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吻栀意》 第1章 放下这可笑的执念 盛夏,陵园。 “妈妈,爸爸,你们说,认清自己喜欢错了一个人,及时回头,是不是也算是一件好事?” 盛栀慢条斯理地擦拭完墓碑,眉眼微漾,“对了,给你们看我昨天的演出。” 她打开手机,视频里古典舞者一袭红裙,于国家的舞蹈顶级殿堂,执一柄长剑恣意挥洒,惊鸿溢彩,凤绘丹青。 “我还想和你们说,如今我长大了,是时候真正离开沈家了。” “也该对沈煜彻底清醒了。” 盛栀的父母都是军官,在她10岁那年,父母因公牺牲,临终前将她托付给老战友沈家抚养。 从10岁到17岁,她和沈家次子沈煜以兄妹相称。 直到她进入华京舞蹈大学,许多年间对沈煜的依赖,转化为少女灿烂又热忱的情愫。 盛栀明恋沈煜,在圈内不是秘密。 沈煜对盛栀一如既往的暧昧,也让众人觉得他们是铁打的一对。 而昨天下午,是盛栀首次个人世界巡演的最后一场,就在京城,她在观众席上依然看不到沈煜的身影。 那时她想,没关系,晚上就是沈煜母亲的生日宴会,他应该在忙吧。 她过往也无数次这样安慰自己。 昨天演出结束后,她一个人开车回到沈家,为沈母送上早已准备好的精挑细选的生日礼物,微笑祝她生日快乐。沈母依然是那副冰冷的倨傲神情,淡淡点头后不说其他。 沈煜,则是一身矜贵正装,礼数周到地对客人迎来送往,在盛栀进宴会厅时只是淡淡颔首,别无他言。 盛栀一晚上坐在宴会厅角落里默默吃东西,无人搭理她。 直到出去透气时,在花园连廊拐角处听到沈煜和友人的对话。 ——“盛栀?她只是从小被我们沈家收养,顶多算不亲的养妹。” ——“我作为沈家子弟,最终还是要门当户对,不可能自毁前程。” ——“我们暧昧?我和她玩玩而已,何必认真。” 盛栀僵在原地。 她和沈煜算是一起长大,虽然她从小刻苦练习舞蹈,多数时间都呆在学校,但终归回沈家时,一直保持着和睦和体面。 初高中她和沈煜同校,不管是上学还是放假,只要有闲暇时间,沈煜到哪,她便到哪,沈煜只要一转头便能看见她。 况且,说是被沈家收养,其实她的学费、日常开销都是父母留给她的。 她坦荡地喜欢沈煜,旁人知道、他知道。 沈煜对她的照拂和暧昧,旁人也有目共睹。 如同一盆冷水浇头而下,盛栀醍醐灌顶。 原来,沈煜对她,只是“玩玩而已。” 原来,她在他眼里,一直就是“不亲的养妹。” 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可以随便暧昧的、不主动、不拒绝、也不必认真的人。 心底那股酸涩的情绪,如同澎湃的海浪翻涌而来,怎么也压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涌潮褪散,她深吸一口气,拂去脸上淡淡湿痕。 盛栀果断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沈家。 * 离开陵园时,盛栀打开和沈煜的对话框。 最近几条信息,是她一个星期前发送的,内容是自己专场演出邀请函和时间地点。 【煜哥,我人生中很重要的演出,一定要来哦。】 【如果没空来和我说一声就好。】 沈煜一直没有回复。 点开沈煜头像,右上角三点,删除。 沈煜的电话号码等联系方式,删除。 以前给沈煜拍的照片,写的文字等内容,删除。 一气呵成。 盛栀搭着方向盘望天,突然觉得轻松。 就这样吧,放下自己过去这份可笑的执念。 重新开始。 车子在近郊公路上匀速行驶。 突然。 不远处一辆大货车在拐弯时失控,庞大的车身在公路上倏然震荡晃动,几秒后竟彻底失控侧翻,直直地向盛栀的车辆倒了过来! 盛栀用尽全身力气调转闪避,可货车侧翻的冲击力太强,她的车辆被撞出有十几米远,最后狠狠撞向公路护栏。 公路的声响震耳欲聋。 她的意识不受控地渐渐模糊…… - 翌日。 京北某高端私立医院。 特护病房内,面容明艳瑰丽的年轻女人双眸紧闭。 一身黑色冲锋衣套装的男人,在经过全身仔细消毒后走了进来。 他身量挺拔颀长,轮廓朗逸利落,眉眼冷隽带三分野肆,不笑时通身散发着难以招惹的气场。 男人深邃的目光牢牢笼罩着病床上的人,慢条斯理地将清晨买的一束栀子花摆入一旁的花瓶中。 穿着白大褂的裴泽敲门后进来,有点无奈看着他, “谢北聿,你已经守了一夜了,回去就换个衣服又跑过来,别当铁人了,休息会吧。” 裴泽很难忘记,昨天谢北聿从救护车跟着抬盛栀的担架下来时,眼底那触目惊心的猩红。 只有她,才会让谢北聿如此失控。 和八年前一样。 谢北聿略过裴泽的话,嗓音发哑,“检查怎么样?” 裴泽将手上的检查报告递给他,“还好她避得及时,目前各项生命体征都正常,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她的大脑受到比较强烈的撞击,醒来后要继续好好养护,并对脑部做一个深度检查。” 一晚上绷紧的弦这才松懈,谢北聿看向盛栀的目光幽幽沉沉,充血眼眸中沾染的阴霾落拓逐渐散去。 裴泽犹豫再三,问道,“需要通知沈家吗?” 谢北聿翻动着检查报告,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不用。” * * * ps:盛栀×谢北聿 (明艳不内耗*腹黑茶又骚) 爱人如养花,是独一无二的挚爱,也是一生的刻骨铭心。 公主请翻页- 第2章 栀栀,不记得聿哥了? 裴泽点头,不再说话,贴心地退出病房。 谢北聿修长手指划开手机,上面播放着前天盛栀的演出曲目《破阵曲》。 其实前天,他已经看过她的演出现场了。 她照样美得摄人心魄,是华京舞剧院最耀眼的星。 几年来他不声不响地在观众席上,看了一场又一场有她在的大小演出。 却在她每次谢幕寻找台下身影无果的目光中,窥探到她的失落,也窥探到自己心底的情绪。 谢北聿调小音量,将手机搁在一旁,《破阵曲》飒爽热烈的琴音依然渐渐充盈着房间。而在曲目播放到高潮处,他清晰地看到,盛栀长睫开始轻颤。 他一顿,立马来至病床边,俯身观察她的神情。 盛栀在迷蒙混沌中,只觉得这曲子为什么这么熟悉,头为什么这么痛…… 她晃动着脑袋,吃力地从昏迷中挣脱。 明艳瑰丽的脸庞上,缓缓绽开一双琉璃般的狐狸眼,深邃、沉着,无需任何流转便足以摄人心魄。 映入眼帘的,是男人那张俊美野肆的脸,和他关切的眼神。 四目相对,寂然不动。 谢北聿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他定定注视着盛栀,轻声道:“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等了许久,不见盛栀的回复,却见她一直看着他,眼底有疑惑和不解。 谢北聿轻扯唇角,刚想出口解释为什么他会在她的病床旁。 盛栀眨了眨眼,终于开口:“你哪位?” 谢北聿方才勾起的唇角倏然僵住,有点不可置信。可她脸上迷茫的神情清澈坦荡得很,能看出来丝毫不是装的。 他没好气地看着她,“盛栀,不要告诉我,你把我给忘了。” “剩……剩什么汁?” 盛栀缓缓抬起酸痛的手,用力地敲了敲脑袋,眉心轻蹙: “你说,我是谁?” “……” “……” 五分钟后,裴泽组织医院的各科权威专家对盛栀再次进行了检查,然后坐在一起详细讨论了一番病情。 “她失忆了。” 裴泽从会议室出来,无奈摇了摇头,“她受到了剧烈的撞击,脑部尚且有淤血。这种失忆情况,可能是暂时性,也可能久一点会记起,最差的情况就是永久失忆。所幸四肢感知都正常,近期先做好身体的康复养护。” 谢北聿默然片刻,转头透过玻璃窗,看向正在和心理护士交流的盛栀。 她眼神迷茫,似乎找不到焦距。 他指尖敲着扶手,眼神晦暗不明,仿佛在琢磨什么。 没过一会,心理护士出来,谢北聿示意护士过来。 “谢总。” “她情况怎么样?” 心理护士毕恭毕敬地汇报:“谢总,盛小姐的智识和五感都正常,基本的社会环境认知和生活常识也正常,就是对于自己过往的人际关系不记得了。一问三不知,只能说出两个人。” 谢北聿眼神一凝,“哪两个?” 心理护士有点不确定:“我听不准确,一个叫‘鱼西’,一个叫‘玉哥’,盛小姐说的时候状态也比较不确定,所以有待考证。” 裴泽点点头,这个“鱼西”他没听过,不过这个“玉哥”,肯定就是沈煜了吧。裴泽曾在圈子宴会上,听过盛栀这样叫过沈煜。 裴泽示意护士离开。 身为朋友的直觉,他对谢北聿此时的沉默有种不妙的预感。 谢北聿眼眸漆黑,神色难辨,半晌后,抬步往病房走去。 裴泽心里一咯噔,忙问道:“你要干什么?” “配合我就好。” 听闻门口的动静,盛栀抬眼看去,一身黑色冲锋衣的高挑身影逆光而入,肩宽腿长。 盛栀的目光下意识看着他。 这是她醒来后看到的第一个人,身材真好,长得也真好看,可他是谁? 男人径直坐到盛栀床边,直视她迷茫费解的眼神,轻笑道:“栀栀,在想什么呢?” 他的语气亲切自然,仿佛两人是相处多年的关系,一下子把跟在身后的裴泽愣住了。 盛栀察觉不到有什么异常,只好奇:“汁汁?我叫汁汁?” 谢北聿拿来一旁的纸笔,一笔一画地写下“盛栀”两个字,给她展示,“你叫盛栀,盛放的盛,栀子花的栀。” “盛栀。”盛栀看着纸上两个端正遒劲的字,轻声呢喃,原来我叫盛栀。 “对啊。”谢北聿笑意温泽,又带了三分恰到好处的失落,“你不记得聿哥了?” 第3章 我俩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玉哥?”盛栀迟疑地重复。 刚才和护士交流时,她的潜意识里蹦出了这个人,这个名字。 不着边际的大脑中依稀浮现出一对少年——男孩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拉着女孩一直奔跑,砂石的粗粝质感摩擦着两人交握的手心。她对男孩说,那我叫你玉哥吧! 戛然涌现又戛然而止的记忆令盛栀头痛欲裂,她揉了揉脑袋,瞧见眼前的男人垂眸在纸上“盛栀”下方,又写了三个字。 “谢、北、聿?” “对,这是我的名字。” 盛栀看向谢北聿,他的表情十分真挚,看她的时候眼里是粲然温柔的光,似飞鸟轻掠湖面泛起的涟漪。 “原来,你就是聿哥。”盛栀恍然顿悟,眼前的人一身黑色冲锋衣,不正与自己脑海里模糊的身影“玉哥”高度重合吗? “可是,我为什么记不起更多了?”她缓缓攥紧被子,又要陷入一片混沌的记忆里。 谢北聿看着她的模样,心底传来闷闷的隐痛。 他覆上她的手背,将她攥紧被子的手指轻柔地掰开,温热的掌心与她冰凉的掌心轻轻贴合。 “是聿哥的错,昨天我没有陪你,你自己开车去给父母扫墓,路上碰到失控的货车,害你出了车祸,失去了记忆。” 实际上,昨天是盛栀父母亡故的日子,也是谢北聿伯父亡故的日子。每年在同一天,他去陵园祭拜伯父时,都会远远看到盛栀。 昨天他恰好有事去晚了点,就在路上碰到车祸现场和不省人事的她。 “原来是车祸,这又不怪你。”盛栀梳理着信息,“我父母都不在了?还有,我去扫墓为什么要聿哥陪我?我们是什么关系?” “说来话长。”谢北聿不紧不慢地轻握了她的手,见盛栀没有抗拒,继续娓娓道来, “没事,我把我俩过去的事都讲给你听。” “你叫盛栀,是华京舞剧院的首席古典舞者,你的父母都是英勇赫赫的军官。十岁那年,你的母亲盛怀蓁、父亲齐瑾宣在一场剿灭生物化学危机的行动中牺牲。我伯父是你父母的老战友,他也在那次事件中牺牲,于是那时,谢家把你接了过来。你来谢家那年我12岁,我俩——” 谢北聿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着盛栀的神色。 盛栀听得认真,“我俩什么?” 谢北聿转了个话头,让叙述听起来更流畅自然点, “栀栀,容我再次自我介绍,我叫谢北聿,工作呢目前是华晟集团的董事长,公司自己办的,不受家族限制。爱好嘛,会观看栀栀的舞台演出,还有赛赛车,其他就没了。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你和我,在同一所初中和高中念书,我俩从小一起长大,以兄妹相称,青梅竹马,所以,你会叫我聿哥。” 旁观这一切的裴泽傻眼,恨不得将自己耳朵捂起来。 他知道谢北聿厚颜无耻,却没想到会如此无耻! 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说真话。盛栀的工作、身世、经历是真的,谢北聿的工作、经历、爱好也是真的。甚至谢家曾经想收养盛栀也是真的,奈何那时被沈家捷足先登了一步。 假的是“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这件事。 裴泽嘴角在抽搐。 太狗了!见过当替身的,没见过这样当替身的! 盛栀逐字逐句消化着他的话,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谢北聿目光坦荡,嘴角噙了淡淡的笑意,显得这张朗逸野肆的脸增添几许惑人勾缠,盛栀不知不觉中将目光停留在他脸上更久。 她看向谢北聿身后的裴泽,“那这位……” 谢北聿解释道:“这是你的主治医生,也是我的朋友,裴泽。” 盛栀:“裴医生,谢谢你。” 内心一万头草泥马还在奔腾的裴泽勉强扯出笑容:“不客气,盛小姐。” “聿哥,谢谢你。” 谢北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笑道,“这么客气干什么?” “我是不是耽误你休息和工作了?” 因着谢北聿摸头的动作实在过于自然,仿佛两人原本就是这么相处。盛栀下意识伸手,像是回礼似的,轻轻碰了碰谢北聿下巴的胡茬,神色有点愧疚, “聿哥,你的眼睛都红了,还有黑眼圈,昨天肯定是为了照顾我没有睡觉,你赶紧去睡吧,不用管我了。” 她指尖轻轻的触碰,如同细密的电流,慢慢垒动于谢北聿的心房。 谢北聿一脸坦然地接受这声聿哥,尽管他清楚,盛栀实际上记的和喊的是沈煜。 第4章 谢北聿,好自为之吧 “傻瓜,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谢北聿晓得,她是不喜麻烦别人的性子,轻声安抚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身体康复。” “好,”盛栀点点头,轻轻靠在床头,“我躺下了,你去休息。” 谢北聿哑然失笑,唇畔柔和清浅,刚想说什么,却见盛栀视线偏了偏,落在床头柜那只车祸中屏幕摔得稀碎的手机上。 她捏过手机,细细端详。 谢北聿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栀栀,你的手机在车祸中摔坏了,我给你带了个新的。” 他从购物袋拿出一个刚才路上买的新手机,“我帮你把电话卡换到新的手机上,好吗?” 盛栀想了想,点点头,把手机递给他。 男人将电话卡取出,装进新手机卡槽,推进去,开机。动作慢条斯理,修长指节捣弄东西的时候有股自然的优雅矜贵。 盛栀倚靠在床头,看得微微出神。 开机启动中,谢北聿目光这才转向盛栀。 “电话卡还可以吗?”四目相对,盛栀唇角微勾,不明所以地询问。 不由自主点开手机通讯录的指尖,准备删除点什么,却又缓缓停住。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里有某种沉静的克制。 片刻后,谢北聿松开手,没有选择搜索那个姓氏。 “电话卡可以。”谢北聿松开手指,将手机递给她,“你看看。” “谢谢。”盛栀接过手机,新机上面没有什么软件,她暂时想不到有什么好看的,便放下了。 几秒后,手机突然嗡嗡响。 谢北聿眸色一顿,不动声色地瞥向亮起的来电显示。 【虞汐】 盛栀注视着手机,迟疑片刻。 刚才她对护士说出“玉哥”、“鱼西”这两个名字的时候,意识并不清晰,也并不知道他们和自己的关系。 “栀栀,是你手机卡的联系人来电,”谢北聿温声提醒道,“不用担心,你朋友给你打电话了。” 裴医生见此状况,刚才早已一步一步悄悄踱出病房。 呵呵,谢北聿,好自为之吧。 一个谎言是需要用无数谎言来圆的! 电话那头传来清冽带着如释重负的女声。 “栀宝,吓死我了,我给你发了很多消息,你一直没回复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谢天谢地,没事就好!” 虞汐在m国,与华国时间差了12个小时,怕盛栀可能是在休息,特地等到华国的早上给她打电话。 盛栀琢磨着来电上的名字,“你是,虞汐?” 大洋彼岸那头虞汐一愣,“我当然是虞汐!你怎么了栀宝?声音怎么这么虚弱?” “我昨天……出车祸了。” “什么?!!!”虞汐跳起来,“现在情况怎么样?!” “没事的,”盛栀反应过来,难怪自己会模模糊糊记得虞汐这个名字,听她的称呼和语气,应该是自己的好朋友,“抱歉,我可能失忆了。” “什么?失忆?!”虞汐震惊了,“我这就回来,啊等等……你现在在哪里?你旁边有人照顾吗?” “放心,我在医院。”从虞汐的语气中,盛栀潜意识里找到了一丝熟悉感,她放下那层因陌生造成的戒备, “我旁边有人,是聿哥,是他陪我在医院。” “那家伙还算有点良心。”听到是沈煜,虞汐蹙眉,“那他有好好照顾你吗?” 盛栀看了看谢北聿,不明白虞汐为什么会这么问,“有,他很关心我。” 虞汐一直不待见沈煜这个人,觉得沈煜是个外表死装、骨子里冷血的人,他享受着盛栀这个大美女的感情又一直不主动、不拒绝地吊着她。 奈何盛栀从小和人家长大,叫人家煜哥,这有什么办法,她只能尊重盛栀的选择。 没想到沈煜这次这么及时,虞汐对沈煜稍微改观了点。 虞汐:“栀宝,你记得我和他,除此之外还记得什么吗?” 盛栀摇头:“其他不记得了,我想了很久,不记得了。” 为了不打扰盛栀养伤,虞汐长话短说,嘱咐盛栀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同时从盛栀的话语中判断出,盛栀是失忆,不是失智,这才放了心。 挂断电话后,虞汐左思右想,直觉此事有种说不出的奇怪。这次手头上的并购案差不多进入尾声,于是她在m国的深夜,订了最近的航班,收拾好行李,准备一个人先回国看盛栀。 天一亮,虞汐踩着高跟鞋走出酒店大堂,抬眼却撞见一道熟悉身影。 第5章 她抱住了他 一身高定西装的江衍看着虞汐的行头,目光从错愕、锐利变为自嘲,内容十分丰富。 江衍走近她:“虞小姐,这是要回国了?” “对,我……” “看来虞小姐又想不告而别,”江衍一步一步逼近她,“也对,用完就丢,这可是虞小姐的好本事。” 虞汐被逼得一步步后退。 不是,这男人一大早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至于么? 她这次是代表虞氏,来m国谈一个并购案,江衍是此次并购案的资本顾问。如今事成,算是帮了大忙,但他们虞氏也实打实付了顾问费了呀!怎么能叫用完就丢? 如果让她提早知道这位资本顾问,是多年前,曾经被自己抛弃的前男友的话,她是绝对不会接受他当这个顾问的! 虞汐理直气壮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让让,我现在有事要回去了!” 江衍眼眸危险地眯了眯,他弯腰一把将虞汐扛在肩上,拖着她的行李箱就往外走。 “江衍,你有病吧!你干什么?!快放开我,我要下去!”被迫倒挂的虞汐使劲地捶打着江衍的背。 “喊,喊破喉咙也没用。”江衍冷冷道,“哦对了,忘记告诉你,这个酒店是我的。” * 盛栀搁下手机睡下后,又睡了一整个白天。 她做了很长的梦。 梦里有舞台上的璀璨雀跃,有和父母在一起的时光,有读书时代和朋友一起的欢快。 但梦里所有人都看不清脸。 还有一个身影,那似乎也是一个挺英俊的男人,但他从不正面回应她的问题。她在梦里觉得没劲,一怒之下转身离开,不再纠缠。 她转过头后,在旷野里走着走着,就看到一个身影挥着双手朝自己跑来,那身影跑得越来越快,直到她清楚地看到那个人的脸,是谢北聿。 盛栀绽开笑颜,向他跑去…… …… 醒来时,盛栀发现外面天色已黑,病房内只开着几盏暖黄的射灯。 她转头,见谢北聿就守在隔壁。 隔着一面隔音隔光玻璃墙,谢北聿于长桌边沿,对着电脑在开视频会议。 阴影将他的侧脸轮廓勾勒得愈发立体,对着屏幕的回应看似慵懒平淡,却带着严肃和隐隐的压迫感,与刚才和她温柔讲话的样子有着说不出的反差。 正在视频那头汇报工作的华晟科技高管们,心里有点忐忑。只因今晚谢总那头画面光线特别暗,也不怎么说话,说话声音还轻。 谢总对汇报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突然,高管们看到谢老板眼睛越过屏幕,眉眼溢出浅笑。随即他道,“不错,今天先到这里,大家散吧。” 众人:?不是还没完呐!老板今天吃错药了? “栀栀,”谢北聿起身,走向倚着门框看他的盛栀,语气不自觉软下来,“怎么站这不叫我,醒多久了?” 盛栀看着谢北聿,有一瞬间恍惚分不清现实与自己刚才的梦境。 她仰头,目光撞进谢北聿的眼眸里。 他眼里细碎的光折射出来,像是深暖的湖水,溢着平和包容,透着专注真诚。 盛栀突然张开手臂,轻轻抱住了他。 这是一个坦诚和感激的拥抱。 或许是她失忆后,谢北聿是第一个清晰的、不离不弃给予安全感的人,又或许是,他看盛栀时眼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暖光。 总之,盛栀突然想抱抱这位照顾自己的“竹马”,就果断行动了。 清香盈满鼻息,谢北聿整个人仿佛被冻结在了那一刻。 落针可闻的病房内,他缓缓听清自己开始加速垒动的心脏,仿若原本寂静潮湿的山谷底,久违的暖阳和鸟鸣倏然而至。 他俯身,双臂将她小心翼翼地揽入怀中。 此刻静谧美好得他只想把时间暂停。 砰砰,两声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裴泽正过来例行查房,迎头撞见这副场景, “那个……没事,没事,你们继续。” 裴泽尴尬地与两张转头看向自己的脸大眼瞪小眼,脚趾抠地,一步步后退,直到退出两人视线。 盛栀松开手,耳根有点泛红。 谢北聿长眸微敛,唇角勾起,递给盛栀一个“没事”的眼神。 他回避去细想她为什么抱他,“栀栀,身体有哪里不舒服?手脚会疼吗?” “不疼,”盛栀刚才起床后已经活动了筋骨,还顺便做了全身拉伸,她自小习舞,这些已成为肌肉记忆,她问道,“聿哥,我是不是可以出院了?” 盛栀意识到,谢北聿如今寸步不离守着病房工作,是为了照顾她。这样子……有点麻烦他了。 况且,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大碍。至于记忆,以后慢慢恢复便是了。 谢北聿顿了顿,“栀栀想出院了?” 第6章 我怎么可能,折她羽翼,毁她傲骨 “嗯,”盛栀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想回家看看。” 谢北聿凝向她,“好,我们再过两天观察下,等医生给你做个全面检查,没什么问题,我就带你回家。” “好。” “栀栀,你坐过来。”谢北聿拉着盛栀坐到桌前,在笔记本面前捣鼓了一会儿,然后把屏幕转向她,“这是你演出过的舞台视频,我想,你看看这些内容,应该会有助于恢复关于这方面的记忆。” 盛栀看向屏幕,视频中的她一袭霓裳,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 盛栀泛起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视频结束她问谢北聿,“你看过我的演出吗?” “当然,”谢北聿声线干净,“你的每一场公开演出,我都在观众席。” …… 哄盛栀睡下后,谢北聿走出病房。 “这么喜欢听墙角?”谢北聿迎头撞上裴泽的视线,带着微微的冷沉。 裴泽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 “出院后你带她回家?”裴泽挠了挠头,有点担忧地问,“请问回哪个家?” 回谢北聿自己住的地方?还是回谢家? 谢北聿语气坦然:“自然是回她家。” 小时候熟悉的地方,才有安全感。 “那就好,”裴泽微微舒了一口气,放心道, “我原本以为,你会藏起她的手机,隐瞒她的身份不让她跳舞,然后把她带到你的住处,玩金屋藏娇那套。” 如果谢北聿这样做,那么道德感略高的裴泽,一定会试着劝阻。 毕竟,作为总裁的医生朋友,裴泽还是拜托总裁遵纪守法一点的。千万不要像小说写的那样,半夜三更一个电话就让自己过去,处理发癫霸总和金丝雀的虐恋闹剧。 谢北聿睨了裴泽一眼。 不得不说,男人最了解男人。裴泽所以为的这些,谢北聿在得知盛栀失忆又顶替了竹马这个身份后,不是没有无法克制地设想过。 盛栀那个摔烂的手机,其实只是屏幕坏了,谢北聿摁下关机键将它锁在柜子里。新手机下载聊天软件,便什么记录都不会有了。 他心知肚明,只要删掉通讯录里的某个人,大概率可将眼前这个谎言维持得更久。 可纵容控制欲脱缰的结果,便宛如养成无止境的深渊,没有东西可以填满,直到覆水难收,面目全非 。 他不能用这个方法。 裴泽正色提醒道:“她不是没有恢复记忆的可能。” 谢北聿当然明白。 若盛栀恢复记忆,她会认识到,他是在欺骗她。 她可能会远离他,甚至讨厌他。 可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个撞到盛栀,也撞到他面前的机会,他不可能就此放过。 是他的一厢情愿,所以—— “所有的后果,我认。”谢北聿眸光幽幽,记忆倏然回到高中迎新晚会的那个夜晚, “舞蹈是她的挚爱,我怎么可能,折她羽翼,毁她傲骨。” —— 那时,谢北聿和沈煜升了高三,盛栀升了高二。 谢北聿在课间听到了别人的对话—— “今年的迎新晚会去不去啊?” “迎新晚会?有什么好看的吗?” “我们学校的大美人、舞蹈天才,盛栀你知道吗?听说她有节目啊!” “啊?那肯定去啊,能不能帮弄个座位啊?!” …… 于是迎新晚会那晚,谢北聿顺利地坐在了“斥巨资”从学弟那得来的前排座位上。 刚坐下没多久,旁边空着的座位来了一个人,谢北聿余光一瞥。 是沈煜。 当时,谢北聿是华大附中理科班的神,不仅成绩始终名列前茅,参加物理和计算机竞赛还次次拿奖。沈煜则是同届的文科班骄子,两人因为外表和家世,都是校园里令人瞩目的存在。 不过,谢北聿和沈煜有很大不同。 圈子里一些同龄人恰好在一所学校,沈煜与家族人脉圈的贵公子们都走得很近;而谢北聿似乎不屑与他们为伍,交友只凭自己喜好。 高中以来,沈煜数次主动结交过谢北聿,但谢北聿一直以来无动于衷的冷淡态度令沈煜颇为恼火。 沈煜心有不服不甘,但面上不能显,只因当时沈家百分之五十的生意要靠谢家给资源。 迎新晚会上,挨着坐的两人,只淡淡点头,便不再搭话。 晚会开始后,沈煜转头看了看被包围得严严实实的观众席,连过道都有点水泄不通,不禁蹙眉。 哪有这么多新生? 沈煜心里清楚,这里面有很多人,是为了看盛栀而来,甚至还有隔壁校的。 沈煜余光瞟了眼谢北聿,只见他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在玩手机,台上节目演到了第三个,似乎还没有抬头看一眼。 沈煜拧眉。 谢北聿也是为盛栀来的吗? 第7章 那是男人间才明白的挑衅 “接下来,就是今晚的压轴节目。让我们掌声有请高二五班的盛栀同学,为大家带来古典舞表演《水龙吟》。” 随着主持人报幕,观众席发出晚会开始以来最热烈的掌声。沈煜敏锐地注意到,谢北聿已经放下手机,专心地看向舞台。 一股莫名的警惕和危机感从沈煜心底油然而生,令他十分不爽。 舞台亮,音乐响,一袭水墨色古典舞服的盛栀从容起舞。 她妙态绝伦,轻盈翩跹的身姿在第一个音符跃动时便完美融入这首昂扬浩荡的曲子,青丝墨染,若仙若灵。 大开大合的舞蹈,圆、曲、拧、倾、收、放、含仰,每一个动律做得干净利落劲道,无半点拖泥带水,高难度动作亦是流水行云若凤舞。 绝世佳人,潇洒傲立,将中华正统古韵纵横开阔的意境演绎到极致,令人深刻共鸣到此曲拨云见月的侠逸豪情。 在场的观众无不全身心沉浸在这份难得一见的艺术中,直至一舞毕,观众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校园论坛掀起热议—— 【绝了绝了!我宣布盛栀今晚最佳!】 【本人外校的,请问这位盛栀同学是什么国家顶级专业舞者吗?慕名而来,太震撼了吧?】 【盛栀盛栀,华大附中有你了不起!】 …… 散场时,谢北聿特地放慢脚步,不紧不慢地走到大礼堂门外的草地上。 观众席的学生们陆续散去,很快,礼堂门口变得冷情。 “栀栀,你别闹。”礼堂一楼的连廊里传来沈煜焦急的声音。 谢北聿循声望去,只见盛栀已经换了一身便服,径直从楼梯上飞快地走下来。 沈煜追上了她,遏住她的手腕,面色有点阴沉。 两人看起来像是吵过架。 谢北聿移步上前,直到清晰地听到两人的谈话声。 “沈煜,我不知道你今天吃错什么药了,”盛栀甩开沈煜的手,严肃道, “我想告诉你,请你尊重我,你没有资格让我不要进舞蹈学院,也没有资格让我不要跳舞。” “盛栀!”沈煜觉得刚才自己只是试探一下盛栀的态度,没想到她小题大做,反应这么大。 沈煜努力平复语气,压下自己蹭蹭上涨的火气, “你十岁开始就住在沈家,你也知道,我父母是希望你以后进沈氏工作的。不可否认,你的舞蹈很出色,可是这些对我们俩,对沈家毫无用处。所以,我刚才才建议你以后和我一起读商科。” 盛栀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煜,这是他第一次和她说这些,她被气笑了, “沈煜,我也建议你,不要把你的意志强加在我身上。你这种行为,跟折我羽翼、侮辱我没什么区别。” 盛栀顿了顿,“我正式告诉你,舞蹈是我的挚爱,我不会放弃跳舞。” “我要回宿舍休息了,再见。”盛栀继续大步走向宿舍楼。 也许是意识到盛栀真的生气了,她从来都是温温柔柔和他讲话,这是第一次这样子和他生气。 沈煜想了想,追了上去。 “栀栀,对不起……” 谢北聿顺手拦住路过的学生,“学弟,你手上篮球借一下,谢了。” 那边,沈煜有点后悔,决定先向盛栀道歉——现在他们才高中,以后的事还很远,他不该这么急的。 让她放弃跳舞,让她进沈氏,这些事,等他们真正长大了,可以慢慢来。 毕竟,他是想以后娶盛栀的。 或许是今天观众席的反响过于热烈,又或许是……今晚谢北聿看盛栀的眼神刺激到了他,总之今晚,他太急了。 这不应该。 “栀栀,不要生气了,对不……谁?!”沈煜追着盛栀低声下气道歉,正要握她手腕之时,突然肩背部被狠狠砸了一下。 沈煜转头搜寻,眼神锐利。 谢北聿懒散插兜,不急不缓地朝沈煜走来,“哟,不好意思,砸到沈同学了。” 这句不好意思,说得一点都看不出来不好意思。 沈煜对上谢北聿的目光,捏了捏拳头。 他对着沈煜说不好意思,可看向沈煜的目光,却明目张胆,那是男生间,或者说是男人间才明白的挑衅。 盛栀循声回头看了眼便继续走,她正在气头上,无意理会他人的纠缠。 沈煜:“盛栀,等……” “沈煜,”谢北聿及时打断沈煜,拦住他去路,笑得戏谑,“要不要打场球?” 第8章 一股莫名的烦躁席卷沈煜心头 沈煜脸色更沉,尽管他顾及沈家在生意场上要倚仗谢家,但不代表他要为此折损自己一贯的傲气和尊严。 沈煜看着盛栀走远的身影,冷声道:“谢北聿,请你不要插手别人的事。” “哦,”谢北聿懒洋洋地捡了一旁的篮球,“彼此彼此,我也只是看不惯越俎代庖的某些人罢了。” “你……”沈煜忍了忍,压下冲头的心火,最终决定不去招惹谢北聿,转身就走。 “怕了?”谢北聿声音在他身后幽幽响起,语带嘲讽,“为难女生倒是在行,打个球就当缩头乌龟了?” 沈煜咬牙:“打就打,走!” 那场篮球单挑,沈煜最终以败局和脚伤收场。 …… * 沈氏集团。 会议室里,一场董事局大会正接近尾声。 沈煜父亲沈如海作为现任董事长,总结发言:“在这个项目上,沈时卿取得超出预期的成绩,带领沈氏走向新的高度。按照沈老爷子的遗嘱,我宣布,将2%的股份划归给沈时卿,散会。” 尽管早有预料,沈煜在听到这句话时,还是拧起了眉头。 他这个表姐沈时卿,手里加上百分之二的股份后,可就成了沈氏集团第二大股东。 以后,自己恐怕要耗费更大精力争夺这块蛋糕了。 沈煜紧绷着脸庞,低头又看了眼手机的聊天记录。 盛栀上一次给他发消息是在三天前。 【煜哥,我人生中很重要的演出,一定要来哦。】 【如果没空来和我说一声就好。】 沈煜一直没有回。 而盛栀已经三天没有给他发消息了。 以前,盛栀都会高高兴兴地分享生活或演出。就算自己没有回复她、没有去她的演出现场,她都不会介意,每次演出结束后,会给他发现场照片。 可是这次没有。 一股莫名的烦躁席卷沈煜心头。 沈煜摁灭手机,跟随人流走出会议室,一言不发回到自己办公室。 沈时卿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远远欣赏着沈煜的表情,随即,她踩着高跟鞋,走向沈煜的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后,沈煜脱下西装外套,扯松了领带,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窗外景观。 身后的门被打开,沈煜蹙眉转身,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薛月,跟你说多少遍了?进来前要敲门。沈家待了这么久,你姐没有好好教教你吗?” 薛月是沈时卿同父异母的妹妹。 沈氏是京城名门世家之一,沈时卿的母亲是沈氏长女,父亲姓薛,当年入赘沈家,所以沈时卿从小随母姓。在沈时卿六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没过一年,父亲就带回来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当时已怀着孕,生下了薛月。 薛月从没见过气头这么大的沈煜,她眼中的他一直是温和矜贵的公子。她愣了一下后很快便柔着声音说:“沈总,我是来给您送咖啡的。” 沈煜冷冷道:“放下吧。” 薛月一边小心放下咖啡,一边偷偷看向沈煜宽肩长腿的挺拔背影,咬了咬唇。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伴随而来的是张扬的高跟鞋声。 沈煜转身,不耐的视线落在沈时卿脸上,“有何贵干?” “表弟的办公室,可真热闹。”沈时卿瞥了一眼薛月,语气在沈煜听来很欠,她绕过办公桌,一屁股往沈煜的办公椅坐下,还悠闲地转了个圈。 沈时卿从头到尾打量了下薛月似曾相识的装扮。 薛月那双眼睛,原本是很平常的下垂眼,不知道是特地用妆容修饰还是做了什么手脚,竟有五分似盛栀的狐狸眼。穿衣风格也变得靠近盛栀,经常在古典仙贵和明艳之间转换。 沈时卿唇角浮现出一丝嘲讽。 她这个同个爹生的蠢妹妹,怎么什么都要学盛栀呢? “怎么,你表姐我为沈氏做了百亿项目,不恭喜一下吗?”沈时卿端起薛月给沈煜的那杯咖啡,抿了一口,赞赏道:“嗯,咖啡做得不错,表弟你可真有福气。” 薛月垂下眼眸,掩盖住眼底的不快和阴沉。 “都是为沈氏效力,虚假恭维的话就不说了吧,”沈煜忍了忍,“咖啡请你喝,喝完请表姐带着你这位妹妹出去吧。” “带她出去?她不是都来沈氏的行政部上班了吗?”沈时卿来劲了,“我看小月天天往你办公室钻,还以为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呢。 “沈时卿,你……”沈煜今天本来就烦,这会沈时卿又来他面前耀武扬威加内涵,他马上给助理打了电话, “王助,通知下去,以后没有我的允许,行政部所有人不能擅自进我办公室,不然直接开除!” 薛月眼里瞬间盈满泪水,她咬着唇瓣,怯生生的眼眸无辜地看向沈煜:“沈总,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沈煜拉了沈时卿对面的转椅坐下,揉了揉眉头,余光中薛月的身影令他一瞬间晃神。 他眼眸眯起,瞥向了薛月,意识到盛栀经常也是这种装扮。 第9章 这个是栀栀的心愿本 可是盛栀的眼神永远是明媚的,不会有这种泪眼汪汪、楚楚可怜的时候。 沈煜多注意了薛月一眼。 薛月暗喜,飞快给沈煜递去一个破碎的眼神。 沈时卿把薛月的小伎俩都看在眼里,再加上薛月嘴里的“沈总”多少有点刺耳,于是开始明晃晃嘲讽道:“啧,有些风格,不是谁穿都好看的。” “某些赝品学人精,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没有那个身形气质,天生是蒜苗,怎么装都是蒜,东施效颦,越学越丑罢了。” 薛月气得攥紧了裙子。 公司行政部是她求着爸爸让找关系进的,她怎么样都不能被沈时卿这个贱人赶走,不能! 凭什么沈时卿生下来就拥有一切,自己和父亲母亲要在沈时卿手底下讨生活、看她脸色? 沈煜才是沈氏最有希望的继承人,她要拿下沈煜。 忍一忍,等她拿下沈煜,她就让沈时卿滚蛋! 薛月静静地擦掉眼泪,柔弱转身,一步一步走出沈煜的办公室。 沈时卿的话倒是让沈煜回到现实,他目光从薛月身上移开,陷入了沉思。 沈时卿慢悠悠地喝完杯中咖啡,意味深长地问道:“我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盛栀了,她最近怎么样?” 见沈煜一言不发,沈时卿勾着唇角,接着道:“其实我也不太明白有些人在拿乔什么?比外形么,最近有好几个合作方,他们儿子个个青年才俊,世家贵公子,长得不比表弟差,都和我打听盛栀呢。” 沈煜从沉思中一滞,瞥向沈时卿,欲言又止。 “比家世事业么,横向比较,人家可不输沈氏,”沈时卿装作没看见沈煜的表情,意有所指, “比双方条件嘛,在我看来,某些人也比不上盛栀。人家盛栀凭自己实力当上的业内首席,某些人,靠家里喂了多少资源都打了水漂呢。” “沈时卿,”沈煜被她的明涵触到逆鳞,薄唇抿成直线,“别得意得太早,沈氏现在还不是你做主。” “沈煜,”沈时卿不遑多让,脸上盛气更甚,“你在沈氏那些老家伙眼里比我厉害的地方就是你是个男的。” 一场明晃晃的挑衅在沈时卿离开时风风火火的高跟鞋声中落下帷幕,沈煜疲劳地摁着眉心,半仰在沙发上。 片刻,他划开手机,打开和盛栀的对话框。 【明天有时间吗】 沈煜输入了这几个字,然后又逐个删掉。 【怎么不说话了】 想了想,又删掉。 许久,沈煜还没发出去一句话。 他摁灭了手机,扔在一旁。 他要盛栀主动找他。 * 两天后。 盛栀的出院意愿依旧比较强烈,谢北聿观察盛栀的精气神恢复得不错,于是安排她做了一个详细的检查,检查报告显示各项指标没有什么问题。 劳斯莱斯幻影上,谢北聿给盛栀扣好安全带,“栀栀,要回家了,开心吗?” “开心,”盛栀真心实意地点点头,眉眼含笑,“回家收拾下,这段时间就当休假了。” 昨天,盛栀一连接了好几个来自华京歌舞剧院的院长和同事的电话,她在电话里简要说明了自己遭遇车祸的情况,并请了个小长假。 谢北聿垂眸认真看着她,唇角是温柔可辨的笑意,“有没有想好,休假期间要做些什么?” “还没有想好。”盛栀将发丝挑到耳后,本就生得明艳的脸庞,微微上挑的狐狸眼略一流转,宛如春色明媚。 谢北聿目光灼灼,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本子,递给盛栀, “从今天起,这个是栀栀的心愿本,你想做什么事情,或者想要什么东西,只要想到,都马上写上去。我们一起一一实现好不好?” 盛栀垂眸看了看小本子,接过来,抬起眼睛笑了,“我现在就想起一件。” “是什么?”谢北聿搭着方向盘,饶有兴致地问。 盛栀摩挲着笔记本,反应过来什么,迟疑了一瞬。 谢北聿目光没有从她脸上移开,像是在逗她似的,懒洋洋道:“是什么不太好说的事情吗?没事的,你写下来,待会再给我看。” 盛栀本来觉得自己不是小孩子了,这种行为是不是太幼稚了点? 在她的潜意识记忆里,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似乎比较严肃,不会这么对话。两人相处中,好像自己是比较照顾对方情绪的那一个。 但是,看谢北聿的反应,似乎,他们俩原本的相处模式就是这么自然。 盛栀看向谢北聿,他黑曜石般的眼眸尽是点点笑意,那是明明白白、一目了然的期待。 期待听她的答案。 第10章 栀栀,要不要也来瞧瞧我家 盛栀从这种眼神中受到了极大鼓励,说道,“我想去游乐园,玩飞车,玩射击……嗯,还有……” 谢北聿唇角牵起,微微后仰靠在驾驶座椅背上,拿过她手里的本子搁在自己膝盖上,用笔一字一画在本子的第一页上写道:游乐园、飞车、射击。 盛栀看着他埋头认真写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 谢北聿抬眼,笑意从眼角蔓延开,“还有什么?” “暂时还没想到。”盛栀声音变得有些低,“这样子是不是太幼稚了?” “怎么会?我也想去,”谢北聿把笔递给她,一脸认真的理所当然, “想去哪就去,想做什么就做,我觉得我们酷极了。况且,就算幼稚,又有什么关系?我们栀栀开心就好。” 我们。 他默认她的这些心愿是他俩会一起做的。 盛栀凝眸片刻。 背光下,谢北聿的线条轮廓更加清隽利落,眉眼间三分野肆桀骜,微凸喉结轻滚间性感蛊撩,艺术品般的一张脸,俨然造物的恩宠。 注视他的瞬间,她心底平静的湖面仿佛有颗小石子坠落,泛起浅浅涟漪。 “只不过,你刚出院,有些刺激性项目我们可以慢慢玩。” 谢北聿见她不说话,笑了笑,解释道,“栀栀,我怕你想起想做的事情后又忘记,所以写在纸上,我们可以一件一件慢慢做。其他的,不必顾虑太多。” 盛栀点点头,轻轻地嗯了声,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车子一路平稳地驶入海月湾。 两人进入电梯,升到9楼,站在一扇大门前。 一梯两户的大平层,这里是盛栀的父母留给她的房子。 父母过世后她被托付到沈家,读大学时她便从沈家搬出去住宿舍,后面也大多时间住在舞剧院宿舍,很少回来,也一直没换成指纹锁。 “栀栀,这就是你家,我这里也没有你的备用钥匙,所以,你可以用你的钥匙挨个试一试。” 盛栀点头,拿出包里那串钥匙。 在医院时,她曾当着谢北聿的面清点过那只随身携带的包,里头有身份证、钥匙等东西。 钥匙试到第三把时,门咔嚓一声开了。 走进屋,眼前是高级原木风的装修,宽敞的横厅,明亮的落地窗,沙发上罩着防尘罩,玄关处有摆着一家三口的照片。 盛栀潜意识里找到一丝熟悉的安全感,她拿起相框,细细端详。 片刻,她似乎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还安静伫立在门外的谢北聿。 清澈的美眸一顿。 没有她的应允,谢北聿便没有跟着进来。 盛栀笑了笑:“聿哥,请进。” 谢北聿从善如流:“好。” “不用脱鞋。”见谢北聿动作,她连忙弯腰打开鞋柜,只看到一双女士拖鞋。 而他动作更快,脱了鞋踏进盛栀家。 “不好意思,没有拖鞋。”她有点尴尬。 谢北聿唇角轻勾,“没事的,我们待会去买。” 这是他第一次来盛栀家。 曾经,他只是站在过她家楼下。 屋里的布置大气高级,只不过因着许久没住人,疏于维护,显得冷清。 谢北聿目光落在盛栀手中的相框,眼神稍黯。 10岁以前的她,家人健全,家庭美满,想必是最幸福的吧。 盛栀搁下相框,认真想了想,“聿哥,既然我现在回家了,你也回去好好休息吧,这几天谢谢你照顾我。” “好,我这就回家。”谢北聿眼眸微微弯了弯,“栀栀,要不要也来瞧瞧我家?” “什么?”盛栀愣了一下。 她跟着谢北聿走出去。 就在几米之隔的隔壁门,谢北聿停下,按了一下那扇门的指纹锁。 大门登时打开。 “你就住在我隔壁吗?”盛栀有点诧异,“可是,你之前说过,我10岁的时候就到了你家。” “对。”谢北聿喉结滚了滚,看似随意道,“这处房产是我毕业后让助理挑的,那时候比较忙,这里离公司近,挑着位置合适就买下了,后来才发现原来是和你成了邻居。” “原来是这样。”盛栀点点头。 她这几天住院,闲时在网络上搜过自己,也搜过谢北聿。 谢北聿大学时创办的华晟科技,以高科技芯片研发制造为核心业务,在短短几年内已市值千亿,她看到两年前财经版面上关于他的专访,里面有部分采访是关于“青年才俊创始人的一天”,内容大概讲了企业上升期时,谢北聿从早忙到晚每天只睡四个小时的行程。 这么忙的人,买房子时应该也不会注意邻居是谁吧。 也真是巧了。 第11章 谢总竟是私生粉 “你在网络上应该也看到,这几年你演出这么满,全世界跑,没什么时间回家。我也挺忙,很多时候直接睡在公司,所以也一直没和你说。” 谢北聿眼梢微挑,仿佛不经意问,“栀栀会介意和我当邻居吗?” “怎么会?”盛栀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 怎么会介意呢? 谢北聿眸中含笑,看着她刚想开口说什么,几米之外的电梯门突然打开—— “谢总,您到啦?” 王韬略显洪亮的声音传来,他一边走出来,一边汇报,“房子已经安排妥当了,还有厨电,待会就送上来……” “!” 电梯门完全敞开,王韬才看到盛栀,还有谢北聿暗自递过来的警告眼神。 他立马住口。 进华晟科技两年、爱岗敬业的王特助,立刻在脑海里分析当前局势,并结合老板给自己布置的紧急从他人手中购置房产、紧急搬家等一系列任务。 不过几秒,王特助福至心灵地朝着盛栀打招呼,温和中带着恭敬, “盛小姐好。” 见盛栀微愣,谢北聿轻声对她介绍,“这是我的助理王韬,叫他王助就行。” 盛栀点点头,微笑回应王韬,“你好,我们之前也认识吗?” “我只在电视上见过您。”王特助如实回答,不敢直视她。 怎么会不认识?之前谢北聿在国外出差的时候,特地吩咐他掐时间抢盛栀演出的票,他抢得热火朝天的。 大名鼎鼎的京北古典舞首席,演出的场每次开售就空,连黄牛那也一票难求。 王韬暗自庆幸,还好刚才及时住嘴! 成为谢总特助以来,公司人人暗地在传谢总是个寡王、无情的工作机器,也没见过谢总身边有女生。 原来如此! 他一直以为谢总是盛栀的普通舞迷粉丝,没想到谢总如此……癫,竟还是私生粉,都追到了人家家隔壁,还要装作是住了许久的邻居?! 怎么办?他今天是不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他可不想被炒鱿鱼!毕竟谢总话少给钱多,是个难得的好老板。 王特助心里九曲十八弯,小心翼翼地捂好了公文包,里面是他刚准备交给谢北聿的这套房子的产权过户文件,他很有眼力见地继续道, “谢总,您在这住了这么久,旧的电器已经换了批新的,请看看还有什么吩咐。还有,您需要的人员已经安排到位。” 谢北聿:“可以了,先让家政上来给屋子做个清洁。” “好的。”王特助得体地缓缓退出这片空间,余光中瞥到谢老板垂眸看着盛栀,语气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耐心,“让家政做完清洁完再进去,走,先参观下我家。” 盛栀穿着拖鞋进了谢北聿的家。 黑白灰简约风格的装修,没有过多的东西,显得空旷点。唯一有存在感的是占了很大面积的开放式厨房。 她好奇道:“同样的户型,这个厨房好像比我家的大很多,看台面也很新的样子,是刚刚装修的吗?” “对,”谢北聿看了看崭新的厨房台面,语调散漫随意,“我对吃的会讲究点,所以最近决定,在家时就让厨师直接在这做饭。” “厨师每次都做得挺多的,这段时间,栀栀就和我一起吃饭,好吗?” 一起吃饭吗? 盛栀抬眸,恰恰撞上谢北聿微勾眼梢中暗含雀跃的期待。 她和谢北聿,以前也是这么相处的吗? 她下意识点头,“好。” * 因着盛栀需要给家里添置一些东西,两人来到附近的商场。 尽管戴上了口罩,美女俊男并肩而走的画面仍旧十分吸睛,无论是170与190身高搭配的视觉协调,还是男方时不时垂眸看女方时溢出的眼梢浅笑,惹得许多路人忍不住侧目偷瞄他们几眼。 盛栀对此并无察觉,和谢北聿走进家居旗舰店选购空调被。 销售顾问隔着距离观望了这对顾客一会儿,方才不紧不慢地上前服务,对盛栀礼貌介绍她目光停留的那款被子: “您好小姐,这款空调被是高奢重磅100%蚕丝制作,面料十分亲润丝滑,也能够养护您这么好的皮肤,将会给您带来上佳的睡眠体验,您的眼光真好。” “两个人盖的话,建议您和您的爱人挑更大尺寸的,” 第12章 盛栀这是移情别恋了? “如果家里床宽度是一米八以上的,建议您可选购两米五乘两米五的尺寸。” 销售顾问微笑对盛栀介绍。 以她销冠的经验,这种男方看女方眼神带着温柔、拉丝感觉的cp顾客,只要服务好女方就可以了。 “……谢谢,不过——” 盛栀听着销售顾问嘴里的“爱人”,意识到人家把她和谢北聿当成了一对,心里一瞬泛起奇异的感觉。 不过买东西明快高效的她并不在意,也懒于多作解释,上睑弧度微微勾了勾,挑了原来选的尺寸, “不用这么大,我买一个人盖的,就选这个吧。” 销售顾问听着盛栀温和干净的声线,仔细看了看偌大口罩上面,那双美眸眨眼间不经意流露的明媚澄澈,有些愣住。 太美了,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等回过神,她缓了缓呼吸,心虚地掩盖住刚才对上美女眼神时莫名慢半拍的心跳,刚要回应,就听到身旁一道男声响起。 “两种尺寸都要。” 销售顾问望过去,只见这位大美女身边的男顾客发话了,声音听起来还有些莫名的愉悦。 她不禁感叹,真是一对璧人,光是站一起都这么相配,礼貌回答谢北聿,“好的,稍后为两位一起包起来。” 盛栀转头看向谢北聿,如春水初融的清澈眸子带着好奇,“你也要买被子吗?” “嗯,”谢北聿眸色黑亮,唇角笑意被口罩尽数掩盖,“被子不错,买一条备用。” 结账时,盛栀轻轻推拒了谢北聿递给柜台的银行卡,掏出自己钱夹的一张卡,“刷这个。” 您好小姐,请输入密码。 盛栀思考一下,眉心微蹙。 失忆后,她对一些社会生活既定的流程规则是清楚的,只不过一时忘记刷卡还要输密码这回事。 密码自然也是忘记了。 谢北聿把手中那张黑卡塞到她手里,垂着眼睛看她:“这张给你用,密码是你生日。” 盛栀微怔,她的生日,是失忆后看了自己的身份证才知道的。她和谢北聿之间这么熟吗? 虽然是青梅竹马,但银行卡密码设对方生日这种事,多少暧昧了点。 “我昨天才改的密码,方便你记,”谢北聿眸光徐徐落入她的眼,语气平淡解释道:“如果你不喜欢用生日当密码,待会儿可以用手机改掉。” 她回过神,点头,“好,谢谢,待会我重置下我的银行卡密码。” “不急,先刷卡。”男人眼尾的弧度微微弯起,施施然在一旁看着盛栀付钱的样子。 …… 十几米之外。 正在逛商场的薛月,把家居店两人互动都看在眼里。 一开始薛月只是远远扫了一眼,只觉得女方的身影有点眼熟,她鬼使神差地跟着两人的轨迹,进了家居店斜对面的门店窥视。 尽管店里的两人都戴着口罩,可薛月还是从那道高挑纤细身影仪态气质认出,那就是盛栀。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薛月这几年过分地关注她、模仿她。 这种关注,从若干年前,薛月旁观沈煜看盛栀的暧昧眼神,或许就不自觉开始了。 尽管她和盛栀并不熟,可她就是非常在意盛栀的一举一动。 薛月远远盯着盛栀身旁的男人,他的身量与沈煜有些相似,但与沈煜的冷厉深沉气质不同,他的眉眼似乎更好看,举手投足间的气场不仅更显矜贵,还带了几分散漫不羁。 男人垂眸和盛栀说话间,是她从未见过的含笑温柔。 薛月咬了咬唇,眼神带了尖锐。 盛栀这是移情别恋了? 按理来讲,她该对这个消息感到高兴,毕竟接近沈煜的路上少了一个劲敌。 可是,盛栀身边那个一看起来就气场不凡、不输沈煜的男人,让她感到一股莫名的挫败和狼狈。 尤其是看到男人手上那张昭示资产和身份的黑卡,就那么轻飘飘地塞到盛栀手里,她心中的无名火一下子窜了起来。 凭什么?自己费尽心思得不到的,盛栀却能轻而易举地得到?无论是受人瞩目的事业,还是交往的男人质量。 凭哪点都能让她愈发的痛诉老天不公平。 薛月咬着唇,她打开手机摄像头,对着远处两人的身影放大,拍下照片。 第13章 那你也给我发个消息 两人买完其他东西回家后已是饭点,谢北聿拉着盛栀坐在他家的饭桌上,厨师做好饭一一摆上便退出了。 一桌菜荤素搭配得当、色香味俱全,细看起来整体又很清淡,跟盛栀在医院里的食谱类似。 “栀栀,有什么其他想吃的菜,可以直接告诉厨师,”谢北聿拿来盛栀的汤碗给她盛药膳汤,“也可以告诉我,不过我的手艺比不上专业厨师,但试做个一两次,应该也没问题。” 他袖子挽起,骨节分明,筋络清晰,劲道的腕骨翻转间在专心舀汤。递过汤碗时,蜿蜒的血管在干净肤色下暗藏张力,明明是很简单的动作,看起来却是格外的雅致矜贵。 盛栀视线落在他手上,轻轻点了点头,一瞬忘了刚要说什么。 “尝尝味道如何。” 她垂下睫,专心舀着他递过来的汤,“很好喝。” 因为职业的关系她一直吃得比较干净克制,尽管现在失忆了习惯还是依旧,对食物没有太大的需求。 “常用的联络软件是哪个?”盛栀划拉开那个新手机,“这个吗?” 谢北聿眉骨轻抬,瞧了眼盛栀翻转过来的屏幕,“对。” 她点击了下载应用。 他拿起筷子,状似随意道:“是想起来联系谁吗?” “虞汐。”盛栀回答,“上次在电话里,她对我说要给我发消息。” 谢北聿不疾不徐地夹菜,神色没什么变化,片刻才一字一句道,“那你也给我发个消息。” “啊?”盛栀忍不住笑了笑,“发什么?你不就在我眼前吗?” “随便发点什么都好。”谢北聿一瞬不瞬地看着盛栀,往后缓缓靠了椅背,灯光下的眸子有着潋滟之色,仿佛能摄人心神。 “行。” 盛栀爽快答应,用手机号登录了刚下载好的微信,几条未读消息一一冒出来。 她率先点开了自己那张一抹舞裙的头像,发现自己最新发的朋友圈已经是七年前了,再往前翻是寥寥几条古典舞的音乐分享。 她来到搜索框,搜了“谢北聿”三个字。 页面显示搜索不到好友。 盛栀想了想,在搜索框输入大写的“X”。 搜索结果跳出来“XBY”,头像很简单,是黑白色的极简水墨。 点开这个头像,点进他的朋友圈,发现里面什么内容都没有,她有点不确定地翻转屏幕。 “是这个吗?” 谢北聿掀唇淡淡一笑,表示肯定。 盛栀点开自己收藏的表情包,发现有很多可爱的猫猫表情。 她眉眼一弯,直接给谢北聿发了三个萌猫表情,“给你发啦。” “好,”他脸上表情淡淡,没去看自己手机,“先吃饭。” 饭后。 “待会记得吃药,今晚早点睡,不要熬夜……”谢北聿站在盛栀家门口,事无巨细地叮嘱,见盛栀乖乖点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他这才收住,语气带着询问,“明天我们去游乐园?” “好呀!”盛栀仰头,对上他漾着星星点点碎光的眸子,想了想又有点不确定,“但是,你工作不忙吗?” 那篇两年前的财经报道,关于华晟创始人专访以及谢北聿日忙夜忙“每天睡不到四个小时”印象已经深深刻入她脑海。 似乎猜到她看了什么,谢北聿轻笑,“如果公司步入正轨了,还每天忙到没时间陪自己身边重要的人,我要是混成这样,那这公司不要也罢。” 重要的人。 盛栀望着他讲话时滚动的喉结,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那么,”男人微敛了眼睫,顺势把她家的门带上,“栀栀,睡到自然醒,睡醒了给我发消息,明天见。” 盛栀锁好门后,谢北聿这才悠闲地靠在她门口的廊壁上,不紧不慢地拿出自己手机打开微信,点开和她的对话框。 笑意从眼角浅浅蔓延开,他看着她发来的三个可爱表情包。 看了一会儿,才默默地点了保存。 盛栀进屋后,就着温水吞下裴泽给她开的药。 打开微信,简单回复同事发来的问候。 在一堆消息红点中,她点开虞汐几个小时前的消息。 【栀宝,你还好吗?我会晚一点回来[哭]】 【你照顾好自己[抱]】 【天杀的狗男人!被那个狗前任缠上了!我正在撬他门!】 盛栀眉头微蹙,回复道: 【放心,我很好。你现在如何了?出得来吗?】 她没想到虞汐很快回复: 【你好就好,放心!门早就撬开了,我现在强得可怕!】 【但是现在又有点事,处理完和你说,么么哒!】 一万多公里外的m国。 会议室。 “这位神秘股东Mr.Xie,选择抛售这部分m国利特集团股份的行为,完全不符合市场逻辑,倒很像是有钱任性的妄意举动。 若虞氏将这些股份一起收购过来,对今后发展是有益的,只不过,还是需要花几天时间做个详细的尽职调查。” 资本顾问组跨国专员滔滔不绝,左右看了看会议桌上一头一尾坐得远远的一男一女,用英文对两人询问道, “Ms.Yu和Mr.Jiang,你们觉得呢?” 虞汐下意识看向了长桌那头的江衍,视线落在他脖子上那几道猩红的抓痕上。 那是昨天江衍强吻她时,她留下的杰作。 江衍沉稳的目光瞧过来,修长的指尖状似随意地拨了拨没系领带的衬衫领口,俨然一副光明正大展示那几道抓痕的模样,嘴上回答道: “我觉得可以,Ms.Yu觉得呢?” 第14章 你还记得你母亲生日宴那天吗? 虞汐暗骂不要脸的狗男人! 她捂了捂系在自己脖子上的丝巾,愤愤应声,“我同意。” 会议桌上的顾问组成员,早已察觉到这一路行程以来两人的异样,纷纷缄口低头,开始工作。 虞汐选择眼不见为净,踩着高跟鞋去楼下买咖啡了。 咖啡厅的椅子还没坐热,面前蓦地搁置了一个奢牌包装袋。循着礼品袋视线往上,余光是那双熟悉的大手和西装一角。 虞汐视线转向窗外,喝了口咖啡,并不理睬。 对面的椅子落下沉沉的阴影,江衍磁沉的声音传来,“对不起。” 虞汐一怔。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第一次从江衍嘴里听到这三个字,他这又是唱哪门子戏? 她没出声,也没看江衍。直到男人坐下,将礼品袋推到她跟前,语气认真,“SALES说是新款,我不太懂,打开看看还喜欢吗?” 虞汐冷哼一声,把袋子推回去,阴阳怪气,“别,消受不起江总的东西。” 江衍沉沉地看着她,眼神愈发晦暗。 “昨天是我错了,”他下颌线绷紧,垂眸敛去眼底的失落,声音沙哑,“以后我不会再强迫你,我保证。” 虞汐目光缓缓透过玻璃窗,落在江衍离开的落寞背影上。 * 沈氏集团。 沈煜从繁忙中暂歇,又一次划开手机。 盛栀依旧没有给他发消息。 他按了按眉心,视线看向落地窗外繁华的夜景。 手机铃声响起,沈煜飞快地看向屏幕,在看清来电显示是谁后,眼里的期待倏然变为不耐。 他接起电话,语气平淡,“什么事。” “阿煜,”电话那头是沈煜的发小周辰,“明天一起去马场骑马不?” “不去。”沈煜斩钉截铁地说道。 “唉唉唉!你先别挂,”周辰知道沈煜马上就要挂电话,急忙叫住他,“其实,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周辰与沈煜路子不同,他是个无所事事、整天混吃等死的纨绔二代公子哥,这几天三番五次约沈煜出来玩,都被沈煜拒绝。 拒绝的次数多了,周辰就觉得不对劲了,毕竟之前沈煜挺经常参加他们这帮人活动的。 “什么事,”沈煜仰靠在办公椅上,“我还在公司。” “诶?我说你最近怎么这么卷?”电话那头,周辰吊儿郎当地叼着一根烟,在ktv包厢搂住了一个美女,“叫你出去玩也不去,天天在公司……” “到底什么事?”沈煜语气染上明显的不耐,“没事的话我挂了。” “你小子别挂!是盛栀,是盛栀的事。” 周辰今晚仔细回想起来,沈煜这几天的异常,是从他母亲生日宴会那天开始的。 那天,周辰看到被冷落在角落的盛栀,就迈步想上前去搭个讪。 毕竟,对于盛栀,周辰这帮二代们一直对她是可望不可即。 在他们眼中,她是名将之后,又是冷艳的京北古典舞首席,自带光环、高不可攀。 其实细究起来,周辰觉得盛栀有个性,但不高冷。 只是。 沈煜似乎自小有意无意地用各种方法,阻隔盛栀熟悉其他人。 那天,沈煜不知道哪里来的眼风,又拦住了周辰上前搭讪的步伐,把他拉到花园连廊。 被拉到外面的周辰有点生气,“沈煜!我又不是想要吃了她,我只是想和她熟悉一下,交个朋友!” 沈煜目光看向花园,并不接话。 周辰甩了甩衣袖,盯着沈煜,“我今天还真就想知道,你和盛栀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是男女朋友不成?看起来也不像啊!” 沈煜沉默了一会儿,神色难辨,片刻方才淡淡开口,“盛栀?她只是从小被我们沈家收养,顶多算不亲的养妹。” 周辰来劲了:“那我请问你,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想要娶她?才这么拦着别人认识她?” 沈煜顿了几秒,目光没有直视周辰,“我作为沈家子弟,最终还是要门当户对,不可能自毁前程。” 周辰听了这话,从胸腔哼出一声笑,“你有病吧你?那你和她这么暧昧干嘛?” 毕竟连周辰这种远距离关系都能看出来,盛栀对沈煜是有点意思的,沈煜对盛栀也很暧昧。 不知过了多久,周辰才听见沈煜波澜不惊的声音传来,“我们暧昧?我和她玩玩而已,何必认真。” 周辰彻底无语了。 但想了想,又犯不着为一个不熟的女生去影响到发小之间的关系,毕竟周辰经常流连花丛,又有钱,轻而易举能用钱买到自己想要的情绪价值和爱情。 ——“你小子别挂!是盛栀,是盛栀的事。” 沈煜听到周辰的这句话,瞳孔微微放大,心跳无来由地开始加速,再开口时语气竟有点滞涩, “盛栀,她,她怎么了?” “你等等啊,”周辰挠了挠头,走到包间清静的角落,方才继续道, “你还记得你母亲生日宴那天吗?我们在花园连廊讲话,我后来走了嘛,但是我走到拐角的时候好像看到盛栀了。” 当时周辰听了沈煜的话觉得无语,转头就走要回宴会厅,余光中却瞥到一抹粉色身影脚步虚浮地擦过拐角,可惜并没有细看。 那场宴会的主题颜色是粉白色,所以穿粉裙的人不只盛栀一个。 然而周辰下意识认为,那抹身影就是盛栀。 沈煜脑袋里嗡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 他下意识回避去想那是什么东西。 “但我不能百分百肯定,我只能说很像。”周辰接着道,“你想啊,她要是真听到那天你说的话,那对人女孩来讲可是非常伤人的。” 周辰难得正经,滔滔不绝:“煜啊,我不知道你最近的反常是不是和这个有关,也不知道你们的关系怎么样了。只是作为朋友吧,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我看到的。听哥一句劝,这么多年了,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对你的心挺纯真的。你要是不会娶她呢,就别吊着人家,浪费一大美女的大好青春。哥我虽然渣,但是从不吊着女人……” 沈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 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思维突然变得迟钝至极。 良久,他突然想到什么,飞快划开手机,划到盛栀的对话框。 缓缓地点开一抹舞裙的头像,再点开她的朋友圈。 沈煜瞳孔骤缩。 第15章 是哥哥,怎么能是爹呢 沈煜知道这几年盛栀没有发什么动态,但想起她时,点进去还能看到她以前发的内容。 而现在,朋友圈变成了一道横杠,背景图变成了灰色。 似乎不相信,他回到对话框,一字一字输入。 【栀栀,你在哪里?】 发送的那刻,指尖竟犹豫着微颤。 页面瞬间跳出了一个惊心夺目的红色感叹号。 【盛栀——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 他愣愣地跳过感叹号,看着盛栀最后给自己发的、自己一直没回的消息。 【煜哥,我人生中很重要的演出,一定要来哦。】 【如果没空来和我说一声就好。】 沈煜眼神一寸寸冷却下去。 他薄唇紧抿,喉咙微微发涩,对此刻的情绪感到陌生。 不知过了多久,心脏仿佛被什么陌生的东西攫住一般,绞缠地愈发紧,直到一阵阵浅浅的闷痛袭来。 盛栀,已经把他删了。 * 翌日。 盛栀睡到自然醒,看了看手机,正是八点钟,便起床开始收拾自己。 收拾完,她兴奋地给谢北聿发消息—— 【早,我好啦。】 没过一会儿谢北聿回复:【早上好,开门。】 大门敞开,门口立着颀长修挺的身影,男人穿着质地极好的白衬衫,剪裁利落的黑色长裤,哪怕是袖口挽起,手上拖着个餐盘,亦显得贵气又松弛。 看向盛栀时,谢北聿视线凝了凝。 她今天是一副少见的全黑色装扮,修身的阔腿工装裤勾勒长腿,质地细腻的V领无袖短衫下沿堪堪卡住纤细腰身,乌发红唇,发丝弧度稍卷,俨然一个又A又飒的美艳御姐。 盛栀转了个圈,眼里漾着浅笑,“怎么样,适合去游乐园吧?” “好看。”谢北聿眼底漫过笑意,点头大方表示赞赏,将手中盘子递给她,“早餐。” 餐盘里是简洁又营养全面的西式早餐,盛栀接过来,刚想问是不是他做的,谢北聿留下一句叮嘱就往隔壁走了,“不急着走,回屋坐着慢慢吃,记得吃药,我收拾下就来。” 出门的时候,盛栀发现,谢北聿换了一件黑色衬衫,也变成了利落的全黑色装扮。 城郊,主题游乐园。 今天不是周末,游乐园里人不多不少。 两人进园,盛栀摘下墨镜,仰头望着不远处半空中的过山车和大摆锤,眼里流露出跃跃欲试的亮光。 额前一方阴影罩上,遮住刺目的渐盛日光,视线变得舒适许多。 谢北聿小指的骨节轻轻抵住她的额头,大掌充当她的遮阳帽,语气轻松懒散,“那些,你不能玩。” “哈?”盛栀用眼神表示抗议。 不能玩这些项目,那来这里有什么意义?本来盛栀还异想天开,寻思着能不能通过这些惊险刺激的项目来刺激一下失忆的脑子,说不定就想起来什么了呢? “玩这些有一定风险,”谢北聿不自觉软了语气,轻轻敲了敲她额头,“下次,等你身体恢复得好一些再来玩,我们今天玩点别的,好不好?” 在他大掌的笼罩的舒适视区中,盛栀目光落在谢北聿未摘的墨镜上。 不得不说,谢北聿平时不笑时,气质是偏冷隽的,偏偏眉目又有三分张扬肆意,那张扬倒不是纨绔子弟身上的张扬,而是一种干净卓然的意气,所以尽管是正儿八经的成年男人,却有某种少年感的意味。 但近几日的相处,盛栀发现,谢北聿不厌其烦地投喂她吃饭、催她按时吃药、给她塞卡、提醒她请假,事无巨细,仿佛他天生就该这么做。在他的悉心照料下,盛栀精气神恢复得很好,车祸后醒来那时沉闷晕痛的体感早已不复存在。 这让盛栀有种错觉,谢北聿挺像她爹的。 意识到这点的盛栀自己都有些惊讶,下意识摇头。 明明谢北聿只大她两岁,是她从小一起到大的哥哥,怎么能是爹呢? “有意见?有意见也不行。”谢北聿看着摇头的盛栀,低低笑了下,磁沉的语气偏带上难得的强势。 “没意见,”盛栀回过神来,腹诽道还真挺像爹的,又想了想确实不能当爹。 于是她绽放开一个正经中带着俏皮的微笑,“那我们玩什么呢?聿哥。” 男人的眼神被墨镜悉数掩盖,“跟我走。” 没过多久,两人站在了旋转木马前。 墨镜已摘下,他转头看着她,用眼神询问。 盛栀觉得这种项目是用来玩累了休息用的,果断摇了摇头。他眼角微扬,和她继续走。 两人悠然地走到小矮人矿山车面前。 盛栀勉为其难地点头,“那我们就坐这个吧。” 谢北聿忍住笑意,掏出手机划拉一番,不知道在干什么。 排队的人不多,等到新一轮时,他选了第一排,和她并排坐上去。 小矮人矿山车走了小半圈,盛栀觉得有点不对劲。 明明上一趟速度没有这么慢啊? 下坡和拐弯时都很稳,失重感有,但并不强。 虽然速度变慢,但微微的失重感让盛栀觉得莫名的惬意,好比喝酒时的微醺状态,力度不大却迷人。 意料不到的是,这么慢速的小矮人矿山车上,还有显眼包。 身后传来一对约莫十岁左右女孩和男孩的笑声和尖叫声,“哇哇哇哇哇!哈哈哈哈哈!好刺激好快乐!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那笑声虽然幼稚,却极有感染力,极富存在感,惊险和快乐并存,把小矮人矿山车玩成了云霄飞车的既视感,惹得一整排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并畅快地叫起来。 一趟矿山车好吵,但充满热情洋溢的欢快笑声。 盛栀粲然勾唇,笑得极其开心,眼睛被笑意浸染地更加明媚。 谢北聿偏头看着她,亦噙着显而易见的笑意,眸中亮光流动。 下车后,盛栀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对显眼包。 女孩和男孩生得都很俊俏,那男孩率先下车,又伸手扶着女孩下车,拎过她那只粉色的儿童小包,问道,“妹妹,我们下一趟玩什么?” 那女孩圆溜溜的鹿眼转了转,“上一次听我的,这一次听你的,走吧哥哥!” 盛栀觉得有趣,想起了什么,一时好奇,偏头问道:“聿哥,我们以前,就是像他们那么小的时候,是怎么相处的?” 第16章 就好比此时她手上的这把枪 谢北聿刚才也饶有兴致地盯着一对小孩的互动,记忆早已飘到了很久以前的某个时刻。 “那时候,”谢北聿扯唇,好整以暇地看她,“你可厉害了,是个女侠。” “哈哈,是吗?” 盛栀摸不着头脑,以为谢北聿在说自己小时候调皮,想了想又回忆不起来什么东西,便懒得再想,思索着下一个要玩什么。 视线往四周巡视着,落在不远不近一个很有格调的工业风建筑上,眼睛亮了亮。 盛栀遥遥指了下:“那里面是什么?” “射击场馆,”谢北聿回答,“是刚开放的场馆,还没什么人知道,不过里面装备算是本城数一数二的,有一些射击俱乐部的人消息灵通,会来这里玩。” “嗯?你消息更灵通,”盛栀好奇道,“之前来过?” 毕竟从进园起,谢北聿对这里相当熟门熟路。 谢北聿顿了顿,他倒是没来过,只不过在项目审核阶段大字一签,看过设计图纸,其他便没有干涉过太多。 当然,干涉某些设施的速度是为了某人身体状态着想,算不作数。 “没来过,”他如实回答,“做过一点功课。” 两人进了射击馆。 场馆十分开阔,装修是高级冰灰的工业风,有种沉静冷酷的气质,和射击的基调很搭。 许是像谢北聿说的,有些射击俱乐部的人消息灵通,盛栀走着走着,发现气手枪场馆一角的射击位站了好几个人,其中不乏外国面孔,他们正举着气手枪正在较量一番,姿势和神态看起来还挺专业。 盛栀饶有兴致地走过去驻留,观看他们的射击battle。 场馆的管理者是个微胖的游乐园经理,从两人甫一入场,经理就瞪大眼睛,辨认了好一会儿,才惊觉他是谢总。 这个主题乐园是谢氏旗下一个不起眼的小产业,经理从他上级的口中听过谢北聿这位幕后大佬,自然也在新闻上见识过他。 经理一脸诚惶诚恐地上前准备问候,谢北聿正在盛栀身后,他偏头,淡淡地抬手制止了经理,用眼神表示请勿扰。 “感兴趣?”谢北聿垂眸看着盛栀兴致盎然的观赛神情,“打一把。” 盛栀还没回话,那边围观battle的人群突然发出响亮的喝彩声。 两人定睛看去,只见射击位的一个棕发蓝眼的白皮帅气小伙,张开十指与同伴击掌,看起来应该是他拔得了头筹。 盛栀笑了笑,收回目光,转头回答谢北聿:“好啊,打一把。” 工作人员备设备的间隙,原本那边观看battle的人群,不约而同转头看向了盛栀这边。 只因俊男美女太惹眼,两人又穿了一身黑,和今天这个射击活动实在是和谐。再者那群人中大部分是男的,所以看过来的目光大部分都悄咪咪地落在盛栀身上。 盛栀倒是旁若无人。 尽管她失忆了,但长年累月练舞的肌肉记忆没有失去,对身体从内而外的掌控力没有失去。换句话说她始终了解自己的身体,并能很快链接起它。 站姿、单臂、举枪,一切凭着刚刚看别人时不经意的观察,也凭着本能。 古典舞中,有一类舞蹈是剑舞。舞者执剑,刚柔并济,它不仅十分考验舞者的基本功,对舞者身体、爆发力、耐力、掌控力等各方面素质要求非常高。谁也不知道,被亿万观众称为“剑舞玫瑰”的古典舞首席盛栀,从小的志向是和父母一样,成为一名军人,但父母希望她一生安逸顺遂,拒绝了她,带她去学舞蹈。 盛栀喜欢有力量感的东西,所以在接触舞蹈时,很快就被剑舞吸引,学着学着也便上了瘾。她从小个性明朗要强,各种御剑动作让手上起了又破了一层一层泡,经年累月磨成剑茧。 最终蜕变成舞台上的游刃有余、形神合一、人剑合一。 就好比此时她手上的这把枪。 像是与手中之物做好了沟通、链接。这把气手枪对女生来讲并不轻,她是第一次举,举得不费力,还特别稳。 流畅笔直的手臂泛起一层漂亮的薄肌线条,是热烈的明媚,是优美的力量感。 瞄准,开枪。 一气呵成。 10.8环。 “哇呜!帅气!”刚才那群围观的人,忍不住一声惊呼。 谢北聿眼中闪过惊叹,第一时间对着盛栀静默地比了个大拇指。 盛栀确认了靶,与他相视一笑。 很快,刚才那群人中传来一句不服的公鸭嗓般的男声, “你们欢呼早了,我猜那女的歪打正着,你们看着吧!她下把肯定不准。花瓶嘛,又不是专业的。” 声音挺大,挑衅的意味,故意传到两边都听见了,连巡逻的场馆经理都听见了。 谢北聿面色一沉,冷锐的目光锁定了人群中讲话的公鸭嗓,那人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倒三角眼,目光一直轻佻地往盛栀方向看。 公鸭嗓很快感知到谢北聿压迫感目光,心漏跳一拍,他立马收起狎昵目光,莫名打了个寒噤。 场馆经理见状都急眼了,他准备找个理由一铲子把那人叉出去,毕竟现下无论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谢总,看刚才谢总和那位美女的互动,两人关系绝对不一般。 盛栀不在意笑笑。 她目光还停留在自己的枪上,玩心大发,朝对面喊道:“你不服,就来比一比吧。” 刚才在一旁观赛的时候有瞥过那人,准头不低,但是在一群人中还是菜了点。 “……比就比,谁怕谁?”公鸭嗓顶着谢北聿的眼刀,心虚地给自己壮胆,他一看那个女人身边的男人就知道不好惹,只不过不知者无畏,在他土暴发户圈子里,他算是鸡头,并不认识谢北聿这种高他不知道多少个level的公子哥。 在谢北聿的威慑下,公鸭嗓的语气都变得正常了:“既然是比赛,那当然有个输赢的代价。” 盛栀想了想:“行,谁输了,谁今天内绕着这个主题乐园跑三圈,怎么样?” 围观众人都惊呼,这乐园太大了,跑一圈都够呛,何况三圈,超人来了也得歇菜吧? 受于谢北聿极具压迫感的冰冷注视,公鸭嗓生生咽下了原本想对盛栀说的[如果我赢了你陪我开车兜风]这种话,他硬着头皮道:“行,谁输谁跑三圈。” 较量的两人站在了射击位。 盛栀俏皮含笑,转头低声问谢北聿,“你觉得我能赢吗?” 谢北聿垂眸看她,唇边有笑意,用了和她一样的声量:“我当然相信你。” “那我输了怎么办?”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陪你一起跑三圈咯?”谢北聿语气逗她似的,“噢,顺便我让人揍他一顿了事。” 第17章 那我努力,为盛小姐省些麻烦 反正不管盛栀是赢是输,那公鸭嗓今天都不会太好过。 “哈,这么暴力吗?愿赌服输,我还是很有契约精神的,”盛栀眨了眨眼,注意力收回,拿起自己的枪,“看着吧。” 这场小比试约定10枪。 三枪打出后,围观者们的欢呼比刚才更是热烈非凡。 伴随的还有那公鸭嗓那掩盖不住的慌乱神色。 其实他打得并不赖,也可以看出是经常玩射击的人,8.9环、9.2环、9环。 然而盛栀打出的三枪依次是10.8环、10.6环、10.9环。 随着那一枪10.9环结果落定,人群中开始爆发出一阵掌声,夹杂着围观那群人中文的“卧槽!”和几个老外此起彼伏的“oh mygod!” 盛栀旁若无人,平静地调整姿势,准备打下一枪。 一个看起来不像是经常玩射击的年轻漂亮女人,打一次10环可能还会被认为存在侥幸,这也是刚才公鸭嗓肆无忌惮冒犯的理由。 但连续枪枪十环,就不得不令人震惊,惊觉她要么天赋异禀,要么身经百炼。 场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盛栀吸引。 有些人呼吸都滞住了。 谢北聿漆黑的双眸星星点点,目光温柔地攫住她的身影,面上笑意深了几许。 盛栀目不斜视,只想速战速决,跟这种盲目自信爱冒犯别人的人比赛,她都觉得有点晦气,看刚才样子是稳了,早点送他去跑圈圈吧。 后面七枪,毫无悬念,盛栀全胜,最次的一枪也是10.4环。 公鸭嗓身子软了半边,一颗大头耷拉着,周围的同伴看他的目光都是一副“你活该”的样子。 “愿赌服输,”盛栀放下枪,挑了挑眉,“去跑吧。” 这么多人在场,那人倒是很自觉地滑跪,“刚才对不起啊美女,我有眼无珠,对不起对不起,您真牛!但是这个三圈啊咱能不能商量一下?会把我跑死的,您看一圈行不行,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嘿嘿……” 盛栀悠悠地晃了晃脑袋,笑而不语。 公鸭嗓咬牙:“跑……跑就跑!” 跑出场馆的时候,他发现反正也没人跟着,谁知道他有没有履约?不如趁早溜走。 但很快发觉大事不妙,因为有两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保镖正在靠近他,那架势就是一副如果他跑慢了就把他大卸八块的样子! 这绝对是那个男人派来的!公鸭嗓不禁想起谢北聿那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又打了个寒颤,灰溜溜地就地撒腿就跑。 场馆里。 刚才在比赛中摘得头筹的棕发蓝眼外国小伙,朝着盛栀踱步靠近,用蹩脚的中文羞涩地对她说: “小姐,你好,我叫克鲁斯,你打得超级棒,我太惊讶了,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盛栀瞥他一眼,这是个长相阳光英俊的帅哥,观感比刚才那人好多了。 “我叫盛栀。” “噢,盛小姐你好,方便留个电话吗?我们以后可以交流。”克鲁斯颇为绅士地微笑道。 “这个嘛……不用了,我平时不聊天,谢谢夸奖,有缘再会。”盛栀轻描淡写道。 克鲁斯眉心微蹙,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才道,“那我有这个荣幸也和你比一场吗?盛小姐?” “那你想怎么比?” 克鲁斯:“如果我赢了,你给我电话。如果你赢了,我请你吃饭。” 盛栀哑然失笑,横竖就是要扯上联系呗。 她还没说话,身后冷沉的男声传来,“那就比个双人的,如何?” 盛栀看向谢北聿,眼里浮起几分兴味,“双人?我们一起组队吗?” 克鲁斯也瞅着谢北聿,其实刚才要电话时,他就感受到盛小姐身旁这位男士朋友凌厉的目光,只不过在他的观念中觉得这没什么,就算这是她的男朋友,自己也有对她表示赞赏和邀约的权利。 “对,”谢北聿回答盛栀,又看向克鲁斯,“至于输赢的代价,由获胜方来定。当然,在华国法律许可的范围之内。” 盛栀觉得可以,问克鲁斯,“我没意见,你呢?” 克鲁斯想了想,点点头:“OK,请稍等,我去找个队友。” 谢北聿黑眸懒洋洋望向盛栀,似笑非笑:“这把,你相信我吗?” 盛栀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相信。” 谢北聿唇角带着戏谑,“那我要是拖你后腿,输了怎么办?” “输了就输了呗,”盛栀微微仰头喝了口水,拍拍他肩膀,“反正有你在,他还能把我们烤了不成?大不了把我的电话给他,又不掉块肉。” “有道理,”他举起面前的气手枪校准,目视前方,意有所指,“那我努力,为盛小姐省些麻烦。” 盛栀很轻地笑了笑。 那边,克鲁斯已经找好了队友,也是一个在日常比拼中成绩仅次于他的西洋洲面孔。 谢北聿倒不是谦虚,他偶尔玩过几次射击,在M国的时候也碰过真枪实弹,准头率挺高。但他晓得,要达到盛栀这样的稳定输出有难度,就连世界顶尖的专业运动员也需要经年累月才有可能达成。 对肌肉精准的掌控力、鹰隼般的敏锐度、强大稳定的心理素质,加上她的母亲盛怀蓁军官,是当年传说中百年难得一见的华国神枪手,所以像盛栀这样的天资资质,说是十万里挑一也不为过。 比赛开始。 围观群众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来,又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目光。 盛栀和谢北聿并肩而立,同时单手举臂射击,两人一身爽利黑衣,看起来酷飒又默契。 第一枪盛栀射出了10.7环,谢北聿射出了10.2环。 克鲁斯和他的队友那边也不弱,10.1环和9.8环。 很快,克鲁斯第二枪打出了10.3环的成绩。 场上观众不约而同保持了沉默,专心致志围观这场较量。 克鲁斯和他队友,平时有大把时间泡在射击馆,经常和人pk,很快找到了某种状态,加上对于盛栀浓厚的兴趣驱使,克鲁斯超强发挥了一把,在第七枪打完的时候,紧咬住对方,离对手的成绩更近了。 谢北聿调整了一下姿势,面上神色平淡,然而握枪之手脉络分明的青筋却如同此刻高度专注的意志一般,含了剑拔弩张的意味。 第18章 屏幕蓦然框进了两张脸 四个枪口,最后一枪放出,尘埃落定。 盛栀10.9环,谢北聿10.9环。 克鲁斯和他的队友确认靶子后,相视一笑,无奈地微微摇头,似乎宣示着愿赌服输。 “我们赢了,聿哥你真棒!” 盛栀红唇勾起,眼梢弯成好看的弧度,放下气手枪伸手与谢北聿击掌。 “栀栀最棒。”谢北聿朝她牵唇,眸底笑意径自漫开至眼角眉梢。 克鲁斯和队友朝他俩走来,“恭喜你们,很高兴认识你们,和你们比赛很愉快。” 走到跟前时,克鲁斯朝着盛栀张开了双臂,作势要拥抱。 谢北聿向前一迈,不动声色地挡在盛栀面前,让克鲁斯只能被迫与他握了握手。 盛栀笑了笑,象征性与他们握了握手。 “盛小姐,”克鲁斯绽放开笑容,显得蓝眼格外清澈,“你们赢了,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 盛栀想了想,“不用了,今天玩得很高兴,友谊第一,走啦聿哥。” 两人走出射击馆,身后是克鲁斯带着没要到电话的遗憾眼神和未出口的千言万语。 到外面凉亭时,她听见手机叮的一声响。 定睛一看,是谢北聿发来的消息。 XBY:[图片] XBY:[图片] XBY:[图片] 转头,谢北聿垂睫施施然看手机的样子落入她眼中。 不免觉得好笑,不就在身旁吗,他在发什么? 点开对话框,潋滟的眸子一顿。 照片抓拍得很好,黑衣女人单臂射击,侧面轮廓立体纤致,眉目秾丽,沉静锐利的专注眼神,得天独厚的身形仪态,恣意又飒爽,灰色的冷调背景氛围相得益彰。 她不知道谢北聿刚才还为她拍了照片,一张一张看过去,赞叹道,“你拍照很好看,谢谢。” “是人好看,”谢北聿一脸坦然,发完手上的照片便抬眼看向她的眼睛,“你不介意我拍就好。” “不,不介意。”或许是习惯了舞台的聚光灯和高清摄像机,她对镜头并没有别扭的感觉,况且,镜头偏爱她。 明媚的日光笼罩着这座游乐园,偶有微风拂过,茂密的绿林惬意摇摆,抖落得林荫道上点点光斑晃动。 两人并排走,偶尔上臂轻轻摩擦而过,在短暂的静谧中,谢北聿指向某个地方,轻笑道:“陪我坐一趟?” 盛栀循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是摩天轮。 她有点意外,在今天之前,她原本想象中的这位“竹马”,应该是个日理万机的大忙人,没想到只因她提了一嘴,就这么快拉她来游乐园,沉浸式陪她玩,还想让她陪他坐摩天轮。 “可以吗?栀栀。” 盛栀抬眸看他,才恍然意识到他穿一身黑很好看,干丝黑衬衫勾勒宽肩窄腰,剪裁利落的黑色长裤包裹着修长的腿,袖口挽起,银色腕表下蜿蜒青筋攀爬过劲道小臂,暗藏张力,无端沾着野性性感的意味。 她回过神来,视线从他小臂上移开,对上他浅笑的目光。 “可以。” 摩天轮升至半空,视野愈发开阔,在舱窗前便得以俯瞰这座城市的浩大。 盛栀打开摄像头,去拍外面的景色。 在她潜意识里,似乎全无站在高处俯视景观的记忆,而现下坐摩天轮,便对这个城市的繁忙和活力有了直观体验。 摩天轮缓缓上升,盛栀从不同的高度拍摄了照片,直到升到最高点,她摁下了最满意的一张景观照片。 坐舱从最高点继续旋转、往下落之时,盛栀拍完去,正要收起手机。 一双手突然横亘过来,轻触了屏幕的右下角。 摄像头从后置变成了前置。 屏幕蓦然框进了两张脸。 她微微睁大眼睛,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很快意识到他要干什么。 他不紧不慢地俯身,下巴与她肩膀近在咫尺,气质清隽恣意,黑眸懒洋洋地看向摄像头。 盛栀眨了眨眼,最终十分配合地将手机举远一点,寻了个好角度。 咔嚓一声。 他指尖摁下拍照键。 谢北聿缓缓站直,垂眸看她,唇角有微不可察的愉悦弧度。 之前,他对她这些年的直接感知,悉数聚焦在一方舞台上。今时当下的一切,却是过往可望而不可即的梦,这梦成真得太过遽然,一瞬恍惚,恍惚到他想留下些什么。 盛栀低垂的目光停留在前置摄像头画面,还没有打开那张照片看。 她笑了笑,关上手机,专注去看舱外景色。 * 夜晚。 宴客厅外。 沈煜刚应酬完出来,没有直接上车,走到外围园林地点了一根烟。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一反常态,大肆接受别人的敬酒,被灌了不少。 头顶有飞鸟掠过,翅膀扑棱声让沈煜乍然清醒,他眯起眼睛,视线透过面前缭绕的烟雾,遥遥落在几百米之外那座游乐园上。 沈煜目光闪烁。 十一岁那年,他和盛栀去过游乐园的。 那时盛栀父母刚去世不久,她被托付到沈家,从快乐开朗的小女孩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 沈煜也是从小被优渥条件和关注围绕的少爷,并不懂怎么去安慰面前这个忧愁的小妹妹。 他那时只知道,他想让她开心一点。 哪怕一点就好。 于是在一个周末,他让司机载着他和盛栀来到一座游乐场。 十岁的盛栀指着海盗船,说,“煜哥哥,我想坐那个。” 沈煜抬头看了海盗船好一会儿,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好,坐就坐!” 整个过程,盛栀叫得很畅快,而沈煜坐在她旁边,全程闭着眼睛抓她的手。 下来后,盛栀红光满面,沈煜则面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 盛栀看到沈煜的脸色后吓傻了,急忙轻轻拍打他的背,给他喂水,“煜哥哥,会难受吗?” 沈煜yue一声直接吐了,吐完嘴上逞强,“没事,我很好。” 那天,盛栀不敢再玩刺激性项目,挑了旋转木马之类的项目和沈煜一起玩,回去时,沈煜发现盛栀脸上的忧愁似乎散了点。 再后来,盛栀继续扎进自己的舞蹈世界中。初中放假的时候,盛栀和沈煜提过一起去游乐园,沈煜觉得幼稚,便找了个理由婉拒她了。 过往的事情一一浮现在眼前。 沈煜吐出一口烟,收回视线,眼神微黯。 自从发现盛栀已经删了他的微信后,他情绪一直处于低沉状态,在她电话号码的页面犹豫了一遍又一遍。 而现在,他想问个究竟。 沈煜打开通讯录,找到盛栀的电话,拨了出去。 第19章 盛小姐没有接电话,敲门也没回应 “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 路灯映照着沈煜难看的脸色,在一声声提示音中,他低头盯着手机屏幕,眸光冷如寒冰。 好、很好。 又是删除,又是拉黑。 盛栀。 你跟谁学的这招欲擒故纵? 长腿迈开,沈煜三步并作两步上了车,对司机道,“去海月湾。” “海月湾?”沈家多年的司机老陈思考了一下这个地址,“是去盛栀小姐的家吗?” “嗯。”沈煜冷然回应。 却突然发现,他根本不知道盛栀住在几栋几楼。 从10岁开始,盛栀虽被托付给沈家,但还是有回自己家的时候。高中时,司机将放假的盛栀载到海月湾大门口,盛栀问沈煜,要不要去我家坐坐?他那时看盛栀的眼神存了一丝异样,怪她从来没把沈家当自己家。 一个空荡荡的屋子,她有什么好回的? 他从来只乐意在宴会上和她跳交谊舞,却并不乐意去她那个家做客。 沈煜打电话给特助,“查一下,盛栀家住在哪个单元。我马上要结果。” 特助很快回电:“沈总,查不到海月湾有叫盛栀的业主。” 沈煜声音染上愠意,“需要我亲自教你怎么查吗?” 特助小心翼翼地回复,“好,收到,沈总,我这就去重新查。” 二十分钟后,特助给沈煜来电,讲话谨慎而小心,“沈总,这边查到的结果是……盛栀小姐曾经是海月湾的业主,但一个月前,她已经把房产出售转让给别人了。” “不可能!”沈煜语气冷厉。 一个月前,盛栀还在世界巡演,怎么会有时间来处理房产出售的事? 一个月前,盛栀对自己的态度也还和以前一样。 除非有人特地帮她处理这些事。 或者,有人帮她特地隐瞒什么。 他低头翻动着特助发来的证明文件,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沈煜翻动着通讯录,倏然发现,他过去对盛栀了解得太少了。 他没有她任何一个朋友的电话、不知道她的家庭住址、连她经常演出的舞剧院都未曾踏足一步。 迈巴赫还停在原地,司机老陈问:“沈少,还去海月湾吗?” “今天先不去。” 沈煜在后座上打开华京舞剧院的官方网站,仔细浏览,不放过每一个页面,却在上面找不到盛栀的演出预告。 沈煜沉沉地看向了窗外,最终拨通了私家侦探的电话。 “帮我查一个人。” * 窗外夜色如水。 盛栀盘腿坐在自家客厅的地毯上整理东西。 白天在游乐场时,脑袋逐渐发晕,谢北聿连忙扶住她,估摸着是今天玩了几个项目耗费了精力,加上车祸后遗症影响,就拉着她回家休息了。 傍晚时谢北聿来敲门,他要跨城出个短差,隔天就回来,说厨师会按时做好饭送来,还特地拉着盛栀录了他家的指纹锁,又给了她几个电话,说如果要出门直接打司机电话,这才放心走了。 盛栀一个人待着也很自在。 她在自己房间角落发现了一箱小时候的玩具,儿童木剑、假匕首等,甚至里面还有六七岁小孩身量的小警服、手铐、传呼机。 其实这套装备她了解,昨天她翻看了童年相册,里面有自己上学时小品演出合影。合影里她就穿着那套小警服扮演警官角色,表情很是神气。 她饶有兴致地抓起那副银制手铐细细端详。 手铐的圈口并不小,做得还挺仿真,也不知道当时父母给她准备道具的时候,是不是随便从他们自己口袋掏了一个。 想到这,她会心一笑。 在自己家这个空间里,盛栀就像玩寻宝游戏一般,一点一点发现线索,重新拼凑起自己的过往。 她很快又意识到,从车祸到现在,除了谢北聿,还未见过谢家其他人。 从小被托付在谢家,可她在脑子里搜索不出谢家的人是什么样子的,连稀薄的潜意识都没有。 不过,谢北聿对自己这样关照,说明她和谢家其他人关系也不会太差吧。 也许是车祸后,谢北聿不想让其他人担心多想吧。 直到第二天傍晚。 盛栀这一天里除了睡觉,就是整理东西,把家里所有带有纪念意味的东西都过眼了一遍。 还在柜子里摸到了一瓶不知道什么时候的白酒。 收拾累了,她打开酒瓶盖,埋头闻了一下。 一种辛辣又莫名引人振奋的酒香气。 她回到茶几边,往玻璃杯中倒了三分之一。 难忍好奇,抿了一口,登时眉头微蹙。 果然辛辣,还带着苦涩。 很快,她发现这酒除了辛辣苦涩,还有一种醇厚的清香,甚至有了一丝绵甜感。 一口一口品尝,不知不觉中杯中酒已经见了底。 - 谢北聿从厨师那里收到消息时,正在出差回程的路上。 ——【给盛小姐送晚饭时,她没有接电话。】 ——【敲她家的门也没有回应,怕她在休息,就没大声敲门。】 谢北聿眼神一凛。 不多时,几条消息发送到他手机,对方汇报的内容是海月湾大门口和单元楼的监控已排查,盛小姐今天并未出门。 这才摁了出去,她的电话号码。 提示音是对方用户已关机。 男人漆黑的眼眸翻涌着细不可察的暗潮。 一瞬间,诸多设想一齐涌现,汇集成一股隐隐不安的、势不可挡的急浪,蓦然拍打心岸。 他指尖一下一下敲击着腕上那只百达翡丽腕表,仿佛一只象征耐性的计时器,每敲击一下,耐心就会消逝一分。 指尖陡然顿住。 “宗叔,停车,你自己打个车回去。” 平稳驾驶的司机宗叔抬眼,后视镜里的谢少眼底暗沉如刃,和平时从容冷静的样子大不相同。 宗叔心下闪过诧异,却也没问什么,马上停了车。 他刚下车,谢北聿的长腿便立马跨上驾驶座,砰的一声甩上车门。 等宗叔反应过来回头看时,那辆宾利已风驰电掣,以令人心惊的时速绝尘而去。 徒留宗叔一地凌乱。 原本能走一小时的路程,谢北聿给硬生生缩短到了20分钟。 车子疾驰到海月湾大门口,闪电般的甩尾停靠在路边看得人心惊胆颤。 长腿大步跨出,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急,俄顷之间,他便用了跑的。 第20章 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 电梯上升中,显示屏的数字在变化跳动,其实速度很快不过是须臾之间,然而在谢北聿眼中,漫长到令人心慌。 疾驰的路上,他细细推测过每一道设想的可能性—— [她因为车祸后遗症,晕过去了。] [她恢复记忆了。] [她把自己关起来,不想理其他人。] [她躲他,关机了,不想理他。] …… 这顺理成章的种种猜想使遽烈的心跳从胸腔震出,血液好似跟随着这异常的心跳簌簌倒流,倒流到指尖泛凉。 直到出电梯,向那扇门每迈一步,心脏便陡然紧缩一分。 那是他内心深处久违的恐惧。 “盛栀,”敲门声响起,声音磁沉伴随着急切,“你在吗?” “在的话开门好不好?” “我们好好聊聊。” 如果不是有了第一种猜想,他或许还有耐心继续敲门,但万一盛栀是真的晕了过去…… 他更不希望是这种可能。 一切都不能耽搁,正在他一步步后退,准备暴力踹门的时候。 ——吱嘎一声。 那扇门突然打开了。 谢北聿滞在原地。 盛栀倚着门框,仰着脑袋,懵怔地望着他。 她神情略显恍惚,细瓷般的面颊晕染开两片绯红,一双美眸仿佛被泉水浸润过,漾着盈盈水波,花瓣般的红唇微张,似欲似撩。 几秒后,她似乎认清眼前的人,红唇微勾。 “聿哥,你回来了。” 谢北聿的漆黑瞳孔在一瞬间急遽收缩,在那一刻他无法自禁迈步到她面前,双手捧住她的脸。 “盛栀。” 他垂眸注视着她,大拇指轻轻压下她两颊边的绯红。 “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 灯光掩映下她的长睫在白皙脸上落下一片鸦影,听了这个问题,她懵怔地眨了眨眼,似乎在认真思考。 “你叫,谢北聿。” 男人瞳仁深处的涌潮晦暗不明,他深深地看向她眼底,不动声色地平复了呼吸,声音低而轻地漫在她耳边。 “怎么没接电话?” 淡淡的酒香气这才盈入鼻息,谢北聿顿住,额上青筋一跳—— “你喝酒了?” 盛栀没有回答,她朝着他扯出一个微醺迷离的笑意,双手去握住他捧着她脸蛋的手腕,往后退一步,顺势拉他进屋, “别站在门外了,进来嘛。” 她脚步并不稳,他便由着她拉,直到被她摁坐在她家的沙发上。 谢北聿看着茶几上所剩无几的白酒瓶、空掉的酒杯,一时间脑门突突青筋跳得更厉害了。 “栀栀,你喝了多少?” 她跌坐在地毯上,双臂撑着茶几,仰头,眼神亮盈盈地看着他,似乎是觉得他稍微严肃了点,语气带了一丝娇嗔:“没有,没喝多少。” 谢北聿俯下身,单膝跪地,视线与她齐平,双手去握她的薄肩。 “你喝醉了,别坐在地上,走,去床上休息。”他嗓音像是夏日清风,裹挟着清和温柔。 她很茫然:“去船上吗?” “对,躺在床上,好好睡觉。” “我不去船上,”她眉心轻轻蹙起,眸光灵色一闪,好似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 “我是一只大章鱼,不能去船上,我要回海里的。” “……” 谢北聿沉默了几秒。 “你不信吗?”见他不语,盛栀睁大眼睛,一脸傲娇,“我表演给你看。” 没等他开口,她噌地一下站起来,后退几步,在空地上转了几个优美的圈圈。 她今天穿着简约的白色连衣裙,裙摆飘逸,随着她的旋转肆意翻飞,有种醉舞的美感,但脚步虚浮,很快趔趄了一下。 谢北聿见状急忙上前扶住她。 他滚烫的胸膛自然而然贴上她瘦削的背肌,耐心低哄,“好,我相信了。” “章鱼小姐,我们回海里了。” 盛栀闻言认真想了想,又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但是我回海里,会被鲨鱼吃掉的。” 谢北聿扶着她一步一步坐回沙发,面色平静, “不会的,那我就当虎鲸,跟鲨鱼决斗,保护章鱼小姐,好不好?” 一阵眩晕袭来,盛栀半寐着眼,极轻地嗯了一声。 谢北聿让盛栀靠在他的肩膀上,手掌牢牢地扣住她,见她暂时安静,伸手去取茶几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 “来,喝点水。” 盛栀的唇边轻轻地触到了冰凉的杯沿,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微微低头,软唇去抿杯子里的温水,喝够了便停了下来。 谢北聿视线落在她红唇上,又倏然移开。 他搁下茶杯,一手揽住盛栀,一手用手机给裴泽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他轻声说明了情况,并问这种情况严不严重。 电话那头的裴泽经过认真思索,“你给她喂两颗那天我开的C药盒的药,然后让她好好睡一觉。就是普通的醉酒,没事的。” 裴泽万万没想到,自己前几天担忧的[晚上接霸总朋友的电话,要自己处理发癫霸总和金丝雀的虐恋闹剧]这种事情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不是,老谢,你给她喝酒了?” 裴泽恨铁不成钢,一时间又幻想起这事的各种可能的前因,一脸惶窘,关心地问: “你俩有伤到其他地方吗?需要我拿着医药箱过去吗?” “……不用。” 裴泽还想深入关心一下,那头电话便啪的一声挂断了。 怀中的人还歪着身子,时不时挠动几下,谢北聿垂眸看了她一会儿,俯身准备去抄她的膝盖窝,准备把她抱到床上休息。 突如其来的幅度动作中,盛栀眼睫一颤,她懵懂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男人棱角分明的性感喉结,再往上瞧,是俊逸分明的下颌线,皎如日星的五官。 她倚靠了他半个胸膛,靠在他饱满坚实的胸肌上,乍然感受到他源源不断输出的滚烫热度。 微微偏离他的胸膛,她视线对上了他漆黑深邃的眸子。 近在咫尺的温软馨香萦绕满怀,男人脸上的表情看似风平浪静,可那深处却不可抑制地翻涌起晦暗不明的波澜暗欲,将她温柔地攫住,几近吞噬。 盛栀浑然不知,一双纤长素手伸出,温柔地贴在他的下颌处,捧住他的脸。 “谢、北、聿。” 第21章 甚至还有暗暗勾引的嫌疑 “嗯?栀栀。” 男人启唇,半垂着眸,一动不动地任由她动作,他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鼻息沉浸在她身上甜而不腻、优雅清冽的香气中。 “你真好看。” 她的笑容很明媚,那双潋滟的狐狸眸子里,还带着天真的清澈。 谢北聿一愣。 随之低低一笑,目光一瞬不瞬地与她的视线交缠,他音色磁沉,带着显而易见的蛊惑, “哪里好看?” “哪里都好看,”盛栀迷懵的眼神驻留指尖,认真思索了几秒,“穿黑色衣服也很好看。” 谢北聿一手撑在沙发背上,虚虚地围了她半圈,脸被她轻捧着,他定定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样子。 “喜欢?” 盛栀眯了眯眼睛,像是仔细端详了一番这张惑人恣肆的脸后的认真评价。 “喜欢。” 屋内一片静谧,头顶射灯的掩映下一切更似有了种微醺的质感,让人想要沉溺进去。 他依旧垂眸看她,只是平日里的隽稳矜贵已尽数褪去,徒留眸子深处隐匿已久的野兽,在暗处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目光流露出难以自已的炙热,再开口时语气是自己也意识不到的缱绻。 “要不要抱?” 盛栀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片刻缓缓地摇头,“章鱼啊,是抱不动的。” “章鱼小姐,”他嗓音很低,语气像是带了诱哄,“抱着很舒服,试试?” “不能抱,”她非常地坚持,因为此时脑袋里实在想象不出来虎鲸是怎么抱章鱼的,“那样我们回到海里也会失散的。” 他这才意识到她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设定中,唇角微掀,还没启唇,就见她倏然放下一只捧着他脸的手,身后背后的沙发上在找什么东西。 “找到了!”她迷醉的眼神一亮,“我的触手。”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只银制手铐。 这手铐挺像回事,但他猜测应该是玩具或者是演出道具。 ——啪嗒一声。 谢北聿低头,瞳孔有一瞬间的震动。 盛栀用那只手铐的一个圈口,铐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腕劲道有力,但那个手铐说小也不小,一个圈口堪堪刚好卡住了他的一只手腕宽度,留不得半点罅隙。 他低垂着眼,没有回应,亦不拒绝,放任她的所有动作,甚至还有暗暗勾引的嫌疑。 直到他看到她用另一个圈口套在她自己手上,重重拷了下去。 “好了,”她凑在他耳边满意道,“我抓着你了,走吧。” 屋内一时间异常寂静。 唯余男人肩头上搁着这位醉鬼章鱼小姐的下巴,清浅馨香的气息悉数喷洒在他颈窝。 谢北聿眸色深暗,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他的右手和她的左手被拷在了一起,圈口相硌,一动便摩擦出金属的声音。 身体相隔的空间中,他温热的掌心托起她的手腕,寻了个让她体感舒服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她恢复了安静,眼眸乖乖阖上没有睁开,传来绵长清甜的呼吸。 他这才轻轻地放她躺平在沙发。 视线停留在了茶几上的手铐钥匙上。 * 天,还没有大亮。 屋内只剩几盏射灯散发夜间皎浅的光,窗帘未合紧的缝隙投射进来一丝由灰蒙蒙渐转为豁亮的晨光。 正是凌晨六点。 盛栀便是在这个时候醒来了。 长睫翕动,脑海意识从一团浆糊逐渐发酵清醒。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客厅的天花板。 她发现自己是躺在沙发上,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了毯子,而左手腕上有硬邦邦的异物。 睁开的眸子逐渐清明,视线奇异地慢腾腾地移向自己的左手。 手铐连结的那一头,是男人的右手。 ! 盛栀不可置信地睁了睁眼睛,闭眼,再睁眼。 男人半趴在沙发边沿,长腿被迫曲起,似乎是为了照顾她的舒适度,他被拷着的右腕搁在了她左腕沙发旁。 竟然有了种楚楚可怜的意味。 完、蛋、了。 她只知道昨天傍晚喝酒喝上头了,趴在客厅里睡了好一会儿,后来迷迷糊糊中又听见几声敲门声,看到是谢北聿,似乎还让他进来坐坐。 后面就全然不记得了。 这个手铐……是自己收拾童年东西时搜罗出来的,被她暂时放到了沙发上,怎么就…… 盛栀一个激灵用腰腹力量起身,坐在沙发上,又俯身去看谢北聿。 他半个后脑勺对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动静还是姿势太过于难受,歪了歪头,很快便也醒了。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当然有可能是盛栀一个人在觑。 因为谢北聿十分平静地看着她,“章鱼小姐,还在海里吗?” 盛栀一时没听懂:“什么?” 发丝柔顺地垂下,似是而非地拂过他肩膀,她面上的酡红散去,秋水剪瞳依旧莹润,只是消散了醉态。 谢北聿敛了敛目光:“清醒了?” “嗯,”她缓缓地点头,突然意识到什么,神色有点尴尬,“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很离谱的事情?” 谢北聿定定看着她,左手撑起了下巴,手肘搁在沙发上,眸中似笑非笑: “昨晚的事情,全忘了?” “……”她心下一紧,连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你说说,我看看还有没有得救。” “没什么,”谢北聿轻轻一笑,从善如流,“你说你是章鱼小姐,要用触手缠住我,带我回海里。” “……” 一阵烧挠从耳根窜起,她把头埋向了膝盖撑起的毯子里,猛猛磕了两下,想起了什么,又看向他, “所以我发酒疯,用手铐把你和我拷起来?”她视线猛地转向空荡荡的茶几, “不对,手铐的钥匙呢?我记得钥匙就在上面呢?” 男人十分配合地用目光搜寻钥匙:“没事,找一找就有了。” 盛栀倏然顿住,戴着手铐的左手拉了拉谢北聿。 他转头,视线与她撞在一起,“嗯?怎么。” “对不起!聿哥。”盛栀义正言辞地道歉,又去观察他的表情, “被拷着是不是很难受?你忍忍啊,我这就去找钥匙。” “没事的,”谢北聿眸光幽沉地看着她,声音里竟有了几缕无辜和委屈的意味。 “我不难受,没事的。” ! 盛栀精准地捕捉到了这种情绪,一时间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哄人。 第22章 沈煜此时便站在华晟集团 “那个……聿哥,咱们先站起来一下,好不好?”盛栀不知不觉中更加软声细语,带了低哄的意味,“我去找钥匙开锁。” 谢北聿十分依顺地被她牵着满屋子绕了几圈,到处找钥匙。 最终是在沙发的缝隙找到的。 盛栀眼疾手快地给手铐开了锁,扔在一旁,她轻轻托起谢北聿的手腕,看着上面被箍得通红的痕迹,面色闪过一丝愧疚。 手铐的圈口比她的手腕要大,所以她没有被勒出痕迹,也没有不舒服的感受,可是那圈口刚好卡住了谢北聿手腕的宽度,盛栀怀疑经过一晚上,因为血液流通不畅他的手可能已经麻痹了。 “要不然,我们去医院看看?” 谢北聿看了她几秒,扯一抹轻笑,“没有那么严重,不用太自责。” “栀栀要是实在担心我的手,帮我抹个药?”他嗓音幽幽沉沉,惹人迷醉。 “好。”她连忙点头。 “没什么大碍,我回屋换件衣服,待会记得过来吃早餐。”谢北聿放下手,指节轻轻敲了敲她额头。 药物送上门的时候,盛栀已经沐浴好,顺便换了一身衣服。 她拆开药盒,拿起里面的药膏和棉签,走出门几步,来到谢北聿家门口,敲了敲门。 大门很快打开,谢北聿似乎已经沐浴完,发丝上还残留着水汽,换了身衣服,是略正式的黑衬衫和西裤。 “栀栀,进来,”他一边说,一边往回走到开放式厨房,灶火还开着,上面的牛排煎得滋滋作响。 袖子挽起,脉络分明的手去翻牛排,“上次给你录过指纹锁,以后你可以直接进来的,不用客气。” 盛栀嗯了声,鼻尖萦绕牛排的香气。 “别站着,坐,”做饭的间隙他抽空去看她,“你昨晚应该没吃饭,又喝了酒,我弄了粥给你垫垫胃。” 她听话地坐下,搁下药膏,双手撑着下颌,愣神地看着在厨房忙活的男人。 她第一次真正见他做饭,觉得新奇,男人肩宽窄腰腿长,在燃烧的灶火旁有种奇异的养眼和张力,做饭的动作优雅且有序,同时开了几个灶,一个煎牛排,一个炒素菜,一个在煮粥。 视线落在他腕上的红痕,她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你坐着就好。” 很快餐食一一盛上来,色泽金黄的小米粥,奶香味的牛排,混炒的时蔬,简约又营养均衡。 香气四溢勾引馋虫,不过她没忘记过来的任务,“聿哥,伸手。” 谢北聿看她一眼,噙着懒散笑意,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伸手放到桌面上。 她打开药膏,用棉签蘸取,小心翼翼地给他涂上。 吃饭的时候,她眼睛一亮,毫不吝啬夸奖,“好吃,你这也太厉害了吧?” “没什么,”他轻咳一声,神色淡淡,嘴角却很快浮起一抹笑,“喜欢就多吃点。”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谢北聿起身去接听,对她做了个手掌朝上的动作,示意她慢慢吃。 他接电话时的语气严肃又冷沉,俨然上位者的气场。 ——嗯。 ——知道了。 ——我不是慈善家,闲杂人等不见,你直接拒,记住了我最后说一遍。 盛栀眼观鼻鼻观心专心吃饭,直到谢北聿挂断电话走过来。 “栀栀,今天公司有个会,我待会过去一趟。你要是一个人待着无聊,想去商场或者是哪里,就给司机打电话,”他与她说话时,语气比刚才电话里耐心温柔多了, “也可以来我公司找我,我下午有时间。” “去你公司?”盛栀莫名勾起了一丝好奇,“那会不会不方便啊?” “不会,”他重新坐回座位,“想来就来,你来了我就很高兴。” “不过,”谢北聿乍然俯身靠近,直勾勾盯着她,“一个人可不能再喝酒了。” “……好,不喝。” 盛栀垂下眼眸,躲避他带有威慑力的视线。 他黑眸忍不住弯了弯,又似乎是怕自己太凶了吓到她,跟她解释,“这段时间不能喝,等你养好身体,我可以陪你喝个够。” “好。” 她理亏,不好说什么,心虚地点头。 中午,厨师按时给盛栀送来餐食,盛栀叫住了他。 “蒋叔,能不能请您多准备一份下午茶?比如熬夜护肝炖蛊那种,我想打包带走。” 内心始终过意不去,昨天自己胡闹,委屈了谢北聿窝着睡了一夜,早起他又给自己做饭,又要去上班。既然谢北聿提了可以去找他玩,她就过去看看,拿点吃的,然后再给他抹个药吧。 “当然可以,盛小姐。”蒋叔笑眯眯道。 蒋叔是谢家老宅的大厨之一,因为善于做疗养的药膳,被谢北聿特地高薪借来,还收了一笔封口费,嘱咐在盛小姐和谢家人面前缄口少说话。 盛栀对吃饭几乎没有要求,她吃得少,口味又清淡,还很礼貌。所以几天以来,蒋叔事少钱多,工作十分轻松,这会儿好不容易提个需求,他十分满足地去做下午茶了。 下午时分。 盛栀拎着餐盒,联系了司机,上车直接去了华晟集团。 华晟集团的主公司是华晟科技,以各类高科技芯片研发制造为业务核心,如今产品应用已遍布全球各个行业、政府部门,是华京首屈一指的高科技企业。 华晟实力雄厚,总公司独栋办公大厦位于华京最繁华的CBD,大楼的建筑设计和安防系统经过谢北聿亲自把关,内部管理、进出采用顶尖的智能设备,21台电梯能够精准疏散和控制高峰期人流量。 沈煜此时便站在华晟集团底层大堂角落的会客室。 他面色略显难看。 沈氏集团最近拓展了人工智能领域,业务线由沈煜负责。沈氏在这方面技术比较薄弱,放眼华京,最理想的技术合作方便是华晟科技。 为此这一个月来,沈煜让秘书三番五次约见谢北聿,但对方秘书几乎都以没时间、出差为由婉拒了沈煜。 沈煜派人调查了一下,得知谢北聿今天就在公司开大会,于是亲自前来,足足在这等了两个小时。 谢北聿的特助王韬十分得体地招待他,“不好意思沈总,我们谢总今天还有几个会议要开,实在抽不出时间,要不,我还是先让客户经理跟您对接吧?” 沈煜闻言,面色冷沉了几分,“请告诉你们谢总,如果今天我没有见到他,是不会踏出华晟这个大门的。” “……这,”王韬面露难色。 “好歹也算是上门客户,”沈煜气场冷然,“华晟就这么看不上吗?” “沈总,您误会了。”王韬面上一脸赔笑,说出的话却不卑不亢,“华晟科技业务繁忙,就算是再大体量的合作需求,都需要一位一位排队。” 事实也真是如此。沈氏虽也是艘商业大船,但这条人工智能线还不成熟,如果与沈氏合作,涉及芯片深度开发定制和核心技术保密,对华晟来讲并不是一门安全和一本万利的好生意。 华晟科技发展到至今,技术顶尖,产品成熟,犯不着为了这种小单子,去当沈煜的垫脚石。 其中道道沈煜其实心里也清楚,但是他人来都来了,就算是死磨硬泡,也希望见谢北聿一面,搏个合作机会的可能。 他面色虽冷沉,但很快敛了不快的心思,身姿笔挺,语气谦逊从容,“王助理,请问谢总什么时候开会结束,我等他。” 第23章 一定做好爱情保安! 王韬略一思索,也就随了沈煜的话,“好的,沈总,我再去确认下。” 电梯一路往上,王韬觉得这两人都有点奇怪。按理来讲,谢总平时虽然严肃话不多,但对任何来客起码表面礼节做足,换句话说不会这么不给人面子。 而这个沈煜也是死脑筋,就非要见谢总一面。 电梯停在顶层的总裁办,王韬很快看到自己老板已经开完会,悠哉坐在办公桌前,秘书正在递文件给他签字。 “谢总,沈总他还在下面,他很坚持,不见客户经理,说今天一定要等到您。” 王韬谨慎地汇报,面露难色,这事吧说大不大,但沈煜一身正装,明晃晃地被晾在那个观景房会客厅两个小时,还挺惹眼的,他怕处理不好,会给华晟带来不好的传闻。 谢北聿语气淡漠,“那就晾着。” “好。”王韬点点头。 也是,既然谢总没打算和沈煜合作来往,像沈煜这种娇生惯养又有傲气的公子哥,再等一会儿,那道心理防线说不定就塌了,也就走了。 谢北聿签完字,手机刚好叮地一声传来消息。 修长的手指划开屏幕。 盛栀:【[出现].gif】 盛栀:【[图片]】 盛栀:【我已经在华晟楼下,在图片这里,怎么进去呢?】 谢北聿蓦然站起身,长腿大步跨出门外。 “王韬。” “在!”王特助连忙小跑,跟上谢北聿大迈的步伐,进了电梯,一时间完全摸不着头脑谢总突然要下去干什么。 谢北聿给盛栀回复:【栀栀,先在车上稍等,我正在下楼,待会你先跟着王助理上楼。】 “盛小姐在楼下,你先去花圃旁停车位接她上来。”他一边回复她,一边吩咐王韬,“从2号门走,明白?” “好的,明白。” 王韬一听到‘从2号门走’几个字,立马警觉起来——这是需要避人耳目的幽会! 他作为总裁特助,自己又没谈过恋爱,第一次处理这类幽会的事情难免生疏。 但又想了想老板最近给自己加的三倍特殊工资,还有这份信任,便暗暗下定决心,一定做好爱情保安! 为此,王特助特地和老板出电梯的时间错开,避开闲杂眼线,低调地从侧门溜了出去。 华晟集团底层的会客室,是个360度全玻璃的植物观景房。 沈煜在抬头间,便看见了阔步走来的谢北聿。 沈煜一愣。 其实他今天已经做好吃闭门羹的准备,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放下身段来访华晟,动静闹得不小,也是想对谢北聿表达他的诚意。 一切都因为他的表姐、他在沈氏的最强劲敌——沈时卿,最近风头过猛了,再这样任由沈时卿发展下去,自己恐怕会逐渐丧失作为沈氏备选继承人之一的优势。 所以他是真心希望这次能和华晟深入合作,为自己的业务线赋能。 毕竟说到底,他不像谢北聿一样,玩得起也输得起。 “谢总,”沈煜勾着抹绅士的浅笑,伸手,“今天打扰了。” “沈总,”谢北聿伸手握了握,与他客套,“抱歉,久等了。” 玻璃观景会客室内视线很宽敞,从1号门进来的人都会一览无余,谢北聿不动声色地调转了个角度,让沈煜完完全全背对着2号门方向。 他大手一挥,示意道,“请坐。” 沈煜依言坐下,开门见山,“今天我来,是想和谢总谈合作。沈氏的人工智能新线,如果我们能共同开发核心芯片,相信对于我们两方而言,都有很大裨益。” “共同开发?” 谢北聿松弛地靠着椅背,望过来的眼神似笑非笑, “沈总说笑了,华晟一直不玩共同开发那一套。” 这种直言不讳让沈煜不自觉面色一沉,倏然觉得谢北聿特地下来,就是想看自己难堪。 但沈煜自知理亏,开始试探性地谈条件, “听说最近谢总正在筹备南城的分公司,沈某恰好在南城有块地,如果谢总有这个需要,我可以无偿奉上,作为合作的条件。” 谢北聿懒洋洋掀起眼皮看眼他,意味深长地轻嗤一声,“看来,沈总还挺舍得下血本。” 半晌沉默。 “只可惜,沈总找错人了,南城,我不缺地。”谢北聿神色淡淡。 沈煜眼底沉色更深,心中骤然升起一股怒火。 “谢总,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你也知道,谢氏和沈氏有业务往来,和沈氏交恶,对你来讲没什么好处。” 谢北聿嘴角勾出淡哂弧度,笑意恣肆: “谢氏?关我华晟什么事?至于你沈氏,不好意思,更不熟了。” “谢北聿!”怒火烧得更旺,沈煜站了起来。 是,他谢北聿当年凭一己之力创办了华晟集团,一开始沈煜听说这事,心里嗤笑,如此庞大的谢氏,谢北聿为什么不顺理成章当那个继承人,还颇有兴致地旁观华晟的发展,准备看他的笑话。 但后来,华晟科技如日中天的发展,便让沈煜笑不出来了。 他开始意识到他和谢北聿的差距、意识到世家与世家之间也有巨大的鸿沟。 第24章 她忘记的,他一一珍藏 谢北聿的祖父那辈有从政的,有从商的,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祖父后来将谢氏发展得蓬勃壮大,谢北聿父母又是京港两城豪门联姻的天花板,自然是鲜亮无比。 但祖父那辈遗留下来的各个利益方,势力盘根错节。 作为继承人,若想出头,必定要在平衡、吞并、倾轧、发展中反复横跳,你死我活,劳心费力。 谢北聿很早便看清楚了这个形势,他既不争这个继承人,又不走祖父辈铺好的从政路,选择利用资源另起山头。 之所以这样选择,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他从未和别人提及。 这些弯弯绕绕,直到沈煜进入沈氏工作,才彻底明白。 沈氏实力没有谢氏强,但内部利益关系网更是错综复杂。沈煜还有沈时卿这个强有力的竞争者,内忧外患,处境被动。 想到这些,沈煜面色更沉,今天谈话僵持到这里也谈不下去了,于是敛了敛情绪,“今天是我冒昧了,不请自来,不怪你拒绝我。希望下次,我还能向谢总请教,告辞了。” 谢北聿视线透过沈煜身后的玻璃窗,好整以暇地远远瞧着从2号门进来的倩影进了总裁专用电梯。 “我很期待,什么时候沈少可以代表沈氏那一天,欢迎再来华晟和我谈。” 沈煜眉眼冷了几分,转身走出门。 - 盛栀摘下口罩,跟着王特助来到了华晟顶层的总裁办。 之所以出门戴口罩,是因为最近登微博账号,发现自己的关注度好像有点高,她目前是失忆状态,怕碰到有些情况不明就里,应付不来。 落在王特助眼里,这就是谢总和盛小姐幽会的谨慎之处。 王韬一路上热情又细心地为她介绍:“盛小姐,这里就是谢总的办公室。” 总裁办很大,现代前卫风格设计,黑白灰为主色调,但并不冰冷。进来是一个偌大的植物景观房,拐角廊道也摆放着不同绿植,墙上挂着不少名家画作。 盛栀轻轻点头,一一浏览过路景观。 有两个男士正在一旁的秘书室整理资料,王韬介绍,“那俩是谢总的秘书,华晟业务比较庞杂,每个秘书负责的东西不一样。” 盛栀点头,突然想起前两天晚上无聊开电视看的两集都市偶像剧,那里面的总裁似乎都有个美女秘书。 “他没有美女秘书吗?”盛栀有点好奇。 王韬连忙摆手,着急解释:“没有的!盛小姐,绝对没有,您别多想!” 盛栀不知道王韬反应这么激烈干什么,微笑道:“王特助,不用对我用尊称的,没事,你去忙你的就好,谢谢你带我上来。” 话音刚落,谢北聿便迈着长腿大步从电梯那走了过来。 王韬很自觉地离开了。 “栀栀。”他脸上笑意明朗,“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快进来坐。” 盛栀跟着他走到内室沙发坐下,搁下手上食盒,“我给你送下午茶,是蒋叔做的。” 她视线晃到他那还带着红痕的手腕,心虚询问:“我再给你抹个药?” “栀栀有心了。”谢北聿唇角忍不住弯了弯,目光落在她脸上,莫名带了惑人勾缠的意味,语气似是而非的低沉萦绕, “也好,手还挺疼的。” 她连忙从包里拿出药膏和棉签。 垂眸认真给他上药,他看着她鸦羽般的睫毛静静覆下,细瓷般的脸颊透出自然好气色的一抹粉晕,娇俏地晕染开,挺立的鼻梁下是两瓣莹润花瓣唇。 他喉结微微滚动,眼梢藏着无尽炙热。 上完药,盛栀往四周看了看,视线立马被室外走廊上那幅硕大显眼的油画所吸引。 画中,女子身着粉橘色古典裙,发髻略显华丽,一个优美的侧展动作,舞裙翻飞,潇洒肆意,扬起的下颌线流畅分明,背景是青山暖阳。夕阳刚好照射过来,画中的粉橘反射出更加绮丽瑰美的润泽色调。 画作比较独特,将东方风韵和西洋画式很好地融合与展现,盛栀不由自主地向它靠近,观摩一番。 很快她便发现,画中人侧脸似乎和自己有点像。 “这幅画……” 谢北聿在她身后坦然介绍:“对,画的是你。” “这是你大学时,在华京舞剧院的首次公开演出,这曲,是《贵妃醉酒》,如果你记不起来,在网络上应该还能找到视频。”他解释道,“这曲子,我印象挺深刻的,回来后便找了个画家画下。” 他看着画沉思,似乎陷入了当时在观众席上的记忆。 一场盛世的宫廷华章,纸醉金迷,朝歌暮弦,曲中人醉死梦生,纵情一舞,香袖翻舞,裙裾飞扬,扬开那盛世末途的一湾涟漪。 许多观众为舞技喝彩,谢北聿却看见演绎之人的入情和精妙。 那华彩之下的糜烂、忧伤。 被盛栀巧妙地演绎出来。 曲中人杨贵妃,光鲜亮丽,受人瞩目,而她美丽之下却是个最终为君王背负罪名骂名的可怜人。 那一刻,谢北聿不由自主地与舞台上那个真实的身影共情。 人生在世,浮浮沉沉,就算身居高位也有身不由己之事。 站在他的位置,在繁华之下,见过太多波谲云诡的纷争、纵横交错的倾轧、貌合神离的联姻……他自问还是比较喜欢自由,人生和婚姻都拒绝拿来当筹码。 唯有展成参天羽翼,才能庇护所爱之人,不沾风雪尘埃。 这幅画里,没有暗色舞台背景,只有鲜亮色调明艳绽放,是对曲中演绎之人的真切祝愿希冀,愿她前路坦荡。 也是对自己的一个承诺。 盛栀的眼眶有一瞬的紧缩。 一股难言的情绪在心里翻腾。 之前在病房里,她问谢北聿,看过自己的演出吗。他回答,她的每一场演出,他都在观众席。他似乎记得她在什么时间段演出了什么,很快精准地找到了各个时期的视频给她看。后来她在网上搜索了一下谢北聿,觉得有点不可置信,他这么忙,而自己的公开演出并不少,真的场场都看吗? 这幅几年前的画给了她直观的回答。 那些她忘记的舞台记忆和梦想,他一一珍藏。 夕阳映照着两人的背影,像一幅温柔的画。 盛栀看着他的侧脸,恍然听到自己心脏如擂鼓般的震动声。 - 沈煜刚才在走出华晟大厦时,回头看了眼大堂。 他觉得有点奇怪。 特地过来挖苦拒绝一番,这看起来不像是谢北聿的性格。 他停驻在大门口,两个华晟的职员恰好从身旁经过,他们在交头接耳仿佛在兴奋八卦。 ——“你知道吗?我刚才看见王特助了,他陪着一个大美女上了谢总的电梯!” 第25章 她性子一点也不软 ——“真的吗?是谢总的女朋友吧。” ——“不知道,没听说过谢总有女朋友。不过那个美女真的很美!” ——“这种事哪能让你听说啊,有多美?” ——“身材气质都是一等一的美,挺像女明星的,可惜了戴着口罩,但只露出一双眼睛就很惊艳了!” …… 沈煜眉头微蹙。 他心中有些怪异,与此同时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心慌席卷而来。 他今天在华晟等了谢北聿很久,原本以为会吃彻底的闭门羹,可谢北聿下来了。但谢北聿下来一趟,或许只是为了让他尽快离开。偏偏就在这个时间段,谢北聿让助理带了一个女人上去。 这只是巧合吗? 两人从小到大圈子的重合程度,细细数来其实并不小,有一定数量共同认识的人。 但是。 那寥寥几次两人都在场超过十分钟的场合,表面虽平静,暗里火药味喧嚣。 它们都共同指向了一个人,盛栀。 沈煜坐在后座沉默着,神情冷厉,直到司机问他要不要离开。 他回过神嗯了声,倏地拨了一个电话。 “去查一下谢北聿身边的女人是谁。” 回到沈氏后,沈煜在自己办公室外又碰到了薛月。 沈煜面色一沉。 她今天穿着颇具风格的白色希腊风连身长裙,裙摆飘逸,走动间自带风流。 尽管一种穿衣风格并非某个人专属,但那头发挽起的样式、耳垂上悬着的澳白、故意描摹的眼型和唇形,无疑明晃晃地昭示了什么。 沈煜冷着一张脸,心中有了一股愠意。 怎么?她是觉得可以通过学盛栀的样子,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盛栀对自己很重要? 薛月走过来,低垂着眼:“沈总好。” “我记得我说过,行政部的人不准再来我办公室。”沈煜心底生出不耐。 “对不起,沈总,”薛月咬着唇,声音楚楚可怜,“是您的朋友周少来了,行政部今天比较忙,主管就派我来接待下。” “行了,下去吧。” “好的。” “薛月,”他又开口叫住她,语气冷沉带着警告的意味,“既然来沈氏了,就好好工作,不该耍的心思,劝你收起来。” 薛月转身看他,闻言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但很快消散不见,“好。” 沈煜回到自己办公室,见周辰已经大剌剌坐在那边沙发上,翘着腿在打游戏。 “有事?”沈煜瞥了他一眼。 “哟,没事就不能来找你?最近跟女人耍得不得劲,钱也花得不畅快,无聊了来你这耍耍!”周辰目光转向他,见沈煜一张臭脸,问道,“怎么了,哥们有什么难处?” 周辰恍然想到上次给沈煜打的那通电话,试探道:“和盛栀处得如何了?” 沈煜坐下,长腿跨开,双肘撑在腿上,烦躁地抹了一把脸。 许久后他才开口:“我联系不上她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周辰一拍大腿:“我就说我今天来得是时候吧!盛栀啊,她肯定是在宴会上听到那些话了,现在在和你玩冷战呢!” “冷战?”沈煜面露一丝讥诮。 “那可不!绝对是冷战!”周辰兴奋地传授经验,“女人不开心了,不高兴了,就会和你闹脾气、搞冷战,你呢如果还舍不得她,就得哄~” “买化妆品、买包,买点她喜欢的礼物送给她,女人啊很好哄的。” “说这些有用?我现在完全找不到她,”沈煜冷沉着脸,“不就是几句话,她至于么?” 他心里那股烦意愈演愈烈,“看来是我对她太纵容了。” 周辰有点怪异地瞪了瞪眼睛。 半晌之后沈煜抬头问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办法,可以让她来见我?” 周辰眨眨眼,灵机一动:“有!那就是刺激她!” “刺激她?” “对!”周辰继续传授他的个人经验,“这女人啊都爱吃醋。你呢,如果想吸引她的注意,就要让她吃醋,勾起她的占有欲!” 沈煜眉心微蹙:“怎么做?” 周辰想了想:“你名下不是有娱乐公司吗?随便弄一个女明星过来传传绯闻,她肯定受刺激,气巴巴地来找你。” 沈煜对这个建议不置可否,只问道:“这能有用?” 周辰一脸理所当然:“当然!这可是我的经验之谈。你想啊,你得从人的心理角度来分析。她和你玩失踪,肯定是心里对你有埋怨,从更深一层角度来看,是在乎你的。但是吧,她如果看到你过得这么好,身边有了其他女人,会更加不甘心,到时候肯定很快来找你求证的!” “到时候她来找你,你一哄,这事情不就过去了?我觉得她性子也挺软的,应该很快和你和好。” “她性子软?”沈煜冷哼一声,“她性子一点也不软。” 他突然想到当初在高中,和盛栀的那次冷战。 那时盛栀高二,他高三。那次迎新晚会表演,盛栀很出彩,万众瞩目极其受人欢迎,再加上观众席还有谢北聿,他承认自己的确受了一点刺激,第一次表达了希望她以后和自己一起读商科的想法,盛栀很强硬地拒绝了。后来谢北聿不知怎么的就在路上掺和一脚,非要来和自己比场球,沈煜以败局和脚伤收场。 那之后,沈煜和盛栀的关系就陷入了僵局,整整半个月没讲话。 两人关系缓和还是在一个月后,发生了那件令人痛心的事。 第26章 点十个男模 这事便是沈老爷子去世了。 沈老爷子和盛栀的外祖父曾是最好的战友,可惜盛外祖父英年早逝。当年她父母又在行动中牺牲,沈老爷子当即大手一挥,安排人把盛栀接到沈家。在接她之前,沈老爷子特地俯下身,慈爱地问她,小姑娘,你愿意来沈家,当沈煜的妹妹吗。小女孩眨了眨通红的眼睛,点了点头。 沈老爷子是个好长辈,不管是对沈时卿、沈煜,还是盛栀,甚至是薛月,表面上都有点一视同仁的意味。几个孙辈逢年过节都会收到来自沈爷爷的礼物。 但沈煜一直觉得自己爷爷最疼爱、最欣赏的还是盛栀,一直说她有老友的风范。 旁人觉得盛栀这么多年寄人篱下,一点都看不出来卑微、看人脸色、讨好的感觉,觉得意外。其实一方面是她的性格和原生家风使然,另一方面也有沈老爷子的一份长辈关照。 为沈老爷子守灵那天。 偌大的灵堂上,沈家所有人都在。 哭泣的、心怀鬼胎的、沉默不语的……千姿百态。 沈煜和盛栀并肩而立,相顾无言。 两人似乎很有默契,没有在灵堂上掉一滴眼泪,他们明白沈老爷子不喜欢看人哭,经常教孙辈坚强。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直到天光渐亮,守灵结束,众人暂时散去吃早餐。 盛栀走到灵堂外花圃旁,突然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她蹲下来,把头埋进双臂,任忧伤袭来,眼泪开始往下掉。 沈煜走过去,蹲在她身边,一言不发。过了会他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递去了纸巾。 盛栀擦了擦眼泪,起身时却发现沈煜的泪珠也在一滴滴默默往下掉。 她重新在他身边蹲下。 大概是两个人察觉到,蹲在花圃旁一边哭、一边擤鼻涕的样子可能有点滑稽,哭到最后两个人对视了一下,竟莫名被对方逗笑了。 他们起身,一起漫无目的地走,走到庄园偏僻的一角林荫。 沈煜突然俯身,轻轻抱住了她。 盛栀愣怔了一瞬。 沈煜低低的声音传来:“爷爷离开我们了,临终前他嘱咐我们要好好的。” 盛栀想了想,伸手轻轻环住了他,还拍了拍他的背。 “盛栀。” “嗯?” “我之前不该对你说那些话,原谅我好不好?” “好。” …… 有的往事回忆起来也是平和欢愉的。 沈煜又打开盛栀的朋友圈,看那一条长长的横杠,眉心蹙起。 盛栀,我们不是小孩子了。 欲擒故纵、玩冷战,这是我最后一次纵容你。 - 翌日。 盛栀起了个大早,开始拉伸、练舞。 昨天看到谢北聿公司那幅画,她受到了一点触动,回来后突然惊觉自己应该每天练功。否则假期结束要重返舞台,心里挺没底的。 跳了一个早上,找回了许多自信。又睡了一个午觉,下午时门铃突然响起来。 盛栀一愣。 谢北聿说今天会在公司,这会儿来的会是谁呢? 伴随着门铃声,传来的还有一阵清脆但情绪低沉的女声:“栀宝,在不在,我是虞汐。” 虞汐? 盛栀打开了门。 一个面容清丽、留着及肩棕发的漂亮女生正恹恹地站在门口,身旁还有个大行李箱。 “虞汐?”亏得之前虞汐那通电话,盛栀对这个声音、这张脸一瞬产生一股亲切的感觉,“你从m国回来了?” 虞汐看到她时,忍不住撅起了嘴,嘴角抿成委屈的弧度,一把子抱住了她,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盛栀揽住了她,变得手足无措了起来,她想了想,把人和行李箱一起拖了进来,“来快进屋,慢慢说。” 虞汐在沙发上足足哭了半小时。 “这是怎么了?”盛栀关心地问。 “还不是那个臭男人、大混蛋!”想到江衍,虞汐恨得牙痒痒,“我晚上就去CIUB model点十个男模,比那个江衍那个狗男人帅、听话、好使还不会欺负我!” 盛栀斟酌着问:“江衍是你前男友吗?” 虞汐如梦初醒,擤了把鼻涕,“啊栀宝,对不起,我只顾着自己伤心了,忘了你失忆了。今天刚下飞机就直接来你这了,心情不太好就忘了给你发消息。你现在怎么样了?车祸后身体还难受吗?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不用担心,身体目前挺好的,就是确实也想不起来什么,”盛栀半搂着虞汐,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如果碰到伤心的事,想去哪里放松,我可以陪你。” “真的吗?”虞汐双眼放光,“那晚上去CIUB model!” “好啊。” …… 直到坐进CIUB model的那一刻,盛栀才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酒吧。 奢侈又不显低俗的环境,纸醉金迷的灯光,情调满满的音乐,虞汐傍晚刚换的那一身性感红裙正在随着她的狂热劲舞摇曳着,在她身边,有五个八块腹肌、平均身高188cm、长相英俊的年轻男模围绕着她转。 渴了他们给她喂水,饿了他们给她喂点心,跳累了他们给她捏脚……男模们各自有各自的人设,唯一共同点是观赏价值和情绪价值十分足。 CIUB model,富婆大小姐姐们的天堂。 刚才虞汐也让盛栀选几个喜欢的,被她果断拒绝了。 她在一旁看看就行。 这么多男人,太麻烦了。 这家CIUB定位高端,保密性和安全性做得不错,酒水品种繁多,虞汐点了好一排酒摆在那。盛栀想起上次喝多了在谢北聿面前出丑的事,原本打算一口都不喝。 但是CIUB内氛围太好,面前五颜六色的酒也挺诱人,虞汐在跳舞,她一个人坐着不想动,于是一杯一杯捧起酒来闻,挑了几杯自己喜欢的味道。 喝一点点,就喝一点点。 不会醉的。 这么想着,盛栀就着那几杯慢慢品尝过去,还算克制。 喝到自己中意的那杯时,她轻挑眉,指尖挑起高脚杯,惬意地往后靠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地看台上那些人的互动。 手机突然震了震,拿起一看,是谢北聿发的。 XBY:【还没回来吗?】 盛栀看了下时间,她刚才是傍晚和他发消息说要出去一趟,这会儿已经三个小时过去了。 她回复:【快了。】 谢北聿秒回:【发个定位,我去接你。】 第27章 玩得还挺花 盛栀不知不觉中已经有点微醺,她没有多想,给他发了个实时定位过去。 谢北聿问过司机,今天盛栀出门没有联系司机,以为她是去附近的商场或者公园之类的地方逛逛,而当她的定位发过来那一刻,他沉默了半晌,从办公室倏然起身跨步出门。 不多时,一辆沉黑色的布加迪刺破了黑夜,利落地泊在了CIUB model门口,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一个身着炭灰色高定西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肩宽腿长,他面容英俊野恣却略显冷沉,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金边眼镜,气场慑人。因样貌和气场过于出众,不少旁人忍不住悄悄屏息围观。 门口的侍者十分热情地上前接待他:“您好先生,欢迎光临CIUB model,这边请!” 谢北聿面色冷峻,大步跨了进去。 他右眼有个100度的近视,在公司偶尔会戴个眼镜。刚才开完会,得知盛栀在这里后,想也不想直接来了。 侍者十分会察言观色,这位男士一看就是个气场不凡的大佬,可是看架势,他来CIUB model,绝对来者不善! 要知道,这里的主要消费群体是富婆们,里面的男模干净、帅气、直的,只接待富婆! 倒也不是没有男士来,之前有某个富婆过来找乐子,半途玩得正嗨的时候,她的老公从门外杀进来,把和富婆玩乐的那个男模打得鼻青脸肿。从那之后,CIUB model就加强了安保,雇了更强壮的保镖,防止别的男人来闹事。 侍者走在谢北聿身后,一边给不远处的同事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保镖准备好,千万别闹出乱子,也别得罪大佬;一边用余光悄悄观察谢北聿。 只见这位大佬冷沉着脸巡视片刻,目光很快锁定东南方向的座位。 盛栀坐在那,已经把那杯喜欢的酒一小口一小口抿完了。莹润修长的指尖将杯子挑起,视线透过玻璃的折射看周遭的一切。 热情周到的男模款款走到她面前,目光深情地注视着她,十分有边界感地开口,嗓音温柔: “美丽的女神,我可以有这个荣幸坐在您身边,陪您喝一杯吗?” 盛栀头脑已经有点昏昏沉沉,酒精使她有种轻盈和愉悦的感觉,她闻言,没有抬头,伸手往沙发示意了下,意思是随便你。 男模刚要坐下,倏然感觉到不远处有一道犀利的视线盯住了自己。他脑中警铃发作,抬眼对上了那道视线。 半边笼罩在阴影中的高大男人,瞧过来的目光沉黑、深邃、暗藏危险。 男模愣了愣——这人不是自己的同事,然而外形条件、气场甚至比自己那些同事质量更高。 在那含有逼退意味的慑人目光中,男模很有眼力见地一步一步后退,很快消失在谢北聿的视线中。 身旁坐下一道黑影,盛栀抬眼瞥了一眼。 嗯,啧啧,一身笔挺的西装,立体鲜明的侧脸轮廓,戴着个金边眼镜,还挺好看的。 她心里模模糊糊觉得好笑,刚才进来后她才知道每个男模有都有不同的人设和特定的说话方式,她在虞汐身旁见过“机车少爷”、“黑道大佬”、“糙汉电工”…… “金丝眼镜,斯文败类霸总?” 盛栀微微撇头,忍不住开口问身边的“男模”: “你走的是这个人设吗?” 嗯?怎么这个男模侧脸看着好像挺眼熟的? 谢北聿的目光凝视着她面前那一排五花八门的酒,脸色更沉了些。 听到盛栀的话,更是沉默了几秒,随之冷哼出声,似乎被气笑了, “玩得还挺花。” 他淡淡瞥了眼台上正与男模打情骂俏的虞汐,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用手机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什么,什么花?”场内的灯光随着时间流逝慢慢调暗,盛栀眯了眯眼睛,沉浸在朦胧酒意之中,“你说什么?” 谢北聿偏头,深邃如墨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眼前的女人虽喝得不多,但她是混喝,酒量又不行,看起来醉酒的程度并不比上次轻。 他无声无息叹了口气。 随之他煞有介事地整理了下自己过来时没来得及扯下的领带, “你猜对了。” 声音磁沉温柔又有一丝没好气的意味。 盛栀:?怎么声音也挺熟悉的? 她轻轻地“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搁下手里空杯,准备去拿另外一杯自己喜欢的鸡尾酒。 一双手突然横亘了过来,率先把那杯酒拿走了。 “自己一个人喝多没意思?”谢北聿捏着酒杯,表情严肃,语气镇定, “有什么别的需求吗?盛小姐。” “嗯?你还知道我名字?”盛栀疑惑,慢悠悠地问道。随之又反应过来,也对,这里进来的每一位顾客,他们都会牢牢记住名字。 “不用了,”盛栀心想,她又不吃男模这套。昏暗的灯光下,她又瞥了眼“男模”,飘飘然道: “你长得挺好看的,像……像我哥。” 谢北聿愣怔一瞬,随即勾起一抹略显无奈的轻笑:“我谢谢你啊。” 他突然俯身,凑近她,与她平视。 温热的大掌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的指尖轻轻搁在自己的眼镜腿上,嗓音带着莫名的蛊惑,“捏住了。” 这突然靠近的姿势让盛栀猝不及防地懵怔住了,她来不及看清眼前的脸,下意识欲后退,可他那有力的大掌拢住了她的五指,使她被迫将他的眼睛腿捏得更紧。 一股淡淡的乌木沉香淳冽气息包裹住了她。 手背源源不断地传来他掌心的滚烫热度,手腕被他一直带着往下,直到将那副金丝眼镜从他鼻梁上摘下来。 “盛栀,看清楚了,我是谁?” 她眨了眨眼,随即瞪大了眼睛。 “聿……聿哥。” 谢北聿唇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幽灼的目光带了几分强势的侵占意味。 “盛栀。” “干……干什么。” “你、又、喝、酒。” 第28章 没哄好 “我……”谢北聿直勾勾的眼神令盛栀心慌,她心虚地争辩道:“只喝一点点。” 他扫了眼桌上那空空的酒杯,目光又咬住她,幽幽地给她下了个定义。 “小骗子。” 她急了:“我才不是骗子!” “不是骗子?”他闻言轻挑眉毛,“是谁不久前才刚答应过我,最近不喝酒了?” 盛栀眨了眨眼睛,陡然依稀记起上次的情景。 面前的目光过于烫脸,她垂下头,恹恹道:“我错了。” 过了十几秒,对面还是一声不吭,盛栀连忙抬眼去看,却撞上一双漆黑带着细碎光芒的眸子。 她眨了眨眼,却看不清他的情绪。 盛栀不是没见过谢北聿温柔带笑的时候,所以她的第一反应是: 完了,他生气了。 “别生气啦。”她不自觉放柔了声音,有了耐心哄人的意味,又因为酒精的升腾作用,言语间似乎肆无忌惮了许多, “不要这样嘛,笑一笑?” 男人沉沉地看着她,好看的唇形蹦出两个冰冷的字:“不笑。” “嗯?”盛栀本能地仰头观察他,“真生气了?” 怎么办?她突然想跟这个CIUB里的男模请教下,该怎么哄人? “想要我笑可以,”寂静片刻,身旁的男人又突然开口: “你哄我。” 盛栀:? 她微微转身,胳膊肘撑在沙发靠背上,手背轻轻抵住额角做支撑,尽管略显醉态,但还是虚心请教:“该怎么哄呢?” 谢北聿看着她的眼睛,无声的气息将她整个人笼罩:“你先解开我的领带。” 解领带?就能哄好? 盛栀二话不说,上手去扯他的领结。 不得不说,这其实是她第一次看谢北聿完整模样的西装革履打领带,加上刚才脱下的金丝眼镜,真就一整个斯文败类的模样,和平时大部分酷帅休闲的风格很是反差。 她不知不觉中欣赏了他好一会儿。 “不会解?”他看着她停顿在领结上的一双素手,音色磁沉,唇边勾着若有似无的弧度。 “……这有什么难?”盛栀如梦初醒,眼瞅着解领结受到了一点阻力,于是往下寻到领带夹,将它摘下来,慢条斯理地解开谢北聿的领带。 他今天里面穿的是同色系温莎领衬衫,颜色介于深灰色到黑色之间,质地极好。颈间领带被盛栀解下来后,他便顺势解开衬衫头两颗扣子。 盛栀愣怔地看着男人凸起喉结往下,蓦然露出的那一片裸露的肌肤。 他假装没看到她的视线,刚要开口,便听见她轻声问道,“哄好了吗?” 谢北聿发出低低的哂笑,一字一句道:“没哄好。” “啊?”盛栀当真了,她往后一栽靠到沙发上,像是在自言自语,“为什么呀?” 谢北聿紧紧地盯着她,扬起眉毛,煞有介事道: “因为你把我当成了别人。” 盛栀轻轻“哼”了一声,想了想,半眯着眼睛说:“你不是别人,你是聿哥。” “我的好妹妹,”他不紧不慢地靠近她,沉沉地扯出一个平静的笑容,语气严肃,“你有几个聿哥?” 盛栀突然觉得他有点奇怪,不就是喝了点酒嘛? 上次他好像也没这么紧咬着不放哄不好啊? 她突然前倾一步,有点气鼓鼓地对上他炽热的视线。 两人的距离很近,绝对超过了社交安全距离,近到鼻息近在咫尺,她却在酒精的撺掇下毫无察觉。 “不、知、道。”这句气鼓鼓的话,自然是回应“你有几个聿哥”这个问题。 “小、骗、子。”谢北聿轻描淡写。 “谢、北、聿!”盛栀这会儿真的有点急眼了,连声贝都提高了几分,“不许这么叫我!” 奢华迷离的灯光一闪一闪,她面色因醉酒而产生的酡红如同黑夜里开出的妖冶玫瑰,如同此时的她一样火热可爱。 谢北聿看着她,没说话。 见他不语,盛栀轻轻地蹙起眉头,决定放弃“哄他”这个行为。 她手往茶几伸去,拿那一杯刚才被谢北聿抢走的酒。 冰凉的杯沿刚触碰到红唇,她的手腕连同手背再次被一只大掌桎梏、往远处拉去。等她反应过来,那杯色泽鲜艳的酒一眨眼间已经见底。 谢北聿强制握着她的手,俯身将她那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 太过分了!竟然和她抢酒喝! 这话还没出口,她恍然察觉到他唇角染上的那一丝不怀好意的笑,随之他故意要和她作对似的,又蹦出一句幽幽的、挑衅的、气人的话。 “就和你抢,除非你能控制住我的手。” 那只握着空酒杯的手还被他牢牢攥着,她试着挣脱,却挣脱不得。 酒精上头的盛栀真的被挑衅到了。 余光瞥到了刚刚从他颈上摘下、还搁在自己大腿上的领带。 她眨了眨眼,倏然用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挑起领带。 “你看他们!”她突然说道,眼神朝着另一个方向,示意他看。 谢北聿果真乖乖循着她的视线往那个方向看去。 盛栀唇角勾起一抹笑,觉得自己这招声东击西用得不错,她将领带悄悄绕到他手腕的外沿,又飞快地在他手腕上缠绕了两圈。 将两侧领带尾合并,攥在自己的左手里,重重一拉,那只控制着自己的大手便被带离了自己的手腕。 谢北聿眼神转过来,看着自己被领带缠绕的手腕,只轻轻地挑了下眉,依旧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 有时候醉酒的人很容易有小脾气、也容易胡闹。盛栀没有在他脸上看到吃瘪的表情,心里那股被说小骗子、被抢酒的闷气愈演愈烈。 闷气上头,她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二话不说,猛然扯紧了手中的领带尾,疾速地将他另一只手腕绑了起来。 然后打了个复杂的结。 “控制住你了。” 谢北聿低头看了看自己被领带绑在一起的手腕,又抬眸无声地看着她。 女孩那双原本就明媚的美眸,因着酒精的缘故更显迷离清澄。加上此时带了一点“诡计得逞”的小狡黠,就好如黑夜中艳绝的狐妖。 看向他时,自然流转的眼波宛如细雨在湖面上轻拂的涟漪,无端蛊惑人心,然而她本人却毫无自觉。 他漆黑的瞳眸深深地盯着她。 第29章 对着唇瓣狠狠咬了下去 这种眼神,落在盛栀眼里,觉得他肯定又在生气。 也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被绑住双手,任哪个人都会生气吧。她模模糊糊的潜意识这样想着。 但是谁让他要说“就和你抢,除非你能控制住我的手”呢? 愿赌服输。 只是,她悄悄地看谢北聿一眼,觉得他的眼神不像是恼羞成怒,倒是更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似乎是为了宣扬自己的“胜利”,她又微微倾身准备去茶几上拿一杯酒。 就在盛栀快拿到酒的那一刻。 陡然间,她被强有力的双臂霸道地圈住,并强制她旋了个身,男人的膝盖猛地顶开她的膝盖。 下一秒,她被带着,跨坐在了男人的大腿上。 盛栀瞪大了眼睛。 谢北聿没有挣脱开那条束缚着手腕的领带,只是直接从她头顶圈过她,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搂进来,逼她与自己对视。 “这就不哄了?”他注视着她,溢出一声低低的笑。 “……你太难哄了。”突如其来的亲密触碰,令她觉得陌生又有点羞恼,羞恼的点在于刚刚两人还在挑衅对方,明明自己“取得胜利”,此时却是他占了上风。 她骤然意识到,他在搞偷袭! 盛栀内心深处是个不服输的人。 “盛栀。”他突然开口。 “嗯?” “我是谁?” “……谢北聿。” 他唇边染上一抹浅笑,似乎是对她此时还认得他,感到很满意。 有力的双臂不自觉将她箍得更紧,但又有所克制。 他的喉结在滚动,如墨星眸里翻滚着隐匿已久的欲望。 她身上的清香萦绕在他鼻息,那娇嫩欲滴的唇瓣就在他眼前。 只要他此时向前一步,就能品尝到自己肖想已久的珍馐。 他不忍吓到她。 于是克制着,慢慢靠近、再靠近。 然而。 酒醉的盛栀是坚决不认输的铁血女人。 两人鼻息近在咫尺的罅隙。 谢北聿的被领带束缚在一起的双手,猛然被盛栀从身后抄起,高高举过头顶。 在酒醺正酣中,她意识到,在这个被摁着跨坐的姿势中,自己身上最直接的具有攻击力的部位,就是牙齿! 于是她想也不想,对着谢北聿不动声色靠近的唇瓣, 顺理成章地、狠狠咬了下去! “嘶——” 突如其来的痛感,一声极轻的闷哼从他喉间溢出。 他眸色晦暗,深深地看着她,却也不推开,任由她咬。 她柔软的唇瓣自然而然触碰到他的唇,那触感令他沉沦、令他着迷。 他竟是贪婪地享受她的撕咬,直到那力道减轻,她的贝齿方才微微离开了那片攻击地带。 盛栀垂眸定睛一看,他的唇上被她咬出了血痕。 她还来不及产生任何情绪,他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下一秒。 男人双臂落下重新环住她,沉沉地压了下来,猛地攫住她的唇。 这吻又急又凶狠,凶到盛栀本能觉得完了,他这是在报复自己。 一开始他吻得毫无章法,就像是蛰伏已久的猛兽,凭着本能凶悍地掠夺、侵占,浓烈又冗长。 随着吻深入,唇舌变得温柔又熟路,他侵入她的领地,细细品尝她的甘甜。 唇间夹杂着淡淡血腥,但更多的是快要溺毙般的旖旎缠绵。盛栀的酒似乎都醒了几分,她对此时此刻的状况头脑一片空白,以至于下意识想挣脱。 可那霸道又温柔的双臂牢牢形成一个结界,将她完完全全地包裹,动弹不得。 她的面颊灼热,心跳快得不行。 这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似乎也是在它的作用下,酒精彻底升腾,盛栀的困意开始袭来,眼帘开阖间昏昏沉沉。 …… 江衍从CIUB model进来后,便看见这样一副场景—— 虞汐在台上一边喝酒,一边和一个身材极好的男模热舞。 不远处的沙发上,谢北聿怀里抱着盛栀,盛栀阖着眼,下巴搁在他肩头,看样子已经睡着了,他十分专注地,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像是在哄孩子睡觉。 江衍瞥了一眼沙发,目光重新落在虞汐身上。 他眼眸森然,眼底仿佛正酝酿一场风暴。 CIUB的侍者,刚刚一直观察谢北聿那边的动静,只见没什么风险,才松了一口气。这会儿眼见又一个不速之客到来,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台上已经跳到了某个节奏,那男模搂着虞汐的腰肢一起晃动热舞,身体都快贴一起了。虞汐微微转身,摸了一把男模的八块腹肌,一脸享受。 江衍神情沉得不能再沉,仿佛笼罩在一团怒火中。他实在忍无可忍了,迈着大步直接走向舞台,在侍者震悚暗示保镖就位的目光中,一把子拉过虞汐就往外走。 “……江衍!”虞汐醉醺醺地被他拉着,一脸受惊吓的表情,“你来干嘛?” 江衍冷笑道:“来看你和别的男人跳舞。” “关你屁事!”虞汐猛甩他的手,却怎么甩也甩不掉,她冷哼一声,怒气直冒,“你这个渣男!都有未婚妻了还来骚扰我!” 江衍猛地停住,扭头看她:“她不是我的未婚妻。我已经和你解释了,只是小时候家里人稀里糊涂的口头婚约,我一点都不想沾。” “呵呵,你骗人!”虞汐不甘示弱,像是要故意气他似的,“人家白裙小妹妹江哥哥江哥哥地叫,还赶来m国追你,多楚楚可怜令人感动啊!你赶紧跟她结婚,别流入市场,我好落个清静!” “你真是这样想的吗?”江衍紧紧地盯着她。 “……我,当然!”虞汐仰头与他对峙,“你离我越远越好!” 江衍静静地看了她十几秒,直到虞汐被看得不自在。 他终于开口:“你吃醋了。” “胡说!我没有!” “你就是吃醋了。”江衍肯定地说道。 他握着她的手一带,将她带到了自己怀里。 “你在乎我。”江衍紧紧抱住了虞汐,声音竟软了下来,“汐汐,你是在乎我的。” 他这一出,让虞汐有点猝不及防。毕竟作为前任,重逢以来这段时间,两人势同水火,说话一直夹枪带棒。 “你先放开我,”虞汐被抱得喘不过气,她推了推江衍,没想到他这次十分依顺地放开了。 江衍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虞汐身上,去牵她的手:“我们离开这,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不不等等!”虞汐坚决地停住,转头梭巡盛栀的身影,“我要陪盛栀回家的!” 江衍看了眼那边的沙发,“放心吧,有人护送她回去。” “什么?”虞汐循着他的方向放眼望去,蓦地睁大了眼睛。 第30章 栀宝,真猛 盛栀下巴搁在一个又高又帅的男人肩上睡着了,双臂还虚虚拢着他的颈部,一副安全感满满的样子。可是,那个男人,不像是这里面的男模啊! 虞汐刚才在台上,目光有扫过盛栀方向,瞥到的是两人喝酒的情形,还以为盛栀和男模玩起来了,就放心继续跳了,后面的情形没多注意。 或许是听到这边的动静,谢北聿转头,目光平静地看过来。 “谢……谢北聿?怎么是他?!” 虞汐震惊了。 她和盛栀从小认识,初高中也和盛栀同校,知道学校有谢北聿这号风云人物,但也只是泛泛之交。知道他家世显赫但低调,是公子哥中的公子哥;也知道人家大学时创办的华晟科技,现在已变成首屈一指的企业。虞家和谢家也有一点生意场上的往来,但她最近只在财经新闻里见过他,对他公司发展速度很是羡慕。 虞汐看两人这架势,就算盛栀和他谈恋爱也正常,毕竟她家盛栀魅力无限。 诡异的是,几天前盛栀失忆了。 他们是怎么这么快谈上的?! 虞汐脑袋里一团乱麻。 江衍看着他这副冥思苦想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就你这迟钝的头脑,傻愣愣的,我看啊,你要是被那些台上那些小白脸卖了都不知道。” 虞汐嗔怒而视:“你才傻,你从头到尾傻!” “好了,我傻,”江衍牵住了她的手,“我和谢北聿认识这么多年,他的人品我知道,不会做趁人之危的事情的,放心吧。” “你知道他们两个什么情况?快点,如实招来!”虞汐叉腰道。 “苍天明鉴,我真不知道他们什么情况。”江衍信誓旦旦,“你在这鬼地方的事,我还是从他那里知道的。” “好你个谢北聿!”虞汐咬牙切齿,“不行,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今天必须跟着盛栀安全到家。” 话音刚落。 只见谢北聿已经打横抱着盛栀大步走过来,神色淡定地回应虞汐刚才的话, “走吧,一起。我喝酒了,江衍,有劳送我们一程。” …… 车内,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盛栀在后座枕着谢北聿的肩膀安静睡觉,江衍开车,虞汐坐在副驾的位置。 虞汐拿出化妆镜,假装在照自己,实际上在偷偷观察后面两个人的状态。 她得出的结论是,栀宝,真猛。 看谢北聿唇上那渗血的伤口,这是啃得不轻吧? 但眼下盛栀睡着了,也不是个问东问西的好时候,虞汐收起了化妆镜。 车子到达海月湾。 江衍原本是想呆在外面等虞汐,但一想到她是个急性子,怕她待会问谢北聿一些有的没的,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于是便跟着他们进了宽敞的电梯。 电梯里,谢北聿抱着盛栀不便行动,无声示意虞汐打开挂在他手上的包,去拿盛栀家的钥匙。 虞汐点头,很快找到钥匙。 她猛不丁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谢北聿去盛栀家这么熟门熟路?! 虞汐开始怀疑,盛栀是不是失忆前就和谢北聿谈了恋爱,一直没告诉自己? 开门,进门,虞汐指了指盛栀的房间,让他把盛栀抱进去躺着,剩下的流程交给她就行。 谢北聿依言照做,便退出去了。 虞汐非常贴心地给熟睡的盛栀洗脸、抹护肤品,一边做一边欣赏她的盛世美颜,做完这一套流程,她满意地离开盛栀家,关上那扇大门。 两个高挑英俊的男人还站在门口,嘴里聊着时下最新的金融市场动向。见虞汐出来,江衍过来伸手拉她,“走吧。” “不,不走,”虞汐顿了顿,“谢北聿,我有问题问你。” 谢北聿点头,指了指自己家门,语气平静,“可以。两位要不要来我家坐坐?” 什么?他家?他为什么会住到盛栀家旁? 他们是什么时候搬到一块的?不,应该说谢北聿是什么时候搬到盛栀隔壁的? 这猝不及防的信息令虞汐一下子摸不着北。 或许是猜到她的想法,江衍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 “好了,这么晚了,不要打扰人家了。有什么问题,等你好朋友明天醒来直接问她,不是更好吗?” 见虞汐不语,江衍知道她这是默认他说得有道理,于是拉着她走进刚停靠的电梯,“走了,老谢。” “慢走,不送。” …… 谢北聿进屋,划开手机,一帧一帧欣赏自己刚收到的、方才在车后座安排买的一些视频和照片资料。 为了客户隐私考虑,CIUB model贵宾区没有监控,但是,在每次有寻衅滋事苗头的时候,角落里都有一台摄像机悄悄举起,拍下整个场景,以防万一。 这台摄像机,方才被他敏锐地捕捉到了。 * 翌日。 盛栀睡到自然醒。 睁眼时发现窗外天光大亮,她看了眼闹钟,已经是10点钟了。 头脑逐渐清醒后,昨晚在CLUB的画面一霎那窜入脑海—— 虞汐和男模玩得正嗨,自己喝了点酒,然后……谢北聿就赶过来了,貌似还和自己抢酒喝…… 再后面……她记得自己好像有点生气,咬了谢北聿一口。 具体咬的哪里……记不清了…… 盛栀一骨碌起身,十指伸进浓密的发丝中,将脸蛋埋进手掌,发窘伤神。 完了,不会又做出什么丑事吧? 从床头柜的包里翻出手机,划开,她看到信息虞汐的信息一条一条地跳出来,足足有十几条。 时间跨度从昨晚到早上。 【栀宝,你在酒吧睡着了,直接送你回来了哟。】 【睡醒了和我发消息哈】 【我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你和谢北聿发展到哪步了?!】 …… 【卧槽!】 【栀宝你醒了没?】 【快看热搜!】 …… 盛栀一头雾水,看热搜干什么? 她好奇地点开新闻热搜。 #爆!# #华晟CEO当众遭捆绑PLAY强吻!# #炸裂,千亿总裁竟是M?# 盛栀僵住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直冲天灵盖。 她缓缓地点开那个热搜词条。 一张触目惊心的照片映入眼底。 第31章 我们结婚 照片中。 灯光迷离,颀长挺拔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健壮的手腕被一抹领带束缚住;一身水波蓝裙的女人跨坐在他身上,将他的双手高举头顶,像被惹怒的豹猫一样,去咬他的唇瓣。 当然,在别人看来,两人此时是在接吻。 照片角度卡得刚刚好,可以看清男人的侧脸。 却完全看不清女人的脸。 盛栀此时酒醒的脑子再浆糊,也该完全回忆起来了。 昨晚是她用领带束缚住谢北聿,是她举着他的双手,然后……去咬他的嘴唇。 脸庞烧起了一股火苗,愈燃愈旺。 她看了下词条下的评论,众说纷纭,有花痴谢北聿的,有趁机引流颜色视频的,甚至还有开始中伤造谣谢北聿的。 盛栀猛然意识到——这场闹剧被有心之人放在公众视野中,自己是被安全地置身事外了,陷入非议沼泽的只有谢北聿一人。 很可能,是被华晟科技的竞争对手,利用暗算了…… 但归根结底,自己才是始作俑者,难辞其咎。 想到这,盛栀决定勇敢认错,和谢北聿商量有什么补救的余地。 她深吸了几口气,走到隔壁门口,用自己的指纹直接开了那扇门。 谢北聿正挽着袖子,慢条斯理地往餐桌玻璃杯中倒热好的牛奶,见盛栀进来,不着痕迹地扫了她一眼, “醒了?过来吃早餐。” 盛栀的视线落在他被自己咬伤的嘴唇上,琉璃般的眸子逐渐放大。 我的天。 这也太……犯规了。 “愣着干嘛?”他摆好盘子,抬起眸子看她,受伤的唇勾起一点弧度,示意餐桌椅,“坐。” 怀揣着一刻强烈的想要解决问题的心,盛栀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开口:“谢北聿。” 他平静地看着她:“嗯?” “首先,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他深邃的目光没有离开她,闲散道:“对不起什么?” “昨晚我的所作作为,还有今天热搜上的事,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哦,那个,不碍事的。”谢北聿神情平静得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平静得让盛栀觉得他是在故作淡定安慰自己, “顶多公司和我的名声受到点影响,时间一过,人们就忘记了,问题不大。” “怎么会问题不大?事关你和华晟的声誉,是不是需要做个澄清?一件事要是被人有心利用,后面愈演愈烈怎么办呢?” 盛栀觉得自己是失忆了,不是失智了,明白名誉对一个人很重要,尤其是这么一家头部科技企业的CEO,竞争对手肯定虎视眈眈,巴不得落井下石踩他一脚。 谢北聿沉沉看着她,指尖轻点桌面,唇边勾起一抹弧度, “有道理。所以,栀栀是在担心我?” 盛栀不疑有它:“我当然担心你。况且这事我有很大责任。” “所以,”她继续道,郑重其事的商量语气, “请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挽救?如果需要我出面解释,或者配合公关的,我一定做到。” 谢北聿轻敲桌面的指尖陡然顿住。 “办法?” 他静默地看着她,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带着晦暗不明的情绪,落在盛栀眼里,觉得他应该是在认真思考对策,于是她保持了沉默,给他思考的空间。 半晌,他脊背往后靠,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椅背上,定定注视着她的眼睛,慢悠悠道:“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盛栀眼前一亮:“什么办法?” 早上的阳光肆意明快,从敞开的窗帘间涌进来,于屋内撒上一层灵动闪烁的碎金。 谢北聿背对着窗户,逆着光,认真注视着她亮晶晶的漂亮眼睛,直到盛栀恍然意识到这目光似乎过于直白灼热,以至于招架不住别开视线之时, 才听见谢北聿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们结婚。” 盛栀别开的视线一顿,倏然又回归到谢北聿的脸上。 “结……结婚?”她愣怔一瞬,低声呢喃。 他神色平静,平静到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任何情绪,似乎真的是在提出一个可行性方案。 盛栀缓慢地眨了眨眼,又听到谢北聿一字一句认真解释道, “你,盛栀,和我,谢北聿,我们结婚。” 盛栀垂下眼,手肘撑着餐桌,手掌支着脸颊,努力缕清思路。 结婚……也对,如果是夫妻的身份,那张照片的伤害力度便降到了最低。而且,自己也算对昨晚的闹剧有个交代。 屋内落针可闻,盛栀亦无意识地拿起桌上的牛奶,浅浅饮了一口。 谢北聿目光静静地停驻在她低垂的睫羽上,沉静眸色下却似乎翻涌着不可名状的暗流,连清晰的下颌线条也细不可查地微微绷紧。 “如果,你有其他的顾虑,可以直接……” “没顾虑了。”盛栀突然搁下牛奶杯,杯身与桌面撞击出清脆的响声,“我同意。” “我们结婚。” 谢北聿脸上的神情微妙地凝滞了一瞬,旋即,那朗隽野恣的黑眸中短短几息内蓄了星点碎光,仿若原本寂静幽深的山谷间,春风化雨,初升暖阳随踵而至。 他其应若响,镇定地端起前面的杯子,唇角泛起无懈可击的温泽笑意。 “好,我们结婚。” 盛栀再次拿起牛奶杯,伸手与他的相碰,“合作愉快。” 他与她碰杯,对她笑了下,轻描淡写道:“吃完早餐,我们就去?” 盛栀一惊:“这么快?” 随即她便反应过来,危机公关的黄金时间应该就是在24小时内,越快越好,越干脆越好。 先解决眼前这个燃眉之急最为重要。 “好,可以。” 但是…… 等等! 盛栀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件重要的事情。 谢北聿看出了她的踟蹰,轻声问道:“怎么了?” 盛栀看着他,直言不讳:“可是,认真来讲,我们俩不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兄妹吗?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如果结婚,会不会对你家有影响?他们会同意吗?我们在他们面前,需要怎么交代?” 她明白,结了婚之后,华晟需要对公众做公关澄清。 谢家的人自然也会知道这事。 第32章 老板和夫人闹着玩 车祸失忆以来,除了谢北聿,盛栀没有见过除他以外的谢家人。她知道自己小时候,父母因公牺牲,舞蹈生又经常住在学校。又实在回忆不起来谢家人的模样,难免担心。 她不知道该以什么面貌、什么姿态面对谢家其他人。 今天的新闻一出,他们会不会觉得……自己过于任性、闹出这么大一摊子事来。 “问题不大,”谢北聿一一认真回答她,“对他们不会有任何影响。我百分百拥有婚事主导权,没人能够干涉。” “只是,栀栀,”他抓住了重点,“你会愿意和我回谢家,做个样子吗?” “当然可以,”她点头,既然她从小在谢家,又有和谢北聿结婚这一出权宜之计,配合他回谢家交代是早晚的事。 不管怎么样,勇敢面对就是了。 似乎也是看出了她的担心,谢北聿安抚道,“你放心,谢家没有难相处的人。到时候如果他们问什么,通通我来回答就好。况且,我们就算过去,也只是吃个饭,很快结束的。” 相反,他其实不想这么快带她去谢家。 不是因为需要他们配合演戏麻烦,而是……他怕她被抢走。 不仅仅字面意义上的那种。 “盛栀。” “嗯?” 他定定看着她:“你为我考虑了这么多,那你自己呢?对这场婚姻有什么要求?” 盛栀闻言,不明就里道:“我们不是假结婚吗?” 她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需要签个婚前协议什么的吗?” 谢北聿哑然失笑:“不需要。” “先吃早餐。” 他没再说什么。 时间还长,慢慢来。 只要他在她身边。 今天,阳光很好,他只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盛栀从谢北聿家出来后,便回家拿了自己的证件和户口本,收拾好再出来时,谢北聿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她瞥了眼谢北聿手中的户口本,感到有点诧异。 他打开本子给她看,解答疑惑,“之前大学做公司时单独立户,所以户口本上只有我一个人。” 开车,去民政局,现场拍摄照片,登记领证,一系列流程意外地顺利。 拿到红本的那一刻,盛栀心情复杂地翻了翻就合上了,觉得不可思议。 喝酒误事,她决定再也不喝了。 不过,这就结完婚了吗? 尽管是权宜之计,但她和谢北聿,已经算是法律意义上的…… 夫妻。 这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和谢北聿并肩走出民政局坐上车的时候,大脑似乎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 谢北聿在拿到红本的那一刻,便打开来细细端详,眼睛没有离开过,直到坐进驾驶座,唇边还一直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聿哥?”盛栀看他垂眸看本子看了挺久,恍然生出一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 “证拿到了,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谢北聿掀起眼皮,眼梢一挑,视线落在她脸上,他拿出手机对着自己的红本拍了一张照,然后低头不知道在联系谁。 盛栀就在一旁默默看着。 “好了。” “你可以看华晟的官博。” 谢北聿没有微博个人账号,平时也不怎么浏览那些东西。但庞大的华晟集团有主账号和子账号,主账号上关注者最多,他觉得,拿来发表重要消息倒是很合适。 盛栀打开APP,搜索华晟集团账号,一条最新更新的消息跳了出来。 @华晟集团 ——【图片】 ——【老板和夫人闹着玩。】 一张结婚证的图片,短短的几个字。 言简意赅。 结婚证上的信息和合照做了一些模糊处理,别人可以隐约认出谢北聿那张俊脸,不过女方的脸完全看不出是谁。 这条信息看似简单,却是对早上热搜十分有力的回应,还符合华晟在大众视野下一贯不卑不亢和低调的作风。 盛栀看到这条消息,原本心里某根微微紧张的弦稍微放松了一点。 她原本以为,谢北聿提出结婚这事,也包含了自己需要配合交代真实身份。如果是那样,在如今失忆情况下,她确实会措手不及。 这条消息一出,很快引起热议—— 【起猛了!我看到什么了?华晟老板的结婚证!】 【什么样的女神能拿下谢总?】 【我反对这门亲事!】 【得了吧,人家大概率早结婚了。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得到你这妖怪来反对?】 【闹着玩?他好爱!】 …… “华晟公关部想的文案,” 谢北聿唇角一勾,浓重的视线胶着于她看手机的侧脸,声音虚虚实实, “还满意吗,夫人?” 夫人…… 盛栀眼神一顿,听着这陌生的称呼沉默了有几秒,最终轻咳了声,“满意。” 他眉眼微漾:“那么夫人,今天有没有什么想做的?” “……聿哥,”盛栀对上了他的视线, “你讲话可以正常点的。” 假结婚,不必叫得如此亲昵吧? 谢北聿黑睫闪了闪,散漫短促地笑,语气掺杂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无辜,“我们刚结婚,我想熟络熟络称呼,在长辈面前才不会露馅。” 他潋滟黑眸里像是装满了细碎的星星,尾音勾缠着莫名的轻快悦耳, “你说对吗?夫人。” 阳光肆意洒进车窗,他的宽肩窄腰轮廓在背光下被勾勒得若隐若现,盛栀目光下意识停留在他的锁骨上。 由于领证的缘故,今天两人都穿了件白衬衫。不知道为什么,谢北聿总有种能把衬衫穿得欲说还休的感觉,让人好奇那一层布料下的蓬勃肌理,加上上车后,他又解了衬衫头两颗扣子,领口半敞着,莫名有种……似诱非诱的感觉。 让人倏然回想起昨天晚上那脸红心跳的场景。 盛栀晃神之时,谢北聿的电话嗡嗡响。 他接了电话,语气散漫。 ——喂。 ——证是真的,真结了。 ——我问问她有没时间。 …… 电话很忙,一个接一个,谢北聿都是简明扼要地讲两句就挂掉。 盛栀也接到了身边唯一知情人虞汐的电话。 第33章 这不像是谢北聿处理事情的手段 盛栀接起电话。 “栀宝,不会吧?是我想的那样吗?!你和他?” “虞汐,对,我和谢北聿领了结婚证。” “不会是他逼你的吧?!” “不是,是商量的结果,也是我自己捅的篓子,自愿的。” “这速度,牛,太牛了……”虞汐在电话那头感叹得无话可说,但突然之间她想到了沈煜。 以前,她知道,盛栀喜欢过沈煜,而沈煜则是一副成天与盛栀暧昧到底模样、却不主动迈步一次的人,所以虞汐一直不待见沈煜。 如今盛栀失忆了,想必也忘了那一段情感依恋。 这样也好,反正虞汐一点也不想提起沈煜。 可是…… 虞汐总算回味过来,之前那一通电话,盛栀提到了还记得她和“煜哥”,还是“煜哥”在病房里照顾的她。 这个“煜哥”,该不会是…… 有什么念头从她心头一闪而过。 有新的电话突然插播进来,“栀宝啊,我们晚点再说哈,我先接个别的电话!” 虞汐看了看,是个陌生来电。 ——“你好?” “虞小姐,你好,”电话那头传来冷沉的男声,“我是沈煜。” 虞汐愣怔一瞬,真是想曹操曹操到,她记得自己和沈煜并没有互留联系方式,但他现在恰恰找来了。 她有种微妙的预感,涌起了一股浅浅的警惕心。 还没开口,就听到沈煜问,“虞小姐,你和盛栀最近有联系吗?” 虞汐轻挑眉,没有正面回答,“沈先生这是有什么事?” “我一直联系不上她,所以来问问你。” “哦,”她淡定地问道,“你上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沈煜默了默道:“10天前,10号吧。” 盛栀车祸的前一天。 虞汐心里有点明白了什么,“哦,你联系她做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这是我的个人私事。如果你可以联系到她,麻烦告诉她,不要闹脾气了,我正在找她。” 虞汐撇了撇嘴,直接挂了电话。 看来,盛栀出车祸然后失忆的事,沈煜是一点都不知道啊! 如果他真的关心她,这都好几天了,怎么也该查到她出车祸了。还有,他哪来的自信觉得盛栀在和他闹脾气、玩情感游戏呢? 同样的来电再次响起,虞汐直接挂断并拉黑了。 沈煜黑着一张脸,把手机扔到了一旁。 上次从华晟回来后,他让私家侦探去调查谢北聿身边那个女人是谁;也一直在调查盛栀的踪迹。奇怪的是,每次的调查都是一无所获,只查到盛栀在舞剧院那里请假了。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一直在阻挠着他。 昨晚,热搜上挂上了这样一条消息。 #白湘与沈氏集团二公子夜会# 白湘是沈氏集团旗下娱乐公司的一个女艺人,长相清丽挂,戏拍了没几部,却经常出现在在热议的CP话题中,争议十足。昨晚沈煜参加了一个影视剧项目的饭局,席上就有白湘的出现,她在饭局上左右逢源,十分混得开。最后她不知不觉坐到了沈煜身边,给他慢悠悠斟上一小杯白酒。 沈煜看了她一眼,哂笑了一下,拿起那杯酒喝了,然后不知怎么的,喝了一杯又一杯她斟的酒。 很简单的动作,落在饭局其他人眼里却别有深意。结束的时候,白湘的经纪人特地带白湘来到停车场沈煜那辆迈巴赫附近,便先行离开了。 白湘也以为今天会发生点什么。意想不到的是,沈煜过来的时候,驻留在了车外,把她叫了过来,问几句工作上的事,就一个人坐上后座走了。 留白湘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她以为这是男人在玩欲擒故纵。沈煜长得又高又帅,她看着也是很心动,如果发生点什么,能攀上高枝,最好不过了。回家时还特地和经纪人交流——千万不要炒作这件事,说不定她和小沈总有下文。 令她没想到的是,当晚不知道哪个天杀的狗仔就拍到了她和沈煜在停车场交谈的画面,消息还登上了热搜。 白湘很急,她让经纪人想办法撤掉热搜,免得被沈煜误会。 经纪人淡淡回复,撤热搜要花钱,太浪费了。 于是这条热搜神不知鬼不觉地挂了一个晚上。最终的影响除了引起一点讨论和来自白湘黑粉的讽刺调侃,似乎也无关痛痒。 因为,它很快被一大早另一条劲爆的热搜覆盖。 那就是 #华晟CEO当众遭捆绑PLAY强吻#这事。 沈煜不声不响地浏览着那张看起来还挺有美感的照片,一脸怪异。 照片中,谢北聿怀中的蓝裙女人虽然看不清脸,但那纤直流畅的背脊弧度,很像…… 他不敢深入再想。 从心神恍惚的状态中稍稍清醒之时,华晟集团的那条官宣回应又跳了出来。 ——谢北聿,原来已经结婚了。 沈煜当然不会傻到相信谢北聿早就隐婚了。 他们这个圈子,结婚是一件马虎不得的事。以谢北聿的身家和家世,必定有盛大隆重的婚礼和宾客名单。谢家和沈家有旧交,就算他和谢北聿这一代不熟,但如果谢北聿结婚,谢家长辈也还是会邀请沈家的人参加婚礼。 以谢北聿的性格,出现这种意外的公众舆论,撤了热搜就是。不管是真结婚还是假结婚,用结婚来应付这种东西,表面看起来似乎顺理成章,但同样在商场上厮杀的沈煜清楚,这不像是谢北聿处理事情的手段。 除非……他真正的目的,不是应付舆论。 而是…… 结婚。 沈煜的指尖陡然一顿,心中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心脏一边在跳动一边却在紧绷,他感受到了一种隐隐的不安、恐惧正渐渐袭来,仿佛暴雨前酝酿的诡异旋风。 心情还未平静,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传来谢北聿懒散的声音。 “喂?” “谢总,听说你结婚了。”沈煜开口道,声音带着几分僵滞,“恭喜。” “谢谢。” “敢问谢太太是哪家的小姐?到时候我代表沈家送上贺礼。” 第34章 我偷偷喜欢你很多年 “不劳烦沈总了,”谢北聿在电话那头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 “我和我太太举办婚礼时,会给沈家发请柬的。” …… 和虞汐讲完电话后,盛栀便安静地坐在副驾上玩手机,等谢北聿讲完电话。 他今天心情似乎很好,十分有耐心地接了一通又一通电话。挂了最近一通电话后,在手机上打字,不知道在干什么。 盛栀抬眸,恰好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 谢北聿扯唇一笑,“你的假期是不是快结束了?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天去谢家吃个晚饭?还是说,你想改天?” 盛栀想了想,爽快答应:“好,就今天。” “既然这样,我们走个流程,”他眼角眉梢漾开笑意,掌心朝她摊开,“看看还中意吗?” 盛栀一愣,视线落在他掌心。 开启的丝绒盒里,一枚硕大的皇家蓝钻戒指静静躺于其中,在车内洒落的日光中折射出高贵的澄明纯净之蓝。华贵璀璨,一看就价值不菲。 盛栀的第一反应是赞叹,“很美。” “那就好,”谢北聿勾唇,“这是夫人的婚戒。” “什么?”她抬眸,目光猝然撞进他眼里。 谢北聿不疾不徐的声音传来。 “你是不是想问,我从哪里变出来的戒指?”他轻声一笑,“前几天,刚好在拍卖会上看到一个不错的,就买下了。我们既然要去谢家,总得让他们觉得我们像对新婚夫妻,你说对吗,栀栀。” 盛栀若有所思地点头,有点疑问,“可是,戴不戴戒指,这重要吗?” “当然重要,”谢北聿煞有介事地肯定,“因为,我和他们说——” 在他拉长的尾音中,盛栀定定注视着他, “说什么?” 他声音轻沉下来,漫不经心道:“我和他们说,我偷偷喜欢你很多年了,最近我呢对你紧追不舍,你被我烦得不行,就答应我和我结婚了。” “什……什么鬼?!” 盛栀睫羽猛然扇动,有惊诧在眼里流转。 谢北聿好整以暇地看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随之,盛栀很快反应过来,谢北聿这样做,应该是在谢家人面前保护自己,不让自己难堪。 否则那张照片……要让他们怎么想。 一股惭愧感浮上神色,她唇角有点苦涩,“聿哥,你这么为我着想,真是难为你了。” 编出这样的剧本情节来骗谢家人。 “难为?”谢北聿咂摸着这两个字,似乎觉得好笑,“不,我很高兴。” “高兴?”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眸色幽灼,“盛栀。” “嗯?” 她发现谢北聿每次叫她全名的时候,都是正儿八经的认真,所以下意识竖起耳朵,听他接下来的话。 “是,我很高兴。结婚对我来讲有很大好处。首先,在谢家人眼里,我是个不继承家业又没人要的光棍,结婚后,我可以得到想要的清静。其次呢,我是个商人,讲究效益,已婚身份有利于我目前的商业形象。所以,盛栀,和你结婚,我赚大了。”他一字一句认真道, “你看,你刚才也说了,合作愉快。所以呢在我们这场婚姻里,何不顺其自然?我呢,会尊重你所有的选择,而你,只管大胆地向我提要求。” 盛栀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只是他这么一通描述,她原先的心理负担似乎少了点。 谢北聿垂眸看着她,眉眼缱绻,朝她摊开手心,“把手给我。” 他嗓音有种磁沉蛊惑的意味,盛栀在这种氛围中,鬼使神差般伸出了手。 他牵住她的手,将那枚名贵蓝宝石戒指,慢条斯理地套进她的无名指。 蓝宝石聿盛栀肤若温瓷的手相互映衬,交融出栩栩辽阔又包容治愈的盎然意境。 谢北聿细细端详一番,唇畔扬起温柔可辨的笑意,没等盛栀开口,又往她手里塞了一枚铂金男款素戒。 “这是我的婚戒,礼尚往来,请夫人也给我戴上。” 盛栀摩挲着那枚戒指,捕捉到了他微勾眼梢中暗含的一丝少年气般的雀跃期待。 心弦微动:“谢北聿,我们在玩过家家吗?” 他若有其事地点头,朝她伸手,一副商量语气,“没玩过,满足一下我?” 盛栀看向他的手。 骨节分明的手背,凸起的青筋蜿蜒至小臂,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觉得这只手每一寸肌理都隐匿着令人心惊的侵略感。 这样的手到指尖,却是圆润干净的指甲。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十分利落地把戒指套在他无名指上。 “我会戴着去谢家,用完还你。” 谢北聿没说话。 他摩挲着无名指戒指上她的余温,眼角氤氲着深深浅浅不明所以的雾气,宛如暖阳下深而浓的海水漫漫铺散的流光,拢入无边的柔和。 * 此时,谢家。 谢老太太紧急召集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开会。 众人还没从谢北聿发在群里的那张[高清无码结婚证照片]的惊喜余韵中走出来。 又接收到来自谢北聿的“戏约”。 “情况大家都熟悉了吗?!都给我支棱起来!”谢老太太坐在一群人中间,神采奕奕地喊道。 谢北聿的母亲蒋英捷女士,还沉浸在可喜可愕的感叹中。 喜的是——她的儿媳妇是盛栀。 愕的是——她儿子手段真脏,和他爸当年追自己时有的一拼。 蒋英捷把手伸进了自己的爱马仕,摸了摸那把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思绪飘飞。 当年,港城豪门蒋英捷小姐因为牵扯进家族纠纷,被绑架到苏文岛,正当她被一把枪指着头、以为自己要殒命之时,一颗子弹倏地贯穿了绑匪的脑门。随后场面陷入混战,蒋英捷趁乱遁跑。 开枪救她的人,是盛怀蓁。 离岛之后还有危机,上岸之时,盛怀蓁给了她一只匕首,用于近身防卫。 她教她,如何捅人,可以一刀毙命。 那只匕首很锋利,刀柄是光泽趁手的植鞣革,镶着一颗明灿的红石,柄上还刻着一个“蓁”字。可以料想,是盛怀蓁自己定做的私物。它明艳又锋利,如同它的主人一般。 以至于许多年后,蒋英捷在屏幕上看到盛栀执剑而舞,久久沉默哽咽。 青山不改,如见故人。 第35章 手段真脏啊 或许是年轻时经历太多危机,又或许是匕首的主人时常令人魂牵梦萦,蒋英捷一直将这把匕首随身携带,并精心养护。尽管经过岁月的洗礼,它与初见时别无二致。 如今,故人之女,竟一夜间成了自己的儿媳妇。 错过十几年前那次收养盛栀的机会,她曾悔之莫及。 有泪光闪过她的眼。 看来,老天待她不薄。 “英英?”谢老太太一向这样唤着二儿媳蒋英捷,有点着急,“英英啊,我知道你激动,但是你先别激动。 所有人,记住了!大家要在盛姑娘面前淡定一点,首先,要表现出‘我们已经是熟人’;其次,对结婚这个消息表情自然即可,情绪别拉得太满哈!不要吓到她,这样才能让盛姑娘相信,她10岁以后生活在谢家!” 蒋英捷顿了顿,吐槽道:“妈,你还说我呢,你自己照照镜子,要见孙媳妇了,你现在比我还激动。” 谢老太太揉了揉脸上笑皱的纹路,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表情,问她, “这样子呢?” 蒋英捷看了看,“嗯,还行,这样看起来淡定点。” 谢老太太全名叫做谢安生,当年在政坛上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有三个孩子,全都随母姓。她的丈夫,也就是谢北聿的爷爷,是商界巨擘,在十几年前就因病撒手人寰。 老爷子去世的时间段,一场由毒品案而连根拔出的生化毒品危机,正好浮出水面,如果不及时铲除,对于国家来讲是致命的危险。 盛栀的父母,还有谢老太太的大儿子,也就是谢北聿的伯父,都是这场危机战役中的指挥官。 不幸的是,他们都命丧于与生化毒品恶势力终极交战的那个岛屿上,用自己的生命守护了这片土地的安全。 所以,那时谢家进入了一段时间的低迷期,老爷子去世、谢北聿伯父去世,一些豺狼虎豹闻着血味扑了上来,在国外给谢氏集团设陷阱。谢北聿的父母为了对付他们、保住谢氏集团,整天连轴转、出国处理事情,常常一天睡不到两小时。 等他们回过味来,要赶去把盛栀带回来时,却发现,沈老爷子前一天已经把盛栀接回沈家了。 . 谢老太太此时正在努力克制自己的笑容。 没想到十几年前失之交臂的孙女,如今成了孙媳妇。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喊道:“张管家!” 张叔从外面进来,笑眯眯道:“太太还有何吩咐?” 谢老太太一拍大腿:“我差点忘了,赶紧收拾一间房间出来,小女孩从小住在谢家,回来一看,没自己房间,多想怎么办?” 张叔正要回答,蒋英捷便一脸自豪地说道:“放心,我早安排了!” 不仅收拾了房间,还摆上了最新款的类似盛栀穿衣风格的衣服、珠宝首饰,还摆出了一些相框,打印了她手机里的美照。 蒋英捷手机上存了不少盛栀的照片,不仅有官方舞台照 ,有站姐拍的照片,甚至还有饭拍生图。现在终于有机会把好看的照片 打印出来,光明正大地摆在她房间里了呢! “太棒了。”谢老太太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还是我们英英效率高!” 夸完儿媳妇,谢老太太把目光转向站在蒋英捷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谢时序身上, 老太太一脸嫌弃,“你表情太严肃了,这样会吓到人姑娘的,作为父亲要慈爱温柔点,来,做一下表情管理给我看看。” 谢时序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勉勉强强地扯出一个笑容。 心里却一直在吐槽谢北聿。 他就说吧,谁家姑娘高度近视,会看上谢北聿这个腹黑小子? 原来人家失忆了,把什么都忘了,谢北聿这家伙就趁火打劫,乘虚而入,冒名顶替了人家的哥哥,现在还要一大家子陪他演? 重点是,为了忽悠人姑娘去和他领证,还设计了这么一出拙劣的伎俩?! 这种求偶方式一点都不高级!手段真脏啊! 比他当年那可是差劲多了。 谢北聿啊,以后出门千万不要对别人说我是你爹。 “眼睛,眼睛要有一点笑容,不要光是嘴巴在笑。”谢老太太指导谢时序的表情管理,“嗯,差不多了,保持住。” 老太太目光又看向大儿媳和谢煦、谢清漪。 谢老太太的大儿媳是个性格醇善的人,一向温柔,待谁都如沐春风。 当年,在当军官的大儿子因公牺牲后,大儿媳依然坚强地将谢煦、谢清漪这一对儿女抚养得很好,和全家人关系一直很融洽。 考虑到大儿媳不用和盛栀有过多交集,所以表情管理在老太太这很快过关。 谢煦,是她长孙,只比谢北聿大几个月,也是一表人才,如今正儿八经地走了从政道路。 “谢煦啊,”老太太皱起了川字纹,“你这个表情,一看就是在看戏的表情,不真实。你要笑谢北聿,记得别当盛姑娘的面笑他。” 谢煦今天看到谢北聿的新闻后,还没来得及调侃他一番,就被奶奶紧急召唤了过来,憋着一股笑不敢太张扬,怕被老太太打。 他立马收了打趣的笑,一副侃然正色的表情,“放心吧奶奶,我有分寸。” 身旁的谢清漪一直双手抱胸,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沉思什么,突然间发出极轻的一声冷笑。 谢老太太耳朵敏锐,眯了眯眼睛看向她,“漪漪啊,你有啥意见?来,赶紧说出来,你堂嫂待会来了,可不能摆出扑克脸哟。” 意见?她现在对谢北聿的意见很大,非常大。 但她能怎么说? 难道要坦白,这位堂嫂,是自己觊觎已久的理想型? 谢清漪人如其名,一张脸清冷漂亮,性格洒脱。身为谢家大小姐,出国留学归来便进了谢氏轮岗,如今已掌管了谢氏集团旗下的娱乐产业。 不过圈子里同龄人印象最深刻的,当属她反复横跳的性取向。 谢煦瞥了谢清漪一眼,悠悠道:“放心吧奶奶,她会对她堂嫂很好的。” …… 谢老太太还有个小女儿,也就是谢北聿的小姑,长年住在国外,负责谢氏集团海外的产业,最近在忙没赶回来。 给全家人做好表情管理指导后,谢老太太很满意。她精神抖擞地回到自己房间,拿出了自己珍藏的顶级帝王绿五件套,准备给孙媳妇的见面礼。 下午时分。 劳斯莱斯幻影缓缓驶入谢家老宅停车道。 第36章 谢北聿,你还玩上替身了 谢家老宅是古朴典雅的中式园林庭院,院内泓池活水犹如明镜,花花草草绕水迤逦盛开,蝴蝶、锦鲤、天鹅悠然流连其间,水榭华庭如置身于画中,曲径回旋,移步易景。 所有人都站在了谢宅那扇将军门前,一个个一边翘首以盼,一边假装淡定。 谢清漪眼看远处的车辆驶过来了,急忙掏出化妆镜,检查一番自己的妆容。 来谢家之前,盛栀特地换了一身简约低调的天青色赫本风套装裙,乌发用一根和田玉簪挽了起来,整套穿搭凭添几分端庄感,很适合见长辈。 她和谢北聿一起从车上下来。 日光笼罩在一抹纤影身上,给她超逸的轮廓镀上一层浪漫的金色光晕。 蒋英捷看着不远处这张与盛怀蓁异曲同工的美人脸,呼吸一下子变得滞涩起来。 在屏幕上看,和在现实中看的感受是不同的。那如出一辙的眉眼,一下子击中了蒋英捷的心房,还没等人走到跟前,她的脚步就情不自禁地挪开, “小栀!” 蒋英捷微笑着朝盛栀大步走去,张开双臂一把子抱住了她。 谢家众人:“……” 不是说好淡定的吗? 盛栀被猝不及防地拥住,被蒋英捷温暖馨香的气息包裹,一时间有点愣怔。 谢北聿在一旁见状,扶了扶额,用口型对盛栀无声道:“我妈”。 盛栀很快反应过来,伸手轻轻拍了拍蒋英捷的背:“蒋姨好。” 来之前她做了功课,有点担心去谢家时应对不来怎么办,还询问谢北聿谢家每个人该怎么认。谢北聿只简单说了说有哪些人,对她说不必紧张。 蒋英捷松开怀抱,两只手轻轻抓着盛栀的胳膊,温柔地细细端详她, “来,宝贝,让我看看。现在身体恢复得如何了?还有哪里疼吗?” 盛栀讶异地发现,蒋姨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泪光,甚至还有某种复杂难辨的情绪。 她以为蒋姨只是担心她车祸后的情况,连忙回答道,“恢复得很好,不疼了,只是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谢谢蒋姨惦记,您不用太担心的。” 蒋英捷温暖真诚的眼神让盛栀的心弦蓦然触动了一下,原本略带紧张的心情奇妙地放松了下来。 如果母亲还在世,也是会用这种眼神看她的,对吗? 蒋英捷吸了吸鼻子,摸了摸她的脸蛋,“好,我的好宝贝。” 突然很想骂一顿十几年前的自己,为什么当时那么迟钝?!如果早一点反应过来去把盛栀接回来,这么漂亮优秀的女儿早就是自己的!还能有沈家什么事? 她挽住了盛栀的胳膊,懒得看谢北聿一眼,“来,和妈妈走。” 听着这声妈妈,盛栀沉默两秒,随之笑了笑,轻轻说了声好。 蒋英捷揽着盛栀走到谢老太太面前,介绍道:“这是奶奶。” 谢老太太看着走来的盛栀,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盛栀朝着谢老太太礼貌点头,唇角带着自然妥帖的笑容,“奶奶好。” “好、好,小栀特别好!”奶奶两眼放光,一把握住盛栀的手,放在自己温暖宽厚的手心上,抚着她的手背。 盛家姑娘整个人挺拔秀逸,一张脸蛋生得秾昳又端庄,气质有种古典神秘的出尘瑰丽。 看得谢老太太好生欢喜,笑得合不拢嘴。 配她那玩心眼的孙子,反正是绰绰有余。 谢清漪在一旁看着,目光早被盛栀吸引走了,肩膀碰了碰谢老太太,默默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您老快点放手,轮到她了。 谢老太太会意,刚放手,谢清漪便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自己认为的最优雅的样子,伸出手,音色清亮从容:“你好,栀栀,我是谢清漪,你可以叫我清漪。” “我嘛年龄比你大五个月,你应该也把我忘了,不过没关系,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盛栀回握了她的手,莞尔一笑:“你好,清漪。” 站在盛栀后面、一直插不上嘴的谢北聿,看着两人交握了许久的手,视线不动声色地瞥向了谢清漪,语气带着某种隐隐的压迫感。 “叫嫂子。” 对于谢安生老太太和蒋英捷女士来说,今天可谓是双喜临门。老太太得了一个“孙女”和孙媳妇,蒋女士得了一个“女儿”和儿媳妇,buff叠满,美哉乐乎。 但对于谢清漪来讲,可就不算是这么回事了。 谢清漪闻言,朝着谢北聿挑衅般扬了扬下巴,“不太习惯,还是叫名字比较好听。” 她转向盛栀,眨了眨眼睛,“你说可以吗,栀栀。” 谢北聿轻哂。 “可以的。”盛栀笑了笑,她实在想不起以前是怎么和谢清漪相处的,不过叫什么她都可以。 蒋英捷接着依次给盛栀介绍一旁的谢时序、谢煦还有大伯母,盛栀一一与他们打招呼后,谢老太太笑道:“好啦,别搁外面站着啦,大家进屋进屋!” 说完老太太便和蒋女士一左一右,眉开眼笑地直接把盛栀簇拥进去。 谢北聿落在最后,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谢清漪,带了一丝警告意味。 他压低了声音,“你,不要去招惹她。” 他自然是听说过,过去谢清漪追女人时,经常闹出很大的阵仗,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喜欢她,已婚还是未婚,谢清漪一旦看上就大肆砸钱,穷追不舍,但奇怪的是,迄今为止,她的每场恋爱都不太长久。 所以生出防备心是正常的。 谢清漪亦扫了眼谢北聿那受伤的唇,像是故意要气他似的,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调侃:“谢北聿,你还玩上替身了?啧啧,你这么有心机,她知道吗?” 和谢北聿流着同样的血脉,再加上商场厮杀,谢清漪平日里的腹黑程度也是深不可测,她自然猜到了这事可能的始末。 谢北聿依然是一脸气定神闲,没说话。 “不过,我倒是真的很佩服你,”谢清漪很坦然地赞叹, “顺水推舟,将机就机,从那家酒吧出来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打点好一切领了证,啧啧,谢北聿,恐怕你每时每刻,都在找机会套路盛栀吧?” 第37章 一定是对人家垂涎已久 谢北聿朗逸恣肆的眉眼压下来,“你很闲?” “对啊,我很闲,”谢清漪从善如流地说道,她尤记得她和谢煦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经常被谢北聿耍得团团转,导致现在,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调侃戏谑谢北聿的机会, “我不仅闲,我还想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谢谢你把嫂子带回来哈。” “你敢。”他目光寒气袭人。 谢清漪到底还是有点怕谢北聿这种慑人的眼神,但依旧不服输地留给他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就跑开了。 “好了,你们俩也真是的,都多大了,”谢煦在一旁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拍了拍谢北聿肩膀,“放心吧,她不会胡来的,你这点威慑力还是有的。” 见谢北聿不说话,谢煦笑了笑,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说实话,我也佩服你。赌上自己和华晟的名声,这招险棋,恐怕也只有你能做得出来。如今,你这也是得偿所愿了,恭喜啊阿聿。” 高中时,谢煦曾窥见谢北聿对盛栀那份深埋心底的感情。只是那时,盛栀的身旁有沈煜。 得偿所愿。 谢北聿咂摸着这几个字,淡淡一笑,“还早着。” 谢煦眉梢微挑,听懂了他的意思。 谢煦脑海里乍然浮现出一张清雅婉丽的脸,一个单薄伶仃决绝离开的背影,思绪跟着走远。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得向这位堂弟好好学习一下追人的耐心这回事了。 谢北聿灼热深暖的视线跟着被簇拥走的盛栀,如影随行,逐渐飘远。 是啊,还早着。 和她越是接近,他就忍不住想要更多,爱和欲养成的深渊是无止境的。 他要得到她的人,更要得到她的心。 不择手段也好,离经叛道也罢。 * 盛栀被左拥右抱地迎进了屋、摁坐在沙发上。 谢老太太迫不及待地捧出顶级帝王绿五件套,打开锦盒对着盛栀,笑容可掬。 “小栀栀,这个是奶奶给你的新婚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盒子里包括大吊坠项链、蛋面戒指、耳饰、手镯、发簪,每一件都是顶级帝王绿,一看都是价值不菲的极品。 盛栀看着怼在眼前奢华璀璨的绿光,眼眶不自觉微微瞪大,连忙道,“奶奶,这太贵重了。” 谢老太太无所谓地摆摆手,“马马虎虎啦,这是奶奶特地给你挑的。” 她觉得这种深邃高贵的翠绿色十分衬盛栀这种明艳美人,看了看盛栀今天没戴耳饰,忍不住拿了那副帝王绿耳坠, “好孩子,奶奶看到了你有耳洞,来,戴上看看!” 还没等盛栀说话,蒋英捷揽着盛栀轻轻凑近,一脸兴奋,“妈,你快给小栀戴,肯定好看!” 热情难却,盛栀只能乖乖地让老太太戴上两只耳坠。 “真好看,太适合你了!” 谢北聿正好抬脚进来,盛栀偏过头来,对上他的视线。 她默默给他递过去一个“现在该怎么办”的眼神。 谢北聿眉眼含笑,目光流露出欣赏。 浓玺翠绿在她耳下摇曳,将她华贵艳矜的气质衬得更加生动。 珠宝衬美人,看来,自己得去多挑点珠宝给她。 蒋英捷看见了他,喊道:“谢北聿,快过来!” “你看,是不是很衬小栀?” 谢北聿走过来,淡淡地嗯了声。 蒋英捷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谢北聿的唇瓣,心里嘲笑自己的儿子:切,还搁这装淡定呢。 她才不相信谢北聿是为了他自己和他那破公司的声誉结婚的。 一定是对人家盛栀垂涎已久,借着车祸见缝插针,钻空子把人家骗到手! 蒋英捷倒是知道两人初高中是同校,也听说过,八年前谢北聿曾为了一个飞机失事的新闻,连夜赶去西洋洲。刚才她才反应过来,并迅速去查消息求证了一下,八年前那个时段,盛栀刚好在西洋洲演出! 怪不得呢。这些年,谢北聿在商场上手段是挺狠辣,似乎只热衷于事业,身边没出现过别的女人和绯闻。 蒋英捷以前还有点担心他不找女朋友,是不是不行。 原来啊!谢北聿搞暗恋,还是个痴情种! 蒋英捷笑了笑,和他爸还挺像的。 她想到了什么,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锦盒,“小栀,妈妈来得匆忙,准备得比较简单,你喜欢什么和妈妈说,妈妈回去准备。” 锦盒里是一个水润透厚的玻璃种手镯,蒋英捷轻轻握住盛栀白皙纤致的手腕,和手镯圈口做了做对比,觉得刚刚好。 盛栀有点不知所措,她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视线再次默默转向谢北聿,发出怎么办的信号。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无措,蒋英捷一脸体贴道,“小栀,这本来就是该给你的,长辈的一点心意,收下吧!” 谢北聿注视着她,语气闲散:“收下吧,你不要的话,她们该拿我开刀了。” 盛栀看了看面前的几张笑脸,再拒绝也拂了人家面子,反正自己和谢北聿是假结婚,先收了再还给他吧。 只是,她意料不到,来谢家的场景会是这样的。 盛栀礼貌道:“好,谢谢奶奶,谢谢……蒋姨。” 妈妈这两个字太生疏,她一时间说不出口。 “哎呦,小栀栀,不客气,我们本就是一家人。”老太太和蒋女士笑得满面春风。 蒋英捷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叫什么,在她心里不管是儿媳妇还是女儿,只要是盛栀,怎么都可以。 她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熟悉。 谢时序、大伯母,还有谢清漪、谢煦依次走过来,也送了一份新婚礼,就连在国外的谢北聿小姑,也托蒋英捷带给盛栀一份礼物。 盛栀一一道了谢,坐在一堆价值不菲的东西面前,神色略显茫然。 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谢北聿的唇瓣,那大剌剌的伤口还是很明显,每次看到都觉得很难为情。所以来谢家之前她有点忐忑,甚至抱着被训斥一顿的心理准备过来的。 奇怪的是,谢家每个人对谢北聿唇上那道伤口都视若无睹,对谢北聿这次的公关危机也似乎也毫不关心,反而对自己更热忱。 第38章 她和他真的要住一起吗 其实人的热情和真诚,是很难骗人的。谢家的每个人能量都很充沛,为人很真诚,一点不虚与委蛇,这让盛栀内心生出一股暖流,刚来时的拘谨完全消散了。 明明,在她原来的潜意识直觉里,10岁以后的“家庭”,似乎从某个节点之后,就让她生出逃避的心思,她总觉得自己有段时间宁愿去住学校,也尽量少“回家”。 看来,失忆后,是自己想多了。 这样一来,盛栀轻松了许多,被一群人围着聊天,也更从容自若了。 她还被蒋英捷拉着去看了“她的房间”,虽然依旧陌生什么都想不起来,但那些放在相框里、摆得整整齐齐的自己的舞台照,还是让她有点动容。 从房间出来后,蒋英捷对上了谢北聿飘过来的眼神,她立刻会意,对盛栀道,“妈妈去看看今天的晚饭好了没有,谢北聿,你带小栀在家里参观一圈,熟悉熟悉路哈!” 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谢北聿走向盛栀,眸中盛着温柔的笑意,“栀栀,还习惯吗?” 盛栀对上了他的视线,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手心传来了宽厚温暖的触感,盛栀愣了一瞬,视线往下,谢北聿已经牵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往庭院里走。 “走,我们去参观一圈。” 谢家众人远远地看着牵着手的两人,各个笑得千姿百态。 谢煦和谢清漪的母亲大人笑得一脸羡慕,幽幽感叹道:“瞧他俩多般配啊!英英真是幸福,不像我,儿媳妇的影都还没见着。” 谢煦:……怎么就内涵到自己了? 谢老太太点头表示赞同,灼亮的目光盯向谢煦,“有道理,谢煦啊,你看你堂弟都结婚了,什么时候也给奶奶带个孙媳妇回来?” 谢煦笑了笑:“行,我跟我堂弟取取经。” 晚饭很快开席,一家人围在了中式圆桌边热热闹闹地吃饭。 谢老太太笑吟吟地用公筷给盛栀夹特色菜,突然想到了什么,“谢北聿,你打算带小栀住哪儿啊?” 谢北聿名下房产不少,但如今婚后了,肯定要有个新的婚房,谢老太太担心男人不会办事,对盛栀道, “小栀啊,你瞧瞧喜欢什么样的风格,是奶奶这里这样的中式呢,还是现代化一点的,一定要按照你的喜好来挑装修风格,选一处好位置,长期固定住着聚气、舒服!” 蒋英捷十分赞同地点头:“对啊,小栀,你看看喜欢什么样的房子,是独栋别墅呢,还是大平层,让谢北聿好好带你挑一挑,他粗枝大叶的,你看不满意的话来找妈妈,妈妈这还有很多种房子呢!” …… 饭桌上众人开始讨论起什么房子住着舒服,并开始提建议。盛栀唇角带着浅浅弧度,目光无声掠过身旁的谢北聿。 来之前,她确实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她和他真的要住一起吗? 谢北聿眼底波光微转,勾一抹清浅的笑,“一切按照她的喜好来。” 他转向她,眼梢隐着雀跃的期待:“你说可以吗,栀栀?” 话已经架在这边了,她在一桌人亮晶晶的目光注视下,顺理成章地点了点头:“好。” 饭后,家里四个女人拉着她坐在一块聊天,从失忆后的状况聊到舞台形体养生之类的东西,说着说着就慢慢熟络起来。 盛栀并不是个拘谨的人,不管是谁抛出的话茬她都接得很自然,配上一张艳绝明媚的脸与亲和柔软的嗓音,往往令人如沐春风。 谢北聿与谢时序、谢煦站在一旁讲话,目光时不时瞥向不远处被围在中间的她。 像是感应般的,盛栀不经意间向他看过来,眼里带着浅浅的笑。 这种感觉很奇妙,昨天还在CLUB喝酒,今天已经和他领完结婚证坐在了谢家,仿佛在演一个连他俩都不知道走向的剧本。 谢北聿迈步走过去,绕到盛栀身后,修长有力的手轻轻放在她纤薄的上背部,对着坐在对面的谢老太太道,“奶奶,时间不早了,我先带她走了。” 挨着盛栀坐的谢清漪转头抬眸看了眼谢北聿,笑得促狭,“腻歪,还早着呢。” 谢老太太今天很高兴,闻言虽不舍,但多让小两口培养感情是关键,连忙道:“去吧,小栀,房子选好了,记得把位置告诉奶奶啊。” 盛栀微笑着点头,“好,奶奶。” 蒋英捷握住她的手,眼里是温柔的星光:“小栀,去吧。等你演出的时候,告诉妈妈一声,妈妈想去现场给你鼓掌。” 之前蒋英捷在电视和网络上看了不少关于盛栀的视频,但因为比较忙,还没有反应过来可以去现场观看这一选项。 不知道以往小栀演出的时候,有没有期待过台下有谁为自己捧场呢? 在台下欣赏她舞蹈的人,一定很幸福吧。 如果盛怀蓁还在,一定会感到骄傲的。 幸运的是,如今盛栀如此鲜明灵动地站在她眼前,她便自然而然有了接近盛栀的机会。 希望见证盛栀的荣光与喜悦,为她摇旗喝彩。 盛栀眉眼含笑,点头道:“好,蒋姨,一定。” 一股莫名的柔软触感在她的心头荡漾开来。 盛栀直觉自己过往应该曾在台上期盼过谁,可如今面目模糊悉数成了空白的记忆。不过也没关系,记不记得,已经不重要了,她只知道,在当下,自己有蒋英捷的这份关心,已经很满足。 临走前,谢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谢北聿赶紧定一处盛栀满意的住所,不要委屈人家。 谢北聿眼神淡淡掠过盛栀,懒洋洋应道,“您别操心了,我自有安排。” 谢老太太神赳赳气昂昂地叉着腰,“你这态度让我很担心啊,不行,你待会就带她去挑!” 盛栀在一旁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最后视线对上谢北聿时两人无言地笑了笑。 车子缓缓驶离谢家老宅。 盛栀摁下车窗,一颗圆圆的脑袋灵活地探出去,纤长的手臂对着正向她招手的谢家众人挥别,笑容明媚。 谢北聿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轻声道:“会累吗?应付奶奶他们。” 盛栀坐定,看了眼他的侧脸,似乎不太认同“应付”这个说法,笑容清浅,“不会,大家都很可爱,我很喜欢。只是,我确实也想不起来和大家相处的过往了。” 谢北聿轻轻笑了下,不排斥就好。 眼看着面前的路不是回海月湾的那条,盛栀问道:“我们去哪?” 专注开车的男人勾起一抹醉人的笑意,“去践行对奶奶的承诺。” 第39章 阿煜,你的路一步都错不得 十五分钟后,两人站在了一座现代花园式别墅里。这里名唤岚园,位于城市黄金地段,是闹市里的静区。独立庭院花海在夜风中荡漾着浪漫的涟漪,屋内是前卫艺术感的黑白金主调装修,低调奢华又优雅。 两人一边参观,一边轻搭扶梯上了二楼。 谢北聿神色漫不经心道:“栀栀,这里还喜欢吗,不喜欢的话,我们看下一处。” 盛栀明白,迫于谢老太太的压力,谢北聿今天恐怕是要带她挑出个结果来。就算是演戏,也要把戏做足了。 她一向害怕在挑选上花费太多时间,连忙点头:“那就这里?我觉得挺好的。” 谢北聿垂眸看着她,语气闲散悦耳:“好,听你的。” * 沈家。 沈煜径直走向餐桌,见只有母亲庄小慧一个人等他开饭,问道:“爸呢?今天又不在?” 庄小慧用长指甲挑开身上那条昂贵的披肩,干瘪的薄唇无声无息地撇了撇,“不用等他了,吃饭吧。” 沈煜见怪不怪,坐在餐桌椅子上没吃一会儿,便听见庄小慧道:“莫家的小女儿在y国刚留学回来,这周末呢是她的生日宴会,你去给人家好好挑一份礼物,周末好好去拜访认识一下。她妈妈萧阿姨是我的朋友,一直也很想见你一面呢。” 沈煜停下手中的筷子,眉眼沉下来:“不去。” “为什么?”庄小慧眉头拧起,“莫家可是我好不容易搭的关系,实力比沈氏还强一点,我们要是能和莫家结成亲家,对你可是事半功倍的好事!” “妈,能不能不要每次回来都提这种事,我的婚事由我来做主不行吗?”沈煜心头无名烦躁火乍然生起。 “自己做主——”庄小慧冷哼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因岁月流逝而略显耷拉的眼尾满是嘲讽,“你该不会还想着盛栀吧?” 沈煜没说话。 “我不是没提醒过你,盛栀是进不了我们沈家门的,”庄小慧眼里满是刻薄, “她那工作整天在外面抛头露面,一点都不得体。对你的事业也不会有任何帮助,还有啊,她那把父母克死的命,我们最好离她远一点,免得遭殃。以前呢,她被接来在沈家是沈老爷子的主意,现在不回来了也好……” “够了!” 沈煜突然大发雷霆拍下筷子,震得餐桌上的碗碟都猛地颤了颤。 庄小慧面露骇色。 这些话,以前她也有意无意地给沈煜灌输过,从盛栀被沈老爷子接来沈家的第一天起,她就不喜盛栀,但迫于老爷子的威慑力,表面上还能保持一个“善良”的阿姨形象。 自从沈老爷子去世后,庄小慧恰好又发现沈煜对盛栀有一点不同的心思,于是明里暗里一直对他灌输许多盛栀的负面话语,灌输到最后甚至演变成明晃晃的嘲讽和人身攻击。所以沈老爷子去世后,每次盛栀回沈家时,庄小慧彻底不装了,冷脸相对。 可是以前自己说归说,沈煜从来不会这么凶自己。 她回味过来,委屈和讶异浮上眼角,质问道:“阿煜,你竟然凶我?” 沈煜烦乱地铲了把自己头顶的发丝,语调无奈中带着诘责的急促, “妈,这些话我听你说了多少遍?以后别说了,行么?当我拜托你。也为了你自己考虑为了沈家考虑一下,行么? 盛栀的父母是烈士,没有他们,你我可能如今不能安稳坐在这里,你编排这种话,被外人听到了会怎么想我们沈家?怎么想我?” 庄小慧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委屈,涌上喉咙时却堵塞得说不出话来——沈如海每天在外面拈花惹草不知道养几个情人也就罢了,沈煜又这样反抗教训自己。她在外面又不是不懂分寸的人,不会乱讲,可是这是在自己家,连句话都不能讲了? 她心里更恨盛栀了。可想到如今自己在沈家唯一的依仗就是沈煜,庄小慧只能努力平缓委屈的情绪,“行,我答应你。但是你周末得去莫家相亲。” 沈煜脸色不耐:“再说吧。” 庄小慧平复心情,想了想:“听说谢家那位公子已经结婚了,动作倒是挺快,也不知道是和哪家小姐联姻。阿煜,你要抓紧了,可不要跟人家拉开太大的差距。成家后呢,你在沈氏董事会和投资人面前也会比沈时卿更有优势。” 她语气特地软了下来,逐渐带上了丝控诉般的哭腔:“阿煜,你的路一步都错不得,错一步,你爸爸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冒出来一个儿子,扶他进沈氏和你竞争。妈妈是没什么本事,但妈妈这么多年没让其他女人冒出来,已经用了很大的努力,保住你继承人的位置,希望……你能理解我的用心良苦。” 这些话,沈煜也不只听过一次。 以前,庄小慧头两次向他哭诉时,沈煜会觉得愧疚和略微心痛,而现在,只剩下满腔的不耐烦和避之唯恐不及。 当年,沈如海和前妻离婚后一个月,就和庄小慧结婚了。结婚那时,庄小慧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庄小慧当年家境不错,但在华京豪门里排不上号,靠着沈家才在贵妇圈出了头。 这么多年,沈煜不是不知道自己父亲有几副面孔。 对妻子、对儿子、对情人、对合作伙伴……每副面孔都不同。 对妻子是一如既往的忽视、轻蔑、冷漠。而庄小慧在沈如海那边得不到的情感回馈,就会转移到沈煜这里。 沈煜重重地揉了揉紧皱的眉心,起身,“知道了,我走了。” 走到沈家外围的林荫道,他掏出烟点燃,雾气缭绕间想起了盛栀的明媚笑容。 除了高中迎新晚会那次闹矛盾,她在他面前从来没有黑脸生气的时候,也从来不会耍任何的情感心机来拿捏自己。她似乎也从来不对他诉说自己的难处,仿佛她从来没有难处。 所有查她的路径都莫名中断了。 你到底在哪里呢,盛栀。 他突然很想她,突然很想像以前那样抱抱她。 烟雾朦胧中,沈煜猛然看到斜对面道上有一道单薄的身影。 肾上腺素在飙升,眼里遽然迸射出期望的亮光。 “栀——” 第40章 已婚人士,要惜命 话音未落,缭绕烟雾散去,那走近的身影让沈煜眼神倏然冷下来。 “怎么是你?” 薛月手中提着礼盒,小心翼翼地看着沈煜,缓缓地眨动眼眶,“我爸爸叫我来看看二婶。” “你爸?”沈煜发出一声冷笑,“你和你爸真把自己当沈家人了?” 薛月咬着嘴唇,柔弱的眼神垂下来,“沈总,您别这样讲,我虽然和您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和时卿姐也是同一个爸生的。时卿姐平时工作忙,对二叔二婶疏于走动,我爸爸觉得不太应该,这才派我来问候一下二婶。” 沈煜嘴角嘲讽意味更浓:“我大姑死后,你爸那么快就成家了,现在这么关注沈家干什么?我看沈时卿心也挺大的,还让你们明晃晃地出现在沈家,不嫌丢人。” 薛月脸色没什么变化:“您误会我可以,千万不要误会我爸爸。” 沈煜丢下烟,踩灭脚边的烟头,丢下一句“随便你”就走了。 薛月转身看着沈煜颀长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看了很久,从心底慢慢泛起一股思绪,克制不住地隐隐汇演成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头盘绕。 * 第二天下午。 华晟集团,顶楼总裁办。 谢北聿在顶楼设了一个台球室,平时闲散时或者朋友来时会打两把。 路邵东兴奋地进杆,裴泽随后,谢北聿在球杆尖端抹上巧克粉,懒洋洋地站在一旁看他们打。 一杆进洞,路邵东笑嘻嘻抬头,扫了眼谢北聿,对裴泽道:“啧啧,你看看,这结了婚的人哈就是不一样!我就说最近怎么都不理我,原来是憋了个大招。” 裴泽默不作声地瞥谢北聿一眼,不发表任何评价。 作为谢北聿和盛栀关系的第一位见证者,裴泽觉得自己应该与时俱进,更新一下脑海里“发癫霸总与金丝雀”这种故事库情节了,加一条“腹黑霸总为爱做替身,火速成功上位”。 毕竟,离盛栀失忆这才几天? 这速度,不愧是谢北聿。 “谢哥哥,别不理我嘛,”路邵东对着谢北聿嬉皮笑脸,“我组了一把盘山车赛,在下周末,来一起玩玩呗?” “少恶心我。”谢北聿堂而皇之炫耀般地亮了亮自己手上的婚戒, “不去,已婚人士,要惜命。” “啧啧,阿泽,你看看他!”路邵东挤眉弄眼略带嫌弃,“上个月他还赛过车呢,这就当上安分守己的家庭贤夫了?” “你这种没结婚的人是不会懂的,”谢北聿一脸正经,似乎还有点骄傲, “玩盘山赛车有风险,我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都是对我老婆的不负责任,懂吗?” 路邵东眉心扭曲成了一团,裴泽受不了地摇摇头。 “哼,结婚而已,我也是有对象的人!”路邵东傲娇地冷哼一声,想起了什么,一脸甜蜜,“我家那位可不会管我。” 裴泽左右看了看路邵东,再看了看谢北聿,无声叹了一口气:“两位,麻烦尊重一下单身人士。” 谢北聿看了眼手表,俯身开球,一杆清台。 裴泽和路邵东在一旁看着台桌,目瞪口呆。 “时间差不多了,”谢北聿道,“我要回家了。” 路邵东嚷嚷道:“什么?大哥这才几点?结婚了不出去和兄弟喝两杯吗?!” “下次吧。”谢北聿拿了自己的外套,特地强调:“和我太太要搬到新家,最近没空。” 路邵东瞠目结舌,他以前倒是不知道,原来谢北聿是如此重色轻友的家伙。 裴泽碰了碰他肩膀,忍不住笑道:“好了,放过他吧,人家新婚燕尔的,正常。” 三人走到电梯时,谢北聿突然想到了什么,翻动手机查找华晟集团的工作群。 他平时不怎么看群消息,也不加公司的微信大群,不过还是在某个APP找到了官方工作群。 一进群,谢北聿就迅速利落地发出一大串巨额红包,然后便直接退出了,来得快去得更快。 群里一开始一片寂静,几秒后炸开了花。还是王韬最先反应过来的。抢了个四位数红包,他美滋滋地在群里第一时间回复 【谢谢老板!祝谢总和夫人天长地久!】 华晟集团员工们领了数量不菲的红包,兴高采烈回复 【谢谢老板!祝谢总和夫人百年好合!】 【谢谢老板!幸福美满!华晟久久!】 …… 岚园。 收纳师们效率很高,将海月湾那盛栀的物品原封不动地摆进岚园新家里。 与此同时,谢北聿的物品也被摆进了她隔壁的房间。 还有穿着制服的装修人员不知道在一楼走廊那边的另一间屋子里整理什么,一副挺专业的样子。 盛栀早上让谢北聿专心去上班,搬家的事自己看着就行了。谢北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得别有风味,点点头就走了。 不过盛栀也插不上什么手,她坐在沙发上撑着膝盖,看着两个相邻的房间,恍然觉得这与他俩在海月湾时也没什么两样。 她打开手机,登录了自己的微博。 有不少粉丝私信跳出来,留言内容很多都是问最近怎么没有节目预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一条一条回复太慢了,盛栀决定自己发条微博告诉大家,很快会回归舞台。 正在她组织措辞时,一条新闻突然跳出来。 《顶级蓝钻“无界之蓝”被华国神秘人士以5亿价格竞拍成交》 莫名的直觉促使她点进去,熟悉的蓝钻戒指映入眼帘。 报道的内容大概是这枚世界顶级蓝钻戒指几天前在苏温拍卖行上成交,戒指12克拉,成交价约为5亿元。 盛栀眨了眨眼,打开了自己的包包,拿出绒盒打开,静静地与照片作对比。 静躺在里头的蓝钻戒指,不正是这枚“无界之蓝”吗? 她的第一反应是,谢北聿,壕无人性。 这么贵的东西交给自己来演戏,就不怕丢吗? 昨天从谢家回来后,盛栀就把戒指小心翼翼收了起来,还有谢家众人送的那些价值不菲的东西,都还在谢北聿的车上没拿下来。 她觉得还是让他自己直接保管比较好。丢了的话,虽然自己也勉强赔得起,但是赔完可能要喝西北风了吧? 盛栀合上绒盒,把戒指放回包里,继续想着要发什么内容,和自己的舞迷朋友们交代。 她刷新了一下页面,突然又跳出来一条似乎和自己有关的帖子。 《理性讨论,华晟集团总裁的夫人到底是谁?》 第41章 李涛,夫人到底是谁 盛栀眉心一跳,纠结了几秒,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好奇点了进去。 帖子是从另一个论坛上搬运的,她燃起了吃瓜的兴趣,点进那个论坛上去看原帖。 帖子热度还挺高,被顶到了前排。 《理性讨论,华晟集团总裁的夫人到底是谁?》 发帖人自称是名人圈两性关系的福尔摩斯,先是吹水了一番自己过往分析准确率的战绩,接着给大家打预防针千万百计说是仅供娱乐,希望华晟公关部要是看到千万手下留情。然后才进入正题。 【首先上事件照片,大家请看。】那张酒吧里她跨坐在谢北聿身上、看不清脸,而他双手被束缚高举头顶的照片被甩在论坛里。 【先上第一个论点。华晟集团总裁谢北聿一直以来在公众视野里比较低调,但从他过往寥寥的访谈照片,和主持人的身高对比,再加上这张事件中心照片,可以推测出他的身高大概在189cm到191cm之间。】 下面是根据寥寥几张照片,证明这个论点的一大堆分析,甚至都用上了公式计算。 评论里很是活跃。 ——【原来真这么高,妥妥高富帅啊这是!】 ——【我就佩服楼主这种用搞研究写论文的精神来分析CP,好看,爱看,继续!】 …… 【好,继续。楼主给大家上第二个论点。我们就取一个中间值,190cm,假设华晟集团总裁身高是190cm,那么从这张照片里可以推断出,他太太的身高大概在170cm。】 盛栀看到这里,眉梢微挑,觉得有点服气。 【至于为什么不是168cm或者172cm,请听楼主解答。】 下面又是一大串根据照片姿势,应用力学、物理学、人体工学等一大串云里雾里的公式,算出照片中的女方身高大概在170cm。 评论里又是一顿热闹。 ——【楼主真的你去干刑侦吧。】 ——【楼主你说你以前是狗仔?都有这水平了还当什么狗仔?】 …… 【大家不要大惊小怪,这些小技巧对于本楼主来讲都是小意思啦。下面我要来讲讲第三个论点,这位谢太太应该是娱乐圈或者名人圈的人,总之,肯定是有一定名气的人。】 盛栀看到这,哑然失笑。过去怎么样她已经忘了,不过她微博上倒是有千万级别的粉丝,也算是有一点名气吧。 评论依旧喧闹。 ——【就不能是名媛圈的吗?】 ——【对啊,就凭一张照片怎么推断的?况且娱乐圈的人多了去了。】 ——【其实我也认为可能是娱乐圈的人,不然为什么要隐婚?必定是公开了对女方事业有影响。】 …… 【大家先别急。别忘了楼主以前是干什么的,狗仔。不要以为狗仔是什么轻松的活,说我有时干的是刀口舔血的买卖也不为过。本人对华京豪门圈还是有点涉猎的,如果同为富豪圈的人,和华京谢家结为亲家,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不走漏? 所以我用了一个最普通的方法——排查法。我把近年来华京豪门圈结婚的女儿们都排查了一遍,得到的结果是,她们没有一个是与谢氏二公子有强关联的。】 评论很服气。 ——【排查法?楼主牛逼!】 ——【楼主人脉甚广啊,羡慕!】 也有质疑的评论跳出来。 ——【就算这样,也不能说明人家是娱乐圈人士吧?你这个推论还是有漏洞。】 ——【就是,说不定人家只是一个普通的素人。】 楼主又发言。 【你们这种质疑当然有道理。我也没说我的推断百分百正确,只是我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下面我要说一个重点。 你们知道那张照片的地点在哪吗?虽然照片隐去了一部分背景,不想让人看出来是在哪,但是我可以推断出,上面的地点十有八九是在CLUB model。】 评论区。 ——【恕我孤陋寡闻,CLUB model是什么?】 ——【CLUB model嘛,就是你可以用钱买到帅哥年轻肉体的地方。】 ——【牛!玩的真花!】 ——【所以他们真的是在玩角色PLAY?】 ——【莫不是总裁夫人去寻欢作乐,把自己喝醉,总裁气冲冲赶到时,夫人把他当成了牛郎吧?】 ——【救……虽然楼上的情节很小说,但真的很有可能!】 …… 楼主:【这只是重点之一。还有一个重点也要靠敏锐的观察力才能发现。你们放大照片看,有没有看到,女方的背部线条很美,像常年练舞的脊背线条?女方手臂虽然很纤细,但有一层非常独特的薄肌?】 评论区。 ——【我靠,我放大照片看了一下,好像是那么回事。】 ——【其实我觉得她的线条很像长年累月修炼的结果。】 ——【这么说,种种迹象倒真的有点像娱乐圈女明星。】 ——【不如我们来猜猜是谁吧?】 ——【不是拉踩哈。可惜如今娱乐圈以瘦幼为主流审美,锻炼的人是不少,可是有这种背臂线条的、身高又是170的女明星没几个吧?】 此话一出,众人好像发现了什么华点——直接在这些既定条件中筛选出人不就行了吗? 盛栀突然觉得大事不妙。 果然,这种预感没出现太久,底下就出现了一条评论。 ——【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选,华京古典舞首席,盛栀啊!】 ——【???吃瓜吃到我家了?我是盛栀的铁铁铁铁铁粉!】 ——【绝了,我想了一圈,你这个是最有可能的可能。】 ——【她是微博粉丝最多的舞蹈家!也算半个娱乐圈的人吧,但是认真来讲也不算,她拒绝过大导演戏邀约的,说自己只想跳好舞,做中华文化传播者。】 盛栀看到这,忍不住笑了笑,原来自己以前说过这么义正言辞的话吗?会不会在别人看来很中二? 不过,这些网友也太厉害了。 这个帖子首发时间是一个小时前,所以不断有新的评论涌入。盛栀再去看自己的微博时,还出现了问自己是不是最近去结婚的私信。 她哭笑不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愣神间,大门的智能锁响了。 第42章 你来演奏,我来跳舞 盛栀关掉手机,往大门方向走去。 谢北聿一进门就看到迎面而来的盛栀,绽开点点笑意,“我回来了。” 盛栀抬眼,对他莞尔一笑,视线落在他手上那一大束花上,高级粉调配色,每一朵花鲜艳饱满,里面穿插着栀子花。 她恍然觉得,他眼光品味都挺不错的。 谢北聿将花递给她,语调闲闲地:“新家第一天,栀栀,乔迁快乐。” 盛栀伸手接过花束,清雅的芬芳扑面而来,唇角漾开浅浅弧度,“乔迁快乐。” 花束中嵌着张小卡片,定睛一看,上面是手写字: 【新婚快乐,希望栀天天开心。】 笔力遒劲,带点不羁的风雅。 她心下一动,拿起卡片,美眸微微弯起:“这是你写的吗?聿哥。” 谢北聿视线平静地落在她身上,嗓音惑人,“嗯,在花店随手写的。” 盛栀把花束放在岛台上,“谢谢,我很喜欢。” 从谢北聿进门的那一刻,她才对如今两人要共处一个屋檐下有了实感,虽然之前做过心理建设,但说到底还是有点不习惯。 谢北聿转动着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目光扫过她空无一物的手指, “怎么不戴戒指?” 盛栀顿了顿,才轻轻笑道:“太贵重了,我怕弄丢,而且昨天去过谢家也亮了相,使命完成,我还给你保管吧?” 说着她就要去包里拿那枚戒指。 谢北聿黑眸定定注视着她,长腿迈开两步,拦住了她的去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盛栀一愣。 谢北聿看了她两秒,哑然失笑,“栀栀,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你还给我,我会很尴尬的。” 盛栀想了想那枚戒指的价位,又想了想两人的情况,“可是……我们是假结婚,总有一天要离婚的。” 此话一出,她明显地看到谢北聿的神色黯了黯,恣肆的眉眼沉了几分。 盛栀心生恍惚,他这是生气了吗? 片刻的安静,谢北聿垂下眼睫,勾勾唇角,似是无声无息敛去眉眼染上的淡淡失落。 他没有放开她的手腕,沉默片刻,手掌向下牵住她的手,握得更紧。 谢北聿无声叹了口气,闲散的语气竟带了几丝无辜的意味: “栀栀,我们才刚领证唉,你就忍心这么快丢下我一个人,手足无措、孤苦伶仃地面对华晟的舆论危机、面对谢家众人的指责吗?” 盛栀闻言,抿起唇瓣,有点奇异又好笑地看了谢北聿一眼。 虽然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真情实感,但他说的都是些什么鬼? 手足无措?孤苦伶仃? 他看起来跟这种状态八辈子都挨不着边。 谢北聿接着道:“就算有一天你和我过不下去了,要离婚了,那做财产清算时,这些东西还是归你,这是正常合法的法律程序。别忘了,你丈夫别的都缺,就是不缺钱。” 他的语气回归了正儿八经:“所以,谢太太,我可不可以请求你一件事?” 盛栀迎着他的目光,心绪飘飞,“什么?” “不要把这些看作烫手山芋,正如不要把我们的婚姻看作烫手山芋,物品就是拿来用的,如果你不喜欢,不开心,就买别的,就是这么简单。 没有什么比你的开心更重要。” 他深邃的目光静静停驻在她潋滟的眸色中,让她陡然想起前天晚上在CLUB里两人挨近时那亲密滚烫又迷离模糊的画面。 呼吸的节奏乱了一拍,她在这幽灼的注视下点头,“好,我明白了。” 谢北聿唇角满意地勾起,双眸带着说不清的蛊惑感。 他牵着盛栀的手,往走廊方向走,“走,我们去看看舞蹈房。” 盛栀有点意外,“舞蹈房?” 两人走到走廊另一头的大门口,往里看去。 宽敞明亮的偌大舞蹈房,落地窗外绿植青翠,傍晚的阳光安静洒落在地上,一阵风拂过打开的窗缝,撩动白色纱帘阵阵涟漪。 盛栀眼里有惊喜,“原来,今天的装修人员是在装这个?” 舞蹈房内配置很齐全,双面落地镜、落地把杆、成套音响、器材区有丝绸扇道具剑等常用古典舞道具。 谢北聿看着她晶亮的眼神,轻笑了声,“给你准备的,还喜欢吗?” “喜欢。”盛栀不假思索点头:“谢谢你,聿哥。” 谢北聿走到器材区,好整以暇地拿出一根笛子看了看, “好久没吹了。” 盛栀绽放开笑颜:“你会吹笛子?” “小时候学过一阵子,”他如实回答,“蒋女士有段时间一时兴起,让我去学个乐器,但是你也知道,我一直偏理科,对艺术类的感知比较粗糙,在乐器选择上不喜太大体积的东西,所以选了个最轻便的笛子。” “那时候倒是很快学会,还在小学文艺汇演上吹了一下,现在生疏了。”说着,他回忆着笛子的吹法,将吹孔放于唇前。 男人长身玉立,眉目专注,有种翩翩的肆意潇洒。 悠扬的笛声很快传出,如同清泉流淌。 盛栀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眼前画面。 是一首经典电影的主题曲,曲风清幽深邃,带了一丝淡淡的哀婉,她前几天还在手机上刷到过这曲子。 吹了两句后,笛声戛然而止。 “不好意思,忘谱了,”谢北聿轻笑道,“给我10分钟的时间,我查一下谱子,吹一首完整的给你听?” 有念头从盛栀脑海一闪而过,她点头,“好。” 她想起了这首主题曲的那部古装电影画面,里面的女主便是在这首曲子中纵情一舞。 心血来潮,趁着谢北聿低头查看手机里曲谱的功夫,她走出舞蹈房,上楼,来到自己房间整理好的衣帽室,找到了一身飘逸的古典舞大摆裙。 十分钟后。 谢北聿背好谱子,抬头不见盛栀,正要出门叫她时,突见她着一身粉色轻薄的古典裙装进来。 瞳孔微微放大,有惊艳在他眼里闪过。 “你准备好了?”盛栀看着他,笑容明媚,“那你来演奏,我来跳舞。” 他喉结微微滚动,目光沉沉在她身上停留了好几秒,笑道:“好。” 第43章 如何像一对夫妻? 笛声如潺潺流水般从谢北聿手中的笛子倾泻而出。 第一个音符出来前盛栀便已经起好了势,迅速进入曲中的状态,以袅娜腰肢为轴,轻舒水袖,随之旋转翩然而舞。一切都凭着多年的肌肉记忆和职业素养,即兴创作。 轻灵的足尖仿佛踏于婉转悠扬的笛声之上,她变为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莲步轻移间已然是玄妙的摇曳,舞裙翻飞的弧线都是精绝的艺术。 她既有技巧,也有感情,灵动的目光也下意识对准了那台不存在的摄像机,有了某种舞台感。 “机位”处,正是吹笛子的谢北聿。 他修长的指尖轻抚笛子,动听的旋律袅袅溢出。 墨黑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沉静深邃,泛着某种汨汨织就的沉溺柔情。 盛栀凝、放、聚、收自如的眼神,眼波流转间明亮媚俏。 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细细诠释此曲中的眷恋、不舍、哀愁……极其富有层次。 几番与他的眼神骤然撞上,又轻巧移收。 谢北聿的心跳骤然加快了些许。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看她跳舞。 仿佛面前就是一方舞台,聚光灯为她而亮,如影随形。 而这次,她似乎只为他一个人而舞,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如数交付与他。 如果说以往舞台和观众席之间是遥远的距离,让他对她不可向迩,那么此时,他清晰地听到有什么东西恍然掷地,如箭矢般从他的心房不可抑制地迸涌而出。 谢北聿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他眸子里燃起热度,一寸一寸、悄无声息地燃烧着理智,剩下无尽的贪婪和炙热的占有欲。 曲子在她的高难度绝美旋转中逐渐减弱消匿,余音绕梁。 旋转翻飞的舞裙垂落,渐渐止息。 谢北聿缓缓放下笛子,唇角勾起,朝着盛栀鼓了鼓掌。 盛栀弯起眸子,有模有样地朝他行了个谢幕礼。 他对她即兴发挥的水平很惊艳,眸色幽幽沉沉:“完美。这首曲子,我倒是没见过你公开演出跳过。” “是吗?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只是前几天在手机视频上刷到过。”她道。 谢北聿突然想起了多年前观看的这首主题曲的电影,女主在里面有一句经典台词。 他直勾勾看着她,笑得耐人寻味,“所以你这一曲,我可以当成只为我一个人跳吗?” 盛栀刷到过这句话,也笑了,不假思索道:“当然。” 谢北聿放下笛子,走近她,缓缓伸出手,将她散落的发丝慢悠悠捋于莹润的耳后。 盛栀顿了顿。 男人身上清冽的乌木沉香将她包裹,如此近的距离,她却是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睛,掩盖胸腔骤快的心跳声。 头顶传来磁沉的声音,“饿吗?” “啊?”盛栀抬头:“哦,不饿。” 谢北聿看了眼时间:“我让阿姨每天固定时间点来做饭,以后你想吃什么样的饭,直接和她讲就好。” 盛栀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原来在海悦湾你家做饭的蒋叔呢?” 谢北聿想了想,找了个理由:“他最近老家有点事。” 其实蒋叔只是回谢家掌勺去了。之前在海月湾,他为了不让身体虚弱的盛栀闻油烟味,特地扩大自家厨房,让蒋叔在那做药膳。 如今两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盛栀身体也恢复差不多了,自己有时又不一定在家。 蒋叔是个男的,虽然人品谢北聿信得过,但性别不同,有时和盛栀呆在一个空间难免不方便。 最终还是找了个谢老太太身边的信得过的阿姨。 盛栀自然不晓得他心里这些弯绕,只点点头,任他安排。 只因,此时面对近在咫尺的谢北聿,她心头有些混乱,惊觉和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超越所谓的社交安全距离。 正在纠结自己是不是应该往后退时,一阵救命的门铃声及时响起。 男人轻笑一声,“我们去开门。” 大门打开,孙阿姨礼貌打招呼。 “二少爷好,少奶奶好。” 盛栀听到这句少奶奶,沉默了两秒,很快也和她问好。 孙姨今天是买了菜过来的,她放下菜,细细询问了一番盛栀的口味偏好,又聊了好几句,每句话前都要带上一个“少奶奶”,最后孙姨进厨房前,盛栀终于忍不住开口,“孙姨,以后叫我名字就好。” 谢北聿懒洋洋地抱胸站在一旁看她。 受孙姨到来的提醒,盛栀突然想起谢老太太下午给自己发的消息,欲言又止。 谢北聿敏锐地察觉到:“想说什么呢,少奶奶。” 她鼻子皱了下,无语的模样却看似在娇嗔,声音很轻:“别这么叫我。” 谢北聿无端轻笑:“有话直说。” 她把他拉到外面的露台上,有点做贼心虚的意味:“孙姨是不是在谢家待很久了? 刚才谢奶奶还发消息问我,问新家怎么样,还问我和你相处得怎么样?我说一切都很好。她好像对我们挺关心的。你说,要是奶奶问孙姨,我们俩的情况,那不是很容易露馅吗?” 毕竟二楼是明晃晃的两间房,虽说不至于去看私人房间,但她完全不确定自己和谢北聿平时的相处,像不像一对夫妻。 谢北聿听了她的话,唇角微不可察地轻勾,若有所思地点头。 “有道理,确实,你别看奶奶平时和蔼可亲,那是对你们女生。她对我和谢煦都挺凶的。尤其是这种婚姻感情方面,她要是觉得我在骗她,会把我叫回去,打断我的腿。” 盛栀越听,眉头皱的弧度越深。 “真的吗?” 她回想起谢老太太那张笑眯眯的圆脸,有点不可置信,但眼前谢北聿的神情,也是一本正经。 算了,自己失忆了,这种事谢北聿应该不至于骗自己。 她认真地沉思了一下,“那我们就表现得亲密点吧。” 谢北聿注视着她,从善如流,语气漫不经心:“我赞同,夫人。” 说是表现得亲密,但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入手,于是打开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几个字。 【如何像一对夫妻?】 第44章 我嘛,永远是夫人的港湾 “如何像一对夫妻”这个搜索词好像过于小众了,盛栀搜出来的结果,一眼看过去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反而是搜出来一些明晃晃的“婚恋指南”。 《婚后怎么撩:让他又馋又饥渴的技巧》 《让老婆越来越爱你的五个小习惯》 《八个方法让你成为男人上瘾的小妖精》 …… 越往下刷越是沉默,盛栀正打算淡定地退出,就听见身旁一声戏谑般的轻笑。 她没去看谢北聿,心里默默决定,等自己一个人时,偷偷看下这些文章到底在讲什么。 刚要关上手机,来电铃声便嗡嗡响起。 【团长】 盛栀接起了电话,谢北聿甚是贴心地转身走远了点。 电话持续了有十五分钟,她坐在沙发上耐心倾听和答复,语调不卑不亢又有礼貌,讲到最后沉思了片刻,说道:“好的,我考虑一下,稍后回复您。” 谢北聿走过来,给她递了杯水,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轻声问道:“有什么要紧事吗?” 她如实回答:“是华京舞剧院的团长,她和我说,接到上级指示,今年有个中外交流的大型文化节活动,新剧目要开始筹备,问我能不能明天去报到。” 谢北聿闻言道:“这么快?要不要多休息几天?” “我身体倒是没什么问题。” 盛栀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的康复问题,之前车祸请了半个月假,至今已过了十一天,假期也快结束了。她恢复得很好,还要多亏谢北聿的照料。 “主要是——”她神色有点纠结,似乎还没考虑好接下来要说的事, “新剧目要和港城舞剧院的舞者们一同合作,所以,我如果决定这次去的话,明早需要去开会,明天傍晚就要飞去港城,进入排练阶段了。从排练到演出,要历时一个月。” 谢北聿轻挑眉梢:“飞港城,一个月?” 盛栀对此类情况一时有点迷茫。 按理来讲,昨天自己刚领证,还没学习好如何和谢北聿扮演一对夫妻面对种种情况,如果这就马上离开,还要离开一个月。这种行为在他眼里、在谢家人眼里,会不会很……不靠谱、不负责? 沉默片刻,只听谢北聿轻声问道:“栀栀,你是怎么想的?” 她是怎么想的? 盛栀思索片刻——如果不考虑结婚这个因素,自己内心还是挺想尽快回归舞台的。 一来失忆后可以尽早适应工作,尽快摆脱迷茫状态;二来这种规模的文化交流盛事似乎也蛮难得的,还有,看着微博上自己舞迷们的殷切问候,觉得这么多人喜欢自己的舞蹈,是一种很振奋的力量。 谢北聿清磁悦耳的声音传来:“想去就去呗。” 盛栀被猜中心思,顿了顿,抬眸看向他。 谢北聿眼角微微弯了弯:“想去就去,以你真实想法为重,不用考虑太多。不用担心我,也不用担心奶奶她们的看法,大家都无条件支持你。” 还有半句话他没说出口。 ——她去哪,他去找她便是了。 盛栀听着他的话,心口蓦地起伏了一下。 他黑眸里流转着明澈的星光,又如水般涵容又淆惑。 她突然间不知该开口说什么,最后只道:“谢谢你,聿哥。” 谢北聿嘴角噙着微笑,语气吊儿郎当提醒她:“夫人,我是你丈夫。支持夫人追求事业,是丈夫的本分。” 想了想,又道:“当然了,如果夫人有一天想干别的,或者想休息,我也全力支持。 我嘛,永远是夫人的港湾。” 他这种半真半假又悠哉欠欠的语气,不仅让盛栀毫无心理负担。 还让她恍然觉得,这场过家家中,谢北聿真骚包。 她终是忍不住垂头,双手捂唇笑了片刻。 孙姨很快做好了饭。 盛栀发现孙姨做饭很好吃,食欲猛增。谢北聿吃饭由来文雅,今天也不知为何很快停筷,对她道: “你慢慢吃,我去公司处理点事,估计会比较晚,你早点休息。” 盛栀放下筷子,问道:“那你晚上还回这里睡觉吗?” 话一出,她自己都愣了。 呃……这语气怎么那么像妻子对丈夫在说话。 还像一个……呃,不怎么正常的妻子说的话。 收拾好厨房的孙姨正要出去倒垃圾,不小心刚好听到这句话,立马暗暗吃了一惊。 吃惊这二少爷难道还在外面拈花惹草有其他女人?怎么会让新婚的少奶奶独守空房?让她问出这种话? 谢北聿刚刚起身,给盛栀这句话干沉默了。 几秒后他轻笑出声,冲她扬眉:“夫人,你丈夫没有夜不归宿的臭毛病。” “华晟最近业务比较忙,我去处理完事情就回来。”他解释道,又想起了什么,轻声问道:“晚上一个人待几小时会害怕吗?这边的安保倒是不用担心,一楼北头那也有影音室,你无聊的话可以去看看。” 盛栀忍不住笑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好害怕的。” 又朝他挥手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好,”谢北聿临出门,视线落在她水润的红唇欣赏了一下,又悠悠收回,“谨听夫人吩咐。” . 华晟集团由来不提倡加班,虽说华晟的员工薪水已经是行业第一梯队,但谢北聿一向认为,没有人喜欢加班,加了班,身体吃不消,白天精神萎靡,相当于恶性循环,这是员工与公司双输的愚蠢行为。 谢北聿也一直不太赞同狼性文化,认为有多大能力揽多大事,整那些虚头巴脑的没什么用。 他还坚持不上市,并坚信如果有一天华晟不行了,那肯定是它命数到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到时候,自己美美退休,和老婆环游世界去。 当然,老婆这两个字现在已经是某种美梦成真的具象化,他很满意。 现实却和总裁的这些懒汉思想各行其是,华晟竟一年年愈发炙手可热,成为高技术人才挤破头也想进的公司TOP1。 不过,偌大的一栋楼,此时到了夜晚,自然还有亮灯的。华晟不同子公司涉及的业务旺季不一样,有跨境业务的部门轮岗上夜班,也有精力旺盛的工作狂魔在那盯着项目进度。 王韬和一个秘书还没走,接收到谢北聿要来公司的消息,在总裁办等他。 谢北聿一进来,目光淡淡掠过他们:“刚好,把接下来一个月需要我处理的项目文件都整理下给我。” “好的。” 王特助和秘书分工,很快把不同业务线的内容都整理出来发送给他。 谢北聿戴了那只100度的金边眼镜,看着面前的屏幕,吩咐王韬:“接下来一个月,有我参加的会议都以线上形式进行。” “好。”王韬眨了眨眼,想起白天老板的美美大红包,忍不住好奇问道: “谢总,您是要和夫人去度蜜月吗?” 第45章 这样的手,如果用来…… 谢北聿闻言,颇为认真地想了下:“不算吧。” 他悠悠浅笑了下:“是陪我太太出差。” 王韬心底一副“怪不得”“磕到了”的表情,但面上不敢表现出来。 这两天华晟员工们私下里就“谢总什么时候结的婚”“总裁夫人究竟是谁”这些事,互相讨论得热火朝天,还对那张照片和那个官宣磕得正嗨,今天大家乐滋滋地点了谢总的大红包,不少人还来向王韬打听八卦。 窥探到一点真相的王韬很自觉地选择缄默,谁都撬不开他的嘴。 谢北聿对他说了句“没什么事就下班吧”,便继续处理眼前的事务。 夜色融融,一轮圆月悬于空中。落地窗外,远处万盏灯火,霓虹绵延至近处的江面,给水面衬了条鎏金丝带。 等谢北聿以最快速度处理完该处理的事情,再次看时间时,已经是九点半了。 他驱车回家,20分钟后到达岚园。 从外面的庭院看,屋内大厅还亮着灯,二楼房里却没亮灯。 打开智能锁,眼前的景象让谢北聿眼眶骤然眯了眯。 盛栀静静地侧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乌发垂散,半张脸埋进臂弯里。身着白色真丝睡袍,身上没有盖东西,腰肢自然凹下,薄薄的布料勾勒惊人的腰臀弧度。一截纤细的白皙小腿露出,线条优美,惹人迷醉。 谢北聿目光幽邃。 去一旁柜子找来一条毯子,脚步轻缓地走到她身旁,给她盖上。 盛栀睡得不深,察觉到极轻的动静,眼睫一颤,倏然睁开眼睛。 “聿哥?你回来了。”她看着他正在给自己盖毯子的动作,自然地接过,麻利起身,舒了口气,“谢谢,我刚才睡着了。” 她刚睡醒的声音慵懒,带着微醺的调子,听在谢北聿耳朵里很是撩人。 很快盛栀莫名其妙地在他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灼热和缱绻的意味。 他幽深目光一直定格在她身上,轻笑并自顾自肯定道: “你在这特地等我回来。” 盛栀:? 呃……时间还早,倒也没有特地等他回来。晚饭后她去舞蹈房练舞,跳累了去洗澡,洗完澡来这歇会,主要是沙发太舒服了,不知不觉就能让人睡着。 为什么谢北聿一副很感动的样子? 哦,盛栀清醒片刻,他是以为她在这等他等睡着了。 “其实吧……” “走,回房里睡。”谢北聿看着她泛着粉晕自然好气色的脸颊,以为她害羞了,忍不住逗弄, “要不,我抱你上去?” 盛栀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她利落起身,看了看时间,“哇,也不早了,加班辛苦了,我们一起去睡觉吧。” 想了想这话有歧义,她掩盖过去:“啊哈,我们各回各屋睡觉吧!” 谢北聿默默看着她,淡淡勾唇。 两人上楼,在楼梯口驻留。 他突然道:“盛栀。” “嗯?” “明早几点去舞剧院?” 盛栀:“九点半到那边。” 谢北聿点头:“我送你去。” 盛栀本来想对他说不用麻烦了,可马上又想到谢北聿三番五次对自己的“谆谆教诲”,说不要把两人的婚姻当作烫手山芋那些话,于是便笑着点点头。 走廊灯光映照着男人那张俊美恣肆的脸庞,投下明灭的光影,他宽肩劲腰长腿的完美身姿,在灯光下也莫名凭添一份润泽蛊惑。 他看她的目光直白又温柔,甚至带了一种勾人的诱惑。 盛栀不着痕迹地欣赏了一会儿,倏然觉得他这模样和身材,比那天去的CLUB那些男模有吸引力多了。 如果将那纽扣解开两颗,便可以看到一片诱人的肌理,再往下……该饱满的饱满,该有线条的有线条,嗯……反正她也没见过,但可以通过被衬衫包裹得很好看的线条想象出来。 那双暗藏侵略感的大手,如果握紧拳头,她甚至可以想象出野性粗粝又优雅的暴力美学镜头,而指尖是圆润干净的指甲……这样的手,如果用来…… 盛栀恍然清明,猛地一拍脑袋。 打住,打住,别乱想…… 什么满脑子黄色废料! 肯定是最近手机乱七八糟东西刷多了。 谢北聿循着她的动作,溢出低笑,“夫人,在想什么值得你拍脑袋?” “没有,没什么。”盛栀淡定道。 谢北聿扬唇,看了一眼自己房门的方向,懒懒道:“那,我进去了?” 盛栀点头:“好,那我也……去睡觉了。” 他转身,迈步至自己房门前,轻扶着门把手,又转头来看她。 像是有感应般,盛栀在自己房门前停止,指尖刚触碰到门把手,转头看他,视线相对。 谢北聿眸光潋滟,嗓音轻磁柔软, “栀栀,晚安。” 盛栀不着痕迹地垂了垂眼皮,“晚安,聿哥。” . 浴室里水汽弥漫,如同一层柔软面纱将玻璃蒙上,如果此时站在外面,可以朦胧见得里面男人完美颀长的身形轮廓,引人无限遐想。 从头顶倾泻下来的热水,滑落他的下颌、喉结、胸肌、腹肌、人鱼线,滑落于不可描述地带。 极具有冲击力的身材,紧实凛冽,确实比男模还要完美。 脑海里都是她的脸庞,她的身影。 今天她着一片轻薄古典舞裙时灵动的腰肢,近在咫尺勾魂摄魄的眼神,乃至侧躺在沙发时惊人的线条……久久挥之不去。 他眉心蹙了蹙,难耐地闭起眼,将热水调到冷水。 …… 盛栀回屋后,用被子把自己猛地蒙起来。 努力驱散了一番自己脑袋里根据某个身影莫名创作的颜色废料后,总算冷静了些,突然想到今天本来打算发微博和粉丝交代的。 但现在看来,不用急着发了,反正明天就去上班了,到时候再发吧。 她打开微博,随意翻动着,突然下滑看到了一条莫名其妙的私信。 【栀栀,你在哪里?别不理我好不好?】 发送人ID叫:沈某。 第46章 谁下药了 盛栀看着那个【沈某】的ID,停顿了一下,便划过去了。 毕竟她也知道,这年头搞诈骗的、过于狂热的病态关注者、私生粉之类的人士还是蛮多的,不用理就是了。 之前在医院时,谢北聿还和自己耳提面命过这些。 她想了想,简单收拾了一下去港城的行李,这样明天开完会,省得再回来一趟了。 . 沈氏集团今晚在办内部庆功宴会。 缘由是上个月沈家大小姐沈时卿谈下了新能源项目的大合作,拿下百亿合同,直接促使沈氏上了一个新台阶。 庆功宴选在了一家五星级酒店。 宴会厅里灯光璀璨,人影攒动,音乐悠扬,侍者端着酒盘在宾客间穿梭,一派热闹。 沈时卿和沈煜作为表姐弟、沈氏继承人的竞争者,平时虽不对付,但受已逝沈老爷子的平日教诲,在这种场合还是能保持表面的和谐。 两人举着香槟,一同在贵宾室招待此次沈氏特邀前来的政商贵客。 沈煜余光掠过身旁的沈时卿。 凭心而论,不考虑竞争者这层关系,他内心还是挺佩服沈时卿的。 沈时卿市场嗅觉敏锐,行事作风果断狠辣,对外的交际手段游刃有余。在这种场合,她也不吝啬把自己的资源人脉介绍给沈煜。 他原本以为沈时卿孱弱的地方是单打独斗。毕竟沈时卿的母亲是沈老爷子最器重的大女儿,可惜英年早逝。沈时卿6岁时就面对愈发不靠谱的爹和后妈继妹,斗智斗勇,还是一个人顽强长大了。 两人从贵宾室出来,沈时卿看了沈煜一眼:“你最近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她发现沈煜最近几天精神状态似乎大不如前,眼圈乌青了许多,眼神里有种不易察觉的消沉。 沈煜摇摇头,“没什么。” 沈时卿哼笑一声:“累了就去休息一段时间吧,不要一副萎靡的模样,给别人看了多扫兴。” 很快她发现,沈煜的眼神突然循着自己身后的某个方向看过去,眼火似乎有一瞬间被点燃,但刹那间又湮灭。 沈时卿挑眉,转头看向自己身后。 十几米开外的宴会长桌旁,薛月侧身站在那,和同部门的几个同事正在聊天,她着一身浅紫国风抹胸礼服,发簪挽起头发,露出细致的脖颈。 沈时卿打量了一番薛月脸上的妆容,淡淡一嗤。又想起来什么,耐人寻味地看了看沈煜。 只听沈煜兀然开口问道,“你知道谢北聿的结婚对象是谁吗?” 华晟昨天舆论危机加总裁官宣一系列动静,闹得北城的世家豪门都知道了,还颇为津津乐道。 “不知道。”沈时卿耸了耸肩,“我过几天会见到他母亲蒋总,需要帮你问一下吗?” 沈煜垂眸:“那,有劳了。” 沈时卿颇为古怪地看了一眼他:“你突然关心这事做什么?我倒是没听说过最近有哪家的姑娘结婚,看那架势我猜是女明星吧?不然也不会藏着掖着。” “没什么,”沈煜看了眼手腕上的劳力士,“是不是还有个上台敬酒的环节?什么时候进行,敬完我就先走了。” 话音刚落,沈氏集团负责此次宴会后勤的工作人员走过来,恭敬提醒:“卿总,煜总,十分钟后是上台和全体员工敬酒环节。” 沈时卿点头:“好,知道了。” 眼看时间快到了,沈时卿和沈煜一同走向舞台旁侧方向候场。 薛月的目光慢悠悠地飘过来,飘到沈煜渐远的笔挺背影上。 她捏着高脚杯的手指紧了紧,手心已经微微出汗,随之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住表面云淡风轻的样子,以掩盖此时内心的慌乱。 作为行政部人员,薛月也参与了今晚一定程度的后勤工作,知道整个流程的时间节点。 而待会上去端酒的侍者,已经被她提前高价买通了。 敬酒环节开始。 沈时卿和沈煜站在台上分别讲了一番面面俱到的场面话,接着两名侍者分别从左右两侧托着托盘走出来,为两人分别献上香槟。 一向观察力敏锐的沈时卿立马觉得有些奇怪:一个托盘能搞定的事,为什么还要两个人来端? 沈煜倒没有任何察觉,他最近心情不佳,一心只急着走。 两人各取面前的那杯酒,在主持人的引导下,和在场所有的沈氏员工一同高举酒杯,庆祝沈氏取得的业绩,并祝愿沈氏越来越好。 沈时卿平时比较谨慎,因着刚才那个小插曲,她留了个心眼,只象征性地轻抿了下杯子,并没有接触到酒。 而沈煜举着酒杯,实打实地喝了下去。 薛月站在台下,和身旁同事一同举着酒杯,目光却紧紧盯着台上沈煜那滚动的喉结,目光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敬酒环节结束。 下台后,沈煜把酒随手搁在了一旁。 沈时卿并没有放下自己手中的酒,反而是拿起沈煜刚才那杯酒,若有所思地晃了晃。随即她让自己助理过来,把两杯酒交给助理,还用口红给自己那杯做上标记。 “马上送去检测下这两杯酒里有什么成分,要最快的结果。” 酒水里被下药这类事,沈时卿以前不是没遇过,早已养成了一定的警戒心和一套应对方案。 就算是错算,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这是作为沈家大小姐的商业自觉。 . 沈煜从台上下来正要离开的路上,在场内又被人敬了几杯。 猛然间,一股奇异的灼热在腹部莫名燃起,沿着全身迅速蔓延,那股灼热,干燥又来势汹汹,令沈煜猝不及防。 他立马去卫生间,俯身捧了一把水又一把水泼到脸上,但似乎对那邪火于事无补。 与此同时他的血液似乎都兴奋了起来,体内似乎有一头情.欲野兽遽然苏醒,蓄势待发,迫切地想掠夺些什么。 方才出现异样的那一刻,他还认为是自己喝多了,但现在,怎么样也明白过来了。 沈煜目光一冷。 没想到今天有人胆大包天到在这种场合下药算计自己。 回想起自己今天入喉的一杯杯酒有什么异常时,他的意识却恍然模糊了一下,似乎丧失了严密思考的能力。 他反应过来,这药性似乎越来越强烈了。 第47章 这个人怎么会是盛栀 沈煜眉头紧皱,快速走出去,找到侧门的电梯直接进去。 电梯里,他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酒店客房经理的电话,这家酒店是沈氏自己的产业,客房经理很快给他安排了顶楼的套房。另一个电话打给了家庭医生。 酒店顶楼,长长的走廊仿佛无止境,他是撑着墙壁进房间的。 沈煜脱下外套,扯掉了领带,解开了顶端的扣子。 血脉越来越贲张,呼吸越来越沉重,熄不灭的燥热火焰灼烧着全身。 而他此时,几乎是抑制不住地,想起了盛栀。 他没有过实战经验,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有过,过后回味过来,又觉得这事没有比权财争夺更能让人兴奋。 沈煜脑海里莫名地、又恰逢其时地浮现出一个画面——青春期第一次自我解决。 那次,白天他看到盛栀在学校舞蹈室里练舞,笔直纤细的一双腿灵动翻转跳跃,杨柳腰再往上是少女初熟的起伏。当天晚上回去他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盛栀的脸庞和身影。 正如此时一样。 他一直以为盛栀于他而言是可有可无的,知道她喜欢自己,便陪着她玩这一场暧昧游戏。尽管在高中时期,他萌生出将来自己会和她在一起的念头,但他潜意识里觉得——她太自我,难以驯服。 于是便有意无意冷着她,希望她听自己的话,希望……她热情又主动地贴上来,甘当他掌中雀。 又或许,他很早便对她有某种占有欲。小时候,一旦盛栀和自己身边其他朋友走近了点,他就开始不爽、用各种方法阻隔她熟悉其他人。 这几天寻找盛栀时累积的沉闷、不甘、焦虑、孤独、沮丧、想念……在此时竟不约而同地汇集成狂热的疯潮袭卷而来,在沈煜心里热切叫嚣着—— 他想她。 他要她。 在药物的控制下,沈煜脸色越来越难看,伸手解了皮带扣。 电话突然响起。 通话键按下,客房经理的声音传来,“沈总,有位方医生说您找她看病,请问是否同意。” 沈煜声音微沉:“对,让他到我这。” 他此时没有什么理智,自然也不想思考,方医生怎么会这么快赶到。 宴会厅里,没有人注意到薛月早已无声无息地消失。 顶楼套房的私密性很好,沈煜给方医生留了门,自己则去浴室里冲冷水。因为他不希望方医生一进门就撞见自己解决自己的狰狞丢人模样。 室内很是昏暗,只有一盏廊灯亮着。 薛月推开这扇虚掩的门,看着眼前的景象,听了听水声的方向。 她深吸一口气,进屋,反锁门,一步一步走进去。 浴室里沈煜也来不及开灯,幽暗中,他闭眼任由冷水浇头而下,恼人的是,却没有冷却的效果,反而药性挥发得更强烈。 骤然间。 一双细致的手臂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沈煜颤抖了一瞬,猛地睁开眼。 他倏然转身,眼前的身影在极微弱的光线下虚虚实实,在药物升腾中变成了模糊的影子。 可这分明是盛栀的香水味。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理智更加丧失了几分,情不自禁地抱住了身前的人。 “盛栀,栀栀……你回来了。” 他的嗓音低哑缱绻,暗藏欲望,甚至染上一丝哭腔,是薛月从未听过的语调,听得她也骤然怔了怔。 不过薛月很快接受了现实,她安排的那杯酒的药量不容小觑,那种药喝猛了甚至还有致幻的效果。 不管沈煜今天把自己当成了谁,这个床必须得上,上了才有出头的可能。沈煜长得帅身材好,睡了他,自己不吃亏。就算事后沈煜不打算负责,也要向他拿一笔赔偿金,否则自己把这事捅出去,沈氏的面子怎么过得去? 至于怎么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他的房间—— 薛月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这种事情,都推给沈时卿那个贱人就好。 她感受到沈煜环抱着自己的力度越来越紧,往下某处,已然如烙铁般。 薛月伸出手,安抚般地轻柔抱住沈煜。她没出声,一步步带着他后退,退出了浴室,很快退到床边。 她脚下无声无息一绊,两人抱着直挺挺地倒向了柔软的大床。 怀里的柔软愈发让沈煜按捺不住蔓延四肢的欲望,昏暗的室内,他膝盖分开撑床,双臂有力地搂住了薛月,半眯着眼睛,在她耳边喃喃道:“栀栀,我要你。” 薛月欲拒还迎地轻轻嗯了一声。 他咬住了她的耳朵。 薛月难耐地溢出声音。 沈煜猛然顿住。 这声线,似乎不太像是盛栀。 肆无忌惮蹿行的欲望和已经产生幻觉的头脑经不起压抑,可是沈煜在那一瞬间却急遽强撑了下理智。 内心生出一个更加强烈的潜意识—— 如果今天身下是别人,那么他和盛栀,就彻底完了、完了、完了! 他不能被任何人要挟、算计、抓住把柄! 不,不对! 这个人怎么会是盛栀? 为什么会忘了刚才喝了有问题的酒? 这个念头顽强地驱使他被幻觉支配、快要燃烧殆尽的理智强行回笼了几分。 沈煜踉跄着起身,不顾身下人缠过来的双腿,挣扎着挪到床头柜,重重摁了下一排灯的开关。 灯光骤亮,薛月捂了下眼睛,迅速起身就要跑过去抢着关掉,却被沈煜突然大力一推,摔到地毯上。 “你他妈是谁?” 沈煜喘着气,眯了眯眼,眼前致幻,人影重叠。 他抓起一旁的矿泉水打开盖子,猛灌了几口,又仰头用水浇头而下。一瓶浇完又浇第二瓶、第三瓶。 或许有时过于愤怒的情绪会让人乍然清醒,在怒气中,沈煜已经把自己浇透了,一身湿漉漉的,又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薛月有点被他的样子吓到,她跌坐在地上,扶着床,小心翼翼看着沈煜,准备见机行事。 第48章 你白给别人养女儿了 沈时卿很快收到了两杯香槟的检测结果。 她自己那杯没什么问题,而沈煜那杯,检测出来高浓度的催情药。 沈时卿勾了勾红唇,笑得玩味,似乎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惊讶。 她立马安排封锁整栋酒店、调监控、让手下去揪今晚的参与者……一系列动作干脆利落。 晚宴还在继续,沈时卿寻了个无人的包厢,好整以暇地思考片刻。 她自然没有那么圣母,为沈煜特地去解决这种麻烦。 只不过—— 以前她比较闲,以戏谑的心态看着身旁跳梁小丑的把戏,玩弄她们的无能、恐惧和挣扎。而现在,她愈发忙了,对小丑已经没有了耐心。 今晚,便是个好机会。 调查的结果很快呈现在她眼前,自然不出她所料。 该收网了。 沈时卿讥笑了下,派人去请沈如海、庄小慧,还有薛翰、王琦。 把沈煜的父母和自己的渣爹继母叫来,一起在现场,见证一下具有纪念意义的一刻吧。 . 顶楼套房里。 薛月见沈煜呼吸平稳了些,缓缓凑近,轻轻抱住了他的腰。 沈煜猩红的眼眸掠过一丝厌恶,一把推开了她。 “走开!” 薛月被甩在地上,咬了咬唇,不甘心,起来又扑到他胸前,手顺着他腹部往下握。 沈煜气急败坏,推得更重。 “滚!” 薛月跌坐在地,四肢关节泛起一阵疼痛。饶是她对沈煜再喜欢,但男人这副模样让她自尊心狠狠受挫。 她咬牙,再次起身,扑过去死死环住沈煜的脖子,贴紧他,在他耳边柔声道: “沈煜,你都已经很难受了,不是吗?看你难受,我很心痛,我真的很想为你解决,不求任何回报。 出了这个门,没人会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 沈煜,你是想要的,对不对?” 她自认为自己酥胸半敞的样子足够诱惑,嗓音也足够温柔。 沈煜呼吸又粗重了起来,他猛地闭起已经布满红血丝的眼,手上再次狠狠一推,把薛月挥走。 “滚!我他妈叫你滚!听到没有!” 薛月第四次被推,愤怒终于掩盖不住,眼中有嘲讽, “沈煜,你是不是男人。” 沈煜发梢的水珠一滴滴往下洇,衣裳已经湿透,他刚才给自己浇水,又怒气冲顶,产生的幻觉缓缓消散,也已经认出来眼前人是薛月。 “薛月,你他妈真恶心,敢这样算计我?明天起你别来沈氏了,有多远滚多远!” “我恶心?”眼看今天计划泡汤了,薛月恼羞成怒,有眼泪从眼底溢出来。 不来沈氏就不来吧,反正自己有薛翰这个爹,怎么也饿不死。 一想到刚才沈煜一直叫的是谁,她眼中布满讥讽和不甘, “沈煜,不要告诉我,你在为盛栀守身如玉,”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从一旁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找到几天前在家居店对面拍的偷拍的盛栀和另一个男人的照片,笑谑般地拿给他看, “可惜啊,你的盛栀已经和别人搞上了。” 沈煜猛然一顿,目光猝尔落在那张照片上—— 他很快认出照片上是盛栀,她戴着口罩,在收银台前和身旁的男人对视,气氛旖旎。 这个男人虽然也戴着口罩,可这气质和侧脸弧度,怎么那么像……谢北聿。 沈煜抢过手机,将照片放大,细细观察。 薛月看到他的样子,怒火中烧,正要去抢他手里的手机。 ——砰地一声。 房间那扇大门从外面被强制打开。 沈煜和薛月眼里闪过讶异,朝外看去。 门口乌泱泱地站着一帮熟悉的人,沈煜的父母、薛月的父母,纷纷瞪大着眼睛看着里头景象,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站在最后面的,还有一脸看戏的沈时卿。 王琦最先反应过来,她眼中精光频闪,几秒后脱下自己的披肩,冲进屋里给薛月披上,声音放大, “月月!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是不是被欺负了啊!” 薛月审时度势,低下头,咬着唇,缓缓地摇了摇头。 沈煜一身狼狈,无语地看着这一对母女一副受害人的模样,目光瞥向了沈如海和庄小慧, “是她给我下药,什么也没发生。” 沈如海从鼻腔哼出气,“愚蠢!” 沈如海终归被[沈煜能被这种事算计]蠢到了,在他眼里,沈煜玩女人可以,被女人算计不行。 有沈如海在身旁,庄小慧现在一句话都不敢讲,怕惹怒他,只怨毒地看着屋里头的薛月和王琦,准备过后就给她们一点教训。 作为当事人薛月的爹,薛翰站在一旁,更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这些年薛翰已经领教过大女儿沈时卿的厉害和疯狂,现在说他和王琦、薛月都是沈时卿的玩物都不为过。 王琦搂着薛月,眼看眼前局势对自己不利,正要带着女儿走。 眼前却出现了沈时卿那恶魔一样的红色高跟鞋,还有如吐信毒蛇般的调笑嗓音。 “王阿姨,不急着走啊。” 王琦突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王琦作为她继母,清楚在沈时卿小时候自己对她做过什么,也领略过她羽翼丰满后的狠辣与疯狂,已经很多年不敢招惹她了。 而此时此刻,王琦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沈时卿在套房里的沙发上施施然坐下,红色高跟鞋踩在名贵的地毯上,犹如宣判的权杖。 她神色倦懒地拍了拍手,候在门外的助手和保镖鱼贯而入,又瞥了眼沈如海。 “正好今天二叔二婶都在,一起做个见证人吧。” “薛月伙同王琦,在这一年内从沈氏盗取商业机密给境外人士,盗取专利的价值达到五千万以上。” “今晚还给沈氏副总裁下药,意图让沈氏陷入桃色新闻,危害极大。” 在场人面色各有骇然。 沈如海皱着眉头,翻着沈时卿助理递过来的证据文件。沈煜听着脸色也更沉了。 “证据确凿,”沈时卿勾起轻蔑的笑,“是时候把这两个人送进牢里呆呆了。” 话音未落,薛月瞪大眼睛,大叫道:“不!不是这样的!你不要污蔑我!” 她大嚷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登时住了嘴。 一个月前她是给了王琦一个硬盘。那时候王琦说:“月月,你小舅要做生意,还不知道怎么入手,你现在到了沈氏,能不能拿点文件,给小舅参考一下生物技术?” 一开始薛月还有点拒绝,自己一个行政部的人,怎么会接触到这么核心的机密? 但有一天,沈时卿团队的一个人突然过来,说他们那办公室打印机坏了,能不能帮忙打印一下文件,文件就在硬盘里。 薛月答应了下来,却正巧在那个硬盘里看到王琦提的生物技术。 她四下瞅了瞅,最终还是决定拷贝一份给王琦。 在她眼里,这并不是“盗取商业机密”,而是帮家里人的做法。何况,自己一家人一直都在沈氏那边讨不到什么好处,参考一下文件怎么了? 薛月反应了过来,阴毒地看向沈时卿:“沈时卿,是你,是你的人,是你在设计我!” 沈时卿冷冷嗤笑:“自己手不干净,就别怪别人。” 王琦眼见形势严峻,当下下了狠心, “时卿,是我一个人的错,薛月她不知情!包括今晚的事,是我指使她做的!和她没有半点关系!要抓就抓我吧!” 王琦清楚,只要薛月还在外面,自己就算坐牢,一切都还有得救! 薛翰看着母女俩,一脸恨铁不成钢,踱步到沈时卿身边,小心翼翼开口:“时卿,看在爸爸的面子上,给王阿姨和薛月一个改错的机会吧?” 毕竟这些年,他在沈时卿的威慑下足够安分。希望以此博得女儿的一点薄面。 沈时卿睨了薛翰一眼,薛翰在她暗含讥笑的眼神中打了个寒颤。 她幽幽道:“可惜啊,薛翰,这么多年,你白给别人养女儿了。” 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又震惊了。 王琦一下急了,“沈时卿,你对付我可以,凭什么这样污蔑我?!” 沈时卿给助理递了个眼神,助理给薛翰递去一份文件,是薛翰和薛月的亲子鉴定。 薛翰接过来,一边看,一边手指开始颤抖。 当他看到鉴定结果时,头顶有如惊雷劈过。 薛月焦急大叫:“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污蔑我!随随便便弄个人做鉴定,来对我泼脏水吗?!” 沈时卿极具有压迫感的眼神看过来:“不信?哦,正好你们两个都在,直接取样本吧。” 薛月愣怔着瞪大眼。 谁也不知,王琦已经悄悄掏出手机,不知给谁发送什么信息。 沈时卿偏头示意了下保镖,保镖立马簇拥上来,扣住了王琦和薛月。 与此同时。 相隔两千多公里的港城。 一个因毁容而面目可怖的五十多岁男人,看了眼自己收到的短信,又摁灭手机。 * 翌日。 岚园。 盛栀推着自己去港城的行李箱出了房间,正要下楼,对上了一楼谢北聿的目光。 他抬眸注视她,唇角牵起,温声道:“早啊,夫人。” 盛栀轻轻挑了下眼梢,唇角是浅浅弧度。 唉,这男人,也真是的,这声夫人,一叫她一个不吱声。 虽说人生如戏,但一大早就开始演真的好吗?明明现在没有观众。 她看着他,一下子想起了自己昨晚做的梦……那些梦,过于令人面红耳赤了。 盛栀晃了晃脑袋挥散那些画面,看了眼手机时间,“早,你都这么早起吗?” “差不多。”说话间,谢北聿已经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二话不说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轻巧地提着下楼。 第49章 我们盛老师什么帅哥拿不下 早餐之后,司机过来把行李扛到后备箱。 之前两人一起出去时都是谢北聿开车,今天不知怎么的,谢北聿叫来司机,自己则和盛栀一起坐到劳斯莱斯后座。 车上,他首先嘱咐她到了港城可以直接刷那张黑卡,不限额,想买什么买什么;接着告诉她记得好好吃饭、按时吃那些药;然后提醒她现在失忆了,有些事情注意点,千万不要让自己受委屈和不开心。 盛栀撑着下巴,微笑着听谢北聿讲完,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到达华京舞剧院门前,他跟着她一同下车。 盛栀接过自己的行李箱,对谢北聿挥了挥手,眸色明媚鲜活。 谢北聿目光久久停留在她身上,眼里有细碎的星芒。 他突然上前一步,伸出双臂轻轻地拥住了她。 突如其来的拥抱,他体温穿梭着布料缓缓包裹着她。 盛栀原本垒动规律的心脏,一瞬莫名失序。 尽管谢北聿很快会去找她,但不知为何,一想到要分开,他心情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样。 舍不得他们的每分每秒。 男人的大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到了住处,记得发个定位给我。” 她在他怀里点点头,“好。” 不远处。 盛栀的团长和她的一帮同事刚好过来上班,兴奋地在那围观。 ——“哇哇哇,快看快看!那是盛栀吧!” ——“我们盛栀终于回来了,那该不会是她男朋友吧!” ——“我怎么记得她以前没男朋友?这小子,该不会特地请假去谈恋爱了吧?” ——“不是啦,她出了点意外,最近在休养。不过看这黏腻的劲儿,我们待会就对她贴脸开大!” ——“啧啧,男帅女美的,我有点磕到了!” 谢北聿上车后,没有马上离开。 他按下后座车窗,静静看着盛栀走向同事一群人。 盛栀走近,同事们开始贴脸开大: “盛老师,那位帅哥是谁呀!” “太甜了吧!你真的是有点东西!” “我就说我们盛老师什么帅哥拿不下?赶紧出书出书!给我传授下经验!” …… “你们快别为难盛老师了,我感觉她快要碎了。” 盛栀看了一圈自己的同事,感觉大家的精神状态都很美丽,就放心了。 她笑得略显无奈,伸出食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已老实,求放过。我之前出了车祸,把脑子撞了,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我们先进去,有空慢慢说。” 大家一同笑着簇拥着进去。 谢北聿这才收回目光,对司机道:“走吧。” 舞剧院早上的会议内容,大概讲了此次港城之行的任务和行程,还有即将要和港城舞剧院合作排练的剧目。 开完会,盛栀和同事们重新认识和熟悉了一番。 她现在身体机能和大脑灵活性已经恢复到正常状态,之前失忆后在社交软件上也和一些同事对过话,所以很快认全了这次即将和自己一起出差的同事。 傍晚时分,众人乘上飞机, 经过三个半小时的时间,到达了港城。 第50章 你想抢,就要凭本事说话 接风宴设在了机场附近的酒店。 港城舞团这次参演的所有人都等在酒店大堂,迎接来自华京舞团的合作伙伴。 “我们港城舞团首席靓女还没来呀?点解啊?” 人群中,有港城舞蹈演员这样说了一句,话里虽是询问,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哂。 港城舞团的团长焦急地看了眼时间,眼瞅着华京舞团的人都快到了,问道: “谁给钟欣打过电话?她怎么还没来?” 身旁有人回答:“打过了,钟欣,唔到最后一刻嚟到的啦!”(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来的) 团长叹了口气,她叉着腰,又一次转身提醒大家: “我刚才说的,都记住了吗?大家最近都讲普通话!讲普通话! 这次我们是东道主,人家华京同僚来一趟不容易,不要给人家沟通上的不方便。” “记住咗!” “记住咗!” 很快,华京舞团团长就带领着一队舞蹈演员径直走入酒店。 两位团长热情地握手,然后给对方互相介绍这次各自队伍的参演成员。 盛栀作为华京古典舞首席,无疑是队伍里知名度最高、最受关注的一个,不用特地介绍,港城舞团的舞者都知道她。 两支队伍礼貌地寒暄了一番。 港城舞团团长道:“时间差不多了,请大家移步到包厢用餐吧!” 话音刚落,酒店玻璃门自动开启,一个身着香奈儿套装和高跟鞋的女人,高调迈步走了进来。 她面容清丽,笑容带着自信,颇有经典港城靓女的调调,不同的是,她眉间盘踞了三分倨傲,使得她看起来有种外显的高傲、难以接近。 港城团长睁大了眼睛,她原本以为,按照钟欣过往的德性,这种场合估计要开席后才能来,没想到今天钟欣还挺早来。 她暗暗叹了口气,看看,自己的底线都被钟欣拉低了,迟到就是迟到。 但团长每次又不想把话说得太重,谁叫钟欣有个有钱的富二代男朋友呢? 港城团长刚要向华京舞团的人介绍钟欣,没想到钟欣眼神静静扫视片刻,略过团长和旁人, 在众人注目下,钟欣直接走到盛栀面前。 “你就是盛栀?” 钟欣打量着她,眼底虽有惊艳但一闪而逝,挑了挑眉,矜傲地伸手,一副用鼻孔看人的架势: “你好,港城舞剧院,钟欣。” 盛栀视线与她交汇,像是无声的交流,几秒后,露出一抹平淡的微笑,伸手: “你好,华京舞剧院,盛栀。” 虽是简单的开场问候,但是旁观者无疑从钟欣身上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火药味。 今天钟欣特地装扮了一番,比在场任何人都要鲜艳高调,还踩着七厘米高的高跟鞋,和穿平底鞋的盛栀面对面站的时候,比盛栀还要高出一点。 在场有几个钟欣的同事觉得,此时她就像一只趾高气昂的孔雀,在给对方下马威。 有趣的是,人家对面华京首席盛栀,似乎不接招。 而且,就算钟欣穿高跟鞋,盛栀的气场也一点没有被比下去,反而更显雍容大气。 盛栀此时内心确实毫无波澜。 她心里清楚,为何港城舞团首席钟欣会有这种暗戳戳的较劲。 这次的文化盛会有好几个节目。舞蹈形式包括独舞、古典舞蹈诗剧、古典舞剧。 其中有一个压轴节目的古典舞剧,叫做《青蛇与白蛇》。 这个剧目无疑是双女主剧目,编排、舞美、音乐、服化道等在业内都具有首创性,不出意外的话,这个舞剧两位主人公——青蛇和白蛇的角色,肯定会落在盛栀和钟欣身上。 不过,有争议的点在于,《青蛇与白蛇》这个舞剧,是根据港城某位大师级导演指导的经典电影《青蛇》改编的。 所以和传统的《白娘子》叙事不同,这次青蛇这个角色,在《青蛇与白蛇》舞剧中所占的戏份、难度、关注度比白蛇要大出一截。 要演好青蛇,不仅需要超高的舞蹈水平,还需要有扎实的武术功底。 放眼望去,盛栀无疑是青蛇的最好人选。 但都是首席,钟欣自然也不想被压一头,已经向领导和团长争取了自己想演青蛇这个角色。 盛栀虽平时为人和睦,但并不代表她会拱手相让属于自己的角色。 你想抢,就要凭本事说话。 众人进包厢吃饭。 每桌的一半位置坐着华京的舞者,一半位置坐着港城的舞者,互相穿插着交流。 华京的王团长和港城的李团长坐到了一块。 王团长原本觉得,今天不急着谈工作。怎料到李团长迫不及待地开口,就要和她商议起舞剧角色的分配问题。 除了独舞和群舞,这次展演的重磅舞剧有《洛神赋》、《李白》、《梁祝》、《青蛇与白蛇》。 王团长没办法,和李团长一个节目一个节目地聊过去。 前面几个节目的角色选定基本上争议不大。 聊到《青蛇与白蛇》时,港城李团长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钟欣,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容,试探道: “王团长,这次《青蛇与白蛇》这个节目是首创,肯定会非常受人瞩目。您看,盛栀老师作为华京古典舞首席,气质明艳大气,我个人觉得她非常适合白蛇这个角色。” 华京王团长闻言也笑了,笑意不达眼底: “李团长,相信您也看过不少盛栀老师的舞台,知道她的综合实力。青蛇这个角色,有大量的御剑动作,也需要一定的武术功底做支撑。钟欣老师虽然很优秀,但是在御剑这块恐怕还要比较多的时间来磨合,所以我觉得还是她适合白蛇一点。” 场面突然陷入了僵持。 李团长哈哈两声,突然转向了对面的盛栀,目光犀利: “盛老师,您觉得钟老师适不适合青蛇这个角色?” 一桌人脚趾开始默默抠地,这个李团长怎么会问出这种话? 这明显是在为难盛栀吧! 这要盛栀怎么回答? 直接回答“不适合”,怕待会他们马上给华京舞剧院的人扣一个瞧不起人的帽子。 回答“适合”,这不就等于默认要盛栀让角色了吗? 第51章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在一桌人各异的目光中,盛栀轻轻笑了一下,不卑不亢道: “两位团长,不管我拿到的角色是什么,都会尽其所能演绎好每一场舞剧。 既然角色争持不下,倒不如用实际的方法解决问题。我提议我和钟欣老师在排练室直接轮流着跳一场两个角色的关键戏份,由在座各位当评委,来选出角色。” 话一出,钟欣脸色拉下来了。 她清楚,真要排练让大家来投票,自己胜算渺茫。 毕竟强爆发力的剑舞,真的不是自己的长项。 李团长感受到了钟欣的不悦,连忙笑道:“哎呀,也不用这么麻烦!这件事我们明天再说吧!” 盛栀淡定笑笑:“明天毕竟有明天的事情。刚才两位团长已经把前几个剧目聊得差不多了,多聊一下这个剧目也无妨。 还有一种解决方案,我们的舞剧说到底是给观众看的,所以可以在网络上发起一个选角投票,让观众参与进来,还能提前预热节目。” 钟欣闻言,脸色更沉了。 谁不知道盛栀在网络上有很多铁粉?她热度都堪比如今娱乐圈小花了。 钟欣冷笑——呵呵,她可真会整活,让观众投票,自己会死得更难看吧。 李团长面色窘迫:“哈……这个,会不会太不靠谱了?” “怎么会不靠谱?” 盛栀看向她,目光温和,却有着某种神圣的威严, “人民群众喜闻乐见,大家选出来的结果,李团长怎么会觉得不靠谱呢?” 李团长的假笑僵住了。 桌上的王团长、盛栀的同事们已经在心里偷笑了。 哈哈,不愧是盛栀。 既然话都架到这份上了,王团长肯定要添一把火,把此事敲定: “李团长,要不这样,我现在给我们的上级打个电话,让领导来定夺吧!” 说着,王团长马上掏出了手机。 “别别别!别给领导打电话!”李团长连忙勾住王团长的胳膊,满脸堆笑, “哎哟,王团长,这种事不要麻烦领导了,其实吧……我就是问问,大家都知道,盛栀是最适合青蛇的!盛栀演青蛇,钟欣演白蛇,就这么定了!” 王团长假装遗憾地收起电话:“哦,那好吧,本来我觉得领导的意见可能更准确。” 李团长暗暗舒了口气。 开玩笑!一个电话打过去这事肯定没完没了,领导又不傻,这种事捅到那边,待会自己肯定会被责怪! 就算真让领导选,领导肯定选盛栀当女一号啊! 唉,钟欣,你自己多长进吧!好好提升自己,我已经尽力了! 钟欣坐在一旁,脸都黑了。 盛栀神色平淡,无所谓地拿起筷子夹菜。 王团长憋着笑,悄悄在桌底下朝盛栀竖了个大拇指。 开玩笑!她家盛栀可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软蛋。 接风宴过后。 盛栀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看了看。 谢北聿在四十分钟前给自己发了消息。 【落地了?】 【栀栀,看到消息记得给我发定位】 盛栀垂眸,说自己刚才在接风宴,刚看到,并给他发过去这次排练位置和下榻酒店的位置。 身旁王团长看到她的样子,小声揶揄道: “是不是给早上送你上班的那位帅哥发消息啊?笑得这么开心。” 盛栀抬头,乍然疑惑住了。 她有笑得很开心吗? 好像……确实……自己正勾着唇角给谢北聿发消息。 她关上手机,笑笑不说话,跟着人流走出了酒店。 一群人站在酒店门口道别。 港城的舞者们基本回家都挺方便的,而华京舞者们正准备去排练地旁边的酒店。 一辆红色跑车从一旁驶来,缓缓停在了酒店门口。 “快看,保时捷!” “哎呦,钟欣的男朋友来咯。” “真羡慕啊!每天车接车送的,钟欣怕是要成为豪门少奶奶了吧!” …… 几个平时和钟欣走得近的港城舞者在那起哄。 钟欣回头剜了她们一眼。 随之一脸娇羞地看着保时捷驾驶座上的男人。 钟欣又状似不经意间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刚才在饭局上的不满突然烟消云散。她神色洋洋得意,颇有些趾高气昂的样子: “我男朋友来了,我先走了大家。” 保时捷敞篷驾驶座上戴墨镜的男人一直朝着酒店门口方向看,突然间,他摘下了墨镜。 男人长相颇为英俊,一身名牌,一副标准的花花二世祖模样。 那男人目光轻飘飘地看着钟欣,嘴角勾着不吝的弧度, 但没人发现,他目光已经穿过钟欣,悄无声息地打量着正低头看手机的盛栀。 钟欣踩着高跟鞋,娇笑着走向副驾驶座。 系好安全带后,她颇为自豪地又看了一眼酒店门口,见很多人都在关注自己,更暗爽了。 “宝贝,走吧。”她柔声道。 钟欣男朋友对她笑了下,问道:“今天怎么有这么多人?” 钟欣撇撇嘴角:“是华京舞剧院的人,过来合排节目的。” 男人又朝酒店门口看了一眼。 钟欣突然有点恼,但语气还是娇嗔的:“看什么呢?走啦。” “没什么,”他视线不舍地从盛栀身上移开,回头重新戴上墨镜,驱车离开。 . 华京舞团下榻的酒店还算不错,盛栀和王团长分到了一个套房里。 或许是因为刚和谢北聿领证,或许是昨晚做的梦,又或许是刚才王团长的揶揄——盛栀突然觉得,自己最近的情绪有点陌生。 她懒洋洋地刷起了手机APP,突然,一个标题映入了眼帘。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盛栀眼皮一跳。 她看了标题和封面几秒,鬼使神差般地点了进去。 文章的大致内容是,某位专家说,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大概会出现这几种感觉: ——生理上的冲动、占有欲、安全感、强烈的自我展露。 盛栀关上手机,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开始思考。 生理上的冲动……昨晚进房间前,她看着谢北聿,莫名产生的那些颜色废料,还有,昨晚睡觉,她竟然梦到了谢北聿,梦到……他抱着自己,在…… 占有欲?这个她还不知道。 安全感?和他在一起,确实很有安全感。他开车很稳,会认真陪她在游乐园玩,会事无巨细叮嘱她,会照顾她的感受……失忆后的这些天,她的大部分时间都有他在。 自我展露……她和他既然小时候在一块长大,又看过她这么多舞台,那他对她应该也算了解。她还能怎么展露?昨天在舞蹈房跳舞算吗?不过在他面前跳舞时,确实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盛栀睁开眼,想了想,翻开软件给虞汐发消息。 【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第52章 喜欢就上咯! 虞汐一看到盛栀发来的消息,就来劲了。 她正躺在床上,露在空气中的大片肌肤莹润剔透。 而江衍正搂着她,脑袋埋在她的颈窝,事后缠绵,轻啄慢咬。 虞汐嫌弃地推了一把江衍,推不开,就作罢,抓着手机跟盛栀聊起天来。 【睡他】 【占有他】 【让他变成自己一个人的狗】 盛栀看着手机,沉默了一瞬。 虞汐继续噼里啪啦: 【栀宝你喜欢谁?!】 【不会是那谁吧!】 【我上次还没八卦完呢,你俩到啥进度了?!】 总之上次从CLUB跟着盛栀和谢北聿回去后,还见证了闪婚的操作,并接了沈煜的电话,虞汐断定,这谢北聿肯定是对盛栀觊觎已久了。 虞汐回想起盛栀遭遇车祸前那段时间的微妙状态,猜测这沈煜联系不上盛栀,肯定是有什么前因。 所以决定先不把沈煜的存在告诉盛栀了,免得她烦。 毕竟,盛栀以前虽喜欢过他,但和他也不是情侣啊。 而且,这世上,多少人都想喝忘情水忘了渣男! 盛栀倒好,直接给一场车祸干失忆了。 只能说这是天意。 见盛栀沉默,虞汐继续激情发言—— 【遵从自己的内心就好嘛!】 【喜欢就上咯!】 【你想想看,如果不上会留遗憾,那必须得上!】 片刻,盛栀问道: 【我以前谈过恋爱吗?】 虞汐:【没有】 盛栀一直太忙了,年纪轻轻就成为首席,都是用自己的大把时间和辛勤付出换来的。 她认为,盛栀喜欢过沈煜,只是一种少女时期情窦初开的情愫。 毕竟虞汐回想起自己十几岁时喜欢的人,无一都是“谁出现在自己面前最频繁,刚好那人长得不赖,她就喜欢谁。” 盛栀收到消息,眨了眨眼,突然从床上一个鲤鱼起身。 遵从内心? 喜欢就上? 酒店房间里很安静,王团长出去办事还没回来,只有她一个人在。 夜晚的静谧,放大了很多感知。 她脑海中浮现出谢北聿的那张脸,想起他们相处的时刻。 将手掌轻轻按于胸口前,她清晰地摸到,心脏的搏动,似乎跳脱了许多。 与此同时,脸颊有一种烧灼起来的刺意。 盛栀蓦地站起来,去冰箱里找了一个冰袋,贴在自己的脸上。 冰凉透过了细瓷剔透般的肌肤,暂时冷却了温度,却似乎没冷却燥动的心绪。 她来到洗手间的大镜子前,看了看自己。 明艳瑰丽的一张脸,精气神充盈饱满,眼梢像含了桃花酒。 和车祸醒来那时在医院照镜子时的憔悴,天差地别。 他确实,把她照顾得很好。 她细细回顾了一下这几天的情绪变化,慢慢地深吸几口气。 少顷,眼眸无声地弯了弯。 也很正常,不是吗? 谢北聿整天在她面前出现晃悠,事事有回应。对她的舞台如数家珍。看她的目光有时……和男狐狸精一样勾人。最主要是,长得好看,身材好。 她会心动,也很正常,不是吗? 嗯。 正常。 问题不大。 她定定看着虞汐的话【如果不上会留遗憾,那必须得上!】 几秒后,盛栀问道: 【怎么上比较好?】 虞汐更来劲了: 【一个字,追!】 【但是吧,女人追男人,和男人追女人不一样!女人不能明追!】 【简而言之——主动出击、暗自勾引、掌握分寸、适当冷漠、乘胜追击、快速拿下!】 盛栀眉毛跳了跳。 怎么出击?怎么勾引? 她想了想道:【可是现在我在出差,和他不在一个地方唉。】 虞汐:【没事,又不是长期异地,小别胜新婚呐!回去后拿下他更容易了!】 过了会,虞汐小手一挥发来一个PDF。 盛栀定睛一看,PDF叫做《做玫瑰女人,快速拿下男神的三十六计!》 她有点好笑地皱了皱鼻子,虽然对这个标题有点嫌弃,但还是忍不住点了进去。 里面内容讲得好像有点道理。 但她觉得实操性不强。 什么欲擒故纵啊,装可怜啊,装可爱啊,引起他好奇心啊,激发他保护欲啊。 她要是对谢北聿搞这些,他肯定会觉得自己脑袋瓜傻掉了吧? 盛栀笑了笑,放下手机。 这事慢慢想吧,反正还有一个月时间。 . 京城,空荡的岚园别墅。 屋内只开着几盏射灯,谢北聿懒洋洋地躺在昨天盛栀躺过的沙发上。 他支起双臂,撑着脑袋,看天花板。 夜晚很静,家里也很静。她只在这里住了一个晚上,就飞走了。 没关系,他明天就去找她了。 其实,本来打算今天去的。 可她终归有自己的事要做,有自己的人际关系要周旋,他应该尊重她留有自己空间的。 昏暗的灯光中,他深邃立体的眉骨鼻梁线条在侧脸投下暗影,黑眸似点漆,泛着迷蒙雾气。 谢北聿此时仿佛入定般,躺在沙发上纹丝不动。 但不算稳定的呼吸却出卖了他。 明天去找她,会不会也太快了?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很黏人? 她会不会觉得很烦? 她会不会觉得…… …… 他半阖着眼,指尖慢悠悠地旋转把玩着手机。 突然,新消息提示音响起。 谢北聿倏然睁开眼,划开手机,看到她发过来的消息。 [图片] 【我就在这附近,和团长出来逛逛。】 【你是不是对这里挺熟的?】 照片上,是维港的夜景。 谢北聿眼眸弯起,回复: 【对,挺熟的。小时候在港城待过一段时间。】 【你这位置旁边有个musea商场,进去看看,喜欢什么多买点。】 【那张黑卡有带吗?没带的话结账时和我说下,我来搞定。】 一会儿,她那边回复: 【好~感谢霸道谢总送温暖???? ?? ?? ??】 【跟着谢总混,三天吃九顿】 谢北聿笑了笑。 方才的犹豫立马一扫而空。 等不了了,他决定明天就去。 反正港城也算自己一半老家,到时候,有的是理由。 盛栀笑着发完消息,合上手机。 随后顺路和王团长在musea商场逛了一下。 她只买了些放在酒店房间的香氛,其他觉得也没什么需要的,这次是出差,东西多了太麻烦。 * 第二天早上。 华京舞团的成员和港城舞团的成员一起来到了排练厅大楼,分组开始节目排练。 这次文化盛典节目不少,盛栀一共参与了三个节目,一个是她的个人独舞,一个是舞剧《洛神赋》里扮演洛神,最后一个便是压轴节目《青蛇与白蛇》里扮演青蛇。 《洛神赋》算是成品节目,她和老搭档配合得已经很熟练。独舞的曲目也跳得很熟。 所以这次排练的重点在于《青蛇与白蛇》,算是从零到一。 舞剧剧本她昨晚已经看过了,剧目的导演、编导老师、其他舞蹈演员已经和盛栀凑在一起准备开会。 但几人等了钟欣半个小时,钟欣都没有来。 第53章 掀桌子,发疯就行 “唉,你们说这个钟欣,这样子迟到,她到底还想不想跳舞?” “谁知道?好不容易混到首席,谈个恋爱把自己脑子谈没了。” “依我看啊,她倒不如早点嫁去做豪门少奶奶,不要在这里磋磨我们!” …… 几个导演组人员围在一起,无可奈何地开始吐槽钟欣。 盛栀站在一旁垂眸默默看剧本,听到那句“谈个恋爱把自己脑子谈没了”,顿时生了一点警惕心。 要是自己谈恋爱,会把脑子谈没吗? 就算自己谈恋爱,应该也不至于干出迟到这么久的事吧? 盛栀晃了晃脑袋。 想什么呢?别想了。 先干好眼前的工作吧! 又半个小时后,钟欣才姗姗来迟。 几个导演组人员虽然刚才还在吐槽钟欣,但她一来,便不再说话,颇有点敢怒不敢言的意味。 毕竟,钟欣的男朋友是港城梁家的三公子。梁家在港城是百亿豪门家族,在一些文娱产业上也占有一定比重的投资。说到底,这些导演组人员都是从事文娱行业的,万一哪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所以凡事留一线。 钟欣来了之后倒是挺听导演组的话,似乎也接受了自己白蛇这个角色。 不过钟欣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倨傲和盛气凌人的模样,除了舞蹈动作,和盛栀两人也是零交流。 盛栀看过钟欣的舞台视频,说实话,既然混到了首席,钟欣的实力在港城古典舞者中还是强的。 但在盛栀眼里,钟欣跳舞时的力量和神韵都亟待提高。 所以这次青蛇这个角色,盛栀是当仁不让的。 一上午的时间,《青蛇与白蛇》小组开完了围读会和编排会。 很快到了午饭时间。 盛栀没有什么食欲,但还是在剧务后勤人员的指引下来到了吃饭的地方。 盛栀一进吃饭的休息室,便愣住了。 “我们就吃这个?” 这间休息室里,坐的都是华京舞剧院的舞者们,港城舞剧院的舞者们被安排在了另一间休息室吃饭。 也不知道为什么,剧务人员会这样安排。 至于给他们吃的是什么? 盛栀看着桌上的简约三明治,皱了皱眉。 两层薄薄的面包,中间一层薄薄的土豆泥,碳水配碳水也就算了,还这么小一个,大家怎么也吃不饱吧。 尤其是对要彩排的舞者们来说,体力消耗很大,光是吃这个怎么能行? 在场的同事看着桌上的午饭,本来也是一脸疑惑,但还是道: “唉,凑合着吃吧,晚上回去再吃点好的。” “也不知道这剧务怎么想的,按理来讲,这么盛大的活动后勤,不应该啊!” …… 说话间有一个同事走了进来,吐槽道: “家人们,破案了!你们知道隔壁舞团的人吃什么吗?我刚才偷看了一眼,高端便当,营养丰富。” 众人一听纷纷炸开了。 “卧槽,高端便当,那给我们啃的这是个什么?” “不是吧?这是要搞什么?” “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这套?” …… “大家稍安勿躁,”盛栀沉思片刻,对众人说道: “这些三明治,你们都别吃。给我一点时间,我给大家带好的盒饭来。” 说罢,她便拿了面前那箱寒碜的三明治,转身就走。 身后同事喊道—— “唉,盛栀,要不还是别去了吧?” “盛老师,这事说大也不大,不要给自己惹麻烦了。” “对啊,这事主要也不知道是谁安排的,我们这次毕竟是在人家地盘上,还是小心点,别去了吧栀。” 大家心里清楚,这种活动有时会碰到背后资本复杂的情况,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盛栀转身笑笑,走得坚决: “放心,问题不大。不去怎么知道这事是谁搞的?我当然得去,不然咽不下这口气。” 她心里清楚,这件事不管是谁授意的,都算得上是某种服从性测试,只要他们忍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怎么解决? 她冷冷一笑。 掀桌子,发疯就行。 她一向不缺撕破脸的勇气。 至于发疯的后果?没什么大不了。如果一个环境维护自己一点微弱的利益也是错,那么说明是这个环境烂,再捅又能怎么样? 同事们看着她的背影,纷纷感慨。 “我们盛老师虽然失忆了,但是性格一点都没变啊!” “还是那么有魄力。” “我们还是一起去看看吧,我怕她一个人不好应付。” …… 以前团队在外面演出,有时候会碰到一些难题,有类似于今天这样的剧务后勤问题、有节目临时变动的矛盾问题、甚至有性骚扰问题…… 每次有盛栀在,似乎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暖暖的,很安心。她以前经常说“问题不大”,而她真的任何问题都敢去解决。 尽管有时候,最后被领导骂的是她,但她耸耸肩,一点都不在乎。 盛栀抱着那箱三明治,大步迈进隔壁舞团的用餐的休息室。 她看了一眼他们正在吃的便当。 ——砰的一声。 她重重地把那箱三明治摔在了地上。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 盛栀目光梭巡一圈,找到第一个开刀的人: “李团长,我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原来吃个饭还能区别对待啊?” 李团长发愣地看着滚落一地的三明治,说道:“什么区别对待?” 她不知道这回事啊! “需要我说得再清楚一点吗?”盛栀一脸严肃,义正言辞:“你们吃的是这么好的便当,给我们的饭却是这么垃圾的三明治,请您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在场不知情的港城舞者也懵了,他们真的不知道谁给华京舞剧院的人搞区别对待啊! 第54章 吃点好的 盛栀摔了东西之后,面上表情倒是平淡,但一双美眸凝着不动声色的强势和誓不罢休,无端端生出一种美人锋凛的压迫感。 看得李团长有点发怵,她眼皮跳了跳,快速转动脑袋,思考这事的问题出在哪里。 这次舞蹈盛会是由京港两城官方联合组织的,总赞助商和冠名是港城顶级豪门蒋家旗下的国民品牌。 但落到方方面面的具体执行上,则是由港城当地不同团队分工合作。 比如,这次的总执行方是唯艺文化公司。这个唯艺公司好像是首次做这类活动的执行,那么,剧务后勤组应该是唯艺公司临时组的。 李团长想到这,脑中警铃忽然响了一下。 唯艺公司,好像是港城梁家的公司。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钟欣好像提过,她和梁家三公子谈恋爱之后,她那干剧务团队的小舅,接了不少来自梁家的剧务后勤队工作,赚得很可观。 这次提供餐食的剧务团队,可能就是钟欣小舅的团队。 那么这个餐…… 回想起昨天在饭桌上的角色纷争,李团长瞪大了眼睛。 不会吧? 不是吧!钟欣? 这么丢份的事情,希望不是你搞的鬼! 李团长圆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看向了坐在不远处的钟欣。 只见钟欣微垂着头,状似若无其事地在看手机,但微微攥紧的指尖和不太自然的眼皮,却昭示了些什么。 李团长和钟欣共事多年,一看她这副微表情,就知道她心虚了。 李团长暗暗咬牙,心里恨铁不成钢。自从钟欣谈恋爱后,就越来越离谱了,自己已经为她擦了多少次屁股? 但到底是自己团队的人,还是要护短的。 李团长面有愧色,她重新看向盛栀,正要表示自己马上为大家订餐。 还没开口,便听到盛栀的声音: “钟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呢?” 盛栀观察力又不弱,刚才李团长从迷茫沉思到顿悟到看向钟欣,加上钟欣心虚的一系列小动作,已经收入她眼底。 她假装发脾气,便是为了套出始作俑者。 钟欣闻言,眼神闪了一下,没有开口。 几个平日里钟欣的跟班闻言,急了: “盛老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啊,订餐有问题就重新定嘛,又不是吃不起饭,干嘛问钟老师?” “对啊,千万不要有被迫害妄想症。” …… 盛栀没理她们,她唇角淡淡一勾,指尖捏了一个薄薄的三明治,不疾不徐地走到钟欣面前。 她将东西放到钟欣面前,用手机飞快拍了一张小三明治和高端便当摆在一起的照片,意味深长道: “挺好的,这个也送你吃。我拍了照,待会给两个团的院长分享一下这美好的伙食。” 钟欣遽然抬头,表情有些僵硬。 她没想到盛栀会死缠着这件事不放,还要马上闹到领导那去。 昨天,李团长没有帮自己争到角色,钟欣满肚子愤懑。梁子明那个家伙虽然来接她,但作为男朋友,他一向不理睬自己的情绪,只会在床上来花招。 昨晚事后,钟欣在床上瞥了一眼梁子明的手机,见他又和某个嫩模聊天。她心里虽不爽,但不敢发作,毕竟梁子明是她历任男友中家世最显赫的。 梁子明和嫩模聊了很久,不知道又在搜什么,然后看着手机问钟欣,“你们节目这次从京城来的舞蹈演员里,是不是有个叫盛栀的啊?” 钟欣脑海警铃敲响,她知道梁子明是个花花公子,喜欢拈花惹草,和自己在一起后也有睡过其他女人。 没想到他只在饭店门口瞥了一眼,就锁定了猎艳目标。 钟欣没回答他,脸色拉了下来。 梁子明看了她一眼,有点扫兴地转过身,继续勾搭嫩模。 所以,昨晚一晚上,钟欣满腔怒火没地方发泄,于是主意打到了自己做剧务后勤的小舅身上。 她找了个理由,说那样子安排餐食是唯艺公司的意思。 小舅一听,钟欣都将成为唯艺老板娘了,还是舞团的首席,这信息能有假?于是照办。 钟欣以前也对别人耍过两次这类手段,对方都是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所以她还没翻车过。 她以为这次这种小事,对方也不会计较。 但,眼看着盛栀今天似乎要死咬着不放。 钟欣呼吸有点急促,她目光游离,又很快站起来,把自己面前那份未拆封的便当推到盛栀面前: “不就是一个饭,至于吗?我把我的给你就是了。” 盛栀笑得略显玩味:“哦,那谢谢了。还有其他人的呢?” 钟欣暗暗咬了咬牙。 李团长见状,连忙上前,“哎哟,盛老师,我马上给大家安排新的饭。请大家稍等等哈!很快的哈!” 说着她又拉了一把钟欣,小声告诫:“正常一点,不要做丢份的事,闹到上面谁都不好看。” 现在让剧务去准备餐食也来不及了,李团长拉着钟欣一起掏钱,加价给华京舞团订了加急的高端便当。 在场原本不知情的港城舞者见状,再看看钟欣心虚的模样,也差不多猜出了个大概。 港城舞团有一些同事原本就对钟欣颇有微词,这次见她这样,觉得真的有点丢自己团的脸。 有人提议道:“李团长,我们和京城舞团毕竟这次要深入合作,以后吃饭不要分这么开了吧?” “对啊,我们应该多沟通交流,一起吃饭,尽快熟悉,才能更好呈现节目效果嘛。” 李团长表示赞同。 . 新的便当很快送到华京舞团的休息室,众人纷纷对盛栀竖了个敬佩的大拇指。 盛栀打开微信,看到谢北聿几分钟前发的消息。 【吃饭了没?】 她打开便当,随手拍了一下。 打开相册时,手指却不小心点到了前面三明治的照片,顺手发了出去。 谢北聿秒回 【?】 【微信转账200000】 【吃点好的】 盛栀:【!】 【发错了】 她重新发了照片过去。 想了想,又把刚才的事,简单发两句话说了一下。 片刻,手机突然响起。 [XBY邀请你视频通话] 第55章 谢北聿的谢 [XBY邀请你视频通话] 盛栀:?! 他突然给她打视频做什么? 身边同事询问道:“怎么不接电话?” 盛栀抬头,发现周围一圈同事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视线停留在她响亮的视频请求页面上。 她连忙起身,拿着手机大步往门外迈去。 身后同事一边笑一边调侃了起来, “为啥盛老师突然偷感这么重?” “哈哈,估计是昨天那帅哥找她,不好意思让我们看见呗。” “盛老师嘴可真严,到现在都没说自己谈恋爱的事。” …… 盛栀走到走廊一处无人的角落,寻了个好的光线,又透过一旁的玻璃窗照了照自己,顺便清了清嗓子。 这才接起视频。 “聿哥,”她看着屏幕里轮廓分明的帅脸,不由自主笑了下,“怎么给我打视频了?” 谢北聿往屏幕凑近了一点,长睫下那双深邃的眼睛静静地注视她,似乎是在关心她的情绪。 他清磁的音调有股自然的撩人, “想看看你。” 刚才谢北聿看到她发来的短短两句“换餐风云”,蹙了蹙眉头,想也不想就视频了过来。 盛栀反应过来,笑道:“你是不是在关心我有没有受委屈?放心,没有。” “咦?你是在爬山吗?”盛栀注意到了他的背景,“好多绿植。” 谢北聿将摄像头拿远了点,将背景范围囊括得更大了些,让她看清楚。 盛栀看到,远处似乎还有海湾。 不太像是京城,不过她没问他这是在哪,只听他说道:“下次带你来。” “今天忙不忙,”谢北聿勾了勾唇角,“几点结束排练?” 她想了想:“还行,今天会比较晚,结束排练时间大概晚上九点。” “好,知道了。”他又把手机凑近,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不占用你时间了,赶紧去吃饭。” “嗯,好。” 等盛栀挂断视频,谢北聿才慢悠悠地摁下挂断键。 这里是港城深水湾别墅区。 一大早谢北聿便乘飞机飞来港城了。 他垂眸交代了一些事情。几分钟后,手机上收到了来自港城特助的回复。 谢北聿直接拨电话,声音冷沉: “不专业的执行团队直接换了,价格方面无所谓,新团队好好审核人员,不要混进去一些脑子不清楚的关系户。” 这次京港合作的舞蹈盛会,总赞助商是蒋家旗下的国民品牌,原本的大股东是蒋英捷,她多年前早已把股份转给谢北聿。 “收到,谢总,马上去办。” 他在港城的特助连忙应道。按理来讲,以前总赞助商只管掏钱,不会去关心这类活动的具体执行。这次也不知道为什么,谢总突然要换执行团队。 谢北聿收了手机,回到室内。 管家刚捧来一叠楼契,放在蒋鸿成面前。 蒋鸿成指了指楼契,对谢北聿道:“浅水湾别墅,给你们的结婚礼物,手续会让人弄好。” 谢北聿平淡笑笑:“谢谢阿公。不过不用了,我在那有房子。” 蒋鸿成看他一眼,“就当是我送给小盛的。” “什么时候把小盛带给阿公看看,”蒋鸿成陷入了某种回忆,“你可能不知道,小盛的阿公,盛凛上将,是我的旧识。” 蒋鸿成是蝉联多年的港城首富,与其他两个家族这些年轮流坐庄首富这个名头。 十四年前,那场影响力巨大的生化案危机前后,谢北聿的爷爷和伯父相继去世,谢家陷入了一些麻烦,蒋英捷和谢时序那时很忙,无暇顾及谢北聿,两人一商量,把谢北聿送到了港城蒋家。 那时谢北聿十二三岁,蒋家几个同龄人小孩也差不多就是十几岁。 几个孙子孙女在蒋鸿成的授意下,一起进行马术、击剑、围棋等训练,一起进行思维类、语言类、新兴科技类等学习。 学者无心,看者有意。 这些训练,其实是蒋鸿成对这些孩子的一次“继承人选拔计划”。 一段时间后,蒋英捷接到了蒋鸿成的电话—— “英捷,我想培养谢北聿做蒋氏继承人。 我的条件只有一个,让谢北聿改姓成蒋。” 谢北聿是蒋鸿成最为欣赏的孙子。他处事既有母亲蒋英捷的勇决魄力、胆大心细,为人又更多继承了父亲谢时序的温敛坦荡、克己慎独。 蒋英捷女士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轻轻笑道: “爹地,谢北聿的谢,是谢安生的谢。” 很委婉的拒绝。 谢安生是政坛大腕,蒋鸿成闻言,自然不好说什么。 蒋英捷不傻,当年她能从港城嫁到京城,除了确实和谢时序情投意合之外,还考虑了多方面的因素。 谢时序的家世地位自不必说,年纪轻轻又掌管了父亲交过来的商业王国,相貌品性都是一等一的好,反正综合实力比起港城那一圈兄弟姐妹众多的同龄花花公子哥强多了。 港城这些豪门,哪个内部关系不是错综复杂? 蒋家也是。 蒋英捷清楚,自己的母亲是怎样从一个贵族小姐,扶持当年还一贫如洗的父亲蒋鸿成白手起家。 又是怎么在蒋鸿成后来的不断的莺莺燕燕中,离心失望、分道扬镳、郁郁而终。 蒋鸿成生了一共有十来个子女。 蒋英捷虽是大小姐,可她太想掌握住自己的一片天。而在经历了那场被暗算的绑架案之后,她更是下定了离港的决心。 她选择逃,选择做那个联姻的人。 她在京北遇到了谢时序。 在见到谢时序的母亲谢安生之后,她便决定嫁给他。所以与其说她选择了共度一生的爱人,不如说蒋英捷选择了谢家,选择了谢安生这个婆婆。 谢安生就像是顽强的雌鹰,她睿智、勇毅,她一展羽翼,便能庇护蒋英捷那颗因早年丧母而底色苍凉的心。 所以,她不想让谢北聿改姓蒋。 当年,蒋英捷在接到蒋鸿成那个电话后不久,谢家的局势也慢慢稳定住了,她和谢时序第一时间过来接谢北聿回家,就怕她那些兄弟姐妹搞出什么幺蛾子。 . 见蒋鸿成坚持,谢北聿笑了笑,“行,我代小盛谢谢您。”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个男声,音调淡然,却听起来别有存心, “哟,谢生,好久不见。” 第56章 听说嫂子也来港岛了 谢北聿扫了一眼门外来人,淡淡颔首,“好久不见。” 来人是蒋鸿成三房所出儿子蒋英山的长子,蒋宇霆。他比谢北聿年龄小几个月,算是谢北聿表弟。 蒋宇霆在蒋鸿成三代这些孙子孙女里,以“猛折腾但一无所成”而闻名。前些年他在内地房企投资上狠狠踩了雷,不服输,又干起了别的项目,从五个亿启动资金干到负三个亿。 他父亲蒋英山数次警告他别干了,蒋家的信托基金、股票分红、各种产业已经够他荣华富贵、肆意挥霍。但蒋宇霆不听,他们三房分到的产业本来就少,自己屡次失败后又在其他兄弟姐妹面前抬不起头,很是憋屈。 这不,消息灵通。 一听京城的大佬表哥来了,这不得好好用一把? 紧随蒋宇霆脚步其后的,还有蒋英山。他和蒋英捷是同父异母的姐弟。 蒋英山看到谢北聿,嘴角扬了扬,“小谢,听说你结婚了,恭喜恭喜。” 蒋家人太多,谢北聿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回道:“四舅,谢了。” 蒋英山和蒋宇霆这对父子又和谢北聿寒暄了一番。 话才似乎进入正题。 “阿爸,”蒋英山转向蒋鸿成,满脸堆笑,“上次和您说过的,那个内地度假区项目的市场潜力您也是知道的,年轻人嘛,有时候就是要让他多锻炼, 您看,小谢他这么有能力,这次让他指点一下小霆,怎么样?所有结果都由我承担。” 说话间,蒋宇霆递给谢北聿一叠纸,眼睛眯了眯,带了一点促狭的笑: “表哥,请您看看。” 谢北聿瞥了眼,那叠纸封面上是几个大字《××城度假区商业计划书》。 谢北聿轻挑眉梢,唇角露出一丝哂笑。 这父子,今天搁他面前唱双簧来了。 蒋鸿成冷冷地扫了蒋英山一眼,从鼻腔哼出一股微微的恼气, “水深水浅,里头王八有多少你们都没搞清楚,不要自作聪明。” “是,小霆经验不足,所以要多磨炼,”蒋英山装模作样叹了口气,随之又道: “项目的确是需要背书方,您看,这不是有小谢嘛!” 蒋英山今天这算盘打得正正好,一些庞大的商业项目,的确需要更牢靠更强大的力量逢山开路,但与此同时,也要承担对应的风险。 谢家这个大肥亲家,谢氏和华晟的商业力量就不用说了。另一方面,尽管谢安生退了,目前任上还有个如日中天的谢煦,谢家简直完美的合作对象。 只要蒋老爷子一点头,这谢北聿怎么也得帮帮忙吧? 蒋鸿成锐利的目光看向谢北聿:“北聿,你怎么看。” 谢北聿正垂眸翻动那份计划书,面上没什么表情,他闻言抬眼,搁下那叠纸。 “需要我表态是吗?那我说实话。四舅,表弟,这份计划书表面好看,但实际执行起来,投入大时间长收益小,运营起来坏账也会很多,完全没有推进的必要。 还有,华晟当年起来的时候没有任何背书,华晟也和谢家无关。谢家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为这种事开路。希望不要让我再重复这句话。” “唉,小谢你——” 蒋英山明显有点气急败坏。 他以前去京城,不是没找过谢北聿谈这类事情,都被以各种理由糊弄了过去。 原以为在蒋鸿成面前,谢北聿会给几分面子。 没想到他这么直接。 蒋鸿成没说什么,他懒得再理蒋英山,手背向外挥了挥,“行了,我要午休,你们要聊出去聊吧。我只有一句话,不要干不着调的事。” . 出去的时候,蒋英山颇为怫然地先走了。 “表哥,等等我!”蒋宇霆跟在谢北聿身后,一副脸皮很厚腔调很滑的样子, “你好不容易来港岛一趟,让我来好好招待下你嘛,晚上我们去夜店喝一杯?你喜欢什么样的妞?我给你叫几个!” 谢北聿径自大步往前走,没有理他。 蒋宇霆突然在身后喊道,话里别有深意, “听说嫂子最近也来港岛了?表哥,你的结婚方式真的让我大开眼界,港媒肯定对谢夫人是谁很感兴趣吧?!” 谢北聿蓦然停住脚步。 他转身。 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朝蒋宇霆走去。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唯眼神弥漫出渗人的冰冷。 凌厉、危险。 犹如猛兽被惹怒,撕开了文明的伪装,冷酷地准备扑杀猎物。 蒋宇霆呼吸一滞,瞬间噤若寒蝉。 他从未在谢北聿脸上见过这类狠戾的氛围,在他印象中,谢北聿比较像大姑父谢时序,不动声色敛着锋芒,轻易不显露。 蒋宇霆艰难地咽了下喉咙,在谢北聿的逼近中,一步步地后退、后退,双腿开始有点发软。 “哈……哈哈,表哥,我没有任何意思!我是开玩笑的!您千万别在意!” 谢北聿比他高,此时又有一股杀伐气,面对面时,蒋宇霆恍然生出一种死到临头的错觉。 蒋宇霆不是不知道谢北聿如果较真,能干出什么事。 他滑跪得更彻底:“我错了我错了!真的表哥!我不会乱来!” 谢北聿唇角勾起一道浅弧,那弧度看似是笑,实则是锋刃。 他双手抬起,慢条斯理地为蒋宇霆整了下领口。 随即意味深长地拍了两下蒋宇霆脸颊。 力度不大,却是精准的警告。 “知道凡事有代价就行,管好你自己。” 蒋宇霆向后趔趄了一下,在他惊魂未定的目光中,谢北聿转身,重新走向停车库。 . 蒋宇霆今天是和蒋英山坐一辆车来的,他家司机已经把蒋英山先载走。 二十分钟前,他已经让平日身边的跟班朋友梁子明来接自己。 梁子明的车很快停在外道上,他对站在道边的蒋宇霆道:“蒋老板,上车吧。” 梁家在港城豪门中虽也有些名头,但资产和蒋家一比还是有很大差距,充其量算三线梯队的豪门。 梁子明见蒋宇霆闷闷不乐地上车,好奇道:“做乜事阿?靓仔?”(你怎么了?) 蒋宇霆一副臭脸,不作声。 梁子明耸耸肩,无所谓,蒋宇霆是他这些朋友里最有钱的,所以平时有些事情,梁子明选择做小伏低。 梁子明正要驱车,视线便透过车窗,看着一辆宝石黑宾利慕尚从深水湾车道飞驰而过。 已停产的车型,不俗的港岛车牌号。 他好奇问道:“佢系边个 ?派头咁大。”(这是谁?这么大派头。) 蒋宇霆撇嘴:“我大姑的儿子。” 梁子明了然点点头。京城谢家的科技大佬嘛,前两天港媒还渲染了一番人结婚的消息。 车开了一段道后,梁子明说:“我今天就不去玩了,我有其他事情。” 蒋宇霆嘲笑他:“又看上哪个妹?” 梁子明狎昵一笑,脑海里浮现出昨晚去接钟欣时,饭店门口的惊鸿一瞥。 昨晚他去查了她的资料。 来自京城的靓妹。 哦,她的名字,叫盛栀。 第57章 要不我们也打一架 至于钟欣? 梁子明最近有点厌烦她了。 原本选择和钟欣在一起,是因为她漂亮、善解人意、愿意在自己面前做小伏低。但最近梁子明觉得她有点不识好歹了,经常和自己挂脸。 他是爱玩,但那也是交往前自己已经告诉过钟欣的。他可以给她花钱、给她家人工作,但她不能阻拦自己找别的女人、不能对自己黑脸。 在梁子明心里,钟欣只能当短择伴侣,无法做凡事忍耐他的结婚对象。 他一向喜欢狩猎的过程。 至于猎物到手之后,能玩多久,看心情了。 . 排练厅大楼。 刚才午餐时发生的纷争不久,钟欣就接到了来自小舅的电话。 她小舅在电话里疑惑地问钟欣,为什么资方突然要换掉这次活动的执行团队?这样自己也要连同被换掉了。 他表示,丢掉了油水这么丰厚的一个活,太可惜了。 钟欣愣了愣。 她安抚了小舅几句,说自己暂时不知情,便挂了电话。 钟欣马上给梁子明打电话,打了好几个,梁子明都没接。 这次的执行方唯艺文化公司,是梁子明家的公司之一。资方突然要换执行方,说不定梁子明还不知道,但自己小舅最近就没活了。 眼看排练的时间要到了,钟欣只好放下了电话,打算晚上回去后再问梁子明。 下午的排练内容主要是《青蛇与白蛇》舞剧整体架构和舞蹈动作初步演练。 或许是由于中午盛栀发飙的缘故。 又或许是小舅刚好丢掉工作这事,让钟欣警觉了一下,开始微妙地猜测盛栀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人。 钟欣在盛栀面前明显心虚了许多,眼神动作都收敛了。 但还好,盛栀没有继续责问自己。 舞蹈还是要继续排练的。 这次《青蛇与白蛇》一共有四个主要角色,青蛇、白蛇、许仙、法海。 分别由华京舞团和港城舞团的两位女首席、两位男首席扮演。 四位舞者、导演、编导老师站在了一个排练室,逐步演练每一幕动作。 演练过程中,钟欣时不时小心翼翼地看向盛栀。 盛栀始终一副泰然自若、从容专注的样子,似乎中午那件事没有发生过。和她有动作交流时,也称她一声“钟老师”。 “钟老师,这个动作你可以更有力点,会更好看,” 盛栀手持训练的软剑,全神贯注地向钟欣演示了一个漂亮的三面剑花,淡淡笑了下, “都到水漫金山情节了,多点悲怆感,力量使到位,会更容易让观众代入情绪。” 钟欣看着盛栀的动作,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她点点头: “好,盛老师。” 钟欣会舞剑,只是她承认她舞得没有盛栀好。 凭心而论,她对盛栀的舞蹈实力是心服口服的。 华京舞蹈人才济济,竞争更加激烈,能杀出重围的,足以说明其高度和造诣。 钟欣正在演练动作时,突然透过排练室落地玻璃,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眼神一顿。 梁子明? 他现在来干嘛? 这栋排练大楼的进出都是要刷卡的,而大楼的物业公司又是梁家的,所以梁子明动动嘴皮子,就可以诳来个进出卡。 但是,他们舞剧排练本应是保密的,不该有旁人围观。 钟欣对几个同事说了句自己去趟洗手间,就大步迈出门。 “阿明,你找我有事?” 梁子明扫了钟欣一眼,视线继续透过落地玻璃,饶有兴致地看向里面某道身影。 钟欣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 当着自己的女朋友面,光明正大准备猎艳另一个女人?! 她心头蕴着一股闷气,但现在是排练时间,她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小声对他说:“阿明,我们现在是排练时间,不能有人围观,你先出去好不好?” 梁子明不理她,视线牢牢跟随着玻璃那头的盛栀,不耐烦道:“你别管我了,我看看就走。” 钟欣看了他几秒,呼出一口恶气,紧绷着脸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 盛栀察觉到了钟欣的不对劲。 钟欣目光老是看向外面,演练动作时也老是走神,脸上含着一股自顾自的愠怒。 她循着钟欣的目光向外看去。 发现了一个男人正在透过玻璃,用一种极其冒犯的目光看向自己。 她刚才余光就已经看到门外的身影了,还以为是团长在观摩,就没有注意看,没想到是个陌生男人。 盛栀蹙了蹙眉头,当下有了判断,“钟老师,你认识门外那个男的?” 钟欣看了一眼外面,欲言又止。 “男朋友?”盛栀问。 见钟欣犹豫着不好开口,盛栀直接大步出门。 钟欣喊道:“唉,你……你干嘛?” 盛栀转头:“能干嘛?把人叫走。” 钟欣颇为紧张地看向盛栀的背影。她知道梁子明整天招蜂引蝶,却一直忍气吞声。但是,如果盛栀被他招惹成功了,那么自己的颜面该置于何地…… 换句话说,她有点怕,盛栀真的把梁子明抢走…… “这位先生,”盛栀面无表情开口:“这里是我们的排练室,不支持参观,请右转离开。” 梁子明没想到,自己中意的美人这么快来和自己搭讪,嘴角咧得十分大, “盛小姐你好,我叫梁子明。”说完,他颇为自豪地伸出手,展露出一个自以为帅气的微笑。 港城梁家也算大名鼎鼎,多少小姑娘排着号等他垂青,这位盛小姐肯定也听说过自己吧! 盛栀冷冷瞥一眼梁子明油腻的笑,“你叫什么跟我没关系,你现在可以走了。” “别啊,加个联系方式呗,”梁子明收回悬空的手,觉得这女孩有个性,可征服,他喜欢。他厚脸皮地掏出手机,“盛小姐,给我个电话,我就走。” 盛栀无声翻了个白眼,音量大了点:“你现在这是在骚扰,懂吗?” “我不懂啊,”梁子明眼底兴味更浓,突然猛地向她靠近一步。 盛栀一个激灵,前脚上步,旋转后脚发力向前,给了他一个重重的挑肘! 梁子明瞬间挨了一个沉痛的肘击! 盛栀从小习武,车祸恢复后,力量又不弱,这种防身招已经成为肌肉记忆,随手拈来。 梁子明闷哼一声,捂着胸口,痛得蹲在了地上。 钟欣瞪大了眼睛,不明白为何就打起来了。她跑出去,蹲下扶着梁子明,又焦急看了看盛栀:“这是在……” 梁子明抬头,吐了两口闷痛气,笑得兴致,“够猛,我记住你了。” 他推开钟欣,转身朝出口走去。 钟欣突然有点恼火,她冲着盛栀道:“不是,你打他干什么?” “打就打,怎么了?” 盛栀懒得解释,她最不喜排练的时候被人打扰。 她目光突然看向钟欣,笑了下:“你不服,要不我们也打一架?” 第58章 此瓜必吃 “你说什么?”钟欣眼角微抽,似乎被盛栀的话干懵了。 盛栀唇角轻扬,直接拉过钟欣的手腕,把她拉回排练室,挑起两把软剑,一把扔给她。 钟欣被迫接过飞来的软剑,愣怔片刻。 “我们打一架,”盛栀举剑对着她,面不改色, “如果我赢了,你负责管好你的男人,让他不要再出现在排练室。” 钟欣倏然看向盛栀,有些诧异。 管好她的男人?可是她怎么管得了梁子明呢?梁子明从来不会听她的话。 梁子明是她的男人吗? 不,他是一个共享男人。 说实话,哪个女人接受得了男朋友每天拈花惹草?钟欣知道自己戴了多少绿帽子,前几天还萌生了分手的念头。可是,她全家人都在逼她,逼她好好把握住梁子明这个有钱公子哥。 想到这,钟欣情绪愈发低落下去,胸口沉甸甸的。 直到一声清脆的剑尖碰撞声敲醒了钟欣,沉坠感戛然而止。 “可以吗,姐姐?” 钟欣猛然抬眼。 眼前这个瑰昳姝色的女人,正微挑着唇看着自己。她眼里没有讥哂、调侃,反而有种电影经典画面定格的风度、隽永。 一双狐狸眸没有任何作态,但一旦多与她对视几秒,似乎就能轻易陷进去。 她此时声线冷艳又倦懒,听起来……特别撩人。 钟欣呼吸微不可察地滞了滞,低声喃喃: “盛栀……你不要……这样叫我。” “你在想什么,”盛栀眼眸一弯,没有移开目光,反而举剑向她迈一步,“你演白蛇,我演青蛇,我们就用青白蛇方式打一架。” 钟欣晃了晃神,便明白她意思。 《青蛇与白蛇》舞剧里有一幕剧情是青白蛇因许仙拔剑相向,这段编排的表现形式是双人过招的剑舞。 再看盛栀,她似乎很快入戏,简直拿捏住了青蛇发疯时那股妖魅感。 “不……我还没准备……” 钟欣一个“好”字还未出口,盛栀便给她来了个迎面扫腿。 她登时转换姿势,倒把剑,下腰,躲过盛栀的攻击。 钟欣起身,咬了咬牙,出剑与盛栀过起了招。 武舞不分家,两人就这么即兴发挥了起来。 劈、撩、崩、云、挑、扫、拦……有来有往。 钟欣越打越觉得惊艳。 盛栀出招虽有攻击性,但极有分寸地控制着力度,每一个动作,游刃有余,行云流水,一柄剑在她手中似乎被舞活了。 除了专注接招,钟欣倏然萌生出一股由心底而发的畅快。 爽,真爽。 她终于意识到——面前是一个真正强悍的对手。她足以瞬间勾起她某种澎湃的心志、足以令她钦佩。 在下一个回合,盛栀唇角突然扯起一抹浅浅的坏笑。 她举手翻转剑柄,剑身在她高举的手心里又快又稳地旋转,风姿卓绝,随之她一个利落的扫劈剑。 一霎那便将钟欣手里那把剑,劈落在地。 ——哐当一声。 钟欣微微张着嘴,看着滑落地上的剑,一时怔住。 可盛栀还没完,她轻笑下,登时也丢了自己手上的那柄剑。 随之,盛栀以一个绝美的云里,移动到钟欣身后。 飞扬如云的裙摆还未完全垂落,她轻巧又有力的手掌,抓住了钟欣的后腰际。 钟欣立马会意。 这是一个需要信任的动作,尽管之前她们……但是……钟欣选择相信她。 以后腰为支点,钟欣做了一个悬空侧翻。 裙摆收拢,以半跪姿态,脚尖稳稳落地。 钟欣单手撑地,保持着地面姿势,突然畅快笑了出来。 刚才被梁子明憋的一股闷气似乎一扫而空。 她起身,看向盛栀。 盛栀唇角弯了弯,伸手轻轻鼓了鼓掌。 钟欣粲然一笑,回以抱拳姿势,顺便心服口服对她竖了个大拇指。 “你赢了。” 一同在排练室的两个男搭档刚才也看得目瞪口呆,纷纷拍手叫好。 “钟老师跳得很好,希望这段排练时间,我们都保持刚才这个状态,”盛栀轻轻地看向钟欣。 钟欣垂眸,轻声道:“知道了。” 她的确也不想让梁子明来打扰排练了。 只是,因运动而加快的心跳,似乎很难放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因这个插曲,接下来的排练都顺畅了很多。 . 晚上八点半,提早半小时结束了今天的排练。 盛栀走出大楼时,许多同事还在里面排练。 眼前凑上来的人,又让她眉心蹙了蹙。 梁子明换了身花里胡哨的行头,他倚靠在红色保时捷车身上,一看到盛栀出来,便嬉皮笑脸迎了上去。 “盛小姐,我等你很久了。” 盛栀不想理他,转身就走。 梁子明伸出一条胳膊倒走着,及时拦住了她。 盛栀面无表情:“你想再挨揍吗?” “盛小姐,打人可是犯法的,”梁子明顽劣笑笑,一副胡搅蛮缠定了的模样,“赏个脸,请你去喝一杯?你喜欢什么?Hermes?Dior?Chanel?我待会买给你。” 钟欣正在此时也下来了。 她看到梁子明那副开屏的模样,深深皱了皱眉。 只听见盛栀冷声道:“你有女朋友,不是吗?你女朋友还在里面,而你在光明正大骚扰别的女生,是不是太离谱了点?” 梁子明无所谓笑笑:“我可以为了你,和她分手。” 钟欣一听,瞪大眼睛,眼刀恨不得飞过去把梁子明捅了。 盛栀颇为鄙夷地睇了他一眼,摇摇头,侧身就要走。 梁子明再次拦住她,目光直勾勾,“我知道你们住在哪个酒店,明天早上,我在你酒店门口等你,给你带早餐,好吗?” 盛栀警觉了起来:“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梁子明无所谓地耸耸肩。 在他眼里,烈女怕缠郎。自己有钱,长得又不差,再难追的女人,只要穷追猛赶一番,肯定会乖乖扑到自己怀里。 这个时间,有不少同事也陆陆续续从排练厅出来,看见眼前这副模样,颇为诧异。 钟欣的男朋友和盛栀讲话? 有一些同事还依稀听到了“我在你酒店门口等你”这句话。 好像看样子,钟欣男朋友对盛栀很感兴趣,而盛栀表情有点嫌恶。 妙的是,钟欣正在两人身后不远处,冷冷旁观他们。 这是什么情况? 此瓜必吃! 众人纷纷放缓脚步。 正在此时。 一辆宝石黑宾利划破了夜色,平稳地停在了排练厅大楼的对面。 第59章 他的结婚对象就是我,有问题吗? 谢北聿中午从盛栀那接收到的消息是,她九点会结束排练。 他想了想,还是提早一点过来。 万一她很忙,他可以看看她,把她送到酒店就走。 也不知道,她看见他来,会是什么情绪? 谢北聿捏了捏眉心,轻笑。 应该不至于排斥吧? 车子开到排练大楼门外的道上时,谢北聿视线透过车窗落在那栋楼大门口,微微一滞。 他看到了盛栀。 一个男的在拦着她说话,而她表情很无语。 谢北聿眸色沉了下来,他降下车窗,将车子停到排练楼对面,推开车门。 夜晚的夹道路灯明亮璀璨,从树叶缝隙投落的婆娑光晕在他身上灵动地跳落,随着他迈步而来,给他泛上一层浅金光晕。 优越的身高,宽肩窄腰大长腿的挺拔身段,一时间吸引了马路对面的许多双眼睛。 立体深邃的五官在光影里忽明忽暗,是凛然峭冽的年轻浓颜。 正在楼底悄悄看刚才热闹的几个港城舞者,视线瞄到马路对面,惊叹了起来: “OMG!好靓仔!” “哇塞,真系好有型吖!” “OMG!他走过来了!” …… 钟欣也跟着看过去,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和昨天看到盛栀时的惊艳差不多。 几个华京舞团的人也看到了, “大帅哥,我就说在港城能碰到绝世大帅哥吧!” “确实啊,绝了,是哪个明星吗?!” “唉,你们看,这帅哥怎么有点像昨天早上送盛老师上班的那个?” “不会吧?可他不是在京城吗?” …… 昨天盛栀的同事们也只是远远地看了看谢北聿,其实不是很清楚他具体模样,只觉得轮廓很像。 盛栀不回复梁子明“在酒店门口等你”那句话,梁子明就一直虚虚拦着不让她走,所以盛栀决定故技重施,再给他一个过肩摔之类的玩意。 正在酝酿着动作,耳旁却是一阵夸赞帅哥的惊呼。 还模模糊糊听到了一句“送盛老师上班那个”。 她好奇地转过头。 ! 盛栀完全愣住了。 谢北聿?!他不是应该在京城吗? 她眨了几下眼睛,又遽然定睛一看。 的确是谢北聿。 一阵风吹过,谢北聿长风衣的衣摆掀起肆意的弧度,他在夜色中走来的模样,仿佛港城的某个迷人的经典电影镜头。 他一边走,黑眸一边深深看着她的侧影,在她转过来发现自己后,忍不住勾了勾唇,眉眼自然而然多了些柔软缱绻。 盛栀此时头脑一片空白。 毕竟,前一天晚上,自己还在和虞汐探讨如何追人。 现在人哐当一下搁她面前了,这可咋整? 太突然了! 措手不及啊! 在旁观众人不约而同的屏息沉默中,谢北聿走到盛栀面前。 他伸手,温厚的掌心牵住了她的手,又瞥了眼对面的梁子明。 “发生什么事了?” 围观众人瞬间面面相觑,用眼神无声交流。 ——卧槽!盛老师原来吃这么好?! ——啧啧啧,难怪要藏着掖着! ——我就说,这小子趁失忆谈恋爱去了! 港城的舞者也在用眼神交流。 ——原本以为钟欣男朋友要劈腿盛栀了,没想到他根本和盛栀男朋友没得比啊! ——人比人气死人,根本没法比吧,人盛栀男朋友完胜! ——这么帅的人内地哪里找?我也要去找一个! 众人的围观重点默默变成了盛栀和谢北聿,两人确实很般配,一个明艳瑰丽,一个朗逸恣肆,顶级双浓颜,站在一起无疑是视觉享受。 盛栀看着他,眼眸弯了弯,唇角漾开笑意,“聿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北聿垂眸看她,见她在笑,就放下心来,“早上来的。” 梁子明从讶异中回过神来。 他在财经新闻上看过关于谢北聿的报道,知道人大概的样子。前两天港媒渲染谢北聿结婚时,也只是瞄了一眼。不过今天在深水湾道看到的那辆宾利和不俗车牌号,却也让他一下子就记住了这位来自京城的大佬。 梁子明目光瞥向道路对面停着的那辆宾利,看了眼车牌号,便也了然了。 万万没想到,自己看中的女人,是谢北聿的女人。 他尴尬又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谢北聿的声音传来,“刚才是有什么事?有事就在这解决吧。” 他目光颇有威慑力,只是扫了梁子明一眼,梁子明便觉得寒气袭人。 盛栀看了周围一眼,惊觉为什么大家都围在这吃瓜?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主要是说来话长,她也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个梁子明很烦,自己准备给他来个过肩摔。 算了,不要浪费时间在闲杂人身上。 盛栀笑了笑:“没什么,聿哥,我们先换个地方说吧。” 谢北聿确认她没受什么委屈,依言道:“好,车在对面,我们走。” 他将她的手完全包裹,牵着她走向车的方向。 身后围观群众围得越来越多,津津有味地欣赏着两人的背影。 梁子明看着两人。 突然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挫败感,与此同时还有一股莫名冲头的恼羞成怒。 “盛小姐!” 梁子明心头泛起冲动,嘴角扯开嘲讽的笑,脱口而出喊道: “你拒绝和我交朋友,我能理解。但是你的行为也没有多高尚嘛, 你身边的男人,已经结婚了! 你可以勾搭有妇之夫,为什么和我就不行?!” 他这话还是收敛过了的,如果今天谢北聿没在场,他可能会说出更加难听的话。 盛栀蓦然停住脚步。 她转身,清亮的瞳孔压了下来,挑了挑眉。 谢北聿亦冷沉地转身睨梁子明一眼,就那一眼,梁子明觉得自己接下来要倒霉了。 谢北聿担心地看向盛栀。 是他不择手段设计让她和自己结婚。可他似乎没有料想过,在今天这种情况下,自己会置她于何地? 是他太自私了。 在当众场合承认她是自己的妻子,这对他来说,求之不得。 可是对她来说,会愿意吗?舞蹈是她的挚爱,他明白,她需要一个舆论干净的工作环境,她需要一个清静的舞台。 他对她的靠近,本来就建立在欺骗之上。 他们现在是在港城,港媒一向跳脱,这种八卦消息闻着味就会扑上来。 谢北聿看着她,心脏有一瞬被攥紧。 只听见盛栀蓦然开口, 她嗓音清亮,音量高到所有人都听到, 带着无所谓的坦荡,带着睥睨一切的傲然, “他的结婚对象就是我,有问题吗?” 第60章 “记得做好安全措施” 梁子明闻言,神情转瞬愕然,还没回过神来,就迎头挨了谢北聿一拳。 谢北聿过来揍人之前,还特地摘了手上的戒指放在风衣内侧口袋。 梁子明跌倒在地,捂着脸,疼得倒吸了一口气,内心五味杂陈。 ——他今天真是在犯什么贱?要遭混合双打?妈的,这些从京城来的人怎么回事?下手一个比一个狠! 只听见谢北聿森冷的警告,“嘴巴放干净点。” 盛栀瞳孔微微一震。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在意梁子明那句话,连忙跟着跑过去,轻轻勾住谢北聿的胳膊,小声安抚:“聿哥……我们先去别的地方好不好?” 围观众人在刚才短短几分钟内,心理状态经过了好几道变化。 好奇——惊艳——吃惊——诧异——震惊。 当众揍人这事,听起来似乎很不文明,但做这事的人是谢北聿,一个气场强大一眼就能看出是上位者的人,此类人轻易不揍人,揍人肯定是因触到其逆鳞。况且,是被揍的人口不择言在先。 而且他揍人的样子并不狰狞,动作甚至称得上好看,动作的意味更多昭示了警告,而非完全冲动。 这使得刚才那幅画面,有股诡异的暴力美学气息。 当然,围观众人从这副画面中晃过神来后,又回到上一个诧异的环节—— 盛栀竟然已经和他结婚了! 最诧异的,当属盛栀华京舞剧院的同事们,大家知道盛栀是个不屑说谎的人,纷纷一个激灵,又开始用眼神交流。 ——炸裂……我听到了什么?! ——有种!盛老师特别有种! ——我以为盛老师只是吃得好,没想到她早就抱着24小时不间断供应的满汉全席在啃了。 ——让她开课!必须开课! …… 盛栀的轻柔嗓音让谢北聿心头莫名发软,他重新握住她的手,牵着她离开了。 围观的群众结束了一场悄咪咪的吃瓜,也假装淡定地缓缓散开,各回各家,各回各酒店房间。 今晚,大家的睡前话题必定热闹非凡。 钟欣抱着胸,站在那,平静地看着还坐在地上喘气的梁子明。 此时她并不想去扶他。 钟欣的电话响起,她接了起来,是她妈妈打过来的。 她妈妈在电话里质问了一番钟欣,为什么小舅会丢掉工作?并催促她,早点搞定梁子明,想办法让梁子明娶她,这样她全家日子都会更好一点。 钟欣长长地呼出一股憋得很久的恶气。 她用港语说道:“妈妈,不要再逼我了。这场恋爱,我已经不像以前的我了。我告诉你,我已经和梁子明这个渣男分手了。还有,我知道你对你弟弟好,这随便你,但以后,不要把它凌驾在对我的寄生、剥削上,我受够了!” 钟欣挂断电话,朝梁子明走去,平静说道:“梁子明,我们正式分手吧,你记住,今天是我甩的你。” 她转身,没看梁子明有什么反应,已经不关心了。 钟欣只知道,自己想重新好好跳舞了。下午和盛栀打的那场“架”,真是酣畅淋漓,足以让她反思自己最近一年对舞台的失职,也足以让她怀念当年自己在舞台上的荣光。 她的合作伙伴,强大坦荡,这支舞,她要和她好好跳。 钟欣笑了笑,不能配不上她,不是吗? . 盛栀坐在副驾驶上,余光时不时瞥向一言不发的谢北聿,拿出手机默默给虞汐发消息。 【救!他来港城了,昨晚说的那事儿,我还没想好!】 虞汐:【!】 【宝贝儿,我觉得吧,你不用干任何事,他已经被你拿下了。】 盛栀:【?】 谢北聿开出一段后,很快把车停在了一个可以泊车的路边位置。 “栀栀,”他看过来,目光沉沉,“今天还有没有碰到其他麻烦?” 盛栀抬眸,视线与他交汇了几秒,盈盈一笑, “没有。放心聿哥,不用担心,这些对我来讲也不是什么大麻烦。我其实刚才想给他来个过肩摔来着,而且下午的时候,他还被我肘击了下。” 谢北聿眉心一跳:“他下午也来骚扰你了?” 盛栀只好如实地把今天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给他听,包括梁子明进了排练大楼、还知道她酒店住哪这事。 “这样子,”谢北聿沉思片刻,道:“还是换个地方住,不然不安全。我们一起住到浅水湾家里吧,虽然通勤会远了点。我们配个司机,来回也很快。你要是嫌远的话,用直升机上下班也行,怎么样?” 他目光如炬,对她虽是询问,却已然决定了这样做,有着某种强势意味。 盛栀看他几秒,缓慢地眨了眨眼,点头:“好。” 谢北聿:“那行,我现在载你去酒店收拾下行李,我们就走。” 盛栀暗暗感叹,此人有超强执行力。 车子很快来到了她下榻的那家酒店,盛栀上去刷开房门收拾行李。 同个套房的王团长已经回到屋里,一见盛栀来便笑嘻嘻调侃: “盛老师,我已经知道了。可以啊,藏得这么深,恭喜啊!” 盛栀不好意思笑笑,表示自己要换地方住了,让她一个人注意。 “去吧去吧!”王团长笑眯眯, “新婚嘛,就是要和老公住在一起~不过,一定注意哈,千万不要耽误这次排练,一定、一定、一定记得做好安全措施!” 盛栀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王团长在说什么。 她有点赧然地看了王团长一眼,轻哼一声,严肃表示:“放心吧!我肯定会好好对待这次排练和节目演出!” 从电梯下来后,酒店侍者上前为她运送行李箱,放置在车的后备箱。 车行驶在维港附近道路时,盛栀托着腮,静静望着车窗外维港的夜景。夜晚璀璨的光影虚虚实实照映在她脸上,衬得华美瑰丽的脸庞,熠熠生辉。 谢北聿看着她,心下一动,“时间还早,去海港上兜兜风?” 盛栀想了想,“好啊,去岸边兜吗?” 谢北聿:“游艇。” 盛栀回顾了一下维港上的华美夜景,再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下排练之后随手换的休闲裙装,摇了摇头:“我今天穿得不对。” “这有什么?”谢北聿笑了笑,“你想要什么样的衣服?我让人准备一下。” 第61章 他这是在心疼你 盛栀颇为认真地思索了片刻,“红色、带点闪、鱼尾裙、露背。” 谢北聿依言,立马吩咐港城特助安排礼服送过来,又扫了眼自己身上穿的,让助理跟造型师说,多送套相配的西装过来。 盛栀说完礼服款式,又看他吩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她和他只是兜个风,待会穿这么正式,太惹人注意了怎么办? 毕竟她也知道,港媒报道上有出现谢北聿结婚的事。 港媒是怎么说这事的?当然一如他们一贯的丧心病狂毒舌风格,什么“华晟千亿总裁与隐婚娇妻狂嗨纵情夜店玩18禁游戏”这类意思。 谢北聿一双黑眸隐没在车内的暗影里,下一秒又被不远处的灯光映衬得闪起碎芒。 不久之前,她那句光明正大的“他的结婚对象就是我”,还萦绕回荡在他心头。 听到那句话时,他的下颌便瞬间绷紧,偏过头深深地看她,喉头轻滚,诧然的情绪同时在复杂地涌动。他自然不忘警告梁子明一番,可那话的余韵还在一圈圈缠绕,又交织了些别的东西,像电丝线一样愈发绞缠得紧。 绞缠到最后,他闭了闭眼,心脏又被莫名地攥成紧紧一团。 今晚的事,那么多围观者,万一谁存了心拿去做一番文章,把她推到舆论中,是他万万不愿看到的。 他虽然可以解决明面上大部分麻烦,但目前的麻烦,的确是自己带给她的。 谢北聿那刻才意识到,她这样从小一个人走来,有多不容易。 她在这一天碰到的这些麻烦,虽然看似都能轻松解决。但人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她……如此耀眼,以前在沈家、孤身往返世界各地、从青涩到如今首席……她每一次遇到各种困难、麻烦、骚扰,都是怎么解决的? 他完全不忍去细想。 车子停在维港旁,谢北聿的私人游艇已经泊在岸边等待。 盛栀看着面前的大游艇,轻轻哇喔一声,表示:“谢总,壕。” 谢北聿在晚风中垂眸看她,语气幽幽沉沉:“夫人,我们都结婚了,我的都是你的。” 盛栀一愣,心神荡漾了下。 他又来了……不过,她现在似乎有点挺吃他这套的。 两人上了游艇,谢北聿的港城助理很快送来几套不同品牌的高定礼服,不乏当季新品,每一套都有盛栀刚才说的那些元素。还贴心地送来了高跟鞋、护肤包、化妆包、造型包。 盛栀选了一套看起来最轻便的礼服,和助理道谢,去游艇的更衣室更换衣服。 她皮肤原本就透亮白皙,画了个很淡的妆容,晕上红唇,还简约地将头发盘起,露出纤直流畅的后颈。 游艇亦缓缓地开始行驶。 谢北聿很快换好衣服,已经站在船头最佳观景处等盛栀出来。 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噔噔响起,谢北聿转身看过来,呼吸一滞,目光炯然 。 除了过往的古典舞舞台,他是第一次看她穿这种现代艳色礼服。红色贴身鱼尾裙勾勒婀娜曲线和傲人腰臀比,冷白肤色和艳红色形成极致反差,美人走动间活色生香,随便一瞥便足以倾倒众生,裙上细致的亮鳞片似乎也跟随着摇曳生姿起来。 一张原本就明艳的脸庞,在艳色的衬托下丝毫不显俗套,反而像人间瑰魅的神只。 盛栀走出来,看到谢北聿的穿着,眼里流露出一丝赞叹。 他穿着一身有设计感的高定黑色西装,不显沉闷,不像是很正式场合穿的,但倒是十分匹配此时的场景和她的衣服。 西装是检验男人的标尺,肌肉不能过于发达,又不能孱瘦,唯挺拔修长,身形挺阔,恰到好处为佳,而他刚刚好。 这样穿,似乎很适合来点什么。 细腻如流水般的钢琴曲正从一旁缓缓溢出。 谢北聿朝她走近,颇为绅士地伸手,“这位女士,我能否有幸与你共舞一曲?” 盛栀微微一笑,抬手轻轻放在他掌心上。 他另一只温热的掌心放在她的后腰侧。 她穿的是露背裙,他并未来得及知晓她背后是展露在空气中的大片春光,但拇指已经自然而然贴了上去。 如丝绸软缎般细致光滑的肌肤,亲吻于他的大拇指。 谢北聿的指尖恍然像被烫了下,随后便克制地摁下去。 她后腰侧的温度源源不断钻来,像细密的电流,摁得人有点软绵。 盛栀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两人跟随着慢慢流淌的钢琴曲移动脚步。 近在咫尺的鼻息相互萦绕,从后腰际传导过来的电流似乎已经淌到了心口。 繁华绚丽的霓虹灯与星空交相辉映,在维港海面洒上一层溢彩金箔。海风涤荡着全身,夹杂着海的味道扑面而来,似乎能轻易吹走一天的疲惫。 她和他脚下的移动既轻又慢,没有任何章法,却足够惬意沉醉。 钢琴曲渐渐止息,谢北聿和盛栀一起伫立在船头看这漫天的璀璨夜景。 他视线无声无息地扫过她的脊背。 白皙光滑,宛如细瓷,每一寸都轻盈紧致。任谁看了都会沉浸其中,久久看不够。 可, 源于刚才的情绪,谢北聿恍然在上面看出了别的东西—— 她那纤细的天鹅颈,是那么的孤寂。 她那单薄的蝴蝶骨,是那么的伶仃。 她软嫩手心的剑茧,是那么地在他心口厮磨。 …… 谢北聿和盛栀回浅水湾的时候,管家和高级菲佣已经等在那,屋里一切也都安排妥当。 两人照样是相隔的两间房。 盛栀今天确实有点累了,和谢北聿互道晚安后便进屋睡觉。 虞汐发消息过来,笑嘻嘻问她今天的情况。 盛栀噼里啪啦打字: 【我穿了性感露背裙,他竟然脱下他的外套要给我披上!】 【我的背这么好看,他不爱看吗?!】 【他的眼神还有点,怎么说,破碎?我想他在破碎什么?】 虞汐在那头嘎嘎嘎嘎笑。 虞汐接着问了盛栀今天发生了什么,盛栀简单说了一下。 虞汐福至心灵地分析道: 【宝,他这是在心疼你~】 第62章 要他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盛栀凝神片刻。 心疼? 心疼今天她被打扰的事吗?可是她认为这没什么好心疼的。 虽然忘记了以前的事,但她想,自己过往应该也不好欺负才对。 之前那几天回海月湾家里的时候,盛栀翻找老东西,翻到了母亲盛怀蓁的一个笔记本。笔记本封面上写着:《写给栀栀》,落款日期是在盛栀五岁时那年。 纸张微微泛黄,字迹也在泛旧,可里面那些文字却鲜活又历久弥新。 里边内容大部分都是盛怀蓁的一些小感想,比如她写道: 【栀栀,与人交往固然不可高傲,但也请记住,出门在外,不要在自己面前放一碟软柿子,应当在自己面前放一块惊堂木。 一定要树立起自己不容侵犯的底线,让人不敢随意盯上你吸血、不敢对你吆五喝六。当然,如果有强大的实力做底气,就更好了。 话又说回来呢,就算平平凡凡的也无妨呀,永远无需自卑、无需审判自己,妈妈只希望你尽情尽兴度过一生。】 盛栀那两天也查过自己父母齐瑾宣、盛怀蓁,还有谢北聿的伯父谢时宪共同作战、但不幸牺牲的那场大案,然而这种最高级别的秘辛,自然在公开网站上找不到。 只有一点零星的信息:特大跨国毒品集团、人口贩卖、生化毒剂…… 只看着这些字,便足以令人悚然,也令人敬佩。 她想,她这一手精准的玩射击天赋,应该也是盛怀蓁遗传给她的。 ——不管怎么样,她以前应该都不孬。 盛栀回顾了下今晚和谢北聿的相处时刻,扬唇一笑。 她才不要谢北聿来心疼可怜她。 她要他亲口承认,他喜欢她。 要他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盛栀琢磨了一会儿。 那个……攻略怎么说来着? 适当色诱,循序渐进。 她立马打开某性感睡衣品牌网站。 好多深V、蕾丝、透视、镂空…… 盛栀幻想了一下自己穿着这些在他面前晃荡的画面,脸突然唰地一下红了,直接把手机扔床上。 过了半分钟,又去把手机捞回来。 她咬着手指,在上面挑挑选选,选了十来件看起来不过分……烧的,选了送货上门。 洗完澡出来过了会儿,接到了品牌送货员的电话。 盛栀套上风衣,轻轻地走出门,警觉地看了眼隔壁门,还好还好,是关起来的。 她颇为蹑手蹑脚地下楼、途经大厅、大门,再小跑出花园,隔着最外围的栅栏大门接过送货小哥手里的包裹。 回屋的时候也是一路心惊胆战,生怕谢北聿突然出来。 不过还好,顺利到达。 盛栀一件一件将睡衣拿出来欣赏一番,拆了吊牌,又步履如飞地走到洗衣房,把它们都快速塞进洗烘机里。 她靠在洗烘机旁,想了会儿,突然又站直了。 不就是洗个衣服吗? 有必要像做贼一样吗! 在家难不成要裹成个粽子一样。 在家穿点凉快的睡衣,很正常啊! . 第二天早上。 盛栀下楼的时候,见谢北聿已经在餐桌悠闲坐着,电视打开,他懒洋洋地盯着港城早间新闻看。 “早啊,夫人。” 他眸中盛满笑意,慢悠悠地扬起唇角。 “早上好,太太。”专业菲佣阿姨正在准备早餐,见她下来,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礼貌问候。 盛栀点点头浅笑,“早上好。” 她坐到谢北聿对面,看到他今天穿着略显正式,问道:“聿哥,今天什么安排?” “上午我去趟华晟的港城分公司,下午去趟谢氏港城分公司,都在中环。我们待会坐同一辆车,司机送完你,再送我。”谢北聿说道, “你今天几点下排练?我和车一起接你。” 盛栀:“今天会比较早,大概六点半。” “好,”谢北聿想了想:“下班后,要不要去外面餐厅吃个晚饭?” 盛栀眨了眨眼,脑海里瞬间充满了昨晚买的那些睡衣的影子。 她神色淡定:“我觉得排练一天也挺累的,不然我们回家吃饭?” 谢北聿轻笑:“也好。” 盛栀点头如捣蒜。 特地出去一趟吃饭,一去一回估计就挺晚了,回家了两人各回各房间。 那她那些性感睡衣,哪有亮相机会?哪有用武之地? 她得主动创造近距离相处空间嘛。 早餐之后。 两人坐上车后座,司机老刘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称他们为“谢生”、“谢太”。 谢北聿偏头看了看盛栀,见她神情自若带着微笑,便也放心了。 原本还担心,她心里会不会不喜欢、不习惯这些夫人太太之类的称呼。 昨晚回屋,谢北聿思绪罕见地堵成一团,又想了许久,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决意—— 死求白赖也好,软磨硬泡也罢,他都赖定她了。 他要负责保护她、为她兜底。 他会永远是她的退路。 当然,谢北聿昨晚在屋里,还不忘解决了那栋排练大楼的物业安保问题。那栋排练大楼产权复杂,一时买不了,所以他直接收购了梁家的物业公司安排重新整顿。 车行驶到这栋大楼。 盛栀与谢北聿道别后,便下车进去了。 昨天的瓜,反正经口口相传,这栋楼所有人都吃到了。一路上她收到了很多恭喜和祝福,华京舞剧院的同事们还约定好回京城后要狠狠宰盛老师一顿大餐。 她换好了训练服进排练室之后,钟欣也到了。 盛栀看了眼墙上的钟,对钟欣今天的准时颇为意外。 钟欣嘴角弯起,将一款香水礼盒搁在盛栀面前,“送你,浓丽女神香,我觉得很适合你。” 盛栀眉梢微挑,漾一丝笑:“无功不受禄,有什么事直说呗钟老师。” “没什么事,多亏了盛老师,我才能果断和渣男分手,”钟欣理直气壮道,“和盛老师一起跳舞这事,比其他事有意义多了。” 盛栀了然笑了笑。 今天的排练基本很顺利。 傍晚六点半,盛栀从大楼里出来,直接上了已经停在对面的车。 谢北聿在后座上,眸光粲然地看过来,自然而然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包, “今天会累吗?” “不累,”盛栀偏头看他,“明天我要去做几个舞剧的妆造,还要拍宣传照和宣传视频,可能要晚一点,大概又要到晚上八点。” 谢北聿轻轻嗯了声,若有所思,“宣传照拍完,是不是很快就会在媒体上发出来?” 到时候,这场高级别的舞剧盛会预告,会传遍大江南北。 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在这里演出。 第63章 喝多了,我会被再绑一次吗 “应该挺快,他们效率都挺高的。”盛栀准备等宣传照发出来,直接转发到自己微博。 谢北聿颔首,没再问什么。 盛栀打开手机,刚要打字,又想起了什么,笑吟吟道:“我和妆造团队沟通一下明天的事情哈。” 意思是先失陪一下。 谢北聿勾唇点头,意思是请便。他打开搁在车椅背桌板上的笔记本,继续审阅来自华晟集团总部的事项。 车内一时间相对无声,各自在处理事情。 盛栀自然不知道,谢北聿有多喜欢这种和她待在一块时,随性、可动可静的家庭感氛围。 回到家后。 盛栀噔噔上楼,火速关上门,来到衣帽间。 用指尖挑起一件新睡衣的肩带,深吸一口气。咬咬牙,把它换上。 心脏突然如鼓槌般跳动,她又在镜子面前照了许久。 这才视死如归般地出去。 楼下餐厅阿姨已经准备好晚餐。 谢北聿已经换了身黑色家居服,在餐桌那等她。 缓悠悠的下楼脚步声响起。 余光里有一抹波光粼粼的粉色身影,谢北聿偏头抬眸,朝楼梯那看。 他瞳孔微微地震,一时被锁住目光,眸色倏然晦暗下去。 深V领嫩粉短裙,领口是柔软蕾丝,欲语还休地遮掩住大半山峰,清晰窥见锁骨下的壑。下摆只遮到大腿的一半,两条笔直长腿白皙细腻,仿佛蒙上一层雾。 虽然外头还罩着个同色短睡袍,但那睡袍材质独特,既有水波的光感,又显得半透,使得轮廓线条若隐若现。袖口是轻盈鸵鸟毛,给性感增添了娇艳华贵。 盛栀搭着扶手,晏然自若地下楼梯,假装没看到谢北聿的目光。 她慢条斯理绕到他身后的岛台,倒了一杯水。 谢北聿喉结上下滚了滚,心绪还没稳,盛栀便已经过来坐到了他对面。 她含着浅笑,没直接看他,垂眸看桌上的菜。 清蒸东星斑,大翅煲,炒芥兰,陈皮红豆沙,经典港式做法,他们晚上喜清淡少食,分量都刚好。 她赞叹道:“好香啊。” 她就坐在他对面,锁骨上下一大片雪白在他面前晃荡,虽然不至于过分展露,但隐隐绰绰的起伏无疑更勾人。 谢北聿幽幽偏开视线,眼睫半敛,觉得香的不是菜,而是其他。 他控制了目光,“介意我开电视吗?” “不介意,我也想看。” 谢北聿拿起一旁的遥控,摁下超大卷曲屏电视的开关键,让画面转移注意力,让港城晚间新闻的声音充斥房间,以掩盖自己此时的失序。 盛栀从小舞蹈生控制体重的习惯,吃饭较慢,吃相佳,坐姿又端正,所以搁那有股自然的优雅,平时去外面餐厅时也经常吸引各种莫名视线。 此时,谢北聿的目光似乎正经受更大的挑战。 他无声无息地叹了口气。 这是结婚的第五天。 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更难捱了。 在他人生中,从未经历如此艰巨的考验。 但,这是在家,她总有穿衣自由吧。 不管在家还是在外面,他都不能去置喙她的穿衣自由。 还好,幸好。 只有在家,她才会这样子穿。 只有他一个人能看。 这么想着,谢北聿开始反思了一番,勾唇浅笑——总不能自己得了便宜还卖乖吧? 电视上,港岛晚间新闻报道,进入了下一条。 ——“昨日,港岛警方于何文田公主道截查一辆可疑小轿车。警员持械包围该轿车,检获了130包毒品,并拘捕涉事司机。此案件目前已交由九龙城警区重案组调查……” 盛栀偏过头,视线落在电视画面上。 谢北聿目光也落在电视上。 “聿哥,”盛栀托腮沉思片刻,“十四年前,那场生化毒品案,你了解多少真实情况?” 谢北聿放下餐具,想了想,如实道:“我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他们最后剿战的地方,是在大洋上的岛屿。你知道,上个世纪的大战中,有一些岛屿被用来做各种隐秘的脏事,大战结束后也被废弃了,人在地图上是找不到那些废岛的。 十四年前,他们最后的那一场围剿,就是在这类废岛上。那个岛,是这场案子幕后主犯团伙的大本营。当年,那些人被全数剿灭,岛也再次被废,只可惜,我们指挥官和士兵也牺牲惨烈。” 盛栀点点头。 父母便是因此牺牲,她现在失忆,有时看到相关信息,都会想多了解一点。 因昨晚回来得太晚来不及熟悉房子。所以饭后,谢北聿带盛栀从下到上熟悉了一下这栋浅水湾别墅。 盛栀站在一整面墙的酒柜前,眼神亮晶晶的。 谢北聿站在她身旁,垂着眼睛看她晶亮的眼眸。只是视域内,她紧致优美的下颌和脖颈线条再往下……便是柔软蕾丝遮掩的柔软。 呼吸短暂凝滞,他又一次移开视线。 “谢北聿。” 盛栀看着酒柜,突然轻轻喊道。 谢北聿的心脏陡然间晃荡了一下。 平心而论,他不介意她喊他什么,但比起“聿哥”,他更渴望她喊点别的。 毕竟,最初这声“聿哥”是怎么来的,他心知肚明。 人总是这样贪心。 谢北聿低低笑了声,嗓音轻磁慢沉, “怎么?” “我在家可以喝酒吗?”盛栀眉眼弯弯。 “当然,这还用问吗,”他柔软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你以后想喝什么直接拿。” 前两次她喝酒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酒这东西,可称得上是他通往幸福的引路神。 盛栀偏头抬眸看他,肩颈也随之移动过来,浅浅漾开的唇角明媚潋滟, “好~” 距离拉近,她身上的明冽香气又与他的气息缓缓交缠。 谢北聿顿了几秒,他盯着她根根分明的下睫毛、自然媚意的眼梢, 黑眸暗涌,似笑非笑,“喝多了,我会被再绑一次吗?” 盛栀眼眸微动,猛地眨了下。 脑海浮起那些画面,耳根倏然烧挠。 她向后倾身,面上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并不直接回答他的话,语气还有点娇惰感, “可惜哦,最近要排练,要上舞台,我得严格控制,不能喝酒。” 第64章 她不会和谢北聿结婚的 谢北聿溢出低笑:“那就等这次演出结束后,我们一起喝?” “好~一起喝。”她看着他,粲然一笑,懒洋洋伸了个腰,纤直双臂往上又向外展画圆弧落下。 袖口的鸵鸟毛带着香气,在他鼻尖如一阵风划过,若有似无地拂过。 仿佛倦懒的猫轻轻走过,被她尾巴毛轻轻撩了一下。 她音域似乎挺广,能说多种声线,比如此时的声线,是娇憨绵甜的感觉。 谢北聿喉结轻滚了下。 心头快要化开。 又听到她说:“我先睡咯,明天要拍摄,得保持好状态。” 盛栀回到房间后,很快便洗洗睡护肤上床了。 睡前还回顾了一下。 攻略怎么说来着?适当色诱让他馋,又暂时得不到,心痒痒。 但她怎么知道他馋不馋呢?他看起来都是一副超级淡定的样子。 盛栀缩进了被子里,有点挫败。 是她没经验,用的方式太低级了么? 算了,慢慢来吧。白天还是以自己工作为主。 不远的隔壁房间。 浴室花洒开着水,但并没有热水水汽。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都过去了。 谢北聿从未这样狼狈过。 挥散不去的身影,近在咫尺的深V、蕾丝边、透光睡袍……翻来覆去在脑海停留,让他…… 无法停止。 许是那次在京城的CLUB第一次品尝到花朵的甘甜,掌心捧着花瓣的柔软,大腿上托着馥郁的芬芳。 如今,已经贪得无厌,难以满足。 . 第二天早上,谢北聿配合盛栀的时间,一同乘车出发。 今天走得较早,盛栀只好在后座上有条不紊地鼓弄面膜,敷在脸上,抱胸,半阖着眼。 谢北聿看了她一会儿,“紧张?” 盛栀睁眼,“嗯?很明显吗?” “你已经涂了第三层了。”他笑笑,“你是紧张上镜吗?不用怕,你的状态很完美。” 今天是她失忆后第一次面对高清镜头,的确还是有点紧张的。原本她不打算在他面前弄这些,奈何起晚了。 他只觉得可爱,她做什么都可爱。 他掌心朝她摊开。 盛栀不明就里地看着他的掌心,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放上去。 谢北聿掌心连同修长指节握住她的手,有力地晃动了两下,是一个加油打气的气势,一本正经带了点哄逗语气, “加油,我们盛老师是最棒的。” 盛栀噗嗤一笑。 上午的阳光很是热烈,透过没关紧的车窗帘照在她脸上,谢北聿让她继续半躺着敷面膜,倾过身把两头的窗帘合紧。 今天的拍摄地点是港岛文化中心,盛栀来到后台妆造室,开始做造型。 第一个造型是独舞演出,大红水袖渐变裙,第二个造型是《洛神赋》舞剧的白调裙,第三个造型是《青蛇与白蛇》舞剧的青绿仙侠风裙。 舞台的聚光灯亮起,盛栀很快找到了感觉,进入状态,配合摄影师做动作和神态,高效地完成了拍摄。 中间改了两次妆,配合每个剧目的不同同事,有条不紊地继续拍摄。 所有节目加在一起的拍摄量大,制作组的拍摄是分天分批进行的。 不过照片和释出效率很高,拍摄隔天上午,官博便正式发出了一条条预告。 盛栀隔天来到排练厅后,便打开自己的微博,转发了关于自己的预告。 评论区很快蹭蹭堆起,老粉看到她发博闻着味儿就过来嗨了,都是一些夸张兮兮的吹捧。 盛栀趁着休息的时间打开评论区看了看,满脸笑意。 往下翻到一条评论:【女神,最近是去结婚了吗?】该评论点赞数量还挺多,被顶到了前排。 她疑惑地想了想,才记起了来港城前看到的那条《华晟集团总裁夫人到底是谁》热度帖,应该是那条帖子传播率高搞得鬼。 不过,紧张的排练还得继续,盛栀很快放下手机投入工作。 . 京城。 沈时卿发现,沈煜这几天突然沉默寡言了许多,在工作上也拼了许多,经常在沈氏留到很晚。 从会议室出来,沈时卿播了一个电话,“薛月找到了吗?” 对方回:“沈总,还没找到。” 沈时卿蹙起了眉头。 上次,薛月设计爬床沈煜被她发现,顺水推舟揪出薛月和王琦盗取商业机密、接着说出薛月并非自己父亲薛翰的亲生女儿之后, 沈时卿让自己的人把这俩母女暂时扣起来。 沈时卿承认,自己是想看王琦和薛月负隅顽抗几天,再把她们送到警局吃牢饭,毕竟童年的某些痛苦都是这对母女带来的。 但奇怪的是。 薛月被神秘人劫走了。 赶到的时候,保镖被打晕,只剩王琦一人在那地下室,面如死灰说道事发时她也被打晕,不知道薛月怎么消失的。 沈时卿当即气得直接把王琦送进牢里。 沈时卿挂断电话,烦躁地捏了捏眉心。 办公室敲门声响起,沈时卿抬头看去,“怎么了?” 沈煜走了进来,他神情看起来很淡定,但又隐隐透着某些阴翳,他直接问道:“你昨天有见到蒋总吗?上次托你问的,谢北聿的结婚对象是谁。” 沈时卿:“问了,她打了马虎眼过去,没说是谁。” 沈煜点点头,转身走了。 沈时卿一脸莫名其妙。 沈煜回到办公室,不知道第几次打开微博,看有没有新消息。 再一次刷新后,他骤然间瞳孔放大,呼吸开始深重起来。 她出现了。 她终于出现了。 沈煜盯着盛栀那张红色水袖裙宣传照看了很久,眼眶里有湿意。 前两天,他在网络上莫名刷到这样一条热度贴,《理性讨论,华晟集团总裁的夫人到底是谁(附高票结果)》。 他的心脏猛然缩紧,某种不好的预感重重攥扭着血管。 他点进去从头细细看,看到尾巴的时候,猛然将手机扔到桌子上。 不会的,不会的。 她不会和谢北聿结婚的。 她喜欢的一直是我,一直是我,沈煜。 尽管这样安慰自己,但帖子内容、所有的过往细节让他彻夜难眠、坐立难安,只能靠疯狂工作来缓解极度焦躁。 …… “今年度最大国舞盛事《九洲华舞之行》将在本月度于港岛演出,此次演出汇聚华国一线舞者,内容丰富,看点良多……” 港城,大角咀。 某个工厂幽暗的地下室,薛月半倚在地上,呆愣愣看着面前这台破旧电视上的画面。 看到某张脸出现的时候,薛月眼底浮现出一丝怨毒。 饭食被准点从门外的铁栅栏传送进来。 薛月视线落在推餐盒进来的那只枯手上。 那只手臂,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 让她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第65章 谢北聿,你上来 . 夜晚的浅水湾清幽静谧,盛栀站在房间落地窗前看金光鳞鳞的海景。 虞汐发来消息,贼兮兮问:【和那谁进展怎么样啦】 进展?盛栀发道:【似乎没什么进展】 昨天一整天她在拍摄,回来的时候有点累,便很快睡了。 今晚,可以整些什么活? 虞汐突然发了个贱兮兮的表情,道:【宝,发个地址,给你寄个我公司的新品小玩具,我自己参与设计的,很好玩~】 盛栀好奇:【什么新品?】 虞汐:【惊喜,到了你就懂~】 盛栀没多想,把地址发了过去。顺便问了虞汐需要港城的什么玩意,明天让家里阿姨帮忙寄下。 她又想了想,谢北聿其实一直挺忙的,来港城后他不仅在整顿华晟和谢氏在港城的业务,还要每天处理决策来自京城华晟集团总部的各项事情。刚才他还说,晚上要开个比较久的视频会议。 算了,不打扰他了。 时间还早,她靠在床头看了会书,不一会儿困意便袭来。 盛栀关灯睡觉。 夜幕沉沉压下,热带气旋已悄然而至港岛多时,坚挺盘绕,逐渐增强为强烈热带风暴。港岛天文台已紧急发出雷暴警告、黄色暴雨警告信号。 突然,黑夜被一道银蛇般的亮光率先撕裂。 紧随其后的,是战鼓般的一声惊雷。 ——轰隆! 天幕之下,刺眼光芒和巨兽咆哮般的响雷交织在一起,强烈震撼着这片土地。 盛栀便是被这声响雷惊醒。 她蓦然睁眼,视线透过白纱帘,看着窗外强光闪电频繁闪现的天幕。 ——轰隆! 盛栀呼吸一滞,突如其来的雷声让她捂紧了耳朵。 窗外不断划破长空的亮光,和怒吼的雷声搭配在一起,格外震撼。 她默默地抓着被子,沿着下颌线往上一包,包住了双耳。 雷电令她完全清醒,盛栀只好静静地看着天花板,等待轰鸣声过去。 脑海中,突然微妙地灵光一闪。 雷打得这么响,如果她现在去找他…… 盛栀又马上否定掉这个主意。 不行,不行。 这样会显得她很饥渴,上赶着似的。 ——砰砰。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倏然被轻稳地敲响。 “盛栀。” 门外传来了谢北聿沉澈的声音。 盛栀眸光微动,双手掀开被子起身,看着门的方向。 敲门声又伴随着柔和的声音响起,“盛栀?” 她凝神片刻,鼓了鼓腮帮子,没有开灯,下床去开门。 廊道昏暗的射灯微微挑亮男人的深邃轮廓,他垂着眼帘看她,目光如潋滟湖水般深暖。 窗外密布的闪电又乍然照亮苍穹。 ——轰隆! 正在这道雷声响起时,谢北聿倏然抬手,温热的掌心捂住了她的双耳,掌根贴住了她的下颌。 盛栀躲过了一道惊雷劈耳。 然而还是因为别的东西,微不可察地颤了下。 “打雷了,”一串雷声偃旗息鼓后,谢北聿微微松开掌心,但还是保持着虚捧她脸颊的姿势,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看了几秒,声音很轻很低, “怕不怕?” 昏暗中,盛栀与他目光相交,静静凝望着他,看他漆黑瞳孔里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盛栀缓慢地眨眼,点了点头,低语道: “有点。” 谢北聿轻轻笑了下,嗓音带着若有似无的钩子, “那,我陪你会儿。” 盛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后退得这么自然,就这样让他顺势进屋。 她坐在床上,愣怔地看着他从柜子里找了被褥,直接在她床旁边的地上铺下,还调了窗帘缝。 他就地躺下,双臂弯起,撑着后脑勺。 盛栀默不作声地躺到了离床沿很近的位置。 雷声似乎比刚才小了点。 “还睡得着吗?”他轻声问。 “不知道,”她声音很轻盈,“试试。” 房内一时间沉寂下来。 说是试试,可她根本睡不着。 从她躺在床上的角度,需要抬起上身才能看见他。 尽管隔着一个床的高度,然而,她意识到她的私人领地正在活生生地接纳他。 有点陌生,又有点……兴奋。 雷声音量又乍然大了起来。 盛栀慢悠悠移动到床沿,右肩搁在了与床沿齐平的位置。 她自然而然地垂下了纤直的右臂,如微风中的秋千,轻缓又克制地晃荡。 没几秒,她垂落的食指,突然被他的手指勾住。 沿着她的食指,他慢条斯理地游移往上,前掌覆住她剩下的手指。 他把玩着她的手。 指腹轻轻挠过她柔软的手心,缓缓拂擦过经年的剑茧。 既像调戏,又犹如在拂惜一件珍宝。 盛栀咬了咬唇侧。 ——轰隆。 窗外雷声突然又渐响了起来。 谢北聿倏然用五指强行撑开她的指缝。 有力扣住。 十指紧密交织。 盛栀心跳漏了半拍。 她看着天花板,右手连接着他,左手放在心口处。 昏暗中,她小声喊道: “谢北聿。” “嗯?” “你……你上来。” 谢北聿一时没出声。 几秒后,他晦涩的声音响起: “你确定?” 盛栀话头一时堵住,却很快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 “这么大的床,何必去地上睡,在地上会很难受。” 她声音渐弱:“我们……又不干什么。” 谢北聿溢出一声低笑:“好,” “我上来。” 两人松开手,他起身,她便把被子掀在一旁,顺势往自己左侧移动,挪腾位置。 谢北聿躺在了盛栀的右侧。 身下床单还有她刚刚浅香的温度。 两人中间,隔了约莫一个人的位置。 一张床上的距离,和床上到床下的距离,似乎天差地别。 谢北聿重新把双臂撑到了后脑勺,拢紧了刚才磨蹭过她手的指节。 盛栀轻咬着手指,看天花板。 是不是太冲动了? 是不是靠太近了? 身体、温度、气息都如此近,无法忽视,只能适应悉数接受。 同在一张床,更睡不着吧? 但是,床这么大,能并排躺七八个人,确实没必要往地上躺嘛。 算了,她又不对他做什么。 这样想着,她不动声色地开始往左挪动身体,以拉大她与谢北聿之间的距离。 谢北聿静静躺着,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盛栀正在挪腾着、离他越来越远这件事。 盛栀终于寻了个合适的位置,停止挪腾。 她看了眼刚才被掀在左侧的薄被子。 怎么办?现在要盖被子吗? 只给自己一个人盖,是不是很自私? 但是,经过移动,他现在离她有一定距离。 难道要做作地拿来被子,越过自己,再往右、往他肚脐眼上盖一下? 这不是默认要盖一个被子了吗? 哎不是,他身旁的地上不是有被子吗?他怎么不拿起来给自己盖一下? 盛栀陷入了思考,停下拿被子的动作。 窗外的闪电雷声又开始肆虐交加,仿佛在演奏无止境的暴力交响曲。 黎明前的夜色最暗,而暴雨前的雷声最大。 ——轰隆~ ——轰隆~ ——轰隆~ 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剧烈。 盛栀已经放弃了盖被子,她迅速抓起被子的上沿往头顶一拱,被子形成了一个倒U型隔音罩,罩住了她的双耳。 但下一秒。 她被有力的手臂捞起,侧身落入了一个强势又温暖的怀抱。 第66章 浓烈缠绵的吻 就在此时,窗外瓢泼雨水终于在闪电雷声的前奏酝酿中,“唰”地一声倾盆而下。 雷雨交加中,盛栀清晰地听到这雨水似乎也砸到了自己的心房。 她右耳贴着他的胸膛,左耳被他覆过来的温厚掌心再次遮覆住。 “……”她脱口而出,声音很软,“谢北聿。” 谢北聿下巴轻轻抵在她头顶上,又调整了个让她更稳更舒服躺在自己胸膛上的姿势,臂弯有力地圈住她,嗓音低哑, “我在。” 盛栀心口被挠了一下。 乌木沉香的气息缓缓包裹住了她。 她脸蛋贴着他饱满胸膛,小臂外侧自然而然抵在他腹肌上,隔着一层衣物,直观感受到他的紧实、有力、劲道。 盛栀暗暗叹了口气。 能掀开衣服看看腹肌吗? 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把持不住了。 倒也没有怕打雷到这么夸张的地步,只是这样的依偎确实屏蔽了窗外肆虐的暴响。 仿佛是安稳避风的港湾。 她视线前方,近在咫尺的位置,便是他凸起的喉结。轮廓分明,存在感很强。 盛栀默默欣赏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情不自禁抬手。 她指尖从下往上,轻轻挠了下他的喉结。 谢北聿微仰下巴,忽然闷出一声低笑。 昏暗中,她被这低笑烫了下耳朵。 痒?还是什么? 她不太理解,指尖再次移过去。 柔软的指腹沿着他的喉结,不疾不徐地轻挠慢挑了两圈。 谢北聿猛然抓住了她的手。 随之将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她的手指。 一下又一下。 这旖旎、带着暧昧雾气的啄吻,让盛栀脊背绷紧了一瞬。 他从她的手指,吻到手背,再吻手心。 温热的气息流连于她的整只手。 就在盛栀恍然觉得自己又在被调戏的时候, 谢北聿的唇瓣已停留在她的脉搏处,他似是克制地沉了口气,闭了闭眼,蓦然停住,重新圈住了她。 室内安静片刻。 窗外的雷声渐小,磅礴密密的雨水将港岛笼罩,淅淅沥沥的雨声成了主旋律。 “这样睡得着吗?”头顶传来他的声音。 “睡不着。” 盛栀轻轻笑了下,她灵光一闪,道, “谢北聿,我们来玩个游戏。” “好,什么游戏?” 盛栀想了想,轻轻挣开他的怀抱,和他紧挨着躺在床上。 她看着天花板,眉眼弯起,嗓音轻快, “我们来玩一个‘是’或者‘不是’的游戏,我问问题,你来回答,回答必须是明确的‘是’或‘不是’,不能说‘看情况’,也不必解释理由。” 谢北聿也看天花板,他弯唇一笑,“好。” 盛栀眨了眨眼,问了第一个问题, “如果这次我没来港城,你是不是就不会来?” 那天晚上在排练楼大门口看到他,她的确有点讶异,但更多的是惊喜。解决了梁子明的事情后,两人也就没提他来的原因。其实盛栀并不想去求证什么,她也意识到,谢北聿总是做的比说的多。 关心、热烈、喜欢,都是直观的,她都能感受得到。 只是有时也很好奇,自己失忆前两人是怎么相处的。 她只想他的内心对她很敞亮。 谢北聿偏头看了看她,回答: “是。” 盛栀浅浅一笑,问第二个问题,语气淡定, “我们领证前一天晚上,你是不是偷亲过我?” 谢北聿呼吸滞了一瞬。 领证的前一天晚上,盛栀在京城的那家CLUB陪虞汐,他赶到的时候她已喝醉,他逗她,她咬了他,便给了他可乘之机,弄出那个骇人听闻的热搜。 谢北聿偏头看她,想说他不是偷亲,他是光明正大地亲。 但想了想自己只能回答“是”或“不是”,他轻抿唇角,回答道: “是。” 盛栀没说什么,唇角无声浮现促狭的弧度。 “好,下一个问题,”盛栀清了清嗓子,耐人寻味道, “谢北聿,你是不是骗过我?” 谢北聿脊背倏然一僵。 从她失忆醒来,说只记得两个人后,他的确就在骗她。 骗自己是她的青梅竹马,骗自己是她邻居。他低价对虞氏抛售m国利特公司股份,也是卑鄙地期望拖延那几天她朋友虞汐在国外的时间。 骗她和自己结婚。 骗她没有沈煜这个人。 他一直在骗,也一直在赌。 谢北聿闭了闭眼。 他知道自己如此恶劣。 可是, 他不这样做,她目光……似乎就永远看不到他。 窗外雨声渐小,屋内一时陷入沉默。 空气中像有一根黑色风筝线,颤绕着钻进他的血肉,游入血管,沿着大动脉,溯流而上至心脏,试图一瓣又一瓣横剜过去。 他怕, 怕她想起来一切,唾弃他、恨他、弃他而去。 他指尖开始微微颤抖,哑声道, “盛栀,我……” 盛栀对他的反应不明就里。 她只是想到了,领证那天,谢北聿对她吊儿郎当说,他对谢家人解释的“结婚借口”。 ——“我和他们说,我偷偷喜欢你很多年,最近我呢对你紧追不舍,你被我烦得不行,就答应和我结婚了。” 如今,盛栀愈发清晰地感受到,这前半句“借口”是真的才对。 否则这么多年,他这么忙,为什么要来看自己的每场演出? 他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跳了什么舞? 他为什么要把多年前自己跳的“贵妃醉酒”一直挂在华晟总裁办? 他为什么那么在意别的男人对她献殷勤? 他为什么早已拍下那个“无界之蓝”蓝宝石戒指?她失忆后可从没透露过,自己喜欢蓝色。 她也愈发不相信,他挣脱不开一个手铐、一条领带。 …… 还有很多细枝末节,她并不是喜欢关注细节的人,却能直观感受到他对她的每份心意。 窗外依旧雨声淋漓,昏暗室内中,盛栀轻巧的声音再次响起, “谢北聿,你回答我嘛。” 他黑睫轻颤,喉结滚动, “是。” 盛栀笑意还没溢出唇角,柔软的唇便猛然被悉数堵住。 谢北聿已然捧住她的脸,重重地落下了吻。 他带着紊乱不安的气息,野蛮地辗转她的唇瓣,强势撬开她的唇齿,掠夺她的呼吸。 盛栀有一瞬的惊诧。 这个吻的凶狠程度超出她的想象,她感觉自己像是要被他拆吃入腹,要溺毙在他浓烈冗长的深吻里。 直至微妙酥麻。 他双臂紧紧地圈住她,近乎失控地吻她。 他害怕听她说,说出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说他不是她的聿哥。 呼吸凛冽,唇舌交缠,盛栀没有躲避。 她双臂缓缓圈上他的脖颈,俨然迎合的姿态。 谢北聿心头一颤。 唇畔分离,他睁眼诧然看她,看到她晶亮眼睛有微微笑意。 盛栀长睫拂过他的脸,勾着他的脖子,偏过头在他耳侧轻声、带着悦然撩意, “谢北聿,我是失忆了,不是脑残了。” 她看着他,又仰头亲了一下他脸颊。 谢北聿怔住,呼吸深重些许。 她语气坦荡,带着微微戏谑,“你是不是也挺喜欢我主动的?” 他看她几秒,喃喃道:“喜欢。” 她指尖戳到他的心口处,明艳昳丽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委屈,意有所指, “可是,我在亮堂堂的舞台上,才能更美地跳舞啊。” 谢北聿听懂了。 他眼神复杂,仿佛沉浸在某种不可思议中。 他以前似乎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接纳他、勾住他脖子、亲他、喜欢他。 她说,她是失忆了,不是脑残了。 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而他一直担心,自己的费尽心思、亦步亦趋会吓到她。 也从未袒露自己的心迹。 谢北聿眼角微微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喉咙微微发紧,捧住她的脸,郑重而沉沉道, “盛栀,” “盛栀,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很多年, 我喜欢你,以前喜欢,现在更喜欢,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 盛栀,你甩不开我了。” 他话语滚烫,掷地有声, 盛栀看着他,潋滟眸光微顿,生出无限柔软和缱绻。 她的吻轻轻落在他饱满的喉结上。 谢北聿僵了一下。 他重新低头俯身,落下炙热的吻。 他温柔地亲吻她的唇珠,含着她的唇瓣,极尽缠绵。 盛栀已经闭上了眼睛,在这样温柔的交缠下,感觉陌生的潮意泛起,睫毛簌簌颤动。 ——啪嗒。 很快,她脸颊处就被一抹湿意烫了一下。 盛栀蓦然睁开眼睛, 她瞳孔微微放大,看着谢北聿略带湿意的黑睫, 她指尖拂过脸颊,洇开他落下的一滴泪,又仰头亲了上去。 …… 不知又亲了多久。 他紧紧抱着她,脸埋在她的颈窝处。 盛栀终于忍不住道: “你……要不要……就是……帮你解决一下?” 太惊人了。 刚才就感受到了。 他将她搂得更紧,呼吸悉数喷在她颈侧,嗓音哑沉, “不要。” 又轻声补充道:“不用害怕。我们……慢慢来。” 今天的一切,他已经很满足,不能再做贪得无厌的事。 况且,一旦继续下去,恐怕会彻底击溃当下面对她时不堪一击的自制力。 不能耽误她明天的排练。 吻落于她的额头。 他拍着她的背:“睡觉了,栀栀。” * * 港城,大角咀。 破旧的铁栅栏门突然被开启。 一个穿深蓝工服、黑色球鞋、戴着口罩的中年男人缓缓踏入这个逼仄的地下室。 他眼睛犀利且浑浊,眼白布了几条红血丝,冷漠地看向眼前半倚在地上昏睡的薛月。 几天前,他收到一条短信,思考了半个小时,便让在京城的帮手,把她劫走。 他拖过椅子,在薛月不远处坐下。 他冷笑,眼神极其不耐。 无非是自己年轻时,一段露水情缘生的孩子。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只要对自己没用,什么都可以弃如敝履。 选择劫走她,是因为,他现在十分缺人、缺信任的人帮他办事,于是便怀着试一试的心态。 毕竟港岛的某些势力,最近愈发不是吃素的。 这几天他通过监控考察过薛月。 意志力不强、不懂得观察、不懂得控制情绪。 这样的人烂泥扶不上墙,就算是自己的种,他不想做亏本的买卖。 可是换种思路。 他发现,她眼里有怨恨。 恨,能激发人很大的潜能。 男人走过去,用脚踢了踢薛月。 薛月被惊醒,看到他后吓得急忙后挪。 男人开门见山,用不标准的普通话道:“我可以让你不用坐牢,前提是你要变成一个有用的人。” 薛月听着这粗哑的声音,只觉得耳朵难受,她抱着戒心问道:“什么是有用的人?” “帮我做事,不要管是什么事,只要帮我好好做事,我可以保你荣华富贵。” 薛月咬着唇,默然。 突然,一直开着的电视又播报到那条港岛国舞盛事《九洲华舞之行》的预告。 薛月盯着电视,几天以来积累的情绪在心底爆发。 恨意滔天。 她恨沈时卿,她恨沈煜,她恨盛栀……她恨他们每一个人,他们不知道她现在有多么不堪! 她现在急需发泄情绪。 薛月看着眼前的男人,眼里迸发出刺骨的讽刺:“你手臂是断了吗?你手都残废了,怎么能保我荣华富贵?你有病吧?!” 男人看着她的反应,眼角浮现出一丝满意。 不错,还是有一点观察力和胆量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垂落无力的右臂,眼底浮现出一丝冷意。 二十来年前,他受老大指令,给一群聒噪的小孩注射东西做实验时,右臂突然被一颗子弹精准射中,他慌忙逃窜。那些臭小孩也被对方救走了。 他后来给老大的幕后老大点烟,那位幕后老大讥笑一声,对他说,“你可真幸运,打中你的人可是咱们国家百年难得一遇的神枪手,你想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我可以告诉你。” 他摇摇头。 那幕后老大似乎觉得他很怂,眼里有嘲讽,“她叫盛怀蓁。” 后来,那位幕后老大也在十四年前那件事中丧生。 男人颇为感叹。 时间真快,十四年了,所有人似乎都没了,只剩下他一个人逃生。 虽然不比以前,但他相信,他会重现当年盛况。 他眼里浮现出毒蛇嘶信般的怨毒。 第67章 今天有想我吗 翌日傍晚。 斜晖脉脉,橘粉调晚霞洇染了半边天。 盛栀下排练从大楼出来,车已经等在那。 她磨磨蹭蹭地上了车,抿了抿唇,视线一点都没有往旁边瞥。 没过半分钟,身旁的人低笑一声,靠过来,俊脸凑近,在她耳边轻悠悠问: “夫人,” “我可以亲你吗?” 盛栀一听,面色发窘,忙伸手捂住他的嘴。 这是在车上,前面还有司机老刘,她还是要脸的。 正在开车的老刘,头一点都不敢偏,自谢总话音刚落,他强行镇定,极速思考,随之兢兢业业地抬手,摁下某个按钮。 那块从没用过的升降隔断挡板,很快在面前坚挺而出,势如破竹地—— 直升到顶。 “……” 盛栀赧颜汗下,想起了昨晚和早上,内心崩溃地埋头撞了撞手心。 昨晚坦白局后,她和他相拥而眠度过了一个夜晚。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半夜迷迷糊糊半醒过,唇瓣、脸颊、额头,依旧有温热和柔软在上面不舍流连,他 亲得她, 发软发热。 半夜还依稀听到浴室传来的花洒水声。 醒来时,她又被什么东西硌到。他亲了亲她,说了早安,便先出房间了。 盛栀早上收拾好下楼时,从未那么磨蹭别扭过。早餐饭桌上她掌心撑着额头,遮住大半张脸,脸有点红,垂眸不看他,一声不吭。 内心骇然。 从昨晚,到早上醒来,那里,怎么能…… 存在感那么强。 真要那个什么时,她要……怎么办? 是不是发展得太快了?似乎每次她只要向他迈出似是而非的一步,他就会接着迈一二三四五步。 想到这,盛栀内心愤愤不平。 谢北聿就是个披着金毛犬皮的狼! 她担心自己还没怎么样,他就先把她吃干抹净了! …… 此时车内,撑着脸的纤细手腕冷不丁被身旁男人扼住,谢北聿抬起另一只手,虎口卡住她下颌轻轻捏了捏,俯身去寻她的唇。 “不……” 她想说,不要在这里。 但低声喃喃又被他尽数堵住,他含住她柔软的香唇吮吻,手一路下滑到她的腰际,有力的手臂将她禁锢住。 他亲得比昨晚轻车熟路多了,舌尖温柔地撬开她的齿关,让她沾染了他清冽的气息。 盛栀被缠得有点发麻发晕,她回应了片刻,便伸手掐了掐谢北聿的手臂内侧,含了一点力度。 唇畔分离。 他手臂依然箍紧她,睫羽微垂看她,眼梢含着微微笑意,“怎么?” 盛栀无声指了指面前的挡板,摇了摇头。 很像偷情,有点变态。 他低笑一声,乖乖听话得没再继续,高挺的鼻梁蹭过去,鼻尖与她的鼻尖相抵, 嗓音清磁悦耳,“今天有想我吗?” 盛栀看着他深邃惑人的黑眸,逗趣地皱了皱鼻子,轻哼一声,“没有。” “唉,”他故意拖着腔调,“好伤心啊。” 他接着鼻尖流连她的发丝,在她耳边漫不经心道:“我一天都在想你。” 炙热的呼吸喷洒于她的耳际,似撩似蛊,盛栀耳根一烫。 呵,谁信。 她偏过耳朵,躲避他的挑逗,不遑多让,慢悠悠道:“谢总的员工知道谢总这么不正经吗。” 他环住她将她揽入怀里,下巴抵在她脑袋上,眼底弥漫着某种尘埃落定的归属感,轻声道,“我只给夫人一个人知道。” 到达家门口下车后。 盛栀瞧了瞧自己和他的身高差,突发奇想,跃跃欲试。 她停下脚步,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微仰着头。 谢北聿眼眸眯起,笑意蔓延而开,似乎很受用她的这个动作。 他俯身低头,试探性地去碰她的唇。 盛栀缩了下,唇角弯起,“单手抱。” 谢北聿会意,甫一弯腰,轻轻松松地用单臂捞起了她。 两人的唇瓣又自然而然地贴在了一起。 突然,她身体凝滞一瞬,向后闪了下。 谢北聿被她躲避的动作弄得眸色幽邃,将她往上轻盈地颠了颠,抱得更稳,玩味道:“躲什么?” 盛栀视线落在他身后,眼睛微微睁大。 她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回头看。 他们家门口正中央,站着两个屁大点的小孩,一个小女孩,一个小男孩。两小孩长得如出一辙,都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红扑扑的小脸蛋,又浓又密的头发,模样圆润俊俏。 看起来应该是龙凤胎。 两小孩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俩。 谢北聿一愣。 还没等他开口,小孩齐齐喊道: “二表哥好!” “二表嫂好!” 盛栀飞快地从他身上跳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谢北聿抚了抚额,一脸无奈:“谢西西,贺东东,不要告诉我谢时歆把你们扔在这就跑了。” 盛栀有点疑惑,什么西西东东的。 “他们的小名,”他对盛栀介绍,“我小姑,上次在谢家你也听他们说过的,叫谢时歆,她生的双胞胎,女孩随母姓,男孩随父姓。” 盛栀点点头,“她来港城了吗?” 谢北聿冷笑,“恐怕她是出游途经这里,又不想带这两个家伙,就扔在这自己跑了。” “哇,”她感叹,“很有个性。” 谢北聿大步上前,一手揪着一个小孩的后领子,直接把谢西西和贺东东拎进门。 “哇哇哇哇!我要告诉二舅妈你要吊死我……” 谢西西痛诉谢北聿的行为,求救道:“二表嫂,救救我!” 盛栀上前,把谢西西小女孩从他手里抱过来,笑道:“行啦,小孩嘛,要对人家温柔点。” 谢西西委屈噘嘴,把脸埋到了盛栀的胸前。 谢北聿:“……” 他另一只手里的贺东东巴巴地看着盛栀,说:“二表嫂,我也要你抱抱。” 谢北聿直接把他扔在地毯上,让他老实点。 很快,谢时歆接通了视频。 谢时歆看着视频中的两人,兴奋道:“哈喽!你们好呀!新婚快乐!你好呀~盛栀。” 谢时歆看起来还很年轻,肤色是长年户外运动酿就的小麦色。 盛栀微笑在视频前挥了挥手,“你好~” 谢北聿:“三姑,你准备把他们放在我这多久?” “哎呦,我的好侄子,不用你管他们,我已经给他们报了补习班!在你这待个半个把月的就行啦!你就顺便照看一下呗!” 他很无语,“我照看不来,你是有什么宏图大业要做非要把他们放在这?你心也挺大的,事前一声不吭,不怕他们丢?” “哎呀,很安全啦,港岛比m国安全多了!”谢时歆不以为意,她长年在m国处理谢氏产业,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我是途经这,路上收到消息,我很多地盘被那群老黑狠狠零元购啦!我先回去m国处理下,先这样吧,拜拜!盛栀,麻烦你们咯!” 谢时歆说完便急忙挂了电话。 第68章 不只可以看,也可以摸 “……” 谢时歆这理由,谢北聿也不好再说什么,发了条信息让她自己注意安全。 一回头,只见谢西西已经缠上了盛栀,她仰头垂涎三尺地看着表嫂,搂着香香软软的表嫂要贴贴。 谢北聿上前,要把她从盛栀怀里拎出来,却遭到谢西西的强烈反抗。 小女孩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嘴角一撇,既有点委屈又有点嚣张,还有股蔫坏蔫坏的劲。 “我喜欢表嫂!我不喜欢表哥!” “……” 盛栀看笑了,顺势抱起谢西西揉了揉她的小圆脑袋,又含笑看了看贺东东,“好啦,你们俩饿不饿呀?先吃点东西。” 说着就把两小孩带去吃东西了,没看谢北聿一眼。 谢北聿无语地盯着牢牢缠在她身旁的两个小鬼,血压突然噌噌升高。 不过他嘴上归嫌弃,但很快又让人找来靠谱的阿姨来照顾孩子。原先在家煮饭和打扫卫生的两个菲佣阿姨,是蒋英捷之前在港城时用过的,有信任基础,但多顾两个孩子肯定顾不来。 他和盛栀哪里会照顾孩子? 不过,谢西西和贺东东对自己的生活事务倒是很独立自主,他们一个人有一个小行李箱,阿姨在给他们整理房间时,两小孩都很有条理地从行李箱里,一件件拿出自己的生活用品和衣服,找地方摆好,不用人帮忙。 盛栀倚在门框,颇为新奇地看着他们井井有条整理自己东西的样子。 谢北聿俯身,脸不怀好意地凑过来,惦记着刚刚在家门口被打断的美事。 盛栀捂住自己的嘴,一双深潭秋水般狐狸眼似笑非笑, 她冲他眨眨眼,小声道:“少儿不宜。” 他浓眉一挑,飞快地亲了下她的额头。 晚饭饭桌上,家里热闹了很多,两个小孩目前正在m国读幼儿园,处于话如机关枪一样的年纪。 谢西西从自己爸妈,说到最近自己班里那个蓝眼白皮金发小男孩找她玩,她不想理人家;贺东东从玩具车说到火箭。 盛栀颇为捧场地听他们讲,两小鬼讲完每件事,她都有回应。 谢北聿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她好有耐心。 他的满点耐心值,似乎只对她一个人有。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睡觉。 谢西西又要把盛栀拉到自己房间,委屈巴巴地说要和嫂嫂一起睡,才能睡得着。 于是谢北聿颇为幽怨地看着盛栀对他挥了挥手,笑着说晚安。 面前门啪的一声果断关上。 他看着门,气笑了。 昨天刚觉幸福从天降临。 今天他和盛栀的二人世界就这么毁了。 . 第二天早上。 谢北聿移到了副驾的位置,盛栀和两个小孩在后座。 多了两口人,路程安排变为司机先送完盛栀,再送两个小孩去补习班,最后送谢北聿去中环。 “夫人,”他落下车窗,看着她下车的背影,眼角眉梢是浅浅笑意,“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盛栀回头,眼眸一弯,脚步生风地走回来。 谢北聿早就研究好那个按钮在哪,他抬手,利落地摁了下。 那块挡板,又一次兢兢业业上岗,挡住后座两个小孩的视线。 盛栀已经走到副驾旁。 副驾上的男人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扣住她的后颈,深深吻了下去。 司机老刘一动也不敢动,只能强装镇定,目视前方。 吻适可而止。 等到车再次行走的时候,挡板才缓缓降下来。 谢西西气得跺跺脚,奶凶道:“表哥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们在干坏事!” “你个小屁孩,别乱说话,”谢北聿无奈地转头看她一眼,“你表哥我怎么干坏事了?” “就是干坏事!”谢西西十分坚持,“你们大人一干坏事就心虚,把什么都遮起来!” 谢北聿:“……” …… 这种打游击战才能亲到、在自己家却像偷情的日子又过了三天。 这天夜晚。 月色如练,清风徐徐。 今天谢西西和贺东东上的是马术、击剑课程,体力消耗大,回来很快就睡了。 某个刚开了一点前荤、却被两个大灯泡闪到头昏眼花的男人,一头栽进泳池发泄精力。 盛栀端着一杯水,站在二楼露台,饶有兴致地欣赏楼下泳池的大好风光。 宽肩修腰翘臀,漂亮劲道的背肌起伏线条,在游动间每一寸都贲张绷紧。 他游得又快又凌厉,而她视力很好,还能看到他双臂往前划动时浮现的青筋。 盛栀驻足在那,俯视了许久,一直在期待着某一刻。 不过, 男人不知为何,没有这么快满足她的心愿。 他又游了好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般地抬头看向她,上半身都还在水里。 谢北聿对楼上露台的倩影扬了扬下巴。 ——下来不? 盛栀耐人寻味地慢慢摇了摇头。 ——出个水,看看腹肌。 她对楼下泳池抛了个娇懒的媚眼。 他立马败下阵来。 走上岸,水珠从发梢垂落,接二连三地越过饱满山丘、流向巧夺天工的八块优美田畴、隐没于人鱼沟壑…… 一眼的冲击力。 够野、够欲。 盛栀目光直了直。 今晚做梦素材有。 谢北聿很快把自己裹住,对楼上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拿起手机给她发了条消息。 【去沙滩上走走?】 盛栀:【好,我换个衣服】 …… 夜晚的浅水湾,被远处灯火辉煌映衬得金光粼粼。 海浪在夜色下泛起银白涟漪,流连着海滩,与风的低语交织在一起。 盛栀换了身真丝蝉翼纱白色连衣裙,和谢北聿牵手走在沙滩上。 乌黑长发自然垂落,在微风中轻舞。 她突然想到:“我明天有一天假期。” 谢北聿眼底亮了亮:“要不要去看日出?” 他之前想过的,开着直升机,带她去看港岛日出。 盛栀点头:“好啊。” 没走一会儿,他又缠上了她,誓要把这几天缺失的东西补回来。 他紧实手臂揽住她,俯身低头攫住她的气息,摩梭辗转,追逐纠缠,吻得越来越深入。 她双臂环住他的劲腰,被迫仰头,承受他所有的热切和疯狂。 两人在星空和海风中交换缠绵的吻。 “夫人,其实吧,”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缓缓地往自己衣服下摆伸进去, “你不只可以看,也可以摸的。” 盛栀睁大了眼睛。 劲壮、紧实、沟壑分明的八块腹肌,就这么水灵灵地被迫摸到了。 谢北聿松开手。 盛栀并没有马上出来,她流连了几下,又摁了一把。 他低头在她耳边问,语气悠悠:“还满意吗?” 她赧然地笑了笑,头埋进了他的胸前。 “那,夫人,”他郑重其事,意味深长道,“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盛栀警觉地看了他一眼:“你要干什么?” 谢北聿抵着她的额头,闷闷道:“我还没埋,谢西西那小鬼整天就埋上了。” 盛栀沉思片刻,猛地挑眉,咬牙, “谢北聿,你变态!” 谢西西过来以后,经常扑到她身上要抱抱,把小脸蛋埋到她胸前撒娇。 “这就变态了?”他在她白皙细腻的脸上捏了捏,纳闷道,“那以后怎么办?” 盛栀不吭声。 他唇瓣开始游离在她的耳际脖颈,嗓音蛊惑,“可以试一下吗?” “不要……”她烫着脸,看了看四周,“在这里。” 他没打算在这,轻笑一声,“回家埋。” …… 回到家,在空无一人的花园,谢北聿坐在石凳上,十分利落地拥她坐在自己大腿上,双手勾住她的腰肢。 然后直接埋了上去。 柔软又清甜。 盛栀脸有点热,她捏着他的后颈,像摸狗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发。 空气安静了许久。 起身时他神情餍足,还不忘提醒她:“明天去看日出,我四点半叫你。” 她困意袭来:“好。” 两人进屋。 盛栀看见门口有个来自京城的快递。 回忆了一下,应该是虞汐前几天要给她寄的东西,说是什么小玩具。 她没多想,当着谢北聿的面拆开了。 第69章 原来夫人喜欢玩这个 拆开快递,是一个珠白色的方糖形精美礼盒,高级简约,顶部只有一个虞汐新公司的logo。 盛栀有点好奇这是什么,直接将白色顶盒掀开。 一个球形小摆件,静静地躺在透明防尘罩盒里。 质地细腻,上部形似花的厚瓣。厚瓣簇拥着中间部分撅了出来,存在感很高。 盛栀凝视片刻,满脸疑惑。 这个花朵摆件长得相当奇怪。但具体哪里怪,一下子说不上来。 谢北聿静静地盯着她手上的东西几秒钟,瞳孔变幻莫测。 困惑、恍然、诧异、沉思…… 盛栀已经拨开罩盒拿起摆件。 材质软硬合度,底部有一个小按钮,她倾了个方向,按下按钮—— 下一秒, 开始翕动。 抑扬、顿挫。 …… ??? 盛栀大脑瞬间空白,而后渐渐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方才的困意霎那消失不见,抬眼之时,对上谢北聿玩味的视线。 空气陷入沉默,徒留轻微的响声。 盛栀:“……”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强作镇定,理直气壮地胡乱摁了几下按钮, 把它塞回到盒子里,往偌大客厅最近的沙发猛地一丢。 由于扔得太快,礼盒里的卡片唰地一下飞出来,落在了谢北聿的脚边。 谢北聿眼疾手快捡起卡片,颇为认真地看起来。 他面不改色,一脸求知欲,慢悠悠念道:“有几大模式供您选择 ,” “酒吧慢摇、突如其来、跌宕起……” 盛栀绝望地闭了闭眼,一下子抢过他手里的说明卡片往快递盒子里一塞。 谢北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副受益匪浅的模样, “原来夫人喜欢玩这个。” “不是!是这样的……”盛栀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不然显得自己很饥渴, “我有一个朋友,是她送……我的。” 谢北聿眼梢几不可察地微挑,耐人寻味地看着她。 盛栀暗暗咬牙,此话一出,简直像是欲盖弥彰,显得自己偷感更重,她硬着头皮解释道, “对,这个朋友当然是真的,不是我自己的。” 说完她又反应过来,谢北聿不是也认识虞汐嘛,何必这么遮遮掩掩地解释。但,话又说回来,她也不好意思说这个是虞汐寄的,显得急于出卖朋友,又显得自己很心虚似的。 唉,怎么说都不对。 算了! 谢北聿轻抿唇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盛栀很怕他来一句[你真是饿了]。 她关心地问:“你相信了没?” 谢北聿唇角徐徐勾起,从善如流:“相信了。” 盛栀舒了一口气,虽然看他的样子也不太像是相信的样子,但也不必细究了,谁叫自己要在他面前拆快递,怪不得别人! “那我们走吧,回屋休息……你走去那干嘛?!” 她迫不及待地要过掉这茬,谢北聿却直直朝着刚才她扔东西的方向走去。 他修长的手指捡起东西,看了看,淡定地长按按钮。 轻微的响声戛然而止。 盛栀:“……” 谢北聿好整以暇地把东西放回盒子,“帮你先关掉,不然会没电。” 盛栀:“?” “哦……我刚才没听到……看来这个产品静音方面做得还行哈……” 这不过脑子的话一出口,她比任何时候都希望眼前出现一个任意门,遁地三百里潇洒跑一回! “嗯,我第一次见,静音性能暂时没有参照物,想必夫人比我有研究。” 谢北聿点点头回她的话,面上倒是没有什么调侃嘲笑的表情,反而一脸坦荡。 盛栀破罐破摔,垂头丧气。 行吧。 上楼回屋前,谢北聿低低一笑,又在房间门口圈住了她。 厮磨一番。 他在她耳边商量道:“要不,先不玩那个玩意了?” 其实刚才他也看到了盒子上的署名和logo,只是顺着逗逗她。 “我没……” 他堵住她的话头,想起刚才看到的某些动作,与她Tongue Kiss, 又低声道,“明天,我先给你服务,嗯?” 盛栀今天的脸已经快丢没了,此时又被他缠得发晕,她面红耳臊,推开他,丢下一句不是明天要看日出吗赶紧睡吧,就果断跑进房关上门。 …… 虞汐收到消息的时候又开始嘎嘎嘎嘎笑。 【宝对不起但是真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竟然还能一本正经地讨论静音问题哈哈哈……】 【虽然但是,这是新品!确实比前几代静音!比男人好使!】 【他够自觉的话,会受启发的[眨眼.gif]】 …… 盛栀噼里啪啦地聊完天,马上去洗洗睡了。 不过,她躺在床上,迷蒙地睡着,但没有完全睡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睡觉也睡不安稳。 半夜还醒来了一下。 她咬着手指,脑海里回荡着晚上进屋前,谢北聿轻撩慢哄的那句话。 ——明天,我先给你服务,嗯? 不是,他什么意思? 盛栀越想越心惊胆战,愈发睡不着了。 这样想着想着,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半了。 离出发看日出的时间只剩一个小时。 她索性不睡了,又没事干,起来难得正经梳妆打扮一番。 …… 凌晨四点半。 盛栀穿好衣服走出房间门。 谢北聿也正从那头门出来,黑眸微微弯着,隔空朝她挥了挥手。 他俩保持了安静,因为家里还有谢西西和贺东东还在睡觉,谢北聿已经把两小孩交待给阿姨,今天一天终于不用听两个小鬼吵闹了。 两人轻声慢步地出门。 半个小时后。 降噪耳机戴好,舱门关紧,直升机启动,从浅水湾停机坪盘旋而上,向空中飞去。 盛栀转头看了看专心开直升机的谢北聿,他立体深邃的侧脸被降噪耳机遮住了一点,黑眸在半亮的天光中闪着细碎光芒。 她轻轻笑了笑。 地面上所有景物越来越远,视野越来越辽阔,远方是灰蓝半亮的天际。 直升机行驶到维港上方之时—— 广袤东方天际一抹明亮的曙光涌现,如清晨的使者,带来朝霞如橘红软纱般扩散,唤醒这片土地。 随之一轮柔和的朝阳崭露头角,缓缓升起,它穿透云层,端重地升高,慢慢驱散夜间和黎明前黑暗的湿冷,它越来越红,将金红色的阳光倾泻开来,铺洒向大地。 盛栀微笑着透过机窗,观赏日出景观。 谢北聿看着她的侧脸,轻声道: “盛栀,太阳出来了。” 第70章 不如,我们去玩一把 港岛在阳光映照下,逐渐显示出华丽的轮廓,视野下的整片维港开始镀上了粼粼波光。 谢北聿转了一圈后,目光含笑看过来,“去隔壁城看看?” 盛栀看着他,笑意漾起,点了点头。 他转了个方向,直升机直接向澳城飞去。 十五分钟后,便到了澳城。 飞机停靠在澳城停机坪上。 两人走过空旷的大三巴,他从背后圈着她,缓缓嗅着她的发丝,在清新的早晨中依偎驻足片刻。 人群愈发熙熙攘攘,他牵紧了她的手。 盛栀因为一晚上没有完全睡着,这会儿犯困,两人最终选择了附近的一两个标志性景观走了趟,就上飞机回港城了。 回去的时候,谢北聿见她在飞机上打盹,直接把飞机停在瑰岛酒店顶楼的停机坪上,直接去酒店开了套房。 盛栀被搂着进酒店,这才警觉起来:“现在?大白天的,我还没准备好!” 谢北聿一拍她的脑门:“没有要干什么,休息下,我也困了。” 两人于是进了酒店套房,相拥着很快睡着了。 醒来一看,已经是下午六点。 谢北聿拉着盛栀去了酒店餐厅,看看有什么吃的。 餐厅另一头。 很快传来港语争执的声音—— “蒋启铭,你们家什么意思?!我真是服了!今天就是个鸿门宴!争点东西在德扑桌上争?你们怎么不去过家家?” “蒋宇霆,你别在这絮絮叨叨的,今天这宴会不是我要办,你们也不是我请的。” “你……唉?你看那,”蒋宇霆指了指侧方,“哟,那不是谢生么?那个是嫂子吧?” 蒋启铭循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视线很快被那抹倩影惊艳到。 蒋宇霆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难怪要隐婚呢,这嫂子这么靓,这谢北聿是在搞金屋藏娇吧哈哈。” 自从上次蒋宇霆拿着那份不靠谱的计划书,在蒋鸿成那吃了谢北聿的闭门羹之后,还被谢北聿威胁了一下,他就没敢再骚扰。 其实蒋宇霆心里是有点怕谢北聿的。 毕竟他曾听说过,谢北聿以前在m国处理谢氏多年坏账之类事时,都是举着枪支抵着别人的脑袋搞定的。 蒋宇霆瞄了下蒋启铭的视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不要又看上人妻啦,上次那个够你吃一壶了。” 蒋启铭沉思玩味道:“你说,今天这局既然要玩,不如把他也拉进来?” 蒋启铭和蒋宇霆是蒋鸿成分别和第二任妻子、第三任妻子所出的孙子。 二房和三房的人素来不对付,早年间一些财产纷争遗留到了现在。今天二房以蒋启铭母亲生日的由头搞了个派对,酒酣正热时上了桌子,玩起了德州扑克,赌注越来越大,互相想抢东西。 蒋宇霆摇摇头:“谢北聿,他应该没兴趣陪我们玩。再说了,阿公前几天才吩咐的事,你忘了?不要去招惹他老婆。” 蒋鸿成在港媒上得知谢北聿结婚那天,便打电话问蒋英捷和谁结的。 知道以后,蒋鸿成给蒋家全家上下提了个醒,下了个封口令,让他们碰到媒体不要乱讲。 蒋鸿成倒不是为了谢家、蒋英捷或谢北聿考虑。 他只是想到了盛凛。 他与盛凛识于微时。 十几岁认识的朋友,彼时蒋鸿成还是个吃不饱饭的穷伙计,盛凛还是个穿着破草鞋的穷小兵。 后来各奔东西,断断续续少有联系。一晃不知道多少年,蒋鸿成成为港岛第一梯队富豪,盛凛成为功名赫赫的上将,他们也就再没联系。 男人经常就是这样,籍籍无名时,追逐名利,一心盼望功成名就;功成名就时,又怀念年少时不掺杂利益的各种感情。 对于盛凛,蒋鸿成总归还是感叹。感叹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也未曾想到,自己的外孙子和盛凛的外孙女会结为连理。 所以他还是尽量给盛栀一些周全。 …… 蒋启铭听了蒋宇霆的话后,笑了笑,只说:“拿他感兴趣的赌注,不就行了?只是玩玩,反正他也亏得起。” 两人走到了谢北聿和盛栀面前。 “表哥,表嫂!”蒋宇霆朝他们挥了挥手。 蒋启铭比谢北聿大点,对两人点头道:“表弟、弟媳、你们好。” 谢北聿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只点了点头,没什么表情。 他对盛栀淡淡介绍:“蒋启铭,蒋宇霆,我妈两个弟弟的儿子,算是我表哥表弟。” 谢北聿一直避免和蒋家走得太近。 上次在蒋鸿成面前叫他其他太太生的儿子一声舅、叫一声表亲,是看在老人家份子上。 一来是由于蒋英捷早年丧母,谢北聿真正的外婆早就不在了。蒋英捷有个亲弟弟,早年全家人在国外车祸丧生,也就是说,谢北聿的亲舅舅一家也没了。 二来蒋家势力庞杂,他十二三岁时在这待了一段时间,早就感受到了。 没必要淌浑水,他也不喜欢复杂。 盛栀大概听他说过蒋家是什么情况,就跟着淡淡道了声好。 蒋启铭外表看起来温文尔雅,实际上是港岛着名的花花公子,喜欢拥各色美人。不过,他目前心里还是有数的,很快收了目光,不请自来地坐下。 他直接对谢北聿说明了来意。 “没兴趣,”谢北聿听完后果断拒绝,“你们请便吧,不要打扰我和我太太二人空间。” 蒋启铭笑了笑:“如果我说,我的赌注包括芝兰楼呢?” 谢北聿侧眸瞥他一眼。 蒋启铭站起身,微笑:“我把包厢号发到你手机上,就在楼上,随时欢迎二位。” 等他们走后。 盛栀好奇道:“芝兰楼是?” 谢北聿道:“是我亲外婆留给我妈的产业。但那个时候,蒋女士十几岁,斗不过人家,东西被人家抢走了。后来她强大了,又抢回很多东西,但是那芝兰楼,被人家死摁着,时间一久,她似乎也就忘了。” 短短几句话,盛栀能脑补出一场大戏。 谢北聿想起了什么,颇有兴味地看着她, “不如,我们去玩一把?你上牌桌,怎么样?” 盛栀挑了挑眉,红唇一勾:“你就这么信任我?输了怎么办?” “输了我兜底,愿赌服输,无所谓。”谢北聿靠近她,弯了弯唇角,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你丈夫输得起,大胆点。” “你让我上牌桌,你怎么不上呢?”她托腮看他,慢悠悠问道。 他抬手抚摸她的耳垂,“我的运气,只赌和你有关的事。” 他想,能够靠近她,和她结婚,已经赌了他这辈子很多运气了吧。 他不想再上其他牌桌。 “让我想想,”盛栀低笑,沉思道,“德州扑克,我都不知道我以前玩过没,你大概和我讲下规则。” …… 两人进包厢时,包厢内所有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第71章 谢北聿,你可真坏 包厢内装潢富丽奢华,处处散发着金钱的气息。 在场对峙的分别是蒋家二房和三房的人,刚才蒋启铭已经和大家透露过,可能会有两位贵客光临。 谢北聿在他们眼里,确实是个可宰的大贵客。加上他们还牢记着蒋老爷子的禁口令,对盛栀的到来还挺新奇,投射过来的视线有惊艳的、有探究的、有兴致的…… 很快大家纷纷喊道: “靓仔靓女,快过来玩啦!” 都是人精,表面热情,友好寒暄一片,实际上已经默默空出了牌桌。 今天玩得大、玩得癫,他们可不想让谢北聿和盛栀在旁边观察、揣摩自己的下注风格。 谢北聿看了看今天的赌注,他们不直接玩钱,而是用不同筹码示意珠宝、豪车、铺面、宅子、股权等东西。 对应这些东西,他颇有诚意地加上了自己的筹码赌注。 “一局定乾坤,敢不敢?” 蒋启铭讶然看他一眼,“全凭天意是吧,行,你厉害,我能不敢吗?” “换副新牌,换个荷官。” 几个新荷官过来,分别展示了下洗牌,谢北聿指了个荷官,“就你吧。” 众人神色不一地看过来,这谢北聿真不好糊弄,选了个洗牌最安分的荷官。 他们刚才也有换过荷官。玩这种大的,难免多心,怕碰到出千碟中谍。 今天玩到这,赢的赢、输的输,在场的人也玩累了,纷纷当起了观众。 原本二房三房各四人、玩家共八人局的牌桌,变为盛栀、蒋启铭、蒋宇霆的三人局。 “三位选择短牌玩法,去掉2-5,目前牌面有36张牌,开始洗牌。”公平谨慎起见,荷官展示并洗牌。 蒋启铭神色平静,余光注意着旁边的盛栀。 从刚才盛栀进来时,他就在偷偷观察她。到目前为止,蒋启铭摸不准她的真实性格。 他一向擅长根据对手的性格特征来下注、诈唬。 她从进来到现在,都是一副气定神闲、心如止水、似笑非笑的样子。 再加上有美貌作屏障,这让他很难判断。 坐在荷官左手方向的蒋宇霆,看着一脸淡定的盛栀和蒋启铭,突然有点紧张。 什么馊主意!今天他们本来就很离谱了,非要和谢北聿这种可怕的人玩,现在更离谱了! 蒋宇霆也在观察盛栀。 这个嫂子看起来不像是经常上牌桌的人,但她一上来,有种平静的强气场,难懂。 荷官把牌洗得稀碎,切牌、分发两张起手牌。 三人分别秘密看自己的牌。 蒋启铭一看,红心K,方块K,这把应该稳了吧。 蒋宇霆倒不那么惊喜,黑桃6和10,平平无奇,他表面上也保持了淡定脸。 盛栀看了一下自己的牌,没什么表情。 第一轮下注后,桌面上三张公共牌依次翻开。 红心9,黑桃9,梅花K。 蒋启铭心中暗喜。 这直接给他凑了个葫芦,这把真稳了。 盛栀的余光不经意间落在他脸上。 第二轮下注时,蒋启铭微妙地观察到,盛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 公共牌第四张转牌翻开,是红心10。 蒋宇霆这才稍微安下心来,他手里的底牌,加上公共牌刚好凑成两对,但是另外两人…… 他不动声色地看向了盛栀和蒋启铭,思索着怎么诈唬。 第三轮下注时,蒋启铭又微妙观察到,盛栀瞳孔不着痕迹地瞬间放大了一下。 长期会读人微表情的他,明白这是一副“你跟注了我怕”的样子。他此时果断推测,她的牌不大! 蒋启铭心中哂笑,表面再淡定又怎样?到底是女人,容易暴露情绪。 桌面上,第五张公共牌河牌开启,黑桃7。 “All in。”蒋启铭自豪道。 盛栀手指敲着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围观众人一直津津有味看着,觉得这把八成是蒋启铭赢,他是老手,此时又很自信。 众人看了看盛栀,又看了看一直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眉眼含笑盯着她看的谢北聿。 他们恍然道,哦,原来是纣王和妲己,随便她怎么玩、随便怎么输,天价筹码难买她开心。 蒋启铭、蒋宇霆依次亮出自己的底牌。 轮到盛栀了。 她紧随其后,不紧不慢地亮出自己的底牌—— 方块9,梅花9。 围观众人顿时愣住。 盛栀这两张底牌加上公共牌的红心9、黑桃9,组成了“四条”, 完爆蒋启铭的“葫芦”和蒋宇霆的“两对”! 蒋启铭脑袋里嗡一声,不可置信地看向盛栀。 只见她看向自己,脸上是淡定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哪有刚才被他解读出来的那些情绪? 蒋启铭暗自咬牙,菲薄的唇冷冷一勾。 演员!这女人才是演员! 原来,她知道自己在观察她,还预判了他的预判! 原来她也一直在观察他,猜他的牌! 愿赌服输,说好一局就是一局。 盛栀直接赢了刚才桌上的筹码。 她微微一笑,起身,视线与谢北聿对上,挑了挑下巴,一脸潇洒, “姐赢的筹码,归你了。” “幸运女神,”他低眸轻笑,俯身与她耳语,“你的归你,我的还是归你。” 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临场应变能力和精湛的演技?之前他可是在观众席,看了一场又一场她的舞剧。 蒋启铭输了东西,不甘心,要和谢北聿打斯诺克,誓要赢回来。 谢北聿爽快答应了。 打就打,正好对她展示一下他的斯诺克技术。 “让我也为你杀下一把。”他捏了捏她的脸。 战局移到了台球桌,盛栀抱胸在一旁懒散看着,目光不动声色地从他宽阔肩线一路游移到劲实腰际。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最后战局依然是谢北聿胜。蒋启铭虽然脸黑了,但也输得心服口服。 - 电梯一路上升,他们回到顶楼总统套房的绮丽走廊。 盛栀推开了他铺天盖地的吻。 她攥着他的衣领,拉向自己,似嗔似拒, “谢北聿,不是说不赌吗?”她勾着红唇仰头,眼梢在灯光下似妖似魅, “你刚才又在赌吧?” “依你看,”他手臂摁住她的后腰,贴向自己,声线微哑,不怀好意,“我在赌什么?” 她很直接:“一局定胜负,你在赌我赢,或者赌我输。” 他低笑,又去寻她的唇。 她直接重重咬了他一下,轻哼一声。 “谢北聿,我刚才要是输了,我可不会愧疚、难过、懊悔、委屈、伏在你手边求你宽宥。” 他被逗笑了,刮了下她直挺的鼻梁, “你就算把我全部输光,把我这个人都卖了,都不用愧疚难过求我宽宥。” 他在赌什么?赌的就是此刻, 她对他的骄狂、撒气、肆无忌惮,像豹子般野性尽显,与他更近一步。 她看着她:“谢北聿,你可真坏。” 灯光下,他一瞬不瞬注视着她:“我再坏,不也是你的裙下之臣?” 他打横抱起她: “夜深了,我该为夫人服务了。” 第72章 就像你握剑那样 时间、空间、氛围、情绪都如此契合,她吐出了一捧野火,伸出挠人的爪牙,他悉数接下,俯身甘当她忠心的臣。 她变成了鱼。 细密游丝的落雨,落在肩颈、锁骨,一路眷恋,在圆匀之地难舍难分。 呢喃他的名字,声音有点颤,钻进他耳里,似致命蛊惑。 眸光晦暗沉沦,更作猖狂。 眼眸迷离氤氲,哪里都是湿漉漉的潮意。她轻轻推他,他扣住她的十指,抵在被子上。 亦步亦趋,他陌生又坚定地去寻潜踪匿影的开关,粗粝的、野性的指,轻轻按下去。 她死咬着唇,仿若鱼即将被冲至沙滩,险意将至。 “宝贝,别怕。” 他眸色深暗,于耳际轻哄慢撩。 手掌烫得惊人,散发的热量令她发晕,动作没有丝毫松懈。 她抓着他的手臂,而他定定凝住她的眼,随之交换冗长深吻。 唇齿陡然分开,果断去寻觅它处。 她唇瓣翕张,紧张得不行。 …… 海风轻拂,海浪轻轻拍打沙际,近岸的鱼儿被温柔荡漾。随着一秒一秒过去,潮水迭起,愈发凛冽起来,裹挟着波澜,朝她卷席。 他未曾想过,原来这是如此美妙的感受。隔着过往观众席上的重重人海,隔着聚光灯,矜惜觊觎已久的珍宝,是近在咫尺的遽然悦意。他从来不是君子,他是她的裙下乱臣。 鱼儿终究被搁浅至沙滩,软绵绵的,缺乏氧气,只剩下本能的呼吸。 他的发丝被她轻柔地攥在掌中,低头的画面过于触目惊心,她闭了闭眼,意识游离,思绪恍然飘到了昨天晚上那个快递。 赌局上的野火终于一点点被潮水覆盖。 房间里极其昏暗的射灯,变成晕盲,聚焦不起来。 昏暗之中或许看不清细节,但每一秒的感觉都如此清晰。 …… 他吻去她的泪痕。 捏着她的下颌凑近,黑眸闪烁,低哑愉意,坏得不行, “现在高兴了吗?” 她攥住他的手腕,咬住他的虎口。 他低笑,捞起她,从床头开了一瓶水,抵在她缺水的唇上。 润意从吼间滚过,缓解搁浅时的失水。 她懒懒倚着,手慢悠悠捏着他的劲腰,半阖着眼,依旧晕晕乎乎,喁喁道: “那你怎么办呢?” 话一出口,立马就后悔了。 她不知道具体怎么办好,也要用……那里吗。 昏暗中,他抓住了她纤致的脚踝。 盛栀瑟缩了一下, “不……换个地方。” 谢北聿哑声一笑,去抓她的手腕,慢慢移动, “宝贝,就像你握剑那样——” 她一听,眼睛睁大,连忙咬住他的唇。 快别说了。 这让她以后怎么直视跳舞时的剑。 最终她用不常握剑的手,在各种心理建设中,在他的强势下,握到实处。 她手心发烫,一路烫到心脏。 他自然比各种剑柄更加离经叛道,野性难驯。 小时她跳舞也习武,筋骨轻盈却富有力量。 掌心缓慢编织出舞蹈,每一个节奏袭击到他心尖,随之微颤。 落于她手心。 他环紧她。 …… 第二天早晨。 一天假期过去,盛栀依旧准备要去排练。 她在酒店餐厅慢悠悠喝着咖啡,和谢北聿一起对着视频通讯。 “表哥表嫂!你们昨天是不是偷偷跑出去玩了?!” 视频那头,贺东东痛诉道。 两个小鬼从昨天早上出门到下午回来,再到今天早上都没看到表哥表嫂,十分生气。 贺东东身旁的谢西西反倒一脸淡定,傲娇道: “他们大人就是这样的啦,出去玩像小偷一样,我已经习惯了。不喜欢和他们玩,我们自己去玩吧!” 他们爸妈就是这样子的,早早培养他们独立干很多事,然后自己去潇洒。 盛栀对着视频笑道:“抱歉啦,表哥表嫂下次一定带你们出去玩,今天回来就给两位赔礼道歉行不行?” 谢北聿看着她的侧脸,唇角弯了弯。 …… 离港岛《九洲华舞之行》盛会首场正式演出只剩三天时间。 盛栀和一大帮同事正进行繁忙的现场彩排,她也进行了更严苛的作息饮食控制。 回来的时候,谢北聿暂时没再缠着她。 他心里知轻重,繁忙的彩排占据了她很多精力,她任务重,也需要保存体力和安静空间,面对正式舞台。 为此谢北聿就像陪孩子高考的家长一样。 还勒令家里两个小鬼回来时安静点,不要吵到表嫂睡觉。 又过了两天。 谢老太太、蒋英捷、谢清漪、还有谢清漪的妈妈,她们早就订好了票,兴致勃勃地来到了港岛,准备一起看盛栀的演出。 四个女人把工作和家里的事情,全部扔给了京城的谢时序和谢煦,眉开眼笑地出来游玩。 在蒋英捷港岛山顶别墅安置好后,四人慢悠悠地驱车来到浅水湾。 “奶奶,你带个望远镜干嘛?你是老花,又不是近视。” 谢清漪看着谢安生手里的望远镜,十分嫌弃。 “这你就不懂了吧!”谢老太太笑眯眯道: “有此宝物,我不仅可以看清小栀栀在舞台上跳舞,我待会还可以偷偷观察他小两口处得怎么样了。” “有啥好偷偷观察的?”谢清漪不理解,“你直接站他们面前观察不就得了?” 谢老太神秘摇头:“你还年轻,这发展到不同阶段的两口子,肢体互动动作都是不一样的,没有旁人时观察才最准确。” 蒋英捷坐在副驾上,视线突然落在不远处的地方,让司机停车,兴奋道: “喏,妈,你现在可以观察了!” 谢老太连忙拿起望远镜,谢清漪急忙拿出手机放大倍数。 她们纷纷当起了狗仔。 第73章 比如,让他们去死呢? 望远镜和手机高倍摄像头视线里—— 盛栀一下车,谢西西扑到她腿上要抱抱,她笑着抱起了谢西西。 谢北聿大步走过去,将小鬼从盛栀怀里移出,塞到自己臂弯。 在谢西西看不到的角度,两人的唇飞快拂擦而过。 蜻蜓点水,浅尝辄止,相视一笑。 谢北聿又看了看从另外一头下车的贺东东,干脆地把贺东东捞起来,抱在另外一只臂弯。 最后,谢北聿轻轻松松一手抱着一个孩子,盛栀走在他身侧,笑容恬淡。 “啧啧,这也太像一家人了,谢北聿,他怎么突然这么爹味……” 谢清漪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谢老太太看得心花怒放,合不拢嘴。 蒋英捷也被眼前的画面震撼到了。 来之前,蒋英捷预料过两人可能相处得不错,毕竟上次盛栀来谢家时,她能看出盛栀并不排斥她这儿子、并对他有一定好感。但眼前这种自然而然的夫妻感是万万没想到的。而且以前谢北聿对西西和东东两小鬼只有嫌弃,更别提出于体谅人去抱小孩。 活这么久,她第一次见谢北聿这类“铁汉柔情”的画面。 她偷笑,看来一个猴一个栓法诚不欺她。 “笑死,”谢清漪放下手机,“我怎么觉得嫂子是堂哥最好的医美?我都不好意思进去了,要不我们走吧别打扰他们了?” 谢北聿一搁在盛栀旁边,谢清漪觉得看他顺眼多了。 她们最终决定还是下车进去一起吃个饭,毕竟之前都约好了,何况她们还想顺便把谢西西和贺东东这两个电灯泡带走。 “栀栀,我们来啦!”门口敞着,谢清漪拉着她母亲率先敲了敲门。 “清漪,伯母,”盛栀笑吟吟出来迎接。 谢老太太和蒋英捷紧随其后,“小栀!” “奶奶,”盛栀视线从谢老太太移到进来的蒋英捷,眉目灵动,笑道, “妈妈。” 蒋英捷呼吸一滞。 她这是听到了什么?! 前两天谢北聿把芝兰楼移回给了她,说是盛栀从牌桌上赢回来的,蒋英捷很是意外惊喜。 盛怀蓁和盛栀,都是她的幸运星。 谢礼自然准备好,她现在有点激动,待会马上再整个改口大红包。 蒋英捷过来,亲昵又温柔地揽住她看了看,觉得她气色越来越好了,“小栀,排练累不累?” “休息好了就不累,”盛栀笑了笑,“咱们先去吃饭。” …… * * 港岛某处。 “沉哥,”一个面骨嶙峋、额角带疤的三十岁男人走进这间幽暗的办公室,递给座位上的人一份文件,道, “这是薛月小姐这几天整理的单子和做的账目,您过目下。” 沉斌翻了翻便放下了,浑浊的眼半阖,“王飏,依你看如何?” 王飏恭敬回答道:“薛月小姐到底读过高等大学,梳理东西、做账目都比较清楚,她还在账目上标出了这几年工厂财务的缺漏,我觉得她还是很聪明的。” “呵……聪明,”沉斌冷笑一声,咂摸着这个评价,又问道,“你带她走了厂区后,她有什么反应?” 王飏暗自观察沉斌的脸色,谨慎回答:“反应正常,问了几个平常运营的问题,我猜她是想了解这里的经济能力。” “王飏,我们来打个赌,”沉斌兴致来了, “我今天想让她知道,我们实际上还在干什么买卖。凭你对薛月这几天的观察,你猜,我给她两个选择,她会选第一个,还是第二个?” “沉哥,这……” 王飏不知道该怎么回。 他只知道,沉斌和薛月有着相似的眉眼,他心里一直有猜测,现在看来这猜测八成是真的。 王飏年轻时,沉斌帮他解决过家里的燃眉之急,所以王飏一直跟着他。 王飏是混混,他也知道沉斌是从什么行业金盆洗手的。如今,港岛某些势力早已一轮一轮被清洗,小兵小虾虽不断,但到底不比以前。 沉斌是他老大,是这个厂区明面上的老板。厂区做各类机械、模具加工,是正规生意,足够吃饱喝足。 而厂区之下,是危险的暗礁,是见不得天日的秘密。 见王飏沉默,沉斌便抬步离开。 铁栅门开启时,薛月的反应已经比之前更能沉住气。 薛月看着面上戴口罩的沉斌,敛着阴郁的神色,问道: “我这几天做的事情够多了吧?能证明我是个有用的人了吗?” 沉斌没有回答她。 他缓缓绕着薛月,走了半圈,在椅子上坐下。 薛月警惕地一路随着他眼神移动身子。 她觉得他这双眼就像冰冷毒蛇的眼,幽寒刺骨。 “干得不错,”沉斌开口,“但我要的有用不只是这样。” 薛月表情一沉。 被劫到这里之后,她想过原因,也想过面前这个人与自己的关系。她不傻,她知道那天或许她妈有找朋友帮忙,但没想到,会是从京城到港岛。 这几天,那个叫王飏的带她走了这个厂区,她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这工厂当然远远不比京城的沈氏,但起码盈利得当,如果她在这做事,也算勉强过得去。 她皱着眉头:“所以?” “我给你两种选择,”沉斌开门见山, “第一种,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你离开这,是死是活都由自己负责。这笔钱不多,但足够你日常开销几年,其他的,你自己想办法。” “第二种,你继续帮我做事。把事做好,你可以成为我身边的得力助手,珠宝、奢侈品、别墅,应有尽有。你这几天整理账目也看到了,这工厂是盈利的,我不缺钱。” 他打了预防针:“选择第一种,你今天就可以走,选择第二种,你从此别想回头。” 薛月沉默半晌。 给她送餐那只布满针孔的手臂,还历历在目。 许久,她艰涩地问:“如果我选第二种,有什么后果?” 沉斌:“活着一起活,死了也会一起死。” 时间一秒秒安静流逝。 薛月突然从鼻腔哼出尖笑,又问: “那我问你,如果我选第二种,有没有机会,报复我恨的人?” 沉斌森然盯向她:“你想要什么样的报复?” 她戾气顿现:“比如,让他们去死呢?” 沉斌冷笑道:“你当然可以选择报复,但地点不能是在港岛。我猜你想报复的人,来头也不小吧? 我现在警告你,只要你在港岛,就要安分守己听我的话,否则会让我们陷入麻烦。 但是,如果你想报复,也有的是机会。” 薛月阴森道:“什么机会?” 沉斌说:“港岛只是我的中转地,任何事情都不能出。但出了华国,去我的地盘,什么事都可以做。” 出华国? 沉斌看她的样子,心里有了数,他站起身:“你跟我来吧,今天之内做个选择。” 薛月跟着他走出去。 这里已经是地下室,但薛月没有想到—— 地下室下,还有宽阔的地下空间。 幽暗的地下室里,她跟着沉斌穿越五道铁锁门,经过了三个戴面罩、穿生化防护服的人。 薛月汗毛竖起,嘴唇张开,想要问点什么。 沉斌嘲讽道:“只待一会儿,死不了。” 薛月突然闻到了一股腐朽血腥的味道。 一盏射灯突然亮起,沉斌丢给她一只手套。 薛月戴上手套,猛然看到一列置物架上摆满了各类液体。 沉斌用针管抽取了一管液体,递给她,声音阴冷,“拿好了,可别溅到自己。” 她腿在软,手在抖,最终小心接过。 黑暗中,又一盏射灯亮起。 眼前的景象让薛月目露惊恐,想要尖叫。 一个十几岁的瘦削男生,被关在一个半人高的狗笼里。他闭着眼,身上血迹斑斑,四肢筋骨暴凸,凸得不成人形、不成人样。 沉斌在一旁命令道:“选择第二种,这是你的第一步,现在,用你拿的针管,给他注射。” 薛月浑身颤抖得更厉害。 她刚才预想过,沉斌可能是在暗地制毒品、贩毒。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眼前这是什么? 这比毒品更可怕! 沉斌声音又响起,似索命的幽魂: “你选择走下来,就已经回不了头了。你想要报复恨的人,想要钱,这就是你的第一步。” 空气中安静一分钟。 薛月深吸了好几口气,一步步走上去, 往那男孩的脉搏处,用针孔注射进去。 针尖颤抖着离开。 那男孩突然睁开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眼白闪过一丝诡异的猩红。 他开始蹦起来,暴叫,叫声似狼嚎,臂膀上的肌肉瞬间涨大,青筋暴起,他双手狠狠揪着铁笼摇晃,似乎下一秒就要冲出来。 薛月跌坐在地,紧紧抓住沉斌的小腿。 “很好,”沉斌阴恻恻地低头看她,“现在,冷静观察他有什么变化,记在心里。” 那笼子里的男孩暴起挣扎了一会儿,似乎很快疲累下来,摇晃笼子的力道逐渐减轻。 薛月牙齿一边打颤,一边瞳孔紧缩,不得不观察笼子里的状况。 …… “行了,今天先这样,明天,跟我出趟国。”沉斌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薛月不再抖,但一张脸铁青,“为什么?” 沉斌冷声道:“你说呢?给我做事,也要清楚我们大本营在哪。” 薛月憋住眼泪,不知为何,想到了那台破旧电视不断循环的节目预告, “今年度最大国舞盛事《九洲华舞之行》将在本月度于港岛演出,此次演出汇聚华国一线舞者……” 明天……就是她的演出日。 薛月喃喃道:“明天我想出去一趟,可以吗?我不会乱跑,你不放心的话,可以让王飏跟着我。” 第74章 “她不会爱上别人” 《九洲华舞之行》今日首场开演。 作为本年度港岛最大规模文化交流盛事,自官宣以来便受到火热关注。一周前,港岛商厦巨幕、地铁、巴士站、大屏等已轮番铺上该盛会的地广。盛栀那张明艳瑰丽的脸庞作为活招牌,经常在大屏上出现,或作为舞者群像C位现于长幕,引得路人常常驻足拍照。 演出行程为连续三天、每天各演一场,演出门票自公开发售后便火速售罄。 今日港岛文化中心剧院的后台异常忙碌。舞者、化妆师、造型师、编导、统筹、灯光师、音效、舞美师、舞台监督、摄影师、导演……紧锣密鼓地各自为今天下午的节目做准备。 盛栀一大早便过来,开始做妆造。 勾眼尾、描花钿、盘发髻……她先上的是独舞节目《十面埋伏》的水袖舞妆面。 下午三点,文化中心剧院检票入场,外场等候的观众长队,开始鱼贯而入。 谢老太太、蒋英捷、谢清漪还有她母亲,已经带着谢西西和贺东东坐在二楼看台前排。谢清漪昨天嘴上嫌弃谢老太的望远镜,今天身体很诚实地给每人准备了一个。 剧院现场座无虚席,一切准备就绪。 席上灯光骤暗,古典乐声袅袅溢出,舞台光唯美亮起,开场舞表演开始。 开场舞后,是《九洲华舞之行》第一个环节——独舞串烧,内容主要由几位名号响亮的一线舞者轮番上场,进行独舞,主打一个炫技。 几位舞者依次上场,各有千秋,给观众带来了美妙的感官享受。 盛栀是本环节最后一个压台出场。 “来了来了!” 谢清漪激动小声道,话音未落,她身旁的望远镜们齐齐举起。 舞台灯光调度,《十面埋伏》铿锵有力的琵琶前奏响起, 一抹红色身影挥洒出两道刚柔并济的水袖弧度,几个大鼓于她身后环绕摆开。 红练水袖浑然自成延臂,纵身起舞,典雅矫健,步步生莲。渐进浩荡长音,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拧身探海、软踹燕、脚背起,丝滑力与柔兼并,华美中自带风骨。声至激荡慷慨处,动律更迈,连贯云里、控腿、空翻,旋风般疾转,流云飞袖铿然击鼓,风姿绰约,超强滞空感,行云如流水,袖律与鼓声合一,形意神如造物神工。 谢老太太在席上眼睛看直了,和蒋英捷小声聊起来, “真厉害!我知道这招,叫倒踢紫金冠!” 蒋英捷不遑多让,小声道:“漂亮!我也知道这招,叫横飞燕!” 谢清漪在一旁听得一脸懵,咬牙切齿小声道:“你们居然背着我偷偷补课!” …… 谢北聿的座位没有和她们的挨在一起。 他离舞台更近。 比之前任何一次看她跳舞时都更近的距离,他安静地欣赏她的舞台,黑眸潋潋流淌着星光,眼梢笑意如月华般径自蔓延开来。 盛栀这出《十面埋伏》是他第一次见,他觉得她一如既往地稳,且每次看她都能被惊艳到。飞扬的裙摆、长长的水袖,她都能精准地控制走向,眼神情绪递进与激昂浩荡曲风融为一体,肃杀的、悲壮的、磅礴的……那双眼背后是蓬勃的生命力和矢志坚定。 坚定得直击他心。 他订的花已经放在了sd应援区,与她舞迷粉丝的花们摆在了一起,大朵大朵的朱丽叶玫瑰,层层叠叠,热烈馥郁。 是他在剧场第一次实名制送她的花,不再匿名。 卡片上是他的瘦金体手写字: 【祝盛栀演出顺利 平安喜乐 万事胜意 谢北聿 贺】 …… 无人晓得,观众席的另一端,有一道清凌的身影。 从那抹红色身影一出来,沈煜便呼吸滞住,眼眶发热。 指尖不断地攥紧,心跳如那鼓声般愈演愈烈。 他终于见到她了。 上次在剧场里看她跳舞已经是好几年前,如今看她在台上,熟悉又陌生。 沈煜眼里满是惊艳,惊觉她如此闪耀,魅力和星光比早年间更甚。 这些日子,经过无数的挣扎、不甘、愤懑、焦虑,为了可怜的自尊心强撑着,在薛月设计他的那个晚上、看到那张照片后已然堤溃。 那个坊间热度帖,就像游走在他血管里细密的针,午夜梦回之时都要把他扎醒。 惶惶不安,几欲崩溃。 他一定要来找她。 沈煜想起了她很忙的前几年。那几年,是她的事业上升期,鲜少回到沈家,与他至多是微信上的几句话,偶尔邀请他可以来看她演出。 沈煜明白,沈老爷子去世后,她对沈家便有疏远之心。 沈煜那时心里有不满,闷着性子也想冷冷她。一开始只是希望她多找他,就像小时候那样。可是,她似乎眼里只有舞台,对他也似乎越来越冷,于是他也怄着气,不回复她的邀请,不去找她。 直到发现她把他全删了,全面断联。 …… 台上的表演过于摄人心魄,沈煜俯身揉了把脸,再次看向舞台。 《十面埋伏》在波澜壮阔的尾声中落下帷幕,观众席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他知道她接下来还有两个节目,耐着性子接着看。 . 第一个环节独舞串烧结束后,盛栀已然回到后台紧锣密鼓改妆。 台上依次演的是一个大型歌舞诗剧、舞剧《梁祝》选段。 紧接着,舞剧《洛神赋》选段拉开帷幕。 《洛神赋》以曹植的名篇绝唱《洛神赋》、《七步诗》为改编依据,以曹丕、曹植兄弟权力斗争和两人关于甄宓的爱恨情仇争夺为主线展开。 盛栀扮演的是洛神甄宓。与刚才《十面埋伏》的激昂肃杀大相径庭,《洛神赋》选段关于她的舞蹈部分以哀婉柔美为主基调。她一袭素白出场,“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如果是第一次进剧场,很难相信现在台上那个柔情绰态的“洛神”和刚才《十面埋伏》水袖击鼓的是同一个人。 台上,曹丕、曹植的互相猜忌、权势争夺矛盾徐徐展开,而甄宓宛如一道被牵引来去的风筝,残酷又悲壮。 不知为何,沈煜在台下看这个舞剧,莫名地把自己代入了曹植。 他和盛栀,本来就两情相悦,不是吗? 就算……就算那些帖子是真的,就算……就算她结了婚,那肯定,是她身不由己。 她不会爱上别人。 而他依然有权利把她争夺回来。 第75章 怎么能用那么冰冷的眼神看他 《洛神赋》选段落幕后,盛栀又去后台改了最后一个节目的“青蛇”妆。 舞台上继续演出着舞剧《李白》选段、一个纯武术节目和另一个大型歌舞诗剧。 所有的节目水平都保持了高水准,给观众带来了绝妙的视觉盛宴。 当然,一些资深舞迷最期待的是今天的压台节目《青蛇与白蛇》。这个节目是全球首演,编排、舞美、音乐都是原创,四位主角还分别是京城、港城的四位首席舞者,光是这点,他们就觉得今天的票价超值了。 开幕之前,饰演青白蛇的盛栀、钟欣、还有饰演法海许仙的京港两个男首席,围在一圈,叠手背、互道加油。 他们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日复一日刻苦排练,只为无限趋近完美的艺术呈现。 《青蛇与白蛇》舞剧根据港城某名导经典电影《青蛇》改编而成,由“化形”、“情窦”、“离心”、“入局”、“决战”五幕构成,每一幕独立演绎了电影中的主要情节点,连贯起整个故事。 陆离斑驳的魔幻风舞美、绮丽乐声甫一展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视听感官。青白二蛇置身其间,舞姿轻灵如蛇,展露她们修炼成人形之初的懵懂欢快、盈盈媚韵。 故事的开始,青蛇不懂白蛇为何要做人,法海容不下没伤害过人的妖。 “情窦”一幕,展开了白蛇许仙感情线、青白蛇治水时与法海的交锋。“离心”一幕,展示许仙内心摇摆、青白蛇离心舞剑相向。“入局”一幕,讲述青蛇入法海的修行局。 舞剧中,所有情节都是以舞为形、以舞炼意。 到了最后一幕“决战”,矛盾升级,二蛇决战法海、水漫金山、白蛇水中产子、青蛇剑刺许仙、恍然“悟道”。 悟的何道? ——所谓的老实人也会贪得无厌、所谓的高僧也会难守本心、所谓懂情爱者也只是个资深模仿者、妖要成人、人要成神,都在追逐过程中迷失自我,世间本无我,自我为何物? 整幕舞剧,在青蛇的参禅剑舞中,达到高潮—— 一柄长利剑,即心见神佛。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长风自天来,冉冉吹我怀。 且做等春树,勿做回头鸟。 她的剑气从凛然叩问、划破长空,再到求索沉醉,形意漫舞, 到最后,青蛇与剑,也与这漫天大水,融为一体。 幕落。 观众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我们小栀太厉害了!” 二楼前排几位女士看得超级激动。 谢北聿在观众席上鼓掌,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虔诚又着迷。 他想, 她这柄宝剑经淬炼出鞘,也可以随时入鞘为安。 …… 沈煜坐在那看完全程,内心久久震撼。 他其实从未肉眼见过,也从未晓得,她舞起剑来如此气势恢宏,摄人心魄。那种力与美的感染力,超越了时间、空间、语言、文化、信仰,直冲心脉。 演出顺利,本场所有节目演出完毕,到了舞剧演员谢幕的环节。 每个节目的主创一齐现于舞台,笑脸洋溢,他们用各自的方式进行谢幕。 观众席掌声不停歇,气氛很好,台上台下比刚才正式演出还要热闹。 轮到盛栀时,她进行了一个绝美的连贯滞空空翻加单穿手连转,作为谢幕动作。 鞠躬起身之时,她绝佳的视力扫到了观众席上一抹熟悉的身影。 人群中,他就这么微微歪头,含笑看向她。 她心弦一动,眼角眉梢灵动笑意更甚。 整场节目结束后,主创舞者还有个演后签售会环节和stage door互动。 盛栀事前已经和谢北聿说了今天的工作安排,她还有好一会儿才下班,说他在外面等她就好。 谢家几位这次还有别的游玩行程,知道盛栀最近还很忙,已经约了下次京城再聚。于是她们直接带走谢西西和贺东东两个小孩,去别的地方潇洒了。 谢北聿与她们道别后,便在剧场外等盛栀下班。 演后,签售会环节。 舞者坐成一排,给舞迷朋友们签场刊或合照。 “结束后你会马上回京城吗?”钟欣坐在盛栀旁边,一边低头签名,一边得空隙和她调笑,“回去后会想我吗?” “你好肉麻,”盛栀微微皱鼻,俏皮嫌弃一笑:“我们还要演两天呐,忒早说这话。” “唉,我刚才在后台,听到华京舞剧院同事说了一句,下下周,你们会去M国,有个慰侨演出?”钟欣问。 “M国?”盛栀一边礼貌微笑给人签名,一边得空回答钟欣,“我不知道,还没看工作群。” 签售到一半时。 钟欣胳膊肘轻轻碰了下盛栀,小声耳语道:“那有一个靓仔一直在盯着你,一直,好明显。” “什么?”盛栀循着钟欣示意的方向看去。 人群中,有一道颀长身影驻足在那,直直盯着她,在盛栀目光扫过来时,他的目光瞬间炽灼如炬。 盛栀扫了一眼便收回来。 “认识?”钟欣也看过去,“还挺帅的。” “不认识。”盛栀继续签名,兴致缺缺。 钟欣笑笑。也是,有那种level外表和实力的老公,她还能看得上谁? 沈煜杵在那,不可置信地望着盛栀,喉头艰涩地滚了滚。 她……她都看见他了, 怎么能用……那么陌生冰冷的眼神看他? 仿佛他们从未认识一样。 他无法接受。 这次的场后签售会,是舞迷通过购买场刊进行签售。但现场场刊已经售罄,沈煜打听好后,便从身边还没签的人手上,高价收购了一本场刊。 终于轮到沈煜上去了。 他直接绕过前面几个舞者,一步一步走向盛栀。 一只手伸过来,场刊摆在了盛栀面前。 盛栀抬头看沈煜一眼,跟看刚才其他人一样,带着一贯的标志性礼貌微笑,无波无澜, 她飞快在上面签名。 沈煜俯身,微沉目光深深盯着她签名的平静模样,瞳孔里变幻莫测。 签完后,她抬眼轻轻点了下头,要继续签下一位。 沈煜眉心蹙了蹙,视线牢牢攫住她。 盛栀不明所以。 下一位舞迷已经走上来热情递过场刊了,沈煜只好被推着离场。 他走后,钟欣轻啧了一声,提醒盛栀:“刚才那位,眼神太那个了,他可能是你的狂热粉丝,你自己注意点。” 第76章 夫人,我们回家 盛栀笑笑,轻耸肩,她知道保护自己,也没啥好忐忑的。 沈煜离开签售场地后,神经绷紧,眼眶在止不住地微颤。 他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她是在生他的气……他也意识到那次他母亲的生日宴上,他对周辰说的那些话伤害到了她。 可是……她刚才看他的眼神,是完完全全的客套、疏离、淡然。 仿佛她从未认识过他,仿佛他们从小到大的情谊都是一场幻梦。 这让沈煜心生恐惧。 他宁愿在她眼里看到不耐烦、埋怨、嘲讽、恨意,也不要这样对他冷若冰霜、漠然置之。 沈煜阖了阖眼,忍住心中溢出的酸涩。 他为什么非要说那些话?他为什么一定要想着驯服她? 悔意乍然翻涌。 他眼眶微潮,喉头涩然。 …… 场后签售会结束。 盛栀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来到一个stage door口进行舞迷观众场后互动。 sd口,一条长长的隔离带隔出了一块舞蹈演员互动区,一大帮舞迷层层叠叠围在了这里。 盛栀一出现便引起一片尖叫声,许多人大喊她的名字,摄影机灯光此起彼伏。 盛栀面带笑容,精气神状态很好,她礼貌挥手示意,与大家互动、合照。 …… 就在离这个sd口十几米开外的地方。 站着两道穿着低调、戴黑色口罩的身影。 王飏抱胸,不理解地看着身旁盯向sd口的薛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不理解,薛月专程过来一趟,就为了看一个明星互动吗? 只是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他感受到薛月完全变了一个人,比原来更懂观察、更收敛、更识时务。但想了想,又觉正常,毕竟昨天薛月终于得知工厂底部的真相。很多时候,人是环境逼出来的。 王飏干惯了刀口舔血的事,觉得这一切习惯就好。 受过正统高等教育又怎样?时日一久,她就会习惯。 他们早就不缺钱。他们真实的资产,也比薛月想象得要多得多。 只是钱还没完全洗白。 而她不就是想要荣华富贵吗? 反正干完这几年,他们就可以彻底洗白,沉哥人脉广、本事大,能搞定很多事,他还要向沉哥好好学习。 平心而论,薛月长得不赖,他又猜出她是沉斌的女儿。王飏早年丧妻无子,对薛月的确怀了几分隐秘的心思,所以才会爽快答应陪她出来。 “薛月,你还要看什么吗?”他问。 薛月目光久久停留在无数闪光灯围着的那道身影上,想起了过往在京城的某些时刻。 那道身影,笑意亮堂明媚,明媚得曾一时照亮了她,现在却也刺痛了她。 …… 剧场sd互动结束后,今天《九洲华舞之行》的所有工作人员也正在陆续下班。 盛栀和工作人员返回去,准备走过长廊,从一个侧门出去。 她刚才已经看到了送给她的花束们,想了想还是请工作人员帮忙拿出去,干脆都带回去。 她捧起了谢北聿的那束,歪头看了看手写卡片,眼眸弯弯。 突然。 一道笔直身影从侧前方过来,径直走向她。 沈煜手里捧着花,猛地拦在了她面前。 盛栀被迫停住脚步。 她身旁的几个工作人员也一时驻足,目光好奇看向两人。 沈煜定定看着她,他眼底微红,喉头哽咽,嗓音沙哑带着一丝轻颤, 终于说出了这么多天以来想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栀栀,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盛栀刚刚在签售会上对他有印象,她清楚当今有些狂热的关注者还是很癫的,自己又不认识他,又说什么错什么原谅,不会是有妄想症吧。 她淡淡睨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你哪位?” 就在盛栀的身后不远,两个黑衣保镖从沈煜出来的那一刻,便要上前拦截, 但黑衣保镖视线内,谢总已经走过来了,只见谢总扫了一眼这边的情况,抬手朝他们做了个手势。 意思是不用拦了, 保镖会意,停住脚步等在一旁。 沈煜听着盛栀的话,看着盛栀的平淡神情,心脏倏然被狠狠揪紧,眼角不可置信地微微抽搐。 一道颀长英俊身影从侧前方大步迈来。 盛栀视线偏转,落在不远处的谢北聿身上,唇角笑意明晃晃舒展开来。 沈煜偏头,瞳孔骤缩。 只见谢北聿走到盛栀身旁,一手从她怀里接过那一大捧重重的花,一手揽住她, “演出辛苦了,夫人,”他看向她,眼里满是澄澈温柔, “我们回家,无关紧要的人不用搭理。” 那一刻,沈煜心魂俱裂。 谢北聿揽着盛栀,与沈煜擦肩而过。 沈煜滞在原地,呼吸急促。 几秒后,他猛地转身、正要追去。 在盛栀看不到的身后,黑衣保镖们已经火速上前,像堵高墙般制止了沈煜的脚步。 沈煜透过人墙,无力地凝望两人的背影。 花束从他手上脱落。 盛栀抬眸勾唇,“怎么进来了?” 谢北聿垂眸看着她,轻笑道:“怕夫人找不到我在哪,我就来找夫人了。” 盛栀笑起来,又来这套,他们都约好了车停在侧门,怎么会找不到。 她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他的胸口, “放心吧,就算我找不到你,也会让你找到我的。” 谢北聿深深看她,片刻道:“好,我记住了。” 如今,她见到沈煜又怎样?沈煜知道他们结婚又怎样? 她只会捧住他的花,只会勾住他的脖子,只会吻他。 两人相拥着走过廊道,走出侧门,绕到外路上。 忽然。 两道身影与他们迎面而过。 谢北聿只是无意扫过一眼。 仅那一眼,便警觉起来,他下意识搂紧了盛栀。 戴黑口罩的年轻一男一女,是没什么特殊之处。但那男的眼睛,很有辨识度,他在M国见过。 谢北聿在M国MIT学院主修芯片领域那两年,帮谢氏处理过一些海外分公司的问题。有一次去处理一个大坏账时,恰巧在夜晚街头碰到一场大规模枪击案。 他平时还算谨慎,不立危墙之下,但也随身携带着枪支。那场枪击案来势迅猛,所以他掏枪掏得也快。危险真正降临的时候往往是一霎那的,他马上反应了过来。 掏枪的下一秒,他便与一个男人拿枪互指。 那男人戴着口罩,从眼睛可认出是亚裔人,谢北聿当时不慌不忙用英文表示:“Bro,我只是路过,并且是个学生,放各自一马吧。” 那男的眼型狭长如弓,眼尾一道横疤,他观察着谢北聿,大概也不想横生枝节。两人静止几秒,便各自后退慢慢收了枪。 谢北聿后来听说,那晚枪击案的起因,是当地两个贩毒团伙因利益冲突进行的帮派火拼。 薛月微低着头,与盛栀擦肩而过,不想让任何人认出自己,她看了一眼王飏,好奇低声问:“你这眼睛的疤是怎么回事?” 王飏把口罩扶上去一点,“没什么,我们走吧。” 薛月又突然停了下来,眼睛紧紧盯向某处。 王飏视线循着她的方向看去。 一个长相不错的男人倚在外墙上抽烟,只是那男人看起来很落魄。 薛月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找了个掩体,“王飏,再待会儿吧。” 剧院中的人如鸟兽状散,外场很快变得稀稀拉拉。 沈煜靠在外墙,抽了一根又一根烟。 剧场内有两个舞者走出,两道标准的京腔声音走近—— “你接到消息没有?我们下下周要去M国,是有一场慰侨演出?” “收到了,我还是第一次要去M国。” …… 沈煜踩灭烟头,若有所思。 这两道声音,连同沈煜的状态,都收入薛月眼里。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沉斌的话—— [港岛只是我的中转地,任何事情都不能出。但出了华国,去我的地盘,什么事都可以做。] 脑海有什么在撕扯,她开口问道:“王飏,你老板说的带我出国,是去哪个国?” 王飏:“M国。” 第77章 更喜欢你 盛栀回去后很快就睡了,还要修复体力继续明后天两场的演出。 夜晚的书房,谢北聿挂完华晟集团的视频会议后,收到了另一通关于沈煜的汇报电话。 他眉心微拢,只道:“盯紧他。” 在剧场内,是她的专业、她的工作,他不干涉她的领域。但出了剧场门,不得不保持警觉。 谢北聿视线落向窗外,双瞳黑沉。 今天傍晚在剧院外碰见的那个戴黑口罩的长眼横疤男,在脑海里不断盘旋,散开疑窦。 他指尖缓缓敲击着桌面,片刻,又吩咐了两件事情。 …… 《九洲华舞之行》首场演出后便引起了强烈的反响, 第二天、第三天的演出继续,线上线下一如既往好评如潮。 第三天演出结束后。 盛栀换了便装,与其他同事和舞迷朋友们进行了最后一次比较大的sd互动、合影。而后,港岛文化中心周围的人潮渐渐散去,不约而同奔向附近热闹喧嚣的维港岸边。 夜色刚降临不久,这里人流如织、霓虹闪烁、炽热繁华、语笑喧阗。 谢北聿拥着盛栀上了游艇。 夜晚的海风很舒服,游艇顶层的沙发上,他将她拢在怀里,衔住她的唇,吮了松,松了又吮。 好几天没有亲了,他虽想念,但也耐得住性子。在这种慢条斯理的撩拨下,盛栀恍然觉得有点晕船。 两条瓷白纤美的胳膊勾住他颈,谢北聿凝住她的眼睛,将她完完全全抱到自己腿上,臂弯有力圈住她,吻由浅入深,轻啄慢慢转为唇齿间的热烈纠缠。 气息过于灼热,动作过于凶悍,盛栀喘不过气来,轻唔一声,唇瓣微微分离。 “哥哥,” 她双手搭在他肩膀上,眉眼水漾,勾起的唇角带着媚意和小坏,“今天我有点累,先睡会儿。” 这声称呼显然让他暗爽了一下,谢北聿调整了个方便她休息的姿势,扣住她的后脑勺摁在自己胸口,又拍了拍她的背, “你先睡。” 但不好意思了,她待会大概会被吵醒。 连续三天的演出,需要保持高能量的体力和精气神状态,演出一结束,自然而然松懈下来,她在他怀里很快睡着。 7点58分的时候,谢北聿选择轻轻喊醒了盛栀。 他希望她看到夜空中炸开的第一朵花。 “盛栀,”他在她耳边温声道,“待会再睡,送你一个礼物。” 她朦朦胧胧睁开眼,感觉演出消耗的体力恢复了不少。 “什么礼物?”她慵懒地靠在他怀里问。 游艇依旧以匀缓的速度在行驶,他带着她走出游艇的顶棚区域,走到露天靠近围栏处,从背后环住她。 看了眼腕表,须臾,倒计时道:“三、二、一。” 一道亮烟倏然划破夜幕,划出流潋的弧度,在广袤苍穹中热烈盛开。 伴随着第一声烟花声炸开,他轻轻捂了捂她的耳朵。 盛大绚丽的烟火表演在维港上空拉开帷幕,登时火树银花、满天繁星、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维港岸边的人潮熙熙攘攘,大家纷纷驻足昂首,喜笑颜开,观看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烟火秀。 盛栀仰头看向天幕,下颌流畅昭然,惺忪的眸中涌现惊喜。 她又透过烟花,远远看到维港两岸摩天大楼的巨大字幕轮番播放。 【敬赠盛栀女士】 【平安喜乐 来日方长】 他所愿她,一生平安喜乐,而他将与她,来日方长。 她困意被炸没,转身环住他的腰际,“谢谢你!谢北聿,我很喜欢!”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问,嗓音颗粒感很重,“喜欢什么?” 她偏头,唇点在他唇上,眸色明朗, “喜欢你为我放的烟花,更喜欢你。” 他视线幽灼,心脏像是被电流兜拢,又深深吻了下去。 心想,对了。 这是他曾梦寐以求的他和她的关系。他喜欢她直接的反馈,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也不需要矜持、迁就、乖顺。 他只希望她轻松、健康、愉快。 烟花秀持续了十五分钟,消散之时他在她耳边缱绻呢喃了三个字。 情之所至,自然而发,这三个字或许光说太过轻飘,但没关系,他是实干派。 …… 盛栀第二天醒来时,是在家里。 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上午11点。 昨晚他们没再做什么,他知道她演出比较累。她后来又在船上睡着了,谢北聿抱她上岸放到车上,下车她醒了,他又一路将她抱回去。 于是她睡了个来港岛准备这场大演以来最轻松的觉。 盛栀换了条真丝吊带长裙,梳洗下楼。 谢北聿靠在长桌旁,视线懒散地落在电视上,见她下来,起身迎她。 厨房阿姨刚做的一份brunch摆在她面前,她暂时没什么胃口,准备等会再吃。 盛栀看着桌那边的厚厚一摞文件,好奇道:“你在处理什么工作吗?” “既然夫人不急着吃饭,”谢北聿把文件推向她,神色如往常般,“先来签个字。” 盛栀定睛一看。 那摞文件最上面的是《华晟集团股份转让书》。 她眼皮一跳,听到他说,“翻开看看。” 她翻开一页页看过去,看到了最后的数字。 盛栀眨了眨眼,有点惊讶,抬手碰了碰他额头,没发烧,没傻。 谢北聿失笑,掌心握住她的手腕。 她笑了:“你把整个华晟送给我?” 这协议,确实也和把整个华晟集团送给她没什么区别了。 他淡淡点头,不忘解释:“当然不需要你来经营,以后我负责赚钱,你负责花钱。” 华晟是他凭一己之力获得的身家,相当于为她献上战利品,送这个,他最自豪了。 “还有这些,是我在港岛主要的东西,也都过户到你名下,京城的,我们回京城再过户。” 那下面厚厚一沓,是港岛的一份份房产楼契、商厦、股权。 他一字一句认真道:“夫人,以后我们还会有更多东西,从今往后,你就是我领导,我的一切,都交给你。” 搁在他们还没挑明心意前,她或许还会惶悸,现在只觉得他可爱。 她笑意清亮:“要是我是个骗子,卷款跑路,你人财两空怎么办?” 他笑:“我说了,你就算把我这个人都卖了,我也毫无怨言。” 以前遥遥看着她,和她不熟悉,靠近她后,其实除了满足,他还是惊喜的。 他父亲谢时序在他小时候就告诉过他,“别去爱一个幻想中的人,去爱一个真实的人。一生很长又很短,爱取一瓢饮足矣。” 靠近真实的盛栀,谢北聿明白, 其实就算她的世界里没有他,她也会过得很自洽。 就算他不靠近她,也会有别的优秀的人靠近她。 她足够有韧性,也懂得保护自己。 她碰到困难,或许会掉泪,但肯定会勇敢迈过去。 她不会回头。 她不拧巴,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 他也知道,她从未真正选择过沈煜。 而她选择了他,他便要拿出最大的诚意。 第78章 老公 下午时谢北聿和盛栀出去逛了圈,还顺路去了趟超市。 路过某个货架边,他瞧了瞧,俯身低声问她,“宝贝,休息好了么?” 她往货架上一看,即刻会意,撇过了头,脸上浮起红云,轻嗯了一声。 他毫不客气地开始选购。 许多盒子被他悠然放入购物车,她看了看四周,火烧火燎地捂着半边脸,眼前的手指却撑开,看看他到底拿些什么拿那么多。 到了晚上。 宽旷的露台沙发上,酒杯相碰。 酒是十分钟前谢北聿换的,他把盛栀挑的高度数洋酒放了回去,挑了瓶低度数的白葡萄酒。 他不想要她喝得恍惚晕眩。 想要她清醒地看着他。 小酌微醺,她双颊有点酡红,主动亲他,轻碰他的喉结、下巴。 他呼吸微沉,拂过她的发丝,深吸她身上的香气,很快反客为主。 温柔却也慢慢趋于失控,一寸一寸攻城掠地,唇舌摩挲,缠绕。 他捞了一下,便把她移动到自己身上。 膝盖落于他两侧,白色丝质裙摆在夜风中飘卷。他手掌烫得惊人,用力地环住她整个纤细后腰,有点强势。 像野兽素了很久般,一路涤荡卷扫,带着不加掩饰的渴求。 她双手攀着他的宽肩,被迫承受他炽热的气息,连回吻都变得有些吃力。 “谢北聿。”她低声道。 “嗯。”他轻声应道,吻已经缠绵于天鹅颈。 她调整呼吸揉揉他发丝,柔声道, “慢点。” “好。”他低笑,缱绻的亲吻从她白皙细腻的颈挪到耳际,拿捏分寸,轻撩慢游。 她架不住,于是贴近他耳廓,用同样的方法, 耳鬓厮磨。 他胸膛微微起伏,双手就势托起她的腿,让她手脚环着他。 一边亲吻,一边起身,回屋。 屋内的灯光异常昏暗,心跳也变得清晰。 夏日的栀子花喜温暖湿润,在柔雾中更显娇娆,款款脉脉盘桓于花上的热络久久不散。 夜风揉碎气息,裹挟雾气,自然早就互相感受到了对方的,连锁反应。 他眸光沉沉,拆了东西。 “……栀栀。” 下方嗓音传来,他悉心又耐心地 安抚, 徐缓地,在她耳边呓语了一句什么话。 她脸烧挠地回应道。 他抚惜道:“不会一直不适的。” 她抚上他浓冽的眉眼,“没事的。” 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得到。 背肌虬起,他追寻着她的表情变化。 雾霭中眼前似乎往蹇来连,微风轻轻散开迷津,徒留细微烟雾,指引着前方,分不清烟雾,是潮意荡魄熄了炎热,还是风中栀子盘踞了清纯与馥郁 。 …… …… 盛栀再次醒过来,已经是上午十一点。 双眼迷蒙泛着水汽,枕边没有人, 没几秒,谢北聿就进屋了。 他身上换了睡袍,手上拿着药。 他俯身撑在床边,轻轻地吻了吻她的脸颊,缓缓拿住真丝薄被被角,极轻道, “涂个药好不好?” 她摁住了滑动的薄被,枕头朝他砸过来。 他接过枕头,直接上来,把她抱在怀里,慢哄似的,“乖。” 垂眸满眼是她白瓷肌肤上的微微红痕,痕迹经消散看起来不重,但遍布广泛,有点骇目。 又思及哪里需要涂药, 谢北聿闭了闭眼,果断认错, “宝贝,对不起,我……没有经验,下次不会这样了。” 盛栀咬咬牙,看着他用棉签蘸取药膏,小心翼翼涂。 又想起了他的背,也是她的杰作,于是作罢。 他又给她端了温水。 喂水的动作,又让她想起,昨晚, 又一次, 她浅浅睡着时,没睡会儿被渴醒,身后他迅速起身环上来,气息炽热,“怎么了?” “……渴。” “我去拿。”他下床去饮水机接了温水,俯身在床边,杯沿贴着她的唇瓣。 “……我自己来。”她那时还愿意自理。 看着他的眼神,轻笑了下接过来,“没睡着吗。” 他两手撑在床边,轻声问:“有不舒服吗?” 她边喝水,一时语塞。 刚才,有所克制,而后被他抱去浴室。 跨过某个节点,不是不舒服……而是…… 适应他,可能是一件比较漫长的事。 她的表情收入他的眼底。他重新上床挨在她身边,大掌覆上,去揉她的后腰际。 按了一会儿,她控诉,说他的按摩不正经,问他这就是你不睡觉的原因吗。 他动作变得更暧昧,无辜道,都那样了我们还要什么正经。 他贴近她,说再试一次。 于是一路, 脱缰, 失控。 …… 给她抹完药后,他又端来吃食,她囫囵吃了几下,又懒洋洋倒了下去。 他紧紧环住她,扣住她的手,另一只掌心贴于她腹部。 “宝贝,”他嗓音低沉,“继续睡吧。” 气息缱绻落于她耳颈, 掌心的温热传导到全身。 反倒被烫得有点睡不着了。 昨晚到凌晨,他就这么喊她。 一遍遍,喊她名字, 沉吟道,老婆…… 又迫她, 呢喃出, ……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