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顾倾婚》 第一第一章 谁让她爱他 乔唯欢从片场出来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半。 驾驶座上的年轻助理回过头,问:“姐,晚上的局是七点,晚饭你是回家吃还是……” 乔唯欢正在卸妆,闻言,乌黑的眼睛立刻弯成两只小小的月牙,“晚上我和莫西临吃饭,送我去餐厅之后你也找个地方吃一顿,然后等我电话。要是我没通知你,那就是莫西临送我,你就可以暂时休息了。” 助理傅明朗看她笑出一脸的明媚,打趣她说:“哟哟哟,姐夫要和你约会还卸妆,姐你太有自信了。” 乔唯欢被气笑了,“啪”地一声,一巴掌拍在傅明朗脑门上,“还没结婚喊什么姐夫。还有,你姐我化不化妆都是美人好吗?” 傅明朗揉揉脑门,苦哈哈的皱着脸,“是是是,姐你素颜的时候美若天仙,化了妆是天仙都没你美!” 一个马屁拍得乔唯欢心花怒放,然后她按住傅明朗的脑袋一顿揉,“你敢不敢夸得有诚意一点啊?” 傅明朗的马屁有些夸张,然而无论是影视圈的同行还是乔唯欢的粉丝和黑子,都不得不承认,乔唯欢确实长得漂亮。 白皙的皮肤,衬得一双带水的双眸更加的黑,眼尾微微的上挑,挑出一抹惊心动魄的风情。诱人的嘴唇一开一合间,会有一股浅淡的香气飘散开来。 莫西临的目光在乔唯欢精巧的下巴上短暂停留,随后逐渐转移,绕过弧度柔美的脖颈,落在圆润的耳垂下方。 纤细的脖颈上,一直黑色的蝴蝶振翅欲飞,像是下一秒就会离开白玉般的肌肤,翩然落在谁的心房。 正在切牛排的乔唯欢抬起头,看见莫西临的目光所在,抬手摸了摸蝴蝶纹身。 “这里本来是一块胎记,我觉得不好看,就纹成蝴蝶了。” 莫西临:“能洗掉么?” 乔唯欢的美已经足够惊艳,加上蝴蝶,就太让人过目难忘了。 女人的美丽可以帮男人挣面子,但未来的妻子总是被其他男人惦记,想想也不会是多美好的感受。 乔唯欢慢慢放下刀叉,两手托着脸,对着她俊朗的未婚夫眨了两下眼睛,“你想让我洗吗?你想,我就洗掉。” 当初纹这只蝴蝶的时候,是为了庆祝终于脱离开那个魔窟似的家。之后乔唯欢回国,误打误撞的进了娱乐圈,这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就成了她的标志。她刚出道的时候,很多粉丝喜欢用“蝴蝶精灵”来称呼她,后来公众直接用蝴蝶来代替“乔唯欢”三个字,乔唯欢顺水推舟,就没想洗掉纹身。 听说洗纹身比纹的时候更疼,而且要洗很多次才能彻底洗掉。不过,如果是莫西临的意思,乔唯欢会洗的。 谁让她爱他呢。 莫西临慢条斯理的吃下一块牛排,“我随口一说,洗不洗是你的自由,我没有干涉你的意思。” 乔唯欢心口微酸,重新拿起刀叉,笑眯眯的说:“我开个玩笑,你别想太多。” 可惜,莫西临不知道她爱他。 因为莫西临不爱她。 不咸不淡的晚餐过后,贵气迫人的莫西临从椅子上起身,每个动作和表情都透着谦和有礼,既客套,又疏离。 “我送你。” 乔唯欢擦擦嘴唇,用纸巾掩住止不住上翘的嘴角,“好啊。” 乔唯欢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出现在公共场合总要低调点,和莫西临来餐厅吃饭是坐包厢,出来的时候便戴上墨镜,茶色长发从左耳后绕到胸前,用来遮挡标志性的蝴蝶纹身。 两个人到了停车场,乔唯欢先一步上了莫西临的古斯特。在副驾驶上坐好,乔唯欢刚刚拿出手机,想着还是告诉傅明朗一声,结果一抬头,就看见站在车旁的莫西临,正拧着眉头看向一个方向。 乔唯欢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一个东张西望的女孩。 尚算不错的心情渐渐冷凝,乔唯欢再看莫西临,果然,他已经向着女孩走过去了。 女孩也发现了莫西临,焦急的跑了过来。 “怎么了?”莫西临想到了什么,英俊的眉眼染上一层阴霾,“筱雅出事了?” 苏可萱过来的太急,这会儿猛拍胸口顺气,说话还是上气不接下气的,“筱、筱雅情况不太稳定,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你、你快过去吧!” 莫西临心口一紧,回身大步向着车子走去,想都不想的说:“上车!” 苏可萱连连点头,小跑着跟上莫西临的步伐,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 一上车,才发现副驾驶上有人。 苏可萱张了张嘴,一脸理所当然的大声质问:“你是谁?!” 莫西临的车上怎么会有女人?! 副驾驶座的乔唯欢纹丝不动,放在手包上的十指不住紧缩。 苏可萱没认出她,她却知道苏可萱——陆筱雅的闺蜜。 乔唯欢偏过头,墨镜后的眼睛平静地看着莫西临的侧脸,“你去看陆筱雅?” 陆筱雅,莫西临的前女友。陆筱雅的爸爸有案底,莫西临的奶奶不肯接纳这样的亲家,拿老命来威胁莫西临,两个人被迫分了手。之后陆筱雅一直没有交男朋友,还得了抑郁症,三天两头的活不下去。莫西临对陆筱雅充满愧疚,就以朋友的身份照顾她。 正在系安全带的莫西临手势一顿,缓慢的看向乔唯欢,面容微带歉意。 “筱雅有情况,需要我过去,我不能送你了。” 乔唯欢静静的看着他,胸腔里一阵阵虚无的荒凉。 后座的苏可萱顿时知道了乔唯欢的身份,插话道:“筱雅的情绪今天不是很稳定,一直在喊莫西临的名字,他再不过去筱雅会受不了的!万一筱雅出了事,你也会过意不去吧?” 这话说的,好像乔唯欢是在存心拖着莫西临,故意让陆筱雅去死一样。 乔唯欢嗤笑一声,她对莫西临忍让,不代表她是个软柿子,随随便便来个人都可以拿捏她。 “苏小姐,有没有人教过你,别人说话的时候随便插嘴很不礼貌。”乔唯欢摘下墨镜,眉眼淡淡,“你和你未婚夫说话,我突然接一句,你会不会觉得我嘴欠?” 苏可萱被刺得脸一白,恨恨地瞪了眼乔唯欢,转头催促莫西临,“我出来的时候筱雅就在哭,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莫西临满心满眼都是陆筱雅,紧皱着好看的剑眉对乔唯欢说:“你在这里等等,我让司机送你。” “不用了。”乔唯欢重新戴上墨镜,解开安全带去开车门,“我让明朗来接我。” 关上车门之前,乔唯欢笑着对莫西临招手告别,“开车注意安全。” 莫西临深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如果筱雅情况能好一点,晚上我就去接你。” 如果情况不好,就不来接了? 乔唯欢把拢在一侧的茶色长发在肩颈散开,黑色的蝴蝶重见光明,振翅欲飞。 傅明朗从后车镜看见她没表情的脸,犹豫着开口:“姐,和姐夫吵架了?” “我们有什么可吵的,还不就是陆筱雅。本来莫西临说送我,结果陆筱雅有事,他就走了。”乔唯欢不错目的盯着空白的手机屏幕,三分自嘲、七分掩饰的笑了笑,“好歹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他这么下我面子,我会很爽?” “啊??”傅明朗不敢相信的说:“不是吧,放着仙女似的未婚妻不管,管个天天闹自杀的小白花?姐夫这柳下惠也太好心了吧?” 乔唯欢难抒的郁结被傅明朗的仙女和柳下惠拍散了,不由得笑出声。 到了约好的地点,乔唯欢从包里拿出唇膏涂好,对着镜子简单整理了一下才下车。 穿过曲折婉转的回廊,找到约定好的包厢,推门而入的一瞬间,乔唯欢却直觉不对。然而推开一半的门被人从内拉开,很快的,站在门边的人一把将她推了进去。 “咔哒”一声,门应声而合。 价值不菲的壁纸与地板,昂贵的波斯地毯,流光四溢的水晶吊灯折射出一室的富丽堂皇。 奢华宽阔的空间里,一张赌桌占据半壁江山。 赌桌四周的几个人,无论年纪,各个纸牌在手,气势不凡。 乔唯欢进门的声响惊动了赌桌上的人,他们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乔唯欢要去的局是新电影的聚会,导演和几个主要演员都会到场,女一号乔唯欢必然也要出现,而且不能太随意。她今天特意穿了芬迪的早春新款,一件能做私服也能参加宴会的连身裙,柔和的杏色把她白皙的肌肤衬得更加细腻。 也衬得乔唯欢更干净,更引人摧毁的通透。 有那么一瞬间,乔唯欢在大部分人眼里,清晰的看见了残暴的藐视和嗜血的欲念。 在娱乐圈打拼多年,乔唯欢自认见过的人不少,见过的阶层也不少。她一眼看出来,这群人的不一样。 不管是因为太高层,还是太危险,这些人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甚至不是她能靠近的、直视的存在。 乔唯欢迅速垂下眼睛,大脑微微的发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好意思,我走错包厢了。” 乔唯欢转过身,身后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却伸出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 “没有关系嘛,既然来了,就是缘分。” 第一第二章 莫西临是个什么玩意儿? 乔唯欢转动僵硬的身体,缓慢回身。 包厢里的人却一时没有再看她,各自的目光重新回到牌桌上。 刚刚说话的人大概五十来岁,长得肥头大耳、慈眉善目,可一双眼睛里全无感情。他翻起桌面上扣着的纸牌一角,叹了口不知所谓的气,“这牌不太好啊。” “孟老说了这话一晚上。”接话的男人面容严肃,一条凶险的长疤从右侧额头延展到下巴,“结果现在,你的筹码最多。” “看来今天晚上的气儿都在孟老那。”孟老旁边的男人,把灰白色的眼珠转向正在发牌的荷官,皮笑肉不笑的说:“你这荷官没镇住场子,还得练。” 敬业的荷官全身一颤,脸色唰地变成煞白一片,勉强挤出一抹谄媚的笑,“您说的是,我会更——” 还没说完的话被一只大手掐断,站在荷官身后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一身肃杀,毫无预兆地抓住他的脖子,扣着喉结的粗壮五指,不留情地按了下去。 年轻的荷官全身一软,脸色红白交错,眼睛逐渐翻白。 “姜总,看你把小孩子吓的,这可就不对了。”身边的女人娇小柔美,还是小有名气的模特,孟老松开放在她腰上的胳膊,轻飘飘的把女人推向旁边,笑呵呵地开口:“我今天的运气都是她给的,不信的话,你试试。” 小嫩模明显一愣,随后她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靠向另一个男人。男人的手臂揽住她的腰,绕到身前的手掌直接向上,在她的胸口上毫不留情的一握。 小嫩模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勉强弯起咬着的嘴唇,“姜总,您轻点嘛……” 姜总灰白色的眼珠里透出一点血色,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掐着荷官喉咙的人立刻松了手。九死一生的荷官像条濒死的鱼一样,趴在地上猛力做了几次深呼吸,而后颤巍巍的跪坐起身,头也不抬的膝行过牌桌,对着几个人连连磕头,“谢谢孟老,谢谢姜总,谢谢……” “接着发你的牌。”面带长疤的男人冷冷出声,荷官立刻噤声,重新膝行到牌桌后,强自镇定的站起来重新发牌。 长疤男把手里的牌扔到牌桌中间,随后转过头,在低垂着眼睛的乔唯欢身上打量了半秒,“你,过来。” 乔唯欢:“……” 傻子才会想过去! 亲眼目睹了一场跌宕起伏的生死大戏,乔唯欢现在只想跑!谁知道这群人会不会一个不开心,她就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乔唯欢脚步没动,她抬起眼睛,甜甜的笑了起来,“我就算了。我朋友还在等我,要是留下来,他们可能会找过来,到时候扰了谢三爷和几位玩牌的兴致就不好了。” 谢三爷总算正眼看向乔唯欢,随后眼睛一眯,“你见过我?” 混黑的谢三爷,全国没有几个人不卖他面子,无论黑道还是白道,据说他的地下赌庄开满整个东南亚地区。乔唯欢没见过全身都是黑色传奇的谢三爷,却听说过他脸上的疤。 幸好,她猜对了。 不幸的是,她居然猜对了! 能和谢三爷同桌赌牌的人,想来身份都不会比他低。 看来今天,想要全身而退,很困难。 乔唯欢深吸口气,细腰挺直,强自镇定的开口:“我和未婚夫莫西临出席酒会的时候,有幸见过您一次,可惜的是,那次没有和您打上招呼。” 如果是一般人,听见B市数一数二的莫氏集团,可能会放过进错包厢的女人一马。 可惜,包厢里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莫西临?”谢三爷没什么笑意的笑了一声,面无表情的看向乔唯欢,“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乔唯欢的心倏地沉了下去,苍白的脸色像是被刷了一层釉似的不真实。 谢三爷不可能不知道莫氏董事长的名字,那他这么说,只会有一个原因——没把莫氏看在眼里。 和谢三爷相比,风光无限的莫氏确实不算什么玩意儿。 荷官已经重新发牌,谢三爷看了看刚到手的新牌,兴致缺缺的扔到桌子中央,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的脸我有点印象,你是演员?” 乔唯欢稳了稳心神,脚尖不着痕迹的向房门靠拢,强行让嘴里跳出回答,“演过几部电影。” 门口的打手不声不响地攥住手腕,疼得钻心的纤细手腕和打手黝黑粗壮的五指形成鲜明对比,看得乔唯欢眼皮猛跳。 “小丫头还挺鬼的。”孟老在面前的筹码里拿出几个,放在手里一掂一掂,清脆的“咔哒”声混着他带笑的苍老的嗓音,直直钻进乔唯欢的耳朵里,“等一会还有个朋友过来,你留下来和他说说话。” “五百万,给你拿着玩去吧。”孟老把手里的筹码放在牌桌边缘,笑呵呵的说:“丫头,明白什么意思吧。” 明目张胆的交易摆在眼前,让乔唯欢的身子狠狠一颤,大脑短暂的陷入麻痹,只有三个字在脑海里翻来覆去。 走不了。 哪怕提到莫氏集团,说出自己是莫西临的未婚妻,这群人也没有让她走的意思。 拿着手包的指头紧了又紧,乔唯欢无意识的屏住呼吸。 怎么办? 他们不可能会让自己打电话叫人,最有可能的发生的,是在她的手探进包里的时候,旁边的打手就会拿走她的包。 而且,莫西临现在不可能会接她的电话…… 无数的可能性在眼前闪过,乔唯欢发现,她现在没有其他的路。最明智的选择,是留下来和这群人虚以委蛇,不管这些人是不是想……事后,这些人都不会把无关紧要的她放在心上。那不管今天晚上发生什么,眼一闭牙一咬,也就这么过去了,没有人会知道。 可是乔唯欢不想,哪怕早在八年前,她就不再是小雏菊,她也不想违心的做这种交易。 做好最坏的准备,乔唯欢反而冷静下来。她笑盈盈的目光在几个人身上一一划过,轻轻拍了拍打手的手背,“这位先生,不懂得怜香惜玉,可是很难讨女人欢心的。” 姜总灰白色的眼珠,倏地转向门口的方向。 孟老半张着眼皮,和和气气的夸了一句:“小丫头,有点意思。” 谢三爷的食指在牌桌上轻轻一点,半晌,抬手比了个手势。 打手的钳制悄无声息的撤了,乔唯欢紧绷的神经却没有松懈。 因为,门再一次开了。 包厢里的气氛,徒然凝滞。 牌桌边的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缓慢的把视线放在了她的身后。 乔唯欢感觉到,一股寒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渐渐覆盖上她整个脊背。 一道低沉的男音,从身后飘然而至。 “来晚了,别见怪。” “咔哒”,大门应声而合。 不同寻常的氛围让乔唯欢微微偏过头,看向进门的男人。 只一眼,就让乔唯欢强自镇定的心神猛然一晃。 男人年轻,高大,穿一身熨帖的西装,立领衬衫的扣子被扣到最顶端,纯白柔软的手套在外套领口一扫而过,扫落肉眼难见的灰尘,与外界夹风带雪的喧嚣。他英俊的眉目上明明带了三分笑意,由内而外散发的禁欲与淡漠却在周身缭绕不散,让他看起来格外的凉薄。 ……贺正骁? 他怎么会来这里?! 瞳孔无意识的紧缩,乔唯欢正想移开视线,贺正骁的目光突然对上了她的。 无波无澜的眼眸,是夜一般浓稠的颜色。 四目相对了半秒,乔唯欢便低垂下眉眼。 贺正骁的目光滑过女人的脸,在那只黑色的蝴蝶上短暂的停留,随即很快收了回来。脚步未停的从女人身旁走过,贺正骁笔直地走向其他人留出的空位,“已经开始了?” “玩了有一阵了。”谢三爷的微表情出了一点变动,整个人气息一变,就连脸上的疤也没那么凶悍了。打了个响指,荷官很有眼色的把众人桌面上的牌收好,为即将开始的新牌局来洗牌。 贺正骁脱下外套,递给角落里站得笔直的侍者,旋即在椅子上坐下。 牌桌上立刻开始了交谈,一时之间,乔唯欢再次成了包厢里的闲人,好像所有人都把她的存在忘记了。然而乔唯欢知道,她还是不能走出这间包厢。 西装笔挺的打手,还像个门神似的站在她旁边。 乔唯欢一门心思的想跑,在看见贺正骁之后,这个想法更加强烈。她咬着嘴唇,在原地踟蹰半晌,孟老突然把目光落到她身上。 “丫头,在那站着干什么?”孟老肥大的手掌对着贺正骁的位置一比划,和蔼的说:“去,过去坐吧。” 完全无视了之前乔唯欢做出的明显的抗拒举动,压根没有给过她第二选择。 乔唯欢的身子一个激灵,当机的大脑在电光火石间想出来一个办法。 贺正骁正在和谢三爷说话,听见孟老的话,用余光看了看门口的女人。 她的皮肤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衬得整个人都轻盈起来。她还很瘦,细细的腰有种不盈一握的脆弱感。 然而这么一个纤细脆弱的女人,不急不躁地走到牌桌旁,笑眯眯的说:“各位兴致正高,不小心进错包厢打扰到你们,是我不对,我哪儿还好意思坐。” 第一第三章 皇家同花顺 乔唯欢明艳的面容里夹带上一点天真,“不如我陪着玩一局,给各位赔罪,好不好?” 明明是在拒绝孟老的“提议”,话里话外不着痕迹的低姿态,也让人把不快稍稍消了一些。 姜总抬起眼,灰白色的眼睛里一片阴霾,“你会玩牌?” “以前我拍戏的时候,为了演好一个荷官的角色,研究了一点德州扑克的玩法。”乔唯欢悄悄打量了一下这群人的表情,没看见明显的不悦,再接再厉的挑话头:“不过……我玩得不好,常规的玩法会变得没有看头。” 孟老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自己圆滚的肚子,眯缝着眼睛笑问:“丫头,听你的意思,你有不常规的玩法?” ……被提起兴致了。 乔唯欢几乎是大松了一口气,笑脸上挂了些许的不好意思,“也不算不常规,只是赌运势而已。” “听说在牌桌上,真正操控运势的人是荷官。一个荷官如果运势够强,那他会经常发一些大的牌面。”乔唯欢脚步轻盈的绕过牌桌,走到几个人的对面,“如果能发出一副好牌,就能证明发牌的人运势不错。我不太会玩,不过经常能发出些不错的牌面……” “收起你的心眼,别在我面前卖弄。”谢三爷毫无情绪的打断乔唯欢的话,“葫芦、顺子都算好牌,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发出来,不需要看你发。” 乔唯欢目光一滑,跃过贺正骁的位置,落在谢三爷脸上的长疤上,试探着问:“那……同花顺算吗?” 桌上忽地静了下来。 德州扑克一般分为十种牌面,其中顺子——五张点数顺连,属于中等偏下的牌面。葫芦——三张同一点数的牌加一对,中等偏上的牌面。这两种牌面确实并不稀少,基本上就像谢三爷说的,是个人都可以碰到。 然而同花顺——花色相同的顺子,不同于这两种,是十种牌面中的上等牌面,出现的几率,极低。 在座的人对牌面并不陌生,非常清楚这一点,也被乔唯欢的大胆吊起了胃口。 然而乔唯欢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她揉揉自己的耳垂,抿嘴一笑,“不过只看我发牌也怪没意思的,添一点彩头可能会更好玩?” “哈哈哈!”孟老猛地一拍肚皮,有力的笑声把桌面上那五百万的筹码震得微微晃动,半张着眼睛,含义不清的夸了一句:“丫头,你很有胆子!” 谢三爷落在桌面上的手指一点,眼神倏然变得凌厉,含刀带刃似的扎向乔唯欢,“爷们没时间陪你耗,就给你一把牌的机会。” 这就是同意了。 悬着的心忽地落下,乔唯欢却摆出一脸的紧张。 她有绝对的信心能发出同花顺,但不能让对面的人觉得她有信心。 然而那个由始自终没有说话的男人,突然开口改了规则。 “皇家。” 乔唯欢神色一顿,不由自主的转过头,与贺正骁第二次对视。 贺正骁闲散的坐着,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敲着,唇角微妙的弯起,封存了夜色的眸子毫无波澜,喜怒难辨。 女人有些发愣的看着他,不过两秒,一脸茫然的表情就发生了细小的变化,看起来十分柔软的嘴唇几不可见地抿了抿。 ……有点嫌弃的样子。 刚才打量其他人神色的时候,还刻意避开了自己,好像非常不待见他。 她认识他? 他刚来这里不久,在国外,他印象里也没有这么一张脸,相似的倒是有一个,相似度还出奇的高。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碰面。 贺正骁慵懒的伸出手臂,搭在身后的椅背上,两根手指轻轻点着自己的太阳穴,用好听的嗓音、看好戏的语气,定了这一场牌局的规则,“想赌就拿出诚意,别想用任何巧合蒙混过关。公共牌能发成皇家同花顺,就算你赢。” 公共牌,是指荷官发在桌面上,需要向上公开的五张牌。 正常的规则,是在赌局的尾声,玩家公开手里的两张底牌,然后与桌上的五张公共牌组合在一起,再从中选出五张牌拼凑成最大牌面,最后以每个玩家各自的最大牌面决出大小。乔唯欢要发出皇家同花顺的牌面,指的就是在赌局结尾,玩家的底牌和公共牌能拼凑出的最大牌面。 如果只是公共牌…… 没有任何灵活度,难度会比普通的皇家同花顺还要大! 这人是要干什么? 乔唯欢呼出一口气,小脸拧得皱巴巴的,“贺先生是不是有点难为我了?” 贺正骁眼底浓稠的夜色短暂地翻涌起来。 他没记错的话,包厢里没有任何人喊过他的名字。 她确实认识他。 “不过,能发出公共牌的皇家同花顺,确实足够证明我运势旺了。”乔唯欢别开视线,对着两只白嫩的手呵了口气,苦哈哈的说:“牛皮已经吹起来了,希望我真的能发出皇家同花顺,不然就太丢脸了。” 姜总冷哼一声,一把推开身边的女人,手握成拳,不轻不重的砸在桌面上,“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不能发出皇家同花顺。” “我看她很有信心。”谢三爷冷硬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孟老便笑微微的看向贺正骁:“怪有意思的。” 贺正骁身子向后一靠,抬手放在桌面上,手掌翻转向上,包裹在柔软手套里的修长五指舒展开来。 “开始。” 极有眼色的荷官无声退下,乔唯欢开始洗牌,青蓝色的纸牌花纹复杂繁琐,衬得水葱般的十指愈发的细嫩。 她的动作有模有样的,不过一眼能看出来生疏得很,并不是常摸牌的人那么娴熟。 洗牌之后,是发牌。 隔着大半张赌桌,一张张纸牌精准无误的落在每个人的面前。 贺正骁目不转睛的盯着女人的手,看她利落又不失美感的发牌动作,看那只漂亮的手在桌面上轻轻拍了两下。 “Flop。” 发公共牌之前,需要报出这一张公共牌的名称,Flop泛指前三张公共牌。 乔唯欢从左手叠着的纸牌最上面拿下一张,放在桌面正中偏下的位置——隔牌。 每一次发公共牌之前,需要把一张用来分隔的、不会再掀开的牌放在桌面上。 再在最上面拿一张,放在桌面正中——第一张公共牌。 乔唯欢翻开纸牌,看见黑桃Q所代表的雅典娜,连凝望的表情都是温柔的。 她小小的呼出一口气,紧张兮兮的再次隔牌,再翻开第二张公共牌。 黑桃10。 第三张翻开,黑桃A。 乔唯欢微微张大眼睛,柔美的嗓音里透着恰到好处的庆幸和惊讶,“好像我运气真的很好!” 常在赌桌上厮混的人都知道,皇家同花顺一点都不像电视里演的,想让它什么时候出来就能什么时候上台。很多人赌了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皇家同花顺长什么样。 可见皇家同花顺的罕见程度。 明知道皇家同花顺出来的几率很小,然而看见乔唯欢发的三张公共牌,实在是很难让人不提起一探到底的兴致。 也许今天晚上真的要出来一个皇家同花顺? 谢三爷的神色越来越冷,孟老眉头一动,翻开自己的底牌,没有看见黑桃K和黑桃J。他看向姜总,对方正眼都不眨的盯着乔唯欢。看那神色,他们的底牌都没有这两张至关重要的牌。 贺正骁没有动纸牌,他摸出雪茄盒,拿出一根切好的雪茄放在嘴里,侍者立刻上前点火。 寡淡的烟雾悄无声息地升起,朦胧了眼前女人的轮廓,贺正骁却清楚的看见,她白皙的手掌再次在桌上轻巧的拍动,娇艳的嘴唇轻轻开合。 “Turn。” 第四张牌被放在了桌上。 柔软的指头抵住纸牌,缓慢地推向牌桌正中央,和之前的三张并列排好,再不疾不徐的掀开。 整装待发的奥吉尔神色平静,并没有辜负他的圣骑士之名——黑桃J。 乔唯欢捏了捏潮湿的指头,极快地伸出手掌,再次轻拍在桌面上,好掩饰不停抖动的指尖。 “River。” 手指还没有在最后一张被隔出来的牌上拿开,久久没动的谢三爷突然开口:“慢着。” “最后一张牌,他开。” 谢三爷的眼神一扫,被闲置的荷官立刻走了过来。 乔唯欢放在纸牌上的手指无意识一跳,抬眼看向眼神凌厉的谢三爷,一脸天然的不明所以,“谢三爷这是……” 谢三爷的目光冷厉如刀,像是要把乔唯欢剐下一层皮。 他在赌场厮混了大半辈子,平生看得最多的是旁门左道,最不信的就是赌桌上的奇迹。谢三爷不信乔唯欢有那个本事,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手脚,还能让自己看不出来。然而看这牌面,实在是让他不得不起疑。 荷官双手摊开,悬着空的翻了两个圈,证明手上没有任何东西,不可能出千。乔唯欢不得不缩起手指,然后收回手,做了一次和荷官相同的动作,跟着让开位置。 不需要再隔牌,荷官直接把最后一张公共牌推到牌桌正中央,翻开。 乔唯欢咬住嘴里的软肉,屏住了呼吸。 第五张公共牌,River。 慈悲的大卫王目带深情,神色忧郁,全然不像一个古老国度的君主。 ——黑桃,K。 第一第四章 小蝴蝶 所有的公共牌都已经发出来了,拼凑在一起,就是德州扑克里的最大牌面:皇家同花顺。 没有人说话,包厢里一片沉寂。 乔唯欢本该松口气,然而她的神经却更加紧绷,身上再次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啪、啪、啪。 良久,三声缓慢却有节奏的掌声起了又落。 乔唯欢没有看,也知道那是谁在鼓掌。 贺正骁英俊的面容藏在烟雾之后,眼底的深黑如同广阔的夜幕般难窥边际。 桌上的五张公共牌,居然真的被开出了最大牌型。 姜总嗤笑一声,重新揽过旁边女人的腰,“本事不小!” 孟老哈哈大笑,语带深意的说:“丫头,你不错。” “多谢姜总和孟老的夸奖。”乔唯欢笑眯眯的看着没表情的谢三爷,“谢过谢三爷的手下留情。” 乔唯欢顿了顿,还是不想多看贺正骁一眼,就垂着眉眼,十分快速的说:“也谢谢贺先生。” 她说完就转身向着门口走,听见身后再次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我没有帮你,还给你加了难度,你要谢我什么?” 乔唯欢脚步短暂的一停,回身给了贺正骁一个完美的假笑。 女人半侧着身子,唇边挂着甜甜的笑,微挑的眼尾下泛着不正常的浅红,乌黑的眼睛里一瞬间闪过种种神色,最后全部消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这一次,门口的打手没有再拦乔唯欢。她出了包厢的一瞬间,紧绷的神经彻底松懈下来,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出千,实在太可怕了,尤其是在场的还有一位见识过各种出千手法的谢三爷。 如果不是早些年为了混日子曾经苦修过出千的伎俩,乔唯欢可能已经被识破了。尽管这样,乔唯欢也不敢做的太过,她只是在洗牌的时候,把那几张需要的牌放在中间偏下的位置,再在切牌的时候转移到上面。好在她的记忆和手法都没有出错,前四张公共牌顺利的发了出来。 至于最后一张,洗牌的时候发现黑桃J上面还有一张牌,乔唯欢铤而走险,在最后一次隔牌的时候,把那张不需要的牌和用来隔离的牌合在一起,当成一张放在桌面上。 幸好,没有人想到连洗牌的手法都很生疏的她会出千,才没有牢牢盯着她的手。 ……除了贺正骁。 发间迟迟没落的冷汗争先恐后地向外冒,乔唯欢大口喘着气,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好像刚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脸色苍白得不像活人。她昏昏沉沉的走在街道上,努力集中注意力,想着发牌的时候,落在自己手上的那道视线。 不温不凉,不喜不怒。 乔唯欢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几分,抖着手指拉开手包拉链,翻出手机。 屏幕上清一色的询问,问她怎么还没到,乔唯欢全部无视,直接翻出通信录里莫西临的名字,按了下去。 然而电话并没有接通。 乔唯欢蹲下身子,死死的咬住嘴唇。 奢华的包厢里,一派人去楼空的寂静,把手机听筒里的人声衬得格外清晰。 “和你预料的差不多,你走之后,他们就开始了。” 男人的手臂随意的搭在椅背上,修长的五指正在把玩点燃的雪茄,优雅的律动之间,雪茄的火光翻覆跳跃。 那一星火光拖着尾巴舞动,不期然的变成了蝴蝶翅膀上的一缕花纹。 静止的蝴蝶像是被点了睛,纤细的手足微微一动,试探着扇动起黑色的翅膀…… 贺正骁骤然停了动作,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缓步走到牌桌的另一面。 之后他们要谈正事,牌局自然也进行不下去了,让闲杂人等离场的时候也没有人想着清理桌面,乔唯欢发出的皇家同花顺,还在桌面上静静的放着。 贺正骁探出的手指在摆开的纸牌上空缓慢地滑过,最终落在最后一次被隔开的纸牌上。 食指中指按在纸牌背后,轻轻一错。 本来只有一张的纸牌底下,露出的不是墨绿色的桌面,而是带有同样的青色花纹的纸牌反面。 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这个女人居然还能藏起一张牌? “呵……” 电话另一端崔承川:“……你这笑有点瘆人,怎么,被鬼压了?” 贺正骁没理会电话那端不靠谱的猜测,沉声说:“回来之后,你去查一个女人。” “……嗯?” 崔承川反应了半天,然后突然笑出了声,“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那你想让我怎么查?” 贺正骁修长的手指从纸牌上离开,转而移到牌桌中央。包裹在柔软手套中的指头,在雅典娜右边的黑桃上轻轻一点。 “她的脖子上,有黑色的蝴蝶纹身。” “……哥们儿,你这任务难度挺高。”大西洋彼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倒是没遮住崔承川话里的调侃味,“就凭一个蝴蝶纹身,我可能查不出什么东西来。你要不要考虑先满足我的好奇心给点动力,告诉我为什么要查一只小蝴蝶?”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会有长得完全相同的人,包括同卵双胞胎在内。”贺正骁的嗓音低低沉沉,深黑色的眼眸镀上一层几不可察的冷意,“不过,许家的那个女人和她长得几乎一样。” 崔承川沉默了一阵,跟着嗤笑一声,“和那么个女人长得像,这只黑蝴蝶也够倒霉的。” “不。” 贺正骁抬起眼睛,似乎看见那只蝴蝶在前路上艰难地行进,背后的翅膀却越来越灵活。尽管动作生涩,步履蹒跚,却还是摇摇晃晃的飞了起来。 他唇角微弯,含糊的笑意顷刻间穿透了面上的寒霜。 “她很漂亮。” 夜幕低垂,被挂上去的月亮又大又圆,可惜没什么温度。 乔唯欢给莫西临打了三次电话都没有人接,之后给傅明朗发了微信,让他来接自己。 人烟稀少的马路上,她背靠着一棵老树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夜风把她的身子吹得僵硬,她才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宽大袖口。 乔唯欢抿起嘴,昏昏沉沉的继续走。 一辆车由远及近的开过来,车前的大灯晃得人快要睁不开眼睛,速度倒是一点点慢了下来。乔唯欢头重脚轻的走过去,一把拉开车门。 龟速前进的车子受惊一样蓦地停下,乔唯欢几乎是爬着进去的。沾到柔软的车垫,乔唯欢立刻不再强打精神,手包一扔,形象全无的瘫在后车座上。 车厢里安静极了,经过一晚上大起大落的乔唯欢受不了这种静,胡乱摸着柔软的车垫,随口说:“手感不错。明朗,你什么时候帮我换的……” 勉力抬起眼皮,正对上一双封存了夜色的眼睛。 乔唯欢:“……车垫。” 这不是她的车! 女人的眼睛慢慢睁大,水雾让她乌黑的眼眸变得十分朦胧,眼尾一点未散的红,让她看起来格外的脆弱,也相当的诱惑。 这种无意间展露的风情,最是能撩拨男人的神经。 贺正骁轻声一笑,低沉的嗓音在有限的空间里久难消散,“你喜欢?明天我让人给你送去一套。” 飞快的坐直身子,乔唯欢硬挤出个笑脸,抬手就去摸车门锁,“这么巧呀贺先生,又打扰到你了,真不好意思,我这就走。” 拉了两次锁,车门纹丝不动。 乔唯欢木着脸,一遍又一遍的去拉车锁,想赶紧离这人远点。 “刚才走错包厢,现在上错车,说起来的确挺巧。”贺正骁看着女人不屈不挠的动作,慢条斯理的摘下手套揣进上衣口袋,偏冷调的嗓音里情绪莫测,“既然这么巧,想去哪?我送你。” 乔唯欢一脸客气的回过头:“不用麻烦贺先生了……” 贺正骁盯着她白生生的小脸,一手撑住座位,向着女人的方向倾身,深黑色的眼眸把女人牢牢的锁住,“还在装傻,嗯?” 猝不及防贴近的男性气息不张扬,不浓烈,甚至含了一点难言的寒凉,却在乔唯欢的身前身后形成一张无形屏障,细致无声的把她包容在内。 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再次绷紧,乔唯欢忍了又忍,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阿嚏!” 贺正骁:“……” 打完喷嚏的乔唯欢从包里拿出纸巾擦鼻子,一脸尴尬的笑,轻柔的嗓音里掺杂着浓重的鼻音:“不好意思,贺先生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女人大大方方的擦着鼻子,完全不介意对在场男士来说,这个动作有多诋毁她的形象。 贺正骁被逗笑了,他身子向后一靠,修长的双腿交叠,不轻不重的声音里饱含深意,“你叫什么名字?” 乔唯欢动作一顿。 刚才在包厢里,根本没有人喊过贺正骁的名字! “我叫乔唯欢。”乔唯欢换了一张纸继续擦,瓮声瓮气的说:“我只是个小演员,贺先生没听说过我,很正常。” 贺正骁眉眼不动,短暂地思索了一会,确定记忆里没有这个名字。 乔唯欢分辨不出他眼底的情绪,只觉得几年不见,这人比以前更难捉摸了。 第一第五章 没那么喜欢他 好像也不能这么说,她其实也只见过贺正骁一次而已。这人到底是什么性子,她也不怎么清楚。 想起从前的糟心事,乔唯欢有些失神。 一恍八年了…… 那张小脸上总算不再挂着不那么真诚的笑,秀气的眉头微微拧起,灵动的双眸里,水光像潮水一样褪去,涌上来的颜色无比浓重。 贺正骁看着她明显陷入回忆的神情,眉头一动,伸手轻轻捏住乔唯欢的下巴,强迫她把视线放在自己身上。 不断涌来的回忆被强行中止,乔唯欢缓慢地眨了眨眼,几近凝滞的表情重新鲜活起来。她偏过脸,想要躲开贺正骁的手指,然而失败了。 贺正骁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尽管面容上的笑意还那么寡淡,轻柔又不容拒绝的动作却让车厢里的气氛一时暧昧起来。 “乔唯欢。”他的气息喷洒在脸上,流淌进耳朵的低沉嗓音,像极了情人的轻语,“我见过你。” 乔唯欢一愣,过于不安的心脏呯呯乱跳,剧烈的声响撞得她耳膜都在颤动。然而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贺正骁在诈她。她低垂下眼睛,露出一个腼腆的神情,“贺先生,你现在的动作,很容易让女人会错意的。” 贺正骁唇角的弧度很是微妙,“会错意?” 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动,微凉的指尖看似无意的摩挲着精巧的下巴,“比如?” 乔唯欢被摸得痒痒,抬手抓住贺正骁的手腕,笑眯眯的说:“比如,贺先生现在的动作,容易让我自作多情的想,你会不会是对我有意思。” “如果是这个‘意’,那你没有会错。”贺正骁垂眼扫过自己袖口的那只白净小手,轻声开口,“我是对你感兴趣。” 乔唯欢:“……” 她轻咳一声,明知道贺正骁的意思不是那个意思,耳朵还是不自觉的红了两分,“贺先生别开这种玩笑,我未婚夫会误会的。” 贺正骁的手指一顿,随即收了回去。 乔唯欢舒了一口气,车厢里却突然沉寂下来。 街道上一束昏黄的灯光堪堪刺透车窗,还没来得及舒展身躯,就被正在前行的车子抛离身后。光影交错间,男人欣长的身形一闪而过,随后重新隐藏进封闭的夜色当中。 半晌,贺正骁低声一笑,“你的脸色不好。” 他对着前面的司机老忠吩咐:“去最近的医院。” 车子不声不响地转了方向,乔唯欢沉默了一会,“不用麻烦贺先生了,我在前面下车就好。” 大半的身躯都被夜色覆盖的男人,递过来一方纯白的手帕,骨节分明的五指无比的赏心悦目。 “一个合格的绅士,不会在半路让女士下车。” 乔唯欢盯了那只手半晌,最后默默的接了过来。 剩下的路程里,贺正骁没有再开口。乔唯欢经历了一晚上的起起伏伏,心里说不出的疲惫,再加上刚才在街上吹了不少冷风,脑袋更加沉重了。她靠在车门上,和同座的男人拉开距离,把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还是觉得呼吸越来越不顺畅。 ……恐怕是要感冒了。 恍恍惚惚之间,乔唯欢感觉车门开了。她反应奇慢地动了下身子,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正向着水泥地卧倒。 有力的手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一阵晃动的视角过后,乔唯欢发现自己被贺正骁拉回车里。惯性使然,她落进了贺正骁的怀里。 身后的胸膛宽阔得好像能遮风挡雨,可惜热度很低,乔唯欢没什么力气的推了推,“谢谢。”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小得可以,还有一点哑。 贺正骁看着乔唯欢苍白的脸色,和她额头沁出的细密的汗珠,微微一笑。 他伸长手臂,一手揽住乔唯欢的腰身,另一手从她的腿弯处伸了过去,打横把她抱下了车。 乔唯欢木呆呆的反应半天,回过神的时候,贺正骁已经抱着她走出一小段路了。 “少爷。”司机老忠急急忙忙地跟过去,“这种重活还是让我来。” 贺正骁垂下眼,扫过乔唯欢虚弱的脸,抱着她的手臂小幅度的上下动了动。 乔唯欢:“……” 掂量完体重的贺正骁低笑出声,宽厚的胸膛隐隐震动。 “也不算重。” 乔唯欢:“………………” 晚上的医院仍然热闹得很,大厅还有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在来来去去。乔唯欢还戴着墨镜,没人认出她来,不过大晚上戴墨镜本身就是一件很稀奇的事,再加上贺正骁出众的外型,和他们亲密的姿势,不少人不由得把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乔唯欢头疼加剧,试着挣扎两下,完全没什么作用,贺正骁的手臂像是铜皮铁骨做的,有力得很。 “……贺先生,不用这么麻烦你,我自己能走。” 贺正骁没有看她,步伐平稳地走进电梯,声音低低沉沉,“三楼。” 乔唯欢下意识抬手按了代表三楼的电梯按钮,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她叹了口气,连扶额的力气都没有了,“贺先生,你让我自己走吧。国内风气没那么开放,你看,一路走过来有多少人在看我们。” 贺正骁总算低下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的意味格外深长。 她知道他常年在国外。 乔唯欢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仔细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话里有没有漏洞,才发现一个“国内”好像暴露了什么,干脆抿唇闭嘴,不再说话。 她其实没有那么蠢,然而今天一整天心乱如麻的,身体又不舒服,说什么错什么,索性不说了。 乔唯欢乖巧的任由医生给她做检查,一切结束之后,医生给了贺正骁两个字:“没事。” 不过是受了点凉,还特意住进高等病房,让院长交待他这个外科主任过来看,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老医生腹诽着,可不敢当着一身气派的贺正骁面说这些,敬业的他亲自给乔唯欢挂上点滴,又嘱咐两句才离开。 乔唯欢可不知道给她做检查的是外科主任,她只知道,医生都走了,贺正骁还没走,她只好亲自开口赶人。 “贺先生,谢谢你送我来医院。”乔唯欢左思右想,想了个不那么敷衍的借口赶人,“我现在身上没有现金,改天我让助理把医药费给你送过去。麻烦你一个晚上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窗台上的透明玻璃花瓶里插了一只含苞待放的百合,贺正骁修长的手指捏住纤细的花枝,手指微一用力,未曾开放的百合花眨眼间落到他的手心。 “医药费就免了。” 他不疾不徐的走到病床旁边,欣长的身子遮住灯光,在眼前的被单上投下大片阴影。 乔唯欢屏住呼吸,看着他弯下腰,抬手把那朵带着水珠的百合花别进她的发间。 茶色长发间,白色的花瓣温柔的蜷缩着,脖颈上的黑色蝴蝶似乎是被诱人的花香吸引了,像是轻轻地动了下触角。 贺正骁的指头辗转向下,绕过精巧的耳垂,落在蝴蝶的翅膀上。 他逆光的面容上,表情晦涩不清,眼底的夜色一如既往的深沉。 多诱人的女人…… 但愿他不会查到不喜欢听见的消息。 气氛有点怪,乔唯欢睫毛轻颤,受不了的偏过头,眉头轻蹙,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凉下去,“贺先生,我说过我有未婚夫,你现在的举动很让我困扰。” 贺正骁低低的笑出声,他收回手,触碰过乔唯欢的手指骨节分明,指尖相互磨蹭,“人的主观意识极其容易受外界影响,并且往往有失偏颇,导致决断的正确性过分缺失。” 乔唯欢睁大眼睛,“?” 贺正骁欣长的身子靠上墙壁,这个慵懒的姿势放在他身上,竟然被带出了几分优雅的贵气。 “你第二次提到未婚夫,说明在你的主观意识里,他的占比很大,才会在转动思维的时候很轻易的想到他。”贺正骁看着乔唯欢,唇角模糊的笑意很不真实,“不过你进医院这种事,都不主动知会你的未婚夫,看来你们的关系良好程度,和你向我营造出的印象,并不一致。所以,你不需要再和我提‘未婚夫’,因为没有必要。” 他的嗓音沉而冷,语气平波无澜,陈述的这段话却像一根尖利的针,笔直地扎进乔唯欢的心坎,让她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指蜷缩起来。 “贺先生,不管怎么说,作为第一次碰面的关系,你说这种话会不会太失礼了?” “说对了,才会存在失礼与否的问题。”贺正骁旋身踱步到病床的另一边,伸手在柜子上拿起一个一次性纸杯,在饮水机里接了一杯热水放在柜子上,看向乔唯欢的眸子不含喜怒,“看来我说对了?” 乔唯欢蓦地笑了,乌黑的眼睛弯成两枚小月牙,轻轻柔柔的说:“多谢你的关心,不过我和他的问题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解决。不管怎么说,今天很谢谢你,时间不早了——” “你控制情绪起伏的方式就是伪装。”贺正骁两手放进西裤口袋,以低沉的嗓音下了定论,“你的未婚夫不懂爱惜,才会给你伪装的机会。” 他的语气有片刻停顿,而后继续说道:“你也未必有你想象的喜欢他。” 不然,也不会给自己伪装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