵石已毁,那些黑气俱已随着灵气散去,那么顾宴修体内那持续不断的黑邪之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花雨曼目光落在他身畔的离魂剑上。 剑身原本是磴亮光滑的,不知何时竟变得通体漆黑,细看,那黑色是一丝丝黑雾缠绕在上面。 来不及多想,花雨曼左手轻挥,一股白色的灵气如利箭般飞出,将离魂剑剑柄和顾宴修的手切了开来。 手腕一阵剧痛。顾宴修攀附在她颈间的手毫不犹豫地收紧。 “找死。” “咳咳咳,”花雨曼呛咳着,一张脸涨成了猪肝紫,艰难地道,“顾宴修,你听我说。咳咳咳,这块聚灵石,有邪气。离魂剑,长期浸淫在这些邪气里,剑魂,被邪气入侵。它,不受控。咳咳,你不可以再用它。不然,会被它毁了心智,成为它的傀儡。” 顾宴修眸子里的黑雾浮浮沉沉,脸上表情扭曲转换,发出一声痛苦地低啸。 看出他的痛苦挣扎,花雨曼左手抚上他的脸,一股白色纯净的灵气如水般漫了过去。 那灵力如同一轮朝阳,驱散了顾宴修眼里的黑雾。 那双清墨般的桃花眼先是白茫茫一片,尔后渐渐恢复了清明。 映入眼帘的第一个画面便是花雨曼手抚着他脸,面带担忧的场景。 顾宴修心里微动,情不自禁低下脑袋。唇瓣即将挨上她的时,一只白嫩的小手阻在两人之间。 花雨曼似笑非笑:“你这副样子,该不会是想亲我吧?” 顾宴修:…… 得,这个女人是真记仇! 花雨曼过去将离魂剑捡起来,左手暗暗使力,灵气一层一层把离魂剑整个包裹起来。剑身重又变得银白蹭亮。 “暂时锁住了剑上的邪气,只是这股邪气霸道又阴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除去?在它没有除去之前你不要使用离魂剑,免得被它影响。” 顾宴修颔首,把剑背在身后收好。 仰头看向那个半圆形的洞。 “抱紧我,我们从这里出去。” 花雨曼手箍紧他的臂弯,被他拉了下来。 他将她手臂一左一右环在他腰间,自己顺势也揉住她的肩膀。 两人之间几乎严丝合缝。 他坏笑:“这样才是抱。” 花雨曼:…… 对于狗男人这种时不时想占她便宜的行为,她都懒得理。反正说了他下次还是会犯。 从这个洞口出来后,没有多远就看到了一座庙宇。 在密地呆了这些天,两人已经对这里出现的任何古怪东西都见怪不怪。 反正一句话,闯就完了。 进门是一个大院子,院子西侧种了很多桃树。这个时节,桃子正好成熟。 又大又圆的蜜桃挂在枝头,没探出什么危险的气息。花雨曼摘了一个,迫不及待咬了一口。 充沛的汁液瞬间溢满口腔。 好吃,这密地长出来的东西似乎比别的地方品质更好。 要是她有随身空间就好了,可以把这里的东西存放到空间里。 想到这个,花雨曼心头一动。 左手握住一个水蜜桃,试探着地用意念默念了一句“收”。 那水蜜桃居然真的被她收了进去。 花雨曼现在是真的好奇了。 老祖宗留下的药经居然还可收纳。 难道这整个药经就是一个系统? 老祖宗该不会真是穿越人士吧? 可恨老祖宗没有早点提示,早知道药经是随身空间,她还哼哧哼哧背那么多包干嘛。 空间在手,天下我有嘛! 趁顾宴修去另外一头察看,花雨曼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些桃子全收了进去。 等顾宴修回转过来,就看到这些树上的桃子全都离奇失踪。 顾宴修:…… “我怎么记得刚刚树上结了很多桃子,难道是我眼花了?” 花雨曼嘿嘿干笑:“大约是吧。” 顾宴修桃花眼微眯。 这女人嘴角有一点可疑的汁液,脚边还滚着一颗桃核,明显就是偷吃了桃子。 那些桃子呢? 她就算是猴子,也不能一瞬间把所有桃子都吞了吧? 花雨曼任他打量,反正她有空间的事,任这些古人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第48章 雪参果 这座庙和其他庙宇的构造大差不差。 有三重殿。 第一重是供奉弥勒佛,四大天王的天王殿。 花雨曼小时候经常随奶奶去参加庙会,对庙宇有种天然的亲切感。 一跨进殿门,她就极为习惯地跪在蒲团上先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响头。 弥勒佛慈眉善目地注视着她。 抬头的时候她似乎看到弥勒佛的眼睛好像眨了一下。 花雨曼:…… 这个鬼地方人不人、尸不尸、佛不佛,她真的都呆出心理阴影来了。 再定睛细看,那弥勒佛的眼睛部位就是两个洞,所以里面那对眨巴眨巴的眼睛根本就不是佛像的。 那是谁的? 一阵风吹来,殿堂里阴冷晦暗,花雨曼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下意识地往顾宴修身边靠了靠。 顾宴修也注意到了佛像眼睛的异常。 懒得与里面的东西捉迷藏,他直接掏出一枚铜币运劲朝佛像掷去。 佛像是泥塑的,被这力道一砸就整个碎裂开来。 从里头蹿出一道快如闪电的白影,高高扬着尖利的爪子向他们扑来。 两人就地一个翻滚,避开它的这一扑。 这才发现那白影居然是一只毛发通体雪白的小兽。 这只小兽外形有点像猫,只是体格还要再大一些。尾巴又长又粗,拖在地上一扫一扫的。眼球是罕见的琉璃色,圆溜溜的眼珠子警惕地瞪着他们。 这可爱度爆表的模样,可不就是神兽腓腓吗? 药经上记载,腓腓亦是天生天养,由许多天材地宝孕育出来的。它能固魂,除厄运,对宝物还特别敏感。 有腓腓在身边,就相当于有了一张移动寻宝图啊! 花雨曼心里蠢蠢欲动,想把这只小家伙收入囊中。 于是,她手指微动,挤出一滴灵气,向腓腓招招手。 “小家伙,过来!” 果然,神兽对于她手上的灵气非常敏感。 它迟疑了一下,乌溜溜的眸子转啊转,似乎是在衡量她到底是好人还是恶人。 最终它还是没能敌过灵气的诱惑,小步小步挪到花雨曼身边,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 舔完后它还有些意犹未尽,琉璃眸巴巴地瞧着花雨曼,长尾巴摇啊摇,似乎在等着花雨曼继续投喂。 花雨曼笑得像个诱哄纯真小孩的恶毒巫婆。 “还想要?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就得替我做事,乖乖听我的话,这样才有好吃的哦。” ”哈啾哈啾。” 腓腓咬住花雨曼的裙摆,急吼吼地把她往外拖。 在庙宇里东绕西绕的,穿过一片树林,最后将他们带到了一个湖畔。 湖中心有一座孤岛。 岛亦是石头堆砌而成的,没什么植被,只石头缝里冒出几株茎杆纤细的植株。 叶子是椭圆形,上面结了三个纯白如雪的果子。每个都是小儿拳头大小,外覆一层白白的绒毛,在风里颤颤巍巍晃着。 “雪参果。” 花雨曼惊喜地大叫。 都说雪参果生于天山之巅,之前听唐百万说密地里有雪参果,她还当是诓人的,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更紧要的是这里居然有三枚雪参果。 要知道雪参果百年才得那么一株,这密地里竟然有三株。 妈妈咪呀,她可真是爱死这鬼地方了。 花雨曼在心里盘算着,三枚雪参果,她节省点用,可以制成十五颗续灵丹。 续灵丹一颗就价值万金,十五颗呐,发了,她要发了…… 花雨曼吧唧一口亲在腓腓的黑豆鼻上,同时指尖流出一点灵气喂到它嘴里。 “小家伙,你立功了!” 腓腓开心地舔着她的手指,长尾巴都快摇出残影了。 “顾宴修,快带我去湖中心。”花雨曼自动自发地挽住他的手臂。 这女人使唤起他来可真是越来越顺手了! 顾宴修站着不动,只递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花雨曼:…… 她居然秒懂了狗男人眼神里的意思。 心不甘情不愿地将两只手搭在他腰上。 “这样总行了吧?” 顾宴修唇角轻扬,竟然趁她不注意就这么直直地将她带到半空。 “啊。” 花雨曼一声惊呼,两手死死抱住他的腰,他顺势将人搂在怀里,这才不急不缓地落到了那座小岛上。 使唤他,可是要收利息的! 花雨曼着地后先观察了一番,确定没啥危险后,这才上前将那三枚雪参果都摘下来,趁顾宴修不注意收到空间里。 做好这一切后,正打算再度乘坐顾宴修牌升降机返回岸边时,脚下突然剧烈地震颤起来,然后地面居然一分为二,从中央裂出一个大口子。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人根本躲闪不及,就这么被这道地缝给吞没了。 地面的震颤持续了一段时间,黑暗里,花雨曼感觉一双有力的手臂一直紧紧揽着她,替她挡掉了大部分的落石。 震颤停止时,她除了有些狼狈,倒也没什么大碍。反观顾宴修就比较惨了。 后背被石块砸得血肉模糊,右手拇指指甲盖也被砸掉了,闷哼了一声直接晕过去了。 花雨曼用水囊里的水替他简单地清洗了一下,撒上药粉,又翻出一截纱布替他包扎起来。 余光瞧见他浓睫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醒了?” 顾宴修嗓音低哑:“你一直在我背上摸来摸去的,我能不醒吗?” 花雨曼:…… 将纱布特地缠紧了些,两头又再度拉紧,打了个死结。 在他伤口处拍了一下这才道:“还有心思想这想那,看来死不了。” 顾宴修痛得龇牙咧嘴。 这女人,他是为了谁才伤成这样? 更可恨的是,怼完他之后,这女人居然就地坐下来,从袖子里掏出一颗桃子自顾自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吃独食!吃独食!吃独食! 也不问问他到底饿不饿。 顾宴修重重咳了几声,很不爽地道:“我饿了。” 花雨曼在袖子里掏了掏,也掏出一颗桃子递给他。 顾宴修接过来,三两口吃完,皱眉一本正经道:“不甜,我尝尝你的。” 花雨曼望着手里啃的干干净净的桃核,还没反应过来呢,人就被他扯到了怀里。 他长臂一伸,将她牢牢扣住。 不等她挣扎脑袋就压下来,在她唇上重重啄了一口,又吮吸了一下。 “你的比较甜,”他咂摸着说。 花雨曼:…… 要不是这张脸够帅。 要不是念着他刚刚如此这般护着自己。 真想给他泼一桶洗洁剂替他好好洗洗油腻! 第49章 烟丝虫 “雨曼姑娘,顾公子,你们……” 平地里一声惊雷,把花雨曼炸得直接从顾宴修身上弹了起来。 她扭头,看到唐百万那张沧桑的少年脸。 不是,这地方光线这么暗,他是怎么一眼认出他俩的? 她的老脸啊…… 唐百万也有些不自在,他刚刚好像看到顾公子在亲雨曼姑娘来着。 瞧雨曼姑娘的脸色,也没有很勉强,那他就不好多管闲事了。 花雨曼使劲拍了拍脸,让脸上的热度下来,装作若无其事道:“唐百万,慕姑娘,你们怎么在这儿?” 唐百万苦着脸道:“自那日被那怪人一掌拍飞后,我就被水底的漩涡卷到了这里。慕姑娘也是一样的情况,我们也是在这转悠了几天才遇到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花雨曼四处打量了一下,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段甬道,前有岔路,后望不到头。唐百万他们就是从拐角处过来的。 “这里就像一个地下迷宫,甬道四通八达,还有好多机关。”慕青道,“我跟唐百万已经走过两遍,每经过一个分叉口,就会在石壁上做不同的标记,可每次走到最后,都会绕到原点,就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一样。”慕青道。 “该不会是鬼打墙吧?”花雨曼抱着手臂道,这鬼地方,她一来就感觉阴风嗖嗖的。 顾宴修曲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你这个小脑袋瓜,净想些神神叨叨的。” 他走到那个岔路口,指着上面的刻印道:“慕姑娘,这是你做的标记?” 慕青点点头,每走到一个路口,她都会在上面刻一条划痕,再过一个就多划一条,五条则以圈标记,未免自己走重复路。 顾宴修颔首:“沿着慕姑娘刻痕的顺序,我们再一块走一遍吧。” 的确如慕青所说,这底下就是个迷宫,岔路口之众,花雨曼看到慕青做的标记已经到了十五。 不过没什么机关,想来慕青和唐百万走了两遍,将那些机关都清理了。 他们在前面一个拐弯,又回到了那只有一条划痕的路口。 “还真是奇怪,”花雨曼摩挲着下巴道,“虽然我们左拐右拐,但是一直在向前,根本就没回头,怎么就能回到原点呢?” “这墙壁上的图案有迷幻作用,我们以为路是笔直的,其实不知不觉就拐了弯。”慕青回道,她之前就察觉了这一点,这才在墙壁上做标记,只是也无济于事。 “慕姑娘说的是一点,还有一点就是,”顾宴修敛眸道:“这根本就不是原来的那个地方,而是已经换了一个地方。” 唐百万点着墙壁上的划痕:“那这些痕迹是怎么回事?慕姑娘亲手刻得总不能有假?” “如果,”顾宴修盯着那块石壁看了一会儿,“如果这些石壁会移动呢?这些石壁上的花纹都是对称的,所以看起来都一样。这块我刚刚仔细观察过,上方磕了不甚明显的一角,现在磕的地方跑到了下面,也就是说这块石壁上下翻转过。因为慕姑娘只是刻了线和圈,翻转后看起来都一样。所以你们容易忽略。” “这些石壁会翻转还会移动,这是一个阵,”慕青幡然醒悟,“就像精绝防御阵一样,生门和死门不停变换,不破了阵眼我们是走不出去的。” “慕姑娘可会破这个阵?” “我试试。” 慕青凝起心神,脚步飞快又凌乱地在地上踏出一个又一个古怪的图案。手中的白绫带仿佛拥有了灵性,在一个个图案上拂过。 突然,白绫带飞蹿而起,犹如一根铁索,带着铿锵之力向一块石壁的中心蹿去。 那块石壁瞬间四分五裂。 阵眼破。 紧随着一阵“咔哒咔哒”齿轮转动的声响,两边的石壁迅速的移动归位。 狂风大作,地面震颤不止。 等重归于平静时,他们发现身处一个非常空旷的石洞。 石洞里一开始瞧着还没什么异常。只是走了几步四人就明显感觉不对。这里的空气似乎具有粘性,走在其中,身体的各种动作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滞着一般,行动变得迟缓无比。 走了一段,花雨曼就累得哼哧哼哧直喘气,反观唐百万和慕青也没好到哪里去,坐下来就不想动弹。 只有顾宴修稍微好点,却也是他一直用深厚的内力维持的缘故。 “这地方太诡异了。”花雨曼小声地咕哝了一句,就乖乖闭了嘴。她发现张嘴说话也很费力气。 左手掌心却突然灼痛起来。 然后一股滚烫的灵气从丹田涌了出来,迅速地游走到了她全身。 灵气所到之处,她听到“滋滋滋”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烤焦了。 之后花雨曼就觉得那股阻滞感消失了全身轻松无比,连呼吸都畅快了不少。 她刚刚这是体内进了什么异物? 花雨曼用意识探查了一番。 是烟丝虫,她刚刚体内进了大量的烟丝虫。 她抬头,前方就是一大片半人高的植株,植株上方白烟缭绕。顾宴修正想要走过去查看。 “顾宴修,回来!”花雨曼急得大叫。 顾宴修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还是乖乖回到了她身边。 “那些植株有问题?”他说话的声音很缓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看来他体内的烟丝虫也不少。 “那是烟花树,烟花树本身并无任何危险,但是它会吸引大量的烟丝虫过来。那上面一层白白的烟雾就是烟丝虫汇聚而成。” “烟丝虫?”慕青一张脸变得煞白,”难怪……”后面的话她却是没有力气再说了。 “烟丝虫飘在空气里,通过呼吸进入人体。它进到人体后会迅速占据人体各脏器,在里面结成厚厚的烟茧,阻断各脏器的运作。所以你们会觉得行动越来越迟缓,呼吸越来越困难。” “那我是不是,快死了?喘不过,气来。”唐百万哭丧着一张脸,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花雨曼白了他一眼:“唱什么衰,有本姑娘在这呢。” 说罢她双腿盘坐,两手打出繁复的手势,点点碎金般的光芒将她笼罩其中。 事实上,花雨曼这一套手法纯粹是装逼。借着这套手法的掩释,她左手微灼,快速地将涌动的灵力凝成一颗颗半透明的小药丸。 药丸还是滚烫的,丢给顾宴修他们一人一颗。 “快服下。” 三人均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很快一股灼热的气流席卷全身,冲破重重障碍,身体一下子变得轻快不少。 第50章 石像人 “我们赶紧找到出口出去,我这个药丸只能维持半个时辰。” 唐百万和慕青点头,马上四散开来找出口。 花雨曼发现顾宴修没有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发现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张脸死白死白的,像刚从棺木里跳出来的僵尸。 糟糕,顾老狗后背的伤。 花雨曼赶紧走过去,将他后背的纱布扯开,果然那里已经结出了一层厚厚的烟茧。 烟丝虫一遇到伤口就会牢牢吸附在里面,她的小灵丸只放了三层灵力,对这么大剂量的烟丝虫不管用。 花雨曼盘腿坐在他身后,左手轻抚上他的后背,体内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 灵力灼烫,那一层烟茧开始冒出热气,“滋滋滋”地融化。 这层烟茧实在太厚,饶是花雨曼服用了玉沾花,体内灵力取之不竭。但短时间内先是制作了小灵丸,又要耗费这么大的灵力,丹田根本供应不及。 花雨曼贝齿轻咬下唇,脸色渐渐由红转白。烟茧融掉大半时,她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就好像一张风一吹就散的纸。细看她的手指也是白中带透,远远望着整个人像是要消失一样。 ”雨曼姑娘,”唐百万忍不住唤道,脚朝前迈了一步被慕青拉住。 慕青冲他摇头,这种时候不能过去打断花雨曼,否则极有可能会出现反噬,对两人都无益。 慕青心里其实有点犯嘀咕。 烟茧她也曾在药经上看到过,一旦进入人体便只有死路一条,内力再雄厚也无济于事。 为何花雨曼给他们的药丸能化解烟茧?那药丸入口即化,进入体内就涌起一股气流,流经全身。有点像内力,细品又不太像。这股气流感觉更纤细一些,好似涓涓细流,有种润物细无声的温润感。 况且她和花雨曼接触过几次,发现她虽有武艺却不强,也没什么内力。 只是如果不是内力的话,那又是什么东西? 那层烟茧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她现在到底在向顾宴修体内输入什么? 慕青蹙心头一跳,莫非,这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力量? 最后一层烟茧碎裂溶解,花雨曼“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软在地上。 “雨曼姑娘,”唐百万飞奔过去,不过有一个人比他速度更快,长臂一伸将花雨曼拦腰抱了起来。 “你怎么样?”顾宴修轻轻替她拭去嘴角的血迹,一贯冷沉的黑眸里有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紧张和担忧。 花雨曼吃力地睁开眼,缓缓摇头道:“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快去找出口,不然烟丝虫没一会儿就会卷土重来。” 就在此时,地板再度震颤起来。 也不知道慕青到底按了什么,“哐啷当”的声响传来,一个巨大的人形石像从顶端慢慢降落了下来。 石像砸落在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也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总感觉石像皱了皱眉头,好似有知觉似的。 “这是什么东西?”唐百万小心翼翼地上前了几步,拿剑柄戳了戳那个石像。 好像是软的? 他壮着胆子,又上手去摸了摸。 一摸,“哎呀”了一声,整个人一蹦三尺远。 “这,这,这,这东西是软的,摸起来就跟人一样。” “这就是一个真的人,”慕青上前去仔细查看了一番道,“而且他还活着,脉搏还在微微跳动,只是不知为何他的外形会变成这副模样?难道是烟丝虫之故?” 花雨曼一直在闭着眼睛假寐,听到慕青的话,费力地掀开眼皮子看了一眼。然后轻声道:“这个人体内有大量的烟丝虫,只是在烟茧完全占据他之前,他封锁了全身经脉,使自己进入假死状态。烟茧从他体内穿透而出,外表看着就像是石化了一样。他现在还没死,不过离死也不远了。” 唐百万突然一拍脑门道:“看这人白眉白须,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又是出现在这种地方,你们说,他有没有可能就是隐雾山庄庄主解天成?”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慕青蹲下身子,将那人腰间的玉佩翻出来看了看,“这玉佩上刻着隐雾山庄神花冰凌霄,这人即便不是隐雾山庄庄主,也是四大长老之一。” “那就太好了,”唐百万拊掌道,“反正隐雾山庄只说要找到庄主解天成,可没说要找活人还是死人。我们就把这人带出去交给隐雾山庄,即便不是庄主,他也身份不菲,到时候,隐雾山庄可是欠下我们一个大人情。” 隐雾山庄的大人情,那多金贵呀。 哪怕隐雾山庄什么也不做,只要让江湖中人知道,他仙药门有隐雾山庄罩着,就会有无数人对仙药门趋之若鹜。 唐百万嘿嘿傻笑着,正在脑子畅想他将仙药门发扬光大后无数弟子跪地叩拜齐喊“拜见门主”的场景呢,慕青一句话就打断了他的白日梦。 “这人全身都是烟丝虫,我们现在不怕是因为雨曼姑娘给的药丸效果还在,半个时辰后药丸失效了呢?我们怎么把他带出去?” “这……”唐百万卡了壳。 花雨曼闻言便喘了口气道:“去收集一些烟花树枝干里的汁液,万物相生相克,烟花树虽能吸引烟丝虫,但是它的汁液却对烟丝虫有克制作用。将那些汁液涂在这人身上,应该就可以阻止烟丝虫蔓延开来。” “雨曼姑娘懂得真多。”唐百万嘿嘿笑着,“我这就去收集。” 刚刚这石像人掉下来后,顶上就出现了一方缺口。 顾宴修将花雨曼放在地上,率先跳上去看了看,确认没有危险后,重又下来把她抱了上去。 慕青和唐百万也一个接一个地跳了上去。 上面依旧是甬道,不过这段甬道不长,很快就眼前一亮。 他们走进了一个丛林。 一直呆在死气沉沉没有活物的地方,甫一进入丛林,听着虫吟鸟叫,风过树叶沙沙响,只觉得心情都轻快了不少。 有几只肥硕的野兔子从他们脚边蹿过,唐百万吸溜了一下口水,手里的剑飞出,将其中两只兔子钉在地上。 他跑过去,揪住兔子的耳朵将它们提起来颠了颠,开心道:“这两只兔子可真是肥的紧,烤了给雨曼姑娘补补身子。” 顾宴修瞧了瞧怀里双眸紧闭,气息弱到近乎听不出来的人儿,微微叹了口气。算是认同了唐百万的提议。 于是,他们便就地坐下来,捡了柴火升起火堆。 唐百万手脚麻溜地处理兔子。 只是他刚将两只兔子开膛剖肚,就见几缕诡异的黑雾从兔子肚子里慢幽幽蹿了出来。 唐百万:…… 第51章 黑雾 唐百万还傻愣着,连那缕黑雾飘到嘴边了还没反应过来,幸好顾宴修迸出一道掌风将他击倒在地,那缕黑雾从他上方悠悠然擦了过去。 再看那地上的兔子,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消散,转眼就只剩下一副光秃秃的骷颅架。 这真的是…… 更要命的是,那缕黑雾往前飘了一阵,在半空里形状几变,竟然又扭了回来。 仿佛是无声的召唤,紧接着一缕又一缕黑雾从四面八方飘来。挨挨挤挤,将林子上空遮得严严实实,连日光都透不进来。 除了还在无知无觉睡着的花雨曼外,其余三人俱都面色难看。 “这是什么东西?”唐百万问。 没人能回答他。 黑雾围成一个包围圈,正在不快不慢地一点点聚拢。 他们如果不能突围,那两只兔子就是他们的下场。 顾宴修将手里的长剑投掷出去,长剑穿透黑雾,将它们一分为二。再回到他手里的时候,剑身上多了几个不太齐整的口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的。 而那团被割开的黑雾,又渐渐汇到了一起。 顾宴修运气于掌心,将长剑再度掷了出去。长剑呼啸着将黑雾绞成碎末。待那些碎雾重又凝拢时,一道雄浑的内力破风而至,在黑雾里猛地炸裂开来。 头顶上方终于撕出一条小口子。 只是剩下的黑雾马上晃悠悠地向那边移动,没一会儿就将那口子填满。 “娘嘞,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唐百万哀叫道,也学顾宴修的样,先用剑将黑雾搅散,再用内力将其粉碎。 只是这样做实在太过消耗内力,顾宴修还好,唐百万和慕青没一会就气喘如牛。 “这样下去不行,”慕青手中白绫翻飞,喘着气道,“顾公子,我和唐百万撕开一条口子,你带雨曼姑娘先离开。” “来吧,”唐百万怪叫道,“黑怪物,看本门主怎么撕了你这张嘴。” 慕青和唐百万一左一右,将黑雾往两边扒拉着,扯出一个供一人进出的口子。 顾宴修趁势从那条口子跳了出去。几个踏跃飞出黑雾的包围圈,将花雨曼放在树下。 他抚了抚她的脸,轻声道:“乖乖等我回来。” 然后几步飞回去。 这厢,唐百万和慕青已经苦苦支撑到极致,那包围圈越缩越小,仿佛下一秒便会将它们吞没。 顾宴修眉眼冷峻,缓缓拔出背上的离魂剑。 离魂剑指天,剑身轻颤,发出清亮的铮鸣。 顾宴修足尖轻点,一个猛跃扎入包围圈。进入黑雾的离魂剑仿佛豺狼嗅到了血迹,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剑气所到之处,黑雾一片片被砍碎。 之前花雨曼用灵气封了剑身,现在重饮黑雾,剑身又变得漆黑无比,无数黑色丝线缭绕其中。 顾宴修的一双眸子开始慢慢转红,瞳仁上几缕黑雾若隐若现。 等所有的黑雾散去,他一双桃花眼已经被黑雾占据,看着阴森可怖,就像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唐百万和慕青齐齐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完全松完,就见顾宴修面无表情转身,剑尖对准他们。 “顾公子,你怎么了?” “他被黑邪之气控制住了,”慕青沉声道,“小心,别离他太近。” 离魂剑灼烫,在他掌心铮鸣,跃跃欲试地想要朝眼前二人刺去。 顾宴修敛眸凝神,调起一股雄厚的内力想去压制掌心的离魂剑。 然而他的内力越是雄厚,离魂剑反弹的越是厉害。 就在这时,一股清清凉凉的力量他的丹田里涌出来,流至掌心。 那股力量瞧着绵绵软软没啥杀伤力,离魂剑却好似触到了可怕的东西,一下子焉头耷脑,不敢再蹦哒了。 唐百万和慕青已经摆好架势,准备迎接顾宴修的进攻,就见他慢条斯理地将离魂剑入鞘,背在身后,抬头时,眼神一派清明。 “你俩这是干什么?”顾宴修不解。 “你,我,我们……”唐百万结巴了半天,转换了话题,“雨曼姑娘呢?” “在那边,”顾宴修转身,下一秒他瞳孔巨缩,“腾”地一下跃了过去。 “人呢?” ”你确定将雨曼姑娘放在这儿了吗?会不会记错了?”唐百万追过来问道。 慕青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个丁香耳环:“这是雨曼姑娘的耳环,她刚刚肯定在这,我们分散找找,她这么虚弱一定走不远。” 顾宴修右手攥紧,一拳头砸在树干上。指关节砸出了血也顾不上。 都怪他,他应该将她牢牢绑在身上的。她身子那么虚弱,怎么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儿呢。 她这副样子,绝对不可能是自己跑的,一定是遇到危险了? 会是谁?这林子除了他们还有谁? 这女人鬼精鬼精的,如果被人抓走,说不定会留下什么线索。 果然,脑子里这个念头刚过,就听到唐百万大叫起来。 ”这边,往这个方向,这里有一颗珠子,不知道是不是雨曼姑娘身上的……” 花雨曼迷迷糊糊间,只觉得有什么清凉爽口的东西流进嘴里。 她下意识地一咽,一股甘甜的味道顺着喉咙而下,在身体周转了一圈,汇聚至丹田。 她感觉丹田变成了一个小风扇,风叶哗哗哗转着,卷出很多绵延不绝的灵力。 她的体力一下子恢复了不少,只是脑袋依旧晕晕沉沉,眼皮子也睁不开。 也不知道顾宴修有没有看到她留下的线索? 还有这里到底是哪里?那人为何会将她掳来? 将她掳来后又好像对她没有恶意,每隔一段时间时间就会给她灌清清凉凉的东西,她的体力正在快速地恢复。 “丑丫头干瘪瘦削的跟个鸡爪似的,费了本座那么多好东西,还是一副焉巴巴的样子。真难相信会是那个人的后代。” 一道低醇好听的声音响起,花雨曼费力地想要掀开眼皮子,看一看这个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 这么好听的声音长得应该不丑吧? 只是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 想她年芳十七,貌美如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狗见狗发呆,怎么着也和丑不搭边吧? 哼,说话不中听,声音再好听也没有,差评! 好累哦。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她又沉沉睡了过去。 第52章 白袍男子 花雨曼睡得不是很踏实。 她梦到自己身处一座孤寂华丽的宫殿。 宫殿很大,她在里面转来转去,只听到她自己的脚步声。 嗒嗒嗒。 特别寂寥。 最后她停留在一间上了锁的内室。 凭直觉,她觉得自己应该进去看看。 内室上了锁,她手一碰,那锁就掉了。 这锁就是个摆设啊,花雨曼心想。 内室里面烟雾缭绕,是那种诡异的令人起鸡皮疙瘩的黑烟。 墙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字。 那些字,她看了一会儿就惊诧地发现,居然和她身负的药经一模一样。 墙壁上一页一页赫然就是药经上的内容。 她不解,林家祖传的药经,明明是以功法相传的,不会外泄,这里怎么会出现药经上的内容呢? 她一面墙一面墙的看过去,看到最后发现,这本药经与她的还是有一些细微的差异。 有一些只有她的药经上有,有一些只有这面墙上的有。 比如噬魂花,在她的药经里,噬魂花的解法是空白的。这里居然详细地记录了噬魂花之毒如何解的配方。 太好了,如果能找齐这上面的药材,疯女人就有救了。 花雨曼这般想着。 身子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狠狠地拉扯她,那种皮肉分离的痛苦令她痛不欲生,整个人蜷缩在一起不停地打滚。 好痛好痛! 拉扯感持续了很久,久到她以为自己会就这么痛死过去的时候,身子一松,那股拉扯她的力量消失了。 她全身的皮肉骨头仿佛被拆分重组了一遍,余痛令她全身不停地战栗。 乃乃的,这是什么梦? 这种痛感怎么这么真实?花雨曼痛到全身虚脱,浑身湿淋淋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此刻,空旷华丽的宫殿里,一身白袍的男子负手而立。 男子的面容隐藏在宽大的帽檐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那双如鹰般阴翳地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床上面容苍白的少女。 少女柔弱纤细,瘦小得仿佛他一根手指就能折断。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丫头,硬是扛住了他的乾坤挪移掌。 怎么可能? 这才多久,那药经竟然与她浑然一体,他用了八成掌力竟都无法将其与她剥离。 男子不相信,继续催动掌力,一个幽黑的漩涡蓦然出现在花雨曼上方,那漩涡高速旋转着,想要从花雨曼身上吸附出什么东西。 乃乃地,还来! 就算是在梦里老娘也不许你这鬼玩意这么欺负我! 花雨曼这回是真怒了,也不管身体尚未复原,催动灵力与那股强大的吸附力对抗。 纯白的灵力与如烟如雾的吸附力量互相拉扯,就好像一场拔河赛。很明显,吸附力量占了上风,灵力被拉扯得越来越稀,越来越薄,从白色逐渐变成了透明色。 啊。 花雨曼痛呼一声,身子一震,整个人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白袍人这才收手。 唇角微勾溢出一声轻笑:“小丫头,有点能耐!我们慢慢玩。” 接下来的几天,花雨曼每天都在这种极致的酷刑中度过。 她被浸在一桶冰寒的药水里,那水会封住她的灵气。 每隔几个时辰都会受到一阵撕心裂肺的拉扯,她痛到麻木已经无力呼喊,只能咬紧牙关凭着一股本能倔强地抵抗着。 不知道那股力量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但她不认输。 她花雨曼最是吝啬,想要她的东西,除非从她尸体上踏过。 三日后,白袍男子一脸气急败坏地收手。 “真是死倔的丫头,居然这都没法剥离出来。” 他不能再动手,她的魂魄已经散碎,再吸的话这丫头就要魂飞魄散了。 玉沾花、灵露……各种世之罕见的奇珍异草不要钱的往花雨曼嘴里灌。 她无意识的吞咽着,灵气如同雨露,慢慢地滋养着受损的丹田。 又过了几日,丹田总算凝了起来,不再是一盘散沙状态。 “呵呵,真是可惜,这么不经折腾,仅剩下三年寿数,有没有本事活下去,单看你自己有没有能耐。” 白袍男子古怪地笑了几声,转身拂袖而去。 待他身影消失后,一座华丽雄伟的宫殿渐渐浮于人前,宫殿前面是一颗树冠撑天的古树。 顾宴修几人已经在这一带找了好几日,就差把整个丛林翻过来了。 花雨曼留下的痕迹在林子里兜兜转转绕了几圈,最后就落在这棵参天古树附近。 顾宴修就差把树掏空了,树枝树叶树底下全都看过,依旧没找着她的踪迹。 “这样也不是办法,”唐百万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踌躇着,“顾公子,你看,我们要不要先出去,多找一些人进来帮忙?” 顾宴修眼底乌青,一双眸子里布满血丝,他开口,声音哑的厉害:“你和慕姑娘先出去吧,我在这儿再找找。” “顾公子,快看,这边出现了一座宫殿。”是慕青惊奇的声音。 顾宴修身子一腾,立马飞奔过去。 “啧啧啧,真是太奇怪了,我们在这转悠了好几天,从来都没见过这座宫殿。”唐百万叹道。 顾不得丛林里突然冒出来一座宫殿是否有异,顾宴修手握剑柄,一脚踹开殿门走了进去。 宫殿里静悄悄的,一点儿生息都没有。 正殿的大门敞开着。 他一眼就看到了黄花梨木拔步床上那个蜷成一团的身影。 “花雨曼。” 他腾跃过去,将她翻过来,紧紧拥在怀里。 好在她虽然气息微弱,但还有呼吸。 只是她的面色看起来较之前更差了,唇色白得像凝了一层霜。 在这闷热的季节里,她全身冰冷,拥着她好似拥着一块冰。 那双素来灵动的杏眸焉焉地阖着,长睫上结着几滴泪。 她眉头揪出浅浅的纹,低低弱弱地喊着:“好痛,顾宴修,我好痛。” “雨曼姑娘怎么了?”唐百万问,她怎么一直呼痛呢? 顾宴修茫然地摇头,心痛到无以复加。 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她,把她弄丢了。 更恨自己无能,看不出她怎么了?她怎么离开他之后变成了这副样子?全身皮肤透明,仿佛下一秒就会羽化成仙。 “我来看看。”慕青将手指搭在花雨曼的皓腕上,又在她身上检查了一番。然后眉心微动。 居然是这样。 难道真是他所为? 慕青在脑海里组织着语言:“雨曼姑娘这是离魂症,她的魂魄被人试图剥离,那人用了很强的力道,但是没有成功。雨曼姑娘在抵抗的时候魂魄受损,所以才会一直昏迷不醒。” “可有法子让她好起来?”顾宴修急道。 慕青遗憾地摇头:“这种情况我只是在药经上看到过,但是具体怎么办我也不清楚。你可以带雨曼姑娘去隐雾山庄。隐雾山庄里有一位隐世的老神医,或许他有法子救她。” 第53章 无涯海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地面剧烈摇晃了一下。 紧接着地动山摇,整座宫殿开始摇摇欲坠。 三人来密地后已经对这种震颤模式非常熟悉,熟门熟路地往门口飞奔。 等他们奔出几丈远,再回头,那里就是一块平平无奇的青草地,什么都没有,好像刚刚华丽宏伟的殿宇只是他们想像出来的。 周遭景色变迁,等一切尘埃落定,他们已然站在密地出口,不远处就是那座云雾缭绕、美轮美奂的隐雾山庄。 “这也太神奇了,”唐百万嘴巴张得合不拢,这一趟密地之行可真是让他大长见识,这世上还有这么多古古怪怪的东西。 “糟了,”唐百万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慕青姑娘呢,她怎么没跟我们一块过来?” 细微的破空声传来,一粒包裹着布料的石子飞过来,落在他们面前的地上。 唐百万上前将石子捡起来,打开布料,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小字:师门有事,先回,后会有期!慕青上。 “看来慕青姑娘也出来了。”唐百万松一口气,不然留她一个姑娘家在那种地方,他可不放心。 顾宴修不置可否,他对那个慕青可不信任,相对于一根筋的唐百万,慕青有些方面表现得过于神秘,一直蒙着脸,也不以真面目示人。既懂阵法,对隐雾山庄很些事情也很了解,望仙门这种久不入世的门派可养不出这种人。 走了也好,省得他还得时刻提防她。 往前走了几步,一道银白的身影从旁边草丛里蹿了出来,跑到顾宴修前面“哈啾哈啾”叫个不停。 是那只腓腓。 它上半身直立,两只前爪搭在花雨曼手臂上,舌头不停地舔她的脸。 “哈啾哈啾,主人你怎么了?” “这小家伙还挺有灵性,它好像认得雨曼姑娘,听它的叫声,好像很担心雨曼姑娘的样子。” “哈啾哈啾,你们两个大男人都保护不了主人,害主人离魂,简直就是废物,果然主人离了我不行啊。” 腓腓对着顾宴修和唐百万一通乱吼,把唐百万稀罕得不行:“小家伙奶凶奶凶的,还真可爱。” 顾宴修嫌它聒噪,揪住它的后脖颈把它丢了出去。 “要叫一边去,别吵了她。” 腓腓怂巴巴地迈着小碎步又回来了。 “妈妈耶,这个男人的眼神好可怕,有杀意。还是主人好,主人香香软软的,还有好吃的。主人,主人你快醒醒啊。” 隐雾山庄偏殿。 确定了石像人就是山庄庄主解天成,他们便被请到了这里。 吃着精致的糕点,喝着上好的雨前龙井,唐百万到现在都有些难以置信。 没想到天上随便一掉就掉下来一个石头庄主,这可是天大的人情啊。 他重振仙药门有望了。 当然,娶山庄大小姐这样的美事他是不敢想的。 大小姐身份贵重,听说姿容也不俗,就是那天上的仙女,而他就一地里的烂泥,他有自知之明。 只要隐雾山庄能给他些金银珠宝还要那药经上的一些配方,他就能把仙药门拔拉起来。 唐百万正想得心头火热呢,就听有人通传。 “大小姐到。” “神医到。” 他抬头,就见一名姿容瑰丽的女子踏步而来,她身后是斜挂的落日,橙黄的光辉镀在她身上,仿佛那九天仙女下凡来。 一身翡翠烟罗绮云裙,披着纯白流沙披帛。墨发如云,只以一只巧夺天工的栀子花形碧玉簪簪着。 粉面桃腮,一双水莹莹的丹凤眼,莲步轻移时裙摆摇曳,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花。 这位就是隐雾山庄大小姐。 唐百万不由自主呆住了,这位大小姐当真是国色天香,仙人之姿。他这种大老粗多看一眼就仿佛亵渎了她似的。 顾宴修倒是自始自终都冷着一张万年寒冰脸,见到那位大小姐也没什么神情波动。只有在见到她身后的老者时,脸上流露出几分急切。 “想必这位就是神医了,有劳神医替她看一下。” 神医一头银发,瞧不出年纪。他只扫了花雨曼一眼,神色便是一峻,坐下来替花雨曼切了脉,又掀开眼皮看了看。 他叹了口气:“这位姑娘乃是罕见的离魂之症。被人强行剥离魂魄时魂魄受损导致她无法醒来。不过好在这位姑娘之前服过大量的天材地宝,修复了丹田,暂时性命无碍。”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要这位姑娘醒来不难,老夫这儿有一粒八珍丸,姑娘服用后约莫三日便可醒来。只是,”神医抚着胡须道,“这位姑娘的魂魄与本体之间有了缝隙,魂魄不稳,要让魂魄完全归位实属不易。需得一只上古神兽腓腓替她稳住魂魄,日日温养。三年后魂魄温养的差不多了,便去那无涯海,取海底的九转龙珠服下方可复原。如若不然,她仅剩三年寿数。” “哈啾哈啾,上古神兽腓腓来也。” 一道闪电般矫健的身影蹿进来,扑到花雨曼身上,扬着粗短的脖子,摇着肥厚的尾巴,仿佛在向所有人夸耀。 “果然还是本小兽最有用吧。” 神医大喜:“这就是一只上古神兽腓腓,瞧它外形,应该修炼了不少年头,非常通人性。而且看情形,这只腓腓似乎认了这位姑娘为主,如此,固魂效果甚好。” “这是密地神庙里的那只腓腓?”大小姐解无忧开口,她的声音清清冷冷,有种空灵之感。 解无忧伸手,想去摸一下腓腓的脑袋,腓腓却把小脑袋扭过去,冲着她龇牙咧嘴。 “坏女人,不许碰我。” 解无忧失笑:“小家伙,还挺记仇,不就是幼时说了句玩笑话要把你炖肉煮汤,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 “别看这只腓腓个头小,它已经修炼了上千年,全身都是宝。我花了十几年都未能令它认主,这位姑娘当真是好造化。” 顾宴修闻言,冷峻的神色稍缓了一些。 这个女人总是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方法,也不知道她到底给神兽喂了什么,这只腓腓就死心塌地地跟着她了。 “对了神医,您刚刚提到的无涯海,难道是……” “就是位于荒蛮之地深处,世人谈之色变的那个无涯海。” 无涯海,又称死海。 位于荒蛮腹地,但凡穷凶极恶之人皆是流放至那处,常人去那生还者廖廖。 那九转龙珠更是有凶兽守护,想要拿到,凶险异常。 神医想了想又道:“九转龙珠听起来是一颗珠子,其实它是一株植物。老夫碰巧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待会便把它画下来,公子也好有个依照。再有就是九转龙珠摘下来后必须马上服下,不然三息之间,它便会枯萎,不具药性。” “多谢神医告知。” 顾宴修眸光落在榻上那昏迷不醒人事的少女身上。 也不知她消失的那段时间到底遇到了什么? 说到底总归是因他之故。 如果她没有给他解烟丝虫的毒性,不把身体弄垮? 如果他守护好她。 不管怎么样,她在密地救过他多次,他也不能丢下她不管。 无涯海再凶险,他也要去闯一闯。 毕竟,她欠了自己那么多,他要她好好活着,用这一辈子来偿还。 第54章 解无忧 神医离开后,解无忧略微一福,爽利道:“顾公子,唐公子。两位公子寻回了庄主,无忧曾放言,只要有人找到庄主,便以整个山庄为聘,下嫁于他。两位公子意下如何?” “什么如何?”唐百万呆呆地还有点反应不过来。解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她愿意下嫁于寻回庄主的人,可为何问他们两个人的意见啊?总不能…… 解无忧眨眨眼睛:“两位公子俱是才貌济济,身手不凡,无忧对两位公子很满意呢。” 这…… 解大小姐的意思竟然是一女嫁二夫,唐百万彻底石化。 顾宴修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道:“慕姑娘,庄主本就是你发现的,我们可不敢冒领这个功劳。” 慕,慕姑娘。 唐百万震惊得无以复加:“你,你,你是,慕青姑娘?” 仔细看看,解大小姐确实和慕青姑娘很像,身形像,声音也有点像,眼睛的轮廓也像,只是慕姑娘一直蒙着面,再加上性子沉稳持重,与面前想要一女嫁二夫的跳脱大小姐截然不同,他一时没往这处想。 解无忧转身坐于一把圈椅上,玉手托腮,含笑道:“顾公子,唐公子,别来无恙。顾公子真是聪慧,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在那个石洞里,我们皆为烟丝虫所困,眼珠子都懒得转动。唯有慕姑娘,虽故意表现出疲态,但是眼神灵动,一直在打量四周,当时我便有些怀疑,想来慕姑娘身上带了能避烟丝虫的东西。而且听你的口气,似乎对隐雾山庄很了解。不过我倒是好奇,既然你有办法对付烟丝虫,为何令庄主却……” 解无忧不答,只道:“顾公子观察入微,无忧佩服。” “解大小姐,你把我们引来这里所为何事?” 解无忧眼波流转,一股娇意流露:“那自然是,来谈谈我与二位公子的婚事啊。” “万万不可,”唐百万急得连连摆手,“解大小姐,唐某就是一个小小门派的光杆门主,实在配不上你。” “唐公子何必妄自菲薄,兴许我就喜欢你这副实诚样呢?”解无忧咯咯咯娇笑着,“还有顾公子,你可愿娶我?” “不愿。”顾宴修回答得斩钉截铁。 解无忧似乎很受伤,双手作西子捧心状:“顾公子满心满眼都是雨曼姑娘,我与整个山庄加起来,难道还敌不过雨曼姑娘在你心里的份量?” “解大小姐,玩笑开过头就不好玩了。”顾宴修语气沉沉,“不过,顾某倒是有一事想问,解大小姐可知,伤她之人是谁?” “不知,”解无忧道,“我只知,与药经圣典有关。” “药经圣典不是说在密地里吗?而且我们根本没找到啊。”此行没有找到药经圣典,唐百万是最遗憾的。 他仙药门以仙药起家,要是有一本药经圣典镇着,那他这个门主可真是要在门内史书上流传的。 慕青摇头:“密地里那本药经虽然与真的很像,但它其实是仿的,真的谁也不知道在哪。不过,我猜极有可能和雨曼姑娘有关。” “多谢解大小姐告知,顾某告辞。” 顾宴修抱起花雨曼转身就往门口走。 解无忧在他身后大喊:“顾公子,你当真不考虑一下娶我,本小姐说话算我,你若娶我,我便以整个山庄为聘,军队、财富任你调用。” 顾宴修头也不回,走得飞快。 若是顾一在此,肯定要拍断大腿。 哎哟喂,主子真是糊涂,这可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啊! 不就娶一个大小姐嘛,别说这位大小姐美若天仙,她就是貌丑无盐,有此等嫁妆,娶回来当个摆设那也是金灿灿的呀。 主子喜欢其他的姑娘,纳回来做妾不就得了。 此刻的顾一还一无所知,他家主子到底错失了什么。 他正在跟一只烤成焦炭的野鸡四目相对。 吃吧,怕吃坏肚子。 不吃吧,又怕饿肚子。 “七七姑娘,你说你跟着雨曼姑娘,怎么就没得她一点真传呢?你这烤得,连疯女人都不吃。” 顾一扫视了一圈一脸苦大仇深的众人,如若是雨曼姑娘掌厨,这帮子人指不定要疯抢成什么样。 梁七七瞪了他一眼:“爱吃不吃,你行你来。” 顾一:……男人对行不行这个话题可是很敏感的。 莫离晃晃荡荡的走过来,唉声叹气道:“唉,半月有余了,怎么还没回来?” “你还说,”顾一看到莫离就生气,“当初如果不是你推了我一把,我就和主子他们一块下去了,哪用像现在这样,主子生死未知,我这个当属下的却在这闲闲地等着。”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没推你,是那个地方有古怪。你家主子和我家雨曼姑娘轻轻松松就能下去,我们俩就差把那屋拆了也进不去。我怀疑是隐雾山庄做了什么手脚,只允许一些人下去……” “你就胡扯吧,”顾一懒得搭理这个红衣怪,掉头往河边走。走了几步,他脚步一滞,使劲揉了揉眼睛,有点不敢相信:“主子,是主子他们回来了。” 顾宴修还没靠近,一帮子人就乌泱泱涌过来把他围住。 梁七七眼尖,第一个瞧见顾宴修怀里昏昏沉沉的花雨曼,顿时一声惊呼:“曼姐姐这是怎么了?” 苟老爷子闻言拨开人群围过来,急得布鞋都被踩掉了一只:“我的乖徒儿呢,我的乖徒儿你怎么了?” 不用顾宴修开口,苟大夫立马出手给花雨曼切了脉。 脉象细软无力,时有时无,这是……离魂。 苟老爷子悚然一惊,离魂,他师傅留下的医经上有记载,也是祖师爷曾听人说过,当成奇闻记录在册。没想到这世上竟真有这种症状。 离魂之症,难治啊…… “徒儿她怎么会,得离魂之症呢?她这寿数……” “此事说来话长,苟大夫您先别担心,她只是暂时昏迷,三日后便会醒来。” 此时,一阵急促的“哈啾哈啾”声响起。 腓腓已经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奈何无人注意到它。 气得它几个跳跃,踩着顾九几人的头顶跃过去,踩在顾宴修肩头,昂着脖子,两只前爪掐着腰,哈啾哈啾叫唤个不停。 “你们这群愚蠢人类,我这么一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上古神兽在此,尔等居然视而不见,简直罪该万死。还不跪下朝拜。” 第55章 醒来 “咦,”梁七七眼睛里小星星直冒,快被这只傲娇的小家伙给萌化了,“这是一只大猫吗?好可爱呀。”说着,伸手想去摸摸它的脑袋。 腓腓身子晃了晃,险些气了个倒仰。 “丑丫头这是什么眼神,猫这种低等生物能与本神兽相提并论吗?吾乃上古神兽,修炼千年,开了灵智的,可比你这个丑丫头聪明多了。” 见梁七七竟然还想摸自己,腓腓身子一扭,冲她放了个臭屁。 “噗”地一下。 梁七七石化。 众人也石化。 “这小家伙,真有意思。”顾一傻乐道。 顾宴修将花雨曼放上马车,腓腓也拖扫着长尾巴跟着一起上了车。 苟大夫:“阿修,这只小东西怎么老是缠着我徒儿,它不会伤人吧?” “这是神兽腓腓,它可以固魂。有它在对花雨曼有好处。” “这样啊,”苟老爷子一听对乖徒儿好,半点儿,看这只胖猫顺眼多了。还摸出存了许久的猪肉脯给腓腓吃。 “小东西,来,老夫的私藏,就剩这两块,便宜你了。” “你这老儿莫要小瞧我,本小兽可是吃惯了天材地宝,凡间之物我可瞧不上眼。”腓腓傲娇地扭过头。 一股香味飘进它的鼻子。 黑鼻头抽了抽,“此乃何物,好香。” 黑鼻头再度抽了抽,在苟大夫手都要伸折,打算收回自己吃时,那道白光跃过来,嗷呜一口叼走了苟大夫手里的猪肉脯。 腓腓嚼了嚼,琉璃眼猛地焕发出光彩。 好吃,真好吃,凡人竟能做出此等美味。 这个小老儿有眼色,它喜欢。 腓腓顺利地为自己争得了一席之位,唐百万还在车外孤零零站着,他被遗忘了。 还是梁七七发现了他。 “唐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七七姑娘,”唐百万憨笑着,“我在密地里和雨曼姑娘顾公子碰上,就一块过来了。” “顾公子,”唐百万喊住从马车里跳下来的顾宴修。 顾宴修眉头微拧:“你还没走?” 唐百万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我这不,房子都典出去了,我也没无处可去。顾公子,我能否加入你们?” 顾宴修停下脚步,眼神如鹰般扫了他一眼:“唐百万,你可知我并非什么名门贵公子,而是一个人人喊打的匪寇?” “顾公子不必妄自菲薄,我观你面相,日后定有大作为。” 顾宴修没再说什么,只淡淡道:“你要跟便跟着,只有一点,我这人最厌恶叛徒,如有吃里扒外之辈,必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唐百万嘿嘿笑着:“知道知道,谢谢顾公子。” 停滞了许久的队伍再度前行。 梁七七一路都在逗腓腓,可惜小东西非常高冷。她对它说话,拿东西引它,它都爱搭不理。 “愚蠢的丑丫头,居然拿这种货色给它,当它是啥都吃的那等馋猫吗?” 梁七七自说自话了许久,终于泄气。随手从车底扯了几根干草,手指翻飞折成一只胖胖的小猫咪。细看,和腓腓还有点像。 腓腓眼睛眯着,瞧着在睡觉,时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这一车子老的老,疯的疯,蠢的蠢。就它一个机灵的。 它得肩负起保护主人的重责。 疯女人一直缩在角落,嘴里也不知嘀嘀咕咕在说什么,这个疯子,身上好难闻的药味,熏到本小兽了。 腓腓拿屁股对准疯女人,头一抬,恰好看到梁七七手里的草编胖猫。 ”哟,这是本小兽吗?果然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丑丫头有这等心思讨好吾,不错,吾笑纳了。” 腓腓上前一把叼走梁七七手里的草编肥猫,两只爪子抓着翻来覆去地看,可见其欢喜。 梁七七:…… 她费了那么多心思,小家伙都对她爱理不理的。结果就编了这么一只丑不拉几的玩意,就把它讨好了。 真是,那屁吃的冤。 两日后,花雨曼总算醒过来。 有什么东西在她脸上划拉,弄得她有点痒。 她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甫一睁开眼,对上的是疯女人那双泛着绿芒的眼睛。 花雨曼怔愣了已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轻声喊了句:“月儿?” 疯女人咿咿呀呀的,似乎很开心。 梁七七和苟老爷子也凑了过来。 “徒儿,你感觉如何?” 花雨曼笑了下,笑容还有些无力:“师傅,我好多了。” “曼姐姐,喝点温水。” 梁七七倒了一盏水端到她唇边。 等花雨曼小口小口喝完,梁七七又取出一个竹筒:“曼姐姐,这是早上我煮的米粥,你饿的话先垫一垫,就是……”梁七七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我一不小心给煮糊了,一点点。”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饿了。”花雨曼不忍浪费小丫头的一片心意,打开罐子。一股子浓烈的焦味扑鼻而来。 花雨曼:…… 这是一点点,糊吗? 她不敢吃,怕她吃了又得躺个几天。 “哈啾哈啾。” 腓腓不甘寂寞地挤过来。 “主人,看看我,你昏睡的这几天,可都是我守着你噢。没有本小兽,你没法这么快醒来哒。” “腓腓也跟出来了。” 花雨曼这是真惊喜,她的移动寻宝图啊。 抬手在它头顶撸了一把:“小家伙,谢谢你哦。” 难道她昏睡时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上蹭,原来是这只小家伙。 这时,帘子被掀开,顾宴修急匆匆赶了过来。 “你醒了。” 他只说了这几个字,便没再说什么。只一双眸子将她牢牢锁住。 这个女人总算恢复了一点生气,不再是之前那副轻飘飘仿佛风一吹就倒的模样了。 顾宴修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顾宴修,我这是怎么了?” 花雨曼被掳之后很多记忆都不太清晰。她只记得有人在拉扯自己,好疼好疼,疼得她想哭。还梦到了那一面强的药经。似乎有人在唤她丑丫头,再多一点的记忆却是没了。 她刚醒,顾宴修不欲她想太多,只道:“别多想,没什么大事,好好修养一段时日便好了。” 花雨曼低低“哦”了一声。 左手握紧,悄悄地给自己探查了一番。 离魂? 第56章 吵起来了 她居然得了离魂之症? 呜呜,这可是绝症啊! 和噬魂花一样,药经目前并没有提供关于离魂症的诊治方法,这一页目前是空白的。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三年的时间可以寻找方法。 花雨曼暗自给自己打气。她才十七,还有大好的人生没享受呢,可不想这么快就噶了。 这一页的空白,她一定会补上。 今日,数字护卫队和莫离全都喜气洋洋的。 雨曼姑娘醒了,嘿嘿,他们有口福喽。 雨曼姑娘身子虚弱,他们不需要她动手,只需要她在一边坐镇,那味道总也差不了。 中途休息时,花雨曼想下车走走,躺了这么久,感觉人都躺散了。 刚踏下马车,无数双欣喜期盼渴望的眼睛齐刷刷向她看过来。 “雨曼姑娘。”莫离拿筷子敲着碗,就差高歌一曲了。 花雨曼:…… 瞧这一对对饿得发光的狼眼,她不在,他们难不成一直饿到现在? 众人:…… 雨曼姑娘,您是没试过七七那丫头的黑暗料理。她那不是做饭,而是投毒,拉稀拉得他们腿都软了。 顾宴修重重咳嗽了一声,对上花雨曼望过来的眼神,声音稍稍和缓了一点。 “你刚醒,得歇着。伙食让他们自己解决。” 听到这一句的苟老爷子满脸欣慰:阿修总算懂得关心乖徒儿了,有长进。 顾老狗突然这么体贴,花雨曼还有点不太习惯。 “没事,我就在边上指点一下,动动嘴,累不着。” 主要是七七做的东西,她实在无福消受。 顾一几个喜极而泣,围着花雨曼殷勤备至。 “雨曼姑娘,打了三只野鸡,四只肥兔仔子,您给看看怎么做?” “雨曼姑娘,捞到几条大黑鱼,您瞧瞧这个头……” “雨曼姑娘,林子里捡的地衣和菌子,还有茄子,豆角和土豆……” 花雨曼略一扫,心里就有了数。 三只野鸡就做叫花鸡吧,香酥软嫩,适合师傅这样牙口不好的。 这几只兔仔真肥,做个红烧爆炒兔丁吧。 黑鱼片成薄片,做成水煮鱼片。再来一道地三鲜。 订好了菜谱,就把这一帮子精神小伙全权使唤起来,她在旁盯着,遇到关键的步骤才亲自操刀。 人多力量大,没多久这几道菜就出锅了。 闻到这久违的香味,一行人眼眶都湿润了。每个人都多炫了两碗饭,连底下的那点子锅巴都被他们抢了去。 最为兴奋的是小神兽腓腓。 “哈啾哈啾,本小兽今日真是大开眼界,这人类的美食果真名不虚传。这山里的野鸡,本小兽也曾抓过几次打打牙祭,都没有这一只来的香嫩。这鱼有点奇奇怪怪的,本小兽的嘴都有点麻了,不过本小兽喜欢。原来这些活物煮熟了这般美味。” 莫离刚刚夹起一筷子水煮鱼片,那股子刺鼻的辣味一钻进鼻子就把他的口水引出来了。 他正想大快朵颐,一道流线般的白影从他面前穿过。 下一秒,他手里的鱼片没了。 同样的情形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这只小兽速度太快,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再者,跟一个小畜生抢东西吃,他们做不出来这种事,于是纷纷和花雨曼诉苦。 “雨曼姑娘,能不能管管这个小东西,老抢我们吃的。” 花雨曼嗓音凉凉:“连我家的小腓腓都敌不过,还有脸来告状?” 众护卫:得了,雨曼姑娘护短的很,他们还是勤练武艺,争取下次莫要让那小东西轻易抢了去吧。 从七灵山一路往西,又行驶了几日,终于到了龙行山脚下。 顾宴修看看天色已晚,便下令今晚就地歇脚,明天再进迷雾森林。 花雨曼身子还没完全复原,马车里睡不开,睡地上又容易着寒湿,梁七七特地给她编了一个草藤席,两头有绳子,可以系在树上。 乍一看,就跟现代的吊床很像。 花雨曼躺进去试了试,很舒服。 吊床微微摇晃,抬头便是被树枝分成几瓣的星空,随着时间推移,不远处的山水风光逐渐蒙了一层暮色,颇有种露营的感觉。 腓腓与她挤在一处,有它的绒绒毛暖着,身上又盖了一条披风,一点都觉不出冷。 许是之前昏睡了太久,晚上花雨曼反倒很清醒,便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今晚上顾九领着几人守夜,花雨曼与他打了声招呼,示意自己不走远,走到湖畔的大石头坐下。 白日里的余温还未完全散去,大石头坐上去还暖暖的。 她坐下没多久,就感觉有人来到她身边。 转头一看,是顾宴修。 “睡不着?” 今晚的月色很温柔,朦胧的月光洒在他脸上,那张白日里冷峻的面容上竟难得地出现了一丝柔和。 花雨曼双手抱膝:“嗯,顾宴修,在密地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你跟我讲讲。是什么人把我带走的?” 提到那个掳走她的人,顾宴修浑身的气息冷了冷,一双手不自觉攥成拳头。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会有知道的一天,阴沟里的老鼠总不能藏一辈子。” 他把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跟花雨曼说了一遍。 听得花雨曼惊呼连连。 “慕青竟然就是隐雾山庄大小姐,还有那个石像人竟然是隐雾山庄庄主?那解无忧不是说谁找到庄主就嫁给她嘛,你……” 顾宴修呵呵了两声:“我该怎么样?” “自然是娶了她呀,”花雨曼小声咕哝,“光看慕青那身段,虽然轻纱覆面,但也瞧得出来是个大美人儿,再说以隐雾山庄的实力,这门亲事还是你高攀了呢,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说归说,心里还是有一丢丢的不舒服,不过她竭力忽略那股子不适。 顾宴修深呼吸两口气,压住胸腔直往上蹿的怒火,声音气得发抖:“我娶了她,那你呢?” “我?”花雨曼反手指指自己,着实有些捉摸不透他话里的意思,“你如果愿意放我走的话……” “花雨曼,”顾宴修呼吸粗重,两手撑在她身侧,与她离得近了一些,说出口的话有点不管不顾,“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还想去哪?你觉得你这样的还会有人要?” “我这样的?”花雨曼被这个措辞伤到了,怒气上涌,小胸脯一耸一耸的。 她“蹭”地一下站起身,手指尖快戳到他鼻子上去了:“我这样的,是怎么样的?顾老狗,如果不是你,我会变成这样的吗?你凭啥用这种口气说我,你凭啥嫌弃我?本朝二嫁妇多了去,更何况我还云英未嫁,多的人是愿意娶我这,样,的。”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极重,恨不能把那三个字咬碎了一样。 另一端巡逻的顾九几人傻眼。 这是什么情况? 主子和雨曼姑娘怎么吵起来了? 真是愁哦,主子这张嘴,怎么就不懂得讨女孩子欢心捏? 第57章 迷雾森林 瞧她小嘴嘚吧嘚吧的,深怕她再说出什么戳他心肺子的话,惹得自己做出过激的事。 顾宴修索性将人扛肩上,几步踏跃,钻进了旁边的树林。 将她放在一棵大树高高的枝丫上,看到这女人害怕地揪住他的袖子,乖乖闭了嘴。 顾宴修终于满意了。 她怕高,以后两人再吵,就用这法子。省得被她激得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伤了她。 “顾宴修,你快带我下去。” 花雨曼低头看看离地的距离,真是欲哭无泪。 她怕呀,怕得小心肝一抖一抖的。 “你听我说,”顾宴修清了清嗓子,表情庄重地像在进行参军宣誓,“我,我不会娶解无忧,也不会娶其他人。我……” 啊~~~ 一声高亢嘹亮的女高音响起,紧接着花雨曼动作利索地一跳,整个人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顾宴修身上:“有虫,软绵绵的虫子。我要下去。” 顾宴修指风一扫,将那只该死的虫子弹了下去。 刚刚好不容易鼓起来的一勇气,被她打断后就再也凝不起来了。 怏怏地将人揉紧带到地面后,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花雨曼还有些惊惶未定,小步跟在他后头。 “有什么软软的东西爬到了我手上,吓我一跳。对了,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他兴致缺缺,“夜深了,快回去睡吧!” 次日一大早,他们就进了龙行山。 山脚下这一带因为有附近的村民来打猎和挖野菜,走的人多了就形成了一条小路。及至山腰,再往前就是迷雾森林。 就这么打眼一望,树影橦橦,迷雾森森,看得人心里突突的。 不同于密地那边神出鬼没的黑雾,迷雾森林上方常年萦绕着瘴气,普通人不做准备进去要不了半个时辰就会一命呜呼。 是以这附近一带的村民遇到不听话的小孩,总拿把人丢进迷雾森林来吓唬他。 苟大夫给每人分发了几瓶避毒的药丸。又提醒众人,把脚踝处扎紧,这山里的蚂蝗好生厉害,一旦盯上,很难拔出来。 梁七七则把她编织的草帽每人发了一顶。准备完毕,一行人便踏进了迷雾森林。 初时还不显,走了一阵便觉得有些头重脑轻。哪怕有避毒丸,这瘴气还是或多或少对人有些影响。 走了几步,有什么东西“啪嗒”一声掉了下来,正正好掉在梁七七的草帽上。 梁七七:…… 她看不见,但是不妨碍她害怕。 好在顾一眼疾手快,手一挥,用剑将那条五彩斑斓的毒蛇给挑了出去。 梁七七拍了拍胸脯,叹道:“难怪曼姐姐你坚持要我给大家都编一顶草帽呢?这里也太吓人了。” “这才刚开始呢,”花雨曼轻点她的脑门,“让你在外面等也不肯,非得跟进来。” 梁七七抓住她的胳膊摇了摇,撒娇道:“我想跟着曼姐姐嘛,有什么危险我还能挡在曼姐姐前头,我不怕死。” “有危险,”疯女人突然咕哝了一声,“唰”地闪身挡在花雨曼面前。 花雨曼惊喜:“我们月儿真懂事!” 梁七七跺脚。 讨厌,疯女人居然想跟她争宠! 三人笑闹着,这才发现队伍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数字护卫队围成一个包围圈,神情肃穆地将她们团团围在里面。 “怎么了?”花雨曼问莫离。 “有嗡嗡嗡的声音从那个方向传来,听那个移动的速度,不过一息就到了。”莫离依旧神情散漫,反正以他的功夫护住雨曼姑娘绰绰有余,其他人生死与他何干? 果然,一息不到,就见一片黑压压的“云”快速地移了过来,“黑云”所到之处,刚刚还繁茂的大树瞬间就变得光秃秃。 花雨曼定睛一瞧,心里立时拉起了警报线。 是金刚蚁。 这可不是善茬,金刚蚁过境,寸草不生,别说皮肉,连骨头渣子都能让它啃的干干净净。 很快,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来。 是顾宴修带着人与金刚蚁正面交锋。 不时有护卫的惨叫声传来,但凡被金刚蚁挨着一下,就能连皮带肉扯下一块。好几个人护卫都成了血人。金刚蚁却不见少几只。 花雨曼闭目凝神,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金刚蚁的克星是什么?药经上好像提到过。 大脑快速地翻阅着,有了,是绵冰掌。 金刚蚁之所以坚硬不摧,乃是火毒所致。绵冰掌绵里带冰,以柔克刚,以冰克火,恰恰好能制它。 “顾宴修,”花雨曼大喊,“出绵冰掌,它怕绵冰掌。” 顾宴修闻言,当下续起内力,催动一掌。掌风绵软有力,如波浪般前行,所到之处,草木皆凝了霜。 一大群金刚蚁被绵冰掌封在其中,冻结,炸裂,碎成粉末纷纷而下。 绵冰掌极其耗内力,能持续催动绵冰掌的只有顾宴修和莫离二人。 两人一左一右,各护一个口子。 那几团“黑云”如雨点般纷纷扫落,一点点变小。 即便如此,还是有部分金刚蚁从两头捡漏溜了进来。 恰在此时,一道矫健的白影从高树上一跃而下,一头钻进那团“黑云”里将其撕裂开来。 是一进隐雾森林就不见了踪迹的腓腓。 腓腓龇着小尖牙,全身白毛都竖了起来。 “敢趁我不在时欺负主人,尔等该死!” 别看腓腓的白毛明明又软又细,摸起来手感好的不得了。在对上金刚蚁时就好像锋利的兵器,毛一耸,就能将一群金刚蚁顶碎。 梁七七看得叹为观止。 “腓腓好英勇啊。” “哈啾哈啾。过奖过奖。” 腓腓直起上半身,两只后爪交叉站立,前爪摆了摆,琉璃眼笑眯成起来,显出一副忸怩之态。 简直萌翻了三位少女的心。 “呜呜,曼姐姐,你从哪里找来的宠物,好可爱啊,我也想要一只。” 腓腓立马炸毛:“丑丫头,我可不是宠物,我是修炼了上千年的上古神兽腓腓,全天下都再难寻到一只。你想要,想屁呢?” 腓腓屁股扭了扭,想要再给她一个自己的超级无敌霹雳屁,被花雨曼一记凉凉的眼神给定住了。 “主人,”腓腓摇头晃脑,“伦家刚刚立功了捏,求主人赐下奖励。” “真是拿你这个小家伙没办法。”花雨曼从指尖滴了几滴灵气,凑到它嘴巴。 腓腓高兴地原地转了个圈。 只是,下一秒,它的尖耳朵动了动,以一个凌空之势朝前扑去,将前方草丛里的一人给扑倒了。 第58章 锈虫 “腓腓,爪下留情。”顾宴修唤了一声,“是自己人。” 那尖利的爪子从脖子上移开,顾四险险松了口气。 起身到顾宴修跟前单膝跪下:“顾四见过大当家。大当家赎罪,顾四来晚了。” “起来吧。怎么回事?” “本来接到顾一的飞鸽传书,我估摸着时间打算出发了。只是前不久不知为何,好几匹马都得了怪病,老风也看不出所以然,前两天最为严重的几匹甚至倒地不起,属下才因此耽搁了。” 一听马生病,顾宴修脸色也凝重起来,这些马是他好不容易才找着的,不容有任何闪失。 “事不宜迟,赶紧带我们过去。” 有了顾四带路,速度快了许多,没两天就到了龙行山山腹。 顾四已经带人在那边盖了几栋简单的木屋,算是一个临时的营地。 简单的安顿后,顾四领着顾宴修苟大夫几人去看那些病马。 “这些病马都是在半月前陆陆续续身上长出了类似于铁锈的斑点,起初只有一两匹,我也没在意,以为只是马儿哪里蹭到了,也没管。后来这么马的锈斑越来越多,其他马也开始出现。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说到这,顾四有些懊恼,觉得自己愧对了顾宴修的信任。要是一早就能发现那些马不对劲,将它们单独圈起来就好了。 “现在已经将病马和其他马分开了,目前暂时还没有新的病马出现。” 顾宴修一路听着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 几人刚走到马圈处,就见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冲过来,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顾宴修,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大当家,顾四哥,那两匹最严重的病马今早死了。老风,老风他,身上也出现了那种锈斑……” 太可怕了,人身上居然像生锈一样长出锈斑来,他想到老风那个样子牙齿就咯咯咯打颤。 老风是寨子里驯马养马的好手,顾四把这一批野马暂时圈在这一带之后,就一直让老风看顾着,这些病马也是老风第一时间发现并尽心尽力地照顾着。 想不到这种怪病不仅能在马中间传染,还能传给人。 顾四面色微变,立马飞奔过去。 一过去就看到倒在地上的老风。 此刻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爬满了一簇又一簇的锈斑,那些锈斑就跟真的铁锈生锈一样,是黄褐色的,锈斑周边的一圈皮肤还有些微微泛黄。 看着诡异又可怕。 苟大夫立马上前,替老风切脉。 顾宴修叮嘱了句:“苟大夫,您小心些。” 苟大夫胡子翘了翘,按在老风手上。 “老夫一把年纪了,什么阵仗没见过。” 他用针挑了一点锈斑放在阳光下仔细地看了看,拿出一点药粉来和锈斑混合在一起,搅了搅。 没一会,那锈斑竟然凝成一团,缓缓变了颜色,瞧着还在蠕动。 顾四颤着声音道:“苟大夫,这是何物?” “没想到这居然是活物,”苟大夫皱着眉头道,“老夫目前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看样子应该是种小虫子。” 他从药箱里拿出几瓶灭虫粉出来。“待会你们几个回去的时候,身上都撒点这种药粉,免得把虫子带出去。至于老风,把他安置到一处单独的通风之处,先用这些药粉敷着,防止虫子扩散开来。其它的,要等找到虫子的出处再说。” 看完老风,苟大夫又去看了看那些染病的马,确认马身上的锈斑和老风身上的是一样的。 “这些锈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苟大夫在马日常活动的地方转悠了一圈,也没发现问题所在,只能怏怏地回去了。 回到木屋,花雨曼正在拿一个草编球逗腓腓玩。 她把草球丢出去,腓腓一个箭步蹿出去把球叼回来,然后兴冲冲地给到花雨曼。花雨曼再丢,腓腓再捡,那围着花雨曼摇头晃脑巴结讨好的样子简直让苟大夫没眼看。 瞧这模样分明就是一只大狗,哪里还有神兽的半分威风? “师傅,”花雨曼看到他,一个手势制止腓腓的闹腾,“那些病马怎样了?您看出什么病因了吗?” 苟大夫从药箱里取出一个透明的瓷瓶放桌上,瓷瓶里是他刮下来的红色锈斑。 “老夫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怪病。全身就像生锈一样长满锈斑,连人都能传上。老夫估摸着这锈斑应该是一种微小的虫子汇在一起所致,至于是何种虫子,来自哪里?老夫目前还看不出来。徒儿,你有没有见过?” 花雨曼将瓶子拿在手里,掌心轻轻感受了一下,心里就有了大概。 “这是锈虫,普通的锈虫以铁锈为食,一般附着在铁器上。只有这种变异的锈虫才会附着到人或动物身上,吸取它们身体的营养,最终被它们吸附的人畜会因为虚弱无力而死。锈虫的危害不止于此,它在一具身体上呆了一段时间,营养吸收够了,就会转战下一个目标,所以与染上锈虫的人畜长时间接触,很容易传上。” “那有何方法可以治这种锈虫病?” 花雨曼想了想道:“想要治锈虫病,就得找到这些锈虫生活的地方,在那边有一种名叫莫艾的草,将莫艾草晒干,点燃,用烟熏那些锈斑,就可以把锈虫赶跑。” 莫艾草苟大夫听过,莫艾草治这种锈病,苟大夫闻所未闻。果然活到老学到老啊。 “只是,”苟大夫抚着长须迟疑道,“老夫刚刚也去马匹经常活动的那一带看过了,实在看不出这虫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花雨曼垂眸,也对,这一片也没什么铁器,这些锈虫到底是从哪来的呢? 铁器?她心里一动,隐隐有个猜测浮出脑海,当下就有些坐不住。 “师傅,我先出去一下,有事找顾宴修。” 说完拔腿跑去了顾宴修住的地方。 顾宴修刚沐浴完,因为后背有伤需要敷药,还没来得及穿上衣,就和匆匆进来的花雨曼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花雨曼:…… 乍一眼瞧见这么一副美男出浴图,视觉冲击着实有点大。 顾美男头发披散着,光着上半身,只下面着了一条松松垮垮的亵裤。 宽肩窄腰,身形瘦而不柴,外加标配的八块腹肌。 墨发还在淌着水,水珠从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滴落,滑过性感的锁骨,最后隐入人鱼线。 嘶哈嘶哈,这男人身材咋就那么好捏。 花雨曼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对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后知后觉地掩面,粉饰性地大叫:“啊~顾宴修,你,你耍流氓!” 第59章 病愈 顾宴修真是被这个女人气笑了。 一声不响闯进来的是她,盯着他的身体一眨不眨流口水的还是她,结果这女人看完了还倒打一耙?他真是比窦娥还冤。 不过这个女人眼里的惊艳和垂涎取悦了他,也就懒得跟她计较。 他慢条斯理地在桌边坐下,手指轻轻一弹,一个瓷瓶落到花雨曼手里。 “过来给我上药。” 这副二大爷的样子…… 花雨曼小幅度磨了磨牙,这才注意到他的后背。本来在密地时被砸的伤口还未复原,现在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新伤,估摸着是被金刚蚁割出来的。 这男人身材好是好,就是身上的伤疤委实多了些。前前后后就没一块好肉。 花雨曼走过去,挖出一块药膏,重重按在他的伤处。 顾宴修“嘶”了一声。 “让你给我上药,不是让你上刑。” 花雨曼冷笑:“顾大爷您可真难伺候,力道轻了说我摸你,力道重了又说我给你上刑,看来给您上药这个光荣的活我是做不了,还是让顾一来吧。” 顾宴修手轻轻一勾,就把人勾得跌坐在他腿上。 他两只手环住她,胸膛笑得轻颤:“让顾一来也可以,你就这么坐着,看他给我上药。顾——” “别,”花雨曼赶紧捂住他的嘴,声音恼怒,“你放开,我给你上药!” 让顾一来,看到他们这副样子,她还要脸不? 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后背轻轻涂抹着,惹得顾宴修有些心猿意马,只觉得被她触过的肌肤都在微微战栗,一股子躁意直往上蹿。 蓦地剧痛从胸口传来,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搅着。 顾宴修身子僵了僵,强忍着没吭一声,等药上好已是满头大汗。 花雨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痛成这样?我动作已经很轻了。” 顾宴修暗自运气,等胸口没那么疼痛了才轻舒一口气,摇头道:“没事,对了,你来找我有何事?” 花雨曼一拍脑袋,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她坐下来,把锈虫的生活习惯以及她怀疑这附近有铁矿石的猜测详细地跟顾宴修说了一遍。 说完,见顾宴修也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 花雨曼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你不相信我?” “我自然信你,”顾宴修眉一挑,笑得有点莫测,“我只是在想,尚书大人到底是怎么培养女儿的?原以为你是闺阁里的娇小姐,没想到你懂的比大部分男儿都多。” 花雨曼嘿嘿干笑:“大约是我自幼爱看杂书的缘故。”顾宴修既然跟原主自幼相识,想必她的这一系列变化他肯定能察觉出来,不过他没明着挑明,她自然也不会上赶着承认。 “我曾在一本杂记里看过,上有赭者,下有铁①。你可以着人去看看这附近有没有赭红色的土壤,找到这些土壤,才能找到克制锈虫的莫艾草。” 顾宴修颔首,当即喊来顾一带人去找赭红土。 顾一办事效率很高,不过半日就带来消息,找到了赭红土。 原来这附近还有一个山坳,是从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山洞里进去。顾一他们也是无意间发现有两匹马进了那里,才发现山洞后面别有洞天。 苟大夫消失了大半天,带回来一大筐莫艾草,花雨曼和梁七七帮着把这些草铺在太阳底下晒干。新鲜的莫艾草可燃不起来。 顾四已经来看过好几次了。 “苟大夫,就这么不起眼的草,真的能治老风和那些马的病?雨曼姑娘的方子靠谱吗?” 今天又有几匹马病倒,顾四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恨不能一天十次往苟大夫这边跑。 苟大夫冲他吹胡子瞪眼睛:“你行你来。我乖徒儿给的方子,怎么可能没用?” 顾四对花雨曼不了解,只觉得就是一个娇滴滴的漂亮小姑娘。 苟大夫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竟然相信这个小姑娘的话,真从那里摘了一大筐草回来,还说这个草能治病。他虽然巴不得这种怪病快点被治好,但是就凭这么一个小姑娘随口一言,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还有一向英明神武的主子也是,竟然派顾一去找什么铁矿,铁矿是那么容易能找到的吗? 也就是会做点饭,还被顾一他们吹捧得跟什么似的。 顾四就等着,等苟大夫和主子被打脸,然后他就跟主子提议赶紧让这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赶紧回去,省得在这儿碍事。 花雨曼自然也看出了顾四眼里的不屑,她也懒得体会。这是顾宴修的下属,跟她也不太会有交集,人家怎么看圆看扁她,她一点都不在乎。 莫艾草晒了半日就干了。 苟大夫提了一捆先去给老风治病。 顾四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头。 一日过去,老风身上的锈斑又多了些,密密麻麻地看着让人有密集恐惧症。 苟大夫把莫艾草点燃,拿烟对准一处锈斑熏,不过片刻,那些锈斑的颜色就淡了。细瞧,还能看到一条褐色的细线从锈斑处一路蔓延,直到没入土里。 老风一看这草这么神,也不用苟大夫帮忙,自己抓了两把对着患处熏。 很快,老风身上的锈斑全都消失了。 苟大夫给他把了把脉:“锈虫都跑了,身子还有些虚,这些天食些稀粥,慢慢将身子将养起来。” “多谢苟大夫。”老风本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峰回路转,整个人都精神奕奕的。也不觉得身子虚,抱着一大捆莫艾草跟抱着宝贝似的,去给那些病马烟熏去了。 顾四看得目瞪口呆,这种不起眼的草居然真的有用。 也罢,雨曼姑娘恰好真的懂一些药理知识,不过凭着这些虫子说这里有铁矿还是太异想天开了。 顾四虽然人有些冥顽不灵,但办事还是靠谱的。 苟大夫便尽职尽责地叮嘱道:“这些锈虫只是没入土里,并没有死去。你在马匹活动的地带每天早晚都燃一次莫艾草,以防它们卷土重来。还有,这个地方既然有锈虫,那就不适合继续把马圈在这儿,还是要尽快换地方。” ①上有赭者,下有铁:出自《管子·地数篇》 第60章 奖励 马群生病一事总算告一段落,顾四嘴角的燎泡也缩了一些。 傍晚的时候看到顾一他们扛了几头羊仔过来,全都围在花雨曼身边。 他忍不住嗤之以鼻。一段时间不见,顾一他们都变滑头了,知道主子现在对雨曼姑娘正新鲜热乎着,一个个地上赶着讨好她。 切,他顾四才不是这种人。 主子向来对女色不太热衷,他且看着,等雨曼姑娘不得宠了,看顾一他们是什么嘴脸? 顾一若是知道顾四所想,肯定要大大的“呸”一声。 没眼色的王八羔子,但凡你有这个荣幸尝过一次雨曼姑娘做的美食,绝对会把雨曼姑娘当厨神供起来。 顾一笑呵呵地搓着手:“雨曼姑娘,我们抓了几头羊,您给掌掌眼,该怎么处理?” 花雨曼看到几头肥嫩的羊仔,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她最爱的烤串呦,今晚马上安排上。 于是,数字护卫队又被她安排的明明白白。每一个人都有任务。 当然不包括顾四。花雨曼觉得顾四看不上自己,自然也不会上赶着。 顾四冷眼旁观,只觉得表情炸裂。 他看到了什么?这个女人居然把主子身边最得力的顾姓护卫队使唤的团团转。 而数字护卫队一个个眉开眼笑的,一点儿不乐意都没有。 顾四觉得没眼看,不管是主子还是昔日的同僚。包括那个武艺碾压他们数倍的莫大侠。 都跟被下了降头似的。 他有一种众人皆醉唯我独醒的寂寥感。 花雨曼正在炒制调料。 这个时代还没有孜然这种东西,那怎么行?没有孜然的羊肉串就缺少了灵魂。 所以她用了另外一味口感和孜然差不多的药材来代替孜然。 几番颠锅,一股浓烈的调料香味弥漫开来。现炒的调料香味最是勾人。 数字护卫队们见怪不怪地吸溜了一下口水,继续埋头干手头的活。 不用怀疑,雨曼姑娘出品,件件精品。得麻溜点儿,早点干完早吃上啊。 顾四一直以哀其不争怒其不幸的眼光在顾一他们身边转悠,看到顾一顾九正在把切成小块小块的羊肉用一根竹签子串起来。 他眉头一皱:“顾一顾九,你们在弄什么?吃个羊肉为何还要搞这种花把式?” 顾一一想到待会儿又有新菜式,心情正好呢,也不理会顾四的阴阳怪气,只给了他一个莫测高深的眼神:“等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嘿嘿,吃过雨曼姑娘做的东西,很少有不拜倒在他的厨艺下的。顾四也逃不掉。 暮色四合,晚风徐徐。 在花雨曼的指点下,一串串的羊肉串架在两个大火堆上烤了起来。 花雨曼喜欢吃串,但不喜欢在烟熏火燎中去烤。所以烤串这活自然是精神小伙儿接手。 随着火苗炙烤肉串,金灿灿的油脂滴落下来,掉进火焰里发出“嗤嗤”的声响。 一股子又香又麻又霸道的味道四处翻涌。 急得腓腓在一旁直跳脚。 “哈啾哈啾,怎么还没好?” 第一批烤串烤好,堪堪只够每人分一串。 顾四也分到了一串,烤熟的羊肉串肉块微卷,上面还凝着一滴金灿灿的油脂,看外观还是不错的。 不同于顾一他们的狼吞虎咽,顾四慢吞吞咬了一口,嚼了几下,登时眼一亮。 这肉串竟然真的美味如斯。肉质细腻滑嫩,羊肉的鲜味和调料的香味完美的糅合在一起,吃完一串远远不够。 不得不承认,这个雨曼姑娘做吃食有两把刷子。 不过会做饭不代表能寻铁矿,这两者风马牛不相及。顾四还是固执地认为,这个女人,很会夸大。 神兽腓腓这几日已经从神坛跌落,变成了一只馋嘴的猫咪。 一到饭点就围着花雨曼转悠。还经常从林子里找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给到花雨曼。 这种能代替孜然的药材就是腓腓根据花雨曼的描述在林子里找着的。 腓腓两只爪子抓着竹签子,学着顾一他们的样,将那签子往嘴巴一抹,再拿出来就是一根光秃秃的杆子。 这味道,美得腓腓眉飞色舞。 就是只有一串,急得它抓耳挠腮。 冲着顾一他们一阵嘶吼:“傻大个,快点烤,本小兽饿了。” 苟大夫从顾一手里接过一叠肉串,转手就递给花雨曼。 “徒儿,阿修还在屋里不知道忙些什么,你把这些肉串给他送去。” 花雨曼正好也吃饱了,也乐得起来走动走动。 木屋就几步路,推开门,里面静悄悄的,与外面的喧哗形成鲜明的对比。 顾宴修坐在临窗的案旁,正在伏案写些什么。 案上燃着油灯,昏黄的灯火笼在他身上,给他涂上了一层薄薄的暖光,更加显得整个人清隽不已。 花雨曼轻手轻脚走过去,将烤串放在他跟前。 “事情永远忙不完,先吃点东西,我师傅可挂心你呢。” “就只有你师傅挂心我?” 顾宴修笑看了她一眼,将笔搁在笔架上,拿起肉串三两下就吃了好几串。 今晚外面他们特别闹腾,他一早就猜到这女人又搞出了新花样。 果不其然,又是刷新他认知的吃法,不过味道一如既往的好。 “专心吃你的吧,吃都堵不了你的嘴。” 狗男人真是,不撩拨她几句就不舒坦。 顾宴修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肉串撸完,满意地点着头:“味道甚好,这样吧,看在你又给我送吃的又替我将马群医好的份上,我决定给你一个奖励。” “什么奖励?”花雨曼眯了眯眼,对于顾老狗的奖励她可不抱期待。 “明日无事,教你骑马如何?” 花雨曼圆圆的杏眼一下子来了光。 这个奖励可以有。 次日一大早,顾宴修就从驯服的马匹里挑了一匹个头矮小脾气稍微温和一些的枣红马。 花雨曼换上利落的骑装,高高扎了一个马尾,马尾辫上绑了一根红丝带,显得整个人英气十足。 她手一撑,一个利落地跳跃,两腿上翻,本以为能顺顺利利地上马,毕竟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只是下一秒,她胸脯磕在马背上,手脚一阵乱晃后无比丝滑地从马上滑了下来。 花雨曼:…… 最后还是顾宴修托她上了马。 第61章 惩罚 顾宴修本以为教她学骑马是件能增进感情的美事。然而现实却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无需害怕,马能感觉你的情绪,你越怕,它越不会服从你。” “手放松一点,缰绳不要抓那么紧。” “不可啊啊大叫,会吓到马儿。” “膝盖和小腿不要用力挤压,这样对马压力很大,你放松一点。” 同样的话他说了无数遍,发现那个女人依旧脸色煞白,两手死死抓着缰绳,恨不得把绳子绕手臂几圈的怂样,顾宴修渐渐失了耐心。 “手臂放松。像我这样,身子挺直,你老是佝着腰干嘛?” “顾宴修我怕,我坐着的地方它为什么一直在动,我怕我会被颠下来。” “那里是它的肩胛骨位置,它腿一动当然会跟着动,你不用担心,催动缰绳,稍稍往前走几步。” 花雨曼揪着缰绳,屁股稍稍往前挪了几步。 顾宴修:…… 这要不是自己心悦的女人,早一巴掌拍死了。 “我说的是让马往前,不是你往前。” 花雨曼又默默地把屁股缩了回去,手指轻飘飘攥了一下缰绳,马没动,又轻飘飘攥了一下,枣红马依旧稳如泰山。 花雨曼:…… 顾宴修终于忍不住:“你是榆木脑袋吗?跟你说了那么多回,愣是一点都没记住。真想敲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顾宴修。” 花雨曼也是憋了一股子火,在马上担惊受怕还得挨他说。 她小心翼翼地从马背上滑下来,落地后,火气就蹭蹭蹭往上涨。 “你说我,你居然敢说我。徒弟学不会。难道不是你这个当师傅的无能吗?” “我把每个动作都分解的清清楚楚,还亲自给你示范,就算是个傻子也该有点长进了。你自己冥顽不灵,还倒打一耙来怪我?” “是是是,我是傻子,真是委屈您这位天才师傅来教我这块顽石了。本姑娘不用你来教,我找莫离去。” “你敢。” 顾宴修拉住她的手臂,略一使劲将她整个人扣在怀里。抱着她坐上枣红马。双腿轻夹马腹,马儿就撒腿往前跑了。 他下巴抵在她肩膀,嗓音低哑:“你想让莫离怎么教你,这样吗?” 花雨曼被他困在马背,不敢使劲挣脱,只能咬牙切齿地道:“要你管。” 顾宴修态度软和了下来:“刚刚是我情绪不太好,我不该对你说这样的话。” 花雨曼哼哼了一声,没说话。 顾宴修将她的脑袋扳过来,薄唇压下去在她唇瓣上轻啄了一口。 “我的错,这是对我的惩罚。” 花雨曼一张俏脸爬上红霞:“顾宴修你要脸吗?这是惩罚吗?这分明是对你的奖励。” “是嘛?我怎么觉得是惩罚?”顾宴修笑得焉坏焉坏的,“而且这惩罚太轻了,一次不够,得多来几次。” 花雨曼:…… 等到下马的时候,嘴唇都被他亲肿了。 这趟骑马学的真是……一言难尽。 反观顾宴修表情也不太妙。 一张脸死白死白的,抱她下马的时候身子还晃了一下,险些把她摔着。 “顾宴修,你这又是演哪一出?”花雨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怀疑道,“你该不会……” 抬手扣住他的手腕,只一探,她眉头就锁死:“红绞丝毒发作了。不是跟你说过要解红绞丝毒还差几位罕见的药,让你保持清心寡欲的吗?你这毒已经发作了好几次了。你知不知道每发作一次解毒的时候就会困难一点。你每天脑子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顾宴修靠在马上撑住身子,虚虚地扯出一个笑。眼梢含着薄红,眸中水光潋滟,瞧着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你。”他目光灼灼地说。 花雨曼红唇微张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之后,心里先是生出一股恼怒,恼他不在意自己的身子。之后就是一小阵逐渐密集的鼓点在心头轻敲,有股难言的情愫在胸腔里乱蹿。 一时间她忘了说话,只是凝望着他。 他也凝望着她。 微醺的晨风在两人之间盘旋。 良久,花雨曼几不可闻地一声轻叹。 还是动心了呀,可怎么办呢? 五日后,顾一不过午时便回来找顾宴修,他把木屋的门关好,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头,压着嗓子依旧难掩声音里的兴奋:“主子,您看看,这应该就是铁矿石。” 顾宴修接过那块石头瞧了瞧,石头是土褐色的,上面还有很多孔洞。 顾宴修点头,心里一阵激荡。 是铁矿石不错,就是不知道这条矿脉大不大? 看来得找专业的人来看看。 “主子,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这边都是自己人,就是雨曼姑娘那边……还有唐百万,那几人毕竟与我们相识不久,还是不宜久留此地,免得被他们看出端倪。” 顾一这几日都是以采摘莫艾草为借口,带人去那边要铁矿石,这边可能有铁矿石一事目前除了顾宴修花雨曼,就只有前五数字护卫队的几人知道。 顾宴修思忖片刻:“你着几人在那边看着,我传书一封给到子卿,让他派几个懂矿脉的人过来。等确认矿脉的大小再来安排后续事宜。至于其他人,把马群的事情安排好,过几日就回山寨。这期间,你派人盯着他们。” “是,”顾一走到门口又回头,“雨曼姑娘她……” “不必盯着她,她不是多话的人。” 顾一:…… 真想打自己一巴掌,多这个嘴干嘛?主子这是早把雨曼姑娘当成自己人了呢。 接下来的日子,顾宴修把重心放在驯服这群野马上。 这群野马虽然暂时被顾四看管起来,但骨子里依旧野性难驯,根本不听使唤。 尤其是那匹领头马,连顾宴修这样的身手也轻易近不得它的身,屡次翻身上马又屡次被它甩下来。 莫离、顾一等人全都试过,俱都以失败告终。 花雨曼这几日也很忙。 七灵山地杰物灵,腓腓每回进山都会满载而归,而且带回来的全是珍品。 这些稀有草药每一种都用不同的保存方法。是以这几日花雨曼都在忙着处理草药。 这天傍晚,花雨曼正在处理一株品貌绝佳的千年血莲,就见梁七七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第62章 苗凤儿 “雨曼姐姐,我们一块去看他们驯马吧!” 花雨曼手上动作不停:“他们那么一大帮子人,到现在还没把领头马驯服?” “雨曼姐姐你是没看到,那领头马可威风啦。顾一那二愣子连它身都没挨着,还被它喷了一鼻子热气。莫大哥手刚摸到鬃毛,就被它一脚给踹开了。连顾大当家都拿它没办法。雨曼姐姐一起去看嘛,”梁七七冲花雨曼眨眼,“难得看那群男人吃瘪,可不能错过这个热闹哦。” 花雨曼瞬间醒悟,对哦,这种能看顾老狗吃瘪的时候可不多,顾老狗不是很能嘛,上次骑马将她贬得一文不值。 她倒要看看他在领头马面前是如何“威风凛凛”的? 将草药一推,立马起身跟着梁七七一块去了后面的草场。 顾宴修这几日亲自给领头马洗澡梳理鬃毛,还时不时地过来给它喂东西。领头马对他没那么排斥,却也仅限于此。他上马时间不能超过一炷香时间,否则领头马必定暴怒无比。 花雨曼到那里时,正好看到顾宴修被领头马给掀了下来,他一个腾跃很快稳住了身形,重又翻身上马。没过多久,又被那狂怒的领头马给掀了下来,顾宴修不信邪,继续上马,如此反反复复好几次,看得花雨曼心花怒放。 顾老狗,你也有今天! 顾宴修一早就注意到她来了。 这个幸灾乐祸的女人,看到他被马折腾就这么开心,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真是欠,修,理! 顾宴修暗搓搓磨了磨后槽牙,再一次被马翻下来后便拔腿朝她走过去。 “哎哟喂,顾大当家,瞅瞅您这满头大汗的样子,”花雨曼笑得乐不可支,“看来您骑术也不怎么样嘛,连一匹野马都驯服不了。自己骑术不精,难怪教不好别人。” “野马确实难驯,”顾宴修意有所指道,“你专门跑过来,就是为了看我笑话?” “那当然不是,”花雨曼换上一副关切面孔,“我过来自然是关心大当家您呀。” “既然如此,”顾宴修把热腾腾的脑袋往她跟前凑了凑,“给我擦汗吧。” 梁七七:…… 梁七七掩着嘴笑:“曼姐姐,那啥,我突然想起来老爷子找我有事,我先走了,你俩聊着。” 走出几步,梁七七还回过头来对她挤眉弄眼。 花雨曼:…… “顾宴修,这么多人看着,你能不能要点脸?” 除了梁七七外,顾一顾九还有莫离几个也在不远处,他们虽然在假装聊天,但眼睛还是时不时地往这边瞄。花雨曼觉得自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顾宴修还保持着脑袋凑近她的动作,一副她不给他擦汗,誓不罢休的架势。 短暂的对峙,最后还是以花雨曼不想被人看戏,败下阵来,抬起袖子不情不愿地在他额头上揩了几把。 擦完,掉头就走。 本想看顾老狗热闹,结果自己成了热闹。 乃乃的,顾老狗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与花雨曼的怒气冲冲不同,顾宴修心情愉悦,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顾一他们面前。 “你们再过去试试。我这刚擦干了汗,就想在树荫下凉快凉快。” 顾一几人齐齐瞳孔地震。 这个好似孔雀开屏笑得一脸不值钱的人真是他们那个英明神武不苟言笑不近女色的大当家? 别是被人换了个芯子吧? 顾宴修费了许多心思,最终还是把领头马驯服了。还给它取了个非常高大上的名字,玄墨。 玄墨一声长嘶,剩下的马匹全部都乖乖归顺了。如此,便可将它们分批转移走。 解决了马匹的问题,次日,他们就启程回山寨。 有了经验,这次穿过迷雾森林时顺顺当当,没什么事情发生。 快要走出七灵山时,遇到一行人。 领头的是个姑娘,穿着一身颜色艳丽的着装,头上扎了很多小辫子,每一股都用五彩斑斓的丝带缠着,整个人鲜艳地就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阿吉古,你看,那小家伙在那边。” 苗凤儿说完,手中的长鞭一甩,那长鞭就跟长了眼睛似的,直直往趴在花雨曼肩头的腓腓卷去。 花雨曼身子一扭,避开她的鞭子。 她站稳,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 “这位姑娘,无缘无故,你为何打我的爱宠?” 苗凤儿昂着脖子,一副傲娇的态度:“本姑娘相中了它,你开个价,把它卖给我。” 说完,她让身边的侍卫捧来一个箱子,打开,里面是码得齐齐整整的金锭子。 “你看看,这些够不够?不够还能再加。” 这牛气冲天的样子…… 花雨曼眼睛都看直了,土豪啊,这一箱得有多少啊? 她眼睛都要被亮瞎了。 瞧见花雨曼犹豫,腓腓急得抓耳挠腮。 “哈啾哈啾,主人,不要卖掉我,我用处大着呢,离了我,谁来给你固魂?谁来给你找珍宝?我可是全天下仅此一只的无敌上古小神兽腓腓呀。错过了我就再也没有下一个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她还要靠着腓腓固魂呢。更何况,腓腓本身就能寻宝,就这么一次性将它卖断着实不合算。 花雨曼摆摆手:“这位姑娘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腓腓不卖。你给再多的金也不卖。” “敬酒不吃吃罚酒,”苗凤儿一下子变了脸。“阿吉古,去,给我把那个小东西抢过来。” 叫阿吉古的侍卫立马出列,手成爪朝花雨曼这边扑来。 都不待花雨曼吩咐,莫离当即持剑迎上,两人缠斗在一起。 这位名叫阿吉古的侍卫的确身手出众,莫离的武艺已经是金字塔顶端,他与莫离打了几十个会合也不见败势,依旧游刃有余。 腓腓看不下去了,敢强抢本小兽,找死! 它后足一蹬,整个人蹿到空中,落下时,爪子一划。阿吉古的手臂顿时血流如注。 有了腓腓的加入,阿吉古腹背受敌,很快被莫离一剑刺中,倒在地上久久起不来。 “阿吉古,废物。”苗凤儿气得直跺脚。一时却拿花雨曼他们没办法。 阿吉古已经是她身边最厉害的勇士了,以往遇到任何麻烦,阿吉古都能轻轻松松替她摆平。现在这行人,其他人都没出手,就这个长得跟女人似的娘娘腔就能将阿吉古击败,苗凤儿心里有点忌惮。 她能屈能伸,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姑娘,你的爱宠把我想要的神药给抢走了,这个神药对我很重要。你能不能将它还给我。不不不,我可以出银子买。” “什么神药?”花雨曼看了腓腓一眼,小家伙,你抢人家东西啦? 腓腓“哈啾哈啾”叫唤个不停。 “放屁,本小兽才不会抢人东西。那药就长在那儿,无名无姓,本来就是有能者得之,什么时候成她的了?” “敢问姑娘,你所谓的神药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是这个。”苗凤儿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展开,上面赫然是一朵血莲。 第63章 遇刺 花雨曼摩挲着下巴。 原来是前几日腓腓给她带回来的千年血莲啊。 千年血莲虽有奇效,不过主要是用在养蛊上,她留着倒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卖这位姑娘一个好。 这位姑娘打扮得有点怪异,虽然说的也是大越官话,但是口音听着古怪,又在找千年血莲,那应该是南疆那边的。 这不巧了吗?她正愁这株血莲没市场呢,一下子就来了个买家。 想到这里,花雨曼开口道:“姑娘,千年血莲我手头倒是正好有一株。不过你要知道,千年血莲摘下来两个时辰若不入药就会枯萎,我也是费了很多心思才把它的药性保存下来。你看……” “姑娘愿意转让,凤儿感激不尽,银两不是问题。”苗凤儿豪横地拍着胸脯,手一挥,侍卫又捧出一箱黄金。 满满两箱的金元宝,金灿灿地发着光,每一个小元宝都仿佛长了一对小翅膀,正在对她招着手。 花雨曼咽了下口水,这……着实有些太多了。她虽然爱财,但也深知一只肥羊不能宰太狠了,得留着养肥养好日后慢慢宰。 细水长流方是生财之道嘛…… 见她不语,苗凤儿试探着问:“姑娘觉得不够?” “不,够了,太够了。”花雨曼取出两个瓷瓶,示意莫离给苗凤儿送过去。 “多出来的一株是血参,是我无偿赠给姑娘的。不瞒你说,我们家腓腓寻宝找药是好手,我手头也积了不少珍奇药材,包括药丸。姑娘如果以后还想要,记得来找我哦。我这人向来开价公道,姑娘买的多,还能给你算便宜一些。” 开价公道? 苟大夫嘴角抽了抽。 若没看错,刚刚那两个箱子加起来足足有千两金吧。 按照市价,这都好买二十株血莲了。 乖徒儿这无本买卖当真是暴利。 苗凤儿接过瓷瓶,检查了一番,是千年血莲没错。而且处理地极为妥帖,血莲仿佛仍然挂在枝上一般,花瓣都是栩栩如生的。这样的品相,药性最佳。包括赠的那支血参,亦是上品。 苗凤儿大喜。 这位姑娘是个处理药材的好手啊。 她拱了拱手道:“我叫苗凤儿,来自南疆苗家。姐姐怎么称呼?” “花雨曼。” “花姐姐将这株血莲处理的真好,药性一点儿都没失。以后我想要寻一些草药都来找花姐姐。” 她丢过来一个牛皮纸裹着的小罐子。罐子是半透明的,隐隐可见里面卧着一只甲壳坚硬,头顶两根弯卷触须的虫子。 “这里面有一只联络蛊,平常时候它都在昏睡状态。花姐姐只需每隔七日喂它一些青豆即可。若是联络蛊发出声响,便是我有事寻花姐姐。花姐姐可根据它发出的声音与我联络。不同的声响对应不同的意思,联络方法和声音的含义就刻在那张牛皮纸上。” 花雨曼打开一看,果然那纸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写明了如何发起联络以及虫子不同的声音长短频率所代表的意思。 这不就是一只电话虫嘛?虽然沟通的内容有限,但是聊胜于无啊。 这份礼物她可太稀罕了。 只是就她手头一只,其他人都没有,她找谁联络去? 总不能每日和苗凤儿话家常吧? 看来得和这个苗凤儿打好关系,以后争取再从她那边搞几只电话虫过来。 “苗姑娘的礼物我很喜欢,多谢,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苗凤儿得了想要的东西,也不多逗留,吩咐一声,便上马一骑绝尘。 她的马术极好,彩辫在风里飞扬,很快就没了踪迹。 苗凤儿走后没多久,电话虫嘀嘀嘀响了起来。 花雨曼记下电话虫的声音,对照着牛皮纸一个一个地解读苗凤儿发来的信息。 当心身边人。 这是什么意思? 没头没脑的。苗凤儿为什么给她传这样的话? 难道她身边的人有问题? 可她有什么值得人图谋的?总不至于是苗凤儿刚刚给的两箱黄金吧? 花雨曼失笑,估计是她还不太会用这种电话虫。解读错了苗凤儿的意思。 她没有在意,把那张牛皮纸卷起来收好。 “曼姐姐,电话虫说什么啊?”梁七七捧着那个小瓷瓶看了又看。 可真稀奇,这只小虫子还能传话。 “没什么。”她随口道,“可能是苗凤儿怕我不会用电话虫,特地又传信息来给我讲了一遍。” 与来时一样,苟大夫靠着马车壁昏昏欲睡,疯女人缩在马车一角。花雨曼记得自己在密地的时候迷迷糊糊间好像见过一版解噬魂花毒性的药方,只是她醒来记不太清晰了。这段时间她将方子改良了不少,虽然还没法完全解毒,但疯女人至少不会时不时地大吼大叫了。 梁七七拿了几根干草在替腓腓编小玩意。 花雨曼闭上眼睛,神识进入她的药经空间。 空间的一角堆着不少蜜桃,是上回在密地里摘的。有几个坏了,这个空间虽然保质期比其他地方久一些,但也不是永久的。这些蜜桃待会儿她就找机会拿出来给大家分掉。 还有一角存放着不少药材。每一种她都简单地炮制过,便于更好的保存。 这些随随便便一样拿出来都可以换不少的银子。 再有就是两箱黄金,她偷偷放进来的。 花雨曼盘了盘库,发现她现在也是小富婆一枚。 哪天她离开卧龙寨,就可以用这些买地买房,再买几个下人来使唤。 嗯,还可以买一个美男子来伺候她。 想到美男子,就想到顾宴修那张妖孽的脸。 话说顾老狗这颜真没的说,方方面面都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身材也是无可挑剔。 就是一张嘴实在气人,人也不够老实,动不动就想占她的便宜。 哎,好端端的,想他做什么。 花雨曼转了转脑袋,缓解下肩颈处的酸痛。就听到轰隆隆一声巨响,紧接着马车一个急停。 她脑袋“咚”地一下撞到了车壁上。 “雨曼姑娘,您没事吧?”顾一的声音。 “我没事,怎么了?” “前方一块山石掉下来,有刺客埋伏在此。你们在马车里好好待着,我和莫离会守着不让人靠近。” 花雨曼心稍安,悄悄掀开帘子一角。 狭窄的山道上,前前后后估摸有十几个人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第64章 悬崖 黑衣人手里提着大刀,蒙着面巾的脸上只露出一双古井无波的眸子。 十几个人站在那儿,愣是让人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 这十几人,个个都是顶级高手。 随着领头人一个手势,十几条黑影齐齐出动,分成两队,如鬼魅一般向他们飘来。 顾宴修持剑带着数字护卫队分头抵抗。 双方刀剑碰撞在一起,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撞击声。 有四名黑衣人脱离他们的围困,身形诡异地一扭人已飘到马车这边。 莫离和顾一见状,立马拔剑迎敌。 乒乒乓乓的打斗声近在咫尺,坐在马车里的人听了心里难免恐慌。 忽地,车身一颤,一柄大刀砍下来,车厢上方立马出现一条大缝。 梁七七忍不住低低“啊”了一声,身子往花雨曼这边缩了缩。 花雨曼拥住她,看到有黑衣人试图从顶上跳进来时,右手一扬,一大包化骨粉洒出。 “啊”地一声惨叫,黑衣人两手乱挥,混乱中手中长刀砍中马屁股。 马儿吃痛一声长鸣,拔腿就狂奔起来。 那边顾宴修他们全都被黑衣人缠住,分不出身来控制马匹。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失控的马车越行越远。 花雨曼几人在马车里被撞得七零八落,根本坐不稳。 梁七七紧紧抱住花雨曼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哭腔道:“曼姐姐,现在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死啊?” 小姑娘生平第一次遭遇刺客,心情如坐过山车般跌宕起伏。 反观疯女人和苟老爷子比她镇定多了。两人俱是靠着马车壁老神在在。 “不会。”花雨曼温言安抚她。一只手扒住车框探出头看情况。 这条山道望不到头,左侧是山坡,右侧是悬崖。道宽仅容一辆马车同行。 此刻,发狂的马儿拔足狂奔在这条小小的山道上,只要一步踏错,他们就会连人带马都摔下悬崖。 路上还有许多碎石,车轮每碾过一颗石子,车顶的裂缝就被震开一些。风呼呼灌进来,车厢板被刮得摇摇欲坠,估计用不了多久,这车厢就会解体。 不能再坐以待毙。 花雨曼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瓶迷药。她微微探出一点身子,将瓶口打开,抖了抖。 疾驰的马车风呼啦呼啦,那些药粉一抖出来就全扑她自己脸上了。 “师傅,我要爬到马身上给它下药。待会我数一二三,你们尽量抓紧马车蹲下来。” “胡闹,”苟大夫吓得胡子都抖了起来,“这样多危险。阿修他们一定会很快追过来的。” “他们到现在还没过来,可见这帮刺客难对付。”花雨曼眼神坚定,语气里有不容他们置疑的固执,“再呆在里面我们都会没命,还不如搏一搏。师傅您放心,我会很小心的。” “曼姐姐,”梁七七抓住她的手,小姑娘明明怕得要死,抓她的手都在打颤,还是坚持道,“把药给我,我去。” 疯女人也跟着喊:“我去。” 花雨曼失笑,将梁七七的手扳开:“你不知道药粉的用量,多和少都不行,必须要控制在刚刚好的力道,只能我来。别怕,我不会有事。” 说完,她咬咬牙,腿一蹬,从车驾飞跃到马背上。 疾驰的马比她想像中更颠簸。 她手一滑,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 好在她眼疾手快,紧紧抱住马脖子又翻了上去。 果然,人在危险时,潜能是会被逼出来的。 这要在平时,让她这样被马颠着,她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 眼下她虽然也怕的要死,头也晕乎乎的,但还是勉强稳住心神,伸出一只手,竭尽全力将药瓶凑到马头处。 手微微一抖,药粉洋洋洒洒落下来,有一部分被风吹,还有一部分飘进马儿的口鼻。 估摸着量差不多,她收回手。 然后整个人趴伏在马背上,估算着时间。 马儿眼神涣散,逐渐放缓速度。 “一、二、三,师傅你们抓好。” 随着她声落,马儿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花雨曼在马身倾斜的那一刻就一跃而起,往前扑倒在地翻滚了好几圈,停下来时,人堪堪停在悬崖边。 “曼姐姐。”梁七七急得大叫。 花雨曼递给她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慢慢向前爬行了几步,身下的土突然塌陷了一半。 花雨曼两手条件反射般向前抓,只抓到几根纤细的草茎。草茎断裂,她整个人疾速向下坠去。 耳边风在呼啸,她身子斜挂在半空,只来得及看到视野里一抹蓝色的身影。 顾宴修今日好像就穿了一身宝蓝的锦袍。 花雨曼这般想着,那蓝色的身影忽然疾速而下,距离与她越拉越近。 仿佛自天而降的天神。 是,顾宴修。 下一秒,她被他抱住。 顾宴修手里的离魂剑擦在峭壁上,摩擦出尖锐的声音,火花四溅。 中途两人被一颗从崖壁横斜出来的大树挡了一挡,又继续掉落。 一阵天旋地转,等花雨曼再度睁开眼睛,发现两人躺在一个荒草堆里。 顾宴修被她压在身下,双目紧闭,也不知活着还是死了。 花雨曼手在他鼻子下探了探。还好,还有气。 她慢吞吞地站起来,就这么稍微动了动,浑身上下到处都觉得疼。 好在骨头没断。 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就这么点伤势实属撞大运了。 再看顾宴修就比较惨。 从头到脚没一处好的。 俊脸上被划了好几道口子,有一道深可见骨,这要是处理不好,这张脸就毁了。 右腿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向外折着。显然是骨折了。 肋骨她摸着也断了几根,如果断掉的骨头刺中内脏,那会很危险。 花雨曼四处看了看。 这地方荒郊野外,他们还不知道怎么上去。再看天色已晚,也不知晚上会不会有野兽? 顾老狗若是这样半死不残的,她一个人可护不住两个。 趁他未醒,花雨曼暗暗蓄力,左手搭上他的身体,一股清浅的灵力缓缓流出来,在顾宴修的断骨处盘桓。 断掉的骨骼被灵力滋养着,慢慢长了出来,很快就拼接如初。 等顾宴修醒来时,两处断裂已无任何异样。 他心里闪过一丝疑虑,他明明记得晕过去之前腿部一阵剧痛,腹部也痛得厉害。还以为骨头断了,怎么现在看看只有几道擦伤? 虽然摔下时他用内力互助了身体,但就这么点伤势委实不太合理。 “醒了?”花雨曼就坐在他边上,正在咔咔咔吃桃子。看到他醒过来,剥了一个桃子递给他。 “来,先吃个桃子垫垫肚。” 顾宴修轻轻呛咳几声,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虚软样。 “我手疼,喂我。” 花雨曼:…… 她明明都给他检查过,手上除了几处刮伤,没什么大碍。 不过看在顾老狗不顾一切跳下来救她的份上,她还是不跟他计较那么多了。 甘甜的桃子凑到嘴边。顾宴修张嘴咬了一口。 真甜,都甜到心里去了。 只是这桃子味道怎么和密地吃的那么像,吃起来都有一股回甘,和他以往吃过的都不同。 他就说这女人是猴子,把那些桃子全都藏起来了。 也不知道那么多桃子她是怎么藏的,到现在还没坏? 第65章 蛇胆 “行了,顾宴修。”花雨曼拍拍手站起来,“别赖在地上,赶紧起来,找找有没有山洞之类的,看天色待会可能会下雨。” 这崖底的天气很是古怪。 明明在上面的时候骄阳似火,一到这底下就闷热湿润,空气里仿佛凝着一场大雨。 顾宴修拿剑支撑着身体站起来,起来后身子还晃了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了似的。 花雨曼:…… 呵,男人! 要不是她用灵气替他修复过,还真信了他的邪! “你扶我。”顾宴修有气无力地说出这几个字,将所有重心都靠在花雨曼身上。 花雨曼被他压得身子一歪,险些骂出口。 狗男人,戏真多。 看在他不顾一切跳下来救她的份上。 看在他不顾一切跳下来救她的份上。 花雨曼在心里默念。 走了一段路,两人终于发现了一个山洞。 洞口隐蔽,外面挂满了藤蔓。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顾宴修拿剑挑开藤蔓,一股浓重的腥味扑面而来。 他脸色剧变。 “快走!” 已经晚了。一根水桶粗的长尾巴从洞里飞出来。 顾宴修揽着花雨曼火速往后一跃。 那根尾巴就拍打在他们刚刚站的地方。 “咣”地一声巨响。 地动山摇,地面居然出现了一个一米左右的深坑。 花雨曼心尖颤了颤,这是什么鬼东西? 那根尾巴一直在向外蜿蜒,仿佛没有尽头。 等那东西全部游出洞外,仰起两颗一前一后的大脑袋时,花雨曼才震惊地喊出来:“双头巨蟒,居然是双头巨蟒。” 她抓住顾宴修的手臂:“双头巨蟒可遇而不可求,取它的蛇胆入药就能解你的红绞丝之毒。千万别让它跑了。” 顾宴修失笑。 这女人有时候胆小如鼠,连骑个马都不敢。有时候又虎的很。比如先前不管不顾给那匹发狂的马下药。又比如现在。 这头巨蟒大约有五米长。腰身那一段两人都合抱不过来。张开的大嘴好像血口大盆,吐出的芯子鲜红无比。两对铜铃般的眼睛幽幽泛着冷光,仿佛死神锁魂的目光。 这样一条危险的巨蟒对他们虎视眈眈,她居然还说不能让它跑了。 现在到底是谁不让谁跑?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那条蟒蛇已经开始行动。 长尾巴横空扫来,激起一阵狂猛的腥风。 顾宴修抱着花雨曼蹿到树上,下一秒几人合抱的古树被它拦腰扫断。 不等他们缓过神,又再一次扫来。 一顿狂扫,恍若台风过境。所到之处,石崩地裂,草木皆残。 几次发动攻击皆落空,巨蟒明显已经失去耐心。扭动尾巴发出“嘶嘶”的巨响,然后两个蛇头突然扭在一起,螺旋式旋转着以一种令人不可思议的超快速度向他们逼近。及至跟前,大嘴一张,一股乌青的毒液喷射而出。 顾宴修一个蛇形走位,拉着花雨曼避到一棵树后。 毒液悉数喷下,那棵古树立刻焦黄枯败。 顾宴修把花雨曼带到一块高耸的巨石后。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会会它。” “顾宴修,接住。”花雨曼丢给它几瓶化骨粉,“这药粉铁都能化开,别洒太狠了,伤了蛇胆。” 这女人心心念念替他解毒,顾宴修听得唇角轻扬。 转身时,面覆煞气,长剑划出厉芒,向巨蟒七寸刺去。 同时化骨粉洒出,星星点点落在巨蟒身上。 巨蟒全身发出“滋滋滋”的声响,血洞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来。被激怒的它尾巴狂扫,一时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顾宴修的身影隐在其中,长剑不停从血洞里刺进去。也不知道刺了几剑,良久之后巨蟒脑袋颤了几下终于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顾宴修几剑下去,取出一颗拳头大小的蛇胆来,在草上擦干净血迹,拿树叶子包裹着。 天色倏然暗下来,一场大雨顷刻而至。 两人不得已避到那个山洞。 洞内依旧腥臭无比,尸骨横陈。好在里面还套着一个小洞,洞壁凿了几个小洞,湿热的风灌进来,倒是把那股难闻的味道冲淡不少。 花雨曼拿到蛇胆就开始炼药,其他几味药都在她空间放着,包括炼药的药蛊。 顾宴修四下检查了一番,见洞里没啥危险。便趁着大雨来之前出去捡一些枯树回来生火。 火堆升起来,大雨滂沱而下。 那女人始终背对着他,躲在角落里“笃笃笃”忙个不停。 他将随身携带的饼子放在火上烤了烤,道:“你要不要吃东西?” “我马上就好,你先吃。” 等他吃完干饼,又过了许久,花雨曼才终于伸了个懒腰,转过身,嘴里嘟哝着:“累死我了。” “顾宴修,”她的眼睛亮亮的。指尖一弹,一颗药丸落在他手心。 “快服下,然后运气让药性尽快发挥。” 红褐色的药丸还带着温热,顾宴修毫不犹豫地咽下。随即,一股火气和一股寒气同时升腾而起,两股交汇,激得他差点气血不稳。 他赶紧盘腿调息。 一个时辰后,体内的两股气流融合,逐渐平稳下来。 顾宴修睁开眼睛,就看到那个女人又在咔咔咔吃桃子。 这桃子怎么也吃不完? 不过,她这个样子怎么那么可爱呢? 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和贪食的腓腓一个样。唇瓣被汁液染过,粉粉润润的很诱人。 顾宴修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很想亲自尝一尝她嘴角晶莹的桃汁。 他觉得今日的自己尤其没有自制力。体内仿佛有一团火,急促又猛烈地燃烧。 烈火燎原,他的面色通红,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运气想把这股热浪压下去,那浪却越压越澎湃。冲击得他整个人都快要爆裂了。 终于,他忍不住“噗”地喷出一口鲜血,然后整个人倒在地上。 花雨曼桃子吃了一半,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 好端端的,怎么吐血了? 难道解毒出问题了? 花雨曼赶紧走过去,手搭上他的。 随即眉心紧拧。 怎么回事?红绞丝的毒明明已经解了,顾宴修体内怎么还会出现这么汹涌的淫毒? 难道是她配的解毒丸有问题? 花雨曼手微晃,神识进入药经。 把红绞丝解毒的那一页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等她留意到下面那行蝇头大小的小字时,心里头无数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第66章 暴雨 蛇性本淫,解毒丸化掉红绞丝之毒后,体内会遗留一股霸道的淫毒。必须在一个时辰内解毒,否则会爆体而亡。 问题是,这种淫毒,竟然要用那啥来解,其他方法都不管用…… 这么关键的信息,药经就应该加大放粗,怎么能只在后面写那么小一行字,这不是故意坑人吗? 早知道解毒的最后一步是这个,她就不这么着急给他解毒了,反正他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 花雨曼尝试着用灵气去扑灭顾宴修体内的那股淫火,结果灵力一进入他体内就被淫火扑灭。不但如此,得了滋养的淫火反而燃得更盛,现在的顾宴修就像一个火炉,鸡蛋贴上去都能烫熟的那种。 眼下这种情形,花雨曼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 给他解吧,觉得自己亏大发了,忙活那么久给他提供解毒丸,搞到最后还得把自己当成解毒丸供上。不给他解吧,她又做不到眼睁睁看他去死。 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她明白自己对他是有感觉的。 她喜欢顾宴修。 顾宴修或许对她也有那么一丝感觉吧。 只是他心里藏着那么一段深仇大恨,他们会有以后吗? 哎哟,想那么多干嘛? 花雨曼猛地一拍脑袋,反正她也没想当个规规矩矩的古代大家闺秀,索性就活的随心所欲一点。 该谈谈,该睡睡。 和这么一个颜值身材顶级的帅哥共度一夜说起来还是她赚了呢? 再说又不是头一回,两人之间亲亲抱抱还少吗?她到底在矫情啥? 想到这里,花雨曼心一横,将身上的衣衫缓缓剥落,走到顾宴修面前。 顾宴修尽管已经没什么意识了,她靠上来后还是本能地拥住她。 他的身体滚烫如火,与他肌肤相贴后,花雨曼瞬间觉得温度节节攀升。 她仰头,在他的唇瓣上浅啄了一下。 就好像一个开关被打开。 昏迷中的男人突然变得狂野又主动。 他的吻急切地落下来,在她的脸上,肩膀,胸口。 外面暴雨如注,狂风卷起娇嫩的绿叶,试图将它带到云端。湍急的雨点敲打在绿叶上,敲得绿叶震颤不已。 花雨曼在狂风暴雨里浮浮沉沉了一整晚,直至天亮才沉沉睡去。 顾宴修迷迷糊糊间好像看到了花雨曼。 她扎着马尾辫,穿着很奇怪。上衣袖子还不到手肘,裤子也只到腿部,白花花的长腿和白嫩的脚丫子都露在外面。 这个女人,竟然穿成这样,真是不知廉耻! 他怒气冲冲地冲过去,想把她拉到身边裹起来。却意外的发现他根本就触碰不到她。 她走在一条很繁华的光怪陆离的大街上。 这个地方的人都好生奇怪。男的女的都露胳膊露腿的也不知羞。 房子造的很高很高,他的轻功发挥到极致也到不了那里的屋顶。 还有四个轮子跑得飞快的盒子,轰隆隆开在铁轨的长龙,在天上飞的机器鸟。 各种各样,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她进到一个高高的楼里,坐在一个四方形的盒子面前,一坐就是一整天,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下班后也是捧着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盒子,时而看得开心,时而看得叹气,也不知那个小盒子里到底有什么值得她如此喜欢的? 那个地方的花雨曼每天二点一线,过得很单调。 她的脸上总是着架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人看着有点呆滞,没有如今的她鲜活。 再后来的有一天,他看到她下楼走在路上,一个大花瓶从她头上砸下来。 顾宴修慌地不行,拼尽全力大喊着让她小心。 然后他脑子一阵剧痛,再睁眼就看到她躺在他的身下,眼尾晕着桃红,一张小脸媚态横生。她哭唧唧地,小声抽泣着让他轻点。 “顾宴修,你轻点,我疼。” 那如同小猫儿撒娇的呓语如同上好的情药,令他好不容易平息的热浪又翻涌起来。 不知为何,他就是能确认。 眼前的这个花雨曼,已经不是他小时候所认识的那个,而是来自他所不知的世界。 虽然她们的容貌并不完全一致,但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她就是她。 是你吗? 你一定是上天派来救赎我的吧?不然为何你来的地方会如此神奇? 也唯有她,令他怦然心动。 那个雨夜之后,他浑浑噩噩地活着,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复仇。 那一夜他失去了所有,也失去了笑的能力,堕入无尽深渊里无法自救。 将她掳走的那一刻,他心里想的是要用尽一切手段折磨她,令她生不如死。 既然他在深渊,那她也别想出去。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生气勃勃,被他如此羞辱也没自怨自艾。 就好像一束光,从顶部投入深渊。 他忽然有点倦了,对这无尽的黑暗。 想出去看看,如果有她陪着的话,他想,应该是可以的。 你再也别想离开我! 顾宴修低头轻诉,放纵自己的心意又狠狠要了她三次。 雨过天晴,第一缕晨曦透过云层,落在山洞前那棵被拦腰折断的古树上。 顾宴修翻身坐起。 看到身边女子呼吸绵长,睡得香沉。她身上只盖了一件外袍,肩膀露在外面,上面全是斑斑驳驳的痕迹。 他有些心疼的替她把外袍往上拉了拉,盖住肩膀。 又俯下身,在她额头轻轻亲了一下。 然后轻手轻脚的起身,将火堆重新燃起。 火光噼里啪啦燃得正好。 两个红薯窝在里面。 上方的树枝串着已经烤得金黄的鱼。 红薯的甜香和烤鱼的味道在小小的山洞里盘旋。 花雨曼是被饿醒的。 昨晚没吃啥东西,又被迫营业了一夜,她的肚子早就空空如也。 此刻闻到这股香喷喷的味道,她马上耸着鼻子坐起来。 揉了揉眼睛,发现身上不着寸缕,再一看不远处火堆旁顾宴修那晦暗不明的目光,她“啊”地一声,赶紧将衣服拥簇到身前。 “顾宴修,你给我转过头去。” 顾宴修轻笑:“慌什么?昨晚又不是没看过?” “快点,”花雨曼羞怒。 顾宴修见状乖乖地把头转过身。 她赶紧穿好衣服,饶是如此,依旧觉得不自在。 起身想去吃东西,岂料腿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没走两步就腿一软,跌在地上。 第67章 心悦 顾宴修赶紧过来抱起她放到那堆干草上。 “你先躺一会,我把东西给你拿过来。” 花雨曼哼了哼,没说话。 狗男人,她变成这样都是谁害的? 一个红薯和一条烤鱼下肚,又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花雨曼总算觉得舒坦了些。 只是腰还是酸疼的厉害。 她动了动身子,换了个靠坐的姿势。 顾宴修眼光一直在瞄她,见她手搭在腰上揉了揉,马上过来关切的问道:“是不是不舒服?” 花雨曼不想搭理他,把头扭过去。 昨晚后来他明明毒已经解了,还那样折腾她,她生气。 顾宴修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道:“昨晚是我过于孟浪了,我,我中了毒有点神志不清……” “你还说,”花雨曼恨不得拿脚踹他,“就算前几次你中毒控制不住自己,那后来呢?明明你已经清醒了,却还……你混蛋。” “那个嘛,”顾宴修双手将她环住,颇有点无耻地附在她耳边低声道,“那不是正在兴头上嘛,都到了那样的时候,谁能忍住……” “顾宴修,你给我滚。” “不滚,”顾宴修双臂收得更紧,薄唇在她耳边擦过。 “曼曼。”顾宴修唤她,只觉得就这么拥着她,叫她的名字,心里就生出无限的欢喜。 花雨曼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狗男人突然这么肉麻兮兮地叫她,她有点受不了。 “曼曼,”顾宴修继续说道,“等回了山寨,我们就成亲。” 这下花雨曼不淡定了,挣开他的双臂,严肃地看着他的眼睛。 “顾宴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顾宴修正视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之前就想对你说,我心悦你。我顾宴修这辈子,非花雨曼不娶。不纳妾,也不会再有别的人。曼曼,”他的长臂又揽过来,就觉得这样抱着她最舒服,“我知道,我如今这个身份,让你嫁我属实委屈了你,更何况我,还有大仇未报。我……我知道自己不够好,但我想自私一回,不想放开你。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花雨曼回望着她,杏眼弯弯,好似一轮初升的月:“我如果不愿意呢?” “曼曼,我……”顾宴修急了,手臂将她箍得紧紧的,仿佛他一放她就消失了似的。待看到她唇角轻勾,灵动的眉眼里含着一抹慧黠的笑时才反应过来。下巴抵在她头顶,蛮横道,“那我也不管,你若不愿,我就强娶了你,谁让我是个不讲理的土匪呢?” “德行。”花雨曼用手肘顶他,脸上的笑却是怎么藏也藏不住。 “我很小气的,”她娇蛮地道,“你娶了我,你的整个人,整个心都得完完整整属于我,眼里心里都不许再装下其他女子,什么白月光啊,小青梅这些,一个都不许有。但凡出现一个我就废一个。” 顾宴修宠溺地刮刮她小巧的鼻头:“哪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只有你一个。” “那以前的我呢?”花雨曼有些摸不清他对原主的态度,“顾宴修,我们之间本来就有婚约对吗?” “你想起来了?”顾宴修抱她的手臂僵了僵。 “没有全想起来,只依稀记得我们好像从小相识,定过亲。你以前喜欢过我吗?” 顾宴修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脸色,含糊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说那个干嘛?你没有反对,我就当你同意了。回山寨我就找苟大夫提亲。” 也是,过去的事还提它干嘛?又不是他俩的过去。更何况这事于他而言是一段不愿深想的回忆。 且看当下才是最好的。 “对了顾宴修,我要和你说一件事,”花雨曼突然在他怀里挺直身子,回头看着他,“我身患离魂之症,可能只剩三年寿命了……” “别担心,”顾宴修温声道,“你昏迷之时我带你去隐雾山庄找过一位避世神医,他说只要让腓腓帮你温养三年,之后按他的方子服用便可痊愈。我没和你说就是不想让你担心。” “什么方子?” 花雨曼想到她昏迷之时看到的噬魂花的解毒方。她的药经上没有,密地那本药经却有。这个离魂症会不会也是如此? 两本药经,难道林家老祖宗传下来的是不全的? “无涯海的九转龙珠。” “这是什么东西?”花雨曼一脸茫然,她用神识搜索了一下,没在药经里看到这个东西啊。 “我现在也不清楚,总之三年后我们去一趟无涯海就是了,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 “嗯。” 花雨曼点点头,离魂症有解法,她心里一块大石头就落下了。 她眨了眨眼睛:“顾宴修,我姑且信你。他日你若负了我,我就……” 话未说完就被顾宴修堵住了嘴巴,他在她唇上辗转研磨,留恋不舍。 许久后他声音嘶哑道:“此生永不相负。” “一辈子还长着呢。”花雨曼小声嘀咕着。不过最起码这一刻他们是心意相通的。 顾宴修,你若不负,我也不弃。 “哈啾哈啾。” 两人你侬我侬,气氛正好。 突然,腓腓标志性的叫声在洞口响起。 花雨曼马上站起来,惊喜道:“腓腓来了。” 果然,下一刻,那道流线般的白影蹿进来,身后还跟着顾一莫离他们。 “主子,雨曼姑娘,你们没事吧?” 顾一几人一整晚都悬着心。 尤其是莫离,枉他身为天下第一杀手,竟然没能在几个刺客手里护住雨曼姑娘,这一晚他无数次懊恼得想要撞头,现在看到人好端端地站在这里,瞧着也无甚大碍,心才彻底落下来。 “哈啾哈啾,主人,我终于找到你了。呜呜呜,本小兽的错,本小兽没有看好主人……” 花雨曼每日只需和腓腓待足两个时辰便可达到固魂效果。是以,贪玩的腓腓大部分时候都在外面疯跑,等到饭点了才会回来。 此番她出事时,腓腓正在林子里撒欢呢。等它回来后发现主子不见了只觉得整个天都塌了。 好在腓腓不止寻宝在行,寻人水准也是一流。只花了一夜时间就带着顾一他们找到了两人。 它耸眉搭眼,两只小爪子抱住脑袋,一副不敢看花雨曼的怂样。 花雨曼看得好笑,抬手在它毛绒绒的脑袋上撸了一把。 “行了,事出突然,再说我又没事。” 第68章 表妹 顾一他们之所以这么快到达崖底,主要是腓腓找到了一条通下来的小路。 现在,他们还是原路返回,借着下垂的藤条一步步往上爬。 中途,花雨曼有几次脱力,都让顾宴修给托住了。 总算有惊无险的爬到了上面。 苟老爷子和梁七七他们还等在原地,两人也是一夜未睡,正焦急地转圈圈呢。 老爷子眼尖,第一个看到花雨曼上来。脚底生风,几步就飞奔道她面前。 将她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 眼底微微有些湿润。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那是,”花雨曼俏皮道,“您的本领我还没完全学会呢,可不敢死。” “下次不许这般冒险,”苟老爷子抖着胡子,“阿修,你管住她。” 顾宴修眼里带笑:“我会的。对了,苟大夫,过会儿我有要事与您相谈。” 顾宴修说这话时还看了花雨曼一眼。 花雨曼俏脸微红,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苟大夫看她这个样子,心里有了数。 高兴地抚着长须道:“好,老夫等你来找我。” 返程没有过多停留,约莫花了半月就到了卧龙寨。 铁索桥吱嘎吱嘎怪叫着被放下来。 顾宴修牵住她的手,带着她稳稳当当走过了铁索桥。 进了寨门。 花雨曼刚想让他把手松开,这么多人瞧着呢。 就见不远处一个窈窕的身影急奔而来。 是一位身穿桃粉百褶裙的豆蔻少女。她提着裙摆跑得飞快,边跑还边喊着:“表哥。” 表哥? 花雨曼眉头皱了皱,心里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果然那位少女跑到他们跟前后,速度还不减,瞧这样子是要扑到顾宴修怀里。 花雨曼一个扭身,拉着顾宴修避开她的飞扑。 同时将两人紧握的手抬高了些,好叫对方看清。 少女看到他们十指相扣的手,面色一变:“表哥,她是谁?” 表哥表妹,古言小说里这种关系最令人生烦了。 花雨曼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顾宴修。想听听他怎么说。 他要是回答的令她不满意,那她掉头就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想回来。 好在顾宴修没让她失望。 相对于少女的热情,他显得很冷淡。 “我和曼曼马上就要成亲了,以后她就是你表嫂。” ”成亲?”林娇娇一声尖叫,惊起飞鸟无数。 与她同样吃惊的还有顾一他们。 唯有苟大夫老神在在,阿修前几日已经跟他详谈过,他作为乖徒儿唯一的长辈,就相当于是她的娘家人。 说起来,还挺舍不得的。 嗯,关于成亲的日子他得好好想想,越晚越好。 他还想把徒儿多留一阵子呢。 “表哥,这个女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看得长得那副妖里妖气的样子。你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她说不定是其他寨子派来的奸细呢?” “林娇娇,”顾宴修语气加重了几分,一张脸沉下来时很有威慑力。 “我的事无需你过问。曼曼以后会是你的表嫂。以后你见到她放尊重点,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说罢拉着花雨曼直接越过她往前走了。 林娇娇气得直跺脚。 不行,表哥是她的,谁也别想跟她抢。 再次回到药庐,花雨曼只觉得哪哪都亲切。 她的心境变了。之前她只把这里当成暂住地,想着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的。 可现在,她既然打算和顾宴修成亲,那这个地方就是她的家。 好像这样也不错。 自己以后的身份就是山寨夫人,坐拥这一片山头,路过的车马都得向他们付保护费。 光是这般想想就觉得霸气无比。 药庐空房间多,顾七七和莫离也随她住在药庐。 花雨曼刚把东西休整好。正打算去厨房看看,院子里突然传来细细软软的呼唤声。 “娘亲~” 是小鱼儿。 她连忙奔出去,将那个飞跑过来看着似乎长高了一点的小家伙一把抱了起来,连亲了好几口在她脸上。 “让娘亲好好瞧瞧,我们妤儿瘦了还是胖了?有没有好好吃饭?” 青橙在一边福了福,笑着道:“回姑娘的话,因为您离开前叮嘱过,小小姐这一阵吃饭可乖啦。每顿都吃的干干净净,都不用人喂。奴婢瞧着都重了呢。” 这段时间都是青橙在照顾小鱼儿的饮食起居。 花雨曼看了看小鱼儿,全身上下都干干净净的,连手指甲都修的很光滑。脸颊看着也比之前丰满了一点。看小鱼儿对青橙也很是依赖,心里对她很满意。 这个青橙可比之前那个青梨靠谱多了。 “妤儿有没有想娘亲啊?” 回答她的是小家伙一个香香软软的亲亲。 花雨曼心都化了,抱着小家伙转了几个圈圈,把她逗得咯咯直笑。 梁七七走出来,看到小鱼儿眯了眯眼:“曼姐姐,这个小姑娘是谁啊,和顾大当家长得真像。” “娘亲。”小鱼儿抱住花雨曼的脖子软软喊了一声。 梁七七震惊:“曼姐姐,你和大当家都有这么大的孩子了?” 正在环视自己新住处的莫离听到这句话险些一个跟斗栽倒。 什么?雨曼姑娘和顾宴修不是即将要成亲吗?连孩子都有了? “这是顾宴修的妹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认准我当她的娘亲。”花雨曼笑着解释。 梁七七了悟:“难怪这么像,瞧这小脸圆眼的,这小丫头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小丫头,来,叫一声七七姐姐,姐姐给你一个小蚂蚱。” “我们小鱼儿还没学会说话呢,你这个当姐姐的多教教她。” “哦。” 梁七七对小孩几岁说话没概念,闻言也没多想,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草编的小蚂蚱。 “姐姐给你小蚂蚱。这边拉一下,它还会跳哦。” 梁七七小孩心性,很快就和小鱼儿玩在了一起。 花雨曼去厨房做饭。 现在药庐人多,她一个人忙不过来,青橙也来帮忙。 两人刚把饭焖好,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 “哈啾哈啾。” “咣咣咣,咣咣咣。” 随之而来的还有东西翻倒的声音。 花雨曼赶紧跑到院子里。 就见腓腓和两只大鹅正在对峙。 腓腓呲着牙,全身的白毛都竖了起来。 “哈啾哈啾,下等的生物,见到本小兽居然不跪拜,还敢啄我。本小兽让你们瞧瞧我的厉害。” 瓜瓜和嘎嘎也不示弱,咣咣咣叫得震天响。“哪来的肥猫,敢在我们地方撒野,啄它,啄它!” 第69章 想你 花雨曼看得太阳穴突突突直跳,手里的菜刀“哐”地一下飞出去,嵌进旁边的树干里。 转头冲屋里大喊:“师傅,您晚上想吃什么?干锅炖大鹅怎样?” 苟大夫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出来:“那敢情好,老夫想这一口想很久了,徒儿你悄摸摸的,别让妤儿那丫头听到了。” “咣咣咣。小主人救命……” 瓜瓜和嘎嘎扑扇着翅膀,急吼吼奔去找小鱼儿寻求庇护了。 “哎呀,呆鹅跑了,真是可惜,”花雨曼摩挲着下巴道,“不如换成铁板烤腓腓吧?” “主人饶命,腓腓的肉不好吃哒。” 腓腓一顿怪叫,四条腿腾跃着,几步就跃出院墙奔到了山林里。 解决了这仨,耳根子总算清静了。 吃过晚饭,青橙替小鱼儿洗漱完,小家伙就熟门熟路地抱着她的小被子过来,爬到花雨曼的床上要同她一起睡。 “姑娘,”青橙歉意道,“小小姐执意要过来,奴婢拦都拦不住。” “无妨,之前也是我和妤儿睡一起。晚上你不用守夜,自去睡吧。” “那便辛苦姑娘了。”青橙福了福,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花雨曼拍拍小鱼儿的小脸蛋:“你先睡,娘亲去洗个澡。” 小鱼儿点点头。 等花雨曼洗完,小家伙四仰八叉地躺着,已经酣睡了。 花雨曼笑笑,取来毛巾将头发绞干。窗户突然“吧嗒”一下被打开了。 随后她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那熟悉的冷香,还有这种有门不走非走窗的无赖行径,除了顾宴修不做他想。 “登徒子。”花雨曼佯装嗔怒。 顾宴修在她耳边低笑,笑得胸膛一颤一颤的:“我既担了这虚名,那可要做点与之名副其实的事了。” 察觉到他的呼吸似乎急促了一点,花雨曼赶紧用手肘把他顶开:“别闹。” 风餐露宿赶了那么久马车,她现在只要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你今日刚回,不应该很忙吗?” “想你了,再忙也要抽出时间来看看你。” 顾宴修嗓音低低沉沉,又是说着这般动听的话,令花雨曼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想到了前世一个同事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不喜欢你的人永远在装忙,喜欢你的人再忙都对你都有空。 顾宴修捏了捏她:“在想什么?跟我在一起还发呆?” 说罢有些不满地凑过来,在她唇上轻咬了一下。 浅浅地如同蜻蜓点水。 又觉得有些不够,扣紧她的脑袋正想加深一下时,被花雨曼推开。 “顾宴修你别闹人,一连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你不嫌累,我还嫌累呢。再说,妤儿还睡在这呢。” 顾宴修这才留意到床上那个手脚摊成一张饼的小小人儿。 他眉头蹙起:“妤儿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和你一起睡?青橙呢?” 说罢打算唤人,被花雨曼一把捂住嘴巴。 “你嚎一嗓子,是想让所有人知道你大晚上在我这吗?你不要脸我还要呢?再说,”花雨曼拿眼瞪他,“让我照看妤儿不是你之前的意思?” “此一时彼一时,”顾宴修笑道,“咱们马上要成亲了,妤儿还夹在我俩中间算怎么一回事?” 那啥的时候也不方便不是嘛?不过这话他没敢说,怕说了会被赶出去。 “咱俩的亲事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这事容后再说。” “怎么不急,我恨不能今日就成亲洞房。” 话说他活了二十载也就吃过两次肉。第一次满心满眼都是想要折磨她,啥滋味都没琢磨出来。第二次倒是琢磨出滋味来了,所以才有点食髓知味嘛。 不行,明天就找媒人来提亲,成亲的日子排的越近越好。 “顾,宴,修。”花雨曼磨了磨后槽牙,“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黄色废料?” 顾宴修没听懂黄色废料是什么东西,但不妨碍他知道她生气了。 不敢再动手动脚了,立刻乖觉地拿过她手里的毛巾替她绞头发。 “头发擦干一点,否则容易得头风病。” 花雨曼哼了哼:“你没什么事要跟我交代的吗?” 顾宴修疑惑地抬头,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里一突。 电光火石间想到了在寨门口发生的事。 “你是说林娇娇的事?” 花雨曼不语,顾宴修就知道他猜对了。 “林娇娇是我母亲那边的一个远方族亲。她母亲薛姨就生了她一个,她父亲以薛姨无所出为由将两人赶出了家门。薛姨对我有恩,所以我收留她们在寨子里。她人不坏,只是性子有些骄纵,我会让薛姨看好她,你无需将她放在心上。” “原来还是恩人之女啊,”花雨曼哼唧唧的撇了撇嘴,“还表哥表哥叫的那么亲切。” 顾宴修有点好笑地捏了捏她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光洁润滑的脸颊:“怎么还醋上了,按照辈分她确实该唤我一声表哥。你若介意,我日后尽量不见她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花雨曼小声嘀咕着,起身将他推到门口,“好了顾大当家,本姑娘要就寝了,你赶紧回去。” 顾宴修想想时间也差不多了,看她一脸困倦的模样也不欲多留。 被她推出门外还回头道:“我明晚再来。” 花雨曼:…… 顾老狗突然这么黏人她还真不太习惯。 关好门,又替小鱼儿检查了一番身体。 蛊王在她的体内倒是非常安分,就是小家伙的身体还是较这个年岁的小孩差了很多。 打起精神来给她点按了几个健脾胃和补脑益智的穴位,这才得空躺下来。 翌日,晨曦初露。 “咣咣咣。” “哈啾哈啾。” 仨小只富有穿透力的叫声把花雨曼从床上拉了起来。 花雨曼披了件外袍,打着哈欠走到窗边,对外一声大吼。 “不许再叫,再叫今天我就吃干锅炖大鹅和铁板烤腓腓。” “小主人救命啊。” “主人,饶命啊。” 一阵胡乱扑腾,院子中间正在练八宝功的苟老爷子被迫吃了一嘴尘土。 “徒儿,你说到现在的干锅炖大鹅,为师到底什么时候能吃上这道菜?” “娘亲。”花雨曼身后突然钻出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吓得苟老爷子一个错步,两腿绞成麻花跌坐在地上。 “哎哟,哎哟,妤儿啊,你别误会,苟爷爷只是开个玩笑,没有真的想吃瓜瓜和嘎嘎。” 第70章 挑衅 小鱼儿眨巴眨巴眼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苟老爷子话里的意思。 气哄哄地想冲过去撞他,被花雨曼一把拎住。 ”妤儿,不可这样,苟爷爷年纪大了,你这一撞把他撞出个好歹该如何是好?娘亲跟你保证,不吃瓜瓜和嘎嘎好吗?” 小鱼儿这才转怒为喜,让青橙服侍着洗漱去了。 苟老爷子到底还是吃上了他心心念念的干锅炖大鹅。 花雨曼让莫离去大厨房那边拎了两只大鹅过来。 鹅肉和土豆放一起炖。鹅肉紧致,土豆软烂。还在锅边贴了一圈玉米饼。 烤得脆脆的玉米饼,嚼劲十足的鹅肉,再来点土豆汤汁。 一口就能将人香迷糊了。 莫离吃了足足三大碗米饭,四个饼子,这才心满意足地躺到廊下的躺椅上,手惯性地在腰间一摸。 不妙呀,腰好像又粗了,看来腰带又得放宽了。 自从跟着雨曼姑娘之后,腰带不知道放宽了多少次。 这样下去可不行,他这么一张举世无双的脸蛋配一个水桶腰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还是考虑一下顾宴修的建议,帮他去训练训练那帮菜鸟吧,也正好减减身上多出来的肉。 疯女人端着碗蹲在树下,警惕地瞪着他。 她每次吃饭都不上桌,总是一个人躲得远远的,脸埋在碗里吃得满脸都是饭粒子。 小鱼儿好不容易逮到一次腓腓,骑在它身上开心地直拍手。 腓腓一脸生无可恋地驮着她绕院子走了一圈又一圈。瓜瓜嘎嘎护送在两侧,就像两个小骑士。 梁七七也没闲着,她找来一块板子,打算给小鱼儿在院子一侧挂一个秋千。 林娇娇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离奇的一幕。 这院里的女人,一个疯疯癫癫,一个抡起胳膊锯木板。还有一个不男不女的正在拿草杆子剔牙。 一只大猫驮了个小孩满院子转圈圈,边上还跟着两只大鹅。 这到底是药庐还是耍猴戏的地方? 天呐,这些都是那个妖妖娆娆的女人带回来的朋友? 这都是些什么人? 表哥怎么能看上这种下三滥的女人? 她手在门上敲了敲,没人理她。 于是便直接推门进来了。 刚一进门,瓜瓜恰巧从她面前经过,屁股一撅。 林娇娇一脚踏上去,脚底黏糊糊的。她把绣鞋移开,底下是被踩烂的一坨。 啊~~~ 林娇娇抱着脚乱蹿,一不小心踩到一块迸开来的碎木头,脚底一滑,摔了个狗啃泥。 这还没完。 那只肥猫驮着小孩慢悠悠地走过来,到了她跟前,竟然屁股对着她,晃悠悠放了一个响屁。 林娇娇:…… 昨日一打眼,她就知道自己和这个女人犯冲,果然一来这里就霉气冲天。 她昨天已经找人打听过了,这个女人就是表哥从山下掳上来的。本来表哥对她爱搭不理的,也不知她用了什么狐媚法子,跟着表哥出去一趟后竟勾得表哥想娶她。 正经人家的姑娘被掳后哪个不是要死要活,哪会像她一样厚脸皮,还想着要嫁给表哥? 指不定是打那些些腌臜地方出来的。 表哥在她眼里可是天神一般的男子,她绝不容许这个女人玷污他。 这般想着,她的斗志又昂扬起来,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整整头上的钗环,像只斗鸡一般走进屋里。 梁七七和莫离对视一眼,这个女人皮真厚,这般对她都不走。 花雨曼刚好抱着一匾额的药草出来,想去做一些药丸,看到她,神色淡淡:“林姑娘来了。” 林娇娇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一套细棉布的石青色长裙,通身没什么装饰。只在头顶簪了一只碧莹莹的簪子。 打扮得素素净净,偏那一张脸净如白雪,一双圆圆的大眼欲语还休。 如此装扮也勾人的很,当真是狐媚子。 林娇娇施施然走到一把竹圈椅边坐下,两手交叠放在膝前,自认为仪态端庄,却忽略了自己此刻钗环微乱,衣服还皱巴巴的,这般作态反倒有些不伦不类。 她端着架子道:“花雨曼是吧?我来是想告诉你,表哥是不会娶你的,你就歇了这份心思吧。表哥年轻气盛,一时被你的狐媚手段迷了眼而已。等静下心来就会发现,你这种女人根本配不上他。” 花雨曼好笑:“我是哪种女人?” 她左右也不急,索性将手里的竹匾放桌上,也在她对面的圈椅坐下。 懒洋洋地靠着椅背,一副闲适自在的样子。 “自然不是那等正经人家的,不然谁家姑娘被山匪掳了还会像你这般死皮赖脸要嫁给被掳之人的。”林娇娇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推测可信,压低声音警告道,“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的身份告诉表哥?” 花雨曼摊摊手:“请便,院门就在那,慢走不送。” 这姑娘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她都懒得再跟她废话。 “你就不怕表哥知道了你的身份会弃了你?”林娇娇哪里敢真去找顾宴修,昨天他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表哥一向冷心冷肺,昨天居然当众牵着这个女人的手说要娶她,可见对她动了心思。 她不能从顾宴修那边下手,就只能在这个女人身上找突破口,让她知难而退。 只要她不愿意,表哥那般孤傲的性子是绝不会勉强她的。 “我什么身份,你表哥又是什么身份?”花雨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不过区区一个山匪头子,我不嫌弃他愿意嫁给他,已经是抬举他了,他哪来的资格嫌弃我?听你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皇亲贵胄呢?” “表哥本来就是……”林娇娇气得脸蛋通红,表哥本来就是天皇贵胄啊,曾为天之骄子的表哥一朝落败沦为山匪,还要被这个女人嫌弃,她真替表哥不值。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女人还不知道表哥的身份。这是不是证明表哥并未与她交心,说要娶她也只是哄她来着。 林娇娇一下子就把自己给哄好了。她抬着下巴道:“还有一件事,我想你可能还不知道。我娘对表哥有恩,表哥最是听她的话,要是我娘不喜欢你,只要她一句话,表哥一定会舍了你。” 第71章 贺礼 花雨曼看了看自己修剪得宜的圆润指甲,漫不经心道:“那是你娘又不是顾宴修他娘。就算是,顾宴修也不是女人手里的提线木偶,旁人要他怎样他就得照做。如果他是那等愚孝的,我还瞧不上呢。” 林娇娇气结,这女人简直油盐不进。 “你就甘心在这当一辈子土匪?如果你想走,我可以帮你。” “不必,”花雨曼把手搭在椅背上,闲闲道,“我觉得呆这挺好的。顾宴修高大俊挺,玉质金相,模样甚得我心。又是这寨子的一把手,我在这里横着走都没问题。有句话说的好,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我呀,就看中压寨夫人这个身份了。” 林娇娇心里鄙夷,当真是上不得台面,当个压寨夫人就觉得通了天了。 她虽真心爱慕表哥,可如果让她屈就于一个土匪头子是万万不愿的。好在娘说过,表哥是有大造化之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娘看人最准了,所以她绝对不能把表哥让出去。 既然这个女人这里行不通,那她也不用在这里耗着,另想它法就是。 林娇娇气呼呼地站起来瞪了花雨曼一眼,然后掉头走了。 就这? 花雨曼将一缕碎发撩到耳后。她半成的怼人功力还没发挥出来呢,这位表小姐战斗力不太行啊。 梁七七小碎步踱进来,幸灾乐祸道:“曼姐姐,那个林娇娇走的时候脸就跟丝瓜一样,又长又绿,可好笑了。” 梁七七捂着嘴哈哈哈笑个不停,笑完又道:“曼姐姐,我们晚上吃丝瓜丸子汤如何?我娘做的丝瓜丸子汤可好吃啦,我有点想那个味道了。” 花雨曼点头:“你去后院摘点丝瓜回来,让莫离把馅儿剁好,等我炼完药出来就做。”七七想家人了,晚上顾宴修过来时,得问问他之前噬魂花那事查的怎么样了。 御书房。 路遇大大咧咧坐在下首的座位上,一双澄澈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上首的老皇帝。 老皇帝慢慢翻阅着面前的信件,越翻脸色越难看。 在他大越境内竟然出现了此等毒物,而他这个当皇帝的却一无所知。 噬魂花之毒闻所未闻,吸食几次竟能令人成瘾,进而达到控制人的目的。 眼下只是在扬州发现了,而且看信件所述,扬州几乎整个官场都沦陷了。那其他地方呢? 老皇帝气得一双枯瘦的手都在发抖,胸膛急遽起伏发出呵哧呵哧的声音。 边上伺候的太监王胜眼疾手快给他服下一粒药丸,又替他拍胸膛顺气。 老皇帝这才缓了过来。耷拉着眼皮看向下方的路遇。 “遇儿,这些信件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老皇帝对这个外甥几斤几两心里很清楚,成日里就知道吃喝玩乐,斗鸡遛狗。这么大的事情显然不是他能挖出来的。不过遇儿心思单纯又有一腔热血,这次又是哪个皇子借遇儿的手把事情推到他面前,这件事情又会牵连到谁? 没错,老皇帝年纪越大,猜忌心越重。每次有点什么事情总往党争那边想。 这么一想,噬魂花的危害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可怕的是那背后之人,想以此来动摇他的皇位。 路遇对此早有所料,答的不慌不忙。 “回皇舅舅的话,我前些日子去扬州游玩的路上偶然救了一个人。那人自称是扬州下属葛县前县令王淮,王淮是此事的受害者,本想将此事上达天听却一路受人追杀。这些信件都是他给我的,我看事关重大不敢擅自做主。便做主带回了些噬魂花以及噬魂花的香料,那王淮也在宫门外候着,皇舅舅您看看要不要见一见?” 这个王淮确有其人,也确实是路遇和季子卿在调查噬魂花一事时救下的。 王淮原是葛县县令,因为葛县水陆两通,附近一带的噬魂花都是走葛县出去的。王淮起初也不以为意,只觉得是一种普通的花朵。后来慢慢发现这种花朵不简单,竟然如同五石散一样使人上瘾。 他刚想把这个事情禀告上去就因为莫须有的贪污罪名被掳官职。他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立马携妻儿想返回老家。 却不想一路被人追杀。妻儿均死在路上,他也身中数刀落入江里,幸得人相救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之后他就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越查越触目惊心,知晓这个事情以他一人之力无法上达天听。 也是巧了,他那日烈日炎炎赶路晕倒在路边,恰巧被路遇所救。王淮先前中进士时曾见过路遇一面,对这个长公主的儿子印象颇深。知晓他深受皇帝宠爱,也是本着拼一把的心思,把事情和盘托出。 路遇和季子卿将他们手头查到的证物与王淮的一合计,拣了其中一些呈上去,其他的让皇帝自己派人去查。 这也是他们商量的结果,皇帝生性多疑,如果他们直接将结果呈上去,反而没有他自己查出来的可信,说不定到最后还会轻拿轻放。 老皇帝手笃笃笃在桌上轻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他才开口:“此事我会派锦衣卫去查的,遇儿你先回吧。” 路遇还不动,嬉皮笑脸道:“皇舅舅,此事我也算是有功吧。您是不是,该有所表示呢?” 老皇帝就喜欢路遇这份敢说敢言,他的几个儿子个个见了他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连太子也不例外,恭敬有余亲和不足。也就这个外甥能让他感受到一丝慈父的情怀。 再者镇国公府就这么一根独苗苗,眼见着也无法继承镇国侯的兵权,对于这份宠爱,老皇帝给的毫无心理负担。 “你这个皮猴子,朕平时给你的赏赐还少了?”他笑骂,“说吧,这次又看中了什么东西?” “就上次番邦进贡的那块暖玉,那个会跳舞会唱歌的盒子。还有,那块千年玄铁,”末了,路遇搓搓手,呵呵笑道,“再加黄金万两。” 黄金万两?镇国侯府是短他吃的还是短他住的?回回来都要从他这儿抠一些银两回去。老皇帝嘴角抽了抽,不过还是爽快地应下,不然这小子还有的烦。 路遇才不管老皇帝心里怎么想呢,听季子卿说阿修马上要成亲了,这些就当成他送他的贺礼吧。他现在这个身份,又是一把年纪了,难得有个姑娘愿意嫁他,可不得给人家点好的,才能把人留住嘛。 第72章 说服 “大当家,收到路小侯爷的信。” 顾一将一个竹筒从信鸽脚上解下来递给顾宴修。 顾宴修草草看过,脸上表情嘲讽。 “让锦衣卫调查此事,看来这次牵扯进来的六皇子逃不掉了。不过六皇子性情暴躁,又没什么城府,背后有没有人还难说,就看狗皇帝要查到哪一步?” 自然这些都与他无关,顾宴修只关心狗皇帝会不会把噬魂花都销毁,别让它们流通祸害百姓。 想到这里,他又唰唰落笔写了一封信给路遇,让他将其中危害告诉长公主,让长公主去劝说狗皇帝,免得狗皇帝不够重视噬魂花的迫害力。 处理完事情后,顾宴修足尖点地,一路飞蹿到药庐,熟门熟路地翻进花雨曼的房间。 花雨曼正靠在床头晾头发看书,看到他来也不惊讶。 “今日来得比昨日早些,可有用过饭?” “尚未。”顾宴修在桌旁坐下,照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你这有什么可吃的?” “厨房里温着饭菜,自己去拿。” 顾宴修也确实饿了,三两口把她特地为他留的饭菜吃光。吃完后又觉得心口暖暖的,这种被人惦念的感觉真好。爹娘去世后,再无人关心他是否穿暖是否温饱? 他们以后也会组建一个温馨有爱的家,如父王母妃这般,吵吵闹闹却情意满满。 男主人是他,女主人是她。不会再有其他人。 府里要有很大的院子,院子里种上她喜欢的花木。这样他们的小孩就可以满院子跑。 一想到这里,顾宴修只觉得心头都火热了,他过去将花雨曼拥在怀里。闻着她秀发的清香,有点心旌荡漾。 “曼曼,我们以后多生几个孩子好不好?” “什么?” 花雨曼手里的书都拿不稳了,这么快与他成亲已经是她所能接受的极限了,这就上升到要生小孩了?她才十七岁,自己还是个宝宝哩。 花雨曼将他滚烫的胸膛推开一些,扳正他的脑袋看着他:“顾宴修,我们先不要小孩好不好?” 顾宴修脸瞬间黑了,心里也有点慌。两手钳住她的肩膀:“曼曼,你不愿意跟我生小孩?” “当然不是,”见他有所误会,花雨曼连忙解释道,“我是说暂时,暂时我们不要小孩。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女子生产乃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年龄越小风险越大,等我二十岁以后我们再要小孩好不好?” 到了那时,她的离魂症能不能治好也有了一个结果。而这三年的时间,也可以让他们的感情好好发展一下,如果出现什么问题也可以及时止损。 有了小孩后一切就会变得复杂,花雨曼前世没有拥有过完整的家庭,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一个健全有爱的家庭里长大,所以若无万全准备,若无足够的信心,她是不会要孩子的。 听到她不是不愿,顾宴修才松口气。只要她愿意,多久都可以。他自然是优先考虑她的身体状况。 “对了,之前噬魂花那事,你这边查的怎么样了?” “怎么关心起这事?”顾宴修刮刮她秀挺的小鼻头,“这事牵连甚大,我们不便牵扯进去。朝廷已经派锦衣卫暗中调查,锦衣卫行事一向雷厉风行,估计不出一月便会有结果。” 花雨曼便没有再问,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反正她也想不清楚,等有结果了再问顾宴修就是。 “曼曼,后日我便谴媒人上门,你劝着些你师傅,别让他把我们成婚的日子卡的太晚。” 花雨曼嗔了他一眼:“这事我怎么好开口,显得我很恨嫁似的?” “不是你恨嫁,是我着急娶,”顾宴修手指缠绕着她的发丝,语气哀怨就像个深闺怨妇,“可老爷子油盐不进,我和他说了好几次,他就是不松口,一定要把日子定在明年。我可等不了那么久。你要是不把老爷子说服,我就与他说,你腹里已有我的骨肉,等不了那么久。” “你敢,”花雨曼惊得一下子坐直身子,却不妨头发在他手上绕着。头皮被这么一扯,痛得她龇牙。 顾宴修急忙松手,轻轻替她揉着脑袋,关切地问:“疼不疼?” “不用你假好心,”花雨曼气得锤他,“你要是敢乱说,害我见不了人,我就再也不理你。” “好好好,不乱说。”顾宴修笑握住她的小拳头,捏了捏,软软的手感,“那你负责把苟大夫说服,就这么说定了。” 花雨曼:…… “顾宴修,你可以滚了。” 隔一日,便有媒人上门。 媒人是山下青涯村的方婆子,生了张巧嘴。可以说整个寨子男男女女的亲事几乎都是她促成的。 “苟老爷子大喜啊。”方媒婆鬓角斜插一朵红花,嘴角一颗大痣,手里的帕子甩啊甩的,一见苟大夫就同他道喜。 苟大夫心里早有数,见到方婆子客客气气将人迎进门。 倒茶上点心,一番客套后便进入正题。 其他的都好说,就是这个成亲的日子。 双方你来我往拉锯了很久。 梁七七躲在窗外踮着脚偷听。 听完还向花雨曼实况转播。 “曼姐姐,顾大当家可心急啦,一定要把成亲的日子定在下月,老爷子不同意。双方拉扯多时无果,最后各退一步,定于三月后。” 三月后,正好是金秋,不冷也不热的日子,刚刚好,花雨曼心想。 方媒婆走后没多久,院门被人拍得震天响。 “苟大夫,苟大夫在吗?” 花雨曼听这声音有点耳熟,走到院里一看,竟然是绣春,虞晚意的贴身丫鬟。 绣春看到花雨曼,眼睛一亮,抓住花雨曼的胳膊急切道。 “雨曼姑娘,我家夫人突然腹痛流血不止,苟大夫他在吗?” “我师傅前脚刚离开,说是出门会友去了。七七,你去找顾一,让他去找找我师傅,找到后让他立刻到虞晚意的住处。”花雨曼吩咐完,去屋里取了一些可能会用到的药,对绣春道。 “我先随你过去看看,你且与我仔细说一说,虞姐姐到底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