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起床吃软饭了》 第1章 倒霉催的 “你个死丫头片子，天杀的赔钱货，还不赶紧死过来帮忙，杵在哪里当门神呢。” 沈青然还在愣神之际，一个一脸凶相的老妇人朝她冲过来，揪着她胳膊上的二两肉，疼得她瞬间眼泪就飙了出来。 不自觉地甩掉了老妇人的胳膊，顺手推开了她。 “你个杀千刀的，居然敢打你奶奶，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你个死妮子……” 沈老太太见沈青然反抗，怒火中烧，一个咕噜爬起来就一巴掌想朝沈青然扇去。 沈青然侧身躲过，沈老太太又不依不饶的想抓她，沈青然没有力气跟她斡旋，眼看着就要被抓到，只好朝沈老太太的膝盖踹了一脚。 咚的一声，沈老太太摔了一个狗啃泥。 “哎哟，杀人啦，大家快来看啊，亲孙女杀亲奶奶了啊……”沈老太太顺势就倒在地上撒泼打滚。 “你个老太太怎么不讲理，明明是你打我。” 沈青然才是一脸懵逼，她怎么突然就来了这么个鬼地方，她不是在去送文件的路上吗？ 好像是一脚踩空掉到了污水井里，顺便还被个碎石头砸了脑袋。 环顾四周，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低声或抱怨，或呜咽，墨色的浓云挤压在山头，仿佛巨大的裹尸布要将他们裹挟吞噬。 这是哪里？她这是挂了吗？ “你叫我老太太？你个不尊亲长的东西，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一击未中的沈老太太仿佛好战的公鸡，一个咕噜爬起来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开始找起了趁手的武器。 沈青然只觉得自己头晕目眩，眼冒金星，站都要站不稳了。 随着眩晕感来临的还有一帧帧不属于沈青然但也是沈青然的记忆，这个老妇人是她的奶奶。 眼看着沈老太太找到了一根木根子就朝沈青然冲过来，沈青然起码求饶。 “诶，奶奶，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是要做晚饭了吗？我马上去打水，马上……” 冲到一堆杂物旁精准地找到一个陶罐，抱着就火速逃离了现场，不远处就是一片湖泊。 记忆里，他们这一批人已经在去往永安城的路上逃亡了二月有余了，已经拖家带口徒步走了近一千六百里路。 异世的朝廷为了更好的管理百姓，百户为里，五里为乡，将人口固定在某一个区域内，根据区域征收赋税或徭役。 原来所在的沈家村遭遇洪灾，为避免灾民流窜，朝廷下令乞食，由雷州城向永安城，一路北上，总路程近两千公里。 朝廷最远的流放刑罚，不过也才三千里。 可若不沿着路线走，则会变为流民，朝廷可下旨镇压，生死不论。 脑海里的记忆逐渐成型，沈青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魂穿了。 她上辈子不说行善积德，也至少没有做一件坏事吧，勤勤恳恳读了十几年书，兢兢业业上了几个月的班，难道是她小时候抓青蛙去钓小龙虾杀了生？ 小龙虾！沈青然眼睛一亮，蒜蓉、清蒸、麻辣……好饿好饿好饿…… 这天杀的日子为什么是她在过啊！ “又在躲懒，别人家都吃上了，你是想饿死我们吗？”比尖利嗓音来得还快的是沈老太太砸过来的木棍。 好在力气不够，没砸到，沈青然将陶罐沉下去，灌了满满一大罐水。 忽略了自己现在的小身板儿，差点儿一头栽下去，及时松手，陶罐也随之沉了底。 “啊这……”她发誓她不是故意的，家里没有铁锅，这陶罐就是他们沈家吃饭的家伙，赶紧趴着伸手去掏。 “我去……”湖水虽泛起涟漪，但是沈青然还是看清楚了水中的样貌。 头大肩膀窄，头发乱糟糟用稻草系着，麻布的袖子打了几个补丁还短了一大截，容貌看不真切，明亮的大眼睛显得十分突兀，还真是……难民。 “你在干什么，我的陶罐呢？”沈老太太紧跟着过来，直接给了沈青然一脚。 “掉下去了……”沈青然还是有点虚，就忍了沈老太太这一脚。 “哎哟，你个杀千刀的，我的陶罐啊。”沈老太太听着连忙趴了下去，伸手去够陶罐，好在水不深，弄出来着实废了一番力气。 “贱女人养出来的贱蹄子，一家子贱货。”沈老太太抱着陶罐气喘吁吁，但是不影响她骂骂咧咧，凶狠的目光恨不得在沈青然射出两窟窿。 “我是贱货您是什么啊，大贱货？老贱货吧？”沈青然低声骂道，没想到沈老太太耳朵倒是尖，居然听见了。 “你你……你”沈老太太被噎得说不出来话，这孙女一向唯唯诺诺的，像极了她那个没用的娘，怎么突然嘴皮子这么利索了。 “我的错我的错，怎么敢劳烦奶奶你亲自动手，我来。”沈青然抢过陶罐，朝沈家驻扎的地方走去。 沈青然实在是不想听沈老太太骂骂咧咧，她怕自己忍不住，这不是现代，她深呼吸几次，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 沈老太太想动手收拾沈青然，但是不敢动手，怕摔了家里这唯一的陶罐。 “赔钱货，差点就摔了我的陶罐，滚远点，晚上别想吃饭了，死妮子……” 到了驻扎的地方，立马把沈青然赶得远远的，生怕她倒霉催的样影响到自己的所剩不多的粮食。 “老三家的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天黑了也不带粮食回，饿死算了，尽是些让人不省心的东西……” 边做饭边骂，整个沈家村驻扎的这一块地方，只听得见沈老太太的叫骂声。 周围人不知是太累了还是习惯了，对这声音充耳不闻，抬眼望去，尽是些被灾难折磨的没有生气的人，沈家这奇葩除外。 沈青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记忆都接受的差不多了，可是这，真的不是一场梦吗？ 饿得痉挛的胃，胀疼的太阳穴，真实的让她无法反驳。 老实巴交的爹，唯唯诺诺的娘，偏心恶毒的老奶，凄凄惨惨的她。 别人穿越不是公主就是小姐，不是吃香的就是喝辣的，怎么到她这里就变成了逃荒饿死的角色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雷州城到永安城的逃荒路，已经走了一大半了。 第2章 吃饭要靠抢的 “姐姐……”一个瘦得皮包骨的大头娃娃轻轻地拉着沈青然的手，后面还跟了一个大头娃娃，除了脸上有一点点属于孩子的婴儿肥，其他地方真的是没眼看。 补丁摞着补丁都盖不住的破衣服，身上黑一块黄一块，头发都结成了一块，不知是不是错觉，沈青然觉得自己好像看见有苍蝇在头上飞。 这是原主家的一对龙凤胎弟妹，妹妹沈青月，弟弟沈青松，小名小月和大毛。 沈家有三子，沈老大是秀才，沈老二是混子，沈老三是拉磨的驴，她们都是沈老三的娃，连驴都不如。 她没饭吃，饿死了说不定还能回去，可这两个娃不吃，得饿死三个了。 看着他们走过来的方向，已经铺上了一层浅浅的稻草，虽不齐整，但也能看出来俩弟妹努力了。 再反观沈家其他人，虽然也是稻草，但是上面都有一层脏脏的棉絮，在这入秋的时候，也可以抵御萧瑟的风。 洪水来的时候，大家都在哭天抢地，是沈老三不顾性命，来回几趟抢出来的东西，可是这些东西却一件都没落在他的儿女身上，也不知道这一路上他是怎么忍下来的。 “你们先去休息，姐姐去弄点东西给你们吃。” 听到有东西吃，两个人眼睛都亮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下。 爹娘在的时候，他们还有一碗只有两根野菜的野菜汤，要是爹娘找吃的没回来，他们是绝对吃不到东西的。 也不知道那便宜爹娘去哪里了，这荒郊野外的，一旦天黑了，处处都是危险。 “奶奶，您老可得歇着呢，这些小事我们小辈来做就好了，您歇着去，我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沈青然一脸谄媚的走上前接过沈老太太的木头勺子。 “饭点你倒是来献殷勤了，滚，没你的份。”沈老太太手一抬，木头棍子就落在了沈青然的身上，疼得沈青然眼泪都要出来了。 “坏奶奶，坏奶奶……”沈青松冲过来护着沈青然，“为什么总是打我们？” “反了天了，我看你们一个二个的都反了天了……”沈老太太气极，木勺子一下又一下的挥着，沈青然抱着沈青松，不经意间被打了好几下，周围人的视线也聚集了过来。 “住手，像什么样子，丢不丢人？”沈老爷子一记白眼飞过来。 沈老爷子只要有吃有喝，就万事不愁，因为有个秀才儿子，在村里别人都要高看他一眼，就真以为自己有点斤两。 除了有损他老爷子面子的事情他看得见，其余的一概不闻不问。 沈老爷子都发话了，沈老太太也不敢继续，数出来几个竹碗就开始按人头盛汤，竹碗也是沈老三去砍得，这是怎么好意思虐待他的孩子的，沈青然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看来伸手不打笑脸人在这里是行不通的，想想也是，要是他们真的有人性，就不会把原主饿死，把四五岁的孩子饿成这样，还下这样的死手打人。 揉着自己的胳膊，牵着沈青松的手回到了铺稻草的地方。 “姐姐，对不起……”说完豆大的泪珠滚落。 “小松，你能帮姐姐说话很棒了，但是你太小了，你要快快长大才可以保护姐姐和妹妹。”她自己现实中也有个弟弟，但是两个人好不过三秒钟就要打架，次次都是她完胜。 两个对比一下，沈青然更心疼这一对弟妹了。 眼睁睁着看着他们汤都要喝完了，难不成要让她去偷去抢才能吃上一口饭吗？ “娘，你看光儿还没吃饱呢，再给他盛点儿吧？”老大媳妇陈秀英说着就往锅边走去。 沈光是沈家第一个孙子，深受沈老太太喜欢，基本是他要求的，沈老太太无有不应。 “你个死婆娘，是我宝贝孙儿没吃饱还是你没吃饱？” 给家里男人吃的都是稠稠的野菜和糠皮，虽然难吃，还是饱肚子的，看陈秀英贼眉鼠眼的样子就知道是陈秀英没吃饱。 事儿干得最少，嘴还馋，看着她身上那一圈肉，沈老太太都气不打一出来。 “剩下的是留给老二的，哪儿轮得到你。”陈秀英心思被看穿，悻悻然，也只能作罢。 沈青然却牢牢抓住了沈老太太的话，锅里留着还有野菜汤。 趁着沈老太太和陈秀英在收拾碗筷，再把一张破桌子绑回板车上，沈青然拿了两个碗，也不顾烫，舀了就跑。 “二毛，小月，快吃……”两小只还有点犹豫，沈青然的动作他们可是看在眼里的，这被沈老太太看到会被打死的。 “拿都拿了，已经要被打了，还不如做饱死鬼对不对？” “姐姐，你先喝。” 现在是推脱的时候吗？沈青然着急得很，她也是第一次抢饭吃啊！ “我再去拿。”把饭碗留下，她又摸回了锅边，只有浅浅一层了，不过好在沈老二也是个受宠的，留下的野菜汤也是稠稠的。 咕噜一大口，沈青然差点儿没吞下去，这是什么，野菜的苦，糠皮的糙，甚至还带了点儿泥沙，喇得喉咙都要裂开了。 想着会不好吃，也没想过这么难吃，没办法，饱肚子要紧，又开始艰难的吞咽，还没喝完，沈老太太就冲过来了。 “死丫头，你居然敢偷吃！”看了一眼陶罐里，果然没剩啥了，“你这个贱人，你怎么不去死，偷吃我的粮食？” 沈老太太抄起还没灭干净的烧火棍子，直直地往沈青然身上挥去。 “这野菜都是我爹娘挖的，我吃怎么就算偷了？” “这个家还没分呢，谁能吃谁不能吃都是老娘说了算！你爹娘算个什么东西。” “我爹娘不算东西，那你们也都不是东西！”沈青然也不装了，边跑边用嘴输出，场面一片混乱。 “住手！” 一道急得破音了的声音传来，他们两个人都停住了。 沈青然第一反应是他爹终于开窍了？知道他娘打人不对了？ 沈老三最是愚孝，就算沈老太太动手，也当是教育晚辈，丈夫都不帮忙，她娘也只是抱着他们三痛哭流涕，感叹天道不公命不好。 第3章 悄声密谋 待到来人在沈青然面前站定，她才看到不是沈老三和陈宝珍，竟然是沈老二。 怎么会是沈老二呢？他能有这么好心？沈老大一家是明着对他们不喜，沈老二一家就是笑面虎，阴着坏。 “娘，这好好的丫头，打坏了可……没钱治啊。”想脱口而出什么，却又憋了回去，沈青然捕捉到了，眉头一皱。 “我还给她花钱，死了就死了，偷老娘的吃的，活该被天收去，呸，天杀的赔钱货。” 人群里窃窃私语地讨论着沈老太太狠心，他们是一村人结伴逃难，对沈老太太的所作所为早就看不惯。 “成何体统，一碗野菜汤而已，丢不丢人。”讨论的声音一多，沈老爷子就活了过来，对着沈老太太骂。 沈老太太瞪着眼睛，还觉得自己委屈，刚准备辩驳，沈老二一把拉过沈老太太。 “娘，不气不气，等后面进城，儿子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谁还吃这野菜糊糊。”笑着打着哈哈，将沈老太太拉到了一边。 “大丫头，没事哈，你先回去歇着。”沈老二朝沈青然挥手，示意她回去歇着。 沈青然虽质疑，但目前却也是松了一口气，不然她还真没办法解决沈老太太。 “你帮着那死丫头干什么，她可吃了我留给你的饭食。”其实今天沈老二已经在外面酒足饭饱，还吃了许久没尝过的五花肉，对那天天吃的野菜粥不甚在意。 悄摸摸地又把沈老爷子拉过来，三个人一起走到了板车的另外一面，陈秀英远远望着，恨不得自己能再长个耳朵。 “爹、娘，我有事跟你们商量。”沈老二见没人围过来，悄声说道。 “啥事儿？”沈老爷子看他狗狗祟祟的，还以为他捅了什么篓子。 “我今日遇到了一个贵人，有个王婆子去后面的流民堆里收了几个女娃子，足足六两一个呢！” “什么！六两？”沈老太太惊呼出声，又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你是什么意思？” “丫头嘛，总不是要嫁人的，你看老三家两个拖油瓶，不是正好卖了还能赚点银子花花嘛。”沈老二阴戚戚地笑着，仿佛已经看到银子在向他招手了。 “那可不行，卖儿卖女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沈老爷子皱眉反对，沈老太太白了他一眼。 “是啊，你的面子多重要，那我们就饿死算了。”就冲今天沈青然那个死丫头片子对她动手还嘴的，沈老太太是一点都不心疼，甚至想立马动手。 “爹，你想想我们，马上连糠皮都要没有了，离永安城可足足还有四百公里路呢，我们吃什么喝什么？真的跟他们一样去啃树皮啃树叶吗？” 他们能一路走到现在，还能在野菜里混些糠皮，是洪水前夕，他们刚卖了五亩水田，得了十二两五钱银子，准备供老大读书。 奉朝廷之命乞食，虽进不了城，但有钱就可以在途中的城门口买些陈米糠皮，靠着这笔银钱，他们才能走这一千六百里路，不过饶是如此，钱也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初时，他们一行人日行三十里有余，到现在他们勉强只能走十七八里，按照这样的脚程计算，等到永安城还得一个月。 到了地方，他们这些人大概率会被并入县城周围的村里，分配的不过就是一些空置许久的破屋，长满杂草的荒地。 现在已是初秋，马上就要步入寒冬，没有衣服被褥，没有粮食，一家人如何能扛到来年丰收？ 三个人一合计，沈老爷子也被说服了，却没有松口。 “我们虽是泥腿子，可是你哥是秀才，我们也算是书香门第……这，这……村里人可是要戳我们脊梁骨的呀，这我怎么抬起头做人？”到底是放不下面子。 “戳脊梁骨能戳几时？我们马上就做不成一村人了，到时候我们并入其他村，谁又会知道这些事？” 沈老二满不在乎，眼里只有贪婪的光。 “老三一家的会答应吗？”沈老爷子这下放心了，思考起了如何让沈老三妥协。 “怎么不会答应，老三最是听话，更何况，还不知道那青丫头是谁的野种呢，我早就看她们娘两不顺眼，能一起卖了最好，六两银子呢，再给他找个清白娘子都够够的了。” 陈宝珍原本是大户人家的粗使丫头，被污蔑偷东西而发卖，后流落青楼，宁死不从被打得半死，后老鸨嫌晦气，不想花钱医治，准备丢入乱葬岗。 被抄近路回家的沈老三遇到，将在码头搬了十天重物的两百文钱全给了楼里的打手，将人带了回去。 钱没有带回来，倒是带回来个要花钱的青楼女，沈老太太气极，要不是沈老三干活利索，还能赚点钱，差点就被赶出沈家。 后来就当白捡了个媳妇，陈宝珍是丫鬟，农活不精，入门生了个女儿后，又十年未添一子。 身份不清白，村里的泼皮无赖言语污秽，且又没生儿子，被人嘲笑，导致她在沈家甚至村里都抬不起头，便养成了唯唯诺诺的性子。 “那……” “哎呀，爹，你就不要顾虑了，这件事情就这办吧。” “我来搞定老三家的。”沈老太太拍着胸脯保证，始终没把沈老三这个人当成他们成事的阻碍。 那可是六两银子，两个丫头十二两啊，抵五亩水田啊。 他们这种靠天吃饭的泥腿子，一年到头的收入来源只有地里的粮食和沈老三农闲时去码头搬货物一天挣得的二十文，得多少年可以赚这么多啊？ 想着数银子的快乐，沈老太太笑眯了眼睛，真是天不亡他们沈家啊。 谁都没有注意到树后面还有个小女孩儿捂着嘴巴不敢作声，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一直到他们三人走远了，才瘫软在地。 本就裂了道口子的衣裳，这下被不停搅动的手指拉扯得更大了。 看向沈家一大家子人各做各的，再看看七八米外的沈青然，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第4章 被大虫咬死了 吃了一点食物，沈青然的胃没有那么难受了，她始终关注着沈老太太三人的动向，直觉他们商量的事情与她有关。 沈老二平日里就是个混不吝的，整天游手好闲，今天偷个瓜明天摸个枣，经常不着家，她可不觉得今天沈老二帮她说话是良心发现。 “大姐。”一道怯弱的声音响起，是沈老二的女儿沈巧翠。 沈巧翠在沈家的日子也只比她强一点而已，印象里二婶李梅，跟沈老二性子一样，平常事情都交代给陈宝珍和这个女儿，自己则是每天在村口说着闲话，打了饭点再回家。 沈老太太虽也不喜她，但是事情都被老三家干完了，只要不惹事也就随她去了。 “你来找我有事儿？”赶路的这些日子，两人一直都是闷声做事，几乎没有交流过。 “没……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 犹犹豫豫了很久，到了沈青然面前，沈巧翠还是退缩了，她不敢说。 万一，沈青然她们逃跑了，下一个被卖掉的会不会就是自己呢？而且就算跑了有什么用，这样的光景也会饿死在外面的，说不定卖到一个好人家，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对，就是这样，沈巧翠紧紧地攥着拳头，试图说服自己。 “姐姐，你……小心一点。”沈巧翠没办法说出沈老太太他们的打算，她不想被卖到青楼为妓。 说完就转身往回走，沈青然一头雾水，这是什么跟什么？ 不过既然她这样怯弱的性子来特意提醒自己，肯定是有什么事，沈青然心里突然闪过一丝不安，脑子里有个想法成型。 她们姐弟三人，对沈家来说，不过是拖油瓶而已，拖油瓶能有什么价值呢？那就只能变成钱了。 这个朝代，只要不是“诱口”，长亲同意的人口买卖并不违法，在这种逃荒时候，卖儿卖女十分常见。 沈青然不想坐以待毙，早晨到现在傍晚了，沈老三和陈宝珍还没有回来，她决定去找一下他们。 据她所知，到下一个县城只有二十公里了，脚程快的话，明天晚上就能到。 如果沈老三和陈宝珍在面对孩子被卖的时候，都不奋起反抗，沈青然也没啥好说的了，说不定被卖掉，她还能绝处逢生。 “大毛，小月，你们乖乖休息，我去找找爹娘。” “我们也去。” “我一个人快些，你们也去的话我还得照顾你们，听话。” 说完，两个孩子也没有强求，沈青然捡了一根粗一点的棍子，就沿着来的路往回走去寻找。 为了避免遇上匪徒盗寇，他们一直都是沿着官道走，官道周围可以吃的东西几乎都被流民扫荡过，所以找东西得去更偏一点的地方。 不懂得辨别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就算大声喊也不敢，免得附近有贼人惦记，沈青然走出去几百米，离了人群，四周黑压压的，这才意识到找人也不容易。 正当沈青然沉思自己是不是不该一个人出去找人的时候，对面有两道人影快步跑过来，像是有野兽在后面追一样。 好像是自己村里的人，沈青然靠边了一点，想招手问问见没见过她爹娘。 “青丫头，是青丫头吗？”来人看到沈青然就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似是劫后重生一般。 “丫头啊，你爹娘坠入悬崖，被那大虫咬死了。” 刚听到大虫的时候，沈青然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后来眼睛猛然瞪大，大虫好像是老虎啊，被老虎咬死了？那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沈青然只觉得自己心口被无数细细密密的银针刺穿，属于原主的生理反应让她差点背过气去，怪不得这么久没回来，原来是…… 见沈青然失魂失语，两个人拉着她就往回走，待见到村里人就瘫软在地，说了这个消息。 消息传播的速度很快，议论纷纷的声音片刻就传到了沈家人耳朵里。 “你说什么？你瞎说什么浑话呢？咒人死也不怕糟了雷劈。”沈老太太叉着腰就冲来人叫骂。 “真的，我们往西边走了四五里地，都是荒草，只有那山崖上有崖木瓜，可实在是陡峭，我们又没有绳索，便想放弃，偏偏沈老三想用藤蔓试试，没想到就出事了，藤蔓断了，老三媳妇去拉断掉的藤蔓，被拽了下去，我们想去救，可那崖低有大虫，那可是吃人的玩意儿，我们亲眼看到他们……他们被吃了！” “啊，我可怜的儿啊……”沈老太太干嚎着，捶胸顿足，“这可怎么办啊！” 沈老太太两眼一黑，少了一个这么听话能干的儿子，以后家里的活可谁来干啊，外快谁来赚啊。 “两位叔伯，可否带我们去看看，为我爹爹收尸。”沈青然诧异大过于难过，因为于她而言，只是一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 “那里可有大虫，要去你去。”沈老太太脱口而出，仿佛死的不是她的儿子。 “那可是你的儿子啊，要是那是大伯和二伯，你还会说这样的话吗？” 连她一个外来的灵魂都想着让人入土为安，可是实打实吸了儿子这么多年血的血亲，居然是这种态度，真是开了眼了。 “青丫头，我们一群吃都吃不饱的，哪有力气去跟大虫抗衡啊，听爷爷的话，等我们到了永安城，一定为你爹爹立一座最好的衣冠冢。” 沈老爷子眼角倒是有些湿润，太伤心也没看出来，语气里的怕死倒不是装的。 “冠冕堂皇，拿什么立衣冠冢？那一堆破烂杂草吗？”他们一家五口，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身上的衣服手腕脚脖子都盖不住，唯一属于他们的是浅浅的一层发霉的稻草。 “你个死丫头，大家都是逃难，谁家里不是睡得破烂杂草，你还想要什么好的。”沈老太太说着就要揪沈青然耳朵。 爹娘死了，爷奶打着卖她的主意，沈青然还能有什么好脸，手里拿着的棍子重重地就朝沈老太太挥了过去。 “失心疯了，这丫头失心疯了要打亲奶奶啊……”沈老太太被她眼里的狠厉吓到了，干嚎着躲到沈老爷子后面。 第5章 去天上过好日子了 “好了。”里正拿着拐杖，重重杵在地上。 人群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人死，总要入土为安。”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总不能让我们活着的人再被大虫咬死吧？”村长话还没有说完，沈老太太就嘟囔着反驳。 “真是亏得沈老三夫妇为你们沈家劳心劳力，毫无怨言，真是黑心眼啊，正刚，明日你随他们二人去探探，替他们收个尸吧。” “是。”沈正刚是里正的儿子，为人正直善良。 里正不欲与他们讨论是非曲直，心黑的人眼里是看不见别人的，但他作为里正，也有义务照拂村里人。 能把他们这些人尽量带到永安城，就是他作为里正最后的使命了，后面就再也没有沈家村，也没有他这个里正了。 “谢谢里正爷爷。”沈青然朝里正鞠了一躬，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已入夜，除了空地中心燃烧着的火堆，外面再无一丝光亮，这个时候让她带着弟弟妹妹去找沈老三夫妇，她没这个能力。 辨认不了方向，解决不了潜在的危险。 “姐姐，什么是死了？”沈青月睁着大大的眼睛，懵懂地发问。 沈青然一噎，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没有亲眼面对过死亡，并没有什么概念。 虽然好像在现世，她好像也死了，不知道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此时此刻在干什么，是不是已经收到她死亡的消息。 “死了，就是爹爹娘亲觉得现在的日子太苦了，所以他们就想去天上过吃饱穿暖的幸福日子。” 可是她幸福日子还没过够啊，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奇葩的地方遇到这么奇葩的一家人啊，沈青然内心在咆哮。 “可是她们过幸福日子，为什么不带上我们呢，是我们没有好好听话吗？我会乖的，会帮娘喂鸡喂猪捡柴火，等我再长大一点，我就可以去跟姐姐一起割猪草洗衣服了……” 说得沈青然鼻子一酸，这么乖的孩子，他们是怎么舍得把别人家的喂得白白胖胖，把自己家的饿成这样。 “因为他们也不能确定一定可以吃饱穿暖，所以他们要去探探路。”沈青然把沈青月搂在怀里，轻声哄着。 “姐姐骗人，死了就是没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了，我们都是没有爹娘的孩子了……” 虽然都是五岁的小孩儿，但是沈青松显然没有那么好骗，他隐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划破天际，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悲戚。 沈青然放开沈青月，走到沈青松的面前，“大毛，你比妹妹聪明，你可知何为青松？坚韧不拔，宁折不弯，愈挫越勇，只要你记得爹娘的期许，他们就永远会在。” 悲戚的哭声小了一些，“村口的婆婆总说好好做人以后会投个好胎，那爹娘会投个好胎吗？” 以前沈青然只觉得都是无稽之谈，但是她魂穿到这里，对神明鬼怪多了一丝敬畏。 “会的。” “那希望他们去一个好人家，不用天天干活也能吃饱肚子。” 这么大年纪的孩子，吃饱肚子不被骂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沈青然抱着弟弟妹妹，眼泪再也止不住，把原生的悲惨和自己的委屈一并哭了出来。 两个小孩子毕竟年幼，哭着哭着就进入了梦乡，沈青然也带着疲惫进入了梦乡。 天还将亮未亮的，沈正刚就喊醒了昨日回来的人，他们二人还心有余悸，硬着头皮答应跟上。 “正刚叔。”沈青然被惊醒，看到他们已经准备出发了，立马坐起来喊他们，“带我们一起去吧。” 三个人的眼睛都红肿着，看着实在可怜，最后沈正刚决定留一个人给他们带路，他们二人脚程快，先去探路。 四五里地，沈正刚他们只花了半个多时辰，沈青然他们足足花了两个时辰，等到的时候，沈正刚他们已经挖好了一个大坑，将尸体放入坑底了。 “青丫头……” 两人的尸骨被大虫啃噬地面目全非，全身没有一块好肉，连骨头都难得拼凑整齐，他们只能冒着风险就近掩埋。 哪怕尸骨上已经覆盖上了一层薄土，沈正刚还是怕沈青然三人看到留下心理阴影，往他们面前挡了一下。 来的路上，沈青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两个小的虽然眼泪不断，但是也没发出声音，安安静静的用双手刨土覆土。 待到有一个小小的土包了，几人才停下来，沈青然带着弟妹，重重地朝沈老三夫妇两磕了三个响头。 “爹，娘你们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弟妹，望你们来世平安喜乐，福寿绵长。”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她沈青然重活一世，占据了原主的身体，那她一定会替原主照顾好弟弟妹妹，更好地活下去。 …… 这边还在煽情，沈家那边已经在鸡飞狗跳了。 原本他们都是卯时起来赶路，早上里正说等沈正刚一行人回来之后再继续赶路，便耽搁了一下。 沈老太太正想让沈青然帮忙收拾睡得草席一并绑到板车上，却没看到沈青然一行人，白花花的银子没了，立马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老三家的那几个死东西跑哪儿去了？老二，老二，赶紧去找找呀，哎哟……” 旁人还以为是沈老太太良心发现，担心起了几个孩子的安危，便说是跟着沈正刚他们去给沈老三夫妇收尸了。 “假好心……最好把我家三个孩子带回来，不然我去官府告他们诱拐我家孩子。” 分不清是非的话一下就惹了众怒。 “没脸没皮没良心……呸……什么东西。” 人群里立马骂开了，沈老太太也不杵，跟他们对骂起来，一群没见识的泥腿子，也配跟他们这种书香世家比。 见别人骂到了沈老大的头上，沈老大才摇着把破折扇，嚷嚷着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后来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全是指责的话语，沈老太太才熄了火不敢呛声。 外人骂不过，又开始找自家人的茬，左骂一句陈秀英懒货右骂一句李梅没用，没有片刻消停。 第6章 人不会跑了吧 午时的阳光垂直的照射着，加上丝丝带着寒气的秋风，让人更加瘫软无力。 今日还未曾赶路，只能算原地修整，正午了也没有一家烧火做饭，都在等着沈正刚他们回来。 “老三没了，这板车以后谁拉啊。”沈老太太看着板车感叹着。 小小的一块简易木板车，上面倒放这一张方桌，方桌中间放着稻草被褥和一箱笼零散物件，后面还放着一些篓子工具和烧火做饭的土陶罐。 很多时候，家里的光宗耀祖四个大少爷还要坐在板车边边的缝隙里，分别是老大家的三个大的和老二家的一个小的。 “我是读书人，我的手要用来写字的。”沈老大第一个摇头拒绝。 “我，我瘦胳膊瘦腿的，我不行的娘。”沈老二看着这一堆物什，还没拉就开始累了，也摆摆手表示不行。 “难不成要我这个老胳膊老腿来？”沈老爷子看两个儿子都拒绝，立马跳脚。 “老大媳妇拉，老二媳妇推，天天只知道吃吃吃……” 话音未落，陈秀英和李梅都喊了起来，“娘。” “叫什么叫？这么大了还要喝奶不成？你看你一身肥肉，动一下怎么了？” 沈老太太重重地拧着陈秀英的胳膊，“还有你，成天只知道躲懒，家里的事情你干过啥？” 本来就一肚子火，沈老太太越说越气，抄起棍子就想打陈秀英和李梅，这两人可不像陈宝珍会立定挨打。 挥舞了几下，连衣角都没有挨到，反了天了啊，“老三诶，你怎么这么早就去了，这可让你娘我怎么活啊……” 扑通一声往地上一坐，直到这个时候，沈老太太才对沈老三的死亡感到了一丝难过。 殊不知，等到了永安城，到了要开荒种田且无人做家务的时候，才是沈老太太最崩溃的时候。 “娘，老三没了也不是坏事，最起码我们卖掉青丫头和月丫头的事情就没有阻碍了。”沈老二在沈老太太耳边絮叨了一句，沈老太太立马脸色转晴。 “有道理有道理，这事啥时候能办？”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这不是要先问过爹娘的意见，你们确定了我才好找别人交涉不是。” “哎哟，这么重要的事情，要是我们路上碰不到那婆子了可怎么是好啊，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沈老太太急的不行，来回踱步。 “不行不行，你现在就去找那个劳什子王婆，将这事定下来，不然为娘心里难安啊，快去快去……” 死了儿子不难安，卖了孙儿不难安，为了这点儿黑心钱倒是难受得紧。 “娘啊，这……”沈老二搓了搓手指头，“我这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碰到王婆呢，万一孩儿没找到饿死在路上了怎么办？” “我的老天爷呀，现下什么光景，我哪有钱给你。”沈老太太瞪大了眼睛，就像护崽的老母鸡，想都不用想就拒绝了。 “那我这，难不成要孩儿饿死不成？” 拉锯了一番，后来在沈老太太这里扣出来了六文钱，一个粗面馒头一文钱，一日两顿，够沈老二撑三天。 “这可是最后的家当了啊。”看着瘪瘪的钱袋，沈老太太泪眼婆娑着，她自己都好久没有吃上粗面馒头了。 一拿出来沈老二就一把抢过，笑眯着走了。 两个月了，还有谁家里能拿得出来钱啊，沈老二自己都好久没有见到钱了，虽然只有六文钱，苍蝇腿再小也是肉不是。 逃荒初时，粮价疯涨，可沈家这些人都不是能吃苦的，早早地钱就花完了，能拿出六文钱，沈老二都知足了。 更何况，其实沈老二在见到王婆的时候，便已经将沈青然沈青月二人卖了，沈青然八两，沈青月六两，他还可以赚二两银子。 “娘，马上我们就有钱了，您就等着享福吧。” 这个王婆是特意来这流民堆里买孩子的，她认识不少高门大户，也认识不少青楼老鸨，每年经她的手送出去的孩子不知多少。 沈老二和王婆早已约定好，在离永安城最近的一个驿站里，王婆的人会带走他们，其实王婆的人已经混在流民里了，只是没人注意。 之所以没有直接将人带走，一则王婆也不想太惹眼，二则这么多孩子，路上闹腾寻死觅活的，还得管饭，麻烦。 流民是一定要到永安城重编户籍的，王婆子不怕他们拿了定金逃走。 若有反悔者，定金十倍奉还，白纸黑字，就算去衙门也是站得住脚的。 拿了钱，沈老二可不想天天跟着他们喝野菜汤，接下来的日子，还不知道有没有野菜汤，已经没有任劳任怨挖野菜的人了。 足足等了四个时辰，沈青然一行人还没有回来，人群中有些人开始抱怨了起来，晚半天出发就晚半天到，就要多挨半天饿。 “若你们嫌等得心焦，你们大可以先行出发，我绝不阻拦。”里正威严的声音响起，人群就安静了下来。 结伴而行，互相有照应，也可避开些匪徒之类的贼人，别的村松松散散，饿死的被抢的不知多少。 沈老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沈青然一行人才回到了大部队里。 “节哀，只要人活着，总会有希望，会好起来的。”里正拍了拍沈青然的肩膀，叹了一口气。 摊上这么个爷奶，还不知道这三孩子的出路在哪里，“有什么事情，你就来找里正爷爷，爷爷给你们做主。” “知道了，里正爷爷。”沈青然还是很感谢这个里正，如果不是他，沈老三夫妇都不能入土为安，如若以后她有能力，定会报答。 大部队汇合之后，人群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沈青然一早上已经走了接近十里路，感觉步子都要迈不开，反正她们三也就这么点干稻草，趁着还没出发就想好好休息一下。 沈老太太看到她们回来了，松了一口气，反正东西收拾好了，也没有去烦沈青然。 沈老二临走时特意交代了，这些日子要稍微对沈青然两姐妹好一点，身上有伤破相了或者是有病了，都影响价值，甚至还可能会倒贴。 前面有银子在等着，沈老太太嘴角止不住上扬，感觉浑身都舒坦了些，日行二十里，也没有很难了呢。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们一群人又继续北行了。 第7章 谁爱拉谁拉 刚走不到一里路，沈家人又开始闹了起来。 “懒货，你到底推没推啊。”陈秀英把板车一放，冲到后面就推了一下李梅。 “怎么没推，没看到老娘手都红了吗？”李梅本来就憋屈，被推了更是气不过，叉腰吼着。 瞬间两个人扭打在一起，陈秀芳扯着李梅的头发，李梅揪着陈秀芳腰间的软肉，谁都不肯松手。 “娘，大婶，你们快松手啊。”沈巧翠被吓了一大跳，她也跟在后面推车，一时有些无措。 “看什么看？不知道帮帮你娘吗？我是养了个什么糟心玩意儿……”李梅抽空朝沈巧翠啐了一口口水。 李秀英块头大力气也大，李梅痛不过踩了一脚李秀英，趁她力气松了些，抓住她的胳膊咬下去。 “干什么干什么……”沈老太太一只手提着一个耳朵，把他们两个人分开。 官道本就不算宽，她们一停下来，后面的人就都停了下来，朝着前面观望，脾气大的已经骂出声了。 “娘，我真拉不动了啊，我这胳膊都要抬不起来了。”陈秀英往地上一趟，死活不愿意起来，“这板车谁爱拉谁拉，我真的拉不动了。” 好大的一出戏啊，沈青然都看呆了，这泼妇打架，她还真从来没有看到过，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你，青丫头，你来。”沈老太太将二人分开之后，拉着沈青然往板车上走。 从前都是沈老三在前面拉，陈宝珍和沈青然在后面推，所以沈老太太丝毫没有觉得不对，沈家的其他人也觉得理所当然。 连陈秀英都站起来了，“青丫头啊，心疼心疼你大婶，帮大婶拉一下，大婶这实在是不行了。” 这算是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吗？沈青然无语。 “大婶，你也不看看我几斤几两，你几十斤几十两，你都有三个我那么重了，你拉不动我能拉得动？” “你个死丫头，你敢说我胖？”李秀英生下来就胖，又是屠户家庭出生，一身肥肉跟待宰猪有得一比，没少被嘲笑，听到沈青然这么说直接炸毛了。 冲上去就想扇沈青然，沈青然一躲，那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沈老太太的脖子上。 “哎哟，你怎么敢打奶奶啊，你忤逆不孝，不尊亲长，奶奶，你没事吧？”沈青然的指责比沈老太太来的都快些，她就是故意的。 沈青然早就看沈家这一家人不顺眼了，要不是没有分家，要不是她不能自立门户，还得靠着这群吸血鬼走到永安城，她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可惜了，巴掌要是再高点儿就好了，打到的就是脸了。 沈老太太直接被打懵了，自从她的婆婆过身之后，她掌了家，连沈老爷子都不会对她动手，她竟然被自己的儿媳打了？难以置信。 这可是天大的屈辱啊，古往今来，有几个儿媳敢打婆婆的，还是当着这么多村里人的面，直接气得跳脚。 眼睛不断搜寻着趁手的东西，锁定了做饭的木勺，抽出来就朝李秀英打去，陈秀英自知理亏，只敢边跑边饶命。 “好了，还要赶路呢。”沈老爷子看着周围人嘲笑目光，烦躁得很，大声喝止，“不就是个板车吗，青丫头你就拉一下，让巧翠帮你推着，快走。” 又落到了沈青然的头上，沈青然都要气笑了，真想大嚎一句家里的壮丁是死完了吗？但是还是憋住了。 “爷爷，我昨天晚上就喝了一口稀汤，早上又走了十里路为我爹娘安葬，我的手才是抬不起来了。” 摊开双手，十指的缝隙里全是泥垢，加上泫然欲泣的脸，可怜之相尽显。 周围的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有个年长一点的村民走上前来，“金贵啊，你和老大两个大男人大把子力气，让两个半大的女娃子推这么重的板车，你怎么好意思？” 原来是叫沈金贵，怪不得这么金贵，沈青然翻了个白眼，内心腹诽道。 “我是老子，我儿是读书人，怎可干这种事情？”沈老爷子拧着眉头，十分不爽。 “还好意思说一个老子，一个读书人，做老子的不护幼辈，读书的不明事理，老三才刚走呐，你们就这么欺负他的孩儿，也不怕午夜梦回老三回来怨你。” 里正爷爷看着人群没跟上，回头看到这一幕气急败坏，木头拐杖把黄土地都砸出了一个深坑。 “还没有当官老爷的命，就摆起官老爷的架子了，树且要皮，你们脸都不要吗？” 骂的漂亮，沈青然差点想鼓掌，要是能把光宗耀祖四个大少爷也骂进去就好了，沈家吵成这样，还坐着屁股不挪一下。 哦不，有个挪了，沈老二家的沈祖下来心疼了一下自己的娘亲和姐姐，倒是让沈青然高看了一丢丢，不过也只有一丢丢，只能说还没坏透。 沈老爷子憋红了脸，里正爷爷虽然年长些，但是两人算是同辈，平常时敬重读书人，高看沈老爷子一眼，每次都是客客气气的，这指着鼻子骂还是第一次。 偏偏人群中都是附和的声音，沈老爷子也没办法反驳，恨恨地看着不听话的沈青然还有糟心的李秀英一群人。 “还不赶紧动。”这句话是朝着沈老大说的。 沈老大自认为高人一等，走路都是昂首走在前面，他怎么能干这事儿？犹豫着不想上前，但是又有无数目光盯着他。 “我来我来。”沈老太太心疼自己的儿子，也不敢得罪丈夫，自告奋勇地拉起了板车，让陈秀英李梅二人在后面推。 刚刚挨了打的两人不敢作声，老老实实地推板车，只是都讨厌起了沈青然，要是沈青然答应拉板车，不就啥事儿都没有了，心里骂着搅事精。 沈青然才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舒服最重要，沈家人不开心她就开心。 爹娘没了，还有可能被卖，她又不是圣母，难道还要让沈家人过着舒心日子等着数钱吗？ 她不想惹事，但是也没道理惯着沈家人，撕破脸只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第8章 第一顿饱饭 因耽搁了大半日的原因，只走了十里地便原地修整了。 沿路走过来，沈青然的目光都在搜寻认识的植物，只要没毒都可以。 可惜了，她实在是能力有限，看来今天又是要挨饿的一天呢。 看着沈青然还有力气闲逛，推拉了十里地板车的沈老太太三人鼻孔张开，像是即将要上场的斗牛似的。 整整一天没有吃饭，大家停下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拾柴火生火做饭，除了饭食沈老太太要亲自看着，其他的杂活都落到了陈秀英和李梅的身上。 “这陈宝珍走了，以后我们俩这日子可是难挨了。”陈秀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认命的去旁边捡柴火。 今天的事情，李梅心中还有气，便懒得理她，反正她还有个女儿可以使唤，转身招呼着沈巧翠帮忙。 这一幕更是刺痛了陈秀英的眼，她有个秀才丈夫，还有三个带把的儿子，以后就是官太太的命。 以后最好是没事求到她头上，呸，没有眼力见儿的家伙。 沈老太太看着篓子里的粮食犯了难，糠皮倒是也还有一些，但是前天挖的野菜昨天一顿吃完了。 糠皮混着野菜可以节约一些粮食，家里可有十几张嘴等着吃饭呢，“都是一群赔钱玩意儿，赔钱货都少吃点。” 舀糠皮的手抖了又抖，舀了两小碗糠皮，足足加了满满一陶罐水。 熬煮完后，照例是沈老太太自己，家里没用的俩男人和光宗耀祖碗里稠稠的，其余人都要靠捡漏了。 “怎么只有十碗？”沈老爷子扫了一眼，提醒了一下沈老太太。 “沈青然那个贱丫头也配吃我做的饭？”沈老太太理所当然把沈青然三姐弟排除在外，“一家都没个好的，活该饿死。” “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你忘了老二是怎么嘱咐我们的了吗？”伤了残了病了可都影响银子。 “难不成我还把她们供着不成？”沈老太太心里自然明白，但是她就是不甘心。 老实巴交的沈青然尚且不称她的心，更何况变成了这么个跟她对着干的货色，她可没忘记沈青然是怎么说她老贱人的，越想越气不过。 “只有这些天的缘分了，分一口吃的而已。”要说以前，为了面子，沈老爷子还有点怜惜，毕竟是自己的孙女。 但是自从沈青然害得他在人群里丢这么次大脸之后，他对这个孙女的感情，也就是还能换点银子了。 沈老太太心不甘情不愿的去喊沈青然吃饭，这可着实把沈青然惊到了。 为了避免饿死，她都差点打算厚着脸皮带着弟妹去里正爷爷家蹭一口饭吃了。 现下正好，不吃白不吃，也省得她去欠别人一个人情。 依旧是难以下咽的糠皮粥，少了一些野菜的苦味，但对于一天没吃饭的人来说，能够饱肚子就行，别无他求了。 没有冷嘲热讽，没有咄咄逼人，沈青然居然安安静静地在沈家吃了一顿饭！ 哪怕是没有逃荒的时候，能在沈老太太眼皮子底下吃饱肚子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这下沈青然更加确定了沈老二上次的帮助是不安好心，沈巧翠的提醒也不是偶然。 “二叔呢？他怎么不在？”沈青然假装不经意的问。 “问问问，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沈老太太心虚地眼睛乱瞄，嗓门也陡然尖利了起来。 沈老太太不是担心被沈青然知道了，而是怕她察觉了之后人会跑那就得不偿失了。 看到沈老太太的反应，沈青然更加坚信了他们心里有鬼。 一瞬间什么卖给老鳏夫啊，什么卖给别人配冥婚啊，卖给青楼做娼妓啊，沈青然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天气凉了，你带着月丫头和青松晚上就挨着我们睡吧。”为了避免人会跑，沈老太太和沈老爷子商量后，决定把姐弟三人栓在身边。 后半夜的秋风真凉啊，沈青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们只有稻草，可沈老太太和沈老爷子是有被褥的。 厚厚的稻草席子和厚厚的被褥，虽然脏，但是好歹是没有一股子霉味儿，不蹭白不蹭。 事情没有发生之前想什么都是徒劳，沈青然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顾好眼前再说。 “我不要，奶奶凶，会打人。”沈青月头摇成了拨浪鼓，一脸地抗拒。 另外一个沈青松也板着一张小脸，宁愿冻死，非要睡那个破草席。 “哎，你个死丫头，怎么说话呢。”沈老太太老脸一垮，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大的讨人嫌，小的也不是好货色。 卖了好，卖了就都省心了，以前带把的孙子没想着卖，现下沈老太太也打起了心思，留着一个独苗，跟他们不亲怕也是个祸害。 “奶奶担心我们冷着呢，要说奶奶好。”沈青然皮笑肉肉不笑，回头朝沈老太太说道，“小孩子不懂事，我这就去收拾床铺。” 拉着二人收拾稻草去了，边收拾边哄着他们，讲着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大道理，他们不情愿也只能听姐姐的话。 于是，姐弟三人晚上跟沈老太太沈老爷子抢了一晚上的被子，久违的温暖，三个人都睡得香甜，一夜无梦。 可怜了沈老太太沈老爷子，第二天早上起来喷嚏不断，到了晚上说什么都不愿意跟她们姐弟三一起睡。 沈青然轻飘飘一句风寒了奶奶有钱给我们治病吗？拿捏了沈家老两口，逼着他们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在这医疗设施不发达的现在，一场风寒不好好医治也足够要人性命，更何况是在这逃荒路上，没有大夫更没有钱。 她料定了沈老太太是要用她换钱的，所以拿捏起来十分容易。 一来二去，沈老老两口精神都差了一些，叫骂着沈老二怎么还没回来，已经巴不得立马把沈青然卖了，太闹心了。 拿到钱了的沈老二，一路上有牛车就蹭牛车，没有牛车就在路边茶棚喝茶歇脚，日子过得好不快哉。 掐着二两银子快用完的时候，早早的等在了入永安城的必经之路上，就等着跟着人群混入王婆指定的驿站。 第9章 丑恶嘴脸 长途跋涉了二十天，不，加上之前的日子，应该是长途跋涉了整整三个月，永安城终于近在眼前。 “穿过这片树林，我们就到永安城的地界了。” 沈里正握着拐杖的手有些发抖，连声音都带了一丝激动，“再有五里路，我们便能到达永安城城门口。” 话音一落，人群中不少人相拥着喜极而泣，他们终于不用再过颠沛流离的日子了。 他们都只是平头老百姓，平生所求不过安稳活着。 思及此，大家的步伐都轻快了些，脸上的疲累绝望也化成了久违的喜色。 趁着大家都在加紧赶路，沈老二偷偷摸摸地混入了队伍，和沈老太太汇合。 看到沈老二的沈家老两口简直是看到了救星。 “你这些日子死哪儿去了啊，怎么才回来？”沈老太太激动地两眼放光，终于可以送走沈青然姐弟三个瘟神了。 “娘啊，为了这个家，可苦了我了，六文钱走到这偌大的永安城。”沈老二假惺惺地卖着可怜。 沈老二朝沈青然看了一眼，十分满意。 没缺胳膊少腿的，脸虽然还是黝黑脏脏的，但那盈盈一握的细腰，鼓鼓囊囊的胸脯，沈老二眼放精光。 这品相价格是不是还可以商量商量？ “受苦？”沈老太太狐疑地看着沈老二。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老二这厮，虽然穿的还是破破烂烂的，但是步履飞快，面色红润，声音更是中气十足的。 “哎哟，娘，我这不是投靠了王婆，赚了一些吃食，才不至于饿死。” 谎话张嘴就来，顺便将剩下的二三十文钱给了沈老太太。 见到钱的沈老太太瞬间脸色就变好了，亲昵地拉着沈老二的手嚎着，“我的儿，你受苦了。” “娘，我们现下不能进城，王婆的人还在驿站等着我们呢。” 贼眉鼠眼地朝四周望了望，看到没人注意才凑到沈老太太耳朵旁。 “不进城？那万一错失了分配可怎么是好？”相比于钱，现下更重要的东西是稳定。 逃荒初时，路上是有官兵跟随的，后面虽无官兵，但是流民的动向官府是了如指掌的。 此时此刻，怕是官府的人已经在拦着流民进城，直接分配到各个村里了。 “驿站不过二里路，我们三快去快回，大哥带着人去分配就好了……” “虽只有二里路，三个大。活人我们弄去也太扎眼了” “早就安排好了。” 沈老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在药店里买的蒙汗药。 拉着沈老爷子一合计，好戏开场了。 “唉哟……我的肚子，疼啊，疼死老娘了……唉哟。” 沈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不顾形象的满地打滚，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娘，好日子就要来了，你怎么就倒下了哟……” 陈秀英第一个冲过来，说出来的话却让沈老太太愣了一下。 真是晦气，沈老太太死死地捏住陈秀英腰间的软肉，竟然敢咒她死。 “啊……”陈秀英痛呼出声。 原本一滴眼泪没有的干嚎，此刻是真的痛到泪流满面。 这死老太婆，肚子疼还手劲这么大？要不是婆婆的身份压着，陈秀英真想冲上去给她几巴掌。 “老婆子，这可怎么办啊，老大，要不你们带着媳妇孩子和老二家的先赶路，我们在此休整一下再去与你们汇合。” 如果神情中再带一丝关切就好了，冷冰冰的话沈青然是一点都不信沈老太太突然就肚子疼。 这一路上可康健的很呢。 “奶奶，马上就进城了，你再坚持一下，到了城中可就有大夫了呢。”沈青然假装关心道。 沈老二一出现，沈青然就一直在暗中观察，沈老爷子说了老大家老二家，偏偏没说她们老三家。 “哎哟，疼啊，走不动咯……”沈老太太依旧捂着肚子打滚。 “这板车不是可以拖……” “好了，不要耽误赶路，听我安排你们三人和老二留下来跟我一起照顾你奶奶，老大家的先进城。” 沈老太爷不耐烦地打断沈青然的话，生怕出什么幺蛾子。 “我们留下来能干什么？您和二叔留下来就够了吧。” 即使沈青然知道他们留下必有阴谋，但是她还是想恶心一下他们。 “让你留下你就留下，你个不孝女。”沈老太太腾地一下站起，恶狠狠地瞪着沈青然。 “奶奶，您老可慢点儿，别又把腰闪了。” “你你你……” 你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马上就解脱了，卖出去了就见不到这几个小赔钱货了。 最终沈青然三姐弟还是留了下来。 两个小的仿佛预知到了什么一样，紧紧地贴在沈青然的两侧。 人群一走，沈老太太三人的丑恶嘴脸就暴露了出来。 “青丫头，小月，大毛，三叔可是给你们带了好东西呢。” 说着就将竹筒递给姐弟三人，里面是掺了蒙汗药的水。 “就这么容不下我们吗？”沈青然接过竹筒。 她的眸子水亮如星，眸中掩饰不住的厌恶，让沈老太太三人愣了一瞬。 “我的爹娘如此老实肯干你们不喜，我的弟妹如此乖巧你们不容，到底是为什么？大叔二叔家就是你亲生的，我爹就是捡来的吗？” 只听过家里的小儿子备受宠爱的，沈青然真的不解。 “胡说，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能干怎么不能多干点儿？给他吃给他住，还苦了他了？” 他们三人都丝毫没觉得沈老三的付出有什么不对，甚至觉得沈青然无理取闹。 “他能干他活该？”面对这帮子人的丑陋嘴脸，沈青然只觉得无语凝噎。 “他大哥是读书人，他二哥也有出息，他有啥？找了个妓生了你这么个贱人，死了活该，免得把我气死。” 不知道死去沈老三夫妇听到这样的话会怎样，不过值不值得现在也没啥好说的了。 想到这里，沈青然轻笑了一下，或许她该感谢沈老二，离开了这些奇葩亲戚，还怕没有活路可走吗？ 第10章 为了你好 “不准骂我姐姐。” 沈青松小小的身躯挡在沈青然前面，沈青月也坚定上前。 眼里没有对亲人的尊敬和眷恋，只有对沈青然的维护。 见此，多少让沈青然的心熨帖了一些。 在这异世之中，她也不算是孤军奋战，她也会好好保护弟妹，带他们过上吃饱穿暖的好日子。 “反了你们了，三个赔钱货，不识好歹的东西。”布满泥垢地手用力地戳着沈青月的脑袋。 沈青月眼睛瞬间蓄满了泪水，但是倔强地不肯退后一步，“你是坏人，坏奶奶。” 戳脑袋的手刚想拧沈青月的耳朵，却被沈青然拦住了。 “所以呢？准备把我们卖到哪里去？”沈青然直接开门见山。 “你怎么知道我们……”沈老爷子惊讶出声，却又瞬间闭了嘴，脸上还有那么一丝丝心虚。 “青丫头，你也不要怪爷奶狠心，要怪就怪这世道，老天爷实在是不开眼。” 沈老二脸上的笑带上了一丝警惕，时刻提防着沈青然会逃跑，一个可值六两银子。 等了一个月了，钱也已经花完了，这时候人要是跑了，可不仅仅是赔钱那么简单了。 “老天爷确实不开眼，洪灾都没把你们这些黑心眼冲走，以后走路看着点儿，当心老天突然睁眼了。” “既然你知道了，乖乖地喝了吧，免得我动手。” 沈老二此刻也不想嬉皮笑脸了，声音带上了一丝狠厉。 早点办完早些安定，以后不会有交集了，还费什么口舌。 “我们也是为了你好，以后说不定捡个丫鬟当当，也是你的福气，要是沦为妓子，也能吃饱穿暖不是。” 听到沈老爷子这么说，沈青然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把她卖给人牙子，不是想把她嫁给糟老头子，更不会拿她去配阴婚啥的。 “我们跟你们去便是。”沈青然答应地爽快。 “你不跑不闹？”沈老二见她如此爽快，心中疑窦众生。 “我才十四，我两个弟妹才五岁不到，我打得过你们吗？跑得过你们吗？” 还不知道水里加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既然结果不会变咱也没必要受这个罪不是。 “算你识相，但我不得不防。” 说着从衣摆上撕下几根布条，作势要将姐弟三人绑起来。 “姐姐，我们要被卖掉了吗？我不要和姐姐分开。” 沈青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沈青松也紧紧抱着沈青然，嚷嚷着不要分开。 “我们不会分开的，我们是要去过好日子。”沈青然坚定地说着。 “对，二叔和爷奶是想送你们去过好日子。”说着就将三人绑了起来。 沈老二捏着沈青然的胳膊，沈老太太沈老爷子一人抱一个小的，朝驿站走去。 见到姐弟三人都不反抗挣扎，沈老太太这才觉得舒心一点，于是又开始唠叨起来了。 “青丫头，你已十四岁有余了，我们老沈家可养不起你了。” 沈青然还惊诧了一下，平常在沈老太太嘴里听到的不是贱人就是赔钱货。 这还是记忆里沈老太太第一次喊沈青然青丫头，倒是有些新鲜。 养不起？沈青然在心里嘀咕着，十分不屑。 “且不说你满十五要交户税，若你十六未成婚，朝廷可是要罚银子的。” “啥玩意儿？”十六岁就得成婚？不成婚还要罚钱？这是什么道理？ 还有没有王法了？身体发育还没成熟就要被迫结婚生子了？沈青然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异世生产力低下，战争频繁，百姓需负担苛重的兵役和赋税，迫使家庭需要男丁以减轻负担。 为了繁衍人口，朝廷下令征收单身税，若女子十六岁及笄未婚，则将被罚款五算。 朝廷按人口征收户税，十五至六十五岁的成年男子，一人二十钱，称为一算，罚款五算，共为六算，缴纳一百二十钱，十二两银子。 十二两纹银，是田里劳作的农人一辈子都难以攒到的积蓄，多少人卖掉田里粮食还得出壮丁去服劳役才勉强还上。 “我们现下这个状况，银子银子没有，粮食粮食没有，便只能委屈了你们。” 放屁，沈青然在心里骂道，当初逃难的时候，县令就说了免除他们一年赋税，田税户税皆可免。 且沈老大是秀才，这身份也可免除部分杂税且无需徭役，不然靠沈老太太陈秀英靠什么养这一身肥肉。 若沈家是个好的，养活沈青然姐弟三人绝对没有问题，无非是想过不劳而获的富贵日子罢了。 就算不卖掉沈青然姐弟，等到安定下来，也会把沈青然嫁给出价最高的男人，不论是否为良人。 对沈青月亦是如此。 至于沈青松，无非就是重复沈老三的悲剧而已。 “那就希望卖掉我们，大叔可以平步青云，二叔可以飞黄腾达。”沈青然皮笑肉不笑，不欲多争辩。 沈青然的心思放在了即将到来的税金和罚款上。 她愁啊，若她分家，马上就要交二两银子户税，分家肯定要分田产，田产要交田税，若十六岁未婚又要罚款十二两。 她还身无分文，就欠了这么多巨款，欲哭无泪。 怎么在前世要打工挣钱，到了异世还是个要劳碌的命。 逃荒没有被饿死，以后不会穷死吧？ 难得在沈青然嘴里听到好听的话，平步青云飞黄腾达，显然是戳到了沈家三人的心窝窝，一个个的眼睛都笑眯了，沈老二甚至还哼起了歌。 到驿站不过二里路，三人小半个时辰便到了驿站。 风平浪静，连个多余的人都没有，丝毫看不出来这里在进行着买卖人口的勾当。 沈老二轻车熟路的绕到了后院，驿站后院儿有两辆马车，普普通通的马车，无雕花暗纹，无绫罗装饰，但十分的大。 比他们家那个破板车大三倍有余，比这后院的门也宽不少。 沈老二敲门与开门的人耳语了一番，他们六人就进入了驿站后院。 后院也干干净净的，只有一个房间外面有两个打手守着，这应该是那个所谓买家落脚的地方吧，沈青然暗暗思索。 第11章 讨价还价 沈老二很早就已经在这个驿站落脚，所以轻车熟路的走了进去。 他也不是第一次见王婆身边的两个打手，嬉皮笑脸的就凑上前去。 “两位大哥好久不见，这个，我们来送人来了。” “契书拿来，自有人验货结款。” 两位打手不苟言笑，看都没看沈老二一眼，就指向另外一个开门的房间，里面有个妇人正在朝他们望过来。 这买卖人口的活计，既然是要赚银子，肯定不可能是个人就行。 五官端正，容貌清丽，口齿清晰，身材匀称且清白，要找人验过后将人分为三六九等，越拔尖的，卖的银子才越多。 “我这侄女容貌清丽，身材姣好，能不能请王婆亲自看看？” 沈老二依旧嬉皮笑脸的，来的路上他就盘算着，小丫头六两就算了，凭什么养到十四岁的沈青然才八两？ 更何况现在的沈青然比以前那个面黄肌瘦且唯唯诺诺，跟抬不起头一样的那个死丫头漂亮多了。 虽还是瘦不拉叽的，但该有肉的地方一点儿都没含糊，这价格肯定要再谈谈。 “去去去，别找麻烦。”其中一个打手动手推搡了沈老二，十分不耐烦。 他们今天已经收了十来个孩童，个个脏兮兮的，脸都看不太清楚，更何况是些乡下妇人，能清丽的到哪儿去？ 不说见惯了绝色美人，那烟花柳巷里的妓子可是天天打交道，若不是要来这儿办差，还不知在那个美人床榻醉卧。 一想到这儿，打手更加不耐烦了，“麻溜的拿着银子滚。” 他还等着回到楼里快活呢！ “大哥，通融一下，您就帮我引见一下呗。” 沈老二死猪不怕开水烫，上前拉着打手就想展现哥俩好。 若有银子还好说，没有银子两位打手都没有正眼看沈老二，直接就想动手。 “且慢且慢……”沈老二这下也不拉关系了，一下退出去两米远。 那俩打手的胳膊有沈老二大腿粗，这可不是惹得起的人。 “王婆，王婆，我是沈老二，可否出来一见呀，我可多带了一个男娃子，您指定满意。” 这破锣嗓子一出，两个打手立马把他架起来了。 这买卖人口虽不算违法可也不是光明磊落的事，碰到那清白人家，也是要啐他们两口的。 这个驿站乃是官道必经之路，万一来了个多管闲事的大人物，免不得又要好生斡旋一番。 “谁在门口吵吵嚷嚷？是皮痒了还是嫌命长了？” 未见其人，这尖利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疼。 接着走出来一位面容刹白的妇人，不是病态的白，而是脸上的脂粉实在是太厚，再加上那粗黑的眉毛，手中扬起的大红帕子直指出声的沈老二，实在是有些骇人。 只见那妇人，骂完之后双手插腰，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们一行人。 “王婆，您看看我的侄子侄女。” 沈老二拉着沈青然上前，沈家老两口也把沈青月沈青松推上前。 王婆倒是有些诧异，做这买卖这么多年，要么就是五花大绑，要么就是直接迷晕，这么直挺挺站着且不哭不闹的，还是第一次见。 “男孩也卖？”两颗漆黑的眼眸闪着狡黠的目光，这年代，卖女儿的不少，卖儿子的却也是少见。 既然少见，要价自然更高，赚得银子也更多，王婆嘴角挂起了笑，眼角也堆起了褶子，眼角的粉也掉落了一些。 沈青然有些恶寒，却还是扬起甜甜地笑，“王婆婆好。” “哟，小姑娘可是在喊我，怪新鲜的。” 被卖掉的孩子，有不敢说话的，有瞪她的，有骂她毒妇死老太婆不得好死的，这样给她打招呼的一个也没有。 心里那点儿被沈老二打扰的不快也没有了，目光也和蔼了一些。 “男孩儿也卖的，你看我这大孙女养这么大了，小孙子也养的不错，这价格还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见王婆的目光没那么骇人了，沈老太太才敢站出来说话。 “商量？白纸黑字我们可签了契书的，既然你们没这诚意，就退了定钱，照契书赔偿即可。” 王婆一手叉腰一手扭着帕子，气定神闲的样子是料定他们也赔不起。 “定钱？哪儿来的定钱，没看到钱就要赔偿，我看你这死老太婆黑了心眼吧？” 一个没憋住，沈老太太又开启了吵架模式，沈老二一听到定金两个字，吓了一跳，可不能让沈老太太知道他黑了二两银子定钱。 王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打手立马给了沈老太太一脚，圆润的身子倒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王婆，对不住对不住，我娘她嘴贱您大人有大量。” 沈老二立马拦在沈老太太面前，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母慈子孝，其实只是阻止王婆再说定钱的事情。 被这样踹了一脚，沈老太太疼得差点背过气，听到自己的儿子说她嘴贱，更是一口气提不起来。 一直站在后面的沈老爷子大气不敢出，媳妇倒了都不敢扶一下，典型的吃软怕硬。 “既然嘴贱，我扣你二两银子不过分吧？这两丫头十两，小子七两，你们合计合计，行就行，不行就……哎哟，我被你这厉害的娘骂的头有点儿疼，怎么也得二两银子医治医治吧。” 说完扶着脑袋就走进了房间，还假模假样的哼唧了两声。 坐定后，轻哼了一声，还想从她王婆身上多赚银子，做梦。 “十两？不是……” 沈老爷子刚想说话，被沈老二拦下了，原本是沈青然八两，沈青月六两，他已经昧下二两，这账可不能翻。 “爹，此番娘开罪了王婆，能有十七两都不错了，我们无权无势还没钱，见好就收吧。” “骂几句还要二两医治，那我这一脚岂不是要二十两医治。” 沈老太太从地上爬起来，想与那王婆再战三百回合，她吵架可从没怕过谁。 “娘，银子拿到再说。”沈老二生怕事情有变，立马拉着沈老太太一边安抚一边应着王婆那边。 沈青然看在眼里，脑子转得飞快，这事情不就有转机了。 第12章 年轻十岁 “王婆婆，我看您的脸上似乎有些干燥起皮，我有办法让你肌肤嫩弹，不知您是否感兴趣？” 无论古今，爱美之心总是人皆有之。 虽不知古法如何护肤，但是她在网络上看过的亲自动手实验过的小偏方不计其数。 美白去皱淡斑啥的要研究，补补水什么的还是小意思的。 果不其然，王婆子果然来了些兴趣，手中的茶盏都放了下来，有些狐疑又有些心动地看着沈青然。 “你真有办法？”上下打量着沈青然，农家女出身，吃饱穿暖都是问题，连自身都保不住，还有这法子。 王婆子有些不信，她比之一般家庭已算富裕，在脸上可没少花银子花心思。 难道一介农家女比胭脂铺的人更厉害？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若我有法子，岂不是解了您的心结，若没有，您也没啥损失不是。” 沈青然不卑不亢，那眉间的自信倒是真有几分唬人，王婆子还在犹豫。 “你个死丫头，什么法子不法子的，你老实点。”沈老二有些焦急，总觉得有些不对。 一直觉得沈青然没了爹娘又性子懦弱，是个好拿捏的，可此时看起来，可不像是个蠢得。 “我只是想博得王婆婆喜欢，你既不给我生路，我为我自己和弟妹谋一份生路有何不可？” 见沈青然这么说，王婆子倒是对她高看了几分，这通身的气度，可不像是个农家女。 若非身上衣服实在破烂，说是大户人家的贵女怕也能唬住人。 “罢了，我信你一回，你且进来。” “王婆婆，为啥别人都喊您王婆，您这容貌，怎么看也没到婆婆的年纪啊，喊您一句姐姐都不过分。” 天穿地穿，马屁不穿，沈青然上来就是一串彩虹屁。 “你这丫头，倒是嘴甜，可若没有真本事，你这张脸，我看送去醉红楼定能卖个好价钱。” 有些粗糙的手指挑起沈青然的下巴，可真年轻啊。 “那哪儿能啊，不知可否让我去一趟厨房，收集所需之物。” “出去？厨房？”王婆子皱着眉头。 一是担心这沈青然会不会借机逃脱，二是不相信厨房能有什么东西对皮肤好。 “你需要什么，让张三去帮你寻来即可。” 张三？另外一个人不会叫李四吧？沈青然轻笑出声，觉得不大妥当又憋了回去。 王婆子有些狐疑地望着沈青然，唤了张三进来，沈青然也没强求，她只是不确定在这异世黄瓜叫什么。 “需要生熟鸡蛋各两枚，熟鸡蛋最好是有些温热的，再取黄瓜一根切薄片。” 看张三没有多大反应，看来是知道黄瓜是什么，沈青然松了一口气，不然她还不好解释黄瓜是何物。 “若是有蜂蜜效果更佳，再取一个碗及一只平勺即可，麻烦张大哥了。” 看到王婆子点头，张三领命下去准备。 “请王姐姐移步贵妃榻。”沈青然嘴甜地拍马屁。 “叫我王婆婆即可，我已近四十，当不得你这一句姐姐了。”话虽如此，嘴角的笑意还是压不住。 大概两盏茶的功夫，张三就带着东西回来了。 “王婆婆，您需要先洁面，去掉脂粉我们才能开始。” 沈青然也不知道这里如何洁面，一时有些尴尬。 见王婆又使人端了一盆淘米水进来，沈青然惊呆了，没有洗面奶，最少也得有个肥皂吧？ 淘米水洗的干净脸吗？ 商机啊商机！或许她以后赚钱的办法可以朝这个方向靠拢了。 王婆躺下之后，沈青然开始操作了。 将鸡蛋剥壳之后，走到贵妃榻的一头，在王婆狐疑的目光中，双手同时自下而上转圈滚动。 “闭上眼睛。” 温热的鸡蛋敷上王婆的眼睛，那热热的感觉让王婆感觉眼部及脑袋里的疲累都散去了一些，对沈青然的动作也没那么紧张了。 等到鸡蛋完全凉下来，沈青然将鸡蛋分成两半，只见鸡蛋黄中间多了许多密密麻麻的疙瘩，十分瘆得慌。 “这……” “这是您脸上的脏东西，有这些脏东西在，脸怎么能好。” 在王婆震惊的目光中，沈青然假装颦眉，语气也染上了一丝着急，让人不禁紧张。 “脏东西去掉了，再来修复一下。” 沈青然声音轻柔，莫名的安抚了王婆的心情，对她还哪儿有一丝怀疑。 接着，沈青然敲破了两个鸡蛋，将蛋清蛋白分离，在蛋清中加入两勺蜂蜜，搅打均匀，均匀地涂抹在王婆整个面颊上。 没有用完的部分涂抹在王婆的手背上，没有一丝浪费，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再用淘米水洗去，最后在敷上黄瓜片。 又是一盏茶时间，将黄瓜片取下，才扶着王婆到了铜镜面前。 这些土方法，沈青然是在网上学的，有人说有用，有人说没用，长期保持的效果不知道，但是当下，确实有几分水润的效果。 “哎哟，确实光滑水润了不少诶。”王婆惊喜的在铜镜面前左看右看，连手上的皮肤都光滑了不少，十分开心。 “王婆婆，您开心就好。”沈青然只是跟着笑。 “你一介农家女，为何懂这些？” “我娘亲以前伺候过大户人家的小姐，是我娘亲教我的。” “那你为何？” 大户人家的丫鬟，学识本事都该有些，又怎么会沦落到卖儿卖女的地步？ “我爹娘均已过身，此番我想请王婆帮忙，放过我姐弟三人，我……” “放过？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放过你了，谁来赔我的损失？” 虽然沈青然确实让她皮肤变好了，但她终归是生意人，情可以承，财不能失。 她已年近四十，容貌再维持也达不到年轻时候，更何况沈青然的操作对她完全没避讳，复刻也无难度。 对比之下，放过她们姐弟三人，随便将人买到青楼楚馆去，都不知要损失多少。 果然是商人，沈青然在心里吐槽，前一秒笑脸迎人，后一秒凶形毕露，她明明话都没说完。 第13章 谈笔生意 “那死丫头怎么进去这么久啊？我们啥时候能拿到银子啊？” 沈老太太十分烦闷，这一脚也挨了，二两银子也没了，结果现在还迟迟没有看到银子。 想拖门口两个门神打听一下，不仅爱搭不理，还大有吵闹就再将他们踹出去的架势。 “都怪你，这是你撒泼的地方吗？”沈老爷子烦得很，看沈老太太十分不顺眼。 “是啊，您要不骂王婆，钱说不定都拿到手了。”沈老二也跟着附和。 “你还好意思说我，定钱，那老婆子说的什么定钱，我可只拿到了二十六文。” 明明是那个老婆子不讲理，结果一个二个看她不顺眼，沈老太太脾气也来了。 “哪有什么定钱，没有。”沈老二一口咬定没有。 三个人僵持不下，差点就要打起来。 沈青月和沈青松二人则一直仅仅盯着那扇门，生怕姐姐出事。 屋内。 “我知晓您是生意人，自然不会打搅您做生意，我就是想跟您谈笔生意。”沈青然不恼。 “你？跟我谈生意？” 这农家女，倒是一次又一次地给她惊喜，王婆虽然不知道沈青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是既然收了她的惠，给她一个机会也无妨。 “你说，我洗耳恭听。” “逃荒途中，我偶然遇到一位高人，得到了一首词曲，那位高人告诉我，若此曲面世必将流传一时，不知王婆可感兴趣？” “词曲？我一老妪，要这东西干什么？” 看沈青然屡屡给她惊喜，还以为是什么好点子，王婆兴致缺缺。 “您无用，自然有人有用，比如醉红楼的头牌，王婆您应该比我更了解若有一曲流芳，可以带来多少名望和金钱吧？” 沈青然循循善诱，晶晶亮的眼睛透露着狐狸的狡黠。 “若是如此，你为何要交出来？” “那不是我姐弟三人的命握在您的手里嘛，而且我哪里接触得到醉红楼的姐姐，还是得仰仗您不是。” “我把你卖去不就能见到了。”王婆还是笑着，眼神尖锐了起来。 一首词曲而已，谁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她一个婆子哪里懂得鉴赏，生怕会沈青然使诈。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婉转的嗓音响起，如黄莺般动听，连王婆一个不懂词曲的人都觉得比楼里姑娘唱的好些，但是有些许稚嫩。 正欣赏之时，歌声戛然而止。 “如何？”沈青然不是对自己有信心，她是对苏大诗人有信心。 实在是不好意思，要用您的诗赚钱，您大人有大量，望海涵，沈青然在心里双手合十，默默表达歉意。 “有点意思，听曲确实朗朗上口，但是具体好坏嘛，自要有人品鉴过才知道。” 王婆心中有了成算，准备将此曲给醉红楼的头牌莺歌看看，在弹琴唱曲这块儿，莺歌人如其名，她敢称第二，无人敢应第一。 “此曲有上下两阙，您可以将上阙抄录，若有想法，我自将下阙及曲子奉上。” “那我当如何？”王婆品了一口茶，没有直接答应，也没有拒绝。 沈青然看王婆没有直接拒绝，就知道自己机会来了，她终于可以摆脱这蚂蟥一样的亲戚。 “这首词曲，买我姐弟三人的自由。” “意思是词曲归我，你姐弟三人的卖身钱归你？”王婆不沉思着，思考着这笔买卖划不划算。 “不过，不过十几二十两银子，对您来说，应当也不是什么大钱吧？” “怎么不是？一文钱都是钱，哪儿分多少，不过你这丫头挺有意思，陪你玩儿上一把也未尝不可。” 王婆子年轻时亦是青楼出身，熬过了最好的年岁，做了这个行当，她手中的孩子，容貌出众的皆是送往了青楼。 青楼可是销金窟，风流才子，富贵少爷，络绎不绝，一掷千金。 那莺歌靠着嗓子名动永安城，若是有成名曲，成为一代名妓…… 何愁没有银子赚。 “那我就再次谢过王婆婆了。”沈青然抱拳微微俯首。 看得王婆子眉头一皱，果然是乡下来的孩子，连行礼都不懂。 若不是受出身影响，说不定此刻已大有作为了吧。 “各取所需罢了，只是你那几个亲戚？” “如今我有银子自保，自然是要分家。”见王婆答应，沈青然心里的石头落下，眉眼掩不住喜色。 王婆微微一怔，倒是有些羡慕沈青然的胆识。 “你可知女子不能立户？纵然你有个弟弟，待你十六之时，也是要嫁人，届时你的幼弟幼妹又当如何？” “那就不嫁。”说得铿镪顿挫，转念想到了罚款，又嘟囔了一句，“再不行招个赘婿呗。” 也不知是该说沈青然乐观，还是该说她年轻不知轻重，王婆摇摇头。 且不说不嫁每年的罚款都比她们三姐弟的自由都重，单说那赘婿，不说富贵人家，连穷得卖儿卖女的穷苦人家都不可能会让儿子当赘婿。 “既如此，卖身契给你，银钱给你，但你弟妹需留在这里，届时我需要你将曲教给我指定的人，若你拿钱跑路，你弟妹我不会留。” “您安排就好，只是我需要您帮我一个忙。” 就算王婆不说，沈青然也想把沈青月沈青松留在这里，她才好回去唱一出好戏。 两人商议完签好契约，沈青然拿着身契从侧边的窗户上跳出逃跑。 “来人啊，那丫头跑了，把他们给我抓起来，两个小的关到后面马车去。” 王婆跑出房门，边喊边指挥。 张三带着两个小的奔到后面的马车，李四一个扫堂腿，踹倒了沈老爷子沈老二，踩在二人肩膀上，将沈老太太双手擒住，三人瞬间动弹不得。 “为什么要抓我们，放开，放开……”沈老太太疯狂挣扎。 “痛痛痛……”沈老爷子和沈老二都痛呼出声。 “沈青然跑了，我不抓你们抓谁？”王婆子走到他们三人面前，转了一圈，“既然人跑了，我们来算一下账吧。” 第14章 狗咬狗 “什么？那死丫头跑了？”沈老太太目眦欲裂，恨不得手撕了沈青然。 “那死丫头果然没安好心，就应该让她喝了那药。”沈老二气得双手捶地。 “王婆王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把他抓回来。”沈老二不顾肩膀痛，往王婆那边蠕动，口水流出，有些不忍直视。 “对，您放了我们，我们定把她捆过来任您处置。”沈老爷子也附和着。 三个人丑态毕露，王婆不疾不徐，随行的老婆子搬了个太师椅，王婆顺势坐下。 从袖中掏出来了一摞契书，抽出了两张。 “这是你沈老二跟我签的契书，原本你带了人来拿了钱走什么事都没有，可惜你想跟我讨价还价。” 王婆凝眉，一副难办的模样。 “契书上白纸黑字，若规定时辰人未送到，则定钱十倍奉还，如今申时已过，那死丫头跑了，你就得给我二十两银子，外加二两医药费，共二十二两。” 将契书递给李四，李四拿着契书在沈老二面前蹲下，示意他好好看清楚。 “我老婆子诚信做生意，那个小子是后来送过来的，那就抵消七两，还十五两即可。” 沈老二不识字，他只认钱，不过签契书之时，是有人复述了契书内容给他的。 “定钱？不是没有定钱嘛？”沈老太太一脚踹到沈老二的胳膊，沈老二又是一声痛呼。 “娘，现在是纠结定钱的时候嘛？现在是怎么把那贱丫头抓回来。” 沈老二脑子一片混乱，哪儿还有心情解释什么定钱的事情。 “你们怎样与我无关，那丫头实在可恶，就算你们抓来我也不敢要了，我只要十五两，限你们十日还清，不然我们衙门见。” 王婆又拿出了一张新的字据，写明沈老太太三人欠王婆十五两。 知晓他们不认字，又念了一遍给他们听，不顾他们三人挣扎，张三李四二人强压着他们按了手印。 随后松开了他们三，将他们三人轰出门外。 “十日，我们去哪里凑十五两银子哟，开门，开开门，有事好商量呀。”沈老太太着急地拍着门。 “这可是二十二两啊，啥也没捞到，还倒赔十五两银子，是什么道理？那月丫头呢？她不也得算钱？” 沈老爷子说着也加入了拍门的行列，两个人一下又一下，敲个不停。 “你们是还想留条胳膊腿抵债吗？”张三李四打开门，拳头捏的咯咯直响。 三个人瑟缩了一下，往后退了几步，不敢造次。 “赶紧滚。” “大哥，我们月丫头也是卖钱的呀，她怎么没算钱呢？”沈老二满脸谄媚地问。 “你在教我做事？等你们钱还了，再来找王婆理论吧，闭上嘴滚远点。” 张三又是一脚踹过去，沈老二又结结实实挨了一脚，还想说点什么，门又被关上了。 三个人怕再挨打，只好离开，脚步不停。 “定钱十倍，你居然昧下了二两银子，你个不孝子。” 见回头看不到驿站的影子了，沈老太太才停下来找沈老二算账。 “什么叫昧下，我徒步来的永安城，不吃不喝吗？难道我饿死了你才满意？” 本来在王婆那里就憋了一肚子火，沈老二也不藏着掖着了。 “二两啊，你就给我二十几文，我们一家一年嚼用都够了，你一个月花完了？你个败家子。” 沈老太太恨得直跺脚，莫名又想到自己死去的三儿子，他就从来不会昧下一文钱。 “现在主要是十五两怎么办，去哪里变出十五两银子，那个贱人，真是低估她了。” 沈老二一拳头砸在树上，树叶纹丝不动，他的脸皱到一起，疼得后槽牙都咬碎了。 “要不是想着卖儿卖女，怎么会有这回事？还有你，也不知道阻止，搞得家宅不宁，这十五两银子，你们去搞定。” 沈老爷子瞪了一眼他们两个人，背着手就往回走了。 “我惹得家宅不宁？合着你没同意，合着人抱到这里来你没出一份力。” 沈老太太追上沈老爷子，拉着他的胳膊，喷着口水。 “还不是你们一直劝我，我只是一时糊涂。” 反正千错万错都不是他的错，沈老爷子甩开沈老太太，头也不回。 “呵，那字据上你可也按了手印，还与你无关，那到时去衙门说道说道呗。” 破罐子破摔，沈老太太也不吵了，说完跟着沈老爷子一起往回走。 他们二老只是庄户人家，这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县里的市集，可沈老二不是。 他可是见过那些赌徒欠钱不还被追债的时候被打得断胳膊断腿的样子，更有甚者，累及全家。 想着想着一个激灵，浑身汗毛竖起，钱肯定是要还。 王婆她们干得可是人命生意，没有心思手段一个女人如何能做得风生水起？ “爹娘，那死丫头肯定跑不远，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只有回城找里正做主，我们也回去看看，把她抓回去说不定还能找王婆求求情，她加月丫头，说不定就可以抵了。” “抵了抵了，干这么一趟缺德事，我还挨了顿打，结果什么都没捞着，说出去丢死人了。” 一想到自己被一个年轻小伙子踩在脚下不能反抗，沈老爷子就觉得臊得慌，完全忘了当时的他可是差点儿吓尿了。 “哎哟，你不缺德，是我们缺德，丢人也是我们丢，那能连累老爷你。”沈老太太在一旁冷嘲热讽。 沈老爷子气急败坏，扬起手掌，看着沈老太太地凶相，大有跟他对打的架势，又默默地收回了手。 冷哼了一声，继续往回赶。 “你还想打我？来啊，打死我算了，打死我就不用还钱了。” 沈老太太看着沈老爷子抬起的手掌，看到他居然想打自己，沈老太太立马开始撒泼。 狠狠地把沈老爷子一推，自己顺势坐在地上，哭着喊着说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 可周围没有观众，她的哭喊没有让沈老爷子有太大感觉，只是骂了句泼妇，继续往回走了。 沈老太太越喊越凄厉，还是沈老二把她扶起来，搀扶着往回走。 第15章 分家 大概又走了一个多时辰，三人才到达永安城门口处。 城门口难民聚集，三人挤进去都艰难。 原本人群中窃窃私语，都是在讨论城门为何不开，他们是否还会继续逃难，熬不下去了当如何。 直到一句怒火十足的“岂有此理”冒出，人群里才安静一些，朝着声源找去。 正是沈家村的里正，沈老爷子三人听声音就听出来了，有些瑟缩地往沈里正那边走。 沈青然已经添油加醋把沈老爷子沈老太太沈老二三人卖儿卖女的事在沈里正面前痛诉了一番。 “你们沈家好歹也出过秀才，算得上书香门第，竟然干得出卖儿卖女的事情，沈老大，你的书你读狗肚子里去了吗？” 其实听完沈青然的话，沈老大是有些懵的，从始至终，没有人跟他讲过这些事情。 “里正叔，我，我不知情啊。”沈老大否认道。 “你不知情？你能读书老三家可是出了不少力啊，你得知足感恩，他们可在天上看着你呢！” 沈里正手中的拐杖敲得咚咚作响，沈正刚连忙上前扶着沈里正。 “你个死丫头，你居然敢跑，你知不知道你害苦我们家了啊。” 沈老太太也不知是被人群挤歪了丑陋的嘴脸还是气歪了，看起来愈加面目可憎。 “十五两银子，那可是十五两银子，如果你不跑，那就是我的钱了，你个贱人。” 在王婆那里受得气，在沈老爷子这里受的憋屈，沈老太太这一下全冲沈青然撒了出来，她死死地掐着沈青然的肩膀，重重地扬起手掌就准备给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沈青然没有躲，为了能顺利分家，挨一巴掌也值。 巴掌还没有落下，沈正刚将沈青然拉到了身后，沈里正也站到了沈青然面前。 “哦呦，你是不是看上了我们家的青丫头，十五两彩礼，她就是你的了。”沈老太太冲着沈正刚怪笑。 “我有妻有子，我跟你家老三一般大，你嘴巴可积点德吧。”沈正刚十分厌恶沈老太太的胡搅蛮缠。 “那是我家的人，你管我干什么。”说完又去扯沈青然。 “奶奶，我们既是沈家人，为何您要将我和弟妹卖给王婆？马上就要入城，我们就能安定下来了，您为什么不能容忍我们？是我们不够听话吗？” 沈青然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拉着沈老太太的裙摆，眼含热泪卖惨，嘶哑地喉咙让周围人动容。 “安定？没有银子如何安定？你大叔不读书吗？我们一大家子不吃饭吗？我的乖孙不用买新衣服过冬吗？” 沈老太太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贱人生的贱种，处处和她作对，不卖掉等着把她气死吗？ “我弟弟不也是您的乖孙吗？”沈青然哭着质问。 “你们如何与我的乖孙比，我劝你老老实实回王婆那里，抵了十五两的债，还能卖点儿钱，我们沈家还能记着你们一点好。” “爷爷，您也如此想吗？” 沈老爷子忽然被喊，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个丢脸的场合没他出现才好。 “青丫头，我们也是没有办法。”沈老爷子抬起袖子假装抹泪，其实是不想让围观的人看到他的脸。 “青丫头，我们还不起十五两，你帮帮爷奶吧。”沈老二也在一旁附和。 “那十五两可是因我而起？若你们不想着卖掉我姐弟三人，会有此事吗？” “还不是因为你跑了，我们才会背债。” 真是夏虫不可语冰，跟这种人有什么道理可讲？ 不仅是沈青然气笑了，连人群都开始为沈青然打抱不平，骂声不绝于耳。 沈青然朝着沈里正跪下，“求里正叔做主，让我与爷奶分家！” 此话一出，议论声更甚。 这时有父母在不分家的说法，父母健在提出分家将受到严厉的惩罚，甚至是死刑。 可沈老三夫妇，已然是不在了。 “分家？你居然想着分家？”这时的沈老爷子才激动起来。 整个沈家村都没听过有分家的人家，这要是分了家，指不定多少人在背后嘲笑他治家不严，逼的几个孩子要分开。 这是丢多大的脸啊！ “不行，不可能。”沈老爷子坚定地否决。 “害得我们欠了十五两银子，你还想分家？门儿都没有。” 沈老太太也慌了，分了家，无论是把她送给王婆，还是换彩礼，她都做不了主了。 这是多大的损失啊！ “快闭嘴吧，你看看你们的德行。” 沈里正恨铁不成钢，分家可是大事，可是这沈家的态度，他不知道如何开口阻止。 “丫头啊，你可知分家意味着什么？你可知你要面对什么？” “我知晓，只要他们答应分家，我来替他们偿还十五两，只求他们放我姐弟三人一条活路，卖入那青楼楚馆，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了啊。” 沈青然说着说着趴在地上发出呜咽的声音，马上就要分家了，她生怕自己忍不住笑起来。 一听到沈青然说偿还十五两银子，沈老二眼睛一亮，拉着沈老爷子二人走远了一点商量。 不一会儿，三个人像想通了什么一般，对分家这件事情没有那么抗拒了。 “分家可以，十五两的债归你，但你得赔偿我们二十两，若不是你逃跑，我们本也可以得这些银两，你得赔给我们。” “荒唐。” 沈里正被这不要脸的言论气得不轻，家族中的族老也看不下去，抡着棍子就要打沈老二一行人。 “这家人也太不要脸了吧……” “三十五两，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他们是存心逼死这几个孩子啊。” “这还是亲孙呢，作孽啊……” “呸……” 人群看沈老太太一行人如看过街老鼠一般，要不是粮食实在可贵，说不定臭鸡蛋就砸上去了。 这么不要脸的请求，沈青然都惊了。 真真是应了那句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她原本是想利用债务逼他们分家，就是想让他们一毛钱拿不到，结果还想吸她的血。 想要二十两，脸可真大，走到这里能拿出二十文钱的人都没有，也是真敢开口。 要钱，不可能！绝不可能！ 第16章 终于自由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活不下去了，爹娘，女儿不孝，护不住弟妹，就让女儿来底下给你们赔罪吧……” 瞅一眼周围的人，寻了几个夫人站一起的方向，直直地往后面的树上撞。 果不其然，有个妇人就将沈青然拉住了，还有一个直直挡在树前。 “孩子，老天爷眷顾我们才走到这儿，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啊。” 那个妇人拼命拉着沈青然，那着急的神色与沈老太太一行人相比更显讽刺。 “呜呜呜……可我能怎么办？既然要赔，那就只能用我的命去赔了。” 沈青然使劲挣扎，伸着脖子就要再往树上撞，又来了两个心善的妇人来拉着沈青然。 “娘，她死了债可就没人还了。”沈老二在沈老太太耳朵旁提醒道，“要不我们就分了算了呗。” “说得轻巧，走到了永安城，马上就要分配了，按人口分粮食和田地的话，我们足足要亏多少？” 沈老大气冲冲的打断，这件事情没有告诉他他本来就心里有气，结果还搞成了这群人中的笑话。 三口人的田地，能卖多少银子，沈老大能一直上私塾，家里的田地可帮了大忙。 “哎哟，这家分不了，分不了呀。” 经沈老大一提醒，沈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这其中的利害。 与此同时，紧闭的城门终于打开了。 永安城的县丞县尉就带着告示出来了，衙役将告示贴在城门口，大声的宣读内容。 一为流民将以每户出一人抽签的方式并入永安城管辖内的村庄，按人口每人分得良田一亩，荒田两亩，荒山两座，男女不论。 二则逃荒至此，朝廷体恤民情，开仓放粮，每户可得半斗米。 “谢朝廷恩典，谢青天大老爷，我们有救了啊，有救了……” 欣喜的、哭泣的声音混杂，衙役喊了几句都没有镇住激动的人群。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城门出又搬出了桌椅与笔墨纸砚，招呼着他们上前抽签决定去向人群才慢慢安静下来。 “一亩良田二两五钱，我们家有十四……十五口人可以分得田地吧，有钱了，我们有钱了……”沈老太太开心地算着。 “原本有，现下老三家的三个孩子少了两个，还有一个闹分家，娘，二弟，你看看你们办的什么事儿？什么事情不能与我商量？好歹我比你们多读了几年书。” 沈老大手中的破折扇摇的越来越块，十分地不耐烦。 “唉……”沈老爷子也跟着叹气，当初他是想跟这个大儿子商量的，怕他有读书人的风骨不答应，也就忽略了。 “分家？不可能，分也可以，债归她，田得归我们沈家，养到这么大，总得图点什么。” “你们看看，都把我们卖出去了，还想要分得的田地，没有天理呀，爹娘，你们在黄泉路口等等我们呀，我们来世再做一家人。” 沈青然推开拉着她的妇人，作势又要寻死，部分人的目光已经被城门口的告示吸引走，再不逼着他们分家后面又是麻烦。 分家在他们身上是抠不出来一粒米，可是国家分配的田地，沈青然可不想让，也不能让。 这告示怎么不能再稍微晚点儿出来，沈青然觉得自己这运气也是没谁了，真倒霉啊。 “分家，我做主了。”沈里正不容拒绝地说道。 “你就算是里正，也做不了我家的主吧？”沈老太太嗤笑，一脸不爽。 “沈家祠堂不在了，我和族老还在，青丫头既然提出来了分家，我和族老均同意，为何做不了主？” “这……” 沈家村有族规，族规中有一条，若族中人遇事不公，可请族老里正做主，维护安宁。 “不行，村都没了，族规不算数……”沈老太太还想撒泼，银子没了，良田她可不想放手。 “沈金贵，老大家的，你们来说。”沈里正不欲与胡搅蛮缠之人争论，把目光看向了可以做主的人。 “这……”沈老爷子也有点不想放弃，沈老三没了，他们家银子的来源本就断了。 “里正叔，您做主就好。”沈老大直接拍板。 “诶，可不行……”沈老太太一惊，跳起来就要捂住沈老大的嘴巴。 “丑话说在前头，十五两的债归青丫头还，我们不要她名下的田地，但朝廷发的半斗米得归我们沈家。” “我同意。”沈青然连忙答应。 沈老太太还想争什么，被沈老大拉到了一边。 “爹娘，一亩良田二两五钱，荒田才一两，荒山遍地都是不值钱，如今大毛小月不在，田地都不知道分不分给他们，若青丫头真寻死，我们什么都得不到，还倒欠了名声，今日县丞县尉都在，闹大了不好。” 沈老大苦口婆心地劝着，他以后可是要在县城读书的，若中了举人与那县令碰面，丢了人是小，以后丢了官可就大了。 沈老大叽叽喳喳说了半天，沈老爷子沈老太太才点头。 沈里正从身上撕下一块粗布衣料，用烧过的树枝写下了分家文书，郑重地交给沈青然。 凭文书和里正的身份，她可以在排队的地方重新誊抄登记，自立门户。 沈青然松了一口气，穿越到此，沈里正帮了她几次了，她真的是无以为报。 “里正爷爷，谢谢您。”沈青然在沈里正身上感受到了爷爷的慈爱。 “抽了签，我这里正也是干到头了，我也不知今日帮你是福是祸，到时你是否会怪我。”沈里正眼眶猩红，怅然地看着人群聚集的地方。 “绝对不会，没有他们，我一定可以带弟妹过上好日子。”沈青然朝沈里正鞠了一躬，是对他说，也是对自己说。 “且不说十五两银子，没有粮食，你们弟妹的生存……唉，扛不住了就来找爷爷，我虽没有银钱帮你，好歹也可以给你们一口饭吃。” 沈青然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甜甜地应了声，“好，若是我有什么可以帮得上爷爷，您也一定要开口。” 沈青然搀扶着沈里正往抽签的地方走去，若是生在里正爷爷家，她们姐弟三人定不会是这样的吧？ 摇了摇头，甩开这不实际的想法，以后的日子其实沈青然也很迷茫。 自由虽可喜，可她大学之前只用读书，大学之后只会点外卖，自己就算了，她真的养的了两个五岁的孩子吗？ 若事情没她想的那么简单，弟妹会不会怪她？ 第17章 分配 抽签的地方人满为患，里三圈外三圈地挤着，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县尉赶忙又组织了一队衙役维持秩序，场面才稳定一些，抽了签领了米的人才往后散开。 足足等了两炷香的功夫，人都散的差不多了，才轮到沈青然和沈里正。 沈青然被分到了青山村，沈里正则是被分到了离县城稍近也更富裕的青田村，顾名思义一个山多一个田多。 分完村庄，田地，米粮之后，县丞讲了几句感谢朝廷天恩的话，就让他们去抽中的村子落脚，逃亡的生活就告一段落了。 “孩子，你多多保重，还是那句话，过不下去了来找爷爷。”沈里正拍拍沈青然的肩膀，就同她告了别。 待人群散去，沈青然又原路返回了驿站。 “多谢王婆助我重获自由。”沈青然见到王婆，就鞠躬致谢。 “各取所需罢了，免得日后麻烦，今日你就跟我一起进城，趁着醉红楼还未开张，与莺歌见上一面。” 沈青然点头，与王婆同乘一辆马车直奔醉红楼。 “这便是莺歌姑娘。”先是冲着沈青然介绍，后又转头对莺歌说：“这便是我让李四来交代的那个姑娘，沈青然。” 莺歌微微颔首算是见礼，倒是沈青然有些愣，这跟她印象中的青楼女子不一样。 眉目清绝，一张瓜子脸未施粉黛，却面若寒冰，眸子里透出冷寂，这不像是青楼女子，说是文采斐然的才女也不为过。 “请赐教。”声音也是冷冷的，指向一架古琴，没有因为她穿得像难民而嘲笑她，看不起她。 “姐姐说笑了，我也是偶然所遇，不懂这些琴啊曲啊，只能哼个旋律。” 莺歌点点头表示理解，她精通音律，听歌识谱不是难事，沈青然便开始哼唱。 只见莺歌冷寂的眸光露出了一丝惊讶，而后又染上了一丝敬佩，王婆看在眼里，也勾起了嘴角，唱完之后，便挥手让沈青然回避。 两人只谈了半盏茶的功夫，王婆便笑嘻嘻地出来了，看沈青然顺眼了不少，居然还安排自己的马车送沈青然弟妹去青山村。 “那就多谢王婆好意。”看这王婆的样子，就知道赚了不少钱，沈青然有些懊恼自己是不是要少了。 转念一想，本就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好贪得无厌，她自己也总有办法可以赚到钱的。 能蹭个马车也算占了便宜，这些天不是在赶路就是在赶路的路上，沈青然只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姑娘，我家小姐让我将这帷帽赠与你，女子清白重要，望姑娘保重。” “替我谢谢你家姑娘。”沈青然有些感动，心中默默记下了。 王婆事情谈得顺利，爽快地给了沈青然二十两银子及卖身契，原本该是十九两银子，沈青然没有推迟，给钱不要不是傻就是呆。 一个银锭子是十两，沈青然要了一个银锭子，其余地换成碎银子和一百文。 满满当当一个荷包，沈青然一时有些头疼，她身无二两肉，荷包又新，实在是有些显眼。 沈青然走出醉红楼后拐进一个巷子，将帷帽拆掉，将纱布丢在地上边踩边摩擦，直到看不出颜色和材质，才将纱布对折卷起抱在怀里。 留了四文钱，买了四个粗面馒头，也裹在纱布里，像一个小小的包袱。 坐着王婆的马车去接沈青月沈青松，别的小孩儿要么被绑着，要么在昏睡，只有他们两个相拥着缩在角落。 “姐姐，我还以为你不要小月和哥哥了。”在看到沈青然的那一刻，沈青月沈青松立马爬过去，兄妹俩紧紧地抱着沈青然。 看着其他孩子或天真懵懂、或悲伤绝望的眼神，沈青然不敢停留。 她连自己都养不活，她救不了这些孩子。 “别怕别怕，姐姐不会丢下你们的。”到了王婆的马车旁，沈青然才敢抱着他们轻声哄着。 直到他们的情绪平静了一些，沈青然才告诉他们分家的事情。 “从今天开始，你们没有爷爷奶奶大叔二叔，你们只有姐姐了，你们怕不怕，会不会怪姐姐？” 分家这个事情是沈青然一手操纵，甚至没给两个孩子打招呼。 沈青然跟他们讲明已经分家，他们接下来被朝廷安排到青山村生活，以后的日子只有他们三个相依为命。 “不会。”沈青月沈青松异口同声，斩钉截铁。 “爷爷奶奶都是坏人，他们想卖了我们换钱，我们不要这样的爷爷奶奶。”沈青月哽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气鼓鼓。 “我们只要姐姐，我们才是一家人。”沈青松也立即表态。 “好，从今天开始，你是青月，你是青松，再没有小月和大毛，姐姐带你们去过好日子。” 沈青月和沈青松的信任，给了沈青然很大的动力和安全感，沈青然毫无负担地笑了。 “好！” 说完就要抱他们上马车，先抱的沈青月，连忙蜷缩起脚，手紧紧抱住沈青然的脖子，“姐姐，不要。” 上一辆马车里都是要卖掉的孩子，沈青月对马车有些抗拒。 “没事，这是一个好心人借给姐姐的，带我们去青山村。”沈青然解释道。 “好耶，可是青月好脏，会弄脏马车的。”沈青月把头埋在沈青然的脖子里，有些不好意思。 “姐姐，会不会是骗子？”沈青松皱着眉头像个小大人。 “没关系，姐姐帮了她的忙，不会是骗子。” 好不容易哄上了马车，沈青月沈青松站得直直地，生怕弄脏马车里的装饰，也不像其他孩子对着有钱人家才有的东西感到好奇。 懂事得让沈青然觉得心酸，最后沈青月坐在沈青然的怀里，沈青松出去跟驾车的马夫坐在一起。 天已经擦黑，出发时马车顶上已经燃起了灯笼，马夫告诉她们大约要半个多时辰才能到。 驾车要半个多时辰，那么走路至少要两个多时辰，一想到这个时间，沈青然只觉得腿肚子打颤。 后悔刚刚只买了四个馒头。 这县丞也是，只说了要去青山村，不知道村里有没有人等着安排，也不知道进了村去哪里找主事的人。 这入秋的天，连稻草都没有了的他们，在这外面怎么扛得住，沈青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第18章 初入青山村 “马上便是青山村的地界了。”马夫吆喝着。 沈青然掀开帘子一看，远远地路边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做的界碑，确认了是不是那里，便让马夫将她们放在了写着青山村的石头这里。 他们是逃难的难民，坐马车太多惹眼，碰到多嘴多舌的，怕还要惹是非，沈青然决定带着弟妹走进去。 青山村群山环绕，地势较高，从界碑这里开始就一直是弯弯绕绕的上坡路，走了大概一里多地，沈青然看到了前面有举着火把的人。 “哎，前面是不是来投奔青山村的？”一个中气之足的声音传来，沈青然加快了脚步，对面的人也一起迎上来。 “我们是官府安排到青山村的。”沈青然招着手，沈青月沈青松分别躲在沈青然的两边。 “咦，怎么是几个孩子？”其中一个壮汉发出疑问，其他人也狐疑地看着。 “我们父母双亡，只剩我们三人了，我们三人脚程慢，麻烦各位叔伯爷爷等着我们了。” 此话一出，几个壮汉都有点心疼，谁家里每个孩子。 “孩子啊，我是村里的里正，你们来得实在晚了些，村里稍好些的空房子已经被选了，只有村尾山下有两间破旧的茅草屋了。”周大吉有些为难地说着。 “无事，只要有一处落脚的地方，总比在外流浪强，多些里正爷爷体谅。”沈青然微微颔首，不以为意道。 听到沈青然这么说，周大吉更觉得她们心酸，看向她们的目光也更慈爱了些。 “现在天色已晚，你们也需认认自家门，这是我儿子周长胜，就让他带你们去茅草屋，我们家在村中心，有棵大柿子树的就是，以后有什么问题，你来寻我就成。” 沈青然道谢之后，就跟着周长胜往村尾走。 夜色渐浓，村里十分安静，零星才看得见一两户点灯的人家，灯油贵，村户人家无事是不会浪费的。 “我们青山村大多是周姓人，大约六七十户人家，加上今日来了八户外乡人……” 一路上听着周长胜介绍村里的情况，很快便到了村尾，村庄呈点状分布，几户人家几户人家地聚在一起，周围便是农田。 他们的茅草屋周围，只有两户人家，一户紧挨着茅草屋，一户在茅草屋的对面，中间隔了一条溪流，背后便是群山，溪流正是从山上流出。 “这便是你们以后的居所，这屋子空了好些年，只能委屈你们了。”周长胜推开院门，手推开的瞬间，门突然一歪，差点掉了。 “没事，没事……”沈青然嘴巴抽了抽，拍着自己的胸口安慰着自己。 “这……”周长胜也有些不知道说啥，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正在双方愣神之际，隔壁的门吱呀一声，走出了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手里还牵着个跟沈青月沈青松差不多大的孩子。 只见那老人够着脖子往这边瞅了瞅，周长胜连忙给他们打招呼。 “忠叔，这三个孩子是朝廷分配到我们村的，以后你们就是邻居了。” “三个孩子？”被叫忠叔的人走近了些。 沈青然又将自己父母双亡的身世说了一遍，周忠心里生了一丝怜悯。 他的儿子早亡，儿媳得知噩耗难产，就给他一个孤寡老人留了一个孙女，若不是有这孙女，他怕是也要走了。 “这房子许久没住人，天黑了也不好拾掇，去我家暂住一晚吧，虽也破败，总比这强些。”都是身世凄惨的孩子，周忠叹了口气邀请道。 “既如此，要麻烦忠叔了。”沈青然还没说什么，周长胜就替他们应下了。 “这会不会太麻烦了？”沈青然其实不大想打扰别人，更何况还是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 “不麻烦，忠叔很好的。”周长胜憨厚地笑，搞得沈青然有些不好意思。 她又不是再说人家不好，再说了，那是别人家，不是你家啊长胜叔，沈青然在心里呐喊。 “无事，远亲不如近邻，你们不嫌弃便好。” “不嫌弃不嫌弃。” 沈青然连连摆手，就这样，姐弟三人就转移到了周忠爷孙的院子里。 夜里看不真切，但是起码院子宽敞整洁，屋子也是规整的，不像隔壁杂草丛生，方方正正的屋子好像还缺了个角。 周长胜把她们三个人带到周忠院子后，就离开了，没有了火把，更显得有些局促，连沈青月沈青松攥着沈青然的手都紧了些。 周爷爷转身进了个稍矮些的屋子，片刻后房间亮了起来，点了一支火把一盏油灯，火把就架在了厨房的某处，油灯拎了出来。 “孩子，你们一路辛苦了，灶里烧着有水，你们把这吃了去洗一洗。”周爷爷拿着两个大红薯递给沈青然三姐弟，这本是他们第二天的早餐。 “爷爷，这……” 逃荒了小半年，大家都是把粮食藏得紧紧地，生怕被别人惦记上，沈青然有些受宠若惊。 “拿着，不是什么好东西。”硬塞到沈青然手上，才拎着油灯进了房子里。 “姐姐，我们去厨房吃，厨房有光还有水。”周爷爷的孙女引着他们往厨房去。 沈青然也没有扭捏，进了厨房之后，将红薯分成了四份，递给小女孩儿。 “我叫沈青然，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小草，我晚上吃饱了，你们吃，吃完我带你们去洗澡。”周小草摇摇头，脸上一直挂着笑。 得到了沈青然的准许，两个孩子狼吞虎咽地啃完了红薯，真甜，眼里心里都是满足。 啃完后，周爷爷又走了进来，“小草，爷爷找了两套你的衣裳，给弟弟妹妹穿一下可好？” “好。”周小草答应地利索，沈青然更受宠若惊了。 “这不行，我们就穿旧的就好了。”布料不比粮食便宜，周小草自己的衣服都打着粗糙的补丁，估计也没几套换洗衣裳。 “不用推辞，若你后面好过了，再还回来便是，这是我家儿媳的衣裳，你也勉强一下吧。”周爷爷是真心疼这几个孩子，能帮就想帮一下。 “谢谢。”沈青然眼眶有些湿润，沈青月沈青松也跟着道谢。 吃完了红薯，换上了干净衣裳，躺在床上听着秋天的蝉鸣，沈青然的心慢慢地安定下来了。 就是不知明日看到那破败地茅草屋，她还能不能安定地下来。 第19章 这也太穷了吧 清晨，鸡鸣狗吠，一片祥和。 沈青然蹑手蹑脚地起床，推开门，薄雾在半空中萦绕，将散未散，深深了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夹杂着青草的甜香。 该说不说，这空气是真的不错，沈青然伸了个懒腰，深呼吸一次，神清气爽。 自顾地来到厨房，昨天晚上她们姐弟三人洗澡，足足烧了五锅水，厨房的大水缸都见了底，她拎起一个木桶就往门口的小溪走去。 来回跑了七八趟，才将将装得半满，沈青然只觉得胳膊都要脱臼了，这个缸怕不是没有底儿吧？ 沈青然够着脖子朝里看，确实只装了一半，认命地提起桶又往外走。 “哎哟，我老头子还干得动，要你一个小女娃子动什么手。”砍完竹子回来的周爷爷皱着眉头训斥着沈青然，竹子一扔，连忙接过沈青然手中的桶。 “没事，我醒得早，闲着也是闲着。”虽然是责怪的语气，沈青然听出来了关心，只是甜甜地笑着。 两人拉扯间，沈青松沈青月周小草也醒了，三人站在门口迷迷糊糊地揉眼睛。 见周爷爷进了厨房捣鼓，沈青然不想再麻烦他，连忙带着弟妹请辞，别人喊你是别人善良，但是她不能心安理得。 “周爷爷，我们回家了，改天再来叨扰。” “吃了饭再走呀。” “不用了，我们有吃的。” …… 逃似的跑到了隔壁，早晨有雾时看不真切，现在显了真容，简直是……惨不忍睹。 推开昨天垮了一半的院门，映入眼帘的是半人高的杂草，抬眼是两间屋子，其中一间垮了一大半。 踩向杂草的跟，劈出一条路，主屋里面稍好些，虽也是泥巴地面，但只有墙缝里零星长着些杂草。 屋里放着一张木头桌子四个凳子，一张简易的木床，一用力，都在吱吱作响。 侧边屋里连着厨房倒塌了一半，沈青然抬脚走进去时，还有块土砖掉落。 看来周长胜没说错，这房子确实有些年头，这都是危房了吧，她不会没有在路上饿死，反而在这儿被压死了吧？ 沈青然有点想哭，但是看着年幼的弟妹，还是安慰着自己，“好歹主屋能避雨不是，外面的草割了正好给我们做床垫。” 走到侧屋，里面的家具被倒塌地土砖压坏了，惨不忍睹。 再往旁边走，是一个没有顶的小房子，起初沈青然有些好奇，什么房子做这么小。 走进一看，里面是一个大坑，上面放着厚厚的木板，中间留了一条缝，虽然里面的污秽已经干枯，但沈青然还是认出来了这是茅厕，立马跑到主屋，扶着门干呕。 “姐姐，你没事吧。”沈青月沈青松原来也是住的土砖房，只是没有这么荒而已，心里没有沈青然这么震惊。 “没事，没事……”沈青然有些僵硬住了。 这是不是也太穷了些？ 空间系统金手指，有没有可以救救我的啊？沈青然锤着胸口，顺着门框木然地倒下。 “姐姐，你是不是饿了？”沈青松扶着沈青然的胳膊，但年纪太小使不上力，小脸憋得通红。 “没事……”沈青然机械地重复着，内心已经在骂娘了。 “青然姐姐，这是我爷爷让我送过来的，爷爷要编竹篓子换钱，所以不能来帮你了。”周小草左手拎着篮子，右手拿着一把镰刀跑了进来。 “小草慢点。”那镰刀都快有周小草人那么高了，看着沈青然心惊，连忙跑过去接过。 周忠只当沈青然不想欠人情，但还是让小草装了七八个红薯过来，告诉他们不够再去拿，不用客气。 沈青然乘了这个情，等她有能力的时候，肯定要偿还。 心口被弟妹的关心和邻居的温暖填满，也没那么难受了，既来之则安之。 嘱咐沈青月沈青然主屋里拔草，她拎着镰刀哐哐就是一顿割，还好她从小的暑假都是在外婆家，这些事情没咋干过但是也能照葫芦画瓢。 而且她平时就喜欢看十个种地少年的综艺，学到了不少知识。 “哎哟，镰刀可不是你这样拿的。”突然一个妇人冲进来，抢过了沈青然手中的镰刀。 “我是你对面的邻居，你叫我张婶子就好了，我听说对面来了个新邻居，我就过来瞧瞧，这割草要斜着往上才好受力，你这平着割是会伤到自己的。” 边说着便给沈青然演示，在她手上割得费力的杂草，张婶子一眨眼一把下来了。 “谢谢张婶子，我叫沈青然，里面的是我弟妹，沈青松和沈青月。” “这名字真好听，不像我们村里都是花啊秀儿的，咋只有你们三，你们爹娘呢？” 沈青然又耐心地解释了一遍，还好死去的沈老三夫妇不是她亲生父母，不然不知道还要被扎多少次心窝子。 “不好意思，是婶子多嘴了，你们没吃饭吧，我给你们带了蒸好的红薯，你们先吃着，婶子帮你们割。” 沈青然还来不及拒绝，张婶子就已经埋头干起来了。 见张婶子自顾自的说着割草锄地的一些做农活的窍门，沈青然也没推诿，边啃红薯边跟在旁边学，她急需学习这些知识。 吃完后，又照着张婶子的说法，自己动手清理，果然又快又干净，短短半个时辰便干完了。 “真不错，是个聪明的丫头。”张婶子爽朗地笑着，沈青然也被感染了，笑出了声。 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但心里确实满满地成就感。 “谢谢张婶子。” “害，这有什么，都是邻居。”张婶子满不在意地说着，“到时候这两边的草根挖了，把地开成这么宽的垄，现在这个时候种些白菜萝卜还来得及，我去给你们找些来，你们等着。” 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了，这爽朗的性子，十分对沈青然胃口。 院里的杂草清了，沈青然又开始扒拉废墟里的东西，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只要能称之为物件就都是她的财产。 经过他们三姐弟的不懈努力，在厨房里挖出了一个缺口的土陶罐，还有一些完整地没有没砸坏的碗、盘子和木盆，甚至还有打火石等一些小物件。 得到的快乐让他们暂时忘却了身体的疲累，没注意到外面的天空已经开始乌云密布。 第20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累坏了吧？”沈青然揉揉沈青月沈青松的脑袋，凑到他们的耳边轻声说，“看姐姐给你们变好吃的。” 说着就变戏法似的，转身将木盆拿到二人面前，盆里面赫然放着四个灰灰胖胖的馒头。 就是放久了，虽然有油纸包着，但还是有些发硬。 “粗面馒头？”沈青月沈青松异口同声地惊呼，大大的眼眸里闪烁着惊喜与渴望。 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吃过米面了，二人紧紧地盯着馒头，喉咙不自觉地吞咽。 逃荒以来，他们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就是周爷爷家的烤红薯了，香甜软糯，如果不是在人前，他们怕不是连烧焦的皮都不放过。 沈青然刚分给他们，他们二人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 “好吃，太好吃了。”都还没有吞咽，只在唇齿间嚼着，二人就惊叹出声。 只是粗面馒头而已，沈青然看着有些难受。 然而，更难受的来了。 忽的，天空中炸响一道惊雷，吓得沈青然一抖，手中的馒头差点掉了，两小只也吓得停止了吞咽，靠着沈青然近了些。 “没事，我们坐进来些，关上门，应该马上要下雨了。”安抚地拍了拍两小只的肩膀，便起身去关门。 门还未合上，瓢泼大雨就下了下来。 沈青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她闭上眼睛一回头，果然…… 都快要垮塌了的房子，你怎么能指望它不漏雨呢？屋顶的茅草稀稀拉拉地顺着雨水掉了几根下来，看样子是坚持不了太久了。 屋外下大雨，屋里的雨下得也不小，老天爷啊，要不要这么搞人啊，沈青然在心里咒骂。 “没事没事，先填饱肚子。”拉着他们到了床边，这美味的馒头一时也有点如同嚼蜡了。 她这细胳膊细腿，也没干过补屋顶的活呀，两个五岁的孩子更是指望不上。 正是惆怅之际，张婶子的大嗓门传了过来。 “青然丫头，在家吗？我来给你送菜秧子啦，顺便躲躲雨，这天怪得勒，咋突然就下了。” 张婶子直接推开门，傻眼了，这脚不知道是该踏进去还是不该踏进去，“这雨下得可真大，呵呵……” 张婶子干笑了两声，沈青然也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了一下，比哭还难看，原谅她真的笑不出来啊。 “正好秋收之后，我家扎了些稻草席子想着冬天来了加固一下屋顶，更暖和，我让你叔给你拉来，不然这屋子可咋住人哟，造业的勒……” 菜秧子还没放下，张婶子就转身就火急火燎地往回赶，出了院门就大声喊，“周富贵，当家的，快来帮忙勒。” 一盏茶功夫，他们夫妇两就一个扛着梯子，一个推着板车来了，后面还跟了个推车的男孩，与沈青然一般大。 “大叔，婶子，这么大雨，怎么敢这么劳烦你们。”沈青然刚想冲出去帮他们推车，张婶子一嗓子就制住了她。 “你别动，你这小身板淋了雨染了风寒就不得了，我们有蓑衣，碍不着什么事。” 话虽这么说，沈青然还是不好意思只看着别人动手，站在屋檐下帮忙扶着梯子，嘴里不停地说着感谢地话。 张婶子三人配合默契，动作迅速，快速地将茅草屋顶铺好，留周富贵一个人在屋顶固定。 “婶子，真是不好意思，你们这么帮我，我连口热茶都招呼不了你们。”她确实现在连个烧火的灶台都没有。 周爷爷爷孙和张婶子一家都与她非亲非故，且明知她逃难而来，拿不出东西回报，还是不带一丝犹豫地帮了。 换做是沈青然自己，她恐怕都做不到这么无私，她被这淳朴的善意打动，眼睛热热的。 固定好之后，因为沈青然没有厨房热水，三人也没有停留。 “大叔，婶子，太谢谢你们勒，若你们日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大家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什么谢不谢的。” 张婶子一家是善良老实的，只凭良心，也不要求沈青然能回报什么，嘱咐了沈青然几句便离开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沈青然坚定了赚钱的决心，她一定会好好回馈他们。 赚钱，靠什么赚钱呢？ 美食，她只会吃，药理，她也不懂，技能，也没拿得出手的。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沈青然懊恼不已，网络技术发达的时候，她怎么不能多学点技能啊！ 她有二十两银子，可是她不能无缘无故拿出来，得有个合适的由头才行。 靠山吃山，沈青然决定明天去山上转转，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生财之道。 另外一边的张婶子两口子。 “当家的，你说青然这丫头咋样？”张婶子凑到周富贵耳朵旁，神秘兮兮地问。 “是个知礼懂得感恩的。”周富贵回忆着沈青然不停道谢地样子，肯定道。 “是吧，这丫头知礼又肯干，而且这样貌，别说青山村了，我看就是放在县城里，也是排的上号的。” 张婶子很喜欢沈青然，怎么看怎么满意，一双弯弯的眼睛笑眯了。 “你说，把青然丫头说给我们家旺财怎么样？” “你才认识人家多长时间，你搞清楚人家是否婚配？你考虑过孩子是否愿意吗？乱点鸳鸯谱。” 周富贵知道自己媳妇是个火急火燎的性子，并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扯被子盖上就背过身去准备睡觉。 见状，张婶子气不过，对着周富贵的屁股就是一脚。 周富贵挪了挪身子，没有理她，张婶子也不想自讨没趣，不过她已经在脑海里幻想起了沈青然嫁到他们家的日子了。 而此时的沈青然，正在地里浑汗如雨，雨停后，她又去周爷爷家借了锄头和一床被子。 勤勤恳恳地开荒，好在下了雨，地没有那么硬，两小只跟在后面把沈青然挖出来的草根捡出来堆在一起。 忙得不亦乐乎，等停下来时，村子里又恢复了来时的寂静。 沈青然丝毫不知道，就短短这么一天，她就被人惦记上了。 第21章 上山 又是一天清晨，沈青然睡了穿越以来的第一次懒觉。 自己的狗窝，果然睡得就是安心些。 “啦儿啦～啦儿啦～啦儿啦儿啦～”沈青然边哼着歌边去厨房捡了几块土砖垒起了一个简易地灶台。 熟练地用打火石打火，这是她来异世学到的第一个技能，用缺了口的陶罐煮起了红薯，直接将没削皮的红薯丢入陶罐中。 趁此间隙，把挂在门前顶上的两个小竹篮拿了下来，见还是好的，便去小溪中洗净，作为上山的工具。 吃完饭后，三人就出发了。 “山上地势复杂，我们只能沿着小溪走，免得迷路，你们一定要紧跟着我，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知不知道？” 沈青然细细叮嘱，还好有条小溪。不然她不知道自己进山后还能不能找得回来。 “知道！”两小只异口同声，三人踏着欢快地步伐，向后山出发了。 溪水顺着弯弯曲曲的山谷潺潺流着，淙淙作响，奔向远方，这样的乡村自然风光放在现在，不就是周末游玩避暑必选之地？ 不知道这异世的人们闲暇之余会不会欣赏农家风光？沈青然无厘头地想着。 须臾，她就把心思放在了正事上，她是来山上找吃的顺便看看有没有发财的路子的。 “姐姐姐姐，这里好多菌子呀。”沈青月兴奋地蹦蹦跳跳，像发现了珍宝。 “别碰！” 只见沈青月面前一大片红色蘑菇，红色的面层粉色的杆子，沈青然原来刷视频可没少听过红伞伞白杆杆躺板板的顺口溜。 沈青然冲上前去仔细研究，记忆中躺板板的红色蘑菇好像面层有一层白色麻点吧。 左看右看，沈青然不敢瞎动手，只告诉沈青月有毒，让她别碰，还特意拉着她们走远些。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毒，可就凉了。 地儿菜，蒲公英，枸杞苗……其实沈青然还是认识不少植物的，只是这些都是春日里才会有的，秋天有啥野菜啊，沈青然有些郁闷。 “姐姐姐姐，有青蛙。”沈青松屁颠屁颠儿地提溜着一只青蛙放在沈青然眼前，一个不注意，吓了她一个屁股蹲。 “哥哥，这也太吓人了，你拿远些。”沈青月也有点怕怕地，看着沈青松的眼神一脸嫌弃。 “这有什么好吓人的，可以填饱肚子勒。” 以前在村子里，一日两顿饭还不一定吃得饱，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经不住饿，，胆子大的男孩子就会去抓些田鸡青蛙吃，他们已经许久未见荤腥，沈青松只觉得嘴馋。 “真的可以吃吗？”沈青月弯弯的眉毛皱成了一团，青蛙适时地发出了呱呱的声音，吓得她往后退了一步，“哥哥是骗子，这么吓人，快丢掉。” “田鼠都吃得，青蛙咋吃不得？”沈青松还想着去找几只，许久未沾荤腥，他觉得自己可以吃十只。 “等等。”沈青然盯着这青蛙，总感觉似曾相识。 青蛙应该也是在春日繁殖吧？现下已入深秋，怎么会有青蛙？而且怎么有些许眼熟。 等等，这好像不是青蛙，这是林蛙啊！ 林蛙又名雪蛤，沈青然那时为了自己干瘪的身材，可没少吃木瓜炖雪蛤。 可是个好东西呀，雪蛤干是一味中药，具有补益肺肾美容养颜的功效，不知道在这异世有没有人用雪蛤干入药。 “青松，你是在哪里找的？你今天可立了大功了，它不仅可以填饱肚子，说不定还可以换钱呢。” 沈青然有些激动，拉着沈青松又去找林蛙，沈青月听到可以换钱，对林蛙的恐惧立马就消散了，蹦蹦跳跳地也加入了寻找林蛙的队伍。 林蛙是陆栖动物，春天繁殖，冬天会从林区迁往河沟或树根泥间，现在正是林蛙迁徙的季节，不到一刻钟，他们就抓了二十多只。 钱钱钱，此时的林蛙，在沈青然的眼里，就是一个个碎银子，等着她去捡。 可惜他们拎的是篮子，数量太多会跳出来，就算拿树叶子盖着也无济于事，边抓边跑。 沈青然气急，准备先将这些带回去制成雪蛤干，看看有没有药材店收，下次带个背篓来。 几人正准备回家，一直在溪边转悠的沈青松突然尖叫了一声。 “怎么了？”沈青然吓得篮子一丢，连忙向沈青松的方向跑去。 “姐姐，你看那里，那你是不是躺着一个人啊？”沈青松手抬起来，颤巍巍的指向一个方向。 沈青然定睛一看，小溪边的乱石上，确实躺着一个身穿白色衣裳的人，不会是谁杀人灭口，被她撞见了吧？ 抱着沈青松往后面退了几步，警惕地看向四周，除了他们三人，再没有其他声音。 难不成是寻死？如果真的已经是尸体了，她还真的有点害怕。 “姐姐，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沈青松哆嗦着嘴唇开口。 “看……看看吧。” 俗话说的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行善积德了，老天爷会对她好些的吧？ 沈青然三姐弟踌躇着上面，到两米开外的地方，让弟妹两个现在原地等，她一个人上前。 此人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氤氲出了大片大片的粉色，一缕缕打结的发丝把苍白泛青的脸遮盖，身上没有一点生气。 沈青然深呼吸了几次，蹲下来拨开他的发丝，手指探到他的鼻下，已然感受不到呼吸，又将手指探入他的脖子，还能感受到微薄的脉搏跳动。 “不是个死人，还好还好。”沈青然拍拍自己的胸脯，松了一口气。 这要是碰到一个死人，她怕是回去好多天都睡不好，连着对这个山都会产生阴影，以后还咋赚钱。 “姐姐……” “没事没事，还活着，你们过来吧。” 沈青然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只将男人从水里拖到了岸边一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累得不行。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好不容易抓到的林蛙跑了，又捡了这么个半死不活的男人。 三个人围着这个半死不活的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22章 捡还是不捡 秋风萧瑟，沈青然冷得一哆嗦。 “遭了，你们在这看着，我去去就来。” 刚刚下水救人时，下摆被溪水浸湿，肩膀手臂处也都是水渍，她都觉得冷，全身都泡在冷水里的人怕不是要失温。 昨日才下过大雨，今日也是阴阴的，遍地都没有干柴火，沈青然连忙跑回家，去厨房捡了些干柴火。 又忙不迭跑回去生火，火升起来时，沈青然的额头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 有了温度，沈青然将人翻躺在火堆旁，跨坐在男人身上，双手交叉给男人做心肺复苏。 “姐姐，你快下来。”沈青松一看，连忙去拉沈青然。 男女有别，他们的娘就因曾流落青楼一直被别人嘲讽笑话，沈青松在外跟村里其它孩子一起没少被污言秽语辱骂。 所以他年纪虽小，却也知道男女大防，清白对于女子有多重要，他担心其余人看见会对沈青然的名声有损。 “青松，我是在救人。”沈青然手中动作没停，干巴地解释了一句。 沈青松在一旁干着急，时刻注意着周围是否有来人。 机械地重复着动作，沈青然双臂已经麻木，身下的人终于呛出了几口水，咳嗽了几声，好看地眉眼拧在了一起，但依旧没有睁眼。 沈青然见状停了下来，将他又往前挪了挪，侧面已经烤干了，换个地方接着烤。 抱来地火把即将燃尽，沈青松又捡了些枯树枝丢进去，瞬间，还有些潮湿地柴冒出滚滚地浓烟，呛得三人止不住地咳嗽。 就连地上躺尸的男人竟然也剧烈地咳嗽起来，粉色部分的衣衫又沁出了血红，吓得沈青然连忙把火把踹开了。 “嘿，醒醒……大哥……”沈青然拍拍男人黏着头发的脸，只见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浓眉高耸，深邃沉冷的眸子透着一丝警惕狠厉，让沈青然有些胆寒，只瞬间又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这双大眼睛瞪谁呢，不知好歹地东西。” 哎哟呵，沈青然暴脾气上来，胳膊还酸着呢，真是个白眼儿狼，气死了。 “姐姐，他这么惨，应该是害怕，我们现在怎么办呀？” 既然遇到了，人肯定是要救，可是怎么救呢？要是沈青然有钱，她肯定二话不说就把他抬到医馆去了。 可是她现在的身份是身无分文，吃饱饭都困难的难民，就连家里都没有多余的床铺安置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摇了摇头，先不想这么多，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吧，总不能放任一个大活人活活冻死或者痛死吧。 “要不我们先把他捡回家？”不想归不想，沈青然还是不能呢过放任一个大活人冻死。 沈青然歪头询问沈青月沈青松的意见。 “我们听姐姐的。” “青松，你去找一下周爷爷，让他过来帮帮忙，顺便让小草去找一下村里有没有郎中。”沈青然有条不紊地吩咐。 又要麻烦周爷爷了，沈青然叹了一口气，她目前这小身板确实扛不动一个人。 希望这个男人识相点，这身上的面料不是村户里常见的麻布粗布，应当不会很穷吧？ 要是能给她很多很多钱做回报就好了，沈青然嘿嘿地笑着。 周爷爷来得很快，看到男人的伤势，也没敢耽搁，背上人就往家里走。 沈青然刚想扶着，周爷爷连忙转了个身，“青然丫头，对外你只说人是我救的，男女有别，若是让村里有些长舌妇知晓，你与这男子有了肌肤之亲，是要被传闲话的。” “我……”沈青然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她忘了，这是封建的异世，清白与一个女子而言是至关重要的。 闲话？沈青然突然眼睛一亮，这个男人或许不会白救。 沈青然才细细打量起周爷爷背上的男人，身姿欣长，鼻子高挺，睫毛卷翘得让沈青然一个女子都羡慕，比之现世的小鲜肉也是不差的。 胡思乱想了半晌，周爷爷已经将人背回了家中，郎中已再此等候，“孙大夫，麻烦你了。” 孙大夫是个慈眉善目胡子很长的老头，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颇有些老学究的味道。 “你们是在哪里救的这孩子？”孙大夫手中动作不停，越看伤口越是心惊。 “是老头子我砍竹子回来在溪边遇到的。”周爷爷看了一眼沈青然，语气平稳。 “这孩子身上有多处淤青擦伤且似是有刀伤，最严重的是这右手，肘骨断裂，医治有些困难。” “可有法子？”沈青然脱口而出。 “有，只是有些许费钱。” “费钱啊……”费钱确实难治，沈青然一时语塞。 在地里刨食的村里人，靠天吃饭能吃饱肚子就成，谁家有多余的钱治富贵病。 “且不说他现在有风寒发热的症状，那些严重的刀伤已经在水里泡的发腐，右手的骨头经脉恢复也需用药物辅以针灸，恢复情况得看体质，所以……” 所以要花很多很多钱，沈青然在心里哀嚎，这老天爷怎么不送点儿好东西给她啊？ “治吧，一条人命，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周爷爷抽了一口旱烟，有些愁容，但语气坚定。 “既如此，我便开方了，你们何人与我一起去取药？”孙大夫洋洋洒洒写下三张药方，抬眸问道。 “我去吧。”沈青然自告奋勇，看着大家都望着她，又补了一句，“正好我刚来要熟悉一下村里的环境。” 写下药方，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孙大夫挎着箱子就准备走。 “孙大夫，还没给诊金。” “还需在我那里抓药，最终算药钱便好。” “那不行，一码归一码。”周爷爷拉住孙大夫，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布包，颤巍巍地打开。 “那给个两文钱吧。”孙大夫也没继续推拒，拿了钱就匆匆离去，大夫都是这样，怕谁有个三病五痛的寻不到人。 沈青然快步跟上去，她有问题想问，可没想到取药的路上还能遇到晦气，运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差。 第23章 真是太晦气了 “孙大夫，你可有听过雪蛤干这一味中草药？”沈青然满怀期待，要是有她就能赚钱了。 “雪蛤干可入药，有利尿消肿，补益肺肾的作用，对女子也颇有助益，你还懂药理？”孙大夫反问。 “只是听说，所以就问一下。”沈青然干笑一声，她也想懂药理，可惜了，就算一颗千年人参长在她的眼前，她也看不出来个所以然。 “此物制作之人稀少，价格有些昂贵，一般非必要不是开方首选。” 沈青然只听见了一句价格昂贵，那她不是能发财了，沈青然有些激动，看来她的致富之路要走出去了。 心里美滋滋，连脚步都轻快了些。 取了药之后，沈青然连忙往回赶，她惦记着山里的林蛙，趁着它们还未冬眠，得赶紧制作出来才是。 脑海里回想着曾经浏览过的制作方法，未注意到后面有个妇人正伸着脖子一直打量着她。 “娘，我看到青丫头了，她如今穿着新衣服还有钱抓药勒。” 此人正是钟爱八卦的李梅，她正在外面晃悠想着加入青山村的碎嘴大家族，正巧碰上了去抓药的沈青然。 看到她确实抓了药，正往回赶的时候，李梅连忙跑回家通知了沈老太太。 “什么？她欠着债，还有钱抓药？那王婆没把她抓走抵债？”沈老太太一听，浑浊精明的眼球滴溜溜地转。 没有了他们沈家，沈青然那死丫头应该吃不饱穿不暖，过着别人追债担惊受怕的日子才对啊，沈老太太气得把手中的抹布一丢。 “那可说不准呢，老三家的以前可是大户人家的丫鬟，那主子随手赏个什么，不得够我们庄户人家吃个一年半载的，青丫头既然敢分家，难道手上没底牌？她去葬她娘的时候我们可没跟着。” 李梅掩嘴凑到沈老太太耳边，煞有其事地撺掇沈老太太。 “岂有此理，嫁到了我们沈家，她什么东西不是沈家的？还留给那个死丫头，不行，我得去要回来。” 摘掉围裙就准备往外面冲，去找沈青然算账。 “娘，儿媳打听了，如今那丫头就住在村尾那个没人要的破房子里。” 流民初来时，周里正给他们介绍过村里几处无人居住的房子里，谁都没看上，沾着沈老大秀才的光，沈家选的是其中最大最新的一间。 “给我带路。”沈老太太撸起袖子气势冲冲，李梅忙在一旁指方向。 两人一路小跑，半道上就追上了沈青然。 “你这个黑了心眼的死丫头，给老娘站住……”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沈青然皱着眉头有些疑惑，脚下步子依旧没停。 “不听话是吧？没娘教的死东西……”沈老太太蹲下来抓起一把泥巴就往沈青然身上砸去。 虽然砸偏了，但是沈青然的余光捕捉到了，一回头，就看到沈老太太那张凶神恶煞的脸。 不是家，这么多村一起抽签，还能跟这个老妖婆碰到？真是太晦气了吧。 “你有病？”都已经分家了，还找她干啥？赚钱的好梦被打搅，沈青然脸都垮下去了。 “你说我有病，我可是你亲奶奶，你个不要脸的贱蹄子。”沈老太太看沈青然没有好脸色，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要打人。 “什么亲奶奶，我们已经分家了。”沈青然抓住沈老太太的手，使劲地推开，眼神陡然凌厉起来。 现在让沈老太太欺负一次，后面就将有数不尽的麻烦，沈青然不想惯着她，大有大不了决一死战的架势，打不过她还咬不过掐不过嘛？ 这架势倒真有几分唬人，沈老太太举起来地手都默默放了下去，不过依旧是没皮没脸。 “分家了我也是你亲奶奶，你老子是我生的，说吧，你娘那个不孝的贱蹄子是不是给你们留了什么值钱玩意儿？识相的赶紧交出来。” “我爹娘连命都给你们沈家了，要不你去底下问问她有没有给我留东西？” 沈青然简直是无语了，死去的儿子儿媳看都不去看一眼，枉费他们为沈家掏心掏肺，死了还要落个不孝的名声。 “你……你诅咒我？贱蹄子，赔钱货，我要你的命……” 秋稻收了之后，田里还有遗落的稻穗，原本已经拾过，但农闲时期，寒冬将至，大家还是一遍遍寻着，不放过一粒。 沈老太太的大嗓门一出，周围不少好事的村民已经在向这边聚拢，见状李梅赶紧拉住沈老太太。 “娘，我们是来要钱的。”李梅喜欢八卦，但是不喜欢自己出现在八卦中心，边提醒着边拿手帕挡着脸。 “你娘没给你留东西，你如今能穿得起新衣服抓得起药？我可是你亲奶奶，分家了你也得孝顺我。” 真是一句话说不腻，沈青然不胜其烦，孝顺个狗屁，不过她也注意到了后面指指点点的村民。 “奶奶，求奶奶救救我吧，你们卖儿卖女欠的定钱我还没还，那王婆马上就要来找我了，我害怕，我们是一家人，求奶奶救救我们吧。” 沈青然扑通一声跪坐在地，死死抱着沈老太太的腿，生生挤出了几滴眼泪哭嚎着。 “什么一家人，我们已经分家了，你欠的债与我何干？” 呵，要钱就是一家人，要还账就不是一家人了，还真是有理无理都是她。 “你刚刚还说我们是一家人，爹娘都去了，青然知道奶奶不会不帮自己的亲孙女亲孙子的，救救孩子吧。” 人越多，沈青然嚎得越起劲。 “什么？这新来的沈秀才家卖儿卖女？枉读圣贤书。” “没有吧，小姑娘不是还在？” …… 议论声越来越多，沈老太太见这场面，一时有些慌了，她才不要帮这死丫头还债。 挣扎中沈青然突然放手，沈老太太摔了个狗吃屎，嘴里骂着贱人，脚步却不停，落荒而逃。 “奶奶……”人走出去了，沈青然还在伸着手够沈老太太的衣角，一副可怜摸样。 “呜呜呜，当初我亲爷奶要把我和年幼的弟妹卖掉，我们宁死不屈，才从那牢笼里跑出来，因此欠了十五两卖身钱……如今分家了还要我给钱侍奉，可怎么活哦。” 人群里都在叹沈青然可怜，沈青然见效果达到，假装抹泪往家的方向走。 她和沈家，肯定是势不两立，与其等沈家造谣坏她名声，还不如她先发制人，先在村里人面前留个可怜人的印象。 第24章 进城 一路小跑着回到隔壁院子，只见周爷爷佝偻着背，拿着一把小刀，将劈好的竹子变成一片片竹篾。 周爷爷大字不识，一辈子面朝黄土，农闲之时会做些竹制品，大到竹床竹凳，小到背篓篮子，背到城里去卖。 “周爷爷……”沈青然看着有些鼻子发酸。 “回来啦，小草已经生好火了，快去把药熬上。”周爷爷只回头冲沈青然笑笑，手中的活没停。 她们姐弟三人蹭吃蹭住本来就十分不好意思，还捡了个病残回来给人家找麻烦，她一定要快点找个由头把钱变现。 雪蛤干可以赚钱，可她等不了。 立马跑去熬药，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 足足熬了半个时辰，沈青然都要被这药味熏死了，骂骂咧咧地给男人盛药送到床边，还体贴地吹了吹。 奈何男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喂了两勺都顺着嘴角留到了枕头上，这可是钱呀。 “感情不是浪费你的时间和钱是吧？” 如果不是这样对一个病人实属有点不大妥当，沈青然真想一个大嘴巴子把他扇醒。 莫名的想到了剧里，喂药都是需要嘴对嘴的，沈青然一阵恶寒，浑身都抖了一下。 “不好意思，你多担待了。”突然灵光一现，脑海里产生了一个恶趣味的想法，嘴角勾起了一抹坏笑。 沈青然直接伸手捏出了男人高挺的鼻梁，心里默数着一二三，只见男人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手臂也绷紧了些，最终张开了嘴巴呼吸。 “这就对了嘛，非逼我动手。” 接下来喂药地过程十分顺利，沈青然没注意到，此时男子的眼睛已经睁开了一条缝，迷迷糊糊地记住了她的所作所为。 很快一碗药见底，不知是不是心情松弛了些的缘故，沈青然倒是有了一个好点子。 周长胜在送他们三人来茅草屋的时候曾说过，农闲时，村里每天卯时一刻会有牛车从村口集合出发进城，酉时在城门口集合回村，一人两文钱。 次日清早，沈青然听见鸡鸣声就起床了，穿戴整理，在家里某块松动的土砖后掏出自己的小荷包，拿出一两碎银子和一把铜板。 这时，周爷爷也已经在编箩筐了。 “周爷爷，可否借我一个大背篓？” “家里的你随便拿便是。” 得到准许之后，沈青然在角落拿了一个半人高的背篓，背上之后，背篓还高出了沈青然一个头。 虽然空无一物，但沈青然还是觉得直不起腰，可能是个子的原因，不大舒服，又想到自己得买很多东西，有点舍不得放下。 想了想自己瘦削的身体，还是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换了个正常大小的背篓。 “周爷爷，我出去一趟，麻烦您帮我照看一下弟妹。” “好勒，你放心去吧。”周爷爷只当沈青然是要去山上寻些野菜山货，并没有太在意。 卯时一刻，村里的牛车刚准备出发，沈青然没打算坐牛车，她还是难民穷鬼一个，但是她需要一个引路人。 只要从村里的小路走到官道，沿路便可到达永安城城门口，沈青然就可以自己去。 还好牛车不是马车，跑不起来，但总归是比人跑得快。 前面一刻钟，沈青然一路跑得够呛，还好这具身体做惯了农活家务，不然凭她前世跑八百米都得五分钟的尿性，指定得跟丢。 牛车驶入官道，沈青然立马软下身子，不顾形象的往地上一躺，直到心率慢慢恢复，才再次上路。 永安城的城门口，流民已然散去，可依旧有官兵把守，进出城都需要仔细盘查。 “官爷，这前日还是五文钱，今日怎得要八文了？我这两捆柴火，统共也只能卖十文钱，能否通融通融？” 前方背着柴火的老头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被官兵无情的推开，“要进就搞快点，不进就赶紧走。” 无奈只得交了钱。 进城居然要八文钱，八个大馒头，这群官兵真是心黑，沈青然只敢在心里吐槽，还是老老实实交了钱。 还好不是跟着村里那帮人，不然她都进不了城。 进到城中，叫卖的货郎，摆摊的老妪，再往里走，街边两排都是固定的铺面和摊位，卖荷包的，卖灯笼的，卖糖人的…… 好生热闹。 不过沈青然无心闲逛，她直奔布坊而去，她是来大采购的。 寒冬将至，米面粮油，衣裤被絮，他们家是要啥啥没有，目不斜视，直奔布坊而去，布料最轻。 麻布两百文一匹，棉布五百文，绸缎二两，纱绢锦缎沈青然都不敢看，穷苦人家一年的口粮都抵不了一匹布。 “姑娘可有看上的？” “你们这可有成衣卖？”沈青然看着一排排的布料有些头疼，做衣服这种技术活，她不会。 “自然是有，姑娘往这边走。”布坊的伙计领着沈青然进了里间。 一排排的衣桁上挂着五颜六色的衣裳，端庄的，俏皮的，就是没有一个沈青然买得起的。 “打扰了，我们还是看布匹吧。”里间最次的衣服也都是用的绸缎，领口袖口都绣着精致的花纹，一看就不是她买得起的。 村户人家买一匹好布料已是奢侈，谁还会买成衣，店里的伙计依旧挂着笑，给沈青然推荐店里积压的棉布里衣，价格合适。 最终沈青然拿下了藏青色橘粉三种颜色的棉布各十尺，一匹为十丈为百尺，共一百五十文，棉质的里衣三人各两套，成人的二十文，孩童的十五文，共一百文。 米面粮油都还没买，已经用出去了二百五十文，抠搜地让布坊伙计搭了些碎布和线团。 出门后又去了糟坊，买油盐酱醋糖，冰糖三十五文一斤，油一百文一斤，粗盐五十文一斤，酱油比细盐还贵上二十文，足足要一百八十文一斤。 沈青然咬咬牙，都是必需品，各拿下一斤，算下来居然比棉布还贵，共计三百六十五文。 最后来到了粮店，米粮的价格让沈青然松了一口气，糙米五文，陈米六文，新米也只要十二文。 爽快地来了十斤陈米，要不是拿不动，沈青然还想多装些。 “掌柜的，您这是菜种吗？”结账地沈青然看到一边的掌柜正在给别人推销种子，那种子有些眼熟。 “对呀，这可是我高价从胡商那里买的，可惜没人识货呀。”掌柜的摇摇头，叹了口气。 “掌柜的让点利，我全给你收了如何？”沈青然在现世上班之余，最爱的就是阳台养花种菜，她原本也是想买些菜种的。 掌柜的眼睛一亮，伸出一根手指头，沈青然欲走，最终以五十文的价格成交，砍价砍一半不会错的。 第25章 赚钱就是要花的 买到了心仪的东西，沈青然边哼着歌边往城门口走去。 耳边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声音，沈青然定睛一看，竟然是肉！ 红烧肉，糖醋排骨，干锅肥肠，黄豆焖猪蹄……一瞬间，无数道菜在沈青然脑海里爆炸，她不争气地咽了一口口水。 天知道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吃过荤腥了，拔腿就冲向肉铺。 “老板，来两斤五花，三根排骨……”不管什么价格，沈青然忍不了了。 “好勒。”看沈青然爽快，屠户也爽快地给她送了一根筒子骨。 一斤猪肉可以买接近三斤陈米，确实有些小贵，但沈青然不心疼，她只心疼一个多月没吃上肉的自己。 满满当当一大背篓，躲到角落将肉和骨头藏在陈米下面，为了避免扎眼，还去买了不重但占位置的青菜铺在上面。 沈青然艰难地往城门口移动，等她到时，回村的牛车也差不多满了。 别人都是背着满满当当的萝卜白菜想到城里卖点钱，只有沈青然是背着满满当当的萝卜白菜回村，车上的人都在看着沈青然。 “各位叔伯婶婶，我是新来青山村的沈青然，住在村尾的茅草屋里，往后还要麻烦各位多帮衬。”沈青然坦然地跟他们打招呼。 “青然啊，你想吃青菜，随便去谁家寻些秧子栽着便是，何必到城里买？”一位年纪稍大些的妇人看着有些心疼。 “婶子，我逃荒至此，家徒四壁，现下种也得一个月后才能吃上，等不及呀。”沈青然笑着回应。 大家都知晓沈青然是逃荒而来，既然是逃荒而来，为何还进的起城买得起菜？ 山上的菌子野菜大把的，只要勤快也饿不着肚子，怎么会浪费这个钱去城里买青菜？ 马车上的人看沈青然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探究，沈青然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在等车里的人开口问。 “青然，你们的逃荒路……”又一个人欲言又止。 “那叫一个艰难呀，洪水肆虐，青黄不接时被迫离乡，一点粮食都没有，在路上吃野草啃树皮，饿极了啃土的人都有……还有我那狠心的爷奶，居然想把我和弟妹卖了换粮……” 沈青然掩面，声音哽咽，一副不愿意回想的样子。 “那你现在哪里来的银钱买这些？”终于有个人问了出口。 “说到这个，还得感谢青山村。”沈青然声音陡然增高，坚定地目光，煞有其事的语气调动着牛车上人的情绪。 “昨日我上山想挖些野菜充饥，谁曾想，我居然在山上挖到了比碗口还大的灵芝，足足换了十两银子呢，可惜，我还欠着那人牙子十五两银子，换了这些菜，剩下的钱都得攒着还钱。” 众人一听，倒吸一口凉气，嘴里虽然安慰着沈青然，但是心思都飘回了青山村的山上，一棵灵芝十两银子，要发大财了。 这下钱的来路就不用担心了，都去挖吧，都去挖吧，挖了灵芝可不能抢我的林蛙了哦，沈青然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到了村口，车上的人都跑得比兔子还快，恨不得瞬移到山上挖灵芝。 等沈青然慢悠悠地回到周爷爷家，消息已经传到了周爷爷耳朵里。 “青然丫头，你回来了，听说你在山上挖了灵芝？” “对呀，还换了足足十两银子呢。”说完从袖子里摸出一把铜板，大约二三十文，塞到周爷爷手里。 别的不说，就第一天给她们姐弟的三身衣服，也不止这些铜板。 “使不得使不得，你们姐弟三人还得还钱还得生活，你们自己留着。”周爷爷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爷爷你不收，我以后可再也不会来你这里了，那屋里的人，我也把他扛到我家去受冻，都不麻烦你了……” “这……”周爷爷被沈青然说得不知如何回应，不想收但沈青然还是塞到了他手里。 “爷爷，我还要借你的锅一用。”沈青然把背篓放下来，扒开青菜和陈米，露出了里面的五花肉和排骨。 沈青然把肉一提溜出来，三个小的立马围了上来，特别是沈青月和沈青松，跟没见过似的，眼睛死死地盯着。 “姐姐，这是猪肉吗？我没有眼花吧？”沈青月边咽着口水边问。 沈青然笑着点头，“今天晚上我们就吃这红烧肉，你和哥哥去张婶子家，告诉他们晚上过来吃饭。” 沈青月和沈青松屁颠儿屁颠儿就去了。 “一斤猪肉至少可以换十七文钱，你这些可以换上十斤口粮了吧，丫头啊，你可不能过了今个忘了明天啊，马上冬天来了，多囤点粮食才是真啊。” 周爷爷满脸心疼，不说他，村里的普通人家都得到年节时候才舍得买肉，稍会赚钱些的也只敢隔个把月买一次。 “爷爷，买都买了，赚钱可不就是为了花的，后面我还有好多事要求你们帮忙呢，现在就得求爷爷帮忙掌勺了。”沈青然打断周爷爷地话，推着他往厨房走去，“小草，来帮爷爷烧火啦。” 她只长了一双会吃的嘴，最多能做个蛋炒饭加西红柿炒蛋，肉类的菜，她实在是切都不知道怎么下刀。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教做菜的小视频见得多，而她的记性恰好还不错。 “爷爷，肉要切成两指宽，然后下锅煸炒……” 沈青然边指挥边学习周爷爷的切菜手法，周爷爷也不知道为啥要听她的，莫名地就随着说的做了。 “爷爷爷爷，该放冰糖了……” “冰糖多精贵的东西啊……” 反驳的话还没说完，沈青然就丢下去了，周爷爷愁得感觉头发都白了几根，这孩子这么不会过日子以后怎么办啊。 淋上酱油，加了盐和水炖上，整个厨房里都浮动着肉香，几个孩子都狠狠地吸着空气里的肉香味儿，不放过一丝。 见几个孩子一副馋样，周爷爷只是摇了摇头，默默地在陶罐里蒸起了米饭，肉都吃了，白米饭也不能少，拿出了自己新收的稻米。 肉香，米香，张婶子一家远远地都闻到了，早早地就出发了。 第26章 开始赚钱 “青然啊，咱有钱可不能这么花啊。”沈青然已经习惯了张大婶声比人先到，转身去迎接。 “以后不会了，这不是日后还要麻烦周爷爷和张婶子多多照拂嘛。”沈青然十分嘴甜，实际上也真是有事求他们帮忙。 “那婶子可就不客气了，托你的福要吃一顿好的，那山上真有灵芝？” 说完就挎着沈青然的胳膊，悄咪咪地问，沈青然一脸高深莫测，张婶子自以为了然地点点头。 两人一起进了厨房，张婶子帮着周爷爷炒了几个小菜。 沈青然没忘了家里还有个病人，从张婶子带过来的篮子里拿了个鸡蛋，所有的菜炒完后放在灶台里蒸着，药也熬上。 有了张婶子的加入，两盏茶的功夫大家就围坐在桌前了，香喷喷的米饭加上油光诱人的红烧肉。 桌上只有筷子与碗筷碰撞的声音，不一会儿，满满地一碗红烧肉就见了底，所有人的脸上都带上了一次满足。 “托青然的福，好像提前过了个年。”张婶子摸着自己滚圆的肚子，“怎的我做的红烧肉就一股子猪味儿，忠叔你做的就甜香甜香的，是加了糖？” “这里面可是加了足足的冰糖，粗盐和酱油，不好吃才没天理了勒。”看着盘子里的油光，周爷爷还是有些心疼。 “这么精贵的东西啊……”张婶子说完嘴巴都惊得闭不上。 “既然大家伙都觉得不好意思，那我可就要麻烦爷爷叔叔婶子了。”沈青然有些无奈，假装嗔怪道。 “有什么麻烦的，你说便是。” 周爷爷第一个表态，张婶子一家也相继拍着胸脯说无事，就连周小草沈青月沈青松都举起了手，争抢着说可以帮忙。 严冬将至，家里的厨房垮塌，烧火的地方都没有，冬衣也没有准备，制做雪蛤干还需要抓捕以及风干晾晒的物件，家里还有个病人要照顾…… 桩桩件件，都急需解决。 沈青然一一地说出自己的诉求，看能不能给她推荐些村里能帮忙的人，她可以出工钱。 “哪里还需要找人哦，忠叔编竹筐竹篓竹簸箕在村里可是最厉害的，修厨房这力气活我家这口子就能干，至于冬衣冬被，我针线活虽上不得台面，但也不至于拿不出手，简简单单的事，就是那棉花，可能要去村里收一些。” 张婶子边说，周爷爷和周富贵边点头，一下就帮沈青然解决了不少麻烦。 “爷爷叔叔婶子，我不让你们白帮忙，我给你们算工钱。” “看看，又说这见外的话。”张婶子眼睛一横，还颇有些严母地味道。 沈青然也没有反驳，他们不要是他们热心，但她不能不懂事，工钱物价沈青然都在城里打听过了，不会少了他们。 有来有往，才是相处之道，她的赚钱之路终于要开始了。 几人一直谈笑到天擦黑才散去，临走前，沈青然带着药去看了床上的男子。 “噗……”沈青然一看到床上的男子，就忍不住噗呲笑出了声。 除了昨天给他喂了一次药，男子一直是由沈青月和周小草两个人照顾，可能是实在无趣，有可能是实在看不下去男子乱糟糟的头发。 男子打结的长发已经被梳直，甚至扎了好几条不均匀的麻花辫，本来是病弱惨，现在多了一丝搞笑。 沈青然真想摸摸他的辫子的时候，男子突然睁开了眼睛。 沈青然戏谑的脸直直地撞进了男人墨色的眸子，刹时屏住了呼吸。 这男人面上略显疲态，却依旧没有掩住他的风华，鼻高唇薄，肌肤瓷净且骨相完美，眉宇中的英气更是让他不落凡俗，比初见时更让人惊艳。 沈青然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急急急，她连帅哥的手都没牵过，要怎么跟帅哥相处？ “嗨，你该喝药了。”什么喝药了，她又不是潘金莲，沈青然连忙呸呸呸。 “多谢。”男人忍着痛坐起来向沈青然抱拳，声音冷冷地，透着冷漠疏离。 多谢多谢，脸上怎么都看不出来感谢，沈青然在心中吐槽，不过吐槽归吐槽，她还是转身进厨房给他端来了鸡蛋羹。 “村里没有什么好招待你的，鸡蛋已经顶顶好了，你快吃吧。” 沈青然可是进城了解过物价的人，这个男人身上穿的可是绸缎，二两银子一匹布，看着就不是清贫村民。 “多谢。”男人也没推脱，许久未进食，且他早就闻到了肉香，此刻已饥肠辘辘。 “你叫什么名字？” “景川。” “还有这个姓氏吗？” “不知。” “那你为什么姓景？” …… “那你为什么会沦落至此？” …… “那你可有父母兄弟能来接你？” …… 除了问出了男人叫景川，其余的回应只有沉默，沈青然有些无语，帅是挺帅的，但嘴硬的木头男人可没意思，白瞎了这么一张脸，沈青然瘪了瘪嘴。 “无父无母。”等得沈青然都想回自己的狗窝躺尸了，景川才突然冒出来四个字。 这次换沈青然沉默了，空气宛如结了一层冰霜。 “额，我无意戳你痛处，我也无父无母，逃荒来这青山村也才两日，周爷爷和张婶子都是很好的人，你可以安心修养。” 沈青然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 依旧沉默，要不是时不时能蹦出几个字，沈青然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救了个哑巴呆子。 “那个，家里的妹妹调皮，你的头发我帮你解开吧。” 沈青然指了指他的头发，一个英气的大男人，顶着一头麻花辫，实在是有些怪异。 而且人清醒了，这样难免有些作弄之意，说完朝景川靠近。 景川眉头又挤到了一起，但他手不方便，并未拒绝，少女的靠近让他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沈青然没有在意，她明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干，她只想快点回自己的狗窝躺尸。 沈青然走后，景川躺回了床上，墨色的眸子沉沉地望着茅草屋顶，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27章 大家一起挖灵芝 “快走快走，晚了就没有了……” 天将亮未亮，外面的脚步声已经熙熙攘攘，被吵醒的沈青然伸了个懒腰，了然地起了身用陶罐煮白米粥。 昨日她将山上有灵芝且换了十两银子的事借村民之口散发出去，今天没有人蠢蠢欲动才怪。 最激动的当属沈老太太一行人，都没时间来找沈青然的麻烦就直接上了山。 要不是黑灯瞎火不方便，她怕是半夜都得带着一家人冲进深山。 “青然丫头。”一大早张婶子就挎着针线篮子来了沈青然家里。 “婶子怎么没有去山上找灵芝？”沈青然忙起身去迎，本以为张婶子会晚些。 “我嫁到青山村十几余年，我家那口子土生土长二三十年都没遇到过，你能遇到啊，那是你青然丫头有福分，我们凑什么热闹，快把布料拿来，快快给你们姐弟三人做几身换洗衣裳要紧。” 一说到做衣服，沈青然呼吸一滞。 她昨晚上躺床上思考雪蛤干的制作方法，顺便把掌柜的送的乱线团子理理，结果那死结越理越紧，如果不是太穷且没有剪刀，她真恨不得卡巴卡巴全剪烂。 “愣着作甚？”张婶子上手就去拉回屋子里坐下，沈青月沈青松也围着桌子排排坐。 他们从来没有穿过新衣服，都是捡着光宗耀祖四兄弟不要的，此时看着布料，眼睛都舍不得挪开。 张婶子拿着一根木棍，在沈青松身上比画着，一边在摊开的布料上用木炭标记着，量画剪，行云流水，看得姐弟三人一愣一愣的。 “青然丫头，你来试试？”张婶子把剪刀递到沈青然面前，沈青然如临大敌。 拿着剪子的手还没有下手，门外传来了周富贵的声音，周富贵和周旺财拉着一板车土砖来到了院子里。 “我去帮富贵叔卸砖。”说完逃似地跑开了。 “这丫头。”张婶子拉都没拉住。 “婶子，我和哥哥帮你呀。”沈青月甜甜地开口，张婶子的心一下就被萌化了。 一个帮张婶子牵着布料，一个安安静静地解着乱糟糟的线团，看着张婶子都想再生一个了，可惜……张婶子苦笑着。 三个人先将拖来的土砖码到一边，又将垮掉的小房间和厨房里的碎砖清理到一旁，周富贵父子俩就开始和泥盖房。 看着两边都插不上手，沈青然在自家的陶罐里煮了满满一陶罐白粥，先去张婶子家地里薅了两个没长成的小萝卜，又去隔壁借周爷爷的厨房和手熬排骨萝卜汤。 等着的间隙，背着篓子上了一趟山，烘干雪蛤干需要不少的柴火。 “青然丫头，这山上可真有灵芝？”沈青然一出现就成了人群中的焦点，瞬间被围了起来。 “当然，不然我一个小孩子去哪里能变钱呢？”沈青然笃定地说。 “那我们怎么找不到呀？” “对呀对呀，我们都找一上午了，也没见着啊。” “就是就是……” “我就是沿着小溪走的呢，好像就是那小溪顶前头那个瀑布附近……” 话音一落，人群争先恐后地往小瀑布的方向跑去，唯恐被别人抢先找到了灵芝。 其实沈青然只是远远地看到远处有瀑布，她可没有敢踏足，若是太近，平常大家上山都会到的地方，信服力不足。 人群散去，沈青然来回背了两背篓柴火才继续回到厨房，将萝卜洗净，滚刀切块倒入锅中，怕周爷爷舍不得放盐，沈青然用木勺足足挖了两勺子。 心满意足地搅动着锅里的汤，舀起来一点尝味道，咸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做贼心虚般环顾四周，用碗舀丢了几碗往窗户外面泼去，又加了满满两瓢水，味道才稍微正常一点。 这一幕被偏屋挣扎着起床如厕的景川看到，嘴角竟有了一丝弧度，很久没有见过这样鲜活可爱的人了。 “咦，你能下床了？”这人恢复能力还不错啊，前天半死不活的，今天居然能起床了，孙大夫真乃神医也，沈青然在心里赞美道。 “嗯。”景川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你要去干啥？我扶着你去吧。”景川的耳朵瞬间又红了。 “我……去如厕。”沈青然瞬间石化，这她跟着不好吧？ “那你去完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讪讪地转过身，小跑着喊大家吃饭。 满满一锅排骨汤，配上浓浓的白米粥，其实沈青然是更想吃饭，但是她怕自己会煮成黑米饭，只能如此， 好在村里为了节约口粮，大多数时候都是稀的，所以这个搭配也不觉得奇怪。 “咦，这是忠叔救的那个孩子吧，真俊呀。”张婶子热情地招呼着景川坐下，与景川那张冷脸形成了鲜明对比。 “婶子，他伤还没好。”见景川有些冷淡，沈青然立马打圆场。 “没事，坐坐坐。”张婶子被他景川的冷脸搞得有些局促。 “谢谢大家。”景川点头示意，嘴角扯出了一抹难看的笑。 见他开了口，气氛才缓和了一些，纷纷关心他伤势如何，沈青然发现只要不提他的身世，他还是有问有答的。 “沈青然，你个贱丫头，没娘养的烂货，你给我滚出来……”熟悉的声音传来，打破了餐桌上其乐融融的气氛。 骂她可以，非要连着她娘一起骂，这就有点受不了了。 “好啊你个赔钱货，骗起你亲奶来了，那山上哪里有灵芝，老娘我找了一早上毛都没看见。”沈老太太叉着腰一副泼妇样子，沈青然看着就心烦。 “灵芝那么好找，还会卖那么贵吗？” “我是你亲奶，卖灵芝的钱拿出来，我不与你计较。” “我们姐弟三人无父无母无亲无故，什么奶奶不奶奶的，没有。”沈青然真想冲上去撕烂她的嘴。 “卖了孩子分了家，赔钱的时候你不认，诶，赚了钱你舔着脸来要，还是秀才老爷的娘，呸，你秀才儿子知道你这德行吗？” 张婶子拿着扫帚就冲出来一顿乱扫，逼得沈老太太一行人连连后退。 “要你多管闲事，你个泼……” “快来看看啊，秀才娘逼死小姑娘了勒，卖了人家还上门要钱勒……” “泼妇……”沈老太太手指哆嗦地指着张婶子，在人群的声讨中落荒而逃。 第28章 林蛙杀手 没时间跟沈老太太一行人斗气，吃完饭沈青然就带着周爷爷做的收口小背篓上了山。 同行的除了沈青月沈青松，还有可以下床走动了的景川。 沈青然和沈青松负责抓林蛙，沈青月负责捡柴火，堆积在一起后等沈青然抓完了林蛙背回家中。 “青松，你在这边，我去那边，我们比比谁抓得多。”一想到可以赚钱，沈青然干劲十足。 沈青松也激不得，两人像刚放出笼子的恶犬一般，闻着味儿就往上扑。 景川的视线一直跟随着沈青然，他从未见过如此跳脱的女子，世间大多的女子都应是娴静温婉的，如记忆中的娘亲那般吧？ “哥哥，你为什么一直看着姐姐？”沈青月抱着柴火站在景川的面前，有些不解。 景川也不是个会给她解惑的，只是稍蹲下些接过她怀里的柴火，默默地抱回了家，再从家中拿了一个大背篓。 “放在这里就好了，我拎回家。”面无表情地叮嘱了一声。 “姐姐说你还很痛，青月不痛，青月可以。” “无事……”景川看着沈青月纯真的眼，放缓了紧绷的语气，“我伤的是右手，左手不疼，所以没关系。” 沈青月将信将疑，景川已经走出去老远了。 真是个脾气怪的哥哥，沈青月瘪了瘪嘴，迈着小短腿跑到沈青然面前告状，“姐姐，哥哥不听话，他去捡柴火了，他好凶，都不会笑。” “因为他不开心呀，你不开心是不是也不想笑，等他开心了自然就会想笑了……” 沈青然抓红了眼，敷衍地回复了一下沈青月。 沈青月圆圆的眼睛里依旧是大大的疑惑，又嘚嘚地跑去景川面前问他为什么不开心。 就算景川不理她，她也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屁股后面，走一步问一句。 直到沈青然举起自己篓子，冲着沈青松喊，“我装满了，我赢了。” “最后一只，我也满了。”沈青松拖着自己的篓子，虽然输了，也激动得满脸通红。 “很棒，下次你肯定比姐姐快。” 一只篓子大约装了五十来只，沈青松后面背着拖着都很吃力，输在了人小力气小上，姐弟俩相视一笑，满满的都是成就感。 回家之后，沈青然将活蹦乱跳的林蛙清洗干净，分别放入大篓子里，用粗孔的竹筛子盖在上面，放在太阳底下暴晒，让它们降低活性。 沈青松闲不下来，林蛙倒出来后，又背着小竹篓上山了。 沈青然没有阻止，林蛙也只有秋天下山，再冷一点就找不到踪迹了，就算找得找踪迹，也晒不干了。 从中挑了一些稍小点儿的出来，剥皮清洗，晚上又能算是一道肉菜。 “阿弥陀佛，你们不要怨我，我也是迫于生计，我保证来年再不会伤害你们了……”嘴里振振有词，手上的动作行云流水。 以前小时候在农村老家，一到夏天，少不了跟小伙伴一起抓青蛙，剥皮后拿去钓龙虾，也还算有经验。 “周爷爷，我又来了。”将处理好的林蛙又不好意思地端到了隔壁。 “这是什么？” “林蛙。” “这可没见人当菜吃过勒，这个我也不会做呀。”周爷爷有些为难。 “我有办法，将他用盐和姜蒜一起腌制一下，裹一层鸡蛋清再裹一层面粉，丢到油锅里炸熟就好。” 沈青然越说声音越小，虽然她已经在脑海里尽可能的简化步骤了，但听着还是很奢侈。 “你呀，怎么总有些这么精贵的法子……”果不其然，周爷爷又开始心疼了。 不过说归说，还是接过沈青然手中的盆，往厨房走去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周爷爷最好了。” “今日你试着炒炒青菜吧，女孩子总要学会这些东西，以后嫁到婆家……” “好。”沈青然应得爽快，但内心还是不喜，怎么就要女孩子学，男孩子怎么不学？她以后非要她男人学。 只是现在没有办法，她总不能天天来别人家里蹭饭，等家里的厨房修好了，她肯定是要在家开火的，一想到这，沈青然就有些脑阔疼。 在周爷爷手把手的指导下，沈青然的青菜已经炒得熟了，只是她看周爷爷舍不得放盐的样子，她总要多抖一点下来。 晚饭时，除了罪魁祸首沈青然和一向没什么表情的景川，其他人都有些心疼被浪费的盐。 沈青然几口扒完饭，匆匆回到了自己家，她的林蛙还需要处理。 晒了半个下午的林蛙，已经不似刚抓时的活泛，奄奄一息，连叫声都停了。 沈青然将牛蛙用缝衣服的针线将它们串起来，挂在周爷爷做的竹架上。 一根线串十只，竖着一排排挂开，等太阳升起，慢慢风干晒干。 其实用铁丝更稳更容易定型，可是她连铁锅都还没买，更别提买铁丝了，就连缝衣服的线，她都得去问张婶子借点儿了。 “啊，好吓人。”沈青月本来就有些害怕林蛙，远远看着还好，看着林蛙被串成了一面墙的样子，吓得她不敢踏进自家院子。 “你刚吃的时候不是胆子挺大的，还夸林蛙好吃吗？转个身就害怕了？”沈青松嘲笑着沈青月，沈青月气不过，小拳拳追着沈青松揍。 “好了好了，害怕的话，就把它们想象成铜板，一面墙的铜板，总不会害怕了吧？”怕两人磕着碰着，沈青然走到两人中间，一把抱住沈青月，带她回屋。 三人嬉笑打闹着，很快，两个小的就进入了梦乡。 沈青然独自一人出了门，将已经不动了的牛蛙手掌一个个掰到背后，双腿也捏捏直，晾晒过程中，这样的步骤需要重复无数遍。 突然噗嗤笑了出声，谁能想到她现在在这异世当起了林蛙杀手，若是在现世见到这样的场景，她也一定会如沈青月一般，觉得残忍吓人。 坐在门槛上，看着空空的土地，看着还未建完的侧房和厨房，还有那上厕所都怕掉进去的茅厕。 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勒。 第29章 有新衣服穿咯 连着几天，沈青然起床地第一件事情就是给雪蛤干，最刚开始的一批已经初见成效。 “看看看，你天天不是抓这玩意儿就是串这玩意儿，地里的菜不种下去，我看你冬天吃什么。” 张婶子最初看到沈青然将缝衣服用的线拿去串了林蛙，就十分不能理解。 “那就得朝婶子哭了。”沈青然打趣道，她不是不想解释，她解释了好多遍说林蛙可以制成雪蛤干换钱，甚至劝他们一起干，可惜他们不信。 “你呀你。”张婶子嗔了沈青然一眼，“看，这是你们姐弟三人的新衣裳，青松和青月身量小，艳色的给你缝了被子，那藏青色我看着也给那景川也缝了一身，你待会儿给他送去。” “哇，婶子真厉害，瞧这针脚，我看是村里头一份。”沈青然拿到手就是彩虹屁输出，夸得张婶子笑眯了眼。 听到沈青然的夸赞声，沈青松沈青月连忙就跑了出来。 “正好都在，快试试，哪里不合身我好再改改。” 沈青松沈青月有些踌躇，他们真的要有新衣服穿了吗？完完全全就是属于他们的新衣服吗？ “愣着干什么？动呀。”张婶子带头进了房间，先给沈青月换上粉粉的小褂子，袖口边还绣了几朵桃花，俏皮得很。 沈青月换衣服的时候，沈青松连忙转过身去。 “瞧这孩子，多大一点儿啊就知道害臊。”张婶子打趣道。 正是这一个动作，沈青然意识到男女有别，沈青松虽才五岁，但他心思较为成熟，整天与她们同床共榻，不太妥当。 隔壁的房子马上就要建成了，可是沈青然有其它的想法，一时间有些两难。 “姐姐，漂不漂亮？”沈青月激动的转圈圈，她从未穿过新衣服，也从未穿过如此粉嫩的颜色。 “漂亮，我们青月最最漂亮了。”沈青然夸赞道。 沈青月又转到了沈青松面前，沈青松也点点头。 “哥哥哥哥，你也快去试试。” 沈青松不似沈青月那般激动，整个人都有些僵硬，生怕自己蹭了摔了，弄脏了新衣服。 “这几天下来，这俩小团子是不是长胖了？”张婶子伸手比画着，明明记得当时放了些量，怎么看着将将好。 “才没有勒。”沈青月瘪了一下嘴，爱美不分年龄。 “是婶子说错了，是长高了。”张婶子哈哈笑着，几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因着最近几天都在山上跑的缘故，沈青松沈青月结识了不少村里的孩子，沈青月穿着新衣服，就想出去让其它孩子羡慕羡慕。 以前只能偷偷羡慕别人，如今她也有新衣服了。 沈青松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跟个小大人似的嘱咐，“妹妹，你慢点跑，别把新衣服弄脏了。” 话音一落，沈青月就撞上了一堵人墙。 “贱丫头，你瞎了吗？看不到你哥哥我在这儿？”这人正是他们的二堂哥，沈宗，后面跟着沈耀。 沈青松连忙跑过去扶起沈青月，将她拦在自己身后。 “哟，好久不见，你穿得不是我们不要的衣服了呀。”沈宗动手揪着沈青松的衣服，沈青松抬手就打掉了他的手。 “臭小子还挺横，忘了挨打是什么滋味了是吧？”沈耀边说边推着沈青松，因年龄身高的差距，硬生生把他逼退了几步。 站在他身后的沈青月也被绊倒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们是坏人，不许你们欺负我哥哥。” 还没站起来，就被沈宗踹了一脚，直直栽到了田里，“死丫头片子，我做事还需要你教？” 新衣服被泥巴弄脏，沈青月哭得更大声了，她知道自己打不过，转身就冲回了家找姐姐。 见妹妹被欺负，沈青松梗着脖子，直直地朝沈宗的肚子上撞去，撞得沈宗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 沈宗看到他竟然敢反抗，气红了眼，招呼着沈耀一个拉着，一个直直地踹向了沈青松的肚子，边骂脏话边打他。 “我看你是活腻了，竟然敢打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哥哥？”沈宗抓着沈青松的头发，恶狠狠地说着。 “呸，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哥哥，我们已经分家了，我只有姐姐和妹妹。”沈青松怒吼着。 他的反抗让两人更是生气，一起对他拳打脚踢了起来。 等沈青然赶来时就看到了自家弟弟抱头蜷缩着挨打的样子。 “住手。”沈青然怒吼一声。 此情此景，沈青然气得咬紧牙根，今天不治住他们，以后他们只会更加变本加厉，沈家的所有人都可以来她们姐弟三人门前踩一脚。 沈宗沈耀两兄弟虽停了，眼神里的恶毒还是一点没收敛。 沈宗与沈青然一般大，论身材，他都有两个沈青然宽了，丝毫没把沈青然放在眼里。 “你是谁家的孩子这么不讲理？”张婶子听到沈青月的哭声，一问也连忙朝这边来了。 沈青然目眦欲裂，她此时完全没有理智可言了，她只想冲上去咬死这两个王八蛋，张婶子及时拉住了她，让她回了一点神。 “我要见里正，我弟弟被人打成这样，我要他们下大狱。”沈青然大声喊着，她其实不知打人会不会下大狱，但她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有大人在场，沈宗沈耀两兄弟收敛了一些没有动手了，但面上依旧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张婶子拎着两人的胳膊就往周里正家里走去，“我们村就没见过这么恶毒的孩子，想来里正一定会给青松做主，你们也该尝尝苦头。” 沈青然抱着沈青松跟上，正好孙大夫家也是同一个方向。 “放开放开。”沈宗沈耀肩膀被捏得无法动挣脱的时候才知道害怕，叫嚷出声。 “放开？你家里人不教你怎么做人，总得有人来教。” 且不说张婶子喜欢沈青然三姐弟，换做是村里的任何一个孩子，她都不会不闻不问。 “贱人，贱人，你们都是贱人……”沈宗仗着自己力气大点，不断挣扎着，嘴里的脏话片刻不停。 “你给我老实点。”沈青然朝他的屁股狠狠地踹了一脚，疼得沈宗嚎了一声。 第30章 报官和赔钱 沈家的屋子离里正家不远，沈宗和沈耀看到了自家的门，就开始叫喊，“奶奶，你孙子被人欺负了呀，娘，娘，有人欺负你儿子啊。” “男子汉大丈夫，有事就哭爹喊娘的，你可真出息。”沈青然呸的一声，朝喊得凄惨的沈宗吐了一口口水。 “总比你没爹没娘喊好……” 诶哟我这个暴脾气，沈青然冲上去又是一脚踹在沈宗的屁股上。 沈老太太出门正好看到这一幕，这还得了。 “沈青然你个死丫头，你个天杀的狗东西赔钱货，你居然敢踹我的乖孙。”沈老太太也不看有没有路，笔直地朝沈青然冲过去。 后知后觉的陈秀英也拎着一把扫帚跟了上去，嚷嚷着，“谁敢欺负我儿子，我就跟谁拼命。” 家里的两个男人，都觉得处理家事是女人的事情，一个抽搭着旱烟，一个只顾读自己的圣贤书。 两人冲过来时，沈青然一行人已经进了周里正的院子。 “求里正给我做主，我弟弟才五岁啊，被他们打成这个样子……”沈青然把沈青松放在地上，自己也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我去喊孙大夫。”张婶子把人送到，立马转身去找孙大夫。 “又是你这死婆娘。”沈老太太看着张婶子，啐了一口口水，张婶子没时间与他一般计较。 “我可怜的孙子诶，谁敢欺负你们，奶奶我一定不饶他们。”沈老太太先抓着沈宗的肩膀左看看右看看，又拉过沈耀左看看右看看。 “奶奶，沈青然那个贱种踹我。”沈宗咬牙切齿道。 “好啊你，你个贱人居然敢打我乖孙，你活腻歪了吧？”沈老太太作势就要去揪沈青然的耳朵。 沈青然眼睛一横，“是你的乖孙欺负了我弟弟。” “无缘无故为啥就非可着他欺负，那肯定是他先惹了我儿子。”陈秀英站到沈青然面前，指着沈青松。 “沈宗沈耀欺负了我弟弟，你们认是不认？”沈青然真是没有一点好脾气了，从今天开始，就算她名声烂尽，她也要跟沈家人抗争到底。 “是沈青月那个死丫头先撞到我们，我们才动的手。”有了沈老太太和陈秀英撑腰，沈宗和沈耀又挺得起腰了。 “听到没有，是沈青月先撞了我的乖孙。” “谁看到了？谁知道？可你的乖孙打了我的弟弟，铁证如山，我弟弟还躺在这儿呢，求里正做主，为我弟弟主持公道。” “你个赔钱货，你的哥哥弟弟你都敢置喙，我打死你个贱人……” “住手。”周里正重重地喊了一声，沈老太太被迫停下，“你们打人还有理了？” “明明是那死丫头拦了我儿的路……” “路这么宽，瞎了眼要往人家孩子身上撞？五岁的孩子撞一下就能把别人哥哥打成这样？一口一个贱人赔钱货就是你沈大秀才家的教养？” 周里正一向好脾气，对这样不讲理的人家实在是有些厌烦。 “哎哟，堂堂里正不讲理哟，欺负我老太婆了诶……” 门外趴在篱笆边看热闹的人都站满了，沈老太太又拿出了谁大声谁有理的泼妇阵仗。 “那就报官，去县衙去府衙，看看谁更有理。”沈青然冷静地说。 “我看不错，就让县令老爷看看沈大秀才是如何教自己的儿子的。”周里正袖子一挥，转身就朝门外看热闹的人喊了一声去准备牛车。 “且慢，且慢……”陈秀英立马阻止，干啥都可以，不能坏了沈老大的名声，她官太太的梦不能碎啊。 沈老太太也反应过来，歇了声。 张婶子带着孙大夫到了，路上张婶子添油加醋把经过跟孙大夫说了，孙大夫也有些气急，对五岁的孩子下手，真是畜生。 孙大夫一进门，就疾步走到沈青松面前，检查伤势，“是哪个畜生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狠手？这身上多处淤青，而且吐了血，怕是有内伤啊。” 此话一出，人群哗然。 “哪儿有那么严重？小孩儿闹着玩儿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沈老太太恨恨地说着，怎么谁都站在她沈青然那边？ “既然这么说，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打他一顿，反正小孩子闹着玩儿嘛。”沈青然站起来撸起袖子，扭着拳头就朝沈宗沈耀走去。 沈宗沈耀连忙躲到沈老太太和陈秀英背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不敢放肆，只是在家猖狂惯了。 “那不行。”沈老太太跟老母鸡护崽子似的，沈青然只觉得搞笑，同样是孙子，区别这么大。 “既然你们不想报官，那就赔钱吧。”沈家最不缺的就是孙子，缺的是钱。 “钱钱钱，我们哪里来的钱，买粮的钱都没有……”果然，沈老太太一听到要她的钱，激动得嗓音都破了。 “这治好怕是要二两银子。”孙大夫适时插了一句。 “二两银子？什么金贵命……”沈老太太手捂着心脏，感觉要厥过去了。 “要么报官要么赔钱。”沈青然只有这句话。 “我们都是一家人，清官不理家务事，我们先回家吧，回家解决。”沈老太太带着两个孙子就想逃走。 “里正爷爷，请您跟我们一起去官府作证吧。” “停停停……赔就赔，先欠着，我回家给你拿……” 欠着欠着还能有影？沈青然太了解她了，“立刻，马上，我现在就要，二两银子。” “谁出门带那么多钱在身上。”沈老太太还想赖账。 “备车，去衙门。”周里正也知道沈老太太想耍赖，拱了一把火。 “给给给……我这就去拿。”沈老太太骂骂咧咧地回了家。 沈青然拿到了二两银子，谢过了周里正，就带着沈青松去了孙大夫家，沈青松护住了头和肚子，看着惨烈，其实伤不严重。 孙大夫也只是为了给沈老太太一个教训，最终只收了二十文诊金和一百文外敷药，趁机把景川内服外敷的药全拿了，一共结了一两九钱银子。 少了二两银子的沈家，沈老爷子气得用烟杆砸向沈老太太，头上起了一个老大的包，几天都出不了门。 陈秀英也被沈老大责怪，坏了他秀才的名声，不配做他的秀才夫人，两人吵了好大一架。 沈家一时间元气大伤。 第31章 学功夫 回家后，被欺负的沈青松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谁讲话都不想理。 沈青然安慰他，他却更加沮丧，小小的嘴唇被咬得红肿，倔强地不让眼泪落下。 叹了口气，沈青然就扛着锄头去外间开荒了，张婶子的菜秧已经送来了两天，都已经开始蔫巴了，她决定先去种上。 “男子汉大丈夫，躲在被子里哭有什么出息？”景川神不知鬼不觉地闪身进来，站在床头冲沈青松说着。 沈青松猛地一下揭开被子，“我没哭。” 他不是因为疼或者觉得丢人不想出门，他只是气自己打不过沈宗和沈耀，气自己保护不了自己的妹妹。 他也想快点长高长大，可是那也得好几年，泪珠不争气地落下。 “我可以教你功夫。” 拾柴火回来的路上，景川在张婶子那里听了个大概，他在这里吃住承蒙他们照顾数日，本就想出力回报他们。 “你？”沈青然看着景川一只手还被纱布缠着的样子，小小眼睛里是大大的怀疑。 景川抽了一下嘴角，他现下确实有些狼狈，虽不想承认，可他以前学的功夫步步都是杀招，教个五岁的孩子自保，还是问题不大。 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块小石头，“唰”的一声，精准地击中了支着窗户的木棍，啪的一声就合上了。 “我去……”窗户陡然关上和木棍掉落的声音吓得沈青然差点儿挖到了自己的脚，还以为沈青松出了什么事，放下锄头就进了屋子。 “景川哥哥，你也太厉害了吧！”沈青松忘了疼痛，激动地拍着自己的小手。 “咋了咋了，你们在里面作什么妖呢？”沈青然进屋子就看到沈青松在床上蹦跶，生怕他又摔了，“你小心些，身上的伤不疼了？” “姐姐姐姐，景川哥哥是大侠，他会武功，他都没动，唰的一下窗户就关上了。”沈青松一脸崇拜地看着沈青松。 “武功？你会武功？”沈青然脑海中回忆着故事里的大侠，侠肝义胆风度翩翩，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既紧张又兴奋。 “那你会用剑吗？会轻功吗？是不是可以飞檐走壁，一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可不可以带我飞一飞？”沈青然边说边用手比划着，一脸期待地看着景川。 看着姐弟俩激动的样子，景川面不改色地摇了摇头。 “切，那你还敢吹自己是大侠？”沈青然白眼一翻，骗小孩儿玩呢，害她白激动一场。 “我从未说自己是大侠。”景川低沉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我不善剑，善用短刀，飞檐走壁应该没有问题，但飞不起来。” “短刀，我怎么没见你身上有短刀？”刚准备转身的沈青然又来了一丝兴趣，围着景川看了两圈，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腰。 景川眉心蹙了蹙，抬起左手按住了欲对他下手的沈青然，生硬地解释了一句，“路上掉了。” “没意思，还想让你给我们露两手呢。”沈青然退了几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狐疑地看着景川。 “姐姐，景川哥哥真的很厉害的，我想跟着景川学功夫，这样我以后就不怕沈宗沈耀了，连沈光都不怕了。” “好好好，以后你一打三。”她的地还没有菜秧还没栽完呢，没兴趣听他吹牛。 景川本想等沈青松身上的伤好些了再学，奈何他没说自己无事，还对着空气邦邦打了两拳，明明都倒吸凉气了，非要逞能。 “非一日之功，明日卯时起床在门口集合。”景川冷冷地泼下一盆凉水，转身就走了。 沈青松也不别扭，他马上就会功夫了，晚上做梦都在呓语。 次日天都没亮，他已经出现在了隔壁门口，蹲坐在门槛上等景川出来。 一看到人出来，赶忙站起来抱拳朝景川鞠了一躬，“师傅。” “不用如此。”景川愣了一瞬，恢复了冰冷生硬。 他不知道自己能在这里待到几时，也不知道自己以后的归宿，当不起师傅二字。 沈青松可不管那么多，一路上还是叽叽喳喳地喊着师傅师傅。 “跑步，围着屋子跑，我什么时候喊你停再停。” 学功夫要跑步吗？沈青松有疑惑，但他看着景川表情严肃也不敢反驳，迈着小短腿就开跑。 跑一圈两圈的时候还较为轻松，到四五圈的时候，沈青松大口大口地喘气，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炸裂了一般。 “师傅……” “继续。”冰冷的目光一扫，沈青松不敢停下，跑到屋子的背面了才敢停下喘气，还不敢停太久。 沈青然起床没有看到沈青松，出门看到沈青松跑得大汗淋漓，景川在一旁抱拳站着，他真的要教沈青然学武？ “你的手要好了吧？”沈青然凑上前问。 “嗯。” “你的手好了，还会继续留在青山村吗？”沈青然秀眉一挑。 景川没有说话，沈青然也知道他三杆子打不着一个闷屁，有些烦躁。 “你既然不知，你就不该说要教他武功，你给了他希望，等你走了，他怎么办？” 学武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现在学得有多开心，后面不能学了沈青松就会有多难过。 “我……” “你你你，你什么你，我看你嘴长得挺好的，怎么话就说不全乎呢？”沈青然气不打一处来，叉着腰冲他吼道。 “我无处可去。” 怎么一吼他就说这么可怜的话？沈青然想说什么，张开嘴巴又不知怎么开口，脑子仿佛被无声的束缚捆住了。 “姐姐，你起来了。”沈青松伸手打了个招呼，脚步是一刻不敢停歇，看沈青松精疲力竭又咬牙坚持的样子，沈青然沉思了一下。 “你年龄几何？是什么身份？重伤出现在这里是否是逃命？有没有仇怨？会不会惹来灾祸？” 噼里啪啦抛出来一堆问题,人是她救的，要留下来的话，肯定不能给她给青山村带来灾祸，那她就是罪人了。 第32章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在世俗眼中，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景川眼神中染上了一丝悲痛。 为自己的凄惨身世，也为放自己出来那人还在那泥沼里挣扎，可他做不了什么。 有权势的地方就会有斗争，有斗争的地方就会有牺牲品，与权势相比，人命如草芥，凭他一人，根本解决不了什么。 他现在只能好好活着，那人说人间自有真情，让他去替他感受一下，看看他没看过的山川美景。 “死人惹不出麻烦。”景川又重复了一遍。 …… 沈家，外出鬼混了几天的沈老二归家了。 “儿啊，你都不知道沈青然那个贱丫头如今变得好生厉害，居然从我们家讹走了二两银子啊，那可是二两银子。” 最近几天，因着沈老太太丢了二两银子，又丢了沈家的面子，沈老爷子沈老大出门时总被人指指点点，家里两个媳妇又是不贴心的，横竖都看不顺眼，沈老太太郁结于心。 看到自己的二儿子回来了，就拉着他声泪俱下地诉苦。 “又是这个死丫头。”沈老二捏紧拳头，他原本可以靠着卖他们姐弟三人的钱，安心地在家里好吃懒做。 现如今，家里的物件都是卖官府拨的田换来的，没有收入来源，沈老太太钱袋子看得紧，导致他只能外出找点苦力活养活自己，虽然大多时候都是跟其他村里的混子干些偷鸡摸狗的活。 “娘，隔壁村有个单身老汉，想高价买个媳妇勒。”沈老二嘴角挂起阴险狡诈的笑，眸子里晃出一抹狠厉的光。 隔壁青田村都是肥田，且离永安城更近，家家户户都有点薄底。 沈老二所说的单身老汉是一个有暴力倾向的傻子，快三十了还找不到媳妇，傻子他娘担心自己故去没人照顾自己的儿子，想高价找个好拿捏的儿媳。 那傻子比正常人身高都高些，嘴巴歪歪斜斜，唾液挂在嘴边，流到衣服上地上，鼻孔外翻，与那猪鼻子如出一辙，皮肤蜡黄，看起来邋遢不堪，莫说年轻姑娘，就是老爷们也无人愿意近他身三米范围内。 娶媳妇的事情，说了一年又一年没人愿意，在狐朋狗友的嘴里当个笑话听，沈老二还好奇地同别人一起去看过。 如今，沈青然这丫头三番四次跟他们沈家作对，就不要怪他心狠了，他就不信那傻子磋磨不死她。 娘俩又是一拍即合，找到办法对付沈青然沈老太太，一下从床上支棱起来，又在沈老爷子面前嘚瑟起来了。 沈老爷子没说什么，随沈老太太沈老二去做，成了他也可以享福，没成也与他无关，是沈老太太恶毒。 说干就干，青山村与青田村相隔不过一个时辰多的路程，沈老二一路小跑，不到一个时辰便摸到了傻子家。 听清来意，傻子娘放下手中的篮子，面上露出了一丝喜色又瞬间消去，“你可知我家情况？” 数年来，本村姑娘对他们家避之唯恐不及，其他村的人一见到她的傻儿子也立马带着姑娘躲得远远的，她把彩礼提到了五两银子，普通人家娶妻，二两银子已是十分有排面。 “自然是知晓的。” 听到沈老二如此笃定，傻子娘才喜笑颜开，连忙进屋给沈老二倒了一杯糖水出来。 “既如此，我要见见那姑娘，看看符不符合我的要求。” “这是自然，那是我亲侄女，她父母双亡，只有一对五岁的幼弟幼妹，无人撑腰，还不是任你调教。” 傻子娘面上的喜色在听到一双弟妹的时候，骤然翻脸，“还有一双弟妹？我出这么高的彩礼，可不是为了帮她养两个小的。” “这自然是不会，我们家呀是刚逃荒到青山村的，这不是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我侄女嫁到你家之后，我们自会养她的弟妹，怎么敢劳烦您。” 这倒还是明点事理，傻子娘点点头，当即拿了银子带着自己的傻儿子去了青山村沈家。 “娘，我把亲家娘带回来了，您快出来见见。”沈老二进了院子就开始吆喝，沈老太太连忙迎出来。 “快请进请进。” 只有沈老太太出来招呼了，沈老爷子躲在屋子里睡大觉，沈老大夫妇闭门不出，只有几个小的在院子里玩。 “傻大个，猪鼻子，丑呀丑八怪……”沈光一看到傻子，就指着他嘲笑，沈宗沈耀沈祖也在一旁大笑着朝傻子丢石子。 “啊……”傻子不是个只会被欺负的，大叫着朝他们跑过去，四个孩子一哄而散，躲回了自己屋子。 “看来你们沈家是不欢迎我们了，你们沈家的门槛太高，我们可高攀不上。”傻子娘喊了一句傻子，两人就准备往外走。 “留步留步，是我们家几个皮猴子冒犯了，回头我肯定教训他们，亲家母不气。”沈老太太冲过去拉着傻子娘的胳膊，连哄带拉把人带到了堂屋。 傻子娘人虽坐下了，气却没消，把水碗砸得哐哐响，沈老太太可心疼坏了，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瓷的，为了秀才家的门面。 “哎呀，我那孙女呀，人勤快相貌好，若不是家里实在是人口众多揭不开锅，我还想多留两年的。”沈老太太装模作样地不舍惋惜着，就差抹一把鼻涕泪。 “你说了不算，得我看了才算，叫出来瞧瞧，成的话我给你一半彩礼下聘，等人到了我家，剩下的四两银子自然会给你带回。” 傻子娘把傻子带着，就是怕女方嫁过去后悔，哭天抢地寻死觅活。 “这里住不开，我们在村尾也有一处住处，她如今住那儿呢，我领你去瞧瞧？” 沈老太太带着傻子娘，傻子娘带着傻子往沈青然住的地方走去。 路上的行人纷纷皱眉，主动避让，这傻子怎么来青山村了？ 此时的沈青然正在溪边浆洗衣服，傻子娘看着点点头，是个勤快的丫头。 “娘，漂……漂亮，漂亮……”傻子指着沈青然，口水流得更凶了。 “那你去瞧瞧，你可喜欢？”傻子娘把他往前一推，想看看沈青然是什么反应，如果沈青然对他也是讥讽咒骂，那这丫头她也要不得。 第33章 谁还不是个泼妇了 刚洗完衣服的沈青然一回头被吓得一激灵。 任谁身后突然出现个一米八的大傻子，呆呆傻傻地望着你流口水，且这样貌实在是骇人，都很难不害怕吧？ 不过本着互相尊重的良好品德，加上一丝丝同情，沈青然伸手同他打了个招呼才绕过他回家，殊不知这一动作给自己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这丫头不错。”傻子娘有些激动，这丫头是第一个见到她儿子这么平静且没有让他滚远点儿的，她儿子有人照顾了。 “是吧。”看傻子娘这么开心，沈老太太也笑开了花，“你看我这孙女，样貌十足十的好，手脚又麻利……” 说了一大堆夸赞沈青然的话，傻子娘听着飘飘然，对沈老太太也一路陪着笑脸，怕沈家人反悔。 “你能做得了那丫头的主的吧？” “那是自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父母双亡，能做主的也只有我这个亲奶奶了。” 沈老太太拍着胸脯保证，傻子娘也爽快地与沈老太太签订了契书，结了二两五钱银子。 两家约定着，两日后傻子娘再带着媒婆和婚书其余聘礼一起前来定亲。 每天白天忙活到黑夜的沈青然根本就没有把见过的傻子放在心上，也从未想过会和他有什么交集，直到…… “媳……媳妇，娘，漂亮……媳妇……”那傻子穿着土棕色的新衣服站在溪水旁一脸惊喜地指着沈青然。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哦，大兄弟。”沈青然怒气顿生，什么玩意儿一大早上来破坏她的好心情。 “没乱说没乱说，丫头啊，我是隔壁青田村的，我与你奶奶啊商议之后，今日便是来跟你定亲的呢。”傻子娘亲昵地上前想拉住沈青然仔细瞧瞧。 面容清丽，皮肤算不上白却光滑细腻，明亮的杏眼灵动娇俏，耳廓分明耳垂饱满，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傻子娘越看越满意。 “定亲？你搞错了，我没有奶奶，更不会定亲，你走吧。”沈青然只觉自己血液翻腾，都已经分家了，沈老太太居然还敢打这样的主意？ “诶，你奶奶可是沈老太太？家中有个秀才爷那个？你奶奶还带我来见过你呢，她可收了我二两五钱银子，我们两家定了亲，你也可以不用拉扯一对弟妹，我们家好吃的好喝的供着你呢。” 沈老太太跟傻子娘打过招呼，说沈青然是个有脾气的，若是反抗，她只需直接把人带回去调教便是，她们沈家绝对不管。 “谁拿了你的钱你跟谁定，我们他们家分家了，早就没有关系了，她还管不到啊我头上！”沈青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沈老太太还真是闲不了两天。 “分家？”傻子娘有一瞬间的疑惑，但还是不愿意当放过没有对她儿子恶语相向的沈青然，“那我不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奶奶做了你的主，你就是我家的人了，你得跟我走。” 傻子娘上手就要拉扯沈青然，她能独自一人把傻儿子拉扯大，也不是个简单的。 沈青然力气不如她，险些直接被她拉走了，好在带沈青松跑步的景川及时回来，抬手劈开了两人相连的手。 得了自由的沈青然连忙躲到景川的后面，只见眼前的男人脸色比锅底还黑，一瞬间还真有些震慑住了傻子娘。 也只是一瞬，傻子娘的脸色变了变，这两人亲昵的样子，这沈青然，怕不是已经不干净了吧？ 如果是个荡妇，那怕是配不上她的宝贝儿子。 “你是谁？居然敢拉着我家孙女，你个不要脸的瘪犊子。”沈老太太本来不想上前，看到情况有变才假模假样地出现。 “谁是你的孙女，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老虎不发威，你当你姑奶奶我是病猫呢？”沈青然冲回家抄了一把扫帚就往沈老太太身上挥去。 素质是个好东西，可她不想要了，一次两次挑战她的底线，谁还不是个泼妇了？ “为老不尊，自私恶毒……”一扫帚一扫帚精准的砸在沈老太太身上，发疯的感觉果然比隐忍爽！ 沈老太太想还手，景川一个石子砸在沈老太太的膝盖上，她疼得倒地不起，只能任由沈青然动手，“不得了了，杀亲奶奶了，来人啊，没有天理了……” “住手住手，这又是怎么了？”周里正听到风声，匆匆赶来，又是这个沈家老太太，有她的地方就没安静的时候。 “我是来接我儿媳妇回家的。”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傻子娘是外村人，她不敢跟本村人起冲突，她花钱办事，也不该起冲突。 “儿媳妇？你是说青然丫头？她可才十五岁不到，你的老儿子都三十了吧，都可以做人家爹了。” 傻子娘一开口，周里正就知道了沈老太太打的什么主意，这还是亲奶奶，可真是恶毒啊，卖了孙女一次不成，还想卖第二次。 “我可是给了二两五钱银子，年轻好啊，年轻才能照顾我儿子更久。”傻子娘丝毫不觉得有错，是沈家自己找上门的，她给了钱有什么错？ 人群哗然。 “二两五钱银子诶。” “他们不是分家了吗？” “亲事长辈做主也没问题，只是这傻子，实在不是良配啊。” “真恶毒啊，这沈家人。” “谁说不是呢，以后可得躲远点。” “这丫头也是个厉害的。” …… “为了二两五钱银子，你就把你孙女往火坑里推？那可是一辈子啊。”闻讯赶来的周爷爷也护在沈青然前面。 “怎么我家就是火坑了？”傻子娘不服，叉腰就要骂。 “对啊，亲家母家里就这一个儿子，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对媳妇能差吗？她嫁出去了，我们还会帮她照顾弟妹，减轻她多少负担？我们可是都为了她着想。”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沈青然气笑了，还是没打老实，沈青然又举着扫帚扑过去，“照顾弟妹？把我嫁出去了好让你们再把他们卖一次吧？” 第34章 私定终身 这下连拦着沈青然的人都没有，直到她挥不动扫帚了才停下。 “谁敢跟我抢儿媳妇？”在地里劳作的张婶子看到沈青然家门口聚了那么多人，也匆匆往回赶。 结果听到沈老太太把沈青然许给了一个傻子，也拎着锄头就上来了。 什么玩意儿？沈青然愕然，现世的她二十多岁了男朋友的手都没摸过，到了异世，十五岁不到就有人抢着跟她结亲？ 她跟周旺财走得很近吗？只在修房子的时候匆匆打过几次照面吧？ “这是我儿媳妇，我下了聘，婚书都写好了。”傻子娘从怀里掏出婚书，沈青然的名字已然已经在上面了。 “按手印儿了吗？人家认了吗？”张婶子不甘示弱。 两人叉着腰对视着，战火一触即发。 “我与景川已私定终身，决定此生不离不弃。” 沈青然忽视景川惊诧的眼神绷不住的脸，拉过他的手高高举起。 “救命之恩，委屈你现在也救救我。”沈青然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着。 婚姻于她而言可有可无，且不说男人可三妻四妾，就是让她在宅院中绣花缝衣，洗手作羹汤她都学不会。 她不想嫁给傻子，也不想嫁给周旺财，更不想以后有人来找她相看，断了后面的麻烦事，她才可以安安心心赚钱暴富。 “你个不害臊的贱丫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还要不要脸？”人群中的人还在愣神，沈老太太第一个反应过来，她的五两银子要飞了。 “父母之命？我的父母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是为了饱你们沈家人的口腹之欲，被大虫活活咬死了，还贪生怕死的连最后一面都不见，还把他在世的孩儿拿去卖钱，你都忘了吗？” 沈青然一字一句，步步紧逼，脸皮厚如沈老太太，此刻也只能被沈青然说得步步后退，哑口无言。 继而又转身，沈青然走到了傻子娘身边。 “这位大娘，你还不知道吧？我奶奶将我们姐弟三人卖给了人牙子，我求爷爷告奶奶才求他们放了我们，我现在还欠人牙子十五两银子呢，她呀，是怕我还不上，人牙子找她麻烦，才想将我嫁到你家呢。” 傻子娘瞪大眼睛，欠了十五两银子的丫头，她们家可娶不起，十五两是什么概念？她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也才赚了不到十两银子。 “什么？你敢骗我？你个老泼皮，你当我们家钱是大水打来的？”傻子娘冲上去就左右开弓打了沈老太太两巴掌。 被亲孙女打，又被老泼皮打，沈老太太彻底绷不住了，不管不顾地开始掐架，傻儿子见自己的娘被打，也加入了混战。 傻子娘沈老太太勉强可以应付，可傻大个她完全招架不住，一个推搡一个泰山压顶，沈老太太就觉得自己看见太奶了。 指挥着自己的傻儿子拖着沈老太太回沈家，她今天可是带了聘礼来的，糕点布匹猪肉，一样都不差，今天吃了这样的亏，她可得加倍讨回去。 闹事的主角走了，沈青然牵着景川的手忘了放下，张婶子看着有些难受。 “青然丫头，你们……” “多谢婶子厚爱。”沈青然朝张婶子鞠躬，如果张婶子因为这件事情对她有意见，沈青然也是不敢与她深交了。 “这事本就讲究缘分，无事无事……”张婶子摆摆手，知道缘分不可强求，可惜了少了个好儿媳哟。 回到茅草屋，沈青然看看雪蛤干，扯扯地里的草，就是不敢看被无辜波及的景川。 景川没有说话，双手环胸倚靠在门前，视线跟随着沈青然。 “女子的清白很重要……”景川突然冒出来了这么一句话，在他眼里，或许是这异世所有人的眼里，皆是如此。 “无所谓，无非就是嫁不出去，我的梦想是赚好多好多银子，你们男人只是我赚钱路上的绊脚石罢了。”沈青然满不在乎地说道。 这样跳脱的言论，纵然是一向没什么情绪起伏的景川，也有些被惊到了，真是个特立独行胆大妄为的女子。 不过从她活剥林蛙眼睛都不眨的样子来看，她确实不是一般女子。 “你如今也十四了吧？你可知未婚要交单身税？十二两银子呢。” “十五。” 听到景川居然还比她大一岁，沈青然一脸坏笑，那他岂不是明年就要罚款十二两银子？ “我没有户碟。” 没有户碟属于黑户，不在官府的管辖范围之内，自然也不用交罚款。 “那若是有户碟，你可愿同我成亲？”沈青然看景川老是一副死人脸，生出了捉弄之意，明亮的眸子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景川有一瞬间呆滞，过一会儿才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悻悻的，有些不知所措。 “你无处可去，我不能嫁出去，不如凑一起算了。” 沈青然还有一年有余就十六了，单身税只是一个方面，若是要成亲，沈青松沈青月无人照拂，若是不成亲，交税不可怕，可怕的是官媒强行婚配。 与其是不知底细的人，还不如是不知底细的帅哥，起码景川虽慢热但眼里有活啊，无父无母无婆媳矛盾，妥妥的省心款。 “好。” 沈青然一个女子都不纠结，景川就更没什么好纠结的了，他确实无处可去，留在这青山村未尝不要是个好选择。 “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赖着你的，若你有了喜欢的姑娘，我会同她解释，你还是清清白白的好男人。” 一场闹剧，解决了一桩心头大事，心中的阴霾瞬间散去，将手搭在景川的肩上，拍着胸脯十分仗义的模样。 莫名的，景川的眸子暗了一瞬，快得连他自己都没有捕捉到。 “户碟，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一个大活人贸然出现在青山村，又是死人的身份去登记户碟，不好解释，“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 沈青然想到了一个人，或许她会有办法。 第35章 可以换钱了 “师傅，我还要跑多久啊……”沈青松已经跑得眼冒金星，胳膊腿都抡不动了，再不停下他的魂就要飘走了。 “休息一下，早饭后我教你基本功。” 听到休息两个字，沈青松立马止住脚步，这会不担心把新衣服弄脏了，如烂泥般瘫在地上。 “不可躺着休息，站起来。” “啊……”沈青松不解地喊了一声，浑身瘫软，他实在有些爬不起来。 景川不惯着他，走到他身边就把他提溜起来，沈青松低着头不敢看他，“跑步时用鼻子吸气，嘴巴吐气，强健的体魄才是根本。” 低沉的嗓音带着威严，颇有几分严师的味道。 学技术哪有不吃苦的，这是沈青松自己的选择，他就该自己受着。 以前还苦于不知道怎么养男孩子，交给景川沈青然还是放心的，就是要盯着不要学成景川那个面瘫样。 一连半月都是艳阳高照，不枉沈青然隔一个时辰就要给林蛙塑形，如今看着已然是晾晒成型了。 整体呈黄红色，肚子偏黄四肢偏红，整体饱满不干瘪，品质绝佳，沈青然满意地点点头，可以换钱了，她又可以进城买肉了。 取了一排下来，沈青然用小篮子装好，去了孙大夫家，这东西到底好不好，还得行内人瞧了算。 “孙大夫，在家吗？”沈青然礼貌的敲门，站在门外吆喝。 不一会儿就有小药童来给沈青然开门，引着她去见正在配药的孙大夫。 “孙大夫，你帮我瞧瞧这个。”沈青然揭开棉布，把制成的雪蛤干放到孙大夫面前。 “这是你制成的？”孙大夫眼睛一亮，拿起两个仔细瞧瞧，“不错不错，形态色泽皆上品，原来你这个小丫头上次问我是打这样的主意。” “那孙大夫觉得我应该卖个什么价合适？我也是第一次捣鼓，心里没底，这些就当我的学费了，请孙大夫赐教。” “这使不得，你辛辛苦苦做的，我岂有白得之理。”孙大夫连忙摆手，棉布都帮沈青然盖起来了，“此物大约八百文一斤。” “孙大夫就收下吧，反正也没花钱，只是费了些力气。”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沈青然把林蛙干倒在了铺着药材的簸箕上，转身就跑了出去。 “这丫头……” 沈青然走在路上，细细地计算着斤两，这时的一斤是十六两，现世是十两，现世的十两是五百克，那么这异世一斤就是八百克。 一只林蛙干大约十二克，一斤大约是六十七只，院子里有六个小木架子，一个架子晾晒一百二十只，她有七百二十只雪蛤干，合下来差不多可以赚八两六钱银子。 算清楚这笔账，沈青然心里乐开了花，她终于要凭借自己的双手赚到第一桶金了。 八两银子听着不多，但是足够她储备过冬的粮食和作为下一个买卖的启动资金了。 沈青然激动地在心中呐喊，飞奔回家，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将雪蛤干卖出去了。 “景川，除了右手，你身上的伤可好全了？”沈青然打断了认真教沈青松扎马步的景川。 “已无大碍。” “那你明日陪我去一趟城里吧？” “好。” 景川答应地干脆，沈青然眉开眼笑，果然勤快的男人就是讨人喜欢。 雪蛤干体积小，摞起来放两个背篓就完全足够。 去一趟城中耗时太长，且能带回来的东西实在有限，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头一天装好雪蛤干，次日一早就坐上牛车准备进城了。 “哟，带着情郎进城呢。”说话的是李梅，当天她虽然不在，但是她第一时间在八卦中心得到了情报，眼里的戏谑和轻蔑溢于言表。 沈青然看了一眼景川，看他面色如常，便也不想跟李梅一般见识。 “这位小兄弟年纪几何，在哪儿高就啊？我这个做二婶子的，还一点儿都不知道呢。” 李梅知晓景川是被河水冲来青山村的，目前正在周忠老爷子家养伤，故意阴阳怪气地膈应人。 村里其他村民也一直盯着二人，像看耍戏的猴。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别怪我不客气。 沈青然扯出一抹笑，“二婶子，不知二叔在哪儿高就啊？啃老不好啃了吧？如今，沈家可有银子接济他？他几日没归家了？” “你。”李梅怒了一下，当时媒人跟她说，沈家出了个秀才，是一等一的好门第，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把沈家说得多好多好，她就毫不犹豫地嫁过来了，可惜沈老二是个自私自利游手好闲的，稍有不顺心就对她动辄打骂。 “二婶子，莫动肝火，相信二叔总有一天会上进的。”沈青然假惺惺地开导。 “我可是三媒六聘正经的大红轿子抬进来的，不像你跟野男人私定终身，一个断手的男人，你以后的日子婶子我实在是担心呀。” “那到时可就要麻烦婶子照拂一二了。”沈青然甜甜地看着她，朝她拂首。 “我没银子。”可不能惹这样的麻烦，李梅连忙摆手。 “婶子可是大红轿子抬进来的，日子还过得这么拮据吗？”沈青然明知故问，气得李梅脸都黑了。 “捡了个没用的男人当宝，我看你以后怎么笑得出来，呸，不要脸的臭丫头。”声音升高几个度，吓得挨着她的村民都往旁边挪了一挪。 “不劳烦你操那几个铜板的心，光会指指点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会弹琵琶呢。” “找了个吃软饭的男人，你还挺开心啊？”李梅冷笑着。 “吃的我自己家的软饭，我乐意，与你何干？”李梅被怼得无话可说，一路上都怒目瞪着沈青然，恨不得在她眼里凿出一个洞。 沈老太太她都敢打，一个李梅而已，沈青然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没关系，她就是嘴贱，你不要放在心上。”沈青然侧身在景川耳边低语，手安抚似的拍了拍他放在篓子上的手。 景川摇了摇头，看着沈青然的目光柔了下来，从来没有人会为他说话，担心他会受伤。 此刻的沈青然就好像一束亮光，隐隐驱散了一丝他心中的黑暗。 第36章 生意没有那么好做 下车之际，看着走出老远的李梅，景川指尖微动。 “啊。”随着一声痛呼，李梅跪倒在地，周围人探究嘲笑的目光让她不顾疼痛，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落荒而逃。 “你干的？”沈青然肩膀凑过去，目不斜视地问景川。 “嗯。” “干得漂亮，晚上回去给你加鸡腿。”沈青然眼神里满是得意的狡黠，仿佛抓到老鼠的猫。 看着她眼神里的明亮，景川也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原来你会笑啊，笑起来多好看，整天板着个脸干什么？”沈青然伸手戳了一下景川的脸颊。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停滞了一下，沈青然干咳一声，掩在长发下的耳根莫名羞红了。 美色误人啊，沈青然拍了拍自己的脸，快步向前走去。 被留在原地的景川，嘴角的弧度弯的更大了。 …… 打听到城中最大的药铺是济世堂，沈青然带着景川直奔济世堂而去。 济世堂位于闹市的末端，一靠近，便有阵阵药香扑鼻，让人心神宁静。 中间的走道直通后院，可以望见后院晾晒的药材，左边安放这一字型柜台，后面整面墙的中药柜，每一格都贴着葫芦药签，十分齐整。 “抓药拿方子，问诊在对面。”忙碌的药童余光扫到来人，头都没有抬，熟练地取药打包。 “你们这儿收药材吗？”沈青然凑上前问。 “我们这里只收炮制好的药材。”听到来意，药童才抽空回头招待他们。 “就是炮制好的。”沈青然听罢放下篓子从里面拿出雪蛤干。 “全都是雪蛤干吗？我问问吧。”药童的脸色有些为难，将手中的药打包好后，进后院唤来了掌柜。 掌柜的先是看了一下雪蛤干，点了点头，“品相确实不错，可见确实用心了的。” “那是自然，次品我也不好登您济世堂的门呀，保证个个都如您手上一般好。”沈青然眉眼弯弯，十分和气。 顺手接过景川身上的背篓，将竹篓上盖着的棉布揭开，满满两大背篓。 “这么多？”掌柜的面上也浮现了一次为难，看得沈青然有些莫名，既然说品相不错，为何为难？ “如果数量不多，我八百文一斤可以给你收，但是你这么多的话，我只能出六百文一斤。”掌柜的摸着胡子，他内心也是挣扎了一番。 药材不宜久放，且冬日来临雨雪多，易受潮，影响药效。。 “这是为何？”八百文一斤与苏大夫说的所差无几，只是沈青然不明白为何只能六百文。 “你的雪蛤干确实品相上佳，但穷人有更便宜的药选择，富贵人家有更贵的药替代，我们多一个品类的药材无碍，但数量大难以保存，我们也不能做赔本的买卖。” 听完掌柜的解释，沈青然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憋闷得慌，她从未做过生意，她只认为品质决定一切，完全没考虑其他因素。 “再者，雪蛤干脆弱，你全部堆放在大背篓里，若地下底下磕碰碎了，价格也得打个折扣，约莫只有半价。” 掌柜的话让沈青然再次心碎，牛车如此颠簸，她竟没有考虑到，沈青然有些懊恼。 “我并未压你价格，出了济世堂，恐怕也无人吃得下你这么多雪蛤干，不若你再想想？”掌柜的看沈青然面色不好，拱手准备退下。 “劳烦掌柜的帮我称称，价格我接受。”是她自己考虑事情不全面，沈青然认。 掌柜的没有因为她穿着补丁衣裳而看不起，报价也不算坑她的钱，确实最大的济世堂都吃不下，她再拖去别的地方卖，价格不一定比这里高，但是损耗一定更大。 及时止损，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掌柜的将他们二人引到后院，将雪蛤干分类，品相完整和品相差的分别挑出，品相差的就占了整整三成，沈青然的心都在滴血。 品相完整约七斤八钱，品相差的三斤整，最终掌柜的按取了整，算十一斤。 六百文的八斤，三百文的三斤，共赚五两七钱银子，比她预想的八两多少了二两多。 “钱也不好赚呀。”沈青然掂量着手里的荷包，在脑海里复盘着，赚钱不能盲目，行情要提前了解，不然就会吃哑巴亏。 还好当时张婶子没有加入，不然还不知道卖不卖得出，沈青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吐出来后就满血复活。 “我还是赚了五两七钱银子，已经很棒了对不对？走，带你去买鸡腿。” 前一秒还伤春悲秋，后一秒就恢复生机，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果真没错，景川默默点头。 “你很乐观。”景川是实打实的羡慕沈青然的乐观，并无任何嘲讽之意，但是他木着的那张脸，实在是让人联想不到夸赞。 “你还好意思说我，我还赚了五两银子呢，你吃住都要我来解决，你最好说话小心点，当心我把你丢山上喂狼。”沈青然显然没听出来是夸人的，狠狠地踩了一脚景川的脚背。 “我……”景川绷着一张脸，不知如何解释。 “你什么你，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沈青然抬腿又是一脚。 真是泼辣，景川扭了扭脚脖子，他还是不作声的好，起码不讨人嫌。 此番沈青然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手里有钱心不慌，慢慢悠悠地朝上次买种子的粮店里去。 如果说雪蛤干售卖有限制，那么接下来的生意，必将大赚。 初到青山村里，总听张婶子念叨，冬日里就靠着萝卜白菜打牙祭，劝沈青然早些种下，免得冬日里吃不到一口新鲜蔬菜，她心里早就有了想法。 若是她能让大家在冬日里吃上新鲜的蔬菜呢？物以稀为贵，有需求有市场，这总不会亏了吧？ 再不济，也可饱自家人的口腹之欲。 第37章 买买买 “你可知这世上有什么东西透光且防水挡风？” 大棚种植大多采用塑料膜布，更先进的会采用玻璃，两者的共同点均是透光。 阳光是七彩缤纷的，灯光火光仅能代替阳光提供照明，但植物光合作用所需要的光，并不是灯光火光能够替代的。 “防水且透光？”景川凝眉思考，“琉璃。” “琉璃太贵，平价且透光防水的呢？” 琉璃就是现代的玻璃，她甚至想过侧房不封顶，直接用琉璃代替瓦片，可是恐怕连皇宫贵族，都没有这么奢侈的，她怎么敢想？ “油纸伞？”景川片刻后又抛出一个回答。 “油纸伞不够透光。”沈青然又摇了摇头。 “还有一种法子，不过价格又会稍高些。”景川摸着下巴，思考着是否可行。 “说来听听。” “油纸伞的伞面是制纸的，本身不防水，刷了数层桐油风干后才制成伞，若是用透光的薄纱辅以桐油，效果应当一样。” “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沈青然一拍脑袋，嘴角上扬，明亮的眸子染上喜色。 推着景川就往布坊走，街上人来人往，景川颇有些无奈，“纱颇有些贵，五两银子可能买不了一匹。” “万一可以捡漏呢？”事情能不能成，总要做了才知道，再贵也没有琉璃贵呀。 村户人家很少有全部买棉布的，所以沈青然一出现，布坊伙计一眼就认出了她。 “姑娘又来了，今日需要些啥。” “你们店里可有能透光的纱？”沈青然还未踏进店门，微微仰着头问，满脸都是期待。 “姑娘你真来对地方了，自然是有的，不过嘛，这价钱……”布坊伙计搓了搓手指头。 沈青然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有多贵？” “我们店有上好的鱼尾纱，如美人鱼鳞片般，不仅透光，且穿着走动时流光溢彩五彩斑斓，售价一百两一匹。” 布坊伙计比划着，身体随之舞动，眼神里带着痴迷。 “这这这……”一百两银子，卖多少颗菜才能赚到一百两啊？ 一亩地六百六十六平，一匹布才三十三米，也就是三十三平，把她们姐弟三人卖了都买不起半匹。 “难为你看得起我们，还给我们介绍这么多。”沈青然嘴里抽了抽。 景川则是一副我早就告诉你了的样子。 “开门迎客，挑什么人？现在买不起，不代表以后也买不起，姑娘不必过谦。”布坊伙计依旧乐呵呵的，沈青然倒是有些佩服他的敬业精神。 “我记得有一种绸纱，夏日里用来遮挡蚊虫却透风不遮光，不知这位兄弟可听过？”景川拱手询问。 伙计敲着脑袋思考了一下，“也有的，不过那纱不似绸缎，粗粝硬挺，无人用此制衣啊。” “无妨，我们也不是制衣所用，价格多少呀？”沈青然听到有替代品，黯下的眼神又恢复了神采。 “虽不能制衣，可毕竟是纱，装饰作用居多，任需二两银子一匹。” 前面有了一百两铺垫，二两银子可实在是太便宜了，沈青然眼里燃起了希望，“可否给我们看看？” “这是自然，请二位稍等片刻，冬日里不好卖，堆在那库房里了。” 足足两盏茶的时间，伙计才抱着几匹颜色各异布回来了，可见压库存压得有多深。 “若你只考虑透光，白色最佳，白色未经染色工序简单，加上反季难卖，价格最低可缩减至七成。”景川俯身抬手在沈青然耳畔低语。 沈青然回头看了景川一眼，他居然还是个有脑子的木头。 “姑娘看看，这些可有看上的？”布坊伙计将布匹摊放在桌面上。 景川从中抽出白色的那匹，走到门口，沈青然扯出一截，对着阳光，虽不如塑料膜布与玻璃那般透明，但透光率也能达到一半以上。 就是它了，沈青然摸了又摸爱不释手，景川轻咳了一声，她才反应过来还要跟别人还价，立马收敛了神色。 “大哥，你报个诚心价呗，库存货你还要我二两银子，实在是有些高了。” “姑娘，就是库存货，我才给你报的二两银子呀。” “我只要白色布匹，我不一尺尺扯，如果你有且价格合适，我要三四匹。” 拉锯了一番，沈青然最终以五两银子四匹布的价格拿下。 忙活了半个月的牛蛙生意赚的银子，瞬间就只剩下一个零头，钱难赚，花可真是不经花啊，沈青然有些肉疼。 解决了布匹后，沈青然又马不停蹄来到了米铺。 “老板，最近可有新品种的种子呀？” “现下过了秋播的节气，谁还买种子哦。”米铺的老板正躺在躺椅上晒太阳，帕子盖着眼睛，一听是买种子的，身都没起。 “我这不是来买了。”沈青然再一出声，米铺的老板才觉得有些熟悉，是那个高价买了他种子的冤大头又来了。 “新品种的没有，其余的青菜还是有的，你想要哪些？”腾的一下起身，米铺老板笑呵呵地朝他们抱拳躬身。 “都给我来一点吧。”沈青然也不知晓异世有哪些青菜，长出来叶子的她可能认识，种子时候的，可以说是眼盲心也瞎。 老板拿出了七八种菜种，沈青然挑了其中的四种种绿叶蔬菜，生菜、菠菜、荠菜、莴苣以及黄瓜，均是发芽快生长快的品类。 这个朝代大多数的蔬菜都有，沈青然满意地点点头，除了种子外，沈青然又拿下了二十斤陈米，绿豆黄豆花生各两斤，共花费二百三十文。 布匹和种子都解决了，沈青然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看到有兴趣的小摊就驻足看看，想着沈青月沈青松没吃过点心，肉痛地花了四十文拿下两包点心。 家里的厨房已然建成，缺一口铁锅，两人又来到了铁匠铺子，花一百文定了一口锅，几日后进城取。 还没有逛开心，手里只剩下了三钱多银子，沈青然不敢再逛，她还有最重要的桐油没有买。 桐油防水防腐防锈，不仅用于制作油纸伞油布，还广泛应用于造船业，需求量大，供应相对不足，价格昂贵。 三钱七十文钱，将将只够买三斤，而四匹布皆需要浸透几遍，沈青然身型都有些不稳，这也太贵了吧。 又从荷包里掏出上次未用完的一两多，共买了十五斤，余了一百多文，沈青然不敢再花，还有用处。 第38章 异想天开 即使刻意遮挡，塞得满满当当的篓子，还有一大桶桐油，回程的路上少不得一番盘问。 沈青然没有避讳，如实告诉了村里人制作雪蛤干可以赚钱，同时也告诉了村里人药店不收了，以后有赚钱的法子会带着大家一起。 回村后，沈青然的名声又一次大噪，皆是传她会赚钱，有眼酸的，特意跑到李梅面前吐酸水，说他们沈家错过了个金疙瘩。 也有人想去制那雪蛤干，附近的都被沈青然她们扫荡了，有零星抓到的，最终也没有药铺医院愿意收，村里的林蛙们逃过了一劫。 “吃点心咯。”还没进门的沈青然就喊一个在扫地一个在扎马步的弟妹们，两人听到有点心，立马放下了手里的活，围了过去。 两人的小手帮忙托着她们二人的背篓，小跑着回家，老实地端坐在木桌子旁，一脸期待。 沈青然拿出了一袋绿豆糕，一袋桂花糕，一阵穿堂风吹来，沈青月和沈青松深吸了一口气，糕点的香味使得他们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 “一人只能吃一块，吃完去把张婶子一家和周爷爷一家都喊过来一起吃。” 离春节仅有两月有余，年节是人最闲也最舍得花钱的时候，她年前一定要大赚一笔。 来年她一定要建青砖大瓦房，为了让她有独立的休息空间，为了让她远离让她便秘的旱厕，立马拉着景川进了厨房。 嘱咐景川将没有锅的灶烧热，提高室内的温度，沈青然将种子拿出来用不烫手温水浸泡。 一个时辰后，拿了两个大簸箕，将浸湿的棉布平铺在簸箕上，均匀地把种子铺在上面，再将新买的绸纱裁剪两块，浸湿后覆在上面，用木板压实。 “灶膛里的火不能过旺，也不能断。”景川点头，间隙再去山上背些柴火下来，沈青然十分省心。 裁剪的绸纱还未收起，散在桌面上，张婶子一进来，眉头皱得像两座小山峰，平常的大嗓门也没有做声了。 “姐姐，婶子和爷爷她们来了。”沈青松吆喝着，沈青然和景川两人走出厨房，大家都站在桌子旁。 “不好意思啊，我们家凳子不够，我买了糕点，你们尝尝。”沈青然有些不好意思，她们家穷得椅子床都不够，她却花了六七两买绸纱和桐油。 “青然啊，婶子不是多嘴想管你，但你这纱绢和桐油，这不便宜吧，有钱咱得花到紧要处啊，景川，你是个稳重的，你怎么不拦着她？” 一个会花钱，一个不长嘴，这两个人日子能过好吗？四个孩子都是无父无母没有帮衬的，张婶子是真的替他们发愁。 “婶子，山人自有妙计，你看雪蛤干我卖出去了吧，你问景川，我赚了足足五两七钱银子呢。”沈青然朝景川努努嘴，景川点了点头。 “钱呢？都花在这儿了？”张婶子一摸绸纱，硬挺不亲肤，“诶唷，你怕不是被人骗了，这料子哪能做衣服？硌死人了要，婶子带你找她去。” “婶子，你先坐。”沈青然知道张婶子是个热心肠的，连忙拉着她坐下，“周爷爷，周叔，你们也坐，我喊你们来是有要事相商。” 三人落座之后，看沈青然的眼神颇有些复杂。 “我想种青菜，冬日里也能吃上的青菜。”话音一落，包括景川在内的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解。 “冬天种菜？从未听闻呀，丫头，咱们可不能异想天开啊。”周爷爷有些激动，沈青然不懂时节可以说是年纪小，但可不能乱来啊。 “对呀，我们种地靠的是老天爷，啥时候播种耕种那都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从未听闻冬日里还有青菜可以存活的。”一向不怎么做声的周富贵也开口反对。 沈青然自然是知道靠天吃饭，风调雨顺才能丰收，她从未想过要说服他们，她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成功。 “成事在人，我在逃亡路上，听人说起过，并非不可，我脑子里已经想出了一套章程，今日就是请周爷爷和叔婶帮我，我绝不会亏待了你们。” “丫头啊，我和你周爷爷活到这么大岁数，都未曾听闻，你这是异想天开啊，听婶子的，婶子陪你一起，去把这些东西退了，你们还能过一个好年。” 张婶子语重心长地拉起沈青然的手，不停地劝慰她，周爷爷周富贵甚至连沈青月沈青松都开口劝她，能挽回一点损失是一点。 唯一没有反对的是景川，甚至还帮她说话，“周爷爷婶子，当时我们都不信林蛙能赚钱，她也赚到了，再信她一次也无妨。” 沈青然不是个无理就要争三分的人，相反她很有自己的想法，景川愿意信她，沈青然朝他会心一笑。 “这，你们二人可曾下过地？可懂万事万物皆有运转的规律？一个二个只会异想天开可不成啊。”几人还是不愿意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打水漂。 “买都买了，我总要一试。”四字箴言一出，几人虽摇头叹息，反对的声音没有刚开始那么强烈了。 “你是个有想法的，我们能说的也说了，亏了钱可不要哭鼻子。”周爷爷玩笑似的敲了一下沈青然的脑袋。 “我一个人可能会亏钱，我这不是还有爷爷叔婶景川帮我嘛，我们一定会赚钱。” “你这丫头，这张嘴跟抹了蜜一样，贯会骗人开心。”张婶子的话一出，哄笑一堂。 见氛围轻松了一点，沈青然从兜里掏出荷包。 “爷爷，你帮我们家做了架子簸箕各种小玩意儿，我也不知你具体卖多少钱，我给你按十五文一天算，算六十文，你看可行吗？” “还有周叔和旺财，帮我们搭屋顶修房子，我也给你们算十五文一天，你们忙活了共三天，一人四十五文，你们点点。” 价格是沈青然去城里打听的帮人做工的价格，码头工人一般都在二十文，农闲时期人多，降到了十五文一天，荷包压力有点大，定的十五文。 还没开始数铜钱，三人都像猫踩了尾巴一样地连连拒绝，“邻里之前帮个忙，哪儿能要你的钱。” 第39章 有商有量 几人一边推辞，一边起身就要走，沈青然拉都拉不住，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看着木头人一样的景川，抽空踹了他一脚，眼神示意他去关门。 “哪有你这样的丫头？不要你的钱你还硬塞给别人，你钱多烧得慌，才花了这么多钱买这贵东西，真是个败家的。” 景川拦着门，他们又不能推伤还没好全的景川，张婶子没好气地瞪着沈青然。 “爷爷，叔婶，你们才奇怪，自己赚的钱都不要，要我说你才败家勒。”沈青然强行拉着周爷爷和张婶子坐下，又掏出了荷包，“如果你们不要，种菜的事情我就去村里招工，可不敢请你们帮忙了。” 数出三份，不由分说地塞给给周爷爷，周富贵和周旺财。 “旺财个小，他顶多算帮工，我的我收下，旺财的你拿回去。”周富拦着沈青然，把周旺财拉到了身后。 “必须都要，张婶子还给我家做了秋衣冬被，我都没算钱，已经是我占了你们便宜。”沈青然顺手就将周旺财的那份放到了周富贵手上。 周爷爷还想说什么，沈青然已经退到了床边，“都不要跟我争了，婶子若是觉得不好意思，十八个铜板卖我一只鸡如何？景川帮了我大忙，我说了要请他吃鸡腿呢。” 沈青然荷包里只有十八个铜板了，卖雪蛤干以及上次拿出的二两多银子，已经全部花干净了，城里的鸡卖价约四十文一只。 “你去抓便是，不用钱。” 张婶子爽快地带沈青然去抓鸡顺便处理好，给钱的时候又是一番拉锯，沈青然觉得把背篓从村口扛回村尾都没这么累。 人都散去各忙各的，沈青然又回到了厨房，克制不住自己的手，时不时的揭开看一下，希望种子能生根发芽。 “欲速则不达，花不逢时不会开。”看沈青然魔怔了似的，整个下午都没有出过厨房门，景川拎着沈青然的后脖颈，强硬的将她带离了厨房。 “我的种子发不了芽，我们四个就要饿死在这个冬日了你知不知道。”沈青然张牙舞爪地挣扎，奈何力气抵不过，她知道这个道理，可她实在有些担心。 “不会。” “不会，不会你养我吗？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个不是我的？”沈青然一个白眼杀过去。 “我能……信你能成。”他其实想说我能养你们，诧异于内心居然有这样的想法，话锋转得有些生硬。 “你为何信我？” “就是信了。” 当大家都在说她异想天开的时候，景川站在了她这边，沈青然有些感动，心底有处地方暖暖的。 听到沈青月来喊，最终确认了一遍屋里的温度和棉布绸纱的湿度后，才动身往张婶子家里去。 …… 席间。 “丫头啊，冬日种菜，你说你心里有章程，是个什么章程啊？说来我们大家商量商量。”周爷爷罕见地抽搭着旱烟。 “正要与大家说呢，我们播种大多是春暖花开时，再就是秋收完成后，不冷不热，气温宜人，可见温度是种子发芽的重中之重。” “然后就是太阳，晴日里菜秧才长得更快，再就是浇水和沤肥，应该差不多是这么个理吧？” 众人听罢，齐齐点头。 “绸纱用桐油浸泡刷开，晾晒风干后就是防风防水不遮光的油布，用油布搭建一个密不透风的棚子，保证了温度又保证了光照，是否可行？” 周爷爷和张婶子两口子都是地里刨食的，沈青然一说完，三人就交头接耳地讨论着。 “冬日里温度骤降，就算不透风，那还是冷呀。” “人可以穿衣烤火取暖，青菜一样可以呀。” 几人无法反驳，可也不敢轻易下定论此事能成。 “就算青菜能种活，青菜才值几个钱？绸纱和桐油可都是金贵东西啊，你花了五六两啊，我们如何才能赚回来？” 一想到五六两银子换了这么点儿东西，张婶子就想骂沈青然是个败家娘们，周爷爷他们虽没开口，心里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冬日里除了能储存的萝卜白菜，可有其他青菜可以吃？物以稀为贵，这冬日蔬菜的价格，可就不能与平常同日而语了。”沈青然反驳道。 “那能贵几倍？萝卜白菜一两文钱一斤，卖五文八文，那也得赚个好几年吧？” “所以我不打算只种菜，我还要变着花样卖菜，不过前提是菜要种活，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忙，现在是农闲时期，你们事情也不多，都来帮我做事，我给你们开工钱，还是十五文钱一天。” 沈青然用手比划着十五，三人又开始痛心疾首了，张婶子首当其冲。 冲到沈青然的面前，用手戳着她的脑袋，“你啊你，一毛钱没赚，四人一天就要花去六十文，可是那铜钱烫手？你就这般败家。” “钱的事你赚钱了之后再说，若是亏了，你以后可要听话，我们走过的路可比你吃过的盐都多。”周爷爷知晓她是个有主意的，不撞南墙不回头，也没再阻拦。 沈青然很想反驳她吃过的盐比他们加起来吃得都多，他们根本就舍不得放盐，但现下还是先乖乖听话比较好。 周爷爷去准备搭帐篷需要的骨架，周富贵去开垦朝廷拨给沈青然的良田，张婶子则将四匹绸纱水平缝合在一起。 沈青然规划的是宽三米六，长二十六米的温棚，温棚为圆弧型，布匹的尺寸宽一米长三十三米，想搭建温棚还远远不够。 她和景川还得再进一次城，买绸纱桐油，还有定做的大铁锅，所有事情井然有序地安排下去，沈青然的心落了一半，不知那十七两多银子可以支撑到几时。 “我知道你们都不相信我，你们且等我几日，我会让你们吃上我种的青菜。”沈青然神秘兮兮地说着。 “可不要说大话，我们等着勒。” 第40章 希望的芽 回到家中，沈青然直奔厨房而去，暖烘烘的，揭开绸纱，种子还是那模样，没有一点动静。 “你们可一定要争点气呀。”沈青然喃喃自语。 “与种子说争气，为何不先试验一番再投入呢？”景川不怀疑沈青然的办法，他是觉得沈青然有些激进。 “冬季一晃而过，再等又是一年呀。”没人不想稳妥，但也没人像她这么想赚钱。 于村民而言，世世代代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靠天吃饭的日子没什么不对，靠现有的资源过活没什么不满。 可沈青然对于现状，她实在是满足不了。 将背篓里的物资分类存好，取出了两把绿豆，两把黄豆，分别浸泡在木盆里面。 “这火苗太大了不行，太小了怕是晚上温度会降下来。”这时没有闹钟，沈青然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能催自己醒过来照看火苗。 “放心，我会看着。” 沈青然饶有兴趣地盯着景川看了会儿，他好像不似刚来时那么沉默寡言了，“你，是一直都这么高冷吗？” 景川双唇蠕动了一下，自嘲似的咧了一下嘴角，“没什么机会说话罢了。” “没事，以后有机会了。”她这破嘴就不该多话，沈青然背过身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拿着两个空篓子就回了房间。 在梦里，沈青然赚得盆满钵满，早上都是笑醒的。 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进厨房瞅瞅，景川靠在墙壁上边仰着头微眯着，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如玉的脸与这环境格格不入。 沈青然一时有些失神，直到景川站起来才反应过来，看看种子，看看豆子，装作手忙脚乱的样子。 “你晚上在这里睡的？现在不算冷，温度不会降得很快的。” “你花了大价钱，我一个吃软饭的总要贡献些才对。” “那也是，以后赚了银子记得还。”不得了了，景川居然还会打趣人了，要是真的十四岁的她，脸怕是要红成猴屁股。 沈青然将泡了一夜的豆子水分沥干，重复与种子一样的步骤，棉布包裹，绸纱覆盖，木板压实。 满意地点了点头，回了一趟房间，将所有的碎银子拿出来，两人一起向村口走去。 又购买了三匹绸纱，十斤桐油，花了四两九钱零五十文。 铁锅还需七百文，手上的钱就所剩无几，沈青然目不斜视，直奔铁匠铺子，不该花的钱一分不敢花。 那正气凛然的样子让景川有些好笑，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慢慢紧握，活动了一下，疼痛感已经减轻了不少。 经过书肆时，景川驻足了一会儿，沈青然察觉到，目光跟随了过去。 “纸也要买写，周爷爷他们做的工都要记住，日后要给他们结钱的。”沈青然拉着景川进了书肆。 最便宜的笔墨纸砚都要六百文一套，怪不得寒门难出弟子，沈青然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应该也挺好用。 景川驻足在一副画前，抬手摸着画作的边缘。 “这位兄台，请远观。”书肆掌柜的在旁边提醒，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抱歉。”景川往后退了几步。 “爱画之人皆是知音，无妨。” 景川朝他抱拳颔首，与沈青然一起退了出去，两人没再耽搁，直接去了铁匠铺子，取了定做的铁锅。 短短一个时辰不到，又花了接近六两银子。 扛着铁锅桐油，沈青然和景川俨然成为了村里茶余饭后的最大谈资。 安上大铁锅，厨房终于像了点样子，沈青然特意去请张婶子帮忙开锅。 买锅的时候，铁匠再三叮嘱一定要开锅，沈青然听得云里雾里的，她觉得张婶子一定会，没有刻意记。 “呀。”张婶子围着灶台转了两三圈，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开心，“青然丫头，你终于买了个有用的东西。” “噗。”正在喝水的沈青然差点呛到了，她明明买东西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好吧？ 张婶子没注意到沈青然的表情，铁矿受朝廷管控，铁制品的价格居高不下，沈家原来的大铁锅都是沈老爷子的爹传下来的。 铁锅可以说是每家每户的重要财产，开锅开得好，炒菜不粘锅且使用寿命更长。 只见张婶子准备了一碗油，新锅洗干净后，小火烘干，持续加热，将油均匀浸透整个锅内部，灭火静置，反复重复三次。 “好了，静置半日，这铁锅就可以用了。”张婶子叉着腰，仿佛完成了什么重要仪式一脸自豪。 “谢谢张婶子，婶子真厉害。”沈青然朝张婶子竖起大拇指，“改天请嫂子吃饭。” “你这一屋子都是摆的啥？满地都是的？”张婶子开完锅，才注意到地上放的簸箕和木盆。 “这都是宝贝。”沈青然笑得一脸神秘兮兮，没有过多介绍，就送走了张婶子。 “这臭丫头，又在搞什么怪？”张婶子皱着眉嘀咕，回头往厨房瞅了两眼，门关上了才转身回家。 回到厨房，将发绿豆芽的盆拿到灶台上，掀开绸纱的一角，盆里的绿豆个个都涨大了一圈，撑破了皮，零星几个已经有个几个白色的芽点。 沈青然瞳孔放大心跳加速，仿佛有一股电流涌遍全身般。 绿豆发芽了！在不合时宜的温度下，发芽了。 “景川，你看，发芽了。”沈青然举起木盆，凑到景川的面前。 “嗯。”景川的眼睛也亮了一下，瞳孔里倒映出一抹喜色。 “盖好盖好，绿豆发芽最好不能见光。”沈青然开心过了头，原地转了两圈，才把装着绿豆芽的盆放在了墙边，生怕进来的时候不小心踹倒踢翻。 “等再过两天，我们就可以请婶子他们吃顿好的了。”沈青然嘴角根本压不下去，一会儿看看火，一会儿洒洒水，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看沈青然一时半会儿是舍不得离开厨房了，景川便独自进了山。 第41章 等着看笑话 “哇哇哇，这是哪里来的呀？”沈青然正在给白菜秧子和萝卜除草时，景川提着一只肥美的大野鸡回了茅草屋。 “路上捡的。”景川无视了沈青然的夸张表情。 “我上那么多次山我咋没捡到？”沈青然凑上去细看，野鸡扑腾翅膀，吓得她后退了一步。 “那是我师傅厉害，咻咻咻，就能砸死野鸡。”沈青松挥着小手模仿着。 “师傅厉害，眼里就没姐姐了呗？”沈青然佯装生气，作势就要去揪沈青松耳朵。 沈青松捂着耳朵跑远，“反正姐姐和师傅以后都是一家人。” 沈青然和景川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睛里都有些尴尬。 “正好等我的豆芽发好，有肉招待张婶子他们了。”沈青然干笑着，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下抓住了景川的胳膊，“那我们冬天是不是就不愁肉吃了？” 沈青然是肉食动物，她巴不得天天有肉吃。 “冬天会冬眠，估计能找到的不多。”景川摇了摇头，沈青然眼里的希望一下就破灭了。 “那好吧。”沈青然失落地叹了一口气，“那你知道怎么宰吗？这我可不会，我厨艺不精。” “我……应该会吧？”景川十指也没沾过阳春水，不过他看张婶子处理过，还有印象。 “很棒，我们家的厨房就交给你了。” 看沈青然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景川突然想到了他们初识时，她往汤里放盐又将水倒掉，烫死了周爷爷几颗白菜的事，轻笑出声。 最终他们决定将鸡多养几天，养到豆芽长成，宴请张婶子他们吃饭，景川主厨。 周富贵已经在地里忙活开了，开出四米的宽度，每隔一米开二十公分的沟，左右各预留二十公分搭架子，铺油布。 周爷爷也直接将竹子搬到了地里开始片竹片搭框架，两人按照沈青然的规划同步开工。 沈青然和景川无事也泡在地里帮忙，奇怪的行径在村里传开了，前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富贵，现在可不是种田的时候，大雪一下，地都冻上了，来年春耕不又得废一遍力气？”终于有村民开口发出了疑问。 “对呀，还有忠叔，咋跑到地里来劈竹子？搬回去不累得慌？”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周富贵和周爷爷都不知道如何同大家解释，毕竟他们自己心里都没完全接受冬日种菜的想法。 “各位叔伯婶子，我们是准备种菜呢。”沈青然没啥好不好意思的，温棚种植在现代已经非常成熟了。 “冬日里种菜，闻所未闻啊。” “富贵啊，丫头不知轻重你咋也跟着胡闹？这不是白费力气？” “忠叔，你年纪大见识广，你也不劝劝。” 周爷爷和周富贵都不知道如何反驳，只顾埋头干自己的活，不理睬众人或嘲笑或看戏的眼光。 “赚到点钱了，还真以为自己行了，到时候可不要哭着喊娘哦。”人群中的李梅嘲笑道，她本就讨厌沈青然，自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可以奚落她的机会。 “欢迎二婶子天天拿凳子等着看我哭爹喊娘呀，我又不拦着。”其他的人说就说，沈家人沈青然就不想惯着，说一句她就得回一句。 “那就走着瞧，我看你能搞出来个什么名堂？”李梅气得拂袖离开。 村里的人也都是摇摇头，觉得沈青然的想法太天真，跟着李梅一起离开了。 一连数日，只要他们在地里干活，时不时就有人过来指指点点，说他们异想天开，几人都已经习惯了，被说又少不了一块肉。 绿豆芽到了第四天，已经长得有盆边高了，没有见光，完全没有氧化，白白的杆子黄黄的尖，十分喜人。 “可以请婶子他们来吃饭了。”沈青然眉眼弯弯，信心十足的模样，“青月青松你们去喊周爷爷和张婶子。” “诶。”两人听话地嘚嘚嘚就跑了出去。 “那厨房就交给你了？我给你烧火。”最近几天沈青然都是吃的白粥，加上地里的白菜秧子，她嘴里已经淡出了鸟了。 景川点头，面无表情，十分利落地将野鸡脖子砍了，血水喷溅，惊得沈青然瞪大了眼睛，他真的能做饭？ 明明最近炒白菜秧子炒得还行啊，怎么杀鸡这么恐怖？ 不过沈青然自己也搞不定，所以不能多嘴，只好捂着嘴巴在一旁看着他将死透的野鸡丢到开水里泡着揪毛，揪完后直接去溪边开膛破肚。 她只是想吃一只鸡而已，怎么被他搞得这么凶残？沈青然一阵恶寒，为山里的小动物默哀了三秒钟。 顺便，给自己的嘴上了个锁，以后可不要轻易惹恼景川，他的手好得差不多了，她怕自己被大卸八块。 颤抖着跑回厨房生火，火旺起来时，他已经端着洗净的鸡往回走了。 利索地丢下锅熬汤，顺便在陶罐里蒸上一锅米饭，麻利地将豆芽拔出来连根剪断，清洗备用。 矜贵大公子变成了厨房帅伙夫，除了杀鸡的时候有些凶残，适配度还是不低，沈青然点点头，有他总归是饿不死。 大家都掐着饭点准时到了，空气中浓浓的鸡汤味儿，馋得大家直流哈喇子。 “铛铛铛铛。”沈青然将发好的豆芽和炒熟的豆芽给大家看。 “这是豆子发的芽？还能这样吃？”他们的豆子都是直接种到地里，长出新的豆子，从来没人这样吃过。 “你们尝尝就知道了。” 几人轮流都夹了一筷子，口感脆甜清香，没有什么豆腥味儿，一致赞不绝口。 “好吃的诶，这春夏种的豆子，冬日了真能发芽啊？青然丫头是个有脑子的。” 张婶子的话一出，大家都对沈青然冬日里种菜的疑虑消散了一半。 “还得是景川厨艺好。” “景川兄弟做的？”张婶子有些诧异。 “对呀，快吃吧。”沈青然没注意到张婶子的表情，热情地招呼大家吃饭。 豆芽好长，其余的种子却生长缓慢，现在是将将破壳的状态，不过也是好苗头，长成是迟早的事。 一顿饭下来，确定了地里已经翻整完毕，架子搭设也已经过半，有了周富贵父子的帮助，用不了两天架子也就能搭好了。 沈青然十分满意，脑子里已经在构思如何销售了，张婶子把她拉到了一边。 “整个村子除了没媳妇的，都没有自己做饭的，你这……” “婶子，哪有那么多规矩，他做饭比我厉害就他做了呗。” “景川是个疼人的，婶子多嘴了，你这丫头是个有福气的。” 知道张婶子只是因为她没有母亲，所以总想为她多考虑些，沈青然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第42章 有条有理 豆芽的成功激励了沈青然，也激励了周爷爷张婶子一行人，大家的劲头都更足了。 “青松，隔壁房子本该是收拾出来给你住的，但是姐姐的种子需要一个空地育苗，所以你可能还要跟姐姐妹妹挤一段时间。” 种子露白就必须要移栽育苗，豆芽长势良好，种子发芽是迟早的事情，沈青然必须先做打算。 “没事的姐姐。”对于隔壁的房子他满不在乎，他怯生生的小眼神瞥向了景川，“姐姐，我能跟师傅一起住嘛？” 没有小孩子不爱英雄，在沈青松的眼里，会武的景川就是最厉害的人。 他巴不得日日缠着景川练武，这么长时间过去，他沿着茅草屋周围跑十来圈都没有问题了，马步也能扎半个时辰了，变厉害的感觉让他痴迷。 “那你要自己去问他愿不愿意。” “我还是最喜欢姐姐和妹妹，我只是……”沈青松搅着手指头，怕沈青然会不开心。 “知道，你快去吧。”沈青然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也曾经想过让景川帮忙带沈青松，可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沈青松就蹦蹦跶跶地从厨房里出来了，“姐姐姐姐，师傅答应我了，师傅真的是好师傅。” 没想到景川那个冷脸怪居然会答应帮忙带孩子，“那你谢谢师傅了没有？” “嗯嗯，沈青松猛点头。”又冲出去围着茅草屋周边跑了两圈，一天天地使不完的牛劲。 以前沈青然在阳台育苗的时候，有专门的培养基和培养皿，如今她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将土背到侧房，平铺在地上划分区域育苗。 又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沈青然仰天长叹，这么些日子，她的胳膊就没一日不酸。 “叹什么气？”景川从厨房走出来，厨房一大半的面积被柴火塞满，沈青然看着都有些心惊，生怕发了火灾。 当然是一天天做不完的活，操不完的心，不过沈青然是不愿意将负面情绪带给别人的性子，只是活泼地笑。 “当然是有求于你啊，我要去良田里挑些肥土回来铺在侧屋。” 两双明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景川总容易被她的活泼阳光吸引，连忙转身去找扁担篓子，“走吧。” 笔直的大长腿迈得飞快，沈青然一路小跑才跟得上。 勤快的男人就是讨人喜欢，沈青然去隔壁也拿了两个框子，飞快地朝自家地里走去。 “青然丫头你来了，看看我们这搭得怎么样？”周富贵在架子的那头喊着。 以前路过一些温棚的时候，沈青然就觉得成片的温棚很壮观，如今虽然自家的只有一个框架，沈青然依旧觉得壮观。 “很棒很不错。”沈青然毫不吝啬地夸奖，周富贵和周爷爷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是憨厚地笑着。 “如今是要作甚？”周爷爷和周富贵都聚集到了沈青然景川的面前。 “爷爷，周叔，可能还要麻烦你们在这个入口这里，搭建一个稍大些的茅草棚，到时可以存放更多干柴，我们人也可以坐坐烤烤火。” 得到指令的两人，毫不犹豫地去一边商量起了大小位置，沈青然和景川插不上话，便开始挖起了土。 “我来我来，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多久。”正常使用是没问题，可最好还是不要受力，沈青然连忙抢过景川手中的锄头。 景川也不执拗，等着她挖完第一担土，肩膀挑着就回去了。 沈青然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觉得他好像已经融入了青山村的生活，初见时矜贵公子的形象已经日渐消散了。 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侧屋中心位置已经覆盖了二十厘米厚的肥土，将肥土划成井字格，能容人踩过。 揭开绸纱覆盖的种子，个个都露了白，尖尖的小芽蜷缩挤压着，煞是可爱，沈青然抚摸着发芽的种子，十分开心。 “种子全过程都需要保暖，隔壁屋子的干柴是不是不能直接烧？”沈青然询问着景川的意见。 她们家能落脚的地方可只有这个茅草屋，直接放任它干烧，万一火窜到屋顶烧着了，那也是毁灭性的打击了。 “那就在四个角落用土砖垒四个箩筐那么大的灶台？” “我觉得可以。” 说干就干，两人又搬起了没用完的土砖块，沈青然不忘叮嘱景川尽量少用右手。 又忙活了半个多时辰，火才升起来，关门关窗后温度很快升了起来，沈青然才放心地将种子搬过来。 沈青然不拘小节地往地上一坐，小心翼翼地将簸箕里的种子按种类放到土壤上，每一颗都是芽点朝上。 又是费眼费腰的活，仅仅放完一种种子，沈青然觉得自己的腰和脖子都抬不起来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天，沈青然捶捶自己的腰又接着干了，完全忘记了自己和家里一大两小只有早上喝了一点白粥。 “吃点东西再做吧。”景川推门进来，喊沈青然吃饭。 沈青然回了一声好，头也没回。 直到放完种子，才站起身来，因起身太猛，脖子和腰都有些僵硬，直直地朝墙上栽了去。 “啊。”沈青然尖叫一声。 没有意想中的疼痛，直直地栽入了一个满身冷冽的怀抱。 捂住眼睛的双手睁开一条缝，景川的五官紧皱，面色煞白，额间沁出了一层薄汗。 “对不起对不起。”沈青然弹起身，脸上十分自责，“你的手不要了吗？摔一下就摔一下，又少不了一块肉。” 沈青然看到他右手还是保持着抱她的姿势，慌乱得不知所措。 “无事，倒是你，后边是炉火，可不仅仅是摔下去那么简单，磕了碰了烧伤了怎么是好？”景川难得眸子里带着愠色。 “走，去找孙大夫。”沈青然不想跟他扯，拉着他就往外走。 “真的没事，先吃饭。”景川想停住脚步，可受伤的手被沈青然扶着，他不跟着走，疼痛就有些钻心。 两人姿势别扭地来到了孙大夫的面前。 第43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孙大夫搭脉摸骨，眉头渐渐紧皱。 “你这手是不想要了？不想要了砍了便是，又来麻烦我作甚？”孙大夫吹胡子瞪眼，没有给沈青然和景川好脸色。 “想要想要的……” “劳烦孙大夫了。”沈青然本是想说清楚事情原委，景川却先她一步制止了她的声音。 沈青然看了景川一眼，景川摇摇头，他上山砍柴之时，村里人本就对他指指点点，若是知道他们抱在一起，怕是又要传出闲话。 他无所谓，但是说沈青然，他就不爱听。 “十天之内，你的右手再切莫受力，再轻的活都不要干。”孙大夫瞪了他们一眼，就让他们走了。 再次回到家，沈青然就拉着景川在屋子里坐下，恨不得吃饭都不要他自己动手。 “我左手还在。”景川有些无奈，他都已经习惯了不用右手也能自理。 本来他的手都要好了，现下因为她的原因没长好的骨头再次开裂，沈青然自责不已，反正不让他干活最安心。 看着他吃完饭，嘱咐他好好休息，自己抱着碗去厨房洗了，再一次一头扎进侧房里，沈青松沈青月也一起进来帮忙。 景川被禁止进入侧房，他只能偶尔加加柴火。 一直到视线看不太清，几人才将种子全部移栽完毕，沈青然在上面洒一层薄土，又将水浇透，才起身伸了个懒腰。 “你们可要争点气快快长大呀。”沈青然双手合十，闭眼祈祷。 “你老是让种子争气，它可听得见？”景川端着白粥倚在门框上，没有他，这个家连饭都吃不上。 “不是让你别干活了，你等我搞完呀。”沈青然瞪着不听话的景川。 “姐姐，白粥是我们煮的哦，我在小草姐姐家学的呢。”沈青月这段时间都是跟周小草一起上山下山玩闹，都要跟小草姐姐一起。 “小青月这么棒呀。”沈青然蹲下来捏着沈青月长得肉嘟嘟的小脸蛋子，像解压玩具一样舒服。 进青山村这些日子，睁眼就是干活，闭眼就是睡觉，本来以为会怀念手机电视剧以及各种的消遣方式。 结果，根本没时间。 这不，种子全部都移栽之后，马上就要开始制油布了。 张婶子早就将绸纱按照沈青然的要求缝制在一起，之所以要先缝制再浸桐油，就是怕后面缝制会漏风。 “这么大的绸纱，我们用什么东西浸泡哦。” 绸纱虽薄透，不占啥位置，但家里最大的洗脸盆，最大的桶，都塞不下去这么大的绸纱。 “张婶子家有澡盆，跟青月一样高。”沈青月拍拍自己的头顶。 “这……”人家泡澡的盆子，自己拿来搞这些，别人会不会同意哦？沈青然有些不好意思去问。 “谁在想我呀？”张婶子突然出现在了茅草屋前，“算着日子，你们今日要制油布了，我来看看。” “是青月想婶子了。”沈青月鬼灵精地冲到张婶子面前抱住张婶子的腿，乐得张婶子眼睛缝都看不见了。 沈青月奶奶地声音跟张婶子说这借澡盆的事情，张婶子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牵着沈青月就回家搬澡盆子了。 不知道是张婶子太好说话，还是沈青月这丫头太鸡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青然好像在沈青月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狡黠。 活泼点是好事，说不准以后可以跟她一起赚大钱勒，沈青然没多想，和景川一起将桐油拎了出来。 澡盆子又实在有些大，十五斤的桐油倒下去，也就浅浅的一层，沈青然心里一个咯噔，不会还不够吧？ 可没有多少银子让她造了啊。 沈青然忐忑得将叠成豆腐块的绸纱浸入油中，桐油慢慢被吸附，绸纱慢慢瘪了下去，沈青然又将另外一桶桐油倒了下去。 静置了一会儿，沈青然不断将绸纱摊开翻转揉搓，确保每一个角落都浸染到桐油。 最终直接将绸纱搭在晾衣服的架子上，尾部还是浸泡在桶里，三层叠在一起，每拖出一部分就要等一会儿，免得桐油掉到地上浪费了。 所有的摊开之后，不仅晒满了她们的院子，还穿到了隔壁周爷爷的院子里去。 此时艳阳高照，油布下的白菜萝卜，依旧晒得到太阳，沈青然喉咙有些发紧，果然是可行的。 油布要完全晾干，沥出来的桐油，沈青然又细致地用小刷子在面上刷了一层，边刷边晒。 好在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晾晒的过程持续了四天，油布已经干透。 四天里，种子已经陆续发芽，每一日都是新样子，已经足足有手掌那么高了。 冒了尖尖的叶子，沈青然已经能看出来都是什么了，菠菜生菜莴苣那些都十分好认，只是高价购买回来的种子还只有两片叶子。 种子时期的时候，沈青然就觉得这个种子十分眼熟，她心里隐有猜想，只是不敢确定，现下两片叶子也不好分辨。 都已经长出来了，她不怕等。 地里的活全部做完了，油布也已经晾晒完毕，周爷爷几人都凑到了沈青然的茅草屋。 “天爷勒，这这这，这可以说是奇观了吧？”张婶子指着发芽的菜苗，拍手叫好。 “还真被你弄成了，青然丫头，你是真厉害。”周富贵也拍手叫好。 周爷爷摸着胡子，笑眯了眼，土地的力量是伟大的，不枉沈青然如此付出。 “现下只是第一步成了，后面还需要静心打理。”沈青然这话一出，大家都连忙点头。 他们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如今能违背规律种出来青菜，也算是奇观，就算是不收他们钱，能让他们吃上两口也知足了。 忙不迭地将晒好的油布拖到地里，几人牵着，前头拉到后头，除入口处外，其余三边均用石头压住，后再用泥土将周围覆盖，避免大风刮走。 后搭建的茅草屋也用多余的油布和草席包裹，里面堆满干柴，搭了一个炉子放了一张竹床几把椅子。 “现下可就万事具备，只等种子栽下了。” 几人看着忙碌了近半月的成果，脸上皆是喜色。 第44章 降温了 寒风肆虐，树木被寒风剥削得光秃秃。 日头出来得越来越晚，鸡鸣声响起，村庄还在浓雾中没有苏醒的迹象，微风带着丝丝的严寒，直往人脖子里钻。 今日是定好的移栽的日子，迟迟未散去的雾让沈青然有些担心，“好像要变天了。” “没事，日头大了容易把秧子晒坏。”张婶子拍拍沈青然的肩膀，安慰沈青然也是安慰自己，天可是越来越凉了。 景川和周旺财带着三个小的去温棚那边生火，每隔三米都打了一个简易的条形台子烧火，保持温度。 周爷爷和周富贵二人则在地里挖小坑，等沈青然和张婶子二人将苗运来，可以立马栽下。 几人忙碌了一整天，除了只有两片叶子的没认出来的苗，其余所有菜秧子都栽完了。 回茅草屋的路上，大家都不自觉的揉搓着肩膀，哈出的寒气让几人的心情都低落了起来。 “唉，昨日还艳阳高照的，今日怎么突然这么冷了？”张婶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对呀，这样的温度，这栽下去的秧苗可怎么活哦。”周富贵有些心疼地里的秧苗。 “我看棚里的温度比外面还是要暖和很多，应该不至于冻死。”周爷爷担心地一步三回头，看着棚子里大家辛劳的成果。 “棚子本来保温的，而且我们有柴火，会好的。”虽然降温的情况一早就预料过，但毕竟从未试验过。 一路上，大家的心情都有些低沉，任凭几个小的说着闹着，嘴角心头的沉重一点都没减。 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沈青然干脆爬起来，抹黑进了温棚，诺大的村庄，只有那田间有几抹火光。 “你怎么过来了？” “你怎么还没走？” 沈青然刚准备掀开门帘，景川刚准备出来，两人差点撞上。 “睡不着，就干脆起来看看。”沈青然偏让了一下，景川却替她掀开帘子，跟着她一起走进了温棚。 棚里的温度比外面还是要高个几度，但是除了靠近火堆旁的一圈，其余部分依旧不适宜作物生存。 “难道真的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沈青然摸着趴在地上的生菜喃喃自语。 “这可不像你。”景川跟在她的身后。 “哦？那我是怎样的呀？”沈青然站起来直直盯着景川。 像太阳，景川的脑子里突然蹦出来这样的形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还有些私房钱的吧？” “嗯？”沈青然突然瞪大了眼睛，他怎么知道自己还有私房钱？难道还有透视眼这样的功法？ 沈青然突然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狐疑的目光死死黏在他的脸上，难道他背地里是个偷鸡摸狗的？偷偷搜过自己的房间？ “咳。”景川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其实是上次从孙大夫那里回来后，他偷偷看到了沈青然回房间拿了东西，出来时死死捂着荷包。 “猜测。” “呵呵，猜的很好，下次别猜了，家里所有的钱都在这儿了，活不了我们过年就去沿街乞讨。” 沈青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他果然不太会宽慰人，景川闭上了嘴，还是决定多做些事，又去厨房拿了一背篓木柴。 回来时，沈青然已经靠在茅草棚子的火堆旁睡着了，景川脱下外衣，多加了些柴火。 温棚里的火不能太大又不能没有，知道沈青然心焦，景川忙活了一夜不敢睡着。 第二天依旧寒冷，甚至下起了毛毛细雨。 沈青然察觉到温度在持续下降，睁眼就翻身进了棚子。 种下去的菜秧子还是绿的，可能是没有冻的或者是没见过太阳，一个个蔫儿巴巴的东倒西歪。 “景川。”沈青然的声音有些发紧，她下意识想找个人想办法。 “我在。”景川放下柴火，走到了沈青然的身边，沈青然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角，脑子不停的转。 天气虽冷，凑热闹的人可不少，昨日他们来来回回运菜秧，村里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李梅首当其冲。 看到这天下起了雨，加了件棉衣，痛痛快快地拉着村里几个长舌妇去看沈青然的笑话。 “哎哟，这菜秧子怎么都蔫儿巴了，可真是让人心疼了。”果然蔫儿了，李梅勾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这死丫头，还嘲讽她，不知天高地厚了吧，看这笑话哪儿还需要等？ “青然啊，你这法子确实不妥当，看看，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东西是有道理的。”跟着李梅的妇人话虽语重心长，眼里的嘲讽也丝毫不掩饰。 “自大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哦，这么老些东西，废不少银子吧？那十五两可还了？别到时候被抓去为奴为仆哦。” 李梅甩着帕子，沈青然实在是无心与他们打交道她心心念念只有自己的菜秧子。 “出去。”景川拎着木棍冷脸上前。 “怎么？你还敢打我们，一个吃软饭的，跟我们豪横什么呢？”李梅叉着腰，不怕死地往前走两步。 景川手中的木棍一挥，带着火星子的木柴长了眼睛般直直朝李梅飞过去，李梅吓得跌坐在地。 “你你你……” “出去。”景川十分不耐，眼中凶光毕露，浑身的煞气让人胆寒。 旁边站着的妇人哆嗦着拉着李梅就走了，景川跟着他们一起出了温棚。 看着她们几人走到田埂旁，景川捡起一颗石头，朝李梅的腿飞去。 “啊……”田埂很窄，李梅直接跌进了泥地里，“是谁？是谁敢暗算老娘？” 李梅爬起来，眼神凶狠地回头，看到景川手里明晃晃的石子，她又怯弱地回头了，不敢做声。 景川可不管村里人怎么看他，最好没人敢来惹沈青然最好。 “怪不得敢这么对自己的亲二婶，原来是有男人撑腰了。”李梅冷笑着。 “你这侄女是个厉害的。” “有钱不孝顺爷奶，尽搞这些名堂，我看啊，到时候亏死了还得求着你们沈家养。” “想得倒是美。” 害怕嘴里叽叽喳喳的也没停，只不过音量收了不少，生怕景川听见了。 听说那小子被救起来的时候浑身是血，说不定是亡命之徒呢，可不敢惹。 第45章 收稻草 沈青然老远就听到了李梅的怒吼，如若不是她不会武，都不用景川动手，她都要冲上去缝上她们的嘴。 “唉……”她的菜啊，沈青然没心情跟她们打嘴仗。。 “我有办法，或许可以一试。” “什么办法？” “你上次说穿衣烤火取暖，我们是不是也可以给青菜穿衣呢？” 穿衣？沈青然眼睛一亮，对啊，她怎么就没有想到？ 油布太过单薄，晴天聚光不散热，自然是保温效果良好，阴天下雨就难了。 秋收之后，家家户户都有稻草或者草席子，用草席子覆盖在上面，保温效果会好很多。 说干就干，沈青然立马回了茅草屋，让周小草带着沈青月和沈青松满村吆喝着收稻草或者草席，稻草一文钱一捆，草席两文钱一捆。 “诶，小草，你们真花钱收稻草啊？”早上跟着李梅一起的妇人拉住了周小草，冒着精光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对呀，刘婶子，可以送到我家隔壁的青然姐姐家。”周小草乖巧回应。 “好好好。” 这年头居然有人收稻草，那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编个草席子，当个引火的工具，家里没地儿放的，就直接在地里焚毁了当肥料。 “发了发了……当家的，快挑一担子，我们去看看是不是真有铜板拿，要是真的，过年还能多备点儿零嘴勒。” 刘桂芬兴奋地去拉自家男人，两人一人挑了一担子往沈青然家里去。 他们到时，已经有不少人背着稻草草席聚集在了沈青然家门口。 已经分到铜板的人，一个个都笑眯眯地往回走，“真的能换到银子呀，赶紧回家编席子，二文钱勒，要不了多长时间。” 李梅跟在人群中，看真的有人拿了银子，连忙跑回了沈家。 “什么？那死丫头花钱买稻草？真是钱多烧得慌，怎么不早点儿去死。”沈老太太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他们沈家逃难到青山村，到时刚好是稻子全部采收完毕，占不了这个便宜。 “稻草一文，草席两文勒，娘，要不我们也去买点儿稻草编席子，还能赚一文勒。” 知道从沈青然身上抠不出来钱，但能赚一文是一文，来青山村才一月有余的时间，已经花掉了一亩良田。 地里不适合播种，老大是要读书的，老二说是出去赚钱也没有往家里拿，只能眼睁睁望着兜里的铜板越来越少。 沈老太太大腿一拍，一文钱也是赚，厚着脸出去问别人买稻草，如今稻草能赚钱了，加上沈老太太风评一般，一上午就买了十捆稻草。 “呸，一群眼里只有钱的势利眼。”收完稻草关起门来，沈老太太立马脸色一变，暗戳戳地低声咒骂起来。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编草席？”沈老太太看了一眼在一旁磕着瓜子的李梅，恨恨地冲过去拉着她往稻草堆旁一甩。 “娘，十捆草，我一个人啥时候能编完呀？喊大嫂一起呗。” 躲在门口观望的陈秀英立马脸就黑了，“多嘴的贱人。” “老大家的，还不赶紧滚出来干活？”沈老太太扯着个大嗓门喊着。 陈秀英不情不愿地推门出来，恨恨地盯着李梅，没事找事的蠢东西。 “看看看，还不赶紧动动，你看看你那一身肉，你也好意思每天在床上赖着？” 沈老太太边说边揪陈秀英的胳膊，疼得她连连叫唤。 看着两个媳妇懒洋洋的样子，不紧不慢的动作，沈老太太更是火大。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沈老太太一只手捂胸口一只手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原来老三家的两口子，家里里里外外收拾得不知道多干净，现下可累死她这个老太婆了，天天吼得嗓子发干，两个懒东西才能动一下。 三个人忙活了足足一下午，十捆稻草才编完，又松又薄，还有没扎进去的茅草尖尖胡乱挺立着。 能给她沈青然帮忙，她就该谢天谢地了，沈老太太神气地命令李梅和陈秀英一个拉着板车一个推着板车，朝村尾走去。 沈青然门口的草席子已经堆成了小山包，周爷爷周富贵等人都在帮忙运到地里，一张张地盖在棚子上。 “我们是一家人，先收我们的。”沈老太太三人越过长队凑到沈青然面前。 沈青然抬眸看了一眼，若是成品完美，现在这种时候，她不介意收下沈家的东西，可沈家实在是上不了台面，“不收。” “凭什么？老娘辛辛苦苦干了一下午。”沈老太太越过前面分钱的桌子，就要去收拾沈青然。 景川瞬间捏住沈老太太的手腕，往上掰折。 “疼疼疼，放开老娘。”景川将人往后一推，松开手的瞬间沈老太太就撞上了自家的板车，撞得她大腿生疼。 “好啊，有男人撑腰了了不起是吧？呸，你个死赔钱货……” 景川一个眼神杀过去，沈老太太缓缓转过头将骂人的话憋了回去，“青丫头，收谁的不是收？我们还是一家人勒。” “有事一家人，没事赔钱货？”沈青然冷笑着，往右边去了一点，接着收稻草，天黑透了可就不好干活了。 沈老太太想继续上前说什么，景川手上多了把砍菜刀，稍一用力，直直地钉在了沈老太太的脚边，沈老太太被吓得后退了两步，双腿止不住地颤抖。 “你们两个，不把这二十文钱给我赚回来，就别回来。”沈老太太不敢与景川对峙，手腕还隐隐作痛呢，逃似的回家了。 留下陈秀英和李梅两个人面面相觑。 “青丫头啊，你看看……” “要不给十文也成啊。”十文回家也有个交代啊，李梅收起了尖酸刻薄的嘴脸。 买稻草可是她提出来的，十枚铜钱可以买一斤多陈米，够喝很久的稀粥了，要是钱拿不回去，沈老太太怕不是要拨了她一层皮。 李梅心里想着，顿时打了个哆嗦。 第46章 真是个好东西 沈青然听着她们话，冷着脸停下来，也没有动作，双方静静对峙着。 “诶唷，你们也不看看的你们的草席子编成什么样子，还要两个铜板，白送给我都嫌烧着麻烦，还不赶紧拉回去。” 寒风冷冽，要不是为了几个铜板，没人愿意站在这里等，人群中一人不耐烦，一群人就跟着附和。 “你们耽误时间，就是影响乡亲们拿钱。”沈青然烦躁到了极点，她心里记挂着棚子里的菜，不欲浪费时间与她们相争。 没脸没皮的，赢了输了都费时间坏心情。 “就是就是，快回去吧，别影响我们赚钱。” “去去去，别挡路。” 人群自发地围上前，将李梅和陈秀英挤到了一边，无论她们说什么都无人在意。 …… 厚厚的草席铺上去，棚里的温度散得没有那么快了，沈青然才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晚上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青然丫头，青然丫头。”张婶子的嗓门比鸡鸣来得都早，沈青然瞬间被惊醒了，立马起身下床，外衣都没穿，难道地里又出问题了？ “地里的菜秧子活了，青翠得真让人欢喜，你快去瞅瞅。” 稻草席子起了作用，原本蔫儿巴的蔬菜，经过一晚上，已经慢慢挺立了起来。 闻言，沈青然连忙穿好衣服，跟着张婶子一起进了温棚里，绿叶尖尖沾着晨露，勃勃生机，让人看着十分欢喜。 两人细细地将每一棵菜秧子都检查了一遍，没有一株冻死的，等两人检查完，外面的日头已经突破云层，低低地挂在那山头，努力向上冲着。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张婶子神神叨叨地，双手合十不断挥动。 “婶子，这是我们自己的功劳。” “你这孩子。”嗔怪地瞪了一眼沈青然，又开始自说自话，“老天莫怪，老天莫怪。” 笑闹着回了家，侧房里还有一批菜秧子没长大，去溪水边拎了一桶水，走进侧房准备浇水，秧苗已经有二十公分高了。 “哇，是辣椒，这可真是个好东西啊。”沈青然最初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十分眼熟，所以才高价买下，没想到竟然是辣椒。 既然是从胡商手中高价买下的，那证明这个朝代不盛行这个东西呀，甚至可能没听过辣椒这种东西。 踏破铁鞋无觅处，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这财，不就自己来敲门了？沈青然吞咽了一口口水，她可太想念爆辣的口感了。 “景川，你可曾听过辣椒为何物？” “未曾。” “那番椒？就是吃到嘴里辣辣的，疼得像喷火一样的……” “未曾。” 秧苗移栽时，张婶子他们都不认识，景川也未曾听说过辣椒，沈青然的脸上挂上了一抹贼兮兮的笑。 “何事这副脸色？”景川皱着眉头有些瘆得慌。 “能多赚点儿钱养你了，我开心呀。”沈青然低头宝贝地看着辣椒苗，爬在地上，连黏在叶子上的土渣子都轻轻打掉了。 完全没有在意身后的人闹了个大红脸。 …… 沈家。 在外流浪多时的沈老二归了家，正使唤着自家女儿沈巧翠给他捶腿捏肩。 眼睛时不时地往沈巧翠身上瞟，这死丫头怎么这么不争气？脸没有沈青然会长就算了，这身材也是干瘪的不行。 “你还怪会享受的，出去这些日子可挣到钱了？”沈老太太一回来就看到沈老二坐在堂屋的老爷椅上一副享受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当然，没有银钱怎么好意思回来跟娘你交代呢？”沈老二连忙狗腿地站起来，将沈老太太按坐在太师椅上，轻轻地给她捏起了肩膀。 “那你的交代呢？光会甜言蜜语可没用。”话虽是这么说，沈老太太舒服的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些。 沈老二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绣着花的红包，神气地往桌上一丢，咚地一声响，桌面都荡起了一些灰尘。 “哟。”沈老太太瞪大了双眼，半蹲在桌前看着眼前的荷包，老天爷呀，这可是多少两银子啊，哆嗦着双手拿起来掂了一下。 “都是来孝敬娘的。”沈老二把荷包打开，里面不仅仅是铜板，还夹杂着几个碎银子。 “好好好，你可真是娘的好儿子。”沈老太太拿起其中一块碎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软的，是真的，沈老太太浑浊的眼球一下就亮了。 沈老太太正在和沈老二母慈子孝的时候，李梅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娘，都怪这老二媳妇出的馊主意，忙活了一下午什么都没捞着就回来了。”李秀英数落了李梅一路，幸灾乐祸的嘴脸完全收不住。 “娘，我也是为了我们家着想啊，我也不知道那死丫头如今这么软硬不吃啊。”李梅声音哽咽，看到沈老二之后，眼中的害怕更甚。 “你知道十枚铜板可以换多少粮食吗？卖不出去从你牙缝里扣，你们俩过年之前都别想吃晚饭了。” 数银子的好心情一下被两个没用的便宜儿媳妇打断，脸上的嫌弃藏都藏不住。 “娘，跟我有啥关系呀？我还白干了一下午活呢。”陈秀英气得跺脚，恨不得掐死李梅这个多管闲事的蠢蛋。 “娘，才赚了这么多银子，还不赶紧去买些肉给大家伙儿改善伙食，十枚铜板算什么？就当喂了那白眼儿狼，以后儿子给你赚更多。” 沈老太太被沈老二哄得心花怒放，暂时不与他们计较，冲她们俩呸了一声就进了屋子，还叫上了光宗耀祖四个乖孙，明早就带他们进城买吃的。 一听到要进城买好吃的，四个小的开心得要命，跟在后面一直甜言蜜语地夸奶奶好。 沈巧翠则是在一旁看着，再好吃的东西，都是没她的份的，入住青山村以来，家里的所有人都多多少少白白胖胖了些。 唯有她，依旧瘦得皮包骨，面色蜡黄得不能看。 “在那儿死站着干什么？快把这碍眼的稻草拖走，揪成草把子引火。”沈老太太进了屋子，李梅才敢硬气地使唤自己的女儿。 沈老二也不管，哼着歌儿就进了房间，心情十分美妙。 成亲多年，沈老二是个什么尿性李梅最清楚了，他不是来找沈老太太骗钱，而是给了她一荷包银子。 沈老二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躺着都会喊累的人，去哪里赚的钱？李梅眼神复杂，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第47章 娘，你可要救我啊 “你哪里来的银子？”李梅跟进屋子，直截了当地问。 “老子一不偷二不抢，你那是什么眼神？”沈老二抓起床边的针线篓子就朝李梅砸去。 被砸到额头的李梅低声呜咽起来，“半月不归家，归家就打媳妇，你怎么这么出息？” 心里本就委屈的李梅，被砸得火大，扑上去对沈老二又锤又踢。 沈老二完全没有惯着她，一脚就把李梅踹翻在地，后腰撞上了桌脚，疼得李梅喊都喊不出声，蜷缩在地上颤抖着。 “真他妈晦气。”沈老二推开房门，不顾夜色，直接离开了沈家不知去了哪里，徒留李梅躺在地上抽泣。 次日一早，沈老太太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穿上最新的衣裳，带了一对银色的坠子，昂首挺胸地带着四个孙子出门坐牛车。 沈老太太的人品虽被质疑，但是她有一个秀才儿子，又有四个大胖孙子，在村里也是被羡慕地对象。 路上不少老太太对她投去了羡慕的目光，沈老太太嘴角挂着享受的笑，还不忘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银耳坠。 风风光光地进了城，沈老太太买了五六种颜色各异的棉布，沈青然都能买得起的东西，她自然也不能落后。 完全没考虑粮食方面的需求，带着孩子开开心心地逛着街，糖葫芦，小糖人，肉包子，羊肉面…… 四个乖孙嚷嚷着要什么，沈老太太都直接拿下，在街上开心地撒泼大叫，十分惹眼。 沈老太太还以为大家都是羡慕她，神气得像只老孔雀。 “救命啊，救命，各位大哥，我还钱，别打了……” 只见店里被丢出一个人，冲出四五个人围着丢出来的人猛踹，人群都围上去凑热闹了，沈老太太也拉着四个孙子挤了进去。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沈老太太有些奇怪，还有这衣服，看着也有些眼熟。 这这这，这不是她的好大儿吗？沈老太太手中的布包一丢，连忙冲上前去，“杀人啦，当街杀人啦……” “娘，娘，你来了，你快救救我啊。” 果然是沈老二，他昨天用几十文的本钱，足足赢了十五六两银子，要不是想回家嘚瑟一下，他不是一事无成的人，他都舍不得下台。 跟李梅吵架之后，迫不及待地就回到了赌坊，整整一夜，白天进兜里的钱，晚上又回到了赌池里去，甚至还倒欠了二十多两银子。 上半夜还好，下半夜他一把都没有赢过，压什么输什么，最后的筹码丢进去之后，他掀翻了桌子，这才有了被丢出来这一幕。 “你是他娘？”几个打手停了下来，大秋天的还穿着短衫，手臂上的刺青警告着众人他们可不好惹。 前面是一时昏了头，现在看到这阵仗，沈老太太颤抖着身子，嘴巴张了半天也不知如何作声。 “嘿，老太婆，问你话呢。”带头的男人扶了一把腰间别着的大刀，在沈老太太面前蹲下。 “是……我是。”沈老太太缓缓点头，承认的瞬间，那男人抓住了沈老太太的衣领，直直将人拎了起来。 “你儿子欠我二十两银子，这笔账，你说该怎么算吧？我手里的刀可不听道理。” “我只是一个老太婆，我没钱呀。” “你没钱？那我就只能用你儿子的命来抵了。”话音一落，另外一个打手大刀拔出，抵在了沈老二的脖子上，隐约渗出了血迹。 “娘娘娘，昨天不是还给了你五六两银子，大哥，我娘有钱，你们去找她要，饶小弟一条小命吧。”沈老二忍着痛往后挪着。 “五六两可不够，你还掀了我们赌坊的桌子，看在你是熟人介绍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二十两银子，可一丝一毫都不能少。” 原来是进赌坊赢的银子，沈老太太双眼瞪得老大，“你个不孝子，你居然进赌坊，我还以为你真的有大出息，你你你……” “你什么你？我们赌坊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可不是你们吵吵闹闹的地方，要么拿钱，要么把命留下。” “娘，你救救我，我以后一定赚大钱养你的，娘啊……”脖子上被利刃割开的疼痛让沈老二胆寒，身下一时一片濡湿。 沈老太太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了荷包，里面的碎银子都还没有动，还剩下五两多银子。 拿到钱的打手打开袋子一看，掂了一掂，“这里是五两，剩下来的十五两该如何？” “这明明不止五两银……” “嗯？” 沈老太太的话还没有说完，带头的打手抚摸了一下腰间的大刀，握住了刀把，沈老太太瞬间不敢作声。 “大哥，我们一定要还的，求大哥给我们宽限些时日。”沈老二不顾疼痛，趴在地上跪着磕头。 “也不要说我们不仁义，看在你们母子情深的份上，我便宽限你们七天，七天之后我要看到十五两银子，否则……” 那大刀又架在了沈老二的脖子上，沈老二连连答是，见他们答应得痛快，打手们才撤回了赌坊。 “看什么看？没见过热闹？”沈老太太恶狠狠地往人群里一冲，人群被她的疯像吓得散开了，脱力的沈老太太坐在地上号哭起来。 “娘。”沈老二朝沈老太太爬过去。 “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干什么不行啊，你非要去赌？”沈老太太摇晃着沈老二的肩膀，心口都气疼了。 “娘，你再给我二两银子，我肯定可以赢回来的，我昨天这个时候把把都赢，我肯定能赢的，娘，你救救我，赢回了我再孝敬您。” 沈老二去摸沈老太太的袖口，去扯她的衣服。 “我还哪儿有钱，全被他们拿走了。”沈老太太恨急，给了沈老二一个响亮的巴掌。 沈老二猩红的眼里满是疯狂，“娘，你帮帮我，家里还有地，再卖一亩，我只要二两银子，我肯定可以赢回来的。” 第48章 吸女儿的血 “田田田，哪里来这么多田？”沈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拳头落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为何大哥读书就卖得了地，救我的命就不能？”沈老二扑过去，眼中尽是贪婪，脸上因呼吸急促泛起潮红，欲望如火般在心中灼烧。 “你你你……”沈老太太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儿子。 虽明面上沈家的银子都是供了沈老大读书，但偷偷支援给沈老二的银子也不少，他竟说出如此戳心窝子的话，沈老太太气得哆嗦。 “既然娘不愿意，儿子自去别的地方想办法，不劳烦娘操心。”沈老二摇摇晃晃地转身就走。 “儿啊，还有什么办法啊？”沈老太太伸手欲拉住沈老二，被沈老二猛地一推，只摸到了一个衣角。 “奶奶，我爹怎么了？”光宗耀祖四个兄弟在一旁被吓傻了，四个人紧紧挤在一起，人走了沈祖才上前去扶沈老太太。 “作孽哦，真是作孽啊。”沈老太太抱着自己的孙子哭喊着，哭累了才起身准备回家。 身上已身无分文，祖孙五人只好灰溜溜地走回家，光宗耀四个大孙子，因着要走路回家，个个都不情愿地停停歇歇，嘴里也是骂骂咧咧。 回到家中时，沈家已经闹翻了天。 “巧翠，巧翠。”沈老二一回家就直奔沈巧翠的房间，没有见到人又冲到了自己的房间。 听到声音，李梅连忙往被子里躲，昨日的腰伤让她今日都直不起身子，再被沈老二打一顿怕是要见阎王。 “贱人，巧翠呢？”沈老二进来就一把扯过李梅手中的被子，拽着她的胳膊就要拉她下床，李梅疼得直叫唤。 沈老二心里烦，身上又痛，一肚子火气没地儿撒，对着李梅就是拳打脚踢，一点儿都不似在赌坊门口的哈巴狗模样。 “爹，爹，住手，你放开娘。”外出浣衣的沈巧翠一听到屋里的哭喊声，丢下手中的盆子就往屋里面赶。 看着沈老二疯狂的模样，哭着去拉沈老二。 沈巧翠一出声，沈老二暴躁的情绪就被安抚住了，一把拉住沈巧翠，“巧翠啊，你可回来了，你可要救救爹啊。” 李梅得救后，吓得直往床尾爬。 “爹……”沈巧翠一脸莫名其妙。 在沈老二眼里，可从来没怎么有过自己这个女儿，一股浓烈的不安在心底蔓延，她战战兢兢，两腿发软，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走，爹带你出去玩，有吃的有喝的有铜板花，比在家不知快活多少。”沈老二阴险地笑着，脸上满是得救后的放松。 “不要，不要，爹，我还有好多活没有干呢，我去好好干活。”沈巧翠不傻，有了沈青然被卖在前，她每日都担惊受怕自己会重蹈覆辙。 活是抢着干，饭也不敢多吃，就是生怕自己有一天会跟沈青然一样被卖掉，她没有沈青然那么灵光的脑子，只能更听话。 “娘，你救救我，我会好好干活。”沈巧翠眸中闪烁着恐惧，颤抖地大喊。 这时的李梅已经被打怕了，浑身的疼痛让她止不住颤抖，哪里还敢管沈老二，巴不得他赶紧走才好。 “爷，大伯，大婶，救命啊……”被拖行的神巧翠死死地扒在门框上，拼尽全力地大喊，一屋子人都被喊了出来。 “干什么干什么？”沈老爷子被吵得不行，关起房门来教训就算了，拉出来吵吵嚷嚷地让其他人听见了可怎么是好。 “爹，跟你没关系，等儿子赚了大钱，回来带你们去吃香的喝辣的。”沈老二眼眶猩红，咧着一口白牙森然恐怖。 沈巧翠还在疯狂喊着，沈老二见状朝她的肚子就是一脚，剧烈地疼痛让她松了手，嘴巴还张着，声音却是发不出了。 沈老太太带着光宗耀祖四个乖孙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在沈老太太眼中，这个二儿子最是温润嘴甜，纵然是懒了些，也是最最贴心的，如今这副模样让她都有些认不出了。 “娘，你让开，你看到那些人多凶残了的，没有钱，你儿子我马上就要没命了。”沈老太太一行人站在门口，挡了去路，沈老二阴狠地开口。 “那你要如何啊。”沈老太太直拍大腿，沈家是真的没有钱，初期卖田的银子早就不剩几个子了。 “沈青然值钱，我这丫头也值钱，有了本，我自然能还上钱。”赌桌上堆成山的银子铜板让沈老二痴迷，眼神都迷离了些。 “爹，不要，求求你，我以后只喝米汤，我做很多很多活，不要卖了我，不要……” 果然是打着卖她的主意，沈巧翠的眼泪如豆子般砸在地上，头不停地磕着。 “到底怎么回事？”沈家其他人还没搞清楚状态。 “老二，老二他在外赌输了银子，十五两啊，足足十五两银子，那打手，不要命地往我们娘俩身上砸啊，若是还不上银子，老二就完了，我们也要完了呀。” 沈老太太痛诉着，“都要完了，都要完了。” 一听到十五两银子，准备规劝沈老二的众人都沉默了，他们心里很清楚，他们家拿不出来这么多钱。 就算能拿得出来，又怎么舍得打水漂似的拿去还沈老二的赌债？沈老大夫妻两个把自己的儿子喊到跟前，拉着人一起回了房间。 “他的事，他自己解决，别祸害到沈家，祸害到我，真是有辱斯文。” 沈老大表了态，沈老爷子沈老太太也都没有做声，或许沈老二再去放手一搏，还钱的银子就有了？ 不过是一个孙女而已，总归是要嫁到别人家的，拿去抵了银子，还能省一口饭食，沈老太太拉着沈祖让开了。 “爹，娘，爷爷，奶奶……放过我吧，我会听话的。” 沈巧翠哭得愈加凄惨，可屋子里的人，连她的亲娘，都没有出来制止一声。 第49章 她是观音菩萨吗 一个丫头，若是能还十五两银子，救沈老二一命，何乐而不为？ 家里最有话语权的两个人，均保持了沉默。 若说卖沈青然时还有一点点犹豫，卖沈巧翠就是轻车熟路了，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不要，不要卖我姐姐。”沈祖扑过去死死抱着沈老二的大腿，沈老二想甩开，却有些力不从心。 沈老太太见状连忙上去拉扯，她可不想跟赌坊的人作对，尽早还了对大家都好。 三人拉扯之时，沈巧翠瞅准了时机，死命地朝门外飞奔去。 “滚，你个瘪犊子，老子死了你开心是吧？”沈老二看人跑了，怒火攻心，提溜着沈祖的后脖颈就往后一甩。 沈祖被摔得头晕眼花，没有力气站起来。 好在沈老二身上有伤，且一路跑回来受了累，脚程没有那么快。 站在老远看戏的村民又围了上去。 “这是发生了何事啊？” “什么事都不兴这么打孩子啊。” “就是，有话好好说，动手算什么男人？” 沈老二看着远去的背影烦不胜烦，怒吼了一声滚，跌跌撞撞地跟上。 …… “姐，姐，开门啊，救救我。”沈巧翠每日只知埋头干活，村里的人都不认识几个，家里人靠不住，她就想到了以前逃离了魔爪的沈青然。 跑到沈青然家门口时，沈巧翠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上，用仅存的一点力气使劲敲着门。 在屋里计划着移栽辣椒苗的沈青然听到声音，皱着眉头走出侧屋，那木门又恢复了初时摇摇欲坠的模样。 “谁啊？我的门都要垮了看不见？”沈青然气冲冲地上前，眼前瘫软在地上的人吓了她一大跳。 这不是沈巧翠吗？分家之后她们可再没见过面了。 “青然姐，救救我，我爹要卖了我还赌债，救救我。”沈巧翠已然是脱力了，头重重磕在门槛上，眼神里满是恳求。 打他们姐弟三人的主意就算了，现下连自己的亲女儿都要卖，沈老二可真是好样的，沈青然低声咒骂着死变态。 “我怎么救你呢？难道我说一句话，你爹就不卖你了？”同是身在沈家，以前沈巧翠的日子也就比她好过一点点而已。 只是，求她有什么用呢？沈青然实在是不想与沈家再有任何的牵扯了，她又不是观音菩萨，顶多是个泥菩萨，自身都还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对啊，沈青然说句话，她爹就能不卖她了嘛？沈巧翠苦笑了一下，跌跌撞撞地起身，眼里满是绝望。 难道，就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还有什么办法呢？ 沈巧翠摇摇头，如行尸走肉般又向来时的方向走去，走到溪边，在溪边坐了下来。 “你还跑，你个死丫头，我看你往哪儿跑，乖乖听话，还能少受点儿罪。”沈老二追上来，拎着沈巧翠的耳朵就往村口走。 沈巧翠猛地打掉沈老二的手，“如果你要卖我，我就跳进河里淹死，我就不如你的意。” 她每天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没有换来家人的宠爱，甚至连一分怜悯都换不来。 难道她活着的意义不是为了沈家操劳，就是要为沈家送命吗？ 若如此，她宁愿死。 “你跳啊，城里的李员外家正在给他死去的儿子找媳妇呢，你死了给他的儿子陪葬，我还能得更多的银子。”沈老二丝毫不惧，眼里的贪婪更浓。 “看在你是我女儿的份上，我还想放你一命，结果你还挺会为你爹着想的，你跳啊，跳啊，淹死了我好捞，给李员外家送去个新鲜的。” 沈巧翠呼吸一窒，一阵寒气从头到脚，将她死死钉在原地，这是她爹啊，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不给她活路便罢了，就连死，也不愿意放过她，沈巧翠彻底绝望，一步步向后退着，闭上眼睛，泪珠从眼角滑落。 沈青然突然冲上去拉住了沈巧翠，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以为沈家只是贪财势利阴险，没想到竟如此恶毒。 真想一巴掌拍飞自己的圣母心，可受过高等教育的她，实在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沈巧翠就这么被逼死。 “她是你女儿啊，你就这么想逼死她？” “她是我的女儿，要你管个屁？她不死我就得死，死丫头片子不死难道要我死？” 真是见过癫的，没见过这么癫的，她就不该张这个嘴，要是沈老二是个心软的，当初就不会这么对他们姐弟三个。 “开个价吧，你准备卖多少钱。”沈青然叹了一口气，那逐渐变瘪的钱包，实在是不知道能支撑几时。 “怎么？你这是，要救她？”沈老二知道沈青然卖灵芝卖雪蛤干挣了一笔，她肯出钱，省的他还要浪费时间找出处。 “别废话。” “十五两。” 沈青然咋舌，就知道这癫公肯定是要坑自己一把。 “三两。” “哪有你这么讲价的？你没少赚银子吧，就这么扣？十两。” “四两，若是不成，我也没有办法了，人你带走吧。”沈青然放开沈巧翠，她现在都没十两银子，去哪里变十两银子？ “五两，再不能少了。”沈老二着急变现，拿到银子他还可以去堵上一把，原本他也只打算卖家里一亩田去回本。 “只有四两，若是你愿意，写下卖身契，银子立马给你，你去找门路去找李员外人家可不一定能看上你，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老二犹豫不决，在原地打着转，要是卖到窑子里，起码可以值七八两吧？当时卖沈青然姐弟就是差不多这个价。 可现下马上要天黑，今日变现怕是来不及，沈老二最终还是点头，签下了卖身契，拿了四两银子喜滋滋地走了。 没有回头看沈巧翠一眼，沈巧翠对沈家彻底绝望， 扑通一声跪在沈青然面前，连磕三个响头，“姐，不，小姐，谢谢小姐救奴婢一命，奴婢定当为小姐做牛做马。” 沈青然吓了一大跳，连忙去扶沈巧翠，她并不是真要沈巧翠为奴为仆，只是有这个东西，到时候就算扯皮她也有理。 得，又多了一张嘴吃饭，沈青然欲哭无泪，荷包已经要瘪没了。 第50章 这能吃吗 “你躲着干啥？一起吃呀。” 自从沈巧翠来了，每天起床就是扫地洗衣服做饭砍柴锄地，沈青然看得到看不到的活她都干完了。 做了饭她把饭菜摆好，喊了大家吃饭，自己却缩进了厨房，沈青月和沈青松怎么喊都没有用，执拗地不愿意上桌。 “没有与主人同桌而食的道理。”沈巧翠始终记得自己是被沈青然买回来的，她在沈家都没上桌吃饭的资格，更何况是买回来的丫头？ 当初沈青然几人要被卖时，她连让他们逃跑的话都不敢说，如今她却花了四两银子救了自己，她怎么敢真把她当成姐姐？ “没有什么主啊仆的，我们不看轻你，希望你也不要看轻自己。” 沈青然是真的不习惯有人喊她小姐，动不动就要伺候她，在她面前自称奴婢。 “小姐，你不要赶我走，我可以干很多活，求你。”沈巧翠生怕沈青然会赶她走，立马扑通跪下。 沈青然扶额，“我是你姐，不是小姐，我不赶你走，这四两银子就当是借你的，日后赚到了银子还我，卖身契自然还你。” 听到沈青然说了不赶她走，沈巧翠才松了一口气，眼里尽是懵懂，她还能赚四两银子吗？ 她也不敢问，依旧小心翼翼地讨生活。 …… 辣椒苗全部种完之后，生菜和菠菜已经成熟，一株株的绿色排列整齐，油光亮闪，鲜嫩水灵。 温棚种植小有所成，沈青然将生菜和菠菜各摘了一盘子的量，准备犒劳一下大家近日来的辛苦。 “姐，你真的冬日里种出了青菜？”家里其他人几乎每天都要进出棚子，只有沈巧翠没有进去过。 她曾听李梅在沈家嘲笑过沈青然异想天开，如今看到实物，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讶。 “不然呢？你当你还没睡醒啊。” “真厉害！”沈巧翠竖起大拇指。 原来的沈青然比她还唯唯诺诺，谁知转变如此之大，沈巧翠眼里满是羡慕与钦佩，她原本以为离了沈家就活不下去了。 “今天，就由我来给你们做一份大餐。”沈青然拍着自己的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沈青松沈青月连忙摆起了小手，他们可没忘记除了去蹭饭，只能在家喝白粥的日子，时稀时稠，时咸时甜，时白时黑，跟开盲盒一样。 前期连泥土都啃过的他们，没什么怨言，自从景川解救了他们之后，他们就不愿意回忆这奇奇怪怪的白粥了。 不好吃是一回事，实在是没必要浪费食材。 “你们居然不相信我？”沈青然假装心痛。 “姐姐，要不还是等景川哥哥回来吧？”虽比不上周爷爷张婶子，但好歹是好吃不奇怪的。 “还不相信，你们就等着一吃一个不吱声吧。”沈青然给了沈青月一个脑瓜崩。 沈青松见状连忙捂住自己的脑袋，“会不会真的吱不了声了啊？” 小小年纪，居然嘲讽她这个姐姐，沈青然抬起手就要去抓他们，沈青月躲在沈青松身后，三人玩起了老鹰抓小鸡。 “景川哥哥回来了。”沈青月眼尖地看见了景川背着的篓子，迈着小短腿朝他飞奔过去，沈青松紧跟在后面喊师父。 “没良心的小东西，以前说他凶巴巴不会笑的不知道是谁。” 嘴上酸酸的，步子却也是朝景川的方向迈去，景川背篓里的东西都是按沈青然的吩咐采买的。 手肘粗的大棒骨下锅焯水捞出，重新下入姜片葱段一起炖煮一个时辰。 炖煮一个时辰后，骨头捞出来放到一边，依次在汤里加入盐，酱油，冰糖，花椒，茱萸，香叶，浓浓的骨汤香飘满了整个院子。 几个小的贪婪的大口吸气，舍不得放过一丝。 沈青然又从背篓里掏出一罐牛奶，少量多次地往骨汤里加。 “姐……”沈青松沈青月扑上去一人扒拉沈青然一只手，“不能什么都加啊，骨头汤浪费了，呜呜呜。” 沈青月的眼里已经有心疼的泪花了。 “这是牛奶，放心吧，保证美味。” 不仅是沈青松沈青月，就连景川都看呆了，牛奶配骨汤，这是个什么搭配？ “别看着了，快去喊周爷爷一家和张婶子一家来，这青菜可都是大家辛辛苦苦种的，都来尝尝鲜。” 这尝鲜，怕是会尝坏肚子哦，沈青松沈青月皱着苦瓜脸去喊人。 另起陶罐烧火，将猪肉片，牛肉片，豆腐，千张，手擀面等配菜主食一个个烫熟，最后放入骨汤里，青菜直接下入骨汤中。 沈青然舀了一勺汤，这味道，舒服，看来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做饭的天分嘛，喜滋滋地搅动着锅里的食材。 “开饭咯。” “咦，棚里的青菜能吃了呀？这么贵的青菜，还没卖自己就吃上了？” “婶子，我们自己辛苦种的，当然要让我们自己先尝尝鲜。”沈青然亲热地挽住了张婶子的胳膊。 “你这丫头，惯会铺张浪费。” “有舍才有得，快尝尝快尝尝，这是我独家的新吃法，麻辣烫，看看味道怎么样？自己拿碗盛哦，不要客气。” 每日都是酸菜配白粥，难得能在冬日里见到绿色的菜，还咕咕地冒着热气，弥漫的骨香也馋人得很。 “好香啊。”沈青松沈青月已经被这香味蛊惑，丝毫回想不起来沈青然做过的黑暗料理，也忘了刚刚是怎么阻止沈青然的了。 “香就多吃一点，管够。” 大家不是第一次聚在一起吃饭，除了沈巧翠有些拘谨，其他人都吃得很香。 “香，真香啊，这汤是如何调配的？”张婶子第一个赞赏。 “怕又是放了不少精贵东西吧？”沈青然脑子里的点子总是层出不穷，比周爷爷这个活了这么打岁数的人都要强。 “好吃好吃。”周富贵父子也相继给出评价，沈青松沈青月嘴巴塞得鼓鼓的，哼哼唧唧地发不出声音。 “确实不错。”景川对沈青然有些刮目相看，前面她放盐的手法至今让他记忆犹新。 大家的脸上均洋溢着轻松愉悦的笑容，整个氛围都充满了温馨。 沈青然看着眼前的景象，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句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大家觉得，我这个汤底，去做生意如何？” 酒足饭饱后，沈青然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第51章 卖得出去才有鬼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青然的身上。 “成啊！这味道，我看与隔壁村做席面的厨子比，都是不差的。” “姐姐最棒了！”吃了这顿麻辣烫，沈青松沈青月已经成了沈青然的迷弟迷妹，嘴巴又麻又辣，还不忘大着舌头为沈青然摇旗呐喊。 若是以前，大家可能还会劝一下沈青然，冬日里的蔬菜都被她种出来了，周爷爷一行人已经对沈青然有种莫名其妙的信任。 “味道是不错的，做生意可需要拿出一个章程来，选址，装修，招牌菜，众人口味等等皆需考量，这……” “这些我都考虑过的。”沈青然起身站到众人面前，“我呢，想在临街租一个小铺面，专门做这麻辣烫的生意。” “将青菜等各种食材穿在竹签上，定价一文钱一串，自取自拿，我们只需将骨汤配好，烫煮食材又快又简单，冬日里配上一碗，暖和又充饥。” 沈青然回想着以前冬日里，最馋的就是火锅麻辣烫，可惜辣椒还未长好，而她，也不会复刻火锅底料，麻辣烫的汤底比较简单。 一文钱，就算不吃青菜，喝碗骨汤也是划算的，何愁没有客源？ “确实可以一试，骨汤香浓爽辣，青菜冬日罕见，确实可以吸引客源，不过这租铺面和准备装修置办东西……” 景川没有继续说下去，得花不少银子，买稻草买沈巧翠，沈青然还拿得出来这么多钱吗？ 原本沈青然还有八两多银子，买了沈巧翠之后，只有四两多。 骨头不值钱，青菜地里有，其余食材价格还算可以接受，可制作汤底的牛奶和香辛料，确实得花不少银子。 沈巧翠听到银子，默默后退了几步，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如果没有买她，说不定不会有这个问题。 “我们棚里的青菜渐渐熟了，我们先直接卖着试试，顺便去看看铺子和开铺子需不需要什么手续，有了方向才能干活嘛。” “那你准备卖多少钱一斤？”周爷爷一下问到了点子上。 “二十文。” 沈青然的话如平底里炸起一声惊雷。 “什么？二十文？”你怎么不去抢？张婶子愣是憋住了没有说后半句话，但难以接受这四个字已经浮在她打结的眉上了。 “二十文是不是太贵了些？这白菜萝卜，才一个铜板一斤啊，最贵不过两个铜板，这怕不是做生意，是砸招牌哦。” 沈青然在定价的问题上深思熟虑过，若她只能买个两文钱或是四五文，那她何必要建个这么贵的棚子？ 村民进城，大多都是会携带干粮，或者是随便买个饱肚子的粗面馒头，沈青然考虑到他们可以喝一碗骨汤暖暖身子，但村民却不是她的目标客人。 村民们是因为没钱才舍不得，冬日里的蔬菜多难得，可对于有钱人来说，二十文钱不过是洒洒水而已。 钱，自然要在有钱人身上赚。 “不若我们打个赌如何？若我能二十文一斤卖出，婶子就给我包一顿白菜猪肉馅儿的饺子，若是卖不出去，我请你们吃十日的麻辣烫。” “这丫头，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有何难？这么贵的价格，卖得出去才见鬼了勒。” 张婶子丝毫不惧，信誓旦旦地加注，“若你卖出去了，我在加一只鸡。” “成交，你们且等着瞧吧。” 沈青然呵呵笑着，她可是馋烤鸡已久啊，可是冬日里小鸡难养活，进城那么多次都没见有卖小鸡崽子的。 “你信我卖得出去？你咋不跟我赌？”景川好像从未反对过她的意见，而且每次都坚定地帮她的忙。 知道她今日要进城卖菜，等她进棚子准备摘菜时，景川已经摘了两背篓，一颗颗摆放地十分齐整。 “我一穷二白，拿什么跟你赌？” 确实，沈青然点点头，他吃的喝的用的全是自己的，赌个鬼哦。 “不若我以生相许赌一把你能赢？”景川突然凑到沈青然眼前，灼热的呼吸吐在沈青然耳边，身上瞬间布满了鸡皮疙瘩。 “没发烧啊？”沈青然抬手摸了一下景川的脑袋，他什么时候竟然说得出这样的玩笑话了？ “难道是吃错什么药了？还是最近药吃多了？” 沈青然一本正经，眼神中透露着悲悯。 景川的嘴角抽了一下，这什么跟什么？他好不容易开朗一回，换来了一句有病？ 面无表情地背着背篓，转身出发去村口坐牛车。 “这才对嘛，没事发什么癫？”还是面无表情勤恳劳作不发一言比较贴合景川在沈青然心目中的形象。 发癫？景川斜了一眼沈青然，沈青然正哼着歌迈着欢快的步伐，丝毫没注意景川的表情。 景川加快步伐，脚步生风，三两下就把沈青然甩到了身后。 “跑这么快干什么？等等我啊。”沈青然小跑跟上，呼吸声越来越重。 景川突然停下，沈青然一个脚步不稳，差点儿撞了上去，他今天真的吃错药了吧？真是莫名其妙。 转身一把脱下沈青然身后的背篓，虽然青菜不怎么压秤，但也有些斤两，接过后继续面无表情地埋头猛冲。 没有了背篓，沈青然的步伐轻盈了不少，跟上他也没有那么吃力了。 这男人怎么这一副死样子？难道是说他有病他生气了？ “诶，我不该说你有病，不好意思啊，你别生气。” 听到沈青然道歉了，景川才慢下了脚步，面上依旧是一副傲娇样子。 沈青然挑眉撇了撇嘴，以前怎么没发现这男人这么小气？说都说不得。 冬日来临，街上不似秋日里那么热闹，除了固定的铺子摊位，像沈青然这种农家人寥寥无几。 找了个角落将青菜摆放出来，揭开盖着的棉布，青翠欲滴的嫩菜叶子给萧瑟的街道增添了一抹生机。 “卖菜勒，新鲜的青菜，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勒。” 沈青然卖力地吆喝着，少女的甜美声线一下子就吸引了许多人的耳朵，纷纷朝这边观望过来。 第52章 抢钱不是更快 冬日里还有新鲜的蔬菜？ 带着好奇和质疑，人群慢慢向沈青然的摊子靠近。 “真稀奇啊，这都马上要落雪了，还能种出来成色这么好的青菜呀？姑娘，这什么价啊。”一位大娘蹲了下来，越看越欢喜，拿着一颗生菜问价。 “婶子，二十文一斤。” “什么？”那大娘吃惊地张大嘴巴，围观的众人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贵？你怎么不去抢哦。” 说罢将手中的生菜丢入了背篓里，轻蔑地翻了一个白眼。 “对啊，这么贵，想抢钱吧？” “比肉还贵些，黑了心吧？” “买不起买不起。” “明明可以去抢钱，还卖给我们一颗菜。” “切……” 人群熙熙攘攘，交头接耳了一番之后，嘘声一片，皆是鄙夷。 “大家伙稍安勿躁，这肉什么季节都可以吃上，这青菜却只有春秋时节才有不是？我们也是耗费颇多才种出来，这价实在不算高。” “再怎么耗费心思，青菜也卖不到二十文啊。” 许多围观者拂袖而去，剩下来几个妇人，纯粹是为了留下来看看有什么冤大头会上这个当。 沈青然不着急，她在等，这个角落的位置可是她精挑细选的。 路过的人也有被这绿色吸引的，一听价格，皆是摆摆手走了，半个时辰过去了，背篓里的青菜还是这么多。 直到一个瘦长干练的妇人从后门出来，沈青然又吆喝了起来。 “新鲜的蔬菜，走一走，看一看勒……” 果不其然，那妇人被沈青然吸引，走了过来。 “这青菜如何卖？” “二十文。”那妇人手一顿。 “婶子，冬日里青菜难得，实在是成本高我们才卖这么高，不然我们也不会不愿低价卖而在这里吹风受冻啊。” 沈青然一早就打听过，这永安城，最富贵的当是管着码头漕运的钱家，就算放眼全国，也是排得上名号的。 所以沈青然先来这里碰碰运气，后面再去酒楼走一遭，再有多的，就去送给王婆或者贿赂一下县衙的人。 “确实是难得，我家小姐点心肉菜都吃腻了，给她解解馋，都要了。” “都要了？”这下换沈青然张大嘴巴了，两大背篓，得吃多少顿啊？ “怎么？” “我这就给您称称。”哪有送上门的生意不做的道理？钱家家大业大，里面的仆人管事怕是数都数不清，还需要她操这个心？ “加上篓子一共三十九斤半，给您算三十五斤，可成？” 那妇人点点头，从荷包里掏出七钱银子，“若是以后还有，可直接送到钱府，报我秦凤的名字即可。” “秦婶子，我们后面准备开家小店，恐怕只能自给自足，到时欢迎你前来尝尝鲜。” 能细心钻研冬日种出青菜的办法，想必是个有脑子的，秦凤也没多说啥。 一下就卖了七钱银子，沈青然手里掂着碎银子，举起给景川看，开心溢于言表，“我们去看铺子吧？” “东街多首饰当铺布坊，南街有衙门学堂，西街的人流量最大，也是城中人采买必去之地，所以酒楼茶肆点心铺最多，可沿路走来，似乎没见西街有闲置的铺子。” “你怎么知道？”沈青然连东南西北都没分清楚，他东街西街有些什么店铺都知道了。 “长了眼睛。”沈青然看着他鄙夷的眼神有些冒火气，但又无法反驳，咬牙切齿地并肩向牙行寻去。 牙行未处在闹市，甚至有些偏僻，拐了七八个弯才走到，牙行里没什么生意，两个伙计靠着柜台打盹。 走到跟前了，都没有醒来的迹象，没什么生意好啊，生意好还怕他们抬价呢，沈青然有些窃喜。 “兄台？”沈青然在其中一人耳边打了一下响指，那人猛地坐起，双眼迷蒙，看到沈青然和景川后，立马挂起职业微笑。 “小姐公子，在下王五，请问两位有什么需要啊？房屋铺子，牛马轿子，只有您不需要的，没有我们没有的。” 另外一人只是抬了个头，看到二人穿着并非大富大贵之人，接着睡大觉去了。 “我们想问问西街有没有租赁的铺子。” “西街？”伙计手指敲动着脑袋，“有是有的，不过西街没有租赁的，只有一间刚挂上牌的要卖。” “劳烦您带我们去看看吧。”景川抱拳拱手，王五是个实心眼的，拿了钥匙就带着二人去西街铺子。 沿路也在跟他们介绍东街南街可以租赁的店铺，要么实在太偏，要么实在太大，再者就是实在是不如西街人多热闹，沈青然看得直摇头。 看出沈青然兴趣不大，便直接带沈青然二人来了西街。 “这便是我说的这间，原来是一间茶肆，主人不善经营，打算进进城读书入仕，屋子里桌椅碗盘，全部赠送。” 全部赠送，这谁受得了？早说啊，还走那些冤枉路干什么？沈青然抬脚进了铺子。 铺面不大，陈设古朴典雅，中间摆了八张茶桌，桌椅板凳不用买了，桌上放着青花瓷的点心盘，盘子也不用买了。 进了后厨，锅碗瓢盆，杯盏碟筷，一应俱全，简单置办一些放蔬菜的架子，换个招牌就可以开业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沈青然在心里高呼。 “不知买下需多少钱？”沈青然压制住内心的狂喜，假装不经意地问。 “一口价，三十五两。” 三十五两！沈青然两眼一黑，这才是抢钱吧?都够把她们三姐弟卖个来回了。 “店铺面积不大，后厨柴房都小，也无后院，这价格可还有商量的余地？” “公子，这铺子地段好，东西又全送，这价格不算离谱。” “这价格，二进的大院子也买得，你这是不想诚心做生意啊？”景川声音冷淡不辨情绪，王五看着他锐利的目光，冬日里都觉得后背有热汗沁出。 “这，这……” 沈青然干笑了两声，拉着景川到门口，“我没那么多私房钱，你就算还价到二十两十两，我也拿不出这个钱来啊。” 她也不想当王八蛋，可是她没有钱啊。 “真的不能租赁吗？” 王五摇了摇头，他也很想做这单生意，不止沈青然来看过，茶肆主人不愿让步。 错失了一个大便宜，沈青然有些沮丧，她的铺子到底要开在哪里呢？ 第53章 还让不让人活了 告别了王五，两人漫无目的地上晃悠着。 “我的生意该去哪里做啊？”租赁的铺子不多，环境地段皆不如意，沈青然仰头望天。 突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人群纷纷往两边避让，没看路的沈青然被一个妇人撞了个满怀，景川反应迅速将她搂在了怀里。 人还未站稳，又被跟着前面衙役的人群撞得转了个圈，“什么毛病啊？不看路嘛？” “应该是县衙出了什么告示。”景川扶着她站稳脚跟。 “那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吧。” 听到有热闹凑，沈青然火气也没了，跟过去，垫着脚瞧。 上一次见到县衙的告示是安置流民，分田划山，这一次怕不是又有啥好事情，要是能给流民分点钱就好了，她的铺子就有着落了。 沈青然越听眼睛瞪得越大，扯了扯景川的袖子，“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单身税提前了一年，十五岁就得成亲了。” 天灾肆虐，人口伤亡惨重，且大燕国连年来犯，朝廷支持早婚多繁衍人口。 铺子铺子没看成，又得知了单身税要提前的消息，她啥时候十五岁来着？沈青然转身往城门口走，思考着自己的生日。 原主沈青然似乎从来没有过过生日，她也是在沈老太太嘴里得知自己目前是十四岁，闭着眼睛仔细回想。 猛地睁开眼睛，还有一个月她就要十五了，她是元宵节生的，那时的陈宝珍偷偷给原主留了一个鸡蛋，被沈老太太打得半死。 原主哭着喊着说自己不要过生辰，只要娘亲。 天爷啊，还要不要人活了？ “青然，你先回去青山村吧，我晚点回。”景川拉住沈青然，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头。 这心虚的模样看得沈青然心里一咯噔，他明明答应过自己要同自己成亲的，现在单身税提前，他要跑路了？ “你不会是不想与我成亲。想跑路吧？”沈青然也一把反拉住景川的袖子。 “不，我只是有些事要去做。” “你能有啥事？要走可以，先把钱还了，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十两银子不过分吧？” 都无父无母了孑然一身了，还有啥事儿要去做？沈青然更怀疑了，原本只是拉着袖子，现下已经死死缠住他的整个胳膊。 “我发誓，绝不离开，否则就叫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景川举手发誓，目光坚定，声音低沉有力。 如金石撞击般郑重的声音，让沈青然的心怦怦乱跳，呸，谁还非他不可了不成？她只是怕糟蹋了银子，不想以后被官媒配婚。 “谁管你，还我银子就成。” 松开了景川，拍了拍自己的手，莫名地有些堵得慌，加快脚步朝城门口走去，不知道还赶不赶得上回村的牛车。 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从怀里掏出一钱银子，“记得加倍还我。” 景川看着沈青然越走越快地背影，有些好笑。 他又回到告示栏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告示的内容，握着银子的手越握越紧。 两手空空地回了茅草屋，整个人都有些低落，连张婶子在后面喊她都没有听见。 哪有十五岁能成婚的？都没发育好就要结婚生孩子了，还有没有天理？沈青然有些焦躁，景川不会真的要跑吧？ “我们沈老板回来了呀？那天价的菜可卖出去了？” “喏，七钱银子。”沈青然掏出怀里的荷包往桌子上一丢，张婶子难以置信地拿起来打开看看。 “天爷啊，居然真的有这样的冤大头啊？”夸张的语气让沈青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张婶子可真可爱。 别人不是冤大头，人家只是不差钱，没把二十文钱放在眼里而已。 “婶子可备好猪肉包饺子了？还有我的烧鸡。”沈青然手捧着自己的脸，歪着头看张婶子。 “那是当然，我猪肉都备好了。”张婶子拨开篮子上面的白菜，里面是一刀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不管沈青然卖不卖得出去，这顿饺子张婶子都是准备做的。 “那我们可有口福了。”沈青然咽了一下口水，这具身子可从来没吃过饺子，胃里的馋虫都要蹦跶出来了。 “景川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吵架了？”张婶子越凑越近，语气里满是揶揄。 “他有事去了，晚点回。”本来都已经被馋虫勾忘记了，这下子又想起来了那小子居然说他有事，能有个鬼的事。 “那没事，我们先去抓鸡，你想吃哪只我们就杀哪只。”张婶子挽着沈青然的胳膊，“青松，青月，巧翠，去婶子家包饺子吃烧鸡咯。” “好。”两小只欢欢喜喜地上前去拉着张婶子和沈青然的手。 在做腌菜的沈巧翠有些不敢相信居然有自己的份，一时间愣在原地，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巧翠姐姐，走了，婶子做的饭可好吃了。”沈青月蹦回来拉着沈巧翠，继续去牵着沈青然。 见沈青然和张婶子都没说什么，沈巧翠腼腆地笑了，离开沈家的日子真好，她简直不敢想她也能吃到肉做的饺子和烧鸡。 “小草，等你爷爷回来，一起到婶子家吃饺子。” “好，我去捡些冬菇，放在馅儿里可香了。” …… 和面擀皮包饺子，杀鸡拔毛做烧鸡。 一直忙到了日暮西山，点着火把油灯才能看见彼此的时候，景川还是没有回来。 “景川怎么还没回来？” “不用等他了，许是路上没有牛车耽搁了，我们先吃。”沈青然也有些拿不准那狗男人到底干啥去了，只能招呼大家先吃。 张婶子热情地将景川那份饺子温在了食盒里，让沈青然晚点带回去，免得景川回来晚了饿着。 那狗男人要是临阵逃脱了，那就真的对不起这些日子大家对他的照顾了。 真是心疼啥都不能心疼男人，她为啥要给他一钱银子啊，她买铺子的三十五两都差一大截呢，沈青然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圣母心泛滥干什么？ 什么都没得到，还费银子。 第54章 还算是个男人 唉，沈青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到底是租个不合心意的铺子将就一下，还是直接与酒楼或是钱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合作？ 直接给酒楼或是大户人家供货，这利润远不如自己开店划算。 一斤青菜二十文，串成一串串的麻辣烫，一斤可远不止串二十串，各种肉类面食豆制品，皆可直接获利。 等后面辣椒成熟，还可以推出麻辣口味，势必又要大赚，沈青然有些舍不得银子。 来年建房子，交罚金，田税，户税等等，都离不开银子。 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重，脑子里浮现出一张冷峻的脸，那男人回来了吗？ “啊！”沈青然胡乱挥舞着双手，猛地惊坐起来，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呼吸。 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她梦到自己卖菜赔了银子，且被官媒许给了沈老二给她找过的那个傻大个。 她拼死反抗，媒婆将她五花大绑，嘴里塞上棉布，强硬地摁着她的头逼迫她成亲，她拼命喊叫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还好还好，只是个梦而已。”沈青然拍拍自己的胸口，还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天还未亮，可沈青然再无睡意，起身去院子里晃悠了一圈，站在自家篱笆旁看向周爷爷的院子。 很快又缩回了脑袋，赚钱要紧，起码也要有钱过个肥年交个罚金，官媒也不是交了罚金立马上门说亲。 且走一步看一步，又不是非他景川不可。 想通之后，沈青然便去了大棚里，大棚恒温，适合作物生长，地里冒出了不少生命力顽强的野草，借着微光拔草。 直至沈青松来喊她回家吃早餐。 “姐，我师傅不见了，我师傅昨日没回来，他去哪里了呀？”沈青松拽着沈青然的衣角，有些委屈。 他现在可以跑上小半个时辰了，马步也越扎越稳健，前些日子还夸他有进步呢。 “他……”相处的这些日子，景川虽言辞不多，但生活琐事上对沈青松沈青月多有照顾，两个孩子怕是早把他当做了家人。 看着沈青松眼里的焦急委屈，沈青然不知道说啥，离别是常事，可没人教她怎么说服小孩子啊。 “他虽然是你的师父，可是他也有自己的人生啊，就像姐姐要种菜，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的。” “他有什么事不能在家做？姐姐种菜也是在家啊。” “这……”怎么哄机智的小孩儿？沈青然挺急的。 “师傅还会不会回来呀？” “他说了会回来……”但具体回不回来，沈青然也不敢打包票啊。 “那师傅一定会回来的。”沈青松一下就放松了，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巧翠姐做好饭了，我们回去吃饭吧。”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倒是让沈青然有些羡慕。 早饭，午饭，晚饭。 景川依旧没有回来。 “姐姐，师傅是不是迷路了？怎么还没回来？”沈青松托着自己的下巴，晚上他又要一个人睡冰凉凉的被子吗？ “回村进城的路来来回回走了这么多趟，如果迷路了，只能证明他脑子不好使。” “背后？”景川推开房门，眼睛下一片青黑。 “师傅。” “景川哥哥。” 沈青松沈青月一脸惊喜地冲上去拉住景川的两只手。 “我……我去给你煮红薯。”沈巧翠有些害怕景川，说罢小跑了出去。 “我们也去。”沈青松沈青月也跟了出去。 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景川从怀里摸出来了一个荷包，“给你。” “给我？”沈青然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这个荷包看起来是装银子的呀。 “嗯。”景川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上前一步塞到沈青然手里，又立马后退了两步。 沈青然掂了掂，哎呀，这触感这形状这重量，连忙打开荷包一看，里面是整整三个大银锭子和五两碎银子，刚刚好是买下店铺的钱。 “这……你去抢钱了？”她辛辛苦苦从王婆那里套银子，辛辛苦苦制雪蛤干，加在一起都没赚到三个大银锭子。 一个无父无母的俊美男子，怎么来的钱呢？ “难道……你去……卖了？”沈青然表情十分为难，但她真的有些怀疑。 景川猛得抬头看沈青然，脸色涨红，这是一个清白小姑娘能说出来的话？ “呵呵……”看到景川刀子一样的眼神杀过来，沈青然干笑着有些后怕，怎么管不住这张破嘴呢？ “正经营生，我辛苦赚来的。”景川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回答。 “什么营生，还缺人吗？”她也想一天赚三个银锭子。 “上次路过书肆，店里挂的岁寒松柏图乃前朝流传，珍贵非常，可惜有缺口破损，我自荐可修补，这是酬劳。” “既然珍贵非常，你说修就修？” “幕后老板是爱画之人，我复刻了一张一模一样的，他便让我一试。” 景川从小接受的训练不止武功，琴棋书画均有涉猎，救他那人最善画。 “那你辛苦赚的钱，为何给我？”知道自己小人之心了，沈青然有些不好意思，表情讪讪。 “聘礼。” 什么？沈青然不由愣住，神色震惊，大脑一片空白。 “既要成亲，我给不了你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总不能毫无付出。”他们目前虽谈不上感情多深，但毕竟决定了搭伙过日子，不可能毫无建树。 他曾想过或许自己可以揭榜赚赏金，但那样与原来无甚区别，自他看到那幅画作，又想到救他那人曾说，若不是他流落至此，画作可名扬天下。 追名逐利非他所愿，养家糊口他愿意一试。 “这样啊。”那还算是个男人，沈青然心跳到了嗓子眼，聘礼就等于彩礼吧，可是他们若是真的被迫成亲，只能是形婚，这她能收吗？ 第55章 稳稳拿下 “原本想用铺子为聘，可我无身份，便需你自己跑一趟。” 这可是三十五两银子，她从魂穿到现在，手上都没拿过三十五两，他居然面无表情地让她全拿去盘铺子。 “若我亏了怎么办？” “聘礼是给你的，自然是由你处置，你做什么都无碍。” 天哪，沈青然觉得景川的模样一下子伟岸起来了，这才是好男人，以后可千万不能耽搁人家成亲，不然她这罪过可就大了。 “这银子就当我借的，若后面我们一别两宽，我自当加倍还你。” “随你。”景川脸色倏然沉了下来，周身的气压瞬间阴沉下来。 而沈青然还沉浸在自己居然这么拾金不昧以及马上可以拿下铺子开店的开心情绪里，景川拂袖离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间为何沉沉的。 有了银子加持，沈青然第二天一早，马不停蹄地去了牙行，定下了西街待售的茶肆。 经过一番舌枪唇战，最终以沈青然不挖后院的海棠树为由，以三十两的价格拿下茶肆，将剩下的五两银子换成碎银铜板。 拿到地契后去衙门备案，沈青然的麻辣烫铺子成了一半。 回到茶肆，看着揭下来的招牌，沈青然笑眯了眼，这下她可得好好规划规划了。 离春节还有一月，离初春适宜播种的季节还有三月，够她赚个带大院子的青砖大瓦房了吧？ 还是得好好笼络一下张婶子周爷爷他们，接下来还有好多事情要依靠他们呢。 回到村中，沈青然就将周爷爷周小草和张婶子一家人又聚到了茅草屋。 几人进了屋，沈青然已经将铜板按人头数出来了。 “爷爷，叔婶，冬日青菜我们种得很成功，说了要给你们算工钱，我说到做到。” “周爷爷、富贵叔，还有旺财，大棚初建共劳作七天，移植种菜所有人共三天，其余砍柴照顾菜秧，没有具体时间，也算做三天。” “那周爷爷、富贵叔、旺财算十三个工，各一百九十五文，张婶子九十文，还有青松青月和小草，也帮了不少忙，奖励一人三十文。” “还有巧翠，虽温棚没帮什么忙，但家里大大小小事情操持得十分好，也奖励十文。” 将数出来的铜板按照站位分别对应在桌沿旁边，示意他们拿取。 “你这麻辣烫的生意还没着落，就先分钱，不妥不妥，你先拿去做成生意再说。” 周爷爷摆手，沈青然种菜熬了多少个日夜他是看在眼里，虽是卖出去了些，但油布桐油的本都没收回来。 “就是就是，赚了钱我们自会讨要。”张婶子一家也摆手不愿接受。 又是这样的场景，给钱都不要，沈青然真的是脑瓜子疼。 “钱自然是要赚的，我与景川已经盘下了一处店铺，收下这些钱，我还得重新聘你们帮我做后厨跑堂，一起把铺子开起来呢。” “盘了铺子？”张婶子的嗓音陡然增加了八度。 “嗯。”沈青然笑着点头。 屋里几人都骚动了起来，几人都是地地道道的泥腿子，从未想过能在城里开间铺子。 他们一大把年纪都做不到，沈青然居然小小年纪从无到有开了间铺子。 惊喜之余，大家都是满心满眼的赞叹，赞美和崇拜的声音看得沈青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开店的主意是她想的，买铺子的钱可是景川赚的。 “姐姐，我们也可以有吗？”沈青月趴在桌角看着堆成小山包的铜钱，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铜板呢，眼睛都看直了。 要是有一天，她也能赚这么多铜板就好了，姐姐真厉害，她也要成为姐姐这样的人，再看向沈青然的眼里，已然有了星星。 “当然，我们青月这么棒，这是奖励。” 沈青月连忙捧起来自己那份，一脸傻笑。 “我们青月都收下了，你们还等什么？再推辞，以后可不让你们进我的铺子哦。” 几人见状便不再推辞，唯有沈巧翠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 “巧翠，拿上呀。”沈青然拉了一把发呆的沈巧翠。 “我我我，不能拿，我本就你买来的，做这些事都是应当的，我怎么能拿银子？”沈巧翠头摇得像拨浪鼓。 她长这么大，别说十文钱了，就是一文钱都没有摸过。 在沈家，她这种赔钱货别说钱了，就连厨房里的米，沈老太太不在旁边看着，她也是没资格碰的。 “没有人是只需付出不要回报的，凭什么你就应当做？拿着。” “谢谢青然姐。”沈巧翠收下十文钱，跑出了屋子，进厨房大哭了起来。 凭什么她就应当？对啊，凭什么光宗耀祖就不做？凭什么她就是赔钱货？为什么她这么听话还要被卖？为什么她爹这么狠心？为什么她娘不闻不问？ 她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助沈青然逃跑，好在，好在她现在过得很好，比在沈家好，比沈家所有人都好。 积攒多日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 “大家都有铜板拿，为何我师傅没有？” 本来被沈巧翠吸引去的目光，一下又被沈青松的话拉了回来。 沈青然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救命，她把景川给忘了。 “哎哟，青松啊，没听你姐姐说她和景川一起盘下的铺子，迟早都是一家人，算那么清楚干什么？” 张婶子自认为洞察一切的目光在两人面前来回审视。 纵然面不改色如景川，耳朵都悄悄红了。 “谁说我没给他银子？”明明他要晚点回来的时候，还给了他一钱，怕他饿死了，一百文不是钱啊，吃她喝她那么多银子。 但是其实他辛劳最多，白天砍柴晚上烧火，沈巧翠没来之前他还得做饭，沈青然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底气说给了他银子。 “婶子所言极是，我与青然，确实准备成亲了。” 景川站到沈青然旁边，朝众人躬身。 不仅是沈青然，屋子里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只有张婶子一脸看吧，我就知道的得意样子，完全忘记了她曾经还想让沈青然当她儿媳妇。 “你怎么回事？我还没做好准备呢。” 沈青然本意是只在官府登记，阻止官媒前来游说，没有意外的话，跟村里人能瞒多久是多久，万一他能在村里或者城里找到一个心仪的姑娘呢？ 第56章 又在作什么妖 由于沈青然与景川刻意回避这个话题，周爷爷张婶子一行人的目光很快被即将开业的麻辣烫铺子吸引了过去。 “周爷爷，我需要许多竹签子串菜和肉，要打磨光滑些，若我们去铺子里帮忙，这地里就要劳烦富贵叔照顾。” “张婶子和我主要忙烫煮备菜，巧翠收桌洗碗，旺财帮忙跑堂，景川记账，这样安排可行？” 没有人推拒，但无人干过店里的活，生怕闹什么笑话，搞砸了可明晃晃是要赔钱的呀。 “我这在家做做饭还行，这出去怕是不合城里人胃口怎么办？” “我也没干过跑堂，这干不好咋办？” 周旺财是个腼腆的，平常都是埋头苦干，招呼人的活确实没咋干过，沈青然思考了一下，那可用的人只有景川了。 让景川披个毛巾去跑堂？那张木头脸怕是会吓得客人不敢进来吧，沈青然摇了摇头，那还是周旺财靠谱些。 “稍安勿躁，我也没开过店，大家先磨合磨合，实在不行，我们再招人。” “那不行，招人多贵啊，试试就试试。”想到要把银子送给别人，张婶子就难受，立马应了下来。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沈青月举着自己的手，生怕沈青然看不见，努力地蹦着。 一个草台班子就这么组成了。 “租了个什么样的铺子，我们能不能去瞧瞧？”听沈青然说租了铺子后，张婶子就一直心痒痒。 现下开业的事情都拟出了一个章程，张婶子掩饰不住心里的好奇。 “明日我们大家伙就去看看呗。” 迟早是要见到的，而且开业前还有许多准备要做，屋子要彻底清扫，招牌要换，厨房要改造，杂事还多得很。 多个人多个点子，解决问题起来更方便。 一晚上，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兴奋得睡不着，不妨碍第二天精神饱满，穿上最新的衣裳出门。 沈青然家五口人，周爷爷两口人，张婶子家三口人，又带了些箩筐竹篓工具，牛车被他们几人塞满。 “这整整齐齐的，青菜种出来了嘛，进城可不便宜勒。” 小孩儿进城也是要交铜板的，所以一家最多一两人入城，拖家带口的十分少见，挤不上牛车的刘桂芬皱着眉头有些不开心。 “哟，这不是桂芬嘛，今日不在樟树下话家常了，这是要去哪儿啊？” 张婶子本就不喜常年在背后乱嚼舌根的刘桂芬李梅几人，语气并不客气。 “你管老娘。” “那我们去城里，要你管个屁。” 见两人剑拔弩张，驾牛车的牛二连忙架着牛车走了，“今日客满，若还想进城的，下午回来后可再入城一趟。” 呸，势利眼的东西，刘桂芬在后面叉腰骂道，也不知道他们跟着沈青然是作什么妖。 牛车远去，刘桂芬跟想起来什么似的，直直地朝沈青然地里去了。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几人没有被刘桂芬影响心情，一路哼着歌进了城。 入西街时，所有的商铺摊贩都已在吆喝着，十分热闹。 “到了。” 几人瞧瞧看看，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这可是西街，商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他们的铺子居然要开在西街？ “呀呀呀，这么繁华的地段，怕是要花不少银子吧？你哪儿来的银钱？” “来都来了，还在门口等着干什么？” 周富贵推了一把自家媳妇，别人的家底，最好不惦记也不多嘴。 “姐姐，以后我们就在这儿做生意吗？真的真的是我们的了吗？” 最激动的当属沈青月了，路过的铺子她都要驻足看一眼，没见她开口要什么东西，单纯的就是走不动道。 “是呀。” 除了沈青然和景川，其余人都跟老鼠见到米一样，激动地东摸摸西看看，不时的点点头。 “这哪儿都好，就是后院跟没有一样，就一口水井，旁边还种了棵歪脖子海棠，井口都要被挤歪了勒。” 张婶子巡视了一圈，看这个歪脖子海棠树十分不爽，提议把秋海棠砍了，放张桌子洗菜。 沈青然是记得前主人仆从的嘱咐的，五两银子，容下它又有何妨，连忙拉着张婶子去打扫卫生。 清扫完卫生，沈青然嘱托周爷爷周富贵去寻木匠做一个三层的梯形木桌，托张婶子去寻访一下肉类豆制品的价格。 其余人皆可以去城里逛逛，现下的几个小的可比村里大多数同龄人都有钱。 “那你和师傅去哪儿？” 还真是句句离不开师傅，沈青然无奈地扶额。 “我与景川要去书肆一趟，有大事要办呢。” 一听到书肆，沈青松的眼睛亮了一下，在沈家时，他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偷摸去沈老大的书房，看着不认识的字发呆。 被赶出来几次，他依旧对沈老大的书房十分向往。 “我能跟着一起去吗？”小小的眼里满是期待。 “可以啊，你们还有人想去书肆吗？” 剩下来的四人齐齐摇头。 沈青然牵着沈青松的手往书肆走去，眼见着要下雪的天气，沈青松冰凉的小手里却渗出了汗。 “景公子，您来了，快快请进。”书肆掌柜的已经认识景川了，知晓背后的东家十分喜欢这位景公子的画技，赶忙迎上去。 沈青然了然地看着景川，这厮画技真的这么了得？被绑在青山村岂不是亏了？ “掌柜的，我想要一百张最便宜的纸。”不知道古代的纸张有多大，补充了一句，“与信纸那么大的一百张。” “好嘞，姑娘稍候。”掌柜的立马取了一沓竹下纸吩咐伙计去裁剪。 “多少钱？”沈青然刚准备掏钱，被掌柜的略带深意的眼神拦下了。 “既是景公子的朋友，这纸钱便免了，景公子，我们东家想请你一叙，不知可否方便？” 景川点头，沈青然收好了荷包，不要就不要，又不是她欠的人情，省一笔银子更好。 景川进了内间，沈青然和沈青松就被请到了供人休憩的桌子旁稍候。 “青松？” 沈青然见沈青松跟木头桩子似的喊都喊不动，朝掌柜的歉意一笑，掌柜的说了句请便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只见沈青松双眼圆睁，目不转睛，眼里满是渴望。 像沈青松这么大的孩子，刚好是启蒙的时候，他是想读书了吧，沈青然走过去，搂着他的肩膀。 或许，等赚到钱了，要考虑考虑送他去学堂的事情。 第57章 脑子就是好使 “你买这么多纸作甚？”景川抱着最便宜的竹下纸，有些不明所以。 沈青然神秘笑笑，回了铺子后拉着他在柜台坐下，柜台前放着笔和墨。 周爷爷等人也发出了一样的疑问，团团围在了柜台。 村里鲜少有人读书写字，纸张在村里是十分昂贵稀奇的物件。 “这不我们马上就要新店开业了，我们将开业信息写在纸上，分发出去，让更多的人知晓，就会有更多感兴趣的人上门啦。” “确实是个好办法。” 景川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沈青然，她一个逃荒农女，知道林蛙可入药，知道冬日蔬菜种植之法，虽厨艺不精，但新奇想法不断。 她，何以有此见解？ “你上面就写上……”突然顿住，她是农女，怎么懂得写文案，“我未读过书，宣传语就交给你了。” 景川点点头，思考了片刻落笔。 开门笑迎八方来客，嗯…… 这有些太生硬了吧？沈青然皱眉，“要不加上些饮食相关的描述？比如椒麻鲜香，热辣滚烫这种？” 斟酌了许久，沈青然才满意地点点头，光有字迹，沈青然觉得有些单调，决定加些东西进去。 于是就变成了景川写字，沈青然在空白处画上生菜，菠菜，莴苣菜，辣椒各种的蔬菜形象。 “看，我画的怎么样？”沈青然献宝似的将自己的大作放在景川面前，得意洋洋。 用毛笔画都没有滴墨晕开，沈青然觉得自己还是很棒的。 “嗯，还不错。”寥寥几笔，勾勒形状，景川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画风，确实有些新鲜。 得到了表扬的沈青然更加得意，给她一条尾巴，她怕是要翘上天。 墨迹还未干透，沈青然专注于画画，不曾注意到手上甚至脸上都莫名沾上了墨水。 景川看她脸上黑了一块，鬼使神差的就伸出了手，软软的触感让他又触电般收回了手。 “咋了？” “等墨汁干一会儿你再画，染了墨汁难得洗。” 沈青然这才看到自己的手蹭到了墨水，将画好的几张拿起来看，没有蹭花，她松了口气，“无事。” 再拿起来时，将纸张上的墨吹了吹才下笔。 鼓鼓的腮帮子，像金鱼一般，景川怔了片刻，才继续下笔。 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他们才合作将传单写完。 沈青然伸了个懒腰，可太久没有拿过笔了，坐着腰都要断了。 “真不错。”沈青然欣赏着自己和景川合作的杰作，“字写得很漂亮嘛。” “小草，你带着青月在西街，旺财，你带着青松去南街，巧翠跟着我去北街，我们一起去把这些传单发了吧？” “好。” 几人齐声应是，欢欢喜喜地出了门。 “你说这青然脑子怎么这么好用，这要是去读书习字，我看比有些男儿身，都是不差的。”张婶子夸赞道。 “嗯。”她未读书习字都有如此见解，确实是个能人，景川对沈青然是有些许佩服的，“她确实非寻常女子能比。” 其余店家庆贺开张的方式，小一点的店铺就放两串鞭炮，大一点的铺子就会敲锣打鼓广而告之。 传单这个新奇的物件，几乎所有人都会接下来瞧一瞧看一看，讨论一番。 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街头巷尾都知道了有一家卖新鲜蔬菜麻辣烫的铺子两日后开业。 因着沈青然日前曾卖过高价蔬菜，街头巷尾也都当件新鲜事讨论着，大家对这家新店更加好奇了。 未加工过的青菜都卖得这么贵，这要是加工炮制，那不得捅破天了去？ 回村的路上，沈青然一行人从店铺到城门口，人群中窃窃私语都在讨论麻辣烫是何物。 效果达到了，沈青然脸上的笑意没有褪去过。 直到回了村，茅草屋门口蹲了一个与沈青然一般大的男子。 “你是何人？在这儿干啥？” “铁柱？你在这儿干啥？”周旺财认出了这是自己的好友周铁柱。 “我去山上砍柴，看到桂芬婶子在你家大棚外面转悠了几次，听说那棚子很贵，我来高速你们一声。” 刘桂芬？她去棚子里逛什么？ 沈青然一行人抬脚往棚子里又去，青菜还是整整齐齐，沈青然松了一口气，好在刘桂芬没想着搞破坏。 扯下一篮子生菜递给周铁柱，“多谢你来告知我，麻烦你了。” “拿下吧，青然很好的。”看周铁柱犹豫，周旺财拍了一下自己的铁哥们。 景川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周旺财，周旺财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两人目光碰撞了一下，周旺财挠挠头，他这目光怎么怪瘆得慌的？ “周叔，我们明日起就要去铺子里准备东西等待后日开张，这大棚就交给你看管着了。” 冬日里种蔬菜在村里本就惹眼，若是知晓她还在城中开了间铺子赚钱，难免会有人眼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青山村的其他人，沈青然不知道，就怕沈家会出什么幺蛾子。 “明日我就去砍些竹子，把这大棚围起来。” “麻烦周叔了。” …… 沈家。 “那死丫头以前唯唯诺诺，现在倒是长本事了，菜也种的好，还有银钱带着那三个贱骨头进城了。” 沈老太太气不打一出来，自从来了这青山村，是干啥啥不顺，反倒是沈青然过的愈发滋润，这让她怎么甘心？ “就他种的那几棵烂菜能值几个钱？你看他买的那桐油那绸纱，定然是回不了本，还是太年轻。” 沈老爷子躺在床上吞云吐雾，一个女娃子能有什么大出息？待他儿子高中，他可就是正儿八经的老爷了。 士农工商，商人最是让人看不起，哪有他们书香世家高洁风雅？ “哼，活该她亏死，到时候来我们家讨米，看我不磋磨死她。” 第58章 开业大吉 开业的当日，几人天未亮就赶到铺子里忙了起来。 为了保持菜品的新鲜度，青菜都是出门前去地里挖的，张婶子来城里第一件事就是去采购肉类豆制品，主食调料汤底已经备好。 天空露出了鱼肚白，阳光透过大门，洒在了桌上，货架上，洒进了热气袅袅的厨房，烟火气十足。 街头巷尾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彼此打招呼声，小贩的吆喝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 “青然丫头，戌时到了。”张婶子扯着嗓子喊着。 沈青然想着早开业早赚钱，拒绝了择吉日开业，于是周爷爷择了吉时，吩咐张婶子注意着提醒大家。 “好勒。” 沈青然招呼着铺子里的人聚在门口，景川和周旺财在两边举着炮仗，招牌上挂着的大红绸缎格外显眼。 “各位父老乡亲，老爷小姐，叔伯婶子，大家早上好，开张笑纳城乡客，开业喜迎远近宾。” 沈青然的吆喝声响起，爱凑热闹的好奇的的人都凑了上来。 “今日新店开业，进店消费满二十文减五文，携带本店传单者，一律半价优惠，烦请各位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 话音一落，鞭炮声响起，引来了更多的人朝这边靠近。 “大家里面请勒，新鲜的蔬菜肉类主食，应有尽有，一根签子两文钱，汤底免费赠送，先到先得……” 经过两日的发酵，街头巷尾对麻辣烫这个新鲜事物本就十分好奇，结果定价还如此亲民，买两文钱都能得一碗汤。 原本沈青然是想定价一文，在考虑开业优惠吸引顾客及买铺子的成本三十两，斟酌了一下还是上调了价格。 “果真有传单半价优惠？” “前些日子蔬菜卖二十文一斤，今日两文就能吃到？” “满二十文减五文诶，还等什么。” “吃两文钱也送骨汤吗？” 一瞬间看热闹的人都涌了进去，八张桌子瞬间坐满。 “大家要先在货架旁选择想吃的东西，去柜台结算价格，稍等片刻，美味就能上桌了。” 众人均有些不解，但照做，很快排起了长龙。 好在麻辣烫出餐快，也没有让客人多等。 “姐姐，我去后厨帮忙吧。”铺子里排队的人越来越多，铺子外来凑热闹问优惠活动的人也多，沈巧翠嘴笨，面色涨得通红。 反观周旺财，也是面色涨红，口齿虽清晰，但反应有些迟钝，显然不是很招架得住，沈青然点点头。 行人进进出出，沈青然觉得自己在店里转了一万圈。 “姐，我们早上带过来的生菜菠菜全部都串完了，豆腐肉菜也不多了，肉菜好补，但青菜我们没牛车回去取，就算有这也来不及啊。” 从上午忙到午饭后，来人络绎不绝，所有的菜品都消耗极快。 “无事，这波客人后我们正好打烊。” “我们第一天开张，就提前打烊，明日客人不来了怎么办呀？” “月满则亏，你先去忙。” 沈青然观察了一下门口的人，排队的人已经明显少了很多。 “承蒙各位父老乡亲抬爱，小店今日生意火爆，菜品均销售殆尽，请各位父老乡亲明日再来关照。” 沈青然走出店门，冲门口排队的人抱拳致歉。 “什么人啊，自己要拉客，又说菜不够，准备不当你做什么生意？” “就是，我们排了这么久了，什么都没捞着。” “你想让人来就来，想让人走就走？” …… “各位稍安勿躁，今日确实是我们没料想到各位如此热情，我先向各位道歉，承蒙照顾，明日你们过来，我依旧给排队各位满二十减五的优惠外送一份主食任选。” 人群这才消停，骂骂咧咧地散开。 送走最后一个客人，沈青然将店门关闭，挂上打烊的牌子。 “可把我这胳膊累坏了。”见只剩了自己人，张婶子连忙出来扭扭自己的老腰，甩甩自己的胳膊。 “是啊，我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话，我都要吓死了。”周旺财也瘫坐在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两口下肚。 “先来盘盘账吧。”沈青然锤着自己的腿，她又何尝不是累惨了。 “今日营业时辰三个半时辰，总收入为三两七钱二十五文。” “这么多，我的娘勒。”张婶子一听到赚了这么多钱，立马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脑袋凑过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多银钱。 “一文钱两串，得卖多少串能有这个价钱？景川兄弟你莫不是算错了？”周旺财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虽薄利，但因着满二十文减五文的缘故，许多人都凑到了二十，且有半价传单，后面几桌有传单的都是带着好友亲朋一起吃。” 这个数比沈青然想的要多些，但是沈青然也不意外。 “不错，所有来者账单均高于十五文。” “天爷呀，我们明天多备点菜，卖到晚上天黑，岂不是能赚七两银子？”张婶子忽然觉得自己又能去煮两勺子了。 “婶子，今日是有开业活动，加上大家都新奇，所以客源如此多，若我们无限量供应，等这东西不稀奇且随时能吃到了，买账的人就少了，且不是所有人都有钱天天在外面吃的。” 沈青然并不准备增加量，她们本身就人手不够，张婶子沈巧翠一人管两个漏勺，烫煮四份都有些手忙脚乱。 她和周旺财时不时就要去收桌子洗菜串菜，忙得不可开交，景川更是没离开过柜台，收钱记账手都没停。 十五文，对普通人家来说，也是需要去码头做一天苦力才赚得到的。 “不过我们继续保持，好好干，待到过年，我一定让大家都能过一个好年。” 带着好消息回了青山村，周爷爷周富贵和家里几个小的都十分高兴，可高兴过后，沈青松和沈青月两兄妹，好像又有些怅然若失。 第59章 再遇王婆 有了昨日的磨合，第二天大家做起手头的事情来更加得心应手。 麻辣烫也因为独特的吃法，新奇的口味，新鲜的蔬菜，在城中算是积攒了些名气。 日子一天天过去，后面几日的人数虽没有开业前两天人那么多，没有优惠活动，营业额差不了太多。 盘点了一下这几天的账目，沈青然坐在柜台旁若有所思。 如今生意稳当了下来，可马上就要过年了，景川的身份还没有着落。 “怎的，下午这是不做生意了？无人招待没有茶水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抱歉抱歉，是我走神了，这就给您续上。”刚收完桌子的周旺财连忙拿着壶去后厨换茶水。 这声音怎么如此耳熟？沈青然抬头望，只见一个妇人背对着柜台坐着，身形也有些熟悉。 “还不快去。”那妇人细细打量着麻辣烫铺子，“城中人都说这里开了间新鲜铺子，也没什么新鲜的嘛。” 等等，这声音怎么这么像王婆！ 沈青然走上前去，“王婆婆，是你呀，好久不见了。” 果不其然，还真是的，沈青然还正想打听一下王婆如今的住处，备礼前去探望一番，没想到人竟然自己就来了。 “沈青然？”王婆看着眼前脸儿圆圆，眉眼弯弯的小姑娘，有几分不敢相信这是原来那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小姑娘。 但一双杏眼里的乐观狡黠却是一模一样，“你如今在这店里帮工？” “这店铺是我开的。” “你开的？”这似乎才短短三个月不到，她竟然能从一个一无所有的流民，变成一家铺子的老板娘？ “这不是承蒙您的关照，我正想上门道谢呢。”沈青然拉着王婆的手，显得十分熟稔亲热。 也对，她可是临走之前从自己这里空手套了二十两银子呢，可不知为何，那莺歌翻倍给了她银票，却没有让那首曲子流传出来。 “今日王婆敞开吃，我买单。”沈青然笑得一脸谄媚。 王婆看着她的眼神，也不客气，这丫头古灵精怪，指不定肚子里憋着啥坏水呢。 “这是谁啊？白给她吃？”沈青然进厨房端菜的时候，张婶子凑上前问。 “贵人。”沈青然神秘兮兮地在张婶子耳边低语了一句，张婶子更加一头雾水了。 “王婆婆，请慢用。”沈青然端着王婆选的麻辣烫出来了，亲自给她递去筷子。 王婆接过筷子，深吸了一口气，确实新奇，这汤居然是肉香混着奶香，吃了一筷子蔬菜，竟然还有麻酱的口感。 “这味道确实不错，这青菜也是你种的？” 沈青然点点头。 当时以为沈青然要分家单过，这日子肯定难过，看来还是自己狭隘了，王婆再看沈青然，眼神里没有了初见她时的优越感。 这丫头，有脑子有魄力，怕是以后能大有作为。 一碗麻辣烫下肚，王婆只觉得自己全身都暖和起来了，心情也是说不清的愉悦，怪不得称重人喜欢呢。 “王婆，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就知道沈青然对她这么热情，肯定是肚里藏着坏水，可如今的她吃得饱穿得暖，还有银子赚，有啥能用到她一个婆子的？ 她们俩的职业，也不搭边啊。 “那就请沈掌柜的陪我消消食？”王婆面上带着调侃的笑。 “不敢不敢，叫我青然就成。” 两人出了铺子，上了王婆的马车。 “说吧，又是请我吃饭又是陪我消食的，总不是闲得慌吧？” “王婆婆果然是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来我藏了小心思，我确实有事求王婆帮忙。” 果然如此，王婆咧了一下嘴角，“我老婆子可忙得很嘞，你且说说看。” “自然是不会让王婆白忙活。”沈青然从袖口里掏出一个荷包，目不斜视地将荷包塞到王婆手里。 居然还给她银子？这让王婆更加好奇了，掂着荷包，并未收进怀里。 “不知王婆婆可曾见到我们店里的账房先生？他是我救回的流民，可惜撞到了脑子，身世羁绊记不清了，如今我俩……” 沈青然顿了一下，假装掩面害羞。 “我马上就十五了，前些日子朝廷颁发了单身税的诏令，我想着既然王婆做这方面的生意，那肯定认识县衙的人，我想求王婆帮忙，给他一个身份文牒，让我俩可以成亲。” 声音越来越低，害羞的小女儿姿态尽显。 “身份嘛，倒是也不难，只是……” “还请王婆婆帮忙，有什么麻烦的地方，请王婆婆指点。” “不麻烦。”迟疑了片刻，王婆把荷包装进怀里，“平常那缺德生意做多了，难得可以做件好事，到时记得请我去吃酒。” 她相信沈青然以后必有作为，多个朋友多条路子，她不介意帮沈青然一把。 “那是自然。” 解决了一桩心头大事，沈青然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蹦蹦跶跶地回了铺子里。 铺子里，景川还在低头清理账目，白皙修长的手指拨动着算盘，沈青然趴在柜台前看着他的手指跳动。 不经意间就入了迷。 理完账目，景川伸手在沈青然眼前挥动，沈青然回过神来，莞尔一笑，偷偷靠近他的耳边。 “我们马上就可以成亲了。” 直白露骨，偏偏沈青然一脸坦荡欣喜，景川不知道该作何回应，捏着笔的手蓦然收紧。 “好。” “你……” 要成亲了，这男人怎么还是面无表情的？微眯的杏眼一直跟随着他。 “这青天白日的。”张婶子的声音打破了二人的僵持，“吃饭啦，你看着景川的脸就能饱肚子？” “额……”沈青然忽地红了耳根，“吃饭吃饭。” 原来沈青然也会脸红，景川嘴角溢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坐在了沈青然对面。 四目相对，沈青然如触电般错开视线，张婶子的嘴，真的是啥都能往外蹦啊。 张婶子勾着唇叉着腰看着两人，“瞧瞧，一说还害羞上了。” “张婶子。”沈青然有些无奈的看着张婶子。 “吃饭吃饭，我去给你们端来。”张婶子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眼里那看戏吃瓜的眼神可是一点没收敛。 情窦初开的小年轻嘛，害羞是正常的。 第60章 她是有夫之妇了 王婆的办事速度很快，隔了两日就托张三送来了景川的身份文牒。 “喏，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青山村的一员了。”沈青然将身份文牒递给景川。 景川接过打开。 景川，北齐国永安城青山村人士。 他从未见过身份文牒，而今，他终于有了一个光明行于世间的身份，如此容易。 “多谢。” “帮你也是帮我自己嘛，那我们何时去官府登记成亲？” “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过明媒正娶后，将婚书给官府登记即可。” 原来古代跟现代不一样，不是官府登记才算成亲，而是成亲后告知官府即可。 沈青然还小小地激动了一下，她都没摸过真正的结婚证，想着能在这看看这个朝代的结婚证呢。 “那婚书如何写？” “交给我就好。” 景川既然说能办好，沈青然自然是信的，转身就招呼客人去了。 临回青山村时，景川让张婶子一行人先走，他和沈青然去取个东西后再去与他们汇合。 “要取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沈青然有些不解，笑了一天她的脸都笑僵了，她现在只想回家躺尸。 景川从柜台下取出一个长画轴，打开后里面卷着两个红色的小卷轴。 将两份红卷轴摊开，示意沈青然看看，形体方正，笔画分明，利落大气。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以此为证。” 浪漫诚挚的誓言，低沉悦耳的嗓音，字字都砸在沈青然的心间，莫名撩人又让人心悸。 “签上姓名，按下手印即可。”景川率先落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沈青然望着景川的名字发呆，这么简单，签下名字她就是有夫之妇了吗？ “无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你真就愿意？” 景川无所谓自己的名声，但是女子和离再嫁，怕是要受不少委屈。 跟着一无所有的他，也是受委屈了。 愿不愿意又能怎样，也没给她找真命天子的时间呀，起码景川是自己选的，总比官媒选的强。 “怎么写？”沈青然拿起笔明知故问。 他是受救命之恩所累才与她写下婚书，那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该留给他心爱的女子，这句愿意也是。 景川身形一动，握住了沈青然拿笔的手，一笔一画，写下了沈青然的名字。 温热宽厚的手掌，像是带了电流，沈青然屏住了呼吸，脑袋一片空白就连景川将她手中的笔抽走了都还保持着握笔的姿势。 “没想好还来得及。”景川拿着印泥，见她半天没有反应，开口打断她的思绪。 “想好了。”言罢利索地按上自己的手印，“想不到，我就这么成婚了。” 上下两辈子加起来快四十岁的人了，没有谈过甜甜的恋爱，居然就这么成了有夫之妇。 三妻四妾，朝三暮四，沈青然是绝对不可能接受的，叹了一口气，她这辈子还能谈上甜甜的恋爱嘛？ “婚书给你保管，若你不想别人知道，交去官府之前，你随时可以毁掉。” 她还有个鬼的机会反悔，除非老天开眼，现在就给她牵一段钢绳。 将婚书收入钱匣子锁起来，两人动身与张婶子她们汇合。 “哟，回来了，牛车做得舒服吧？”一行人刚到村口，就看见孙桂芳李梅一行人伙同村里几个妇人聚集在村口唠嗑。 这又是阴阳怪气个什么劲儿？ “坐牛车碍着你什么事儿了？”张婶子率先跳下牛车，站在几人跟前。 “你说碍着什么事儿了，你们天天把牛车占着，我们村里人不用进城采买了？你们有生意可做，我们就不能拖点东西去换钱了？” 孙桂芬梗着脖子喊，恶狠狠地瞪着沈青然一行人，仿佛他们一行人做了多伤天害理的事一般。 农闲时期，又遇寒冬，村里大多数人会砍些柴火去城门口卖，临近过年，家家户户都需要采买些物资。 “各位各位，我每次将人送到之后，也会回来再跑一趟的呀。”都是乡里乡亲的，怕伤了和气，牛二赶忙站在两拨人面前调和。 “那能一样吗？等我们再进城，捡的就是别人挑剩下的东西，这损失谁来赔？” “你那是什么歪理，那牛车是人家牛二的，你不想挑人家剩下的，你能耐你也买头牛……” 张婶子正撸起袖子想与她们理论一番，话还未说完，沈青然把她拦了下来。 “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 “看，这才是个样子嘛。”见沈青然低了头，孙桂芬嘴角挂着冷笑，洋洋得意。 “明日之后，我们就不用村里的牛车了。” “这这这……”牛二脑子嗡一下炸了，他好不容易能天天载满人，沈青然不坐了他赚谁的钱去啊。 村里人是有需求，可是偶尔才能载满人，更多的是空车或者是两三个人，哪有沈青然这么大手笔？ “牛二叔，我确实不能如此自私，你容我想想。”沈青然头也不回地走了，张婶子一行人也跟了上去。 “你们这群长舌妇，青然她们走得早，我折返耽误了你们几时？你们要如此害我？” 牛二不知如何跟这群妇人计较，只能气得直拍腿，他好不容易有个长期的营生，指望着过个好年，如今倒好，要黄了。 “你们要坐牛车自己买去，我伺候不起你们。” 牛二恨恨地拉着牛车走了，沈青然说的明日之后，那证明明日还是要牛车的。 他明日要好好跟沈青然说道说道，他愿意做沈青然的生意。 “巧翠，你过来，娘跟你说几句话。”李梅看沈巧翠走远，忙不迭地上去拉着她的胳膊。 她本想当作看不见，可李梅毕竟是她娘，她顿了一下还是停住了脚步。 “巧翠啊，你如今帮着那沈青然做活，她可给你开了工钱啊？你还小，到时你把钱给娘攒着，给你当嫁妆。” “我被卖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你是我娘？” 心里最后一丝期待破灭，这么多天未关心她的死活，第一句话竟然是问她要钱。 “你这死丫头，翅膀硬了？娘的话都可以不听了？”李梅说着就去揪沈巧翠的耳朵，沈巧翠侧身躲过，头也不回。 早在被卖的时候，她就没有爹娘了。 徒留李梅一个人在原地叫骂，几个长舌妇也跟着附和沈青然沈巧翠没良心。 赚了点钱就飘了，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也不知道摆个脸色给谁看。 第61章 买了个犟种 回到家中的牛二食不知味，寝难安眠。 翻来覆去，还未听到公鸡打鸣，他就牵着牛车去村尾沈青然的茅草屋等着了。 “牛二叔，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沈青然才拿着篓子，准备去棚子里摘青菜。 “青然啊，你看这……”牛二表情有些为难。 牛二心里想什么，其实沈青然也知晓，谁不想多赚点银子？ “牛二叔，我这生意呢，是要一直做下去的，现下农闲，您有时间帮我，一旦到了春播秋种，要翻地种田的时候，您也没时间帮我，所以我准备自己置办一头牛……” “没事没事，叔懂，现下年节，进进出出的人多，不愁，你赶紧去忙吧。” 牛二嘴上虽宽慰着自己，但佝偻下去的脊背还是掩饰不住失落。 沈青然嘴巴微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她本以为牛二多多少少会抱怨两句，可牛二不仅没有抱怨，还帮她摘菜装车。 她其实一早就想过置办一辆牛车，早上准时出发时还好，可他们铺子打烊的时间却不定，有时早些有时晚些。 忙了一天等着也累，让别人等半天又不好意思，且早上送完晚上来接，几乎都是空车。 如今村里人对她有怨言，虽说做生意是你情我愿的事，可实在没必要委屈自己去承受骂名，以后还有机会合作。 “这选牛啊，要背腰平直，鼻宽脚大，前观胸膛宽，后观屁股齐，再摸牙口齐不齐，这里面，学问大着嘞。” 得知了沈青然要买牛，确认了赚不到这个钱，牛二也没那么纠结了，恢复了平日里的温和乐天，和大家话起了家常。 “你们这牛二叔，确实是村里养牛的一把好手，村里的几头牛就他家的最壮实，还帮了我们不少忙嘞。” 并不是家家户户都买得起牛，农忙时节，村里的几头牛就帮完这户帮那户，牛二又是个和善性子，从不推拒。 “那可得跟牛二叔请教请教，是如何把牛养得如此壮实听话的。” 牛二是爱牛之人，听到沈青然说请教，滔滔不绝地讲起了饲养的办法，头头是道，不知不觉就到了城门口。 告别之后，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临近打烊时，沈青然和景川没有留在铺子里收拾，直奔牙行找了王五。 有了第一次的合作，王五十分热情地带他们去选牛。 “你们看看这头小黄牛，大约七八个月了，肥硕壮实，牙口整齐，蹄大背直，又是母牛，以后可以下小牛崽子，十两银子买不了吃亏。” 王五介绍完，凑近沈青然，“我与这家老板相熟，你若诚心想要，给你便宜二钱银子。” “不知这匹马什么价？”从小沈青然在电视里看别人策马奔腾，如今看到了实物，有些走不动道。 “沈小姐真是好眼光，一下挑到了马厩里最好的马，这匹售价一百两。” 什么玩意儿就要一百两，买三个铺子都绰绰有余了，买不起买不起，沈青然一下就止住了幻想。 “也有便宜点的，最里面那匹只要二十五两。” 二十五两也可以买大半个铺子了，还是买牛划算，马上开春了还可以翻地，朴实且好用。 “那牛再便宜点吧，我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六两银子如何？”牛二说了一岁的黄牛在六到八两之间，母牛的价格会稍稍再贵些。 “六两银子真不行，六两银子只能买瘦弱的小牛，这品相绝对不止六两。” “六两五钱。” “最多少三钱，真的不能再让了，我跟掌柜的也不好交代的。” “我五钱五钱地加，你一钱一钱地降，你这实在是……” “诶哟，沈小姐，我真没有给你开价，我真给你开价就开十两十二两了，我们都是老相熟了。” “七两，再多我也考虑不起了，租个牛车一年都要不了七两，还有人赶车。” “沈小姐你真真是个厉害的，七两五钱，我同掌柜的说给你加个板车。” “成交。” 一则王五是个老实的，开价确实实在，二则这头牛符合牛二说的所有特征，体格子确实不错。 爽快地付了银子，店里的伙计已经将牛车套好，等沈青然景川两人出来，跟他们说了赶牛车的要领，就帮着他们牵到了店外。 沈青然跃跃欲试，坐上牛车，学着牛二的样子牵着缰绳，用鞭子轻轻抽了一下小黄牛的屁股，“驾。” 牛没动，牛的尾巴直接甩掉沈青然手里的鞭子，吓得她立马跳下了牛车，“你怎么回事，这么对你的主人，当心我把你炖了。” 小黄牛的后蹄“登登”点地，鼻孔冒着粗气，嘿，还来劲了，沈青然走到前面，拉着牛鼻子上的套索，一人一牛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服输。 “退货，我要退货。”真是一头倔牛，沈青然绳子一丢，气得半死。 景川慢悠悠地捡起套索，轻轻一拽，小黄牛就扭着头朝景川的方向走过去了。 “嗯？”这是怎么回事？母牛也爱美男？ “可能是你当着它的面选了一匹马吧。” 木头人说笑话果然也是木的，一点都不好笑，沈青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信邪地接过景川手中的套索。 纹丝不动。 景川牵着走，小黄牛就听话的跟着走。 “你跟牛犟什么呢？”景川看着气鼓鼓的沈青然，不禁笑出了声，她这样跟对牛弹琴有什么区别？ 也对，跟头牛有什么好犟的？沈青然甩甩脑袋，哼，不跟你个吃草的一般见识。 “我们要不去没人的地方赶赶？要是这犟种想涨身价，失控了就亏死了。” 沈青然右眼皮突突地跳，让她对这个犟种牛更不放心了，总觉得要出什么幺蛾子。 以至于沈青然都没敢让张婶子他们坐牛车。 第62章 又捡一个男人 城中房屋密集，街道上空旷但人多，景川拉着牛车一路向城门口赶去。 至于为什么要拉着，是因为人若未在前面，它总东瞅瞅西闻闻，景川和沈青然两人不得不站在两边。 这上辈子怕不是条狗。 一路上胆颤心惊，好在没半路撂蹄子，沈青然摸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 “早知道是这么个东西，六两我都嫌贵。”话音一落，沈青然的屁股就被顶了一下。 “欺负我？我让你两天吃不上草你信不信？”沈青然将车上伙计装的干粮提溜下来，一脚踹到了灌木丛里。 小黄牛哼哼了两声，低着牛头，像是老实了一些。 沈青然和景川两人上牛车，赶了不到二里路，小黄牛就自顾自地寻了个灌木丛，舌头卷吧着树叶，慢悠悠地干起了饭。 “都怪你，不然我刚刚就退货了。”沈青然咬牙切齿地戳着景川的胳膊。 景川有些无辜，他从买牛到结账，一句话没说过啊，牛不是她自己选的吗？ 她就不信自己治不了一头牛，沈青然撸起袖子就想让小黄牛好看。 顺着小黄牛祸害的那棵不知名灌木上看去，不远处似乎躺着个人。 沈青然拨开树枝，朝那人走去，盯着沈青然的景川也抬脚跟了上去。 那人身着洗得发白的青绿色长衫，背上背着箱笼，可能是突然晕倒，箱笼里面的书散落了一地。 沈青然正想扶正那人，景川一把拉过了她，“我来。” 景川将那人背上的箱笼取下来，将人扶着背靠树干，摸了一下脖颈，脉搏还在跳动，“还活着。” 景川伸手掐住书生的人中，书生悠悠转醒，看到他们二人，先是愣了一下，马上踉踉跄跄起身行礼。 “在下宋钰，多谢二位搭救。” 素衫映着落日余晖，如清霜笼罩，眉眼干净，俊逸中透着文雅，气质清冷，言语温和有礼，沈青然的脑子里一下就蹦出了一句诗。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难不成老天爷听到了她昨日想谈恋爱的心声，今日就给她送了个美男？ “你怎么晕倒在这儿了？” 宋玉眼里闪过一丝悲痛，“不瞒二位，在下大抵是饿晕了，我本是雷州人士，年初进京赶考，不料雷州一带灾害肆虐……” 说着往后一步靠在了树上，“我赶回雷州城时，已是废墟一片，后跟随朝廷诏令前往永安城，可我族人未在永安城登记，怕是凶多吉少。” 竟然跟原主是老乡，同是雷州城人士，同是受灾人群。 沈青然这批流民已经来了三月，若是还没到，确实可能凶多吉少。 “喏，吃点东西吧。”沈青然从怀里掏出带给沈青松沈青月的糕点。 自从麻辣烫店铺开起来，沈青然甚少跟他们玩闹，景川也没时间教沈青松武功。 那俩孩子仿佛有了心事，恢复了刚到青山村时的沉默寡语，沈青然每日都会带些不一样的东西回去哄他们。 “多谢。”宋钰有些不好意思，可确实已三日未进食，还是接过了。 打开油纸包裹着的糕点，斯文的细嚼慢咽。 饿了这么久还细嚼慢咽的，沈青然有些佩服宋钰的意志力。 “你是不是无处可去了？不若今天去我家休整一番？” 景川微怔，一把将沈青然拉到了一边。 “给他一顿吃的足以。”语气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侧屋不是收拾出来了，给他暂住一下有何不可。” 菜苗全部移植之后，育种的工作可以在大棚完成之后，沈青然第一时间就把侧屋收拾了出来，原本是打算让景川和沈青松搬回来的。 情况特俗，沈青然不以为然，她连重伤的景川都救了，这个不需要花钱的有啥救不得？ 景川一下竟不知如何反驳，眼睁睁地看着沈青然又走到宋钰面前。 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宋钰拱手道谢，两人肩并肩地朝牛车这边过来了，沈青然招呼着宋钰上马车。 两人坐定之后，景川还在原地站着。 “景川，回家了，你发什么呆呢？” 景川默不作声，也坐上了牛车，牵着套索，一鞭子甩在了小黄牛屁股上。 小黄牛哞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氛围不对劲了，一路上都没出幺蛾子，安稳到达了青山村。 他们差不多都是接近傍晚的时候回来，沈青松沈青月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是景川哥哥吗？”眼尖的沈青月指着朝他们走过来的牛车，“是景川哥哥和姐姐诶。” 沈青月摇晃着沈青松，沈青松揉揉眼睛看，还真是，不过，怎么这牛车和牛二叔的牛车不一样啊？ “青松，看姐姐给你带什么回来了？”沈青然步伐矫健地跳下马车。 “姐姐，这是谁家的牛车啊？”沈青松冲上前摸小黄牛的鼻子，好可爱。 “当然是我们家的。”沈青然略带显摆地说道，牛车也是车，她已经是有车一族的人了，虽然小黄牛欠调教。 “哇，姐姐，你怎么太厉害了。”沈青松压抑着兴奋，他们家居然有牛车了，村里可没几户人家有呢。 “姐姐，以后这小黄牛就交给我喂吧，我一定不会让它饿肚子的。”沈青松拍着胸脯，嘴巴都咧到了耳后根。 “好。”沈青然应和着沈青松，目光却飘到了沈青月身上，“青月，你怎么不夸姐姐。” “姐姐只说给哥哥带了东西回来，没有给青月带。”沈青月小脸一垮，嘟着嘴不想看沈青然。 沈青然一拍脑袋，光顾着看沈青松高兴去了，看得她也忘了牛车后面还坐了一个人。 “怎么会，青月也是姐姐的心头宝。”委屈巴巴的样子把沈青然萌化了，连忙凑过去抱抱小可爱。 沈青然不是忘了沈青月，而是她觉得沈青松应该会更喜欢她带回来的惊喜。 第63章 酸酸的味道 “来来来，姐姐要给你们介绍一个新的哥哥。” 沈青然牵着沈青月，走到了宋钰面前，两人这才越过小黄牛看到旁边还站着一个漂亮的小哥哥。 “哥哥好。”两人脆生生地打招呼，沈青松的目光被宋钰身上的箱笼吸引了。 沈家沈老大也有个差不多的，里面装着书本和笔墨纸砚，飘着淡淡的墨香，他曾经还摸过，眼神逐渐浮现出渴望。 “你们好。”宋钰声音温和，如春风和煦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从背篓里掏出两个纸叠的青蛙，活灵活现，“初次见面，没有什么贵重东西，不要嫌弃。” 新奇的玩意儿一下就吸引住了沈青松沈青月的目光，两人均开心接下，甜甜道谢。 “青松，青月，这是姐姐给你们找的开蒙老师，暂住我们家教你们读书习字。” 当时沈青然只问了宋钰两个问题，是否有去处？是否愿意暂时留在青山村教弟妹读书习字？ 那天在书肆，沈青然看到沈青松眼里的渴望，就想着送他去学堂。 可村里没有读书习字的，若想读书，只有大户人家的族学，以及城中的南山书院，可大户人家的族学难进，南山书院又不收未开蒙的学生。 难得遇到了个落难秀才，刚刚好解决了沈青松沈青月的开蒙问题，所以沈青然才主动邀请宋钰留下。 听到要请宋钰当夫子，景川攥了一路的拳头，默默松开了。 “我……我……我真的可以读书习字吗？”沈青松全身微微颤抖，眼睛迸发出难以置信。 他想读书，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可以读书。 “自然可以，读书使人明理，你们可莫要辜负姐姐的期望，还不快见过宋夫子。” “宋夫子。”沈青松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激动倒也不需要这么激动吧？沈青然连忙去扶沈青松，宋钰也上前去扶，两人双手碰了一下，瞬间缩了回去。 “不敢当不敢当。”宋钰蹲下来，还没人给他磕过头，他也没有教书育人的经历，要不是沈青松太小，他都差点要磕回去。 “夫子，我一定好好学习。” 与沈青松相反的是沈青月，她的情绪似乎没有什么波动，甚至嘴巴还在撅着。 “青月。”沈青然喊了一句沈青月。 沈青月走到沈青然身边，示意她躬身，用手挡着凑到她的耳边。 “姐姐，我不想读书，大伯读了书但是一点也不好，我想跟姐姐一起做生意，赚好多好多钱。” 沈青月的财迷样子沈青然是见到了的，睡前都要数一遍枕头底下的铜板，开业的时候也是闹着要去铺子里帮忙。 跟她一起经商也没什么不好，把弟妹培养起来她不就可以安安心心躺平了？ “那你更要好好读书识字了，不然怎么看得懂账本？” 沈青然学着沈青月的样子，偷偷附在她的耳边嘟囔。 清澈的眸子里满是懵懂，好像确实是这么个理，转身走到宋钰面前，“宋夫子好。” 怕沈青月也要跪，宋钰眼睛紧紧盯着，随时做好准备要去扶，好在沈青月只是俯了个身。 宋钰松了一口气，抬起袖子擦擦额头因为紧张渗出来的薄汗。 沈青然捂嘴偷笑，这个宋钰看起来有点呆啊。 “宋夫子，这是我们家，隔壁是周爷爷家，对面是张婶子家，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有何需要帮忙的你就提，环境一般你别介意。” “叫我宋钰即可，沈小姐能给我提供一住处，在下已感激不尽。” 宋钰看了一眼眼前的茅草屋，虽有些破败，但院子干净整洁。 只不过，这院子似乎只有两间房啊，沈青然有一对弟妹，好像不太够啊。 茅草屋外面虽没什么改变，但屋里格局沈青然已经重新布置，主屋进门是餐桌，两边用屏风隔断，再往里左右两边各放了一张新床。 侧屋清理出来之后，也放了一张崭新的床和柜子，简陋归简陋，但是住人还是可行。 沈青然刚想带宋钰进院子，给他介绍一下侧屋的布局，被一直没出声的景川打断了。 “宋夫子跟我来吧，我们屋子不够，将我和青松的屋子腾出来给你。” 夫子两个字咬的很重，也没等宋钰拒绝，直接就走到他身边接过了他的箱笼，往隔壁走去。 “这怎么好意思？”一听到沈青松和景川要搬出去给他腾房子，宋钰真的有点不好意思，实在是有些打扰别人的正常生活。 看看沈青然看看景川，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你马上就是青松青月的夫子，无碍。”见宋钰还立在原地，景川一把就拉过了他。 景川平常都是个多做事少说话的人，路上回来也没见跟宋钰说一句话，怎么现在对宋钰这么热情？ 人都被拖走了，沈青然不好说什么，只好解释，“周爷爷收拾了一间房给我们借住，你是读书人，他肯定欢喜。” “那我去帮师傅收拾东西。”沈青松蹬蹬地就跟上去了，一定要在夫子面前留个好印象。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隔壁院子，沈青然捡起地上的缰绳想拉进院子，该死的小黄牛还是不听她的话。 “它是饿了……”沈青然尴尬笑着，绳子一丢，还是等景川回来吧。 “那青月带它去吃草。”沈青月一只小手都握不住缰绳，小黄牛竟然听话地抬起了高贵的蹄子。 沈青然头顶上冒出一连串问号，就不听她的话？ 正发呆之际，一股低气压让沈青然一哆嗦，只见景川抱着一个包袱，两卷画轴站到了她身边。 “你咋让他搬你那屋子里去了？”平常不见他多管闲事啊。 “那么想让他住你隔壁？”景川声音极冷，微斜着的眼眸带着寒光。 什么叫想让？她什么时候想让了？在路上不是说好了吗？沈青然皱着眉头不知道这景川是犯了什么毛病。 “村里人都知道我俩两情相悦，婚讯迟早要公之于众，这时一个不知名的男人住隔壁，于你名声有碍。” 沈青然点点头，她倒是没想那么多，最多熬过春节，趁着春播之前，她一定要把这茅草屋换了。 住处只是暂时的而已。 “他年纪轻轻考上了秀才，官府可以查到的，不算不知名。” 话音一落，沈青然只觉得自己身边的低压又低了几分，“这天气是不是马上要下雪了啊？” 没有得到回应，景川只留了个背影给她。 莫名其妙，捡了个秀才当夫子，这不是个十分划算的买卖吗？ 在家中就能上课，一对二教学，省心省力省钱，还能随时监督，哪儿找这么好的事情？ 借着这件事，沈青然把那头犟牛都看顺眼了。 第64章 瑞雪兆丰年 天气愈发的冷了，沈青然裹着棉被躺在床上打滚，实在是有些起不来。 “要赚钱要赚钱要赚钱……”沈青然嘴里嘟囔着，只有银子和铜钱能给她动力。 掀开被子，迅速裹上了衣服，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清醒，不由地抱紧了自己。 推开房门，眼前远处，一片银装素裹，雪花纷纷扬扬，宛如无数洁白的羽毛迎风飘扬，给地面盖了一层厚厚的绒毯。 “下雪了。”沈青然伸出一只手去接飘落的雪花，纯净而冷冽，冰凉凉的触感十分真实，真的下雪了。 沈青然激动地跑到雪地里撒欢，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的声响让她着迷，一路从自家门口踩到了小溪边。 “你在干什么？”景川看着沈青然一步步往溪边去，冲过去拉住她。 雪地本就湿滑，小溪边更甚，不小心摔跤滑入溪水里，必会感染风寒。 “下雪了，我在踩雪花，好好玩。”沈青然抬脚又踩了两下。 “幼稚。”景川松开了她的手。 “我幼稚，你还没有情趣呢，木头一个。”沈青然冲他做了个鬼脸，独自走远了些。 到三五米远的时候，趁景川拿竹篓子的间隙，沈青然立马蹲下团了一个大大的雪球，在他转身的瞬间，直直地向他砸了过去。 准头还行，直直砸到了景川的肩膀，砸到之后立马又蹲下捧了一大捧雪，边后退边捏，又朝他砸了过去。 “沈青然。”景川一字一顿，佯装生气。 “略略略……”沈青然才不怕他，躲到了树干后面挑衅他，“有本事你也打我啊。” 景川放下篓子，抓了一把雪就朝沈青然冲过去，沈青然都没看清他的身形，散落的雪花就砸到了沈青然身上。 忘了这厮会武功，要是砸下来的是个球，她怕不是要脑震荡，“停停停。” 退后了几步，连忙伸手表示投降，不小心被一块大雪覆盖的石头绊倒，唉哟一声倒了下去。 “没事吧？”景川一个箭步冲上去扶她。 沈青然一脸坏笑，“有事，我这腰好像是扭了。” 还以为沈青然真的扭到了，大手朝她腰间探去，准备将她抱起，沈青然抓了一把雪，将雪塞到景川的衣领。 “让你欺负我。”沈青然一个翻滚爬起来，脸上尽是得逞后的满足。 见她没有受伤，景川松了一口气，便随她去了。 捡起地上的背篓，一路上沈青然都在夸张地东摸摸西看看，叽叽喳喳的兴奋声音都没有停过。 年年临近春节都要下雪，至于吗？景川无奈地笑笑，时不时伸手怕她摔到田埂里。 他们到的时候，张婶子两口子已经把青菜摘好了。 景川见状直接回去拉牛车，小黄牛暂时安排在周爷爷做活的竹棚里，见着下雪了，周爷爷还贴心地给竹棚加了多铺了两层稻草。 大雪来得突然，乡间小路全部被白雪覆盖，雪景虽美，灰蒙蒙的天色却有些看不清路。 可能下雪之前下了一场小雨，雪层下面有薄薄的冰层，小黄牛老实前行也止不住脚底打滑。 “婶子，什么时候小年啊？” “好像大后日就是了，每天这么忙忙碌碌的，倒是没察觉只有这么几天了，往年的这个时候啊，家家户户都开始张罗给家里里里外外洗刷一遍了。” “那我们后日就歇业，好好筹备一下年节。” “那怎么行？如此那不是就亏了？铺子不开张，断了生意可怎么是好？” “有我的脑袋瓜子和婶子的手艺，怎么会亏呢？该是他们等得望眼欲穿才是。” 做生意确实不能轻易关门，可山路难行，出了意外可就得不偿失。 而且不仅是沈青然，张婶子一家全部的精力也都投入进来了，家里也是什么都没有添置安排。 小年了，沈青然没有亲戚走访，张婶子周爷爷都是要走亲访友吃年饭的，她也不是黑心的老板，非要逼着他们赚这个钱。 “你这小嘴每次都跟抹了蜜似的。”张婶子开怀大笑，“这场大雪，是个好兆头啊。” “冬雪会冻死土地里的害虫，融化时渗入土地，不仅可以缓解春旱，还可以给土地补肥，瑞雪兆丰年呐，来年一定有个好收成。” 一直到铺子里，大雪还在下，西街依旧热闹。 此时天已经微亮，许是下雪的原因，街上全是小孩子嬉戏欢笑的声音，热火朝天地打着雪仗。 “你可要读书习字？” 景川打断了一脸向往地看着别人打雪仗的沈青然。 “我？” 这个朝代的字体有些像繁体字，沈青然勉强还是能认出来，虽是文盲身份，但她不是文盲，她从未想过要读书习字。 “若是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沈青然瘪着嘴点头，不知如何拒绝，这以后不是又多了一桩事？到了这异世也逃不过要读书的命。 看着沈青然点头，景川明显身形放松了一下，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要不，我去跟着宋夫子学？”宋钰一看就比景川温柔些，到时候她写不好字也能少得两个白眼。 没勾起来一下的嘴角，瞬间垮了下去，景川皱着眉，他为何会突然冒出这个心思？为何他听到沈青然说宋钰会莫名烦躁？ “你早出晚归，还是我教你比较合适。”景川不由分说地将手中的毛笔塞到沈青然手里。 “诶，来客人了。” 沈青然眼尖地瞅见一个穿着华贵的姑娘，不待周旺财反应，沈青然就赶紧迎了上去，“这位小姐，里面请。” “坊间传闻你们家叫麻辣烫的东西最适合冬日，给我上一份最贵的。” “我们店里没有最贵，全是两文钱一串，随便挑选。” 原来是个不差钱的主，沈青然面上的笑容更深，引着她到放着菜品的货架旁，亲自拿着盘子准备帮她挑选。 听到两文钱，那小姐眉头一皱，“这么便宜能好吃吗？” “好不好吃，得尝了才知道。” “有雅间吗？不会要本小姐坐在大堂吃饭吧？” “本店确实只有大堂。”顾客就是上帝，不能得罪，沈青然面上依旧挂着笑。 第65章 挖墙角 眼神围着铺子里打量了一圈，确实只有眼前这么丁点儿大的地方，秀眉蹙起。 瞅到柜台的时候，眼睛一下就亮了，自顾自坐到离柜台最近的桌子，“没有雅间就算了，本小姐就坐这里吧。” “小姐，我们要先选菜品再制作的哦。” 沈青然了然，铺子里用餐的姑娘大多都是景川招来的，不过这么明目张胆地盯着景川看的，还是第一人。 “我要他帮我挑，他挑什么本小姐就吃什么。”纤细的手指直指景川。 “小姐……”沈青然生怕景川给她一梭子，上前准备抚下她的手。 “本小姐就要他挑。”那小姐桌子一拍，明显不想听劝。 “我是账房。”景川眸子都没抬一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手里的算盘，他满心都是自己异常的情绪。 “加钱。”那小姐手往身边仆从面前一伸，仆从递给她一个大大的荷包，“本小姐有的是钱。” 说罢松手将荷包重重砸在桌子上，面上挂着玩味的笑，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就不信没人爱银子，如果有，那就是银子没给够。 一脸得意地看着景川，景川依旧连个眼神都没甩给她。 “你没手吗？”语气冷了几分，十分不耐烦。 气氛一下就剑拔弩张了起来，沈青然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这个小姐不会发疯砸了她的铺子吧？ 她是要歇业，但不想被迫歇业呀，挺身挡在了二人中间。 “小姐，我这账房先生脾气确实有些大，你不要介意。” “不介意。” 没想到这个任性小姐竟然还挺宽宏大量，沈青然松了一口气。 “本小姐喜欢。” 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么大胆奔放，把沈青然都吓到了，这这这，这喜欢的话，她这个掌柜的是不是管不了啊？ 沈青然偷偷看了一眼景川，他这个当事人倒是没什么情绪波动。 “你是掌柜的？”那小姐的目光又转移到了沈青然身上。 沈青然连忙点头。 “你一个月给他开多少工钱？” 嗯？这问题的走向怎么这么奇怪？沈青然不解，十五文一天的话，一个月四百五十文？默默伸出左手比了个四。 “四两？” “四百文。” “什么？这么点儿？”那小姐拍案而起，因太用力手疼，五官都皱到了一起，举起手来呼气。 “小姐，你可慢着点儿。”跟着她的仆从忙去外面抓了一把雪，放在她的手上。 “我是钱家小姐钱茵茵，我们家铺子不计其数，不若你来我们家当账房先生，我给你开把两银子一个月如何？” 景川终于抬了眼，却依旧没做声，倒是沈青然惊了，她居然是想挖自己墙角？ “十两。”钱茵茵见他不为所动，立马加价。 景川放下手中的笔，掀开柜台过道的板子，走了出来。 看吧，没人会跟钱过不去，果不其然，钱茵茵笑得一脸胜券在握的模样。 “景川。”沈青然莫名喊了一句。 没想到景川下一秒就搂上了她的腰，“叫夫君。” “你们，你们成亲了？”说好的账房先生的呢？钱茵茵疑惑地看着沈青然，想要一个答案。 “我们确实成亲了。”沈青然有些尴尬地点头。 “那好吧，是我唐突了。”钱茵茵一脸惋惜，眼里还有点儿恋恋不舍，他们钱家这么大，都找不出一个这么俊的账房先生。 真的是可惜了。 本来以为钱茵茵会胡搅蛮缠，没想到居然是个明理的，看来她虽然有点傲娇，但也不算是个坏人。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收购青菜的秦凤嘴里说的小姐，就是这个钱茵茵吧？ 钱家的财富是永安城之最，这要是好好结交对她以后也会有益处的吧？ 沈青然脑子里的小九九还没有转完，张婶子吃惊的嗓门就传来了，“什么？你和景川成亲了？怎么没告诉我们啊？” “成了，婚书都送到官府了，婶子，你先去忙，钱小姐还等着吃麻辣烫呢，其他的晚点说。” 沈青然瞥了一眼景川，后者竟然还有心思笑，气得沈青然给了他一脚。 景川闷哼一声，嘴角的弧度又大了些。 “钱小姐，看看你想吃什么？我帮你拿。”沈青然挣脱出景川的怀抱，在货架上拿了小竹筐准备拿菜。 “全部都来一份吧。” “好嘞。” 片刻，一碗全家福麻辣烫上了桌，肉香混杂着奶香，闻着确实有食欲。 钱茵茵拿起了勺子喝了一口汤，眼睛一亮，“这卖相不够精致，但是这味道确实新奇，不错。” 满满一大碗，肚子吃撑了才放下筷子，清澈的眸子又盯上了沈青然，看得沈青然心里发毛。 “钱小姐，味道可还行？” “好吃。” “多谢钱小姐夸奖，欢迎钱小姐下次再来品尝哦。”有人夸，沈青然心情自然不错，面上的笑意不再僵硬。 “我们钱家有好多铺子，掌柜的不如将方子卖给我钱家？或者去我钱家的酒楼卖，生意定要更好的。” 这是挖不了账房先生了，就开始挖掌柜的了？ “冬日里的蔬菜难活，我们明日后就准备歇业了，恐怕只能下一次合作了。” “那好吧。”钱茵茵有些遗憾，深深叹了一口气。 “钱小姐，下次若有好的赚钱法子，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那可就说好了哦。”钱茵茵总觉得眼前的沈青然跟认识的其他人不一样，“你叫我茵茵吧，交个朋友。” “好，你可以叫我青然，他叫景川。”沈青然介绍道。 “你这么漂亮，为啥找这么个木头男人？看起来好凶哦。”钱茵茵拉过沈青然，背对着景川嘟囔。 “那你为什么要他去你们家的账房先生？”沈青然反问。 “我们家的账房先生没这么俊的。” 此话一出，沈青然扑哧笑出了声，这个钱茵茵还怪可爱的，“我也是没见过比他俊的。” 两个少女笑作一团，友谊莫名其妙的建立起来了。 在柜台算账的景川，也听到了沈青然说的话，脸颊莫名烧得慌。 第66章 欢欢喜喜买年货 送走了可爱的钱茵茵，张婶子大门一关，和沈巧翠周旺财一起把沈青然和景川围在了柜台里面。 “真的成婚了？这礼也没过，席也没办，怎么就偷摸成婚了？” 父母之命，他们二人无父无母，自己确实可以做主，可好歹该走的流程都要走一遍啊。 “前段日子官府不是贴了告示，得十五岁之前成婚，我这不是马上十五了，所以就写了婚书交了官府。” 张婶子点点头，确实有这么个事儿，等年后，周旺财也要相看起来了。 “那你们准备何时办酒啊？”老一辈人的眼里，没有成婚的仪式，就不算成了婚。 “等新房建成之后吧。” “那得等到啥时候啊？” “等不了多久了，我们三姐妹如今挤一间房，景川和青松也挤着一间房，如今还有小黄牛和宋夫子，我准备过完年就开始考虑了。” “也是，如今手上有银钱也可以考虑了，到时婶子帮你。” “我就知道婶子最好了。” 外面还在飘着雪，甚至起了雾气，将热闹的人群都逼回了家。 怕再晚点看不见回村的路，沈青然决定歇业先回村。 路上的积雪约莫已经堆了十几公分厚了，西街路上有各家的商铺铲雪，出了城，主路上是一片泥泞。 好在，走到半路上，风雪就停了，几人安全回到了青山村。 约定好明日的出发时间，就各自归了家。 除了需要照顾大棚和蔬菜的周富贵，和埋头捣鼓什么的宋钰，其他三家人都按时坐上了牛车，欢欢喜喜地准备去买年货。 铺子里的菜品没有补，客人来前几人都比较清闲，趁着这时，沈青然就想着把这些日子的工钱结了。 招呼着众人来到柜台前的桌子，示意他们坐下。 “开店初时，你们都不愿问我要钱，如今赚到了钱，该给你们发工钱了，铺子开了二十多日，我们就按月薪算，开年后依旧如此。” “婶子和巧翠，摘菜洗菜烫菜抽空还得洗碗，六百文一月，旺财跑堂，五百文一月，你们每日早出晚归陪着我，你们辛苦了。” “还有周爷爷和周叔，你们一个提供竹签，一个照看菜棚，四百文一月，你们有什么异议吗？” 众人哪有异议，都张大了嘴巴，他们这些泥腿子，就算是地里的粮大丰收，拿去还钱都没一次见过这么多银子。 去码头做苦力，一天也才十五文，对比之下他们的活计实在是太简单了。 “竹子都是现成的，我每天也没出几个时辰的力，哪儿要得了这么多，不行不行，这太多了……” “对啊，外面跑堂才二百文，我们也不算真厨子啊，这太高了……” “我来青山村，你们帮了我许多，铺子能开起来，也有你们的功劳，就是……”沈青然特意压低声音，“等我以后招工，你们都把工钱瞒紧些就好。” 俏皮的样子，众人有些哭笑不得。 “别在铺子说不要不要，容易把财运赶跑。” “都收下吧，来年我们好好帮青然就是。”次次给钱次次推脱，但是次次又收了，推搡来推搡去的怪不好看的，张婶子第一个站出来拿下。 她知道沈青然是真心想给，那何必辜负？ “对呀，都没张婶子爽快，都拿着。”沈青然一个个塞，好在大家都没说什么就拿下了。 “那我们就赶紧把铺子里的货清了，等下好去买年货回家过年。” 众人拿了钱，一哄而散，铺子的活抢着做，生怕自己闲着对不起工钱。 “你出钱买的铺子，我出的配方和点子，等今天卖完，扣掉工钱，我们三七分，你三我七如何？” “三七？” “那四六，我的点子比你的铺子值钱，茵茵都看上我的点子了呢。” 沈青然以为景川是不满足这个价格，每天的入账她心里有数，目前的纯盈利部分大约六十两，再少她还咋建青砖大瓦房？ 而且建完他也是要住的啊，最多只能四六了。 “我的就是你的。”景川丢下这么一句，转身去帮周爷爷清扫门口的积雪，懒得理她。 这是不要？不要正好，她还能给自己规划一个大后花园，不过回家之后，她还是按照三七分的金额，把他的那份单独存放起来了。 菜品数量不多，他们早早地就收了工。 临近中午，街上的人群不减反增。 “青松青月，你们有什么想买的？姐姐都给你们买。” “真的嘛？我想买纸笔。” “我想买算盘。” 还真是一个心心念念读书，一个心心念念赚钱，“好，其他的呢？” 两个小的摇摇头，沈青然其实也不知道过年要准备什么，以前只需回家，家里人自然都备好了。 几人跟着张婶子，买完米面买肥肉，买完瓜子买花生，买完布料买鞋底子…… 三家买的年货堆了半个牛车。 “托青然的福，不然我们哪里有钱买这么些东西哦。”张婶子拉着沈青然的手，眼中隐隐有泪花。 “那也是大家先相信的我，说的我会不好意思的，还有啥没买？青松的纸笔是不是还没买？我们们去买纸笔吧。” 沈青然不是个爱煽情的人，甚至有些应付不来这种温情场面，连忙转移了话题。 买的东西虽多，却也都缺了一点年味儿，直到来到书坊，沈青然才发现缺了什么，春联呀。 过年怎么少得了写春联剪窗花贴福字呢？ 在沈家村时，很少有贴春联的，纸张贵，有些名气的墨宝更贵，就算只买最次的，也够换几斤大米。 看张婶子买了这么多也没想到，估计也是差不多的原因。 可现在不一样，家里有景川，还有个宋夫子呢，有现成的人可以写春联，只用买纸张就便宜很多。 大手一挥，买了红纸，又带着大部队去买烟花爆竹。 沈青松沈青月周小草都开心地直跳脚，张婶子周爷爷看得一脸心痛，但是过年的好日子，他们到底也是没有出声阻止。 买到最后，都有些心疼还没有一岁的小黄牛了，满满当当的，这些人都坐不下，只得另外在城里租一辆牛车。 一车年货，一车人，午时才过一点的时辰，回到青山村，看呆了村里的村民。 知道沈青然在做生意，可众人没把一个小丫头放在眼里，甚至觉得她多少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沈青然，赚得盆满钵满的消息不消片刻，就传遍了青山村的每个角落。 第67章 跟娘回家吧 沈青然赚得盆满钵满，这可急坏了沈家人。 村里人都是惊讶羡慕，唯有沈家人个个眸里喷火，嘴里喷粪。 “那贱人竟然有出息了，当初怎么没饿死她啊。”沈老太太气得捶桌，被放弃的赔钱货怎么能越过越好？ “还不都怪你和二弟，非要撺掇着把人家卖了，不然赚的钱可不就都是我们沈家的？” 来了青山村之后，沈老大的生活质量直线下降，没有书架贵妃椅，书桌也是普通的木桌，饭食也抠抠搜搜没有油水。 就连连陈秀英都时不时要找他吵一架。 本来就是一肚子火，听到沈青然一个小丫头片子赚到了钱，更是火大，觉得沈老太太和沈老二拖累了他。 “我不是为了沈家？我不是为了你们打算？” “还说为了沈家，为了谁你心里清楚，卖青丫头的定金去了哪里？卖翠丫头的钱你可见着了？还不是全落了二弟的腰包？” 沈老太太心口一梗，不知如何反驳，确实是全便宜了沈老二。 “就是，现下一屋子烂摊子收拾不完……”陈秀英烦得要死，李梅被沈老二打的卧床几日，沈巧翠又走了。 洗衣做饭，砍柴烧火，扫地喂鸡…… 什么事情都要她干，还得挨沈老太太骂。 “要是我爹在，我怎么会过这样的苦日子哦……”陈秀英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嚎什么，老娘还没死呢。”打不了沈老大她还收拾不了媳妇了？沈老太太冲上去就是一顿揪，狠狠地发泄心中不快。 肯定是这个死婆娘撺掇，不然她大儿子怎么会与她离心？还怪她偏心老二？下手愈发重了。 哀嚎声大得连隔壁邻居听得都直打哆嗦。 还自诩书香世家呢，破皮无赖家都没他们家幺蛾子多。 “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爹娘呢，成何体统。”沈老爷子手中的烟杆向沈老太太和陈秀英砸去。 “好啊你个死鬼东西，我天天为这个家劳心劳力，你就这么对我？” 沈老太太肩膀吃痛，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沈老爷子，说罢就要动手。 “劳了什么心什么力？银子没看到银子，米粮没看到米粮，每天尽是贱人贱人的骂，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你知道村里人怎么说我？娶了个悍妇泼妇！你看看我这老脸，咋还出得去门？” “谁敢说老娘，让他站出来，看我不啃下他一块肉……” 居然有人敢背地里骂她，沈老太太作势就要出门去找人理论，看看是谁那么爱嚼舌根。 “你可别出去丢人现眼了，我不要脸我还要呢。” “我丢人，我给你生了个秀才儿子的时候怎么不说我丢人？” “跟你有什么关系？那是我的种，是我沈家砸钱培养出来的。” 两人声音越来越大，隐约能看到隔壁院子里升出来看戏的头。 “好了，我能考秀才那是我聪明，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消停点吧，外面那么多人看着呢。” 沈老大举起袖摆遮着脸，脸上满是嫌弃，简直是给他这个秀才公抹黑。 “看什么看？都太闲了是吧？” 沈老太太叉着腰冲门外吼，大家只想看戏，并不想惹祸上身，看戏的模样收敛了些。 “老二媳妇呢？”沈老太太锐利的眸子在大堂搜索着，李梅在门口往后瑟缩了一下。 “娘。” “你女儿如今吃香的喝辣的，可有想起你这个娘？” “这……” “她可没分家，还是我们沈家的种，你去让她拿点钱来孝敬爷奶，吃的也成，空着手回来你也不要回来了，天天只知道吃吃吃。” 沈老太太人还没到李梅面前，李梅就边说去找沈巧翠边冲出去了，一想到挨打的痛感她就害怕。 偷偷摸摸围着沈青然家的茅草屋转了几圈，沈巧翠才端着一刀猪肉准备到溪边清洗。 沈青松沈青月对周爷爷上次做的红烧肉念念不忘，想让沈巧翠也复刻一下。 “巧翠，巧翠……”李梅躲在篱笆旁喊她。 沈巧翠看了一眼，并不是很想理，径直就往小溪走去。 好不容易蹲到人出来，李梅怎么会放过，冲上去拉着沈巧翠躲回了篱笆旁。 “有话就说。” “巧翠啊，当时卖你不是娘的主意，娘被那个畜生打得半死，我是真的爬不起来救你啊。” 沈巧翠面上有片刻的动容，瞬间就压了下去。 沈老二是有错，可她来沈青然这里不是三五天，是快一个月了，除了问她要了一次钱，没人关心过她的死活。 “你跟娘回去吧？”说这话的时候，李梅死死地盯着盆里的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吞咽着口水。 原本抓着沈巧翠的手，不自觉地就抓住了盆，甚至还在暗暗使力。 “娘是想让盆里的肉跟你一起回去吧？” 沈巧翠自嘲地笑了一下，这就是想让她回去的娘。 “你给那沈青然那贱人干了那么久的活，这肉自然是犒劳你的，当然得带回沈家。” 刚准备去抓盆里的肉，沈巧翠一个转身。 “你个死丫头，几天不见胆子肥了是吧？”李梅伸手刚要揪她，在看到沈巧翠平静的眼眸时默默放下了。 “巧翠啊，我跟祖儿都好久没闻过肉腥味儿了，你就当心疼心疼你弟弟，我若是带不回去东西，你爷奶得打死我的。” 听到沈祖的消息，沈巧翠有些动容，她这个弟弟虽然顽劣了些，但是对她是好的，在她受罚会偷偷省下来口粮给她吃。 端着木盆的手暗暗用力，“我不是沈家人了，与我有何关系？” “你走吧，你不走我可喊人了，景川会武，到时我可帮不了你。” 在这里的一个月，她过得比前面十几年都开心，沈青然对她的好不是假的，反倒是她这个娘，眼里只有五花肉。 “我是你娘，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卖掉的时候就不是了，你不走我喊了……” “景……” 李梅捂着沈巧翠的嘴巴，东张西望地见没动静，“我走我走，生了个这么没良心的东西，真是晦气。” 放开沈巧翠的瞬间，上手抢夺沈巧翠手里的盆，好在沈巧翠抓得紧。 见没有得逞又怕沈巧翠真把景川那个瘟神喊过来揍她，恨恨地拔腿就跑。 空着手回沈家，可怎么交代啊？ 第68章 一二三四五 屋外的动静丝毫没有影响到屋里人。 沈青松正小心翼翼地捏着没沾墨的新笔，横横竖竖地比画着，心脏砰砰的感觉让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认字。 这时，宋钰吃力地端着两个托盘站在门口敲门。 “夫子。” 这敲门的声音只能算是聊胜于无，还好沈青松眼尖看到了，大喊了一声，几人的目光才落到门口。 “宋夫子，你这是……”沈青然看到他颤巍巍的手，想上前帮忙。 景川将她按住，自己上前接过，稳稳当当的拿到了侧屋的桌子上。 “多谢景兄。”宋钰拱手行礼。 “宋夫子这是？” “这是沙盘，是我给青松和青月学写字准备的，纸张珍贵，先形后神。” “沙盘写完一刮，可以节约纸张不浪费。” 宋钰是穷苦出身，若不是家中族人倾力相助，他也考不上这秀才，他丝毫不避讳，不卑不亢地解释。 听说要做夫子，他第二天一早就去找合适的木板，借周爷爷的工具亲手制作，里面的沙也是他冒着严寒，去溪水里挖的河沙。 “确实是个巧思。”沈青然没想到这一层，但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最便宜的是竹下纸，五文一张，可这种纸粗糙易晕墨，不适合新手练字。 稍贵些的新管纸十文一张，就算一天一人只用一张，也要二十文，何况练字以张来计算根本不够。 “无奈之举罢了。”宋钰温和地笑，又拿出两只与毛笔粗细长度一样的竹棍。 以沙盘为纸，以竹棍为笔，沈青松沈青月听到可以节约银钱，十分开心地接受了。 “当然可以。”宋钰摸了一下沈青松的脑袋，大抵天下的夫子都是爱勤学好进的学生，宋钰格外喜欢沈青松。 在两个沙盘中分别写下沈青松沈青月的名字，将二人带到沙盘前。 沈青松是有些懵懂，沈青月则是皱眉开始头疼了，看起来好难的样子，比捡柴火拔草难多了。 “这边是你们二人的名字，沈青松，沈青月。” 沈青松跃跃欲试，可不知如何下笔，写下三个点之后，就停滞不前了。 沈青月拿着竹棍，三个点都不知如何落笔，“夫子，好难哦。” “由简入难，确实难了些，可自己的名字是必须要记住的，暂时不会写无妨，但是要会认。” “好。”沈青松沈青月齐齐高声应和。 宋钰满意地点点头，“那我先来教你们写简单的字，你们的姐姐是做生意的人，那就先教你们识数，看账本用得上哦。” 后面半句是冲沈青月说的，果不其然，沈青月的眼睛一下就有光了，热切地看着宋钰，与先前判若两人。 宋钰也不卖关子，将沈青月的名字抹去，用竹棍画了一道横线。 “这是一，一个铜板，一两银子的一。” “这个简单，我会我会。”沈青月抢先在沙盘上画一道横线。 “很棒，那我们再来写二。”宋钰又在沙盘上画了两道横线。 沈青松沈青月照做。 “不错，那我们再来写三。”紧接着在沙盘上画下三道横线。 “那青月知道了，四就是四个横线，五就是五个横线……”边说边沾沾自喜地在后面加横线。 “青松，你觉得呢？” “应该不会吧？那要是一百，要画一百个横线嘛，那纸上也写不下呀。”沈青松一脸疑惑地挠挠脑袋。 “确实，所以四和五，就不一样了。” “那夫子快教我们写。”沈青月有些迫不及待。 “写字切不可心急，一字虽然简单，但绝不仅仅只是一个横线，起笔行笔落笔，笔势需稳，力度需匀……” 宋钰边说边示范，两个孩子的目光死死地黏着他手中的笔。 沈青然点点头，看他们都认真学了，就不需要她操心啥了，拉着景川退了出去。 沈巧翠迎面走来，看到沈青然后有些瑟缩，打了声招呼之后将盆送到了厨房，切着洗干净的五花肉。 “巧翠啊，晚饭还早，你去跟着宋夫子一起识字。”沈青然喊了她一声。 沈巧翠切肉的手一顿，是在跟她说话吗？她难以置信地抬头。 “愣着干什么，晚了进度可赶不上了。”沈青然催促着。 沈巧翠放下刀，将满是油污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姐，我就算了吧，免得碍了宋夫子的眼。” 她一个丫头，如今又是寄人篱下，怎敢奢望自己有一天可以习字。 村里的小子们都没机会识字，更别提她一个丫头。 “你这说的什么话，人人都有学习的权利，你可别看轻了自己。”沈青然眸里有些心疼。 沈巧翠攥紧了拳头，她是想学的，只是不敢，如今沈青然这么说，她壮着胆子去了侧屋门口，却迟迟不敢敲门。 听着宋夫子手把手教沈青松沈青月如何握笔，如何落笔，声声细语，平静着她疯狂乱窜的心跳。 “你是巧翠？你是要来一起学习吗？进来吧。” “我……” “进来吧，只是时间仓促，我只来得及做两个沙盘，晚点我去多做几个。” 和煦的笑容让沈巧翠十分安心，他没有因为自己是女子而看不起自己，抛却脑海里的胡思乱想，快步走了进去，不能因为她耽误进度。 …… 屋里风平浪静，屋外的李梅见没讨到好处，不敢归家，晃悠到了大棚里面。 能薅两把青菜回去也是好的，也算有个交代。 可周富贵拿了工钱，更加丝毫不懈怠，恨不得吃住都在大棚里，除了到竹棚搬柴火，硬是没出过大棚的门。 完全无机可趁。 蹲守了半个时辰，腿麻腰酸，实在是坚持不住了“贱人，几颗不值钱的菜还找人守着。” 李梅十分烦躁，一想到自己回去少不得一顿打骂，对沈青然的不满又加了一层。 偷偷摸摸地摸回沈家，在门口就听见，沈老太太骂骂咧咧地说李秀英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李秀英捏着扫把的手气的发抖，在心里骂着李梅那个懒东西最好是能带点儿什么东西回来，不然可要她好看。 第69章 流言蜚语满天飞 “李梅啊，你站在门口干啥？过来唠唠啊……” 李梅正踌躇不前，可村里交好的长舌妇喊了一句，李梅一个颤抖冲她摆手。 来不及了，沈老太太已经出门将人拖了进去。 “你就这么空着手回来了？晚上还想不想吃饭了？” 看到门口有人拎着篮子喊李梅，沈老太太刻意压低声音，但手却死死招呼着李梅腰间的软肉。 “娘……疼……”李梅疼得直叫唤。 “喊什么喊？婆婆教训媳妇天经地义，谁能管我不成？” 只是一瞬，陈秀英门一关，沈老太太就原形毕露了。 “娘，抢不来啊，沈青然油盐不进你也知道，现下巧翠也被她教唆着与我离了心，吃着肥得流油的五花肉，都不给为娘的一点啊……” 沈老太太停手踹了李梅一脚，“这沈青然真的是天生来克我的，和她那贱人娘一样，真是气死我了。” 沈老太太松了手，李梅瞬间爬出去老远，疼得她眼泪止不住地流。 “娘，我看到那沈青然的院里又多了个俊秀男人，我看她能赚到钱，靠的怕不就是景川和那男人。” 在他们的印象里，沈青然就该是唯唯诺诺，任打任骂的形象，凭什么她现在能翻身？ 他们宁愿相信沈青然是傍上了男人，也不相信沈青然是凭借自己的脑子赚到这么多钱。 “你看见了？” “那还有假，待了个把时辰都没出门勒……” 李梅在沈青然家门口没待一会儿，只看见了宋钰端着沙盘进去，后面她就去了大棚蹲着，压根儿没看到其他。 “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跟她那个娘一样，勾搭男人有一手。”沈老太太冷笑着，拉着李梅说了些什么。 李梅一个咕噜站起来，连滚带爬跑了出去，跑出门才松了一口气。 “娘，她又去干啥？衣服不洗了饭不做了？”李秀英看到人走了，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又留她一个人干活？ “你不能洗不能做？”沈老太太给了她一个白眼，就回了房间躺着。 李秀英也扫把一丢，回了房间跟沈老大掰扯起旧事。 “相公，要不你去跟娘说说，我们搬去城里住吧？在沈家村就说好了的，又方便你读书又方便你结交友人。” “你以为我不想？家里哪有银钱？”沈老太躺在床上眼皮都没抬一下。 李秀英不知道的是，原来在沈家村说去城里，无非就是想着她无兄弟，等她爹去了，等着吃绝户呢。 如今沈家刚逃难，城里又没有了屠户亲家，连租房都困难，还结交友人，他少年时就考了秀才，该是别人来结交他才对。 躺在家里有吃有喝有人伺候，还有一群没见识的人跟在他后面喊秀才公，别提多美了。 婆婆婆婆是个磋磨人的，丈夫丈夫又是个不贴心的，李秀英直叹自己命苦，可惜没人理她。 …… 李梅出门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朝喊她的妇人家里去。 “诶，李梅，你婆婆竟然放你出来了？” 李琴与李梅是本家姓，两人又是臭味相投，关系比那孙桂芳要好上不少。 “本也无事。”李梅讪讪笑着，连忙转移话题，“不是说要唠唠嘛，不请我进去喝口茶水？” “要的要的，这不是桂芬喊我们去樟树下坐坐呢，我这准备出门嘛。” 迎李梅进去喝了口水，两人手挽着手去了樟树下，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无事可做来消磨时间的妇人。 “李梅啊，你看看你们分出去的侄女，好大一车年货哦，半扇猪肉篓子都压坏了，还有烟花红纸，怕是花了不少钱吧？” 李梅一出现就被几个妇人围了起来，叽叽喳喳地问着情况。 村尾本就距离村子远了些，沈青然他们一行人又早出晚归，周爷爷是老一辈的不好嚼舌根，周富贵又是个不爱搭理她们的。 这么些天，大家都知道沈青然做了些小生意，却没人知晓到底赚不赚钱。 “对啊，听说西街有个麻辣烫铺子，里面就有青菜卖勒，是不是就是你侄女开的哦？” “这么大个铺子，那得多少钱啊？” 还有个铺子？李梅眼睛瞪大，沈青然还有钱开铺子？她被沈老三揍了之后，在床上躺了一段时间。 加上临近过年，家里里里外外都要打扫，她带病做活，时不时就要被沈老太太骂被李秀英嘲讽，有段日子没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她以为沈青然一行人只是去城里卖青菜，没想到居然是开了铺子。 “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能耐？还不是靠的男人？” 肯定是靠的男人，逃荒路上沈青然姐弟三个别说稍新点儿的衣服，就连肚子都没一日吃得饱的。 后来又欠了十五两银子，那穷样子她是亲眼所见的，一个人怎么会几个月变化就这么大了？ 不是爬了男人的床，李梅都不信。 “男人？那个会武功的景川，不是被周爷爷救的，那时药钱都是欠的勒。” “你也说了会武功，我们村里那个人还有钱送孩子去学武？那可不就是有钱人？” “是啊？那他既然有钱为什么要留在青山村呢？” “还不是沈青然那个狐媚子勾引的别人，他们可是私定终身了呢？” “他不是吃软饭的嘛？” “你以为只有一个男人？我今日还见着个书生模样的人进了她屋子，一个多时辰都没出来呢。” 这话一出，人群哗然，一个个睁大了眼睛，问是不是真的。 “那当然，我亲眼所见，你们现在去看，人指不定还没走呢？” “这这这，这可是要浸猪笼的啊，我们青山村可没有过这样伤风败俗的女人啊，这传出去，村里的姑娘还要不要嫁人了？” “就是就是，怪不得有钱，原来真的是勾搭了男人，还不止一个啊？” 大家议论纷纷，说着说着就跟都见着了一样，一传十十传百，家家户户都听说了沈青然勾搭两个男人的事迹了。 沈青然和景川出门找村长，一路上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是鄙夷不屑，甚至村里的混子冲她一脸淫笑着。 若不是景川在，说不定这些人都要上前言语挑衅，动手动脚一番。 这些人都是发什么疯了？沈青然不明所以。 第70章 揪出来对峙 一路怀着怪异的心情来到里正家。 周大吉也在同媳妇也在说些什么，看到沈青然的那一刻，一脸心虚的样子都没来得及收起。 “你怎么过来了？” “里正爷爷，你们这是？” 沈青然没有回答村长的问题，她在村长的眼里看到了与其他人一样的探究，心底的疑惑更甚。 “丫头，我刚去外面洗菜，外面的妇人好多乱嚼舌根的，说你跟两个男人不清不楚勒，诶，我这个老太婆听着都臊得慌哦。” “我跟两个男人？”景川和宋钰？怎么就不清不楚了？ 里正奶奶把沈青然拉到一边，将村里其余妇人说的闲话告诉了沈青然。 “不知里正奶奶是从谁嘴里听来的？” “村里都传开了，我是在隔壁家的大儿媳李娟嘴里说的。” “我清清白白，我赚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净的，我与景川已过官府明路，我与那书生从未独处一室，我不知道谁要这么污蔑我的名声？” 沈青然真是气笑了，说她勾引景川吧，她确实挟恩想与他成亲，可那宋钰，满打满算，来了都没两天。 本来她是想为村里人谋些福祉，可现在她居然变成了个笑话。 “还请里正爷爷帮我做主，我愿意与他们当面对峙。” 是可忍孰不可忍，沈青然不是畏畏缩缩的性格，她倒是想看看是谁坏她名声，坏她的名声又有什么好处。 “这是自然，我也想看看，是谁要坏了我青山村的名声。” 周大吉义愤填膺，指挥着周长胜去村里敲大锣，半个时辰后去祠堂里集合。 一般都是大事，才会全村敲锣告知，所以人聚集得十分快，不到半个时辰，祠堂便围满了人。 周大吉带着沈青然景川已经站在了堂内。 看到沈青然和景川，底下的议论声渐渐多了，丝毫不避讳，也有为沈青然说话的，大多数人缄默不言，只是眼神带着探究。 “静一静静一静。”周大吉的声音一出，人群立即安静。 “今日我家那口子去洗菜，听到许多人在背后嚼舌根，李娟来了嘛？” 被点到名的李娟站了出来。 “青然丫头，你问吧。”周大吉将中心的位置让了出来。 “婶子，不知是谁与你说我勾引男人，与一书生共处一世，靠身体换的银钱做生意的？” 沈青然不急不躁，李娟却听红了脸。 不止是李娟，底下的人皆是红了脸，怎么会有人把如此露骨的话放在嘴边？传言不会是真的吧？ “我……我也是洗衣裳听周大丫说的。” “周大丫来了吗？” “你又是听谁说的呢？” …… 挨个询问，李梅心下一惊，这么问下去不就问到她头上了？ “听李琴说的。” 听到李琴的名字，李梅下意识地就想离开人群，但看热闹的人都是一拨一拨地往前挤，她根本就挤不出去。 直到听到里正在喊李梅的名字，人群主动给她让出了一条进祠堂的路。 “不知二婶子是听谁说的呢？”虽然心里有谱，但一看到是沈家人，沈青然真是打心底里厌恶。 “还需要听谁说？人在做天在看，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李梅心虚，但依旧梗着脖子硬着头皮与沈青然对峙。 “我还真不清楚我做了什么，二婶子如此看不上我？”沈青然冷笑，眼神里似裹了刀子。 李梅身体瑟缩，不敢直视沈青然，怎的沈青然跟那景川身上的瘟神模样越来越像了？ “你一个女娃子，怎么可能靠自己就做得了生意？买得起铺子？买得起黄牛？不是靠男人是靠什么？” 李梅声音越说越大，底气也越说越大，相处了十多年也没见沈青然有这天分啊。 她确确实实是不相信沈青然可以靠自己赚到这些日子，恐怕村里也没几个人相信吧？ “那谣言是二婶子传出来的咯，二婶子可亲眼看见我勾搭男人了？” “怎么没勾搭，那书生是不是在你家，青天白日的，个把时辰没出来？” “确实。” “看看，看看，你们看看，她自己都承认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听到沈青然亲口承认，李梅若有尾巴怕是此刻都要翘上天了，沈青然冷眼瞧着。 “你这么懂，怕是青天白日的你也去别人屋子里待了吧？比如你趁着李琴婶子去溪边洗衣裳的时候，去她家待了个把时辰，去干啥了？” 造谣哪有什么成本，不就是一张嘴？ 说沈青然的时候不觉得，此刻沈青然一说出来，李梅的脸色都变了。 “我啥时候去了？” “偷偷摸摸的当然得避着人。” 村民看李梅的眼神也变了，李梅吓得要死，这脏水泼到她身上，沈老二怕不是要打死她。 “血口喷人，你个毒妇，你想要我的命啊……” “二婶子，是你想要我的命啊，我说不得你就说得，我家里弟妹三个，景川亦是人，怎么就与书生独处私会了？” “我秋末种菜，凭脑子凭劳动赚的钱，怎么就是出卖身体了？” “女娃子怎么了？女娃子就一定要靠男人不能靠自己？说你狗眼看人低，我都怕污了狗的名声。” 沈青然越说越激动，恨不得自己没素质，去撕了李梅的嘴。 “各位，人言可畏，我景川一无所有，靠的就是沈青然自己赚的钱，我们堂堂正正，婚书已呈官府，我们家，靠的是她。” 景川将暴走的沈青然护在身后，“女子清白重要，你们若非看她不爽，冲我来就好，我不介意……” 说不介意时，冷眸扫过众人，压迫力十足，仿佛在说不介意割了他们的舌头，不少村民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婚书？” “那他们二人既已经决定成婚，那便不算于理不合，李梅，就算分家了，人家也喊你一句二婶子，你这不厚道啊……” “就是，太恶毒了……” “眼红人家就直说，造什么谣？” “谁说我造谣，既然已经成婚了，怎么还与其他男人不清不楚？那不就是荡妇，不要脸……”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景川已经冲上前去，掐住了李梅的脖子。 “我说过，冲我来。” 锐利而冷酷的眸子让周边的气温都骤然下降，凛冽的杀意让人群主动退散了几步。 第71章 不是圣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沈青然有些不知所措。 对峙就对峙，谁先动手谁就有错了，她知道景川是看不惯，可毕竟在人前。 “景川。”沈青然一喊，景川立即就收了手，面上恢复了平静。 “不好意思，各位见谅，我脾气不太好。” 众人哪儿还敢说他什么，自己的小命要紧。 “你成婚了？你成婚怎么不跟我这个奶奶说，彩礼呢？我们沈家供养你这么多年，聘礼得给我们沈家。” 沈老太太推搡着人群冲到人前，第一件事情竟然不是为李梅出头讨要医药费，而是关心沈青然的彩礼。 “你没事吧？”这老东西又出来碍什么眼？还有完没完了？ “什么没事？你不经过父母之命就私自领了婚约，忤逆不孝的东西，想娶我孙女可以，得拿出聘礼来。” 说这话的时候，沈老太太朝人群退了几步，还是害怕景川会动手。 “我入赘。”景川双手环胸，说得十分坦荡。 “你……你有手有脚有样貌，居然靠女人供养？你有没有点骨气？”沈老太太指着景川，难以置信。 村里但凡是个正常的，都不会看得起入赘的，不仅是沈老太太，青山村的其他人一样难以置信。 “那又怎样？” 好像确实也不干其他人什么事，人家正主都没说啥。 双方对峙之际，宋钰匆匆赶了过来，他本想着自己是外乡人，村里人的事情，跟他无甚关系，也就没有在意。 没想到，事情竟是因他而已，便匆匆赶来。 景川是个模样好的，宋钰也是个模样好的，村里有些大胆些的妇人，讨论起了沈青然艳福不浅。 “在下宋钰，在永安城门口被沈小姐和景川兄弟所救，暂住在周忠老爷子家中，今日去沈小姐家只为教她的弟妹读书，从未独处一室。” “沈小姐于我有恩，还传出如此谣言，我真是罪过，还请大家嘴下积德。” 宋钰自小读书，十二岁便成了秀才，在村里众星捧月，自是没见过这种场面，白净的脸上被怒火憋得通红。 “嘴长你们身上，你们自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李梅被掐了之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有种就真掐死她，恨恨地瞪着景川。 景川眸中的杀意未褪，只是碍着沈青然的面子，压制着内心的暴躁。 “二婶子，你还是擦擦自己的眼睛洗洗自己的心吧，别自己是黑的，看别人都是黑的，你这让村里其他人还怎么敢跟你打交道哦。” 沈青然说完看了一眼李琴，李琴回想到沈青然说李梅趁她洗衣服偷偷潜入过她家，皱着眉头起了疑心。 “是你黑心，你个不要脸的贱人，你就看不得我好。”李梅歇斯底里地喊着。 “你有什么值得我看不得的？是有个好丈夫？还是有个好婆婆？” 李梅彻底破防，大叫着朝沈青然扑过去，被景川一脚踹得半天都直不起身。 众人见状，皆不敢作声，谁敢惹这瘟神？ 沈青然从兜里掏出一钱银子，“景川虽动了手，可是你先惹我在先，这个钱，就当是你的医药费，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 污蔑不知道官府会不会惩罚，但是打人闹到官府，对景川不利。 沈老太太一看到银子就扑了过去，把银子拿在手里，咬了一口，是软的，眼睛再看不见其他。 众人看着，心中的天平都偏向了沈青然，沈老太太一家的奇葩有目共睹，他们居然还帮着说沈青然的坏话。 有些没有说沈青然坏话的嘲讽了起来，一些面皮薄的也借着台阶给沈青然道了歉。 “我今日在沈小姐家中，她说人人都有读书的权利，问我愿不愿意教青山村其他的孩子读书习字，你们如此言行，简直是寒了她的心。” 周小草来找沈青月玩时，发现她在习字，一脸羡慕向往，后来旺财来送东西也凑了上来，本就狭小的房间更加逼仄了。 在征得宋钰意见之后，她和景川才去找村长，看有没有空地和人手，趁着过年起一个简单的小房子，供孩子读书。 盖房子的银钱和宋钰的工钱，皆由沈青然负责，结果半路上遇到这么档子事。 “青然丫头，你今日来找我，竟是想在村里办学堂吗？” “我是想着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宋夫子愿意的话，不如问问村里有没有其他孩子愿意读书习字，免费一起跟着学学。” 免费两个字一出来，人群一片哗然，没想到沈青然竟如此大度。 愿意，他们当然愿意，在他们眼里，读书是有大出息的，青山村好多年没有出过秀才了。 唯一一个沈老大，还是流民迁移过来的，初时，大家对沈家都是十分尊重的。 别说是免费的，就算需要些银钱，只要拿得出来，还是有不少人愿意的。 “不知你现在还可愿商量这事？”周大吉声音里有些颤抖。 今天这事，说不寒心是假的，沈青然犹豫了，德以报怨，何以报德？ 村里的其他人也都屏住呼吸等着沈青然的回答。 “我不是圣人，其他家的孩子我愿意收，但是今日指出来的这些人，我不愿意。” “好好好，应该的，该给他们个教训。” 周大吉斜了一眼村里的这些长舌妇，吩咐人将她们锁在了祠堂里悔过，明日再放出来。 “读书习字的机会难得，你们每家每户都挑个聪明点的，去跟着宋夫子好好学，回去再教给其他人。” “以后你们若是再乱嚼舌根，听风就是雨，一律族规伺候，都散了吧。” 周大吉挥挥手让他们都走，单独留下了沈青然景川宋钰，请他们自家吃个饭再走。 沈青然也没有拒绝，人多了，他们家势必是塞不下的，肯定要另外选一处屋子做学堂。 青山村的风向变了，再没有人质疑沈青然，皆夸她是个有脑子能赚钱的，明事理且大度。 沈老太太和李梅成了过街老鼠，人人见到都要唾弃两句。 第72章 算术班开课 青山村的空屋子，全部安置了沈青然这批来的流民。 经过商量决定，孩子们的学堂设在祠堂的一间空屋子里，待初八过后，便可以上课。 宋钰暂时还是只能住在周爷爷家。 不用自己出钱建房子，沈青然已经十分欢喜了，省下的银子都可以装点她的新房子。 “你今日鲁莽了，再怎么也不能直接动手。” 不然还可以节约一钱银子，最后还便宜了沈老太太，想到她那张贪财嘴脸，沈青然都恶心得慌。 “没有直接，是她出言伤你在先。” “她骂我，我自会骂回去，你对一个妇人动手，你让村里人怎么看你？说你霸道凶残连女人都打，何必为了这种恶人侮自己的名声？” “无所谓，他们怕我自然就不会欺负你了。” 景川捏着拳头的手缓缓放开了，他以为沈青然是在谴责他打人非君子所为，没想到她居然是为自己着想。 沈青然心一紧，这算是情话吗？她是被一个木头人撩了吗？ “没人能欺负我的。”沈青然有些脸热，丢下一句话后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得知读书的日子延迟到了年初八之后，沈青松沈青月的面上均难掩失望。 本来在大口吃饭的沈青松，对碗里的白米饭都不感兴趣了，瘪着一张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般。 “你们好好吃饭，吃完饭姐姐教你们学算术好不好？” 离初八还有好些天，宋钰又要忙着做沙盘，又要忙着拟教案，空不出时间，沈青然也不忍心看他们失望。 “算术？姐姐你什么时候会算术了？” “姐姐做生意，那么多钱肯定要算的。” 沈青松与沈青月一问一答，倒是帮沈青然掩饰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解释的尴尬。 “可算账的不是师傅吗？”沈青松偏头看着景川。 “就说你们想不想学？” “想！”两人异口同声。 嘱咐他们好好吃完饭，帮着沈巧翠收拾好了碗筷，才拖着小板凳进了主屋。 三个人整齐地背靠门边排排坐，沈青然背靠桌子，此时的他们眼里都是有光的。 “今天我们来学十以内的加减法吧，一个鸡蛋加一个鸡蛋，是几个鸡蛋？” “两个。”三人异口同声。 “看来这个太简单了，那姐姐再考考你们，两个鸡蛋加三个鸡蛋，是几个鸡蛋？” “五个。”沈巧翠第一个举手，鸡蛋可是沈老太太的宝贝，天天都要数一遍后锁到柜子里，她经常听沈老太太数。 沈青松沈青月则在挠头，他们好像没一次见过这么多鸡蛋，一人一个都很棒了。 “不知道就把手指头拿出来，两个手指头加三个手指头。” 左手二，右手三，艰难的数出了一二三四五。 “四个手指头加七个手指头，是多少个？” “姐姐，一只手只有五个手指头，没有七个。”沈青松掰着手指头，一脸委屈地看着沈青然。 “笨，你用两只手算不就好了？两只手不够还有脚指头。”沈青月已经在脱鞋子了。 她是最想学好算术的人，她要认字算术，跟姐姐一样开铺子。 听罢，另外两人也开始脱鞋子了，沈青然无奈的扶额，难道她小时候学数学也用上脚指头了吗？ 好不容易数出来了，沈青然又突然出了个减法。 “八个指头减六个指头，还剩几个指头？” 几人手脚并用地开始掰指头，指头都掰肿了，都没有得出来个结果。 沈青月还因太着急，咕噜一下就朝后面倒了下去，还好沈青然眼疾手快扶住了。 没有了一开始的兴趣，沈青然眼里满是疲惫和暴躁，她此刻只想爆粗口。 看着眼前的场景，她不断深呼吸。 一想到宋钰即将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沈青然触电般地抖了一下，在心里默默为他烧了一把高香。 祈祷他能永远温润如玉。 好在夜幕降临地快，天色暗了，沈青然像遇到了救星一般的。 “天黑学习伤眼睛，学习不急于一时，明日再说吧。” 沈青然开口赶人，奈何那三个还沉浸在自己掰指头的世界里，有些恋恋不舍。 强硬地让他们去烧水，去洗漱，房门一关，沈青然背靠房门，松了一口大气，抬头看到景川竟然还稳坐在桌子上。 知道景川会画画，书肆背后老板因喜欢他的画技，还破例将没有功名没有名气加持的画作挂在书肆售卖。 除了最初的三十五两，还没有见到他有钱拿出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卖出去过一副。 景川丝毫没有受到印象，自顾地拿着笔在桌上描绘着。 平常只觉得景川像隐忍的兽，完全看不出来书卷气，见过他拿柴刀丢暗器，就连记账也是板着一张脸公事公办，跟画师完全不沾边。 而此刻的他，手中的笔在纸上翻飞，墨香萦绕，挺直的背脊，淡然又从容。 “这是画的什么？”沈青然指着景川笔下的人物，刚还觉得他似乎变帅了，谁知道他竟然…… 笔下正是沈青然刚刚叉着腰想发脾气却不知道怎么发的暴躁样子，神情身姿，栩栩如生。 “这不明显吗？”景川拿起小画像，眼神来回对比着，活泼阳光，和她的性子一模一样。 “拿来。”沈青然咬牙切齿，拍丑照的和画人丑相的一样讨厌！ 沈青然看着景川似笑非笑的脸，只觉得他是在嘲笑，仿佛一头被踩了尾巴的狼，扑上去就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画像，一把将人推了出去。 沈青然刚想撕碎，又想到这张纸十文钱，上面还有墨，硬生生忍住了。 沈巧翠带着沈青月洗漱回来，沈青然将画像塞到了被褥底下。 “姐姐姐姐，八个手指头减去六个手指头，是两个！青月是第一个算出来的。” 沈青月冲到沈青然面前，抱着她的腿，一脸得意。 “青月真棒。” “嘿嘿，姐姐，你再考一个再考一个。”沈青月不断摇晃着沈青然。 “八个加九个……” 沈青月又愉快地掰起了指头。 “姐姐，指头不够用怎么办？” “你去巧翠姐姐那里，把她的也加上……” “对哦，巧翠姐姐，我来了。” 沈青然彻底摆烂，养偏的习惯还是让宋钰去掰回来吧，她还是顾好自己就行。 第73章 辣椒红了 接下来的几天，沈青松沈青月热衷于缠着沈青然问算术题。 沈巧翠不主动让沈青然出题，但也是亦步亦趋地跟着。 唯一欣慰的是熟能生巧，十以内的加减法倒是可是不需要掰手指头了。 看着三人在年夜饭上都要争个高低，沈青然是真的怕了，每天除了吃饭，日常就窝在大棚里了。 因棚子里长期离不开人，防寒也需要防人，竹棚里的物件置办得齐整，沈青然坐在竹凳上用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见惯了钢筋水泥堆砌的高楼大厦，沈青然的梦想就是如一位学者说的那般。 “宅中有园，园中有屋，屋中有院，院中有树，树上见天，天中有月。” 春来有花开，夏日有荫凉，秋叶铺满地，冬雪显安宁。 问题来了，前世她建不起的院子，就她现在手上的积蓄建得起吗？ 村里大部分都是土坯房，冬暖夏凉不惹眼，但阴时墙缝长草，晴时墙面落灰，沈青然还是想要青砖大瓦房。 干净整洁大气，不过应该会很惹眼吧？ 只犹豫了一瞬，沈青然便把这想法抛之脑后了，惹眼便惹眼，反正她自己住舒服了就行。 “景川，你知不知道青砖是什么价格？” “两文钱一块吧，你想建青砖房？”景川放下肩上的柴火，坐到了沈青然旁边。 沈青然点点头，她不了解物价，怕手中这几十两银子不够用。 青山村于沈青然而言，也算得上是故乡了，虽然有沈老太太这样的烦人精，但是周爷爷张婶子都很好，里正一家也明事理。 她没什么特别大的出息，只想赚够用的钱，有一个漂亮的院子能让她衣食无忧，好好躺平就够了。 “那我们至少要五间房，若宋钰在的话，那得六间房，还得有堂屋，厨房，茅厕，那得需要多少青砖啊？还有瓦片。” 沈青然的脑子里面完全没有概念，不过肯定是个不小的数目。 “五间房够了，加上堂屋那些，估摸着应该要个三万来块青砖，瓦片估计也要七八千块……” 听到沈青然竟然把宋钰算进去了，景川心里有些异样的酸涩。 “那宋钰……” “他不可能一辈子留在青山村。”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宋钰本来不是青山村的人，又怎么会愿意在青山村教一辈子书呢？ 说不定日后高中，就留在京城当官了。 一块砖按两文钱来算，三万块就要六万个铜板，也就是说，她手上的银子刚刚好只够砌墙。 买了砖就买不起瓦了，怪不得村里大多都是土坯房。 看来还是得搞钱啊，不然房子建着建着封不了顶了。 她还想做个紫藤花架，还想做秋千，还想挖个小水池养几尾鲤鱼…… 这些都可以赚钱之后慢慢整，但这里面的桌椅板凳床柜子，也都是要钱的。 请人帮工工钱也不少，一想到这些，沈青然的脑瓜子都是疼的，赚钱的道路任重而道远啊。 沿着开出的垄，走到后面种植辣椒的地方。 大簇或白色或紫色的花低垂着，部分已经结出了绿色的果实，零星可以看见部分绿色的辣椒变成了棕红色。 果实小小的，比朝天椒大比螺丝椒小，沈青然也说不出来是什么品种，随手扯了几根回去炒青椒肉丝，正好尝尝什么味道。 回到茅草屋，还未进门就听到了张婶子亲切的声音。 “这是熏鸡熏排骨，炖着吃蒸着吃都可好吃勒，还有些腌笋子干菇子，都可以留着吃，巧翠啊，你快拿去收好。” “婶子，这是去哪里进货回来了？”看着张婶子一样一样掏，沈青然不禁打趣道。 “什么进货，这都是我娘的手艺，十里八乡都是顶顶好的味道，保证你们吃了还想吃。” 张婶子是隔壁青田村嫁过来的，虽比青山村好过些，可村户人家，只有年节才舍得杀鸡宰猪，张婶子自己都舍不得杀鸡。 她娘疼她，给了她这些吃食，可张婶子转头都给她送了一份过来，沈青然有些感动。 “那就多谢婶子了。” “什么谢不谢的，我们之间还如此客套，婶子可是要翻脸的。”张婶子佯装生气，瞪了一眼沈青然。 沈青然见状便不客气地喊张婶子留下来，教沈巧翠熏鸡熏排骨的做法，晚上留下来一起吃饭，张婶子爽快地答应了。 沈青然帮忙烧火的间隙，张婶子还不忘操心。 “青然啊，我们今日坐牛车回来，那路边的积雪都开始化了，我们什么时候开业啊？这么长时间不开业，别人怕不是都忘了我们这家店哦。” “婶子，我正想与你们商量这事儿呢，原本是打算初八过了再开业，如今棚里的辣椒陆续熟了，我想推出一个新的口味试试水呢。” “我看后日初六就是个好日子，六六大顺，多好的意头。” “可初八青松青月他们……” 日子确实是个好日子，可是沈青松沈青月初八要上学堂，他们虽在青山村待了小半年，可其实除了与周小草一起，没怎么与村里人打交道。 祠堂也是在村中心的位置，离沈家也不远，万一沈家光宗耀祖四个兄弟趁她不在欺负沈青松沈青月怎么办？ “姐姐，你们去开铺子吧，我现在可厉害了，围着茅草屋跑十圈都没问题了，我能保护妹妹的。” “巧翠姐姐，你也不用担心，等你去铺子里忙完回来，我可以在被窝里教你白日里学的东西。” “那我教旺财哥。” 沈青松和沈青月的言语，一下暖了大家的心。 “若是你担心，我可以送他们去学堂，我脚程快，不会晚太多。” 拜李梅所赐，景川一脚成名，提到景川，大家首先想到的不是赘婿，而是这个男人不能惹，他连女人都打。 有景川撑腰，沈青然确实放心不少。 最终，还是决定初八那天张婶子一行人先去，景川和沈青然把沈青松沈青月送到了再去，没想到这么一点时间差，竟被人钻了空子。 第74章 礼多人不怪 祠堂中，周大吉组织着几个热心的村民在空学堂里忙活着。 读书在他们眼里是严肃且庄重的事情，他们自发地上山砍树做简易的木桌子木凳子，供孩子们使用。 原本还在观望的村民们，瞧着他们如此紧锣密鼓地张罗着，也跟着行动了起来。 “宋夫子，宋夫子在家吗？” 大清早的，沈青然还窝在被子里不想动，隔壁已经有人在敲门了，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 找宋钰能有啥事儿？不会是来闹事的吧？不应该啊，沈青然穿衣服起床出门。 “宋夫子啊，我们都是村里人，不太识得你们读书人的礼数，但自古学艺啊，就不能有白学的，这些啊，是我们备下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门口围满了带孩子的村民，有人拎着鸡蛋，有人拎着腊肉，有人拎着白米咸菜…… 各式各样，谁手里都没空着。 “各位乡亲的好意宋某心领了，我是受沈青然所托，她给了我工钱，我就不该收你们的礼，大家若是要谢，便谢沈青然吧。” 他既得了一个住处，又能拿一份工钱，还能整日与书本打交道，这赚名声的好事，万不该由他宋钰一人担着。 宋钰朝村民们鞠躬以表感谢，把话头朝刚伸出一个头出来打探情况的沈青然引去。 “备了备了，一人一份，我们也没脸白占便宜。” 前些日子，不少人听信了李梅一行人的说辞，少不得说了沈青然两句，没想到她竟然还愿意出资让孩子们读书。 村里人对沈青然一下就改观了，个个说她聪明能干又大度。 一行人将手中的篮子往宋钰手里塞，拿不住了就往地上放，放完就带着孩子去了沈青然家门口。 “青然啊，你不要跟婶子们一般见识，你是个好人，是我们这些人头发长见识短了，你千万收下，是道谢也是道歉呀。” “是啊是啊……” “快快收下……” 沈青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竹篮子围住了。 青山村有六七十户人家，除了说了沈青然坏话，在祠堂被揪出来的几户人家，其余人家都来了，场面一片混乱。 “各位叔伯婶子，你们不用如此客气的……”沈青然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要的要的，你们莫要嫌弃我们的礼轻了就好。” 面上皆是朴实与诚挚。 “没有没有，我并不是为了求你们的回报，好意我心领了，你们大家留着自己吃吧。” 一篮子鸡蛋不知道要攒多久舍不得吃，一斤陈米不知道要兑成多稀的白粥。 若是沈青然揭不开锅她肯定不会推迟，可现在她能自己赚钱养家，虽住着破茅草屋，但她在吃穿用度上在村里已经算是顶好了。 她实在是有些不大好意思，毕竟真正做事的是宋钰。 “你不收下，我们更臊得慌，你是不打算原谅我们这些叔伯婶子了啊……” 嘈杂的人群因这句话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沈青然。 见过沈老太太这种只想从你身上薅东西的，没见过硬要给别人送东西的，沈青然一时骑虎难下。 “好，那就谢谢各位叔伯婶子了，等有机会请你们喝酒吃肉。” 沈青然架不住大家的热情，还是选择收下了。 或许待到明年秋末，她可以教全村的人在冬日里种蔬菜，冬日气温耐储存，卖到其余县城里也是个发家的法子。 “那应该快了吧？你与景川都成亲了，准备啥时候请我们吃酒啊？” “额，我……快了吧。”她就不该多嘴说请吃饭，沈青然暗暗抿住了唇。 “恭喜恭喜，那我们可等着勒。” 人群一阵哄笑，他们来得快，散得也快，很快就只剩下门口一堆的各式各样的吃食。 这么多吃食，还不知道得吃到啥时候去。 用篓子整理好，大部分的东西都送到了周爷爷家，等到麻辣烫铺子开张，家里的几张嘴就得去周爷爷家吃饭了。 周爷爷欣然接受，往年的春节只有他与周小草二人，来拜年的也都是些村里的小辈，说两句话就走了。 用他的话说，如今可是有了些热闹气。 他十分欢喜这些小辈在他身边吵吵闹闹，觉得自己都年轻了些。 吃过午饭，沈青然带着景川张婶子沈巧翠三人出发了铺子里。 多日没有开张，清扫卫生是十分有必要的，且沈青然还想做个明日开业的宣传牌挂在门口，免得别人不知明日开业。 冬日里蔬菜耐放，她们便提前采摘了些，明日就可以不用太早起。 一行人的牛车到了西街的铺子，牛还没有栓好，铺子口便围了两圈人。 “掌柜的，今日可开业啊？” “对啊，啥时候开业啊，过年天天大鱼大肉，就等着这青菜刮刮油呢。” “就是，平日里天天想吃，如今是看到肉就腻得慌。” …… 你一言我一语的，完全没有张婶子说的几天不开业，就被别人忘记了。 “各位稍安勿躁，本店明日正常开门迎客，而且给各位准备了新的口味，欢迎各位明日前来品尝。” “啊，今日不能开业吗?” “今日恐怕要说抱歉了，我们的汤底是精心熬制的，没有三四个时辰啊出不了好味道，谁不想赚钱？但是也得保证品质不是？” “好味不怕等，明日就明日吧。” “明日可千万要开业啊。” 沈青然美滋滋地承诺大家，看来停一段日子也没什么不好嘛，若是每天都开业，只怕没有这么高的人气哦。 懒了一回还懒对了，沈青然嘚瑟地看向张婶子。 张婶子看着轰动的人群，笑眯了眼，又能赚钱了。 唯有景川，一直看着沈青然的笑脸，她真是村妇嘛？ 有主意有魄力，思维清晰，谈吐也不像目不识丁。 “看什么看？被本小姐的绝世容貌惊呆了？”沈青然举手在发呆的景川面前晃了晃。 “嗯。”景川点头坦然承认。 一本正经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戏谑，这下搞得沈青然有些拘谨了，“别发呆了，今日是带你来做宣传牌的，早些做好挂出去。” “好。” 看着景川微微勾起的嘴角，这厮好像比以前爱笑了啊。 第75章 嘶哈嘶哈 初六是个好日子，步步高升事业顺。 沈青然一行人来时，已经有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口了。 “你们来得也太晚了些，本小姐都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了。” 马车里的钱茵茵听到动静，掀开帘子打着哈欠。 “茵茵新年好啊。” “新年好呀，秦妈妈说你们今日开业，我特意起了个大早来给你们捧场呢。” 钱茵茵手一拍，马车后两个小厮端着两卷比肩膀宽一倍的爆竹走了出来。 “哇，钱小姐大气啊。”这时候的爆竹也是死贵死贵的，开业过年沈青然都是买的条状散着的爆竹，“谢谢茵茵。” “嘴上说就没意思了，快给我来一碗麻辣烫，所有的青菜都要。” 钱茵茵跳下马车，拉着沈青然就往铺子里走。 这彪悍的动作，可真不像个大家闺秀，沈青然在心里吐槽。 “我近日研发了新口味，第一碗一定要给你，你先坐一下，我亲自给你煮。” 烘干碾碎的辣椒沫，配上芝麻花生碎，热油一泼，香味弥漫了整个厨房，沈青然满意地点点头，就是这个味儿。 挑选嫩嫩的菜心，在放了辣椒的汤底里烫熟，满满一大碗，又浇上一大勺刚出锅的辣椒油，端到了钱茵茵面前。 “这个碎碎的红色的是什么？” “是辣椒，保准你尝了一次，又恨又爱，又爱又恨，越恨越爱，稍稍等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沈青然一阵风似的跑到厨房端了一碗牛奶一碗清水出来，看得钱茵茵一愣一愣的，这到底是个什么形容？ 皱着眉头接过沈青然递过来的筷子，夹了一筷子嫩嫩的莴苣尖尖，吹了一下往嘴里送去。 “咳咳……”吃得急了些，刚嚼了一口，就被刺鼻的味道呛到，同时舌头如着火般火辣辣地疼。 “嘶哈嘶哈……”钱茵茵吐着舌头，手不停地扇动着火辣辣的舌头，说不出话了已经。 “喝牛奶喝牛奶。”沈青然赶忙递上牛奶，“含在嘴里会好一点。” 钱茵茵照做。 “你给我们小姐吃了啥？小姐，你没事吧？”看着钱茵茵咳出了眼泪，旁边的丫鬟也急得眼里泛起了泪花。 “小姐，你可不要有事啊，老爷要打死我的。” 钱府就这么一个宝贝小姐，要是出了事，她几条命都不够赔的，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茵茵，这么辣吗？” 她明明记得第一次吃麻辣烫的时候，钱茵茵走时还说要是茱萸多放一点就好了，她是能吃辣的呀。 张婶子几人都跑了出来看着钱茵茵，钱茵茵拉过丫鬟，示意她闭嘴。 将牛奶吞进去，又咕噜咕噜了一碗清水，钱茵茵总算是缓了过来。 这个味道好像从未尝到过，钱茵茵又吹了一口气，慢慢尝了一口。 “小姐，你还吃。”小丫鬟急得跳脚，想拿掉她的筷子，又不好生抢。 吃了一口依旧是嘶哈嘶哈的，但还是忍不住动筷子，“好吃的诶，我刚刚是吃太急了，这个味道真不错，很棒。” 钱茵茵抽空给了个赞美，手中的筷子就没停过，沈青然松了一口气满意地笑了。 “又恨又爱，越恨越爱，我说得没错吧？” “没错，这个红红的东西能卖吗？给秦妈妈带一点，让她平时做菜也放些。” “你喜欢我给你装些带走便是。” 钱茵茵满意地点点头，额头鼻尖皆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丫鬟一边帮她擦汗，一边提醒着她别又呛到。 薄雾渐渐散去，西街上的人声也嘈杂了起来。 钱茵茵热情地招呼着小厮将大卷的鞭炮挂好，噼里啪啦了半天，整条街上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本小姐已经尝过这铺子的新口味了，强烈建议大家尝尝，真的不错的。” 钱家是永安城首富，什么好东西没有吃过？ 连钱小姐这种天天山珍海味养着的人都说好吃，那味道肯定差不了。 沈青然本以为自己要好一番推销，才能让别人接受辣椒的味道，没想到，钱茵茵一句话，几乎人人都选择了新口味。 有了钱茵茵前面呛到的教训，沈青然没有直接加辣，而是将辣椒油放到小碗中，每个桌子准备一碗。 “汤底已放了辣椒，若是可以接受辣味且想尝试更辣的人，再加桌上的辣椒油，不要盲目加很多。” 辣椒是个什么东西？能有多辣，又不是没吃过茱萸，看不起谁呢？ 众人对沈青然的话嗤之以鼻，每个人都是满满一大勺辣油。 沈青然有些心疼自己的辣椒油，买辣椒苗的时候就贵，还用那么多油啊芝麻的配料，无形之中成本又高了一点啊。 片刻，不听劝的众人各个辣的满脸通红，眼泪鼻涕一起流，嘶哈嘶哈的声音此起彼伏。 切，还不信，这下知道辣椒的威力了吧？ “本店有牛奶出售，最是解辣，五文钱一碗，数量不多，先到先得！” 沈青然大声吆喝着，被辣得受不了的人，纷纷举手要了一碗牛奶。 牛奶是做汤底用的，不是做饮品用的，沈青然也没有囤多少，卖出了十几碗就没有了， 没有买到的，流着眼泪骂骂咧咧。 真的有这么大的劲儿？还在门口排队的众人都馋的流口水了。 “行不行啊，不行出来给我们腾个地儿啊。” “就是，我们还干望着呢！” “掌柜的，你菜备得足不足啊，别说我们没吃上又卖完了。” 原本一长条的队伍，此时也没有秩序了，站在门口围成了一圈，但凡有一个站起来的，就立马有人冲了进去。 整个上午，店里的几人就没有休息的时候，有馋青菜的，有被吃过的人宣传的辣味吸引来的，络绎不绝。 没有人注意到对面站着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男人，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 仆从模样的男人凑到老男人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那山羊胡子老男人眼里的愤怒变成了不屑和嘲讽。 摸着胡子就悠哉悠哉地转身消失在了墙角处。 第76章 有妖孽作祟 大年初八的早晨，赶上了大年初一拜年的热闹。 沈青松沈青月也早早地起床洗漱，背上了沈青然请张婶子帮忙制作的斜挎小布包，带上纸笔。 用不上归用不上，但对学习要有最基本的尊重嘛。 肉嘟嘟的小脸蛋上满是童真和兴奋，与刚来时营养不良的样子判若两人。 都是自己养得好，沈青然心里是满满的自豪。 巳时，沈青然与景川两人，一人牵着一个，往祠堂方向走去，他们到时，门口已经站满了送孩子的村民。 祠堂是青山村最中心的位置，最远的路程也不过就一盏茶多些的功夫，村里的大事总会在这里一起商量。 可此时送完孩子的村民们，个个够着头张望着，甚至眼里隐隐有泪花，激动又感慨。 “得感谢宋夫子，感谢青然，我们的孩子才能识上字啊，不然哪敢想这样的好事情，老天爷开恩，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人人都跟着附和，将刚准备离开去铺子的沈青然和景川团团围住，热情地打着招呼说着感谢的话。 “呸，吃里扒外的东西，看你那点破钱能霍霍几天……” 一个黄毛丫头，带着两个小的一个残的，按理来说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才对，没想到竟然风生水起。 就连村里这些人都被收买了，沈老太太一肚子火，倚在门框旁冲着人群的方向骂骂咧咧。 “都是贱人，受着我们沈家的恩惠，不要脸……” 沈老太太一个人越骂越起劲，当沈青然突出重围时，她看到景川倒是闭了嘴。 李梅受了那一脚之后，现在还躺在床上哼唧呢，她这一把老骨头，可不能受这个罪。 “青然，景川，不好了……” 架着牛车疾驰而来的周旺财看到两人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牛车还未停稳，他就慌得滚了下来。 沈青然吓了一跳，景川赶在沈青然前面，扶了周旺财一把。 “铺子那边出问题了？” 景川的声音低沉，周旺财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莫名地落下了些，沈青然和景川都是有主意的。 现在正是早上客人多的时候，能让周旺财如此慌乱地跑回来报信，只能是麻辣烫铺子出问题了。 “铺子……铺子被封了，我娘和巧翠被抓起来了……” “为何被封？” “有个客人吃着吃着，突然口吐白沫，意识不清，我娘招呼我去请大夫，我一回去，铺子就被封了，我娘和巧翠也被带走了……这可怎么办啊？” 周旺财说着说着眼泪就留下来了，景川不着痕迹地将他推远了些。 “口吐白沫？食材的花样可有增加？” “没有，还是熟识的铺子里拿的货，还是那些东西啊……” “我们先出发去看看，事发突然，且官兵来得这么快，怕不是早有预谋。” 景川的话给了沈青然一针强心剂，三人坐上马车匆匆离去，留下一干村民议论纷纷。 “被衙门的人抓走了？那还有个好的？听说牢里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勒……” “青菜吃死人了？” “青菜怎么能吃的死人呢？我看多半是被人诬陷了吧，青然景川这么好的人。” “我看也是，要不要去告知里正一声，去衙门帮忙说说话？” …… “青菜是吃不死人，可是这青菜可不是正常时节里长出来的，谁知道是不是用了什么妖术。” “就是，站在这里的谁不是种田的一把好手，谁不比沈青然一个丫头强？怎的偏偏她就种得出来？肯定是妖术。” 沈老太太和陈秀英看到这边的动静，便跑过来凑热闹，一听到张婶子和沈巧翠被官府抓走了，嘴都咧得闭不上了。 就知道沈青然不是个好东西，若不是学了妖术，怎么有胆子分家？又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赚这么多银子。 沾沾自喜的模样让村里人都嗤之以鼻。 “就算分家了，也好歹是你的孙女孙女婿，你就不能盼着点别人好吗？” “还孙女婿呢，一脚把二婶子踹到吐血，赚了钱也不知道孝敬爷奶，他们怕不是早点儿盼着我死哦。” “也不知道是谁先干的缺德事，没事坏人家名声。” 村里人被当了一次箭使，也知道了沈老太太是什么人，气性大些的忍不住就开始与她呛了起来。 “你见苍蝇会叮无缝的蛋吗？还不是她自己不检点，怎么没人说我，怎么没人说你呢？” 陈秀英叉着腰昂着头就回怼，那带头说话的妇人被陈秀英的壮硕身材逼得连连后退，撞到了后年站着的村民身上。 “你这一身横肉，谁见你不到胃口？还做着美梦有人能看上你呢？真不知道沈秀才是如何看上你的。” 那说话的妇人是吴水芹，张婶子的好友，论嘴上功夫，张婶子还得靠边站，站稳身子后就开始回怼。 “你……你居然敢骂我，你个泼妇。” 李秀英听不得别人说她胖，狰狞的五官，鼻孔里不断喷出来的热气，只要吴水芹再说一句，她就要冲上去撕烂她的嘴。 “大家可要评评理了哦，看看谁才像泼妇，撒泼尿照照再出门撒，吓到了村里人可怎么办？” 吴水芹根本没把李秀英放在眼里，吐了口口水就转身走了。 李秀英不管不顾，冲上去就要打人，村里几个妇人自发挡在李秀英面前。 “你可是秀才夫人，怎么能跟我们这些泼妇一般见识呢？你大人有大量。” 嘴上说的是好听的话，脸上的鄙夷是一点都不少。 偏偏李秀英最在乎的就是秀才夫人的身份，且聚在这里的都是青山村的村民，不是他们沈家村的，就算生气也只能顺着台阶下。 “没用的东西，一身横肉还懒得要死，丢我儿子的脸。” 沈老太太啐了一口口水，转身就朝家里走去了，沈青然吃了瘪，她的心情很是不错，步伐都轻盈了不少。 留下李秀英一人站在原地恨得咬牙切齿，她招谁惹谁了，惹这一身骚？ “都给我等着，以后我做了官夫人，我要你们好看。” 第77章 阴魂不散 等沈青然赶到衙门时，张婶子和沈巧翠都趴在地上，旁边还有两条凳子以及两个拿着杖的人站在两边。 显然是被打过板子了。 沈青然十分气愤，就算是有错，那也得先找证据再关押。 找不到证据二十四小时内就得放人，怎么能直接就动手打人？一群狗官。 张婶子和沈巧翠受的伤是因她而起，沈青然红了眼眶，闷着头就想冲进去。 门口维持秩序的衙役，将手中的杖横在她面前，景川及时拉住了她。 “不能冲动，我在。” 官大一级压死人，在这等级森严的朝代，吃人都可以不吐骨头，无权无势的平民只会是被压榨的对象。 景川能理解沈青然的生气，但是他更知道官官相护官商勾结的黑暗。 “我们夫妇二人是西街麻辣烫铺子的掌柜的，特赶来陈情，请县令大人明鉴。” 坐在高堂的县令挥手，沈青然和景川二人才被放了进去。 “见到大人为何不跪？”县令大人还未发话，旁边的县丞就摸着胡子冷声教训他们了。 跪天跪地跪父母，沈青然还从未跪过一个外人，虽然那人是当官的。 “草民景川拜见大人。” 见景川跪下，沈青然十分憋屈地学着他的模样跪了下去。 “贪赃枉法，居然毒害百姓，你们可知罪。” “大人，开门做生意，谁会主动投毒断自己后路？还请大人明察，还草民和娘子一个清白。” “人是在你店里倒的吧？现在都还没醒呢？难道他自己给自己投毒陷害你吗？” 那县丞的声音越说越尖厉，刺得人耳膜生疼，小人得志的模样尽显，不知道的还以为躺在地下的是他什么人。 “就是就是，谁知道你那蔬菜是怎么种出来的呢，万一用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养成，那有毒也是正常的。” 看热闹的人群里突然有人冒出这么一句。 “大人，草民的店不止开了一天两天，年前也开了一月有余，怎么就偏偏他一个人中了毒呢？请大人明察。” “年前无毒，今日不是新出了那劳什子辣味汤底？” 辣味顶多会刺激胃部，会有灼烧感会疼，可不会口吐白沫，沈青然清楚，可大众却都怀疑了起来。 “完了完了，我今日还吃了一顿，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那我更完了，我昨日前日都吃了。” “唉哟，怎么突然感觉肚子不太舒服?” 人群哗然，质疑声此起彼伏，县令大人敲了两下惊堂木，议论声才停下来。 沈巧翠艰难地爬到沈青然旁边，“姐，我看到我爹了，中毒的人和我爹是一伙的，他肯定跟此事拖不了干系的。” 说完便疼晕了过去。 “巧翠，巧翠。”沈青然摇了摇沈巧翠，叹了一下鼻息才松了一口气。 “来人，请大夫。”县令大人大手一挥，就有个衙役跑了出去。 沈青然低着头轻笑了一声，现在知道装好官了，当时打人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沈老二，又是沈老二，他怎么阴魂不散的？ 人群争论之际，景川看着中毒之人的目光慢慢收了回来，听了沈巧翠的话，心里更是有底了。 “大人，不知中毒之人中的何毒？”景川冷笑了一下，挺直脊梁不卑不亢地问。 县令大人又看了一眼县丞，县丞走到台前，抱拳俯首，“回大人，暂时未查探出，正是因为未查探出，问题才大啊。” 景川并不想与县丞废话，在中毒之人的身旁走了两圈，一把夺过衙役手中的杖，眼神冰冷地瞪了一眼县丞。 “大胆，你想造反？”县丞见景川夺了杖，连忙躲到了衙役后面。 二话不说，手中的杖直直劈下，吓得众人包括沈青然都惊了一跳想要阻止。 这可是衙门啊，当着县令的面打人，那可真的算是目无法纪了。 “景川……” “啊！” 招式虽看着凌厉，其实下手不重，吓唬人足够了。 与沈青然一起喊起来的，正是躺在地上的中毒之人。 景川手中的杖并未打到人，将将停在那人的胯间，那人吓得推后了两句，一股骚臭的气味弥漫开来。 “回大人，此人并未中毒。”景川放下手中的杖，再次朝县令跪了下去。 “胡说，我怎么没中毒，那么多人看着呢。” “你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可比我们夫妇俩看着都精神些。”沈青然嘲讽道。 “县令大人，此人说自己中毒，躺在这里时却眼皮抖动，在我动手时也能及时做出反应，且动作迅速，嗓音洪亮，可见是装的。” “大人，大人明察，小人只是刚好醒了而已啊，难道打我我还不能避开嘛？”中毒之人连忙跪下磕头。 “大人，草民要状告来福楼掌柜的，勾结县丞，教唆青山村沈老二以及此人下毒构陷我夫妇二人，请大人明察。” 不是中毒吗？关来福楼掌柜的啥事儿？沈老二又是谁？ 围观的群众再一次沸腾了，沈青然也愣住了，来福楼掌柜的是谁？她还从来没有关注过呢。 “关我什么事儿？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大人啊，我勤勤恳恳这么多年，您都是看在眼里的啊……” 县丞拨开衙役，扑跪到堂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自己冤枉。 “你有何证据？” “请大人宣来福楼掌柜的前来对峙。” “你说请人就请人？你当县衙是你家的？”见县令大人没有第一时间开口指责他，县丞就站起身子想给景川一脚。 景川一个闪身避过。 “住手，为官一任，当已为国为民为己任，你像什么样子？” 这话是对县丞说的，县丞垂首听训，眼里却是厌恶和不屑，心里暗骂。 若不是这县令突然回来，这案子早就结了，还等得到这夫妻俩来喊冤？ “来人，派人去请来福楼掌柜的，去找青山村的沈老二。” 县令下令，县丞见派出去的是自己人，一点都不慌。 此时，衙役带回了济世堂的大夫，张婶子伤得比沈巧翠还重些，本来是想拿沈巧翠开刀逼张婶子画押。 张婶子宁死不屈，还帮沈巧翠挡了几大板，结结实实地打到了她的背上，后又受了同等的杖刑。 所幸并未伤到脏腑，只是皮外伤，好好休养无大碍。 “替他也看看。”县令大人一声令下，中毒之人吓得发抖，往衙役后面躲去。 被衙役架着把了脉，脉搏强健有力，频率均匀，并无大碍。 第78章 狗官？好官？ “所以，还未审就滥用私刑就是官府的做派？” 沈青然再也忍不住，起身怒目瞪着县丞。 理智提醒她注意等级尊卑，这里可不讲什么为人民服务这一套，可是她还是没忍住。 “你居然敢在公堂上咆哮，来人，给我抓起来。” “沈聪，到底你是县令还是本官是？”端坐于高台之上的县令惊堂木一拍，威压逼人。 县丞未作声，眼里满是不服气，氛围僵持着。 来福楼的掌柜与沈老二呆在一处，衙役将堂上的情况解释给二人听。 “让你买的药呢？他没吃？”如鹰般锐利的目光满是杀气地朝沈老二射去。 “我……我给他了，我也不知道啊，或许是他怕死没吃也说不准，我冤枉啊。” “怕死？事情穿帮了你以为我弄不死你们？”来福楼掌柜的抬脚就朝沈老二踹了过去，“那你手上的药呢？” “放心吧，已全部投入汤底里了，他们下毒害人，跑不掉的。”沈老二阴凄凄地笑着。 “好，正好去会会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 四人坐着马车，悠闲地朝衙门去了。 人群纷纷给他们四人让道。 “回大人，孙来福和沈老二已带到。” “草民孙来福，参见大人。” “草民沈老二，参见大人。” 二人齐齐跪拜。 “孙来福，有人状告你教唆李铁和沈老二下毒诬告西街麻辣烫铺子，你可认罪？” “草民冤枉啊，我都不认识您说的二人。” “不认识？刚刚你们二人不是还同乘一辆马车？” 外面这么多人看着他们一起下马车，也真是有脸，沈青然斜视着他们。 “我们二人同被县令大人传唤，便一起来了而已。” “我这二叔平常都难得见到人，孙掌柜倒是挺碰巧的。” “景川，你既然状告孙掌柜，可有证据？” “这是自然，毒药不可能凭空变出来，不知济世堂的曹大夫可眼熟这人？”景川指向沈老二。 “昨日见过，好像买了些老鼠药。” “回大人，您可以派人去查验我们家铺子里的所有菜品汤底水井，看是否有老鼠药的成分。” 县令手一挥，门口又一名衙役跑了出去。 “就算有又如何？我家里有老鼠，我买来毒老鼠不成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二叔自从卖了亲生女儿之后，就再没有回过青山村了吧？莫不是在外面又有了家？” 沈青然的话一出，县令的眉头一皱，门外看热闹的人都骂出了声。 “卖女儿？也太丧尽天良了吧？” “这种人活该天打雷劈。” “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一群没事干的长舌妇。”沈老二有些恼羞成怒，指着人群就骂。 “曹大夫，不知沈老二是拿多少银子去买的老鼠药？”景川再次发问。 “十两的银锭子。” “大人，沈老二与李铁是赌坊常客，常赌常输，他们能不能拿出这些银子，赌坊老板最是清楚，至于这银子怎么来的，孙掌柜应该清楚吧？” 景川把目光转向了孙来福。 “我清楚什么？难道那银子写了我的名字不成？” “并未，不知昨日县丞大人出来福楼时拿的那盒子银锭子，是何作用啊？衙门的人是受了谁的令，去得这样快？” “你哪只狗眼看见了？我什么时候拿了？” “大人，一搜便知。”景川朝县令大人抱拳俯首，县令点头应允。 “你敢……”县丞颤抖着双手指着景川，“仔细你的小命。” “贱命一条，不如县丞值钱。” 汤底确实有老鼠药，混迹赌场的人都知道沈老二和李铁欠了不少银子，不可能突然拿得出十两，在县丞家里也搜到了装银锭子的盒子。 “本官再问一遍，孙来福，李铁，沈老二，你们可认罪？” 孙来福踹了一脚沈老二。 “大人，草民知罪，是我教唆的李铁在汤底里下毒，准备讹点钱，这十两是孙掌柜心地好借给我还钱的。” 沈老二匍匐在地，冲着县令不停地磕头。 “是啊大人，我给县丞的银子，只是托他搭个关系请县令大人您赏个脸吃个饭而已，并没有下毒啊，大人明鉴。” “县丞沈聪，不分黑白滥用私刑，收受贿赂，杖二十，免职贬为平民；孙来福，教唆下毒，诬陷他人，杖二十，赔偿三十两；李铁沈老二，受人唆使，杖二十，即刻行刑。” 惊堂木一拍，令牌一下，衙役们将四人拉到院子里，惨叫声此起彼伏。 “景川，沈青然，你们二人随本官进内堂，本官有话要问。” 心中暗爽的沈青然没有犹豫，大步流星地跟着，本来以为县令是个狗官，没想到真是个好官。 “早就听说你们冬日里培育出了蔬菜，可惜我年前到任，又恰逢家中变故，今日才返乡上任，遇到这档子事，倒是还没见过尝过。” “若是大人想吃，草民明日就送些到大人的府衙中去。” “这蔬菜精贵得很，本官收了不也是受贿了？定时要亲自去尝尝，可惜，也只有我们这个地方吃得到，其余府城没这个口福啊。” 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们二人，似笑非笑，就连沈青然这么神经大条的人都觉得他是话里有话了。 “有福当同享，我愿意将此法献给大人，献给圣上。” 沈青然本就没打算藏着掖着，温棚成本实在太高，她一己之力根本推行不出去，也没更大的心力能力再造一个大棚。 大棚只有冬天能用得上，她不能只靠冬日这几个月赚钱，麻辣烫的汤底，有心之人复刻出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沈夫人大义。”县令有些激动，抓着桌角的手青筋爆出。 “谈不上。”沈青然抓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办法本就不是她想出来的，她只是比这个朝代的人多了一些见识而已，这声大义她受之有愧。 “本官不会让你们白出主意，这里是五十两银子，待我奏与圣上，派司农查验过后，必然有更大的奖赏等着你们。” 红绸布盖着的托盘上，赫然放着五个银锭子，差不多是他们忙活一个月的成果了。 “谢大人，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沈青然满脑子都是她的房子又可以添砖加瓦了。 第79章 县令大人来了 县令没想到沈青然会答应得这么利索，喜不自胜。 片刻不停地吩咐人安排马车，要与景川沈青然一起去一趟青山村，看看这冬日的蔬菜到底是如何种出来的。 贴心地给张婶子和沈巧翠也安排了一辆马车，里头铺上厚厚的褥子。 不仅坐上了马车，还是县令老爷亲自安排的马车，何其的荣幸？沈巧翠和张婶子手拉着手感慨着，这一顿打没有白挨。 沈青然有些哭笑不得，在堂上疼得晕死过去是一点儿都没记住啊。 周旺财赶着牛车跟在后面，牛车上拖着晕死过去的沈老二，浩浩荡荡地回了青山村。 马车可比牛车显眼多了，十里八乡，就算是城里的普通百姓，也没几个买得起马车，这一下，居然就有两辆马车进了村子。 大家都够着头张望着，只有周里正认出来了，为首的是县令大人的马车，新县令到任时，曾召集各村里正前去述职。 “这是县令大人的马车。”周里正激动地冲上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参见县令大人。” 听说是县令大人来访，村民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跪了一大片，他们对上位者有刻在骨子里的敬畏。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我今日前来只是为了看看冬日里的青菜是如何种植的，并无其他，你们可以各忙各的去。” 离了官府，葛从文并未以本官自称，跳下马车扶起周里正，笑眯眯的样子十分有亲和力。 沈青然和景川见状也出了马车。 “姐姐……师傅……”沈青松沈青月两人听到沈青然被抓走之后，眼泪不停，哭红了眼睛，看到二人没事，立马扑了过来。 “没事，姐姐没事，今日上课可有学到什么呀？” 两个小的都低着头没做声，沈青然也没有责怪他们，只是安抚似的抱了一下他们便带他们回家。 没有人敢拦着县令去看蔬菜，后面的周旺财却被团团围住了，还有后面马车上的沈老二。 “旺财，你给大家说说，这是咋回事儿啊？这是沈家老二吧？怎么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该的，被别人唆使着往我们铺子的汤底里下老鼠药，还好县令大人英明，还了铺子清白，县令嘱咐我把他丢回村里呢。” “真是丢人现眼。” 周里正气地挥舞着自己手上的锄头朝沈老二砸去，葛县令才上任不到一年，青山村就在他面前出了这么大个丑，是他这个里正的失职啊。 “啊……”沈老二一声痛呼，可惜没人心疼他，骂声一片，直接被丢在了马路中央。 …… “这棚子真暖和，竟然如春日一般，是用的什么材料制成的啊？” “这生菜莴苣长得真好啊，又干净又没有虫害，颗颗都如此饱满青翠，竟然还有黄瓜，不错，真不错。” “这红红绿绿的是何物啊，我竟没有见过。” 葛县令一步一赞叹，东摸一下西闻一下，一点都看不出来县令大人的稳重。 “若是大人不嫌弃，晚上留下来用个便饭，尝尝便知道了，我们也要吃饭的，不算是贿赂。”沈青然俏皮地笑着。 葛从文连连点头，本来是没打算留下来吃饭的，看着满眼的青翠，肚里许久未吃青菜的馋虫被勾了出来。 亲自摘菜，亲自洗菜，沈青然都有点插不上手。 “若这法子能推广，那农民的地里就可以多长一茬作物，多一份收入，沈夫人，你做了件大好事啊！” “大人，能推广出去再说吧……” 若是造价便宜，沈青然大可以号召村里人一起干，冬日里的蔬菜容易储存，通过水运陆运运往其他地方，全村人都可以致富。 只是这碎银几两，足够难倒村里所有人。 “能，定然是能的。” 回到家中之后，葛县令从马车里拿出笔墨纸砚，就与沈青然请教种植之法，沈青然倾囊相授。 两天聊到日落西山，饭菜上桌，葛县令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纸笔享受美味。 …… 被丢在路中央的沈老二，见完全没有人对他施以援手，艰难地往沈家爬，边爬边喊。 “娘……救命啊……娘……” “李梅，你个贱人，还不滚出来扶我……” “娘啊，儿子好疼啊……” 每挪动一下，屁股都是火辣辣的疼，爬了半个时辰，沈老二终于看到了希望，他看到了沈家的大门，看到了沈老太太端着水盆出来了。 “娘……” 话音未落，一盆洗碗水浇了沈老二一个透心凉。 “哎哟，是谁啊，趴在那里干什么？”沈老太太吓了一跳，赶忙转山操起一把扫帚。 “娘，是我……”沈老二艰难地抬起头。 “老二？”沈老太太疑惑地上前，“真是你，你怎么这副模样了，娘的乖儿子诶，这是造了什么孽？” 沈老太太想上前将沈老二扶起来，沈老二倒吸一口凉气喊疼。 “李梅，你个懒货，还不滚出来扶你家男人，老爷子诶，我们家老二被人揍了啊。” 沈老爷子皱着眉走出来，与沈老太太二人合力，将沈老二抬回了屋子里。 大冬天的，沈老二身上疼出了一身汗。 “到底怎么回事？” “还不是怪那个沈青然，开那劳什子麻辣烫铺子，被来福楼掌柜的恨上了，我是被那贱人波及了。” “又是那贱人，她活着就是为了坏我们沈家的风水，等着，娘去给你讨回公道。” 沈老太太撸起袖子，随手抄起扫帚就要去要个说法。 “娘，那丫头如今出息了，县令都在她家呢，我们动不了她……” “什么？县令？你大哥都没有见过县令，那死丫头还能请县令回去做客？” “没关系，她得罪了来福楼的掌柜的，肯定吃不了兜着走，我们就等着瞧，她蹦跶不了几日了。” 来福楼是永安城数一数二的酒楼，孙来福是个混吃等死的狗辈，可他背后，有个在京城当官的姐夫…… 第80章 水芹是一把好手 张婶子和沈巧翠各受了二十大板，虽并未伤筋动骨，也需静养些时日。 张婶子把沈巧翠留在了自家，好有个照应，免得开铺子的开铺子，读书的读书，多有不便。 今日的事，是沈青然拖累了张婶子和沈巧翠，她拿出孙来福赔偿的二十两银，若有所思，她该赔偿些给张婶子和沈巧翠。 荷包一掏出来，还没说明来意，张婶子就知道沈青然要干啥了。 “整天想着花钱花钱花钱，这是赔你铺子没开成还名誉受损的钱，要是打一顿板子就得二十两银，大家不都想着法子挨板子去了。” “是啊姐，你总说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更没必要算得那么清楚了。” 张婶子直起上半身，推开沈青然拿荷包的手，沈巧翠也跟着应和，推搡间两人碰撞牵扯到伤处，疼得龇牙咧嘴。 “总说不让我客气，你们这不就是在与我客气？”沈青然赶忙上前扶着她们躺好。 “那我们可不客气，医药费你出，我们养伤的这些日子你工钱得照付，顿顿得有肉伺候着。”张婶子刻意摆出斤斤计较的模样。 “那还要婶子开口？明日就去如意轩给你们定那最出名的人参乌鸡汤，给你们补补身子。” 如意轩是永安城最大的酒楼，是钱茵茵家的铺子。 酒楼前面是三层的楼房，楼下是散座，楼上是阁子，后面则分布着若干院落和厅堂，院内有亭台楼阁、池塘画舫、花园草木，可供诗会宴会等娱乐使用。 那里面普普通通的一顿饭，怕是都够一个普通人家吃上几年的新米。 张婶子瞪着沈青然，眼神里的警告不言而喻。 “好好好，不花那冤枉钱，我就在婶子家买老母鸡炖汤给你们补身子，肥水怎么能流外人田？” “这还差不多。”张婶子这才眯起眼，“哪儿那么金贵就要吃好的喝好的，仔细休息几天就成了，没什么大事儿。” 医药费就够张婶子心疼了，杀鸡补身子是万万舍不得的，若不是沈青然带她们赚了些银子，过年她都不一定舍得杀自家的老母鸡。 一个老母鸡每天能下一两个蛋，每天也能赚两三文钱勒。 “姐，如今我和张婶子不方便，这铺子可怎么开啊？” 沈巧翠自从来了沈青然这里，每天脚步不停，时刻都在干活，突然闲下来，她有些担心沈青然会不会因为她是个累赘把她赶出去。 即使知道沈青然不是这样的人，可她习惯了小心翼翼。 “只怕得雇人。” 三个人肯定是不够的，五个人忙起来也是团团转，恨不得三头六臂。 “铺子肯定要开，一天有那么多进账呢，停一天都是亏，青然，你要是放心婶子，婶子给你推荐两个人选。” “当然相信，婶子你说。” “村头吴水芹跟我是好友，她与她女儿周水秀都是好相与的，若不是水芹是个女子，她那手厨艺，流水席上的大厨都做得。” 沈青然对吴水芹没什么印象，青山村的大部分人，她其实都没什么印象，脸熟的都没多少。 但是物以类聚，她相信张婶子的为人，就愿意相信吴水芹。 “既然张婶子说了，那我等下去找她说说。” “婶子不是硬要帮衬自己人，我只是推荐，你可以考究一下，行不行你说了算……” 沈青然正想点头，一个跟张婶子一样未闻其人先闻其声的大嗓门从门口传了过来。 “素云啊，素云在家吗？” “水芹婶子，水秀妹子，我娘在偏房休息呢。”周旺财上前给吴水芹周水秀开门，领着她们去了偏房。 “水芹水秀，你来了。” “是啊，我来看你的笑话，一大把年纪了还能白白尝下板子炒肉的味道，也算是个奇遇了。” 嘴上没有饶人，实际动作十分轻柔，握着张婶子的手，看着她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婶子，我娘听你被带到衙门了，与那李梅呛了两句就回家找我舅舅打探消息了，赶到衙门时，听说你们已经没事回了村，又马不停蹄回来了。” 吴水芹的弟弟是个货郎，走街串巷地卖货，与衙门里的几个衙役关系都比较好，有个包打听的名号。 “害你费心了。” “谁说我费心了，我就是想回娘家看看。”吴水芹回头看了一眼周水秀，“没帮上忙，不必多嘴。” 周水秀吐了个舌头，“婶子知道你关心她，婶子心情就好了，自然就没那么痛了嘛。” 吴水芹进门眼里只有床上的张婶子，默默做了事也不求回报，周水秀也是个机灵活泼的，沈青然暗暗点头。 后面就算张婶子沈巧翠伤势好转了，沈青然也要把重心放在做青砖瓦房上，若是铺子能不需要她在是最好的。 “水芹婶子。”沈青然出声喊人，吓了吴水芹一大跳。 “青然，你在啊，我刚刚没瞧见。” “我刚和青然说你和水秀呢，你们就过来了。” “说我？”吴水芹指着自己，有些疑惑，她有什么好说的？ “对啊，水芹婶子，张婶子和巧翠需卧床静养，我的铺子缺两个人手，不知你和水秀愿不愿意顶上？” “好啊，反正不种地闲着也是闲着。”吴水芹最爱围着灶台准备一日三餐，最爱看着家人把她做的饭菜吃完，满满的都是成就感。 “水秀呢？” “我自然是我娘指东我就不敢往西，望掌柜的不要嫌弃我笨手笨脚才好。”周水秀亲昵地挽着吴水芹的胳膊，可见母女俩的感情十分好。 “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张婶子喜笑颜开。 “放心什么？你可得快点养好，小心我抢你饭碗勒。” 在人前吴水芹虽开着玩笑，但其实沈青然给她介绍情况时，她还特意强调了只是帮张婶子的忙，工钱还是得照常结给张婶子。 说着张婶子一家也不容易，她也不想被村里的长舌妇说趁人之危。 后面沈青然跟她再三保证，张婶子是因为铺子才受到波及，医药费全算她的，工钱照给，吴水芹才满意地点点头。 吴水芹是个爽快且实在的，沈青然十分满意，若是她们母女俩能胜任，后面吴水芹母女和张婶子沈巧翠一起合作也未尝不可。 第81章 想不想合作一下 果然如张婶子所言，吴水芹在厨房简直如鱼得水。 看沈青然操作过一次之后，青菜肉类主食分别要烫多少秒，她已经比沈青然有数了。 吴水芹做事跟张婶子一样麻利，不拖泥带水，周水秀也十分熟悉吴水芹的习惯，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完全不需要沈青然操心。 “今日我们卖完之后，我想去一趟钱府，找一下茵茵，你随我一起去吧？” 不知何时开始，沈青然不管去干什么，都想喊上景川一起，好像他在的话，就会安心不少。 “好。” 对于沈青然的要求，景川从来不需要犹豫，直接点头称好。 沈青然看着看着，就入了迷。 “沈夫人，景公子，我家夫人有请。”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打破了沈青然的胡思乱想。 “你家夫人？你家夫人是何人？” “我家夫人是来福楼的掌柜夫人，昨日有些不快，我家夫人备了上好的佳肴，想给二位赔罪呢。”小厮笑得一脸谄媚。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笑脸人，沈青然倒是想看看这个掌柜夫人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既是赔罪，掌柜夫人为何不亲自来请？这诚意……似乎不太够。” 沈青然刚想答应，就被景川打断了，那小厮被闹了个脸红，一溜烟地回了来福楼打小报告，说沈青然景川一介泥土出身，竟还看不起他们来福楼。 掌柜夫人只是冷静地抿了一口茶，起身便去了麻辣烫铺子，亲自邀请沈青然和景川二人。 昨日的官司可是闹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在众人看来，麻辣烫毕竟是个只有八张桌子的小铺子，来福楼可是有一栋楼。 掌柜夫人亲自屈尊道歉，那是真的给了沈青然景川二人脸面，若是直接拒了，那他们二人便担上了小气的名声。 最终，还是跟着掌柜夫人进了来福楼。 “二位，我夫君是个莽撞人，做了如此错事，实在是罪有应得，如今他卧床不能起，只能我来代他替二位赔罪。” 掌柜夫人笑容和煦，语气温柔，让人看不清是真道歉还是鸿门宴。 “一日事一日毕，我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希望夫人也大人有大量。”见人说人话总没错，沈青然顺着她的话说。 “这是自然，做生意嘛，和气生财。” “夫人大气，我以茶代酒，敬夫人一杯。” 有的没的唠叨了半天，掌柜夫人终于忍不住说出了此次邀请他们的主要目的。 “沈掌柜，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们来福楼对你的麻辣烫十分感兴趣，不知沈掌柜多少钱愿意割爱？” 这人的心思还真是难以捉摸，沈青然在法制社会中长大，勤勤恳恳读书，完全没有见识过什么事尔虞我诈，虚与委蛇。 昨天的中毒事件，若不是景川，她恐怕真的是有口难言，她从未想过勤勤恳恳做生意还能被人这样陷害。 没想到来了这异世，她还能再长点儿脑子和心眼。 “夫人，我实话跟您说，这麻辣烫啊，只是冬日里蔬菜稀奇，加上能喝口热汤，连菜都算不上，而且天气热了我们铺子就不准备开了，与其买配方，不如我给你提供些青菜如何？” 掌柜夫人依旧是笑着，不过从转动的眸子里可以看出来她在思考。 “去我们店的，大多都是些平民百姓，我一根签子卖两文钱，一碗也不过才二三十文，抛开成本，再火爆也只能赚个二两银，你们两道招牌菜品就赚回来了。” 掌柜夫人点点头，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他们酒楼最便宜的一道菜也不止二三十文，麻辣烫的铺子能起来，也是因为新鲜蔬菜吸引人。 “是我说醉话了，不知沈掌柜种了多少种青菜，能给我们提供多少呢？” “我们目前种了五种，种的数量有限，每种每天都可以给你们提供十份的量。” 景川接过话茬，“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我们可以只供给来福楼，远亲不如近邻，希望我们两家不要有隔阂才是。” 沈青然默默朝景川比了个大手指，这木头人人情世故还懂不少，值得她好好学习。 “那是自然。”此刻掌柜夫人的笑意才达眼底。 最多不过两个月就可以春播，许多蔬菜都可以种下，合作日期也就三个月而已。 再者，这法子已交给县令大人，说不定等来年冬天就可以推广。 沈青然的脑海里已经有了新的赚钱法子，与来福楼也不会发生利益纠葛，如此便不如多个朋友。 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一顿饭，宾主尽欢，潜在的威胁也被化解了，本来沈青然还在担心来福楼后面会不会给她使绊子。 这下，她更放心把麻辣烫铺子交给张婶子和吴水芹了。 “走吧，我们去找茵茵。”沈青然心情不错，拉着景川，哼着不成文的曲调往钱府走去。 到了钱府门口，刚好碰到钱茵茵从里面出来。 “青然，你怎么来了，我才刚听说你们铺子的事情，还准备去看看你呢，那个孙来福真是欺人太甚。” “没事没事，都是误会，打了打了钱也拿了，没啥好说的了。”两家如今是合作伙伴，沈青然也不想再背后蛐蛐人。 “那你这是？” “上次不是说有好的赚钱法子再找你合作吗？我这不就来了？”沈青然摊开双手，故作神秘地说着。 “赚钱？快进来，快进来，我们好生聊聊。”钱茵茵拉着沈青然就往里间走去。 啧啧啧，钱家真是土豪家庭啊，沈青然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雕梁画栋，飞檐斗拱。 她考虑温棚材料时想都不敢想的琉璃，此刻就盖在院墙的围墙上。 不知弯弯绕绕了多少个拱门和走道，路过了多少亭台楼阁，一盏茶的功夫还未到钱茵茵的住处。 沈青然在心里吐槽，怪不得她今日才听到消息，这恐怕苍蝇飞过钱府都得累死。 进了钱茵茵的院子，主屋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绒毯，两边是珍珠贝母勾勒的漆木屏风，花鸟栩栩如生。 原来金丝楠木真的是如流沙般的金色，沈青然看花了眼，想想自己的破茅草屋，穷得沈青然想流泪。 “发什么呆啊？你看上什么了？我送你就是。” 第82章 拿得出手吗 听到钱茵茵说送，沈青然倒吸一口凉气，有个财大气粗的朋友原来是这么幸福。 幸福到沈青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人家住着真金白银堆砌的豪宅，她怎么好意思开口跟她说几个铜板的生意？是不是有点侮辱钱家首富的名声？ “你看上着屏风了？还是这花瓶？你要喜欢说便是，我库房里多得是。”钱茵茵不甚在意。 这毫不在意的样子，更是给了沈青然一万点暴击。 “茵茵，你们家是有点东西的，土豪到无人性啊。”沈青然欲哭无泪地朝钱茵茵竖起大拇指。 “什么是土豪？”钱茵茵懵懂地问。 “土豪就是很有钱很有钱的人，夸你有钱呢。” 就算真的把这漆木屏风扛回家了，摆在她的破茅草屋也不像那个事儿，根本不配。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她为了能住上青砖大瓦房，每天忙得屁爬，可钱茵茵屋子里随便一个物件，怕是都够她建几间房。 “那确实是。”钱茵茵理所当然的点头。 “我有一个小合作想与你谈谈，小小的小合作。”沈青然边说边用两根手指头比划着一丢丢的感觉。 “生意不分大小，多少钱都是赚。” 听钱茵茵这么说了，沈青然就放心了。 “你在我铺子里吃的那个红彤彤的东西，你还有印象的吧？” 钱茵茵猛点头，上次临走时沈青然给了她一小罐，她回来就吩咐秦凤将她的饮食换成这重口的。 “不知你们钱家旗下有多少酒楼？” “大概应该各个城镇都有一些吧。” 各个城镇，钱茵茵说得轻松，沈青然又差点破防。 “都有好啊，我的棚子里大批的辣椒成熟上市，我想寻个酒楼特供，长线合作，你们可以发展一个特色菜系之类的，我负责提供辣椒。” 若是沈青然把辣椒抓在手里，每天寻上门来求合作的人肯定数不胜数，她只是个小喽啰，能不能抓住还得打个问号。 背靠钱家，应该可以省去不少麻烦，钱家的名气不愁客人，各地的酒楼沈青然也不担心辣椒滞销。 “成交。” “这么爽快？不需要跟你爹娘商量一下的嘛？”沈青然有些愕然，直接找钱茵茵是想借她的嘴与钱老爷说说。 “我娘不在了，买个辣椒不至于能败光钱家的家业，我爹不会说什么的，你开业那日，这么多人爱这辣口，肯定会大卖的。”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娘……” “无碍，我娘最大的愿意就是我能无忧无虑地活着……” 如意轩的如意二字，取自钱茵茵的娘亲柳如意。 钱家能发家，全靠柳如意的生意头脑和钱老爷的无条件信任和服从，生意从永安城做到京城，一度成为数一数二的皇商。 可柳如意却病倒了，每天靠汤药吊着，坚持了两年还是撒手人寰，钱老爷便带着钱茵茵回了永安城。 听完钱茵茵絮叨完这些，沈青然有些佩服起柳如意来。 这朝代对女子本就包容性不强，她却能打下钱家这么大的家业，有钱有能力有专一的爱人有乖巧的女儿。 “我娘病时我还小，没来得及学她的经商之道，我爹，以后你认识就知道了，总之他不会阻止我的。” 钱家的主业是漕运，小小酒楼的运营，确实不会伤及根本，更何况，钱家的继承人只有钱茵茵一人，无兄弟姐妹，无旁支亲戚。 “若是你信我，我不会让你亏的。” “我不信你也信我自己的口味，合作愉快，届时我拟好契书，亲自送与你过目。” “好。” 钱茵茵端起茶杯，沈青然也举起茶杯，两个人无声碰杯后一饮而尽。 “留下吃饭吧，我让秦妈妈做几道拿手菜给你们尝尝。” “秦妈妈是你们府中最厉害的厨子吗？” “是也不是，你想作甚？” “既然你喜欢吃辣，我知道几道菜的做法，可以让秦妈妈试一试，只是我厨艺不精，只能提点一下秦妈妈。” “这有啥问题。”钱茵茵召开了一个小丫鬟，“去请秦妈妈来，今日在我的小厨房做饭。” 沈青然原来最爱吃的就是辣子鸡烤鱼水煮肉片之类的川菜，虽然她厨艺不精，但基础的步骤她有印象。 “景川，你去我们铺子里取些辣椒豆芽之类的菜来好不好，顺便让吴婶子他们先回村。” 景川点头答应。 秦妈妈是个厉害的，沈青然说的模糊的步骤，她都能迅速领会，做出来的味道虽少了些调料味儿，但也十分美味。 “好吃好吃……”纵然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钱茵茵还是忍不住夸赞。 “这些菜谱卖给我如何？”钱茵茵冒着星星眼。 “我只是模糊记得做法，具体的还得靠秦妈妈整理，哪谈卖不卖？你让秦妈妈写下便是。” “那不行，我怎么能白得你的想法。” “没事，我准备建新房，待我新房落地给我备份厚礼就是。”沈青然狡黠地笑。 钱茵茵欣然答应。 吃完后天色已黑，钱茵茵吩咐人准备了一辆马车送沈青然景川回村。 “我们棚子里的辣椒供给给如意轩绰绰有余，只是其他，怕是不太够吧？”景川皱眉思考。 “自然是不够，可马上能春播了，我一人种不过来，可以让村里人一起种，我按照市价收便是。” 没想到沈青然竟然还想着村里其他人，景川有些自愧不如。 “物以稀为贵，大家都能种植了，可就不值钱了。” “这个道理大家都会懂得，若他们流传出去，辣椒的价值就会变低，收购价就会变低，他们若不想赚钱，我也帮不了他们，钱家那边我自还有其他人复刻不了的生意合作。” 沈青然不想被种地绑死，能花更少的心力还能大家一起赚钱，何乐而不为？ 第83章 决定盖房子 张婶子和沈巧翠休息了五日，她们二人实在躺不住了，跟沈青然商量着回铺子里上工。 “既然你们二人闲不住了，我有件事情要与你们商量，来福楼的掌柜已不会找麻烦，钱家也会帮衬着你们。” “我和景川决定不去铺子里了，水芹婶子和水秀都很能干，巧翠你负责记账，算术你也学了些，景川会留下来多教你两天。” “不不不……” 两人的头都摇成了拨浪鼓。 “你们不在我们没有主心骨啊。” “姐，我不行的，我脑子转的慢。” “不试试怎么知道？这麻辣烫估计只能卖两月了，不想法子赚更多的钱，我们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开解了二人半个时辰，最终才决定，景川和沈青然都先去盯两天，看看他们到底能不能胜任。 开解完之后，沈青然和景川二人去了一趟里正家，商量一下盖房子的事情。 里正家里热闹得很，隔壁邻居的孩子一起下学，聚在院子里打闹嬉笑着，里正正乐呵地问他们学得怎么样。 “里正爷爷。”沈青然甜甜地喊了一声。 “青然来啦，快进来，你婶子已经在准备晚饭了，留下来吃点再走吧。”周里正热情地邀请。 “不了，我们家也在做了，这次来是有些事情要请教里正爷爷。” “你说便是，能帮上忙的我老头子绝不推脱。” 沈青然和景川为青山村招了个先生，以前调皮捣蛋的孩子们现在都在比谁认得字多，谁的字更漂亮。 周里正现在看他们二人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现下新年已过，春播还有两月，趁着这个时间，我想把家里的房子盖起来，不知道盖房子需不需要办什么手续呢？” “不需要，在你自家的地里建便是，不过我要去看看你的地里适不适合建房子，我记得那片地离山林很近，怕是有碎石滚落的风险。” 里正起身，放下手里抽搭着的旱烟，“盖房子是大事儿，我现在便随你们去瞧瞧。” 雷厉风行地带着沈青然景川二人出门，特意绕到泥瓦匠周全庆家中，将他也一起喊上。 “这肥田用来盖房子有些浪费啊。”周全庆捏了一把土搓了搓，肥田是需要养的，作为庄稼人，实在是看不得这样的好田浪费。 “旁边这两亩荒田也是我的，这边适合盖房子嘛？” “这荒田不错，安全且离你现在住的茅草屋也近些。” “那就在这边吧，我们准备了一份建造图纸，全庆叔是内行人，可否帮我看看这些房子要多少青砖灰瓦。” 青砖瓦房？周里正和周全庆愣住了，沈青然是流民身份进来的，鼓捣的牛蛙和冬日里的青菜竟然这么赚钱吗？ 周全庆接过图纸，嘴巴张得更大了，足足六间青砖大瓦房，还设计了廊架和亭台楼阁，跟城里三进的院子有得一拼。 “这……” 看周全庆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周里正接过他手中的图纸，也是惊得张大了嘴巴。 “你们这全都盖青砖瓦房？这怕是相当大一笔开销啊，你们……” “我们家现下有这么多口人，建房子是一辈子的大事，就想着建好些，近些日子做生意加上官司赔了些，不知道够不够，所以还请全庆叔看看，主屋建起来即可，里面的东西可以慢慢添置。” 周全庆看着图纸思考了片刻，“估计得三万块青砖，一万块灰瓦，青砖预计两文一块，灰瓦一文一片，小道的青石砖得十文一块，门啊窗的加工钱，怕是得八九十两啊。” 八九十两？村里人都是自己捏的土胚做的土坯房，建起来就是工钱家具需要些银子，几两银子都够了。 周全庆算出这个数字的时候，把自己吓到了，周里正也吓到了。 全村人加起来怕是都难得有八九十两银子，沈青然能拿得出来？周里正周全庆齐刷刷看向沈青然。 “确实有点贵。”这个价格在她的心理预期之内，不过沈青然还是假装思考了一下。 “房子是能住一辈子的，钱花了有来的，还是烦请里正爷爷和全庆叔帮我规划规划，我们这都没建过房子，怕有些考虑不周。” “准备何时动工呢？”周全庆提问。 “想的是越早越好，最好是春播之前能建起来。” “春播啊，那就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这时间恐怕有些紧。” “所以我就来找里正爷爷和全庆叔帮忙看看村里有没有干活利索的人，我出工钱请些人，二十文一天不包饭成嘛？” 沈巧翠张婶子不在，沈青然自己一个人可张罗不过来这么多人的饭，也不想惹这麻烦。 “村里花钱招工，那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离得这样近，不包饭回家也方便，全庆手下就有些兄弟做这活，不是难事儿。” 八九十两的房子都建得，花钱招些人，就不难接受了。 “那就拜托全庆叔多操些心？需要多少人工，青砖灰瓦去哪里买，我们这都不大懂。” “这有什么问题？”在自家门口就能赚一天二十文钱，又不耽误春播，上哪里能找这样的好事？ “那就谢谢里正爷爷和全庆叔了。” “邻里邻居的哪里的话？晚上回去我研究研究，明日我就带些兄弟过来丈量土地准备挖地基，尽量不耽误时间。” “好勒。” 一想到马上就有美美的院子和干净的卫生间，沈青然就觉得十分开心，一路蹦跶着回家。 “给你。”进了院子之后，景川突然塞给沈青然一个荷包。 “这……” “近日卖出了一幅画，赚了二十两银子，这活计不稳定，只能先给你这些。” 景川抿住了唇，自修复古画被书肆背后的老板看中，赚了些银子，一直到现在才卖出了一幅画。 这房子本该是他操心的事情才对，可他没有能力帮助她更多，有些挫败。 “你的画卖出去了？这么棒？”一幅画就是二十两诶，都够得上她开一个月铺子了。 “我的银钱目前是够的，你还是自己存着吧。”毕竟他们目前还没到帮他管钱的地步。 “我不用，以后赚得都给你。”景川转身就走。 沈青然拿着钱停在原地，赚钱知道上交的男人是有些帅气的，不知道以后哪个好姑娘享福。 第84章 元宵节 “姐，青松，青月，你们快来看，这是什么？” 远远地就看见沈巧翠端着一个盖着麻布的簸箕朝茅草屋的方向快步走着，看来打板子的伤确实是好了。 沈青然与沈巧翠前后脚进了院子。 “什么好吃的呀？”沈青月早早地探着头张望了，看到人立马围了上来。 沈巧翠双手有些脱力，直直走到堂屋才放下，在他们几人好奇的目光中揭开了麻布。 “是汤圆，有芝麻味儿的，有花生味儿的，有桂花味儿的，明日就是元宵了，张婶子怕明日铺子开业没时间张罗，提前就包好了。” 一个个圆滚滚的汤圆整齐地排列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味交织的香味儿，十分馋人。 大家围看着，两个小的已经忍不住咽口水了。 “汤圆就是元宵吃的，明日早起些，我们吃完了再出发。”沈青然盖上麻布，让景川端到厨房放好。 “姐，张婶子说，元宵节街上有灯会，有舞狮表演，有烟花秀，还可以猜灯谜，我们要不要把青松青月小草都带去玩一下？” 沈巧翠以前从未出去玩过，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欢喜和憧憬，沈青松沈青月一听也是满眼的期冀。 “明日要读书吗。” “宋夫子说明日宜团圆，给我们放一日假。” “那还犹豫什么？明日都一起去，青月，你去问问小草和宋夫子，看他们有没有兴趣与我们一起。” “好。”沈青月开开心心地跑出去了。 沈青然也从未参加过灯会，她自己亦是十分期待，肯定会十分热闹吧。 几人心里记挂着吃元宵出去玩，沈青然和景川一起来，就把沈青松沈青月吵醒了，一个去喊宋夫子一个去喊周小草。 喊完噔噔噔的就跑到锅边等着吃汤圆了。 滚烫的开水中倒入各种口味的汤圆，不一会儿，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地漂浮到水面上。 “从小到大排好队，一个个来，冷一会儿再吃。”沈青然组织着大家排队，沈巧翠一勺子平均六个，刚好一碗。 沈青月还是没有忍住，咬了一口，流心的芝麻馅儿烫得她勺子都掉了，嘴里的汤圆还是舍不得吐。 嘴里还嘟囔着，“好甜，好吃。” 沈青然哭笑不得，“慢点，吃太快了腻得慌。” 说罢，沈青然用勺子舀起了一个汤圆，吹了一下往嘴里送，看着沈青月叮嘱，“要吹一下在吃。” “嗯！”沈青然闷哼一声，这汤圆怎么有些咯牙啊。 沈青然吐出来一看，是一个铜板，她有些发愣，以前她的外婆包饺子也喜欢放硬币，吃到了就寓意着今年一年好运相随。 但是汤圆里包铜钱，她还从没听说过。 “哇，姐姐，你今年一定发大财，张婶子包了四家人的量，就包了这么一个铜钱，你第一口就吃到了。” “青然这孩子运气就是好。”周爷爷乐呵地笑着。 “借大家吉言。”沈青然做梦都是想暴富发财，让她有时间精力享受生活。 没有什么根据可言，图个吉利沈青然心情也十分不错。 吃完后号召大家去棚子里摘一背篓辣椒，今日要送到如意轩，钱茵茵等在那里一手交契书一手交辣椒。 把沈青松沈青月周小草一行人留在铺子里帮忙，沈青然和景川拖着一背篓辣椒去了如意轩。 钱茵茵早早地就等在了那里，没有见到传说中的钱老爷，看来钱茵茵真的可以自己做主。 钱茵茵好说话，直接跟她交流也省事，沈青然也乐得清闲。 契书沈青然粗略地看了一眼，就交给景川了，景川点头之后，沈青然歪歪扭扭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哈哈哈，你这个字，我定要给我爹看看，跟你比我的字都拿得出手了。”钱茵茵笑得捂住了肚子。 她自小不爱读书习字，刺绣女工也没有兴趣，她爹拿她纨绔的性子没办法，硬生生忍了她一手丑字。 看到了沈青然的字，钱茵茵信心倍增，沈青然也是做生意的，她的字丑，那她就更没有心理负担了。 “我没读过书，你读书还写这么丑，你也好意思笑。” 沈青然只是写不惯毛笔字，但凡换个铅笔圆珠笔中性笔，她怎么都不会被嘲笑成这样。 看沈青然炸毛的样子，钱茵茵笑得更欢了，“不好意思，没忍住。” 景川也跟着偷笑，沈青然瞪了景川一眼，他嘴角的弧度更大，沈青然气得恶狠狠地踩了景川一脚。 景川闷哼一声，只敢转过身去憋着笑，忍了三秒钟，才恢复平静。 “不要在我面前卿卿我我，我还未成婚呢。”钱茵茵将沈青然拉到自己这边 “晚上城里有灯会，要不你们留下来玩？晚了就去我家住便是。”钱茵茵面带娇羞地提议。 “灯会就灯会，你脸红什么？”沈青然有些奇怪。 “你不知道吗？也对，你都成婚了，不需要了。” “嗯？”沈青然更加一头雾水了。 “元宵节，女子会结伴出门赏灯，遇到心仪的男子就可以发展出浪漫的关系。”钱茵茵双手捏拳一脸向往，十足的少女怀春模样。 原来元宵节其实是情人节吗？ 如今她已经是已婚妇人，男人哪有搞钱重要？ “你要谨记一点，辣椒里面白色的籽是种子，最好生的辣椒不要带出厨房，免得有心之人培育出来，如意轩可就不是独一份的了。” 虽然可能防不胜防，但是晚一天发现，如意轩就可以多一个独一份，多出来的时间，可以研究许许多多的菜谱吃食。 吸引人的一定不是单一的东西，而是衍生的各种新奇玩意，创新得够快，生意才能持久， “好，我会派人盯着的。”钱茵茵郑重点头，把沈青然的话记在了心里，立马吩咐下去。 沈青然叮嘱完之后，便想回铺子里帮忙。 “晚些时候可要来找我玩哦，永安城我最熟悉了，哪家的花灯好看，哪里观烟火最美，我带你们去逛逛。” “知道了。” 第85章 木头还会开窍 刚走到拐角，走在前面的景川突然停了下来。 “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晚些时候再回铺子里帮忙。” 沈青然只以为景川是要去书肆里画画，并没有放在心上，叮嘱了一句不必操心铺子里，就转身走了。 直到沈青然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景川才转身回了如意轩。 看到去而复返的景川，钱茵茵还愣了一下，“你这是？” “我想问问，一般生辰送礼，女子会比较喜欢什么？” 原来是这样，钱茵茵转着圈看着景川这个木头脸，木头竟然还会开窍？ 见过这么多次，还没看见他对自己正眼相看过，是个懂分寸的男人，钱茵茵也愿意提出自己的见解。 “罗裙衣衫，钗粉脂环，奇珍异宝，只要有礼物，于女子而言都是开心的，当然要再加一点点心意，就更感人了。” “青然平常可有喜欢的物件？” 喜欢的物件，景川回想了一下，沈青然每日都是忙忙碌碌的，笑容最甚的时候就是与他一起盘账看赚了多少钱的时候。 “赚钱。” “噗。”钱茵茵差点儿被空气呛到，赚钱可真是个朴实无华的物件，“这这这……那就只能看你心意了。”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景川没再说啥，是他想错了，钱茵茵与沈青然本就是两个世界的完全不同的人，独自走向了书肆。 一直到日落西山，麻辣烫铺子都收摊儿了，景川才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们刚准备出去找茵茵呢，你回来得正好。”沈青然刚好锁完门，一群人皆站在门口。 沈青松刚想冲上去拉着景川的手，黏着他一起出去玩，就被张婶子拽了回来。 “青松青月小草，你们都跟着婶子，婶子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沈青松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景川，硬生生直接被张婶子拽走了，“旺财，巧翠，你们也跟上吧。” 几人听着张婶子的吆喝，便跟了过去，只是面上有些不解，大家在一起不是更加热闹？ “青松，你想不想你师傅永远留在青山村？” 沈青松猛点头，沈青月也跟着表态，“景川哥哥厉害，青月喜欢景川哥哥。” “就不要去阻止别人正经夫妻培养感情，你看别人家的小夫妻，哪个不是蜜里调油？我看他们二人还生分的勒，不然你们该喊姐夫而不是哥哥。” 正经夫妻了，小手都还没有拉过，张婶子对景川的性子实在是有些着急，只是她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就借着这元宵灯会，看他们二人能不能擦出什么火花。 只是张婶子有些怵宋钰，她是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读书人，不然要连宋钰一起拉走的。 回头瞅了一眼他们三人，沈青然和景川并排走在前面，宋钰稍落后些，张婶子点了点头，果然是读书人，是有眼力见儿的，放心地带着孩子们玩了。 街道上人流交织如海，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各式各样的花灯争奇斗艳 灯光之下，人影绰绰，孩子们手提小灯笼，在人群中穿梭嬉戏，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特有的喜悦与期待的笑。 钱茵茵早早地等在了如意轩门口，等着沈青然一行人前来。 刚想给沈青然招手，钱茵茵突然怔住了，眼神直愣愣地盯着前方。 “茵茵，我们在这里。”沈青然向她招手，明明看到钱茵茵招手了，怎么她还发起呆来了？ 被沈青然的呼喊声拉回了现实，钱茵茵一瞬间有些不安和羞涩，左看右看一副很忙的样子。 “你怎么回事？你不是看到我们了吗？” “没……没有啊，我才听到呢。” 娇羞婉转的声音让沈青然有些奇怪，钱茵茵怎么说话温柔了许多？ 狐疑地望向钱茵茵，顺着钱茵茵的视线看到了玉树临风的宋钰，“哦，原来是看到了美男子，才没看到我呀。” 尾音拉得长长的，钱茵茵心跳得更加快了，仿佛要跳出来一般，一只手都有些捂不住悸动的心。 “钱小姐，初次见面，在下宋钰。” 声音也这么温柔，钱茵茵红了脸，“我叫钱茵茵，你叫我茵茵就好了。” 钱茵茵一向是个随心所欲的，扭扭捏捏不存在的，想要就要了，想做就做了，此时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沈青然转身，对着景川低头憋笑，景川看着突然靠近的沈青然，下意识地就想搂住她的肩膀，可抬起的手却不知如何放下。 “宋公子是读书人？今日街上的谜题之首，答对可得一个龙头灯，小女子才疏学浅，不知宋公子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宋钰来参加灯会，本就是对街上的灯谜感兴趣，钱茵茵一邀请，宋钰便答应了。 “景川兄，青然，你们可要与我们一同前去？” 沈青然头摇成了拨浪鼓，“我们也才疏学浅，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宋钰和钱茵茵并肩离开之时，钱茵茵还回头朝沈青然伸了个大拇指。 沈青然十分佩服，这钱茵茵也太大胆了些，看上宋钰就直接把人带走培养感情了？ 接触宋钰的这大半个月以来，每天除了教书，就是在家抱着书看，一点娱乐活动都没有，可见是个死读书的。 这两人，能碰撞出什么火花呢？沈青然很好奇，刚准备想偷偷跟上去，看看钱茵茵到底有多大胆，景川便将她拉走了。 “你干嘛呀，我还要看热闹呢。” “我有东西送你。” “什么东西？”见景川朝书肆的方向去，难道是又卖出画了，要给她送钱？ 到了书肆，景川打了个招呼，就熟门熟路地朝里间去了，书肆有一间休息室，可供景川作画使用。 书肆无几人问津，后院更是一片漆黑，沈青然靠景川更近了些，拉上了他的衣摆。 景川突然站定，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突然的亮光让沈青然眼睛猛地闭上了。 再睁开时，对面的墙上映出了一幅画，正慢慢转动着。 “生辰快乐。”景川突然出声，沈青然这才反应过来元宵是她的生辰，她自己都不记得，她的弟妹也不记得，他却记得，说不感动是假的。 接过他手中的走马灯，沈青然才看清那走马灯的六面均是她。 溪边初遇，偷倒排骨汤，摘苗时，铺子开业时，去官府交婚书时，以及一副以她的容貌画的美人图。 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虽然有些搞笑。 “知道你喜欢赚钱，可你比我会赚钱，我只能送你这个走马灯，还有这个。”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条形的盒子，里面是一根牡丹花银簪。 “多谢。”沈青然的心如小鹿乱撞般，她好像能理解钱茵茵了，怎么办？ 第86章 路见不平 暧昧的氛围在逼仄的空间里疯狂发酵，沈青然拿着走马灯，抱着盒子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们也出去走走吧，我还没参加过灯会呢。” “好。” 两人走出书肆，扑面的凉风袭来，沈青然脸颊上的灼热才褪去了些。 街道上几乎人人手里都拿着一盏灯笼，形态各异，如宫灯般典雅庄重的，如各种动物活泼可爱的，流光溢彩，热闹非凡。 人流缓慢前行，光影交错间，满是浓浓的节日气氛。 猝不及防地，人群忽然朝一个方向涌去，沈青然被挤得站不住脚，一个坚实的臂膀将她搂入怀中，知道是景川，沈青然也没有别扭，一只手圈上了他的腰。 两人被迫跟着人群移动。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绚烂的烟花在夜幕中炸开，五彩斑斓的光芒瞬间照亮了人群。 “哇……”沈青然惊呼一声，她原来生活的地方禁鞭，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绚烂夺目的烟火了。 更多的烟花接踵而至，如流星般划破天际，繁星点点散落人间，如梦如幻。 沈青然抬头，景川刚好也在看她，两人相视一笑。 景川默默紧了紧环着沈青然肩膀的手，沈青然感受到了，但她并没有抗拒，反而觉得有一丝安心。 这绚烂来得快，去得也快，人群意犹未尽地散去，景川意犹未尽地不想松手。 “嗯…嗯。”钱茵茵在两人的背后出声，沈青然听到声音，如弹簧般从景川怀里弹了出去，颇有些谈恋爱被家长抓包的窘迫感。 怀里一空，景川的眉头不自觉就皱了，钱茵茵有些后怕地躲在了沈青然身后，她怕景川一脚把她踹到湖里。 “好漂亮的走马灯，这上面是你吗？在哪里买的呀？我也想要。”钱茵茵被沈青然手中的走马灯吸引。 “你也想要，让你的宋公子送你啊。”沈青然在钱茵茵耳畔调笑着。 “本来以为景川是木头，我现在发现宋钰才是木头。” 回想着他们二人去猜灯谜，宋钰就只顾着猜灯谜，与她的距离中间永远可以站两个人，她不说话，宋钰就不可能开口。 一路上无聊得紧，刚刚那么浪漫的场景，他只夸赞了一句烟火美，完全没注意她这个美人，钱茵茵气得无语。 “南街的湖泊那边有歌舞表演，我们去那边凑凑热闹吧？” 钱茵茵是个喜欢热闹的，碰到了沈青然，就没有待在宋钰旁边那么拘束了，声音依旧是软软糯糯不似平常，沈青然一路没少笑话她。 去南街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个接着一个，挤进去都有些艰难。 “我知道有条路，可以穿过去，到时我们肯定能占个好位置。”钱茵茵提议。 “那还等啥，我们走小路。”沈青然看着人潮心底有些发怵，刚刚若不是景川一直护着她，她怕是能被人踩死。 “那条街不怎么热闹哦。” 热不热闹的，到了表演歌舞的地方自然是热闹了，几人一致决定走另外一条路。 “放开，放开我，救命……” “喊啊，老子花了钱买的你，天王老子来了你都是我的人。” 走在前面带路的钱茵茵和沈青然听到声音瑟缩了一下，顿住了脚步，景川立马上前把沈青然搂在了怀里。 手腕一空的钱茵茵有些无语，至于嘛，感觉到宋钰走到了她的身边，她的心情立马阴转晴了。 这书呆子，还是有些许男儿气概的嘛。 几人循着声音往前走到拐角旁，就看到一个身材丰腴，膀大腰圆的猥琐男人双手紧紧按着一个挣扎的少女，欲欺身上前。 景川捡起一块石子，朝男人的手臂处飞去。 “啊。”那男人惨叫一声，“谁，是哪个杀千刀的敢坏老子的好事，看老子不弄死你。” 捂着手臂起身，景川走上前，挡在三人前面，眼神冷冽似利刃出鞘。 那人看到景川就跌坐在地了，“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这是我买的丫鬟，我买的，处置权自然在我。” “丫鬟怎么了？丫鬟不是人？”沈青然最是讨厌这种欺软怕硬，欺男霸女的恶心东西。 “小姐，公子，求你们救救奴婢吧，救救我奶奶吧，求求你们……”那少女一只手紧紧捏住领口，朝沈青然景川方向猛磕头。 “你是我花钱买的，你是我的人，这两人这穷酸样，还能拿出钱来救你？” 看清了沈青然和景川穿着短袄衣衫，一看就不是有钱人，那男人又得意了起来，眼里满是轻蔑。 “诶，你这狗男人还狗眼看人低？”钱茵茵也走上前，一想到自己现在应该是淑女形象，回头冲宋钰笑了一下。 巷子昏暗，沈青然还是看到了少女额头上的血痕。 “你先起来吧。”沈青然有些不忍心，上前阻止了少女继续磕头，摸上她的手，才发现少女身上竟然只穿了薄薄的单衣。 “原主家落难，我与奶奶一起被发卖，若是做些栽花养树的粗活……可他这个禽兽，竟然趁我不注意，想强占于我……我奶奶为救我，被他砸晕了过去……求小姐救救奴婢吧……” “你也知道是被发卖的，老子买了你，老子花了钱的，老子想干啥就干啥。”猥琐男人想上前拉她。 “聒噪。”景川一拳将他打趴在地，死死踩在他的肩膀上。 那猥琐老男人动弹不得，破口大骂。 沈青然捕捉到少女会栽花养树，“你会栽花？” “我与奶奶均是花匠，每日就是与花花草草打些交道。” 沈青然满意地点点头，“我是农妇，住在青山村，你可愿与我一起回乡下？” “愿意愿意，求小姐救奴婢及奶奶一命，我们二人必将当牛做马，衔草以报。” “你们到底听见没有，这丫头是我买的，我买的！”被按在地上的男人猛烈地挣扎，恨不得将景川掐死。 “来人啊，来人……都死哪儿去了？没看到你们公子被别人按着锤了吗？” 因为要办坏事，早早地就把仆从支出去了，这下可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叫天天不应了。 第87章 花家祖孙 “这位公子，不知你是花了多少钱买下的这丫鬟，不如您割爱，让给我吧？” 沈青然在那猥琐男人身旁蹲下，好声好气地说着。 “休想，贱人！” 景川刚想一脚踩在猥琐男人脸上，被沈青然制止了。 “十两可成？” “老子花了足足十二两。” “那我给你十五两，够有诚意了吧？” “有诚意？这样叫有诚意？”猥琐男人咆哮道。 哪有把人踩在脚底下谈生意的？猥琐男人气极，可实在是挣脱不开。 “你认识我们吗？”沈青然突然发问。 “你是哪根葱，配让本公子认识你，你个无知村妇，穷鬼，死贱人。” 不认识就好办了，沈青然冲景川使了个眼色，景川脚下用力，猥琐男人惨叫声更大。 “大哥，大哥，高抬贵脚，卖卖卖，我卖还不成吗？” 敬酒不吃吃罚酒，沈青然翻了个白眼，脸上依旧挂着假笑，“她们的卖身契呢？” “袖子里袖子里。” 沈青然两只手指头拎着他的袖口，实在是有些不想跟猥琐男接触，忍着恶心拿出了两张卖身契。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合作愉快。”沈青然从腰间掏出十五两，想了想还是只给了他十二两，“少的三两就当她们母女的医药费了，生意人不能亏不是？” 那猥琐男人疼得一脑门子汗，无法思考沈青然说了什么，不管说啥，他都是猛点头，他的肩胛骨要碎了。 拿到契书，银子丢进了他的袖子，沈青然朝景川比了个砍脖子的动作。 景川会意，将人拎起来，一掌劈向男人的脖颈间，男人瞬间安静，如死猪般被景川丢到了一边。 “大侠，好身手。”原来武侠小说里一掌能给人干晕是真的啊，沈青然第一见现场版还有些激动。 “谢姑娘救命之恩。”那少女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你奶奶呢？带上她我们快些走，免得被发现了就不好了。”沈青然有些心虚，强买强卖被抓到了犯不犯法啊？ 而且这猥琐男人一口一个公子，怕是有些后台的，好在这男人并不认识他们俩是麻辣烫的掌柜的。 后面他们不怎么来城里了，应该也不太碰得到。 在角落里扶起晕过去的花婆婆，几人沿着阴暗的小巷子回到了麻辣烫铺子的马车上，张婶子一行人已经等在马车旁了。 “这是怎么了？”张婶子看到两个受了伤的新面孔，连忙冲过来帮忙。 “你们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人实在太多，几个小的又矮，怕走散了，就提前回来了，这婆子姑娘是怎么回事儿？” “先上车，我们先回青山村再说。”万一那狗男人醒来追上来怕是就麻烦了。 张婶子麻利地解开拴着小黄牛的绳子，与钱茵茵道别后，几人急匆匆地消失在了城门口。 人都集中在城中心的位置，一路上没有碰到几个人，沈青然一行人每天都要出入城门口，十分顺利得出了城。 走在乡间的小道上，沈青然才松了一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被小姐卖下，就是小姐的人了，请小姐赐名。” 啊这，沈青然有些尴尬，赐名，她也不是真的大家小姐啊。 “你原来的名称呢？” “原来府上人称我母亲为花婆婆，叫我花月。” “那我们还是称你母亲为花婆婆，你年岁看着与我妹妹差不多，便唤你小花吧？” “是，小姐。” “我们此去不是高门华府，我们只是青山村的村民，这名称不太适合，容易招人妒忌，你就喊我青然姐吧……” 一一将牛车上的人介绍给花月认识。 “小花姐姐，我是小草，我们名字好像一家人哦。”周小草突然的发言，让车上的氛围都轻松了些，小花面上的愁容也消散了些。 牛车一路平稳驶回青山村，直接将花婆婆送到了孙大夫家。 “又救人了？”对于沈青然时不时能带个生面孔回来，孙大夫已经习惯了。 “额头上砸的这一下不轻，不知会不会有瘀血，先开几服药内服外敷一起用，最近几日就卧床休养，若是时常头晕想吐便再来找我，再开新的药方。” “这姑娘的头无大碍，用外敷药即可。” 见没什么大碍，几人放心地回了家。 花月想过村里的房子比不得高门大户，不会太好，但是也没想过是破茅草屋，而且两间屋子住了五口人。 那买她们祖孙两人的十二两银子，怕是花了她所有的积蓄吧？ 花月眼睛迷蒙，对毫无交情却愿出手相助的沈青然更是感激，她更要多做些什么报答才是。 “我们家确实只有两间屋子，只能先与我们挤一挤，不过新房的地基已经在丈量规划，你们会做饭吗？” 花月点点头，这年头应该没有女子不会做饭吧？高门大户有丫鬟伺候的除外。 “那你后日便帮我做一顿开工饭，明日我会让张婶子将食材带回来。” 动土的日子定在了正月十七，诸事皆宜，是周里正请村里最年长的族老算的好日子。 当时商量的是不包饭，但是周里正说开工动土之日，有请匠人吃饭的习惯，刚好沈青然正在愁此事该如何解决呢。 张婶子沈巧翠要去铺子里，景川能做些青菜，但是宴席上面的大菜，他步骤都不知。 “除了这开工饭，奴婢日常做些什么呢？” “我们家没什么活，你先好好照顾你奶奶，好好休养便是，后面我自有打算。” 花了十二两将她们二人救出来，却只让她们好好休养？花月有些发愣，哪儿有这么好的差事？ “以后就不要说奴婢奴婢的，村里不兴这一套。” “是。” 沈青然沈巧翠沈青月又挤到了一张床上，给沈巧翠置办的床让给了她们祖孙俩。 晚上时不时被抢走的被子，让沈青然十分难受，明天她得去问问进度，工期能不能尽量缩短，她可不想喝苦哈哈的中药。 第88章 财大气粗 睡得不安稳，心里又惦记着事情，沈青然起了一个大早。 她想去找一趟周全庆，她后面想换个生意做做，这屋子怕还得再加几间起来。 刚打开茅草屋的小破门，周全庆已经拿着图纸朝这边过来了。 “全庆叔。”沈青然吆喝了一声。 “青然啊，我正要找你呢，里正叔算了日子，明日才能动土，你这工期紧，我想着先去把青砖定了，免得白白耽误一天。” “可以呀，全庆叔是何打算的？” “我想着把这图纸带给砖厂的人看看，先订个三分之一的量，后面等地基挖完可以做砖了再定第二批，尽量快快地让你们住上新房子。” 周全庆憨厚地笑着。 “这图纸我还需要修改一下，当时没考虑牛棚那些，还需要隔几间屋子出来，我日后有作用。” “也都做青砖？” “既然选择做了，肯定是统一看着舒坦些，这几间屋子不需要太大，与厨房一般大就成。” 沈青然与周全庆商量了一会儿，确认了最终的图纸，沈青然给周全庆拿了二十两银子，请他帮忙定青砖。 周全庆拿着银子，皱着眉问，“这么大笔开销，你们不与我同去？” “我相信全庆叔。”沈青然只是笑着，村民大多是淳朴的，周里正推荐的定不会错。 周全庆心下一暖，当即表示一定不会辜负沈青然的信任。 “对了全庆叔，你这边大概多少个工人上工？明日我想请大家吃个开工饭。” “我自己手下的兄弟十个人，你这边工期紧，我又在村里找了二十人，不说个个经验十足，但是个个都是勤快老实，做过这方面的活。” 三十多个人，那得坐好几桌啊，沈青然有些纠结，动土开工时辰已经算好，开工饭得动土之前吃。 大早上做那么多人的饭，好像也不太现实，花月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吗？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主意，沈青然心里有了底，“全庆叔，那你们明日早晨留好肚子，我们吃饱饭再开工。” “好嘞。” 告别了周全庆，日头已经大亮，本该嘱咐张婶子买些菜回来的也忘记了，沈青然一拍脑袋，这下怕还得进城一趟。 “小姐。”花月穿戴整齐有些忐忑地站在门口。 “小花，你会包包子包饺子吗？从面粉开始，自己擀皮自己调馅儿？” “会的，包包子的话，最好备一些酒糟，这样做出来的包子才松软。” 有人会沈青然就放心了，那她只需要准备材料然后打下手就好了，三十个人，怕是需要不少肉和面粉，便喊了景川一起。 在西街上见过卖饺子馄饨的，比不得大宴，但是填饱肚子还是可以的，沈青然决定开工宴请大家吃包子饺子。 目前住的小破院子，站三十人都成问题，更别提能架桌子容纳三十人吃饭了，更何况她也没有桌子。 沈青然想的是现在先凑合一下，待到新屋落成之时，再好好犒劳一下工人们。 足足买了十斤猪后腿肉，十斤五花肉，五斤排骨，二十斤面粉，又补了些油盐酱醋，特意买了花月叮嘱的酒糟，才背着满满当当的背篓回了家。 他们回村不久，一车车牛车拉的青砖也跟着进了村，周全庆在车队前大声指挥着，引得村里人都出来凑热闹。 “呀，青砖呀，那青然丫头竟然是要做青砖大瓦房？” 别说青山村了，就连方圆十里八乡，都没有几户青砖瓦房，就连周里正家里也只有院子里的小路是青砖铺的。 围观的村民们也跟在车队后面瞧热闹，见真的是拉到了沈青然名下的荒地上，一个个暗自咋舌。 “这青砖，是比土坯漂亮呀，这建起来得多气派啊。”许多村民都面带羡慕。 “全庆，现在的青砖什么价啊，这怕是得不少银子吧？” “这都是主家的，我一个做工的不好说什么。” 村里大多数人都没有恶意，但是也有小心眼爱说风凉话的，周全庆没说什么，就推辞着说要去沈青然那里复命。 混迹在人群中的沈老太太气得两眼通红，“败家娘们，财大气粗的还真当自己是员外家的小姐了，呸，贱人。” 沈青然和景川在青山村的名声渐好，沈家人在青山村则是无人招惹，生怕惹一身骚，特别是沈老太太。 听到她咬牙切齿的声音，人群自发地散去了，留下她在原地骂得更甚。 有了景川在沈青然身边，沈老太太轻易也是不敢上门去找沈青然麻烦的，只好骂骂咧咧地回了家。 另外一边的沈青然家，正热火朝天地忙着。 花月忙着揉面，景川忙着剁肉，沈青然忙着洗菠菜。 “小花。”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花月猛地转头。 “奶奶，你醒了？”花月十分激动，顾不得手上有面粉，就上前去搀扶花婆婆。 “我们这是……” 花月给花婆婆解释了为何来了这里，花婆婆听着热泪流下，作势就要跪下给沈青然磕头，沈青然连忙阻止。 “我奶奶调的馅儿吃过的人都说好。”花婆婆醒了，花月立马开朗了些。 “可是花婆婆还受着伤呢。”听孙大夫的形容花婆婆很可能是脑震荡，沈青然还没有狠心到让一个病人干活。 “没事没事，我好着呢，你们是主家，怎么能劳烦你们亲自动手？”花婆婆撸起袖子就准备接过景川手中的刀开始忙活。 “大夫说了您要静养，待我们剁好馅儿了你们再忙活。”可不敢让脑震荡的病人剁肉，沈青然将景川推远了些。 花婆婆一直感叹着沈青然景川是个好人，不断说着感谢和嘱咐的话，让花月以后好好干活，回馈沈青然一家。 待到沈青松沈青月下学，馅料才准备好。 去周爷爷张婶子家借了蒸笼和大簸箕，一家人忙活到天黑，屋里的桌子，整个厨房都放满了包子饺子。 好在天气冷，放一晚上也坏不了，只待明日一早工人们来时，开煮就好了，就是得再去借些碗筷。 第89章 动土 天还未亮，沈青然屋子里的炊烟就袅袅升起了。 家里只有一口大铁锅，所以只好先将包子蒸好，放在灶台温着，再腾出铁锅来煮饺子。 刚一掀开笼盖，一股温热而诱人的香气便如晨雾般扑面而来，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可以开始煮饺子了。”深吸一口气，香迷糊了，沈青然满意地盖上盖子，吩咐道。 花月麻利地将蒸包子的水舀出，将锅清洗干净，换上干净的水，盖上盖子焖煮着。 等水烧开的间隙，沈青然调了一碗蘸水，切了一碗辣椒碎，用陶罐烧上点热油一泼，再加上酱油和醋。 “这个红色的是？”花月闻到热油激发的辛辣味儿，掩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好东西，你尝尝。”沈青然停住搅动蘸水的筷子，夹了一小坨递给花月。 花月也有些好奇，直接往嘴里送，起初只觉得醋味很重，嚼了两口，脸颊突然泛红，鼻涕眼泪止不住就流出来了。 “怎么又辣又疼啊。”花月辣得直跳脚，沈青然递给她一杯冷水，咕噜咕噜两口喝完还是辣得不行。 “青然。” 门外周全庆已经在敲门了，花月顾不得辣，揭开锅盖，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连忙端起簸箕，将饺子下入锅中。 沈青然和景川连忙迎出去，周全庆是先来的，便于一一给沈青然和景川介绍上工的人。 沈青然有些脸盲，记人的事情交给了景川，反正后面上工都需要他登记的。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三十几人陆陆续续的全部都到了，沈青然跟在景川的身旁微笑点头，待都介绍得差不多了，沈青然便开始招呼了。 “各位叔伯大哥，我家场子小，请不了大家吃大宴，只做了些包子饺子，希望大家不要嫌弃，包容包容。” 主屋全是女生居住的位置，侧屋又实在有点小，只好在厨房宴请，人一波波进去，站在院子里吃。 头一次盛，每人碗里八个饺子，加一个包子，毕竟锅只有那么大。 “各位，来不及煮的还有，管饱管够，吃完再加，吃饱为止，待到房屋落成，我再请各位喝酒吃肉。” “好勒。”周全庆带头，其余人跟着应和。 拿着包子不方便，大家都是先吃包子，外皮松软，渗出的汤汁油亮油亮的，十分喜人。 咬下一口，温热的汤汁瞬间溢出，翠绿的蔬菜、鲜嫩的肉末，还夹杂着面皮的淡淡麦香，鲜美无比。 “竟然是猪肉馅儿。” “怪不得这么香勒。” “真香，恨不得连舌头一起吞了。” …… 赞美声此起彼伏，每个人脸上皆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面皮真松软，这馅儿也鲜香，本以为我家那口子已经很厉害了，跟这却是没法比啊。”有个大叔感叹着。 “大家不要嫌弃就好。”见到他们满足，沈青然心情也放松了，“还有饺子，这边有我调的酱料，你们可以在碗里加些。” 沈青然见状，进厨房将自己调的蘸水端出来，大家都十分感兴趣，纷纷上前。 “这味道也绝，好吃，太好吃了。” 赞叹了一句之后，大家都大口大口吃着，已经顾不上烫不烫了。 “还有还有，你们慢着点儿，锅里还在煮呢。” “青然姐，煮好了。” “大家吃完再去盛，备了足足的量，管饱。” 味道实在是不错，大家都没有跟沈青然客气，吃完一碗的就再进去盛，见厨房还放着没有煮的，便知道沈青然没有再跟他们客气。 以前村里人做房子，没有家底的只能贡献些白粥青菜，稍好些的可以闻到点儿肉腥味儿，可包子饺子都是结结实实的肉馅儿的。 虽围在院子里吃，看起来有点磕碜，可大家都觉得这是吃得最好的一顿开工饭。 “这味道不错，我想留给我家媳妇孩子也尝一口。”盛第二碗的时候，不少人舍不得下口，想留给家里人尝尝。 “这酱汁儿也好吃啊，这个红色的东西从未尝过。” “这个红色的东西我先不告诉大家，你们先吃。” 沈青然卖了个关子，原本考虑到男子胃口大，是按每人一个包子，二三十个饺子准备的量。 如今饺子最多的人也才尝了十六个，厨房还有不少。 “吃好喝足才有精力干活，这样，我厨房还有些生饺子，你们若是喜欢，把碗里的吃完，生的给你们带回去便是，没人十几个应该是可以有的。” 此话一出，大家都觉得沈青然真是大气，往家里连吃带拿的，都不生气，搞得他们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可不客气了。”周全庆带头，剩下来的人也难掩兴奋，“主家这么好说话，我们可不认辜负主家的信任。” “是。” “快吃完先送回家，莫要误了及时。” …… 大家都是懂得感恩之人，吃完之后，每个人都背着家伙事儿，兴冲冲地往荒田里赶。 “这新房的第一锹土，得屋主亲自来。”周全庆笑呵呵地将手中的铁锹交到沈青然手上。 沈青然看了一眼景川，“我们两人一起吧。” “也成，一家人一起。”又有人递了一把铁锹上来。 引着沈青然和景川来到确定好的大门位置，两人均踩着铁锹，挖下第一锹土。 “太阳出来喜洋洋，主家今天立华堂，鲁班造房万年固，财源滚滚代代昌。” 工人们一起吆喝着祝词，比放鞭炮还热闹，沈青然莫名觉得有些热血，心跳都加速了些。 吆喝完，周全庆将工人们分组，两两一组，地基的范围已经用草木灰画出，一人挖地基，一人挑土到旁边。 个个都麻利得很，劲头十足，沈青然和景川也加入了挖地基的行列，收拾好碗筷的花月也自觉加入，花婆婆则在家烧水给劳作的人们准备一口热水。 一直隐藏在角落里的沈老太太和沈老二恨得牙痒痒，她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凭什么？凭什么发财得不是他们沈家？ 第90章 人多力量大 除了沈青松沈青月上午下午各要上一个半时辰学堂，其余人几乎都是泡在荒地里荒地里帮忙。 一下学，连宋钰也会前来搭把手。 人多力量大，在三四十号人的努力下，三天不到就把地基挖好了，大家又热火朝天地将堆起来的青砖分别运到指定位置。 “明天就可以垒地基了。”周全庆开心地与沈青然汇报着。 “辛苦全庆叔和大家伙儿了。”沈青然很满意这个速度，与周全庆商量着去定第二批青砖。 又花去二十两银子，沈青然大概算了一下总账，年前麻辣烫赚了六十多两，来福楼赔了二十两，县令又赏了五十两。 再加上景川给的，自己手上原本剩下的，杂七杂八，抛开买青砖的四十两，还有一百两有余。 初时邀请宋钰留下来教书时，沈青然就想过在青山村修建一所学堂，她的小家已经有雏形了，既然手上有银钱，不如将学堂一起建起来。 并非沈青然圣母心泛滥，其一孩子们确实都想读书识字，只是实在穷苦，其二宋钰有这个心。 其三就是沈青然发迹太快，难免有人眼红，她力所能及多做些，也是希望村里的其他人能多念着她一点好，也是为了后面好行事。 只当来福楼的那二十两是为青山村做了贡献。 “景川，既然我们的房子动工了，不如将学堂一起建了吧？当初也说过这事。” “行，多建一间，供夫子休憩。”景川没忘当初宋钰差点儿占了隔壁房间，想着新房建完还得留宋钰一起住，心里其实是膈应的。 “宋钰是读书人，教孩子们读书已经分了心，有单独居住之所，能更好地静下心来准备以后的科举。”景川面不改色冠冕堂皇地留下这么一句话。 沈青然只思考了一下便答应了，趁着中午休息之时，两人一起去寻了周里正。 听说二人准备为村里修葺学堂，周里正感动得热泪盈眶，拉着沈青然的手蠕动着嘴唇，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景川不动声色地将沈青然的手抽出来，将自己的手伸过去，沈青然看着有些好笑。 “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青山村有你们，是我们青山村的福气啊。” “那就请里正爷爷规划一下，建在何处，还能否请得到人手，我好请全庆叔去采购青砖。” 沈青然自己的房子加院子占了一亩半荒地，她是没有荒地可以拿出来建学堂了，村里总不至于没地。 “青砖？这得花多少银子，你们家还要生活啊。” “钱花了自然有赚的，这工人嘛……”现在他们家上工的有三十多人，她是不想分出人手来建学堂的，做好事可以，但不能影响她自己的新屋落成。 “我来张罗，你提供青砖，其余的全部都村里搞定，这可是便宜家家户户的事，哪儿还能再麻烦你操心？” 这天中午，青山村里又响起了敲锣的声音，周里正亲自宣扬沈青然和景川要给村里建学堂的大事。 当即就有不少人表示不要工钱，只求为建学堂出一份力，一起为村里为子孙后代出一份力，凑到的人手比在沈青然家做工的人都多些。 最终，学堂的位置定在了祠堂旁边的空地，与祠堂共用一堵围墙。 祠堂可以直接感受到祖先的恩泽和教诲，整齐家风，在祠堂旁读书，求祖先庇佑，也让祖先们看看他们的儿孙们有书可读了。 晚饭间，沈青然家就围满了人，比当时乡亲们自发交束修费时的场景有过之而无不及。 “既是做好事，断没有让你一人出钱的道理。” “就是就是，我们没什么大钱，但是也能帮一点是一点，这些新米，你可一定要收下。” “我家孙子以前是个调皮捣蛋的，如今全家人的名字都会写了，要谢谢宋夫子，谢谢青然你啊。” “我们家攒了十几个鸡蛋，给你和弟妹们补补身体。” “还有我，这是过年买的细棉布，崭新的呢，拿去做件衣裳。” “好人有好报，我们大家也凑了几百个铜板，与青砖比值不得什么，也是我们尽的一份力。” …… 每个人脸上都是纯朴善良和感激，看到他们如此作为，沈青然心里暖暖的，二十两银子没有白花，有善良的家长一定会有善良的孩子。 像沈家这样的毒瘤，是极少数的。 沈家与周里正家住得近，他们几乎是第一时间听到消息的。 “没钱给生她养她的沈家，居然浪费钱给村里建学堂，疯了疯了，这死丫头肯定是疯了，青砖学堂啊，这得要多少钱啊。” 沈老太太抓心挠肝的，仿佛是在割她身上的肉。 “一群穷人，在村里读书能有什么出息？”沈家人臭名远昭，也只有沈老大出门会被人恭敬喊一声身秀才。 若是村里人人都读得起书，那他这个秀才还算个什么？沈老大也十分气愤，骂沈青然多管闲事。 沈老爷子也是不停地抽搭着旱烟，看得出来也是极为烦躁不爽。 “不行不行，这建学堂的钱是我们沈家的，那建房子的钱也是我们沈家的，由不得她这个浪费。” “她个死赔钱货，怎么配住青砖房？她是个什么东西？” 沈老太太越想越气，沈青然家开工了几日，沈老太太就几日没有睡着。 “那死丫头这些日子什么做派你没见到，你还指着她送钱你？”次次对上，次次吃亏，名声已经差到沈老爷子不敢出门了。 “明的不行，没有人说不能来暗地啊。” 沈老二自从被打了板子之后，就一直在家好吃懒做，没有再出门一步。 沈家没钱给他赌，他自己也赚不到钱赌，伤好了之后，正好现在手痒得很。 “有什么法子？” 沈老二关上门，好好跟沈家其他人说道说道了一下。 “这能成吗？那景川可不是个好惹的勒。” 沈家其他人都有些担心，却没人阻止沈老二，就算出事了，大不了沈老二背锅，与他们其他人有何干系？ 第91章 发工钱了 地基挖好之后，一半人负责修葺地基，另外一半人则在修起来的地基上砌砖墙。 三四十人一起修建，日日都有新的面貌，雏形慢慢地就出来了。 雏形出来后，村里人才看出来沈青然要建的房子到底有多大，最富裕的人家最多不过三四间大屋，里面隔两间小屋住人。 也有一房老小住一间屋子的，可沈青然这里粗粗算起来，竟然有十多个房间，而且房间十分宽敞。 院子也是留得足足的，围墙的地基圈了快两亩地，这得多少青砖，花多少银子啊？ 村里见到的人，言语间皆是羡慕的神色。 “这里面灶房茅厕澡堂就占去了三间，而且有几间是留出来的作坊，以后准备做些小生意，真正住人的也就几间而已。”沈青然笑着解释。 “呵，这财大气粗的样子，茅房这么大，澡房也要这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家是什么员外郎呢。”出来凑热闹的陈秀英阴阳怪气，语气里满是酸味儿。 “我们家没有员外，比不得你们家的秀才公，不知大婶子啥时候能当上官夫人让我们瞅瞅啊？” 沈青然扯了扯嘴角，不耐烦地回应。 陈秀英气得拂袖离去，村里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沈青然知道，自从沈老大考上秀才之后，三年一次的科举参加了不下四次，次次都遗憾落榜。 远离了人群之后，陈秀英又躲到了一旁，她是来刺探沈青然的行踪的。 沈巧翠一大早去麻辣烫铺子，傍晚才会回来，辰时末及未时末沈青月和沈青松会去学堂读书。 花月和花婆婆上午做完早饭后，洒扫院子打理卫生准备午饭，下午沈青松沈青月上学之后，她们二人会带着热茶去新房子那边帮忙。 陈秀英自以为自己躲得很好，可树干没挡住她庞大的身躯，一连几天，沈青然次次都看到她躲在那里了。 沈家是纯纯恶毒，自诩清高的，只会撒泼的，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在家养伤没出门的沈老二。 沈青然吩咐闲不住，但是头还没怎么养好的花婆婆专门盯着陈秀英，正好给她找点事做。 直到一个狗狗祟祟的身影，一路走过来都四处张望着，做贼心虚的模样，花婆婆认出这就是沈青然说要重点关注的沈老二。 连忙假装拿着热茶，快步朝新房那边走去，在沈青然面前耳语了一番。 果然又是沈老二那个坏种，沈青然倒想看看他想翻起什么风浪。 “各位叔伯大哥，大家伙也忙了十日了，今天下午就修整一下，我给大家结一下工钱。” 听到有工钱可以结，大家都搓着手期待，“还是晚饭时再说吧？” “大家伙儿天天起得早回得晚，中午都没休息，我都看在眼里，就今日，你们休息半日，随我一起走吧。” 见沈青然坚持，大家伙都放下了手中的家伙什儿，跟着沈青然一起浩浩荡荡地回了茅草屋。 众人笑闹着地声音传来，正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沈老二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就往床底下钻。 “各位叔伯大哥稍候一下，我去拿银子，景川，你去把记工的账本拿出来给大家伙儿对一下。” 沈青然说完转身朝屋里走去，沈老二捂住口鼻，大气都不敢出，在心里暗骂道，“猪脑子的贱人，不是说这个时辰没人吗？” 正暗骂时，沈老二看到了藏在床底下的箱子，打开瞅了一眼，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得来全不费功夫啊，连忙抱着银子爬出来就往后窗跳出去。 “啊……”沈青然尖叫出声。 “怎么了怎么了？”周全庆不顾礼节，冲了上来，屋子里一片狼藉。 “快来人，快来人，遭贼了，屋里遭贼了啊。”周全庆大着嗓门，门外等着的村民们自发冲了上来。 “谁这么缺德，竟然干这么不要脸的事情，大家伙，快把屋子围起来，别让贼人跑了。” 茅草屋只有前侧有围墙遮挡，后面是荒田，杂草都有人高，从后窗跳出去，躲在荒田里，爬到山脚换个方向下山，银子就到手了。 沈老二激动地满脸通红，这么多银子，够他去赌场逍遥很长一段日子了。 跳出窗的沈老二正往荒田钻时，胳膊却被一股怪力抓住别在了背后，狠狠地一脚将他踹得跪在地上。 “疼疼疼……”沈老二喊出声。 听到动静的众人连忙围上来，景川将他拉到茅草屋旁边，将他猛地一推，待到听见清脆地咔一声才松手。 “啊……”一声痛呼，胳膊被卸了下来，钻心的疼痛让他瞬间如烂泥般瘫倒在地，却将钱匣子抱的更紧了。 “沈老二？” “二叔，你竟然，竟然偷我的银子……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攒的要给乡亲们发工钱的银子啊。”沈青然泫然欲泣，冲过去抢钱匣子。 “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偷自己侄女的银子。” “这不叫不厚道，这叫不要脸，没良心的东西，呸……” “报官，这一定要报官！” 沈老二疼得打滚，只能感受到钻心地疼痛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乡亲们义愤填膺，拉着沈老二就要去报官，碰到伤到了的那只手，沈老二哀嚎声更甚，只怕是整个村子都听见了。 “我的手，我的手断了啊……” “活该，偷人钱财，断手断脚都是活该。” 没人心疼他，拖拽着他的衣服，来到院前。 “景川，快将你们家黄牛牵来，今日非要去带他见官不可。” “青然啊，我可是你二叔啊，快让他们放开我，我要看大夫，我的手不能废啊。” 景川走上前，咔嚓一声，将他的手又扭上，只管接上，不管接得正不正。 沈青然抱着盒子，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众人看着沈青然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弱女子，碰到这种事，肯定不知如何处理。 更加气愤了，欺负人家没有大人撑腰，景川将牛车拉出来的一瞬间，就将人丢上了牛车，浩浩荡荡地往村口走去。 “去报告里正，随我们一起去报官！” 第92章 有什么情分 三十个大汉聚集在一起的队伍，浩浩荡荡，加上沈老二的哀嚎声，家家户户都跑出来凑热闹了。 连课间休息的小孩子们都够出头来张望，好奇到底发生了啥事儿。 “老二！”沈家一行人是知道沈老二所行何事，且都是默许的了。 沈老二被抓，沈老爷子和沈老大纷纷进了房间躲起来，生怕战火烧到自己身上，只有沈老太太听见儿子喊得撕心裂肺，竟生出了一丝于心不忍。 “老二，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沈老太太迈着步子，叫喊着冲上前，伸开双手挡在人群中央。 “娘，我的手断了，快给我找大夫啊。”沈老二是真的怕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朝沈老太太的方向蠕动着。 “贱人，贱人，你们对我儿子做了什么？”沈老太太咬着牙，不停地用自己的身躯撞着围在沈老二周围的乡亲们。 乡亲们不欲与老太太动手，让沈老太太撞出了一条路。 “儿啊儿啊，娘在。”沈老太太冲上去，粗粝的双手一把箍住沈老二的肩膀。 好死不死，正好抓在伤处，沈老二杀猪般的叫喊声再一次冲破云霄，惊动了林子里一干鸟兽。 “你儿子入室偷盗，我们要带你儿子去见官。”周全庆声音发狠，态度坚决。 “乡亲们，沈家老二趁青然一家人读书的读书，劳作的劳作，潜入人家家里偷盗钱财，若不是青然要给我们发工钱，还真叫他得逞了。” “什么偷盗，我儿子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肯定是你污蔑，谁知道那贱人怎么勾引你了？你要这么害我儿子？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全家不得好死。” 沈老太太如老母鸡护崽似的，一个人舌战一群人。 “你……你个恶毒泼妇，不止我看见了，我们所有人都看见了，还诅咒大家，跟我们一起去见官，你也该下大狱。” 被沈老太太说的全家不得好死刺激到了，周全庆目眦欲裂，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尊老爱幼，只想将沈老太太捆了一起找县令大人评评理。 沈青然看着眼前这一幕，想到了惨死在逃荒路上的沈老三夫妇，愈加觉得不值。 “全庆叔。”沈青然出声阻止，她是怕沈老太太撒泼伤到周全庆，疯狗咬起人来还是要命的，更何况比狗脏的人。 “是你，都是你害了我儿。”沈老太太朝沈青然扑过去，若不是沈青然这个贱人吃里扒外，还需要她儿子去偷钱吗？ “住手！”周里正气极的声音传来，一时大家都停止了动作。 “我青山村百十年来，从未出现过如此败类，报官，一定要报官，我与你们同去！” 沈家一年唱的戏，比青山村这么多年都精彩。 邻里相处有矛盾，吵个嘴占个便宜正常，可沈家卖儿卖女，挑唆流言蜚语，如今更是偷人钱财，周里正忍不了了，这个毒疮必须剜掉。 “娘，不能去，不能报官啊。”沈老二屁股上的伤才好，再进去，怕不是要被打死。 “律令有云，偷盗不满五贯钱，赐脊杖二十；五贯钱以上不满十贯钱，赐脊杖七十；十贯钱以上，断一手……” “以赃入罪，重者可判死刑。” 而沈青然的钱匣子里，足有百两，沈老二的双手，怕是保不住了。 景川一字一句砸在沈老太太和沈老二的心里，两人都面如死灰，止住了哀嚎。 “沈青然是我沈家的丫头，我们沈家人拿沈家人的钱，这怎么能算偷？这本该就是我们沈家的钱。” 听景川说得吓人，沈老太太心里有些发虚，但依旧死鸭子嘴硬。 分家这两个字沈青然都已经说厌了，“我最后再重复一遍，我沈青然，与你们沈家，毫不相干！我们早就分家了。” “要不要脸啊，说了多少遍分家了，还说是人家奶奶呢？” “卖了人家不成，又想把人家许给傻子，还给人家铺子里下毒，怎么好意思说是一家人？” “呸，不要脸的老虔婆。” …… 自己家儿子偷鸡摸狗，还好意思诅咒别人全家不得好死，引起了公愤，唾沫星子就差把沈老太太和沈老二淹死。 沈老太太嘴上骂再脏，也比不过青山村这么多张嘴厉害。 “没天理啊，我欺负我这个老太婆啊，欺负人啊，全村人一起欺负人啊……”沈老太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去见官，去请县令老爷判个是非黑白。”村里已经有人递过来了绳索。 “青然，青然啊，我是你亲奶奶，他是你亲二叔啊，你当真狠得下心，如此对待你的家人吗？” 见苗头不对，村里人没一个人站在他们这边，沈老太太开始示弱，打起了感情牌。 “你们都狠得下心来要我的命，我又有什么狠不下心的？” 沈青松和沈青月听到是沈老太太和自家姐姐的声音，穿过看戏的人群走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沈老太太在看到沈青松和沈青月的一瞬间，一把就要去抓身材娇小些的沈青月。 好在景川一直盯着，在沈老太太动手的一瞬间，便将沈青月抱到了自己怀里，“绑架勒索，罪加一等。” 见沈老太太还敢动手，村里人再不听她废话，将她和沈老二五花大绑，丢到牛车上，周全庆带着几个弟兄，里正和他儿子，以及沈青然一家人。 怕沈家人去找沈青松和沈青月的麻烦，将他们绑起来威胁沈青然，把他们二人也一起带入了城中。 “放开，放开我，贱人，混蛋，狗东西，你们不得好死……” 人绑上之后，沈老太太就像吃了兴奋剂，骂得满脸通红，完全不带喘气的。 沈青然不胜其烦，蹲下来抓起一把泥团，直接塞到沈老太太的嘴里。 “呸呸呸……你个贱东西，你居然敢这么对你亲奶？你要遭天打雷劈的。” 沈青然又是抓起一把泥往她嘴里塞，“你再说一句我便再塞一次，下一次可就不知道是不是土了。” 对这种人，就得以暴制暴。 第93章 求县令做主 牛车一路平稳行驶到城中。 一群人，绑着一老一小，两个大活人在城中招摇过市，还真是闻所未闻，不自觉地就放下手头的事情跟了上去。 队伍直奔县衙而去，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沈老太太和沈老二难得知道丢人，臊得将头埋到了心口处。 “在下青山村里正周大吉，押解村中盗窃小儿前来请县令老爷主持公道。”周里正在门口吆喝着，很快就有人将他们一行人请了进去。 “堂下何人，所犯何事？”葛从文扶着帽子从里面走出来，堂前乌泱泱跪了十几号人，有点热闹啊。 话音一落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子，“沈青然，景川？” “回县令大人，正是草民。”沈青然和景川一起回复。 “你们二人有何冤情？”堂前不是叙旧的时候，葛从文惊堂木一拍，开始问话。 “回县令大人，沈家老二潜入我们家，偷盗我家百两钱财，其中五十两是县令大人所赠，被当场抓获，今日到场之人，皆是人证。” 听到沈青然有一百两银子，大家没有震惊，听到有五十两是县令所赠，连周里正都惊呆了。 官府的银子皆有官银印记，偷盗官银，比偷盗普通财务刑罚更重。 “沈老二，前些日子就是你下毒坑害他人，如今又偷盗财物，你好大的胆子。” 葛从文双手撑在桌上，面色冷凝，居高临下，十分有压迫感，堂下的其余人噤若寒蝉，不敢作声。 “回大人，草民只是前去拜访，那银钱并未到我手上，求大人做主啊。” 早知道里面有官银，借给沈老二一百个胆子，沈老二也不敢去偷，赌场的人都不敢碰官银。 “若不是我们抓到，可不就被你偷走挥霍了？大人，我们亲眼所见啊，现在屋子里还一片狼藉呢。”周全庆指天做发誓的模样。 其余也见到了的兄弟纷纷应和，指天发誓，指认沈老二入室偷盗。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要说？” “青天大老爷啊，我要状告景川，折断我儿子的手，要了我儿半条命啊，还有那沈青然，竟然往亲生奶奶嘴里塞泥巴啊，村里那些人，都收了沈青然的好处，偏帮着她，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沈老太太又开始了鬼哭狼嚎那一套，不停控诉着。 “肃静，公堂之上不得喧哗！否则打板子伺候。”新的县丞一句话打断施法，沈老太太立马闭上了嘴。 她这一身老骨头，若是挨上二十大板，估计下半辈子就要在床上度过了。 “县令大人，沈老二的手是他自己跳窗逃跑时摔断的，与我无关，那泥巴只是吓唬她而已。”景川面不红心不跳。 “就是就是，空口白牙污蔑人，明明是你自己摔得。” 在众人眼里，景川只是拉了一下沈老二，难道拉一下还能断手断脚了？肯定是沈老二为了逃避刑罚，装的。 十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与沈老太太沈老二对峙着。 “肃静肃静，这是公堂，不是菜市场。”葛从文向来脾气温和的人都听烦了。 “沈老二，本官且问你，你是否入了沈青然家，是否偷拿了他的钱匣子？” “我……”沈老二犹豫了一下，他很想否认，可那么多人看见了，青山村又没一个向着他说话的，这罪他逃不了啊。 都怪陈秀英，让她每天踩好点了，这时候怎么会来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我没有啊，都是我家里人唆使我的，对，是我娘，是我娘唆使我的，我知道错了，求县令大人开恩啊。” 这下一直维护沈老二的沈老太太愣住了。 “娘，儿子还年轻，不能断手断脚啊，娘，你帮帮儿子。”沈老二爬到沈老太太身边，对着沈老太太解释。 “好你个不孝子，明明是你自己想去偷钱，事情败露了怪起你老娘来了？我年纪大了就该死？” 好一出白眼狼的戏码，沈青然冷笑，欺软怕硬，贪生怕死的东西。 百善孝为首，当朝最重孝道，沈老二为了脱罪让母亲顶罪，触了葛从文的逆鳞。 “沈老二，偷盗百两银，罚脊杖五十，断手两只，流放千里，择日行刑。” “不要，大人，开恩哪，我没偷到手，连院子都没出啊……”沈老二此时顾不得手臂的疼痛，不断磕头。 十几个头下来，额头已经隐隐有血迹。 “求大人开恩，我儿没偷到手啊……”沈老太太被吓得跌坐在地，若是她心软替了，断手流放的人可是她啊。 有担心有后怕，可沈老二毕竟是她儿子，反应过来，立马跟着一起磕头。 青山村来的人听到刑罚都没有说话，手于人而言多么重要，说没就没了，毕竟钱没被偷走，是不是有些过于重了？ “大人，这……”周里正有些于心不忍，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求情。 葛从文看了一眼沈青然，知道沈青然毕竟与沈家有血缘关系，“沈夫人，你以为如何？”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沈青然身上，虽有些残忍，但沈青然不想让，这律法不是偷了东西后颁布的，而是一直存在的。 沈老二既然敢做，就应当要承担后果，只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她不做些什么，似乎太过不近人情。 “但凭县令大人做主。”犹豫了片刻，沈青然还是决定尊重法律。 她不想让，残忍又如何？沈家如此对她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残忍？ “画押吧。”葛从文大手一挥，一名衙役拿着罪证文书，一人架着沈老二，按下指纹。 沈老二不断挣扎着，他不要断手，也不要流放，凭什么，凭什么沈青然处处走运，他却处处时运不济？ 脊杖加断手，跟要他的命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偷了点钱而已，还没到手，就要他的命？这是什么道理？ 仇恨的怒火在胸中聚集，沈老二奋力一挣，直直朝沈青然冲过去，景川没想到沈老二在公堂上敢动手，慢了一步。 沈老二死死掐住沈青然的脖子，“要我死，那你就跟我一起陪葬，贱人……” 第94章 连坐 只一瞬间，景川一掌劈向沈老二的脖颈，沈老二如烂泥般倒下。 “没事吧？”景川的语气是满是担忧和自责，明明就在眼前，他却没有第一时间拦住沈老二。 沈青然捂着脖子摇头，景川再看向沈老二的眸子杀气毕露，只恨如今是在公堂之上。 “大胆，竟然敢在公堂之上公然行凶？来人，将沈老二拖下去泼醒，行脊杖之行！” 不知悔改便罢，竟然还敢当众行凶，可有把他这个县令放在眼里？可有把朝廷律令放在眼里？葛从文气愤非常。 满满一大盆水朝沈老二泼去，沈老二睁眼便被两根竹杖架着跪在地上，背后竹杖毫不留情地落下。 “啊…饶命啊…”杀猪般的哀嚎声响彻大堂，只叫了两声，便又生生疼晕了过去。 “大人，大人，明明是景川劈晕了我儿，这贱丫头不是好好站在这儿吗？行凶的是景川，该抓的人是景川啊……大人……” 沈老太太不敢上前去拦，只好不停朝县令大人磕头，她依旧没觉得自己有问题，没觉得沈老二的做法有问题。 污言秽语，颠倒黑白。 “谁先动的手，你是当本官瞎了？既然你心疼儿子，那这剩余的脊杖便由你来替？” 一听到让她替，沈老太太立马不做声了，只伤心地哭嚎着。 五十脊杖下去，沈老二彻底晕死过去，葛从文命人将他关押，择日再行刑。 “害死了我的儿子，你满意了？下大狱的怎么不是你这个贱人？他可是你亲叔叔啊。” 走出衙门，沈老太太立马恢复了恶毒模样，看向沈青然景川的眸子双目喷火。 “有想杀亲侄女的亲叔叔吗？” 虽然只有一瞬，可那窒息的痛感现在都还让沈青然反胃，沈老二是真的动了杀心，沈青然只感谢自己没有心软。 “你自己没教好，还怪别人害了你儿子？他没有这个心，能有这个事儿？” 跟着来的村民，都是眼睁睁看到了沈老二的凶相的，对沈老二的判决，再没有一丝怜悯。 “你们沈家其他人，未必不知情吧？” 沈青然丢下一句话，被景川扶着上了牛车。 一个马车坐不下，剩下的人沈青然让他们去找张婶子。 建新房以来，为了保证速度，家里的黄牛被征用，拉土拉砖，张婶子一行人又包了牛二家的牛车。 沈青然一路都没有说话，五十脊杖，两只手，流放千里……这样的医疗条件，可以说她真的要了沈老二的命，说不触动是假的。 沈青松一直盯着沈青然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松啊，今日可是吓到了？”周里正拍了一下沈青松小小的肩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青松身上。 沈青松摇摇头，握紧了小拳头，“姐姐，师傅，若我好好读书，是不是也能当官？是不是就可以保护你们了？” 在看到葛从文站在高堂之上，将坏蛋沈老二绳之以法，沈青松觉得自己胸腔里有一颗种子，生根发芽了。 “有骨气的好孩子，读书入仕，是条好路。”见沈青松如此为家人着想，周里正点点头，十分欣慰。 “青松，读书不一定能入仕，入仕却一定要好好读书，你有这份心姐姐很欣慰，可是姐姐希望你能为自己而活，只要你能成为更好的自己，姐姐就开心。” “我一定要好好读书，考童生，考秀才，考进士，我一定可以。” 沈青松目光愈加坚定，若不是权力至上，若是人人平等，沈青松有此抱负，沈青然是开心的。 可如今，沈青然不敢笃定，这条路一定能走得通。 若是可以，她希望自家弟妹都如她一般，可以赚些小钱，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 沈青然摸了摸沈青松的脑袋，没有言语，他才六岁而已，未来的选择还多得很呢。 他们出了城，牛二的马车也跟了上来。 “姐……”沈巧翠喊了一声跳下牛车，朝沈青然跪下，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沈老二是她亲爹，她亲爹偷沈青然的钱，在大堂之上差点掐死沈青然，沈青然于她而言，何止是救命之恩？ 收留了她，给她吃喝，教她算账，让她管账…… 可如今，她哪里来的脸？就算沈青然看她不顺眼，要赶她走，她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你这是干什么？上车回家吧。” “他干了这样的荒唐事……” “他是他，你是你，你与我一样，早就被沈家卖了，早已不是沈家人了。” 虽然沈青然如此说，沈巧翠感动之余，更是羞愧，一路回到青山村，她的头都没有抬起来过。 他们的牛车迎着落日而去，沈老太太却遭了殃。 儿子入了狱，身上又没一个子，路上的人皆对她指指点点，只能抬手捂着脸快步往家里走去。 伸手不见五指时，沈老太太才回到家中。 “老爷子，老大啊，老二要没了啊……” 一声哀嚎，惊醒了早就躺在床上的沈老爷子，沈老大一家和李梅沈祖，一行人皆披着外衣走到院子里。 “县令如何判的？” “打了一顿，还要砍掉双手，流放千里啊……我造孽的儿子啊……”沈老太太倒在地上，双手疯狂地拍着地。 “没有要家中人连坐吧？” “连坐？” 沈老太太似乎不知道连坐什么意思，沈老大看沈老太太迷糊的样子送了一口气，看来是没人说这个话。 沈家人不知道偷盗是什么罪名，但是读书识字的沈老大心里却清楚得很，杖刑断手流放甚至死刑。 之所以当时没告知他们这件事，也是为了贪图沈青然的财产，万一得手了呢？ “没有连坐就行，被抓了算二弟倒霉，流放至少还有命在，再说了，二弟染上赌瘾，现下起码不用担心以后会被要债的追杀了。” “只是我这秀才身份，现在可万万不能丢了，我们家的田税户税劳役，可都要靠这个身份护着呢，要是连累了我，沈家才是真的完了。” “老大说得有理，老二做了错事，没有连累我们就成，最近先消停些吧。” 二月初的天，还是冷得很，沈老爷子说完就裹着里衣往屋子里去了，沈老大一家也跟着进了屋子。 沈老太太也蹒跚地往厨房去，这一下午，她还一口饭都没吃呢。 只有李梅抱着沈祖，在原地冷笑。 第95章 还不是要收钱 什么叫沈老二做了错事？什么叫没有连坐就好？当初这件事情不是大家坐在一起商量的吗？ 石头没有砸到自己头上，所以感觉不到疼。 一如当初沈老三夫妇去世，他们连个去收尸的人都没有。 李梅当时没感觉有什么，可现在，沈家的恶毒丑陋，她真是见识到了。 沈老二被砍掉双手，流放千里，能不能活下来还要打个问号，那她呢？ 李梅在想自己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沈老爷子真当自己是老爷，沈老大自诩读书人，李秀英做着官夫人的梦，沈老太太尖酸刻薄。 难道她未来的日子就要如陈宝珍一般被磋磨死？李梅想着这样无望的日子就憋屈地无法呼吸。 既然沈家不仁，就不要怪她不义了。 人嘛，谁不是为了好好活着。 “娘，爹是不在了吗？” “你爹在不在又有什么区别呢？有钱在外潇洒快活，没钱回来卖女儿打媳妇，死了也活该，这是报应！” 李梅咬牙切齿，推开沈祖独自回了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沈家闭门不出，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起码对于隔壁邻居来说，沈家安静了不少。 李梅天一亮，就抢着干活，打扫院子，洗衣做饭，一天到晚忙个不停。 “娘，你放着，我来。”沈老太太刚想倒壶茶水喝，李梅立马放下扫把，冲上去给沈老太太倒茶。 “你最近倒是勤快。”难得贴心，沈老太太端起了婆婆架子，让她再去烧壶热一点的。 李梅没有拒绝，拿着茶壶转身就朝厨房走去，给她换上了稍热些的茶水。 …… 春雪消融，万物复苏。 花草树木仿佛接到了命令般，竞相绽放出嫩绿的新芽。 整日在屋子里烤火的村民们，也争相到室外来晒晒暖阳，商量着何时播种。 铜锣声响起，家家户户的村民们又被喊到祠堂集合，沈家人这才准备出门透透气。 走到祠堂门口，沈青然景川正在和周里正说着什么。 “又是你们，有什么事就敲锣打鼓的，恨不得全村人知道，显得你多有能耐似的。” 即使被告诫了要夹着尾巴做人，沈老太太碰到沈青然还是忍不住嘲讽。 没人稀罕理她，与她争一时口舌之快没有意义，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各家的都来了没有，都瞅瞅有没有没来的，都去喊一声，有好事说勒。” 周里正笑得红光满面，激起了村里人的好奇心，需要将全村人集到一起的好事儿，那肯定是人人有份。 “里正，有啥好事儿啊，快跟我们大家伙说说呗。” “让青然跟你们说吧。”周里正将主位让给沈青然。 “切，还真当自己是碟子菜，呸。”沈老太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被大家嫌弃的目光淹没，闹了个没脸。 不过大家也没多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他们更好奇有什么好事。 “各位叔伯婶子，你们应当都知道我冬日里种了一些蔬菜，赚了些银子，我原也想着带大家一起，可这个温棚得花上十几二十两银子，开销实在是太大。” “十几二十两？我的天爷啊。” “这么贵？那还能赚钱嘛？” “人家瓦房都建得起来，还捐了学堂勒，肯定是赚钱的。” …… “静一静，静一静，听青然说完。”周里正出声打断了他们的七嘴八舌。 “我温棚里有一种菜，名为辣椒，我已经与首富钱家达成协议，种辣椒专供钱家酒楼如意轩，不知大家可有兴趣种辣椒？你们种，我每斤按十文钱收。” “如意轩，那可是永安城最豪华的酒楼啊，一盘菜够我们普通人家吃一年了。” “青然果真有出息啊，我们这村户人家，居然能与首富谈生意啊，这多光荣啊。” “十文钱一斤，比米粮还贵啊，我还就着饺子吃过，没想到这辣椒不比饺子便宜啊。” “首富都喜欢的东西，那能差吗？” “怎么个种法呀？好不好种呀？” 又是一阵议论纷纷，大家也问到了点子上。 “与平常青菜一样种即可，我一个黄毛丫头都种得出来，你们都是种地的老手，种过的菜比我吃过的菜都多，肯定没问题。” 被夸奖了的众人心里都美滋滋的，确实是这样。 “那种子从何而来？” “我会亲自育苗，若你们有兴趣，三文钱五棵，五文钱十棵，你们只管种，不管品相如何我都收，辣椒可以重复结果，绝不可能亏损。” 品相好些的做菜，品相不好的制成烧椒酱之类的，又别有一番滋味。 “说了半天，还是要收大家钱。”沈老太太冷哼一声，“谁知道辣椒是什么？谁知道结不结得了果子？” 提到银子，大家面上都有些为难。 “生意是划算的，可我们确实不知道这是什么，心里没底啊。” 大家并非苛责沈青然要收钱买苗，既是能卖钱的东西，花钱买又何错之有？是应该的。 “我知道大家心里没底，所以第一年第一季，我可以为大家垫上买辣椒苗的钱，待收成之时，扣掉辣椒苗的钱即可，若你们实在是没种活，这辣椒苗的钱就算了。” 种得活他们赚，种不活不要钱，左右都不吃亏，这账没读过书的人都算得明白，到场的人都应下了。 “因着这辣椒要专供钱家，大家需要签署一份保密协议，这辣椒种子，不能在你们手上，在青山村流传出去，若是流传出去，抓到官府以偷盗罪论处。” “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大家都懂吧？只有我们青山村有，可以赚十文钱一斤，若是方圆十里都种了，这价格自然就卖不到这么贵了，钱家也不会收了。” 大家纷纷点头，确实是这个理。 “跟肉一样贵的东西，我们自己能尝尝味儿吗？” “这是自然。” “这么贵还舍得吃啊？肯定要换银子啊，十文钱一斤勒。” 大家哄笑做一团，每个人的面上都是跃跃欲试，纷纷要订辣椒苗。 “你们可以先在景川这边登记，谁家要几颗，我育苗心里也有数些，建议你们就养在自家院子里，严格约束不要外传。” 第一次只是试试水，能不能活大家心里都没底，选择了沈青然的意见，基本上都是二十棵三十棵地准备养在院子里或者单独围一块地出来。 沈老太太在人群后面够着头张望，似乎也想参与一下。 “我小心眼，沈家不能种，所以大家都长个心眼，提防一下。” 沈青然笑看着沈老太太，气得沈老太太破口大骂。 “几个破辣椒，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十文钱值个什么？谁稀罕？” 村里人受了沈青然的恩惠，更是都帮着沈青然说话，沈家人只能灰溜溜地看着。 殊不知，在他们在这里受气的时候，家里已经变了天。 第96章 李梅跑了 “啊，遭贼了，哪个天杀的敢抢老娘家的东西啊，给我滚出来！” 沈老太太回到房中，屋内被翻得一片狼藉，尖叫着去查看自家的银钱。 床头带锁的柜子被砸开，里面装钱的匣子不知所踪，就连过年置办的新布也被带走了，柜子里只剩些破烂的旧衣裳。 “天杀的，报官，赶紧去报官啊。”一向波澜不惊，事不关己的沈老爷子也慌了，气愤地喊着。 “是不是你？你不是你偷得？”沈老太太冲到陈秀英身边，死死地拧着她胳膊上的肉，恨不得撕下她一块肉啊。 “娘……娘，不是我，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啊。”陈秀英疼得发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推开沈老太太冲向自己的房间。 “啊……”又是一声尖叫，陈秀英看着梳妆台上空着的妆奁。 她想说些什么，可是她不敢声张，嫁到沈家时，沈老太太以保管为由，要走了所有媳妇的嫁妆。 李梅嫁过来时身上没有几个子儿，陈宝珍更是个一无所有的，只有陈秀英的爹为她置办了不少嫁妆。 布匹耳环银镯全部都上交了，唯独留下了一支银簪，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念想。 就连逃荒路上如此缺钱缺吃食，她都不曾拿出来变现，如今，却被人偷走了。 大家伙儿又来到沈老大的屋子，也是被翻得乱七八糟，没一处下脚的地方。 “是李梅，李梅呢？她没有跟我们一起去开会，一定是被她偷了。”陈秀英的眸子里似是要喷火一般。 陈宝珍走后，沈青然和沈巧翠也不在了，沈家的活都是陈秀英和李梅两个人干，两个人都是懒散的，一天要吵八百回。 陈秀英第一时间怀疑的就是李梅。 “老二媳妇，老二媳妇，死哪儿躲懒去了？”沈老太太叉着腰在院子里喊着。 无人应答。 “肯定是她，肯定是她！”陈秀英嘴里叨叨着，爬起来去李梅房里看。 李梅的房里十分整洁，整洁到除了被褥，衣柜都空了。 在屋里的火盆里找到了些衣服的碎片，看成色应该是沈老二的，而李梅自己的，则应该是全部带走了。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李梅看沈老二要断手流放，就偷了家里的钱，自己逍遥快活去了。 “作孽啊，作孽啊，这下我们可怎么活啊。”沈老太太一下倒了地，沈家的银钱都是靠卖田地赚来的。 如今是银钱也没了，良田也霍霍得差不多了。 “还不赶紧去找？就这么一下，人能跑到哪里去？”沈老爷子指挥着。 从沈家到祠堂，在祠堂等人齐到讲完事情再回来，中间不过才大半个时辰的事情。 李梅又要翻，又要跑，能走多远呢？ “都怪沈青然那个贱丫头，好好的种什么辣椒？不让我们占便宜便罢了，还害得李梅那个贱人把钱偷走了，这个钱要算在她头上。” “少说两句，赶紧去找。” 刚来青山村时都在她身上捞不到好处，现在青山村的人都向着她，就凭他们牛粪一样的名声，又能讨什么好？ 沈老爷子烦得要死，儿子儿子要丢半条命，媳妇媳妇偷钱跑了，他看沈老太太越来越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好好的一个家，被她管成了这样，没用的东西。 沿着青山村喊了一整圈，没有人见过李梅的身影，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收货无果后回到家中，家里的光宗耀祖四个少爷已经等得十分不耐烦了。 “奶奶，天都要黑了，我们都要饿死了。”沈耀生气地嚷嚷，往日里回来锅里总会温着些吃的喝的。 “对呀奶奶，好饿好饿好饿……” 其余三个跟着一起嚷嚷，听到沈祖的声音时，沈老太太火一下就大了。 “吃吃吃，你还想着吃？你娘那个贱人偷了我们家的钱就跑了，不把你娘找回来，你就别回沈家了。” 沈老太太一把抓过沈祖，拖着他走到门口就一脚将他踹了出去，用力关上了院门。 沈祖不明所以，“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奶奶，奶奶，我要回家。” 沈祖不停地拍打着门板，沈家没一个人站出来给他开门，几个哥哥听说李梅偷走了钱，站在院墙里朝沈祖砸石头。 “贱人生的贱种，不把钱找回来，饿死你。” 躲避不及，沈祖只好暂时跑远了，边跑边喊着娘，可惜依旧无人应答。 在外面蹦跶了一天，原本就又累又饿，找了一圈娘，更是饿得没有力气了。 不知不觉中，就找到了沈巧翠这里。 “姐，我好饿，娘不见了，呜呜呜……” 沈家人在村子里喊了一下午，村里人议论纷纷，沈巧翠就算不想耳闻都难。 说完全不担心是假的，可她爹娘那个性子，实在是无可救药。 “你等着。”沈巧翠转身进屋，拿了两块油纸包着的点心出来，“吃吧。” “点心！”沈祖眼前一亮，家里都好久没吃过点心了，就连糖水都没有喝的，沈祖接过立马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慢点吃，别噎着。”沈巧翠其实是心疼这个弟弟的，这个弟弟心并不坏，只是整日里跟着沈光几个人，沾染了不少坏习惯。 两三口就吃完了，连指尖残留的碎屑都舔得干干净净。 “姐，奶奶说找不到娘亲就不要我回家了，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娘亲，怎么办啊？”沈祖委屈地拉着沈巧翠的衣摆。 “你是沈家的孙子，她可能只是在气头上。”沈巧翠双眸失神空洞。 沈老太太的性子她是清楚的，十有八九是真的不想看见沈祖了，可沈老二还没死，沈老二唯一的根，沈老太太应该会留住吧？ 沈巧翠想过把沈祖留下，可她也只是寄人篱下，身如浮萍，再者，若是沈老太太知道这个想法，指不定怎么为难敲诈她。 “你先回去吧。”沈巧翠推开沈祖，寄希望于沈家人还有一丝良知。 “姐姐，你也不要我了吗？” “爹娘早就不要我了不是吗？”沈巧翠苦笑了一下，“你先回去，说不定娘亲过几天就回来了，饿了就来找姐姐。” 第97章 上山砍树 沈祖的遭遇，沈青然站在外人的角度，是同情的。 可沈祖与沈巧翠不一样，沈巧翠从头到尾都没有欺负过沈青然及弟妹，而沈祖虽没有主导，可也是沈光三兄弟的帮凶。 沈青然看在眼里，但她并不是很情愿因为沈祖又跟沈家人起冲突。 沈巧翠不提，沈青然也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见着房子一砖一垒地一天一个模样，沈青然更没有心力去担心别人家的事情，早起搬砖到天黑，天黑后沾枕而眠。 “青然呐，你们家可有去寻那梁木啊？”周爷爷一大早就喊住了要去帮忙的沈青然。 “梁木？”沈青然有些怔，她能理解梁木是屋子的横梁，但是为什么是去寻？不能买吗？ “赶紧的，喊景川回来，这梁木啊，必须要主人家亲自去寻，砍下来还得阴干，你们年纪太小，怪我们忘了说，家家户户起房子之前就要备好的。” 正是因为家家户户起房子之前都要找好梁木阴干，建房子时忘了这个问题，周爷爷连忙回家拿砍竹子的家伙什。 沈青然看到周爷爷如此紧张，也不敢耽误，她那里的房子都是钢筋水泥，哪儿还见得到梁木？ “再多喊两个人一起抬。”周爷爷看着沈青然的背影，招手叫嚷着。 周全庆也没想到沈青然没准备，连忙喊上两个兄弟与沈青然一起去。 “俗话说得好，房顶有梁，家中有粮，房顶无梁，六畜不旺。”一路上周爷爷都在给沈青然景川二人科普房屋上梁的重要性。 上梁是建房最重要的一环，十分的考究。 梁木必须是杉木，要笔直参天，枝繁叶茂；要树龄不长不短，树型大小尽量一致；且树的四周要长有许多小杉木，越多越好，寓意多子多孙。 砍伐梁木的时候，不可破坏周围的小杉木，梁木伐倒时的方向必须要朝南。 砍伐完成，制梁时更是要挑选吉日，先焚香，后鸣炮。 周爷爷将沈青然景川二人带到杉树林里，让二人自己找寻，二人巡视了良久，沈青然够着头，觉得脖子都要仰断了。 才找寻到一颗高度树型且四周有小杉木的完美之选。 “就这个吧！”沈青然惊喜的高呼。 “好，你来砍第一刀，后面的我来。”景川将砍柴刀递给沈青然。 沈青然搓了搓手，接过柴刀，直直地砍下去，她的手瞬间被震麻，可比她腿粗的杉木就伤了一点皮。 “我来，你去旁边歇着。” “你知道那边是南边吗？” “嗯。” 景川接过柴刀，就开始“咚咚咚”的砍伐，周爷爷几人只是在旁边看着，杉木一定要主人家自己选自己砍才可以。 足足半个时辰，景川清冷的脸热得红透，额间细密的汗珠滚落，他浑然不觉。 沈青然掏出怀里的帕子，递过去，“擦擦汗吧？” “我手脏，不方便。”景川低头朝沈青然靠近，沈青然只好自己上手给他擦。 擦完后，景川勾着嘴角，手中的砍柴刀都抡得快了些。 “好了好了，看好方位，可不能歪了斜了。”树干的四周只剩一个支点，周爷爷一行人就上前来了。 确定好方位，确定不会伤到人，景川才再开始动柴刀，上好的杉木完美地砍了下来。 周爷爷加三个壮汉，加沈青然和景川，六个人小心翼翼地将杉木扛下山。 周爷爷家有香，沈青然家里有过年没放完的炮竹，在周爷爷的指导下，完成制梁的仪式。 而后将小枝丫砍掉磨平，将树皮扒掉…… 制梁时，又去找周全庆确定工期，去找周里正请人算算适合上梁的良辰吉日。 梁木的事情确定下来，已经二月初了，天气回暖，沈青然将新房的所有事情全权交给了景川。 到了可以培育辣椒苗的时候了，二月中旬三月初，正是种辣椒的好时候。 家家户户平均都定了二三十棵辣椒苗，沈青然算了一下账，她需要培育两千棵左右，任重而道远啊。 好在气温回升，天天都是好天气，温棚里聚光且保温，倒是不需要守着加柴火，省了不少事儿。 将晒成干辣椒的辣椒碾碎，挑出里面的籽，浸湿后均匀地铺在簸箕上，再盖上打湿的棉布，等它发芽后直接铺在地里。 “青然呐，往日里麻辣烫铺子可以卖出三两银子左右，如今只有二两不到了。”张婶子十分担忧。 初时，午时过不了些时候，菜品就全部卖完了，如今回来的时候越来越晚，菜品却还有剩的，这兆头，实在是不好。 “明日起，备菜就少备些，气温再升高些，人会更少，放平心态，等棚子里的蔬菜卖完，我们就停下来准备春播。” 村户人家不管做不做生意，赚不赚钱，都是要停下来种地的。 登记在册的良田，每亩要交多少税，等到粮食成熟时，官府自会派人下来收的，若是粮食不够抵税，还得要扣银钱。 还好，当初分田时，沈青松和沈青月不在，没有分到，后面沈青然也没有去争，少种几亩地，少交一点粮。 毕竟她对于种地，实在是有些陌生，她不确定自己有这个能力，景川学习能力是不错也肯干，但他应该也不懂啥时候播种啥时候收获，要注意什么。 “不干了，那铺子放着不就生灰了？”张婶子有些心疼，铺子确实是每天能赚三两银，可是新房每日做的砖产生的人工，怕是将将够抵掉。 赚得银钱一天天变少，张婶子看着心大的沈青然也不知道说啥，她只能指哪儿打哪儿，心里是没什么主意的。 “不卖麻辣烫了，自然会有其他适合夏天的生意，再不济，租出去也成，辣椒种好了也是一门生意不是？” 谁大夏天的愿意顶着大太阳，顶着热风吃滚烫的麻辣烫？ 并且等青菜大量上市，一文钱两文钱就可以买一斤，谁又愿意吃两文钱一串的？ 沈青然十分乐观，她后面还有更好的赚钱方法要麻烦花婆婆和花月，麻辣烫铺子，来年冬日再开便是。 第98章 上梁酒 天气渐暖，修整了一个冬天的村民们个个精神抖擞。 挎着篮子上山的，扛着锄头下地的，一派欣欣向荣。 辣椒苗如期长出了两三片叶子，长势良好，待抽条后长到二十公分左右的高度，就可以移栽。 “青然呐，我看你家这屋子都建得差不多了，啥时候上梁请我们吃酒啊？”沈青然从温棚里出来，就被一些下山的妇人围住了。 “里正爷爷请人算了日子，说是三月初八是个好日子，到时都来我家吃酒。”沈青然热情地招呼着。 “这是自然，这顶顶气派的房子，一定要饱饱眼福的。” 在准备梁木的时候，沈青然就听周爷爷说过，上梁这天，要大摆宴席，请工匠和亲朋好友欢聚一堂，就相当于是乔迁之喜。 青山村六七十户人家，来给沈青然建房子就有三十家左右，还有张婶子周爷爷周里正孙大夫这些平日里有来往的。 其余未来往的，也都因着建学堂和种辣椒的事对沈青然心存感激且表达了想参观一下的意思，不请也说不过去。 沈青然有些头大，她只吃过席，哪儿自己准备过？ 每家都来几个，她得摆多少桌？要准备多少东西？ 如今已经是二月末，房屋主体预计很快能完工，其余青石路排水沟藤架也在同步建设，家具也请了木工师傅同步制作。 请教了周爷爷周全庆这些有经验的，提前四五天就开始操办了起来，备下了祭祀用品、菜单以及各种喜糖鞭炮之类的喜庆物件。 提前一天就将麻辣烫铺子关了，由吴水芹掌勺做席面，张婶子沈巧翠花月打下手，紧锣密鼓地开始备菜，准备第二日要用的各种物件。 次日一早，村里有事没事的村民都前来凑热闹。 周里正带来了九个兄友弟恭，家庭美满的年轻小伙子来助沈青然家抬梁。 梁木中间挂上装有红枣、花生、米、麦、万年青等的红布袋，寓意福、禄、寿、喜，万古长青。 “吉时到！”周里正一声吆喝，十个年轻人与景川一起合力将系着红绸的梁木抬到新房堂屋前。 堂屋中，已经备好了猪首，鸡鸭，香烛等祭品。 祭祀完成后，由匠人合力将梁木抬上屋顶。 “良时吉日宅兴旺，万贯财宝进家堂。良时上梁人丁旺，儿孙富贵大吉昌。”匠人边拉，周全庆边吆喝着。 “青然丫头。” “诶。”沈青然应了一声，就举起贴着红纸的箩筐，由抬梁上屋顶的匠人们拆下红布袋。 “上梁大吉接财宝。” 一抛一接，红布袋稳稳入箩筐，寓意招财进宝，观摩地众人纷纷鼓掌，跟着庆贺着。 接下来就是最热闹的环节，抛梁。 匠人们拆开红布包，将里面的花生，糖果，铜钱等吉祥物品往四面八方抛洒，供看热闹的村民们争抢，沾沾喜气。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匠人们的祝贺，村民们的笑语，热闹非凡。 “请各位入座吧！”热闹地上梁仪式结束后，沈青然招呼着村民在席面上坐下。 新房的院内摆了八桌，院外摆了近二十桌，可以容纳近三百人，可没想到竟然还坐不下，只好又去张婶子家周爷爷家凑桌子凳子。 “这青然家也太大方了，八道菜就六个肉菜啊，个个装得满满当当，这些肉都得花不少银子吧？” “每桌还配了坛酒，这比城里的席面也是不差的吧？” 当初定菜单时，连张婶子都没劝沈青然节约，红烧肉，萝卜排骨汤，烧鸡公，红烧鱼块，辣椒炒肉，蒸蛋羹再加上温棚里的两个清炒时蔬。 别的地方抠抠搜搜没事，但是上梁酒，可关系到家宅安宁，大富大贵，千万马虎不得。 一片热闹喜气，沈青然拉着景川，带着沈青松沈青月沈巧翠三人先是给自家坐的一桌敬了酒。 “周爷爷，里正爷爷，富贵叔，张婶子，水芹婶子，以茶代酒，多谢你们这些日子多我们家的关照。” “你可以以茶代酒，景川是男人，可得陪我们几个老的喝几杯。” 周里正起身把自己的酒碗塞到了景川手里，自己则又是倒了一杯，景川也没有拒绝，一饮而尽。 “是个爽快的，哈哈哈。”周里正爽朗地笑着，吸引了隔壁桌周全庆为首的匠人们。 沈青然见状又带着大部队去了隔壁，走路的同时不忘提醒景川不要这么实诚，喝多了可没人伺候。 “青然丫头，你们家的席面真不错。”周全庆笑着竖起了大拇指，“这方圆十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我们水芹婶子的手艺才是不差。”沈青然不忘将吴水芹夸奖一番，“好吃你们就多吃些，吃饱喝足。” “青然丫头景川兄弟都这么爽快，到时盖瓦都多费力气多上心，可不要辜负了这顿饭。” 上梁之后晒上几天，就要盖瓦封顶，那是新房才算真的落成。 “那是自然。” “我们肯定比自家干活都卖力些。” 工匠们皆是拍着胸脯保证。 “那我们就谢谢大家了。” “干了！”周全庆带头举杯，其余人跟着一饮而尽。 “这新房都建起来了，这喜事儿啥时候办哪？” 其余村民看着二人一起敬酒，打趣道。 “额……快了快了。”沈青然看了一眼景川，硬着头皮说道。 “到时再请大家来吃酒。”景川一把抓住沈青然的手，波澜不惊的眸光里染上了些许深情。 两人目光在哄笑中交汇，又如触电般分开。 沈青然心里泛起了一丝涟漪，这男人两碗就醉了？想抽出手，却被越拉越紧，也就随他去了。 不想跟一个醉鬼计较。 不远处，沈老太太站在田埂上张望着，这样的大日子，村里能喊的都喊了，最亲的爷奶家竟然不请。 闻着空气里随风弥漫过来的肉味儿，沈老太太吞咽了一口口水。 以前隔三差五的还能尝到一点儿肉腥味儿，如今连糙米都见底了，原地转了几圈，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第99章 关门种辣椒 沈老太太大摇大摆地略过屋外的酒席，直直地进了院子里。 “哟，这不是沈老太嘛？人请你来了吗？就厚着脸皮上门打秋风？”张婶子不是个憋着气不撒的，看到沈老太太就忍不住刺两句。 “我到我孙女家吃席，关你这个贱婆娘什么事儿？好酒好肉都塞不上你的臭嘴是吧？” 本来沈青然想着今日上梁大吉，只要沈老太太不作妖，她也不想触这个霉头。 可沈老太太呛声就算了，自知不能惹沈青然景川，生生把沈青月和沈巧翠拽下桌子，自己大摇大摆坐了上去。 跟那饿死鬼投胎一样，徒手抓着流油的红烧肉就往嘴里塞，贪婪的嘴脸令人作呕。 “我可没有邀请你，你是想自己走出去，还是我找人把你抬出去？”跟这种人没什么道理可以讲，沈青然也不想浪费口舌。 “我是你奶奶，你不孝敬亲长，也不怕天打雷劈。”沈老太太咽下一口肉回了一句，头都没抬就把目光转向了另外一道菜。 “我看该怕的是你。”沈青然站起来就要去拽沈老太太，要不是怕景川喝多了酒，怕他没轻重，沈青然真想让他一脚把沈老太太踹飞。 “我……是……你奶奶。”嘴巴里塞着食物，含糊不清的，就算是这样，还不忘抓一把肉往怀里塞。 路过隔壁桌时，也是扒开人就抓，吓得周边的人都起身相让。 “这沈老太怕是神志不清了吧？”人群中有人惊呼。 “你才神志不清，你全家都神志不清，呸。”沈老太太甩开沈青然就要找说话的人理论。 景川还是没有忍住，目露凶光，一脚将沈老太太踹翻。 “哎哟……”沈老太太痛呼一声，知道自己打不过，慌慌张张地逃出院子外，临走时在尾桌还抢了一盘吃剩的烧鸡公。 “什么人啊这是。”村民们见状都骂沈老太太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沈老太太也没继续纠缠，她原本也只是太久没吃肉了，想在外面蹭一顿席面，可是看到那青砖瓦房，便有些挪不动道。 能吃一顿肉，还藏了十几块肉，已经知足了。 先不说去年到今年，村里都没办过什么大事，这样的席面，就算是城里的喜事也难得。 小小的插曲，没有败坏大家的热情，厨房里的菜量备得足，吴水芹及时补上了被沈老太太抓过的几盘菜，大家依旧畅吃畅喝。 酒席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大家都还在高谈阔论着，没有提前离席的迹象。 “青然啊，这眼瞧着菜种都可以下地了，那辣椒苗啥时候能种啊？” 自从沈青然说让村里人种辣椒之后，村里人一直都惦记着。 “估摸着再等个三四天就可以给大家分苗了，就三日后吧，到时晚饭时候去温棚里取苗。” “为啥是晚饭时候？”大家都有些不解，他们习惯早早地起床做活，早点做完下午就可以回去休息或者是串串门唠唠嗑。 “别人告诉我的勒，我也不知道是何讲究，说是晚上好些我们便晚上种嘛。” “最好早上就去把地浇透，晚上种时便不需要浇水了。” 移栽最好是在傍晚或者阴天，避免炎热的阳光直射，可以降低环境变化给幼苗带来的伤害。 沈青然没解释是怕村里人问她为啥知道这些，免得花费时间解释。 “好勒。”众人得到了准确的回复，安了心。 酒足饭饱后，席面的女人们帮着收拾碗筷，男人们帮着抬桌椅板凳，都是村里各家各户借来的，顺手就抬回去。 一番热闹之后，本以为会满地狼藉，没想到竟然干干净净，省了收拾的时间和力气，沈青然十分开心，将剩余的喜糖花生之类的，分给了帮忙收拾的村民。 宾主尽欢。 “张婶子，铺子里的东西收拾收拾，过两日就关了吧。” “啊？这么快？”张婶子一想到铺子要关门，心里想缺了块什么似的。 “你看你和旺财一直在铺子里，富贵叔又日日在帮我，别人家的田都整好了，你们家的草都没除，水芹婶子家里也指着她们回去帮忙。” 春耕在即，铺子效益一日不如一日，不如等来年冬日再开。 辣椒送给如意轩，青菜送给来福楼，铺子虽不开了，进项却也是日日有的。 “那让旺财和水秀回来，让花婆婆和花月去顶几天？” “不必，她们二人等辣椒苗种完之后，我自有安排，钱是赚不完的，婶子宽心吧。” “好，那听你的。” …… 一连三日天公作美，日日艳阳高照，辣椒苗长势良好，皆长出了十来片叶子，郁郁葱葱，十分喜人。 待到约定取苗的那天，沈青然几人早早地就等在了温棚门口。 “青然，吃饭了没有？。”夕阳西下，许多村妇结伴而来。 “吃了，婶子是哪家的呀？定了多少株？” 取苗后期是要算钱的，沈青然示意他们先去景川那边找到自己的名字再取苗。 为了避免大家都挑大而壮的苗惹纷争，沈青然是核对好数量和沈巧翠二人去扯，再拿出来让大家数数差不差。 门内忙得热火朝天，门外排到了三十米开外，没有吵闹，井然有序，太阳还未躲入云层就已经分发完毕。 家家户户都种起了辣椒。 培育起来的辣椒苗分发完毕后，沈青然才松了一口气，终于有心力去搞其他的赚钱活计了。 第100章 春暖花开 三月的天空，湛蓝如洗。 微风轻拂，浮云飘动，草香花香夹杂，沁人心脾，温暖又活力。 新屋已经在盖瓦，沈青然走在院中的青石砖小路上，脑海里闪过的是一帧帧曾经看过的梦中情愿，心里是掩盖不住的激动。 “小花，你与我去一趟城中吧？给我们的院子添些花草。” “好呀。”花月从小就与花花草草打交道，甚是喜爱，听到沈青然有这想法，放下手中的活，立马凑了上来。 “这时候梨花桃花海棠都该要开了，桂花也不错，那牡丹菊花也好多人爱呢……”花月絮絮叨叨的。 “你知道城中的花铺在哪儿吗？”沈青然来永安城开铺子时已是初冬，那时已没有见到有花花草草，只有自家铺子边有一棵歪脖子海棠树。 “城东靠近江边就有一家，种类齐全，价格也公道。” 大家都忙着，景川一边要监工，一边要将良田开垦后播种，沈青然只好请了牛二驾车送她们二人进城一趟。 永安城中，依旧热闹。 “卖花咯，卖花咯……” 一进城中，就看到几个卖花姑娘提着篮子沿街叫卖着。 “姐姐，买朵花嘛？一文钱一枝哦。”沈青然愣神间，卖花的小姑娘就走到了跟前。 篮子里是火红的山茶，花瓣层层叠叠，厚实饱满，馥郁芳香。 “来两枝吧。”沈青然蹲下，与卖花小姑娘平齐，从荷包里掏出两文钱递过去。 卖花小姑娘从篮子里挑选出最饱满的两朵，一朵递给了沈青然，一朵替沈青然簪到绑起的麻花发尾上。 “谢谢姐姐，姐姐真漂亮。”卖花小姑娘呵呵笑着，嘴巴甜得像抹了蜜糖一样，逗得沈青然眯起了眼睛。 谁不喜欢别人夸自己漂亮？沈青然将另外一朵递给花月，花月道了一声谢，也美滋滋地将花簪在了头上。 不仅是她们俩，沈青然发现街上的男男女女，不少人鬓间皆簪着花，看来是有簪花的风气。 既然大家都爱花，沈青然心里就更有谱了， 花月引着沈青然进了城东的花铺，与其余铺子不同，其余铺子都是正门迎客，花铺的正门却面对着江边。 后门处，满树的梨花压弯了树梢，洁白的花瓣随风飘落，空气里满是花香。 沿着青石板路走到正门，迎春花爬满了院墙，或粉或白各色的知名不知名的花朵争奇斗艳，迷了沈青然的眼。 “掌柜的。”花月吆喝了一声。 一个身着桃红色褂子的女子左右铲子右手泥地在一株冒了些新叶的藤本植物旁抬起头。 “不知二位要些什么花草呀？” 声音十分温婉，如果她每天生活在这么美的环境里，她也会温柔似水的吧？沈青然左右打量着。 “掌柜的，你挖的可是紫藤花？”沈青然对掌柜的正在挖的植物十分感兴趣，曾经的小区门口也种了一株。 每到五月，如瀑布般的紫色花海倾泻而下，美得让人窒息，沈青然在院子里建的藤架就是为了种紫藤花。 “姑娘好眼力，是紫藤，这不是迎春花开得太旺，可能是遮了阳光又抢了养分，这枝条不旺，我寻思便换个地方栽。” “不如卖给我如何？”沈青然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心动。 “开门做生意，自然是可以的，想移好多次了，今日一时兴起，就恰巧碰到姑娘来，想来是有缘分。” “那就多谢姐姐割爱。”没想到一来就碰到了想要的花，沈青然十分开心。 掌柜的禾姝将新生的枝条剪掉，留下主枝干，用草绳将带着泥土的根绑起来方便拿。 “不知姐姐可听过鲜花饼？一种南方的吃食。”沈青然本想说玫瑰，但是又不知道玫瑰在此时称为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物种。 能做吃食就一定是无毒的，她就可以用上。 “南方？”禾姝仔细回想了一番，“有的，有一种名为赤蔷薇的花，可做鲜花饼。” 赤蔷薇，应该和红玫瑰是同一个东西吧？ “那姐姐这里有没有赤蔷薇呢？” “我这里没有。”禾姝摇摇头。 “那姐姐有没有渠道可以弄到这种花？” “有是有，你要多少呢？这花到底也算不上名贵，若是从隔壁城调货，怕是有点划不来哦。” 众人大多偏爱牡丹，菊花，梅花，海棠之类的，对于赤蔷薇这种，除非真的喜爱，很少有种的。 “有多少要多少，越多越好，我想买两千株左右。” 两千株？禾姝和花月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花月将沈青然拉到一边，“小姐，两千株怕不是有点多吧？” “你有没有信心可以养好赤蔷薇？除草减枝这种可以在村里找人手，你只需要把控大局即可。” “有信心，可是这么多，你不会是想做鲜花饼吧？”花月认识且种过赤蔷薇，这花容易长虫，料理需费些功夫。 可花婆婆与花草打交道四五十年，花月也自小耳濡目染，接触的大多主人家喜欢的名贵花种，皆比赤蔷薇娇气。 “那就没问题，你只需要好好养，我自有用处。” 沈青然拍着胸脯保证，花月也不好阻止。 “确定要两千株？”禾姝再次确认。 “确定要，不过这价格我想先了解一下。” 毕竟建房子花去了她大半资产，后期还得投入，如今麻辣烫铺子也关了，收入就只有每日送去如意轩的辣椒，每日不过两三钱银子进账。 “我实话跟你说吧，赤蔷薇若是在周边买，价格偏贵是一回事，量怕是没有这么多，若是往南城那边去，价格便宜大半，可这路程就远了，五百公里，很得费些时日。” 量少，产量跟不上就没有意义，沈青然咬着嘴唇思考着。 “这里买至少三十五文一盆，若是在南城，估计十文足以，不过有路费及人工费，也不是小数目。”禾姝提醒着。 “我在南城有朋友，若是你们想要，我可以写信让他安排，只是这运输，怕是有损耗啊。” 十文一盆，两千株就是二十两银子，比沈青然想的便宜些，只是这运输，可怎么是好呢？ 五百里，就算用牛车，怕是也得七八天，干等七八天，种下去的存活率怕是不高。 第101章 钱大善人 告别了禾姝，沈青然皱着眉头思考着。 正当为难之际，沈青然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转身朝钱家走去。 钱家主营漕运，若陆路运输过慢，漕运是不是会快得多？钱茵茵该是懂的。 或许是以前来过，或许是钱茵茵吩咐过，沈青然一来就有小厮小跑着去通报，另外一个则留下给沈青然花月二人带路。 进到正厅，大堂之上，钱茵茵正坐在太师椅上嗑瓜子，身旁一个中年男人为她端着瓜子盘。 那中年男人身着猪肝红的长袍，外搭金棕色褂子，腰间坠着碧玉，大拇指上的血玉扳指十分显眼。 这钱府的管家都如此豪横吗？沈青然暗自咋舌。 见到沈青然来了，钱茵茵慌忙起身，那中年男人原地转了两圈，与钱茵茵换了位置，尴尬地嗑起了瓜子。 “我当你是把我忘了，上梁酒这么重要的日子都没差人知会我一声。”钱茵茵双手环胸，侧着身子不欲看沈青然。 “我这不是亲自来请你，待我搬家入住新房之时，你可得来帮我添喜，村里人多杂乱，新屋又未建好，上梁日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怠慢你这个千金小姐了可如何是好？” 沈青然并非没想起来，只是犹豫之后还是想等到乔迁之时。 “那你乔迁都请了谁？”钱茵茵坐到另外一边的太师椅上端起茶碗。 “只有你一人，或许也可以喊上宋夫子。”沈青然语气带着揶揄，又突然想起什么，捂住了嘴，朝那中年男子行了一礼。 “这位是钱老爷吧？初次见面，问钱老爷安。”若是管家，见她来了，应还是在旁伺候，而不是坐到主位上嗑瓜子。 “我听茵茵说起过你，如今我如意轩因你种的辣椒宾朋满座，你与茵茵交好，叫我伯伯便好。” 钱有财和善地笑着，果然是永安城里人传的那样，宽厚温和，谦逊和蔼，看着确实是大善人的模样。 “钱伯伯好。”沈青然甜甜地喊了一声。 “好好。”钱有财是典型的妻奴女儿奴，妻子不在了，对女儿更是呵护放纵。 “谁是宋夫子？”钱有财敏锐地察觉到自家女儿听到宋夫子三个字之后，变得魂不守舍，他与沈青然交流之时，她居然都没朝这边看。 “啊？”钱茵茵被问得一愣，眼睛不自然地乱瞟。 钱有财更加断定了心中猜想，他养的白菜惦记外面的猪了？ “钱伯伯，是一名秀才，如今留在我们村教孩子们读书。”沈青然连忙接过话茬。 “秀才竟然愿意留在村里教书，可见不是个迂腐的，长相如何？”钱老爷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第一句竟然是长相如何，沈青然可算是知道钱茵茵当初一眼看上景川当账房先生是随了谁。 “爹……”钱茵茵看着自己这个八卦的爹有些无语。 “我未来的女婿，有没有钱不要紧，样貌品性那必须得一等一的好，你爹我问问咋了？我不替你把关谁替你把关？” 钱有财一副你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的了然模样。 如今钱茵茵十五有余，已经交过一次罚款了。 长得俊俏的见过不少，自家女儿从未动过那方面的心思，最多请人家回来做个账房先生，三五天就失去了兴趣，这终身大事，钱有财也是愁得很。 嫁出去吧，心疼，嫁不出去吧，心塞。 钱有财自己是个恋爱脑，他觉得遇到柳如意就是他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所以他也希望钱茵茵能得遇良人，被爱意包围。 “谁说我要嫁人？养着我碍你眼了？”钱茵茵佯装生气。 “呸呸呸，瞎说什么，不嫁就不嫁，诺大的钱家都是你的，你想干啥就干啥，谁敢瞅你碍眼？用银子砸死他。” 钱有财端着瓜子嬉皮笑脸地凑过去。 这场景，真叫沈青然大吃一惊，目瞪口呆不知说什么好，这是不是太和蔼可亲了些？ 甚至有点像狗腿子啊。 “我想干啥就干啥，我不想让你去南城，你咋不听我的？”钱茵茵不理会钱有财，语气里染上了一丝委屈。 “好好好，不去不去。”钱有财最见不得钱茵茵委屈，立马就投降。 “南城？钱伯伯要去南城？”沈青然突然出声。 “原本是打算去的，可……”钱有财看了一眼钱茵茵，想叹气又不敢叹气。 “你这个腿不痛了？昨日谁嚷嚷着疼？今日就说要去南城，坐船得两天一夜呢，养好了再去。” 又没说今日就要启程，钱有财在心里嘀咕着，钱有财除了爱妻爱女，最爱的便是画作。 南城的友人传信，说有一幅前朝遗作将在鉴宝会上展出，他就是想去观摩观摩，不过女儿不允，他哪敢做声。 “青然今日前来，也有个问题想问，我想去南城采购一批赤蔷薇的花苗，正愁陆路运输不便，想请教一下茵茵漕运需多长时间多少银两呢。” “赤蔷薇？去花铺里买便是，何故要去这么远？”钱茵茵有些不解。 “我想种赤蔷薇，我打算至少种两千棵，多多益善。” 一亩地约六百六十六平，起垄种植，估计一亩地可以种八九百棵的样子，具体要看那品种需要多大间距种植最好。 “两千棵？这又不是什么名贵品种，种这个作甚？”钱茵茵更不解了。 “自然是做生意呀。”沈青然笑得一脸神秘。 “做生意？钱某倒是第一次听说，南城那边是有鲜花饼之类的吃食，口感微涩，还不如你的辣椒受欢迎，何故费力种赤蔷薇？” “所以我们钱家现在只能止步不前。”钱家看似有钱，却只是在啃老本，钱茵茵听到沈青然说做生意，心思立马活跃了起来。 沈青然一介女子，还是流民出身，种冬季蔬菜，开麻辣烫铺子，盖青砖瓦房，盖学堂，还带领村里人一起种辣椒。 短短时间，不说富庶，却也远超普通人家。 钱茵茵相信，假以时日，沈青然定可以赚更多的钱，比肩钱家说不定也只是时间问题。 “我出船队助你运苗，你这生意带我玩玩可好？” 第102章 新的赚钱点子 钱茵茵眼中除了兴趣还有信任，相处多日，沈青然能看出来钱茵茵是个实在的，没多少心眼。 可是沈青然也有顾虑，她是想做自己的品牌，若是与钱家合作，会不会就变成钱家的附属品？ “若是你不愿，也没关系，我钱家的船队本也是要做生意的，我给你折价。”钱茵茵见沈青然犹豫，连忙缓解气氛。 强扭的瓜不甜，钱茵茵是真心佩服沈青然脑子里的点子，跟她娘一样是个赚钱的天才。 她自己可能是随了一半钱有财，空有想赚钱的心，却没有那个力，不过只要保持现状，也够他们父女俩无忧无虑过日子了。 “那你可要给我最低的价格哦。”沈青然眼神一直跟随钱茵茵。 “这是自然。”钱茵茵有片刻的失落，不过立马也甩到了脑后，钱有财也只看着钱茵茵，没有多说什么，邀请沈青然与偏厅用餐。 几人在偏厅坐下，钱茵茵给沈青然介绍秦妈妈研发出来的新菜品，个个都是辣椒比肉多，沈青然光看着就口水泛滥。 “秦妈妈，你去把我珍藏的西域美酒取来，让她们尝些。” “是，老爷。” “这西域美酒味道清香甘甜，不醉人，你们可以尝尝。”钱有财一直是乐呵呵的模样，却不让人觉得虚伪不适。 “女孩子啊，要会喝些酒，在外才不会被有心之人欺负了去。” “我们可以尝尝，你不能尝，而且你只能吃清淡的素菜。”钱茵茵义正言辞，钱有财脸上的笑终于是没绷住。 “茵茵啊……把爹馋死了你可就没爹了啊。” …… 秦妈妈来得很快，钱茵茵与钱有财拌了几句嘴，她就取来了彩色琉璃瓶盛放着的葡萄酒。 “我爹私藏的酒都是极品，快尝尝。”钱茵茵迫不及待自己拿酒瓶倒酒，亲自给沈青然斟满。 本想给花月斟酒，花月一个弹射起身，她能坐上桌都已经诚惶诚恐，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状态，哪还敢让钱茵茵倒酒？ “来来来，一起举杯，我家茵茵没什么朋友，你们得空时，可要多来家里走走，陪她玩玩。” 四人一起举杯，一饮而尽。 “确实是好酒，钱伯伯，茵茵，我敬你们一杯。”沈青然起身举杯，她其实和钱茵茵没见过几面，但是她就是很喜欢这个率真的姑娘。 “茵茵，你信我我很开心，但钱家名声在前，若是我与你合作，大家便只会想到钱家，我不愿做附属品。” “是个有志气的姑娘。”钱有财赞赏道。 “那是，我钱茵茵看上的朋友，自然是好的。”钱茵茵将酒杯与沈青然相碰，两人笑着一饮而尽。 “我是想做美肤的产品，可让人的肌肤干净润弹，透亮白嫩，延缓衰老。” “这么神奇？凭赤蔷薇？”钱茵茵瞪大了眼睛，有惊讶有怀疑。 “口说无凭，还得拿出东西来，若是我得以成功，不知茵茵可愿于我合作，我可以供货，但货品必须注明出处，届时我会将我的店铺名刻在货品上。” “除你自己家的铺子外，能否只供钱家？”钱茵茵眼睛放光，延缓衰老，足够让所有女人趋之若鹜了，若是有效果，还怕赚不到钱？ “自然，到时还请钱伯伯和茵茵照拂。” 麻辣烫铺子毕竟只是两文一串的小生意，有人惦记，但也不是非要不可。 若护肤品研发成功且风靡，到时估计会杀出不少程咬金欲分一杯羹，背靠钱家，那些人多少会忌惮些。 与钱有财钱茵茵商量之后，钱家的船队三日后前往南城取货，到货时，钱有财直接派人运往青山村。 禾姝的信件先行，两千株起，不设上限，但需先回信告知可准备数量。 沈青然只有一亩良田，两亩荒地，良田要种地交粮，荒田盖房子占了些，若是花苗有多的，她需要找村长买地。 收到南城的回信时，钱家的船队已经快到达南城。 共准备了五千株赤蔷薇，大大超出了沈青然所想，她十分开心，她不怕多，就怕不够。 只是这养护，怕是要费些心力。 “花婆婆，小花，这五千株赤蔷薇需要照料，你们主要负责，若是需要人手剪枝拔草之类的，只管告诉我就行。” “我老婆子养了一辈子花，放心吧，保证给你养得旺旺的。”花婆婆拍着胸脯保证。 数量虽多，却只有一个品种，不娇气不难养，比在原先主子花园里各种奇花异草好侍弄得多。 自花婆婆和花月被买到沈青然家以来，每日里都是主动帮忙盖房子做饭，沈青然从未要求过她们什么。 如今房子要盖完了，盖瓦用不上她们，在家无所事事白吃饭，心慌得很。 对于沈青然安排的差事，自然是十分欢喜，被需要她们才能心安理得留下来，不用每日里担惊受怕。 得到了肯定，沈青然点点头，还好当时遇到了花婆婆和花月，不然就凭她只有阳台种花的经验，她铁定不敢种这么多。 五千株，因量大，八文一株，共四十两，船队来回四天及搬运的人工，钱茵茵只收了十两意思意思。 本来若是两千株，船队还能装些别的，珠宝布匹，茶叶瓷器之类的。 可五千株摞起来放都只勉强塞下，下脚都地方都没有，十两真真是算没要钱，量大优惠的钱刚好折了运费。 一趟下来，沈青然摸了摸钱匣子里的几个子，有些怅然。 别人一两银子花一年都行，怎么到她这里就这么不经花，如今赚钱就只能靠卖点辣椒了，每日差不多二钱银子的收入。 若是她研究失败了，一切可就回到了流民的时候了。 第103章 又搞什么名堂 此时恐怕船队已经在搬运装载赤蔷薇花苗了，买地刻不容缓。 虽无需像种粮食那般仔细开垦，可也要拔草起垄，运输两天，为保证存活率，必须尽早开始移栽。 沈青然抱着钱匣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要想赚钱还是得干。 “是不是银钱花得差不多了？”景川站在门口询问。 “确实差不多了，我准备去买四亩荒地种花，过几日还要给全庆叔他们结钱，我马上就养不起你们了。” 拿出四两银，沈青然转身将钱匣子放回了床底。 “画虽没卖出去，我也可和宋钰一样抄书赚钱，春日里，也可猎些野物，温饱足以，你放心做你想做的。” 沈青然上下打量着景川，粗布短衫，袖口处还被尖利的东西划破了两个口子，鞋上满是灰尘泥污。 除去这张脸，但看着装扮，哪儿看得出来他能文能武，画技了得？ 这些日子，沈青然一直在家研究蒸馏提纯皂化，新房那边，地里开荒都是他一人张罗，自从建房子以来，就没见他拿过画笔。 凑近看向景川的手，还未来得及洗，手背上沾着泥巴，与初见时黑了不少，眼神却温和清亮不少，依旧丰神俊朗。 “你不觉得我胡闹？我可把当初说好分你的银子也花干净了。” “胡闹又如何？你想做便去做。” 沈青然一噎，一股微麻的电流划过心间，有那么一丢感动，这范儿拿捏得不错，可惜兜里掏不出一个子儿。 不过也怪自己像个周扒皮，早晚各种琐事把他捆住了，又有些心疼他只知埋头苦干，从不抱怨。 “我定会好好赚钱，到时你专心作画，我安心躺平。” “好，我等你。” “我要去找里正买荒地，你要不要与我一起？” “好。” 两人并肩出去，沈青然时不时打量景川一下。 “怎么了？” “我发现你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冷冰冰了，没有那么像木头了。” “这样的日子，很好。” 两人并肩走着，温润的春风吹拂，散去了些许疲惫。 “里正爷爷。”沈青然远远地看到周里正扛着锄头准备外出，连忙出声留住他。 “青然，找我老头子有什么事儿？”周里正放下锄头，招呼着自家老婆子给二人倒水。 “里正爷爷，我想买四亩荒田，最好靠近村尾我新屋那边的。” “荒田可不好种粮食啊，若是你想大面积种植辣椒肯定是良田产量高。” “我不种粮食，我种花。” 种花？周里正家里几口人都愣住了。 “种粮食可以填饱肚子，种花有何用啊？”周里正家的大儿媳发出疑问。 对于靠天吃饭的农民来说，粮食是最重要的，若收成不好，如何熬过寒冬？ 所以大家都是尽可能的多种粮食，种好粮食。 “你们夫妻俩是有脑子的，张婶子屋后那片确实有几亩无主的荒地，若是你看得上，三百文一亩拿去。” 良田二两五钱，荒田一两银，最次的也要五百文，沈青然跟周富贵打听过。 三百文，真真是低价了。 “里正爷爷……” “那里本是良田，只是后来无主没人买才荒的，你为村里带来了夫子，又盖了学堂，还带村民种辣椒，三百文一亩足矣，无人会置喙。” 里正家里几人也跟着点头，沈青然也没说什么，若是产品受欢迎，一样也是需要村里人帮忙的。 “那就多谢里正爷爷了。” 签下契书，掏出荷包，准备了四两银子，只花了一两二钱。 两日之后赤蔷薇花苗就可到达青山村，五亩半的荒田需要除草开垦起垄，后面五千株花苗需要栽种除草浇水打理。 “五亩多田地，你们家都是些半大不大的孩子，让你长胜叔他们去帮忙，我晚些时候也去。” 如今正是春播之际，每个人家里都忙得很，沈青然受宠若惊。 “那就是长胜叔帮我多喊几个干活的能手，我花钱雇。” “你帮了大家，大家怎么也得回报一下你，别钱钱钱的。” 天气晴朗，微风和煦，正是干活的好时候。 周长胜听到周里正的吩咐，连忙带着镰刀锄头，就往外去喊人帮忙，顺便带沈青然景川认认地方。 周长胜的嗓门大，街坊邻居的都听见他要带人去帮沈青然开荒地，有些闲暇的妇人自发带着农具前往，这下沈青然是真不好算钱了。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吩咐花月去蒸些白面馒头煮些甜甜的绿豆汤，等到晚些时候，帮忙的人每人分些。 人多力量大，荒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各位叔伯婶子，大家都累了吧？我给大家准备了白面馒头和绿豆汤，大家都来吃点儿，麻烦大家了。” 大家也不客气，纷纷围了上来。 “白面馒头，真软乎。” “这绿豆汤甜丝丝的，还有股牛奶的香甜嘞。” “怎么青然家做的东西都比我自家的好吃些？” “人家舍得用料，你看这馒头发的，你再看看这绿豆汤多甜，还加了牛奶吧？” “好吃，大家就多吃点，吃饱。”沈青然一声吆喝，帮忙的村民们跟着起哄，纷纷夸沈青然大气。 淳朴的笑脸映在沈青然的眸中，她也是跟着笑，短短一个下午的时间，田地里的荒草就除得差不多了。 除完草大家又自发地散去，在山中找野菜出来的沈老太太啐了口口水。 “还以为赚了多少钱，上赶着来帮忙，一个籽儿都没捞回去，一群没眼力见的蠢货。” “就是，这荒田能种出来什么好东西？没见识的贱人。”一同来的陈秀英也跟着附和。 “谁知道她又要搞什么名堂？亏死她就老实了。” 如今的沈家，按人口分得的田地多，沈老二一家抓的抓逃的逃，沈老爷子和沈老大都是一干活就嚷嚷着累的一天。 除了沈祖如今在家里像沈巧翠当初一样被使唤，其余三个孙子也都是好吃懒做的。 “诶哟，我可怜的老三哦，你怎么走得这样早啊，你让为娘我可怎么活下去哦……” 沈老太太捶胸顿足，紧闭双眼哀嚎着。 第104章 乔迁新居 次日清晨，大家又自发地聚到一起帮忙。 两头黄牛犁地，其余人一边帮忙除大的草根和小树根，一边帮忙碎土开沟，忙得不亦乐乎。 手头拮据，加上村民们都自愿帮忙，沈青然没有给工钱，吩咐沈巧翠进城买了半扇排骨，炖个汤大家都能吃些。 本就是一个村的，会相互帮衬，沈青然如此客气，村里人更是喜欢沈青然的大气了，帮忙的时候也更加卖力。 这么大的工作量，硬是一天半就完成了。 众人正收拾东西准备归家时，沈青松沈青月两个小鬼头激动地跑来找沈青然，说是可以住新房子了。 一个多月的忙碌，新房已然建成，周全庆招呼着沈青然景川去看看，在田间忙碌完的村民们也跟着一起去凑个热闹。 “真气派啊。” 众人发出羡慕的感叹，沈青然也激动地攥紧了手。 她终于可以有自己的卧室，终于可以安安心心洗澡，终于可以有干净的茅厕了，终于可以装点新的院子了！ 一间间屋子走过，里面所有的家具都请村里顶好的木匠重新打了，直接就可拎包入住，几乎不需要再准备新东西。 “全庆叔，这些日子真是麻烦你们了，房子很好，等下去我家，剩余的银钱我给你们一并结了。” “好勒。” 因着沈青然建的这个青砖瓦房，村里不少人家都多了一笔可观的进项，沈青然又是个爽快的，从不拖欠工钱，待结账的匠人们一个个笑眯了眼。 “这下好了，我家小子娶媳妇的钱攒到了。” “我家闺女也能买两套粉嫩的衣裳穿了。” “我可得让我老娘买几斤肥肥的五花肉做红烧肉给我尝尝，青然妹子，你把你家红烧肉的配方透露一下呗，我可太馋了。” 听到这个小伙子这么说，大家哄笑一堂，沈青然爽快地点头答应了。 “这搬家也得挑个吉日啊，啥时候搬新家啊？”人群里有个人发出疑问。 “就明天吧，到时候请大家来我家吃喜饼。” 正好村里人帮忙开荒挤出来一天时间，也是个搬家的好日子。 上梁时请村里人吃过酒，乔迁就没必要再大摆宴席，请大家吃喜饼即可。 结完工钱之后，沈青然把张婶子沈巧翠吴水芹母女花婆婆花月几人都聚集到一起，沈青然自己是做不来喜饼的，只能请救兵。 在村里生活的这半年，后期多多少少都享受了村里人的善意，沈青然是打算每家每户都分上些。 至少得做几百个喜饼才够，又要揉面又要捏饼，炕熟之后还得映上红喜字。 第二日天还未亮，周爷爷就赶过来帮忙，他是最年长的，对于搬家的风俗也懂得更多。 将旧屋的东西清到院子中央，绑在牛车上。 “新房搬迁，旧屋也要打扫干净，“后方”稳定了，才能迎接新日子。”周爷爷招呼着众人打扫卫生。 行至新房时，每个人手中都抱着一样新购置的，绑着红布条的物品，不能空手进新房。 踏入新房之后，周爷爷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绑着红布条的竹扫帚，象征性地清扫一下，祛除污秽。 接着就是将装米面的缸搬进厨房，家有余粮，日子兴旺。 再就是开火，烧香，祭灶神，灶神保佑，家宅平安。 做完这些，沈青松沈青月已经在开心地选房间了，每个房间都有大大的雕花窗户，往外推开，阳光洒进屋子，明亮宽敞。 屋外按照事先设计好的，部分贴青砖，空出来的位置种着各种花草，茂盛的紫藤叶子沿着廊架蓬勃向上，中间的石桌光影斑驳。 院角种着一棵桂花树，虽只比院墙高些，却也长得枝繁叶茂。 桂花树下是周爷爷亲自做的秋千架，随着微风轻轻摇摆，后院则选的都是果树，桃子李子柿子，争相往上窜着。 “大家伙快收拾，等牛二爷爷回来了，我们好开火做饭。” 因时间太赶，沈青然景川抽不出来时间进城采买食材，便委托牛二早上进城时带回来，顺便给钱茵茵带话，请她午时来家里吃饭。 “我先去搬一趟柴火，不然等一下没有柴火做饭。”牛车卸完之后，景川又牵着黄牛回了一趟茅草屋。 原来的茅草屋太小，除了锅碗瓢盆棉絮这些，每个人的衣物都只有小小一包。 沈青松沈青月早早地就挑好了门口有秋千的两间屋子，沈青然则是选在了紫藤花架这边的屋子。 原先在做家具的时候，就大概说了屋子分配的问题，沈青月要教沈巧翠认字，所以她们二人一间。 花婆婆和花月二人一间，屋子够大放两张床绰绰有余。 听到吩咐之后，各自认领自己的棉絮，回到房间里打扫，整理被褥衣服和一些日用品。 沈青然收拾好床铺，将景川给她做的走马灯放到灯架上，看着就入了神。 “姐姐，你帮帮我。”沈青松以前与爹娘同住，后面与景川一起住，还没有自己铺过床。 鼓捣了半天，铺是铺上了，但皱皱巴巴的不整洁，打开窗户喊沈青然帮忙。 “来了。”沈青然摇摇头，转身走了出去，将沈青松的被褥抖了两下，铺得整整齐齐。 沈青松往床上一躺，舒服地呼了一口气，继而起身，眼睛炯炯有神。 “姐姐，你真厉害，我一定要好好读书，变成跟你一样厉害的人。” “好，我等你当大官，届时我就什么都不干了，天天吃了睡，睡了吃。” “姐姐，猪才会吃了睡睡了吃。”沈青松冲沈青然做了个鬼脸，唰一下冲到了门外。 “嘿，你小子。” 门外景川的被褥还放着，衣服账本画轴还没有收拾。 “快帮你师傅把东西收到我隔壁的屋子。”沈青然边上手搬东西边吩咐沈青松。 “姐姐，你和师傅明明成亲了，为什么不住一间房子？爹娘成亲了就是睡的一间房啊？”沈青松睁着眼睛懵懂地问。 搬东西的沈青然愣住了，刚卸完柴火准备回来收拾东西的景川也愣在了门口，抬起的脚又默默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