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异世,金手指是创意功坊》 第1章 边城故事 “我这是怎么了?”易自得发出疑问。 他的眼前恍惚,变幻,像是故障电视机那样闪烁着黑白色的雪花噪点,让人无比心烦,但他又宛如身处梦魇之中,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感觉不到是冷是热。 而他对自己提出的这个问题,他甚至于想不起之前的记忆过往,就好像喝酒断片了一样,这里唯二存在的概念,只有“我”和“我”的名字——“易自得”。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很久,又或许是下一秒,易自得又触摸到了自己身体的感觉,他像是不受控制的向后移动,撞到了什么坚硬的平面上,产生了一份刺痛。而在刺痛之后,他的胸前又感受到了仿佛遭受重击的闷痛。 这份痛苦让他忍不住吐出一口呼吸,这一口呼吸则让他耳目逐渐清晰起来,似乎将从梦魇中醒来。 “……师兄!小心!” 一声关切的惊呼在易自得嘈杂的耳边炸响,这让他有了种惊醒的错觉。眼前诸多不明所以的胡乱线条画面一闪而过,易自得总算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昏黄的火光,无限的阴影重叠,更重要的是一道明亮的刀光正在向着自己劈来。 “有人要杀我!” 求生的本能宛如灵光一现,瞬间让易自得明悟了这一确切的事实。 视觉中的一切似乎很快,又很慢。 易自得看清了刀落下的轨迹,也看见了使刀的主人是一个面露狰狞的马脸壮汉,更看清了壮汉那得意的眼神。 那壮汉似乎觉得自己这一刀下去,无人可躲。 易自得的确是躲不开,他身体疲软,腿脚沉重,像是顶着高达600ping的延迟,怎样也没法做出什么有效的闪躲动作。 既然躲不了,那就不躲了。 易自得下意识的做出了判断,他勉力抬起了左手,恰好抓住了还未发力的刀锋。那锋利的刀口切开了他的手掌肌肤肌肉,却也被掌骨挡下,更是被易自得握紧的手势给夹住了。 “什么?!” 易自得的举动似乎惊讶到了这位使刀行凶的壮汉,让他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但易自得此刻几乎只有一个念头,那左手掌上传来的剧烈疼痛激起了他的凶性—— “有人杀我,我就杀他!” 易自得本能的挥出右拳,只听一声酥脆的响声,马脸壮汉捂着脖子,口吐粉色泡泡踉跄的向后撤去,但还没走上两步,只见一位身着粉蓝色汉服的女子飞身一剑横斩,就削飞了壮汉的头颅。 “携手击杀强敌,历练点增加。” 隐约有奇怪的声音在易自得耳边响起,但他此刻顾不得这些,思维的混沌感再次上涌,他勉强环顾四周,这似乎是一间山寨大厅,许多看不清穿着的人在互相厮杀。 而那位削掉壮汉脑袋的少女,此时顾不得身上和脸上的血迹,正提着剑向自己奔来。 这似乎是个很恐怖的画面,但易自得却感觉到了一种安心感,下一秒他眼前一黑,再次昏了过去。 看见易自得就要倒下,少女连忙将手中长剑往地上一插,赶忙双手抱住易自得,更是快手将嵌入易自得左手手掌的朴刀拔出,剑指速点穴位,给易自得止血,随后更是运起内气灌入易自得体内辅助疗伤。 “师兄?师兄!!” 少女急声呼喊着易自得,见易自得没有醒来的样子,只能焦急的在这战场上守在易自得身边。 好在,她砍掉脑袋的那位壮汉似乎是个大人物,不一会儿,就有一位穿着像是捕快首领的中年男子高举那位壮汉的头颅大喊: “尔等贼首已死,还不速速投降!” …… 九州新历891年,3月7日晚,交州苍梧郡武山县的官府办成了件大事。 肆虐于两州之地的流匪马帮“恶马贼”在武山县地界被剿灭。除开本身就作为主力的镇武司捕快们,立下大功则是一名青年侠士。 “呔!说那恶马贼首领,自号‘义马王’的王三也算是个人物。” 郡城一处茶馆中,说书人一拍醒木,开口说道: “众所周知,在咱这交州地界,武道稀缺,七品不出,八品不显,九品称王……这王三钻研九品多年,那一手奔马掌法和群马刀法,那是使得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等闲武者根本近不了身。” “本来镇武司的大人们这次也是做足了准备,召集了不少九品的好手,打算以多打少,叫这王三定然伏法,还咱交州地界一个朗朗太平。可不料——” 说书人话锋一转,卖了个关子, “这‘义马王’王三不声不响之间,竟然晋升了八品之境!” “这八品和九品到底有啥区别?”有客人好奇的问道。 “问的好!” 说书人,再次一拍醒木,然后娓娓道来: “有道是,武道分九品,一品一重天。” “九品内气动,八品鬼神惊。” “九品武者大伙多少也见过,都是掌握了内气的高手,可这八品在咱这地界可就稀少了,少说也是个武馆门主之类的大人物。” “和九品不同,这些八品的大人物们,都掌握了名为‘意’的力量。简单来说,就是能对人的灵魂发起攻击,重则让人魂飞魄散,轻则让人变成白痴。” “你说可怕不可怕?” “确实可怕。”听众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虽然不太能理解武者强人们的世界,但是那些武馆门主的威风他们也是多少见过的。 “所以,这‘义马王’王三一展露八品修为,镇武司的大人物就觉得计划要糟。这召集来的九品好手,别说围攻王三,连一个敢与之接触交手的人都没有。” “这可如何是好?这王三岂不是无人可敌?”有客人焦急的问道,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 “本应如此,可——武者侠士总有人热血难熄,凭借一腔热血,也要将那恶贼斩下。” 说书人一敲扇子,激昂的说道: “就在那王三出入犹如无人之境,大破官府剿匪计划之时,一青年侠士挺身而出,以九品修为与之周旋,一身功夫技巧精妙,竟然缠得那王三走脱不得……最后更是拼得一身重伤,也要将那王三锁住,让他人抓住机会,将那王三一剑枭首!” “好!” 听众们听到激动处,纷纷为王三的伏法鼓掌叫好。 说书人再拍醒木,总结道: “天上星月多不明,地上人心多不平。但求人间太平事,我辈英雄总不息!”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剿匪行动的10日后下午,一度成为说书人话题的某青年侠士——易自得,在漫长的梦境沉浮之后,再次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我……在哪?” 易自得发现自己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硬板床上,四周像是个有些老旧朴素的土屋,没太多装饰,像是个农村的老房子,还保留着古旧的建筑风格。 这样的环境很陌生,但好像又有些熟悉。 但顾不得这些,焦躁得口渴感,促使他下意识的想要爬起来去寻找水喝。 在爬起来的这个过程中,易自得感觉到全身疼痛酸软,左手还不知道为什么被绷带和棉布裹成了一个圆柱体。 就在他准备下床时,易自得窥见了床边木架上水盆里,自己的倒影。 这让易自得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我是……谁?” 第2章 异世苏醒 “我是谁?” 经典人生哲学之问,但易自得现在可不是在探讨什么人生哲学,他发现自己是真的,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想不起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来历,自己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什么会在这。 简单来说,他失忆了。 巨大的迷茫和恐慌感,充斥在易自得的心头,也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就在这时,房间的木门被人推开了。 易自得下意识的循声看去,只见一名看起来二八年华的少女,身穿一套淡蓝色的汉服襦裙,正手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 少女看见易自得坐了起来,表情很是惊讶,但立刻就变成了喜色,连忙对易自得招呼道: “师兄!你终于醒了!” “师兄……我?” 面对少女的称呼,易自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没等他问上一句,突如其来的剧痛就袭上了他的脑海,疼的他直发出惨叫,抱着脑袋想要在地上打滚。 “师兄!” 少女惊呼一声,立刻一个纵步,将手中汤碗甩到一旁的桌上,汤碗像是被看不见的巧劲控制,一个旋转,平稳的降落,没洒出一点药汁,而少女自己则是立刻抓住即将滚下床板的易自得。 “额头暴汗,面色如赤,青筋外显……这是神魂失控之表征……怎么会,师兄不是都醒来了吗?” 少女喃喃自语,面色为难,她很了解易自得此时的状况,或者说她端来的汤药作用就是为了治疗易自得的病症,但很显然,此刻并不是一个合适喂药的时机。 “只能用那一招了……我的手法还不是很成熟……只能试一试。” 少女用蛮力将浑身乱动的易自得压在怀里,双手手掌抱住易自得面颊,两根大拇指按压在易自得的太阳穴上,一边轻轻揉动,一边小心度入内气。 伴随着她的动作,易自得挣扎的动作逐渐平息,痛苦似乎减轻了不少。 在易自得的意识里,他原本像是被置于翻涌的火海之上,随着一股清凉的气息蔓延他的头部,火海逐渐平息,易自得也看见了这导致自己痛苦的根源——那是两段杂乱而庞大的记忆的冲突。 一时间,他是一个武侠世界里,大禹朝旗下的孤儿,被一名老道士所收养养大。 另一时间,他又成为了一名生活在名为地球的星球上,身处华夏国度的一般社畜打工人。 两股记忆交错而零碎,哪些是梦,哪些是现实,他已然分不清了,最终,某一方的意识占据了主导位置,这才让易自得的精神稳定下来。 “陈……明慧?” 易自得睁开眼,再次看见少女紧张的脸,下意识的喊出了少女的名字。 “师兄,你好些了吗?”少女,陈明慧关切的问道。 “好些了……陈师妹,麻烦你扶我起来。”易自得回答道,躺在少女的怀里虽然很舒服,但此时的姿势多少有些暧昧和气闷。 陈明慧有些脸红的将易自得扶起来,眼见易自得又露出有些眩晕的表象,连忙将汤药从桌上拿来,递到易自得嘴边,说: “师兄,喝点安神的药吧,喝下去你会舒服点。” “嗯。” 易自得正好也感到口渴,右手接过陈明慧递来的汤药,闻了闻,一股熟悉的中药气味,但中间有一丝丝甜味,似乎是加了蜜糖,处于本能的对少女的信任,易自得没想太多,直接一饮而尽。说来也神奇,这汤药刚下肚没一回,易自得就感到一股舒缓的热流涌上脑部,轻柔的帮忙舒缓他的神经。 “师妹……我到底怎么了?”趁着这会精神的功夫,易自得向陈明慧问道。他现在虽然获得了一些记忆,但是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倒在床上的,为什么又变成了现在这样。 “师兄,你不记得了?十日前,我们俩响应召武令和镇武司去剿匪,结果镇武司情报有误,说好的要对付的九品武者变成了八品……” 陈明慧简单叙述着十日前发生的事情,说到关键处,脸色嗔怪的瞪了易自得一眼,说道: “……结果,师兄你逞能上去与那贼首王三越级而战,中了一掌一刀……就这样昏迷到今日。” “师兄你实在是太逞强了!” 听着陈明慧的描述,易自得似乎回想起来似乎有这么一件事,他自己没啥感觉,但看见陈明慧不善的表情,只好道歉道: “抱歉,师妹,我以后不会了。” 紧接着,易自得又记起自己似乎还有个师傅,于是下意识的追问道: “师妹,咱们师傅怎样了?” 易自得本来是想问问自己这昏迷这么多天,自己的师傅有没有来看过自己,对自己昏迷什么想法之类的,但此时却看见陈明慧脸色露出又吃惊又悲伤的表情。 “师兄,你怎么了?师傅他……不是已经去世三个月了吗?” “师傅已经去世了……?!” 易自得内心突然爆发出一阵难以言喻的悲伤,他晃了晃又有些眩晕的脑袋,艰难的对陈明慧说道: “师妹,我的记忆有些混乱,似乎很多东西想不起来了……让我静一静可好?” “明白了,师兄,你好好休息,我出门去找大夫给你再看一看。”陈明慧也不含糊,扶着易自得躺下后,立刻出门离去。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易自得也终于能静下心整理自己的记忆。 首先,自己或许是穿越了,又或许是宿慧觉醒,易自得很明确自己现在的性格意识来源于地球人生的记忆,虽然这份记忆同样很多含糊不清,比如自己是怎样没的,生命中有哪些生活细节,他都不记得,但不妨碍记忆的逻辑顺序和自我认可度上,他更偏向于地球的人生记忆。 第二,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大禹朝交州苍梧郡武山县里,一个名为心意门的门派大师兄。 大禹朝是个封建王朝,具体的情况,易自得在这个世界读书不多不了解,或者此刻也想不起来,只知道这个世界是个武力超凡的时代,按照地球记忆中的说法,或许是个中武到高武的世界观。 大禹朝当前的武功文化,以一个武道九品为主流,其中九品武者能使用内功,而八品武者就能像精神能力者一样,对别人发动近距离的精神攻击。 在易自得现在有限的记忆里,他就是在与名为王三的八品武者交手时,一招不慎,被王三一掌击中胸口,刹时看见一只高头大马扬起蹄子向着自己脑门踢来,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想到这,易自得连忙扒开自己胸前的衣服,只见自己胸口还有一个淡淡的掌印淤青,但在掌印正中,还有一个深色的奇怪印记。 “难道那个记忆不是做梦?” 易自得看着深色印记,那原本是他从被师傅捡到起就戴在身上的玉佩挂坠,在他中掌时,他隐约感觉自己的玉佩挂坠被王三的重掌打入胸口,随后就融化在了自己的血肉里。 然后—— 易自得深吸一口气,低声念道: “创意功坊,启动。” 一种宛如灵魂抽离的感觉出现,刹那间,天地改换,易自得发现自己再次处于刚刚痛苦中窥见的心灵之海上。 心灵之海呈现黑白两色,白色看不见边界的广袤天空,黑色看不见深处的无垠水面,易自得盘起腿坐起来,一枚玉碟漂浮在他的面前。随着几道光芒闪过,玉碟拆解展开,一道光幕浮现在易自得面前。 光幕上显现宛如乱码一样的文字,随后被一行行的翻译成易自得可以理解的地球现代简中汉字。 “根据使用者需求,显示方式已转译。” “使用者,欢迎登录创意功坊。” 第3章 创意功坊 “原来还真不是做梦啊……” 易自得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以他基于地球记忆的意识来看,这年头穿越又或者是宿慧觉醒带个金手指真是再常见不过的小说设定。话虽如此,实际体验到的时候,他难免会觉得这种现象的神奇。 “不过,看起来我的这个‘金手指’,似乎好像就是我此世之身自带的东西……” 易自得看着那已经展开的玉碟造型,没有错,的确是他从小就佩戴在身上,却被王三一掌拍没的玉饰挂坠,更让他在意的是玉碟展开时所说的那句话,以及当下这个金手指给他展现的名字。 “显示方式已转译……创意功坊?是我理解的那个创意工坊吗?” 易自得看着光屏上显示的“请点击以及续”的文字,总觉得有种画风古怪感。眼前这金手指似乎是按照自己的认知理解来表现的,于是从名字到显示方式和展开流程,颇有一种让他觉得关公战秦琼的怪诞感。 结合此世目前的部分记忆,可以说是在武侠世界里寻找科幻是否搞错了什么。 易自得摇摇头,决定先把自己这乱七八糟的想法放下,打开这所谓的“创意功坊”看看内容到底是什么样子。 随着他这个想法的产生,玉碟光屏像是被手指所点击,发出清脆的音效,随后一道水波纹扩散,整个界面显示出了真正的内容。 首先,是一个类似角色说明的属性栏。 …… 【使用者:易自得(锚点固化,不可更改)】 【年龄:20】 【综合状态:重伤(胸口淤青;左手重创;精神创伤)】 【生命力:60%】 【精力:低】 【武道:九品】 【历练点:1237】 …… 极为简洁的属性面板,但理解起来没什么难度,除了历练点这一指数的作用不明外,其他的都是在描述易自得现在糟糕的状态。 而在属性栏旁边还有个扩展栏,栏目名字标注着武学图谱,而栏目内容里,除了一些基础拳脚,基础招架这样的灰色条目外,易自得所会的武功均以图书造型的图标显示。 而易自得现在的这个武学栏目里,只有一本书。 …… 【长春经(残)】 说明:使用者从小学习的功法,包含一套内功心法,一套拳法,一套剑法,还有一套观想法,但使用者并未学全,且此套武学经典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长春经内容包括: 【春息诀】:长春经的内功心法。熟练度——(一知半解/大成若缺); 【心意长春拳】:长春经的根本拳法。熟练度——(一知半解/炉火纯青); 【松柏临崖剑】:由心意长春拳演变过来的剑法。熟练度——(一知半解/非同凡响); 【雨润四泽】:基于长春经使用的,用于感悟意境的观想法。熟练度——(初窥门径); …… 武功内容显示的倒也简单,似乎就是做个记录。 而熟练度之类的说明倒是和易自得在地球人生记忆里游玩过的一些武侠游戏的设定类似,共分为十二个层次: 一知半解,初窥门径,小成佳境,登堂入室,出类拔萃,非同凡响,大成若缺,炉火纯青,出神入化,超凡脱俗,登峰造极,返璞归真。 这些词语不像阿拉伯数字那么直观,但这些古早韵味的词语让易自得更深刻体会自己身处一个武侠世界观的世界里。 至于熟练度后括号内容里用斜杠分隔表示了两种不同层次的武功等级词语,则是表示当下易自得能发挥出来的境界,和他原本有的境界。 或许是因为身受重伤,加上记忆错乱,易自得现在的确对自己此世所学的武功基本没有太多印象实感,要不是自己这金手指的状态栏内容显示,他可能连自己练过功夫的名字也想不起来。 而除了属性栏和武学图谱栏目之外,这个名为创意功坊的光屏上,则还显示有“模组商店”,“演武图录”以及一些连名字都还是模糊遮掩的页面按钮。 但当易自得尝试去点击这些按钮图块的时候,却得到了“使用者未满足解锁条件”的提示回答,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好在,易自得发现在光幕的最右上角,有个小小的问号角标,像是规则说明的常用图标。 他试着点击那个小小的问号,果然,这个小问号又扩展弹出了一块新的光幕。 …… 【创意功坊使用规则说明1.0:】 【一.本系统名字和描述表达方式均根据使用者认知建立,因此将会根据使用者知识认知进行版本更新和迭代。】 【二.本系统显示内容根据世界大数据信息采集生成,不代表绝对正确,可能会因为参照物锚点变更而发生内容更改。因此仅供参考。】 【三.历练点为本系统唯一指定货币,可以通过战斗,冒险,教导他人等多种方式获得,请使用者自行探索。】 【四.历练点可以用于购买功坊模组,提升武学熟练度,以及本系统其他功能,具体使用内容和方式请使用者自行探索。】 【五.模组商店会以30天为周期新增商品,商品内容随机,会尽可能匹配使用者需求和生理状态,使用者可以指定日期时间为刷新起点。】 【六.模组商店的商品获取对使用者有强烈的生理负担,请谨慎使用,出于对使用者的保护,本系统可能会阻止该行为进行。】 【七.其余功能请使用者自行探索,或者等待系统更新说明。】 …… 该怎么说呢……易自得只感觉这个规则说明突出一个既严谨又自由。 严谨的地方像是什么公司产品的免责声明,自由的方面又突出一个功能全凭用户自行探索。 但好在大体的情况,易自得心里也有了数。 这个宛如游戏属性界面一样的存在,似乎和自己的身体状况息息相关。 这让易自得略有安心。 毕竟,这个“金手指”会关心他的身体,还会对功能做使用范围的补充说明,也遵循一定的交换原则,虽然很多方面槽点满满,但像是个正经货。 模组商店那些功能之所以未解锁,是因为易自得现在身处重伤状态,强行使用会有危险。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快点恢复身体吗……” 易自得将目光移到自己的武学面板上,看着名为春息决的内功: “印象中内功好的人,伤好的也快……如果,我能将春息决提升熟练度的话…… 随着易自得再次集中注意力,他看见在春息决的熟练度后面多出来了个加号。他轻轻一点,100点历练点从他的属性栏扣去,而春息决后面的熟练度显示内容也发生了变化。 【春息决】(一知半解/大成若缺)→【春息决】(初窥门径/大成若缺); 随后下一秒,一幅幅关于跟随师傅修习内功的画面记忆就浮现在了易自得的脑海里,虽然还是记不起关于师傅的脸,但关于春息决的使用记忆却好像很熟手了。 相应的,和师妹陈明慧共同生活的记忆,易自得也想起来了一些。 “原来如此,这就是用历练点增加熟练度的方式……比起提升原本的境界,会更优先唤醒我相关的记忆吗?” 易自得提起了兴趣,虽然历练点不多,但他有一口气全花光的冲动。 此时,大概没有什么比搞清楚自己此世的记忆更加重要了。 就在他准备继续点击加号按钮的同时,易自得的耳边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 “……开什么玩笑……” 这样的声音让原本平静的意识海掀起了微微的波澜,易自得意识到,这是来自于现实中的声音。 他下意识的想着离开这里,而下一秒,就像是灵魂归位,易自得在床上睁开了眼睛。 他撑起身体,侧耳倾听。 ——没错,是师妹,她似乎在外面不远处和什么人争吵着。 ——发生什么事了? 第4章 麻烦之兆 对于这个师妹陈明慧的印象,易自得此时脑海中还未有太多清晰的记忆。 但他本能的觉得。自己的这位师妹似乎是个不太会与人争吵的清冷样貌。 因此,当屋外面的争吵声能大到自己在房间内都听到的时候,那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她非常生气的事情。 ——或许和自己有关。 易自得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一个想法,好奇心一下子就涌上了他的心头。 凭借着刚刚恢复使用记忆的春息诀,易自得运转过后,一股温润的气流在他身体里扩散运行,这让他感觉好了不少,头也没有那么晕眩了。 于是,易自得深吸了一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打算去外面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随着房门被推开,阳光晃了一下易自得的眼睛,随后一个被青砖围住的农家小院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小院有点类似四合院的结构,四四方方,小院中间是一块泥土空地,正对大门的是一栋主宅木屋,住宅两侧则对称的各有几个房间。易自得现在所在的房间就在住宅右侧,正斜对着大门,因此能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师妹陈明慧和另外三个人站在一起。 那三个人也都是古风打扮,其中一人是个头发和胡子都花白的老头,身着黄绿色布衣,挂着白色布袋,上面还写着一个黑色的“药”字,似乎是陈明慧请来的郎中医生;站在郎中旁边的则是一个露出为难神色的中年男子,他身穿金边皂衣,从配刀装饰来看,似乎是一名捕快。 最后,也就是和陈明慧争吵的男人,却是一身朴素宛如杂役店小二的土色打扮。 但说是杂役打扮,这人面对陈明慧的怒火,却是眯着眼睛,笑着脸,看似低头下气,但却给人感觉有些倨傲。 而他们的谈话也清楚的传入了易自得的耳中。 “……韩管事,你们就是这么趁人之危的?!”陈明慧咬着牙,厉声喝斥道。 “陈姑娘,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身穿杂役装的韩管事说道:“按照武盟规矩,我们已经给够你们心意门足够时间了,这一个月后考核也是早就说好了的事情。” “这又怎么能说我们趁人之危了?” “……你明知道我师兄为参加剿匪而身受重伤,一个月时间养伤都未必好,怎么可能突破8品,还要去打擂台面对其他门派的挑战!”陈明慧压抑着怒火反驳道:“这不是趁人之危还能是什么?!” “诚然,我也很感谢贵门派响应召武令,为武山县的和平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是一码事归一码事。” 韩管事微笑着说: “召武令原本就是自愿参加的性质,官府给予了你们奖励诱使你们参加,易大侠因此负伤,想必官府那也会有相应的补偿。” “可……这和武盟的规矩又有什么关系呢?” 韩管事双手一摊,装作无奈的摇摇头表示:“规矩可是上头定的,韩某人说了可不算,我只是过来例行通知,而不是和陈姑娘你商量的。” “你——” 陈明慧攥紧的拳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转头怒视从刚刚就一直沉默的,捕快打扮的中年人质问道: “严世清,你怎么说?!我师兄可是为你们立下大功的!” “这……”名为严世清的捕头看见陈明慧看向自己,下意识的正准备开口说话,但那位韩管事却眯着眼插嘴道: “严捕头,想清楚说话哦~镇武司的路县尉路大人可是收了拜帖的……上头决定的事情,我们这些小人物就不要越俎代庖了吧。” 听到韩管事的话语,这位严捕头张了张嘴,有些为难,最后对着陈明慧叹了口气: “……抱歉,这事情有点复杂。” “严世清,你……” “……咳咳……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易自得见陈明慧似乎陷入了某种困局,踉跄着走出了房间,主动开口说道。 他虚弱的声音,引起了门口几人的注意。 “师兄,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屋躺下。” 陈明慧顾不得和其他人争吵,连忙快步走到易自得身边,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体。 “我在屋内听到外面有所争吵,所以出来看一下……发生什么了?” 易自得回答道,又用探寻的眼神看向另外几人。只见那名为严世清的中年人神色有些感慨,那位韩管事则有些眼神飘忽,而那位郎中医生打扮的老人则是一脸淡然,好像事情都和他无关。 “好了,病人都被你们吵出来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 那位郎中此时开口道: “老夫的出诊时间可不是这么人挥霍的。” “方大夫德高望重,所言极是。” 那韩管事眯眼恭维道,随后他对陈明慧和易自得拱手说道: “心意门两位大侠,本管事只管通知武盟的决定,有什么争议想要申诉的,还请来武楼处走个流程。” “你——” “好了,别争了,此事韩管事真的做不了主的。” 陈明慧原本还想说点什么,但是严捕头阻止了她,叹息的劝说道: “……陈姑娘,还是先给易兄弟看病要紧吧。” 听到严捕头这么说,陈明慧又看了看虚弱的易自得,只能愤恨的低下眼眸,咬住了嘴唇。 “还是严捕头懂得人情世故。” 韩管事笑的像个狐狸,再次对几人拱手作揖: “那么话已带到,几位,我就先告辞了。” “陈女侠,易大侠,请多保重,也请你们早做打算。” 对于韩管事的辞别,陈明慧理都懒得理,严捕头叹了口气,还是和颜悦色的尽了礼仪。但待到韩管事走后,他眼中也露出了些厌恶之色。 这份厌恶之色在看向陈明慧和易自得时,则转变成了无奈。 “陈姑娘,自得兄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入内,先让方大夫对伤情诊断一二吧。” 屋内,方大夫解开悬吊易自得左手的布扣,然后将被纱布包裹严实的左手小心的平放在茶桌上,再用过火消毒的剪子剪开那已经硬化的纱布包料。 随后一只略微肿胀,看起脏污无血色的左手就展露在了众人眼前。 只见手上,有一道几乎要将左手手掌连同小臂竖着分为两半的巨大疤痕,疤痕的两侧缝满了密密麻麻已经被血液染黑的针线,看上去既惨烈又狰狞。 在场的众人此时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严世清严捕头则是无声的叹了口气,而易自得的师妹陈明慧则是忍不住用手捂住嘴,露出了悲哀的眼神。 易自得自己则是在感受到刺痛的同时,回想起了自己当时用手挡下刀劈的壮举。 “看起来真疼……当时自己真勇啊。” 他忍不住暗自感叹到,一些相关的回忆在他的脑海里显现出画面。 至于正在检查他手臂的方大夫,则是面色如常,冷静的做出了自己的诊断。 “手缝合的不错,恢复效果比我预想的好,是哪个大夫处理的?” “镇东杏和堂的孙和平孙大夫,当时情急,最近的就只有他。”严世清回答道。 “别看这样子惨烈,但这外伤处理有一手的,不过这药不行。” 方大夫从自己的药包里,拿出一个白色瓷瓶,打开后,用小刷子沾染,就在易自得的手臂上轻轻的刷了起来。 易自得感觉到一阵清凉,就看到自己手臂随着那小刷子刷过,那些血痂污痕就被轻松溶解扫落,露出了手臂正常的肤色。 第5章 未病难医 等到手臂清洁完毕,方大夫把瓷瓶和刷子递给陈明慧, “这只手臂还不可以沾水,但需要每日清洁一次,就像我这样,用刷子沾一点净尘液刷就好。” 陈明慧点头收下,方大夫又从包里拿出一个黑色圆碟形瓷罐,轻轻的旋开盖子后,带有麝香味的黑色油状药膏展现出来。方大夫拿出一个小木勺挖出一勺药膏,然后均匀的涂抹在一条剪裁好的棉质纱布上。再将涂了药的纱布顺着易自得手臂上缝合好的疤痕敷好,最后再拿出两块木质甲板将易自得手臂固定住,再用更多的棉布缠绕包住。 “好了,这个药名为《生骨断续膏》,是我的独门秘方,对肢体重续很有效。” 方大夫再次将药递给陈明慧,说道: “这里是十日的量,每日清洁后换一次药。十日之后,你师兄的手臂就可以拆线脱纱,基本恢复正常了。” “谢谢大夫……这药多少钱?” 陈明慧犹疑了一下,开口询问道。 “这一套一份100两银子。” 方大夫随口回答道,又抓起易自得的右手开始把脉。 “这么贵?!” 听到价格,陈明慧表情一僵,似乎被这个价格吓了一跳。易自得还记不起这个世界的物价水平,只能根据自己这位师妹的表情猜测100两银子,似乎是很大一笔钱。 “陈姑娘,你不用担心。” 严世清此时开口说道, “自得兄算是替我挡了一劫,也是因为我们镇武司的情报失误导致受伤至此……这个钱我们镇武司出了。” “这……会不会太破费了?” 因为之前在门口的事情,陈明慧对看严世清怀抱着一股怨气,但此时也不好再对这位严捕头摆脸色。 “镇武司有报销的,这钱一半走公账,一半走私账,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总不能让出力的人又流血又伤心。” 严世清无奈的笑了笑,看向了正在被方大夫查看瞳孔的易自得,忍不住叹了口气, “有些事情一时半会说不明白……我能做的不多,希望你们不要怪我就好。” “……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陈明慧感觉严世清话里有话,正打算追问严世清话语的意思,却看见严世清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方便回答。 此时,方大夫也已经结束了自己的诊断动作,拿起一旁的茶水品了起来,似乎是在斟酌如何做出诊断结论。 “请问大夫……我到底怎样?是身体哪里有问题吗?” 易自得忍不住开口问道。 就陈明慧和严世清说话的功夫,他被方大夫好一阵折腾,时而按压脉搏,时而轻扣易自得胸口,或又手指撑开易自得眼皮,查看易自得的左右眼球。 这会方大夫却露出凝重的表情半天不说话,让他实在有些按捺不住。 “不……该怎么说了……” 方大夫捋着自己的山羊胡,看了易自得一眼露出了迟疑的表情,然后他转头对陈明慧和严世清说道: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这位易兄弟身体的恢复效果非常好,气血虽有亏但脉象平稳,不弱常人。” “陈姑娘门派的内功心法似乎有着极佳的疗伤效果,我等会开几个食补方子,让这位易兄弟再吃上两三日……除去手部有疾外,其他理应能恢复如常。” “身体无碍就好。”陈明慧算是松了口气,然后接着问道:“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这位易兄弟的确是存在脑阳有损,呈多忘候状,也就是失忆症。” “按你们武人的说法,乃是神魂有损。” 方大夫遗憾的摇了摇头: “这病不见脉络,有病症无病根,恕我无能为力。” “失忆症?难怪自得兄看我眼神这么陌生……原来如此。”严世清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所以,我师兄的记忆真的就不能恢复了吗?”陈明慧不甘心的追问了一句。 “此事真说不得准,失忆之症可能睡一觉醒来就好了,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方大夫继续捋着自己的胡子,根据过往的经验,想了一些建议: “老夫会开几副安神养精的方子,易兄弟可以轮流喝喝,而陈姑娘可以平日多和易兄弟说说往日之事,或许两管齐下,易兄弟的失忆之症就会得到恢复。” “这是老夫唯一想到的法子……医术有限,实在抱歉。” 方大夫双手抱拳,低声致歉。 “方大夫不必如此,你已经是这交州地界最好的大夫之一了,您都这样说的话……” 听到方大夫的诊疗结果,陈明慧眉头微皱,张了张嘴,最后化为无声的叹息: “……也就只能如此了。” 入夜,晚风乍寒,月明星稀。 “师兄,该吃饭了。” 陈明慧将一张木桌抬到易自得床边,将装吃食用的大壶放上,随后点燃屋内各处的油灯,让屋内亮堂许多。然后她再从大壶上取下两套木碗餐具,随后将大壶的盖子打开,热腾腾的蒸汽从中升起,易自得也确实感觉到自己饿了。 “我买了只老母鸡,切了点山参,按照方大夫的方子,做了这壶鸡肉粥。” “方大夫说了,现在师兄你的身体虽然恢复不错,但可以多吃点这些大补的东西,才能好的更快。” 陈明慧一边将鸡肉粥盛出来,一边介绍道。然后,陈明慧习惯性的坐在了易自得身边,拿起一碗粥吹了一下,准备舀起一勺往易自得嘴里送。易自得可没这么好意思让别人喂自己,连忙阻止说: “……师妹,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哦……习惯了。”陈明慧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师兄现在可以自己行动了,于是点了点头,将热粥放在易自得面前,自己则坐到了桌子对面。 不过,同样端起了碗,陈明慧却没有急着动勺子,而是直盯盯的看着易自得,似乎在等他先喝。 易自得舀起一勺因鸡汤鸡肉而显得金黄的米粥,简单吹了下便放入口中,才略微品尝,就听到了陈明慧轻声的询问: “师兄,味道如何?” ——说实话,不怎么样,鸡肉发柴,盐味过淡,米粥里还弥漫着一点糊味,一看就是火太大,烧过头了,只能说勉强能喝。 当然这话,易自得是不会说的,并且虽然说不太好喝,他的内心却冒出了一个“师妹这次做的不错”的念头。 “粥不错……师妹,家里是一直你做饭吗?”易自得将嘴里的粥咽了下去,咬着勺子好奇的问道。 “不……师兄这也不记得了吗?”陈明慧也喝了口粥,眼神黯淡了下来,“之前师傅还在的时候,门派里有聘请专职的厨娘,后来师傅去世了,因为禁令的关系,门派里的大家都被遣散了,就轮到师兄你做饭,你还说这是你的兴趣。” “师兄做饭很好吃……不像我,简简单单的粥也煮糊了。”陈明慧自己也尝到了煮过头的的糊味,情绪更加低沉,“对不起,师兄,我没照顾好你……” ——自己这师妹似乎负担了很大的压力啊,易自得心想,连忙多喝了几口肉粥,装作自己爱喝的样子,对陈明慧说道: “没关系,粥糊一点刚好,我现在不能吃油腻过咸的东西,又想多尝尝重口味,这个糊味对我正好。” “哪有人会喜欢喝糊味……师兄,你又在把我当小孩的糊弄了。”陈明慧一眼就看出了易自得的安慰,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默默的喝起了粥。 两人随后无言,陈明慧不开口,易自得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但不得不说,方大夫的食补方子的确有效。这一碗鸡肉粥下肚,一股热浪从迅速从胃部扩散,随后被易自得春息诀那温润的内气所裹挟,在体内自然循环。 随着这股热浪循环,易自得只觉得周身毛孔被打开,某种燥郁之气被排出,全身通透舒爽,而他那重新被包裹起来的左手,也散发着肌体愈合的痒意。 饭毕,陈明慧收拾了碗筷出去,易自得则伸了个懒腰,靠在床上懒洋洋的。他打算思考一下关于自己记忆和金手指“创意功坊”的问题,以及斟酌下要不要花费些历练点用于复苏自身关于春息决记忆的问题。 就在这时,陈明慧再次进入了屋内,这次她抱来了一个木质的澡桶,以及一桶散发着白气的热水。 第6章 夜话曾经 “师妹,你这是?” 易自得不解的摸了摸后脑勺,这是要干什么? “师兄,该沐浴了。” 陈明慧将热水倒入澡桶中,拿着沐巾试了试水温,确认合适后,转头对易自得说道: “把衣服脱光,站到桶里来……我帮你擦拭身体。” “这,这不好吧?!” 听到陈明慧要自己把衣服脱光的要求,易自得感觉又羞涩又尴尬,无论是哪段人生,他都还没有这样在女生面前坦诚展露过,更何况眼前之人是自己一起长大的师妹。 “师妹,我自己来就好了,这男女授受不亲……有失你名节……” “别说傻话了,师兄,你这单手活动的状态要怎样才能给自己沐浴,万一让水打湿左手怎么办?” “方大夫可是说过,你的左手千万不能沾水的。” 陈明慧冷谈的吐槽道,随后脸上泛起一丝羞涩, “男女授受不亲,名节什么的……师兄你以为你这昏睡的十天是怎么清理换衣服的?” “你全身上下我早看过摸过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了?” 不知为何,听到陈明慧这话,易自得总觉得这话语语气有些古怪,但他不得不承认陈明慧说得对,他只是一时半会觉得有些害羞。 “师兄,不要矫情了,还是说要我来帮你脱。” 陈明慧幽幽的说道。 “这倒不用,这衣服我单手也是能脱的。” 脱就脱,反正,我是男生也不吃亏! 易自得暗自咬了咬牙,开始脱自己的衣服。他穿的衣服有点类似小马褂,看似一层外褂套个短袖内衬,实则只有一层薄衣,只需要解开胸前的衣扣,就能像脱夹克一样,单手脱下来。 等到他再除去自己的长裤和内裤,除去被纱布包裹的悬挂左手,整个人就彻底赤裸裸的站在陈明慧面前。 不等陈明慧说什么,易自得迅速的跳进澡桶里,僵硬的站直了身体以隐藏自己的尴尬。 陈明慧眼眸微颤,面无表情的解开易自得头上的发髻,然后开始用沐巾沾水,小心的擦拭起了易自得的头发和身体。 易自得此时借着水面,发现自己的这个身体意外的不错,肌肉线条清晰,有力但不过于壮硕。 按照一个形体术语来说就是,猿臂虎背蜂腰螳螂腿。 至于下半身那些不可描述的,那就更加不可描述了。 “不愧是是习武之人啊。” 易自得内心感慨,这样的身体造型,是完全只存在于他的幻想之中,又或者所谓的二次元世界里。 就在这时,随着陈明慧开始擦拭到一些敏感部位,易自得感觉到两人之间虽然没有说话,气氛却显得有些暧昧起来。 毕竟都是二八年华,该尴尬的还是会尴尬。 为了避免某些情节,易自得只好开口寻找话题转移注意力,说道: “对了,师妹,方大夫让你多和我说说过去的事情,以刺激我的记忆,不如你现在就讲讲吧。” 易自得自己也比较在意此世此身的记忆,从醒来到现在为止,他都只有一些零碎的记忆印象,除了能正常说话思考外,对于当下人生和世界的了解,和一张白纸没什么两样。 听到易自得的问题,陈明慧的动作顿了下,开口问道: “师兄,你还记得什么?” 还记得什么……易自得仔细思考了下现有的情报和记忆,除却不好说的金手指部分,别的都老实的和盘托出。 “除了你我的名字,以及我怎么被打伤的……恐怕别的记忆我都不太清楚。” “我做了很长很长的梦,甚至于感觉度过了不同的人生。” “有许多记忆,我不知道到底是梦,还是曾经发生过的现实。” 说到这,易自得突然想起了陈明慧说过的,自己和她的师父已经去世的这一过往。 “如果可以,最好从我们的来历,我们的师父开始讲吧?” 易自得请求道。 “师傅啊……” 听到易自得的请求,陈明慧停下擦拭,挽起发丝,看着火光,目光有些出神。 “这样的话……那可要说好久好久。” …… 易自得的师傅名为陈朴子,在创建心意门之前,是武山上一座道观的道士。 道观名字很简单,就叫武山观,供奉道家天尊。这年头信道的人并不多,武山庙也不是用于传教信徒的道观,它其实是属于豫州道家宗门玉玄派的一个新设据点,用于接纳前来交州办事的道门同寮。 而陈朴子据说资质愚钝,年过半百也未曾入门八品,同辈之人早已登上长老之位,就他毫无建树,于是陈朴子就被打发来交州武山观充当这么一个偏远地区的观主。 而刚来武山观不久,陈朴子就在武山观门前捡到了一个男婴,婴儿被纹有易字的丝缎包裹,胸口则挂有一个看不出来历的玉坠。陈朴子几番打听也没人知道这个婴儿的来历,于是陈朴子收养了这个婴儿,根据包裹上的易字,取名为“易自得”,意思为“自得者,其乐也。” …… “……陈朴子……师父……”易自得的脑海里逐渐诞生了一个老人的形象。 老人身形消瘦,鬓发花白,皮肤有些暗沉,却也看得出年轻时样貌俊朗,他面容和善,总是笑个不停,像是个好好先生,实际上也是为人豁达,从容大度,常常对易自得教导说,做人修道要注重心境。 “……师兄,你哭了?” 陈明慧提醒道,易自得这才发现,随着脑海里关于陈朴子得形象浮现,自己的眼眶不知不觉中湿润了起来。 “好像记忆起了师父的样子,不知为何就……师妹,你继续说。”易自得揉了揉眼睛,对陈明慧说道:“看来方大夫的建议是有效的,再多说点,说不定我就全想起来了。” “嗯。”陈明慧点点头,继续说起过去的故事。 …… 关于易自得的来历,陈明慧是后来听陈朴子讲的,因为她也是个孤儿,要比易自得小四岁。 实际上她还是婴儿的时候,是被易自得在山脚的一处土地爷神龛处发现的。易自得当时似乎拥有比成人更敏锐的直觉,在练登山基本功时,比陈朴子更早听见婴儿的哭声,于是发现了她。 当时的陈明慧似乎也是被人遗弃,裹着麻布,找不到任何线索,陈朴子因此让她和自己姓,而易自得则从当时阅读的道家经文帮她取了名,名为“明慧”。 …… “等等,你的名字是我取的?”易自得提问道。 “三三归一,得有三大,其一为智,所谓智大,智大者,明心生慧。”陈明慧说了一句经文,然后叹了口气说:“师兄你失忆前总拿这句经文和我炫耀,说你给我取了个好名字,所以我才天资聪慧什么的……” “你还说长兄如父,你应该是我的二师父。”陈明慧幽怨的吐槽道。 “这样啊……”易自得尴尬的摸了摸脑袋,此身的自己是这样的跳脱的性格吗?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为了不让这份尴尬继续,他主动询问道:“这么说来,我和你都是师父收养的……这里经常会有儿童被遗弃吗?” “或许吧,我也不是很清楚。”陈明慧摇了摇头,回答道:“师父倒是心善,主动去宣传说,如果有不想养的孩子,可以送到武山观做道童,不要随意遗弃。” “可自从他这样到处去说了之后,反而在武山观的范围内,再没有过婴儿遗弃的事情发生。” 陈明慧露出怀念的神色说道: “就这样,我们两个做为师父唯二的子女弟子,就和师父一起在山上生活了十二年……” 陈明慧接着话锋一转: “……也就是现在6年前,那年师兄你十四岁,当时发生了两件大事,我们因此下山了。” “两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师父一日顿悟,厚积薄发,朝入八品,夕入七品;” “第二件大事,是师父所属的门派玉玄派被武盟除名了。” 第7章 武盟之槛 师父一日连破八品七品,似乎是个很了不得的成就,陈明慧在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言语中带着骄傲。 但易自得目前对所谓的武道品级,这个世界的武学体系还没有个系统的概念,因此他更关心第二件大事。 “玉玄派被灭门了?”易自得吃惊的问道。 “是被除名,不是被灭门。”陈明慧回答道。 “这两者有何不同?”易自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被灭门那是道统断绝,门人死绝,是件相当惨烈的事情,但被除名,却是武盟的规矩规定,玉玄派这个门派解散,名号从此不能再被使用,至于武学道统和门人弟子的去处,随意即可。” 陈明慧看着仍然是一头雾水的易自得,叹了口气说道: “武盟,是朝廷设立的一个管理天下门派的半官府组织,通常由官府派遣的使者和当地有名望的武学大家共同组成,用于登记管理合法门派,协调门派和官府关系,发放门派补助,对门派考核评定等事务。” “而拒绝在武盟登记,或者违反武盟秩序的门派就会被称为魔门,会被武盟和官府责难声讨。” “当年,我听说豫州爆发魔门之乱,玉玄派遭遇名叫轮转宗的魔门突袭,门内八品以上包括八品的武道高手们尽数牺牲,因此触犯了武盟的规矩,最后考核不过,因此除名。” “嗯?为何被魔门突袭,反而是触犯了武盟的规矩?既然是魔门之乱,玉玄派作为受害者不应当得到武盟的救援和支持吗?” “为何反遭除名?”易自得表示不理解。 “当时我们两个听到这个消息都和师兄你现在的表情反应一样呢。”陈明慧笑了笑,接着解释道:“这事情乍一听很让人疑惑,但是了解‘武盟之槛’后,反而能理解了。” “‘武盟之槛’是指武盟的一条特殊规矩,之所以这么称呼它,是因为它像门槛一样拦住了想加入武盟的人。” “这条规矩就是——” “——非八品以上者不得为师,不得立派;无八品以上继承者,设考核期限,考核未过者,除名永封。” 听到这话,易自得虽然还没能理解其含义,但内心涌现出了一种愤恨感,而陈明慧继续说道: “意思就是不是八品武道以上的人不能够成为老师教他人习武,更不能成立门派,若原本已有门派,但门内没有八品以上的武者,就必须在特定期限内,有人突破成为八品参加武盟的考验,完成考验才能让门派继续存在下去。” “否则这个门派就会被除名解散,门派名号永远不得再次使用。” “玉玄派当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但结果而言,他们当时失去了所有八品以上的武者,触发了武盟的这一规定,遭到了除名危机……” 陈明慧说着说着,声音低沉下来,幽幽的叹息道: “……就和现在的我们一样。” ——所以这就是我的麻烦,这就是下午陈明慧与那位韩管事争吵的内容。 易自得心中泛起苦楚,但仔细一想,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可是,师父他不是一日升入武道七品了吗?可为何……” “按日期来说,师父实际上是在玉玄派遇袭前就升入了七品,可交州偏远,也不受重视。” 陈明慧回想起当年被信件被退回来的情景,无奈的说道: “师父晋升七品的信件甚至还没传到豫州,就已经被武盟打回告知,玉玄派已经被解散除名了,门派驻地都早被人瓜分完了。” “时运不济啊。”易自得感叹道,刚开始觉得有些巧合荒谬,但想想这个时代,交通必然不发达,距离太远,这种因缘巧合之事发生的概率并不低。 易自得接着问道:“所以玉玄派没了,师父和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下山啦。” 陈明慧回答道: “由于武山观的生活物资和金钱一直是靠着玉玄派在武盟的份额发放的,玉玄派既然不在了,武山观也没了收入来源。” “而师父又入了七品,拥有了开宗立派的资格……所以当时师兄你对师父提议,我们自立门户,也算是将玉玄派传承下来了。” “师父当时觉得你说的对,就将武山观关了,带我们俩来到了这武山县,买了这院子,创建了心意门。” “心意门原来是我的提议吗?”易自得忍不住摸了摸后脑,随着陈明慧的讲述他脑海中似乎也冒出了相关印象,这也牵扯出他另一个想法。 “不过,武盟这个规定太奇怪了吧?”易自得冒出疑问:“为何要限制武道八品作为门派的门槛,为何又让除名了之后的门派名字不准使用?” “奇怪……吗?”陈明慧有些不太理解易自得的质疑,只能回答道:“自武盟建立数百年,历来如此。” “不过,非要说个理由的话……”陈明慧手扶着脸想了想,回答道:“我记得师父好像说过,武道一途,九品筑基,八品入门。不入八品,如雾中看花,易行错路。” “或许官府的人认为,只有八品武者教导的武道才能称的上正确,九品武者会误人子弟……而至于不能用旧门派的名字,也许有其他道理吧。” “……感觉官府似乎在打压武者门派?” 易自得内心冒出了这样一个猜测,从地球人生的眼光来看,八品武者的门槛先不论,但是将门派除名不准再用的规定,让他莫名感觉像是另一个世界历史上发生过的推恩令。 所谓的推恩令是历史上王朝削弱地方诸侯的一种阳谋,要求诸侯的势力地盘必须由其子女共同继承分封,这导致诸侯势力越分越小,影响力大幅度下降。 而武盟的这个门派被除名就不准再用的规矩,就有些类似的意味。 一个门派衰弱了,名号在,传承在,始终还有着再崛起的机会。可若名号没有了,纵然传承者在,凝聚力也没有了。 甚至传承者后建的门派数量变多,由于传承者自己的理解和侧重不同,互相之间可能都会打起来。 在易自得的印象里,地球上有些宗教之间的矛盾似乎就与教义和名号有关,本是一家,但互相之间却是最大的仇敌。武林门派和宗教类似,难免不会出现相同的情况。 这样一来二去,武林门派的影响力不就大幅度降低了吗?什么传承千年门派,就和历史一样成为了过去的印记。 “怎么会?恰恰相反,官府成立武盟在大力扶持武者门派。” 陈明慧自然没有易自得这样的见解,反而认真的和易自得说明: “虽然武盟目前在找我们门派麻烦,但那是个别小人作祟……师父说过,武盟没出现前,江湖是很乱的,到处都不得安宁。” “就是有了武盟,大家才能安心发展。官府每年还会根据门派弟子的数量和表现,通过武盟给各个门派发放物资补助。”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打压吧。” “……说起来我们门派其他弟子呢?不会整个门派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吧。”易自得突然意识到自己自从醒来后,并没有见过其他师弟师妹,明明看着还有好几间厢房,但这一天都无比安静。 “……原本当然还有其他人,师父他信奉有教无类,我们门派弟子都是来者不拒,在武盟规定范围内都招满了。” 陈明慧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 “可自从师父死之后,武盟下达了考核通知,除了你我这样武道入品的真传,其他人都被勒令遣散……都已经离开了。” 原来如此,难怪明明称呼为一个门派,但整个心意门内怎么看都只有自己和这位师妹两个人,易自得这回也解决了心中的一个疑问。 “大家都有自己的苦衷,师兄你不要多想。” 见易自得沉默不语,陈明慧以为易自得在责怪其他离开了的师弟师妹,连忙追加了解释, “只要我们通过了考核,心意门留存下来,大家才能回来,否则他们就不能称为心意门的弟子。” “本来师兄你已经接近八品的门槛了,可现在……” 陈明慧突然沉默了下来,易自得明白,她肯定是想起了下午那位韩管事给她的通知,那个时间期限他也听到了。 一个月,这是心意门最后还能存在的时间。 易自得看见陈明慧脸上的哀愁,心中一紧,他深吸一口气向陈明慧问道。 “那和我说说武道是怎么回事吧?何为武道品级?” 第8章 武道入门 深夜,陈明慧早已离去,油灯也已经吹灭,屋外一片安静,只有轻微的风声和虫鸣。 此时应是睡眠之时,或许是因为之前昏睡太久,易自得现在怎么也睡不着。他索性坐起身,略微拉开床边的窗户,满天的星光和凉风就透过窗缝,照耀到他脸上。 易自得看着这毫无污染的晴朗天空上璀璨漫天的银河,颇有些如梦似幻的味道。 “都说庄周梦蝶……此刻我是庄子还是蝶呢?” 易自得将手伸出窗外,感受着凉风,也感受着此时的真实感。人生哲学感叹完之后,他就该思考自己的去留和未来的道路了。 此时夜深人静,他头脑清醒,到有了冷静思考的时间。 虽然说之前种种,都是顺势扮演,易自得自己并没有身为心意门大师兄的性格和觉悟,相关的记忆都是错乱模糊的。但无论如何这个身份和立场他都得认下,自然相关的麻烦也会找到他的身上。 首要的问题就是门派的除名危机。 因为师父陈朴子的突然病逝,让心意门没有了八品武者的存在,陷入了困境。而解决办法就是他和师妹陈明慧之间,至少有一人突破武道,成为八品武者。 可什么是武道? 师妹说,武道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千年之前,是千年来大家公认的武者之理;而在易自得自己听来,所谓的武道,是一种具备完整理论支撑的结构性修炼进阶体系。 它就好比易自得所经历过的地球现代人生中所接受的教育体系一样,最开始读小学,小学毕业读中学,中学毕业读高中,高中毕业考大学……武道具备极其鲜明的层次划分和成长方向。 而和许多易自得从地球人生中那些影视文学作品里了解的武功概念不同,武道并不代表个体的绝对强弱,而是注重学识境界,注重在于会与不会。 九品最低,一品最高,每个品级都比之前的品级多一个标志性的手段。这个手段的会与不会,将会拉开不同品级武者之间巨大的鸿沟,也注定了低品武者与高品武者的对抗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以下三品为例——由于陈明慧接触过的最高品级武者是他们的师傅陈朴子,陈朴子也只到达了七品,所以她也只能给易自得讲述武道九品中的下三品。 武道九品,武者之始,只有进入九品才能被真正称为武者。 这一境界的书面名字为“生息”,而武者在这一阶段标志性的手段则是拥有内气。 内气,或者又叫做内力,算是武侠故事中常见的武力代表了。在武道理论下,习武者,磨练筋骨,壮大气血肌肤,当气血充盈,就能通过特殊的法门让身体肌肉甚至内脏“呼吸”。内气或者说内力就是这种体内呼吸的结果,拥有了内气,就能运转内功心法,让内气在体内壮大,产生内功效果。 这样就可以说一个人完全踏入了九品之境。 武道八品,入门之槛,这一阶段的书面名字为“凝意”。 和还在身体运用阶段的九品不同,八品的标准涉及到了武者的精神层面,其标志性的手段,就如同它的书面名字一样,要求武者凝聚属于自己的武道真意。 可以是拳意,可以是剑意,可以是刀意……无论什么都好,都要凝聚一个具体而鲜明的真意。八品武者外在表现上看不出与九品武者的区别,但一旦交手,其凝聚的武道真意就能对接触者产生巨大的精神压迫,轻则神情恍惚产生幻觉,重则像10天前的易自得一样,精神溃散,神魂离散,以至于现在记忆模糊不清。 武道七品,这一阶段的书面名字为“共势”,也就是师父陈朴子所到达的境界。 在武盟官方的记录中如此写道:“共势者,周哉和鸣,犹如时来天地皆同力,凡夫俗子不可敌。” 这一阶段的武者,可以说已经能够影响环境,将自己的武道真意以气势的形式外显。,借用天地的力量来打击敌人。 按照易自得基于前世网文的理解,如果说九品和八品还算武侠小说的范畴,武道七品就开始步入玄幻的行列了。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身处偏远州域的交州,明面上达到武道七品高度的武者也就只有师父陈朴子一个人。 “武道七品啊,不知道天地同力会是怎样的一个感受……不过还是先想想怎么突破武道八品吧。” 易自得想到兴奋处,下意识的盘腿坐正,将目光从漫天的星河中收了回来, “创意功坊,启动!” 下一秒,他的意识再次来到了由黑白两色打造的心灵之海。 “真是神奇……说起来这里是我的心灵之海……这算不算也是一种凝意呢?”易自得看向浮在空中的玉碟询问道。玉碟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不具备智能和回答功能。 “果然答案是否定的啊。”易自得无奈的耸了耸肩,再次查看起自己的状态。 …… 【使用者:易自得(锚点固化,不可更改)】 【年龄:20】 【综合状态:中等伤势(左手愈合中;精神隐患)】 【生命力:75%】 【精力:高】 【武道:九品】 【历练点:1137】 …… 和下午的状态栏对比,易自得的身体状况有了极大的改善,不仅伤势降低了一档,精力和生命力都有了大幅度提高。 “是内功的作用,还是那几碗药的效果?这个世界的中药有这么立竿见影吗?”易自得喃喃自语道,但随后他的注意力就被玉饰窗口右下角几则弹窗一样的消息所吸引了。 【使用者聆听过去的故事,回想起了部分记忆,部分武学熟练度恢复提升。】 【使用者获得了部分武道品级资讯,武学图谱开始标注武道品级。】 【使用者生命力恢复回到安全线,可以启用“模组商店”的备货功能。】 【使用者精力恢复回到安全线,可以启用“演武图录”中的擂台功能。】 四条消息的刷屏,印证了易自得的恢复情况,似乎也宣告了这个“金手指”功能的正式启用。 在武学图谱中,他所会的长春经(残)后方标注为七品,并注释“该武学直到七品的道路已经明晰”。而长春经下方的子类中也多有变化。 …… 【春息决】(初窥门径/大成若缺)→【春息决】(小成佳境/大成若缺); 【心意长春拳】(一知半解/炉火纯青)→【心意长春拳】(小成佳境/炉火纯青); 【松柏临崖剑】(一知半解/非同凡响)→【松柏临崖剑】(初窥门径/非同凡响); …… 易自得发现心意长春拳相关的记忆恢复最多,似乎自己原本就最擅长拳法,而长春经图谱包含的【春意观想图】这一栏虽然没有熟练度变化,但却被文字高亮。 易自得隐约记得,如果要突破八品境界的话,这个观想图的熟练度似乎是一大关键。 可当易自得尝试用历练点提升它时,却得到了需要配合实物使用的拒绝提示。 “还需要实物吗?”易自得脑海中隐约浮现了一个山水画卷的样貌,但或许是记忆模糊的原因,他想不起来这个画卷放在哪, “……算了,不急于一时,只能明天问问师妹了。” 易自得遗憾的摇摇头,看向了后两个弹窗提示的指向——“模组商店”和“演武图录”。 首先是“模组商店”,上方出现了一个【备货倒计时】的标签,显示还要等待8个小时后,才能真正打开。 然后是“演武图录”,目前高亮的部分只有一个擂台选项,其他选项都被云雾状的水墨涂层所遮住,只能隐约看见似乎有类似“传武”“演化”等字样。 而点击擂台选项,整个意识空间的造型发生了巨大变化,黑色云雾从脚下水面升起,席卷了周遭一切的环境,只预留下一大块方正发亮的灰白色空地作为易自得的活动空间。 而一个列表也出现在易自得的手边。 【曾经击败或完整交手过的对手会收录入擂台成为留影,使用者可以选择已收录的留影,模拟再现战斗。】 易自得阅读完列表上的说明,查看可选的对手名单,名单上却空白的只有一人,写为——恶马贼之首,“义马王”王三。 第9章 意识擂台 “义马王”王三,是一个身高1米68的中年男子,他留着寸头短发,带着簪花小帽,上身裸披马褂,露出浑身筋肉,下身穿素色缅裆裤,套铁头马靴。他手持一把小臂长朴刀,一张猥琐笑容的脸上,却留有毒蛇般阴损的目光。 易自得其实并不清楚自己要面对的擂台对手是谁,但当“义马王”王三的雾影虚像在场地中浮现出来的时候,他遭受重创的记忆就一下子被唤醒,左手隐隐作痛,伴随而来的是一种对死亡的恐惧。 ——这是差点杀死自己的人—— ——如果当时自己没能巧合的挥出那一拳,恐怕—— 易自得心有余悸,一阵后怕。 但端详了虚像一段时间后,他的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 “……呼,原来如此,模拟对战遭遇过的强敌,所以是从我这份意识开始算入的。” 易自得有些遗憾无法窥见自己过去记忆里曾经交手的对象,如果那些对象也存在的话,自己说不定就能找回更多的记忆,但他也明白此时这个演武图录的擂台功能,对于自己的价值。 自醒来大半天,他多少也接受和认同了自己当下武者的身份和相关的记忆,也通过自己金手指的状态栏清晰而精准的归纳了关于自身武学的知识记忆,但是有这个记忆总让他感觉缺少点实感。 就好像一个人做梦梦到自己成为武林高手,但在醒来回归现实的那一刻,哪怕梦境记得再怎么清晰,他也不会在现实里立刻变为高手。 这是实践的差距。 易自得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这个状态,作为心意门大师兄的人生就好像是个梦,无论他记忆里对这个人生习武的过程多清晰,但是却缺乏实际出拳的感受。 “假如这是个武侠游戏,我的实战经验现在恐怕就是被清零了吧。” 易自得这样想着,怀揣着忐忑又好奇的心情踏入了擂台范。 顿时,一种拥有了第二副躯体的充实感覆盖了全身,和意识体的状态天差地别。 而被他选择的对手——“义马王”王三,也随着他踏入擂台这一行为,从阴影虚像的状态脱离。肉眼可见的从灰白色渲染成了真人的色彩。 王三扭了扭脖子,从身后抽出了一把朴刀,目光冰冷的看着易自得,像是个活人一样。 易自得深吸一口气,摆出了心意长春拳的起手拳架“三才扎地势”,右脚前探略微内扣,左脚微弯身体重心下压,一手虚掌内收下压于小腹之前,另一手虚抬前推,若有托物。 这个造型取自于高山松柏的树型,身形似曲非曲,双手如枝,脚弓抓地,以膝盖和腰部为核心节点,是一个注重下盘稳固而上身灵动的拳法起势,同时也是心意长春拳的基础桩功。 这些武学资料记忆在易自得脑海中闪过,他觉得自己做好了准备,于是对王三招了招手,厉呵道: “来!” 这句话就仿佛是个宣告游戏开始的信号,王三立刻动了起来,他手中刀一旋,以前脚掌蹬地,宛如象棋马走字,两个之字跳跃转瞬间就跨越了二十步的距离直扑易自得面前。 易自得感觉凶煞之气迎面而来,直让面颊深痛,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可这下意识的一闭,他就只感觉一道寒锋穿过自己的脖颈,一阵剧痛袭来,再睁眼他就回到了擂台之外,而王三已经回到了原位再次化作了阴影般的灰白色。 “……我刚刚是死了吗?!”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虽然这只是个处在意识空间的战斗模拟,但易自得仍然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 他跪倒在地,手撑着地面,大口呼吸着意识空间并不存在的氧气。要不是意识体状态并不存在什么眼泪鼻涕口水,他估计自己此刻已经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液体糊了一脸。 易自得花好一会儿功夫,才平复住自己的身体状态,但依然心有余悸的抚摸着自己的咽喉。 他看向擂台中阴影灰白色的王三,有些心里发怵。 说实话,易自得此刻已经十分想退出自己的金手指,离开这个擂台了。 但这时,一些莫名的念头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这就怕了吗?那可是你已经击败过的对手,你拥有击败他的一切条件。” “这就放弃了吗?就算给了你金手指和机会,你依然要选择逃避吗?” “如果师妹知道自己的大师兄变成这样一个无胆之辈,她一定会很绝望吧。” ………… “真菜啊。” 一大堆宛如心魔低语的念头在易自得的脑海中回荡着,一种恼怒和羞愧的情绪让他忍不住拿拳头怒砸了地面几下。 这当然没有感觉,这里的他只是意识体,既不会流血也不会感到疼痛。但这个行为让易自得冷静了下来。 “你说的对,我不该是个懦夫。” 易自得对自己说道, “我不管之前的我是谁,泯然众人的社畜也好,一个破落门派的大师兄也好……” “前尘种种,已是云烟。今朝种种,因由此始。” “不就是死吗!死多了就习惯了!” 易自得咬了咬牙,撑着膝盖站起身来。他深吸一口气,发着狠再次冲进擂台,大声喝道: “再来!” 这一次他努力的没有闭眼,体验了一把脑袋腾空看自己身体倒下的新奇感觉。 …… “咯咯咯——” 伴随着公鸡的打鸣声,天色虽然才微微亮,但新的一天已经宣告到来。 易自得被公鸡的鸣叫所吵醒,他睁开双眼,眼神有些恍如隔世,但被绷带包裹的左手上传来又痒又麻的感觉让他快速的清醒过来。 “没想到擂台的使用还有时间和次数限制,我还以为自己还要继续死个百来次呢。” 易自得自嘲的笑道,举起右手虚空一握,体会着仿佛抓住了什么的充实感: “虽然没打赢,不过现在的我多少不一样了吧。” “有进步就是好事。” 易自得回味着昨晚在自己“金手指”中的擂台战斗。他不记得自己到底尝试了多久,他只记得一共挑战了23次,然后也死了23次。 本来他还想继续,但却被警告精神力不足,被“金手指”给强行退了出来,然后闷头睡到了现在。 这样看来,在这个擂台功能中战斗死亡并非没有代价,而是和其他功能作用一样,与自己的身体状态息息相关。 不过,也许正如昨日那位方大夫所言,易自得现在的身体恢复速度相当不错,他醒来的这会感觉精神奕奕,基本没有感觉到陷入熟睡前的疲惫。 “现在的我,能大概对打个七八招了,最弱的版本……” 易自得盘坐起来,右手撑着脸,开始思考总结昨晚的战斗经验。 昨晚擂台挑战一共23次战斗死亡,其中前8次,和中间10次,以及最后那5次是有不同的。 这是易自得发现的擂台的一个小设置功能——在他鲁莽的白给了8次之后,他意识到自己现在就赤手空拳对付有武器的对手,是完全不可能的,连经验都混不到。 当时的他没想起来可以给自己配武器,而是吐槽着为什么王三有武器不公平。于是擂台弹出了一个难度条件选项,分别是: 完全模式——“义马王”王三。 普通模式——“八品武者”王三。 简单模式——“九品拳师”王三。 带刀的王三是完全模式的版本,易自得已经体会到了对自己见面杀的难度,完全锻炼不了一点。 于是他果断选择了普通模式的王三——然后就体会到了八品武者几乎碾压九品武者的独有能力。 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第10章 一次指点 之前师妹陈明慧就给易自得普及过武道品级常识,其中着重说过九品和八品在精神境界层面的不同。 但当时易自得以为什么产生幻境,精神压迫,是一种夸张的措辞说法。面对“八品武者”王三,都是用拳头,自己不至于一拳都招架不下来吧。 然后易自得就发现,他真不能。 只要他和王三一接触一招架,他立刻就会陷入幻觉,仿佛看见一匹奔腾的巨大红色烈马一脚向自己踩来,而自己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等易自得脱离幻觉,再回过神来,王三的拳掌已经穿过了自己格挡的防御,印在了自己要害上。 不说一击毙命,但易自得感觉体内内气被打散,身受重创,基本和死了也差不多。 “这就是所谓的凝意啊……难怪说八品和九品之间差距巨大。” “这种堪称‘神打’的精神硬控,只能躲不能接,属实是机制差距了。” 易自得叹了口气,想起现在的自己最开始具有清晰意识的时候,那时也是在和王三交手。 “当时的我,估计就是没躲开一招,被这种神打硬控,然后意识精神给打散了吧?” “要不是现在的我突然清醒出拳,意外的击碎了王三的喉骨,恐怕就再也没有什么以后了……” 易自得想想有些后怕,当然昨晚尝试了10次无果后,他最终选择了简单模式的王三,这才有了5次确实有进步的战斗交手经验,也对如何使用自己的一身武艺有了了解。 “心意长春拳以足为根,腰发扭力,拳走鞭势,攒劲为针……” “单脚不离地,御守则为攻,打法强调借势反击,手势以切,刺,锤为主……” 易自得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右手比划,回想着昨晚王三的那些招式变化,自己应该怎样发劲应对才好。 此时此刻,或许两个世界,不同人生的易自得终于化二为一了。 比划了一阵之后,一股带有烟火气息的米香飘入易自得的鼻子中,他的肚子随之咕噜一声,发出了饥饿的警报。 “哎呀呀,昨晚擂台消耗的可不只精神,还有我的肚子啊……是该吃早饭了吗?” 易自得停下比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决定先出门吃饱了再说。 当他推开门时,锐器破空的呼啸声传入了他的耳朵。 那是他的师妹——陈明惠,正在院落里一块类似练武场的石砖平地上进行舞剑。 陈明慧此时身穿白底青衣,单手长剑舞的又快又急,在早春的寒风中绽放出一朵朵闪白的剑花,伴随着摇曳的身法脚步,宛如风声奏乐的剑鸣声连绵不绝,看起来格外的赏心悦目。 “……师妹的剑法又进步了,看来自己昏迷的时候,她也很努力。” 易自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与此同时,陈明慧所演练的这套剑法的知识也自动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隐约记得自己昏迷前,陈明慧的剑法虽然也是不错,但没有这么凌厉。 陈明慧练习的这套剑法正是门派中以心意长春拳为基础而衍生的松柏临崖剑法,以扎根悬崖边缘的松柏为立意,讲究“身是风中舞,脚下不动根,剑如松涛起,连绵密密针”,是一套身形摇曳,利用回弹力,在快中求稳,在险中求胜的剑法。 易自得就这么站在院边看着,脑海中不自觉的又浮现出不少他自己练武的场景,不用多说,他知道自己创意功坊的状态面板上,一些武学的熟练度又恢复了不少。 “……不过,凌厉归凌厉,师妹这剑法杀心似乎太重了。”易自得又看了几眼,心中莫莫得出一个结论。 此时,陈明慧也发现了易自得的到来,不过她习惯于每日清晨进行练剑早课,将剑法又演练了两遍后,才收功停下来。她拿手绢擦了擦额头微微渗出的汗露,转身向易自得打招呼: “师兄,你怎么就起来了?今天感觉身体状态如何?不多睡一会吗?” “嗯,可能是药的原因,我感觉身体状态很好,精神也足,所以我不怎么睡的着。”易自得可不好说自己在意识空间里研究擂台比武熬了个通宵,他随意的找了个借口,将话题转移到陈明慧的剑法上: “师妹,你的剑法比以前更快了。” “是啊,或许这些天拼命练剑的缘故,不知不觉剑法就快了许多,但总觉得差了一口气……师兄你想起来了?!”陈明慧有些惊喜的看向易自得,但易自得摇了摇头, “只是对之前师妹你陷入瓶颈的事情有了稍许印象,很多事情还是记不得。” “这样啊……也只能慢慢来了,能想起来一点都是好事。”陈明慧稍微有些失望,但也没低沉太多,毕竟医生已经和她说了,易自得的记忆恢复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师兄,你看我如今的剑法如何?”陈明慧耍了个剑花,向易自得问道。她过去就经常这样向师兄寻求武功上的指点,此时她有心考校,但却也不知道易自得此时还记得多少习武的过去。 易自得刚刚看了陈明慧的舞剑正好心有所想,本能的回答道: “师妹,剑法凌厉是好事,但你有些杀心太显,导致用力太过,在些许招式衔接之间略有迟滞。这样流转不顺,就很容易力不随意,劲不成束。” “我要是你的话,就会剑出七分,力留三分,剑随身走,以势叠劲,从而回转自如,如浪连绵。” “松柏临崖剑既是剑法也是身法,要求身如松柏,脚如临崖,以点抓地,剑出如针,劲似弹弦。” “师妹,剑法总纲‘坚韧不拔’,这四个字可不只是好听的口号,它是这套剑法的要义。” 易自得捡起一根树枝,比划出几个姿势,虽然他现在左手动不了,但只要不用力,虚摆几个造型但倒是问题不大。 “坚韧不拔……”陈明慧被易自得的话语所触动,看着易自得的动作思量了一会,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了种武功上的明悟。 “……师兄,我明白了。” 她开始再次演练剑法。 这一次剑法凌厉依然,但整个身形却显得更加放松。剑击之间,力不走满,势不走尽,快如蜂蜇,行如流水,身形脚步变幻回弹之间,如浪相叠,越来越快。 最终,九剑之后,陈明慧一式“天悬临渊”,单足点地,身形回转脚倒挂,剑随身走,斜下撩刺,随着悦耳的剑鸣,一道气劲脱剑而出,在青石地砖上留下一条宛如松枝拓印的白色剑痕。 “剑留松纹印?!松柏临崖剑法的秘剑技法……原来是这样!”陈明慧看着地上留下的剑痕,表情满是惊讶和欢喜,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随后她抬起头,用感激的眼神看向易自得,再次欣喜的宣布道: “师兄,你看到了吗?!剑留松纹,脱刃成痕!我剑法突破了!” “是啊,你突破了,恭喜师妹!” 易自得也露出笑容,客气的回复着,但注意力却被眼前飘过的字幕提示吸引了注意力。 【完成了一次武学教学,引导他人的《松柏临崖剑法》等级突破,从“出类拔萃”晋升为“非同凡响”】 【被教导的对象根据本次教学向你支付了80点历练点。】 易自得深吸一口气,赶紧平复自己的心情,免得自己的师妹看出自己的怪异,但他的内心却忍不住惊涛骇浪—— ——历练点增加了?! 第11章 清晨闲话 历练点作为自己金手指“创意功坊”唯一的指定货币,整个系统的使用都被它的数量所桎梏。 从知晓自己这个“金手指”开始,易自得一直有在思考如何有效获得这个所谓的历练点。 原本他以为,历练点的获取只能通过击败他人来获得。 就好像最初记录的信息,就是他击败了义马王王五而获得了历练点奖励。 但这种手段又麻烦又不方便,别说他现在身体抱恙,就算身体状态完好,一个正常人总不能跑到大街上随便找人打架吧? 可现在,这条获得历练点的新提示,给他展示了另外一条途径,也揭示了某种可能。 “历练点可以在完成了指导他人的行为后,由他人支付给自己……莫非历练点是什么实际存在的东西吗?”易自得脑海里一时间思绪飞转,暗自思量:“总之,既然有这种获取途径,现存的历练点倒是可以不用省着不用了。” “只是教导师妹一个人就获得了不少……如果成为掌门,教导更多徒弟的话……” 易自得第一次对自己这个大师兄的身份,以及门派继承的事有了些想法。 “师兄,你怎么了?是哪里又不舒服了吗” 满心欢喜的陈明慧,看到易自得突然沉默不语,以为易自得的身体又哪里难受。她顾不上感悟自己剑法境界突破的余味,连忙关切的走到易自得身边,抓起易自得的手开始把脉。 医武不分家,她虽然没怎么学过医,但这一手简单的把脉探息,在昨天方大夫诊断后,从大夫那学了过来。 “嗯……脉象好像没有太多的变化……”陈明慧歪着脑袋思考着。 “没什么,只是刚刚看你练剑,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一时有些不清醒。”陈明慧的突然靠近,让易自得闻到了少女身上带着汗味的体香。他连忙找了个借口含糊过去,然后转移了话题: “我闻到厨房有香味传来,我们是不是该吃早餐了?” “是的,我煮了米粥,现在应该……” 陈明慧转头看向了院子角落的厨房,迎着风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焦香味。 “糟啦!厨房的火烧过了!” …… 片刻之后,陈明慧在厨房旁的空地上,摆上了桌子和碗筷。一方面,由于易自得能够较为正常的自由行动,所以也不用把饭菜带到他的房间里去吃了。 而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散去那略微烧焦的糊味,由于易自得的随口指点,陈明慧练剑忘记了时间,于是厨房本来烹饪的米粥,就这样烧干成了“锅巴饭”。 将去除烧黑焦糊的部分剩下的焦黄米饭块盛入碗中,再加上几块腌渍咸菜,陈明慧将这样一碗“早饭”放到易自得面前,脸色有些微红尴尬。 “抱歉,师兄,今早只能吃这个了。” 说实话,连吃两餐焦味饭,易自得只觉得自己倒霉。可他看见少女窘迫的样子,也只能对她开口安慰道: “没关系,锅巴饭也很好吃的,我现在就想吃点脆口味重的食物。” 见陈明慧不相信,易自得连忙往口中塞了几块锅巴,吃了起来。 还别说,这“早餐”虽然说糊味不太好闻,但嘎嘣脆的口感,配上咸辣的腌菜,嚼起来还另有一番风味。 这样一想,易自得的吃饭动作中就多了几份真诚,身体需要营养恢复的他,自昨日醒来都只喝了汤汤水水,营养虽够,但也确实不顶饿。此时这么一碗耐嚼的锅巴饭,恰好弥补了他对口腔欲的要求。 见易自得开始大快朵颐,陈明慧也只好跟着吃起来。 一时之间,两人只顾着吃早饭,安静下来不再言语,院落中随着鸟儿初啼,完全展露的阳光也带走了早春的一丝寒意。 “师兄,既然你已苏醒能活动自如……那我打算今日出门,去办些事。” 吃完早饭,陈明慧看向练武场地上,她留下的剑痕,咬了咬牙,心中做出了某个决定。 于是, 她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对易自得说道: “师兄,你今天要喝的药我已经提前分开煎好,师兄你要每三个时辰喝一次,一天三次。” “中饭的话,我打算等会和街头的赵家小馆说一声,让他们送份吃食过来。至于晚上……” “……我会尽量赶在天黑之前回来的。” “要外出一整天……师妹是要去做些什么?”易自得好奇的问道。 “就是去走访一些长辈,看他们能不能看在曾经和师傅的情谊上,为我们在武盟说点话。” 陈明慧吞吞吐吐的解释说:“武盟考核给的时间太紧了,以我们现在的状况,属实难以接受。” “这时间不足一月,师兄你的伤口都还好不全。” “所以我想着,能不能去拜托一些人帮忙说说话,至少把这考核的期限再多延长一个月。” 看陈明慧这表情和语气,易自得想起了昨日下午他看到的争吵。 明白自己师妹打算去走人情,看样子还是打算放下自己的自尊心去恳求一些人。 武盟这种组织虽然看起来高大上立了规矩,但是规矩是人执行的,人执行那就难免会有人情和空子。 他现在不清楚自己那位逝去的师父给心意门是否留下了什么遗惠,但他明白,已逝之人的人情向来是不好走的。 易自得想张口劝说几句,但看见陈明慧脸上下定决心的表情,也不好去否定陈明慧的努力。 他只能委婉的建议道: “师妹……若事不可为,就不要强求。” “我明白的,师兄。”陈明慧点点头,回答道:“但我们当下的办法不多,总归得去试一下。” “至少也要争取到能让师兄伤好,能尝试突破八品的时间。” “武道八品啊……” 易自得感慨着抬头看了看天,心里情绪很复杂。 和昨日刚醒来时的懵懂不同,他此刻已然明白了武道八品的含金量。在意识空间内与王三的交手,也让他对这个境界有着向往。 但他那模糊不清的记忆却又述说着,突破八品没那么容易,要不然这也不会成为此刻横在心意门面前的重大问题。 甚至,他依稀记得,自己之所以选择去讨伐王三导致自己身受重伤,正是因为突破八品艰难,寻求换取外物辅助的缘故。 “要怎样才能突破八品呢?” 易自得下意识的自问自答,一个模糊的念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观想图……” 一副模糊卷轴挂画的影像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易自得突然想起在自己当前拥有的武功门路的列表最下面,有着一门写着“初窥门径”的功法——《雨润四泽》。 这门功法的描述是:“基于长春经使用的,用于感悟意境的观想法。” 观想法搭配观想图,感悟意境,是不是就是突破八品的法门呢?如果这个法门可以用创意功坊的历练点提升熟练度,那或许…… “师妹,我们门派可有观想图?” 易自得有点兴奋的向陈明慧问道。 “观想图?”陈明慧表情有些奇怪的看着易自得,“师兄为何问起这个?” “我刚刚突然想起来,要突破八品可以借助观想图观想法,虽然我现在受了伤,但如果是对着观想图进行观想修炼的话,应该是不碍事的——” “不是这样的,师兄。” 陈明慧摇了摇头,否定了易自得天真的幻想。 “观想可不是那么一件容易轻松的事情……更何况我们家的观想图……” “算了,看来师兄你在这一块的常识也全忘掉了。” “我还是从头开始讲吧。” 少女无奈的叹了口气,放下收拾的碗筷,再次坐下来。 随后,她向易自得问道: “师兄,你觉得什么是观想图?什么是观想法?什么是观想?” 第12章 何为观想 什么是观想图?什么是观想法?什么是观想? 听到陈明慧的问题,易自得一时之间脑海中闪过许多奇奇怪怪的释义和说法,但他弄不清哪些是这个世界确实的知识,又有哪些是来自于地球记忆里源自各种文艺资讯的奇想。 他只能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师傅曾这么总结过,观想是捷径也是险途,更是一枚沟通天地玄关的钥匙。” 陈明慧手指沾水,在木桌上画出一道长条时间轴,以中间为分界线,标注了过去和现在, “在武道九品尚未确立的年代,据说人们习武以肉身强度为起点,强筋骨,炼内息,然后闭生死关,以寻求自身的一线灵光,从而明悟真我,感应天地,进而合道。” “这就是过去习武之人的终极追求了……明悟真我,感应天地,这两个词听起来是不是和武道八品的凝意与共势有些相像?” 陈明慧在两个词语上画了个可爱的圈,引导着问易自得。 “这么说来确实……所以现在武道八品和七品就已经对应以前的终极目标了吗?” 易自得好奇的问道。 “应该说是拆解,或者弱化版本的终极目标。” 陈明慧手指再次沾水将武道品级的词语写在桌上,画出两道线与代表过去的词连接起来, “根据武史录记载,一千年前的天下第一名为武奇人。他在习武的路途走到尽头后,发现明悟真我和感应天地和强身炼气并不存在严格的先后关系,最重要的是要感悟神魂,以通天窍。” “神魂?天窍?” 面对新的名词,易自得疑惑的摸了摸脑袋。 “神魂其实就是指人的精神,或者按照传统的说法,三魂七魄的中的天魂,而天窍则是指的人头部的多个隐藏经脉穴位的总称。” 陈明慧在木桌上简要的画了个人体示意图,对易自得解释道: “武奇人前辈认为,身为外壳,魂居而驱。” “其中人魂驻于心,掌精血生机,谓之命,是体之根本;地魂则居于丹田气海,位于脐下三寸,控阴阳,养内性,是内力内气诞生的起点。” “而天魂隐于天窍之中,是人的意识灵光之所在。” 说道这,陈明慧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怎么继续解释,她犹豫片刻,继续说道: “书上说……武奇人前辈认为,天魂不自识,散而无形,但却是沟通天地的玄关,所谓明悟真我,便是见心明性,凝天魂合一神,得见自我相的过程,故称天魂为神魂,说神魂乃武道修炼之终点。” “有自我相,就能看见天地玄关,破除关隘,则天地合道……师兄,你能明白吗?” 陈明慧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说的太复杂了,但很多东西已经是形成了自己的习惯常识用语,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大白话来说,只能期望易自得能够理解,或者回忆起什么。 “说的有些玄乎,但大致明白,也就是修炼凝聚自己的精神到一定程度,就能用来干涉现实吧?” 易自得总结道,陈明慧想了想,她也不知道那个境界到底是怎样,但听起来差不多,于是继续说道: “总之,武奇人前辈发现,修炼精神和修炼身体内气并不存在什么先后关系,甚至于因为过于修炼身体内气,反而导致三魂失衡,让神魂凝聚破除天窍玄关的过程变得非常困难。” “因此武奇人前辈认为武道修炼,身体和精神应该齐头并进,不能相差太多,于是将武道修炼的办法推演成了九个阶段,也就是现在的武道九品。” “武道九品的历史原来是这么来的……我完全忘记了,可是这和观想图观想法又有什么关系呢?” 易自得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问题就在于武奇人前辈的武学理论,在实际操作中存在极大的自我矛盾。” 陈明慧解释道: “天魂无形,散而不识,天窍难寻,动之易伤……每个人的神魂天窍都是不一样的。” “在武道九品的武论公布于天下之后,因为武奇人前辈的身份,很快就得到了当时朝廷的大量推广。” “但紧接着,许多人发现,在武奇人前辈所设定的九品武者应该拥有的气血和内力范围标准下,感应到自己的神魂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气血和内力不足,就感应不到,自然也就无从凝意突破八品;若气血和内力积攒太多,境界巩固太久,就又会走上武道九品之前的老路上。” “的确……这确实很矛盾。” 易自得想起了前世地球上那个找工作需要工作经验的梗,忍不住摇了摇头,随后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所以为了解决这个矛盾,就有了观想法?” “是的……实际上观想这个词在很早以前就有了。” 陈明慧点头说道: “还记得武道九品之前,武者修炼的终点就是去感悟天地吗?” “这个感悟天地其实就是古时的观想……据说,古时的武者们通过对自然的观察想象去体悟自己化身天地的感觉,从而提升自己的境界。” “于是,借助这种古法,一个辅助突破八品品级的法门类别就被发明了出来,也就是现在的观想法。” “观想不再是观察天地自然那么广阔而大的东西,而是变为了观他人之相,观生灵之形,观物品之意……最后得己之思。” 陈明慧在桌上又画了一个坐在画轴面前的小人,画轴里面是一个山字,小人脑袋上也冒出个气泡,里面却是一块山石。 少女的画风对易自得来说颇有一种小人连环画的既视感,虽然简单可爱,但的确把事情说的明白。 “现在的观想法也有几个流派做法,但主要的就是映照法——修炼有成的武道长辈们,通过制作映照物,将自己修炼的武道精神留影在映照物里。” “这样,我们这种的武学后进,就能通过修炼展示同门武学,或者借助特定的口诀引动这些映照物里留影的精神感悟。” 陈明慧接着说道: “由于,映照物大多被制作成画卷的样式,因此被称为观想图;引动观想图的口诀方法被称为观想法;这个借用他人精神引动自己身体精神发生变化的过程,就是观想。”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原来如此,听起来很有道理。” 易自得的手指敲了敲桌子,表示自己明白了观想的含义,于是他将话题引回了最初的问题: “那么,师妹,你说的……观想的代价是指?” 陈明慧听易自得这么问,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她说了这么一大堆,易自得的相关记忆也并没有恢复多少。她刚刚的这段阐述可是好几年前,易自得教导她的。 陈明慧只好继续解释道: “代价就是……观想会严重消耗观想者自身的气血内力。” “说白了观想感应神魂的方法是种假装模仿,或者可以说是种自我欺骗。” “以映照法为例,我们观想前辈们遗留下来的武道精神,实际上就是欺骗自己已经达到了武道八品的水准,欺骗自己已经打开了神魂天窍。” “师兄,你想想,这种情况下,我们的身体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易自得明白陈明慧的意思,人的身体会根据自身状况和环境进行协调和适应,这种协调和适应都是互相配合渐进的。这是一种自我限制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但如果通过某种方法欺骗了身体对自身状况和环境的判断了? 一个名为“小马拉大车”,正经方向的画面念头蹦入了他的脑海里。 那看上去可太辛苦了。 第13章 残图难堪 “所以我们观想时……身体会按照八品境界的修炼方式消耗气血和内力?” 易自得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没错……我们的气血内力会进行超出我们负荷的运转消耗。” 陈明慧点了点头,攥住手指说道: “因此,观想不仅对观想者的气血和内力,包括状态都有着门槛和要求,还必须严格控制每次的观想时间。” “观想中容易忘我,因此观想者还得安排其他人看护……之前师兄你观想时,都是我负责来把控时间的。” “如若不这样……” 陈明慧露出幽怨的小表情对易自得警告道: “每年武盟小报上,都有写不少因为胡乱观想而导致枯竭而死的人了……那被评价为武者最蠢的死法了。” “师兄,你不会也想成为这样的人吧?” 面对陈明慧幽怨嗔怒的神情语气,易自得苦笑不已。 他原本是想着看能不能借用自己“创意功坊”的加点功能加在观想法上,看能不能快速突破八品境界。只要他突破了八品,门派所面临的问题自然而然就迎刃而解。 但他没想到自己缺失的这个观想常识居然这么危险,看来目前自己许多不清不楚的事情还得多询问自己这位师妹才行,绝不能擅自行事。 “师妹,你师兄我可不想死。” “之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了……但这次真不是。”易自得连忙竖起三根手指发誓道:“我发誓,我只是不记得这个常识了,现在了解了,绝不会再莽撞。” “哼,希望师兄你说到做到……” 陈明慧冷哼一声,然后又恢复成了清冷表情的模样,像是勉强认可了易自得的回答。 “话说……师妹之前说要为我争取突破到八品的时间……” 易自得看了看自己伤残的手臂,想起陈明慧说自己出门目的的话语,好奇的问道: “师妹不尝试一下自己观想突破八品吗?” “我虽然伤成这样,但只是做协助的看护工具,提醒你观想时间……应该也没问题吧?” 他可没那么大男子主义,想什么门内突破八品,完成门派继承的得一定是自己,但陈明慧却露出沮丧的表情说道: “我没有师兄你那么好的天资,正式习武不过七年时间就达到了突破八品的门槛……我的内力和气血境界还差着不少距离。” “这样啊……那如何判断一个人是否满足观想的前置条件?” 易自得再度提出了问题。 “别的门派如何我不知道,但是我们门派有个很朴素的检测方法。” 陈明慧拿起一个碗接过一碗水,然后坐下来,在易自得面前将自己的内气注入碗中,随着她内气的注入操控,一颗水做的松树就在水面上浮了出来,不过陈明慧这个做法似乎有些不熟练,水凝聚成的松树看上去有些粗糙变形。 “凝水成型,持以百息……就算是能够进行尝试挑战观想了。” 说话间,陈明慧控制不住,水做的松树瞬间垮散了下来,时间不过数十息,证明了她现在的确还达不到能够去挑战观想的条件。 “我试试。” 看到陈明慧这一手内功操作,易自得也有点跃跃欲试,他将自己的手掌贴在碗边,学着自己的师妹,将自己的内气渡入水中来进行操控。 刚开始还算顺利,一颗精细的多的松树快速成型了一半,但就在这时,一种酸软麻痒席卷了易自得全身,就仿佛他睡觉压麻了胳膊,然后尝试用胳膊去抓取重物,无论他怎么坚持努力,就是使不上力气。 瞬间,水碗上半成型的松树就崩塌还原成了普通的白水,持续时间或许还不到陈明慧的四分之一。 而水形还原的同时,易自得也忍不住大声咳嗽了起来,只感到身体一阵空虚。 “师兄,别勉强,你身体未愈,气血不足,强行输出内气会很难受的。” 陈明慧看出了易自得的酸软,连忙扶住易自得的肩膀,一只手按在易自得背心,渡过来几丝内气,这才让易自得浑身感觉好受了点。 “谢谢……师妹,你说的对,我的确还需要修养。” 易自得无奈的用带些虚弱的声音说道。 “师兄,你明白就好,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休息恢复。” “门派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陈明慧安抚着易自得说道,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另外,师兄你是否还记得我们门派的观想图……有些特别?” “有些特别?” “师兄你记得,我们去参加官府剿匪行动的原因吗?” “……抱歉,我都不记得了。” 易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的记忆缺失了很多,有时候能突然想起来,有时候完全空白。 观想图什么样子,他完全没有印象。而关于参加剿匪的原因,他只记得自己好像是为了什么特定的报酬。 “也罢,我带师兄去看看观想图吧。” 见易自得摇头,陈明慧叹了口气,站起来对易自得招了招手,说道: “或许,你看了你就能想起来了。” 在心意门的小院子里,东南一角有一间红砖石粗木搭建的小祠堂,祠堂中供奉着道家天尊。 这是出自于师父陈朴子的需求。 即便玉玄派已经不复存在,但基于道家生活的修炼习惯,陈朴子依然在当初为数不多的钱财中拨出了一部分,在心意门小院子的东南角,修建了这么一间供奉祠堂。 祠堂并不大,几乎可以一眼望到底。 一个红桌神台,一个古旧的铜制香炉,还有一尊石质的道家天尊像,再加上几个蒲团,基本就是祠堂内所有的摆设了。 祠堂内唯一值得说道的,也就只有那尊道家天尊像了。 石像是无脸的,或者说五官是模糊的,根本看不出到底供奉的是谁。 易自得依稀记得,这似乎是这个世界道家流派的一种分支特色,称“道无形,天无貌;无有法相,旨是心照。” 具体的解释,他此时已然记不太清了。 祠堂表面上如此普通,但陈明慧带易自得来到此处,自然是祠堂下方另有乾坤。 只见陈明慧在石像后,用力按下一块墙砖后,一道伪装石门悄然打开,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石阶通道。 “地下……密道?” 易自得有些吃惊的往密道下方探了探头,感觉似乎有风流动,空气并不沉闷。 “算不得密道,只是一处地窖用于存放我们门派的贵重物品罢了,师兄你以前来的可比我熟……不如说这个地窖就是师兄你的主意呢。” 陈明慧点燃一台手持油灯递给易自得,也顺便照亮了通往下方的路, “当初修建院子的时候,可花费的钱财不多,买来的石材隔音效果都不是很好,因此没办法建成师傅理想中的修炼静室。” “师兄你就向师傅提议,我们不如将静室修于地下,借助大地来增加隔音效果……” 随着陈明慧的讲述,一些回忆的画面碎片像流动的微风在易自得面前闪过。他似乎看见了一位神采奕奕的老人带着两个活泼的孩童,在一片空地上兴奋的垒墙搭瓦,画着简陋可爱的设计规划,最终搭建出一个属于他们的家。 “……后来,也还没有外来的弟子达到能使用静室的条件,所以我们就把一些贵重物存放到了这个地下静室里。” “师傅去世后,家里来了不少宵小,也多亏这个静室,让重要的东西都没丢。” “到了,师兄。” 第14章 地下静室 通往地下的台阶实际不长,只是沿着墙走了个迂回的折线型。 几句话说完,陈明慧就带易自得来到了台阶尽头,大概离地面3到4米深的位置。一扇浸泡过桐油的木门栏在石墙中间,做了个简单的相隔。 木门没有上锁,陈明慧推开门带着易自得走了进去,一个石制房间就随着墙角油灯的点亮显现在易自得面前。 这个石制房间看上去比地面上的祠堂小上几圈,形状接近方正。 天花板,墙壁以及地面的内壁材质,似乎都是用的同一种石料。 易自得用手摸了摸,触感不算粗糙,但石料表面有着许多细密的小孔。 走进房间后,易自得立刻感觉到了此处房间的奇特之处。 静谧,宁静,就仿佛耳边的白噪音都降低了一般。身处地下,却一点也不感到气闷,明明交州天气潮湿而多雨,可这石室里,意外的让人感觉干爽。 “难怪这里会被称为静室……也用于储存贵重物品。” 易自得心中了然,他继续环顾四周,看见房间的入口旁边堆了几个木头箱子,放着一些典籍,银钱还有些米袋,而房间更里侧的墙壁上,则单独悬挂着一幅竖着的挂画。 “师兄,你看……” 陈明慧抬起手,指向墙上唯一的那幅卷轴挂画,用哀叹的语气说道: “……那就是我们心意门的观想图——雨润四泽图。” 等到易自得走进地下静室深处,借助油灯的光芒观看卷轴的样子,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终于明白了陈明慧所说的“有点特别”是指什么了。 所谓的特别,就是指特别破,对吧? 只见墙上的挂画被较新的卷轴外饰装裱起来,可被装裱的书画却和周边的新形成了一个完全相反的对比。 不知名的的皮纸呈现出一种破败的灰白色,图画上的黑色线条模糊,像是浸过水,大大小小的破洞遍布全图,有的如虫蛀,有的则像是被利刃劈砍洞穿过。 要不是易自得的“创意功坊”给眼前这幅画标注为《雨润四泽图》,他压根看不出这画上到底画了个什么玩意。 易自得忍不住咂了下舌,疑惑的向陈明慧问道: “师妹……这观想图,怎么破成了这个样子?” “这真的还能使用吗?” “能使用,师傅依靠它突破的八品,师兄你也在剿匪前观想过好几次。” “至少它是能被观想的。” 陈明慧给与了易自得肯定的回答,并接着解释说: “这图是师傅从玉玄派带出来的,据说是他这一脉祖传的宝物……所以我们俩见到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破的了。” “师傅倒是一年前重新给图装裱了一下,不然它的样式可能更糟。” 说到这,陈明慧顿了顿,看向易自得问道: “所以……师兄,你有想起来我们为什么要去参加剿匪行动了吗?” 为什么突然跳到这个话题? 易自得愣了一下,右手摩擦了下自己的下巴,做了个简单的思考猜想。 “莫非是……虽然这个观想图能够进行观想,但不好用,或者存在重大缺陷?” “所以我们参加剿匪是为了换取什么帮助?” “是为了换取悟心丹。” 陈明慧在肯定了易自得的猜测时,又抛出了个新的名词。 她看着易自得一脸茫然,只能无奈的继续给易自得追加解释。 “悟心丹,顾名思义,就是一种能增强悟性的药物,这种药物被官府严格把控,一般人根本获取不到。” “师兄你之前和我说过,我们心意门的观想图虽然还能用,但是晦涩难懂,又因为本体残破,而导致内容不全……只能凭借悟性和毅力让自己在观想中将其补完……” 随着陈明慧阐述的话语,一些相关的记忆终于开始在易自得的脑海里浮现,他接着师妹的话说道: “……这需要观想很多次,而每一次都得重新开始补完。” “要么提高内力体魄让观想坚持的更久,要么提高悟性天资,让补完的速度更快。” “而恰巧这时,官府发布了剿匪的召武令,这个召武令能让我们有机会利用贡献换取悟心丹……”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去参加剿匪……” 易自得拍了拍脑门,试图让自己脑海里的记忆更清晰点, “……我还以为是因为我的正义感。” “师兄你是很‘正义’啦,要不然怎么会搞成这样?说好了是去站场子,哪有这么拼命的……” 陈明慧不满的白了他一眼,抓起易自得的右手胳膊,忍不住愤恨的掐了一下。 感受到手臂的痛意,易自得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他明白这是自己的师妹在担心自己,但此时他的脑海中还闪过了些惨烈的画面。 那些画面中,陈明慧似乎并不在身边,大概她也不知道这方面的事情,易自得就不提及了。 总而言之,记忆里,他在面对王三时,怀抱着一种极为愤怒和憎恶的心情。 “就当我是一时冲动吧……”易自得小声的叹息道。 十余分钟后,陈明慧和易自得两人已经离开了地下静室,时间也到了陈明慧该出发的时候。 “师兄,不用相送了。” 陈明慧站在院落门口对易自得说道.此刻她背着一个蓝色的布包裹,手提一把铁制长剑,一副仿佛就要出远门和人干架的模样。 而透过这打开的门扉,易自得也得以看见院外街道的样貌。院门外是条宽大的土路。 越过土路则是一间露天摆摊的茶馆,茶馆此时已然营业,正升起白色的炊烟。茶馆背后是条小河,更远处则是一些田地。 以茶馆为中心往左右各自再延伸一段距离,可以看到右侧方向不远处有着城墙,左侧则能逐渐看到建筑物的种类丰富起来。 这样看起来,心意门所在的位置,似乎是城镇的边缘处。 “师妹,我不知道你想要去怎么做……” 易自得收回了打探外界的眸子,认真的对陈明慧说道: “……但像你说的,我们相依为命,你告诫我不要逞强鲁莽,我希望你也记得这么做。” “我还是那句话,事不可为,不要强求。” “师兄,不用担心,我只是去找那些受过师傅恩惠的人寻求一些帮助。” 陈明慧看见易自得在关心自己,莫名的有些开心,她提了提剑说道: “带上武器只是为了防止遇到宵小而已,毕竟这刚剿匪完,这城镇内外多少还是会有些不太平。” “师兄,好好静养,我会尽量赶在天黑前回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见陈明慧这么说,易自得也只好点了点头,说了声一路平安,然后目送着陈明慧朝着城镇内繁华的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他似乎察觉到有什么隐秘的目光在窥视着自己。 他顺着感觉看去,发现在对面茶馆旁的大榕树下面,不知何时多了一群拉车脚夫。 当易自得看过去时,那群拉车脚夫大都转开了视线,仿佛在歇脚聊天,但也有那么两个脚夫的眼神有些肆无忌惮。 易自得皱了皱眉,装作没注意到的样子回到院子里,再次关上了门。 随后,透过门缝,他清楚的看到那群装作歇脚的脚夫互相交谈了起来,一部分人朝着陈明慧的方向走去了,一部分人则停留在茶馆继续盯着自己这边。 “果然……是有在监视我吗?” “但是,为什么?” 易自得心里冒出了大大的问号,随之而来的则是一种不安,焦虑和暴躁,但他立刻摇了摇头打散了这个情绪。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易自得离开院门,回到了自己房间坐到了床上,他握了握拳头,对自己说: “师妹去做她能做的事,那我也得做我能做的事。” “那么现在要做的事情自然只有一个——” “——创意功坊,启动!” 当他的意识再度进入心灵之海时,玉碟样貌的创意功坊上弹出了一条消息通知。 【模组商店已开启,备货时间结束。】 第15章 功法兑换 “好耶!” 易自得的意识体高兴的挥起了拳头。 基于他来自地球,或者现在可以认为是前世的认知,叫《创意功坊》这个名字的金手指,最重要的功能既不是用历练点提升武功熟练度,也不是那个什么擂台演练来练习实战。 最重要的,是能带来无穷可能性的各种模组。 从昨晚看见备货倒计时开始,易自得就一直对模组商店怀抱着期待,如今时间已经过去,终于到了揭开其真面目的时刻。 怀抱着这样忐忑又兴奋的心情,易自得盘坐在自己的心灵之海上,点开了玉蝶上所标识的模组商店按钮。 【模组商店已开启】 【请输入搜索用关键词条】 打开商店页面后,并没有易自得想像的那样,出现许多模组,而是出现了一个可被输入文字的搜索框。 按照惯例,易自得看向商店界面的功能说明角标,一篇形似Q&A问答的说明文本弹框了出来。 …… 【模组商店说明1.0:】 【问:如何使用模组商店?】 【答:模组商店可以通过输入关键词条来搜索符合条件的功法,生成的功法数量和种类是随机的,默认品阶与使用者身体状况相关。】 【问:如何使用词条?】 【答:通过点击搜索框旁的加号可以添加任意自定义词条关键词,每次搜索可使用的词条定义无上限,但输入太多词条可能会导致无法搜索到合适的结果。】 【问:可以搜索几次?】 【答:每个自然月可以搜索一次,不可累加和撤销。】 【问:能搜到什么功法种类?】 【答:功法种类将会被分为“技,术,法,经,典”五个品类。】 【技:代表一种特定的招式技巧,不可直接学习,但拥有仅限一次完整技法的体验使用权。】 【术:代表一套锻炼法门或者杀伐术法,可以直接学习,并获得一定实战熟练度。】 【法:代表一套包含锻炼法门和杀伐术法的完整功法,可以直接学习,并获得一定练习熟练度。】 【经:代表一套武学经论和多套相关功法,可以直接学习,并获得一定理论参悟熟练度。】 【典:代表一套武学体系,包含多套武学经论,可以直接学习,并获得一定可自由分配的感悟值。】 【功法同样拥有等级品阶,以颜色“白,绿,蓝,黄,紫,红,黑”作为等级差异标识,但该颜色仅依据使用者认知高度作为参考,并非绝对品阶差异。】 【问:已搜到的功法会一直存在吗?】 【答:不会,搜索到的功法需要在限定时间内进行兑换,否则就会自行销毁,当前兑换时限为半个自然月。】 【问:模组商店只能兑换功法吗?】 【答:不一定。】 【更多细节问题请自行摸索。】 …… “根据词条需求对功法模组进行随机搜索……这倒和我想的有些不一样。” 易自得摩擦着下巴,看着光秃秃的界面,思考着自己该怎么办。 他原本以为模组商店会像是可以自行选择购买的网购超市一样,有大量的功法模组可以挑选,但实际现在呈现出来的表现,则像是某个搜图软件,需要添加关键词来进行检索。 而这个检索功能还是宛如手游抽卡一样随机结果的。 有限的资金,有限的检索次数,以及限时的兑换,这意味着他不得不在进行操作时更慎重一些。 此外,功法种类的说明他大致理解了,就是一个从少到多包含集的分类,但功法品阶的说明就让他感觉有点怪怪的。 什么叫依据使用者认知高度来作为颜色参考? “说起来,我现在的功夫是什么颜色的?” 易自得切换到个人面板,发现原本长春经的图书标注发生了变化。 《长春经(残)》——《长春经(残)》(绿)。 “绿色吗?” 易自得点开下拉菜单。发现长春经所包含的内功《春息诀》,拳法《心意长春拳》,以及剑法《松柏临崖剑》也都为绿色。 但观想图《雨润四泽》却是蓝色。 这颜色是什么意思?易自得有点搞不懂,似乎并非是单纯的稀有度标识。 “算了,想不明白就算啦……再看几遍字里也不会长出花来,还是亲自试试吧。” 易自得琢磨了下,放弃了深究。 他切回模组商店面板,根据自身当前的需要,在搜索面板一共输入了三个词条,分别是: 【单臂】 【速成】 【当下可用】 【单臂】自然是应对他现在只能使用右手的状态,虽然按照那位方大夫的说法,自己目前涂的这个药能让自己在十天,现在是九天后就能拆线解包,让左手恢复正常。 但很明显,他不可能把现在搜索功法的机会留到九天之后。 【速成】和【当下可用】这两个词条也是易自得希望能保证搜到自己现在就可以学习使用的功法。 随着他将词条输入,点下搜索案件的那一刻,宛如虚拟屏幕的玉蝶面板出现扭曲漩涡,伴随着雷光,从黑色变成了高速旋转带电火花的白色圆球。 还未等易自得有所动作,白色圆球炸开成光点,四个散发着不同光芒的气泡从中蹦了出来。 “好家伙,还有抽卡动画……不过,一白两绿一蓝……是算运气好还是差呢?” 易自得有些哭笑不得,赶忙戳破三个气泡,就再次出现的玉蝶面板,仔细查看起自己的搜索收获。 只见在模组商店面板上,和武学栏目的显示方式一样,多了四本书,分别是: 白色品质的《坤字铁山靠训练法》; 绿色品质的《仙峰寺拳·叩拜破魔菩萨脚》; 绿色品质的《武松单臂拳》; 蓝色品质的《六道破天》。 “好家伙……不愧是创意功坊,诸天流大杂烩,相当有……创意。” 易自得看着这些略微眼熟的名字,忍不住眼皮一跳,他深吸一口气打算,先点开看看内容说明。 首先是最让他眼前一跳的《坤字铁山靠训练法》: 【名称:坤字铁山靠训练法】 【类别:术】 【品质:白色】 【兑换价:100历练点】 【说明:某个世界坤拳流武术的核心训练法之一,取自于某个舞蹈动作,专注于强化腰部核心肌肉群和右肩的冲撞力。相比于其他流派的铁山靠,有着更灵活,能够进行连续贴靠,短距离爆发力的特点。】 被点开说明界面的功法书籍,非常贴心的还配有了水墨风动画小人动作演示。 只见演示界面上,一个穿着背带裤的黑白小人肩膀扛着一颗巨大树状,灵活的向右抖动的身体,伴随着那仿佛自带音乐的动作,小人的肩膀撞出了白色的气爆流。 “好家伙,还真是坤拳……这是哪个高武世界线的小黑子?” 易自得有些哭笑不得,他依稀记得这个《坤拳》是自己地球记忆里流行得一个网络梗而已,有人将某个舞蹈片段恶搞做成了拳法形式,咋一看似乎像那么回事,还挺具观赏性。 但说到底也只是个玩梗,没人当真,不料自己这个金手指还真不知道从哪个平行宇宙搞来了这个看起来真能实战得魔改版本。 “嘛,白色品质也就这样了……还是接着往下看吧。” 接着是两个绿色品质的功法。 先是全名最长的《仙峰寺拳》: 【名称:仙峰寺拳·叩拜破魔菩萨脚】 【类别:技】 【品质:绿色】 【兑换价:450历练点】 【说明:出自仙峰寺拳法中的一套绝技组合,比起形更注重气的运用,以简单的招式打出破敌千钧的效果;破除佛敌,抛去烦恼,积德如流水,以此问心,方显菩萨慈悲。】 “单臂俯身摆拳,然后接铁山靠,再飞身斩踢二连,最后下落踢……” 看着演示动画小人打出的行云流水攻击,虽然动作简单,但是非常的赏心悦目,而且每一下攻击看起来都很重。也正如说明里所说,重要的不是形式,而是这个拳法绝技在击打过程中,对于气,或者说内力的运用。 《仙峰寺拳》出自电子游戏《只狼:影逝二度》之中,是需要收集的隐藏招式套路之一。非常擅长将敌人打入僵直状态,算是一个以力破敌的招式典范,极为好用。 不过原本的《仙峰寺拳》并非局限于单臂的拳法,而此刻创意功坊所搜索到的则是修改为,应对单臂使用的一套连击组合技法奥义。 出于情怀,易自得略微有些心动,这可不是什么像《坤拳》的玩梗产品,而是真的很能打。 “不急不急,接着看。” 接下来是同样是绿色品质,但是类别和价格都不同的《武松独臂拳》。 第16章 未来可期 【名称:武松独臂拳】 【类别:法】 【品质:绿色】 【兑换价:600历练点】 【说明:行者武松在断臂归隐于佛门后,环顾自己一生所领悟的拳法。拳法特征以单臂为核心,结合脚法,讲究灵活多变,快速有力,以勇夺力,以势压人。】 《武松独臂拳》的出处似乎是取自着名古典小说《水浒传》中,“武松单臂擒方腊”一事。看功法描述,这门拳法变成了某个世界线当中武松对自己人生总结而领悟的武功。 它的类别的类别被标注为“技,术,法,经,典”中的第三级——“法”。 和之前两个功法类别“技”与“术”不同,《武松独臂拳》不仅有着多套演示动画,分别标注了锻炼套路和杀伐打法,还更多了一幅宛如剧情插画的水墨图。 “这莫非是……观想图?” 易自得看过去,略微吃了一惊。 只见那图画上用水墨勾线加水彩晕染的方式绘画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长发僧人。僧人头戴月牙冠,身穿灰色僧衣,胸前挂佛珠,右手勒住一颗虎头,左手则空荡荡的不知所踪。僧人背后是间佛寺破庙,身前则摆着一碗血酒,他的表情平静又哀伤,但整体的画面却又让人感觉到一种凶煞之气。 画上题字:“愤而不平,是为天伤;先伤己后伤人,虽死而不悔;人生如逆旅,行者如武松。” 这样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感觉仿佛有什么意志精神寄宿的图画,易自得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关于观想图的记忆。 “如果是这样的话……难怪同为绿色品质,《武松独臂拳》要比《仙峰寺拳》兑换价值贵那么多。” 易自得此刻也反应过来,所谓的功法类别分类,就是知识体系上的差别。 “技”是一式散手,“术”是应用套路,而“法”就已经达到一门传承体系了。 说实话,易自得此刻相当心动,拥有观想图这点,这门《武松独臂拳》价值就极为不菲,给出外面,不说创造一个门派,但至少独开一家小武馆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和自家心意门难以使用的《雨润四泽图》相比,易自得感觉自己如果现在兑换了这门《武松独臂拳》,自己在短时间内就能领悟拳意,晋入八品。 晋入八品,当下的麻烦就可全解了。 至于如何使用这套完全不同于自己当下拳法风格的说辞,就可以推为因为左手重伤而自行领悟的新武功。 不过…… “冷静冷静,后面还有个大的呢,万不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易自得双手合十,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将目光移向了最后一个功法栏目,蓝色品质的《六道破天》。 说实话这个名字相比之前三项就有些陌生了,在外显示它的类别为“技”,兑换所需的历练点,更是高达1000点数。 …… 【名称:六道破天】 【类别:技】 【品质:蓝色】 【兑换价:1000历练点】 【说明:由“神之军势”所开发,属于“革命姬”的绝招之一。肉眼不可视的超强肌腱,极限的压缩,然后爆发。纯粹的暴力,撕裂的气流甚至能摩擦出火焰。】 “神之军势……革命姬……” 易自得看着描述思索着这门绝技的出处,当他看向演示动画,只见一个形似女性的小人一个踏步摆出四平马步站架后,右手蓄力,肌肉紧绷隆起,下一秒,宛如爆裂闪光的一拳就击打在了迎面冲过来的另一个小人脸上。 只见被击打的小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随后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这个过程即便是低倍速慢镜头演示,易自得都能感觉到动画中那一拳眨眼即逝的速度。 而最后这个镜头,让他终于在过去的记忆碎片里挖掘出了对应的名场面。 “……想起来了,原来是‘革命姬’本乡姬奈对战李柚巴的名场面……出处是《一胜千金》啊!” 易自得一拍脑门,也理解了这门绝技的特别之处,和或许被标注为蓝色品质的理由。 《一胜千金》这个作品是描述着一群女性格斗者的故事,但其作者笔下的作品世界都有着非常独特的特点,要描述的话,可以用另一部相关联作品的名台词来叙说—— “人体,很神奇吧?” 被扭断脖子也能恢复,被打的七窍流血也不过只需要短暂的休息,强大的恢复力和光凭锻炼就可以超越钢铁热兵器的肌肉肉体,强调极致锻炼的世界观。 《六道破天》这一式绝技正是体现这个世界观的经典表现,它的原理非常朴实无华,就是模仿弹簧发条,让人体的肌肉,肌腱不断扭转压缩,压缩到极限时,将这股力量透过拳头瞬间打出去,一拳的威力完全取决于身体能够压缩的强度和对身体的控制力。 虽然道理很简单,但能完美控制身体肌肉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有些天方夜谭。 这样的绝技,和之前三个功法相比,可以说有着次元般的差距。 属于是纵然知晓一切道理,也无法靠自己复现的存在。 不过,《六道破天》被归类为“技”这一个类别,就意味着易自得兑换的话,就能拥有一次完美体验的机会。 凭借着这种体验,说不定就有着能够跨次元复现绝技的可能。 总得来说,虽然价格高达1000点历练点,但非常值得兑换。 看完了四个功法,易自得陷入了严重的纠结之中。 自己手头的历练点目前为1217点。 醒来时的历练点数为1237点,消耗了100点用于恢复内功春息诀一个境界,然后又因为指导陈明慧练剑收获了80点。 《武松独臂拳》和《六道破天》都很想要,但很明显,自己所拥有的历练点注定了无法鱼与熊掌兼得。 “如果说赶在半个月内赚取足够的历练点数……” 易自得沉默了一会,思考预估了一下,还是遗憾的摇了摇头。 虽然得知了获取一定历练点的办法,但自己连心意门的院子都还没出过,许多事情都还不了解,这样的差额短时间内能否赚到,实在是个未知数。 “真难抉择啊……” 易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从理性上来说,选择兑换《武松独臂拳》对易自得来说是相当有利的。 这门拳法功夫,不仅传承完整,自带观想图,还相当适配伤了左手的自己,这样不用等待左手完全痊愈,易自得就可以开始着手常识修炼武功,谋求突破八品。 在拳法威力参照上,绿色品质,和当下他所会的《心意长春拳》相同,自然也不差。 可从感性上,易自得又非常眼热《六道破天》。 一方面是因为它是蓝色品质的缘故,另一方面则是对于《六道破天》能够完美控制身体肌肉的好奇,这种非现实次元的绝技实在让人遐想纷多。 ——叩,叩,叩! 就在易自得正反复斟酌怎么选择才最有利时,古怪的敲击声从天外传来,在他的心湖之上振起波纹。 “这是……现实里有人在敲门?” 易自得反应过来,立刻退出了自己入定的状态,意识回归现实之中。 随后,他清楚的听到屋外,心意门的院门正在被人轻轻敲击。 “自得兄弟,我前来拜访,麻烦你开一下门。”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 第17章 客人来访 易自得打开院门,一名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门口。 男子身穿素青色长衫,带着一顶小方帽,下巴处留着一缕小胡须,面上带着儒雅随和的笑容,活脱脱一位美鬓公的模样。 虽然服装和气质并不相同,但易自得还是认出来,眼前这人就是昨日带方大夫上门给自己看病的那位严世清,严捕头。 “严捕头,你这是?” 易自得谨慎的问道,此时陈明慧不在家,他摸不准自己的人际关系,感到略微有些紧张。 “看样子……自得兄你不太记得我了啊……之前,我们两个之间的交情多少也算的上朋友。” 听见易自得对自己的称呼,严世清无奈的叹了口气,继而拉近两人的关系, “叫我严捕头太见外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世清兄吧。” “我今日休沐,所以想来拜访。” “明白了,严捕……世清兄,不知你前来拜访所为何事?” 易自得半信半疑的改了口,好奇的询问道,并立刻解释说: “如果是找我师妹的话,她一早就外出了,还未回来。” “陈姑娘外出的事我已知晓……我刚刚在路口遇到准备给你送餐的赵家小贩。” “不过,我看那赵家的吃食有些简陋,于是自作主张在如意酒家买了些更好的餐食带过来。” 严世清抬手示意了下自己手中被蓝色方布包裹的大食盒,对易自得笑着说道: “现已时近晌午,不如请我进去,咱俩吃点。” 闻着那从食盒中传出来若有若无的香气,易自得一时也不好拒绝眼前这位感觉有点自来熟的严捕头,只能拉开院门请他进入, “世清兄,请。” 厨房之外,今早摆出来的桌椅并未收纳回去,易自得索性就带严世清来到这。借着阳光穿过榕树投下的斑驳光影,在此处享用午食也别有一番风味。 严世清把食盒放上桌,解开方布,将内里的吃食一一摆出。 内里分别是一只嫩鸡黄如玉雕,一叠白肉如裹红泥,一盘素菜青翠如翡,还有一碗冬瓜排骨汤点缀着些许枸杞药材。 一共是三菜一汤。 或许是刚买来没多久,又或许是食盒保温性能好,这些吃食还散发着热气,宛如刚出锅的样子,其香味勾起了易自得的食欲,让他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似乎是察觉到了易自得的微表情,严世清微微一笑,从食盒里又摸出两个小瓷杯和一瓶酒壶,倒上两杯后,递杯子给易自得。 “来,先喝点。” “我这个身体状况,恐怕不能饮酒吧。” 虽然杯中物闻着很香,但易自得示意了下自己的手臂,表示礼貌拒绝。 “哈,自得兄,我怎会犯这种错误,这可不是酒。” 严世清把杯子又往易自得眼前推近了一点, “三月挂绿荔白露,果汁来的。” “喝喝看吧,补虚益肺,还能增进食欲,对你现在也有不少帮助。” 听到是果汁,易自得端起小瓷杯,只见杯中液体透明无色中略带些粉意,闻起来有一股清甜的香气,并不带一丝酒味。 稍稍迟疑,易自得举杯示礼,小酌一口。 这一口下去,他顿时感到一种清爽而甜美的凉意,从喉咙处一线直入胃部,然后香气浸润了自己的肺部和口腔,让这还并未炎热起来的午间,多了些许惬意。 “好喝。” 易自得忍不住称赞道。 “这是自然,这三月挂绿荔白露可是如意酒家的百年秘传。” “采用最新鲜的三月荔果通过秘法调制而成,这一年可就卖半个月,可谓有钱都难买啊。” 严世清感叹道,随后又伸筷指了指桌上的鸡肉,笑吟吟的介绍道: “再来尝尝这个。” “这道菜是如意酒家的招牌,药煮葱姜鸡。” “先用药膳配方蒸鸡,再加以特制葱姜水进行捞煮调味。” “在保留鸡肉本味的鲜美嫩滑的基础上,更增添独特的香气风味。” “吃下去能让人红光满面,精力大增。” 易自得夹起了一块鸡肉品尝,清淡的外表下暗藏着浓郁的咸香,咽下去后还有一股回甘,也的确感觉自己精神了不少。 “的确是不错。”易自得点了点头,给出了自己中肯的评价。 “是吧,再来尝尝这道……” “严捕头,世清兄,请稍微等一等吧。” 不等严世清再像一个美食推销员一样介绍下去,易自得主动开口打断了他。 “这么一餐不便宜吧?” “加上昨日的诊疗费,世清兄,你可出了不少钱了。” “虽然我不太记得我们之前交情到了哪一步,但就算是朋友,也不应该这样让你破费吧。” 易自得判断眼前这位严捕头心里有鬼。 这位严世清严捕头,看起来热情似火,好像两人之前真有什么大感情,可易自得两世为人的记忆又怎么会 看不出他在做各种介绍时,有意无意都在提及自己多么花费的事情。 “世清兄,还是把话说清楚吧,不然我这吃的也不自在。” 易自得平静的盯着严世清,后面半句“无事献殷勤”也就不用多说了。 “自得兄,果然是个实在人。” “哪怕是失忆了,可这不愿意欠人情得性子倒还是没变。” 似乎是被易自得看穿,严世清露出了一丝尴尬,不过表情也没太多变化。 他也端起小瓷杯,喝上一口,慢悠悠的说道: “不过,不用担心,这餐你还是请随意享用吧。” “这是我在还人情。” “还我人情?” 易自得露出警惕的神情。 严世清笑了笑,明白了易自得因为失去记忆而对自己不信任,他能理解, “自得兄,不用那么警惕,我们之前得关系是真得不错。” “剿匪义马王一案,远比你我想象的牵扯甚广。” “所以当时才会情报有错,我们完全不知道这王三已经成了八品高手。” “要不是你当时力挽狂澜……” “我要么没了这条命,要么就得摘掉头上这顶乌纱帽了。” “你这份人情我总该还吧?” 严世清唏嘘道。 他这么一说,易自得觉得倒也合理,点了点头。 严世清接着说道: “你昏迷了十日,我才有休沐的时间来看你,我已经心中有愧了。” “更何况……” “更何况?” “更何况……我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愧对于你。” 严世清叹了口气,却不再述说,而是端起碗筷指了指桌上的餐食。 “自得兄,咱们先吃饭吧,不然这饭菜凉了,味道可就不好了。” “这……” 面对易自得露出迟疑的表情,严世清接着说服道: “你放心,这餐是我欠你的。” “民以食为天,咱们有事都得先吃饱了再说,不是这个理吗?” “这餐好歹好歹十几两银子,可别浪费咯。” 面对严世清的说辞,易自得想了下,左右自己不亏,于是暂时放下心思,动起筷来。 “你说的对,那我就不客气了。” 觥筹交错,但两人相顾无言,这一餐吃的各怀心事,餐品味道虽好,但却没那么尽兴。 待到茶饱饭足,这一餐吃完,易自得感觉自己有了个七八分饱。三月挂绿荔白露早已喝完,他给自己和严世清满上一杯粗茶,润了润喉咙道: “好了,世清兄,这饭也吃完了。” “咱们该继续说道说道了吧。” “自得兄,你现在的性格怎么变得有些急性子,不能让我再多思考一二怎么开口吗?” 严世清苦笑一声,也不含糊,直接对易自得问道: “自得兄,你可否还记得,你们心意门参加剿匪是为了什么?” “嗯,我记得师妹和我说过,是为了求得一枚悟心丹。” 易自得想起了早上才从陈明慧那听来的消息说明,见严世清这么说,眉头微皱, “怎么?难道是换取悟心丹一事出了什么问题?” “自得兄敏锐……正是悟心丹一事有了波折。” 严世清叹息道: “所以我才问心有愧。” 第18章 恶事纷扰 “兑换悟心丹这事,出了什么变故?” 易自得心里一紧,他已经从陈明慧那知道了悟心丹的作用,和对于他的重要性。 自己之所以重伤如此,陈明慧今日出门求人,都是为了争取到能够服用悟心丹突破八品的机会。 如果目的本身出问题了,他和陈明慧之前到现在的举动,就显得有点徒劳无功,宛如小丑,白作笑话。 “此事说来话长……但简单来说,这悟心丹……” “……它被截胡了。” 严世清叹息道。 “截胡了?世清兄,这是何意?被谁截胡了?” 易自得紧皱着眉头,等待严世清将事情说清楚。 “易兄弟,你对如今武山镇的局势还记得多少?” 严世清没有直接回答易自得的问题,而是抛出了另一个话题。 “武山镇的局势……除却武盟有所了解之外,恐怕我此时算是一无所知。” “抱歉,还请世清兄从头为我讲解。” 易自得无奈的摇摇头,回答道。 他刚刚仔细搜索了下自己的记忆,但很遗憾,大多模糊不清,条理混乱,他这才醒来刚刚两日,对当下的环境了解还局限在这一院之内。 “自祖皇帝建立大禹朝起,定中五洲,边四洲,而一州之下分九府,一府分九郡,一郡分九县,而一县之内则设五镇,而每镇之内则分设武盟,镇武司,布政衙三类机构。” 严世清开始为易自得回忆一些王朝结构的基础常识, “其中布政衙管行政军事,镇武司则负责刑律司法,而武盟则是应对于武人事务自治的半官方组织。” “以一镇为单位,三类机构既有合作,也得互相制约。” “就好比这次剿匪计划,理应是镇武司牵头,武盟出人协助,可这奖励的发放管理却是掌握在布政衙手中……你能明白吧?” 严世清问道。 易自得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这套机制看起来像是三权分立,但抛开武盟这个半官府半民间的存在,镇武司和布政衙的关联,就有点像是地球上那些公司制度里,业务项目和行政财务的关系。 现在就是,严世清所在的镇武司做好了一个项目,要给参与者发放奖金,但这奖金要等财务来拨款。 “你理解就好,” 严世清继续说道: “悟心丹这种东西,虽然珍贵稀少,但作用也就是个玄学。” “以心意门过往积累的功绩,加上这次的剿匪功劳,兑换一枚原本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我也的确帮你们走了申请流程。” “但问题就在于这个走流程……我们可以走流程,自然别人也可以走流程。” “当两个流程相争,要么按资排辈,要么看双方理由的重要性对比。” 严世清无奈的摆了摆手, “很遗憾……心意门两样都不如对方,这流程就被挤兑了,自然悟心丹也被截了胡。” “和我们同时申请悟心丹……感觉巧合的有点恶意了。” 易自得问道: “是谁?” “山刀堂。” 严世清说出了挤兑势力的名字,但却瞧见易自得脸上露出了迷茫的色彩,连忙追问道: “自得兄……莫非你光知道武盟这个名字,却对内里还一无所知?” “这个,才失忆,没啥经验,很多东西没想起来,自然也就没问。” 易自得有些尴尬的抓了抓脸。他的确是记得陈明慧在说玉玄派时,提过武盟由当地的门派成员组成,却忘了问自家所在地界的门派构成。 “失忆没有经验,这说法还真是有趣。” 严世清有些哭笑不得,只能拿起茶杯喝上几口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我还以为你们师兄妹是心大,结果是根本没搞清楚自己敌人的状况啊。” 易自得不解: “敌人?” “我还是再和你说道说道吧。” 严世清放下茶杯,再次说起武山镇的历史。 “武山镇作为武山县同名的第一大镇,除开你们心意门外,还有另外三家老字号。” “分别是,山刀堂,小槽门,正身馆。” “山刀堂控制着武山镇的药材山货,小槽门则掌管了武山镇河运槽帮的经营,而正身馆则是武山镇最大的武馆,不仅给本地乡绅富豪输出了不少护卫,还握有大部分商铺酒家的股份。” 严世清感叹道: “这官场和江湖,有时候就是得看势力和关系。” “在你们心意门来到武山镇之前,这三家门派已在本地经营多年,算得上是根深蒂固的地头蛇了。” “若非你师傅武道七品,力压三家,你心意门怕是进不得武山镇。” “但如今你师傅已去……这武盟就又回到了他们三家之言。” “我们镇武司,还有官衙,在做事的时候也得多少顾及他们的利益和脸面。” 易自得沉思了一下,问道: “依据你的意思,这三家门派,并不希望心意门能存在下来?” “自得兄,没人会希望自己手里的权力再被分出去的……况且对于他们来说,心意门的存在还打破了某些上不得台面的……秩序。” 严世清正色道: “我身为镇武司的捕头,有些话不能公开说……但有些客观事实我可以告诉你。” “武盟对心意门的考核时间决定,实际在你重伤的隔天就被决定了,这个时间结果我们镇武司帮你押后了十天,但再插手,就会被人告坏规矩了。” “悟心丹的申请流程被山刀堂同步提交,他们的理由是——” “——‘本郡郡守的独女即将及笄,有尚武之心,因郡守对山刀堂有恩,山刀堂欲以悟心丹为礼恭贺。’” “你明白的吧,这个理由摆在台上,关系到本郡郡守的脸面,哪怕郡守大人本人可能并不知晓,但官衙都不可能因为你的申请单而驳回他们的。” “……我明白。” 易自得只是两世记忆混淆不清,又不是变成了傻子,山刀堂这一手盖高帽的做法,他当然看的明白,想的清楚,至于严世清所说的什么“上不了台面的秩序”,严世清似乎不想解释的样子,易自得也不好多追问。 易自得深吸一口气问道: “所以……我的悟心丹没了?” “嗯,没了。” 严世清无奈的叹息道: “所以说,我愧对于你。” 严世清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布政衙给出两个解决方案。” “哪两个方案?” 易自得姑且抱着一丝希望,询问道。 “我想你心里也有数。” 严世清回答道: “第一个方案,等排期。等下一次悟心丹有货,布政衙给你优先安排;第二个方案,换别的奖励。” “如果等排期,要等多久?” 易自得追问道。 “少则一季,多则半年。” 严世清直白的戳破了易自得的幻想, “自得兄,别想了,这不可能赶在武盟考核期限前的。” “是啊……” 易自得叹了口气,对方都这样故意恶心人了,想来怎么也不会让自己能在时限内得到悟心丹的。 等到考核时间一过,心意门除名,易自得就算拿到悟心丹,也改变不了很多事情了。 说起来,如果自己失去了心意门的招牌会怎样? 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这个招牌呢?自己这个门派本来就没啥太久的历史和凝聚力不是吗? “如果……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没能通过考核,等拿到悟心丹,再用别的名号建立门派……事情会怎样?” 易自得向严世清问道,希望这位严捕头帮自己分析一下,至少目前看起来他算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天真了啊,自得兄。” “要我看,他们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至少不会让你留在武山镇。” 严世清严肃的分析道: “你们师兄妹一旦失去了心意门这个招牌,就彻底失去了在武盟的话语权,成为了无所属的散人武者江湖客。” “到时你们要么投靠一个门派加入他们,要么就会被武盟以什么理由给驱逐出武山镇。” “以他们对你们心意门的忌惮,恐怕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先不说无乡之人过的有多困难……到时你哪怕去别的地方混的风生水起,可这武山镇就和你没关系了。” “这悟心丹,自然也是拿不着了。” 第19章 越级之法 无乡之人吗? 易自得倒是没什么感觉,不过看严世清的表情,这似乎是件很严重的事情。 但此刻暂不方便深究,重点还是放在补偿方案上。 易自得无奈的笑了笑,问严世清: “……照世清兄你这么说,我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 “那自然是有的……比如想想要换什么奖励代替悟心丹。” 严世清随口调侃道,随后他上下打量了下易自得,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自得兄……话虽如此,但你表现的比我想象的要平静。” “莫非是因为你失忆了,对自己遭遇不公和坑害的事情不感到愤怒吗?” “要是以前的你,现在恐怕已经在去找山刀堂麻烦的路上了吧。” “世清兄,你话里有话啊。” 听到严世清这一番话,易自得玩味的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的中年人。他并非是不愤怒,只是更清楚自己光是愤怒没有意义,而且自己有“创意功坊”这个金手指,对于悟心丹的需求也没有那么迫切。 但这位严捕头似乎对他另有想法,想要挑拨他做点什么事的意味相当明显。 “这话可不像世清兄你这位捕头会说的话。” 易自得正色道: “说起来,世清兄,你完全可以不用和我说关于山刀堂和武盟的事情,你今天的目的是上门来和我协商奖励兑换的替代方案吧?” “为什么要说这些呢?” “是想让我们心意门成为镇武司的一把刀吗?” 面对易自得的质疑,严捕头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后遗憾的摇了摇头。 “倒也不是……如果在之前,自得兄你愿意加入镇武司,我自然欢迎。” “但现在我们也得考虑脸面问题,我们是不好与武盟争得太难看的。” 严世清对自己的行为解释道: “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们心意门,镇武司也看不惯武盟当下的所作所为。” “但只要他们在规矩内,我们也没办法……除非,他们坏了规矩在先。” “希望,你不要对我们的制度太失望。” “我个人而言还是希望你们心意门能留下来的。” 严世清此番看似诚恳的说辞,易自得也没法深究了,只能抬起自己被包裹严实的左手示意给他看,然后转移话题: “之前的我会怎样我不清楚,但现在的我还是打算务实一点。” “那么方案二,我有什么可替代兑换的?” “这好说,看看这个。” 严世清从怀中掏出一本折子书,摆在桌面上,上写《内库可兑清单》, “这是县尉大人特批的兑换清单,都是我们镇武司内部较为珍贵的东西,不少还是县尉大人的珍藏,价值并不亚于悟心丹。” “你可以好好看看。” 易自得拿起来扫了一眼,发现自己当下使用的《生骨断续膏》就在首页,被标注说明为“善续断肢接骨,至多一月皆可愈。”,兑换量为三罐,一罐可用一月——他大致就明白自己可兑换的物品价值多少了。 一碟十日量的《生骨断续膏》价值白银百两,一罐是三倍用量有多,三罐也就近千两白银了。 “也就是说我能兑换价值千两的东西吗?” 易自得放下折子书问道,折子书上的其他内容他毫无了解和常识,只能就自己熟悉的等价物来进行询问。 “你若要是想换银两,那肯定是没有千两这么多的。市场价和内部价自然不是一回事。” 严世清笑呵呵的说道: “如果你心里没有主意,可以等陈姑娘回来一起商量看看。” “也只能这样了……世清兄,我想咨询一件事。” 易自得叹息道,突然心里有了个想法。 他想起了自己昨晚模拟对抗王三的事情,也想起了自己对武道品级的疑问。 “武道九品真的就没办法对抗八品吗?” “自得兄,你可是亲手击杀过武道八品的人了,你问我?” 严世清的表情有些复杂。 “我那时情况特殊,说不清楚,我自己都没搞明白……我是想知道正常情况下,我们这些品级较低的武者如何对抗品级高于自己的高手。” “世清兄,你也只是武道九品,你难道没有考虑过自己又遇到八品强人的时候吗?” “这个嘛,自然是有遇到过的……你要说正常对抗,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品级之间的确存在极大的碾压优势,这是会与不会的问题……在下三品中尤其突出。” 严捕头思量了一会,说道: “除非,有所准备。” “准备?” “我先说明,我说的不完全对,而且也局限于九品对八品的手段。” 严世清清了清嗓子,开始和易自得分享自己的经验, “八品对九品的优势,在于神魂意志攻击,这个一旦接触就难以避免。那换句话说,只要避免包括内力在内的直接接触,就基本能把对方当作九品武者来看待。” “好的刀剑,防具,都可以帮助你做到这一点,以我个人经验来说,去抓捕八品的罪犯最好用的手段,是用网。” “网?” 易自得好奇的问道。 “如果这次我们提前知道那义马王王三是武道八品的好手,我就会安排一群捕网手,拿桐油浸泡过的绞绳网,等他出现,就一抛一缠,这人就到手了。” 严世清以这次剿匪为例,说起自己曾经有过的成功案例, “以那王三的功夫,不乖乖束手就擒,就等着被火烤吧……在来武山镇任职之前,我就这么抓过一个。” 原来如此,依靠装备的确可行,易自得简单一思量就明白了严世清方法的可行性,但他想追求的答案却不是这种。 “那,假如你事先并不知道你的对手是八品,又有什么办法防备呢?” 易自得再次问道,并补充了一句: “就好像这次我们所遇到的义马王王三。” “自得兄,这次情报失察真的是意外,我也不想拿自己身家性命开玩笑的。” 严世清拱手告饶,易自得连忙解释: “我并非是在说情报问题,这情报哪能百分百准确,怎能说怪罪。” “我只是想着以后万一再遇到这种情况,就没有什么别的防备方法吗?” “我明白自得兄的意思了……原来自得兄,你想谋求状神法。” 严世清敲了敲桌子,笑了起来。 “状神法?那是什么?” 又出现了一个新名词,易自得赶忙问道。 “武道八品,在于能对被攻击者的神魂发起冲击。” “既然如此,不如反过来想。” “那只要我精神强大,不惧冲击,那武道八品自然也威胁不到哪去。” 严世清解释道: “这类能强化精神的秘法,就被称为状神法。” 易自得一琢磨,好像是个这么个理,但又延伸出新的好奇, “这方法好像确实可行,但世清兄,你用了谋求这个说法,说明状神法存在什么问题?” “这是当然,这状神法,在边关四洲视为禁法。” 严世清慢悠悠的回答道。 “禁法?这是为何?” 易自得眼神一颤。 “理由有很多,其一是状神法真假难辨,容易让人产生臆症,导致危害百姓。” “其二是,状神法和观想法一体两面,如建心坝,垒高凝意门槛,于武人突破不利,反受其累。” 严世清一一列举,最后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理由——” “天下分九州,中五洲皇权直属,边四洲却为异姓王。” 严世清一口叹息, “你说,这异姓王治下……” “此等,忤逆伦常,以下犯上之法,这朝廷又怎可予以授之?” “我等皆是流放之人啊……” 第20章 九州版 【春息决】(小成佳境/大成若缺)→【春息决】(非同凡响/大成若缺); 感受着自己体内逐渐恢复充盈澎湃的内力,易自得长呼一口气。 通过一两个时辰的内功运转,严世清带来的餐品食补,被易自得的春息诀迅速转换成了滋养身体的气血妙药,这在给他的身体带来舒适感的同时,也加速提升了易自得关于春息诀内功熟练度的恢复,连带着其他武功记忆也增长了不少。 这相当于省下了好几百历练点的消耗,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易自得还挺感激那位严捕头严世清的。 此时,严世清当然已经离去,而关于这个人,易自得的感受想法就是,有些表演性,但似乎又很有故事的家伙。 看起来很有城府,但语言上似乎又在和你掏心掏肺,但说他为人真诚,你又会感觉这人话语间别有所图。 总之有些怪。 易自得心想,两人之前或许有过那么点交情,但现在可就不好说。 但另一方面,严世清给易自得带来的情报的确是有价值的,除开心意门迟早要面对的武山镇武盟刁难一事,关于中五州和边四州的讯息着实让易自得大开眼界。 他所在的国家国号为大禹,俗称大禹朝。 大禹朝已得国祚已有600余年,当年大禹朝太祖以微末之身起于草莽,却寻得众多门派帮助,最终以武道宗师之身得证天下一统。因为这种立国方式,才有了现在一个地方机构由三套班子互相制衡协助的行政方式。 大禹朝很大,具体疆域有多宽广,严世清也不好形容,但他并非交州人士,因而来交州武山镇任职之时,光从交州边境乘坐车马走到武山镇这个接近交州中心区域的位置,就花费了有三个月。 而大禹朝的文明程度大抵等于地球的明清时期,科技有一定的发展,有火器和远洋贸易,但通讯手段,除却部分特殊手段,大抵还是还是奔马驿站或者信鸽速递。 广阔的疆域和落后的通信方式,封建时代的特征,这同时意味着中央大禹朝对于越远的疆域控制力度就越低。 在这个情况下,中五洲和边四洲的概念就被提了出来。 中央五洲,即为豫州,冀州,兖州,荆州,扬州,其中豫州位于其他四洲正中,另外四洲又和东西南北方向有关,则也有,中豫,北冀,东兖,南扬,西荆的说法。 而边四洲则正好环绕在中五洲之外,直面外域蛮荒,被分为交州,幽州,营州和并州。同样在和方位的称呼上,也有着西南交,东南并,西北幽,东北营这样的说法。 如此,一个有着辽阔疆土类不规则圆型的国度概念,姑且在易自得的脑海中构建起了初步的印象。 而至于严世清抱怨的异姓王,则是基于中五洲和边四洲的概念提出的一个解决通讯技术不匹配国土大小的方案。 当年的太祖皇帝是个懂得控制自己野心和欲望的人,他在登基后,感受到了自己能力的极限,于是比起选择“全都要”,他选择了“分蛋糕”的做法。 太祖皇帝将边四州分给了另外四名一起打天下的兄弟,分封他们和他们的后代为异姓王,并许诺边四州允许他们自治建立诸侯国,只要在制度和大方向上,保持和中央一致,且名义上服从中央统治和调遣就行。 因此易自得现在既可以说是大禹朝的国民,也可以说属于交州王的治下。 但分封异姓王,不代表太祖皇帝不会对边四洲毫不设防和制衡。 比如说在武道发展上,边四州就要明显落后于中五州,无论是武道知识,还是学武氛围和相关产业,边四州都会受到更为严格的限制。 例如悟心丹,虽然珍贵,但中五州是属于可以花钱买卖的产品,但边四州就得申请按名额排队分配。 像状神法,在中五州这种法门基本上是属于各门各派的基础辅助功法,但在边四州,就禁止任何势力大规模传播和拥有,被列为禁术禁书。 像一些高级的武道传承,高品级的武学知识,都被严格限制在边四州传播。 因而整个边四州的江湖武者,除去投入异姓王旗下的核心传承,基本大多撑死就是7品顶点 自然镇武司是不可能提供状神法给易自得的,严世清也才会说自己是被“流放之人”。 最终易自得也做出兑换任何东西的决定,只能劝严世清等自己想好了再告知他。 “无论哪个世界,都很复杂啊。” 易自得想起今天的谈话,不由得心生感慨。 “好在自己有金手指,功法应该不缺,下次搜索看看好了,状神法……” “……但是要怎么去大量获得历练点了?” 易自得略微有些苦恼。 已知,获取历练点的方式,要么和人打架,要么教导他人武学。 前者吃力不讨好,谁没事和人打架,而他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 至于后者,要是心意门此刻不是被武盟考核期间,他作为大师兄教导师弟师妹后进弟子就很顺理成章,既表现自然,也能获取大量的历练点。 但是现在…… “自己总不能一直逮着师妹一个人薅吧……” “……她的武功进度,我也教不了多少啊。” 易自得为自己的想法,忍不住捂住了脸。 这时,他注意到从屋外射入的阳光有些灿金泛红,从门帘吹入的风已经带上了些许寒意。 易自得穿好布鞋,走出卧房,看见原本晴蓝如宝石的天空此时已经卷满了炽烈的火烧云,天边的太阳正绽放着最后的余晖。 春日的黄昏还是来的早一些,这么一会,天色近暗,已经快要天黑了。 “师妹说自己天黑之前就会回来,时间也差不多了吧。” 易自得环顾了下院内四周,决定先把灯笼和屋内油灯点上,这点活他单手还是好做的。 虽然实际上的相处不过是半天半夜,但即便抛开破碎记忆的影响,易自得也已然把这位师妹放在了心上,当作了可以依靠的家人看待。 因此,照亮院门,点亮屋堂,这样等到自己的师妹回来时,这心意门遥望过来不至于一片漆黑。 易自得基于前世记忆的感触—— 有灯光有人味有人等,才算得上是家。 可等到易自得把门口的灯笼和屋内的油灯都点上,天色已经变黑,门外的茶馆也早已收摊,就连盯梢自家院门的人都不见了,易自得还是没等到陈明慧回来。 他从自己的饥饿感判断,此时早已过了昨日吃晚饭的时间。陈明慧可没给自己安排晚饭,这说明她已经超出了预定回家的时间。 “出什么事了吗?” 易自得坐在院子里有些焦急,右手攀住忍不住用力抓紧,直到实木木桌上被他捏出了一个手印。 他这才站起来,走回自己的房间,开始更换起自己的装束。 右手用嘴咬布带缠绕几圈,再塞入铁片,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拳甲,外褂只能穿入单手,剩下的就缠在腰间,用腰带扎紧,鞋子换成较为紧实的长筒布鞋,然后用绑带缠好,最后拿上墙上挂着的单手汉式铁制长剑,穿入剑套之中,然后将剑套挂带套脖子左肩,将剑背在了背上。 易自得做好了出门的准备,因为心中的不安,不管如何,他都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至于出门之后怎么走,他决定直接去找镇武司的驻地,别人或许不知道自己师妹陈明慧的下落,但镇武司一定知道,也必须知道! 砰!砰!砰! 就在易自得收拾好自己,走出卧房时,心意门那不大的院门突然被人猛烈的拍击了起来。 第21章 珠光擂台 听见院门的被拍击声,易自得先是一喜,然后一惊。 喜的是,他以为师妹回来了,惊的是,从院门敲击的急切感和气机,他知道不会是自己师妹。 易自得立刻三步快走上去,拉开门栓,打开了院门想一探究竟。 果然,屹立在门口的并不是自己的师妹陈明慧,而是一个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青年。 青年大概17,18岁,也就比易自得的年纪小上两三岁,但似乎因为没有习武的原因,身形要干瘪瘦弱许多,衣着也像是个穷困干苦力的百姓。 但易自得认得出眼前这位青年,是今早陈明慧出门时,那群混在脚夫当中,盯梢他和陈明慧的其中一人。 “你是……” 易自得正欲开口发问。那青年气都还没喘匀,就忙着开口说话: “小,小子,林何文,哈……奉严,严捕头,的命令,哈,来请……陈女侠,她……” 见眼前这位自称为林何文的青年半天说不清楚,易自得一掌拍过去,印在林何文右肩上,于中府穴的位置,度入一口春息诀的内力。 在春息诀内力的作用下,林何文快速平静下来。 “感谢易大侠,我没事了,呼……这就是内力吗?感觉真神奇。” 林何文只感到一股暖流像是小虫一样在自己身体内钻来钻去,痒痒的,但很舒适,并且随着暖流快速的在身体里穿梭,他像是被强制的平喘顺气,除了心跳的还有点剧烈之外,已经和平时无异,包括刚刚剧烈奔跑带来的疲惫感,也消减了不少。 我一定也要成为真正的武者,林何文心中暗想,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喂,醒醒,到底发生什么了!” 易自得可不管林何文在想什么,他着急于陈明慧的下落,见林何文莫名的发起呆,只能皱起眉再拍了眼前这位青年一下。 这一下有点重,差点让林何文歪了个踉跄,但也让林何文醒过神来。 林何文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用谄媚的语气说道: “小子林何文,是镇里拉车的脚夫,受严捕头严大人所托,前来告知易大侠,陈女侠她……” “说话痛快一点。” 易自得受不了林何文这种啰里吧嗦的讨好语式,生气的抓起林何文的衣领喝问道: “我师妹到底怎么了?!” “严大人原话:‘陈女侠被设计上擂,武盟有人欲对她不利。’” 林何文被易自得突然爆发的气势所吓到,他只感到某种看不见的凶厉之气几乎要扑倒了自己,于是连忙快速回答: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擂台在哪?”易自得继续问道。 “武盟馆外,镇南珠光楼。” 林何文颤抖着回答道。 “抱歉。” 易自得放下林何文的衣领,然后用手拍了拍林何文的胸口,帮他抚平衣服的皱褶,然后平静的命令道: “麻烦你带路。” 与此同时,武山镇珠光楼,兵击肃杀的音浪已经回荡在这原本歌舞升平之地。 珠光楼位于武山镇镇南,采用八面楼阁的设计,高三层,中间有一水池,水池上架有水上台。 珠光楼取珠光宝气之意,平日里不是用于歌舞宴会,就是珍宝拍卖,其四周庭院环境优美,是武山镇较为代表性的繁华儒雅之地。 可这会珠光楼虽然一如既往的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可响彻在其间的并非靡靡之音,而是冷兵器交击的肃杀之声。 红照水台显杀气,四面穿风乱翻云。 原本用于舞姬展示曼妙身姿的中央水上台,早已被撤去多余的装饰,变成了比武胜负的生死擂台。 擂台上,只见一名壮汉手持铁棍,手中棍花飞舞,脚下踏着三三步,连绵不绝的棍影直追一名少女身前。 壮汉这一手招式名为“水打鸳鸯欲擒鸭”,其棍影乱打八方,如雨打江河,密而不绝,乃是攻防一体的绝招。 其铁棍击地之时,棍头点地之处如水涟漪,在地板上震出裂痕。而铁棍离地之时,棍头吐露的内力外显似水成丝,然后连丝成面,整团棍花如浪潮一般,裹挟着壮汉向前压逼,让人觉得似乎避无可避,让人看的冷汗直流。 但那位少女却临危不惧,只见她面对这种压迫之势,步伐轻盈,与壮汉同进同退。 他手中长剑精准巧妙,剑锋荡开内力水丝,插入棍势,并随棍影借力送力,不仅以此连续拨开铁棍击打,还将壮汉的棍法连打搅乱的一塌糊涂。 壮汉原本的棍舞维持不住,招式紊乱,空档逐渐增大,显露力竭之兆。 见壮汉势已力竭,少女抓住时机,剑锋斜挡贴入棍下,然后一提一转一压,就迫使铁棍划过一个外弧圈砸入地面,还被少女一脚踩踏了上去。 壮汉见自己铁棍被压住,立刻想要蛮力抽棍,少女连踩棍身,借力腾空翻转越过壮汉头顶,随后凌空一剑,剑吐白芒。 壮汉感觉到身后寒锋刺骨,他连忙转身,但仓促之间只能勉强握持铁棍挡在身前。 只听刺耳剑鸣,壮汉举棍被击退在擂台上滑出数米之远,他手中漆黑的铁棍中心出现了一道白色裂痕,而他双脚的草鞋都在这次后退卸力的摩擦中崩碎成了草屑。 “好剑法!” 围观的众人看客,纷纷发出喝彩声。 壮汉一阵气恼,但还没等他站稳,他抬头眨眼之间,就看见少女冷面负剑,一个闪步蹬脚就要再次贴近自己身前。 壮汉连忙大吼一声,连忙想要挥棒横扫,但他的手臂刚挥出去一半,少女就一个侧跨步下压转身撩剑上刺,那锋锐的剑刃就顺着壮汉右下的空挡,贴着他的手腕,然后架在了壮汉的脖子上。 壮汉瞬间吓的一动也不敢动,然后随着少女的站直走近,剑尖逐渐下压,壮汉也跟着跪了下去。 “还不投降?真想死吗?!” 少女,也就是陈明慧冷着声喝道。 “我投降,我投降!” 壮汉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放下铁棍,高举双手大声告饶着。 “姑奶奶,你小心点,我可不想把命丢了。” “聒噪!谁是你姑奶奶。” 见壮汉已经求饶,陈明慧暗啐一口,没好气的将剑抽了回来,归还入鞘。 那抽剑的粗暴动作让壮汉曹金忍不住一哆嗦,生怕陈明慧一个手滑,自己就被抹了脖子。 “第七场,心意门陈明慧获胜,小槽门“钢棍曹”曹金投降。” 在擂台旁的黑衣裁判,此时也走上擂台举牌示意,然后用冷淡的声音宣布胜负结果和下一场的预告, “下一场,心意门陈明慧对山刀堂刘得胜,一柱香后进行。” 随后一个香台被抬上擂台,裁判在上面插上一柱点燃得线香,以表示中场休息时间,然后其他的杂役人员赶紧上擂台进行一些简单的台面修补。 一柱香就是五分钟,听到裁判宣布结果,陈明慧也顾不得什么礼貌,敷衍的对着正在爬起来的壮汉曹金一拱手,就自顾自的走下了擂台。 她冷着脸,身上气势汹汹,让围在擂台周围的人都自觉的为她让出条路来。 “大师姐,你还好吧。” 有的人避开陈明慧,而有的人则赶着献殷勤。 此时一名满脸关切的青年穿过人群,赶忙扶住陈明慧的手臂,将她牵引到专属的休息座位上。 这位青年名叫黄正,今年14岁。他名字含正,人长得也正。 他一身店小二的打扮,却是武山镇福顺商行黄管事的小儿子,也是心意门仅次于易自得和陈明慧之外,最先拜师的弟子。 当年陈朴子刚下山,撞见黄管事遭遇劫道强人,于是出手拯救,也算是开张获得了自己的第一桶金。之后黄管事就让自己从未习武的孩子,也就是黄正,拜入了心意门门下。 心意门的院子黄正家都是有份投资的。 若非他们的师傅陈朴子突然去世,本来黄正今年应该拜入门墙,正式成为心意门的二师兄。但陈朴子的去世,打乱了一切的发展节奏,黄正也只能和其他人一样,出于避嫌不好和心意门往来。 但此时,正在比武的地点珠光楼恰巧和他所在的福顺商行有那么点关系,他才能及时赶来陈明慧身边,进行协助和服侍。 “还好,没什么大碍,本来他们就不是我的对手,师兄今日指点我后,我剑法突破,他们就更不行了。” 陈明慧淡淡的说道,仿佛一切都那么的轻描淡写。 然而,她语气中略微的喘气和不耐烦,以及频繁抓握松弛的手掌,都标识着她并不轻松。 第22章 登天梯战 黄正将自己师姐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里明白这是他师姐在逞强。 这毕竟是已经连战七场,对手也都是各门派的好手,还都是拿重兵器走以势压人的路子,这么对拼下来,陈明慧怎么都该累了。 “师姐,算了吧,这要求连战九场登天梯,一场比一场难,还都是生死擂。” 黄正露出心疼的表情,劝解道: “这万一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啊……” 陈明慧正在进行的比武,是一种特殊的挑战传统。 名为登天梯。 传说这原本是古时在武道品级出来前,古人欲成就武者大宗师的一种突破方式,叫“登天求命,百战升仙”。 也就是以一座高山为台阶,邀请天下好手,以弱到强的排列方式连战百场登山,中间不能停,一场也不能败。 如此磨练武艺心境,最终能登顶的人,就能达到圆满看破虚空,化作人间谪仙。 也被叫做登天百战。 如今的登天梯,自然不需要找一座高山,也不需要连战一百场。 而是被修改为连战九场九胜。 登天梯的目的也不再是为了什么求证心灵圆满看破虚空大宗师,而是变为了一种处理争端和特殊方式。 即,当武盟决议出现较大争议和分歧,又或者被决议的对象抗议决议时,地位较低且不服的那一方就可以选择开启登天梯挑战来改变决议。 本质上来说,这个挑战是地位不平等之人之间的一场对赌。 挑战过程中,挑战者生死自负。 “你是想看你师姐挨鞭子吗?还是觉得心意门有100两银子可以随意挥霍?” 陈明慧反问道,黄正一时被揶的说不出话来。 登天梯失败自然不会没有惩罚,无论是比武认负,又或者放弃挑战,那自然要受到惩戒。 比如大庭广众之下挨鞭子刑罚36鞭,又或者上交价值百两白银的等价物。 若非如此,什么事动辄开启登天梯,武盟也受不了。 当然,如果挑战者在比武过程中意外身死,那自然人死债消,也就不用后续的惩戒了。 “师弟,帮个忙。” 陈明慧打断黄正的劝解,将自己的长剑递交给他, “我刚刚没控制好力度,让剑锋有些损伤,能帮我修复一下吗?” 黄正拔出长剑端详起来,发现有好几个地方都出现了卷刃的豁口,大概是刚刚和铁棒蛮力碰撞所导致的。修复并不难,但很明显陈明慧现在没有这个余力和时间。 “大师姐,你还要继续吗?这剑都伤成这样了……就算挨鞭子,也比送了命强吧!” 黄正还想劝解,但被陈明慧竖起手掌示意打断。 “师弟,不要说那么多了,帮我修一下剑就好。” 陈明慧低声说道,语气平静且坚定。 见陈明慧这么坚持,黄正明白自己是无法改变自己这位大师姐的主意了,只能叹了口气回答道: “明白了……我这就帮师姐你修复。” 然后,他也不浪费时间,立刻抱着陈明慧的剑就要前往珠光楼的工坊房间内进行修复。 只不过走的时候,脚步略有迟疑,看了一眼远处,然后回头看了几眼陈明慧,最终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我怎么会不知道登天梯九连胜的难度,我也清楚自己的状态……” 待黄正离开后,陈明慧面露苦笑,暗自叹息: “但好不容易那几个老狗这样开口许诺,赢了就能推迟武盟考核的时间……这样的机会,我不能放过。” “……我一定要给心意门,给师兄争取到时间。” 想到这,陈明慧深吸一口气,然后闭眼,开始了内力调息。她全力运转着春息诀,一方面来恢复自身的内力,另一方面还要用内力滋润手脚,以缓解肌肉上的疲劳。 可她调息还没多久,陈明慧就察觉到,四周看客的窃窃私语突然变得嘈杂起来。 她随即睁开眼,就看见一个大约25,6岁的青年男子,在一群小弟的簇拥下,推挤开人群,正向她走来。 陈明慧认出来,那被簇拥的对象,正是她下一场就要面对的对手,山刀堂九品武者,人称“穿堂刀”的贾风林。 贾风林,身高1米78,头上留着一头乱发,随意扎着个小马尾,脸上略有胡渣,嘴上咬着根牙签,身上则穿着一身短打布衣配红色护心甲,身后背着一把环首刀。 他的身形整体均衡,看上去要比刚刚小槽门的壮汉曹金要瘦弱很多,气质则像个逛大街的二溜子。 但贾风林被安排在曹金之后出场,这意味着,他比曹金要强。 贾风林带着一身酒味,毫不客气的就靠坐在陈明慧对面的椅子上,一双脚顺势翘起了二郎腿,而他的小弟则四散开了把周围的人群赶得更远。 贾风林吐掉口中的牙签,吊儿郎当的对陈明慧打招呼: “哟,歇着啦。” “贾风林,有什么事?我想一炷香的时间还没到吧。” 陈明慧冷淡的回答道。 “的确没到,我也没什么事,只是来骚扰下你。” 贾风林双手一摆,做出一副无赖的模样, “毕竟我又没连续打过七场,需要休息。” “我来干扰下战前对手的恢复,也算是战术的一种,不是吗?” “……无聊。” 听到这话,陈明慧没好气的回应道,然后继续专注调息,不打算理会贾风林。 “嘛,我也是挺佩服你和你师兄的,一个敢以九品战八品,一个就敢挑战登天梯,你们心意门的人是不是都擅长作死啊。” 见陈明慧的态度,贾风林也不气恼,而是开口调侃道,说完还自己哈哈大笑几声,引起他的那群小弟一起哄笑。 “虽然没人说有规定不准你赛前骚扰对手,但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你山刀堂的长辈们也还在二楼的看台上。你这样做,不觉得丢脸吗?” 陈明慧冷声呵斥道。 但贾风林听到这话,只是随意的扭头看了一眼珠光楼的二层,然后一脸轻佻的说道: “无所谓,我这人什么性子,他们早就该习惯了,况且,也是他们叫我过来找你说事的。” “说事?” 陈明慧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贾风林,露出厌恶的表情, “要说事就快说,否则到上台的时间,你就没机会说了。” “你这个小娘们,脾气还真大,你真的就那么笃定你能赢过我手里的这柄开山刀?” 贾风林冷笑两声,然后低沉下脸,快速的说道: “你们师兄妹算得上是人才,我们山刀堂堂主对你们动了恻隐之心。” “只要你现在放弃登天梯,许诺带上心意门得家当投奔山刀堂,我们山刀堂就愿意出面保下你,免去登天梯失败的惩罚。” “等武盟考核事后,你们心意门的基业,也由我们山刀堂保了……如何?” 面对这异想天开的说辞,陈明慧面若冰霜,只给出两个字: “做梦。” “好好好,拒绝的好,你要真答应了我才头疼呢,那我岂不是少了很多乐子。” 贾风林对着远方二楼做了个自己无能为力的手势,然后转头对陈明慧低声说道: “那你们心意门就做好被赶出武山镇的准备吧,不过在那之前……” “……我会很期待切开你那漂亮小脸蛋的愉悦。” 贾风林的脸上露出了邪魅的笑容和病态的红晕。 “一柱香时间到!请比武双方回到自己的位置,准备登台比武。” 此时擂台上,黑衣裁判看着香炉的用于计时的线香烧完,立刻气沉丹田,用着能穿遍整座珠光楼的声音宣告着登天梯第八场比武即将开始。 第23章 楼上楼下 趁着裁判宣告的功夫,陈明慧的师弟黄正,也及时的从工坊房间跑了回来。他的手中拿着刚修缮好的长剑。 “师姐,时间不多,我尽量打磨了一下剑面,平整了下剑锋……也就只能做到这样了。” 黄正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似乎花费了很大的力气。 “足够了。” 陈明慧拔出长剑,看着长剑剑面光滑,剑刃处的卷曲大多已经平整,只剩下一些无法处理的小豁口,满意的点了点头。 “黄老弟你把剑倒是修的挺漂亮的,可惜呀,华而不实,刚过易折。” 贾风林挖着耳朵在一旁嘲讽道: “这剑怕是好不了多久了。” “你——” 黄正这才看见贾风林在这,那阴阳怪气的语调,让黄正这个还涉世未深的年轻小伙子气的涨红了脸。 “别理他。” 陈明慧拍了拍黄正的脑袋进行安抚,她可不想自己这位师弟被贾风林这种无赖给缠上。 她持着剑径直往擂台上走去,路过贾风林时说道: “你再不做好上台的准备,那我就当你认输了。” “切……找死。” 贾风林啐了一口,一言不发的带着小弟绕路前去另一个擂台上擂口,这种比武擂台的礼仪礼貌,他该遵守还是会遵守的。 不多时,两人都已站在了擂台之上,分立两侧,中间间隔十步。 “登天梯挑战第八场,挑战者——心意门陈明慧!” “守擂者,山刀堂——穿堂刀贾风林!” “比武——开始!” 黑衣裁判拉长声音,然后将手中令旗一挥,说出开始两个大字后,就立刻快步小跑从他身后的小跳台,以略微滑稽的动作一路蹦跳离开,深怕走慢点就被殃及池鱼。 而也多亏裁判走的快,只见他前脚刚离开,贾风林就率先拔刀发难, 只见他身形下伏沉左肩,之字跑法连蹬三步,顺势拔刀一个旋身,刀光三连快斩,就直攻陈明慧下三路而去。 陈明慧快步后撤,避开切脚刀芒,随后拔剑格挡贾风林的开山刀。 两人用力之下,剑拨刀转,陈明慧顺势甩开剑鞘,借力提气上跳,然后踩住横斩的刀面,双脚快步交错,就顺着刀身,踩踏贾风林肩膀,再踢了贾风林一个踉跄,自己也顺势从擂台的边缘回到了擂台中心,然后一剑反削贾风林后颈。 “好身法!” 贾风林被踢一脚也不恼,他反应也很快,借着被踢的方向向前一滚,就躲开了陈明慧的削剑。 随后贾风林转身蓄力双手撩刀,在木质的擂台地板上朝陈明慧掀起碎木飞屑。 炸裂的木块如同散射的暗器笼罩了陈明慧的正前方,陈明慧不得不步法后移,剑花快舞,将飞向自己得碎木砍开。 但这样一来,就又进入了贾风林的进攻回合。 “开山刀法,斩草破林!” 贾风林怒吼一声,双脚连蹬,反手抓刀,就在碎木飞屑之后,横斩的刀芒比刚刚更快更锐,上下交替刀光闪烁,仿佛一瞬三斩。 陈明慧来不及引剑卸力,只能连退两步持剑硬接。 伴随着金属碰撞的火花闪光,擂台上一时刀剑交击和鸣,连绵不绝。 此时,二楼看台上,三位中年人正就着下方比武饮酒用餐。 他们一位穿着熊皮褂裘面,短发额带,有着络腮胡,鬓须硬朗,气质豪爽,像个猎户;一位则身形精干瘦弱,留着山羊胡,发须带白,穿着宽松蓝衣,面露慈祥,像个渔夫。 还有一位,则打理整洁,留着长发短须,身着白色儒衣长衫,像是个无冕文官。 这三位分别叫岳不凡,曹子通,以及邹士杰,正是山刀堂,小槽门,以及正身馆当下的话事人,武山镇当下位于武者顶点的半步七品,也是武山镇武盟的实际控制者。 “岳堂主,你家后继有人啊。” 正身馆的馆主邹士杰看着下方的比武,举杯对岳不凡恭贺道, “这开山刀法,刀芒锋锐,气势十足,一往无前,一看就是已得精妙三味。” “这贾风林离半步八品之境怕是不远了吧,要不下次商量八品晋升名额的时候,我给你挪挪?” “诶,邹馆主,你客气了。可别这么说。” 山刀堂堂主岳不凡乐呵呵一笑,举杯与邹士杰碰了一杯,但也没喝,只是摆手客气道: “我这小徒弟还差着远啦,就算分配名额,他那么多师兄师哥等着,哪轮的到他啊。” “倒是你那大徒弟,如今已经观想数月,应该只差临门一脚了吧,怕是过几日,你正身馆就又要多一名大将了。” “那是,那是。” 邹士杰乐呵呵的回应道,也不在意岳不凡有没有喝自己敬的酒,自顾自的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 “要我说,镇内最好的八品苗子,还是心意门这两位。” 刚刚不说话的曹子通敲了敲桌子,漫不经心的说道: “天资聪睿,习武奇才……咱这穷乡僻壤之地,那陈朴子不靠任何资源就能让那两位娃娃几年功夫就成为这镇内九品魁首。” “真是羡煞我也……可惜,可惜。” “呵,谁说不是呢?的确可惜不是咱们门下的,但没有办法,咱这浅水养不了真龙。” “两位掌门,可别要有什么其他想法。” 邹士杰再次给自己倒满杯美酒,摇晃着杯子说道: “武山镇资源有限,咱三家控制了那么久的规矩,被这陈朴子压了六年也就罢了。” “可不能再出第二个陈朴子了……真是可惜。” “哟,好招。看起来。岳堂主,你家贾风林怕是要败了。” 此时,楼下擂台上发生了变故,邹士杰乐呵呵的笑道。 “我知道,这不还有你那大徒弟兜底嘛,本来计划就是这样子的。” 岳不凡有些烦躁的回应道,也抓起一把花生塞入嘴里嘟囔着: “咳……可惜了。” 三位高台看客都说着可惜,但没人知道他们的可惜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楼下,擂台上,贾风林的开山连斩刚施展到一半,持剑招架的陈明慧突然变速。 只见少女突然伏身,反手剑花,负剑于背,转身格挡贾风林前刺的刀刃,随后借助这次转身滑步的角度,剑格弹开贾风林的开山刀,趁着他中门打开,转手刺剑逼着贾风林后撤躲闪。 这下攻守互异,进攻节奏落到了陈明慧手里。 陈明慧可不会学贾风林搞什么怒吼,松柏临崖剑是守剑但也是快剑,经过前面的一轮防守格挡,此刻蓄势完毕的长剑已经在她和贾风林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气机联动。 贾风林的每一次攻击,格挡,甚至于闪避,都能让陈明慧的剑速更快一分,剑流更锐利一丝。 很快,在两者武器对拼之下,刀剑相击,贾风林落入下风,陈明慧附着于剑上的内力击破了他的刀罡防护,针状的劲气扎痛贾风林持刀之手,差点没将手中的开山刀脱手丢出去。 而陈明慧则是在长剑被弹开后,再一个转手剑花接直刺。长剑划破贾风林的面颊,停于他的耳边,然后架在了贾风林的脖颈上。 “现在,是谁切开了谁的脸?” 陈明慧冷笑着说。 贾风林脸上露出讪笑的表情,手中的开山刀也松手掉落在地,人也逐渐下跪,看上去好像投降放弃了的样子。 陈明慧暗自松了口气,她收回长剑,转身准备去捡起自己的剑鞘,然后下台休息。 可就在她刚转身之时,就听到自己的师弟也在台下大喊: “师姐小心!” 第24章 剑舞留痕 脑后传来了破风之声,全身更是寒毛乍起,陈明慧感到危险来临,一咬牙,立刻强行扭转身体竖剑格挡。 只见原本跪下的贾风林从自己靴子中拔出了一把短刀,他反手抓握,身形暴起,冲着陈明慧身后就是两记交叉斩。 陈明慧的反应很及时,她勉强挡住了贾风林偷袭的两记快速斩击,但身形后仰,脚步僵硬,有些力竭。 正因为如此,贾风林接在交叉快斩之后,顺势转身腾空后蹬。 这一记重脚踢中陈明慧腹部,让她感到内脏异动,不受控制的连退了五六步,才稳住身形,咳的一口吐出一口带有血腥味道的浊气。 陈明慧赶忙用剑撑地稳住着自己,让自己不会因为腹部剧痛而倒下。 她咬牙切齿的对贾风林呵斥道: “你卑鄙!” “呵,傻姑娘,我又没说投降,你自己误会了怪谁。” “你看裁判们有意见不?” 贾风林抛着短刀,然后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道。 “你们怎么说?贾风林这种行径也是可以被允许的吗?” 陈明慧看向了台下的裁判,喝问道。 “稍等,比武暂停,我们需要讨论一下。” 一位黑衣裁判大声回应道,然后和其他裁判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趁着这个功夫,陈明慧赶忙用手按住腹部,运用内力疗伤,缓解痛楚,平复气息。 贾风林也趁这时候捡起自己的开山刀,活动着筋骨,用他自己的方式调整着体力状态。 没多久,几位裁判就做出了决定,由其中一位站出来大声喊道: “贾风林行为不违规!” “比武继续!” 这一宣布,让全场围观者哗然,但他们的议论纷纷也影响不到台上。 “你看,裁判都没说我错,是你自己太粗心了。怎么?累了吗?” 贾风林把长刀横握在前,短刀竖握在后,摆出了一副双刀流的架势,然后挑衅道: “你投降?或者,咱们继续?” “既然如此,那我就再打倒你一次。” 陈明慧虽然对裁判组表示满脸的失望,但此刻不是辩论的时候,武者还是要靠武力说话。 见贾风林做出了挑衅,这一次她先开始了抢攻。 陈明慧快步跃空上前,手中长剑宛若翩鸿,利如闪电,在银光闪烁之间,剑鸣之声犹如狂风暴雨,杀气肆意。 但贾风林此时则一改常态,不复之前大开大合的开山刀法,而是手持长短双刀左架右挡,变成了完全的守势。 并且,他的防守动作也不像正常的格挡,而是保持一定的角度定在身前,当陈明慧的长剑攻来时,往往能双手一同发力,进行“锁”或“绞”,少有的进攻也不是对着陈明慧去的,而是接连斩在陈明慧长剑特定的点位上。 贾风林的打法让陈明慧的内心渐感不安,也逐渐变得焦躁。 更糟糕的是,久攻不下,让原本就有点体力不支的她不仅开始额头冒汗,刚刚中脚的腹部也再次开始作痛。 “怎么?不是说要再把我打倒吗?” 又一次僵持中,见陈明慧动作陷入迟滞,贾风林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嘲讽道: “你行不行啊?陈女侠。莫不是拿我没办法了?” 这样下去不行,虽然不清楚贾风林在耍什么阴招,但自己必须得破局。 陈明慧心想,只能用那招了。 面对贾风林的嘲讽,陈明慧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挥剑震开贾风林双刀的锁绞,然后单脚扣桩,开始改变节奏 再次出剑时,她的剑影依旧很快,但比起刚刚的杀气十足,此刻却显得有些轻飘飘的。 与其说是厮杀,现在反而单方面的变成了舞剑。 “什么?!” 贾风林或许看不出这种变化,但双刀刚一与长剑接触,那迥然不同的手感就让他察觉到了异常。 他这次没能绞住长剑,不仅这一次,之后的每一次,看上去好像能绞住,但都失手了。 他感觉自己仿佛接触在什么布带棉花上,有力用不出去,有种憋屈的别扭感。 不自觉的,贾风林的防守动作逐渐变形,从原本的全力格挡,变为了试图主动捕捉陈明慧的长剑,最后开始强行攻击了。 但随着他动作决策的转变,陈明慧的舞剑反而更顺畅了。台下的人看不懂,只是越发的觉得陈明慧的动作优美,像是一个随风飘摇的舞姬在贾风林的攻势挥砍中,尽显飘逸潇洒。 而楼上的人,例如邹士杰邹馆主则脸色微变。 “好一招刀尖起舞,好一招借势蓄势叠势。” 邹士杰冷笑道, “松风临崖,不坠于渊……陈朴子剑法三味,这妮子也练成了,难怪今日斗胆来找说客!难怪同意登天梯!” “要不是岳堂主门下的贾风林逼出这招,指不定今日我那大徒弟都要栽个跟头。” “还好!还好!” 不论楼上三位掌门怎么想,贾风林内心象征危机感的铃声大响。 他欲攻,陈明慧如柳飘絮,他触之不及;他欲退,陈明慧又似附骨之疽,如影随行。 这是进不得,也退不得。 “不管如何,得打断这臭娘们的节奏!” 贾风林也是发了狠,放弃格挡陈明慧的剑锋,想着要把自己身体往上撞,想要以伤换伤。 但他的意图太过明显,陈明慧让开剑锋,转身一脚踢中贾风林腹部,算是对刚刚的偷袭还以颜色,也借着这一脚反作用力,完成了最后的蓄势叠劲。 “看招!苍松断云,九霄惊风!” 陈明慧大声提醒着贾风林,免得他反应不过来,真的被自己一剑刺死了。 但见她转身后,滑步一蹬,举剑前突,一道银芒流光,雪白的剑气就裹挟着剑刃直击贾风林面门。 贾风林只感觉那剑气还未触及自己就已经让他刺骨剖面。 来不及的多想,他连忙把开山刀挡在在面前,随后只听见一声如铃脆响,一股难以抗衡的巨力就把贾风林击飞了出去,和他一起飞出去的还有断裂成碎片的开山刀。 贾风林被这一招直接打落入水,掉下擂台。 这也就意味着陈明慧取得了这场比武的胜利。 “第八场,山刀堂,贾风林掉落擂台,心意门陈明慧获胜~” 一位黑衣裁判及时的跳上擂台大声宣布道,而被击落入水的贾风林正一脸狼狈的在被他的那群小弟从水里扶上来。 “总算是赢了。” 陈明慧听到裁判宣布,总算是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松了下来,让她忍不住有些腿脚发软。 刚刚那一套剑舞虽然效果斐然,但对她的负担也很大,不光是体力,就连内力也压榨的很厉害。 特别是,她最后还要收着剑,精准的刺击到贾风林的刀上而不是身上,那种强行控制更增添了额外的消耗。 但赢了就是赢了,她现在只要去考虑最后一场比武的事情,而为此,她得尽快抓紧时间休息。 “陈老前辈有一式剑技,能让九品武者就用出剑气离体的招式。” “那剑气看似一式,实则多式劲气相叠,碎风蚀金,如若攻击硬物,就会留下如松枝般延展的伤痕。” “我曾在三年前见过这一招。” “当时我学艺不精,被清平贼抓获,还以为此生就要到此为止,不料得到陈老前辈相救。当时他仅凭一剑,就击败了当时半步七品的清平贼贼首顾二郎,并将那顾二郎的精铁狼牙棒击打的粉碎。” 就在陈明慧即将要下台时,一个沉稳且雄厚的声音出现在了擂台上,她回头望去,不知何时一名光头无眉,身穿短打练功服的肌肉壮汉已经出现在了擂台上。 他捡起两片开山刀碎片对比,然后抬起头用倍感欣慰的语气对陈明慧说道: “果然如此,剑留松纹印,和当时一模一样……陈姑娘,你练成了这招啊。” “不错,不错。” 第25章 弱小无力 陈明慧低下眸子,眼中泛起阴影,忍不住撇了撇嘴。 眼前这位光头无眉的肌肉壮汉,名为张山。 正身馆馆主的关门弟子,本代大师兄,也是她接下来要面对的最终考验,登天梯比武挑战,最终战第九场的对手。 陈明慧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如果要登天梯,最后要面对的对手一定是张山。 张山很强,在易自得于武山镇展露头角之前,武山镇内,30岁以下,九品武者当中,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贾风林之流,若是面对张山,怕是两个都不够看。 若论她自己……在武艺,内力和身体素质上,陈明慧自认为自己不如张山,但素质归素质,比武并不是一个单纯比大小的游戏,还有着许多实战考量。 比如张山主修的是拳法,陈明慧练的是剑法,借兵器之利未尝不能一斗。 比如张山身形庞大,力量十足但难免灵活欠缺,而松柏临崖剑最擅长以灵活身法借力反击。 又比如,陈明慧今早得到易自得指点而突破的剑留松纹印,能气劲外放延伸攻击距离,能破金碎玉克制兵器坚甲硬气功,更是一张上好的底牌。 只是没想到,剑留松纹印这张底牌,却因为贾风林的耍诈而过早的暴露了。 但即便如此,陈明慧此时依然抱有信心。 “前有你师兄易自得以九品身逆斩八品,后有你这位师妹将剑法精进如此,陈老前辈于地下有知,一定会倍感欣慰。” 张山乐呵呵的说道,仿佛真的在为陈明慧武功的进步而感到高兴,但随后他话锋一转: “可惜,你们不懂得藏拙的道理。” “来,对我用出这一剑。” 张山走到陈明慧面前说道,他张开双手,做出不设防的拥抱姿势。 “你什么意思?” 陈明慧感觉到古怪,皱着眉问道。 “别那么多废话,来!” 张山拍了拍胸口,再次重复, “对我出剑,剑留松纹印!对着这儿来!” “张山,这不合规矩。” 一旁的黑衣裁判插入进来,拦在张山面前劝阻道, “还是先下台吧。” “等我们收拾好了擂台,你们再开始比武。” “我这不是比武,我只是,想要让她刺我一剑。” 张山强硬的拨开黑衣裁判,又走近了陈明慧一步,大声吼道: “来啊!你的勇气呢?!对我刺出你最强的一剑!” 珠光楼二楼,岳不凡和曹子通就楼下的这出闹剧,歪着头看向邹士杰。 “邹馆主,你这徒弟你不管管?” 岳不凡翘着二郎腿,丢了颗花生进入嘴中, “这做法有点失颜面吧?” “唉,张山这孩子最近观想有所突破,气性是大了点,但也绝非莽撞之人。” “孩子长大了,想必他有着自己的主意。” 邹士杰温和的笑道: “若这样能让那陈明慧退去,也算是省了我们的麻烦。” 楼下擂台上,面对张山如此张开双臂的挑衅和言语中的轻蔑,陈明慧眉头紧皱,却也再不客气。 “你可不要后悔。” 陈明慧面色冷毅,深吸调息,气沉丹田,然后提起长剑手挽剑花,身形则随剑花微动摇摆。 这是松柏临崖剑另一种蓄劲叠力的方式,不需要借他人之力自己就能完成,只是相对来说,比起剑舞的方式,要慢上不少,缺乏一定的实战价值。 可如今张山就这么大大咧咧不设防的样子站在她面前,像个靶子一样,陈明慧自然有充足的时间靠这种站桩式蓄满这充盈的一剑。 随着剑花转动,剑鸣声势渐起,剑刃在空中划过的白色气流,看起来比对战贾风林时威力更甚。 终于九劲九叠,内力的压缩达到了陈明慧目前能够控制的极限。 “看招!这就是你要的剑留松纹印!” 陈明慧大喝一声,也没用什么招式技巧,就是简单的用力直刺,白色泛青的剑气伴随着蜂鸣裹剑而出,瞄准了张山的右肩。 这一剑在围观的人群眼里威力巨大,可就在即将要刺入张山身体时——。 “啊哈!!!!” 张山一声炸雷般的呼喊,他双手用力握拳,胸肌绷紧,说时迟那时快,像是泡沫般膨胀的白烟内气透体而出,在张山的皮肤表层形成了一层坚硬的保护膜。 随后,陈明慧那颇具威势的一剑连同她的信心一起,就在这保护膜面前,崩碎了。 “这怎么可能?!” 陈明慧被长剑崩碎的反作用力推的踉跄了两步,然后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手中唯一剩下的剑柄, “剑留松纹印……碎了……这怎么可能?” “不对……” 陈明慧摇了摇头,想起刚刚怪异的手感, “是我的剑,我的剑出了问题!” “瞄准了我的肩膀而不是胸口吗?哼,我都给你机会了,却连杀我的勇气都没有。” “陈姑娘,你剑术或许很高明,但身为武人,你还远远不够格啊!” 张山不屑的拍了拍自己肩膀,抹去那因为长剑碎裂而沾染的粉末灰尘,见陈明慧还在质疑自己的长剑,立刻不满的大声呵斥道: “你的剑当然有问题!被做了手脚都不知道,被贾风林故意绞坏也没察觉!” “我都看出来了,你没看出来,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 张山抬脚向陈明慧迈步,陈明慧感觉仿佛好像有一堵石墙向自己压进,忍不住向后退步。 张山边走边教训道: “你现在脚步松散,手腕发抖,呼吸不稳,内力贫乏,疲惫的像个软脚虾。” “你拿什么和我比武?!就凭你战胜的那几个废物吗?!” “身为武人,你判断不出状况,辨认不出局势!身为剑客,你连手中的残剑都不了解。!”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站上擂台?!你有什么资格来战胜我?!” “登天梯?你登的了吗?!” 张山说着,一只大手就挥了过来,陈明慧立刻弃剑柄,以拳掌招架,奈何她的心意长春拳功夫实在不如剑法高深,加上身为女性力量弱势,身体疲惫肢体迟缓,还没过几手,张山就破开陈明慧的招架,宛如陈明慧脑袋大小的手掌就这么的直接握住了她的脸。 “放手!放开!” 陈明慧被手捏着脸都涨红了,她胡乱的敲打着张山的手臂,想要让张山松开,但张山不为所动,而是将陈明慧到半空中,淡然的继续说道: “于情,陈老前辈过去救过我,或许我应该让你一场,放你一马,算是还个人情。” “但是于理,你们师兄妹实在是看不清现实,不懂得谁强谁弱的道理。” “你都这个状态了还要硬撑?真的是让我上火。” “我必须要教训你们。” “你在……胡说……什么!” 陈明慧用力的扳着张山的手指,勉强掰开了一点说话的空间,借着着喘息的功夫,她趁张山不注意,收腹提臀,双脚交叉缠住张山手臂,试图进行翻滚绞杀手臂,以挣脱张山的抓面束缚。 可张山冷哼一声,在陈明慧绞杀上来那一刹那,单膝下跪,抓着陈明慧往地上一砸—— 一下不够,还连砸三下,直到擂台木地板砸烂,陈明慧噗哈一声彻底失去反抗的力量。 一楼围观的所有人,都看着张山这残暴的行径,大气都不敢出。 “放心,我收着力,不会让你受太重的伤,这点怜香惜玉我还是懂的。” 张山冷着脸,却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可该受的痛你还是得受,这就是惩罚。” “你……混蛋……” 陈明慧感到自己的头部和背部遭受到了重创,痛苦的全身发麻,更是被抓着脸难以呼吸,只能尽力发出声音咬着牙叫骂着。 “你师傅比我师傅强的时候,整个武山镇的门派都低着头。” “你师兄打赢我,比我强的时候,我也低着头。” “我对此没有怨恨,因为当时我明白你们强,我弱,弱者就该有弱者的样子。” 张山继续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你师傅死了,你师兄重伤了,而我变强了。” “现在是我强,你们弱,你们为什么不低头?” “你们凭什么不低头?!” “就凭我们不想低头!” 这时,围观群众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放开我的师妹!” 第26章 波折连连 “放开我的师妹!” 伴随着这句吼声,一道黑影被掷出,极快的飞向张山。 那是曹金的铁棍,不知为何离开了曹金的手里,被人朝张山丢来,但那飞掷的速度加上铁棍沉硬的特征,张山也不好以单膝跪地擒人的姿势留在原地硬扛,只能松手抽身躲开。 而那铁棍在越过擂台,砰的一声插入了珠光楼的柱子里足足有十来寸。 紧接着铁棍之后的,则是一位左手吊带挂脖的飒爽青年。只见他跃至围观众人的头顶,连踩几人肩膀,眨眼间就以轻身提气之法来到了擂台之上,凌空两脚就向着张山踢去。 张山举臂硬挡住这两踢,但也不得不后撤三步用以卸力。 随后,他盯着这位来者,脸上的表情既显得冷峻,欣赏,又显得有一些怨气。 而来者青年正是易自得。 他从跑腿脚夫林何文那得到严世清传来的消息后,一路脚不停歇的快跑,总算是在关键时刻赶到了珠光楼。 他一来就瞧见了孙正正在凌虐自己师妹的,顾不得太多,从一旁就抢过正在看戏休息的曹金的铁棍,当作暗器,用力掷向张山,然后赶忙上擂台救人。 “师妹,你没事吧?感觉如何?” 易自得没空理会张山的招呼,踢开张山后,他立刻蹲下身扶起陈明慧,运用内力为她检查伤势,深怕自己这位师妹出什么事。 “师兄……对不起……对不起……” 陈明慧向易自得道歉。 在被易自得搀扶住的那一刻,她很想哭。 因为身体伤痛,因为疲累辛苦,因为师兄到来的安心,因为师兄身体状况的担心。 陈明慧无论怎么用冷面冷言装饰出坚强的自己,她也只不过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这几个月接连经历了师傅去世,门派被勒令解散,师兄重伤的局面,她的世界就仿佛眨眼天倾。 而当她鼓起勇气,以为自己拼命寻来的希望和机会,却在最后关卡被对手的武力无情的碾压。 于这个世界,这段时光而言,她还是太弱小了。 心绪复杂,满腔的委屈和苦涩,都在此时化作了泪水,不知不觉中就在陈明慧的脸上止不住的流。 “如果我再强一点的话……如果我能想出更多办法的话……” 陈明慧嘟囔着,为自己的无力而懊悔。 “不哭,不哭,我知道你很努力了。” 见陈明慧哭泣,易自得赶忙用右手将她拥入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抚。 然后又以为陈明慧是因为比武受伤痛才哭,也连忙安慰道: “别怕,虽然看起来很可怕,但都是些皮外伤,师妹你不会有事的。” “我说过,我收着力,不会让她受重伤。这还不是比武,我只是给你家师妹一个教训而已。” “让她以后有点眼力见,不要这么不自量力,免得哪天平白丢了姓名。” 张山开口打招呼道: “数日不见……真没想到,你抱着这样的身体,也会赶过来。” “易,自,得。”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手下留情?!” 易自得听到这话,冷着声音回应道。 “不用谢,这是还你当时的手下留情。” 张山露出了看似憨厚的笑容。 因为愤怒,易自得此时已经想起了不少在武山镇生活的记忆。 比如,他和张山的恩怨,也就是这个所谓的“还人情”。 1年半以前,易自得年轻气盛,在武盟的年会上,比武挑战了当时声望正盛的张山并将他击败。在比武结束的末尾,易自得原本能一拳击倒张山,却临时起意将张山以一个难堪的姿势丢出了擂台。 当时易自得对张山留下的话语就是“自己手下留情。” 现在看来张山这人看似憨厚,但把这种屈辱一直记在了心里。 张山如今的回应让易自得怒极反笑,但他必须得按捺下自己的怒火。 虽然刚刚口头上很帅气的喊着“不想低头”,但现实就是对方的形势比人强,顾及陈明慧的安危,他不能莽撞,否则既不占理,人也会吃亏。 易自得心里清楚的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只是深吸一口气,不理会张山,而是尝试用右手单臂将自己的师妹陈明慧从地上抱起来。 “师兄,对不起……我没有赢下登天梯……” “……明明已经赢下八场了,可这第九场……对不起……” 此时陈明慧的情绪也平复了一些,依靠在易自得的怀里,用带点撒娇的语气啜泣着。 “没关系,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人没事才最重要。” 易自得安慰道,他到现在为止,纵然恢复了部分记忆,也没那么在乎心意门的去留。 最多就是被赶出武山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关于这位师妹陈明慧,从小到大一起成长的记忆,自己重伤半睡半醒时受到的照顾,易自得都彻底回想了起来。 他现在是打心底在乎。 “我们回家。”易自得在陈明慧耳边轻声说道。 “嗯。”陈明慧点了点头。 “我听说你因受重伤而失去了记忆,但看你的眼神,你似乎还记得我。” 见易自得没有理会自己,张山自顾自的说道: “我很欣慰。” “只可惜你受了伤,不然真想好好和你打上一场。” “会有机会的。” 易自得随后回道,然后将已经坐在他手臂上的陈明慧托起来,准备告辞离开, “今天这事就到这了,后会有期。” 就当易自得带着陈明慧要下台时,楼上传来了呵斥的声音: “等等。” “谁说你们就可以这么走了?” 邹士杰轻轻一跃,就从二楼飘了下来,落在了张山旁边。 “怎么?还有事?” 易自得冷着脸回头问道,他看向邹士杰的眼神中难免出现厌恶。他现在回想起来,自从自己师傅走后,给心意门使绊子的种种事情后面,似乎都有这位正身馆馆主的身影。 “呵,易贤侄,你走是没问题,可你这师妹,既然挑战登天梯失败了。” 邹士杰露出儒雅随和的表情,可口中的话语却显得阴森森的: “那失败者,自然要担上失败的代价。” “这是规矩。” “失败的代价?” 易自得忍不住看向张山,他清楚的记得刚刚这个大光头口口声声说的什么“教训”,什么“惩罚”。 张山尴尬的摸了摸脑袋,低头凑到自己师傅旁边说道: “师傅,我刚刚已经惩戒过陈姑娘了,这就算了吧?” “闭嘴!看你胡来的!那能算吗?!” “回头再找你算账。” 邹士杰板着脸对着张山怒叱道,随后转过头再次笑着看向易自得,询问: “怎么样?陈姑娘,你是要选择鞭刑,还是上交白银百两啊?” 没想到事情还没结束,但是心意门除非把院子卖了,否则根本拿不出白银百两,陈0明慧露出痛苦的表情,一咬牙,说道: “我选择鞭——” “不用,我们什么都不选。” 易自得打断了陈明慧准备说出“选择鞭刑”的话语,然后低头问她: “你现在能自己走吗?” 不明白易自得打算做什么的陈明慧只能懵懂的点点头,她此时已经没那么痛了,可以自己站起来,刚刚蜷缩在易自得怀里,只是有些贪恋自己师兄的味道。 “那就好,你先自己站一会。”易自得见自己师妹点头,便将她放了下来。 “易贤侄,规矩就是规矩,就算你师傅还在世,这惩罚二选一,你总是得选的。” 邹士杰冷哼着威胁道: “还是说你侥幸打赢了一个八品,就可以不把我们这些长辈都放在眼里了?” “话不要说的那么严重,邹馆主。” 易自得活动了下自己的脖子和肩膀,冷笑着回答道: “我记得张山兄刚刚说过一句,‘这还不是比武。’不是吗?” “既然如此,那登天梯第九场都还没开始,怎么就能算我们失败了呢?” “不让走,那我们就不走了。” 珠光楼的红色水台之上,众人围观之中,易自得握了握拳头,语气平静,但莫名充满了某种压迫力, “登天梯第九场……我来打。” 第27章 纠缠不休 “……我来打这最后一场。” 易自得这样的话语短暂安静了全场,谁也没想到他当前这样残废了一只手的身体,竟然如此自信的说出了这种话。 首先反应过来的邹馆主邹士杰,立刻皱起眉喝诉: “易贤侄,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分明两人都交上手分出胜负了!” “什么叫张山说‘这不算比武’?!我可没听到!” “师傅,我真说了。” 张山摸着脑袋,再次俯身在邹士杰旁边解释道, “我还说了两次。” 这时台下的围观群众中,也有人起哄大喊: “我们也听到了,张山他说了两次,还对裁判说了!” “真的?” 邹士杰看了眼一旁的黑衣裁判,黑衣裁判默默的点了点头,这下邹士杰有些尴尬,刚刚他在楼上和另外两家掌门插科打诨,只顾着看张山教训陈明慧而觉得爽快,完全没注意到张山话语中的细节。 邹士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似有点挂不住脸面,转身就给了张山一个脑瓜蹦。 “你看你瞎胡闹的!这么大人了,做事能不能成熟一点!” 楼上的山刀堂堂主岳不凡也乐意看邹士杰被人揶揄,哈哈大笑道: “邹馆主,你这可不对,谁刚刚说‘孩子长大了,想必有他自己的主意’?你到是尊重一下啊,哈哈。” “够了!” 邹士杰一挥衣袖,喝止住周围人群的窃窃私语,他也不理会岳不凡的嘲讽,而是皱褶眉对易自得说道: “就算是张山这么说了,那比武也应该由你师妹来进行,登天梯哪有登了几层就换人的道理。” “这算哪门子的登天梯!” “话不能这么说,邹馆主,我来这里之前了解了一下这登天梯的规矩。” “这本质上是个对赌的赌局,对吧?” “既然是赌局,那对赌的双方无论是参与者还是赌注总不能相差太多。” 易自得不紧不慢的说道,言语中带着笃定的力量感, “我想,既然堵住是针对我们心意门武盟考核的时间,你们三家门派又轮流下场。” “那我这边赌局的参与者总不能只限定为我师妹一人吧?” “难道不应该是整个心意门吗?” “我倒是没想到易贤侄你如此伶牙利嘴,可惜这是诡辩,这是胡说八道。” 邹士杰冷笑道: “登天梯挑战对象向来限定为一人,你那赌局说,绝不可能成立。” “是吗?可是你们签订生死状的宗卷上,不是这么写的。” 一个温和略带调侃的声音从擂台外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严世清严捕头从人群中踱步走出,顺着擂台两侧的梯子走了上来。 和下午的装扮不同,严世清又换回了他捕头的装束,一只手扶着腰刀,另一只手举着一份纸卷。 “严捕头,你这是为何?” 邹士杰眉头紧皱,不明白镇武司的人此时出现在他们武盟产业有何打算。 “没什么,你们要搞登天梯签生死状,自然要到我们镇武司报备。我恰好就看了那么一眼。” 严世清展开手中纸卷,笑呵呵说道: “这生死状上分明写了‘心意门和武盟以武盟考核时间为赌注开启登天梯’,签字人是心意门代表陈明慧陈姑娘,可这参与对象自然是心意门整体。” “这……” 邹士杰面露迟疑之色,他实在想反驳严世清的说辞,可那纸卷上黑字白纸又的确写的清楚,只能心里暗恨哪个王八蛋这样起草的生死状。 “不过,自得兄,你这身体状况……还能打擂吗?” 严世清虽说以说辞帮了易自得一把,但他看向易自得却也露出了自己得担忧。 陈明慧这时也反应过来,抓着易自得的衣角说道: “就是,师兄,你昨日才醒,现在又能好多少……我体力恢复一点了,还是让我来吧。” “不用担心,我敢这么说,自然就是有我的把握。” 易自得拍了拍陈明慧的小手,对着她和严世清说道,有着创意功坊在身,得亏那些历练点他还没有花掉,此时正是可以派上用场,快速提升武学熟练度的时候。 易自得转头瞪向邹士杰: “邹馆主,你想好没有?是让我们走?还是让我上场打?又或者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邹馆主,你怕什么啊?左右他不过一个残废,他要打就让他打呗,你还怕你徒弟干不过一个残疾人?” 楼上岳不凡又起哄了,还假模假样的向易自得告罪: “易贤侄,别怪我说话难听,我老岳就是口快心直,你现在伤了左手动不得,不就是个独臂人嘛。” “岳老粗,你懂个屁。” 邹士杰心里暗骂道,见易自得一副平静的表情,他内心着实不安。 但是于情于理,他都不应该担忧易自得这个状态能翻出什么水花,更不可能就这样放他们走。 利用登天梯打压心意门的计划,是必须得进行的。 “好,既然严捕头拿出了证据,那易贤侄你代替上场比武,自然可以。” “不过——” 邹士杰又恢复成儒雅随和的笑容,他摸着下巴正要说出下文,却被一旁的张山打断, “太好了,易自得,虽然我有点胜之不武,但能和你再次比武真的是太好了。” 张山乐呵呵的说道,这说辞和态度倒一下子让众人搞不懂他的态度和意思。 “师傅说话,你能不能别插嘴!” 邹士杰恨铁不成钢的又给了张山一个脑瓜崩,然后严肃的转头说道: “易自得可以上场,但我们也要换人。” “换人?” 张山摸了摸被敲的脑袋,一脸惊讶: “师傅,不是说好我打吗?” “闭嘴!轮不到你说话!” 邹士杰冲身后甩了下手,大声说道: “易自得易少侠乃是击杀恶马贼贼首,八品武者义马王的大英雄,是我们武山镇的天骄。” “他已有了八品战力,我徒儿不过区区九品,怎能算得上考验?!” “所以比试对象换人,这比试对手也得是八品武人!” 这话一出,全场都炸了锅,本来是九品武者之间的比试,邹士杰却让八品下场,这么不公平的做法,可是武山镇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邹老贼,你欺人太甚!” 易自得咬着牙怒骂道,邹士杰做出如此言辞决定,他也不用给对方什么尊称和脸面,这和撕破脸没什么差别。 “你做的太过分了吧?邹馆主,哪有九品比武让八品下场的,还要不要脸了?!” 严世清也跟着指责道,武者之间也是有着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的,除非是生死仇杀,利益相争不择手段,否则,像这样赌局性质的擂台比武,是基本不可能让高品级武者去欺负低品级武者的。 这关于一个武者脸面和风骨的问题,但邹士杰此时却是不想要这份脸面了。而楼上的岳不凡和曹子通两位掌门却没有什么反应,似乎一早就猜到了邹士杰的做法。他们俩只是乐呵呵的喝酒吃花生看戏,也算是默认了邹士杰的决定。 “登天梯挑战顾名思义要挑战,易自得易少侠分明有了能击杀八品的战绩,又怎能还和九品武者进行比武竞争呢?这不是欺负人嘛。” 邹士杰文人打扮,却是满口狡辩, “我相信易少侠的能力,所以我自然要给他匹配上能被称为挑战的对象,思来想去,也就只能同样安排八品的对手了。” “可他击杀王三是以重伤为代价的!现在也还没好!怎么能这样算!” 严世清替易自得辩解道。 “那又如何?他刚刚不是自己亲口说自己没问题吗?” 邹士杰微笑着驳回严世清的论述,然后反将易自得一手, “怎样啊?易贤侄,易少侠。” “八品对手,你是打还是不打?还是要就此认输认罚?” 同样的反问句式被抛回给了自己,邹士杰给予了易自得一个捧杀的局。 在这里不能退缩,易自得想着自己所拥有的可能性,深吸一口气,然后平静的给出了回答: “行,我接下了。” “八品就八品,我的对手是谁?” 第28章 恶面郑巴 “师兄,不可以!你会死的!” 听到易自得的回答,陈明慧像是只炸毛的小猫,立刻跳了起来抓住易自得的右手,什么身体疼痛,什么身体疲劳,什么苦涩委屈,全被她抛之脑后,她现在只想哀求自己师兄收回这个决定,她不想看着自己师兄去送死。 “自得兄,你这太鲁莽了吧?!” “易自得,你怎么能越过我去挑战八品,做人要学会低头啊!” 不光是严世清,就连张山都连忙开口劝阻易自得,不过张山因为这句话又被邹士杰敲了一个脑瓜崩,那光头敲的声音清脆,颇为醒神。 易自得没有理会他们两个,而是抓住陈明慧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我虽然现在不能告诉你为什么,但是师妹,相信我。” “我没有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这也绝不是鲁莽。” “相信我。” 或许是易自得真诚的话拥有感染力,又或者是从小到大陈明慧对易自得的信任,此刻她真的觉得自己可以相信师兄。 “我明白了,师兄,我相信你。” 陈明慧松开了手,乖巧的站在了旁边。 “世清兄,帮个忙,带我师妹下台,照看一下她。” 见安抚了陈明慧,易自得看向严世清,请求道。 “自得兄,你真要挑战八品?我帮你,可不是来帮你送死的。” 严世清露出怀疑的表情,迟疑了一下之后他继续劝解道: “要不认罚吧,一百两银子我可以帮你出,你在镇武司的奖励兑换还没用……” “世清兄,这不是认不认罚的问题,而是不能让步的问题。” 易自得反问道: “难道匪徒的品级比你高,你就会放弃对他的抓捕吗?难道他人的品级比你高,你就能放任他人指鹿为马吗?” “……这两个比喻于此时并不恰当。” 严世清辩驳道。 “对我来说,没什么差别。” 易自得微微一笑,提醒严世清, “当时面对义马王的时候,你也觉得赢不了,可是我赢了。” “所以这一次,我也会赢。” “现在的情况和那时不一样,你的身体也……” 严世清还想说点什么,但他看见了易自得那平静的眼神,那并非想要赴死的眼神,也并非是鲁莽和狂妄,而是一种坚定和叙说事实。 “算了,我言尽于此了。” 严世清摇了摇头,不再劝阻,他和易自得的交情也就到这,可以帮一些小忙,但要他完全站到心意门这边去解决武盟的问题,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劝也劝过了,也就只能由着易自得决定。 “加油吧,自得兄,我会帮你照看陈姑娘的。” 一时之间,擂台上多余的人散开下台,只留下了易自得和邹士杰。 “邹老贼,你说的八品对手是谁?莫非是你自己吗?” 易自得冷笑着,对着自己的拳头吹了口气。 “死到临头不自知。” 邹士杰此刻倒是展现了自己作为一派掌门的素养和威严,他懒得理会易自得的嘲讽,而是对着二楼大喊一声: “郑巴!你来!” 一个如猿猴般的身影从珠光楼二楼侧座的阴影里站了起来,走到灯光下时,露出了一副因眼距过宽而有些像青蛙的尊容。 这位名为郑巴的男子,留着一头半长齐肩的乱发,脸上留有胡渣,看上去邋里邋遢,大约30多岁快40岁。他穿着黑色劲衫,身形健壮,但身高却要比张山小一圈。 但没人会因此小看这位男人,包括张山自己,只因为郑巴是早已成名了五年的八品强者,是张山上一代的大师兄,也是现在正身馆的执法长老。 “真是的,这种坏名声的事情怎么又让我来啊。” 郑巴一脸的兴致缺缺,用小指掏了掏耳朵,无奈的从楼上跳了下来。 “少废话,目前就你资历最小,难道我还能找比你更老的家伙背锅?虽然已经不要脸了,但还是得收着点。” “交给你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邹士杰嫌弃的瞪了一眼郑巴,小声说道,他重重的拍了拍郑巴的肩膀,随后起身一跃,一个凌空转身就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主位上。 “裁判,该干活啦!” 黑衣裁判连忙指挥着杂役修补擂台地面,清扫杂物。至于留在擂台上的两位比武选手,照理来说应该先让他们下台等待,但就刚刚那段插曲,现在的黑衣裁判可没这个胆子,只能默认易自得和郑巴站在擂台上。 终于,片刻的准备之后,黑衣裁判再次站到擂台中央挥旗: “登天梯挑战最终场,挑战者——心意门易自得!” “守擂者,正身馆——裂心鬼郑巴!” “比武——开始!” 随后黑衣裁判立刻快步跑路,跳下擂台,速度比起第八场又快了几分。 可这次擂台双方的选手都还没动,易自得像是闭目冥神完毕,才刚刚睁开眼。而郑巴则是轻松的挖着耳朵,一点也不急。 “真烦啊,我的名声就是这么被败坏的,什么裂心鬼,这破外号真难听。” 郑巴弹掉一颗耳垢,吹了吹手指,像是对着老朋友抱怨似的对易自得说道。 可他虽然嘴上这么吐槽着自己这份差事,眼睛却逐渐瞪大,脸上却逐渐露出了狰狞又瘆人的微笑。 “易贤侄,真没办法啊,让你遇上了我。” “我也不想这么做的,但是没办法啊,呐,你懂的吧?你明白的吧!” 郑巴一边嘟囔着,一边手上做着各种小动作,一会抓脖子,一会抠头皮,一会像是头疼一样按压自己的太阳穴。 这自说自话的的奇怪行径,不光让易自得感觉无语,也让台下一些围观群众纳闷,于是就有人拿手肘戳了戳身边同样的围观者,好奇的打探道: “这都开始了咋不还不打?这郑巴说是八品武者,怎么看起来神经兮兮的。” “嘘!你小声点!莫要这话让台上听到了。”被问的路人打了个激灵,连忙捂住问话之人的嘴,确保他们声音够小不会传播到台上人耳朵中去后,才谨慎的问道: “兄弟,你才来武山镇没多久吧?” 被猜中来历的那人表情一愣,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只能谨慎的报着身份:“的确,我……行商,初次路过这里,听说有热闹可以看。” 被问话的路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于是小声但是热情的给这位自称为行商的家伙科普台上郑巴的故事: “这郑巴郑长老,不是看起来神经兮兮的,他就是脑子有点……那个。” “说是当年武功突破的时候走火入魔,发狂到处找人打架,结果被自家掌门拍了一巴掌撞了脑袋。” “人事后清醒了,但也有点疯。” “总喜欢在杀人前说什么都是别人逼自己的话,搞得自己好像才是受害者一样。” “这会他在台上就是搞这套杀人前准备仪式了,心意门的易少侠怕是要糟哦。” 台上,郑巴一系列稀奇古怪的自言自语和动作都做完了,全身的气质造型像是换了个人。 杀气肆意,肉眼可见的的淡淡黑气从他的皮肤上渗出,流向上方,逐渐在他头顶上身笼罩出一个恶脸猴面的四手佛影。 这是八品武者才会的武意显化,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但是视觉效果奇佳,颇具威慑作用。很少人会这么浪费内力显化自己的武意,但郑巴的脑回路明显不同于常人。 虽然没有四只手,但他的动作与佛影基本保持同步,在那黑气恶面猴脸的作用下,显得极为非人。 “易贤侄,你是个好人。” 郑巴此时开口说道,声音沉稳冷静,与之前不着调的模样截然不同,但言语中依然透露着邪异,脸部也扭曲成表情包: “可惜你没能在我准备期间偷袭于我,我不得不再找个说服自己杀你的理由,好在这样的理由不难找。” “桀桀桀,准备好受难了吗?!” 第29章 一拳绝念 面对郑巴那邪异的话语,易自得自然不会跟着那话语节奏,说让他偷袭,自己伤了一只手,状态不佳,又不以轻功见长——心意门的功夫里只有融合在拳法和剑法里的身法,根本没有快速奔袭用的轻功,要他正面跨越这起码十来步的距离去偷袭郑巴?开玩笑呢。 “我听说正身馆祖师师承佛门,馆训‘正身,正拳,正心,正我’,因此正身馆的武意通常外显为佛尊佛像。” 易自得颇有兴趣的盯着郑巴身上的黑色佛影,好奇的问道: “郑前辈,你的武意虽说也是佛像,可是为何如此的……邪祟?” “哈,易贤侄,何为正心?何为邪祟?” 面对易自得的问题,郑巴收敛了表情,歪着头思考了一会,然后庄重的回答道: “我心既我意,我意既我力;我心欲护生,我意欲杀人。” “故有魔念,取之为面,持之为器,是为恶身佛……” “这样我才能打爆你们呀,咕哇!” 说到最后这一句,郑巴的表情再次颜艺了起来,大声的说道: “你辱我了,大家都看到了,是你逼我杀你的!” 说罢,还不等众人反应,郑巴毫无预兆的脚下一蹬,巨大的力量让擂台厚实的木地板炸出裂痕,同样也让郑巴像是一个黑色炮弹一样,跨越数米的距离瞬间拉近了与易自得的位置关系。 郑巴双手呈爪形,双臂弯曲,中门大开,乍一看,要不是他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还以为是冲上来求抱抱。 但了解郑巴战绩的人知道,如果真让郑巴抱住,下一秒就是掏心掏肺的爱了,物理意义上的那种,也正是郑巴外号“裂心鬼”的由来。 “说着让别人偷袭,结果自己突然发难吗?!” 易自得还并未想起郑巴的战绩,但是他又不傻,更不可能会让郑巴抱住自己。 身为九品,在被八品武功攻击碰到的那一瞬间,他的精神和意识就要完了。这是义马王王三留给他血淋淋的教训。 但好在易自得一直紧盯着郑巴行动,并没有因为郑巴的突然行动而被吓住,反而是感到了欣喜。 “我还想着怎么刺激你向我冲来,毕竟要我主动出击实在是太难发挥了……现在这样就好。” 易自得此时感觉自己冷静的可怕,或许在外人看来,他停在原地仿佛被吓傻了,将要成为待宰的羔羊,但他清楚明白,这场比武,面对八品,他仅此一次的胜机就在眼前。 不用犹豫了。 意识空间里,创意功坊账户面板上,历练点点数如烟消散,如水流逝,转眼千位已失,而一本书卷化为实景闪耀光芒。 易自得把身体下压左脚向前摆出前后四平马架,随脚震地,力从地气,直通心脉,随后一股神异的不明力量从胸口扩出,协调全身骨架结构,随后裹挟内力灌入右臂之中。 易自得右拳后收,那手臂肌肉在一瞬间膨胀了两三倍,紧绷的不像人类,在那皮肤之下,肌肉肌腱鼓胀扭曲收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这个漫长的过程实际只是转瞬的一刹那。 在郑巴即将触碰到易自得的这一刹那里,郑巴脸上的笑容狂喜到快要裂开,楼上三位掌门的眼中满是得意和傲慢,严世清忍不住哀叹遮住了眼,陈明慧紧张又颤抖的捂住了嘴。 下一刹那—— 【绝技·六道破天】 嘭! 伴随着一声炸雷般的巨响,澎湃的气浪从擂台上喷涌四散,在一瞬间差点熄灭了珠光楼周遭的灯火照明。 在同一时间,郑巴只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一道光穿过了自己的面门, “啊,好平和的光,真美啊……” 郑巴发自内心的感叹,下一瞬,他就停止了思考。 火光闪烁,等光线重新恢复正常,等到众人缓过神来—— 只看见郑巴无力的的跪倒在易自得面前,身上的黑色佛影消散,他睁大眼睛却只露出眼白,随后他的眼框,耳朵,鼻子以及嘴角都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而易自得的右臂赤红,散发出肉眼可见的热气,其原本缠绕在拳头和小臂上,充当拳套的绑带,此时正在快速破碎崩解,像是被剧烈燃烧后的烟灰。 “到底……发生什么了?” 沉默了半响的人群当中,终于有人发出了疑问,这疑问宛如一石落潭,激起千层浪。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比武,易自得九品对郑巴八品,要么易自得被残忍碾压,要么易自得展现出什么高超的身法和郑巴周旋,进行一场龙争虎斗的对抗。 可谁都没想到,郑巴就这么倒下了,他们甚至没看清易自得怎么做的,只能感觉易自得出了一招,然后八品的老牌成名武者,有着“裂心鬼”这样凶残外号的郑巴,就这么的被秒杀了。 “发生了什么?哈哈哈哈。” 易自得听到台下群众的疑问,哈哈大笑起来,举起自己还散着热气的右拳大声说道: “我出了一拳,然后打倒了他!” “这场比武,是我赢了!!!” 最后这一句话,易自得几乎用吼的方式喊了出来,紧张,压抑,强压在心中的负面情绪全部烟消云散,此刻只有少年豪气,志得意满,气冲牛斗,直破珠光楼外。 我赌对了!我赌赢了!我活下来了! 面对八品武者,要说易自得真的一点不紧张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地球记忆的他没在现实里干过这种惨烈拼命的事,这个武道世界的他恢复了一定的记忆,但因此他更加清楚八品武者的强大和可怕。 但易自得退不了了,无论是为了自己,又或者是陈明慧,他退不了了,也不能退。 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金手指提供的底牌上。 什么未来可期,什么突破八品的希望,想都不要想,《仙峰寺拳》没有用,《武松独臂拳》更用不上。 易自得唯一的选择就是赌在仅能使用一次的蓝色绝技《六道破天》上。 他不知道《六道破天》能不能帮他越级击败郑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机会打出这一拳。 但易自得只能相信,只能去孤注一掷,这是他当下所能做到的最好选择,和最后的赌注。 所幸,他遇到了能打出这一拳的机会,在创意功坊功能的加持下,完美的时机,完美的一拳,铸就了这完全的胜利! 千言万语都不如一句“我赢了”! 这怎能不酣畅淋漓!怎能不畅快得意! “不!这不可能!这不符合常理!这到底是用了什么诡计?!” 楼上原本满脸笑意的邹士杰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他表情错愕,带着不可置信和怒火拍桌而起,上好黄梨木的桌子被他一掌拍的散架。 邹士杰看着下方五官流血的郑巴,眼神巨震。 虽然说登天梯上生死自负,但这个说法一般是针对挑战者的,守擂的一方若是死了,那纵然是赢了登天梯也是坏了脸面,结了仇。 但如果仅是九品武者,哪怕张山死在这,影响也就那样,算不上什么特别大的事情。 可现在倒在那的人,是八品武者郑巴。 这代表着正身馆彻底丢了脸面和威信,还会因为损失了一个八品战力,而带来一连串的损失反应。 这件事情上,山刀堂和小槽门就不会和正身馆一条心,邹士杰分明的看到,在岳不凡和曹子通那惊讶的表情下面,满是藏着的幸灾乐祸和贪恋。 事后怕是要让出不少利益了,邹士杰心痛的想到,但现在的重点还是得解决心意门的这个易自得。 种种念头在邹士杰脑海中闪过,然后都化作蓬勃的怒火,让他指着易自得破口大骂: “兀那小儿!你胆敢杀人?!” 第30章 骑虎难下 看着邹士杰那气急败坏的表情,易自得不由得想起地球人生记忆里看过的一部电影。 那个电影中,自以为老谋深算高高在上的地主豪强,也是这样因为局面超出自己掌控而露色厉内荏的本性。 那句被做出鬼畜表演的名台词“你他妈的张麻子,敢杀我的马?!”此时正在易自得的脑海里回响着。 但过去那是看电影,自己是画外人,可现在是现实中,自己将要亲自面对这些让人厌恶的嘴脸。 自己需要成长,也必须得成长。 易自得在心中给自己许下愿望,然后面对邹士杰的质问放肆的大笑起来。 “诡计?杀人?哈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杀人者恒杀之,上这个擂台之前,开这个登天梯之前,难道我们双方不都签了生死状吗?!” “你寡廉鲜耻,以大欺小,让一个八品武者来对付我,还尽显恐吓杀意,那招式狠辣难道就不是杀我之局?!” “怎么?你能安排郑巴来杀我,我反杀了他反而是我的罪过了?!” “这天底下哪有只能一方杀人,另一方不能还击的道理!” 易自得一连串的话语仿佛连弩扫射怼的邹士杰吹胡子瞪眼,邹士杰虽有心虚,但也只能胡搅蛮缠强行狡辩: “胡说八道!我们正身馆郑长老只是相貌有差,他为人心善,照顾后辈,他分明只是想给你教训让你知难而退。” “怎料你居然动用诡计偷袭暗算了郑长老!实在是卑鄙无耻不当人子!” “诡计?哈哈,有什么诡计能让我一拳就击败八品武者?” “你若要这么说,那我只能说自己面对八品强者,实在无法留手,只能全力出拳,不料正身馆郑长老空有八品威名,实则不堪一击!” 易自得再次哈哈大笑,他高举自己还散发着热气的右拳,转着圈向周围的群众示意: “各位,我曾经用了一拳就打倒了义马王王三,现在也是用了这一拳打倒了正身馆的郑巴!” 易自得打倒王三的那一拳纯属巧合,但当时情况混乱,想来也没人看清整个过程,因此易自得脸不红心不跳的为自己扯起虎皮。 “邹老贼,你之前不是说我有能击败八品的能力吗?现在我给你证明了,我是真的有啊!” 易自得咧开嘴,冲着邹士杰大声嘲讽道: “说什么诡计……邹老贼,这一拳的功夫,你该不会看不懂吧!” “那样的话,正身馆以拳闻名,你这馆主可当的真差劲啊!” “你——” 邹士杰此时感觉自己有些骑虎难下,他意识到自己刚刚一时怒极说出的话语,用词实在有些不妥。 他在楼上自然是没看清易自得那一拳,但是他作为正身馆的门面担当,作为一名半步七品,他此时已经通过这事后的痕迹猜测到了易自得那一拳的奥妙。 但他不愿意承认和相信易自得这么年轻就能打出那样一拳,他也不能就这么承认自家八品武者就这么不堪一击,但若此时还一口咬定是易自得诡计,就又变成了正身馆馆主连一个九品武者后辈的功夫都看不明白的状况。这也是对正身馆以及对他个人威严的打击。 “哼,不管如何,你当众杀害郑长老已是事实,这个死仇我们正身馆记下了,我作为馆主必须得为此讨个说法!” 邹士杰不接易自得的话,又把话题拉回了郑巴身死的问题上。 郑巴已败是不可辩驳的事实,武盟利用登天梯打压打残心意门的计划已经破产,作为损失最大的正身馆必须得从别的方面找回自己的利益和话语权。 如此,利用郑巴之死,公然宣布正身馆和心意门结下死仇,然后师出有名,可以光明正大的攻击和吞下心意门。 邹士杰心里的这个打算,是他现在情急之下想到的最好选择。 他一旁的岳不凡和曹子通这会琢磨着也看出了邹士杰的目的和打算,互相看了一眼,正准备开口说话。 “够了,邹馆主,别闹这么大。” 这时,严世清纵身跃上擂台,快步来到易自得身旁,陈明慧慢了一步,但也跟着来到易自得身边,这下易自得便看起来不再是孤身一人。 “严捕头,看在你们镇武司县尉大人的面子上,我敬你一分,可这是我们武盟内务,你们镇武司也不能插手——” 邹士杰黑着脸说道。 他决定把这件事咬死了,就算镇武司的面子他也不打算给。 但严世清却不让他把话说完, “邹馆主,我想你误解我的意思了……” 他两步上前走到了郑巴身边,伸手一触摸,脸上便露出了笑意。 “……果然没错。” “邹馆主,你误会了,贵派的郑长老虽然五官流血,面相恐怖!但他并没有死啊。” 严世清拱手行礼,说道: “郑长老他仅仅是晕过去而已。” “什么?!他没死?!” 邹士杰大吃一惊,周围围观的人群也再次哗然,那样威势的一拳,这郑巴都五窍流血了,居然没死。 “对,我没看错,郑长老没死。” 严世清乐呵呵的笑道, “不光没死,他受的伤还可以说微乎其微。” 话毕,严世清一掌拍下,落于郑巴肩膀窍穴处,下一秒,似乎是为映照严世清的证词,郑巴忽然转醒,俯下身跪坐着撑在地板上在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一咳嗽带着眼泪,鼻涕还有口水,看起来虽然狼狈,却也将脸上的血迹给清洗了不少,没有那么恐怖了。 “怎么会……” 邹士杰立刻从二楼跳下,用着提纵轻功滑翔落在郑巴身边,一把将郑巴提起,然后一手按背,一手把住郑巴手腕脉搏输入内力探查。 这一探查让他脸色一变,克制不住的露出惊讶的表情。 “居然……真的没事?!” “这怎么……” 邹士杰一时半会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师兄,你是怎么做的?那样的一拳……他都五官流血了,怎么会没事啊?” 陈明慧也抓住易自得的衣角小声发问,现在的事情发生太多,她也有些糊涂。先不管自己师兄那一拳怎么来的,就那一拳把人打到五官流血晕厥却实际伤势微乎其微这件事,实在让她好奇极了。 那样生死相搏的场面,她想自己怎样也无法留手,还得到这样的结果。 “没那么复杂的。” 易自得宠溺的摸了摸陈明慧的脑袋,笑着回答了在场所有人的疑问: “我只是猜到指不定某个老东西要借此发难,所以故意手下留情,没打中而已。” “那一拳击打落点是郑巴面前的一点,然后气爆的冲击将他隔空震晕了而已。” “那些流血,恐怕也不过只是一些震伤的结果。” 易自得的话让众人觉得匪夷所思。 他说的倒简单,但怎么会有人在使用那样巨大力量的同时,还拥有如此精准的控制能力,思考拳头落地,并仅凭空气震动的余波去打晕对手?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易自得清楚自己这下可没有虚构的成分。 在使用《六道破天》这招时,他清楚的感受到了创意功坊规则里,对于“技”这一类别的武功商品所提供的完整体验权是怎么回事。 那像是自己身体被某种力量存在半接管,不仅展示了如何完美使用这一绝技的全过程细节和感悟,甚至还给易自得揭示了这一招打出去的结果和调整操控的权力。 这一拳,拳随意至,心体相合,故而洞因示果,如窥天机。 第31章 珠光夜落 要如何形容这种状态和感觉呢? 地球记忆中,易自得曾玩过一个名为《辐射》系列的第一人称视角射击类角色扮演游戏。 而在那游戏中,有个名为VATS的特殊战斗模式,全称是锁定目标辅助系统。 在那个《辐射系列》游戏中,当玩家开启VATS时,他就会进入一段减缓到时间暂停的状态,然后可以看见敌人身上各部位的命中率,以及自己武器射击上去预估会打掉多少血的提示。 易自得在使用《六道破天》时的感受差不多,而且感知的数据种类要更细致更详细,包括气流的运动,力量的传递,甚至于预测击中郑巴后,他身体部位将会刚体破裂的程度。 郑巴接不住,只要命中,必死无疑。 易自得清楚的认知到了这点。 于是在这缓慢的时间流速中,他思考了一个问题—— 我是否一定要杀死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郑巴?杀死他有好处吗?杀死他之后事态会如何发展?今晚的事情该如何收尾? 如此种种,又或许是一些为人的道德观,最终易自得做出了决定。 不杀死郑巴,甚至不重创他,仅仅只是将郑巴震晕。 于是,易自得在出拳的时候提早了几微秒,身体也向后撤滑了一小步,这样让他的臂长正好延伸到郑巴面前一点点。 他击碎了空气,右拳上的绑带因高速摩擦气流而瞬间爆燃,然后又因为气流风压和真空而瞬灭。 空气爆裂的浪潮加上绑带燃烧的瞬间闪光,轻而易举的就突破了郑巴的内力防御,将他快速震晕。而那五窍流血只不过是郑巴脸皮之下,少量毛细血管被震裂的结果。 这样所有人都会以为郑巴死了,等到有人会因为郑巴死亡而对自己打压发难时,易自得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揭露自己手下留情放过了郑巴一命的事实,并借此树立仁义和威信的形象。 不过,这最后一步被严世清给代劳了。或许是因为严世清身为捕头的原因,常年接触各种刑事案件,对于一个人是否死亡要观察的更为敏感。 “虽然过程稍微有些不同,但结果大差不差。” 易自得心想,然后呵呵一笑,朝着还在摇摇晃晃的郑巴说道: “郑前辈,我出手略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易贤侄厉害……是我输了……多谢,手下留情。” 郑巴此时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似乎还不太清醒,但他倒是明白自己的确是输了,于是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失败。不知为何,他的话语比起之前,让人感觉莫名的少了许多戾气。 “来人,郑长老身体不适,扶他下去休息。” 邹士杰对于郑巴承认易自得手下留情的话语略微有些不满,但此刻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招呼正身馆的弟子前来把郑巴带下去。他的徒弟张山离擂台最近,于是张山快步跑上台,背着郑巴就往下走,走之前还临时看了一眼易自得,眼神复杂,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是不是该宣布比武结果了?” 易自得看向台下正在做边缘人的黑衣裁判组问道,随后又再次反问邹士杰: “怎样,邹老贼,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你既然没杀郑长老,为何一开始不说?!” 听到易自得又骂自己老贼,邹士杰忍不住眼皮一跳,冷哼一声问道。 “那当然是为了看你算计破产,气急败坏的样子啊。” 易自得面带微笑的回答道。 “你——” “好啦,两位,都少说两句,各退一步吧。” 见易自得和邹士杰又要再起口舌争端,严世清连忙出来打圆场, “都是武山镇有名有姓之人,何必在此如小儿姿态争一时口舌意气?” “邹馆主,如今贵派郑长老并无性命之忧,稍许损伤再所难免,你也莫要追究了。” 严世清插入易自得和邹士杰中间,左右互劝,甚至抬头向二楼看戏的岳不凡和曹子通喊道: “岳堂主,曹门主,你们两位拜托也劝一劝。” 见邹士杰自己强行出头当众丢脸,岳不凡和曹子通是挺乐意看戏的,但三人毕竟还是有着共同进退的立场和利益,此时严世清的喊话给了他俩好插嘴的机会。 “邹馆主,差不多得了,和小孩子置什么气。”这是岳不凡的劝解。 “邹馆主,顺水则利,逆水则难,事已至此,莫强求啊。”这是曹子通的劝解。 听到楼上两位掌门和严世清的劝解,邹士杰也明白,今日是拿心意门没办法了,只能嘴硬的对严世清说道: “让我退一步可以,可这小儿,一直骂我老贼,难道你要让我忍着?!” 严世清只能呵呵两声,然后转头再劝解易自得: “自得兄,邹馆主好歹是和你师父同辈的长者,还是莫要以老贼之词对他称呼了。” 说罢还对易自得眨了眨眼,示意易自得点到为止。 易自得也明白,这是在给双方找台阶下了,确实没必要再互骂下去。 于是他点了点头,微微躬身说道: “邹馆主,我左臂有伤,难以行礼,就此躬身为骂你老贼一词道歉。” “只是现在时日已晚,郑前辈也已认输,总该宣布登天梯试炼的结果了吧。” 见易自得给了台阶,邹士杰也压下心中的怒气,表情恢复了平静: “易贤侄,此事我不对,因为郑长老是我门中手足,他受伤,我难免情绪激动,希望你理解。” “登天梯试炼,你赢了。” “武盟对心意门考核的时间会根据赌约,再延后一个月。” 说罢,邹士杰一甩袖子,转身跃起,再登二楼,只留下一句: “裁判,宣结果。” 随后便走入二楼深处的房间,岳不凡和曹子通互相看了一眼,也吐掉嘴里的瓜子壳,对着楼下严世清行了个拱手礼,然后也走向了邹士杰的方向。 黑衣裁判组见已经得到了邹士杰的首肯,于是立刻安排了一位裁判上台。 黑衣裁判走入擂台中央,气沉丹田,高举小旗,以极为仪式感的方式大喊道: “比武第九场,正身堂郑巴认负,心意门易自得获胜!” “故此,登天梯试炼,心意门挑战成功!” 伴随着裁判的宣判,陈明慧面色桃红嘴角欣喜,易自得高举拳头宣告胜利,而围观比武的群众们则是用力鼓掌,发出大声叫好。 于是此夜,一场让人津津乐道的珠光楼比武连战,总算是落下了帷幕。本夜种种的一波三折,种种的戏剧变化,在围观的近百人口中快速向外传播,逐渐添加各种夸张叙述。 过不了几日,它就会成为各大茶楼酒楼当中说书人的好素材,被编排为让人羡慕侠胆豪情的好话本,或许,就此成为武山镇流传百世的传奇故事。 但传奇故事归传奇故事,于现实里,许多事情都没有结束,有好几双眼神发生了变化,有好几人的内心有了不同的决定。 ……………… 不多时,位于珠光楼二楼深处的房间里,听着门外喧哗的欢呼声,正身馆,山刀堂,小槽门三家的权力者于此开个小会。 三人呈三角方位落座,邹士杰原本位于正中主位,可岳不凡和曹子通的左右侧位此时略微调整,反而有种审判主位的感觉。 “这外头真是吵闹啊,邹馆主,你今天这一拍脑袋想出来的,所谓十拿九稳的计划……” 岳不凡看着邹士杰,面带讽刺的抱怨道; “……有没有预想过,这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 “诶,这情报不准,难免吃亏,这也不能怪邹堂主,谁知道那易自得还留有这样的功夫。” 曹子通微笑着,看似为邹士杰开脱,但眼神也是盯向了邹士杰,隐约有质问的意思。 “好了,两位。别在这里唱戏,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的。” 邹士杰冷着脸回应道: “我们利益一致,能有按死心意门的机会,难道你们不做?” “计划赶不上变化罢了。” 第32章 漫夜酒谋 “邹馆主,你这就没意思了。” 见邹士杰推脱责任,岳不凡冷哼一声: “利益一致归利益一致。” “我山刀堂的活计可是完成的好好的,那悟心丹心意门是绝对拿不着了。” 岳不凡坐起来身体前压,嘲讽道: “但某人转身就多送了心意门一个月时间,还让我们看了场丑角戏,这该怎么算?” “岳堂主说的也不无道理。” 曹子通捋着子自己的山羊胡,也玩味的看着邹士杰,缓缓的开口道: “邹馆主,这人做错了事,总该付出点代价的。” “这也是规矩……不是吗?” 曹子通人看着慈眉善目,身形老弱,可这平静的话语,却远比岳不凡还有力量。 邹士杰明白,这两人是想自己割肉放血,而他也确实理亏。 “行吧,此事我认栽。” 邹士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做出了让步的决定, “事成之后,一年内,正身馆该分的利益都会少拿一成,这一成利益你们想怎么分就怎么分。” “如何,两位掌门,满意吗?” “呵,马马虎虎,差点意思,不过就这样吧,我没意见。” 岳不凡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身体放松下来,算是给了邹士杰答复。 而曹子通则乐呵呵的端起了茶杯,小品了一口,然后说道: “利益什么分不分的,说出来多不好听,我们主要还是想看邹馆主的一个态度。” “邹馆主果然为人有气度,这武山镇武盟楼主果然还是要看邹馆主的。” 两只老狐狸,邹士杰心中冷哼,随即举起茶杯说道: “说回正事吧。” “今日之事,皆因我太心急所致,应该再和心意门耍耍。” “不过事已至此,不知两位掌门有何想法?” “在那之前,邹馆主,我先问一句,” 岳不凡发问道。 “你不会真打算留给那对师兄妹额外的一个月吧?” “怎么可能。” 邹士杰冷笑一声,放下茶杯说道: “今日最大的收获,就是知道了那易自得还有这样一拳的功夫。” “九品逆杀八品,在这地界可真不多见,可见陈老鬼留下的传承还真是厉害。” “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更不能留下心意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那易自得的天赋和头脑可比他师傅厉害多了。” “话是这么说,但那明面上我们还是得想办法做的漂亮。” 曹子通插嘴道: “镇武司盯着我们,我们因规矩而行事,自然也不能坏了规矩。” “这是当然……可我只说了将武盟的考核时间延后一个月。” 邹士杰闭着眼桥 “可心意门要是参加不了武盟考核,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哦,看来邹馆主心里已经有想法了?” 岳不凡尧有兴趣的问道。 “这倒还没有,只是一个方向而已……具体如何实施,这不还在与两位商量嘛。” 邹士杰笑了一笑,然后拱手发问: “不知两位掌门,有没有什么好想法。” 这话一问,岳不凡和曹子通都陷入了思索和沉默之中,半响过后,曹子通突然发出了感慨: “我们都生活在规矩当中,这人是强是弱,也总要对规矩低头……这心意门可惜了啊。” “邹馆主,岳堂主,关于此事,老夫有一个想法。” ………… 与此同时,深夜,武山镇镇武司驻点内。 严世清穿过层层门廊,来到了一间点着煤油灯的书房外。 煤油灯是武山镇的稀罕物,其光源明亮,光线稳定,散着白光,让书房内犹如白昼,和屋外的黑夜宛如两个世界。 严世清轻轻的敲了下门,在听到一声“进来”后,恭敬的推开房门,走进屋内,隔着屏风,对着屏风之后之人鞠躬拱手。 “卑职参见县尉大人。” “免礼。” 屏风后的人影似乎正在看书,他那背对的身影随意挥了挥手,示意严世清站直身体,然后用威严但是漫不经心的声音问道: “今夜之事,结果如何?” “禀县尉大人,武盟以考核时间延后一事诱以心意门陈明慧开启登天梯。陈明慧于登天梯八战八胜,于最后一场不敌正身馆张山,险些遭遇重创。” “幸好此时,心意门易自得赶到救下陈明慧……属下在一旁协助欲戳破武盟阴谋,好结束此事。” 严世清略一思考,就将今夜珠光楼发生的事情,尽可能简短又详细的方式总结出来: “但不料那正身馆馆主邹士杰纠缠不休,不仅强行让心意门留人受罚或继续比武,还在易自得答应后,安排八品武者郑巴作为对手……” “‘裂心鬼’郑巴,我记得他,神智有异,但实力不错,就是下手凶残了些,动辄断人肢体撕人血肉,行事堪比魔门。” 屏风后的县尉微微颔首,做出了点评,随后翻着书继续问道: “那易自得答应了?” “是,易自得答应了。” “呵,有勇气,看来他击杀王三一事也不纯是巧合。” 县尉赏识的笑了两声,然后随口猜测道: “听你的情绪和语气,看来是这个易自得赢了。” “县尉说的是,易自得赢了……他只用了一拳,就击倒了郑巴。” 严世清恭敬的回答道,他的这个回答让县尉翻书的手一顿,转过身,提起了兴趣: “只用了一拳?我还以为是你透露了自己的家传状神法给他,看来事情并非如此啊。” “大人谬误了,卑职身为镇武司执法者一员,又怎么会知法犯法?” 严世清拱手行礼道: “若无大人允许,卑职绝不会将状神法外传!” “行了,以你的家世背景,犯不着在我面前这样卑躬屈膝。” 县尉将书合上,斜靠着身子,影子透过屏风,笼罩在严世清身前, “和我说说,那一拳是怎么回事吧。” “是。不过……卑职在一旁看得也不甚清楚,那拳速太快,还请大人允许卑职凭感觉演示一番。” 严世清向县尉请示道,县尉略有惊讶: “以你《明察秋毫功》的眼力居然还看不清……看来那拳速的确很快。” “准了。” 得到县尉准许的严世清,也不含糊,立刻拉开马步,摆出和易自得当时在擂台上同样的架势。他所学一门辅助内功《观意拟形法》可以让他通过观察到的痕迹景象,去模拟他人的动作轨迹和战斗方式,故而用于推断还原各种凶杀案现场,也可以用于模仿推演别人的武功。 只是很明显,这门功法只能模仿外观,画虎画皮难画骨,无法模仿功夫真正的精髓。 于是严世清这同样内力蓄劲于右拳,打出来的威力只能说平平无奇,就像一记普通正拳,和易自得在珠光楼展示的武功效果天差地别。 “就这样?”县尉歪着头发出了疑问。 “抱歉,县尉大人,我只能模仿到这了。” 严世清低头道歉道,然后连忙进行解释: “当时卑职观察到的动作就是如此,但那易自得这样一拳打出,空气炸裂,震声如雷,卑职纵然位于擂台之下,也感到劲风击面。” “而他那右臂如血盈满,赤红灼热,其手上绷带更像是被火爆燃成灰。” “卑职只能猜测是一记蓄力之招,但难明其理。” 县尉听了严世清的描述,没有说话,而是沉默着无意识食指敲打木桌,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严世清只能在此候着,等待县尉的发话。 “有趣,有趣。” 半晌后,县尉坐直了身体,似乎是想到了某种可能: “这一拳听你这描述,像是……炼体极道流的招式啊。” “敢问大人……” 严世清不解的问道: “……何为炼体极道流?” 第33章 镇武司策 “何为炼体极道流?呵,也是,一个早被历史淹没的流派,你不了解才正常。” 县尉轻笑了一声,放下手中书本,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开始给严世清进行科普: “所谓极道,是道门的一种说法。” “道门认为世间有万万道,道道皆可通神,于是舍万道只修余一,以求登峰造极。” “这边是极道流的思想了。” “而这炼体极道流,顾名思义,就是极端追求炼体的武功流派了。” “《旧武拾遗》第六卷曾对此武类流派有所记载。” “根据书中所记,炼体极道流认为,世界是物质的,身体是生命的基石也是最终目标。所谓习武,便是让人能够锻炼身体不惧外邪,让人能掌控自身每一寸血肉的过程。” “故而隶属于炼体极道流的招式,都在力量和速度都首屈一指,同时也要求他们对身体肌肉的掌控力得达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这样,看似普通的一拳就能达到极为可怕的破坏力。” “你看,这个流派的介绍……是不是和你描述的那一拳很像?” 县尉对着严世清问道。 “听起来的确有些相似。” 严世清一琢磨,表示赞同的点点头,也不由得感慨: “没想到心意门还藏有这样的武功,这是我们之前未曾调查到的……算是我们失职。” “失职犯不上,那毕竟是玉玄派的余支。” “俗话说,破船也有三千钉,玉玄派在豫州存在百年,虽然是三流门派,可放在我们交州那就是顶尖宗门。” “有点秘密很正常。” 县尉放下茶杯,劝慰道: “况且,我听说陈朴子曾隶属于玉玄派藏经阁一脉,专修古籍古书,他的弟子藏那么一招两式……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心意门展现了自己的力量价值,我们是给予心意门更多支持,让他们和武盟对抗起来吗?” 严世清试探的向自己这位长官请教指示。 “不,恰恰相反……” 县尉的影子摇了摇头,说道: “……不用帮扶心意门了,他们注定会被赶出武山镇,我们只要保证没有太出格的事情出现就好。” “这,这是为何?” 严世清一下愣住了,扶弱抗强,是一早县尉和他说过的一个限制武盟行事的方案。抛开个人的欣赏,正是因为这个方案,他才主动的频频与易自得交好。 他本以为今夜一事,易自得展现了更多值得投资的价值,县尉大人应该给予心意门更多扶持才对。 可没曾想,县尉大人却做出了完全相反的决定。 “严世清,你做了镇武司捕头这么些年,你觉得镇武司行事的第一原则要务是什么?” 县尉发问道。 严世清迟疑了一下,试探的回答道: “……公平?正义?” “……这话你自己信吗?” 县尉有反问道,语气中有些哭笑不得和无奈, “严世清严捕头,没想到这么几年工作干下来,你还是这么天真。” 严世清一阵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县尉叹了口气,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解释道: “公平和正义固然是好的道德标准和法条答案,可我们镇武司行事行动从来都不是为了维护谁的公平和正义。” “我们镇武司行事的第一原则要务,是——维稳。” 县尉清了清嗓子,再次对严世清发问: “我再问你,我为什么要扶弱抗强,给这武山镇的武盟下绊子?” “……因为山刀堂,小槽门,正身馆三派结党私营,联手垄断控制武者市场资源,控制八品武者晋升渠道,并且挟令自重,常常不配合镇武司召武令的行动。” 严世清快速的说道,关于武山镇武盟的劣迹,他早就倒背如流。 “没错,这三派挟令自重,结党私营,还跟那些土匪山贼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我来本县上任之前,武山镇武盟已然是乱象丛生,随时可能闹出大事。” 县尉回忆着过去,怀着对武山镇武盟的厌恶,冷声叙说着, “这种乱象,直到陈朴子七品下山,心意门出现,这才压制了那三家,让武山镇过上了平静稳定的好日子。” “然后是现在,陈朴子去世,眼见这结党三家又要复辟旧颜,让乱象重启,我就必须得敲打敲打他们。” “所以才扶弱抗强,一方面算是还陈朴子的人情,一方面是提醒武盟,我们镇武司盯着他们,不要乱来。” 听了县尉的叙说,严世清感同身受,他同样看不惯山刀堂,小槽门,正身馆这三家,可这样他更加不明白县尉此时的决定。 严世清怀抱着疑问,拱手问道: “既然如此,那卑职不明白,为何现在要改变方案?不再敲打武山镇武盟?” “两件事。第一,易自得表现的太强了又不够强;第二,邹士杰今日的做法表明了他们的决心。” 县尉竖起两根手指说道: “我说过了,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武山镇的稳定,因此扶持心意门敲打武盟,想让那结党私营的三家门派懂得分寸和尺度。” “可易自得这能越品击败他人的表现,让他本身就成为了武山镇不稳定的因素,也因此必然会刺激邹士杰等人。” “他们会忌惮,会恐惧,会一定想要扼杀心意门的存在。” “这就是我说的第二条,邹士杰等人的今日做法已经表明了决心。一山不容二虎,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和谐相处,实则已经撕破脸皮。” “要么心意门干掉山刀堂,小槽门,正身馆,然后一家独大,要么就是心意门被干掉。” “那么,严世清,你觉得现在心意门能赢吗?”县尉话锋一转,对着严世清再次考校道。 “……不能。” 虽然严世清很想支持一下易自得,但他不能违背现实说话,纵然易自得今晚珠光楼之战有打出那样的一拳,但易自得依然不可能对抗那三家门派当中的任意一家,就更别提那三家联合了。 “你很清楚,心意门赢不了,除非心意门现在立刻再出一个七品,否则就算易自得现在晋升为八品,也只是拉长了双方僵持的时间。” “而且,就算心意门赢了,我们镇武司的职责也不绝能让心意门在武山镇一家独大。” “所以,这种情况下,若我们镇武司再帮扶心意门,那就会给武山镇制造不稳定的因素,这就有违我们的原则和初衷。” 说到这,县尉没有继续说下,而是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慢悠悠的品着,等待严世清想明白。 “……是卑职考虑不周全,多谢县尉大人提点。” 严世清沉默片刻,再次开口拱手,也算是接受了县尉的理由和决策。工作上不能意气用事,个人情绪还是要为了大局观着想。 “再和你说两件事吧。” 县尉似乎是察觉到了严世清话语中的一点不甘心,决定给他加个码, “第一件事,如果易自得今晚真用的是炼体极道流的招式,那么,他突破八品的过程将会非常困难。” “你懂的,凡事过犹而不及,武道一途讲究身体和精神平衡统一,太过强大的肉身就会成为神魂凝意的桎梏。” “炼体极道流就是这样淹没于历史,被武道九品所淘汰。” “所以这易自得今夜这一拳确实惊艳,但他的未来或许也就到此为止了,没有什么太多的投资价值。” “第二件事情,三年一次的巡查大考即将开始,我有渠道得知,巡查密使不日将会到达武山县进行暗访暗查。” “事关考核大计……其他四镇我已经做好安排,那自己跑过来找死的恶马贼也已经剿灭……” “……可唯独你们武山镇,身为县内第一镇却隐患颇多。” 县尉一连串的话语吩咐着严世清,语气不似刚刚的轻松亲近,而是充满的威严和不可置否。 “我希望在这两三个月,至少武山镇镇内不要出现什么恶性流血事件。其中的度严世清你自己把握,其他的顺其自然。” “是,大人。” 严世清听到事关巡察大考,也明白了这位县尉大人的顾虑,只能低下头恭敬的行礼,接下这份差事。 “作为对心意门的补偿……之前那份兑换单依然有效,此外,我还特许你可以选一款壮神法给心意门。” “你直接申请便是,流程定然合规。” 县尉坐在屏风后继续说道: “但你现在不能给心意门。” “什么时候给,我相信你会有自己的判断。” 第34章 新的规划 “我记得是这样,收拳,运气,蓄力,肌肉这样控制……然后出拳。” 又是一日清晨,易自得赤裸着上身,在屋内进行挥拳晨练。 他摆好架势之后挥拳,然后闭眼感受,再调整姿势再挥拳,如此反复多次,直到右臂发烫,才停歇片刻。 易自得想试着还原绝技《六道破天》。 根据创意功坊功法商店的规则中,关于“技”这类别的功法说明是:“只能体验一次,且不能学习。” 也就是说它并不存在什么功法秘籍和修炼方法之类可以被实际翻阅的信息。 一般情况下,都会以为“技”类功法就是一个消耗品,用过就无,价格昂贵,性价比极低。 但易自得发现,实际上并非如此。 “技”类功法所谓的体验一次,除开完美施展一次功法外,更多的是给使用者带来一种感悟。 此时已经离珠光楼那一场比武有着三四天过去了,但易自得依然还清晰的记得,自己使用《六道破天》的观感,只要简单回想就能感受到当时的身体记忆。 似乎只要条件允许,他就能再打出一次《六道破天》。 “只可惜,我没办法向当时那样完美操作自己的身体肌肉,感觉想要再现那一拳的话,身体素质得非常强,还需要支付很高的代价。” 易自得一拳挥出后,暂时定住了身体,细细品味着这一拳和之前的差异。 《六道破天》残留的这份身体记忆就像是一个出拳发力的标准答案,他虽然现在没法再打出来,但是可以通过比对,然后调整自己的姿势,发劲,和运气技巧。 这也算是种修炼和变强。 “不知道《六道破天》的这份感悟还能持续多久,希望至少支持到自己能够还原个七八分。” 易自得思绪浮动,想着自己对自己师妹的说法是,这一拳是师傅陈朴子传授给自己的秘招,对肌肉强度要求极大,所以她才不知道。 说是这么糊弄过去了,但自己要不能打出来相似的第二拳,那之后可不好解释,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偷偷的努力。 这么想着,易自得的视觉中,一个时间指数跳了出来。 这是他发现的自己金手指的一个小妙用,可以通过在个人面板的备忘日程中设定计划时间来充当一个简易的精确时钟,也能拿来当闹钟。 这可比现在环境里,依靠日冕水钟的方式来得知时间要方便多了。 而此时这个时间跳出,也宣告着易自得今日的晨练时间到此结束,不多时,他的小师妹就要来敲门叫他吃早饭了。 易自得立刻放松了身体站定,甩着手调整着呼吸,然后走到水盆旁,用右手拿起毛巾沾水擦拭自己身体的汗滴,做简单的清理。等全身其他地方大致擦的差不多后,他再将右手分角度放入水盆中,进行多次多段的清涤,最后运转春息诀,将身上的水汽蒸干。 这几天的单手生活,他也多少掌握了些自己洗漱的方法。 “师兄,起床了吗?” 时间卡的刚刚好,门外传来了师妹陈明慧的轻呼声, “该吃早饭啦~” “知道了,我马上就出来。” 易自得迅速回应道,然后将衣服抛弃,借用巧劲给自己套上了干爽的衣物。 “那件事情,今天也该问问师妹了吧。”易自得想到,然后推门而出,正好看见陈明慧明媚的笑脸。 ………… “师兄,给,我早上煮了大鸡腿,尝尝看。” 陈明慧笑吟吟的从坛子里捞出一只肥硕的琵琶腿,放入了易自得碗里。 易自得看着几乎占据了自己整个瓷碗的鸡腿,有些哭笑不得, “师妹,这一清早就吃这么大的鸡腿……是不是太油腻了?” “不油腻,不油腻,我给师兄准备了解腻的小菜。” 陈明慧乐呵呵的从一个篮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土罐,打开后露出了里面的蔬菜杂烩, “我前日买菜的时候从郭家大婶那换来的秘制泡菜,说是祖上从幽州那边传过来的口味,酸甜可口带点辛辣,非常解腻,而且放到今日口味最好。” “师兄,你尝尝看~” 陈明慧表情和煦,冷清的性子让她还不至于笑颜如花,但语气中多了不少娇俏的味道。 或许是珠光楼一战结束,心意门争取到了时间,又或者是易自得许多记忆的恢复,看起来更像是从前,陈明慧身上的担子似乎放下了不少,总算是恢复了二八少女的模样,整个人明媚了许多。 比起之前那苦大仇深的样子,还是现在比较舒服,易自得如是想着,无法拒绝陈明慧的热情好意,于是毫不客气的拿起鸡腿啃了起来。 鸡腿肉很软嫩,调味虽然只有简单的咸味,但莫名的很鲜,然后再配上那酸甜微辣的泡菜,感觉上是这几天下来吃的最扎实,最有家味的一餐。 哦,严世清请的那餐不算,毕竟那一餐可太贵了,易自得边吃边发散着思绪。 这几天下来,他对这个世界的社会又多了些了解,特别是关系到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金钱消费观。 当下社会,官方的金钱单位最低是文,也就一文铜钱。十文为一吊,十吊为一贯,而十贯铜钱就是一两白银了。 除此之外还有铁钱和黄金,但是铁钱不怎么被朝廷承认,属于私铸币,价值低于铜钱,兑换的比例也很混乱,而黄金的价值远高于白银,但说是等价物,倒不如说是种贵重商品,和白银的兑换比例也是常常波动,并非按照十进制换算。 至于一文铜钱的购买力,那大致等于一个包子。换算成易自得所处的地球时代,姑且可以算做是一元人民币的价值。 而据易自得了解,武山镇一般人的月收入也就3两银子上下,也就是3000文,换算成等价购买力的人民币,也就是3000元。 严世清请易自得吃的那一餐由如意酒家提供的餐食,总价格则超过了十两银子,这样换算下来那可是一万多元。 这样的一餐吃掉一般人几个月收入,以易自得的价值观来说,实在有些离谱。 好险好险,差点被建立起错误的金钱观,易自得不由得内心感叹道。 “师兄,你的手……现在感觉怎么样?” 就在易自得发散思维的时候,陈明慧关切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 易自得想了想回答到: “最开始两天有些热有些痛,但现在凉丝丝的,不痛了,略微有点痒,手指手掌的感觉也恢复正常了。。” “那位方大夫的药还真是神奇,我手伤成这种程度……说实话,我感觉自己或许不需要一共10天那么久,就可以拆绷带了。” 易自得举起被绷带木板包裹的手臂,想做弯曲展示: “你看,我感觉现在可以用点力了。” “别用力,别用力,还在痒就说明还没好呢!” 陈明慧连忙抱住易自得的手臂,深怕他一时鲁莽搞伤自己,她气嘟嘟的劝阻道: “不管师兄你怎么感觉,方大夫说好十天就得十天,每天换药我又不是没看过,离好着还差得远啦!” “那一份药那么贵,你要是乱动弄伤了,我们可就亏大了!” “说的也是……那一份药确实很贵,幸好是镇武司帮我们出了……” 易自得尴尬的放下手臂,右手擦了擦桌子,想了一下,开口问道; “师妹……我们家里……心意门还有多少钱?” 陈明慧愣了一下,然后眼神飘忽,抓着手指, “师兄……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第35章 生活琐事 “这些天家里各种鸡肉参汤吃了不少,开销挺大的吧?” 易自得回答道。 “然后,我昨夜……听见了你算账……缩减开支的声音。” ……………… 那是昨晚的事情。 在这个时代,有件不好启齿也非常麻烦的生活要事,那就是出恭,也就是上厕所。 心意门本来是有设置专门的厕间,但易自得伤了手臂,行事不太方便,白天还好,但是夜晚可就麻烦了。 好在这个时代有着用木桶瓷器做成的便携马桶夜壶,可以供屋内使用。 但使用之后,自然得拿出去到特定的地方倒掉,否则屋内的空气可不好闻。 于是在入夜大约11点钟,这个这时代大部分人早已入寝的时间,易自得因为突如其来的生理需求,不得不想办法利用马桶夜壶处理自己得污秽之物,然后出门倒掉。 就在他回来的时候,一时兴起,多绕了两步,路过了心意门主屋附近。 然后,他听到了算盘珠子的声音。 顺着声音,易自得提着夜壶,好奇的进入了主屋,然后就在厅内看见西侧书房的角落点着盏小油灯,昏黄的灯光,自己的师妹陈明慧正咬着毛笔笔尾,一边写写划划,一边打着算盘计算。 “这个……一共支出了……5两三贯6吊7文……这个也是必要的支出……” “……剑坏了重新买太贵了……买点工具自己修吧……这样可以省下来不少……” “……我的衣服补补还能穿……但是师兄那得补些新衣……胭脂水粉,去掉去掉!” 陈明慧一边算着账,一边喃喃自语,时而苦恼,时而发呆,露出了和平时清冷飒爽完全不同的呆萌表情。 或许是过于专心算账的原因,所以她并没有发现易自得的到来,于是这番小女孩模样的娇俏和苦恼给易自得看了个干净。 易自得也不好进去打扰她,只能悄悄的离开。 ……………… “于是,现在我们还剩下多少钱呢?” 易自得阐述完自己昨晚的所见后,再次直白的向陈明慧问道。 “师兄你……我居然没发现……太丢脸了!” 陈明慧羞红了脸,似乎感到非常难为情,半响才老实的回答道: “门内还有62两银子,以及大概3贯左右的铜钱。” 62两三贯,也就是6万多人民币的购买力……易自得心里换算了下,这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在不知道市面上各类物品的完整物价时,看起来似乎还够用。 “这样啊,那我们的门派的收入和支出是怎样的?” 易自得接着问道。 “支出的话……每天的伙食和生活用品,加上师兄你要喝的汤药……平局大致是每天1两银子。” “此外最近还有些需要修缮的东西,可能会花个1两左右……就这些,没了。” 陈明慧回想起自己的账本算了算回答道,然后又怕易自得误解开销,连忙解释: “师兄,这开销不算多啦,而且等过几日你身体好了,这每日花费自然就下来了。” “那收入呢?” 易自得对支出部分先不予置否,追着问道: “你师兄我这部分的记忆没恢复,提醒一下我,我们门派的收入来源是什么?有多少?” “这个……有上次剿灭恶马贼,严捕头给师兄你的那份,还没被使用的兑换单……除此之外……” 陈明慧迟疑了下说道: “……现在门派没有别的收入。” “也就是说,按照现在的这个花费支出,大概用2个月就基本花光了,有什么意外状况要花钱的话,还根本用不到两个月。” 易自得皱着眉,想了想,对陈明慧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好像,不太行啊。” “师兄,这只是暂时的……我们门派原本有福顺商行送的四间铺子,还有武盟每个月发的补助,以及弟子们的拜师礼和学费作为收入。” “只是现在因为要接受武盟考核的原因,暂且将商铺还了回去,停了补助,收不到弟子学杂费……” 陈明慧越说越没劲,但是马上将自己振奋起来,说道: “虽然现在没有收入,但是只要师兄你伤好了,突破了八品境界,收入就都能回来了!” “而且我们争取到了一个月多的时间,正好在现在的钱用完前,能参加考核,所以……” “悟心丹没有了哦。” 易自得打断陈明慧的话说道。 “……我知道啦,师兄,你说过几次了。” 陈明慧堵着小嘴说道: “我相信师兄的天资肯定可以在时间内突破的,万一没钱了,咱们就把那份兑换单兑换成银两嘛。” “反正大部分东西好归好,但我们现在又用不上。” “我的小师妹啊,你倒是挺乐观的……但是我好闲,我想找点事情做,给咱们门派赚钱。” 易自得对陈明慧的话语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说出了自己真实的目的。 “可是师兄,你的身体还需要休养。” 陈明慧好言好语的劝解道。 “那也不能这么闲着,每日在家里发呆,师妹你不觉得有点痛苦吗?” 易自得反问道,陈明慧犹豫了一下,她每天要做的家务还不少,还能练武,也不算闲着,但将心比心,她想想自己要是像易自得这样受伤没事做…… “好像是有点痛苦。” “那天晚上我不都和郑巴打了一架获胜了吗?我除了左手手臂外,基本上恢复的差不多啦。” 易自得笑着说,然后试探着请求道: “师妹,有没有什么类似可以指导他人习武或者教育类的工作?” 我想要赚取历练点,这下半句话藏在易自得心里,也是他的真实意图。 自珠光楼一战,他花费了1000点历练点兑换了《六道破天》,于是还剩下216点历练点,打赢郑巴后又获得了200历练点,于是他当时的余留为【416】历练点。 这个价格只买得起白色的《坤字铁山靠训练法》,而绿色绝技《仙峰寺拳·叩拜破魔菩萨脚》所需要的历练点数量差了一些,更贵的《武松独臂拳》也就更加不用想了。 之后,他又试着指导了几次陈明慧练剑,但收效甚微,也才获得32点历练点,这比最初的那次差了太多,就好像陈明慧身上积累的历练点暂时掏空了。 最终结果下来,于现在,易自得一共拥有【448】历练点,离绿色绝技还差2点。 历练点就好像现在心意门的资金一样,有些紧缺,更是无源之水。 就算易自得再想办法攒两点,换了绿色绝技《仙峰寺拳》,那之后怎么办了》下一次商店刷新,他又能兑换什么呢? 开源节流的重点在于要开源。 于是,易自得再次向陈明慧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和请求: “师妹,有没有这种类型可以让我进行的工作呢?” “……指导他人……嗯……师兄能做的……教育类的工作……” 陈明慧认真思考起来,才想一会,她眼前一亮,一拍手掌说道: “这样的话,师兄要不要重启义善讲武堂,成为一名武夫子呢?” “义善讲武堂?武夫子?” 易自得歪了歪脑袋,等着陈明慧继续说下去。 “义善讲武堂是布政衙的一种利民政策,被指派给各个门派作为一种衙役劳动,让每个门派对附近的孩童进行武道启蒙,允许教导一些不入品的武学基础基本功。” “进行这种衙役劳动的武者就被称为武夫子,对武道品级没有限制,就算是九品也能担当。” “而且虽然说是义务,但镇里的布政衙会在义善讲武堂建立后提供一定补贴,虽然不多,但也算是种收入。” “师兄,这也算是种教育类的工作吧?” 第36章 义善讲武堂 “好了,易大侠,这重启义善讲武堂的手续就办好了。” 一名隶属于布政衙的衙役帮忙打开了一间空屋的大门铁锁,然后又把已经破旧沾灰的红布头从门牌上取了下来,又换了一块新门牌上去,这样就预告着此处讲武堂重新开张。 此时已经日近正午,太阳于空正悬,阳光格外明媚,纵然是三月天,凉风之下,阳光已然给人以暖意。 早上听陈明慧说完关于义善讲武堂的事情后,易自得就意识到这是个不错的途径。 一个显而易见,可以光明正大获取历练点的途径。 大禹朝的一些政策在易自得看来还蛮超前的。 由于整个国家是靠武林门派和武道帮衬建立的,开国太祖也是个武道宗师,于是武盟,镇武司,布政衙作为国家地方基础,形似三权分立的政治结构。 而义善讲武堂这一举措就有点像是种义务教育,只是用于普及武道启蒙而不是学识,这一举措也不强制执行,而是以少量的金钱和名声诱导各个门派顺手帮扶。 心意门之前一直有支持这个举措,当时的师傅陈朴子一直有安排弟子们轮流去义善讲武堂,不论穷富,对慕名而来的孩子们进行免费的锻炼指导。 这也为心意门在武山镇赢得了不少口碑和名声,除开师傅陈朴子的七品武道实力,这份名声也是让心意门这个后进门派在武山镇武盟当中占据了不少话语权。 奈何师父去世,一夜之间,看似花团锦绣的日子,瞬间变为落叶残枝。几个月下来,受武盟政令,心意门门人尽散,就剩下易自得和陈明慧两位九品。 他俩不仅要一边的操持师傅的后事,一边还要想办法突破八品来保住心意门。 这原本的义善讲武堂自然也是开不下去,也已经停了不少日子。 但现在,重启义善讲武堂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在师兄妹俩共同达成决定后,陈明慧便带着易自得出了门。心意门位于武山镇的西南方向,因此去的也附近的布政衙西南分所。 在繁杂的签字画押手续后,这被关闭了一两月的讲武堂终于又打开了大门。 “咳咳咳……好了,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一位年轻的衙役打开了讲武堂的大门,一阵陈腐的烟尘咳了他一下,连忙拿手挥了挥。 等到烟尘散去,讲武堂内的陈设也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一间方形的瓦房,地面是压实的泥土地面,内部没什么装饰,几乎是个空荡荡的平地。在那角落边则摆着几个木人桩和石锁,还有些木制包布的刀剑棍棒。 这些东西虽然落了灰,但经过年轻的衙役检查,倒是没什么损坏,如此那衙役简单的拍了拍,擦了擦,就算整个讲武堂巡查过一遍了。 见讲武堂屋内无恙,衙役便转身拱手对易自得说道: “虽然易大侠你应该早就知道,但按照流程我还是得再告知你一遍。” “这义善讲武堂每日的薪酬是30文,要求至少开满半日。开之前可以从就近巡查所取了牌子挂在门上就算开了,结束的时候再把牌子还回去,就可以换得铜钱。” “这挂牌期间,我们衙役会在附近宣传贴告示,或者你想我们提前宣传也行,我们也会时不时派人来巡查是否有真正在开办讲武堂,以免有人偷奸耍滑。” “当然,以易大侠的品格,我想我不用担心这个。” “此外,如果这间讲武堂有什么地方脏了坏了,也可以到巡查处和我们衙役报备,我们会派人来打扫修理的。” “如果要额外收取求学者的学杂费的话,也请提前告知我们,方便做个登记。” “不知道,易大侠还有什么地方不清楚的吗?” 衙役问道。 “我还能收取学杂费的吗?” 易自得问道。 “一般是可以收的,但是不能太多,一般不超过一人一日10文铜钱,也算是种武夫子的个人小收入。” 陈明慧先一步替衙役解释道: “山刀堂收7文,小槽门收6文,正心馆最贵,收10文,他们讲武堂的学员也大多只收富贾商人的孩子。” “至于我们心意门则是历来免费,也不对学员身份做太多限制。” “师傅曾说过,义善讲武堂本是利民之策,若各门再做限制,有本末倒置之举,而有教无类,布武于幼,乃是一家门派之本分。” “正是如此,陈掌门微言大义,我也很钦佩你们心意门。” 听到陈明慧这么说,衙役恭敬的笑了起来,拱手行礼问道: “如此,易大侠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暂时没有了。” 易自得点头道谢: “辛苦各位衙役兄弟了。” “不客气,这片区域的讲武堂能重新开起来,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将会省却不少麻烦。” “好事?麻烦”易自得有些不解,却发现自己的师妹突然忍不住笑了一下。 “看陈女侠的表情,大概猜到了吧。” 这位年轻的衙役俏皮的眨了眨眼,再次拱手说道: “或许易大侠等会就明白了……那么,在下还有工作要做,就先告辞了。” 说罢,衙役小伙就拜别了易自得和陈明慧,快步的离开了。 “师妹,这是何意?” 衙役走后,易自得见陈明慧又忍不住笑了两声,更是满头的雾水,只能带着讨好的语气再次发问。 “是了,师兄你大概是不记得了,之前你可是很怕来这里呢~” 陈明慧想起了终于忍不住,嫣然一笑, “那是因为呀……” “啊呀,易大侠,陈姑娘,你们总算把这讲武堂开起来了!” 还没等陈明慧说话,这门外就传来了咋呼呼的声音。易自得顺声望去,只见一个看上去性子火辣的大妈,提着一个脏兮兮,差不多6,7岁的男孩的耳朵,就急匆匆的往这讲武堂内赶来。而她的背后远远望去,依稀也看到还有其他妇人也正带着孩子赶来。 “哎呀,好久不见呀,易大侠,你还是那么英俊,就可惜手上挂了伤。” “我可听说书先生说了,你出镇剿匪,把那什么吃人魔头,恶马霸王杀的落花流水,真是个大英雄啊。” 大妈急匆匆的赶过来,那火辣辣的眼神扫视着易自得,让他感觉自身好不自在。 “这位是……?” 易自得连忙看向身边的师妹陈明慧求助,他的记忆恢复还仅限于自己事,眼前这位突如其来的热情大妈让他有些应付不来。。 陈明慧见易自得有些窘迫的表情,轻笑一声,小声说道:“让我来吧。”然后就站出来走到了易自得身前。 她表情和煦的对大妈说道: “许久不见,苏娘子,心意门出了些事情,没办法办讲武堂,真的很抱歉,不过现在的确打算重新开起来了。” “不过,苏娘子怎么来的这么快呀?” 陈明慧问道。 “咳,我在教训我家孩子,看到那衙役张贴告示,说是讲武堂开张,我就立刻赶过来了。” 苏娘子解释道,紧接着对陈明慧诉苦: “哎哟,你是不知道我家狗娃能有多调皮,浑身的精力似乎用不完一样。以前讲武堂开着还好,可你们讲武堂这一关,这皮猴子就上天入地的,闹个没完。” 苏娘子说着说着就气呼呼的轻拍了下一旁自家儿子的光脑袋,而她的儿子,挨了这一下,不得不低着脑袋,看似乖巧老实,但脸上脏兮兮的,眼神窥来窥去,颇有种桀骜不驯的样子。 “那怎么不送到其他讲武堂去了?” 陈明慧微笑着问道,并不动声色的拦住了苏娘子要继续拍打狗娃脑袋的举动。 “唉,你说这事……我本来有想送他去其他讲武堂,可其他讲武堂,不说名额有限,收费还高,就这路途还要大半个时辰。” 苏娘子懊恼的解释道: “若是让家里人送吧,这多耽误工作;若让他自己去,万一路上被拍花子捉去了我也后悔。” “思来想去,还是只能放在身边……然后被他淘气受罪。” 苏娘子说着又气不打一处来,举起巴掌就要抽自家孩子的屁股: “叫你砸人家水缸!叫你去掏老鼠洞!叫你乱扔石头!” 被称为狗娃的苏家孩子遮住屁股跑了起来,绕着易自得和陈明慧转圈圈尖叫大喊: “武夫子大侠救命!坏妈妈打我!” 陈明慧连忙上去拦着不让这母子乱来,以免撞到易自得左手, “苏娘子!你冷静点!别打啦!” 这陡然发生的一切,加上眼看要赶来的其他妇女儿童,易自得内心萌生了一个想法: “这讲武堂,怕不是什么顽劣儿童托儿所吧?” 第37章 讲武说学 事实就正如易自得所料那样。 这名字看上去高大上的义善讲武堂,就真和幼儿园,托儿所相差不多。 托布政衙衙役热情宣传的福,这还没一会,这讲武堂内,就塞了不少吵吵闹闹,叽叽喳喳的孩童。 仔细一数,也就7,8个,但那嘈杂的音量和场面堪比群魔乱舞,或者说如上猴山。 而自己的师妹陈明慧则好不容易和那群妇人拉完家常,听完诉苦,这才一脸疲惫的走了回来。 她看着一脸苦恼的易自得,笑了笑,问道: “师兄,你的表情……你在苦恼什么?” “咳,本以为是当教头,结果是来做孩子王的……所有讲武堂都是这样的吗?” 易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这满屋子的熊孩子乱跑只感到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我们心意门所在的这一块地方,算得上是武山镇最穷的区域,地处镇子西南,居民们不少是家里遭灾,外来迁居于此。” 陈明慧握着易自得讲述着这武山镇西南街巷的状况: “因此这里的居民时常忙于工作为一日三餐而计,大多家庭都少有时间管束自家孩童。年龄大一点的还算明事理,能帮衬着家里干活,这年纪小的就只能随他乱跑,自由放养了。” “因此多年以前,这里时常发生儿童失踪的案件……后来布政衙换了一批负责上心的巡查衙役,这些孩子就轮到了布政衙看管。等到我们心意门来开讲武堂,自然就又成了我们的工作。” “原来如此,所以之前我们讲武堂关门,就给这里的布政衙又增加了工作,难怪说我们的重新开张,帮他们减少了麻烦。” 易自得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刚刚那位年轻衙役的意思,随即又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倒不是说他讨厌小孩,但这和他之前所想的也相差太远了。 “我之前听师妹你那么说,还以为真的是来教别人练武的……这多少有些落差。” “我们之前教导过这批孩子吗?” 易自得问道。 “没有熟面孔……我们之前教的那批孩子应该也已经明事理了,或许不会再来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三个月时间,他们也有着自己的成长和际遇。” 陈明慧看了一圈,并没有之前教过的孩子,遗憾的摇了摇头。 “好吧,看来还要和他们重新培养感情,要取得小孩子的信任,似乎没那么容易。” 易自得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给自己添上了一摊大麻烦。 陈明慧却轻笑出了声。 “好啦,师兄,没那么复杂。虽然这些孩子玩闹了一点,但其实很好对付哦。” 陈明慧摇着易自得的右手开导道,然后眨了眨眼,一副“看我的”表情,转头对正在讲武堂内玩耍的孩子们大声喊: “小朋友们,你们想不想当大侠啊?” 陈明慧的话一出,全场的孩子们都看了过来,苏娘子家的狗娃第一个跳起来举起手大喊: “我想!我想要当大侠!” “我也要当大侠!” “我也是!” “我不想再演坏人了,我也要当大侠!” 熊孩子们纷纷跟着一起举起手来,在他们这个年龄听到的最多的故事,就是说书人对江湖传奇的演绎,以及长辈们对那些威风凛凛的武人们的艳羡。 练武功成为大侠是他们这个时期心里最美好的愿望,也是日常最常玩的游戏。 “很好,大家都想当大侠,那想当大侠就要听哥哥和姐姐的话哦。” 陈明慧拍了拍手说道: “哥哥和姐姐会带大家玩练武的游戏呢~要成为大侠,就要先吃一点苦哦。” 陈明慧熟练的用小孩子的话术劝诱这群孩子,让他们乖乖的排好站好,那温柔的模样看在易自得心里暖洋洋的。 谁也不曾想在比武台上英姿飒爽,在坏人面前冷若冰霜,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少女,会有如此母性的一面。 就在易自得看得入迷时,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举起小手问道: “大姐姐,我不想吃苦,能不能吃甜的呀~” 这问题让陈明慧愣了一下,也让易自得想起自己可不是来当看客的。 他主动走上前,蹲下来好声询问: “这位小妹妹,你叫什么呀?” “大哥哥,我娘叫我小丫。”小女孩擦着鼻涕,怯生生的回答道。 “好的,小丫,你知道甘蔗吗?” 易自得接着问道。 “我知道!我有在码头见过,是又黑又粗的大杆子,听说是甜的,特别好吃!” 一旁的狗娃又跳了出来大喊,他的知识话语让其他小孩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没错,甘蔗是又黑又粗的杆子,它上面的肉是甜的,因此也常常被用来做糖。” 易自得点了点头,肯定了狗娃的说法,但随机话锋一转, “可甘蔗下面的根是苦的。” “你们想要成为大侠,就好比要吃完一整根甘蔗。” “若是不想吃一点苦,只看着甜的部分吃,那最后就只剩下苦涩的部分了。” “若是你们从甘蔗的根部开始吃,倒啃甘蔗,吃掉了苦涩,那剩下的就是甜蜜蜜的好事了。” “那么小丫,你是想先吃甜还是先吃苦呢?” 易自得讲完他所听过的一段典故,轻言轻语的问道。 “那我不能吃了甜的杆杆,把苦的根根扔掉吗?”小丫咬着手指,皱着脸问道。 “可以呀,但那样,你就当不成大侠了。” “那好吧……我还是要当大侠,那就先吃苦苦的根根吧,总不能比娘熬的苦菜粥还难喝。” 小丫歪着脑袋想了一会,犹豫的做出了决定。 而随着她的决定,其他孩子更是纷纷表态说自己不怕苦。 陈明慧把易自得言行看在眼里,眼中溢满了笑意,她悄声在易自得耳边鼓励道。 “师兄,你还蛮会和小孩子说道理的嘛。” “还好吧,莫名想起来的故事,不记得在哪听过了。” 易自得笑着敷衍道,这个时候,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眼前闪过的创意功坊提示—— 【你对未蒙孩童传递了人生道理,为他们的未来埋下了可期的种子,因此一共获得了16点历练点。】 原来这样的说教也能获得历练点的吗?易自得表情波澜不惊,内心却大感意外,这下让他又发现了自己创意功坊不为人知的一面。 但这还没完,紧接着又一条新提示闪出—— 【你的话语鼓舞尚处人生迷茫的歧路青年,令他做出了改变人生的决定。从林何文处收获了50点历练点。】 林何文?这是……? 易自得微一皱眉,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一位青年的声音。 “易大侠,你的话语言近旨远,让小子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一位17,18岁的瘦弱青年快步从门外走入,顺势跪倒在易自得面前,连叩几个响头,叩拜道: “小子林何文对易大侠仰慕甚久,还请易大侠收我为徒,授我武艺……我也想做大侠!” 这突如其来的来客与变故,让讲武堂内刹时间安静了一会,然后一位小孩似乎被林何文的举动吓到了,哇哇大哭起来, “呜哇——这位大哥哥好可怕——呜哇!” “等等,小子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想吓你了……小孩儿别哭啊。” 随着哭声响起,其他几个孩子也跟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流眼泪,这让讲武堂内一片混乱,林何文连忙摆手想做辩解,但似乎一点效果都没有。 为了避免混乱增加,无奈之下,易自得只能给陈明慧一个拜托的眼神,然后拉起林何文就向讲武堂外走去。 “……你先给我出来。” 第38章 何文求武 “好~各位想要当大侠的小朋友,咱们就先从一点小事做起,看到那些木头武器了吗?大家挑一把喜欢的,来和姐姐一起擦一擦,他们以后是你的伙伴,要好好爱护哦。” 讲堂内,陈明慧为了安抚哭闹的孩童们,不得不用幼稚的声线说着可爱的话。 而易自得已经把青年林何文拉至屋外。 “易大侠,我真不是故意要吓小孩子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林何文表情窘迫,身体有些僵硬,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今日实在徘徊了很久,听到易自得那一番“甘蔗倒啃,苦尽甘来”的话语后才鼓足了勇气找易自得叩拜,却没想到被小孩子混乱的哭声打乱了心境。 “别紧张,我认得你,你是前几天那个向我报信的那个拉车脚夫,如果不是你,我恐怕不能及时赶到珠光楼……谢谢。” “我记得你,你是叫林何文,对吗?” 易自得见眼前这位青年惶恐不安,说话吞吞吐吐,刚刚被突然打扰的不满也少了不少,更何况眼前这小子给自己提供了不少历练点,他的表情又更缓和了几分。 见易自得记得自己的名字,林何文的紧张感也逐渐平息了下来。 “是,小子林何文,那日能为易大侠带话,实属荣幸。而能得见易大侠一拳震雷,击败裂心鬼郑巴一事,更是人生一大幸事!” 林何文见易自得记得自己,满脸欣喜,快语连珠的说着自己的来历: “小子原本是武崖镇人士,家中希望小子读书求仕,因此给小子取了何文一名,也让小子错过了幼时的讲武基础。”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去年年初武崖镇遭遇匪难,小子一家在此次祸事中家破人亡,只余下小子一个独苗。” “小子空读死书却无法保卫家人,实在感到自己一无是处!懦弱不堪!百般无能!故而想弃文从武!成为一名能保家卫国的侠义之士!” 林何文慷慨激昂着说着,似乎是在对过去的自己痛骂,也或许是在表达自己的决心,言辞逐渐变得有些激烈。 而他说的事情,易自得似乎也有些印象。 武崖镇也是武山县五镇之一,位于西南方向,临近海边,拥有数个码头,算是个小型海港。去年年初,朝廷海军于外海与名为恶海龙王的魔教海贼大战,不料却漏了一支由武道高手组成的精锐船队绕过了防卫圈,突袭了当时还措不及防的武崖镇。 听说当时武崖镇光是战死的八品武者就有7,8个,八品之下的九品武者更是死伤十倍之多,至于被洗劫和牵连的平民老百姓,那更是不知其数,少说也有上百户人因此注销了户籍。 想必林何文就是在那场祸事中幸存,而动了弃文从武的念头。 “然而小子虽有此志,事却难以愿为。纵然耗尽家财结友求路,小子仍被各门派婉拒于外,始终不得入门……” 林何文说到此处,似是悲从心来,声音低沉,言语间满是失落: “待到后来,小子才知,是因为小子读书几年白耗费了从武的最好时光。各派掌门认定小子根基孱弱,武道之路已绝,所以断然不肯收入门下……” “如此耗费大半年光景,家财散尽,小子一无所获……但此时却从行商处听来,这武山镇有一心意门,有教无类,从不设习武一途的门槛。” “于是,小子连日赶来,妄想求得一丝希望,却不曾想遇到心意门陈掌门去世,心意门被勒令遣散门徒……” 这林何文貌似有点倒霉啊,易自得心里想着,嘴上也只能安慰道: “抱歉……我们心意门这变故,的确是没办法的事情。” “小子理解……” 林何文落寞道。 “所以你既然知道无法拜师,你为何又没有回去武崖镇呢?” 易自得好奇的问道。自己的师傅陈朴子去世是在三个多月前,如果林何文真是那个时候来的话,到如今,他已经在武山镇待了这三个月,这中间还包括了一年最重要的节日春节年关。 “小子来到这武山镇几乎是已经耗费了最后的家产……那时小子举目无亲,纵然年关将至,小子又还能去哪呢?武崖镇已经没有小子的家了。” 林何文悲叹着说,随后又说起了自己接下来的经历: “小子无处可去,心里又不甘心,于是就在武山镇入了籍,打算找份零工,等待心意门度过考核,重新开派。” “这几月下来跌跌撞撞,最终小子找了份脚夫拉人拉货的工作,在漕运码头边搭了个棚窝,就算是住下了。然后小子每日观望心意门……却又听来易大侠身受重伤的消息……” 啊,这讲到我和那王三一手换一命的事,易自得默不作声,等着林何文接着讲。 “当时小子倍感绝望,整个人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只能盲目的遵从着之前的生活轨迹,本以为往日余生,皆是如此……” “……但机缘巧合下,小子被严大人看上,于那日珠光楼一战被选为为易大侠传话之人。” 此时,林何文原本悲凉的话锋一转,语气热烈了起来: “小子不知当时是否是上天给予小子的启示,小子奋力奔跑,得幸将话带予易大侠你,然后小子便见识到了易大侠的英雄气魄!” “虽强敌当前!虽遇事不公!但依然要挥出自己心中的重拳,去打破一切的阻碍!” “这何等的侠义,正是小子所准寻的道路!” 林何文激动的说道,吹的易自得有些汗颜,自己表现的有那么夸张吗? “那一拳告诉了小子,小子一直在犯错。小子总想着等,等门派收下自己,等师傅教自己武功,等着别人教自己武道功法走上武道之路。” “可小子不该等,小子就该立刻出发!” “无论心意门是否重新开派,小子都不该等,既然小子没有武道基础,那就应该从基础开始学起!” 林何文再次跪倒在地向着易自得叩拜: “恳请易大侠教我武道基本功!恳请易大侠允我侠义之梦!” “请……易大侠收小子为徒!小子一定为易大侠做牛做马,鞍前马后!”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前因后果也明示的差不多,林何文的来意无比清晰。 先不论他来历说辞的真假,但他这份想要习武的心情的确是传达到了易自得心里。 “……你先起来。” “若易大侠不收小子为徒……小子宁可跪死在这。” 林何文叩拜在地上,浑身颤抖着,像是害怕再遭到拒绝。 见林何文这番做派,易自得无奈的叹息道: “你若是不起来,我又怎么好和你说收徒的事情。” “易大侠您这是答应了?” 林何文惊喜的抬头,立刻站了起来,连忙想鞠躬想叫易自得师傅: “师——” “使不得,你我年岁相似,应当平辈论交,你应当喊我师兄才对。” 易自得见林何文站起来又要行礼,连忙伸手拦住了他。 由于不给叫师傅,林何文有些迷糊,但他想想叫易自得师兄似乎也能接受,只要教自己习武便行。 “这……好的,小子见过师兄。” 见林何文改口叫自己师兄,易自得点了点头,然后竖起两根手指头说道: “此外,有两件事情,你要记好。” “师兄请说,小子一定好好听。” 林何文拱手行礼。 “第一件事,由于我仍然是九品,因此不能为师,也不能收你进入心意门,更不能教你心意门真传,因此你不可对外宣称自己是心意门弟子。” 易自得比出一的手势,不紧不慢的说。 这让林何文有点傻眼,这到底是收没收下自己? “这……” 还没等林何文发问,易自得接着说道: “但相对的,你可以在讲武堂听课,我会为你弥补你缺失的武道基础。万丈高楼平地起,你想走武道,就要先立根基。” “我不保证能教你到什么程度,你也得跟着讲武堂这群7,8岁的孩子一起学,你愿意吗?” 林何文激动的差点又要下跪: “师兄,小子自然是愿意!” “那么第二件事情。” 易自得比出二的手势,严肃的说道: “你要改掉你说话的方式,从此不再称呼自己为小子。” “小子乃是自我贬低的谦辞,可你要从武,就要明白武人有傲骨,有气节,可以谦逊,但绝不能贬低自己。” 易自得解释说。 林何文一看要改掉自己长年来的说话习惯,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啊……师兄说的对,那小子……小子应该怎么称呼自己?” “很简单。” 易自得回答道: “从现在开始,你就要称呼自己为——” “——‘我’。” 第39章 日光好岁月 生活一安定规律,就过的很快。 转眼间,又是个五六日过去了,转眼间,不仅春分已过,这日子也即将来到三月末尾的上祀节,也就是俗称的三月三。 这几日内,易自得的生活日常,基本就在心意门院落和义善讲武堂之间循环,不是在家冥思武学和师妹陈明慧聊天恢复记忆,就是在讲武堂待一天带孩子,以及训练林何文。 易自得最终是收下了林何文的,虽然林何文讲话的方式半文半白让人听着心累,也总是改不过来自己对自己的称呼,但他的那份渴望求武的心情还是感染了易自得。 易自得用内力测过林何文的气血根骨,的确很糟糕。 气血孱弱无力,筋骨僵硬不正,要不是做脚夫跑了两三个月,估计体力也好不到哪去。这份习武基底怕是连8岁小孩都不如,所以也难怪林何文之前会被其他门派拒绝,毕竟看起来这人真的没啥武道前途。 但易自得觉得还好,先不论心意门本身的有教无类思想,就他拥有的地球现代文明记忆,有句话叫做“人生从来不怕晚,只求心不甘”。 林何文就是这样一个心有不甘的人。 易自得以心意门杂役的名义收下了林何文,这个身份是他咨询过师妹陈明慧而做出的决定。杂役不算做是心意门的弟子,但又能被传授一些武道功夫,既满足了林何文的需求,也不算是违背了武盟的规矩。 至少在明面上,易自得觉得自己应该做的没毛病。 而林何文这几日的表现他也是有目共睹。 以林何文的身体素质来说,要改变他的基底,只能从拉筋正骨,站桩马步开始,但这个过程会非常的痛苦。 相同的动作,一旁的狗娃二丫做了最多有点累,可到了林何文这,就能看见他青筋暴起,满脸通红,大汗直流,浑身颤抖的情景。 有时候,林何文会准备好一根树枝咬入嘴中,以免自己痛的叫出声。 要不是每次练完,易自得都以春息诀的内力帮林何文疏解疲劳,林何文习武半日下来,可能连站都站不住。 但即便如此辛苦,林何文依然还是每天雷打不动的,最早赶到讲武堂。还赶在其他人来之前,将讲武堂的门面打扫擦洗干净。 他的这份认真专注度,也莫名的让他成为了一群孩童的榜样,成为了这群7.8岁孩童当中的新大哥。 “坚持住!还有10个倒数数!10!9!8——” 一日下午,易自得一边看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倒计时数着数,一边帮忙按住林何文的腰背帮他稳定着身姿。 林何文此时正双腿拉扯成一字马的形式,双手如青蛙匍匐扒在身体两边,将自己的上身勉力支撑起来。他的上身离地面大约维持在4指的高度,胸口下方摆着一枚铜制压铃——那是一种只要被按压就会响铃的机关玩具,此时正作为林何文身体高度的标尺而起作用。 这个姿势被易自得名为蛙式锻筋正骨法,是他结合现代记忆里青蛙趴的瑜伽姿势,和这个世界所知的武道基础知识所创造出来的一个锻炼方法。 而再这个构思锻炼法的构思过程中,易自得还发现了自己金手指的又一个隐藏妙用——他对自己记忆知识的挖掘,在使用者面板那形成了一个新的栏目,名为杂学百艺。 杂学百艺名下,各种知识门路分类五花八门,等级的划分也和武学类不同,而是设计成了初识,新手,入门,精通,宗师,以及一个打着“???”的阶段。 如今这个被易自得自创的锻炼法,就被归类在杂学百艺名为,名为体育的书籍下,等级被划分为入门: 【蛙式锻筋正骨法】 【类别:百艺·体育】 【级别:入门】 【描述:活血拉筋,正骨强韧,塑形调体,强健心脉。】 很明显,这门锻炼法的主要作用就是调节锻炼者肌肉筋膜骨节角度的分布,换古早的武学术语来说,就是根骨。 根骨的含义在百年演变中涵盖的意义越来越广,但从最早的字面意义来讲,就是说一个人身体的骨骼。 骨乃人形体之根本,是身体肌肉成长的基础。 好的骨骼结构,让身体柔韧,动作自如,发力顺畅,人也因此气血通达,形体协调优美,精神昂扬。 而坏的骨骼结构,则让身体不能自如,想做动作但遭遇内阻,关节筋肉发力散乱而相斥,气血不通而堆堵成淤,湿毒难泄败坏身心。 年轻时或许看不出什么问题,但一入中年就会小毛病不断。 所以就有了练武先摸骨的说法,根骨不好,动作都做不到位,习武发劲更是难上加难。 林何文就属于这种根骨很差的存在,看起来身形消瘦为人精神,但肩颈,脊椎,胯骨多处位置均有不正,活血的练拳套路和站桩总会让他感到别扭,练着练着动作就会练歪,还自己察觉不到。 因此每当半日的讲武堂课程结束后,易自得还会拉林何文留下来进行这调节根骨的加练。 但《蛙式锻筋正骨法》虽然被列在入门级别的位置,可练起来一点也不轻松,对林何文来说,更是格外痛苦。 此时,林何文用力咬着木棍,脖子血管暴起,面色通红,鼻子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如雨般从他头上流下在地面砸出一个个小坑。 他浑身肌肉颤抖,又痛又累,似乎随时就要倒下,但一股外来的内力,游荡在他的周身,控制着他勉强维持住自己的姿势,让他每每将到昏厥的极限,又被拉了回来。 “——3!2!1!” 随着易自得倒计时倒数的结束,易自得立刻抓住林何文提起来调整为站姿,伴随着林何文脊骨的一串劈里啪啦的脆响,林何文也终于是能吐出嘴中的木棍,舒坦的长吁了一口气。 “别驼背,尽量保证脊背挺拔,这样调骨的效果会好一点,不然又容易给你打回原型。” 易自得拿起讲武堂角落里的装水竹筒递给林何文,说道: “慢慢喝,别太急。” “小子谢谢师兄……” 林何文擦了一把汗,想抬起手接过竹筒。易自得却把竹筒一收,不满的教育道: “怎么又自称为小子,你还记得我怎么说的?” “啊,多年习惯,有时改不过来……” 林何文尴尬的抓了抓脸,只好重新组织语言说: “谢谢师兄给我水。” 然后终于从易自得手中接过竹筒,强忍着一饮而尽的欲望,小口小口的啜饮起来。这也是易自得教他的,剧烈运动之后不能大量喝水,必须要慢慢喝。 “休息一下吧,等你师姐回来……” 此时的陈明慧正在把狗娃二丫那群学童送回家,讲武堂内就易自得和林何文两人,易自得估算了下陈明慧回来的时间和林何文锻炼的进度,内心有了个想法: “……我教你一个可以入门武道的新功法。” “啊!小……不,是我,谢谢师兄!” 听到有新东西学,还说是能入门武道的功法,林何文一下子兴奋了起来。 “很有精神嘛~” 易自得很满意林何文的表现,除开这几天他确实从林何文身上收获不少历练点之外,林何文这种坚韧不拔,咬牙死撑,教什么做什么的风格,才最有让他感到当老师的感觉。 但是此刻易自得话锋一转,打算和林何文起另外一个很重要的话题。 “阿林,目前这样锻炼对你的筋骨调整效果还算不错,但是要接着习武迈入武道的话,你还得想办法解决另一个问题。” “师兄请说。” 林何文恭敬的请教道。 “那就是——吃。” 易自得向林何文问道: “阿林,你还有多少钱?” 第40章 三分练七分吃 “吃?钱?” 林何文一头雾水, “请问师兄,是要收小子……是要收我的学费了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这里有这几个月做脚夫攒下的6两银子,可以都给师兄。” 林何文从自己的布包中掏出了一个小钱袋,就要老实的递给易自得: “如果还不够,我还可以想办法去河边多拉点货来赚钱。” “不,我不是要你的钱,而是在想你接下来的训练选择。” 易自得连忙摇了摇头,将林何文的钱袋推了回去,解释说道: “你想要武道入品成为武人,就要首先明白它们的原理,你应该有自己了解过吧?” “是的,师兄,武盟书局对外有售的《武论基础》,小……我已经翻看了很多遍了。” 林何文自豪的说道: “九品生息,八品凝意……这些我都记得背得。” “很好,那你知道要如何做到习武入道,九品生息吗?” 易自得接着问,这一问就让林何文只能尴尬的摇头,他要明白,就不会求武求学的这么艰难了。 “凝意什么的以及之后的境界姑且不论,这九品生息的关键是要达到两个点——壮大气血和掌控劲力。” 易自得也不在林何文读书的话题上深入浪费时间,而是给他开始讲述武道实践的基础理论: “气血足而力生劲,劲力合而自生息。” “也就是说,你要有足够的气血让身体产生力气,然后将力气练成发劲,当劲力练习掌控到一定程度,你的体内就会自然诞生内息,也就是内功的基础。” 易自得接着说道: “掌控劲力是种技巧,这方面有我帮你调节筋骨教你动作,等筋骨合正,你再持续苦练,要做到并非难事。” “但是壮大气血不同,它是无法靠自身苦练来做到的,它一定需要内外环境的配合……通常我们把壮大气血的过程叫做先损后养。” 听到易自得的话语,林何文知道自己正在知晓成为武人的关键要点,整个人更加端正认真,拱手恭礼: “还请师兄指教。” “所谓先损后养,是指壮大气血时,气血的来源是对身体的压榨和损害,而压榨损害之后就要对身体补充营养,滋补休整,好让身体恢复。” “这个循环中,损有余而补不足,人的身体和气血就会自然成长壮大。若是光损耗而不修养补充,那只会越练越差。” “习武三分练七分养,也往往说的是这个道理。” 易自得拿起一根木棍,在地上边写画边继续讲解道: “你要记住能量是守恒的,我们武人的力量从来都不是无中生有的。” “我们的力量来自于山川河流,来自于日月星辰,来自于此方天地,但最主要的是来自于——食物。” “因此,吃,往往是那个最重要的课题。” 易自得顿了顿语气,然后接着说道: “为什么会说练武要从孩童开始比较好呢?因为孩童这个阶段,身体尚未定性还在成长,因此吃东西吸收快,恢复快。” “他们不用练的很累,吃的很多,就能达成数倍于成人的效果。” 易自得在地上潦草画了一个小孩一个大人,在小孩旁边写了个数字70,意味着孩子吃进去的东西有70%的利用,而大人旁边就只写了一个30,这两者的差距林何文看的很明白,而他的名字就被写在大人的这个圈子里。 易自得用略带遗憾的声音对林何文说道: “阿林,你已经错过了这个时期。纵然你这几天表现的毅力惊人,但现实终归是现实。” “你的筋骨已经定型僵硬,你的体态已经变形,你的身体已经淤堵积毒,因此才会在做拉筋正骨的动作时感到痛苦和虚弱。” “这方面的事情我前面已经说过了,就不再重复了。” “练气血会是另一个方面的问题……一旦开始练气血,你身体受到的损害会比孩子们更大,身体恢复的更慢,食物有效吸收的量却要更少。” “如果你想这辈子的武道目标仅仅是为了进入九品,那我们可以慢慢来,按照规律的作息和正常饮食,练个十年也应该可以。” “但你若想攀登更高的目标,那就必须得经过强烈的刺激,抢夺不足的时间,只有经受过地狱般的磨练,才可能赶上一般人的脚步。” 说到这,易自得停下了自己的讲课解释,转头向林何文问道: “阿林,你想怎么选择?” “师兄,这还用想吗?人往上走,水往下流,我自然是想看更高更远的风景的。” 林何文坦然的回答道,他第一次诚恳的用了‘我’这个称呼,没有卑逊,是最为平静的叙说。 “不,我希望你想清楚,这个过程真的很痛苦,从早到晚的训练是另一回事,可这当中最痛苦的莫过于吃。” 易自得用恐怖的语气述说道,希望林何文明白接下来训练的残酷性,并在土地上写下自己知道的名词,然后又划出线写上林何文能明白的词。 “大量的蛋白质,也就是肉。大量的碳水,也就是米饭,馒头,面条这类主粮,然后还要进食一定量的纤维素防止肠道阻塞,也就是蔬菜。” “你必须在艰苦训练后,吃够这些超过正常人几倍的饭量。吃不下也要拼命吃,吃到想吐也不能吐出来。只有这样你的身体才能跟上压榨气血的消耗,才能弥补亏空。” “和现在的训练方式不同,你因为进食而产生的痛苦,是没办法通过我的春息诀来进行快速缓解的,你只能自己撑住。” “吃东西这个过程会,变成你的噩梦,会非常非常的难熬。。” 这一套吃和练的方法,并不是易自得胡说,而是也记录在易自得的杂学百艺里,同样分属体育栏目,名为【职业进补法】。 取自于他在地球记忆里一个摔跤手的故事。说是这个摔跤手原本只是普通人,但想进入摔跤职业,于是从早苦练到晚,在练到恶心的同时,为了弥补身体损耗,必须超量进食,哪怕是吃不下去,也要打成液体强行给自己灌下去。如此他才拥有了进军职业摔跤圈的资本。 易自得之所以将这个话题郑重提及出来,是他真正动了想收下林何文做弟子的想法。 因为创意功坊的历练点获取性质,易自得想清楚了,他未来的路就一定要成为一名门派掌门。 无论是心意门,又或是另起炉灶,他只有当上掌门,广收弟子,才能有效的利用自己金手指的优势。 如此,如何收下一名合心意的首席弟子,就成了一件值得排上进程的事情。 弟子挑选师傅,师傅也要挑选弟子,于是此处,他打算给林何文两条道路。 第一条,是轻松的路,按照当下的生活节奏,用水磨的功夫帮林何文推上九品入道,之后他就不再管了,林何文和心意门的关系到此为止。 第二条,则是痛苦的路,他会给林何文安排挑战极限,近乎非人的锻炼方式,让他每天只有训练,吃,睡觉三件事,并且吃和练都要做到极限,如此坚持数个月快速进入九品武者的道路。 如果林何文在这条道路上坚持下来,易自得就真正将他收入自己名下。 为此,易自得反复强调,希望林何文想清楚。 林何文笑了笑,回答道: “师兄,我这一年下来,人生骤变,被嘲笑,被冷落,被打击,被嫌弃。” “遭过殴打,遭过溺水,遭过刀割,遭过饥饿。” “什么样的痛苦我也都受着了……可是最痛的不是这些。” “……人最痛的,是当他想要保护什么的时候,却无能为力。” 林何文悲伤的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想握住什么,但最终张开了手,随后林何文用不带一丝犹豫的语气说道: “师兄,拜托了,我想要攀登更高。” 第41章 太阳要落山 “我明白了。” 听到林何文如此悲伤的话语,易自得无法想象他在去年武崖镇遭袭的那件事情里,到底有过怎样的经历,在这之后的一年里,林何文又遭遇了怎样的打击,但不管如何,易自得的确明白了林何文的决心。 “既然决定要走上这条路,那么前期的准备工作还是要做好,等你师姐回来了,我找她要点纸币,给你写个一周训练所需的肉类,主食和蔬菜的分量。” “有了这份食物准备,我们就好开始锻炼你的气血,先练个一周看看情况,好做调整。” 易自得整理了下思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不过,一旦开始训练,你可能就没办法像现在这样每天练习个大半天,然后还有精力去码头夜班拉货。而且你身上6两银子虽然说还够花,但是正常用来购买食物,可能也买不了多少……” “我这边或许可以……” 易自得本想着说等会看能不能说服陈明慧资助林何文,但想了想好像又觉得不妥,有些对不起自己这位师妹,于是改口说道: “义善讲武堂的收入,我做主分你一半,就当作你来讲武堂做了一个助教,帮我们减少了带孩子的麻烦。” “这真看的可以吗?明明我也是来学武的,不如说我占据了师兄大部分指导时间……” 林何文听到自己来讲武堂求武居然还有钱拿,有些惊疑和窘迫,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毕竟你给孩子们树立了一个榜样。有你在,那狗娃二丫两个调皮蛋可乖多了,也会带着其他孩子一起练武了。” 易自得笑着鼓励道: “你的存在起到了对他们的教育作用,省去了我不少麻烦。因此你受之无愧……拿着吧,也没有多少。” 易自得从自己的布包中摸出75个铜钱,用一根麻线穿成一小吊,然后抛给了林何文。 林何文接过了这一小吊铜钱,有些发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抬起手揉了揉眼角,像是要擦去眼泪。 他低声说道: “……小子谢谢师兄。” “你怎么又自称‘小子’了?” 易自得无声的叹了口气,这林何文对自己的自称怎么就老改不过来呢?他只能又再次提醒: “习武要正心,一个称呼看上去可能算不了什么,但是很可能就会影响到你自己的心态心境。你要明白,我让你修改自称的意义才好。” “……是,师兄说的对,我会努力改正的。” 林何文点头道歉道。 “嗯,阿林你清楚就好。” “今天回去后,你好好休息几天,放松一下,也想一想有什么好攒够你所需的训练食物。” 易自得看了看只有自己知道的精准时间,估摸着陈明慧该回来了,于是顺便和林何文 “至少明后两天,你都不用来讲武堂了。” “师兄?!我可以不用休息的,还是请继续对我锻炼吧?!食物的事情我会另外找时间想办法的!” 林何文一听易自得让自己休息,有些急了,还以为自己哪里表现的让易自得不满意,只能连忙跪下告饶。 “求师兄别赶我走!” “阿林,你在想什么啊……别乱跪,想做武者就得站得直!” 易自得一看林何文会错了意,连忙单手把他抬起来,然后举了举自己被包裹严实的左手示意道: “你不休息,你师兄我也要休息啊……我这手明天就到时间去拆线了,我可没法来讲武堂。” “你们两个大男人在拉拉扯扯的干什么呢?”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陈明慧的声音。 她手臂上挎着个编制竹篮,里面飘出些好闻的香气,似乎是带给易自得和林何文的午饭。 “没什么,我和阿林师弟说了下明后两日讲武堂休堂的事情……但他似乎误会了。” 易自得松开了林何文的手,连忙解释道: “我还以为师兄你忘记了,还想午饭后提醒你来着。” 陈明慧了然的点了点头,从竹篮中拿出一大块折叠方布展开铺在地上,然后讲竹篮中的粗粮馒头和腌制小菜用陶碟摆在了方布上。 “刚刚送孩子们回去的时候,我也与他们家人说了休堂的事情,还被苏娘子送了些自制腌菜……等会一起用馒头就着吃吧。” “师兄,那碗药膳鸡汤是你的,要趁热喝,最后一天了,可别再耍小孩子脾气逃避。” 陈明慧一边摆放着餐碟,一边盯着易自得吩咐道,在林何文面前,她表现的格外端庄有条理,甚至有种压易自得一头,仿佛自己才是师姐的感觉。 “知道了,知道了。” 易自得无奈的回答道,看了眼已经连续喝了快十天整的药膳鸡汤,忍不住露出了苦涩的表情。再好喝的东西,天天三餐喝,他实在会腻的啊。 闻到那股带有药材清甜但又很油润的鸡汤味,他实在有点反胃。 至少等它冷却下来,味道没那么冲再喝吧,易自得心想,然后眼神一转,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竖起手指就打算先说点别的事情: “啊,对了,阿林,我刚刚和你说过,等你师姐来了之后,要教你们两个一套新的功法,不是吗?” “师兄你的确这么说了,我也很期待。” 林何文拿起馒头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看着易自得点了点头。 “师兄,你又想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动作?还是又从师傅留下的典籍里收获了什么残篇秘典?” 陈明慧平静的看向易自得,自从她这位师兄开始接受林何文作为杂役弟子后,就时不时的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锻炼动作和方法。她询问易自得来源,可她这位师兄总说是从师傅的藏书中翻出来的一些武学想法技巧。 可师傅留下的藏书中有什么内容,她陈明慧可比易自得要清楚的多,只是易自得似乎忘记了这点,也没想起来。 她也不戳穿,全当是易自得假借师傅的名义说出来的奇思妙想,毕竟不这样做,她觉得心意门目前的武学积累还真不足以在避开武盟规矩的同时教授林何文武学。 毕竟心意门就靠一门心意长春拳起家,从基础锻炼法到引申的剑法和内功,全是一脉相承,风格太过相似。若林何文真学了心意门原本的基础锻炼法,太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而至于易自得那些奇思妙想,虽然大多看上去像是有些让人丢脸的玩笑动作,但乍一听的确很有道理。并且陈明慧自己私下练了练,也的确发现有所奥妙。 因此,这几天下来,她也就更加任由易自得发挥了。 “这次可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动作,而是正儿八经的的武术,还兼顾了一定的比武实战招数。” 易自得认真的解释道; “它的练习效果因人而异,重点侧重会有不同,也因此对练习者没有武道品级的要求,即便是阿林也能练。” “而师妹你也要跟着练,它会对你的剑舞有着相当不错的帮助。” “怎么会……我从未听过有这样的武功。”陈明慧觉得易自得这说法太夸张了,摇着头提出了质疑。 “之前没听过,不代表以后不存在,这武功法门当然是我自己想的。” 易自得自豪的拿大母猪比了下自己,解释道: “这套功法名为《坤字铁山靠》,核心要义为唱跳RA……不,不对,说错了,是弹,闪,顶,以腰为发力核心,强调灵活性和爆发力……” 易自得开始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向林何文和陈明慧讲述自己这门功法的概念。他所说的,当然是从创意功坊里花费100点兑换出来的《坤字铁山靠训练法》,这几天的历练点收入让他觉得自己的历练点稍微富余了一些。多亏林何文的反馈,历练点重新突破千点指日可待,因此在对绿色绝技《仙峰寺拳·叩拜破魔菩萨脚》和绿色拳法《武松独臂拳》失去兴趣的当下,他稍微奢侈了一把,花费100点历练点兑换了这门白色武术。 这也让易自得摸透了创意功坊兑换功法的另一个潜在规则—— ——当他兑换这种被标示为可学习的功法门类时,他会在兑换的一瞬间,获得仿佛沉浸功法数十年的经验和感受,在面板的数量度那也会赫然飙升为对应的境界。 【坤拳·铁山靠】(一知半解)→(登堂入室) “好了,说这么多,我来为你们展示一下吧。” 易自得说着就要站起来,不料却被陈明慧一把抓住了右手。 “师兄,我相信你所说的。但是不急于现在。” 陈明慧用笑盈盈的看着易自得,但眼神中却不见笑意,似乎是早已发现了易自得的打算: “鸡汤要凉了,还是先喝汤吧。” “你不会浪费师妹我这一番熬汤的辛苦的,对吧?” “……这鸡汤这么多……要不……阿林师弟,你也来喝一点?”易自得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林何文。 但只见林何文正襟危坐,一个劲干啃着馒头,连连摇头拒绝道: “不了,师兄,我不爱喝鸡汤。” 午后和煦,春风轻度,见两三好友嬉笑,道尽好时光。 ———————————— 夜时,漕运码头边少有灯光,只有着星光点点,于地面巷道染上幽蓝。 林何文蹒跚着疲惫的步伐,借着这末尚未全黑的夜色,朝着自己的窝棚走去,打算结束自己这一日的辛苦。 但不速之客早已在这路上等着他了。 两个黑影屹立在巷子入口,其中一位冷声说道: “林何文,你小子可真让我们好等。” 林何文也不直接搭话,而是露出一丝玩味不羁的笑容,伸手勾搭上黑影的肩膀,将其中的一位拉进小巷; “来,我们去里面说。” 平静的语气不复白日的自谦自卑,而是狠辣。 第42章 再遇黄正 先用剪刀切开因为药膏而结成硬板的绷带,再用高粱酒冲洗掉血痂和药渣,等到手臂污渍尽去,孙大夫手起刀落快速抽线,一阵刺痛后,易自得换来了许久未见的舒坦。 “好了,拆线结束了。” 孙大夫收起自己的器具,看着易自得几乎已经完好的左手,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方老先生这独门药方还真是厉害,如此神异,真叫人羡慕。” “孙大夫你手上的功夫也不差,方大夫可是称赞过你的缝合技术的” 陈明慧说着好话,这让孙大夫乐呵呵的摸起了自己的小胡子,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好啦,易大侠,你活动活动自己的左手,看看如何。” 易自得点了点头,缓慢的翻动起自己的左手手腕来。刚开始还稍微觉得略显阻塞,但再多翻动几圈,就感觉灵活度上来了,然后他又动了动手指互相触摸,触感有些陌生,但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 “很好,很好……多谢孙大夫。” 易自得欣喜的反复握拳,体会着自己左手归回自由的感觉,要不是这里尚在孙大夫的医馆,他指不定现在就跳起来打一套拳。 “大师兄,师姐,你们怎么在这?” 就在易自得和陈明慧再和孙大夫道谢时,医馆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陈明慧回头望去,发现来者正是在珠光楼帮衬过自己的准师弟,黄正,她略微有些欣喜,毕竟武盟禁令之后,还有主动来与心意门接触的旧门人也就只剩下这位黄正呢。 “黄正师弟?今天你师兄手臂到了恢复的日子,我们过来找孙大夫拆线……你这是?” 听到陈明慧的问话,黄正举了举手中的大包小包,还有自己身后的跟班示意道: “我来送礼的。” “我们福顺商行向来知恩图报,因此常常会对有来往的商户送上些节日贺礼。” “这眼下快到三月三了,孙大夫对我行的兄弟日常多有照顾,这不家父就派我来送礼了。” “早知道大师兄,师姐在这,我就多带份礼物了。” 黄正看向孙大夫,快走两步将手中的几个包裹放在孙大夫面前,贺礼道: “孙大夫,这是商行从其他州带回来的一些好药,就赠与孙大夫,感谢平日里的照顾了。” “好说,好说。” 孙大夫眼神放光,立刻站了起来拱手道谢: “我平日里也就对乡亲们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你们商行实在是太客气了。” “不客气,不客气……” 黄正对着孙大夫行了礼数,转头再望向易自得和陈明慧,说道; “大师兄,我听闻师姐说你对过去的记忆记得不太清楚,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师弟?” “略微有些印象,我最近记忆恢复了不少。” 易自得想了想,自己似乎对这个师弟没有太过亲切,但也不怎么反感, “我没记错的话,前几日,珠光楼登天梯那晚,你似乎也在那,对吧?” “大师兄记得不错,我当时的确在那,想着自己能不能帮师姐什么忙,或者劝一劝师姐不要那么冲动。” 黄正苦笑着抓了抓脸,随后称赞道: “当时大师兄那登场可是惊煞我了,后续的发展也是让人心情紧张……我还以为心意门那一晚就要交代在那了……” “不过,好在大师兄打出了那一拳,我虽看不明白,但实在是惊艳夺目,以至于师弟我看呆了,都没来得及事后跟你和师姐说上两句。” “黄正师弟那天听到我要挑战登天梯,就跑过来帮我鞍前马后,当时我手中长剑与它人的兵器连战数场,破旧不堪,多亏了黄正师弟及时的协助修缮,我才能过了贾风林那关。” 陈明慧回想起珠光楼当日的情景,挑重点告知了易自得他还未赶来之前发生的事,这其中有不少琐事都是这位黄师弟帮的忙。 “师姐谬赞了,这是师弟的本分……而且要是我当时剑修的再好点,或许师姐也不至于败于那张山之手。” 黄正叹了口气,对着陈明慧鞠躬道歉。 易自得离黄正离得较近,见这位师弟要鞠躬行礼,连忙伸手拦了他一下。 “你做的够好了,不用道歉,倒是我这个大师兄该记你一份人情。” 易自得微笑着说: “我刚想起来,原本师傅打算收你正式入门,但因故……最终没有办成。” “现在说可能有些空口承诺……但等到心意门度过这个难关,我会代师收徒,立刻将你正式收入门下。” “谢谢大师兄,心意门一定会度过此次难关的。” 黄正笑着脸感谢道,然后话锋一转,想要提出一个请求: “大师兄,择日不如撞日……师弟我离开心意门是恰好刚入九品之境,这在家自学了数个月,始终感觉有些不得要领。” “不知道今日可否跟你们一起回心意门……让大师兄来指点一下我的武学?” “这自然是无所不可——” “师弟,抱歉,这可不行。” 易自得刚想回答,却被陈明慧拦住了,陈明慧郑重的说道: “师弟你虽然之前在心意门学艺,也学了本门的功夫。但毕竟你未正式入门,这武盟禁令下来,非入门弟子都要走的远远的才好。” “你有心不惧压力愿意亲近师门,这是值得称赞的品德,但我们作为师兄师姐的,也要为你和你的家人考虑。” “在武盟禁令结束前,我们还是保持一定的距离才好……等到心意门通过考核,你再回来心意门不迟。” “这不会太久的。” 听到陈明慧这么说,易自得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你师姐说的对……如今的确是不方便,就委屈师弟你再等些日子。” 说到这,易自得想起了自己的金手指加点功能,想着如今双手健全,身体恢复,回去就能尝试用历练点来突破观想图。 于是,他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言语间充斥着自信: “放心好了,你师兄我已经有了突破八品的眉目,很快你就能回来了,到时我再好好指点你的功夫。” “这种仿佛触手可及的自信,还真不愧是大师兄。” 黄正遗憾的摇了摇头,拱手行礼贺道: “那师弟就祝大师兄早日突破八品,好让师弟我回归心意门呢~” “借师弟吉言——” 易自得答应的好好的,可就在这时,门外却掷进来一颗半个拳头大小的碎石,伴随着赫然的声势和速度划过黄正一侧的面颊,直击正在一旁清点礼品的孙大夫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易自得立刻一拍木桌运气发劲,桌上的算盘弹起,被易自得纳入手中,正好将掷来的碎石卡住。 那碎石绿的发黑,不知道是从哪个水沟捡来,又或许沾了什么秽物,易自得皱了皱眉毛,手一抖,将碎石震落地面,然后朝着屋外看去。 “飞蝗帮寻仇!平民百姓不想死的都给我散开!” 此时孙大夫药馆外,三名黄衣黄头巾的肌肉大汉,正将医馆围了起来,并大声呵斥着驱赶四周的平民。 “喂!尔等宵小,怎敢在此闹事!” 孙大夫的医馆不算偏,附近还是有镇武司的捕快在巡逻维持治安。此时一名捕快恰好就在附近,见这几名大汉欲图行凶,连忙拔刀快步赶上来准备阻拦。 但那三位大汉却是不怕,为首的小胡子举起腰间小牌子示意道: “这位官爷,我们是武人,位九品,隶属武狼镇飞蝗帮,在这寻武人私仇,你可管不着。” 捕快看到小胡子手里的腰牌,也的确感应到眼前6人的确都是九品武人,于是他脚步迟疑,停了下来,持刀质问道: “武狼镇飞蝗帮?你们在武山镇干什么?!” “都说了武人寻仇,这位官爷,你是不是耳朵不好?” 另一个络腮胡大汉不耐烦的说道, “麻烦你把附近的平民赶远一点,免得被误伤了还要麻烦你们洗地。” “不,我的意思是……至少得让我知道你们的寻仇对象是谁?不然我怎么确定你们不是在找平民麻烦?” 镇武司非特殊情况只保护平民,武人之间的仇杀不属于他们管,这是镇武司和武盟之间的默契,这位捕快也清楚这点,但他还是得再尽责询问一下。 “说得也是,的确该和官爷你报备一下。” 小胡子壮汉捋了捋胡子,然后对着孙大夫医馆杏和堂吼道: “福顺商行的九品武人黄正!你给我出来!咱们飞蝗三兄弟,要为被你所伤的弟兄来讨公道!” 第43章 街头邀拳 听到外面的喊叫声,黄正苦笑一下,对着易自得,陈明慧以及被吓坏了的孙大夫表示道歉: “是来找我的麻烦,抱歉惊扰到你们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易自得问道。 “飞蝗帮在武狼镇设卡强征我家商行货物,我正好随行,就给了他们拦路的人一点教训。” 黄正平静的说道,然后一拱手行礼说道: “师兄,师姐,我去去就来,稍后我们再叙旧。” 黄正面对易自得和陈明慧是客客气气,这一转身出门,面对飞蝗帮三人,他背着手,气势却霸道的很。 “我就是黄正,几位想要找我讨个什么说法?” “你不用自我介绍,我们三兄弟可打探你半天了,不然怎么在这堵住你。” 小胡子男捏着拳头,喝问道: “你可还记得上月路过武狼镇的事?!” “如果你是指你飞蝗帮在镇外私设关卡强征路费,然后被我教训的事。” 黄正不慌不忙的回答道: “那我记得很清楚。” “你心里有数那就好,那我们就不算找错人。” 小胡子双手对着一旁的捕快一行礼,说道: “我飞蝗帮奉布政衙之命于镇外修路,做工辛苦,得以授权收费一月作为报偿。” “可这小子带商队路过,不仅不交费,还出手狠辣,让我弟兄们重伤。官爷,此等私仇我们是非报不可。” “……既然确定是你们武人纠纷,那我就不管了。” 捕快收起腰刀冷哼一声, “切莫伤及无辜,否则我定要拿你们追责。” “官爷,放心,有啥损伤,我们会照价赔偿。” 小胡子松了松自己的筋骨,鼓胀起自己全身的肌肉, “小子,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修路收费哪有抽成一半的,你们那根本就是抢劫!我只不过下手重了点,没杀了他们算不错的了。” 黄正面露嘲笑,反唇相讥。 “你是要觉得收费不合理,完全可以谈。他们不过是一群平民百姓,你一名九品武人却选择废人手脚,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以后要怎么生活?!” 飞蝗帮络腮胡大声怒斥道。 “如此行径,我们飞蝗三兄弟,自然要来为他们出口恶气!” “别说我们以多打少,我们一个个来!三儿,你先上!” 一直沉默不语的无胡子男,把自己头巾束紧,走上前去,浑身肌肉紧绷,双腿下压,双掌向前虚握, “好的,二哥……黄正小儿!来战!” “好胆!你们敢这么说,就不要后悔!” 被如此挑衅,黄正也感觉自己挂不住脸面,左脚往地上重重一塌,整个人就从台阶上凌空飞起,然后落在无胡男面前。他才刚刚落地,便忍不住快两步上前,一式松枝虬出,拳变刀掌,直接强攻无胡男面门。 无胡男也不甘示弱,双掌一拍,格开黄正的攻击,随后出拳发打,和黄正拳碰拳,硬碰硬的战在了一起。 两人的功夫皆是选了铁桥硬马的打法,交手之际哼哼哈哈,一来一往打的颇为好看,吸引了附近不少百姓围观。 但这种硬碰硬的做法,自然是体壮力强内力强的一方更据优势。 黄正这一番交手下来,发现自己虽然内力强上几分,但自己的体格和力量自然还是不能和飞蝗帮这个壮汉相比。 没过几回合,他就不得不落入完全守势,进入下风。 “哈,你就这点功夫,还敢在外面耍狠?!” 被称为三儿的无胡男嘲笑道: “一个喝奶小儿,屁大点本事就敢在外面装大爷下重手,我今天就要让你知道为什么花儿这么红!” “你——!” 黄正被说的气急,怒火上头,不顾防守,硬顶着对手一拳,然后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全力一掌从腋下穿出,直朝无胡男胸口而去。他这一掌内力外显,如焰氤氲,可见全身内力聚集,难以束控,已然存了杀人之心。 无胡男感觉到黄正的杀意,面色惊变,连忙运功发力,身上肌肉宛如黑纱笼罩,正是横练功夫铁布衫的标识,但如此仓促能否挡下几分杀招,谁也没底。 “住手!!” 眼看就要出现杀人流血事件,两颗圆形暗器从杏和堂中飞出,一颗击中了黄正的手臂,让他打偏,另一颗则击中了无胡男反击的拳面,让他拳头酸麻,不得不甩手后撤。 “算盘珠子?” 飞蝗帮小胡子男定睛一看,那滚落在地的哪是什么暗器,分明是从算盘上扯下来的木珠。 “好功夫。” 小胡子男对着杏和堂拱手行礼道: “不知道是哪位高手在此,为何阻止我三弟和那黄正小儿决斗。” 这时易自得和陈明慧从杏和堂内走了出来,手中拿着破了一个洞的算盘,刚才情急之下他只能扣了算盘珠子来当暗器,这下也只能花点小钱,将这算盘买下来了。 “若非我阻止,你那三弟怕是要送了命。” 易自得叹了口气,转头对黄正说道: “黄正师弟,他战斗中放些狠话就为了乱你心境,你那样强行出招,固然能杀了对手,但你自己也会因为内气反震讨不得好。” “虽然我还不清楚你们之间谁是谁非,但你这一掌下去,怕是要结成死仇。” “抱歉,大师兄,是我学艺不精。可听到他那样辱骂,我一时情急之下才……” 黄正连忙为自己辩解开脱,而小胡子男听到黄正称呼易自得为大师兄,也反应了过来: “原来是心意门大师兄易自得易大侠当面,易大侠剿灭恶马贼,又以九品残躯跨境战胜八品,你说的话我们自然是信的。” “你说救了我们三儿一命,就是救了一命。” “可易大侠你这站出来,莫非是要为了你师弟出头?!” 小胡子这话先礼后兵,易自得感觉自己若是不做点什么,反而倒成自己的不是了。 “三位兄弟怎么称呼?” 易自得问道。 听到易自得问话,这三人站成一排,拱手行礼,自报家门。 第一个是小胡子男, “在下飞蝗帮石不为。” 第二个是络腮胡子, “在下飞蝗帮石不做。” 最后是被他们两称为三儿的无胡男, “在下飞蝗帮石不当。” “不为,不做,不当……你们这名字。” 易自得听到这名字有点想笑,但情境不对,只能摇摇头,认真的询问道: “方才我师弟说你们私设关卡,收费高价,形同抢劫,可确有其事?” “这……说是抢劫实在有点难听,这收费可能高了点,但关卡绝非私设,而是得到布政衙准许一月的许可。” “也就是说,这过路费抽成一半属实?可有向布政衙报备?”易自得追问道。 “……属实……没有报备。”石不为犹豫了下,还是如实回答。 “那事情起因就是你们的错了。那么,黄师弟,我问你?” 易自得转头向黄正发问: “你废人手脚可属实?” “属实……可我事后给过赔偿了,还是布政衙公证的……” 黄正委屈的回答道。 “呸!那点赔偿怎够别人过活?!就算给够了赔偿,我们也要为他们出口恶气!” 还没等黄正说完,石不做大声嚷嚷起来打断了黄正的发言。 “既然如此,事情我已经明了。” 易自得走下台阶走到飞蝗帮三兄弟面前,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事出有因,而恶因在你们那一方。” “布政衙既然已经公正了赔偿,若有不服,按你们的话说,你们应该去找布政衙申诉,而不是来找我师弟的麻烦。” “这么说,易大侠是执意要为你师弟出头了?” 石不为有些恼羞成怒的问道。 “毕竟是我师弟,而你们又不占理,那我这个做大师兄的,自然要帮自家人说理。” 易自得挽起袖子,招了招手: “你们想要过拳,就和我来吧。节省点时间,三个人一起上,如何?” 第44章 以一敌三 “我知道易大侠你武功超群,能拼命斩掉那恶马王王三,也能在擂台上单挑胜过郑巴。” “可你终归只是九品,想要以一敌三,是不是太小瞧我们飞蝗帮三兄弟了?!” 石不为三人感觉自己被轻视了,有些愤怒。好歹他们三个也是年长过易自得数年的习武之人,自认为也算刻苦,战斗经验丰富,只不过缺乏机缘而卡在九品不得寸进,如今被易自得这么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说要以一敌三,他们如何受得了? “我若是和你们一对一,才是对你们不公平。” 易自得淡淡的笑道,并示意一旁的黄正退下: “师弟,好好看好好学,心意长春拳不是你那么打的。” 台阶上陈明慧也向黄正招手: “师弟,过来这。” 等到黄正到达之后,陈明慧细声对他说: “虽然没办法带你回心意门指点你武学,但师兄他想用实战给你演示拳法精要,就看你能悟得多少了。” 街道上,石不为见易自得如此托大,气极返笑, “好好好,既然易大侠如此小窥我们三兄弟,那我们也不客气了!” “兄弟们,上!三人打虎阵!” “我要看看他是不是有传闻中那么厉害!” 话音未落,三人就心有灵犀,左右中三方向各自跨步直拳,直击易自得三面各自上中下三个方位。这三兄弟本来就离的不远,这样三拳合击过来,放在易自得刚醒来那会,不说能不能接下来,就算接住也会手忙脚乱。 可他这十日不是白过的,不是在接受过往的回忆,就是冥思入定进入创意功坊的擂台功能里,与王三的留影对打。 虽说还过不了八品王三的难关,但九品王三和与多个九品王三对打的经验,那可是实战充沛。 因此,面对三人三方位的合击,易自得心里顿时有了对策。 只见易自得不退反进,双拳换掌插入石不为和石不敢之间,从下往上架住两人胳膊,然后撑肘横击。这一击让两人腋下酸软,胸口气闷,躯体动作立刻变了形。 而石不当的挥拳被石不为挡住,只能扭身再勾拳,却不料此时易自得已经转身拍掌,一巴掌后发先至,呼在他肩膀上,把石不当打了个踉跄,然后一记弹腿就把石不当踹飞出去。 这不过短短的一搭手,这飞蝗帮三兄弟,就两人接连倒退,一人横卧于街。 石不为只感到自己被易自得击打的部位像被针扎,一阵一阵的抽痛,忍不住问道: “好功夫,这就是心意长春拳?!” “两式散招,但也的确是心意长春拳。” 易自得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道,并转头看向黄正进行指教: “青山有雾风雨来,老树摆枝钻天海。这强拳攻我,以寡敌众,则先钻后打,如缝插针,以打遮打,借力破强。” “黄师弟有没有看明白?” “若有所悟,大师兄再来点!”黄正兴奋的回应道。 “好。那么三位,还要继续吗?” 易自得应承了黄正一声,回头笑看飞蝗帮三兄弟,轻声询问道。 “易大侠,你的确狠强,我看出来你留了手的。但这一搭手就认输,别人怎么传我们三兄弟?输人不输阵,我们三兄弟可没那么容易被打垮!” 石不为向自己的两位弟兄示意了眼神,三人分别踱步围绕易自得绕圈,易自得也配合他们。于是,三人逐渐形成了一个以易自得为中心的等边三角形。 “兄弟们,动底牌!” 石不为大喝一声: “神勇蛮力,铁衣罩身!” 话音一落,三人默契的同时大吼发功,汹涌的气浪从他们身体中涌出,不多时,就在原本古铜色的身体外层浮现出一层铁青色的黑纱,就连脸上也出现了黑色的条纹,像是京剧中的黑色脸谱,又有点像是易自得前世所看的动漫作品《火影忍者》里的咒印。 “易大侠,先说好,打人不打脸,你可要小心啦!” 三人异口同声的喝道,然后再度挥拳攻了上来。 “好家伙,这拳法招式不咋样,但横练功夫还练的挺不错。” 易自得笑道,此时三兄弟中的老二石不敢已经先一步接近易自得。 石不敢留着络腮胡子,但身形却相对他两位兄弟要瘦小一点,但此时铁衣罩身,他的力量和速度都相比之前快了一指,犹如一头小黑熊,挥臂抡风,赫赫生威。 易自得同样向他进步,脚下如趟泥侧滑置于石不敢右侧,随后易自得左手变掌侧击石不敢冲拳,右手则变肘击胸,然后转刀掌插入石不敢背侧,翻掌击背。 石不敢虽有横练功夫护体,但出拳的右手被侧击送力,自己胸前胸后又连遭重击,身体一时僵直控制不住惯性,易自得借机转身其后,用力一顶,石不敢就朝着自己两个兄弟扑了过去。 石不为和石不当连忙收手避开石不敢,这让石不敢在街上摔了一个狠的,下巴磕在地面青石砖上砸出一个小坑,也让他的脑袋七荤八素,一时爬不起来。 石不为和石不当怒喝一声,再次冲上前对易自得挥拳踢腿。 两人左右夹攻,默契对称,冲拳,摆拳,反手连打;正蹬,侧踢,后摆腿……攻势连绵不绝。 为了让黄正更看清楚心意长春拳的用法,易自得这回采取的是完全的守势,双手曲臂格挡,拍掌消力,截掌断攻,钟摆后闪然后进步顶拳。 石氏二弟兄那一连串眼花缭乱力大势沉的快攻全让易自得以摇闪反打,侧打截招的方式全部接了下来,连脚步的站位比起最开始都没变动太多。 这其中的奥妙正是心意长春拳的精要之一:“身如老树脚如根,力扎云崖破岩中;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逍遥万年松。” 等到攻击者的气力由盛转衰,易自得抓住两弟兄换气的时机,勾手击穴,石不为只感觉出拳的右臂肘窝像被针扎了一下,瞬间酸麻不受控制,然后他的拳头就被易自得顺手一带一转,就和石不当的手臂绞在了一起。 接着,易自得对着两人绞在一起的手臂一拉再顶,两人的重心瞬间失控,只听到关节脆响,就控制不住的向后飞去,重重摔倒在石不敢的身旁砸出两个青石板凹陷,一身的横练功夫“铁罩衣”也因此破了功。 石不敢这个时候才摇晃着脑袋爬起来,刚想再度反攻易自得,却发现自己的大哥三弟也已经倒在了自己旁边,他一个人摆出拳架的姿势此时显得有些尴尬。 这架看来是打不下去了,也打不赢。 “好好好,易大侠高义,我们兄弟三人今天算是栽跟头了……” 石不敢连忙扶起自家兄弟,见自己大哥三弟一时半会开不了口,就只能自己硬着头皮说话。他想放个狠话,可憋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能满脸通红的说道: “……后会有期。” 然后一手搀扶着自己一个弟兄,急匆匆的离场了。 周围围观的百姓们纷纷鼓掌,接连发出叫好的声音。他们对这街头巷斗的事情起因经过不甚了解,但是见打的好看,被打跑的又是外镇人,就都兴高采烈起来。 “好了,师妹,我们——” 易自得简单的向附近围观人群拱手行礼,就走回陈明慧和黄正身边,正准备开口说回家,和黄正道别时。 一位看上去风尘仆仆,但剑眉星目的背剑青年越过人群,快步走到了易自得面前。 “重心变换自如谓之不动,借力反力击弱谓之刚柔,好俊的心意长春拳。” 青年一口道出易自得刚刚以一敌三的技巧,拱手行礼道: “兄台姓易,是否是心意门陈朴子陈道长门下高徒易自得?” “你是?” 易自得注意到前来的青年衣服装束和气质肉眼可见的与众不同,那是一种文化风格上的差异感。 更重要的是,他隐约察觉到这位青年的气势在靠近自己时,有些刺痛自己的神经。 这是哪来的八品高手,易自得内心一紧,身体站位略微调整,挡在陈明慧和黄正面前,暗自做出了防备。 “啊,抱歉,一时激动……我刚突破八品没几个月,还控制不好自己的气势。” 青年一看易自得的动作,瞬间就明白了什么,连忙收敛气息,尴尬的摸了摸头。 “请问这位兄弟你是?” 易自得再次发问,虽然神经的刺痛感消失了,但他依然没有放下防备的动作。 “别紧张,我是好人。” 青年从背后翻过包裹,从中拿出了一份身份文牒向易自得示意道: “在下袁星汉,师承陈升和,是豫州玉玄遗派的弟子,受家师委托前来心意门送信。” 第45章 曾经故人 “门内简陋,还请不要介意。” 易自得泡上一壶粗茶,给袁星汉,陈明慧还有他自己的杯子里都满上。 此时他和陈明慧早已告别黄正,带这位自称是前来送信的玉玄遗派弟子袁星汉回到了心意门。三人也没啥讲究,就围着一张石台坐着喝起茶来。 “没关系,我听说了你们心意门的现状,我能理解。玉玄遗派草创的那几年可能比你们现在的环境还不如。” 袁星汉一看就善于走江湖,不拘小节,也或许是真的渴了,大大方方的将杯中热茶一饮而尽。 “玉玄遗派……玉玄派,真的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陈明慧再次帮袁星汉将茶满上,充满怀念的感叹道, “当年陈升和师叔说是受不了武山上清苦的日子,留下一封信就说要去闯江湖,然后再无音讯……没想到是回了玉玄派。” “是玉玄遗派,家师带我回豫州的时候也未能赶上玉玄派的劫难,来迟一步,只能看着玉玄派被除名。” 袁星汉也感叹了一句,简单述说了玉玄遗派的来历: “当时家师修为最高,不肯看玉玄派沦落如此,于是在豫州另立山头,以玉玄派为根,单加了个遗字,算是给玉玄派剩余的弟子一个去处。” “后来其他州域的师长也有归来,大家聚在一起,几经波折,玉玄遗派也算是站稳了脚跟。” “……请容我插嘴一句,陈升和师叔是?” 易自得用打探的目光看向陈明慧,希望她能给自己解释一下,他的记忆还没恢复到这一块。 “易兄……不,我年长两位几岁,姑且自认为是两位的师兄,希望两位不要介意。” 袁星汉疑惑的看了易自得两眼,询问道: “莫非易师弟已经不记得陈升和师叔了吗?” “我师兄他前段时间越品级战斗,不慎伤了神魂,记忆有些缺失,还未完全恢复。” 陈明慧对着袁星汉简单解释了下,然后转头对易自得讲述关于这位陈升和师叔的往事。 当初陈朴子来坐镇交州武山观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同行的还有几位师兄弟,只是出于种种缘由,等到陈朴子收养易自得和陈明慧时,武山观上也就只剩下了陈朴子和他的小师弟。 而这个小师弟,也就是易自得和陈明慧的师叔,陈升和。 根据陈明慧的记忆,她对这位师叔的印象也不算太深刻,只记得和自己师傅陈朴子沉稳的性格不一样,陈升和是个狡黠爱玩,厌静喜动,一张嘴就是潇洒和自由,怎么看怎么不安分的主。 一套《松柏临崖剑》剑法,若说当时的陈朴子练的像棵风中之树,那这位师叔陈升和练的就像是钻树乱风。 陈明慧小时候就觉得自己这位师叔迟早也要离开,果不其然,就在她9岁,易自得10岁那年,这位陈升和师叔留下想要“行江湖,见山河”的拜别信,就下山离去,从此一去不返。 “原来如此,这样说来,我的确有了些印象。” 易自得也回想起来了,自己小时候的确有这么一个人, “我记起来了,师叔他总是拿些话本故事和我们说是,总在和我师傅说什么‘人应潇洒轻狂,怎能自缚于弹丸之地’之类的话。” “也不知道他离开后如愿了没有?” “潇洒轻狂什么的或许有过吧,我是8年前带艺拜师,那时的家师看起来还挺狼狈的……现在的话,算是有为人长辈的样子了。” 袁星汉笑了笑,似乎是想起什么往事,接着正色道: “好了,易师弟,陈师妹,寒暄就到此为止吧,咱们说回正事。” “袁师兄请说。” “我前面说过,我这次是来送信的,或者说是作为玉玄遗派本代的江湖行走,游历江湖的同时,顺便给你们带封信。” 袁星汉从身后的包裹里,翻出一封折纸信封递给易自得,同时说道: “其实陈朴子师叔似乎一直与家师有所联系……去年9月家师收到陈朴子师叔的信。” “信中说陈朴子师叔天人交感,预见自己命不久矣,猜想你们两兄妹可能会遭遇刁难和麻烦。” “因此委托家师年后派人前来一叙,若他已经故去,则希望给你们师兄妹一个迁往玉玄遗派的选择。” 易自得展开信封,里面有三张信纸,一张给他已故的师傅陈朴子,一张给他自己,另一张则是给师妹陈明慧。 内容上,抛开各自寒暄的部分,剩下的文字就和袁星汉所说的一样,就是希望他们前往豫州回归到玉玄遗派当中。 “我来的路上已经听闻陈朴子师叔故去的消息……节哀。” “不过,这样的话我也只需要给你们两份文书就够了,还有这两个玉牌。” 袁星汉从包裹里又拿出两份通关文牒摆在桌上,递到易自得和陈明慧面前, “这个玉牌是玉玄遗派的外戚身份证明,无论你们是否回归玉玄遗派,它都能证明你们和玉玄遗派有着亲密关系。” “而这份文书比较特别,也是家师托关系才办下来的。” “任何时候,只要你们拿它前往交州和扬州或者荆州交界的任何一处关隘,出示给当值的过关检事,就会有人帮你们完成户籍登记的转移。” “你们将会成为直属于大禹朝的中五州人士,不再受交州王的管束。” “到时候中原五州任你们行走,想去哪都行。当然,家师还是希望你们这一脉回归玉玄遗派。” 袁星汉说道这顿了一顿,看易自得和陈明慧都还没有什么反应,补充说道: “说实话,两位武道天赋出众,我早已多次从家师那听说。” “豫州的武道文化和这里完全是两个层级,你们留在这里实在可惜。” “于我个人而言,非常希望你们能回归玉玄遗派,我们玉玄遗派也发展壮大的正值用人之际。” 最后,袁星汉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如果可以,最好咱们尽快能出发,这样我把你们带回玉玄遗派后,说不定咱们还能赶上今年的少年英雄会。” “对我们这个年龄层的人来说,那可是三年一度的武林盛会。” 面对袁星汉的热情邀约,易自得和陈明慧互相看了一眼,都表现的有些沉默和犹豫。袁星汉察觉到了这个气氛,也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怀抱着疑问问道: “易师弟,陈师妹……两位觉得有何不妥吗?” “如果袁师兄你早来那么个十天,说不定我和师妹立刻就答应了。可现在……” 易自得有些心情复杂,他和师妹前些天那么拼命费心,才从武盟中争取到时间,争取到让心意门存在下去的机会,这时却有人赶过来告诉自己,自己原来有更好的去处。 这就好比,一个人以为自己是个孤儿,拼命打拼终于攒够了一个小家,然后有人跑过来对他说,你其实在另一个地方还有家人还有大把的好日子可以过,但前提是你要放弃这里自己打拼的一切。 关键这件事是真的,证据充足无作假,只是需要做出选择。 这其中滋味难以言喻。 对于易自得来说,由于记忆缺失和认知视角,他对是否留在武山镇保住心意门其实没有特别所谓,只不过是按照既定生活惯性在进行思考决策。如今有其他更轻松容易的生活路子,似乎是更好的。 但是自己的师妹陈明慧会怎么想呢? 最近这段时间,她看上去付出了那么多,自己如果就这么放弃心意门,是不是一种背叛?会不会伤害到她呢? 易自得脑海中想了很多,犹豫不决。他偷偷看了几眼陈明慧,但陈明慧此时几乎面无表情有些呆滞,让他难以察言观色。 易自得一时无法做出决断。 就在三人沉默数秒后,陈明慧先打破了这寂静的局面。 她主动收起了袁星汉递过来的通关文牒,但却没答应他的邀约,而是请求道: “事关重大……袁师兄,能否让我们兄妹俩多考虑几日?” ———————————————————————————— 半夜,易自得冥思进入创意功坊之内,一条消息提醒闪烁着,催促着他打开阅读。 【恭喜使用者身体完全恢复,气血精神已达阈值,当前版本功能全开放。】 第46章 走火入魔 和易自得预想的一样,他这个名为“创意功坊”的金手指的功能开放就是根据他本身的身体状态来决定的。 这是一种限制,也是一种保护。 天下没有白给的午餐,一切的馈赠早已被命运标注了价格。 易自得猜想,或许他在使用这些金手指功能时,除开明面上可见的“历练点”之外,他本身还支付了什么其他的代价。 而这个“创意功坊”为了防止竭泽而渔,为了可持续发展,所以才对功能开放上了锁。 而现在这条“当前版本功能全开发的提示”,也确实说明易自得的身体真正的完全恢复了。 “既然身体完全恢复了,明日就可以尝试去进行观想突破了吧。” 易自得心里对明日的安排姑且做了个计划,但他没急着去点开面前的玉碟界面,查看“创意功坊”内容上的变化,而是借着这个金手指所创造的特殊空间,思虑今日所发生的种种事情。 这片天地水墨两色的心灵之海,让他的情绪变得平静自在,也更好的去理清楚自己的思路。 今日于他,算是人生进入了一个新阶段,或许是命运的巧合,与之伴随而来的,则是一个新的选择。 是否要离开武山镇? 带来这个选择的袁星汉目前已在心意门暂住,根据他的说法,无论易自得和陈明慧怎么选择,他都要赶回去参加少年英雄会。 等到清明,拜过陈朴子的扫墓后,他就该启程了。 这时间算下来,差不多一周多点,也就是留给易自得和陈明慧考虑的时间了。 并非说过了这个时间,易自得和陈明慧不能再做决定,但袁星汉肯定是无法同行。那漫长的路途和通关各关隘的难度或许就完全不同。 “那么我应该离开武山镇吗?” 易自得问自己。 他发现自从自己醒来后的10日里,从各种人口中逐渐感知到这个世界很大,很精彩,却从来没有想过离开武山镇的这个问题。 哪怕几日前,严世清和自己谈论过,如果心意门无法存续,武山镇武盟会把他和师妹赶出武山镇的可能性时,易自得也依然没有想象过自己踏出武山镇的样子。 这是为什么? 明明自己很无所谓,明明他感觉自己并不是特别在意心意门的存续,明明他混合了两个世界和人生的记忆灵魂,他应该对这里没有什么归属感…… 但为什么自己从未去想过这个问题? 或者说根本不愿意想? 也许是因为黄正师弟和其他被武盟暂时驱离的师弟师妹,也许是因为自己刚收的“杂役弟子”林何文,也许是因为西南街巷那些家庭穷苦的孩子们…… 也许是因为“友人”严世清的期待,也许是因为武盟和邹馆主那副卑鄙的嘴脸,自己想要报复他们出口恶气…… 易自得此时杂念纷生,无数想法快速闪过,让这片心灵之海,犹如突遭风暴,念头如雨水打落,在原本平静的黑色海面上惊起无数波纹。 这波纹逐渐增大,要化作滔天的风浪。 象征创意功坊的玉碟造物发着微光,镇压着靠近的风浪,但随着风浪越来越大,玉碟也开始逐渐颤抖了起来。 而易自得却对周遭环境的变化,对这一切全然不觉,仿佛封闭了自己的五感,看不见,听不见。 “……或许是因为,这里是我家。” 易自得在一番思索过后,眼前一亮,似乎是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正确答案,周遭的一切波澜在这瞬间都平复了下来。 但就在这时—— 【放屁!那是因为你在恐惧。】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那是易自得自己的声音。 易自得循声望去,低头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倒影在黑色海面之下,另一个易自得红着眼,冷面冰霜的瞪着自己。 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慌与寒冷袭上了他的心头,倒影易自得再次用冷酷的言语点评道: 【不要再给自己找理由了!懦夫!】 咚!!! 好像有一声巨大的钟鸣敲响在耳边,下一秒,易自得就立刻惊醒了过来。 他有些恐慌的从床上坐起,靠着墙,捂着脸,这样好像能让自己更有实感。 等待心跳平复,易自得察觉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噩梦?我什么时候睡着了?” 易自得有些分辨不出梦境和现实的记忆混乱,这是他头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有进入过创意功坊所创造的意识空间。 刚刚发生的风暴巨浪以及自己在心灵之海上照出自己的影子,影子还对自己说话,这一切到底是梦境还是真实发生过。 “或许创意功坊的消息记录里有答案。” 易自得这么想着,想闭眼再次进入创意功坊—— 咚,咚,咚。 ——他确切的听到了敲击的声音,不是把自己唤醒的巨大钟鸣,而是来自于自己的房门前。 “……师兄,你睡了吗?” 门外是师妹陈明慧,她轻轻的敲着门,发出询问。 “还没有。” 听到陈明慧找自己,易自得连忙起床,将外衣外裤,迅速穿上,然后拉门而出, “师妹,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师兄,我想找你聊聊白天的事情……” 陈明慧提着盏灯笼,光线不亮,但却清晰的照见了易自得渗出冷汗的苍白脸色,不由得惊叫起来: “师兄!你怎么了?!” 顾不得少女的矜持,在易自得还没开口之前,陈明慧抓住易自得手腕想要运功探查,可还没来得及渡入自己的内力,她的手掌就像是触电一般被弹开。 “师兄……你的内息……怎会如此絮乱狂暴?!” 听到陈明慧这一声惊呼,易自得这才察觉到自己体内的内气现在澎湃异常,四处乱窜,而且越发加速,难以控制。 “我这是……噗……” 易自得满心疑惑,刚想问点什么,却感到喉咙腥甜,一口鲜血忍不住吐了出来,浑身也难以控制动弹。 他的眼前更是快速的跳出来自金手指的消息提示: 【使用者身体状况异常,部分功能暂时关闭】 【使用者身体状况异常,开始消耗历练点进行压制】 【历练点-1】 【历练点-1】 【历练点-1】 …………………… “师兄,你撑住!我这就帮你梳理内力!” 陈明慧见易自得吐出血来,目光呆滞,顿时着了急,连忙将易自得扶住,准备强行渡入自己的内力帮易自得约束暴走的内力。 但她正准备这么做时,袁星汉突然从屋顶跳下来,伸手阻止了她。 “师妹,不可强行输入内力!” “内力自转,暴如泄洪,外斥内伤……易师弟这是走火入魔之相!” 第47章 澄镜心诀 走火入魔?! 易自得虽然被血气梗着一时说不得话,但他的意识还算清醒,自然明白这个词的含义。 但是好端端的他怎么会突然走火入魔? “袁师兄,我师兄他怎么会走火入魔?!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陈明慧代替易自得问出了这个疑惑,她还从未处理过走火入魔的状况,因此手足无措,也不管为何袁星汉为何出现在屋顶,只想快点知道如何救治自己的师兄。 “师妹莫怪我来的方式古怪。我本来在屋顶看星星,无意窥视你们师兄妹的幽会,只是听到你的惊呼,才情急之下跳了下来。” 袁星汉走江湖多了,也知道先开口避嫌避免不必要的误会,然后看向易自得, “走火入魔的原因有很多,方式也不同,强行压制可能会造成各种后遗症……易师弟,你意识是否还清醒,是的话,你点点头。” 易自得连忙点头应承。 “还清醒就好。我封你几个穴位让你舒服一点,能暂时说点话。” 袁星汉剑指连点易自得胸前后背八个穴位,易自得感觉周身一麻,有些丧失触觉,虽然还是难以动弹,但喉咙处的肿胀感快速消失,总算是能发出声音。 “易师弟,你进屋后发生了什么?为何会突然走火入魔?” 袁星汉快速的问道。 “呼……” 易自得长吁一口气,苦笑着回答道: “我刚刚……大概是睡着了,梦见我正在思考关于是否离开武山镇的事情,然后就看见了我的影子突然对我开口说话,说出了很恐怖的话……” 易自得把刚刚的经过隐瞒了创意功坊的部分,用梦中内容的方式阐述了出来。 袁星汉略微一皱眉,表情怪异的给出了自己的猜想: “这……怕是问心劫啊。” “问心劫?”陈明慧焦急的问道。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袁星汉看了看四周,觉得在这屋门口也不是个事,于是抬起易自得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往屋内走去, “来,先把易师弟扶到床上,让他盘腿坐好,然后帮我将他上衣解开。” 等到易自得赤裸上身,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捧莲搭于腹间,袁星汉也飞身上床盘坐在易自得身后。他右手五指平伸指尖朝上,大拇指和无名指相扣,成清净法印,左手则掌心贴于易自得后背,正对心脏处。 “麻烦陈师妹帮我们护法,接下来万万不可随意打扰。” 袁星汉对陈明慧说道,陈明慧郑重的点了点头,知道事关重大,声音也不敢发出,巧步走到门口,警惕任何意外之客。 随后袁星汉对易自得轻声说道: “易师弟,放下思虑, 不作它想,专注听我《澄镜心诀》,降伏心魔!” 易自得点了点头,于是袁星汉小心的渡入掌中内力,以一种渗入的方式掺入易自得狂暴的内力之中。他顶着被反噬压力,镇定的开始轻声唱道: “水无常形,云曦万象,然万变不离其本,天地恒古如一,故心神一体,气性合一,从而无上无下,无左无右……” “……无痴无慎,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我无为……” “……是以明镜止水,波澜不惊。” 随着袁星汉口诀的念诵,他渗入易自得体内的内力也开始导引易自得内力的流转,而易自得的心神也随着经文口诀逐渐安定,意识则在清明中感觉到一种沉淀下落。 当他再度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意识又进入了心灵之海。 依然是灰白色的天空和黑色的海面,泾渭分明,又显现混沌。但与之前正常状态不同的是象征着创意功坊的玉碟饰物正漂浮在天空中散发着白光波动,每一次波动都能让颤抖的空间安稳一小会,而真实世界里袁星汉所念的经文在这个空间里实体化成金色的文字流光,从天空中落入黑色的海洋里。 似乎是等到落入的经文足够,黑色水面一处沸腾泛起波纹,随后一个暗色版本的易自得从水面中上浮了出来。 易自得的直觉告诉他,那就是对自己说话的影子。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易自得忍不住开口问道。 影子没有回答,而是勾了勾手,然后摆出了心意长春拳的起手式。 “……降伏心魔!”袁星汉之前告诫的话语还回荡在易自得耳边,看来这是要打服自己的影子了,易自得无奈的吐了口气,同样摆出了心意长春拳的起手式。 一影一人在这黑色水面上静静的对峙了一会,但伴随着玉碟再一次绽放白色光波,仿佛有口开战的钟声被敲响。 影子率先发起攻击。 只见影子连跨两步,左手遮挡在前,如抚云虚转,而右手则被左手掩护,拳收腋下肱骨处,蓄劲蓄力。 随后它再一个定步重踏,然后拧腰发力,右拳瞬间旋转击出,爆劲发响,此招正是一式心意长春拳的杀招“藏枝穿云”。 这一手寸劲快拳讲究杀机暗藏,突然发劲,往往能在近距离交手中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可此时影子距离易自得尚有不短的距离,两人之间还差距了7.8个身位,完全不在拳头的攻击范围内。 照理来说,影子这一拳将完全落于空处,对易自得毫无威胁,可易自得本能得察觉到不妙,连忙侧身滑步闪避。 而他刚做出闪避动作,只见影子得这一拳像是内力外放引动天地之势,两个半人大小的水球随拳风瞬间凝聚,化作螺旋炮弹高速擦过易自得身边,于他的身后发生了爆炸。 冲击波给了易自得一个踉跄,更让他瞪大了眼睛。 “什么?!这怎么可能?” 易自得吃惊的看着身后那爆炸的余波,水纹扩散到他的脚边,水滴洒落在他的身上,让明明只是意识的他感到了凉意。 这一拳显像外物,远程打击,可不是一个九品武者能打出来的,这起码是七品才有能力。 易自得的影子,打出这一拳后也没急着追击,而是站直站立,侧身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用玩味的眼神看着易自得,似乎是想给他什么提示。 “……天……地?” 易自得看着滴下的水花和自己影子的手势,突然有所明悟, “是了,所谓武道七品也不过是和天地共鸣共势,而这方天地本来就是我的心灵之海,意识空间。” “我与天地本一体,我何须按照现实规则战斗?” “所谓降伏心魔,便是意志,想象,以及自我的对抗。” “原来如此……” 易自得明白了在这个空间里战斗的准则,他站了起来,重新摆好了拳架。 “水无常形,万物唯心。” “再来!” 第48章 影子激战 似乎是为了公平让易自得一手,他的影子又再次摆好了架势对易自得勾了勾手。 易自得可不会客气,只见他双脚进步前滑,钻根步法让水面沸腾抬起,如有树根蔓延化作无色游龙,让易自得掀起浪涛之势直压影子面前。 影子此时右手捏拳在前,左手藏于右肘之后,乃是欲后发至人的“遮枝”起手式。它见易自得仅以步法就掀起攻势,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但哪怕被滔天浪花遮蔽视线,它也不打算退缩,而是立刻左拳伸直转刀掌,然后从下撩斩,塑水形化作弯月,如刀劲般劈开浪潮。 与此同时,它的右手回收于腰侧,张五指如爪形,水形化作细针布满掌上,准备在浪潮破开后,以掌盖头阻击易自得,形成心意长春拳的“松针覆云”之招。 但当浪潮分开之时,影子却见易自得已经以“藏枝穿云”的姿势,正要挥出一击崩拳。 基于自己之前的打法判断,自己再后发至人也来不及,影子连忙撤劲变招,双手转于胸前横架,试图御气格挡。 然而易自得这一招是个假动作。 他假意蓄力崩拳,但实则踏步扬手,拳转掌提前上挑。影子用于防御的内气被抬掌拨开,而它身下的水面犹如树枝暴长,大量的水做木枝从下往上钻过格挡横架顶入了它的胸怀,将它击于半空。 随后易自得姿势不变,聚气于肩臂,脚步不动但身体向前滑动前突,在影子还未下落前,狠狠的撞在了它身上。 “老树撞山崩!” 这也是心意长春拳的一式杀招,形式是通用动作铁山靠的变种,但借助他人自身的力量和脚步的蹬地平滑,让这寸劲爆发的更为刚猛。 就好比巨石滚落山崖撞击老树,老树无损但巨石粉碎。 影子被这刚猛的劲力撞飞了出去,在水面上连转数圈,弹跳了三四个水漂才停下来。 等它再次站起来,暗色的身体四肢似乎都变了形,肉眼可见的发生了骨折,若是现实,不说生死,也该失去行动力了。 但随着影子无声的咔咔动作,它的身体几个扭动又恢复了正常的样貌。 “果然没那么简单吗?” 易自得苦笑道,他的心里有个预感,这将会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持久战。 果不其然,影子远远的对他竖起了一根手指,意味着,下一回合战斗继续。 下一瞬间,影子向着易自得冲刺过来,连跳几步,顿住身形,双手虚张,如捕风捉影。 “擒云缠风如仙恋”,这一招是心意长春拳中的擒拿牵引的技法,形容松柏位于高山崖顶,当云雾飘过之时,其松针枝叶缠住云雾似是爱人相恋留住不舍。 但云和风又怎能留的住,因此在现实中这招往往是看似擒拿实在更重牵引对手力量,好为下一招后手做准备。 可放在此时的战斗,随着影子的手部动作,数十根水柱从易自得身边凝聚,似蛇似绳,螺旋成圈,就要把易自得束缚住。 易自得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的中招,影子出手虽快,但意图毫无遮掩。 被人看出意图,这往往是比武战斗的大忌。 因此,早在影子抬手动作的同时,易自得也快步侧滑,移动到影子身侧,一式借助冲刺扭力的回身掌就要抓住影子出招的空隙,直击其后背,意图击背断气,然后拳打连环。 在前一轮的攻势中,易自得发现水形攻势虽然看上去厉害,但因为多了一个想象的步骤,出招速度反而慢了许多。 影子起手用水形拟像这给了易自得近战切入压制的好机会。 但作为易自得的影子,它也没那么容易对付。 在易自得拍掌即将击中它的同时,它也做出了应对。影子立刻身形前倾,虽然那回身掌避无可避,但它却并未被掌力黏住,反而借拍掌之力,撑地翻身,一记钻拳下攻止住了易自得的后手追击。 随后影子弹身起势,攻守形势逆转,它一式“松枝回风”,手臂灌注刚劲横拳劈砍,将格挡卸力的易自得震退两步。 紧接着,影子脚进半步,右拳内收聚气,对易自得猛力崩出。 正是刚刚起手的拳法杀招再现——藏枝穿云! 这可不是学易自得的假动作,而是货真价实的蓄力崩拳。 如此近的距离,易自得再次对上这招,气劲裹挟着两颗螺旋的巨大水球眨眼间直扑他的面前。 无法闪避,易自得瞬间做出了判断。 随后剧烈的爆炸响起,冲天如柱的黑灰色水花化作暴雨一下遮蔽了所有的视线。 命中了,影子或许有了这样的想法。 可容不得它喘息,下一秒,一记刚猛的钻拳立刻破开了水幕,在影子惊愕的眼神中朝着它的胸口直击。 影子连忙推手架开,但这下它可甩不开易自得的追击。 易自得一套连环冲拳前压直贴影子身前,影子被迫连环撤步让自己重心后移,并同样以连环拳对打格挡,不由自主的进入了易自得的节奏。 先是冲拳连环交打,然后手臂角力黐手拦拳,再是屈臂跪肘以砸对攻。 心意长春拳注重脚步桩功,所以两人下身的交战更为激烈,踢脚对腿,阻隔互封,脚步交错间,是方位和重心的争夺。 就像两棵缠根在一起的松柏大树,就争夺悬崖上的方寸之地展开你来我往的生死之战。 一段眼花缭乱的近身快打,水花四溅,在双方内气对攻的作用下,于这片寂静之色的空间震出沉闷的气浪。易自得越打越畅快,但他的对手,自己的影子却逐渐失了力度落了下风。 终于,一个微妙的时机,易自得身形前压,以右手伏压下影子的左拳,顺势导力画圈,同时左手接住影子的后手右拳,两相用力,以一式“缠根摆枝”对影子形成了交叉锁臂。 影子本能的想要快速挣脱,但当它双手曲臂向后抽出以摆脱锁臂之时,易自得右手借力送肘,进一步拉近了他和影子的距离,然后右肘上顶,肘击中影子的头部,使得它不得不抬头后仰,陷入僵直。 而易自得拳脚未停,双手将影子防御姿态的手臂下压,让影子胸部中门大开,然后时机到来—— ——心意长春拳杀招,苍贯四时以问天! 易自得踏脚发劲,脚下水面震开露出黑色虚空,他力从脚起,贯以全身,双臂从下往上,刚猛寸劲,双手并掌,开指如莲,然后如托桃果,就这么拍击到了影子的下巴脖颈处。 影子瞬间失力,整个身体被击高数米,然后斜着落下,摔在远处。 那沉闷如雷的响声如同骨头碎裂,听起来感觉就会伤的的很重。 “苍贯四时以问天”是一种双手托举的招式,看起来就是托举别人下巴。可这动作看起来简单,但发力技巧很多,对人的杀伤力也极大。 像易自得这样使出,若用在现实里,被打中的人早就脊椎脱节,下巴骨关节破碎错位,脑部震荡挫伤,加上掉下来的那个高度,死的不能再死了。 但这里是他的心灵之海,他的对手是自己不知道缘何诞生的心魔。 这里遵循一定的物理规则,但又没那么物理现实。 于是易自得只是长呼了一口气,借用这个动作调整自己的状态,并学着自己影子那样竖起一根手指,然后指了指自己,表示这回合自己赢了。 5秒过后,影子像个僵尸木偶一样再次站起,身体扭动几下,又恢复成完好无损的模样,但这次肉眼可见的,它身上的黑色淡了一些,一些金色的经文开始攀附到它的身上。 影子歪了歪头,做出了疑问的神情。 虽然没有声音,但易自得莫名好像看懂了它的话。 【你是怎么做到的?】 第49章 降伏心魔 “你是说你现在看上去将被封印这件事?” 易自得此时既然占据了优势,影子没想打的话,他也不急着攻击,开口解释道: “你是我的心魔的话,应该和我一样明白,如此起手以远程水形攻击,必然会有很大的破绽。” “但你两次皆是如此起手,哪怕抓住机会动用杀招也要使用水形攻击……明明那时直接贴身出拳会是更快更好的选择。” “近战搏斗时,你有机会总想和我拉开距离,连续击拳对攻时,我也感觉到,交击几拳下来,你的力量都会减弱一丝。” “于是,我在想,该不会你和我接触的这件事本身就会对你造成某种不良的影响吧。” 易自得看着正在自己影子身上攀附的金色经文,得意的笑了笑: “我猜对了,果然如此。” 面对易自得的回答,影子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想问的不是这个。 【我问的是,你怎么躲开那一拳的。】 影子问的是这个回合开头交手,易自得近身抢攻,却被它翻身反打,抓住机会打出的那一拳“藏枝穿云”。 那个距离爆发的螺旋双水球轰击,以当时易自得受击后撤的姿态,照理来说不应该能避开。 理想的场景应该是,就算易自得以拳架卸力挡下攻击,也会被击退的更远,没可能瞬间爆发突进至影子面前。 “那个啊……按照心意长春拳的拳路的确是避不开了……” “……所以我用的不是心意长春拳的招式。” 明白了影子的问题,易自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脸。 当时,在两颗巨大水球面临眼前之时,他突然想起了前世看的动漫中有个类似自己处境的场景。 那个动漫片段的主要角色正面临四面八方近距离火球袭身的情境,避无可避,退无可退,看似九死无生。 可那个角色善使太极拳,以太极缠丝劲和抽丝劲外加推手,缠,引,抽,一招太极的抱球势,接如封似闭化解了危机。 易自得当然不会太极拳,他不仅没练过真正的太极拳,连健身操版本的太极拳也只是在前世在学校里跟着体育老师学了个皮毛。 可他虽然不会,但这里是他的心灵之海,心灵世界,战斗规则就是“水无常形,万物唯心”。 因此,他不用学会太极拳和知道那缠丝劲抽丝劲的原理,他只要摆出相应的动作想象画面就可以了。 于是当时,他模仿出动漫中太极的动作,心灵之海的水流根据他的想象于空中面前化作缠丝漩涡,控住两个螺旋水球和气劲并将它们牵引改向归为己用。 由于这过程太快,加上易自得使得仓促,没法完全控制两个球,于是他便将两个水球分开,一个抛掷于自己面前,这使得看起来好像击中了他。 而另一颗被他完全控制住的水球则被他当作了推进的动力。借用爆炸反作用力,让易自得高速突进破开水幕,逼近了自己的影子。 回想完这个过程,易自得觉得自己略微有点羞愧,就好像两人约定只用心意长春拳,结果他却违背了约定。 虽然其实并没有这么约定过。 【原来如此】 像是能读取易自得的想法和思维,易自得这并没有说出口的事情,他的影子似乎明白了。 但影子并未因为易自得使用了心意长春拳以外的招式而生气或者恼怒,它反而咧嘴大笑,似乎非常兴奋和高兴。 【你终于明白一点了!但不够!要更多!】 “什么意思?” 易自得一皱眉不明白自己的影子想表达什么,但容不得他多想,他的影子单手“擒云缠风”,趁易自得不注意,水流化绳捆住易自得一侧的手脚。 影子一拉一扯,然后趁着易自得重心不稳,它向前重踏,双拳其出。 溅起的水珠之间涌起电光,湛蓝色的雷霆瞬间向易自得袭来。 水形引雷,战斗升级。 ………………………………………………………… “……无痴无慎,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我无为……” 袁星汉反复的念诵着《澄镜心诀》数十遍,不知道过了多久,预估有接近半个时辰,终于在陈明慧焦虑的眼光中停下了念诵声,收回了自己的内气。 他擦了擦头上因运功而产生的热汗,然后长吁一口气,笑着对陈明慧说道: “呼……总算是幸不辱命。” “易师弟内力平复,气血自然,算是已经度过走火入魔了。” 袁星汉话音刚落,易自得就清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看见了自己朴素的房间,四周张望了下,看见正给自己扇着风散热的袁星汉,和站在门口把风的师妹陈明慧,算是明白自己终于回到了现实。 此时走火入魔之状已经消失,他感觉自己又重新掌控了身体,疲惫之余感觉到无比放松。 “师兄,现在身体可有不适?” 陈明慧快步走了过来,握住易自得的手,关切的问道。 “放心,没事了,我现在感觉很好。”易自得揉了揉陈明慧的手,然后摸了摸少女的脑袋,随后走下床站起,对着袁星汉拱手行礼。 “感谢袁师兄援助。” 若非袁星汉及时救助,他可不知道会今晚自己会变成怎样,自己的记忆中武道知识虽然很多,但对于这走火入魔的状况可是一点也不了解,相关的知识也未曾听人提过。 恐怕和壮神法一样,这也是被禁止在边四州传播的知识。 而袁星汉所练的经文也是一门功法,易自得刚刚抽空去创意功坊看了一眼,在自己的武学栏目下多了一本书,名为《澄镜心经》,标注为精神类秘法,此刻的熟练度也已经来到了【初窥门径】。 袁星汉这番救人传经,直接让易自得白嫖提升了一门新功法的两个熟练等级。 真的是个好人,易自得心里原本对袁星汉因为刚认识而产生的警惕和芥蒂又降了几分。 而至于自己的金手指“创意功坊”,易自得还没有空去仔细查看那数量堆叠超过99+的消息记录,只根据之前的消息“消耗历练点压制走火入魔”的内容去看了眼自己当下的历练点数。 该怎么说呢?几乎等于他这几天通过经营讲武堂,教授小朋友和林何文所赚来的点数被“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不客气,不客气。” “不说咱们师出同源,就算是陌生人,见他人遭遇危难,我也是会出手相助的。”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我的侠义之道。另外……” 袁星汉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但随后也有点尴尬的抓了抓脸。 “……说起来,你走火入魔问心劫……可能和我有一点关系。” 第50章 未知的梦 “我走火入魔和你……有关系?” 听到袁星汉说自己走火入魔和他有关系的时候,易自得一愣,立刻追加了自己的疑问, “此话……怎讲?” 易自得当然不相信刚才如此尽心救助自己的袁星汉有害他的意图,只能追问这其中他所不了解的缘由。 “这个要解释起来还蛮费劲的,你们所在的边四州有太多的武学知识被缺失,若要我现在说明,这可一时半会聊不完。” 袁星汉苦笑着摆了摆手,然后做出手势放在耳边,示意易自得和陈明慧安静聆听。 易自得静下心来,这才听到院子外一定距离,传来了敲打梆子的声音。 那是夜巡的更夫在巡逻报时。 敲打声的节奏一慢两快,说明此刻已经来到了夜晚的三更天。易自得这才注意到自己视觉中创意功坊的时间显示也来到了24小时制的深夜11点。 以这个时代的作息而言,的确很晚了。 “此时已经三更天了,这样聊下去恐怕要聊到天明。” 袁星汉继续说道: “我现在只能说,易师弟你此时会遇到问心劫是一种在中五洲也很少见的状况,天命所至,万般巧合,缺一不可。” “它的出现同时也说明易师弟你的确天赋出众,万中无一。” “某种程度上,易师弟你让人羡慕。但现在……” 袁星汉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露出疲惫的脸色,又指了指汗湿的内衫领口,无奈的说道: “我今天可是赶路半日才到武山镇,这会为易师弟运功,又出了一身汗。” “可以的话,我想再洗个热水澡,然后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一切明日再说。” …… 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易自得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衫,在与陈明慧和袁星汉相互道别晚安之后,终于又舒舒服服的再次躺到了自己床上。 刚刚袁星汉说出想要洗澡的请求后,易自得才发现自己身上也全是冷汗留下的黏湿感,纵然时节是微寒的早春,也让人感觉不适。 而陈明慧虽然没出太多汗,但最开始搀扶易自得的动作折腾,干净的衣物上也沾染了不少尘土。 于是三人取柴烧水,分别重新洗了个热水澡,将诸多疑问按捺心中,约定白日再做解答。 而此刻,易自得躺在床上休息,思绪万千。 现在独自一人的时候,他又回想起了他和自己的心魔,或者说和自己的影子在心灵之海上战斗的情景。 那就像是个梦。 梦中无时间,他都不知道和自己的影子打了多久。 心灵之海中似乎没有败亡的概念,唯一的指标就是影子身上攀附的金色经文,什么断肢碎骨这等现实中要命的招式,痛归痛,但是只要一停手脱战,短短几秒钟就恢复了。 因此两人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回合,各有胜负,直到影子被金色经文全身覆盖包裹沉入水中,才结束这一切。 而醒来后也如梦一般,随着时间的流逝,战斗中发生的痛苦,死亡,交流,以及诸多的一切,也逐渐的变得模糊。 如水中看月,雾里看花,似乎都不再那么真实。 但有两件事,易自得可以清楚铭记。 一个是他使用自己门派功夫的实战技巧经验,或者说,战斗直觉。 在他创意功坊的武功栏目里,图标为《长春经(残)》的书籍下,除开《雨润四泽图》这门观想法外,他其他所有的武功熟练度等阶均已完全恢复,甚至有所增长。 另一个,就是他的影子,在被金色经文拖入水下前的最后一刻,没有挣扎所表达的含义。 那是一句诗。 【往事如烟蒙尘,作茧自缚择面。何时睁眼照镜?破开万般金锁!】 “……蒙尘……择面……睁眼照镜……万般金锁……” “说是心魔,可这个影子却不像故事里的心魔那样,对主人的百般妨碍拉扯,反而像是要引导我发现什么,在暗示我什么。” 易自得睁着双眼发愣,他自认为还算有点文化,那句诗词中的典故他多少知道一点,可是即便知道也不明白。 “……影子到底在暗示我什么呢?” 而说到梦,易自得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其实已经有十天没好好睡过了。 自从他醒来开始,每个夜晚的时间,他就把意识沉浸入创意功坊的做法替代了睡眠,特别是创意功坊的擂台功能开启后,他基本上每晚都是在与暗影王三的打擂过程中度过的。 这样他觉得既保证了身体的休息,又能不浪费了自己成长熟悉武道的时间。 但今晚要不就算了吧? 易自得拍了拍脸,决定不再思考,毕竟今天已经因为思考过度而产生了一次乱子了。 他同时也放弃了将意识沉浸入创意功坊的打算,久违的自然入睡,或许能做一次好梦吧。 ………… 然后易自得做梦了。 他梦到自己在地球上的生活,普通的长大,普通的读书,然后普通的工作。 不知为何,他爱上了缩在自己小房间的宅男生活,越来越宅,直到外面的世界都不存在了,直到他的房门被人敲响。 他这才发现自己坐在一处石桌边,漫天都是飘落的黄叶,而他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你又做梦了。” 在石桌的对面,有人轻声对易自得说话,但是易自得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好像是位温柔的女性,好像又是他师父。 “这是哪里?”易自得问道。 “谁知道呢?或许是未来的你梦见了曾经的自己,或许是年少的你又梦见了某个未来……又或许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时刻片段。” “无需深究,人生如梦,命运有序又无常,你也许只是随手翻开它的一页书而已。” 那个人温柔的回答道。 “……真深奥呀。”易自得捂住脸,泪水止不住的流。 “你为什么又哭了?” 那个人温柔的问道。 “我感觉自己碌碌无为,总是缺乏能力和勇气,等回过头来,一路上都是懊悔……我痛恨曾经的自己。” 易自得不由自主的说出了一段自责的话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但言语就自然而然的从口中流露了。 “原来是这段过往……易君,虽然是懊恼的人生,但也是你的一部分,你只是压抑了太久而不得不戴上了面具。” 那个人笑着说道: “此时的你,还没做好准备踏入那个黑夜,所以戴上面具是保护自己。” “可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凡尘种种皆为一念,一念便是我……缺一不可。” “所以,易君,你想做个轻松的梦自然可以,但是不要任性,面具不要戴太久哦。” 那人最后说道: “时间到了,这一次又到了说再见的时候……” “离时总寂寥,待到来时缘……” “愿君入好梦,与我话……” “咯咯咯————” 天亮了,梦醒了,窗外传来了不知道谁家的公鸡打鸣。 易自得睁开双眼,已然不记得梦中发生了何事,只觉得自己眼角流泪,怅然若失,良久不能自已。 这十天来,他第一次没有偷偷的早练,而是赖床了。 第51章 袁星汉说武道 “武道说是为一,实则有七。” “正如道尊座下莲,一花七瓣,分别名为: 体,气,技,意,心,势,魂。” “当下武道九品主流是以气,意,势三瓣为主瓣,实行三品一循的路子。其余四瓣虽为支瓣,但依然很重要。” “下三品先不论,但进入中三品就必须要选择相关的支瓣作为必要的辅修。” “比如六品化真境,指的是虚气的内力转化为实质的真力,其主瓣为“气”,若想攀登下一品级外相境,就需要在体和技两个支瓣中至少选择一个同主瓣一起修至极境。” “气相关的支瓣是体和技,意相关的支瓣为技和心,势相关的支瓣为心和魂。” 走火入魔事件的隔天清早,袁星汉不知道从哪搬出来一块木板,在院子里找了个墙面钉上,然后贴上微黄的毛边纸,拈起毛笔在纸上又写又画,用图文并茂的方式向易自得和陈明慧介绍来自中五州的武学常识。 “这其中更详细的内容和我接下来要说的东西关系不大……主要是我也还离着远。” 袁星汉拿笔沾了沾墨水,在木板上又贴了张毛边纸,划出一条横线,开始就部分内容进行细致说明, “所谓极境就是武者当下的极限,想要继续成长,就必须脱凡破限。” “而要脱凡破限,就必须得渡过关隘,这个关隘就叫做——” “——劫。” 袁星汉在纸上写下了一个硕大的劫字,然后画了个圈以表示重点。 “所以,袁师兄,你说我走火入魔的那个……问心劫就是这个劫吗?” 易自得像个学生一样举起了手,好奇的问道。 “没错,问心劫正是武道极境七劫之一,不算最难过的那一个,但一定是最麻烦的一个。” 袁星汉点了点头回答道。 “按照袁师兄你前面的说法,这所谓的……劫,不应当是进入武道六品后才出现的吗?” 陈明慧偷偷看了眼易自得,然后疑惑的发问; “可我师兄他才九品,怎会引发问心劫?” “这劫又如何与袁师兄你有关呢?” “按照常理而言,这武道七劫当然是进入中三品后才会出现。” “但我从小对武林江湖的见闻就告诉我一个道理,所谓的常理不过是一种凡俗从众的错觉。” “世事无常,有些时候有些人……就是不讲常理。” “所以我昨晚说过,易师弟天赋出众,乃是万中无一的武道天才……那么我们先来认识一下,什么是问心劫。” 袁星汉充满回忆的一笑,然后在毛边纸上勾勒出三个互相嵌套的圆圈,分别写入心,意,魂三个字。 “意之道,魂为形,意为本,心为根,是为心之所向,意之所往,魂……咱们就先不赘述了,目前来说不相关。” “在中五州如今的武道学术看来,这武道八品说是凝意,不如说是明意,明心悟意,从而心意相合。” “什么观想法,壮神法,明心法……都只是在强化或加速这个过程。” “以根至本,才是重点精要。” 袁星汉用毛笔在心和意之间画了颗小树,然后又画了一颗病弱到达不了意位置的病弱小树,说道: “假设把这个过程看做是树木成长相连……心弱既根弱,根弱则不至本,到达不了意的那一块区域。” “很多人进入九品迟迟不能突破八品,问题就在于他们的心不够强。” 袁星汉说到这顿了顿,对易自得和陈明慧提问道: “那么反过来说,师弟师妹,你们俩觉得一个人的心太强会怎样?” “……师兄,你这问我们不合适吧?” 袁星汉一下子说的太多,陈明慧有些头大,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被师傅教读书的时候。 易自得也有同感,不过事关他自身状况,他听的还算认真。 于是,他举手反问道: “袁师兄,我有个问题想先了解一下……这个心,意,魂,当中的心,实际上指的是什么?” “问的好!” 袁星汉满眼赞赏的一拍手掌,把易自得和陈明慧吓了一跳。 “啊,抱歉……我之前在玉玄遗派当过一段时间的带课师兄,一不小心养成讲课习惯了。” 袁星汉这才察觉到自己行为似乎有所不妥当,连忙解释。 “不要紧,袁师兄你现在的确是我和师妹的老师,请你继续授课吧。” 易自得摆了摆手表示不介意,然后拱手行礼请袁星汉继续说明。 “那么……所谓的心,并非具有特指的实物,而是武道术语中对于一个人的记忆,经历,思想,乃至精神觉悟的总结。” “或者更简单一点,是对于自我存在,性情,修养的认知。在过去的道家典籍中,也会把心写作为性。” “也就是古法中的性命双修。” “易师弟,可否理解?” “大致明白了,袁师兄请继续。” 易自得点了点头,对于性命双修这种词语他还是有所了解耳闻的,指的是一个人的精神内在和身体生命。 “那么继续刚刚说到一个人心太强的问题……俗话说,过犹不及,溢满则亏。” “虽然我们在武道修炼上要追求脱凡破限,但当一个人的心强大到超出了他自身约束的极限——” “——只要一丝恰到好处的扰动,他的精神和思想就会发生自我分裂。” 袁星汉提起毛笔泼墨速涂,一棵从根部开始分裂互相扭曲对抗的灌木就落在了纸上,落在了心和意之间。 既然是灌木,自然也达不到小树的高度。 “心散则意散,连带着内力和身体力量也失去控制,在重新能约束住自己的心渡过劫难之前,渡劫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事。” “这就是问心劫。” 袁星汉放下手中的毛笔,拿手帕擦了擦手指继续说道: “我在玉玄遗派学过一点观相之术,昨日见易师弟神庭饱满,眼若光华,正是精神强大,心性溢满的象征。” “那时我料想易师弟距离武道八品只差临门一脚,因此才迫不及待的前来相认,想要请师弟师妹答应与我返回玉玄遗派。” 袁星汉此时无奈的叹气: “没想到晚上,易师弟就发生了走火入魔。” “我思来想去,这只可能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让易师弟过于强大的心性发生扰动,导致了问心劫诞生。” “实在很对不起。” 袁星汉满怀愧疚的说道。 “原来如此,我在走火入魔前,的确有因为袁师兄邀请的事情而一度胡思乱想。” 易自得想了想昨晚自己出事前的状况,的确很符合袁星汉的描述,所以这事还真能怪罪到袁星汉的头上。 不过,他也没吃亏,不仅恢复了自己所有武功的熟练度,还白嫖到了一部《澄镜心诀》的辅助功法。 “没关系的,袁师兄,你不用道歉,反正事情已经过去,这问心劫也已经渡了。” 易自得摆手宽慰道。 但等他说完,袁星汉反而露出更尴尬的表情: “易师弟……” “……你这问心劫并没有渡过。” 第52章 观想失败 易自得坐在自家门派的静室里,看着眼前墙上那残破的挂画,内容意义不明的观想图《雨润四泽图》,心中犹疑不定。 他此时正按照昨日定下的计划,于今日来进行观想。 此时已经过了中午日头,袁星汉袁师兄则是说要出门逛逛,去游历民间,俗称当街溜子,而师妹陈明慧就守在静室上方祠堂里,准备等易自得开始观想后,按照约定的时间将他唤醒。 但易自得现此刻心中依然还在想着问心劫的事情,好几分钟过去了,他还静不下心来,还在调整自己观想前的状态。 一个上午的交谈学习,袁星汉有时候说的抽象,又伴随大量中五州才知道的武学名词,但易自得听下来,也算是对自己的状况有了一番理解。 首先是问心劫的由来,抛开什么心之道,性命双修之类的词语,易自得理解为就是一个人的精神力过于强大,思绪记忆过于复杂超过了身体的承载上限,宛如成年人的灵魂塞入幼儿身体,产生了不匹配。 这种也算是一些故事小说中常有的设定,易自得猜测料想自己是两个灵魂的融合,有两份人生记忆,才会导致这问心劫发生。 其次,他并没有渡过问心劫。 问心劫既然名为问心,自然是拷问渡劫者内心的某个思想难题,某个心劫,除非渡劫者自己想明白,不然没有任何外力办法手段来解决这个劫难。 《澄镜心诀》看似解决了问题,实际上只是帮助易自得把这问心劫给暂时压制,使其蛰伏推迟,算是判了个死缓。 他的“心”就好比是个内容物溢出导致外壳的容器,想要渡过问心劫,就得靠自己重新形成更大容量的心之外壳去约束溢出的内容物。 而《澄镜心诀》则好像给这个心之容器破碎的外壳外面套了一层束缚的锁链,看似一时半会稳定了,实则治标不治本,还有个较为严重的副作用,就是给易自得的成长突破还增加了额外的阻碍。 按照袁星汉的说法,当他用《澄镜心诀》帮易自得降伏心魔,压制问心劫后,使用观想法来突破八品的路子对易自得就几乎不适用了,观想图的作用将会微乎其微。 这也是此时易自得在面对自家观想图犹疑的原因。 袁星汉为此对易自得感到抱歉,但昨晚情况紧急,易自得走火入魔发作的急,若不这么做,易自得恐怕会在内力狂暴加速作用下,轻则伤经损脉,重则爆体而亡。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问心问心,要解开心结……可问题是,我都不清楚自己有什么心结,这要如何问心呢?” “入了考场,却拿到一张白纸……别说答题了,题目我都没搞懂啊。” 易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想起了自己的影子在被经文束缚前所说的诗词。 “……何时睁眼照镜……破开万般金锁……眼在哪?镜在哪?那金锁又在哪?” 易自得想不明白。 他摇了摇头,停下自己的胡思乱想,又再数次深呼吸后,总算让自己心静了下来。 “总之,先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易自得摇了摇身旁的铃铛绳,这个机关连通地面祠堂,此时一声铃铛响,表示他告知陈明慧,自己要开始观想了。 陈明慧也在祠堂摇了下铃铛绳以做回应。 然后,易自得闭眼吐气,然后睁眼集中精神,默念着观想法口诀,紧盯着挂在墙上的《雨润四泽图》。 “……凝神遐想,静心纯一……以情和之,明意自现……” 口诀这种东西,就和诗文或者讲经一样,其本身不蕴涵任何力量,但它的含义和韵律却能引动人的情绪和精神。 了解越深,感悟越深。 最终脱去文字本体,直面精神的调律。 伴随着易自得的喃喃自语,静室中似乎发生了某种玄妙的变化。 发散的油灯光线似乎在有意识的聚集,周身的一切在逐渐变暗,而墙上那破烂不堪的观想图却越发明亮。 之后,观想图上那些杂乱的点与线似乎逐渐活了过来,它们在破烂的图纸上游曳,像是灵动的活鱼,又像是在自我重组想要形成什么画面,只可惜那些破洞和似乎是被利刃砍过的伤痕始终阻拦着画面的完整形成。 再然后,易自得仿佛听到了雨声。 先是淅沥沥的小雨,随后雨声增大,雨落如倾盆。 易自得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清醒梦。 虽然他眼中还是画卷,理智和触感也在告诉他人仍然还在静室,但同一时间又存在着另一种感官,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山林荒野中的一处山洞,洞外下着大雨,寒凉又清新。 洞外雨雾蒙蒙,鸟语虫鸣,纵然人非喜雨,但也会忍不住想要走到洞口,一探洞外的世界。 易自得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从自己背后走来,朝着洞口前进,易自得下意识的想要起身跟随,但没走两步,金色的经文化作锁链显现,拦住了易自得的去路。 易自得这才回过神来,玄之又玄的感官正在快速消退,他感觉只要自己打破眼前的金色经文,他就能阻止这玄妙之感的消退,他也能跟上眼前模糊身影的脚步,走出山洞去。 但直觉又告诉他,如果他此时打破了眼前金色的经文锁链,他将迎来难以承受的后果。 于是,易自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模糊身影走出洞去,消失在烟雨之中。 然后,一切感官消退,易自得又回到了干燥的地下静室,一切如梦幻泡影,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就是观想啊……还真是神奇的体验。” 易自得打开视觉中创意功坊的快速简略版,看见在武学栏目《长春经(残)》下面,项目《雨润四泽图》的熟练度有所上升,不过并没有到提升等阶的程度,加点的按钮也是灰白色且被上了锁。 看起来,目前想要靠历练点硬推的方式来突破难关也是走不通了。 易自得叹了口气,再次主动摇了摇身旁的铃铛绳,告知陈明慧虽然时间未到,但自己打算结束观想了。 等到他走出静室,打开密门回到地面祠堂时,就见陈明慧已经候在门边。 “师兄……不太顺利吗?” 陈明慧看着易自得的表情,忧虑的发出询问。 “嗯,有些不顺利……袁师兄说的对,观想图观想法对我可能用处不大了。” 易自得没有解释太多细节,就直白的对陈明慧点了点头。 不料,陈明慧听到这话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师兄,我决定了。” 陈明慧看了一眼祠堂里陈朴子的牌位,然后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说道: “我想接受袁师兄的邀请……师兄,我们离开武山镇吧。” 第53章 演武功能 听到陈明慧的话语,易自得不由得一愣。 自昨晚走火入魔之后,他一直在避免思考这个方向的问题,也下意识的以为自己的这位师妹会拒绝离开武山镇。 毕竟十天前在珠光楼的登天梯连战,自己虽然未见全貌,但也在事后听了个大概,对陈明慧的拼命也有了个了解。 那生死擂台哪能说上就上的? 因此易自得以为陈明慧一定是非常在乎心意门的存续,才会做出如此激进的举动,以此谋得一线机会。 可此时,陈明慧却先一步对易自得说出,想要放弃心意门,离开武山镇的想法。 “师兄,中五州毕竟是皇朝直属,繁荣程度要胜过这交州许多……你也听到了,那边的武道文化,各种学识远要比我们这完善丰盛很多……” 陈明慧见易自得没有回话,自顾自的解释说服道: “……边州人都想去中原五州,只是大多人都没有机会,过不了那些关隘。” “如今我们能有这个机会,师兄,我觉得我们不能浪费。” 易自得张了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陈明慧说的道理他很明白,但不知道为何,就觉得哪里别扭。 半响,易自得叹息道: “我以为……你会更在乎心意门……会更在乎师父遗留在世上的存续。” “不,师兄,师父遗留在世上的存续不是心意门,而是我们。” “我在乎的也不是心意门,我在乎的是你。” 陈明慧咬着嘴唇盯着易自得,清澈的眼眸中隐约流转着水光, “……昨天晚上,如果不是袁师兄正好到来,师兄你陷入走火入魔,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师兄,我们离开武山镇吧?好吗?” 陈明慧类乎直球告白的言语一下子击中了易自得的心。 少女还是一贯的清冷表情,但她眼中那极为复杂的情绪,易自得看的很真切,那是对自己的关心和担忧。 ——我该怎么做? 易自得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陈明慧,他的脑海中此时一片空白,思维止不住的发散,好像有黑色的文字在他的大脑中攀爬。 【说起来,也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 【人生之难在于选择】 【人的过去决定了人的将来】 【我到底是谁?】 …… “师兄?!” 陈明慧的呼喊将易自得从恍惚中唤醒过来,她见易自得半天没反应,人像是失神了一样,有些担心,就忍不住抓住了易自得衣袖晃了晃, “师兄,你怎么了?” ——对了,我是她师兄啊,身为师兄我应该怎么做? “……明镜止水,波澜不惊……” 易自得脑海里默念着《澄镜心经》,把异样的情绪又压制了下去,然后对着陈明慧摆了摆手: “没事,我只是在思考你的话而已,有点走神了。” “……真的吗?” 陈明慧眼神有些狐疑,她隐约感觉到易自得的气息一瞬间有些不稳,但好像又是错觉。 这时,易自得迟疑的点了点头,给出了对陈明慧之前请求的答复: “师妹你的想法和决定我了解了……你说的,很对。但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再想一想。” ------------------------------- 演武,是创意功坊完全开放之后多出来的新功能,和擂台一样收纳于“演武图录”的板块下。 但从名字看的出来,它才是这个板块最主要的功能。 在观想失败之后,易自得急于寻找新的出路和方向,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自己那因为走火入魔而未来得及探索的金手指新功能。 而映入眼帘的最主要变化,就是多出了这个名为“演武”的新功能。 顺带一提,易自得还查看了之前密密麻麻的消息记录,结果发现虽然说问心劫产生的幻境无奇不有,但变成他和自己的影子单挑对诀这种形式的状况功劳一半以上还得归属于自己的这个金手指。 在记录里赫然写着: 【消耗大量历练点,生成《问心之战》擂台】 这个大量历练点就是他损耗的总数中的三分之二。 是好是坏,易自得现在也没法追究了,只能深吸一口气研究这个演武新功能。 他选择进入演武模式,一个空白的擂台建筑在他面前显现,空中浮现着金色光点,宛如星云。 在擂台前,还有一块可输入文字的虚拟面板和选择填充物品的选框,在虚拟面板上有着熟悉的,用于讲解说明的小问号。 易自得点开小问号,说明面板弹了出来。 但和其他模块密密麻麻,长篇累牍的文字内容不同,演武功能的说明书,非常的简洁。 …… 【演武功能1.0说明:】 【1.本功能基于***用于推演未来的可能性,结果不一定准确,但推荐做为参考。】 【2.当前版本的回答方向主要倾向于武学推演。】 【3.本功能拥有实境模式,和问答模式,可根据使用者想法做出调整,请自由探索。】 …… 仅仅只有三条说明,有种简洁过头的味道。 但功能还是很好懂的,无论是什么“实境模式”,又或者是“问答模式”,本质上就是向这个演武功能提出问题,然后它会给易自得推演出基于武学方向的答案。 “……嗯?这怎么感觉像是前世网络上那些什么AI问答模型?” 易自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脑海中蹦出来这个念头,推演什么的他不熟,但是怎么使用AI问答,他倒是有过尝试的经验。 “既然如此……” 易自得拿过那个悬浮的虚拟面板,采用问答模式输入了自己当下最想解决的问题: “如何最快解决我身上因为问心劫而无法突破武道八品的状况?要求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解决问题。” 这个问题刚输入完,就只见空白擂台上漂浮的金色星云快速翻滚转动,无数流光在其中闪烁飞行,形成金色光点之间的网络链接,弄出什么超维叠放的既视感。 随后,金色的星云形成了几个摆着拳架姿势的人形身影。 其中一个姿势非常眼熟,身体下沉,两脚同肩宽,大腿内夹,双手位于腋下高度,一前一后,均呈现摊掌手势。 “这不是……二字钳羊马吗?咏春拳?!” 易自得在地球前世看的武打电影可不少,这经典的动作他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果不其然,在回答的虚拟面板上,也的确显示“咏春”两个书写字。 “可是……咏春拳和现在的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因为它和长春拳都带一个春字吗?” 第54章 吃食的来源 演武功能对于易自得当下处境给出的武学答案是《咏春》。 这个回答让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当下的世界当然是没有这个因为电影而闻名的拳法,就易自得所了解的交州武学,拳脚方面大底还是师承自中五州,以战场兵器,长刀长剑长枪为原型,走的长臂远攻,大开大合的路子。 按照某部咏春电影里的说法,当前主流的拳种就是“北方拳”。 而咏春的特点则是强调近身短打,善于在狭小处以精巧招式交手的“南方拳”,对标的武器是形似两把屠夫菜刀但在刀把出做了弯钩设计的蝴蝶双刃,以及取自撑船杆的六点半大棍。 其拳法思路和特色,易自得不敢保证说现在没有,但至少和他所知道的当下武学流派思想几乎是有点背道而驰。 “不过,想这些没用吧……” 易自得撑着下巴,勾起手指,把自己所知道的咏春特点都从记忆里挖了出来,在心灵之海上形成了一篇篇墨色的文字和画面,他反复翻看着从自己记忆中挖掘出来的画面镜头,试图找到一丝蛛丝马迹好去理解演武图录的答案。 “虽然对真实的咏春未必了解,但电影镜头中的咏春绝对是比现实要夸大的……” “……可就算是电影中的那几位宗师的咏春,于我,于此方世界的武道又有什么用呢?” 易自得沉思着。 一门武功的强弱除却其本身特点外,有时候也要看时代背景和环境。 咏春的诞生背景按照前世一些小说设定来说,算是末法时代,换句话说,就是已经不存在什么高深厉害的内功,武者打架全凭手上功夫,重技巧,重实战。 拳脚规矩不出方圆,胜负皆在方寸之间。 但放到易自得现在身处的武道时代,有内力,有武意,招式之间甚至引动天地异象,拳脚之技几乎是只有九品武者和九品以下的准武者才会用的东西。 袁星汉所说的中三品会辅修的技之道,也指的并非纯粹的拳脚功夫。 如此,咏春拳这种纯粹的技击武学,易自得怎么也想不明白,对自己突破八品,解决问心劫,到底有什么帮助。 “只能等功法商店冷却完毕,再搜搜看了……算算时间,也就不到五天了……” 易自得盘算着日子。 他3月18日苏醒,3月19日兑换了功法,在珠光楼大闹了一场,然后在讲武堂讲了几天课收了林何文这么一个“杂役”弟子,3月29日左手拆线,教训了飞石帮三兄弟帮师弟黄正出头,又遇到了从豫州赶来的袁星汉师兄,当晚走火入魔,隔日,也就是今天观想失败,自己思考出路,又被金手指的演武功能告知了一个不明所以的结果。 这不过短短十来天,却让易自得有种恍如隔年的观感。 下次创意功坊商店的刷新日期正好是4月3日,清明节的前一天。 “说到清明……就要去给师父扫墓吧。” 易自得喃喃自语,他又想起了师妹陈明慧对自己说的话。 “师兄,我只在乎你……我们离开武山镇吧。” 陈明慧的声音仿佛再次于耳边响起。 易自得莫名的觉得心烦意乱,也不再想着咏春的事情了,他退出创意功坊,回到现实中,再次于自己房间里模仿《六道破天》练起挥拳。 他对于此招已经有了思路,只差那么几步,但此时更多的是想摈弃烦恼—— ——逃避现实。 …………………… 九州新历891年4月1日清晨,又到了讲武堂开课的日子。 易自得一个人前来打开了讲武堂的门,挂上开课的牌子。 过几天就是清明节了,他们需要上山祭拜过世的师父陈朴子,而这个时代的祭祀很有讲究,香烛火纸制作不易,都需要额外定制。 因此陈明慧跑去忙这方面的事情了。 易自得左手已经无碍,一个人前来讲武堂也没什么问题。 “师兄,早上好。” 林何文一如既往的早早来到,整个人与前几日对比,似乎精神和自信了不少。 他快步走到易自得身前,将手中的包裹递出。 “师兄,感谢你的教导,昨两日我赚了点小钱,给你和师姐买了点果子糕点……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看来上祀节你过的不错?” 易自得也不客气,接过来挂在墙上,准备回家时再带走。 上祀节,旧历又称为三月三,是个祛邪求吉的节日,也是交州这块每年流行踏春和举办庙会的日子。 今年的庙会选在了3月末,30和31两日,镇内分外热闹,各方私塾或者武馆门派都放了假,但是商行小铺以及林何文所在的拉车行业却是忙的不可开交。 易自得因为种种心事,和陈明慧一起待在心意门没有外出,但从院外的喧闹声和袁星汉的讲述中,也能窥见武山镇的热闹景象。 “是,今年的上祀节,镇里出行的人不少,小子……不,我本来就跑的快一点,前几日得师兄你调教筋骨,体力,耐力,还有速度又好上不少。” “这拉车的活接到的更多,赚的钱也就更多了。” 林何文乐呵呵的露出了傻笑,然后拱手行礼,正色道: “师兄,弟子找到可以便宜获取大量肉食的门路了。” “哦,怎么说?” 见林何文把自己几日前说的以吃食为基础的【职业进补法】放在心上,易自得也来了精神。 林何文打开随身携带的一个竹筒小罐,一些白水煮的肉食露了出来,但在竹子本身的清香下,易自得还是闻道了些许异味。 “这是……动物内脏?” 易自得根据部分肉食的形状猜测道。 “是,师兄,我在拉客时偶然发现,各家食馆酒家的后厨在处理鸡鸭活鱼的时候,都会将其内脏剖除,或直接弃置,或用做饲料。” 林何文兴奋的说道: “所以弟子想到,自己能否低价收购这些内脏用于吃食,毕竟虽然味道难闻,但也不是不能吃。” “而鸡鸭鱼的内脏虽少,但镇边那几家屠宰肥猪和肉牛每日所弃置的内脏分量却很大。” “于是弟子花了几文钱买了数十斤,在河边反复清洗过后,取其中一小部分煮了这么一罐。” “虽然还有异味,但小……我觉得可以接受了。” 林何文从竹罐中取出一块形似肠管的肉块,给易自得展示,然后吃了下去。 “原来如此……猪下水……杂类吗……” 易自得也取了一块看不出部位的肉,放在嘴里咀嚼,那味道还是很臭,因为白水煮的,没有调料没有味道,但的的确确是肉类蛋白质无误。 “这的确是个好方法。” 易自得意识到这个时代和地球记忆中不同,内脏杂类营养价值高,且没受过工业污染,也没啥毒素,这个时代的人也不知道如何去除内脏的臭味,少有人食用,因此获取内脏杂类的代价会非常便宜。 “是我没想到这茬……我有个方子你听一下。” 易自得说道: “你洗这些内脏时,先买点碱面或者面起子搓揉,再用水冲洗,能很好去除臭味。” “然后你煮这些内脏的时候,加入八角,桂皮,草果……这样一起炖煮几个时辰,味道会好很多,肉能存放的时间也更久。” 碱面和面起子可以说就是化工时代的小苏打替代品,能有效去除内脏异味。而八角桂皮草果这些是廉价的中草药,几斤也要不了几文钱,但可以当作调料使用,易自得说的是他记忆中的一个通用卤料配方,用来煮猪杂牛杂都没什么问题。 “是,我明白了。” 林何文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明白易自得这样一定是为他好。 “既然吃食问题解决了……” 易自得叹了口气,突然沉默了一会,对林何文说道: “阿文,这几天我会教你能入品的武学功夫,你要好好学学。” “我可能……要离开武山镇了。” 第55章 授武林何文 “师兄要离开武山镇?!” 林何文脸色煞白,说话也结巴起来, “这,这,这是为何?” “别紧张,我还没决定,只是一个可能性而已……” 易自得招了招手,示意林何文来一旁长板凳上坐下,然后将关于玉玄遗派和心意门的渊源,以及袁星汉的邀约说给林何文听。 “……事情就是如此,阿文,你怎么想?你是否愿意和我们一起去豫州?” 易自得虽然还未做出决定是否听从师妹的选择接受袁星汉的邀请,但有些事情还是要提早做好准备。 对于黄正这位准入门的师弟,他在本地已有家世,不太可能和自己一起离开。 因此易自得打算提前给他传授心意门的完整传承,这样就算自己离开武山镇,也算是为武山镇留下一点心意门的传承火种。 这样的做法并不合武盟的规矩,但易自得想来,这黄正师弟本来就已经会了部分心意长春拳,自己和他关起门来私下教导不伸张,武盟又岂会知道。 而对于林何文,易自得思来想去,就只有把他一同带去这个选择最好,袁星汉手中有三份可以转换户籍身份的通关文牒,其中有一份是原本要给自己师父陈朴子的。 但既然师父已经去世,这份通关文牒就多了出来。 如果林何文愿意的话,易自得觉得自己可以厚着脸皮从袁星汉那讨要属于自己师父的那份文牒转让给林何文使用。 林何文听完易自得讲述事情的始末后,反而平静了下来,他沉思片刻,拱手行礼: “原来是这样……我……我建议师兄前往豫州,回归玉玄遗派,以师兄的天赋和能力一定能在中五州闯下赫赫威名,成为人人传颂的一代大侠。” “师兄,你应该登上更大的舞台。” “至于我……” 林何文顿了顿,眼神悲观但平静的说道: “我就不与师兄一同去豫州了。” “为什么?” “你也听到了,豫州武道更加昌盛,玉玄遗派会有更多武道传承。” 易自得好奇的问道: “若是我离开武山镇……你想走上武道,成为大侠,和我一起前往豫州,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豫州虽然发达,但想必对弟子的天赋能力要求更高吧。” “那样能转换身份户籍的通关文牒想必是非常珍贵的东西。” 林何文坦然的回答,并一改师兄弟的称呼,而采用弟子礼: “师兄,不,师父,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 “弟子有自知之明,深知自身天赋不佳,已然错过习武时机,是下等马中的下等马,实在犯不上用那样珍贵的通关文牒换我这样一个资质愚钝的弟子。” “而且弟子也有必须要留在交州的理由。” “什么理由?” 易自得没纠正林何文此时对自己称呼的变化,而是继续追问。 “弟子要报仇。” 林何文坚定的回答道: “弟子全家老小皆死于恶海龙王的旗下,那时弟子便已经算是死了。” “弟子想习武步入武道,就是想报仇。” “弟子深知自己这一世拼尽全力也难以触碰到恶海龙王那样的人物,但是哪怕是能咬下他手下那群海盗的一块肉,弟子这一生也算是满足了。” “前往豫州固然是好,但这样弟子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边州,是否会将自身的仇恨遗忘。” “所以……若师父你要离开武山镇,还请原谅弟子不能随同。” 林何文言辞灼灼,不似作伪,眼神又悲切又坚定,说起仇恨二字,那满腔的决绝不容许他人拒绝。 易自得本来想劝他看开点,他还年轻,人生还有很多的机遇和机会,可一想到自己也仍然在迷茫,宽慰林何文的话就说不出口。 “如此……你还是叫我师兄吧,师父二字我还担当不起。” 易自得叹了口气,见已经有其他孩子陆陆续续被各自的家长送来,他拍了拍林何文的肩膀说道: “先跟大家一起上早课吧,等孩子们走后,我教你真正的武道功法。” “是,师父……师兄。”林何文嘴上应承道,手中却依然摆出了弟子礼,易自得也只能随他了,但心中却有点感动,想着要把林何文教的更好点。 …… 半日过后,孩子们被各自家长接走,讲武堂内又只剩下了易自得与林何文。 真正的武道教学此时就要开始。 “由于你的身体要求和一些前置条件,我没法教你心意长春拳,这门拳法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入门练成的。” 易自得把话先说在开, “因此,我决定教你两门我自创的速成功夫,这两门功夫未必能走多高,但是剑走偏锋,在这武道八,九品将会有不错的威力。” “你可否愿意?” “弟子,不,师弟愿意。” 林何文拱手道。 “很好……上次教你的《坤字铁山靠》回去后,是否有所练习?练给我看。” 易自得点了点头,也不磨叽,接着点名林何文要他演练之前学的动作姿势。 “是。” 林何文立刻沉身,半扎弓马步,连续向一侧顶右肩。 动作看不出有力,但还算流畅,可见的确经过了练习,但还不得要领。 “师兄,这样如何?我感觉自己练习似有不对,但说不上来。” “嗯,你也算是练的有模有样,之所以感觉不对,是发力不协调,全身劲没连通。” “这是你筋骨还没调整好,力量不足的缘故,按接下来的方法再多练练就好了。” 易自得走到讲武堂房间旁边,挑中一个木肢损坏严重的木人桩,运用手刀将多余的木肢砍掉,只留下作为主体的圆木桩。 然后他将圆木桩提起来,放置到林何文的肩膀上。 “扛着,然后扎马步。” 林何文按照易自得的要求,将圆木桩打横放在脖子后方,用两侧的肩膀扛住,挺胸抬头,双脚打开平行站立,脚趾内扣,身体半蹲使得两侧大腿微平。 这动作姿势摆好,纵然林何文已经经过了易自得五六天的魔鬼操练,他此时也有些身体发颤,脸色微红,加上圆木桩几十斤的重量,他只能咬着牙硬顶着,发不出声。 “尽量多坚持一会,然后听我讲课。” 易自得拿着小木棍敲打了下林何文的各关节帮他调整好动作后,走到他身前开始讲武。 “我要教你的两门功法,一门可作为你的立身之本,叫做《坤拳》。” “而另一门则可做为你的杀伐搏命之法,叫做《铳打拳》。” 第56章 《坤拳》上 “咱们先说《坤拳》。” 易自得拿来平日里给孩子们画图说事的木板,用炭笔在上面写下一个“坤”字, “天为乾,地为坤。” “阿文,你读过书,那你应该知道——”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下一句是什么?” “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林何文咬着牙,勉强吐出声回答道。 扛着圆木扎马步的动作看起来简单,实在非常困难,这才几句话的功夫,他就脸色涨红,感觉全身酸麻,豆大的汗珠从下巴滴下。 “继续坚持。” 易自得拿木棍敲了敲林何文快要变形的动作,然后伸手给他度入了几丝春息诀内力,让林何文的关节处的酸麻好受了些,然后回到木板处,用炭笔写上“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句话,并在“厚德”两个字处画了个圈以表示重点。 “没错,‘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句话就是《坤拳》的核心要义。” “而重点就在于‘厚德’二字。” 易自得在木板上简要的画了一个肌肉人体,然后边标注边继续说道: “何为‘厚德’?” “在一本将武学与儒学结合的锻体理论中,有这么一句话——” “仁胸,德背,才肩。” “坤拳中的‘厚德’正是指以锻炼背部为核心基础,以此承载气血和其他招式的变化。” “能将背部锻炼到能显现出一个‘仁’字,这功法便算是大成了。” “厚德……是这么理解吗?” 易自得的话语让林何文有些傻眼,正因为他读过书,才感觉到怪诞,忍不住瞠目结舌,一时连身上的辛苦都忘记了。 “读书,不要死读书,也不要读死书,一句话的含义要根据形式和需求有着不同方向的理解。” 易自得笑着解答道: “坤乃地词,人的背部应当像大地一样宽厚,方能承载万物的变化。” “武道练拳取其义,《坤拳》以背为根,武意则是效仿大地的刚与柔。” 如果有前世地球上的人在此,或许会以为易自得在胡诌开玩笑。因为《坤拳》这个概念明明只是一个基于某个魔性舞蹈动作衍生出来的搞笑网络梗,根本没有什么高大上的含义。 易自得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以至于看到创意功坊商店里刷出《坤字铁山靠训练法》时,颇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但也正因为这部白色技法,让他萌生了灵感。 ——为什么不能将《坤拳》推演成真正的功法呢? 《坤字铁山靠训练法》的核心特点就是锻炼一个人的腰肩背,铁山靠这个经典的通用武打招式更加是以背部发力为重点。 而锻炼背部,在科学健身理论中也是重中之重。 背部拥有全身最大的阔肌,通过锻炼背肌能增强力量,调整体态筋骨,增强腰腹的核心稳定性,强化气血和心肺。 在武意上,更有着“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履霜坚冰,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这样的玄关妙理。 有符合人体运行的锻炼法和适配意境的武论道理,这如何就不能推演出一本真正的《坤拳》呢?所谓的自创武功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易自得金手指创意功坊的新功能“演武图录”似乎就是主要为了这种时刻存在的。 当易自得把自己关于《坤拳》的想法,结合心意长春拳的一些成熟理论输入演武图录,一本被标记为绿色品质的“法”类别的武功秘籍就被创造了出来。 …… 【名称:坤拳(易自得自创版)】 【类别:法】 【品质:绿色】 【说明:基于《易经·象传·坤卦》和舞蹈所创造出来的奠基功法,在注重基础的同时能快速速成,在武道路途中属于体之道,后续有着相当大的融入扩展空间,其功法上限取决于习武的个人理解。】 …… “坤至柔,动也刚;至静而德方,百变不离常;承天而时行,含万物而化光 。” 易自得拿着自己改编的经义继续解释道: “你的身体要如大地一样,平时柔美柔韧, 动起来则爆裂刚强,至柔至刚,转换在一瞬之间。” “遇敌时要保持自己的稳固镇定,敌人无论如何变化都不会离开其动作的本质规律。” “自己要顺应时机而行动,要像大地一样包容万物,承载万物,将知识与招式融于自身,于是便如光芒一样没有上限……” “阿文,我说的这些你理解多少?” 易自得问道。 “理解一半一半吧……” 林何文勉力的回答道,易自得所说的话语含义和他过去读书学的道理理解有着很大的差异,他一时半会也转不过来,但确实能明白理解一部分武学道理。 易自得也不着急,理论这种东西了解个大概就行了,更多的是要在实践中体会,这时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半个钟了,看林何文的状态,似乎也扛圆木扎马步到了极限。 于是,易自得拍了拍手,示意林何文放下圆木休息。 “扛圆木扎马步是静桩练法,你每日能扛多久就扛多久,现在休息一下,我给你演练一下动桩的练法和打法。” 易自得示意林何文在墙边站直,看自己演练招式: “武道想要入品,必须要束力成劲,以劲生息,形成内功内力。” “天下之大,生成内功内力自然不只有一种练法。” “主流的打坐练内功,实际上是静桩的一种变化,由内至外,以静入动。” “但反过来,还有一种练法,就是动桩的变化,由外至内,以动入静。” “《坤拳》的内功就是动桩,以动入静,练法打法合为一体,全凭因地制宜。” 基础的讲解完成后,易自得开始进行拳法招式拆解: “首先,第一组招式,化坤手。” “以背顶肩,以肩控肘,以肘带手,手若拨云,虚力听风。一手在前,一手护后,腿脚微直,左右画弧线摇摆。” “练法重点是知劲感势,重心变换而稳中轴。” “无论是什么功夫,重心的态势练习一定是首当其冲。” “化坤手就是《坤拳》的重心功夫,口诀便是,地动山摇水波涌,万力化之不倒翁。” 易自得一手在前,一手置于大腿与腹部连接的腹股沟处上方,两只脚左右交替抬高画弧线落地,像是个鸭子走。 动作虽然看上去滑稽,但是整个人摇摇晃晃,重心中轴却格外位的稳定,做出一些夸张的倾斜动作时,易自得也能将自己弹回来,就真的像个不倒翁一样。 “然后打法重点,化坤手,名为化,实则三分化,七分掩,手在前虚力接化敌人的攻击,但更多的是遮挡敌人的视线,以掩盖自己的行为意图。” “记住,比武搏杀中,被人看出自己的动作意图,是一个生死大忌。” 易自得假装有敌人攻击自己,给林何文展示了化坤手在实际应用中的几个变式,等到林何文点头表示消化了一点后,开始教下一组招式的教学。 “接下来,第二组招式,坤闪步——” 第57章 《坤拳》下 “坤闪步,以地鸣之相为理念,形容步法身姿闪动,刚柔同济。” “讲究以腰为轴,动静速变,身如机关,点到为止;静时难知如阴,动则讯如雷霆。” “练法重点是强筋活骨,增强身体的控制力,稳定性和韧性的拉伸角度。” “打法重点是力从腰起,四肢不粘,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形如无拘,出奇制胜。” …… “坤字铁山靠,是坤拳的动作理念核心和杀招,它的理念和练法我和你讲述过了,我就不再重复一遍,你注意看好我的动作用力。” …… “最后是坤阴七式和坤阳六式。地有阴阳,阴主内,阳主外,以形带劲,内力自生。” “阴七式,握拳内敛,身正形正,如地覆坚冰,至刚而藏血。” “阳六式,竖掌如锋,身奇行险,如山川变化,至柔而击远。” “练法先阴后阳,注意练时要配合肌肉发力,感受气血搬运,想象自己是坚实的大地;打法则不要局限于套路,要学会将动作组合拆解,因势利导。” “阴主防,阳主攻。攻守易形皆为一瞬,全凭个人心意。然而,地厚有千形,顺天时而变其表,不忘其本,则可万般尝试,总有好运时。” …… 易自得将《坤拳》的每一招每一式,对应山川大地的概念和哲学,揉碎了讲给林何文听。 这一个下午的时间,林何文一会扛圆木扎马步,一会跟随易自得练习坤拳的招式动作。 无论哪样都是很辛苦的过程,但和上祀节前相比,那时他虽然能坚持,是因为一些理由在逼迫自己,可今日的学拳却让他久违的体会到了一种名为“成长”的快乐。 易自得所对他展示的《坤拳》,无论是从道理上,还是从动作招式形态上,都非常的新奇。 林何文感觉到了一种很难形容的“美”。 对他而言,这种“美”是一种韵律,一种节奏,一种古典,仿佛什么祝祭典礼上,祭祀天地,告慰鬼神时才会跳的特殊舞蹈。 这种“美”是力量的美。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林何文感觉自己之前明明学什么都很慢,比如之前易自得调整他筋骨而教授的《蛙式锻筋正骨法》,简单的动作他学了一两天才在易自得的帮助下做对。 但这一次关于《坤拳》的学习,他却领悟的很快,仅仅是扎马步时看着易自得演示一遍动作,自己再被指导做一遍,他就把动作记得七七八八了。而易自得所说的话语,意思他未必全部理解,但确实清晰的在脑海里背下了。 “难道说……我天生适合练这套武功?还是说……” 林何文在内心猜测, “……还是说这套武功,是易师兄,不,是易师父专门为我量身打造的?” 易自得没有说明,但林何文自己是这么想象的。 他以前时常去茶馆听说书,说书先生就有提过多次,世外高人为掉落悬崖的主角量身打造武功,从而让主角发现自身特点优势而崛起的故事。 这样的故事也往往提到一个道理,合适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林何文现在就是这个感觉,越学《坤拳》越觉得适合自己。他很感动,虽然表情上没展现出来,但内心已经对易自得无比的尊敬。 而这份感动和尊敬在讲武堂课程结束,林何文与易自得道别之后还在持续着。 直到他遇见自己不想遇见的人为止。 “哟,林何文,你似乎挺开心呐~有什么乐呵乐呵的,不如也让咱几个哥们开心开心?” 和几日前一样,又是一个人的身影堵在了林何文回自己窝棚的必经之路上。 不过和前几日于黑夜中相遇不同,此时尚处酉时,太阳还未完全落山。 林何文能清晰的看见拦路者脸上充满戏谑和恶意的表情。 拦路的人名叫王一狗,名字虽然烂,但这人在渔船码头这一片却是名头不小的混混恶霸。 一般人看到他都能避就避,实在避不开就只能花钱消灾。 林何文现在两者都做不到,因为他是被专门盯上的。 “狗爷,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林何文露出讨好的笑容问道。 “哟,你这表情够下贱,我喜欢,可几天前怎么就敢拉着我的小弟在巷子里下毒手?”王一狗披着马褂,赤裸着胸口,他抖了抖胸前的肌肉,示威般恶狠狠的说道。 林何文知道王一狗说的是前几日晚上,自己遭到混混堵路的事情。 那时他被易自得操练了一天,又被春息诀的内力和药油缓解了疲劳,心里上的辛苦和身体上的酸痒,让他遭遇口气不善的堵路者时,忍不住趁着黑夜暗算了那两人一手。 这几天左右无事,他还以为这事情就算过了。 不过面对如今王一狗的质问,林何文也早已想好了自己开脱的说辞。 “狗爷,是小子的错,小子不知道那两人是您的手下,见他们一开口就要找小子要小子交出钱来,小子还以为是哪路的强人抢劫。” 林何文讪笑道: “小子刚从小槽帮那领了任务拿了钱,这要是被抢了小子得多丢小槽帮的脸啊。” “小子想着怎么也不能落了小槽帮的威风,这才动了点歪脑筋跑路,那天黑灯瞎火,小子实在不知道是狗爷您的手下,还请狗爷大人大量,原谅小子则个。” “什么小子来小子去的,听你说话真让人头疼,也不知道这么好的任务怎么就叫你捞去了。” 王一狗啐了一口在地上,不耐烦的说道: “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在拿小槽帮当幌子……你不知道是我的人,行,回头把你从小槽帮那拿的钱交一半上来,这事就算结了。” “这……不合规矩吧?” 林何文面露谄笑,但这么直白听到要钱,表情还是僵硬了几分。 “规矩?小槽帮王三鱼是我表哥,你给我讲什么合不合规矩?你的任务上司已经转这个活给我了,你要给我交代才是。” 王一狗冷笑一声: “都是一群臭狗屎,你想扯个皮就翻身?做梦。”、 “老子现在也有这张皮!” 王一狗一顿粗鄙之语怼的林何文忍不住捏紧了拳头,但若王一狗说的是真的,他也正大光明的扒上自己领的任务,林何文还真没法反驳什么。 王一狗见林何文低头的态度,满意的哼了一声,然后质问道: “说吧,你从那个什么易大侠那讨到点皮毛没?学个拳,凹造型没那么难吧?” 第58章 酉时多事 听到王一狗的问话,林何文面色一沉,他最不想面对的事情来了。 林何文是带着任务接近易自得的。 珠光楼登天梯那一晚,他凑巧被严世清选中做了跑腿的活,在易自得面前露了脸,而同样因为这个缘故,他本是尘芥一样的人物却被控制码头的小槽帮盯上。 小槽帮的钱管事找上了林何文,给了他一些买命钱,让他想办法掺和到易自得手边,掺和进心意门里,让他无论如何要学到点易自得的武功套路,或者搞到一些物件,证明自己和易自得的关系。 林何文不知道小槽帮什么打算和计划,但是想来一定是什么针对心意门的阴谋。 但林何文哪里来的选择呢?他只能接下这个任务。 在心意门外徘徊了几天后,林何文终于借着易自得想要开办讲武堂的机会,舍下自己的脸面,拜入了心意门门下做“杂役”弟子。 可他对易自得所说的过往的确都是真的,只是细节上有些出入,比如他的家人被杀时,他没想着保护自己家人,而是可耻的自己逃跑了,又比如这一年下来,他早已绝望,什么当大侠的梦早就遗忘了。 他来武山镇根本就不是想着来拜师心意门的,只不过一位船老大见他可怜,带他来此处找了个糊口的生计。 所谓的觉悟和坚持,也不过都是他这一年来学会见人下菜的演技。 但是林何文的演技或许把他自己演进去了。 易自得真心的对他教导,为他考虑,虽然名义上说自己是“杂役”弟子,但言语和行为上都给予了自己尊重,把自己当作亲传弟子来对待。 而且通过易自得的锻炼,林何文亲身体会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这两周虽然过程辛苦,但锻炼完感受到的力量增长,让他有些欲罢不能。 ——就好像做了个梦,梦中的自己或许能够不惧眼前的恶棍王一狗。 林何文心中升起了一丝野心和叛逆,但终究还是低下了头。 梦总是梦,梦总会醒的,人还是要面对现实。 “怎么?问你一句,你还想和我变脸色吗?” 王一狗见林何文变了脸色,却毫不在意,嘴角嘲讽的笑容更甚: “你该不会这几天跟着去学拳学傻了吧?真把自己当个菜了?还是说,你生了什么不该生的念头?” “狗爷你说笑了,小子当然有自知之明,怎么会有不该有的心思。” 林何露出可怜的笑容,用讨好的态度告饶道。 “哼!你最好是这样有自知之明……” 王一狗冷哼一声。他不知道报了什么心思,看见林何文这样服帖认怂,反而觉得有些不痛快,但又不好这样发作脾气。他这时眼见看见林何文藏在腰后的竹筒和药包,眼睛一转,再度露出恶意的笑容: “……你腰上挂着什么东西?拿给我!” “是小人不值一提的便宜玩意,狗爷,还是不要脏了你的手吧。” “叫你给我就给我,你废什么话!”王一狗厉声喝斥道。 林何文没想到自己身上就这么点挂着的东西,自己都往身后藏了,还是被这王一狗发现。 ——这王一狗是一定要找自己麻烦了,也是自己前几日晚上冲动,只能遭这一劫。 林何文心中叹气,只好陪着笑脸,将装了内脏肉杂的竹筒和按照易自得配方所抓取的草药药包递给王一狗。 可不曾想,王一狗一到手,刚打开,就被竹筒中内脏肉的味道熏到。 王一狗大骂道: “什么玩意这么臭!林何文你在吃屎吗?!” 随后,林何文还来不及阻止,就见到王一狗将他的竹筒和药包扔进了一旁的水道中,肉眼可见的被水吞没,被水流带走。 “妈的,都是你,臭死我了!” 王一狗本来就是要找林何文麻烦,此时因为被臭到,更是面露狰狞,一巴掌朝着林何文扇了过来。若这一掌打实,指不定林何文脸上要红肿一大片,还可能被掉落几颗牙。 而林何文此时也有些怒火冲心,见王一狗巴掌扇来,前些日子的训练,加上今日学习的《坤拳》招式,让他下意识的抬起手臂,半式化坤手架开了王一狗的手臂。 “林何文!你敢反抗我?!” 王一狗见自己巴掌被挡开,顿时大怒。 “狗爷,你息怒你息怒!小子很愿意让你扇小子巴掌,可这会破坏钱管事给小子的任务啊~” 林何文连忙摆手狡辩补救道: “狗爷你想想,万一你巴掌打上来,打实了,小子面见易……易大侠的时候该怎么说啊?这不就破坏钱管事给小子的任务了吗?” 王一狗一听到钱管事,也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真不好动眼前的林何文,至少不能留下明显的外伤。 王一狗只好发下狠话: “啐,算你好运,现在我动不了你,可不代表这事就算了。” 林何文连忙陪笑道: “狗爷,我的狗爷,你大人有大谅,原谅小子则个。” “你不是说你现在是负责我这个任务的上司吗?小子有重要的情报要汇报给钱管事,若钱管事有赏赐下来,我让一半给狗爷你怎样?” 林何文想起易自得说心意门要离开武山镇的消息,决定立刻汇报一波,说不定就能打消武盟找心意门麻烦的想法。 在他看来,既然心意门都要离开,小槽帮这边就没必要再用什么计划来暗害易自得,自己的任务也能结束了。 “不,如果有赏赐,我要全部,你林何文不配拿赏赐。” 王一狗可没想那么多,只是听到说有情报有赏赐,顿时就换了副嚣张嘴脸,搓着手指威胁道。 林何文忍不住在身后握紧了拳头,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陪着笑脸,拱手说道: “是是是,狗爷说的对,有赏赐我定然都让给狗爷,还请狗爷带路,带我面见钱管事。” “容我当面与他汇报情况……钱管事之前有这么要求我的。” ……………… …………… ……………… 另一时间,结束了讲武堂课程,教导完林何文的易自得没有立即回去心意门,而是委托了一个孩子朝心意门传了自己晚点回的口信后,决定把另外一件事情也了了。 他按照记忆来到了武山镇南,穿过前往珠光楼看歌舞的人流,来到了珠光楼附近,福顺商行的主家铺子面前。 福顺商行经营的是各类杂货,本身也兼顾了一定镖局的作用,其主铺有点类似于批发超市与样品展示店的存在,因此在镇南也算占据了不小的院子,门口来往着好几辆运货马车,纵然太阳西斜,也忙碌个不停。 易自得看了一会,抓住时机,牵扯住一名正在调货的伙计,问道: “请问你们商行,黄管事家的孩子,黄正在吗?” 第59章 对黄正的交代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陈师姐呢?” 黄正将易自得迎入自己的待客间,嘱咐自家的下人去泡上一壶好茶。 他没想到易自得会在这时来找自己,身边也没跟着陈明慧师姐,各种方面都很意外。 易自得礼貌的入座后,则忍不住打量起黄正的这个小院。 作为福顺商行的管事之子,他家虽依附着主家生活,算不上大户人家,但也算是有一定资产,他这样的嫡长子自然在珠光楼附近就有着独属自己的小院子。 而黄正的这个小院子则打造的很有风情。 院落方正,南北长,东西短,但正门却对向东南。正南方种着一棵橘树,西侧则有着一片方正的小花圃和一颗作为点缀的小型假山石,而院落的东面视野开阔,正好能看见此时正灯火通明的珠光楼楼顶。 虽然只是个小院子,但看得出主人打理的很用心,易自得依稀记得自己曾看过一点风水学,这样的院子求福求吉,遥望高楼欲登高,似乎是很有野心的布局。 ——这不是坏事,自己的这位黄师弟,不甘于平凡啊。 易自得听到黄正的询问,收回了发散的思维,笑了笑回答道: “你师姐今日另有要事,我也不是手残废的病人了,自然能独自来找你。” 随后,易自得从挎包中,拿出一本书册递给黄正。 “我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是想把这个给你。” “这是……心意长春拳拳谱?” 黄正接过没有封面的书册顺手翻了翻,立刻意识到了自己手中的书册的珍贵度,吃惊的抬头看向了易自得。 “是心意长春拳的手抄本,我写的,还附加了一些我自己理解的批注,你可以当作参考,但是还是要有自己的理解。” 易自得解释道, “好几个月前我就抄写了这本书册,当时……我也忘了是要做什么了……但现在看来送给你刚好。” “可是,大师兄,这是为何?为何要把这本拳谱交给我?” 黄正手捏紧了书册,但表情和眼神都满是惊疑。 拳谱拳册这种东西往往都是一个门派最重要的资产,关系到门派的立身之本,更何况这种有批注说明的详尽版本。 就好比偷盗秘籍这种事,若告上武盟,最严重的是能让武盟下达江湖追杀令的程度。 曾经就有过小偷偷盗了某个门派的秘籍,结果门派主告上武盟,下达了武盟追缴动员,又因为传达口误,将“江湖追杀令”说成了“江湖奸杀令”,结果让还有龙阳之好的采花贼完成任务领了武盟红花赏这么离谱的事情发生。 这个故事登载过一期武盟小报,黄正记得可清楚了。 如今自己这位大师兄不去准备晋升八品,好应对武盟的考核,却在这么一个时间点找上自己,还递给自己这么重要的拳谱,黄正难免心生各种猜测杂念,异常心虚。 易自得可没想到黄正想的这么复杂,只是解释说: “之前说过等过了武盟考核,让师弟你正式入门。” “但现在情况有变……我和你师姐可能要离开武山镇了。” “离开武山镇?!大师兄,为什么?!” 黄正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在孙大夫那相遇,飞煌帮三兄弟找你麻烦,之后不是有个人找上了我们吗?” “你是说……那位自称来自豫州玉玄遗派的袁星汉?” “记得称呼他为袁师兄,实际上他从豫州过来是因为……” 易自得将袁星汉和心意门的渊源,以及袁星汉邀请他和陈明慧去往玉玄遗派的事情都详细的告之了黄正。 “虽然我还没有决定,但万一最后选择了前往玉玄遗派……我想黄师弟你应该不愿意和我们一起离开。” “如此,之前答应要带你正式入门的约定就无法生效了。” 易自得指了指黄正手上的书册,继续说道: “因此,我就想将这个我手抄批注的拳谱赠予你,算是一种补偿了,也算是为武山镇留下一份火种传承。” 这就是易自得今日独自前来的目的,他内心还没决定怎么和陈明慧说,但是总想着先做好做出离开选择的准备。 白天他给了林何文交代,这个时候,自然也要给黄正这位准师弟交代。 至于严世清严捕头和其他人,那等到正式做出决定,离开武山镇之前再道别也来得及。 “大师兄,我觉得……这不妥。” 黄正倒是没有辩驳易自得说自己不会跟着离开的说法,而是选择劝解易自得留在武山镇。 “大师兄,这袁星汉……袁师兄这一番说辞如此突然,谁能保证他说的是真的,如此凑巧……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而且就算他说的是真的……” “俗话说,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大师兄你和师姐过去玉玄遗派无非也就是当个地位高一点的弟子。” “头上那么多长辈压着,指不定那位陈师叔还会用什么人情关系拿捏你们,挟恩图报。” “这样的事情我在商行中走商可见的不少。” 黄正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说到底,去豫州,人生地不熟,地位再高也只是个听人吩咐的弟子,留在武山镇,师兄你必能通过武盟考核,成为心意门掌门,到时候入主武盟,整个武山镇谁敢不听大师兄你的?” “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吧?” 面对黄正的劝说说辞,易自得觉得黄正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又有哪些地方怪怪的。但他反正此时并不想去做出决定,于是摆了摆手让黄正绕开这个话题,说道: “师弟你说的我会考虑的,现在并未决定。但这不妨碍我前来给你指点武功,你有什么武功难题与我说说?我尽量给你指点一二。” “既然如此……” 见易自得避开了自己的劝说,黄正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立刻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态度,连忙拱手请教道: “大师兄,我练习心意长春拳这许久,在对敌时,总觉得难以有一锤定音的招式。” “虽然往往也能击败对手,但有时候总觉得缺乏效率。” “不知道,师兄对抗正身馆郑长老所用的那一拳……是如何说法?” “……你问《铳打拳》啊?这是我自创的,我现在就可以教你。” 易自得想了想,和林何文不同,黄正已经有了心意长春拳打底,不需要《坤拳》这种功夫来奠基,因此直接教他《铳打拳》问题不大,于是指了指院落中的空地,说道: “我们去那给你演示……师弟,你有近距离看过火铳或者烟花爆炸吗?” 第60章 《铳打拳》和决定 《铳打拳》的原意,是以热兵器,也就是枪械为原型,取得弹药发射的形意而诞生的新时代新类型象形武学,也可以被称为枪打技。 在易自得的记忆里,地球上不少动漫影视作品中都应用了这种概念,下至“左轮枪拳”,上至什么“原子核爆拳”之类的种种都有。 而究其根本,重点都是一种专注力量蓄劲爆发的使用方法。 《六道破天》这一绝技的原理也是如此,只是它更基于一种天生身体条件而非纯粹的技巧。 因此失去了金手指的力量加持后,想要完全再现《六道破天》,易自得也难以做到,但基于使用这一绝技的感悟,结合枪打技的思路,倒是让易自得创造出这一套强调进攻重拳的《铳打拳》拳法。 而为了更好的传授这门拳法,让被教授者理解,易自得便以火铳或是烟花为例来询问黄正。 “烟花我不曾近距离看过,但是火铳还是有些门路的,我曾经跟随商行运,从苍梧郡送过一批新式火铳给。” 黄正听到易自得突然从拳法说到火铳和烟花,有些不明所以,他下意识的猜测道: “大师兄,你是想购入火铳吗?” 虽然这个世界当下是以武道为主,强大的武者能改换天地之色,但并不意味着一些技术的发展就此停滞。 之前就提过,大禹朝的生活科技水平等同于地球上华夏的明清时期。 而这个时代的火器火铳已经发展到了鸟铳的阶段,也就是金属枪身,使用后火门装填金属弹丸和火药,利用扳机带动火石火绳点燃火药发射球形弹丸。 距离地球上热兵器时代的枪形,已经非常近似了。 但火铳依然声名不显,易自得差点都以为这个时代还没有发展出火药科技。 当下,出自于工艺,材料和认知设计上的问题,火药配方所推动的弹丸射程远不如武者拉开的强弓,纵然是相对其他火铳,精度较高的鸟铳,其实际的射击精度和速度也依然是不值一提。 而火铳射出的金属弹丸威力也还偏低,也就短距离内对未入品的普通人有一定的威胁。 而对于入品的武者,能否打中,以及打中之后能否破开内气防御和肉体的横练功夫都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如今这个时代,火铳这种东西的应用,都还是奔着造型精美的方向,用以给位高权重的子女们提供微末的自保能力。 因此,身为经营的商人又是入品武者的黄正更是觉得火铳这种东西华而不实,因此在误以为易自得是要购入火铳时,好心的劝解道: “大师兄,那东西一般人用用还行,但它射程短,精度差,使用还麻烦,对我们这等已经入品的武者而言,还没有普通的弓箭好用……而且造价昂贵,实在没有购买的必要。” “师弟,你误会了,我并非是要购入火铳。” 易自得站在庭院中摆了摆手,解释道: “我只是想用火铳解释我想教你的《铳打拳》的概念原理……你接触过火铳就很好办了。” “你还记得我击败郑巴时所出的那一拳吗?” 听到易自得的问话,黄正下意识的看向了他院落东面方向的珠光楼,然后想起了那一声炸响,连忙拱手道歉: “原来当时大师兄只出了一拳……师弟我武功低微,当时实在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大师兄你击倒了郑巴。” “原来那时你没看清,那我这里慢动作给你演示一遍好了。” 易自得以较慢但是气势沉重的动作在庭院中,再度摆出踏步蓄拳的姿势, “铳打拳,取义自火铳,精要单凭一个‘蓄’字和一个‘爆’字。” “假设拳为子弹,臂为铳管,蓄内力于上臂,尽可能压缩至极限,然后全身劲合一,束力朝一处释放——” 易自得示意黄正看好,然后右拳击出,纵然没用全力,也依然在空中炸出一声爆响,拳风隔着距离吹着易自得正前方的花草一阵摇曳乱舞。 “这一式铳打拳,招式简单,道理却不简单。其威力全凭自身能蓄劲的大小来决定,正是你需要的能一锤定音的拳法。” 易自得演示完之后,转身对着黄正问道: “这一拳如何?” 黄正面露震惊之色,眼中露出欣喜,连忙说道: “大师兄,这一拳厉害!仅是演示就有如此威势……我终于明白那郑巴长老是怎么摆在你手下了,大师兄厉害!” “还请大师兄教我!” 黄正拱手行礼道。 “这一拳的功夫并不复杂,但是讲解起来的确麻烦,所以我才说你要是了解火铳和烟花的爆炸原理就最好了。” “你有门路的话……之后你有机会,就可以去研究下火铳,感受下火药发射弹丸的情形。” “现在嘛……” 易自得看了看天色,然后对面黄正招了招手: “练习这招需要注意对手臂的恢复和锻炼……把手给我,我用内力带你走一遍运气的法门。” ………… …… 等到太阳接近完全落山,易自得适时告辞离去。 而黄正站在院子里一边体会着刚刚被带动内力运气的路径,想着刚刚易自得的那一拳,一边看向了手中的《心意长春拳拳谱》手抄本,忍不住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 “大师兄,你真的很厉害,居然能从火铳发射子弹的过程中悟出这样一门威力巨大的拳法。” “论天赋才情,武山镇,不,武山县的第一都非你莫属。” “你若留下来,这武山镇的未来又怎会不是你的囊中之物?” “你若留下了,那正身馆,山刀堂,小槽门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可是,你虽然说没有决定,可你的眼神和话语,哪样不是说自己要离开了?” “既然如此……” 黄正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捏紧了书册,眼神看向了东面珠光楼的高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彩。 ……… …… 黄正的小院子离心意门还有着不少的距离,纵然易自得快步返回,等他能看见心意门的时候,更夫的一更梆子已经敲过,时辰已经进入了戌时许久。 不同于还灯火明亮的镇南,心意门所处的武山镇西南角则没什么人造的光亮,大部分居民早已就夜睡去,少部分干活的也尽可能的想省下灯油花费。 好在这个时代几乎没有污染,天上夜空明月当空,银白色的月光照耀着归家路一片湛蓝。 而心意门门口却是一片橘黄。 ——那是师妹陈明慧提着灯笼,站在心意门外等着自己。 易自得内心一暖,正打算就回来太晚开口道歉,陈明慧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师兄,我想明白了……我之前……我不该逼你做决定。” “不管你决定如何,我都和你站在一起。” 少女在月光下闪烁着眸子,表情清冷又委屈,像是怕自己被落下的小狗,但更多的是关心和亲昵。 “……站在一起……是啊。” 易自得不由得发出了感叹,就着这月光洒下的氛围,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自醒来总是忍不住在纠结自己的记忆和身份问题,纠结自己行事是否符合过往的印象,害怕被陈明慧发现端倪,害怕被她发现自己其实不是原来的那个易自得。 害怕自己失去在这个世界的立足点。 但是此刻,易自得突然明白了一点,印象什么的,其他什么的,对于眼前的少女,对于陈明慧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师兄妹始终相依为命,始终在一起。 如此,易自得做出了决定。 “袁师兄!别偷看了,麻烦出来一下!” 易自得对着一旁的屋顶喊道。 “……易师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我就不能在屋内,或者还没回来吗?” 袁星汉尴尬的探出头。 “袁师兄你似乎对八卦和乐子情有独钟,我猜你这会一定在关注我和我师妹。” 易自得笑着招了招手,说道: “总之,袁师兄,我做出决定了。” “清明拜祭完师父之后,我们兄妹俩就跟你前往玉玄遗派。” 第61章 拜访严世清 就在易自得做出决定的这夜,珠光楼内高层深处的房间,三位掌门照例在此聚会。 一些情报纸张一式三份,传到了三位掌门手中。 三人喝着茶,先默默的看着手中的纸张,不多时都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曹门主,您姜还是老的辣。易自得那小儿能打归能打,可真是没一点心眼。” 岳不凡放下手中的情报纸张,乐呵呵道: “您这简单几手小计,就让大局已定。” “镇武司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只要不出人命,县尉大人不会插手。” “你说咱们什么时候收网?” 曹子通摆了摆手,谦虚的说道: “不急不急,好歹也是相识一场,这收尾的宴会怎么也要办的盛大一点。” “再说了,这话不该问问我们的邹馆主吗?毕竟邹馆主才是本届的话事人啊~” “你说是吧,邹馆主?” 听到曹子通阴阳怪气的话语,邹士杰忍不住变了变脸色,但他也是多年的老狐狸了,又怎会因为这一两句阴阳怪气而动摇,如今敌对目标是谁,他很清楚。这曹子通喜欢阴阳人,就让他阴阳两句也掉不了一块肉。 最关键的是执行将心意门赶出武山镇的计划。 “曹门主说的是,的确该我这个话事人做决定,大家齐力同心才能经营好武山镇嘛。” 邹士杰面露微笑的客套道: “我看清明将近,咱们也不是不近人情,怎么也得让他们祭拜完陈老前辈再上路。” “我看这时间不如就定在——” “——清明的当晚吧。” 邹士杰脸是笑的,话语却让人不寒而栗。 正常人谁会在清明设宴?正常人谁又会在清明赴宴? 岳不凡和曹子通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邹馆主,论损还是你损,你这是要搞人鬼宴,彻底搞臭心意门啊。” “不做的彻底一点,又怎能清除掉这块余毒?” 邹士杰拨弄着茶杯,冷笑着说道: “这心意门挑战我们三派的规矩这么多年,也该让咱们多收点利息。” “……这会不会有点太损阴德?” 曹子通门派主营水道生意,对鬼神之说多少有点信仰,邹士杰选在清明节对心意门下黑手,他内心多少有点膈应。 “曹门主,身为武者不信天不信地,你还怕所谓的鬼神阴德?要说损阴德,你干的哪件破事不损阴德?这个时候说这些可就没意思了啊。” 邹士杰抓住机会反过来阴阳怪气了曹子通一嘴,让曹子通哑口无言。 “行,邹馆主够狠,我老岳跟你,不过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 岳不凡倒是没什么所谓,只不过有几个细节他打算搞清楚: “情报上说,这豫州玉玄派,现在叫玉玄遗派来了一个人,想要劝说心意门离开武山镇,如果易自得那小儿选择离开武山镇,我们怎么说?计划要终止吗?” “如果我们真按照你的方式用人鬼宴将心意门赶走,这仇就结大了,你有想过,玩意易自得以后回来报复我们……怎么说?邹馆主?” “你的第一个问题,不管心意门是否自己主动离开,我们都不能让他这么体面。” “心意门若不是屈辱的被驱离,我们又怎么能彻底拔掉它在本地的影响力?” 邹士杰一早就想好了答案,不紧不慢的说道: “因此,无论那易自得怎么选,我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人鬼宴必须得办。” “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 “结仇无所谓大小,谁会放虎归山呢?” “可他们身边现在有了一个八品。” 岳不凡追述道。 “一个八品而已,我们八品还少吗?只要他不是七品,哪怕来自中五洲也无所谓。” 邹士杰端起茶优雅的喝了一口,胸有成竹的说道: “放心,不用我们出手。” “出了武山镇,一切都和我们无关。”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4月2日,距离清明节还有两日。 易自得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有些事情就要去通知和完成。 早上,他一如既往的开办了讲武堂,但也通知了周边居民和巡查处心意门将要搬迁的消息。 因此讲武堂也就开到4月3日为止。 巡查处的衙役和周边的大妈大婶虽然不舍倒也还是理解,那群小孩子们反而哭做一团,现场混乱到只能拜托师妹陈明慧带孩子。 而林何文也一如既往的早来,只是身上莫名多了些青痕,眼神又有些闪躲。 易自得问他,他都说是自己晚上如厕没看清摔的。 此外,林何文听到易自得做出离开武山镇的决定,表情在不舍的同时,也有些放松和欣慰。 而在完成了讲武堂半日的教学后,易自得拜托陈明慧监督林何文训练,自己却只身来到了一个之前从未来过的场所。 武山镇镇武司。 “在下心意门易自得,前来拜访严世清严捕头。” 易自得站在镇武司威严的大门前,拱手向门卫递上自己的拜帖, “请问严捕头在吗?还请麻烦通报一下。” …… 镇武司不愧是大禹朝的治安司法执行机构,外墙威严大气,内部更是像个小型堡垒要塞一般。 十步一岗,五步一哨,随时可见有三个三人小组在按照不同的路线巡逻。 更有众多素服小吏抱着一堆文件快速来往于门廊间。易自得隐约还听见好几个厅堂内传来审案的声音。 随着易自得被一位小吏七拐八拐带进了一间私人会客室,静待了一会喝了几口茶之后,严世清这才急匆匆的赶来。 “稀客啊,自得兄,你怎么想着上镇武司来找我?” 严世清似乎正在忙别的事情,因此也不客套,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前来打扰,属实有些冒犯,但我有件事情想来必须和严兄你说一声。” 易自得拱手敬礼,然后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世清兄,此事说来话长……但结果就是,我们心意门决定离开武山镇了。” “因此,在离开前,想将心意门这些年攒下的功绩如数兑换,还望世清兄行个方便。” “原来如此……你做出决定了啊。” 严世清略微沉默了一秒,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如此也好。” “世清兄似乎并不吃惊?也不追询这背后的理由?”易自得对严世清的反应有些好奇,好像他早就知道了易自得会离开武山镇一样。 “玉玄遗派的袁星汉袁少侠,他找上你们的时候,相关的资料就已经在我们镇武司的案头了。” “自得兄,不要小看我们镇武司监察天下的情报能力啊。” 严世清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袋递给易自得: “这是袁少侠的部分资料,你们跟着他也好,他是个可信之人。” 说完,就这易自得看袁少侠资料的功夫,严世清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绢布包着的书册放到易自得面前。 “还有,这个东西你收下吧。” “这是?”看见严世清郑重宝贵的表情,易自得还没看几眼袁星汉的资料,他的注意力就被绢布包裹的书册吸引了过去。 “这是你之前向我问过的东西,” 严世清压低声音的回答道: “状神法。” 第62章 再遇郑巴 “状神法?!” 易自得脸色一惊,狐疑的说道: “世清兄,我记得你说过这等法门在交州可是被禁止传授的。” 严世清当初的那番话他可记在心里。 对于状神法,他也问过袁星汉,袁星汉则说,包括状神法这类的功法的确是不允许在边四州传授的,一些武道知识上说说到无所谓,但是相关功法要是传授给易自得和陈明慧,在过关前被查出来就免不了会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传授《澄镜心诀》已经是不得已而为之,好在这种辅助修心的功法,不主动使用,他人也不怎么看的出来。 “自得兄,你记得很清楚,我的确说交州禁止传授状神法……” 严世清点了点头称赞易自得对自己的话上心,然后话锋一转: “……除非,得到了我们镇武司的许可。” “得到镇武司的许可?” “说到底,一门功法一门知识哪是说禁止就能禁止的,我们用言语说不要做什么事情,人们难道就这么乖乖听话?这不现实。” 严世清笑着解释道: “我们实际上的做法是依靠惩戒来来阻止壮神法的传播。只要是不在镇武司案库里登记许可的,谁会壮神法,我们就抓谁,并给予严重的惩戒。” “但反过来说,如果得到了镇武司许可,或者像那位袁少侠出身于中五州的,那会状神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我这……”易自得指了指手上被绢布包裹的书册,不言而喻的疑问——我这是得到镇武司的许可了? “没错,自得兄,你们心意门——不,准确来说,是你和你师妹都获得了允许。” “这是县尉大人首肯的。” 严世清说明道,然后又再次压低了声音解释: “有些东西我不能告之,但事实上就是让你们心意门受委屈,这状神法就是对此的补偿。” “县尉大人让我找合适的时机给你……我想现在就是合适的时候了。” “让我们心意门受委屈?” 易自得眉头一皱,立刻询问道:“这是何解?” “抱歉,这个真不能说。” 严世清摇了摇头,不做任何解释,但是他顿了下,似是为了安抚易自得而说道: “自得兄,反正你都决定离开了,那些沟槽事情你应当也无所谓了……就不要再问了吧。” 见严世清如此表态,易自得也只好就此作罢。他扫了眼袁星汉的资料档案,的确和他本人说的一样,易自得心中最后一丝前往玉玄遗派的忐忑也终于落下了。 “此行前去豫州,我们打算轻装简行,因此也不好换太多贵重的东西。” 易自得从随身包裹里拿出一张清单递交给严世清: “我列了个清单,打算换一点药品,银票,以及可以在豫州镇武司兑换使用的功绩凭据,还希望世清兄帮忙清点一下。” “行,等我清点好后,会遣人送上门,也就这两日光景。” 严世清收下清单,站起身来: “自得兄,我还有公务要忙,就不再继续招待了。” “好说,是我打扰了,此间事了,也的确不该逗留重地。” 易自得也拱手行礼,准备拜别。 “自得兄,此后一别,可能终生难见……还望你珍重。” 严世清最后说道: “另外,江湖路远,未必太平,这状神法你和你师妹还是早点练会比较好。” ……………… 严世清的话语似乎意有所指,但终归还是没多说什么,只是招了个小厮,礼貌的将易自得带离镇武司。 而易自得走出镇武司大门,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严捕头是不是有在暗示我什么呢?”、 易自得思考着,才走出数步,就忍不住回头看向镇武司, “镇武司身为刑狱之所,其内气压低沉,环境肃穆,难免让人心情沉重,会觉得别人话里有话……但或许只是错觉?” 易自得无法确定,他摸了摸怀中书册,又看了看天空。此时时候尚早,太阳高悬,微微偏向西侧,估摸着时辰应在未时到申时的交际左右,也就是下午三点。 看着再走几步路就能到达的商业街市,易自得突然想到: “今日要办的事项都已完成,要不要去给师妹买点礼物呢?” 他这样想着,大步朝着商业街市的方向走去,可没曾想,这普通的一个房屋拐角,易自得却撞见了一张天生凶神恶煞的脸。 这脸易自得之前见过一次,但印象深刻,是正身馆长老,八品武者郑巴的脸。 郑巴身后还跟着同样体格高大的光头壮汉张山,他们似乎也正打算前往镇武司办事。 三人在这个拐角突然相遇,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易自得,你怎么在这?” 张山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后脑勺,还是那一副憨直的模样,说道: “难道你要找我们打架?我们要去办事,现在不太方便。” 听到这话,郑巴那张恶脸也瞪着易自得。 易自得心里紧张,他现在可没有《六道破天》,打张山还算对付,打郑巴就难度过大了。状神法在手,他可还没练呢。 “不,只是凑巧和你们遇上,我刚从镇武司出来,可没心思和你们比武。” 易自得连忙摇头解释道。 张山露出一脸遗憾的表情,可郑巴此时却开口了。 “易施主,不知你现在是否有空,可与在下聊上几句?” 郑巴这一开口,说话方式与之前在珠光楼比武时截然不同,易自得这才发现郑巴这面相表情,虽然依然看起来丑陋和凶恶,但眉宇间那股戾气全然不见,整个人看起来也干净了不少。 “有空是有空,郑长老,你这是……你看起来与之前完全不同,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易自得忍不住内心的好奇发问道。 “正是如此,我的确是焕然新生,这还是托了易施主你的福气。” 郑巴双手合十,像个僧人一样躬身向易自得道谢行礼, “正因如此,易施主可否与我小酌一番,我好述说因果。” “师叔,师父还叫我们去镇武司办事呢……这时去喝酒,不太好吧?” 张山对郑巴劝解道。 “张山,我已经戒酒了,所以只是去喝茶。” 郑巴转头瞪大着眼睛盯着张山说道: “你师父说的那点小事,你自己去办就好了。” “我与易施主此时有缘,自当应缘而行。” 第63章 郑巴解惑 片刻之后,熬不过郑巴那铜铃般瞪大的眼睛,张山只能无奈的摸着脑袋独自前往了镇武司。 而易自得也被郑巴拉到了一个茶馆,点上一壶香茶,然后面对面入座。 “郑长老,不知你找我何事?你现在的状态……是什么情况?” 易自得忍不住先开口问道: “为什么现在对我以施主相称?” 这位正身馆的长老,自己十余天前的敌对对象,有着“裂心鬼”这样恐怖外号的郑巴,如今正用着天生凶恶的面容以和煦的表情看着自己。 这场面多少有些怪诞。 “易施主,我最近学到的一件事就是,不要着急。” “所以咱们等茶泡好了再说,这样有助于身心健康。” 不同于十日前神经兮兮的狂躁,郑巴此时似乎整个人慢了下来,他盯着散发热气的茶碗,看见那茶团叶子和干花在滚水的作用侠逐渐膨胀,直至完全张开,他才继续接下来的对话。 “易施主可曾听过我走火入魔的传闻?”郑巴抬头问道。 “略有耳闻……说是郑长老你在突破八品时出了差错,因此……头部出了些问题,不知道这是不是谣言?” 易自得谨慎着用词道。 “这件事是真的。” 郑巴坦然的回应道,并指了指自己的眉心,详细解释说: “几年前我突破八品时,过于着急,结果在突破天窍玄关时,不慎用力过猛,导致内力和气血失控,整个人陷入癫狂之中。” “当时我浑噩不能自已,眼中全是怪诞的幻魔,见人就出手,差点真正沦为杀人鬼。” 郑巴回忆着过往一阵唏嘘, “当时邹馆主及时制止住了我……他往我脑袋拍了一掌,那一掌本欲将我击杀,却阴差阳错,将我打出了失控状态。” 郑巴语气冷淡的说道,半分没有感谢邹士杰的意思: “可也是那一掌,给之后的我留下了长久的折磨。” “似是淤血堵于脑部,我每日所见总伴有各种怪异幻觉,总有人在我耳边低语,体内狂躁之感总是日益上升,又仿佛有另一个我在与我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那段时光,我每日都活在噩梦之中,久而久之自己也成为了噩梦疯狂的一部分。” “我心既我意,我意既我相。” “易施主,你曾问过我,为何我的武意如此邪异,其根脚便在此了。” “我人都是疯的,武意又怎能不邪异呢?” 郑巴回答了易自得十日前在珠光楼的疑问。 此时与彼时,一句相似的话,表达出来的含义却有着天差地别。 “原来如此。” 易自得想起袁星汉说的武道七花七劫,又想起自身正在遭遇的问心劫,顿时有些理解了郑巴所说的感受和处境。 “那么郑长老这是清醒了?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佛说,众生种种皆是缘法,机缘巧合都是因果。” 郑巴说道,咧开嘴露出笑容,虽然笑的很难看,但是让人感觉他的确很高兴。 “易施主你那将我击败的一拳,若是之前的我,你不将我击杀,我就会因此生出怨憎恨,一定会对你和你的亲人产生报复。” “但也正因为你心生善良,将拳锋落点前移了几寸,仅仅是用空气震爆将我击晕——” “——那冲击正好打通了我被淤血堵住的天窍。” “从此,疯狂的郑巴死去了,清醒的郑巴复活了。” “我生的丑陋,因而一心向佛,如今摆脱幻魔重回自己,自然秉持僧戒,所以称你为施主。” “施予我恩,施予我善,施予我缘法。” 郑巴双手合十,在此恭敬的对易自得行僧礼。或为了印证他的话,郑巴的武意显化,但这次不再是什么四手的恶脸猴面鬼佛,而是白玉金边的善目金刚。 “还有这样的事……郑长老能清醒过来,是件好事。” “但这恩情属实算不上。” 易自得听后只感觉命运巧合,但可不好意思承下这份功劳,连忙摆手说道: “毕竟咱们当时是生死搏杀的敌对关系,我那一拳是真的有抱着杀心的,只是不想事情闹大,才偏了那么一丝。” “如此结果,只能说是天公作美,可不能算做我对你有恩。” “易施主不自居无心之功,品德端正,让人钦佩。” 郑巴称赞着易自得,随后将泡开的茶水从壶中倒入杯内,然后递送到易自得面前,说道: “但易施主,你虽不居功,但因果已成,有善因,必有善果。” “今日遇见,我便想来报这善果。” 说到这,郑巴顿了顿,然后询问道: “不知易施主,是否知道我正身馆,以及山刀堂和小槽门,为何如此对待心意门?” “大致了解一点,似乎是因为我们心意门的存在,分夺了武盟的权力。” 易自得思索了一下,简要的回答道: “所以等到我师父去世,心意门如今青黄不接的状态,正是你们三家下手的好时机。” “我说的对吗?郑长老。” “可以说对,也可以说不对,看起来似乎如此,但根本原因却并不同。” 郑巴摇了摇头像是打了个偈语,说道: “沸火煮壶,境遇相似,但水茶两味。” “易施主,你的说法,只是对了一点点。” 郑巴举起右手掐住小指指尖, “就只是对了这么一点点。” “郑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 易自得眉头一皱,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难道这当中还有什么隐情? 他仔细回想自己当下整理的记忆,但始终没想起什么关联的事情。师父陈朴子向来与人和善,在世时从未有与其他门派产生过矛盾和龌龊,所以当师父逝去,武盟态度骤变的反扑才让易自得和陈明慧有些措手不及。 “易施主想不明白也很正常,心意门存于武山镇时间并不长,对于一些隐秘过往并不了解,自然得出的结论天差地别。” 郑巴瞪大了眼睛,嘴角放平,一副平静端正的样貌对易自得说道: “如此,为还善果,我来为你解惑。” “权力是个好东西,但并非不可分享。武山镇虽与武山县同名,但并非最早建立的镇子,它正式被建立于120年前。” “彼时武山镇未建立之前,这附近原本只是一片穷山恶水,一群猎人樵夫在此设立安全屋,随后壮大成为据点,最后猎人樵夫们机缘巧合习得武道,于是在此成立了山刀堂,之后围绕他们出现了武山村,武山村又发展成了武山镇。” “故而山刀堂才是最开始权力最大的拥有者。” 郑巴简要的开始述说易自得所不知道的武山镇历史: “随后,种种变故,为了发展,因河运而诞生的小槽门在武山镇立足了跟脚,而我们正身馆的祖师爷霍福生霍馆主则更是后来者。” 郑巴总结道: “如此看来,这所谓的权力诱人,但分一分也不差你们心意门一家。” “那为何如今要用这种态度来对待我们心意门?” 易自得忍不住打断郑巴问道。 “权力之争只是小事,但理念之争则比命重。” 郑巴理所当然的陈述道: “你们心意门,陈朴子陈前辈对于武者教学教育的理念,破坏了武山镇门派之间多年的规矩。” “这才是根本原因。” 第64章 理念与记忆 “我师父的理念……破坏了山镇门派之间多年的规矩?” 易自得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但却有些不明所以。 ——我师父是什么特别的理念? 他又在此回顾自己关于师父的记忆,但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陈朴子似乎从来没有和自己的弟子说过什么理想和大道理,而是质朴的以身作则像他和陈明慧传授如何好好的待人处事。 公正公平,不卑不亢,与人和善但不自贱,有侠义之心但从不莽撞,会犯错但能舍得身段道歉,这样的一个人,易自得实在无法想象会有什么教育理念能够让武山镇另外三家门派如此针对心意门。 至少他这个做徒弟的从未感到有什么不妥过。 “我不太明白郑长老你说的教育理念是指什么,还请长老解惑。” 易自得拱手请教道。 身为徒弟却不了解师父的理念,这点易自得理应惭愧,但郑巴却不奇怪易自得的疑惑,他对易自得解释说: “陈前辈的理念其实很简单,他曾在武盟的例行会议上总结三句话——” “——有教无类,不问出生,不限将来。” 听到郑巴这么说,易自得更迷惑了,他问道: “这个理念……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理念本身没什么问题,无可指责,甚至前两句‘有教无类,不问出生’都是值得让人称赞的道德品质,但问题就在于最后一句话,‘不限未来。’” 郑巴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 “这句话放在别的地方,放在中五洲,再平常不过。” “在武山镇,在正身馆,山刀堂,小槽门之间,则是绝不能允许的禁忌。” “在你们心意门出现之前,武山镇谁能成为八品武者,什么时候成为八品武者,都是被设计好的。” “是由三家门派共同商量决定的。” “成为八品……是被商量决定的?” 郑巴冷不丁的抛出了一个历史隐秘,把易自得震的不轻。 郑巴看着易自得目瞪口呆的表情,进一步解释道: “或许易施主认为,突破成为八品武者,全看个人天赋和努力,这种事情又怎能被他人所设计,所控制呢?” “但现实就是可以做到。” “郑长老的意思是?” 易自得忍不住插嘴问道,现在他所听到的内容实属有些违背了他的认知。 郑巴用手指沾染热茶,在桌上写下两个字——“资源”。 “易施主,你曾向镇武司申请过悟心丹,你应该明白,武者在八品九品这个阶段,资源或许远比个人的天赋和努力更有用。” “所谓穷文富武,一般情况下,习武者花费的资源条件越好,他成长的就越快越强。” “肉食,药浴,丹药,同心灌体,只要有充足的资源,哪怕是头猪,也未必不能将它推到八品的境界。” 郑巴叙说着各种可以推进武者境界的方法,这些方法当中一些手段虽说有些旁门左道,但只要资源充足的确能做到让一个人快速成为八品武者。 但这样的做法是有弊端的。 若非如此,这天下武者不都成了财力的比拼,资本的奴隶? 易自得内心对此种做法非常的排斥。 “易施主想的是这样做会有很大的隐患吧?” 郑巴似乎是看穿了易自得的想法,点头承认道: “的确,这种完全依靠外力的做法,拔苗助长,让人根基不稳,基本一生就止步在八品了,想要更进一步不说天方夜谭,所需的资源更是会越来越多,以至于完全得不偿失。” “而且就算是成为了八品,也不过是纸糊的老虎。以习武者来说,是完全不可取的方法。” 易自得不解的追问: “郑长老既然明白这点……为何又会说起这条路?这样的武者到底有什么意义?” “这样极端的做法有什么意义我们先暂且不谈……” “……易施主,你既然认同了‘充足的资源可以将一个武者推送到八品’这件事,那么我就继续往后讲了。” 郑长老双手合十,再行一礼,然后说道: “资源充足可以做很多事情,但武山镇以及边四州,在武道资源这块,是不被允许资源充足的。” “这当中的缘由,我就不做说明了,不属于我们武者讨论的范围内。” “那资源不足,自然就要集中资源来办大事。” “而所谓的大事,就是决定谁能成为八品,谁不能。” “武盟掌管主要武道资源的分配,我们三家门派控制本镇武盟,截获所有重要武道资源,每积累几年就决定分配名额选人新晋八品。” “可八品武者本身修炼生活也要消耗资源,若八品武者数量太多,武道资源也积累不下来。” “因此,当武山镇的八品武者达到一定数量时,我们三家门派就不会让任何人成为八品。” 郑巴敲了敲桌子,向易自得问道: “我讲的有些简略,易施主可否明白?” “……你的意思是,正身馆,山刀堂,小槽门……想对武山镇武者的上升通路形成垄断?” 易自得面色不善的说道,他不免的想象出名为“武道寡头”的情境。 “垄断?这个词用的好,正是如此,武山镇门派之间的规矩,便是这个垄断。” 郑巴觉得易自得用词很妙,称赞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述说往事: “早在不知道多少年以前,武山镇就形成了这个这个规矩,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直到你师父下山,心意门成立,这武山镇武盟有了新的声音。” “边州多盗匪,山中多猛兽,这流民贫苦之辈也多是麻烦,我们这种驻立在城镇的武者门派和武盟便是要与朝廷官家一同承担城镇的安危和发展。” “故而,一个新门派的到来和成立,增添了武山镇武盟可获取的武道资源额度,分担了麻烦和压力,我们三家门派的掌门未必有什么不愿意,相反,还很欢迎。” “但这份欢迎,在几次武盟的例行会议之后,就不复存在了。” “我们三家的掌门自然与陈前辈说过武山镇的门派规矩,也愿意让出权力和权益给心意门,但我听说陈前辈拒绝接受这份规矩和恩惠,还大义凌然的说出了自己的愿景,他说——” “——人生而不等,但未来总有可期。我愿武者,生怀侠义;我愿苍生,人人如龙。” 郑巴所复述的陈朴子话语宛如一道虚空惊雷震响在易自得的大脑中,未曾见过的记忆话语突兀的浮现在耳边。 那是一个少年和一个老人的对话—— “——自得啊,你那个世界的这句话怎么读啊?” “生而平等,人人如龙。” “好句,不过生而平等有些难,但人人如龙倒是可以想一想……那么这段话呢?” “这是一首诗,叫《侠客行》……‘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纵死侠骨香……好句好句。” …… “自得,为师要去办一件大事,如若成了,或许离那个人人如龙的愿景就又进了一步……如若不成,明慧就拜托你啦。” “……到底是怎样的事情,师父你非去不可吗?” “不能和你说,但非去不可。你记得吗?‘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师父老了,但也想做点大事。” …… “……自得,不要告诉明慧……对不起,以后你们就要自己走了。” ………… ——这声音!这记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到底…… 易自得忍不住捂住脑袋,他只觉得心海似乎在沸腾,内气汹涌,《澄镜心诀》设下的心魔封印仿佛随时要破裂。 他惊慌失措,慌乱中手臂一个激灵,打飞桌上的茶杯,还好郑巴反应及时,立刻抬手用内力吸住,这才没砸碎到地面。 “易施主,静心!”郑巴看出易自得有些不对劲,有点像当初自己陷入幻魔的状态,连忙运用内力传音喝道。 郑巴所学的正身馆内功有着佛家的根脚,因此这声呵斥带有一丝佛音,让易自得临时镇定了一会。易自得立刻意识到自己问心劫正在发作,连忙把刚刚的所思所想抛掷脑后,默念《澄境心诀》: “……明镜止水,波澜不惊……” “……明镜止水,波澜不惊……” “……明镜止水,波澜不惊……” 反复三遍之后,易自得感觉自己总算平静了下来。 “多谢郑长老相助……我之前剿匪伤了神魂还没完全好,偶尔会这样。” 易自得拱手道谢道,但也没解释自己走火入魔的状况,只是借由之前伤神魂的理论搪塞了过去。 “是我考虑不周,想报善果却差点害了易施主,我很抱歉。” 郑巴也不深究,道歉过后,犹疑的问道: “易施主,可还愿意继续听?” “还请郑长老继续说。”易自得抬手示意。 “既然如此……陈前辈身为七品,他的要求,我们三家的掌门是断然无法拒绝的。” 郑巴继续说道: “因此,心意门建立之后,这武山镇门派之间的规矩实际已经被打破了。” “如果陈前辈未有早逝,在武山镇多深耕几年,这武山镇的规矩或许就彻底换了。” “但这世间未有如果,最重要的是……易施主,你可知,心意门于武山镇这存在的6年间,武山镇诞生了几个八品?” “恕我无知,郑长老请明示。” “只有两个。” 郑巴回答道: “一个是临时路过武山镇做武盟任务的外地武者,还有一个……” “……就是我。” 第65章 意义和需求 师父下山六年有余,武山镇自心意门之后却只诞生了两名八品武者,其中一名还并非本地人士……也就是说这么几年下来,除了武山镇几乎没有新的八品武者诞生。 这八品虽然晋升有难度,但武山镇作为一个大镇,当下积累的九品武者怎么也有近百人,这数量自然是不正常的。 易自得想他明白这位郑长老的意思, “郑长老是想说,因为我师父为保证公平而分散了武盟的资源,所以导致了武山镇这几年都无人晋升?” “九品突破八品有这么难吗?” “易施主,你也急需突破八品,你觉得呢?” 郑巴将杯中的茶水如饮酒一般一饮而尽,然后提壶帮自己和易自得又重新满上,然后说道: “培养方式,知识,认识,锻炼基础,还有天赋才情,都会影响习武者武道之路的突破难度。” “世界上多的是庸才,而非天才。” “正身馆,山刀堂,小槽门,三家把持武山镇多年,这规矩自然深入上下,这习武者的养成和培养方式自然也依照着三家门派规矩来进行。” “既然原本是要走着资源堆积速成的路子,那么能省则省,从一开始,我们三家门派的习武方式就是偏科,少有人根基齐全,这突破八品……自然难上加难。” “……原来是这样。” 对于郑巴的话语,易自得一琢磨,发现自己记忆中很多事情都有所对照。 为什么他和他师妹两个新进后辈在下山后能压着诸多九品前辈打?为什么他才习武不过数年已经摸到八品门槛,而武山镇那么多年龄大他十岁的九品前辈却依然蹉跎? 这当中固然有着易自得本身天赋出众以及心意门功夫厉害等原因,但根本症结还是在于武山镇这三家老门派的培养方式问题。 这就好比在上一世的高考考试,普通人要读大学,需要考全国卷600以上来竞争,但有的地区却只要考300分,卷面难度还低很多。 你让这原本只需要考300分的人去面对需要考600分的高难卷子,这当中要补的差距可大了。 这习武不比读书,根基缺了,要补课更是需要下苦功,麻烦的很。 要不然易自得也不会先花时间让林何文先调根骨,再用偏法补气血,如若不是自己要离开武山镇,易自得至少要对林何文进行三个月以上的基础训练才会教他《坤拳》。 习武如垒房。 林何文这人先天虽不足,但好在底子空白,还算能好好建设,可那些已经九品却底子歪了的人,就要考虑如何在不拆了自己现在这套“房子”的基础上去补地基了。 “我有个问题……还是回到最开始的那个问题。” 易自得对当下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和缘故都算是有了明了,但他还有一个疑问不解: “郑长老,你们三家门派用这样的方式培养出武者……就算不如一开始你说的那么极端,但根基不足,武道偏科,八品之后依然是道途难登。” “这样的八品到底有什么意义?” 面对这个问题,郑巴却反问了易自得另一个问题: “易施主,你觉得我辈习武是为了什么?” ——习武是为了什么? 易自得本能得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来。 他似乎从未想过习武是为了什么,自从他醒来后,作为心意门大师兄,习武本就是他这个身份应该做的事情,是属于他生活的一部分。 而这些天接踵而来的事情和对自己穿越这一事实的适应,他也还没有任何的余韵去思考这种为了什么而做什么的哲学问题。 “不知道,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易自得摇了摇头,实诚的回答道。 “易施主,不思则怠,你该选个时间好好思考下这个问题,这对你将来要攀登的路会很重要……或许,有的人终生都会奔波在寻找这个问题答案的道路上。” 听见易自得的回答,郑巴遗憾的摇了摇头,然后接着说道: “我小时候听起任侠故事总是很激动,认为侠很潇洒受人欢迎,认为习武便是为了成为侠,可那是的我分明根本不懂什么是侠,到至今也不懂,故而小时候习武为的是一时憧憬,为的是自己这副天生凶煞的样貌能变好看。” “长大之后我加入了正身馆,,了解了这武山镇的规矩,接触了佛学,我这才明白,所谓的习武于我辈边州之人来说,不是目标而是一种手段,真正重要的,是为了扞卫当下的生活。” “……当下的生活?” “习武是暴力,暴力从不创造价值,它只保卫价值,以及……秩序。” 郑巴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们交州属于边州,属于异姓王治下。可话虽如此,天下王土又怎能不属于真龙?” “故而异姓王之治下又怎能国泰民安好于真龙直属?” “各方权力制衡,加之边州穷山恶水多猛兽……这一镇之地形同自治,这地方武盟,召武令便是让我辈武者作为这武山镇的守护者。” “就好比那恶马贼肆意流窜,规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军队动不得,镇武司也动不了,于是就只能靠我们这些武者。” “军队动不得?”易自得问道。 “匪徒规模不大,军队若动,有谋逆风险,布政衙不会允许。”郑巴回答道。 “镇武司……我懂了,镇武司人手不够。”易自得自问自答道。 “正是如此,所以回到你前面的问题……武山镇这样用集中分配资源的方式来速成八品有什么意义?” 郑巴重复了一遍之前易自得的问题,回答道: “意义在于,足够多的八品能保证武山镇不会成为盗匪们首先窥伺的对象,而至于成为七品,答案则是不需要。” “不需要?”易自得再次发问。 “除去原本不属于武山镇的陈前辈,武山镇原本最多只会存在两位七品。” 郑巴列举道, “一位是镇武司的县尉大人,一位是布政衙的镇守大人。” “县尉大人不常在,镇守大人非紧要关头不会出手。” “若有什么事情逼得他们这两位七品出手,那这件事情就不再是我们武林的事情,而是朝廷的事情。” “所以,防止被权势猜忌,也应为有高个子顶着……正身馆,山刀堂,小槽门,我们三家于武山镇讨饭吃的门派自然就不需要去考虑所谓七品的事情,反而八品的数量才是武山镇安全的保障。” “……真复杂啊。” 易自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以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其实是想追求更高的武道,倾慕陈前辈的决策。若非陈前辈在武盟会议上改变了分配八品的做法,我也未必有机会能成为八品,毕竟我的长相问题……三位掌门估计都不会选我。” 郑巴也感叹道: “可若非突破前的资源准备不足,我也未必会走火入魔,陷入梦魇幻魔。” “如此,陈前辈对我有恩也有怨,但于情于理,还是恩重一些。” “只可惜,我作为正身馆的既得利益者,纵然违心,也不得不站在正身馆这一边。” “之后还是的要对付心意门,还请易施主见谅。” 郑巴坦然的说道,面容凶恶但庄重,似乎不觉得自己说出将要对付易自得有什么问题。 这反而让易自得有些哭笑不得。 郑巴如今这个个性,虽然前后不过见过两面,但易自得有种莫名的好感。 于是,他想了想,也打算将自己想要离开武山镇的决定告知郑巴。 “郑长老,倒也不必如此……其实我和师妹已经决定了,我们心意门过几日就会离开武山镇前往豫州认祖归宗。” “如此,你也不用为难。” “原来如此,能认祖归宗是件好事,但……” 郑巴先是对易自得恭喜,然后又摇了摇头否决道: “……心意门的存在于武山镇影响甚大,即便你们想离开……恐怕也不会那么顺利的。” 易自得惊疑的看向郑巴: “……这是什么意思?” 第66章 自省和咏春 4月4,天有小雨,时至清明。 此时,天虽尚未亮,但易自得却已经早早醒来。 也许是因为气血充沛的缘故,又或者是受到金手指还是问心劫的影响,他发现自己这几天对于睡眠的需求似乎有在逐渐变低的趋向。 似乎只要短暂的小憩,他就能快速的恢复好自己的精神面貌。 这样的变化目前看起来并不是一件坏事。 而早起,也能让易自得独自一人好好整理思绪,去总结发生过的事情,以及去计划应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今日便要上山祭拜师父,按照那位郑长老的说法,武盟对付我的手段,便会在今日下山后进行。” 易自得回忆起对他的告诫,暗自思量: “郑巴说武盟不会这么简单的就放过心意门,可我既然都决定要离开了,武盟又能有什么手段对付我呢?” “……左右无非是想办法打压我的名声,围殴或者再打擂台。” “武山镇的九品我全然不惧,如果先对我下毒的话……小心入口的酒水吃食就是。” “如果是再找来八品,有严捕头提供的壮神法在,我也有着一战之力……” 说到壮神法,易自得又回想起了自己刚修炼壮神法时的诧异。 壮神法名字玄乎,严捕头提供功法名字也很玄意,名为《四方镇守壮神法》,似乎个什么不的了的法门。 其描述的壮神法原理是让修炼者冥思想象四位守护者位于自己的东南西北方位存在,保护自己抵御外邪入侵,再通过特殊的口诀念诵让这四位守护者关联在一起,并反复于自身脑海中加深印象。 直到自己平日里能随时想起这四位守护再保护自己,在对敌交手时能本能的想起来,这壮神法就算是练成了。 说起来复杂,但这功法却意外的好练。 以至于不过2,3个时辰,易自得和陈明慧就练完了。 易自得多花了点功夫,这四方镇守东南西北,他直接按照在地球看过的动画,构想了四方神兽,青龙朱雀白虎玄武。 师妹陈明慧就更简单粗暴了,她想象的守卫是武山上武山观后方一棵百年松柏。 因为小时候经常在松柏下玩和练功,她对那颗松柏印象极深。于是松柏成林,护卫四方,她壮神法修炼的速度比易自得还要快上半个时辰。 “说到底,壮神法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你们练之前觉得复杂,只不过是因为当中存在一点知识壁垒。” 袁星汉对此事是这样解释的: “壮神法的根本是取自于观想法的衍生,以类似观想武道意志的方式去给自身创造虚篡偶像,去相信虚攥偶像能庇护自己,以至于在九品阶段给武者的精神造了个壳。” “越相信,越有用。” “但本质还是自我欺骗。这位严捕头给的功法还算有点意思,但壮神法终归也就在九品有一点小用,自然练起来不复杂。” 似乎是为了印证袁星汉的说法,在易自得的创意功坊武功栏目显示里,《四方镇守壮神法》的颜色品级只有白色。 但有一点让当时的易自得有些在意,就是这门功法没有熟练度等级,只有入门和非入门两个状态,而入门之后熟练度似乎能无限增加。 但也就如此,并非他现在需要深究的事情。 “阿文那边这两天《坤拳》练的不错,吃的伙食好了,身体气血也开始有了点壮大的变化,在我走之前,应该能把《铳打拳》和春息诀教给他,以后就靠他自己摸索着练了。” “这样也算是个交代。” “至于黄正……” 易自得想起了这两日黄正的表现,或许是习惯了林何文快速进步的样子,他总觉得这位黄正师弟进步缓慢,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算了,毕竟黄正他本身还有商会的工作要忙,能练功的时间不多,这左右不过两三日,他的确很难像阿文一样有什么肉眼可见的进步。” “在走之前,多去给他指点指点吧……如此,应该就没什么别的大问题了。” 想完了大半的心事,时间也接近天亮,而来自创意功坊的提示终于在他眼前弹了出来。 【模组商店备货时间结束,可以启用】 这让易自得长舒了一口气。 理论上来说,半个月的刷新时间早就过了,但模组商店只是把他未能兑换的武功给下架了,却还有着一个波动的备货时间。 这让易自得不得不紧张。 虽说太过依赖外力并非好事,但和袁星汉接触的这几天让他了解到,自己若想成就什么事业或人生目标,创意功坊带来的商店功法是他当下最可靠的成长渠道,和能够与众不同的依仗。 好在备货时间的波动有数,总算又到了他能使用模组商店的时候。 易自得正襟危坐,盘腿靠在墙上,然后闭眼进入了创意功坊。 此时,因为壮神法的缘故,原本白色的天幕变成了灰色,四尊神兽图腾以星辰的形式排列在四方天空,而脚下黑色的湖面或因为问心劫和澄镜心诀的缘故,变成了淡金色,时不时有纯金色的经文在水面涌动。 这样的场景,提醒着易自得,该对模组商店提出什么需求。 “……就按照‘演武’功能给出的答案,搜索《咏春》吧。” 易自得在面板上输入了咏春两个字,随后又处于谨慎和缩小范围的考虑,添加上了“解决心魔”,“突破品级”等自定义标签。 随着搜索的按钮按下,象征创意功坊的玉碟再次变为黑色螺旋然后吞吐出白色圆球。 只是这次或许是因为标签加的够多,内容够精准。 从白色圆球中蹦出的气泡只有一个,颜色则显示为蓝色。 只是这次这功法的名字让易自得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 “《咏春·影视经典大全版》?” 易自得看着手中宛如几部录像带叠在一起的厚厚册子,忍不住吐槽: “这都是啥呀?” 【名称:咏春·影视经典大全版】 【类别:经】 【品质:蓝色】 【描述:取自各影视宇宙咏春大师的经典拳法合集,无心法,无拳法,无观想图,但是编撰了各位咏春大师的人生心经。】 第67章 分期付款 看着眼前这本《咏春·影视经典大全版》的描述,易自得忍不住眼角抽搐了一下。 虽然只有短短几句话,但蕴含的信息量可不低。 首先,“技,术,法,经,典”,创意功坊的商店里将功法模组分为了这五类。 不论品质如何,单从名字上看,五类产物所蕴含的价值是依序递增,相差极大。 “技”是一招半式,“术”是一个完整套路,“法”是完整功法包含一种根本的方法论,“经”则是包含诸法在内的完整体系,而“典”自然是经的集合,就更不用多说了。 而《咏春·影视经典大全版》品类为“经”。 所谓一拳千练,各有不同。 同样的一门功夫,不同的人练习出来就是会有不同的理解和感悟。 从这本“咏春经”的名字和描述来看,它并非是单一让人学会一套咏春拳,而是以咏春拳为根本,讲述一群咏春使用者的精要集合。 而附注的“影视经典大全”,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所了解的那些影视,但能上荧幕编撰的咏春习武者,想来也都会是些宗师传奇之类的人物身份。 这样的存在留下的拳法精要集合,其价值之高,易自得难以望其项背。 没开玩笑,他是真的兑换不起。 先不论这本“咏春经”对他当下的境遇是否有作用,其品质虽然和当初兑换的《六道破天》同为蓝色,但价格却是翻了10倍,也就是正好一万点历练点数。 易自得这些天辛辛苦苦的积攒历练点数,开讲武堂,指导师弟师妹习武,教育林何文,和飞蝗帮三兄弟街斗,和袁星汉切磋……这一系列的下来,减去兑换《坤字铁山靠训练法》的花费,还有走火入魔时消耗的点数…… 他此刻的点数不过刚过800,别说一万,连一千都够不着。 “这搜索结果玩我呢?这个点数需求,我怎么可能达得到?!” 易自得忍不住吐槽道: “再说,这无心法无拳法无观想图,到底怎样才能解决我的问心劫啊?!” “我明明记得添加了‘可支付’的标签,怎么会出这么离谱价格的兑换?!” 似乎是听到了易自得的吐槽,代表着“创意功坊”的玉碟突然一阵闪烁,在代表兑换《咏春·影视经典大全版》的册子上刷新出新的光幕提示。 …… 【检测到使用者历练点数不足全款支付,该功法上传者设置的分期模式可激活。】 【使用者可以选择缴纳500的倍数来获得该功法不同层次的学习体验权。】 【并可以额外交纳100点点数换取该功法在模组商店的保留锁定,不会被商店刷新给消除。】 【更多细节问题请自行摸索。】 …… “……好家伙,自行摸索真成免责声明了是吧?!分期付款的模式都出来了,什么异世贷款,这还是我理解的那个创意功坊吗?这是贝塞斯达的模组收费平台吧?!” 易自得感觉全是满满的槽点,也就在这心灵之海中,他可以放肆的吐槽,说话方式都变回了前世网络时代的模样。 但吐槽归吐槽,他也注意到这新出的说明中,存在着一个名为功法上传者的标识。 “所以说,我搜索到的功法是真的有别人上传的?使用这个金手指的我并不是孤独的存在?” “那么我可以上传功法吗?” 易自得开口对玉碟询问道,他知道这个玉碟不含有智能和问答功能,但总会因为一些关键词和预设状况给出回应。 【解答条件未满足】 玉碟给出了反应,不是毫无反应,也不是直接否决,而是说条件不满足。 这等同于肯定了易自得的猜想。 易自得眼睛发亮,脑海中发散出漫天的遐想: “影视大全版……莫非是像那些诸天流小说的设定,存在可以交流的诸天万界吗?” “我可以通过什么方式和他们取得联系吗?” “我能前往别的世界吗?” …… “……我能回到地球吗?” ——不,不对!不能再想了! 易自得本能的对自己脸颊一拍手,让自己冷静下来,刚刚的遐想,在联想到回到地球这件事的时候,他本能的感到了危机感。 这一下环顾四周,海洋汹涌,似乎有什么无形之物要突破澄镜心经的封印。 如果他再遐想一会,说不定,又会出现问心之战,那自己这本来就不多的点数,更加岌岌可危了。 “问心劫还真是危险……放松不得。” 易自得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看着周围逐渐平静下来,心有余悸, “看来我的问心劫和前世地球有关……说到底,如果我是穿越重生……那地球上的我最后一刻是什么状况?” 易自得对自己提出了疑问,但却不敢多想。 他的记忆中却一无所获,只记得自己来自地球,是前世,或者是穿越,但不记得自己在地球上的年龄和最后一刻的时间。 “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吧。” 易自得的眼神冷静下来,毫不犹豫的接受了这“咏春经”的分期付款模式,直接划扣了自己600点历练点数出去。 虽然分期模式和额外收费怎么看怎么坑,但他总要先过了眼前的山才行。 随着历练点数的消失,如光点般涌入了代表《咏春·影视经典大全版》的册子中,随后一个气泡将册子裹住定在空中,并分裂出了一个包含册子虚影的小气泡漂浮到易自得面前。 【随机一人,一个时辰】 【捏碎即可】 小气泡上漂浮着文字,含义简单明了。 “希望能有用。” 易自得叹了口气,然后抓住小气泡,用力捏碎。 下一秒,他出现在了一间老宅的大堂里。 老宅和武山镇的样式不同,像是地球上民国的风格,宅堂内摆着红木家具,正中供着佛像,奢华不显,但却是富贵人家。 宅堂外面竖着几棵红梅,天上降下鹅毛大雪,让天地洁净无暇,却也显得红梅娇艳深邃。 “这里是?”易自得刚想四周打量,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感叹。 “……叶底藏花一度,梦里踏雪几回……” 一个带着地球上粤语口音的男声在易自得背后响起: “没想过,我还会有回到这里的时候……真是个寂寞的梦。” 第68章 清醒梦 易自得回头,发现一位看起来大概身高1米75左右的中年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中年人身形匀称,并不健壮,他身着一套地球上民国风的黑色长衫,头上戴着顶白底黑边的草帽,除此之外,并没有过多的装饰。 中年人看上去并不像是位武者,但举手投足间露出来的气势却仿佛带着某种引力,不怒自威,让人感觉他所在之处,便吸引了这整片空间的中心。 中年人的脸不知道为何,易自得怎么也看不清,并不是那种打上了磨砂滤镜的模糊不清,而是他无法记住那五官模样,只感觉到这位中年人的表情儒雅随和,像是个温柔的人。 “年轻人,先过来坐坐吧。” 中年人摘下他的帽子放在主桌上,然后坐了下来。主桌位于佛像下方,距离神台还有一点距离,又正对着大门口,是个赏雪的好地方。 随着中年人的招手,易自得也跟着落了座。 他觉得自己应该知晓这位中年人的名讳,但却总想不起来。这并非是遗忘或者失忆的感觉,而是从他出现在这里后,很多知识和记忆像是被屏蔽,他知道自己知道,但禁止被想起。 易自得双手抱拳请教道: “先生,请问你怎么称呼?” “这里不过是梦境的片段,我也不是本人,自曝名讳就不必了。年轻人,你叫我‘先生’,这个称呼就极好的。” 中年人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我知道你是来学拳的,我也知道我是来教拳的,我更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的疑惑。” “重要的不是拳,而是解惑。” “是,的确如此。” 易自得想起来自己身在此处的理由,学咏春,学咏春精要,寻找到解决自己问心劫心魔的办法。 易自得再次抱拳行拱手礼: “时间无多,还请先生教我。” “不急,不急。”中年人笑呵呵的说道,然后熟练的从一旁的柜子中取出一个瓷罐,打开瓷罐,罐中装着好些干制的茶叶。他取出一撮,放入茶壶的滤网之中,然后从不知何处拿出一壶铁皮烧水,均匀而缓慢的浇灌在那一丝丝的茶叶之上,让它们逐渐张开渗出动人的沁香。 这个泡茶的过程,中年人非常专注,以至于易自得实在不好开口打断,只能安静的看着中年人泡茶。 “年轻人,会喝茶吗?泡过茶吗?” 中年人开口问道。 “会喝点粗茶,但没自己泡过……说来惭愧,茶饮和家务都是师妹代劳。”易自得诚实的回答道。 在地球时,身处现代,他记得自己喝的都是外卖的奶茶,而身为心意门大师兄,社会环境的问题,心意门的杂务,也大都是由师妹陈明慧经手。 “有些事情,还是要自己做一做比较好。” 中年人似笑非笑的看了易自得一眼,然后边倒水边说道: “有人会做羹,而我会泡茶。” “做羹的道理我不与你说,但这泡茶的讲究,还是能说上几句。” “这泡茶呢,水太凉泡不开。水太热,则会坏了其原本的香味。” “火候不到,泡不除了,火候太过,过犹不及,失其本味。” “这是道理其一。” “这道理其二……这茶讲究三泡,年轻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易自得感觉中年人话里有话,他似乎察觉到什么,但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来,只能摇了摇头说道: “还请先生明示。” “这一泡洗,二泡醒,三泡才是茶。” “这第一遍泡水,叫做洗茶。这茶叶看着干净,但终归是沾满了尘埃和异味,要先洗一洗才能喝。” “这二遍泡水,叫做醒茶,此时虽然可喝,但味淡劲冲,喝多了于身体无益,因此最好也倒掉。” “这第三遍泡的水,才叫做茶,不用泡太久,味道刚刚好。” “不过,这第三遍水泡的茶虽好,这前两遍的水可不能忘。” 中年人将过了两遍水,泡第三次的茶水倒入杯盏中,推到易自得面前, “来,饮茶先啦。” 易自得接过茶杯,看着淡红色清澈的茶水,轻轻的吹了吹,然后饮入口中。 霎时,清新的茶香在他口中爆发,然后溢满全身。 他感到自己的头脑似乎变得更加清醒,周身有着温润的暖意和说不上来的惬意,心境更是感受到宛如时光沉淀般的平和与美感。 “好茶。”易自得忍不住感叹道。 “有人和我说过,练武有三重境界。” 中年人品了口茶之后倒是没再就茶说些什么,而另开了话题, “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她还对我说过,拳不能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 “我想,各种意义上,她都是对的。” 中年人看着红梅和大雪用怀念的语气叹了口气,然后对易自得说道: “什么时候明白了身后身,你的拳就不是绝路。” “什么时候你能见自己,你的问题就不再是问题。” “身后身?见自己?” 易自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得眼前这位中年人讲话云里雾里,很有深意,但总差了那么一点听明白。 他深吸一口气询问道: “请问,先生,如何才能见自己?” “听不明白吗?其实你很接近的,就差一步而已。”中年人遗憾的摇了摇头,拍了拍易自得的肩膀说道: “很简单的,你坦诚一点,看开一点,就行了。” “都说人生无悔,若真是无悔,那也极无趣的。” “坦诚一点……看开一点?” 易自得还在琢磨中年人的话语时,却看见中年人此时已经起身来到了宅堂中央处,对他示意, “讲这么多,也该教你拳了。” “我给你打几遍,能懂多少看你悟性了。” 说罢,中年人拍了拍手, 一台木人桩从黑暗的空中掉了下来,被中年人接住平稳的放在地上,随后中年人在易自得的注视下,不紧不慢的打起了咏春拳。 “不要看招,不要看型,看拳的根,看拳的意。” ………… 不知梦中过了多久,易自得再次于自己床上醒了过来。稍一迷茫过度之后,他明白自己已经从创意功坊中回到了现实。 “这500点历练点花费,是让我做了一场清醒梦啊。” 易自得感叹道,虽然刚刚在梦中他很多事情不能想起来,但醒来后,倒是对自己的经历很清楚。这个梦虽然没解决他的问题,但也像是一场心理治疗,让易自得感觉自己似乎又更轻松了一些。 这咏春拳也是实打实的学到手了。 “只是……见自己……坦诚一点……到底要怎么做呢?” 易自得叹了口气,这云里雾里的话他还是想不明白,只能说时机未到了。 此时,他的屋门被敲响了,陈明慧在屋外说道: “师兄,你醒了吗?我们要上山,得早一点出发。” 易自得推开窗,朝外看去,昏暗得天空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天亮了。 第69章 小槽门之中 纵然和地球不是一个时空,但这个世界的许多习俗还是与之相同。 比如清明节拜山。 武山镇虽大,但镇内也没有设墓地的场所,因此穷人们下葬镇外乱坟岗,而有点钱的,则会请相师看风水,然后百里抬棺葬于山川之间。 作为心意门的初代掌门,陈朴子下葬时基于他的遗愿,葬于武山上,武山观之后。而武山镇虽说和武山同名,位于武山山脚附近,但武山之大,以易自得等人的脚程,要赶到陈朴子墓葬处,也得走个半天。 因为他们在天微亮时就已出发,而这一消息也被盯梢的人传回了有心人耳中。 …… 城北,小槽门宅邸。 和朴素的只有一个院子的心意门不同,小槽门的驻地算得上是深宅大院。 漕运这行虽然名称不好听,什么渔夫船工,但其掌控者是真的赚钱,因而整个门派驻地像是门楼层隔,廊道间种满各种花草假石,像是什么儒雅园林。 这样的庭院中,伴随着浠沥沥的小雨,一名面容精干,留着短须,带着黑色小高帽,身穿蓝色铜钱文锦袍的中年男子,正带着两个衣着狼狈的青年快步穿行于走廊。 中年男子姓钱,名讳为三,人称钱管事。 而他身后的那两人,分别是林何文和王一狗。 等到小雨微停,钱管事正好带着林何文和王一狗,穿过了七八个门廊来到了一间装潢庄严的大宅院外。 “先在这里候着。” 钱管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帽子和衣着,然后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人叮嘱道: “我现在进去拜会掌门,等需要你们进来,我再通知你们。” “在此之前,别乱跑,别乱看,别乱问,否则枉死了也只能算你活该。” 王一狗立刻殷勤的表示忠心和讨好: “……钱大哥说的是,我懂规矩的,就怕这粗鄙小子不懂讲话,怕到时冲撞了掌门,不如等会就由我……” “闭嘴。” “你在教我做事?” 钱管事冷瞪了王一狗一眼,王一狗顿时捂嘴收声,露出一副讨好的谄媚模样,全不复平日里一副恶霸的样子。 钱管事对着王一狗冷哼道: “看在你哥王三鱼对我多次孝敬的份上,这活计好处才让你蹭上一蹭,不然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别以为一群下等人叫你一声狗爷,你就真的是爷了,夹好你的尾巴,别乱生事,否则你哥也保不了你。” “钱大人说的是,小的多嘴,小的嘴贱。” 王一狗这一被呵斥,立刻跪下掌嘴自己,以表示对刚刚的言语道歉。那滑稽的表演,林何文看了只能将头扭向一旁,好忍住自己的笑容。 “够了,别叫我大人,我担不起,你这演给谁看呢?给我老实待着。” 钱管事有些恼怒的低声呵斥了一句,然后看向一旁一言不发的林何文,脸色缓了缓,对他告诫道: “等会见了掌门不要紧张,一切如实回答就是,此次任务你做的很好,说不定掌门会大赏你。” “小子谢钱管事吉言。” 林何文恭敬的躬身行礼道谢。 “那我先进入了,你们俩在这里等着。” 钱管事满意林何文的表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拿手绢擦了擦手,走进了宅院。 等到钱管事转身走后,王一狗又恢复了平日里恶霸的模样,但不敢发声说话,只能恶狠狠的瞪着林何文,做出“钱是我的”的手势。 林何文心里觉得好笑,都到这种地方这个时候了,旁边的恶棍还想着从自己手上夺钱,实在是愚昧至极。 而至于他自己…… 林何文装做没看见王一狗的动作表情,闭上眼按照易自得教他的呼吸法调整呼吸,一方面算是抓紧时间练一练坤拳内功,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平复自己心情,为接下来的打算做心理准备。 王一狗咬牙瞪眼了半天,自讨没趣,只能偃旗息鼓,但神色却是暗中忌恨起林何文来。 而院落内,钱管事轻轻敲了敲门,等到请入的回应后,才恭敬的慢慢推开门,走进了屋内。 宅屋内点着熏香,气味典雅清幽,舒张黄梨木打造的高脚椅位列两侧,居中正座却是一张蛟龙床椅,一身朴素渔夫打扮的曹子通向右侧躺在床椅上。 他右手拿着一杆旱烟枪吞云吐雾,左手却拱起成爪型按着床椅,把自己身体撑着,微微浮空。 这看起来像是在休息,却也是曹子通的一种练功桩法。 而在曹子通背后的墙上,则是上好的雕刻版画,版画上春江水暖鱼鸭嬉戏,却在留白出用金漆勾勒出一个“义”字。 “掌门,有线报传来,那易自得已经带着他师妹和那个外来人上了武山。” 钱管事,站在入口处,远远的就对曹子通拱手行礼,汇报道: “正身馆和山刀堂都派人问我们准备的怎么样……因此我把那林何文还有王一狗带来了。” “掌门你看,是否要见上一见?” “林何文……就是你选中的那个小子是吧?” 曹子通收了功,慢悠悠的坐起来,吐了口云雾道: “那王一狗又是个什么东西?” “二长老弟子王三鱼的远房表弟,这次任务担任了监工一职,负责监督林何文。” “呵……我这门下也真是人才济济啊,这种任务也有人把狗屁倒灶的事情露在我面前,怎么看我老了,我很好说话嘛?钱三,钱管事?” “是不是我也该叫你钱大人啊?” 曹子通笑呵呵的看着钱管事,表情和煦,似乎让人如面春风,可钱管事却吓得跪在地上,连忙告饶: “掌门明鉴,钱三绝无此意,更未有过任何相关的想法。这王一狗是二长老的弟子推过来的,小的也没办法不给二长老面子,但钱三发誓,只让这王一狗挂了名,绝没让他参与任何事务,绝不会破坏此次行动!” “还请掌门原谅!还请掌门明鉴!”钱管事连连磕头说道。 “呵,钱三,你可以贪点,不就一点钱嘛,但是你都这么大人了,做事要还不知分寸,你一家老小该怎么活呢?” “你说对吧?” 曹子通砸吧砸吧嘴,叹息道: “这次我放过你,但你要是脏了我的眼,就没有下一次了……起来吧。” “谢谢掌门,谢谢掌门……” 钱管事哆哆嗦嗦的站起来,小心的问道: “那小的这就告退,带他们离开?” “等一下,那林何文还是要见一见的,这关键时候,免得赶鸭的被鸭啄了眼。” 曹子通抽了口烟吐息道。 等到林何文被带进宅堂跪在地上,他小心翼翼的抬头,看见眼前小槽门门主正睁开他那半眯的双眼审视着自己。 听闻这曹子通善于识人,林何文赶紧低下头,深怕被看出什么端倪。 随后他便听到,曹子通发出感叹: “筋骨虽然有瑕,但已然有半步入品之姿。” “钱管事,你找的这人之前真未曾习武?” 第70章 小槽门的客人 “禀报掌门,这林何文之前的确未曾习武。” 钱三端正姿态,有条理的汇报道: “数日前,我曾测其根底,根骨曲而不正但未固,气血外壮内虚但犹未可定。其资质正处可习武的末端,可习武,但代价大成就低。” “如同鸡肋。” “加上他的确来历清白,家世悲惨,正符合我们对那易自得收徒喜好的猜测,这才选中他做为此事的细作。” “哦,这么说来,不过短短数日,这易自得就能将一个末端之资扭转成可造之材?” 曹子通又抽了口焊烟,吐着云雾感叹道: “年轻人了不得啊,可惜了。” 随后曹子通又看向林何文,问道: “林何文是吧?那心意门易自得待你如亲,改你根骨资质,教你武道入门,算得上是对你情深恩重……” “……如此,我要你背叛他,你可否有怨?” 曹子通用温和的笑脸以及平淡的语气问着这话,像是在说什么类如“今天去哪吃”这类无关痛痒的话题。可那话语落在低着头的林何文耳里,却带着阴冷质问的味道。 林何文紧张的一个哆嗦,虽然他心里早有准备,此刻也难免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但他心里清楚,这个时候的回答必须要谨慎,否则…… “禀报掌门,小子……不怨。” 林何文深吸一口气冷静自己,学着钱管事的方式,回答道。 “不怨?” 曹子通呵呵的笑了起来, “为何不怨?” “怎么?你莫不是个无情无义之辈?” “我……” 林何文刚想就这么回答说自己就是无情无义之辈,却抬头看见了曹子通背后那幅画上的义字,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传闻小槽门以义字当先,若我说自己是无情无义之辈,又岂能讨得了好? 想到这,林何文脑中思绪飞转,过去几年读书的功底全都翻了上来,总算想好了新的说辞: “小子并非无情无义之辈……可自古忠义两难全,情义仍需排先后。” “易师虽对我有再造之恩,但小子收了买命钱在先,自然生是小槽门的人,死是小槽门的鬼。” “况且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武盟规矩白纸黑字,易师教我武道本就是他自己犯错,故而小子指出其错误算不得背叛情义……” “……故而,小子不怨。” 林何文一口气说完,然后强做镇定,等待着曹子通的评判。 曹子通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终于又笑了起来,说道; “不错,是个机灵的。” “既然不怨,那就好好准备,若今晚表现好,我小槽门必不会苛待于你。” 随后,曹子通敲了敲烟杆,从侧房招出一名侍女,吩咐道: “带这小子去偏院安排间客房,好生招待。” “是。” 听到这,林何文才总算松了口气,至少这关他算是过了,连忙拘谨着站起来,跟随侍女离开,走出这间院房外时,他还看见了跪在外面地上的王一狗。 王一狗见林何文走出来,眼中露出愤恨的表情,但见小槽门的侍女在旁也不敢出声。林何文此刻心事重重,也没什么和王一狗交流的想法,只能本能客气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和侍女快步离开,全当自己没看见王一狗那怨毒的眼神。 “掌门,你看这林何文,可信吗?” 而等林何文走后,还在屋内的钱三小心翼翼的向曹子通打探自己这位掌门的真实想法。 “呵,那小子脑袋转的很快,读过几年书,也会说漂亮话。” 曹子通咂吧了下嘴,抽了口烟,冷笑着的评价道: “但可惜太年轻,戏演的太差。” “人虽跪着,腰板却很直。外卑内傲,养了几分武者风骨,不是个甘于认命的种。” “说是不怨,可那眼神飘忽,声音发颤却有条理,怕是心里另有打算。” “啊这……那就是不可信?” 钱三这会听到和刚刚截然不同的评判,脑袋有些发懵,连忙问道; “既然不可信,那么我们要不要……” 钱三做出割脖子的动作以请示曹子通。 “不急,这小子毕竟还只是个平民,咱们做事不能疑罪从有嘛,还是得讲规矩的。” 但曹子通却摆了摆手,阻止了钱三的提议,定论道: “你派人盯着他一点,他要老老实实完成我们的任务,那他有点什么别的想法,没所谓。” “但他要是不老实……那你就让他明白,这卖命钱可不是这么好拿的。” ……………… “管事之前吩咐过,公子你就住这。院落刚打扫过,茶具被褥等家用都是刚换的新的。” 侍女将林何文带到了一处小院子里,好声的嘱咐道: “另外,管事还说过,公子你住进来就不要乱跑。等到了饭点,也会有人专门送饭菜过来。” “如果公子还有什么需求的话,可以现在和奴婢说。” 这里虽然也还属于小槽门的范围,但从布局上来说,小槽门整体背朝江河,面朝镇内,呈现不规则的多边型,而林何文所处的小院子却是个突出部,位于正门附近,与建筑群主院有着一点分隔。像是类似于外院外堡一般的存在。 而林何文在过来的路上观察过,这外院里有好几间这种款式的院子,有大有小,几乎都贴在一起,和其他小槽门成员所居住的院落风格有一定的差别,看来就是用来专门招待客人的地方。 ——果然,就算是自己这么摆出投靠的姿态,也不可能放任自己住进核心的区域。 ——但这种事情无所谓了,反正到了今晚就结束了,也不可能真的住下来。 ——等到宴会上,自己再反水帮助易师兄揭穿武盟的阴谋,也必然不会再来小槽门。 林何文心中感叹,心中盘算起自己的计划。 他的计划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在关键时刻跳反。 小槽门想利用他让易自得坐实不到八品就擅自教人武道的事情来陷害心意门,他对小槽门说易自得收了自己为徒得售心意长春拳,但实际上他只是成为了心意门杂役,学的还是讲武堂的课程。 当然,他实际什么身份,和学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证词指向。 林何文本来就是被强制收下卖命钱的,易自得对他如兄如父,如今更是要离开武山镇了,于是,林何文就想出了这么一个跳反策,用于阻止武盟的这次陷害。 他想来,只要他在宴会上改口跳反,武盟碍于脸面是怎么也无法继续陷害易自得和心意门的。 这样,心意门就能顺利平安的离开武山镇,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不用再理会武山镇的破事。 而他自己也只要抓紧时间,跟着离开武山镇就行。 虽然无法跟着心意门去豫州,但他带着户籍往山里一钻,换个县镇生活,小槽门手也没法伸那么长。 ——现在就等晚上了。 林何文思绪万千,脸上却露出感恩的表情对侍女讨好道: “小子担不起公子这个称呼,姐姐这么漂亮,美若天仙又怎能在小子面前自称奴婢?真是折煞小子啦。” 林何文本身长的不差,他一口一个姐姐一个漂亮,让侍女微微羞红了脸,娇笑道: “公子嘴真甜~奴婢哪有那么漂亮~” “公子有什么需求还是快和奴婢说吧~” “姐姐放心,小子对这里非常满意,没有任何需求会为难姐姐。” 林何文讨好的说道,突然发现附近有个较大的院子墙上了面小旗子,和自己这个小院子门口挂的旗帜类似,眼珠一转,向侍女打探道: “好姐姐,小子对这里不熟,有些疑惑能不能帮小子解答?” “公子请问。” “小子发现这院子上有的挂了旗子,有的没挂旗子,是有什么含义吗?” “这个啊,公子观察真仔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无旗子的就是空屋,可以随便逛逛,但有旗子的就是住了客人,公子就注意不要随意闯入啦。” 侍女解答道。 “这么说来,附近就住了我和另外一户的客人……那边那个大院子里住的是谁啊?” 林何文好奇的打探道。 “这……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侍女犹豫了一下,似乎觉得自己透露客人的信息有些不妥。 “好姐姐,就告诉我吧~” 林何文讨好道: “你知道的,小子身份不高,不懂得太多规矩,万一冲撞了贵客,小子受苦受罚无所谓,可万一连累了姐姐可怎么办才好?” “好吧……那我偷偷告诉你哦。” 侍女想了想,觉得林何文说的有道理,自家管事似乎也没禁止透露来客的身份,于是凑到林何文耳边小声说道: “听说是从其他镇来的客人。” “叫什么‘飞蝗帮三兄弟’。” 第71章 凉亭小憩 总是说武山很大,但比起言语表述,有些时候要真走走才能对这大小有着实际感受。 自醒来后,易自得第一次踏出了武山镇。 武山镇虽名为镇,但作为最低一级的朝廷直辖政权单位,实际上也是一座小城。 是城,就有城墙,而越过那厚达十来米,由青石砖构建的城墙门洞后,城外是一条蜿蜒在山峰间的碎石驿道,而顺着驿道望去,可见不远处还有着许多农田农庄,以及天边遥远的化作淡蓝色,高耸入云的山峰。 而那座明显高出四周山脉一截的山峰,正是武山山脉的主峰武山峰,又名观云坪。 据说峰顶有天池和平台,可观日出云海,故而得名。 而易自得的目的地武山观就在武山峰的半山腰处。 先是沿着驿道步行二十余里,再登上驿道旁几乎被草隐没的羊肠山路,等终于见到青石铺设的石阶时,路途已经花费了将近2到3个时辰,时近正午。 而原本灰蒙蒙而未亮的天空也已然透过云层洒下清澈多彩的阳光,和浠沥沥的雨珠,形成了太阳雨的景观。 “大师兄,袁师兄,咱们在这休息一下吧。” 陈明慧收起油纸伞走进青石阶一旁的简陋凉亭,对易自得和袁星汉招呼道: “这里是武山观以前修的待客亭,可以避一避雨。” “亭里边有凿刻水池,联通一道山泉小溪作为活水,可以用于饮用和洁净身体。” “等会石阶路滑,咱们把草鞋上的泥巴洗净了才好往上走。” 说着,陈明慧就把脚上的草竹所编的登山凉鞋取了下来,随后提着鞋子坐在了水池边,将一双白嫩如玉的小脚伸入流动的水中。冰冷的溪水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脸上却露出了轻松如小女儿般的笑意。 袁星汉是外来的客人,易自得则不记得回武山观的细节,如此看来,陈明慧才是此行的主人。 于是,易自得和袁星汉互相看了一眼,选择听从这位小师妹的建议,也收起伞进入凉亭休息。 他们俩将背着的行囊放在凉亭里较为干爽的位置,然后学着陈明慧一样,将草竹编凉鞋取下来,丢入水池中让流水冲刷,然后也泡起了脚。 “这凉亭的样式倒是和玉玄遗派一致……一段山路不修,然后搭个亭子修个池子,美其名曰‘洗凡尘’。” 三人坐着休息期间,袁星汉先打开了话匣子, “我还以为是我那师父学得那些大派搞的什么排场,如今看来,是玉玄派遗留的传统了。” “玉玄派毕竟是道家门派,讲究出世和入世。” 陈明慧随口回答道: “师父说过……出世修心,入世修行。” “山下红尘如泥,山上清静空谷,出世入世不能混为一谈,所以要个山门池子用于洗去烦恼,了却凡尘。” “原来如此,我专注习武,到是不曾了解这些道理。” 袁星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遗憾的说道: “说来玉玄派被灭门除名,不光武功传承,这些道家经典也丢失了不少。” “现在的玉玄遗派估摸着已经算不上什么道家门派了。” “玉玄遗派现在是什么样子?未曾听师兄你说过……门派驻地也是像武山观这样修在山腰上吗?” 易自得好奇的问道。 毕竟是将来要前往生活的地方,此时聊起了相关话题,他也对豫州的生活环境有些好奇。 “这哪能了?豫州可不比交州,这名山名川都皆定有数,有什么好地方,早就被抢破头了。” 袁星汉苦笑了一声道: “玉玄派以前的驻地倒是个好地方……可惜一被除名,这连着门派旧址也被武盟和官府征用了,一时半会也要不回来。” “现在的玉玄遗派是我师父带大家在天玉峰山脚建了个庄子,叫做玉遗别院,离最近的城镇罗江镇不远,生活还挺方便的。” “天玉峰就是玉玄派以前的驻地,因为山峰顶部有块巨大的白石,远看温润如玉而得名。” “叫别院是因为师父想着能有朝一日能拿回玉玄派的驻地,这需要大量的名声和影响力,所以我才要赶着回去参加天下少年英雄会……” 或许是环境清幽的缘故,又或者是刚刚走了太久的路,就这么一会休息的功夫,袁星汉絮絮叨叨的开始东一个话题,西一个话题说起了玉玄遗派和他逛江湖的故事。 在心意门的时候,袁星汉虽然也会对他们说起外面的事情,但大多都是很正经的知识常识。 但这会身在野外荒郊,袁星汉却有种解放天性的自在感,就着玉玄遗派说起了许多有趣甚至离谱的见闻传说。 “这江湖太大,这江湖又太小。” 袁星汉感叹说: “说这江湖太大……一镇到一镇之间少说也要走上大半天,更何论县与县之间,州与州之间。” “我为给你们兄妹俩送信,这一出来就是数月光景,这路上风景虽然多少趣事,但也过的苦楚。说来莫笑,我时常想家,怀念在玉玄遗派的生活……这边要听到豫州的消息可太不容易了。” “但是我有时也觉得江湖太小,小到不出十里之外,小到只在人心之间。” “我自西边过来,曾路过一个叫做川古的小城,城中有一小院,名为正心茶寮,做着茶馆的生意,却也是一家武道门派。” “这茶寮在城内毁誉参半,好的一面是其门徒确实是乐做义举善事的好人,但坏的一面却是他们行事不讲手段,方法方式常常惊诧他人。” “若如此也就罢了,但这正心茶寮却有一外门弟子,长得堪称人间绝丑。” “丑到什么地步了?据说神憎鬼恶,见到他的人总会想驱赶或者揍他,若有什么坏事,也大多认为和他有关。” “城中之人尚且如此,就更别提外来者了。” “我虽未曾见过,但在路过时,却听闻镇武司出来做公正,贴证据证明那丑人是个良善之人的事情。甚至还将丑人所做的好人好事连同画像一起张贴成榜贴于城门,以告诫外来者不要乱找他的麻烦。” “可结果嘛……在我离开的时候,又听闻那丑人的画像被外来人当作通缉令,把丑人给抓到镇武司里去了。” “这……听起来有点惨啊。”陈明慧忍不住吐槽道,好奇的发问:“真的有这么丑的人吗?” “听起来离谱,但确有其事,我还专门去城门口看过。” 袁星汉点点头说道: “好人好事为真,但丑也是真的丑。” 袁星汉感叹道: “人丑遭厌,乃是天生成见本能,亦是趋利避害的生活准则。” “准则并非绝对正确,但却是大浪大潮,想要不随波逐流或是掀翻浪潮,又岂是一时之功?” “就好比这丑人,为人不自弃不自贱,可要扭转风评印象,谁知他的好人好事要做多少年?一城不过十里之地,人心之间却方寸难改。” “而这样类似的事情,又哪里只是这一孤例。” 袁星汉摇摇头叹息道: “所以说这江湖也真是小……” “袁师兄,你觉得那丑人应该怎么做?” 易自得莫名的觉得袁星汉话里有话,意有所指,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正常来说,无非就两个选择。” 袁星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竖起两个手指说道: “忍辱负重,贵在坚持,任他人骂他揍他依然不变本心,伤己身求真情……想来数十年后,总能感动他人,换取自己的好名声。” “这是第一个选择。” “第二个选择就是,就明哲保身,避世而行,拿一武道功夫修至高深,到时以武林巨擘的身份出来,谁人又敢说他长得丑?闷声发大财,不求一时之功,商人都懂的道理。” 袁星汉笑了笑,反问易自得说道: “易师弟,你觉得哪个选择更好?” 说罢,不等易自得回答,他站起身来,拧干了下裤脚,然后穿上已经被流水冲干净的草竹编凉鞋,说道: “休息的差不多了,师弟师妹,咱们该出发了吧?” “要是下山太晚的话,夜路感觉可不好走啊。” “袁师兄,你是不是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见袁星汉这么说,易自得也不和他谜语了,他也站起来,然后直接发问。 “有些不太准确的消息,我不确定,也说不好……我一个外来者实在不好插手太多。” 袁星汉叹了口气,用劝解的口吻说道: “易师弟,或许有些时候,有些可能,适时退让会比较好……毕竟来日方长。” “两位师兄,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了?” 此刻,陈明慧在一旁一头雾水。 由于易自得不想在离开武山镇前夕还要让她担心,所以和郑巴聊天的那一段事情,并没有告知陈明慧,自然也包括了郑巴最后的警告。 易自得和袁星汉对视了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转头对陈明慧说道: “没什么,师妹,只是我们要离开武山镇,还需要处理一些手尾……放心,我能处理好,你不用担心。” “咱们先继续上山去祭拜师父吧。” “……师兄……” 陈明慧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 她看出来易自得和袁星汉不打算告诉她发生了什么,忍不住暗自捏紧了拳头,又悄然松开,然后平静的说道: “……师兄,你答应过我的。” “嗯,我记得……放心好了,会没事的。” 易自得点了点头,然后穿上鞋子背上行囊,握住陈明慧的手: “我们先去祭拜师父好吗?还需要你带路了,师妹。” 地上的三人继续沿着石阶山道向武山观攀登,而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过来一朵阴云,将清澈的阳光所遮挡,让毛毛的小雨变为了细雨。 而与此同时,小槽门内,林何文一边向着迎面而来的各个小槽门成员露出讨好的笑容,一边装作轻松的向着小槽门外走去。 “不要紧张,不要紧张……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师兄,不,是师父……” 他心中反复告诫着自己要镇定,但背后还是渗出了冷汗。 然而,就在他即将要踏出小槽门的院门时,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喊道: “林何文!你要去哪?!” 第72章 祭拜与烂肉面 听到叫喊自己的声音,林何文控制不住的浑身一僵。 就在他即将能离开小槽门的时候,他最不想遇到的人出现了。 林何文无声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又换上了一副讨好的面孔,向着喊话的人招呼道: “狗爷,你怎么来了?” 喊话的人正是前面被钱管事罚跪的王一狗,他似乎刚结束被罚跪的惩罚,裤腿双膝上还留着跪地留下的灰白印子。 “你管我来不来的,你管得着么?莫以为你在钱管事面前长了脸,你就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了。” 王一狗快步走到林何文身前,用不怀好意的眼光盯着他,责问道: “远远的就看见你小子鬼鬼祟祟的身影,你这是要去哪啊?” “莫不是你对那心意门有了感情,想去当个通风报信的叛徒?” ——这狗逼玩意怎么就在这种事情上这么敏感?! 林何文内心一阵暗骂,但是明面上爷只能低头讨饶: “狗爷,你这话说的哪能呢?心意门多少人,小槽门多少人,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站错边啊。” 林何文从怀里掏出仅存的几两碎银塞到王一狗手中表示道: “这不在钱管事面前长了眼,小子心里高兴,打算出去庆祝一番……人逢喜事,见者有份,狗爷还请多担待啊。” “你……好说,好说~” 全然不知道自己猜对的王一狗,颠了颠手中的碎银,份量不是很重,刚准备厉色说点什么,却眼神一转,面色和蔼的了下来,他客气的拍了拍林何文的肩膀说道: “也是,如此喜事,你是该庆祝一番。” “你狗爷我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既然如此你给了我孝敬,那之前的事情就算一笔勾销了。” “好说,好说~” 随后,王一狗哈哈两声便不再在意林何文,也不问他的去向,而选择转头朝着另一方向离去。 ——这货今天这么好说话? 林何文心中又喜又疑,狐疑的朝着王一狗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确认的确没什么异状后,重新整理了下自己的仪容表情,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朝着小槽门外走去。 ………… …… … 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但等到易自得等人爬到武山观时,雨又恰好停了。 武山观不大,这山上地面不平,能建的也就几间房,一间主庙,两三间客房也就没了,加上黄泥垒石搭建的外墙,其实还没心意门的院子大。 不过武山观大门紧闭,门上的招牌也掉了色,一看就荒芜了许久。 今日时间不多,易自得等人也不打算进入武山观,而是沿着墙边的小路绕过武山观来到其后更高的山坡处。 这里单独圈了一小片地,种了个竹林,而陈朴子的墓就在竹林正中的一小片空地上,面朝着好山好水,也算是个风水中的好墓穴。 “这几棵竹子有些遮阳了,需要砍掉……墓上以及周围的这些杂草也要铲除一下……两位师兄拜托了。” 袁星汉自称对扫墓白事不甚了解,易自得又失了忆更是知之甚少,于是陈明慧就担当起了扫墓的指挥,而她自己则找了一块稍微平坦的地面,讲背篓放下了,从中开始翻出香烛纸钱等扫墓仪具。 易自得和袁星汉各自对视了一眼,手势比划一下就决定了好了分工。 易自得拿起开山用的柴刀,对着陈明慧指定的位置,刀口连续横劈,将竹根斩开,然后尽可能的减低竹子倒下的声音,用手脚扶助被斩下的竹子,放到不遮阳的位置,轻轻插入泥土中立好。 而袁星汉就更简洁,内息转阴,几掌冰寒内息拍出,借助刚下的雨水,将墓穴周围的杂草冻成冰雕,然后用柴刀轻轻敲成碎块。 不多时,杂草清完,竹子挪开,阳光透过竹林,从特定的方向照耀在陈朴子的墓穴墓碑上留下金色的耀斑,而陈明慧也将香烛香炉,烧纸火盆,还有一些贡品水果,一一摆放在墓穴前。 最后再将三个竹编的折叠蒲团展开,三人跪在蒲团上,烧香祭拜,然后点燃火盆,开始投入纸钱,各自说起各自对陈朴子的话。 袁星汉这边低声念叨:“弟子袁星汉,师承陈升和,前来祭拜师叔……我师父他对当年意气出走深感后悔,本想让弟子说服师叔你一家前往豫州享福……弟子却还是来晚了。” “师叔勿怪,弟子已说服师弟师妹一同前往豫州,必将保他们一路平安,好让他们认祖归宗……他们将来一定会承你衣钵,大有所为。” 陈明慧没有太多话语,只是暗自祈福,口中述说道:“还请师父保佑……让大师兄平平安安……让大师兄恢复……” 而易自得跪下来后,则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官。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 他已有的记忆中自己分明是第一次来,但一切又觉得很熟悉。看着墓碑,陈朴子的音容相貌似乎又浮现在眼前,很是真实,但又没由来的惆怅和茫然。 “师父陈朴子在上……我也搞不清楚自己算不算得你的弟子……” 易自得看着墓碑,双手合十,闭上了眼。 他在心中默念: “不知道你是否知晓转世穿越夺舍一说……我的记忆依然还记得自己非此世之人,但也的确有着对你,对明慧,对心意门的印象和感情。” “我搞不清楚自己的来历,或许是篡了你弟子的命,又或许我就是你弟子觉醒的宿慧……其中是非我也无可奈何。” “但承了此身之因,我定然会好好的作为易自得,作为你的弟子活下去……” “武盟背义但势大,师父你或许想要改变什么,但于我一人实在无能为力。” “袁师兄的邀请是个好去处,我再三思考,去豫州对明慧比较好……心意门暂且是保不住了……但未来若有机会,弟子一定会回来夺回基业,重建心意门……” 也不知道这世上是否真有神佛鬼灵,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能否传达,但易自得在心中念完自己的想法之后,也是有了种开解的感觉,仿佛无形之中的枷锁轻了不少。 “……还请师父谅解……还请师父保佑。” 易自得睁开眼,口中祈福,对着墓碑叩了三拜,陈明慧和袁星汉见状,将手中剩余的一点纸钱丢入火盆,也跟着叩拜。 如此,这扫墓祭拜就算是结了。 “收拾一下,我们下山去吧。”易自得对陈明慧和袁星汉说道。 ……………… ……… …… 林何文此时正在城中心吃碗面。 面是烂肉面,算不得多好吃,但因为店铺位置的关系,价格可要贵上不少。 但他选这个位置,就是在于离心意门要近一些,但又还不至于会被认为朝心意门去。 “师兄他今日要去山上扫墓,论时间应该还未回来……我也还不能暴露自己,还得回小槽门去……” 林何文一边小口小口的吃着面,一边敲着大腿思考着: “我要怎样才能安全的把消息传递过去呢?” 第73章 巷内杀心起 片刻之后,林何文在相熟的成衣店内换了套土色的麻衣,戴了顶小帽,脸上抹点泥灰,佝偻着背看上去像是个进城找工的老农,形象与之前有许多的不同。 他怀里揣着一个扁平的布包,游荡在民宅弄堂和小巷之中。遇上陌生人时,会靠在墙边看起来像是在躲雨假寐,等人走后又会探头探脑的小心搜索要找的人。 不过天气不作美,此时浠沥沥的毛毛细雨,纵然路上人未必见少,但他想要找的对象却总也不曾见到合适的人选。 这让林何文有几分着急,脚步也走快了好几分,而这份专注的神情在连转了几个街区巷道后,总算发现了他需要的人选。 林何文快步走上前去,对着目标招呼道: “小朋友,你是蛋蛋吧?” 林何文所寻找的目标是一个看起来略微邋遢的男孩,男孩流着鼻涕,披着不太合身的旧衣服,露着光头,头顶翘根小辫子,。他手上提着一个竹筒,撑着一把小伞,似乎要前往别处,此刻被林何文叫住,有些憨厚迷茫的神态转过身看向林何文。 “我是蛋蛋……你是谁?” “你认识狗娃对吧?苏家苏狗娃,我是狗娃的朋友。” 林何文蹲下来对光头小孩蛋蛋说道: “我有封东西要交给狗娃,你帮我送给他好不好?” “送到后就对他说,讲武堂的林大哥,拜托他将东西交给易大侠。” 这就是林何文的方法,学着那些传奇话本里的侠客,在传递关键阴谋消息时,利用乞儿或孩童来送信。 不过他也曾混过乞儿圈几日,知道无论是看上去多么良善的乞儿都谈不上信义二字,他可不敢赌那份人品。左右想来,也就只有通过儿童之间传信或许靠谱一点。 而多亏他在心意门的讲武堂跟着易自得修炼时,和一群孩子打好了关系成为了孩子王,也了解了孩子们之间的一些人际关系。 就好像他现在所在的这片区域,虽不像武山镇西南那么贫穷,但底下的孩子们却能玩在一起。 所以林何文在去不了心意门地界的情况下,选择来这里找找帮手。 这会他总算找到了。 “大叔是狗娃的朋友吗?要我送东西给狗娃是可以啦……但是……” 蛋蛋举起手上的竹筒,无奈的说道: “可是我还要给家里打油欸……要是现在去找狗娃的话……” 蛋蛋打了个激灵,连连摇头拒绝: “不去,不去,大叔你找别人吧,我要给家里打油,否则我妈会揍死我。” “……这样好了……你看看这个。” 林何文从怀中掏出了一手帕包着的蜜饯,再附上一小吊铜钱在蛋蛋面前晃了晃,吸引了孩子的注意力: “我们来做个交易,我帮你打油,你帮我送东西,我预付这包蜜饯和铜钱给你做报酬,如何?” 蛋蛋看着蜜饯,闻着那香甜的味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家庭环境比狗娃所在的苏家好,但也没什么机会能吃这种甜的东西。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 “那说好哦,大叔你要帮我打油哦…说话算话。” 蛋蛋迅速的把挂在自己手上的竹筒脱下来递给林何文,而林何文也把放着至关重要信件的消息的包裹递给眼前的小孩。 “嗯,说话算话。” 林何文满口答应,然后目送着蛋蛋迈着小短腿朝着武山镇西南方向跑去,心中忐忑的心情随着孩子的身影即将消失而逐渐落下。 但就在这时,就在蛋蛋经过一个巷道时,突然一只粗壮的手臂抓住他的脖颈,将孩童提了起来,然后扯进巷道。 “不好!” 林何文瞳孔剧烈颤抖,立刻朝着蛋蛋被抓走的巷道冲了过去。 蛋蛋的被抓似乎正好卡了一个巧妙的时机,没引发四周路人的注意,而林何文因为自己送出密信的关系,也不敢大声呼救,只能靠自己。 而抓走蛋蛋的人似乎在引诱林何文,当林何文冲入巷道时,看见的是满脸惊恐但被捂住嘴不敢出声的蛋蛋正好消失在墙角。如此几个拐弯之后,林何文终于来到了一条荒废,毫无人烟的死胡同。 而等待在他眼前则是前不久刚刚别过的恶霸王一狗。 王一狗一手提着蛋蛋的后衣领,一手捂着蛋蛋的嘴,任由这小孩四肢在空中乱晃。 “哟,林何文,你总算追上了。” 王一狗不怀好意的笑道。 林何文心中惊愕,生出不好的预感,但强做镇定,笑着说道: “没想到小子化成这样,狗爷你也认得出,不愧是狗爷……” 林何文看着蛋蛋因为提领和捂嘴,憋的脸色难看,连忙用讨饶的语气说道: “狗爷你有什么要事就吩咐我,你看就不要为难这么一个孩子了吧?” “说的也是,狗爷我虽然名恶,但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孩子。” 王一狗将蛋蛋放了下来,然后一巴掌拍在了蛋蛋屁股上,说了声“去”,然后蛋蛋一脸惊恐的,一手捂着嘴,一手捂着屁股,头也不回的,两只小短腿飞快的从林何文身边跑开了。 而林何文原本交予他的包裹,蜜饯以及那一小吊铜钱,全都落在了王一狗手上。 见小孩跑走,此地只剩下自己和王一狗,林何文也直起身来,盯着王一狗手上的包裹,低声问道: “狗爷,你这是……在跟踪我?” 或许是林何文语气格外的正常,不似之前的卑躬屈膝,王一狗嘴上有些得意,心中却有些怒火: “不然呢?你狗爷我横行霸道多年,看你这小子鬼鬼祟祟,准有好事。” “你以为就你那三瓜两枣能打发的了我?狗爷我那是……叫什么来着,对了,放长线钓大鱼。” “哈?果然~看我发现了什么?一封密信。” 王一狗将蜜饯塞入口中,嚼巴嚼巴然后快速打开了包裹,露出了里面的信件。 “一封密信啊~我猜猜该不会是给心意门的吧?” 王一狗恶笑道: “假如我把这封信上交给钱管事,林何文,你小子会有什么下场?你收了买命钱……背叛者,三刀六洞不为过吧?” ——此事无法善了了。 林何文心中有所明悟,曾经的往事正一点一滴的涌上他心头。 有他在那一年前一切破灭的夜晚,有他在破庙中苟活抢食的夜晚,有他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双手沾满血色的夜晚…… 有他在墓前宣誓要复仇的白日,有他向易自得拜师成功的白日,有他被易自得托付《坤拳》的白日…… ——我必须在这里杀了他。 林何文下定了决心,他已经不在意面前的王一狗说了什么,深吐了一口气,马步拉开,身体重心压低,摆出了坤拳当中的起手架势之一——化坤手。 “……这样吧,要不你现在就跪下,给我磕个头求个饶,这事你狗爷我就当做没看见,怎样?” 王一狗还想着要怎么来羞辱林何文,此时转头却发现林何文对着他摆出了拳架。 他怒极反笑: “好好好,练了两三日拳,就觉得自己骨头硬了是吧?” “敢跟你狗爷比划比划?!”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老子这就让你瞧瞧你狗爷横行霸道这么多年的本事,老子可是天生神力啊!” 王一狗怒吼着,将包裹往自己衣服怀里一塞,挥舞着硕大的拳头就向着林何文冲来。 林何文强做镇定,右手在前,虚掌接引;左手在后,穿掌捉腋,然后单脚前绊,双手共夹,化去王一狗重心;趁着王一狗重心前倾欲摔,林何文再双手反拍连身顶。 王一狗只感觉自己这一挥拳,准头全无,半边身体酸麻难控,随后宛如撞上牛头,霎时间五脏六腑皆苦楚,口吐白沫,不受控制的腾空向后飞去,直至坠落在地面摔了个仰面朝天。 这正是林何文这两日才学来的一手绝技: “化坤手——” “接!” “化!” “发!” 第74章 终是命难逃 林何文从小就被人夸为神童,因为他过目不忘,悟性出众。 因此比起练武成为武夫,他的家里更期望他好好读书,考上状元,走上仕途,从而跨越阶层,做人上人。 他的确也很用功,因而长年读书,都患上了些像其他读书人一样的小毛病,筋骨不正,气血有虚。 但这都不是问题,只要他通过了科举,等走上仕途,这些小毛病处理起来轻轻松松。 直到那个摧毁一切的夜晚到来之前,林何文一直以为自己会有个光宗耀祖的未来。 不过,好在纵然经历了众多困苦,那份好记性的天赋也没有抛弃他。 在与易自得习武的这些日子里,时间虽不长,但招式动作的要领他却也记得个七七八八,除却调整了筋骨和学到了《坤拳》,最显着的收获,就是他依靠自己的记忆和悟性掌握了两门绝招。 一门是练的最早的《坤字铁山靠》,而另一门则是基于化坤手的《接化发》。 《接化发》这名字奇怪,易自得教他的时候脸色也古怪,但林何文对这一招却也最喜欢。 借彼之力,攻彼之身。 正是他此时尚属弱小,用于对抗身体强壮皆胜过他的人。 此时的巷子里,王一狗痛呼闷哼,一时倒地不起,林何文却没有喜色。 “本来是打的一手措不及防,可力轻了……” “接字早了,导势不够稳……” “化字偏了几分,导致发字出力不够……” 林何文暗自琢磨着刚刚这一式的不足,心中懊恼。 “终归是空有练习,缺乏实战使用。” “本来想一招解决这王一狗……接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必杀的一击没达成效果,怀抱着时间紧迫和消息走漏的焦虑泛在林何文心头,让他的拳头控制不住的绷紧了几分。 事态已经骑虎难下,他无论如何都得把王一狗封杀在这个密闭的巷子里。 ——不能心急,易师兄说过,坤拳以守为攻,最重要的是自己要稳。 短短的功夫,林何文心中闪过数个行为决策,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几分,没有趁着王一狗倒在地上的时候贸然行动。 “好好好,老子打鸭的今日反被鸭啄了眼,是我小瞧你了,林何文,这练武不过几日还真让你练出名堂,练出自信了!” 王一狗揉着被重击的胸口,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 刚刚那一击他没看清,但是痛虽痛,却未伤及筋肉内腑,他以自己当流氓恶霸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自己还不至于要向林何文认怂。 “但是,你不过才练了几天拳而已,你当老子没练过?你确定要和我血拼?!” 王一狗厉声恐吓着林何文。 “事到如今,你……” 林何文本想像话本中那样回话,说我们之间只能活下来一个,来为此次战斗斗争定下基调。 但他话音才将将出口,王一狗藏在背后的手就向着林何文抛掷出一团湿泥,脚下更是一脚踢飞巷子中的竹笼杂物,朝着林何文遮来。 等林何文躲开淤泥,拍开杂物,那王一狗的重拳也近在咫尺。 之前能用《接化发》,是林何文有心算无心,但此时王一狗的拳头过近,林何文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来得及将双手交叉格在身前,好挡住王一狗的拳头。 可这手臂和拳头一接触,林何文就知道王一狗所说的自己天生神力并非虚言。 他只感到拳头击中双臂的瞬间,一股巨力袭来,双臂酸麻苦楚近乎失去知觉,身形更是控制不住的向后倾倒,中门大开。 ——不能硬挡! 林何文心中闪过对策,连忙重心下压,拉开脚步,立刻以晃动上身的坤闪步,躲开王一狗接下来的连环重拳。 那重拳砸在黄泥和青石搭建的砖墙上,发出宛如擂牛皮鼓一般沉闷的响声,林何文用眼角余光瞥过一眼,见那墙上被砸处肉眼可见的凹坑和裂缝。 又一记重拳下来,拳锋擦过林何文的脸颊,砸在墙上,崩裂出碎裂的石块擦过林何文的脸颊,割裂出温热的血痕。 林何文不得不承认,自己此番已然落入了下风。 ——易师兄说过,坤拳要想象自己是山川,要像那能承载一切的厚土大地一样,才能发挥坤拳的威力。 ——可如今,我挨不了这恶霸的一拳,要怎样才能扭转局势呢? 王一狗也察觉到了林何文的颓势,脸上露出猫戏老鼠的笑容,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眼神中却满是嘲讽的意味。 “谁啊!大中午的吵什么吵,砸什么墙啊!” 就在林何文苦苦躲闪,想要寻找翻盘局势的时候,小巷子一侧门被猛然推开了,一个看上去气质凶悍的,虎背熊腰的大妈跑出来怒吼,似乎是被打斗的吵闹声给骚扰烦了。 她的出现让正在打斗的林何文与王一狗愣了一下,三人面面相觑,王一狗的暴脾气冒出来了,对于大妈打断他施暴的享受过程很不满,下意识的就对吼过去: “看什么看!没看过杀人啊!小心狗爷我把你一家都杀了!” 外表凶悍的大妈一眼就认出了王一狗恶霸流氓的风格,立刻头也不回的回家关门架上门阀锁好,但就王一狗这么一转头的功夫,却给林何文抓住了一丝机会。 林何文以坤拳·阳六式,侧身贴近王一狗拳臂内圈,拳转手刀,赶在王一狗挥臂回防前,连戳带劈攻击王一狗肩窝,颈侧,下巴位,把王一狗打的手臂酸麻,呼吸难续,有些眼花眩晕。 王一狗胡乱挥拳逼退林何文后,因为手臂酸软,忍不住抬起一记右脚正蹬作为反击,但这一脚正中林何文下怀。 林何文以化坤手圈住王一狗的正蹬腿,架在自己肩膀上,然后扭身翻转抱腿下压,自身则正好以王一狗右脚为轴,整个人身体倒翻,旋转于王一狗身体侧后,而双脚以此旋转的扭力,一记形似倒挂金钩的旋踢,重重的命中了王一狗的后脑勺。 “坤字·倒山踢!” 这便是林何文在这短暂的交手中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办法,若我自身不够强壮不能为山川大地,那我就借用真正的大地,或是强者的身体作为厚德载物之体! 这一记重踢,让王一狗头疼欲裂,重心失衡,侧着身撞到了墙上。 “老子要杀了你!” 王一狗嚣叫着,想要回身扑倒林何文,但或许是后脑遭到重创的原因,他原本就因为力气大而难以控制的拳脚,此刻更加难以按照他的想法控制落点方向。 这样巨大的破绽被林何文低头闪过,随后借着王一狗的自身的冲力,林何文抓住机会,将王一狗顶在在墙上,使出杀招—— “坤字铁山靠·连环!” 林何文以腰部为轴心,借用反作用力叠势叠力的连续铁山靠撞击在王一狗背部,让这位欺压百姓多年的流氓恶霸接连不断的发出惨叫。 直至王一狗气若无力,口吐鲜血,没了声响,林何文这才停下了自己的疯狂撞击,长舒了一口气,支撑着站直了疲惫的身体。 此刻天上又下起了雨,他抬头看向天空,豆大的雨水将他上的灰泥和鲜血一点点洗净,也让他热血冲胀的脑袋清晰了一点。 ——得快点离开了,这里的打斗声说不定已经被传了出去。 ——我得尽快将消息传给易师兄,让他不要落入陷阱…… 林何文没空管王一狗此时是否彻底死透,他只想着快点拿着自己的书信包裹离开此地。 然而就当他左找右找,终于看见自己因打斗而遗失的书信包裹时,一双纹饰上好的布靴也踩在了那件包裹上。 林何文瞳孔一缩,他见过这双鞋子,恐惧与寒颤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缓缓抬起头,看见了几位打着伞的小槽门弟子,以及被他们簇拥在中间的大人物——钱三,钱管事。 “林小子,何必了?” 钱三叹息着说道, “可惜了。” 第75章 生与义 “钱管事,这是个误会,我可以解释。” 纵然已经通体发寒,后背也早已分不清是冷汗还是雨水,林何文仍然勉强站稳了身体,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他指着地上不知生死的王一狗狡辩道: “是一狗他恐吓我,敲诈我……说他有背景有势力,所以可以尽情的欺负我……” “我这实在是被逼迫的受不了了……才没忍住动手,却不料打成这样……” “钱管事,求你谅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他欺人太甚。” 面对林何文的说辞,王一狗此时当然无法做出什么反驳的发言,可钱管事却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 “林何文,你在我面前自称已经不自称‘小子’,而改称‘我’了啊。” “这……” 林何文这才发觉自己一时紧张和激动,又或是刚打完架改变了自己的心气,脱口而出的自称已经全然没有平日里作低伏小的姿态。 还没等林何文再进一步解释,钱管事借着说道: “你从大屋出来后,在给你屋内向春花打听了飞蝗帮三兄弟的事情,然后又借口拜访那三兄弟,套出了他们参与的计划。” “随后你出了小槽门,在茶面馆吃了两碗烂肉面,去新花成衣铺换了这套衣服,然后又去于书生那讨了笔和纸写了我脚下的这封信。” “还需要我将信的内容复述出来吗?林何文?” “……不用了,钱管事……原来我一直在你们眼中。” 林何文苦涩的摇了摇头,脸上一片惨白。 钱管事如此的说辞,说明小槽门对自己的行动一直了如指掌,可笑的是他还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 如此,他也没有心情询问,为何旁观任由他打倒王一狗的这件事了。 “你挺聪明的,就是太嫩了点……我小槽门在本地经营多年,你妄图伪装自己,那不是更显得你心里有鬼吗?” 钱管事冷笑了两声,又叹着气摇了摇头。 随后他对身旁的小槽门弟子吩咐道: “去看看地上那个死了没?死了就叫他哥来认尸,说是门主的意思,若是没死,就丢个就近的医馆去。” 小槽门两名弟子点了点头,越过林何文的身边,往王一狗身上探了探,然后互相交换了下眼神。其中一人把王一狗翻过来,点了几个穴位,然后联通另一人,一人架一边胳膊,将王一狗搀扶着离开。 ——要不要趁机逃跑? 林何文看着明显出现缺口的巷子入口,心中闪过了这样的想法。 但他还没想清楚什么时机行动,钱管事的话语就打断了他的念想。 “看来没死……林何文,你下手太轻了啊。” 钱管事不留声色的瞪了林何文一眼,然后对他勾了勾手指命令道: “好了,你跟我走一走吧。” “不要想着逃跑……你腿脚虽快,但在我们面前,那是一点都不够看。” 林何文被说中心事,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发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听着吩咐,硬着头皮跟着钱管事走。 …… “我本来很欣赏你,林何文。” 不知道走了多久,钱管事对林何文说道: “我叫你阿林吧,你也可以叫我钱三老爷。” 林何文不知道为何此时要求自己改口称呼,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也只能顺着来。 “是,钱三老爷。” “嗯,你还是这样恭顺的模样顺眼。” 钱管事,不,现在应该叫他钱三,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你或许不知道,早在你进入武山镇之前,我就关注到你了。” ——在武山镇之前?! 林何文满脸震惊和疑惑, “……这是什么意思?小子何德何能……” “嗯,其实说的不准,实际应该是我那乖女才是。” 钱三像是想起谁,露出慈祥的表情, “你可记得你进入武山镇前,曾路过一个破庙?” “当时有一粉衣女子外出踏青,却在那破庙处遭到一群恶丐流氓骚扰。” 钱三这么一提醒,林何文倒是想起来了这么一件往事。 当时他因听闻心意门的消息,又被人框来武山镇的路上,结果遇到流氓骚扰女性,他当时满心戾气,虽无功夫在身,却有一颗求死的心,于是不管不故的上前阻拦对骂,用自己从小读书学来的引经论典,将那群恶丐流氓骂了个狗血淋头。 结果粉衣女子倒是跑掉了,他却被围殴揍了个惨,要不是有其他商队路过,他指不定会有什么坏下场。 “……是有这么一回事。” 林何文点了点头,应承道。 “那粉衣女子就是我家乖女了,那日她趁你被揍的功夫跑掉,叫来了我家护卫想要救你还上恩情,但却见你已经脱困。” “因此她对你上了心,连带着我这位老父亲,也不得不关注上你。” 钱三乐呵呵道: “于是我找人关照你,让你住进了码头的棚屋,让你有了份脚夫的工作,以方便更好的考察你。” “……这么说,我进入武山镇之后的一切事情……包括给我买命钱,我去找易师兄拜师……都不是偶然吗?” 林何文用苦涩的声音问道,他此时心绪不宁,任谁听到自己几个月下来的生活都是被别人安排好的,都会生出难以排解的情绪。 “你被严捕头选上去给那易自得传信倒是偶然,但这也给我了机会。” 钱三像是没察觉到林何文的情绪,不管不顾的说道: “几个月来,我多次用各种方式试探你……你人品不错,性格坚毅,头脑又聪明,样貌也不差,属实让人喜欢,我和我家乖女都很满意。” “可是你地位确实低了点,我要是直接扶你一手,也难免会落下坏了规矩的口实。” “但是巧了,珠光楼登天梯一夜,心意门扫了武盟的面子,你又恰好帮严铺头给心意门传了信。” “于是,在门主提出那个计划时,我也就顺水推舟的选了你做人选。” “这不过是一件简单的差事,你拿了钱,功劳又大。做好了,就能入小槽门,地位我也可以给你提一提。” “这样,收你做婿,让你入赘我钱家,就是件很自然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我还得谢谢钱三老爷看的起我了?” 明白了前因后果的林何文只觉得荒唐的可笑和悲哀,露出苦涩的笑容。 “呵呵,你不必自贱,我看人眼光向来不错。” “只是,我想不明白,你怎么会在这最后关头做出错误的选择。” “我这一路看着,一直希望你能回心转意,可直到你打倒那王一狗也仍然不肯回头,我才出现在你面前。” 钱三痛心疾首的说道,然后停下了脚步。 “到地方了……我给你做最后的选择。” “什么?!” 林何文还没看清周围是哪里,就感到自己腹部一痛。 他低头看见,四把剥鱼刀左右对称插入了自己的肚子,刀锋上的凉意和痛楚顺着他的肠道蔓延而上。 “这里距离心意门5公里,而回头100米则有一家医馆。” 钱三依旧挂着慈祥的面容说道: “买命钱不是那么好拿的……你想给心意门送信你就往前跑,尽管去,我不阻拦。” “或者,你可以选择回头走一百米去医馆治伤,这样你脱离此事,我保你下来。” “是生是死,就看你的选择了。” 生,还是死? 这似乎是一个不用选择的问题。 林何文笑了笑,此时他又想起了自己拜师易自得的那个早晨。 ——那时易师兄怎么说来着? “你要改掉你说话的方式,从此不再称呼自己为小子。” “小子乃是自我贬低的谦辞,可你要从武,就要明白武人有傲骨,有气节,可以谦逊,但绝不能贬低自己。” “从现在开始,你就要称呼自己为——我。” “林何文,站起来,不要跪。” ——是啊,没什么好选的。 林何文露出了肆意张狂的笑容,不顾一旁钱三逐渐扭曲的表情和自己腹部的疼痛,坚定的朝着心意门的方向跑了起来。 “我偏不随你们的愿……我绝不会再低头。” 第76章 雨花零落 “师兄,情况有些不对,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们。” 陈明慧贴近易自得身边,小声说道。 他们一行三人在武山上扫完墓后,终于赶在酉时之前返回到了武山镇。 此时,距离天黑还尚有一段时辰。而这一入镇,陈明慧便感到若有若无的视线始终盯在他们身上。她身为女子向来感官敏锐,确认这不是错觉。 “嗯,我知道……大家多加小心。” 易自得听到陈明慧的话语,不动声色的环顾了四周,然后点头回答道。 他的武功本来就比陈明慧高,在武者的相关经验上经过数十日的记忆恢复也相对更足。 如今,经过陈明慧的提醒,易自得很容易就找出那些混在人群中对自己盯梢的对象,那可不只有一人两人。 有山刀堂的,有正身馆的,有小槽门的,他们在路边,分别伪装成各行各业的人物,吃饭的,喝酒的,看戏的,压马路聊天的。但又没伪装的那么彻底,一些不经意间的小动作都会暴露出他们各自练家子的身份。 比如山刀堂的武功大多以开山刀法筑基锻体,刀法重劈砍,因而肩宽易伤,习惯性会有扭肩放松的动作; 又比如小槽门注重下身锻炼,从习武最开始就会在水上荡船扎马,因而行走站立时,习惯以前脚掌落地,踮脚虚抬脚后跟。 这些人大多没有入品,对于自身控制能力较差,但从三家明显各有所属的盯梢人员互相之间有交接串联来看,只能说明,他们是在基于武山镇武盟的旨意在进行行动,而被不被发现似乎也很无所谓。 “师弟,如此刻意的盯梢,怕是这武山镇武盟按捺不住了。” 袁星汉也凑到易自得旁边嘀咕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先回家。” 易自得回应道,然后三人加快了脚步。 而或许是因为一些有意无意的安排,又或许是摄于三人无形中散发的武者气势,在易自得等人返回心意门的路上,大街上的人们纷纷腾开道,颇有种夹道围观的既视感和凝重感。 而这份凝重感直到易自得等人靠近心意门大院,撞上在此等候的捕快,方才被揭晓。 “易少侠,陈女侠,袁少侠……你们总算回来了。” 迎面而来一位灰衣捕快,见到易自得等人,立刻快步靠近,似乎是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自我介绍道: “在下刘不已,镇武司试守捕快,奉严捕头命令在此等候三位少侠。”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易自得皱皱眉问道,他已经远远看到自家门派前围了不少人,还有其他衙役在排开人群维持秩序。 “出命案了……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还请三位少侠快随我来。” 听到眼前这位捕快这么说,易自得心中突然涌现出不好的预感,他立刻跟随刘不已的脚步,挤开人群,然后在心意门的大门前,看见了让自己瞳孔紧缩的场景。 鲜血从林何文腹部渗出,在石砖地板上与雨水混合,形成瑰丽的淡红色,他扶着肚子上的两把刀,靠在心意门口,眼睛几乎要闭上,胸口的起伏几乎全无,要不是偶然动一下手指,几乎已经和一具尸体没什么两样。 但任谁都看的出来,这位青年已经犹如风中残烛,濒临死亡,此刻只不过靠着意志力和一口气撑着。 “阿文?!” 易自得眉头紧皱,他顾不得问太多,立刻三步化作一步跃至林何文身边,连忙渡入春息诀的内气,想要稳住林何文的生机。 可不渡入不要紧,这一渡入内气,原本可以用于疗伤的春息诀却让林何文的气血脉搏更快的衰落,其腹部鼓胀,从刀锋插入的伤口中又喷涌出一股猩红的血气。 “不可渡入春息诀!”行走江湖经验更丰富的袁星汉见到此情形,立刻拍开易自得的手,快速的在林何文胸口连点穴道,然后一掌内力护住林何文心脉,这才把生机迅速衰落的林何文呼吸稳住,但也仅仅是稳住。 “春息诀虽有疗伤功效,但根本原因在于活血唤生,可此人……” 袁星汉看了眼林何文的血色鼓胀的腹部,叹息着解释道: “此人刀搅腹中,气血外漏……这表皮看着无事,但内里怕是已经肝肠俱断。” “若按照常规疗伤方法渡入春息诀,只会适得其反。” “袁师兄,请问现在该如何救他?” 经过袁星汉得提醒,易自得明白了自己的莽撞,但此刻也顾不得别做它想,如何救治林何文才是他最关心的。 但面对易自得的问题,袁星汉沉默了一瞬,摇了摇头,低声回答道: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师弟,我不是大夫……医武同源但不同家,我只能护住他一时,但我救不了他。” 袁星汉叹气道。 ——是了,我关心则乱,应该找大夫才对。 易自得握紧了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朝着一旁的试守捕快刘不己问询道: “大夫了?大夫在哪里?” “易少侠,我要说的事情,你别激动……” 刘不己被易自得的气势所震慑,苦着脸想要委婉的回答道: “其实,我们已经找过大夫了……正如袁少侠所说的那样……此人被刀搅内腑,肠道尽断……” “大夫说……人犹可存息,全看天意,但命数已尽……” “……神仙难救。” 神仙难救,那就是救不了。 刘不己说的再怎么委婉含蓄,易自得也明白林何文被判了死刑。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又该做何等感受,只感到怅然若失,四顾茫然。 虽然只是相处了十来天不到,虽然名号不对,但林何文算得上他的第一位弟子。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第一位总是很特殊的,要不然他也不会额外消耗点数推演编纂《坤拳》教给林何文。 林何文想要对海寇复仇,因而不愿意离开交州,易自得固然理解,却以为心意门接下来的事情将与他无关。 可未曾想,不过是清明扫墓出去一趟,这回来便是要面对自己弟子的死亡。 “……易……师兄?” 此刻,靠在墙上的林何文眼中似乎恢复了些神采,艰难的发出了声。 “阿文,你说,我听着。” 易自得立刻走上前去蹲下凑近林何文身边,听他说话。 林何文似乎是已经清楚了自己的命运,倒也不做挣扎,来不及说话,倒是先呵呵笑了一声。 “……师……兄,不……让我叫你一声……师父。” 林何文沾有泥污的脸上泛起开朗的笑容,一如那日拜师成功时的开心,但又多了几分遗憾和解脱。 “……不要去……武盟……有陷阱……” 他说道: “……对不起……师父……我……” 林何文的声音气若游丝,越来越小,易自得也只能勉强听清,但还来不及做什么回答,却看见林何文眼中失去色彩,低下了头。 袁星汉的手掌离开了林何文的胸口,朝着易自得遗憾的摇了摇头,确认了林何文的死亡。 易自得再一次面对了熟识之人的死亡。 师父陈朴子的死存在于他记忆里,记忆不清,感触不深,但此刻林何文的逝去却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他面前。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抱有怎样的心情,他觉得本该满腔怒火,但现在却觉得自己冷静的可怕。 易自得用手掌合上林何文的眼睛,缓慢的站了起来,用平静的语气向刘不己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易少侠,还是我来说吧。” 刘不己还没来得及回答,另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了起来。 随着人群散开,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向心意门下达八品考核通知的武盟韩管事出现在易自得眼前。 “听闻易少侠记忆有失,我且再自我介绍一番。” “在下韩子吉,武山县武山镇武盟直属管事,特来送清明宴请帖。” 第77章 心火起 “韩管事,我记得你,你不用多做介绍。” 对于这位自己刚醒来就给心意门发最后通牒的眯眯眼,易自得自然是有印象的,而且印象很坏,因此他抬手竖掌止住韩子吉的自我介绍,指着地上林何文的尸体,面若冰霜的问道: “直接了当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是谁干的?” 面对气压低沉的易自得,韩管事似乎是见多了风雨,又或是早有预料,没直接接过话头,反而是另提起一嘴: “易少侠,难道你不好奇这清明宴吗?” “你觉得我现在是会去参加什么宴会的样子吗?” 易自得低声怒斥道: “你说你来说,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清明宴是武山镇武盟的一个传统,用于武盟全体告慰先人,祭拜祖先,也借着先辈们的牌位和在天之灵,决定或者审判某些大事。” 韩管事不管不顾的眯着眼睛微笑着继续对易自得说道: “过去清明宴都是几位掌门的私宴,你们心意门只由陈老掌门参加,不过今年改为大宴,武盟全体都可参加,易少侠,你是心意门现任的代表,这份请帖我务必得交到你的手上。” “你他妈的是听不懂人话吗?!” 易自得一个箭步向前,抬手如梭就朝着韩子吉的胸前抓去。 韩子吉对易自得的出手早有预料,眯着的眼缝中还闪过一丝阴谋得逞的欣喜。 他当然是故意这么说话术的,目的就是为了愚弄易自得,激怒易自得出手。 作为武盟的直属管事,韩子吉也是一名九品武者,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并非出生于武山镇,并不隶属于武山镇的任何一家门派,而是从更高的权力阶层下放下来的。 因此他外表看似和煦,内心却始终有份看不起乡下泥腿子的傲气。 他早就对易自得是武山镇九品第一人这个外号不爽很久了。 “想我韩子吉能和三位掌门平辈论交,更是学得上等武学,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巴佬怎敢被称为这镇内九品最强?!” 韩子吉心中有此等想法很久了,但是身为被下派下来的管事,他可不好自作主张,过于刻意的找易自得麻烦,就更别提主动出手了。 万一落下什么口实,他虽然不怕,但难免觉得麻烦。 所以如今借着武盟的谋划,给易自得送清明宴请帖的机会,他一时兴起想要激怒易自得,好方便自己展露武功实力,踩人立威。 韩子吉观察过易自得的武功许久,除开珠光楼那惊艳的蓄劲一拳,他自诩自身的武功不在易自得之下。 如今有心算无心,韩子吉面露微笑,双手成虚爪擒拿之势,准备控住易自得的前手好进一步羞辱一番—— “来的好——什么?!” 想法很美好,但现实很残酷。韩子吉手臂还未完全抬起,却发现易自得的这手前探抓手速度远比自己察觉的要快要猛,难以形容的旋转气劲崩开他的双手,更是钻开了他的无形护体气功。 在旁人的目光中,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韩子吉便被易自得一个跨步抓住衣领半提了起来。 “易少侠……你这抓我的姿势不好吧……大庭广众之下,动武影响不太好。” 韩子吉额头渗出豆大的汗水,虽然还维持着原本标志性的眯眯眼微笑表情,但语气却是已经软了下来。 “我问你,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易自得冷冷的问道。 “能,你放下我……咱们好好说。” 韩子吉不敢再继续愚弄易自得了,连忙点头说道: “事情比较复杂,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好,那我问你……谁杀了他?” 易自得嘴上答应着要放下韩子吉的衣领,却依然提着他,首先逼问道最关键的凶手是谁。 “算不上别人杀的……他算是自杀。” 韩子吉委婉的表达道。 “自杀?!他好端端的自杀?好端端的在我屋门前自杀?你糊弄鬼呢?!” 易自得生气的一提,手中的衣领又勒紧韩子吉脖颈几分,一股旁人无法看见的凶煞之意笼罩在韩子吉身上,那是易自得过往血战过的经历所形成的一种精神威吓,此时笼罩在韩子吉身上,形成了类似八品意志震慑的效果。 韩子吉此番凶煞之意所控制,下意识的就快语连珠般吐露所知的内情,解释起来: “听我解释,听我解释……是有人插了他两刀没错,可也给了他机会救命,是他自己选择要插着刀跑过来,这跑起来,刀子绞在肚子里一塌糊涂,他这才送了命!” “谁插的这两刀?!” “小槽门钱三钱管事!” “小槽门?” 易自得楞了一下,想起来武山镇三家老牌门派当中唯一一家似乎还没明面上对心意门展露敌意的门派,此时此刻却搭上了边。 易自得声音低沉,语气平静,凶煞之意却更甚,他接着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阿文动手?为什么要插他两刀,让他选择跑过来?为什么要逼着他去死? “因为这个叫林何文的人,收了那钱三的买命钱!” 韩子吉忍不住尖叫道: “他是小槽门的人!他是安插在你身边的细作!” ——阿文是小槽门的人?! 易自得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震惊,一时之间脸上表情五味杂陈,手部也放松了力量,一松手将韩子吉放了下来。 此时他脑海里闪过和林何文相处的过往—— ——林何文向他拜师时的痛哭。 ——林何文和他述说志向的坚毅。 ——林何文努力拼搏以期望未来时的那份希望的眼神。 ——那些都会是假的吗?仅仅是演技吗? 不。 “既然是小槽门的人,为何阿文他要拼死跑到我这里。” 易自得再次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起刚没喘上几口气的韩子吉,然后问道: “你还隐瞒了什么?”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说不定是这小子良心发现,又或者是发现了什么秘密,可能是想两头吃……” 韩子吉挣扎着说道: “双刀插腹,以择生死,是小槽门给予叛徒二次选择的机会……是他自己不要活命也要给你来报信的……” ——是了,林何文,不,阿文他拼着命也要来到心意门等着自己回来说上一句话,说明他至少最后是对得起我的。 易自得如是想着,心里好受了一些,也更加的悲愤,这笔账他迟早要和小槽门算。 “阿文他不是小槽门的人,他是我心意门的杂役弟子。” 他将韩子吉放了下来,然后盖棺定论道,然后对一旁咬着嘴唇的陈明慧吩咐道: “师妹,帮忙联系下手艺好的丧葬师傅……阿文他入了我们心意门,我们就要给他收尸……入宗祠。” “是,师兄。”陈明慧点点头,不顾自己身上的背篓还没放下就要打算离开。 可这时,韩子吉脱离易自得的凶煞之意,总算缓过神来,连忙阻止道: “这可不行!” “这林何文的名字已经在武盟登记入了小槽门名册,你们心意门擅自收尸送葬,是坏了规矩!” “这是什么破规矩!” 易自得怒斥道。 “易少侠,我明白你心情,可武盟名册如户籍,这户籍乱了辈分可是万万不能的啊。” 韩子吉腆着脸拱手道,他的任务是框易自得前去赴宴,如今话已说到此处,正好顺水推舟: “这林何文身份不能入两户,既然有纠纷和矛盾,这清明宴,易少侠你是非去不可啊。” “否则林何文怕是难以入土为安啊~” 第78章 意难平 桌上一边摆着韩子吉送来的请帖,大红壳,烫金字,明晃晃的写着“清明宴”三个字。 而桌上的另一边则放着一枚平安符,福袋红衣发黄发黑,可用于悬挂的红绳却是新的。 这平安符是林何文的遗物,也是他的尸身被镇武司的人收捡去义庄之后,唯一能留给易自得做念想的东西。 易自得盘坐在房间里,屋内只有他一人。 此刻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些什么,或者要去想些什么。思绪都是碎片和杂念,总是不成型,他越想静下心去思考利弊,这心就越静不下来。 “终归……还是我想简单了。” 最终,易自得自言自语的叹气道: “这里不是自己的那个前世……杀人和死人总是会不经意间发生啊……” 对于林何文的死,镇武司没有立案。 纵然易自得宣称林何文是心意门的杂役弟子,但如同韩子吉所说的那样,林何文的名字位于小槽门的武册上,因而他和小槽门钱管事之间的冲突只能算小槽门内部的家务事。 此外,所有人都作证说钱管事只是伤了林何文,并没有直接杀了他,是林何文自己慌不择路奔跑到心意门才害死了自己。 所以小槽门既无责,易自得想要给林何文下葬的资格都没有。 “……师父……不要去……” 林何文死前的话语又如幻境浮现在眼前,可易自得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将桌上的平安符挂上脖颈,然后拿起了请帖,转身出门。 袁星汉和陈明慧此时就候在门外,见易自得拿了请帖出来,也明白了易自得的打算。 “你明知道是陷阱,也还要去赴宴?” 袁星汉叼着根不知道从哪摘的狗尾巴草,靠在墙上挑了挑眉,劝解道: “你这徒弟为了告诫你有陷阱,可是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你这一去,他的命可白搭了,指不定你还要载在里面……这可划不来。” “我要是个算账的,说不定我就当这一回缩头乌龟了。” 易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可我不是个算账的,我是个习武的。” “阿文拿命来告知我消息,他舍生取义,难道我这个被他称为师父的人,反而要看着他尸无归位,死无其名不成?” “我意难平……所以纵然前路阴云鬼迷,我亦往矣。” 袁星汉沉默了,林何文和他没什么交情,理性也告诉他不该插手当地武盟的事情,应该说服易自得和陈明慧尽快远离此地纷争,返回豫州,返回玉玄遗派,可易自得那平静的话语下面却又有一份让他心潮翻涌的热血。 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 而身为师妹的陈明慧就很简单了,她明白既然自己的师兄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她就要和自己的师兄,和易自得站在一起。 “师兄接着。” 陈明慧将手中的长剑递给易自得,然后又在自己身后绑了一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说道: “师兄,我和你一起去。” 见事已至此,袁星汉也只好直起身子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去吧……万一出了什么状况,我以我八品武者的身份和实力,至少保你们一命。” “你们俩倒不必如此,我只是去讨个公道,又不是去拼命的,人多了反而不方便。” 易自得开心的笑了笑,摸了摸陈明慧的脑袋: “清明宴有镇武司见证,他们玩不来阴的,只能走规矩压人。” “他们那么在乎规矩,我也可以拿规矩来应对。” “倒是家这边,没人看着,指不定会被玩什么手段。” 易自得沉思了一下,对陈明慧吩咐道: “咱们也不拖了,师妹你留下,整理下家里,有什么东西要带走的,有什么东西留下封存……你买个马车,我们今晚就出发。” 然后他又转头对袁星汉说道: “袁师兄,我知道你为难不好插手本地的事物,就不用你和我一起去清明宴了……麻烦你帮我照看下我师妹,防一防武盟的宵小手段。” “亥时之前,咱们在城门前会合。” 易自得说的笃定,吩咐的详细,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袁星汉和陈明慧也是江湖儿女,爽利的性子,也不多言,就一拱手就此开始忙碌起来。 片刻之后,易自得出了门。 他换了身衣服,上身选了款暗红色的短打劲装,下身则是青黑色的长裤与布靴,他背上背着长剑,手上缠好了布条绑带,腰间还别了两把短刀。 这一身打扮配合着他那虎背蜂腰的身形和冷厉的表情,在昏黄的夕阳下,一副宛如凶兽般的煞气就映入了四周所有人眼中。 易自得就是要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清明宴,他来赴会了,但这场子,他也要砸定了。 摄于这股威势,原本伪装身份在四周盯梢的三家门派的弟子,控制不住的停止了自己的伪装活动,未入品的,胆颤心惊的跟着走起来,入了品的则像是被猛兽追赶一样,快速的向着清明宴的方向跑去。 如此一来,逐渐的就形成了一个奇景。 太阳西下,天色昏黄,易自得一人走在大路中间,夕阳的金光给他的身影镶了边,而路两边则跟着如同护送一般的队伍,在他的前方,则还有不少人像是帮着开通道路。 “来者不善啊……这易自得怕是真的生气了。” 正身馆馆主邹士杰感叹道。 此时他和另外两位掌门正在清明宴所在的酒楼高处,远远的看着易自得前来赴宴的情景,忍不住向着小槽门曹子通抱怨道: “虽说本无好宴……但计划的好好的,何苦杀人平白多生枝节。” “事实难料,那泥腿子有骨气我是见过的,可没想到那么有骨气……老夫我还是看走了眼。” 曹子通遗憾的摇了摇头: “我家钱三办事不利,我已经罚过了……但事事哪能那么如愿?往好了想,虽然平生枝节,但也给了这易小儿不得不来赴宴的理由不是吗?” “咱们唱这么大的戏,要是主角不来了,可不好演啊。” “啧,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反正都撕破脸了,还装什么仁义道德,嘿嘿。” 山刀堂的岳堂主岳不凡磕着瓜子冷笑几声,似乎毫不在意,但眼中盯着易自得的方向,眼神里却充满忌惮。 三位掌门不再说话,沉默着看着易自得从街头走近,心中似乎都各有所想。 终于,随着一声锣响,邹士杰站起身拂袖说道: “走吧,主角快到了,这戏班也该入场了。” 话音未落,易自得也已来到了酒楼面前。 举办清明宴的酒楼名为六园酒楼。和珠光楼的高不同,它的特色算是广,楼墙内有六个园子,故称六园。 最大的园子正对正门,内里摆着个戏台,平日里就提供各种戏班唱戏。 如今武盟包场,大门敞开,宾客皆已落座,戏班也已登台。 就等着易自得踏入门内,这好戏就要开场了。 第79章 人鬼宴起 有时候仪式感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明明几近撕破了脸,明明要各找麻烦,明明知道宴无好宴。 但这明面上的笑脸还在,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 这六园酒楼的大园子里乌压压的坐着好些看客,这八人一台的大圆桌摆了个10席,都是武山镇三家门派叫的上名的好手,等闲九品还入不了这园子的大堂。 而位于戏台下方最前最中的主桌却是5人一台,除却三位掌门,便是易自得,以及作为镇武司代表观礼的严世清严捕头。 易自得自然是不想这么平静入座的,他只身前来,就是想大闹一场,为林何文讨个公道,然后速战速决离开武山镇,哪有什么功夫在这座上看戏喝酒吃菜。 可在进门时,严世清拦了他一手,对他低声说道: “事情大抵我已知晓,只是寻仇得有章法,不可乱来犯了众怒……我会帮你,信我一回。” 如此,易自得暂时按捺下心中的怒气,跟着严世清入座,至于三位掌门,本就是易自得的长辈,此刻心中有鬼,也做不出放下身段。 于是,对比起下方大桌的觥筹交错,作为脸面担当的主桌的5人,互相都沉默着不说话,既不动筷子,也不举杯,最多是看着戏台上的曲艺,意味深长的笑一笑,似乎这舞台上的戏剧是多么的吸引人。 三曲过后,这台上的表演似乎也终于要到了尾声。 “易贤侄,你可知这戏台上演的什么?”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山刀堂堂主岳不凡,他人长得五大三粗,此时的语气却有些感慨。 “我不懂戏曲,还请岳堂主直言。” 易自得毫不客气的回复道。 “这戏名为开山记,讲得是武山镇成立的历史。” 岳不凡也不恼易自得的态度,而是看似好心的介绍道: “当年此地穷山恶水,一片蛮荒,正是我山刀堂的先辈们,一刀一斧,开了山,劈了树,驱逐了恶兽,防住了歹人,这才在这山沟沟里为后世打下这么一份基业。” “此剧还有后篇,名为《江河财》,说那武山小村贫苦自缚,空有那山珍宝藏,却无出路生天,” 小槽门门主曹子通接过话头,摇着脑袋哼唱道: “但有强人从此过,心有慈悲义云天,一叉疏通泥龙沟,从此江河与财滚滚来~” “正是老夫的先辈,小槽门的祖师带人挖通了运河,搭起了码头,走通了水运商船,这才盘活了此地。” “再然后,便是大剧《正心说》的开演了。” 正身馆的馆主邹士杰端起酒杯开口道: “彼时武山镇有地有财,却以强者为尊,无法纪无君父无道义,如此纵然繁华一时,不过案板肥肉,任人刀俎。” “我正身馆祖师学的一身禅理归来此地,以佛心佛法教化万民,正身,正心,正规矩,立此三誓,以此保武山镇百年基业,以此保武山镇万户繁华。” “这便是清明宴上,武山镇武盟用以纪念先辈香火的三部戏,易贤侄,你听明白没?” 不等易自得回答,那邹士杰突然的站起身,一个蹬步飞身上戏台,,挥手示意戏班下台,然后大声指挥道: “时辰已至,上祭台!启人鬼宴,敬先祖!” 随着他的呼号声响彻整个园子,一群白色素衣打扮的小厮搬着神台,花圈以及放置有祖先牌位的牌架迅速的布置在戏台上,然后又是一群黑色素衣打扮的小厮,搬来香炉和红烛位于神台之前。 整个原本喧嚣的园子此时变得肃穆不已,岳不凡和曹子通也一个跃步飞身至戏台上和邹士杰站在一起,随后这三人从神台上拿起一早准备好的线香,从红烛上接火点燃,然后恭敬的对着神台和祖先牌位拜了三拜。 “英烈昭昭,魂归来兮~恭请先祖入宴!” “武山镇武盟,正身馆,山刀堂,小槽门,三门弟子于此向先辈们祭礼!” “敬酒!” 随着邹士杰的指挥和呼喊,在场的三家门派成员弟子又或是长老,纷纷双手捧起酒杯,一杯倾倒于地,然后一杯尽饮入肚。 整个场面几乎做到了协调统一,看起来还蛮有气势的,唯独两个人格格不入。 一个人是严世清,作为镇武司代表,他既不会也没必要参与武盟的祭礼仪式,而另一个人则是易自得.先不论他本来就已经不想留在这武山镇武盟,就邹士杰的口号光提正身馆,山刀堂和小槽门,那自然和他心意门没半毛钱关系。 而如今祭礼结束,就要轮到今晚的重头戏了。 “人与野兽的区别,就在于人懂得规矩,遵守规矩。” “先祖在上,武山镇从诞生至今,皆因为我们三家门派兢兢业业,做出了极大的奉献,更是遵守了规矩,这才有了如今繁荣昌盛的局面。” “可你心意门不过初来乍到,就想着改弦易张,如今易贤侄你本人更是触犯武盟规定,在此清明宴上,人鬼神三方共鉴——” “——如此违背规矩,易自得,你可知罪?!” 邹士杰大声呵斥道。 此时,三位掌门落座于戏台之上,以邹士杰为中心,呈现一个人字形,也恰似一个官衙判台,审判台下之人。 而易自得此时就正落在这被审判的位置方位上。 似乎是为了给易自得下马威,或是以威势逼人,邹士杰呵斥时,三位掌门身为八品的武意显化在外。 红烛的火焰受到他们神魂力量的影响,在三位掌门的背后焰火暴涨,分别变化为持刀猛虎,托塔罗汉,以及持叉夜叉。 而和当初郑巴单纯样子货的武意显化不同,这三位掌门早已于八品之境浸润数十年,他们的武意显化是实打实的将精神压力投射到易自得身上。 若是常人,说不得会被震慑得六神无主,任由人说什么是什么,胆小一点的说不定还会因此身体失禁,当场出丑难堪。 可易自得早已直面过来自八品武者的直接攻击,如今又多亏了严世清提供的《四方镇守壮神法》,他只感觉那么一瞬间的压力,随后自己构想的四方神兽在神魂幻境中长鸣,然后他便坐直了身体。 “原来如此,三位老前辈在这等着我呢?” 易自得哈哈大笑起来,站起身道: “满口情怀大义,实则威逼强取,心中更全是生意。” “你和我说规矩——” “——我却说你们在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