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帝撩哄,卡我情劫是要负责的》 第1章 传说中的天打雷劈组合 天地初开,瘴气肆虐。 孕妖邪恶孽,血洗森罗殿,吞生魂六百七十余万之多,致地府久空缺而不入新。 恶孽自立为啻婴大帝,伏四凶兽为己用。 是时,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触帝怒,降天雷罚之,遂镇压。 百年后,啻婴再出…… 却说那啻婴大帝,乃天地邪魔瘴气所孕育而生。 初化相形当日,血洗了十八层炼狱,生吞六百七十多万只鬼魂。 致使地府一度空缺,许久才进新魂。 后来呢,啻婴在地狱玩嗨了,堆骨成山,名大荒。 在山上打造了一个终极魔窟,还取了个文艺范十足的名字,叫不留人。 无聊的啻婴大帝听闻北荒有四大凶兽,逐一将其收服。 时不时就带着自家那四只“吉祥物”出门炸个街什么的,所到之处,阴风朔朔,黑云滚滚,烟尘仆仆。 扰得人间大乱,民不聊生! 天帝得知此事,降下天罚,联合诸神将啻婴镇压。 百余年后,啻婴冲破封印,杀上天庭,挟持天帝,摘他七星琉璃冠,自戴上,踏他飞云龙书案,放出豪言壮语。 自诩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生得比天帝还早,论辈分应当算天帝的叔叔。 应当谪贬天帝,择己为王,狂放至此! 天帝嗔怒,天地俱变,差六丁六甲请了西天如来前来降服。 自古佛道是一家,如来自是不能袖手旁观,腾云驾雾地就来到了天庭。 啻婴跟如来打赌,如果输了任凭他处置,如果赢了就让天帝滚出天庭,并且承认自己是他叔叔,如来爽快应下。 两场比试下来,文斗武斗,啻婴都输给了如来,大帝愿赌服输,听候如来发落。 谁知道如来却觉得啻婴是可塑之才,让天帝既往不咎,留他在天庭做个差事。 这厮不到下界祸乱人间,留在天庭里看守着也不失为良策,天帝自然应允。 啻婴就这么在天庭混了个一官半职,当起了他悠然自得的神武仙君,住进了那座专门为他修建的神武金殿。 偶尔带着四只“小可爱”上天庭炸街,撩一下七仙女,逗一下嫦娥,找太上老君喝上几壶什么的,好不自在! 啻婴大帝消停了,人间就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了。 天帝高兴了,就遍散福泽。 一不小心福泽洒多了,这世间就多出来了一只鸟。 没错,就是只鸟! 啻婴隔三差五就跑到西天灵山大雷音宝刹找如来解闷。 如来觉得他甚闲,便给他委派了一个任务。 大荒山将出一只神鸟。 此鸟刚正性直,能搏逐猛兽,辟除邪祟妖物等灾害,使多种妖魔鬼怪不敢危害人间,且一出生就以庇护天下苍生为己任。 但神鸟万年生一次,出生前经常会遭遇凶险劫难,诸多凶兽会在它破壳前将它吃掉,以防日后成为劲敌。 如来命他过去看护神鸟,防止它沦为恶兽吃食。 啻婴大帝甚觉有趣,当即应下这等好差事,还不忘带上他家的四只小可爱。 来到大荒山,大帝就等于到家了。 一人四兽寻了老半天,翻遍整个山头,最后才确认了山脚下那颗被他们忽略了无数次的巨蛋就是神鸟。 合着神鸟还没破壳呢! 而且他们找到它时,一条通天巨蟒已经将它吞食一半了。 大帝一声呵斥。 巨蟒看看四只吉祥物,又看看大帝,眨巴眨巴眼睛,囫囵一口把蛋全咽了进去。 原来是怕它们来抢食儿。 乱吃东西的下场就是巨蟒被四凶兽开膛破肚,把神鸟蛋从蛇肚子里弄了出来。 躺在魔窟洞口高翘二郎腿,啃着骨头晒太阳的大帝表示,保护神鸟没有任何技术难度。 so easy! 所以,当没有危险的时候,大帝就是最大的危险。 四只吉祥物在山坡上尽情撒欢。 拿神鸟蛋当皮球踢着玩,你传我,我传你,好不逍遥自在。 有大帝坐镇,众野兽再虎视眈眈也不敢进大帝的地盘。 而且它们总感觉不用它们出手,神鸟蛋也会被那四只“吉祥物”给玩坏的,遂纷纷掉头离去, 表示:惹不起,惹不起,他们狠起来连自己人都踢。 第2章 真是只美丽的小火鸡呀 重明孵化前夜,霞光映彩。 方圆几十万里的豺狼虎豹,凶兽猛禽连夜逃窜,万兽奔腾,景象尤为壮观,实属千年难得一见之奇观。 饶是连平日里拿它当球囫囵个踢的四凶兽也都吓得脚软筋麻,爬将进了不留人山洞里瑟瑟发抖。 最后还是害怕到了极限,跟众多野兽一块逃掉了,一刻也不敢在大荒山多待。 重明现世,长啸九天,山海同震,日月同辉。 万丈光芒席卷大地,风浪惊涛,万鬼哭嚎。 初得成形的野鬼被震得魂飞魄散,修为不稳的妖直接元神俱灭。 倒是啻婴大帝,不仅毫发无损,还能站在原地亲眼见证重明鸟破壳。 飓风停歇后,大帝站在自家坍塌的山洞口极目远眺,发自内心的感慨道。 真是只美丽的小火鸡啊! 重明既出,平定四方,大帝的任务也就圆满完成了。 修缮好塌方的魔窟后,他又闪身腾云回到了天庭。 可当他看到眼前塌陷的神武大殿后,大帝的眼角抽了抽。 “唯吾金殿塌矣?” 仙筑道,“为方便仙君回程,神武殿暂修筑在大荒山的正上方, 您这官位升的突然,神武殿是我等夜以继日赶工建造的,工程的质量尚无法进行保障, 如遇强烈震荡和气脉冲击,可能极容易坍塌,所幸仙君您昨夜不在殿内, 不过就算仙君被砸伤了也无事,凡天庭入职员工皆有意外保险和工伤补贴。” 大帝甚是无语,遂掉头离去。 正所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大帝的金殿还未修好,他便也只能告假先回大荒山暂住。 回到大荒山后,正逢上阴雨连绵时节。 大帝远远看见一个苫布粗衣的垂髫小儿蹲在彼岸花开满的忘川边上,两手抱膝,埋头啜泣。 凄凄惨惨,悲声切切,一副可怜光景。 啻婴当场便认出了那就是重明鸟的人形。 神鸟果真非同一般! 普通精怪起码要千锤百炼上百年,上千年才可开灵识,悟道法,化得人形,重明却仅仅一年的时间就化了形。 “小火鸡,缘何哀声低泣?”一阵俏皮古怪的声音从上方响起。 小孩抬眸,见一名面容俊朗清逸的男子着银甲铠装,片片银鳞,身带金光,恍若从天而降的神明。 他举着伞遮在他的上方,将冰凉凉的雨点隔绝在伞外。 小孩被啻婴惊为天人般的容貌所惊艳,看得愣神。 雨滴在伞面不断跳跃,啻婴微微弯下腰,仔细端详。 男孩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不过这也不妨碍男孩面容姣好的事实。 小娃娃底子绝佳,长大后也定是个惊世骇俗的超级大美男。 啻婴抬袖替他擦拭脸上的泪花,朝他伸出手。 小孩看着啻婴满是粗茧的手,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手放了上去。 啻婴作怪心起,捏了捏小孩白嫩嫩的脸蛋。 真不愧是莲华化身,自带仙气,小脸跟块豆腐似的滑嫩。 “小火鸡,同哥哥说说,你这般厉害了,还有哪方不长眼的小妖能把你欺负了去?” 啻婴牵着小孩一副知心哥哥的模样哄着他。 小孩摇了摇头,“无人欺负我,我只是太孤独了,他们都惧怕我,我交不到朋友。” “他们怕你是因为他们没有你厉害啊!哥哥厉害,哥哥可以和你做朋友啊!” “此话当真?” “当然了!”啻婴面色一喜,把小孩托起来让他骑在自己的脖子上。 重明:“哥哥,天上掉下来的这些冰冰凉凉的是什么啊?” “是雨。” “下雨你就会来吗?”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 “哥哥是神仙吗?” “是啊!” “二郎神真的有三只眼睛吗?” “对,他是异形怪。” “哪吒是女的吗?” “不,他是女装癖。” “祝融真的会喷火吗?” “会啊!他还把自己的眉毛给烧了呢。” “王母娘娘和玉皇大帝是夫妻吗?” “他们俩是同僚啊……” 啻婴把小孩拐带到魔窟里,平日里就跟他讲天界上发生的事情,以及教他一些生活常识。 四凶兽也被啻婴重新找了回来,陪重明玩。 刚开始它们见到重明的时候还是畏畏缩缩,不敢上前,但渐渐熟悉了,便也放开了胆子玩闹起来了。 夜里,四大凶兽就围在一起,给啻婴和重明当毛毯子,它们的毛盖得又暖和又舒服。 两人四兽在大荒山度过了七年的美好时光。 啻婴估摸着自己的金殿应该也已经修缮完毕,本想抛弃肇事者扬长而去。 但想着重明还小,自己也不能总是下凡来找他吧。 而且他感觉这只小火鸡还挺喜欢听故事的,正好可以送到如来那给他当座下弟子,每天听他念叨。 这样小火鸡就不会觉得无聊了,也没有人再排斥他了。 啻婴大帝不禁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所折服,当机立断,把人送到了如来那。 自己回天庭过起了他那逍遥自在的小日子。 第3章 大帝的心思你莫猜 光阴如梭,转眼间过去了几百个年头,虽是进了官箓,入了仙籍,啻婴大帝还是一副逍遥浪荡子的模样,不习分毫宫廷礼节。 天庭要召开五百年一度的仙佛大会,也邀请了大帝。 所谓仙佛大会,就是众仙佛聚集一处,谈经诵佛,悟道修行。 各路仙佛也会将近百年来出色的弟子带来介绍,让其大放异彩。 听太上老君说,大会上人才辈出,会有许多出类拔萃的新秀脱颖而出。 啻婴这才想起来当年被送到灵山如来那的重明。 “小火鸡想来也在其中了!” 啻婴自顾自的高兴猜测。 老君也不知道他在那嘚瑟个什么劲,摇摇头,没有理会。 大帝的心思你莫猜。 果然不出啻婴所料,重明也来了。 他现在五官已经长开了,成了一个俊美的青年,廓线锋利,冷眸淡漠疏离。 一身仙气十足的纯白色绣金边佛衣,光芒万丈,墨发如瀑,倾泻而下,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特别是他还规规矩矩地跟在如来身后,就更为引人瞩目了。 大家都听闻如来收了个新弟子,早就想一睹真容了,奈何平日里没机会见。 现在好了,有了这个仙佛大会,自然就见着了。 重明鸟不叫重明,如来给他取了名字,叫墨清弦,赐封弦乐圣佛。 大家都知道墨清弦是如来座下弟子,却鲜少有人知道是啻婴将墨清弦送到如来身边的。 大帝一脸的自豪,有种我家有儿初养成的欣慰感,连忙相告身旁的仙家。 “看啊!那是我送到如来身边的小孩,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众仙家只能尴尬一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墨清弦自打出场以来,连个正眼都没给过啻婴,摆明了是想跟他撇清关系。 就啻婴这神经大条的憨货,一个劲地傻乐,也不知是喜是悲了,还是不点破他了。 众仙佛开始诵经念佛,仙乐靡靡,妙语连珠,一派和平景象。 啻婴不懂这些,坐也没个坐相,整的跟个半瘫的似的,半个身子都伏在了仙桌上,把上面的经书压得皱巴巴的,却毫不自知,单手托举着下巴,巴望着远处的墨清弦。 奈何对方自落座以后就一直没有睁眼。 看吧! 这仙佛大会就是瞌睡大会,把重明都给听睡着了。 大帝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的理解的。 仙桌旁有水果清茶,大帝捡了几颗葡萄就往嘴里扔,吃也没个吃相。 也就旁边的老君好心些,用手肘碰了碰啻婴,提醒了他一声。 “仙君可不能如此,坐好来。” “他还躺着呢!”大帝不服气地指向如来一众的其中一位佛。 老君抽了抽眼角,耐心解释道,“那是睡佛。” 啻婴学着老君的样子,端正坐姿,但没过一会儿,他又坐不住了,像身上长了虱子一样,动来动去,就是不安分。 老君表示他已经尽力了。 诵了几天几夜的经,大帝耳朵都要长茧子了,他也听不懂啊! 正打着瞌睡呢,老君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 “仙君,要轮到弦乐圣佛说经了。” 啻婴的耳朵先是一动,随即猛然睁开眼睛,望了过去。 墨清弦端坐莲台之上,光芒四射,浑身像是渡了一层金边。 啻婴笑咪咪地朝他拼命招手,却直接被无视了。 墨清弦连看都没往他的方向看一眼,老君连忙将啻婴的手摁下来,朝大帝做出噤声的手势, “仙君莫要喧哗。” “好吧。”啻婴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墨清弦念诵完经书,耐着性子听他讲佛。 大会结束后,各自散场,如来也带着一应弟子离去。 不甘被冷落的啻婴在金殿里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于是大帝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第4章 主打的就是一个叛逆 普陀山风景旖旎秀丽,高耸入云。 薄雾弥漫,露透霞光,朝有霓霞潜彩凤,鹿鸣蝉响锦鸡啼,好一座仙山! 法量寺院子内,墨清弦正拿着扫把清扫落叶,和昨日风光乍现的模样简直是天壤之别。 明明昨日还在大会上口吐莲花,风光无限的弦乐圣佛,今天居然就沦落为山门扫地僧了? 啻婴懒洋洋地趴在法量寺院门的瓦面上,托着下巴定定地看着他,却换不来他一眼回顾。 “小火鸡!小火鸡!” 事实证明,大帝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没安静一会儿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墨清弦置若罔闻,视之不见,连脸上的表情都未见波动一分。 啻婴立马就不高兴了。 如果说仙佛大会上人多,墨清弦没认出他来,也就罢了。 现在自己都主动找上门来了,还喊了他那么多声,这家伙就是不应采,摆明了就是故意给他甩冷脸。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送你到如来这里学了几年就成了块榆木疙瘩铁秤砣?” 啻婴纵身跳下,故意站定在墨清弦眼前,仔细打量着他,仿佛想从墨清弦的眼神里看出些什么来。 但很遗憾的是,毫无所获。 墨清弦像是没看见他一样,明知道前面有人,还拿扫帚往前扫。 啻婴只能蹦着跳着,一个劲往后退,指着自己的脸,恨不得凑到墨清弦的眼睛上。 “哎!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那个给你撑伞的哥哥呀!我还给你讲了故事来着。” 墨清弦置若罔闻,一路将啻婴扫退到寺门外,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啻婴大帝生生地吃了个闭门羹,在门外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懵逼。 这孩子是到叛逆期了吗? 不过啻婴大帝并没有就此放弃,隔三差五就来闹腾墨清弦,在他身旁探头探脑的,刷足了存在感。 “小火鸡,你念经都不用敲木鱼吗?我帮你吧!” 于是法量寺里传来了一阵极具节奏感的木鱼声。 墨清弦念经的速度也被他乐感极强的敲击声带了过去,他忍不住想打人。 啻婴是个坐不住的,见墨清弦闭目诵经,托着下巴看着他,略觉无趣,就起身走了出去。 本以为他终于能消停会儿了,可是没过一会儿,院外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杂声。 墨清弦转动佛珠的动作顿住,微微皱眉。 这时候,啻婴兴冲冲地跑进来,邀功似的得意洋洋朝墨清弦咧嘴笑道, “小火鸡,我把院子里的树都砍了,如此你也不用天天去扫地了,怎么样!我聪明吧!” 墨清弦起身来到禅房门口,看着光秃秃的法量寺,攥紧了拳头,还是打死算了。 “小火鸡,你的头发怎么没剃?和尚不都是光头吗?如来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忘记给你剃度了?我来帮你吧!” “给,我,滚。” 啻婴大帝终于逼得墨清弦说了话,不过却不是什么好话。 啻婴大帝一脸震惊。 “出家人怎么能言粗鄙之语?” 墨清弦不再理会他,兀自诵经,可啻婴大帝还是没完没了。 趁墨清弦扫地的时候放了一只蚂蚁到他脚边,等对方踩到时候,就哭喊了起来。 “蚂蚁兄,你死的好惨呐!我要告诉如来,你踩死了一只蚂蚁!” “……” 显然,墨清弦没有把啻婴的把戏放在眼里,不再予以理会,转身就走。 啻婴咧嘴一笑,把刚刚还放在手心哭惨的蚂蚁随手扔到了草丛里,屁颠屁颠地跟到了墨清弦身侧。 他两手捧着后脑勺,侧身歪着脑袋看他,一副兴致勃勃到模样。 “你可还记得,你尚未出生之时,是在一颗蛋里,四凶兽还拿你当皮球踢哩!” 墨清弦冷嘲道,“那我还真是要谢谢你们当年的不杀之恩了。” 啻婴总感觉墨清弦的话有些阴阳怪气的。 不过他也没多想,小火鸡终于在他的不懈努力下开口说话了,也愿意搭理他了,这是个好的开始。 虽然也不知道大帝是从哪里来的自信心。 第5章 我有名字,别叫我火鸡,好的小火鸡 这天,墨清弦正走着山路呢,啻婴大帝又出现了,一脚踩在山壁上拦住了墨清弦的去路。 “小火鸡……” 啻婴话还没说完就被墨清弦冷冰冰的话给打断了。 “我有名字,叫墨清弦,别叫我火鸡。” 啻婴眨巴眨巴眼,没当回事儿。 “好的小火鸡!” 他提溜着一袋东西,拽着墨清弦到一旁的石亭坐下。 “今天是小年,人间可热闹了,凡人们家家户户都吃汤圆,天上没有这种东西,我就下凡给你匀了一碗,快趁热尝尝吧!” 墨清弦看看那碗热乎乎,香喷喷的汤圆,又看了看啻婴,直接起身要走,却又被啻婴抱住手臂。 “你就吃一颗,一颗就好了,我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给你弄上来的。” 墨清弦终究还是耐不得他软磨硬泡,坐了下来。 啻婴笑眯眯地用勺子舀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汤圆,细细地吹了吹气,送到墨清弦嘴前。 墨清弦无奈,只能张开嘴,任由其投喂,结果刚咬上一口,啻婴大帝就憋不住笑了,捶着木柱狂笑不止。 “好吃吗?肉馅的!噗哈哈哈哈,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人间还有猪肉馅的汤圆哈哈哈哈哈哈!我要告诉如来,他的得意弟子破戒了!” “噼里啪啦!”空气中闪起一阵火光,墨清弦脸色黑得难看,吐掉嘴里的汤圆,头也没回地就离开了。 啻婴连忙追上去,“哎哎哎!你等等我啊!我骗你的,里面是芝麻馅的,我开玩笑呢!” 啻婴一路追上去,结果还是被墨清弦关在了门外。 大帝又吃了一回闭门羹,暗自一笑,坐在法量寺门口,悠哉悠哉地吃起了汤圆。 没过一会儿,寺门打开了,墨清弦夺了大帝手里的那碗汤圆又关上了门,手法之娴熟,速度之快。 大帝的笑还僵在脸上没来得及撤回就又吃了一回闭门羹。 不过他也不怨,反倒乐呵起来,化做一团银雾来到墨清弦旁边,笑呵呵道。 “好吃吧!就知道你没吃过,下次给你带点别的特产回来,凡人对吃的可有研究了。” 墨清弦突然冷不丁冒不出一句话来,“我跟你什么关系?” 啻婴大帝捏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好歹我也是亲眼看着你破壳的,还带过你一阵,这么算来,我应该是你爸爸。” 墨清弦一个刀子眼冷刮过来,啻婴笑了笑,把墨清弦碗里剩的汤汁仰头喝尽, “那算义父?” “……” 墨清弦懒得跟他争辩,看了眼啻婴手里空掉的碗,难得说了一句赞赏的话。 “汤圆很好吃,就是有点费嘴。” “嗯?”大帝有些惊讶,吃个汤圆怎么还费嘴? 见啻婴不解的神情,墨清弦将舌头伸了出来。 好家伙,都被烫出小水泡了,这傻鸟吃东西不会吹吗? 这可把大帝给心疼坏了,揽过墨清弦的后颈,便用唇包裹住了他被烫伤的舌头。 啻婴大帝吻得很温柔,而墨清弦则完全呆愣住了,连啻婴何时抽离的都不知道,对方一脸得意洋洋地骄傲说道, “我的口水可是愈合伤口的良药,张嘴我看看好了没有。” 啻婴大帝本就是天地瘴气所成,不人不神,不妖不鬼,未经教化。 且他见动物之间受伤就是相互舔舐伤口以助痊愈的。 所以他也丝毫没有觉得刚刚的行为有何不妥,但无心的举动,却拨动了重明的心弦。 啻婴跟墨清弦搭上话后,又玩起了消失,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再来找墨清弦。 墨清弦早晨扫地时,眼角余光总会不由自主地瞥向寺门的瓦面,空空如也。 没有了啻婴的喧闹声,法量寺也变得静谧了起来。 他扫完地,到禅房里念经的时候,也没有了节奏感极强的木鱼声。 他拨动着手里的佛珠,闭眼轻叹一声,念起了般若心经。 第6章 你瞅啥,瞅你咋滴 这几日,啻婴之所以没去找墨清弦完全是因为被杨戬那厮绊住了手脚。 众所周知,放浪不羁的啻婴大帝和川主清源妙道真君是天庭公认的头号冤家。 一切要从啻婴大帝刚上天庭就任神武仙君那会儿说起…… 三百年前,瑶池盛会,众仙齐聚一堂,歌舞升平,一派繁华景象。 啻婴大帝依旧是那个典型的坐姿,百无聊赖地在那吃着葡萄,无意间看到了对面一位端坐着的男子。 那人相貌冷峻英武,廓线锋利,头戴黑纱巾帻,身着金甲戎装,红披风系于甲胄之上,珠帽锦袖,凤眼威仪,气质不凡。 当啻婴看见那只侧卧在他身旁的白毛细犬时,眼睛都看直了,连连拍打太上老君的肩膀。 “可以带宠物来参加瑶池大会你怎么不早说!” 想到自家那四只小可爱还可怜巴巴关在家里,啻婴就难受。 老君顺着大帝的目光看去,才发现是二郎神君和他的战犬,也难怪了。 老君笑了笑,耐心向他解释了起来。 “仙君误会了,二郎神君身边的并非宠物,而是他的战友哮天犬……” 哮天犬寓意哮天,取名者可谓狂妄。 那么哮天犬是如何与二郎神君结识的呢。 话说二郎神君年少时,居住在灌江口,见一流浪犬,觉得与它有缘,便三渡犬于草莽之间。 见它经常附近的狗打斗,弄得一身伤,杨戬很是心疼,便授它以修身之术,和他收养的逆天鹰一块结伴山猎,并为它取名哮天。 哮天犬是有神识且开了天智的神兽。 大帝家那四只祸乱苍生的凶兽当然不能与之相提并论,性质都不一样。 如果大帝真把他那四只“吉祥物”带上天庭的话,这瑶池大会估计也甭想开了,直接变成大型拆家现场。 啻婴的目光与杨戬对上,对方的冷眸里却满是厌弃之色。 啻婴左右望了望,最后才确定他是在看自己,连忙用手肘撞了撞老君,低声询问他。 “老君老君,他是不是在看我?我哪里惹着他了吗?” 老君捋了捋胡子,“仙君不必多虑,他应该是怨你轻易服输,在天庭做了官。” “他自己不也是在天庭做官嘛!” “这个……可能是他不甘心吧。” 杨戬的母亲云华仙女因私恋凡人杨天佑而被天帝镇压在桃山多年不得出。 杨戬为了变强救母,拜入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门下,练得傲世乾坤的神通。 后来杨戬劈山救母,天帝出手阻止,导致云华仙女身死。 从此杨戬与天帝关系恶化,而杨戬也成了二郎神,赐封显圣真君。 散会后,啻婴率先过去拦住了二郎神君的去路,“我哪里惹着你了。” “你哪里都惹着我。”杨戬一把三尖两刃刀横放在啻婴脖颈前,表情隐忍。 两人在大殿前差点打起来。 原因很简单,就是典型的: 你瞅啥! 我瞅你咋滴! 再瞅试试! 试试就试试! 随后不知悔改的二人被天帝罚在藏经阁思过。 啻婴又坐不住了,伸手摸向二郎神第三只眼睛, “你这个眼睛都不会眨的吗?不酸吗?” 杨戬一把抓住啻婴乱作的手,冷盯了他一眼,以示警告。 啻婴是完全在杨戬的底线上疯狂摩擦, “你这个眼睛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形成的?” 杨戬收紧手上的力度,额头上的青筋暴跳,没想到啻婴又故意挑他。 “你是不是畸形儿?” “啻——婴!”杨戬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拔出三尖两刃刃刀直劈啻婴的天灵盖。 “嘿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不就问你几句嘛!问还问不得了。” 两人又在藏经阁里大打出手,推倒了十几排书架,闯下大祸,又被罚整理书架两个月。 此后,啻婴每次碰上二郎神都会跟他找不自在,两个人斗来斗去的,成了天庭的头号大冤家。 那日仙佛大会后,啻婴不再理会杨戬,而是天天跑去找墨清弦。 几天前,啻婴在南天门撞见杨戬。 杨戬直接将他拦住,可啻婴却没有搭理他,两个人又打了起来。 啻婴不愿和杨戬多缠斗,他着急赶下去,就想办法用分身甩开了他。 这件事把杨戬惹恼了,所以啻婴才被他拌住的。 第7章 父与子,农夫与蛇,人与狗 两人斗法,一路打到了香火琳宫。 两名童子劝都劝不住,月老又不在。 杨戬的实力不弱,跟他打起来确实棘手。 啻婴见桌面上有一团红色麻线,想也没想,拿起来就绕着杨戬缠了起来。 “仙君!使不得啊!”两名童子欲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刚刚还被啻婴牵在手上的红线一瞬间就隐匿着消失不见了。 而绑在杨戬身上的红线也随着淡化消失。 啻婴不满地撇了撇嘴道,“不就用了你们一条棉线团子嘛!回头我还你们一箩筐比这更漂亮更扎实的,你们这质量还不好!” 杨戬冲上前来一把揪住啻婴的衣领,狠瞪着他, “蠢货!那是姻缘神的红线!谁让你乱动的!” “是你先你追着我打的!” 啻婴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腆着脸笑问那两名童子。 “如果我用了的话会怎么样?” 两名童子同时扶额叹息,“绳子没有消失,只是将你们两个绑住了,姻缘线一旦消失, 除非其中一方离世才会显现或者断开,若非姻缘簿上指定的良人误绑了红绳,就会是一世纠缠不清的孽缘……” 童子话音未落,杨戬就已经将三尖两刃刀劈向了啻婴, “果然还是要结果了你!” 啻婴左闪右避地跳着躲开他的尖刃,“你礼不礼貌啊!至少听人家把话说完再动手啊!” 两名童子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异口同声道,“唉!孽缘。” “二位仙君不必惊慌,神武仙君乃天地邪瘴所化,用来成就凡人姻缘的红线不一定会对他起作用,二位还是先观察一段时间吧。” 啻婴就这么被杨戬抓进了真君神殿,说是观察。 杨戬是武神,他闲时就是在殿外练功。 啻婴蹲在地上,不知道上哪里拿了块骨头逗殿门口的哮天犬。 “嘬嘬嘬嘬……” 他拿着骨头左右晃来晃去都不见哮天犬有一丁点动摇,觉得很是新奇。 “它居然不吃欸!要是我家那只四只小可爱,早就抢着吃了。” 杨戬从架子里挑出一把红缨长枪丢到啻婴怀里, “无聊就打一场!” “不要!我干嘛跟你打。”啻婴没接,两手捧着脑袋,悠然自得地在庭中漫步。 “跟我打架我可是要收钱的。” 杨戬蔑笑一声看着他,“确实,是该提前赔你些医药费。” “你还真是看得起自己。” 啻婴没轻易被他挑衅到,而是跃上树梢,两脚一搭,躺在上面舒舒服服地睡起了大觉。 杨戬的手一转,便将三尖两刃刀收了回去,走到树底下,两手环胸,斜靠在树干上,冷声询问道, “你和弦乐圣佛是什么关系?” “父与子听过没?它还是我帮忙孵出来的,按道理他应该叫我一声爸爸,但他现在竟然不认我了。” 杨戬一副看二傻子的表情看着他,总感觉人家弦乐圣佛能忍到现在没打死这孽障都算给天庭面子的了。 显圣真君看着树上悠哉躺尸的啻婴突然起意,一脚蹬向树干。 啻婴直接就从树上摔了下来,杨戬利落地侧身到一边,眼睁睁看着啻婴摔了个四脚八叉。 “你是有个什么大病啊!”啻婴扶着腰叫唤着爬将起来,刚想回怼却被二郎真君的第三只钛合天眼差点亮瞎。 “你又抽什么疯?”啻婴捂着眼睛直皱眉头。 原来是真君想用天眼看看啻婴的真身究竟是什么,但很遗憾的是,他什么也没看着。 要知道,二郎神君的天眼又称天趣眼,可看尽六道轮回,通晓世间万事万物,溯根本源,分辨三界妖魔鬼怪,也能看尽过去和未来。 威力洞穿日月,直破云霄,想要一个妖邪显露原形是分分钟拿捏的事,但是他却看不到啻婴大帝的原形,也看不见他的过去和未来。 这让杨戬对啻婴这号人物起了兴趣。 但是大帝却表示不想跟他玩了,大大咧咧地调转头要走,却又被杨戬拉住, “你去哪!” “没听见吗?金钟已响,我到点下班了!”大帝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留下一人一狗在风中凌乱。 第8章 情劫什么的,洒洒水啦 确定了姻缘红线对啻婴大帝暂时无任何影响后,大帝终于摆脱了烦人精二郎神。 隔三差五就跑去找他的小火鸡,渐渐的就跟墨清弦熟络起来,对方也不似初见时那般冰冷淡漠了。 于是大帝便主动邀请墨清弦到他的神武殿做客。 墨清弦就这么被他拉到了金殿里。 这时候,啻婴大帝又嘴碎了起来, “你可还记得?当年你破壳的时候,震塌了我大荒山老家的山洞, 还把我的金殿也一块冲塌了,仙筑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给我修好的。” 这时候,太上老君途经此处,啻婴当即两眼发亮跑到老君跟前。 老君许久没见着这调皮捣蛋的大帝,突然见面还有些欢喜,从葫芦里拿出一颗丹药来投喂进大帝嘴里。 “可有些日子没见着仙君了,仙君到哪里去了?” “我去找故交去了!”说着,啻婴凑到老君耳畔,接着说道:“就是上次跟你说的那只重明鸟,如来座下的得意弟子墨清弦。” “哦!”老君恍然大悟,看向对面眼熟的墨清弦,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总有些不甚友善。 那日见他时就感觉他仿佛冰冷隔世的高岭之花,对旁人也只是态度冰冷而已。 现在私下里见了,发现他还是个仇社脸。 惹不起!惹不起!也不知道啻婴是怎么勾搭上这个大冰山的。 老君借口有事,匆匆离开,啻婴还有些可惜,本来想拉他一块来神武殿玩玩的。 见墨清弦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大帝还以为是刚刚自己吃了丹药,没给他留,墨清弦闹小孩脾气,于是连忙解释。 “刚刚那位是太上老君,主管炼制丹药等事宜,等他回来,我问他讨一壶丹药给你带回去当零食吃。” 好不容易神武殿来了客,啻婴当然要好生招待着,连忙从嫦娥那讨了一坛桂花酒,倒了一碗酒给墨清弦喝。 墨清弦不知道那是酒,只闻到清香扑鼻,看见啻婴仰头喝尽了,自己也跟着喝,结果一口刚送进嘴里就呛得直咳嗽。 啻婴在一旁捧腹大笑,觉得逗墨清弦玩是最大的乐趣。 啻婴大帝喝醉了,就伏在桌面上沉沉睡了下去,丝毫没有防备。 墨清弦解下外袍披到他身上,静坐一旁,默念起了般若心经。 越念,思绪越发的紊乱。 脑海里全是啻婴笑嘻嘻的脸,甚至偶尔会闪过那日他们接吻的场景。 墨清弦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跳得飞快。 他转眼看向趴在桌上酩酊大醉的啻婴,鬼使神差地伸手抚了抚遮挡在他额前的细发,手指细细描摹他的脸颊,似要将他的模样刻进心底。 他的食指停顿在他的唇畔,摸了摸那软绵的唇,再伸进他口中,细细搅动,拌出几缕银丝。 墨清弦凑上前,低头轻轻吻在啻婴唇上,久久不肯离去,最终还是决定加深这个吻。 烛火幽然飘动,白月皎皎,银装素裹的啻婴像一座神只般,令人神往。 啻婴被对方的带动得回应起来,手不由自主地揽住墨清弦的脖颈。 一阵桌椅碰撞声,酒坛倾覆,香醇美酒自瓶口源源不断流出,溢满桌面,呈细线垂流直下,淌了一地,整个金殿弥漫着桂花香气。 老君回来时,途经神武殿,想着那啻婴应该是想问他讨一壶金丹的,正要拿去给他,却见殿门紧闭,索性掉头离开了。 第9章 不就是拆家嘛 金殿内,好一幅春光景色。 啻婴银甲已卸,白色华服和里衣落地,殿内满是旖旎氤氲之息,暧昧靡靡之乐。 白纱帘帐被微风轻轻摇曳摆动,十指紧紧相扣,莲台做床,温柔地将两人包裹其中。 翌日,啻婴大帝醒来,浑然没有昨夜醉酒的记忆。 倒是墨清弦待他温柔了许多,竟化回重明鸟原型,用翅羽护他安睡。 神武仙君与弦乐圣佛日日杯酒交盏。 墨清弦诵念佛经时,啻婴就坐在法量寺的屋檐上,喝酒望月,偶尔会趴在桌上,脑袋枕在手臂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有时候啻婴还会翻滚到墨清弦大腿上,枕着他的大腿入睡,扰得念经人心绪不宁。 始作俑者却笑得炫目。 可惜好景不长,四凶兽祸乱人间,诸神联名请战,欲剿杀之。 穷奇凶恶,生吞天兵三十六万。 饕餮腹大能食,化蠡虫万亿,遍蚀天宫。 混沌尽放瘴气,呈吞天之势。 是时妖魔横出,鬼怪猖獗。 梼杌上乱灵霄宝殿,下踏阴曹地府,颠倒阴阳,三界大乱。 啻婴出,镇四凶兽于昆仑山,华山,衡山,泰山之下。 天帝震怒,啻婴豢养凶兽,看顾不力,致使其搅得三界不宁。 有心者又谏言,道四凶兽在凡间勾结魔物,又与啻婴关系甚密。 啻婴本性乖张难移,顽劣难以教化, 若哪天又生了别的心思,联合起他那四只凶兽和魔界的妖魔鬼怪,倾覆天庭,届时又成覆水难收之势。 天帝甚觉有理,遂欲先灭四凶兽,便引天雷,劈七七四十九天,誓要劈散它们的元神。 天雷整天就搁那噼里啪啦的劈着,啻婴大帝当即就不乐意了。 他都已经把四只宠物拴着了,天帝还在那动不动就打雷劈它们,于是他便闹到了灵霄宝殿。 也算不上灵霄宝殿,现在只能算是废墟一片。 南天门也就剩个破烂牌匾,匾上好歹还剩了一个字——门。 两个镇守南天门的神将就轮流值班举着那块牌匾,贼磕碜。 啻婴大帝的金靴踩着一堆碎片瓦砾,看着灰头土脸的天帝大人。 平常给他持扇的两个仙娥今日也不扇风了,在后面踮着脚尖两手高举着有“灵霄宝殿”字样的牌匾,各自站在高椅上,也不嫌手累得慌。 本是来说理的啻婴大帝顿时也有些心虚。 “神武仙君所来何事啊?”天帝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副深沉的模样。 灵霄宝殿震塌后,啻婴大帝才知道,原来平常天帝开会时那空灵回响,震荡人心的声音,都是墙壁的音效。 现在墙塌了,天帝的声音也与他们普通仙人无异了。 “打个商量呗!我给你保证,绝不会再让它们跑出来拆家了,能不能让外边的雷停一下,它们怕响。” 啻婴腆着笑脸,好声好气地给他说。 天帝却把雷声弄得更响亮了,摆明了不给他台阶下。 两人没谈拢,啻婴也恼了,又闹了一遍天庭,把刚打好地基的灵霄宝殿砸了稀巴烂,一把揪起天帝的胡子,恶狠狠地警告他, “你停不停!” 第10章 佛渡众生,我只渡你 天帝好歹是天帝,虽然被这样揪着胡子,但气势仍是不输啻婴。 “神武仙君,你这是包庇祸乱!那四凶兽顽劣难驯,勾结魔物,包藏祸心,难以教化, 你不将它们打得魂飞魄散以表忠心就算了,如今还想庇护它们,你别忘了,你也是天庭的一分子!这个神武仙君你还想不想当了!” “老子不稀罕你这破官!” 啻婴怒卸银甲,踹倒龙书桌,集浑身法力,朝天雷源头放出一道耀眼夺目的金光。 金光雷光相遇,地动山摇,山海倾覆。 啻婴大帝凭一己之力反噬天雷。 墨清弦赶到之时,灵霄宝殿的地上,只剩一件银装战甲。 天帝勃然大怒,正在摔砸东西,墨清弦手一伸,便将战甲收入仙囊中。 太上老君知道墨清弦和啻婴关系好,把他拉到一边,悄悄告诉他啻婴卸甲归山的事。 墨清弦当即下了凡,在大荒山不留人洞口找到了啻婴,他把四凶兽又放了出来,给他看门。 啻婴嘴里叼着狗尾草,躺在白毛红纹的穷奇身上,晃着高高翘起的二郎腿,见着踏莲而下的墨清弦,故意抬高声调。 “你不在如来身边好好诵经念佛,跑这里来干甚么?我这里可是魔窟,那帮神仙小气又自私,小心他们给你也扣上个勾结魔物的罪名!” 墨清弦步步走近,两眼直视啻婴,视线未移开半分。 “佛渡众生,我只渡你,纵使违背天意,与整个三界为敌,我也在所不惜。” 墨清弦站在啻婴面前,与他执手相握,眼神坚定无比。 他为他破过许多戒,唯独不会向他打诳语。 啻婴一改原先的恣意不羁的模样,神色突然严肃,表情晦暗不明,语气带着几分陌生的冷冽, “小火鸡,你……破戒了吗?” “早就破了,忘川一顾,早已心有所属,未曾剃度,只因我过不了情关, 佛说,你有劫难,那也是我的劫难,不周山倒,黄河水枯,四荒兽身死,八方枯镜。” “我不信命。”啻婴抽出被墨清弦攥住的手,一如既往地狂傲,脸上又挂上桀骜的笑颜。 墨清弦也很想说不信命,但佛祖参透世间万物,他们于他不过蝼蚁一般。 夜里,啻婴和墨清弦躺在草地上看星星,啻婴两手捧着后脑勺,一脸纳闷的神色, “奇了怪了,你的情劫怎么会是我呢?你该早点告诉我的,这样我就可以尽量避着些了,你之前总不理我,是不是想避开情劫?结果还是被我破坏了。” “不全是。” 墨清弦将啻婴揽进怀里,感受着他的温度,轻盈的呼吸喷洒在啻婴的脖颈上, “我只是气你把我送到如来那,那么久都没有来看我,我不喜欢西天雷音寺,那里没有雨。” 他说过,下雨他就会来的。 墨清弦报复似的在啻婴锁骨上咬了一口。 啻婴大帝没想到当初骗小孩的一句话居然被他当真了,还记了这么久。 被咬疼的啻婴大帝猛然回神,哪里还敢接近墨清弦半分。 这消息对大帝来说相当于是知道了自己儿子的情劫是自己一样炸裂。 这叫大帝怎么接受得了! 早知道当初在仙佛大会上看见墨清弦学有所成就不该生了那想炫耀一番的妄念,几次三番去招惹墨清弦,否则,这孩子早就修成正果,超脱三界之外了。 都怪自己!拖累他了。 啻婴连忙推开墨清弦,站起身,背对着啻婴,“你回去吧!你是佛,我是魔,你不该跟我扯上关系的。” 佛一旦沾染了魔息,就会堕落,千百年的修行都将毁于一旦,啻婴还不至于这么自私,拉墨清弦下水。 “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你是重明神鸟,我亲自护佑长大的,我希望你的前程一片光明,而不是堕落成魔!回去吧!别让我失望好吗?” 啻婴言语真挚深切,墨清弦为安抚下他,只得暂时遵从,驾云离开。 第11章 好歹也长了些艺术细菌 天庭刚刚经历大战,损失惨重。 曾经的铜墙铁壁也成了断壁残垣,自然不会立马就调兵攻打大荒山。 天帝又状告到了西天如来那,还诽谤如来的得意弟子跟啻婴厮混。 关系到了自己的徒弟,如来就不可能坐视不理。 先是派了一众佛陀,逐个击破,大伤四凶兽的元气。 这一场大战,打得昏天黑地,穷奇砸倒不周山,饕餮喝光黄河水。 墨清弦说过的预言逐步实现,北荒九重地,有海曰,名唤炼魔,熔浆遍布,可化骨融形,专化邪魔。 佛陀引啻婴陷之,四凶兽为救主,以身填炼魔海,元神俱灭,魂飞魄散。 啻婴大帝狂怒暴走,邪魔尽出,山河倾覆,屠杀仙佛千余人,铸下滔天罪行。 如来联合众仙佛将其镇压于九幽山下,地底最深处最高峰。 九重天,九重地,十八境界,每被打下一层,啻婴的修为就会消散十倍,直至压到九幽山下,修为全部散尽,功力尽失。 目睹了那日旷世之战的人说,如来镇压的啻婴的感觉很温柔。 也有人说,毕竟是如来最心爱的弟子心尖上的人呢,怎么舍得下死手。 天帝恐其再出,欲赶尽杀绝,如来奉劝天帝凡事留一线,莫要再生杀孽。 如来的面子不能不给,天帝就暂时作罢。 而墨清弦见啻婴踏入邪途,非但不加以劝阻,还助纣为虐,导致诸多无辜生灵命殒。 罚他在无极之境思过万年,佛祖生而慈悲,从始至终,罚他的条例里没有一条是因为墨清弦的爱而罚的。 墨清弦禁闭思过,每过一天,就在莲池播下一粒种子,时间是很难熬的,墨清弦只能靠回忆度日。 重明泣血,哭瞎双目,西天雷音寺本无雨,那日却下起了倾盆大雨。 无极之境,莲满清池。 墨清弦等来了雨,却独独等不来那个喜欢叫他“小火鸡”的人。 观音落泪,紫竹花开,连世间一草一木都感受到了重明鸟极度的哀伤。 忘川河水今犹在,不见当年执伞人。 银装素裹的天神在记忆里慢慢模糊,还剩声音。 他却记得很清楚,万年的思念,足以滋养出心魔。 这心魔等级很高,在无极之境这种干净纯粹的地方都能暗自滋长,还能不被如来所觉察。 何为九幽山,话说这上有九重天,下有九重地,九幽山就在地底最深处的最高峰。 此山幽暗恐怖,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 岸前皆魍魉,岭下尽神魔,洞中收野鬼,涧底隐邪魂。 这涧底隐邪魂啊,说的就是我们当年牛逼轰轰的啻婴大帝。 他被如来镇压在九幽山下后,就食野果,纳鬼魂以果腹。 万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能是啻婴年纪大了,没了修为,他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了,以前发生过什么他也都忘光光了。 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压在九幽山下。 有只野兔路过这里时,他问它自己的来历,野兔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妈妈说,她听她妈妈说她妈妈出生前你就在这里了,九幽山是有灵性的,可能你是这座山生出来的吧。” 大帝总感觉这兔子是在骂自己,但找不到证据, “小兔子,你有文化吗?帮我取个名字呗!” “正好我跟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待过一段日子,也长了些艺术细菌,那我就来帮你取个名字吧! 你是大山生的,姓要跟这座山有关, 九幽山阴暗幽森,单姓阴不吉利,阴同殷,你就姓殷,殷墟的殷, 你的眼睛是红色的,名字里就有一个赤,书生说麒麟是瑞兽,再加一个麟字,你就叫做殷赤麟吧。” 第12章 这玩意儿确定是仙人吗? 无极之境,莲满清池,万籁俱寂。 菩提树下,墨清弦长发绵延数里之长,平铺水面,如荇藻浮生,看上去尤为壮观。 他好似与这里融为了一体,静谧安详,如同坐化了一般,又好似这里的一草一木。 雷音寺大殿内,手持净瓶,静坐莲台的观音,朝佛祖微微颔首作礼。 “妖邪横出,民间疾苦,天庭抽调不出人手,重明本为庇佑天下苍生而出, 今他万年思过期已满,不如派重明下凡,扫除邪瘴,还人间一个太平盛世,不过,重明一人却是不行的。” “观音大士还有推荐的人选?”如来沉声询问。 观音淡淡说道,“九幽山下,殷姓之人。” “那便由大士安排吧。” 无极之境内,佛光普照,观音现身,声音如同从四面八方传来, “弦乐圣佛听令,现妖邪横出,为祸人间,我佛慈悲,命你下凡扫除恶瘴,还人间清明,此行特为你安排了一个同行之人,你且去九幽山下寻他吧!” 声音空灵幽响,回荡在整个空间中,墨清弦听到九幽山时才终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神色有了些许微微的波动。 观音再次叮嘱道,“切记,你所寻之人早已不是当初之人,他现在叫殷赤麟。” “谢观音大士。”墨清弦过于激动,连回礼时两手都在轻颤。 善财童子拿出剪子替他剪去过长的头发,佛发落地,转瞬化为了池中的朵朵莲花。 墨清弦徒步走出无极之境,步步生莲,华光乍现,煞是好看。 墨清弦腾云驾雾来到九幽山,殷赤麟老早就听观音大士说今天会有一个人来救他。 这不,老远就看见一个仙人驾着七彩祥云而来,他只觉得这仙人生得格外好看。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万年的光阴,岁岁年年,无数个春秋冬夏。 殷赤麟淋惯了,没觉得有什么,但头顶上方却覆盖上了一层阴影,随后是雨滴被隔绝在外不断跳动的声响。 殷赤麟抬眼一看,是那个仙人在为他执伞。 此人眼中仿佛有千万种波澜隐匿,在暗地里汹涌澎湃。 初见他时像暖春乍现,呈破冰之势,后化作冽冽清泉,潺潺流出,最终回归平静。 殷赤麟朝他咧嘴一笑。 “你就是观音大士说的那个仙人吗?” 墨清弦高冷如前,拒不应答,圣光乍现,生生劈开了九幽山,却不伤及殷赤麟分毫。 九幽山的生灵精怪四下逃窜,皆被这“疯子”一般的仙人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而墨清弦的这一道口子,劈出来了一个无间深渊,渊藏恶龙,呼啸而出,长鸣九天,一口把殷赤麟生吞了进去。 九幽山正在逃命的精怪们都纷纷看起了热闹,忘记自己在逃跑的事情了。 这恶龙在九幽山作恶多端数百年,还没有人打得过它呢,不知道这个仙人能不能收服它。 墨清弦不慌不忙,瞬间闪身至恶龙身旁,抓住龙嘴,冷冰冰地说了一句话,声音不大不小,威胁的意味却是十足,而且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你算哪根葱,也敢动我的人。” 说罢,仙人便徒手将这恶龙从两上下颚生生掰开,撕成了两半,抽龙筋,拆龙骨,扒龙皮,卸龙角,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一应围观群妖看的全都是目瞪口呆,尼玛这玩意儿确定是仙人吗? 仙人个板板!这分明是个现世魔头啊! 墨清弦冷目一横,众妖吓得四散而逃, “魔鬼啊——杀妖了!救命啊……” 第13章 谁是谁的良药 墨清弦轻点脚尖,一跃而上,衣诀翻飞,接住从空中落下的殷赤麟,随即又蹙眉将他放下。 也难怪尊贵的弦乐圣佛会嫌弃,殷赤麟身上现在全都是恶龙的胃液,又绿又黏又黑,还不断地散发难闻的恶臭味。 “去洗洗吧。” 墨清弦放下话后,殷赤麟就屁颠屁颠地跑到涧水边脱下衣物,跳进了溪水里,清洗起了身子,生怕被仙人嫌弃。 墨清弦倒是没有多想,脱下衣物,也跟着下了水,静靠在石头边上,默默看着一旁嬉闹玩水的殷赤麟。 还是熟悉的样貌,却早已失了万年前的记忆。 见仙人一直露骨地盯着自己,殷赤麟有些不自在起来,“仙人,你也洗呀!” 墨清弦冷声回道,“我有名字,叫我墨清弦,别叫我仙人。” 不同的场景,熟悉的台词,殷赤麟却像第一次听到一样,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笑眯眯道, “好的仙人。” “过来。”墨清弦的声音如同命令一般。 殷赤麟总有些不祥的预感,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慢慢悠悠地走了过去,缩在他旁边吐泡泡。 “我很可怕吗?”墨清弦冷不丁发问,内心也开始自省起来。 正是因为失去过,才懂得珍惜,才呵护得小心翼翼。 一万年太长了,他想啻婴想得要发疯,却每天只能靠颂念莲华心经来安抚内心的躁乱。 重明又名重睛鸟,重明本为四目,泣瞎两目,足以见得他思之深,爱之切。 这一万年过去,啻婴的记忆消散,连自己的半点记忆都没有了,性格也完全变了样。 以前这咋咋呼呼的家伙,恨不得在自己耳边叨叨上一整天,现在,却对他心生怯意。 殷赤麟摇摇头,继续在水里吐泡泡,却被墨清弦一把捞起来,揽在怀里,亲昵而又自然。 殷赤麟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排斥的感觉,反而身体很自然地接纳了墨清弦。 肌肤相贴,冰凉溪水潺潺掠过两人的身体,紧密相接之处不留丝毫缝隙,连水也钻不进去。 两人洗浴后,墨清弦为殷赤麟做了一件新衣,虽没有他以前的银甲好看,但殷赤麟的身段和面容穿什么都镇得住全场。 墨清弦亲自为殷赤麟穿上衣裳,细心地替他系带,整理好衣领,眼神里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替殷赤麟整理衣物时,挨得极近,让殷赤麟闹了个大红脸。 墨清弦带着殷赤麟投宿了一家客栈,只开了一间房,随后又点了两碗素面端到房间。 殷赤麟不知道怎么吃,当即要上手抓,被眼疾手快的墨清弦抓住。 墨清弦朝他摇摇头,拿起筷子,坤了坤,再将面送入口中,演示给他看怎么用人间的筷子。 殷赤麟诧异地看着,学着墨清弦的样子,拿起筷子,却怎么也使不起来, 干脆握住筷子挑起面,面滑落,他又不依不饶地挑起,上手捏了一根,面条塞进嘴里,被烫了个正着。 嘶嘶哈气,墨清弦当即放下碗筷,将殷赤麟拉进怀中,堵住殷赤麟的嘴。 一阵捕捉后,殷赤麟感觉到被安抚的舌头渐渐的不烫了,就没有排斥墨清弦奇怪的行为。 深吻结束后,墨清弦轻轻抚了抚他的脸,柔声道, “我的口水是治愈伤口的良药。” 殷赤麟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仙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墨清弦带人回到桌前坐下,夹起一撮面条,吹凉后,才送到殷赤麟嘴边,见殷赤麟犹豫,估计是被烫怕了,便出声解释, “这个不烫。” 殷赤麟拿手试了试温度,这才敢放心大胆地吃起来。 夜里,墨清弦诵念经文时,殷赤麟就撑着手侧着脑袋认认真真地看他。 墨清弦眼角余光瞥见殷赤麟,烛火微颤,映得他浑身发亮,犹如佛光笼罩。 墨清弦有种错觉,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在法量寺的时候,自己闭目诵经,啻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不时喝上一壶。 画面却又跳转到了他身受重伤,亲眼看着佛祖和诸神合力把啻婴压到九幽山下的场景。 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被打下九重地,镇压了万年之久。 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不知道他这一万年是怎么过来的,记忆又是怎么消散的。 念诵佛经的墨清弦眼角落下一滴眼泪。 殷赤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这种悲伤的神情就心痛如刀绞。 殷赤麟伸手拭去墨清弦脸上的泪痕,墨清弦抬手抓住殷赤麟的手腕,放在自己脸上,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第14章 这哪里是什么仙人,这分明就是个恶魔 殷赤麟抚着他微微低敛的眉梢,神情低落,墨清弦把他所有细微的变化都看在眼里,沉声发问, “何故心绪低落?” 殷赤麟摇摇头,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捂着心口,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见你哭,我就好难过。” 殷赤麟性直,内心干净纯粹,这样直白的话语说出来,让墨清弦霎时有些猝不及防,心脏的某一处似被击中了一般。 他忍不住将殷赤麟拥进怀里,愈发加紧力度。 他真的好害怕,害怕再度失去他,也害怕自己过度的思念会对他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所以只能拼命忍住。 殷赤麟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墨清弦的脑袋,安抚着他,好像是身体凭借着本能做出的举动一般。 随后又躺回到床上,盖上被子睡觉了。 墨清弦嘴角扬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一步一步走近床榻,然后坐到床沿上。 他能听见殷赤麟慌乱的心跳声,也知道,这心跳是为自己而乱,他再清楚不过。 因为以前,自己的心也曾这样为他慌乱过。 墨清弦伸出手,放到被子上凸起的一团,里面的人明显轻颤了一下。 他越是这样,墨清弦就越发想逗弄他,想看他战战兢兢的样子,想看他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 他故意低下头,来到殷赤麟耳畔,用低哑的声音轻轻撩动人的心弦, “殷赤麟。” 原本放在被子表面的手,不知何时游移到被窝里,轻攥一处,慢慢收拢力度, “万年未曾舒畅,你可愿我帮你?”语气温柔的几乎能滴出水来,但也仅仅只是对殷赤麟一人。 也许是墨清弦太过激动,下手没了轻重,弄疼了他,被窝里传来一声轻吟。 墨清弦脑子里理智的弦瞬间绷崩断,直接掀开被子,却看见殷赤麟蜷缩成一团,身子还在微微颤抖,满脸通红。 墨清弦心疼了,埋怨自己不该心急的,连声哄劝,低头吻了吻殷赤麟,将他揽进怀中,“睡吧。” 他轻轻拂袖,房里的烛火便熄灭了,殷赤麟有些发愣,他刚刚还以为会发生什么,结果什么也没发生,墨清弦只是抱着他睡了。 夜深人静,厨房里传来一阵磨刀的声音,大铁锅里的水刚烧沸,在锅里咕噜咕噜地滚着水花。 一到夜里,这些店里的人和伙计就统统现了原形,各路妖怪都有。 个个张牙舞爪,龇牙咧嘴的,流着哈喇子望向楼上,一双双发着幽幽绿光的眼睛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尤为恐怖。 就在它们打算群拥而上的时候,房门被一阵强风吹开,“哐!”地一声震到了地上。 房间内熟睡的殷赤麟哼唧一声,翻了面,又继续睡。 众妖愣住,紧接着一阵强大的威压,呈骇浪之势将它们压倒在地,连地板都塌陷了下去。 感觉就像每个人身上都突然压上了一座山一样,完全动弹不得,更是无法呼吸,像是快要窒息了一样。 太强了,就算它们联合起来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它们对他好像有一种原始的惧怕的本能,根本连向他还击都做不到。 “你们,吵到他睡觉了。”冷冰冰的话语好像从冰窖里传出来的一样,一字一句都冻彻骨髓,让人不寒而栗。 众妖看着地上那扇被他威压震塌的房门,内心不禁吐槽: 活祖宗!分明是你先出的声! “我听得见。”墨清弦面无表情地捏住离他最近的那个妖怪的脑袋,直接把它的脑袋扭到了后边。 那妖怪疼得嗷嗷直叫,床上的殷赤麟动了动身子,众妖连忙朝那只被扭头的妖怪齐刷刷做出噤声的手势。 那妖怪捂住嘴巴,疼得呲牙咧嘴,老泪横流。 第15章 万年倾心守候,终得啻婴回眸一顾 众妖屏息凝神,个个紧张无比地盯着殷赤麟,见他最后又睡着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太可怕了吧! 看完殷赤麟后,众妖又齐刷刷看向墨清弦的方向,咽咽口水。 “三声内,滚出我的视线,没逃走的,留下当明日的早膳。” 墨清弦松手之际,众妖四下逃散。 “夭寿了!这和尚杀生了!” “他还吃肉啊……” 翌日清晨,殷赤麟兴高采烈地点着餐桌上的全荤宴, “红烧猪蹄,凉拌海蜇,炭烤兔肉,烤全羊,麻辣水牛鞭……这么多荤菜啊!” “嗯。”墨清弦泰然自若地点点头,看着殷赤麟在餐桌前大快朵颐,嘴角也不由扬起了一丝弧度。 为什么众妖还是被杀嘞! 当然是因为它们逃跑的时候发出了声音。 凡是逃跑途中发出讲话的,发出脚步声或者喘气声的都被墨清弦宰了当早餐了,所以昨晚的妖怪都没有留下活口。 如此荒郊野岭,怎可能会有供人投宿的客栈,这家客栈就是一群食人精怪变出来的。 他们白天装做人的模样,欺骗过往的商客,赶考的书生或者迷路的人在此留宿,一到夜里就化回原形,吃掉他们。 吃多了还吃出了经验来,知道拿锅来炖人肉,闷炒清蒸油炸,花样还不少。 最后自己也沦为了殷赤麟的盘中餐。 墨清弦吃着碗中的素面,抬眸看向对面吃得正欢的殷赤麟,眼底尽诉温柔宠溺。 殷赤麟抬袖抹了抹嘴边的油花,朝他露出灿烂明媚的笑。 朝阳的光束打在殷赤麟身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像镀上了一层金边一样。 他的笑,如初见那般,耀眼夺目,只一眼便夺走了墨清弦的心。 万年倾心守候,终得啻婴回眸一顾,这笑如花开般炫目,涤净墨清弦的心。 墨清弦微微扬起嘴角回应他的笑,伸手擦掉殷赤麟嘴边未擦掉的饭粒,放进了自己口中。 小小一颗饭粒,他却吃的比蜜糖还甜。 殷赤麟看的红了脸,默默低下头,扒起了碗里的荤菜。 墨清弦单手撑着下巴仔细欣赏他的吃相,眼神极度宠溺,自己对他的心思也就只有殷赤麟本人不知道了吧。 “你也吃呀!”殷赤麟看见他光看着自己吃怪不好意思的。 墨清弦吃完后,他们刚走远,这家客栈就瞬间倒塌,成了灰烬,随风而散。 不多时,倏地天昏地暗,乌云密布,席卷而来,大风压境,落叶被卷起,形成了一条龙卷风。 殷赤麟被风迷了眼睛,墨清弦解下衣带蒙住他的眼睛。 龙卷风越卷越大,墨清弦拔剑削断那风,再回顾时,一个枯黑的妖怪正在朝殷赤麟伸出尖利的指甲。 不过指甲未到殷赤麟雪白的颈前就被墨清弦生生斩断了手臂。 那妖怪凄厉惨叫一声,痛得满地翻滚,反扑上来,直接撞进了墨清弦的剑中,“刺啦”一声,那妖怪就魂飞魄散了。 其余鬼怪纷纷联合而上,墨清弦释放出一道剑芒,一道刺目光亮伴随着阵阵凄厉惨叫声响起,万千鬼怪顷刻间化作齑粉,随风而散。 重明仙鸟,莲华化身,万年的修炼,墨清弦已经强大到了令人胆战心惊的地步。 除了如来,这世间,恐难再找到能与他抗衡的人。 墨清弦是为了守护珍视之人,而变得强大的。 他的力量纯粹干净,这是世间万物送给他的力量。 第16章 头太多会吵架的 蒙在眼睛上的布条被温柔解开,殷赤麟的视线又重新恢复清明,入眼的第一个人就是墨清弦。 他一如既往的好看,迷人的不像话,常常能叫殷赤麟看痴了去。 就比如现在,明明布条已经解开,但他还是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墨清弦,眸中倒映全是他的样子,满眼都是他。 墨清弦轻抚殷赤麟的脸颊,轻轻在他额前落下温柔一吻,然后走在了前面,踏碎枯骨,夜鸦惊啼。 殷赤麟紧随其后,“我们去哪呀?” 墨清弦抬眸望向前方,目光逐渐深邃,“走到哪就去哪。” 夜里,两人寻了个洞落脚,墨清弦燃了一团火焰给殷赤麟暖身子,给他戴上一串手链,手链上镶有一颗灵石。 “这颗灵石乃我佛骨所铸,能直接感应到你的危险,戴上了,就莫要再取下来了。” 殷赤麟低头审视手里的灵石手链。 他也许不知道,这灵石是墨清弦用左胸第二根肋骨炼化的。 为什么要用左胸第二根肋骨呢? 因为它离心脏最近,心上的牵挂一举一动它都能感应到。 墨清弦吩咐完后,便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了。 殷赤麟坐在山洞里烤火,突然草丛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黑暗中,一双发着绿光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自己。 一条绿鳞巨蟒从草丛里钻了出来,随后是一声惊呼, “啊啊啊!你你你!你就是那四只凶兽的主人!” 殷赤麟本来想用灵石告诉墨清弦的,但见它好像没有敌意的样子,不禁好奇起来,“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了!你那四只凶兽呢?它们在哪?”相柳紧张地四下张望着,感应不到威胁,这才放下心来。 “什么凶兽?”殷赤麟一脸疑惑,完全没有了记忆。 “你不记得了吗?” 殷赤麟摇摇头,“我的记忆里只有小白兔,和墨清弦。” “既然你不记得了,那我们就重新开始认识吧!我名相繇,又称相柳,是条九头蛇。” 相柳摇晃着它的尾巴,感觉这个人挺厉害的,要是能跟着他混,应该会很不错吧。 “九头蛇?可你只有一个头啊。”殷赤麟左看右看也没有看见它哪里多出来一个头。 相柳向他解释道,“那只是我的一个形态,战斗的时候我才会变成那样,平常的时候我就一个头,头太多会吵架。” “你还挺有意思,我叫殷赤麟。” 刚听殷赤麟介绍完自己,下一秒相柳就感觉到了一股极其可怕的杀气。 它逃跑也不忘记带上刚交的朋友,用尾巴卷起殷赤麟就跑。 却不知道这一行为只会让后面的人追的更紧。 相柳好歹也是万年的修为,但对上墨清弦也只能沦落到狼狈逃窜的地步。 “他就是我跟你说的墨清弦,别跑了,他不会伤害你的。” “你这个什么朋友啊!他是个疯子吧!你没看见他一直在砍我,不跑就被他砍死了。” “你把我放下他就不会追你了。” “不早说!”相柳当即把殷赤麟放下,钻进了草丛中,殷赤麟站在原地,朝墨清弦招手,大喊, “墨清弦,我在这里!” 第17章 落水狗,还是条细狗 听到殷赤麟的呼唤,墨清弦这才停下追击,来到殷赤麟身边,两眼直直地望着他,见殷赤麟安然无恙才敛了身上的杀气。 殷赤麟赶忙向他解释,“他叫相柳,我刚认识的朋友。” 相柳化做人的形态,一身绿色华裳,长发如瀑,生的唇红齿白,面貌清秀。 放在人类里也算得上是个俊美的公子哥了。 他似乎有些害怕墨清弦,怯怯地伸手朝他们招了招手,“你好!” 回到山洞内,墨清弦从仙囊里拿出了一颗丹药递到殷赤麟眼前,殷赤麟眨巴眨巴眼睛,看看墨清弦,又看看丹药。 “这个是可以吃的吗?” 墨清弦点点头,殷赤麟这才拿起丹药送进嘴里,然后满脸惊喜, “好好吃呀!你刚刚就是去给我拿这个糖了吗?” 墨清弦默认,两人对上视线,殷赤麟又低下了头。 把这一幕统统尽收眼底的相柳总感觉自己好像有点亮,还有点多余。 不过,看着那透亮圆润的红丸,眼尖的相柳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仙丹吗? 拿仙丹当零食,这哥们儿也太宠了吧! 离恨天,兜率宫内。 太上老君心疼地看着自己少掉的十壶仙丹,有苦难言。 对方可是弦乐圣佛,如来座下得意弟子,天庭最大的关系户,只能吃回哑巴亏,可为什么偏偏是他啊!果然就是针对他吧! 上次神武仙君把自己介绍给他的时候他就一脸仇视。 果然只是对他有意见吧!做仙太难了! 显圣真君杨戬本想来找老君商议些事,见他蹲在大殿内啪嗒啪嗒掉眼泪,略觉奇怪,迈步进来,故意抬高声调, “老君有何伤心事,竟在此放声痛哭?” 老君看向杨戬,张了张嘴,还是没能把话说出来。 杨戬一眼瞟见柜里少掉的仙丹,大概是知道原因了,嗤笑一声, “老君被抢了仙丹,不好跟天帝交代,可说与我听,我可以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此话当真?”老君抹了抹脸上的泪痕, “神武仙君素来爱吃我这仙丹,此次九幽山一破,他……” “啻婴出来了!”杨戬只留意到啻婴出来了的事,其他的话全给忽略了,后面的话也没再听老君说,直接就下了凡。 老君一只尔康手僵在半空,嘴里还补充着没说完的话, “弦乐圣佛也在啊……” 第二天早上,殷赤麟正在河边洗脸,嗖地一个东西掉了下来,落进了河里,溅起一片水花,把殷赤麟的脑袋都给弄湿了,脸上也溅了许多水珠。 墨清弦拿出一块巾布替殷赤麟擦拭脸上的水珠,突然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命令相柳保护好殷赤麟就追着那个东西去了。 殷赤麟擦着擦着,突然看见河里游过的东西,脸上一喜, “落水狗!还是条细狗!” “你才落水狗呢!”河里白色细毛狗用狗刨式游上岸,抖了抖全身沾水的毛, “我叫哮天犬,我可是神犬,懂吗?二郎神君的战犬。” 相柳两手环胸,冷嗤一声,“那你怎么会掉下来,不会是被你家二郎神君扔下来的吧!” “什么扔下来,我明明是不小心踩空掉下来的。” “噗!”殷赤麟和相柳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哮天犬觉得丢脸,便换了个话题。 “我们此次下凡来是要给镇压在九幽山下的啻婴大帝一个教训的。” 第18章 狗子的认知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啻婴大帝?” 殷赤麟在脑海里努力思索着,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九幽山是我老家,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个叫啻婴大帝的人,不过无间深渊里倒是有条恶龙,但它已经被墨清弦杀死了。” “龙?”哮天犬眨巴眨巴眼睛,不禁疑惑,“啻婴大帝不是龙啊!” 它仔细回想了一下,听说弦乐圣佛和啻婴大帝交好,应该不会对啻婴下手。 “你说你也是九幽山的,你叫什么?” “殷赤麟啊!殷墟的殷,赤红的赤,麒麟的麟。”殷赤麟按照小白兔告诉它的如实告诉哮天犬。 “殷赤麟?那你不是啻婴大帝。”没错,狗狗的认知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一道白光乍现,一名身材魁梧高大,身穿褐色战甲的男子缓缓落地,只见他腰身直挺,肩上的红披风迎风招展。 男子面容冷峻,廓线锋利,眼神犀利,通身的煞气。 他目光紧盯着九幽山下,早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身影,看来他是出来了…… 蓦然间仿佛又回到了到杨戬和众仙一块对战啻婴的时候。 杨戬用神识通知啻婴投降就会放他一马,可啻婴还是没有听他的劝,执意要对战。 最后他得知啻婴被如来打入了九幽山。 之后杨戬每次路过九幽山的时候都会用天眼留意一眼啻婴,偶尔给他扔个野果下去,没想到才几天没留意,啻婴就已经出了九幽山。 后面传来一束金光,预知到危险的杨戬闪身躲避,光束瞬间打进了无间深渊,炸出一个巨型大坑。 杨戬转身一看,来人竟是墨清弦,而且对方的戾气很重。 墨清弦一上来就开打,完全没有跟他说话的打算。 墨清弦在无极之境万年的修为,杨戬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很快便落了下风。 哮天犬嗅着主人的味道,领着殷赤麟他们找到了二郎神。 见主人失势,哮天犬当即急了眼,从殷赤麟身上跳了下来,飞奔冲到主人面前,朝墨清弦一个劲的狂吠。 “他不是坏人!”殷赤麟挡在墨清弦面前,主动向哮天犬解释。 杨戬看见了殷赤麟,总感觉他哪里不对劲,“啻婴,我们的旧账是不是该算算了!” 杨戬手刚伸向殷赤麟就被墨清弦一把抓住,眼神犀利可怕。 “放开他。”语气里的警告意味十足。 墨清弦对殷赤麟的紧张程度还是一如既往。 杨戬非但不放,还一把抓住了殷赤麟的手臂退进了无间深渊,在深渊外设了一个结界,另外还有逆天鹰和哮天犬助阵,墨清弦要破坏结界也得费点时间。 杨戬将殷赤麟抓进了无间深渊,手刚一撒开,殷赤麟就直接往下掉。 杨戬调侃道,“怎么?被压了一万年,连法术都不会用了?” “我不会啊!”殷赤麟一个劲地往下坠,杨戬见他那个样子好像不是在撒谎,这才飞身向下,接住了他。 殷赤麟听这个人刚刚喊他啻婴,难道就是他要寻仇的那个人? 于是他连忙解释了起来, “你认错人了,我不叫啻婴,我叫殷赤麟。” 第19章 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 杨戬嗤笑一声,不禁加重手上的力度,“压了一万年,你还学会演戏了,变狡猾了,是跟那些山野精怪学的吗?” 被杨戬抓得手臂生疼,殷赤麟登时皱起了眉头, “我没有撒谎,我真的不是啻婴。” “你还想骗我!你不是啻婴的话墨清弦为什么那么在意你!” 杨戬气红了眼,本来拉他来无间深渊是要亲自将他击败的,可现在对方还不了手,功力尽失,连最简单的浮空都不会,这样打起来根本没有意义。 “咔擦咔擦……”上方传来一阵碎裂声,时间比他预料的也早,没想到逆天鹰和哮天犬联合起来都拖不了墨清弦半炷香。 哐啷一声巨响,结界瞬间碎裂成渣,化成星星点点消散在天地之间。 墨清弦左手提着昏迷的逆天鹰,右手抓着奄奄一息的哮天犬,面不改色地冷盯着手环在殷赤麟腰间的杨戬,脸色黑沉得可怕。 下一秒,他就把手里的两个神宠砸下了无间深渊。 杨戬无暇顾及殷赤麟,只能先把殷赤麟抛上去,自己先下到深处救逆天鹰和哮天犬。 墨清弦成功接住殷赤麟,两个人深深对视,墨清弦看见殷赤麟身上没有什么事,这才退出无间深渊。 不过他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杨戬。 墨清弦退出无间深渊后,轻轻挥袖,口念经诀,一道金色佛光,化形成一只手掌的形态,从上至下拍下,穿透整座九幽山,然后握成一个拳头,把杨戬和他的神宠全困在了里面。 旁边的相柳完全看傻了眼,呆愣愣地说道, “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 不就是把殷赤麟带进去说了会儿话吗?就直接把人家的结界粉碎,还把他们都困在了阵法里。 这还是殷赤麟没有受伤的前提下,要是殷赤麟这次受了伤,那墨清弦还不得把无间深渊再合上,把杨戬他们压成肉饼啊? 真是太可怕了,惹不起,惹不起,相柳暗自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吃掉殷赤麟,而是跟他多说了几句话,成为了朋友,不然自己肯定也会被墨清弦开膛破肚一次。 殷赤麟也帮杨戬他们求起了情,“要不就放他们出来吧!他就是问了我几句话而已,没有做什么伤害我的事情,而且他发现我不会飞的时候,还救了我。” 墨清弦本来就没有平息愤怒,一听到殷赤麟提起那茬,又想到刚刚杨戬搂着殷赤麟的样子,不禁更气了。 他没有答话,把殷赤麟放到地面上后,就坐到了树下,闭目养神,不再开口说话。 殷赤麟懵了,难道他帮杨戬求情墨清弦不开心了? 他看看相柳,相柳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大神太厉害,他惹不起。 殷赤麟迟疑了一会儿,慢慢吞吞地走了过去,站在树前,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斗争,这才鼓起勇气,坐到了树下朝墨清弦那移了一下,又移了一下,直到两人的肩膀碰到,殷赤麟一愣,这才停下。 “墨清弦,你是不是生气了?” 见墨清弦还是闭着眼睛,殷赤麟直接上手去扒开墨清弦的眼皮,却被对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手腕,然后发出清冷声音, “我只是不喜欢你和他人太过亲昵,你会觉得我太自私了吗?” 殷赤麟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墨清弦会这么认为,他连忙摇摇头,“不会。” 墨清弦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抚上殷赤麟的脸, “一个时辰后,阵法会自动消失。” 第20章 爱的小心翼翼 相柳在九幽山后发现了一处温泉,甚觉新奇,便带着殷赤麟偷溜过去。 两人脱了衣物下水,在池中悠闲自在地泡了起来。 萤虫浮空,与万点星光化做一团,煞是好看。 边上还有野花飘香,万籁俱寂,地下而来的温泉水水温恰好合适。 相柳泡在水中格外享受,扬声道:“看!我对你好吧,还带你来这么好的地方!” “嗯。”殷赤麟点点头,捧起一汪清的温泉水,举在半空,任水从指缝中重新流泻进池子里,随即又好奇询问道,“墨清弦不来吗?” 相柳垮下肩头,用尾巴敲了敲殷赤麟的脑袋,略带不满道:“你怎么总惦记着他,他不会来泡温泉的,给我说说呗!他怎么找到你的?你的记忆又是怎么消失的?” 殷赤麟低下脑袋,摇了摇头,一副苦瓜脸的模样,相柳见他面露难色,也不再追问。 “好好好,既然你想不起来,就不要再想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的,好好泡澡吧!” 相柳挨在殷赤麟旁边正泡着舒服呢,突然听到一阵衣袍落地之声,随即赤裸着身子的墨清弦就从相柳和殷赤麟中间下了水,将他们二人活生生隔开。 殷赤麟一脸惊诧之色,面泛潮红,光是眼角余光瞥见墨清弦裸露在外的蜜色肌肤都已经红透了脸。 墨清弦伸出一手搭在殷赤麟肩上,转头冷冷扫了眼相柳,对方识趣地化形成一条小黑蛇沿着水面溜上了岸。 温泉里仅剩殷赤麟和墨清弦两人,殷赤麟更加不自在了,走的话,回避得又太明显,不走的话,留在原地就像现在这样尴尬。 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跟墨清弦单独相处,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脸也是又烫又红,极度不适。 殷赤麟默默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不想让墨清弦看见自己现在这副模样。 这一举动却分毫不差地落进了墨清弦眼里。 他玩味地勾了勾唇角,抬手将殷赤麟遮挡在脸上的手拿下来,凑上前,沉声低语,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太……太近了。”殷赤麟背过身去,却不料给墨清弦留了机会,一阵潋滟水声后,对方不知何时覆上来,从后抱住了殷赤麟,暖暖的热气升起,两个人的身子都极烫。 殷赤麟刚回过头,墨清弦就吻了上去,只是蜻蜓点水的轻轻一吻,带着极大的隐忍和克制,雾气氤氲,气氛恰到好处。 墨清弦仅仅轻轻一吻便知了足,回正身子,靠在身后的磐石上闭目养神。 等了一万年之久,他爱得小心翼翼,生怕对方有一丁点的不高兴,或者对自己有一丁点的排斥。 但好在没有,墨清弦懂得适可而止。 殷赤麟转过身来,两眼极其诧异地看着墨清弦,眸带潋滟秋波,勾得人心神不宁,思绪万千。 墨清弦将他一把拦腰揽住,手缓缓游移向下,在殷赤麟溢出轻吟的同时,及时将他的嘴堵住,随即又是无尽的风光。 第21章 见故人,祭故魂 蝉鸣声愈发响亮,似乎又有其他声音混杂在里头。 原本平静的清池,水波激荡,朦胧月色下,不知谁迷了谁的眼,乱了呼吸的节拍。 殷赤麟墨发如瀑,丝丝勾缠,紧贴在墨清弦的手臂上,殷赤麟所有的声音都湮没在热切激烈的吻中。 两人都太过熟悉彼此的身体,尽管过了万年之久,身体的记忆是不会变的,一番云雨之后, 殷赤麟乖乖地趴在他紧实的胸口上,手指不老实地在墨清弦的胸前画着圈圈,一路向下,然后被墨清弦逮个正着。 墨清弦满眼宠溺地望着他,将殷赤麟的手拿到嘴边,轻轻一吻,细心替殷赤麟洗净身子,替他换上新衣。 这衣服和之前的又不一样了,墨清弦当然不会告诉他,这衣服是他让织女给他做的。 翌日清晨,殷赤麟醒来时,头有些晕晕乎乎的,只记得他和相柳在泡澡之际,墨清弦也加入了进来,然后他泡完之后就睡着了。 周围空空荡荡,四处没看见墨清弦的身影,殷赤麟连忙急呼,草丛中传来一阵响动,是相柳的蛇身。 睡梦中的它突然被殷赤麟吵醒显然有些不是很高兴,撇了撇嘴,不满地吐槽道, “墨清弦,墨清弦,刚醒来就喊墨清弦,他又不是你妈,叫得那么起劲。” 殷赤麟没有理会相柳的不满,不依不饶地问道,“墨清弦去哪了?” “他去给你寻吃的去了。”相柳话音刚落,墨清弦的身影就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他一手把一只活野鸡扔到相柳面前,另一只手里拿着不知道上哪弄来的饭菜,递到殷赤麟面前,柔声道,“吃吧。” 相柳已经习惯了墨清弦的双标,兀自吞起了他的野鸡,用完早膳后,墨清弦带殷赤麟他们去了一个地方。 与九幽山的环境不同,这里是一片熔岩火海,翻滚的熔浆四处激荡,还未完全靠近,就已经感受到了一股灼人的热气。 “炼魔海?”相柳首先反应了过来,望着远处扬着火花的融岩,不禁诧异, “这火池子可不是温泉,大罗金仙都能给融了,你带我们来这里干嘛?” “见故人,祭故魂。”墨清弦盘坐莲台,诵念梵经,欲为他们超度一番。 殷赤麟看着眼前的火海,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莫名的厌恶。 殷赤麟身上隐隐暴露出魔息,赤红的双眼在火海的映衬下愈发的亮了起来。 炼魔海中的悬停的黑气汇集一团,爬到殷赤麟身上,没一会就被他吸收殆尽了。 察觉到异常的墨清弦停止颂念,瞬间来到殷赤麟身旁,将他揽进怀中,带着他们回到地面,和暗无天日的地底不同,地面上更多青葱翠绿之景。 而且多了阳光,殷赤麟被压在九幽山下万年之久,不见天日,第一次见到阳光时,还有些不适应。 他微微眯起眼睛,直直看着天上的太阳,刺得他眼睛生疼,但还是禁不住好奇去看它。 墨清弦伸手捂住殷赤麟的眼睛,声音依旧和往常一样清冷, “别一直盯着太阳看,它会灼伤你的眼睛。” “哦。”殷赤麟点点头,听话的没有再往天上看。 第22章 就这家庭地位了 话说这嘉陵江一带,常有水患作怪,村民以河神奉之,每逢月初,投一对童男童女沉江,为河神献祭,可保来年五谷丰登,否极泰来。 此恶习延续已有十年之久,数百名童子尸骨沉江,怨气冲天,留下人逢江而不得过,过江必沉的传说。 “什么河神,我看这江里的分明是只河妖。”相柳张口就来,旁的百姓听了,皆为震惊之色,好言相劝。 “小友可不能乱说啊!如此大不敬的话要是让河神大人听见了,可是会发怒的啊!” 相柳蔑笑,“区区小妖也叫你们害怕至此,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肯舍弃。” 有一位农户胆大些,见这几位小友仙风道骨,想必是有些修为之人,便将他们拉到了自己家中,倒好茶水招待起来,并且将实情如一告知。 “虎毒尚不食子,更何况是有着七情六欲的人哪,十月怀胎, 又有哪位母亲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刚生下来不久就被送去给妖怪当实食物呢,送子投江,实非我等所愿,实在是……” 农户欲言又止,流露出伤感之情,咬咬牙,还是继续说了, “实在是这水底的怪物作祟,扰得沿江百姓鸡犬不宁,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殷赤麟端起茶杯,望着杯中不断冒出的热气,有些犹豫。 一旁的墨清弦握住殷赤麟举杯的手替他吹冷了些这才松了手。 殷赤麟看了眼墨清弦,被他的体贴打动,对方的样貌在人间时好像更为出众了,殷赤麟一时间竟看入迷了,不禁晃了晃脑袋,又提问那位农户, “那你们为什么不搬走?” 提到这个,农户似乎又更为伤心了,不仅叹气,“得知嘉陵江底下有妖怪,谁不想搬,但搬出去的人家都惨遭横祸而亡,没留一个活口, 妖怪分明就是在警告我们不能离开嘉陵江半步,杀鸡儆猴给我们看, 有了这样的先例,哪户人家还敢搬啊!不搬死的是小孩,搬的话死的是全家啊!” “几位仙友就帮帮忙吧!你们这么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的!” 那农户扑通一声跪下,扯着殷赤麟的衣襟苦苦哀求。 墨清弦两眼死死盯在殷赤麟衣角的手上,面色阴沉,农户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后脊隐隐升起一股凉意。 殷赤麟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墨清弦,“清弦,你不是专程下来降妖除魔的吗?帮帮这些村民呗!” 墨清弦无奈,揉了揉殷赤麟的脑袋,“相柳,去查明水底河妖的来历。” 相柳本想反驳,但抬眸看到墨清弦那双冰冷的眼睛就吓得果断闭了嘴。 一个是万年修为的弦乐圣佛,一个是圣佛他老婆,最没地位就是他了,跑腿的苦差事自然就落到了他手上。 在人间不能太招摇,他只好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化为蛇身,钻到了嘉陵江中,逮住一只鳖就把它叼上了岸。 “九头蛇!你你你要干嘛!你又吃不掉我!”那鳖戒备心十足,把自己缩在壳里头也不冒一下。 “不干嘛,我不吃腥臭味的东西,问你个事儿。” “有事你就说。”那鳖还是十分防备相柳,迟迟不肯露头,相柳也懒得管他怎么样,能问话就行。 “水底有个吃小孩的妖怪,你可知它的来历?” 那鳖好奇地探出脑袋来,看向相柳,“那蛟妖凶恶得很,你打听它做什么?” “你如实说来便是。”相柳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好像随时都会把老鳖给活吞下肚一样。 “那时候嘉陵江水底还是一片祥和,直到那天,这蛟龙来到这片水域后,就把水族搅了个底朝天,每逢月初就要求村民进献一对童男童女,作恶多端, 我水族同胞也被它残害得所剩无几,听说那蛟龙是锦龙王与一蛟妖所生,生性顽劣,频频闯下祸端, 它原本生活在龙宫,后因惹下祸事,被锦龙王发配至嘉陵江, 锦龙王本是要他镇守嘉陵江,保一方太平,可谁知它竟滥用职权,以河神自居,残害百姓。” 第23章 随你们怎么处置 相柳得知了情况,就将老鳖放回水底,回去将打听到的消息告知殷赤麟他们。 得知此事后,殷赤麟不禁疑惑,“蛟龙如此猖獗作恶,锦龙王难道不知此事?” 墨清弦淡然道,“锦龙王向来不喜这私生子,巴不得把它撇得远远的,把蛟龙往嘉陵江一放,就再也没有过问过此事, 怕是连自己还有个私生子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有个这么糟心的儿子,换我也不乐意管。”殷赤麟满嘴说着大实话,没看见墨清弦盯他的眼神。 既然事情的源头是因锦龙王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 墨清弦带着殷赤麟去了趟龙宫,龙宫虽是海底宫殿,但却比陆上的宫殿又更胜一筹。 到处镶嵌着发光的珍珠和珊瑚,美不胜收。 水底不时游过一群小鱼,小虾,把殷赤麟的注意力全吸引了过去。 他追着小虾,差点跑远了,又被墨清弦拽着后衣领拉了回来。 锦龙王正在宫中观赏歌舞,好不悠闲自在,突然一虾兵匆匆来报, “报——启禀龙王,弦乐圣佛来见。” 龙王刚喂到嘴里的葡萄瞬间就吐了出来,“快快有请。” 他还在纳闷弦乐圣佛是不是如来身边那个得意弟子时,就见到大殿内多出了两个身形修长,俊秀清逸的男子。 左边那个身带佛光,俊美无比的自然是弦乐圣佛墨清弦无疑,但看见他身旁的人时,锦龙王不禁吓了一跳。 那不是神武仙君啻婴吗! 当年那家伙和他的四只凶兽可把天上地下搅得一团糟,那时候围剿的神仙里都有自己一份。 弦乐圣佛又是他的老姘头,现在啻婴出了九幽山,不会是想找他来算旧账吧!锦龙王咽了咽口水,心里有点忐忑。 “弦乐圣佛,神武仙君,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不知二位光临是有何事?” 他连忙起身相迎,刚来到墨清弦近前就被殷赤麟一把揪住了胡子, “老长虫!你可知你那小儿子在嘉陵江犯下的罪孽!” 见殷赤麟无礼,墨清弦也没有要管教他的意思,虾兵蟹将们个个手持武器指向殷赤麟。 墨清弦冷冷一盯,他们便害怕地退后了数步。 一个是如来座下得意弟子,一个是把三界搅得天翻地覆的啻婴大帝,两个人锦龙王都开罪不起,只好服软告饶, “仙君息怒,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当年敖寅跟我大吵一架,说要与我断绝父子关系, 我把敖寅往嘉陵江一放,就再也没有管过他,若他犯下大罪,二位就按照天规处置吧,我就当没生过他这个儿子。” 锦龙王的反应超出了二人的预料,他们本以为他会去看看的,可没想到,锦龙王对这个小儿子倒是异常冷淡。 “老长虫,想好了,敖寅在嘉陵江作恶多端,食童男童女,残忍至极,由我们来处理的话,就是死路一条。” “随你们怎么处置吧,他始终是要为他犯下的过错付出代价的。” 墨清弦已经给过锦龙王机会了,如果锦龙王作为父亲出面,随他们一同前去捉拿敖寅的话,说不定敖寅还有一线生机, 但锦龙王没有,他让墨清弦他们随意处置,对儿子的死活毫不上心,看来是从来都没有把它当成过自己的儿子吧。 出了龙宫,墨清弦直接带殷赤麟回到嘉陵江面上,冷不丁冒出一句质问的话来, “把敖寅引上来吧。” 第24章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殷赤麟眨巴眨巴眼睛,迟疑片刻,像是听不懂墨清弦的话似的, “引?怎么引?直接喊吗?” 墨清弦从后扶住他的肩头,凑到他耳畔暧昧低语, “在炼魔海的时候,魔息不是回来了吗?还需要我教你吗?” 墨清弦说话的同时也不老实,轻咬了一口殷赤麟的耳尖。 刺痛感让殷赤麟不适地皱了皱眉,随即他又邪气地勾唇一笑, “不愧是弦乐圣佛,什么都瞒不住你啊。” 没错,殷赤麟的法力和记忆在炼魔海恢复魔息的时候就已经回来了, 但他为了逗墨清弦好玩,故意装作失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墨清弦识破了。 既然如此,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殷赤麟手一伸,掌心凝聚的黑气逐渐化成一支长枪。 殷赤麟发挥他恶劣的本性,拿着长枪不断伸长,直到它没入水底,然后开始胡乱搅动。 由于转速过快,长枪入水形成了一道旋涡,旋涡承了一道极强的力,慢慢抬升出水面,形成一条水龙卷。 现场狂风大作,黑云压境,一条无角,带两条长须的青黑色蛟龙腾空而起,张开血盆大口,直奔殷赤麟而来。 对方不慌不忙,站在原地不动,就在蛟龙要咬下之际。 殷赤麟手里的长枪支住了蛟龙的上下颚,卡得它咽也不是吐也不成。 蛟龙长啸一声,在空中翻滚起来,两条长须无限延长,正要朝殷赤麟的脚袭去,却不料被殷赤麟识破,变出一把剪子,咔嚓一刀就把那两条长须给剪了。 谁知道那长须又迅速生长出来企图缠住殷赤麟的手脚,却被他一把抓住,给他打了个中国结,扔到墨清弦面前。 蛟龙桀桀地发出不服的吭气声,墨清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声道, “敖寅,你作恶多端,残害嘉陵江沿岸百姓,扰乱水族安宁,现将你押入天牢,听候玉帝发落。” 墨清弦微微抬手,自袖中飞出一条银弦,将蛟龙捆成一团,嗖地下来两名天兵。 他们看见殷赤麟的时候,是有些惊愕的,但还是很快敛去了脸上异样的神情,腾云驾雾地就把蛟龙押走了。 殷赤麟远远望着那消失在云层中的身影,捏了捏下巴, “天庭没人手了吗?就派这两个天兵来押,靠谱吗?” 还真让殷赤麟说对了,天庭的确人手紧缺。 墨清弦转头看了眼罪魁祸首,并不打算告诉他这个事实,免得这家伙临时起意又跑去找天帝的麻烦,又来个篡位什么的。 墨清弦下意识伸出手想摸殷赤麟的脑袋,但伸到半空就顿住了,随后若无其事地把手收回来。 “天兵虽官阶较低,但飞升前都是忠勇精良之士,你乃天地邪瘴所化,不死不灭,不消不散,资历又比他们高出许多,他们打不过你实属正常,但一般的妖邪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殷赤麟乐呵呵地一笑,“小火鸡,你是在夸我厉害吗?” 再次听到久违的称呼,墨清弦微微一愣,随即勾了勾唇角, “你本来就很厉害。” 头一次听到墨清弦这么实诚的夸自己,殷赤麟竟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一万年里墨清弦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感觉他好像有点性情大变了。 第25章 不疼你疼谁啊 水患已除,嘉陵江百姓喜极而泣,奔走相告。 县邑甚至还要为他们三人筹建生祠,并且要求三年不断香火。 村民们设酒杀鸡做宴,盛情款待他们三人,向他们表示感谢。 相柳吃得欢,村民连连向墨清弦敬酒,都被殷赤麟挡下来了, “他信佛,不能饮酒,我替他代劳,你们就别难为他了。” 众乡亲哄堂大笑,一个劲给相柳和殷赤麟灌酒,耐不住村民们的热情,殷赤麟和相柳很快就喝得酩酊大醉。 散席后,墨清弦将殷赤麟打横抱起,带回了村民给他们准备的偏房,把他放到床榻上,殷赤麟在在喃喃说着醉话。 墨清弦解衣上榻,将殷赤麟揽进怀中,轻拍他的背,哄他入眠。 殷赤麟忽地迷迷糊糊地推开墨清弦,摸索着爬将起来就要下床。 墨清弦拉住他,不解道:“你去哪?” 殷赤麟将手抽出,主动与墨清弦拉开距离,呢喃道:“我睡地上啊……你情劫没渡,我可不能害了你!” 墨清弦的心头一梗,眸色复杂,眼神暗了暗,随即扣住殷赤麟的后颈,薄唇轻启,像在施动什么迷惑人心的咒语一般。 “你喝醉了,这只是一个梦而已。” 殷赤麟的眼皮发沉,只能勉强挣开一个眼缝,隐隐约约能看见墨清弦模糊的脸,有些将信将疑, “是梦吗?” “对,是梦……”终究也是他万年执念中生出的贪妄。 语毕,墨清弦直接堵住了对方的唇。 一阵穿堂风扫过,烛火熄灭,床帘落下,唯余榻上两人,衣裳尽落。 十指相扣的手背溢出密密的汗珠,暴出条条青筋,破碎的低吟声被湮没在夜色之中…… 藏经阁内,纱帘缥缈,雾气腾腾,杨戬正在撰抄经文,一旁的“啻婴”单手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两根手指游走到杨戬的手腕旁,又顺着杨戬的衣袖往里钻去。 杨戬冷声道,“不知廉耻。” 谁知“啻婴”却愈发过分了,扑到杨戬身上,推翻砚台,被杨戬生生擒住,“啻婴,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没想到“啻婴”非但没理会杨戬的警告,还扑到杨戬怀里,紧紧抱住他。 隐隐约约中,杨戬听到哮天犬的吠声,他一掌将眼前的假啻婴推开,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正被藤蔓紧紧捆在一棵大树上。 自己刚刚应该是在无间深渊里中了这棵树妖的幻术, “哮天,用三昧真火。” 见到主子清醒,哮天犬也就放心了许多,当即绕到树后,喷出三味真火,把树藤烧断,树妖吃痛,整个树身疯狂抖动起来,沙沙的树叶声此刻也变得诡谲可怕。 杨戬得以脱身,这不过千年修为的老树妖哪里是他的对手。 杨戬下手素来不留情,他召出三尖两刃刀,一刀将树妖劈成了两半,那树的枝干倒地后,迅速枯萎死去。 无间深渊的结界已经消退,哮天犬忽然发问, “主人,我们是去找啻婴算账还是回天庭?” 杨戬迟疑了片刻,收回三尖两刃刀,召来祥云,“先回天庭吧。”现在他不是很想看见啻婴那张脸。 殷赤麟睡到了日上三竿,谁也没叫他,不过好在墨清弦给他留了早膳,看着这满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对方还施了法术保温,殷赤麟不禁一乐, “难得啊!这小火鸡这么有孝心了吗。” 相柳在一旁故意打趣他,“什么孝心啊!都成人家媳妇了,不疼你疼谁啊,疼了别人你就该吃味了。” 殷赤麟刚吃了一口饭,差点被呛个半死, “什么媳妇儿!再乱说我可不轻饶你。” “哟!咱大帝也有含羞报赧的时候啊!晚上腻腻歪歪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相柳话音没落就让殷赤麟掐住了蛇头。 什么腻腻歪歪? 殷赤麟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只记得他昨晚帮墨清弦挡了酒了而已,然后就回房一觉睡到了现在。 这喜欢揶揄人的九头蛇一天天的尽胡扯! 受制于人,不得不服,相柳只好换了话题来说。 殷赤麟吃完早膳,又该启程了,就像墨清弦说的,走到哪算哪。 第26章 这双标,瞬间就酸了 残阳倒映半江红,远听蠡妇捣衣声,妇携童叟离江去,唯剩罗裳紫衣人。 岸边女子不携衣盆,久站江边而身不动,早就引起了殷赤麟的注意,相柳用蛇尾巴拽了拽殷赤麟。 “眼睛往哪瞟呢,待会儿你老公吃味打起来我可不帮你啊!” 殷赤麟没理会相柳调侃他的话,拽住那根缠在自己手臂上的尾巴,郑重其事地看着不远处的那名女子, “你有没有发现那姑娘有些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我觉得很正常啊!”相柳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只见斜阳落山,溪水漫过裙边,婀娜倩影欲沉江而去。 殷赤麟连忙冲上去,要拉她。 这也是奇了,这溪水看起来清澈见底,但太阳落山后,就变得乌漆嘛黑。 女子才不过往前踏出三步,就嗖地一下陷了下去,好像踏进了深坑里一样。 殷赤麟没拉住那姑娘,却不料让一堆水草缠住了手腕,一个劲往下拽。 殷赤麟这才反应过来,那姑娘是被这团吃人的水草拽下去的。 “快起来啊!你还趴在水上干嘛?” 相柳察觉到不对劲,连忙爬过去,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尾巴及时卷住殷赤麟的身子,想把他往岸上拉,却不料水里的东西怪力无穷,连他也拽不过,相柳只能连忙呼救。 “墨清弦!你媳妇要被妖怪吃了!” 他喊了几声不见回应,倒是殷赤麟挣扎期间,手腕上的灵石感应到了殷赤麟的危险处境,发出亮蓝色的光晕,一道肉眼可见的白色光波疾驰而来划进溪水中。 溪中水草被瞬间切断,相柳由于惯性的作用自己栽倒在地,连同被他卷着的殷赤麟也一块摔了下去。 不过殷赤麟落地之时,地上骤然生出一朵青莲,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他。 而相柳则摔了个蛇啃泥。 这双标,相柳顿时就酸了。 溪中的水草被惊扰,竟发出尖锐刺耳的怪叫声。 相柳连忙捂住耳朵,青莲也及时合上包裹住了殷赤麟,防止他的耳膜被震伤。 墨清弦朝溪水中洒下一撮金色粉末,粉末落进溪水中后,那些水草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似的,竟从水里钻了出来,齐刷刷扑向墨清弦。 墨清弦幻化出长枪,挑了一个枪花,将这几团水草卷成团,口念经诀,长枪消失,噌地一下冒出燃燃大火烧得这些水草噼里啪啦响。 这堆水草团就像是有生命一样,被烧得瑟瑟发抖,发出凄厉的哀鸣,但墨清弦没有丝毫留情,将它们烧成了灰烬。 水草被烧毁,刚刚那位投河的姑娘也就浮上了水面,墨清弦没搭理她,而是轻轻落到青莲旁。 青莲花瓣缓缓依次打开,殷赤麟也渐渐露了出来,看上去就好像是这朵青莲里生出来的精灵一样。 不过这可不是什么精灵,他是魔帝啻婴,由天地瘴气邪魔集成,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那投河的姑娘眼看着就要被河水冲远,殷赤麟连忙拍了拍相柳,要他去救救那姑娘。 相柳下意识地看了眼墨清弦,见他点头同意后,这才伸出尾巴把女孩卷了上来。 “这姑娘好像溺水了,大帝给她渡口气呗!” 相柳故意打趣了一下殷赤麟,眼睛却在看墨清弦的反应。 只见墨清弦瞬间沉下脸,杀气腾腾的眼神直视相柳,好像下一秒就会把他粉身碎骨一样。 殷赤麟还未动作,墨清弦就挥袖间闪过一道光点打落到女孩的胸口上。 女孩眉头一皱猛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口黑水草,那黑水草像是长了脚似的,呲溜一下滑进了溪水里,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救女孩要紧,他们也就没有再管那团逃掉的水草。 第27章 干脆公费结个婚 相柳将女孩扶起,询问她为何要沉溪,女孩清醒后,环顾四周,眼眶煞时通红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周郎已经不在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呜呜呜……” 殷赤麟和墨清弦相视一眼,似乎都察觉到了什么异样。 殷赤麟走过去,蹲在女孩跟前,温声细语地询问她, “姑娘可是有什么伤心事,我等虽能力有限,但愿闻其详,为姑娘分忧解难。” 难得有人在发生这样的事情后还会来关心自己,女孩一时感动,举袖掩面而泣,同时也是哭诉心中委屈。 “我们镇上原本和平安详,但不知从何时起,一旦有新人婚嫁,新郎就会无故失踪, 有人说,是镇上来了鬼新娘,见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所以把新郎掳走,吸干了精气。 我与周郎青梅竹马,自幼便情深意切,三天前,我们大婚,周郎却一夜之间杳无音信,定是叫那鬼新娘给掳走了,周郎已逝,我还有什么理由独活……” 殷赤麟捏着下巴沉思道,“估计是什么山野精怪作祟,既然这鬼新娘喜欢掳走别人的夫婿,那我们就主动出击,把她引出来!” 相柳在一旁说着风凉话,“说的好听,怎么引?现在家家户户都战战兢兢,怕这个鬼新娘怕得要死,谁当新郎谁就死,哪个来给你当这个冤大头。” 突然相柳的目光落到了墨清弦身上,脸上一喜, “诶!这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吗?那新娘就是你了!” 相柳用尾巴把殷赤麟推到墨清弦身侧,笑得一脸奸诈,暗自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 新娘选的是殷赤麟,估计墨清弦这会儿心里正偷着乐呢。 殷赤麟面露难色,“倒不是说我不愿意或者什么的,可我是男子,那鬼新娘难道不会察觉出什么端倪吗?” 相柳恨铁不成钢地一把揽过殷赤麟的肩膀,好言相劝, “哎呦!到时候妆一化,衣服一穿,谁还分得清楚你是男是女,信我的准没错,难道你想让别的姑娘涉险吗? 万一打起来把那鬼新娘逼急了,她伤害到那姑娘怎么办!” 相柳说的不无道理,殷赤麟只能妥协,他抬头看了眼墨清弦,似乎想看看他对此是什么反应,但是他似乎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只是眼睛死死盯着相柳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相柳察觉到危险的信号,立即乖乖地把手撒开,露出一脸谄媚的笑颜,像是在讨好墨清弦。 殷赤麟要扮新娘,引出作祟的妖物,原要投河自尽的许姑娘主动帮忙替他梳妆打扮,还把自己的新娘服装借给他穿。 殷赤麟一袭凤冠霞帔,红妆素裹出场时,墨清弦也换上了火红的新郎服装。 殷赤麟的扮相惊艳了墨清弦,而墨清弦这一身衣裳也迷了殷赤麟的眼。 相柳冒出来,故意调侃他们,“你俩干脆公费结个婚算了。” 墨清弦挥袖间甩出一个布条封住了相柳的嘴巴,殷赤麟在旁边朝他得意洋洋地做鬼脸。 镇上人得知有几位高人要来帮他们除妖,都纷纷献力,出了马车和轿夫,还有乐队,在夜里吹锣打鼓地抬着花轿把殷赤麟抬到了一个他们专门空出的宅院里。 第28章 怨而生灵 墨清弦扶着头戴红盖头的殷赤麟进了大堂。 跪拜天地,夫妻对拜,走完这些繁琐的流程,将人背进了卧房。 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他们等到了后半夜,那鬼新娘似乎没有出现的意思。 墨清弦挑了红盖头,对方尽数解开身上的衣物,两手环住墨清弦的脖颈,把他带到床榻上,修长的两腿攀上墨清弦的腰身。 蓦然间,墨清弦突然勒住床上之人的脖颈,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恐怖, “你是谁!” 那被扼止住咽喉的人,抓着墨清弦的手,努力发出声音,“我是你娘子啊……相公……” 墨清弦腾出一只手,掌心燃起熊熊火焰,“哐!”地一声,门被踹开,一身喜服殷赤麟和相柳站在门口,相柳焦急大喊道,“抓住她!她是鬼新娘!” 鬼新娘见自己已经暴露,索性不再伪装,被打散的头发瞬间缠上墨清弦的手臂,使劲将他的手掰开。 墨清弦将掌心的烈焰拍向鬼新娘的天灵盖,只听见她撕心裂肺地嘶喊一声,一道极强的气波冲开挡在门口等两人,迅速逃出门外, 墨清弦连忙追赶出去,在庭外与她形成对峙之势,女人的脸变得煞白,两眼流出鲜血。 她张牙舞爪地朝墨清弦袭来,却被墨清弦念的一个口诀,形成的金色字符卐穿身而过。 女人凄厉地惨叫一声,嘴巴不断张裂,形成一个骇人的弧度,最后自燃了起来,她似乎不甘就此死去,厉声吼叫着冲向殷赤麟。 相柳瞪大了双眼,但女鬼还没到殷赤麟面前就已经化成了一堆灰烬,随风飘散而去。 院子里又恢复一如既往的寂静,刚刚里面的动静外面的百姓都听见了。 他们听说有高人要来抓鬼,个个都围在院子外面打算看看这个女鬼长什么样。 可听到里面激烈的打斗声和女鬼骇人的叫声后,又都迟迟不敢进去,直到院子里恢复平静后,他们才敢开门进去。 女鬼虽是化去,但却留下了一个香囊,囊上绣着一个“许”字。 殷赤麟将它捡了起来,举到众乡亲面前,“这是女鬼所留遗物,你们可有认识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迟疑了老半天,最终是一个老头站了出来,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我知道这姑娘,她原本是镇上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与镇上一个书生相恋,书生许诺她高中之后必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迎娶她过门, 许姑娘苦等数载,她父亲非逼她嫁给一个乡绅,成婚当夜,许姑娘出逃,跌落入河,不慎溺亡, 许姑娘头七的那天,书生高中状元,回乡办了酒席,迎娶了一位高官的千金, 那位书生就是失踪的第一个新郎,此后镇上每对结亲的新人都会惨遭横祸。” 墨清弦看着殷赤麟手里的香囊,沉声道, “苦等数载,含冤而死,因而有怨,化而为灵,作祟四方,见不得姑娘们嫁给自己的如意郎君,便掳走新郎,吸干精气。” “能超度吗?”殷赤麟突然发问。 墨清弦摇了摇头,“怨念太深,不能超度。” 殷赤麟把香囊系在腰间,随即进了卧房里休息。 除掉鬼新娘,又是功德一件,镇上的百姓都发自内心地对殷赤麟他们表示感谢。 三人在镇里待了一天,买足了东西这才继续出发。 相柳懒得爬,就化成一条小蛇趴在殷赤麟肩头偷懒。 微风清凉,斜阳照在两人身上,渐渐将他们的影子拉长…… 第29章 说的好像你当过神仙一样 斜阳西沉,不消片刻光景便入了夜。 野鸦鹧鸪声声啼,麋鹿獐子俱隐匿进了林间,偶有几对泛着幽幽绿光的圆目,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 脚踏枯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这才把它们吓跑进了林间,密密的树丛一阵晃动,便不见了踪影。 四周皆是密密麻麻的参天巨树,树上还有猿猴啼叫,跑窜之声。 相柳坐将在一块大圆石上,稍作歇息。墨清弦警惕地环顾四周。 月光透过密树穹顶的缝隙洒下来,映出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相柳化身为小蛇盘在殷赤麟胸口上浅眠。 向来警敏的它突然感觉到一股诡谲的气息。 它悄咪咪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墨清弦正坐在殷赤麟身旁,两眼猩红,直直地看着他。 察觉到了不对劲,相柳也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所幸,墨清弦也没有动,只是坐在地上盯着殷赤麟看。 一个晚上相柳都不敢深睡,直到墨清弦外出去给他们找吃食后,相柳才用尾巴重重甩在殷赤麟的胸口上,企图把他呼醒。 但很显然,它的体型太小,那一呼对于殷赤麟来说就是不痛不痒,根本没有什么感觉。 随后相柳又用尾巴戳了戳殷赤麟的脖颈子,终于把他给挠醒了。 殷赤麟显然还有些睡意朦胧,揉着眼睛两手往后一撑,坐将起来,揪着相柳的尾巴把它提溜起来,看着它道, “干嘛?” 相柳小心翼翼地左右环顾一圈发现没什么异样后提议道,“要不然我们跑吧。” “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跑?” 相柳刚要开口解释,就感觉到一阵不安,随后没有再说什么,挣扎着爬到了地上。 没过一会儿,树林深处便出现了墨清弦的身影。 他一手拿着一只野鸡,另一只手用布袋装着一些洗净的野果,将生野鸡扔随手扔给了相柳,差点把它给砸扁,还好相柳反应快,变成大蛇在空中一口咬住了野鸡。 殷赤麟笑着迎上去,将野果接来,直接就开吃。 墨清弦就这么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他吃,仿佛这样的场景十分难得。 对方还以为墨清弦也要吃,连忙拿出一个野果来递到他嘴边,而墨清弦只是低头亲吻了一下殷赤麟的手腕。 殷赤麟吓得一激灵,连忙抽回手,有点想打人,自己在这劳心劳力地想办法帮他渡情劫,好家伙这崽子是一点不上心,不是动手动脚就是趁机揩油。 这还是那个高冷淡漠的弦乐圣佛吗?殷赤麟都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换了个芯子。 吃完早膳,天已见光,三人又一同赶路,远远看见一座层峦叠嶂的青峰。 山峦之巅,浓淡相宜的云雾缭绕不散,风光绮丽,显得格外隽秀。 相柳盘在殷赤麟的脑袋上深深感叹着, “好一座灵气充沛的神山啊!在里面修炼一定可以得道飞升成仙。” 听到关键字,殷赤麟的表情瞬间就变了,“成仙有什么好,还不如你做妖自在。” 相柳激动道,“飞升成仙当然比做妖好了!做妖成天都要担惊受怕,躲躲藏藏,遇上除妖师,修为浅一点的就直接被灭了,成仙后就不一样了,就没有人追着我打打杀杀了。” 殷赤麟却不赞同,“那是因为你还不够强,不强的话,就算是神仙也会被欺负。” 墨清弦转头看了眼殷赤麟,眼神里不知在流转些什么。 相柳眨巴眨巴眼睛,将脑袋垂下定定地看着殷赤麟,“说的好像你当过神仙一样。” 殷赤麟没再说话,墨清弦神情淡淡的,提步往那座灵气充沛的圣山走去。 刚踏进圣山地界,就明显感觉到了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感觉像是穿过了一个风墙一样。 这对于修炼上万年且实力强悍的弦乐圣佛来说自然是没什么,他观察了一下四周,只是隐隐感觉到异常而已。 但殷赤麟强行突破屏障进来之后,相柳率先就不舒服了,当即掉落在地上翻滚几周后,直接现出了九头蛇的原形, 而且看它的表现好像十分痛苦,直到殷赤麟将它一掌击出屏障外,它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随后,殷赤麟也感觉到了头晕目眩,有些站不稳。 殷赤麟的魔息刚恢复,还没有像以前那样强大,所以有些不稳定。 第30章 捡宠物奇遇记 就在这时,冷不丁从山上突然簌簌飞下一道圣洁无瑕的白色光柱,如同闪电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朝着殷赤麟的胸口疾驰而来! 殷赤麟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只听见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那道原本来势汹汹的白光就已经在半途被墨清弦挥出的蓝色光晕瞬间击得粉碎,化作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消散在空气之中! 这爆棚的男友力,相柳看了直呼羡慕。 只是这羡慕还没呼出来,圣山又一次发动了攻击,而且全部只针对殷赤麟一个人。 墨清弦也反应了过来,他们应该是进到这座山的结界范围里了,殷赤麟是魔,所以触发了攻击。 墨清弦抬手轻挥间,一道绚丽的光芒闪过,殷赤麟便被他从结界之中带了出来。 果然不出所料,那几道飞疾而出的白光,眨眼间就失去了目标,在空中胡乱飞舞了一阵之后,便悄然无息地自行消散不见了。 仿佛它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微弱能量波动,证明着它们曾经的存在。 如此看来已经很明显了,这座山的屏障只针对妖祟邪物,对墨清弦就没有任何影响。 几人决定暂不进山,向附近的村民询问这山的情况。 恰好遇到一对提着箩筐上山祭拜的母女,相柳及时化成人身向她们询问, “请问这座山是什么山呀?”相柳留意到母女二人所提携的篮框里装着香和纸钱,接着问道, “你们这是要去祭拜吗?” 那位母亲上下打量了一番相柳,也留意到了后面没有上前的两人,开口说道, “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这山叫圣姑山,山上有一个法力无边的圣姑,非常灵验,我们是去祭拜她的,好了,不跟你们说了,晚了要耽误时辰了。” 说罢,那名母亲就拉着女儿一同走进了山中。 由此可见,这座山对凡人也没有设防。 相柳两手捧头,大大咧咧地走在前面,“走吧!这地界有圣姑保护,没有什么邪灵妖物。” 他迈了几大步,却迟迟不见两人跟来,便纳闷地转头看去,发现墨清弦还在盯着那座山看。 因为墨清弦不走,殷赤麟也就没有走。 相柳无奈,只好又折返回来,“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大佬们。” 墨清弦定定地看着那座山峰,幽深的眼神似要将它看穿,随即淡淡说道, “这座圣姑山确实灵力充沛没错,但是屏障外寸草不生,不管是山里还是山外都没有虫蚁鸟兽,太过诡异。” 墨清弦一句话点醒了两人,他们的观察没有那么细致,之前他们就觉得怪异,但就是不知道这怪异的点在哪里,现在被一点拨,立马就反应了过来。 确实如墨清弦所说,如果是一座灵气充沛的圣山,那必定会吸引许多生物来此休养生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但这座山太静了,没有飞禽走兽,没有虫鸣鸟啼。 而屏障外又寸草不生,不像是一座圣山的样子,有些怪怪的。 墨清弦轻轻握住殷赤麟的手腕,指尖轻点手链上的佛骨。 霎时间,佛骨像被激活了一般,猛地迸发出一道耀眼的青蓝色光芒迅速将殷赤麟整个笼罩在内。 光芒中的殷赤麟仿佛置身于一个奇异的空间里,和外界像是隔了一层透明的青蓝色光罩。 他感觉到一股温暖的能量从佛骨上传导过来,顺着他的手臂流淌进身体里,这股能量让他感到无比舒适,刚刚不适的感觉都在一瞬间消散。 随即墨清弦对相柳淡淡说道,“你在山下接应,我们进山去看看。” 相柳不满地白了墨清弦一眼,“不想带电灯泡就直说。” 墨清弦眸色一变,一个冷盯就把相柳治得服服帖帖,当即腆着笑脸朝他们摆手道, “一路顺风!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殷赤麟不得不佩服相柳的变脸速度。 墨清弦不再耽误,牵着殷赤麟的手就重新踏进了屏障中。 这次,圣姑山被墨清弦的佛骨迷惑,没有再对殷赤麟发动进攻。 殷赤麟别扭地看着被墨清弦牵住的手,不禁发问道, “要……一直这样牵着吗?” “不能牵吗?”墨清弦一个反问把殷赤麟堵的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还没等殷赤麟想好怎么回话,墨清弦又来一句, “我们拜过天地,我原以为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殷赤麟顿住了脚步,瞪大了双眼看着墨清弦,一副你是认真的吗?的表情,生怕天地诸神当了真,赶紧念念叨叨说道:“那次是为了驱邪假扮的,不作数!不作数!” 墨清弦笑了笑,“那到时候我再还你个真的吧!” “真什么真!你拜我为义父还差不多!这我能接受!” 墨清弦的眸色一暗,随即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 “以前是四凶兽,现在又是相柳,你总喜欢捡一些奇奇怪怪的宠物。” 殷赤麟眨巴眨巴眼睛,定定地看着墨清弦,“那你应该也是了。” 墨清弦当即盯了他一眼,殷赤麟嗤笑一声,随即没再跟他插科打诨。 第31章 安全感满满 原本缭绕在林间的清雾,不知何时变得浓密起来,渐渐遮挡了前方的视线。 两人的距离并不远,但也看不清彼此。 一阵诡谲的风裹挟着细沙吹来,殷赤麟下意识地松开了墨清弦的手,揉了揉眼睛,又飞快牵上那只手。 他们就这样默默地走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在走了有一段路程之后,雾才渐渐淡去,周围的景色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与此同时,殷赤麟也终于看清了自己牵的并非墨清弦,而是一个怪异的人偶。 殷赤麟刚一挣开人偶,对方就顿住了脚步,头咯吱咯吱地一点点往后转,然后咧开血盆大口,朝殷赤麟笑得诡谲恐怖。 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气氛幽森可怕。 若是凡人,恐怕早就吓破胆了,但殷赤麟可不是凡人,他是魔物。 木偶咯噔咯噔地再次朝殷赤麟伸出手,示意要继续牵着。 只是手还没碰到殷赤麟,就被一道飞袭而来的凌厉金光斩断,随后墨清弦从天而降,一掌把木偶劈散了架。 轰地一声巨响,不仅木偶变得四分五散,他们身后的浓雾也被冲散了不少。 殷赤麟完全不用出手。 那木偶的头颅坠地后,还能动,张着嘴巴,一咬一咬的朝殷赤麟飞袭而来。 墨清弦直接从后方擒住它,将它的上下颚掰成两半,当场震碎。 殷赤麟再次看呆,毫无疑问的,有墨清弦在,安全感直接拉满。 墨清弦再次牵上殷赤麟的手,淡淡说道,“牵好我的手。” 殷赤麟很想说自己没有那么弱,但看见墨清弦固执的神色,他也就把话咽了回去。 随他吧,可能他只是担心和自己走丢。 木偶的手脚没有被震碎,但是它们很显然非常害怕墨清弦,齐刷刷开始往一个方向跑。 墨清弦是故意没有全部震碎的,他发现这木偶劈散后,身上的零件还可以继续行动,所以他留了给木偶留了手脚。 果不其然,这些手脚害怕墨清弦,一个劲跑,墨清弦就带着殷赤麟追。 追着追着,两人见木偶进了一个布满藤条的山洞。 墨清弦打头阵,拨开了山洞前茂密的藤蔓。 随着他的动作,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洞壁上镶嵌着许多璀璨夺目的晶石。 这些晶石交相辉映,形状各异,有的呈圆形,有的呈菱形,还有的呈现出不规则的形态。 每一颗晶石都闪耀着独特的色彩和光泽,把整个洞穴都照亮了。在这微弱的光线下,可以清楚地看到洞内的一切。 他们进到洞内,那木偶的手脚像是被吸走了身上的灵气一样,瞬间就不动了,变成了普通的木偶零件。 而洞中不少人正在虔诚地跪拜着洞里的一个圣姑石像。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极为满足的神情,而早一批进来的人,已经变成了洞壁旁的人蛹,被蛛丝裹得严严实实的,已经没有了生的气息。 那个石像正在吸食这些信徒的阳气。 看来村民祭拜的不是什么圣姑,而是半路成精害人的山野精怪。 但是令人不解的是,它一个妖物,怎么会让一座大山拥有如此圣洁的灵气呢? 而且它身为妖物,生活在这座容不得一点污秽的圣山里,还能安然无恙,并且干尽坏事。 村民们一个个呜咽着,嘴里吐出阳气,眼看就要被石像吸收,殷赤麟挥出一道黑雾拦截了这些阳气。 村民们这时候纷纷睁开了眼睛,将目光齐刷刷投射到殷赤麟身上,眼神充满敌意。 “污秽!清除污秽!”他们麻木地念着这样的话语,拿起地上的石头砸向殷赤麟。 就在这时,一朵巨大无比的莲花台突然出现在空中,并以极快的速度向殷赤麟飞去。 眨眼间,它就将殷赤麟紧紧地包裹在其中,仿佛一层坚不可摧的护盾一般。 由于有莲花台的保护,殷赤麟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第32章 因善成恶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触犯了众怒!村民们的愤怒瞬间被点燃,像一群失控的野兽般,齐刷刷地扑向莲台。 有人试图用力掰开那些紧闭的莲花花瓣,仿佛要将它们撕成碎片;还有人拿起石头狠狠地砸向莲台。 不过都无济于事。 那看似脆弱的莲花花瓣却坚如磐石,无法轻易摧毁。 墨清弦此时留意到了那尊带着诡异笑容的土灰色石像,心中生出一股冷意,随即毫不犹豫地飞身跃起,飞掷出一把锋利无比的长枪,它如闪电般疾驰而去,准确无误地将石像扎穿! 石像裂开的同时,洞内瞬间传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声,犹如恶鬼嚎哭,令人毛骨悚然。 村民们受不了这样的高声尖叫,他们只觉得耳鼓欲裂,头痛欲裂,当即七窍流血,纷纷晕倒在地。 墨清弦也担心殷赤麟的安危,当即带着莲花台飞离了山洞。 石像的尖叫声停止后,莲花台才开始慢慢绽放开来,仿佛一朵盛开的鲜花,而里面的殷赤麟毫发无损,紧接着,他从里面纵身一跃,稳健落地。 他想到一个好主意,当即使出一团黑雾慢慢浸到地下。 没过一会儿,地上的泥巴松动,一个杵着拐杖的布衣老头颤颤巍巍地从泥地里钻了出来,左摇右晃的,站都站不稳, 全靠扶着拐杖这才勉强支撑着不倒,头上爬满了老藤,像是很久没有出来活动过了。 此小神正是这一方的土地,他见到墨清弦和殷赤麟,当即分别向两人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 “小神参见弦乐圣佛,参见大帝。” 殷赤麟也不同他客气,上前一步揪起那土地公下巴上白花花的胡子就把人提到了跟前,挨着他的脸质问道, “土地老儿,按道理你才是这一方土地的山神,为何百姓敬奉妖物而不供你?你就任着那妖物在你的地盘上这么胡来?” 那土地也是满脸委屈,一手柱着拐杖一手抬袖擦拭着额间的薄汗, “大帝您有所不知啊,那圣姑原是要积攒功德飞升成仙的灵狐,它净化圣姑山,使得所有污秽邪祟不敢踏入半分, 妖魔鬼怪是纯粹的恶,所以圣姑击杀得没有半分犹豫,但自打它损耗修为救下一位村民后,附近的村民个个都来参拜,还为它立了石像,参拜供奉, 圣姑到底是低估了人的贪欲,分不清这些人哪些愿望要帮,那些愿望不能帮,只要拜了它,人们的愿望都会实现, 而圣姑也很快损耗掉了所有的修为,它要再帮人们实现心愿就得另辟蹊径,吸取人们的阳元来助他们实现心愿,渐渐的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圣姑也就此走火入魔,小神想制止但奈何实力远不及它,只能被它压制着,毫无反击之力,小神这也是没办法啊。” 洞内的石像为修复裂纹又开始吸食人们的精气,墨清弦迅速进到洞内,一道金光乍现,制止了石像的吸食,佛光拂过,众人的目光渐渐恢复清明。 他们看见会动的石像后惊恐万状地齐刷刷缩到一旁。 石像的半张脸已经皲裂,不断掉下碎渣,看上去恐怖至极,因渴望而扭曲的面容,根本没了往日的半分慈善。 镇定自若又浑身散发着光芒的墨清弦成了村民们新的希望。 眼看石像又要吼叫,墨清弦凝气成剑,直接削掉了石像的半个下巴,石像也因利剑的余波冲击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 墨清弦不给它反应的机会,从上至下将石像劈开,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一只黑脚赤狐从石像中窜了出来,在烟尘中四下躲闪。 第33章 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它躲到翻倒的供桌后方,小心谨慎地探出半个脑袋,睁着大大的眼睛不解地望着聚拢在角落的村民。 原本就散尽了修为,又没了石像的灵力,它现在就是一只普通的赤狐。 大家见它就是个普通的狐狸,都觉得遭受了蒙骗,有几个大胆些的村民弯腰拾起散落脚边的石子就朝它砸去。 赤狐跳跃到一旁闪避,大家见它没有法力,也都纷纷抄起身边的杂物朝它扔去。 赤狐被砸疼了,出于自保的本能,它竖起全身的毛发朝村民们呲牙咧嘴地发出威胁般的警告。 大家却都不放在心上,有个年轻力壮的小伙甚至冲上前,将手里的巨大石块砸向它的脑袋,它躲闪了一下才没有被砸到要害部位。 只是乱石堆积,它的身手也没有在平地上那般敏捷,终究还是被砸伤了后腿。 它拖着受伤的后腿,呜咽了一声,夹着尾巴一瘸一拐地狼狈逃出了山洞。 男人们还想追出去打死它,却被倚靠在洞口的一名俊俏高挑的男子挡住了去路。 他两手环着胸,拉长的声调在洞口显得格外清晰, “何必赶尽杀绝呢!这只蠢狐狸分不清善恶,来者不拒地帮你们一一实现心愿,最后耗尽了自己的修为,你们还在那大事小事都求它,结果逼得它走上了歪路, 可你们的愿望都实现没有,实现了是吧,即使你们知道后面找它许愿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可能是你们自己,亦或是你们的亲人,可你们还是会去找它, 就因为它灵,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可现在它变成普通狐狸了,你们就翻脸不认人了,你们不但没有自省,或是怀有任何感激,反而要对它赶尽杀绝,不觉得这样做太过分了吗?” 村民面面相觑,被殷赤麟说的有些心虚了,但还是有嘴硬的站出来想辩驳几句,“可它是妖,还害了人!” “妖?”殷赤麟不屑冷笑,“它原本是可以得道飞升的灵狐,就因为帮了你们,现在几百年的道行都没了。 它害人,自有我们来惩治,而你们打杀它,只是为了泄一时之愤。” 大家听完都低下头沉默不语,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墨清弦站定后,用眼神示意殷赤麟不必再多费口舌,缓步来到村民们面前, “有因必有果,贪图安逸,渴求不劳而获,必将会失去相应之物,经此一事,望你们能幡然醒悟,脚踏实地。” 世人的贪欲就算是神仙也无法根除,墨清弦深谙其道,自然就没有与他们多费口舌,悟不悟得到,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两人来到了山脚下,看着灵气充沛的圣姑山恢复了勃勃生机,墨清弦收了结界后,山体也没有再攻击殷赤麟。 殷赤麟觉得有些神奇,故意叫相柳上前来,然后将他一把推到山下,相柳被吓得赶忙要逃,却发现久久没有动静,才知道自己被殷赤麟戏耍了。 他看了看一脸宠溺盯着殷赤麟看的墨清弦,只能默默认下了,谁让人家有靠山呢。 第34章 只有相柳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三人行经途中,路遇一奇树,繁花似锦,远远望去像一个硕大的粉色云朵,轻盈飘逸。 殷赤麟不由驻足观看了起来,清风携来几片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在地,相柳弯腰捡拾起来,放在掌心研究。 “是桃花瓣,怪哉,夏天桃花也开吗?” 殷赤麟刚要朝那桃树行进就被墨清弦拽着后衣领拉了回来,“让相柳去。” 相柳登时瞪大了双眼,跳起脚来,“这也太过分了吧!你们两个随便一个都比我厉害,还让我探路!” 墨清弦一个冷盯相柳瞬间就怂了,只好乖乖上前,哪知刚一靠近就闻到了一股奇异花香,随后他便站定在原处不再动弹。 殷赤麟察觉到异样,唤了他一声,见他迟迟没有反应,有些反常,他正想上前,却被墨清弦拦住, “他中了幻术。” 殷赤麟看着相柳突然面露傻笑,估摸着这货在幻境里正开心着呢,应该没啥事。 摸清了这树妖的路数后,墨清弦直接闯入它的结界内,就在墨清弦踏进去的一瞬间,透明的结界瞬间碎裂化作粉色的星光点点在空气中消散而去。 墨清弦缓缓提步走到相柳身侧,伸出手搭在他肩膀上,刹那间,相柳的目光便恢复了清明。 他不明所以地晃了晃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殷赤麟连忙上前来到相柳身侧嘲笑他道,“刚刚在幻境里看见了什么?笑得一脸傻相。” 当着两个大佬的面被区区一个幻术迷惑住本来就应该够丢脸了,相柳自然是不会告诉他在幻境里自己经历了什么。 两人正玩闹着,突然从远处走来一对年轻男女,三人瞬间隐匿了身形,躲到暗处观察。 只见那对年轻男女缓缓走着,最后在盛开的桃花树前停下脚步,相视一笑,随即虔诚叩拜,双手合十,闭目许愿。 随后男子率先起身搀扶起女子,两人满脸笑容携手离去。 待他们走远后,三人才散去了隐匿的法术。 殷赤麟捏着下巴看着那棵开得愈发茂盛的桃花树,若有所思道, “合着这还是一棵姻缘树,是要跟月老抢饭吃吗?” 墨清弦微微侧身将殷赤麟挡在身后,一副防御的姿态,丝毫不留情面地揭穿道, “恰恰相反,它不是促人姻缘的神树,而是一棵怨气冲天的妖树。” 相柳有些不解,“既是妖树,那应该早有显现,为何还有恋人前来许愿呢?” 殷赤麟探出半个脑袋,脸侧贴在墨清弦手臂上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都说是妖树了,说不定是它使了什么妖法迷惑众人。”说着殷赤麟便燃起一团醒目无比的黑红色掌心焰,朝那棵硕大的桃树击去。 魔焰与寻常修道之人的掌心焰最大的区别就是温度和攻击力。 其他修行之人打出的掌心焰炙热滚烫,妖邪触之皆会被灼伤,但殷赤麟是魔。 魔息凝集之焰,燃之亦阴寒无比,是靠接近或触碰的那一瞬间的寒邪之气造成更高级别的伤害。 论道行,那妖树自然不是殷赤麟的对手。 只见黑红色火焰在空中穿行,犹如一条凶猛的火龙,张牙舞爪地扑向下方。所过之处,空间似乎都被撕裂开来,发出阵阵呼啸之声。 触碰到桃花花瓣的一刹那,那粉嫩嫣红的花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萎变黑。 与此同时还发出了清晰可闻的冻裂声,那花瓣伴着细微声响眨眼间化为了泡渣粉齑,随风散去。 可想而知那团魔焰打落到那妖树上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第35章 恻隐之心 就在魔焰快到妖树近前之时,那妖树突然抖落了全身的花瓣,像是在害怕得发抖一样。 墨清弦见有异象,便及时出手将魔焰截停,魔焰在与墨清弦挥出的蓝光相撞那一刻便化作一片零落的星点,在空中消散殆尽,霎是好看。 但现在倒还不是欣赏招式的时候,殷赤麟不解地望向前方的墨清弦,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出手阻拦。 明明他们此次下凡的任务就是要斩妖除魔,灭掉为祸人间的邪祟之物, 而且据殷赤麟的了解,这小火鸡虽受佛祖教化,但可不是什么大慈大悲之人,莫非是他动了恻隐之心? 不等殷赤麟多加思考,那妖树便发出一道绚丽多彩的光芒,瞬间幻化成了一个孱弱秀气的粉衣女子。 她的动作轻盈优雅,仿佛是从仙境中走出的精灵一般,朝着墨清弦跪地叩拜,清脆悦耳的声音随即响起,“多谢大师饶恕!” 她虽是化成了人形,但却并非实体,而是以灵体的形式存在,说明她道行尚浅,连化实物的能力都没有。 墨清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淡道,“木者,修为精怪不易,你因何有怨?” “怨?”那女子低眉嗤笑一声,失落地摇了摇头,矢口否认道,“那不是我的怨……” 殷赤麟见她性格温软,确实也不像怨气冲天的样子,正当他疑惑之际,那女子开始将事情的真相娓娓道来, “我本是林家小姐与她的青梅竹马年幼时一同种下的桃树,二人互通心意后常常来此处相会,定下山盟海誓,托付终身, 可惜好景不长,战火纷纷,烧到了南境,林小姐的心上人应召参军,许诺她待到我开花之际,便会回来迎娶她为妻, 到了第二年春天,我托一些精怪朋友打听林小姐心上人的下落,却得知了他战死在沙场的消息, 所以,本应开花的季节我却放弃了开花,只为给她传递这个信息,镇上与她心上人同去参军的男子也都战死了,所以也一直没有人给她报信, 她常常来我这等,看我有没有开花,就这么年复一年, 我每年都会放弃自己的花期,只为告诉她,那个男人不会回来了,但她始终不肯放弃,一直等到她容颜褪败,年迈体衰,最终倒在了这里,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有等到我开花,她灵魂离体之际,同我说,她非常愧疚,明明隐隐已经猜到他不会回来了,但还是不肯死心, 害我错过了这么多年的花期,为了弥补我错过的花期,她以魂相饲,保我花开不败,这才出现了我四季繁花似锦的景象, 而那怨,不是我的怨,是林小姐一生未等到她心上人的怨,她本就是用带有怨气的魂魄饲养我,因此也就让你们误以为是我有怨。” 殷赤麟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急忙问道,“既然你身带怨气,那些找你许愿的年轻男女会怎样?” 树妖将头压得更低了些,似乎害怕被责怪,“我也不知道……” 听她的语气她应该知道来许愿的男女应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迫于殷赤麟和墨清弦的实力,她也不敢承认。 第36章 害怕是有原因的 意识到情况不妙的殷赤麟迅速赶往刚刚前来许愿那对男女所去的方向。 墨清弦也连忙跟上,相柳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树妖,又看了看他们离去的方向,索性暂时放过了这树妖,也跟着前去了。 女子随男子有说有笑地来到了一间药铺,看样子,那男子是药铺的主人。 他们在铺子门前停下,突然一个身穿花缎衣裳的年轻妇人扶着门口从铺子里缓缓走了出来。 “刘大夫你回来了。”她的脸色苍白,看上去虚弱无力,但还是笑吟吟地亲自走出来迎接他们。 女子的笑容僵在脸上,不知道为什么男子家中为什么会有另一个女人。 刘大夫似乎也知道妇人在家中的事,向女子介绍道,“巧儿,这是徐夫人,前两天伤了腿脚,在铺子里暂住疗养的。” 徐夫人见刘大夫对这女子称呼的亲昵,大概了明了了两人的关系,朝巧儿善意一笑。 巧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也没再追究,同爱人一块将徐夫人扶进了屋内。 殷赤麟捏着下巴躲在树丛中看着,思索了一阵, “这样根本看不出怨气是否对他们造成了影响,须得想个法子接近他们才行。” 殷赤麟话音刚落,墨清弦就盯上了一旁的相柳,相柳隐隐感觉到了一阵危险的气息,内心懊悔万分,自己干嘛屁颠屁颠跟上来啊。 他连忙跳开,与墨清弦拉开距离,“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来!” 只见相柳微微朝大腿上略施法术,刚刚被施法的大腿处就看见了一处明显的刀伤。 相柳自然是不会傻到自己弄伤自己的,那只是一个障眼法术。 紧接着,相柳捂着腿痛苦地哀嚎起来,好似真受了什么重伤一样。 为了效果再逼真些,他还作法在腿上糊了一摊血浆,看着怪渗人的。 殷赤麟眉头微皱,墨清弦见殷赤麟不适,连忙扶住殷赤麟,用侧过身子挡住他的视线,并用眼神警告了相柳一番,让他适可而止。 后者吐了吐舌头,便不敢再皮,只是嘴上嚎叫地更加卖力了。 屋子里的刘大夫等人听见外面的动静,连忙走出来,看见相柳腿上的伤后皆被吓了一跳。 殷赤麟见机向刘大夫说道,“我们是路过的商人,遇上了土匪,劫走了我们的马车和货物,还打伤了我们的同伴,我朋友现在走不了了,可以让我们进去治疗一下吗?” 刘大夫连忙上前搀扶住相柳,“恰好我会点医术,快带他进来吧。” 几人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进到了药铺里,刘大夫给相柳处理伤口上药,殷赤麟和墨清弦则候在一旁。 没一会儿,相柳就包扎好了伤口,被带到了一间客房里,刘大夫家没有多余的房间,只好将殷赤麟和墨清弦也安排进了那个房间。 徐夫人的脚伤好的差不多了,是可以下地慢慢走些路的,她自来熟地进到厨房给大家煮饭做菜。 刘大夫怕她不方便,也跟进去帮忙。 巧儿在院子里看着,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感觉自己好像有些多余了。 她回到屋内,心情有些失落,看着药罐发呆。 第37章 大帝的安利的大法 这时候,几个婶子路过院门口时,看见刘大夫和徐夫人在厨房忙活,七嘴八舌地低声议论了起来, “这都第几天了,她怎么还不走?天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一点都不知廉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刘大夫才是两口子呢。” 另一个抱着盆的妇人阴阳怪气道,“好不容易盼着徐老爷外出,她可不得多偷会儿腥嘛!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偏偏嫁给了一个六七十的老头子,搁谁乐意在那个家里待着……” “可不是,咱刘大夫英俊帅气,还有一身妙手回春的本事,可不招人喜欢嘛,装病也要在人家家里赖着,到时候再使些手段,可不就是手到擒来了……” 妇人们的声音渐渐远去,屋子里的巧儿把刚刚的闲话听得清清楚楚。 得知了大致的情况后,又结合徐夫人跟心上人相处的细节,醋坛子都要打翻了。 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鼓捣起了药罐子,手里捏着的木杵都要把陶罐子给凿出洞来了。 此时,巧儿头顶上渐渐显现出一团黑色的烟雾,想必这就是林小姐施加给她的怨气了。 这怨气对于修道之人来说也不算厉害,清理起来也容易,但对于凡人来说,很有可能因为沾染的这一点点的怨气从而做出令自己后悔一辈子的决定,从而影响一生的运势。 趴在窗边偷看的殷赤麟见准时机只轻轻朝屋内一吹,那团怨气便消散而去。 怨气是解决了,但现在还不能一走了之,巧儿很明显是有了心结,若不将这心结解开,估计他们的姻缘也很难走下去。 殷赤麟突然戏谑笑道,“吃味了?” 巧儿不知道窗边什么时候站了个人,吓得一激灵,手里的药罐险些打翻。 “什么吃味!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被看穿心思,又担心刘大夫知道后会觉得她小家子气,于是她只能一个劲地抵赖。 “怎么了?”听到动静后的刘大夫急忙从厨房赶来,第一时间来到巧儿身旁,询问她有没有事。 被突然关心,巧儿心里的阴霾好像一下子就散开了。 徐夫人也紧跟着走了进来,她看了看巧儿,和桌面上那歪倒到一边的药罐,估摸着刚刚那几个妇人的流言蜚语应该是被巧儿听到了,她低下头羞愧地尴尬一笑, “巧儿姑娘兴许是误会了,我家比较远,又带着脚伤,来来回回走不利于恢复,不得以才暂住在药铺里的,借住在这我也怪不好意思的,所以才会帮忙烧一下饭菜, 等我好了,我就该回去了,刘大夫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若是因为我害得你们二人生了芥蒂,那我真是罪不可赦了。” 刘大夫似乎不知道巧儿误会了他和徐夫人的关系,现在想来仿佛意识到了自己似乎光想着病患,确实忽略了巧儿的感受,他猛地回头看向巧儿,眼神里有愧疚之色。 巧儿不好意思地别开脸,担心刘大夫会觉得她小家子气。 话已说开,巧儿的心结也就解开了,刘大夫也开始更加关切恋人的感受,徐夫人的腿好后,也由府里的家丁接了回去。 第38章 养个盆栽玩玩 相柳装瘸了几天,终于蒙混过关,假装伤好恢复,和殷赤麟他们一同告别了刘大夫和巧儿。 随后,墨清弦吩咐相柳准备好了各种法事所需的器具,桌上摆满了香、酒、茶、水果等供品,以及笔墨纸砚、符咒、念珠等法器。 他身着一袭素净白袍,率先点燃了香火,随后念起了超度经文。 接着,又用纸笔行云流水地绘制了一幅幅度化符咒,将其贴在山坡处的各个角落,以驱散邪恶之气。 整场超度法事持续了数刻钟之久,最终,当太阳西沉之时, 墨清弦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从空气中消散殆尽,看来是那林小姐的怨气得到了解脱。 经过这场法事,林小姐的灵魂也终于被度化。 至于那树妖,她虽无心害人,但一年四季都开花,与自然律法相悖,让不少百姓误会来参拜她,若是再惹出祸端来,也很麻烦。 这时候,殷赤麟突然灵机一动,跟墨清弦低声耳语了些什么,在征得墨清弦同意后,便跑上了天庭,又到了香火琳宫。 月老正在布着姻缘线,忽然见到熟悉的面孔,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红线都抖散了。 神武仙君不是被镇压在九幽山吗?怎么突然就出来了!也太吓人了,不会是来找他算账的吧! 殷赤麟笑咪咪地想挨到他旁边,月老就一个劲地往旁边躲,身上的红绳布衫也跟着他来回来晃动,但面上还是讨笑地问道, “月老,好久不见啊!近来可好啊!” 月老心想只要啻婴不来找茬,他就很好,还记得上次他跟二郎真君打到这里的时候,还误绑了红绳,得亏没有什么不良反应,不然玉帝非得找他问责不可。 “多谢仙君记挂,老仙一切安好,一切安好。” 殷赤麟笑了笑,“安好就行,我在凡间识得一棵也理过姻缘的小树,想着你这里要是不介意多个盆栽,可以养着玩玩,我给你捎上来如何?” 啻婴都这么发话了,月老再拒绝的话,还不知道会惹上什么麻烦呢。 但自己这里也不是什么都能往里塞的,这个要讲缘分,如果这次他答应了,指不定哪天他又塞什么上来呢,于是他只好讨笑道, “哪里要劳烦仙君亲自送,老仙陪您下凡走一遭,若是合缘,我便带它上来。” 话里还隐藏着另外一层含义,若是不合缘的话,那不带也怨不得他了。 殷赤麟当然也听出来了月老的意思,养或不养,他还得先看了再说。 殷赤麟当然不会强人所难,边笑边拉着月老往凡间去, “好说好说!您先看看,看了再说!” 月老就这么被殷赤麟生拉硬拽地拖下了凡。 殷赤麟驾云飞得贼快,月老站都站不稳,好不容易堪堪落了地,月老险些栽倒,一头撞在殷赤麟背上,急忙拉住对方的手臂才勉强站稳。 但这一举动却引起了一旁墨清弦的不满,相柳看到了墨清弦的脸色不对,连忙清咳几声以示提醒。 奈何月老没理解到相柳的意思,还以为相柳只是单纯的喉咙痒想咳嗽。 只是他隐隐感觉好像弦乐圣佛看自己的眼神不是很友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透着一股杀气,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吧。 月老慢慢地走到一旁,目光看向坡地上那棵开满桃花的醒目的桃树。 这一看,他整个人就被彻底惊住了。 夏日里绽放的桃花?他倒是没过这样的奇景!而且还是开得这么繁盛的, 这些花儿开得绚烂夺目,仿佛是从春天偷跑过来的一般。 月老瞪大了眼睛,仔细端详着这棵神奇的桃树。他发现不仅仅是花朵,连叶子也显得格外翠绿鲜嫩,仿佛刚刚从春雨中沐浴而出。 树枝间还有几只小鸟欢快地跳跃着,似乎在为这奇妙的景象欢呼雀跃。 月老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摸了一下那些粉嫩的花瓣。 触感如丝般柔滑,仿佛能感受到桃花们的生命力在指尖流淌。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美妙,令他沉醉不已。 确实有意思! 月老主动朝桃树妖和善地说道,“我乃上天庭掌管世间姻缘的姻缘神,你可愿随我一同修行?” 树妖连连晃动身子,激动说道:“小妖愿随上仙一同修行。” “好。”月老连连点头,轻轻一挥袖便将那棵桃树收入了袖中。 月老朝殷赤麟和墨清弦微微颔首示意后,便驾云而去。 第39章 何故如此 浓云遮月鹧鸪啼,往来细听犬吠声。 家家舍舍门窗闭,路上不见打更人。 一行人来到镇上,空空荡荡一条长街,左右还各摆放收拾着白日里摆摊的桌具,招牌。 殷赤麟走走着岔到了一旁,把玩起一个黑底描金边大字的糖糕长旗。 “此镇倒也不像没人住的样子,天才方暗,怎就家家紧闭门户,夜不明灯?” 相柳接过他的话头,“许是此前夜里遭了什么窃贼灾祸,把百姓们吓着了。” 殷赤麟望着空荡荡的街道,“恐怕你猜错了,若是窃贼,怎不见有官兵巡逻。” 两人也不再争辩,是何缘由待找到人一问便知,恰好他们也要找家客栈投宿。 奈何无一家是愿意接待的,店家们纷纷摆手,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此前都是殷赤麟问,也不排除殷赤麟身上散发着魔息的影响,这次相柳主动走到了门口,轻叩门扉。 门缓缓打开,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眼前。他看了看殷赤麟等人,眼神中同样透露出一丝警觉。 相柳礼貌问道,“店家,我等途经此地,想在贵店投宿一晚,可否行个方便?” 中年男子沉默片刻,淡淡答道:“我们这里不欢迎外地人,你们还是去别处吧!” 殷赤麟不禁皱起眉头,心中涌起一股不满。 他追问道,“何故如此?送上门来的生意也不做吗?”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倒不是钱的问题,只是最近镇上不甚太平,故暂不接待外来人,还请诸位见谅。” 正当他们在街头犯难之际,突然一个熟悉且悦耳的声音响起,“是你们?” 相柳率先转头看去,只见一辆装饰精美的轿子缓缓驶来,上面坐着的正是徐夫人。 她一只纤纤玉手掀着车帘,探出半个脑袋来,发髻上的流苏银凤钗跟着轿子停下的动作来回摆动着。 她留意到后面的客栈,面上也跟着露出了和善的笑意。 “这镇上的客栈你们应该是住不了,如若不嫌,可随我到徐府暂住。”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亲切与热情。她似乎对他们并无敌意。 殷赤麟和墨清弦相视一眼,没有说话,相柳倒是积极,连忙应声道, “不嫌不嫌!徐夫人请带路吧!” 他们踏着夜色,随着徐夫人一路往东街去了。 徐府气势恢宏,犹如一座巨大的宫殿般矗立在镇上最为繁华热闹之处。 它占地极广,周围环绕着高墙大院,门口蹲着两只威武雄壮的石狮子,让人望而生畏。 府内的建筑更是精美绝伦,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假山水池点缀其间,美不胜收。 看得出来徐老爷应该算得上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大户。 徐夫人下轿之际,扶在轿门上的玉手白皙透亮,袖管下露出的手腕处却有一道十分突兀的乌黑色淤痕。 殷赤麟和墨清弦都同时留意到了这个细节,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后,都默契地没有开口说话。 徐夫人被下人搀扶着下轿后便让管家给殷赤麟一行人安排了三间客房。 第40章 有什么不对劲 入夜已深,幽幽风声穿透花窗,掀动纱帐。 殷赤麟两手抱着脑袋仰面躺在偌大的柔软床榻上,一只脚平放,另一只脚屈膝踩在床上,脑海里浮现过刚刚徐夫人手上的黑色淤痕。 不知为何,看到那淤痕的第一感觉就是不祥,所以他和墨清弦才会默契的第一时间对视,他相信墨清弦也发觉了端倪,只是不好直接表达出来。 突然床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殷赤麟当即察觉异样,坐将起来缓缓往床底看去,和变成小蛇的相柳相视一眼的一瞬间差点一拳砸下去。 “你进来怎么不吱声啊!” 殷赤麟收了拳头,埋怨了一声,相柳懒得恢复人形就顺着床沿扭动着身躯爬了上去。 若非知道他是相柳的话,估计早就一把将他甩出去了。 “我这样才可以悄无声息的进来呀。”相柳毫无顾忌的来到床上,钻进了被窝里,露出一个圆脑袋,墨绿色的竖瞳看向殷赤麟。 “找我什么事?”殷赤麟开门见山的直奔主题。 相柳随即开了口,“你有没有发现墨清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殷赤麟歪着脑袋一脸不解的看着面前的相柳,“他能有什么不对劲的。” “就是他……哎呀!我要怎么跟你说呢,就是他,他有时候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殷赤麟眨巴眨巴眼睛,想到了另一方面,“你不是知道吗?我们的情况。” 他说不清楚自己是墨清弦的什么人,也没法擅自定义他们的关系,相互守护,彼此等了对方上万年的时光。 他们有着更深层的羁绊…… “他表现的对你很好这不假,可是,我总感觉他有时候看你的眼神好可怕!” 可怕到毛骨悚然,令人头皮发麻的程度…… “这不像是看喜欢的人的眼神。”这点他可以肯定,虽然他还没经历过爱情,但哪有喜欢一个人,看对方的眼神是那样的呢,不应该是温柔充满爱意的吗。 殷赤麟也想起了他刚从九幽山出来的时候,墨清弦对那些妖怪展开的屠杀,当时也只当他是护人心切做出来的举动,这么一想,他与当初相比确实改变了很多。 不过墨清弦性格转变之快殷赤麟也不是没见识过,从幼年时期的懵懂可爱,到送去西天如来身边修炼后变得淡漠不近人情,这一万年又在如来那边重新回来变得腹黑下手狠戾,他也已经见怪不怪了,也就没当回事。 “他只是太久没见到我,变得更谨慎了,你想太多了,有时间想这些倒不如用你这技能帮我探探徐府有什么猫腻。” 相柳一下被殷赤麟带偏了话题,追问道,“你发现了什么?徐府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殷赤麟神色突然凝重起来,郑重其事的说道,“我们到徐府的时候不知道你有没有留意到徐夫人手腕上的黑色淤痕。” “黑色淤痕?”相柳一脸的好奇,看样子应该是没注意到。 “嗯,而且看上去颜色很深,所以我需要你趁夜色在徐府探查一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好嘞!”相柳爽快应下,当即钻出被窝,从窗户缝钻了出去。 殷赤麟看着相柳的蛇身渐渐融入夜色中,目光逐渐深邃…… 第41章 静观其变 殷赤麟正欲酣然入睡之际,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喧闹之声。 似乎有人正在激烈地争吵着什么。 他的神经瞬间紧绷,困意顿时消散无踪。 他敏捷起身,悄无声息地来到窗前,小心翼翼地将窗缝推开了些,向外窥视。目光所及之处,只见宽敞的大院之中,一个红漆木桌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各式法器。 这些法器或璀璨夺目,或黯淡无光;或散发着神秘的气息,弥漫着凌厉的威压。 院子中央站着一个身穿黄色道袍戴着黄色道士帽的老者。 对方虽是上了年纪,但身形依然敏捷灵活,宝刀未老。 他的神情庄重严肃,手里还提着一根串了铜钱的桃木剑。 院子里被朱砂红绳绕了一个法阵,地上洒了白花花的糯米和纸钱,木桌下方放着一盆黑狗血。 看样子这老家伙的道行不浅。 而老道做法的地方就正对着徐夫人站立的位置。 此刻高声喧闹的正是徐夫人,这发狂的样子与刚刚平易近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滚出去!要我说多少遍你们才会听,我没中邪!我只是脚伤了去刘大夫那里医治而已!” “夫人,您还是看看吧,道长都说您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缠着呢。”管家语重心长地劝告着。 旁边的一众丫鬟家丁也都戒备十足地看着她。 殷赤麟打开门出来后,墨清弦也随之开门走了出来,来到他身侧。 殷赤麟主动向旁边的下人打探,“你们家夫人这是什么情况?” 下人转头看了殷赤麟一眼,知道这是夫人带回来的客人,便大致讲了起来,“刚刚又发狂了。” “发狂?此话怎讲?” 下人补充道,“前段时间夫人去了附近的一座山上,在那摔伤了腿,回来之后,身上就多了几道黑印, 刚开始只是一两条,我们以为是淤青也就没在意,后面发现她身上越来越多这些淤青,直到蔓延到四肢, 随着淤青的增多,夫人的性格也时常失控变得狂躁,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后来我们在街上遇到了那个老道士, 他说我们夫人中邪了,需要驱邪,然后夫人不知怎么就突然又发狂了,随后便搬去了刘大夫家里住了起来,这不,今天刚回来,我们就给她把老道士又请了过来看看,谁知道她反应这么激烈。” 殷赤麟留意到徐夫人是去了山上回来之后才有的这种症状,那应该是林小姐所在的那座。 可能那座山上还有其他的鬼怪,在徐夫人经过时对徐夫人下了手。 说话间,只见徐夫人的脸色愈发阴沉,她被那老道激得彻底狂怒,紧咬着牙关,双眼布满血丝,仿佛要喷出火来一般。 她两眼发红,忽地一下冲上前掀翻了面前的桌子,不明所以的仆人们还冲上前去想拉拽住她,谁知被她一声凄厉嘶吼挥袖震开。 仆人们应声落地,摔得七扭八歪的,哎呦叫唤着疼。 殷赤麟见那鬼怪本性暴露,当即要出手,一旁的墨清弦却抬手拦住了他,示意他静观其变。 第42章 魂飞魄散 其余下人们见夫人如此可怕的模样也不敢上前阻拦了,纷纷四散而逃。 徐夫人原本娇美的的脸庞霎时间变得狰狞恐怖,一道道漆黑如墨的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她的面颊,仿佛有无数只毒虫在她皮肤下蠕动。 她的额头、眼角、嘴角……到处都被这诡异的黑纹占据,让人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得令人窒息的怨气从徐夫人头顶喷涌而出,形成一团巨大的黑色气团直冲天际。 那怨气犹如滚滚浓烟,又似汹涌波涛,带着无尽的愤恨与怨怒,似乎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殆尽。 她愤怒地直奔老道而去,老道一个翻身跳跃,用手里的桃木剑与她对抗了几个回合,结果体力消耗过快,稍一喘息的功夫,就被她发现了破绽, 随即被她一掌击飞了出去,重重摔在漆红木柱上,砸落在地,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老道自知不敌,刚要起身的功夫,徐夫人就伸出利爪向着他的咽喉疾速飞袭而来,招式中满是杀意。 这时墨清弦才从袖中打出一颗佛珠,砸在徐夫人身上。 佛珠所触碰之地,伴随着一阵白色烟雾当即发出一声滋啦啦的烤肉声,一股浓烈且难闻的焦味迅速在院子里蔓延开来。 随即是一阵凄厉至极的嘶吼声,如同鬼魅般刺耳,让人毛骨悚然。 徐夫人被击倒在地,两手撑着地面,猩红的双眼直直地看着墨清弦,她发狠般再要飞扑过来时。 墨清弦作势又要从袖中掏出佛珠,那鬼怪便迅速逃离了徐夫人的身体,想要附身到殷赤麟身上,结果还未近前,就被殷赤麟手上佩戴的佛骨给猛地弹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地上。 那老道见她大势已去,毫不犹豫地上前朝着她的胸口狠狠地扎了下去,女鬼凄厉地哀嚎着,声音尖锐刺耳,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然而却无法抵挡老道手中的桃木剑。 随着桃木剑的刺入,她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一股黑色的气息从伤口处喷涌而出。 与此同时,女鬼的身上散发出阵阵白烟,这些白烟弥漫在空中,将整个院子都笼罩其中。 老道紧紧握着桃木剑,不敢有丝毫松懈, 手中的桃木剑轻轻一划,顿时将那些白烟驱散开来,只见一道道金色的光芒从桃木剑中飞出,如同一颗颗流星般射向女鬼的身躯。 女鬼见状,想要躲避,但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动弹不得。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金色光芒穿透自己的身体,将她的灵魂彻底打散。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女鬼终于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院子内的白烟也渐渐散去,恢复了平静。 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逃过一劫。 “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如此厉害的恶鬼,幸好有贫道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道士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庆幸之意。 众人见女鬼已经消灭,脸上都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多谢道长救命之恩,若不是道长,恐怕我们今日都要丧命于此了。” “不必客气,这都是贫道应该做的。只是这世间鬼怪横行,以后大家还是小心为妙。”老道说完后便转身离开了院子。 望着老道离去的背影,众人心中涌起一股敬畏之情,全然忘了在旁相助的墨清弦等人,不过他们也不是争功之人,也就随他们怎么想了。 殷赤麟诧异地看向墨清弦,他原以为墨清弦会阻止老道,然后超度那女鬼的。 但很显然,墨清弦并没打算插手,人们陆陆续续散去后,殷赤麟一行人也就继续出发离开了。 第43章 危险发言 天现霓霞初见晓,寒光冷露结霜白。 不消时,那二人一蛇便抵达了青丘狐族的地界。 且看它,山峦似戟锁翠微,奇花瑞草皆环绕,仙雾腾腾显元龙,蔼蔼楝香沉迭处,青黛流光好颜色! 真是个好山好树福泽地,灵气迭出漫漫弥,有道是,山也朦胧,水也朦胧,雾也朦胧! 才乍到山脚下,几只红尾黑脚狐狸就已经早早恭迎在那里,见到墨清弦他们还敬心鞠躬行礼。 “参见上神,幸蒙上神仙临,狐族长老为各位上神特备了丰盛筵宴,为各位接风洗尘。” 殷赤麟转头看向墨清弦,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 青丘狐族一生所向求道升仙,族群里也飞升过不少狐仙。 此番接见应该只是正常尽地主之谊,他带着殷赤麟便跟了上去,“走吧。” “等等我!”相柳也紧随其后。 来到一处凉亭下,里面是一群幻化成俊男靓女穿着素色衣袍的狐狸,它们序齿排列,鞠躬迎接他们的到来。 凉亭内正在饮茶的几位老者也跟着站了起来,朝墨清弦他们鞠躬,“参见上神!” 墨清弦淡淡回道:“免礼。” 殷赤麟百无聊赖地抱头哂笑着,“你们这般修习的列精,怎也习得那死板索然的宫廷规矩,莫不严肃!” 狐族长老只是和蔼地笑着,“让上神见笑了,只是我们青丘一向循此规矩,恐真有朝一日,哪位霞瑞仙升,唯恐在殿前失了礼数,我们这般,几位上神随意即可,各位请坐吧!” 一位小狐狸引领着墨清弦他们坐到了客席上,替他们倒好了茶。 獴长老关切询问道:“两位上神受南海观音之命,下凡扫除邪瘴一事,我族早有耳闻,但不知这位英才是?” 弦乐圣佛名声在外,啻婴大帝万年前大战天庭之事也广为流传,但身边却跟着一个生面孔,獴长老疑惑地看向相柳。 相柳好歹也有万年修为,当即化身原形,蔼蔼青雾乍现,只见那迷蒙岚烟中,露一九头蛇身,森冷的竖瞳泛着幽幽绿光,摄人心魄,小狐狸们顿时被吓得四散而逃。 相柳随机用尾巴卷起一只小狐狸,放话道:“像这种小狐狸,我一口一个!” 獴长老见到相柳的真身这才反应过来,这位俊秀青年就是大蛇相柳。 “原是相柳大人!老朽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见谅。” 墨清弦冷盯了相柳一眼,对方才乖乖把小狐狸放下,恢复了人形,笑着摆了摆手。 “不算什么!我与大帝是朋友,这才结伴同行。” “原来如此。”獴长老摸着胡须,抬手示意小狐狸上菜。 只消顷刻,八仙桌上盈积山珍海味,皆是,肥美鹿肉,香獐肉,鱼肉,鸡肉,耗子肉,素是人参虫草,玉兰肉灵芝,瓜果盛多。 殷赤麟和相柳霎时两眼放光,大快朵颐起来,只有墨清弦慢条斯理地在与獴长老谈话。 相柳食毕,歪倒在一旁消食,几个小狐狸伺候着他,又是揉肩又是按腿的,颇为享受。 殷赤麟着令两小狐,领着在青丘山闲闲转悠起来,一副巡山夜叉的做派。 “你们这青丘山倒真是个风水宝地!”殷赤麟了望翠绿葱茏,仙雾缭绕的山峦秀岭发出一阵感慨,单手捏着下巴,咂摸着,“可比我堆的大荒山好多了!” 两只小狐狸面面相觑,吓得脚软筋麻,直咽口水,它们也曾听闻族里长辈说过起过他的故事。 混沌开元之期,世间尽邪魔恶瘴,所化啻婴,自称自帝,有金刚不坏之身,不死不灭,生生不息。 天帝尚无法与之抗衡,万年前一场旷日之战,他将灵霄宝殿打得只剩断壁残垣,连佛祖都拿他没办法,只能将其镇压在九幽山下。 虽说被压了万年之久磨炼心性,又受南海观世音点化,但他刚刚那番危险发言,是想把青丘山据为己有吗? 第44章 潭底赤狐 正当两只小狐狸作胡思乱想之际,殷赤麟打眼看见前面有一个雾气缭绕的清水潭。 只道看不清深浅,说深也不深,澄澈见悉数底石,静浮藻荇,说浅也不浅,风吹波动,潋滟涟漪漾无边。 他一时见喜,大步走了过去,也不顾得什么,两只小狐狸伸手拉他不住,被结界外层的一道金彩霞光弹开,摔飞在地。 这外乡客竟能进入千百年来任何人都无法踏足的结界,惊讶之余,两个小狐狸撑将爬起,搓揉着被摔疼的赤尻,连忙赶回,要把此事情告知獴长老。 殷赤麟没留意到身后的雾气愈发浓重,深得覆住了他的身影。 他来到岸边,发现了这座水潭的奇特之处,潭水空灵无依,像一面镜子。 只有伸手触碰才能感受到清凉的水是存在的,虽然一眼能望到底,但真伸手去探时才发现,这潭水其实深不可测。 而就在这一瞬间,潭底莫名伸出一只手来拽住了殷赤麟的手腕,将他往水底拉去。 殷赤麟哪里肯吃亏,眸色一凛,另一只手掌心凝聚黑色魔焰,朝水底击去。 霎时间,一声轰天炸响,如雷贯耳,万顷碧波被硬生生劈得炸裂开百尺之高。 也只是眨眼间,周围的一切都颠倒了过来。 殷赤麟虚幻了般,轮转一圈,水天颠倒,也倒转着沉进了潭底,只能眼睁睁看着水岸渐渐远去。 无论他怎么用尽全力都无法使出半点魔息,浑身似被水压制着无法动弹,却也不溺。 没想到这潭底比看上去的还要深,他只能不断往下沉。 突然远处投映出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和水里的世界割据开来。 那一片苍茫白昼之中,一个熟悉的人闭目端坐在莲台上静静打坐,三千发丝蔓延至水底,水面上是一望无无延的接天碧叶和绯红莲花。 他似乎在那里已经很久很久了,仿佛已经与天地都融为一体了。 愈往下落,对方的脸才愈发清晰起来。 是墨清弦!他怎会在那? 这时莲池底下以他为中心,一团黑雾渐渐蔓延开来。 那是什么! 殷赤麟想开口提醒他,但却发现自己说不了话。 再接着往下落时,又换了一个场景,通天火光仿佛要吞身化骨融于无形,炼魔海滚烫的红色熔浆形成一阵又一阵的巨浪掀起拍打在礁石上。 被熔浆裹了一层的礁石发出滋滋的响声,冒出一阵浓烟,饕餮,穷奇,混沌,梼杌四兽齐身跃入炼魔海。 一时间偌大的熔浆海域瞬间被榨干,沉入海底那已经魔化的他,迅速飞上天空。 可再往下观望时,炼魔海已经变成一片干涸之地,熔浆将四凶兽炼化的同时也蒸发殆尽。 只余下他一人。 时隔万年光阴,这段记忆再次出现时,殷赤麟还是清晰地记得那种悲愤交加的感觉。 再慢慢往下落时,他也终于沉到了底部,下面沉睡着一只硕大赤狐,通身如烈焰般的火红色,如染灼日,格外醒目。 殷赤麟站立在地上时,连它小腿高都不及。 顷刻间,这个庞然巨物,缓缓睁开双眼,殷赤麟的目光和它对上的瞬间,像是被摄了魂魄一样,浑身无法动弹,瞳孔瞬间放大。 第45章 彧峥 忽的一阵刺目白光乍现,殷赤麟剑眉蹙眉,有如地动山摇之势,惊撼潭底,搅得水波翻涌,震震荡荡。 转眼间,那山高般的赤狐已匍匐诚心跪倒在地,俯囟参拜,一开口,声震荡如撞钟般巨响。 “拜见大帝,原谅我身缚于此,不曾远迎。” 原来是个晓得他的,殷赤麟也不再计较。 “你倒是个聪明的!主动讨饶,免了我一顿打,既已知晓我尊号,缘何无故将我掳至潭底深渊,使幻术迷惑于我!” “大帝说的哪里话,我受缚潭底,灵力被尽数压制,断不敢掳大帝下来,更不敢对大帝用幻术。”那赤狐言之凿凿,确不像扯谎哄骗他的。 “那为何我沉潭之际看见无数陆离光怪之象?” 赤狐道:“大帝有所不知,此潭又名黑水潭,潭中之水取自昆仑北脉,又融合了元丘神将之力,无论神凡,触及必死, 有大道修为者尚可抵御其毒性,但灵力也会被尽数压制,无法上岸,只能永堕于此,大帝刚刚所见光景,应是灵力被压制时冲逆导致的回溯源流。” 殷赤麟蓄力试了一番,果真是再使不上半点魔力。 这般可好,他上不去,墨清弦下不来,如何脱离这困处? 殷赤麟转眼看向赤狐,“你在此受困多久了?缘何被压制潭底?” 赤狐簌簌然跪拜道:“回禀大帝,吾本名叫彧峥,在此间已有一千五百多个年头了, 峥自幼随母修习善果,望有朝一日幸能位列仙班,此乃我青丘族一向之志愿也,因一日晚归,被野豹咬伤了腿脚,豹欲食之际,陡然得一少年郎相救,驱退了野豹,替吾扎束了伤口, 吾记下少年郎的模样,回族后将此事告知母亲,母亲教吾知恩图报,吾便幻化做人形,前去寻他,与他做了朋友,后得知他志愿乃从军报国, 与之告别后,吾遂暗助他入了军营,许他战无不胜之强力,而后他屡立战功,所向披靡,敌者无不闻风丧胆,丢盔弃甲。 位渐高,他便失了自控,徒增诸多杀孽,惊天地泣鬼神,遂降天罚,牵连吾族,吾便被长老敕令投于这黑水潭中, 母亲担忧吾性命,故而偷拿了族中宝贝金珠教于吾吞下,吾这才在潭底苟活了性命。” 原来是这样一番由来。 却说墨清弦从小狐妖口中得知殷赤麟坠入了他们禁地的深潭,不见上来,倏地随同长老们一块来到了禁地,二话不说,念动经诀,妙吐仙音。 那潭上霎时间生出了一朵朵青莲,碧叶遮了大半的湖面,黑水畏然而退,现出潭底的一人一狐来。 殷赤麟惊诧之余,发现浑身魔力涌灌,拽上那狐尾便也将它拉了上来。 大狐落了岸,灵力复现,随即变化了身形,化作一个青年才俊的模样。 只见他,两鬓生风,微涤荡,一双含带精光丹凤眼,头顶和田白玉冠,腰环玉扣镶玛瑙,足踏金丝祥云躧,仪表堂堂显灵秀。 真是个好模样!好儿郎! 长老们稍有些道行的都认出了他来。 “你是彧峥?” 第46章 难得你也有靠谱的时候 一众小狐也曾听过彧峥的传闻,殷赤麟主动做了个和事的人情。 “彧峥之事我已知晓,既然他已认真悔改,又在潭底受过千年,以往恩怨也该一笔勾销了。” 一持杖长老唉声叹息,摇了摇头道:“大帝有所不知,若单单是受罚千年,这般得您搭救上来,我们也该既往不咎,但他私吞狐族宝物慧灵金珠此账却是难以清算。” 殷赤麟转睛看向已化为人身的彧峥,朝他伸出手,“你既出黑水潭,也有千年的道行,便把慧灵金珠归还族人吧!” 彧峥却是面露了难色,抬袖朝殷赤麟??囟,拜告道:“启禀大帝,并非吾不愿奉还金珠,只是金珠在吾体内已存上千年之久,早已融形消化于骨髓血肉五脏六腑之中,再没了法子拿出。” 相柳后面跟来的,他见众人犯难,当即给狐族长老出了个好主意,“既然金珠已经化,那么他就是金珠,金珠就是他,你们照例供着他不就好了!他得了金珠的法力,护佑同族也是应该的!” 殷赤麟也颇为赞同地搭上相柳的肩膀,“难得你也有靠谱的时候。” “那是自然!”相柳是个经不得夸的,一夸赞他,尾巴就能翘上天,眼角眉梢都挂着笑。 但又忽觉后背发凉,只转眼一看,便瞅见那弦乐圣佛墨清弦一双冷若寒霜的眸子里迸发出的凛冽杀意。 好狠毒!不过是挨了他家殷赤麟一下,那双眸子里仿佛就能放出数万根钢针来,直想把他戳死。 相柳识趣,乖觉挪至一旁,不动声色地与殷赤麟拉开了安全距离。 如此这般,墨清弦眸中冷意也未褪尽。 墨清弦见殷赤麟也赞同,便回了狐族长老的话,“相柳那番话,不无道理,你们本是同族,无甚大恩怨,作为吞食金珠的代价,彧峥你便得担起守护青丘狐族的重任,你可愿?” 彧峥感恩戴德地跪俯在地上,朝墨清弦礼拜,三叩首,“幸得三位大人搭救,彧峥误得了金珠神力,愿誓死守护同族!” 殷赤麟转而看向狐族长老,“他已诚心起誓,你们呢!是作何想法?” 狐族长老幽叹一声,“也罢也罢!皆是命数,既有两位上神和相柳大人作了见证,我等便不再追究他吞食金珠之过。” 这便做了罢。 “两全其美,这不是极好!”殷赤麟他们停留过久,也该启程出发了,一行人正欲整装待发时,又被那彧峥叫住, “大帝稍住,请莫怪,吾还有一事相求!” “你这赤狐,好不识趣!我已将你从黑水潭底救出,又消了你吞金珠之过!如今还想怎样?” 彧峥匍匐跪地,恳求道:“还请大帝息怒!几位都有通天的本事,只是我那一时报恩办了坏事,害得那恩人遭了天罚,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下,他投胎转世否,现世过的如何了?” 殷赤麟笑道:“这有何难,只消我上地府走上一遭,帮你问上一问,就算是个不得转世的枉死鬼,我也能给你拿将上来!” 说罢,殷赤麟正蓄势要往地下而去,却被横来一只骨节分明的玉手按住了肩头,“你不用去。” 墨清弦稳住了殷赤麟,随即伸出食指往彧峥额头上一点,“你那恩人过往今来,皆在此,一一给你俱现, 只是他杀业已造,你若诚心想度化他,便每日诵经抄文,拈香烧纸,到了时日,他自可赎清罪孽,转世投生。” 彧峥朝墨清弦俯跪,连连叩首,感恩道:“多谢圣佛!” 狐族还想多留他们一日,墨清弦却不愿留了,一行人辞别了狐族,便又踏上了路程。 殷赤麟咂吧着嘴,笑意盈盈地看着墨清弦,冰蚕丝制的洁净圣袍,金缕丝线勾边,淡青领,肩周似有佛光徐徐萦绕,乍看得恍眼。 墨清弦自留意到殷赤麟的目光,停顿脚步,视线灼然,“怎么了?” 殷赤麟依旧笑着朗声言语道:“只是看你愈发有佛家的做派了,顿感欣慰而已!” 墨清弦:“……” 第47章 让他有来无回 正值白露时节,秋意渐显。 凉风朔朔抚霜华,迎面吹来白芦花。 三人一路上观花赏草,见落英缤纷,听蝉鸣,闻猿声。 忽行至一处,远远便听见了巨浪翻滚之声。 有道是山高,岭长,壑也深,流水澹澹,那涛涛大河水真如天上来,黄沙翻腾,波浪惊涛拍险崖,削锋利石矗其间。 往来无船家,芦花不可浮,飞禽不可渡,可谓险之又险,峻之又峻。 三人正欲渡江时,忽嚓嚓地林里招着手小跑上来一老者,嘴里高声吆喝着, “你等无船无舟,如何渡得这渤浪江?” 殷赤麟一笑,“老孙子!不用你操心,我们自有过江的本事!” 老者摇摇头,叹了口气,手里却是拽住了殷赤麟的衣摆,“年轻人,你们不知,早些时候也有一些得道的高人,有些许腾空渡江的本事,但无一不都遭了害。” 殷赤麟噗嗤一笑,忍不住连连笑开。 那老者也认真地强调起来,“你笑什么!莫非你以为是老朽哄骗你们玩么?” 殷赤麟连连摆手摇头,“不是这个!我笑你叫我年轻人!你算起来还是我小小小辈呢!” 老者看向一旁稍些正经靠谱些的墨清弦,眼神示意着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那小友莫不是有些脑癫?老朽今年九十七岁,也算高龄了, 他看起来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怎口中说出来的尽是些胡话,老朽只是年纪大,却也不曾痴呆,怎么算是他小小小辈呢?” 相柳这时候拉过那老者,打着哈哈笑道:“我朋友逗你开心呢!老人家你方才说那些有些本事的,也都无一遭了害是怎么回事?” 听到相柳的提问,老头被打岔的话题这才转了回来。 “诸位有所不知,这大江里有一水怪,不知从什么年月,哪里来的,在河底筑巢,上游堆坝,也不称王,胃口大的出奇! 不消三年就吃光了河底的鱼虾鳖鳌鳄,开始掠低空的飞禽,岸边的走兽,最后开始吃人,掳那过往船只,掠那渡江之客,你等若不听老朽的,执意渡江,只怕又会沦为它口中餐食。” 殷赤麟笑了笑,“老孙子!你爷爷们来头来,本事也大!莫拿那些凡夫俗子与吾等作比较!他只敢露头,我便叫他有来无回!” 老头又重新拽住了殷赤麟的衣摆,摇头道:“不妥不妥!这几日正快圆月了,浪大的紧,倒不如你们先到老朽家里等等, 过了圆月,选一风平浪静之吉日再渡江也不迟,我有一小船,倒可载你们过去。” 殷赤麟面带笑意,“老孙子!你家在何处?” 老头指了指上方道:“不远不远!就在前面些!” 殷赤麟又道:“你说大江凶险难渡,你缘何有船只,能保平安渡江?” 老头的神色一顿,随即解释道:“老朽在此久居多年,已知晓那水怪习性,我也只敢趁水怪熟睡时渡一渡行客。” 殷赤麟忽地眉目狰狞,眼冒赤光,不由分说便持剑朝那老者斩杀过去。 第48章 什么劳什子的恻隐之心 老者吓得踉跄跌倒在地,扭过头来,惊恐万状地看着殷赤麟。 “你这小子怎这般不识好歹!老朽好心渡你们过江,你却要打杀了我!” 殷赤麟呵呵冷笑,“你才说罢水怪就在上游堆坝,我问你家在何处,你就指前方, 这江凶险难渡,过往船只无一不命丧于江中,做了水怪的吃食,唯有你方活命了下来, 这般荒郊野岭,就你一户人家,还千方百计哄骗行人到你家,想必你不是与那水怪狼狈为奸,就是水怪本怪了!” “委实冤枉啊!”那老头老泪纵横,抬袖拭泪,但见殷赤麟丝毫不为所动,认定了他就是水怪,一剑朝他脖颈处劈来。 老头忽然眸色一凛,利落闪避开,随即现出原形来,原来是满口竹签利牙,眼泛绿光,大圆背,后有剑尾,一张鱼嘴脸黏黏腻腻的大水怪。 似鲎不是鲎,似鳌不是鳌,似鳄不是鳄,似鳖不是鳖,活脱脱一组生怪。 殷赤麟照头劈去,嘴里还斥骂着, “你个腥气败坏的腌臜水货!在此卖弄变化也不掩掩身上的鱼味儿!斩你我还嫌腥了我的宝剑!” 水怪闪避开剑芒,被他激得牙痒痒,浑身直发抖,“你也只管打便是!羞辱人做甚!” “只兴你骗人,不许我骂人?骂你也是该着你的!” 又一剑横斩而来,水怪一个翻滚便回了江面,朝殷赤麟叫衅道:“有种你下来!” 相柳恐疑有诈,横生出一只手将殷赤麟拦腰挡下,朝江面的水怪喊道:“有种你上来!” 水怪不依,又道:“你下来!” 相柳复喊道:“你上来!” 墨清弦看着这儿戏一般的三人,有些忍耐不住了。 水怪看得出来那位一直隐忍不发的人才是此中高手,见他有些按捺不住,便龟怂了起来,朝殷赤麟叫喊道:“方才与你打斗时,颇为不公!待我取件趁手的兵器来,再来会你一会!” 话音未落,他便一个打挺钻进江底,没了踪迹,只余波涛滚滚,殷赤麟还真就闲坐在岸上等起了它。 只见万顷黄金浪,腾风激石起,卷起千斤沙,撞崖荡堤惊拍岸,玄猿厉厉警声啼,林间鸟兽散逃亡。 候了约摸有半刻钟,也不见那怪探头上来,想来他是害怕,躲在江底不肯上来了。 以他们的本事,若一走了之也易,但他们本就是受观音之命扫除世间邪瘴恶孽,才下了凡,若继续留下这个祸害,恐怕他又得在江中行凶。 殷赤麟手心凝练魔息隔空一晃手里便多出来一根红缨尖枪,飞腾至江面上空,直戳水里。 长枪刚触及波涛汹涌的水面,便晃得殷赤麟身形摇摆不定,如飘摇的风筝被飓风席卷拉拽,难以平稳。 殷赤麟眉皱如深壑,旋即收了长枪,一个转身,跃回到了岸上。 相柳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瞧着他,戏笑着,“怎么又跑回来了?莫非是你也生了恻隐之心?” 殷赤麟将长枪往地上一杵,砊嚓一声,就砸飞了些许碎石,气势凛然。 “那怪杀生无数,我生什么劳什子的恻隐之心! 是那江水冲腾险阻难搅,我这才退了回来,再说那些不着调的言语,我就把你也扔下去!做那水怪的吃食!” 第49章 这还有个大活人没看见么? 相柳做了个鬼脸,笑道:“我九首能有一张嘴朝他喷上毒,纵他是大罗金仙也难回天矣!” 殷赤麟灵机一动,朝相柳道:“你不是口喷毒液,能形恶臭苦涩之泽国,禽兽也无法生存吗?这江里除了水怪已无他物,干脆你吐出毒液用这江水毒死他!” 相柳连连摆手,疯狂摇头,“可不敢!可不敢!我原是那水神共工之臣,协理他治八方之水,后来因我喷毒留泽作怪,为祸人间,大禹将我斩杀, 幸得洛迦山南海观世音菩萨慈悯,念我治水之功,诵经超度,这才转世重活,我修习万年,侥幸遇了重明卵,吞食之际被你与那四凶兽开膛破肚取卵杀蛇, 这不!又转世重活,后来又遇见了你们二人。我已应允了观音,从今往后收敛毒性,悟道修行,好早日得道飞升,你是不知我那毒液的利害, 这泱泱浩瀚水势,不知源头何处?注入何处?若我将毒液喷入,只怕毒水浸了地底污染土地,致五谷不生, 饮者,无论六畜,千百虫儿,飞禽走兽,亦或凡人、道者、仙者、神佛者,无一不致死,若真依你法子喷了毒,我岂不是又造灾祸杀孽,不可!不可!” 殷赤麟两手一摊,“既如此,那便算了!” 他转头看向墨清弦,“他如今龟缩在江底,你可有法子引他出来?” 墨清弦只手一捻,再摊开时,掌心忽现一根长鞭,这也不是草皮藤条制,也不是丝麻桑线成,更不是蛇皮牛皮做, 而是九曲龙脊鞭一条,上打神佛,散仙骨,下打邪魔,魂俱灭,那没来由的水怪挨上一鞭也叫他皮开肉绽,身消魂散。 殷赤麟咧嘴笑着,接过了龙脊鞭,挥舞而起,朝江面使了一鞭。 霎时间千层浪起,如凌惊雷之砊礚兮,弄狂电之淫裔,崖岸岩石俱崩裂,尽落波涛,沿堤林木皆摇坠,而拔根起,有地动山摇,波浪掀涛之势。 只这一鞭,真炸得那水怪逃出江底,溜上岸来,又当面撞见殷赤麟等人,那怪也雄浑,尖牙咬得喀嚓响,满脸憋得透红,头上气得生烟。 水怪也有些手段,手凌空搓摩着,从江水中运出一条水龙来,长啸九天,银角熠熠生辉,长须迎风涤荡,直冲霄汉,又咆哮着盘旋一圈,俯冲下界,张开血盆巨口,作势就要将他们三人吞并进去。 墨清弦旋即绕至殷赤麟身后,携持他执鞭的手,当中一鞭,一道刺目银光乍现,如开山斧刃,正中水龙巨口,生生将它从口中间直到尾部劈成两半。 水龙浑然没了形体,顷刻又成泼盆大水,从天而落,墨清弦现了佛光金罩护着他和殷赤麟,唯一旁吃瓜看戏的相柳淋了个满头。 殷赤麟不由大笑,相柳面露埋怨之色,吐槽墨清弦,“别只顾护着你相好的成吗?这还有个大活人没看见么?” 墨清弦不管他,殷赤麟替墨清弦说了话,“你本来就是个弄水作沼的蛇,怕什么湿!” 相柳没了话说,只能兀自憋闷地使了法术,生出一阵清风,扫身而过,身上的衣物便又都干爽如新了。 第50章 秀得我眼睛疼 那怪呲目欲裂,气得尖牙打颤,脸色乌青,但也不敢近战,卸下崖岸边一块巨石,运起就要朝殷赤麟他们砸来。 无须墨清弦出手,殷赤麟自己持鞭凌空一扫,龙脊鞭打在巨石上,轰!地一声震响,巨石霎时间迸裂炸开,石尘生烟,碎石飞溅,或入水,或落地,或进林,噼噼啪啪,一阵好响! 水怪调转头奔逃,好似那败的虾,溃的蟹,急跳横走。 “别跑啊你!”殷赤麟噙笑追上去,手里的力度却是不减,左一鞭打在西侧,右一鞭打在东侧,地面烟尘四溅,地动山摇,吓也能把那怪吓死。 他一路奔逃,想他在江里作威作福多年,吞鱼虾,咬飞禽,掠走兽,食行客,无一是他对手,哪里曾受过这种委屈。 他回过身来,站定在原地,手里现出一把长戟,劈头就冲着追迎上来的殷赤麟砍去。 距离一拉近,鞭子一时施展不开,殷赤麟收了鞭,手心魔焰一聚,凝成一把神冰铁锻造的银枪,当中一横,生生接下了水怪迅猛的一击。 只听见,当!地一声,殷赤麟身形未动分毫,坚如磐石,那水怪却被震得手麻脚麻头皮麻,身麻骨麻肉也麻。 它已落了下风,殷赤麟趁势而起,又一枪直刺他面门而去,飒飒作响带风声,水怪连退几步,消了攻势,这才堪堪闪避开。 此时那怪已浑身酸软,动作渐慢,再没了抵抗之力。 殷赤麟复起,长枪一挑,刺入他腹中,将他挑飞至半空,重重掼至地上,摔得他眼冒金星,口鼻流血,捂着流血不止的腹部嗷嗷叫唤。 来不及闪避,殷赤麟又一枪实实地朝他的脑门扎进去,贯穿了它头颅,那水怪挣动几下后,身子抽了抽,便化为一团黑雾消散而去了。 殷赤麟这下手略重,连它元神都打散了,这下倒是再无作怪的可能了。 相柳看了也有些心悸,得亏自己和殷赤麟他们是一路的,不然自己要是跟他们作对的话,也得是这样一个下场。 殷赤麟稳稳当当的耍了个花枪,只一晃眼的功夫,那花枪便消失在他手中,墨清弦拾步上前,拿起殷赤麟的双手,低眉仔细端详,“有没有受伤?” 殷赤麟爽朗笑道:“他还伤不了我!” 墨清弦又道:“那水怪的壳硬实,也震得手疼吧。” 殷赤麟笑着摆了摆手,“没事!再来十个我也照样打得它魂飞魄散!” 墨清弦的眸中满是宠溺之色,捧起殷赤麟的手,旁若无人地俯身就要在他掌心落下一个吻,殷赤麟被吓得触电般抽出手。 相柳在一旁揉起了眼睛,“秀得我眼睛疼!” 墨清弦上一秒还柔情似水看着殷赤麟,转眼看向相柳的时候,面上就带上了一丝冷意,“我不介意把它挖出来。” 相柳连忙捂着眼睛躲得老远,“我介意啊!”直觉告诉他,要是墨清弦的话,真能干得出来这种事。 “殷赤麟!好歹我也是你朋友,你就这么坐视不理吗?” 殷赤麟两手一摊,表示他也没办法。 第51章 又抽哪门子风 过了渤浪江,也是一片荒郊野岭,寥无人迹,没有个像样的宿处。 修行之人免不了露宿餐风,缺衣少食的时候。 是夜,天空降下深蓝的帷幕,只余远空散落着几颗摇坠放闪的星,入秋后,夜风也显得格外清冷。 相柳化作小蛇蜷在殷赤麟胸口上沉沉睡去。 殷赤麟左右也是睡不着,闭目回想着他们一路走来的经历,又想起在黑水潭底下坠时看见的景象。 墨清弦在无极之境思过时,以他为中心蔓延开来的黑雾,在白茫茫一片的灵山圣地,显得尤为突兀,像是本不该出现在佛光普照之处的不祥之物。 那是什么预兆吗? 为什么观音大士没提起分毫有关墨清弦的事。 如果自己开口问墨清弦的话,他会如实相告吗? 这么想着,殷赤麟鬼使神差地悄悄睁开一条微不可察的眼缝,只一眼便吓得他心惊胆寒,原来墨清弦正坐在树底下盯着自己看。 这样一副场景在这漆黑的夜色中显得尤为骇人。 又想起相柳不止一次悄悄跟自己说过墨清弦不对劲,只是每次自己都没放在心上,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而且这样的墨清弦让殷赤麟觉得很陌生,好像不是墨清弦,而是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殷赤麟没做声张,而是继续用眼缝偷偷观察着,只见墨清弦看了他一会儿后,突然起身离开了。 也不知道他要去哪,殷赤麟担心打草惊蛇,就没跟上去,只是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生生捱到快天明的时候,才听到一阵窸窸窣窣踩踏枯草枝叶的声响。 殷赤麟微微微眯着眼,看着墨清弦已经回来了,他就在不远处静坐下来,闭目养神,身上已经换了一件衣袍,但还是依稀能闻到一股极淡的血腥味。 尽管心中百般疑惑,但殷赤麟还是忍住了问他的念头。 待东方发白,红日渐出,墨清弦离开去找食物的时候,殷赤麟才把相柳晃醒。 “嗯?怎么了?”相柳依旧维持着蛇身,甩了甩尾巴,立起身子,两眼迷迷糊糊的看向殷赤麟, “又抽什么风?你家墨清弦去找吃的去了。” “我不问墨清弦,我问你!” “问我?”相柳举着尾巴指向自己,一脸疑惑,“问我什么?” 殷赤麟左右看了看周围,见墨清弦还没有回来的迹象,便悄声开了口,“你知道墨清弦夜里会出去吗?” 相柳垂下尾巴,老老实实回道:“知道啊!又不止一次两次了。” 殷赤麟一时激动,当即把他抓了起来,质问道:“你怎么没跟我说?” 相柳砰地一声,化作人形,盘腿坐到殷赤麟对面,拍了拍衣袖,一脸不满的神色,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啊!我说墨清弦不对劲,要不然我们跑吧!你满眼都是他,哪次听进去过!索性我也就不管了。” 殷赤麟沉默了许久,眸中的神色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终于他缓缓开了口, “你知道他独自离开,都干什么去了吗?” 第52章 自此别过 相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也没什么!有次我好奇悄悄跟上去看了,他就是提前把方圆百里的妖魔邪祟都斩杀了,之后就回来了。” 殷赤麟狐疑道:“我等奉南海观音之命一同降妖除魔,斩除邪祟,他为何夜里撇下我们单独行动?” 相柳无奈地耸了耸肩,“连你都不知道更何况是我了!” 殷赤麟正思忖之际,正逢上墨清弦带了野兔和野果回来。 墨清弦同往常一样将野兔抛给相柳,对方当即变成大蛇,张口将野兔咬住,噙到别处去吃去了。 殷赤麟看着眼前洗净的野果却是迟迟未动,满脸深沉。 墨清弦见状,不禁有些疑惑,“怎么了?没有胃口吗?” 殷赤麟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你一直都是这样吗?一到夜里就撇下我们单独行动。” 墨清弦的神色一顿,随即两手握住了殷赤麟的双臂, “啻婴,我不想庇佑什么天下苍生,从始至终,我想保护的就只有你一个人,我不想再经历失去你的绝望了! 佛祖命我扫除邪瘴妖祟,同意你与我同行,我也只当是一个交易罢了,我只想尽早铲除妖邪,和你平凡度日。” 殷赤麟怒其不争,明明悟性挺高的一孩子,万千福泽所诞,神鸟重明,又是如来座下的得意弟子,受训听诫,悟性高超,实力非凡。 要身世有身世,要背景有背景,前途一片光明,为什么独独卡在了最基础的爱欲情关! 这是殷赤麟最无法理解的了。 修行者,无论仙佛,最先摒弃的就是七情六欲。 像殷赤麟这种高阶大魔更是压根就没有这种东西,更何况他也曾入过仙籍,所追崇的自然是更深层次的无上大道,以便助他修习。 殷赤麟满脸忧愁地捏着眉心,语气颇为无奈。 “墨清弦,万年了,你还是不肯放下吗?我有什么好,值得你执念至此!” “值不值得,我自己知道,若真的放得下,我就不会被关在无极之境万年之久了。” 墨清弦字字真心,句句真情,殷赤麟却一步步退开,和墨清弦拉开了距离, “既如此,我便不再适合与你携手并进,你我……自此别过罢。”殷赤麟只一个纵身,便消失了在云雾里。 一万年了,这不是十年八年,是整整一万年啊! 如果是别人,管他是大罗金仙还是上古神佛,敢耽误他家小火鸡修成正果,殷赤麟二话不说都能打上去,但偏偏误了墨清弦修行的人是自己,这让他怎么办! 殷赤麟先是钻入地底,来到老家,轻车熟路地寻到了忘川的奈何桥边,远远就看见孟婆在分汤与往生众鬼,当即卷了一阵黄沙迷蒙的尘雾落在孟婆身边。 那挨个老实排队准备转世投胎的鬼魂,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看阵仗就知道此人神通广大,大有来头,纷纷扑通一声匍匐跪下。 吓得不敢抬头看,身子哆哆嗦嗦直打颤,生怕惹恼了他,轻则误了投胎转世,重则魂飞魄散。 第53章 孟婆汤忘情丹 殷赤麟哪里管这些不起眼的小鬼,打眼就往那黄土釉的大坛里瞟。 孟婆也认得他,这厮初成相形之际,跟饿了百八十年刚从牢里放出来似的,一张嘴便成漫天狂风,吞了生魂六百七十余万之多。 吓得那十殿阎罗,牛头马面,勾魂阴差,俱不敢出。 她也侥幸躲过一劫,谁料到这货,又划了地盘,堆骨成山,盘踞山洞内,还养了四只凶兽,搞得冥界动荡不安。 后来他被收到上界去做了神武仙君,他们地府才开始暂得安宁。 “老身不知仙君到此,有失远迎,还望仙君见谅!” “不妨事!不妨事!”殷赤麟摆摆手示意她没事,两眼却紧盯着那熬着的一大坛汤水目不转睛。 孟婆也猜出了个大概,但还是问上了一嘴,“仙君出了九幽山,脱了困苦,还未来得及恭贺, 老身听闻您受了观音大士之命与弦乐圣佛一同扫除世间邪瘴,怎么得了闲到敝处?可否是有什么老身能帮上忙的?” 殷赤麟笑了笑,也没有将实话全盘说出,只是找了个托词,“原本是这样的,但奈何我与那弦乐圣佛万年前有些过节,我们所行不甚顺利, 故此想到老邻你这有些忘却前尘往事的汤药,想找你要一碗,给那弦乐圣佛吃,想着他吃完就可与我消去芥蒂,好再同行除妖降魔。” 孟婆听后,却是摇了头,“仙君哪怕是想要大罗金仙忘却那旧事的,老身这汤也能助得你, 但弦乐圣佛乃重明神鸟,万千福泽滋养孕育而生,这不堕佛骨,不散修为,未贬凡尘,不曾轮回转世的, 想单靠喝了这汤药就忘却旧事的,只怕是难以奏效,别到时候因你着他乱喝这汤药,又跟他生了嫌隙。” “多谢相告,叨扰了!”殷赤麟了然,忙告别孟婆又转而腾身飞跃上了三十三重天,一溜烟的功夫便来到了兜率宫中。 里面两名骨相清奇,盘着圆发髻的童子正在练丹炉前你一下我一下地扇风,嘴里还各自数着数,忽见到师父的昔日道友,连忙上前相迎, “神武仙君,好久不见,此番前来可是来找我们师父?” 殷赤麟左右张望,嘴里还不忘问着,“老李君呢?他在何处?” 其中一名道童回道:“师父赴八景宫道场说经去了,留我二人在此看炉,仙君可是有什么急事?” 殷赤麟摆了摆手,“倒也不是什么急事,就是想找他拿一颗忘情丹。” 蓝衣道童问道:“仙君要忘情丹是给谁人吃?” “若是给弦乐圣佛那般修为的人吃,是否能起作用?” 两名道童纷纷摇头,“只怕是不行的。” “那便罢了,多谢。”说罢,殷赤麟便扭头携卷着一阵狂风离开了。 两名道童面面相觑,都不由发自内心地感慨,啻婴大帝被镇压了一万年后,都变得礼貌了许多,他们都有些不太适应了。 话说,殷赤麟出了宫门,径直转往南海,普陀山紫竹林去了。 刚落了地,就见观音正手扶栏杆站立竹桥之上,驻目赏景,左右侍立着善财童子和龙女,似乎专在此等候。 第54章 乱点鸳鸯谱 紫竹林飒飒弄风声,一片紫霞仙霭腾腾弥漫,或青或黄的数片竹叶打着圈从半空卷落。 几竿劲竹歇鹦鹉,秀蒲挺挺昙花现,香草舒展松柏绿,万迭波涛拍岸来。 殷赤麟几步上前,在竹桥上停住脚步,也没失了礼数,朝观音两手合十拜了个佛礼。 观音缓缓转过身来,低眉看着殷赤麟,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殷赤麟,你既出九幽山,得了解救,为何不助重明降妖除魔,赎清罪孽,反而遁地入天,东游西逛,又跑来本座这里干什么?” 殷赤麟却是摆烂一般,往栏杆上一倚,两手抻开,两腿交叠。 “我只是不知道救苦救难,普度众生的大士还有一招绝活。” 观音问言,笑了笑,“本座还能有什么绝活,你有话不妨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地揶揄我。” “大士这招绝活叫——乱点鸳鸯谱。” “这话从何说起?”听见殷赤麟告的状,观音倒也是气定神闲,面不改色。 殷赤麟接着道:“大士本就知道墨清弦情关难渡,是因我而起,思过万年之果是我所造,为何还要我与他一路同行扫除邪瘴? 这不是让他难上加难,雪上加霜吗?这情劫还怎么渡?没法渡了!” 观音了然淡笑,“想必你在青丘之界禁地黑水潭中也看见了吧!墨清弦身上所滋生之物。” 殷赤麟见她终于入了正题,这才转变了态度,端正了站姿,整顿衣裳,面向菩萨,疑问道:“那是何物?” 观音垂眸,轻叹了一口气,“那可不是什么孟婆汤,忘情丹就能解决的凡物,那是在灵山洁净圣地无极之境中生出的心魔, 这心魔就连佛祖也无法为其根除,解铃还须系铃人,能解这心魔之人,只有他自己,而你又是不可或缺的关键一环,所以只能引你入局。” 听闻此言,殷赤麟大为震惊,“他竟生了心魔?” 观音缓缓点头,“说到底,这心魔之果,也是你造的,也断然与你脱不开干系。” 意思就是他得负责,不能跑路。 “大士且放宽心了!我殷赤麟敢作敢当!就算不是我造的孽,我也不会放下墨清弦不管的。” “你有此心,便是极好的了。” “那大士可有什么快一点的方法?让我尽快解决掉他的心魔!” 观音沉声道:“这法子倒也有,只看你愿不愿意以身入局了。” 殷赤麟两手合十,朝她微微颔首,“还请观音明示!” “殷赤麟,你可知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敢生死相许。” 殷赤麟实诚地摇摇头,“不知!不知!” 观音又道:“嫦娥食了仙丹奔月,日夜思凡,紫衣仙女自剔仙骨,去了仙籍,沦为凡人只为与董永厮守一世, 织女和牛郎每隔一年才可在鹊桥相会一天,玉皇大帝之妹瑶姬,与凡人相恋,被压至桃山受罚……诸如此类,这便是动情所至。” 殷赤麟生的早,也都知道天庭上这些事,一般只当个热闹看。 “不懂!不懂!既飞升成仙,便就有无上大道参悟,应崇尚更高的修为,亦或更高的层次,心怀的便是天下苍生, 境界更应开阔才是,竟也耽于情爱,还不如我这天地瘴气邪云所化生的魔悟的透彻!” 观音轻笑,“你是透彻,透彻得一开始就想篡夺那玉帝的宝座。” 第55章 三千情丝 殷赤麟尴尬挠头笑着,另一只手连摆,“往事莫再重提!只怪我没个指引的,一时年轻气盛罢了! 那不知菩萨所说的,让我以身入局,是个什么法子?我好赶紧灭了那心魔,让墨清弦专心修行。” 观音看着殷赤麟,纳闷道:“奇怪,你不知情为何物,为何又这般挂念墨清弦?我看遍你上下也未发现有情根。” 殷赤麟自拍拍胸脯,骄傲地扬声道:“菩萨!你怕是不知,我殷赤麟最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重明鸟当年是我领命前去保护的,费尽万苦从蛇口中救下,也和我那四只宠物一块帮忙孵化过,心中早已将他当做亲人, 也多少有些初为人父的情结与责任心,四凶兽为救我,已身填炼魔海,这世间,我仅剩重明这一个亲人了,自然时刻记挂在心,不忍见他入了歧途,误他前程。” 观音点点头,“原来如此……你对重明是亲情之爱,只是我这法子,颇有些颠覆,唯恐你日后若动了真情,覆水难收。” 说着,她又纠结起来。 殷赤麟倒是无所谓,只要能拔除掉墨清弦的心魔,他自己遭点罪也没什么, “菩萨但说无妨!我定能自持!” 观音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莫要怪重明神鸟难过情关,佛缘重之人,必须渡情劫, 情由心生,心动的那一刻,情劫就已经开始了,殷赤麟,你可知何为渡情劫?”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渡情劫的意思便是要渡过,经过这一历程,在考验中成长,方能大彻大悟,清醒透彻,领悟情中真理,方为经历了此劫,更上一层境界, 但万年前,你只知让他躲避,要知道,情劫不渡,便会一直停顿阻塞不前, 而你因所造业障,被压在九幽山下万年之久,重明这情劫也就被阻了万年,我这么说,你可明白了?” 观音说的这般直接明了,殷赤麟怎么能听不明白,他只是暂时无法接收这么大的信息量。 “万年之久,你们完全可以帮他换个渡情劫的人选啊!为何一定是我?我这情况,如何帮他渡得!” 观音缓缓地摇了摇头,“这岂是说换就能换的,更何况他满心是你,眼里再容不下其他,如何换得?” 殷赤麟捂着脸沉默了半晌,似乎在经历内心的万般挣扎,终于下定决心,一副豁出去了的神情,定定地看向观音, “要怎么做?” 观音转头示意一番,一旁的龙女便将早已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红绸布下,包裹着的是一个散发着极淡的白色光晕之物,形似树根,观音将它拿了起来, “此物便是情根,你本是天地邪瘴所化,生来就没有情欲,我帮你暂时种上情根,可助你一臂之力,待到重明鸟心魔消除,再替你摘除情根,可好?” “既能摘除,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届时,重明也能修成正果,我也依然还是我!可以可以!菩萨你种吧!” 观音点点头,手执情根,按入殷赤麟心口处,霎时间,那情根发出一道刺目光晕便瞬间消失不见了, “如此便是种下了,殷赤麟,你可有何感觉?” 殷赤麟捏着下巴细细感受着,“没什么感觉,还是和以前一样啊!菩萨!你这玩意儿上哪得来的?不会是假货吧!” 观音嗔笑道:“你这混物!本座岂能拿假物哄你,本座想着你非寻常魔物,恐一般情根不能奏效,特地取了三界中三千对至情至真的爱侣的情丝替你练成这独一无二的情根。” “原来如此!菩萨有心了!”殷赤麟诚意道谢。 观音又道:“情根已种,接下来,重明便要经历爱而不得,得之不爱,背离叛别这三重情苦。” 第56章 深种情根 殷赤麟抽了抽眼角,声音有几分哀怨,“菩萨,感觉你这不是让重明渡,这是让我渡啊! 若只是让他经历这三重情苦,只需支会我一声便是!我配合你演这三场戏也无妨!何需真给我种下情根?” 菩萨连连摇头,“假的太容易看出来,他反而不信,需得来真的。” 殷赤麟两手一摊,“好吧!你是菩萨你说了算!” 这时,殷赤麟身上隐隐闪现出一道道耀眼红光,菩萨当即伸手从他身上扯了一缕出来,略有些疑惑, “月老的姻缘红线?怎会绑在你身上?” 殷赤麟极为尴尬地憨笑道:“忘记是何时日,与二郎神杨戬斗法时,一路打到香火琳宫,随手拿了月老的红线欲缠困住那厮, 结果误绑了我俩,没事!那童子说了,那是捆凡人姻缘的,对我们不奏效!” 观音摇头道,“即便是捆凡人姻缘的,对仙佛者也是有一定影响的,那两名童子许是怕你们闹起来,掀了他们宫殿,故此托词打发你们出去了。 那月老的红绳,起初可能是对你不作效,但二郎神定是受了些干扰了。 现在你已情根深种,这红线,恐开始对你也起作用了,也罢!也罢!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此番势必要牵扯到显圣真君了, 你且记住,坚守本心,定要让重明经历这三重情苦,不能动恻隐之心,方能成功助他渡过情劫。” 殷赤麟笑道:“记住了!记住了!三重情苦,爱而不得,得之不爱,背离叛别嘛!我自会!我自会!” 说罢,殷赤麟便辞别了观音,想转往大荒山一趟,半途却听见底下传来一声熟悉的凄惨犬吠。 他暂住云头,打眼往下一观,发现一只落了伤,挂红彩的白色短毛细犬,那不正是二郎神身边的哮天犬吗? 它又跑到下界做什么? 仔细看去,一阵黄色妖云浮于上空,一只手持钢斧,獠牙外露,口衔恶涎,面目狰狞的熊精怪正一步步朝受伤的哮天犬逼近。 那好犬!性命已是危在旦夕,却分毫不惧,颤颤巍巍支撑起细瘦的身躯,朝熊精怪拼命吠叫,气势仍是不输,誓要与它争个高低。 熊精怪高声咆哮一声,手持钢斧毫不犹豫地就要朝哮天犬劈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钢斧砍到半空,突然被一阵无形的硬物阻挡了一般。 “当!”地一声,震得那熊精怪身子连颤了几颤,牙齿哆嗦一下,两手震得发麻。 它勃然大怒,瞪着铜铃般的大圆眼,左右张望,似乎想找出捣鬼之人,却怎么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斥骂。 “熊瞎子!别找了!你祖爷爷在此!” 那熊精怪听闻此言,怒目圆瞪,脸红脖子粗的,哇呀呀气得七窍生烟,顺着声源往上看去。 “是哪个混货乱认亲!胆敢扰了本大爷的好事!” 殷赤麟轻蔑嗤笑,“烹狗肉的好事吗?那不可是一般的狗!那是川主清源妙道真君的战犬, 你吃了他的,就不怕日后他找你算账,把你扒皮抽筋,剔骨削肉给他的狗报仇。” 熊精怪冷声哼哼,“吃的就是他的狗!你又是他什么人!乱管什么闲事!” 殷赤麟笑道,“我嘛!跟他论亲也不是亲!论故也不是故,算起来还是他的对头!” 熊精怪闻言,突然明白了过来,“你是他死对头?那就是要来分一杯羹的了?” 殷赤麟哈哈大笑起来,“你祖爷爷我吃过的魑魅魍魉,山野精怪,孤魂野鬼,不计其数!稀得他那条落水狗! 细身细腿细长嘴的,浑身没二两肉,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单叫我嗦骨头吗?倒是你的肉蛮多,勉强能叫我吃个二分饱。” 第57章 他不讲武德 熊精怪气得龇牙咧嘴的,抡起钢斧就朝殷赤麟劈头砍去, “原来是个皮痒找打的!想吃老子的开天神斧早说!何必费这些口舌!” 殷赤麟看着熊精怪手里凌空挥舞耍着把式的斧头,摸着下巴,思索一番,似在回想些什么,想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这破烂斧子不是太上老君劈柴砍柴用的吗?你这泼怪忒不道义!怎么连人家烧锅炉砍柴的斧子也偷拿来用!” 熊精怪听殷赤麟这么说,呵呵冷笑一声,不屑道:“呵呵!想你这低等妖邪,没有眼力!不曾识得这宝物! 此乃开天神斧!是混沌初开时盘古大神的证道至宝!威力无穷!你却说是破烂斧子,不识货啊!不识货!” 殷赤麟只是嗤笑一声,“想来是你偷拿了斧子,二郎神听调拿你,你才逃亡到这,砍伤了率先追踪过来的哮天犬吧!既是宝斧,你且砍我一下试试!” 说着,殷赤麟还真就大大方方地伸出了头,将脖颈处露了出来,大有一副任他砍的架势。 熊精怪极其纳闷,“还真是个找死的!没听懂我说的吗?这是开天神斧!威力不容小觑!你一个低等妖邪修得人形不易,一边玩去!莫来捣乱!” 殷赤麟知道他生疑,不敢砍,于是放话说道:“那这样好了!我们来打个赌,若你一斧能砍死我,也不赖你,你也不用担心我再纠缠, 若你一斧砍不死我,那么斧子就得归我,但是得换我砍你!怎么样?” 那熊精怪心中思忖片刻,这绝对是笔划算的买卖! 别说用这开天神斧砍了,就算是用普通兵器朝这低等小妖脖子上砍上一刀,他也决计活不成, 这开头神斧,就连杨戬那厮都得忌惮几分,这小妖却来送死拦他,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来找他叫嚣! “成交!”熊精怪往手上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抓稳斧子,见准了殷赤麟早已伸出来的脖子,高高举起斧子。 霎时间天地色变,风起云涌,苍岚乍现,那锋利的斧刃“当!”地一声正正砍在殷赤麟的肩颈处, 震得那熊精怪浑身颤了几颤,手里的斧子险些拿不稳,一阵手软筋麻,但殷赤麟还是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处,丝毫不伤。 他左右卡了卡脖子,活动了一下筋骨,朝熊精怪笑着蹦跳过去,“该我了!” 熊精怪哪里识得这是万年前叱咤风云的魔帝啻婴,只觉得这妖魔来头定然不小,吓得当即抓紧了斧子转头就跑。 殷赤麟嘿嘿一笑,化为一团黑云席卷而上,当即卷走了熊精怪手里的神斧,不容分说,直接就是一斧头也照着他的劲道朝熊精怪的脖颈处一削。 那熊精怪当即就尸首分离,现出原形,变成了一只血淋淋的大棕熊,殷赤麟看了却是没了半点胃口。 把斧子随意往受伤的哮天犬脚旁一扔,把哮天犬吓了一激灵。 朝殷赤麟激动吠叫起来。 骂的挺脏。 殷赤麟单手捂住了耳朵,瞪了哮天犬一眼, “我好歹救了你一条狗命!你不谢我就算了,还冲救命恩人无礼狂吠,杨戬是没教过你做狗要有礼貌吗?” “汪汪汪汪!我做狗为什么要有礼貌!汪汪汪汪!” “你这么没教养就不怕被做成狗肉汤吗……” 一人一狗正对骂间,忽见得风卷残云暮天晴,浩浩荡荡下来一群人。 那正是杨戬的结拜兄弟梅山六兄弟,康安裕、??张伯时、??姚公麟、??李焕章四太尉,以及??郭申、??直健二将军。 他们是协助杨戬捉拿偷斧的熊精怪一路追赶至此的。 远远就看见哮天犬似和什么人在争吵,还以为是熊精怪,但又不见那熊精怪的妖云,一边诧异,一边赶下来,就看见殷赤麟在和哮天犬对骂。 一时无言。 第58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们的好兄弟二郎神杨戬和神武仙君不对付他们是知道的,所以哮天犬这才对着殷赤麟疯狂吠叫。 六兄弟与殷赤麟倒是没什么恩怨过节,见一旁熊精怪的尸体,和哮天犬身旁的开天神斧,大家也都了然了。 大概是神武仙君出手帮了忙,归还斧子时不甚礼貌,这才激惹了哮天犬。 这哮天犬虽是开得灵识的神犬,但总归还是动物的本性,又极其向着他主子。 万年前它便知晓主子和殷赤麟这两人不对付,现在对上他,自然也就没给人家留情面。 但他们几个是人,多少还是懂些世故的。 张伯时率先站出队列,朝殷赤麟拱手行礼, “神武仙君,别来无恙,我等奉玉帝调令,捉拿偷斧精怪,行至此处,却见了熊精怪的尸首,可是仙君帮忙除了妖精?” 殷赤麟也不客气,如实告知,“正是!回头叫杨戬好好管教一番他这乱嚎丧的狗吧!救命恩人都乱吠叫。” 六人一阵尴尬,却又说不听哮天犬,这狗只听杨戬的,他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时候,天空中降下一云头,只见缓缓下落俊武神明,身姿挺拔如劲松,好似岿然不动磐山石,头戴凤羽神冠,着一身金甲戎装,肩系红披风,腰环蓝田玉扣带,脚踏步云履。 他高有八尺,面若冠玉,目光如炬,眉宇间尽显不凡英气,手持三尖两刃刀,面容冷峻,威严肃穆,真不愧是雄踞一方受香火,阐教玉虚一脉三代弟子中的领军人物。 杨戬稳稳落地后,梅山六兄弟都自觉来到了他身后,康安裕主动向杨戬说起了殷赤麟降灭熊精怪归还神斧一事。 杨戬居高临下地斜睨了哮天犬一眼,它便哼唧一声,自觉止了叫唤。 杨戬只手一伸,便见那深劈进树根里的开天神斧轻盈盈如同风吹薄纸一般飞落到了杨戬手上。 殷赤麟捣鼓了一下耳朵,埋怨道:“你家那狗吵得我耳朵疼!你回去需得好生教养一番!这样咋咋呼呼地怎么行!” 杨戬面若冷霜,持斧横在了殷赤麟脖颈前,“你不是和它骂的正欢吗?” 殷赤麟却扯出一个歪理来,“来而不往非礼也!” 杨戬冷哼一声,将斧子转手交给了康安裕,命他们六人将神斧送还老君,顺带把哮天犬带回去医治。 六人领了命,便带上哮天犬,恭敬退下了。 现场只余他们二人,殷赤麟被杨戬看得浑身发毛,当即变幻出冰魄长枪,扥至地上,铿锵之声砸得碎石飞溅,语气上仍是不输气势。 “怎么!还想打?好歹我也救了你家那条癫狗!” 杨戬当即一把揪起了殷赤麟的衣领,冷眼瞪着他,“你又作了什么妖!为何我体内的红线突然显现了。” 殷赤麟闻言心虚,一把挥开杨戬的手,整理了一下衣袖,和以往一样骂道:“说话就说话!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我反正好端端的!哪里知道你是犯了什么毛病!” 说着,殷赤麟又故意揶揄起杨戬来,“恐怕是你道心不稳,被那红线影响了,快去玉泉山金霞洞寻你老师父玉鼎真人搭救你一番吧!莫来缠我!” 殷赤麟刚转身要走,又被杨戬拉拽住,他岂非不知殷赤麟那番话是在讽刺他实力不济,但他也确实不想跟殷赤麟再有牵扯,一想到他和殷赤麟一块绑着红线他就膈应。 “你同我一块去。” 殷赤麟撇嘴道:“我带我去干什么?跟你一块敬茶?他是你师父又不是我师父!不去不去!” 杨戬的眉头跳了跳,已经快抑制不住愤怒,“以防万一,我得带上你一块去,好断个干净!” 殷赤麟讪笑道:“你倒是谨慎,也罢,我就跟你走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