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窈藏春,王爷今天求娶了吗》 第1章 不得好死! “啊!啊——”阵阵惨绝人寰的哀嚎声响彻太子府。 苏玉窈趴在地上,身上的霞帔早已被血浸透,双手双脚处空空如也。 而她面前的婚床上,她的夫君正与自己妹妹颠鸾倒凤。 “贺兰枢!你不得好死!”苏玉窈怒骂道。 她恨! 这些年她为了助他上位,鞍前马后,倾尽了所有。如今却得知,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相府的势力,都是为了拉拢民心。 她居然今日才看清他的真面目! 面前床榻不住地摇晃,一阵阵似娇笑的放浪叫声从纱幔里传出。 贺兰枢动作未停,只扬声了句“来人,把她的舌头剪掉!”便又埋下头。 屋外匆忙进来两个下人,低着头不敢多看,手脚麻利的按住苏玉窈的头。 苏玉窈顾不上手脚处的疼痛,拼命挣扎道:“你们敢!” 却还是强行被掰开了嘴,剪掉了舌头。 “呵——啊!” 鲜血不住地从嘴里涌出,苏玉窈痛的快要昏死过去。 不!她还不能死! 苏玉窈强撑着,即使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也努力用被砍掉了双手的小臂护向自己的肚子。 孩子……她还得护住她的孩子。 渐渐地,床上的动静平息,贺兰枢掀开纱幔,揽着衣衫下床,睥睨着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的女人。 “苏玉窈,这洞房花烛,你可还满意?” 贺兰枢说着话,突然用力地一脚踩向苏玉窈的腹部,狠狠的反复碾着。 一阵剧痛! 苏玉窈本已快失去的意识骤然回笼,她张着嘴,然而却发不出任何呻吟与哭声,努力蜷缩着。 她不敢置信的看向贺兰枢,虎毒尚不食子,他怎能忍心? “呵!呵哈!” 苏玉窈还想求贺兰枢放过她的孩子,但在看到他神情的一瞬间,她绝望了。 昔日的温情脉脉变成了一脸的狰狞,无不透露着恨不得她赶快去死! 怪她太傻,听信了他过去那些柔情蜜意的鬼话! 床幔轻纱掀起,苏玉娇披着衣服慢步走下来,蹲在她的身边。 “相府的 嫡长女?救世济民的活菩萨?现在不还是像狗一样在我面前趴着?怪只怪姐姐你太蠢,蠢得连你肚子里的野种都护不住!” 说完还笑着拍了拍苏玉窈的脸。 什么野种?这孩子明明是她在东宫……可是,如果那人不是贺兰枢,是谁? 苏玉窈睁大了双眼,张着满是鲜血的嘴想要扑上去撕咬苏玉娇,但贺兰枢的脚依旧踩碾着她,见她挣扎,一脚又踢向了苏玉窈的肚子。 眼见着苏玉窈的身下的血越流越多,快要脏了他的鞋子,他退后了两步,低声谩骂道:“这么都不死,这贱人的命真硬。” 苏玉窈蜷缩着身子,感受到身下的温热,知道自己孩子不可能保住了。 渐渐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还不想死,她还想知道真相,想让这对狗男女下地狱,可一番折磨下来,早已支撑不住。 她仰着头死命的瞪着面前的二人,她要牢牢记住他们的嘴脸,如有来世,她一定要让这对狗男女血债血偿! …… “热 ……” 祠堂内,苏玉窈躺在地上喃喃出声。 她体内燥热难耐,而临死前被折磨的痛苦,仿佛依旧包围着她。 她强撑着意识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到自己身上压着一个男人,正在撕扯她的衣服。 “嘿嘿,这妞的皮肤可真嫩!” 苏玉窈惊恐地瞪大眼睛,还没搞清楚现下的状况,下意识支起身子就想逃。 手脚……还在?身上的伤也全都不见了。 怎么回事?她不是死了吗? 面前的男人还在淫笑着,她来不及多想,扯下头上的发簪,用力的刺入男人肩颈的穴位处! 男人动作一顿,直接翻起白眼,“嘭”地一声歪倒在地。 苏玉窈环顾四周,这是在——相府的祠堂? 一瞬间记忆翻涌上心头,也让她想起了此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七岁那年,母亲因病卧床休养,管家权也自然落到了钱姨娘手里。 她不过和二妹苏玉娇起了小争执,便被钱姨娘罚跪祠堂。 而这一晚,便是她整 个人生悲剧的开端! 她先是中了迷药险些被辱,虽挣扎逃脱,却被随后而来的钱姨娘栽赃诬陷。 她大肆宣扬自己在祠堂勾引男人,之后她名声尽毁。 也正因为她不再出门,后面才会被贺兰枢那点温柔给迷惑,心甘情愿为他做牛做马。 老天有眼,竟让她重活一世,回到了这一天。 苏玉窈正出神,突然被轻轻的敲门声拉回了思绪。 “好了没有?动作快点!” 这熟悉的声音让苏玉窈蹙起眉头。 苏玉芙? 哼!钱春兰母女的走狗,原来早在这个时候,她们就在算计她了! 想起上辈子自己凄惨的死状,苏玉窈眼神划过寒芒,合上衣衫起身走到门边。 门外的人半天没有听到动静,察觉不对破门而入,苏玉窈一掌击中后颈,将她打昏了过去。 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两人,苏玉窈冷笑着扒了他们的衣服,费力地将二人挪到了一起。 做完这一切正想离开,突然双腿一软,毒相思发作了! 第2章 拉开这对狗男女 她上辈子行医多年,太清楚留在这里的后果,强撑着就向门外跑去。 可踉踉跄跄地跑了几步,她就有点撑不住了,忽然脚下一软,她就要瘫倒,却没想到落入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她抬头,一双眸子水光涟漪地望向来人。 泠泠月光下,那人的脸俊美无双。 鼻梁高挺,一双剑眉微微蹙起,长眸低垂,勾勒出一抹极好看的弧度,散漫不羁。 “九……” 苏玉窈眼神迷蒙,呢喃了一句,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另一边,钱春兰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赶到祠堂。 刘嬷嬷指着紧闭的房门,高声道:“夫人,我亲眼看见大小姐在里面与人私会,貌似在苟合!” 钱春兰仰着下巴,端出一副主母的姿态,勃然大怒:“不知羞耻的贱蹄子,竟然在供奉祖宗的地方做这种下流之事,把门给我打开!” “嘭!” 房门被人狠狠踹开。 一行人乌泱泱进 了屋。 只见光线昏暗的房间里,衣服散落一地,二人动作激烈。 “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对狗男女赶快给我拉开!”钱春兰一声令下。 下人们手忙脚乱前去拉人。 刘嬷嬷故意去拉女子,嘴里还数落着,“大小姐!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啊,简直是有辱——” 忽然,她止住了声,一脸愕然地看向钱春兰。 “夫人,这……” 钱春兰不明就里,结果凑近一瞧,登时大惊失色。 怎么会是苏玉芙!苏玉窈呢!? “唔……好热……” 此时的苏玉窈正在苏明珩的怀中紧皱着眉头,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热。 轻缓地将苏玉窈放在软塌上,苏明珩的心底再次升起那莫名的情绪,同方才在她将将摔倒时抱住她一样——仿佛得到了多年求而不得的珍宝。 方才临风禀报,说钱姨娘正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的吵嚷着捉奸,他便知道小姑娘被人下套了 。 心里倏地涌起一股火,没多考虑,抱着小侄女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现在想想,自己应当是被梦境影响到了。 苏明珩第一次认真看这个侄女。 他堂兄苏青霄膝下有三个女儿,苏玉窈排老大,是嫡出的长女,排行老二的是钱姨娘所生的苏玉娇,老三是赵姨娘所生的苏玉芙。 他向来不沾后宅之事,对苏玉窈唯一的印象,也只是小丫头不爱说话,性子软。 但说来邪门,刚刚午休,他做了一个不寻常的梦。 梦里,自己成为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而她,嫁给了当朝太子贺兰枢…… 为什么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好似心头被剜去了一块?直到梦醒,心口还在隐隐作痛。 可是自己明明同她并没有什么交集,为何会做那样的梦? 这个苏玉窈——她! 蓦地,微凉的手背被一片柔软的唇覆盖,苏明珩整个人微滞住,像被施了定身术。 苏玉窈太 热了。 她感觉面前好像有一汪冷泉,便下意识贴了过去,舒服地蹭了蹭,正贴上男人的脖子。 少女炙热的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擦过苏明珩凸起的喉结,空气中清甜的香气萦绕,勾人心魄,苏明珩不禁喉结滚动。 “热,好热……” 少女的声音清甜软糯,苏明珩猛的回神,连忙起身后退了两步。 竟然差点失控……果然是被影响了 看着塌上还在喃喃的人,他面容紧绷,回身倒了一杯凉水直接泼在苏玉窈的脸上。 用春药毁人名节,这钱春兰可真够低劣的。 哗啦—— 苏玉窈凉水扑面,迷蒙的睁眼,正对上一张带着几分愠怒的俊脸,彻底清醒! “九……九叔?” 他怎么在这?自己这是? 对了!自己晕倒前好似看见了九叔的身影,是九叔救了她? “醒了?”苏明珩丢给她解药和一条干净的帕子,“擦擦脸,先把解药吃了。” “多谢九叔相救。” 刚刚自己中了药意识不清,希望没有对九叔做什么逾距之事。 苏玉窈尴尬的不敢抬头,低着头接过药,便囫囵塞进了嘴里。 微苦涩的药充斥舌尖,让她身内的燥热缓缓趋于平静,头脑也也渐渐捋清了思绪。 现在应是大夏十九年,她爹苏青霄是当朝丞相。 然而父亲在朝堂上能够呼风唤雨,在家里却拎不清,这么一个大户人家,竟然让钱春兰一个妾室管家。 钱春兰一心想上位,没少给她们娘俩使绊子,今日这事也应是她一手策划的。 还好她跑得快,没和上辈子一样中了她们的奸计。 只是…… 九叔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怎的还在发愣,还没缓过来?” 正想着,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打趣声,随即一张干燥的帕子递给了她。 苏玉窈恍然回过神,抬眼便对上一双懒散的笑眸,“怎么?侄女这是在等我给你擦?” 第3章 你要杀谁? 她心中一跳,忙接过帕子,“没有!多谢九叔,我自己来。” 苏玉窈擦了脸,端着苏明珩递来的茶盏小口小口的饮着,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借着雾气,她悄悄看向苏明珩。 这位只比她大六岁的堂叔,正垂着眼眸,悠哉悠哉地拨弄着茶盏里的茶叶。烛光映在他的脸上,光影交织,给那张面如冠玉的脸笼罩上一层慵懒的随性。 难以想象。 这个一向随性不羁的九叔,在她上辈子的记忆里,日后竟会权倾朝野,杀伐果断,最终成为了连太子都忌惮的摄政王。 苏玉窈看向苏明珩,抿着唇思索着。 突然,门外临风禀报道:“爷,祠堂那边出事了。三小姐被捉奸,被罚跪的大小姐却不见了。现在钱夫人正满处找大小姐,这会儿已经在长珩轩外了。”临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闻言,苏玉窈脸色微变,眸底闪过一丝冷意。 差点忘了,眼下还有这么一桩棘手的事。 哼!被捉奸么?名声尽毁?倒是便宜苏玉芙了。 倒是钱春兰,自己还没出手,她先送上 门了! 苏玉窈心中恨意翻涌,攥着拳猛地起身,却突然被一只干燥温暖的手掌按住了头顶。 男人懒懒的声音传来,“别急,有九叔在。” 苏明珩按住少女发抖的身体,看着她身上单薄的衣裳,啧了一声,取来自己的大氅给她披上,又仔细地系上衣领。 两人距离很近。 苏玉窈矮了大半个头,眼睛平视能看见他精致的下颌,再一抬眼便是淡红的唇。 九叔这是在护她? 男人的大氅对苏玉窈来说有些大,但衣服上淡淡的沉香木钻入鼻子,让她闻着有莫名的安心。 苏明珩没注意到少女的愣神。 他侧目,一扬下巴,俊美无双的面容带着散漫不羁,“可以了,临风,让人进来。” 长珩轩外。 钱春兰急的伸脖子往里瞅,却不敢踏入院子半步。 她方才本想去捉苏玉窈的奸情,没想到那淫妇竟变成了苏玉芙,她找了一圈才听人说她躲这了。 这苏明珩是苏青霄的远方表弟,从小没了爹娘,便被抱回来养。 按族谱来算,他在这一辈中排行老九,所 以府上的人都得叫一声“九爷”。 按说也就是个小叔子,她钱春兰本不该这么害怕,可这苏九天生就是个纨绔,玩世不恭,行事也向来肆意。 偏偏苏青霄也纵着他,再加上他霸着早逝的父母留下无数钱财人脉,这京中确实无人敢得罪他,而她就更不敢去惹这活祖宗不快了! 想到这,钱春兰心中暗骂:这死丫头,可真会躲! 临风出来时,瞧见鬼头鬼脑的钱春兰,冷声道:“钱姨娘,不用瞄了,九爷请您进去。” 钱春兰尴尬地干笑两声,连连摇头,“天色不早了,我就不进去打扰九爷了,让玉窈出来跟我回去就成。” 这话传回了苏明珩耳朵里,他不耐烦道:“不进来就让她滚!” 苏玉窈敛下眸子,想了想开口:“九叔,我出去看看吧。” 都这么晚了,她一直呆在九叔的院子里,万一又被钱春兰拿出做文章,反而得不偿失。 况且,她还有帐要和钱姨娘好好算一算。 苏明珩狭眸眯起,瞧着小姑娘不同往日的坚韧模样,点了点头。 而正急 得原地打转的钱春兰,见苏玉窈缓步出来,气的两眼直冒火,也压根没注意到她披着苏明珩的衣服。 “你个死丫头!你以为躲到这儿就没事了?和我回去!” 苏玉窈站在院门外的台阶上,冷眼睥睨着钱春兰,“姨娘这话是何意?” 钱春兰拉长了脸,“玉芙刚才在祠堂被淫贼非礼了。” “是吗,那与我有何关系?” 钱春兰被噎,火大的看着她道:“明明被关在祠堂的是你!现在出事了你反而不见了,不是你害玉芙还能是谁?” 苏玉窈杏眼微眯,“我跪了一整天米水未进,实在受不住跑出祠堂,结果晕倒在门外,是九叔将我救起。至于苏玉芙为何会在祠堂被非礼——这就要问姨娘了。” “你什么意思?还在这狡辩!”钱春兰一瞬间有些心虚,不知苏玉窈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有些恼羞成怒的一挥手,招来身后的人,“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个不服管教的丫头给我抓起来带走!” 几个粗使婆子应声就要上前。 苏玉窈神色一凛。 啪——! “ 我乃相府的嫡长女,你们几个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动手动脚!” 距离她最近的婆子,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 苏玉窈揉着手腕,锐利的目光划过被打蒙的婆子,最后落到钱春兰脸上。 “想动我?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斤两!” 钱春兰愣了,众人也呆了。 这丫头以往连话都不会大声说,现在竟然敢打人,这还是那个懦弱的嫡女苏玉窈吗? 钱春兰脸色极其难看。 现在苏玉芙的清白被毁,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屎盆子扣在她苏玉窈的头上! 她怒道:“我是相府的当家主母,统管全家!怎么就动不了你了?我告诉你,今日拿你,是为了玉芙的清白,现在就是相爷回来,我也自有说法!” 说罢,钱春兰亲自动手,就要朝着苏玉窈抓去。 苏玉窈冷笑拔下头上的一根簪子。 毫不犹豫地刺过去。 “啊——”钱春兰痛呼,手上的血痕触目惊心,她目眦尽裂,“你,你这个小娼妇竟敢伤我,我杀了你!” “你想杀谁?” 一道隐含怒意的声音传来。 第4章 这大腿她抱定了 钱春兰身体下意识一震,看清来人,连忙松开手,叫了一声‘九爷’后退了几步。 苏玉窈回眸,只见苏明珩背着手,月华洒了他一身,精致的眉宇间带着一股阴郁,缓步朝她走来,站到了她的身侧。 “钱夫人,这是想动我小侄女?”苏明珩嘴角带笑。 钱春兰却忍不住心里发怵。 她咽了口口水,勉强笑道:“没有没有,刚才都是玩笑话,我是有事想找玉窈,可她非要留在这长珩轩,实在是不像样子。” “不跟你走就找人强行带走,钱夫人这是管家管上瘾,手都开始往长珩轩伸了?” 苏明珩负手而立,眼中的笑意不达眼底,钱春兰心里已经开始哆嗦了。 这苏明珩喜怒无常,听说之前有人只不过是说错了话,就被断了手腿。 钱春兰声音小了许多,“我是真的有事。” “方才我都听见了。”苏明珩语气散漫打断她,“不就是苏玉芙出了事,你抓玉窈回去顶罪么?” 苏玉窈闻言也有些惊诧的看向苏明珩,九叔这是……在帮她说话? 钱春兰忙要辩解:“我不是……” “府里出了这种丑事,你不去查明真相,封锁消息,反而先找个人乱扣罪名?”苏明珩冷声,“ 钱夫人要是不会管家,就趁早交出去,免得丢了我们相府的脸面!” 他的声音不高,说出的话却令人后背只发凉。 钱春兰被骂得一愣一愣地,到底她不敢忤逆这位,只能低声下气认栽,“我就是一时心急。” “一句心急就能免了过错?”苏明珩语气薄凉,“钱夫人管家不力,损伤相府颜面,再加上深夜上门,扰了我的清净,就罚跪祠堂,静心思过一晚吧。” “这怎么行?”钱春兰没想到苏明珩竟敢罚她,跪祠堂?她可是当家主母!怎么能跪祠堂? 苏明珩冷冷的一眼撇过去,“不服?” 钱春兰喉头一哽,憋屈着不敢张嘴了,她也怕这位一个不顺心,将自己的手脚也断了,只好闭嘴答应。 但心里也默默给苏明珩记上了一笔,等相爷回来,一定要好好告一状不可,让相爷收拾他! 对了,还有苏玉窈这死丫头! 下次,她不信这死丫头还能有这么好运气! 钱春兰憋憋屈屈的离开了,苏玉窈看着心情颇为复杂。 她没想到九叔会出手帮她,本来还想让钱春兰见点血的,没想到还让她躲过去了。 正想着,突然耳边传来男人一声轻笑:“侄女还不走,是打算今晚留宿 长珩轩?” 银白月光映着苏明珩的脸,他笑的有些痞气又带着些肆意。 苏玉窈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连忙摆手,结结巴巴道:“不……不是。” 这人怎么动不动就调侃她,上辈子到底是怎么成为杀伐征战的摄政王的? 苏明珩瞧着她羞怯的样子,眉目轻挑。 “刚刚不还杀气腾腾的,几个人都近不了你的身,这会儿怎的倒是害起羞来了?” 苏玉窈低着头不做声,几缕发丝垂着,在她那白净的小脸上打出阴影,才发现她的发髻松了,一根泛旧的素银簪子掉在地上。 苏玉窈连忙弯腰去拾,但一只修长的手比她更快,她的腰还没弯下,簪子就被苏明珩捡了去。 簪子是好几年前的老款式,也没了光泽,显然是戴了很久都没有换过。苏明珩眼底划过一抹幽暗,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掏出一张手帕,擦干净了簪子,再次给苏玉窈带上。 苏玉窈阻止不及,只好微微低头。 心中万千念头划过。 上辈子她很少接触苏明珩,也只听说过他行事不羁的传闻,母亲也让她远离苏明珩。 但结合今天的事情来看,她这九叔似乎并不像传言那般。 难道是有意为之? 苏玉窈猜不透 ,但无论怎么样,他在府邸无人敢招惹,以后也会是贺兰枢的死对头。 这个大腿,她抱定了! “多谢九叔。”下定决定的苏玉窈朝他福了福身,却没有要告辞的意思。 要抱人家的大腿,总得想办法讨好一二,她得先说几句好听的。 可说点什么呢? 过去她不是躲在家里闭门不出,后来潜心学医,治病救人。这溜须拍马的功夫,她可没练过。 她还在犯难,苏明珩已经抬脚往院子里走去了。 苏玉窈一着急,下意识去拽了一下苏明珩的衣袖,“等等!” 苏明珩停下脚步,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侄女真打算留宿长珩轩?” “不是不是。” 苏玉窈自知失礼,看见男人眼底促狭的笑意,更是赶紧解释道:“九叔今日替我解围,于我有恩,玉窈想报答您,日后九叔若是有用得到玉窈的地方,尽管开口。” “哦?”苏明珩勾唇,挑眉,“你能帮我干什么?” 这阮家上下人人都对他这个纨绔敬而远之,苏玉窈竟还有意接近他,有意思。 “我……”苏玉窈被问住了,她会什么……她会医术! 她露出笑容,认真看着抬头道:“我会些许医术,可以帮您调理身体。” “你觉得我需要调理身体?” 苏玉窈哑然,是啊,九叔未来是要当摄政王的人,哪里需要她帮? 可就算什么忙也帮不上,她也得想办法搭上九叔这艘“大船”。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氅,长长的袍角即使被她提拽着,还是落了地。 苏玉窈想了想,斟酌着语气道:“九叔的大氅被我弄脏了,今天就不还你了,改日洗干净了再给你送来。” 有一就会有二有三,这样也有了后续来往的理由。 还好,苏明珩这次没有拒绝,“那就先谢谢侄女了。” 说着,他取下腰上系着的一枚玉佩,随手丢到苏玉窈手里,“喏!这个拿着,给你当谢礼。” 看着手里精致的玉佩,苏玉窈有些懵。 她是要讨好人家的,怎么还收了人家的谢礼呢? 然而苏明珩已然转身离去,她也想起了什么,连忙向晴云阁走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母亲也是这两日病发的,她得先去看看母亲! 苏玉窈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苏明珩侧眸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眸色幽邃,全无刚才的纨绔之姿。 不知道小侄女知道那枚玉佩的含义后会是什么样子? 他弯了弯嘴角,对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万分期待。 第5章 毒发 祠堂内,钱春兰清退了下人,关上门后,狠狠抄起桌上一个剪烛花的剪子砸到地上。 “该死的苏明珩,他凭什么!竟敢如此羞辱我!” 刘嬷嬷吓了一跳,忙捡起剪子,好言宽慰道:“夫人别气,再气坏了身子!您可是相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受了这等委屈,等相爷回来知道了,定会给您出这口气的!” 听着她的话,钱春兰脸色有所缓和。 是啊,相爷总归是向着她的。 否则她一个妾室,也不可能坐到主母的位置上管起家来。 即便那柳云菀是名门之女,不还是得受着她这个青楼出身的拿捏? 不过,这个苏玉窈今日可是真真的把她气得不轻。 那死丫头以前明明一直都唯唯诺诺的,今日竟敢打她? 抚着手背上的伤口,钱春兰气得牙齿咯咯作响,狠狠道:“那个死丫头什么时候和苏明珩关系这么好了?” 说起这个,刘嬷嬷也来气,她刚刚被苏玉窈打了一耳光,现在脸上还火辣辣的疼。 “以前从未见过他二 人有什么来往啊,今个也不知是怎么了?要不是有人给她撑腰,奴婢高低给她几巴掌!” 钱春兰冷冷斜了她一眼,“光说有什么用,赶紧去查!” 刘嬷嬷缩了缩脖子,连忙道:“是,奴婢这就让人去查。” 钱春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找了把椅子坐下,眼睛里都是不甘心,“今儿这么好的机会,竟让那丫头逃了。” 为了这出戏,她足足准备了半月,若是成了,苏玉窈定会身败名裂,而她们母女也再无翻身之日! 她抚了抚胸口,心气怎么都不顺,“苏玉芙也是个蠢货,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刘嬷嬷站到她的身后,给她捏着肩,“三小姐也是着了道了,失了清白不能再嫁人,已经够倒霉了。” 钱春兰一掌拍在小案上,声音尖利,“她倒霉?我才倒霉呢!好好的事儿硬是让她给办砸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活该!” 之前,她是瞧着苏玉芙的娘没了,小丫头又还算嘴甜能讨她欢心 ,才收做己用,就当是养了条听话的狗。 可没想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她办砸了! 简直是个废物! 她冷声吩咐刘嬷嬷,“你去告诉她,让她打碎了牙也得往肚子里咽,万不能将事情闹大了,再牵扯到我头上。” 刘嬷嬷应下:“奴婢明白。” 烛火微颤,灯影摇曳。 “咚!——咚,咚!”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 刘嬷嬷俯身在钱春兰耳侧说道:“药已经送到了,这会儿也该发作了。” 钱春兰眸光一闪,嘴角浮现狠毒的笑意…… 苏玉窈从长珩轩出来就连忙往晴云阁赶。 前世母亲突发恶疾,没救回来,钱春兰说她娘的病来得凶险,怕给家里带来厄运,撺掇着父亲当天便匆匆下葬。 她都没来得及多看两眼,就被隔在了冰冷的棺材外。 现在想想说不准都是钱春兰的阴谋! 可惜她当时医术还不精,没能看出来母亲的死有蹊跷。 这辈子她一定会护住母亲,不会让钱春兰这毒妇再得逞! 到了晴云阁,她小 跑着进门。 床榻上躺着一个面容消瘦的女人,看骨像便知是个美人,只是久病未愈,脸颊有些凹陷没有光彩。 这会她正端着碗喝药,药汤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她秀眉微蹙,仰头一饮而尽。 “娘!” 苏玉窈匆匆跑进来,几乎是飞奔到女人身边。 柳云菀放下了手中的碗,拿帕子擦拭嘴角,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窈窈,怎么从祠堂回来了?” 苏玉窈双手紧紧环着女人的腰,紧紧抿着唇,才没让自己呜咽出声。 “怎么了?是不是在祠堂很难熬?”察觉到女儿的异样,柳云菀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 苏玉窈贪恋地依偎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微笑道:“没有,女儿一切都好。” “娘,你呢?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她拉着柳云菀的手,一刻也不想松。 “娘很好,刚刚才吃了药,不用担心。”柳云菀靠在床头,苍白的面容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 “那就好。”苏玉窈低头喃喃。 她此刻感到 无比的满足与幸福。 前世母亲早亡是她最大的遗憾,还好她回来了,也还好母亲还活着,一切糟糕的事情还都未发生…… 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她抚摸着母亲掌心每一条纹路。 柳云菀温柔的目光落在苏玉窈身上,看见她身上的大氅,有些疑惑,“窈窈,你这身上披着的是谁的衣服?” “……是九叔的。”苏玉窈脱了下来,叠好放在一边。 柳云菀闻言皱起眉头,“你怎么会穿着他的衣服?我不是说过让你离他远一点吗?” 苏玉窈不知母亲为何如此不喜苏明珩,经过这次接触,她对苏明珩印象还是不错的。 “其实我觉得九叔人挺好的,今天也是多亏他我才……” 苏玉窈正在脑子里斟酌着怎么说才能不让母亲担心,她轻轻捏着柳云菀的手,话刚说了一半,忽的脸色煞白。 她摸到了母亲的脉象,脉体阔大,来盛去衰,还忽快忽慢,这不对劲! “噗——” 突然,柳云菀吐出一口黑血! 第6章 没钱赶紧滚 “娘!” 苏玉窈惊呼,整个人都在颤抖。 上辈子的记忆倏然出现,母亲冰冷的棺材,父亲的冷漠和钱春兰得意的笑脸。 她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给母亲把脉,这是…… 毒箭木! 此毒凶猛,她连忙施针暂且封住柳云菀。 本想让丫鬟去买药,可写完药方,她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去,现在她谁也信不过。 出了门后,她直奔臻宝楼。 她开的药方上有两味药很名贵,贵都是其次,主要是很稀有,普通的药铺肯定没有,而且这个时辰,药铺也都关门了。 她只能去臻宝楼,那是一家从不打烊的商铺,可以交易各种各样的东西。 上至奇珍异宝,珍稀药材,下至文玩字画,绸缎绫罗,应有尽有。而且不只这些实物,他们还能够买卖各方的消息情报。 唯一的缺点就是贵。 钱春兰掌家多年,一直在克扣她们母女的月银,如今她手里根本没什么钱,也肯定是付不起的,但母亲的情况已经不容乐观,她只能硬着头皮去试一试了。 苏玉窈赶到臻宝楼时已经过了子时,然而楼内依旧是人声鼎沸,来 来往往,好不热闹。 苏玉窈一身素衣麻裙,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柜前的店小二正在理账,见有客人来,抬头看向苏玉窈,上下打量了一番,连动都没动又低下了头。 “买什么?” “我要这两味药。”苏玉窈递给他一张纸。 店小二随意扫了一眼,“有。” “龙结草一钱八十两,火树麻一钱一百二十两。”店小二语气傲慢,合上账本,抬了抬眼皮,“你要多少?” 苏玉窈面露窘色。 她现在确实是没钱,本想着先来问问药,再想办法。她抿了抿唇,沉声开口道:“请问可以赊账吗?” 店小二像是听了笑话,嗤笑出声,仰着下巴一字一顿道:“本店,概不赊账!” 不再等苏玉窈说些什么,店小二就从柜后走出来轰人。 “走走走!从你进门起,我就知道你连我们楼里的一张草纸都买不起,没钱就别在这儿耽误我们做生意,赶紧滚蛋!” 苏玉窈被他推得一个踉跄。 忽而低头看见腰上苏明珩给她的那枚玉佩,神色一顿。 没办法了。 这玉佩是她先下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为了买药救命,只 有拿它作抵押了。 她在心里默默给苏明珩道了声歉后,摘下了玉佩拿给店小二,“我拿这个抵押。” 店小二定睛一瞧,那枚饕餮纹玉佩质地细密,通透无暇,的确是块好玉。 可再看一眼苏玉窈身上泛旧的衣服,他狐疑地眯起眼,“这是你的玉,不会是你从哪偷来的吧?” 苏玉窈着急拿药,不想和他多费口舌,但这店小二却不依不饶,嚷嚷着又说了几句难听的话。 两人的动静不小,周围已经有人开始围观了。 这时一个中年男人从后面走出来,语气不悦:“吵什么呢!” “掌柜的,这丫头要买我们的药,还不想给钱!”店小二指着苏玉窈控诉道。 见掌柜的来了,苏玉窈好声好气道:“我没有不给钱,我都说了先拿这玉佩做抵押,日后有钱了再来赎回。” 掌柜闻言也面露不悦,这臻宝楼就从未赊过账,正打算叫几个伙计将人撵走,低头瞧见那玉佩,立刻就变了脸色。 “没钱就赶紧滚……”店小二叉着腰嘲讽,话还没说完,就被掌柜的一巴掌拍在后脑勺打断了。 他捂着脑袋,一脸的不解。 “ 有眼无珠的东西!”掌柜瞪着他低骂一句,转而笑着一脸和气地对苏玉窈道:“姑娘稍等,您要的药马上就给您拿来!” 店小二不明所以,刚想说话,又被掌柜的喝斥一声:“还不快去!” 他只好麻利地跑去拿药。 不多时,取来了药,掌柜恭恭敬敬地奉上,笑得露出两排大牙,“小姐,您尽管拿去用,不够了再来问我们要!” 对于他们的态度大变,苏玉窈有些意外。 “您认识这个玉佩?” “小的当然……”掌柜笑脸相迎,下意识开口回答,但看见苏玉窈一脸疑惑的表情后,话头立刻转了个弯,“当然是识货的!” 苏玉窈杏眸眯起,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心里还念着母亲的病,也来不及思考,向掌柜承诺改日一定会把钱送来,便匆匆离开了臻宝楼。 见她走后,掌柜的瞬间收起了笑脸,一脸凝肃的收好玉佩,也匆匆上了楼。 苏玉窈怀里揣着药,一刻也不敢耽误,飞奔着往回赶,谁知离得老远就看见相府方向火光冲天。 无尽黑暗的一隅,烧着烈火,侵染了夜幕。 苏玉窈眸子骤缩。 是晴云 阁! 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立刻冲向晴云阁。 晴云阁是五间正房并三间抱厦,已经烧了一半了,大火肆虐,黑烟滚滚。 火是从柳云菀住的那间正房开始烧的,旁边住着的几个丫鬟婆子已经逃了出来。 “夫人呢?”李嬷嬷是柳云菀身边的老人,今儿不当值,匆匆赶来问道。 丫鬟夏屏扫视了一圈,急得哭了出来,“夫人还在里面,还有春华!” 李嬷嬷脚下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快,快去喊人来取水灭火!” 可无论她们怎么喊,都没有人来,晴云阁只有几个丫鬟,人力量微弱,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越烧越旺。 “不行,夫人还在里头呢,我得去救她!”见火势不减,里头也没动静,李嬷嬷急得要冲进去救人。 夏屏拦住她,哭着道:“嬷嬷不能去,火势太大了,现在进去太危险了!” 这么大的火,进去可不一定出得来。 李嬷嬷怎会不知,但她是柳云菀的陪嫁,跟了她几十年,断不能见死不救。 她推开夏屏,捋了一把头上白发,抬脚往里冲。 然而她的胳膊却被人拉住了。 “我去!” 第7章 死了也活该 苏玉窈终于赶到,嘴里喘着粗气,可怕的火光映在她的眼眸里,仿佛沉睡的猛兽。 李嬷嬷不肯让她冒险,“小姐,我这一把老骨头,我去,就是烧了也不可惜……” “来不及废话了!” 苏玉窈一把推开李嬷嬷,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放水里浸湿,披在身上就冲了进去。 “小姐小心啊!” 看着她的身影陷入火光,众人担心不已。 苏玉窈冷静的往里冲,可刚没走两步,忽然头上的横梁砸了下来。 几乎是擦着她的额头砸到脚边。 瞬间,光火乍起,浓烟翻滚! 苏玉窈知道着火一定要避开浓烟,便捂住口鼻,压低身子,大喊母亲的名字。 浓烟越来越大,即使捂住了口鼻,她也渐渐吸入不少烟,鼻子泛酸,喉咙也开始疼了。 再找不到,她们就算不被烧成灰,也会被浓烟呛死。 不行,她才刚回来,不能再与母亲分开! 她疯了一样大喊,四处寻找。 终于,从一个角落里传来微弱的回应:“小姐,我们……我们在这儿。” 是春华的声音! 她急切地循着声音找去,最终在外间的桌子下找到了她们。 春华满脸是灰,嘴唇苍白,看见苏玉窈喜极而泣,声音哽咽,“小姐……” “快起来,我带你们出去。”苏玉窈搀扶起柳云菀,将浸湿的外衣 披在她身上。 苏玉窈背起柳云菀,母亲微弱的呼吸在她的耳侧。 她微微侧头,就能听见母亲嘴里传来极低的呢喃,“窈窈……窈窈……” 柳云菀中了毒,又吸了不少烟,已经开始意识不清,然而嘴里还在喃喃叫着女儿的名字。 看着母亲受了这么多苦,苏玉窈心痛不已,她一定要救母亲逃出火海! 三人快速往门口跑去。 突然,一根烧红的木头朝她们砸了过来,苏玉窈快速闪身,而春华人已经不太清醒了,反应迟钝。 眼看那木头就要砸她身上,苏玉窈忙伸手推了她一把。 春华躲过一劫,而苏玉窈的手臂却挨了一下,白嫩的皮肤立刻起了水泡。 看到她受伤,春华惊呼出声。 苏玉窈只皱了皱眉,“别发愣,快走!” 随即把母亲往上背了背,看着熊熊火焰,她眼神坚定,一鼓作气冲了过去。 “小姐,夫人!”看着从火场里出来的三人,李嬷嬷和几个丫鬟赶紧上去搀扶。 苏玉窈已经耗尽气力,瘫坐在地上,呛咳不止,耳朵也嗡嗡作响。 她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湿透,双腿也在止不住的颤抖。 大火还在烧,苏玉窈望着被火焰吞噬的晴云阁,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是浓烈燃烧的恨意。 这么着急让她们母女死?看来,她也必须要 加快动作了! 苏玉芙躲在自己房里,用被子紧紧裹着自己的身体。 晴云阁那哭天抢地的动静,她全听到了耳朵里。 看着不停颤抖的双手,她死死攥紧,就是这双手刚刚在晴云阁放了把火。 听着外头传来撕心裂肺地哭嚎声,她紧咬下唇,表情痛苦地闭上眼睛。 她不想的!她也不想的!她都是被逼的! 若是她们真的被烧死了,那…… 那也是她们活该! 苏玉芙睁开眼,两眼泛红。 没错,都是她们活该,她如今这个样子都是苏玉窈害得! 是苏玉窈把她打晕,扒了衣服,和那个男人扔在一起的。 当时房间里的迷香还没有散去,她也中了迷香,后来意识散乱,竟真被那个男人…… 直到钱春兰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她才清醒过来。 自己衣不蔽体,暴露于十几个下人面前,她全身气血直冲脑门,几乎想撞墙自尽。 苏玉窈算计了她! 她才十六,这种丑事发生在她身上,她以后还怎么活? 本来就快要崩溃,刚刚刘嬷嬷的话又刺激她一番。 半个时辰前,刘嬷嬷得了钱春兰的吩咐,来给她回话:“三小姐,那个狂徒已经被打死了,你不用担心。” 苏玉芙一阵恶心,那个男人还是她找来的,本来是给苏玉窈准备的,不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 现在自己想起那人的脸就想吐,死了好。 可想起当时的场景,她又问道:“可是还有那么多下人怎么办?他们也都看见了!” 刘嬷嬷耷拉着眼皮,瞥了她一眼,“那些下人夫人都已经打点好了,每人给了一笔封口费,绝不会说出去。” 苏玉芙急了,“那谁说得准?他们惯爱嚼舌根,若是透露出一两句,我这辈子就完了!” “三小姐,难不成你想把他们都杀了?”刘嬷嬷蹙着眉,嘴角不悦地向下撇着。 苏玉芙狠狠咬牙,一想到日后那些人在背后嘲笑她的表情,她就想把他们都活撕了! 不就是些下人,杀了又如何? “死人的嘴巴才最牢。”她道。 刘嬷嬷面容冷漠,“那可不是一两个人,要是动静闹大了,也只会被更多人知道。” “可是……可是我这样,夫人得给我讨回个公道啊。”苏玉芙委屈极了,捂着脸呜呜地哭了。 这根本就是无妄之灾。 凭什么要她吃这个哑巴亏? 对于她的哭诉,刘嬷嬷置若罔闻,冷声打断,“要什么公道?您还想报官不成?说到底,也是您自己把事办砸了。” “可我这都是为了夫人啊!夫人不能不管我啊。”苏玉芙委屈地大声吼着。 今日这事本就是她钱氏一手设计的,她就是只是跑跑腿而已,凭什 么她要遭这个罪? 钱春兰就这么把她打发了,也是根本就没把她当个人。 听着她满腹牢骚,刘嬷嬷往门口瞧了瞧,吊梢眉高高竖起,瞪着她道:“三小姐这话可错了,今日的事没有谁为了谁,纯粹就是个意外,那人已经打死,此事就此了结。” 看出她们是真的不打算管自己,苏玉芙拳头紧攥,两眼含恨,“夫人的意思是就让我这么认栽?” “不然还能怎么着?”刘嬷嬷轻叹一声,一脸漠然,“三小姐早些歇了吧。” 怒视着刘嬷嬷离去的背影,苏玉芙气的抄起一个花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为什么被那男人压在身下、被下人看光的不是苏玉窈! 都是苏玉窈害得! 她被恨意裹挟着失去了理智,冲动之下跑到晴云阁放了把火。 当时放火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也根本没有想过后果。现在渐渐冷静下来,她却开始后怕了。 不管她们是否葬身火海,以后万一被查出来怎么办? 脑子越想越乱,她悔恨地一下一下捶着自己的头,后来干脆把头蒙上不再去想。 忽然,到外头打探情况的红釉跑了进来,“小姐!” 苏玉芙浑身一震,露出头来,“怎么样了?” “大小姐把柳夫人救出来了,她们现在都没事了!” 苏玉芙脸一白,心脏砰砰直跳。 第8章 九叔不会生气吧? 这个消息既好也不好。 好在没有闹出人命,不好在苏玉窈一定会查这件事。 如果事情败露,谋害嫡母嫡姐这罪名她担当不起,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可是如今已是悔之晚矣。 不行,她得赶紧想想办法才行! 另一边,死里逃生的苏玉窈将母亲安顿好,就赶紧亲自去煎药。 喂母亲喝下药后,她守在床边,眼皮都没合一下,直到母亲悠悠醒转。 看着苏醒过来的母亲,苏玉窈努力扬起一抹笑容。 “娘!” 柳氏还很虚弱,无力地伸手轻抚她的脸颊,“窈窈,娘已经没事了,你别担心了。” “好,娘你好好休息吧。”苏玉窈给她掖了掖被子,就走了出去。 然而刚关上门,她就无力地蹲下,将脸埋在臂弯里,再也忍不住小声地哭了起来。 差一点! 她差一点又没能护住母亲! 抽泣了一会儿后,她抬起头,见天已破晓,天边泛起晨光,愈来愈亮,她微微眯起眼睛。 一夜之间,又是下毒,又是放火,一招比一招毒! 再这么下去,她娘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活。 苏玉窈擦去脸上泪痕,眼中的恨意愈发的深了。 钱春兰,你们给我等着! 这时,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匆匆转身朝着晴云阁的方向跑去。 晴云阁的动静太大,祠堂里的钱春兰也是一夜 未曾合眼。 “三丫头的胆子还挺大。”钱春兰端着茶盏,抬眼看向刘嬷嬷,“瞧瞧,兔子急了还真咬人呢。” 刘嬷嬷努了努嘴,面露遗憾,“可惜没成。” 钱春兰冷哼一声,放下茶盏。 “我以为她真能成事,还帮她拦了些救火的人,没想到……果真是个废物!” 晚上的时候,她给柳云菀的药里下了毒,不料苏玉窈留住了柳云菀最后一口气,到外头去买药了。 她便让人去晴云阁彻底了结了柳云菀。 没想到有人先坐不住,去放了把火,这倒省了她的事。 可苏玉窈好死不死,又及时赶回来救了柳云菀一命。 竹篮打水一场空。 晦气! 钱春兰脸色黑的难看,刘嬷嬷附和着道:“三小姐此举确实太鲁莽了。” “就说她没脑子!出这么大事,相爷回来肯定要过问,到时候查起来看她怎么交代。” 钱春兰阴沉着一张脸,“费这么大劲儿,人也没烧死!” 一旁的刘嬷嬷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不过这把火也没白烧,那药渣不也烧了个干净?” 钱春兰揉着太阳穴,眼底恨意汹涌,“毒也毒不死,烧也烧不死,这两个贱人可真是命硬!” 说到这儿,她不满地看向刘嬷嬷,语气不善,“你买来的毒药莫不是有问题,不是说沾之即死吗?” 刘 嬷嬷叫苦不迭,她哪儿敢糊弄钱春兰,“那毒药可是奴婢花高价买的,绝对没有问题。” “那怎么还让苏玉窈给救回来了?” 钱春兰眉头微蹙,眼底寒光一闪,“不对,苏玉窈什么时候学的医?” 先前在长珩轩的时候,她就发觉这死丫头有些不对劲,现在看来,如果苏玉窈真能解开剧毒,这医术也肯定是不凡的。 毕竟这学医解毒,这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学明白的。 她何时学的医?这么久了居然没有被发现任何端倪。 层层疑云让钱春兰越发感到不安,她冷睨向刘嬷嬷,吩咐道:“最近你给我盯着点苏玉窈,有什么动静立刻禀报给我。” “是。” 刚安置好母亲的苏玉窈一刻也不停歇,来到晴云阁,想着找找昨晚的药渣。 可晴云阁经此浩劫被烧得不成样子,到处都乱糟糟的,一片灰烬,根本找不到。 跟来的李嬷嬷看着破烂不堪的院子,也是连连摇头,“唉,都烧成这样了……” 她从一片废墟里翻翻找找,扒出一个妆奁,打开一看,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里还有几件首饰完好无损。” 柳云菀是太傅之女,当初嫁人也是风光体面,家里给备了厚厚的嫁妆,可后来老太傅死后,柳家渐渐没落,柳云菀又不得相爷宠爱,掌家权也就落到了妾 室的手里。 这么些年,钱春兰一直苛待晴云阁,给的月例不是短了这个就是缺了那个,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柳云菀一直在拿自己的嫁妆贴做补,花着花着,也就就只剩这几件了。 昨夜凶险的情景历历在目,又想起钱春兰这些年的恶行,李嬷嬷啪的一声合上妆奁,一脸气愤,“这一出接一出的,是真想把人往死处逼啊,这钱姨娘莫不是疯了不成?夫人若真出了事,相爷肯定会追究她的!” 苏玉窈目露寒光,声音冰冷,“不是她一个人。” “小姐觉得,昨夜的事不只是钱姨娘一个人的手笔?”李嬷嬷问道。 “下毒应该是她做的。”苏玉窈抿了抿唇,心里已经有了估计,“但这放火如此明目张胆的事,她不会做。” 李嬷嬷一双老眼尽是忧色,“这相府什么时候才能安宁下来啊。” 苏玉窈笑了笑。 不管是什么样的豺狼虎豹,她都要一个一个把他们揪出来,这些账她会一笔一笔算清楚! 现在她知道下毒的人肯定是钱春兰,但如今物证已经全部被毁,只能从人身上下手。 母亲所中之毒是毒箭木。 这种毒是从毒箭木的汁液中提取出来的,所以并不像鹤顶红、断肠草那样为人熟知。 她上辈子行医多年,也曾遇到过一个种了此毒的病人。 此毒 只要沾了分毫,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吐血身亡。 那人也是在臻宝楼买了药,但自己保管不当,还没出了楼门便自己中了毒,转身想和臻宝楼买解药时才发现此毒无解,让臻宝楼也很是头疼。 当时她已被称作悬壶济世的医仙,臻宝楼也是急忙请了她来解毒,没想到现在误打误撞,能变成顺利就会母亲的宝贵经历,想来这辈子便是来挽救上辈子遗憾的。 苏玉窈暗暗思忖。 既然那人是在臻宝楼买的毒,那钱春兰的毒是否也从臻宝楼而来? 不如先去臻宝楼问问看。 一想到臻宝楼,苏玉窈便又想到了昨日九叔的玉佩。 又欠了九叔一个人情,得尽快将玉佩赎回来啊。 想到这,她脚步一顿,突然低下头开始在断壁残垣中四处翻找。 李嬷嬷见了有些疑惑,“小姐,你还找什么?” 苏玉窈欲哭无泪。完蛋了,九叔的衣服! 刚说完欠人家人情,现在又把人家衣服烧了,她心底不住的发毛,手上动作不停,疯狂在废墟中翻找。 终于,在歪倒的案几下找到了那件毛已经被烧秃了的大氅,领子上的狐狸毛也烧没了一半,袖口还有好几个大窟窿。 “……” 苏玉窈耷拉着眼皮,一脸沮丧。 她还说要给洗干净送过去呢,现在都烧成这样了,九叔不会生气吧? 第9章 相府不能去 看了看手里的破烂,犹豫再三,最终她还是将其丢掉了。 下次见了面,好好陪个罪吧。 晴云阁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无法住人,苏玉窈也只好带着母亲搬到了春棠苑。 这个院子虽然偏僻点,但胜在安静。 只是这个院子常年闲置,桌椅床铺上满是灰尘,用的也都不太全,不收拾一下,添置点东西是没法住的。 可是要买东西,就必须得找钱春兰要钱,现在府里大.大小小的钱财都是她在管着的。 但苏玉窈知道,这钱可不好要,更何况她刚划伤了钱春兰,还害得她要去跪祠堂,这会钱春兰定时恨死她了,怎会给她拿钱? 看来,她得找个要钱的好时机。 瓦罐里的药汤散发出清苦的气味,苏玉窈微微蹙眉,手里的扇子轻轻扇着。 现在母亲的药都是她亲自熬,再亲自端过去的,直到看着母亲喝下。 全程一刻也不能错眼,也决不让旁人插手。 这府里的明枪暗箭太多了,不得不防! 听见动静,她抬头见李嬷嬷过来了,问道:“母亲起身了吗?” “刚起来,看着精神已经好多了。”李 嬷嬷走近,看见苏玉窈额头上都是汗,鬓边发丝都濡湿了,心里很是难受。 她家小姐明明是正经的相府嫡长女,本该是金尊玉贵地养着,十指不沾阳春水。 可偏偏相爷拎不清,宠妾灭妻,任这钱姨娘作威作福,这些年夫人和小姐受的委屈实在是太多了。 她心疼地开口道:“小姐,我来吧,您歇会儿。” “没事,我不累。”苏玉窈莞尔一笑,好看的杏眸微微弯起,像一汪秋水,温柔沉静。 看着她一脸倦容,还强撑微笑的样子,李嬷嬷鼻子一酸,柔声劝道:“从前天晚上出事到现在,小姐都没怎么合过眼,一直在忙,这身体怎么能受得了?” 苏玉窈不在意的笑了笑:“我要忙的事还多着呢。” 李嬷嬷还要劝她,这时,春华进来了。 “小姐,府上来人了,是国公夫人,钱夫人这会儿正在正厅里陪着说话呢。” 春华一口气将自己打探到的情况说了出来,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国公夫人?” 苏玉窈在脑中回忆着那人的模样,点了点头:“那可是位贵客。” 这荣国公府宁家世代 簪缨,声名显赫,还是皇亲国戚,可以说是京中最有头脸的人家,不少人上赶着巴结来往,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钱春兰。 自她得了这掌家权以来,没少和京中的各家贵眷打交道,可她终究是个妾,又是妓子出身,纵使她自认了相府主母的身份,众人却依旧都瞧不上她。 可众人越是瞧不上她,她越是挤破了头也要巴结这些名门望族家的女眷,只是为了融入这个圈子。 而这圈子中,最显赫的几家里,她勉强能攀上的也就是只有荣国公府了。 相府和国公府素有来往,想必这宁夫人是有事来拜访,不过宁夫人可能要失望了。 想到此,苏玉窈慢慢抬眸,斜冷一笑,“春华,你去外面等我一下,一会跟我一起去一趟前院。” “去前院做什么?”春华不解。 苏玉窈挑眉,“拿银子,我怕我一个人抱不过来。” “真的?好的小姐!” 春华两只眼睛笑成小月牙,顿时乐呵呵地出去等了。 苏玉窈看药熬好了,小心端下来,叫李嬷嬷过来盛药,李嬷嬷习惯性的朝外边喊了一声。 “夏屏——” “ 嬷嬷。”苏玉窈立刻止住她,神色严肃道:“以后母亲入口的东西还是要小心看着,我要是不在,你就亲自侍奉汤药,千万不要假手他人!” 李嬷嬷闻言神色一凛。 小姐说的确实有道理,这次夫人被下毒,说不定就是钱春兰收买了院中的人。 她连忙应下,恭敬低声道:“是,我之后一定亲自看着汤药,尽早抓住那内鬼!” “内鬼的事不着急,可以等两天再说。”苏玉窈看着李嬷嬷不解的神情,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走了。 前院里,钱春兰正忙着招待宁夫人。 “这是前几日才到的云雾茶。” 钱春兰笑得一脸谄媚,亲自给宁夫人斟茶,“知道您素爱喝茶,特意请您来尝尝。” 宁夫人年逾四十,但面容姣好,风韵犹存,端坐在上首,周身都透着贵气。 她神色淡然地端起茶盏,浅饮一口后,满意点头。 “确实是好茶。” 听到认可,钱春兰得意地挺了挺背,又道:“待会我让人多给您拿点,听说府上不日就要给令孙办百日宴,用这茶待客,岂不是极好?” 钱春兰的话里有话。 宁家前些日子新添了一个孙子,再过两天就要办百日宴,钱春兰听说京中不少人家都收到了请帖,可她还未曾收到,所以她特意出言“提醒”。 宁夫人自然听得出钱春兰这是在点她,她漫不经心地吹着热气,眼皮都不抬一下,“是啊,这茶极好,虽然相府不能前去贺喜,但用相府的茶待客,也算是一份难得的心意了。” 听了这话,钱春兰脸色一僵,旋即又立马端起笑脸,有些疑惑地问道:“夫人这是何意?相府怎么不能去贺喜了?” 宁夫人理所当然地回答:“本想来邀请相爷的,没成想相爷还未回来。怕是要错过日子了,但这茶叶的心意已经领了,告诉相爷不必介怀。” 钱春兰听她这话里话外没有提起她半分,便明白了人家压根没把她当回事!她有些气氛却也无可奈何。 这百日宴上,京中的王孙贵族一定都会去,她必须的想个办法,让宁夫人松松嘴。 茶喝了一口又一口,她焦躁不已,正想着怎么开口。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争执声。 “不行!夫人正在待客,你不能进去!” 第10章 再不治就肺痨了 钱春兰听见外面的喧闹声正要呵斥,刚起身就看见苏玉窈突然闯了进来。 宁夫人看见一个女子突然横冲直撞地闯进来,也吃了一惊,茶也险些洒身上。 她皱了皱眉,对钱春兰不满道:“相府的下人怎的如此无礼?” 听见宁夫人把自己当成了丫鬟,苏玉窈反而心中一喜。 但钱春兰脸却已经全黑了。 她瞪着苏玉窈,呵斥道:“没看见还有客人在吗?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赶紧出去!” “正是家里来客人了,我这个嫡长女才该来见客。” 苏玉窈不疾不徐地整理衣袖,微笑上前,朝宁夫人行了一礼,“玉窈见过国公夫人。” 相府的嫡长女? 宁夫人一听,一脸的愕然,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 身上的衣服样式老旧,堪比粗布麻衣,甚至还发着皱,头上也只简单的别了根木簪子,就再无其他装饰。 这穿得简直连府上的丫鬟都不如,竟然是相府的嫡长女? 她转头又看了一眼从头到脚都穿金戴银的钱春兰,抿了抿 嘴,眼神相当的意味深长。 钱春兰努力的压着火气。 这死丫头,怎么胆子越来越大了?前日害得她跪祠堂的账还没找她算呢,现在竟敢自己找上门了! 可苏玉窈到底已经表明了身份,她也不好再发火撵人,只能温和笑着上前扶人。 “我和宁夫人有要是相商,你先出去!” 说着,她暗中狠狠的掐苏玉窈手臂。 苏玉窈又怎会让她得逞,她冷漠的抬手避开,声音却是有些伤感—— “姨娘,前天夜里晴云阁起火,烧得不成样子,我和我娘只能搬到春棠苑住了。” 钱春兰心里一咯噔。 这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着苏玉窈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这事我知道。” 苏玉窈说着小脸一皱,露出无限委屈来,“我们院的东西都烧没了,春棠苑里又什么都没有,恳请姨娘给我支点钱,玉窈想出去置买一些东西添置添置。” 要钱? 钱春兰听得心里火气直往上窜。 那把火怎么没烧死你们母女?还给你们支钱,棺材板钱她倒 是乐意给! 钱春兰假模假样地露出难色,“不是姨娘不想给,实在是家有家规,份例都是按月发放的,不到日子就给你支钱岂不是坏了规矩?” “姨娘说得是,可这天灾人祸难以预料,谁能想到这好好的会突然着火,姨娘总不会这么不通融吧?” “我也想通融,可今日给了你钱,明个这个也来要钱,那个也来要钱,账上的钱若是不够了,那可如何是好?” 钱春兰假惺惺地笑着,“相爷既然将中馈托付于我,我自当恪尽职守,按规矩办事。” “哎,我也懂姨娘的苦衷。”苏玉窈表情惨兮兮的,抬头一脸无辜,“那我不要账上的钱了,姨娘你给我点私钱就行,横竖姨娘你指甲缝里剩的,就够我们娘俩过活的了。” 此话一出,一旁的宁夫人忍不住掩面嘲笑。 没想到今天来还能看这么一出戏。 心道苏青霄在朝中做着那么大的官,家里却是一团糟,家中女眷一个上得了台面的都没有。 正室嫡妻卧病多年,妓子出身 的妾室当家,嫡女穿得破破烂烂,还得管妾室要钱。 这相府可真有意思。 “你这是什么话?我哪有什么私钱?” 钱春兰气不打一处来,两眼直冒火,恨不得在苏玉窈身上戳一个洞。 这苏玉窈莫不是想钱想疯了?竟然要她拿私房钱给她们补贴家用。 她也配! 苏玉窈一脸深意的看着钱春兰,悠悠道:“姨娘你放印子钱挣了那么多,怎么会没钱?” 苏玉窈的话犹如一道冷箭,直射到钱春兰身上! 这死丫头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钱春兰脸一僵,忙不迭去看宁夫人的脸色,宁夫人扭过脸,轻咳几声,端起茶盏呷了口茶。 她又狠狠瞪向苏玉窈。 而苏玉窈勾着唇,满脸写着,再不给钱,就把你那些秘密当着宁夫人的面全抖落出来! 她本不想在外人面前揭钱春兰的短,可谁让钱春兰太无耻,她只好如此了。 钱春兰气的直发抖。 明明这个死丫头之前一句顶撞的话都不敢说,一直像个傻子一般任人哄骗欺负。 怎 么一夜之间,事情都脱离了她的掌控? 但不得不说,苏玉窈掐住了钱春兰的命门。 她几乎是死死掐着掌心,才咽下这口气,对苏玉窈道:“你还小,别乱听别人嚼舌根的话,我可从来没干过那种缺德事。我这儿存了点钱,你要是急用,就先给你。” 目的达到,苏玉窈便也不再废话,“多谢姨娘,二百两就够了。” 二百两? 她怎么不去抢?! 钱春兰一阵肉疼,但也只能咬牙让人苏玉窈去拿钱,却不想苏玉窈直接找了把椅子坐下了。 “让他们拿过来就行了,我就不去了。”她担心出了这个门,钱春兰又变卦了。 这人上辈子就惯会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把戏。 她今儿就在这儿等着她们把钱拿来。 钱春兰心里再气,当着宁夫人的面也不好发作,只能让刘嬷嬷去拿钱。 这边宁夫人看够了笑话,也起身准备回府。 突然—— 她身边的苏玉窈幽幽开口,“宁夫人,你这咳疾再耽误下去,就要拖成痨病了。” 第11章 那晚他也去了? 宁夫人猛地一愣。 正喝茶败火的钱春兰被这话直接呛到,猛地咳了起来,边咳嗽边指责苏玉窈。 “你这丫头,乱说什么呢!” 她这么费劲地把人请过来,苏玉窈这是一句话将人得罪走了,她不得呕死。 钱春兰在心里把苏玉窈骂了个狗血淋头,又赔着笑脸赶紧说好听的。 “宁夫人,这丫头从小亲近没教养,您别……” 却不料,宁夫人一个抬手止住了她—— 她看向苏玉窈的目光露出惊喜之色,“玉窈是吧,你是怎么看出我有咳疾的?” 她方才还觉得,这姑娘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颇看不上她,没想到竟能一眼看出她多年症结! 太令她惊讶了。 苏玉窈不疾不徐问道:“夫人可是已经服药五年有余?平日里的药虽对咳症有所缓解,却一直未能痊愈?” “没错,我看了不少大夫,就连太医也给瞧过,药喝了不少,就是没能好利索!” “夫人,能否让我给您把把脉?” 宁夫人伸出手腕。 钱春兰在一旁干看着,硬是插不进话。 片刻后,苏玉窈道:“夫人可是午后咳嗽更多?” 宁夫人想了一想,还真是,忙点点头。 “午后咳 嗽多者,此属阴虚,必用四物汤加知母、黄柏,先降其火。” 苏玉窈顿了顿,继续道:“除此之外,四季气候不同,用药也不同。春多上升之气,宜润肺抑肝。夏多火热炎上,宜清金降火。秋多湿热伤肺,宜清热泻湿。冬多风寒外感,宜解表行痰。” 苏玉窈说得头头是道,钱春兰都听呆了。 宁夫人眼睛更是充满了欣赏,她忙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医术就如此厉害。” “夫人过奖了。”苏玉窈礼貌一笑,“不如我给夫人开个方子,夫人回去试试?” 宁夫人笑道:“甚好,甚好!” 写好了药方,钱也取来了,苏玉窈便要先走一步。 却不想一回身便被宁夫人给叫住,“过几日我府上有宴席,苏小姐若得空一起过来可好?” 宁夫人对苏玉窈印象极好,顺势发出了邀请。 听了这话,钱春兰的脸都绿了。 她这上赶着巴结了半天,人家依旧对她爱理不理,现在竟然主动邀请苏玉窈去参加宴席? 二人相谈甚欢,甚至已经完全忽视了她。 而对于宁夫人的邀约,苏玉窈也是欣然答应,随即礼数周全的的告辞抱着钱走了。 全程看都没看 钱春兰一眼。 苏玉窈拿到钱后添置了不少东西,又给春棠苑每人做了两身新衣裳,还剩了点留作母亲的药钱。 终于把春棠苑上下都料理妥帖,苏玉窈可以着手调查下毒一事了。 她本来是要去臻宝楼打听打听毒箭木,又想起来自己在人家那儿还有一笔赊账。 之前买药,火树麻和龙结草各两钱,足足有四百两,可是她手头上还剩下不到一百两银子,想还钱根本就不够。 这边赊账的钱没还,她也不好去上门打听其他的事情。 可谁能借给她这么多钱? 思来想去,她认识的人里,最有钱的还是苏明珩。 这苏明珩虽然随了相府姓苏,也在苏家长大,但他的本家其实姓傅。 他的父亲傅百川原是太子太傅,也是皇帝的至交,他还有个姑姑在宫中为妃。 据说傅家当年可是势倾朝野,深得皇家垂怜,只可惜变故来得太突然,一夜之间被人寻仇灭了门。 唯留下苏明珩和多年积累的财富。 所以她这位九叔,虽然年纪不大,但财力在整个京城都是首屈一指的。 如果九叔能借给她钱就好了。 可是她把他的大氅烧成那个鬼样子了,怪她没有保管好 。 不过九叔那么有钱,应该不会在意这区区一件大氅的吧,说不定他早就忘了这回事呢。 苏玉窈抱着侥幸心理,做了几道菜和点心,然后提着满满当当的食盒去了长珩轩。 “九叔在吗?”她进院子刚好碰到临风。 临风摇头,“主子这会儿不在。” 苏玉窈面露失望,“那我下次再来吧。” “等等,大小姐别急着走,九爷去西苑了。他说去年在桃花树下埋了坛桃花酒,今儿突然想起来,要去挖酒。” 临风说着便去接她手里的食盒,“大小姐稍坐片刻,喝个茶的功夫主子肯定就回来了。” 就这样,苏玉窈就被请进了长珩轩。 上一次来的时候,她根本没心情观赏九叔的屋子,今日再一看,她发现桌子是红木雕灵芝大理石圆桌,门口摆着金丝楠木花架,窗边放了个黄花梨小案几,上面的花瓶是珐琅彩松竹梅纹瓶。 总之就是两个字:奢华! 看来找九叔借钱算是找对了。 苏玉窈一边等,一边在心里默默措着辞。 临风给她沏了一盏茶,恭敬问道:“大小姐,那夜晴云阁起火,您和柳夫人可还好?” 接过茶盏,苏玉窈浅笑,“无事, 有惊无险。” “那就好。”临风点点头,站到桌旁,又道:“其实那日九爷也去了。” 苏玉窈清眸微怔,抬头。 “九叔去了?我怎么没看见他?” “晴云阁离我们这儿远,好久才传来动静,九爷听说后,披了外衣就赶过去了。不过九爷赶到的时候,你们已经从火海里逃出来了,九爷见你们无事便回来了。” 苏玉窈再次愣了,轻轻“哦”了一声。 想起那夜,晴云阁那么大的火,全府上下那么多人都跟死了一样,一个出来帮忙的都没有,九叔竟然去了…… 她小口抿着茶,看着门口发呆。 “九爷回来了。”临风出声提醒,迎了出去。 苏玉窈抬头,便见苏明珩身着一袭暗蓝色直襟长袍,头发束起戴了顶小银冠,身形颀长,挺得笔直,周身都透着高贵。 而他手里提着一坛酒,一脸的怡然自得,慢悠悠地迈着步子,整个人看起来慵懒松弛。 凝望着那个身影,苏玉窈缓步走出屋子,站在檐下。 之前还觉得九叔成为摄政王,很不可思议。 可现在她突然发现,他身上有一种从容,好似一切都被他把玩于手中,而他天生就是上位者。 第12章 她还是防着我 临风接过他手中的酒,恭敬道,“主子,大小姐来了。” 男人懒懒抬眸,随即勾起一抹肆意的笑来。 “玉窈?” 苏玉窈赶紧福了福身。 苏明珩闲庭信步的走近,“我这长珩轩一般不来人,玉窈最近倒是给这里增多了点人气儿。” 离得近了,苏玉窈便看见他那发冠上落了朵桃花,她下意识地抬手要去摘。 苏明珩正要上台阶,看见她的动作,愣了一下,不知何意,但还是懒懒地低下头。 那朵娇小粉嫩的桃花与苏明珩很不相称,苏玉窈觉得这一幕有些滑稽,便忍着笑,将花摘了下来,摊开手心给苏明珩看。 一朵可爱的小桃花躺在少女粉嫩的掌心里,美的好似一幅画卷,苏明珩眉眼掠开一丝笑意,懒洋洋的伸出指尖合上了她的手,一本正经道:“收好了,这是九叔给你带的礼物。” “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苏明珩调侃完,便玩世不恭笑着朝屋里走去。 苏玉窈无奈,忙跟在他后面,回道:“我给九叔做了点吃的。” “吃的?” 苏明珩突然转身,他身后的苏玉窈差点撞进他的怀里。 他不露声色地错开点身 ,笑道:“那甚好,你的菜配我的酒,咱们叔侄二人一起吃顿饭。” 打开食盒,他眼睛一亮,“有炙羊肉?不错不错。” 苏玉窈暗喜,九叔喜欢就好,就这么哄着,把他哄高兴了,才好开口借钱。 将菜一一摆好,再取来酒,两人便第一次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起饭喝起酒。 苏玉窈端起酒杯,一股甜香的桃花味钻入鼻中,浅尝一口更是酒香四溢。 但她可不是来喝酒的。 苏玉窈看着苏明珩喝着酒吃着肉,露出满意陶醉的表情,心想他这会儿心情正好,肯定会答应。 于是,她攥着帕子,试探的开口,“九叔,能借我点钱吗?” 话一说出口,她有点后悔,好像太直接了。 可她怕再扯会儿闲篇铺垫铺垫,苏明珩就醉了。 她小心看着苏明珩的脸色。 入眼便是男人俊美无双的俊脸,他懒懒地转着酒杯,勾着好看的唇似笑非笑。 “我还当侄女做这好菜是孝敬我的,原来是为了借钱啊?” 苏玉窈脸一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偏偏苏明珩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含笑问道:“我的大氅你可洗好了?” 说到这个,苏玉窈就 更不好意思了,她垂着头小声回答:“那日着火时……不小心被烧毁了。” “哦——”苏明珩拉长声音。 苏玉窈简直想逃,还以为他会忘了呢。 这下可好,九叔不会生气吧? “啪”的一声,苏明珩放下手中酒杯。 苏玉窈一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只见他站起身朝里屋走去,片刻后,手里拿着一个小药瓶走了过来。 “一件衣服而已,烧了就烧了,但是姑娘家的手可不能伤着。”苏明珩坐到她身边,示意她伸手。 苏玉窈有些愣住,那天她为了救春华,手臂被烫伤了一片,虽然后来也涂了药,但还没好。 她都快忘了,没想到苏明珩注意到这个。 “没事,都快好了。”她微笑道。 而苏明珩却似懒得多说,直接抓过她的手腕,打开药瓶,帮她涂起药来。 苏玉窈蜷了蜷手指,冰凉的药膏覆在皮肤上很舒服。 她想,那药膏肯定特别好用,因为一打开她就闻到了好几种名贵的药草味。 除了药膏的味道,她还隐隐闻见了桃花的味道,不知道是她自己口中的,还是苏明珩身上的。 她分不出,因为他们 现在离得很近。 从她的角度看去,苏明珩低着头,露出一截白净的后颈,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他的耳尖染了红,眼睛低垂着,看不见其眸底的神色,只能看到两扇长长的睫毛和精致的鼻尖。 他手指纤长,捏着小木片动作轻柔地涂药,苏玉窈不得不承认,被关心的感觉很好。 九叔真是个好人,她由衷地想道。 苏玉窈看药快涂完,抿了抿唇轻声说:“九叔,那你……还能借我钱吗?” 苏明珩手上动作没停,连头都没有抬,但她分明听见一声轻笑。 又听他懒懒开口,“要钱做什么?” 苏玉窈犹豫了一会儿,要是告诉他这钱是用来还赊账,就得说她买了什么,那又不得不提母亲中毒一事。 这一串子事太闹心了,事情没了结之前,她不想多余解释这些,便含糊道:“我有急用。” 小侄女看来对他还是有所防备啊。 苏明珩抬眸,意味深长看了一眼苏玉窈,拍拍她的脑袋,将合上的药品递给她。 “行了,左右没多少,九叔给你就是了,药拿好了,记得每天按时涂药。” 说罢,抬手唤来临风,让他去拿钱。 “多谢九叔。”苏玉窈绽开笑颜。 没想到九叔竟然这么痛快,果然是财大气粗,当靠山再合适不过了。 此时的苏玉窈更加坚定了抱紧九叔大腿的决心,无论未来发生什么! 午时,臻宝楼。 苏玉窈一进门便被掌柜笑脸相迎,得知她是来还账的,立刻取来了玉佩送还,还说药就当有缘相送,不用给钱。 苏玉窈不喜无缘无故地受人馈赠,执意要他收下钱。 掌柜拗不过她,只好接受,随即笑吟吟地说道:“那夜姑娘行色匆匆,我没来得及多问,不知您买那两味药是作何用处?” “不瞒您说,我买那药是为了解毒。” 苏玉窈因着有目的,便直言了,“我家中有一亲人,中了毒箭木之毒,需得那两味药配解药。” 掌柜听到中毒后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苏玉窈瞧着男人的脸色,杏眸微眯,“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此,也正是为了此事。” 掌柜咽了口口水,这姑娘怕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干笑道:“您说?” “听说您这儿有卖毒箭木,最近可有售出?” 掌柜的面露难色:“前几日,确有一个人来买。” 第13章 竟然是你! 苏玉窈闻言心猛地一跳,急问道:“掌柜的可还记得买东西的人长什么样?” “记得是记得,毕竟买这个的人不多,但……”掌柜面露难色,“我们这儿有规矩,客人的身份不能随意透露。” 早就猜到会是这样,所以苏玉窈早有准备。 她拿出一张药方,从容递给掌柜,“我没想为难掌柜,此乃毒箭木的解药,用这个和你交换那人的身份可行?” 毒箭木的解药? 这句话如惊雷一般砸到掌柜的头顶。 可很快掌柜的眼中异色划过,毒箭木之所以骇人,就是因为无药可解,面前的少女竟说能解? 看出他的疑虑,苏玉窈一双眸子泠泠如水,语气又冷静:“掌柜的若是不信,可以让我喝了毒再试药。” “不敢不敢。”掌柜连连摆手。 开玩笑,让您喝毒药,他怕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掌柜妥协了,说出了买家身份——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看打扮应该是富贵人家的下人,个子不高,微胖,三角眼吊梢眉,右脸侧有颗痣……” 听着掌柜的描述,苏玉窈脑中已经慢慢浮现出那人的脸。 不是刘嬷嬷又是谁? 她眸光凛下,跟掌柜道了声谢,又要了一瓶一模一样的毒药,随即离去。 夜晚,苏玉窈伺候柳氏歇下后,便把春棠苑的人都叫到了院子里。 现在春棠苑的人都是在晴云阁伺候的老人,除了李嬷嬷,还有春华夏屏两个大丫头,和三个二等丫鬟。 苏玉窈坐在檐下,轻轻扣着茶盏。 底下的人忐忑不安,一个个低头恭敬站着。 “你们也知道,前几日在晴云阁时,母亲被人下了毒。” 苏玉窈缓缓开口,声音不似往日的柔和,沉冷中带着嫡长小姐的强大气势。 底下人一阵骚动。 “此事我现在已经查清楚了!你们都是跟了母亲多年的人,如今却做出吃里扒外,联合外人加害母亲的事,我春棠苑断不能容!” 苏玉窈说完起身,目光扫过面色各异的众人,眸子里笼了一层寒冰,—— “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得离开春棠苑,明日相爷归府,我会把事情原委仔细告知!” “李嬷嬷,你给我看好了!” 说罢,苏玉窈起身离开。 夜半三更。 漆黑的天幕中,悬挂着一轮残月,像人的半张扭曲脸孔。 春棠苑院门紧闭,针落可闻 。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踩着月光,偷偷来到院门,打开门栓。 正欲出门,突然,一个黑影从身后袭! “啪”的一耳光。 女人被狠狠挨了一下,来人手劲儿很大,她被打的晕头转向,随即被拎着衣领带走了。 苏玉窈屋里。 橘色的烛光照亮整个房间,苏玉窈面容凌冽的端坐着,李嬷嬷拎着人进来了。 “竟然是你!” 李嬷嬷看清被自己抓回来的人,声音都在发颤,“夏屏!你和春华是自小跟在夫人身边的人,夫人过得再不济,都未曾苛待过你,你怎么敢背叛夫人!” 夏屏瑟缩垂着头,小声啜泣。 李嬷嬷想到晴云阁着火那天,夏屏还百般阻拦自己,双目猩红着一把抓起夏屏,扑上去就是一顿爆打。 “白眼狼!夫人拿你当心腹,连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几句,你却想让夫人死,你真是该死!该死!” 夏屏身上头上被挨了好多下,爆发出凄厉的惨叫,边躲边哭着说错了,鼻涕眼泪一大把。 李嬷嬷却不饶她,弯腰脱下鞋子,照着她的脸就要左右开弓。 “大小姐,大小姐我错了!” 夏屏吓得花容失色,扑到苏玉 窈脚下求饶。 听着的哭泣,苏玉窈的脸上水波不兴,只有烛影摇曳,在她脸上映出一片晦暗的冷光。 “知错了?那我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夏屏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看到苏玉窈拿出一个瓶子,她忍不住抖了一下,随即心虚地躲闪开目光。 那不是刘嬷嬷给她的毒药吗?! 怎么大小姐手里也有?! 头顶上传来苏玉窈清冷如冰的声音:“眼熟吗?” 夏屏骇的一动也不敢动。 苏玉窈居高临下睨着她,“刘嬷嬷给你那一瓶,想来你也销毁了,不用担心,我又买一瓶新的,明日,你就拿着这瓶毒去指认刘嬷嬷。” 夏屏紧咬下唇,颤着手去接那瓶毒药。 然而苏玉窈没有松手,她眯着眼,嗓音幽幽道:“记住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夏屏猛地一颤,哭着乖顺点头,“奴婢知道了。” 安静的夜晚静谧无声,一晚很快过去。 翌日一大早,苏家上下都忙前忙后的,不敢懈怠。 暖香苑。 刘嬷嬷一边给钱春兰整理着衣服,一边笑道:“魏喜已经回来了,说相爷先去宫里面见皇上,不时就会回府了。” “嗯。”钱春 兰挺了挺背,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相爷离京公办数日,终于要回来了。 这些日子,苏明珩和苏玉窈没少给她吃苦头。 现在相爷回来了,她可要好好告一番状,看他们一个个的谁还敢在她面前蹦跶! 想到苏玉窈,她侧脸抬眸,“春棠苑那儿怎么样了?” 刘嬷嬷不屑冷笑,“那柳云菀还是老样子,成日躺在床上,吊着命呗。” “哼,就她那个命短的样子,尽早死了算了,看着都晦气!” 钱春兰得意笑话完柳云菀,又敛下面容沉声道:“先前下毒的事可料理好了?我瞧着苏玉窈那死丫头不似从前那般好对付了,可别让她发现了什么端倪。” “夫人放心,奴婢早就处理好所有的蛛丝马迹,夏屏的卖身契又在您手里,她不敢将咱们供出来的。”刘嬷嬷说道。 闻言,钱春兰扶了扶头上的碧玉镂金簪,舒心的笑了。 “那就好。没钱,又没相爷的宠爱,谅她们也翻不了天,就暂且让那柳云菀再苟延残喘几日!” 说到底,管家权在她手里,那两个小贱人是死是活,终究还是被她拿捏在手里。 让他们死,不过是时间问题! 第14章 娘快不行了 苏青霄午时才归府,钱春兰老早就着盛装,带着一众的奴仆在门口迎接。 “家中一切都好?”苏青霄随便问了几句。 他还不待钱春兰说话,苏青霄的眼神从人群里扫过,顿时脸色拉了下来。 “玉窈呢?” 一家子人都在,就她不在,父亲回来也不知道出来迎接,怎么这么没有规矩? 钱春兰看苏青霄不悦,心里暗爽,“相爷,您不知道,她现在脾气可大……” 眼药还没上完,突然,一个急匆匆的身影从远处冲了过来。 “父亲!”苏玉窈险些扑倒苏青霄身上。 苏青霄板着脸,不怒自威的脸此刻看起来极其阴沉,“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是我娘……”苏玉窈小脸煞白,眼睛里泪珠直打转,“父亲,我娘快不行了,你快去看看吧!” 闻此噩耗,苏青霄面上的情绪由愠怒转为惊诧。 “什么情况?去看看!” 苏青霄和柳云菀并不亲厚,成婚这么多年到如今,也就剩个夫妻的名头,但毕竟是夫妻,听闻柳云菀危在旦夕,苏青霄脱了官帽扔给小厮,抬脚跟上苏玉窈走了。 钱春兰被留在原地,脸色几经变化难看至极。 不是救回来了吗,莫非又毒发了? 她就知道苏玉窈这死丫头没那么大本事,解毒估计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只是怎么早不毒发晚不毒发,偏偏赶上相爷回府的时候! 真是晦气! 但钱春兰也不敢表现出来,让苏玉娇她们先回去后,也匆匆跟上了苏青霄的脚步。 “夫人。”忽然刘嬷嬷跑过来。 钱春兰脚步放缓,“怎么了?” 刘嬷嬷匆匆凑近小声道:“刚刚有人来传话,说昨天苏玉窈去了一趟臻宝楼。” 听了这话,钱春兰脸色骤沉,惊愕地看向刘嬷嬷,刘嬷嬷脸色也很难看。 怎么回事?难不成苏玉窈那个小贱人查到了什么,所以故意引了相爷去春棠苑? 不,不可能!臻宝楼向来对买家的消息最是保密,她不能慌。 但钱春兰还是有些气恼,她瞪了一眼刘嬷嬷,“你早上怎么不说?她去臻宝楼干什么去了,有没有发现是你买的药?” 刘嬷嬷听到这件事后也慌了心神,扶着钱春兰的手,然而自己手抖个不停。 “我,我也是刚听说的,这毒这么稀有,她应该只是碰巧……” 钱春兰烦躁地打断她,“别废话了,一会 儿见机行事,如果事情败露我饶不了你!” 眼看着已经到了春棠苑门口,钱春兰收起心绪,深吸了一口气,跟着苏青霄身后进入。 不过一个小丫头和一个快死的病秧子。 她不信,她还搞不定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到春棠苑。 刚进门,苏玉窈就扑倒在了床榻边,看着面色苍白的母亲,声音哽咽地问春华。 “母亲怎么样了?” 春华端着药碗,红着眼睛一看就是哭过了,“小姐别担心,夫人是突然毒发,刚喝了药压下去了,已经没事了。” 苏青霄眉头紧锁,“毒发?” 苏玉窈点头,委屈道:“父亲有所不知,您不在的时候,有人给我娘下毒。本来已经救回来了,可刚刚又毒发了,女儿都快吓死了!” 说着,她泪珠扑簌簌地滚落脸颊,好不可怜。 “竟敢有人在相府下毒?” 苏青霄一惊,饱含怒火的眼神看向钱春兰,“你怎么管的家?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府里下毒?” 不等钱春兰开口,苏玉窈便扬声道:“父亲,是夏屏!” 话音一落,夏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钱春兰和刘嬷嬷对视一眼,皆脸色煞白。 这贱人竟 抓到夏屏了?! 苏青霄看着夏屏,厉声厉色道:“是谁指使你下毒的?” 跪在地上的夏屏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钱春兰见此忙上前道:“老爷,肯定是这丫头生了什么歹心,才对夫人下此毒手。” 苏玉窈淡声打断,“姨娘没有凭据就别瞎猜,夏屏跟了母亲十几年,怎么会有歹心,说不定是有人指使呢?”。 钱春兰恨不能撕了苏玉窈,脸色不悦道:“我怎么就瞎猜……” 她的声音被苏青霄一掌拍在桌子上给打断。 众人浑身一震。 “还不快说,为什么下毒!”苏青霄怒道。 他到底是浸淫官场多年,发怒下威严盛大,在场的人瞬间都闭了嘴,目光只落在夏屏身上。 夏屏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她望向苏玉窈,可余光中是钱春兰紧攥着帕子的手。 她的身契被攥在钱春兰手里,如果将刘嬷嬷供出来,钱春兰绝对不会放过她。 而大小姐会保她吗? 她险些害死夫人,可不是一般的过错。 几番纠结后,她狠咬下唇,决绝地开口道:“是……是李嬷嬷指使我的。” 大小姐,对不起了… … 钱春兰的手指顿时松开,整个人松弛了下来。 李嬷嬷吗? 苏玉窈敛唇冷笑,她淡淡抬眸,递给李嬷嬷一个眼神。 “你少血口喷人!” 李嬷嬷迅速站出来,神色激动,指着夏屏大骂,“我什么时候指使你了,我有什么理由害夫人?” 夏屏低着头,不敢看她,“你……你说反正夫人已经药石无医,不如早早送夫人上西天,也好……也好拿了夫人那几件嫁妆出去养老!” 话音一落,钱春兰便佯装痛心的惊呼出声,“李嬷嬷,你好狠毒的心啊!” 她脸上露出怒意,心里却在暗喜。 这夏屏还是个机灵的,比苏玉芙那个蠢货强多了! 李嬷嬷对夏屏指控,自然是矢口否认,说到最后直接气哭了,拍着大腿,坐地上喊冤。 钱春兰才懒得听,只一心想赶紧给李嬷嬷定罪,她看向苏青霄,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相爷,这毒妇断不能再留,还好发现的及时,要是真让她害死了柳夫人,说出去不是给您面子抹黑吗?” 闻言,苏青霄脸色骤然沉下,带着杀意的目光落在李嬷嬷身上。 “来人——” “父亲,请等一下!” 第15章 相爷是偏向她的! 苏玉窈柔声打断,对苏青霄恭敬一颔首,“父亲,李嬷嬷是我娘的陪嫁,跟了我娘几十年一直很忠心。女儿觉得如果因为夏屏几句话就定嬷嬷的罪,未免说出去别人会说我们相府办事草率。父亲可否让女儿问夏屏几句?” 听着她沉着的陈述,苏青霄面色渐缓,也很讶异。 半晌,他点头“嗯”了一声。 得苏青霄的肯定,苏玉窈转而对夏屏道:“夏屏,你说嬷嬷指使你下毒,可有证据?” “有。” 夏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 刘嬷嬷脸色大变,这瓶子怎么和她买的毒药瓶一模一样? 夏屏不是说已经扔了?! “这正是李嬷嬷给我的毒药。”夏屏语气坚定,然而眼神却闪烁不已。 钱春兰心中也有些慌,她虽不知这毒药又是从哪儿弄来的,但要坐实李嬷嬷的罪名,需得快刀斩乱麻。 她拍案而起,高声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来人,把她拿下!” 几个仆役冲了过来,架起李嬷嬷的胳膊往外拖。 “住手!”苏玉窈上前大喝一声。 见她几番阻拦,钱春兰怒了,“玉窈,你该问的也问了,证据也拿出来了,你莫不是想包庇李嬷嬷?” 苏玉窈只 当没听见她的话,脸色镇定。 她径直走向夏屏,接过她手里的毒药,交给苏青霄,状似不解道。 “爹,我看这毒药似乎有异。” 瓷瓶子精致小巧,里头看着有液体在晃动,苏青霄打开盖子,小心闻了闻,随即眉头一皱,这似乎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他又眯着眼往瓶子里看了看,更是疑惑,最后干脆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到舌头上一尝。 此举惊呆了钱春兰和刘嬷嬷。 那可是毒药! “相爷不能吃啊!”钱春兰急道。 苏青霄吧咂着嘴,细品半晌后,将那毒药往桌上一扔,一记眼刀射到夏屏身上,“什么毒药,这分明是糖水!” 此话一出,夏屏脸色骤变。 她瞪大了眼看向苏玉窈。 而苏玉窈连一个眼尾巴都没有给她。 李嬷嬷挣开那几个仆役,冲到夏屏面前就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黑心肠的东西!你编瞎话也要像点样儿,拿着瓶糖水就说是毒药,糊弄谁呢?你毒害了夫人,还想诬陷别人,到底是谁借你的胆,谁指使你的?!” 夏屏早已六神无主,眼神呆滞。 那瓶子里竟然不是毒药! 现在怎么办?大小姐是不是早就怀疑她了?现在再改口刘嬷嬷还来得及么 ? 正夏屏不知道该怎么办时,钱春兰已经给她定了死罪—— “夏屏,你不光毒害主母,还想拖人下水,罪该万死,来人,把她拉下去杖毙!” 夏屏猛地惊醒,钱春兰现在就要她死,让她永远不能开口指认刘嬷嬷。 不行! 哪怕还有最后一丝机会,她都要试一试。 “是刘嬷嬷!毒药是刘嬷嬷给我的,都是她指使我的!”夏屏大吼。 刘嬷嬷陡然变了脸色,这火终究是烧到自己身上了。 她立刻否认,“我没有,你胡说!” “葛二看见了!那天刘嬷嬷给我毒药的时候,被葛二看见了!”夏屏说道。 刘嬷嬷心头一凉,看到钱春兰的眼色,便赶紧跪倒在地,换了说法,“是……是夏屏说晴云阁闹老鼠,我给她毒药是让她药老鼠的,没想到她竟然用来毒害夫人!” “不是这样的,都是她指使我的,我没撒谎……”夏屏极力否认,脑袋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苏玉窈看着刘嬷嬷,眼神冰冷,“我娘所中之毒名叫毒箭木,卖价甚是昂贵,刘嬷嬷用这毒药老鼠?” 这个发问让刘嬷嬷直冒冷汗,她好不容易急中生智,想了这么个说辞,就这么轻易地被苏玉窈 找出毛病。 她舔了舔嘴唇,强笑着说:“听说此毒毒效极强,所以我才买来……” “所以你才买来毒害夫人。”苏玉窈声音冷厉地接过她的话。 “我没有!老爷!夫人!就是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害柳夫人的性命啊!”刘嬷嬷抹了抹眼泪,望向钱春兰求助。 钱春兰当然得救刘嬷嬷,她对苏青霄道:“相爷,这夏屏谎话连篇,一会儿说是李嬷嬷,一会儿说是刘嬷嬷,谁知道她哪句真哪句假?我看她就是想拉个垫背的。” 苏玉窈冷眼瞧着她,“姨娘这话难道是想包庇刘嬷嬷?” “你这话什么意思?刘嬷嬷是给了夏屏毒药,但没让她害人!” “刘嬷嬷也是一会儿一个说法,谁又知道她哪句真哪句假?” “你……” “够了!吵什么吵?”苏青霄一声怒吼,打断了她们。 他阴鸷沉着脸,目光从床榻上虚弱的柳氏,再落到额头磕出血的夏屏身上。 这一团糟的局面让他烦躁透顶。 沉吟片刻后,他看向钱春兰,语气不善,“夫人重病在床,身边伺候的丫鬟居心叵测,管事的婆子办事也是马马虎虎,你是怎么管家的?” 听了这话,苏玉窈眼神骤然冷下。 钱春兰则 强压下上扬的嘴角,苏青霄这话表面是责怪,实则认同了刘嬷嬷的说辞。 果然相爷是偏向她的! 她惯会做戏,顿时低头摆出一副认错的模样,“妾身管家不力,实在有愧,我这就处置了夏屏。” 她侧过身,厉声吩咐道:“夏屏以下犯上,下毒谋害主母,即刻乱棍打死。” “不,不要——” 被下了死刑的夏屏撕心裂肺地嚎哭起来。 几个仆役动作麻利地将她往外拖,她嘴里还在求救,“大小姐,救救我!我不想死!救救我——” 而苏玉窈默不作声,李嬷嬷更是一声冷嗤。 还在地上跪着的刘嬷嬷将头低得更深,掩藏自己如释重负的表情。 就当她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头顶上传来了苏青霄威严的声音—— “刘嬷嬷行事潦草塞责,打二十大板。” 话音一落,刘嬷嬷心里叫苦,二十大板她哪受得了啊! 可她不敢有任何反抗,小心翼翼跪着,大气都不敢出。 钱春兰想求情也不敢。 她最会察言观色,知道苏青霄如此已是给了她面子,便只能忍痛扬声叫人拖刘嬷嬷出去。 刘嬷嬷如丧考妣的被拉出去了。 苏玉窈看着着一切,眸底划过一抹极其嘲讽的冷意。 第16章 谁让你招惹他了? 反正她也没指望能借此事除掉刘嬷嬷。 毕竟苏青霄看重的从来不是真相,而是脸面! 上辈子她名声被毁后,苏青霄对她弃之如敝履,恨不得没有过她这个女儿。 对于自私之人,脸面才是最重要的,一如苏青霄,今日这事他要的是平息事端,维护相府的名声! 外头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夏屏和刘嬷嬷的声音此起彼伏,过了一会儿,刘嬷嬷的二十板子打完了,唯余夏屏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弱,最后完全消失…… 屋里,苏玉窈给苏青霄沏了杯茶。 苏青霄端起喝了口就开始蹙眉,茶水入口生涩,这已经许久没有有喝过如此差的茶了。 将茶盏搁在桌子上,他抬头扫视了一圈,看着春棠苑内简陋的内置,苏青霄的脸色更是难看。 “晴云阁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 苏玉窈心里冷笑,面上无辜看向钱春兰。 钱春兰心里来火,脱口而出道:“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放的火。” 苏玉窈淡淡开口,“姨娘,如今是你管家,晴云阁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你现在还没调查清楚?” 苏青霄闻言,目光凛冽不悦的看向钱春兰。 钱春兰心里从苏玉窈的贱,骂到苏玉芙的 蠢笨。 但此刻钱春兰还是得保一下苏玉芙。 她清了清嗓子,神色自若道:“有人说那晚看见天上有天灯,想必是天灯落入晴云阁,这才引起着火。” “仅此而已?”苏青霄看着她,眼睛里写着怀疑。 钱春兰点头,“相爷,妾仔仔细细地查过了,确是天灯引起的。” 苏青霄不再深究,敛了神色,起身道:“行了,这件事就别再提了,让人去库房搬点东西,给春棠苑好好添置添置,这么破说出去像什么样子!再从账上拨点钱,春棠苑吃穿用度不可缩减!” 钱春兰连声应下,又狠狠剜了苏玉窈一眼。 那死丫头前两日还从她这儿讹走了二百两,现在还得给她钱! 这母女二人真是一对丧门神! 苏青霄说完板着一张脸,威严的转身离去,钱春兰也跟着小心伺候而去。 苏玉窈看着两人远走的身影,眼神中满是讽刺。 茶是她故意给苏青霄端的,就是看透了他不喜丢面的本性。 收回目光,苏玉窈回屋给母亲喂了一剂药。 柳氏的毒发是装的。 苏玉窈前几日药到病除,早就清除了母亲体内的毒,只是母亲本就常年体弱,即使没中毒,看起来也不太好。 为了演 这出戏,她给母亲喝了点安神药,让她睡得沉一点。 柳氏醒过来,得知夏屏就是给她下毒之人,并且已经被打死后,又是一阵悲切。 苏玉窈安慰了几句,柳氏身体虚的又睡了过去。 这时,李嬷嬷敲门进来,轻声道:“大小姐,夏屏已经安葬了。” 窗棂光影下,苏玉窈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嗯。” 对于夏屏的死,苏玉窈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惋惜。 害母亲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让夏屏拿着‘毒药’去指认刘嬷嬷,也是想看她表现,决定是否给她一个活命的机会。 是她自己没把握住! “这丫头跟了夫人这么多年,竟然帮着外人谋害夫人。”李嬷嬷想想又生起气来。 “人心都是会变的,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苏玉窈敛下眼眸,前世的那些一刀刀一剑剑,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 防人之心不可无! 苏玉窈抬头望向李嬷嬷,目光凛冽道:“日后有我在,只要不背叛我的人,我都会护着你们,也不会再任人欺负了去!” 她记得上辈子李嬷嬷和春华二人,为了保护母亲,被钱春兰找了由头杖毙了。 这辈子除了母亲,她身边的人,也定都要 保住! 李嬷嬷闻言,眼圈都红了,“大小姐,我们为奴为婢的吃点苦不算什么,就是委屈了您和夫人。要是老太傅还在,柳家没有没落的话,夫人怎么会被一个妓子抢了管家权,还被欺负到如此……” 她说的老太傅是柳云菀的父亲,也是苏玉窈未曾谋面的外祖。 只可惜,在柳云菀刚嫁入苏家不久后就去世了。 柳云菀大哭一场后,身体便日渐虚弱,本就薄情的苏青霄对她也是日渐冷漠…… 想到此,苏玉窈攥紧了拳头,被夺走的,她定会一件件夺回来! 暖香苑。 钱春兰手脚麻利地帮苏青霄更衣端茶。 今日夏屏这事,对她而言,来得突然,没想到苏玉窈直接捅到了苏青霄面前。 这小贱人,竟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苏青霄喝了口清茶,面容不悦。 “柳氏如今卧病在床,我将管家权交到了你手里,也算是独一份的体面了,我不希望再看见今日的事,堂堂相府闹得鸡犬不宁,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男人言语间,并没有点明柳云菀中毒一事和钱春兰有关,算是给她留了面子。 而话里的警告之意十足! 钱春兰也全然领会,她连忙接过茶放下,小心翼翼扶 着苏青霄坐下讨好道,“相爷说的是,妾日后定会多加注意。” 苏青霄用鼻子冷哼了一声。 钱春兰又连忙给苏青霄捏肩膀,见他双目敛下,神色渐渐放松,便才放下心来。 苏青霄也不是傻子,只是后院女人的事他不愿多管,她也没想着能瞒过去。但只要他不计较,那她的地位就是稳的! “晴云阁着火的事,到底怎么回事?”苏青霄半睁着眼,忽然又问了一句。 “着火的事儿真的天灯的原因。” 钱春兰一脸委屈,喊冤道:“相爷,我是如此不知轻重的人吗,相爷难不成还怀疑我不成?” 这事本就不是她干的,帮苏玉芙说几句谎,反而惹得一身嫌疑,可把她憋屈死了。 “着火的时候,我人还在祠堂呢。”钱春兰说到这儿,她话锋一转:“相爷您是不知道,这家可不好管。” “怎么了?” 苏青霄皱眉心里有些不悦,管家有什么难的? “您不知,前几日您不在的时候,因为几句口角,苏明……九爷他竟然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让我去跪祠堂!这以后,我还怎么……” 话没说完,苏青霄直接一声呵斥,打断了钱春兰接下来的控诉。 “谁让你去招惹他了!” 第17章 苏玉窈变了 “我……” 钱春兰一下子傻眼了,不委屈也生出一肚子委屈,“我哪敢招惹他啊,那天我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他便不高兴了。” 钱春兰小心斟酌着。 她就是想说苏明珩的坏话,也得收着分寸,不然那晚祠堂里苏玉芙的事儿就兜不住了。 而苏青霄听了她的陈情,却是无动于衷。 他揉捏着眉心,表情不耐,“明珩生性如此,随心所欲惯了。都是一家人,你别和他计较。” 这是要她忍气吞声? 钱春兰不甘。 盼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等苏青霄回来给她做主,结果就要来轻飘飘一句“别计较了”? 她可咽不下这口气! “可那九爷如此猖狂,您不能不管啊。” “你没做错他会惩罚你?”苏青霄冷冷瞪她一眼,“青霄虽放纵了些,但不是无理之人,你要是跟他合不来,就不要到他面前去,更不要在他面前耍威风!” “是,听相爷的……” 她不明白,苏青霄为何这么袒护苏明珩,可见苏青霄发火,钱春兰也只能讪讪地闭嘴,继续捏肩。 “对了,后天荣国公府要办百日宴,你可准备妥当了?”苏青霄随手拿了卷书,边看边问道。 说起这个,钱春兰脸色稍霁,“相爷放心,我已经备好了礼。 一对金镯子,一只铜鎏金长命锁,一柄金玉如意,一串……” 还没说完,苏青霄就扔了手里的手卷,“一个百日宴,你送这么多礼,是嫌钱多?” 钱春兰闻言一怔。 她无非是想送的越多越有面子,宁夫人就难免高看她一眼。 “礼多人不怪嘛。” “一个国公府而已,值得本相这么奉承?” 苏青霄怎么会不知她心中所想,鄙视他上赶着巴结的模样很小家子气。 钱春兰讪笑,“宁家在京中颇有威望,我想着和他们家打好交道,为相爷出一份力……” “妇人之见!”苏青霄冷哼,“他宁家虽然是国公府,但也只是表面光鲜,荣国公在朝中只是挂个虚衔,并无实权。” 他话里话外都是对宁家的不屑一顾,让钱春兰不解。 “可荣国公好歹是二皇子的舅舅啊。” 荣国公的妹妹是淑妃娘娘,也是二皇子的生母,正因此,宁家门楣才多几分旁人没有的荣耀。 苏青霄面露轻蔑之色,“那又如何?” 钱春兰低声,“倘若二皇子来日继承皇位……” 一声嗤笑打断了她的妄语,苏青霄看着她面色不虞,“一介妇人你知道什么,朝堂上的事情你少揣摩,太子还在你就开始巴结荣国公,你觉得你很聪明? ” 在苏青霄看来,二皇子就不是那块料。 宁家,他还真瞧不上! 说罢,苏青霄转身走向床榻。 钱春兰嘴角不情愿地撇了撇,暗暗腹诽苏青霄不会未雨绸缪。 如今的皇上膝下只有两位皇子,除了太子就是二皇子。 而太子入主东宫后,政绩没做出来什么,谏言倒是收了不少,京中早有改立太子的传言。 废了这个太子,不就剩二皇子了? 她觉得二皇子即位指日可待。 到时候人家宁家不就飞黄腾达了? 跟宁家处好关系,总没错。 若是直接攀上二皇子的高枝,那就更是美事一桩。 后日的百日宴,二皇子也会去,这可是个接触的好机会,她一定得让玉娇好好准备一番,大放异彩! 至于苏玉窈,等攀上宁家,再来收拾她也不迟! 夜里,屋内寂静无声。 苏玉窈睡的极其不安稳,额头上满是冷汗,嘴唇也毫无血色。 “孩子!我的孩子!不要——” 她猛地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剧烈的疼痛感仿佛依旧包围着她。双手默默地抚上小腹,梦中的惨烈画面恍若昨日,记忆犹新。 前世娘亲去世后,她奋发学医,被称为在世医仙。 也许是听闻到她的名气,或是干脆就是冲着相 府的势力,贺兰枢开始疯狂的追求她,甚至对外宣称了此生非她不娶!怪她太过天真,听信了贺兰枢的花言巧语。 直到东宫那次……她也如愿的嫁给了他。 现在回想起当时发生的种种,处处都透露着阴谋和算计! 可怜了她那未出世的孩子,在她腹中被生生碾死。 回忆着前世的种种,苏玉窈的眸中翻滚着无边的恨意,指间都不住地颤抖。 贺兰枢,苏玉娇,你们一个都跑不掉!这一世,我要将你们扒皮抽骨,火油烹烧,以消前世之恨,报前世之仇! 另一边,苏玉芙也一夜没睡好。 昨天苏青霄回来,苏玉窈翻出柳氏中毒一事,处置了夏屏和刘嬷嬷,这让她很不安。 苏玉窈变了,变得有手段了。 她的心很慌,那放火烧晴云阁一事,还能被掩盖住吗? 虽然她已经托付钱春兰帮她在父亲面前扯谎,遮掩一二,可钱春兰到底有没有帮她,父亲又有没有怀疑? 苏玉芙担心了一整晚。 翻来覆去,几乎没睡。 早起床后一照镜子,脸色更差了。 她的容貌本就不如苏玉窈明艳,也不比苏玉娇妩媚,只有几分不起眼的素雅,现在眼下又多了两片淡淡的乌青,让她看起来更黯淡无光了。 “玉芙—— ” 突然,一个甜腻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苏玉芙听到声音,有些不耐,但还是微笑迎了出去。 来人身形苗条,衣着艳丽,一张脸生得娇媚,尤其是一双眼如秋水涟漪,顾盼流转,比那张嘴还会说话,比那婉转的声音还会勾人。 见到来人苏玉芙勉强扯了个笑,“二姐姐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送东西。”苏玉娇笑的一脸温柔,走近了还有一股香风拂面。 苏玉芙难掩羡慕的拉着苏玉娇坐下,“还没过节,姐姐给我送什么东西?” 苏玉娇不紧不慢,象征性地喝了口茶后,抬了抬手,示意丫鬟将东西拿过来。 “明日荣国公府宁家办百日宴,父亲说了,咱们三个姐妹同去,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衣服。” 丫鬟将衣服放到苏玉芙面前,苏玉芙手轻轻抚摸着那衣料,手有些微僵,“真是……好料子!” 苏玉芙一脸的满意非常,心底却暗暗发冷。 料子是不错,但纹样是过时的,颜色也是暗沉的青绿色,远看泛旧,近看更是俗气。 这是想让她作绿叶,来衬她这朵“花”? 苏玉芙心里不爽,但多年的寄人篱下让她没有表现出来,面上欢喜着让丫鬟收了。 “对了,玉芙,你昨日可听说了春棠苑的事?” 第18章 多亏了你 苏玉芙正想开口问,没想到苏玉娇自己开口了,“听说了,我也吓了一跳,没想到那丫头竟敢给柳夫人下毒?!也太大胆了,柳夫人最后怎么样了?” “她没事。” 苏玉娇撇唇,“就是连累了我娘身边的刘嬷嬷打了板子,想想就来气!” 苏玉芙安抚了两句,她知道苏玉娇起了这个话头,定是还有别的话要说。 果然,苏玉娇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后,骂道—— “苏玉窈也不知道哪儿长了胆子,竟敢借着父亲回来闹事,处置这个处置那个的,仗着自己是嫡女作威作福,真是嚣张死她了!” “她除了一个嫡女身份,还有什么,这些年还不是得在我娘手底下讨生活?小贱人!” 苏玉芙见她骂的痛快,眼中暗光闪过。 “毒是夏屏下的,那晴云阁着火的事莫非也是她做的?因为火没烧死柳氏所以又改为了下毒?” 晴云阁失火一事,为了求钱春兰帮忙掩盖,苏玉芙已经承认是她放的火。 但钱春兰有没有对其他人说,她不确定。 苏玉娇虽然没脑子,心计也都写在脸上,但是她还是得试探一番。 见话题被扯开,苏玉娇不悦撇了她一眼,“才不是,是因为那晚有人放天灯,正巧落到了晴云阁,这才着的火。哼,这母子俩真是命大,怎么就没烧死她们呢?!” 说着苏玉娇眼神就变了,眸子里一汪春水似的柔情变成了浓浓的嫉恨。 听了她这话的苏玉芙终于放下心来。 既然这事已经在父亲面前已经被定为一场意外,那纵使苏玉窈再想查也不得不消停了,这件事,看来是彻底翻篇了! 苏玉芙的心情忽然就放了晴,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看着面前的苏玉娇也不似先前那么烦人了。 “那姐姐之后打算怎么办,这苏玉窈……毕竟是咱们相府的嫡长女啊。” 这话听得苏玉娇很是来气,“她算个屁的嫡长女,待我日后——” 突然,她想了到什么,拉住苏玉芙,“明日宴席,你与我联手,让她在众人面前狠狠地出个丑可好?” 苏玉芙闻言垂眸,掩藏了眸色一闪而过的异样。 “好啊,我都听姐姐的。” 苏玉芙没有理由拒绝,她和苏玉窈的冤仇不共戴天,只要能让苏玉窈不好过的事,她都乐 得帮忙! 贱人,明日宴席你就等死吧! 荣国公府喜添嫡孙,盛请了众多人家前来赴百日宴。 不少有头脸的人家都在受邀之列。 原本宁夫人瞧不上钱春兰,相爷又不知何时归府,便没再打算给苏家发请帖。 但没想到这相府的嫡女是个好的,她回府后特意亲笔写下请帖,无论如何都要请苏家人前来赴宴。 苏青霄既然回来了,自然也是要给面子去的,虽然他心里不怎么看得上宁家。 到了宁府,好不热闹。 高朋满座,贺礼摆了大半个院子,风光无限,各家互相客套寒暄,一片人声鼎沸。 苏青霄前往待男宾客的区域,苏玉窈则和其他两个妹妹跟着钱春兰去往女眷区。 她微敛着眸,表情淡然。 她上一世并没有来参加这个百日宴,那时她名声已毁,这种宴席她根本就没机会露面。 实际上,即使没有名声被毁一事,她也不喜参加这类宴会,如果不是宁夫人再三叮嘱请她一定要来,她宁愿在府中多读两本医书。 她这边正无聊的紧,那边的钱春兰反而忙的像只八爪鱼一样,四处巴结讨 好。 “宁夫人,恭喜您多了一个孙子呐。” “嗯。” 宁夫人反应淡淡,点了点头表示感谢,随即便绕过她,笑着来拉苏玉窈的手,“玉窈啊,你可算是来了,我这一直盼着见你,想和你道谢呢。” 这声“玉窈”叫的颇感亲切,对比和钱春兰的态度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苏玉窈微微一笑,落落大方的颔首恭敬行礼道:“宁夫人客气了,玉窈先恭喜夫人喜添金孙。” 待站直了身子,又关心了下宁夫人的身体,“看您气色较前日好多了,可是身子好多了?” 宁夫人笑眯眯的,一脸的和颜悦色,看着苏玉窈的眼神中满是感激,“还不是多亏了你!自打按着你得方子服药后,我已经不怎么咳了,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这病地慢慢养,未来半年不能停药,以免复发。”苏玉窈柔声道。 宁夫人笑着应下。 两人拉着手说了好一会儿话,钱春兰半天插不上什么话,心里早就气得冒火,面上还得维持着微笑。 宁夫人也不理她,转身又朝远处招了招手—— “梓鸢,来。” 一个与苏 玉窈她们年纪相仿的姑娘走了过来,她生得一副好颜色,细长的柳叶眉下是一双精致的杏眼,上挑的眼尾透着一股世家小姐的高傲气质。 “这是我家的姑娘。”宁夫人拉着她的手,对苏玉窈笑了笑,又对宁梓鸢道:“这是苏家的三位小姐,你带着她们去转转。” 宁梓鸢扫了她们三个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苏玉窈身上,点点头应下宁夫人的吩咐。 “宁小姐,我是苏玉娇,是苏家的二小姐,之前我们在诗会和茶会上都有见过的。”苏玉娇凑到宁梓鸢跟前。 宁梓鸢淡淡地“嗯”了一声,自顾自在前头带着路。 这个反应过于冷淡,让苏玉娇脸上有些挂不住,干笑了两声。 宁梓鸢没在意苏玉娇的尴尬,她停下脚步,侧过脸来说道:“我带你们去园子吧。” 听上去这话是在问她们三个人,实际上宁梓鸢只是在问苏玉窈一人,双眼看向她。 苏玉窈本来在走神,抬头对上宁梓鸢询问的目光,微笑点头,“好,听你的。” 宁梓鸢闻言转头继续在前头走着。 看着她挺直的背影,苏玉窈又陷入思索。 第19章 谁家的村姑走错了 方才,她一直在想宁梓鸢。 上辈子,她和宁梓鸢只是两三面之缘,更是从未说过话。 她只记得,宁梓鸢是宁家幼女,从小受尽娇宠性子很傲,也是宁夫人的心尖肉。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在宁夫人痨病死后三年远嫁给了镇安王做继室。 年方二八的姑娘,要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头子。 任凭她在家中如何反抗、胡闹,然而女子的命运往往不能由自己摆布,哪怕她曾经是那么的骄傲,最终还是嫁了。 后来也不知这位傲睨一世的宁小姐如何了…… 宁梓鸢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 本就出身名门世家,还有个在宫中为妃的姑姑,从小便出入皇宫,来往的也都是皇亲贵族。 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受尽了父母兄长的宠爱呵护,自小被捧着长大,性子高傲,一般人入不了她的眼。 比如苏玉娇这种。 纵使是出身相府,可是在她眼里终究也是个庶女,再从苏玉娇刻意套近乎的言语来看,还是个不安分的庶女。 而苏玉窈,她本来也不放眼里,但母亲喜欢这个苏玉窈,她便愿意多说两句话。 宴席要等会儿才开,像她们 这个年纪的姑娘们,大多都在园子里聚着吃酒赏花。 宁梓鸢也将她们三个也带去了园子。 一群姑娘们坐在一起,个个都是鲜眉亮眼,衣着不凡。 苏玉窈对这些人都不熟,也无意和谁结交,便随便找了个座位落坐,身旁跟着落座的是苏玉芙。 而苏玉娇则去找她的好友周如慕。 宁家的梅子酒酿的极好,苏玉窈浅尝了一小口很是喜欢,她小口小口酌着,这些时日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许多,浅浅的笑着。 她正享受着自己的这片小天地,突然,一道刺耳的声音破坏了这份心情—— “呦,这是哪位啊?” 周如慕一脸戏谑地看着苏玉窈。 她的声音又亮又尖,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她吸引过去,纷纷和她一样看向苏玉窈。 “今日来贺喜的都是各家的名门贵女,这是哪儿来的村姑?莫不是走错了地方吧?” 说罢,周如慕自顾自的捂着嘴笑起来。 这番话说的没头没脑的,众人也并不觉得好笑,但看见她在笑,也忍不住动动嘴角。 不得不说,被当众如此讥讽,确实很来气。 苏玉窈的眼神一瞬间冷了下来,她 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抬眸回道:“我平日确实不爱出门,你不认识我也正常。说起来,我对你也无甚印象,不如今日就互相认识一番。我姓苏名玉窈,家父是当朝宰相苏青霄,不知您是哪家的贵女,令尊又在朝中身居何职?” 此话一出,周如慕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苏玉窈面上神色不动分毫,她微微笑着,光那份优雅又从容的气度,就狠狠压了周如慕一头! 周如慕的家世她知道,她爹是九卿之一的太仆卿,放在一般人眼中是高官,但和苏青霄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苏玉窈本无意拿苏青霄的官位显摆,但此时此刻,用这个来堵住周如慕的嘴却很合适! “噗——” 众人不知道是谁先笑出的声,各家女子纷纷掩面低笑。 周如慕被羞辱的两颊发红,咬着嘴唇半天说不出回击的话来。 见好姐妹吃了亏,苏玉娇忙站出来为其撑腰。 “大姐,如慕不过是没认出你,你何必如此说话让人难堪?让人听了,还以为我们相府是多么没有规矩的人家。” 苏玉娇嗓音柔柔,却暗含指责,“你平日在家里欺负欺负我便罢了 ,怎么在外胳膊肘也朝外拐呢?” 说完,她的眼眶也红了,言语间似有诉不尽的委屈。 苏玉娇闻言脸也红了,喃喃的张着嘴不知如何回。看众人神色莫测的眼神,眼也一瞬间红了。 周如慕似是缓过劲儿了,又跳出来蹦跶,手指着苏玉窈高声道:“苏玉窈,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妹妹?你快给玉娇道歉!” 声音大的跟放鞭炮似的。 苏玉窈揉了揉耳朵,淡声,“你小点声,一会儿这园子里的鸟儿都被你震飞了。” 说罢,神色淡然地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苏玉窈不欲和周如慕呈口舌之快,她毕竟是多活了一世,而周如慕不过十几岁,她就算是占了上风,也觉得自己是在欺负小孩。 可越是小孩,越是不懂事,招人烦。 见苏玉窈不搭理她,周如慕反而气得要命,手里的帕子一扔,就要过去推搡苏玉窈,“你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嫡女罢了,有什么资格教育我!” 身边几个姑娘见势不妙,赶紧拉住她。 真是废物! 苏玉娇心里快急死了,恨不得拉开那些人,让周如慕扑上去将苏玉窈撕打一番,好给她出口恶气。 但是面上她只能扮做柔弱可怜的样子,还要佯装着不忍,“大姐,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 “够了!”宁梓鸢一掌拍在桌子上。 四下立刻噤了声。 宁梓鸢脸色很冷,“闹什么闹?这儿不是让你们撒泼打滚的地方,再发疯,我就让管家把你们都赶出去!” 她声音不大却威慑力十足,周如慕脸色一白,喏喏的收了手,苏玉娇也不再装哭了。 她们本就点怕宁梓鸢骄纵的性子,再加上这是宁府的宴席,她们要是被赶出被长辈知道,就完蛋了! 几个姑娘当了和事佬,劝着她俩坐下来,又唤来丫鬟把桌子收拾一番。 很快,大家又说笑起来,场面又恢复了愉快。 而众人嬉笑间,受了气的苏玉娇悄悄给苏玉芙递了个眼神。 苏玉芙在这种场合一直都没有什么存在感,她坐在苏玉窈身边,一直默不作声。 接收到苏玉娇的眼神后,她会意,微微点头。 见苏玉窈的目光正巧被一只飞来的蝴蝶吸引去的时候,苏玉芙快速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瓶子。 确定没有人注意到她时,她赶紧打开瓶子,往苏玉窈面前的杯子里倒。 第20章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咚!”的一声。 不知道哪儿突然飞来一颗石子,正砸中苏玉芙手背。 她受惊下手一抖,瓶子掉在了桌子上,里面的东西洒了出来。 是谁?! 苏玉芙心里又惊手又疼,可不等她抬头看,又有一颗石子砸中她手边的瓷碟,发出清脆响亮的一声。 听到声音,苏玉窈几乎是立刻扭头回来。 苏玉芙慌慌张张地捡起瓶子往袖子里藏,可是苏玉窈已经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转眼看向桌子上洒出的香甜液体,苏玉窈立刻明白了那是什么, 是庵罗果汁! 她对庵罗果过敏,一吃便会嘴唇红肿,全身都会犯起可怖的红疹,好几天都下不去。 原来苏玉芙还准备了这么一出。 这时,众人的目光也被突然的响动吸引,纷纷看向被砸碎了的瓷碟苏玉芙,面面相觑。 还是宁梓鸢看着不远处晃动的树枝,娇嗤出声:“表哥,是不是你?” 表哥? 苏玉窈闻声抬头。 只见一个身量高挑的男子从花树后笑着闪身出来,一身锦衣玉服彰显了此人身份尊贵。 男人五官俊朗,看眉眼有几分纤柔气质,但高挺的鼻子却给他增添了几份英气,让他看起来整体带着少年人张扬的意气。 宁梓鸢不悦轻哼,“我就猜到了是你,我们 姑娘家说话,你过来凑什么热闹,还砸人家碟子,干嘛,砸场子啊?” 听上去像是在质问,但语气中却并没有责怪的意味,脸上也不见愠色,显然两人的关系不错。 苏玉窈心想,看来这位就是二皇子贺兰昱了! 众人被来人惊艳到,纷纷起身行礼。 “我当然是看到了有趣的事情。”贺兰昱和宁梓鸢说笑几句后,转过身就朝坐席位走去。 在苏玉芙面前站定了身姿,他张口问道:“这位姑娘,刚刚……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他神色随意,语气却并不温和,颇有几分皇室子弟的凌厉。 苏玉芙被突然询问,整个人连带着声音都在抖,“回……回殿下,没什么。” “嗤……”贺兰昱勾唇冷笑。 他方才清楚的看见这女子在朝身边人的杯子下手,鄙夷之下,才丢了颗石子打断。 也不愧是他,准头就是好,一击便中! “你当本殿下眼神不好?” 贺兰昱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说话间,还扫了眼坐在一旁的苏玉窈。 众人有些不明所以,苏玉芙却是惊了一身冷汗。 她可不敢说真话,只能硬着头发撒谎,“回……回殿下,民女方才正准备给姐姐倒酒,手里拿的是酒杯……” 贺兰昱听着她说话,又瞥了一眼苏玉窈 ,不禁皱眉。 这女人是呆瓜吗?他都这么暗示她了,怎么还不说话?都要被人害了也没个反应。 是胆子太小,还是顾忌姐妹不敢说? 罢了罢了,他就好人做到底,谁让他英俊又心善呢! 贺兰昱清清嗓子,正欲开口,突然一个温和的声音打断了他,“殿下,民女的妹妹方才确是在为民女斟酒。” 苏玉窈垂眸,说的四平八稳。 贺兰昱顿时黑了脸。 他好心帮她,她还帮着害自己的人开脱,长没长脑子? 他板着脸,正想训斥这个呆瓜几句,忽然眼前一花,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方才那只飞过去的那只黄黑相间的大蝴蝶正巧落在了他的鼻尖上! 贺兰昱:“!” 苏玉窈听见耳边男人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忍不住抬眼,就看到贺兰昱被蝴蝶定住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抽动。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贺兰昱这人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就怕各种飞虫! 见他现在整个人一动不动,生怕惊了蝴蝶,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苏玉窈有些好笑,抬手帮他掠飞了蝴蝶。 贺兰昱顿时松了口气。 注意到周遭十几道落在身上目光,他耳尖瞬间有些泛红,板着脸强装镇定道:“嗯,既然只是斟酒,那估计是本殿下看错了,本殿下还 有事,就先走了!” 这园子真是晦气!本想做一番惩恶扬善的好事,没成想那女人实在太呆,自己还被吓的不轻,早知道就不帮她了。 话音刚落,贺兰昱就飞也似的离开了。 苏玉娇看着那道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和宁梓鸢道了声想去更衣,也匆匆离开了。 见二皇子离开,众人纷纷感叹可惜。 年轻的姑娘们凑在一起最爱聊的就是八卦,刚才贺兰昱的突然出现,引起了她们莫大的兴趣。 这会儿一个个都围到宁梓鸢身边,问二皇子平日都做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我这个表哥性子跳脱,要问他喜欢什么,我还真说不上来,不过要问他讨厌什么……” 宁梓鸢看着苏玉娇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他啊,最讨厌往他身上贴的女人。” 一群人又闲聊一会儿,下人来说快开席了,宁梓鸢便让众人往前院去。 苏玉窈说:“二妹妹还没有回来,我怕她找不到路,我和三妹妹先去找找她,一会我们一起过去。” 苏玉芙心里咯噔一下,忙道:“大姐,我自己去就好了。” “咱们还是一起去吧。”苏玉窈微笑看向她,神色淡淡,眼底没有丝毫笑意。 宁家的园子很大,亭台水榭皆是美轮美 奂,小桥临溪,曲径通幽。 现在正值春季,满园春色很有看头。 苏玉芙却无心观赏。 她跟在苏玉窈后头,被迫与众人分开,心里七上八下的。 苏玉窈只管在前头走着,一言不发。 这样的沉默让苏玉芙预感不妙,她发现越走越僻静,心里更是起了一阵凉意。 她突然觉得,苏玉窈不是来找人的,而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跟她算账。 可她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才是啊? 正胡思乱想着,二人行至上一座小石桥,苏玉芙正准备上台阶,突然,苏玉窈转过身来。 苏玉芙险些摔下台阶,待站定后,就看见春华拉着她的丫鬟青叶走到了十步开外的地方。 心,咯噔一下。 “钱姨娘在父亲面前把事情都说了。”苏玉窈语气平淡,却像一道惊雷劈在苏玉芙身上。 苏玉芙登时浑身发冷。 本就因为刚刚的事情紧张不已,现在听到苏玉窈的话,她更是方寸大乱。 钱姨娘竟然把她的秘密都说了? 说的哪件事,是祠堂她被人侮辱的事情,还是晴云阁起火的真相,还是两件事都说了?! 她不安的抬眼。 苏玉窈也没啰嗦,眸子冷冷的睥睨着她,“钱姨娘担心父亲会怀疑到她头上,便跟父亲坦白了晴云阁的火是你放的。” 第21章 上赶着倒贴 苏玉芙瞳孔颤动,呼吸大乱! 钱春兰真的把她卖了?! 可是昨天苏玉娇不是明明说了,晴云阁的火已经坐实了是由天灯引起的了吗?难不成是在骗她? 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那对母女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现在脑子一团浆糊,面色苍白,手心出了一层冷汗。 察觉到她的异样,以及没有立刻反驳的举动,苏玉窈眸光一沉,“果真是你。” 苏玉芙一惊,“什么?” 对上苏玉窈沉冷嘲讽的眼神,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被诈了,苏玉窈刚才说的都是假的。 她竟然诈我! 苏玉芙压着怒意,咬牙道:“大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看她还想装傻,苏玉窈不急不恼,细细陈述帮她回忆,“那晚你在祠堂中燃了迷香,又找了一个男人,试图奸污我毁我名声,得亏我及时清醒。后来我将你打晕,和那个男人放到了一起。事后,你气不过便纵火想烧死我们母女,没错吧?” 她的语气像风一样轻,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一样刺入苏玉芙的耳膜。 那晚不堪的画面再一次浮现眼前,苏玉芙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眼圈泛红地瞪着苏玉窈,“你……你还敢提那晚的事!” “我为何不敢?” “苏玉窈你……你现在清清白白的,我呢!因为你,我现在一辈子都毁了,日后也很难嫁人了,都怪你!”苏玉芙字字都透着恨意。 这话听得苏玉窈只觉得好笑。 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就受不了了? 她平静的直视着苏玉芙怒意滔天的双眼,冷冷扯唇,“你活该。” “你!”苏玉芙气的胸口剧烈起伏,“我身份低,就活该被你们所有人踩在脚下吗,凭什么?” 苏玉窈一脸淡漠。 “你出身不好,的确是无奈,但你既然选择与钱春兰那种小人之流为伍,就别再做出一副可怜相。当了婊X还想立牌坊,活该你自作自受!” 一句婊X,猛地刺激到了苏玉芙。 “我是婊X,你清高,你高贵!” 苏玉芙情绪激动挥着手,指着苏玉窈破口大骂,“明明成为婊X的应该是你!你们这些欺负我的人怎么不去死!你和你娘都该去死!” 听到这话,苏玉窈目露寒光,倏地扬起右手。 吓得苏玉芙呼吸一滞,下意识闭上眼捂住自己的左脸。 然而等了半天,巴掌最终也没有落下。 苏玉窈现在确实很是愤怒,但今日的宴席很重要,她不能 在苏玉芙脸上留下痕迹。 冷冽的目光冰寒幽冷,苏玉窈俯视苏玉芙。 “我不管你因而何心生怨怼,但是我告诉你,不要来惹我!” 就算苏玉芙是庶女,也是相府的庶女,相比其他的普通人家,生活已经不知优渥了多少。虽然在府内没有依靠,但这也不能成为她害人的理由! 说完,她猛地一拽苏玉芙的袖口。 苏玉芙一个没站稳,险些摔下台阶,袖中那瓶庵罗果汁便被抢了过去。 待她堪堪稳住身子,苏玉窈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额头用力一戳,她身子又失去重心,向后仰去,摔下了台阶。 “砰”的一声,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不远处的青叶看见自家小姐摔倒,连忙要过来扶,却被春华死死拦住。 苏玉窈捏着手里那瓶庵罗果汁,冷眼看着狼狈不堪的苏玉芙,嗓音又冷又凌厉。 “苏玉芙,记住我的警告,今天放过你因为你姓苏,我且给你留点面子,你若再敢做出一分伤害我们母女的事情,下次,我要你的命!” 说罢,苏玉窈随手一抛,将那瓶子扔进了石桥下的池子中,随即带着春华走了。 青叶连忙跑过来,将她扶起,帮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看着苏玉 窈的离开背影,苏玉芙狠狠地咬着下唇,眼神阴鸷。 …… 就要开席了,众宾客都往前院去。 苏玉窈入席后不久,苏玉芙也跟着过来了,但离她远远的,眼神也躲躲闪闪的不敢对视。 看她这幅样子苏玉窈也懒得搭理,环视一圈,发现苏玉娇不在席位,旁边的钱春兰正不住地在四处张望着。 这时,一个丫鬟走到她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钱春兰脸色一变,匆匆离席。 苏玉窈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但隐约觉得和苏玉娇有关,便给春华使了一个眼神,春华会意,转身去打听了。 很快,钱春兰拉着苏玉娇回来了,苏玉娇换了身衣裙,脸色也不太好。 席间又听闻到几声嘲笑声,苏玉娇将头埋得更低,一脸羞愤欲死的模样。 “小姐。” 春华也回来了,笑伏在苏玉窈耳边轻声道:“方才二小姐追着二皇子去了,非要缠着人家说话,二皇子不理,她就不依不饶的要送人家荷包。二皇子不要,她就硬塞,二人推搡间,不知怎么二小姐就一屁股坐地上了,也不起来,听说就可怜巴巴地看着二皇子,等着人家扶她。 二皇子不耐地收了荷包。谁知二小姐起来后依旧缠着 人家说话,二皇子直接恼了,推了她一把就走了。她沾了一裙子裙泥,这才换了衣裳。” 苏玉窈听后,冷笑勾唇。 装可怜扮柔弱这种手段或许对贺兰枢管用,但对贺兰昱绝对无效! 如果她记得不错,贺兰昱只会对有能力、让他佩服的人投以青眼,对装柔弱博取同情的女人,他只会嗤之以鼻。 苏玉娇今日丢了个大脸,是彻底没了心思吃席了,全程垂着头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什么。 宴席开始,宁夫人坐在主位上。 她换了一身青锻掐花的云雁细锦衣,发髻上插着紫玉镂金簪,耳上挂着金镶东珠耳坠,尽显雍容华贵。 “多谢各位赏脸光临寒舍,来参加我孙儿的百日宴,如有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在此我敬大家一杯。” 宁夫人举起酒杯致辞。 众人纷纷举杯庆贺。 不多时,宁家的少夫人萧晚晴这时也出来敬酒。 听说她生产时不太顺利,身体还没有养好,这会儿出来见客虽是笑容满面,但明显带着倦容。 苏玉窈远远瞧了一眼,就看出这萧晚晴脚步虚浮,气血不足,是产子时落了病症没错了。 可都不等她想完,突然,远处一声惊叫—— “少夫人!” 第22章 谁家的小兔崽子 苏玉窈眼睁睁瞧着萧晚晴一头栽倒地,面色惨白如纸,裙摆也瞬间染了一片红。 众人皆是一惊! “快,快去请大夫!” 宁夫人让人将昏迷的萧晚晴被抱进内院,强笑着安抚众人后,也匆忙去了后院。 荣国公宁国昌、宁公子宁晔和宁梓鸢,连带着贺兰昱和萧家几个娘家人都匆匆跟了去。 突遇此变故,众人哪里还有心情继续宴会? 纷纷关心起萧晚晴的安危来。 有几个年长的夫人面露愁容,说这萧晚晴情况不妙,怕是挺不过这一劫。 她们说的不是妄言,苏玉窈刚瞧了一眼,萧晚晴应是产后血崩之症,确实万分凶险! 大夫恐怕还得一会儿才能到,可这病情耽误不起,苏玉窈思考片刻后,起身也往后院跑去。 她赶到时,荣国公和各个男眷都在门外等着,宁夫人和几位女眷应该在里头照顾着。 听见里屋一声比一声焦急的呼唤,苏玉窈直接找到荣国公,“国公大人,民女会医,可否让我进去为少夫人医治?” 话音落,众人侧 目,皆是不满。 “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这小丫头不要来添乱!” 荣国公眉头微蹙,也是不悦。 贺兰昱是急性子,他上来就是呵斥,“你哪家的姑娘,不知道这后院不能随便进吗,还敢大放厥词!小心耽误了我表嫂的病,本殿下摘了你的脑袋!” 苏玉窈:“……” 事急从权,她知道自己外形不像神医,但人命关天,她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少夫人的情况不能再耽搁了,大夫还要许久才能到,不如让我一试!” “胡闹!” 贺兰昱当即打断她,怒斥道:“人命关天,此时岂能任你儿戏?快点退下!” 说罢,他扯着苏玉窈的胳膊往一边拉。 苏玉窈挣扎不开,一时气急狠狠踩了他一脚,“贺兰昱!” 这一声直接把贺兰昱震住了。 这个人竟敢直呼他的名讳,还踩他的脚?简直胆大包天,不要命了! “你竟敢——” “玉窈!” 突然,宁夫人听见动静出来,大见苏玉窈连忙过来拉她,“我正想去叫你呢,你快进来 。” 苏玉窈忙不迭地被带了进去,进屋前还白了贺兰昱一眼,懒得和这人一般见识。 贺兰昱:“?!” 进了里屋,苏玉窈严肃了面容。 萧母坐在床榻边掩面拭泪,不停地唤着萧晚晴的名字,神色悲戚痛苦 苏玉窈走近,发现萧晚晴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 人已经不省人事,面色苍白,额头上冷汗覆盖,这是阴虚不守,阳虚外越的外像。 苏玉窈忙扶着她的手腕把脉。 萧母正陷入痛苦,突然身边出现一个人,她不明就里的蹙眉,有些不悦,“这位姑娘是?” 苏玉窈没说话,两根手指搭在萧晚晴纤细的手腕上,静静凝神探查。 脉搏细弱虚浮、脉压差小,此为血虚气弱之象。 她又掀开萧晚晴的下衣。 血流不止,且色淡质薄,正看着,忽而萧晚晴抽搐一下,出血更剧。 惊得萧母大叫一声要昏倒,宁夫人忙扶住了她。 苏玉窈趁此凑近掰开萧晚晴的嘴,看舌苔薄淡为气陷,她心下有了想法。 “取银针来。”她抬头说 道。 宁夫人实际上心中也拿不准苏玉窈能不能行,但看到她坚定沉着的眼神,她对丫鬟点了点头。 很快丫鬟取来了银针,苏玉窈抽出一根,正准备施针,萧母却突然出声阻挠,“等等!亲家母,这姑娘是哪来的?现在容不得她在这添乱!” 萧晚晴现在的情况她比任何人都着急,但是不能病急乱投医啊!这姑娘看着不过才及笄的年纪,怎能胡乱上手呢? “还是先等大夫来吧。” 萧母开口,宁夫人脸色变了变,毕竟她是婆婆,人家亲娘在这儿,她总是插手不好。 可眼下病情险峻,耽误了时辰,恐怕要悔之晚矣。 宁夫人和萧母解释道:“您放心,玉窈先前治好了我多年的咳疾,医术不凡,可以让她……” “这能一样吗?”萧母打断她,“血崩之症可不是开玩笑,这关乎着人命,哪能找个人就乱治?!” 这话说的也没错。 宁夫人也很无奈。 她叫苏玉窈来是急不暇择,现在大夫迟迟未到,她也担心儿媳的安慰,想着让苏玉窈 先看看,万一能缓解晚晴的血崩呢?。 但往深的想,萧母说的也不全无道理,苏玉窈这么年轻,都未必见过生孩子,更别提这产后血崩。 要是一个治不好,害得晚晴真出了什么事,她罪过可就大了。 她这还在犹豫犯难,苏玉窈第一根针已经刺入了萧晚晴的内关穴。 萧母见状大惊,哭喊要往苏玉窈身上扑,“谁让你动她的,你给我出去,不许碰我的女儿!” 话音未落,苏玉窈又一针刺在了萧晚晴合谷穴,稳准狠。 宁夫人见已经苏玉窈开始施针,不再犹豫,拦住了萧母怕影响到苏玉窈。 萧母眼见阻止不及,又气又急,破口大骂道:“你是谁家的小兔崽子,我女儿要是有个好歹我非剥了你的皮!” 说完她张牙舞爪地挣开了宁夫人。 两人拉扯间,一个不防还碰到了旁边的小案。 “哐嚓”一声脆响,青釉弦纹瓶砸了个粉碎。 萧母看也不看,踩着碎瓷片就朝苏玉窈扑去,挥起手臂就要打。 可下一秒,她眼睛一掠,当即愣在了原地。 第23章 我喜欢你 血,竟然止住了! 萧母有些怔愣,屋里瞬间陷入了微妙的安静。 “拿纸笔来,写药方。”苏玉窈头也不抬地说道。 宁夫人也好似刚反应过来,速速让人拿来了纸笔。 苏玉窈从容不迫,一面继续施针,一面念出药方:“大熟地一两,白术一两,黄耆三钱,当归五钱,黑姜二钱,人参三钱。” 记下了药方,宁夫人立刻差人前去配药。 苏玉窈又是几针下去,萧晚晴的呼吸平缓了许多,抽搐的症状也有所减轻。 此时的萧母站在一侧,方才因焦急而略显狰狞的神情缓和下来,看向苏玉窈的目光也染了几分惊异。 这女娃,年纪轻轻竟然当真有如此高的医术? 一炷香功夫后,苏玉窈施针完毕,大夫也终于赶到,经过一番检查后,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惊了。 “姑娘这止血止的太及时了,还有这针灸之法,妙,实在是精妙,老夫佩服!敢问姑娘师从何人?” 老大夫捋着山羊胡,对苏玉窈投以极其赞许的目光。 苏玉窈一笑,没有作答。 萧母彻底松了气,正坐在床榻边拭泪,听到大夫的话,面色不由得染了几分愧疚。 她给萧晚晴掖了掖被 子,起身走到苏玉窈面前,感激道:“多谢姑娘相救,怪我有眼无珠,竟不知姑娘医术如此了得,方才多有冲撞之言,还请姑娘见谅。” 说罢,女人微躬身欲要行礼。 苏玉窈哪能受,连忙扶住了她,笑道:“萧夫人担心是人之常情,不必如此。” 宁夫人也陪着说了几句话,气氛一团和气。 待药熬好后,萧母喂萧晚晴喝下,渐渐地,萧晚晴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些许的血色。 见人已无大碍,苏玉窈交代几句准备离开。 宁夫人挽着她的手往外走,嘴里不停地道谢。 屋外已有很多人在等待,除了宁家和萧家的亲眷,苏青霄他们也来了。 荣国公正在对苏青霄道谢,“今日真是多亏了令嫒,丞相教女有方啊。” 苏青霄游刃有余地说着谦虚之言,见苏玉窈出来,含笑点头。 殊不知刚刚他还一脸怒色。 苏青霄先前听说苏玉窈跑来救人,正在饮酒的他登时惊得酒洒了一身。 他可从没听说过苏玉窈会什么医术,只当她是在逞强添乱,几乎是满身怒气的要过来捉人。 结果刚赶到,就听闻苏玉窈已经救下了萧晚晴,整个人又惊又喜,儒雅的表情 都差点没维持住。 宁萧两家皆是千恩万谢。 贺兰昱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黑亮的星眸微眯定在苏玉窈身上,毫不掩饰打量的意味,苏玉窈并未搭理,只当没看见。 临走时,宁夫人见她衣裙上脏了,便让宁梓鸢带她去换件干净衣服再走。 宁梓鸢笑着应了,毫不见外地拉着苏玉窈就往她自己的院子走去。 接触过宁梓鸢的人都道她是目无下尘,孤高自许,这是天性使然,但她并非是那心比天高、不知好歹之人。 今日苏玉窈救了她嫂嫂,她是打心眼里感激。 也由衷地佩服! 将苏玉窈带到自己屋里,宁梓鸢毫不吝啬地拿出自己那些好看的衣裙,让她随便挑。 宁梓鸢的衣服自然是不俗,什么撒花洋绉裙,浮光锦百褶裙,成堆的摞在一起,好看又精致。 苏玉窈随便选了件换上。 待她换好后,宁梓鸢又从头到脚的,将她夸了一遍,“先前听我娘总是夸你,今日我算是亲眼见识到你的厉害了,长得漂亮又会医术,你简直就是我们女子的榜样!” 宁梓鸢眼睛亮亮的,满是钦慕之色,脸上早就不见之前高傲冰冷的模样。 对于她突然的亲近, 苏玉窈还有些不适应,客气地笑道:“宁小姐过奖了。” “叫宁小姐太生分了,你叫我梓鸢吧,之前咱们都没怎么说过话,以后多多来往。”说着她摸了摸手腕。 她双手戴着一对上好的白玉镯子,她摘下一枚,拉着苏玉窈的手戴上。 苏玉窈讶异推脱。 宁梓鸢硬要给她戴上,大方地露出笑脸,牵着她的手说道:“我喜欢你,所以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这话让苏玉窈心下一暖,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道这也是一份难得的情谊,便不再推拒。 这会儿宾客都散了,苏青霄他们也准备离去,已经在宁府外边等着了。 宁梓鸢挽着苏玉窈的手,要亲自送她出门。 走到一半,下人跑来找宁梓鸢,说夫人有急事找她。 苏玉窈便让宁梓鸢只管去忙,她带着春华两人往门口去,刚穿过游廊,一转头,发现前面站着一人。 男人修长的身材靠在廊柱边上,眉目眯着,嘴角微微勾起,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散漫无状。 好巧不巧,他正好挡住了苏玉窈要走的路。 春华见状心里顿时慌了,她之前可是看见了自家小姐踩二皇子的那一幕,二皇子不会是来寻仇的 吧?! “奴婢见过二皇子。”春华恭敬一行礼,不着痕迹的挡住了苏玉窈。 苏玉窈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上一世她与贺兰昱交情不浅,她很清楚这人的秉性,虽然搞不懂他现在是要干嘛,但总归不会是寻仇的。 “民女见过殿下。”苏玉窈按规矩行礼。 贺兰昱缓缓走过来,微微扬起下巴,似笑非笑道:“苏玉窈,苏相的女儿,想不到你医术竟如此了得。” “殿下过誉。” “你救了本殿下的表嫂,本殿下合该谢谢你才是。” “殿下言重了。” 不管贺兰昱说什么,苏玉窈都一板一眼地应和。 想及上一世,二人一见面就拌嘴,现在却在这儿假模假式地客套,她忍不住扬起嘴角。 然而下一刻便听贺兰昱冷声道:“但是你刚刚直呼本殿下的名讳,还踩了我一脚!” 苏玉窈的笑意僵在嘴角,“事急从权,还请殿下恕罪。” 刚还想着贺兰昱不是记仇的人,这就来算账了,他现在如此小心眼了? “想要本殿下恕罪也可以。”贺兰昱话锋一转,微微弯腰对上苏玉窈的眼睛,墨玉般纯净无杂色的眼眸望着她,认真道:“那你就收我为徒吧!” 第24章 傻子才吃毒药 此话一出,一旁的春华倒是惊讶地“啊”了一声。 苏玉窈哑然失笑。 果然,她就说贺兰昱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这人啊,和上辈子一样爱胡来,整天想一出是一出。 她微笑道:“殿下说笑了,民女怎能当您的师父呢?” “为何不能?”贺兰昱挑着眉,好似一点没觉得不妥。 苏玉窈轻叹,耐心道:“殿下贵为皇子,我一介民女,自然不能当您的师父。” “能者为师,你既有过人之处,自然配得上我这徒弟。” 这话颇有贺兰昱张扬的特性,也很有道理,苏玉窈一时想不出拒绝的理由,有些头疼。 她现在太年轻,想给人治个病都要被质疑,要是再当皇子的师父,恐怕要被御史们的吐沫淹死不可。 无奈间,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师父。 说起来,她和师父第一次吵架,也是因为贺兰昱呢。 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现在如何,重生回来一直忙着家里那污糟事,都没来得及去拜访师父,这些天得了空,一定得去看看他! “哎哎,你考没考虑好啊?”贺兰昱见她走神,不满地在她眼前挥手。 苏玉窈看他一脸情切,无奈,只好半开玩笑 半认真道:“殿下如此诚心,民女不好再推脱,那民女今日就先教殿下一条。” “你说!” 贺兰昱勾着笑,一脸的期待。 苏玉窈清了清嗓子,眼神真挚地望着他,道:“日后,殿下切记不可乱吃东西,尤其——是毒药!” 听了这话,贺兰昱脸色登时垮了下来,觉得苏玉窈是拿他开涮,不由得有些生气。 “这还用你教?本殿下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吃毒药?” 苏玉窈挑挑眉,不置可否。 上一世,贺兰昱弄来一种少见的毒药,下到了贺兰枢的羹汤里,结果贺兰枢吃了好端端的,什么也没有发生,这愣头青便以为是毒不行,自己亲自吃了进去。 他不知,贺兰枢疑心重,离过眼的东西是绝不会再吃的,早就换了新的。 而他吃了差点一命呜呼,也就是那一次苏玉窈救了他,结交了他这个朋友。 为了避免日后他犯蠢,苏玉窈才提前提醒。 摇了摇头,不理这愣头青。时间不早了,苏青霄还在门外等着她,她不愿再跟贺兰昱耗着,转身离去。 贺兰昱不甘心地冲着她的背影喊道:“我还会去找你的!” 苏玉窈一回到家,便被苏青霄 叫了过去。 今日宴席上苏玉窈救下萧晚晴,给苏青霄长了大脸,直到离席都有人在夸她有个好女儿,别提他有多高兴了。 男人时常板着的脸,这会儿难掩喜色。 “玉窈今日不错,立了大功!给相府,给你爹我长脸了,真是爹的好孩子!” 一旁的钱春兰没有附和也没有反驳,眼神中透露着淡淡的不屑。 苏玉窈也还是老样子,垂着眼眸微笑不语,一副乖顺的模样。 苏青霄向来不喜她这个样子,但今日苏玉窈给他挣了脸面,便怎么看怎么顺眼。 他目光柔和地看向她,“说起来,爹怎么从未听你说起你还会医术的事啊?” 一说这个,钱春兰也竖起了耳朵。 苏玉窈知道早晚会有人问她这件事,所以她早有准备。 对上苏青霄探究的视线,她不疾不徐道:“前年,女儿在城外庄子住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医术高明的云游大夫,跟着他学了一年的医术。” 前年她得了一场风寒,去城外的庄子上养病,待了一年的时间,用这个搪塞刚好。 为了增加说服力,她还补充道:“您也知道,女儿自小就不爱出门,平时在屋里最常看的就是医书古 籍,也从中学了不少。” 听了这样的解释,苏青霄“哦”了一声,表情说不上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但他并没有对苏玉窈的说辞提出质疑,笑了笑道:“挺好挺好,你性子文静又温良,治病行医倒是很适合你。” “是,爹爹。” 苏玉窈弯着嘴角,一一应下了。 然而,她心里并未有任何欣喜,不管是上一世还是现在,苏青霄最在乎的都只有他自己。 给他长脸了便好言几句,苏玉窈已经看透了。 又说了几句,苏玉窈便告退了。 苏青霄应下。 待苏玉窈离去,钱春兰提出了疑问,“相爷,玉窈那丫头说她只学了一年,可妾身听闻,她的医术比那一般的大夫都厉害,这是一年就能学成的?” 此话一出,钱春兰立刻就挨了一记眼刀。 “有什么不可能的?玉窈是我苏青霄的女儿!而且她自小就沉稳,耐得住性子,若是潜心求学,一年便成才又有何不可?” 苏青霄对钱春兰的质疑很是不满,他苏青霄的女儿,比他人优秀百倍那是自然的! 归根结底,苏玉窈今日在国公府露的这一手,是实实在在的给苏青霄长脸了,他不允许任何人 ,对苏玉窈的本事胡乱猜疑! 看出苏青霄此时对苏玉窈很是满意,钱春兰哪里还敢说苏玉窈一句不是?撇了撇嘴不说了。 苏青霄被她这么一问,反而想起一件事,“听说今日宴席上,玉娇冲撞了二皇子,怎么回事?” 钱春兰在心底把苏玉娇狠狠地骂了一通,干笑道:“都是误会。玉娇是想给二皇子行礼,谁知二皇子心情不好,一不顺心就把玉娇推倒在地。这二皇子也真是,一点不懂怜香惜玉……” “放肆!”苏青霄冷睨了她一眼,“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说皇子的不是!” 钱春兰自知失言,悻悻地闭上了嘴。 “我不管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警告你,管教好你的女儿!” 苏青霄又不傻,钱春兰的说辞和他今日在席上听到的大有出入,知道她歪曲了些许事实。 “如今她们几个也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一样胡闹!你作为母亲,也是该着意给玉娇找个好人家了。” 钱春兰不敢有二话,连声应下。 今日这场宴席,苏玉娇和苏玉窈两个女儿,在苏青霄的心里高下立见。 但钱春兰再气再恨,也只能和苏玉娇念叨。 第25章 再也不想嫁给他了 此时丢了脸的苏玉娇正窝在被子里生闷气。 今天宴席上那些女眷们看着她捂嘴窃窃私语,时不时地还低笑两声。 肯定是在议论她的丑事,看她的笑话! 她简直没脸见人了! 钱春兰回来就看见她这副不争气的样子,满是心焦,“你就是太心急,不是和你说过要慢慢来吗?先眉目传情,再借机凑上去说两句话,之后才能……” “我不听我不听!” 苏玉娇蒙着脑袋,被子里传出呜咽的哭声,“那贺兰昱就是个混蛋,谁想攀他高枝谁攀去,反正我以后再也不要看见他,也不想嫁给他了!” 看她这样,钱春兰心疼的连连叹气。 倏地,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微变。 婚配?是啊,苏青霄让她操心府上几个姑娘的婚配事宜,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苏玉窈。 既然这样,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钱春兰勾唇,眼中闪过一抹算计的精光…… 柳氏的病是早些年流产时落下的,加上这么些年心郁气结,还总是劳心伤神,虽然一直在吃药也没好利索。 不过苏玉窈已经在帮她调理身体了,眼见的气色已经 逐渐变好,人也越来越有精神了。 而对于苏玉窈会医术这件事,她一开始也是万分惊异。 苏玉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同样没有对母亲说实话,借搪塞苏青霄的那套说辞糊弄了过去。 见母亲的身子日益好转,她也可以分些心思做别的事情了。 这一日清早,她将春华叫来前去采买些东西。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吩咐,实际上是交代她去灵音寺附近打听一个人。 宣纸上是娟秀的簪花小楷,写着三个字—— 【孟文柏】 苏玉窈将纸条交给春华,“此人应该就在灵音寺附近行医,你到了再周围打听打听,找到人后先不要惊扰他,他脾气古怪,你应付不来的。” 她吩咐得仔细,春华认真记在心里,赶紧去办了。 安排好后,苏玉窈悠哉悠哉地沏了一盏茶。 可偏有人要扰她的清净。 李嬷嬷快步走了进来,“小姐,元薏带了两个丫头来了。” 元薏是钱春兰身边的一等丫鬟,刘嬷嬷因伤还下不了床,钱春兰院里的掌事就换成了元薏。 她这会儿领着两个丫鬟过来? 虽没见到人,但苏玉窈也 已经猜个七七八八,她挑了挑眉,低声和李嬷嬷吩咐了几句。 李嬷嬷眼中闪过一丝钦佩,点头应下了。 这边,元薏领着人直接进了正堂。 “谁教你的规矩,进大小姐的屋子连个通报都没有。”李嬷嬷冷言直怼道。 含香苑上下都一致认为钱春兰才是这相府的主子,也向来不把苏玉窈这个大小姐放眼里。 听见李嬷嬷的话,元薏也只是笑着朝苏玉窈虚虚地行了个礼,“我见这外头儿也没个人守着,便直接进来了。” 苏玉窈懒得和一个婢女费口舌,冷冷问道:“何事?” 元薏指了指身后的两个丫鬟,“我们主子说春棠苑人手不太够,特意拨了两个机灵的过来。” 春棠苑人的确少。 先前柳氏身边是有好些丫鬟婆子的,后来那些人见柳氏这儿日子不好过,没有油水可捞,更没有前程可奔,便纷纷求了钱春兰到别处做活了。 柳氏向来好说话,也不强留,就都随他们去了,到现在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人,前些日子又去了一个夏屏,还真是人手紧缺。 元薏指着那个圆脸圆眼睛的说:“这个叫流锦。” 又指着那个身材高挑,眉眼细长的说:“这是采怜。” “看着都不错,就是不知道做事手脚麻不麻利。”苏玉窈扫了一眼,视线在那个叫采怜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状似无意地拿着团扇轻轻摇晃。 元薏说:“都是精挑细选的,办事都是靠谱的。” 李嬷嬷皱着眉头,面露嫌弃道:“我瞧着怎么都木木讷讷的,调教起来不知要费多少功夫,这不是给人添麻烦吗?” 听她这话,是不打算收? 元薏看了一眼苏玉窈,对李嬷嬷冷笑道:“怎么是添麻烦呢?这是可夫人特意给你们拨的人,省的你们连个守门的人都没,可别不识好人心!” 即使她自以为妥帖地将那句狗咬吕洞宾给咽下去了,话音一落还是被苏玉窈一个眼神杀得噤若寒蝉。 李嬷嬷语气不善道:“夫人?什么夫人?哪家的夫人?” 这三连问让元薏气势减退几分。 自打钱春兰掌家以来,下人们出于讨好,大多都叫钱春兰夫人,但这是于理不合的。自古以来,妾室就是妾室,只有正室才能被称作夫人。 李嬷嬷怒目圆瞪,“我告诉你,这苏家 只有一个夫人,姓柳。要是连主子都分不清,趁早拿了身契滚出去!” 元薏不敢作声了。 她倒不是怕李嬷嬷,而是刚刚苏玉窈的一记眼神,竟让她后背发凉! 原先这大小姐柔弱可欺,可最近确像变了个人,前些日子刘嬷嬷就被她收拾了,现在还卧在床上下不来。 今日见她不露神色,却有股迫人的威压。 元薏莫名地不敢再造次。 “人我送到了,要怎么调教怎么安排都听大小姐的,没事什么事奴婢就先走了。” 话落,元薏逃也似的走了。 人还没走出院子,李嬷嬷就屋外朝她的背影啐了一口,“我呸!狗仗人势的东西!” 她一点也不避人,生怕元薏听不见似的。 两个丫鬟站在原地,垂着脑袋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一副等候发落的样子。 李嬷嬷撇了两人一眼,气愤道:“小姐,那钱氏肯定没安什么好心,这二人没准就是来打探消息的,保不齐就又出一个夏屏。依奴婢看,就让她们到二门做些洒扫的活计得了,也免得脏了您和夫人的眼!日后她们要是有个什么鬼主意,也打不到您和夫人的头上。” 第26章 表忠心 这话说的两个丫鬟震惊的对视了一眼。 来之前钱主子确实有吩咐过她们两个盯好春棠苑,有什么消息及时告诉她。 可这李嬷嬷如今竟当着她俩的面将此事戳穿,她就一点也不怕钱主子吗? 苏玉窈在一旁依旧悠悠地扇着扇子,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和声细语道:“不用,春棠苑缺人,就让她们到内院伺候吧。” “小姐,万万不可啊!再缺人也不能用钱氏送来的人啊。” 苏玉窈摆了摆手,“无妨。既然来了春棠苑,就是春棠苑的人了,来日方长,好好调教调教就是了。” 说罢搁下了扇子,起身回了里屋。 既然小姐都发话了,李嬷嬷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得皱起眉头带着她们往西厢的耳房去。 安顿好她们,李嬷嬷揣着手,斜着眼瞧着二人,“大小姐心肠好,好说话,我可不好糊弄!既然来了春棠苑就好好伺候着,若是有手脚不干净或是做些吃里扒外的事,夏屏的下场你们也是知道的!” 李嬷嬷语气凌厉,眯着眼带着一丝威胁。 见二人恭顺地应下,就转身离开了。 待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流锦不屑地冷哼一声,骂了起来:“这个死老婆子,大小姐都没说 什么,她在这摆什么谱?狗仗人势的东西,说几句就想唬住我?我可是钱主子身边的人!” 一旁的采怜听着她的牢骚没有吭声,只是安静地收拾东西。 自从上次宴会过后,苏青霄对春棠苑也开始上心了,吃穿用度较以往都好了许多。连带着一贯被他忽视的柳云菀也沾了光,一连几天都送了好些野山参和灵芝等等名贵补药。 但是柳云菀底子不好,虚不受补,根本吃不了那样大补之物。 苏玉窈将东西都收到库房,自己开了个补方给柳氏抓药。 她通晓医术,知道怎么物尽其用,可以使普通的药材起到最好的药效,无须去买那些名贵的药材。 下午,她熬好了补药,给柳氏端过去。 柳氏正倚在贵妃榻上看信。 她看上去心情不错,见苏玉窈端了药来,一口气就把药喝了。 “玉窈啊,前些日子我给你姨母去信,说我身子好了不少,她便想让我去江南陪陪她。他们新购置了一处别院,刚好可以让我去住一阵。”柳氏说道。 “这是好事啊,您和姨母有好些年没见了。”苏玉窈微笑,“等过一阵子,我陪您一起去。” 话虽这样说,但这动身之日恐怕是遥遥无期了。 再她还没有解决掉钱春兰之前,是断不会离开的。只是见柳氏难得的高兴,不想坏了她的心情。 “娘,这几天天气不错,不如明天我们去灵音寺上上香,祈个福吧。”苏玉窈道。 春华打听到孟文柏的确在灵音寺附近行医,她想去看看,顺路带娘亲散散心。 柳氏没有异议,“确实许久未出过门了,那就去看看吧。” 母女俩正说着话,忽然听见“嗒!”的一声! 苏玉窈立刻警惕的扭过头,“谁在外面!”连忙迅速起身走到了门口四处望了望,却没有见到任何人影,唯有脚下的台阶上躺着的一块鹅卵石。 春棠苑是一个四进的院子,从正房所在的三进院到二进院,中间有一个穿堂,那穿堂外的两边是铺了鹅卵石的。 她有些疑惑地捡起来,走进屋对上了柳氏担忧的眼神摇了摇头。 柳氏有些担忧的问:“难不成有人在偷听?” 苏玉窈不置可否,看着手上的石头若有所思。 谁会闲着没事朝主屋的门边扔石头?看上去这更像是一种提醒。 柳氏攥紧了帕子,满目的不安,“玉窈,那两个丫鬟还是尽早打发走吧。” 夏屏的事还历历在目,这又来了个流锦和 采怜,她属实不放心。 苏玉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宽慰着:“娘你放心,女儿看着她们呢,现在留着她们还有用处。” 看着女儿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她明显感觉到了苏玉窈不同以往。 变得成熟稳重,遇事也处变不惊,很有主见。 柳氏很是欣慰。 要留便留吧,相信玉窈心中自有安排的。 晚上,洗漱过后,苏玉窈独自在屋中安静地看书。 她静静地坐在窗前,泛黄的书页上散落着点点月光,心也静了不少。 正看得入迷,一道极轻的脚步声传来。 她抬头,眼眸微眯。 采怜? 她不记得有安排她做自己的贴身丫鬟,这样一声不吭地进来是不合礼数的。 采怜自知失礼,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大小姐。” 然后直身抬起头,坦当道:“奴婢今日看见流锦正房外偷听,那颗石头是奴婢扔的。” 听到这话,苏玉窈挑了挑眉,将手中的书扣在桌上。 “你和流锦不都是钱春兰派来监视春棠苑的吗,你这么揭发她,就不怕你主子怪罪?” 苏玉窈的声音不大,但眼神带着丝审视,明显不信任采怜会背叛钱春兰。 采怜挺直着背,丝毫不怯苏玉窈的 目光,“钱主子确实吩咐过我们把春棠苑的动静传给她,但是奴婢不愿这么做。” 说完,她又顿了顿,“我们不过是棋子罢了,从我们踏进春棠苑的那一刻,钱主子就已经做好了舍弃我们的准备,夏屏就是最好的例子。奴婢不过是认得清主子,择良主而侍罢了!” 看着采怜始终投在她脸上的坚定目光,苏玉窈勾了勾唇角。 她和李嬷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是想让这两个新来的丫头放松警惕。 没想到这小丫鬟倒是个懂得如何为自己打算的。 今天她看见了流锦偷听,却并没有立刻出面制止,而是扔了一块石头吓跑了流锦。 如此,既提醒了屋里头的人,也没被流锦发现自己撞破了她在偷听。这样一来即使这次表忠心后并没有得到信任,也依旧有条退路。 是个聪明人! 苏玉窈支着下巴,看着采怜意味深长的笑道:“表忠心光靠说的可不行。” 这话是愿意给她机会,采怜眼底划过一抹喜色,又迅速收敛,认真道:“奴婢明白。” “夜深了,回去歇息吧。” 采怜没有二话,躬身退下了。 看着她的背影,苏玉窈又拿起书,低头敛下了眼中的深意…… 第27章 您孙女? 灵音寺占地三百多亩,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就算不为烧香祈福而来,这也是个观赏景致的好去处,平日往来的人很多,若是赶上佛教的节日,更是门庭若市。 马车行至灵音寺山门前,苏玉窈和柳氏下车,看见不少前来烧香拜佛的人。 进了寺门,苏玉窈先陪着柳氏逛了逛,然后二人到主殿上香。 柳氏跪在佛祖面前,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嘴里念叨着:“保佑我儿玉窈平安康泰,觅得良缘……” 听到后半句,苏玉窈不由得有些无奈,她的确已是婚配的年纪了,母亲一直记挂着呢,不过她自己对婚配一事是不太上心的,重活一世,有没有好夫婿她已经不是那么在乎了。 柳氏上完香,想要去求签,“窈窈,走,娘去给你求个姻缘签。” “娘,我就不去了,这灵音寺风景极好,我想去看看。”苏玉窈推脱道。 柳氏还当她是害羞,便不强求,笑道:“那好,你去走走,别逗留太久了。” 苏玉窈应了,转身出了寺门。 灵音寺除了主要的寺院群,外围还有许多屋舍,她的师父孟文柏就在山门下的一处 小院子里。 上一世,柳氏死后,她郁郁寡欢了好一阵,后来将柳氏的牌位挪到灵音寺供奉时,恰巧遇见了孟文柏。 孟文柏看到了牌位上的字,问及她的外祖父。 她这才知道,原来孟文柏原是宫里的太医,与她的外祖父太傅柳文霍私交甚笃。 孟文柏得知她娘死了,她自己又名声受损,在家里还不受待见,便让她跟着自己学医术。 那时她心绪凄迷,无念无想,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孟文柏提出教她医术,她觉得行医也是一条归处,便满口答应,认了孟文柏为师。 孟文柏在宫里做了三十余载的太医,后来出了宫,在这灵音寺下落脚,依旧做着治病救人的老本行。 他医术高超,可见微知着,药到病除,苏玉窈跟着他学了不到三年,受益良多。 不过这老头性格有些古怪,脾气很差,所以苏玉窈总是挨骂。不过她性子软,又一心求学,从无怨言,可以说对这个师父唯命是从。 唯一的一次和孟文柏顶嘴,还是因为贺兰昱。 贺兰昱中毒,师父不愿施救,也不让她救,告诫她不要去去掺和皇家的事。她 觉得师父太过冷漠,两人吵了一架后自己出手救了贺兰昱。 就是那次,她因为救了皇子而名声大噪,一直以来救死扶伤的美谈也被世人传道,一时成了民心所向。 随后太子便对她青眼有加,她听了几句甜言蜜语,就陷入浓情蜜意不可自拔。即使师父劝她不要和太子走得太近,她也根本听不进去,最后师父一气之下离开,二人不再往来,再之后就彻底没了师父的消息。 现在想想,若是当初听了师父的劝告,她也不至于落得那般下场。 前世与师父相识相交的经历如走马灯一样在她脑中闪过,她有一种往事不可追的怅惘,又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豁然。 她满心期许,再一次来到了那个院子。 院子的木门像以前一样,时常是敞开的,以便病人上门问诊。 走近院子里,一股药草味扑面而来,随即映入眼帘的是满院各色各样的药草。 一个身形清瘦,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翻晒药草。 他年纪大了,但耳力还很好,听见动静,扭过头来。 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眉毛和胡须都染了白,然而面色红润, 看起来精神矍铄,尤其一双眼睛,蕴着经年累月的世故,明亮如镜。 一开口是低沉略有些沙哑的声音:“来看病?” 熟悉的声音穿到耳畔,苏玉窈下意识身体紧绷起来。 孟文柏是个严师,对她很严格,平时都是不苟言笑,所以她心里是有点怕师父的,哪怕隔了一世,面对师父一句质问,还是会有些紧张,她轻抿下唇,摇了摇头,“不是。” 听了她的回答,孟文柏本就不善的脸色更加恶劣,“不看病来做什么?走走走,别在这儿碍眼。” 说着,他挥挥手要撵人出去。 苏玉窈正有些不知所措,忽然来了个病人。 来人是一个中年男人,两道浓眉紧锁,显然深受病痛所扰,“孟大夫,您快给我看看吧。” 孟文柏见来了病人,便不管苏玉窈了。 他指了指一旁的小石桌,示意那个男人坐下,自己先喝了口茶。 男人自己陈述起病症,“我最近动不动就出汗,每天没干什么就累得慌,总觉得身上很重,足跟还特别疼。” 孟文柏扫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地又呷了口茶。 见他这模样,男人更急了 ,眼巴巴地看着他。 苏玉窈则嘴角微勾,她知道孟文柏这是已经看出来他的症候所在了。 曾经她跟着孟文柏行医时,孟文柏为了考她,往往在听了病人的叙述后,自己不吭声,等着苏玉窈说出病因。 她心头一动,走到男人身侧,问道:“是否还有胸闷气短,头部昏沉症状?” 此话一出,刚要放下茶盏的孟文柏眸光一闪,抬起眼皮悄咪咪打量起这个小姑娘。 男人看了苏玉窈一眼,摸着后脑勺想了想,睁大眼睛,“还真是。” 苏玉窈微笑,她看那人颈部有些浮肿,再结合他陈述的那些症状,心里便有了答案,“你这是患了风水症。” “那该如何是好?” 苏玉窈顿了顿,眼神有意无意地掠过孟文柏,“可以服用防己黄芪汤方。防己一两、甘草半两、白术七钱半、黄芪一两一分、生姜四片,大枣一枚,水盏半,煎八分,去滓,温服。此方可用于卫气不固,外受风邪而致的风水症。” 男人看着她,嘴巴微张,点了点头,又扭过脸来看着孟文柏笑道:“孟大夫,这是你孙女吧?真厉害,得了你的真传。” 第28章 总是来得那么及时 孟文柏倒没有急着反驳苏玉窈不是他孙女。 他的嘴角天生向下,这会儿却有些微微上扬,仿佛是勾起一抹笑,只是那点笑意不及眼底,看向苏玉窈的眼神晦暗不明。 待给男人抓完药后,苏玉窈并没有立刻离去,站在一旁看着孟文柏有些不知所措。 “你这丫头从哪儿冒出来的,来抢我老头子饭碗的?”孟文柏又坐到小石桌前。 “不敢。”苏玉窈福了福身子,一双眼睛明亮清澈,望着孟文柏,“小女略通医术,听闻老先生医术不凡,特此前来拜访请教。” 这是苏玉窈刚刚想好的说辞,孟文柏听后却是一声冷笑,“略通医术?你这何止是略通?既然丫头你说话有所保留,不能坦诚相待,还是赶紧离开吧。” 苏玉窈无措地眨眨眼睛,她也不知道自己来干嘛。 上辈子因为她的识人不清、一意孤行,师徒俩不欢而散,她心里有些愧疚。 如今再见到师父,她只想确定他老人家是否安好。 如今被下了逐客令,她很是无奈,只好道:“小女是柳文霍柳太傅的外孙女。” 闻言,孟文柏神色微顿,目光停在虚空中,显然陷入回忆了。 良久,他回神,凝眸望着苏玉 窈,“你是柳文霍的孙女,你娘是叫柳云——” “云菀。”苏玉窈接话道,“听说您是我外祖父的故交,又擅长医术,所以今日小女特来拜访。” 提及柳文霍,孟文柏的脸色略有缓和,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悲怆,“你外祖父……” 他开了个话头,却没继续说,只摇了摇头,又看向眼前的小姑娘。 虽然他没有表露出来,但他其实对苏玉窈很惊喜。刚刚她小露的一手,着实让他眼前一亮。 这孩子竟然是故人的后代,年纪轻轻,对医术如此精通,是个可造之材。 他又问了几句话,苏玉窈一一作答,气氛还算融洽。 忽然,天上白光一闪,接着就是一道惊雷。 要下雨了。 苏玉窈赶紧帮孟文柏将院子里的草药收进屋里。 天上乌云密布,预示着马上就要有大雨降临,苏玉窈不能久待。确定了师父过的好,她也就放心不少,便忙辞了孟文柏,往灵音寺去。 她小跑着出了孟文柏的院子,没跑几步,见不远处的树林里闪过一个人影,心中有些不安。 忽然想起上一世师父最后不见踪影,到底是故意躲着她,还是因为突逢变故?刚刚那个人难道是暗中盯着师父 吗? 不容多想,豆大的雨滴砸了下来,她只好先搁下思绪,用袖子遮着头顶往寺庙跑去。 雨下得突然,苏玉窈和春华出来也没带伞,疾走在雨中,两人只能用手堪堪遮住头,挡去点雨水,模样有些狼狈。 往寺庙去,要走好长一段台阶,望着天梯一般看不见尽头的台阶,苏玉窈欲哭无泪,提溜着裙摆抬脚往上走。 忽然,一个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头上的雨也停了。 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袭湖蓝色绸衫,下摆溅了雨水,点点雨渍洇开,像一朵朵蝶豆花。 她的目光上移,看到是那张温暖和煦如阳春三月的笑脸。 “九叔。”她的声音透着惊喜,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九叔总是来得那么及时。 苏明珩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擎伞为苏玉窈挡住风雨,笑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陪母亲来上香。”苏玉窈整个人钻到伞下,又小心着不靠那么近,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苏明珩从怀中掏出一个帕子递给她,又把伞向她那边微微倾斜了一点,“那边有个亭子,先去避一避吧。” “好。”她拿着帕子擦脸,闻到那帕子上清香的气味,心情好了一些。 通往寺庙的路上修了几个亭子,供行人歇脚。 苏玉窈和苏明珩到亭子避雨,春华撑着苏明珩的伞回去取伞。 雨势渐大,望着天上阴云,苏玉窈满面愁容。 她看向苏明珩,见他右肩湿了一块,有些不好意思。 发现苏明珩独自一人,身边并无其他侍卫,感到奇怪,“九叔怎么会在这儿?” 苏明珩漫不经心地回道:“这景色不错,我来看看。” 苏玉窈轻轻“哦”了一声,没继续追问常跟在他身边的临风为何不在。 她此刻还在惦念刚才看见的那一闪而过的人影,暂时没有对雨闲谈的欲望。 而苏明珩也很安静,望着雨幕,默不作声。 两人陷入沉默,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良久,还是苏明珩先打破沉默,他温声道:“听说你前几日救了宁家的少夫人,出了好大一个风头。” 后半句的语气带了点调侃的意味。 苏玉窈望向他,果然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她知道苏明珩是在逗他,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点点头。 “没想到玉窈还有这本事,看来以后光宗耀祖的任务,就指望玉窈了。” 说完,苏明珩笑着拍了拍苏玉窈的肩。 看他一脸 玩味的表情,苏玉窈心下一哂。 有未来的摄政王在,光宗耀祖哪用得着她? 你苏九才是真的深藏不露。 她面上还是恬静乖巧的模样,对苏明珩微微一笑,“以后等侄女出息了,一定好好孝敬九叔,给您养老送终。” “有侄女这句话,我就可以放心了。”苏明珩眉眼弯弯,摸了摸下颌,“只是侄女什么时候还我钱呢?那可是九叔的棺材本。” 说罢,他把脸凑到苏玉窈面前,漂亮的眉头轻皱,眼尾故意下垂,黑幽幽的眸子里含着愁苦。 这张秀雅绝伦的脸做出可怜的表情也是那么好看。 不知是因为被催债还是害羞,苏玉窈耳根慢慢浮上一片红晕。 她移开眼睛,“我会尽快还你的!” 苏明珩轻笑一声,不逗她了。 正好春华取了伞回来,苏玉窈便告别苏明珩离去。 亭子后面的一片竹林里,闪出一个身影。 临风走到苏明珩身边,沉声道:“属下探查过了,那个大夫的确是孟文柏。只是不知道大小姐今日为何会去他那儿。” 遥望着雨幕中少女的背影,苏明珩微微眯起眸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个侄女不简单,仿佛隐藏着什么秘密。 第29章 钱氏的小伎俩 雨越下越大,眼看着今天是回不去了,柳氏便让人去安排留宿。 寺里有一些是专门供香客留宿的客院,她们只得先在寺里住一晚,明日再回去。 苏玉窈回来的时候,外衣已经湿了大半,趁她去换衣服的功夫,柳氏已经让人煮好了姜汤。 “都让你早点回来了,怎么玩了这么久?看看,正赶上下雨。”柳氏的语气中嗔怪里透露着担忧。 苏玉窈捧着姜汤,露出小脸莞尔一笑,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将孟文柏的事情和盘托出。 将剩下的姜汤一饮而尽,苏玉窈放下汤碗,“娘,你记不记得外祖父曾经有一位故交,乃是宫中太医,叫孟文柏。” “孟文柏……孟太医!”柳氏想起了这个人,又问道:“记得的,怎么了?” 苏玉窈斟酌道着,“我今天遇到他了,他就在这灵音寺附近行医。” “是吗,那有空得去拜访一下。”柳氏微笑,又有些疑惑道:“不过你怎么会知道孟太医?” 柳太傅在苏玉窈出生前就去世了,苏玉窈都没见过这个外祖,又怎么会知道外祖的朋友? “我之前在翻看外祖的手记,里面提到了孟太医,刚刚在寺庙下游玩的时候,听说有位叫孟文柏的大夫,我想可能就是他,便去前去拜访了,见了之后 发现的确是外祖的那位故友。”苏玉窈眼神移到一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这段虽然是她瞎编的,不过无伤大雅。 柳氏听后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她和那位孟太医不熟。 苏玉窈是想着以后要和师父多来往,那肯定是瞒不住母亲的,干脆把今日与孟文柏相见的事情说了,但她隐去了后来遇到苏明珩那一茬儿。母亲对苏明珩没有什么好感,虽不知是什么缘由,但她还是少提为好。 “对了,娘今天去给你求姻缘签,求了个上上签。”柳氏拉着苏玉窈的手,脸上难掩喜色,“签文是君子有援勤之桃,淑女无投梭之拒。说你一定可以觅得良人。” 苏玉窈笑笑不说话。 柳氏并没有察觉到女儿对婚姻一事不感兴趣,也并不知道她女儿早就断了情念,早已做好了孤独终老的打算。 摩挲着苏玉窈的手指,她语重心长道:“娘这辈子没有什么别的念想,只盼着能给你找个好人家,日后,娘也能安心了。” 说着,她伸手拢了拢苏玉窈耳后的头发,脸上流露出爱怜的神情。 苏玉窈靠着柳氏肩膀的头依赖的蹭了蹭。 她理解母亲的用心良苦,可惜,恐怕要事与愿违了。 雨下到后半夜才停,母女二人一大早便动身回府 。 一场雨过后,山林里都是潮湿的气息,混杂着泥土和树木的气味,天空一片澄澈,阳光大好。 二人回到府里,已经是快用午饭的时辰了。 苏玉窈心情不错,搀着柳氏的手撒娇说要吃她亲手做的三脆羹。 不想母女俩还没回到春棠苑,便被请去见客了。 “是谁来了?”苏玉窈问道。 府内的下人在前边引路,侧过脸笑道:“是刘太尉家的夫人。” 苏玉窈有些疑惑。 本以为是什么亲戚,特来请去她们母女,可这刘夫人和她们家非亲非故,怎么突然登门了? 一个不好的念头在心里浮现…… 显然柳氏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看了一眼苏玉窈,露出忧色。 她求的姻缘不会说得就是刘家吧? 待母女二人来到前院正厅,见苏青霄和钱氏都在,客位上坐着一个衣着华丽,有些富态的妇人。 “这是刘夫人。”苏青霄指了指那位贵妇人。 苏玉窈上前行了一礼,“见过刘夫人。” 自打苏玉窈进来,这位刘夫人的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都快把她盯穿了。 这也让她更加确定了刘夫人的来意。 “不愧是苏家的女儿,长得花容月貌,这周身的气派不知要胜过多少人。”刘夫人满面带笑,先把人夸了一 番。 又开口问道:“如今年方几何?” 苏玉窈礼貌微笑回答:“小女今年十七。” 见刘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钱氏赶紧搭话:“玉窈和三公子年纪正相仿呢。” 果然,苏玉窈心知这钱氏又开始耍手段了。 刘夫人笑道:“正是呢,我家习俊今年刚好十八,也是该婚配的年纪了。” 说罢,刘夫人喝了口茶,目光还在打量苏玉窈,似是对她很满意。 苏玉窈垂着眼睛权当没看见,将眼底那点揶揄神色隐藏得很好。 这刘家三公子在京中可谓是“臭名昭着”,不是昨个打了这家的公子,就是今个调戏了那家的姑娘,满京城无人不知。 不过因他爹是太尉,家里有些权势,确实还是有不少人家想和他们攀亲的。 钱氏适时地问道:“刘小公子可定亲了?” “还没呢。”刘夫人放下茶盏,眉毛骄傲地一挑,“你也知道,咱们这样的人家,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一般的姑娘我看不上,不过你家这姑娘我倒是很喜欢。” 这话好像就是在说,能被她看上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苏玉窈面上神色不动分毫,心里却冷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刘家是什么不得了的人家,刘习俊又是什么好东西。 钱氏积极得很,自作主张 地安排起来:“那不如就找个日子,让两个孩子相见相见?” “不必了。”一旁沉默的柳氏突然出声,打破了方才和气的氛围。 钱氏脸上的笑僵住了。 主位上的苏青霄也有些意外地看向柳氏。 他倒是很相中这刘家,听到钱氏说刘家有意结亲时,他还高兴了一阵。 虽然这刘习俊生性风流,纨绔了些,但他觉得不足为虑,男人成家后会收收性子的。 只是这柳氏,似是不太中意。 刘夫人的表情也有些不悦,她干笑两声,“夫人这是何意?” 柳氏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嘴角挂着冷淡的笑意。 要将女儿托付给那样的人,她一百个不愿意。 “太尉的儿子自然是人中龙凤,只是……我家女儿怕生,怕是配不上您家公子。” 这刘夫人是个精明人,听出了这推脱之言的敷衍,她斜了一眼柳氏,并未将柳氏放在眼里。 她望向钱氏,见她笑得一脸和善,“咱们两家可是门当户对,哪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若是能结亲,自是美事一桩。” 苏玉窈忍不住了,一脸假笑地望向她,“那姨娘何不把二妹妹三妹妹叫来,与刘三公子相看?这么好的事,也该想着点妹妹们,免得人家说我这个大姐把什么便宜都占了。” 第30章 养了个外室 这话明显的不给刘夫人面子,她顿觉脸上有些挂不住。来之前是钱氏说一定会说成这门亲事的,如今来了却让她热脸贴冷屁股,饶是再体面的人,这会儿脸色也垮了。 她拿眼角瞥了钱氏一眼,表情很不好。 钱氏有些难堪,瞪着苏玉窈。 这死丫头怎么说话呢,得罪了刘夫人怎么办? 她看向苏青霄,想让他帮忙说两句。 只见他皱着眉头,轻咳了一声开口道:“玉窈,你是家中长女,年纪也不小了,正是议亲的时候。刘夫人既然对你青眼有加,你何不见见刘公子?说不定能修成一段难得的缘分。” 苏玉窈却不给面子,直接说道:“父亲,我听说刘三公子有不少风流韵事,早就不知道留情几处了,恐怕没工夫跟我修缘分。” 这话听得刘夫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自然知道儿子那些风月事,但被苏玉窈当面提及,心中很是气恼。 再看到苏玉窈端起茶盏,明显是要送客的意思,她更是怒火窜了上来。 不再多言,她冷哼一声,“家里还有事,我先告辞了。” 说罢,转身就走。 钱氏连忙追了出去。 苏玉窈和柳氏坐着没动,全然不理。 之后的日子里, 苏玉窈好容易得了闲空,到书房里翻找书籍。 她外祖柳太傅生前两袖清风,没什么家财,倒是留下许多藏书,有不少是难寻的孤本,所幸那次晴云阁着火只烧了后院的几间正房,这些书都放在西厢,没有被殃及。 她记得有几本是医书古籍,想找出来看看,下次去见孟文柏的时候可以给他。 正翻找着,偶然发现一堆杂乱的书卷中夹着一幅画。 她打开一看,是一幅烟云春柳图。 用色简单,有几处线条还很潦草,应该是随便画着玩的,也没有署名。 只是一幅普通的画作,并无特别之处,但苏玉窈瞧着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在那里见过。 她眉头微蹙,正思考时,听得身边的春华喝了一声:“你做什么?” 门口的流锦被她一嗓子吓得身体一震,不快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看向苏玉窈,笑得一脸谄媚,“大小姐,我来给您送茶。” 苏玉窈将手中的画慢慢合上。 “怎么是你?小檀呢?” 春华走到流锦面前,挡住了她向屋里偷瞄的视线。 流锦有些愤恨,端着托盘的手紧了紧,理直气壮地说:“小檀说她有点累,让我来替她。” “少胡扯了!小檀 最是勤快了,怎么可能让人替她?别在这假惺惺的了,谁不知道你来我们春棠苑是干嘛的!”春华是个火爆脾气,一点也没惯着她,直接呛声。 流锦咬咬牙,“我来当然是为了伺候大小姐的。” “有你这么伺候的吗?你刚刚躲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分明是没安好心!”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大小姐我真的没有。” “别装相了,你当谁是傻子呢?” “好了。”苏玉窈温声止住她们,看了眼流锦,“把茶端过来。” 得了吩咐,流锦得意地斜了一眼春华,走过去给苏玉窈倒茶。 苏玉窈喝了一口,赞了一句道:“这茶沏得不错。” 听了她的夸奖,流锦嘴角上扬。 苏玉窈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流锦,你来春棠苑这么久了,可还习惯?” “习惯,小姐宽以待人,其他姐姐们也都好相处。”流锦笑道。 听了后半句,春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苏玉窈笑着说道:“春棠苑清闲,平时没什么事,你们各司其职就好。不过春华她们其他事做得好,绣的东西却都是不成样子,听说你绣工不错,你一会儿到我屋子里挑几个花样子,给我绣几个帕子荷包。” 主 子布置了特殊任务,流锦心里很是高兴,干脆地应下了。 走之前挑衅地看了春华一眼,把春华气得咬牙切齿。 待她退下,春华不满道:“小姐,刚刚流锦鬼鬼祟祟地躲在书房外偷看。她来这几天,还总是欺负人,小檀她们几个都对她颇有不满。活干得不怎样,听墙角倒是很在行,心思全用在歪门邪道上了。” 苏玉窈轻笑,冲她眨眨眼,安抚道:“好啦春华,小姐我有分寸的。” 这时,门房来通报说宁梓鸢登门,她忙让人去请。 之前宁梓鸢说要和苏玉窈交朋友,并不是随便说说的客套话,后来宁梓鸢经常主动邀约,拉着苏玉窈出去玩,两个人更是亲近了不少。 不多时,宁梓鸢被请了过来,不过看她脚步匆匆,脸色也不太好,像是有什么事。 “来得突然,我都没备什么好东西。”苏玉窈拉着她的手坐下,先寒暄一番,“家中一切都好?你大嫂近日身子怎么样了?” “都好都好。”宁梓鸢喝了口茶,她今日可不是来唠家常的。 搁下茶盏,她神色严肃看着苏玉窈,“听说你要嫁给那个刘习俊?” 话音一落,苏玉窈掀茶盖的手一顿,一旁的春华是个急性子 ,惊声道:“没影儿的事!” 苏玉窈心里已有了猜想,那日与刘夫人不欢而散,却并未打消钱氏的小算盘。她那么积极地追出去,想必和这刘夫人私下已经商量好了,这传言八成也是他们让人散播的,明显是想逼她就范啊。 宁梓鸢见这情形,便知道那是谣言了,心里为苏玉窈感到不平,皱眉道:“京里都传开了,我是听郭家二小姐说的,而她是昨个去参加雅集听你二妹妹说的。” 苏玉娇说的? 难怪她前些日子在宁家丢了那么大的脸,都没拦住她这些天往外跑,原来是干这勾当去了。 苏玉窈冷笑,这就是他们苏家人,一个个的都不安分着呢。 这话她不好跟宁梓鸢说,毕竟是自家的丑事。 可见苏玉窈不说话,宁梓鸢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心里那叫一个着急,“你可千万不能嫁给那个刘习俊,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今日前来也是得了宁夫人的嘱咐,一定要让苏玉窈知道那刘家的真面目。 这会儿颇有御史台摘奸发伏的气势,“那刘习俊一向不务正业,最喜骄奢淫逸,脾气差,动辄打骂下人,仗着家中权势欺男霸女!这些都罢了,你可知他还养了个外室?” 第31章 摄政王的唯一女使 苏玉窈挑挑眉,这事还真没听说过。 她向来不喜与那些小姐贵妇们打交道,也不怎么听八卦,难免消息闭塞。 这与刘家结亲一事她根本没当回事儿,也懒得让人去打听,宁梓鸢倒是知道的仔细。 不过说起这外室……她还真动了好奇心,一副八卦的表情洗耳恭听。 宁梓鸢摇摇头,娓娓道来:“听说那女子原是刘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这刘习俊天生好色,窝边草也吃,两个人就勾搭上了。后来刘夫人知道这事气得直接将那丫鬟发卖了,但是没想到刘习俊偷偷找人将她买了来,一直养在外头,直到那女子怀了孕。” 听到这儿,苏玉窈便已经猜到后续的发展了,扯了扯嘴角,没说话继续听着。 “刘习俊知道她怀了孩子就想娶她,回去把这事跟刘夫人说了。刘夫人找了大夫去看,确实怀了胎,还是个男胎!刘家老大老二虽都已成亲,但至今还没生下长孙,刘夫人一听说那女子怀的是个男胎,纵使再气也不忍心不让她进门。可是这女子终归不能当正妻,便想法 子先娶正妻,再迎那女子进门。” 宁梓鸢一口气说完,瞥了苏玉窈一眼,“这下你明白了吧?” 听了这一耳朵八卦,苏玉窈真觉得好笑。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难怪钱氏削尖了脑门的想促成这门亲事,这是要把她往火坑推啊。 她漫不经心地撇着茶沫子,点点头道:“我当然不会嫁给他的。” 宁梓鸢满眼的操心,“那也不能任由谣言散播啊,这日子长了,假的都说成真的了。更何况,这话还是从你二妹妹那传出来的,几乎没人不信的。” 一提起苏玉娇,宁梓鸢便面露鄙夷之色。 “你那个二妹妹……”她顿了顿,想到不好在苏玉窈面前大肆说其妹妹的坏话,就斟酌了下措辞,“她是你妹妹,我也不好说什么。但说实在的,你那二妹妹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可千万小心着点。” 宁梓鸢也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小姐,她们耍的什么心眼她清清楚楚,以她耿直的性子便是有话直说了。 苏玉娇的无耻,苏玉窈比任何人都深有体会。只是 听了宁梓鸢这般推心置腹的告诫,脸上也都是真心实意的担忧,她心里忽的生出一股暖意。 原本有了上一世的经历,她最忌交浅言深,但她也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宁梓鸢的真诚,她突然觉得重活一世,除去复仇外竟有了别的意义。 如今的宁梓鸢还对苏玉窈了解不深,怕她性子软容易吃亏,便问道:“你打算怎么办?要是不方便解决的话我可以帮你。” 苏玉窈温和一笑,“你放心吧,我自有安排的,你就别趟这趟浑水了。” 说罢,苏玉窈俏皮地挤了一下左眼。 见她这一脸轻松的神色,宁梓鸢也算是放下心来。 两人虽然性子迥然不同,却很能聊到一块儿。从城东的点心铺聊到端午节的龙舟赛,再说起下月的宫宴。 聊到这宁梓鸢瞬间提起了兴趣,杏眼睁得圆圆的,“下月千秋节,皇上在宫中设宴,你去不去?” 语气虽然是在询问,但眼神中明显透露着期待。 她知道苏玉窈不爱扎堆凑热闹,但她还是想邀请她,想和她一起去。 “去。”苏 玉窈没犹豫,点头回应。 千秋节是皇帝的寿辰,每逢这一日,皇宫会举行盛大宴会,与文武百官、百姓同乐。 她们这些官眷也在受邀之列,苏玉窈上一世没去过,这回倒是起了兴,原因无他,她要见见贺兰枢。 宁梓鸢听她要去,很是高兴,已经开始琢磨那天要穿什么衣裳了。 两人又闲扯一会儿,宁梓鸢便告辞了。 送走宁梓鸢后,苏玉窈叫来春华。 她取了笔墨,低头在纸上写了些什么,然后边写边吩咐道:“去找一趟刘习俊那个外室,想法子让那人去刘家闹一闹,给他们也添点堵。” “好主意啊小姐!”春华拍拍手,已经跃跃欲试了,“就不信他们不要脸面,等他们自顾不暇了,自然没工夫造谣。小姐放心,春华定将此事办妥!” 纸上工整地写着一行字,是那个外室的名字和现今的住处,宁梓鸢消息灵通,连人家的住处都打听的清清楚楚,一字不落的全都告诉了苏玉窈。 吹干折好,苏玉窈刚要将纸条交到春华手里,正看见在庭院里扫地 的采怜,忽而心头一动。 她对春华道:“这件事交给采怜去做吧。” 春华是一百个不愿意,“小姐,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让她去呢?她和流锦可都是钱姨娘派来的。这几日那个流锦愈发猖狂了,成天欺负其他丫鬟,您是不知道……” 春华对流锦怨念颇深,一说起来便收不住了。 苏玉窈笑着看她,“可你说的都是流锦的不是,这采怜可有半分不妥?” “那倒没有……”春华嘟囔道,她不信钱氏派来的人能没有猫腻,“她整日沉默寡言的,想必做事是不机灵的。” 苏玉窈没听春华的“谏言”,笑道:“就让她去吧。” 春华无奈,只好闷闷地应了。 苏玉窈眼睛含笑,她知道春华一直都是忠心的,只是春华不知道的是,上辈子采怜可是苏明珩的贴身女使,即使后来苏明珩身居摄政王之位,采怜也依旧是他身边唯一的女使。 能跟在苏明珩身边,一定是个堪用的。 只是她重活一世,很多事情都被改变了,也致使了一些预料之外的物换人非。 第32章 玉窈不能嫁给他 上一世,晴云阁没有起火,夏屏也没有被揪出来,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夏屏。兴许那时她已经孤立无援,不足以让钱氏忌惮,所以也没有派采怜和流锦到她的身边。 正是因为这一世采怜的去向不同,让苏玉窈心生隐忧。 她到底是谁的人? 如果她是钱氏的人,那她上一世去了苏明珩那里也是被钱氏派过去的。是后来弃暗投明才跟了苏明珩? 还是她本就是苏明珩安插在钱氏的眼线,只不过阴差阳错地又被钱氏派了回去? 这其中有太多可能,苏玉窈猜不透,毕竟无论是钱氏还是苏明珩,都不是什么心思简单之人。 用人总要摸清底细才好,所以—— “春华,你去帮我办另一件事。”苏玉窈对春华道,“去查查采怜的来路,怎么进的府,之前在哪个院伺候过,查仔细些。” 听这意思是要细查采怜,这正合了春华的意,她连声应下又问道:“那流锦呢,也要查吗?” 苏玉窈笑了一下,摇头道:“她就不必查了,那丫头脑子蠢笨,除了阳奉阴违没别的手段, 没必要在她身上费心思。” “那小姐为何不找个由头,尽早把她赶出去?”春华实在是讨厌流锦,巴不得赶紧把她撵走。 “不着急,蠢人自有蠢人的妙用。”苏玉窈悠悠说道,笑得一脸深意。 入夏后,天气渐热。 苏玉窈想做一些消暑的小食,听说西苑的荷花池里结了一些莲蓬,苏玉窈便带着春华几个去采莲。 本不必她亲自去的,但听说春华她们找了一叶小舟,便也起了玩心,也要跟着去。 苏家的宅子是苏老太爷在世时,先帝御赐的,占地不小。苏青霄喜欢排面,所以他当家后,又把这府上重新修葺了一番。尤其是西苑,其中亭台水榭,假山怪石应有尽有,气派又不失雅致。 园中有一处莲湖,其中种了些荷花,苏玉窈正要去那儿采莲。 到了莲池,她用襻膊挽起袖子,刚要上船,却见湖心亭里有人影。 她远远望去,见两个人对坐着,正在弈棋。 那个一袭墨色直裰的是苏青霄,他对面那个身着月白广袖袍的则是苏明珩。 这倒是少见,在苏玉窈的 印象中,这二人虽是兄弟,但关系并不亲近,平日也很少见他们二人在一处。 如果因为是远亲,两人不亲密也说得过去,不过苏玉窈觉得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并不是关系的亲疏,而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苏青霄在她眼里是一个自视甚高,最好浮名虚誉的人,这样一个人却在苏明珩面前气势弱了一大截。 就像现在,苏青霄手执一枚棋子却迟迟不落,低着头冥思苦想,哪怕不用看棋盘也知道他已经落于下乘。 而对面的苏明珩手持一把折扇悠然自若地扇着。 此刻刚过酉时,日头就快沉了,一层昏黄泛红的薄暮之色映在他月白的衣衫上,七分明丽,三分清冷,十足的清雅绝尘。 苏玉窈恍恍惚惚地想,也许有些人的高贵典雅是从骨子里流出来的,不需刻意雕琢,浑然天成。 她看得有些出了神,不知何时苏明珩已经看了过来。二人遥遥对望之际,她连忙收回眼神,像干了什么坏事被抓包一样,朝着那边的方向行了一礼。 苏明珩笑了一下,苏青霄抬头看了他一眼,便无暇 顾及,所有心思都在棋盘上,专注于下棋。 其实无论下在哪里,他都必输无疑,败局已定,所以苏明珩一点也不在意,悠闲地扇着折扇,远远地望着荷花池中那个少女。 苏玉窈正乘着小舟采莲蓬,她今日穿了件浅粉色撒花烟罗衫,衣袖用襻膊挽起来,露出两截白皙纤细的手臂,捧着翠绿的莲蓬浅浅地笑。 荷叶交错间,忽而闪出一抹粉色,错把那少女身影当成荷花,再细看时,又真觉得那是朵出水芙蓉了。 苏青霄还在盯着棋盘深思,苏明珩望着远处忽然开口道:“玉窈不能嫁给刘习俊。” 听见这话,苏青霄顿时抬起了头,脸上划过一抹讶异神色,对于苏明珩会提及苏玉窈的婚事,这让他感到很意外,苏明珩可是从来不管苏家家事的。 莫非……是有其他的考量?他手里那枚棋子还没搁下,看着苏明珩问道:“为何?” 苏明珩无言地挥了挥扇子,身后的临风过来,呈上几张纸,放到了苏青霄面前。 拿起那几张纸一一看过后,苏青霄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纸上陈列的是刘习俊曾经做过的一桩桩一件件“名事”。 前年在家里打死两个小厮,又抢了一个六品官的庶女,毁了人家的清白却不负责,逼得人家上吊自杀。 去年在军营里狎妓,甚至拿活人当靶子练射箭,死伤十余人……这一桩桩一件件看得苏青霄眉头紧锁,对比下来,开头写的他养了个外室的事都不足挂齿了! 他只听说刘习俊被刘家宠坏,混账了些,不成想这刘习俊竟恶劣至此,这般的伤天害理,草菅人命! 如果不是苏明珩有些手段,将这些查清楚,他这当爹的还想把女儿嫁给这种人,实在是让人有些无地自容。 看着苏明珩平淡的脸色,他讪讪地笑着为自己找补道:“我想着与刘家结亲的话,对咱们有不少好处,没想到这刘习俊如此卑劣……” “啪”的一声,苏明珩将折扇打在手心合了起来,面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 “我要做的事,不需要用女子的婚姻做牺牲。” 他站起身,语气有些不虞:“这局你输了,改日再下吧。” 说罢,转身离去。 第33章 那方面早就不行了 京中最近有一件趣事,刘太尉的幼子刘习俊在外头养了个外室,那女子身怀六甲跑到刘家大门口,高喊恳请刘家人不要杀她,放过她腹中的孩子,无论刘家人怎么劝,她都不肯走,也不肯进去,就在大门口又哭又闹。 刘家人恨得牙痒痒,却不能把她怎么样,毕竟这事弄得人尽皆知,全京城的人都盯着刘家,他们就是真想处置了那女子,也不好动手了,这可把刘家人愁坏了。 京中也渐渐传出刘家求娶苏家大小姐的真实目的,都纷纷为苏家大小姐感到不值。 后来又不知道是何人在宣扬刘习俊的丑闻,什么强抢民女、军营狎妓,各种令人不齿之事被一一揭露,传得到处都是,刘习俊一时臭名昭着。 苏玉窈知道采怜将事情办妥后,心里很满意。 另一边春华也仔细查过了采怜的底细,是几年前被府上的大管事买进府里的,之后就一直在含香苑伺候,没有问题。 这之后苏玉窈又单独找采怜问过话,问她是怎么跟 那外室说的。 采怜一脸坦然,说她告诉那女子,刘习俊纵欲过度,那方面早就不行了。她能怀上孩子实属难得,而她肚子里的可能就是刘习俊此生唯一的孩子了,所以刘家很重视。 可是又怕这孩子出身不好,就打算去母留子。等给刘习俊娶了正妻,就把这孩子抱回刘家说是正妻所生,而她将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那女子听完果真又惊又怕,谁不想活命呢? 采怜便劝她去刘家大闹一场,这样一来,她就暴露在了很多人的面前,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刘家就不敢轻易杀她了。 没想到采怜看起来不善言辞,头脑却很灵光,苏玉窈听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见苏玉窈没言声,采怜担心是自己做得不好,又补充说她对那女子谎称自己是被刘习俊辜负过的一个舞姬,是因为同情才特意前去提醒的,女子没有起疑心,而且她去的时候易了容,回来的时候还故意在街上绕了几圈,一定不会被人发现的。 这下真的是 苏玉窈都挑不出毛病了,不愧能得苏明珩重用。 如此一来,想必刘家也该对这门亲事死心了。 千秋节这天,皇上在宫中大摆宴席,宴请百官。 官员们可携带官眷入宫赴宴。柳氏身体不好,也不爱热闹,便没有去。钱氏倒是想去,可她毕竟是一个妾室,不适合参加。而苏玉芙自知去了只是当两人的陪衬,便推脱说自己身子不好也没有去。 所以最后苏青霄带着赴宴的只有苏玉窈和苏玉娇。 今日的苏玉娇精心打扮了一番,身上穿着绣金牡丹纹亮缎滚边褙子,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脸上妆容精致。 她本就生得好看,再有光鲜亮丽的衣装加持,站在人群里很是抢眼,一出现,立即吸引了不少男子的目光。 而相较于她的艳丽夺目,苏玉窈就稍显平淡了。 只穿了一袭鹅黄色大袖对襟罗纱衫,衣裙上只有一些素雅的暗纹,看起来单调了不少,很轻易就被人忽略了。而她今天本就不是来现眼的,巴不得别人看 不见她。 宁梓鸢见她这一身,问道:“怎么不穿得鲜亮一点?” 苏玉窈轻轻抚着她头上的珍珠流苏金玉步摇簪,玩笑道:“来给你做陪衬啊。” 宁梓鸢嗔了她一眼,挽着她的手臂,扬起下巴,语气高傲道:“本小姐天生丽质,才不需要陪衬。” 两人玩笑了一会儿,便入座了。 宴席设在崇安殿内,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入殿内。 官员们坐在客位,随行的官眷则在官员的后面入座。 苏玉窈和宁梓鸢坐在一起聊天,忽然看见对面一人朝她挥了挥手。 是贺兰昱。 他身为皇子,坐在主座的下首位,看到了苏玉窈忙朝她打招呼。 苏玉窈余光瞥见他,却装看不见,继续和宁梓鸢攀谈。 谁知过了一会儿,忽然冒出一个人凑到了她和宁梓鸢中间,把她二人隔开了。 苏玉窈有些惊讶地看着贺兰昱,这人也太随性了些。 贺兰昱被她忽视的很不高兴,没好气道:“你明明看见本殿下跟你打招 呼,为什么装没看见?” 她正要开口解释,一旁宁梓鸢先开口道:“表哥,你快回去坐着,你一个皇子跟我们女眷坐一起像什么话,姑母看见了又要说你没规矩了!” “你少管我!”贺兰昱呛了她一声,转而看向苏玉窈,“你还没答应我呢。” 宁梓鸢还不知道他缠着苏玉窈要拜人家为师的事情,忙问道:“答应你什么?” 贺兰昱双手抱胸,哼了一声,“不告诉你。” 宁梓鸢生气道:“那我就去姑母面前告你的状!” 看他们俩跟小孩一样拌嘴,苏玉窈哭笑不得,只好解释了一番。 见三个人凑在一起,一旁坐着的苏玉娇气得不轻,要不是今日脸上涂了厚厚的妆粉,她现在一定脸都红了。 这三个都是她讨厌的人,她冷冷看了一眼他们,心道果然是蛇鼠一窝。 另一边苏玉窈三个人没有注意到苏玉娇不善的眼神,你一嘴我一嘴聊得正热乎,忽然,一个身影的出现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同时闭上了嘴。 第34章 他急了他急了 一个身穿绛紫色宫装长袍的青年男子,缓缓走入殿内。他身姿挺拔,目不斜视,不疾不徐地迈着步子,走到了主位的下首入座。 苏玉窈三个和在场其他人一样,眼睛都注视着贺兰枢。 三个人表情各异。贺兰昱挑了挑眉,一脸的轻蔑,他对贺兰枢这个太子一直不服。而宁梓鸢的眼睛里则更多的是探究,带着些戒备和不善。宁家是二皇子一派,自然对太子不会有什么好感。 反观苏玉窈的脸上是最平静的,她隐藏的很好,目光静谧如流水,然而双手下意识地攥紧,抓皱了裙摆,内心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再次见到贺兰枢,看见他衣冠楚楚的模样,苏玉窈甚至产生了一阵反胃恶心。 她永远也忘不了贺兰枢用脚踩碾着她肚子时的面容。 那么可怖,那么惨无人道! 无数次梦魇里她都想要将他千刀万剐!她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忽地一声尖锐的嗓音响起—— “皇上皇后驾到! 殿中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齐刷刷地跪了下去,恭迎皇上皇后。 皇后身着凤袍,头戴凤冠,雍容华贵。 年近五十的皇帝已是头发花白,额上的 皱纹和深邃的眼睛里有几十年来的老谋深算,他的目光淡淡划过众人的脸,说道:“免礼,都入座吧。” 众人一一入座,贺兰昱也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各官员一一献上寿礼,众人举杯恭贺皇上寿诞。 宫宴正式开始,先是舞姬上前献歌献舞。 她们随乐而动,裙衣飘飞,头上的钗环随着舞姿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听说这几个舞姬是皇后娘娘亲自调教的,果真是不俗。 然而苏玉窈没心思欣赏歌舞,从再见到贺兰枢那一刻,她的心就乱了,每看他一眼,都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想不顾一些的上前手刃了他。 她眼睛一瞟,见宁梓鸢也没有在看舞蹈,而是在看对面的一个人。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苏玉窈看到贺兰昱下首位坐着的一个年轻男子。 她没见过那人,凑到宁梓鸢耳边低声问道:“那是谁?” 宁梓鸢愣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镇安王世子楚珵。” 苏玉窈点点头,没有在意。 曲毕,众舞姬行礼齐声恭祝皇上福寿延绵。 皇上含笑点头。 正在众人纷纷拍手称赞时,贺兰枢起身 ,走到皇上面前说道:“父皇,儿臣虽不及众舞姬舞艺高超,但也想为父皇献上一舞。” 闻言,众人都起了好奇心。 苏玉窈冷冷地望着贺兰枢,心道他是要作什么妖? 贺兰昱命人取来剑,朗声道:“父皇,儿臣想献上一支剑舞。” 说罢,他看向众人,“只是这剑舞要双人对舞才好看,不知有哪位愿与本宫一起?” 他含笑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似是早有预谋地落在了那位世子脸上。 “不如世子与本宫一同舞剑吧?” 正在饮酒的楚珵被贺兰枢点到,脸色却未露惊异。他没有立即应声,缓缓地将酒杯举到唇边饮了一口。 众人的眼睛一齐看向楚珵,看他作何反应。 倒是他身边的贺兰昱先出言道:“皇兄,你要舞剑就独自舞吧,干嘛非得再拉一个人,人家又没有准备,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贺兰昱向来和贺兰枢不对付,说话毫不留情面。 贺兰枢看了他一眼,又对楚珵说道:“只是舞剑而已,又不动真格,而且这剑都没有开刃,不会受伤,今日是皇上寿宴,只为给各位助助兴,世子不会这都要推脱吧?” 三言两语,已经把楚珵架起来了,若是他当真不应,那场面就很难看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楚珵悠悠起身,“太子相邀,臣哪有不应的道理。” 贺兰枢笑了笑,将一把未开刃的剑递给了他。 “儿臣献丑了。” 两人相对而立,乐声起。 贺兰枢伴着乐声随心起剑,银白的剑身随臂舞动。他先挽了个剑花,身形看上去有几分飘逸,回身,一个跃起,挑剑,一招一式缓缓施展,舞式衔接十分流畅。颇高的曲调使得他不由加快了步伐,身形随着招式游走,时轻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雷落叶纷崩,看起来的确很有观赏性。 乐音一转,贺兰枢朝楚珵击去。 楚珵立在原地,不慌不忙接住他的剑招。 两人身影交织,剑身相接发出清越的声音, 这场剑舞由贺兰枢主导,所以都是贺兰枢攻楚珵守。 一开始是软绵绵没有攻击力的相击,可渐渐地,大家看出一点不对劲,贺兰枢出剑越来越快,表情也由和缓变得聚精会神起来。 楚珵依旧从容淡定地接着他的每一招每一式,而贺兰枢的出招反而越来越猛,明显是要动真 格了。 众人没搞懂这是什么情况,又不敢吭声,都面面相觑。 宁梓鸢注视着楚珵灵巧躲避的身影,悄然捏了一把汗。 苏玉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楚珵身为镇安王世子,已经入宫当“人质”三年了,一直以来都相安无事。就算贺兰枢再不待见他,也不该在今日刁难他。 她眼睛一转,又看向不远处坐着的江南总兵严泽岳,更是疑惑,地方官员献上寿礼即可,严泽岳此次却是亲自进京祝寿,难不成南边有什么异动? 她正思考着,场上的动静越来越大了。 贺兰枢攻势越来越猛,而让众人意外的是,那楚珵看起来十分柔弱,像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没想到剑术竟如此不凡。 虽只守不攻,但每一次出剑格挡都很利索迅猛。 虽然楚珵全程都不还手,但贺兰枢反而觉得更下不来台,出招愈发的凌厉,在座的人看得很紧张。 屡屡猛攻却没占到一点便宜,贺兰枢有点急了,剑光一闪,长剑闪电般击下。楚珵没有犹疑,迅速出剑挡住了贺兰枢的剑。 “??!” 楚珵使力一弹,贺兰枢没收住力有些踉跄的后退。 第35章 偷听暴露 这场面大家都看得出,是太子技不如人了。 上头的皇上双唇紧抿,眉头紧皱,脸色十分难看。 苏玉窈心里浮起一股嘲讽,忽而听到宁梓鸢愤愤不平地小声道:“太子分明是欺人太甚!” 贺兰枢没有听到她的话,也没有看到众人尴尬的脸色,他现在被挑起了怒火,只想赢了楚珵。 他眼睛死盯着楚珵,又举起长剑,准备再次攻击。 宫女正在给苏青霄倒酒,苏青霄手一推,酒壶砸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就被打破了。 贺兰枢蹙眉看向苏青霄那边。 皇后立刻出声道:“这剑舞的十分精彩,辛苦太子和世子了,快入座吧。” 贺兰枢有些不甘心地看向皇后,却见皇后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往旁边一瞧,皇上已经是一脸的不悦了,只得低头退下了。 看着他灰溜溜的身影,宁梓鸢轻嗤一声,“真丢人。” 一场紧张的剑舞结束后,教坊司诸琵琶乐伎齐奏一曲《千秋乐》,适才诡异的气氛暂且消散,但苏玉窈能感到贺兰枢和这个世子楚珵之间,或者说是朝廷与雁南之间的暗流涌动,只是在座各位官员心照不宣。 宴会进行得差不多了,皇上命人 摆上酒筵,众人开始做起行酒令,君臣和睦。 皇后娘娘出言道女眷们或许不喜饮酒,若是有兴趣,可以随她移步到御花园赏花。 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到御花园赏花,更何况还是与皇后一同去,众位女眷都十分乐意。 苏玉窈看了一眼宁梓鸢,见她点了点头。 正要起身,忽然一碗酸梅汤泼到了她的裙子上。 “哎呀,大姐,对不住,是我太冒失了。”苏玉娇连忙拿帕子擦拭苏玉窈的衣裙,虽然她一脸歉意,但心里正在暗喜。 鹅黄色的衣裙沾上酸梅汤十分显眼,若是这样去御花园定要让人笑话死。苏玉窈见苏玉娇这么会挑时候的“冒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可是在外边总要顾及苏青霄的面子,她不好发作,只是冷冷地抓住了苏玉娇的手,力道不轻地甩开了。 一旁的宁梓鸢也蹙起眉,看向苏玉娇的眼睛含着怒意,心底为苏玉窈感到不平,但苏玉窈没说话,她也不好开口。 佯装着没看见宁梓鸢的眼神,苏玉娇眉眼低垂着,满脸愧疚地揉着自己被甩开的手腕,“都是我不好……” “我先去换件衣服吧。”懒得看她做戏,苏玉窈直接打断了苏玉娇的话,转头对宁梓 鸢说道。 宁梓鸢狠狠剜了苏玉娇一眼,“我陪你一起去。” 见二人离开宴席,苏玉娇一脸得逞的冷哼一声,起身朝御花园去。 皇宫很大,苏玉窈虽然上一世与贺兰枢有些牵扯,但其实上并没进过几次宫。但宁梓鸢是淑妃的侄女,还是贺兰昱的表妹,所以她常常进宫,对这里很熟悉。 她轻车熟路地带着苏玉窈找到一个没人的偏殿,换了衣服。 “那个苏玉娇也太过分了,你也真能忍。”宁梓鸢一边给苏玉窈整理衣领,一边说道。 苏玉窈面露无奈道:“谁让我和她一样都姓苏呢?她能不分场合地胡来,我不能不顾及家里的面子。” 宁梓鸢在她身后说道:“这就是君子斗不过小人。” 君子顾全大局,小人只顾已私。 苏玉窈几不可闻地轻笑一声,她不敢自诩君子,只是现在偃旗息鼓,不欲逞一时之快罢了。 她在等一个能够将她们都一举歼灭的时机,重活一世,她本就是为了复仇。待时机成熟的那一刻,她未必不会和苏玉娇一样不择手段,真到了那一天,什么脸面情面她都不会顾忌的。 衣服穿好后,二人正准备出去,却听到了外头传来了对话的声音。 宁梓 鸢向来坦荡,是不愿做这种窃听之事的,但当她听到外头传来的是太子的声音时,却顿时来了兴趣。 她扭头,一根手指放在嘴边,无声地对苏玉窈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又转身伸长了脖子侧耳倾听。 她专心于太子与他人的对话,忽略了此时苏玉窈脸上异样的神色。 哪怕未见其人,只听声音都令人无比的作呕! 苏玉窈双唇轻抿,眉头微皱。 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也想听听贺兰枢暗地里在打什么主意,更何况此时出去也不太方便。 她强忍着不适,放轻了呼吸,静静听着。 这处偏殿少有人来,宁梓鸢之所以带苏玉窈来这里是因为这里偏僻,她少时就常和贺兰昱在这里捉迷藏。 想必贺兰枢也觉得这里人少,才选择这里作为临时议事的地方。 苏玉窈二人在殿内,贺兰枢在殿外,只有一门之隔,因此贺兰枢的声音苏玉窈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殿下此举实在欠考虑。” 除了贺兰枢,还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听声应该是个中年的嬷嬷。 贺兰枢回应的声音显然还有些不忿,“本宫就是想给楚珵一个教训,以此震慑雁南!” 那个女声听起来对贺兰枢很 恭敬但又含了些责备的意味。 宁梓鸢和苏玉窈屏息凝神听了半天,七七八八地摸清了状况。 原来是雁南军中下层士兵因为不满朝廷削减军饷,便结群到城中抢劫富户商铺,引起了骚乱。江南几个州县也被波及,而镇安王放任不管,江南总兵认为镇安王似有违逆之意,便进京汇报此事。 贺兰枢方才在席上挑衅镇安王世子是故意的,一方是贺兰氏皇族,一方是镇安王族,贺兰枢想让楚珵下了脸面,以此震慑雁南,却不想自己太过草包丢了人,反而惹得皇上不悦。 他在皇上面前本就不讨好,本想借此博龙颜一悦,却高估了自己,事与愿违。 宁梓鸢听后面露讥诮之色,看了苏玉窈一眼。 苏玉窈没有什么表情,心底暗自冷笑,对贺兰枢的蠢货行为有些意料之中。 她们听出那个女子应该是皇后身边的人,吩咐她来提点太子几句。话说完后,她就先行离去,外面只剩下贺兰枢的叹息,他还立在原地,似是很怅然。 宁梓鸢见他迟迟不走,倒是有点着急,她腿都站麻了。 终于外头的影子晃动了一下,贺兰枢似是要离去了,却听得当啷一声—— 苏玉窈腰间的玉佩突然掉到了地上! 第36章 心悦楚珵? 这枚玉佩乃先前苏明珩所赠,苏玉窈一直佩带在身上,方才换衣时未系紧,此刻竟掉落下来。 二人脸色大变,若被贺兰枢发现偷听,后果不堪设想。 “谁!” 果然,贺兰枢听到了异响,原本即将离去的脚步一顿,转而移步至门前,伸手欲推门而入。 “殿下!” 一声焦急的呼喊打断了贺兰枢的动作。 是东宫的人匆匆赶来,神色紧张:“殿下,东宫有异,有人混了进去。” 贺兰枢闻言,神色一变,顾不得方才的异响,急忙赶往东宫。 苏玉窈与宁梓鸢屏息静待,待确认贺兰枢已离去,这才松了口气。二人相视一笑,释然而出。 苏玉窈捡起玉佩,仔细察看,幸未损坏。她小心翼翼地重新系好,确保不会再脱落。 随后,二人若无其事地拉着手,向御花园走去。 可她们赶过去的时候却扑了个空,皇后娘娘已经移架观景楼了。 原来已经过了酉时,天色渐暗,不便赏花,崇安殿的酒筵也已经结束,皇上召集众人登上观景楼观赏烟花。 大家也纷纷动身,往观景楼去了。 宁梓鸢一转眼就看见苏玉娇头上戴了一支赤金簪子 ,冲着她们一脸得意的笑,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苏玉窈脸色如常,直接无视了她,反倒是一旁的宁梓鸢则是气个够呛,忙找了一个人问问。 原来刚刚在御花园赏花的时候,苏玉娇当着皇后娘娘的面作了一首关于秋海棠的诗,博了皇后娘娘的欢心,皇后娘娘便赏赐了她一支簪子。 宁梓鸢听后嗤之以鼻。 原先顾及苏玉窈,她对苏玉娇虽然没有好感,却还秉持着风度不会在背后指摘苏玉娇,经过今天,她对苏玉娇的厌恶算是摆在脸上了。 皇后娘娘喜欢秋海棠不是秘密,苏玉娇借此讨皇后的欢心,真是阿谀奉承之态尽显。 苏玉窈权当听了个笑话,也不枉她那么费劲地弄脏她的衣服。 就是不知道苏青霄得知此事后会作何感想,他身居要位,也一直以纯臣自居,从不站队任何一方,京中改立储君的传言闹得正盛,丞相的女儿却对皇后如此谄媚,难免不让人多想啊。 苏玉窈小声安抚着生气的宁梓鸢,二人随众人一齐去了观景楼。 官员和女眷们齐聚观景楼,皇上皇后立于中间,苏玉窈和宁梓鸢牵着小手找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站着。 一登上楼,宁梓鸢一双眼就在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人,苏玉窈还以为她是在找贺兰昱便没多问,但她却意外地发现宁梓鸢的目光最终停在了不远处的楚珵身上。 楚珵穿了一袭烟青色锦袍,立于人群间,并不显眼。 苏玉窈方才第一眼瞧见他时就觉得这人长得很秀气,五官纤柔,有点女相,想必是随母亲多一点,尤其是肤色很白,甚至是有些病态的白,出于习惯她还多打量了他一会儿,想这人是不是身子太虚,不过她倒是没看出来他身体有什么问题。 之前楚珵与贺兰枢对剑时,那样猛烈的攻势之下都没有败下阵来,甚至还游刃有余,这不由得让苏玉窈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只可惜,再有本事也还是在这深宫之中当人质,别说是施展抱负了,就连回家之日都遥遥无期,若是雁南与京中有什么嫌隙,怕是性命都不保。 她上一世只听说过镇安王世子,却没有交集,甚至都没有见过,至于楚珵的结局,她也不清楚了。 烟花初上,漆黑的夜幕被绚丽的烟花占据。 苏玉窈心情好了一点,笑着看向宁梓鸢,却见宁梓鸢的眼神还在楚珵身上。 注意到苏玉窈在看她,宁梓鸢又赶紧移开了目光。 而后每次烟花大盛,宁梓鸢的眼睛都会往那个方向瞟。 察觉到她心思的苏玉窈心头一惊,看来宁梓鸢对楚珵有意。 这样想着,她心头又陡然生出一些悲戚之感。 上一世宁梓鸢由家里做主,嫁给了镇安王也就是楚珵的父亲当继室。其中用意并不难猜,当时太子已经站稳脚跟,势力强大,二皇子几乎没有夺皇位的可能,作为二皇子外家的宁家需要重新找一个依靠,所以把宁梓鸢嫁到了雁南。 可是如果宁梓鸢喜欢楚珵,为何不嫁给楚珵,何必让少妻配老夫呢? 看到宁梓鸢少女怀春的甜蜜微笑,她有些心疼。 当时是宁夫人咳疾拖成痨病,病死了,之后宁梓鸢守了三年孝后嫁过去的,但这一世宁夫人没有患上痨病,她那么疼爱这个小女儿,有她护着宁梓鸢,宁梓鸢说不定不会被家里安排嫁去雁南。 苏玉窈既然与宁梓鸢做了朋友,若是能改变宁梓鸢的惨淡的命运,她一定会出手的。 她心里有点乱,握着宁梓鸢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宁梓鸢察觉到后,疑惑地看向她,她只是笑一笑,又抬头 望向漫天烟花。 宁梓鸢还不知道苏玉窈此刻心里是怎样的复杂,见她这模样,一头雾水,忽而意识到什么,两颊一红,凑到她耳边,语气不善地说道:“你笑什么?” 苏玉窈扭头看宁梓鸢,见她脸上映着烟花,明明灭灭,不仔细瞧还真瞧不出她脸上的那两朵红晕。 难得见宁小姐这幅模样,她忍不住打趣道:“你看什么我就笑什么。” 此话一出,宁梓鸢脸更红了,“我什么也没看!” 苏玉窈坏笑一下,嘴唇微张,做了个口型——世子。 宁梓鸢在她手心捏了一下,瞪着眼睛道:“你胡说,我没有!” 看她马上就要气急败坏了,苏玉窈见好就收,不再逗她了。 二人沉默一会儿,宁梓鸢又悄然凑到她耳边道低声道:“不准告诉别人。” 苏玉窈笑着做了一个封口的手势。 宁梓鸢这才罢休。 美丽的烟花形态各异,时而像天女散花,纷落人间,时而像彩蝶飞舞,争奇斗艳,众人都看得很高兴。 苏玉窈的注意力也全然被吸引住了,她仰着脸看得认真,忽然有人从后边推了她一把。 “小心!” 她一个不防,就向旁边倒去。 第37章 他那里不行了 在苏玉窈将将摔倒之时,身旁的一位男子及时扶住,稳稳地站住了脚跟。 她回过头,只来得及瞥见一抹青色的裙角在视线中渐行渐渐远,心中隐约觉得那身影像是苏玉娇。 她的眼神不禁一沉,这苏玉娇特意跑过来,就为了给她一个措手不及的推搡? 真是幼稚至极。 宁梓鸢连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苏玉窈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转向那位扶她的男子,优雅地行了一礼,轻声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那人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言语,他的相貌并不出众,苏玉窈看了一眼,便将其抛诸脑后。 次日清晨,春华兴冲冲地冲进屋内,说相爷已经惩罚了二小姐,令她禁足一个月,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苏玉窈听后,心中早已有数,苏玉娇那拍马屁的行为一旦传入苏青霄耳中,必然会引起他的大怒。 或许苏玉娇并未深思熟虑,只是想在皇后娘娘面前露个脸,留下个好印象。 然而,她忽略了作为苏青霄的女儿,她的举动会牵扯到苏青霄的声誉和决策。 毕竟,苏青霄是位高权重的丞相, 他女儿的行为,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的立场。朝中任何细微的变动,都可能引发势力的重新洗牌。 苏玉娇被禁足,对苏玉窈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少了一个挑事精,府中的日子也清净了不少。 转眼到了中秋,这一天,御街上会办灯会,京城里的人家都爱出门夜游观灯。 尤其是年轻的仕女公子们,喜欢结伴出游,先坐船游览泗水河畔,再到崇杭桥码头弃船上岸,沿着御街步行赏灯。 每到这一天的夜晚,泗水河两岸都灯火通明,映得水面波光粼粼,犹如白昼一般明亮。河面上,游船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船上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苏玉窈与宁梓鸢早早便约好了,今日要一同泛舟泗水河。宁梓鸢对此类游玩活动可谓行家里手,她提前包了一艘游船,若是临时起意去包船,恐怕早已被他人抢光。 这游船看似小巧,实则内部宽敞,足以容纳十余人。船舱内布置得十分雅致,几张矮几上铺着柔软的垫子,旁边还摆放着一些日常用具,显得既舒适又便利。 苏玉窈坐在船舱靠窗的案几旁,目光透过窗子望向外面。 只见泗水河上,游船如织,两岸的灯火倒映在水面上,宛如繁星点点,璀璨夺目。天上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水面上,更添几分诗意。 宁梓鸢命人端来茶点,两人一边品尝着美味,一边闲聊着家常。 “刘家人没有再去你家提结亲的事了吧?”宁梓鸢关切地问道。 苏玉窈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自从刘家公子刘习俊的丑闻被爆出后,刘家便忙于处理此事,再也没有登门提亲。苏玉窈的母亲钱氏虽然曾在苏青霄面前提起过此事,但也被苏青霄一顿训斥,说她识人不清,此事便也就此作罢。 “那就好。”宁梓鸢松了一口气,又靠近苏玉窈耳边低声说道:“听说那个刘习俊现在好像不行了。” “不行了?”苏玉窈闻言一愣,以为刘习俊出了什么大事,不禁有些惊讶地看着宁梓鸢。 宁梓鸢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误会了,于是解释道:“我是说,他那方面不行了,听说已经成了不举之人。” 苏玉窈这才恍然大悟,点点头道:“哦,原来是这个意思。”她瞥了一眼正在一旁温酒的采怜,见采怜似乎也有些心虚 地抿了抿唇,苏玉窈心中明了。 这恐怕是采怜当初为了吓退那个外室而编造的谎话,没想到现在竟然传得如此广泛,连宁梓鸢都信以为真了。 “真是活该!”宁梓鸢听到这个消息后,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听说他之前还强抢了一个小官家的小姐,逼得人家上吊自杀了。现在变成这样,也算是他的报应吧。一个男人,连最基本的功能都没有了,还有什么脸面出门见人呢?” 说罢,她掩面而笑,忽而眼睛一瞟,她倒抽一口凉气,笑容僵在了脸上。 苏玉窈不明所以,顺着她呆愣的视线望去,窗户外,与她们的游船挨着的一只船舱内,是几个年轻男子在饮酒作乐。 她刚想问怎么了,宁梓鸢咬咬唇,喃喃道:“真是不能在背后说人家的坏话啊。” 听她这话,苏玉窈问:“你说刘习俊?” 宁梓鸢点点头,把她拉近一点,手一指,指向了对面那个穿着玄色衣裳,举杯饮酒的男子,“就是那个。真巧,不,真倒霉!怎么遇上他了,我刚刚说话他没听见吧?” 宁梓鸢还在自言自语,苏玉窈则仔细端详那位刘习俊 ,觉得他的面容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思绪还未理清,宁梓鸢已吩咐船夫放缓划船的速度,与他们错开。 片刻后,两船之间已拉开了一段距离。 过了一会儿,他们的船已经和那艘拉开了距离。 突然,后方传来呼喊声:“表妹!”宁梓鸢回头望去,只见另一艘船的舷窗上,她的姨家表姐探出头来。 经宁梓鸢询问苏玉窈后,表姐被请到了她们的船上。船夫将两船靠拢,搭起踏板,宁梓鸢的姨家三姐妹便依次登上她们的船。 船舱内一时间热闹起来,众表姐妹相互问候。她们的话题多是亲戚间的琐事,苏玉窈插不上话,便静静地在一旁聆听。 人一多,船舱里难免有些闷热,苏玉窈独自走到船头吹会儿风。 旁边有一些歌姬的花船,丝竹之声不绝,歌姬声音婉转悠扬,苏玉窈不觉听得入迷。 忽地船身一震,苏玉窈脚下一滑,若非春华扶住了她,她险些掉入河里。 原来是两船相撞,好在碰得不厉害,这种摩擦也经常发生。 她正准备走回船舱,忽而看见一旁的船只船头站了一个男子,此时正笑着看她。 第38章 今晚就从了我 她眉头一皱,看清了那人的脸,正是刘习俊。 这么一瞧,她倒是想起来在哪儿见过这人了,之前在宫宴上,看烟花的时候,就是这人扶了她一把。 那时人多混杂,光线也不明亮,一旁的宁梓鸢没看到他,因此她现在才知道,那晚扶她的人是刘习俊。如此想来,那天他恐怕是故意接近。 而此刻他正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目光光溜溜地来回在她身上打量着,让她更确定上次的接触和刚刚船只的相撞是刘习俊故意为之。 怕他要找茬儿,苏玉窈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若无其事地走回了船舱内。 宁梓鸢这时也过来问她刚刚有没有吓到。 苏玉窈看了一眼其他几个不熟的姑娘,对宁梓鸢笑着摇摇头。 宁梓鸢还担心她是觉得受了冷落才到外边去的,忙拉着她和大家一起聊天。 那几个小姐都是知书达理的,苏玉窈虽不爱说话,但在宁梓鸢的刻意关照下,和她们聊得很高兴。 很快,她就将这点不愉快抛之脑后。 船划到崇杭桥的时候,她们停船上岸,走到御街上闲逛。 御街上才是最热闹的,人山人海,喧闹纷杂。 周边挂着形形色色的灯,街上还有不少杂耍艺人,看得人眼花缭乱。 苏玉窈加上宁梓鸢 还有后来的三个姑娘,本来一起走着,一上街,注意力就各自被吸引住了,那个去猜灯谜,那个去看杂耍,行人来来往往,她们几个走着走着就散了。 见宁梓鸢也吵着要去买糖人,苏玉窈便带着春华和采怜两个随处逛逛,御街上到处都是人,不知不觉她们就被挤到街道边上了。 苏玉窈这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好像是有人故意把她们隔离人群,让她们落单一样。 正想着,她皱眉往旁边一瞥,忽而见春华身后的人一个手刀击在她的颈后,采怜也是一样,两人立刻晕了过去。 苏玉窈大惊。 另有还有几个人已经朝她袭来,她顾不得那么多,只有跑为上计。 这些人分明是冲她来的,她要是不跑,那么嘈杂的环境,路人恐怕听不见呼救,来人又多,她只有被抓的份儿。 对方三面包抄,她只有往后边的胡同里跑,谁知刚拐进一个巷子,就看见了仿佛早已等候多时的刘习俊。 身后追来的人,也慢慢停下脚步。 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刘习俊就在这儿等着逮她呢! 她胸口起伏,喘着粗气,因剧烈跑动头上的发髻都有些松了。 而面前的刘习俊,双手抱胸,嘴角噙着恶意的笑,一双眼睛在她身上来回 游走。 他的目光极具侵略性,让苏玉窈心头升起一股怒火。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呼吸,镇定地开口道:“刘公子,你这是何意?” 刘习俊缓步走了过来,“苏大小姐怎会不知在下的意思,我们家不是已经表明求亲之意了吗?” “可是我们上次已经回绝过刘夫人了。”苏玉窈表情冰冷,语气僵硬。 没想到刘家还不死心,竟然使这种法子逼她。她今天如果不能逃脱,明天就会传出她和刘习俊共度一夜的艳闻,到时候她要么嫁刘习俊,要么真得剃发为尼了。 刘习俊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淫邪的笑,走到了苏玉窈的面前,“别这么无情嘛,在下仰慕苏大小姐已久,今日一见,更是为苏大小姐的容颜倾倒。” 说着,他的手就伸到了苏玉窈的头上,想要触摸她的头发。 苏玉窈一阵恶寒,微退一步躲了过去。 他的那些护卫其中一个开口道:“公子,不必和她废话,小的直接把她绑了送到您的床上就是。” 话音一落,其他人都哄笑出声。 苏玉窈听着他们的笑声,头皮发紧。 刘习俊的眼睛没从她的脸上移开过,扬起手止住了他们,“对美人怎么能这么粗鲁?” 本来他听他母亲刘夫人说 苏玉窈不肯嫁给他,心里十分生气,的确是想直接把人劫了,强迫了她。不过那日在宫宴上看到苏玉窈后,见她生得着实美丽动人,跟之前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他打心眼儿里喜欢,甚至晚上做梦都是她,这倒让他舍不得用强了,毕竟对美好的东西要小心爱护着。 这会儿再见到这美人胸口起伏,发丝微乱的样子别有一番风韵,他心里直痒痒,恨不得把人盯穿,刻上自己的印记,立刻占为己有。 苏玉窈盯着他的目光,简直想啐他一口,但她不能,毕竟她现在处于弱势,不能硬碰硬。 她压下恶心,放缓了语气道:“天下那么多女子,刘公子这一表人才的,何愁找不到良人?” “苏大小姐独一无二,别人我还真看不上。”刘习俊又贴近几分,在她耳边喃喃低语:“你我二人如此相配,何不共结良缘?今晚良辰美景不可辜负,不如就与我共度良夜?” 说罢,朝她耳朵吹了一口气。 兴许这动作在刘习俊看来是撩人的暧昧,但对苏玉窈来说犹如一条蛇在耳边吐着信子,可怕又恶心。 “刘公子,这不合礼数。”苏玉窈表情冷淡地退后一步。 刘习俊被她几番推据,有些失了耐心,冷笑一声道:“苏大小姐就这 么不给面子,看不上在下?” 苏玉窈看了看他身后的巷子,随即望向他那张不甚美观,还有许多坑坑洼洼的脸,勉强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刘公子说笑了,不是我看不上您,只是如今京中到处都是您那些丑闻,我实在是……” 她话没有说完,但面露难色。 一旁的护卫接话道:“我们公子身体好着呢,才没有不举之症!” 刘习俊瞪了一眼那人,“滚一边儿去!” 转而看向苏玉窈,瞧见她秀眉微蹙,眼波流转的模样,他心都酥了,连忙柔声道:“那些大多都是不实之言,就算有一两件是真的,谁年轻的时候好没犯过错呢?只要你肯嫁给我,我一定改邪归正。” 苏玉窈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当然。”刘习俊握住了她的手,轻柔地抚摸着。 苏玉窈慢慢抽出了手,含羞一笑。 刘习俊见她这模样喜欢得紧,伸出胳膊攀住了她的肩膀,随即给那些护卫使了个眼色,那些人识趣地走远了。 他春心荡漾,搂着苏玉窈,语气温柔:“你今晚就从了我,以后我必得待你千般万般好。” 苏玉窈余光瞥见那几个护卫已经离远了,便抬眼望向他,一双眼睛似盈盈秋水,含笑道:“那你就——见鬼去吧!” 第39章 逃出一劫 银光骤然闪耀,一根银针精准地刺入了刘习俊的风池穴,他瞬间全身麻痹,无法动弹。 苏玉窈趁机转身疾跑,按照事先观察好的方向,一头扎进了一个幽深的巷子。然而,她对这片区域并不熟悉,几个转角之后,方向感便荡然无存。 身后的追赶声越来越近,她心中慌乱,只能不顾一切地奔跑。头发早已散乱,呼吸也变得急促,仿佛肺都要炸裂开来。一个不小心,她被脚下的石头绊倒,右脚瞬间崴伤。 剧烈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苏玉窈忍不住低呼一声,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远处,刘习俊的怒骂声如雷贯耳,苏玉窈头皮发麻,心中明白,绝对不能被他抓住! 她强忍着脚上的疼痛,再次拐进一个狭窄的胡同。 正当她一瘸一拐地艰难前行时,突然,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紧紧地拽住了她! 苏玉窈大惊失色,脚伤让她无法挣脱,只能被那人强行带走。 情急之下,她迅速掏出一根针,指尖银光闪烁,朝那人外关穴刺去。 然而,那人动作迅捷,手腕一翻,银针只是浅浅地刺入了他的手臂。 那人轻哼一声 ,虽然并未伤及要害,但被银针扎到的地方还是传来阵阵刺痛。 一击未中,苏玉窈不甘示弱,又掏出一根针准备再次攻击。 然而,她的手腕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牢牢扣住。 一道熟悉而略带不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看清楚是谁再动手!” 苏玉窈抬头望去,只见十五的月亮洒下柔和的清辉,照亮了苏明珩那张英俊而冷峻的脸庞。 她惊喜交加,“九——”刚要出声呼唤,却被苏明珩迅速捂住了嘴。 他摇了摇头,示意她保持安静。 苏玉窈乖巧地闭上了嘴,紧接着,外面传来了混乱的脚步声和刘习俊愤怒的咆哮声:“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今天必须把她找出来,我一定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些话语传入苏玉窈的耳中,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而苏明珩的脸色也变得更加阴沉。 苏玉窈跑了许久,此刻已是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然而,为了不被发现,她努力压抑着剧烈的呼吸,轻轻地吸气吐气。在这漫长的等待中,她感到时间仿佛变得异常缓慢。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被苏明 珩带进了一个幽静的小院子。 外面的人声逐渐远去,但苏玉窈的内心却不再紧张不已。 不知何时开始,只要看见苏明珩,她便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此刻,她抬头望向苏明珩,只见他的脸色虽然依旧严肃,但目光中却透着一丝关切。 苏明珩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她刚刚想要行刺的手腕。 苏玉窈顺着他的手臂望去,这才注意到那根仍扎在他手臂上的银针,心中一阵愧疚,偷偷地看了苏明珩一眼,只见他嘴唇轻抿,眉头微皱,正警惕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这样严肃而专注的表情很少出现在苏明珩的脸上,至少苏玉窈从未见过。 她有些好奇地盯着他看,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苏明珩也注意到了苏玉窈的目光,他垂眸望向她,借着微弱的月光,这才看清她此刻的模样。 她的发髻已经松散开来,凌乱的发丝垂在脸侧,显得有些狼狈。因为刚刚的跑动,她的双眸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光,正眼巴巴地望着他。 触及到苏玉窈目光的那一刻,苏明珩的心突然抽疼了一下。他的脑海中浮现出 一幅凄惨的画面,一个身穿嫁衣的女子倒在地上,手脚全无,身下满是鲜血。 他突然感到心中无比悲痛,想要哭喊却出不了声,想要伸手触碰那个女子却怎么也碰不到…… 那种迫切感和无力感越来越强烈,就如他亲身经历一般。他的脑中一片混沌,在快要失去清醒的那一刻,他迅速回神,凝眸望着眼前的苏玉窈。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然后扯出一丝苦笑。 他怕是魔怔了,怎么会突然看到这些? 而看到苏明珩笑容的苏玉窈,却误以为他在嘲笑自己的狼狈相,心中感到一阵难堪。 她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却忘了自己的嘴巴正被苏明珩捂着。她这个细微的动作被苏明珩察觉到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后缓缓地松开了。 这时,外面的声音已经彻底消失,刘习俊他们似乎已经走远。苏玉窈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她抬头看向苏明珩,却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的掌心看,她心中一惊。 她今天出门的时候化了一点妆,嘴唇上涂了红色的口脂,因苏明珩刚刚捂着她的嘴,现在口脂都沾到他的掌心了。 苏玉窈很过意不去,不敢抬头看苏明珩,不看也知道,他肯定又是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 还好帕子没跑丢,苏玉窈赶紧抓着他的手用力擦拭。 苏明珩任由她动作,等擦干净了,他才悠悠伸手拔掉手臂上那根扎偏了的银针。 看着那根银针,苏玉窈不知该作何言语,只有尴尬地笑笑。 “小侄女身手不错,差点被你扎成刺猬。”苏明珩揉着自己的手臂,有些调笑地说道。 苏玉窈很抱歉,又觉得冤枉,她以为自己是刘习俊的人抓住了,所以才奋力反抗。 不过也真是巧,九叔又一次帮了她,可真是她的福星! 重生以来,都不知道给九叔道了多少次谢,她感激地说道:“多谢九叔相救。” 说着,她屈膝行礼,不成想右脚一疼,她险些摔倒在地上,好在苏明珩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差点忘了,脚上还有伤呢。 她轻轻转了转脚踝,还好只是扭了一下,没有伤及骨头。 苏明珩却有些担心,“怎么样,严不严重?” “没事,不严重。”苏玉窈对着他莞尔一笑。 看见她的笑脸,苏明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40章 这么着急想找谁? 苏玉窈不明所以,呆呆地仰着脸看着苏明珩。 他微笑着摇摇头,没有解释,只是拿过她手中的帕子,低着头轻轻地在她嘴边擦拭。 原来是她的口脂花了,胡乱地晕在唇边,看上去有些滑稽。 苏玉窈感到十分窘迫,她刚刚还不知道,对着人灿烂一笑,一定很可笑。她心中埋怨苏明珩不早点提醒她,还似乎有些嘲笑她的意味。 想到这里,她几乎是抢一般地从苏明珩手里拿过帕子,自己狠狠地擦了起来。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春华和采怜的呼喊声:“小姐,小姐——” 苏玉窈立刻就要出去,脚下又一软,她隐忍地呻吟一声,苏明珩适时地出手搀住了她的手臂。 她就这么被苏明珩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出现在了春华和采怜的面前。 见到苏玉窈这幅惨兮兮的样子,春华惊呼一声,登时红了眼圈,采怜虽然还保持着一些淡定,但也皱起了眉头。 春华飞奔到苏玉窈面前,焦急地问道:“小姐你没事吧?”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显然刚刚已经哭过一场, 这会儿说着话泪珠又在眼眶里打转了。 苏玉窈微笑着摇摇头,又关心地问她们有没有受伤。 还好那些人的目标是苏玉窈,把春华和采怜打晕后就扔到一边,并没有对她们怎么样。 春华一醒过来就找不着苏玉窈了,急得大哭,采怜性子沉稳些,连忙止住了她,让她不要声张,否则让人知道苏玉窈被贼人掳走,苏玉窈的名声就毁了。于是,二人一路找了过来。 现在见到苏玉窈没事,春华忍不住哽咽起来。苏明珩打断了她,指着苏玉窈散乱的发髻说道:“你们两个先给她整理一下,一会儿我送你们回去。”苏玉窈点点头,任由春华和采怜给她梳头发。 在二人忙活的同时,苏玉窈简要地向她们讲述了刚刚的情况。 不知道临风从哪里冒出来了,苏明珩招招手,在临风耳边说了几句话,临风听后嘴角一勾,随即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等苏玉窈重新收拾好后,苏明珩带着她朝热闹依旧的御街上走去。 苏玉窈腿脚不便,即使有采怜和春华一人扶着一边,还是 走得很慢。 苏明珩便要抱着她走,苏玉窈拒绝了他的好意,虽然九叔不是外男,但为了避免别人误会,她还是咬着牙自己走好了。 等走出巷子,眼前又是一片灯火辉煌,一辆黑漆平头马车已经停在路边等着了。 苏玉窈心里感叹,九叔真是周到,不知什么时候把马车都备好了。 采怜扶着她上了马车,刚要进车厢,她看到了不远处的人群中,宁梓鸢手里拿着两个糖人,一脸焦急地四处张望,显然是不见她人影,正在找呢。 苏玉窈又转身要下马车。 苏明珩问:“怎么了?” “宁家小姐还在找我呢。”苏玉窈往宁梓鸢那边看了一眼。 苏明珩笑道:“你进去吧,我去跟她说一声。” 苏玉窈不再坚持,让春华跟着苏明珩一起去。 她坐到了车厢里,掀开车帘子,朝宁梓鸢的方向望去。 只见苏明珩穿过人群,走到宁梓鸢面前,对她说了些什么,宁梓鸢面露狐疑,看了看苏明珩身旁的春华。 苏明珩身着一袭石青色杭绸直裰,立于绚丽的灯光 中,有些暗淡,然而他扭过脸来,清雅绝尘的面容让周身万物都失了颜色,脸上的笑比所有灯火都明亮。 他朝苏玉窈这边望了过来。 苏玉窈有些出神,直到对上宁梓鸢的目光,才赶紧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宁梓鸢见她安好,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对她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春华回来了,进入马车车厢,递给她一个糖人,说是宁梓鸢给她的。 她看着那个老虎模样的糖人,笑了笑。 “咚咚——”车厢被人敲了两下,苏玉窈掀开车帘子,一个兔子灯被递了过来。 苏明珩笑着看她,“给你压压惊。” 苏玉窈接了过来,道了声谢。 那兔子灯模样可爱,苏玉窈见了还真的心情好了一些。 街上人多,坐马车还没走路快。 马车慢吞吞地行驶着,透过车帘缝隙,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苏明珩的身影,他身姿挺拔,慢悠悠地走着。 苏玉窈轻轻弯了嘴角,有苏九贴身护送,真是三生有幸。 马车不知行了多久,终于回到了苏家,然而刚到门房,就见 一堆人着急忙慌的,嘴里喊着“大小姐不见了”、“大小姐被人掳走了”之类的话,甚至还有人要去报官。 苏玉窈神色一冷。 春华怒道:“你们瞎喊什么?大小姐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你们都瞎了不成!” 那几个仆从看见苏玉窈,先是惊讶地张了张嘴,随即又赶紧闭了嘴,眼观鼻鼻观心地站住不动了。 钱氏火急火燎地走了过来,叫嚷着:“还愣着干什么,大小姐都被人……” 没说完的话被卡在了嗓子眼,钱氏看见眼前的苏玉窈,还有苏明珩,暗道不好。 苏玉窈的眼神透着厌恶,恨不得一巴掌甩在钱氏脸上。 她是失踪了一会儿,钱氏是怎么知道的?谁给钱氏报的信? 她今日的行踪刘习俊又怎么会知道? 刘习俊那边堵住她,钱氏这边立刻得了信儿,大张旗鼓地去找人,等到事情闹大,人尽皆知了,她就只能搭上清白,嫁给刘习俊了。 都是钱氏和刘家串通好了,想要逼她嫁进刘家! 她冷冷出声:“姨娘,这么着急忙慌的是要去找谁?” 第41章 告状 钱氏一见苏玉窈竟然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就知道那刘习俊没成。 转头又看到一旁的苏明珩,脸都要绿了,怎么哪儿都有这人? 她硬挤出一丝笑容,“玉窈,你回来就好,听说你走丢了,我急得不得了。” 苏玉窈挑挑眉,“听说?你听谁说的?” 钱氏干笑道:“一个上街闲逛的小厮,说是只看见了你的丫鬟,却不见你人影,还以为你丢了。” “我是扭伤了脚,找了个地儿歇着呢。”苏玉窈边说边一瘸一拐地往里走着。 春华扶着苏玉窈,走到钱氏旁边状似无意地撞了钱氏一下。 连个丫鬟都敢冲撞她了,钱氏心头一阵火起,刚要发作,苏玉窈突然扭过头来,脸上是意味不明的笑,“今天我瞧见那位刘公子了,我看他相貌堂堂,和二妹妹倒是相配,姨娘觉得呢?” 你会使手段,我也会! 钱氏听后脸色一僵,不由得咬紧了后槽牙。 这个贱人竟敢打玉娇的主意,她女儿是大富大贵的命,绝不能嫁给刘习俊那个登徒子! 苏玉窈脸上的笑意散去,目光在钱氏身上打了个转,随即径自转身离去。 她只是说说而已,她若是想推苏玉娇入这个火坑,有的是办法,但她并 不希望苏家和刘家扯上关系。 看着苏玉窈离去的背影,钱氏杵在原地,脸色难看。 苏明珩轻笑一声,觉得苏玉窈此刻冷着脸故意恐吓别人的模样实在有趣极了。这与她之前口脂糊了一嘴,像只笨笨小花猫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看着钱氏,他出声道:“钱姨娘,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有你忙的。” 说罢,他露出狡黠的笑容,扬长而去。 唯留钱氏在原地,一头雾水。 第二天一早,刘太尉家的小少爷刘习俊,全身赤裸,被绑在泗水河的花船船头上,无数的人站在桥上看他睡大觉。听说他还是被河岸上人们的哄笑声吵醒的。 这事情立刻传遍了整个京城。 当它传到钱氏耳朵里的时候,她还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昨天晚上明明是刘习俊身边的人来告诉她,他们已经逮住了苏玉窈,让她可以传出苏玉窈失踪的消息了。她以为刘习俊得手了,没想到苏玉窈好好地回来了,他反倒被扒了衣服,扔到了花船上,刘家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丫鬟眉飞色舞地描述着刘习俊的事迹,她听后也忍不住笑了,又觉得不对劲儿,想起了昨天苏明珩对她说的话,再一琢磨,她这才反应过来。 这时,下人来通报说刘夫人突然登门,她预感不妙,刚要让人去请,刘夫人已经气冲冲地进来了,见到她先冷哼一声,然后直接坐了下来。 见她这脸色,钱氏便猜到人家恐怕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赶紧让人上茶,赔着笑脸坐到旁边,“刘夫人怎么有空登门?” 丫鬟元薏将一盏热茶呈了上去,刘夫人接过热茶,二话不说直接泼向了钱氏。 “啊——”钱氏尖叫一声。 那是滚烫的热茶,全数撒到了她的身上,若不是她闪了一下,她的脸就要遭殃了,不过还是有一些泼到了她的脖子上,脖子登时红了起来。 她虽然猜到刘夫人今日来意不善,可没想到这刘夫人竟然如此泼辣。 她一脸震惊地看向刘夫人,“你——” “我什么!”刘夫人也不坐了,拍案而起,指着钱氏骂道:“你把我儿子害成这样,我不该找你算账吗?” “你这说的哪门子胡话,我什么时候害你儿子了?”钱氏身上水淋淋的,还沾着茶叶,也顾不上收拾了,和刘夫人对吵起来。 她委屈得不行,刘习俊被扒了衣服,跟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让人做的,说到底还是那个刘习俊自己没用。 刘夫人气势丝 毫不减,冷笑一声道:“若不是你缠着我,跟我说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家苏玉窈嫁到我们家,会有这档子事吗?” 话越说越深,元薏赶紧屏退下人,让人守着外边。 刘夫人继续道:“结果现在我儿子被人这般糟践!我儿子说了,把他打晕然后扒了衣服的人,就是你们家苏老九的小厮。” 钱氏也猜到是苏明珩搞的鬼,再听刘夫人这么一说,更是委屈冤枉,“那你去找他啊,找我干什么?” 刘夫人怒道:“我就找你!这家不是你当家吗?我不找你找谁?再说了,若不是你出的这歪主意,会弄成这样吗?现在我儿子还怎么出门见人?我告诉你钱春兰,你把我儿子害成这样,若是耽误了他的前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罢,甩袖而去。 钱氏气得气儿都上不来了,抚着胸口给自己顺气。 小丫鬟忙过来想给她擦身上的水渍,却被她反手一巴掌打倒在地。 “滚!”钱氏一声怒吼。 小丫鬟两手捂脸,噙着泪退下了。 苏青霄回到含香苑,一进门,便看见钱氏坐在南炕上,双眼红肿,显然是哭过。她一见苏青霄进来,便又开始低声啜泣,声音中充满了委屈和不甘。 苏青 霄眉头紧锁,他最是厌烦这种哭哭啼啼的场面。他沉着脸在案几的另一头坐下,一言不发,等着钱氏自己平复情绪。 钱氏见他沉着脸不吭声,便自己默默止住了抽泣声,哑着嗓子唤了声:“相爷。” 苏青霄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问道:“什么事?” 钱氏擦擦眼泪,叹了口气,“是九爷。” 今日这委屈她当然不能白受了,必须在相爷面前参苏明珩一笔。 “相爷可听说了那个刘习俊的事情?”钱氏愁眉苦脸,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嗯。” 刘习俊的事情早就传遍了,苏青霄当然也听了一耳朵,却不知钱氏提这个干什么。 钱氏叹气道:“今日刘夫人登门,就是说的这件事,人家是来告状的。” 苏青霄挑挑眉,终于看了她一眼,问道:“这事和老九有关?” “何止是有关,就是他致使他的小厮干的,今日刘夫人上门,发了好大一通火,上来就泼了我一身热茶。”钱氏摸着自己红肿的脖子,吃痛地嘶了一声,又做出一脸忧愁的模样,“相爷你说他怎么能这样呢?刘家也不是一般的人家,不是随随便便能得罪的呀,他这样对待刘家,说不定相爷你就多一个政敌啊。” 第42章 亲自出手 这一通说完,她小心瞧着苏青霄的脸色,想着苏青霄这回总要治一治苏明珩了吧,不料她并没有在苏青霄脸上看到一丝愤怒不满,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只是“嗯”了一声,根本没有责怪苏明珩的意思。 钱氏急了,忙道:“本来是想和刘家成就一段姻缘的,他这么一闹,如今都成仇人了,以后还怎么和刘家来往,这苏九真是太不像话了!” 话音一落,她先挨了一记眼刀。 苏青霄瞪着眼睛看向钱氏,“仇人就仇人,要我说,老九这事做的对,让那个刘习俊吃点教训,别再出来祸害人。” 说着,他哼了一声,又道:“还结亲,结什么亲?刘家那小子的那点破事你不知道吗?你真是识人不清!以后和刘家结亲这事不要再提了,我就是把三个女儿都送寺里当尼姑也不会嫁给他!还有那个什么刘夫人,再登门就直接给我轰出去!” 苏青霄有些动怒,钱氏便不敢再言语了,再气也只能忍着。本想告苏明珩的状,到头来还是自己受一顿数落,他也太袒护苏明珩了! 待苏青霄离去,钱氏才忍不住发作起来,砸了两个杯盏。 刘嬷嬷唤来小丫鬟收拾了,走到钱氏身边安慰。 自上一次挨打已经有 好几个月了,刘嬷嬷已经大好了,可以出来伺候了。 她扶着钱氏坐下,轻声道:“夫人别动气。” 钱氏攥着拳头,红着眼睛道:“我怎么不气?那个苏明珩几次三番地坏我的事,我恨不能掐死他!如今告到相爷面前也没用,你说我能怎么办!” 刘嬷嬷给她分析道:“那苏九家底厚,相爷顾忌他也正常,您既然知道相爷不会轻易开罪他,何必再到相爷面前说他的不是?” “难不成我要受这苏九一辈子的气吗?”钱氏微眯起眼睛,手指扣着桌角。 良久,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眼神阴冷,“既然相爷不收拾他,那就只有我亲自出手了。” 刘嬷嬷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脑子转了转,在她耳边低声道:“奴婢记得,苏九每年冬天都要去城外的温泉山庄,倒是个动手的好时机。” 闻言,钱氏铁青的脸色稍有缓和,想了一想,她勾唇一笑,想到了一个妙计。 另一边。 苏玉窈听说了刘习俊被扒光示众,连带刘夫人上门算账的事情,暗道恶人自食恶果。 只是她没想到苏明珩会做这么一出为她出气,想到那个温温柔柔的人,整起人来可真是不手软。 她忽然觉得这才是苏明珩的真面目,如 果苏明珩真的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又怎么能成为连太子都惧怕的摄政王呢? 总之,苏明珩帮她报了仇,她心里很是解气。 那晚她脚扭了一下,好在伤得不重,在家休养了几天很快就好了。 转眼到了十二月,天气渐冷,今早还飘起了雪花。 苏玉窈最喜欢下雪天,她正站在庭院的游廊下看雪,忽然柳氏让她过去一趟。 她进了屋子,见柳氏脸色不太好,春华垂着手站在一旁。 她有些奇怪,笑问道:“怎么了娘?” 柳氏嗔了她一眼,问道:“你是不是找苏明珩借钱了?” 原来是春华不小心说漏了嘴,把苏玉窈欠苏明珩钱的事情说了出来。这事苏玉窈叮嘱过不要让柳氏知道,因为柳氏不喜欢苏明珩,肯定不会愿意自己的女儿找他借钱的。 不成想春华这个不靠谱的,竟然走漏了风声。 苏玉窈斜了春华一眼。 春华缩着脖子,撇撇嘴。 苏玉窈无奈,只好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告诉了柳氏。 知道了她是为了给自己买药才欠下的钱,柳氏心里很不是滋味,连连叹气。 苏玉窈让她不用着急,她已经攒了二百多两,很快就能凑齐还给苏明珩的。 柳氏却是一刻也不想等,忙道 :“我那儿还有几件首饰,让李嬷嬷拿去当了吧。” 闻言,苏玉窈立刻出声阻止:“您就剩那几件了,还是留着吧。” “也是,总要给你留几件。”柳氏琢磨了一下说道,那卖什么呢?反正得赶紧把欠苏明珩的钱还了。 她一晃眼,瞧见了苏玉窈腰上的玉佩,“你这个玉佩是哪儿来的?看着成色不错,不如把这个当了吧?” “那怎么行,这可是九……九两银子买回来的。”苏玉窈艰难地改了口,“这个当了也没多少钱。” 要是让柳氏知道她不仅找苏明珩借钱,还收了苏明珩的东西,还不知道要怎么数落她呢。她也很难办啊,这都是为了给她们娘俩找个靠山嘛。 她心虚地低下头,用手捂住了腰上那枚玉佩。 卖什么也不能卖这个,不然苏明珩知道了她可没法解释。 好在柳氏不再坚持,她想了想又有了新主意:“书房里有不少书画,拿几幅卖了就是。” 苏玉窈望向钱氏的眼神有些惊异,她提出异议:“那可是外祖父的遗物,怎么能卖呢?” 柳氏瞪了她一眼,说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就是再穷困潦倒也不能卖你外祖父的遗物啊。那里头又不都是你外祖父的东西,也有一些是 别人送我的。” 说着,柳氏就拉着苏玉窈往书房走去。 柳氏在书房里一边翻翻找找,一边对苏玉窈解释道:“你外祖父在世的时候,官至正一品太傅,乃是帝师,深受皇家垂怜,多少人都想巴结他,总是有人给他送礼。但他为官清正,从不会随意接受别人的馈赠,那些人送礼无门,便想法子送到我的手上,我自然也不想收,他们就偷偷塞到我的马车上,等我发现后要退回去的时候,他们又不认了。” 说到这儿,柳氏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可是等你外祖父一死,那些人就一哄而散了……人走茶凉啊。” 柳氏脸上现出悲戚的神色,又转瞬即逝,将两幅画递给了苏玉窈,“这两幅就是别人送我的,还是前朝遗画呢,应该能卖不少钱。我本来就对字画不感兴趣,你也是如此,留着传给谁呢?卖了算了,省得看见心烦。” 苏玉窈笑着收起来了。 等柳氏出去了,她和李嬷嬷一起收拾被翻乱的书柜。 想起母亲宁愿变卖财产也要尽快把欠钱还上的态度,她有些不能理解,母亲为何就那么讨厌苏明珩,压根不想接受他的帮助? 她想了想,还是对李嬷嬷开了口:“嬷嬷,我娘她到底为什么不待见九叔?” 第43章 未来的状元 李嬷嬷整理字画的手微顿,随即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看向苏玉窈,“说起来都是上一辈的事了。” 看来李嬷嬷是知情的,苏玉窈做洗耳恭听状,她之前几次询问母亲,母亲都不肯说,如果李嬷嬷知道就太好了。 李嬷嬷是看着苏玉窈长大的,是柳氏唯一的孩子,没必要对她隐瞒什么,便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她:“小姐你也知道,那苏九的本家是傅家,他的父亲傅百川,曾是老太傅的得意门生,和夫人也是认识的。太傅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因此对傅百川格外器重,甚至有意将他视为半子,更打算将大女儿,也就是现在的夫人,许配给他。当时虽然还没有下庚帖,但两人之间的亲事已在私下里传为佳话。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傅百川另娶了别家的小姐,夫人应该是挺介怀的。” 苏玉窈点点头,“原来其中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李嬷嬷笑道:“所以那苏九既是傅百川的儿子,夫人一看见他,就会想到傅百川,也难免不高兴吧。” 说罢,李嬷嬷似是惋惜地叹了口气。 柳氏给苏玉窈两幅前朝名士杜之康的画,一副是《踏锦图》 ,另一幅是《江山渔乐图》。 杜之康以擅绘山水、鸟兽、草木、树石闻名,其山水画意境深邃、色泽典雅,尽显工整富丽之风,深受宫廷士大夫喜爱。 柳氏手里这两幅肯定是佳品,不然也不会用来送人,可惜她们母女对书画不感兴趣,只能盼着就卖个好价钱,让这画去到懂得欣赏它们的人手中了。 苏玉窈拿着这两幅画去了城东一家书画阁子,掌柜一看就露出喜色,又叫了店里几个人仔细看了看,确定是出自杜之康之手,于是痛快地开出了一百二十两的高价。 苏玉窈少不了再往上抬了抬价钱,磨了好久,最终以一百四十两的价格卖给了掌柜的。 这样就足够还清给苏明珩的欠款了,苏玉窈松了口气。 掌柜笑着把钱给了苏玉窈,苏玉窈让春华收好了钱,刚要离去,就听得掌柜发起牢骚来:“那小子又来了,真讨人嫌!” 苏玉窈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去,只见一个书生在街对面的路边摆摊。 那人看起来很拮据,这样冷的天气他只穿了件单薄的袍子,而且那灰蓝色的袍子已经洗得发白。一阵寒风吹过,他双手拢在袖中瑟瑟发 抖,即便这样窘迫,他的脸上还是干净的,头发还是梳得一丝不苟。 春华问道:“那人是谁?” 掌柜摇摇头,叹道:“也是个可怜人啊,那书生是进京赶考来了,听说刚进京包袱就被人偷了,衣裳盘缠都没有了,只能靠卖自己的字画为生。他把他的字画拿到我们这儿,我们不肯收,他就在那儿摆摊自己卖。” 说着,掌柜努努嘴,似是对于他这样抢生意的行为很不满,但他的生意可能不太好,因为掌柜的语气中还带了一点不屑。 苏玉窈静静听着,目光注视着那个书生。 其实她刚看了一眼,就认出这人了。 这书生名叫谢志远,如果掌柜的知道未来他的成就,现在一定会抢着买他的字画。 因为他是明年的状元。 而她之所以会立刻认出谢志远,是因为他以后会成为贺兰枢的左膀右臂。 但她并不会把谢志远归为鼠雀之辈,因为她清楚谢志远并非什么恶人,他之所以会为贺兰枢效力,也是因为贺兰枢赏识他。 试想,当你胸怀壮志却无处施展,才学满腹却饱受冷眼与穷困,此时若有人赏识你、欣赏你,并愿给予你机会 和前程,怎能不让人心动? 想到这里,苏玉窈也不禁苦笑,自己又何尝不是因此而上钩呢? 不过话说回来,贺兰枢虽自身无所长,识人的眼光却很准,能招得一帮人为其奔走效力。 这谢志远可是他的股肱之臣,如果能把谢志远挖走,那可是贺兰枢的一大损失。 这样想着,苏玉窈离开书画阁后,找了个隐蔽处,拿了二十两银子交给春华,让她去买几幅那个书生的画。 春华一脸不解,想到小姐自有小姐的道理,只得拉着采怜一起去了。 二人来到谢志远的摊前,虽然心有腹诽,春华还是客气地开口问道:“公子,你这画怎么卖?” 谢志远脸上并没有迎生意的喜色,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画,叹气道:“大幅六两,小幅四两。” 一个籍籍无名的书生,要这么高的价,难怪没人买。 春华拉着采怜随便挑了一大一小,两幅画,然后给他了二十两银子。 不成想谢志远不喜反怒,没好气道:“十两!” 春华愣了一下,怎么多给钱还不要呢,都穷困潦倒成这样了还装清高,真是不识好歹! 她刚要怼回去,采怜就拉住了 她,对她笑道:“小姐给我们二十两,不就是让我们多挑几副嘛。” 说罢,采怜又捡了两幅,凑够了二十两。 谢志远这才接过了那二十两银子,看着面前的二人,欲言又止。 采怜适时地开口道:“我们小姐说您的画笔格遒劲,意境深远,她十分欣赏您的才气。” 谢志远板着的脸缓和几分,问道:“不知你家小姐是哪位?” 春华刚要开口。 采怜又拦住了她,带着歉意地笑道:“公子还是别问了,我家小姐还未出阁,不便透露姓名,否则怕会惹出私相授受的闲话。” 谢志远想想也是,点了点头。 采怜笑道:“祝公子前程似锦。”说罢,拉着春华走了。 春华抱着那四幅画,回头又看了看谢志远,扭过脸来问采怜:“干嘛不告诉他小姐的名字,他若是真发达了,却又不认识小姐,那这钱不就白花了?” 采怜看了她一眼道:“到时候拿出他的画,他自然会想起小姐的恩情。” 春华想了想,无可反驳,撅着嘴扫了采怜一眼,小声嘟囔道:“就你聪明。” 此时此刻,春华突然意识到自己第一丫鬟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第44章 又憋什么坏水 钱凑够了,苏玉窈去了长珩轩。 一进院子就见小厮们正忙着收拾东西。 临风见了她,过来行了一礼,“大小姐可是来找九爷的?” 苏玉窈点头,问道:“你们这是?” “今儿个九爷要去温泉山庄了,正在收拾呢。”临风笑道。 苏玉窈心里有点意外。 九叔好像特别怕冷,每年冬天都要去城外的温泉山庄,哪怕是过年也不回来。 不过往年都是冬至前后才动身,现在才十二月中旬,要知道他今年走的这么早,她就早点来还钱了。 她问道:“九叔在里边吗?” “在呢。” 苏玉窈颔首,朝院里走去。 她刚从穿堂穿过,就见苏明珩从正厅走了出来。 苏明珩身上穿了件黑色云纹镶边翻毛大氅,因这会儿飘着小雪花,他刚出来,领口的灰色貉子毛上就沾了几片雪。 他本来是要往外走的,见苏玉窈来了,就走到了庭院一侧的抄手游廊里。 苏玉窈跟着走了过去。 “怎么这会儿来了?”苏明珩手里抱着个铜錾花瓜棱手炉,站在廊下,眼睛望向雪中的庭院。 “侄女是来还钱的。”苏玉窈看他这会儿就要走,便不多废话了,直接表明来意。 她手一伸,春华将银票递给了她。 “多谢九叔先前的慷慨解囊。”她笑着将钱递给苏明珩。 苏明珩看着她手里的银票先是一怔,随即嘴角上扬。 “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他笑着接过了钱。 苏玉窈含笑点头,心里却腹诽道可不敢再找你借钱了。 她笑道:“九叔这是要去温泉山庄了吗?” “嗯。” “那玉窈提前给你拜个早年了。”苏玉窈微笑,毕竟苏明珩不会回来过年,过年的时候见不着他,那就提前给他拜个年好了。 苏明珩挑挑眉,笑道:“要压岁钱?” 苏玉窈知道苏明珩又逗她呢。自打她回来,也算是和苏明珩打了几回交道,这一来二去的,两人熟稔了几分,苏玉窈也摸清了这人 的脾性,他没事儿就爱打岔,调笑几句,但苏玉窈现在可不会再任他调侃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问道:“那九叔打算给多少?” 苏明珩笑着看她,不错,有长进啊。 他故作为难,皱着眉头说道:“我这刚回本,你就又让我出血?压岁钱可没有提前给的,要等新年那天你来给叔叔拜年才能给你。” 这话听得苏玉窈不禁心生怨怼。 苏明珩的父亲是她外祖父的学生,和她娘是一辈的,那她应该和苏明珩是一辈的呀,怎么到了苏家,这苏明珩就成她叔了?大六岁的叔叔,这苏家的族谱是怎么排的…… 两人说话间,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花扑簌簌地落下,苏玉窈望着大雪,清澈的眼底映着一片晶亮莹白。 不知道什么时候,苏明珩命人拿来了一把伞,递到了她的手中,“时候不早了,我要动身了,天冷,你也早点回去吧。” 说罢,他顺着游廊往外走,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过 身,看了一眼苏玉窈的手,随即走了过来,将自己手里的暖手炉递给了她。 苏玉窈出来时忘记带了,见苏明珩要把自己的给她,她忙要拒绝,苏明珩那么怕冷,她可不能抢他的暖手炉。 “不用了。”她笑道。 苏明珩笑着轻叹一声,直接抓着她的手,硬塞到她的手里,随即转身离去。 主人都走了,苏玉窈自然也不留了,她抱着暖和的手炉,走出长珩轩,站在雪中,目送那个黑色的背影消失在雪幕中。 今年冬天好像格外冷,寒风肆虐,不见晴日。大雪连着下了好几天,不过这倒是正合苏玉窈的意,她最喜欢下雪天了。 第二天,她用过早饭后正想去北苑里赏雪,刚披上绒毛锦色披风,李嬷嬷就打了帘子进来了。 “小姐是要出去?”李嬷嬷笑道。 “嗯,出去看雪。”苏玉窈一边系领口的带子,一边看向李嬷嬷,“嬷嬷可是有什么事?” 李嬷嬷低头笑了笑,“说起来也不是什 么大事,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苏玉窈笑着看她,示意她继续说。 李嬷嬷又走到门口,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确定外头没什么人,这过来对苏玉窈道:“门房的赵婆子跟我说,含香苑的刘嬷嬷昨晚亥时出去了,今早清晨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还见她眼下乌青,哈欠连连,也不知道她昨夜是干什么去了。” 李嬷嬷听说这事后就心生疑虑,只是这事有点捕风捉影,毕竟没拿住人家做坏事的证据,但多个心眼总没错,所以她还是赶来知会苏玉窈一声。 一旁的春华听后,急道:“肯定又是在憋什么坏水呢!” 苏玉窈没说话,她这会儿也不急着出去了,坐下来想了一会儿,笑道:“这刘嬷嬷伤一好,就急着出来蹦跶了。” “只是不知道她们又要出什么阴招。”春华攥着拳头,目露厌恶之色。 “去问问不就知道了。”苏玉窈微笑,“今儿个不是该发月钱了吗?春华你和采怜一起去含香苑吧。” 第45章 倾慕苏九 钱氏掌家,月钱自然是要去含香苑领。 苏玉窈又对她二人吩咐了几句,二人便往含香苑去了。 交代完这边儿,苏玉窈要按原来的安排往北苑去,不成想门还没出,有客造访。 下人来通报说宁梓鸢和她的一位表姐来了。 苏玉窈的计划又被打乱了,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无妨,将她们二人带去北苑逛逛也好。 北苑里的暖房里,养了许多的畏寒的花草。 暖阁虽然不大,却是烧有地龙,三四面窗户都是蒙的玻璃纸,能隐隐着见四周的疏影横斜,精致秀雅。 苏玉窈引着宁梓鸢二人到了暖阁。 今日和宁梓鸢一起来的那位表姐,上次在中秋夜,和苏玉窈见过的,名叫闻晚婷,人长得眉清目秀,性子开朗大方,很热络地唠起家常。 闻晚婷的嘴皮子都没停下来过,苏玉窈都笑着给予回应,宁梓鸢倒是听烦了,她支着下巴看闻晚婷,“你不是非缠着我要我带你来吗?来了怎么净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这话听起来有些呛人的意思,但宁梓鸢并没有恶意,她虽然叫闻晚婷表姐,但其实两人就差了两个月,关系很好。 闻 晚婷听了这话果然也不气恼,只是弯着嘴角嗔了她一眼,随即看向苏玉窈问道:“玉窈,你家那位……九爷在吗?” 正在吃酒的苏玉窈听了这话差点呛到,她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这叶小姐意在苏九啊。 暖阁外,两个人影立在立在梅树下。 凌梅搓了搓冰凉的手,用极低的声音问道:“小姐,我们还不走吗?” 皓白的雪光映在苏玉芙的脸上,让她的面容看起来更加清冷,她伸手拢了拢自己的毛领,低声道:“再等等。” 她本来在梅林里赏雪,突然见苏玉窈领着宁梓鸢她们来了。 她知道宁梓鸢不待见她,她也懒得去找不痛快,不想露面去打招呼,想着躲一会就悄悄离去。 不成想她们坐在暖楼里不走了,这会暖阁的门还开着,她想离开势必要经过暖阁门口,那就肯定会被她们看见,可真是倒霉。 手里的暖炉都不热了,与其在这儿挨冻,还不如去打个照面再走人。她抬脚刚想进去,却听里头三人聊起了苏明珩。 原来上一次中秋节的时候,苏明珩去跟宁梓鸢说过几句话,闻晚婷在旁边看见了,便对苏明珩产生了倾慕 之情。 只是作为侄女的苏玉窈被问及自己小叔的事,她感觉多少有些尴尬。 也难怪,苏九长得好,又有钱,父母都不在了,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这香饽饽没人惦记才不对劲儿呢。 她拿着火钳子拨弄炭炉子里的炭火,笑着说:“九叔不在家里,他去城外的温泉山庄了。” 闻言,闻晚婷垂下眼睛,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本来想今日登门,可以见一见,没想到人不在。 她问道:“那他有没有定亲?” 这话也太直接了,从闻晚婷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嘴里问出来,有些不合礼数。但闻晚婷性子爽快,不爱拐弯抹角,觉着这也没别人,权当说说私房话了。 苏玉窈咳了一声,无奈地笑笑,“应该没有。” 这是实话,虽然听说苏明珩平日常去秦楼楚馆,那地方自然不缺女子,但还没见过他对那个女子留情,定亲之事更是从没被提起过。 苏明珩今年都有二十三了,也该成家了。 而且按说苏明珩的父母双亡,他现在人在苏家,亲事该由苏家当家的操心,可苏青霄却从未张罗他的婚事,至于钱氏嘛,她说了也不算。 不 过想想上一辈子,直到她死的时候,苏明珩也没有娶妻。 这位叶小姐倒是有眼光,若是能嫁给苏明珩,日后就是摄政王妃啊! “表姐,你也太不矜持了,被姨母知道,一定罚你抄女诫。”宁梓鸢往嘴里塞了一把核桃,看着闻晚婷笑。 闻晚婷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她白了宁梓鸢一眼,“你懂什么,喜欢就要自己去争取,你若只是傻等,等来等去可能就错失了良机,痛失了良缘,到时候被别人抢走了,哭都来不及。” 这话倒是没错,宁梓鸢不笑人家了,嘴里嚼着核桃仁,若有所思。 闻晚婷又缠着苏玉窈问:“那他性格怎么样?人好不好?” 苏玉窈自己还没出阁,无意给谁牵红线,不过人家既然问了,她就得如实作答。 说起苏明珩,她还真挑不出这人有什么毛病。 当她手受伤,自己都不甚在意时,他会细心地发现,并给她涂药。当她突逢大雨,慌张奔走时,他会从天而降给她打伞。当她立于风雪中,双手冰冷时,他会把自己的暖手炉塞到她的手中。 二人相处的画面在脑中划过,她微笑着点着头道:“九 叔人很好,温柔细心,很会照顾人,还很……风趣。” 想到苏明珩打趣她的模样,她加了这个词。 闻晚婷听了似乎很满意,抿着唇笑了。 其实苏玉窈对苏明珩了解也不深,只能通过仅有的几次接触给闻晚婷透露一些信息。 不过可能是因为苏玉窈对苏明珩这个人很有好感,所以她口中的苏明珩简直是一个完人,连她自己也惊了,苏明珩竟然有这么好吗? 反正闻晚婷听了她的描述,对苏明珩的爱慕只增不减,最后是高高兴兴地离开的。 今日宁梓鸢是为了陪闻晚婷来的,谈话间,宁梓鸢的话比较少,后来就只有苏玉窈和闻晚婷在说话,宁梓鸢一个人望向暖阁外白茫茫的雪,似乎有心事。 走之前,苏玉窈挽着她的胳膊问她怎么了。 她随手折了一枝梅花,笑着说:“你这园子里,红梅覆雪,煞是好看,让我想起了宫里的红墙白雪,琉璃瓦黄。”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苏玉窈听得云里雾里。 待她们三人离开暖阁,不远处的梅林中闪过一个身影。 苏玉芙看着那道背影,回想着刚刚暖楼里的对话,微微勾起了嘴角。 第46章 苦肉计 苏玉窈送走了宁梓鸢她们,回到春棠苑,春华和采怜也已经去过含香苑回来了。 二人将方才的情况一一告知。 春华和采怜到了含香苑,见着了刘嬷嬷。 春华对刘嬷嬷没有什么好脸色,刘嬷嬷心里再气也不能随意发作,春华算不得什么,但她主子苏玉窈可不好惹,刘嬷嬷上次可是领教过了。 不过春华也没有找事儿,从刘嬷嬷那儿领了月钱便领着采怜往外走。 走到门口,采怜忙上前给春华打帘子,春华傲慢地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刘嬷嬷见她这样,低声骂了一句:“小贱蹄子!” 不料她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争吵声。 “你没长眼睛吗?这可是小姐赏我的新鞋,踩脏了你给我赔!”春华指着采怜的鼻子厉声斥责,她脚上那只软缎绣花棉鞋鞋尖沾了点灰。 采怜连声道歉:“春华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给你擦擦。” 说着,她蹲下身子要用自己的袖口擦鞋。 春华却不领情,一把推开她,“滚开!” 采怜一个酿跄险些摔倒,眼眶中的泪掉了下来。 “少用你那脏手碰我,你分明就是故意踩我的,你得给我赔一双新的!”春华的声音越来越 高,引得周围的下人们都看了过来。 刘嬷嬷闻声走到门口,一个小丫鬟进来,对她说:“采怜不小心踩了春华一下,春华不依不饶让她赔鞋子呢。” 闻言,刘嬷嬷翻了个白眼,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只见春华一脸怒色,采怜委屈巴巴。 虽然采怜是从含香苑出去的,但刘嬷嬷并不打算帮她说话。 这丫头自打去了春棠苑后就没有回传过任何消息,和她一起去的流锦说她似乎是跟了苏玉窈。所以她们已经把采怜看作是一枚废棋,现在这场闹剧,权当是春棠苑的笑话。 纵使这样,刘嬷嬷也不愿意看着春华在她的地盘上作威作福。 刘嬷嬷高声道:“吵吵什么呢?这是含香苑,不是你们春棠苑,要撒泼打滚就回去,别再这儿丢人现眼。” 春华扭过脸,对上刘嬷嬷讥诮的目光,瞪着眼睛白了她一眼,又狠狠剜了脸上挂泪的采怜一眼,冷哼一声,“回去再跟你算账!” 说罢,往外走去。 采怜怯生生地跟上了春华的脚步,转身前看了刘嬷嬷一眼。 她跑到春华身边,低声下气地说道:“春华姐姐,我突然内急,可不可以先去小解一下?” 春华一副看见她就烦的样子 ,骂了一声:“懒驴上磨屎尿多。” 说罢,春华自然没有等她的意思,径自离开了含香苑。 等春华走了,采怜这才走到刘嬷嬷的身边,先是行了一礼。 刘嬷嬷半抬眼皮,斜了她一眼。 采怜恳求道:“嬷嬷,能否借一步说话?” 刘嬷嬷本来不想搭理她,但想着这会儿手头上的活儿已经忙完了,不如就听她一言,看她能说出个什么屁来。 二人走到廊下,采怜眼角泛红,望向刘嬷嬷,“采怜这些日子都没能来见嬷嬷,还望嬷嬷莫怪。” 刘嬷嬷却是冷哼一声,“呦,你不是已经另攀高枝了吗?不把旧主放在眼里也难怪。” 采怜面露急色,“嬷嬷我没有。” “没有?那为何流锦跟我说大小姐让你到内室伺候,去哪儿都让你跟着?”刘嬷嬷狐疑的眼神落在采怜脸上。 采怜急得声音都了调:“嬷嬷你别听她胡说,我真的没有。” 说着,她又揩了揩眼角的泪。 “我冤枉啊嬷嬷。大小姐虽然让我贴身伺候,却并不信任我,反而把我看得死死的,我根本没法儿来含香苑报信,就今日我还是给了小檀半吊钱,让她装肚子疼才临时换了我来。嬷嬷您也瞧见了,那 个春华总是欺负我,我都快被她逼死了。” 采怜声音哽咽,刘嬷嬷皱眉瞧着她。 “我被派到春棠苑都是主子的安排,我毫无怨言。可我在那边儿举步维艰,这边儿主子还怀疑我倒戈相向,我真是两边都不落好,嬷嬷您说我这日子还怎么过?” 见她这凄凄切切地模样,刘嬷嬷有些信了,叹了一口气道:“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你们去了春棠苑,主子这边儿鞭长莫及,迟迟不见你们的信儿,难免会心有疑虑。” 采怜咬了咬唇,又道:“流锦说我的坏话,我不怪她,大小姐这就是故意让我们二人产生隔阂。嬷嬷您不知道,我和流锦到春棠苑去,都是二等丫鬟,可流锦是和别的二等丫鬟一样,每月领一两银子的月银,大小姐每月却给我二两,流锦心里当然不舒服,这不就是故意挑拨吗?” 刘嬷嬷眉头一皱,随即冷笑一声。 采怜挽上她的手背,低声道:“会咬人的狗不叫,大小姐之前沉默寡言,不显山不露水,现在使起手段来可比谁都心机深重,嬷嬷不就是在她那里吃的亏?” 听到这儿,刘嬷嬷脸色冷了几分,那二十大板的滋味可不好受! 采怜脸上露出不屑,说道: “不过她可别想使点小手段就能收买我,我虽然蠢笨,但也知道如今这相府是谁当家作主。”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她多给我的钱,我也不要,全拿来孝敬您。” 她将那荷包塞到了刘嬷嬷手里,刘嬷嬷一掂量,约莫五两的银锞子。 “只求嬷嬷能在主子面前替我美言几句,也说说我的苦劳,日后我一定尽心尽力。”采怜笑得一脸谄媚。 她话说得好听,又舍得给钱,刘嬷嬷笑着收了,说道:“放心吧,主子不会忘了你的。我也知道你难做,说起来,谁的活儿好干呢?” 采怜笑道:“是啊,谁都不容易。要说劳苦功高当属嬷嬷您,在主子面前最得脸的是您,成日里最忙的也是您,瞧您这眼下的乌青,最近忙什么呢?” 刘嬷嬷被采怜夸得心里正美,被问到忙什么,也没多想,“唔”了一声,随意道:“就是跑跑腿罢了。” 采怜挤出一个笑,“真是辛苦您了。含香苑事多,可有您忙的。” “可不是嘛。”说着,刘嬷嬷打了个哈欠。 采怜又道:“不过,什么时候把春棠苑那对母女收拾了?” 刘嬷嬷向下的嘴角勾了起来,“不着急,一个一个来。” 第47章 夜探山庄 采怜眉头一跳,又问道:“嬷嬷是指?” 刘嬷嬷说道:“苏玉窈如今能蹦跶得厉害,不就是仗着有苏九做靠山吗?等收拾了苏九,看她还怎么狂。” 闻言,采怜点点头,又小心道:“主子要收拾九爷?可九爷颇得相爷看重,万一被相爷知道……” “自然不用咱们自己动手,有钱什么办不到?”说到这儿,刘嬷嬷觉得自己透露得有点多,便要撵采怜走,“行了,你赶紧回去吧,免得春棠苑那边儿起疑。” 见她不愿多说了,采怜也不追着问,笑道:“是,若是那边有什么动静,我一定想办法出来跟您说。” 刘嬷嬷点头。 回到春棠苑,听完春华和采怜的描述,苏玉窈脸色微沉。 本以为钱氏是在打春棠苑的主意,没想到这次竟是把手伸到苏明珩头上了。她知道钱氏一直视苏明珩为眼中钉,尤其是自打她回来,苏明珩为了帮她没少得罪钱氏,可钱氏因为有点惧怕苏明珩,所以一直以来不敢对其出手,现在终于是忍不住了。 根据刘嬷嬷的话,以及她昨天夜间出门的动作,苏玉窈思来想去,刘嬷嬷应该是去了黑坊。 黑坊只有半夜开门,里面什么都可以交易,甚至是“人命” 。苏玉窈曾经听贺兰枢提起过,京城的黑坊之中,有一家细雨楼,是一个专门买命的地方。 “暗夜无声血染尘,鬼魅出手不留痕。”便是形容这个组织的。 至于刘嬷嬷是不是去了细雨楼买苏明珩的命,苏玉窈不能确定,但如果真的是,那苏明珩会很危险,因为细雨楼云集高手,从未失手。 苏明珩对她有恩,知道他有危险,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更何况,苏明珩可是未来贺兰枢的死对头,她想报仇肯定需要他的助力。 总之,她不想看到苏明珩出事。 思量再三,她决定去温泉山庄,把这事告诉苏明珩。她没那么大能耐,阻挡不了杀手,只能提醒他小心了。 苏玉窈让人去备了马车,带上春华和采怜一起去。 为了防止惊动钱氏,她们借口去街市上买东西,到了街上又转了几个圈,确定没人跟着她们,才掉头出城。 冬天天黑得早,她们又在城里耽搁了一会儿,等她们出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那个温泉山庄坐落于麓山脚下,出了北城门,还要行四五里地。 苏玉窈小时候去过两次,那里很大,但也没什么好玩的。后来只有苏明珩每年冬天的时候会去那里待一 段时间,那山庄几乎成了苏明珩的私有。 她们出了城门就往山庄去,但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实在不顺,出城门后,刚行了二里地,马车突然不走。 赶车的赵婆子皱巴着脸说道:“小姐,这马许是吃坏肚子,这会儿拉稀了。” 春华捂着鼻子,问道:“那怎么办?” 赵婆子指了指前头的点点灯火,道:“前头不远处有一家客栈,到那儿换一匹马车吧。” 苏玉窈看了一眼,约莫五十步外的确有一家客栈,她点头,下了车往客栈走去。 苏玉窈出来就带了春华和采怜,她们三个到客栈里歇歇脚喝碗茶水,赵婆子去办马匹的事情了。 这会儿已过辰时,天渐渐黑透了。 苏玉窈看着外头的夜幕,沉默着饮了口热茶。 客栈里除了她们还有一伙客人,正在聊天,因店里人少,那几个汉子又嗓门大,所以他们的对话全然落入苏玉窈的耳朵。 “现在天已经黑了,明早再进城去吧。”一个络腮胡男人说道。 “哎,赶了这么多天路,总算是到京城了。”另一个体型壮硕的男子面露疲倦,双臂举起抻了抻腰。 还有一个年轻些的男子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进了城会是什么光景, 咱们人生地不熟的,能混出个什么名堂,能不能娶上媳妇。” 络腮胡男人啧了一声:“说什么丧气话!这京城是天子脚下,最是富饶繁华。咱们几个大男人有手有脚,只要好好打拼,何愁过不上好日子?难不成你要回闵州等着饿死吗?” “哎呀,要不是遇上天灾,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岭西饿死多少人啊……” “就算不闹饥荒,咱们也得走。今年西北边境不太平,北狄人那帮孙子,为了抢夺马场,频频发难,我看边境迟早要出大乱子。” 苏玉窈静静听了半天,这才知道那几个人是从西北边的闵州来的。今年西北闹蝗灾,众多州县颗粒无收,饿死不少人。而西北边境因为争夺马场一事,北狄人与大夏频频发生争斗。饥荒加上战乱,难怪他们要离家上京。 天灾人祸下,受苦的永远是这些底层的百姓。 苏玉窈心里泛起一阵同情。 赵婆子进来说马车准备好了,苏玉窈让她喝口茶歇歇,又稍坐片刻后,她们不多停留,赶紧上路了。 往北又行了几里地,终于到了麓山脚下,看见了庄子的大门。 苏玉窈被春华扶着下了马车,采怜去扣了扣门,然而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来看门。 采怜又喊了几声,依然没有人答复。 苏玉窈疑惑,难道苏明珩他们没有来吗? 春华站到马车上,伸长脖子往里瞧,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的光亮,应该是有人的。 为何没有人来开门? 一阵不好的预感笼罩心头,苏玉窈不愿在这里干等,往山庄后头走去。 她小时候来过,对这里的地形还是有些印象的。这山庄后头是一片竹林,穿过竹林可以翻进一个园子,也就是温泉所在的地方。 苏玉窈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带着春华采怜二人走着。 四处很安静,她们一路过来没有受到什么阻碍。 但这种安静让苏玉窈很不踏实,这让她脚步更加快,胆小的春华跟在后头,紧紧地地挽着采怜的手。 等她们进了园子,顺着小径走了一会儿,苏玉窈发现这山庄的布置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应该是又重新修葺了一番。 四下无人,但苏玉窈依稀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光。 她脚步放慢了一些,一边张望一边挪动步子,倏地她看到前头的楼阁中有一抹白色的身影闪过,正欲叫出声的时候,忽然眼前剑光一闪! 一柄长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脸,后颈一疼,便晕了过去。 第48章 风流公子俏丫鬟 再清醒时,苏玉窈感觉自己躺到了一张柔软的床上。 想到方才眼前闪过的那一抹剑光,让她不由得有些心惊。 她悄悄动了动身子,确定自己身上没有受伤,这才悠悠睁开了眼。 窗外阳光大好,透过床前纱幔洒在苏玉窈的身上,看着自己安然无恙,周边的布置也很舒适的样子,她知道自己应该不是被劫持了。 她掀开层层纱幔,走下了床,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敞开的窗。 走到窗前,冬日暖阳照在身上,让她有片刻的舒心。 向外望去,庭院的熟悉的格局让她确定自己还在山庄里,她正要出去看看,一道声音传了过来:“醒了?” 听出是苏明珩的声音,她心里一阵雀跃。 这座屋子只有三间,但很宽敞,苏玉窈所在的西次间是卧房,与明间隔了个三扇松柏梅兰纹屏风,所以她刚刚没有看到那边有人。 她踩着小碎步循声走去,刚走到屏风前,那边便现出一个修长的身影,她迫不及待地探着脑袋绕过屏风,终于看到了苏明珩。 见他活得好好的,苏玉窈没急着行礼,先是安心地微 微一笑。 苏明珩手里拿着书卷,一袭月白银丝暗纹长袍,头上乌发只簪了一根素净的玉簪,倒是和他在苏家那副华贵的打扮不一样,很有一种恬淡闲适的调调儿。 他手掌一翻,将书卷合上。 苏玉窈眼尖,一下子就看到那书封皮上写着:风流公子俏丫鬟。 苏玉窈:…… 来时的担心真是多余。 看来苏明珩好得很,却不见春华和采怜人影,苏玉窈问:“我那两个丫鬟呢?” “好好的。”苏明珩朝东次间走去,将那话本随手放到了书案上。 这东次间布置成了书房的样子,看苏明珩这么对这屋子这么熟悉,这里应该是他的房间。 苏玉窈走到他身边,“你没有被刺杀吗?” 闻言,苏明珩身形一顿,转过来的是一张表情黯淡的脸,“玉窈,何出此言?你就这么盼着我归西吗?” 苏玉窈忙道:“不是,我听说钱姨娘要对你不利,我猜她可能是找了杀手要暗杀你,所以想来提醒你小心一点。” 苏明珩神情怔愣,摸着自己的下颌,喃喃道: “原来是这样。” “嗯。” 苏玉窈点头,看他一脸忧色,正想着怎么宽慰他不要太担心。 而苏明珩抬头望向她,脸上的忧虑消失了,“原来玉窈这么关心我,知道我有性命之忧,冒着风险前来提醒我,难得这世上有一个人如此挂念我。” 说罢,他展颜一笑。 苏玉窈张了张嘴,想说也不全是这样,她也是有私心的,她得指望苏明珩对抗太子嘛。 这话当然不能告诉苏明珩,她顶着苏明珩欣慰的目光,有些心虚,干笑一声后,她说道:“九叔你没事就好。” “对了,昨天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一醒来就躺在这儿了?”苏玉窈这才问起昨天的事情。 苏明珩“哦”了一声,一脸轻松地说道:“我的手下把你们当成了擅入者,差点伤了你们。” 话音一落,苏玉窈后背一凉。 当时四处悄然无声,她都不知道那人何时到了她的身边,苏明珩的手下都这么厉害吗?也难怪,苏明珩以后是摄政王,身边肯定会有一些高手。现在想来,山庄上不是没有人,而是那些人都在暗处,注意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春华和采怜听说 苏玉窈醒了,过来看她。 “小姐,你怎么睡了这么久?我和采怜早就醒了,那个人下手也太狠了。”春华撅着嘴嘟哝道。 苏玉窈对她笑笑。 想及苏明珩的安危,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他现在没事不代表将来没事,那杀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上门。 她一脸严肃地对苏明珩说道:“九叔,你还是小心一点,钱姨娘很可能是找了细雨楼的杀手,我听说他们很厉害,杀人于无形,万一你遇上他们,恐怕……”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春华出声:“九爷不是说那杀手他已经解决了吗?” 解决了? 苏玉窈愣了一下,随即看向苏明珩。 苏明珩本来含笑看着她,一对上她询问的目光,他就赶紧扭过脸回避眼神。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还解决了杀手,那他刚刚是在……戏弄她! 苏玉窈暗自咬了咬牙。 “不愧是九叔,本事就是大,我是白担心一场。”她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开口道。 “玉窈这么关心我,我心甚慰。”苏明珩笑道。 看着他的笑脸,苏玉窈真替自己不值。 果然 ,担心苏明珩的她才是最笨的…… 不过来都来了,她总不能白跑一趟。 忽然计上心头,她露出一抹狡黠的笑,“九叔,你帮我个忙吧。” 苏青霄刚从宫里上朝回来,今天朝上为了西北闹饥荒一事,几个官员吵得不可开交,原因就是前阵子批的赈.灾银不到位。 前段日子,岭西闹了蝗灾,皇帝要下诏赈.灾,中央官员下拨银两,难免有人从中趁机拿一点,赈.灾银再拨到各地方上,地方长官们再留下点,之后是州、县,一层一层下来,一大笔赈.灾银,真正到老百姓手里的所剩无几。 老百姓们辛辛苦苦种的庄稼颗粒无收,上头批的赈.灾银又没几个子儿,没钱没粮,只能饿死,西北一带饿殍遍野。 偏偏如今的岭西布政使不是个怕事的,将赈.灾不力的情况如实上报。 今早皇上发了大怒,负责此事的几个官员互相推诿塞责,皇上下旨严查此事。 苏青霄为此事心烦不已,回到相府,刚进门就见苏玉窈从外头回来。 她神色紧张,一溜小跑到苏青霄面前,“爹,九叔出事了。” 第49章 想吃烤乳猪 闻言,苏青霄神色一紧,浓黑的眉毛已经蹙起,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苏玉窈声音哽咽:“九叔昨晚遭遇刺杀,身受重伤,我赶去山庄的时候,见他胸口中了一剑,伤口很深,他勉强留着一口气,还好我暂且保住了他的命,但他现在还昏迷不醒。” 话音一落,苏青霄一副天塌了的表情,手里的官帽掉在了地上,骨碌碌滚到了墙角。 小厮忙去捡回来递给他,但他没有要接的意思,半张着嘴,眼神呆滞地望着天。 苏玉窈一边假模假样地擦眼泪,一边瞧着苏青霄。 她是不是说得太严重了,别把她爹吓出个好歹来啊。 “爹,你不用太担心,至少九叔现在……还活着。” 她的话没有起到一点安慰作用,苏青霄哆哆嗦嗦地吩咐道:“快快,去请大夫。” “不用了。”苏玉窈叫住往外跑道小厮,“那里已经有大夫在候着了,爹你跟我去看看吧。” “好好好。”苏青霄好似魂都丢了,忙跟着苏玉窈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疾驰,路上苏青霄不发一言,眉头就没松开过。 等到了山庄,见到苏明珩,他一个腿软差点坐地上,苏玉窈忙扶住了他。 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苏明珩,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胸口处的纱布渗出了血,看起来性命堪忧。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苏青霄痛心疾首。 来的路上,他还抱有一丝侥幸,兴许苏玉窈一个姑娘胆子小夸大其词了,可待真的看到苏明珩,他才知道情况有多严重。 临风站在床边抹了抹眼泪,满脸怆然地说道:“昨个九爷正喝酒呢,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两个蒙面杀手,那两人功夫厉害,我拖住一个,另一个直接向九爷攻去,九爷喝了酒,抵挡不得,胸口生生中了一剑。” 说罢,他露出愧疚的神色,扑通一声跪在了床前,扯着苏明珩身上的被子,哭喊道:“都是小的没护住九爷,让九爷惨遭毒手啊!” 苏青霄连声叹气,“你们不是有……” 话没说完,他看了苏玉窈一眼,随即把话咽了下去。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拍着脑门,惆怅不已。 苏玉窈看着苏明珩,叹了一口气:“九叔现在虽然命是保住了,但 陷入了昏迷,能不能醒过来就看天意了。” 听了这话,苏青霄差点哭出来。 他知道苏玉窈会医术,但下了这么个结论,显然不是他想听的。 一旁还有一个老者,头发花白,眼睛微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想必也是大夫,苏青霄上前问道:“老大夫,依您之见呢?” 那个老者往床上看了一眼后,闭上了浑浊的老眼,长出一口气后,无言地摇了摇头。 苏青霄心又凉了半截。 “爹,别着急,好歹人还在,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九叔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您干着急也没用啊。”苏玉窈扶着他坐了下来,“爹,九叔这次保住了命,下次可不一定有这么幸运了。那些杀手是想要他的命,这次没能得手,肯定还会再次出手的。” 听着苏玉窈的话,苏青霄面色凝重。 他这会儿接受了现实,平静下来了,知道苏玉窈的分析不无道理。 苏玉窈继续道:“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出是谁对九叔痛下杀手,这样我们才能有所防范。” 苏青霄沉吟片刻,“你说的对,必须马上查出凶手。” 说罢,他站起身子。 看了苏明珩一眼后,他扭过头,双手攀着苏玉窈的肩膀,“玉窈,你九叔就交给你了,你先别回去了,就留在这儿照顾他。” 苏玉窈想了一下,点点头,“放心吧爹,我会好好照九叔的。” 苏青霄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即离去,走之前还叮嘱临风,不要把苏明珩受伤的事传出去。 待苏青霄离去,苏玉窈脸上神色转悲为喜。 刚刚还昏迷不醒的苏明珩,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拆下来胸前的纱布,嫌弃地看着上头的鸡血。 苏玉窈再进屋时,看到的就是他赤裸着上身,手里捏着涂了鸡血的纱布,一脸幽怨的样子。 目光触及到他光裸着的胸膛,苏玉窈赶紧背过身。 苏明珩看着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系好了衣服,慢悠悠地下床,“我现在很后悔陪你演这一出。” 苏玉窈没听清,“什么?” 一旁的老头还没走,扯着嗓子接话道:“他说想吃烤乳猪。” 苏明珩:“……” 临风忍着笑过来搀着他,在他耳边大声说:“葛大爷,您还到后头看园子吧, 我扶您回去。” 被临时拉过来冒充大夫的葛大爷不乐意了,“什么?你们吃烤乳猪,让我吃炸丸子?那可不行!” 苏玉窈最后还是留在了温泉山庄,本来她是打算回去的,以免相府那边钱氏在搞什么动作她没有防备。但因为苏青霄担心苏明珩的病情,便要她留下来照顾苏明珩。 这也无妨,毕竟苏青霄对苏明珩十分看重。 那天苏玉窈告诉他苏明珩遇刺的事情,他的表情就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苏玉窈还没有见他那样崩溃过,当时她就想恐怕世上任何一个人死了都不会让他如此。 所以她猜想,即使二人的确不亲近,但苏青霄一定知道苏明珩的一些底细。 如果苏青霄早就知道苏明珩的暗中谋划,并和苏明珩一条船的话,那么苏青霄如此重视苏明珩就说得通了。 等到苏青霄查出苏明珩遇刺一事是钱氏的手笔,绝不会轻易放过她,到那个时候,钱氏就得乖乖交出掌家权了。 她只需要在山庄里静候佳音即可。 可她也知道,钱氏素来狡诈,绝不会坐以待毙,所以她得早做准备才是。 第50章 给九爷准备棺木 相府,含香苑内。 天已经黑了,暮色占据每一处角隅。 冬季天气寒冷,人们都不爱动弹,所以往往感觉冬天的夜晚更安静一些。 钱氏坐在炕桌旁,翻看账本。 最近有一笔大额支出,她得想办法给填上。 也不知道这笔钱有没有白花,那边儿事办成没有。 她扶着额头上的昭君套,眼睛望着跳跃的烛火,心神不宁。 忽然,外头一声异响,“笃”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戳到了门上。 不多时,刘嬷嬷怀里揣着东西进来了。 她双手微颤,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钱氏面前,那是一把匕首和一张信纸。 “奴婢出去看见门上插着一把匕首,匕首上绑着这张信纸。” 钱氏忙将信纸打开看,紧张的神色终于舒缓了。 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得手了,人已经死了。 钱氏将信纸递给了刘嬷嬷,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抓紧给九爷准备棺木吧。” 刘嬷嬷看了信,也是大喜,“太好了夫人!心头大患终于除了。这苏明珩一死,春棠苑那母女俩没了靠山 ,日后自然不敢再跟您作对,以后这相府不全是您说了算。” 钱氏嘴角上扬,冷哼一声,“相爷不敢动他,我可不惯着他,敢挡了我的路,就只能去死了。” 说罢,她端起茶盏,悠悠喝了口茶。 “相爷怎么还没回来?” 刘嬷嬷想了想道:“相爷今日早朝回来后,好像又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归家。” “这是去哪儿了?”钱氏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忽而神色一松,笑道:“应该是得了苏九的死讯,去料理了吧?” 钱氏沉浸在苏明珩身死的这个好消息中,还不忘让刘嬷嬷将那匕首和信都先收好,得了空处理掉。 苏九死了,苏青霄对家事本就不上心,苏玉窈和柳氏没人撑腰已不足为惧,那苏玉芙就更不用提了,以后这相府上下就由她一人说了算了。 想到这儿,钱氏高兴得哼起了小曲。 正自得其乐时,苏青霄回来了。 钱氏忙敛了笑容,迎了过去。 只见苏青霄进屋一句话不说,脸色十分难看。 钱氏见了心里却暗喜,料定苏青霄定是知道 了苏明珩的死讯。 她强压下去嘴角,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 “相爷,您这是怎么了?” 苏青霄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抬眼看了一眼钱氏,狐疑的眼神在钱氏的脸打了个转,停顿片刻,他把话又咽下去了,只说了句:“没事,朝里事忙,烦心。” 钱氏“哦”了一声。 她之所以能得苏青霄的宠爱,就是因为她会察言观色,对苏青霄的脾气摸得很透,这会儿看出来他心情不佳,不想开口,便不再追问,而是吩咐下人去准备些安神汤。 然而晚上苏青霄没有歇在钱氏的含香苑,而是去了自己的书房。 钱氏想他定是因为苏明珩的事情难过,一时无法接受,便由他去了。 第二天一早,苏青霄早早地出门去了。 钱氏心里不禁犯嘀咕,相爷是忙什么呢?眼下最关紧的是给那苏九发丧啊,她都迫不及待了。 倒是晌午的时候,春棠苑的流锦来传信,说苏玉窈两天没回来了,不知道去了哪儿。 钱氏讶异,最近忙着给苏明珩捅刀子,倒是忘了苏玉窈。 那丫头两天没回来,柳氏都不着急,人是去哪儿了? 她让刘嬷嬷赶紧去查查。 很快,刘嬷嬷就带回了消息。 “大小姐前天下午出去买东西,一直没回来,直到昨个上午,相爷回来的时候,大小姐也回来了,两人在门口说了会儿话,然后就一起出去了。”刘嬷嬷将打探到的消息如实禀告。 钱氏预感不妙,她忙问道:“他们昨天去了哪儿?” 刘嬷嬷摇摇头,“驾车的是相爷身边的长德,那人嘴严得很,问不出来。” 钱氏皱起眉头,“和苏玉窈有什么关系?她现在还没回来?” “没有。” 钱氏“啧”了一声,她不悦地看向刘嬷嬷,“我不是让你看好苏玉窈吗?怎么人去哪儿了你都不知道?” 刘嬷嬷垂下了头,她最近忙着安排苏明珩那档子事,就把苏玉窈抛之脑后了。 钱氏也就是发一发牢骚,并不是真的责怪刘嬷嬷,毕竟她自己都忽略了苏玉窈的动作。 现在苏玉窈也掺和了进来,让她有些不安。 她沉声吩咐道:“让流锦留意着 春棠苑,有什么消息马上告诉我。” 刘嬷嬷点头应是。 而另一边的温泉山庄里,苏玉窈的日子倒是过得惬意。 这山庄很大,比相府大得多,各处院子分布地很零散,这里人也少,平时都十分安静。 山庄的景致很不错,穿过后头那片竹林,便是麓山。 现在正值冬季,山上白雪皑皑,一到早上,大雾四起,朦朦胧胧地能瞧见山顶。 苏玉窈待在山庄里,没什么事做,她被苏明珩安排到月华楼里住着,成日里就和春华采怜说说话,无聊了就去山庄里转一转。 她只需要老实地待在山庄里,等到苏青霄查出幕后主使是钱氏,她就可以回去了。 本来她是想安安分分地待着,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了一只隼从山庄上空飞过。 她突然有点好奇,苏明珩在做什么呢? 按上一世的情况,苏明珩明年会进入官场,随后逐步得到皇帝的宠信。 那他现在一定在筹备什么,苏玉窈可不相信他躲在这里就是为了看话本的。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探探苏明珩的底。 第51章 隐秘的院子 只是这苏九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每次苏玉窈上门求见,他不是正在歇息就是正在练字不能被打扰,反正就是不见人。 苏玉窈被挡了几次,也就不去自讨没趣了,可能苏明珩的确在忙吧,忙点好,她还指望他日后制衡贺兰枢呢。 只是这山庄虽大,却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好玩的,待得久了难免有些无聊。 这天又下了场大雪,苏玉窈待在屋子里嫌闷得慌,就和春华采怜出去玩雪。 春华先前对采怜抱有偏见,但一段日子相处下来,发现采怜没有存什么坏心,而且侍奉小姐尽心尽力,于是就打消了对她的戒备,主动亲近她。 采怜原是寡言少语的冷淡性子,架不住春华活泼跳脱,两人很快就熟络起来,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苏玉窈从不端小姐架子,和下人们都处得很好,春华撺掇着她去园子里打雪仗,她便应了。 三人打起雪仗都是毫不手软,也不分谁是小姐谁是丫鬟,见人就砸,尤其是春华砸得最准,左右开弓,苏玉窈和采怜都不是她的对手。 由于她太嚣张了,苏玉窈和采怜心照不宣地联起手,集中火力朝春华扔雪球。 见自己成了围攻对 象,春华不由控诉道:“你们以多欺少!” 说罢,一个雪球飞了过来,砸到了她的头顶上。 苏玉窈一边抖落披风上的雪,一边看着春华狼狈的样子大笑。 春华来不及拍脸上的雪,立刻就要反击,她随手抄起脚边一个圆滚滚的雪球,然而手刚捧起那个白团子,柔软的触感让她吓了一跳,“啊——” 她惊得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 春华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手指着雪地上那个不明物体,“这,这是……” 只见那个白团子动了动,抖落一身的雪,跳了几步。 “竟然是一只兔子。”春华站了起来,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只通体雪白的小兔子。 苏玉窈和采怜也走了过来。 小白兔忽然被三个人围住,像是有点害怕,警惕地怂了怂鼻子。 春华伸出手,想摸摸它,它三步两步就跳走了。春华讪讪地收回了手,“有点认生啊。” 苏玉窈清澈的眸子望着那只可爱的小东西,笑道:“这么怕人,可能是山里的小野兔吧。” 话音一落,小兔子蹦着跳着就跑到了苏玉窈的脚下,苏玉窈有些新奇的抱起了它。 小兔子窝在苏玉窈的怀里,一动不动很是乖 巧。 “小姐,它好像很喜欢你。”春华一脸羡慕,又伸出了手,轻轻地小兔子身上抚摸,这次小兔子没有躲,任她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 春华抚摸着柔软暖和的绒毛,露出了满足的微笑,“真白,我刚刚还以为它是雪球呢,差点把它扔出去。” 小兔子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冲着春华怂了怂鼻子。 一旁的采怜为小兔子发声:“你眼神也太差了,这可是一条生命。” 春华瞪了她一眼,收回了撸兔子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抓了一把雪,趁采怜不注意,猛地将雪塞到了她的衣领里。 采怜被冰得倒抽一口凉气,身体扭曲起来,春华偷袭得逞,正要高兴时脚下一滑,也摔在了雪地上。 采怜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冲上去报复,可劲儿地往她衣领里塞雪。 在她们二人在雪地里缠斗的时候,苏玉窈已经远离战火,抱着小兔子离开了。 经此一役,春华再也不敢随便招惹采怜了。 有了这只小兔子,苏玉窈也不觉得这儿的生活枯燥了。 应春华之请,她们给这只小兔子取名为“雪球”。 主仆三人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撸兔子。 雪球则 是毫无尊严地被撸,它和苏玉窈三个相处一段时间后,也不怕人了,每每吃饱喝足后躺在火炉旁,安安静静睡觉。 只是这兔子有点太调皮了,苏玉窈一个不留神,就被它钻了空子,跳到床上睡觉。 它还喜欢在苏玉窈写字的时候捣乱,四脚踩了墨水,跳到纸上一通乱踩,到处都是它的脚印。 看着它一身黑乎乎的样子,苏玉窈有火发不出,只能拎着它的脖子丢给春华,让春华给它洗澡。 等它终于不作妖了,屋子里难得安静一会儿,苏玉窈一看,早就不见兔子影了。 也不知道又跑哪儿去玩了,苏玉窈懒得管它,可春华说她今早看到了一直很大的老鹰在天上盘旋,担心雪球被抓了去,非要出去找找。 听她这么一说,苏玉窈也有点不放心,便也出门去找雪球了。 但是山庄里都是雪,一眼望过去白茫茫一片,雪球又那么白,还真不太好找。 苏玉窈一个人到了后头的园子里找,见到墙角有几枚小长条的脚印,便顺着找了过去,还真在一处亭子里找到了雪球。 雪球看见了她,蹦跶着在她的脚边绕了一圈,却没有要跟她回去的意思,最后跳到亭子的 柱脚下,冲她动了动耳朵。 苏玉窈跟了过去,雪球又继续往前走,时不时停下来怂怂耳朵,苏玉窈心想它可能是想带自己去看什么东西,便一直跟着它。 雪球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小脚印,突然蹦到一颗大石头上,等苏玉窈跟了过来,又跳到前头带路。 苏玉窈就这么跟了它一路,绕过了两座小假山,穿过一片梅林,最后来到了园子的东北角。这里种了一大片松树,看起来该有上百年的树龄了,树干粗壮,一人合包尚不及,树枝上松针层层累累。硕大无朋的树在风雪中一动不动,厚厚地盖了一层雪,看起来笨重憨厚,像蓄着白发的耄耋老人。 因为有松树的遮盖,一眼望不到林子的尽头,若不是苏玉窈继续跟着雪球,她都不知道原来松林深处还有一个小院子。 雪球在院墙边停下,抓了抓自己的耳朵。 站在紧闭的院门前,苏玉窈仰起脸打量着,她竟不知在这园子的隐秘处还有一个院子,这个院子比山庄上其他的院子院墙都高,看起来有些不寻常。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进去看一看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是脚踩在雪上的声音——有人过来了。 第52章 因为喜欢你才这样 苏玉窈假装没有察觉身后人的到来,径直朝雪球走去,嘴里说道:“雪球,别跑啦!快跟我回去吧。” 然而雪球却不听话地躲开了她,朝她身后跑去。 她转身,见雪球利落的跳到狐皮大氅的一角,然后被一双手抱起,放在了怀中的暖手炉上。 苏明珩立在雪中,肩上落了点雪,他伸手轻轻摸了摸雪球的脑袋,然后抬眼望向苏玉窈。 对上苏明珩眼睛的那一刻,苏玉窈先是有一刻慌乱的,随即心底暗自庆幸刚刚没有试图进入身后的这座院子。 苏明珩的出现绝不是偶然。 她在这里待习惯了,过得太自在就忘了自己身处什么样的环境中。 这个庄子看上去没什么人,其实一直有人隐藏在暗中。所以当她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苏明珩就出现了。 这不禁让苏玉窈怀疑这院子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只是眼下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她要给她的出现做一个合理的解释。 苏明珩对她不设防,也不会限制她的活动,但不代表可以窥探他的秘密。 她不想苏明珩对她起疑。 “九叔,你怎么会在这儿?”她走了过去,脸上是单纯的笑。 其实她来这里的目的真的很单纯,是雪球把它带到这里 嘛。 苏明珩的眸子似黑夜下的深潭,在她的脸上停了一瞬,随即笑道:“随便逛逛,这雪景不错。” 这个对话有点耳熟,让苏玉窈想起了在灵音寺的那次偶遇,苏明珩也是说随便看看景色。 每次都是这样的话术,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真正来意。 苏玉窈望着他的笑脸,不禁想这样一张面皮下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你呢,怎么会在这儿?”苏明珩问道。 苏玉窈理直气壮,如实说道:“我来找雪球。” 她指着苏明珩怀里那只兔子。 雪球正旁若无人地用爪子挠暖手炉的炉盖。 苏明珩抓着它的后颈,把它整个拎了起来,雪球一脸无辜地在空中扑棱着爪子。 “你叫它雪球?”苏明珩轻笑,将雪球递给了苏玉窈,“这是葛大爷养的兔子。” 苏玉窈将雪球抱在怀里,轻轻地给它顺毛,“原来是葛大爷的养的,我还以为是山里的野兔。” 苏明珩笑了一声,没说什么,往园子外走去。 苏玉窈自然地跟上他的脚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全然不提那座院子的事。 “你要是无聊,可以去我那儿找点话本看。”苏明珩开口道。 话本?苏玉窈没忍住道:“ 风流公子俏丫鬟吗?” 苏明珩闻言一点没有害臊,也不问苏玉窈是如何知道他看这种话本的,而是故作认真地摸着下巴想了一下道:“那本文笔平平,故事俗套,不怎么好看。你不如看《小尼姑幽会烧香客》。” 苏玉窈:“……” 雪球察觉到她顺毛的手停了,回头冲着苏玉窈怂了怂鼻子,苏玉窈在它脑袋上摸了几下,对苏明珩笑道:“还是九叔留着自己看吧。” 二人并肩,一高一矮,一黑一粉的两道身影走在苍茫的雪色中,一路无话。 看着怀里圆润的雪球,苏玉窈正想着是把它带回自己的院子,还是给葛大爷送回去,却听苏明珩抱怨道:“这兔子真讨厌,一见人就往怀里钻。” 说着,他嫌弃地揪着大氅上的白色兔子毛,还不忘瞪雪球一眼。 苏玉窈把雪球藏到自己的披风里,笑道:“自然是因为喜欢你才这样。” 苏明珩笑着哼了一声,刚要讲话,忽然临风过来了,一脸急色地说道:“九爷,大小姐,相爷来了。” 苏明珩没什么表情,“嗯”了一声,苏玉窈也只是点点头。 对于他二人的冷淡反应,临风急坏了,重复道:“相爷来了!” “知道了,请到我院子 里吧。”苏明珩回道。 苏玉窈愣了一下,看了看苏明珩,此时苏明珩也反应过来。 现在的他应该受了重伤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转而吩咐临风,“先拦住他!” 苏明珩回到自己的院子,忙脱下外衣,上了床。 看着忙着给自己盖被子的苏玉窈,他叹了一声,说道:“这一天天的,可把我忙坏了。事要是办成了,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 “知道了。”苏玉窈有条不紊地给他盖好被子,放下了床前的纱幔。 就当她要退出去的时候,苏明珩正要躺下,她扭头一看,见苏明珩的头发还没有松,忙道:“等一下。” 说着,伸手拔下了他头上那根玉簪,乌黑的发丝披散开来。 苏玉窈满意道:“好了,可以躺下了。”说罢,退了出去。 看着纱幔外她朦胧的身影,苏明珩无奈地笑了笑,随即顺从地躺在床上装死。 苏青霄心系苏明珩的病情,要来看看他如何了。 “还没有醒吗?”他掀开纱幔看着床上沉睡的苏明珩,愁眉不展。 苏玉窈怕他太过担心苏明珩,而忽略了找凶手,那就本末倒置了,于是她宽慰道:“已经好一点了,我昨天还看见他的手指动了呢。” “真的 ?”苏青霄眉头舒展,面露惊喜地望着她。 她点点头。 忽然,苏明珩的手指就动了一下。 苏青霄大喜,“动了动了!” 苏玉窈嘴角抽了抽,干笑道:“是啊。” 唯恐苏明珩再作妖,露出什么马脚,苏玉窈赶紧拉着苏青霄说道:“爹,让他好好休息吧。” 说罢,将纱幔放了下来。 苏青霄很是不舍地望着里头模糊的人影,叹气道:“唉,只盼着他能早点醒来。” “一定会的。”苏玉窈接话道。 “这些日子辛苦你照顾他了。” “这都是女儿应该做的。” 父女二人就站在纱幔外攀谈起来,雪球不知什么时候钻了进来,身子一跃,跳到了苏明珩的身上。 苏明珩感到胸前一重,眼睛悄咪咪地睁了一条缝,只见一个雪白的团子耸着鼻子看着他的脸,然后一步一跳的停在了他的脖颈处,最后窝在了他的颈窝。 这小兔子可真会儿找地儿。苏明珩强忍着把它丢下去的念头,认命地闭了眼。 外头的闲扯还在继续,苏明珩都要怀疑苏玉窈是不是故意折磨他了。 忽然,鼻尖一痒,雪球的耳朵扫在了他的鼻子上。 一下、两下,扫个没完,一个喷嚏即将呼之欲出。 第53章 太子遇刺 苏明珩攥着拳头,生生忍住了。 他又睁眼看了看脸侧作恶的雪球,暗自想道:等苏青霄走了他就把它扔到雪里! 正在洗耳朵的雪球似乎感到有一道不善的目光射在自己身上,小脑袋一扭,对上了苏明珩含恨的双目。它怂了怂鼻子,转身就踹了苏明珩的脸一脚。 苏明珩气得要命,自己竟然被一只兔子这样蹂躏! 不等他报复,雪球已经跳到床下逃走了。 苏玉窈二人坐到明间谈话。 “爹,凶手找到了吗?”苏玉窈问道。 苏青霄叹气,摇了摇头。 苏玉窈不禁有点失望,这都五天了,居然还没找到,她对苏青霄的办事能力产生质疑。 她一脸关切地问:“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苏青霄苦着脸,似是喃喃自语道:“官场上那几个仇家我都查了,没有异常举动,到底是谁呢?” 他的双眼望向虚空,一片迷茫。 听他这话,苏玉窈才知道他一直把目光放到了外头,根本没有怀疑到钱氏头上。 这把外头查个底朝天也找不出来啊。 苏玉窈见他不上道,只好出言提醒道:“会不会不是官场上的纠葛?也有可能是 一些私仇,爹你想想,九叔平日都和谁结怨了,谁对九叔尤为不满?” 这样循循善诱,总能有头绪了吧。 苏玉窈看着苏青霄,见他脸色微愣,似是心中有了怀疑对象。 “我再去查查。”他声音低哑,目光深沉地望了一眼西次间的床榻,大概有所顾忌,没有直言他心中所想。 沉吟片刻后,他另起话头道:“最近朝中也事忙,这头我不能常来,还要辛苦你好好照料你九叔。” “放心吧。”苏玉窈乖巧地点头,又问道:“最近朝中可是有什么大事,让您这么劳心伤神?” 苏青霄双手撑在膝盖上,长出一口气道:“太子遇刺,正在查呢。” 闻言,苏玉窈一怔。 贺兰枢遇刺?谁做的? 她自然不是担心贺兰枢的生死,只是如果贺兰枢要死,那也得死在她的手里。 脸上一丝异样的情绪转瞬即逝,她装作惊讶又好奇的样子,说道:“竟然有人如此胆大包天,敢刺杀太子,可查到什么了吗?” “没有,太子是在东宫遇刺的,宫里戒备森严,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能混进去,还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查了许久竟没有一 点线索。” 说着,苏青霄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 “太子伤在腹部,伤得不深,但是要好好休养一段了。” 闻言,苏玉窈平静地点点头。 苏青霄没有多留,又嘱咐了苏玉窈几句便离去了。 苏玉窈送走他后,回到屋子里,床榻上早已不见苏明珩人影。 忽而身后传来一阵可怜的叫声,她闻声看去,只见雪球被苏明珩提溜在手中,四条腿疯狂的挣扎着,三瓣嘴里还咬着苏明珩一缕发丝。 这兔子,还会叫?她第一次听见雪球叫,原来兔子叫起来是这种声音。 苏明珩只穿了件单薄的银白绸缎中衣,他是等苏青霄一走,就赶紧下床去逮雪球了。 此时,他一只手拎着雪球,另一只手把头发从雪球嘴里薅了出来,指着小家伙的脑袋,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个调皮鬼,以后不准再进我的屋子!” 话刚说完,鼻子一阵酥痒,他“阿嚏”一声,终于打出了一个喷嚏。 苏玉窈赶紧从他手中将雪球夺了过来,一边给雪球顺毛,一边小声嘟囔了一句:“真幼稚。” 获救的雪球钻到她的臂弯,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带着敌意地瞄着 苏明珩。 看着护短的苏玉窈,苏明珩哼了一声,紧接着又打了一个喷嚏,他没工夫跟兔子较劲了,赶紧从衣架上拿下外衣,披到了身上。 苏玉窈很有眼力见儿地,倒了一盏热茶,恭敬地奉上。 “九叔,你刚刚听到了吗?我爹说太子被人刺杀了。”她眨巴着眼睛,注视着苏明珩脸上的表情。 其实她心里有点怀疑这是苏明珩做的。 苏明珩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地吹着热气,小小地抿了一口,笑道:“你这么关心太子啊?” 虽然他的话只是随口一说,但还是让苏玉窈心头一颤,她尽力不让苏明珩看出自己的异样,笑道:“我只是好奇,你说谁敢刺杀太子呢?” 苏明珩笑了一声,反问道“对啊,谁敢刺杀太子呢?” 他脸上的笑容似春风一般轻飘,苏玉窈见了却觉得心生一阵寒意,她可知道,刺杀太子这种事情,他上辈子没少做呢。 她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追问道:“九叔,你觉得是谁?” 苏明珩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我觉得,他跟我一样。” “什么意思?” “自导自演。” 苏玉窈面露惊讶,又琢 磨了一下苏青霄的话,刺杀发生在东宫,且没有一点蛛丝马迹,难道真是太子自己做戏? 她问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明珩又喝了口茶,吊够了胃口后,悠悠道:“岭西闹了蝗灾,上次皇上拨了一大笔赈.灾款,却被各级官员中饱私囊,导致赈.灾不力,于是皇上派太子亲自去岭西,督查赈.灾情况。” 苏玉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不是很好吗,正好可以树立太子亲民的形象。 苏明珩接着解惑道:“可是岭西因为饥荒加上战乱,百姓苦不堪言,早就过不下去了,已经有一小波人发动了起义,估计他是怕被暴民困在岭西,所以不想去吧。” 所以他就假装遇刺,受了伤就不能去岭西了。 苏玉窈心里冷笑,贺兰枢果然是个庸才,倘若日后大夏落到他手里,还不知道要败成什么样呢。 话说回来,苏明珩身在山庄里,却对外头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果真是不简单。 她的眼神似有若无地从苏明珩的脸上划过。 苏明珩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靠着椅子上,一脸悠闲地说:“太子不能去了,你觉得皇上会派谁去?” 第54章 来看他死没死的 闻言,苏玉窈目光呆滞地望向他。 圣意难测,她怎么会知道皇上会派谁去,不过看苏明珩的样子,难道他意有所指? 她在脑子里打了个转,“我爹?” 苏明珩笑而不语。 苏玉窈却皱起了眉头,钱氏还没解决呢,若是拖到苏青霄从岭西回来,不知道又要生多少变故。 “所以你要尽快解决了。”苏明珩似乎看出了她心中忧虑,出言提点道。 苏玉窈抿着唇,微微点头。 她得在苏青霄去岭西之前,让钱氏显形,把掌家权从钱氏手中夺回来。 这样想着,她心里定下了主意。 正要离去,见苏明珩正在给自己挽头发。 山庄中人少,也没几个下人,这会儿临风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屋子里没人伺候,见苏明珩笨拙地跟自己的头发作对,苏玉窈看不下去了,将怀里的雪球放了下去,走到苏明珩的身后。 她拿起梳子,动作轻柔地梳着。 苏明珩便静静地坐着,任她给自己梳头。 他的头发乌黑发亮,顺滑柔软,像绸缎一般。 苏玉窈梳了几下,将发丝尽数握在手中,灵巧地挽了一个髻。 “怎么这么熟练?”苏明珩笑问道。 苏玉窈手上动作一顿。 她自己都忘了,这挽发的手法是上辈 子给贺兰枢挽发时练熟的。 那时她有多欢喜,现在就有多痛恨那段记忆。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苏明珩问道:“怎么了?” 苏玉窈回了声“没事”,回过神来,却对他刚刚的疑问避而不答。 她拿起玉簪,插入了他的头发中。 温泉山庄迟迟没有动静,苏青霄每日照常吃饭睡觉,除了眉宇间添了几分忧愁,没有什么异常举动,更没有提准备棺材置办墓地的事,都这么多天了,钱氏就是再迟钝,也该看出不对劲儿了。 难道苏明珩没死? 那为什么细雨楼那边会说已经得手? 她成日茶不思饭不想,就想知道苏明珩到底死没死。 就在她愁云满面,食不下咽的时候,春棠苑的流锦传来了信。 流锦说苏玉窈自打那日出去后,一直没有回来,她想打探消息,可柳氏那里竟然是密不透风,一点风声都没有,直到昨个晚上,她才见李嬷嬷到苏玉窈房里收拾了一些衣服,还去库房里拿了一根珍藏的老山参,说是要给谁补补身子。 听了流锦的话,钱氏心凉了半截。 她猜测苏明珩没死,只是受了伤,而苏玉窈救下了他,现在人肯定是在山庄养伤。 她气得将桌上的饭菜一胳膊全横扫到地上。 看着 满地的狼藉,刘嬷嬷硬着头皮叫来小丫鬟收拾。 “夫人,别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说不准。”她赔着笑脸劝道。 事要是没成,她得负全责,细雨楼收了钱,哪里还管一应后事,钱氏的怒火只能由她一个人承担。 “你到底是怎么办的事,人死没死都不知道!”钱氏沉着脸,责问刘嬷嬷。 “他们的确说是人已经死了啊,这……”刘嬷嬷也摸不着头脑,“兴许是人没死透,又让苏玉窈救回来了?” “你问我我问谁?”钱氏一掌拍在桌子上,底下收拾碗碟的小丫鬟身子一震,麻利地打扫干净,退了出去,一刻也不多待。 “所以……相爷知道,他都知道!”钱氏自言自语道,“他知道苏明珩遭遇刺杀却没有告诉我,他是不是怀疑我了?” 钱氏抓着刘嬷嬷的手。 “怎么会呢,相爷最护着您了。”刘嬷嬷拍拍她的手,柔声宽慰道。 她的话并没有让钱氏放下心来,钱氏站了起来,焦急地在房中来回踱步。 她知道自己能有今天全是仗着苏青霄的宠爱与信任,若是苏青霄对她有了异心,不再向着她,那她的好日子就不长久了。 “不行,得赶紧弄清楚,日后也好有个准备。” 她看向刘嬷嬷,“ 那东西你还没扔吧?” 刘嬷嬷知道她说的是那封信和匕首,摇了摇头。 “好,先留着。”钱氏点头,又说道:“去把二小姐和三小姐叫来。” 温泉山庄里,苏玉窈收到了柳氏的信,阅后她将信纸扔到炭炉中,望着颤动的火焰,她的眼底一片冰冷,钱氏果然坐不住了。 第二日用过午饭后,苏玉窈刚要午睡,临风来报,说二小姐和三小姐来了,就在山庄外,九爷来问问她的意思。 她露出笑容,对临风说道:“还要麻烦九叔辛苦一下,先躲在屋子里别出来了,他要是嫌闷得慌,可以把雪球送去陪他。” 临风摸了摸鼻子,笑哈哈地说道:“这就不必了。” 九爷见了雪球不得把它毛薅秃了? 苏明珩知道了苏玉窈的意思,躲在自己屋子里,以偶感风寒之名拒不见客。 苏玉窈则去前院迎那两位进来。 她还没走到门口,下人就来说,门口又来了一位小姐,说是姓闻。 闻晚婷? 苏玉窈眉头微皱,她怎么也来了,这可真是不巧。 可是既然来了,总不能只让苏家两个进来,把人家给撵走吧? 苏玉窈无奈,只好把她们三个都迎了进来。 闻晚婷是上次去苏家,听苏玉窈说苏明珩在温泉山 庄,所以今个来拜访,碰巧遇上了苏家两个,她却不知原来苏玉窈也在山庄里。 “玉窈,原来你也在,都不叫我来玩。”闻晚婷佯装生气地撅了噘嘴,又亲昵地挽上了苏玉窈的手臂。 苏玉窈笑道:“是九叔染了风寒,父亲让我来照顾他。” 这话是对闻晚婷说的,却不是只让她一个人听的,苏玉娇两个也竖着耳朵听呢。 果然,听了这话,苏玉娇笑道:“九叔病了,只有大姐你一个人来,这不是显得我和三妹不懂礼数吗?” 苏玉窈顾忌着闻晚婷在场,不会把话说得太难听,只是笑道:“两位妹妹自然是懂礼数的,只是不懂医术。父亲让我来是给九叔看病的,不是来玩耍的。” 话音一落,苏玉娇脸上一红,她落后苏玉窈半步,盯着苏玉窈的后脑勺,眼底厌恶尽显。 她当然不是来玩耍的,她是来看苏明珩到底死没死的。 “九叔的病怎么样了,大姐医术高明,一个风寒而已,应该早就治好了吧?” 苏玉窈从容地答道:“风寒虽然是小病,想要治利索却要养些时日。” “那九叔现在人呢?我们来了,总得让我们见见九叔,也好放心啊。”苏玉娇有些不依不饶。 “九叔正在静养中,概不见客!” 第55章 给我三妹出气 此话一出,苏玉娇脸一沉,闻晚婷也失望地皱眉。 她上次去苏家就是想见一见苏明珩,不成想他根本不在家。 这次她好不容易寻了个理由出城玩,却还是这么不巧,碰上他闭门养病。难道他们这么没缘分吗? 苏玉窈冷冷出声道:“风寒而已,总不至于这么娇弱,连人都不能见吧?” “天这么冷,要是吹着了冷风,恐怕会病情加重。九叔一个病人,就让他好好休息吧,我想谁都不至于这么不通情达理,逼着一个病人出来相见吧?”说着,苏玉窈侧过脸笑着看苏玉娇,“九叔你又不是不认识,怎么这会儿非要见他呢?” 苏玉娇这话噎住了。 一旁的闻晚婷苦哈哈地想道:我不认识啊…… 苏玉娇不依不饶,还想说什么。 跟在后头一直沉默的苏玉芙挽了她的手笑道:“大姐说得对,等九叔病好了再去拜见也不迟,二姐你也别太挂念了。” 苏玉窈没理她们,带着她们在山庄里逛了逛,随后将人领到园子里的一处暖阁中坐了。 四个人坐在一起,也就苏玉窈和闻晚婷说说话,苏玉娇和苏玉芙谁也不搭理谁,她们俩本就关系一般,同是庶女,苏玉娇自 认比苏玉芙高贵,瞧不上她,苏玉芙也不去自讨没趣。 “怎么就你自己来了?梓鸢呢?”苏玉窈拿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闻晚婷本来见不到苏明珩,心情不佳,但苏玉窈把雪球抱给她玩,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她抚摸着雪球的脑袋,抬头笑道:“梓鸢去宫里陪淑妃娘娘住一段时间。” 闻言,苏玉窈若有所思,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我有点担心她,宫里最近不太平呢。”说起宫里,闻晚婷皱了眉头。 一旁的苏玉娇也起了兴趣,眼睛看向闻晚婷。 “前几日,宫里进了刺客,太子殿下被刺杀了呢。”闻晚婷压低了声音,神色严肃。 这事苏玉窈早就知道了,这会儿也装作全然不知的样子,应了声:“哦?竟有此事?” 苏玉娇的反应可比苏玉窈激烈,她坐正了身子,凑到闻晚婷面前,神情焦急地问道:“怎么回事?太子殿下受伤了吗?” “听说腹部受伤了,不过伤得不重,没什么大碍。”闻晚婷只当她是关心宫里的八卦,没有在意她的反应。 而苏玉窈却是将苏玉娇的表情尽收眼底,她不屑地勾了勾唇角。 听到太子没事,苏玉娇暗自松 了口气,太子可不能出事,她还指望做太子妃呢。 等她当上太子妃,什么苏明珩苏玉窈,见了她都得恭恭敬敬的。 苏玉窈和闻晚婷还在闲聊,苏玉娇却没心情听下去了,她今天来可是有要事要办的。 “这暖楼里太闷了,我出去走走。三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她看向苏玉芙。 苏玉芙笑道:“好啊。” 说罢,二人起身。 闻晚婷见状也说:“我也想出去看看,我刚见那边有一片湖,湖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下面还有鱼呢。” 苏玉窈笑着说:“那你们去吧,我在这儿歇会儿。” 说着,她从闻晚婷怀里接过酣睡中的雪球。 她看了一眼正在穿披风的苏玉娇,对闻晚婷道:“你随便逛吧,只是不要去园子的东北角,九叔不让人到那里去。” 闻言,闻晚婷点了点头。 看着她们三人一齐离去的背影,苏玉窈悠然地饮了口茶。 这会正值午后,苏玉窈的瞌睡虫犯了,便趴在桌上小憩一会儿,雪球窝在她怀里也睡得正香。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湖那边传来了尖叫声。 苏玉窈一下子被惊醒了,连带着雪球也抖了抖身子。 “去那边看看。” 苏玉窈站起身,春华给她披上披风。 待赶到湖边时,只见湖上的冰面破了个大窟窿,苏玉芙浸在湖水里瑟瑟发抖,岸边上站着苏玉娇和闻晚婷,还有她们的随行丫鬟。 几个丫鬟手拉着手去够湖水里的苏玉芙。 好在湖里的水不深,只没到腰部,苏玉芙拉着丫鬟的手,艰难地爬上了岸。 一旁的闻晚婷赶紧解了自己的披风,披到苏玉芙身上。 苏玉窈走了过去,忙问道:“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还掉湖里了?” 然而没有人理她,苏玉芙冷得说不出话,面色像纸一样苍白,苏玉娇则一把推开闻晚婷,指着她骂道:“你为什么要推我三妹下水?” 闻晚婷不防,被推到在雪地上,一脸无辜地看着苏玉娇道:“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推她了?” 苏玉娇一口咬定:“玉芙本来跟你并排走着,离你最近,不是你推的是谁推的?” 闻晚婷心思纯直,听了这样的胡搅蛮缠,气得眼泪掉了下来。 她的丫鬟看不下去,忙将她扶起来,然后大声说道:“苏二小姐休要血口喷人,我家小姐根本就没有推人,分明是你的丫鬟……” 话还没说完,苏玉娇上去就是一 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闻晚婷震惊地看着苏玉娇,气儿得不顺了,颤着手指着她道:“你……你凭什么打我的丫鬟!” “我这是给我三妹出气!”苏玉娇揉着自己的手腕,冷笑道。 “你无耻!”闻晚婷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气得丢了大家闺秀的款儿,要扑上去打人。 苏玉窈不能任由事态严重下去,忙拉住闻晚婷,柔声道:“别急,我来处理。” 闻晚婷知道苏玉窈是宁梓鸢的好友,对苏玉窈是很信任的,苏玉窈都这么说了,她便暂且作罢了。 苏玉窈吩咐道:“快把三小姐带回屋子里,换身衣裳。” 苏玉窈临时给苏玉芙收拾了一间屋子,苏玉娇先去照顾她了。 闻晚婷委屈地眼睛都红了,心疼地瞧着自己丫鬟脸上那个红掌印。 这是从小跟在她身边的丫鬟,跟亲姐妹一样,她从来没有打骂过她,苏玉娇竟敢不分青红皂白地随意动手打人,真是太不讲理了! 苏玉窈抱歉地看着闻晚婷。 她知道闻晚婷心思单纯,来这儿也只是为了看一眼心上人罢了,却不料卷进这场风波。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握着闻晚婷的手,轻声细语地问道。 第56章 终身不孕 闻晚婷皱着眉头将她们出了暖阁后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明。 “我和你两个妹妹一起出了暖阁,本想直接去那个湖边看看,可苏二小姐说先去园子北边逛逛,我没坚持,跟她们一起去了,可走着走着,她们就往东北角去了,我记着你说不能去东北角的,就叫住了她们,劝她们别去,可苏二小姐非要去,我们便拌起嘴来。” 说到这儿,那个被打了耳光的丫鬟补充道:“苏二小姐说这山庄姓苏,她也是主人,她想去就去,别人管不着。” 苏玉窈抿抿唇,没有说话。 她当时对闻晚婷说不要去东北角,实际上就是说给苏玉娇她们听的,这也是她临时起意。 她想引苏玉娇去看看那座神秘的院子里有什么。 果不其然,她上钩了,偏偏有闻晚婷跟着。闻晚婷很守礼数,主人家不让去的地方,她一定不会去,还要拦着别人。 闻晚婷继续道:“我们吵嚷时,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老头,拿个大棍子要赶我们走,苏二小姐这才作罢。” 这老头应该就是葛大爷。 苏玉窈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后来我们就去了那个湖边,苏二小姐和我因为刚吵了一架,我们就互不搭理,离得远些,苏三小姐和我并排走着,可我也不知 道怎么回事,苏三小姐就突然掉到了湖里,玉窈,真的不是我推的她,你一定要相信我。” 闻晚婷抓住苏玉窈的手,一脸真挚。 苏玉窈对她微笑,“我当然相信你。” 闻晚婷和苏玉芙无仇无怨,没有理由推苏玉芙下水,她也相信,闻晚婷做不出来这种恶毒的事情。 “真的不是我家小姐推的,奴婢看到是苏二小姐那个丫鬟走到了苏三小姐的身后拽了她一下,然后她就落水了。真的,奴婢若有半句假话,就让我不得好死!”闻晚婷的丫鬟跪在了地上,言辞恳切地说道。 苏玉窈点点头,给春华递了个眼神。 春华忙上前,扶着那个丫鬟起来。 “对不起,晚婷,今天是我招待不周,让你蒙受冤屈,还害得你的丫鬟挨了打。”苏玉窈一脸歉意地说道。 她是真的觉得对不起闻晚婷,本身她对闻晚婷说那句话,就是存了利用她的心。 闻晚婷叹了口气道:“这怎么能怪你呢,是别人做了坏事要冤枉我,我自然知道是谁要害我。” 她当然是把这笔债算到苏玉娇的头上。 “你放心,我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父亲,让他处罚我二妹的。”苏玉窈说道。 话虽这样说,但苏玉窈估计她不用特意去苏青霄面前告这笔 状,因为苏玉娇还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她。 对于苏玉窈说要处罚苏玉娇的事情,闻晚婷没说什么,只道:“这么冷的天,你三妹妹在那冰湖里泡了那么久,可别伤了身子才好,我听说,有的妇人因为泡了冰水,受了寒,一辈子都怀不上孩子呢。” 闻晚婷是个善良的姑娘,这时候还关心苏玉芙的安危。 苏玉窈听了她的话,笑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给她看看的。” 这话虽然说得很有几分不情愿,但她还不得不照做,谁不知道她会医术?苏玉芙要是在她这个大夫的眼皮子底下落下什么病根,可就是她的罪过了,她还真得给苏玉芙看看病。 好生送走了闻晚婷,苏玉娇过来了。 她面露忧色,说道:“大姐,三妹受了凉,得好好养着,恐怕今个不能走了。” 苏玉窈冷笑,看来这就是她的真实目的,她想找个理由在这儿多待几天,没见着苏明珩,她不会轻易离开的。 不过她可真是心黑手辣,把自己的妹妹推到冰湖里。 不知道被当作棋子的苏玉芙现在作何感想,一次一次地被利用,心里是什么滋味。 “那就让三妹好好养病吧,一会儿我也去给她看看,可别落下什么病症。”苏玉窈语气平淡地说道。 “那我也先不走了,我留在这儿照顾三妹。”苏玉娇提出了自己真实意图。 苏玉窈并不反对,淡淡地“嗯”了一声。 见事情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苏玉娇心中暗喜,道了声告辞,就离开了。 苏玉窈冷眼瞧着她的背影,微微勾唇。 既然想留,那就多留几天吧。 然而苏玉芙这边实在是可怜到了极致。 她缩在被子里止不住地发抖,即使已经从水里出来一个多时辰了,身上盖了两层被子,被子里还放了三个汤婆子,她还是觉得很冷,手脚冰凉。 不过比起身上的寒冷,她的心更冷。 她本来好好地走着,还帮着苏玉娇说好话,缓和她和闻晚婷的关系,没想到,苏玉娇竟一声不吭地突然出手,指使丫鬟把她推进了湖水里。 那湖水那么冷,她一进去,瞬间就冻得没有了知觉,那种刻骨钻心的冷,就像冰锥一样砸在身上! 如果苏玉娇提前跟她商量,她绝对不会答应。她听说,女子身体受了寒,会终身不孕,她不会一辈子都怀不上孩子了吧? 想到这儿,她攥着被子,呜呜地哭了。 刚刚苏玉娇还不疼不痒地来安慰她,说着都是为了将来,受点苦不算什么。 呸!为的是她们母女能享清福的将来,和她 有什么关系? 她们一直都把她当棋子,当一条听话的狗,从来没把她当人看! 她十分为自己感到不值,咬着下唇不住地哭。 忽然,凌梅进来说大小姐来了。 她赶忙擦了眼泪,不能让别人看到她这幅凄惨的模样。 见苏玉窈进来,她要起身行礼。 苏玉窈冷声道:“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闻言,苏玉芙不再坚持,她和苏玉窈之间也算是撕破脸了,面上这些虚情假意不做也罢。 苏玉窈径直走到床边,无言地拉起苏玉芙的一只手腕。 在触碰到她手腕的那一刻,苏玉窈倒抽一口凉气,她的手腕就跟外头的雪一样冰。 她看了苏玉芙一样,苏玉芙只是垂着眼睛,看不出情绪。 搭过脉后,苏玉窈利落地给她开了一张药方,交给了凌梅。 凌梅看看药方,她自然是看不懂,如果苏玉窈存心害人的话,她也看不出的,于是她又看向苏玉芙,询问她的意见,要不要用这个方子。 苏玉芙知道苏玉窈不会特意过来害她的,她对凌梅点了点头,凌梅便把方子收好了。 苏玉窈假装没有看到她们主仆二人的眉来眼去,语气冷淡道:“按这个方子喝半月,好好养着,以免体内寒气过重,伤了根本,导致日后不孕。” 第57章 都是一家人 叮嘱了两句,苏玉窈也没有多留,直接起身离开了。 看着苏玉窈的背影,苏玉芙内心复杂万分,最终叹了口气,让凌梅去买药了。 她受寒严重,需要在房里静静休息,另一边的苏玉娇就不安分了,隔三差五地就要去看望苏明珩。 “我来看看九叔的病好了没有。”苏玉娇站在门外,对拦着她的临风说道。 临风脸上带着客气的微笑,拱手说道:“有劳二小姐挂心,我们九爷还在病中,不便见客,您请回吧。” “哎呀,难道九叔病得很严重吗?”苏玉娇秀眉微蹙,“那更要让我见见了。” 说着,抬脚就要往里头进。 临风强硬地伸出一只手臂挡在了她的面前,面上还是笑容,“九爷说了,不见客。” 苏玉娇眼底划过一抹阴狠。 这个临风可真是难缠。不行,她今天必须要见到苏明珩,她娘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退让一步,语气和缓地说道:“我实在是担心,如果不能见面的话,那就让九叔说句话吧,我听了也好安心。” 临风有些不耐,皱眉道:“九爷需要好好休息,您就别打扰了。” 苏玉娇也有些失了耐心,一个下人竟敢三番两次地 阻拦她! 她瞪着临风,高声说道:“我要见九叔,你凭什么阻拦?是不是你这刁奴对他做了什么?你快点给我让开,不然我让父亲打断你的腿!” 对于她的恐吓,临风无动于衷,只是冷眼瞧着她。 苏玉娇见他软硬不吃,于是便不管不顾地扑倒临风身上,又抓又打。 “哎,二小姐你怎么动手打人,你这就是不讲理了啊……”临风敢拦她,却不敢对她动手,手背上被挠了两道红痕,也只能咬着牙将人推开一点。 可苏玉娇撒起泼来,一般人抵挡不了,她丝毫不顾形象地在临风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临风疼得龇牙咧嘴,大叫一声。 苏玉娇抓住这个空子,忙推开他,闷头往屋里冲去,不过临风也不是吃素的,好歹身手敏捷,一个冲刺,立刻拦腰抱住了她。 纵使她再怎么扑腾都挣脱不开,临风拖着她走到院外,毫不手软丢到了地上。 “你竟敢!”苏玉娇坐在地上,随手抹了把散乱的头发,恶狠狠地看向临风。 然而临风不发一言,“砰”地一声,无情地关上了院门。 送走了这座瘟神,临风进到屋子里,只见他家主子正在悠闲地看话本。 他在外头 疲于奔命,他主子在这儿岁月静好。 天理不公啊。 他撅着嘴,委屈巴巴地去拿药膏,自己上药。 那二小姐下手可真狠,手爪子简直比雪球还利,直接挠出两道抓痕,都见血了。 他呲着牙小心翼翼地涂药,瞟了苏明珩一眼,故意发出呻吟的声音,“嘶啊——啊啊——” 那头的苏明珩眼睛依旧停留在手里的话本上,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再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就把你做成雪人。” 临风暗道:真无情。 “爷,你也不心疼心疼我,你看我被挠成什么样了。”临风举起自己的手,朝苏明珩晃了晃。 苏明珩没搭理他。 “那二小姐简直跟个泼妇一样,哪里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他低头涂药,嘴里嘟哝道,“和大小姐比可差远了,大小姐温柔敦厚,心地善良……” 他正夸苏玉窈呢,忽而苏明珩发出一声轻笑,打断了他。 苏明珩合上话本,丢到桌子上,悠悠道:“表面温顺,只是锋芒不外露罢了。” 他心里清楚,他这几个侄女,可都不好缠。 临风听了他的话,怔愣了片刻,随后摸着下巴认真道:“爷的意思就是说,大小姐是只不会叫但会 咬人的狗?” 苏明珩:“……” 待临风涂好药后,苏明珩丢给他一本《春秋繁露》,“没事多读点书。” 苏玉娇闹了一场的事情,苏玉窈也知道了。 不过她并不担心,苏玉娇闹归闹,横竖是见不到苏明珩的,她相信苏明珩还是有这个本事的。 但她也不能让苏玉娇她们在这山庄上待太久,毕竟苏青霄就要去岭西了,她必须要尽快解决。可是那个神秘院子的秘密还没有揭开,她实在是好奇,不过,想必苏玉娇比她更想看看那园子里有什么。 这日午后,阳光斜斜地洒进屋内,苏玉娇匆匆而至,脸上写满了焦急与不安。 “九叔到底怎么样了?”苏玉娇一进门,便毫不客气地入座,语气中带着几分迫切。她在这待了几天,却始终未能见到苏明珩一面,心中的疑虑和担忧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苏玉窈坐在一旁,脸上带着风轻云淡的微笑,她慢悠悠地给雪球喂食,似乎并不急于回答苏玉娇的问题。 “都说了,九叔只是病了,我还能骗你不成?”苏玉窈轻描淡写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苏玉娇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嘲弄:“怎么?只许你奉承九叔 ,不许别人跟着巴结?”她的目光在苏玉窈身上来回打量,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破绽。 苏玉窈嘴角含笑,眼神中却透着一丝锐利,看着苏玉娇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接近苏明珩,讨好他,让他给你撑腰,这样你就能和我娘作对了。”苏玉娇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和敌意。 苏玉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什么一伙不一伙的,咱们不都是一家人吗?” 苏玉娇嗤笑一声,她最讨厌苏玉窈这副故作大方的模样。 她站起身来,决定不再在这儿浪费时间。 她来这儿几天,跟没头苍蝇一样乱转,苏明珩根本见不着,她只能干着急。 苏明珩的生死不能确定,她娘那边儿就会很被动,她必须得想想办法。 忽然她想到园子里东北角的那个高墙院子,上次苏玉窈对闻晚婷说那里不能去,难道那里有什么秘密?或者苏明珩就藏在那里? 上次她想进去,被闻晚婷拦着,死活不让她进,又来个糟老头子,硬是把她们轰走了。 那个老头子应该就是看园子的,苏玉窈口中的葛大爷。 直觉告诉她,那里一定藏着什么不能见光的秘密。 第58章 答应你一个条件 计上心头,苏玉娇勾唇一笑,转身去了苏玉芙的屋子。 “我身体不适,恐怕帮不了二姐。”苏玉芙听了苏玉娇的计划,没有应下来,她不想再给人当刀使。 见她不像往常一样听话了,苏玉娇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她不悦道:“你这是不想帮?” 苏玉芙并不看她,倚在床头咳了两声,气若游丝地说道:“不是不想帮,实在是有心无力,二姐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身体虚弱,去了反倒是给你拖后腿。” 苏玉娇见了她这弱柳扶风的样子,心里厌恶得很,全然忘了这幅模样都是拜她所赐,她冷哼一声,“你少废话,让你来就是让你办事的,不是让你躺床上歇着的。” 苏玉芙缩在被子里的手紧了紧。 “当初可是你自己到我娘面前求的,说愿意为我娘效力,怎么,现在反悔了?那可没那么容易。”苏玉娇坐到床边,微微俯身,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出言威胁道:“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听话,那晚祠堂里发生的事我都捅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 闻言,苏玉芙睁大了眸子,望向苏玉娇。 这个贱人,竟敢用这个威胁她! 她真恨不能现在就杀了苏玉娇! “怎么样,想清楚了?”苏玉娇戏谑 地瞧着她,那眼神就像是看一只可怜的狗。 苏玉芙咬着下唇,咽下滔天恨意,声音微颤:“你要我怎么做?” 挣扎后的妥协似乎更能让人感到愉悦,苏玉娇笑着拍了拍她的脸,旋即伏在她的耳侧,轻声低语。 晚上,苏玉窈用过饭后,刚过酉时,她找了本书看。 临风来告诉她,苏明珩在山庄后的竹林里等她。 她想着这会儿特意叫她过去,应该是要什么要紧事,便赶紧放下书,披上一件暗色披风,悄悄地跟着临风去了竹林。 这山庄本来就很大,穿过山庄的园子,已经要走很久了,再走进竹林深处,硬是走了两刻钟。 不过她也不能抱怨,苏明珩肯定是怕被苏玉娇她们发现才选了这么个又远又偏的地方。 这片竹林其实就在麓山的后头,她跟着临风走到竹林深处,发现这里原来还有个三间的小阁子。 阁子里放了两个大炭炉,她一走进去,周身便暖和起来。 “怎么了九叔?是有什么急事吗?”她脱下披风,坐到苏明珩对面。 苏明珩面无波澜,眼睛像外头的冬夜一样沉静,看着她认真地吐出两个字:“很急。” 闻言,苏玉窈紧张起来,“发生什么……” 话还没说完, 她的担忧顿时被打散了。 她看着临风端上来的棋盘,无语了。 “快来陪我下一局。”苏明珩无视她投向自己的幽怨的眼神,搓了搓手,将棋罐摆在棋盘中间,随手抓了几个子在掌中,笑着看她,“好了,现在猜子吧。” 苏玉窈无奈地看着他,还以为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原来就是陪他消遣! 她不情不愿地开口:“双。” 苏明珩摊开手掌,数了数,点头笑道:“对了。” 苏玉窈执白子,随意地在棋盘落下一子。 见她不甚认真,苏明珩屈起两根手指在棋盘上扣了扣,对她说道:“不过是让你陪我下棋,就这么不乐意?别忘了,我可是因为你,现在都不敢见人,整天躲在屋子里,都快闷坏了。” 最后半句的语气有点像小孩耍脾气,苏玉窈叹了口气。 好吧,是她理亏。她坐直了身子,挤出一个弧度完美的笑容,“是是是,九叔想怎么玩,我都奉陪。” 说罢,她缓缓落子。 苏明珩这才满意一点,修长的两指夹起一颗黑子落于棋盘上,笑道:“你要是赢了我呢,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苏玉窈眼睛一亮,“随便提?” “嗯。” 有了赌注,苏玉窈的兴趣大涨。 她的棋艺是跟她娘学的,她娘是跟她外祖父学的,听说他外祖父棋艺高超,难逢对手,就连先帝也是他手下败将,她自然是不及外祖父他老人家的全部功力,但她的实力也不弱。虽然没有跟苏明珩交手过,但她对自己有信心。 然而她那点信心很快就被苏明珩杀光了。 从开局便可看出,苏明珩绝对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而且他的路数让人很难琢磨,时而犀利,时而沉稳,苏玉窈摸不清出他到底意在何为,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吃掉一片子了。 原来他每一招看似毫无道理,实则他想得比对手要远很多,每一招都暗含杀机,等对方反应过来,已经溃不成军。 苏玉窈紧张得手心出了汗,艰难地守护自己的城池。 她不得不改了自己的路数,开始东打一榔头西打一榔头,看起来像是乱了阵脚。 一旁观战的临风皱着眉,摇摇头。 苏明珩笑着看了看她,纤长玉白的手指夹着一颗莹润透亮的黑子,缓缓落下。 苏玉窈暗自一喜,他中计了。 忽然,她的棋风变了,落子更加犀利,几颗子落下,苏明珩的一片棋子几乎全军覆没。 原来她的棋招看似毫无章法,其实是在暗中设下陷阱。 苏明珩虽然失了一片子,但他并不急,挑了挑眉,神色淡然地落下一子。 苏玉窈神情专注,手执一枚白子迟疑地落下。 接下来的棋局不痛不痒,两人就这样下了半个多时辰。 而苏玉窈的脸色由舒缓变得狐疑,最后可以用难看形容。 她捏着一枚白子,迟迟没有落下,而是将棋局细细地看了一遍。 她有些生气地将手里的白子扔回棋罐里,“我不下了。” “诶,怎么能中途弃局呢?”苏明珩笑得一脸温雅。 苏玉窈凤眸含嗔,不满道:“你耍我,你明明早就可以赢我了,却故意让我,拖着不让我直接输。” 她可以输,但不能被这么戏耍。亏她下得那么认真,一点一点拆解他的杀招,原来人家早就赢了,自己还像个傻子一样冥思苦想。 她斜眼瞧了一眼苏明珩,别过脸小声嘟哝了一句:“老狐狸。” 苏明珩没有听到她的的话,他现在心情大好,一颗一颗地捻起棋子,放回了棋罐里。 见苏玉窈还在闹脾气,他笑道:“好了,是我不对,我还按之前说的答应你一个条件,行了吧?” 闻言,苏玉窈看了他一眼,不说话,就算默认了。 生气归生气,白白送上门的好处不能不要。 第59章 牌位 这个阁子就在麓山的后山脚下,坐在这里可以从下往上看到整个麓山。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苏玉窈望着夜色下的麓山,心间一片静谧。 忽而听苏明珩开口道:“那个闻家小姐来做什么?” 苏玉窈扭头看向他,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很难向他开口说闻家小姐是对他有意所以特地来看他。 “她,她是……”苏玉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临风来报:“九爷,前院厨房着火了。” 苏明珩闻言皱了皱眉。 苏玉窈先是一惊,随即心里便有了猜测。 “扑灭了吗?”苏明珩问道。 “火势不大,已经扑灭了,只是这火起得有些奇怪。”临风迟疑地说道。 苏明珩微微颔首,看了苏玉窈一眼。 苏玉窈不躲不避,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一脸的与我无关。 苏明珩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扑灭了就好。” 说罢,他摆手让临风退下了。 “她们什么时候走?再不走,我这山庄就要被夷为平地了。”他苦笑道。 他真想问问苏青霄 是怎么教女儿的,这又是打人又是放火的,跟土匪一样。 苏玉窈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是她把那两个招来的。 她讨好地笑道:“很快了,九叔你再忍忍。” 苏明珩无言地摇摇头。 刚退下去的临风很快又回来了,这次他的脸色比方才焦急了几分,他看了一眼苏玉窈,没有直接说,而是凑到苏明珩耳旁,悄声说了些什么。 苏明珩听后明显脸色变了。 他皱着眉头,看着苏玉窈说道:“你二妹妹与葛大爷起了冲突,你快去看看吧。” 他只说起了冲突,却没有说因为何事,但苏玉窈听后已经猜到八.九分。 苏明珩现在不能出面,自然得由她去处理,她便告辞了,往园子里走去。 苏玉娇此时形容狼狈,整个人被绑在一颗松树上,鞋掉了一只,脖子上还被挠出了三道血痕,她没了往日嚣张跋扈的气势,只是低声地哭泣。 她刚刚被吓坏了。 半个时辰前,她见到葛大爷进了东北角那个院子,便让苏玉芙去厨房放了一把火,山庄上的人都去救火了,她便趁机溜进了那个院子。 那个院子里很大,很黑,空荡荡的,院子里什么布置都没有,连根草都没长,只有当中一座三间的屋子,孤零零地亮着光。 不知为何,她心里生出森森冷意,但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来都来了,不能无功而返。 她顺着墙角,小心地接近那屋子。 门前的廊柱很大,完全可以遮挡住她的身形,她悄声地挪动步子,走到廊柱后面藏好了身子,偷偷地探出脑袋。 那个葛大爷跪在堂中,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在说什么,而他的面前是一排…… “吱——”忽然传来一阵叫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球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她吓得猛然回头,只见一个白色的影子突然跃起扑到了她的身上,奔着她的脖子就蹬了一脚。 她疼得惊呼一声。 忽而又听得“啪”的一声,她面前的门关上了,往日步履蹒跚的葛大爷动作迅猛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苍老浑浊的眼睛闪着幽幽冷光。 她被葛大爷拽出了院子,不料平时看起来走路都费劲的葛大爷,竟然这么孔武有力,苏玉娇在他手上根本挣脱不开, 只能任由他拖着自己走。 葛大爷也全然不听她的什么堂堂苏家二小姐的恐吓之言,直接拿了绳子来,二话不说就把她绑在了树上,随后扬长而去。 空荡荡的松林里,漆黑一片,只有她一个人,时不时传来莫名的叫声以及林中乌鸦粗劣的嘶哑声。 她又冷又怕,想起那个院子里的一切,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根本没什么好看的,早知道就不去了。 那个刁奴竟敢把她绑在这里! 她的手被反绑在树上,冻得没了知觉,树上的乌鸦振翅而飞,松针上的积雪扑簌簌落到她的后颈,她忍不住哀嚎一声。 还管什么苏明珩,她现在只想回家,然而根本没有人来解救她。 就在她孤苦无依的时候,苏玉窈出现了。 看着她的惨状,苏玉窈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一脸平静地让人将她解开。 苏玉娇止住了哭声,并没有因为苏玉窈救了她而感激,她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弯下身子捡起鞋子,无言地穿上。 “你做了什么?”苏玉窈问道。 “跟你有什么关系!”苏玉娇抬起头大吼,被苏玉 窈看到自己这狼狈的样子,让她十分恼怒。 苏玉窈轻笑一声,故意激她:“你为什么不能安分一点呢?” “你闭嘴!用不着你来教训我!”苏玉娇脸上是还未干的泪痕,她三两步冲上前,猛地推了苏玉窈一把,“你早说那是祠堂不就完了,我才不稀罕看什么祠堂呢!” 还以为里边又什么秘密呢,她费这么大劲儿进去,原来里边只是一些死人牌位!大半夜的,吓死人了。 她恶狠狠地瞪苏玉窈一眼,愤然离去。 苏玉窈被推的一个酿跄,还好有春华扶着。 她懒得管苏玉娇,沉静的目光投向松林深处。 原来是祠堂。 苏明珩应该是在这里专门立了祠堂供奉傅家的牌位吧,这倒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对苏明珩来说,这里承载着惨痛的回忆,所以不愿让人接近吧。 既然这里的谜团解开了,苏玉窈也就没有什么好挂念的了,她该回去了。刚刚下棋的时候苏明珩告诉她,苏青霄的任命已经下来,他后天就要动身去岭西了。 苏玉窈打算在他走之前,将苏明珩苏醒的好消息告诉他。 第60章 钱去哪儿了 第二天一早,苏玉窈去找苏明珩辞行。 她亲手奉上一盏茶,“九叔,你的病该好了,我该回去了。” 苏明珩放下手里那本《小尼姑幽会烧香客》,一脸疲惫,叹气道:“哎呀,可算是要走了。” 她笑道:“这些时日,多谢九叔的照顾。” 虽然名义上苏明珩才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一个。 苏明珩笑着喝了口茶,“行了,下雪的天气,路上不好走,你还是早些动身吧,对了,记得把那两个也带走。” 昨晚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那两个丫头做的事,他全都知道了。苏玉芙把厨房烧了,但是没有造成大的损失。苏玉娇偷偷进入院子,但没有进入祠堂里,那祠堂的纵深长,里头光线又昏暗,苏玉娇在外头绝对看不清里面的东西,所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现在只想把这几个惹事精撵走,让她们爹好好教导教导。 苏玉窈不多说了,起身告辞,临走前,她扭回脸对苏明珩笑道:“九叔,过年的时候我会来给你拜年的,你可要准备好压岁钱。” 看着她有些稚气的笑脸,苏明珩哑然失笑。 一说要走,苏玉娇很干脆地收拾了东西,她一刻都不想这里待了,等回去以后,一定要把那个葛老头欺负她的事告诉父亲。 苏玉芙休息了几天,已经好多了,可以上路。 临风特地准备了两辆马车,一辆较为宽敞,是给苏玉娇和苏玉芙坐的,一辆看起来小一点,但里头的布置很齐全,是给苏玉窈准备的。 当苏玉娇进了马车,看见里头连个软垫都没有,当中搁了一个小小的炭炉,里头的炭竟然是烧灶用的黑炭,肯定是临风故意的,这个该死的奴才! 她气愤掀开车帘子,找寻临风的踪影,看到临风揣着手站在山庄的大门前,她正欲大骂,却忽然一愣。 她的目光定在了临风身侧的那个人身上——苏明珩。 苏明珩!她费那么大劲就是为了找他,不成想在离开的时候见到了他。 关键是,他好好的,根本没死! 她娘得到的消息果然错了,她得赶紧回去传信。 什么临风,她暂且放过,当务之急是回家,她忙吩咐车夫,快快启程。 见她匆忙离去,苏玉窈也不着急去赶,对特意出来 送她的苏明珩行了一礼。 苏明珩笑道:“愿你事情顺利。” 苏玉窈微笑颔首,随即上了马车,离开了温泉山庄。 虽然苏玉娇归心似箭,一个劲儿地催车夫快点,但是路上有积雪,实在赶不快,苏玉窈她们无心追赶,但也紧随其后。 马车行了两个时辰,到家已经快晌午了。 苏玉娇下了马车,一身的炭火味,她下来先咳了两声,然后赶紧回了含香苑。 苏玉窈慢悠悠地下车,先去找苏青霄。 书房里的苏青霄正在翻看账本。家里的账目他从来不过问,也没有看过账本,但不代表他看不懂,他扫了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大致合计一下,账上约莫有二百两黄金的大额亏空。 他脸色难看,用力地将账本砸在了书案上。 正要起身出去时,苏玉窈来了。 见到苏玉窈突然回来,他皱眉问道:“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照顾你九叔吗?” 苏玉窈笑道:“女儿是回来给您报信的,九叔已经醒了。” 闻言,苏青霄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他仰倒在躺椅上,长出一口气,随即又赶紧站起来 往外走,脸上是难掩的喜色,“醒了好醒了好,我得赶紧去看看他。” 苏玉窈却拦住了他,“父亲,凶手找到了吗?没有找到凶手您好意思去见九叔吗?” 听了这话,他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 苏玉窈又道:“九叔一醒来就问是谁要害他。” 苏青霄闭了闭眼,沉吟片刻,睁开双目,沉声吩咐道:“去把钱氏叫来。” 小厮应下了,谁知他刚出去就又回来了,“相爷,钱姨娘自己来了,要见您。” 苏青霄冷笑,几乎是咬着牙说:“好啊,好,让她进来。” 钱氏端着笑脸进来,一见苏玉窈也在,脸上笑容不由得一僵。 她站定后,眼睛一斜,瞥见了书案上的账本,更是心头一凉。 今日一早她发现账本不见了,就觉得大事不好,刚刚苏玉娇回来告诉她苏明珩的确没死,她就知道是自己这回是被算计了,这会儿赶过来就是想来探探情况,伺机先发制人。 她深吸一口气,平定自己的情绪,挤出一个微笑,不过还没等她开口,苏青霄就语气不善地说道:“我正要去找你,不 想你自己来了。” 她强装镇定,笑道:“妾身来是想问问相爷明日去岭西东西可备齐了没有,不知相爷找妾身是有何事?” “连自己的家事都处理不好,我还去什么岭西?”苏青霄仰着头叹了一声,随即冷冷看向钱氏,“青霄前些日子被人刺杀,险些丧命。” 闻言钱氏大惊失色,她惊得张大了嘴巴,忙道:“九爷被人刺杀了?什么时候的事情?现在人如何了?” 钱氏是演戏的一把好手,她满脸又是惊讶又是担忧,连连发问,好似真的很关心苏明珩的安危。 苏青霄的目光直直地定在她的脸上,他挑眉道:“这事你不知道?” “妾身一直在家,九爷在温泉山庄,他的事妾身并不知道。”钱氏一脸坦然地摇了摇头,她迎着苏青霄的目光,片刻后,似是才意识到什么,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相爷是怀疑我要害九爷?” 她声音哽咽,问出这句后眼圈已经红了。 苏青霄不为所动,依旧板着脸,他将那账本扔到钱氏的身上,“你给我说说,账上有一笔二百两黄金的支出,这钱去哪儿了?” 第61章 你还是承认吧 钱氏捡起账本,像模像样地翻了起来,看着上面的支出记录,她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地看了苏青霄一眼后垂下头,故作为难地说:“这钱当然是有用处的,至于做了什么,妾身说不出。” “说不出?为何说不出?你就是这么当家的?”苏青霄抄起一个茶盏砸在了地上,但只是砸到了角落,并没有殃及在当中站着的钱氏。 苏玉窈冷眼瞧着,看来他对钱氏还是有些偏心的,不愿相信这事是钱氏做的。 钱氏咬着下唇,支支吾吾道:“这……妾身……” 见她似乎有所隐瞒,苏青霄怒道:“还不说实话!” 一旁的刘嬷嬷连忙出声道:“姨娘,您就快说吧,相爷都动怒了,您就别替夫人隐瞒了。” 此话一出,苏青霄眼神一冷。 苏玉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果然又要开始泼脏水了,她沉默地站着,静静看钱氏表演。 钱氏绞着帕子,叹了一口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是夫人前些日子说急需用钱,要我给她支二百两黄金,妾身问她是作何用处,她也不说。” 她停顿一下,瞄了一眼苏青霄的脸色,又接着道:“夫人要 ,妾身不能不给,但这么大一笔钱,去向不明,妾身实在放下心不下,就找了人留意着春棠苑,发现夫人身边的李嬷嬷去了黑坊,那里的东西向来贵,想必是夫人让她买什么东西,所以才要这么多钱。” 说到这儿,她脸色一变,惊讶道:“难道是买凶杀人?” 听完了她的话,苏玉窈突然情绪激动的站了出来,“你胡说,我娘从没有让人去黑坊买什么东西,定是你自己私吞了二百两黄金还栽赃到我娘身上!” 钱氏闻言一脸冤枉地说:“妾身说的都是真的,相爷要是不信,可以去春棠苑问问夫人。” 苏青霄眉头紧蹙,这次一定要查清楚,不管是谁,他都不会轻饶。 沉默片刻,他冷声道:“去春棠苑。” 苏玉窈跟在他身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钱氏那样的说辞他都能信,他也不动脑子想想她娘为何要杀苏明珩,行事如此草率,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摄政王之位的。 还好她早有准备,钱氏诬陷她娘,只会是自掘坟墓。 到了春棠苑,柳氏正在做针线,见苏青霄来了,神色自若地行礼,然后对离家多日的苏玉窈嘘寒问暖一番 。 苏玉窈乖巧地站在柳氏身后,柳氏见钱氏也来了,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按规矩吩咐让人上茶。 苏青霄冷冷打断:“不必了,今日来不是喝茶的。” 说罢,他看向钱氏,“你说。” 钱氏站了出来,将柳氏如何要走二百两黄金,李嬷嬷如何行迹诡异,以及对她们主仆买凶杀人的推测一一道明。 李嬷嬷气得涨红了脸,指着她高声道:“一派胡言,我们夫人从未找你要什么钱,我也更没有去过什么黑坊!” 柳氏端坐着,斜眼瞧着钱氏,冷冷道:“钱姨娘,这种脏水你都敢乱泼?你说这种话,可有证据?” 钱氏面色不改,“夫人,事已至此,我实在无法替你隐瞒,你就别狡辩了,还是承认吧。” “没有证据你要我承认什么?”柳氏挺直了背,看向苏青霄,“相爷,你平日偏袒钱氏我不说什么,如今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她都敢栽赃到我头上,我断不能忍。只凭这几句虚妄之言就来指认我,实在可笑,怎知不是她贼喊捉贼?” 说罢,她冷淡的眼神从钱氏身上扫过。 不等苏青霄说什么,钱氏叹了一口气,“夫人 如此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不给您留脸面了。” 她给刘嬷嬷递了个眼神,刘嬷嬷点头,把流锦叫了进来。 “这丫头跟我说,她曾看到那杀手给夫人传信。”钱氏指着流锦道。 流锦跪在地上,先磕了个头,说道:“奴婢之前在外头打扫庭院的时候,突然见飞来一把匕首,插在正屋的门上,上头还绑着一封信,随后李嬷嬷悄悄取走了,奴婢觉得这事奇怪,便多留意着,之后发现李嬷嬷把那东西藏了起来,就在那个花盘底下。” 她指着门口那个花盘。 苏青霄让她取来,她麻利起身挪开花盘,底下果真藏着一把匕首,以及一封信,她将东西呈给苏青霄。 钱氏退到一边,勾起了嘴角。 她早就让流锦把东西藏在了那里,这下柳氏可逃脱不掉了。 苏青霄很快读完那封信,随即看向柳氏,声音气得发颤:“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柳氏面色沉静,语气不卑不亢:“妾室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东西。” “夫人,证据都摆在眼前了,您怎么还不承认呢?”钱氏冷笑,“如此狠毒的手段,真是让人心惊,九爷可险些丧命呢。相爷你快 拿个主意,看如何处置,不然就九爷那脾性,他要是闹起来,那就不得了了,非得天下皆知,这当嫂子的谋害小叔子,可是天大的丑闻!到时候,咱们家的脸可就丢光了!” 苏玉窈并不着急反驳她,只是瞧着苏青霄的脸色,看他打算如何做。 苏青霄面如土色,他声音低哑透着怒意:“从今天起,你到乡下庄子上去住,对外就说暴毙而亡。” 话音一落,钱氏心里大喜。 柳氏听后没有什么反应。 苏玉窈冷笑,笑钱氏高兴地太早,笑苏青霄心盲眼瞎。 她走到苏青霄的身边,指着那把匕首惊讶道:“呀,父亲,这把匕首不是你送给二妹的吗?你看柄鞘上不是还刻着她的名字吗?” 此话一出,钱氏一愣。 苏青霄拿起那把铜雕仕女匕首,他想起来了,两年前,他的确送给苏玉娇一把这样的匕首,柄鞘的尾端的确刻着三个小小的字“苏玉娇”。 钱氏上前一步,大惊,脱口而出:“不是这把!” 苏玉窈立刻接过她的话茬:“钱姨娘怎么知道不是?难道你见过……原来的那一把?” “不,不是……我……”钱氏愣住了。 第62章 买凶杀人 “父亲,我看此事另有隐情。”苏玉窈连忙道,“对了,九叔受伤后,女儿在山庄上照顾他,可是二妹后来也去了。去了还执意要见九叔,我说了九叔还在病中,不便见人,她依旧不依不饶的。女儿当时不解,现在看来,恐怕是二妹买凶杀人后,想确认九叔到底是生是死,若是没死的话,就再补一刀?” “不是的!你胡说!”钱氏高声反驳,她死死地盯着苏玉窈,这个贱人竟然想拖玉娇下水! 苏玉窈轻笑一声,“那姨娘倒是解释一下,这匕首为何是二妹的,二妹又为何要去温泉山庄?” “是,是流锦偷了玉娇的匕首放在那里的!”钱氏有些乱了阵脚。 “原来是流锦在说谎。”苏玉窈看向流锦,“你又是受了谁的指使诬陷夫人?” 流锦在听到钱氏指认她的时候,脸已经白了,她看看苏青霄,再看看苏玉窈,直接哭了起来,嘴里念道:“不是我,我不知道……” “好,这么说,我母亲根本就没有与杀手通信,买凶杀人的罪名就不成立了,那什么二百两黄金更是和我母亲没有关系,那你再解释解释那钱是去哪儿了?” 苏玉窈掌握局势,钱氏只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钱,是……是我自己拿了。” “你花在哪儿了?” “我……”钱氏一时说不出来,她被苏玉窈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脑子发蒙。 苏玉窈可是十分清醒,她看向面色紧绷的苏青霄,“父亲,钱姨娘说得前言不搭后语的,您怎么看?” 苏青霄一言不发。 苏玉窈也没有听他说的意思,而是接着道:“九叔要我待事情查明后,告诉他一切原委,相信他知道后自有看法。” 言外之意就是苏青霄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苏明珩怎么看。 苏玉窈现在搬出苏明珩,就是要给苏青霄施压。 她让李嬷嬷故意透露给流锦消息,钱氏知道后果然开始怀疑苏明珩没死,并且让苏玉娇前去打探情况。而在苏玉娇去了山庄之后,柳氏让人去苏玉娇房中偷了那把匕首,替换了流锦藏在花盆下的那一把。由此,苏玉娇的嫌疑最大,钱氏为了帮她洗脱嫌疑,自乱阵脚,反倒让自己惹上嫌疑。 钱氏身上疑点诸多,足以说明问题,但恐怕苏青霄偏袒,所以苏玉窈只好煽风点火,逼苏青霄速速决断。 苏青霄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冷冷地看着钱氏,钱氏连连摇头,她现在百口莫辩,辩也不知从 何辩起,根本解释不清了,一个不小心还会牵扯上她的玉娇。 一旁的刘嬷嬷扑腾一声跪在地上,“都是奴婢一人所为,是奴婢要害九爷!” 闻言,钱氏扭头看向她,眼底尽是不忍。 苏玉窈没兴趣看忠仆护主的戏码,她冷笑一声,“这么说那二百两黄金是你用去买凶杀人了?钱姨娘竟然会随随便便把这么大一笔钱给一个奴才吗?呵,你想把全部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 刘嬷嬷垂着头,老泪纵横,哽咽道:“是奴婢骗了姨娘,说要用这钱去给我儿子还赌债,姨娘心善这才给了我钱。” “这个理由倒是不错,不如现在把你儿子叫来,看看他知不知道自己竟然欠了二百两黄金的赌债?”苏玉窈说道。 “不,我……”刘嬷嬷结巴道,她不能把自己儿子再牵扯进来,她改口道:“不是我儿子,是我……” 苏玉窈冷声打断:“你分明就是在撒谎!谁不知道你是钱姨娘的心腹,你做的和她做的有什么区别?若是没有钱姨娘的指使,你又敢做吗?” “不,相爷,这是误会!”钱氏跪在苏青霄面前,扯着他的衣袖,声泪俱下,“相爷,不是我,我真 的没有要杀苏明珩。” 然而任由她怎么哭,苏青霄都不肯给她一个眼角,他无情地一把推开她。 他站起身,冷眼睥睨着钱氏,看着这个被他宠爱的女人,他心里只有悔恨。 是他纵容太过,竟让钱氏如此作孽,苏明珩她都敢动!再留着她,来日必将酿成祸患。 沉吟片刻后,他终于开了口,“刘嬷嬷杖毙,钱氏……” 他停顿了一下,紧攥的双拳垂在身侧微微发抖。 看出他的迟疑,苏玉窈说道:“父亲,您刚刚处置我娘的时候,可是说要罚去乡下庄子,从此对外宣称暴毙,那不如就按刚刚的说法办吧,不然惩罚太轻了,九叔那里恐怕不好交代啊。” 此话一出,钱氏哭求道:“不要,相爷,我伺候你那么多年,你不能这么无情啊……” 她不能走,她的孩子还在这里,她辛苦经营了这么多年,不能就这么走了! 她向苏青霄投去乞求的眼神,苏青霄却避开了。 沉默片刻后,苏青霄起身丢下一句:“就这么办吧。”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钱氏瘫坐在地上,两眼无神,最后被人拖了出去,刘嬷嬷当日即被打死。 钱氏当天就被人扭送到了乡下一处庄 子监禁,苏家在当晚放出钱氏暴毙身亡的消息,从此钱氏就是一个死人。 苏家的掌家权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柳氏的手里。 事后,苏玉娇大闹一场,在苏青霄门前跪了几个时辰,苏青霄避而不见。 后来,她身子支撑不住晕倒在了门外,被人带了回去,等醒来的时候,苏青霄已经离京去岭西了。 娘走了,爹也不管她了,她在这府里再也没有靠山,这一切都是拜苏玉窈所赐! 她恨极了苏玉窈,不管不顾地拿了一把刀冲到春棠苑,想要给苏玉窈鱼死网破,可她忘了,如今这府里是柳氏掌管,她无依无靠,拿什么跟人家拼?还没进门,就被几个粗使婆子按住了,苏玉窈悠悠走出房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以试图谋害嫡母之名,将她暂时禁足,等苏青霄回来后听候发落。 苏玉娇对着她破口大骂,但苏玉窈脸上波澜不惊,是胜者的风轻云淡。 但这还没完,苏玉窈要的是钱氏和苏玉娇的命。 钱氏现在只是名义上是一个死人,但她会想办法让她变成一个真正的死人,至于苏玉娇,她也会让这个人从世上消失。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些恶人曾经作过的孽,她都会让他们一一领受。 第63章 冤家路窄 临近年关,柳氏忙着准备过年的事情,整天忙得脚不沾地。 她因为长年不管家了,手有点生,所以苏玉窈会帮她分担一些。 腊月二十五,刺骨的冷风一阵一阵递过来。孤零零的几片云挂在白亮亮的天幕上,像是被冻住了。广袤的天与地之间,只见人影都攒动,不见云影的飘移。 街市里挤满了采买年货的人,响亮的叫卖声一家比一家高,似乎要冲破天际去,各色各样的吃食让人看花了眼,冬日的寒气在人气的喧嚣中变得似乎聊胜于无。 本来采买年货的事让仆人去办即可,但苏玉窈心情好,难得想出来逛逛,便揽下了这差事。柳氏说也用不着买什么,全凭她喜欢就是。今年过年没有别人,家里只有她们母女,苏玉娇被禁足,苏玉芙也待在自己院子里,那俩不会出来碍眼,她们落得清闲。 苏玉窈把几条街逛完,装货物的马车塞得满满当当。 她盘算了一番年画,桃符,春贴,鞭炮,蔬果……差不多采买齐全了,她高兴地双手一合,准备回家。 马车缓缓驶过,因为装满了货物,轱辘声沉重而踏实。 苏玉窈吃着刚买的点心,和春华、采怜有说有笑。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外头传来几句争吵的声音。 春华掀开帘子,往外一瞧,原来是到了街头拐角处,行 人车辆积多,往北行的苏家马车和往西行的一家马车堵上了。 “姑娘,路堵着了,得耽误一会儿了。”春华皱眉道。 “无妨,等一会儿吧,今天人多,道路堵塞也是难免的,让车夫别跟人家起冲突,让他们先走就是了。”苏玉窈不急不忙地又拿起一块点心。 得了吩咐,春华出了车厢。 车夫把马车往旁边赶,腾出路让对面的马车先行。 春华正准备进车厢,漫不经心地往前头一瞧,就这一眼,她脸色大变。 对面马车里坐着的那个男人,正是刘习俊。 春华愣了一下,然后忙钻进车厢,“小姐,我看见那个刘习俊了,就在对面的马车里。” 闻言,苏玉窈脸色一僵,她放下了手中的点心,嘴里嚼着的也霎时变得味同嚼蜡。 那晚刘习俊将她堵在巷子里欲行不轨的画面又浮现脑海,她一想到刘习俊那张麻子脸就想吐。 真是冤家路窄。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等他们过去了,咱们再走。” “嗯。”春华点点头,坐到了采怜身边。 采怜现在神色也有些紧张,那晚刘习俊的手下在大街上直接把她们两个打晕了,可见那人有多猖狂,遇上他准没好事,能躲则躲。 苏家的马车让开后,道路很快就疏通了,对面的马车先行一步。 听到外面马车缓 缓驶过的声音,苏玉窈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走了。 她吩咐道:“咱们走吧。” “等等。”一道语气恶劣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 是刘习俊。 苏玉窈眉头一皱。 下一瞬,她们的车帘子直接被扯开,冷风灌了进来,春华吓得叫了一声。 车窗外,刘习俊笑得一脸痞气,“苏玉窈,给我滚下来!” 春华和采怜立刻挡在苏玉窈身前,警惕地看着外头的刘习俊。 苏玉窈心知来者不善,在这大街上,不易与他起冲突,否则吃亏的只能是自己,于是她语气和缓地说道:“刘公子,有何贵干?” 刘习俊倚在车窗边上,阴恻恻地笑了两声,“许久不见,在下对苏小姐十分思念……” “恶心!”春华看不下去他那丑恶的嘴脸,低声骂了一句。 刘习俊脸上的笑僵了几分,他天生带着侵略性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定在了春华身上,下一瞬,他猛然将手伸进车窗,抓住了春华的胳膊。 男人的力气本来就大,春华又没有防备,被他一拽,整个身子向前倾倒,“咚”的一声,额头嗑在了车窗上,她吃痛地呻吟一声。 苏玉窈立刻上前抓住春华的肩膀,声音温和但不乏警告之意:“光天化日,刘公子要对我的婢女做什么?” 刘习俊并没有松手,一边死死钳着春华的 一只手腕,一边用下流的眼神打量着面前久未相见的苏玉窈,“苏小姐生得如此貌美,连身边的婢女都姿色不凡,既然得不到你,不如把你的婢女送给我解解馋?” 闻言,春华身子一抖,她咬着牙狠狠瞪着刘习俊,两只眼睛因屈辱和愤怒而蓄满了眼泪,真想在他那张麻子脸上挠一爪。 纵使脾气好的苏玉窈也有些动怒,看来今日是不能善了。 她冷着脸说道:“咱们两个的事,何必牵扯旁人?” 刘习俊歪嘴一笑,钳着春华的手松了几分,“说得对,那不如你下来跟我叙叙旧?” 苏玉窈强忍下心中恶心,点头一笑。 大庭广众之下,谅他也不敢胡来。 走出车厢前,她对春华说了点什么,春华会意,下了马车后从后边溜走,叫了跟着的几个婆子走了。 采怜扶着苏玉窈下了马车,戒备地护在苏玉窈身侧,外头的几个仆从都围了过来。 刘习俊双手抱胸,缓缓走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苏小姐没把那天的事忘了吧?” 苏玉窈冷眼看着他。 “苏小姐真是好身手,那一针扎得我半天没缓过来,现在想想还害怕呢。”他又走近几步,声音低了一点,“原来你性子这么烈,我可真是太喜欢了。” 说罢,他舔了舔嘴唇,目光分毫不差地落在苏玉窈的红唇上 。 他的目光让苏玉窈感到非常不适,她微微侧过脸,淡淡开口:“想不到刘公子口味如此特别,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多扎你几针。” 刘习俊冷笑一声,“你不仅扎人够狠,嘴皮子也够利索。不过我今日可不是跟你吵嘴的。” 他停顿片刻,嘴边浮起一抹阴鸷的笑。 那日中秋,苏玉窈侥幸从他手中逃脱,之后他被人打晕,第二天醒来赤身裸体地被绑在花船上,脸都丢到九霄云外了,这辈子没受过那么大的委屈。他一直想找个机会报仇,奈何这苏玉窈不怎么出门,他又不能直接进相府抢人,时间久了,他也就慢慢淡忘了。不成想今日在这街头碰上了,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一见到这美人就心痒痒,然而想起那晚的事,心里又恨,唯有把这苏玉窈收服了,让她在自己面前低下头,对自己摇尾乞怜,才能解心头之恨! 他下巴微扬,嘴角带笑,眼神却是恶狠狠地看着苏玉窈,“因为你,我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你以为我会放过你?我告诉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仇我必须要报!” 苏玉窈面色平静,她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他们在热闹的街头拐角处,此时因为刘习俊的马车堵着路,有不少人的目光被吸引了过来。 她的眼睛望向刘习俊,“你想到底想做什么?” 第64章 磕三个响头 刘习俊冷嗤一声,用脚点了点地,威胁道:“你,在这儿给我磕三个响头,咱们俩一笔勾销。不然的话,咱俩就在这儿耗着,谁也别想走。反正我的脸已经丢光了,不在乎多丢一次。” 他言罢,一条腿便踩上了苏家马车的踏板,摆出一副无赖到底的架势。 这时,围观的群众已经开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苏玉窈面对他的无赖行径,并未多言,只是默默退后一步,保持距离。 然而,就在这时,空中突然飞来一个臭鸡蛋,精准地砸在了刘习俊的脑袋上。 “你这不长眼的,堵在这儿干什么?没看见人这么多吗!” “杵在那儿不动是想干什么?等着天上掉馅饼吗?” “还不快走,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 … 随着几声呵斥,几个推着菜车的菜贩从北边走来,西边也驶来几辆马车,本就不宽敞的拐角处瞬间变得拥堵不堪。人们看着站在路中间撒泼的刘习俊,纷纷表示不满,甚至有人开始投掷臭鸡蛋和烂菜叶。 刘习俊突遭袭击,气得脸色通红,他抹去头上的臭鸡蛋,大声骂道:“谁扔的!不想活了是不是?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爹可是……” 他话未说完,又一颗臭鸡蛋迎面砸来。 “管你爹是谁,好狗不挡道,懂不懂?”人群中不知是谁骂了一句,随即更多的人加入声讨的行列,对刘习俊及其家人进行各种辱骂。 刘习俊在民众的怒火中节节败退,身上沾满了臭鸡蛋和烂菜叶,狼狈不堪。最后,他只能在护卫的保护下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看着刘习俊灰溜溜的背影,苏玉窈不禁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春华回到她身边,也得意地笑了笑。 原来,苏玉窈早就注意到刘习俊的马车挡在了路中间,造成了交通堵塞。她暗中示意春华,用银子买通了几个菜贩,让他们推着车往这边来,故意制造拥堵。然后,春华混入人群中,带头谴责刘习俊。有了第一个出头的人,其他人便纷纷跟着指责刘习俊。 这样一来,原本就强横无理的刘习俊更是成了众矢之的,他再强硬也抵挡不住这么多民众的怒火。 刘习俊虽然被众人骂得狗血淋头,但他无心与这些平民百姓纠缠,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然而,就在他 准备回到马车里的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人认出了他。 “这不是那个刘家公子吗?” “就是那个被扒光了衣服,绑在花船上的那个?” “还真是他!哈哈,那天我看见了,真是丢人现眼。难怪传言说他不行!” “哎,你看见哪儿了?” “还能是哪儿,他那胯下之物举不起来呗!”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刘习俊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他怒目圆睁,咬牙切齿,仿佛要将这些嘲笑他的人全部撕碎。 他突然转身朝苏玉窈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腕。“想走?没那么容易!”他的笑容狰狞可怖,仿佛一个厉鬼。 苏玉窈心头一震,被刘习俊的突然发难吓了一跳。她又惊又怒,奋力一脚踹在了刘 习俊的脸上,“滚开!” 刘习俊挨了一脚,却仿佛更加疯狂。他站稳身子,怒吼一声,再次朝苏玉窈扑去。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闪过,一支弩箭正中刘习俊的小腿。他惨叫一声,腿软摔倒在地。 “谁!竟敢暗箭伤我!”刘习俊回过神来,愤怒地咆哮着。他挣扎着站起来,对着赶来的护卫狠狠扇了一记耳光,“你们这些废物!” 他怒视着人群,大声喝问:“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暗算我?站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蓝色锦袍的俊俏男子缓缓从人群中走出。他右手握着一把精致小巧的弓弩,神态自若。 刘习俊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几步,刚要破口大骂,却看清了来人的脸。他顿时愣住了,脸上的怒意瞬间凝固。 第65章 信阳公主 贺兰昱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的弓弩,走到刘习俊面前比比划划,“军器监研制的这小玩意儿威力不行啊。” 说着,他将弓弩对着刘习俊的脸,笑道:“怎么没把你射死呢?” 刘习俊脸上横肉抖了一抖,硬着头皮道:“殿下说笑了。” 贺兰昱收回弓弩,交给了一旁的侍从,抱着胸含笑看着刘习俊,“怎么?你是太子一派的,见了我就不用行礼了吗?” 闻言,刘习俊一怔。 臣子见了皇子自然要行跪拜礼,但此时贺兰昱分明是故意要刁难他。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人家是皇子。 他扯了扯嘴角,上前一步,屈膝,欲要行跪拜礼。 就在他跪下去的那一刻,贺兰昱又伸手止住他,捂着鼻子退后一步,嫌弃地说道:“行了,你还是离我远一点吧,臭死了。” 刘习俊暗自咬了咬牙,“是。” 不远 处的苏玉窈瞧着这一切,对贺兰昱一笑。 贺兰昱朝她扬了扬下巴,一脸的“包在我身上”,随即对刘习俊说道:“你是不是太闲了?竟敢当街欺负民女。” 刘习俊站了起来,干笑道:“臣不敢,只是一些私怨。” “私怨?你和她能有什么私怨?不如我帮你解决?”贺兰昱收敛了笑容,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有几分迫人的威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一天天的,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我告诉你,别去招惹她,否则……” 他停顿一下,笑了一声接着道:“否则我就把你爹干的勾当都捅到皇上面前,你也知道,我为了对付太子,没少搜集他手下那些的人把柄。” 刘习俊脸色僵硬,他抬眼看了一眼贺兰昱,随即低下头应道:“殿下教训的是,臣一定谨记。” “滚吧。” “是,臣告退。”刘习 俊被人扶着走了。 坐在马车上,他咬牙拔出腿上的小弩箭,冷汗连连。 透过车窗,他望向苏玉窈,表情阴鸷,冷声道:“走。” 刘习俊一走,道路都疏通了,人群也都散去了。 贺兰昱走到苏玉窈身边,一脸玩味道:“我帮你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麻烦,你打算怎么谢我啊?” 苏玉窈露出微笑,“殿下为百姓解忧,这不是应该的吗?” 贺兰昱斜了她一眼,冷哼道:“巧舌如簧。” 旁边停了一辆朱轮华盖马车,正是贺兰昱的,看方向是和她们一样往北行,苏玉窈便和贺兰昱一起往北漫步走去,因为这里被砸了臭鸡蛋,味道实在不好闻。 两人并排走着,马车在后头跟着。 苏玉窈问道:“殿下怎么会在这儿?” “我要去公主府,路过。”贺兰昱说道。 苏玉窈点点头,又问道:“梓鸢不是也进 宫了吗?她近来可好?” 说到这儿,贺兰昱脸上的笑意就止不住了,他叹了一口气道:“那丫头一进宫就成天地往楚珵那儿跑,我都没见她几回。” 闻言,苏玉窈无声地笑了笑。 那次听闻晚婷说宁梓鸢进宫,要陪淑妃住一段时日,她当时就想那丫头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果然,她真是为了楚珵,但愿她能心想事成吧。 “她倒快活,我还得奉我母妃的命去看望长公主。”贺兰昱扁着嘴说道。 看他好像有点不乐意,苏玉窈笑问道:“怎么,殿下不愿意?” “我当然不愿意,长公主就比我大三岁,我却要叫她姑姑。”贺兰昱从小就对此事不平。 信阳长公主是先帝弟弟晟王的独女,也就是当今皇上的堂妹。这位长公主出生时,皇上早已成年,两人硬是差了二十来岁。可惜晟王老来得女,却无福享受天伦之 乐,在长公主出生不久就离世了。之后先帝驾崩,新帝即位,皇上对这个小堂妹十分爱护,赐号“信阳”,还在去年的时候,在城郊给信阳长公主建了公主府,准许她出宫别居。 如今长公主已经二十四岁,却也只比贺兰昱大三岁。 因为年纪所差无几,贺兰昱自小和长公主亲近,然而心里很不乐意对一个只比自己大三岁的人叫姑姑。 对于这种事,苏玉窈倒深有同感,她还有一个只大六岁的叔叔呢。 “长公主这些日子病了,母妃让我去看望看望。”贺兰昱的语气里透出一点担忧。 忽然他灵光一现,说道:“对了,你和我一起去吧,你医术那么好,正好给她看看。” 苏玉窈却笑着拒绝:“长公主身边肯定不乏医术高明的太医,我就不去现眼了。” 贺兰昱便不再强求。 时候也不早了,两人道了别各自上路 第66章 压岁钱 新年,苏玉窈照例来给苏明珩拜年,刚进门就被叫到竹林出和他下棋。 两人不温不火地下了半个时辰左右,最后苏明珩赢了三个子。 “不错,有长进。”苏明珩笑着看向苏玉窈,拾棋子,放回棋罐里。 苏玉窈今日可是受教了,心情大好,她开心地拾着棋子,一颗一颗地放进白瓷棋罐里。 不多时,苏明珩取来了一个锦盒,递给了苏玉窈。 “这是什么?”苏玉窈没有立即打开。 苏明珩笑了一声,“压岁钱。” 说着,他的目光投向外头被白雪覆盖的麓山,“我想了想,送钱太没新意,再说你现在也不缺钱了,所以就送你这个吧。” 原来是特意给她准备的礼物,苏玉窈心里美滋滋的,打开了锦盒,然而当她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时,却不由得一怔。 那精致的盒子里躺着一只半个巴掌大的夜明珠,倒不是这颗珠子有多么美丽以至于她瞠目结舌,而是贺兰枢曾经送过她一只一样的夜明珠。 上一世,贺兰枢前去西北边境组织重开边市 贸易,回来的时候,给她带了一箱子礼物,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其中就有一颗这样的夜明珠,她很喜欢,一直把它放在床头。 没想到今日苏明珩又送给她一颗,不由得勾起那些她不愿意回忆的往事。 苏明珩见她的表情不对劲儿,问道:“怎么?不喜欢?” “不是。”苏玉窈忙道,“我很喜欢,谢谢九叔。” 说着,她将那夜明珠拿在手上,故作珍爱地端详起来。 苏明珩见状微微一笑。 苏玉窈今天来并不打算留宿,所以她不能久待,得趁着天黑之前回家。 陪苏明珩下了棋之后,她就叫来春华采怜,要启程上路了。 走之前,春华那丫头抱着雪球舍不得撒手,最后还是采怜把她拽走的。 马车进了城之后,苏玉窈正闭目养神,忽然听见车厢里传来什么声音,一旁昏昏欲睡的春华立刻清醒了,在马车上翻找半天,最后在一个箱笼的角落里找到了雪球,这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了马车。 这下春华可高兴了,就是不 知道葛大爷发现他的兔子不见了会不会找上门来。 等回到相府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儿了。 苏玉窈一进门,就听看管苏玉娇的田婆子来报,说苏玉娇今天出门去了,刚回来。 听说这事后,苏玉窈皱眉,问田婆子:“不是让你们看好她吗,怎么还把她放出去了?” 那婆子一脸委屈地说:“今儿个大小姐您一出门,梁家小姐就上门来了,说要找二小姐一起出去玩耍,二小姐便去央求夫人放她出去,夫人同意了。” 闻言,苏玉窈叹了口气。 这周如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不在家的时候来,定是和苏玉娇商量好的。苏玉娇虽然人在禁足,但钱氏在这府里管家那么多年,肯定留了不少人供她差遣,她人出不去,找人传个信还是很容易的。 苏玉娇就是看准了她今天不在家,便钻了这个空子,去求面软心慈好说话的柳氏让她出去。 柳氏并不知道上一世苏玉娇是如何心黑手辣、丧心病狂地算计她女儿以至于她女儿惨死的,还只当这苏玉娇是 个没了钱氏便不足为虑的小孩。 虽然钱氏已经走了,鞭长莫及,但这苏玉娇可是她的女儿,定然也不是个善茬,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敌才是。 苏玉窈当天就去柳氏房中嘱咐她不能放纵苏玉娇,得好好盯着这个人。 另外她还盘算着把这府里的人清一清,钱氏留下的那些人该打发的就打发了。 到了晚上,那个田婆子兴许是怕苏玉窈怪罪她没看好苏玉娇,便又来跟苏玉窈说了说今天的详情。 “今儿个那周家小姐带着二小姐去了京郊的皇家苑囿。”田婆子说道。 那是作为专供皇室、官僚行猎和操兵习武的围场,一般都是男子去那里,苏玉娇一个女眷去那儿做什么? 苏玉窈问道:“今天那里还有什么人?” 田婆子想了想道:“好像是有什么贵人在那儿。二小姐她们进去后,奴婢在外头看马车,看不清里头的人,但是远远地瞧着有好些穿黑色衣服的侍卫在里头。” 闻言,苏玉窈一怔,随即轻笑一声。 贺兰枢的侍卫亲军就是穿的黑 色劲装,那里头的贵人当是贺兰枢了。 看来苏玉娇已经惦记上了贺兰枢,正想尽千方百计地接近呢。 苏玉窈并不想从中作梗,棒打鸳鸯,这对渣男贱女凑在一起倒是般配,免得再去祸害别人了,而她会亲手送他们下地狱。 夜已经深了,苏玉窈歇下了,不知为何,心中烦躁不安,久久无法入睡。 仰躺在床上,她睁眼看着头上漆黑一片,忽然心头一动,想起了苏明珩送她那颗夜明珠。 她下床,将那颗珠子取了出来,放在床头,清光四溢,帷帐里立刻明亮起来。 她重新躺下了下来,正准备闭眼入睡,然而看到映在纱幔上的光,她竟有些熟悉之感。 那夜明珠散发的光,是银白中透着一点淡淡的蓝色,和上一世贺兰枢送她的那颗很像。 她又爬起来,拿起夜明珠仔细看了看,心中不禁生出狐疑,难道是同一颗吗? 不过她没有把太多的心思放在一颗珠子上,过了一会儿,困意终于袭来,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晚倒是睡得很安稳。 第67章 上元节 自打柳氏开始掌家,底下那些人皆瞧准了风向,顺风倒了。 原来看不起他们母女,明里暗里以下犯上,不尽心伺候的奴才,大多都老实了,只是还有几个冥顽不灵的,念着旧主,不服柳氏的管。 只是几个奴才,掀不起什么风浪,苏玉窈也不怕钱氏靠着几个忠仆就能卷土重来,只是这些人窝在府里,就像蛀虫一样,着实有些烦人。依着她的意思,还是赶紧处置了为好。 李嬷嬷在这府里也待了几十年,又是管事嬷嬷,对着府里的事情知道得可比苏玉窈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清楚多了,她将几个大蛀虫一一捡了出来,苏玉窈心中也有了打算。 这日,浆洗房的小丫鬟把洗好的衣服送到春棠苑,却被春华大骂一通,说他们浆洗房的不好好干活,好好的衣裳都让他们洗毁了,让她把管事的郑嬷嬷叫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郑嬷嬷才慢吞吞地来了,可见这老太婆有多轻慢。 春华见了来人,先冷嘲热讽一番:“郑嬷嬷真是老得走不动路了,莫不是学着王八一路爬过来的?” 一句话就把年过半百的郑嬷嬷气得血气上涌,她瞪着俩眼珠子,指着春华就骂:“你这个小贱种,论年纪我都能当你奶奶,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说着,挽起袖子就要打人。 春华却不怕,将怀里的狐毛大氅甩到她脸上,厉声道:“少仗着自己年纪大就压人一头,活干成这样儿,还好意思到主子院里倚老卖老?” 郑嬷嬷一把将那大氅摔倒地上,“你这贱丫头胡诌什么?” 春华冷哼一声,指着那大氅道:“你自己看看,把我们大小姐的大氅洗成什么样了,那毛领子都洗秃了!” 闻言,郑嬷嬷将那大氅捡起来一看,那领子上的银狐毛被刷洗得掉了不少,看着确实不是那么回事。但她叮嘱了手下的丫鬟要仔细着,宁可偷懒不洗也不能掉毛,怎么会洗成这样? 她抬眼看了春华一眼,不肯承认是自己的失职:“送来的时候明明是好好的,怎么就成了这样,一定是你诬陷我!” 春华不屑地斜眼瞧着她,“我诬陷你?你一身骨头有几两重,我犯的着诬陷你?也就是我们大小姐心善,念你年纪大了不愿追究了,哼!” 冷哼一声后,抢过那件大氅,拍了拍上头的灰,,扭头进屋里去了。 平白被骂了一通的郑嬷嬷站在外头气得直跺脚,非要去找柳氏讨要个说法,还是采怜拦住了她。 “郑嬷嬷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采怜一边说, 一边轻抚郑嬷嬷的胸口给她顺气,她是真怕这郑嬷嬷被春华给活活气死。 她挽着郑嬷嬷到二进院的游廊上坐下,“春华那人仗着大小姐的宠信,蛮横惯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听了她的好言宽慰,郑嬷嬷气消了一点,她知道采怜原是钱氏的人,对采怜有些同病相怜的好感,见四下没人,便倒起苦水来:“钱氏一走,这相府里是改天换地了,连个黄毛丫头都能欺到我老婆子头上。” 她对钱春兰称钱氏,毕竟钱春兰不是再是主子了,她自知现在的相府里是柳氏说的算。可当初钱氏当家的时候,她这个当奴才的没少给柳氏脸色看,而如今柳氏翻身,真是风水轮流转。 “春华是个小心眼的,让她抓住了把柄,她是不会轻易放过的。”采怜说道。 郑嬷嬷可真是委屈,眉间的皱纹蹙成“川”字,“肯定是那死丫头故意找茬诬陷我!” 采怜摇摇头,笑道:“您老操着心,手下人办事却不一定尽心呀。你们浆洗房的差事又苦又累,还没有油水可捞,那些人难免干得不认真。” 这话算是说到郑嬷嬷心坎上了,尤其是“没有油水可捞”这一句,这可是她的一大心事。 她叹气道:“可不是嘛,这活真不好干,可我这一把 老骨头了,不干这个还能干什么呢?我又不能觍着老脸去求夫人给我换个差事,我舍得下这张脸,只怕人家不要。” “嬷嬷这话可错了,这命都是靠自己搏出来的。如今钱氏已经走了,还指望她是万万不成了,终究得靠自己去搏一搏。”采怜说道。 郑嬷嬷望着采怜,她知道采怜原是和流锦一起来的春棠苑,可流锦因为钱氏的那档子事被发卖出去了,倒是采怜跟在大小姐身边混得不错。明明来路一样,如今的结局却截然不同。 她问道:“你这意思是?” 采怜又道:“我听大小姐说,最近厨房做的鲫鱼汤,喝着不太好,那鲫鱼个头小,鱼肉吃起来还特别面,大小姐怀疑厨房采买的人以次充好,很不高兴呢。” 郑嬷嬷眼睛一亮,忙道:“管厨房采买的是王嬷嬷,她就喜欢干这种事,你不知道这些年她从中捞了多少油水。” 她的语气虽然很不平,但其中也带了点羡慕。 采怜压低声音道:“这不正是个好机会,您把她拉下来不就成了?” 郑嬷嬷何尝没有过这个想法?她早就惦记着差事了,只是以前那王嬷嬷有女儿元薏在钱氏跟前当差,不好得罪,如今钱氏已经倒了,元薏也跟着走了,那王嬷嬷便是秋后的蚂蚱 ,要想抢了这差事,应该不难。 苏玉窈已经给她们搭好了戏台,剩下的戏就等她们去演了。这也是苏玉窈想要的,她就是要让这把火烧起来,时间长了,不用她添柴火,这火就自己越烧越旺了。 到了上元节这一天,柳氏难得说想出去看看,苏玉窈便陪着她上街了。 街上熙熙攘攘,摩肩接踵,都是赏灯的人,年轻女子们一个个打扮的光鲜亮丽。 路边上都是新奇精巧的灯,苏玉窈买了一盏上面画着梅花的小羊皮灯。听说到了戌时,还会放烟火,苏玉窈想看,但柳氏身子有点不舒服了,便要先回去,苏玉窈本来是要一起回去的,但柳氏让她自己去玩就是不必管她。 苏玉窈也想着待会儿去药铺买些药,顺便看了烟花后再回去,便由着柳氏先回家了,自己在街上再逛一会儿。 街上的各色吃食也是让人眼花缭乱,苏玉窈今晚就在家吃了一碗浮圆子,逛着逛着就饿了,就又买了点小吃回到马车上吃。 等时间差不多了,苏玉窈想着先去药铺买点药,便让赶车的婆子驾车往西头的街市上去。 马车刚动,突然车厢后边一沉。 紧接着,车厢后门被撞开,一个人蹿了进来,苏玉窈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来人一把短刃抵在了脖子上。 第68章 拦住她们 春华吓得脸都白了,登时就要大喊。 “别出声,把门关上!”来人出声威胁,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苏玉窈给春华试了一个眼色,春华乖乖把车厢后门给关上了。 那女子并没有放下手中的短刃,她对苏玉窈低声说道:“把马车驶到崇杭桥,到时候我会放了你。” 看来这人并不是劫财更不是劫命,苏玉窈心下松了一口气,对采怜说:“按她说的做。” 采怜便对前头赶车的婆子说去崇杭桥。 马车掉头往东边行去。 许是看苏玉窈很听话,女子有些放松警惕,手中的刀只是虚虚地挡在苏玉窈的锁骨上。 苏玉窈悄悄打量着这个女子,她身上穿着寻常的青绿色的袄裙,头上戴着一顶帷帽,遮住了脸,她身形纤瘦,听声音很年轻,约莫二十来岁,而虽然她身上的衣裳面料普通,但她的手细腻光滑,应该擦了手脂,显然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 马车平稳地行驶着,车厢里,苏玉窈一脸淡定地被那女子挟持着,春华和采怜坐在她的对面,警惕地看着那女子, 生怕她手一抖,就要了苏玉窈的命。 四个人皆屏声静气,不发一言,只有马车的车轱辘声,和外头街上传来的欢笑声。 苏玉窈渐渐感觉那女子握着刀的手越来越无力,甚至在微微发抖,而那女子的呼吸声似乎也越来越粗重,她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一阵风透过车帘子吹了进来,轻轻吹开了帷帽,只一瞬,苏玉窈看到了帷帽下那女子的面容,也闻到了她脸上妆粉的气味。 半晌后,苏玉窈开口道:“你中毒了,毒就在你脸上的妆粉中。” 闻言,那女子呼吸一滞,她沉默片刻后,冷声道:“给我水,我要洗脸。” “不能用水,那毒粉遇水溶解,毒性会发作更快,你的脸会溃烂,等毒渗入身体后,你会丧命。” 又是片刻的寂静,从那女子逐渐加重的呼吸声中可以听出,她越来越不适。 苏玉窈对采怜道:“把茶叶拿出来,磨成粉末。” 采怜忙拿出茶臼、茶碾及茶磨。 京中时兴用点茶法制茶汤喝,就是将碾细的茶末放置于茶碗中,用汤瓶注入沸 水,再用茶匙或者茶筅在碗中加以调和从而形成“茶汤”,苏玉窈的马车里就有一套点茶器具,只是她嫌麻烦,往往都是泡茶喝,这套东西便一直搁置,都落了灰,不成想今日派上了用场。 采怜动作很快,没多会儿就将茶叶碾成细细的粉末,递给了苏玉窈。 苏玉窈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递给那女子,“用茶叶擦脸上,先除去毒粉,回去再喝一点解毒的药就行了。” 那女子在片刻的怔愣后,放下了手里的刀,接过了苏玉窈给她的东西,然后背过身去擦脸。 苏玉窈揉了揉僵直的脖子,春华赶紧凑过来检查她脖子上用没有伤痕,见她毫发无损才放心。 看着那女子的背影,春华悄声在苏玉窈耳边说道:“小姐,你干嘛帮她,她可是在劫持你!知道她脸上有毒,就该泼她一脸水让她毒发身亡。” 苏玉窈嗔了她一眼,“别胡闹。” 春华撇撇嘴,又坐了回去。 另一边,那女子已经完事儿了,她扭过身,轻声说了句:“多谢。” 苏玉窈微笑道:“举手 之劳。” 帷帽下的眼睛好像正在暗中打量,女子迟疑地出声道:“你……”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打断了。 “停车!”一声高喝叫住了马车。 不止是蒙面女子,苏玉窈她们也紧张起来,不用猜就知道,外头的来人肯定和车上这个女子有关。 苏玉窈扭头看了一眼女子,见她已经攥紧了手里的短刃,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苏玉窈心里已经决定要帮助这个女子。 她伸手指了指,示意女子躲到车厢角落,然后掀开了车帘子。 不成想外头来人竟然是老熟人。 苏玉窈蹙眉打量着外头的情形,刘习俊身后跟着十来个人,个个腰上都有佩剑。 见到苏玉窈,刘习俊似乎也有些惊讶,但他经过上一次贺兰昱的“提点”,不太敢也不太愿意去招惹苏玉窈,只是没想到他追查一路,竟然查到她这儿了,真够晦气的! 他板着脸走近,“苏大小姐,真巧啊。” 苏玉窈只露出半张脸,一如既往的冷淡态度, “刘公子有事吗?” “在下正在抓一个贼人,不知你可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刘习俊一边说,一边往车厢里瞟。 苏玉窈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似水,“没有。” 刘习俊对上她的眼睛,试图从她的眼神中找出一丝端倪,半晌后,他点点头,“没有就好。” 他懒得和苏玉窈瞎掰扯,反正她要找的人和苏玉窈没什么关系,就不去费劲儿和她纠缠了,免得惹得一身腥,到时候贺兰昱再找他算账,得不偿失。 “走吧。”他让人放行,带着人离开。 车厢里,苏玉窈扭头轻声道:“没事了,他们走了。” 大气不敢出的女子终于放松下来,她抬起头,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感激:“谢谢你。” 苏玉窈轻笑一声。 然而马车外,刘习俊被没有立即离去,他看着渐渐行去的马车微微蹙眉,沉重的车轮声让他生出疑心,他觉得车厢里除了苏玉窈和她那两个丫鬟,还有别人! “拦住她们!”他挥手下令。 没走出多远的马车再次被拦了下来。 第69章 私藏贼人 这次苏玉窈显然有些生气,她凤眸微微眯起,不悦地望着刘习俊,“刘习俊,你三番两次地阻拦我,到底想干什么?” 刘习俊直直地对上她隐含怒火的双目,冷笑一声道:“我怀疑你私藏贼人。” 苏玉窈声音冰冷:“我从未见过你说的什么贼人,莫要再无事生非。” “那好,你让我搜车,如果你车上没有贼人,我自然会放你走。”刘习俊手搭在腰间的剑鞘上,嘴角带笑地看着苏玉窈。 苏玉窈时常保持平静的脸色此时现出几分愠色,她沉声道:“刘习俊,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是官眷,你没有任何搜捕文书,凭什么搜我?” 刘习俊当然知道这不合规矩,但他向来就是个不讲规矩的人。 他抽出腰间长剑,指着苏玉窈道:“那又怎么样?我想搜便搜,而且我现在就可以把你当成贼人送去刑部大牢!” 剑尖直指苏玉窈的眉心,但她没有丝毫怯懦,她伸出一根手指,搭上剑身慢慢将长剑移开, “你可以试试看,这样做会有什么下场。” 说着,她冷笑一声,望向刘习俊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屑,“我看是二皇子给你的警告还不够。” 话音一落,刘习 俊陡然大怒,他凑近恶狠狠地盯着苏玉窈,“原来你攀上二皇子了,没想到你本事这么大,竟然能爬上皇子的床,怎么?你想当皇后?呸!你个臭婊X!” 那日贺兰昱当街暗箭偷袭,还让他下跪的场面,他记得清清楚楚,现在一提到贺兰昱他就恨得牙痒痒,苏玉窈竟还敢把贺兰昱搬出来吓唬他! “你以为跟了二皇子就能飞上枝头了?呵,我告诉你,二皇子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你也是个贱种!” 他火气上头,咬牙切齿地破口大骂,苏玉窈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厌恶地看着他。 忽然,天上烟火大盛,夜空中绚丽夺目,烟花似星子降落,照耀天地。 怒火攻心的刘习俊被人拉住了,“公子,戌时已过,别为了这点私怨耽误大事,快走吧。” 刘习俊被苏玉窈激得一时忘了是为何而来,听了手下的提醒,自知时辰已晚,不能再耽搁了,便踹了一脚马车,带人走了。 见刘习俊等人真的已经走了,苏玉窈这才彻底放下心,她命赶车的婆子速速往崇杭桥去。 车厢里,蒙面女子说了几句感谢的话,随即又陷入一片寂静。 苏玉窈知道那女子刚刚肯定听 到了刘习俊的话,她很想为自己解释一二,澄清自己和二皇子的关系,但又不知该如何说起,斟酌了半天她也没有开这个口。 马车又行了一段路,终于是到了崇杭桥。 苏玉窈先下车,见外头没什么异样,便叫那女子下来。 那女子施了一礼,说道:“今日之事多谢相助,告辞。” 说罢她转身,走到街上,混入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望着她渐渐被人群淹没的身影,苏玉窈目光幽深,若有所思。 这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那样的身份竟然被下毒,还被刘习俊追捕,实在让人奇怪。 她正在思索刚刚提心吊胆的事,忽然肩头挨了一掌。 “看谁呢?” 她吓了一跳,扭头见是宁梓鸢又露出惊喜的微笑。 宁梓鸢扬了扬下巴,问道:“那是谁啊?” 苏玉窈看着那女子离去的背影,说道:“信阳长公主。” 闻言,宁梓鸢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长公主?她怎么会在这儿?” 苏玉窈摇摇头,“不知道,我只是路上遇到她,送她一程。” 说着,她挽上宁梓鸢的手臂,笑道:“你呢?你怎么在这儿?” 宁梓鸢哼了一声,“我怎么不能在这 儿?上元节你能出来看灯会我就不能啊?” 苏玉窈笑道:“当然能。好久没见到你人影了,怎么,宫里就那么好玩?” “好玩啊。”宁梓鸢眼神飘忽,脸颊浮现可疑的红晕。 苏玉窈轻笑一声,“你怎么一个人?” 说到这个,宁梓鸢一脸忧愁,她凑到苏玉窈耳边低声道:“我是和楚珵一起出来的,我好不容易才说动他出来看灯,可这街上人太多了,一晃眼他人就不见了。” 苏玉窈一本正经地看着她道:“下次呢,你在他身上栓一根绳子,这样就不用担心他丢了。” 听了这鬼主意,宁梓鸢还真垂下眼琢磨了一会儿,想想那画面,觉得不太可行,等她抬眼时,看到苏玉窈脸上戏谑的笑意,她脸上一红,随即不轻不重地在苏玉窈手臂上拧了一把,嗔道:“你笑话我!” 说罢,她佯装生气地甩开了苏玉窈的手。 苏玉窈讨饶地追了过去,拉着她的手,笑道:“别生气嘛,我帮你找人就是了。” 宁梓鸢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又拉着她走上崇杭桥去找。 她们刚上桥,桥对面便走来一个白衣男子,宁梓鸢一喜,立刻松开苏玉窈跑了过去,“楚珵, 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 楚珵抱歉地笑笑,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去了哪儿,这街上人太多了。” 宁梓鸢笑道:“你没事就好。对了,这是我朋友玉窈。” 闻言,楚珵对苏玉窈微笑颔首。 “她爹是当朝丞相。” 听了这句,楚珵脸上神色微微一愣,看向苏玉窈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打量。 苏玉窈屈膝施了一礼,她对这个世子印象还不错,那一回在宫宴上他一袭剑舞,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又因为宁梓鸢心仪楚珵,她便对楚珵多了几分好感。 楚珵今日穿了一袭素净的月白锦袍,他生的好看,五官秀气,穿着简单的服饰也不觉单调,反而有几分超尘脱俗的气质,立于万千灯火中,就像是天上降下来的谪仙一般。 难怪宁梓鸢对他芳心暗许。 宁梓鸢挽着苏玉窈,跟在楚珵身侧走着,离得近了,苏玉窈注意到楚珵那白色衣袖上沾着一点灰绿色的粉末。 如果她刚刚没有遇到长公主,她或许不会想到那是什么,但现在她一眼就看出,那是碾碎的茶叶粉末。 越过宁梓鸢,她看向楚珵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看来这个楚珵也不简单啊。 第70章 一个也不留 宁梓鸢她们要回宫去,苏玉窈和她分别后去了药铺买了点药,然后才回家。 回到相府,刚下马车,苏玉窈便瞧见天边一角亮着火光,家里着火了。 下人见她回来,赶紧来报:“大小姐,几个嬷嬷打起来了,把厨房都给点了!” 闻言,她勾唇一笑。这把火终于烧起来了。 她不急不躁,慢悠悠迈着步子往厨房走去。 等她赶到的时候,厨房的火已经扑灭了,门口几个嬷嬷还在争吵打骂。 郑嬷嬷抓着一颗大葱甩到了王嬷嬷的脸上,骂道:“你个死老婆子,是个便宜你就占,是块银子你就贪,你这些年捞了多少油水,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啊!” 她刚骂完,就被周嬷嬷抄起一箩筐菜叶子扣到了脑袋上,“我就说有好事你怎地能想到我,敢情你是把老娘当枪使,还说什么夫人相中我让我去管厨房采买,净是放屁!” 那头王嬷嬷拿起一个瓷碗就砸了过来,又拎起扫帚胡乱比划 着说:“你们两个黑心肠的,见我女儿走了,还欺到我头上了?我今儿个就是死了也要拉你们当垫背的!” 说着,又往地上撂了几个碗碟。 三人打得忘我,连苏玉窈来了都不知道。 苏玉窈见这情形也不阻止,只是冷眼瞧着。 王嬷嬷一见苏玉窈来了,便扑到人跟前,瘫在地上大哭:“大小姐你可要给老奴做主啊,这两个黑心肝儿的联起手来欺负我老婆子啊!” 春华上前将人拉开一点。 苏玉窈面无表情,只是对匆匆赶来的李嬷嬷吩咐道:“让母亲不用来了,这事我来处理。” 说罢,她让人搬了张椅子在门口坐下。 没人搭理王嬷嬷,她便自己止住了哭声。 苏玉窈坐在门前,涉事的一干人等垂着脑袋站着,一个个模样狼狈。 看着厨房一片狼藉,苏玉窈叹气说道:“怎么回事?” 王嬷嬷先出声:“大小姐您来评评理……” “闭嘴!”春华厉声喝住她 ,“大小姐是来问清事情原委的,不是给你评理来了。” 苏玉窈的目光扫过人群,她随手指了一个小丫鬟,“你来说。” 小丫鬟闻言麻溜上前,老老实实交代自己知道的:“今日过节,王嬷嬷叫了几个人去吃酒,她让厨房给她准备几个小菜,厨房的婆子不肯,便吵了起来。没多会儿,郑嬷嬷和周嬷嬷就来了,她们又吵了几句嘴,然后……然后就打起来了,把厨房弄得一团乱,不知怎的就起火了。” 苏玉窈点点头,示意小丫鬟退下。 她叹了口气,把王嬷嬷、周嬷嬷和郑嬷嬷叫到跟前,“你们三个都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因为一点小事就大打出手?” 王嬷嬷尤为觉得委屈,她是被其他两个针对,一时忍不了了才动手的,“大小姐请您明察,是她们两个先挑事的!” 郑嬷嬷冷哼一声,抹了一把头上乱糟糟的头发,“是我挑事的又怎么了?我就是看不惯你借着自己的差事赚 黑心钱!” 她看向苏玉窈,义愤填膺地说:“大小姐您不知道,这厨房采买的钱有好多都进了她的腰包!” 苏玉窈没说话,周嬷嬷却冷嗤一声,鄙夷地说道:“你不也是惦记着那钱吗?可真是乌鸦站在猪身上,瞧得见别人黑瞧不见自己黑!” 她话刚说完,就被郑嬷嬷给呛了回去,不一会儿王嬷嬷也加入混战,三个人又吵作一团。 “好了,吵得人头疼。”苏玉窈不悦地说了一句,三个人便都闭了嘴。 沉默片刻后,她出声道:“今日之事,不处罚是不行的。念在你们三个都是老仆,损失就不让你们赔了,但人是断不能留了。” 闻言,三人一齐愣住了。 “你们年纪也大了,就去庄子上看看园子养养花,做一些清闲的活吧。”苏玉窈说道。 三人自然是不肯,庄子上的活虽然清闲,但她们图的可不是清闲。 郑嬷嬷很不乐意,她费这么大劲儿,哄骗着周嬷嬷和她一 起扳倒王嬷嬷,现在人已经得罪了,差事却没落到她头上,她还要被赶走,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跪下来乞求道:“大小姐,您别赶我走啊……” 苏玉窈无动于衷。 王嬷嬷渐渐回过味来,郑嬷嬷她们恐怕是中了计了,她暗恨郑嬷嬷是个蠢货,连累得她也不得安宁。 她看着苏玉窈,坚定地说道:“大小姐,没有您这么办事的,我纯粹是被她们给带沟里了,您不能把我一块儿赶走啊。” 苏玉窈轻笑一声,“王嬷嬷,反正你们明日动身,现在还早,要不咱们查查这厨房的账?” 此话一出,王嬷嬷不敢作声了。 “郑嬷嬷虽然不该带头惹事,但她没冤枉你吧?”苏玉窈含笑望着她。 另一边周嬷嬷也跪下来求,苏玉窈全然不理,她站起来,对众人说道:“今日之事,下不为例,你们都看好了,倘若再有寻衅滋事,打架斗殴的人,我一律不留。” 说罢,转身离去。 第71章 断袖? 王嬷嬷几个一走,这府里便清净许多,底下人被此事震慑后,都老老实实地做活,柳氏管家也就松快许多。可苏玉娇彻底成了孤家寡人,整日被关在房里禁足,想使唤个小丫鬟给她买个点心或是再找周如慕送信,都没人愿意帮她了。 开春后天气不错,这日苏玉窈正在房里倒腾药材,她并没有忘了自己的老本行,最近一直忙着制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她在屋里忙活了一天,日暮时分,宁梓鸢突然登门了。 见她神色匆匆,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袱,苏玉窈吓了一跳,以为她这是犯了什么事要潜逃,或者是和楚珵私奔。 她觉着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不料宁梓鸢打开包袱,拿出一件男子的衣服丢给她,“快换上。” 苏玉 窈看着手里那件石青色云纹团花湖绸直裰,一头雾水,“这是要干吗?” 宁梓鸢已经脱了自己的外衣,换上了一件靓蓝色绫锻袍子,她一面取下自己头上的钗环,一面对苏玉窈道:“我看到楚珵去了凝香馆。” 凝香馆?苏玉窈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不由得笑了一声。 她虽然没去过凝香馆,却也知道那是京中很有名的青楼。楚珵居然去了青楼,难怪宁梓鸢这么着急上火了。 她笑问道:“那你这打扮成男子的模样是要干吗?” “当然是去凝香馆啊。”宁梓鸢把她拽了起来,帮她换衣服,“咱们姑娘家不好去那种地方,所以要打扮成男子的模样混进去。” 苏玉窈一边穿衣服,一边无奈地笑道:“你这不是胡闹嘛。” 宁梓鸢松开 她的发髻,在她耳边道:“楚珵竟然去了那种地方,我必须要去看看啊。我以前都不知道他会去那种烟花柳巷之地,是跟谁学坏的?” 她语气里透着哀怨,“肯定是贺兰昱!若是被我证实了,一定要去姑母面前告他的状!” 苏玉窈笑着将头发束了起来,结成发髻,再用簪子将发髻固定住。 宁梓鸢又从包袱里掏出两顶小玉冠,“这是都我二哥的东西,他不在家,我去他房里偷来的这些。” 说着,她帮苏玉窈戴上发冠,“我二哥最臭美了,他的衣服头饰比我还多,好在他眼光不错,你穿上这些也很好看。” 苏玉窈不一会儿就被打扮成一个白面书生的模样,这还是她第一次穿男装,她看着镜子,按耐不住地转了一圈,哑然失笑道:“这样能 行吗?不会被看出来吗?” “天快黑了,他们又看不清楚,你跟在我后头就行。”宁梓鸢穿戴齐全,笑嘻嘻地照了会儿镜子后,便拉着苏玉窈出门了。 二人乘着马车,很快到了凝香馆。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宁梓鸢她们弃了贴身侍女,两个人独自进去了。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凝香馆”。 凝香馆是两座高楼相对而立,中间有飞桥相连,桥下的泗水河面被两旁的灯烛照耀,波光粼粼。 一进门,一条主廊长约百余步,天井院中装修奢靡,金碧辉煌,有舞姬正在作舞。两边的走廊都设有包间,衣着艳丽,浓妆艳抹的妓女们扭着腰肢,踩着莲步穿梭于客人中,丝竹管弦之乐不绝于耳,每个人的脸上都 浮现着醉生梦死的快意。 宁梓鸢一面装作男人的样子大喇喇地迈着步子,一面还要灵敏地躲过朝她扑来的妓女。 苏玉窈则很拘谨地跟在她的身后,一旁的妓女瞧了以为她是个没开过荤的雏儿,又瞧这书生面容清秀,喜人得很,都纷纷朝她抛媚眼。苏玉窈没想到自己扮成男人竟这么能招蜂引蝶,顶着好几道情意绵绵的眼神,她头皮发紧,简直想逃。 “咱们去那边儿瞧瞧。”宁梓鸢扫视了一圈也没见着楚珵的影子,便拉着苏玉窈去另一座楼找找。 她们上到二楼,从两座楼中间的桥上穿过。 走到桥上,宁梓鸢随意往下头一瞥,登时瞪大了眼睛,她扯了扯苏玉窈的袖子,望着桥下的表情一言难尽,“玉窈,你没告诉过我,你九叔是个断袖啊。” 第72章 夺夫之仇 两座楼之间隔着七八丈宽的河,河面上飘着三两花船供客人游乐。 桥下正有一座花船缓缓驶过,苏玉窈她们站在桥上,正好可以看见船舱里的人影。 两个男子交缠在一起互相撕扯衣裳,那个穿青色衣裳的男子背朝苏玉窈她们,看不见面容,但另一个白衣男子的脸却是露了那张美如冠玉的脸,不是苏明珩又是谁? 那个青衣男子一手揽在苏明珩的腰间,一手抚在苏明珩的胸口,将苏明珩推倒在软垫上。 船身轻轻晃了一下,苏明珩脸上的笑意明媚,眼尾都是毒相思荡漾,他伸手在那男子的脸侧轻轻拍了拍,又微笑勾着那男子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看着架势,他们下一刻就要抱在一起云雨一番。 如此暧昧旖旎的画面,让桥上的苏玉窈和宁梓鸢瞠目结舌。 苏玉窈恨不得自戳双眼,也不想撞到她九叔的情事,还是和男人…… 大夏民风开放,断袖之事不足为奇,一些有龙阳之好的富贵公子还会在家里养面首,这凝香馆也的确有一些小倌,苏玉窈并不是老古板,并非接受不了苏明珩是断袖,但是撞见自己叔叔和男,妓…… 要是被苏明珩发现他和小倌打 得火热时,她正在桥上偷看,那也太尴尬了。 她再也看不下去,赶紧背过身,蹲了下去。 宁梓鸢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她趴在桥栏上,支着脑袋笑道:“我说你九叔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不成亲,原来如此啊。” 她似是遗憾地“啧”了一声,摇摇头道:“晚婷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有多难过呢。” “哎呀,你别看了。”苏玉窈拽着她的胳膊,让她也蹲了下来。 那船上可是她九叔,不管怎么样,她都得维护苏明珩的尊严。 宁梓鸢忍不住地笑,没想到今天还能看到这么香艳的一幕,算是得了个大八卦。 苏玉窈在一边唉声叹气,细数了这些日子和苏明珩相处的细节,难怪她总觉得苏明珩这么温柔似水呢,原来……唉。 也不知道她爹知不知情,傅家就留了这么一个儿子,恐怕要绝后了。 她脑子里思绪乱飞,停了一会儿后,她悄悄站起身,想看他们走了没有,却见那船没有再往前走,而是停靠在了岸边,船里的两人还没分开,那个青衣男子扯着苏明珩的衣领,脸都快贴上去了。 苏玉窈闭了闭眼,心里五味杂陈。 好吧,你不走,我走。 她拉 起宁梓鸢的手,刚要把她拽走,却被船里的画面惊得定在了原地。 宁梓鸢要起身,一脸的坏笑,“怎么了?他们是不是那个了?” 苏玉窈一把按住了她,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你还是别看了。” 瞧她这诚惶诚恐的样子,宁梓鸢不由得好笑,她挤了挤眼睛,“少见多怪了吧?这种事我见多了。” 苏玉窈也没工夫问她从哪儿见的,只是拽着她不让她看。 “哎呀,我就偷偷看一眼,要是被你九叔发现了,就说我逼你来的。”宁梓鸢扒拉着她的手,伸着脖子要看。 苏玉窈连连摇头,“没什么好看的,咱们还是走吧,你……” 可宁梓鸢不听劝,苏玉窈一个没拉住,宁梓鸢就挣脱开,探出脑袋看了个清楚。 于是,她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看着她呆如木鸡的神情,苏玉窈无奈扶额。 良久,宁梓鸢望着桥下的眼神已经冷若冰霜,她咬牙切齿地说道:“苏明珩,我要杀了他!” 船舱里,“打得火热”的苏明珩和楚珵衣衫不整,然而气氛却是剑拔弩张。 苏明珩脸上笑意不减,楚珵面色冷得像冬夜里的深潭。 “你答应过我,不会把她牵扯进 来的!”楚珵揪着苏明珩的衣领,眼神阴冷,他身上的文弱气质消失不见,周身都透着阴鸷。 苏明珩笑着替他拉了拉凌乱的衣襟,轻声道:“要成大事,必然要冒风险。” 见他如此轻描淡写,楚珵气得瞳孔微颤,抓着衣领的手在发抖,“要担风险也是我来担,你不能利用她!” 苏明珩轻笑一声,“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共商大计的盟友。你若是真心喜欢她,为她好,就该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并助她一臂之力。” 闻言,楚珵的目光有一瞬的涣散,他垂下眸子,“你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如果东窗事发,大难临头,你能护她周全吗?” 苏明珩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哪用得着我,你就是拼了命也会保护她吧?” 话音一落,楚珵微怔,随即似脱力一般垂下了双手,怔愣片刻后,他开口道:“罢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彼此都回不了头了。” 这话似乎另有深意,苏明珩望着他脸上的一片怆然,心里无端起了一阵凄惘之感。 他一面整理自己的衣裳,一面笑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拉拉扯扯的,被别人瞧见了,还以为咱们两个有什 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说着,他眼神似有若无地从桥上扫过。 楚珵闻言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表情好似深闺怨妇。 苏明珩笑道:“你和她之间并非全无可能,我倒是乐意从中撮合一二。” 楚珵眼神冰冷,“我们之间的事用不着你多嘴。” 他站起身,“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你自己看着办。” 说罢,他出了船舱,踩着踏板上了岸。 桥上的宁梓鸢见他出来,连忙要跟过去,苏玉窈拉住了她道:“现在去不合适吧?” 宁梓鸢才不管那么多,她非要去问问楚珵这是怎么回事。 苏玉窈见她执意要去,便跟在她身后,二人刚下了桥,临风突然出现拦住了苏玉窈。 “大小姐,九爷让您去船里小坐一会儿。” 闻言,苏玉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苏明珩知道她在偷看…… 她扯了扯自己身上略显宽大的袖袍,干笑着点点头。 另一头宁梓鸢一边走,一边扭过脸来放狠话:“你告诉苏明珩,我必要取他狗命!” 听了这话,临风不明所以地摸了摸后脑勺,“这宁小姐和九爷有什么仇?” 苏玉窈不想说话,在心里默默答道:“可能是夺夫之仇吧。” 第73章 你和长公主什么关系? 上了船后,临风将船驶离河岸,花船慢悠悠地荡在泗水河上。 苏玉窈进了船舱,先是四处扫视了一圈,然后眼神复杂地看了苏明珩一眼,一想到苏明珩刚刚在这里和楚珵卿卿我我,她就浑身不自在。 苏明珩还不知道她误会了他和楚珵的清白关系,他打量着她身上的男装,挑了挑眉毛,笑道:“玉窈,想不到你还有这癖好。” 苏玉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没说什么,径自坐了下来。 见她沉默着不说话,苏明珩还当她是被抓到逛青楼心情不佳,便轻笑一声:“没事,我会帮你保密的。” 苏玉窈看了他一眼,惆怅道:“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这话让苏明珩有些懵,他问道:“何出此言?” 苏玉窈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她摸着下巴斟酌片刻后,望向苏明珩,眼神里含着七分忧愁三分羞涩,“今天的事要是被父亲知道了,他肯定……他……” 她叹了一口气,“我爹是个古板的老顽固,他肯定不会接受这种事的,到时候说不定会把你扫地出门的。你……你以后还是收敛一点吧,今天被我撞到了,明天再被别人瞧见,传到我爹耳朵里,那可如何是好?” 她语气很严重的样子,苏明珩更疑惑了,他干什么了? “你在说什么? ” 还以为他在装傻,苏玉窈无奈地看着他道:“我都看见了?” 苏明珩笑了,“你看见什么了?” “我不是故意偷看的。”苏玉窈脸都红了,两手抱着脑袋直摇头,“你别逼我了,反正我就是看见了。” 苏明珩犹疑地问道:“你看见我和楚珵?” 苏玉窈咬着唇点点头,随即叹道:“宁梓鸢也看见了,她说要杀了你。” 虽然她觉得宁梓鸢没有这个本事,但被激怒的女人是很不好惹的,她还是得提醒苏明珩一下。 苏明珩一脸无辜,“为什么?我得罪她了吗?” “因为你抢了她的楚珵啊!”苏玉窈说道。 这话让苏明珩吃了一惊,他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叫什么事啊?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苏玉窈皱眉道:“你还笑?宁梓鸢看见你和楚珵抱在一起的时候,都快气炸了,看她的样子恨不得把你给活撕了,你还是出去躲躲吧。” 听了她的告诫,苏明珩笑得更欢了,他强忍笑意,对苏玉窈解释了一番,力证他和楚珵是清白的。 苏玉窈听后哭笑不得,原来是误会一场,看来眼见不一定为实,不过宁梓鸢可以放下杀心了。 这一晚上,她的心可真是七上八下的。 她又笑着跟苏明珩解释了自己为何会来 凝香馆,二人坐在花船里,被月光侵染的河水静静流淌,船舱里的谈笑声传到河岸上,行人还以为是那是一对共游花船的眷侣。 苏明珩靠着舷窗,外头的灯火映在他的脸侧,他嘴边笑意似明月,“宁梓鸢喜欢楚珵?” 不是苏玉窈不想帮宁梓鸢瞒着,只是这几乎是明摆着的事实了,她点头道:“对啊。” 苏明珩笑着摇摇头,“那你还是劝她放弃吧,别把一番情意错付到楚珵身上了。” 听这话,他好像知道什么内情,苏玉窈本着为朋友着想的态度,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什么?” “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人了,恐怕再也不会有其他人能走进他的心里了。”苏明珩笑道。 闻言,苏玉窈眉头轻皱,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想了片刻后,迟疑地说道:“长公主?” 苏明珩愕然,他本来想卖关子的,没想到苏玉窈一下子就猜中了。 他哑然失笑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看来真的是长公主,苏玉窈先是为宁梓鸢感到可惜,又抬眸望向苏明珩,把上元节遇到长公主和楚珵的事情告诉了他。 那天她看到楚珵袖子上的茶叶粉末,就猜想在宁梓鸢找不到他的那段时间,他一定是去见了长公主,而且两人有身体接触,所以衣服上才会沾了长公主手 指上未擦净的茶叶粉末。 但她却没敢想楚珵对长公主有意。 听苏玉窈讲述完上元节的事,苏明珩垂眸静默片刻,随即笑道:“这么说你救了长公主,那也算是结了一段善缘。” 这根本就不是重点,苏玉窈看着他脸上似清风一般飘忽的笑容,她知道这是苏明珩惯用的伪装。 上元节的事她连宁梓鸢都没说,之所以告诉他,是因为经过今晚发现他和楚珵相见的事情,她料定长公主、楚珵和他之间有着某种联系,或者达成了某种约定,她虽然猜不出详情,但估摸着是跟对付贺兰枢有关,只要是对贺兰枢不利的事情,她都愿意鼎力相助,所以她要告诉苏明珩她所知道的,一是希望能帮他一二,二是想从他这里得到点信息。 而苏明珩的态度有些捉摸不定,他总是一副玩笑的样子,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既如此那苏玉窈只好直接问了,她装作一副好奇的样子,问道:“我听闻长公主深受皇上宠爱,那为何她的处境如此艰难?太子竟然敢对她下手?” 苏明珩举起案几上的酒杯,轻轻摇晃里边的酒液,漫不经心地说道:“可能太子不喜欢她吧。” 他仰头喝酒,搁下酒杯,明明没有醉,脸上却又几分醉意,他笑着看苏玉窈道:“你以为皇上真 的宠爱她吗?” 苏玉窈表情微愣,又垂下眸子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长公主二十有三,却迟迟没有出嫁,皇上也没有让她去封地,而是赐了她府邸,让她住在京郊,虽是宫外,却还没有出京,皇上如此安排是别有用意吗?” 她低着头,似是自言自语。 苏明珩听了她的话,面露微笑,“玉窈,你果然聪明。” 听了这句夸奖,苏玉窈摇摇头,她也只能想到这里了,却猜不出皇上的用意,还得请苏明珩给她解惑:“皇上为何这么做?” 苏明珩趴在案几上,一只手支着脸,脸上是慵懒的神色,“西北边境这些年一直不太平,北狄人自立金国后,来势汹汹,屡屡来犯,边民苦不堪言,若是大夏和金国和亲,不正好能解了眼下的困顿?” 闻言,苏玉窈脸上划过一丝错愕。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但她记得上一世长公主并没有去和亲,而是去了自己的封地。 至于西北边境的战乱好像是平了,因为贺兰枢还去了边境主持重开边市贸易。 到底是什么个情形,她却记不清了,她真恨上一辈子太蠢,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贺兰枢身上,对于那些国事充耳不闻,以至于现在不能靠着更多的信息未雨绸缪。 “那你和长公主是什么关系?”她直白地问道。 第74章 他们不可能在一起 话一说出口,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话好像是怀疑苏明珩和长公主之间有什么事儿一样,不过她上一辈子还真的听贺兰枢说过,苏明珩和长公主来往密切,似乎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被她这么一问,苏明珩歪着脑袋轻笑一声,他这模样真的像是醉了,声音也黏黏糊糊的:“你觉得呢?” 苏玉窈有些不好意思,她无意探听他的秘密,就算他和长公主真的有一腿,她也不会说什么,她只是想知道他和长公主在谋划什么,或者说扳倒贺兰枢的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但苏明珩的反应,好像是在告诉她,她越界了。 她望着苏明珩,眼底一片清澈,“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情。” 苏明珩的眼神有些涣散,身体摇摇欲倒,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哝了一句:“你好像知道的比我还多吧?” 下一刻,他的脸突然凑近,一双眼睛迷迷蒙蒙地半睁着望向苏玉窈 微颤的双眸,气息间混着清冽的酒香, “你身上好像有很多秘密。” 苏玉窈呼吸一滞,不由得紧张地攥了攥手心,难道苏明珩已经知道她是重生回来的吗? 她轻咬下唇,双眸似明镜一般平静明亮注视着苏明珩,“其实我……” 话刚说出口,苏明珩身子一歪,扑通一声倒在了案几上。 苏玉窈懵了,正说着话呢,怎么还睡着了? 她伸手在他脸颊上戳了戳,皱着眉试探地问道:“装的吧?” 苏明珩一动不动。 苏玉窈拉起他的手腕,搭了个脉。 啊,真的醉了?明明只喝了一杯啊,这也太不胜酒力了。 她看了一眼案几上的酒壶,拿起来闻了闻,随即眉头一皱。 外头的临风看到苏明珩倒了,走了进来,一脸狐疑地在他脸上拍了拍,诧异道:“九爷可是千杯不醉,这不合常理啊。” 苏玉窈放下了手中的酒壶,“除非是被人下了药。” 闻言, 临风顿时变了脸色,“被下药了?那可怎么办?” “不必担心,不是什么毒药,他睡一觉就好了。”苏玉窈轻松道。 临风这才放下心,又恨恨道:“是谁要害九爷?” 苏玉窈眨了眨眼睛,在心里暗道:“他的情夫吧。” 马车里,刚刚对宁梓鸢解释了八百遍,自己不是断袖的楚珵,此刻心力交瘁地靠在车窗旁,脸色比外头的夜还要黑,暗暗地想自己刚刚给苏明珩的酒里下药,真是明智之举。 几天后,宁梓鸢和苏玉窈互相挽着手闲逛。 想起那天在青楼的事,宁梓鸢来气地说道:“你九叔真过分,他怎么能和楚珵打起来呢?楚珵身子那么单薄,被他打出毛病怎么办?” 听她指责苏明珩,苏玉窈有些不平地道:“楚珵才过分,他给我九叔下药,害得他睡了两天才醒。” 闻言,宁梓鸢一愣,随即摇头,狐疑地看了苏玉窈一眼,“楚珵才不会干这种事呢,肯 定是你九叔诬陷。” 苏玉窈:“……” 原来对一个人的执念太深,竟会如此是非不分吗? 她敲了敲宁梓鸢的脑袋,“楚珵在你眼里就是一朵白莲花吗?” 宁梓鸢歪着头想了想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看她这模样,苏玉窈很担心啊,宁梓鸢真是颇有她当年猪油蒙了心,痴痴迷恋贺兰枢的风采。 虽然楚珵不是贺兰枢,也不可能有贺兰枢那么无耻,但楚珵的心已经许了别人,宁梓鸢如此单相思能有什么好结果呢? 她不能看着宁梓鸢在这么泥足深陷,但就这么告诉宁梓鸢,恐怕她接受不了。 二人顺着佛殿外头的走廊走了一圈,走到一颗银杏树下时候,纠结良久的苏玉窈终于开了口:“我觉得楚珵也没有那么好,你要不还是换一个人喜欢吧。” 此话一出,宁梓鸢停下了脚步,嗔了她一眼,“你怎么能因为楚珵和苏明珩闹了点不愉快,就对楚珵怀恨在心? 要我说,肯定是苏明珩的错,楚珵……” “不是因为这个。”苏玉窈无奈地笑了。 “那是为什么?”宁梓鸢问道。 “他……”苏玉窈咬咬唇,语气不忍地说道:“他已经有心仪的女子了。” 宁梓鸢脸色一僵,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沉默片刻后,她咬咬牙,问道:“是谁?” 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如就全告诉她好了。苏玉窈叹了口气道:“长公主。” 话音一落,宁梓鸢猛然抬头,这个答案显然让她很惊讶。 她半信半疑道:“你听谁说的?” 苏玉窈说道:“我九叔,他和楚珵……认识。” 垂眸想了一会儿后,宁梓鸢摇头道:“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听她这么说,苏玉窈以为她是执迷不悟,自欺欺人,便苦笑道:“为什么?” 宁梓鸢先环视了一圈,见没有人便拉着苏玉窈,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因为先晟王是被镇安王害死的。” 第75章 雪灾 这下轮到苏玉窈大吃一惊了,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一茬儿。 世人都知道,建安二十二年,北狄人进犯边境,刚喜得千金的晟王带兵前往潼门关支援边境,在一次交战中,晟王带着一队人马追袭北狄残兵,不料中了敌人计谋,晟王众人刚追到一处山谷,突然涌现大量北狄人,他们退无可退,最终那一队人马全军覆没,晟王被万箭穿心而死。 宁梓鸢竟然说先晟王是被镇安王害死的,这让苏玉窈又惊又疑。 “是我姑母告诉我的。”宁梓鸢声音很低,表情很严肃,“建安二十二年,当时还是定北侯的镇安王谢必先驻守潼门关,边境战事告急,先帝派晟王率兵前往潼门关支援,在一次战役中,晟王中了敌人奸计,不幸罹难。这是一直流传于世间的说法。” 她顿了顿,又道:“本来众人都以为晟王是倒霉了点,甚至还怪他自己没有识破对方诱敌深入的计策 ,可就在前两年的时候,这件事有了新的说法。说当时晟王率兵出关追击敌寇,是谢必先让他去的,谢必先驻守边境十几年,对那里的敌人和地形自然比晟王清楚,所以晟王便听了他的指示,结果就遇难了。如此,先晟王的死可以归咎于谢必先的指挥失误。” 苏玉窈静静地垂眸听着,陷入了沉思。 她知道,那一年先晟王虽然不幸牺牲,但他带去的援兵起了很大的作用,在先晟王死后不久,定北侯谢必先突袭北狄,亲手取了北狄首领的脑袋,致使敌军溃败,随后北狄退避三百里,边民终于迎来了安定。之后新帝登基,将退敌有功的定北侯谢必先封为镇安王,赐了封地,让谢必先带着他一半的军队离开了扎根十几年的边境,去到了南边的封地,剩下一半的军队继续留守边关,将领换了个遍。 皇上的用意无非是鸟尽弓藏,可为何如今又翻出了先晟王的 死? 长公主和苏明珩来往是否与这件事有关? 诸多疑问萦绕心头,苏玉窈眉头紧蹙,却听宁梓鸢说道:“长公主当然不会和杀父仇人的儿子,所以她和楚珵是不可能的。” 闻言,苏玉窈从飘远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无奈一笑,“可不可能的,横竖楚珵心里已经有了长公主,未必再容得下你。” 宁梓鸢有些不高兴地说:“那可不一定。” 苏玉窈把她的肩膀掰了过来,看着她认真道:“你何必苦苦单恋他呢?你这样空等,等到光阴虚度,竹篮打水一场空,多不值得。” 想到上一世宁梓鸢被迫嫁给一个比自己爹年纪都大的人,苏玉窈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把宁梓鸢当成最好的朋友,实在不愿意看她再走错了路,白白耽误了自己。 她的劝告宁梓鸢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宁梓鸢只呆呆地不说话。 苏玉窈叹了一口气,拉起她的手,这才发现她 的手心一片冰冷。 这事对她来说恐怕一时半会消化不了,但长痛不如短痛,早些醒悟是好事。 苏玉窈又揽着她的肩膀,柔声宽慰了几句。 二人又逛了一会,看天色近晚,便分别回了府中。 新年过去,北方却连月暴雪,京中突然涌入了大批的难民。 苏青霄身为丞相,近日忙的不可开交。他既要安抚民心,又要调配物资,确保难民们能够有吃有住,不至于在严寒中冻饿而死。 苏玉窈看着这接连阴沉的天色,吩咐着采怜:“药材和粥饭都准备好了么?” 她没有请示父亲,自作主张的决定开设义诊。她知道,难民们从北方长途跋涉而来,除了饥寒交迫,更多的是因为疾病而倒下。医者仁心,她不能坐视不理。 采怜看着大小姐坚定的眼神,虽然心中担忧,但还是点点头:“都准备好了,大小姐。” 苏玉窈微微颔首,随即吩咐道: “那我们这就出发吧,采怜,你去准备马车。” 采怜虽然想劝大小姐不要亲自去,但知道她的性格,只得应下,转身去准备马车。 很快,一辆装饰简朴的马车停在了丞相府的门前。苏玉窈披上厚厚的斗篷,提着药箱,准备上车。采怜和春华紧随其后,她们也各自带着一些必要的物品。 马车缓缓驶入风雪中,虽然车窗外是漫天飞舞的雪花和呼啸的寒风,但车厢内却温暖如春。苏玉窈坐在车内,闭目养神,心中默默思考着接下来的诊疗计划。 马车在难民安置区停下,苏玉窈带着采怜和春华下车,她们立刻被一群难民围了上来,人们纷纷向他们诉说自己的病情和苦楚。 苏玉窈微笑着安抚大家,然后开始为病患们诊治。她仔细询问病情,认真把脉,然后开出药方。 正在这时,面前纷纷攘攘的人群被一群士兵分开,苏玉窈抬眼,微微皱起来眉头。 第76章 说你没脑子都是夸你 当她看清来人时,心中的惊讶几乎让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这雍容华贵的着装,和高贵的气质,正是当今太子——贺兰枢。 贺兰枢的到来让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难民们纷纷后退,不敢直视这位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 苏玉窈也收起了脸上的微笑,暗自压下心中的恨意。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情绪,然后缓缓起身,向贺兰枢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声音平静而恭敬:“见过太子殿下。” 贺兰枢走到苏玉窈面前,微微颔首:“苏小姐不必多礼,你开设义诊,救助难民,孤十分佩服。” 苏玉窈微微低头,心中却冷笑一声。 她知道,贺兰枢的这番话不过是场面话而已。他真正关心的,恐怕只有他自己的权力和地位。 但是,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和他撕破脸。她抬起头,微笑着说道:“太子殿下谬赞了,臣女只是尽了一点绵薄之力而已。” 贺兰枢看了看周遭的难民,“苏小姐谦虚了。孤此次 前来,也是想为难民们尽一份力。不知苏小姐可需要孤的帮忙?” 苏玉窈没有回话。 如果贺兰枢能够帮忙维持秩序,或者调配一些物资,那么难民们的生活条件将会得到极大的改善。 但是……贺兰枢会这么好心? 苏玉窈怀疑着,微微颔首道:“多谢太子殿下好意,臣女感激不尽。目前这里最缺的就是药材和食物了,如果殿下能够调配一些过来,那自是对难民们极大的帮助。” 贺兰枢点了点头,说道:“好,孤这就去安排。苏小姐请继续诊治病患,孤会派人协助你维持秩序。” 说完,贺兰枢转身离去,留下苏玉窈在原地。 苏玉窈看着贺兰枢离去的背影,心中疑惑万分。 以她对贺兰枢的了解,他是万万做不出这等为难民调配物资之事的,但是现在她又猜不透贺兰枢打的什么算盘。 罢了,此刻并不是计较个人情感的时候。 难民们的情况紧迫,她需要集中所有的精力去救治他们。至于贺兰枢 ,她只能暂时将他放在一旁,不去想那些纷乱的过往。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苏玉窈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她不仅要诊治病患,还要调配药材和食物,确保每一个难民都能得到及时的救治和充足的补给。 当苏玉窈忙于救治难民,几乎无暇顾及其他事情时,物资总是会在关键时刻出现,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药材、食物、布匹,甚至是搭建临时住所的木材,都如同雪中送炭一般,及时出现在难民安置区。 每次苏玉窈询问这些物资的来源,得到的回答都是含糊其辞,对方只是说是有人匿名捐赠,不便透露身份。虽然心中充满疑惑,但苏玉窈也没有时间去深究。她只知道,这些物资对难民们来说是极其重要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苏玉窈的名声渐渐传开。她不仅医术高超,能够救治各种疑难杂症,更有着一颗仁爱之心,对待每一个难民都如同亲人一般。人们纷纷称赞她为“医仙在世”将她的事迹口口相传。 而这一切,苏 玉窈并不知情。 另一边,皇宫之中同样经历的变动。 夜色如墨,贺兰枢身披玄色战袍,站在宫殿的阴影中,眼中闪烁着坚定而冷酷的光芒。他的身后,是严阵以待的禁军和江南总兵严泽岳的精锐部队,他们手持兵器,静默地等待着命令。 而在皇宫的另一端,皇帝独自坐在龙椅上,脸色苍白而憔悴。他深知自己的统治已经风雨飘摇,太子贺兰枢的野心早已无法遏制。然而,他仍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这场兵变只是一场虚惊。 贺兰枢率领着部队,悄无声息地穿越了皇宫的长廊和庭院。 他们的脚步轻盈,沿途的宫女和太监们被惊醒,惊恐地四处逃窜,但无人敢出声阻止。 终于,贺兰枢率领的部队来到了皇帝的寝宫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推开寝宫的大门,带着部队冲了进去。 皇帝看到贺兰枢带着部队闯入,面色顿时大变。 他颤声问道:“枢儿,你这是何意?” 贺兰枢冷冷地一笑,说道 :“父皇,儿臣此举,不过是为了大夏的未来。您年老体衰,已无法再驾驭这个国家。儿臣愿意接手皇位,带领大夏走向更加繁荣昌盛的未来。” 皇帝怒喝道:“你竟敢谋逆!你这是大不敬!” 贺兰枢不为所动,他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剑,指向皇帝:“父皇,儿臣并非背叛,只是顺应天命而已。如今雪灾不断,儿臣早已将赈.灾的所有物资掌握与手中,您如果不应,待儿臣压一压这这粮食、药材,百姓们自会高呼着皇帝的不作为,到时候……可就由不得您了!“ 说着贺兰枢看着皇帝张望的眼神笑了笑,“您别看了,暗卫和禁军早已被我控制住了,大夏也该易主了,这是无法逆转的命运,您就认命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严泽岳带领的江南大军也迅速控制了皇宫的各处要害。 一时间,整个皇宫陷入了混乱和恐慌之中。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一道声音突然响起:“贺兰枢,我说你是没脑子还真是夸你啊!” 第77章 永乐县主 来人一袭月白银丝暗纹长袍,披着一件狐皮大氅,手握小暖炉,身后尽是金甲卫。 金甲卫? 贺兰枢不知为何专属于皇室的金甲卫为何会在此处,先前他将宫中禁军和皇帝暗卫都控制了起来,独独没有找到金甲卫,原以为是被皇帝派到了别处,没想到居然在这人手中? 这人他有印象是苏丞家的远方弟弟,不爱与人交际,他也一直并未放在心中,为何能带领金甲卫出现在此? 等等!这人……有些面熟。 细看之下,贺兰枢的内心顿时充满了震惊和慌乱。 他额头冷汗直流,他试图保持镇定,但声音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你到底是人是鬼?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苏明珩冷笑一声,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嘲讽:“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就你母妃那点手段,能瞒过所有人?” 贺兰枢的脸色变得铁青,他咬牙切齿地骂道:“你早知我今 日的计划,就是准备好了等我?!” 苏明珩不为所动,他淡淡地说道:“是你自己野心太大,利欲熏心。我只是顺水推舟,让你自己露出马脚而已。” 此时,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突然出现的苏明珩,心中五味杂陈。 皇帝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情绪。他冷冷地看向贺兰枢,说道:“枢儿,你真是让朕失望透顶。你已位居储君之位,何故如此着急着皇位?” 贺兰枢看着皇帝笑着反驳:“我着急?是父皇你着急了吧!北方雪灾,你派老二去赈.灾,还给他放权将所有贪粮贪饷的官员全都捉拿了起来!他抓的尽是我太子一党!父皇您不想我做这个储君就明说好了,何必绕这么一大圈子削弱我得势力,辅佐二弟?” 说完他满脸苦笑,眼神疯狂。 “千算万算,没算到他居然没死,如果不是他救场,明天就已经是孤的登基大典了!” 皇帝闭上眼睛,不忍再看贺兰 枢一眼。他淡淡地说道:“来人,将他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苏明珩看着这一幕,心中毫无波澜,只觉得这一切都是老皇帝咎由自取。 看着贺兰枢被押走,苏明珩自觉没有留下的必要,转身就想离开。 “等一下!朕有些话想和你聊一聊。” 皇帝经此一事,仿佛瞬间老了数十岁,叫住苏明珩的声音也有些有气无力。 苏明珩没回头,背对着皇帝,“我觉得没什么可聊的,家里的兔子还等着喂呢,先走了。”说完抬脚就要离开。 皇帝急急将人叫住:“你不担心顾虑自己,也不顾苏家吗!” 苏明珩顿住脚,缓缓回身,看着这坐在皇位上的人,声音隐含怒火:“威胁我?” 皇帝叹了口气,“朕没有此意。”然后摆了摆手对金甲卫命令道:“你们先出去。” 一旁身着金甲的临风抬头请示了一下苏明珩,见他微微点了点头,才带着人缓缓退出去。 皇帝目光 复杂的看着苏明珩,看着这熟悉的眉眼,缺疏离的态度,心中也不由的泛起一阵苦涩。 他犹豫了半响,开口说道:“珩儿……当年……” “长话短说!”苏明珩有些不耐的打断了皇帝。 皇帝再次开口:“……当年由着柔贵妃害你,本不是朕的本意,所以当知道你假死之时,朕是相当欣喜的……” …… 大殿门外,临风认命的把守着,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这一天,终于等到了。 丞相府外,苏玉窈看着近晚的天色,突然想到了九叔。 这大雪天,不知他的身体怎么样了,没准又在哪个院子了躲懒呢! 她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随后收心静气,专注于把脉抓药。 雪灾肆虐了一个多月,直到三月春暖,官府才将难民们妥善安置。 在这段漫长的日子里,苏玉窈从早到晚,不辞辛劳地亲自坐诊,为前来求医的难民们诊治病症。 她的医术高 超,仁心仁德,使得外界渐渐传出了相府大小姐是在世“活菩萨”的美誉。 就连宁梓鸢来拜访时,都会时不时调侃苏玉窈,“菩萨心善”“菩萨人美”。每每这时,苏玉窈都会轻揪宁梓鸢的手臂,让她闭嘴。 这天,苏玉窈见天气不错,正和柳氏聊着天。 她在院子里晒着药草,前院的下人突然来传话,说是宫里来了圣旨,是给苏玉窈的,连着柳氏都急忙赶去前院接旨。 到了前院,看到通传公公已经等着了,她们更不敢耽搁,匆匆行礼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丞相府大小姐苏玉窈,贤淑端庄,品德高洁,医术精湛,仁爱之心溢于言表。自雪灾以来,其不辞辛劳,救治难民无数,为天下百姓带来福祉,朕心甚慰。今特赐封号“永乐”,并封为县主,以彰其善行,嘉其仁德。望苏玉窈继续秉持医者仁心,广施仁术,造福百姓,为朕之国家带来永乐之治。钦此!” 第78章 要嫁人了 通传的李公公笑眯眯地将圣旨递到苏玉窈手中,恭喜道:“咱家在这里先恭喜永乐县主了!” 苏玉窈一头雾水,这突如其来的圣旨让她感到莫名其妙。她抬头望向苏青霄,希望父亲能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然而,苏青霄同样一脸迷茫,他也没有收到任何关于皇帝会赏赐封号的风声。 李公公看苏玉窈没有回应,心中明了丞相府应该是没有得到消息。毕竟,那位的意思,又怎会轻易走漏风声呢? 他清了清嗓子,转向苏青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苏丞相,今日怎么没见相府的那位公子?就是……您那位‘远房’的弟弟。”说着,还朝苏青霄眨了眨眼。 苏青霄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位的意思。他客气地回应李公公:“啊!他最近外出休养,近日也不 便见人,公公多担待了!” 苏青霄的话也让苏玉窈突然想起,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九叔了。他外出休养了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想到他每年冬天都会去庄子上过冬,可现在已经开春很久了,却还没有回来,苏玉窈不禁开始担心起来。 李公公与苏青霄又寒暄了几句后,便回宫复命去了。 苏青霄看着沉思中的苏玉窈,心中不禁叹了口气。自从踏上这条路,他就没有想过会有回头路。只是,他终究不想将家人都牵扯进来。 好在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对于那位的心思,这么多年他还是没能完全琢磨透。 他轻声对苏玉窈说:“收起来吧,封地和赏赐我会找人帮你打点。这也是圣上体恤人心,你这阵子义诊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苏玉窈点了点头 ,对于这个县主的封号,她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她上辈子可是做过太子妃的人。 此时,她的心里其实更担心九叔的情况,想要找个时间去看看他。 正欲转身回院,门外突然传来通报声,说是宁家小姐来访。 苏玉窈不禁苦笑,今日怎么如此忙碌? 宁梓鸢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花蝴蝶般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海门进门,就听她有些激动地喊道:“窈窈!窈窈!我有事要同你讲!” 看着宁梓鸢那莽撞的样子,苏玉窈忍不住摇头轻笑:“慢点,慢点!什么事能让宁家大小姐不辞辛苦的跑来亲自前找我呀?” 心情颇好的苏玉窈调笑了宁梓鸢两句。 宁梓鸢则挽起她的手,有些神秘兮兮地说:“走,我们回你院子里慢慢说。” 苏玉窈任由她 拉着,两人回到了春棠苑。确认周围没有外人后,苏玉窈拍了拍宁梓鸢的手,催促道:“好了好了,这下可以说了吧!到底怎么了?这么大惊小怪的。” 宁梓鸢又四处张望了一圈,确认安全后,才神色凝重地对苏玉窈说:“你知道太子谋反被关进天牢了吗?” 苏玉窈听闻此言,内心如翻江倒海般惊起滔天波澜。贺兰枢谋反?还被关进天牢了?这怎么可能? 她努力回忆上辈子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 贺兰枢明明已经借助她的名声稳坐太子之位,如今又怎会突然谋反?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震惊,向宁梓鸢求证道:“梓鸢,你确定这消息是真实的吗?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 宁梓鸢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小声说道:“消息确实被压下来了。圣上严令朝臣们不得私下议论。我也是听我父亲无意中提起的,他特意叮嘱我不要对外声张。我也是冒着危险来告诉你的。” “告诉我?他下狱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说的苏玉窈有些摸不到头脑,宁梓鸢又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和贺兰枢的纠葛,跑来告诉她干什么? 听到苏玉窈的反问,宁梓鸢突然面色凄然,看着苏玉窈笑了笑。 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是和你没关系……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第二件事了。我也是实在没主意了,想来找你倾诉一番。” 苏玉窈更是一头雾水,宁梓鸢向来不是说话扭捏之人,今日的话怎么如此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刚要开口询问,宁梓鸢便继续说道。 “窈窈,我要嫁人了。” 第79章 我俩的私生子 听说宁梓鸢要嫁人,苏玉窈震惊无比。 怎么会? 她生怕宁梓鸢重蹈上辈子的覆辙,急忙问着:“怎么如此匆忙?是谁家?” 宁梓鸢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了。 “是我表哥,贺兰昱。” 什么?! 但是聪慧如苏玉窈,也瞬间明白过来其中的道理。 贺兰枢谋逆失败,太子之位被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所以现在储君的热门人选毫无意外的变成了贺兰昱。而宁家又是二皇子党,在明知贺兰昱有望皇位时,为了巩固地位,自是会想办法亲上加亲。 宁梓鸢双眼通红,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楚珵心里有别人,我认了。但是嫁了表哥,那我这辈子真的与他再无可能了……” 对此苏玉窈只觉得无能为力,只得安慰的拍了拍宁梓鸢的手。 宁梓鸢哭丧着脸,不多 时,突然猛地抬起头,看向苏玉窈。 “你说……我逃走怎么样?我和表哥自小一起长大,他喜不喜欢我我能不知道?我们俩真的是纯纯的兄妹情,这样万一日后他有的心仪的姑娘,也能娶她。” 宁梓鸢越说眼睛越亮,最后干脆直接直接拍板定了下来。 苏玉窈对于她的想法只觉得异常不妥。 先不说如何逃出去,单是逃走后的盘缠、衣食住行,全部都是问题。宁梓鸢一个娇滴滴的宁家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不出三天就会受不住回家了。 苏玉窈斟酌了一下,“你可要想好,你这一跑,宁家会不会受牵连啊?楚珵呢?就这么放弃了?” 听到这话,宁梓鸢原本放光的眼睛突然暗了下来,咬唇微皱着眉头,一脸的纠结相。 “我再想想吧,窈窈你不要说出去啊!”宁梓鸢 边叮嘱着苏玉窈边起身要告辞。 果不其然,三天后,宁府传来莫名遭贼的消息,宁府大小姐被贼人掳走,不知去向。 贼人只留下了一封模棱两可的“来日方长”的信件,既没有要赎金,也没有提要求。 宁府上下都乱了套,发动了全部势力誓要抓住贼人。 苏玉窈听了消息反倒不忧心,只是不知道这古灵精怪的宁梓鸢从哪找的人脉,能在宁府这般大肆搜查下逃出京城。 一转眼,两年过去了。 苏玉窈将柳氏接去了封地,又开了个医馆“灵草堂”,挂着“在世医仙”招牌,客人自是络绎不绝。 馆内还有好些百姓送来的牌匾,无不写着“悬壶济世”“妙手仁心”。 这天苏玉窈正在后院整理草药,突然听见门口的小药童找她说一个女子上门要找她,说是她的故人。 苏 玉窈闻言,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放下手中的草药,轻轻拍了拍手,扬起一阵淡淡的草药香。她眉头轻挑,心中不禁有些好奇。 故人?她有何故人会这么找上门来?还是个姑娘……难道是!? 苏玉窈急忙走出后院,穿过绿意盎然的庭院,来到了医馆的前厅。 只见一个身着素色衣裙的女子静静地坐在堂中,背影显得有些瘦弱,但却另苏玉窈无比熟悉。 “真的是你!梓鸢!” 宁梓鸢抬起头,看向苏玉窈的眼神带光。 “哈哈!没想到吧?怎么样,两年不见,有没有想念本小姐?” 看着宁梓鸢活泼的样子,苏玉窈的心也微微放下了。 原本她还担心这几年她会吃不了苦,早早的认命回到宁府,没想到一走就是两年,当时走的时候就连她都没收到消息。 “想啦! 走,我们回院里细聊。”苏玉窈领着宁梓鸢就要回到后院叙旧。 这时,苏玉窈才注意到,宁梓鸢的身后还跟着个半大的少年,苏玉窈仔细一看,这眉眼,简直就是缩小版的楚珵! “梓鸢,这是?” 少年见苏玉窈看向她,不卑不亢的向她点了点头。 宁梓鸢回头招了招手,“先进去,我慢慢和你解释。” 说完亲昵地挎起苏玉窈的手,向着后院走去。 三人回到后院,苏玉窈吩咐下人斟了些茶水,才开口问道:“说吧,这两年你跑哪疯玩去了?还有这少年又是怎么回事?” 宁梓鸢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了……” 苏玉窈无奈,“那就长话短说!” 对面的少年默不作声,默默拿起茶杯喝了口水。 “这孩子,是我和楚珵的私生子。” “噗——” 第80章 赐婚 对面的少年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然后自知失礼的不停向苏玉窈点头,轻咳着擦拭身上的茶水。 反而苏玉窈对于宁梓鸢的话一个字都没有信。 先不说她和楚珵是不是真的走到一起了,单说这两年,就能生出一个这么半大的少年,那她真是观音菩萨在世了 ,自己这“悬壶救世”也可以拱手于她了。 宁梓鸢看苏玉窈一脸淡定的样子,就知道根本没有糊弄过她。 笑着和苏玉窈说:“你怎么都不上当呀……好吧,他确实不是我和楚珵的什么私生子,只是我路上遇到的一个……朋友。” 苏玉窈安静的停宁梓鸢娓娓道来。 原来当年她买通了家里的管家,逃出城后很快就花光了身上的盘缠。 某天在一个破庙躲雨的时候,被附近占了地盘的乞丐欺负,是这个少年恰巧躲雨,并救了她。此后的一路上总是会遇到这个少年,后俩便干脆两人结伴同行了。 宁梓鸢大.大咧咧道:“反正他一个半大的小子,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又不能把我怎么样!” 这话听得苏玉窈看向少年,怪不得从见面时起就没见他开过口,原来是有哑症。 苏玉窈当久了大夫,遇到病人下意识就想给瞧上一瞧。她向宁梓鸢示意了下,又看向少年。 “介意我看一看么?” 宁梓鸢看向少年,“司澜,张嘴给姐姐看一看。” 司澜听话的张嘴,苏玉窈轻捏着少年的下巴看了看。过会又给他把了把脉,沉思了一会。 “这哑症治不好,是心病。” 少年全程没什么表情,只是有些呆呆的看着宁梓鸢。 反倒是宁梓鸢,皱着眉头 ,但很快也释然了。 算了,这小子的事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 宁梓鸢二人很自然的留了下来,接下来几日,苏玉窈无意间发现了司澜的药草天赋,只要是他见过的药草,无论两株多么相似, 他都能准确的分辨出正确的药草是哪一株,就连她现在时不时也会搞错的药草,他都能准确无误的分辨出来。 毫无意外的,司澜被苏玉窈抓去当采药的壮丁了。 只是每当采了一天的药草回来,司澜总是会先去找宁梓鸢,低着头看她好一会才会再去把药草归类。 时间一天天过去,苏玉窈和司澜的关系也越来越好。而司澜也在苏玉窈的教导下,逐渐展现出了他在药草方面的天赋,成为了苏玉窈的得力助手。 这一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苏玉窈难得有了些闲暇时光,宁梓鸢便耐不住性子拉着苏玉窈要一同逛街。 两人笑语盈盈,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享受着难得的宁静与惬意。 正当两人逛得兴起时,苏玉窈的视线无意间捕捉到转角处一闪而过的背影。 九叔?他怎么会在这? 如今的苏明珩已经不再是丞相的“远房弟弟”,已经是权倾 朝野的秦王,还联合二皇子贺兰昱架空了皇位。 苏玉窈紧皱眉头,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看看。然而,就在她犹豫的瞬间,那背影已经消失在人海之中,再也寻不见踪迹。 她轻轻叹了口气,心想算了,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再见面又能如何呢? 两人继续闲逛着,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悠闲时光。 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时辰。当她们回到医馆时,却发现馆内与往日大不相同,一片冷清,不见往日的热闹景象。 苏玉窈心中疑惑,正想找掌柜的问一问人都去哪了,却突然看见苏明珩从里间走了出来。 两年不见,他依旧是那般的风光霁月,气质不凡,让人无法忽视。 苏玉窈愣了一下,随即向苏明珩行了个礼,问道:“九叔,您怎么来了?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我好好好招待一下。” 苏明珩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笑着问道 :“怎么?不欢迎我来?” 苏玉窈连忙摇头,“怎么会呢?九叔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完,就领着苏明珩进了院里。 然而,一进院,苏玉窈却发现院里站满了人。 她抬头一看,只见一位传旨的通传公公正站在那里,正是李公公。李公公见到苏明珩,连忙上前请了个安。 苏玉窈心中一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见李公公转向她,说道:“永乐县主接旨。” 苏玉窈连忙跪下,心中忐忑不安。她听到李公公宣读圣旨的声音:“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乐县主苏玉窈,品貌端庄,贤良淑德,特赐婚于秦王苏明珩,即日起程回京,钦此。” 苏玉窈听完圣旨,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愣在原地。 赐婚?秦王妃?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她抬头看向苏明珩,只见他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笑意,仿佛在等待她的反应。 第81章 大婚 马车缓缓驶离小镇,苏玉窈坐在车内,心中五味杂陈。 嫁给苏明珩,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既感到意外,又带着一丝莫名的紧张。她并不排斥苏明珩,但也没有想过会与他走到这一步。 在医馆打点事宜时,苏明珩只是简单地解释了两句,说是权宜之计,便匆匆离开了。 他只留下了临风,协助苏玉窈处理医馆的各种琐碎事务。临风虽然话不多,但办事却极为利索,让苏玉窈省心不少。 马车在官道上颠簸前行,苏玉窈的思绪却飘回了过去。 她还记得两年前,两人下棋,踏雪,包括在自己刚重生被人污蔑时,也是九叔庇护了她…… 终于,在经历了数日的颠簸后,马车缓缓驶入了京城。 秦王府内,苏明珩端坐在书房内,手中握着一只精致的瓷杯,茶香袅袅升起,映衬着他那张沉静如水的面庞。 得知苏玉 窈已经回京的消息,他并没有露出过多的惊喜或激动,只是淡淡地吩咐管家道:“把聘礼送去吧。”他的语气平静如水,仿佛这只是他日常生活中的一件小事。 丞相府中,苏青霄看着眼前的聘礼,心中五味杂陈。 他既为女儿找到了一个好归宿而感到欣慰,又担心自家会因此卷入朝廷的纷争之中。朝中最近动荡不安,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此时,苏玉窈独自回到了丞相府。柳氏因为身子不便,没有跟着她一起回来。 苏青霄看到女儿归来,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上下打量眼苏玉窈,发现两年不见,女儿似是已经长大了,不禁感叹道:“瘦了,也变漂亮了。” 苏玉窈微微一笑行礼,“女儿回来了,父亲身体可安好?” 苏青霄笑着回应:“都好,都好。”然后示意苏玉窈随他去书房细谈。 随后,苏青霄将苏 玉窈领入书房,关上房门,两人相对而坐。 苏青霄轻叹一声,缓缓开口:“玉窈,你如今已长大成人,许多事情也该让你知道了。”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朝廷如今动荡不安,尤其是站定了二皇子的秦王,更是成了众人巴结的对象。” 苏玉窈静静地听着,她知道父亲接下来要说的话,关系到她的未来,也关系到整个苏家的命运。 苏青霄继续说道:“二皇子如今立储在即,秦王作为他的坚定支持者,自然也是风光无限。但是,世事难料,人心难测。我身为丞相,虽也是朝中重臣,但却不敢拿整个家族的未来去赌。” 说到此处,苏青霄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这次你与秦王的婚事,其实也是皇帝在讨好秦王的一种手段。他希望通过联姻,将我们苏家与秦王更紧密地绑在一起。” 苏玉窈听到这话,心中不 禁一阵苦笑。她明白,自己在这场政治婚姻中,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父亲,我明白了。” 苏青霄听到女儿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他拍了拍苏玉窈的手,说道:“玉窈,你长大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苏玉窈开始忙碌起来。她不仅要准备自己的嫁妆,还要关注着医馆的事务。 临风已经打点的差不多回京了,现在医馆由有司澜和宁梓鸢在帮忙打理。 大婚当天,秦王府外,锣鼓喧天,红毯铺地,一片喜庆的景象。 苏玉窈坐在屋内,身旁是因为担忧而赶回京城的柳氏, 柳氏听着底下小厮的通报,不舍的抓着苏玉窈的手,低声嘱咐道:“玉窈,到了秦王府,你要多加小心。那里的规矩比府里要复杂得多,日后受了委屈,就回来找娘……” 说着,低头摸了摸泛红的眼睛。 苏玉窈点头应允,安慰着柳氏:“娘,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随着锣鼓声的响起,苏玉窈被迎进了秦王府。 夜幕降临,秦王府的灯笼逐渐亮起,将整个王府笼罩在一片暖黄色的光芒之中。 洞房内,红色的帷幔轻轻飘动,烛光摇曳,营造出一种浪漫而神秘的氛围。 苏玉窈坐在床沿,身着凤冠霞帔,面若桃花,虽然上辈子成果一次亲,但心中依旧有些紧张。 此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苏明珩走了进来。 他进门之后并未说话,径直走到她身旁,轻轻俯下身,用指尖轻轻挑起盖头的一角。 盖头下的苏玉窈感受到一股轻柔的力量,她的心跳瞬间加速,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她紧紧握住手中的帕子,努力保持镇定。 随着盖头逐渐被挑起,苏玉窈的容颜逐渐展现在苏明珩的眼前。 “窈窈……” 第82章 洞房夜 苏明珩眼中的惊艳与温柔如潮水般涌来,让苏玉窈的心跳更加急促。 先前在医馆是没有细看,原来当初的小丫头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了。苏明珩凝视着苏玉窈,仿佛要将她的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印刻在心底。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盖头,站起身,伸出双手,温柔地将苏玉窈扶起。 “虽是权宜之计,但我似乎从未表达过的心意。玉窈,我喜欢你,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大概是第一次梦见你嫁做他人,又或是后来一次次的交集,玉窈……窈窈……” 苏明珩目光真挚,他们的目光再次交汇,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言语都显得多余。 苏玉窈原本对于嫁给这件事感到微微抗拒,但是现在反而有些释然了。 在意识到这个大自己六岁的“九叔”已经变成自己相公的一瞬间,苏玉窈的脸颊莫名开始发热。她羞涩地低下头 ,却又忍不住偷偷抬眼去看苏明珩。他的眼神如此深邃,仿佛藏着无尽的柔情和承诺。 苏明珩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将她带到桌旁坐下。桌上早已备好了美酒佳肴,烛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诱人。他斟满两杯酒,递给苏玉窈一杯,然后举杯示意。 “本想准备的更多的,但是……老皇帝等不及,巴不得现在讨好我,只是委屈了你。”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几分歉意与无奈,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待与承诺。苏玉窈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两人举杯相碰,清脆的响声在洞房内回荡。 随着酒液的入口,苏明珩的心情也变得愈发愉悦。他站起身,走到苏玉窈的身边,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激动与期待。 他低下头,吻上她的额头,然后是她的眼睛、鼻梁,最后落在她柔软的唇瓣 上。这个吻温柔而缠绵,仿佛要将彼此的爱意都融入其中。他能感受到苏玉窈的心跳在加速,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吻变得更加深入和热烈。 苏明珩的手轻轻滑过苏玉窈的脊背,他的手指在她细腻的肌肤上留下淡淡的痕迹,仿佛是在绘制一幅美丽的画卷。 他的吻也越发深情,仿佛要将她整个灵魂都吞噬进去。 “窈窈,我会对你好的。”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坚定与承诺。 苏玉窈抬头看向他,眼中闪烁着笑意,没有说话。 洞房内的红烛已经燃烧了大半,烛光摇曳着,仿佛在诉说着这个美好的夜晚。 第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床榻上时,苏玉窈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中。然而,她的心中却惦记着早起敬酒,睡得很不踏实。 按照习俗, 新婚的次日,新娘应当早早起床,向长辈们敬酒,以示尊重和孝顺。 然而,正当她准备起身时,却被苏明珩轻轻地按住了。 “再睡一会吧,不用敬酒了。”他轻声说道,语气宠溺,“昨晚折腾了那么久,你应该多休息一会儿。” 苏玉窈听着他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迷蒙着双眼,依稀记得昨晚两人缠绵至天蒙蒙亮才睡下。于是,她顺从地点了点头,重新躺回床榻上。 苏明珩轻轻为她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洗漱了一番,出门去了。 皇帝寝宫内,老皇帝面色苍白,听到下面传来苏明珩大婚一切顺利,宫内很多“守卫”也都撤了下去,心也终于落在了地上。 终归是自己欠他的,待自己这最后一道旨意下去,也就算还清了。 还不清也没办法了,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 老皇帝招了招手,又 嘱咐了身旁的太监几句,就躺下闭目休息了。 寝宫外一直犹豫着要进去的贺兰昱,最终也没有踏进寝殿的门。 大夏三十年,老皇帝传位于二皇子贺兰昱,随后没多久便驾崩了,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肃穆与哀伤之中,朝野上下皆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贺兰昱逐渐展现出了他的治国才能。 他释放了一直关在天牢里的贺兰枢,将他贬为庶民,后世永不可入宫。 苏明珩一直在帮扶贺兰枢,待到苏玉窈怀了孕,才退居后位。 而苏玉窈的医馆越开越多,还整理了很多医学秘籍,结合自己的实践经验,撰写了一部医学巨着,为后世的医者提供了宝贵的参考与借鉴。后来也被世人称为一声“医圣”。 他们的名字与事迹,将永远铭刻在人们的心中,成为后世传颂的佳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