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鉴仙族》 第一章 初入 陆江仙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田间种稻,梦见刀光剑影,梦见仙宗、女子、大湖。 “将太阴吐纳练气诀与月华纪要秘旨交出,我等可以只废去你修为。” 一道悦耳又冰冷的女声在耳边响起,陆江仙隐隐约约看见一张朦胧的脸庞,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咣当!” 剧烈的摇晃感一下子将陆江仙惊醒。 光怪陆离的色彩在脑海中浮现,陆江仙想睁开眼,想起身,身体如同鬼压床般对他的指挥毫不理睬。 这时,一道灿烂的白光划破眼前的浓密的黑暗,虽然黑暗如同潮水一般不断涌来,但那道光柱始终矗立着,太阳一般亘古不变。 密密麻麻的金色咒文从中迸发而出,在黑暗中舒展着身体,像星辰一样撒满天空。 “好美。”陆江仙呆呆地想着随着咒文越来越多,仿佛到达了某个极限,他听到了如同玻璃破碎的咔嚓声  世界,亮了。 陆江仙看见了蔚然如大海的天空,茂密的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不远处是弯月型的小湖,在那个方向,一道白色的流光滑落在波光粼粼的小湖中。 下方坐落着一小片秸秆扎成顶的小屋和成片的稻田。 剧烈翻滚的视角中,他像一只轻飘飘的燕雀飞过褐黄色的小小的村落和烟火,从清澈的小河上空划过。 惊鸿一瞥中,陆江仙望见了小河中自己的倒影。 “好像是一个圆形的,闪闪发光的东西......”陆江仙迷茫地想着,一种隐约的预兆浮现在心头: “我不做人了?” “哗啦!”剧烈的摇晃再次袭来,陆江仙迅速沉入水中,小河太浅不足以化解所有冲击力,于是他轻轻地磕在了小河底的青石之上。 这么一磕让陆江仙感觉像是被人在胸前干了一拳,有些胸闷气短,倒是自己的身体借助激荡的河水和撞击的反冲力稳稳的翻了个身,成了正面朝上,正对着河面上水波荡漾的太阳。 “我不是在出租房中熬夜改方案么?” 陆江仙默默地看着河面上的太阳,水波湍急地流动着,让水底的光纹不断扭动。 默默地回忆着记忆中的过去,陆江仙头疼不已,只记得自己虚脱地倒在床上,出租房里的烟气和霓虹灯的辉光在身侧穿行。 开了瓶啤酒,坐在昏暗的电脑桌前,随着天旋地转般的眩晕感升起,感觉心脏飞速跳动,呼吸渐渐困难。 “我好像…挂了?” “这样也挺好的,不用担心未来,不用担心生活。” 也许是压抑了太久,陆江仙脑海中竟然浮现出这样的念头,心情甚至有些雀跃。 观察了一下周边,头顶上墨绿色的垂着气根的树梢,时不时从面上快速游过的灵巧鱼儿,隐隐约约叮叮咚咚的水花撞击声。 陆江仙叹了口气: “只是这样下去会无聊到发疯的吧。” 于是他呆呆地望着太阳慢慢从头顶滑落,灿烂的夕阳爬满天空,树梢下的水域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期间有两只鱼好奇地在他身边巡梭,甚至有只螃蟹试图将他翻过来。 直到月亮移动到树梢上,清亮的月光柔和地飘在河面上,陆江仙惊喜地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气息渗透到河底,隐约带来一种舒适感。 看着月光一点点汇聚在身体上方,仿佛活过来般形成了一抹淡白色的月晕,陆江仙大惊失色,心境发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这算什么,吞吐日月精华么?这世界上真有仙人,有神妙的神通,有妖怪,有鬼神?”他震惊地想着“我那成了什么,器灵么?” 陆江仙内心深处升起一股好奇与喜悦,那一抹月晕仿佛也积蓄够了力量,飘落在他身上。 他只觉得周身一凉,陷入一种似睡非睡的冥想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气流越来越稀薄,陆江仙蓦然惊醒,月牙已经从天空中褪去,太阳跃出树梢,暖暖的晨曦撒在河面上。 “好快。” 陆江仙喜不自禁,仔细感受之下,体内果然有一股淡淡的气流在徘徊,围绕着身体的圆边做圆周运动。 甚至陆江仙凝气沉神之下还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面灰青色的镜子静静地躺在河底,身下铺满了各色的石子,几条游鱼正在河底觅食...... 那只河蟹正在一旁掘土。可以看见的范围大概在周身一米左右,不算清晰,像是小时候看的厚脑袋电视机。 “这便是现在的我了吧。”陆江仙苦笑着,接着他特意操控气流停滞在镜子中心,灰青色的镜子随之发出一丝丝毫光。 “除了发光,倒也没发现什么用途。” “先好好吞吐月华,说不定会有质变。”他暗自计划着:“不知道镜子的材质,也不知道外界怎么看待有灵智的器物,可别被哪个修仙者发现随手泯去了神智。” 第二章 李家 李木田寅时醒了,睁着个眼盯着自家破房顶,黑漆漆的透出一点点辉光。 前几天屋顶破了个小口,李木田没有时间去修,他整整三天没睡好觉了,看着身边睡得死沉的妇人,李木田深深叹了口气。 “妇人不知长短,前些天那些高来高去的仙人发了疯似的在大黎山里飞来飞去,恨不得刨地三尺。惊得大伙瑟瑟发抖,每飞过去一道流光都跪下磕头…” 李木田眉头紧皱,内心充满忧虑,活在大黎山脚的这几个小村子向来是无忧无虑的,这些天却是提心吊胆,人人自危。 “深山路窄,朝廷管不着,咱也不稀罕管。可这仙人打架,一道仙法就能打得黎泾村狗都不剩一条。” 李木田翻了个身再也睡不着了,起身望着窗外浓浓的夜色。 “瓜娃子一天天大起来了,一顿比一顿能进,明日打发去眉尺河弄点河鱼河蟹来。” “哪天被仙法打死也是命,李家耕荒两百多年了,娘移不得爹动不得。”李木田低眉摇了摇头,背过手出门了。 门外的大黄狗还在吃吃地睡着,李木田在清晨的薄雾里慢悠悠地走着,望着从睡眠里醒来的黎泾村,鸡鸣狗吠,炊烟袅袅。 “项平哎——”李木田扯着嗓子对着屋子叫唤,屋里铿铿锵锵响了一片,大门一开,一个半大的孩子唧唧歪歪地冲了出来。 “阿爹!”李项平眉眼还算清秀,眼神狡黠,仰着头望着李木田。 “今个干啥活。” “去眉尺河弄点河鱼河蟹来。” 李木田摆摆手: “今个没啥活,去给你母亲整点鲜味吃。” “好耶。” 李项平兴奋地连连点头,拿起绳筐和长叉一口气便溜。 李木田哈哈两声,往田里去了。 ———— 眉尺河又浅又宽,河岸边大片滩涂和芦苇,村里成几十几百养的鹅鸭,就不用喂它,清早放将出去,都到河中去了。 到晚些,着一个人走到河边一声唤,那些鹅鸭都是养熟的,听惯的声音,拖拖的都跟了回家。 李项平来时鹅鸭都未放来,眉尺河上空荡荡的,两艘小木筏在岸边晃荡,他挽起裤腿袖子,双腿跪进淤泥里,双手在身前瞎摸,定睛往河里一瞅,望见一尾青色。 “好鱼儿。” 李项平用力向下一摁,憋气扎个猛子。右手一紧,已经把青尾抓紧腮拉提上来了。 “嘿嘿。” 李项平大笑几声,将鱼儿往筐子里一丢,眉尺河里的鱼儿决计没有这般蠢,这青尾十有八九是上游窜下来的野鱼儿,倒是让这小孩儿捡了大便宜。 望了望自己的脚底,李项平神色中似有疑惑,水底似乎有一处过分光滑,隐约透着银光。 正当他准备再憋气扎个猛子一探究竟时,岸上响起一道响亮的呼声: “项平哥!” 李项平下意识将筐子往身后一藏,向岸上望去,只见芦苇丛中钻出个十几岁左右样子的小孩子。 “叶弟儿,来放鸭呀…” “嗯!” 堂弟李叶生乖巧地点了点头,笑道: “清早听闻件怪事,好大一只牡鹿被蛇咬了足,死在村口,那角同桌案大小,好生骇人。” 李项平听着他讲闲话,只舒了口气,将筐子往前一递  “看看这青尾,徒手抓来的。” “好鱼儿!”李叶生低头望筐,羡慕地笑道。 李叶生父亲长年卧病在床,大哥又游手好闲,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平日里只好去李木田这个大伯家讨饭吃,堂哥李项平向来把他当亲弟弟来看。 将聊了几句,李叶生摇了摇头道:“行了哥,我回去看鸭儿了,少了两只我哥非打死我不可。” “去去去。” 李项平也急着看河底的物什,连忙赶人。 “好嘞!” 他前脚刚走,李项平憋气扎个猛子就潜到了河底,来来回回给他摸了个遍,还真给他摸到一个圆形的物什。 “噗......” 李项平抹了把脸蛋儿,把这手里物什一看。 这东西大概巴掌大小,中心青灰色的圆形小盘,周边箍了一圈好似暗色的铁制的小边边,不见有什么出奇处。 正面碎成了七八块,靠着箍边没有散架,倒是背面画着一个颇为怪异的符号,李项平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像啥。 “倒是有点像姨母的那枚鉴子。”李项平姨母家田口最大,也只有她能用得起鉴子,平常村姑用水照照算得了。姨母弄到那枚鉴子时母亲还带着李项平去看,确实比水方便。 但自己手上这枚鉴子也太模糊了,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到,李项平惋惜地摇摇头,把这东西往筐里一扔,转头继续抓鱼去了。 ———— 陆江仙已经在水里呆了小半个月,从第三天开始,月华气息就停滞不动不再增加了,他又努力了一周,结果是半点长进都没有,除了让自己发发光什么也做不了。 清晨他正看着身边的大青鱼发呆,一只大手直接把鱼儿按到了淤泥里,四周一震,一只手抓着鱼鳃就提走了这只青鱼。 陆江仙还在初见生人的复杂情绪中,却见一只大手直直捞起了本体。 见着一张还算俊俏的大脸,陆江仙一时间有些紧张,便见对方叽叽喳喳地说了几句,反手将他丢进了筐里,与青尾大眼瞪小眼地看着。 刹那间,陆江仙也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听得见,但他未必能听懂。 这方水土的发音有点像前世闽浙地区的方言,他确实是一点也听不懂,这代表着如果他能发音,对方也完全听不懂自己的话,这将大大阻碍自己融入这方世界。 看这一条条小鱼被抛进筐里,陆江仙凝气安神来探知周边的情况。 看着那男孩正小心翼翼地举起木叉,陆江仙轻咦一声,在这种视角下他能模糊探知到男孩的心理活动,他的注意力大约集中到河底的哪一条鱼儿身上。 有了探知视角的帮助,男孩每次抓到一条鱼就会自言自语,没过多久陆江仙就掌握了数字3到6和不同品种的鱼的具体发音。 “走一步看一步吧。” 看着男孩起身离开,陆江仙叹了口气,这孩子看上去像农家的孩子,应该会先把这种像青铜材质的物品交给父母。 多和人接触,看看能不能慢慢学会这方水土的方言,再保全自己的情况下,找到提升月华之力的方法。 第三章 鉴子 “害,项平哥。” 李项平背着筐往回走,远远地走来一个女孩,女孩脸蛋圆圆,五官很是平凡,满满的笑容让眉眼平添不少魅力。 “芸妹” 李项平笑着望了望女孩,转身递过那一筐渔获  “看哥抓的好鱼,你要上几条回去尝尝。” “这可使不得。” 田芸笑着低下头,女孩发育早,她今年十一已经出落得比十三岁的李项平要高了。 黎泾村男女十三五结婚,同辈间唯两人年纪最为合适,女孩心中早已属定眼前男孩为夫君了。 “不行,拿去!”硬塞了两只鱼儿到田芸手中,李项平倒是没有想多,村里人中田叔最厚道,他最喜欢,遇见了他女儿自然要照顾些。 告别了田芸,李项平急匆匆地走进家门,把筐往小塘里一放。他想了想,将那枚鉴子取出搽了搽,塞进怀里,拿起桌上的三个木盒就往田上去。 在那里,他的两位哥哥正在和他的父亲干农活。 李家有四个兄弟,分别是李长湖,李通崖,李项平,李尺泾,在黎泾村说起李家这四个兄弟没有一个人不竖起大拇指,田芸的父亲每每谈起这四兄弟就羡慕地说:“李木田真是好福气!” 好福气的李木田却不这么想,作为黎泾村里唯一一个出过远门的人,李木田看着自己的孩子在田里忙碌痛苦不已。 “好男丁就该读书将兵,在田里是孬种!”他指着田叔骂。 但生活就是这样,见过光明的人反而痛苦,李木田从过军,杀过人,四十多岁回到黎泾村用军饷买了地成了大户,他倒最不满足。 李项平到了田头,大哥李长湖已经早早地等在树荫下,他最年长,十七岁的他嘴上已经有了胡须。 “三弟慢着走,不急。” 李长湖笑着摸了摸李项平的脑袋,温和地看着他。 “听田叔说你今天收获很多哟” “太多了哥!”李项平哈哈大笑“今晚可算吃顿好的了!” “你呀。” 李长湖替他搽了汗,拿起一个木盒对着田里喊着  “二弟——” “来喽!”二哥李通崖提着锄头快步走来,他先坐下对着李长湖叫了声大哥,才笑着看着李项平。 “你们吃,我可回去了。”李项平忙了一上午,可饿得发慌,连忙回家去了。 ———— 陆江仙在李项平筐里时就感觉隐约有一种莫名的牵引力在吸引着他,随着离李家越来越近,这种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路过村口的大槐树,走进村落时这种吸引力到达了巅峰,陆江仙觉得胸闷气短,筐中的镜身在微微颤抖,镜中透着红光。 “那是我的一部分,或者是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陆江仙心中有了一种明悟。 “在北边!那个大湖的方向!”随着李项平慢慢远离村口,这种吸引力缓缓消失,陆江仙心中暗自记下这个方向。 贴着李项平大概在村里晃荡了一圈,结合自己感知心理活动和对目标动作和语气的观察,陆江仙基本能理解见到的每个人在说着什么。 他发现这里似乎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村落,没有什么飞檐走壁的武道高手,也没有见到什么飞来飞去的修仙者。 人们规规矩矩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使用的器具和田地的规模也没有出人意料的地方。 “这地方似乎真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落,最好的房子也只是一座两层的土木结构房…”陆江仙思忖着,如果有修仙者,再怎么样也不至于住个小土屋吧? “强大的力量会带来强大的生产力,眼前的小村落太落后了。” 他心中已经大概有了底,今后的计划也慢慢有了框架。 今夜的李家格外忙碌,母亲和两个小弟忙着洗菜做菜。 李项平满载而归,而弟弟李尺泾竟然在后山摘桑养蚕时悄悄抓了窝肥田鼠闷在粮袋里回来,喜得父亲李木田狠狠地拍了拍两个小伙子的肩膀,夸得他们尾巴翘得老高。 十四五岁正是长身体时,桌上几道菜基本进了几人肚子。 李木田仅仅尝了一筷子,母亲柳林云也是笑盈盈地看着兄弟四人,只有大黄狗在桌下急得团团转,在六人的腿间穿梭。 吃罢晚餐。 月亮缓缓爬上大黎山,李项平叼着一根长稗子倚在墙角下,父亲李木田皱着眉望着天空,仿佛在寻找什么。 “对了,爹。”李项平拍了拍父亲的裤脚,从怀里掏出那枚鉴子。 “清早在河里捡着个这物什。” “嚯。”李木田接过鉴子,眯着眼翻来覆去看了看  “非铁非铜,什么好东西?” 清冷的月亮缓缓飘落在屋前,仿佛活过来一般一点点汇聚在镜面上方,形成了一抹淡淡的月晕,李项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好似十三年来见过最美丽的月光都在那一抹月晕上浮现。 “爹!”李项平小声叫着。 “闭嘴!”李木田大惊失色,强迫自己将眼睛从月晕上移开,双手颤抖不止,他将鉴子往李项平怀里一塞,低低在他耳边说: “躲进去,叫你哥哥们把刀拿上出来。” 李项平头一次在父亲的脸上看到这样狠厉的杀意,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鹰。 “是…” 他声音颤颤,双腿发软,一点点挪进房门中。 夜色尚好,李项平推开了房门。 “哥…父亲说快拿上家伙去门口。” 李项平几乎要叫出来,他颤颤巍巍地对倚在床头的两位哥哥低声说。 “什么?!” 李长湖震惊地站起身,双手扶住李项平,关切地望着他“父亲可有大碍?可有说什么事?” 二哥李通崖却翻身从床下取出两把刀来,又取下挂在墙上的藤衣和长棍,阴郁地望了望窗外,低声说: “想必是仇家上门。” 他递过长刀和藤衣,将长棍持在手中,拍了拍李长湖。 “哥,不必再问了。三弟,你且带着母亲和四弟躲到后院去。” “好” 李项平急急忙忙寻母亲去了,李长湖也迅速冷静下来,穿好藤衣,持着刀就向门口走去。 屋外。 李木田正站在门口,静静望着屋前那片瓜田,待到两个少年都站到了身后,他一摆手,接过长刀。 “伱俩一左一右屋前屋后探查,确保周遭无人。”两人连忙应是,分左右去探查了。 李木田自己已经大大方方的走到了屋前的瓜田里,弯腰一提,竟然从瓜田中捞出个人来。 第四章 李叶盛 “大伯饶命啊!” 那人吓得胆裂,一落地就开始求饶,抱着李木田缩成了一团。 “啊!饶命,大伯饶命,大伯饶命啊…” 李叶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想偷枚瓜解解馋,眨眼间自己最怕的这位大伯就站在了面前,吓得他动弹不得,谁知李木田一手还提着长刀,更叫他肝胆俱裂。 “叶盛?”李木田定睛瞧了瞧,皱紧了眉头,脸上阴晴不定,摸着下巴的胡须定定地望着他。 李叶盛是李叶生的哥哥,他俩的父亲长年卧病在床,李叶盛却成日里游手好闲,四处打秋风。 两个少年也闻声赶来,李通崖长棍一抬,径直压在李叶盛的臂膀上,吓得他涕泪横流。李长湖拎起他的脑袋一瞧,不禁动容。 “堂弟?”李长湖长出一口气,疑惑地问出声。 “你为何在这儿?”李通崖冷冷地问着,手上的长棍力道不减。 “偷你家瓜来了!”看着李叶盛支支吾吾的样子,李木田冷着脸替他回答,手中长刀一收,扭头就走。 “堂弟,得罪了。” 李通崖也收力提棍,甩下一句话便跟着父亲回屋了。只剩下李长湖将扶起李叶盛,替他擦了脸,又温言抚慰了几句,客气送出了庭院。 ———— 屋中。 李尺泾和李项平呆呆地坐在桌边,鉴子藏在怀里,李项平一动也不敢动,好在不多时父亲二哥就走进了堂中。 “大哥呢?” 他望望他们的身后,赶忙问。 “送客去了。” 李木田摇了摇头  “叶盛这孩子时常来打秋风我晓得,可生怕今晚的事走漏了风声,叫全家飞灰烟灭。” 李通崖找到了小凳坐下,闻言偏头望了望李项平,正欲开口。 “嘎吱。” 大门发出合闭声,大哥李长湖神色疑惑,往凳子上一坐,对着父亲李木田开口。 “父亲这是何必?” 他摇了摇头。 “叶盛不过偷一枚瓜罢了,您这顺水人情不做,偏偏要得罪他家。” “什么他家我家,只有一个李家,我嫡尔庶。” 李木田靠着窗侧着耳,对着妇人和幼子招招手:“你们蹲去正门后门,有人便叫唤。” 两人应是,便退出去了,李木田转身关死门窗,拍了拍李项平道: “你说!” 李项平用力点点头,小小声地开口: “今日我去眉尺河抓鱼,从河里捡着个物什。” 言罢望了望父亲李木田,见他一点头,从怀里掏出枚鉴子来。 李长湖望望弟弟,又看看父亲,接过那枚青灰色鉴子,细细打量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李木田从长子手中接过鉴子,寻了屋顶那处小洞,挪了个石凳,将鉴子往其下一放,眯眼望着两个儿子。 眼看月光如水般波动不断,又如乳燕投林般汇聚在镜面上方,浮现出一抹淡白色的如同宝石般的月晕来。 李长湖“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死死地盯着鉴子上的月晕,李通崖也失色动容,若有所思地盯着鉴子。 整整沉默了一盏茶的时间,李家众人默默地盯着鉴子一眼不发,神色各异。 李项平已经是第二次看这副画面,却也震惊失色,喃喃自语: “我自小未见过这般美景…” “哈哈别说你了,你老子我也不曾见过这样好的东西。” 李木田低笑着,却不见什么笑意,反倒眼神狠厉。 “这恐是仙人之物。” 李通崖静静地开口,拿起长刀不断擦拭,他盯着鉴子状似平静,不断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走漏风声,亦是我家灭门之祸。” 李长湖在堂中里不断踱步,神色焦虑又兴奋。 “若是仙人丢失之物,明日便施法寻来,我等如何自处?” 李通崖定定地盯着父亲,不无忧虑地说。 李项平点点头,垂着眉闷着声说: “仙人会赏赐些什么,我家都受用无穷。” “放屁。” 李木田摆摆手: “我听闻仙人多有嗜杀之辈,万万不可!这鉴子落水中不知多久,要来取早便拾去了,那轮得到我等凡人,我看那仙人多半已经遭遇不测。” 这大逆不道的话听得李长湖心惊胆战,皱着眉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通崖却恍然大悟,低沉沉地开口: “可是被李叶盛那小子见去了?” “我在屋前给父亲看了此物,当时叶盛哥应在田里。”李项平低垂着眉眼。 “我去杀了他!” 李通崖表情狠厉,毫不犹豫地披起藤衣,拿起刀就往外走,李项平头次在哥哥脸上瞧见这种神色,不禁多看了两眼。 “回来!”李木田皱着眉叫住李通崖,撇了李项平一眼,看得他神色慌张。 “父亲!”李通崖终于急了,他语气强硬地开口。 “李叶盛此人薄情寡义,张扬无度却又吃里扒外,与其让他失言放出去风声引来我李家灭门之灾,不如让他先死一步。” “看来二哥跟村里的先生学到了不少东西。”李项平默默地想,羞愧地低下头,父亲当年送三人跟着读书,两位哥哥都得了先生喜欢。唯有自己年少无知调皮捣蛋,现在竟听不懂哥哥话中的成语。 “那若是伱幼弟吃里扒外,嘴上不严,你也一并杀了?” 李木田哈哈一笑,反问自己的次子。 “咱家没有这样的孬种” 李通崖淡淡地说。 李木田摇摇头,抬手将木桌移正,纵身一跃,在桌上轻轻一点,从屋梁上抽出一块木盒来。 将木盒放在桌面上,他正色对面前的三兄弟道: “有些事也叫你们知道,我十三岁离乡,沿着古黎道进了安黎县。杨将军接了朝廷命令攻打山越,在古黎道征兵,当时你爹我无处容身,只好当了兵。” “杨将军治军严明,却也与我等同食同住,亲如一家。他传了我等越兵战法,叫我等好好练武。这战法流传甚广,易学难精,寻常人练成了也不过身手矫健,不见有甚神异处。”李木田叹了口气,见几人听得很是认真,继续说着: “我回乡后读书写字,将战法默写在这木简中,已经叫你等仔细练习过了,如今也不见得有什么名堂,这是其一。” 李木田打开木盒,盒中躺着一道木简、一张符箓、几块碎银琉璃之类的杂物。 第五章 仙缘难得 “当年与山越交战,山越中巫觋众多,驱使瘴疠蛇虫,军中发放此等符箓抵御巫术,这符箓救我一命,如今已是神光不显,如同破纸一张,这是其二。” “山越好配兽骨,羽毛,琉璃,我杀了人,从尸体上搜刮来这些值钱物什,这是其三” “明天我会拿这块琉璃,对你二伯说这是项平从河里捡来的,不管李叶盛见没见着,我们一口咬定就是一枚碎琉璃,不过在月光下闪烁罢了。” 李木田取出一块碎琉璃,将物品收拾好,对着李通崖轻声说。 “父亲想得周到。”李长湖点点头“二伯为人宽厚,识大体重大局,不会计较什么的。” “可惜李叶盛是个废物。”李通崖轻声说,偏过头看着父亲。 李木田端起鉴子,将其放在木桌上,摇了摇头。 “现在要看这宝贝如何用,怎么用,搞不好竹篮打水一场空。” 陆江仙在镜中听了一路,心中有了计较,自己在镜中动弹不得,保护自己也好,从镜中脱困也罢,若要在漫漫仙路中找到一条自己也能走通的道路,少不得借助这方水土的人力与物力。 李家农户出身,根底浅薄,偏偏几人都出类拔萃。 父亲李木田胆魄见识具上佳,长子李长湖处事圆滑为人宽厚,次子李通崖勇敏果断敢打敢拼,李项平与李尺泾也是机敏灵巧之辈,实在是结合的上上之选。 更何况他没手没腿,走不了也跑不了,也别说换人了,难道他默不作声当做垃圾重新丢进河里,如同囚禁一般沉默百年? “无论如何,先去东边看看,哪怕是远远的看一眼也好。”想到这儿,陆江仙催动体内的气流往镜身左上角涌动。 屋内李家兄弟围着鉴子捣鼓了半天一无所获,小心翼翼生怕磕坏了没了仙缘,这月华摸上去如水一般清凉舒适,却吹也不动吸也不动。 直到李项平拿起鉴子,在镜面上轻轻一抚,陆江仙运气催动,镜面左上角骤然亮起,吓得李项平一颤,连声呼唤,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李通崖近身一看,镜身左上角亮起一道亮白色光弧,两边薄中间厚,煞是好看,数个呼吸后方才缓缓黯淡。 “哥,它亮了!”李项平压着声兴奋地说。 李通崖接过鉴子,学着李项平一般在镜面上一抚,果然亮起一道白光。他将鉴子往父亲手中一递,示意同他一般做。 李木田与李长湖皆抚了鉴子,啧啧称赞。 李通崖却轻咦一声,从大哥手中接过鉴子,背对着众人一抚。 “父亲,此物无论从何处抚过,亮起的毫光皆指向北方。就像…”李通崖望着手里的鉴子凝重地开口。 “司南。”李木田点点头。 镜中的陆江仙不禁大鼓掌,这小子真聪明,一点就通! “先去村口。” 李木田捋了捋胡须,又转头进了屋,招呼着几个孩子  “取一挂腊肉来,咱去拜访先生。” ———— 李叶盛抹着眼进了自家前院,骂骂咧咧地踢着路上的石子儿。 “揣着啥宝贝呢,几个瓜还当宝了,几个龟龟大半夜提着刀来看,心里有鬼欸!”他坐在石头上,心中一动。 “李木田出去鬼混了二十来年,身上好东西可不少!可不是有宝贝呢。”他悄悄打着算盘。 “偏偏那几个龟龟还脾气倔硬,指头缝都扣不出泥来,老头又老又犟,死都不肯开口,不然李木田一死,东西咱都要有份!” 李叶盛歪头看着院门,弟弟李叶生怯生生地进了门,他眼神一瞪,大声骂道: “你小子给我滚过来!” 他扯着弟弟的衣服往屋前一掷,李叶生在地上狼狈地打了个滚,害怕地缩成一团。 “听说你和李项平那狗东西关系好,明天你去他家偷两个瓜来吃吃。”他恶狠狠地骂着。 ———— 李木田带着三个孩子从村尾走到村头,路中倚在门槛上休息的村民笑着招呼: “木田叔!往哪儿去~” “给先生送点东西!” 李木田笑着提了提手中的腊肉。 到了村口,李木田四处望了望,拍拍李通崖与李项平的肩膀,低声说: “去。” 两人会意,一弯腰迅速消失在浓密的芦苇荡里。 李木田忧虑地望望远方,长子不禁提醒道: “早应嘱咐他们两人,若有神异之事,远远望去就退回,不可留恋。” “通崖有分寸。” 李木田眯着眼,一切计算浮光掠影般浮现在心中。 他明白,今夜他有可能失去两个孩子,却依旧留有李长湖为嗣。但孩子也许会平安归来,给李家带来飞黄腾达的机遇,他深深痛苦地愧疚着,攥紧了拳头。 “两百年了。” 李家在这块土地上面朝黄土背朝天整整两百年了,面对可能存在的机缘,李木田理智地做出了符合家族利益的选择,却又在情感上痛苦不已。 “李兄!” 院门猛然打开,打断了李木田的思绪,先生韩文许端着小碗呆呆地看着他。 “先生。” 李木田脸上浮现出爽朗的笑颜,大步走到台前,将腊肉往木台上一放。 “这怎么好意思。”韩文许笑着点点头  他取来腊肉,折下一块细细地切了小碟,咸菜炒了炒也端成小碟。两人搬了小案,倒了两小盏米酒,坐在门前就聊了起来。 “这天上高来高去的仙人们可算不来了。”李木田长出一口气,流露出轻松的神色。 韩文许耸了耸肩,然后啧啧称羡地答复道:“仙人啊!” “我十二岁那年,镇里来了个仙人。”他抿了抿嘴,惆怅地说着: “他说要找开窍之人,全镇一千多位幼儿,仅仅寻得三位开窍之人,带着三位走了。如今天上高来高去的仙人,说不定就有我的同乡。” “仙缘难得啊!”李木田沉默许久,安慰道。 “仙缘难得,仙缘难得啊…” 韩文许愣愣地望着天上的月亮,口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两人各怀心事,忧虑重重地沉默着。 第六章 玉石 却说李通崖与李项平两人入了芦苇荡,抚开层层叠叠的芦苇凑起一看,那青灰鉴子温温热热地闪着白光,李项平望了望方向,低声说: “这是望月湖的方向,挨着古黎道走半个时辰即可。” 李通崖摇了摇头,开口说:“古黎道走不得,从芦苇荡中穿过去。” 李项平低低应了声是,和哥哥伏身穿行起来。 陆江仙只觉得那股引力越来越强,进入芦苇荡中更是眼前一亮,一幅模模糊糊的景色出现在面前,似乎是一片清凉透彻的湖泊,十几只白色的鸥鹭单脚立在岸边歇息。 随着李项平不断前进,他手中的青灰鉴子越来越烫,烫得他忐忑不安,抬头望望二哥,李通崖也是冷着脸不说话,唯独眼里写满了忧虑。 “仙缘真的是凡人可以染指的么…”李项平摸着镜子浑然不觉烫手。 “好鉴子,乖鉴子,马上到了。”他捧着青灰色宝镜喃喃道。 不多时,两人钻出重重叠叠的芦苇荡,波光粼粼的望月湖和一滩惊飞的鸥鹭跃入眼帘。 陆江仙直直地望向了湖中一块乱石沙洲,在那些布满青苔的乱石中,一块闪着白光的玉石正死死地卡在石缝间。 烫手的青灰色鉴子喷涌出一道淡白色的月华,李通崖与李项平两人眼前模模糊糊地浮现出那片沙洲,石缝间闪着白光的玉石。 李项平与李通崖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异与喜悦,李项平用力点头,脱光了衣服,正欲跨入湖中。 “慢着!”李通崖拉住他,摇摇头: “我去拿,你拿着鉴子在岸边等着,倘若月亮移动到了那个位置我还未回来。” 他指着天上的方位。 “你就把鉴子藏在芦苇荡里,往古黎道上跑,别回家。”李通崖凝重地望着弟弟。“等到日上三竿再回来看情况。” “是…”李项平不知不觉有了哭腔,抹着眼泪望着二哥。 李通崖哂笑着脱去衣物,露出精壮的臂膀,转身往湖中游去,留下李项平躲在芦苇荡里呆呆地望着哥哥。 他前些年同父亲和兄弟们来过望月湖,来回不知游了多少趟,轻车熟路就泅水到了湖中心。 小心翼翼地在诸多石缝中探了探,一柱香的功夫他就在沙洲上逛了个遍。 “没有。”李通崖皱了皱眉,再度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掏出了五六只小河蟹。 果然,他发觉指间一阵微凉的触感,碰到了什么光滑的东西,两指用力,取出一块两指来宽的玉石来。 这玉石呈长条状,面上刻着写些字纹,李通崖对着月光辨了辨: “太…月…气…养轮…”他只潦草识得几个字,李通崖幼时去先生处识过字,大多数字都能识得,可这玉石上花纹繁复,实在是不好识别。 冷静地望了望岸边,他将玉石攥在手中,泅水向岸上游去。 “三弟!” 他上了岸,低低地往芦苇荡中一唤,李项平便探出身来。李通崖刚欲展示那玉石,才展开手那玉石就化为一道白光,“嗖”地落入了镜中。 两人被这变故吓得一颤,望着那镜面上白光涌动,月光也化为一道道月晕纷纷投入镜中。 陆江仙却觉得如遭雷殛,一道白光直直地撞上面来,浩如烟海的知识飞速涌入脑海,他痛呼一声,爽快地晕了过去。 李通崖与李项平眼看手中的鉴子一口吞了玉石后缓缓平静下来,白光也渐渐黯淡下去。 金红色的朝霞爬上了天空,落在李通崖赤裸着的上半身,显露出金灿灿的线条,他低头对弟弟说: “先回家。” ———— 李木田坐在红漆木桌旁,听着两个儿子把来龙去脉讲清楚了,点点头对着李通崖道: “做得不错。” 他与李长湖昨夜翻来覆去彻夜难眠,现在见到了两个孩子平安归来,他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咱们这屋前门后院不算小,后院更是靠着后山,前面两片瓜田我寻思着撅了建两屋,左右拱卫连成一大院,前门一关,不虞让人偷窥了去。” 李木田慢悠悠地说,他早些年就有此念,几个孩子一天天的长大成人,眼看就要分家。 李家凭着他的积蓄可以说是村里有头有脸的大户,李木田从军回来买了十亩多水田,加上父亲处继承来的五亩多良田,零零总总将近二十亩。 黎泾村善水土养人,芦苇荡和滩涂都是活命的宝贝。 若是淘去人工,二十亩地放在丰年足足可以养活十余口人,李家早已是可以关上门来做地主的级别了。 正因李家有粮有田,他的四个孩子才能读上书写上字,也就是李木田从来看不惯游手好闲的富户,这才要求几个孩子必须日日读书务农,日后分了家才都能好吃好活。 “如今这家是分不得了,媳妇也得找体己自己人。” 李木田想起在城中见的那些大户人家的模样,大院嫡亲一家,读书仕官,练武将兵,好不风光!倒是家穷农户分得干干净净,你不扯我,我不牵你。 “就这么办!” 李木田眼前一亮,对着两个孩子照呼着。 “去田上把你大哥叫回来整平地基,田地留给那些租户去处理即可。你四弟下午也不必去摘桑了,今后便在先生处读一整日书。” “好嘞。”李项平折腾了一夜却还精神抖擞,闻言一溜烟地出门去。 李通崖望了望父亲,沉思了小会,这才开口道: “父亲可是要学那书上的宗族法度,立祠堂,开族府,读书出仕,习武将兵。” “我李家积蓄两百载,也是时候了。” 李木田笑着摆摆手。 “至于读书习武,古黎道凶险无比,出入大黎山十死九生,读书习武也卖不到那越国皇帝那去,无非求一个传承家业,以求自保罢了…” 李通崖点点头,低声开口道: “说不得有比读书习武更妙的事。” “休得在这里胡说。” 李木田哈哈大笑,拍了拍李通崖的肩膀,仰着头背着手出去了。 第七章 法诀 清晨。 夺目的晨曦从大黎山跃出,抚过金灿灿的望月湖,风扫过层层叠叠,一望无迹的芦苇荡,带来眉尺河上孩子们嬉笑打闹声。 陈二牛坐在田埂上,忧虑重重地望着田里的作物,心里想着卧病在床的妇人。 陈二牛出生在大黎山东边的梨川口,十年前梨川口无缘无故平地大旱。不但滴水不降,地里还吭哧吭哧地冒白烟,吓得村里人四散而逃。 他当时还是个半大孩子,迷迷糊糊就逃到了黎泾村,在他苦苦哀求之下农户李根水收留了他,次年更是租了一亩地给他活命。 待到他年长时,他又多租了一亩水田,建了土房,娶了李根水的女儿,风风光光地在村子里扎下了根。 可妻子突然病了,好在他这些年还算有些积蓄,抬到村口让韩先生一看——小病而已吃几副药即可。他把妻子安置在先生处,提的心却迟迟放不下来,一病穷三代啊! “姑父!”陈二牛出着神呢,一道爽朗的声音惊醒了他。 却见院口走了一个俊朗的年青人,脸上带着热切的笑意,正朝着他打招呼。 “诶,长湖啊,担不得,担不得!” 陈二牛连连弯腰,他不过娶了李家的一个庶出女,又是人家的租户,当真是当不起长子这么一声称。 李根水精明能干,偏偏花心得很,娶了妻子不够,还去道上收留了两个女人做妾。他的妻子给他生了两个男丁,小妾却生了三儿四女。 当年李根水老得快死了,唯一陪在身边嫡亲小儿子却就这样暴毙,几个庶子年轻力壮,对着家里的十几亩地虎视眈眈。 这时离家出走的李木田提着刀带着人回来了,这个凶残的老兵一刀就砍死了吃里扒外的管家,毒死他弟弟准备行兼并之举的那家大户满门被杀了个干干净净,连条狗都没有放过。 李木田和他那两位弟兄提着滴着血的刀,用推车拖着尸体,血淋淋的痕迹从村尾拖到村头,村子里家家闭户,人人自危。李木田的几个弟弟吓得惊慌失措,本以为正主来了,这田地准是没份了。 谁知李木田将几个兄弟唤来,说什么是嫡庶之间本是同气连枝,将大户的土地一人两亩分了,又给自己带回来的弟兄一人四亩地,感激得几个弟弟连连称主家大哥,就这样定下了名分。 看着李长湖温和的笑容,不知怎么的和李木田淡漠的溅着血的脸庞重合在一起,陈二牛顶着大太阳打了个寒战,恭恭敬敬地问道: “长湖这是来?” “诶,姑夫太客气了。”李长湖笑了笑,轻声说: “听说姑妈病了,家父寻思着姑夫腾不出手来做饭,特地叫我来请您与小泽来家里尝尝我母亲的手艺。” “这…太不好意思了。”陈二牛勉强一笑,进退两难。 “就这么定了!母亲已经备好饭菜。”李长湖拍了拍陈二牛的肩膀,告辞离去。 “好嘞。”陈二牛笑着摇了摇头,往屋内喊着: “小泽,收拾一下,晚上去你舅舅家吃饭。” 李家前年修好了宅子,占地扩大了好几倍,整个宅院坐北朝南,呈长方形,前院砌了石砖,摆了石锁,看着像练武的地儿,陈二牛看着这石锁份量不小,不禁啧啧称赞: “李家莫不是还有练武的法门,好一个石锁。” 踩着石砖进了正院,中心砌了一座塘,放了几只青鱼在里头,青石围成的大堂左右是李长湖与李通崖的配房,房屋、游廊、大门和二门底部铺有条石或石阶,看上去气派极了。 李通崖招呼着也进了正院,如今他已经十八岁了,却还未娶妻。李长湖倒是娶了任家的次女,前些时候已经风风光光地娶进门了。 陈二牛与李家众人吃了晚饭,坐在院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却见李尺泾匆匆忙忙地走进前院,伏在李木田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李尺泾方才九岁,却长得俊美,一副聪慧机灵的模样,惹得叔侄兄弟们尤为喜欢。 李木田正悠闲地看着儿辈聊天,却听李尺泾附在耳边轻声说: “父亲,那…鉴子亮了!” 他不动声色,拍了拍双腿,朝着众人开口道: “人老了,却是坐不住了,我且去歇息,你们聊罢。”说着转身去了后院,众人连忙应是,陈二牛躬身便欲告辞了。 后堂立了几厢房,李木田进了坐落在最中央也是最宽大的祠堂,进了祠堂,前边立着牌位,放着瓜果,祭祀翻遍村志找出来的六代祖宗。 李木田在墙面上一推,现出后边的隔间来。 隔间开着天窗,月光洒落在内里一座青石砌成的石台上。 石台上边放着一面青灰色的铜镜,果然正明晃晃地放着如水般的白光。 “三年了…泾儿,去把你哥哥们都叫来。” 李木田望着青灰铜镜,皱着眉头道。 “是。”李尺泾用力点头,出门去找哥哥们了。 ———— 陆江仙醒来时,脑海中沉甸甸地塞满了信息,他缓了一柱香的时间,开始静心读取玉石上的信息。 太阴吐纳养轮经! 这道法决主要讲授如何通过人体的“窍”来操控天地灵气,勾动太阴月华,最后修成胎息六轮,便可以借助这六轮延寿养性,施展种种法术。六轮养到如同满月后便可进入练气期。 其后还附了几门小术,如金光术、净衣术、避水法、驱邪术、心络术等等,只要修出六轮,按照法决催动灵气即可。 同时,法决谈到修仙六境分为胎息,练气,筑基,紫府,金丹,元婴。而这玉石记载的正是越国仙府月华元府的胎息养轮法,发放给月华仙府胎息弟子学习修炼。 陆江仙在吞噬玉石后只觉得无形之中明悟了许多东西,不但神识范围扩大到了二十丈,而且月华之力上限也翻了好几十翻,只要月华之力足够,太阴吐纳养轮经中记载的几门小术也可以在镜身一丈内施展出来。 最重要的是,镜子本身记忆中浮现出了一道法术,唤作: 玄珠祀灵术! 第八章 接引法 这玄珠祀灵术篇幅远远胜过太阴吐纳养轮经,主要阐述如何以镜身牵引太阴月华凝聚玄珠符种。 将这枚符种种植在他人丹田之中,便可助人修行,待到那人修为有成或身死便可反哺自身,练就太阴玄光...... 其中还有一道接引法,用于教导受种之人从镜中请出玄珠符种,再将之养于丹田之中。 陆江仙呆了呆,只觉这玄珠祀灵术看着有些邪性,像极了书中的魔功,再仔细琢磨,将法诀上上下下仔细读了一遍,确认了这玄珠符种不但对受种人无害,还有着诸多裨益。 玄珠祀灵术是这镜子觉醒的本命法决,凝聚玄珠符种的数量取决于他的神识之力,如今他能够负担的玄珠符种仅为六枚。 思量到这,陆江仙神识一动,李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边扫了个遍,不禁叹道: “好大的变化!” 自己在镜中沉睡了三年,如今李家已挖了塘,建了大院,好不繁华!李长湖更娶了妻蓄了胡,一派李家新掌事人的模样。 他催动法诀,从李家众人身上扫过,意料之中却又失望地发现———无一人身具灵“窍” 也就是说李家众人若无意外已是终身与仙无缘,一生摧折于红尘之中,好运便可得个七十年寿终正寝。 望着身边的李家人,陆江仙长叹一声,催动法诀。 “爹爹,快看!”李家几个兄弟早已围了过来,李尺泾眼尖,开口唤道。 李木田连忙定睛一瞧,镜面上白光闪烁,浮现出一个个蝇头小楷,他一拍李尺泾的肩膀,连声道: “拿布帛与笔墨来!” 几个兄弟连忙分头去取,好在李家建了书房,内里配了先生淘汰下来的文房四宝,否则说不得要去村头取。 不多时,李长湖取了布,李通崖硬是端了配着文墨的木桌来。好在李尺泾早已侯在镜旁,背下了镜面上浮现又掠过的前文。 几人之中,李尺泾年齿最幼,却是读了最多书,李木田便让他执笔,将这些小字皆抄录下来。 接引法篇幅颇长,李尺泾提着毛笔写了一柱香时间,手腕酸痛不已,不得不换成李通崖接着抄录,众人皆在一旁看着,生怕抄错了字。 如此来回交替,连着抄录了一个时辰方才结束。 陆江仙也怕几人练岔了功,足足浮现了三遍,连同对一些道法中的暗语详细注释和几张运气脉络图一同浮现了,看几人细细校对过,这才缓缓收敛光芒。 “接引法。” 李项平望着书帛上的小字缓缓念道: “玄珠真丹也。一转之初,丹降于心络中,故云丹窟在中宫,丹降为一转…丹降之后,则闭息九侯为一次,至九九八十一为九次。故曰重九数…” “这是仙法!” 李长湖即惊且喜,恨不得抱起镜子亲上一口。 几人压抑着惊喜将法诀传递着仔细读过,就着卷中的注释默背起来。 李项平目光从布帛上迅速扫过,落在篇末的几句上。 “习成接引术,待以甲子、庚申、本命、三元、三会、八节、晦朔等日。是日乃天气告生,阳明消暗,置法鉴于月华之下,焚香沐浴,躬身以请,曰:‘某家弟子某某,恭请玄明妙法,司命安神,奉道修行。当以时言功,不负效信,随箓焚化,身谢太阴。’毕,三咽炁。” “以时言功,不负效信,随箓焚化,身谢太阴。” 他低低地重复道。 李木田看着低着头不语的孩子,抚慰般地摸了摸他的头,表情平静地开口道: “司命安神,奉道修行。” ———— 清晨,村子里的屋顶飘着缕缕炊烟,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 “李叔,今天可是有什么喜事。”李木田哼哼唧唧地从田上走过,听着田里人笑着问。 李木田低头一看,是侄子叶承福,这孩子长得憨厚老实,讲话却也讨巧。 “这田的青穗看得喜人!”李木田哈哈一笑,应声道。 黎泾村四大姓,叶田李柳,叶姓是黎泾村的第一大姓,三成以上的村民都姓叶,若是能拧成一股绳,也是不可小觑。 “嚯,那是沾了长湖兄的喜气!”叶承福双手撑着锄头,恭恭敬敬地回答。 “你小子忒会说话!” 老爷子晓得他指的是李长湖前些日子的婚礼,任氏长得可爱,乖巧懂事,更是一心挂在了李长湖身上。 李木田正待任氏生了子嗣再适当透露些消息,任氏是个守得住嘴的,同住一个屋檐下,过度遮遮掩掩反而平生嫌隙。 “倒是通崖不愿娶妻,项平也到了年纪。”李木田捻着胡须,数着村中一户户人家。 “那老兄弟养的田芸妹子倒是不错,年齿也符合。回去问问项平,若是事情妥当。过着日子便提着雁去问名”他笑吟吟地想着。 李通崖几个兄弟们在院中仔细研习那引导法,而李长湖清晨去田上巡了一圈,急急忙忙地也回院中同兄弟们一起研习了。 唯独他这个老头,自觉年事已高,思绪大不如前,便舍了仙法来田上看着。 一来这俗世俗务总须有人管着,否则这吃喝用度便无处着落,二来也是提防着哪个不长眼的偷偷摸摸爬墙角窥视。 李木田今日心情大好,慢悠悠地坐在田埂上和村里的老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 李家。 陆江仙的神识落在院中闭目盘膝而坐的李通崖四人身上,几人的头顶处顿时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白芒。 李尺泾的白毫最长,大约八寸,闪闪发亮,李通崖与李项平分别为六寸与五寸,李长湖仅仅长三寸。 初次修行接引法显现出的白毫代表着此人与玄珠符种的契合度,白毫一尺者吞入符种,便能宛若身具灵窍之人。 李尺泾白毫八寸,便可达到身具灵窍之人八成修炼速度,而李长湖白毫仅仅三寸,修炼速度只有灵窍者的三成。 也就是说李长湖修炼一整天还抵不上别人修炼四个时辰… 第九章 白丸 月上柳梢。 李尺泾骤然睁眼,望着坐在一旁捧着记录接引法的布帛喝着茶的李木田。 “父亲,这两月法诀我已烂熟于心。”他顿了顿道:“今日是八节之立夏,或可一试。” “去试吧。” 李木田点点头,缓声道。 李尺泾大喜过望,三个哥哥也满心期盼,帮忙着焚香沐浴,立了案台在院里。 再由李木田恭恭敬敬地请出法鉴,用前些日子亲手雕刻的螭龙纹镜架支住,案前插了九柱香,摆了瓜果。 陆江仙不禁有些汗颜,这案敬香供果,却像在祭拜他这个死人。 案前李尺泾三拜九叩,跪着躬身低头,恭恭敬敬地开口道: “李家弟子李尺泾,恭请玄明妙法,司命安神,奉道修行。” “当以时言功,不负效信,随箓焚化,身谢太阴。” 言罢,他放空心神,催动法诀,多次服食自然太和之气。 陆江仙同时心念一动,镜面上顿时流光溢彩,如水波粼粼。 “有反应了!” 李木田等人大为振奋,死死地盯着案面。 却见那青灰色鉴子嗡嗡作响,镜面上跃起一道白丸,圆坨坨光灼灼,白光闪烁,照的庭中白茫茫一片,亮得几人睁不开眼。 李尺泾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轰然作响,一道威严厚重的声音骤然浮现: “兹有李氏子弟,戒除情性,止塞愆非,制断恶根。赐下玄明妙法,使之发生道业,从凡入圣,自始及终,先从戒箓,然始登真。赐下太阴吐纳养轮经一卷,金光术一道。” 李尺泾连忙从地上爬起,盘膝而坐,那道白丸一跃而起,没入其泥丸宫,他顿时全身一震,淹没在脑海中繁复的信息里。 那白丸授了法诀,在泥丸宫轻轻一转,顺着经脉而走,最后落在了下丹田气海穴中。 李木田几人看着那玄珠符种没入李尺泾头顶,顿时紧张不已,提心吊胆地看着李尺泾盘膝而坐,闭目存神,就这样盘膝坐到了天亮。 待到太阴落下,金乌飞起,李尺泾终于浑身一震,缓缓醒来。他张目一望,身边围了一圈兄弟,满是焦虑不安的神色。 “父亲哥哥!我得了玄珠符种,已经跨入修仙之门!”李尺泾兴奋地一跃而起,激动地抱住了父亲。 李木田乐呵呵地抱着李尺泾转了一圈,李通崖几人长舒了一口气,神色也兴奋激动起来。 “我得了一法诀,唤作太阴吐纳养轮经” 李尺泾言罢,便欲开口念出法诀纲要,谁知气海穴中白丸轻轻跃动,他一瞬间竟失了声,咿咿呀呀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捂住嘴,又开口唤道: “父亲!” 见自己又能开口说话,李尺泾长舒一口气,不信邪地又试图念出法诀纲要,却发现念不出也默不出。 “这仙法写不出也念不出,好生神奇。”李尺泾脸色微变,露出狼狈的神色。 “不必紧张。” 李长湖笑着摸摸李尺泾的脑袋,看父亲恭恭敬敬地将桌上的法鉴请了回去,又开口道: “待到夏至,我们几个一同请法。” “大哥。”李尺泾却是打断了他,犹犹豫豫地说:“这符种好似只有六枚。” “只有六枚?”李通崖本提着接引法细细读着,闻言望向了他,疑惑地反问道。 “我得了玄珠符种,朦胧间脑中多了许多东西,什么修仙六境,什么胎息养轮,这法鉴好像只能分出六枚符种。”李尺泾坦言道。 李项平点点头,宽慰道:“如此神奇之物,夺天地造化,数量本就不多。” 大哥李长湖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对着几个兄弟道: “都回去睡觉吧,候了一夜,也疲了。” “是怕嫂子担心吧!”李项平哈哈一笑,揶揄道。 “你这孩子!”李长湖却也大大方方,笑着指了指李项平,又低声道  “我看那田芸就挺好。” “大哥乱点什么鸳鸯谱!”李项平脸庞一板,扭头出了院子,回房中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李长湖大笑着进了前院。 “有戏!” 李木田捻着胡须,心中暗道。 ———— 是夜,月光如水。 李尺泾闭目盘膝坐在院中,双手掐诀,从气海穴中引出一道气流,从经脉中游走,跃过喉颈处十二重楼,从眉心处浮现而出。 霎时间,李尺泾眼前一亮,如水般的月光缓缓向眉心处游去,与那缕灵气交汇。 不多时,李尺泾掐了个诀,引导这道已经蜕变为乳白色的气流落入眉心,跨过十二重楼,落回气海穴。 如此三回,李尺泾才睁开眼睛,望了望天空,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这吸纳月华的速度,未免太慢。” 李尺泾仔细一算,吸纳月华八十一回便可练成一缕月华之气,足足八十一缕便可形成胎息六轮第一轮——玄景轮。 炼成了玄景轮,便算入了胎息,可以施展法术了。 “三回两个时辰,八十一回便是五十四个时辰。”李尺泾在心中计较着:“一天修炼六个时辰,便要九天。八十一缕足足需要两年…” 望着法鉴上蕴聚的月华,李尺泾眨了眨眸子,灵机一动,盘膝坐在石台边修炼起来。 陆江仙在镜中正半睡半醒着消磨时间,他早就吸纳足了月华之力,镜中的时间又长又无聊,陆江仙就像大学时听着无聊的水课一般,迷迷糊糊地睡着,有时眼睛一闭就过去了一天。 李尺泾的灵力从眉心跃出,落入镜上的月晕中,霎时惊醒了陆江仙,看着眼前的小男孩他不禁暗笑。 “好生聪明。” 李尺泾却引导着灵气落回气海穴,只觉得浑身一凉,那月华之力足足壮大了十余倍,这么一看,只需五六次便可形成一缕月华之气了! 他不禁大为振奋,双手掐诀,继续修炼起来。直到朝霞遍天,几位哥哥都到了后院,这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修炼。 见到哥哥父亲都到了,李尺泾将昨夜的事情一说,几人都是且惊且喜,李木田叹着气又给陆江仙上了柱香,带着孩子们退出了暗室。 第十章 结亲 李木田背着手才走到田家院前,院中哼着歌蹲着择菜的田芸已经抬头望了过来,见是李木田,于是腼腆地笑着道: “李叔!” 又将手中的菜一放,连忙站起身,对着屋里喊道: “爹!木田叔来了。” “是我。” 李木田带着笑意应了句,上下打量着田芸。 这女孩三年来已经出落得水灵,身材前凸后翘,玲珑有致,虽然算不上俊秀但五官也算端正,倒是笑起来别有一番风情。 “不错,不错。”李木田背在身后的手一提,却是拎着一只大雁。 “李叔未免太客气了。” 田芸见着李木田提着东西来,不由一愣,再仔细一看,顿时惊声道: “这是雁儿?” 仪礼·士昏礼曰:“昏礼,下达纳采。用雁。 在越国,男方欲与女方结亲,便会提着大雁上门,这一礼称之为纳采。 农户小家小户,受不得太繁复的规矩,黎泾村中寻常人家别说是雁儿,空手上门提亲的也是大有人在,田芸也是头次见人纳采,方才反应过来。 “我家那项平你可稀罕?” 李木田哈哈一笑,起了逗逗她的心思。 田芸早已从耳根红透到了脖颈,出于矜持与羞涩支支吾吾地想要掩饰,却又怕李木田当了真,只好开口道: “稀罕!” 屋里的田守水才出了大门,闻言大大地松了口气,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石头落了地。 当父亲怎么看不出女儿一颗心早已挂在了那李项平身上! 只是这小子平日里滴水不漏,叫人看不出心思,田守水也怕女儿落得难堪,始终一言不发。 “大哥!”田守水大笑着唤道。 田守水五岁就跟在李木田身后,十二岁更是一同那任平安参了军,三人在军中抱团求生,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后来回了村,杀了那大户元家,金盆洗手务起农来。李木田更是对自己处处照拂,分了田地,又做了媒让他娶了妻子。 他田守水已是与李家休戚与共,连李长湖都是他亲手带大,看得比自家孩子还要亲。 自己的闺女能嫁到他家,哪能吃亏? 田芸才不知父亲心中过了多少道弯弯,见父亲出来就逃跑似的退下了,更是引得李木田一阵大笑。 “大哥,除了这婚事,却也有件要事”田守水无奈地摇摇头,正色道。 “何事?” 李木田有些疑惑地抬头。 “前几日我上山途径那元家祖墓,听得有些动静,待到我回头去寻,却什么也未见着。” “元家还有未杀尽的族人?”李木田眉毛一挑,阴郁地开口道。 “我看还有沾亲带故的敢偷偷祭祀罢了。” 田守水心中惴惴不安,连忙自我安抚道。 “不错,你说的有道理。”李木田渐渐放松,对着田守水点点头:“当年确实也问过了,元家五口人,并无错漏。” “大哥,好日子我就不该说这晦气话!”田守水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逗的李木田轻声笑起来。 从田家迈步出门,李木田脸色平静地走在土路上,若有所思地望着大黎山。 ———— 商量毕了婚事,李木田哼哼唧唧地回到院中,跨过前院,庭中只有三兄弟正在木桌前闲聊。 幼子李尺泾正在房中闭目修炼,白日里虽说月华稀薄进度缓慢,但李尺泾日夜刻苦修行。一点儿时间也不浪费。 院中,李项平正翻来覆去地看着那接引法,那布帛被蹂躏得满是折痕,墨迹都散开了不少。 “三弟,你倒是轻点折腾。”李通崖笑着轻骂一声,手中的刀笔却是不停,在木简上默刻着。 大哥李长湖在一旁对着田契细细算账,闻言一挑眉毛,道: “他都折腾一上午了。” 李木田跨过阶石,将木桌上的清茶一取,就地坐在了台阶上,漫不经心地道: “我去田家提亲了。” 闻言,李项平直接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满脸焦急地盯着父亲。 “田家怎么说?” “田芸说她稀罕你。”李木田缓缓饮了口茶,舒适地叹了口气。 “好,好,太好了。”李项平兴奋地点点头。 “哈哈哈哈哈…”两位哥哥不禁失笑。 “你们听着。”李木田却想着别的事,放下茶杯,严肃起来开口道: “仙路虽说神妙无比,但谁知道潜伏着怎样的恐怖与危机,我们李家人丁稀薄,你们要是出了事,这李家谁来传承?” 望着几个青年都认真起来,李木田摆摆手道: “这法鉴即是我家的机缘,也会是我家的祸事。” “我急忙给长湖定了亲,办了婚事,希望他速速诞下子嗣,就是怕何时出了事,我李家还能有一线生机。” “伱也是一样。”李木田指指李项平,又看着李通崖无奈地叹了口气。 “至于通崖,我老了,说不动你了,你无意于村里的这些女人,但也得留下些子嗣吧…” 李通崖沉默着点点头,过了几个呼吸才开口道: “放心吧爹,我有分寸。” “那便最好。” 李木田抹了抹自己鬓角的白发,心中忧虑不已。 自己已经快六十岁,虽说身体强健,衣食无忧,但世事无常,还是早些安排好家中事务罢! “父亲!” 一道清脆的叫声打断了院中有些压抑的气氛,李尺泾从屋中冲出,站定在几个哥哥面前。 “我快要炼成八十一缕月华,凝聚玄景轮了!”李尺泾得意地抬头。 “我家尺泾厉害。” 李木田早就听幼子唠唠叨叨地说了这胎息之门玄景轮,不禁欣喜地抱了抱他,望着孩子哈哈大笑。 几个兄弟也被这欣喜的氛围感染,纷纷露出笑容来,李长湖更是掐了掐李尺泾的脸蛋,直到这孩子连连叫苦才送开手。 “下次接引符种还要等到夏至。” 李通崖看着欢乐一片的院中笑了笑,思忖道: “晦朔日却是准备不齐错过了,下次便是夏至,再等几天即可。” “修仙之道,李通崖来了。” 他静静地在木简上刻着接引法,内心却波涛汹涌,激动不已。 第十一章 夏至 夏至雨点值千金。 朦朦胧胧的雨点打过田地,地里光秃秃的,散发着泥土味。南方麦早熟,新麦已经收割了,扎成一束一束,插在田野之上。 农户门在田埂上相互招呼着,油籽、蔓青与大芥也准备播种下去,待到秋末收成。 李家。 李通崖与李长湖几人盼星星盼月亮,扳着指头过日子,总算把夏至给盼来了。 天色方才灰灰暗,两人就端了案台,与李项平一同跪在案前。 法鉴由那螭龙纹镜架支着,案上摆着夏至收割的第一株新麦,几类瓜果,三杯夏雨泡成的清茶。 三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李家弟子李长湖/李通崖/李项平,恭请玄明妙法,司命安神,奉道修行。” “当以时言功,不负效信,随箓焚化,身谢太阴。” 那鉴子上彩华流转,白光连连闪烁,镜面中赫然越起三道白丸,朝三人飞去。 三人连忙盘膝坐下,按着接引法中的法门引导符种,承接法诀。 看着白丸落入三人泥丸宫,李尺泾将目光收回,盘膝而坐,沉气入定,望着气海穴中白盈盈一片月华,思忖道: “全凭法鉴提炼,八十一缕月华业已炼成,夏至日天气告生,阳明消暗,正是突破的好时机!” 初出牛犊不怕虎,李尺泾心念一动,双手结印,气海穴中波涛汹涌,八十一缕月华灵气飞速聚集,在气海穴中你追我赶,衔尾而游。 “入顶泥丸宫合成一处,下重楼十二环…故有腾腾之状也,生气袅袅,上重楼十二环,自舌下之窍而升…” 李尺泾默念太阴吐纳养轮经中凝聚玄景轮的法门,月华跃过十二重楼,汇聚在泥丸宫中凝聚成液,再纷纷流淌而下,在气海穴中聚成一片清潭。 “起!” 他轻喝一声,一道亮银色的光弧宛若水中月般从清潭中浮现,这光弧晶莹剔透,仿若极细的月牙,漂亮极了。 “十二重楼贯气海,清潭浮现玄景轮。” 望着这般景色,李尺泾不禁赞叹道,旋即催动法诀凝实玄景轮,尽力约束住它的形态。 只是时间缓缓流淌,玄景轮却迟迟未能真正落定,这月牙晶莹透亮,在潭中轻轻飘动,波光粼粼,浮游不定,一副随时会消散的模样。 李尺泾此时已是精疲力竭,勉力维持着玄景轮的形态,大滴大滴的汗水从他俊俏的脸庞上滑落,沾湿了他淡青色的衣袍。 正处进退两难间,气海穴中清潭哗啦啦地退开,一道白色符丸骤然飞起。 那符丸圆坨坨光灼灼,往那玄景轮上一定,剔透的月牙儿顿时稳住了形态,清潭中的法力也渐渐稳定,李尺泾长出一口气,运气收功。 玄景功成,体内的月华灵气转化为月华法力,李尺泾已经成为一名胎息境的修仙者! 他缓缓睁眼,望向案上在月晕中若隐若现的法鉴,躬身而拜。 “赐下仙法,凝炼月华,玄景功成,李家不胜受恩感激,此后年年月月,香火连绵,祀不断绝。” 李尺泾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却异常庄严,这个始终在哥哥们羽翼庇佑下的男孩赫然已经成了少年。 “泾儿。” 李木田静静地站在月光下,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幼子。 “父亲,我已凝聚玄景轮。” 李尺泾站起身微笑看着父亲,左手轻轻展开,一道乳白色的法力浮现在手中。 “修行第一步叫作胎息,胎息境须要凝聚六轮,分别唤作玄景、承明,周行,青元,玉京,灵初。这玄景轮,便是入道之门。” “好,好。”李木田老怀大慰,连连道。 挥手散去法力,李尺泾重新盘膝而坐,巩固起修为来。 ———— “好法诀!” 李项平最先睁开眼,笑着伸了个懒腰,起身拿起桌面上的茶壶狠狠灌了一口。 “我得了那太阴吐纳养轮经和一道法诀,唤作避水法。” 话音才落,李通崖便从入定中醒了过来,他眉毛一挑,满足地开口道: “我得了法诀,唤作驱邪术。” 两人将聊了一阵,李长湖才睁开眼睛,瞧着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的三个弟弟无奈道: “法诀唤作净衣术。” 待到三个哥哥都醒了过来,忍耐许久的李尺泾这才兴奋地开口: “我已经凝聚了玄景轮!” “这么快?” 李项平惊叹一声,有些疑惑地偏过头。 “全凭了法鉴之力。” 李尺泾望了望案上的法鉴,由衷地说: “这鉴子自会凝聚月华,用来淬炼月华之力真真是事半功倍。” 李通崖几人这才恍然,李长湖摸了摸李尺泾的脑袋,笑着说: “听闻书中道人体有灵窍,法力贯体便知其所在,泾儿可替我们看看。” 李长湖却是觉得自己接引时吃力无比,不比两个弟弟自如,暗暗怀疑起自己的修仙禀赋起来。 目光扫过三个哥哥,李尺泾将左手搭在最近的李项平的肩膀上,闭目寻起灵窍来。 “其气升腾,呼吸不止,如鱼踊跃…” 李尺泾默念着吐纳法中的形容,法力在李项平经脉中盘旋了一圈。 大约一柱香的功夫,他震惊地睁眼,喃喃自语: “没有…” 他愣了愣,赶忙将手放在两个哥哥肩膀上,将法力一探。 “没有,怎么会没有?!” 李尺泾面色有些苍白,原地盘膝而坐,闭目入定,法力贯通全身,果然没有所谓的灵窍。 “太阴吐纳养轮经分明写了,灵窍是大道之基,任凭何种仙诀妙法,无灵窍便无法可言…” “这…这…” 李尺泾心境波动不止,连入定都维持不住,颤抖着双唇,看着拨弄着茶叶的李木田,轻声道: “父亲!” “您说的对,这法鉴亦是我家灭门之祸。” “若是有真修得知此物,我等不但身死形灭,魂魄拘于他人之手,整个黎泾村乃至整个古黎道大大小小的村落都会灰飞烟灭。” “我已炼成玄景轮,法力流通全身,除非我废掉修为,否则那些练气士也无法用法力探知我灵窍所在。” 李尺泾悚然立起,郑重地嘱咐道: “至于我李家子弟,授了玄珠符种未成玄景万万不可招摇过市!” “正是。” 李木田饮了口茶,神色凝重地望着几人。 “当初泾儿能修行,我只以为是尺泾天赋异禀,韩文许曾说过,身具灵窍者千里无一,或许泾儿就是那一。” 他自嘲地笑笑,继续道: “如今看来,这法鉴真是了不得的仙物,能化腐朽为神奇,授了这符种,凡人也能一窥仙道。” 几人又是庆幸又是惊惧,默然着看着父亲。 “行了,你们修炼去吧,我去田上看一看。”李木田沉默了半晌,开口道。 “是。” 几人自然低头应是,各自回房修炼。 李木田则恭恭敬敬地请回了法鉴,收拾了案台,背着手到田上去了。 第十二章 金光术 李长湖第六次从入定中惊醒,咬着牙重新盘膝而坐,平复起心境来。 “太难。” 修炼了三月有余,他仅仅凝聚几缕月华,项平已经尝试凝聚玄景轮,通崖也凝聚七十余缕月华,唯独他李长湖还在个位数打转。 相比起两个弟弟修炼的轻松写意,李长湖引导灵气跨越十二重楼都吃力无比,就连气海穴中的符种也无精打采,黯淡无光。 甚至炼化月华时别说白天,月色稍微不好的夜里他连月华都感知不到了,如今这几缕月华还是依靠法鉴来凝聚的。 “唉。” 李长湖已经自知在修仙一道上毫无天份,每每轮到他来借助法鉴修炼时都愧疚无比,自觉挡了弟弟们的道途。 第七次从入定中惊醒,李长湖神色黯淡,看了看身旁的李通崖和李项平,他悄悄起身,向门外走去。 李木田正在后院弯着腰打磨着长刀。 他右手握着刀背,左手拇指与食指捏住刀身,两手稳稳地持着刀,在砺石上反复打磨。 李长湖坚定了神色,开口道: “父亲。” “何事?”李木田头也不抬,淡淡地说。 “我恐非修仙那块料。”李长湖有些羞愧地回答。 “那你便不修了?”李木田抬起头,冷冷地望着他。 “非是不修。”李长湖早有了腹稿,望着父亲解释道: “我的天赋远远不如通崖与项平,更不用说泾儿了,借助法鉴才勉强修炼,白日里不如替父亲整理家业,去田上转一转,也不至于让人起了疑心。” “也罢。” 李木田思忖了一会儿,神色缓和了许多,摇摇头说: “明日就算了,你去筹备项平婚礼的事,不要太张扬,请上些亲戚就低调办了。” “是。”李长湖重重一点头,急冲冲地往正院去了。 谁知这才进了正院,便见着妻子任氏正坐在院中,一边缝制衣服,一边同田芸聊着天。女眷入不得后院祠堂,只好在此处等着。 田芸见李长湖出来,两夫妻似有话说,便笑着寻了个借口,回田家去了。 “怎么了,屏儿。”李长湖见了妻子,眉眼柔和了不少,望着她轻轻问道。 “长湖。” 任屏儿容貌端庄大气,眉眼带着点喜色,低低地道: “我有了。” “什么?”李长湖惊得不轻,脑海中的压抑烦躁不翼而飞,他脸色微红,兴奋地反问道: “真的有了?” “还能骗你不成,婆婆都看过了,是有了。”任屏儿羞涩地点点头嗔道。 “父亲,父亲!屏儿有了!” 李长湖哈哈一笑,欣喜不已,连忙喊着走向后院。 “当锵…” 只听一阵铁器碰撞声,李木田当即舍了刀,匆匆地走到了正院,神色激动地问道: “你小子说什么?” “屏儿有了!”李长湖像个孩子般傻乐着,笑着道。 “好!好。” 李木田开怀大笑,拍了拍红着脸的任屏儿,朗声对李长湖道: “我去请先生,你好生看着她。” 李长湖连连点头,拉着任屏儿坐下,仔细嘘寒问暖起来。 ———— 李项平掐了个法诀,缓缓从入定中醒来。 他伸手将身前立着的木简拿起,松开绑着的布条,“哗啦”一声将其展开。 皎洁的月光下,卷首的几个大字赫然在目: 金光术  那太阴吐纳养轮经念不得也写不得,但这伴生的法诀却可以口授笔录,李通崖几人便誊抄了自己得到的法术,相互传看。 眼前这卷金光术便是李尺泾所得法术,李项平前几夜便修成了玄景轮,就借了这法术来练。 金光术并不难,李项平读罢对照了两个晚上,便将诀窍通通领悟在心了。 他左手一翻,一道流光溢彩的金芒从掌心处浮现而出。 “金光术!” 此乃攻杀护道之术,掐诀施法便可凝聚一道金芒,锋利异常。 这金芒可附在刀剑攻杀敌人,亦可甩出击掷,威力尤为可观。 挥手散去法术,李项平出了院门,几个哥哥都在盘膝修行,他在门口寻了块青石,双手抱住,低声喝道: “起!” 出乎意料,李项平很轻松地抱起了这青石,甚至由于用力过猛仰头狠狠地退了几步。 “步入胎息,寿数一百二十载,法力流通窍脉,身轻、力大、耳聪、目明,掐诀施法,非同俗类。” 李项平回想起太阴吐纳养轮经上的描述,不禁失笑,抱着青石进了后院。 他将青石摆正,后退三丈,施法掐诀,一道金光从掌中跃出,直直地劈斩在青石上。 “当~” 亮色的火星子一闪而过,青石表面多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刀痕,倒是足足后退了一掌之距,在地面上带出淡白色的摩擦划痕。 “好法术!” 却是李通崖早已从入定中醒来,望着李项平笑道: “泾儿得了这法术最是好用,前几天他施法斩歪了后院的假山,我都没敢告诉父亲。” “论修行,我们真真不如泾儿。”李项平撇了撇嘴,将青石摆正,估摸了下自己体内的法力,大概还可以施法四到五次。 “泾儿不到一月便入了玄景,虽说有法鉴相助,但也太过惊人。”李通崖摇了摇头。 胎息六轮分别唤作玄景、承明、周行、青元、玉京、灵初,其中玄景、周行、玉京三轮唤作胎息三关,尤为艰难。 李尺泾几人接助法鉴轻易突破了胎息之门,此后的承明轮已无捷径可走,只得乖乖吐纳灵气,凝聚胎息。 “引气练华,九月玄景,呼吸吐纳,三月承明,称之为根骨上佳。”李项平坐在二哥身边,念着养轮经中的描述,开口对李通崖说: “接助了外物,这玄景的标准便算不得了,倒是这三月承明,大可借来比比。” “不错。”李通崖微微点头,又低声道: “大哥他…” “大哥恐怕比你我还要差些。”李项平有些闷闷地开口,静静地望着夜幕下的大黎山。 “我再调息几日,便可尝试凝聚玄景轮,若是功成,法鉴便可全供大哥修炼。”李通崖思忖道。 望着大黎山的李项平却是一眯眼,骤然站起,望着后山厉声道: “贼子好胆!” 第十三章 杀人 李叶盛去年死了父亲,家里的田地和财物都归了他这个长子所有,他真是好不快意,连忙卖了一块地换了些钱,在村里的小铺里痛痛快快地吃起来。 此后三天两头无所事事,就在村里和山上晃悠,更加肆无忌惮地调戏偷窃,整个黎泾村除了大伯李木田,他谁也不怵,谁也不怕。 可怜了幼弟李叶生,明明和李项平一般大的年纪,李项平从小就在村头跟着先生读书,而他李叶生却孤苦伶仃、饥寒交迫。 十几岁大的孩子,才失去了父亲,日日要放鸭又要替人看牛,要不是李木田家时时帮衬,恐怕早就饿死在家中了。 李叶盛哪管他生死,闲下来时心中总是痒痒着,看着李长湖一家出入青砖砌成的大院,嫉妒地发狂。 “大家都姓李,凭什么你嫡我庶,凭什么你买了良田盖了高院!不过一个村里的大户,学什么派头来建大院?好像院里有多少宝贝似的!” 他骤然直起身,恍然大悟地想起几年前的夜晚,几人紧张的神色和李木田手中的刀。 “李木田有宝贝啊…” 李叶盛叼着狗尾巴草,望着田上笑着与租户交谈的李长湖,心中暗暗不爽。 “不就投了个好胎么。” 在树荫下小睡了一会儿,眼看着夜色深了,李叶盛“呸”地吐掉口中的狗尾巴草,挽起裤腿,悄悄摸摸地往李家大院潜去。 在院子周边绕了一圈,李叶盛连条墙缝都未曾看见,在墙上扒拉了几下,也砌的平整光滑,恐怕也难翻过去。 “狗东西。” 李叶盛往墙上吐了口唾沫,发了狠劲,拔腿向后山奔去。 “老子不信你们能在屋上立个罩。” 大黎山曲折绵延,黎泾村的后山只是其中一峰,村民懒得取名,就唤作后山。 翻过后山往南去便是眉尺峰,再往南到山下就是泾阳村,两村互通有无便是从山间的小路走。 李叶盛拨开树丛,沿着小路爬了半刻钟,在山中寻了一处突出视野开阔处,伏下身子望向山下的小院。 他揉了揉眼睛,只见模模糊糊地几个人影晃动,像是在盘膝而坐,有人影抱着青石走来走去,不知在做甚。 “听闻这东西院中摆了石锁,莫不是李木田在外头得了劳子武功战法,偷偷给那几个东西教去。” 李叶盛抬头望了望天,山间本就昏沉,明月又受乌云遮挡,大地一片乌黑,连人影也渐渐看不清了。 夜色已晚,山间高猿长啸,豺吠狼嚎,凉风从李叶盛的裤衩子底下穿过,冻得他双腿一夹,一屁股坐在大石头上。 “还挺邪乎。” 李叶盛又坐了半刻钟,冻得清水鼻涕直流,心中也默默编排好了准备散布在村中的流言: 什么祖上传下来的宝贝,他李叶盛也是李家的,怎么分不到一份?要是武功战法,他才懒得修,卖了换钱倒是能潇洒不少日子。 低头望望院中,已经一个人影也没有了,李叶盛也没在意,紧了紧袖口就站起身准备回家。 “妈呀!” 谁知一扭头,却见着山间小径上静静地站着个人影,吓得李叶盛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钻回了大青石背后。 颤颤巍巍地冒头一看,这人眉眼清秀,低眉望着自己,竟是自己的堂弟李项平。 李叶盛双眼一瞪,摆出蛮横的姿态,正欲发作,却望见李项平手中掐了个诀。 “什么?” 他的眼前浮现起一道璀璨的金芒,咽喉处一阵剧痛,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一会儿望见亮盈盈的明月,一会儿又看见月光下模糊的小院。 李叶盛的脑袋骤然飞起,重重地落在山间小径上,他残留的意识疑惑地看着李项平脸上冷冰冰的笑容,只觉得这个堂弟前所未有的陌生。 躲在石头背后的无头尸体脖颈处正噗噗地冒着血,热腾的血花染红了青石、土路、枯叶,一直流淌到李项平脚边。 嫌弃地退了一步,李项平眼看着李叶盛的尸体倒下,思忖了一会儿,又掐诀施法,唤出一道金芒。 他蹲下身子,按照合适的比例噗嗤噗嗤地将其尸体切成大段,好叫夜间闻着味道来的野兽们带到山间的不同地方。 做完这一切,李项平站起身望了望四周,林子间的阴影处已经多了不少绿油油的眼睛,李项平拍了拍手,低声道: “诸君慢用。” ———— 李家。 李长湖从入定中醒来,却不见两个弟弟,偌大后院静得只剩虫鸣。他心中疑惑,连忙跨步到了正院,这才见到了李通崖。 望着坐在木桌前翻看法诀的李通崖,李长湖有些疑惑地问道: “怎么不见项平。” “洗手去了。” 李通崖慢悠悠地卷好木简,看着大哥开口道。 “通崖,你可着手准备凝聚玄景轮了?”李长湖双手按压在木桌上,带着点羡慕地问着。 “再过几天便可凝聚八十一缕月华,我等远不如尺泾,总觉得要再等等,多准备几日。” 李通崖笑着取过一小段白布,在木简上用力缠绕几圈,打了个活结。 “大哥,你觉得我们四人中何人最像父亲?”李通崖突然开口,很是认真地盯着大哥李长湖。 “自然是你。” 李长湖脱口而出,旋即愣了愣,寻了处位置坐下,又笑着继续说: “我太宽和,项平太好动,尺泾太腼腆,唯独伱李通崖镇定自若,不动声色,最是像他。” “哈哈哈。” 李通崖干笑了几声,摆了摆手正色道: “大哥休要吹捧我了,依我看,我们四兄弟中,项平最像他。” “为何?”李长湖疑惑着望着弟弟。 李通崖缓缓开口道: “小时候在院中玩闹时,父亲曾说过:初杀人,或耳鸣头热,进退失据,或颤颤巍巍,不能自己,或咆哮不止,不知天地为何物。” “唯独他李木田初杀人,收刀饮酒,谈笑自若。说完就哈哈大笑,得意非常。” “项平最像父亲。” 李通崖压低声音,伏在李长湖耳边轻轻地道: “是因为他足够残忍。” 第十四章 长湖与项平 “是因为他足够残忍。” 李通崖话音未落,李长湖只觉得一股寒意爬上脊梁,瞳孔骤然扩大,浑身寒毛卓竖。他盯着弟弟带着笑意的脸庞,心中凛然。 “哈哈哈哈哈哈哈…” 推了推李长湖的肩膀,李通崖将手中木简轻轻一抛,轻笑着看着李长湖。 “你这孩子。” 李长湖长出了口气,只当李通崖在开玩笑,轻轻地摆了摆手,开口道: “我去筹备项平的婚礼。” 李长湖言罢整了整衣物,迈出门往田家去了。 李通崖却收敛了笑容,静静地坐在木桌旁,开口说: “父亲。” 却见李木田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石阶上,板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闻言偏头看着李通崖。 李木田昨夜坐在门前正望着月,就见着李项平风风火火地冲向了后山,心中放心不下,悄悄跟在孩子身后上了后山。 谁知李通崖同样放心不下弟弟,偷偷摸摸地尾随,两人见了面一阵尴尬,默契地看着李项平杀了人,又亲眼看着野兽分食干净,李木田这才下了山。 “项平也是出于家族安危,父亲也不必动怒…”李通崖劝慰道。 “我生个劳子气!” 李木田心中压抑,说话也不讲究了,他眯了眯眼,又开口道: “瓜娃子杀了那废物杀的好,他若是仅仅恐吓一番,老子跳下去就把那废物砍了!杀的好,杀的好!老子生什么气?你休要为李长湖遮掩!” 李通崖长叹一声,闷闷地说: “大哥宽厚心善,村里人和租户们都对他敬服不已,是能保家业的。” “放屁!”李木田一拍桌面,面上多了几分怒意: “他们敬的是我李木田!围着你哥哥只是李长湖的租子低!这些人向来畏威不怀德,你看他这模样,我李木田今天一死,明天李叶盛就敢上门打滚,他李长湖敢杀他?” 看着李通崖低头不语,李木田语气缓和了许多,低声说: “从前我不怕,有你们两个兄弟,李长湖宽厚是最好不过,恩威并施,未来可期。但如今不同了,我李家怀壁其罪,如履薄冰,掌事者若是不够狠辣则轻易覆亡啊!” “再者。”李木田喘了口气,眼中忧虑不安: “这几日我心中总是坠坠不安,只怕有杀身之祸。” ———— 李长湖去了田家定好了婚约的诸多事宜,愣愣地坐在田上,神色复杂,他在村里走了一遭,唯独没见着李叶盛。 回忆起弟弟昨夜里那声低喝和李通崖的暗示,李长湖晓得叶盛多半已经被项平杀了。 李长湖心中一阵痛苦,小时候叶盛和通崖小小的两只,总是乖乖地跟在自己身后下河捞鱼。 他依稀记得盛儿抱着条大青鱼,笑嘻嘻地喊着:“兄长兄长,看我!”通崖明明羡慕不已,却总是偏过头嘟着嘴不去看他。三人玩累了就站在河边尿尿,比谁尿得高,比谁尿得远。 只是后来伯母死了,二伯也卧病在床,叶盛短短数月性情大变,再也不是从前的他了。 “罪不至此啊!” 李长湖眼角有了些晶莹,他总觉得能再劝劝他,再让他学好,认真保护好弟弟叶生,好好活着。 “长湖!” 一声叫唤惊醒了李长湖,他连忙低下头擦了擦眼角,望向出声处。 却是一个白发的老农户,长相憨厚老实,皮肤黝黑,穿着土布衣,裤管宽大得很。 “徐伯。”李长湖站起身拍拍裤腿,关切地问道: “怎么样,家里的粮还够吃吗?” “够了够了!” 徐老汉见了李长湖眼泪就下来了,他年老了身体还算健朗,家里唯一的长子却一病不起,连田也种不齐。 李长湖给他减了租子,又送了粮,这才勉强熬过来,徐老汉是看着李长湖长大的长辈,本就将他当孩子看,又走了这么一遭,心中已经感激极了。 “千万别客气!” 李长湖已经迅速从伤感中走了出来,正色道: “家父前几日还嘱咐我多关照徐老的田子,我这不就找过来了。” 徐老汉老成了精,哪能不知道李长湖在给李木田做人情,莞尔一笑,对着李长湖拱了拱手,笑道: “替我多谢家主了!这情徐伯一家承下了。” “诶,哪里能说得上承情,应该做的!”李长湖摆摆手。 两人在田上聊着,李项平却提着布包到了芦苇荡边,默默地看着坐在岸边的李叶生。 李叶生正掰着指头数数,自言自语道: “前日去了三叔处,大前日去的大伯处,四叔昨日里把我赶出来了,今天只能煮点野菜抓点虾子煮汤喝喝了。” 他望着眼前随风起伏的芦苇荡,生他养他的地方,若不是这片慷慨的芦苇荡,他李叶生早就不知道死在了哪个角落。 “还有大伯一家。”他默默地想着,却望见芦苇荡钻出个人影。 “项平哥!” 李叶生惊喜地站起身,自从主家盖了高院,李项平就不常出来走动了,据说成日里在院中读书,李叶生只有去主家吃饭才能碰见他。 “来来来。” 李项平笑着从布袋中取出一个白馍,往他手中一递,李叶生连忙接过,狼吞虎咽咬着,含糊地说: “哥对我最好了!” “哈哈哈哈哈。” 李项平和李叶生混得最近,小时候也偷偷拿家里东西给李叶生吃,李木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李项平还真给他带了不少东西。 “来。”李项平神色有些复杂,将布包往李叶生手中一塞,开口道: “这些是我开蒙时的读物,你平时里放鸭时大可多看些。” “谢谢哥!” 李叶生感动不已,鞠了捧河水洗了洗手,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布包收好。 “过几日我便去求爹,让他和先生讲讲,平日里伱无事就去他那里多读读书,有疑惑处也大可问我们。” “这怎么好意思!” 李叶生惊喜交加,连连推迟,心中又是不安又是期待,连连摆手。 “听闻读书要交束修,我哥哥不会给我钱的。” 李项平却打量了他一阵,淡淡地说:“我们之间不必搞这一套,我去求爹爹便是替你交了。” “这…” 李叶生还想说些什么,望着李项平淡的表情没由来地升起一股敬畏,心中暗道: “项平哥好像大伯啊!” 李项平却不知李叶生心中所念,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好读书的事宜,便回家去了。 ps:真的不是在水,感觉进度有点快了,借着李叶盛来丰富立体一下主角们的形象QAQ [大哭]求票票,求追读。 第十五章 难民 陆江仙熟悉了数月,彻底吸收了玉石的力量,早就已经可以施展太阴吐纳养轮经中记录的幻术小诀来同李家人沟通。 但他思忖着时机不够成熟,始终未曾展现出神智,而是如同死物般静静地躺在祠堂中。 毕竟李家人都不算蠢,也许这面镜子位格高得很,但他陆江仙却实打实地是个修仙小白。 此时开口不但要编些身世,还要回答李家人满肚子的疑惑,平白多了一身破绽。 好在如今他神识范围笼罩整个李家绰绰有余,平日里睡睡觉,醒来时就当看场电视连续剧,也是颇为惬意。 只有偶尔从古黎道上空飞过的气息会将陆江仙惊醒,让他心中一凛,感受着那些或磅礴或轻灵的气息,默默地将自己的神识缩成一团。 虽说李家将陆江仙脑补成了什么仙器法鉴,他对自己的战斗力还是有谱的——胎息二层承明轮打底,胎息四层青元轮算顶天了。 将自己同那些磅礴到陆江仙缩在镜子里都自觉如芒在背的气息一比,他还是觉得自己可以再谨慎一点,苟个百八十年再说。 “只是,为何古黎道上会有难民前来…”他疑惑地自言自语。 ———— 李长湖带着一众村民举着火把,举着草叉锄头等工具,站在村口和一众衣衫褴褛的难民对峙着。 这几日才忙完了项平与田芸的亲事,李长湖抽出时间来修炼,却见一个李家的租户急急忙忙地来报,说是村口来了群难民。 “难民?” 李长湖最近见的难民也在三年多以前了,是一群眉尺山翻过来的陈姓人家。这几年气候好,眉尺河又善养人,上下流域不见得有什么活不下去的人家。 “他们自称是古黎道上来的。”那租户见了李长湖,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恭敬地回答道。 “怎么可能…” 李长湖考虑了几息,挥了挥手,迈步走向门外,开口道: “父亲早已睡下,不必麻烦他了,叫上田叔和任叔,咱们去看看。” 待到李长湖走到村口,黎泾村的另一家大户柳家的掌事人柳林峰已经叼着旱烟等在村口了,见了李长湖,他笑着开口道: “长湖来了。” “大舅。” 李长湖也点点头,柳林峰正是他母亲柳林云的亲哥哥,当年李木田杀了大户元家,分了田地,柳林峰的父亲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年轻人,力排众议将柳林云嫁了过去,和李家结了亲。 李长湖和柳林峰带着人往难民们中喊了三次,难民们终于推出来个中年人,这人虽然满脸乌黑,衣衫褴褛,但举手投足间颇有些气度。 这中年人拱拱手,苦笑地望着两人道: “鄙人本是那夏黎道上商队的主事人,南边的吴国打下了井夏城,整个夏黎道上刀兵四起,鸡犬不宁,我等在路上遭了劫,混在难民中逃了过来,鄙人不才,受众人举荐话事,还望两位能收留我等。” “此段古黎道年久失修,野兽横行,你等就这么过来了?” 柳林峰疑惑地问道。 “自是死了不少人,老人孩子都死光了。”那中年人苦笑道。 两位大户的代表正打听着对方的底细,人群中的徐老汉正一手提着编好的草蟋蟀,一手握着锄头,眯着眼打量着难民们。 他住在村口,一早就被难民们吵醒了,听闻李长湖也要前来,徐老汉连忙喜滋滋地取了前几日编好的草蟋蟀,准备给那任氏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带去。 现下他却被难民中的一位青年吸引住了,这青年披着破布衣,腰间盘着一裹兽皮,眼睛如同带着火焰般灼灼地盯着上首的李长湖和柳林峰。 “这眸子好生熟悉。”徐老汉摸了摸苍白的胡须,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大家且听我说!” 柳林峰叫定了难民,往前一步,开口喊道: “我乃村中柳家的族长,黎泾村尚有大量的荒田可供开垦,若是诸位愿意,我柳家可以供给大家今年的粮食和器具,开垦之地算作我柳家租给大家,只收三成的租子。” 李长湖作为晚辈,稍稍落后柳林峰半步站定,同样承诺道: “我李家亦是。” 那难民中的青年听了这话,猛然转头,死死地盯着李长湖的脸,那双眼睛如同带着火焰般灼灼地盯了几秒,迅速又满意地垂下头。 徐老汉这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挤到人群前边,细细地打量着难民们,却怎么也找不到那青年了。 扭头一看,那青年已经挤到了难民中最靠前的位置,距离李长湖和柳林峰站定的位置只有几个身位。 躬身站在两人身边的中年人望了他一眼,心中奇道: “好生锐利的眸子,难民之中还有这等人物?同吃同住足足三月,我竟没有见过此人。” “你们可以在黎泾村里喝酒吃肉、结婚生子,唯独不可盗窃,不可奸淫…” 柳林峰正告诫着众人,徐老汉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他眼看着那青年飞身扑出,跪倒在柳林峰的面前,呜咽地哭泣起来。 “小人全家遭了刀兵,仅仅逃出来小人一个,跋涉千里才遇见了两位大人收留,小人感激不尽!那敢在此做那些无耻之事!” 他哭得实在伤心,身后的难民们也勾起了伤心事,纷纷号啕大哭起来,一时间哭声遍地,柳林峰也不禁动容起来。 徐老汉却望着那青年跪地露出的脚踝,那疤痕交错的左脚从破破烂烂的裤管中伸出,踝关节上分布着几颗黑痣。 一股呼之欲出的熟悉感在脑海中浮现,他喝醉了般涨红着脸,警惕地盯着青年。 身后的李长湖却早已耐不住了,他怜悯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青年,上前半步,俯身去扶他。 徐老汉脑中轰然炸响,眼前一片空白,仿佛霎时间回到二十多年前那个午后。 他老徐还在元家当租户,金黄色的稻田在秋风中起伏,那妇女抱着孩子到田上来,他躬着身讨好地说着吉利话: “看着孩子脚上这痣,一定是能做大事的!” “慢着!!” 徐老汉用力伸直着躬了二十多年的腰,仰着头瞪着眼怒喝道。 “慢着!” 却听着不远处同样有着一道声音发出,同他异口同声地喝着。 原来是那难民推举出来的中年人,正一脸惊疑地望着青年的脸,开口阻止道。 两人话音未落,那青年已猛然抬头,李长湖措不及防地对上了那双眸子。 那双凶残锐利,仿若野兽般的眸子。 第十六章 孽缘 上 李长湖只见那青年掀开兽皮,亮出一道寒芒来,那双凶残锐利、仿若野兽般的眸子眨也不眨,快意又凶狠地盯着李长湖的眼睛。 寒芒迅疾如同闪电,直直地往李长湖的咽喉扎去,他惊恐之下只来得及后退了一步,连忙伸手去挡。 太快了! 这一刺练习了二十二年,刺烂了多少束草垛,压抑了多少夜的仇恨。 那寒芒明明是一道亮银色的闪电,却又如同游鱼般灵巧地避过了李长湖来挡的手,直直地贯入他的咽喉。 李长湖只来的及发出几声泣血般的呜咽,重重地摔倒在地,双眼一片模糊,隐隐约约地听着身边的尖叫和怒喝。 “畜牲!!!” 站在李长湖身后的田守水撕心裂肺地暴喝一声,他的身高不如李长湖,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直到李长湖倒下才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他双眼瞪得通红,脑袋上的青筋根根暴起,伸手去抓那青年。 那青年一击得手,却是舍弃了匕首,借着众人纷纷去扶李长湖的空隙,就地一滚躲避开田守水来抓的手,仿佛一只矫健的鼷鹿般撞进了难民群中。 田守水跨步去追,难民们仿佛炸了窝般纷纷让开,他只来得及看见那个青年钻进村边的芦苇荡里,一遛烟地向远处跑去。 “他娘的。” 田守水头也不回地寻着痕迹钻进了芦苇荡中,留下身后惊慌失措地抱成一团的难民们。 “遭瘟的!狗入的啊!” 众人纷纷反应过来,那中年人被村民们死死地压在墙角,边哭嚎边骂着: “真不干小人的事!!小人不认识那青年,他是路上混进来的啊!” “闭嘴!” 柳林峰青白着脸骂道,咬牙切齿地扶着倒在地上的李长湖,狠狠地白了一眼那中年人,一时也失了分寸。 看着外甥吐着血沫,已然是不活了,他脑海中混沌一片:自己该怎么和妹妹交代?怎么和那李木田交代?外甥就这样白白地死在自己面前! 任平安却呆呆地坐在地上,女儿任氏嫁给李长湖才怀了孕,李长湖就这么死了,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就这样死了! 众人惊慌失措,地上李长湖只睁着眼望着天空,感受滚烫的血在胸口处流淌,意识渐渐模糊。 “只是对不起项平,要让他红事变白事了。” 李长湖残留的意识黯淡地想着,疼痛和窒息终于使他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一片混乱中,在众人未见处一道银芒悄悄地从他丹田处飞起,拽着尾巴如同乳燕投怀般奔往天空,滴溜溜地盘旋一周往李家后院飞去。 不远处。 徐老汉佝偻着身子颤抖地站在原地,眼看着那青年一刀插进了李长湖的脖颈,刀尖甚至微微从后颈处冒出,他只觉一口血气从胸腹处冲上脑中,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昏死过去。 “孽缘啊!” 他老泪纵横,手中死死地握着准备带给李长湖的一串草蟋蟀,痛苦地捂住心口。 “畜牲…” 徐老汉狠狠地喘了口气,将脸上的泪水抹去,迈开步子往后山跑去,口中唠唠叨叨地念着: “老汉熬死了妻子,看灭了主家,见过的人物比你这条野狼拉过的屎还多,你等着吧!你等着吧!老汉来会会你!” ———— 李家。 祠堂中的陆江仙默然地叹了口气,李长湖遇刺时他便醒来了,但村头实在是隔的太远,他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 望着如同蝴蝶般在镜边盘旋的银芒,只要他心念一动,这枚符种就可以化为纯粹的精华滋养他的神魂。 只是李长湖未修成玄景,符种所益甚小,叹了口气,陆江仙法诀逆转,借助玄珠祀灵术催动这枚符种中的灵识,一道道从符种中提取的法力在院中浮现,延伸向了院中的李家众人。 李木田躺下一个多时辰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却见着月光如水般从窗户和门缝中倾泻出来,窗外亮如白昼,长子李长湖正站在床边静静地望着自己。 “出了何事?” 李木田沙哑着声音,询问自己的长子。 李长湖抿着嘴不说话,仔细地盯着李木田的脸,好似要把他给牢牢记住。 “咳咳咳。” 李木田用力咳嗽了几声,皱着眉头询问道: “长湖,出了什么事?” 李长湖却俯身向着父亲恭恭敬敬地一拜,哽咽地开口道: “父亲保重…” 话音刚落,李长湖的身影如沙砾般在风中四散纷飞,如水的月光缓缓黯淡,亮如白昼的庭院也暗了下去。 李木田不安极了,他伸手去抓,口中不住喊叫着。 “孩子你说话!长湖!李长湖!” 他猛然从床上惊醒,呆呆地望了望窗外。 ———— 侧屋。 “修炼也会做梦么?” 侧屋中,李尺泾满脸泪痕睁开眼,起身向屋外走去,见着李通崖正坐在木桌旁。 望见弟弟出来,李通崖连忙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挤出个笑脸问道: “怎么了?” 李尺泾却呆呆地看着哥哥,抬头问道: “大哥呢?” “大哥他一早就被租户叫出去了,可能是田上有事吧。” 李通崖笑了笑,回答道。 却听房门嘎吱一响,李木田站在房门口一脸不安地唤着: “通崖!去把你大哥叫回来…罢了,我亲自去。” 李木田匆匆地穿好鞋,走到前院一推院门,不禁一愣。 门外竟围了一大圈村民,皆是举着火把垂着泪,石阶下跪着三个人,摆着一具用白布盖着的东西。 望着田守水和任平安羞愧又悲切的表情,李木田心中不安到了极致。颤抖着手走下台阶,推开垂着泪上前来扶的柳林峰,轻轻地掀开白布。 李木田眼前一黑,几乎要昏死过去,身后跟出来的几个兄弟也是神色不安,李尺泾凑上前一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口中悲声喊道: “哥!” 扑在李长湖身上探了鼻息,李尺泾猛然抬头,呜咽着流泪望着周围的村民,厉声喝道: “谁!是谁?!谁敢?” 这一声厉喝宛若虎啸,惊得众人皆倒退几步,战战兢兢地望着他。 一些话 最近的一些评论我看啦,大家反馈的问题大概也了解了。 先说一下不是老作者诶,以前都是给杂志或者公众号投投稿写一点现实题材的东西,写一篇赚几百块钱这样的,上个月刚好在看一本家族修仙的小说,就觉得自己近期没什么事就写一写,权当打磨文笔。 就随手写了个大纲,然后凭着自己喜好起了几个名字,也没想着什么字辈之类的,结果没想到写了几天来了签约短信,接着第1轮推荐,第2轮推荐,第3轮推荐,一直走到现在的第4轮居然都走过来了,我是真的没想到,这本书是随手开的,所以开篇真的很随意,真有一种先天不足的感觉。 包括现在这个不算主角的主角,当初只是想着家族文的主角应该是整个家族而非个人,就干脆拿一个家族中的法器做切入点算了,没有考虑那么多,写到现在反而有些束手束脚了。 这本书不会是一本追求爽点的小说,说实话看了20年的书,看腻了也看累了,自己动笔写也是因为目前的爽文抓不住我了,想的是尽力去写出笔下的角色。 但很困难,一个两个好说,要刻画出十几个不同且鲜明的角色,我真的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只能说尽力去做,这本书的目标不是火或者有怎样的成绩,作者只想尽力去写完这本书。 也有读者说哎一本书没有主角变得东一下西一下没有代入感,结果全靠配角特点和文笔勉强吸引读者,变成一种局外人的感觉,确实这个问题是很难解决的,目前也没有好的办法,试着写下去吧,也许写着写着能总结出一种自己的风格和处理手法出来。 很抱歉想读到一篇纯粹爽文的读者,也很抱歉想读器灵文和幕后黑手流的读者,这是我的第一本书,是群体为主角的家族文。 不去计较这本书成绩怎么样,或者说哪里哪里不符合网文的特点,仅仅是跟大家一起看完这几十个人的成长,绽放和凋零,也许我的下一本书会吸取所有积累的经验,真正写出一本合格的网文吧。 因为要上架了,唧唧歪歪说了这么多,下一个大的剧情也是这几天吧,我怕到时候不感兴趣的读者去订阅白白花了钱,所以提前说一下下。 最后:关于更新  很不好意思,上架只挤出来两更,因为是兼职每天两更算很吃力了,就没能挤出来存稿…QAQ没意外的话上架后还是4000每天55~新人码字真的很慢…再次抱歉。 第十七章 孽缘 下 见着李尺泾尚稚嫩的脸庞却布满着狠厉的神色,人群中的叶承福顿了顿,举着火把摸着下巴思忖道: “这第四子恐怕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货色,领头的良鹿死了,剩下的三条恶狼,大的狡诈,小的凶狠,这黎泾村不出十年光景,必成李家的一言堂了罢!” 众人顿了几息,却听有人低声回答: “长湖为难民所杀!” 李项平忍着泪跪在李长湖身边,扭头望向田守水,哽咽着问道: “田叔,这是什么事?” “多半是那元家余孽。” 李木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望着羞愧地低着头不语的田守水,瞥了眼四周的村民,口中喊道: “李通崖!” 李通崖闻言抹去泪水,站出身对着村民们拱拱手,高声道: “今夜惊扰了各位了,还请诸位先行散去,不必在此逗留了。” 言罢又躬身扶起柳林峰,附在他耳边道: “还请舅舅先行带人控制住那些流民,以防有人趁乱滋事,我等随后便到。” “好,好…” 柳林峰跪在李木田面前本就畏畏缩缩,如芒在背,闻言如蒙大赦,连连称是,带着人走了。 田守水和任平安担了地上的李长湖往李家后院一放,却听正院中一阵哭声,却是任氏听闻噩耗昏厥了过去,田芸与柳氏忍着泪,一人照顾,一人连忙去寻先生。 “大哥…” 田守水放下李长湖,目中含着泪,刚欲说些什么,李木田却摆摆手,疲惫地开口道: “平安去看看任氏,守水你先同那柳林峰看着难民,没有我李家表态,他恐怕也束手束脚。” “是。” 田守水愣了愣,抹了泪水应声退下,任平安也呆呆地点点头,去照看任屏儿了。 后院没有了外人,只剩下李家几个兄弟,低声泣着泪。 李木田终于克制不住自己,宛若一只受伤的孤狼,坐在长子身边低低地哀嚎起来。 “长湖呦——” 几个兄弟也纷纷哭泣起来,李通崖和李项平还算节制,李尺泾年纪尚轻,却是哭得死去活来。 ———— 夜半三更,黎泾村一片混乱,徐老汉独自撑着锄头走到了后山,沿着小路七扭八拐,看着丛生的杂草间,一片连绵的墓群中出现在眼前。 徐老汉驻足定睛一看,果不其然,一个衣衫褴褛,腰间披着兽皮衣的青年正悠哉悠哉地坐在角落的小墓碑旁,叉开着双腿说着些什么。 耳朵一动,青年敏锐地抬头望了望,见到来者只是个一副老得走不动路模样的憨厚老农,竟还拍拍手,笑着歪头开口道: “老汉打哪儿来!” 徐老汉不去应他,故意走得极慢,颤颤巍巍地挪到了跟前,故作警惕地盯了眼青年,在墓旁跪下,抱着墓碑低声哭诉起来。 那青年仔细一听,隐隐约约是些大仇得报,主家安息之类的话,心中顿时一动。 他小时便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前半生替人做租户,夜夜便是抱着这匕首刻苦练习,唯独希望有朝一日能亲手割下那李木田的脑袋来祭祀父母。 如今大仇稍报,心中快意至极,有千万句话想要出口,身边竟无一人可分享喜悦与快意,不如同这老头一叙,临走一杀了之,岂不是两全其美? 想到这儿,青年开口笑道: “你来这元家墓上哭诉,不怕李家寻你麻烦?” “老汉时日无多…” 徐老汉抹着眼泪应着,低低望了那青年一眼,却是大惊失色,伏地跪下开口道: “小少爷!” “嗯?” 那青年吃了一惊,心中暗道: “这老汉莫不是在村头见过我?还是杀了他便遁走吧,省得多事。” 徐老汉却掩着泪又开口道: “主母时常抱着少爷来田上坐,故而认得少爷,老汉至今记得您脚上有三颗黑痣,可以为证。” 徐老汉活了七十余年,老成了精,硬生生倒因为果,惊得那青年散了杀意,愣了愣,急忙问道: “那你可记得我母亲相貌?” “自是记得。” 徐老汉从草垛中拎出根树枝,又用锄头抛松了土,仔细地刻画起来。 那青年激动不已,却又时时低头阴郁地望着徐老汉,心中念头不断闪动,一会觉得该一杀了之,一会又觉得该绑走他,多问些母亲的消息。 不多时,徐老汉画好起身,他虽是个农户,却常年替村里人画门神画吉祥,年头长了也有几点丹青,几笔之间竟然将人物神韵勾勒的栩栩如生。 “母亲!” 青年翻身跪地一望,见着那梦里依稀的眉眼,顿时低低的哭泣起来,二十二年的委屈与压抑通通涌上心头,不禁泪如泉涌。 徐老汉在一旁哀声叹气,一个劲地说着主母的好,一时间青年越发禁不住泪。 “老汉尚记得主家的相貌,待我画来。” 听完徐老汉的话,青年已经对其信了八分,抹了抹泪水,头也不抬的允诺了。 徐老汉正举起锄头松土作画,眼中发着狠意,那锄头高高举起,亮银色的锄刃在月光下轻飘飘地闪动了一下,猛地一落,却往青年脖颈砸去。 那青年随着难民奔波了一日,竭力刺杀了李长湖,又在芦苇荡中甩脱了田守水,本就累的虚脱。现下大喜大悲下早就软了腿脚,无心也无从躲避,正正好被徐老汉砸个正着。 徐老汉常年耕作,身体尚康健,这一砸真是一声闷响,叫人筋折骨裂。那青年直直往地上一扑,脑袋往上一歪,两眼翻白,手脚不断抽搐,口中白沫直吐。 老人却趁着他倒地,又是一锄头正正锄在青年的脑袋上,彻底叫他没了气息。 徐老汉不放心,又胡乱砸了十几下,砸得血肉横飞,白的红的流了一地。将青年翻过来一看,已经没了气息,尸身脸上犹自带着悲意。 他这才终于脱力,一屁股坐在地上,伸出干枯的手捂着脸庞,痛苦地哭嚎起来: “孽缘啊!孽缘啊…” 第十八章 三年 黎泾村昨日闹到夜深,鸡鸣时村民却都起来了,早秋的清晨空气清甜露水晶莹,村中却一片萧瑟。 柳李两家放了些干粮,难民们蜷缩着卧在村口吃着,那领头的中年人忧心忡忡地望着身边的二十余人,心中暗道: “如今真是有苦难言,杀了人家的主事人,别说留下,连走也走不脱了。” 难民们一阵骚动,纷纷抬头望向山路,有人喊道: “道上有人,看那老汉!” 却看见蜿蜒的路上走来一个苍发老农,衣上臂上血迹斑斑,左手勉力拖行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右手扛着的锄头上则挂着一个残破不堪、散落着头发的人头。 “是那刺客!” 眼尖者认出了那无头尸体的衣着,不禁背脊发寒,夜里才走脱,早上便被摘了脑袋,这老汉也不知是什么人,李家当真好大的威势。 见着徐老汉靠近,两边的人连忙纷纷退开,让出了一条道路。 徐老汉却脸色苍白,双眼无神地迈着步伐,瞥也不瞥周身的众人,自顾自地走着。 待到他挪到村尾的李家院前,早有租户去报了信,李家人开了院门,李木田神色疲惫地带着一众家人在门前迎着他。 “徐伯,你这是…” “那元家余孽…叫我杀了,尸首皆在此处,叫那柳林峰和田守水来辨一辨。” 徐老汉佝偻着身子,手脚冰凉,将尸体往地上一放,坐在地上喘气。 李通崖连忙从内屋端了茶水往徐老汉手中送,老人却手脚发颤,连茶也接不住了,只凭李通崖送到嘴边啜饮。 不多时,柳林峰和田守水两人同那徐家的长子一并来了,徐老汉又当着众人将来龙去脉讲了,几番确认下,这人当真是那元家余孽。 “徐伯,大哥大仇得报,李家感激不尽…”李通崖正红着眼说些什么,徐老汉吃力地摆摆手,流着泪开口道: “你等不必谢我,我受了湖儿的恩德,就替他杀了这人,绝不会挟恩图你李家富贵。老汉没有几年可活了,倘若你等有心言谢,便待那孩子出生,携来看看我。” 言罢勉力起身,也不听李家人的挽留声,将扶着徐家长子出门去了。 李家的白事办了几天,白巾素缟地挂了一院,李长湖生前宽厚待人、为人仗义,于是家家户户都有泣声。事务繁忙,李通崖突破的准备也一推再推,直到李长湖下葬两月后才稳定了心境,凝聚出玄景轮,踏入修仙之门。 ———— 两年后。 清晨明朗的阳光投射在院落中几丛稀疏的小树上,照得一院都是细细碎碎的树荫,树下却盘膝坐着个俊秀的少年郎,正全神贯注地吞气吐纳。 不多时,他长长地吐出一股浊气,收了法诀,笑吟吟地望着院中。 却是一个两岁模样,捧着几朵野花的男孩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后院,笑得很是开心,咿咿呀呀地开口道: “叔…抱…” 李尺泾笑着伸手轻轻一捧,把那孩子高高抱起,将头顶在那孩子的小脑袋上,热切地问: “宣儿今日可有乖乖听话?” “要…抱…”那孩子不理他,咯咯地笑着,在李尺泾手中扭来扭去。 “宣儿!快出来!” 任氏却不敢进后院,在院门口低声喊道。 将孩子往地上一放,笑吟吟地看着他蹦跳着投到母亲怀里,李尺泾轻轻开口道: “这周行轮真当难修,足足一年半的时光,总算是要成了!” “泾儿,你好不知足!” 身后的李项平站起身,低声笑骂道: “我等才修成了胎息二层承明轮,连三层周行轮的边角都未曾摸到,你却抱怨修炼太慢,误了伱时光!” 李尺泾嘿嘿一笑,也不回答他,自顾自地继续道: “今夜我便可着手凝聚周行轮,好叫你们看看什么叫法力流转、周行不息。” “你这孩子。” 李项平哈哈一笑,见着李木田背着手走进了后院,低头开口唤道: “父亲。” 李木田这两年着实变化不少,头发花白,皱纹厚重,成日里也总是板着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 “玄宣这孩子当真调皮!” 见了孙子李玄宣,李木田脸上总算有了些笑容,李长湖死后老人总是茶饭不思,困倦不已,这遗腹子的出生无疑给老人注入了新的生命,他重新振作起来。 李玄宣才出生,李木田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召集了李家众人,让李项平从接引法中寻了三句法诀,作为今后李家的辈分次序。 李项平仔细地斟酌了几日,从书中择出来三句描写胎息的法门,此三句分别是: “玄景渊清,曦月承明。 周行绛阙,遂语青元。 玉京映象,唯见灵初。” 李通崖与李项平等人之子便从这玄景中取名,男孩取玄,女孩取景,以此类推。 李木田又问了任氏,任屏儿寻思了一夜,取了个宣字,便成了李长湖遗腹子之名:李玄宣。 “却是父亲宠爱太过了。” 李通崖笑着摇摇头,将手中的木简往架上一放,回答道。 “胡说!” 李木田故作恼怒,吹胡子瞪眼地叫了一句,这才正色道: “我想让叶生跟在我身边多学学。” “李叶生?” 李通崖低头思忖了几息,开口道: “倒也是个好法子,李叶生孑然一身,与我家格外亲近,我等要修炼法诀,吐纳灵气,便无时间去管那世俗杂事,这李叶生又是李家血脉,再合适不过了。” “只怕日子一长,这人有了私心,行那中饱私囊之事…”李尺泾皱着眉头询问道。 “老子还能再活十年,至少还能镇的住他!” 李木田语气强硬,冷冷地继续道: “待到十年后儿孙辈也大起来了,哪轮得到他有非分之想!” “治人还须恩威并重,待他李叶生结婚生子,一切都好拿捏了。”李项平淡淡地开口。 “正是。” 李尺泾取出架子上的木简,吹了吹上面的灰尘,低声笑道: “修仙十年,真是叫人好生期待。” 第十九章 修士 是夜,月色皎洁。 李尺泾正盘膝坐在院中,凝气沉神,着手凝聚第三轮周行轮。 人体奥妙无穷,有十二经络,上中下三个丹田,太阴吐纳养轮经中提及: “下丹田,藏精之府也;中丹田,藏气之府也;上丹田,藏神之府也”。 胎息六轮中玄景、周行、玉京三轮唤作胎息三关,尤为艰难。关键便在于这三轮分别要在不同的丹田无中生有凝聚出灵轮来。 余下三轮便相对容易。正如玄景轮在下丹田气海穴,凝聚之后只需用心吐纳,承明轮便从气海穴中自然而生。 而周行轮位于巨阙庭,正是人体的藏气之府,凝聚后法力流转不息,周行全身,法力附之于目则目千里,附之于足则足神行,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李尺泾修整了一刻钟,自觉气海穴饱满,两道灵轮相互环绕,纠缠不休,掐了法诀,运气从石门、关元,神阙、命门诸穴流过,汇聚于巨阙庭中,试图凝聚起灵轮来。 陆江仙正催动神识看着李尺泾,为他施加了静心咒,与李通崖、李项平一同为他护法。 正看着李尺泾掐诀准备突破,陆江仙骤然觉得如芒在背,远远地感受到一道磅礴的气息由远及近,向着大黎山飞来。 对比了双方的实力,陆江仙果断从心,神识退潮般涌入镜中,连天窗投下的月光也不吸收了,如同死物般躺在祠堂中的暗室里,仿佛一面真正的青铜鉴子。 短短几个呼吸,一道青色流光便从李家上空划过,感受着气息远去,陆江仙正要长出口气,却见那流光轻飘飘地掉了个头,缓缓地悬浮在李家上空。 ———— 司元白从青穗峰破关而出,修为又有精进,打算去大黎山中寻那猪妖的晦气,便踩着飞梭,顺着古黎道往南去。 “那场大战打得大黎山北麓灵机断绝,地脉一片混乱,如今三百年过去了,这地脉灵机缓缓恢复,也有不少妖物成了气候。” 近了大黎山,司元白发觉山脚下竟然还有不少村子,尤其是那不知名河流的两岸,村落三三两两地分布着,看上去很是生机勃勃。 “大战打得天地一清,杀光了这北麓的妖物,断绝了灵机,倒是成了这些凡人的好居所。” 司元白低低一望,却猛然望见脚下的小村子里有法力气息闪动,心中不禁有些好奇。 本以为是什么小妖作祟,运起法目一看,月光下竟盘膝坐着一个俊秀的少年郎,不但如此,左右有两个容貌相似的青年看着,貌似也有法力在身。 “好是稀奇,这少年突破瓶颈,竟然无长辈在身边看护。” 司元白灵识在村中轻轻一扫,再也未曾发现什么法力波动,轻轻一愣,抚掌笑道: “恐怕是哪个道友留下的风流种。” 下方的李尺泾却一无所知,反倒福至心灵,随着自身的不断尝试凝聚,法诀中的大小疑惑纷纷明了,一道道法力在巨阙庭中迅速汇聚,晶莹剔透的灵轮飞速凝聚起来,仿佛练习过千百遍般轻车熟路。 “好一个少年!” 司元白捻了捻胡须,轻声赞道。 修仙一道险阻艰难,灵窍只是入门的基础罢了,还要看福缘、悟性、意志,更要看家世,宗门,功法。 这少年悟性与天赋皆不错,功法也是高深,可在这深山的凡人村落里,又能用到多少修仙资粮,又能得到多少法诀秘笺呢?终不过成就练气,二百载灰飞烟灭罢了。 修仙路漫漫,多少英雄折戟沉沙,多少俊才身死族灭。 缓缓降下飞梭,司元白掐诀施了个隐身术,坐在院中的假山上,悠哉悠哉地看着院中众人。 却见院外走来个凡人老人,那护法的青年开口道: “父亲。” 听了这话,司元白的表情一下变的古怪起来,身具灵窍者千中无一,又是一门三灵窍,这能是那凡人老汉的种么? 观其法力醇厚洁净,定有着高深法门,必定是哪位道友无意间留下的私生子无疑,修士难得有了子嗣,却又不敢往家中带,只好养在这村中先行修炼。 “不过这三个孩子皆身具灵窍,这位道友修为恐怕在筑基之上。” 修士虽然修为越高生子越是不易,但生出的孩子身具灵窍的概率却大大提高,练气士能达到十有一二,筑基之后便有了五成,这三个孩子皆身具灵窍,其父想必是筑基修士。 至于紫府?整个越国尚凑不齐两掌之数,堂堂紫府之尊,何必来这小村落里凑合,就算生了私生子往家中一带,谁敢置喙?还不得当成小祖宗供起来。 见下方的那少年收了功,面带喜色地开口道: “父亲,我突破了!” 李家人自然一阵喜悦,假山上司元白却望着他心中一动,思忖道: “这古黎道至大黎山一段凡人众多,却因那场大战三百年未有修士镇守,如今地脉归位,灵机渐复,这地也得早些回归宗门治下。” “不如就用这几人附属宗门,镇守此地,借着那筑基前辈的威势,倒也镇得住这么些妖物。” 青池宗控制了越国南五郡,自然有一套治理体系,宗门只下派弟子管理到城,余下便利用那些修仙世家的盘根错节的血脉联姻来控制底层。 利用丹药与法器来迫使世家种植原材料和大量供养低修为人力,再年年收割世家的优秀弟子充实宗门,这几乎都是修行界公认的好法门,青池宗自开宗立派以来已经用了五百多年了。 “顺道也能同那筑基修士结个善缘。 想到这,司元白掐了法诀现了身形,轻飘飘地落在院中。 李尺泾正喜悦着,体会周行轮法力涌动不息的感觉,却见一道身披青衣的身影凭空浮现在院中。 那人身着青衣,三四十岁相貌,容貌俊朗,笑意温和,腰上配着一把荧光湛湛的宝剑,看上去飘逸出尘。 李尺泾几人顿时如临大敌,迅速将身后的李木田护住,李通崖低声喝道: “阁下是何人?” ———— ps:晚上还有一更 第二十章 拜师 见了那宛若仙人的青衣男子缓缓浮现在院子里,李项平顿时口中一苦,心中暗道: “他娘的,怕是那鉴子主人寻来了!” 当下顿时惊恐不安,只觉得此人颇为神异,深不可测,抬头望望李尺泾与李通崖,两人虽然神色自若,眼底却惶惶不安,怕也是同李项平一个想法。 “我乃青池宗青穗峰主。” 司元白微微一笑,见李家几人戒备非常,不同于寻常人般顶礼膜拜,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笑着回答道: “几位不必紧张,这古黎道隶属我青池宗,你等修了仙道,自然归青池宗管束。” 眼看这人不是来寻那鉴子的,李通崖几人顿时一松,对司元白的敌意减弱了不少,李通崖一抱拳,恭敬地开口道: “我等乡野小民,孤陋寡闻,无意间成了玄景,不知贵宗是何等大派,却是怠慢了上使。” 司元白一愣,心中顿时明白了过来,这古黎道几百年不曾派人来收拾,这些村民连青池宗的名号也不知道了,于是掐了法诀,一道栩栩如生的越国浮现在众人面前。 这一手顿时震住了李家几人,李尺泾等人虽然学了法诀,可以唤出法力,但连捏出个形状都够呛,更别说精妙的控制来捏造成地图了。 “这是越国。” 司元白心念一动,手中越国南边顿时浮现出一块青色的图斑,这图斑大概占了越国四分之一的位置。 “这是我青池宗。” “原来是青池仙宗。”李木田拱拱手,开口道: “老汉年轻时随杨将军攻打山越,那符箓应是青池仙宗发放的。” “万万担不得仙宗之名。” 司元白连连摆手,对着李项平三人道: “你等既然入了玄景之门,这古黎道边上的几个村子便归你等管束,只需谨记年年供上宗内要求的资粮即可。” “这古黎道上还有几个家族,你家根底浅薄,凡事能让且让,不要太过争执,每五年宗门便会派人来收人上山,若是族中能出了卓越人物,对家族也是大有好处。” 李通崖脸色微微一变,低声询问道: “不知这资粮…” “每年白元果十枚,灵稻二百斤。” 司元白正色道: “这资粮可万万少不得,最好在宗里能有弟子拜山门,否则这扣克却是少不了…” 司元白将话说到了这份上,李通崖哪里还不知道他的意思,几人对视一眼,李木田心中暗道: “这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泾儿突破时现身,多半是想要泾儿入那青池宗了。” “如此倒也还好,泾儿天资卓越,在这深山中实在是委屈了他,不如去那仙宗大展拳脚,家族里外也有照应。” 想到这儿,李木田对着李尺泾轻轻点头,李尺泾见了父亲的神色顿时会意,对着司元白长作一揖,恭恭敬敬的开口道: “尺泾天资愚钝,却也慕峰主风致,望能拜在峰主门下做一洒扫童子,尊听仙诲。” “不错,合该入我青穗峰。” 司元白也不客气,笑着点点头,左手在腰间一拍,一大一小两个包裹出现在地面,望着几人惊异的神色,他解释道: “这是储物袋,待到你等修成了玉京轮便能使用了。” “这两个包裹大的便是那灵稻的稻种,小的便是那白元果的果核。” 司元白左手一翻,亮出几个木简来,继续说道: “洒扫童子倒也不必,你既然拜在了我门下,也应知我名讳,为师姓司名元白,在青池宗也是一峰之主,自然不会委屈了伱。” “这三卷法门是越国散修之法,可让你家人参详着借鉴,另外一卷便是那灵稻与白元果的培育之法,你等必须用心研习!” 几人低声应是,司元白笑着开口道: “不必如此紧张,你等修的是什么法门?” 李项平几人顿时如临大敌,对视了几眼,一时间竟然无人开口。 见着几人支支吾吾的样子,司元白恍然大悟,连连摆手道: “我懂我懂,想必那前辈有所嘱咐。” 司元白去年才筑基成功,内心自然把十年前的那位筑基当成了前辈。 李木田听了这话,咳嗽一声,从几人身后站出,低低地道: “老汉十多年前救过一位前辈,那前辈在老汉家养了几年伤,留下这功法,又嘱咐老汉不得透露这功法,说完便飘然而去…” “不错!” 司元白轻轻地点点头,心中为自己的机智得意不已,思忖道: “左右不过一道养轮法罢了,还能是什么采月华纳阳精的仙法不成?不必强要,倒是伤了这徒弟的感情。” 怜悯地望了望那老汉,司元白一翻掌,亮出一道淡青色的玉印来,在印上轻轻一抚,那印缓缓亮起一道金光,浮现出几个金色大字  “青池治下。” 司元白望望众人开口道: “这是我青池宗隶下的凭证,我已经打入了法印,凭此便可与左右的家族划下界线,也可凭此向宗门求救,你等好生保管” 左手虚托,这玉印便缓缓落在了李通崖的手中,看着李通崖将玉印收好,司元白笑着扭头对李尺泾说: “乖徒儿,同你家人告个别。” 李尺泾红着眼抱了抱两个哥哥,在李木田跟前磕了几个头,泣声道: “孩儿不孝,今后不能在膝前侍奉父母,还望父母多多保重身体。” 李木田咳嗽几声,连忙将李尺泾扶起,嘱咐道: “家里的事有你两位哥哥,不必担心,在宗门里好生修炼,为我李家倚仗。” 又和两位哥哥拜别过了,李尺泾依依不舍地走到司元白身边,答复道: “师傅,徒弟已经拜别了家人。” 司元白连连点头,也不去管李通崖等人躬身下拜,尤自哈哈一笑,自言自语道: “今日收了一佳徒,便放那猪妖一马!” 言罢便牵起地上的李尺泾,轻轻招手,一道飞梭缓缓浮现在身前,手中法诀又是一掐,那飞梭硬生生拉长了几倍,两人站上了飞梭,如流星般往北去了。 第二十一章 整合势力 李项平见司元白架着飞梭消失在天边,这才起身拿起桌面上的木简,解开木简上的布条,摊开来看。 “青元养轮法,一品。” 他草草地浏览了一遍,这法诀是一道胎息境的修炼法门,正皱着眉头读着,却听李通崖轻咦一声: “这吐纳诀只需日日吐纳,不须炼化月华?” “自然比不得那鉴…我家的法诀。” 李项平刚想提及那鉴子,又惧司元白去而复返,只好改口。 “那司元白当真是什么青池宗的峰主?泾儿就这样随他去了,未免有些草率。” 李通崖苦笑着开口道: “我等又有什么办法?倘若他是什么邪修,大可掳了人去,何必和我等唧唧歪歪,还留下什么法诀、凭证。” 李项平点点头,拿起桌面上的第二枚木简,摊开一看: “天元练气诀,练气期修炼法诀,二品。” 李通崖也拿起一枚,自顾自地读道: “黎夏秘笺。” 再往下读了几句,不禁喜形于色,对着李项平开口道: “这秘笺记录了诸多修炼常识,黎夏郡的势力分布和散修的交易坊市,正是我等如今急需之物。” 李项平接过木简一看,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原来功法分为九品,一品最次,九品最好,法诀丹药法器则与境界相对应,只是不知我家这法诀是第几品。” 见弟弟专心读起那秘笺,李通崖拿起司元白留下的那枚淡青色玉印,默默催动法力。 “青池治下。” 那玉印上顿时浮现出淡金色的几个大字来,随后那大字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亮白色的“李”字和一副小小的地图。 “黎泾村、梨川口、泾阳村、黎道口。” 李木田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会儿,挨个念出了这些村子的名称,这四村正是那司元白所说的古黎道至大黎山脚下诸村。 “有了青池仙宗背书,我李家也有了足够的实力,便不必再藏了,堂堂正正地培养势力罢!” “这些村子是我李家的了。” 低着头读书的李项平突然抬头,表情平静地开口道: “便从明夜始。” ———— 陈二牛大清早起来就看到李家的租户就如游鱼般穿梭在村头村尾,挨家挨户地拉人。 “李大婶!和你家李哥说声,晚上下了田便去村后,田叔有要事相商!” “啊!好勒…” “柳哥!李家有请…” 一时间闹得鸡飞狗跳,人人肚子里都憋着疑惑,好不容易挨到了黄昏,陈二牛吃完饭就连忙到了村后。 李家作为村中数一数二的大户,在村子里号召力强得很,陈二牛抬眼望去,村中大户小户都到齐了,就连几年前的那难民头子中年人许文山都恭恭敬敬地站在李项平身后。 “他娘的来晚了。” 陈二牛低声骂到,如今这许文山也成了李家的租户,说话好听又会做人,带着十来个难民户抱团取暖,已经隐隐取代他陈二牛成了租户之首,看得陈二牛咬牙切齿。 环顾四周,不见那李木田的身影,却见那李项平站出身,带着笑意开口道: “打扰诸位了,如今却有个好消息要同大家说道。” 望着众人皆侧耳倾听,李项平这才继续道: “昨夜青池仙宗的仙人途径此地,见舍弟李尺泾天资卓越,便收了舍弟前往仙山修习仙法了。” 此言一出,如同平静的湖面中抛下了一块巨石,震得举座皆惊,众人面面相觑,如听故事般呆呆地望着李项平。 “恭喜了。” 却是那先生韩文许长叹一声,高声贺喜道。 韩文许自城中来,见多识广,听了李项平道出青池仙宗,他心中便明白此事已是八九不离十,泾儿多半身具灵窍,被那青池宗的修仙者带走了。 “人各有缘法。” 韩文许低低地感叹了一句,替李项平开口道: “尺泾能入仙宗,却是阖村之福。” 韩文许在村中住了二十余年,行医救人,授业解惑,已然是村中的权威,他一发话,李项平的话总算有了一些可信度,大部分村民们还是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李项平神色淡然,手中亮出一枚玉印,法力催动下,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浮现出来。 “青池治下。” “神仙啊!” 见了这神仙手段,众人顿时一阵哗然,不少人连连跪下磕头,高声喊叫,陈二牛也是悚然一惊,惊异不定地望着上方。 李项平看着那“李”字浮现完毕,收了玉印,望着下首的众人,朗声道: “那仙人也赐了仙法,命我李家镇守黎泾村、梨川口、泾阳村、黎道口诸村。” 言罢掌中轻轻一捏,璀璨金光便从掌中浮现,手腕轻轻一甩,那金光便呼啸而出,没入了连绵的山林中,轰鸣一声,激起阵阵飞鸟。 这一手金光诀一出,下方霎时哗啦啦地跪了一地人,就连柳家家主柳林峰也战战兢兢地跪下,呆呆地望着他。 “诸位不必如此,亲戚乡里的,项平可受不起。” 低低地望着下方跪倒的众人,那李项平却岿然不动,淡淡地开口道。 陈二牛听着李项平的声音,将脑袋紧紧贴在地面上,震惊之余心乱如麻,脑海中只余下几个大字。 “要变天了。” ———— 李通崖从梨川口缓缓走出,身后的李叶生一手拿着布匹,一手提着炭笔,歪歪扭扭地记着写什么。 “梨川口受了十几年前的那场旱灾,如今还是未曾恢复过来,不过一百多户,实在是可怜。” 李通崖边走着,偏头对李叶生说着。 “哥,我们清了梨川口中的大户,平均了土地,村民已经没有租子交了,这一成的田税松得很!” 李叶生恭敬地回答,手中的碳笔一收,递给了身后跟着的村民,又躬身低声开口道: “终究要派人来掌事的,可我李家嫡庶间实在没有读书习字、拿得出手的人物了。” “不必多虑。” 李通崖摆摆手,在李叶生羡慕的目光中掐了个净衣术,抚去了身上的尘土,慢悠悠地回答道: “父亲和项平会安排好的。” 第二十二章 仙宗 “黎泾村二百二十九户,梨川口一百零一户,泾阳村二百九十七户,黎道口一百五十八户,共计七百八十五户,四千二百八十人。” 李通崖几人端坐在李家正院,最下方的李叶生站在院中正朗声读着布帛上的碳字。 “四千二百八十人,每户三个青壮,怎么也能凑出一两个身具灵窍者。” 李项平靠在木桌前,低低地道。 “叶氏诸位族老昨夜上门拜访叶生…希望能恢复祖姓。”李叶生望了望上首的几人,苦笑道。 “祖姓?” 李通崖抬头,疑惑地问。 看着李通崖两人不解的模样,李木田咳嗽一声,出言解释道  “叶氏族上本是我李家的支脉,只是后来犯了错,整支族人被逐出了李家,改姓了叶。” “原本两家各自不提此事,如今见我李家有了仙缘,叶氏自然眼巴巴地来攀附,想要改回祖姓了” 闻言,李叶生也点点头,他也是昨夜才听那族老哭诉才得知这等陈年密辛,那叶家族老声泪俱下,痛哭流涕,若不是李家才得了仙缘他就来攀附,他李叶生还当真以为此人是心念主家。 “若是叶家哪支出了身具灵窍者,便准许他那支改回李姓,做我李家支脉。” 李项平听完了李木田的解释,当即回答了李叶生,让他去答复那族老,扭头向李木田询问道: “父亲,这诸村的主事人…” “陈二牛精明能干,又是梨川口逃难来的,便派他去梨川口。泾阳村人口最多最为富庶,得派个贴心人,让你任叔去看着。” 李木田轻轻饮了口茶,继续道: “黎道口紧靠着古黎道,逃难的灾民众多,形势最为复杂,那许文山是个鬼精的,让他带上他那一众难民兄弟去。” “父亲想得周到。” 李项平点点头,捧着手上的那卷种植灵植的法门看着。 “当务之急还是用这卷中的寻灵术将几个村子的地脉看了,好将那些灵田找出来,早些将灵稻和白元果种下去。” ———— 李尺泾踏在那飞梭上,看着身下广阔的大地、如同蚂蚁般的房屋、雄俊的城池通通消失在远方,离家的忧愁顿时被抛在了脑后,心中激荡不已。 “大丈夫当乘风揽月,仗剑天下!” 大约飞了两个多时辰,李尺泾眼前冒出一座极高的山群来,山间亭台楼榭,连绵不绝,看上去一派仙家气象。 一群群仙鹤白鸟在群山之间穿梭着,身前的司元白也不再闭目调息,挥手掷出一枚令牌,静静地等待着。 “原来是元白师叔回来了。” 却见一只白鹤缓缓停在李尺泾面前,衔着那令牌好奇地开口道: “这小子是?” 李尺泾头一次见到会说话的仙兽,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司元白笑笑道: “我青穗峰新收的弟子。” “恭喜师叔了。” 那仙鹤贺道,言罢双翅轻轻扇动,一道透明的光幕缓缓在两人面前打开一个缺口。 李尺泾这才发现天地间有个几近透明的大罩子,牢牢地罩住这青池宗的山门,使得内外灵气隔绝。 进了这青池宗的山门,李尺泾顿时浑身一阵舒爽。 “好高的灵气浓度。” 看到李尺泾一脸惊讶的模样,司元白轻笑道: “这是青池宗的天元一道灵阵,神妙无比,封锁内外,使得青池山的灵脉受青池宗独享,借助阵法之力,只要有筑基境的仙修坐镇,紫府修士也难以攻破。” “好生神妙。” 李尺泾附和道,心中却暗暗想着:“不知这阵法能不能学得,给我家后山也布上一个。” 看着李尺泾出神的模样,司元白只当他受了震撼,继续说道: “修仙百艺:阵法,丹药,法器,符箓,御兽,勘脉等等,奥妙无穷,最好能择一修行。” “师傅,您修的是修仙百艺中的哪一道?” 李尺泾好奇的问道。 “青穗峰在青池三十六峰中向来都是以剑法闻名…” 司元白骄傲地抬起头,回答道。 “嗷,原来如此。”李尺泾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望向司元白腰间那把宝剑。 “所以…为师修的是符箓一道。” 司元白望着呆呆的李尺泾,有些尴尬地继续说: “你师祖死得早,这剑仙一道,为师还未曾上手,青穗峰却处处要补贴家用,只好先学些符箓,谁知这符箓越学越精…” “哦哦。” 李尺泾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能理解。 “先带你见过几个师兄。” 司元白带着李尺泾在诸峰间绕来绕去,找到了低矮的青穗峰,才落在峰顶上,迎面走来一男一女。 “你在为师座下排行第七,这是你三师兄,唤作萧元思,练气七层修为,那是你四师姐,唤作袁湍,练气三层修为。” 李尺泾朝着那一男一女恭敬地拜过了,萧元思看上去浓眉大眼,颇为潇洒大方,递上一卷玉简,开口道: “这是我外出偶然得到的一卷剑诀,如今便送予师弟当见面礼了。” 那袁湍也微微一笑,送上一枚玉佩,开口道: “这玉佩能够安神定念,帮助入定,是胎息境的好用具,也一并赠给师弟了。” 李尺泾自然一一谢过,好奇地询问道: “其他师兄师姐可是在闭关?” 司元白轻轻一笑,回答道: “伱大师兄天资卓绝,去年便练成了练气大圆满,于是闭关突破筑基失败,身死道消了。” 司元白的回答显然出乎了李尺泾的意料,他低低地“啊”了一声,神色复杂地望着司元白。 “至于你其他几个师兄师姐,或死于妖物之手,或死于争宝斗法,或死于瓶颈魔障,皆葬在峰中,你跟我一同去祭拜他们。” 看着李尺泾一脸戚戚,司元白冷冷一笑,开口道: “修仙本就是大争之道!要争,还要争胜,要争赢!争不赢便死了,有什么可惜的!” “你李尺泾要争,争不赢便身死,你李家要争,争不赢便族灭,我青穗峰也要争,争不赢便道绝,世界本是弱肉强食,有什么好掩饰的!” 第二十三章 灵窍 李通崖掐了法诀,看着细细密密的灵雨飘落在乌黑的泥土中,脸色苍白地思忖道: “这灵植培育法门中灵雨术真是消耗兹大,修成了承明轮也不过勉强释放一次罢了,这灵植还须天天照料着,实在是需要人手。” 李项平和李通崖堪量了诸村的灵田,皆是少得可怜,黎泾村的灵田零零碎碎,好在最大的一块勉强能种下十颗白元果。 于是李通崖便派人在这块原本是荒地的山脚处建了个小院,平时就在此修炼种田,自有人送来用品,也算惬意。 李项平则选定了泾阳村的一块灵田,在那处播种灵稻,引得泾阳村人日日在院外顶礼膜拜,倒是好笑得很。 由于还未入周行轮,李通崖闭目调息了近一半个时辰才恢复好法力,看看时辰,李叶生带着人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见木门“嘎吱”一响,李叶生连忙躬身问候道: “诸村的孩子都来齐了,通崖哥可是现在便去?” “嗯。” 李通崖低低应了一声,在李叶生和身后几个汉子殷勤的笑容中缓缓向村头走去。 ———— 村头那颗枝繁叶茂的大槐树下,各村派来的人都来齐了,由李家派去的掌事人带着几个村中人物带队,身后跟了一群群大小孩童。 几个掌事人还算轻松,两两站在槐树下低声交谈着,那些外村的村民显得焦虑又拘谨,也不敢说话,兀自站在原地,孩子们也受了感染,一个个乖乖地坐在地面上。 陈二牛最近春风得意,高兴得夜不能寐,祖祖辈辈在地里翻爬滚打了多少年,终于过上了人过的日子。 得知自己被派去管理梨川口,陈二牛在李家院前狠狠的磕了九个响头,对着李老爷子痛哭流涕地发下狠话: “蒙老爷子信任,就这梨川口的村丁,二牛必定整得服服帖帖的。” 自己逃难来是受了李家接济,娶妻买田受了李家恩惠,妻子生病也是李家出钱医治,这恩情已经将他陈二牛牢牢的绑在李家的战车上。 更何况,只要泼天的利益在眼前放着,他陈二牛都敢把狗屎吃下去! 只是他陈二牛与那许文山从租户时期起就互相不对付,故而两村之间也经常起摩擦,只有任平安在三村中地位超然,每天就独自管着他那些村中事。 “陈掌事…” 却听一道焦急的唤声在耳边响起,陈二牛扭头一看,原来是梨川口同来的村民陈长户。 梨川口以陈氏家族居多,这陈长户正是族中的最长者,在乡中威望颇高,于是众人便举荐由他来带队。 “这李家仙人,真的愿意收我陈家子弟?” 这平日里老神在在,颇有威望的老汉,此时却是满脸忐忑地望着村口,低低地询问道。 “都说要有仙缘!要有那劳子窍来着!七到十三岁的孩童,只要你陈家孩童有那灵窍在身,李家一并收了!” 看着陈长户连连点头,陈二牛撇撇嘴,心中却羡慕不已,暗恨自己的两个孩子要么年纪太大,错过了时机,要么年纪太小,还未能前来检测。 “仙人来了!” 看着李通崖出现在村口,陈二牛连忙笑着迎上去,心中羡慕地想着: “也不知今天这诸村孩童,到底谁能得了仙缘。” 李通崖轻轻一拱手,对着陈二牛笑了笑,扭头对李叶生道: “开始罢。” 却是槐树旁边早已搭好了木台,李通崖坐在木台之上,下方的人便开始唱名。 “梨川口!陈力夫!” 下方便有陈家人带着一个战战兢兢的孩子上来,李通崖将手在那孩子肩膀上一搭,法力在其体内扭转一周,摆摆手开口道: “下去吧。” 那两人听了这话,也不敢回声,急急忙忙地下去了,下方的陈长户眼中则闪过一丝失望。 “下一位!” 不多时,梨川口的人便通通下去了,陈长户脸色难看,似有哀求地望了望陈二牛。 陈二牛翻了个白眼,摊了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深秋的天气清冷,大中午聚集了如此多的人树下依旧凉爽,但诸村的人皆是浑身冒汗,见了梨川口一个仙缘都没有,心里暗自打鼓。 李通崖却对这幕场景早有心理准备,身怀灵窍者千中无一,诸村儿童只要能出一个都算是回本,两个便是赚了。 “泾阳村!柳柔绚!” 话音刚落,站上来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女孩,眉眼弯弯,眼睛明亮,胆怯地咬着唇。 十四岁,算是卡着年龄的上限了,李通崖无奈地摇了摇头,权当没看出来,左手搭在女孩肩膀上运转法力。 在女孩经脉中游走了一圈,李通崖轻咦一声,下方的泾阳村柳氏族人不禁纷纷紧张了起来。 却见那女孩气海穴中气流涌动不息,不断跳动着一道透明的气穴,如同自己在呼吸一般。 “不错。” 李通崖睁眼对着那女孩笑了笑,温和地道:“站在我身后。” 柳柔绚呆呆地盯着李通崖的眼睛,似乎还没有从这种天大的喜事中反应过来,几个呼吸后才恍然大悟,带着喜色站在了李通崖身后。 台下的泾阳村众人顿时一阵喧哗,人人带着喜色,碍于李通崖才没有欢呼出来,梨川口一片死气沉沉,剩下的两个村子则更加忐忑。 不多时,泾阳村和黎道口皆测完了,果然余下再无身具灵窍者。 “黎泾村!” 李通崖目光低低扫过下方的孩童,李玄宣自是不在其内,孩子才三岁,身子都未长齐,至少要到七岁才能看看到底有无灵窍。 终于到了本村孩童,李叶生一挑眉毛,开始唱名。 “若不是通崖哥早些便给我测过了,我还真恨不得上去试试!” 李叶生边高声唱名,边恨恨地想着。 “叶秋阳!” 下方的父亲叶承福顿时全身一紧,两腿发软,双目死死地盯着那台上八九岁样子的孩子,心中不断自我安慰着: “我叶家好歹也算李家支脉,怎么也有些仙缘在身上…” 看着李通崖将手搭在叶秋阳肩上,叶承福闭上双目,干脆一屁股坐在沙地上,愣愣地倾听着。 第二十四 归宗 “好!竟然又有一名,还是我李家血脉!” 听着台上李通崖温和的声音,叶承福触电般从地上跳起,激动地望着台上手脚无措的叶秋阳,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 “你既然姓叶,你的父亲是何人?” 李通崖带着笑意问着。 “叶…叶承福。” 叶秋阳望了望台下手舞足蹈的叶承福,怯生生地回答道。 “恭喜承福兄了。” 李通崖顺着孩子的目光往下看,笑着打了声招呼。 “多谢仙师!” 叶承福不敢拖大,客气得很,嘴角却抑制不住上扬,激动地拱了拱手,恭恭敬敬地答复道。 李通崖笑着摇摇头,将余下的几人一一测过了,朗声道: “余下的人便是无缘了,各位掌事留下,其余的人回村去吧。” 下方的人群骚动了一阵,惋惜声此起彼伏,喧闹了一盏茶的功夫,各自往不同的方向离村去了,李通崖身边的李叶生站出身来,开口道: “三位掌事,随我去李家院中将地契和账目对一对吧。” 陈二牛三人自然齐齐应是,跟着李叶生便往李家去。 李通崖走下台来,看着激动万分的叶承福和那泾阳村柳氏族老,轻声说道: “几位随我来吧。” 叶承福连忙点头,边走着边将自己的孩子紧紧抱入怀中,一时间泪流满面,只低声说着: “好,好。” ———— 叶承福和叶秋阳在祠堂上了香,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头,在诸位李家人的见证下回归了族姓。 “族长!” 李木田作为李氏最年长的嫡系,自然是高高的坐在院中的首位,两人按规矩先给李木田敬了茶,跪下他面前恭听着。 “秋阳也是我李氏子弟,既然身具灵窍,自然要传下法门。” 李木田手中接过一枚木简,又轻声道: “族中赐下青元养轮法,你须努力修行,尊宗奉道,敦亲睦族,绝不可泄露仙法密要,引来他人觊觎。” 如今已是李秋阳的少年躬身下拜,目光坚定地开口答道: “谨记族长教诲。” “你便跟着项平去那泾阳村灵田上,平日里便跟着他修行,未修成玄景轮不得出去。” 李木田点点头,安排道。 “是!” 李秋阳起身从他手中接过那枚木简,毕竟还是八九岁的孩子,转身便带了点哭腔,哽咽着对父亲李承福道: “父亲,那孩儿便随主家修行去了。” “好,好!家里的事你千万不必担心,爹赶明儿便担了衣物用具去那泾阳小院给你送去,伱好好修行,你好好修行便是…” 李承福连连点头,红着眼嘱咐。 “来,秋阳。” 李项平轻轻一笑,牵起李秋阳的小手,对着父亲李木田点点头,便出门去了。 “承福啊,你也去收拾收拾,过几天便把家搬到村后来。” 李木田咳嗽一声,皱着眉道。 李承福连连应是,瞧着两人脸色,连忙告退了。 见着李承福急急忙忙地出门走远,李木田沉声道: “那柳家女孩你先带着,在黎泾小院中教导着,若那日成了玄景,先不必授她法术。” “父亲好安排,这柳家的泾阳村便安排李家人看着,柳家的修仙者便调到黎泾看着,便可防着他们做大。” 李通崖惊叹着开口,敬佩不已地说道。 “还早着。” 李木田眯了眯眼,轻轻地啜了口清茶,继续道: “这些孩子没有鉴子辅助,又无什么修仙资粮和丹药,修成玄景要一年不要?” “远不止!” 李通崖摇摇头,解释道: “我读了那青元养轮诀,修炼成的法力恐怕虚浮无力,又法力运转间也多了不少累赘,炼成玄景须三年不止。” “那便是了,既然那青元养轮诀成就不如,速度也不如,本不必防备些什么,不过凡事留一手罢了。” “父亲说得是。” 李通崖点头,将手里的茶轻轻放下,见李木田出神似地望着远方,苦笑着拱手告退了。 李木田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庭院中的高位,半晌才轻轻叹气。 “不够狠毒啊…” ———— 许文山在黎道口管了四个多月,几个伙计都安排下去,村丁们都被治得服服帖帖。 他许文山本就是管理车队出身,叫他管理一个小小的村子自然不在话下,黎道口诸姓混杂,虽然形势复杂,但也少了大家大族的制约,许文山用了一月便将村子里上上下下都掌握住了。 只是这闲下来许文山便琢磨着怎么才能在主家面前立立功,好盖过那陈二牛,单单坐在这村里收租算账,实在是低估了他许文山。 百无聊赖地翻着手中的地图,许文山呆呆地出着神。 说起这陈二牛,两村之间平日的田地与水源的划分本就摩擦不断,许文山自然也乐得与他斗一斗,不见得现在黎道口村人说起他陈二牛的黎川口,皆咬牙切齿,恨不得给上他一拳。 “有了敌人,才好靠拢在我许文山身边嘛!”他得意地想着。 再者,他许文山管理商队的时候向来不喜欢下面的人太过交好,总要挑拨些矛盾。 要说李家在这几个村子里没有眼线许文山根本不信,以己度人下许文山当然要和那陈二牛斗着,好让主家看着开心。 “我已经赢那陈二牛太多了。” 他自言自语道,心思重新回到眼前摆着的地图上,望着地图上歪歪扭扭的古黎道,心中猛然一动。 “我何不做回老本行呢?” 他一拍大腿,惊喜地想着: “诸村困在这古黎道里,商品不得流通,家家户户耕田织衣,自给自足。我许文山在那道上干了二十多年,在这道上就干不得?” “主家修了仙道,这些凡间的货物便可有可无,不如打通了山道,将这些粮食丝织通通卖出去,兴许能换些玉石灵物回来,这才是有些用的。” 想到这儿,许文山实在是坐不住了,叫上了一起逃难过来的几个伙计,将此事一说,几人顿时通通击掌叫好。 “我这就去找主家细细分说!” 许文山哈哈大笑,带着伙计们出门去了。 第二十五章 果子 “果子?” 李项平抬起头,疑惑地望着盘膝而坐的李秋阳。 “是…” 李秋阳显得有些惴惴不安,双手紧紧地捏着衣角,自己修炼了几夜便凝聚了一缕灵气胎息,自觉速度与卷中的对不上,生怕炼岔了功,连忙拿着那法门问李项平。 李项平一听李秋阳这修炼速度,吓得拿来那青元养轮法看了又看,仔细琢磨了几遍。 过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李项平这才抬头,询问他有没有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仔细想了想,李秋阳突然记起一件大事,连忙回答道: “几年前,几个伙伴们硬要比胆色,约定爬上后山,最后却只有我一个上了山,路上不见伙伴,不知不觉迷了路。” “我走着走着,望见了一株碧绿色的小树,上头挂着六七枚红通通的果子,那果子红熠熠,看上去可口极了。” “我实在没忍住,鬼迷心窍地摘了一枚果子吃,迷迷糊糊走下了山,回来以后睡了三天,急得父亲找了好多人来看。” 听着李秋阳讲完,李项平不禁一阵无语,拍了拍李秋阳的肩膀,开口道: “如今看来,只须一年出头,你便可凝聚玄景轮了。” 见着李秋阳满脸希冀之色,李项平又继续道: “不过还有件要紧事。” 李秋阳顿时一愣,抬头看向李项平。 “带我等上山,去寻一寻那灵根。” ———— 李通崖回了黎泾小院中,刚跨过门前的石阶,便看那柳柔绚乖乖地坐在院中,双手撑着下巴,呆呆地数着灵田里的果苗玩儿。 见着李通崖从门口进来,柳柔绚噌地从石凳上站起来,垂着眉望着李通崖,怯生生地开口道: “仙师。” “不必如此客气。” 李通崖摆摆手,目光从柳柔绚姣好的眉眼上迅速略过,笑着道: “我不过大你六七岁,叫我通崖即可。” 看着李通崖一副好说话的样子,柳柔绚放松了不少,想了想开口道: “通崖哥。” 李通崖点点头,起身从屋中的木架上取出一枚木简,对着柳柔绚道: “这是胎息境的法诀,唤作青元养轮法,你先在院中将其背下,谨记切莫外传。” “是!” 柳柔绚惊喜地回应道,双手恭敬地接过那木简,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每日辰时与申时会有人送餐饭来,若有什么需要的,也可同那人说,唤人送来。” 李通崖取了茶壶,边倾着茶水边说着,倒了两小杯茶,继续说道: “平日里我不常在这院中,但辰时与申时会来给这灵田施灵雨,你若是修行上有什么疑问,便尽管提来。” 看着柳柔绚连连点头,李通崖笑了笑,轻声问道: “家里的用具衣物可曾送来?” “已经送来了。”柳柔绚答道。 “那你便在东屋收拾了住下吧,平日里刻苦着修练,未成玄景不要出去了,你可读过书?” 李通崖突然问道。 “小时读过些,也识了些字。” “那便不必我一一教伱了,你先通读一遍,有疑问再来问我。” 柳柔绚连声应是,抱着木简逐字逐句地看起来。 望着柳柔绚埋下头去读那青元养轮法,李通崖抿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这孩子来了黎泾村,人生地不熟,又困在这院子,这几年也不必担心功法泄漏了出去。” 正想着,却听哈哈一声大笑,有人推门进了小院。 “三弟,你怎么来了?” 李通崖有些讶异地开口,却见那李秋阳跟在李项平身后,一脸忐忑。 李项平将灵根的事说了,李通崖自然惊异不已,心中对这李秋阳多留了个心眼,两人一合计,带着李叶生和村里的几个壮丁便上了后山。 时节已经入了深秋,后山中萧瑟零落,落叶纷纷,野兽们养的瞟肥体壮,蛰伏起来准备过冬。 有了物产丰富,生机勃勃的芦苇荡,黎泾村人对后山向来不怎么感兴趣,鱼肉但凭芦苇荡供养,又何必去那深山中同那野兽搏命呢? 于是族族辈辈的黎泾村人仅仅是靠着后山脚上的那几片山林采伐些木柴,用些檵木或六月雪烧饭,这些矮木长得快,又好采捡,只有建屋子的时候才上山伐木。 所以后山上的小路荆棘丛生,满地藤蔓,李秋阳又记不清大概的道路,几个村丁便拿着柴刀开路,李项平与李通崖在身后跟着。 “二哥,我却有些疑问。” 李项平拉着李秋阳的手,扭头看向李通崖。 “怎么?” “你说这司元白为我家划了界,这界外便是别人家的土地,在我李家崛起之前,那家只需派一胎息来此地。谁敢不从命?” “那为何我李家在此地耕耘了两百年,竟然无一修仙者愿意前来?难道真不屑这些凡人?” 李通崖摸了摸下巴,神色凝重地开口道: “这事我也思忖过,听着那司元白的意思,此地几百年间原是无灵机的,故而修仙资粮全无,便无有修仙者愿意在此浪费时间。” “其二,这边上就是大黎山,山势绵延不绝,山间有多少妖怪鬼物?远远不如那郡城舒服。” 李项平附和地点点头,脸色有些难看,低低地对着李通崖说道: “哥,还有一个更糟糕的可能。” “这青池宗虽然说强大无比,但也才占据了四分之一的越国,周边难道没有强敌了?怕就怕在我李家就在他青池宗的势力边缘!” “两村争水,自然没有人愿意往边上中庄稼,便是这个道理了。据许文山所说,往南便是吴国,吴越之间摩擦不断,背后的仙宗关系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李通崖心中一凛,脸色也难看起来,开口道: “却是疏漏了,明日便派人仔细往古黎道周边仔细探查,先弄清我李家处境才是要紧事。” “只希望我李家不要是那青池宗随手往边上种的庄稼才好。” 李项平苦笑一声,却听着前边的李叶生带着几个满头大汗的村丁叫着。 “仙师!好大的长虫!” 第二十六章 长虫 那长虫身上深褐色的花纹交错,足足有八九岁孩童的腰一般粗,身子一圈圈地盘在一颗大榕树上,亮着黄色的竖瞳冷冷地望着李通崖等人。 “好大的长虫!” 嘴上惊叹着,李通崖手中掐诀却一点不慢,话音刚落,蒙蒙的金光已然浮现在手中。 那长虫“嘶嘶”地吐着鲜红的信子,大口一张,砰然吐出一股浓重的黑雾来。 那金芒却先发而至,直直地朝着褐纹长虫下巴而去,打得长虫头部一歪,那股黑雾顿时倾泻到一旁的大树上。 那株大榕树顷刻间吱吱作响,茂盛的枝叶霎时统统腐蚀了个干净,化为一滴滴黑水滴落在泥土上,就连两人合抱粗的主干也腐蚀了厚厚一层。 “嘶。” 李叶生等人见状,惊得连连后退,眼看着就差拔腿开跑了。 “盯着它,慢慢后退。” 从长虫手里救下了李叶生和几位村丁,李通崖凝重地摇摇头,低声道。 看着几人缓步后退,那长虫也不追击,盘在那棵大榕树上冷冷地望着众人。 待到那棵大榕树消失在视野中,李秋阳才怯生生地开口道: “那果子就在树后!” “不急。” 李通崖摆摆手,对着李叶生嘱咐道: “你叫上的村子里的村丁们,去把家家户户的长棍铁铲拿上,有弓的更好,带上弓箭,一齐上山来。” “是。” 李叶生应了是,带着那几位村丁急急忙忙地下山去了。 李项平则拍了拍李秋阳的肩膀,开口道: “你那时应是逢上了这长虫外出觅食,不但逃得一命,还得了机缘!回院子里修行去吧,此处没你的事了。” 见着李秋阳冷汗连连,应声下山,李项平寻了块青石坐下,朝着李通崖道: “这长虫好硬的鳞甲,一道金光术也不过击碎下巴几片鳞片罢了。” “观其模样也不过是胎息境的小妖罢了,灵智未开,禽兽鳞甲再硬又有何用?” 李通崖淡淡地回了一句,仔细观察着地形。 不多时,黎泾村的壮丁们纷纷上山来,听说要杀妖怪,一个个又是忐忑又是兴奋,跟在李叶生身后蹑手蹑脚地走着。 李通崖勘察了地形,找来柳林峰,询问道: “舅舅,听闻柳家去年用陷阱杀过野猪,不知这样大的长虫,该挖多大的陷阱合适?” 柳林峰却是迟疑了一会,小心翼翼地问道: “听闻这长虫是妖怪,不能以常理度之,万一能飞…” “自然是不会飞的,您且按着往日的经验加上一倍即可。” 李项平出声道,心里默默地自言自语道: “若是这长虫能飞,此刻我等哪里还有命在?” “那便好办!” 听闻李项平的话,柳林峰便满口打了包票,指挥众人挖起坑来,指指点点之下颇为气派。 柳林峰也是憋了许久,以往李家虽说势大,但好歹给他柳家一个面子,村中有事还会来问问。 如今李家整合了诸村,柳林峰哪敢再出来指指点点,这些日子可算把他憋坏了,总算能有些事情干,柳林峰瞬间找回了劲头。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柳家必须要在这李家的庇下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否则迟早要衰败下去!” 一边指挥着,柳林峰一边暗暗地想道。 李通崖也不知柳林峰内心过了这么多戏,他正和李项平忙着往箭矢上附着金光术,若不去用它,这法术大概能维持六到七个时辰,打杀这长虫却是够了。 两人如今的法力各自大概能附上十几次,法力耗尽了便打坐调息,待到众人挖好了坑,将那些新鲜泥土的痕迹都掩盖掉,铺上了枯叶,两人也将将调息完毕。 村丁们布好阵势,拿着长棍的站在前头,后边持着弓,各自拿着一支附着金光术的箭矢,小心翼翼地往那长虫那走去。 前头的人才走到那个大榕树面前,不由地齐齐惊叹道: “好可怕的长虫!” 那长虫盘在一颗大榕树上,亮黄色的竖瞳看得众人心惊胆战,张口便是一道浓重的黑雾。 前排几人却已受了提醒,早早地弃了棍后退,这一道黑雾仅仅腐蚀了一地的枯叶和几根长棍。 一道道带着淡金色的流光却后发先至,这些箭矢附了金光术,锋利无比,一枚枚地挂在那长虫褐纹色的鳞片上。 三番五次地被打扰,这长虫终于是怒了,嘶嘶地吐着信子,弃了那榕树,蜿蜒着向众人而来。 前方的众人顿时一拥而散,李通崖和李项平连忙掐诀放出一道道金光术,打得那长虫吃痛惨叫,竖起金瞳望向两人,迅速奔来。 两人不惊反喜,望着那长虫贴着山崖坡壁蜿蜒而来,高喝道: “准备!” 那长虫且行着,却觉着身下一沉,差点一头撞进地面枯叶下的大洞中。 只是长虫蛇身颇长,一时间未曾掉进陷阱中,蛇头迅速翘起,搭在陷阱的另一头,眼看着就要爬起来了。 山崖上却闻声冒出一群村丁来,一齐推着一块大青石,齐声喝道: “着!” 那青石顿时坠下,正正砸在长虫的背上,一时间筋折骨裂,褐纹长虫嘶嘶一声,霎时被压在那坑底,蛇头高高翘起,半身弯成了U形,却是动弹不得。 “哈哈哈哈哈哈!” 人群后柳林峰长笑一声,看着自己的杰作功成,满意地点点头。 “上!” 李叶生大喝一声,众人纷纷拿起削尖的毛竹,一个劲地往坑里扎。 那长虫虽然鳞甲齐硬,但也经不得十几个大汉围在一起这样折腾,众人用力扎了半个时辰,直到拿起的毛竹染得通红才罢休。 再三确认那长虫死了,众人呼声震天,一个个得意不已,七嘴八舌地商量着怎么把这长虫弄出来抬回村中。 留下柳林峰主持事宜,李通崖与李项平带着李叶生等心腹几人,悄悄绕到了那大榕树之后。 见着茂密的草丛间满地的白骨,李叶生叹息着开口道: “李叶盛几年前上了后山便不再回来,想必就是撞上了长虫觅食,被这长虫吞食了。” 李项平十分自然地点点头,李通崖却是望着那棵挂着五枚红莹莹果子的小树,神色凝重,扭头对着李叶生道: “带着人看着这儿,不要让任何人过来。” 第二十七章 承福 今夜的黎泾村灯火通明,家家户户欢声笑语,孩子们过年节一般在村中跑来跑去,嬉笑打闹。 柳林峰带着人在村中的空地上升起来熊熊燃烧的大火堆,大伙儿围在火堆旁说笑着,议论着那条凶煞的长虫,男人们得意地炫耀着,火光中一个个照得脸庞通红。 傍晚,李叶生足足用了十人才将那长虫拖下山,辛苦扒去了鳞甲,蛇肉唤来村中的妇女细细片了,装了三大盆,用葱姜料酒腌好,在火堆旁边放着。每户各自拿了自家的肉菜来,在火堆边聊着天。 李木田向来不喜这些热闹事,懒得出来院门,于是李项平与李通崖两人唤来人看着那灵根,便先下山来。 “我等见识浅薄,也不识得这灵根,不知其功效忌讳,还是且先放着,隔日便寻一处坊市侧敲旁击问问。” 李项平坐在火堆前,扭头对着哥哥道。 “自然。” 李通崖点点头,抬头望着那三个木盆,用手拈起一片蛇肉,见那肉切得薄如蝉翼,仿佛透着白光,顿时笑道: “黎夏秘笺有言:‘鳞兽鸟虫而成妖之属,吞吐日月精华,血肉灵气滋生,食之强身益体,充盈气血。’还是让父亲多用些。” “早已送去院中了。” 李项平用签子扎起一片蛇肉,在火上滋滋地烤着,又继续说道: “那蛇胆也有两拳大,送到院中泡酒了。” 两人边聊边说着,李叶生带着那许文山走上前来,李通崖抬起头,挑挑眉,示意两人有话就说。 “你欲在这古黎道上沟通商业,将诸村的富余之物买出去?” 听完许文山信誓旦旦的描述,李项平与李通崖对视一眼,皆是若有所思,这许文山所谋之事正与两人不谋而合。 李通崖思忖了几息,开口道: “不错,此事便由你和柳林峰一同来负责,除去你那些个伙计来做这事,其余的人手便先从柳家抽调。” 见许文山大喜过望,李项平沉声道: “古黎道上还有几个仙家,若是要通商少不得问过他们,你先派人去小心试探接触,将古黎道上有人烟之处先行标记,先做出一副舆图来。” “属下明白!” 许文山仔细听完,这才抬起头拍着胸膛打包票道: “主家放心好了,我老许在黎夏道上走了十多年,这些走道的技巧烂熟于心,若不是从没来过这古黎道,我许文山当即就能把这图画出来。” 许文山风风火火地回下去找他那些伙计,李通崖吃着蛇肉,闷声对李叶生道: “舅舅在家里也闲得慌,不如出来做点事,那许文山鬼精鬼精的,虽说安插了大半柳家人进去,但还须叶生你注意着些,莫让那许文山太得势。” “我明白!” 李叶生连忙回答,跟在两兄弟身后这么久,他做事也逐渐熟门熟路,心里暗暗警惕起那许文山来。 “明日里找些可靠的自己人,上山把那榕树用小院围起来,防着别人偷窥了去…” 李项平说完这话摆摆手,李叶生自觉地退下了,李通崖则轻轻叹了口气,沉声道: “若不是我李家实在是拿不出人手镇场子,倒也不必这样千算万计提防着。” 李项平闷头吃着蛇肉,默默攥紧了手中的签子,回答道: “本该去一趟那坊市的,买一张舆图再容易不过,只是我们兄弟俩修为低微,那坊市不知深浅,只怕不能弄险。” “放心好了!” 李通崖见李项平闷闷不乐的样子,哈哈一笑开口道: “如今泾儿入了宗门,家中灵苗长势良好,族中出了有灵窍的弟子,又发现了这灵根,我李家正是一派欣欣向荣,若是太过不满足,反倒召来横祸。” 这话听得李项平一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道: “谨记兄长教诲!” ———— 李承福如今搬到了主家附近,生活算是彻彻底底变了样,自己回归了族姓不说,整个黎泾村谁谈起他李承福不说一声真是好福气! 自己走在村子里不说横行霸道,起码是人模狗样了,谁见了他李承福不得恭恭敬敬地唤上一声? 那些叶家族老自然眼睛都要羡慕掉了,就连平时里看也不看他一眼的柳林峰,如今见了他也得陪着笑唤他承福。 但有一说一,李承福虽然得意的很,还是不敢在柳林峰面前摆谱,人家毕竟是嫡系的亲舅舅,虽然现在落魄了,谁知道会不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果不其然,这柳林峰才落魄了几个月,主家一道命令,一眨眼就管上了几十号人,村前村后的跑,画什么劳子地图,他柳林峰脸上的笑容都快滴到地里了! 坐在村中的小店中,李承福有滋有味地尝着小酒,望着柳林峰一天天地忙得像个转开的陀螺,嘿嘿一笑。 “我看你柳林峰的任务也不轻松哇,哪有我李承福过的舒服!” “福哥福哥,伱同我讲讲,这仙人都有哪些神奇手段呗!你们一天天的为啥净往山上跑?” 看着身边围着自己眼巴巴地问着八卦的闲汉们,李承福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口,高声道: “闭嘴!通通让开!” 他李承福才不傻嘞,李家人丁稀薄,作为李家的庶出也算是心腹了,那山上的小院他与两个孩子正一齐去建了,那李叶生吩咐过不得外泄,他李承福能傻到把自己家卖了博人眼球? 这中年人内心里算得清楚明白,自己的孩子身怀那灵窍,又是李家血脉,除去现在掌事的李通崖、李项平、李叶生三人,那第四把交椅是坐定了!那柳柔绚是个外姓,哪里能来掺合? 如今自己和一仙两凡三个孩子又都成改了李姓,李家的利益就是李秋阳的利益,就是他李承福的利益,他能把自家卖了么? “干活去了!” 李承福摆摆手,将碗中的清酒饮尽,从一众闲汉中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那山上的院子建得大,工期又短,那李承福可没多少时间在此处浪费。 第二十八章 万家 青穗峰的峰顶之上,坐落着一间云窗雾阁,镂月裁云的小阁楼,温和的晨曦流淌在阁楼之上,照得楼间一片金黄。 坐在阁楼前青石上的李尺泾缓缓吐出一口清气,张目望向眼前无边无际的云海,俊俏的眉毛一挑,暗自道: “这青元轮算是修成了!” “我家这法诀好大的来头,修成的竟然不是一般的青元法力,而是修成了月华青元,不但法力凝实,法力也远远胜过一般的法诀。” 起身理了理身上的青袍,李尺泾步入阁楼中,从墙上取下一口寒光湛湛的宝剑,手腕一转,舞出一道剑花来。 “师兄给的这玄水剑诀也算是入门了,虽说三品的法诀至少要练气期才能驾驭住,但好在法诀本身不难,是极易学的。” “不知父亲身体可还好,哥哥们可曾修成了那周行轮?听闻西面的镗金门近来蠢蠢欲动,两家边界接壤数千里,我李家不知是否受到波及。” 想到这些忧心事,李尺泾也没了练剑的心思,趴在案前漫不经心地翻着玉简,心思已经跑到了千里之外的李家去了。 “师弟!” 却听一声带着笑意的高呼,阁楼外走来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正是师兄萧元思,他笑着望了望案前的李尺泾,开口道: “师弟,你猜猜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师兄,你莫要开玩笑了。” 李尺泾苦笑地摇摇头,将手中的玉简收好,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师傅让我去黎夏郡办事!” 萧元思一挑眉,紧接着询问道: “你可有要带的家信?” “有有有,多谢师兄!师兄太好了!” 李尺泾顿时兴奋不已,连声道谢,取来了笔墨纸砚,当即写了起来。 萧元思笑了笑,轻声道: “你慢慢写,今夜给我即可。” ———— 天色将明,李项平从入定中缓缓醒来,思忖道: “已经充盈了气海,再修炼小半年就能尝试凝聚周行轮了。” 算算时间,他李项平在这周行轮足足卡了近四年,修炼速度慢得令人发指,泾儿此时恐怕都已经开始冲击青元轮了。 走出房门,田芸正在门口晒着太阳,见李项平前来便欲起身。 “诶,慢着慢着。” 李项平见状连连摆手,搀扶住田芸的手,轻轻说道: “你如今怀着身孕,便千万小心,别伤了胎气!” 田芸温和一笑,望着李项平眼睛细声细语地回答道: “自从怀了孕,这身子总不利索。” 打了个哈欠,她带着点忧愁地开口: “如今听说秋阳那孩子修炼进步神速,我还时常想,我们这孩子若是身上没有那灵窍,只怕百年之后主弱枝强,恐非我李家幸事。” 李项平听了这话顿时一愣,亲昵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哈哈大笑道: “你放心,我们的孩子身上同样会有灵窍,家中的事我来负责即可,伱不必操心。” “至于李秋阳,他也不过早些修成玄景轮罢了,不必太过在意。” 田芸见丈夫李项平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轻轻靠在他怀中,呢喃道: “你心中有数便好。” 两人正温存着,柳林峰却急急忙忙地冲进了前院,见了这情景连忙刹住腿,一时间憋着红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田芸轻轻一笑,由任氏搀扶着退下了,李项平则是有些诧异地盯着柳林峰,笑着问道: “舅舅什么事急成这样!” “我手下有个柳家孩子,出了黎道口,沿着古黎道走了几十里,偶然见了一名打猎的农户,警惕非常,见了我们的人就跑,我那孩子没敢去追,记下了地点就回来报告了。” 柳林峰气喘吁吁,急忙对着李项平说。 李项平皱着眉头,刚准备说话,门外又匆匆闯进一个人影,两人定睛一看,却是那李叶生。 李叶生也是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眼看着是从村头急忙跑来村尾的,他一刻气也不敢喘,开口道: “家主!黎川口有人来报,有位仙人自称青池治下万家修士,前来拜访。” “坏了!多半是跟着那孩子找过来了!” 柳林峰一拍大腿,满脸懊悔地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李项平揉了揉眉心,长长出了一口气,沉声道: “先别慌,来人也是青池治下,不至于直接出手。” 抬头望了望周边围着的众人,李项平唤道: “二哥呢?” “仙师一早去了山上,现在还未下山。” “舅舅你上趟山,把来龙去脉通知二哥,告诉他待在后山不必下来。叶生,你随我去那黎道口。” 柳林峰应了声是,急忙上山去了。 李项平带着李叶生,身后跟着几个黎泾村的村丁,踩着乡间小道往黎道口赶去。 到了黎道口,迎面撞上了许文山的伙计,李叶生边走着边问那男子: “那人怎么说?” “那仙师可安静了,坐在老大的院子里几句话也不说,闭着眼调息。” 那男子倒也镇定得很,开口回答道。 才说着,李项平等人已经到了门前,他整了整衣物,迈步向前,望向坐在首位那人。 那男孩看上去稚嫩得很,十几岁的样子,面容清秀,身着一席月白长袍,此刻也睁开眼望着李项平。 “青池治下,李项平。” 李项平未曾修成玉京轮,还未诞生灵识,故而摸不透这男孩的实力,谦虚地拱手道。 谁知那男孩听了这话仿佛松了口气,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道: “青池治下,万家万元凯,见过李家家主。” “不敢不敢,在下不过是李家的一位小修罢了,家主乃是家父。” 李项平连连摆手,见着这人谦虚得很,心中大石落定,顿时有了笑意。 “前些天家父听说青穗峰那位在古黎道以西调遣了人来镇守,顿时惊喜不已,就派了小修往西探查,想结识诸位朋友,我又刚好撞上了贵村的人,于是不告而来,还请赎罪。” 那万元凯却是兴奋不已,礼貌地赔了罪,浅浅笑道: “家父却是让我带了贺礼来。” 第二十九章 求援 李项平顿时吃了一惊,见着万元凯满脸笑容,心中念头转动,暗道: “这万家未免也太过热情,却要提防着些。” 面上笑容依旧,朝着万元凯拱了拱手,连连摇头道: “令尊太客气!这可收不得!” 万元凯摇摇头,从袖中取出个松木小盒子来,将打磨得光亮的小盖儿一开,内里用布帛衬着一枚青白色的果子。 这果子表面披着一层光滑如蛇鳞般的角质,看上去青白交映,在日光下反射着毫光,卖相着实不错。 万元凯却面带尴尬之色,低声道: “我万家内外交困,年年入不敷出,这枚松越果对塑造承明轮有些好处,小玩意不值一提,还请李兄千万收下,我才好回去复命。” 见着李项平端详着那果子,万元凯恍然,连忙解释道: “用小刀割开表皮,饮下那汁液便可。” 李项平看着那果子,脑海中却在不断权衡,心中暗道: “万家内外交困,又何必告诉我?岂不是平白惹人觊觎?” “罢了!管他玩什么把戏,先看看情况罢!” “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李项平哈哈一笑,见李叶生上前接了那盒子,小心翼翼地捧下去了,这才话锋一转,正色道: “却有一事要麻烦万兄。” “叫我元凯即可,请讲!” 万元凯连连摆手道。 “我李家初乍来到,对这周边诸家却是一无所知,万兄可愿为我解惑?” “自然可以。” 万元凯点点头,见李叶生取了纸笔,挽着袖口在纸上画了一条细线,解释道: “这便是古黎道。” 随后古黎道中部画了一个圈,写上了个李字,李项平点点头,也接过一支笔,点点墨水,在李字的上下各画了一个圈,写上了望月湖与大黎山。 “我李家背靠大黎山,面朝望月湖,古黎道横穿而过。” 万元凯点头,在李家右边画了一小圈,解释道: “东边是我万家。” 又提笔在万家头顶画了一个大圆,郑重其事地开口道: “这是镗金门汲氏。” “镗金门汲氏?” 李项平心中顿时一凛,反问道。 “正是!这镗金门是北边大徐的仙宗,实力与我青池宗相当,望月湖大得很,穿过湖心往北去是镗金门的山门镗刀山,汲家便是这镗金门治下的势力。” 朝着万元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李项平心中苦笑道: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十几年来镗金门与青池宗摩擦不断,两宗虽然尚未开战,边界已经有十多个家族破灭,数万凡人流离失所,双方都在互相试探罢了。” 万元凯神色不安,像是道出了他心头惴惴不安许久的担忧。 “这汲家也屡屡出击,冒犯我万家的领地,整得我万家苦不堪言。那汲家家主汲登齐前些年一身修为已然练气,我父亲不过初晋玉京,敌他不过。” “每每我家灵稻成熟时,那汲家人便蒙上面纱,装作散修,到我村中劫掠。我等数年来只好龟缩在山上,任那汲家劫掠灵稻。” 说到这,万元凯已经眼眶微红,紧紧攥着拳头。 李项平听了这话,已然猜到了万元凯的来意,神色有些难看,开口道: “我李家势微力薄,恐怕帮不到什么忙。” 看着万元凯神色悲愤,李项平连忙问道: “万家上下还有多少修仙者?” 万元凯顿时一滞,迟疑地望了望李项平,一咬牙开口道: “父亲是玉京轮巅峰,我才修成青元轮,家中还有两个小辈,刚成了玄景轮。那汲家除了那老贼成就了炼气,还有两位周行轮,一位承明轮,至于玄景轮,应还有几位,但从不同来劫掠。” 李项平听了这话,有些疑惑地问道: “曾有宗内的人同我说,遇了敌袭可玉印向宗内求援,这宗内派下一名筑基仙修便可解你燃眉之急。” “我等哪里请得动筑基!” 万元凯切声叫道,咬牙切齿,双拳紧握,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我等催动玉印,待到城中的练气修士赶来至少要两个时辰,到时什么都晚了,灵稻尽没不说,三番五次求援还要平白无辜得罪那来援修士!” 才说完这话,见着李项平又要开口,万元凯连忙续上: “如今父亲派我来拜访诸位,也是想两两结盟,以借贵族之力…” 李项平暗叹一声,既然万元凯已经开口,便放弃了继续多挖点消息出来的想法,苦笑道: “非是不愿,实是不能!我李家人丁稀薄,年前才踏入修仙之门,家父四子,大哥早逝,小弟虽然修为高却已经去了仙宗修行,家兄与我皆是修为浅薄,尚不如你,又拿什么去和那汲家对抗。” “不是还有令尊么!” 万元凯满脸希冀地望着李项平,充满期待地说道。 “实不相瞒,家父不过是一介凡人…” “不可能!一介凡人怎么生出三胎灵窍,家父玉京轮修为足足生了十七个孩子才得我这一个。” 万元凯顿时满脸质疑之色,李项平当下大骇,心中念头闪动,几乎没有迟疑地顺着他的话苦笑道: “家父早年与人动手,被废去了修为…” 万元凯顿时色变,有些羞愧地答道: “却是我莽撞了!令尊想必已修成大道之基,却是元凯唐突了。” 言罢呆呆地坐回位子上,眼中满是忧愁之色。 这边李项平也是心惊胆战,刚才万元凯那一声着实吓得他脊背冷汗直流,差点维持不住神色。 “原来这修士修为越高,生子具有灵窍的概率就越大,差点在这微不足道之处漏了马脚!” 看着万元凯神色低沉,李项平平复了一下心境,开口道: “那这古黎道的尽头,我李家之西,万兄可知是何状况?” “古黎道以西…” 那万元凯却是愣了愣,望着那图纸若有所思,凝神作思忖状道: “大黎山山势倾西,古黎道往西多半渐渐进入山中,这一段向来没听说有什么人烟,倒是听说…” “听说什么?” 李项平连忙问道。 “听家父说,祖辈往西探索过,黎道往西有山越出没。” “山越?” 第三十章 商讨 将万元凯所知道的消息挖得一干二净,李项平这才送走了怅然若失的万元凯,将手中的草图小心收好,带着李叶生便回了黎泾村。 多亏了诸村年年源源不断输送来的田税,使得李家能够供养起更多的工匠,这些人主要修建后山的小院,在工期松时也负责黎泾村的修缮。 而黎泾村经过大半年的修缮已是变了模样,打磨好的青石板一块块地拼接起来,从李家门前一直蔓延到村口,作为黎泾村最主要的干道,为这诸村权力的枢纽扩散着影响力。 村中的富户们也模仿起李家的青砖瓦房,对着自家土坯茅草屋改造起来,柳林峰等人没敢用青砖,而是用的次一等的白砖,再用灰泥勾勒墙缝,虽说不比青砖填白缝亮眼好看,但也算的上气派了。 远远望向村后的几片建筑群落,白砖的小院簇拥着青砖灰瓦的主家,在飘渺的风雨中却也有了江南小镇的味道。 李项平回到院中,便见着李木田带着李玄宣坐在院中歇息,李木田精神抖擞,行动利落,手中端着茶碗,老神在在地坐在桌边,仿佛已经从几年前的丧子之痛中走出来了。 如今李木田不大管事,但谁也不敢小看这老汉,虽说李木田只是凡人一个,但李叶生等人怕他还是远远多过李通崖与李项平。 “宣儿!” 李项平笑着将飞扑来的李玄宣抱起,这孩子到了读书的年纪,李家还是请了韩文许当蒙师,李玄宣聪明伶俐,教授起来也不费劲。 “今日我同谢文去了芦苇荡,他说叶生叔小时候就是在那儿放鸭子!” 李玄宣笑嘻嘻地抱着李项平,稚声道。 李家做主为李叶生结了亲,李谢文便是李叶生的孩子,方才两岁多,天天跟在李玄宣身后东奔西跑。 “可不是嘛。” 身后的李叶生笑吟吟地回答。 “把二哥叫回来。” 李项平扭头笑着吩咐了一声,看着李叶生应声退下,渐渐远去,这才望向李玄宣。 “那时,三叔我便在一旁捉鱼,那鱼可肥了,一身青鳞,滑不溜秋。” 李项平将他放下了,捏了捏李玄宣的小脸,目光却游移不定,呆呆地望着远方,仿佛陷入了某种深刻的回忆中。 “那鱼儿是三叔吃过最好吃的鱼,那是天上鱼,鱼中仙…” “那万家如何?” 李木田低低地望了一眼,将手中的清茶往桌面上一放,出声打断了李项平。 “实力远胜我李家,源远流长,族中有玉京轮修为的家主,更是有那万元凯,年纪轻轻就成就了青元。” 李项平拍了拍李玄宣,让孩子自个儿去玩,抬起头答复道。 才说着,李通崖便迈步进了院中,脸色凝重,寻了位置坐下,仔细听着李项平分说。 李项平一口气将万元凯那些话通通讲了,这才捧起茶碗,边大口大口饮着边望着两人。 “这万家若是真的内外交迫,能帮扶着还且帮扶下,汲家近在咫尺,若是这万家当真倒下了,唇亡齿寒,下一个多半就是我李家了。” 李通崖默默听完了李项平的话,举着那草图看着。 “万家要救,但要有救法,得是我李家最得利的救法,项平,你且听着。” 李木田眯了眯眼,眉毛一挑,静静地望着杯中茶,又开口道: “那万家说汲家夺他灵稻,那便如此回复——就说我李家还有空余的灵田,却没有人手,叫他派个人来我李家,就在此地种稻,收成我李家抽三成,若是那万元凯真派了人来,那确是他万家为汲家所困,苦不堪言了。” “正是。” 李项平点点头,显然与父亲想到了一块,正色道: “只是这汲家对万家的灵田了如指掌,想必内部已经成了筛子,这事情千万要那万元凯做得隐秘,此刻我李家万万不能对上那汲家,在万家背后默默推动支持即可。” “不错。” 李木田赞赏地点了点头,轻轻抿了口茶,继续道: “两家实力远胜于我家,此刻还是要韬光养晦,积蓄实力,汲家咄咄逼人,其心可诛,而那万家虽说同是青池治下,但在卧榻之旁,也同须提防着。” 李通崖望着那草图看了半晌,突然开口道: “这图中的汲家,却与我李家有毗邻处?” “有。” 李项平点点头,在黎道口处点了点,沉声道: “古黎道在此处分岔,一路往北,直入那汲家境内,一路往东,通往万家境内。” 顿了顿,看着李通崖若有所思的样子,李项平接着道: “我问过那万元凯,一百多年前,有个妖物集结了几个小妖,在那通往汲家的道上建了个妖洞,于是那条道从此断绝,连着汲家连那片地都弃了不要,只是名义上还归汲家管罢了。” “原来如此”李通崖恍然道:“如此倒是不必怕那汲家入境,只要万家不倒,汲家万万威胁不到此处。” “那妖物倒也聪明,择了青池宗和镗金门的交界处,一心窝在它那妖洞里修炼,也不出来惹事。” 李项平轻声说着,扭头望向李木田: “听那万元凯说我家的西边有山越出没过,父亲,您当年与那山越交战,可曾有什么消息?” 李木田摆摆手,开口道: “要说外貌,那些山越人与我等与甚区别,无非断发纹身,言语不通,且山越好武习战,高尚气力,族中有那劳子巫觋,善诅咒驱兽,不好对付。” “你等的驱邪术不知效用几何,只要能应付那诅咒,村丁与敌人又在伯仲之间,倒也不是不能对付。” “倒是不急。” 李通崖出言道,手指在舆图上的李家轻轻一圈,开口道: “万家受了那汲家多次挤压切割,司元白给我李家划分的区域又大,如今我李家地盘甚至要大过万家地盘。” “地广而人稀,我李家实力又低微,不过是虚胖罢了,那山越不来,我等也不必招惹他。凭万家在前头抵挡着,先待我李家发育几年,彻底掌握这些地盘再言其他。” 第三十一章 万天仓 万萧华坐在桌前,神色掩盖不住的疲惫,玉京轮修士已经在升阳府凝聚了灵轮,按理三天三夜不睡觉也能精神抖擞,可近来糟心事太多,万萧华也自觉有些支撑不住了。 “那李家派人传来的信,元凯你如何看?” 揉了揉太阳穴,万萧华疲惫地望向下首的众人。 万元凯还未曾开口,身旁就有一壮汉大大咧咧地出声道: “还能如何看,这李家实力不强,想得倒美,就他凭李家两人,家主一人杀上门去,就能逼他将那些灵田通通交付我万家!” 那人浓眉大眼,一双虎目雄赳赳地盯着上首的万萧华。 “蠢货!”万萧华在心中暗骂一句,开口反问道: “那李家有人在宗里修行,若是责问下来,我等如何自处?” “这…” 见那壮汉一时说不出话来,万元凯这才上前一步,开口道: “这李家要三成,我等便给他三成,家中库存年年减少,眼看要交不上供奉了,一切还是以存亡要事为主。” 万萧华点点头,又轻声道: “三成想必还可以谈,汲家势大,唇亡齿寒之下,李家不至于逼迫我等太甚。” 谈到这汲家,万萧华也是表情阴鸷,将手中的信笺轻轻放下,继续道: “前些年还是以余部山为界,如今已经退到了古黎道为界了,那汲登齐老贼欺人太甚,我等实力不足,这些年屡屡退让,竟然没有一口喘息的机会。” 万元凯咬牙切齿地点点头,长叹道: “好在绝处逢生,那大黎山北麓灵机地脉渐复,给了我万家一线生机,可惜不在我家手中罢了。” 万萧华却轻笑一声,冷冷道: “如今已是最好了,我万家占了那大黎山北麓也须人手去守,将你等派去了谁来守这华芊山本家?更何况此事兹大,惊动了汲家,他汲登齐能眼看着我万家扩张?” “汲登齐私底下派人去接触我家治下的旁支蠢货,引得众人蛇鼠两端,接触李家或是遣人过去必须做得隐秘,万万不可让那汲登齐知晓了!” 万元凯重重点头,回答道: “我已让族弟假死,脱身去黎道口了,汲登齐的耳目不过是些凡人,看不出什么。” “天仓能言善辩,又冷静谨慎,这事交给他我最是放心了。” 万萧华言罢提笔在面前的舆图上轻轻一勾,目光阴冷,低声道: “钝刀子割肉,却也要小心我万家反咬一口。” ———— 李通崖调理好气息,感受着体内涌动不息的法力,轻笑一声,感慨道: “周行不息,将近四年,算是成了。” “恭喜崖哥更进一步,修成了周行轮!” 身旁的柳柔绚笑吟吟地将垂下来的碎发拢到耳后,黑瞳直直地望着李通崖,带着笑意贺道: “不过是胎息境小修罢了,没什么好贺喜的!” 李通崖轻轻地偏过头去,不动声色地避过柳柔绚的目光,略有些慌乱地回答道。 “嘻嘻。” 看着柳柔绚在一旁傻笑着什么,李通崖无奈地摇摇头,望了望天色,开口道: “闭关了一天一夜,我先去见项平。” “是。” 柳柔绚用力点头,笑道。 李通崖出了黎泾小院,才到了李家前院,隐隐约约地听见正院中声响,便停下了脚步。 “娘!为什么大家都有爹爹,我偏生没有!” 任氏正在院中静静地缝制着衣物,李玄宣带着些哭腔,跪在地上抱着任屏儿的衣裙,委屈巴巴地开口道: “人家李谢文都有爹爹!我爹爹去了哪?” 任氏闻言连忙蹲下去抱李玄宣,有些哽咽地回答道: “父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娘骗我!娘骗我!” 李玄宣用力挣脱任屏儿的怀抱,哭叫道: “哪有去了远方不往家中寄信的!他们都说爹爹死了!” 任屏儿顿时哑然,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哭闹的李玄宣。 李通崖听着心头难受,长叹一声,迈步向正院中,轻轻抱起李玄宣。 李玄宣见了李通崖,顿时抹着泪泣道: “二叔,我爹爹呢!” 李通崖轻轻拍着李玄宣的背,有些酸楚地回答道: “你爹爹是个好人,是个宽厚的兄长…” “呜呜呜呜…” 正安慰着李玄宣,李叶生便敲门进了前院,任氏见了他连忙拉着哭哭啼啼的李玄宣下去了,只余下两人在院中。 “什么事。” 李通崖收敛了情绪,沉声道: “有个一身猎户打扮的男子在门前求见,自称是万家应约来的人。” “让他进来罢。” 李通崖顿时一愣,摸了摸下巴,对着李叶生摆摆手。 李叶生便带了人进来,那人样貌普通,穿着皮甲,身后还背着一把长弓,眼睛倒是颇为明亮,上来便望着李通崖拱拱手: “万家万天仓,拜见少族长!” 李通崖一挑眉,心中暗觉此人远胜那万元凯,恐怕不是个好对付的,笑着应道: “担不得少族长之名,不过是管管村中的琐事。” 言罢一摆手道: “请。” 万天仓顿时眉毛一挑,心中暗道: “听闻那李老爷子不常露面,由这两兄弟共治李家,并无主次之分,如今看来这李通崖倒是言语谨慎,也不知那李项平是何等人物。” 他心中思忖不断,嘴上却笑道: “客气了。” 那万天仓进了正院,老爷子正坐在首位上饮着茶,低眉看着万天仓只是淡淡一点头。 万天仓望着李木田气度不凡,又异常淡定,心中暗自惊叹道: “这人想必是那李家老爷子了,不愧是曾经筑基的前辈,风采不同常人。” 连忙下拜,起身时却已是满面泪痕,哽咽道: “拜见前辈。” 李木田将手中茶碗一放,沉声道: “何至于此啊。” 万天仓抹了抹泪,答复道: “见了前辈风范,晚辈便想起晚辈的父亲,他老人家遭了汲登齐的毒手,连着丢了族中九百斤的灵稻,几乎要交不上后年的供奉了!” “九百斤?” 李通崖与上首的李木田对视一眼,眼中皆有了然之色,李通崖暗道: “这人想动我家那三成收成的份额!” 第三十二章 来人 万天仓声泪俱下,描述那汲家如何残暴,万家又是如何岌岌可危,万李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得侍奉在旁的李叶生都不禁动容,李木田却是低着眉,不为所动地轻轻抿了口茶,开口道。 “万家处境竟然已经困难到了如此地步?” “正是!” 万天仓望着李木田,咬了咬牙,明白眼前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从怀中掏出一卷兽皮卷,开口道: “临走前族兄特地嘱咐后辈,今后在李家衣食住行间多有叨唠,要后辈带上一卷阵法,以报贵族之恩。” 李木田摆摆手,李通崖便上前接过,听着万天仓解释道: “这阵法唤做迷障阵,是由祖父一百年前在坊市买来,用上炼成的阵旗便可布阵,祖父最喜阵法,家中的山阵由他布下。” “此阵本是他买来印证自身阵道,他坐化后,族中再无精通阵法之人了。” 万天仓唏嘘不已,将手中兽皮卷依依不舍地双手递给李通崖。 李木田见着李通崖一点头,这才笑着道: “却是客气了,万家与李家同为青池治下,自然互帮互助,如今万家有难,李家岂能乘人之危,那收成我李家便只收一成半罢!” 万天仓哪还能说些什么,低低苦笑一声,回答道: “谢过前辈!” 李木田轻轻应了一声,李通崖便带着万天仓、李叶生等人退出去了。 才出了院门,万天仓便望着李通崖,带着些希冀问道: “不知贵族将那灵田安排在何处,还请带天仓去看看成色。” “这是自然。” 李通崖点头,边沿着青石板路走着边开口道: “我李家沿着古黎道有两个村落,其一曰黎道口,正是天仓兄来的方向,其二曰梨川口,位于望月湖畔。” “而这租出的灵田,便位于梨川口,通崖已经吩咐人建了小院,田块还算完整,年产在七十斤左右。” 万天仓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扭头评价起路上黎泾村的风景来: “这路修的倒不错,凡人来来往往,道路竟也算得上干净整洁,属实难得。” “天仓兄过誉了。” 李通崖低笑一声,又继续说道: “听说这周边有仙家坊市,我李家初创,却是不甚了解。” “通崖兄却总是要从我等处多挖些消息出来!” 万天仓哈哈一笑,打趣了李通崖一句,又正色道: “我不过修成玄景轮,未曾去过坊市,族兄和家主一同去过,倒也说了不少东西。” “那坊市位于望月湖中的一片小洲上,是由一练气巅峰的散修所开,月望之时便有大船来往岸边,接收些散修或是我等这些小家族的仙修去那小洲之上。” “据家主所说,最好成了玉京轮再前往那小洲,以防路上出了事。” 万天仓生怕李家派人去送死,还得怪罪他万家,连忙劝说道。 “我等自然懂得。” 李通崖点点头,将这重要信息记在了心底,随口和万天仓聊了起来。 不多时便到了那梨川口,陈二牛听说了李通崖带着别家修士到了梨川口,吓得带着人急急忙忙地前来迎接,小心翼翼地跟在李通崖身后和李叶生小声交谈着。 万天仓估摸了田地大小,又测了灵气和土质,朝着李通崖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认可了,李通崖便笑着摆摆手道: “万兄一路前来想必也疲惫了,通崖还须处理家事,却先告辞了。” 言罢吩咐好李叶生和陈二牛同万天仓安排好大小事宜,转身回了黎泾村。 ———— 如今的黎泾村后山已经热闹了许多,村丁们也都唤这山为黎泾山,山上的一片片密林间也多了不少青砖小院,青砖灰瓦点缀其间,颇为好看。 蜿蜒的石板路上从山脚绵延至山顶,山脚下就有村丁看着,见了李通崖连声恭敬道: “恭迎仙师。” 随意点点头,踩着石板路向上走了一柱香的时间,一间小院便跃入眼帘。 先生韩文许正在此处教书,院中都是半大的孩子,粗略一看大概有五六十个,一个个端端正正的坐在树下听他讲课。 不止黎泾村和泾阳村,远些的黎道口和梨川口都有孩子前来求学,家中有些积蓄的大户才会供起一两个孩子读书,自然只能送到梨泾村来了。 望望坐在里面读书的李玄宣,李通崖暗自思忖道: “再过几月,孩子六七岁身子定形,便能测一测灵窍了,那鉴子的玄珠符种尚有三枚,倒也不惧宣儿身上无灵窍。” “算算日子,再过几月田芸的身孕也要生了。” 不知怎么的,李通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柳柔绚的样子,吓得他连连摇头,在原地愣了几秒,苦笑着继续往山上走去。 过了学堂,便是一百二十六节的阶梯,一道刷着红漆的大门矗立在平台上,门口坐着位头发半白的老人。 “田叔!” 李通崖打了招呼,看着田守水正乐呵呵地拿着小锤,手上拿着个做了一半的木马。 “通崖回来了。” 田守水笑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指了指手上的木马。 “这不是芸儿要生了,寻思给孩子做点东西玩” 老人年轻时受了不少伤,年龄到了老得便快,与李木田一般大的年纪,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 “好勒,您慢慢做。” 对于这位如同父亲般的老人,李通崖尊敬得很,同他打了招呼,这才进了院中。 李项平正缓缓从入定中醒来,吐出一口浊气,望着李通崖开口道: “二哥成了周行轮?” “是。” 李通崖挑挑眉,带着笑意回答道。 “还是快我一步。” 李项平作郁闷状,自己却忍不住笑了,起身伸了伸懒腰。 将万天仓的事情说了,又将那阵法往桌上一放,李通崖端起桌面上的茶碗饮了起来,见李项平一副低眉沉思状,李通崖反问道: “怎么?” “万天仓比那万元凯难对付得多。” 李项平抬起头,表情平静地道。 李通崖轻轻一笑,正欲开口,却见田守水探出头来叫到: “林峰来了!” 两人疑惑地对视一眼,见着柳林峰急匆匆走进院中,抹了抹汗水,望着两人道: “山下来了位仙师,自称是青穗峰来人。” 第三十三章 萧元思 “青池宗青穗峰?” 李通崖与李项平两人顿时面面相觑,李通崖迟疑了几息,开口道: “仙宗上使,应是与泾儿有关。” 李项平连忙起身,带着众人往山下去,没想才出了院门,便见着一位身着月白长袍,腰间配着一连串锦囊的修士。 那修士面容俊朗,气质出尘,静静地站在院前,笑吟吟地望着几人。 “青穗峰萧元思,见过诸位道友。” 萧元思轻轻拱手,面带笑意地道。 “李家李项平,拜见青池宗上使。” 李项平不敢托大,带着身后众人连忙拜下,萧元思微微侧身避过,笑着开口道: “诸位都是师弟的家人,不必行此大礼,元思此次前来只是代表个人,非是什么仙宗上使。” 几人连声应是,李项平恭声道: “仙师请进。” 在这青池宗的高修面前,李通崖几人却与凡人无异,这声仙师却是叫得真情实感。 萧元思迈步进了院中,寻了处坐下,轻声道: “元思本是应了师门要事,前往这黎夏郡收妖,我那师弟却对家人想念得紧,我便让他写了信,一并带到大黎山来。” “近日与那妖物一追一赶,耽搁了许多时辰,昨日才打杀了那妖物,便不请自来,还望诸位勿要见怪。” “不敢不敢,仙师不远万里来送家信,李家感恩莫名!” 李项平恭敬地答复道,见那萧元思递过来一支大拇指粗细的青绿色竹筒,连忙接过了。 “你等先看吧!” 萧元思接过下人奉上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笑着道。 李项平等人连忙点头,李通崖将那竹筒上的蜡油封塑用大拇指轻轻抹去,往掌中一倒,亮出一卷蜷曲的淡白色的信来,连忙展开来看。 “泾顿首,离家一年有余,不知兄弟父亲身体还可康健,泾儿在仙宗一切安好,如今已炼成了青元轮,玉京在望,又修了剑法,修为大进…” “师兄萧元思,修为臻至练气七层,最善炼丹,敦厚温和,家中若是有拿不定的事儿,便可向他求助,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向他开口,归来孩儿在宗内补给他…” “随信送至玉简一枚,所录剑诀唤作玄水剑诀,孩儿修了些法术,皆是宗中所传,不得外流,唯有这练气剑法是师兄所送,孩儿询问过师兄,可以送往家中,这剑法难度不高,家中大可练着防身。” “听闻镗金门多起边衅,家中还是暂且忍让,我已让师兄与黎夏郡的镇守修士打过招呼,家中若有事用玉印求救即可…” “我在仙宗自在得很,不必担心,这儿修炼事半功倍,比大黎山好得多。家中可有大事?玄宣可还听话?家中…可有异状?还请复我。” 李项平看完这信,心中不由一阵酸楚,眼眶微红,对着萧元思拱拱手道: “却是失礼了,劳仙师久等。” 萧元思笑着摆摆手,将一枚玉简摆在红木桌面上,开口道: “不必多礼,人之常情罢了,这是我那师弟要我一并带来之物。” 见李通崖上前把玉简收下了,萧元思轻声道: “家中可有什么难事或疑惑,大可提来。” 李通崖与李项平相视一眼,齐齐开口道: “是有些疑惑,仙师还请随我等来。” 几人挥退了左右,沿着山中院子的石板路一直往上走,不多时便到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前,轻轻绕过那榕树,榕树之后正立着一株挂着五枚果子的小树。 “咦?” 萧元思低眉一望,手中法诀一掐,双手顿时玉莹莹地泛着白光,这才伸手去摸那果子,又对着那叶子仔细地辨识了几息,这才解释道: “这灵根唤作蛇蛟果,一株应有六枚果实,沿着这灵根往上,越高处的果子越早成熟,当第一枚果子成熟时,唯有将这枚果子摘了,下方的一枚才会继续成熟。” “这灵根特性如此,次枚与首枚的成熟在五年左右,也可看作五年结一次果,一次一枚。看这首枚的成色,上一枚果子已经摘了四年多了,这枚也将成熟。” 萧元思将蛇蛟果最底下的枝叶拨开,果然看到一粒小小的嫩青色的果子,便是那新长出来的第六枚了。 “不知这果子有何用途?” 李通崖仔细地听了,恭声问道: “这果子我青池宗内也有十几株,几百年才会结出一金黄色果实来孕育新株,而这赤色蛇蛟果大多用来炼制蛇元丹,用来赏赐宗内有功的胎息境与练气境弟子,用以提升养轮练气的速度。” 李通崖与李项平顿时面面相觑,李家如今一穷二白,哪来的练丹师!两人修炼了这么久,却连丹药都不曾吃过。 见了两人一脸难色,萧元思轻笑道: “这果子若是生吃,估计也就供一人缩短养轮练气的时间了。” 又望了两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萧元思恍然大悟,开口道: “如今这枚果子,我便可先为你等开一炉丹药,以我如今的丹道修为,这蛇蛟丹大概成丹在七到八枚,不过按照规矩,我交予你等六枚,多出来的归我。” 李通崖两人自然连声应是,大喜道谢,萧元思便点点头,一拍腰间锦囊,右手顿时浮现出一玉盒。 萧元思手中捏起一股法力,在果子连蒂处一点,又用法力承接着,那蛇蛟果便轻轻落在玉盒中。 “除去一些特殊的草药灵果,大多数要以玉器装载,方不会伤了灵性,再用法力摘采,不至于伤了果子。” 萧元思边摘着果子,一边轻声细语地解释道。 “明日便开炉练丹!” 他在锦囊上轻轻一拍,玉盒便消失在手中,看得李通崖两人羡慕不已。 “可还有要事?” 萧元思收好了那玉盒,笑着问道。 “多谢仙师!” 李项平两人先是同他道了谢,这才从袖中取出一副兽皮卷来,双手向萧元思奉上。 萧元思接过兽皮卷,将那束缚着的白绳一解,右手轻轻一展,摊开来看。 “迷障阵?” 第三十四章 雾里迷阵 萧元思举着那阵图看了十几息,摇摇头道: “我当是什么新鲜玩意,不过是雾里迷阵那一套,换了个名字罢了。” 将手中阵图一收,递给李项平,萧元思继续道: “我虽然对阵道不甚了解,但这阵图也太过简单,不过骗骗那些胎息境的修士,修成玉京轮便可全身而退,若是遇见练气修士,破阵夺旗甚是轻松。” “我李家一穷二白,有这法阵总能安心些。” 李项平拱了拱手,苦笑道。 萧元思看着眼前不过承明轮的李项平和一个周行轮的李通崖,不禁失笑道: “对于你等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轻轻一拍锦囊,萧元思手中顿时多了六枚小旗,这小旗蓝白的的旗身上绘着一个个玄奥的咒纹,杆身棕红,看上去卖相不错。 “这是我玉京轮时用的阵旗,旗身用的白纹鲫的鱼皮,旗杆用的赤桦木,在胎息境算是不错的宝物,与你这阵法也算契合。” “如今这旗阵用不上了,便留在此处给你等布个雾里迷阵,今后你们要是寻了更好的阵图,也可凭借这阵旗来布置。” 萧元思笑了笑,挥手止住正欲道谢的李项平与李通崖等人,开口道: “十二灵石。” 李项平顿时哑然,讪讪笑道: “不知这灵石…” “你等没有灵石?” 萧元思当下一滞,开口解释道: “这灵石在修仙者间便如同凡人的黄金白银,在坊市或者是店铺通常都以灵石来结算,大一点的家族上交供奉时也需要灵石。” 李项平听了这话心中一动,连忙询问道: “不知这白元果与灵稻能抵上多少灵石?” “若有这两物做抵押…” 萧元思摸了摸下巴,思忖了一会儿,回答道: “这白元果十枚应能抵上一枚灵石,灵稻则需要一百斤抵上一枚。” 李项平与李通崖两人顿时无语,心中暗道: “一百斤灵稻都能逼得万家派出修士在我家租田种稻,这十二枚灵石就是足足一千二百斤灵稻!怕是将我李家卖了都值不得这钱。” 见着李通崖两人低头不语,萧元思顿时会意,轻声道: “也罢,你这迷障阵就算折给我了,抵作两块灵石,其余的先记在账上,等到伱家凑齐了,便托黎夏郡接收供奉的师兄弟送来青穗峰。” 李项平苦笑一声,躬身道谢过了,便见萧元思掐了法诀,手中六枚阵旗纷纷漂浮起来。 “着!” 萧元思轻轻一托,那六枚阵旗其中五枚拽着淡白色的尾焰腾空而起,宛若有了意识一般分散开来,一头扎进山脚的竹林中。 霎时间山脚下烟斜雾横,一层层厚重的灰色雾气弥漫开来,彻底将黎泾山笼罩。 不多时,灰色雾气渐渐变淡,远远看去,山体上的众人也消失了,整座山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不再有任何变化。 “好了!我为你等布下的是宗内的雾里迷阵,却要比那迷障阵好一些。” 萧元思一收手,将手中的最后一枚阵旗往地上一插,顿时浮现出一个巴掌大的阵眼,分为内外两层,闪着淡淡的白光。 “这阵眼分为外阵和内眼,若是外阵闪亮,便是有人从山脚下闯阵,若是内眼闪亮,那人已经破阵入内了。” 萧元思拍了拍手,指着阵眼向几人解释道: “若你等修成了玉京轮,用灵识炼化阵眼,便可自如操控阵法,眼下只有周行轮的修为,只能在这阵眼的阵旗上滴下指尖血,这阵法就能识得你等。” “多谢仙师!” 李通崖与李项平两人连忙上前滴了鲜血,那阵眼一阵闪烁,两人顿觉与这阵眼隐隐有了联系。 见了这幅神异的场景,李项平原本因负上债务而沉重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暗自思忖道: “这雾里迷阵却要比预想的要好得多,能隐蔽山门又能阻挡窥视的凡人,这阵旗也能用反复利用,好像这十灵石也算花得值了。” “待到小辈长起来了,这村中的灵田也能都利用起来,无非多还几年,这山门却是重中之重!尤其是那鉴子…” 萧元思收了法术,笑着问道: “你等可还有疑惑?” 见众人连连摇头,萧元思长笑一声,低声道: “那我便去这山间转一转,杀些妖物,采些灵药,明日天明便回来炼丹。” “恭送仙师!” 李项平等人连忙道,看着萧元思唤出一道飞梭,踩着凌空而去了。 李通崖等着萧元思走远,扭头对着柳林峰道: “舅舅。这书院却不适合在山上了,今晚就搬到山下去。” “我去收拾。” 柳林峰应声下去了,李通崖望着李项平开口道: “明日便把那鉴…” “哥!” 李项平生性多疑,此刻还怀疑着萧元思尚未走远,连忙出声打断。 李通崖顿时会意,两人对视一眼,盘膝而坐,修炼起来。 黎泾山虽然不是什么名山,但好歹是大黎山的余脉,也养出过蛇蛟果这样的灵根,法阵隔绝内外灵气流通之下,灵机地脉焕发,灵气浓度渐渐上升,直到比外界要高上一成才缓缓停止。 修炼中的两人顿时一阵惊喜,心中对这法阵更是多了几分满意。 两人吐纳修行,直到灿烂的金光从东边升起,山间的云雾缓缓散去,纷纷凝结在树梢上,形成一滴滴露珠。 萧元思这才从天而降,衣冠整洁,踏着飞梭缓缓落在院间。 “开炉练丹!” 他哈哈一笑,从储物袋中唤出一座一人高的乌黑色丹炉,盘膝而坐,对着两人道: “这蛇元丹虽然冠以蛇蛟之名,却性情温和,虽然是炼气期的丹药,胎息境亦可服用,对你们俩大有裨益。” 从储物袋中取出一节棕黄色的木块,双手一合,萧元思用丹田中唤出一抹纯白色的丹火来,将手中的丹火在木块上轻轻一抹,那木块顿时扑哧扑哧地燃烧起来,显现出一抹幽蓝色的火焰。 将手中的木块往炉底一掷,萧元思取出那玉盒,用法力摄取出蛇蛟果,便往那炉中投去。 第三十五章 离去 待到蛇蛟果在炉中完全化开,融化成一抹丹红色的药液飘浮在炉中的丹火上,萧元思又取出几味佐药,逐一投入炉中。 最后便用丹火不断提炼,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山间薄雾散尽,露水皆蒸发干净,这才有八颗淡红色的灵丹从炉嘴中吐出。 萧元思一掐法诀,八枚丹药顿时飞起,落入他泛着白光的掌中,取出八个白玉小瓶,将丹药一一分装了,自己收下了两个小瓶,其余的交给了李项平两人,解释道: “这蛇元丹同样以玉瓶盛装,小心保存,服用时再将木塞打开,若是保存不密,药力会逐渐挥散,白白损失一枚丹药。” “若是密封保存了,这丹还能保存二十年左右,倒也不必担心。” 李项平两人自然应下,小心地收下了,李通崖这才和李项平对视一眼,取出三瓶蛇元丹开口道: “还请仙师将这三瓶灵丹带去给小弟,让他好生修炼。” “不错,你李家都是念情的,元思定然带到。” 萧元思赞许地点点头,将三个玉瓶收了,拱拱手颇有感触地道: “李家登仙不过数年,根基还是有些浅薄,族中的炼丹、阵法、炼器诸艺还须有人传承,再多多吸纳身具灵窍者入族中,方不至于数代而没…这黎夏道与古黎道并无强势的修仙世家,李家却要把握好机会。” “这黎夏郡数百年来不知有多少家族骤然而起,又数代匆匆而没,我萧家身为郡中世家,坐看多少宴兴宴息,多少楼起楼灭,李家还须多加勉励啊…” 萧元思这一番话发自肺腑,说得李通崖不禁动容,他长叹道: “仙师所言甚是,我们兄弟二人白手起家,如今李姓子弟不过二三十位,旁支叶氏也堪堪两三百人,泾儿独自在宗中修行,我等却供不上什么修仙资粮予他。” 看着李通崖叹息不止,萧元思皱了皱眉头,轻声道: “我一身丹道修为传自宗内,立下了玄景灵誓,蛇元丹的丹方也不得外传,你等或去坊市寻一寻,或许能有些收获。” 听了这话,身旁等待多时的李项平连忙询问道: “敢问仙师,这玄景灵誓…” 萧元思愣了愣,开口解释道: “族中宗中,皆以这玄景灵誓来秘传功法,施法者以玄景轮为誓,誓由心动,违誓者玄景破碎,一身修为如同流水一般倾泻而出,一时三刻便退为凡人,且气衰神竭,应誓而死。” “这玄景灵誓却是对传承大有用处,不知作价…” 李通崖连忙接上,萧元思摆摆手打断他的话: “不值钱的小技巧罢了,人人皆会,我写来给你等。” 于是接过了纸笔,挥毫落纸,一盏茶的功夫就写成了,轻声提醒道: “却是要注意一点,这灵誓并非昭昭天道,洞悉万物,若是用以保密法诀或秘密尚可,若是要防止对方不起歹意,却无甚大用处。” “毕竟人之善恶好歹,天道尚难分清,区区灵誓又能懂什么。” “多谢仙师提点!我李家记下这份恩情了!” 两人连忙道谢,李项平心中长久提防的大石总算落地,心情轻松了不少,暗自思忖道: “有了这玄景灵誓,算是补上了最后一环,待到那两孩子修成了玄景轮,立下了誓言,便可放心用他们了。” 萧元思接过李项平递上来的回信,收了丹炉,唤出飞梭,轻笑道: “我那师弟修行天赋不错,根骨只能算一般,却对在这剑法一道上天赋卓绝,你等大可不必担心。” “诸位,有缘再见吧!” 言罢架起飞梭,在两人的道谢声中腾空而去。 待到萧元思走远,李项平小心地将剩下的三瓶丹药藏进怀里,对着李通崖笑道: “泾儿真是有个好师兄。” 李通崖点点头,一边读记这那玄景灵誓,一边将那玉简递给李项平,示意他看一看。 李项平连忙将那玉简接过,轻轻展开,望着那简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顿时一滞,勉强读了数十言,目瞪口呆地低声道: “这也叫不难?” ———— 李玄宣上课时心不在焉,望着台上侃侃而谈的韩文许发呆。 韩文许快五十岁了,鬓上渐渐爬满了白发,他二十多岁的时候在郡中一个药铺当学徒,一怒之下杀了人,只好逃到这大黎山中躲起来,二十多年来给村民看看病,给孩子们上上课,过得也算有滋有味。 望着下方认真读书的孩子们,韩文许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他一生无儿无女,倒是带大了李家的孩子们,这些在他学堂中长大的孩子们,却也与他的子侄辈无异了。 “嗯?起雾了?” 韩文许看着脚下薄薄的一层雾气,有些不安地思忖道: “为何会在此时起雾…” 台下有些困倦的李玄宣眼睛却尖得很,顿时打了个激灵,拉拉身边同样昏昏欲睡的李谢文的衣角,低声道: “文弟!看窗外。” 李谢文连忙望去,便看见窗外层层叠叠地浮现出灰色的雾气,当下有些不安,低声回答道: “哥,这是怎么回事?” “这雾气太过蹊跷,我家大人就在山顶,你我同先生说一声,一起上山告知他们。” 李玄宣还不到六岁,说话却已经有了八九岁孩子的气度了,小小的眉毛皱了皱,凝重地说道。 李玄宣正说着,却见舅爷柳林峰进了学堂,低声对韩文许说了些什么,韩文许连忙点头,开口道: “娃子们把衣物被褥都收拾好,即日起放假三天。” 两人对视一样,在孩子们的欢呼声中连忙去收拾衣物被褥了。 柳林峰通知了韩文许,坐在屋前的台阶上等着孩子们,一时间觉得嘴中痒痒的,伸手去摸怀中的烟斗。 这么一抬头,隐隐发现雾中竟然有个探头探脑的身影,蹲着林间悄悄地张望着。 柳林峰顿时吓得从地上跳起,手中的宝贝烟斗更是在地上断了嘴,他来不及心疼,颤颤巍巍地喝道: “谁!!” 第三十六章 何必麻烦 柳苗土在山中转悠了一天一夜,别说仙家宝贝了,连根毛也没看到,气得他坐在大青石上大骂村中那些闲汉: “一群遭瘟的闲狗,说什么山上有好宝贝,通通在放屁!” 眼看着山间起了雾,柳苗土打了个寒战,心中暗暗想道: “虽说这几年前这山上的豺狼虎豹就被赶了出去,谁知有没有漏网之鱼!这雾来得邪门,还是先行下山吧…” 柳苗土起身,沿着山路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却一片白蒙蒙雾绰绰,不见出口。 “当真邪门了!咋还未下山!” 再望望眼前的大青石,柳苗土背脊一阵发凉,失声道: “不可能!” 这明明是之前的他柳苗土坐着的大青石,他沿着山路走了一个时辰,怎么可能还在原地! 吓得柳苗土惊慌失措,转身就跑,大叫着跑了一段路,才停下来喘息,那大青石竟然又到了眼前。 “他娘的…出不去了。” 夜色已至,柳苗土穿得单薄,心情激荡之下又受冷风一吹,就这么晕了过去。 天蒙蒙亮,柳苗土这才醒来,浑身发烫,隐隐听见有呼喊声,抬头一望,隐隐约约有个人影坐在不远处,他才爬起身,便听见声高喝: “谁!” 柳苗土本就迷迷糊糊,顿时膝盖一软脚底一滑,整个人咕噜咕噜地滚到那人面前。 柳林峰将那人脸一瞧,竟然是自己柳家的街溜子,一下子什么都懂了,霎时间一股怒气从心脾直冲天灵盖,一张脸涨得通红,大声喝道: “你他娘的为何在这儿?!” 柳苗土这么一喝倒是惊醒了,当下畏畏缩缩地回答道: “上…上山砍柴。” “放你娘的屁!” 柳林峰破口大骂,用手指着柳苗土的鼻子,继续大骂道: “你他娘上这山怎地不和主家说,这地方也是你能来的?” 这两句才骂完,柳林峰自己也被惊醒了,一股寒意从脊背上爬上后脑,暗暗思忖道: “我柳家怎么出了个这样的废物,如今算是倒大霉了,我这外甥凶狠多疑,哪能留他的命在,只是千万不要殃及我柳家!” 看着面前磕头如捣蒜的柳苗土,他心中有了计较,柳林峰脸色顿时一变,冷冷地道: “跟我来,好歹保住你小命!” 柳苗土连忙跟着他进了院中,便见柳林峰拿出一根粗麻绳子,将柳苗土双手背到身后,捉住他的手就开始束缚。 “族长,你…伱这是…” 柳苗土心中没底,畏畏缩缩地问道。 “带你去请罪,这样才有诚意。” 柳林峰一挥手,悄悄往腰间挂了把刀,冷冷地道: “走!” “是是是,多谢族长!” 不多时,两人到了院前,柳林峰指了指路边的泥地,开口道: “跪在那。” 言罢便去请李通崖与李项平两人,进了院中,望这上首的两人就跪下苦涩道: “柳氏管束不严,还请主家恕罪!” 这一跪吓得两人原地跳起,连忙来扶,李通崖沉声道: “万万不可,何至于此啊!” 柳林峰苦笑着将柳苗土的混账事说了,李项平听了只是轻轻道: “您自己看着处理便好,不必如此大礼。” “还请跟我来。” 柳林峰摇摇头回答道,带着二人到了门前,指了指跪在面前的柳苗土。 那柳苗土见了三人便哭诉起来,不曾想柳林峰一个箭步上前,躬身提臂,对着柳苗土的咽喉就是一刀,柳苗土只吱吱地唤了两声,血液如水般从脖颈出射出,他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吐出十几朵血沫,扑通一声便倒地不起。 “舅舅还是细心。” 李项平拍了拍手,看着那柳苗土倒下,这对着李通崖笑道: “挑了一块泥地,以免脏了我家石阶。” 李通崖只长叹一声,望着柳林峰道: “麻烦舅舅处理了。” “这是自然。” 柳林峰连忙答复,拖着那尸体进到林子中了。 两人这才扭头进了院中,李通崖始终皱着眉毛,李项平却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 “他自找的。” 李通崖苦笑一声,望了望弟弟的眼睛,解释道: “我却不是怜悯他,只是感慨罢了,正是李家有你操持,父亲才愿意放手不管事,我等终究不够凶狠。” 李项平却笑着摇摇头,回答道: “你李通崖同样会杀,不过是要叫乡里见证过了,历数他八条大罪,堂而皇之杀他的头,好叫你心里好受些。” “同样是杀人,何必如此麻烦!” ———— 李通崖站在山下的小院前,脑海里浮现着李项平的一番话,心中感慨不已: “我不杀他,我李家便会成下一个万家,里里外外被渗透成筛子。” 摇摇脑袋,将这个小插曲丢出脑海,李通崖轻轻推开院门,便看见柳柔绚正乖乖地盘膝修炼,吐纳灵气。 “这青元养轮法纯粹依靠吐纳灵气来凝聚玄景轮,提炼吐纳又效率奇低,难怪柔绚修炼了近两年还是凡人一个,倒是那听闻李秋阳,依靠着蛇蛟果之力进步神速,将要凝聚玄景轮了。” 成日里柳柔绚见了他总是笑嘻嘻的,少见她认真修炼的模样,李通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见她睫毛微动,鼻翼翕动,一副将要从入定中醒来的样子,他连忙将目光移开。 “崖哥!” 柳柔绚一睁眼见了李通崖,顿时惊喜地叫到。 “嗯。” 李通崖低着眉,轻轻地应了一声,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柳柔绚悄悄地看着他侧脸,突然有些低落地开口道: “我已经十七岁了,村里的伙伴们估计早已经结婚生子了,我却连个伴都没有。” 李通崖听了这话不禁摇摇头,轻声道: “已经入了仙道,就不必想这些事,你与她们不同,好生修炼,修成玄景轮才是首位。” “我可认真了,一天修炼八个时辰呢!” 柳柔绚嘟了嘟嘴,低低地辩解道,又抬头望着李通崖: “崖哥也是因为修炼独身一人么?” 见着李通崖轻轻点头,柳柔绚脸色微红,带着些急促的呼吸低声道: “通崖哥…可还…看得上我” 第三十七章 灵稻 李通崖只觉得心跳漏跳一拍,眼前有些晕乎乎的,连忙扭头低低地看向田间淡青色摇摆不定的灵稻,轻声道: “你…还是等修成玄景轮再谈其他。” 柳柔绚嘻嘻一笑,凑近李通崖的脸庞,姣好的眉毛轻轻舒展,悄悄地在他的耳边说道: “那,通崖哥可别同别人先跑了…” 李通崖顿时面红耳赤,有些羞愤地起身,开口道: “你可好好修炼!” 言罢逃跑似地出了院子,向远处去了。 李通崖沿着石板路走了一段,用河水洗了洗脸,这才缓缓平静下来,不禁苦笑道: “怕是栽在这家伙手里了。” “二哥当真对那柳柔绚有了情谊!父亲真是棋高一着!” 却见李项平笑吟吟地坐在岸边,朝着李通崖笑道: “父亲当年安排你带着柳柔绚,二哥你只看到了这易地而治、以防坐大的外策,却当局者迷,看不到这针对你李通崖的内策。” “三弟休要笑我了!” 李通崖苦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回答道: “越看着父亲,越觉得老人家身上总有些东西可以学的。” “那是!” 李项平点点头,正色道: “萧元思留下的那三枚蛇元丹,我欲等你我晋级玉京轮时用以冲关。” “雾里迷阵已经让父亲和叶生滴了血,再由我亲自将那法鉴悄悄带上山中小院,至于玄水剑诀…我恐怕是无此天赋,二哥再多看看吧。” 李通崖掬了一捧河水洗了洗手,回答道: “尺泾去了仙宗近三年了,这第一批种下的灵稻也将成熟,接下来的日子伱我可不得闲。” ———— 黎泾村今年的雪比往年都要厚些,田里的灵稻已然成熟,淡青色的稻穗包裹着一粒粒白玉般的灵米,直挺挺地立在田地中,大雪也压不弯它的枝叶。 这灵稻可不比一般的稻谷,叶片锋利如刀,枝叶须用斧头来采伐,李通崖几人在镰刀上附上了金光术,这才将这几片灵田收割完毕。 看着积堆成一捆捆青色小垛的灵稻,李秋阳踩着雪拍了拍手,笑道: “项平哥,这灵稻看着可喜人。” 李秋阳上个月修成了玄景轮,便在家族祠堂中立了玄景灵誓,学了几门法术,这孩子如今也十岁了,眉眼长开后也颇为清秀,看上去有了点大人模样。 他原本一年前就蓄满了八十一缕灵力,可惜凝聚玄景轮时功亏一篑,只好又调息吐纳了一年来恢复灵力,倒是快被柳柔绚追上了。 “不错。” 李项平也是笑意满满,一身法力周行不息,已然修成了周行轮。 田芸怀的是龙凤胎,为李家诞下了一对儿女,把他乐得合不拢嘴,老爷子将孩子看了又看,按照族中字辈,男孩取名唤做李玄锋,女孩取名唤李景恬。 “那白元果还未成熟,这灵稻已经收割完,且先带回去。” 身后的村丁们早已将那灵稻的叶片一一用铰刀剪掉,再用粗绳捆了,这才敢两两伸手去搬,这灵稻叶片锋利如刀,众人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待到了黎泾山脚下,稀薄的雾气渐渐弥漫起来,李叶生向身后地几人沉声道: “跟紧了!若是落到了这阵里,小心你们的小命!” 村丁们连忙应是,几人踩着石板路上了山顶,将几捆灵稻放在院中,李项平便挥手道: “带他们下去。” 灵稻从这稻杆上取下还须用法力来采摘,再掐动专门的法诀来去皮出糠,以保证灵米的灵气不流失。 凡人在这收获灵稻的过程里能做的也就拿着附着了金光术的镰刀割除和搬运罢了,真正重要的环节还是需要修仙者来处理。 “三叔!族兄!” 李玄宣从院子里走出,朝着李秋阳与李项平拱拱手,他如今七岁多,身子骨渐渐长开,那脸庞同逝去的李长湖颇有几分神似。 “玄宣,过来。” 见着李玄宣向李秋阳走去,李项平脸色一变,连忙招呼道,待到李玄宣在身边坐定了,这才笑道: “这孩子年前测出了灵窍,修炼神速,估摸着再过几月便可炼成玄景轮了。” 一旁的李玄宣听得一愣,心中疑窦丛生,暗暗思忖道: “家中分明未为我测量根骨,也未传下法诀,三叔此话…” 脸上却笑嘻嘻,朝着一脸羡慕的李秋阳点了点头。 “宣儿真是厉害!” 李秋阳不由地赞了一句,想到自己两年方才凝聚了玄景轮,不由地有些羞愧。 两人闲聊了几句,待到李通崖上了山,李玄宣便退下,几人便花了几个时辰将灵稻摘下,脱去了稻壳,李木田用袋子分装了,轻轻一提,开口道: “一百二十斤灵米,灵米糠四十斤。” “待到两年后还能收成一茬,这供奉应该是够的。” 李项平送走了李秋阳,将两袋灵米灵糠放在桌面上看了看,只见一颗颗灵米宛若白玉般光洁美丽,不由地赞叹一声,这才将稻米往屋子里一放,朝着李通崖轻声道: “玄宣七岁身子骨定型,也到修炼的时候了。” 李通崖愣了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着李项平一同朝着屋子里走去。 屋子中烧着炭火,老人冬天嗜睡,李木田已早早睡下,厅中只留下李玄宣一个人倚着炉子烤火。 李玄宣在屋子中望着山间飘落的雪花,看着银装素裹的黎泾山呆呆地发着呆,见了两人连忙起身,询问道: “三叔,为何要同族兄说我已经快练成了玄景轮,若是我身上没有那灵窍,岂不是丢人显眼…” 李项平仔细关好门窗,对着李玄宣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沉声道: “随我来。” 李玄宣顿时闭嘴,乖乖地跟在李项平身后,走到院中最深处的一间青砖瓦房前。 李项平取出钥匙,卸下来房门上的锁,轻轻推开房门,朝着李玄宣低声道: “进来。” 看着李项平神色凝重,李玄宣也惴惴不安,见着屋中宽阔得很,只在最中间放了一青石台,台上架着一面青灰色的鉴子。 屋内焚了香,闻起来安心怡神,李玄宣低低去看李项平,见他静静地盯着那鉴子,也不敢说话。 第三十八章 传法 “几月前我便悄悄测了你的根骨。” 李项平顿了几息,扭头看向下方满心激动,一脸期待模样的李玄宣,又开口道: “气海中并无灵窍。” 李玄宣顿觉晴天霹雳,脑海中一片空白,一股酸楚涌上心头,双目通红,嘴角抿得紧紧的,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 他对世间灵窍之少并无太多了解,只觉尽管整个村修仙者都不足一掌之数,但家中两位长辈都是修仙者,连旁支都出了个李秋阳,他算是天赋再差,怎么也应该会有灵窍。 如今听了自己身无灵窍,这辈子也是凡人一个,心中顿时一片灰暗,眼眶也渐渐湿润。 “这鉴子是我小时候在河里捉鱼时捡来的宝物。” 李项平指了指石台上那面青灰色的鉴子,看着李玄宣的模样,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低低笑道: “你可知它有何妙用?” 李玄宣忍着泪水,认认真真地回答道: “玄宣不知。” “它的妙用便是让身无灵窍之人亦可修炼。” 李玄宣听了这话顿时一滞,呆呆地望着李项平的脸,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太阳般的希望来,忍不住破涕为笑,哽咽着说道: “三叔故意逗我。” 说完看着李项平似笑非笑的脸蛋,李玄宣仔细一思考,冷冷地打了个寒战,不由失声道: “莫不是…” “没错。” 李项平点点头,正色道: “你父亲身无灵窍,你二叔与三叔也身无灵窍,甚至你那在仙宗修行的四叔李尺泾,同样没有灵窍。” “我李家崛起全依这面鉴子,若不是这鉴子,你我皆是田间务农的小民罢了!” 李玄宣被这消息砸的愣住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天旋地转,干涩地开口道: “就去河中捡起一面鉴子,竟然成就我家蜕凡为仙?” “正是!这鉴子可炼化月华,授人玄珠符种,太过神异,一但事泄,我李家必定灰飞烟灭!” 李项平嘱咐了一句,瞧着李玄宣震惊的模样,不由顿了顿。 李玄宣却喃喃自语,嘴里急促又恍然地回答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我整日里询问爷爷筑基之事他皆闭口不言,我家一门三灵窍不是因为爷爷曾经筑基,而是因为这宝物!” “方才三叔不让李秋阳碰我也是为了掩盖我身无灵窍的秘密,那柳家人私自上山即刻为我家所杀,不是因为三叔凶狠,而是因为三叔恐惧啊…” 李玄宣想着想着,不由脊背发凉,满头大汗,朝着李项平拱了拱手,开口道: “人们皆以三叔凶狠多疑,却是误会了三叔!我李家保管了这样的宝物,怎么能叫人不多心。” 李项平也愣住了,呆呆地望了望眼前的李玄宣,觉得这孩子和自己记忆中完全不同,不由多看了几眼,轻轻提问道: “那我同那李秋阳说伱将成玄景轮又是为何?” 李玄宣摸了摸下巴,思忖了几息,回答道: “想必是这鉴子对炼成玄景有事半功倍之效!三叔生怕那李秋阳起了疑心,于是谎称我几月前便开始修炼了。” “好!” 李项平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愧是我李家的孩子,日日跟在你爷爷身后,倒是学了不少东西!” 言罢躬身在那石台底部轻轻一敲,从侧边取出一枚木简来,往李玄宣手中一放,看着李玄宣恭恭敬敬地接住,这才低声解释道: “这秘法唤作接引法,是接引这玄珠符种的妙法,你这月就在这院中仔细读了,冬至日便可授这符种。平时就睡隔壁厢房,我会叫人送饭来。” “是。” 李玄宣重重点头,看着李项平关上门,脚步声渐渐远去,低头仔细地读起来。 ———— “…父亲身体安好,二哥已修成周行,随信送至蛇元丹三枚,还望泾儿努力修炼,早日修成练气,家中一切安好,勿念!” 李尺泾将手中的信小心收好,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那三瓶蛇元丹细心摆在了架子上,扭头对着萧元思谢道: “多谢师兄了!家里多承了你的恩情,泾儿感激不尽。” “哪里的话!” 萧元思摇了摇头,开口道: “同门师兄弟间本就亲如一家,不必这样客气。” 李尺泾轻轻点点头,静静地说道: “有了这蛇元丹,再加上师父赐下的明神散,我已经有九成把握凝聚玉京轮。” 思忖了几息,李尺泾轻声问道: “师傅曾说胎息入练气,首先须要吞下一口天地灵气,不知有何关窍?” 萧元思拿起茶杯饮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解释道: “这炼气,必须先纳一口天地灵气,这灵气或是提炼山间灵气而成的小清灵气,或是炼化地脉煞气而成的地脉煞气,或是采霞炼雾而成的朝霞彩气…” “总之,这口气最好能与功法相合,才能精纯雄厚,炼就法力之基。山外的那些散修九成九用的是提炼山间灵气而成的小清灵气,兼容各类功法,无所长亦无所短。” “哦?” 李尺泾听了这话顿时一阵好奇,急忙询问道: “我家这功法转修何种练气功法较好?又须用上什么天地灵气?” “我虽然不知道你家功法,但观你法力清亮澄明,宗内也有不少练气期功法适合你转修。” 萧元思笑了笑,边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在李尺泾好奇的目光下继续道: “其一曰元清御雨诀,乃是我们青池宗名声最响的绝学,用的是灵山雨雾炼成的雨间雾中气,善腾云驾雾,拨云弄雨,以柔对敌。” “其二便是山阴林雾诀,此诀用的是山间阴气,宗内少有人炼成。” “其三是难度颇高的一道法诀,唤作月湖映秋诀,此诀自月湖峰第三任峰主修成以来,再也无人能修成,或许有什么关窍,但那人陨落了三百多年,却也无从问起…” 李尺泾自知一身法力与月华息息相关,听了这名字顿时心中一喜,却又听萧元思说无人能成,顿时一滞,急忙问道: “这是为何?” 第三十九章 太阴玄光 “这月湖映秋诀曾是仙府传下的法诀,十分神异,须要两种天地灵气,其一唤作太阴月华,其二唤作湖中金秋,这湖中金秋宗内有些储备,倒是这太阴月华,自仙府避世,已经数百年未见过了。” “那几百年前的月湖峰主偶然得了仙府赏赐才修成了此诀,自他死后,再没人能练成了。” 李尺泾对那仙府也有所耳闻,传闻是横跨数国的庞然大物,只是已经数百年未现世了,心中低低一叹,当下点点头,谢道: “原来如此,多谢师兄解惑!” ———— 陆江仙神识从镜面中透出,望着那正运行接引法的孩子。 那男孩头顶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白芒,长约七寸,微微放着毫光。 “这孩子同玄珠符种的契合度还算不错,只是不知这修行天赋如何。” 陆江仙将神识从李玄宣的身上收回,只觉得内心砰然动荡,眼前一花,仿佛看到一道纯白如玉的圆盘在眼前浮现,当下有了明悟: “李尺泾那孩子突破玉京轮了!” 一股玄秘莫测的力量顺着玄珠符种之间的联系横跨万里而来,轻轻没入石台上的青灰色鉴子上,陆江仙只觉神魂一轻,浮现出一道月白色的流光。 原本李通崖与李项平突破时都有微少的力量反馈到陆江仙的镜子中,再加上李尺泾多次突破,借着他突破玉京轮的反馈,陆江仙总算是凝聚出了太阴玄光。 “这玄光大抵有玉京轮全部修为凝聚的一击之力,但攻击范围极大,甚至还要超出我目前的神识覆盖范围。” 陆江仙修成了这玄光,神识范围也扩大到了整个黎泾村的大小,当下兴奋不已,镜身微微发烫,一种隐隐约约的吸引感再度浮现在心头。 “神识范围扩大,能感知到更远的东西了!” 陆江仙仔细感觉着这方向,思忖道: “似乎还是在望月湖之上,只是要比先前远得多,要不示意李家人前去看一看?” “不行。” 陆江仙心中一凛,暗自道: “观其地点,却像是在那湖中坊市中,还是等到李家两兄弟修成了玉京轮再去一观。” 房门嘎吱一响,李木田和李家两兄弟进了屋内,李项平拍了拍李玄宣的肩膀,正色道: “可曾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李玄宣用力点头,将那木简递回李项平手中。 李木田看着李项平收好了那木简,这才恭恭敬敬地将鉴子请到了案上,摆上了几柱香。 “李家弟子李玄宣,恭请玄明妙法,司命安神,奉道修行。” “当以时言功,不负效信,随箓焚化,身谢太阴。” 李玄宣话音才落,陆江仙便催动法诀,那鉴子镜面上彩光燿燿,如呼吸般吞吐不定,骤然吐出一道白丸。 李玄宣连忙盘膝而坐,引导法诀接应符种。 “柳柔绚昨夜已经成了玄景,再过上几月玄宣也能成就玄景,这么算算,我李家也将有六位修仙者了。” 李通崖望着地上的李玄宣,转身将房门又紧了紧,轻声道。 “两位周行轮,三位玄景轮,泾儿在仙宗应已成了青元轮。” 李项平看着案上彩光四溢的青灰色鉴子,接着到: “我李家本家还是缺乏更高修为的修仙者,不说那练气期的汲登齐,光是隔壁的万家都有玉京轮巅峰修士。” “玉京轮修士诞生了灵识,方可炼丹、炼器、布阵、使用储物袋,出入坊市也安全。” 陆江仙正听着两人对话,忽然神识一动,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一道陌生的气息从西而来,在不远处寻梭不定。 陆江仙的感知分为两层,第一层唤做视识,覆盖范围极大,甚至能隐隐覆盖从梨川口到黎道口整个李家势力范围,这种视识相当于凡人的“看”,只能观察和探知大概画面,好处却在这种探知一般不会被人发现,甚至当年筑基期的司元白都没有发现他在窥视。 另一层便是神识,大约能覆盖黎泾村,相当于凡人的“摸”,在这个范围内陆江仙可以用神识来扫描整个人,但根据双方的实力对方会有很明显的窥视感,同样在神识范围他可以使用太阴玄光来打击对敌。 如今他的视识感觉到那股气息大约玉京轮的实力,正鬼鬼祟祟地在梨川口附近徘徊,心中有些不安,暗自道: “为何会有玉京轮修为的修士在此徘徊…还是警醒李家人一番。” 心念转动之下,银白色的月华从镜面上喷涌而出,汇聚成一股股月白色的丝线,在空中凝聚起来。 这变化顿时将李通崖等人惊得不轻,见着那银光在空中不断汇聚,不由得面面相觑。 李木田眯了眯眼,沉声道: “别慌,看清了先。” “好像是我李家的地图。” 李通崖摸着下巴,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却见那月华渐渐凝聚成一道亮白色的地图来,上方梨川、黎道、泾阳诸村一个不少,看上去精妙得很,唯独那梨川口的地图不断亮着银光。 “梨川口?” 李项平喃喃自语道。 ———— 陈二牛在梨川口掌了几年事,身上胖了一圈,也下巴续起了胡须,看上去终于不像个农户了。 白日里算罢了田头的账,把争田的两兄弟商定妥当了,他美滋滋地望榻上一躺,开始想起明天的行程来。 “村东的几块地还算好,明日派几人去开垦了,多占几块地下来。” 梨川口和黎道口紧挨着,行政上又不似另一对紧挨着的黎泾村和泾阳村有上下之分,自然要靠他这个掌事人事事据理力争。 那许文山本想开拓商道,谁想那万家连古黎道都快丢给汲家了,东去自然没有路可走,气得这人这几月暴躁得很,事事要和他陈二牛较劲。 “真是麻烦。” 正想着,陈二牛听着外头喧哗一片,大儿子惊慌失措,匆匆忙忙地冲了进来,张口大叫道: “不好啦,不好啦!父亲!村头死人了!” 陈二牛连忙从床上跳起来,失声道: “什么?” ——作者的话分界线—— 昨天上了推荐,小说多了很多流量,很多人来支持和建议,谢谢大家! 虽然是特殊时期,客户端上显示的都是评论已删除,但作家后台是可以看得到的,很多人想要增加主角陆江仙的戏份。 昨夜看了一夜的大纲,确实是主角在几次升级前戏份太少了,虽然是家族修仙,所以今天改了好久的大纲,把后面的一些东西做了调整,提前往前面提~ 麻烦大家再给我几章的时间,新人写书,又选了很难的群像文,真的压力山大哈哈。 谢谢大家的收藏和票票,支持和建议对我都很重要!虽然众口难调,但我会尽量在李家众人和陆江仙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的~ 最后关于错字,很感谢提醒错字的留言,留言我都会去检查的! 第四十章 妖物 陈二牛从塌上跳起,将床边的衣物扯过,胡乱往身上一套,拉着儿子就往门外跑,急匆匆地问道: “他娘的什么情况!” 陈家长子唤作陈三水,正一脸焦急地伸手取下墙上的长刀,口中叫道: “爹且带上刀,爹且带上刀!路上说!” 陈二牛接过那长刀,往腰上一缠,迈着大步子就往村头跑。 “有村丁起夜去巡田,觉着田间悉悉索索像是有人,那村丁以为是有人在田间做那事,连忙躲下身去偷看,却见着一具血淋淋的,没了后脑的死尸,当场吓得屁滚尿流。” 陈三水边说着,一边急急忙忙地跟上陈二牛。 “怎么死的?” “被打碎了后脑,挖了脑髓,死相凄惨。” 一听这话,陈二牛连忙止住脚步,诧声道: “可派人通知主家?” “未曾…” 陈三水有些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蠢货!你当这事能瞒得下去?!” 陈二牛当即暴跳如雷,恨铁不成钢地叫道。 “我已同那人和田边几户人家商量好了…叫他们先不要声张,这几年头一桩命案便在我梨川口,我怕那许文山对父亲不利啊!” 陈三水见父亲急了眼,连忙解释道。 “蠢货!这人被挖了脑髓!” “这…” 陈三水见着父亲一脸惊怒,不由地慢了半拍,似乎也回过味来。 “寻常凶杀能挖了脑髓?!更何况我与那许文山本就是斗给他人看,两人彼此的都满意得紧,他许文山能落井下石害我?害掉了我平白得罪这梨川口一百多户人?” “你们兄弟一个个蠢笨如猪,那许文山比我尚年轻,今后我若不在了,你等拿什么与人家斗?!” “父亲…” 这一番诘问震得陈三水羞愧难当,低下头呐呐不再言语。 陈二牛低沉着脸,心中烦闷异常,冷冷地开口道: “只怕有妖物作崇,你亲自去通知主家。” 陈三水用力点头,急急忙忙地朝黎泾村去了,陈二牛望着长子远去,脸上终于有了几分惊恐和悲意,轻声道: “不知这妖物几斤几两,三水的眼睛放亮些,还能为我陈家留个嗣。” 陈二牛亲历过梨川口那场恐怖的大旱,当时尚且年幼的他坐在门前嬉戏,眼看着披着赤红色火焰的大雀在梨川口落下,像啄食小虫般吞下了几个村丁后振翅而去,给梨川口留下为期三个月的喷着热气的田地。 幸存的村丁吃干净了梨川口附近的所有可以吃掉的东西,从眉尺河中舀来河水,浇进地里却通通消失不见,陈二牛的父亲挑了一担又一担的水,浇了整整九天的地,抱着饿死的妻子自杀了。 陈二牛丢下父母的尸体,咬着牙含着泪逃到了黎泾村,把头磕出了一地的血,终于进了李家。 此时的黎泾村家家户户都收满了前几日逃难来的同乡,有些人试图冲击大户,却被前几日还是同乡的租户活活打死,更多人只好埋头冲向了大黎山。 三个月后,人们慢慢回来了,没人敢去提那一日,也没人敢去提留在村子里的一百多人是怎么活下来的,人们默默地埋起被舔的干干净净的人骨,原本近三百户一千四百人的梨川口只剩下三百多人。 眼看着面前火光闪动,骤然从回忆中惊醒,陈二牛推开前来迎接的次子陈求水,举起火把,看着血淋淋的、倒在地上空着脑壳的尸体,已然泪流满面,咬牙切齿地开口道: “这是谁?” “村头的老叶。” 陈求水瞅着父亲脸上的泪水,心中惴惴不安,低声回答道。 “去把全村人都叫起来,点起火堆,拿上刀棍。” 陈二牛低低吩咐了一句,却见一个村丁从村门前急急忙忙地过来了,见着他便开口道: “陈掌事,陈掌事!主家来问:梨川口可有异样?” 陈二牛顿时一愣,心中大骇,疑窦丛生,思忖道: “梨川到黎泾哪有这么快的速度!若是有村中眼线告密,这一来一回也不能如此之快,怕是这村中人才死,主家便知道了,应该有些手段对付那妖物。” 紧皱的眉毛顿时松开,陈二牛心中轻松了不少,高声回答: “村中怕有妖物作崇,已经派人去告知主家了!” ———— 李项平默默望着台上的青灰色鉴子,那支离破碎的镜面似乎同他小时拾到时相比稍稍恢复了些,却还是一副随时会破碎的样子,淡淡的银白色光芒从镜面中散发而出,看上去颇为梦幻。 “那人去了多久了。” “已经去了一刻钟。” 李通崖有些焦急地望着窗外,将手中的木简放下,又开口道: “我等该出去了,怕那些人见不着我们,会坏了规矩来这后院。” “走!” 李项平看了看盘膝而坐的李玄宣,沉声道。 才出了后院,便见李叶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在正院中团团转,见了李通崖两人顿时眼前一亮,连忙道: “梨川口派人来了,说是有人被挖了脑髓!” “挖了脑髓?” 李项平愣了愣,望着李通崖开口道: “怕是有妖物。” “不错。” 李通崖凝重地点点头,思忖了几息,沉声道: “那妖物挖了脑髓便退去,应是还惧人,修为不会太高,必定还是在胎息境,若是练气期,大可杀光了全村人驾雾而去。” “我去看看!” 李项平沉思了几息,轻轻一皱眉,对着李叶生开口道: “叫上村里的壮丁,带上武器。” “是!” 李叶生应了几声连忙下去了,见着李叶生走远,李通崖才皱着眉头开口道: “不知那妖物深浅,你我不应去的。” “今日若不去,我李家在这诸村间辛苦经营起来的威望便全完了,我不得不去!” “二哥你在山上守着,我前去打探一番,伱知我性子,不会冒险的。” “就算出了事,我李家好歹还有你在,大不了放弃了梨川口,向宗内求援便是。” 言罢,李项平朝着李通崖点点头,拿好弓箭,披好黄褐色的藤衣,急急忙忙地下山了。 第四十一章 山间狼 万天仓在梨川口住了大半年,日日深居简出,眼看着青绿色的稻芽一颗颗冒出土来,心里欢喜得很,夜里对着院中的灵田施了灵雨术,正盘膝调息着,隐隐约约听闻院外有人声沸腾。 他不由张目一望,见着院外暗沉沉的夜色中火光闪动,像是有人举着火把奔来走去,心中顿时一沉,打开院门便往外看去。 看着一个孩子举着火把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万天仓连忙出声道: “那孩子!出了什么事情!” “大人!村头的老叶死了,说是来了妖怪,叫一村人都过去。” 那孩子连忙停下脚步,举着火把,忐忑不安地望着万天仓,见着这个大半年不出院门的仙人皱起眉头,朝着院外迈了半步又收回去了。 “偏偏是梨川口遭了妖物!这灵稻才种下去大半年,可万万不得有事。” 万天仓想去找那李通崖,却又怕那妖物惦记着园子里的灵稻,两难之下只好蹲下身去叫那孩子: “你去叫陈二牛过来。” “是!” 那孩子才起身,两人便见林中火光闪动,一群人簇拥着陈二牛冒了出来。 “仙师!这可如何是好!” 陈二牛满头大汗,主家的人还未到,村中又死了两个村丁,皆是挖去了脑髓,死相凄惨,他陈二牛又骇又怒,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急得团团转。 “可有人睹见这妖物?” 万天仓望着满头大汗的陈二牛,板着脸沉声道。 “不曾,死者往往连一声哀嚎都不曾发出声!” 听了这话,万天仓顿时打了退堂鼓,他万天仓才一个玄景轮巅峰小修,哪来的实力对付这种看上去来去如风妖物,心中苦笑道: “李通崖啊李通崖,你他娘的在哪里啊!” “万兄!” 万天仓顿了几息,刚欲开口,一声高喝自远而近,打断了他的话。 他抬头一看,见着一个身披藤甲,手持长弓的青年气宇轩昂地大步而来,正露着白牙朝着他笑。 “少族长!” 陈二牛急忙下拜,万天仓顿时心中门清,眼前恐怕就是那李项平了,连忙拱手道: “万家万天仓,见过少族长。” 李项平一摆手,示意陈二牛起身,对着万天仓开口道: “万兄稍候。” 扭头望着陈二牛,沉声道: “全村的老弱妇孺一齐来这院周边,村丁十人一队围坐在外侧,相距三丈,每队保证视野之内至少有五队相保。” 言罢便同万天仓进了院中,也不去理会其他人。 “是!” 陈二牛顿时找到了主心骨,连忙应是,旋即下去安排了。 李项平才进了院中,万天仓便苦笑道: “李兄,这妖物只怕修为不低,天仓怕是不能帮上忙。” 李项平哈哈一笑,直言道: “万兄也不必与我兜圈子,你万家要保住灵稻,我李家要保住梨川口,你我两家还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万天仓顿时一凛,心中叫苦连天,若是这妖物不在梨川口,他万天仓才管它吃不吃人!抱着灵稻看着李家吃瘪能笑出声,如今却不得不帮了。 将小心思收好,万天仓思忖了几息,从屋中取出纸笔,边坐下写着什么,边开口解释道: “如今之计,最保险便是我修书一封,叫上我家家主前来驰援,最好能在天亮之前解决此事!” “不错!” 李项平点点头,又继续道: “你手写三封书信,我派人从三个方向出村,以防路上有意外,到不了万家境内。” 万天仓连连点头,写了大抵一刻钟,却听院外尖叫声呼救声此起彼伏,一片混乱模样。 李项平沉着脸出门去看,院前正坐着一众老弱妇孺,各自点起了火堆,一个个昂起头惊恐地望着远方,低低地哭泣或惊叹。 不远处的村丁们已经汇聚在最边缘的那一队人身边,手里拿着长棍和门板,畏畏缩缩地盯着边上的树林。 “是山间狼。” 万天仓提着笔站在李项平身边,远远望着林中那对绿莹莹的眼睛,沉声道。 一条大如黄牛,披着一身银灰色皮毛的巨狼正竖着幽绿色的瞳孔从林中迈步而出,灰银色的狼吻尖长,口角宽阔,竖耳垂尾,逼得众村丁连连后退。 抬起头越过众人,那对招子冷冷地盯着站在院门石阶上的李项平,尖长的嘴吻微微翘起,仿佛在轻笑着。 “这畜牲…” 万天仓一时间汗出如浆,默默抹了把冷汗,接着道: “瞧着灵动的神色,至少已经吞服日月精华,凝聚玉京轮了。” 李项平直面这妖物,也是脊背发凉,望着那巨狼微微翘起的嘴角,冷冷地盯着他的幽绿色瞳孔,竟然品味出几分不屑出来。 “若是我家家主不敌这妖物…” 万天仓忽然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李项平,嘴唇嗡动,有些艰难地开口道。 “灵初轮妖物?” 李项平眯了眯眼,沉声道: “凡事做最坏的打算,倘若这妖物不止玉京轮修为,便将其往东南向引,绕过黎泾村,登上黎泾山,我李家在那处有阵法,你家家主借着地势之便,便可诛杀那妖物。” “罢罢罢!” 万天仓将那三封书信仔细改了改,交予陈二牛,看着他命人送出去信,苦笑着摇摇头道: “那畜牲修成了玉京轮,灵智已开,应还吃过不少人,已经盯上了伱我两人,修仙者可是大补之物,你我已无路可走。” “不必慌乱。” 李项平摆摆手,紧紧地盯着那妖物的眼睛,嘴角同那恶狼般微微翘起,同样有了几分笑意,轻声道: “我幼时见家父猎过狼,这畜牲最是谨慎,如今修成了玉京轮,还不得惜命谨慎得没边了,盯上我们才是好事,听我号令即可。” “陈二牛!” “属下在!” 陈二牛连忙凑上前去,仔细听着。 “村丁们逐步后退,围住我等,一齐往南缓步撤退,老弱妇孺就在原地不须动,那妖物必定来追。” “外围村丁将门板一并丢了,将火把对外举着,一但那妖物靠近,或吼或叫,或斥或骂,绝不可有半分惧色!若是那妖物来扑,则用长棍绑着长刀横扫、击打地面,狼腿细长,这妖物必定分外爱惜。” 从箭壶取出一枚磨的光亮的箭矢,李项平手中法诀一掐,淡淡的金光已然在箭头上浮现。 将箭尾在弦上一搭,李项平冷冷地开口道: “走!” 第四十二章 来援 “这两脚兽王血肉最香,可万不能放过。” 它眯着眼,看着远处的两脚兽急急忙忙的汇聚在一起,用那明焕焕的火指着自己,心中冷冷地笑着。 “先耗尽体力,待那些两脚兽一拥而散,便可吃那兽王。” 它谨慎地慢慢加速,在布满雪的林间穿梭着,看着那些两脚兽越来越惊慌,阵型越来越散漫,满意极了。 自从吃了那只受伤的白鹿,它的脑袋越来越清晰,也凭借这越来越清楚的脑子躲过了花纹两脚兽的数次围剿,最后丢弃了自己的族群,跌跌撞撞地逃到了此处。 它对付过很多这些两脚兽,深知这种两脚兽王往往会吐黑雾,还会抛出深绿色的骨剑,逼得太紧只会让自己受伤。 须要慢慢逼,时不时上前攻击,一点一点地耗尽两脚兽的手段,才好吃掉它们。 “这种两脚兽身上没有花纹,不知是何种品种。” 它满不经心地跳过横扫而来的长棍,低头躲过飞来的箭矢,一口咬在一只两脚兽的臂膀上,将其咬得粉碎,心中恶狠狠地想着: “若不是孩儿们都被那只两脚兽杀完了,哪须亲自出手!” 想起被那只花纹两脚兽追了七座大山,伤到的元气法力至今都未回复回来,它碧绿色的眸子又多了几分冷意。 这种没有花纹的两脚兽似乎实力要弱得多,放出的金芒威力不大,却持续不断,惹人厌烦。 ———— 冬天的山林夜里尤为寂静,林间的积了许多雪,人扶过就听见雪花簌簌不断往下落,偶尔咯吱一声响,是积雪压断了树梢。 “咻!” 李项平射出一支金光闪闪的箭矢,看着那狼低头躲过,咬碎了一个村丁的臂膀,面不改色地再度搭弓射箭,逼退了正准备扑向下一个村丁的巨狼。 看着那村丁溅射着鲜血,惨叫着跌落在地,为洁白的雪地画上一朵炽热的血花,村丁们不禁打了个寒战,手中的长棍软弱无力地挥动着,一旁的陈二牛冷着脸抱起他,用衣物在伤口胡乱包裹了几下,背在肩上就追上队伍。 “距黎泾山还有多远!” 李项平低喝一声,一脚深一脚浅地踏着雪,朝着陈二牛大声问道。 “还有一刻钟!” 陈二牛顿时会意,将背上的村丁交到其他人手中,望了望远方,高声回答道。 听着已经渐渐靠近了黎泾山,一众村丁心中也安定不少,咬牙切齿地望着那妖物,心中祈祷下一个被扑倒的不要是自己。 “将这妖物诱往山中伏杀即可!今天若是没能杀了这妖物,便让他杀了我等回去了,你、你、还有你,家中的妇孺皆会化为妖物口中血食!” 李项平抹了抹面上的鲜血,丹田中的法力所剩无几,看着身旁恐惧震怖的村丁们,沉声大喝道。 此言一出,村丁们顿时面面相觑,神色坚定了不少,纷纷重新举起沉重如灌铅的手臂,将火把和长棍指向那妖物。 “嗷————” 那妖物舔了舔了银灰色爪子上的鲜血,看着指向它的火把和长棍,好似有些不耐,踏了踏地面,加快了扑击的速度,一连咬下好几个村丁。 “啪!” 却听一声鞭声凭空炸响,一道碧绿色闪着莹光的藤鞭直直抽来,那妖物猝不及防,腰上顿时皮开肉绽,留下一道血痕。 “嗷————” 那妖物高嚎一声,连着退了几步,恶狠狠地望着那持着长鞭的锦服男子。 “家主!” 万天仓见了那藤鞭顿时长出了口气,心中一颗大石落定,脸上有了喜色。 万萧华一击得手,却没有追击,脸色一阵苍白,站在原地调息了几息,面上这才缓缓有了血色。 收到万天仓的手信,万萧华连着施展三道神行术从万家赶来梨川口,又使用那法器击退妖物,纵使玉京轮巅峰的修为也有些气短,连着调息了几息才续上这口气。 “好硬的妖物。” 万萧华看着那妖物背上浅浅的伤痕,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难看地开口道: “凡人先走。” 他这藤鞭原是练气期的法器,凭他玉京轮巅峰的修为使用起来消耗颇大,足以开碑裂石。却仅仅在那妖物背上留下一道血痕,虽然是草草出手,但也足见这妖物身体之坚硬。 李项平挥挥手,陈二牛连忙招呼着村丁们背着伤者踩着雪往西边的黎泾村去了。 望着踩着雪对峙的一人一兽,李项平高声叫道: “万家主,若是难敌这妖物,便往西南去,我黎泾山上有阵法庇护,对付不得这妖物也可逃得一命!” 万萧华低低望了李项平一眼,低声道: “晓得了。” 手中长鞭一扬,呼啸而去,朝着那妖物腰上抽去。 “嗷——” 那妖物轻轻一扭腰,躲去了藤鞭,两步便拉进了与万萧华的距离,朝着万萧华扑击而来。 恶风扑面,万萧华却镇定自若,手中法诀一掐,一道白玉色的小盾凭空浮现,虽然在那妖物掌中一击而碎,但万萧华也凭此拉开了距离。 那妖物在地面上轻轻一踏,重新向万萧华扑击而来,万萧华眼前一亮,暗道: “好机会!” 手中藤鞭顿时白光大放,向着狼腰抽去,那妖物却不躲不避,眸子中闪过一丝狡黠,狼吻一张,鼓动阵阵漆黑的吐息,直奔万萧华面门而去。 “糟糕!好狡猾的畜牲!” 万萧华暗骂一声,不得不松了手中的藤鞭,连连向后退去。 那妖物硬生生吃了万萧华一鞭,也是一阵低吼,用爪子刨了刨地面上的藤鞭,踩着这藤鞭望着万萧华,碧绿色的眸子冷冷地看着他。 “好狡猾的妖物…” 万萧华望着这只银灰色的巨狼,嘴角勾起一道苦涩的笑容,他万家与大黎山不接壤,也少有与妖物对敌的经验,更别说是这种玉京轮的妖物了。 那妖物一刨后爪,将那藤鞭埋进雪中,踩着浅雪便向万萧华奔来,他连忙掐诀施法,白玉色的小盾再度浮现在身前。 那妖物却四足间黑气升腾,腾空而起,一击将那白玉色的小盾打得粉碎,狼吻向着万萧华颈间咬去。 第四十三章 斩杀 黎泾山顶的小院中,一面青灰色的鉴子正灼灼地放着白光,沸腾的白色月华如水般从镜面中喷涌而出。 万萧华出现时李项平等人便进入了他的神识范围,镜中的太阴玄光已经跃跃欲试,陆江仙压抑住出手的冲动,想看着这玉京轮修仙者有怎样的底牌。 “好像…不怎么样?” 看着万萧华连连失利,险象环生,硬生生被那妖物逼出了一道淡蓝色符箓,顶着个水罩朝着黎泾山脚发足狂奔,陆江仙也没了看戏的心思,默默祭出法诀,暗自道: “就拿这妖物试试水!” 陆江仙心念一动,镜身边缘的十二道篆符逐一闪亮,青灰色的鉴子拥着乳白色的月华从石台上缓缓悬浮而起,一点点调整好角度。 “爹…” 在李通崖与李木田震惊的目光中,白色月华骤然喷涌而出,击碎了小屋的天窗,如同一道璀璨的流星般破空而去,留下一地的碎石和散落的灰瓦。 发射完太阴玄光,这面青灰色鉴子这才缓缓落定,散去白色的月华,重新落回石台之上。 看着一地的碎瓦和灰尘,李通崖一时间竟不知作何感想,李木田被灰尘呛得咳嗽了两声,对着他挥挥手道: “多半与那妖物有关…快去看看你弟弟怎么样了!” 李通崖这才如梦中惊醒般拔腿就跑,心中暗道思忖道: “还能怎么样?这般大的声势,别说是胎息境妖物,怕是练气期的妖物都被打成肉沫了。” ———— 万萧华在腿上拍了一道神行术,边向着李项平之前所指的黎泾山方向发足狂奔,边在心中懊悔不已: “这下算是亏大了,一道水罩符,又去了半块灵石。” 耳边恶风扑来,万萧华灵识一扫,背后已然浮现出一道白色小盾,借着一击之力,再次与那妖物拉开了距离。 “这…” 万萧华望着前方那山,本想估算一下距离,却没想见那山顶上骤然升起一道璀璨的白光,在空中拐了个弯,拽着长长的尾焰就直奔他万萧华的来。 “我他娘的…” 万萧华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连忙侧身躲避,那白芒却理也不理地越过了他。 他被吓得一口气坐倒在地,看着这道白光从那妖物的脖颈上越过,轻巧得如同击碎一张薄纸般远去,留下一具高高跃起的无头狼尸。 “轰!” 巨狼的尸体颓然倒地,白芒在其身后击倒下一片的大树,消失在远方,震得整片密林的雪齐齐落地,几乎他万萧华埋进雪里。 “咳咳咳。” 万萧华狼狈不堪地吐出几口满是灰尘的雪,目瞪口呆地盯着小山般的那妖物尸体。 “家主,家主?!” 万天仓的呼喊声自远而近,他急急忙忙的从雪中抱起万萧华,连声问道: “家主!你怎么样了!” 万萧华愣愣地望着万天仓,口中喃喃自语道: “杀鸡焉用牛刀啊…” 万天仓面上皆是汗水,从怀中取出那还挂着些残雪的藤鞭,沉声道: “天仓生怕丢了宝物,一直潜伏雪中未走,等那狼妖去追家主,天仓便将这法器拾回来了。” “好,好。” 看到法器,万萧华恍然惊醒,打起了精神,将宝物收进怀中,连忙爬起,向着那狼尸奔去。 见那尸体的脖颈处挂着厚厚的冰霜,一滴狼血也不曾流出,万萧华连忙在狼尸的关节和几个大窍出掐诀拍打,封住灵性。 “这狼尸可是好东西,万万不能流失了灵性。” 万萧华笑着摸着大如黄牛的狼背,笑盈盈地开口道。 “家主,那妖物…多半是人家的了。” 万天仓看着万萧华喜不自胜地样子,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万萧华的喜色顿时一滞,低低地撇了一眼万天仓,沉声道: “我晓得。” “万家主!” 万天仓和万萧华正大眼瞪小眼地站着,却听一声高喝,两人连忙扭头去看,原来是李项平和李通崖带着陈二牛等一众村丁寻来了。 “多谢万家主来援!” 李项平笑着拱拱手,陈二牛望了望他的眼色,连忙招呼手下的村丁去搬那尸体。 “却是见笑了。” 万萧华苦笑着抖了抖身上的雪,又开口询问道: “不知那救下萧华的白芒…” 李通崖听了这话连忙上前一步,开口道: “家父尚保存有几道当年自制的符箓,仙师远来相助,他老人家生怕那妖物害了您,于是便唤我们用了。” “原本如此!” 万萧华长出一口气,李通崖的回答也和他预估的相差不大,颇有些感激地道: “却是谢过令尊了。” “是我等要谢过万家!” 几人客气了一番,万萧华指着那妖物的尸体笑道: “不知贵族要如何处理此物,这狼妖尸体保存不易,却又一身是宝,骨头血液皆可用来制墨炼药,皮毛可以用来制符制衣,当真是好东西。” 李通崖与李项平对视一眼,苦笑道: “我家根子浅薄,制符炼药都难得很,却也大有些用不上,万家主能出入坊市,不如寄予贵族售卖。” “这狼妖体型颇大,但有些神异,恐怕吞食过什么宝药,我也不欺瞒你们,在坊市中零零散散能卖上两三块灵石。” 万萧华思忖了几息,瞄了一眼仔细听着的两人,接着道: “我身上还有一块半灵石,先予你等,剩下的便用些它物来抵。” “你等可知读过杂修秘要” 见李项平两人摇头,万萧华心下一愣,暗忖道: “这李木田真是筑基修士?恐怕另有隐情…” 面上却笑道: “这秘要记载着一位灵初轮的散修一些法术的要点与修炼心得,是我在坊市中以一两块灵石的价格淘来的,记载有神行术与封灵术等几样小诀,一并抵给贵族如何?” 李项平望着万萧华满面的笑容,摸了摸下巴,思忖道: “这狼妖的尸体我等也用不上,据说不易保存,不如就跟这万萧华换了,只是多少亏点,各取所需罢了。” 于是李项平笑着开口道: “全凭万家主作主。” “好,好!” 万萧华顿时大喜过望,又接着道: “还请贵族派人将这尸体运送到两家交界处,我便唤人过来取。” “好。” 两人又聊了几句,李项平望了望天色,拱手道: “万家主可去我黎泾山上坐一坐?” “不必了,族中要务繁多,便先回去了,日后若是有事,吩咐天仓写信来便可!” 万萧华连忙拒绝,黎泾山上有阵法,虽说两家现在一副气氛融洽的样子,谁知道进去了还能不能出来?当下明白李项平是在送客,寒暄了两句便告辞了。 第四十四章 新春 雪下了三天,银灰色的雪花在空中肆虐着,家家户户紧闭着门,天气彻底冷了下来,李通崖将黎泾村的小院整理干净交给李秋阳看护,牵着柳柔绚上了黎泾山。 一脚深一脚浅踩着雪,柳柔绚披上淡灰色的长裘,笑嘻嘻地牵着李通崖的手,叽叽喳喳地开口道: “通崖哥,开春咱们就成婚。” “好。” 李通崖抚去她肩膀上的雪,轻笑着将手中的伞微微倾斜,抖去沾在伞面上的雪花,将伞往柳柔绚身上靠了靠。 黎泾山不高,李通崖领着柳柔绚穿过山脚下沉积的雾气,踩着被积雪覆盖的石板路就到了院前。 才进了屋中,便看着田芸拥着毛裘笑盈盈地坐在火炉前,脸蛋微红,见了李通崖两人开口唤道: “二哥二嫂。” 李通崖笑着应了一声,柳柔绚面对这个大了自己五六岁的弟妹倒是大大方方,凑在火炉偷笑着就同田芸低低地讨论起来。 李项平一大早下去给稻田施了灵雨,此刻正在后院吐纳修炼,李通崖将身上的大衣一解,挂在墙上,扭头看向一边默默缝衣的任氏,轻声道: “父亲呢。” “老人冬天嗜睡,还在屋中。” 任氏抬起眼笑笑,看着炉边的田芸正挥手招呼,便放下了手中的织物一并坐过去,笑着低声探问起柳柔绚来。 李木田昨天亲自动手拓宽了天窗,忙到深夜,现在还在屋中睡着,李通崖愣愣地望着窗外的覆盖整座大山的雪,心中默默地道: “若是大哥还在…该有多好。” ———— 冬去春来,去年的年头景气,春天雨细不旱,秋天干爽不涝,无雹也无蝗,一律交一成田税,比起往年要宽裕得多,家家户户都有余粮剩下,故而冬天也无人冻死了。 黎泾村前年种的第二批灵稻也已经成熟,将灵稻采伐了,去皮出糠,得了一百七十斤灵米,灵米糠五十斤,加上之前收获的灵稻,一共是二百九十斤灵米,九十斤灵稻,用以交付上供的两百斤灵米已经够了。 有了李秋阳和柳柔绚的加入,李通崖和李项平轻松了不少,将诸多灵田交给两人去照料,便可以将更多精力放在修炼上。 白元果株也开了花,白白粉粉地绽了一枝头,李通崖估算着再有几个月这白元果就能熟了,不至于赶不上青池宗的上使前来收取供奉的日子。 李通崖刚施了灵雨,却见万天仓愁眉苦脸地进了院子,朝着李通崖诉起苦来: “那汲登齐昨日深夜蒙面跨界而来,袭击了我万家的诸多灵田,山下的灵稻被烧了十有八九,死了不少凡人,甚至差点被他攻上华芊山。” “好在我家家主机敏,在灵稻成熟期间时刻警惕,及时坐镇阵中,那汲登齐带人围攻了一夜,才在天明时悻悻退去。” 李通崖将手中的茶碗一放,有些诧异地开口道: “贵族这阵法当真厉害,能守住练气期修士围攻一整夜。” 万天仓摆摆手,苦笑道: “取巧罢了,我万家两百年前出过一位阵法大师,借助华芊山上的一口灵泉构筑了这大阵,只要灵泉不断,这阵法便可不断恢复灵气。” “好厉害的法阵!” 李通崖不由赞道,心中暗自思忖道: “自己家黎泾山上的阵法相比之下逊色多了,不过萧元思曾说,遇到更好的阵法依旧可以利用那阵旗来布置!只是可惜我家无阵法传承…” 万天仓低低地看了李通崖一眼,见他一脸沉思之色,继续道: “可惜他心高气傲,草草便想炼就道基,陨落在华芊山上。” “练就道基?” 李通崖不禁一阵惋惜,沉声道: “却也是练气巅峰的前辈了。” “哎…” 万天仓长叹一声,颇有些向往地开口道: “那是我万家最辉煌的时代,家中有足足有五位练气,那位先祖死了十几年,家中就连着丢了三座苦心经营的山峰,战死了四位练气十位胎息,若不是在宗内有些人脉,早就家破族灭了。” “后来长辈一个个去了,宗中那位只不过保住万家血脉,也不再管事,此后一代不如一代,但好歹是存续了下来,直到十多年前家主突破玉京轮,这才能打开那几个祖上传下来的储物袋,却发现只剩下点灵石符箓,再无什么助力。” “原来如此。” 李通崖深深叹气,将万天仓面前的茶碗添好,见着他唉声叹气,低低安慰了几句。 万天仓饮了口茶,狠狠地一拍桌子,愤声道: “可恨那汲家,当年我万家与那北边的郁家交战不断,汲家不过是夹缝中的小家族,连个练气修士也没有,如今左右逢源,竟然成长到这种程度,几乎将我万家逼到绝境。” 望了望李通崖,万天仓又低声问道: “不知你家中那位大人?” 李通崖懂得万天仓指的是李木田,当下警惕起来,好在兄弟俩早就对好了口风,饮了口茶道: “家父早年离家出走,在古黎道上当兵,随着那杨将军攻打山越。” “天仓略有耳闻,那杨天衙筑基修为,带着兵往东攻打那支山越,死了许多人。” 万天仓将茶碗挪了挪,疑惑地开口道: “我却听问令尊归来时便是凡人…” 李通崖苦笑一声,解释道: “家父在家中便得了位仙修指点,炼成了练气,又军中征战时得了机缘,练就仙基,至于为何废了修为,却不便外传。” “是天仓草率了!” 万天仓拱拱手,心中暗道: “怕是年纪轻轻炼成仙基,年轻气盛得罪了那些大族子弟,也就那些大族子弟不惧报复,爱好这种废为凡人的戏码。” 嘴上惋惜地开口道: “可惜可惜。” 万天仓望着李通崖闭嘴不谈,一咬牙,终于开口道: “不瞒李兄,天仓此次前来,希望能用族中阵法传承换一道练气巅峰或者筑基的符箓,诛杀那汲登齐!” 李通崖这才恍然大悟,心中暗道: “我说这万天仓怎么闲来无事来我这话家长,这家伙原来打的这番主意!” 第四十五章 拖 李通崖望着眼前的万天仓,一时间尴尬不已,若是家中有那几张什么练气筑基符箓,他好歹真能考虑拿出来同万天仓换取阵道传承,可救下万萧华的那道白芒压根不是什么符箓,而是法鉴遇敌发出的攻击,这又叫李通崖无处开口。 “万兄,非是通崖不愿交换,实是不能啊…” 李通崖张了张口,吐出一句自己都不信的话,心中一叹。 万天仓自然不肯信,一边皱着眉头苦苦劝说,陈述其中利害,心中也是暗自疑惑道: “这分明是两家皆大欢喜之事,这李通崖为何语焉不详,一副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见着李通崖一脸为难,万天仓顿时恍然大悟,信誓旦旦的开口道: “通崖兄放心!这阵法传承中除去我家华芊山上的那地锁华芊阵事关我家传承安危,不可外泄,其余的十道胎息境阵法,三道练气期阵法一分也不会少,一个也不会动,绝对会完完整整的交到贵族手中!” 李通崖见这人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当下也是心动不已,只好先使出拖字诀,点点头道: “通崖还须同父亲弟弟一同商榷,再来回复天仓兄。”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万天仓连忙点点头,心中觉得此事已经十有八九落定了,当下放松地舒了口气,又开口道: “这种大事自然是要取得令尊的同意,那我便等着通崖兄的好消息了!” 两人又将聊了几句,万天仓便告辞离开了。 黎泾山顶。 “这万天仓倒是好唇舌。” 陆江仙的神识将两人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也是念头百转千回。 “那太阴玄光威力相当于玉京轮巅峰的修士全身修为汇聚而成的一次攻击,看起来挨实了连初入练气期的修士都要吃大亏,也难怪这万天仓要来讨要。” 对于李家,陆江仙可以说是相当满意,全家都凭他的玄珠符种踏入仙道,每个人的玄珠符种都凝聚了一身修为,可以说兴废尽在陆江仙一念之间,让陆江仙很有安全感。 每一次有强横气息飞过大黎山时,陆江仙都老老实实的伪装成一面普通的镜子,躲在这深山老林里,就是不想成为他人手中器物,谁知道那些紫府金丹有什么样的手段,未必奈何不了他这个器灵般的存在。 虽说在那些修仙者手中他陆江仙可能恢复的更快,但哪有日日在这山间苟住发育来得舒服,每一个种出去的玄珠符种都像陆江仙的一只触角,为他传递信息,探寻宝物,每个人的每一次突破都在为他增添法力和神识。 “当狗哪里有当主人舒服!” 陆江仙喃喃自语,看着自己孕育出的符种庇护下李家生机勃勃的样子,心中满意得很。 但换个角度想,倘若自己是李家人,一身修为掌握在一个有自己想法的器具手上,换成陆江仙绝对忍不下去,是要想方设法去取得控制权的,李家人虽然聪明能干,但也多疑雄猜,所以陆江仙始终没有表现出神智,而是一副全凭本能行事的模样。 至于万家的阵法传承,陆江仙也是心动不已,不知以他这镜身灵为媒介来布阵,又会是怎样的效果? “只是要怎样让李家人取得这传承…” ———— “阵道传承?” 李项平皱了皱眉,望着李通崖摇摇头,开口道: “我家可没有什么符箓可给他。” “可这阵法传承实在诱人,为兄也是眼馋极了。” 李项平也是心动不已,拍了拍大腿,连忙起身。拉着李通崖就往后院走。 “去问问父亲去。” 李木田正在后院的小屋中扫地,老人没什么爱好,不吸烟也不赌博。 平日里没事就逗弄一下孙子,同田守水聊聊天,在这放着鉴子的小屋里晃悠来晃悠去,好像怕一不注意这鉴子就从天窗飞走了。 李玄宣正在侧屋中修炼,这孩子借助镜面上的月华之力,已经凝聚了七十缕月华之力,比起李尺泾当年也就慢了一筹,引得任氏和几个长辈都惊喜不已。 听完李项平的话,李木田将手中的扫帚放下,望了望石台上的鉴子,沉声道: “这事不好办。” 见着两个儿子一脸惋惜之色,李木田眯了眯眼,又继续道: “前些日子那妖物被鉴子的白芒所杀,你二人如何看。” 李通崖两人愣了愣,皱眉沉思起来。 “此等灵器,天生便有诛邪除妖之命,或许那妖物靠得太近,便被鉴子诛杀了。” 李通崖思忖了几息,抛出了他心中所想。 “倒也说得过去。” 李木田点点头,低声道: “若是要帮那万天仓,大可同他说这符箓必须由我家人来用,再远远地用法鉴偷袭那汲登齐,只是汲登齐非邪非妖,又怎么能引得这镜子攻击呢。” 李项平沉默了许久,突然开口道: “修仙一道从玄景始,炼丹炼器、画符布阵,就连储物袋却都须玉京轮诞生了灵识方才可使用,或许待到我等修成了玉京轮便可解开些法鉴身上的谜团,借助些鉴子的力量来杀敌。” “不错。” 李通崖点点头,算了算时间,开口道: “万家的灵稻方才成熟了一茬,待到下次成熟至少要二到三年,那汲登齐便会越境来袭,我等有的是时间。” 李木田坐在石凳上,拿起茶壶将眼前的几碗茶碗倒满,慢悠悠地道: “且先拖着,待到我李家出了玉京轮,与万家间的实力相差无几,再来解决这些个问题,在此之前,便先让那汲登齐替我等压着万家。” “是。” 李项平轻抿了一口清茶,朝着李通崖问道: “二哥进度如何?” “已经摸到了那青元轮的边角,只待吐纳几月,寻个天气告生,阳明消暗的日子,便可尝试突破。” 李通崖轻轻一笑,望着如水般的月色和流淌在镜面上淡白色月华,解释道: “这青元轮比起承明轮却是容易得多。” 李项平笑着摇摇头,正色道: “再过几月便是仙宗上使前来收取供奉的日子,也应请教一下万家诸多事宜。” 第四十六章 供奉 “法力凝实,化作青元。” 挥手散去手中的淡白色的月华青元,李通崖心中兴奋不已。 青元轮虽然算不上什么关卡,但好歹是胎息境的第四轮,大半年来顺风顺水地凝实法力还是让他十分满意。 “只是这青元法力看上去有些不同寻常,法力增长如此之大,看上去和那青元养轮法中描述的玉京轮修为相近了,看来我家这太阴吐纳养轮经真是非同一般。” 李通崖将手中青锋一提,用白布仔细地擦拭起来,古黎道上的人们用刀用棍居多,他这把宝剑还是翻了四个村子才从泾阳柳家处寻来的。 这泾阳柳家正是柳柔绚的娘家,一听说李通崖要寻剑,眼巴巴地把这把压箱底的宝剑送上来了,说什么也不要李通崖的钱,皆称是柳柔绚嫁妆。 “练了大半年,总算是入门了,能稳定地用出这玄水剑芒。” 李通崖两指一并,在青锋上缓缓划过,那宝剑顿时吐出一道淡灰色的剑芒来,薄如蝉翼地附着在剑锋上,看起来锋利极了。 走出院子,李通崖在山间寻了处无人处,悄悄舞起剑来。 “喝!” 舞了几个来回,李通崖手中青锋一提,手腕一动,便从面前的大树上划过,那棵大榕树顿时轰然倒地,震起一地灰尘。 “果真锋利。” 看着面前光滑的树桩,李通崖感觉自己刚才那一剑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就将这棵大树拦腰折断。 兴致勃勃地舞了一会剑,李通崖将青锋往腰上一挂,吐纳修炼恢复好了法力,往黎泾小院去了。 黎泾小院的白元果成熟了,挂在淡黄色小苗顶上白盈盈圆润润,看上去诱人极了。 这白元果采摘起来比灵稻容易得多,用法力采摘,再用玉盒陈放即可,院中一口气结出了十五枚白元果,李通崖向万天仓借了两个玉盒,这才刚好盛下。 “天仓兄,不知这供奉…” “沿着古黎道往东,一直行到东边萧家的冠云峰,黎夏郡诸家一齐在那处上缴供奉,各家也会带来各自或盛产或富余之物前来交易,就在那山脚下。” 听李通崖问起上缴供奉之事。万天仓摆了摆手,细心的解释道: “那山下的坊市由萧家作担保,一般不会有什么夺宝杀人之事,只是钱货两清,离了摊位概不负责,要看各人的眼力。” “原来如此。” 同李项平和李木田商量了一盏茶功夫,李通崖带上了万家送来的那枚松越果和几道法诀功法,收拾好家中的灵稻和灵果,悄悄往万家去了。 万家的车架正停在古黎道边上,为了防止汲家得知消息前来偷袭,万家只派出了青元轮的万元凯和一名驾车的车夫,正在古黎道边上等着李通崖。 收拾好东西,李通崖将灵稻和灵果放上万家车架,在夜色的掩护下摇摇摆摆地往东边去了。 ———— “湖中金秋,须要寻得径三千里大湖,待到岸上秋色金黄,天朗气清,夜色通明,以呼焯法纳气一夜,便得一份秋气,八十一夜得一缕湖中金秋,十缕便得一份,用时十年,又称一旬湖秋气。” 李尺泾翻着手中的书籍,默默地记下书中记载的方法,心中暗忖: “师傅给的这份七月练气真诀倒也详细,不知有没有太阴月华的炼法。” 在书中仔细翻了几次,李尺泾喃喃自语: “太阴月华…太阴月华…在这!” “太阴月华,洁白如霜,流动如水,月盈则明,月亏则暗。” 李尺泾呆呆地往后翻了几页,张张口道: “就这?” “哎…” 李尺泾早些日子就修成了灵初轮,距离练气期只差些时间积累罢了,于是乘着等人的空隙,早早开始读些练气的要诀。 “若是没有这太阴月华的线索,只好修那元清御雨诀了。” 李尺泾一抬头,见那布武阁外的某条任务赫然消失,阁楼大门一开,一道人影缓缓出现。 李尺泾在布武阁外等了三天,这才见到收取黎夏郡供奉的任务被人揭了,见那人轻轻踩着飞梭就要走,连忙道: “这位道友!” 那人闻言一低头,轻声道: “什么事?” 李尺泾这才注意到对方是个面容姣好,身着浅青色长裙的女子,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 “道友可是接了那前往黎夏郡收取供奉的任务?” “不错。” 那温婉女子望了望李尺泾,见他才是个十六岁上下男孩,顿时放缓了声调,柔声道: “你可是有家人在那黎夏郡?” “正是正是!在下青穗峰李尺泾,不知仙子姓名?” “月湖峰宁婉。” 宁婉点了点,示意李尺泾继续说。 “仙子要去黎夏郡收取供奉,还望能关照尺泾家人一二,尺泾感激不尽。” 李尺泾拱拱手,恭恭敬敬地低声回答。 “在下出身黎泾李家,就在望月湖边上。” “都是同门师兄弟,关照一二那是自然。” 宁婉轻点螓首,有些疑惑地反问道: “你既生在望月湖,在我月湖峰的辖地,为何不入我月湖峰。” 李尺泾笑着回应道: “师尊司元白路过大黎山,尺泾福缘深重,受了师尊青睐,便带回宗内修行了。” 宁婉不满地哼了一声,低声道: “司元白不好好在他那蕈林原待着,却来我望月湖挖人,好没道理。” 李尺泾只好苦笑两声,假装没听到这话。 “好了。” 宁婉抿了抿嘴,轻声道: “可是有什么让我带去的?” “有,有。” 李尺泾正愁怎么开口,闻言大喜道: “多谢仙子了!” 言罢双手递上了个小袋子,宁婉接过一掂量,传来清脆的灵石碰撞声,看上去有四五枚灵石,心中有些疑惑,开口道: “你宗中修行不曾收家中资粮,反倒往家中送东西,这是什么理?” 李尺泾连忙摇摇头,回答道: “家中托人送来了丹药,峰上一应俱全,一时也用不上灵石,用以修炼又太过奢侈,不如送往家中补贴家用。” “原来如此,难为你一片诚心了。” 宁婉闻言不由心中一软,对这男孩有了几分好感,笑着开口道: “我一定带到。” 第四十七章 东口 春寒料峭,吴老汉披着棉衣坐在灰黄色的木椅上喘着气,路上的那一支随着寒风高高扬起的酒望子旗像条泥鳅似地舞动了两下,无力地垂落下来。 “今天应该有好些生意做了。” 越国地处南方,气候湿热,冬天不常有雪,去年那种大雪更是少见,大雪压得整条古黎道上车马不行,吴老汉整整一个冬天才接待了三批客人,如今春来雪化,又有八分冷意,正是喝酒的好时候。 吴老汉倚着木椅子懒洋洋地蹭了蹭,身下的破椅子嘎吱嘎吱地乱响一通,眯了眯眼,透过窗户看见远方的小路上升起一阵黄尘。 他连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前,扬声道: “荤——酒——,羊——肉——” 见那车马慢悠悠地到了跟前停下,吴老汉连忙开口道: “前边的老爷,小店有些荤酒,酸辣小菜也爽口…” 却见车帘一掀,走下来两个披着毛裘的男子。 为首的男子看起来不到十七,英姿焕发,手中提着一把长刀,面上尚有些稚嫩,笑盈盈地望着酒肆。 身后的男子看上去二十五六,腰间挂着宝剑,相貌还算清秀,双目炯炯有神,警惕地望着吴老汉。 “看来是长辈看护后辈出来了,这青年人看上去有些江湖经验,警惕得很,再看这宝剑,应该是两个大户世家的子弟,今日有赚头!” 吴老汉当下有了计较,谄媚地笑了笑,开口道: “两位里边请,本店特色的雪花荤酒可是这道上的美味。” 言罢扭头高声道: “来客嘞——” 两人往桌边一坐,楼上噔噔噔地跑下来两个汉子,弓着腰讨好地笑着,站在那吴老汉身后。 “来一壶雪花酒,上几样菜。” 万元凯将手中长刀一放,见那老汉命人下去做了,朝着李通崖乐呵呵地解释道: “这雪花酒啊,是将羊精膂肉批作薄片,用极好的酒煮烂,细切研成膏;再用羊筒髓、肾窠脂于锅内熔油,拌入肉膏,用时以温酒浸饮。” 万元凯咽了咽口水,低声道: “我五年前同族兄来过此地,点了这一壶雪花酒,顿时惊为天人,念念不忘至今,在家中来来回回就那么几种吃法,早就淡出鸟了!” 李通崖在路上摇摇晃晃地坐了几日车,日日吃干粮喝冷水,听了这话也是食指大动,不由期待起来。 两人将聊了几句,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走进来几个身着棉衣的汉子,咋咋呼呼地坐下了,高声道: “吴老汉,上酒!” “哎,爷几位来啦。” 吴老汉连忙笑着迎上去,挨个奉承起来。 “这春寒真是冻人,哥几个在东口守了一夜,鸟都快冻掉了!乘着换班时主家放人,赶忙上来喝两口。” 为首那虎背熊腰的壮汉大笑道,又开口继续说: “这几日不知出了什么事,道上管得严,郡里的几个世家都往道上派人,搞的鸟都不敢吱一声!” “大虎,这你就不懂了,每几年都来这么一次,习惯就好诶!郡中几个世家抓得紧,几天就过去了。” 那一桌上冒了个声音,慢悠悠地开口道。 万元凯竖着耳朵听了一阵,笑嘻嘻地低声道: “此地近了冠云峰,我猜是这些人萧家俗世的家丁。” 李通崖点点头,心中顿时浮现出萧元思的模样来,心中不由得对这群汉子多了几分好感。 那小二端了一壶热酒上来,并上了几样小菜和一碗雪白的羊肉膏。 万元凯连忙拿起小勺,在那膏上轻轻一挖,在碗里一放,拿起酒壶就往碗里一冲,浸饮之下顿时弥漫开一股诱人的羊肉香。 那为首的大虎抽了抽鼻子,眼中一亮,口中赞道: “好香,是雪花酒!” 万元凯也不接那汉子的话茬,美美地啧了一口,示意李通崖也试一试。 李通崖无奈地笑了笑,朝着那汉子礼貌一笑,冲泡起这雪花酒来,浸毕轻轻一抿。 美酒的醇香和羊肉的鲜美混合着淡淡的奶味顿时冲上舌尖,李通崖不知不觉便喝完了碗中酒,轻笑道: “果然滋味鲜美。” 那壮汉见李通崖两人不去理他,有些尴尬的瘪了瘪嘴,低低道: “不就有几个臭钱…” 羡慕地望了望隔壁桌,大虎咽着口水扭过头和兄弟自顾自地聊了起来。 万元凯才饮了几口,便见门外又是一阵喧哗,远远走来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华服锦裘的青年人进了酒肆。 “族兄!你别看这酒肆破破烂烂,这雪花酒在道上可是一绝,这东口荒山野岭冷冷清清,也就这酒肆能消遣一二。” 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正躬身谄媚地在那华服青年身前比比划划,那男子看上去三十五六,却弓着身唤那华服青年作族兄,看上去颇有些滑稽。 “嗯。” 那华服青年眼睛有些细长,身上披着雪白的狐裘,腰间系着一个金色锦囊,容貌还算得上是英俊,一副养优处尊细皮嫩肉的模样,闻言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 “坏了,这主家的管事怎么来了!” 那名叫大虎的壮汉脸色顿时一变,别过头去假装不认识,一整桌的壮汉也纷纷低头,战战兢兢一句话也不敢吭。 “那华服青年多半是大宗嫡系,这管事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模样,见了这人却跟条狗似的。” 大虎悄悄地瞥了一眼那群人,好不容易认出两个,皆是萧家驻守东口的族兵中的大人物,此刻竟然恭恭敬敬的站在那管家身后,一句也不敢吭。 那华服青年见了店中的环境,微微一皱眉头,却吓得那中年管事心惊胆战,垂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中年管事在脑海中想了半天的措辞,却恍若做梦一般听到身前的那青年笑了,顿时吓得肝胆俱裂。 “这族兄身具灵窍,入了仙道,向来嚣张跋扈,来了这东口镇守十多天也未曾见他笑过,怕不是怒极反笑诶!” 华服青年却颇为礼貌地拱了拱手,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轻声道: “想不到在此处偏僻小店也能见到两位道友!” 第四十八章 萧雍灵 中年管事顿时脑海一空,浑浑噩噩地抬起头,便见着两个衣着朴素,披着很寻常毛裘的男子正坐在店中对饮,自己那位嚣张跋扈的族兄正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道友好眼力!” 万元凯望了他一眼,赞了一声,笑道: “不如坐下共饮几杯?” “正有此意!” 那华服青年毫不在意地坐在了那破木凳上,那木椅顿时发出一阵阵嘎吱嘎吱的响声,仿佛要马上散架一般,看得中年管事一阵错愕。 “‘在下青池治下夏郡萧家萧雍灵,见过两位道友。” 萧雍灵颇为客气地笑了笑,接过李通崖递过来的酒碗道了谢,这才开口道: “不知两位?” “青池治下,华芊万家万元凯。” “青池治下,黎泾李家李通崖。” 两人见他如此谦逊,当下感官大好,也客客气气地回应了。 那萧雍灵听了华芊万家面上笑容不变,听到黎泾李家却错愕不已,连声道: “不知可是那望月湖畔的黎泾李家?!” “正是,不想我李家才登仙路,家小业薄,也能传到贵族这种世家大族耳中。” 李通崖心中也是吃了一惊,暗自想起了萧元思,万元凯更是尴尬不已,思忖道: “这萧家世家大族,对我万家不已为然正常得很,倒是这李家,这才登仙几年,怎么就传到了这萧家眼前了!” “哈哈哈。” 萧雍灵笑了几声,客客气气地解释道: “族叔正是青穗峰萧元思,你我两家皆在青穗峰下,自然是有所耳闻。” “原来如此!” 万元凯心中咯噔一下,这才想起来李家有位拜在青池宗下的弟子,心中顿时五味陈杂,又看向萧雍灵,开口道: “道友年纪轻轻便修成了玉京,当真是好修为。” 萧雍灵顿时一滞,尴尬地回答道: “雍灵不过承明轮修为,只因是萧家大宗嫡系,族中长辈赐下了宝物,能够辨识出身具修为之人,故而识别出了两位,并非是那玉京轮灵识。” “是在下草率了!” 万元凯也是一阵尴尬,连连拱手抱歉。 萧雍灵不以为然,摆摆手一脸得色地开口道: “诸位是来上缴供奉的吧!” “正是。” 李通崖两人对视一眼,见这萧雍灵一脸八卦样也是心中一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望月湖至黎夏郡一带皆归月湖峰管束,如今月湖峰还剩四位弟子,两位可知来的是哪位上使?” “不知…” “是那秋湖仙子宁婉!” 萧雍灵一脸得色,又见两人满面疑惑,不由一滞,开口解释道: “这宁婉炼化松林朔风成了练气,又尤为擅长阵法,方才二十四便突破了练气八层,听说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向来不管下面的事,若不是月湖峰几个弟子都腾不出手,她也不会接这个收取供奉的任务。” 萧雍灵滔滔不绝地开口解释,又戛然而止,疑惑地望望万元凯,询问道: “说起这阵法一道,你万家可有传承?这华芊万家总听起来有些耳熟。” “自是有的。” 万元凯憋了老久,听了这话顿时眼前一亮,颇有些自豪地解释道: “我万家两百年前曾出了个阵法大师,名叫万华芊,这华芊山便是以他为名。” “这样…” 萧雍灵点点头,附和道: “我读过族中修的史,有提到这万华芊,家中推测他是得了陨落在当年那场大战里的修士的传承。” 听到感兴趣的内容,李通崖生怕这人又把话题转移到宁婉的美貌上,连忙询问道: “不知这场大战…” 萧雍灵摇摇头,思忖了几息,轻声道: “族中对那场大战也是语焉不详,只是听闻有人打着上宗月华元府旗号要叫三宗十门皆听从他号令,最后被三宗愤起而攻之,死在了望月湖之上。” “好狂妄。” 万元凯倒吸一口凉气,不由对那人升起一丝敬畏来。 “那场大战打得河水断流,地脉灵机尽断,三宗死了十五个筑基,练气修士数十,就连高高在上紫府修士都死了两个,十门更是只剩下七门了。” 李通崖也是唏嘘不已,眼前仿佛浮现出了三百年前山脉断绝河水倒流的画面。 “你说这紫府寿五百,费尽了多少辛苦才修成了紫府,好好享受不好,非要去跟别人拼死拼活。” 万元凯叹了口气,有些惋惜地感叹道。 “哈哈哈哈,我等小修,这辈子也不过求一个练气罢了,自然看不懂这些个高高在上的大修士。” 萧雍灵哈哈一笑,抿了一口雪花酒,拿起筷子在桌上的小菜之中望了一圈,又尴尬地放下筷子,暗暗思忖道: “这地方也就酒能喝。” “萧兄可知那松林朔风乃何物?” 李通崖自知家底浅薄,不放过任何一个打听消息的机会,接着萧雍灵的话茬问道。 “胎息晋为练气,须要纳一口天地灵气,松林朔风便是其一,要寻寒天雪地里的松柏林,待到朔风吹来,以独门密法收取,六月得一缕,在雪地高峰上五年便成,若是年年等雪,怕是要十年不止。” 萧雍灵微微一笑,解释道。 “原来如此!” 又将聊了几句,萧雍灵摆了摆手,笑道: “时候也不早了,便不耽误两位前往冠云峰,不如就此别过,倘若二位今后前往黎夏郡游玩,千万要来找雍灵,到时我等再把酒言欢!” “那是自然!” 萧雍灵笑着告别了两人,带着一众簇拥出了店往东边去了。 才走了几步路,萧雍灵一副沉思的模样,中年管事也不好去打扰他,只能弓着身亦步亦趋地走在后面。 中年管事正看着萧雍灵眼色,却听后边有人小小声地询问道: “这位爷不是向来以嚣张跋扈出名,怎么今日进退有度,一副谦逊有礼的样子,别说是那两人,我等都看呆了。” “蠢驴!” 中年管事后退一步,在那人脑壳上狠狠地摔了一巴掌,这才附在耳边悄悄地开口道: “你这些凡人在这位爷眼中是能算人么?谁会和狗好声好气说话!” 第四十九章 大舟 大黎山北麓灵机渐复,妖物也跟着多了起来,李通崖才去了两月,黎道口便来了只熊妖,还好在不过玄景轮修为,李项平距离突破青元轮只有一步之遥,组织起村丁,打弓射出几道金芒便解决了这妖物。 一面要组织人手将这妖物拖去万家转手卖给万萧华,一面又要规划复建受妖物破坏的街道,李项平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好几日未曾回黎泾山。 母亲柳氏同田芸、任氏在正院照料小玄锋和景恬,李玄宣炼成了玄景轮,前几日欢天喜地地下山跟他三叔除妖去了,又留下李木田一个人独自在后院。 老人闲不下来,自己做了套家具,摆在立着石台的屋子之外,平日里就守在门口望着料峭的春风在院子里打转。 李木田已经六十岁了,年纪轻时留下的伤痛时刻在身上隐隐作祟,农户人家长得快老得快,如今须发皆白,精力也大不同于往日,此刻坐在院中,尚且挂念着两个离家的孩子,思忖着家中的事务。 “项平和通崖都是让人省心的,可以兴旺我李家,只是泾儿离家万里,那仙宗之中不知深浅,又无人帮衬,不知如今过得怎么样了。” 老人摸了摸俱白的须发,扭头望这石台上的鉴子,自言自语道: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萧家的冠云峰云遮雾罩,淡白色的雾气将那些小院皆遮得严严实实,据说连灵识也透不过去,李通崖和万元凯随着前方的萧家仆从走了一阵,便见到山顶一片平坦。 “估算着脚程,这冠云峰也不比黎泾山高到哪儿去。” 李通崖在心中思忖了几句,见着山顶上坐落着一个大院子,院中站了一片人,大抵三四十位,皆被绮绣,衣着华丽,三三两两低低地讨论些什么,众人皆站着,唯有一位老者老神在在地坐在上首低眉读着书。 “那老人便是萧家老祖萧初庭,是位货真价实的筑基前辈!” 李通崖听着万元凯低低开口,连忙将目光从那人身上移开,生怕不小心冒犯了这人。 “这萧前辈可谓是颇具传奇色彩,一百多年前这萧家在郡中只能算吊车尾,偏偏练气巅峰的族长外出死在了妖物手中,萧前辈临危受命,挽狂澜于既倒,凭借一手卓绝的炼丹术,硬生生将萧家维持住了,不久更是炼成仙基,将萧家抬到了世家之位。” 万元凯边在院中望着人,一边小声地解释着,忽然眼前一亮,几步上前,恭声道: “卢兄!真是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那男子披着石青色的刻丝披风,额头宽大,本应是老实的相貌,脸上却摆满了倨傲,眉头一皱望着万元凯开口道: “嗯,原来是元凯兄。” 万元凯顿时一滞,愣愣地笑了两下,见着他腰间配着灰色的锦囊,心中顿时一阵诧异,思忖道: “卢家如今如此富裕?能给他配上储物袋,莫不是…” 万元凯顿时脸色一变,失声道: “道友已经突破练气期?” “不错,家中尚有份小清灵气。” 那男子微微点头,轻轻瞟了一眼周边众人,见众人纷纷侧目而来,不由抬了抬下巴。 “恭喜道友了。” 万元凯脸色有些苍白,低低贺喜一声: “如此贵族便有两位练气修士了。” 又和那卢姓修士聊了几句,见对方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万元凯脸色难看地回来了。 李通崖知道这卢家,路上过了万家地界便是这卢家,万元凯曾经说过这卢家也有一位练气修士,语气中多有羡慕。 “这卢家怎地又出了练气修士!” 万元凯在李通崖身边抱怨了几句,苦笑道: “这卢平远曾经来拜访过我万家,出了一些资源助我们抵御汲家,那时他不过是玉京轮修为,如今却已经练气了!” “这小清灵气…” “说的好听!不过是用了山间寻常吐纳的灵气来炼,用心吐纳七八载便成,只能说是大路货色,十个练气里面有八个都用的小清灵气!” 万元凯语言中多有不屑,好像要把刚才受的委屈通通发泄出来,心中却明明羡慕得要死。 两人正低声聊着,却见东边缓缓升起一片灿烂的霞光,身边的修士们纷纷抬头,三三两两讨论起来。 “好大的架势。” “这便是那霞光云船?” 东边那道霞光缓缓靠近,显露出真身来,是一艘架着金色霞光的云船,两侧插着一对云雾般翅膀,破开一层层的云雾,几息之间便停靠到了山顶。 “恭迎仙宗上使!” 山顶的修士们纷纷躬身行礼,就连那萧初庭都起身来迎。 那霞光云船上飘出几道青色的流光,往山顶上一落,显出个身着青玉色长裙,披着藏青披风的女子来,只是带着面纱,隐隐绰绰间看不清相貌,身后跟着几个穿着青色素服的仙宗杂役。 萧初庭上前一步,笑道: “见过上使” “前辈不必多礼!” 那仙子声音清亮,婉转柔和,顿生高贵之感。 “那老夫便不耽搁了,这些是萧家今年的供奉。” 萧初庭低声笑了一下,挥了挥手,下方的萧家人连忙开始往前院抬东西,一袋袋灵米装好了往院中堆,看上去几千斤不止,更有十几箱各类灵物,皆打开了展示。 “紫玉灵稻五千斤皆在此处,郡中各类灵物皆是按照往年的份额配足了,仙子大可查验一番。” “不必了,萧家的信誉我还是信得过的。” 宁婉摇摇头,轻声道。 萧初庭拱拱手,下面的人顿时担起这些灵物灵米往舟上运,一般的储物袋自然放不下五六千斤的灵物,故而要派出这霞光云船。 下方的各家连忙跟上,将各家供奉的灵物交予那几个仙宗杂役,挨个报上名号。 “郡南乌家” “迢云卢家” “华芊万家” “黎泾李家” 万元凯和李通崖一齐上去将供奉给了那杂役,李家今年是十枚白元果,两百斤灵稻,李通崖看着余下九十斤灵稻,五枚白元果,顿时肉痛不已,却猛然听见一道清亮婉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便是那黎泾李家的人?” 第五十章 丹药 “你便是那黎泾李家的人?那望月湖边的李家?” 宁婉朱唇一张,下首的诸位顿时神色各异,暗地里议论纷纷: “这黎泾李家怎么从未听过,值得上使亲自过问?” “谁知道呢…” 萧初庭也是向下方望来,对着李通崖点点头,轻笑着看向李通崖。 李通崖先是一惊,微微抬头,撇见宁婉面纱下嫩白色的肌肤和明朗流畅的下颚线,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回上使,在下李家李通崖,我家的黎泾山便在望月湖边上。” “那李尺泾是你什么人?” 听了这话李通崖顿时眼前一亮,心中大定,知道多半是李尺泾在宗内打过招呼了,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正是在下胞弟。” 宁婉抿了抿嘴,左手一扬,飞出一个小锦囊,缓缓落在李通崖手中,轻声道: “这是你弟弟给你的。” “多谢仙子!” 李通崖连忙接过,见着周边众人皆惊异地望着他,不禁苦笑一声。 他本是不欲张扬的性子,不想倒成了众人的焦点,顿时如芒在背,连忙道谢。 宁婉对着他点点头,同一旁的萧初庭说着些什么,两人笑着谈了两句,下方的众人都将供奉交上来了。 “回仙师,黎夏郡三十四家,皆齐了!” 下方的杂役将东西都点清了,恭敬向宁婉高声道。 “好。” 宁婉点点头,对着萧初庭道: “晚辈还有要务在身,既然供奉已经缴齐,便不多停留了。” “上使慢走。” 萧初庭一拱手,笑着看宁婉上了飞舟。 看着霞光云船缓缓升起,向东消失在天边,萧初庭这才扭头望向下方的众人,淡淡地开口道: “诸位都是老朋友了,那些个散修都到山下了,山下的坊市已经开了几日,各位可以前往交易了。” “还是老规矩,这冠云坊市是我萧家的产业,大家还是卖我一个面子,若是谁在这坊市中动手抢夺,强买强卖,便是砸了我家的场子。” “是。” 下方众人皆应声,纷纷下山去,也有几人前来欲与李通崖攀谈,万元凯羡慕地望了望他,也欲开口说话,却听萧初庭咳嗽一声,笑道: “通崖小友,可愿与老朽谈一谈。” 周边几人顿时止步,万元凯也连忙闭嘴,李通崖赶忙回答道: “前辈客气了,能与您这样的大修士交谈,是晚辈之幸!” 萧初庭呵呵一笑,带着李通崖进了正院,在一尊青石桌旁坐下,后边自然有待者奉上清茶,萧初庭轻轻抿了一口,轻声道: “这冠云峰我也不常来,招待难免简陋了些,小友勿要嫌弃。” 李通崖接过茶杯轻轻一抿,顿时觉得一股清甜从舌尖升起,脑海中一片清明,忍着一口喝完的冲动赶忙摇了摇头,连声道不敢。 “我那孙儿和你兄弟一同在青穗峰修炼数年,却也同老夫聊过几句。” 萧初庭笑了笑,接着道: “你那弟弟在剑法一道可谓是天资卓越,峰主司元白称是青穗峰数百年来第一,可是珍爱得紧。” 李通崖出生农户,村子里向来都用的是茶碗,捏着那小小的茶杯正有些不适,听了这话顿时一愣,有些惊喜地回答道: “泾儿却未曾同家中言说…” “伱那弟弟是个好孩子,你可看过那锦囊?” 萧初庭看着李通崖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缅怀之色,似乎怀念起来很遥远的事情,笑道: “其中装着五枚灵石,是这孩子五年间发放的资粮,那些灵米灵丹之类的应该是自己服用了,这些灵石全都省了下来。” 李通崖顿时一愣,心中有些酸楚,喃喃自语道: “我李家苦了这孩子。” “哎,莫要这样想,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情。” 萧初庭摆摆手,手在桌面上一抚,顿时多出了一个白玉小瓶来,又开口道: “我观你还是胎息青元轮,这里有枚明神散,你用去突破玉京。” 李通崖猝不及防听了这话,赶忙起身,连连摆手道: “前辈!这可使不得。” “拿上丹药走人,莫要聒噪,家中连个玉京轮都没有,丢了青穗峰的脸。” 萧初庭淡淡地开口,皱起眉头起身向后院走去,只丢下两个字: “送客!” ———— 冠云峰山脚下,李通崖苦笑着将怀里的丹药紧了紧,看向一脸复杂的万元凯,开口道: “元凯兄,不知这坊市…” “喔。” 万元凯这才从恍惚中惊醒,指了指前方的小路,解释道: “随我沿着这路走即可,坊市周边有阻隔凡人的幻阵,休要乱跑。” 两人走了一阵,果然豁然开朗,原本荒无人烟的山间小路上顿时出现了一小片聚集处,极为热闹,人来人往,谈论之声不断。 “通崖兄,族中却是交了任务给我,不如就此别过,晚些在那山脚下汇合,一齐乘坐马车回去。” 万元凯一拱手,朝着李通崖笑道,随后迅速向东而去。 看着万元凯消失在远方,李通崖摇了摇头,看向路边的小摊,这摊主人正捧着书读着,面上颇有些难色,摊位上摆着几张符箓,几种不知名的灵物和几支小旗。 “这是阵旗?” 李通崖望着那几个灰白色的小旗子,谨慎的没有用手去碰,而是开口询问道。 “是,旗身用的玉京轮妖兽精皮,旗杆用的白玉木,只需八块灵石。” 李通崖不由想起萧元思卖给自家的那六枚旗子来,询问道: “听说有种旗身用的白纹鲫的鱼皮,旗杆用的赤桦木的阵旗…不知作价几何?” 那摊主顿时一愣,看着李通崖的眼神不禁热切了几分,语气也多了几分尊重,开口道: “这位前辈,赤桦木还算好,但这白纹鲫的鱼皮却是练气期的材料,这些法器请去东边的店中卖,这边的小摊都是胎息境的。” “原来如此。” 李通崖恍然大悟,心中暗忖道: “看来这萧元思卖我家的价格算是便宜,这胎息境的阵旗便要八枚灵石,那阵旗抵作十二枚灵石也不算贵了。” 第五十一章 购买 “五枚灵石,五枚白元果,九十斤灵米。” 李通崖数了数身上的财物,白元果是大部分丹药的佐药,家中尚无炼丹传承,倒可以先卖出去,灵米富含灵气,可以留着回去食用。 “还欠着萧元思十块灵石。” 李通崖顿时一阵头痛,心中暗忖道: “萧元思也是一副知道短时间收不回来的模样,那上使也早回去了,先欠着吧…过上几年再说。” 他在街边晃悠来晃悠去转了两圈,看到了各类法诀灵物,愣是没有找到修仙百艺的传承。 李通崖蹲下在眼前摊位上翻找了一番,蒙着黑纱的摊主开口道: “道友所寻何物?” 那声音轻柔婉转,竟然还是个女子。 李通崖苦笑一声,询问道: “道友可有修仙百艺的传承?” “你是第一次来坊市吧。” 那女子轻笑一声,开口道。 “不错。” “这黎夏郡周边的符箓、丹药、阵法无非就三种来源:青池宗、世家、散修。” 那女修笑了笑,神采奕奕地盯着李通崖,解释道: “青池宗是最大的供应者,为了源源不断的收割廉价材料再生成这些制成品卖与我等,青池宗向来禁止治下任何坊市售卖修仙百艺的传承。” “至于世家大族,谁会把自家吃饭的家伙拿出来售卖?他们和青池宗心照不宣地一起封锁这些修仙百艺的流通,好分一杯羹。” 李通崖听着不由点了点头,抬眼看了这女修一眼,有些疑惑地回答道: “黎夏郡有这么多散修?” 女修不由摇了摇头,微微凑近,解释道: “越国有好几千万人,仅仅是一个郡也有六七十万人,青池治下五郡,怎么说也能凑出三四千身具灵窍者,更别说那些世家大族血脉绵延,修仙者估计得五千向上。” “道友倒是看得通透。” 李通崖在摊位上看了看,几张符箓都用处不大,舍不得去买。 “符箓三张一灵石。” 李通崖闻言连忙将目光从那符箓上移开,停留在面前的这把淡蓝色的法剑上。 “湛烟石打造,用雪地寒气淬炼过,不但出剑神速,攻敌还能带上冷霜。” 女修顿时热切了许多,笑吟吟道: “这剑好用的很,若不是我新得了法器也不舍得拿出来卖,只要十灵石。” 实在囊中羞涩,李通崖有些依依不舍地在摊上扫视了一番,眼看着天色了就要暗下来了,拿起摊上的一把乌色弓箭开口道: “这弓怎么样。” “嚯,青乌木锻造而成,用的青元轮妖物的筋,灌注法力便可以在箭矢上附着锐气,四块灵石卖你了。” 李通崖轻笑一声,回答道: “两块灵石。” “不够。” 那女修摇摇头。 李通崖指了指那弓弦,开口道: “你这弓一看就是用过许久了,两块灵石加上五枚白元果,折作两块半灵石卖给我。” 那女修咬了咬牙,看了看天色,终于回答道: “成交”。 李通崖将灵石与灵果给了那女修,抱着弓起身,紧了紧口袋里剩下的三枚灵石,见周边的小摊已经有人开始收拾东西,抓紧步伐在坊市中逛了起来。 前边的店铺卖的都是练气期的东西,李通崖也买不起,便懒得去看,一个劲地低头在摊上寻看。 才走了几步路,李通崖便见到一个身披麻衣,穿着兽皮褂子的少年站在路边,身旁放着一个大铁笼,里头关着十几只毛茸茸的犬兽。 “道友可要看看这梭林兽!” 那少年正愁眉苦脸的站着,见李通崖停下来看着那些犬兽,不由大喜过望,又解释道: “这犬兽性情温和,成年便有胎息第二轮承明轮的修为,牙尖齿利,来去如风,咬翻数十个凡人不是问题,平日里喂些灵米即可…” 听了这话,李通崖顿时明白这孩子估计一整天都没卖出去,不由沉声道: “咬翻凡人有什么用。” “这!这…这犬兽聪明的很,还能闻风寻物,辨别妖气…” “怎么买?” “一灵石一只…” 李通崖扭头抬腿便走,吓得那少年脸憋得通红,拉着李通崖的衣角开口道: “一灵石两只、两只” 李通崖只好停下来,无奈地摇摇头,解释道: “你这犬兽看着还行,真遇上了修行者远远几道法术就解决了,更何况喂养这犬兽要灵米妖兽肉不要?这些修仙资粮我自家都不够用,哪能用来喂这些畜牲…” 那少年顿时一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瘪瘪嘴道: “道友稍待,我这还有些东西。” 这才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银盒,有些期待地道: “这物唤作吴柞虫,能吐出吴柞灵丝,只须用些灵糠等含灵气的东西来喂养即可,这虫子牙尖不挑食,灵稻叶或是秸秆都吃的,实在没有灵物,用些动物精肉也可吊着命,不至于饿死。” 听了这话,李通崖顿时有了兴趣,接过那银盒,便见几只青灰色的小虫正在盒中摇头晃脑爬着,下方垫着几片桑叶。 “这吴柞灵丝有什么用处。” “可织些灵衣,绸缎,寻常刀枪难伤,用以售卖也可。” 想起家中尚存着几批灵叶秸秆,李通崖有些心动,却面露难色道: “我却是怕养不活…” “道友若是愿意,我再加上一虫书,豢养要诀尽在其中,和这几只灵虫一并卖出,只收道友两块灵石!” 那少年咬咬牙,眼巴巴地开口道。 “可。” 李通崖思忖了几息,回答道。 收好银盒与少年递过来的木简,李通崖见天色已经暗下来,便告别了少年,慢悠悠地走到了车架旁边,那车夫正在车上打着盹,李通崖低笑一声,也默默等待起来。 万元凯来时风尘仆仆,脸上挂着些喜悦,看着抱着弓靠着车的李通崖笑道: “通崖兄得了什么宝贝。” “一把胎息级别的弓而已,哪里称得上宝贝。” 李通崖笑了笑,一齐上了车,将手中的弓箭递给万元凯,见他试了试弦,开口道: “如何?” “是青乌木,牛筋。” 万元凯将弦挽了挽,皱着眉头看了又看,回答道: “最多三块灵石,多了就亏。” 李通崖闻言笑着点了点头,两人将聊了几句,在沉昏的夜色之下各怀心事,很快就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睡去了。 第五十二章 邓求之 李项平昨日才突破了青元轮,同哥哥李通崖一样成了这胎息第四轮,安排好了家中的事宜,正在院中研究着那玄水剑诀,却听一阵脚步声从院子外头传来。 “哥?” 李通崖风尘仆仆地进了院子,身上淋着雨露,鞋面上也粘了泥点,将手中的布袋往桌面上一放,见面便给了李项平一个熊抱。 李项平长长地松了口气,笑道: “你总算回来了,省得父亲夜夜睡不着觉。” “哈哈哈,我可是带了不少东西回来。” 李通崖大笑一声,先是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那银盒,仔细地查看了一番,见那几只吴柞虫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不由低声一叹,这才将背后的青乌色长弓解了下来,笑着往李项平手中一放。 “试试可顺手?” 李项平一阵惊喜,挽了挽弓弦,仔细地抚摸了那弓身,法力催动下那弦顿时亮起,闪着莹莹的白光,李项平连声道: “这,这是法器?” 李通崖低笑一声,解释道: “这是我从坊市买来的,花了两块半灵石。” “好贵,你哪来的灵石?” 李项平心疼了几息,这才疑惑地扭头问向二哥。 李通崖便将那冠云峰诸事同李项平娓娓道来,听得李项平连连点头,感叹道: “泾儿也长大了。” 不多时,李玄宣和李秋阳等人闻讯上了山,李通崖将吴柞虫和那虫书给了柳柔绚,正色道: “这吴柞虫是我家第一次饲养,你将这书仔细读了,在山下挑几个擅长养蚕的老妇,寻个院子养好,我即刻便去叫李叶生,命人将灵稻叶和秸秆给你送去,这灵虫一路颠簸,已经是气息奄奄。” “是。” 柳柔绚数月不见夫君李通崖,自是想念的紧,但也知这事物要紧,小心翼翼地接过那银盒,往山下去了。 “族叔,这青池仙宗可是奢遮极了。” 李秋阳坐在木椅子上,一脸感兴趣地望着李通崖,低声道。 李秋阳如今十一二岁,这几年的灵稻主要都由他来负责,在村子里低调得很,父亲李承福又是个懂事的,约束着他几个哥哥种田盖院,也没搞出什么仗势欺人的丑事出来。 “那上使驾着霞光云船,赤霞满天,自是好气派!” 李通崖笑了两声,神采奕奕地回答道。 ———— “真是好气派!” 李尺泾将左手放在腰间的青锋上,忍着拔剑的冲动,冷冷地开口道。 “我闭关了几年,竟然不知道青穗峰也来了新弟子。” 面前的青年轻轻抛着手中的玉珠,淡淡开口道。 他相貌颇为英俊,只是双眼之间的距离有些窄,看上去便失了些大气,身上披着狐裘,腰间挂着储物袋,着装十分气派。 随着那青年一步步靠近,身边跟着的几人逐渐向前将李尺泾围住,在这条狭窄的小路上渐渐将他逼到了角落。 “师弟别慌,试试你的成色罢了。” “你好歹是练气期修士,却来围堵我一个胎息巅峰的灵初轮,也不嫌丢人。” 看着几人包围而来,李尺泾缓缓后退,却已经贴上了冰冷的石壁,手中的青锋紧握,盯着青年的动作。 那青年微微一笑,手中的金珠光芒大放,猛然向李尺泾击来。 李尺泾皱着眉头,身前浮现出一道湛蓝色的灵网,一压身子躲过那金珠,两步欺身而近。 “伱青穗峰果然什么都会,就是不会用剑。” 青年才嘲笑了一声,见李尺泾欺身向前,不由赞叹道: “好果决。” 李尺泾左手持剑鞘,右手按着剑柄,硬生生挨了眼前那人法器一下,顿时吐出一口鲜血,却飞扑一步,已经到了那青年面前。 青年一惊,顿时试图用灵识唤回那灵珠,却见那淡蓝色大网已经缠住了那法器灵珠,虽然灵珠轻轻一动便挣脱束缚,却也慢了几息。 李尺泾咬着牙,手中的青锋终于拔出,一片璀璨的月白色弧形剑光从左手而起,至右手拔出的浅白色长剑而止,顿时喷涌而出,向青年脖颈处而去。 “怎么可能!” 青年顿时寒毛卓立,心中念头闪动,连法诀都来不及掐,脖颈间的平安符灵光大放,撑起一道金色的光罩,堪堪挡住了那剑光,震得那青年硬生生退了几步。 “不好!” 青年不顾气海中震动一片,连忙变换掐诀,硬生生地止住了向李尺泾后脑而去的金珠,这才神色复杂地看向持剑而立的李尺泾。 练气修士可控制法器远远对敌,唯有设法近身一剑,才可死中求活。李尺泾那也是用的修炼玄水剑诀时冥思苦想炼成的一剑,威力尤大。 “却是你赢了!” 青年路上见着了向来看不顺眼的青穗峰,本带着游戏之心来吓一吓这新弟子,此刻却神色复杂,若有所思,朝着李尺泾拱拱手。 李尺泾脸色苍白,将剑收入鞘,勉强回答道: “多谢道友留手,在下这剑也是首次对敌,收不住力。” 青年一拍锦囊,取出几瓶伤药,放在李尺泾身前,低声道: “手下人误伤了道友,在下元乌峰邓求之,来日必定亲自上门赔罪。” 看着李尺泾脸色苍白,邓求之连忙派去两人搀扶他回青穗峰,自己带着人落荒而逃似地走了。 才走出一小段路,邓求之才脸色难看地转头,狠狠给了身后那人一巴掌。 “明日同我去那青穗峰赔罪!” 那人委委屈屈地低下头,不禁腹诽道: “你自己要去招惹人家…” 谁曾想邓求之突然拎起那人的脖子,将他高高举起,一脸复杂地问道: “他没有记恨我吧?” “公子!您还给了他伤药,不会的公子…” 那人吓得不轻,连声求饶。 邓求之听他唠唠叨叨说了几句,突然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没有记恨我吧?” 那人顿时心中大骇,双腿颤颤巍巍,带着哭腔说道: “小的没有…” “那便好。” 邓求之随手将他放下,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 “青穗峰李尺泾…” 第五十三章 眉尺山阵法 李尺泾醒来的时候眼前灯光昏暗不定,身下铺着软软的床塌,师姐袁湍正用着药膏轻轻涂抹他的背部,伤口处清凉舒适,已经不大疼痛了。 “唔…” 他勉力抬了抬头,看着屋内皆是药罐丹书的陈设,便知是师兄萧元思的阁楼,于是带着些沙哑地问道: “师兄呢?” “去元乌峰了。” 袁湍轻轻应了一声,秀发如瀑般垂下,乌黑的发梢在他的脖颈处轻轻触碰。 “你不过胎息,受不得那些疗伤丹药,我用法术给你疗了伤,再用上这药,隔天便好了。” 李尺泾却还惦记着萧元思,有些急切地问道: “师兄独自去了那元乌峰?” “还有师傅。” 袁湍笑了笑,解释道: “就算那邓求之是世家大族子弟,也不能如此欺我青穗峰。” “那人有问题。” 李尺泾低下头,闷闷地开口道。 “邓家人都是那阴晴不定,反复无常的样子,不必理会他。” 袁湍收拾了药膏,又轻声道: “邓家的功法本残缺了一气,唤作夜月凛气,后来一代代邓家先祖前仆后继的改造修炼,这一百年来总算是能练了,但却留下影响心智的遗症,练成后总会有些阴晴不定,做事全凭喜好的样子。” 李尺泾愣了愣,询问道: “这法诀是有几品,邓家人非得要去练。” “五品。” 袁湍淡淡地回了一句,见李尺泾一脸震惊之色,笑道: “我当年得知这消息很吃惊,不算上宗内的秘传,就连青池宗最闻名的元清御雨诀也不过四品,一个治下的家族居然有更高一品的功法。” 将药膏收好放在架子上,袁湍一边继续说着: “我听闻他家那功法是来源于上宗月华元府,几百年前月华仙府便常常赐下这夜月凛气,这样的法诀我青池宗同样有一部,唤作月湖映秋诀,同是五品,也因那仙府避世不出同样就此缺了一气,再也无人练成。” “我晓得。” 李尺泾点点头,回答道: “师兄同我说过,这法诀缺了一气叫作太阴月华,只听闻月湖峰有人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过。” “在望月湖。” 袁湍轻声应了一句,面露羡慕之色道: “三宗七门几百年来所得的五道太阴月华皆得自望月湖,或是前人遗蜕,或是洞府残阵,或是传承秘境…” 李尺泾却呆呆地望着面前的枕头,心头猛然一动,暗自的猜测呼之欲出,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师姐,我想回家一趟。” “嗯?” “哥哥们在信中说这几年父亲身体每况愈下,师弟…还想多看他几眼。” 袁湍讶异地低下头,思忖了几息回答道: “我过上几月便要去蕈林原收取供奉,大黎山便在蕈林原西方,一去一来倒也便捷。” “好,谢谢师姐~” 李尺泾笑着谢过了她,躺下默默想着些什么。 ———— 李玄宣修炼了一夜,清早施了灵雨出了院子,沿着石板路走了一段,一旁扛着锄头的村民们笑着同他打招呼,纷纷唤他“小仙师”。 李家拾到镜子至今已经十多年了,各村中新的一辈劳力长了起来,人们也渐渐习惯了李家的统治,村中人怕的是李项平,敬的是李通崖,亲的是从小看大的李玄宣。 几乎没有青年人记得窝在山上的李木田,除了几个时不时上山汇报的掌事心里深深地敬畏着,只余下老人们聚在屋檐下讨论着陈年旧事,才会想起这个老兵。 李玄宣走了一阵,推门进了院子,便见一个半人高的漆木大台,如同一张大床在院子里摆着,上方零零散散地摆着些秸秆、枯黄的稻叶,又用特地刨出的木屑碎土拱了几个小窝,看上去颇为有趣。 “叔母。” 他笑着向站在台边仔细观察的柳柔绚拱了拱手,询问道: “怎地山上不见两位叔父。” “你仲父得了那明神散,又取了家中的蛇元丹,闭关突破胎息第五层玉京轮去了,想必也快出关了。” 柳柔绚轻笑一声,将手中的几片灵稻叶放下,摸了摸李玄宣的脑袋,解释道: “几个村子里的灵田都用上了,你叔父便想着去隔壁的眉尺山上寻一寻,好勘探出些灵田来。” “原来如此!” 李玄宣点点头,正欲开口,却听着院门轻轻敲响,门外传来一声呼叫: “族弟可在院中?少族长有些吩咐。” 李玄宣连忙开了门,见李秋阳与李叶生正在院外,连声道: “出了什么事?” “边走边说。” 李秋阳拉过他的手,同柳柔绚告了罪,跟着李叶生急忙忙地往山上走。 “少族长在眉尺山上见了些异常,便唤叶生叔来叫我等,听闻那山上有个阵法。” “阵法?!” 李玄宣顿时一滞,诧异不已地反问: “眉尺山上从来荒废着,这阵法怎么说也有几百年了吧?” “那可不是?” 李秋阳点了点头,低声应道: “最好是什么仙人洞府,让我家赚些东西来。” 李玄宣毕竟才八九岁,跟上两个青年有些勉强,皱着眉头掐了一个神行术,掌中白光在腿上一拍,让自己轻轻松松地跟上两人的脚步,这才接着道: “却要小心些什么布置陷阱!先生说过,从没有天上掉馅饼的道理。” 两人走了一阵,大抵爬了一个时辰的山,便见李项平正坐在一块大青石上调息,见三人上来了,便笑道: “你等看着。” 言罢起身,取下背后的青灰色长弓,一脚踩在青石上,抽矢搭箭,挽起白莹莹的弓弦,眯眼瞄着不远处的小坡地。 “咻!” 一道白芒顿时脱手而出,瞬息便要落在那山坡上,空中却泛起一道道涟漪,那箭像是撞上了什么,叮当一声便落在地面。 “好快的箭。” 李秋阳先是赞了一句,这才望着那山坡思忖起来。 “这弓是法器,我唤作青乌弓。” 李项平笑了一声,正色道: “这山坡下应有一幻阵,或许还有一道专用于防御的灵阵。” 第五十四章 玉京 “这阵法看起来坚固难摧,恐怕已经超过胎息境了。” 李项平又射出两箭,见那法阵纹丝不动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少族长,我李家并无阵道传承,破阵实属不易,不如与那万家…” 李秋阳张望了一阵,在那山坡上走了几个来回,一点门道也没看出来,顿时询问道。 “不可。” 李项平摇摇头,又轻声道: “二哥即将突破玉京,事情想必还有转机,何必去与那万家共享,到时候无论破阵成与不成,都必须要分他们一杯羹了。” “若是出了什么贵重灵物,说不得两家还得反目成仇,何必去冒这个险。” “家主说的是!” 李秋阳告罪一声,表情平静地退到身后去了。 “我叫你等前来也是做了几手安排。” 李项平摆摆手,沉声道: “叶生你去筹备一下泾阳村的人手,同平安叔细细商量好,这几年便动手在这山上修山路造庭院,务必要将这几块地划出来守住。” “我勘察了这周围的地脉,山坡周围的土地灵气富足,好大一片灵田,每五年种上两茬灵稻,至少能产出一百斤的灵米,今后便交予秋阳你来管束。” “是!” 李秋阳低声应下,在李项平的示意下同李叶生下了山,去山下同任平安交涉了。 “加上如今我李家产量的三百斤,每五年也能有两三块灵石结余下来,再几年手脚便能宽裕些。” 看着两人下了山,消失在视野之外,李项平扭头看着笑盈盈的李玄宣,笑道: “怎么了?” “叔父真是好放心秋阳哥。” 李玄宣一脸笑意,抬头望向李项平。 李项平哈哈一笑,低声道: “李秋阳一家低调懂事,特别是他父亲李承福,是个知进退的,你我大可放心去用,如今我李家地阔人稀,不必吝啬手中的权力,大胆放手让这些人去做。” “他李秋阳能成胎息,却未必能成练气,成了练气也未必能生出身具灵窍的子嗣,万万比不得我主脉,此刻也不必提防他做大,至于泾阳柳家,已经成了我李家的亲家,唯一的修仙者也成了自己人,更不必说了。” 看着李玄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李项平低下头靠近他耳边,低声笑道: “何况我哪里放心他了?他的父亲哥哥皆在我黎泾山脚下,他李秋阳修为低年龄浅,泾阳村还有任平安与李叶生管束,他能翻出什么样的花来?” 李玄宣顿时眉头一松,心中将这些话过了几遍,笑道: “侄儿受教了!” 李项平这才抬起头,皱着眉头,眼中多了几分温色,沉声道: “跟在叔父身边好好学,这李家迟早要交到你的手上,叔父十六七岁才入道修仙,是走不到你后头的,更何况生死无常,这山中的妖兽一天比一天多,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李家要抓紧时间,伱李玄宣也要抓紧时间。” “生死无常。” 李玄宣低低地重复了一声,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自己从未见过面的父亲,顿时一阵酸涩。 ———— “胎息之要,在于玉京,玉京轮在升阳府,是胎息第五轮,此后再在升阳府凝聚第六轮灵初轮,便可吞下一口天地灵气,进阶炼气了。” 李通崖从入定中缓缓醒来,心中喜悦非常,感受着自己诞生的灵识在周身游荡,眼前的世界完全不同了,能看到一丝丝游走的灵气在身边游动。 灵识覆盖在面前的阵旗上,黎泾山上的雾里迷阵顿时一震,李通崖多了一种如臂使指的感觉,山上山下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家中几个修仙者留在阵旗中的血印也是即刻可以抹除。 “凝聚玉京轮之后,凡人再也难伤害到我了。” 仔细调整了山间雾里迷阵的布局,让其完整覆盖这些年多出来的几条小道出口,李通崖拾起地上的一小块青石,轻轻松松地捏成粉末,周边一丈之内的事物在脑海中纤毫毕现。 能够轻易躲开飞疾的暗箭,也能驱使法力徒手接下白晃晃的刀锋,玉京轮修士可以轻易击败几十个凡人,辗转游击之下甚至可以击溃上百数千的军队。 推开后院的大门,李通崖便见到李项平正在院中盘膝修炼,在灵识的探测下,他身上的四个灵轮如同光点般耀眼夺目。 “原来灵识是这样观察到修为的,四个灵轮便是胎息四层青元轮。” 看着李项平缓缓睁开眼睛,李通崖笑道: “恭喜三弟突破青元。” 李项平却是苦笑一声,回答道: “这便是玉京轮的灵识么,一眼便识破了。” 李通崖哈哈一笑,同李项平对视一眼,皆是见到了对方眼中的期待之色。 两人穿过后院,走进最后边的小屋,李木田已经坐在小屋中,望着一齐跨步进来的两人。 “父亲,我已诞生灵识,可以一观这法器了。” 李通崖拱拱手,看着老人缓缓点头,这才小心上前,用灵识去触碰那鉴子。 陆江仙在李通崖突破玉京轮时便醒了过来,感受着玄珠符种反馈而来的力量,心中估算着自己的太阴玄光的威力。 “相当于胎息境巅峰灵初轮全身精气汇聚而成的一次攻击,猝不及防下应该可以击杀炼气初期的修士了。” “目前的法力大概可以支撑连续使用三次,用完之后便要吐纳月华或灵气回复数日。” 感受到李通崖的灵识缓缓投入镜中,陆江仙仿佛被一个小触手戳了一下,颇有当年上学时同桌那个女生上课偷偷用笔戳他的感觉。 心中黯然了一息,陆江仙将念头重新聚集到眼前的青年身上,配合地放出耀眼的白光,从石台上缓缓升起。 纯白色的月华不断喷涌而出,将镜身裹携而起,淡白色的月光宛若雾气一般从石台上弥漫而下,淹没了小半个屋子,从窗户和门槛处溢出,最后如烟气一般消散在屋外。 李项平几人顿时被这白芒闪烁,月华流淌的阵势震慑住了,感受着清凉的月光从脚腕或是手踝处流淌而过,脑海中一片清明,双目期待的望着那石台。 第五十五章 破阵 陆江仙运行玄珠祀灵术,按着法诀中的句式捏了几句法旨丢进李通崖的灵识,传递了一些信息过去,再配合催动玄珠符种。 李通崖几人气海穴中的玄珠符种顿时轻轻一动,登时两人莫名觉得与面前的镜子有了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就连小院中闭目修炼的李玄宣也心有所感,默默地睁开了眼,偏过头望向山顶。 李通崖望着上方的鉴子心中一动,脑海中突然浮现接引法中的承法要令,缓缓下拜,恭声道: “李家弟子李通崖仰荷玄泽,恭请玄明妙法,谨出太阴玄光,诛斩恶逆,破秽摄妖!” 陆江仙这才将太阴玄光的控制权稍稍放开,李通崖顿时觉得天地一瞬间模糊了,眼前的石台鉴子白气皆消失不见。 整个人仿佛飘飘荡荡地飞上了高空,整个黎泾村浮现在眼前,下方的喧嚣人语,鸡鸣狗叫通通响彻在耳边,只要自己心念一动,耀眼的太阴玄光下一息便会打击到山脚下的任何角落。 “真是神奇。” 李通崖驾驭着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灵识顺着山间路不断疾驰,跨过小院,飞过铺开的石板路,很快便出了黎泾村,直到眼前的世界渐渐变得模糊,这才反应过来。 “呼…” 李通崖如同大梦一场般猛然惊醒,眼前的一切缓缓清晰,望着满脸关切之色的李项平和李木田,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休息了几息,这才笑道: “我家这鉴子绝非寻常法器,如今应该是认可我家了,可以请出那白芒,唤作太阴玄光。” 闭目仔细思考了一阵,李通崖又开口道: “这承法要令如我之前一般即可,每用一次太阴玄光大约需要间隔十二日,周边的十二道篆符皆亮起便可使用了,请过玄光后须用灵米兽肉飨祭,告谢鉴身。” “如此甚好。” 李项平一击掌,脸上忍不住笑意,开口道: “那诸多问题便可解决了,可以尝试破去眉尺山上的阵法,那万家的阵法传承也可换到手中,若是来了什么强敌,我家也有了自保的手段。” 看着几人议论了一阵,开始商讨祭祀之物,陆江仙心中暗自思忖着: “如今这种祭祀的手段已经是极好了,既能维持法鉴的神异之处,又不必亲自下场使用玄光,李家使用起鉴子也有了时间与灵物的双重成本,不至于事事来烦我。” “更何况如今李通崖李项平还记得这面鉴子来路不明,有提防之心,再过几代,法鉴便成了李家年年祭祀祖传之物,神圣性与正统性都有了双重保证,天生便亲切。” 神识缓缓升空,感受着不远处望月湖上的强烈吸引力,陆江仙心中充满了期待。 “这次,会是什么呢。” 院中。 李通崖等人安排好了祭祀的灵米瓜果,李项平将眉尺山上的阵法同李通崖仔细说了,两人默默合计起来。 李通崖低低望了镜身上的十二道篆符,见皆放着淡白色的光芒,心中暗忖: “之前请了太阴玄光,却还未用出,不如就用这阵法试试水。” 两人商量了一阵,恭恭敬敬地告了罪,悄悄捧起鉴子就往隔壁眉尺山上走。 眉尺山与黎泾山相邻,山势本就一体,严格来说是一座山的两个峰头,只是几百年来眉尺山归泾阳村管束,黎泾山归黎泾村管束,两村人们也把这两峰看作两座山了。 李项平与李通崖在腿上拍了神行术,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眉尺山,远远地望着李项平指着的那个小山坡。 李叶生手脚利索,只是过去了一夜,这山坡上面已经摆了不少木材石料,围起几块地基,圈出了几块肥地。 李通崖将灵识投入镜中,镜身缓缓悬浮而起,一道耀眼的白光顿时刺破黑夜,精准地降落在那山坡之上。 陆江仙感觉到太阴玄光撞击在了虚空中的一道薄膜之上,同上次摧枯拉朽地击杀妖物时不同,这次陆江仙隐隐约约地一丝丝阻力,有些与太阴玄光僵持不下的意思。 “只是,这阵法的灵力虽然量大,质也未免差了些。” 纯白色的太阴玄光硬生生被抵住在了山坡之上,凭空不断有涟漪浮现,僵持几息后一道淡金色的阵法终于缓缓显出身形,几个阵角猛然吐露出一缕缕金芒。 只是那一缕缕金光见了太阴玄光仿佛残雪见了太阳般纷纷融化,始终无法形成像样的抵抗,导致阵法闪亮了几息便彻底熄灭下去。 “轰…” 山坡上震了一震,终于浮现出一个石质的洞口来,看上去内里还透着微光,隐隐能看到些器具,一道沛然的灵气席卷而出,引得李通崖与李项平两人大口呼吸,双目神采奕奕。 悬浮着的鉴子也缓缓灭了白光,十二道篆符逐一熄灭,落回李通崖手中。 李通崖谨慎地望了望洞口,朝着李项平开口道: “我先送归法鉴,再论其他。” “好。” 李项平点了点头,又急忙回答道: “记得牵只羊来。” 李通崖轻轻点头,在腿上拍了神行术,往山下去了。 见哥哥远去,李项平席地而坐,调息了一阵,盯着洞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 万里之外刚登上霞光云船的李尺泾只觉得气海穴中的玄珠符种缓缓一转,眼前浮现出二哥李通崖微微闭眼站在石台前的模样。 “二哥突破玉京了。” 他抬起头,透过透明的云舟内部望向远处连绵不断、云遮雾罩的大黎山,轻轻笑了一声。 紧了紧出宗之前从师兄那里要来的纳气玉瓶,李尺泾将红绳在瓶口上打了一个结,将其系在腰间。 这一类纳气纳灵的法器通常不能存放在储物袋中,只好随身带着。 “泾儿。” 袁湍笑了笑,轻声道: “待会到了蕈林原,我便让族弟送你去大黎山,这霞光云船会在蕈林原停上三天,在各地收取供奉,三天内回来即可。” “是,多谢师姐!” 李尺泾赶忙谢过,满心期待地等待起来。 第五十六章 探索 李通崖一去一来,抱着一只咩咩叫的白色小羊羔便上了眉尺山,此刻天色已暗,两人点点头,李通崖便将手中的小羊羔往洞中丢去。 “咩…咩咩。” 羊儿叫了一阵,颤颤巍巍的就想往外走。 “去!” 李项平强行将它掉头,用树枝往羊腚上一抽,羊儿这才咩咩大叫着进了深处。 几人等了一阵,听着羊儿还在咩咩叫着,这才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进入洞中。 隧道可容两人并行,空气还算清新,只是有些昏暗,随着一步步靠近深处,灵气浓度也开始攀升。 刚进了洞府,便见了一个开阔的大堂,四周的石壁皆是开凿的青石,顶上悬着些夜明珠,提供一点点微光,恰好可以看清洞中事物,空气中灵气浓厚舒适,令人赞叹不已,恨不得即刻停下来吐纳修行。 地面刻画着几道淡金色的阵纹,正中心是个小口,澎澎地往外冒着灵气,边上放着蒲团,几个青色石架上空空荡荡,积满了灰尘。 李项平环顾四周,只见到一张石桌和几个青玉凳,上面空空荡荡地什么也没有,不禁失望道: “这洞府收拾得好干净,被洗劫了似的。” 倒是壁上还有三个石门,羊儿轻轻一顶便开了,李通崖照旧先放羊进入,这才同李项平蹑手蹑脚地进了第一道石门。 门内空间还算宽阔,顶上也挂了月明珠,摆了几个石架,同样是空落落,两人仔细翻找了一整,除了灰尘便是几堆朽得不成样子的黑灰。 李通崖与李项平对视一眼,相顾无言,只好向下一个石门处走去。 “这洞府中空空荡荡,恐怕不是什么前辈遗蜕,怕是被废弃的罢了。” 李项平点头,看向洞开的第二道石门,轻声道: “不错,就算是外出死在了洞府外面,洞府中也应有些遗留的用品,这里外收拾得如此干净,只怕主人家早就准备好离开,故而将玉简丹药等都收拾进了储物袋。” 第二道石门后摆着七八个石台,上头放着几个白玉瓶,两人将玉瓶挨个查看过,要么里头的丹药失了灵气药性,要么干脆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了。 石台上尚有几堆黑灰,已经看不出曾经的模样,最中间的石台放着一个六边形的刻满阵符的玉盘,此刻已经碎得不成样子,青白色的玉质碎片散落了一地,李项平用手拈起一片,竟然还微微发烫。 两人哭笑不得,李通崖两人只好退了出去。 “那玉盘却与万元凯路上所说得阵盘有些像。” 看着李项平疑惑的眼神,李通崖解释道: “阵旗阵盘皆能布阵,与阵旗全凭阵道修为和阵图布阵不同,阵盘只能布下一种阵法,上面刻下的什么阵图便是什么,也较为死板,好在不需要太高的阵道修为,只要懂得调整输入的灵气即可。” “一但阵破,阵盘即刻破碎化为一地碎屑,而阵旗布的阵法只要阵旗完好便可以重新布出。” “原来如此,这阵盘应该就是洞口的守护大阵了,我等用了太阴玄光破了阵,这阵盘自是碎成一片。” 李项平点点头,同李通崖回到了大厅,看着李通崖谨慎地让羊羔先进了第三间石室,这才一齐入内。 石门内放着个石床,上方的垫子已经烂得不成样子,床头放着个小玉瓶,李项平轻轻打开瓶口,除了一缕丹香什么也没有了。 李通崖眼尖,在那榻上寻出一个细长的青玉瓶和一张材质特殊,写满小字的白布来,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李项平顿时笑道: “好歹不算一无所获。” “不至于。” 李通崖摇摇头,又开口回答道: “单单是这洞府,还有洞府正中的聚集阵法和那口喷薄灵气的小洞,已经算是极大的收获了,我等没中什么陷阱受什么伤便得了这样的好处,就得了这样一座灵气几乎比外界多了四成的洞府,也应知足。” 李项平点点头,便凑过去看李通崖手中的白布和细长青玉瓶。 李通崖先是摊开那布,细细地读起来: “迟尉顿首:那人已至望月湖,宗内已派人前往围堵,还请道友速速出手,阁下所需烈火朝阳诀已送至,此事了结后灵玉火晶必亲手奉上洞府。” “那人实力强横,千万警惕,切莫留手,若是猝不及防遇了那人,还请飞往我青池宗方向,速速通知我等。” 两人将这段没头没脑的话看完,自是两眼一摸黑,一点有用的消息也未曾获取到,只好收起这白布,看向手中的细长青玉瓶。 李项平摇了摇这青玉瓶,见瓶身温温热热,内里好似空无一物,便小心翼翼地拧开了塞子,却什么也不曾倒出来。 李通崖灵识在瓶身上一转,顿时失声道: “这是法器!” 随后又皱眉,仔细研究了一阵,用灵识探了瓶内,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 “好似是种专用的储存法器,内里存着一种炽热如火的灵气。” “难怪我倒不出来。” 李项平点点头,有些疑惑地开口道: “莫不是那胎息晋级练气的天地灵气?” “无论如何我等如今皆用不上,先存放好罢。” 李通崖将青玉瓶往怀中一揣,和李项平仔细检查了洞府的各角落,两人这才牵着羊羔走出洞府。 李叶生此刻正带着泾阳村的村丁在山坡旁夯实地基,不敢靠近那洞口,见李通崖与李项平两人出来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 “我一清早便见了这洞口,还派了人去黎泾山请两个哥哥,没想到扑了个空。” 李项平将羊羔交到李叶生手中同李叶生聊了两句山上的建院安排,便和李通崖先回了黎泾山。 “那洞府灵气充沛,要胜过黎泾山几成,还须派人过去守着。” 李项平边走着边低低地与李通崖交谈。 “不错。” 李通崖点点头,开口道: “让那李秋阳回来吧,眉尺山便由我与玄宣一齐看着,这孩子修炼环境好些,未来也能走的更远。” 第五十七章 归来 霞光云船速度极快,在郁郁葱葱的蕈林原上飞了一个时辰,很快落脚到一座飞阁流丹,云遮雾罩的山峰上。 李尺泾跟在袁湍身后下了霞光云船,便见一大片白袍青服的修士恭恭敬敬地拜下,齐声道: “恭迎仙宗上使!” “不必多礼。” 袁湍柔柔地笑了笑,顺着石阶下行几步,一个穿着长袍中年人在石阶下等着,见了李尺泾便恭声道: “见过上宗弟子,在下蕈林原袁家袁护远。” “望月湖李家,李尺泾” 袁家与李家不在同一郡,互相报上名号时通常报上地名而非山名,以防对方一头雾水不知所谓,同他打了招呼,见袁湍轻轻点头: “他便是族弟袁护远,我已经吩咐过了。” “多谢师姐!” 李尺泾拱了拱手,踩上了那袁家人的飞梭,拜别师姐,往西去了。 飞了一阵,李尺泾见那人沉默不语,便笑着搭了一句话。 “前辈,师姐称你为族弟,为何看上去…” “看上去我的年龄做他父亲都够了是吧?” 袁护远哈哈一笑,高声道: “这练气修士寿命悠长,容颜衰老得慢,我那族姐十八岁便入了练气,自此颜色难老,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我天资愚钝,前年才入了练气,自然是一副中年模样了。” “原来如此!” 李尺泾心中直嘀咕,不禁问道: “看来这练气修士,越是年轻越是不容小觑了?” “倒也未必,练气虽说寿二百,也并非两百年容颜不变,只是要慢得多,四十岁的修士二十岁的容貌正常得很,方倒是耄耋之年的修士多半不好惹,通常都是修炼了一百多年的老妖怪,不敢突破筑基,硬生生在练气巅峰吊着罢了。” 看李尺泾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袁护远微微笑道: “以貌取人本不可取,我早年就在这上头吃过大亏,差点送掉性命。” 清冷的晨风吹得李尺泾衣角猎猎作响,袁护远的飞梭比司元白当年慢得多,两人随口聊着些近年来修仙界的琐事,两个时辰左右才见到了那波光粼粼的望月湖。 李尺泾指挥着袁护远停在湖畔梨川口处,这才笑着拜别。 “第三日的寅时,我在此等候道友。” 言罢,袁护远架起飞梭腾空而去。 李尺泾运起乘风术,飘飘然地近了梨川口,远远便见村头蹲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脚边放着一把箭矢,左手则拿着一枚乌黑的箭头,在砺石上细细磨着。 见李尺泾飘忽而来,那孩子不慌不忙地起身,恭敬道: “仙师大人,这片是青池治下黎泾李家的地界,往东几里地便是古黎道了。” 李尺泾低低一笑,端详了他的眉眼,笑道: “你与陈二牛什么关系。” “正是家父!” 那孩子顿时眼前一亮,连连拱手,恭声道: “我叫陈冬河,这便去唤我爹爹来。” 李尺泾摆摆手,轻飘飘地一踏,已经消失在了石板路上。 陈家。 陈二牛披着大皮褂子,老神在在地喝着茶水,桌边的先生韩文许也轻轻抿着茶,看着陈二牛笑道: “老陈,你这人倒是奇怪,陈家五子,名字取的不是江水就是湖河,陈家如今也是大户,怎地同个渔户似的。” 陈二牛笑而不语,却听院门嘎吱一响,一位身着白羽长袍,脚踏青靴,气宇轩昂的青年缓缓进了院中,先是轻轻一拱手,朝着韩文许道: “先生,好久不见。” 这才低低望了一眼陈二牛,轻声道: “几年不见,陈叔倒是富态起来了。” 陈二牛愣了愣,目光在李尺泾脸上停留了几息,失声道: “李尺…仙师!” “泾儿!” 李家四兄弟都在韩文许门下读过书,韩文许自然叫得亲昵些,此时觉得自己一时失言,顿时低下头不再说话。 李尺泾摆了摆手,笑道: “带我去见哥哥们。” “少族长…此刻应在黎泾山上,至于仙师…听闻最近在眉尺山。” ———— 李项平正在前院修炼,谁知石阶上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他皱了皱眉,沉声道: “叶生?” “哈哈哈哈哈。” 却听一阵熟悉的笑声,门外跨进来一个英姿飒爽,气宇轩昂的青年,腰间挂着一把三尺青峰,淡白色的剑穗在腰间摇摇晃晃,潇洒极了。 “我回了村子,没想到家中早已经搬上了山,于是便叫叶生哥领我过阵上了上山。” 言罢笑着摇摇头道: “啧,雾里迷阵。” “泾儿?!” 李项平眨了眨眼,震惊地反问道: “你,你不是在宗内修炼么?!” “哈哈哈,眼看就要突破练气,同师门告了假,回家来看看。” “我去叫父亲!” 李木田噔噔噔地进了前院,三人坐下聊了一阵,李通崖和李玄宣也赶回来了。 “季父!” 李玄宣几年未见李尺泾,自然是亲得很,将他抱了又抱,李通崖也是笑盈盈地望着弟弟。 几人见面自是一阵激动,母亲柳氏也高兴得泪流满面,家中准备了宴席,向李尺泾介绍了李秋阳和柳柔绚几位新成员,取出了存了几年的蛇胆酒,饮酒喝到深夜才作罢。 送走了李秋阳等人,李家几人在后院摆了茶桌,眼中都是一片清明,蛇胆酒含有灵气,但不算醉人,几人都怀着心事,自是没有多饮。 听着哥哥们讲罢了这几年家中的变化,李尺泾也是感叹不已,饮了饮面前清茶,正色道: “此次回来,泾儿确有要事,否则也不会将要突破练气却匆匆归来了。” 眯眼看了看屋子里的石台,李尺泾轻声道: “进去说。” 几人进了屋子,李尺泾一言不发,望着天窗上透出的诱人月光,默默地站着。 看着月光在鉴子上缓缓凝聚成淡白色的月华,流淌在法鉴身边,李尺泾掐了个法诀,仔细辨别起来。 感受着自己升阳府内的胎息第六轮灵初轮蠢蠢欲动,一身法力流转都快速了几分,李尺泾愣愣地收回手,明明验证了心中所想,却依旧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缓缓开口: “太阴月华?!” 第五十八章 太阴月华 “太阴月华,洁白如霜,流动如水,月盈则明,月亏则暗,果然如此!” “整个越国修炼界趋之若鹜…” “三百年仅仅得了五道,每道都被筑基修士甚至紫府修士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 “一道成就了几百年前的月湖峰主紫府修士,一道炼成了青池宗主的大雪绝锋,两道被三门大战默默收入宝库,最后一道争得七门中的雪冀门几乎断代。” “这样珍贵的太阴月华。” 李尺泾默默地咽了口唾沫,低声道: “我家用来修炼玄景轮?!” 他歪着头想了一阵,猛地哈哈大笑起来。 上方陆江仙听了李尺泾的自言自语,心中一阵不安: “月华元府避世多年,这些太阴月华遭到这样的哄抢,自称仙府传人的修仙者则被三宗七门硬生生围杀在望月湖,我这鉴子又与太阴月华息息相关,怎么看背后都是一场大阴谋!” 心中越发坚定起自己的判断来,好好苟在深山里,一个器灵还能老死不成?待到手下的修士们强大到一定程度,自己修复的差不多了,再看局势变化。 “反正眼睛一睁一闭,一个月就过去了,坚持苟住五百年不动摇!利用手足李家去收集有关月华元府的消息,自己苟好就可以了。” 李尺泾笑了一阵,看着周围一圈面面相觑的族人,低声道: “这鉴子会凝结出太阴月华!也是练气吞服的灵气之一,比那什么松林朔风,湖中金秋都要珍贵。” 同几人细细描述了这太阴月华几百年来每次明面上现身引起的腥风血雨,当下李通崖几人才明白过来这太阴月华乃何物。 “若是真如季父所说,这太阴月华如此贵重,引得筑基紫府修士出手抢夺,那我家更是万万不得泄漏,想要取出来卖也卖不得了。” 李玄宣喜色过后,眉毛一皱,带着些稚嫩的声线道。 “不错。” 李项平赞赏地点点头,心中也是一阵不安,开口道: “我家也没有太阴月华炼气的法诀,就连自家使用也做不到,只能是坐拥宝山怀璧其罪罢了。” 众人只是知道太阴月华贵重,李尺泾才真正了解面前的鉴子可以引发一种什么量级的战争,也是皱着眉头回答道: “用得上太阴月华的练气法门无非就寥寥几种,全都掌握在三宗七门手中,我倒是可以借阅那月湖映秋诀,但也须立下玄景灵誓,不得外泄。” “你可是要炼那月湖映秋诀?” 窝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李木田总算是开了口,冷不防地提了一句。 “五品功法…” 李尺泾脸上闪过一丝渴望和纠结,当下也是五味陈杂,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李通崖几人也沉默了一阵,皆是没有作声,只有李玄宣口快,直道: “那法诀这般厉害,当然要练!” 李木田摸了摸李玄宣的脑袋,沉声道: “仙宗那边怎么交代?” “就说季父此次归来在望月湖上得了机缘,那仙宗能说什么?既然几百年来能出了五道,季父再得了第六道又如何?” 李玄宣歪着头喃喃自语。 李项平缓缓蹲下身子,摸着他的头低声道: “那为何他李尺泾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即将到达练气期时恰好急匆匆地回了家,又在这短短的几日内,恰好在望月湖上得了机缘?” “宣儿,对付仙宗不像对付手下的村丁,手下的村丁只要你有由头便可以驱使他们,他们不理解修仙,所以会恐惧我们,受我们驱使,甚至不需要我们解释。” 将李玄宣的手握起,李项平静静地盯着他的眼睛,继续道: “对于仙宗来说我们就是一只蚂蚁,他们只要有一丝丝怀疑便可肆意将我们整个李家翻个底朝天,取走自己想要的东西再顺手抹去李家,对付他们千万要谨慎,必须考虑千百次,不能留下一丝漏洞。” “作为掌握一个家族的族长,要懂得如何驭下,还要懂得如何奉上,如何制衡周边谋取利益。” 看着李玄宣若有所思地点头,李木田满意地收回看向两人的目光,咳嗽了一声,沉声道: “通崖不是寻了处洞府?在其中得了一玉瓶,把这劳子气和太阴月华换一换,就说我李家几年前便从这洞府处寻到了这气,叫你李尺泾回来看看,可是能骗过这仙府?” 李尺泾低下头思忖了几息,这才开口道: “可信度有七八成,宗内大概会派人前来探查这洞府,若是这洞府是三百年以上,那便有了八九成。” “当年那司元白筑基修士都未发现鉴子,区区探查,青池宗不可能派下紫府修士吧?” 李项平听了这话,连忙询问道。 “自是不可能!宗内才几个紫府?那几百年月湖峰主还是胎息时得了太阴月华修成月湖映秋诀,宗内甚至只派了个练气修士去收拾前辈遗蜕。” 李尺泾斩钉截铁地回答,又思虑了一阵,神色放松了一些,接着道: “谁会想到有面源源不断凝聚太阴月华的鉴子呢,甚至不会想到一个地方会同时出现两道太阴月华,宗门派人只是例行公事寻找月华元府的线索罢了,却是我等太过谨慎了” “那便这样定下了。” 李通崖点点头,从侧边的架子上取出那细长的青玉瓶,递给李尺泾。 李尺泾接过仔细查看了,同心中记下的几百种天地灵气对比,迟疑了一阵,开口解释道: “此物应该是火中煞气,多采自地火口,在诸气中不算珍贵,在越国流传不多,多用以锻造灵器精炼品质。” 解下腰间的白玉瓶,李尺泾掐了一个采气诀,从细长青玉瓶的抽出了一股赤红夹杂着棕灰的气流。 将地火煞气导入白玉瓶中给李通崖收好,李尺泾这才拿起空荡荡的细长青玉瓶看向鉴子上的太阴月华。 并指掐了一个摄气法诀,那鉴子上的太阴月华顿时如水一般流淌进了细长青玉瓶,待到一整份太阴月华流入瓶中,李尺泾塞好瓶口,封上了一道封灵诀,看着鉴子上重新汇聚起星星点点的月华,轻轻道: “走,去那洞府看看。” 第五十九章 灵中符法 李尺泾在洞府中转了一圈,用指在中心处的淡金色阵纹上勾勒了一阵,带着些不确定道: “师傅只教导了我些符法,我在宗内也以练习剑法为主,对阵法不甚了解,这阵纹不似越国主流,似乎以聚气养气为主。” “至于这口喷薄而出的灵眼应该是天然形成,后来者在其上叠加了法阵用以维持形态,有灵眼加持,这洞府灵气却比外界高上四五成。” 李尺泾小心翼翼地括下了阵图,将洞府中的陈设都检查过,并无密道密室,这才起身走石桌边,看向桌面上那张白布。 “迟尉顿首:那人已至望月湖,宗内已派人前往围堵,还请道友速速出手……若是猝不及防遇了那人,还请飞往我青池宗方向,速速通知我等。” 李尺泾看了一阵,思忖了几息,神色有些复杂地开口道: “看来这人应是当年受邀围杀那仙府传人的修士之一,也应自觉此去凶险万分,于是将洞府中的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 “那一场大战就发生在我大黎山脚下,我入了宗门后也多有查阅,其中秘密颇多,宗内记载竟然仅寥寥数字。” 李项平不禁大感兴趣,兴致勃勃地反问道: “那青池宗怎么说?” 李尺泾皱了皱眉,沉声道: “秋七月,散修李江群得月华元府正法,嚣称仙府已灭,三宗七门受命围杀于望月湖之上。” 此话一出,李通崖几人还未反应过来,黎泾山上偷偷用视识观看几人的陆江仙却心中一骇,仿佛遭了雷击罢浑浑噩噩,鉴身的月华更是忽明忽暗,脑海中一片空白。 “李江群…” 这个名字就像一阵阵刺耳的尖啸般在陆江仙耳边炸响,他一瞬间六识皆空,眼前浮现出一片片白茫茫的光来。 “这人好生耳熟!” 迷迷糊糊中见了剑光,法诀,符术,流矢,这些法宝灵器的光芒,在眼前穿梭来穿梭去,震得他一声惨呼,顿时昏迷了过去。 漂浮在空中的法鉴也摇摇晃晃,缓缓坠落在石台上。 眉尺山洞府。 李项平却皱着眉头,神色十分不解。 “既然说这李江群得了仙府正法,又为何要自称仙府已灭?既然他是正统传人,又是受了谁的命,要将他围杀在望月湖上?” 李尺泾摇摇头道: “所以其中里面水深,恐怕有三宗七门的龌龊,我生怕再探究下去,会给我家引来灭门之灾!” “不提这个!” 李尺泾打断了话题,轻声道: “家中可有修仙百艺传承?” “并无。” 李通崖摇摇头,解释道: “这些传承无处可寻,只有那万家愿意交易一套阵法传承,还须我家法鉴出手。” 李尺泾思忖了几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沉声道: “宗内传承的符法唤作六壬符术,我已发下玄景灵誓不可外泄,无法用于家中,好在师傅教导我符法时却也给过我一枚散修传承作为参考,可以给家中参详一二。” 李通崖两人顿时大喜过望,接过李尺泾手中的玉简。 “此传承唤作灵中符法,内具十二道胎息境法符的制作方法,还有三道练气境法符,只是算不上高深,都是些通用的东西。” 李尺泾笑了笑,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打符纸,解释道: “画符须要三样灵物,符纸,符笔,灵墨缺一不可,符纸通常用些灵植,家中最好能寻些种子来自己种植,才不需去坊市中买那些空白符纸。” “符笔也是法器的一类,我身上也没有多余,家中还是去坊市中寻一寻。” “至于符墨。” 李尺泾一拍腰间锦囊,取出一个小玉盒来,沉声道: “我这还有些,先留予家中使用,若是用完了恐怕还是要求诸坊市,实在用不起,朱砂拌些灵血亦可画符。” 李项平接过那小玉盒,苦笑道: “这画符所费甚多,恐怕家中目前尚无资金来画这符箓。” 李尺泾摆摆手,指了那白玉瓶,笑道: “这火中煞气在越国还算得上是稀罕物,我家目前也用不上,将其变卖了定能凑齐诸多物件,甚至还大有结余。” 李项平听了这话不禁点点头,开口道: “听闻望月湖上就有个坊市,倒也方便得很。” “火中煞气算是贵重,家中人前去定会遭人觊觎,明日便是月望,还是我以青池宗弟子身份亲自前去,将这诸多物什购买齐全。” 几人仔细商量敲定好了事宜,看在李尺泾时间紧迫,便即刻出发前往望月湖。 ———— 李通崖与李项平往腿上拍了神行术,走起路来带起一阵风,李尺泾则更为潇洒,轻飘飘地踩着风前行,速度比两人还要快上一筹,看得李通崖两人一阵羡慕。 几人走了一阵,波光粼粼的望月湖便出现在眼前,李项平已经十年出头没来这地方。 “那年同二哥来自望月湖上取那玉石时,你我尚且还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如今也已经成家立业,甚至有了自己的孩子了。” 李项平感叹了一句,望着夜空中星星点点的繁星,心中忽然多了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回头来看这十年间走过的种种如处云端。 仿佛下一秒睁开眼睛,李项平就回到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正在湖边的芦苇荡中忐忑不安地等待李通崖归来。 “时间快得很!” 李通崖也轻声应了一句。 三人在湖边寻找了一阵,李尺泾与李通崖用着灵识反复寻找,终于找到一片隐隐透露着法力波动的湖岸,同黎夏秘笺中描述相近。 按着司元白当年留下的那卷黎夏秘笺提到的进入坊市的方法,在湖边拾了一块小石头,往其上附了一块金光术,便向湖中央抛去。 那小石子飞了一阵,猛然掉落下来,空中的隐匿法阵受到法力激发赫然露出一道道银光,随后迅速消失下去。 “这阵法受了触发,不多时应该有大船前来接应。” 李通崖三人在岸边静静等了一阵,见着时辰一刻一刻的晚下来,心中也有些焦虑。 “错过了这一次,再想处理这火中煞气就麻烦了。” 第六十章 购买 李项平几人等了一阵,干脆在岸边聊起天来,笑着谈了谈小时的趣事,终于见到湖中升起一片淡淡的银光。 “这便是那接应的大船了?” 只见湖中央远远地开过来一艘摇摇摆摆的木质长船,那木船上挂着披满淡白羽毛的大帆,船身灵光流转,看上去也是不错的宝物。 船还未近,便听着一声轻喝: “前面的道友,可是欲上这望月湖坊市?怎地来得如此晚。” “正是!” 李尺泾等人连声应了,带着谦意回道: “我等第一次来这望月湖坊市,却不懂规矩,误了时辰。” “哈哈哈哈,道友客气了。” 那人大笑了一声,架着大船便向岸边靠来。 李尺泾上前一步,用灵识仔细地辨别了一阵,心中有些不信任这人,谨慎地开口道: “道友可是接我等前去坊市?” “正是!” 那人哈哈一笑,见李尺泾等人并没有上前,而是谨慎地望着他,啧啧地瘪了瘪嘴,开口道: “一人一斤灵稻或等价灵物。” 见他开口要价,李尺泾反而放心了不少,左手一拍锦囊,顿时飞出一个淡青色的令牌来。 那令牌悬空而置,缓缓投射出几个大字: “青池宗青穗峰。” 李尺泾这才朗声道: “在下青池宗青穗峰弟子李尺泾,执行要务途径此地,多谢道友载我等一程。” 见了这令牌,大船猛然一震,停顿了几息,仿佛在辨别什么,这才下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汉,恭恭敬敬地回道: “原来是仙宗弟子,失敬失敬,还请上船来。” 李尺泾点了点头,几人上了大船,便见这船舱内茶桌茶具一应俱全,古香古色装潢颇为华贵。 “几人未有坊内熟人同行,老汉也是怕得很,见面也不敢出舱来迎,见了这仙宗令牌才放心了。” 那头发花白的老汉笑了笑,连连告罪。 “哪里哪里,出门在外本应如此。” 李项平笑着回了一句,便见这老汉开口道: “几位下次前来最好子时便到,周边的家族都在此时入场,收购灵稻贩卖灵物最是方便。” “原来如此!” 几人同那老汉攀谈了一阵,便觉得大船猛然一震,隐隐有喧嚣声传来,将目光往窗外望去,便见到了这望月湖坊市。 这坊市建在湖中的小洲上,面积不大,大概半个村子的样子,街边挂着放着白光的小灯,此刻人流还算多,时不时有人停留下来观看街边的商品,同摊主讨价还价。 “这过路费老汉却万万不敢收。” 白发老汉将船停靠好,连忙拒绝了李尺泾从储物袋中取出的灵稻,说什么也不肯收。 几人只好拜别了白发老汉,兴致勃勃地沿着街边走起来,李通崖望着摊上的东西,暗自与冠云峰坊市作比较。 “售卖的物品大抵相近,只是这望月湖坊市中大多以灵稻标价,售卖的物品也更趋近于散装,法术都是一道一道拆分,而非一卷一卷来卖的。” 正思忖着,却听前方的李尺泾笑道: “这摊位上的物品良莠不齐,要买东西还须去柜台上买。” 李通崖顿时一滞,想起自己在冠云峰坊市上对着摊位兜兜转转的一日,愣是没有说出话来。 走了几步路,摊位渐渐少了,几家店面便出现在面前,李尺泾望了一阵,挑了一家售卖法器的店铺,跨过门槛进入店中。 “去问一问你们店主,可对火中煞气感兴趣。” 迎上来的店员愣了愣,见李尺泾言罢便扭头望向墙上的诸多法器一言不发,顿时急急忙忙地下去了。 不多时,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匆匆忙忙地从后院推门而入,如风一般近了身,身上挂着的诸多铁器叮叮当当地响作一片。 “道友可有火中煞气的消息?” 那男子满脸胡茬,样子粗犷,声音倒是蛮柔和。 “不错,在下青池宗李尺泾,手中有份火中煞气待售。” “原来是仙宗弟子。” 那粗犷男子拱了拱手,笑道: “在下楚明炼,在这坊市中开家小店,不知阁下这份火中煞气作价几何?” 李尺泾一挑眉,沉声道: “七十灵石,最好能以物作抵。” 过惯了紧巴巴日子,一块灵石掰扯成两半用的李项平几人顿时瞪大了双眼,热切地望着那楚明炼。 楚明炼摇摇头,笑道: “有些贵了,不知道友看上了我这店中何物?” “符笔。” 李尺泾时间不多,单刀直入,指着墙上挂着的两只符笔道: “不知道友可否介绍一番。” “自然。” 楚明炼点点头,取下那两支符笔,拿起青色的那支解释道: “这笔笔身用的灵青玉,笔豪采用胎息巅峰鼬鼠妖的尾豪,算是胎息练气皆宜,须要十五灵石。” 将其放下,楚明炼拿起另一支乳白色笔身的符笔开口道: “这一支采用烨灵木笔身,练气期狐妖尾豪炼成的符笔,至少要练气期修士才能使用,须要六十灵石。” 李尺泾摆摆手,自然是指了指那支灵青玉笔,笑道: “就它了。” “还要一枚储物袋,寻常练气期使用的即可。” 楚明炼轻轻一笑,从架子上取下一个棕灰色的锦囊,沉声道: “三尺见方,三十枚灵石。” 一番谈价后,楚明炼以这两样法器加上二十枚灵石的代价心满意足地换走了火中煞气。 李尺泾抱着储物袋和符笔走出店铺,身后的李项平等人还来不及心痛,便见李尺泾进了另一家店铺。 “三百张胎息境符纸,十灵石。” 李尺泾指了指柜台上三打褐黄色的空白符纸,沉声道: “确是青艾木符纸吧?” “正是正是。” 那店员一见李尺泾便知道来了行家,连忙回答道。 数出十枚灵石递过去,将符纸也收入锦囊,李尺泾这才把手中的储物袋递过李项平手中,低低地自言自语道: “符笔,符纸,储物袋,还剩下十灵石,该怎么花呢。” 李尺泾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看得当家的李项平两人面面相觑,连忙上前道: “剩下的灵石便存在家中,以防不时之需罢。” 李尺泾这才点点头,看着人群慢慢稀少起来的坊市,伸了伸懒腰,笑道: “家中可还有什么要事?” 第六十一章 祭萃夺元法 “家中也无甚大事要务,有你三哥和我在,你也无须操心。” 李通崖笑了笑,从那储物袋中摸出十枚灵石来,又轻声道: “我们家还欠你师兄萧元思十枚灵石,干脆你顺路带回青穗峰,不须再过一手了。” 李尺泾恍然大悟,笑道: “我却忘了家中还欠着师兄十枚灵石。” 三人聊着天,就这么边走边看着零零散散的摊位,渐渐出了坊市,乘着那大船到了望月湖边,往黎泾山去了。 ———— 陆江仙迷迷糊糊中听见了许多杂乱的喧闹声,海量的信息和对话在脑海中浮现,却又如流沙从指缝中流失般消失不见。 “江群兄,这太阴月华甚是贵重,门中大雪绝锋就差这一味天地灵气,今日馈赠我青池门感激不尽,要是有用得上我等的地方,门内一定鼎力相助!” 一道悦耳的女声在耳边响起,陆江仙隐隐约约看见一张朦胧的脸庞,却什么也记不起来。 “青池门?不是青池宗么。” 陆江仙喃喃自语了一句,终于猛然惊醒,呆呆的望向周围小屋中的茶几摆设。 石台边上的香点了许久,散发着白色的烟气,李木田坐在对面的凳子上打盹,月光照在自己青灰色的鉴身上,显得尤为瑰丽。 仔细思忖回忆了几息,脑海中的一切像做了一场大梦般缓缓消失,只留下一卷法诀。 祭萃夺元法! 这法诀与玄珠祀灵术一脉相承,也是以鉴身为媒介施展的法诀,以香火、魂魄、精血、灵力诸物为施法对象,调和诸气,提炼出一道箓气。 卷中号称这箓气:敦修为,长六识,擢根骨,易资质,拔品相,补阙遗…种种神异,妙不可言。 “偏偏修补不得我这镜身!看来还是要寻找那些修补镜身的东西。” 陆江仙遗憾地叹了口气,神识一动,联系上自己游离在外的几个符种,顿时发现李尺泾几人已经出了坊市,正往黎泾山而来。 “可惜了,出了这么一事,坊市中的那道吸引力也未前去探查,只能等到下次了。” 神识一动,青灰色鉴子重新漂浮而起,在柔和的月光下缓缓吸收着月华。 ———— 几人回了黎泾山,李尺泾便取出那符墨,向着李项平等人解释道: “你等初炼这灵中符法,平日里炼符不必真用上符纸符墨,失败了可好生心疼。” 说着便取来一杯清水,将那符墨往其中滴了一滴,顿时晕染开来,整杯清水变成了淡淡的酒红色。 再取出一片布帛,放在石桌上摆好,两侧用镇石压紧,将那青玉符笔在清水中静静地浸泡了一阵。 “如此便可。” 提笔在布帛上迅速落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符头符胆一气呵成,一道淡红色的符文顿时浮现在那布帛之上,浑然一体,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李尺泾轻轻放下笔等了几息,那布帛嘭然作响,竟然就原地燃烧起来,不多时便化为了一抹乌灰,附着在那桌面上。 “若是这符箓画成了,这布帛承受不住符力,自然便燃起来,若是画不成,便将布帛上的墨迹洗去,从头再画便可。” 李项平顿时眼前一亮,笑道: “泾儿这真是个好法子,既不必浪费那符纸,也少用了那符墨,大大减少了费用。” 李尺泾点点头,低笑了一声,解释道: “这是师傅教我的小技巧罢了,青池宗传承六百年,自然是有些讨巧的法子。” 抬头望望天色,李尺泾正色道: “我尚有一天的时间,可有修行上的疑惑?那玄水剑诀家中可有人练成?” 李通崖顿时来了兴趣,解下腰间的青锋,笑道: “我倒是练成剑芒,只是那剑气却迟迟不得离体,不知可算练成了?” “剑芒剑气不过是入门。” 李尺泾摆摆手,接着道: “天下剑诀各不相同,但剑法大抵几个境界:剑芒,剑气,剑元,剑意却几乎相近,无非剑诀难易不同,便有了区分。” “这玄水剑诀在练气期剑诀中算是简单,几乎练上一小段时间便能练出剑芒。” 一旁的李项平顿时神色一囧,想着自己数次读剑诀愣是没读出个东西来,更别说练成剑芒了,只好低头抱起那灵中符法仔细读起来。 李尺泾言罢解下腰间剑,抽出那纯白色的剑身,笑道: “看着。” 话音刚落,剑刃上亮起一道灰白色的剑芒,如呼吸般起伏不定,随着李尺泾一挑眉,那剑芒顿时吞吐而出,化为一道宽约三寸的剑气腾空而去,尖啸着击穿了远处的一棵大榕树。 李通崖皱着眉头看了一阵,李尺泾便亲自上手指点起来,待到李通崖自己下去练了,李尺泾这才一击掌,恍然大悟道: “我在青穗峰上悟了一剑术,仅仅一招,还是先记于家中,免得哪天死在外头,白白让这剑法失传。” “休要乱说!” 李项平低低地骂了一句,正色道: “泾儿在外头要多加保重!我和你二哥也不能替伱分担什么,只是替你守着家族罢了,外头险恶,一定要多加小心…” 李项平絮絮叨叨的讲了一阵,见李尺泾听着专注,沉默了几息,开口道: “你哥我天资愚钝,这些年磕磕碰碰修炼到了胎息第四境青元轮,越发力不从心起来,若是没有什么丹药灵物,恐怕到头来撑死了也不过是个玉京轮灵初轮。” “你二哥天资比三哥好,但也好的有限,不能跟你来比,只是突破练气是有希望的,依靠我们俩能保持住李家的地盘,又有那鉴子,我李家是不怕断代的。” 就地一坐,李项平带着些唏嘘之色, “你二哥去冠云峰时打听过了,青池宗从治下的家族收取弟子要求很是严格,至少能修炼到炼气,十之一二甚至能筑基。” “我和你二哥能死,唯独你不能。” 听着李项平的话,李尺泾眼睛一阵湿润,低低道: “我们一家都能好好的,三哥不必忧愁,泾儿也会在宗内多加努力,为家族争取些资源来。” 第六十二章 通气 “天下哪有年年平安喜乐的事!生死兴亡便在旦夕之间,我倒是不惧。只心忧儿孙辈能否堪大任罢了。” 李项平苦笑了一声,不再去讨论这话题,取来布帛和墨笔,让李尺泾写下剑诀。 “我这剑诀才写了一道剑法,便叫做…” 李尺泾歪着头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那道月白色弧形的剑气,开口道: “便叫月阙剑弧好了。” 言罢提笔,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张布帛,将运气路线,法力在剑身上的分布,出剑手法等通通记得详细,这才满意地收笔。 “待你去了那仙宗,我便将它篆抄在木简之上。” 李项平如获至宝地收好几张布帛,笑盈盈地道。 望望天色,已是又过了一个时辰,李尺泾教了李项平些符术要点,夜里同李木田谈了一夜,又用些法诀补品滋养了老人的身体,终于出发前往梨川口。 ———— 在霞光云船上坐了一刻钟,李尺泾心中犹记挂着家中诸事,师姐袁湍见他心不在焉,低声道: “老人家身体怎么样?” 李尺泾这才想起自己是以探亲为名回的家,默默紧了紧腰间的细长青玉瓶,闷闷地道: “还能吃得进饭,我替他调理了身子,应该还能再将就几年。” 袁湍低低叹了一声,只当是李尺泾心中难受,劝慰道: “修士尚且难免生老病死,更何况凡人呢,最好少受点痛苦罢了。” 李尺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心中却在仔细考虑如何同司元白开口解释这太阴月华的来历。 “莫说湖中金秋要从宗内去求,单单是借出月湖映秋诀就须要师尊同意,这私练法诀绝计是无门了,还是要先同师尊通个气。” 想到这儿,李尺泾朝着袁湍笑了笑,轻声道: “师姐,师尊可在青穗峰上?” “喔,我收到了峰内的传信,师尊昨日便回了青穗峰,听闻你受了欺负,往元乌峰上丢了十二枚聚雨符,差点将元乌峰给淹了。” 袁湍噗嗤一笑,带着笑意回复道。 “啊?” 李尺泾顿时愣了愣,心中升起一阵感动来。 “最后闹得周围几峰的弟子纷纷跑来看热闹,还是元乌峰主亲自赔了罪,化去了那厚厚的云层。” “真是劳烦师尊了。” 李尺泾苦笑一声,他倒不觉得受了委屈,倒是那邓求之在他这里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邓家是世家大族,李尺泾也生怕将对方得罪狠了。 霞光云船快得很,两人将聊了一阵,青池宗山门便浮现在眼前,袁湍将李尺泾在青穗峰放下,驾着船往主峰去了。 李尺泾落地往山间走了一阵,见着师兄萧元思正迎着朝霞采炼丹药,方才收丹入瓶,见了李尺泾顿时眼前一亮,笑道: “师兄可是给你出了气,将那邓求之胖揍了一顿。” “多谢师兄!” 李尺泾哈哈一笑,在石阶上轻点几步凑上前去,轻声道: “师兄炼得什么丹?” “瞎捣鼓些东西,试试自己的一些新点子。” 萧元思摇摇头,摸着还温热的炼丹炉笑了笑,正色道: “师尊在山顶,你速速去见他罢。” “正要去呢。” 李尺泾点了点头,从储物袋中摸出十枚灵石,笑道: “我倒是忘了家中还欠着师兄十枚灵石,如今算是能还上了。” 萧元思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将李尺泾手中的灵石随手接过,往储物袋中一丢,低头看起他的丹书来了。 李尺泾则躬身告辞,顺着小路轻飘飘地踩了一阵,远远便见到一间淡白色云雾掩盖下的小阁楼。 才上了山顶的平台,便见一人身着青衣,三四十岁相貌,容貌俊朗,笑意温和,腰上配着一把白光湛湛的宝剑,飘逸出尘地立在楼间。 李尺泾噔噔噔地上了楼,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笑道: “师尊!” 司元白眼中蕴着笑意,轻声道: “那邓求之亲自上我青穗峰给你道歉,却是扑了个空,听闻你回家去见父亲了。” 想起李木田,司元白的脸色略有些古怪,低头望着李尺泾。 谁知李尺泾低了低头,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还请师尊恕罪!弟子欺瞒了师姐与师兄,回那望月湖却另有要事!” 司元白顿时变了脸色,连忙搀扶起李尺泾,正色道: “何至于此?快快起来说话。” 李尺泾低着头,带着些忐忑开口道: “泾儿年前收到了寄来的家书,家中发现了前辈洞府,费尽千辛万苦,破开阵门,却发现洞中收拾得干干净净,唯独留下一青玉瓶。” “家中人看了青玉瓶,瓶中存着一份天地灵气,洁白如霜,流动如水。” 司元白皱了皱眉,沉声道: “洁白如霜,流动如水?” “雪中霜气?松林朔风?不对…总不可能是…” 司元白摇摇头,猛然睁大了眼睛,失声道: “太阴月华?!” 李尺泾重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 “弟子去藏经阁中查了许久,自觉不可思议,于是寻了借口回家查看,果然是那太阴月华!” “取来看看!” 李尺泾连忙将那细长青玉瓶奉上,司元白接过点了点头,沉声道: “这青玉瓶确是百年前的样式。” 闭目感受了一阵,司元白猛然睁眼,惊喜道: “果然是太阴月华!这事伱做得不错。” 司元白仔细对比了一阵,低头望向李尺泾,轻声道: “这太阴月华尤为珍贵,你要想好如何处置。” “全凭师尊做主!” 李尺泾恭恭敬敬地拱手回答道。 “你这孩子心眼忒多。” 司元白哈哈一笑,摸了摸李尺泾脑袋,又正色道: “你修为已至胎息巅峰,若是想练成那月湖映秋诀,这太阴月华万万不可上报宗内,只能由你师姐去借阅法诀,我再去求那湖中金秋的配额,先将这法决练成了,生米煮成了熟饭,再向宗内上报。” “一旦消息走漏,就算是宗内的几个老祖碍于脸面不去出手,月湖峰的一群人也会打尽主意从你手中取得这太阴月华。” 司元白满目忧虑,不知在担心些什么,低声道: “青池宗断了这门传承足足三百年,他们已经等待太久了…” 听了司元白这番话,李尺泾也是咬着牙一番愧疚,口中应着是,心中复杂不已。 李项平与李尺泾皆是好疑雄猜之辈,李尺泾自小离家,对周边诸事警惕万分,如今望着眼前一脸温和之色的司元白,心中感动非常,终于对青穗峰和一众师兄弟卸下了防备。 “多谢师尊!” 第六十三章 牲祭法 李通崖送走了李尺泾,便见李木田背着手出了后院,板着脸带着些沙哑的声线道: “去望望那鉴子。” 田守水前年死了,留下一整套为外孙李玄锋准备的木头玩具,从木马木车到木弓应有尽有,李玄锋才能拿起最小的那个松木玩偶,田守水便在大雪中搬木料时摔了一跤,没挺过来死在当夜。 田守水由李木田亲自动手埋下,同任平安两人在墓前聊了一整夜,或许是那一夜风寒露重,李木田的声音渐渐变得沙哑。 当年意气风发出去从军的三人,田守水敢拼敢打,李木田多虑善断,任平安沉默寡言,如今敢拼敢打的留下了一身伤,早早的便去世,多虑善断的儿孙满堂,脑子却渐渐转不动了,沉默寡言的还在替李家看着泾阳村,年年上交的田税一分也不会少。 李木田受了这样的刺激,近几月老得厉害,好在受了李尺泾法术与补品滋润,面色不再那般枯稿,满头的白发也亮润起来,只是神态依旧疲惫,挺直的腰板也掩盖不住言语和行动中的微小迟钝。 李通崖见老人进了前院,连忙上前搀扶李木田,却被他闷闷地甩开,低声骂道: “你老子叫你去后院看一看那鉴子!” 李通崖讪讪一笑,往后院去了,李木田这才扶着墙边缓缓走到内门的门槛上,靠着门框坐下了,伸出枯瘦的手掐了掐自己知觉迟钝的大腿,咬牙切齿地开口道: “他娘的,老子也要拄上拐杖了。” 后院。 李通崖看着在月华中沉浮的法鉴,见镜面上正闪过浮光掠影般的文字,连忙探出灵识,缓缓投入镜中。 陆江仙神识一动,将昨夜根据祭萃夺元法中对祀者要求仔细裁剪修改一番得出的法诀写出,编了个名字便往灵识中投去。 顿时一道庞大的信息顺着灵识流淌而来,李通崖双目紧闭,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一卷法诀。 牲祭法  此法须以待宰妖兽为祭,举族之香火之中屠宰祭品,以香火、魂魄、精血、灵力诸物祭祀法鉴,便可得一道箓气,号称这箓气:敦修为,长六识,擢根骨,易资质,拔品相,补阙遗… 牲祭法篇幅较大,李通崖闭目接取了一炷香的功夫,这才满脸震惊之色地睁开眼,拿来刀笔和空白木简仔细记载下来,一口气书写到天亮,这才急急忙忙地出门去寻找李项平。 ———— 李项平正在眉尺山洞府中吐纳修炼,他才入了胎息第四层青元轮,修炼速度便大大减慢,按着目前的速度,恐怕没个六七年都无法尝试冲击玉京轮,更别说冲击失败尚且要再等六七年。 昨日万家派了万元凯前来商讨伏击汲登齐之事,这青年已然突破胎息第五层,成就玉京轮了。 “如此看来,万家已经有了两位玉京轮修士,更何况那万家家主万萧华五年前便是玉京轮,如今说不得已经突破灵初轮成了胎息巅峰了。” 李项平眯了眯眼,心中思忖着: “这些年来我李家实力增加不少,但万家亦非止步不前,这求援之事却一日比一日焦急,恐怕那汲家实力也有了长进。” “三家如今各自蛰伏,汲家努力消化夺来的土地,万家则默默积蓄力量四处求援,我李家正缓缓增长到应有的体量,待到汲家消化完了生地,万家亮出獠牙,我李家也有了走上牌桌的力量,三家之间必有一战,恐怕要早作准备。” 李项平正盘算着局势,却见二哥李通崖洞府外走来,手中捧着一枚木简,笑道: “三弟,你且看看。” 李项平正疑惑着,接过那枚木简,解开系着的白布,轻声道: “牲祭法?” 仔细读了一阵,李项平脸上的惊异之色越来越浓厚,反问道: “这行文间与那接引法颇为相似,又是以法鉴为媒介,难不成是法鉴赐法?” 李通崖含笑点头,起身从架子上取下抄录好的月阙剑弧,也仔细看起来。 李项平看了一阵,沉声道: “这法诀中称:‘千人香火,练气妖物,便得灰箓一道,万人香火,筑基妖物,便得白箓一道…’未免难了些。” 李通崖笑容一滞,有些尴尬地回答道: “虽然好生诱人,但我家如今最低的祭祀法都难以达成。” 李项平笑了笑,收好手中的木简,摆摆手道: “倒也不急,这炼气妖物也不是说碰上就碰上了,我还有一事想同你议一议。” 想到这里,李项平望了望坐在石凳上读着剑诀的李玄宣,沉声道: “我欲在四村间操练一支脱产练武的族兵,五户出一人,专习武事战法,以备不时之需。” 李通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正色道: “可是那万家又来求援了?局势已经焦灼到了这般地步么。” “不止。” 李项平摇摇头,回答道: “我还担心那西边的山越,大黎山北麓灵机渐复,谁也料不准西边的山越会不会伸手过来,虽然这几年山间不见有山越出没,但有备无患,提防一手总是好的。” “不错。” 李通崖点了点头,沉声道: “若是真待到山越越境而来的那一天,再来组织村丁便晚了,山越中不止有巫觋,还有断发文身的山越众,恐怕不好对付。” 李项平起身整了整衣冠,笑道: “玄宣年幼,难以服众,秋阳虽然年龄威望俱全,但又不是大宗,此事我交给谁都不放心,还须二哥亲自去看看。” “放心吧,此事包在我身上。” 李通崖也笑了笑,两人出了洞府,将聊着回了黎泾山,便见柳柔绚早早地等在院门口,见了两人便迎了上来。 “少族长。” 柳柔绚轻轻躬了躬身,神色中带着些喜悦,轻轻地凑到李通崖身边,笑盈盈地道: “夫君,我有了。” 李通崖顿时大喜过望,连着笑了两声,将她连腰抱起,大笑道: “当真?” “骗你可有好处?” 柳柔绚脸色一红,低低地道。 一旁的李项平也笑了起来,轻声道: “恭喜二哥了。” 第六十四章 徐三 五年后。 清晨的朝阳破开山间层层的清雾,从树梢和叶间的间缝中撒下,印照出满地淡金色的碎片。 李家在望月湖畔又种了五年地,距离捡到鉴子已经过去了十六七年,黎泾山上的石板路渐渐有了青色,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一派新生景象。 而徐老汉呆呆地坐在爬满青苔的石碑旁,佝偻的身体和冰冷的墓碑相得益彰,枯黄的手紧紧地攥着一把泥土。 “老汉…怎么还不死呐?” 徐老汉前几年就上了黎泾山,说是要为李家看守墓地,李项平几人拗不过他,只好任他去了。 李玄宣为他在黎泾山上的墓地旁搭了一座小屋,时常带些东西来看他,徐老汉会玩把戏,会编草蟋蟀,还会画点东西,李家的孩子们都三天两头地往小屋跑,李玄锋在山上没有适龄的玩伴,父亲又忙,这几年都是跟徐老汉一起玩大的。 徐老汉笑着同孩子们玩,暗地里却在等死,每夜入睡时都在想:“明日该死了吧?”结果明日还是照常醒来,太阳依旧正常升起。 就在昨天,徐老汉磨磨蹭蹭,踉踉跄跄的八十岁到来了。 “他娘的怎么有人活到了八十岁还未死?” 徐老汉眯着眼,望向远处的山坡,金黄色的阳光照耀下,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山坡上挥着手,金色的阳光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 “玄锋来看您啦~徐——大——爷——” 那小孩满身污渍,脸上还沾着泥点,头发一缕一缕的散落下来,看上去还有几分潇洒,甚至有了几分狂妄不羁的色彩,手中拿着一把小木弓,腰间还绑着一个小小的箭囊。 小孩从洒满黄金色阳光的山坡上蹦蹦跳跳地往下跑,徐老汉则窝在阴暗的角落垂死挣扎,此刻两人就像世界的两极,初生和垂死在黎泾山山腰上见了面。 “是玄宣来了?” 徐老汉意识清醒了许多,抬着头,磕磕绊绊地开口道。 “徐大爷,我是李玄锋,我父亲是李项平,不是李长湖。” 李玄锋嘻嘻笑了一声,解开裤衩上的绳子,在老汉身边寻了一尊高度差不多的墓碑,哼着歌尿了起来。 才尿了一阵,李玄锋准备提裤收工,谁知徐老汉眼睛一瞪,勉力抬起拐杖,啪地给李玄锋屁股上来了一下,叫骂道: “你他娘的,那是你太爷爷的墓。” 李玄锋一个踉跄,委委屈屈地抖了抖,这才将裤子拉起,系好裤间的绳子,满脸不服气的开口道: “死都死了!咋还不让尿?他咋死的?” “毒死的。” 徐老汉这么一折腾倒是精神了不少,勉强坐起身,娓娓道来: “很多年前,你李家还不是这般强势,有一家大户,唤做元家,毒死了你太爷爷和你二爷,想要兼并土地。” “后来你爷爷提着刀回来了,将那元家上下啊,杀了干净,反倒把人家的土地拿来分了。” 李玄锋小小的双手一撑,坐在了一旁不高不矮的青苔墓碑上,嘻嘻一笑,高声道: “杀得好!” 徐老汉瞪了他一眼,这才继续说道: “好什么好,元家…逃走了一个娃娃,二十二年回头来将伱大伯杀了!” “嘿?!” 李玄锋的眼睛骤然眯起,孩子细长的睫毛在眉间动了动,骂道: “全赖爷爷做得不厚道,将那家人全家上下杀干净得了,偏偏还能走脱一个。” 徐老汉愣愣的盯了他一眼,轻声道: “真是个坏种!你李家人从小便坏。” 李玄锋不服气地摇了摇头,大声道: “凭什么就他元家人能杀我李家人,杀我李家少杀了一个,便等着被我家屠灭满门,我李家少杀了一个娃娃,也等着他上门报复!有什么好坏之争?” 徐老汉也摇了摇头,沉声道: “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手脚不利落,自然冤冤相报何时了,若是屠门灭族,还有什么冤可报?” 李玄锋骂了一句,稚嫩的脸蛋上满是不屑,浑然不像是个七八岁的小孩。 徐老汉咳嗽了两声,自嘲道: “老汉见多了生死,便怕了杀人,反倒不如你个娃娃干脆。” “徐大爷。” 李玄锋认认真真地站在他身侧,开口道: “羊吃草,狼吃羊,人食肉,妖食人,世间万物本是你吃我我吃你。” “我父亲是这么说的。” 挺直了腰板,他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故作老态地开口道: “锋儿!世间本是大争之世!” 言罢哈哈一笑,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逗得地上的徐老汉也跟着边咳嗽边笑起来。 徐老汉笑了一阵,缓缓开口道: “从前有一户人家,住在村子的边缘,父亲勤勤恳恳的种地,母亲照顾好他们的三个孩子。” “有一天,父亲见隔壁村烟火四起,便叫小儿子徐三上山砍柴,徐三高高兴兴地上山,疯玩直到傍晚才回来。” “可一到家,徐三望见了一地的血迹,十几个人正围坐在他家庭院,架起一口大锅,锅中放着他的双亲,自己的两个哥哥已经被剃好了,堆成了两堆。” “徐三吓坏了,他转身便跑,在山上足足躲了十天,后来呀,他听说原来是隔壁村遭了大旱,村民们饿得走投无路,他家又离村子远,故而遭了此大难。” 李玄锋听得入迷,冷着脸低低地道: “我要将他们全杀了。” “但是徐三窝囊,窝囊了一辈子,他什么都不敢说,在村子里躲了一辈子,徐三恨他们,徐三更恨那只大雀,恨那仙人!” 徐老汉痴痴地叫了一阵,伸手将李玄锋拉到跟前,急促又低沉地道: “徐三在山间见了两个杂役在放水,他们说…他们说…勾引这大雀前来大黎山食人是为了取那焰中乌气去给那镗金门少主练气,徐三听得明明白白,徐三窝了几十年不敢说。” “徐三,徐三,唔…死了,都死了。” 徐老汉急促地喘息了两声,双眼血红,口中吐出几道血沫,歪头倒在了地上,攥着李玄锋裤腿的枯黄的手终于缓缓松开。 李玄锋愣愣地望着他,足足过了半晌,这才突然开口: “徐三,你也死了。” 温热的泪水从他的脸上流淌下来,滴在徐老汉冰冷僵硬的尸体上,李玄锋呜咽了几句,趴在他的身体上嚎啕大哭,哭得头晕眼花,哭得愤愤不平。 第六十五章 两只狐狸 李玄锋哭得呃逆不止,趴在徐老汉的尸体上休息了一刻钟,直到不打嗝了才慢慢爬起来。 他抓住徐老汉的左脚,用力拖到一个半人高的墓碑旁,这才发现老人的尸体轻得像一垛柴火,就连他这个孩子也能拉动了。 用力扶起他的上半身,让他靠在那尊墓碑上,李玄锋努力抚平老人痛苦扭曲的脸庞,想让老人看起来安详一些。 “呜——” 看着老人布满皱纹似哭似笑的脸庞,李玄锋哇得一声哭了出来,连忙扭头边抹着泪边向山上跑去。 走了一阵,直到抬头能望见金色阳光下的庭院,李玄锋连忙擦干眼泪,瘪着嘴向院中走去。 进门便是青砖铺成的地面,一个穿着小皮袄子的小女娃正静静地坐在桌边,手中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呢喃地说着话。 阳光照在她低垂的眉眼上,弯起的眼睛漂亮,让人看了想同她一起笑起来。 正是李家现如今唯一的女孩——李景恬,柳柔绚为李通崖诞下一子,唤作李玄岭,如今正在书院中读书,所以院中便留下了李景恬一人。 “锋哥儿。” 那女孩抬了抬头,将手中的白色小猫放在桌上,开口笑道: “你这是受了谁的欺负?” “哪有人敢欺负他?向来是他欺负别人。” 却见正院中走来一个少年,眉毛缓且长,眼睛温温柔柔,眉宇间依稀有几分李长湖的模样,笑盈盈地插嘴道。 “宣哥哥,你出关啦?” 那女孩眼睛一亮,笑着蹦蹦跳跳地走了过去,拉着李玄宣的手,满是期待地开口道: “可是那胎息第三层周行轮?” 李玄宣笑着点了点头,却见李玄锋依旧低低地不说话,便弯下腰去问他。 “锋儿怎么了?” 李玄锋闷闷地回答道: “徐大爷死了。” “什么?!” 李玄宣顿时一滞,脸上温和的笑容终于消失不见,眼中布满了悲意,张了张口,没有说出话来。 李玄宣一出生便没了父亲,爷爷李木田虽然宠他爱他,但老人不苟言笑,平日里也总是静静坐着,李玄宣自己也不清楚是敬他多一点还是爱他多一点。 待到长大了些,李项平便日日将他带在身边,他李玄宣也是每日里谨慎万分,仔细去揣摩叔父的话语和命令,不敢有一丝松懈。 在他十多年的童年时光里,只有徐老汉给他折草蟋蟀,为他画像,同他讲父亲李长湖的故事… 尽管心中痛苦万分,李玄宣还是迅速收敛好表情,拍了拍李玄锋的肩膀,沉声道: “带我去看看。” ———— 李承福弯着腰,从大堂高高的门槛上迈过去,堂中坐着几位板着脸讨论事的老人,最上首坐着个神色威严的中年人,穿着灰色的狼皮大褂,低着头漫不经心地饮着茶。 “掌事,徐老汉死了。” 李承福如今也是两鬓斑白,但身手还算得上是矫健,他弯着腰到那中年人身边,低声道。 那中年人一挑眉,也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主家怎么说。” “埋在山上,少家主下的命令。” 那中年人点点头,思忖了几息,将茶碗往桌上一放,拍了拍手,低声道: “今日先议到这儿,黎泾山上尚有要务处理,叶生便不留各位了。” 李叶生当了十多年的掌事,如今也三十岁了,顾盼之间自有一番威严,在平均寿命不足六十岁,十三五岁便结婚的大山里可以说是正值壮年,就连他的长子李谢文都已经十二三岁了。 任平安前年已经病死,现在管着泾阳村的是大舅柳林峰,这几人听了李叶生的话顿时起身告退,在家丁的护送下各自回村。 李叶生看着人都走光了,这才饮了口茶,沉声道: “去把谢文叫来,同我去眉尺山上报家主。” 李项平如今也已经管了十几年的事,下面人自然是叫他家主。 “少家主出关,我家秋阳上山拜见了,回来说是实力已经与秋阳相当。” 见着李谢文匆匆进了屋子,李承福抬头看了眼李叶生,满脸喜色,低低地笑道。 得益于李项平这十多年来不竭余力、大大方方地教导李玄宣,明眼人都能看出李项平是真的将李长湖的遗腹子当成李家下一代家主来培养,一众管事村丁自是唤李玄宣为少家主。 “恭喜福叔啦。” 李叶生也是笑了笑,朝着李承福拱了拱手。 “诶,嘿嘿。” 李承福笑了两声,同李叶生四目相对看了几息,点点头弯腰抱拳退下了。 李叶生见着李承福弯腰退了出去,这才冷冷的哼了一声,朝着李谢文沉声道: “你可知为父为何向这李承福道喜?” “孩儿不知…” 李谢文挠了挠头,一脸疑惑地望着父亲。 “倒是承福叔几年来成日里来问我宣哥的修为如何,孩儿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李叶生深深地叹了口气,双眉紧皱,骂道: “叫你天天少去鬼混!多跟在老子身边学点,你是不听!” “主家眼前只有李玄宣有灵窍,那李玄锋李玄岭不知天赋如何,你李秋阳修炼的时日又长,若是修炼得还比李玄宣快,主家能不忌惮?” 李谢文这才恍然大悟,思忖几息后才回答道: “原来如此!父亲是怕待到这一代人皆凋零之时,余下李玄宣与李秋阳两人,主弱枝强之下…” “时候尚早。” 李叶生摆了摆手,冷声道: “主家计远谋长,也未必忌惮他,只是我皆为主脉簇拥,不得不留心着,若是真的有天翻地覆那一天,谁都不得好死!好在宣儿天赋要好,李秋阳也能放开手脚,不必同主家相互提防着。” 说着,李叶生饮了口茶,沉声道: “为父考一考伱,若是李玄宣真的修炼缓慢,你可知要如何去做?” 李谢文低着头冥思苦想了一阵,低声道: “探查李秋阳是否谎报修为?” “不错,孺子可教也,你能想到这一层已经是殊为不易。” 李叶生点点头,正色道: “他要是谎报修为,主家怎能看不出?那老狐狸没那么蠢,他只会让李秋阳放慢修炼速度,以观时变,你布好人手,等待主家之命即可。” “李谢文你要记住,你我这一支替主家做了太多事,家中又无修仙者,除却依附主家再无出路,除非…” “除非什么?” 李谢文与李玄宣从小玩到大,感情深厚,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反问道。 李叶生脸上闪过一丝恐惧,略有些颤抖地开口道: “除非百年之后主家四脉皆凋零,生不出身具灵窍之子。” 第六十六章 急援 李项平比李叶生要大一岁,但修了仙,样貌看起来还要年轻一些,此刻正捧着卷法诀,靠在石椅上仔细读着。 李叶生父子正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低着头盯着地面。 “宣儿要怎么安排随他,徐老汉也算是我李家的恩人,再怎么折腾也不为过。” 李项平抱着木简读了几行,缓缓开口道: “还有什么事。” “少家主已经突破,李秋阳上山来拜访了。” 李叶生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回答道,身后的李谢文更是低头看着光洁的地面,不敢抬头看四周的陈设。 “不错。” 李项平挑了挑眉,脸上多了一丝笑意,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李秋阳卡在这胎息第三层周行轮多久了?” “已经三年未曾突破了。” 李叶生来之前便做好了功课,当下想也不想地回答道。 李项平闻言抬起头,笑道: “做得不错,回去叫李秋阳好生修炼,勿要分心。” “是。” 李叶生点点头,又开口道: “万家这个月又派人前来求援,甚至提出需要粮食和伤药了。” “哦?” 李项平皱了皱眉,轻声道: “年前说是万萧华已经突破了灵初轮,成了胎息巅峰,竟然还如此难堪?这汲登齐真不简单。” “只要不过分,他要便给他吧。” 一旁的李谢文正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李项平撇了他一眼,低低开口道: “谢文如今也长大了。” 李谢文连忙躬身出声道: “见过家主。” “明日便去那黎道口给许文山打个下手,成天在村子里混着也不是个事儿。” 李项平笑了笑,朝着李叶生开口道。 “是叶生太放纵他了。” 李叶生连忙告罪,见李项平摆了摆手,带着李谢文退下。 两人沉默地走着山路,下了眉尺山,李叶生这才开口道: “你与玄宣感情深厚,家主是愿意用你的,到了那许文山手下要好好学,不要同人家起是非,许文山是个聪明人,不会为难你的。” 李谢文闷闷地应了一身,询问道: “家主将我安排出去,可是要将我放出去当掌事?” 李叶生摇了摇头,回答道: “短则五年,长则七年,待到为父干不动了,李玄宣执掌家族,便会将你调回来,你不须急,好好磨练自己。” “是,多谢父亲指点。” 眉尺山洞府。 李项平皱了皱眉,心中也有了几分烦恼,他这五年来依旧在胎息第四层青元轮打磨,没有触及到玉京轮。 李通崖想为他寻一枚明神散,却听万天仓说那一枚明神散值二十枚灵石,每每市面上出现这丹药便被抢购一空,没有门道根本得不到,顿时哑口无言,悻悻而退。 “家主!” 李项平正想着,洞外却传来一声传报,一个十一二岁样子的孩子走了进来,却是那陈二牛的幼子陈东河,几年前查出了身具灵窍,如今跟着李项平在眉尺山洞府修行。 看着这个近十年来唯一查出身具灵窍的孩子,李项平笑着问道: “何事?” “万家万天仓求见。” “进。” 李项平取出茶具,看着万天仓皱着眉头进了洞府,陈东河自觉退下了,便笑道: “万兄为何而来?” “也只有李兄笑得出来了。” 万天仓苦笑了一声,深深地一躬,开口道: “我家欲行伏击之事,一切按约定如数交付。” “怎地如此急切?我二哥七日前已经前往冠云峰交付供奉,万家难道没有派人前去?怎么在这个时候伏击?” 李项平皱了皱眉,一脸疑惑地问道。 “那汲登齐估计不知从什么地方得知了这几日是青池宗月湖峰收取供奉的日子,连着三夜袭击我华芊山,只要时间过了一个时辰,这老东西就马上退开,以防被郡中来援的练气修士攻击,家中被他整的疲惫不堪,死了几百凡人,连修仙者都死了两个。” 万天仓眼睛通红,咬牙切齿地解释道: “我万家如今连交付的供奉都拿不出来,已到了背水一战的地步,我家耗了这十多年,已经将家中的底蕴耗得七七八八,再不拼死一战,恐怕今后再无再战之力了。” “好。” 李项平听了这话也咬咬牙,沉声道: “一切按约定,待到你华芊山大阵升起,我便催动符箓,远远地攻击那汲登齐,无论事情成与不成,这阵道传承都必须交付我李家!” 说完这话,皱了皱眉,李项平察觉到了些不对劲,沉声道: “月湖峰每五年供奉时日不定,都是道上派人来通知,这汲登齐怎会知道月湖峰收取供奉的日期?难道萧华前辈会将此事四处张扬?天仓兄,其中必有古怪!” 万天仓也是被家中的传信冲昏了脑袋,此刻冷静下来想了想,也是皱起眉头沉默不语。 李项平向来谨慎,隐隐嗅出其中有不对劲的味道,见万天仓沉默不语,也暗暗思忖起来: “这汲家必定有所倚仗,有了剿灭万家的法子,恐怕万萧华此刻也是惊恐不已,连忙拉我李家下水,可我李家与万家唇齿相依,怎可坐看万家族灭人亡…” “李兄!” 万天仓一时间脸色苍白,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颤抖地开口道: “这汲登齐恐怕知道我万家背后有援手,故意一点点施压,想要逼出后援,这,这是阳谋!” 李项平脸色难看,冷冷地望着万天仓,骂道: “他娘的,这不但是汲登齐的阳谋,还是伱家家主万萧华的阳谋!” ———— 送走了苦苦哀求的万天仓,李项平深深地吐了口气,心中烦乱不已,见李玄宣缓缓走进洞府,低声将万天仓的话讲了一遍。 “这汲登齐如若不是得知了这几日是交取供奉的日子才围困华芊山,试图让万家交取不上供奉,那便是有了除掉万家的法子才会花费这心思前来攻打。” “如今又任凭万家放出求援信息,想必是有了将所援一锅端的法子。” 李玄宣思忖了一阵,也是一脸担忧,苦笑着摇头道: “偏偏我家还不得不救,通往郡中的道路仅此一条,若是万家灭了,我李家便孤悬山中,不但事事与外隔绝,还要受那汲家骚扰压迫。” “要救。” 李项平摇摇头,沉声道: “不求击杀那汲登齐,只替万家解了围便可。” “只是要看看那汲登齐的底牌究竟有几斤几两,能让这人如此猖狂。” 第六十七章 汲登齐 汲登齐那年跪在父亲身后,在瑟瑟的秋风中发着抖,看着万家家主缓缓地拎起自己的父亲,在他那张满是血迹的脸庞上吐了一口唾沫,轻轻嘲笑着: “汲家,也不过如此。” 他低着头,泪水不断顺着脸庞滑下,从下巴处滴落,湿润了身上单薄的秋衣,湿润了地面上的砖缝。 他勉强抬起头,那万家家主身后静静站着一个华服少年,正冷冷地,笑着看着他。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少年叫做万萧华,万家的少家主。 他万萧华站着冷笑,他汲登齐跪着哭泣。 这是怎样的羞辱?万家奇袭骅中山,十九息时间便破解了才修建了三年的护山大阵,击杀了当代汲家家主,拎出每一个汲家人,甚至穿着单衣还在睡梦中的汲家人。 二十九位汲家嫡系,绝大多数都还穿着单衣,披着被单,颤颤巍巍地跪在院前,眼看着他汲登齐的父亲,汲家的少主受辱。 甚至倒塌的院墙外跪了一片的凡人,在他汲家治下的凡人,看着原本的仙人嫡系一个个受尽羞辱,族女被扯去披着的被单缩成一团,族丁被踩在脚下挣扎。 每夜梦到这一幕,汲登齐都眦目欲裂,泪水流淌不止,重新坐起来修炼。 那万家家主狠狠地踹了父亲一脚,踹得他口吐鲜血,软软地摊下去,汲登齐哭着抱住那人的腿,叫道: “我汲家会给您当狗,汲家替您在镗金门下看着郁家,汲家年年上贡…” 那人冷笑了一声,踹飞汲登齐,踹得他头晕眼花,摔掉了两颗牙齿。哈哈一笑道: “两门本就是生死仇敌,边界线上灭亡的家族数不胜数,若不是怕灭了你汲家便与郁家交界,我万家还能留着你?你汲家想当狗,我万家可不敢收。” 万萧华跟在那人后头,笑盈盈地望着他,眼中装满了讥讽。 那人卷空了汲家的财产,带走了趾高气昂的万家人,留下一片废墟的骅中山,颜面扫地的汲家,满眼异样的凡人和院中的一具具尸体。 过了三日,父亲也死了,他被踢碎了玄景轮,灵气溃散而死,躺在塌上呜呜地呻吟着,汲登齐哭着将耳朵凑过去,听见父亲虚弱地开口道: “勿忘…破阵弑…父之仇。” 汲登齐将嘴唇咬出了血,坐上了家主之位。 汲登齐开始杀人,杀那些敢于抬头看他的凡人,杀得血流滚滚,杀得双手血红,杀到没有人敢回忆起万家登上骅中山的那一夜,十三岁的少年常常喜欢当面击碎那些凡人的脑袋,看鲜血淋漓的景色。 过了两年,令汲登齐欣喜若狂又遗憾万分的消息传来了,那人练气修为,极通阵法,却在大黎山中横死在了仇人手中,万家辉煌的时代连尾声都唱尽了,匆匆登上家主之位的万萧华再度收缩势力,东边的土地尽归了卢家。 “但还不够,万萧华天赋比我好,万家底蕴深厚,这样远远不够。” 好在机会来了,镗金门的少主在望月湖上寻一味天地灵气,汲登齐像条狗一样鞍前马后,在一众护卫冷冷注视下去逗乐那在树下无聊的男子,一身金衣的男子终于哈哈大笑,问他想要什么。 他深知这人不是问他想要什么而是问他凭什么来要,汲登齐说狗儿不想要,狗儿要献上一女子。 汲登齐看出这金衣男子周身重重的护卫眼中的冷漠,他低声谄媚道: “殿下需要一个贴心人,一个身具灵窍天赋不错的体己人。” 汲登齐送上了他的亲妹妹,身具灵窍又天真无邪的女孩,那个十二岁的女孩,会笑着抱他叫他哥哥的女孩,女孩捂着脸哭,哽咽又坚定地开口说: “哥哥,我也想复仇。” 于是他看着妹妹躺在那人床上,白嫩的小脚在床尾晃来晃去,他不敢哭,妹妹也不敢哭。 妹妹跟着他走了,成了少门主的婢女,后来年年有丹药与资粮送到家中,汲登齐废寝忘食地修炼,终于突破了练气,汲家上下第一时间不是庆祝也不是欢呼,而是激动地流泪。 他即刻诛杀了守在汲家曾经丢失土地上的胎息巅峰万家老修士,万萧华的叔父,这才发现万家华芊山上的万萧华不过玉京轮。 谁也想不到,想不到万家的练气修士会突死,他汲登齐会短短十几年间登临练气。 只是万家先祖万华芊留下的大阵硬的像个龟壳,汲登齐前前后后骚扰了十多年,眼看着万家联系上了周边的其他家族,就要回过气来,他恨得整夜整夜失眠。 前几夜汲登齐收到了妹妹的传信,说是那镗金门少主又要前往望月湖,他将这信看了又看,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时隔多年,那人又回到了望月湖,还是寻找那一味天地灵气,汲登齐不知道是什么样神异的天地灵气让这人一次又一次的前来寻找,但局势明显有利起来。 他让妹妹透露了两家之间的血海深仇,又一味夸大那万家大阵的坚不可摧,终于激起了那人的好胜之心,那金衣男子哈哈大笑道: “万华芊几百年前是惊才艳艳,三宗的公认的阵法天才,看在玉儿的份上,本公子便试一试这阵法的深浅。” 于是汲登齐带着汲家人,提着长刀,缓缓停在华芊山脚下,身后的汲家人身披皮甲,同他一齐静静注视着白光闪烁的华芊山。 “你的援手呢,万萧华。” 汲登齐喃喃自语: “再来多少练气都没有用了,你万家的覆灭就在此日,你的援手,伱的底牌,不会起到任何效果。” 汲登齐忽而有了一种浓厚的宿命感,父亲的目光,爷爷的目光,就默默的在身后注视着他,看着他踏破华芊山。 “这场大战我汲家背后是镗金门的大势,人力有所穷,你看不清,也想不到。” 泪水忽而又从他的脸颊流下,他脸上的表情和果断的神色不再有卑贱的色彩,滚滚的恶欲和涌动不息的悲意在汲登齐的身体中凝聚,让他矮小的血肉之躯显得格外凝实,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他再矮小一分了。 第六十八章 准备伏击 李项平缓缓走进院中,双手轻轻捧起石台上的鉴子,镜中的陆江仙骤然惊醒,神识从黎泾山上下一扫而过,五年来的一些变化瞬间映入心中。 “李家的小辈们也长大了。” 李长湖的遗腹子李玄宣正在院中读着书,将木简翻来翻去地看着,好像有什么心事,李项平的长子李玄锋则披着发,呆呆地坐在山腰上的墓碑旁。 田芸正在院子中笑盈盈地陪着李景恬读书,李通崖不见身影,算算日子也应去冠云峰缴纳供奉了,留下柳柔绚抱着他们的孩子李玄岭亲昵地说着话。 将神识缓缓收回,陆江仙望向眼前的李项平。 李项平脑海中正纷乱繁杂,诸多念头从心头闪过,缓步进了侧院,默默地望着李玄宣。 李玄宣烦乱不堪地整理着木简,见李项平进了院中,顿时一愣,开口道: “家主…” 李项平挥手打断了他,沉声道: “我且问你,叔父若是回不来了,你待如何?” 李玄宣顿时一愣,有些不敢去想李项平的话,有些哽咽道: “叔父…何至于此…” 看着李项平紧紧皱着眉头,李玄宣只好调整情绪收敛神色,尽量保持冷静道: “找回法鉴。” 李项平点点头,回答道: “若是找不到呢?” “隐瞒情报,宣称叔父闭关突破,即刻派人前往控制族兵,控制住与万家接壤的黎道口以东,随时向郡中求救…” 李玄宣神色凝重,越说越快,李项平摆了摆手打断他,有些低落地开口道: “可以了。” 拍了拍李玄宣的肩膀,沉声道: “你季父离家归宗之前给我留下三枚符箓,又手持这法鉴,就算遇上练气修士也有一博之力,不必太担忧我。” “我李家有人在宗内求仙,局势无论到了何种地步,宗内多少会出手保下我李家血脉,只要法鉴在手中,我李家便有再起的底气。” “去把锋儿叫来。” 李项平向来禁止庶出或是外姓修炼者接触嫡系儿女,就是为了隐瞒嫡系身上是否有灵窍,如今前去伏击汲登齐凶险万分,却要先给李玄锋种下符种,做好最坏的打算。 李玄宣很快带着闷闷不乐的李玄锋上来了,李项平顾不得讲话,法力流转李玄锋身体之中,走过那气海穴,果然空空如也。 李项平暗自叹了口气,法力流转李玄锋全身,却猛然愣住了。 李玄锋右手的少府穴中赫然浮现着吞吐的气旋,李项平心中大骇,脑海中空白一片,喃喃道: “这,怎会如此?!” “锋儿的灵窍怎地在右手的少府穴处?灵窍不止处于气海穴?!岂不是还可以在升阳府,泥丸宫?!” 还来不及去细想,李项平脑海中冒出了第二个念头。 “今后我李家嫡系若是身具灵窍,还授不授符种?” 要知道被授了符种才能修炼太阴吐纳养轮经,若是身具灵窍便不得授符种,那岂不是只能同庶出一般修炼那散修的青元养轮法?那叫什么理? 仔细回忆了接引法,李项平脸上的诧异之色越来越浓。 “玄珠真丹也。一转之初,丹降于心络中,故云丹窟在中宫,丹降为一转…丹降之后,则闭息九侯为一次,至九九八十一为九次。故曰重九数…” “似乎,本来就是可以授在身具灵窍之人身上的…” 上方的陆江仙笑着看着下方呆住的李项平,心中已经猜出他所想,喃喃道: “我这玄珠符种自是人人可种,凡人种则升仙,仙窍种则修炼事半功倍,只是你李项平是要两个庸才,还是要一个天才?” “倒是这李玄锋,竟然在右手的少府穴有一灵窍,看来这灵窍之事背后大有秘密啊。” 李项平来不及多想,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而过,距离万家约定的时辰越来越近,只好沉声道: “锋儿,可还记得年前父亲叫你记下的那法诀。” 李玄锋见李玄宣与李项平皆是一脸肃色,不自觉也紧张起来,低声道: “孩儿早已尽数记下了。” “来。” 李项平一手拉着李玄锋,带他走进了肃穆的后院祠堂,李玄锋睁大眼睛,仔细打量着平日里从来不准进入的屋子。 目光在后排几尊牌位上扫过,李玄锋望见爷爷李木田正拄着拐杖站在屋中,抬着头望着屋子正中的石台。 顺着李木田的目光,李玄宣望见淡白色的月光宛若雾气一般从石台上弥漫而下,一枚青灰色的鉴子正浮现在空中。 李项平在李玄锋耳边低低耳语了一阵,李玄锋便点头拜下,稚声道: “李家弟子李玄锋,恭请玄明妙法,司命安神,奉道修行。” “当以时言功,不负效信,随箓焚化,身谢太阴。” 镜面上顿时跃起一道白丸,圆坨坨光灼灼,白光闪烁,照的庭中白茫茫一片,直直地没入李玄锋头顶。 李项平看着李玄锋盘膝而坐开始引导身体里的玄珠符种,朝着李玄宣沉声道: “看好锋儿,同他解释清楚。” 这才躬了一躬身,将鉴子请了下来,轻轻地放进怀中,神色复杂,长长叹息道: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 陆江仙眼看着李项平独自下了黎泾山,在腿上拍了一道神行术,悄悄离开了黎泾村,顺着古黎道走了一阵,眼看着快接近万家地界,这才停下步伐,摸出鉴子低声道: “李家弟子李项平仰荷玄泽,恭请玄明妙法,谨出太阴玄光,诛斩恶逆,破秽摄妖!” 陆江仙神识一动,便将所视通通共享而出,却发现距离那华芊山尚远,还到不了太阴玄光的施法范围。 李项平明显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小心翼翼地走着,手中握紧符箓,时不时将鉴子取出确认方位。 随着华芊山渐渐进入神识的覆盖范围,一道道气息出没在感知中,陆江仙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一,二,三,五,…九,十” “十个练气修士?!” 第六十九章 老道 李项平闭目感受了一阵,脸上顿时一阵苍白,咬着牙低低地骂出声来。 “他娘的十个练气修士?这遭瘟的叫人怎么救?这汲家哪来的这么多练气修士!” 镜中的陆江仙更是不断催动镜子传递信息,看着其中七道气息拱卫着最中心的那一道,心中也是暗道: “这算什么事,若不是李项平谨慎万分,换个人匆匆忙忙撞上去准就暴毙了。” 陆江仙这才松了一口气,却赫然发现又有一道练气修为的气息从望月湖上升起。 李项平也再度闭目查看,远远感知到一道强横的气息正从望月湖方向升起,在空中轻轻一晃,朝着西方而来。 陆江仙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体会着那道气息身上强烈的熟悉感和吸引感,几乎要骂出声来: “这他娘的分明就是前几年感受到的望月湖中的那道能修补法鉴的气息!” 那练气修为的气息赤裸裸的贪欲和恶意在神识范围中就像是个大电灯泡般闪着红光,陆江仙心中闪电般地闪过许多念头。 “这人准是奔着我而来的,在这望月湖中至少蛰伏了十几年了!” 李项平也愣了愣,见那气息正同一道流星般直直地朝着他袭来,顿时汗毛卓竖,往腿上拍了一个神行术,扭转方向向北方奔去。 “这人又是谁?!怎地隔着如此之远这人还能这般明确朝我而来?娘的这下算是被万家害惨了!” 一边狂奔着,李项平脑海中念头不断闪动。 “这人腾空而来,必然是练气修士,绝不能往西边家中跑!我死了尚算小事,若是将这人引到了家中,那便是万死难赎了。” “法鉴还在我手中,万万不能丢了去。” ———— 万萧华看着阵外静静站着的汲登齐,恨意几乎要从双眼中飞出,身边站着个披着石青色的刻丝披风,额头宽大,脸色倨傲的男子,正不满地开口道: “万兄,这李家人怎地还不出手,不是说好地锁华芊大阵升起便动手么。” “平远兄,稍安勿躁,再等等吧!” 这男子正是李通崖在冠云峰上见的那卢家新晋练气,如今也是万家花了大代价请他来助阵,务必要将汲登齐击杀。 万萧华苦笑一声,心中疑窦丛生,暗道: “这李项平也是聪明人,怎么会不晓得唇亡齿寒的道理,我万家一旦灭亡,汲家便毗邻李家与卢家,就连卢平远这蠢货都能看出要帮着我万家吊住一口气,这李项平怎么不晓得?” 深深叹了口气,万萧华的内心越来越不安。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卢平远骂骂咧咧地起了身,也不顾万萧华的劝阻,架着飞梭出了阵,朝着山下的汲登齐叫道: “那汲家家主!” “你又攻不破这乌龟壳子,白白浪费时间围着这山又有何用?这万家我卢家罩了,速速滚蛋,省得你我还要做过一场。” 话音刚落,山中的万萧华和山下的汲登齐皆是一阵无语,万萧华只觉一阵窒息,心里恶狠狠地想着: “这样的蠢货也能练气?!当真不公!” 汲登齐则是眯了眯眼,心中满是鄙夷,低声道: “老子的底裤都比这货多二两脑子。” 言罢提了提刀,正欲腾身上前,却见虚空中一阵哈哈大笑,仿佛一块隐形的幕布被抽走,被一众修士簇拥着金衣男子终于现了身,捧着肚子指着下方的卢平远大笑道: “哈哈哈,倒也有趣,居然有比本公子还嚣张的人。” 阵中的万萧华抬头望着空中,见着那一群凌空而立的修士显出身形,顿时脸色一阵苍白,脑海中嗡嗡作响,空白一片。 “一,二,三…八,练气…都是练气…怎么可能!” 他顿时觉得胸中烦闷异常,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勉力叫道: “元凯!万元凯!” 万元凯也是一脸惊惶,连忙上去扶住家主,眼中微红,沉声道: “家主,元凯在此。” 万萧华喘了口气,冷声道: “今日我万家恐怕已是在劫难逃,那李项平迟迟不见身影,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召集家中所有嫡系子弟,一旦大阵破灭,马上分批不同方向越过山,往李家与卢家方向走。” 万萧华脸色苍白,脑子却异常清醒,狠狠给自己一巴掌,沉声道: “不对,汲登齐绝不会这样放过我万家。” “传我命令,三代直系出过灵窍且年龄七到十五岁者方可往西边走,其余人和你我嫡系皆守在山上,待到阵破时四散而逃,汲登齐不杀光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万家的。” “庶出子弟则…” 万萧华正吩咐着,却觉着大阵一阵摇晃,纷纷的血雨从天上落下,那卢平远求饶不成,一个照面便已经被那金衣男子哈哈笑着撕成了碎片。 金衣男子甩了甩手,随手捞起他的储物袋,灵识探入其中仔细一查,顿时皱着眉低低骂了一句。 “穷鬼。” 扭头望着金光闪闪的地锁华芊阵,那金光男子手中亮出一把附着赤焰的长刀,笑道: “我且试一试这万华芊的手笔。” ———— 李项平才跑出一阵,便觉得四周恶风阵阵,一个身披道袍的老者架着飞梭已经缓缓停在前方,手上持着的拂尘轻轻一扬,笑着开口道: “道友这般急着往哪去啊?” 镜中的陆江仙顿时一凛,感受着一阵阵吸引力从那老者身上传来,仿佛有一道无形的丝线连接着自己,顿时心中一动,暗忖道: “这人已经练气中期,看上去有练气五六层的样子,这下麻烦了。” 李项平咬了咬牙,低声道: “阁下又是何人,何必挡我去路。” 那老者哈哈一笑,慢悠悠地开口道: “老道在这望月湖之上守了快三十年了,总算是等到道友了。” 言罢手轻轻一挽,摸出个通体雪白的玉佩出来,那玉佩正隐隐的散发着白光,尾部仿佛受了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正直直地指向李项平。 “道友,若将东西交出来,老道尚可为你留一全尸。” 第七十章 危机 老道仿佛已经胜券在握,悠闲地掐了一道法诀,左手持出湛湛的白光,笑盈盈地望着他。 李项平闭口不言,摸出一张淡黄色的符箓,往身上一拍,顿时撑起一道纯白色的光罩来,扭头向湖中奔去。 老道也不生气,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收好那玉佩,这才笑眯眯地跟着上李项平,一双小眼睛却又警惕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心中暗忖道: “怎么像是青池宗的玉元符?两宗不是早就达成了默契,此刻望月湖至蕈林原一带的青池宗弟子早应撤走了才对。” “不对,若是青池弟子哪儿还须逃,这人怕是和青池宗有些联系,还是要小心谨慎,莫要阴沟里翻船,且先放他奔跑,待他耗尽了法力,有什么符宝法器也使不出来了。” 如同鬼魅一般悠悠地跟在李项平身后,老道越想越欢喜,几乎要乐出声来。 “简直是天助我也,青池宗的人退走,镗金门的人又在南边打秋风,这小子还慌不择路地往北边镗金门的地界上跑,看来机缘合该入我手啊。” 越是想着,老道越是激动,想起几百年前那仙府传人大杀四方的样子,又想起自己师傅临终时的话来。 老道本是镗金门治下的一散修,师傅寿元将近之时便传了一枚玉佩给他,摸着当时不过二十岁的他道: “几百年前的仙府传人之乱,我这脉也曾参与其中,这玉佩便得自那人。” “那凶人练成了神通法体,血肉筋骨皆为天材地宝,故而被三宗七门撕得四分五裂,我等这般散修无缘分上一块肉,只好纷纷用器具去装那些抢夺时飞溅出的血液,你祖师在一片血雨中拾到了这玉佩,也因此受了重伤,归来便坐化了。” 那时他还是个小道,呆呆地睁着眼,听着师傅若有若无地喘着气,虚弱地道: “我与你师叔研究了一百三十多年,多少得了些线索,这玉佩中应有着仙府传承,只是差了另一样宝物…你…大可外出寻一寻…” 老道正想着,却见前方那人猛然停住了脚步,扭头露出那双鹰隼般的凶狠眸子恶狠狠地盯着他,愣是惊得老道止住了脚步。 一时间又觉得颇有些丢了颜面,老道冷笑道: “怎么,想通了?” 李项平也冷笑一声,手中亮出一枚青灰色鉴子,那鉴子上白光闪烁,一道强烈的危险感直冲老道脸庞。 “他娘的果然有东西。” 那老道怪叫一声,一瞬间身旁十二道符箓乍响,身前升起一道金光闪闪的大盾,双手结印,法力迅速注入其中。 这一套操作行云流水,仅仅只在一息之间,老道平日里埋头修炼,不常与人斗法,就苦练了这一招三十多年,多次靠着这一套法术符箓叠加保得性命。 谁知这危险感转瞬即逝,老道愣了一愣,李项平已经如同兔子般窜出去老远。 老道恍然大悟,恶狠狠地骂了一声,散去手上的法术,冷笑道: “小伎俩倒是多。” 脚下轻轻一踏,如同鬼魅般拉近了距离,老道却见李项平再度亮出了鉴子,白光灼灼地照着他。 危险感扑面而来,老道从心多年,毫不犹豫地再度打出十二枚符箓,升起一道金光灿灿的大盾。 “蠢货!” 却听前方传来一声嗤笑,老道纵是修行多年性子好,此时也升起一股难以遏止的怒火,手中凝聚几道金光,挥手散去大盾就欲一道法术打死李项平。 谁知这大盾刚刚散去,老道的瞳孔中便倒映出了洁白无瑕、浩浩荡荡的白光。 ———— 李玄宣坐立难安地在庭院中走来走去,家主李项平已经一夜未归,黎道口安插的人手也称未曾见到什么白光异像。 “原本约定好的放出那太阴玄光便撤回家中,前后应该用不了几个时辰才对!” 望着缓缓升起的晨曦,李玄宣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几乎逼得他要夺门而出,前去万家探查情况。 昨夜东边的天空上闪起的一道道金色流光仅仅一刻钟便熄灭了,李玄宣迎着夜风独自在黎泾山顶站了一夜,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倘若是最坏的情况。” 李玄宣双目微红,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李叶生、李秋阳、陈二牛…” 李通崖尚在冠云峰,李项平生死不知,如今李家唯一嫡系掌事之人竟然只剩下十三岁的李玄宣,其下的李玄锋不过七岁,李玄岭更是只有五岁。 “少家主!” 一声低呼惊醒了李玄宣,少年抬起头来时已经满面笑容,温温和和地笑道: “叶生叔?怎么了?” “属下在眉尺山和黎泾山寻了几次,却不见家主…” 李叶生摸了摸胡须,低着眉沉声道。 他昨夜也见了天边的金芒,正准备向李项平报一报,偏生来来往往寻了两次,愣是没找到李项平的身影。 “叔父昨夜忽有所感,已经闭关准备突破了。” 李玄宣轻轻一笑,望着李叶生的眼睛解释道。 “原来如此!” 李叶生这才恍然大悟,笑道: “家主这次却是在黎泾山后院闭关?” 李玄宣心中顿时漏跳一拍,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正是。” 李叶生点点头,巧妙地将话题转移,同李玄宣汇报了这几天村中之事便告退了。 见着李叶生出了山,李玄宣这才缓缓坐在了院中的主位上,端坐在空空荡荡的大院子中,阴沉着脸望着天边。 山下。 李叶生急匆匆地进了院子,解下身上的外袍,往迎上来的仆人手中一递,皱着眉头喊道: “李谢文!” 见院中迟迟无人回应,李叶生这才想起李谢文已经被李项平派到了黎道口。 望着院中围上来的几人,李叶生边接过递上来的茶碗,一边在院子中的主位上一坐,沉声道: “李秋阳可有动静?” “并无。” 轻轻饮了口茶,李叶生的眉头紧紧皱起,沉声道: “今日万家可有派人来求援。” “回掌事,尚无。” 李叶生的脸色一下凝重起来,望向下首的几人,低着眉以一种轻不可闻的声音道: “主家…可有派人前去…控制族兵?” 见下面几人纷纷摇头,李叶生长长地出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是我想多了。” 第七十一章 青迟魔门 老道练气修为的灵识和反应速度救了他一命,仅仅是一个下意识的侧身,太阴玄光便只蒸发了他的左膀和整个左手,留下老道挂着冰霜的上半身和冻得发紫的脸庞。 “咳咳。” 老道吐出一口乌红的鲜血,在半空便凝结成了霜,啪嗒一下落在柔软的泥土上。 “好,好啊。” 他苍老的脸庞挑起一个僵硬的微笑,残留的右手撑起一道淡白色的护盾,将李项平倾泻而来的攻击通通抵御住。 这个小小的举动又使他吐出一口结着冰霜的乌血,感受这一道道阴寒刺骨的气息在体内游走,老道连忙掐诀护住心脉,保住自己的性命。 一旁的李项平见一通攻击甚至动摇不了那老道的护盾,李尺泾给的符箓又是以保命逃遁为主,只好咬牙舍弃老道,往腿上拍上一枚符箓,驾着风继续向北遁逃而去。 西边是李家自是去不得,往东还聚着围攻万家的十位练气更是自投罗网,南边是地势起伏不平的大黎山,爬得肯定不如飞得快,只能继续往北去了。 ———— 汲登齐冷冷地看着地上受了腰斩尚还支楞着上半身的万萧华,手中的长刀将他的下半身钉在另一头,淡淡地开口道: “你万家杀上骅中山时便早该有如今的准备。” 胎息巅峰的生命力使万萧华迟迟未曾死去,剧烈的痛苦更是令他瞪大了眼睛,喉咙中发出啊啊的嘶鸣,口中含着血吐出几个字: “为…啊…为什…么…” 汲登齐眼前缓缓浮现出当年那个骄傲华服少年,他静静躬下身,低声道: “你以为我们是什么,我们不过是这两家养的猪狗,是他们交易中投上天平的一小颗砝码,他们甚至不在乎你的立场,你年年上交的供奉,他们只是在等我们养肥血肉,我们是养肥了就可以交换宰杀的猪与牛。” 汲登齐看着万萧华挣扎着闭上了眼睛,轻轻地掉了一滴泪,闭起眼抬起头,沉声道: “现在我要驱赶你万家全族血裔连同治下八千名凡人为那位大人祭刀,随后大人会顺势而下,前往青池宗无一人驻守的蕈林原,祭杀那里五成到七成的凡人与修仙者来收集怨气血气。” 汲登齐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望着尸体逐渐冰凉的万萧华,又继续低声道: “而你心心念念来援的青池宗正调兵杀入镗金门边界,做着同样恶心的勾当。” “猪牛聪明了,所以要交换着宰杀。” 轻轻为万萧华合上双眼,汲登齐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阵沙哑的笑声,冷冷地抬起头,望着天空中金衣男子意气风发的身影。 ———— “萧前辈!” 李通崖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见着眼前的萧家老祖筑基修士萧初庭眯着眼睛饮着茶,轻声道: “通崖小友,不如在我这萧家多待上几日。” 李通崖却是愣了一愣,心中升起一股疑云,低眉沉默了一息,恭声道: “不知…” 萧初庭挥了挥手,打断了李通崖的话语,低声道: “万家今年未曾来,应是镗金门应约南下,算算时辰差不多也杀到了蕈林原,伱李家如今孤悬山中,蕈林原上又腥风血雨,还是缓几日,待到镗金门撤走再回去吧。” 萧初庭此话透露出了许多信息,李通崖愣了愣,脑中闪电般思索了几息,拱手谢道: “多谢萧前辈!” 萧初庭微微点头,闭目沉思起来,李通崖顿时会意告辞。 眼看着李通崖出了院子,院中的灵纱屏风后走出个锦衣少年来,正是万元凯与李通崖当年在酒馆中碰到的那萧雍灵,他恭恭敬敬地落了座,疑惑道: “祖父,这李家当真值得我家这般结交?” 萧初庭沉默地饮了口茶,望向自己这个最得意的嫡系血裔,低声道: “李尺泾破关而出,练成了月湖映秋诀,宗内震动不已。” 萧雍灵一时间震惊地瞪大了眼,失声道: “月湖映秋诀?他哪来的太阴月华?!” “你甭管他是怎么来的。” 萧初庭摆了摆手,低低地道: “同这李家多打点好关系,也莫要显得太殷勤,反倒不美。” 见萧雍灵一脸沉思之色,萧初庭话锋一转,冷声道: “你可知三宗七门为何向来不制止治下家族厮杀吞并?甚至鼓励边界之间的家族相互仇杀?” 萧雍灵思忖了几息,回答道: “青池宗向来需要的不是几块灵石的供奉,他们需要的是催化出我们萧家这样能组织起大批凡人与修仙者的大世家来为他们培养能为筑基甚至紫府修士提供助力的灵物…” “那青池宗自己难道腾不出这些个练气与筑基?非要假借我家族之手,所得尚要分上我们几分,你看看我萧家几百年来在这里黎夏郡囤积了多少灵物法器,青池宗难道不知道?” 萧初庭饮了口茶,缓缓地反问道。 萧雍灵顿时一滞,心中已经抓住了些什么,却又不敢说出口。 “我替你说,我们这些世家也不过是青池宗种在地里的药材罢了。” 萧初庭冷笑一声,沉声道: “花费几百年种出个大世家,然后将其连骨带肉吃得干干净净,再点化提拔出几十个小家族任其相互厮杀,吞并发育,养出下一茬世家来。” 萧雍灵低着头打了个寒战,有些颤抖地开口道: “这岂是…仙家行径…” “仙魔之争都过去了几千年了,谁还去玩那些老套的玩意儿?三宗七门哪个不是粉饰着山门,矗立在血肉与白骨之上的?” 萧初庭哈哈一笑,又反问道: “你当青池峰上的月明琉璃树是怎么种出来的?那是种在那李江群的骨肉之中,又以他的鲜血浇灌而成,你青池宗上上下下哪个角落不沾满了鲜血?” “青池仙宗,青池仙宗,叫得好听!” 萧初庭冷笑地站起身来,朝着萧雍灵问道: “你可知青池仙宗五六百年前还未跻身三宗时唤作什么?” “不知。” 见萧雍灵摇了摇头,萧初庭缓缓凑近他耳边,冷声道: “青迟魔门。” “青迟魔门?!” 第七十二章 古法秘法 李通崖下了山,将萧初庭的话语仔细回味了一阵,暗自思忖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连萧家都知道镗金门南下的消息,青池宗为何无动于衷,任由镗金门在蕈林原肆虐?” 念头一动,李通崖心中漏跳了一拍,暗自道: “坏了,万家一灭,汲家便将我李家堵在大黎山中,唇亡齿寒,项平必会祭出法鉴出手,也不知现下如何了,本应速速归家才是。” “只是这蕈林原如今已是四处烽火,若是绕道又路途遥远,还不如等上两三天来得快。” 想着这些事,李通崖的眉头渐渐皱起,却听一声高呼: “通崖兄!” 李通崖讶异地转过头,便见萧雍灵急忙忙地从后方追了上来,笑着就拉住李通崖的手,叫道: “好些年不见,通崖兄到了萧家怎地也不来寻我?我在那破酒馆周边巡了好几天也不见两位。” “对了,怎地不见万兄?” 李通崖轻轻叹一口气,回答道: “我离家时途径万家便不见万元凯,又听闻镗金门南下,如今怕是已经攻破了华芊山,万兄…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萧雍灵顿时一滞,神色也有了些戚戚,长叹道: “哎,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自是无能为力的事。” 同李通崖在山下的坊市逛着,萧雍灵闲聊了几句,这才正色道: “我听闻通崖兄修成玉京多年,距离胎息巅峰的灵初轮只有一步之遥,不知可备好了练气期法诀,又准备吞服哪种天地灵气?” 李通崖苦笑一声,轻声道: “不瞒萧兄,家中唯有一套二品功法天元练气诀,这法诀也是吞服那小清灵气的练气诀,家中又无什么采气之法,恐怕还要去坊市中购买小清灵气,也是头痛得很。” 萧雍灵顿时愣了愣,他从小到大都是算着丹毒的累积时间服用丹药,按照自己的喜好量身定制法器,功法秘法更是随意选择,李通崖的回答明显出乎了过惯奢遮日子的萧雍灵的意料,一时间竟震得他说不出话来。 李通崖倒是不在意,默默盘算着今年的收成,除去上缴供奉的两百斤,储物袋中还剩下两百六十多斤灵稻和七枚白元果,大约值上四枚灵石。 家中的三只吴柞虫五年中吐出十二次丝,打成了三个丝棉,价值半块灵石,至于李尺泾留下的那灵中符法,李通崖研究了五年,却才刚刚掌握了一些诀窍,画出过一两次成品,至今还没敢真的用符纸来画。 李通崖与李项平持家精打细算,那符纸一枚灵石只能买上三十张,而这胎息境的符箓通常一灵石三张,十张中要成功一张才够回这符纸的本钱,这还没算上符墨,自是不敢随意来画。 李通崖正想着找一处地方将手上这些灵物卖了,却听一旁的萧雍灵一脸复杂地开口道: “这小清灵气通常需要三十灵石左右,通崖兄可备好了灵石?” 李通崖摇摇头,笑道: “我却是不急,这小清灵气价格昂贵,足足要抵上我家几十年的收入,且先攒着灵石看看罢,胎息境的寿命往往长达一百二十年,我有的是时间。” 萧雍灵愣愣地看着他,突然轻声道: “通崖兄三十岁修成玉京,又练气在望,天赋也算得上不错了,却为家族所累…实在可惜,若是生在世家,必定胜过雍灵百倍!” 李通崖挑了挑眉,见萧雍灵颇为感慨,哂笑道: “哈哈哈哈,这叫什么话?世事艰难,向来是抱团取暖,你别看我李家如今局面窘迫,却也是先祖百年积蓄才够着这一点机缘越入仙门,谈不上家族所累,反倒是家族所成。” 萧雍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道: “雍灵受教了。” 李通崖笑着摇了摇头,目光从摊位上缓缓移过,正色道: “雍灵兄,这练气功法…不知作价几何?” “若是那七八门大路货色的散修功法,恐怕要不了几块灵石,路边的摊位上可卖着。” 萧雍灵又指了指前方的阁楼,解释道: “若是要买上二品以上的正法,还须去上几家店面,大抵买上几十上百灵石不等,有些店面面将功法与天地灵气一齐售卖,省却寻找与采气的时间,却要贵上许多。” “当然,还有些古法秘法,价格高低起伏不定,全是因人而异。” 李通崖皱了皱眉,疑惑的反问道: “古法秘法?” 萧雍灵轻轻一笑,解释道: “万法皆源于一气,若寻不到法诀中所求之气,那法诀便无从练起,往往时易世变,或是丢了采气法,或是被毁了诞生天地灵气的环境,有些天地灵气再也找不到,因而许多配套的法诀缺了一气,便成了无用之物,这类法诀便唤作古法。” 见李通崖听得专注,萧雍灵点点头,笑道: “还有一类法诀,唤做秘法。” “有些家族或宗门继承了些神异不已的古法,却又因缺了一气无处练起,便一点点改了法诀,用另外一气或两气代替,称之为秘法。” 李通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接着他的话眼儿附和道: “这法子不错。” 萧雍灵摇摇头,心中的倾诉欲大炽,笑道: “后人草草改就的法诀哪有前人千百年锤炼来的保险,这类秘法弱了原版一筹不说,往往还有这样那样的缺陷,我萧家就有几个练了秘法的打手,修炼慢还是算好的,有些还须丹药吊着命。” “原来如此。” 李通崖这才点点头,笑道: “管他什么古法秘法正法,我囊中空空,却也什么也买不起。” 萧雍灵摇头正色道: “通崖兄莫要妄自菲薄,宗内令弟天资卓绝,族内又有通崖兄克俭持家,用不了几年这黎泾李家的名声便会响彻这古黎道了。” 李通崖苦笑着摇摇头,客气了几句,心里却暗自思忖道: “这青池宗行事诡谲,伏杀仙府传人一事中多有隐秘,只希望泾儿在宗内能平平安安,莫要卷到那些漩涡之中。” 第七十三章 反杀 李项平乘风走了一阵,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果园,用棕木的篱笆围着,果树枝头挂着些金桔,看上去是家农户的作物。 “算算脚程,却已经深入汲家境内,这家想必是汲家治下的农户。” 李项平逃了一夜,脸色苍白得很,手中的符箓暗淡下去,眼看已经用尽了。 从怀中取出青灰色法鉴,李项平在其上轻轻一抚,双目微阖,感受那老道的气息还远远缀在后头,不由低低骂了一句。 镜中的陆江仙却看得更加清晰,那老道强行压制住了伤势,服下数枚丹药,硬生生稳定住了气息,眼中满是狰狞,踏着飞梭就往李项平的方向飞去。 “只要这老道用法术摄取或攻击我鉴身,我便装作自然反击,将其击杀了事。” 陆江仙皱着眉头望了一阵,见那老道失了左膀,法力流转不畅,太阴玄光残留的力量尚在他体内捣乱,引得他时不时须要闭目调息几息,速度自然慢了下来,只是依旧要快上李项平一筹。 “只要追上,只要追上那小子,一掌将其打死,夺取那枚鉴子便走。” 老道的脑海中怒火贪欲与理智反复拉锯,心中恶狠狠地道: “胎息境持着这鉴子便有如此威力,到了我手上还得了,这人只用上这一次便继续逃遁而非乘胜追击,想必这攻击怕是消耗极大,一时间也用不出来了。” 老道架着飞梭缓缓提速,一片村落出现在面前,前方的果园种着金桔树,那人正在园中不断穿梭提速,脚下不再御着风,想必符箓已经用尽了。 李项平手中一翻,将最后一枚符箓扣在手心,这是一枚金刚符,施法之后皮肤骨骼宛若钢铁,应能挨上那老道几下,拼死一搏。 老道正架着飞梭缓缓下落,却见李项平猛然转身,手中的青灰色鉴子再次举起。 “又来?” 老道差点吐出一口老血,硬生生扭转飞梭,歪歪扭扭地斜着落到了枝头上,却见李项平冷笑着站住了,靠着金桔树看着他。 “好小子。” 老道不怒反喜,一拍储物袋收起飞梭,轻飘飘地落在地面上,却见李项平已经冲到了身前。 老道也不废话,手上捏出一道璀璨的金光,直直地向李项平的胸口打去。 李项平身上翁然作响,亦是泛起一道白色柔光,试图化解那袭来的金光,老道的法术在那柔光中打了几个旋,终于还是轰击到李项平的身体上。 “噗。” 李项平顿时五腑俱震,喷出一口鲜血,手中的鉴子脱手而出,歪歪扭扭地就要落在地面上。 老道的目光一下被勾走,手中的拂尘一道道白色须毛迎风便长,宛若了一张大手般向法鉴抓去。 李项平眼中闪过一丝凶狠,趁着老道被法鉴吸引了注意力,左手捏起金光术,就要往那老道的脑袋上打。 镜中的陆江仙望着一层层须毛向自己抓来,心头不知为何顿时升起一股浓重的厌恶感,如同有个不自量力的小孩拿起了桌面上的筷子,直直地指着自己的眼睛。 一边却暗自道: “好机会!” 却见那须毛才抓上鉴子,就如摸上了灼热的木炭般纷纷弹开,青灰色的鉴子仿佛受了什么羞辱一般赫然漂浮而起,悬空一尺而立,频繁吞吐着白芒。 镜身边缘的十二道篆符逐一闪亮,灼灼的白光如水波在镜面上起伏不定,晃得人睁不开眼,就像个小太阳般静静的悬挂在两人头上。 强烈到令人瑟瑟发抖的危险感顿时在两人心头浮现,浓重的威压使李项平与老道动弹不得,如同被按了暂停键的曲剧,呆呆地站在原地。 “坏了!” 老道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万分悔悟地暗忖道: “不该用拂尘去捉那鉴子的!” 老道修行多年,也曾听闻一些神异莫测的法器极具灵性,须请须敬,更多诸多忌讳,如那青池宗的大雪绝锋,若非其认可之人,催动法器也如同一块石头般一动不动。 “坏了坏了,这鉴子竟如此神异?怕是犯了这青灰鉴子的忌讳了。” 李项平正欲一道金光术拍上那老道的头顶,却被威压震得动弹不得,眼见那鉴子如同遭遇狼妖那夜父亲与二哥描述般拥着白光腾空而起,顿时明白这老道多半触发这鉴子自发攻击了,心中大舒了口气。 却不知那老道使了什么法子,李项平耳边响起那老道低低的声音: “小友,老道蠢笨如猪,不知犯了那条忌讳,惹得这法器反击你我,还请小友有什么祭语法诀,救上一救…事后必有厚报…” 李项平在心里狠狠地翻了个白眼,根本不去理会老道的胡言乱语。 陆江仙看着动弹不得的老道,顿时对自己的实力有了个新的认识,默默地思忖道: “原来凝聚起太阴玄光,只要距离够近,甚至可以震慑住练气,使之动弹不得。” 神识扫动之下,陆江仙发现这家农户已经有人醒来,一个身着破麻衣的少年正蹑手蹑脚的往这边靠近,趴在树后仔细地盯着两人。 “速速解决吧。” 心念一动,纯白色的太阴玄光倾泄而下,老道只来得及从咽喉中发出半个音节,便同那拂尘一齐如雪一般化得干干净净。 “啪嗒。” 一枚小小的锦囊落在地面上,那拂尘不知何种灵物制成的柄被化成了一滩淡青色的金属块,轻轻巧巧地落在地面上。 随后陆江仙缓缓熄灭白光,静静的漂浮在空中。 李项平终于动了动,再度吐出一口鲜血,软软地倒地面上。 他刚准备调息,脑袋上却狠狠地挨了一下,一时间眼冒金星,勉力翻身来看。 却见一个身着破烂麻衣的农户少年正满脸贪婪与喜色,骑跨在李项平身上,手中举着块石头就往李项平身上铺天盖地的砸过来。 “他娘的!好大的胆子,仙修的漏也敢捡?” 李项平勉强凝聚起身上最后一丝法力,伸出左手去挡他的石头,右手在地上摸索许久,眼看被他砸的头晕脑胀,眼冒金星,终于摸着了一根树枝,附着一道金光诀就往那少年身上扎去。 那一道附着的金光术的树枝锋利无比,直直地捅穿了那少年的脖颈,少年一时间两眼发直,吐出几口血沫,捂着喉咙倒地挣扎起来。 李项平瘫倒在地,看着那少年挣扎扑腾,生怕再引来了人,连忙抓起那锦囊和金属块往怀里一放,拿起空中的法鉴,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往村外跑去。 第七十四章 守成 李通崖在郡中待了几日,终于听闻镗金门的人撤走了,心急如焚地告别萧家人,架上马车,从古黎道穿过蕈林原归家。 李通崖没有车夫,他农户出身也不会骑马,牛车倒是能驾驭,只能独自一人驾着牛车归去,在古黎道上走了一个时辰,不由掩起鼻来。 “好浓烈的尸臭。” 昨日才下过雨,道边的积尸经过雨水浸泡而暴涨肿胀起来,皮肤上鼓起一个个大气球,呈青黑色,血肉在里头溃烂,秽臭逼人,再经过一早上太阳暴晒,气味浓烈极了。 “真是造孽。” 李通崖驾车时不时需停下来搬开道上的积尸,牛车也不好驾,时常因为道上的堆放的人手人脚歪歪扭扭地开出道去,最后牛儿也被臭得不干活了,李通崖只好丢下牛车徒步返回。 捂着口鼻,李通崖时不时要停下来抹去因为气味刺激而冒出的眼泪,他心中充盈着莫名又激烈的情绪,连着一天一夜没有吃饭,孤独地在诸多尸体身上走着。 “青池宗会怎么记载?” 李通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模仿着语气冷笑着开口道: “夏四月,镗金门入寇蕈林原,数日即退。” 他搬开重重叠叠的尸体,在一块染着血的青石上坐了一阵,冷笑了起来。 李通崖看到过活人,这些从尸堆中爬出来的村丁们仿佛已经不会说话了,两两见面便抱着头哭泣,哭完便接着去废墟中寻些吃的。 李通崖衣着还算整洁,手上又拿着长刀,身上也没什么血迹,看上去像路过蕈林原的行商,很快就有三三两两的孩子缀在他后头,大多是五六岁的孩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李通崖沉默着走了山路,打上一只野猪或野狼之类的,丢给身后的孩子,让他们半生不熟地烤了吃了,一路磕磕绊绊,总算是到了万家地界。 万家的那几人村子如今已是空空荡荡,既无人居住也无人看守,照旧是一地的血和腐臭的尸体。 “玄锋?!” 李通崖才走着,便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那一大堆尸体上走来走去,定睛一看,竟然是李项平的长子李玄锋,披着头发在尸体中扒拉着,身上满是干涸的血迹。 “怎么回事?!你父亲呢?怎地在这死人堆里钻来钻去!染了病可怎么办?” 李通崖皱着眉头,心中咯噔一下,拎起这孩子,望着他干裂灰白的嘴唇,越发不安起来。 李玄锋瘪了瘪嘴,踢了踢地上的一只断手,低低地道: “我在找我父亲!” “项平…你父亲未曾归家?” 李通崖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轻声问道。 “宣哥不告诉我,但父亲准是支援万家去了,此时也不知在何处。” 李通崖听了李玄锋的回答,思忖了几息,沉声道: “先同我回家。” “哦…” 李玄锋应了一声,低低地道: “这汲家真是凶狠,万家五个村子一个没剩,全都屠杀了干净,这是何必?” “人是镗金门和青池宗杀的。” 李通崖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话,听得李玄锋愣了愣,在心底暗暗地自言自语道: “这镗金门和劳子镗金门少主当真不是个玩意,待小爷长大了,定要杀光这镗金门,射下那少主的脑袋来当球踢!” ———— 李玄宣独自坐在院中,心中烦闷异常,自己这几日在黎道口悄悄找了个遍,一处打斗的场景都没有发现,更别说叔父李项平的踪迹了。 “锋儿也不知去了哪…派人去寻了一日,也不见他踪影。” 李玄宣头痛不已,李玄锋才授了符种,一下山就跑的没影,一会儿就叫着来问他要寻李项平,李玄宣只好想着法子来哄他。 偏生这孩子机灵得很,平日里偷听大人讲话,又晓得那万家之事,八九不离十地猜出了大概,急急忙忙地跑出门去。 作为李家的嫡长,李玄宣自然不能像李玄锋一般任性地闯到如今已是汲家的地界上去寻人,尽管背地里心急如焚,李玄宣明面上却依旧要笑着同村中的诸位掌事周旋,尽量在李通崖回来之前将局势稳定着,自是不好受。 “少家主!” 李玄宣正沉思着,却见院外一阵脚步声,李叶生笑着进了院子,正色道: “仙师回来了!” 李玄宣一愣,顿时觉得身上担子一轻,顿时大喜过望,笑着便向山下迎去。 李通崖安排好一路跟来的那些孩子,风尘仆仆地上了山,迎面碰上了李叶生和李玄宣,脸上却不见有什么神色,拍了拍李玄锋的肩膀,低声道: “去好生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见李玄锋点头下去了,李通崖同李玄宣一齐进了院子,挥退了李叶生,这才轻声道: “说说,都什么事?” 李玄宣闷闷地将这些日子的事情一一讲述了,李通崖仔细听完,冷声道: “万家地界上的情况可探过?” 李玄宣摇摇头,低声道: “侄儿只勒令了黎道口之人不准向东泄漏行踪,不曾派人越界。” 李通崖冷笑一声,轻声道: “万家覆灭了足足一月有余,你竟然连华芊山下空无一人都不知,你叔父失踪月余,却还在与那几个掌事周旋!一点消息也未曾探查到,更是让锋儿独自溜到了汲家地界上!” “李玄宣!你当真做的好事!” 李玄宣如遭电殛,直直跪在了院中,眼前一阵酸涩,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有什么好怕的!” 李通崖摇摇头,沉声道: “就算项平出了事,仲父我在外,季父还在宗内修行,哪个敢对你动一丝歪念头?伱叔父一夜未归即刻派出族兵巡林,将那李秋阳打发去黎道口守着,刀兵握在手上哪个敢轻视你?就算几个猜出李项平出了事,又哪个敢吱声?” 轻轻叹了口气,李通崖低声道: “莫要陪那几个掌事试探,他们不过是我李家的几条狗罢了,心情好便赏他几块骨头,敢跟你磨磨蹭蹭一刀杀了就是!” “我李家的权力来源于刀兵与修为,要果决,要心狠,要敢杀人!我李家无须抱业守成之主,要的是狼虎进取之君!” 第七十五章 项平归来 见李玄宣低着头,李通崖语气也软了下来,轻声道: “好在你不过初次掌家,也未犯下什么错处。” 又思忖了几息,李通崖低眉看了他一眼,柔声道: “去眉尺山洞府好生想一想,突破胎息第四层青元轮再出来吧。” “多谢仲父!” 李玄宣拱了拱手,反倒像是松了口气般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李通崖则去后院换了一身衣服,坐在主位上翻看了一阵李玄宣记录的大小事物,皱眉沉声道: “叫叶生进来。” 门外自然有族兵前去唤来,李叶生躬着身匆匆进了正院,便见李通崖低着头看着一枚木简,也不抬头看他。 李叶生心中顿时漏跳一拍,暗自道: “遭了,弄巧成拙了。” 虽说李项平和李通崖从小将李玄宣当家主养,但那时李玄锋和李玄岭尚未出生,谁知道如今这两兄弟怎么想?李叶生便眼看李玄宣犯错不作为,籍此试一试两人的态度。 此时见李通崖一言不发,当下明白自己的那点小九九被看破,连忙跪下告罪。 李通崖则皱了皱眉,挥手打断他,低声道: “待家主回来,你自行解释去。” 言罢收好手上木简,沉声道: “击鼓调兵。” ———— 李项平踉踉跄跄地走了一阵,找了颗大树倚坐着,调息了一阵,待到法力恢复了两三成,起身在腿上拍了一道神行术,顶着疲惫继续向南走。 走了一个半时辰,李项平才敢放松下来,爬上颗大榕树,在上头半睡半醒地躺了好几个时辰,这才觉得体力略有好转。 此处荒郊野岭,也不见什么人烟,李项平抓了只野兔烤了吃,花了几天时间吐纳灵气梳理气脉,重新向南走。 身上的外伤好的差不多了,内伤却没有那么容易治疗,内腑还是隐隐作痛,实力只恢复了七七八八,李项平生怕遇上什么妖物,走得谨慎,回到自家地界上是已经过去了月余。 才进了自家地界,李项平便见几队族兵在林中巡游着,心中暗忖道: “看来家中还算安稳,汲家未曾西进。” 虽然那几队族兵穿着自家服饰,李项平出于谨慎依旧绕过了他们,一直悄悄走到黎泾村,见一切如常,也未曾有什么动乱后的迹象,这才放心上了山。 李通崖正皱着眉头擦着剑,却听着一道脚步声,抬头愣了愣,见李项平一身狼狈,笑盈盈地站在门前,嘴角顿时微微翘起,笑道: “就知道你小子狡猾,准死不了。” 李项平撇了撇嘴,往桌边一坐,拿起桌上的茶咕噜咕噜灌了一碗下去,这才开口叫道: “这叫什么事!被一练气修士撵了一天两夜,差点被人一掌打死。” 将这二十几日的追逃讲了一遍,李项平将外袍一解,把法鉴轻轻放在桌面上,看着青灰色的鉴子缓缓漂浮起来,这才甩出一枚锦囊和一块淡青色的金属块,笑道: “看看?” 李通崖点点头,灵识探入储物袋中,哗啦啦地倒出一小堆物品来。 除去一堆衣物杂物和金银不谈,老道的储物袋中尚有二十五枚灵石,几种胎息境的疗伤丹药,一个仔细封装,上书“玉芽丹”的玉瓶,一打发黄的符箓和那枚泛着白光的玉佩。 最后叮当一声,掉出一把灰白色的长剑来。 李项平才拿起那玉佩,原本在鉴子中半睡半醒的陆江仙便打起了精神,眼看着距离自己仅仅一寸的玉佩,他顺着两者之间的联系轻轻一引。 那枚玉佩顿时像一只欢快的飞鸟般跃起,一头向青灰色的法鉴上撞去。 “嗯?” 事发突然,李项平也未能拽住这玉佩,只看着那玉佩骤然跃起,轻轻贴在镜面上,一道道白气蓬勃而出,如同倦鸟归林般没入镜中。 镜身边缘的十二道篆符逐一闪亮,陆江仙只觉得通体舒畅,神识范围不断扩大,一道道讯息流淌而出,于是沉神梳理起来。 李项平两人见那玉佩上的白光缓缓退去,啪嗒一声落回桌面上,相视一眼,将法鉴请回了石台上,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未见什么异样,这才回到正院继续清点起东西。 老道生活过得也清苦,疗伤丹药也不过是胎息境,将这几瓶疗伤丹药与那二十五枚灵石一并收好,李项平轻轻拆开那枚玉芽丹,顿时一股沁人心脾的丹香涌现,仅仅是闻了闻,两人便觉得体内的法力激荡不已。 “这丹药的药力还要胜过家中余下的那两枚蛇元丹,据说蛇元丹已经是胎息与练气皆宜的丹药了,这玉芽丹定是练气期的丹药。” 连忙将那玉芽丹封装好,李项平却见李通崖已经爱不释手地拿起那长剑仔细研究起来,顿时笑道: “这剑怎样?” 李通崖笑着摇摇头道: “应是那人胎息境用的武器,看上去也不过价值三五枚灵石的样子,却比凡铁好多了。” 这么一说李项平顿时想起自己的青乌弓来,李通崖花了两块半灵石买到手的法器,重量却不轻。 先前本想着放一道太阴玄光便撤走,带着弓反而不好行动便留在了家中,谁知遇上了那老道,打斗时也无趁手的兵器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兴许背着弓早就被老道追上了。” 李项平正出神地思考着这次逃杀,李通崖则默默打开了那一打符箓,同灵中符法中的要点仔细对比。 “应是一种唤出法盾的胎息境符箓。” 李通崖比对了一阵,沉声说了一句,清点了数量,足足有二十四张,价值八枚灵石左右。 “倒是可以留些给玄宣玄锋防身,尤其是玄锋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就喜欢往外跑。” 李项平想起那老道打出十二道符箓唤出的大盾,低低地骂了一句,笑道: “这老家伙压箱底又金贵的术法连着被我骗了两次,难怪恼羞成怒成那样。” 李通崖则拿起那淡青色的金属块看了看,没能认出个子丑寅卯来,于是望了望李项平,皱着眉头道: “身上可还有伤?且先服了药养一养罢。” 第七十六章 求法 李尺泾轻轻收剑入鞘,青白色的月华秋元如同有生命的流水般在他身侧徘徊巡梭,映照出一片片月光水光。 身后的萧元思也挥手散去手中伤痕累累,几乎下一刻就要消散的玉元法盾,轻笑道: “师弟好锐的剑气,这月湖映秋诀修成的月华秋元果然不凡。” 李尺泾却皱着眉头,闷闷地道: “我听闻镗金门攻入了蕈林原。” 萧元思叹了口气,脸色也有些难看,安慰道: “我听闻我家里人说了,李家并无大碍,师弟不必忧心。” 李尺泾低着头,紧了紧手中剑,却依旧闷闷不乐地开口道: “家中之事师姐已经同我讲过了,只是…为何我听闻蕈林原上无一人驻守?” 萧元思闻言一滞,垂了垂眉,低低地道: “镗金门趁我青池宗换防之时出手…守备的修士中了计…” 萧元思语焉不详地说了几句,见李尺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连忙转移话题道: “这几年南边的妖物不太老实,宗内打算抽调人手,派去南面御敌,我看了看名单,除去师尊我青穗峰还要出两个人手。” 李尺泾歪了歪头,询问道: “师尊的意思是?” 萧元思弯下腰,笑道: “当然是你与我一齐前去,袁湍不善争斗,便留在峰内。” 拍了拍李尺泾的肩膀,萧元思笑道: “你练的是剑法,不到尸山血海中闯一闯怎么能成,至于我…炼丹上还有两把刷子,宗门的意思恐怕也是将我派去给你们打后勤。” 李尺泾恍然大悟,一时间也有些跃跃欲试,笑道: “倒也不错,只是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归来了。” 萧元思点点头,回答道: “这倒也是,你寻空寄信同家中人说一说,宗内也非叫我等白干活,提些要求为家中寻点好处自是没问题。” 李尺泾听了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开口道: “宗内可否赐下功法?” “功法?” 萧元思皱了皱眉,低声道: “你已经练成了月湖映秋诀,何必再去求…” 说着突然恍然大悟,萧元思低声道: “可是为家中求法?” 见李尺泾点头,萧元思低头思忖了几息,这才开口道: “修行功法向来是诸家之密,恐怕不好来要。” “算算日子,家中的兄弟们眼看也到了胎息巅峰,却没有什么好的练气功法,我便想着求上一求。” 李尺泾将手中青锋往桌面上一放,闷声道。 “功法尤为珍贵,少有人会将自家法门拿到坊市上去卖,甚至不会随身将功法带在身边,到了破族灭门之时也会鱼死网破,将功法通通销毁,要想找一门合适的功法传承着实不容易” “不如这样。” 萧元思点点头,正色道: “这法诀我萧家来出,你替我萧家向宗内要枚遂元丹作抵。” “遂元丹?!” 李尺泾愣了愣,有些焦急的开口问道: “师兄可是要突破筑基?!” “为家中的一位族叔求的罢了。” 萧元思摇摇头回答道: “这遂元丹能增加筑基半成成功率,用料本不算珍贵,只是丹方被掌握在宗门手中,丹药只作赏赐,故而变得难得起来,我便折作伱一门三品功法…” “师兄好狡猾。” 李尺泾嘿嘿一笑,低声道: “遂元丹虽然是练气期的丹药,但有价无市,珍贵得很,区区一门三品功法我可不换!” 看着萧元思一脸无奈,李尺泾哈哈一笑,这才开口道: “我任选你萧家两门三品功法,再加上一门采气诀。” 萧元思一时间乐了,没好气地回答道: “一门三品同一门二品,再加上采气诀。” 李尺泾笑着点点头,回答道: “那师兄可不要拿那市面上流通的货色来敷衍我,我要正法,才不要古法秘法。” 萧元思见他那模样也笑出了声,将几门功法一一描述了,李尺泾仔细听完,皱着眉头道: “师兄可有采用湖中金秋的练气诀?黎泾山就在望月湖旁,能用上这湖中金秋最好。” 萧元思摇摇头道: “哪有那么好的事儿,我见过吞服湖中金秋的也就你练成的月湖映秋诀。” 李尺泾点点头,思忖了十几息,笑道: “那就这三品的江河一气诀和二品的清灵元法,家中地界上芦苇河网众多,采取这江中清气也方便。” ———— 眉尺山洞府。 李项平闭关了几日,终于将气息调整至巅峰,长长出了口气,自觉体内法力更加精炼,原本几年都不曾长进的修为终于有了动静,距离突破胎息第五层玉京轮更近了一分,顿时有了些喜色。 出了石室,李项平便见李通崖在洞府大厅中静静画着符箓,望着李项平笑了笑,低声道: “出关了。” 眉尺山洞府的三个石室经过了改造,一间存放着那些灵稻与灵物,两间专门用来闭关修行,李玄宣正在其中一间闭关。 李项平坐在石桌旁,听着李通崖将一路上的见闻和家中的诸事说了,皱着眉头思忖起来。 “镗金门和青池宗的谋划我等无从去管,眼前这汲家已经将我家堵在山中,却不可不防。” “虽然如今镗金门已经退走,但汲家实力依旧远在我等之上…” 李通崖点点头,沉声道: “华芊山和整个万家地界已成一片废墟,我途径东边卢家地界时听闻卢家折了练气修士在汲家手上,两家之间结了仇怨,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倒是好事。” 李项平饮了口茶,又低声道: “卢家将汲登齐拖在东边,华芊山下又是一片废墟,汲家没有个一二十年是腾不出手西进的,待到那时候,二哥也应练气了。” “不错。” 李通崖停了笔,轻声道: “下次前往冠云峰,将老道的这些物什卖了,应该能凑出一份小清灵气来。” 李项平眯了眯眼,正色道: “宣儿还是差点果断,兴许是未曾见过血,待到他突破了青元轮,便唤他去管一管族兵,杀些妖物见见血罢。” “毕竟才十四五岁。” 李项平摇摇头,却见李通崖轻轻一笑,戏谑道: “这可难说!有人十四五岁便独自杀人剁碎了喂狼,回到家还能若无其事地吃下一大碗粉面。” 第七十七章 求助 李项平低头笑了笑,刚欲回答,却见李叶生恭恭敬敬地进了洞府,便扭头道: “什么事?” 李叶生低声道: “家主,山下来了十几个万家的孩子,说是…昔日为盟为友,如今家破族灭,望能借一借我家荫护。” 两人顿时愣了愣,将手中的茶碗放下了,李项平神色有些复杂,轻声道: “这些人中可有身具灵窍者?” “秋阳去看了,说是为首者是胎息一层的玄景轮,其余几个皆是凡人。” 李叶生低声回应,上首的李项平沉默了几息,沉声道: “将这些万家人打散了编排到诸村之中去,十几岁的分给些土地独自成户,十岁以下的孩子则先寄养在书院,再幼小些的便找人家寄养。” “至于那为首之人,且先带上来见我。” ———— 万天景带着一众孩子们在山间躲了一夜,见华芊山上的大阵轰然破灭,终于死了心,记起族叔送自己下山时的话语,掩着泪磕磕绊绊地向西走。 他一路沉默着,心如死灰地走着,身后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临行前受了家人嘱咐,不吵也不闹,各自安安静静地走着,承托出偶尔的哭泣声更为悲凉。 万天景躲过了平日里村落的地界,寻了些果子野兔之类的喂饱身后的孩子们,磕磕绊绊地入了李家地界,寻人问了几句,驻守在此地的李家修士便赶来了。 这李家修士样子不过二十出头,唤作李秋阳,是李家的庶出的修士,说话也算客气,听闻万家之事也是戚戚,一边引着万天景前往眉尺山,一边同他低声聊着。 “你等可曾修行?” 李秋阳轻声问了一句,胎息境第三层是周行轮,他在这一境也有两三年了,却迟迟没有突破的契机,家中也少有修士对比,便想着看看万天景的修为如何。 “在下入了仙道,如今是玄景轮的修为。” 望着万天景十四五岁的样子,李秋阳顿时轻松了不少,心中暗忖道: “也不是谁都同李玄宣那般修炼神速,修炼七年,十四五岁就成了胎息第三层。” 李家的效率快得很,万天景才同李秋阳聊了几句,便见一位颇有气度的中年男子前来领他上山,他低着头顺着石板路上了山,见那中年人恭恭敬敬地弯腰,带他进了洞府。 万天景轻轻抬眉望了一眼,见那大堂正中坐着位披着衣的中年男子,正低着头读书。 “家主,便是这人了。” 中年人闻声抬头,狭长的眉毛轻轻一挑,那双宛若鹰隼的眸子直直撞上万天景的目光,一时间吓得万天景乱了阵脚,连忙低头跪下,心中惊骇不已,暗自叫道: “这人一看便不是寻常人物,多半就是那李家家主了。” 李项平点点头站起身,轻轻放下手中的木简,静静注视着万天景。 万天景一时间汗出不止,却听上方传来一声温和的嗓音道: “抬起头来。” 万天景顿时如蒙大赦,抬头才发现那李家家主身侧还站着一人,看起来温和儒雅,腰间配着宝剑,手中提着把青绿色的符笔,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主位的那中年人终于开了口,万天景沉默了几息,悲哀和仇恨涌上心头,咬牙切齿道: “万天仇!我叫万天仇!” 李项平点点头,又同他聊了几句华芊山那夜的细节,这才挥退了万天仇和李叶生,同李通崖对视一眼,淡淡地开口道: “懦弱无谋,但有几分情义,可以一用,远不如那万天仓。” 李通崖笑着摇摇头,轻声道: “万家也就万萧华和万天仓值得忌惮,这两人只要能走脱一个,万家尚有卷土重来的机会,可惜都死在了华芊山。” 李项平摆摆手,沉声道: “除非那先祖万华芊能从土里爬出来,否则万家灭亡已成定局,还是考虑今后之事吧!” “二哥可曾准备好突破胎息六层?” 李通崖点点头,回答道: “调息几日,便可准备闭关了。” 倒了壶清茶,李项平将桌面上的几枚木简扫开,提笔在布帛上作了记号,沉声道: “二哥即将突破胎息六层灵初轮,我也有了冲击胎息第五轮的契机,余下二嫂、李秋阳与玄宣皆是胎息三层,万天仇胎息一层修为,加上刚踏上仙道的玄锋和陈冬河。” “不算上泾儿,如今我李家的实力已经同当年的万家相差无几。” “不错。” 李通崖点点头,却想起另一件事来,低声道: “前几日听闻下面的人说西边的山林中常常无故有兽群迁移,甚至逃窜出了一只妖兽,好在修为不高,秋阳带着村丁便解决了。” “只怕没什么好事。” 李项平思忖了几息,回答道: “虽说派人探不见山越的影子,但西边毕竟曾经有山越部族出没,恐怕是他们捣的鬼,还是要多加小心。” “我已命人深入探查,兴许能得些消息。” 李通崖将桌面上的符墨收好,同李项平边聊着出了洞府,向黎泾山走去。 ———— 陆江仙梳理罢脑海中浮现的诸多信息,神识游走而出,见着了熟悉的石台和天窗。 自己镜面上的裂纹并无大的变化,倒是鉴身上亮起了一圈白莹莹的线,玉佩中的白气并非助长太阴玄光,而是给法鉴带来了新的能力。 鉴身可以采用祭萃夺元法中所得箓气结合太阴月华凝聚出一枚箓丹,修仙者一个大境界仅可服食一枚,可破关障精进修为,凭借丹中箓气多少而定,多则对筑基紫府亦有奇效。 然而同玄珠符种一般,服食这丹药则会在升阳府神魂之所隐秘地留下一道箓印,增加宿主吐纳灵气的速度,待到宿主死亡时便竭尽其精气转化为箓气回馈鉴身。 “法鉴的风格还是一如既往地物尽其用…” 陆江仙忍不住感叹一声,心中也有些无奈。 前几年便得了这祭萃夺元法,却因条件苛刻迟迟不能采出箓气,只能待到李通崖突破练气再来一试了。 第七十八章 袭击 阿会剌前几日越过山林,骑着马带着族人一直走至族中所说的大鱼溪,唤来族巫驱赶走了山间的野兽,让族人安营扎寨,这便就有老族人来劝他回去。 “大王,大鱼溪往东是魔门的地盘,还是回头吧!” 阿会剌两眼一瞪,身上的兽牙与玉石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怒道: “老东西,回头你去和伽泥奚那条恶狼拼命?带着脑袋去黎山中送死?还是能使一使巫术飞渡望月湖找到一处供这九百族人安身之地?” 老人顿时没了声音,叹着气回到族群中去了。 阿会剌冷哼了一声,饮了口果酒,便见几个族人进了帐中,带出一个白白嫩嫩,干干净净,将头发绑得严严实实的生人,往阿会剌面前一丢,笑道: “大王,这生人在营边窥来探去,小的几个便擒回来了!” 原来是李家派出探查消息的族兵,潜伏山林探查消息的本事自然比不上常年穿梭山林的山越,这下便被捉住了。 阿会剌摸了摸脸庞,露出脸颊上的四道花纹,代表着他胎息四层的修为,拎起那人,冷冷地道: “生人?倒是好久不见了!” 见那人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地挣扎起来,阿会剌冷笑了一阵,将其丢在了地面上,高声叫道: “来人!” 立刻有族巫拖着这人下去,毒虫蜂针一一安排上,帐外顿时传来一声声惨叫,阿会剌美滋滋地饮完一杯果酒,那人便什么都招出来了。 “李氏部族?” 阿会剌皱了皱眉,摇了摇头,听那族巫叨叨说了一阵,没听出练气这两个字眼,顿时高声道: “管他娘的!先抢了再说!” “都给爷起来干活了!” ———— 陈二牛鬓上的白发也多了,这几年过得也是得意,家中幼子陈冬河入仙道,他逢人就要吹上几句。 陈冬河出生时就哭得响亮,陈二牛越看越喜欢,否了自己想出来的名字,去请先生韩文许取名。 韩文许见陈二牛大冬天的冒着雪抱着好酒与肉干上门来,顿时哭笑不得,按着陈二牛江河湖水的传统给孩子取了名,叫陈冬河。 陈冬河从小就聪明,陈二牛看着他的几个废物哥哥总算松了口气,谁知前几年还查出了灵窍,可把陈二牛乐疯了,送到了李项平身边修行。 “哎。” 陈二牛叹了口气,万天仓死在了华芊山,梨川口换了万天仇来驻守,这孩子还算和善,同陈二牛处得挺好,只是西边的山林总有野兽悉悉索索地冒出来,陈二牛这几天也没睡好,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在床上躺了一阵,陈二牛迷迷糊糊将要睡着,却猛然听见一阵阵惊叫声。 “父亲!父亲!” 陈三水猛地冲进了房门里,轰然一声巨响,吓得陈二牛一屁股从床铺滚到地面上,疼得哎呦哎呦直叫唤。 “逆子!他娘…” 陈二牛还来不及骂出声,便见陈三水拖着他踉踉跄跄地到了门口,指着东边给陈二牛看。 “遭了瘟的…” 陈二牛扶着门框顿时一滞,呆呆地望着东边山坡上星星点点的火光。 一个个赤裸着上身,臂上纹着图案的山越正冒出身子,大笑着挥舞长刀向山下冲来,那宛若一条长龙的队伍已经杀到了村中,隐隐约约传来哭喊声,尖叫声。 身后的陈三水正在屋中翻来翻去地收拾着细软,颤抖着叫道: “父亲,快跑吧父亲,趁现在还来得及…” 陈二牛心中一闷,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气得昏死过去,一巴掌盖在陈三水脑袋上的,怒喝道: “滚去通知主家!” 看着陈三水愣着不动,陈二牛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见他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陈二牛只觉得眼前的火光天旋地转,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来。 “真是个废物。” 稳定了情绪,陈二牛进屋拎起了睡得死沉如猪的次子陈求水,咬牙切齿地开口道: “家主前些日子已经注意到东边的异常,族兵就驻扎在村后,你给我滚去看看情况如何。” 见陈求水睡眼朦胧地在屋中打转,陈二牛的怒意快要冲得他晕厥,连忙闭着眼喃喃自语道: “不急,不急,家中还有冬河。” 这才抽刀披上藤衣,咬牙切齿冲出院子,顺着巷陌之间的道路悄悄地往阴影中潜伏而去。 ———— “家主!” 李项平缓缓睁眼,却见李叶生一身尘土,狼狈不堪地进了院子,沉声道: “西边山越袭击了梨川口!” 李项平一骇,当即起身,将墙上的甲衣往身上一披,青乌弓轻轻一提持在手中,身旁的陈冬河已经乖巧地为他绑上了箭袋。 “什么情况,多少人马,可有修士?” “据说草草一望便有数百人,并无见到踏空飞着的人。” 李叶生虽然未曾修仙,但对修为的划分还是知道一些,平日里也见过修士诛妖,明白大部分地上跑的妖物都不足为惧。 只是李项平和李通崖嘱咐过,一旦遇到凌空而立的人或者妖物马上要撤退回报山中,便知道能飞的才是厉害的。 往腿上拍了一道神行术,李项平低声喝道: “派人去唤上李秋阳与李玄宣!” 迟疑了一瞬,李项平没有打扰正在闭关的李通崖,脚下轻轻一踏,向山下奔去。 “叶生随后便领上村丁前来支援!” 李叶生高呼了一句,见李项平已经消失在山间,连忙也迈开步伐去唤人了。 在路上穿梭了一阵,近了梨川口,李项平便见八百族兵驻扎处已经鼓声大作,安插进的几个百夫长正一脸难色地徘徊,地上还摊坐着一人,掩着脸哭着。 低低望了一眼,李项平只觉得此人面貌有些像那陈二牛,将手中的玉牌轻轻一掷,继续向西方奔去。 几个百夫长早便认出了李项平,调动的令牌也不过是走个形式,连忙带着身后的族兵们跟上,悉悉索索地穿过林间,往梨川口去了。 只留下陈求水呆呆地坐在尘土之中,对着瞬息之间发生的事迷糊不已,起身拍了拍尘土,东张西望,不知该往哪处去。 第七十九章 击退山越 梨川口的火已经烧起来了,零零散散的村丁们在巷陌之中与山越对峙着,保护着身后的妻女,更多的人已经四处溃散,任由山越劫掠。 李项平带着族兵赶来时,山越完全散入村落中四处劫掠,已经没有任何队形可言,他只好皱着眉头带兵从石板路上先行前去灵田小院。 小院旁围了十几个山越兵,正唧唧歪歪地说着土话,举着块大青石往院中砸,好在院中放置了阵盘布了阵法,大青石在空中滚落了一阵,颓然落回院外。 “好在灵田无事,这万天仇估计还会几道阵法,找个机会让他写出来看一看。” 李项平带兵赶到,望着这一幕点点头,挥手便让族兵们上前,吓得那些山越四散奔逃,几下便被擒获了。 “家主!” 那万天仇在阵中看得清楚,见李项平前来驰援,连忙自觉打开阵法,有些生涩地叫道。 万家一夕覆灭,万萧华将所有传承通通毁在了华芊山上,说好的阵法传承也没了踪影,逃出来的万天仇只带出几个阵盘,又学艺不精,连十道胎息境阵法也才学了三道,好在还懂得把阵法布上,不至于让灵田遭殃。 “呜…” 正准备下令分散追击,李项平便听一阵厚重的号角声响起,村落中的山越兵纷纷如潮水般褪去,他挑了挑眉,手中的青乌弓轻提,挽弓搭箭,仔细听了几息,松手便有一道白芒向山间越去。 “且先追上一阵。” 李项平挥了挥手,身后的族兵纷纷行动起来,顺着山越部众逃窜的方向赶去。 ———— “怎地来得这般快!” 阿会剌坐在林间,望着一队队族兵进了村子,连忙起身叫道: “收兵!收兵!莫要去同那些人拼命,抢够了就走!” 他这几百残兵败将也就劫掠一番,哪有心思再和这群族兵周旋,保全部众才是关键。 只要有这些部众在,他阿会剌去哪个部落都能讨上口饭吃,若是全都折在这儿了,他的权势和价值就大打折扣,只能沦为打手了。 身边的族巫连忙取出号角,呜呜地吹起来,见部众们纷纷向山间退回,阿会剌松了一口气,坐回树旁。 刚放松下来,阿会剌便看着一道白芒迅疾飞驰而来,身边吹着号角的族巫脑袋嘭然炸响,如同个破碎的西瓜般血水四射,溅得阿会剌一头一脸皆是红白之色。 “吓老子一跳!” 一脸惊骇地望着插在树上箭尾尚在震颤不已的长箭,阿会剌咽了口唾沫,缓缓地退了几步,低声道: “退,退进林子里!” 顿时又有族巫战战兢兢地拿起号角吹了两声,连忙抱头蹲下,看得阿会剌牙痒痒,却又不敢亲自上手。 躲在大树后头,阿会剌远远望去,凭着胎息境的目力看清了下方的情景,顿时松了一口气。 山下的族兵缀在部众后头,咬下了近百人,引起一片咒骂求饶声,靠着这近百人阻碍,山越部众终于进了林中。 族兵们顿时斗志昂扬,眼看着要追进林中,村落中也响起锣鼓之声,便见那些族兵迟疑地停止了追击,带着俘虏回村中去了。 “真他娘的怂!” 阿会剌悻悻地骂了一句,扭头带着人往山林深处钻去。 ———— 驱兵杀了一阵,见那些山越全都进了林子中,李项平连忙鸣金收兵,看着俘虏了的几十山越,心中的火气算是消了一些。 看着陈二牛一身血地从村前慢慢地走回来,李项平轻轻拱了拱手,沉声道: “辛苦陈掌事了。” “咳咳…不敢…” 陈二牛咳嗽两声,连声推辞,一旁的李玄宣披着甲衣上前来,身后还跟了一串束缚着手的山越,李项平点点头,低声道: “宣儿你带着人就地休息,这事就不能这么算了,让几百山越平白劫走了梨川口的财物与子女。” 抬起手一招呼,李叶生带着几个村的村丁已经到了梨川口,连忙凑上前来。 “我回一趟黎泾山,你整顿一番人马,此间不须有隔夜仇。” 众人纷纷应声下去,李项平言罢即刻扭头回程,才到了黎泾山,便见了匆匆出关的李通崖,一身法力圆满,已然是胎息巅峰了。 “二哥既然出了关,这事情便更有把握了。” 李项平咬牙笑了一声,眼里透出点怒火来,换了身衣物,进了祠堂三拜九叩,越过摆满祭祀的瓜果和香烛的香案,对着石台上的鉴子恭恭敬敬地鞠了躬,请了法鉴下来。 “小心些行事。” 冷不防听着一声苍老的声音,原来是父亲李木田。 李木田已经枯槁得不成样子,静静地坐在院子中,沙哑着声音说了一句,深深地喘起气来。 老人常在院子中迷迷糊糊睡着,清醒的时候不多,时常会忘了去正院吃饭,须要李玄锋进来叫他,却对脚步声异常敏感,李项平才进了院子便惊醒了老人。 “是。” 李项平应了一声,望着李木田的模样,心中升起一丝担忧,也不知父亲还能撑多久,脸上不由得浮现一丝不舍。 咬咬牙,李项平扭头出了后院,向着李通崖道: “不须用上太阴玄光,只用这鉴子通晓远近之能即可,打那山越一个措手不及,有鉴子在,就算有练气修士也能全身而退。” “可。” 李通崖随着李项平下了山,一路听着弟弟沉着脸将几天发生的事讲罢,这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人不停歇地赶到了驻扎处,夜色尚深沉,村丁们和族兵们正掩着面迷迷糊糊地睡着。 两声大锣敲响了,众人都跳起来,披好衣甲,持着刀盾,取出横枚衔在口中,用衣巾紧紧缚在面上防止其掉出,纷纷集合在一起。 一头等着李玄宣同李秋阳带着兵马集结好,李项平闭目悄悄摸上鉴子,将整座山的情况扫得一清二楚。 手中的青乌弓一搭,数道流光飞越入山间,挨个点射死了山越留在林中监视的哨兵们,李项平这才将弓往身后一背,高声道: “走!” 第八十章 生擒阿会剌 阿会剌将所得的财宝和生人通通聚拢在一起,先将粮米与财物分了,这才仔细瞧了那些生人一阵,拎过来一个姿色最为出众的女子抱在怀里,见对方瑟瑟发抖,哈哈大笑道: “还是生人女子姿色好。” 周边的一众部众顿时一阵哄笑,阿会剌也跟着笑了一阵,低声恨道: “若不是伽泥奚那条饿狼东进,我等怎会落到如此的地步,可恨我阿会部整整三千人的大寨,尽毁在他手中。” 一听伽泥奚这名字,一众部族顿时笑不出来了,画着花纹的脸上满是惊惧和仇恨,便闻有人低声道: “南边人都说伽泥奚生来就是一统北麓山越的狼王…” “老子还听闻这人是人与狼交合所诞!狠戾似狼,狡猾似狐,奉祖先的命令东进…” 阿会剌打了个冷战,连忙打断那人的话头,高声叫道: “说什么鸟话?!晦气!” 言罢又举杯大叫道: “喝酒!才劫了这李家部落,怎地不庆祝下?来!一人分上一个生人!” 一众部族顿时眉开眼笑,喧闹地叫起来,阿会剌哈哈笑着,叫骂着这李家软弱,心中却暗自道: “那一箭修为不弱,明日再干上一票便离这李家部落远些,省得叫他报复回来。” “不对。” 阿会剌悚然一惊,高声咆哮道: “多久未曾有探子回报了?!” 一众部族顿时哈哈大笑,高声叫道: “放心把大王,生人哪能察觉到我等的探子?” 阿会剌只觉得脸上一阵刺痛,猛然抬头,眼前却缓缓亮起一道白芒,惊得阿会剌腿脚一软,坐倒在地上,连滚带爬地退开一步,那支箭矢就插在阿会剌眼前,直直没入土中,溅起一蓬沙土,留下一个小洞。 周边顿时杀叫声大作,四周的山林间升起一道道火光,持着刀兵的李家族兵纷纷冲入一片混乱的山越中,那一众饮酒的部众已经被射成了筛子,阿会剌缓缓站起身,不可置信地开口道: “怎么可能?” 提起手中的大锤,阿会剌怒喝道: “起来!全都给我起来!” 周边溃散的山越部众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纷纷向他靠拢而去,阿会剌放眼望去,心中默默估算,身边也才两三百人,整个山越部族已经被分割成了四五片,在刀兵中不断挣扎着。 “要完了。” 阿会剌心中咯噔一下,却见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个中年男子,身上披着轻甲,手中提着把灰白色的长剑,剑身上缓缓放着毫光,一道道锐利的灰光吞吐不定,看得阿会剌眼皮直跳。 “他娘的!” 那中年人只是轻轻一踏,瞬间拉近了距离,一剑便向他刺去。 阿会剌连忙伸出大锤去挡,却被震的差点脱手而出,五脏六腑一阵疼痛,心中顿时一骇,自知这人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 李玄宣一刀放倒眼前的山越部众,他胎息三层的修为在这混乱的军阵中如同武装到牙齿的成年人加了一群儿童的意气斗殴,当真是一扫三四个,随意一拳便能打死一个。 更何况周身还有十二名族兵亦步亦趋地保护着他这个少家主,个个都是挑出来的精兵,冷冷地扫视着周边。 李玄宣杀得尽兴,仿佛也激起了骨子里的狠厉,双目通红,拎起一个老山越便准备掷出去,却猝不及防撞上那老人的目光。 满头的白发,深深的皱纹,惊恐的目光,仿佛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李玄宣脸上,惊得他手脚一麻,望着这个年龄够能当他爷爷的老人,一时间愣了一愣。 谁知那老山越流着泪,呃呃地叫了一声,大口咬在他臂上,反而震碎了一口烂牙,仿佛又一个耳光抽在了李玄宣的脸上,吓得李玄宣条件反射般地用力一贯。 那老人顿时在地上敦得骨头尽裂,下身喷出一堆鲜血搅和的粪便出来,发出一阵不似人声的惨叫,两只眼睛直直地仇恨地盯着李玄宣,刺得李玄宣泪光闪闪。 李玄宣看得头晕目眩,在原地呆了两息,只觉着一股寒意顺着天灵盖一直钻到他的脊柱里。 眼前的世界突然变的冷清起来,喧闹和大叫声渐渐远去,这个世界遮遮掩掩了一十五年,终于在他面前轻轻的揭下了面纱一角。 “原来…如此…” 缓缓地取下腰间的大刀,李玄宣不再激动,而是平静地,一言不发地杀起人来。 不远处。 “大王,快撤吧大王!” 几个族人正惊恐地大叫着,阿会剌摇摇头,接了李通崖一剑,手中大锤顿时脱手而出,只好大骂道: “这还怎么撤?!都给人统统围起来了,怎还逃得了!” 阿会剌望着一个个倒下的族人,正心疼地大叫着: “住手!住手!我愿降了!” 李通崖剑身上的灰光缓缓熄灭,静静地盯着阿会剌,周边的部众们顿时熟练地抱头下蹲,族兵们也愣了愣,便听一阵传令声叫道: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一时间成片成片的部众丢了武器跪下,阿会剌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另一把大锤丢了,垂头丧气地跪下来,一时间战场上的诸多呐喊声,厮杀声缓缓小了下去。 山越部众一个个被束缚着手绑起来,李家的族兵们纪律还算严明,一言不发地牵着人,极动到极静,阿会剌的心忽而提了起来,暗暗思忖道: “这生人莫不是不同于部众,投降了也要杀头?那可亏大了,还不如和他拼到底…” “这人是怎么绕开我在山间的耳目的!罢了罢了,这回算是栽了。” 正低头胡思乱想着,阿会剌猛然见着一双灰色狼皮靴子停在了眼前,连忙谄媚地笑着抬起头,猛然撞上了棱角分明的脸庞,狭长的眉毛和一对狠厉的眸子。 “伽泥奚?!” 阿会剌心中徒然一惊,双唇颤抖不已,差点从地上跳起,内心的震动无以言表。 仔细一瞧,阿会剌这才战战兢兢地发现那对眸子并非是噩梦般狠毒的褐黄,而是一种平静的灰黑。 第八十一章 情报 李项平低头望着眼前一脸谄媚的阿会剌,目光落在他肥大的脖颈上,心中暗忖道: “这人倒是还有些用处,只是滑头不忠,麾下山越又桀骜不驯,用不好倒是伤了自家。” 阿会剌望着李项平,见他目光在自己脖颈处扫来扫去,顿时觉得身后凉津津如芒在背,脑海中思虑不止,寻求脱身之法,哀声道: “大王!我等皆是受了那伽泥奚屠杀逼迫不得不东进,只求一块栖息之地罢了,大王且留我等一命,伽泥奚不出十年必然东进,我等还有用啊大王…” 李项平笑了一声,摆了摆手,李玄宣和李秋阳便上前制住阿会剌,李项平转身吩咐道: “归还各家财物,这些山越部众皆押送下去,至于你…” “且先押往黎泾山。” 望着李项平同李通崖一并向前走去,陈二牛在人群后头啧啧地摇了摇头,看着低着脑袋跟在自己身后的陈三水,低低地骂道: “老子被李木田治得服服帖帖就算了,各自生得都是什么儿子!这蠢货就连…就连李叶生之子李谢文都比不上,李谢文好歹懂得这几年在黎道口兢兢业业!” 想起李木田,陈二牛这心情一下变得低落起来,抬头望了望远处的黎泾山,满脸复杂之色,喃喃自语道: “这头老狼怎地还不死,莫不是吃了什么仙药?十几年来默默在山上呆着,总是让人提心吊胆。” ———— “说吧。” 李项平坐在主位上,一旁立着持剑的李通崖双目紧紧盯着阿会剌,李项平则望着下方老老实实跪着的阿会剌,饮着热茶,笑吟吟地道: “那伽泥奚又是何等人物?” 阿会剌满头大汗,又抬头望了望李项平,看呆了一阵,直到李通崖皱了皱眉,阿会剌身后的李玄宣用刀柄在他那颗脑袋上狠狠一敲,阿会剌这才浑身一颤,反应过来,垂着头颤声道: “伽泥奚…伽泥奚是大王般的人物。” 阿会剌心中却惊骇不已,暗忖道: “这两人虽然长相不同,姿态与神色当真是一模一样,皆是那虎视鹰顾之相。” 阿会剌这头还在想着,后脑勺又挨了一下,他幽怨地抬起头,却见李玄宣涨红着脸,咬牙切齿道: “区区一个山越头目,怎么能和叔父相比!” 李项平皱着眉头摆摆手,沉声道: “休要说那些没用的,他多少兵马?实力如何?治下又有多少巫觋?” 阿会剌连忙顿首,谄媚地笑道: “我等被赶出北麓祖地时,伽泥奚已经整合了十几个部落,麾下应有三四千兵马,伽泥奚本人则是炼气修为,有两位吞服了天地灵气的人巫为其效力,胎息境的部族和族巫则有十几位。” “四千兵马,三位练气修士,十几位胎息境修士。” 李项平与李通崖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之色。 李家修生养息多年,治下的四村村丁加起来也不过刚满万,撑死了也不过养出一千出头的族兵,临战时最多勉强再凑出一两千战斗力稀松的村丁来。 “与其对付这伽泥奚,倒还不如对上汲登齐。” 李项平在心中叹了口气,回过头来面上却不动声色,手中的茶碗轻轻一放,低声道: “你等山越平日里采摘狩猎,可懂农事?” 阿会剌愣了愣,犹犹豫豫地开口道: “会,会一些,种些草药土棉一类的。” “也罢。” 李项平摸了摸下巴,低声道: “你余下那些五六百部众打散了进到各村中做些租户猎户,有些手艺的能做些皮匠木匠,好好营生,好在先前劫掠未成太大伤亡,村丁们也不至于仇怨你等,你等好自为之,莫要弄出动乱来!” 阿会剌跪在地上连忙点头,期期艾艾地回答道: “我这些部众本也是寨子中安生打猎营生的,若不是家破族灭也不至于东进劫掠,我一定吩咐好部众…” “你阿会剌便先在我黎泾山下种些灵稻吧。” 李项平轻轻起身,笑道: “我会派人去教伱识字,教你养护灵稻,毕竟是胎息四层的劳力,白白杀了怪可惜的。” ———— 青池峰。 司元白正静静地跪在刻画着繁复灵纹的石门前,紧紧抿着嘴,身色复杂地望着眼前的阵法。 “老祖,还请收回成命!” 他清朗的声音在洞府中回荡了一阵,渐渐消失在风中。 “元白,你这是何必呢…” 只听一声叹息,一阵厚重又苍老的声音响起,同样在洞府中回荡着。 司元白闭了闭目,神色有些疲惫,张了张嘴,继续开口道: “还请老祖…收回成命!” 见石壁后的人沉默不语,司元白眼神坚定,低声道: “我青穗峰不会去南疆。” “胡闹!” 一声雷霆般的怒喝在司元白耳边炸响,震得他两耳鲜血直流,司元白冷冷一笑,继续开口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无非就是要吃掉泾儿,好叫它们几个补缺!说不准南疆几个妖王的大锅已经热上了,交割多少凡人,南疆奉上多少财宝灵物也都商量好了吧!” “司元白!你大胆!” 紫府期的威压蓬勃而出,震得司元白喷出一口鲜血,他恨恨地抹了抹嘴角,咬着牙说道: “当年羽楔被你们派过去,说是要凑齐十二道太阴月华,我苦苦求了一百五十六天,你们说这已经是最后一个,我竟然相信了你们这群…” “住口!” 司元白凭空受了重重一击,狠狠地撞在了石壁上,再次吐出一口鲜血,哈哈大笑道: “青池仙宗,好一个青池仙宗!” “好一个仙宗!” 司元白长发披散,一反平时温和儒雅的作风,双目通红地站起身,蓬勃又流转不息的法力从他身体周围盘旋而起。 “司元白,你心魔作祟,我等不同你计较。” 最先那道厚重苍老的声音重新响起,硬生生将司元白压制住,轻声道: “且封了修为,押送至塔中罢。” 第八十二章 大厦柱折 陆江仙被供回石台上时默默用神识扫了庭院四周,看着缓缓走进院中,靠着门框闭目喘气的李木田,心中忽然多了好些感慨。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 李项平从河中拾起法鉴的那天,李木田还是个神情肃穆,眼神沧桑却有力的族长,如今已经是个老得走不动道,年逾七旬的老人了。 穿越以来陆江仙总是在镜中半梦半醒,恍恍惚惚已经过去近二十年,在他的感知中也就大概过去了一个月,李家已经站稳了脚跟,成为了新的修仙家族。 眼前的李木田却一天一天地衰弱下去,李家的飞速壮大仿佛是他用尽了胸腔里一口残气吹出来,这口气如今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 陆江仙神识的探察下能清楚地望见李木田生机的消逝,已经挺不过这几日了。 李木田倒是安然地倚坐在门旁,终日肃穆的神色反而带上了几分笑意,望着眼前持着弓唧唧喳喳的李玄锋,喉咙耸动了一下,十几年未曾提要求的他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李木田说: “爷想吃羊肉粉。” 李玄锋一时间听怔了,听着李木田又开口道: “你大父甚是想吃羊肉粉。” 李玄锋应了一声,忙不迭头也不回地跑出去,大父奇怪的说话方式在他心中留下一块巨大阴影一般的忧虑,他的话不像是一种命令,反而带着一种哀求,这使向来聪颖的他不寒而栗。 “阿耶想吃羊肉粉!” 李玄锋的话使任氏愣了愣,望着孩子脸上流淌下来的泪,她连忙叫上家中的几个妇女,再拍了拍李玄锋的肩膀,用一种隐秘的嘱咐感低声道: “快叫你父亲回来。” ———— 热腾腾的羊肉粉撒着点葱花,晶莹的粉条上闪动着油星,浓香扑鼻,用破了一个小小缺口的瓷碗装着放在木案上,一双木箸摆在碗旁,显得干净利落。 碗是李木田用了三十一年的碗,缺口是年幼的李项平磕出来的口,他也因此挨了一顿毒打,疼得他哇哇大叫,好几天绕着李木田走。 李木田缓缓挪到位置上,颤抖地夹起一筷子粉,酸辣柔和的粉面和羊汤的浓香使他四肢发抖,味道使他失声痛哭,回忆起父亲李根水亲自下厨为他煮的那一碗羊肉粉。 那碗羊肉粉远没有这碗美味,少放了醋,多放了辣,汤水又不足,但母亲和李木田都明白父亲是在道歉,但他还是摔了碗离家出走,一去就是二十八年。 李木田骂父亲优柔寡断,只会葬送了全家,李根水则骂儿子李木田狼心狗肺,是妻子和狼苟合生出的孽种,他抽刀指着父亲,看着父亲李根水气得双唇发紫,脸上也有了泪痕。 二十八年后李木田回到家,父亲果然死在了元家手里,他冷笑着在父亲墓前送上了元家全家的脑袋,面无表情地分了田地,夜里醒来时却常常发现湿了枕头。 回忆只在李木田脑海中穿梭了十几息,因为他只吃了一口粉面就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李木田感觉有根木炭扎进了他胸口,烧得他皮肉吱吱作响,一把把钢刀在他腹中翻滚,从头到脚都有浓烈的痛意。 木炭从他的胸口蹦蹦跳跳地冲进了口腔,他的舌头,他的咽喉,全都变得干涩,手脚通通僵直起来,变铁变僵到周边一圈女眷扶都扶不起来。 “大父!大父!” 李木田隐隐约约听见李玄岭呜呜的哭声,这孩子是李通崖的长子,虽然才五岁就已经异常沉稳,同崖儿小时候一个模样。 他有些着急了,用力捋着舌头,想要发出点声音证明他无事,却只能发出几声嗷呜嗷呜的狗叫般的声响。 “搬上床!搬上床!” 任氏带着泪叫着,她几年前才刚刚送走自己的父亲任平安,眼看出老人就要不行了,心知不能让老人就这样死在这凉冰冰的地上,将忙叫着几个人一齐将老人扶起来。 “母亲呢?” 田芸匆匆问了一句,这才知道李木田的妻子,众人的母亲柳氏前些时候才下山去走娘家了。 几人将僵直的李木田搬到床上,手忙脚乱地折腾起来,后院的陆江仙看得心情复杂,连忙使了个静心诀,又放出月华之力为老人吊一吊命,见李项平几人匆匆上了山,这才收手。 “这是寿尽了。” 陆江仙感受着李木田气息渐渐地微弱下去,李项平同李通崖终于进了院中,身后还跟着留着泪的李玄锋。 李通崖一脸忧色地握住李木田的手,胎息巅峰的法力缓缓渡入李木田身体里,李木田浑身一颤,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终于睁开了眼。 “项平…通崖…” 李木田喃喃地开口,眼睛在周围的人身上徘徊了一圈,嘴巴张张合合,极低极低地说着什么。 李通崖流着泪连忙俯下身去,听见李木田喃喃道: “陈、田、柳…诸家皆在村中深根,将他们举族召回黎泾村,升村为镇,不虞他们坐大…” “父亲…您先歇着,好点了再说…” 李项平哽咽地劝阻道,李木田望着他摇摇头,用力吐出话来: “李氏子弟多有跋扈之辈,须设一族正,多加管束…嫡系四脉设为大宗,其余李姓为小宗,再远为支脉,其中上下流通,你等自为之…” “玄宣可以持家,须要你等看护,玄锋狂放聪颖,却要防着他纵欲杀戮,玄岭稳重冷静,是能成事的…景恬…有美色…须提防祸害…山越其害远甚…万万小心!” 李木田的声音越来越小,李项平也含着泪靠近他,看着老人猛然抬起手掐住了他的手腕,那股力道丝毫不像是要死的人,垂死的眼中放出一丝狠光,在榻上扭动着,口中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咬着牙道: “必要时…四村诸地皆可弃…莫学那万家…我李家子只要逃出去一个…皆能…成…事…” 李项平泪水直流,狠声道: “父亲…孩儿皆记住了!” 李木田这才猛然松开手,一时气绝,众人顿时失声痛哭,老人的目光却还直直地盯着一旁桌上的那碗羊肉粉。 汤汁饱满,酸辣可口,尚还冒着热气。 第八十三章 江河一气 李木田的葬礼过于隆重,看起来不像死了个凡俗老人,倒像死了个郡尉或者太守,长长的白布拉满了各村,李家的嫡系们白衣执绋,拖曳着柩车穿过石板路。 消息一阵风似地吹进各村,陈二牛才起了床,被陈三水带回来的消息震得说不出话来。 放下手里的柳条,陈二牛漱了漱口,默默地坐在了桌边,心中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来。 “怎样的人物都难逃一死,只要修不成仙,也不过一蓬黄土罢了。” 陈三水却不以为然,撇撇嘴道: “全然是李家三兄弟修了仙道罢了,死个寻常老人哪有这么大的排场?那什么李木田,也不见得是什么人物。” 陈二牛眯了眯眼,攥起柳条往陈三水身上重重一抽,骂得唾沫星子横飞: “蠢货!你这混蛋迟早蠢死!” “是是是,四弟最好,不就有个灵窍吗?” 陈三水嘀咕了几句,端起碗筷就下了桌,也不管身后的陈二牛一脸阴沉,自顾自地走出院子去。 黎泾山。 陆江仙望着一片素缟的院子,后院中李木田常坐的木椅上空空荡荡,心中也有了几分萧瑟,看着李木田下了葬,忽然触动了神识,眼见天边一道飞梭流光飞速靠近,缓缓停在了黎泾山的大阵之外。 “萧家萧元思前来拜访!还请开一开山门。” 萧元思停在山外,尽管脚下的护山大阵对他这个已经突破练气八层的修士来说宛若无物,但萧元思还是礼貌地停了下来。 不多时,李项平两兄弟开了大阵,萧元思这才缓缓落入山中庭院,见着李项平和李通崖一身白衣,院中皆是素色,脸上的笑容一收,肃穆地开口道: “可是老人家…” 见李项平两人点点头,萧元思叹了口气,道了一声节哀,低声道: “泾儿同我不日将前往南疆,兴许数十年不曾有消息,师弟为你等讨来了正法练气诀和采气诀,趁我回上一趟家,便给你等带来了。” “这是三品的江河一气诀,吞服的是江中清气,需要找河网密布,蒲草菖蒲生长茂盛之处,待到黄昏黎明,清气上而浊气下,再以采气法在江面上采之,六月左右得一缕,十缕便是一份。” 萧元思一拍锦囊,取出几个玉简,继续道: “至于这二品的清灵元法,采用的便是小清灵气,采集灵气便可,虽不如江河一气诀,却比市面上寻常的功法要好些。” 李通崖连忙接过萧元思递过来的木简,轻声谢过,这才见着萧元思轻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复杂地开口道: “青穗峰的庇护有限,风云变换,汹涌波涛,还自珍重吧!” 师尊司元白的莫名闭关,青穗峰诸弟子竟然一面也未曾见到,宗内催促几人前往南疆的声音也越来越急促,这一切都使萧元思嗅到一丝浓浓异样感。 猛然又想起青穗峰的属地蕈林原一声不响地送给了镗金门劫掠,萧元思顿觉浑身寒毛卓竖,仿佛身为小小的筹码提在那些紫府修士手中,一时间失了神。 “仙宗这些年动作频频,屡屡交割治下凡人,莫不是真如传闻中宗内有哪位紫府快要坐化?” 萧元思脊背发凉,李通崖等人试探地唤了好几声才将他拉回现实,勉强一笑,询问道: “何事?” 李通崖拱拱手道: “却想问问仙师身上可有这江中清气?我等有些积蓄,试着买上一份。” 萧元思忧虑的神色和隐晦的话语也使李通崖两人紧张起来,西边的山越蠢蠢欲动,东边的汲家又虎视眈眈,李通崖也想着早些晋级练气,若是花上五年收集那江中清气,再花四五年突破练气,恐怕太迟。 恰好击杀那老道得了些财物,零零散散应该能兑上三四十块灵石,再加上老道的足足一丈见方的储物袋,也能兑上八九十枚灵石,买上江中清气肯定是够了。 “我倒是有。” 萧元思点点头,笑着解下腰间的小玉瓶,轻声道: “瓶中尚有一份,平日里售价在五十枚灵石左右,你等可拿得出手?” 李通崖点点头手一翻,从储袋中取出老道被融化的那枚淡青色金属,恭声道: “不知此物价值几何?” 萧元思瞧了一眼,皱了皱眉,又在手里掂量了两下,沉思道: “应是青纹钢,炼气期材料,这么一块价值二十灵石左右。” 李通崖同李项平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又取出老道储物袋中的二十五枚灵石,同着前几年家中积攒下来的五枚灵石一并交付萧元思手中,换取了这份江中清气。 老道的储物袋足足有一丈见方,高也一丈,抵得上一个院子,无论是行军还是储存皆有大用,两人自是不舍得卖出。 两人取出当年存放火中煞气的玉瓶装下了那份江中清气,又取出老道的那枚玉芽丹给萧元思看,萧元思仅仅是嗅了一下,笑道: “不错的练气资粮,也能值上七八枚灵石。” 两人自是谢过,同萧元思聊了一阵,萧元思这才拜别。 待到萧元思飞远,李通崖这才轻轻打开那玉瓶,望着那宛若阳光照耀下的江水般的江中清气,体内的胎息六轮蠢蠢欲动,有种现在就吞服这天地灵气的冲动。 李项平轻轻一笑,低声道: “待二哥突破了练气,那练气妖物也有了着落,也可以祭祀法鉴,试试那箓气了。” 李通崖脸上也有抑制不住的喜悦,将那江河一气诀的玉简取出,灵识缓缓探入其中。 这些练气期的法诀与功法往往篇幅极长,换做木简恐怕要堆做小山,故而采用这暖玉制作成的玉简记录,只要将灵识探入其中便可读取信息。 只是这玉简轻巧易碎,常常只用于记录功法,传递讯息还是用上灵绸织物等耐用之物。 将这正法仔细读了一遍,李通崖神采奕奕地起头,沉声道: “待我调息几日,便可闭关突破练气!” 第八十四章 杀兽 五年时间快得像射过树梢的那支箭,黎泾村已经变成了黎泾镇,柳陈许任几个大姓通通拖家带口地迁进了黎泾镇,上面的人都说——这是赏,靠近仙山,是福。 李玄宣唇上蓄了须,突破胎息第四层青元轮,被李项平派去当了族正,这个青年的神态已经失去当初那种稚嫩和温和,而是诞生出一种成熟的平静,让李家子弟们望而生畏起来。 黎泾镇最为津津乐道的反而是十二岁的李玄锋,谈论起这孩子狂笑着在校场拉断了六只弓,将断裂的弓臂丢出场外,叫道: “再来!” 李玄锋根本不去看左右族兵惊恐的眼神,抬着头哈哈大笑,或者说这孩子生来就猖獗纵欲,抬起弓就没有射不中的鸟兽。 李通崖苦笑着在冠云峰为他带回来了一把黝黑的长弓,除坚韧耐受并无其他优点,总算是能让李玄锋尽兴而为。 眉尺河边。 “锋哥儿,你干嘛呢?” 李玄岭十岁出头,前几年测出不具有灵窍,身为李通崖的嫡长子又是独子,自然接引了玄珠符种,现下苦着脸跟在李玄锋身后,见他鬼鬼祟祟地在石头后探头,只好低着声问着。 “看!” 李玄锋坏笑着将李玄岭往前一推,孩子踉跄着往前一步,猝不及防睹见河水中女人丰腴的肩膀和滚圆的臀部,吓得李玄岭急忙捂着嘴退后,狠狠地盯了李玄锋一眼,低声道: “李玄锋你真坏。” 李玄锋笑嘻嘻地瞄了瞄李玄岭通红的小脸,轻声道: “好不好看?” “不咋地。” 李玄锋想从李玄岭的口中听到赞美的话却大失所望,愤愤不平地拍了拍他的屁股,低声道: “小孩懂个屁。” “李玄锋你可真闲。” 李玄岭摇了摇头,小小的脸上神色沉稳,询问道: “你可突破了胎息第三层?” 李玄锋嘿嘿一笑,回答道: “我都踏入胎息第四层了。” 李玄岭顿时一滞,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呆呆地道: “你已经追上宣哥儿了?” 李玄锋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笑吟吟地道: “那是自然,你瞧。” 他从背后拿出那把黝黑大弓,左脚踩在青石上,持弓拉弦,身上的气质迥然不同起来,不再是放荡不羁漫不经心,而是变换成了一种刺骨的锋利,看得一旁的李玄岭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李玄锋笑着将弓缓缓对准李玄岭,明明弦上没有箭矢,却吓得李玄岭一瞬间寒毛卓竖,只觉得面上寒风如割,耳边嗡嗡作响。 “好生厉害。” 李玄岭咽了口唾沫,缓缓迈开步伐离开李玄锋的面前,看着李玄锋依旧专注地持弓瞄准,身上的锋锐之气持续叠加,引得周身的灌木不断颤抖。 李玄岭瞪大了眼,却见李玄锋腰间的箭壶轻轻跳了一下,他连忙揉了揉眼睛,却见箭壶中的每一根箭矢都在不断颤抖,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着!” 李玄锋猛然松手,数十步开外的一棵大树砰然炸响,炸的木屑横飞,树桩上多了一个透明大洞,停顿了几息,便歪歪扭扭地倒在了地上,惊起一片林鸟。 “哥。” 李玄岭呆呆地望了一阵,低声道: “伱是不是已经练气了。” “想啥呢!” 李玄锋也是深深地喘了几口气,脸色有些微红,笑道: “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弓法,要用上掌间的灵窍,再配合拉弓射箭时的那道箭意即可,算不上难。” 李玄岭默默地摇摇头,却见李玄锋面色有些尴尬,拉起他就跑,一时间将他拽出去十几米。 “那个王八羔子偷看老娘洗澡!” 听着身后的叫骂身,李玄岭脸色一阵苍白,脚下多用了几分力,惊恐地开口道: “那可是村口的徐姨?!李玄锋!这…这这…” 李玄锋尴尬地哈哈一笑,低声道: “我这不是好奇嘛…” ———— 望月湖上。 李通崖轻轻踏着水,一步一步地悬空而立,清澈透明的江河真元顺着他手中灰白色的长剑喷涌而出,化为一道道吞吐的剑芒,他低眉望着水中盘旋的鳞甲大兽,掐着法诀静静地悬空而立。 深红色的鲜血在河中缓缓扩散,河兽有些按耐不住,河面中的水光不断闪动,数十道透明的气刃破空而出,朝着李通崖袭来。 李通崖向前踏,躲过河兽大部分的攻击,周身水光闪动,挡住两道拐着弯袭来的气刃,心中暗忖道: “这江河一气诀中的清气盾还算牢靠,这河兽不懂法诀,全凭一股脑的堆叠法力,不但耗费巨甚,还攻不破我这法盾。” 这江鳄无甚传承,全凭一股脑修练成了胎息巅峰,又不知吐纳了多少年,练成了一口小清灵气,这才晋级练气。 那江鳄见攻击不成,连忙下潜,逆着水流就往上游冲去,李通崖自然紧紧跟上。 李通崖两年前便突破了练气一层,便想着杀一只炼气妖物来祭祀法鉴,在这山间找了一年多,所见的妖物要么狡诈如狐,要么实力强悍,好不容易才寻到这一只蠢笨的江鳄,自然是不能轻易放过。 练气期已经可以踏空而行,虽然没有飞梭速度远远说不上快,只比胎息巅峰全力奔跑快上三四成,但这河鳄先前中他埋伏受了伤,自然逃不远。 玄水剑诀与江河一气诀颇为契合,挥出的剑光凭空增长了一两成的威力,让李通崖欣喜不已,两道浅色剑气击中那河鳄的背部,疼得它翻滚不止。 生怕那妖物临死反扑,李通崖只是跟在身后,时不时挥出一剑,不断消耗河鳄的体力。 那河鳄终于忍耐不住,愤怒地嘶吼着,从水中砰然升起,激起一片的水花,腾空向李通崖咬去,李通崖反手一剑斩中这妖物背部,抽身回退,保持着距离不断增添河鳄身上的伤痕。 折腾了半个时辰,河鳄终于颓然倒在岸边,李通崖特地未曾斩杀这妖物,而是打入江河真元锁住妖物的生机与修为,生怕把这妖物打死了。 确定河鳄没有生命危险,李通崖这才拽起妖物的尾巴尖,如同拖着一座小山一般向村中走去。 第八十五章 避死延生 李通崖将河鳄一路拖回黎泾村,自然有村丁围上来接手,李家的祭祀早几个月便开始准备,诸多礼器早已备好,准备流程走得七七八八,只待着李家几个大宗嫡系下令。 “邦都之赋,以待祭祀。” 李家的大宗小宗皆到齐了,大宗皆站在祭祀的圆台上,小宗站在台下,旁支则围跪着。 案前第一阶平台是李家如今的家主李项平,身后落后一步的李通崖,算上远在南疆的李尺泾,这便是李家的主事的第二代人。 在其下一阶平台最前是身为族正的李玄宣,身后则是李玄锋与李玄岭。 前十几个流程繁杂且冗长,直到李项平将香插在案上,掐出牲祭法的法诀沟通法鉴,陆江仙这才缓缓醒来。 “兹有黎泾李氏,虔具清酌庶馐、寒食牲仪,年年香火不绝,据于黎山北脉,春播秋收,驱攘虫灾,夏麦登垂,杀妖止雪,除害均田,三元六节,无有不敬,祭时飨日,祀不断绝…以烟燎祀,以血祭俸,事神致福。” 言罢上前几步,李项平手中的祀刀便直直地贯入圆台中心的河鳄脑中,这妖物本就奄奄一息,四肢与经脉皆被江河真元锁住,即刻便死去。 在陆江仙神识的引导下,河鳄身上一道道精气汇聚而起,同那飘散的魂魄凝聚而出,顺着祀刀划出的伤口喷涌而出,如同一道元气汇就的狼烟。 在众人察觉不到的世界里,一道道淡金色的淡雾从下首每一个人的身上流淌而出,如同燕子归巢般纷纷汇入那狼烟里,将那烟火染上了淡淡的金色。 烟气升腾了几息,散落为无数肉眼难见的灰色光点,向黎泾山上流淌而去。 陆江仙汇聚了诸气,依法凝聚出一道灰箓,正欲将其赐下,却冥冥之中有种强烈的吸引感升起,隔着千山万水想要与他建立起联系。 脑海中闪过老道的那枚玉佩,陆江仙吓得连忙收敛气息,隔断联系,连神识都收回了镜中。 那股气息缓缓降临,在周围徘徊了一阵,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退走了。 ———— 金羽宗。 金羽宗是越国三宗其中一宗,与青池宗,修越宗并称三宗,门人多善御器,宗内主峰唤作金羽峰,峰上悬挂着一张明晃晃的符箓,传闻符箓中封了六道太阳日精,专镇妖邪。 金羽峰最高有一处洞府,常年有紫府修士在其中闭关,时常有璀璨的紫烟飘散而出,故而弟子门皆唤作紫烟洞。 此刻的紫烟洞中却一片混乱,三位仙风道骨的紫府修士正各持一根黝黑的铁链,死死地锁住洞中一枚鹌鹑蛋大小的晶莹剔透的碎片,地上满是倒塌的器炉和法器碎片,散发着莹莹的毫光。 “这镜片为何莫名暴动?!” 那晶莹剔透的碎片在法阵中冲撞了几次,那紫府修士脸色难看,低低地骂道: “这次玄明之气的份额怕是凑不齐了。” “难道是那仙鉴现身了?!” 另一个紫府修士喃喃自语道: “怎么可能,我三宗七门的修士持着法器在整个越国巡视,根本没有任何踪迹,莫非已经流落到了越国之外?” “青池宗那边怎么说?” 那修士才问出口,便听最先那位紫府修士骂道: “全宗上下正想着为他迟尉续命,到处求着灵药,哪有空来管这些!” “罢了罢了。” 发问的修士摇摇头,神色有些落寞。 “他迟尉虽说是个小人,但好歹也是横绝一时的天才…” “呸!” 脾气暴躁的那名紫府修士狠狠地唾了一口,叫道: “只愿他快一些去死,死的好!贱人!” 另一人笑了笑,戏谑道: “师弟,我金羽宗做的又有多干净呢?大可不必去苛责他。” 暴躁修士顿时没了声音,良久之后才缓缓叹息了一声。 ———— “敦修为,长六识,擢根骨,易资质,拔品相,补阙遗…真是好箓气。” 灰箓从镜面上飞跃而出,陆江仙神识一引,落在李项平身上,灰箓盘旋了一圈,往他升阳府中飞去。 陆江仙眼前顿时一花,浮现出几行大字。 最上首是深红色的笔锋勾勒,看上去一股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力贯千钧。” 中间是淡灰色的笔锋,如同一条长蛇般蜿蜒扭曲。 “延年长命。” 最后是淡青色的笔锋,显得干净利落。 “避死延生。” 陆江仙顿时心领神会,这是让他选择敕封的灰箓之能,顿时一阵沉思,想在李项平是李家的族长,于是选了那枚“避死延生” 这箓气只有碰上了身具玄珠符种之人方可依其天赋敕封,寻常人也只能长修为,易根骨罢了。 下方的李项平则是浑身一震,气息不断上浮,原本前年才胎息第五层的修为再上一筹,达到了胎息巅峰,脑海中猛然浮现出一道淡青色的大字。 “避死延生。”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李通崖已经关心地看了过来,挥了挥手示意祭祀结束,李项平闭着目沉思起来。 待到一众人皆散去,李项平这才回过神,望着李通崖低声道: “上山再说。” 两人匆匆上了山,李通崖灵识一扫,顿时发现了李项平的修为已经达到了胎息巅峰,低声道: “可是那箓气?” 李项平点点头,将先前所见所闻通通告知李通崖,两人一阵惊喜,却听族兵来报,又有山越流窜东来。 这几年随着伽泥奚东进,击破的部族众多,东逃而来的山越也多起来,少则几十,多则几百,李项平只好就将族兵驻扎在梨川口以西,平时就坐镇其中,以防流窜而来的山越袭击了村子。 “情况如何?” 李项平问了一句,便见那族兵开口道: “据说说数百人,正在冲击军阵。” 这些年李家治下人口已经达到一万五千多,其中两千都是流窜而来的山越,族兵的数量也达到了一千之数,也算是不少。 “走,去梨川口。” 李项平点了点头,同李通崖对视一眼,连忙下山去。 第八十六章 大战前奏 李项平赶到梨川口时战斗已经进入尾声,阿会剌在战阵中挥舞着大锤追逐着敌人的溃兵,尤为突出。 前几年陆陆续续有山越溃兵越境来,阿会剌便被李项平叫到了梨川口,前去说服他相熟的部族,在诸次战斗中也算英勇,得了族兵们敬佩,李项平也对其放心了不少。 “这是今年第几波山越了?” 李项平皱着眉头望了望远处的大山,心头一阵不安,低低地问道。 “回家主!已是第六波了!” 一旁的李秋阳沉声回答,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想来也是刚赶到的。 李秋阳如今是胎息四层的修为,已经同陈家一女成了亲,膝下育有一子一女,眼看成熟了许多。 李项平点点头,转身进了院子,给李秋阳留下一句话: “收拾干净后让阿会剌前来见我。” ———— 李项平将手中的符笔放下,静静看着桌面上的布帛,他几年前便突破了胎息第五层玉京轮,如今更是胎息巅峰,早就可以执笔画符了。 李景恬则在屋中给灯添着油,女孩如今十二岁,长得快手脚也麻利,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 陆江仙的六枚符种李家存世的三兄弟各用去一枚,余下其中两枚用到了李玄宣和李玄锋身上,最后一枚自然是留给李通崖这一房。 “家主!阿会剌求见!” 陈冬河一身皮甲,腰上挂着剑,英气勃勃地进了院子,眼神在窗子边李景恬侧脸上停留了一瞬,低着眉沉声道。 少年十七八岁的样子,修为已经到了胎息三层,长得还算清秀,有陈二牛的几分样子。 “进来。” 阿会剌挂着的一身兽牙如今已经通通摘掉了,换成了如同黎泾镇人的裘衣,进了院子便高声道: “大王!大王!要坏事了!” 身后的陈冬河嘴角抽了抽,忍住抽这家伙后脑的冲动,偷偷低下头,借着阿会剌硕大的身体遮挡李项平的目光,用余光去看李景恬。 李景恬正在窗边剪灯芯,微黄的灯光在她的侧脸上微微跃动,她的美貌不是精致小巧的美,而是一种干净利落的美,五官英气十足,只有眼睛继承了田芸的圆润,反而看上去有些可爱。 “什么事啊。” 李项平低低地望了眼窗边专心点着烛的李景恬,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心中一阵好笑,突破胎息五层玉京轮后便诞生了灵识,这院子中的事情他都不用眼去看便知。 “我的老兄弟穿过大鱼溪,昨夜前来通报我…说…说那伽泥奚已经大破敌军,不日便可东进了!” 阿会剌的话顿时激起了千层浪,李项平和陈冬河皆是一骇,就连窗边的李景恬都轻轻扭头,担忧地仔细听着。 “那伽泥奚现下实力如何?” 李项平皱着眉头,沉声问道。 那阿会剌低着头,闷闷地回答道: “伽泥奚应在练气中期,整合了整个黎山北麓的十万山越,应有五六千的调度兵马,如今已经有四位吞服天地灵气的练气期人巫听从他号令,至于胎息境的部将也应有几十位了,好在这些人驻守在北麓各地,不曾随军。” 此言一出,李项平顿时一滞,皱着眉头沉声道: “我李家为青池宗年年上供,是青池宗治下的家族,伽泥奚不过是一支山越,在北麓肆虐也就罢了,也敢肆意东侵?真当青池宗是死人不成?” 阿会剌连忙跪下,脑袋紧紧贴着地面,战战兢兢地开口道: “据西边逃过来的族人的话说,魔门…青池宗不会管…” 李项平低了低头,心中升起一股无能为力的怒火,就连山越的小卒都知道青池宗不会出手,他作为青池宗治下家族的族长竟然对双方达成了何等交易一无所知。 “你等先下去…” 阿会剌与陈冬河连忙告退,见两人出去了,李项平这才缓缓坐回主位上,闭着眼一言不发。 “父亲。” 李景恬却低声唤了一声,走近李项平身边轻轻下拜,轻声道: “我家恐成他人鱼肉,还是要早作打算。” 李项平疲惫地抬了抬眉,沉声道: “继续说。” 李景恬低着眉,轻声道: “伽泥奚敢肆意东进,必是青池宗与山越一族的大巫达成了共识,交割领地与凡人,却又不通知我李家,是不愿我李家作出反应…” “你的意思是我李家举家已经成了交割的货物。” 李项平挑了挑眉,低下头望着自己这个长女。 “依女儿看,此次我李家有伤财劳民之险,却无灭族之患。” “季父尚在宗内,我李家又搭上了萧家的线,青池宗也不应一声不响地放弃我家,想必只是允了山越一族入境劫掠,而非要葬送我李家全族。” 李景恬挑了挑眉,抬起头来望着李项平,又轻声回答道: “青池宗与各支山越领地参差交互,所涉及的家族众多,青池宗既然达成了交易,只好权当不知山越入境,各家全凭本事保全。” 李项平听着李景恬说完,这才将手中的木简收起,抬了抬头道: “你觉得我李家该如何应对?” “弃了治下百姓,举家避匿,山越劫掠绝不会在此逗留,最多一日便可回黎泾山。” 李景恬直直地盯着李项平,试探地开口道。 “不可!” 见李项平神色坚决地摇摇头,李景恬脸上顿时绽放出了一抹笑容,显得她圆圆的眼睛越发可爱起来。 “若是如此,我李家与青池宗便无分别了!” 李项平摇摇头,神色有些疲惫,见李景恬再次张口,挥挥手打断她,沉声道: “我知道了,你先回黎泾山。” 李景恬乖乖点头告退,李项平则背着手缓缓走出院子,望着月光下的山林。 他觉得有种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这个伽泥奚是他这么多年来遇到的最强悍的对手,这个青年山越不但拥有敏锐的战争嗅觉、狡猾的头脑、还有压倒性的实力。 “青池宗给山越画下了怎样的底线,又给了你多久的时间…” 第八十七章 倚山城上 李尺泾站在灰白色的高高的城墙上,望着下方汹涌而来的兽群一言不发。 光阴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他依旧是一副少年模样,只是神态成熟了不少。 在这南疆厮杀了五年,李尺泾手中的剑法愈发纯熟起来,宗中的数门剑法皆融会贯通,也闯出了些名声,众人都知道青穗峰出了一位小剑仙,一手剑法好生厉害。 抹去手中的长剑上的血迹,李尺泾迎着升起的朝阳长长出气,唇齿间吐出一抹纯白色的灵气。 “这座倚山城真是牢靠。” 身后的青池宗弟子笑盈盈地开口,手中的法器珠子一上一下的浮动,正是那邓求之。 李尺泾点点头,服下手中的灵药,不断调整着体内的法力,以求尽快恢复状态,让自己在下一波轮班中更轻松一点。 “哎呦真是巧,偏偏我等一轮班到这倚山城上便来了兽潮,一次比一次汹涌!” 邓求之冷笑着开口,带着嘲讽的口气念叨,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看着李尺泾不为所动,自顾自地修炼着,邓求之往地上一坐,喃喃道: “不过要吃你与我,他们却通通要为你陪葬。” “这人又开始发疯了…” “邓家人不都这样?” 周围人皆低语起来,用异样的眼光去看邓求之,李尺泾见状皱了皱眉,沉声道: “别说了,快恢复法力,省得又要我救你!” 邓求之愣了愣,失笑着摇了摇头,却听下方一阵欢呼。 “退了退了!兽潮终于退了!” 原来是这一波兽潮终于退了下去,众人又得了喘息的机会,顿时欢呼各自下了城楼,李尺泾脸上也多了一抹笑容,边顺着城上的梯子往下走,边想着给家中写上一封信。 邓求之却死皮赖脸地跟了上来,顶着灿烂的朝阳笑着道: “你不觉得不对劲么?” “什么不对劲?” 李尺泾挑了挑眉,手中的青白色青锋一收,笑盈盈地看着他,戏谑道: “最近怎么神神叨叨的,难道是那功法越练越深,走火入魔了?” 两人在南疆并肩作战了五年,生死相依间邓求之和李尺泾早就忘了当初的那一茬事,算得上是知心朋友了。 “每次你我精疲力竭之时,兽潮便会乖乖退去,哪有这么贴心的事?” 邓求之笑着开口,眼神却充满了深意。 “生死关头谁能留力,不止你我,城上哪一派的弟子不是精疲力竭?” 李尺泾驳斥了一句,笑着同身侧一人打着招呼。 “伱想想。” 邓求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 “若你是这南疆妖王,会平白趋使成千上万的野兽和妖物前来送死?有这份心自己吃了增进修为不好?就这些妖物能推得倒倚山城?白白送到三宗七门手下,那不是傻子么?” “再者,妖王若是想杀这些门派弟子,那就推着兽潮硬生生耗死我等即可,傻子似的来一波倒一波,时不时还放松休息,怎么看怎么像给我等送菜…” 李尺泾笑了笑,同身侧一人又打了招呼,硬生生打断了邓求之,气得他眼睛一瞪,附在李尺泾耳边轻声道: “你可知上次倚山城破是什么时候!” 李尺泾面带微笑,低声回应道: “二十五年前,三宗七门皆死了很多人,其中就有筑基修士于羽楔,修炼的是盘气玉真诀,吞服过太阴月华。” 邓求之顿时一滞,眼中震撼不已,呐呐地回答道: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李尺泾带着笑点点头,两人一言不发地上了山,进了李尺泾的洞府。 李尺泾看着邓求之跟了进来,手中法诀一掐,将内外隔绝,这才默默注视着邓求之。 “我到了这个鬼地方五年了,城内的法简秘笺我皆读过,结合蕈林原诸事,怎么也看得出不对劲来了。” “我只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动手,还要将我养到什么时候…只是你,又是为何?” 邓求之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道: “青池宗早就断了太阴月华的传承,我邓家体质特殊,于是强迫我家代代修炼那秘法,炼成补品,用作商品来与南疆妖王交换灵物。” “早年秘法不全,我邓家人练一个疯一个,这几百年来慢慢改进,其实已经渐渐不再影响神志了,只是依旧要装疯卖傻…” 李尺泾默然不语,将身上的羽衣解了下来,坐在石桌边泡起茶来。 邓求之深深叹息,顿了顿道: “宗内给的各色灵药灵丹我看了,皆是些用药深远的配子,这是…在炼人丹。” “人丹?” 李尺泾将两人面前的茶杯倒满,笑着开口道: “只是不知南疆哪位妖王要突破,真是好大的手笔。” 邓求之见李尺泾一脸笑意,倒是放松了许多,没好气的开口道: “你倒还笑得出来。” “那有什么办法?” 李尺泾摇了摇头,吭声道: “青池宗势大,你我已经无路可退,我无缘无故死在这南疆,明面上也是为宗门牺牲了,至少还能对我家有点补偿,难道还能寻故逃脱,惹得举家族灭不成?” 邓求之饮了口茶,有些愤愤不平地低了低头,叫道: “虽说如此…你我平白活了一世,生来便是要入妖兽口中么!” 李尺泾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神色落寞地出声道: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鱼肉就要有鱼肉的觉悟,你邓家不也是一代代隐忍过来的?他青池宗兴旺了五百年,难道还能世世代代的兴旺下去?总有衰落的一天,家族只要还在,默默积蓄,会有复九世之仇的一日。” “修仙者寿命悠长,少有今天的仇明天就要报回来的事,一代人自有一代人的使命。” 李尺泾缓缓站起身,望着手中青锋开口道: “你我的使命便是喂饱青池宗,好让家族有喘息之机,若非如此,我们还能做什么呢?难道还能像话本小说里那样平地晋级紫府,让青池宗不得不收回成命?” “走一步看一步吧。” 邓求之盘膝坐下,颓然地开口道: “怎样都是不敢逃的,若是你我逃出了这倚山城,家中亲人便完了。” 第八十八章 他来了 李项平抬着头望向远山的那一刻,山顶上却响起了马儿的嘶鸣声,一匹浑身乌黑,找不出一丝杂色的马儿正扬着蹄在山上欢快的奔跑着,四足不接地,就这样踏着崎岖的路面前行着,竟然是一只炼气修为的妖物。 乌色的马蹄在泥水中轻轻一踏,就这样凭空飞起,马上那人一身皮甲,身上也无什么兽骨玉石装饰,像是个生人。 伽泥奚轻轻拍了拍老伙计的脑袋,胯下一夹,横过身望着山下的村落。 北麓的山越皆说伽泥奚有四只眼睛,八只手臂,但实际上伽泥奚相貌看上去普普通通,甚至眼睛还有些小,眉毛稀疏,若是闭着眼叉腰往田间一站,谁也不会觉得他是什么人物。 唯独那双褐黄色的眼睛睁开时静静地盯着人,让人不寒而栗。 “大王,前边就是魔门的地盘了。” 听着身后留着长辫的随从开口,伽泥奚挑了挑眉毛,褐黄色的眸子在山下的军阵中扫了一扫,颔首道: “击破他们,需要一刻钟。” 他的声音轻盈,音调很高,语气平淡,像是读出来的。 留着长辫的男子微微低头,静静地听着伽泥奚说话,身后再也见不到一个兵马,作为统一北麓山越的王,竟然带着一个部众就走进了青池宗的地盘,距离李项平的军帐只有三百余丈。 看了几眼,伽泥奚便对山下的族兵失去了兴趣,胯下一夹,马儿乖乖地掉头向来路走去,如履平地般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我们的时间不多,不必再等了。” 长辫部众驱马跟上,迟疑道: “只是生人奸诈,这魔门军中不知有几位人巫,大王莫要轻敌。” 伽泥奚低低一笑,手中的长刀提了提,抬头望着那枚受乌云遮蔽的月亮,嘴皮翕动。 “谁说我要打他了。” ———— 陈三水迷迷糊糊醒来时,眼前立着一个身着皮甲的山越,大手紧紧地拎着他的衣襟,扯得他窒息得紧。 “扑噗。” 他被狠狠地丢出了院子外,摔得眼冒金星两眼昏花,磕掉了两颗牙齿,眼前的一切天旋地转,看见两侧站得笔挺的山越士兵,陈三水抹了抹脸上的血,摸索着去寻找他的牙。 但他的手被踩住了,抬起头望着那双褐黄色的眼睛,陈三水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在他睡下的这一刻钟里,梨川口毫无抵抗能力地沦陷了。 “怎么会这么快?!” 李项平带领的,就驻扎在河对岸的族兵呢?就这样毫无声息的被击破了? 在天上高来高去的李通崖呢?李家的其他仙人呢?这些人是怎么毫无声息地控制了梨川口?陈三水心中一片窒息,嘴里的疼痛再也不在乎了,脑海中无数的问题在涌现。 “李家的老巢在哪?” 踩着他手的男子平静地开口,陈三水望着他稀疏的眉毛,那双令人畏惧的眼睛,脑海中只留下一个问题。 “如果父亲陈二牛在这,他会怎么做?” 很快陈三水来不及思考了,伽泥奚随手扯掉了他的左手,带出一地的血水,筋与肉,陈三水两眼翻白,唾沫争先恐后地从他的嘴中喷涌而出,疼痛淹没了他的一切思维。 “疼…好疼。” 伽泥奚用手点了点他的脑袋,为他施了法诀,让他意识重新清晰,仔细体会这种窒息的痛苦,又吊住他生机,不至于流血暴毙。 “黎…黎泾…山。” 当英雄的念头只在他的脑海中挣扎着浮现了一瞬,身下的屎与尿提醒他:他只是个普通人,他不是无视疼痛的烈士,不是他的父亲,不是李项平,更何况将李项平放在这个处境上也未必能好到哪去。 “带我们去。” 陈三水被拎了起来,他倒悬着望着周围动来动去的山越的脚,父亲陈二牛在他身上苦苦教导了二十多年形成的一种致命的嗅觉终于在他身上觉醒了,陈三水明白自己必死无疑,回忆起自己这辈子做的荒唐事,心中一片孤寂。 四周的山越兵马动了,他们的脚踝上刻画着简单的符文,这使他们走起路来悄无声息,两队山越兵马跟着伽泥奚出了梨川口,向着黎泾山而去。 陈三水望见伽泥奚身后的山越男子,手中也提着一人,是村中的骨干,便明白谎报路线只会徒增自己的痛苦,心中恨恨地想着: “好狡猾的世人。” 他从小就生活在李家兄弟的阴影之中,如同父亲陈二牛生活在李木田的阴影之中,他总是听着父亲说着: “李家四兄弟中,李长湖温顺可怜如良鹿,李通崖沉静谨慎似蛟蛇,李项平奸毒狠厉同饿狼,李尺泾聪慧俊秀是白狐。” “那我呢?!我是什么!” 陈三水兴致勃勃,满脸期待地望着父亲。 “废物。” 陈三水大失所望,从此真的成了废物,浑浑噩噩地娶妻生子,仰仗着父亲的威望和势力去肆意玩耍。 直到伽泥奚扯下了他的左手,他好像通通醒了过来,一切事物在面前豁然开朗,他甚至恨起伽泥奚怎地不早上十年来扯去他的左手,令他白白让父亲担忧了这么多年。 “你等与那些兵马多久通一次信?” 伽泥奚轻轻地开口,他早就看出手中这人已经被吓破了胆,根本不会欺骗他,却不知手中的人已经从混沌的过去中醒悟过来,他手里擒着的不再是三十岁的陈三水,反倒像是六十岁的陈二牛了。 “三个时辰。” 陈三水心中平静如水,假装颤抖地开口,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未曾辜负主家二十年锦衣玉食的安然。 黎泾山已经缓缓出现在了眼前,伽泥奚勒住马,顺手拧掉陈三水的脑袋,望着筋骨和血肉扭成一团的无首尸体,赤红的鲜血染红的地面,冷冷地笑了起来。 “废物!” 天旋地转中,陈三水的脑袋轻飘飘地落在路边,眼睛直瞪瞪地望着乌云满天的夜空,脑海里只浮现出来一句话: “李项平,爷也只能做这些了,你她娘的牛得很,算是撞上铁板了!” 第八十九章 西进 送走了女儿李景恬,李项平心中惴惴不安,如芒在背,在榻上修行时总是安不下心,数次入定未果,李项平终于起身开口,沉声开口道: “来人!” 陈冬河一直披着甲在帐前守着,闻声入了帐,应声道: “家主。” “斥候曾探到什么消息?” 陈冬河摇摇头回答: “不曾。” “梨川口已经一个时辰未曾派人通报了吧?唤个人回去问问。” 李项平摇摇头,看着陈冬河应声下去,心中思虑道: “伽泥奚前日才奇袭大破敌军,莫不会今日便东进吧?哪有这样的道理,他麾下皆是不死不累的兵马不成?况且西边的山中尽是我布下的探子,万万没有毫无声息的道理。” 起身披上甲衣,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盆,李项平眼中倒映着红色的火光,心中漏跳一拍,暗道糟糕。 一住://42zw.la “此人在北麓打了十几年的仗,屡战屡胜,恐怕不能以常理度之,还是先将兵马渡回河去。” 手中的长刀一收,李项平背起青乌弓,高声吩咐道: “击鼓!” 顿时有传令兵下去,咚咚的鼓声四起,激起一片喧哗,李项平才走出营帐,便迎面碰上了急急忙忙的陈冬河。 “家主!” 陈冬河走上前来,声音中满是震惊,附在李项平耳边道: “家主!梨川口已经为山越所控,派去的人皆被杀了,河对岸驻扎着两三千兵马,捣毁了几处浮桥,我等后路已被断了!” 此话如同平地惊雷,李项平当下一骇,愣了两息不曾说话,手中的长刀猛然攥紧,捏得吱吱作响,五指发白。 “消息不曾传下吧?” 陈冬河连忙摇了摇头,压低嗓音道: “不曾,属下封锁了消息,不敢让众人知晓,生怕动摇了军心。” 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李项平喃喃道: “去整兵。” 陈冬河肃着脸退下,李项平则闭着眼,默默地盘算起来。 “不可能用上这一千兵马向东渡河去夺回梨川口,伽泥奚也不可能只带了这两千兵马前来,他又是练气修为…” “伽泥奚大破敌军,立刻就奔袭而来,后方必定不稳,不如西进试探,在此地每待上一刻,便越危险一分!” 李项平缓缓踱步,走到了帐后,望着高高的谷堆,细细盘算了一阵,腰间的储物袋升起,堆积如山的米粮和豆子通通流淌进腰间的锦囊中,老道的储物袋有一院子大小,堪堪装下这些米粮。 走至众族兵跟前,李项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高声吐出两个字: “西进!” 一众兵马纷纷拔营而起,八百族兵加上两百山越兵共计一千人,就这样头也不回地向西边的林子中钻去。 伽泥奚的兵马才踩入黎泾村地界,练气修为便暴露无疑,惊醒了陆江仙,神识自上而下一扫,心中暗忖道: “看来是那伽泥奚,已经控制了梨川口,东进要拿下黎泾镇了。” 神识扩张到极限,陆江仙立刻就寻找到了李家的几个人。 李通崖正同夫人柳柔绚在芦苇荡上,为三弟李项平收集着突破练气的江中清气,两人掐着法诀等待黎明时清气上而浊气下那一刻。 李玄宣和李玄锋则在西边的黎道口中除完了妖,安抚村中受伤的众人,妖物毁了街道,还须着人手去修复。 黎泾山上的田芸和任氏正围坐在火炉旁聊天,两人年纪渐长,尤其是任氏四十多岁了,睡觉也睡不踏实。 李景恬靠在窗边,一双圆润的眼睛神色忧虑地望着远方,深夜的轻风缓缓扬起她的黑发,身旁的李玄岭乖乖在塌上睡觉。 视识虽然将李家修士通通都看到了,陆江仙的神识却只能在黎泾镇范围内游走,略略思考了一息,掐了个幻术就往塌上的李玄岭脑海中映去。 陆江仙的神识远超寻常修士的灵识,更何况李玄岭眼前还只是个胎息二层承明轮的小修士,当下顺顺利利地接管了李玄岭的梦境。 “咔嚓。” 李玄岭迷迷糊糊地听见一阵刺耳的瓷器碎声,一下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地坐起身,呆呆地望着空荡荡的窗台。 一双嫩白的柔荑正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茶器碎片,李景恬歉意地轻声道: “岭儿,吵到你了。” 李玄岭一脸一身的汗水,受冷风一激顿时清醒过来,干涩地回答道: “姐,我梦见了…好多死人,伽泥奚打败了叔父,带着兵上了山,杀了家中好多人。” 李景恬神色越加忧虑,李玄岭的话正中她一夜未眠的心结,勉强挤出笑容,柔声劝慰着李玄岭。 李玄岭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头,默默思忖了几息,嗫嚅道: “我去撒尿。” 言罢溜下了床,跨过门槛,绕过李景恬的视野,悄咪咪地向后院走去。 才进了后院,便见一个孤零零的破木椅子放在正中,李玄岭瘪了瘪嘴,想起了李木田。 用力推开屋门,李玄岭闻到了浓浓的檀香味,烛灯昏暗,微光中暼见冰冷高大的石台,上方青灰色的小鉴子正流转着淡白色的月华。 他踮起脚尖,双手穿过略显冰凉的月华,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枚法鉴,这才发现这法器入手温润,舒服极了。 回忆起父亲的话,李玄岭捧起手中的法鉴,认认真真地开口道: “李家弟子李玄岭仰荷玄泽,恭请玄明妙法,谨出太阴玄光,诛斩恶逆,破秽摄妖!” 陆江仙默默点头,将视野放开,李玄岭顿时觉得自己轻飘飘地腾空而起,飞上了极高极高的空中,静静地俯视着脚下的黎泾镇。 夜月安详,黎泾镇正沉眠在梦乡之中,李玄岭将目光放远,却见远处的梨川口却遍地断发纹身的山越,甚至有两队身披皮甲的山越士兵正往南而来,观其方向,直直地指向黎泾镇,目的不言而喻。 李玄岭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甩了甩脑袋,终于掉出了视角,将手中的法鉴往怀中一塞,急急忙忙地冲出了后院。 (本章完) 第九十章 逃遁 “姐,我们走!” 李玄岭急匆匆地直径冲进偏院,跨过门槛。拉起李景恬就要往前院走,惊得李景恬一呆,连声问道: “怎么回事?” “来不及解释了!伽泥奚的兵马不出一刻钟便要到黎泾山,你且听我的!” 李景恬听得骤然一惊,连忙将乌黑的长发盘起,从床间摸出一把细长的短匕,边走着边将匕首藏在袖中,低头问道: “母亲那边可曾通知?” 李玄岭将长刀绑在背后,点点头道: “先前派了族兵去唤她们了,我命令留守前上的几个族兵立刻护送她们下山,这才回来偏院来找长姐。” 两人快步出了偏院,李景恬不曾修仙,走路慢得很,李玄岭便在腿上拍了一道神行术,拦腰抱起她,急匆匆地往山下去。 李景恬则将碎发挽自耳后,望着身侧风驰电掣退后的景色,脑海中满是对父亲李项平的担忧,抬头看了看李玄岭,眼中闪过浓浓的羡慕之色。 “要是我也有灵窍…” 网址p://m.42zw.la 李玄岭走了一阵,便用法鉴来看伽泥奚的动向,却发现一支山越部族已经进了黎泾镇,几乎要将几个出口控制住了,另一支则狡猾地从另一侧的山脚下上山,防止山上人逃窜到山那头的泾阳村去。 若不是用上了法鉴,李玄岭准会直直地撞到那支兵马上,他只好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低声骂道: “这伽泥奚好生狡猾!” 恨恨地调转方向,李玄岭连忙加快脚步,在合围之前堪堪下了山,在山脚下黎泾镇中寻了个旧院子,翻墙入了院中。 院中铺了层薄薄的积灰,看起来主人家已经离家许久了,李玄岭一脚踹开房门,同李景恬进了屋中。 李景恬看了看四周,从柜子中取出两件素服,同李玄岭换上,李景恬十二三岁,同这一户人家的女儿一般大,衣服也是恰恰合身。 倒是李玄岭身子未长开,李景恬只好取刀裁衣,勉勉强强穿上,再将换下那些锦衣长袍切碎了塞进床底,门外已经响起了一阵阵脚步声。 侧耳听了一阵,密集杂乱的脚步声匆匆远去,李玄岭这才抬起头,盯着李景恬英气十足的脸看了看,稚声道: “姐,你这神态太出众了。” 李景恬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在院中的小井处打了水,弄花了妆容,蹙起眉毛,低垂着眉眼,看起来多了些楚楚的小家子气。 李玄岭瘪了瘪嘴,李景恬底子太好,却怎么也不好扮丑,这会儿虽然没有那种英气十足的感觉,却又多了种楚楚动人的味道,看得李玄岭咋舌。 这一番折腾,两人总算看上去像是镇中的寻常居民,李景恬踮起脚尖望了望往外头,悄声道: “雾里迷阵对伽泥奚来说不过是雕虫小技,好在我们都从山上撤下来了,只要在此躲上一天一夜,伽泥奚定是要撤走的。” 李玄岭点点头,悄悄摸了摸怀里的法鉴,温温热热的触感使他安心了不少。 黎泾山上。 伽泥奚眯着眼听完了手下的汇报,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反问道: “领着兵越过山去了?” “是。” 伽泥奚眉头一挑,瞥了一眼冰冷的石台,环顾着身侧焚着的香烛,一脚踢翻了眼前的案台。 “哗啦…” 身下倒塌的供奉案台滚落了一地的瓜果,伽泥奚竖起褐黄的瞳孔,伸手在光滑却空无一物的台面上轻轻抚摸着,嘴角勾起一丝嘲弄的笑意。 “木焦蛮,什么样的法器需要供奉起来?” 身后的长辫山越摇摇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闻言思考了几息,迟疑道: “属下只听闻蕈林原上有支大部族,供奉了一尊木像,种种神异,奇特无比。” “李家有宝贝啊…” 伽泥奚呵呵笑了两声,缓缓走出院子,便见身后的木焦蛮庆幸道: “这法器如今必在那军阵中,幸好我等不曾草率袭击,否则必定中了魔门的计策!” 伽泥奚在正院和侧院中徘徊了一圈,看着手下人翻出来的衣物,再摸了摸尚有温度的被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娃子倒是敏锐。” 他向前一步,俯视着山脚下的黎泾镇,慢慢伸开双臂做出拥抱的模样,思考了一阵,朗声道: “将这个部落所有七到十五岁的生人带走,一个也不许漏过。” 身后的木焦蛮沉声应是,两人出了李家大院,伽泥奚脚下猛然一顿,笑盈盈地道: “尤其是那些衣着华丽,面容姣好的生人,让他们几个看紧了,一旦有身具修为者出手,立刻擒过来见我。” 言罢翻身上马,向着黎泾山下而去,身后的木焦蛮连忙跟上,低声问道: “大王,时间不多了。” “嗯。” 伽泥奚点了点头,轻声道: “抓了人抢了东西便撤走吧,省得魔门面子上不好看,到时候又引来了什么援手,徒增伤亡。” 两人下了山,镇中已是哭声大起,兼有村丁与山越搏斗声,伽泥奚的军队纪律严明,已经将村中的孩童少年通通赶到了一起,顿时一片哭喊声。 木焦蛮低着头看了一阵,默默开口道: “带回去还能充当奴隶婢从,倒也不错。” 此言一出,伽泥奚眉眼低垂,神色狰狞,眸子中闪过一丝暴虐的杀意,只是背对着众人,谁也不曾发觉什么。 伽泥奚干净光滑的颈间也曾纹上象征奴隶的横纹,后来伽泥奚杀尽了买下他的部族,胁迫族巫洗去了他的横纹,从此无论取得了任何成就,都不再在身体上涂抹任何花纹。 木焦蛮自顾自地继续道: “这些生人女子倒是姿色俊美,有点意思。” 伽泥奚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手中的长刀一提,又听木焦蛮补充道: “大王既已统一北麓,子嗣还是要早做考虑,山间豺狼虎豹野心勃勃者众多,有了子嗣也能安心。” “嗯。” 伽泥奚轻轻哼出一个音节,胯下一夹,驾着马向西边走去,颔首道: “西归,去陪那家伙玩一玩。”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入寨 “好箭法!” 李玄宣踩在这只棕毛猪妖庞大的尸体上,望着碗口大的血洞啧啧称赞,一旁的李玄锋收起长弓,笑嘻嘻地自傲道: “怎么样?我这一箭可不是寻常货色。” “好是好。” 李玄宣点点头,嘴角噙着笑,回答道: “只是可惜了这套好皮子。” 李玄锋当下一滞,讷讷地一笑,刚欲开口,却见一旁闯过来个族兵,才走了几步便被甲士拦下,身上的甲衣上满是鲜血,直径跪下哭诉道: “少家主!山越攻占了黎泾镇,杀上黎泾山了!” 李玄锋不可置信地低下头,单手提起那族兵,喝道: “你明白你在说什么吗?!” “锋儿!” 李玄宣也是一身冷汗,骇得手脚俱震,连忙救下那人,不顾他一身鲜血,扶起他连声问道: “山越怎地会在黎泾镇!家主带着的族兵呢?!梨川口又如何了?!” 那族兵也知事态紧急,忙道: “家主与那一千族兵已不知踪迹!我等曾去梨川口求援,却吃了一身箭,梨川口同样为山越所控了!” 李玄宣听得一身寒毛卓竖,缓缓后退了一步,脑海中浮现出了无数可怕的画面,手中的刀兵缓缓入鞘,闭口不言。 “再探黎泾镇和梨川口。” 李玄宣吐出一句话,又沉声道: “派人去芦苇荡中去寻仲父。” “不必了。” 李通崖踏空而下,已经到了李玄宣身边,神色凝重地开口道: “我已去过梨川口,驻扎着三千兵马,有一位练气修士驻守,至于黎泾镇,则有三千多山越,至少三位练气。” 李通崖本来在江岸上收集江中清气,一路到了梨川口的岸边,却见村中点满了火把,诸多人影晃动,心中疑惑不已,踏空临近了村落,便见四下皆是披发文身的山越,心中咯噔一下。 才近了村子,便有一练气修为的山越踏空而起,驱使着浓浓黑雾朝李通崖而来。 李通崖与其斗了几次,玄水剑诀配合江河真元打得那野路子出身的山越练气连连败退,李通崖惧对方有援手,只好悻悻退走。 “家主他…” 李玄宣连忙开口,李通崖皱了皱眉,摇头道: “我到了梨川口便被阻下,河岸不见军阵,但也不见什么战斗痕迹,项平应该提前撤走,或是去了什么方向。” 李玄宣这才长出一口气,一旁李玄锋紧绷的脸色也舒缓下来,李通崖一拍锦囊,手中翻出一枚玉印,正是那青池治下的凭证,上面正浮现出几个小字: “权且忍让。” 李通崖脸色难看地收起玉印,他早些时候便通过玉印求救,半个时辰毫无动静不说,最后就只等来了这四字。 “青池宗是指望不上了,只是要看那伽泥奚动向如何…” 李玄岭与李景恬才歇息了一阵,大门便被轰然破开,十几个山越鱼贯而入,还有个小头目模样的山越提着刀进门,见了李景恬眼睛一亮,笑道: “好俊的小娘鱼。” 两人顿时一惊,李景恬心下对伽泥奚能找到此处疑惑不已,又见只派了几个凡人前来,更是疑窦丛生,总觉得不妥。 李玄岭则拳头一攥,默默思忖着: “打倒这些个人倒是不难,只是怕再引来街上的山越,若是吸引来了山越中的修行者,怕是再难走脱了。” 那山越头目上下扫视了一眼,扬了扬手,高声道: “带走!” 顿时就有两人拿着绳索去捆李玄岭两人,李玄岭抬头去看李景恬,见她轻轻摇头,只好让几人绑了去。 李玄岭扭了扭,感觉身上的绳索若有若无,一用力就能撕开,想来这几人也未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有所防备,不曾想李玄岭已经胎息二层了。 两人跟在后头出了院子,便见成片成片的孩童少年被驱赶着如牛羊般向山林中走去,上首凌空踏着一人,一身花纹,满头长辫。 “练气…” 李玄岭压着声音吐出两个字,和李景恬一同被牵着缓缓走入林中,装作脚下踉跄,歪歪扭扭倒在了地上,溅得一头一脸都是淤泥。 “我这几年常在山下,众人都识得我,说不得就被哪个蠢货叫破了,还须伪装着。” 歪头在衣襟上蹭了蹭,李玄岭低头让自己看上去更加不显眼一些,望着前边的李景恬,暗暗松了口气,思忖道: “好在长姐这几年不曾下山,深居简出,否则这样出众的神采,断然是瞒不过的。” 眼前已经到了大鱼溪,越过去便是山越的地盘,李玄岭不死心地悄悄摸上鉴子,旋即苦笑着松开手。 整支队伍上方有三位练气踏空而行,前后更是有山越士兵督促,防得严严实实,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走,足足走了一天一夜,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个简陋的寨子。 寨子里已经能看到不少生人,脚上戴着铐,吃力地搬动着一件件器械或者粮草,乍一望去倒是疏松的紧。 “凡人要想从这寨中逃出去困难,换成修行者便不同了,待到夜深之时,一脚踢了镣铐,带上长姐偷溜走便可。” 李玄岭顿时心中一松,便见前头围了一群人,挨个带上镣铐跪在地上等着几个山越族巫在脖颈上画上象征奴隶的横纹。 一边已经有人上来解绳索,将女孩和少女们牵去另一边,李景恬被拉着走出了人群,一群山越与奴隶皆发出一阵惊叹声。 “这…是谁家的女子,好生俊美。” “好漂亮的小娘鱼。” 李景恬悄悄在脸上抹了泥水,但挺翘的鼻梁和侧脸流畅的线条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那双遗传自李项平不同于山越的灰黑色眸子清澈,格外动人。 李玄岭还来不及多想,便被扯着进了寨子,有山越为他套上木质的枷锁,山越不善于冶炼,好不容易出的些铜铁都用来铸造了刀兵,自然没有铁具枷锁,用的是材质坚固的木料。 任凭山越族巫在他颈间画下横纹,李玄岭悄悄地用余光去注意李景恬那边的动静,却见高高飘在空中的长辫山越缓缓落下,站在人群前方审视着李景恬。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 叶恬 木焦蛮从空中拾步而下,下方的族巫部众顿时纷纷跪下,恭敬叫道: “大帅。” 木焦蛮不理会身边几人,侧着头看了一阵,看得李景恬微微垂眼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左眼皮在跳。 他踏足练气十几年,一身皮骨不动不摇圆转如意,从未有过不自主的动作,更别说如今这种移不开眼,呼吸不自如的状态。 “她…” 木焦蛮生涩地吐出一个字,周身的族巫部众们连连点头,谄媚地笑着,连声道: “我等晓得了,我等晓得了,大帅!” 木焦蛮在族中混了这么久,哪还不知道这群人的意思,望着愤愤抬头的李景恬,急着开口解释,话到了嘴边又神差鬼使地咽了回去。 下方的部众连忙将李景恬带下去,木焦蛮一脸冷酷地转过头,在众人的目光中腾身而起。 轻飘飘地踏空而去,木焦蛮突然快乐得想要舞蹈,好在这回控制住了自己,脚步不停地向帐中走去。 李景恬自然被扯着进了寨子,松去了束缚,洗去了脸上的泥水,取些山越常用的果叶颜料在脖颈间和脸上画了各色的花纹。 一住://42zw.la 又被伺候着换上了一套山越的服饰,诸多鸟禽羽毛、走兽牙齿,其中还缀着星星点点的玉石,一套装饰野性十足,再配上英气姣好的脸庞,竟然多了种威严感,看得伺候着的几个老人一滞,手脚动作都轻了不少。 繁琐的步骤结束,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李景恬被带着进了闪着昏黄灯火的军帐,才靠近帘子,便听着一个粗犷的男声道: “大王吩咐了命令,便往西去了,说是要防备沙洲中的异动,让大帅整理好后方的部队,裹挟着这些生人奴隶先前往大厥庭,让属下便领着一千兵马去追那支生人兵马…” “结果如何?” 这声音厚重沙哑,李景恬听得出来是白天那长辫的山越大帅。 “…属下去追了,却见那人带着兵马头也不回地往黎山深处去,属下怕惊着了山中的大妖,便领兵退回来了…” 木焦蛮皱着眉头,手中的骨杯轻轻捏紧,带着疑惑开口道: “你亲自带着人前去追,竟然还能让那人走脱?不是说那人只有胎息修为么。” 跪在地上的山越部众连忙抬头,正欲开口,便见帐外的李景恬被推着进了帐,身上的兽骨与玉石碰撞,发出悦耳的叮叮声。 那人警惕地回头来看,却一时间和上首的木焦蛮齐齐看呆了。 山越常年居于山中,见的山越女皆是如狼似虎,满身毛发淤泥,一头散乱打结的乱发的样子,哪里见过这种明眸皓齿,剪水双瞳的女子,两人皆是一脸呆滞,愣愣地想着: “他娘的,我说怎么祖祖辈辈都盛传生人女子美丽!” 李景恬却静静地望着两人,看得两人的眼神都回避开,她身上藏着的匕首在洗漱时便被没收了去,在帐外隐隐约约听到父亲的消息,心中正着急着,却被推了进来,眼前两人便不说了。 “咕噜。” 地上那部众咽了口水,一下惊醒了木焦蛮,他恼怒地盯了那人一眼,用力咳嗽了一声,正欲斥李景恬退下,话到了嘴边便成了: “你且回避。” 见李景恬转身出帐,那部众才张口结舌地回答道: “我…我他…他。” 静心捋了一下,那部众才在木焦蛮恼怒的眼神中硬着头皮道: “那人简直如有神助,我等布下的陷阱他一一绕了过去,更是引来了一妖物,那妖物也不管那几百人,一个劲地攻击我等…” “行了!滚出去!” 木焦蛮也无心听他辩解,挥挥手让他滚蛋,见他出了帐还依依不舍的样子,冷哼一声,炼气四层的修为弥漫而出,吓得那人落荒而逃。 看着李景恬被外头的族巫推了进来,木焦蛮连忙站起身,又呆呆坐下,心情就像七岁那年测试有无巫窍般忐忑不安,望着抬头看来的李景恬,迟疑地开口道: “你…” 李景恬倒浑然不惧,目光平静地盯着上首体格庞大的木焦蛮,咬牙道: “你若碰我一下,我便一头撞死在这帐中。” 此言一出,心中反而轻松了几分,李景恬暗自思忖道: “待我死了,玄岭便不必记挂着我,独自逃生倒还方便…” 木焦蛮连忙摆摆手,好声好气地开口道: “你叫什么名字?” 李景恬闻言立刻警惕了起来,姣好的眉毛一蹙,轻声道: “叶恬。” 本名自然是不能用,只好随口编出个名字来顶着,李景恬望着眼前看似面无表情的木焦蛮,心中暗自好奇道: “这山越头子怎地喘成这样…” 木焦蛮却望着李景恬蹙起的眉毛,对伽泥奚忠心耿耿了三十六年的脑子中闪过了一个复杂又疯狂的想法,使他心惊胆战,难以冷静。 “不能,绝对不能让伽泥奚看到这个女人。” “少家主!山越皆撤走了!” 李玄宣正忧心忡忡地望着黎泾山,下方的族兵扬声叫着,听得他大喜,抬起头望了望身边的众人,皆是眼巴巴地望着他,顿时一个激灵。 “仲父已经前往西边寻找叔父的踪迹,家中众人便只能看着我了,如今正是危急时刻,李玄宣!万万不能大意!” 他攥紧了拳头,却发现情况异常糟糕,李秋阳和陈冬河都随军同李项平去了山越境内,家中除了几个这几年刚踏上修行路的孩子,就只剩下胎息四层的叔母柳柔绚和李玄锋了。 “先派出人手去梨川口和黎泾镇安抚,点清伤亡和损失。” 柳柔绚如今也三十余岁了,由于修了仙道,看上去还像二十多岁,正脸担忧地望着西边,闻言点点头道: “梨川口就交给我吧。” “天仇。” 万天仇闻声连忙上前,听着李玄宣吩咐道: “你在梨川口驻守多年,熟悉情势,便由你陪同叔母走上一趟。” 看着万天仇点头退下,李玄宣吐了一口气,沉声道: “至于黎泾镇,我亲自去。” 大家想要看山越一边李项平和李景恬的剧情多些还是李玄宣李玄锋李家一边的剧情多些都可以说说如果没有要求的话,我就凭感觉继续往下写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回山 黎泾山上。 李玄宣站在一片混乱的院子前,身后跟着李叶生的长子李谢文。 李谢文这几年被李项平调了回来,一直跟在李玄宣身边,帮忙管着族中的事情,如今李叶生跟着李项平西进,自然由他接替父亲管事。 摇了摇头,李玄宣皱着眉头问道: “还是不曾找到景恬和玄岭?” “报告少家主,周边的山林通通派人去过了,不曾见到两位。” 李玄宣心下一窒,望着一片狼藉的院子,扶起了一把倒地的木凳,颓然坐下。 “宣哥儿…山越卷走了黎泾镇中的适龄少年,杀人倒是不多,唯独几百个村丁在抢夺之中受了伤,倒是梨川口死了不少人,连陈家的嫡长子都死在了山越手上。” 李玄宣低落地点了点头,口中吐出几个字眼来: “无妨,损失不大。” 黎泾村中的适龄儿童早就检查过灵窍,这些年查出的几个身具灵窍孩子皆是外姓弟子,一齐跟在李玄宣身边,不曾有什么损失。 网址p://m.42zw.la “只要陈冬河不死,陈家死了谁都不要紧。” “下去同他们说,想要夺回自家孩子,向山越报仇的男丁前来山下报名,再整理出一只兵马出来” “少家主,这…” 李玄宣摇摇头,温声道: “家主带走了族兵,必须要重新组建一支兵马管束诸村,如此不过是找个噱头罢了,如今山越势大,我不会做傻事的。” 眼看李谢文点头奉命下去了,李玄宣这才急匆匆地进了后院,推开小屋的房门,望着倒塌的案台和空荡荡的石台猛然驻足。 “该死。” 李玄宣一时间失落与愤怒一齐涌上心头,几息之后又化为无奈的长叹,望着角落里那个李木田生前年年坐着的破木椅子,颓然往上一坐,呆呆地望空落落的石台。 却听房门嘎吱一响,正是李通崖回了黎泾山,风尘仆仆地进了小屋,低头望着滚落一地物品的屋内,默然不语。 李玄宣连忙起身,恭敬询问道: “仲父,可曾寻到家主的消息?” 李通崖摇摇头,掐着净衣术打散了衣物上的尘埃,解释道: “我往山越境内行了两个时辰,不曾寻到什么踪迹便被逼退了,倒是见到那群山越在西边扎了寨子,守着四个炼气。” 看着李玄宣一脸失落,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石台,李通崖不惊反喜,笑盈盈地开口道: “不必惊慌,我若是找不到,那山越练气同样找不到,短时间内不必担忧项平的安危。” “况且岭儿机灵,已经提前取走法鉴了。” 轻轻扶起案台,李通崖慢悠悠地解释道: “伽泥奚奇袭黎泾山,若是抓到了玄岭和景恬,必定是会派人来要挟,要狠狠赚上我等一笔,如今毫无动静,恐怕是上山时玄岭便提前撤走,让那伽泥奚扑了个空。” 李玄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开口道: “原来如此!那便是玄岭察觉到了异常,取了法鉴下山,却受了裹携西进了。” 李通崖摆好诸多贡品,回答道: “我这便再寻机会策应,你在家中安定着人心,统计一下受劫掠的灵田,陈冬河和李秋阳都随军西进了,那些灵田要安排好。” “是,仲父小心!” 李玄宣有些担忧地开口,却见李通崖笑着摆摆手道: “这些山越不过一群野路子,仗着人多势众罢了,吞的都是什么杂气野气,我又练出了玄水剑气,没有三五个留不下我,不必担忧!若是换成你季父李尺泾在此,五个绑起来还不够他一剑的。” 言罢轻轻一踏,出门再往西去了,李玄宣则长出一口气,重新坐回破木椅上,失而复得的喜悦使他嘴角微微弯起,却猛然见到椅子腿上歪歪扭扭刻着八个字。 “宜室宜家,尔炽尔昌。” 他脑海中猛然浮现出那个因为一句筑基谣传在山上困了整整半生的老人,抹了抹眼角,神色坚定地出门去了。 才出了门,李玄宣便撞上了背着漆黑长弓的李玄锋,见着他一脸匆匆,李玄宣开口叫住他: “锋儿!” 李玄锋抬起头,听着李玄宣将李通崖的话讲了一遍,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还是有几分忧色,低声道: “父亲一人带兵在山越境内,我还是担忧他。” “你可莫要做傻事!” 李玄宣顿时警惕地抬起头,眼看李通崖才去解救李玄岭和李景恬,可别又让李玄锋陷了进去,连忙出声劝慰道: “家主自有分寸,你可千万别想着前去山越境内寻他!反而让大家束手束脚…” “我知道。” 李玄锋摆了摆手,恨声道: “还是实力不够,若是我有炼气修为,管他什么山越,什么伽泥奚,左右不过是一箭的事!” “不管了!” 李玄锋咬牙切齿地摆摆手,怒声道: “我这就去闭关突破胎息五层玉京轮!” 这话听得李玄宣一窒,心中暗暗思忖道: “突破这事儿…是想突破就能去闭关突破的?不都是要寻一契机…” 李玄宣困在这胎息四层青元轮也有两年多了,迟迟没有突破的契机,心中叹了一句,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温声道: “这蛇元丹是萧前辈为我家炼丹时留下的,共计有三枚,两位长辈突破玉京时各用去一枚,最后一枚便留在我身上以待突破,你先取去用。” 言罢叹了一声,戚戚道: “可惜我家并无炼丹传承,这些年保存下来的三枚蛇蛟果迟迟不能用上…” 李玄锋道谢接过玉瓶,笑道: “宣哥儿不必忧心,我家才踏上修行路三十余年,自然跟那些底蕴深厚的家族比不了。” “待家里多出几个练气,寻一个拥有炼丹传承的散修,杀了抢走便是。” 李玄宣闻言摇了摇头,失笑道: “你这孩子杀性就是重,这些传承哪里是你草草杀了人就能拿到的,还是要靠积蓄的灵石去买。” 李玄锋撇了撇嘴道: “只要我等实力远超对方,是抢是买还不是我等说了算?” 说完低低一笑,准备前往眉尺山洞府闭关去了。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寻思逃脱 李玄岭在寨中当了十几天的苦工,一旁的奴隶们皆累得叫苦连天,他胎息二层修为倒是轻轻松松,只是要装作又苦又累的样子。 这些奴隶吃与住皆在山越围出来的如同羊圈般的地方,屎尿堆成了山,臭不可闻,周围有十几个士兵看着,李玄岭第一天夜里就恨不得踢去脚上的镣铐偷偷溜走,只是还等着李景恬的消息,硬生生地待了十几天。 这群山越似乎正准备在这处扎在一个大寨子,用来监视与抵挡李家,李玄岭仔细看了看,趁着出了寨子搬运木料的机会逃脱最为方便,距离寨子里的那些高手远着,只要杀了几个士兵就能逃脱,不虞被寨子里的几个高手逮住。 “我一走了之倒是方便,长姐要逃脱却难得很。” 李景恬这些天频繁出入营帐,看得李玄岭心惊胆战,总是在周围晃来晃去,寻机能带出李景恬逃走。 搬着木料在寨子走动,李玄岭悄悄观察着四下的布局,却听一旁的两个山越部巫叨叨着: “明日便启程回大厥庭了吧?” “谁说了不是呢…听闻大王要在大厥庭建一座大石台,说是要祭祀诸巫,印证一统北麓的功业…” “混乱了几百年了,总算有安生日子过了。” 李玄岭顿时一骇,心下暗道: “无论如何也要动手了,明天启程进了那山越的大城,才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将手中的木料轻轻放下,李玄岭在怀里的法鉴上一抹,顿时发现了李景恬所在,急匆匆地寻路去了。 镜中的陆江仙却一脸怪异,随着李玄岭向西不断走动,一道仿佛血脉相连般的气息缓缓在远方浮现。 “怎么可能?” 陆江仙脑海中一片迷茫,感受着远方那道宛若黑夜中的火炬般的强大气息,心中震惊不已。 “箓气?!” 远方大山深处正是陆江仙熟悉的箓气的气息,那深深的亲切感让他立刻明白,这就是法鉴上敕出去的一枚箓气。 不是李项平身上那枚灰箓,而是一枚毫光闪闪的黄箓。 箓气有灰、白、青、黄…正对应修炼境界中的练气、筑基、紫府、金丹…这枚黄箓是法鉴受了金丹期的祭品和香火才能凝结而出。 随着李玄岭缓缓移动,陆江仙已经能同那枚箓气建立联系,却又疑窦丛生地保持着静默。 “这…” 陆江仙脑海中思索了片刻,缓缓浮现出一个名字。 “仙府传人李江群!” 随后这个念头又迅速被打消,陆江仙脑海中浮现出更多的疑惑。 “李江群看起来不过是紫府修为,当年围杀时出手也不过是一些三宗七门紫府修士,哪能敕封出一枚黄箓来?这敕封一事可不是说一具金丹期的尸体便可以,须要活祭妖物,需要的香火更是海量。” 陆江仙思来想去想不明白,只是隐隐约约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心中暗忖道: “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前往这大厥庭,搞不好蛰伏着什么妖魔鬼怪,李江群之事正是前车之鉴!针对法鉴的绝不是区区三宗七门,背后应该有更大的势力。” 李玄岭在帐外来来回回折腾了许久,终于等到了李景恬,他同送水的那奴隶交换了任务,慢吞吞地将水送到那大缸中,掐着时间撞上了李景恬一行人。 李景恬披着兽皮,带着玉石,轻轻瞄了一眼笨拙地提着水的李玄岭,卒然开口道: “慢着。” 身边的几个山越部众顿时谄媚的笑着,听着李景恬轻声道: “算他一个。” 顿时有两个山越部众上前将李玄岭押了下去,李玄岭低着头走了一阵,听这两人笑道: “你这生人孩子倒好运,大帅答应赐十个奴隶给这小娘鱼,你算是第一个。” 李玄岭当下明白是李景恬也是寻了法子沟通自己,乖乖地随他们去了。 简单冲洗了两下,李玄岭便被塞着进了李景恬帐中,山越不讲究礼仪,李玄岭尚且湿漉漉地踩着垫子,环顾四周,只见李景恬一人,便轻轻松了口气。 李景恬放下手中的东西,连忙上前,在他耳边低语道: “我打听到了家主的消息!” 原来就在这十几天,李项平竟然硬生生顶着多支追兵往西到了山越腹地,在诸个山越村落间出没,麾下集结了些伽泥奚地盘上走投无路的山越流民,整得那一带动乱四起。 伽泥奚正带兵劫掠北边镗金门治下的几个家族,听闻了消息便下令木焦蛮回兵镇压,这才有了明日启程之事。 李玄岭呆了呆,一脸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喃喃道: “家主这是要干什么…” 连忙摇摇头回过神,李玄岭低声道: “先不管那么多了!傍晚弦月正中之时,我远离寨子采伐木料寻机走脱,回身来这东边的林中作声,你便假意出帐如厕,我杀了你身边的几个山越侍从便带你走。” 李景恬愣了愣,低声回答道: “能行么?小心巡逻的山越。” “放心吧!” 李玄岭点点头,沉声道: “这十几日我已经观察好那几个山越胎息部将的帐篷,不会惊动他们。” 李景恬思考了几息,用力点点头,低低地询问道: “若是惊动了大批士兵…” 李玄岭迟疑了一下,呐呐道: “那我便放下你东行,我去引开他们。” 李景恬摇了摇头,柔声道: “若是我被抓回来了,木焦蛮不会怎么样,你身具灵窍却重要得多,万万不可有事。” 看着李玄岭低头不语,李景恬张了张口,有些迟疑地问道: “若是那木焦蛮亲自来追…” “若是那练气的将军来追?!” 李玄岭摸了摸怀里的法鉴,心中也对那木焦蛮吃上一记太阴玄光后的实力没有把握,沉声道: “山越是我家仇敌,披发纹身,野蛮无礼,你我落到他们手上定然没有好结果!说不得受人淫弄还用以要挟家中。” 深深望了一眼李景恬,李玄岭咬了咬牙,狠声道: “若真到了那地步!我便先杀了你再自杀!”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逃脱 李景恬呆了呆,神色有些悲怆,摸了摸李玄岭的脑袋,柔声道: “却有劳你动手。” 李景恬的话才刚刚出口,便听帐外一阵喧哗,许多人语嚣叫,空中传来木焦蛮低沉的愤怒声音: “又是你?你到底是谁?!三番五次挑衅我等!真当我等是泥捏的不成!” 李玄岭和李景恬对视一眼,刷一下掀开了帐帘,便见寨子上凭空立着一个提着剑的中年人,身上半透明淡蓝色的江河真元不断流动,大大方方地低头望着脚上迅速汇聚的山越士兵,正是李通崖。 李通崖则提着青锋,面色平静地扫视着下方的众多山越,轻轻开口,声音通过法力加持响彻整个寨子: “我李家与山越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等无故急袭了我李家的黎泾山,抢夺灵稻,裹挟人口,还来问我是谁?” 下方李玄岭顿时长长出了一口气,低声喜道: “是父亲!” 木焦蛮怒不可遏地踏空而起,身后跟着山越的两个练气的人巫,沉声道: “四岭山越过境本就是你魔门许下的报酬!现下怎地又来反悔,这些灵稻灵果与人口既然入了我等的口袋,那便是我山越的东西了。” 一住://42zw.la 忌惮地望了望李通崖手中吞吐不定的剑芒,木焦蛮咬牙道: “你就此退去,我等便不与你计较。” 李通崖冷笑一声,手中灰白色的长剑已经抬起,挥出几道剑气,惊得木焦蛮三人如临大敌。 李通崖十几日前过境寻找李项平本就与木焦蛮几人做过一场,三人皆知此人不好对付,顿时手忙脚乱的施法掐诀。 木焦蛮三人晋级炼气用的都是山越族内的秘法,吞的也是不曾用上正宗采气法草草练就的杂气,法力不如李通崖不说,驭气驾风的本领就更不如了,于是再次落入下风。 李通崖的玄水剑诀苦苦修炼了近三十年,剑芒又快又锐,一时间打得三人连连躲避,军营如炸了锅般混乱一片。 “好机会!” 李玄岭连忙一脚踢断了腿上的枷锁,拉起李景恬,一手一个拧断门口山越侍卫的脖子,急着跑了几步,越过木质的围栏。 这段围栏外还驻守着两个山越士兵,正张着口,呆呆地望着空中,李玄岭两道金光术直接拍中这两人头顶,也不管这两人的死活,在腿上拍了一道神行术,抱着李景恬就往山林中钻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迅疾如豹,趁着人人皆抬着头望向空中,十几息便带着李景恬到了寨子外,军帐旁的几人才刚刚反应过来,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 周边并无什么高手,有的几个胎息境也早已去平息混乱,练气修为的灵识也不过十余丈,上方的几人更是一无所知。 “可恨!” 空中木焦蛮怒喝一声,恨得牙痒痒,高声怒道: “若是大王在此,哪容得下你放肆!” 伽泥奚练气七层修为,早年得过奇遇,不但修的是正宗法门,还吞服了一种天地灵气,一手刀法出神入化,故能压服整个北麓大大小小诸多势力整整七位练气人巫。 李通崖懒得回应他,只是在心底默默比较起伽泥奚和李尺泾的实力,手中青锋一挑,暗忖道: “我不过练气二层,这三人一个练气四层两个练气二层,全靠玄水剑气压制着罢了,长久以往还真可能被耗死在这里,却是要紧觉着。” 一道剑气逼退围上来的三人,李通崖有些忧虑地低头望了望,见脚下的寨子已经在慢慢恢复稳定,思虑着: “也不知两个孩子逃出来没有,再斗上十几回便撤走,再觅良机吧。” 招架了十几招,李通崖再次挥剑逼退三人,一言不发地踏空向东而去,木焦蛮叫状怒喝一声: “好胆!当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木焦蛮咬了咬牙,双手一搓,一道黑气喷涌而出,一身精气顿时衰落下来几分,正是山越最善的巫觋秘术。 那道浓厚的黑气则盘旋了一阵,一下翻了好几倍,顶着一个硕大的头骨,直直就向李通崖奔来。 下方看得热闹的陆江仙却愣了愣,这黑气却熟悉得很,隐隐约约有种法鉴出品的味道,甚至自己还有种勾一勾手指便能把这黑气牵引过来吃掉的感觉。 思忖了几息,看着精气有些衰落的木焦蛮,陆江仙在吃一口微不足道甜点和不暴露自己中选择了后者,继续在鉴中装死,只是神识一动,仔细观察着李通崖的状态。 上空的李通崖虽然看不懂这山越头目用的什么法诀,但也知道必然不是个好东西,在空中折行躲避了一阵,却看那黑气越涌越快,狠狠撞在了李通崖背后。 木焦蛮大笑一声,高声道: “巫觋咒术神异非常,任你飞到天涯海角都逃脱不了。” 李通崖手脚一凉,体内法力运行微微生涩了起来,飞行速度也慢下去一分,仔细体会了一阵,却再无什么异样。 “就这?” 李通崖甚至微微一愣,看着即使自己速度慢下来一分,依旧追在自己身后在被慢慢拉开距离的三人,神色有些怪异。 木焦蛮更是惊怒交加,感受着身后两个属下异样的目光,顿觉如芒在背,喃喃自语道: “他娘的什么情况?” 只有底下随着李玄岭在山林中不断穿梭的陆江仙默默笑出了声,感受着大部分被自己神识抢夺控制权,附着在李通崖衣物上动也不动的黑气,仔细体会着黑气中的结构。 “有点像箓气,却又差了太多,倒向是将《牲祭法》中祈求的对象从法鉴改换成了施法者本人,魔改弱化了许多,更像是没有法鉴的无可奈何之举…” “巫觋一道,必然与法鉴有诸多联系!” 想起了大厥庭方向那枚金丹黄箓,陆江仙将黑气的上得来的灵感默默记在心中,随手将这道黑气原地解散,暗忖道: “有空倒也可以研究研究这东西,省得一天天在法鉴中无事可做,净顾着睡觉了。”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损失 木焦蛮等人满脸尴尬地追了十几息,满口叫骂着,不多时终于停了下来,骂骂咧咧地退去了。 李通崖甚至有空扭头看着木焦蛮几人离去,嘴角微微翘起,法力仅仅是运转一周,咒术带来的微小的不适感便消失了,满头雾水地想了一阵,只能归结为这山越头子学艺不精,丢人现眼。 调息恢复好法力,李通崖回过头贴着地面悄悄飞着,气海穴中吞服的一口江中清气不断翻涌,使他轻飘飘脚不沾地。 “且先回头看看,能不能找到两个孩子的踪迹,若是没有,只能再潜伏到那寨中看看了。” 贴着地仔细搜查,缓缓飞行了半个时辰,李通崖神色一松,终于在灵识范围看到了脏兮兮的李玄岭两人。 李玄岭正抱着李景恬,腿上施了法,散发着白莹莹的微光,在林中探头探脑,一片树丛灌木中如履平地般走着,但走得太急,身上满是泥水。 这孩子并未往正东黎泾山方向走,怕撞上追逐李通崖未果的木焦蛮几人,特地选的远路,故而李通崖寻了许久才见上。 轻轻落在李玄岭面前,李通崖笑盈盈地看着两人,看得李玄岭呆呆一怔,眼眶通红。 这几天逃窜为奴,一度要到考虑生死的地步,李玄岭心中也憋着委屈,放下手中已经泪流满面的李景恬,李玄岭哽咽叫道: “爹!” 李通崖心中一揪,一把抱起他,柔声道: 网址p://m.42zw.la “好了没事了…” “是我们长辈没做好,让你们受委屈了。” 李通崖低低一叹,一手抱起一个,踏空而起,温声解释道: “那伽泥奚确实是个人物,将我家逼得狼狈不堪,你叔父更是被断了后路,被迫西进,如今一点消息也没有了。” 回想起青池宗那枚玉印上冷冰冰的“权且忍让”四字,李通崖抬头望了望昏暗下来的夜空,低声道: “还须自强啊。” “爹,听闻家主已经深入了山越腹地,你可曾收到消息?” 李玄岭抹了抹泪,却还记得打听到的消息,连声道。 李通崖顿时一滞,只是口中安抚着道: “放心,你叔父会化险为夷的。” 李通崖回到黎泾山时李玄锋尚在闭关,李玄宣已经整理好诸村的事物,组织起了两三百人的族兵维护着秩序。 才放下两人,李玄岭便自觉去后院放归了法鉴,李景恬折腾了几日累极了,去偏院给母亲田氏报平安,洗漱休息了。 李玄宣见了两人也是松了一口气,旋即问起李项平的消息,李玄岭便将打听来的消息讲了,听得李通崖两人默然无语。 李通崖猛然想起李项平受的箓气避死延生那四字,心中稍安,沉声道: “且先不必担忧项平,这雾里迷阵被破,阵旗可曾寻回来?” 李玄宣连忙取出那三枚阵旗,恭声道: “大阵一破,那六枚阵旗便现出形散落在山间,我只寻回来三枚,其余的应是被山越拾走了。” “此次有五处灵田受劫,损失了三百多斤灵稻,十几枚灵果,那些遭劫的灵田已经叫人重新种下了,仔细算一算,这次的损失应在二十枚灵石左右。” 李通崖点点头,又见李玄宣忧心忡忡地开口道: “只是这雾里迷阵被伽泥奚破去,如今黎泾山便失去了防护,家中却也没有其他阵法了。” “万天仇怎么说?” 李通崖将三枚阵旗摄起,收入储物袋中,轻声问道。 “这家伙学艺不精,万家诸多阵法传承只学上了两道,分别是隐匿阵和守御阵,皆是胎息境的小阵法,做不得护山大阵。” 李玄宣摇了摇头,有些失望地回答道。 李通崖闻言思忖了几息,沉声道: “此次黎泾山遭劫,多有阵法不足之故,你先布上些小阵法,省得凡人跑上来,过几年我再采上一份江中清气,若是项平还未回来,便卖了请郡中萧家人出手,看看能不能布上练气期的阵法。” “这…” 李玄宣面露难色,低声道: “却要浪费仲父修炼时间来凝聚这清气了…” “无妨。” 李通崖摇摇头,回答道: “你等未突破胎息第五层诞生灵识,采不得这清气,纵使有了灵识,胎息境采这清气也慢得很,说不得要拖上八年十年,反而误了时间。” “可惜这天地灵气苛刻得很,这么大一片芦苇荡五年也就堪堪凝聚出一份罢了。” 见李玄宣点头,李通崖继续说道: “再者,我李家有人突破了练气,青池宗应会发下更高级别的灵物种子,更改供奉。” 李玄宣迟疑了一阵,询问道: “如此我李家便要缴纳更多的供奉了吧,不知能否隐瞒下来…” “并无必要。” 李通崖摇摇头,回答道: “也不过拖上个两三十年,迎敌杀妖迟早会暴露的,倒还平白得罪了青池宗,虽然青池宗年年放养诸家,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但还是小心为好,青池宗行事诡异,还须防着他一手。” “青池宗将我等当做牛羊来养罢了!” 却听一道昂扬的少年传来,李玄锋英气勃勃地走进房门,脸上带着笑意,李通崖灵识一扫,顿时笑道: “突破了?” 李玄锋点点头,回答道: “已经突破胎息第五层,成就玉京轮了!这灵识就是不一样,果真神奇。” 李玄宣失笑,羡慕地望了眼李玄锋,也恭贺起来。 李玄锋摇摇头,心中记挂着李项平,倒也无太多喜色,手中的长弓一提,沉声道: “我去周边猎些妖物来,也能为家里补贴些用品。” “莫要深入。” 李通崖嘱咐了一句,李玄锋的实力在周边大黎山外围杀几只妖物并无太大问题,只是李通崖还是怕他受伤。 看着李玄锋点头离开,李通崖目光停留在了李玄宣身上,轻声道: “你也莫要落下修练,早日成就练气,我也能放心。” “是!” 李玄宣用力点头,便听院外一声传报: “少家主!镇中来了一人,说是东边的迢云卢家来访!”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心愿 “让他上来。” 李通崖望了望前来通报的族兵,心中暗忖: “十有八九都是和汲家有关之事,这迢云卢家与我黎泾李家一东一西夹着汲家,恐怕是要我家策应。” 李通崖才想着,院外便带上来一老人,披着白色长袍,鹤发童颜,手中捏着一枚玉如意,见了两人笑盈盈地拱了拱手,笑道: “青池治下,迢云卢家卢思嗣,见过两位。” “黎泾李家李通崖。” 李通崖也拱了拱手,灵识一扫,这人大抵练气五六层的修为,手上的那枚玉如意荧光湛湛,却是不俗,应要比李通崖腰间胎息境的剑好上许多。 “请。” 李通崖与卢思嗣进院落座,李玄岭等人便退下了,接过下人递上的茶水,李通崖开口道: “不知前辈此次前来…” “喔。” 一住://42zw.la 卢思嗣灰白色的眉毛挑了挑,嘴角噙着笑意,低声道: “却要祝贺通崖小友了。” “何喜之有?” 李通崖皱了皱眉头,不知这人打得什么主意。 “山越多处入境劫掠,数十家遭劫,更有六家为其所灭,可我上这黎泾山,一路上除去几个凡人神色戚戚,却不见什么素衣悲声,可见贵族并无多少损失,难道不值得贺喜么?” 卢思嗣笑着说完,李通崖却腻歪得紧,皱着眉头道: “前辈有话直说吧。” 卢思嗣饮了口茶,也不再废话,点点头道: “汲家占了华芊山,我卢家想夺回来,山我卢家要了,财物灵石等如数补给你家,既然能解你我两家腹背之敌,也能报我卢家之仇。” “哦?” 李通崖轻轻应了一声,心中却无多少感觉,反问道: “你家又和汲家结了什么仇?” “小友有所不知,我卢家曾派出一位练气修士前去支援,却死在了华芊山…” 看着卢思嗣一脸尴尬,李通崖道: “汲家有几位练气,背景又如何?前辈可曾探过底?” 卢思嗣点了点头,解释道: “汲家如今有两位练气,家主汲登齐练气中期,应在五六层左右,另外一名汲家弟子这几年才登练气,至于背景…传闻汲家有一女,侍在镗金门一位大人物身旁。” 李通崖轻轻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回答道: “卢前辈既然知道了这事,便知这汲家动不得。” 卢思嗣呵呵一声,将手中的茶碗放下,笑道: “我能来找小友,自是打听好了消息!” 将声音放低了几度,卢思嗣轻声道: “我有一连襟在镗金门内作客卿,三年前说是镗金门已经调回望月湖沿岸的诸多镇守,若是我猜的不错,镗金门必是出了什么动乱…” “哦?” 李通崖终于来了点兴趣,追问道: “青池宗内怎么说?” “自然是下过命令的。。” 卢思嗣取出一份手谕,背书青池二字,其中数十言,大抵意思是青池宗与镗金门交界线往北移动数千里,整个望月湖东岸皆为青池宗所有。 “这是郡内前几日才放下的旨令,我见了这旨令回去便算了算日子,若是我猜的不错…” “镗金门的那位紫府中期的修士寿元已尽,想必已经坐化了,只余下一位紫府初期的修士坐镇!” 李通崖顿时一滞,神色也有了几分震惊,顿时诘问道: “紫府陨落这样的大事,镗金门必定仔细隐藏起来,怎地如今眼看青池宗都清清楚楚?” 三宗七门之所以高高在上,便是因为三宗七门皆有一道或者数道的紫府传承,三宗据说都有三道以上的紫府传承,七门则是一道两道不等,外加宗内有紫府修士镇守。 如今镗金门的紫府中期修士坐化,虽不至于灭门,但势力大大缩水是少不了的。 “紫府修士之间的龌龊我等怎么晓得?” 卢思嗣摇了摇头,又反问道: “我也不废话了?这票你李家是干还是不干?” 李通崖闭目思忖了一番,如今李家缺乏传承与灵物,这一笔属实是极大的诱惑,除去汲家还能消除了心头大患。 出于谨慎,李通崖还是再三确定了一番: “汲家攀附上的那大人物传闻是镗金门少主,与那陨落的紫府有何干系?” “是那紫府的孙辈!如今那一支只怕是自身权力难保,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血腥动荡,已经腾不出手来管这一小小的汲家了。” “好。” 李通崖点点头,咬牙道: “我有几个条件。” “通崖小友请说。” “第一,汲家的功法秘籍若是落入我等手中,我李家通通要抄录一份,不算在补贴我等的灵物内。” 卢思嗣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低声道: “可。” “其二,我会以望月湖上一散修的身份出手,而非我黎泾李家,若是远超实力之外的敌人,我会立刻退走,若是我杀了人,一切战利品归我所有。” 卢思嗣愣了愣,苦笑了一声,带着些羡慕声道: “小友当真谨慎,哪怕我卢家的小辈有小友的六成本事,我就不必忧心身后之事了…” 看着李通崖低笑不语,卢思嗣回答道: “可,华芊山上的财物对半分,一切灵泉灵田我卢家按三成的比例折换成灵石或宝物给你家作抵。” 李通崖饮了口茶,低声道: “我要你发下玄景灵誓!” 卢思嗣再次毫不犹豫地点头,沉声道: “那是应当的。” 两人以秘法发了誓,感受着一个印记轻轻烙印在玄景轮上,李通崖询问道: “时间?” “三天后我会来此地,和道友一并前往华芊山!” 李通崖点头送走了卢思嗣,回到院中望着正在下首沉思着的李玄宣,轻声道: “我储物袋中还有一枚项平杀人得来的玉芽丹,我现在便闭关突破练气三层,也能多几分把握。” 李玄宣则起身拱手,恭声道: “仲父放心闭关,家里就交给我吧。” 李尺泾望着山下汹涌而来的兽群,一身的修为气势磅礴,身上的白衣在晚风猎猎作响,身旁的众人纷纷投来敬畏的目光。 “这人便是那青穗剑李尺泾了?” “可不是?你看他那一身气势,恐怕距离筑基只有临门一脚了。” 李尺泾却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何止是差临门一脚,李尺泾几乎是时时刻刻要压制着体内的真元,不使其自发液化。 只要他心念一动,体内的胎息境修行而成六轮就会立刻液化,汇聚一身修为,在气海穴中凝聚出大道之基,即刻突破筑基。 “拖不下去了啊…宗内派来的人已经催过三次了。” 李尺泾暗自念叨着,身边身着白衣,面容俊秀的白衣男子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 “师弟如今也练气巅峰了吧?” 李尺泾在心中轻轻一叹,神色平淡地扭头往向身边的白衣男子,回答道: “不错,迟师兄可是来劝我筑基的?” 那被唤作迟师兄的白衣男子微微一愣,点头道: “宗内有这个意思,破境的丹药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师弟随时可以闭关突破。” 李尺泾点点头,笑盈盈地回答道: “宗门真是用心了,尺泾感激不尽!” 迟师兄脸色微变,有些尴尬地回答道: “这是自然,只是不知师弟有几分把握?” 李尺泾一副为难的样子,低声道: “恐怕,不足八成。” “八成?!” 迟师兄皱了皱眉,这概率相对其他人来说简直高的可怕,但他可是知道李尺泾被投喂了多少天材地宝,如今仅仅八成,让他一阵疑惑,心中暗忖道: “恐怕是省不下这枚遂元丹了…” 迟师兄轻轻叹了口气,从锦囊中取出了一枚玉瓶,笑道: “我这还有一枚遂元丹,你且先拿去用。” 李尺泾一脸感激地点了点头,接过玉瓶,昂声道: “多谢师兄!” 迟师兄忍住心中的肉痛,维持住脸上的笑意,温声道: “准备好了便闭关突破吧!” 李尺泾这才用力点点头,慢悠悠地走下山去,同这迟师兄擦身而过,一道冷冷的话语却飘入耳中。 “李尺泾,筑基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李尺泾身形微微一滞,抬头望向迟师兄脸上温和的笑容,失笑摇头下山了。 迟师兄则冷冷地望着李尺泾离去的身影,喃喃自语道: “几枚丹药算什么,将死之人罢了,给就给了,只是老祖的婴元丹可万万不得有失。” 李尺泾下了山,微微思忖了几息,进山脚下一间小阁楼,顺着微黄色的梨木楼梯缓缓走上,一个醉倒趴在棕红色方桌上青年映入眼眶。 “邓求之!” 李尺泾一把拎起他,手中的月华秋元迅速汇聚,凝聚出一捧清澈的湖水,直直地浇在了他的脸上。 那湖水浇的邓求之晕头转向,顺着他发梢往下流淌,落地便蒸发为灵气了,这一手法术举重若轻,已经能看出施法之人修为高超。 邓求之猛然惊醒,抬头望了望李尺泾,睡眼朦胧地摇摇头,痴笑道: “泾哥儿!你今天来得早啊?” 李尺泾轻轻坐下,在桌上的酒壶中东翻翻西找找,总算凑足了一杯酒,送到嘴边抿了一口,沉声道: “我明日便突破筑基。” 邓求之冷不丁地呆了呆,抬头眼中已经有了泪光,哽咽道: “泾哥儿!你可想清楚了?” 李尺泾点点头,笑道: “不就是被吃嘛?” 邓求之一愣,默默地举杯,却发现杯中已无酒了,只好喃喃道: “还是你豁达。” 李尺泾低低一笑,回答道: “我们这几年都研究清楚了,我是主药,你是辅材,也不知能练成什么神药。” 将杯中酒饮尽,李尺泾扭头出了阁楼,只留下失神的邓求之和飘荡在空中的一句话。 “这酒不够烈。” 出了小阁楼,李尺泾直奔山间的一处洞府,轻轻敲响石门,不多时便有人前来开门了。 “泾儿…” 来人正是师兄萧元思,手中还捏着几味草药,见着李尺泾脸色一阵愧疚,低低唤了一声。 “师兄怎么不请我进去?” 李尺泾笑嘻嘻地开口,萧元思连忙侧身请入,在石桌奉上了茶水,呆呆地望着李尺泾。 “师兄的修为也到达炼气巅峰了,不知有几分把握筑基?” 萧元思闻言摇了摇头,回答道: “我却比不上你,如今也不过三四成把握,还是要多积蓄几年。” 李尺泾点点头,又寒暄几句,终于转入了正题。 “此次前来,却有几事要托付师兄。” “泾儿你讲…” 李尺泾取出那枚玉瓶,解释道: “这是迟灸云给我的遂元丹,烦请师兄替我带回家中。” 萧元思点点头,迟疑地开口道: “那你…” “我却用不上这玩意。” 李尺泾摇摇头,自信地笑了笑,又从储物袋中取出数物,一一解释道: “这些年我积蓄了些功勋,换取了炼丹传承,听闻玄锋儿好使弓箭,兄长也用的弓法,便又换取了这秘法,其余兑换成了灵石,不过一百出头,加上这些年还画了些符,烦请师兄一并带回。” 萧元思自是知晓李尺泾之意,已是听得眼眶晶莹,悲声道: “泾儿,我青穗峰对不住你!” 李尺泾愣了愣,摇头笑道: “师兄何必这样,我一身修为皆青穗所赐,如今奉还宗门,又有何不妥,师兄莫要落人口实。” “无论宗门如何,萧家与青穗峰都为我和李家做了许多事情,尺泾和黎泾李家都记在心中!” 言罢,李尺泾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向北方困在狱塔中司元白三拜九叩,再恭恭敬敬地向萧元思下拜,眼角终于有了泪光,切声道: “师兄,今后家中便拜托了!” 萧元思肃然起身,郑重其事地回答道: “泾儿,只要我萧元思不死,李家绝不会断了传承!” 李尺泾抹了抹眼角,笑着抱了抱萧元思,却听师兄微微低头,柔声道: “可还有什么心愿?” 李尺泾哈哈一笑,冷声道: “此生心愿已了,若是还真有什么愿望,便是叫那拿我等来炼丹的紫府老祖突破金丹失败,寿元耗尽,身死道消!” 大家看看这种两章合成一章的感觉怎么样?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围杀 李通崖服下了那枚玉芽丹,顿觉体内法力涌动,气海穴中灵气喷涌,顺顺利利突破了练气三层。 相比胎息境的步步关隘,练气期的修练反而往往一路平坦,一些大宗门甚至主张将练气分为前中后三个阶段,整个炼气期就像一种修为上的单纯累积,所有的阻碍通通化为一道严苛的壁垒——练气化筑基  李通崖花了一夜时间突破,又花了两日巩固了修为,算算时日,喃喃自语道: “我已经练气三层,泾儿多半练气巅峰了吧,不知筑基有几分把握,传闻南疆危险,也不知有没有受伤。” 心中一阵疑虑,李通崖暗忖道: “一去也好些年了,竟然一封家书也不曾寄回…” 压下心中的不安,李通崖出眉尺山洞府,寻来李玄宣,低声道: “今年的吴柞虫可曾吐丝?” “回仲父,吐了三次丝,一共六个丝团。” 李玄宣看上去一夜未睡,忙活着处理李玄锋猎回来的妖物,衣物上尚带着点尘土。 “叫人拉线缝出一尺灵布出来。” 网址p://m.42zw.la 李通崖摸着下巴,见李玄宣点头下去,暗忖道: “也只有这灵布能隔绝灵识,且取来遮掩一番,好歹不至于让人记住相貌,可惜存量太低,若是能做成一件斗篷最好不过。” 在架子上取下李尺泾留下的那枚木简,李通崖已经将其翻来覆去读了不知道多少遍,将牛皮绳翻的伤痕累累,每次都能惊异于其中巧妙。 《月阙剑弧》李通崖读了十多年,已经烂熟于心,只是消耗甚大,几次实战中未曾用过。 “剑道天赋还真是不能比…” 李通崖苦笑一声,李家如今几个小辈皆读过了《玄水剑诀》与李尺泾写的《月阙剑弧》,除了自己的长子李玄岭还算有点天赋,李玄锋与李玄宣皆是看不进去。 翻看了一阵,李玄宣已经将灵布取上来了,李通崖接过这灰蒙蒙的纱布,灵识在其上巡梭了一圈,果然透不过去,点点头收起这纱布,起身出了洞府。 从储物袋中取出数个装着疗伤丹药的玉瓶收好,李通崖反手将储物袋解下交给李玄宣,卢思嗣已经驾着风遥遥地落在山脚下,李通崖腾身而起,悄悄落在他身边,拱手道: “卢前辈!” 卢思嗣点头,两人未曾废话,齐齐驾风往东边去,李通崖不紧不慢地缀在身后,便见卢思嗣一身清气敦厚,真元相比山越练气士要明彻得多,心中暗忖: “卢家修的也是正法,吞的应就是那小清灵气了。” 李通崖多年前同万元凯一齐缴纳供奉时,曾听他说卢家的练气便是用的小清灵气,如今算是见着了。 两人驾风行了一阵,华芊山已经遥遥地出现在眼前,卢思嗣猛然拉高飞行高度,左手在储物袋上一拍,一张符箓出现在掌中。 “咻——” 卢思嗣反手一掷,这符箓直直地飞向空中,在上空炸出一朵红彤彤的大花,便见林中穿梭起一道道身影。 华芊山上的人反应快得很,一道半透明的罩子已经浮现而出,山中已经有两道身影踏空而起,为首者手持长刀,神色凝重,正是那汲登齐。 “你居然在华芊山?” 卢思嗣面色古怪,手中的玉如意已经飞射而出,口中笑道: “倒也正好,不必再埋伏你了,安兄,出来吧!” 卢思嗣话音刚落,林中又飞出一人,李通崖微微侧目,见那人一脸胡茬,顶着个大光头,观起气势,也是一身真元流动,乃是练气中期修为。 “卢思嗣!” 汲登齐冷冷地眯着眼,望了几人两息,一刀击退那玉如意,猝然道: “镗金门出了什么事?” 李通崖看了看脸色难看的汲登齐,仿佛见到了山越骤然袭来那日的自己和冷冷冰冰的“权且忍让”四字,猛然明白过来: “正如山越与青池宗约定一般,如今围攻被放弃的诸家恐怕也在青池宗与镗金门的许诺之中,汲登齐才会一点消息都未曾收到…” 见汲登齐与两人交上了手,李通崖也应约迎上那汲家的练气。 这人持着一根长棍,面容年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八九岁,一脸紧张与震惊,看得李通崖微微抬手,一道剑气横扫便打得他连连后退。 “这孩子天赋不错,只是一看就是二十多年净顾着修炼了,施起法都磕磕碰碰。” 李通崖再一剑逼退他,差点将其手中长棍打得脱手而出,另一头的汲登齐招架着两人,余光一扫已经耐不住开口叫道: “那位使剑的朋友!我汲家是镗金门少主的心腹,休要被那两人诓骗了,现在退去,我汲家不同阁下计较!” 李通崖冷笑一声,一剑击飞那人的长棍,神差鬼使地开口道: “我姓万!” 汲登其顿时哑然,一刀架住卢思嗣的玉如意,借力向北而去。 “休走!” 卢思嗣连忙同那安姓男子截住汲登齐,李通崖则伸手接住那长棍,对面的汲家练气已经向南奔去,一身真元透彻,看来也是吞的小清灵气。 李通崖驾风追上,江河真元滚动,速度却要快上那人一分,追得那人回头便丢出几张胎息境符箓,看得李通崖一阵心疼。 “这可是我的战利品。” 李通崖一剑劈散飞来的法术,心下已经有了比较。 吞服江中清气炼就的真元相比小清灵气要更加雄厚,飞行速度也快上几分,只是在折转腾跃方面要慢了一点,无伤大雅。 驾风飞出去几十里,李通崖一剑斩破那人的护体真元,变手直直一刺,贯入那人背后,那青年痛呼大叫,歪歪扭扭地落下去。 李通崖缓缓尾随其后,见那青年痛得捏不住法诀,摔得鲜血淋漓,一阵骨裂声响,却还伸手去取储物袋,李通崖手疾眼快,一剑斩下他的手臂,望着这人痛苦不堪地滚动,反手了结了他的性命。 挑起那人的储物袋,李通崖将另一只手提着的长棍收入其中,再把这锦囊系在腰间,这便有储物袋用了。 来不及检查战利品,李通崖驾起风向华芊山飞去,遥遥望见那三人还在空中你来我往,便使剑向华芊山的法阵劈去。 华芊山上自然不是当年的地锁华芊阵,而是汲家新建起来的大阵,不过胎息巅峰的防护力,一剑便捅出了大窟窿,却又缓缓愈合。 李通崖劈了十几剑,那法阵又受山下卢家人的攻击,顿时明灭不定,续不上法力,轰然一声破灭了。 “冲啊!” 山下顿时一片刀剑声,李通崖隐匿了身形,直径就往院中落去。 四下空荡荡一片狼藉,李通崖灵识一扫,这山上的人皆到山脚下去了,几个库房也空荡荡,李通崖撇了撇嘴,腾身在空中徘徊了一圈,寻到了洞府大门。 洞口的法阵还算坚韧,李通崖十几道剑气才打得这法阵忽明忽暗,却听一阵剧烈的轰鸣声。 “轰隆!” 天空中的卢思嗣一身真元尽散,满身焦黑,吐着血歪歪扭扭地落入林中,那光头男子则连忙退开,惊声道: “这是什么符箓?!” 汲登齐闭口不言,脸色铁青,挥刀斩向那男子,光头男子连忙退开,大叫道: “那姓万的!我一人敌不过他,速速来救!” 李通崖暗骂一声,只好弃了这洞府,驾风从华芊山上升起,迎面便是一道剑气往汲登齐后心激射而去。 “万家余孽!” 汲登齐双目圆瞪,回身侧劈,将那道剑气击散,抬刀当头斩去。 汲登齐一身真元锋利激荡,使出的刀法更是势大力沉,李通崖用剑芒挡了几刀,连着踏空退了几步。 那光头男子掐的法术又如附骨之疽般缠上来,汲登齐只好回身去挡,李通崖的剑气却又到了后心。 汲登齐一时间左右支拙,招架了一柱香时间,下方汲家人的惨叫声却越来越少了,汲登齐一咬牙,手中翻出一枚符箓来,施法射出。 “不好?!” 李通崖与那男子连忙急退开,那符箓却只在空中飘飘荡荡地弹出了几道火花,回头来看汲登齐,已经飞出去一段路。 “上当了!” 光头男子尚在懊悔,李通崖已经跨出去数步,沉声道: “万万不能放过他!追!” 汲登齐与光头男子和卢思嗣斗了许久,眼看渐渐支持不住,只能将压箱底的符箓用了,却又换上了李通崖来,体内真元近乎干涸,只好一口气向北逃遁。 汲登齐才逃出去几息,一枚玉如意却当头撞来,他不得不止步举刀,硬生生被逼停了。 卢思嗣正歪歪扭扭地驾着风飞起,双腿染着血,看上去已经摔折了,这老头嘴角还含着血,须发怒张,厉声道: “休要叫他走了!” 被玉如意这么一撞,李通崖的剑已经追上汲登齐,汲登齐恨恨地来挡,双目通红,已知今日恐怕没有活路可走。 眼看着汲登齐一脸决绝,李通崖默默慢了半拍,眼看那光头男子迎身而上,持剑冷冷盯着汲登齐。 汲登齐哈哈一笑,解下腰间的储物袋远远一抛,反身提刀向迎上来的光头男子斩去,刀上金光阵阵,力大势沉,明显用了全力。 李通崖与卢思嗣对视一眼,两人皆用真元去摄那储物袋,光头男子则连连接了汲登齐几刀,震得手麻腿软,怪叫着退开。 汲登齐却得势不饶人,长刀上挑,直往光头男子胸膛而去,一副以命换命的样子,光头男子只好侧身让开,却撇见一道寒光从汲登齐胸口冒出。 “噗。” 汲登齐吐血回头,正见李通崖收剑回身,震去剑身上的鲜血,顿时软软地坠在地面,染红了一大片土地。 两人落下又补了几道法术,确实这人死透了,这才见卢思嗣摄着储物袋驾风飞近,腿上的伤已经初步包扎,喜滋滋地开口道: “谁同我去汲家老巢骅中山?” “两位且去,我来搜查华芊山。” 李通崖叹了口气,一副兴意阑珊的模样,灵石灵物多半在汲登齐储物袋中,卢思嗣距离汲登齐远,反而近水楼台先得月,倒是可惜了。 骅中山上无非就是汲家传承,卢思嗣已经立下玄景灵誓要一同分润,他自然没什么兴趣,还不如去华芊山上那洞府看看。 安姓男子点点头,同卢思嗣驾风离去了,李通崖便回身到了华芊山。 华芊山上已经一片狼藉,各有哭喊声与求救声,洞府前已经围了一圈卢家人,先前便见他同卢思嗣一齐对敌,见了他自然纷纷低头叫前辈。 李通崖点点头,花了一柱香时间轰破了洞府法阵,大大方方地往里走,留下一圈卢家人眼巴巴地我看着你你看着我,只好呆在洞府门外。 李通崖进了洞府中,迎面便是一口清澈的泉眼,汨汨地往外流动着,李通崖灵识一扫,伸手从泉中摸出几枚玉石出来。 先收起玉石,李通崖停也不停地轰开石门,便见着茶几石凳,桌上放着一大一小两个玉瓶。 小玉瓶中是玉芽丹,李通崖随手收起,大玉瓶却收纳不了,李通崖灵识一探,原来其内存着一道天地灵气,锋利刺目,李通崖只好将玉瓶系在腰上。 其余的石室净是些杂物,还有几封汲家妹子寄回来的信,写得情真意切,被汲登齐小心地压在木简之下,看一看日期,最近一封已经是五年之前的了。 “原来镗金门少主唤作司徒翌…” 李通崖皱眉头看完,脸上缓缓升起一丝讶异之色,喃喃读道: “青池宗近年动作频频,家中千万小心,山越若是东进犯境,莫要与之争胜,那大巫等了一百年才等到这一个能统一北麓充当祭品之人,万万不能杀了他,紫府期的怒火非是我等可受…” 李通崖只觉得一身冷汗直冒,寒毛卓竖,默默将那信收入储物袋中,喃喃自语道: “难怪,难怪伽泥奚东袭黎泾山,北侵镗金门诸族统统无人计较,还叫我等权且忍让…恐怕那大巫付出了多少代价,任凭各支山越入侵全然是为了掩盖伽泥奚一人,好狠,好大的谋算!” “横扫诸部落,为北麓山越创造百年来唯一统一的大族,再以这天命之子为祭品,好生狠毒!待到伽泥奚一死,也不知北麓还要有多少动乱!” 李通崖只觉得头顶的天空一片阴暗,他缓缓抬起头,眯着眼望着石室之顶,仿佛透过了重重叠叠的山岩和万里无云的夜空,看见了一只只移动棋子的大手。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咒术 李通崖出了洞府,华芊山上已经一片寂静,卢家人封锁了诸多院子,将华芊山上的汲家人统统押了起来,石头路上满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在山间转了一圈,便见卢思嗣同那光头男子驾着风落下,手中还提着汲登齐的尸首,看上去收获不错,一脸笑意地朝着李通崖道: “我等运气不错,骅中山上一片混乱,汲家只有一位胎息巅峰,二十岁出头的少家主懂得去打碎传承玉简,被我等敲碎了脑袋,六枚玉简救出来三枚。” 李通崖点点头,回想起洞府中的那瓶天地灵气,心知多半是汲登齐为这少家主准备的,沉声道: “玉简随后再说。” 他指了指山间的小院和身后的洞府,继续道: “当年的万家毕竟奢遮过,我在这山间看了一圈,华芊山上的灵田不少,年产应在一百多斤灵稻左右,那口灵泉更是好品相,一齐折做三成也有两百余块灵石,卢兄可拿得出手?” 卢思嗣哈哈一笑,从储物袋中取出十二枚白色花纹黑色旗身的小旗,回答道: “李兄可识得此物?” 李通崖退出去数步,谨慎地踏空而起,迟疑地道: “阵旗?” “正是!” 卢思嗣见李通崖一脸防备,便知自己祭出阵旗的动作太过敏感遭了误会,连忙解释道: “这阵旗就是万家的镇家之宝——白羽紫梓旗,乃是万华芊当年惯用的法器,后来留在了这华芊上布成了地锁华芊阵,几年前又为汲家所得,抵上两百来枚灵石绝不是问题!” 卢思嗣去过黎泾山,知道这李家的护山大阵简陋可怜,李家上下才招了伽泥奚奇袭,从上到下都透着一种浓浓的不安,亟需一座可靠的护山大阵,这话自是正正打在李通崖软肋上。 “白羽紫梓旗不过是练气期的阵旗,纵使再如何神异也不过百来枚灵石,前辈太过吹捧了。” 李通崖失笑摇头,这一提议虽然诱人至极,但花费两百灵石来买一套阵旗却也太过疯狂。 “如此,我再添上五十枚灵石!” 卢思嗣又从锦囊中取出五十枚灵石,一齐交到李通崖的手中,正色道: “我这可够厚道,小友在洞府中尚有所得,已是不虚此行了!” 李通崖思忖了一息,轻轻将手中东西收起,也卖了卢思嗣一个面子,回答道: “卢李两家今后便是邻里,自然不必计较太细。” “不错。” 卢思嗣将三枚玉简也递到李通崖手中,脸上的笑意更盛,轻声道: “这玉简我等已经抄录了,眼前这是法诀的原件,你且拿去吧。” 李通崖心下晓得这人是在暗示他未曾拿出抄录修改过的功法来坑害自己,接过玉简,灵识探入其中仔细检查过,点点头笑道: “卢前辈宅心仁厚,通崖佩服,便先走一步。” 言罢同那光头男子点头示意,驾起风头也不回地远去了。 望着李通崖远去,那光头男子也拱手道: “卢兄,此间事已了,这骅中山便归了我家,北边郁家势大,今后还请多多照拂。” “安兄慢走。” 卢思嗣微微点头,眼看着那男子驾风而起,这才扭头进了洞府,望着眼前水盈盈的灵泉,轻轻出了口气,脸上满是喜色: “总算是弄到了这灵泉,洞泉澈气算是有了着落,子孙辈不必去练那一品的大众货色了!” 黎泾山。 李通崖方才落地,见着李玄宣焦急地走来走去,见了李通崖连忙长出一口气,恭声道: “仲父!” 李通崖笑着点点头,取出来那根长棍,抛到李玄宣手中,温声道: “看看顺不顺手?” 李玄宣手上尚没有法器,见了着长棍也是眼前一亮,接过来看了一阵,这长棍也不过是胎息级别的法器,对李家来说却也不错了,李通崖尚用着胎息级别的长剑。 看了看那位汲家练气储物袋,不过两尺见方,里头净是些杂物两块灵石,符箓与丹药也不过是胎息级别的。 “留给玄锋吧。” 李玄锋胎息五层玉京轮,已经可以使用储物袋,李通崖拿回自己的储物袋,便将这一个留给李玄锋。 “练气中尚算极品的阵旗。” 李通崖祭起十二枚白羽紫梓旗,爱不释手地看了一阵,将其收入囊中,取出三枚玉简来。 李通崖取出第一枚玉简,灵识探入其中。 《金芒正锋诀》 这法诀应是汲家传承的法诀,多半是托那汲家女带回,乃是三品正法,同家中的《江河一气诀》一个级别,取的是金玉矿洞表里散发的金石锐气。 “越国只有一个金玉大矿,便在那镗金门的山门上,这金石锐气也皆从镗金门流出。” 李通崖取出洞府中的那枚玉瓶,灵识一扫: “辉光闪烁,锐利如锋,就是那金石锐气了。” 将这两物收好,李通崖察看起余下两枚玉简。 一枚是《清灵化元诀》,不过是一品的法门,用的是小清灵气,李通崖摇摇头将其收起,存备起来。 另一枚则是《今秋炼符小记》,是一位练气巅峰的修士留下的笔记,记载了诸多基础符法的精妙运用,作者唤作司伯休,也不知汲家从何处得来。 “司伯休…也不知与司元白是何关系。” 李通崖粗略读了一遍,便见着篇末这么写着: “符箓之妙要,首推月华元府,其中诸多化符为阵,化箓为气之术尤为精妙,若是能学成此术…” “月华元府…箓气…” 李通崖低低一叹,早知法鉴多半与月华元府脱不了干系,如今越发确定,心中却没有多少欣喜。 “扯上这等因果,也不知是福是祸。” “混账东西!” 木焦蛮愤怒地一掌击碎了面前的头颅,拎起面前的山越部众,咬牙切齿地怒喝道: “废物!这哪里是李项平?!他是生人,你拿上来个越人脑袋?!” 一拳打得那部众呕血不止,木焦蛮双目通红,怒不可遏。 那日追逐李通崖不成,回来还让那生人女子跑了,木焦蛮哪里还不明白这女子多半是那李家之人,顿时懊悔不已。 “早知道一道巫术叫她迷晕了就好,多事反叫她跑了!” 木焦蛮缓缓坐回位置上,已经无心去想她,他正面对着一件更加麻烦棘手的事——神出鬼没,无所不在的李项平。 “这鸟货就像屁股和头顶都长了眼睛,这鸟货是一只饿狼,是一只没有花纹的蝗虫…” 这个叫李项平的生人已经在腹地转悠了十几圈了,第一次消息传来时,他武装起一千多人,被毫无悬念地打垮,下一次消息传来的时候,他已经到了南边,带着人杀掉部落长老分掉了粮食。 驻守的几个练气修士被耍的头晕脑胀,东奔西跑,李项平却总能在他们到来之前撤离,待到离去再转进。 木焦蛮失眠了数夜,终于有李项平的脑袋传到了木焦蛮的军帐中,木焦蛮大松了一口气,下令李项平已经死了,他却又在西边组织起来了流民,甚至敢继续南下。 木焦蛮连忙调兵毫不犹豫地击破了他,却没有在敌军中发现任何一个生人的影子,反而每天都有四面八方李项平出没的消息传来,木焦蛮甚至开始怀疑起李项平的修为。 之后的几天事情越演越烈,每天都有李项平的头颅送到他帐中,却都是山越的脑袋,西边的防线被连续攻击了十二次,差点让他逃回东边,整个北麓山越开始流传起无所不在的李项平来。 昨夜消息传来时,李项平已经打到了大厥庭前,裹挟了近万的流民,逼迫木焦蛮回援,木焦蛮只要大军一动,他就可以从容东归。 “只有大王才能真正击杀这只无处不在的蝗虫!大帅,他不是一个胎息境的修士,他是一只耳目机敏的饿狼!他是魔鬼,使得流民们着了魇般追随他…” 麾下的族巫瑟瑟发抖地开口,木焦蛮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尚在镗金门前线的伽泥奚一声不吭,反而使木焦蛮深深地恐惧起来。 “我管他是什么!” 木焦蛮冷冷地开口: “要么他死,要么我死。” 他连夜打听到了大巫山中的箓巫所在,奉上了女子和灵物诸多物品,居然有一个箓巫被打动了,说愿意出手。 木焦蛮的信被大鹰带到了前线,又被大鹰带了回来,伽泥奚只回复了他十个字: “可以,要么他死,要么你死。” 木焦蛮手脚发抖地寻来大厥庭内所有的族巫,用大车载着女子和灵物,还有那箓巫要求的俘虏来的李家血脉孩子,全速向巫山前去。 路上居然还有部众欢天喜地拿着山越的脑袋前邀功,说这就是李项平,气得木焦蛮差点没忍住将其打死。 “他娘的,这到底是个什么妖孽。” 木焦蛮坐在大车上发呆,却听着外头轻声有人叫喊: “大帅!大帅!巫山到了!” 木焦蛮下了车,见着眼前白玉修成的玉阶,颤颤巍巍地脱掉了鞋子,光脚上山。 一路上黑漆漆的一片,山风呼啸,鸱鸺大叫,木焦蛮头也不敢抬,心头默默数着,走了一千六百二十二阶,便见到一个大平台,也用的玉石,光可鉴人。 木焦蛮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望见地上倒映出了十几个高坐在玉台上的身影,个个身着华服,反倒像生人修士。 “这便是那将军了,你将事情讲一讲。” 上首冷冷地冒出一句,木焦蛮连忙将背了一夜的说辞讲了出来,听见左右一阵尖啸似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凡人的事情也要我们管?” “你懂什么?扰乱了师尊的大计你等着被吃掉吧!” “哼,这些人真是废物,一个胎息境都搞不定!” 木焦蛮脑袋紧紧贴着地面,一句话也不敢说,终于上首的人开口了: “既然诸位师兄弟都不愿出手,那便用咒术了事,省得多跑一趟。” 下方顿时有一个声音询问道: “师尊曾说不许你我施法干扰地上进程,师兄此举…还是要小心!” “无妨。” 上首之人摇了摇头,回答道: “这人并非山越,况且诸多法术中这祈咒之术最为安全,万不会有什么影响,那人又不可能学过祈咒之术,也不会咒杀出什么怪物出来。” 提问那人点点头,便下令到: “将那几只祭品提上来吧!” 于是有几只一身黑毛肥大如猪、痴痴呆呆的妖物被提了上来,身上蓬勃的气势居然皆是练气巅峰,木焦蛮从地上的倒影中望见了那妖物手蹄上厚厚的茧子和身上代表奴隶的横纹,暗自好奇: “为什么要在妖物身上画上横纹…” 木焦蛮还未想清楚,眼前的地面却忽然震动起来,平台中心的玉石猛然移动,打开了一个硕大的圆坑,他低低一望,里头尽是沸腾的鲜血和沉沉浮浮的人骨。 “咒残咒愚,还是咒杀?” 左侧有人发声,便听上首那人轻声道: “放心不下,还是咒杀了吧。” 那人点头打了几道法诀,用沙哑的声音缓缓开口道: “祈告玄明正箓,兹有异军乱党,邪鬼妖人,裹挟乱命,动我下民…恭请正箓大法,却其目,化起骨,去一身血肉…” 木焦蛮在下首听得呆滞,情绪猛然间莫名复杂起来,山越间向来有军斗族争不使咒的传统,他深深地鄙视起自己做作且卑鄙的手段,一头又在心底安慰着自己。 “他是个生人。” 那李家庶出的男孩被削掉了脑袋,鲜血流入池中,如猪的妖物在血池中挣扎,扑腾起一朵朵血花,木焦蛮闻着浓浓的血腥味,猛然想起了他与伽泥奚杀王起事的那一日。 他们杀了也是这样肥猪的大王,分了满仓的粮,看着小民们欢呼雀跃的样子,伽泥奚哈哈大笑,他怕得要死,问伽泥奚为何起事。 伽泥奚跨坐在大马上,用长鞭指着欢呼的山越百姓,大笑道: “为民。” 如今北麓已平,伽泥奚尚在外征战不休,大厥庭外已经有了一万流民,木焦蛮左右支拙,怎么也不理解李项平是如何在敌人境内拉起如此庞大的军队。 “大王,这一切,还有意义么…” 他双目微闭,泪不敢出,双股战战,头一次比他的大王更早预料到事物的真面目。 (本章完) 第一百章 避无可避 李项平静静地坐在火堆边,通红的火光映得他的脸庞金红,身上的皮衣破烂不堪,神色疲惫,腿上的汗毛则被烤得微微蜷曲,他却直勾勾地盯这火坑里的芋头。 他这些日子东逃西窜,数次差点死在那些练气修士的手中,也不知看惯了多少生死别离,杀了多少山越部将,鼓动那些人去冲击大厥庭。 李项平的神色不再带有深宅大院中的悠然,而是恢复了一种泥土气的粗野,这些日子的血与火已经将李项平锻炼出了一种铁血的味道,他与伽泥奚越发地相似起来。 阿会剌还是没改正叫法,甚至带着一众山越将李秋阳和陈冬河都带偏了,嗷嗷地叫他大王。 “那木焦蛮去了巫山,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陈冬河臂上的皮甲断了一节,露出深红色的伤口,一身泥土与黑血,手中握着地图思考着,用手指临摹着图中路线与花纹,神色凝重地开口道: “大王千万小心!” “说的不错!” 李项平呵呵一笑,默默攥紧了腰间的那枚剔透的明珠,心中暗忖道: “多半是去请筑基修士,不能再拖了,要尽快将这东西送到家中。” 一住://42zw.la 李项平一直打到最西边,从一个大族的祭坛上望到了这枚透明的宝珠,气海穴中的玄珠符种莫名一跳,当即明白此物多半与自己家的法鉴脱不了干系,于是取了这宝珠时时带在身边。 看了看神色凝重的陈冬河,李项平偏生要逗逗他,狭促地抬头望向他,笑着道: “喂,河儿,是不是中意我家景恬!要不要给你去提个亲?” 陈冬河霎时俊脸通红,低头看着脚趾不说话,一旁的李秋阳抱着肚子哈哈大笑,陈冬河气得踢了他一脚,不敢去看李项平。 李项平也乐呵呵地摇头,笑道: “若是恬儿愿意我自是没意见!但我家恬儿必须是正妻!” 陈冬河听着这话脸上一阵火辣,手脚不知往哪儿放,结结巴巴地开口道: “我…我…绝对…不会辜负…恬儿…” 众人自是一阵大笑,笑得陈冬河恨不得钻进地底去,阿会剌笑得直咳嗽,骂骂咧咧地道: “我等山越看上了就抢回去当夫人,才不管你生人那一套。” “你试试?” 李项平挑眉一笑,吓得阿会剌直呼饶命,陈冬河轻轻一笑,总算从尴尬中跳脱出来。 喷香的味道已经弥漫开,李项平吃得很仔细,好像在怀念十二三岁时同大哥李长湖在坑旁偷偷烤芋头吃的日子,那时他尚年幼,李长湖总是想着法子给他弄上东西吃。 身旁的李秋阳则谨慎地东张西望,防备着天空中的鹰眼,低头看向李项平的眼神充满了深深的崇敬。 李项平带着他们走出了太多绝境,带来不可思议的胜利,如同山越们信奉伽泥奚是天命之子一般,跟着李项平的族兵们同样信奉他们的家主是不可战胜的。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李项平身上,他却猛然放下了手中的芋头,呆呆地愣住了。 曾经无数次在他脑海中浮现出危机与风险方向的避死延生箓气猛然光芒大放,强烈的危险感浮现而出,李项平朦朦胧胧望见自己跪倒在地,口中吐血,身边皆是呼救声和哭喊声。 “我要死了,避无可避,延无可延。” 森森寒气从脊梁上冲上头顶,李项平喃喃了一声,劈手夺过陈冬河手中的地图,从坑中拿起一块尚烫手的木炭,闭目沉思一息,在地图上涂画起来。 陈冬河惊得不知所措,只是连忙跪倒在地,担忧地望着他。 李项平涂抹罢,将一颗剔透的宝珠塞进他怀里,又急又快地沉声道: “我死后木焦蛮定然回援,你等顺着这条道路往东归家!” 陈冬河还来不及开口,便见李项平咬牙切齿地低声道: “无论如何,一定要将这宝珠交到李通崖手中!” “诸位!” 李项平站起身,不管身下尚还呆滞的陈冬河,昂声道: “我死后你等皆随冬河东归,不得在此地逗留…” 李秋阳几人听得不知所措,却见李项平声音越来越小,软软地坐在地上,急忙道: “家主!” 李项平举目望向天空中的烈日,双眼中浮现出各式各样的幻觉,那太阳仿佛轻轻掉下来一块缺口,如同流星一般坠到他面前。 那一块缺口刺啦啦地冒着火花,正正落在他心窝里,烫得他口斜眼瞎,他曾经用火活生生烤死了山越部落中那只肥大如猪的族长,如今这种痛苦平等地延伸到他自己身上。 李项平眼中的世界已经黑了下来,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感觉到有人扑在了自己身上,又有滚烫的泪滴落在脸庞,他嘴角微微翘起,用仅存的力量发出低低地笑声: “好低的手段!” 李项平的长发纷纷散开,显露出稀疏的白发,他活到了寻常农户含饴弄孙的年纪,一生不曾受什么大的委屈,如今唯一记挂不下的就是在诸多势力夹缝中生存的李家。 浓密的黑气从虚空中冒出,融化了他灰黑色的双目,使他的身体枯槁下去,李项平从咽喉处喷出一口黑血,沙哑道: “这辈子老子已然活赚了!” 他脑海中电光火石浮现出诸多画面,终于缓缓定格在一片弯弯曲曲的河流上,一个少年捉罢青鱼,疑惑地举起一枚破破烂烂的青灰色鉴子,朝阳照射在他脸上,笑容灿烂。 黑气来得也快去得也快,将李项平的身体干瘪下去,才欲重新遁回虚空,却见李项平升阳府中有灰色光芒冒出。 那黑气一滞,纷纷涌入李项平的升阳府中,宛若饿死鬼见了大餐般投入那枚箓气,通通消失不见了。 只余下李项平枯槁的尸体跪坐在地面上,有淡白色的毫光从他的气海穴中涌出,轻轻遁入虚空,下首的众人哭叫声一片,阿会剌目眦欲裂地喊道: “咒术,是杀咒!木焦蛮你个小人!” “家主!” 陈冬河跪坐在李项平身前泪流满面,低头哭了一阵,双拳掐出了鲜血,耳边尽是呜咽声,李秋阳双目微红,踉踉跄跄地走近。 “嗡嗡嗡…” 猛然听见一阵嘈杂地扇动翅膀的嗡鸣声,陈冬河呆了呆,收敛了哭声,面带哀容跪在地上挪了几步,附耳在李项平身体上听着。 “都住口!” 陈冬河皱着眉头喝了一声,众人的声音顿时小了下去,见他在李项平的尸体上听了一阵,小心翼翼地放倒他。 陈冬河颤抖的手指慢慢搭在李项平青白色的嘴角,抿着唇轻轻用力,顿时嘈杂的振翅声大了起来,左右的阿会剌和李秋阳神情一凛,也低头跪下查看。 “嗡…” 陈冬河一用力,李项平的口中猛然跳出一只灰黑色的蝗虫出来,满身倒刺,薄翼上纹路如叶,跳在陈冬河手上蹦跶了一阵,振翅飞走了。 “这…” “蝗虫!好多蝗虫!” 下面的人喊着,几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见李项平的尸体下冒出成百上千的灰黑色蝗虫,嗡嗡着升上天空,如同黑色的风暴升空而起,没头没脑地乱撞,撞得几人浑身生疼,只好连连退开。 “冬河…这…” 阿会剌呆呆地开口,陈冬河退了几步,面上尚带着泪,背起李项平的青乌弓,看了一眼消失不见的尸体。 天空中的蝗虫缓缓升起,陈冬河切齿道: “走!莫要让他们逮住了!” 黎泾山。 “害。” 一枚白光闪闪的白丸猛然从虚空中浮现,投入石台上的青灰色鉴子中,激起一阵淡白色的月华,一声幽幽的叹气声在院中响起。 “李项平,你拾到我也二十五六年了…” 当年那个捉鱼的孩子还历历在目,西边的李项平却已经倒下了,陆江仙情绪有些复杂,话到了口边,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陆江仙感受着神识和法力不断上涨,玄珠符种中记载的信息缓缓流入鉴中,李项平因咒术而死,修为是胎息巅峰,玄珠符种中涌现的法力却大大出乎了陆江仙的预料。 “玄珠符种的回馈似乎不仅仅与修为相关,还涉及到气运与香火等飘渺虚无的东西,他夺了伽泥奚的气运,抢了山越的香火。” 陆江仙镜面上流光溢彩,太阴玄光也在镜身游荡,威力已经可以灭杀练气巅峰的修士,法力上限的增加使他可以连续放出五道太阴玄光,遇上了筑基修士也可以挡一挡,事后也须三天来回复。 “那咒术的黑气本就是箓气转化而来的一种法术,被李项平体内的箓气一口吞了,也不知有了何等异变。” 陆江仙这几日在院中研究着那咒术的结构,进展不大,好在他不吃不睡,也没有什么需求,大可花上十几年来研究,不须着急,慢慢磨着便可。 “倒是那枚宝珠。” 陆江仙咽了口不存在的口水,他变成器灵后欲望少了很多,平日里也尽力强迫自己看着山下的人间烟火来保持情绪波动,李项平拿到的那枚宝珠却使他发自内心深处地渴望起来。 李通崖在院中同李玄岭讲解着剑术,忽而心头一颤,猛然停下了动作。 “父亲,怎么了?” 李通崖皱了皱眉,有些心绪不宁,摆了摆手,低声道: “无妨。” 心下却思忖着: “黎泾山上的大阵还须早些布起来,或是无阵依蔽,心头总是空落落的。” “铛!” 门窗上却一声爆响,引得李通崖与李玄岭回头来看。 李玄岭谨慎地走过去,打开窗户,见着上头撞死了一只瘦弱的灰黑色蝗虫,上半身已经撞得稀烂,将将粘在窗户上,他疑惑地将其摘了下来,回头去望父亲。 李通崖的灵识早已经看得一清二楚,心下莫名有些难过,取过那蝗虫仔细来看。 “咦。” 李通崖的灵识扫析之下却见这蝗虫身上无一丝妖气,反而有一种微不可查的熟悉感。 “明日再进山打听一下项平的踪迹吧。” 摇了摇头,将这道念头抛之脑后,李通崖挥手将其掷出窗外,轻声道: “莫要分心,仔细读这《玄水剑诀》。” 却听一阵喧哗声,李玄宣抱着襁褓乐呵呵地走了进来,低声道: “仲父!” 李通崖眉头一挑,脸上也有了几分喜色,询问道: “孩子生了?是男是女?” 李玄宣前年就娶了一位外姓的身具灵窍的女子为妻,那女子天赋不高,至今不过胎息一层玄景轮,李项平又指了几个相貌不错的凡人女子给他为妾,如今这是第一胎嫡系子孙。 “是男丁!” 李玄宣脸上的笑容遮掩不住,将孩子紧了紧,便见李通崖笑道: “这可是我们李家第一个三代子弟,可想好了名字?” “按字辈应是渊!” 李玄宣哈哈一笑,低低地同孩子嘟囔了一阵,回答道: “就叫李渊修吧” “李渊修…” 李通崖点头笑了笑,望了那孩子一眼,默默道: “不错,不错。” “你的妾室出了几子?” 见李通崖忽然开口,李玄宣抬头回答道: “一子一女,不过三五岁。” 李通崖若有所思,沉声道: “今后我李家大宗嫡系,庶出子身无灵窍,分家便降为小宗,身具灵窍者一并同嫡子归为大宗,小宗三代无灵窍者则降为支系,身具灵窍则回认祖系为大宗。” 李玄宣愣了愣,也点了点头,疑惑道: “叶氏如今也有两千多人了,若是这些人身具灵窍抬回支系者,又如何处理?” “止步小宗。” 李通崖沉思了几息,回答道。 李秋阳如今就是李家支系,他生下的嫡子若是身怀灵窍便可抬回小宗了,若是再生下身怀灵窍的嫡孙却不能抬回大宗。 “如此便保证大宗内皆是爷爷此系之人了…” 李玄宣点点头,见李通崖一脸不安,便开口道: “仲父这是为何?” 李通崖张了张口,神色有些疲惫,沉声道: “我还是担心项平,我趁夜去一趟西边,你等看好家。”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章 大旱 木焦蛮坐在空荡荡的大车上,山越境内的道路坎坷不平,摇摇晃晃地震得他烦躁不堪,白玉台上的场景总是在他面前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掀起车帘,木焦蛮望了望空中火辣的太阳,放眼望去尽是干裂的大地,扯着嗓子叫道: “多久不曾下雨了!” “回大帅,已经有四个月不曾降过一滴雨!” 木焦蛮想了想,对着下面的部众招招手,高声道: “东边的防线撤回来罢,把流民往东边赶,任他们去祸害生人。” 下面的部众迟疑了一下,答复道: “东边的防线一撤,若是让那李项平跑了…” “那鸟货死了!” 木焦蛮好一声咆哮,怒从心头起,尤自不过瘾地猛然从车上跳起,拎住那人的脖颈,大声叫骂道: “说了多少次了,那鸟货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网址p://m.42zw.la 言罢气得双眼通红,一拳正准备打出,却见身边的一众部众如同风吹折的麦草般纷纷跪了下来,齐声高呼: “拜见大王!” 木焦蛮浑身一颤,缓缓抬起头,见着踏空御气,冷冷地望着自己的伽泥奚,挥手丢了那人,忙不迭地跪下,额头紧紧地贴在地面,双唇发白。 “大王!” 伽泥奚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静静地看着他,猝然抬腿一脚踹在了他的身上,怒声道: “废物!” 木焦蛮登时如同皮球般飞出去老远,撞垮了数个大车,米粮哗啦啦流了一地,看得左右的部众微微咽口水。 翻滚了几圈,木焦蛮连忙爬回伽泥奚跟前,一巴掌一巴掌地对着自己的脸庞扇了起来。 伽泥奚低眉看了一阵,怒笑道: “区区一个胎息,兴师动众连人家的尾巴都摸不着,还要去请箓巫来咒杀,你当真是废物了,木焦蛮。” 木焦蛮麻木地扇着自己的巴掌,听着上头伽泥奚低声道: “几日后的大祭祀你便不必参加了,好好在营中反省。” 木焦蛮猛然抬头,脑海中如雷霆炸响,仿佛一瞬间抓住了什么。 刚欲说话,伽泥奚却快他一步,一拳击打在他腹上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话语,将其震晕了过去。 “拖下去。” 伽泥奚低低叫了一声,见着木焦蛮被拖下营房,转头看向高耸入云的巫山,用着微不可查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活下去。” 在山林间转了一圈,一直待到晨曦在天边现身,李通崖从一片狼藉空空荡荡的山寨中飞起,喃喃自语: “东边的炊烟尽数断了,山越的军队已经撤走,木焦蛮怎么会这样轻易地任由项平东归…” 驾着风往西去,便见脚底下一片赤地,算一算日子,已经小半年不曾降雨了。 “难怪会有这么多的山越流民。” 李通崖皱着眉头估算着山越境内的情况,判断流民越境而来的可能性。 “我李家这几年仓廪丰实,承载个几千流民不是问题,倒还能增加人口,只是怕这天继续旱下去,眉尺河都将枯干,也不能再种粮食了。” “汲家家信中曾说过祭品一事,想来伽泥奚也没有多少时间蹦跶了…” 随着李通崖不断深入山越境内,越来越多的干裂土地和扒光了皮的枯树出现在视野之中,大厥庭已经从远处慢慢浮现。 这座山越唯一的城池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受风雨侵蚀的城墙外表坑坑洼洼,内里也腐朽不堪。 大厥庭边上已经搭起了高高的祭坛,用泥土和木石堆砌而成,已经完工了十之八九,据说伽泥奚将会在其上告祭苍天,大业一统。 祭坛上的工匠虽然面容枯槁,满头大汗,却神情希冀,表情崇敬,每一个人都在期待着伽泥奚将为他们终结混乱,带来稳定的生活。 “不能再往前了。” 李通崖默默停住脚步,这次寻找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无所获,失落地扭头退走,往望月湖方向而去。 望月湖已经往后退了数百里,干裂的河床上净是死鱼烂虾,熏得人挣不开眼,遍地是觅食的豺狼和秃鹫,一副禽兽乐土的模样,李通崖在望月湖上折行了一圈,返回了黎泾山。 才降落在山上,李通崖便见一只肥大的黑猪尸体倒在庭院间,满身的长毛舔的光鲜靓丽,两颗獠牙有成人一臂长,洁白如玉。 一旁的李玄岭和李玄宣正急急忙忙地在黑猪尸体的关节和穴窍上打入封灵术,李玄锋则在大青石上擦着弓。 “仲父!” 见李通崖缓缓落下,一旁坐在大青石上李玄锋嘿嘿一笑,左手提着弓,右手拿着一个大麻袋,往石头下一跳,抬头高声笑道: “这山猪妖好大一只,胎息巅峰修为,够给大伙加个餐了!” 李通崖轻轻一笑,灵识一扫,便见一只乌黑光亮的长箭正正埋在那妖物脑中,除此之外浑身皮肉完整,一处伤口也无,有些讶异地开口道: “一箭?” “一箭!” 李玄锋得意地抬了抬头,手中的漆黑长弓一抛便挂在了身后,弯腰伸手探入那猪妖空洞洞的眼眶中,直径掏出了那支长箭,浑然不在意地甩了甩手上的红白之物,回答道: “我追了这猪妖整整一夜,清晨时趁着猪妖啃食木竹,一箭炸碎了它的眼睛,贯入脑中便毙命了。” “不错。” 李通崖赞了一声,还是开口劝道: “别看这山猪妖只吃了你一箭便死,若是让这妖物近了身,不过一记顶撞你便穿肠烂肚,死无葬身之地了,还是要谨慎小心,寻些修为低的妖物来杀。” “哦” 李玄锋低低应了一声,蛮有些不服地回答道: “就这妖物,连我的衣角都粘不到!” 李通崖莞尔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道: “我知道你弓法卓绝,家中也就你季父在剑道上的天赋可以与你一比,只是要你谨记人体之柔弱罢了。” 见他一脸认真,李通崖沉声道: “胎息练气虽说力大如牛,开碑裂石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同妖物比起来却柔弱得多,伯父也同练气期的敌人斗过许多场,你可知道落败之人往往因何重伤?” “敌人的法术?” 李玄锋听得好奇心大起,连忙询问道。 “非也。” 李通崖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地道: “是跌落。” “练气之人踏空而行,心志不坚者受了敌人创伤便疼痛与惊惧交加,往往掐不住法决骤然坠地,筋折骨裂不说,哪还有实力与敌人斗法呢?” 此话一出,周边的玄宣与玄岭皆是若有所思,李玄锋也恍然点头,连声应是,笑嘻嘻地开口道: “仲父,家中有你真好。” “你这孩子。” 李通崖顿时失笑摇头,又见李玄锋拿起右手那麻袋,笑道: “仲父你看!” 言罢将绳索一解,倒出三只嗷嗷直叫的小山猪来,李玄锋握住那山猪的脖颈,一手捉起一个,解释道: “我在那兽穴中寻了三只山猪回来,家中可能养上?” “倒剩了不少灵稻糠和叶,杀了妖兽也剩下些边角料,可以养上一养,只是山猪食量大,养上一只便够呛了。” 李通崖点点头,便见李玄锋笑道: “这好办!” 只听咔嚓一声,李玄锋两手用力,手上的两只小山猪便呜呼命丧黄泉,只余下麻袋中的一只尚在跃跃欲试,试图逃脱出去。 “这猪妖幼崽寻常人还真敌不过,寻个有修为的外姓弟子看着。” 说到这儿,李通崖扭过头来望向掐着封灵法诀往尸体上施法的李玄宣,沉声道: “宣儿,家中外姓与支系修士都如何了?” “嚯。” 李玄宣连忙抬头,恭敬地回复道: “除去陈冬河与李秋阳,这些年家中外姓与支系修士一共三名,其中一名是叶姓,孩儿已经处理好了,如今已经改回李氏旁支,外姓修士也入赘和指婚入了李家。” “不错。” 李通崖赞许地点了点头,追问道: “修为都如何了?” “不尽人意!” 李玄宣摇摇头,解释道: “家中支系胎息吐纳法皆是用的司元白前辈当年留下的《青元养轮法》,修炼起来同我家太唔.” 李玄宣张口欲说《太阴吐纳养轮经》,却被气海穴中的玄珠符种阻了一阻,打断了话语,甚至惊动了正潜心研究的陆江仙,神识一扫便知了原委,李玄宣一时间张口结舌,自知失言,改口道: “修炼速度与我家法决比起来天差地别,如今最高也就胎息二层承明轮,平日里也就种种灵稻,喂养吴柞虫罢了。” 李通崖听罢点点头,暗自思忖道: “这胎息功法也要看看能不能换上好的,玄珠符种不过六枚,大宗子弟迟早不够用,到时可别用上这大路货色。” 李玄宣和李玄岭两人才将整只山猪妖处理好,唤人拖了下去,李谢文便上来报,说是柳家人来报丧,大舅柳林峰今夜已经去了。 “唉” 家中几个玄字辈尚且懵懵懂懂,李通崖却心头一窒。 算一算日子,自己也四十岁了,柳林峰大自己二十五岁,活到了六十五,在村中算得上是长寿。 “莫要通知母亲。” 柳氏这几年身体差,李木田走后像丢了魂似的,老是东丢西落,有时候呆呆地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李通崖怕伤到了老人。 “我下山看看。” 陈冬河沿着李项平画出的那条轨迹走了一路,什么大股的山越兵马都未曾见到,就连驻守的士兵都撤走了。 一路上除了遍地的尸体便是啃食尸体的秃鹫和豺狼,干裂的大地上没有什么水源,只有干枯的河床上还残留一些小水塘。 一行人走得垂头丧气,整支队伍只听见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当年出去的一千人只回来了两百多人,虽然他们让敌人付出了十倍的伤亡,百倍的动乱,归来的人依旧处处带伤,满脸哀容。 陈冬河望了一眼身旁躺在担架上蜷曲着的李叶生,他被打折了腰,已经昏迷了三天,终于见他微微睁开眼,低低地向陈冬河问道: “家主呢?” “在前头。” 陈冬河挤出个微笑,见李叶生笑着闭眼,心中微微一痛,却发现李叶生眼角垂下一滴泪来,哽咽道: “叶生叔,我知道瞒不过你。” 李叶生紧紧闭着眼,温声道: “怎么死的?” “巫术咒杀。” 陈冬河忍着泪回答,李叶生从喉咙深处叹出一口气,眼角再次垂起泪来。 李叶生既为李项平这样强大的人如此草草收场而悲泣,又为自己彻底终结的权力与地位而悲哀,至于同李项平的感情,李叶生心中复杂得如同一碗煮浑撒了一地的疙瘩汤。 “项平哥,你我其实是一种人。” 李叶生比李项平还要熟悉李项平。 他知道十五岁那年青石上是哥哥李叶盛的血,也知道那年李项平眼中的愧疚是怎么一回事,李叶生心知肚明,又佯装不知。 其实十二岁的李叶生总是遭到哥哥的打骂和猥亵,他咬牙数了数,黎泾村有三把刀,一大两小,想要摆脱哥哥李叶盛,必须让他们起冲突。 于是李叶盛耳边总能听到李木田家各式各样的传闻,李叶生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推动了三年,终于弄死了他。 李叶生本以为会是李木田出手,没想到是借了李项平这把刀,李叶生便给他做了一辈子的走狗,却没料到李项平死在了他前头,这使他痛苦不堪。 “项平哥,下辈子咱想做你的亲兄弟,像通崖哥一般好,像长湖哥一般亲。” 李叶生喃喃了一句,吃力地抬了抬手,从腰间勾出一瓶药来。 这是他为防备落到山越手中遭人折磨而备的药,他还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活下来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谢文如今已经长大,与玄宣感情深厚,为父母的安排到这已经足够了。” 李叶生吃力的抬起手,感受着清冽的液体缓缓流入口中,口中顿时一麻,缓缓扭动起来,满头的白发在担架上披散着一晃一晃的。 “他娘的,是苦的。” 他在生命的尽头愤愤不平地想。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 再回坊市 李通崖参加完了葬礼,换了一身白袍,算一算日子,也是望月湖坊市开张的时辰了,便将这些日子里猎来的妖物皮毛和诸多材料收好,往北而去。 驾着风在芦苇荡中巡了几圈,本想等着时间掐诀采一缕江中清气,却见一片枯黄,河床干裂,只好两手空空,无奈地出来了。 “旱了几月,河网干涸,芦苇尽数枯黄了,哪能采出什么江中清气。” 出了芦苇荡,李通崖驾风往望月湖上去,望月湖水线整整后退了数百里,遍地的鱼尸上爬满了蛆虫,湖面上也浮现出许多小洲出来。 李通崖拂袖一击,空中隐匿的阵法登时触动,发出一阵阵银光。 今非昔比,他只是灵识一扫便寻到了湖上的大船,踏空几步便往其上落去。 “这位大人!可是往望月湖坊市去?” 下方船仓中连忙跑出来个青年,不过胎息三层周行轮修为,殷勤地开口问着。 “不错。” 李通崖应声寻了处坐下,便见那青年奉了茶上来,却不见当年那白发老汉的身影,询问道: “我记得十几年前驾着这船的还是个白发老汉,现下怎地换了人。” 那青年作恍然大悟状,将手中的茶碗轻轻放下,连声回答道: “前辈有所不知,那老伯未能突破练气,十年前就寿尽而死,家中也没有灵窍子,长子将灵物换成了田地,归乡去当富家翁了。” 李通崖顿时一滞,轻轻端起那茶碗,出于谨慎没有去饮那茶,只好又放下,有些惋惜地开口道: “可惜了。” “诶。” 那青年垂眼拱手,连忙回答道: “前辈有所不知,老伯整整活了一百零八岁,一直活到寿尽而死,我们行舟的都羡慕他好运气!” “哦?” 青年见李通崖相貌不过三十余岁就修成了炼气,腰间又是系着储物袋又是系着纳气瓶,便知这人十有八九是大家族的子弟,只好苦笑道: “前辈有所不知,我等散修传承简陋,大都用的一品的胎息吐纳法,吐纳个十余年也才能摸到凝轮的边角,一辈子困在胎息也是正常的。” “原来如此。” 青年在湖上干了十余年了,见到的炼气修士大多高高在上,不屑于开口说话,李通崖却一脸专注,频频点头,一时间倒是打开了青年的话闸子,连忙继续道: “前辈天资卓绝,年纪轻轻便成了炼气,不似这些散修,往往抱着一本胎息功法便是一辈子,想要画个符炼个丹却又无传承,实在是苦不堪言!” 听了这话,李通崖猛然想起家中的《太阴吐纳养轮经》来,心中暗忖道: “这法诀恐怕将整个望月湖的家族捆在一起也抵不上!看着这修炼速度,至少是寻常功法的十余倍不止,更何况炼成的法力纯净凝实,远胜他人。” 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李通崖笑了笑,感叹道: “也不知那大宗门弟子,练的是几品的胎息法诀!” 那青年重重点头,嘿嘿笑道: “小人在这湖上行了十余年船了,见过二十岁的大宗门练气弟子,却也见过九十岁胎息一层的老人,只听说青池宗的胎息功法冠绝诸宗,乃是五品法诀,整整要比寻常功法快上四倍!” “当真神异!” 李通崖惊叹不已,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东拉西扯,同那人聊起了山越来。 “听闻西边的山越可凶得很!” “可不是!” 青年连连点头,卖弄道: “小人听闻那山越大王一身修为已经达到了练气巅峰!杀得西岸的镗金门诸家丢盔弃甲,练气的家主都折了三个,损失更是不计其数。” 李通崖正听着,便见船上又来了几人,青年只好恋恋不舍地告罪离开,李通崖暗自思忖道: “伽泥奚还是厉害的,快快死了倒好,省得我等睡觉都不安宁。” 李通崖听着几人聊了一阵,便觉大船一震,望月湖坊市已经到了面前。 下船走了几步,李通崖抵押一块灵石租了摊位,将诸多材料摆上去,再把杀人得来的几张符箓顺手丢上,取出一枚木简,干脆在摊位上看起法诀来。 符箓一道他也研究了十几年了,画出的符箓堪堪达到十张得一张的标准,勉强能抵得上符纸的费用,加上符墨的话还算是亏的,他只好继续练习着,以期有一日能赚取这符箓的钱。 仔细想了想,低头望见自己腰间的储物袋和两个纳气瓶,李通崖大抵猜出那船夫怎么知道自己是家族子弟,便取了一寸灵布在纳气瓶上一裹,塞进怀中,这会儿看上去倒像个散修了。 这次李通崖来得早,人流量还算大,一个时辰便将东西差不多售卖完,余下一两样他懒得再等,收了摊取回灵石,支付了十斤灵稻的租费。 “卖了十一枚灵石,也算不错了。” 花费五枚灵石买了玉芽丹,加上洞府中得来的一枚,李通崖寻思着再过上几月便可以试一试突破练气四层。 “这玉芽丹虽然好,丹毒却不可小觑,还须再等上几个月,待到体内丹毒自然排除,再来服用。” 李通崖才走了几步,便见前头走来一中年女修,胎息五层玉京轮修为,看上去同李通崖差不多年纪,却恭恭敬敬地拱着手。 “前辈!可还记得我?” 李通崖觉得这人一阵面熟,却想不起这人名字,只好尴尬地拱手道: “请问阁下…” “冠云峰坊市,青乌弓。” 那中年女修笑吟吟地道,李通崖顿时恍然大悟,他曾在缴纳供奉的冠云峰脚下的坊市为李项平买过一把青乌弓,便是从这人手中买到的,那时这人还是少女,如今已是人过中年了。 “十余年不见了,道友可还好?” 李通崖心下疑惑这人为何叫住自己,面上还是寒暄着。 那中年女修神色有些复杂,低声道: “不过十余年,前辈已然练气了…” “运气罢了。” 李通崖打了个哈哈,便见那女修正色道: “妾身林靖易,夫君是练气修士许阳平。” “李通崖。” 李通崖颔首示意,便见林靖易低声道: “我等手上有一处洞府遗迹,前辈可感兴趣?” “洞府?” 李通崖微微眯眼,暗忖道: “哪有这么好的事!我等不过萍水相逢,本无什么交情,哪里是能托付的,这人莫不是来诓杀我…” “哦?这么好的事?” 李通崖笑了一声,林靖易心知他不信,便连忙低声道: “我等已经探查过了,是一位至少两百年以前的筑基修士的洞府,我等手上有入那洞府的手段,却少一位练气修士…” 李通崖哈哈一笑,反问道: “莫不是一群胎息境修士破不开洞府阵法,要让我来带头吧。” 言罢静静地看着她,已经准备拂袖而去。 “那倒不是。” 林靖易低头尴尬一笑,回答道: “我等已经有了两位练气,只是距离进入这洞府还差上一分。” 这话一出,李通崖倒是信了几分,愿意同这林靖易坐下来谈一谈,两人寻了处竹楼,点了杯清茶,便听林靖易道: “我与夫君本在蕈林原一带活动,前些年镗金门入寇,那地方没了人烟,坊市也不开了,好在夫君修成了练气,我等便往西走到这望月湖上看看。” “谁知才到西边,便逢这望月湖大旱,退下去数百里,却将湖中的一处洞府暴露出来。 “那洞府运转了数百年,有了些缺漏,这才被我等发现,我等在那地方施了隐匿法术便来寻人手了。” “嚯。” 李通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低声道: “为何寻我来。” “因为阁下修为浅…” 林靖易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 “我夫君不过练气二层,前几日寻到的那人也不过练气三层,我等见怕了各类险恶,皆希望能寻一个修为相近之人…” “原来如此。” 李通崖饮了口茶,笑道: “门外便是你夫君么。” 李通崖早便发现门外等着一人,此时一口道破,林靖易也点点头,抬头唤了一声,门外那人直径入内,抱拳道: “在下许阳平,见过通崖兄!” 李通崖见这人面容还算端正,看上去五十余岁的模样,也拱手道: “莫要客气。” 许阳平连连点头,笑道: “我这已经等了数十天,若是通崖兄再不出现,我等便要咬牙去寻一寻周边的家族了。” 林靖易接过话茬,解释道: “那些家族的山门阵法罩得严严实实,谁知道里头呆着几个练气,非到不得以我等是万万不肯去的。” 李通崖也再同这两人不废话,沉声道: “玄景灵誓。” 许阳平点点头,掐着法诀将先前林靖易的话重复了一遍,结印低声道: “所述皆实,玄景为誓!” 李通崖在一旁仔细地听着,确实没有什么疏漏,见许阳平一身气势磅礴并未衰落下去,这才信了七分,回答道: “何时出发?” “现在!” 夫妇俩已经激动不已,林靖易强自按耐着,朝着李通崖开口道: “还请道友也立下不向我等出手的誓言,虽说玄景灵誓多用于保密证伪,对此约束力不大,但有这份誓言我等也算安心几分。” “可。” 李通崖立了誓言,同许阳平驾风而起,见这人一身真元略显斑驳,便知这许阳平吞服的杂气来练气,更加放心了几分。 倒是夫妇二人见李通崖一身真元醇厚悠长,护体真元清彻明亮,顿时面面相觑,苦笑不已。 黎泾镇。 陈二牛七十岁了,头发花白,在大山里已经活了寻常农户两辈子,老眼浑浊,在黎泾镇中谁都要喊他一声大爷。 坐在椅子上,陈二牛焦躁不安,干旱的天气使他夜夜做噩梦,总是想起那只从天而降的大雀。 “哎。” 梨川口收回来时陈二牛便去找陈三水,除了一颗牙和一滩血迹什么也不曾找到,梨川口的人都说陈三水被山越捉走,捉到了西边去。 陈二牛冷冷一笑,嗤之以鼻,顺着马蹄在路边的草堆里东张西望,终于寻找到一摊血迹,老人扒开草丛低头去望,嗷一声哭出声来。 长子陈三水死的凄惨,老人替他守了灵,陈三水膝下的几个孩子都忙着应对干旱的天气,来得还不如他勤。 “冬河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陈二牛皱着眉头,白发稀疏,却听院外一片喧嚣闹声,一大群人大叫着,哭声与叫声吵得他战战兢兢。 他拄着拐杖挪到了村头,已经有不少人等在那里,一群狼狈不堪,满脸污泥的汉子正跪坐在地上,周边都是低低的哭声。 “回来了。” 陈二牛用力直起腰板,终于看见了前头的李玄宣和陈冬河,李玄宣已经长出了浅浅的胡须,正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的山越汉子。 “你…再说一遍?!” “是咒杀…连尸体都未曾带回来…” 李玄宣呆了两息,泪水如决堤一般流淌而出,顺着他的脸庞一直流淌到他的脖颈上。 “冬河…同我上山,其余人先回家罢。” 李玄宣捂着脸沉默了半晌,从喉咙中挤出一句话,跟前的陈冬河满脸泪水,人群默默分开一条道,目送他们远去。 “家主…” 陈冬河低低唤了李玄宣一声,将他从沉重的打击中惊醒,李玄宣看了看手上的那把青乌弓,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叫我少家主…” 李玄宣抹着泪哽咽着回答,踩着石板路,紧紧地攥着弓。 两人默默低头走了一阵,迎面便碰上刚出关急急忙忙下山的李玄锋,李玄锋只是低头一撇李玄宣手中的青乌弓便呆住了。 “怎么可能!” 李玄锋双目圆睁,眼眶迅速湿润,恶狠狠地劈手夺过弓箭,喝道: “是谁!” 陈冬河见了李家兄弟更觉窒息,哽咽着道: “是山越的咒杀。” 李玄锋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望了望满脸泪水的李玄宣,呆呆地坐在一旁的青石上。 “好低的手段。” 李玄锋咬牙切齿,泪流满面。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 探索 李通崖驾风同许阳平夫妻二人出了坊市,直径往南去,飞了好些时辰。 他倒也不怕这散修偷袭围攻,到底散修练的是一品功法,吞的都是杂气,如同那山越练气一般三五个合围也留不住他,更何况江河真元雄厚疾快,去看看再论情况。 路上仔细和这两人聊了聊细节,这才发现这洞府就在望月湖南岸,距离自己李家的梨川口不过两百余里。 “世间机缘真是难料,我李家在南岸如今也精耕了数十年了,也不曾发现这洞府,许阳平夫妇只是在这湖中小洲落脚歇息,偏偏能遇上大旱,捡到了这便宜。” 心中思忖了几息,李通崖便见眼前的小洲上怪石嶙峋,其中端坐着一人,相貌平平,膝上放着把长刀,静静地打坐修炼。 “张兄!” 许阳平落了地,笑着抱拳叫了一声,扭头向李通崖介绍道: “这位便是张允兄弟,练气三层修为,对阵法颇有研究,前几日刚好来这望月湖坊市,愿意助我等一臂之力。” 张允连忙起身拱手,盯着李通崖身上的江河真元默然了一阵,许阳平也是对着他一番介绍。 李通崖拱手回礼,见这人收功时真元明彻,又自称对阵法颇有研究,暗自打量道: “这人恐怕不是散修,这地界上也没有什么姓张的家族,此人若不是报了假名,十有八九与三宗七门脱不了干系!” 一住://42zw.la 且不说李通崖在一旁暗自警惕着,张允倒是谦虚得很,只是脸上也掩盖不住激动之色,指着小洲旁的水面解释道: “你等离去的这段时间,我研究了一阵这洞府,应该是筑基修士的洞府,距今至少有两三百年!” 一听这时间,许阳平两眼发直,激动不已,连声道: “这可难得!” 张允点点头,解释道  “我听闻古时望月湖本叫大月泽,一连万里山泽灵气逼人,正是月华元府所在之地,自是洞府众多,后来地貌变迁,渐渐干涸下去,便只剩如今的望月湖了。” 林靖易早已按捺不住,连忙询问道: “张兄可有入内之法?” “自是有的。” 张允点头,几人掐了避水决入了水,在一处河床断裂处停了下来,他手中的长刀一提,挥手劈砍,眼前的石壁上赫然浮现出众多花纹阵印,一座白光凛凛的法阵出现在面前。 张允连忙结印,手中飞射出三枚细细长长的玉楔,钉入那阵法之中,反手一握,捉出三条细长的淡白色锁链来,各自连着一枚玉楔,散发着毫光。 “两位道友接着。” 张允掷出那两条锁链,与李通崖三人各自催动法力,往那玉楔中灌注而去。 “这人还真有两把刷子。” 李通崖开了眼界,手中法力灌注,心中则越加肯定这人出身非同寻常,说不准本就是有备而来,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寻思逃离的路线。 李通崖心怀警惕,吝啬法力,几人催动法力整整磨了一日,终于在天黑之时见那银光法阵开始明灭不定,又慢慢磨了一夜,听见一声脆响,那银光法阵轰然碎裂了。 一个黝黑的洞府入口出现在面前,大量的湖水顿时倒灌,好在几人早有准备,几道避水诀先后打在这洞口,将海水硬生生阻隔住了。 四人望着黑黝黝的洞口,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你看看我我望望你,皆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犹豫之色。 “三位…那便我先行吧!” 张允哂笑一声,一拍储物袋,祭出个浅黄色的木盾,身后的许阳平撇了眼他手中的法器,神色凝重,默默跟在李通崖身后。 才走了几步,一股秽人的恶臭扑面而来,熏得夫妇二人急欲呕吐,连忙止息,一旁的李通崖却入洞府之前就早已屏息,倒是浑然不觉。 李通崖低低望了一眼许阳平,两人皆从对方眼中见到了警惕之色,真元涌动,随时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这许阳平多半不知张允底细,若是一齐作戏来骗我也不会带上林靖易,平白授人以柄.如今也心知不对,暗自提防了。” 才这般想着,耳边已经响起许阳平的灵识传音,便见其略有忐忑的声音道: “李兄弟,此人恐怕不是散修那么简单,我等看走了眼,多半要吃亏了。” 前头的张允倒是坦坦荡荡的模样,望了洞府一圈,手中法术光芒大放,一切尽收眼底。 只见洞府中颇为宽广,正中是一块数丈高巨大的柱状水晶,其上盘着一条巨大的蛇形骨架,森森的白骨和交错的长齿颇为诡异,只剩下骨架的大口中还悬浮着一颗血红的圆珠。 那圆珠轻轻沉浮,带着点点晶莹的血光,看上去圆润透亮,颇为好看,地面上尚还插着把雪白的长枪,银光闪闪。 洞内的灵气倒是浓厚,与眉尺山洞府不相上下,只是一整个洞府本是一个森森的大溶洞,整整十几亩地,在洞口尚望不到尽头,阴气逼人。 “嚯,原来是只妖将的洞府!” 张允踢了一脚地上的烂骨头,回身来看李通崖三人,有些失望地开口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筑基修士要将洞府修在水中,原来是只蛇妖!” 许阳平几人也面露失望之色,筑基妖物已经化形,多少也会学些阵法和丹道,但妖物还是最喜欢一口将灵物吞服慢慢消化,也不喜留什么传承,自是少了许多收获。 “这洞中还有不少蛇子蛇孙,全都被这家伙吸干了精血,成了修道资粮。” 越过密密麻麻的蛇类尸骨,几人在洞中巡梭了一圈,尽是尸骨和飞灰,人畜皆有,尸骨上的储物袋尽数不见了。 “咦。” 张允灵识一扫,从灰土从真就寻出两枚玉简来,当这两人的面读了读,失望地往地面上一放,扭头开口道: “真是只穷妖怪,估计把财物通通换成了灵物灵丹,奋力一搏想突破紫府,这两枚玉简施了密印,实在是卖不出去,只好留在这里头吃灰。” 旋即大笑一声,继续道: “紫府哪里是这么好突破的!” “不知…” 许阳平拱拱手,颇为尊敬地朝张允开口道: “这两枚玉简分别是什么法术?” 张允望了他一眼,笑道: “分别是我金羽宗的《血摩法书》和陵峪门灭门后丢失的《江河大陵经》,前者要用上青池宗密印,后者也要用秘法来解,你们夫妇是不用想了。” 许阳平夫妇顿时面面相觑,一旁的李通崖已经退出去数步,手中长剑紧握,隐隐约约透露出点点白光,积蓄了许久的月阙剑弧已然蓄势待发。 “萧兄不用紧张。” 张允朝着李通崖笑了笑,忌惮地望了眼他手中尚未出鞘已经嗡嗡作响的长剑,继续开口道: “《江河一气诀》,萧家的功法我还是认得的,当年还是我父亲亲手送往萧家。” 李通崖心头一愣,面上也及时地流露出一丝震惊之色,想也不想地先抛出问题掩饰,皱眉道: “张兄此次是专程来收回《血摩法书》的?” “非也…” 张允脸上流露出一丝尴尬,解释道: “我奉师门之命外出寻找一处洞府,不知这是萧兄来寻《江河大陵经》,误打误撞便闯进来了。” 李通崖听了这话更是心下一愣,连忙接过话来,脑海中闪电般运转,面色微微不豫,低声道: “我寻了十余年才寻到这洞府的位置,没想到被这两人提前发现了去,又见了张兄,还以为是贵宗也对这东西有意。” “哪里哪里!以你我两家的关系,金羽宗怎么会来贪图《江河大陵经》。” 张允连连摆手,一旁的许阳平夫妇更是看呆了去,只觉两股战战,满头大汗,自觉误落入了这两大势力的交锋,恨不得拔腿就跑。 “天杀的,这李通崖也是个大宗弟子,这下我夫妇俩成了待宰的羔羊了!” 两人默默退后几步,已经准备迅速逃离此地,却惊动了张允,见他转过头来笑盈盈地盯着两人。 “我先替萧兄解决麻烦!” 张允嘿嘿一笑,一刀向许阳平斩去,一旁的许阳平顿时寒毛卓竖,抱着林靖易便往后退去。 可张允修的至少都是三品的正法,吞的是纯净天地灵气,许阳平刚刚突破灵气,练的功法是大路货色,也没有像样的采气诀,吞服的草草提炼的杂气,哪里是张允的对手。 如同李通崖轻易击杀当年的汲家练气一般,张允不过十几刀便斩下了他的头颅,不顾林靖易的连声求饶,随手将其斩杀了,扭过头来朝着李通崖笑道: “这些散修当真废物。” 李通崖面色淡然,脊背却暗暗发凉,看着张允默默拾起两人的储物袋,深刻地体会到三宗七门在修仙界的霸主地位,暗忖道: “若是家中没有泾儿在宗内带来的正法,恐怕我也如这两散修般任人宰杀了,如同草荠一般吧。” 却见张允笑道: “功法就这样分了,至于这内丹和法器,我等谁先挑选?” 言罢眉毛一挑,还不等李通崖回话,兴冲冲地道: “不如你我各出一刀一剑,谁赢便先选!” 李通崖方才见了张允出手对付许阳平,功法也不见得高出自家《玄水剑诀》和《江河一气诀》多少,又有爆发力极强的月阙剑弧打底,暗忖道: “此刻万万不能认怂。” 于是腰间带鞘长剑缓缓一提,浓烈的白光从剑鞘的缝隙之中迸出,高声笑道: “好!” 言罢拔剑而起,月白色的剑弧呼啸而出,引得张允怪叫一声: “你耍赖!” 他手自己中的刀气却也偷偷积蓄了许久,悍然而起,剑气与刀气相交,轰然作响之下震得两人衣物猎猎作响。 李通崖踉跄了一步化解劲力,张允却硬生生吃了一记不动摇,闷哼一声,显然是受了小小内伤,脸上却笑道: “你后退了!” “功法各自取走,我要这筑基巅峰妖兽内丹,这筑基级别的法器便留给你家了。” 李通崖不想多做纠缠,点点头沉声道: “可,萧某只要能取到这功法便算完成了长辈嘱咐。” 两人各收了东西,张允与李通崖一前一后出了洞府,低声笑道: “你这剑法不错!” 李通崖刚欲谦虚,却见张允又急又快地开口道: “金羽宗对初庭真人的承诺依旧在,只要迟尉老鬼一死,萧家背后就是金羽宗,还请贵族多多考虑。” 李通崖顿时大骇,脑海中震怖不止。 “初庭真人?!萧初庭已经成了紫府?!难怪金羽宗要对萧家如此客气” “承诺?恐怕青池宗那什么迟尉老祖一死,实力怕是会大大缩水,萧家和金羽宗打得什么主意…” 张允狭促地眨了眨眼,轻声继续道: “纵使你不是萧家人也无关系,家族中有几个筑基统统都准备好,迟早要有动乱的。” 李通崖摇头笑道: “张兄说笑了。” 张允哈哈一笑,拍了拍锦囊,驾着飞梭远去了。 余下李通崖在原地思忖了几息,生怕这张允还在周边,干脆盘膝修炼起来,直到夜色重新降临,掐着敛气诀往黎夏郡方向飞了一阵,这才绕行回李家。 李通崖飞过黎泾山却见脚下一片素衣,心中顿时咯噔一下,知道出了事,踏着风就往山上落去,见着院中一片白布招展,李玄宣也披麻戴孝,涩声道: “出了何事?” 李玄宣冷不防打了个寒战,见了李通崖支支吾吾地跪下,解下腰间的青乌弓递上去,哽咽道: “前几日陈冬河他们回来了,说是叔父…被咒杀…” 李通崖愣了一息,心中原本得了法诀和法器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某些预感和征兆成了真,低低地唤了一声: “我知道了。” 转过头去别着脸,两人站在山顶久久不语,才见李通崖开口道: “取上些寻常用的衣物,埋进家中的陵园,同你大父和爹爹埋葬在一块。” 见李玄宣点头,李通崖抹了抹眼角,又轻声嘱咐道: “记得按次序来,中间为我留个位置。” “是。” 还是两章合一的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 收获镜面 “大历二百一十六年,蛮越主伽泥奚东进,掠梨川、黎泾二镇,破山门而去。” 李景恬嫩葱似的洁白手指执着笔,小心翼翼地在书帛上记着,时不时停下来扳起指头计算日期。 “公为山越所困,西进大厥庭,数出绝地,动荡一十五村,蛮帅甚恐,咒杀之,公呕血则有蝗出于口,遂薨,得年三十九岁,伯脉长子玄宣持家中事。” 写罢这段,李景恬哀恸地叹了口气,身上的素衣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一旁的李通崖抬了抬头,见她在书帛上继续写道: “一十七年,夏四月,大旱,山越十五村受蝗,自南而来,蔽天。” “不错。” 李通崖微微点头,他前几年就想着手撰写家史,只是家中诸事繁忙,各个大宗的子弟都有要务在身,眼下恰好李景恬有空闲,又是大宗嫡系,便交给她来。 李景恬抬起毛笔蘸了蘸墨,将这张写好的放在一旁,再抽出一张书帛,正欲动笔,便闻院外有通报声。 “陈冬河求见!” “进来。” 李通崖见陈冬河噔噔地踏步进了院子,身上也着素衣。 网址p://m.42zw.la 陈冬河低低望了帘子后的李景恬一眼,拱手道: “属下有要事禀报。” 顿了顿,陈冬河欲言又止,他回到村中已经好几月,李通崖总是高来高去,难得才逢上他,咬牙道: “家主曾说…此事唯独禀报通崖前辈一人。” 帘子后的李景恬猛然抬头,将笔轻轻搁置,躬身退下了,李通崖神色凝重起来,也挥退了左右,便见陈冬河从怀中掏出一枚晶莹剔透的宝珠,跪下沉声道: “家主曾说此珠定要亲自交至前辈手中,冬河一路不敢怠慢,不曾与他人说过。” 李通崖接过那宝珠轻轻拿起,只见晶莹剔透的水晶中封存着一片拇指大小的纯白色菱形碎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颇为好看。 李通崖刚欲说话,体内的玄珠符种猛然一跳,顿时让他心中大震,一时间闭了嘴,神色自若地回答道: “我知道了,这功劳我已记下。” 挥退陈冬河,李通崖一拍储物袋,却发现这宝物装不进袋中,只好藏进怀里,对着迈步进入院中的李景恬点点头,大步走出侧院。 陆江仙神识早已缭绕在那宝珠上,见着李通崖匆匆向后院而来,感受着同那碎片的联系,心中更是大为震惊。 “原来法鉴不过剩个青灰色的底盘,所谓的镜面不过是本身光可鉴人…本体整个镜面早已四分五裂,丢失殆尽了!” 而李通崖手上宝珠中的那枚碎片正是丢失的镜面之一! 法鉴本身不过巴掌大,那碎片有两片指甲盖大小,已经占据了整个镜面的十分之一,看得陆江仙眼馋得很,强忍着摄取过来的冲动,在院后默默地等着。 李通崖缓缓下拜,将宝珠放置在祭台之上,陆江仙顿时催动法力,炽烈的白光从法鉴中喷涌而出,青灰色的鉴身悬浮而起。 镜身边缘的十二道篆符逐一闪亮,灼灼的白光如水波在镜面上起伏不定,浓重的威压弥漫在院中,震得李通崖喘不过气来。 陆江仙摄起宝珠,大阴玄光喷涌,那晶莹剔透的外壳如同冰雪见了烈火般融化,化为一道白色匹练,竟然是一道筑基级别的箓气。 随着那枚镜面碎片缓缓贴合在鉴身上,一股强烈的困意和满足感涌上心头,陆江仙忙着休眠融合镜面碎片,捉起那枚箓气便投入李通崖升阳府中。 陆江仙眼前顿时一花,浮现出几行大字。 最上首是淡金色的笔锋勾勒,厚重稳实,字字浓墨重彩。 “重海长鲸。” 下方则是深灰色的笔锋,笔笔凛冽,如同铁石敲击而成  “竭命功成。” 当年李项平有三种箓气可选,而李通崖只有两种,似乎这箓气类型与受箓者本身的天赋相关,箓气的等级高低仅仅决定敕封之后的威力。 神识没入字句中,陆江仙大抵能感受出这两枚箓气的不同。 重海长鲸箓能使受箓者法力绵长,真元如海般厚重,呼吸间便能以寻常人数倍的速度回复法力。 竭命功成箓则使受箓者能耗费寿元来换取法力,使得受箓者短时间内爆发出数倍的实力。 只是读完这两枚箓气,陆江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重海长鲸箓。 他倒是希望李通崖能走得更远,体内的玄珠符种能多养上几十年再收回,更何况以李通崖的性子哪里会是用寿元与他人拼命的,还是这重海长鲸箓实用些。 “给你开好了挂,好好守着家,我先睡上一阵…” 陆江仙喃喃自语,缓缓沉眠,下方的李通崖只觉得一股白气没入眉心,升阳府中赫然浮现出一枚淡白色的箓气,上书四个金光灿灿的大字字: “重海长鲸。” “白箓?!” 还不待李通崖反应过来,体内的气海灵轮震动,一身修为如同火山般井喷。 “练气三层…练气四层…练气五层…” 气海穴中的深潭猛然扩张,整整比原来大上了五六倍,原本存储满真元的气势颓然而落,给李通崖一种一身修为只余下两三成的感觉。 李通崖震惊得难以自持,张嘴喃喃自语: “好夸张的箓气…原来这宝珠中有一枚箓气…重海长鲸箓,好生厉害!” 见着面前的青灰色鉴子缓缓落下,李通崖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出了院子盘膝而坐,开始凝聚真元起来。 谁知这才坐下,差点又将李通崖从入定状态中惊醒。 “气海是大了五六倍,可这真元恢复速度快了十倍不止!本以为恢复起来恐怕要四五个时辰,如今看来恐怕还不用一个时辰!” 盘膝入定,李通崖仅仅花了半个时辰便调息完毕,感受着体内如渊似海的真元,喃喃自语道: “恐怕受箓前的三个自己绑在一起也难以围杀现在的我,反而会被我活生生耗死…” 驾风而起,李通崖心情轻松了不少,暗自寻思道: “湖中的那大溶洞灵气充沛,腾出人手时便可将其修上一修,足足有十几亩地大小,不知道抵得上多少个眉尺山洞府,今后的修炼之所却是不用愁了。” 摸了摸储物袋,剿灭汲家时分润了五十枚灵石,加上售卖物品所得和这些年的盈余,合计在七十枚灵石左右。 “锵…” 李通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寒光凛凛的长枪,正是蛇洞中所得的那筑基期法器,雪白发亮的枪身上浮现着一缕缕电芒,刺得李通崖手心发麻。 “害…” 李通崖苦笑一声,自己不懂枪法不说,这筑基法器没有相应修为却是驾驭不得,只能放在储物袋中吃灰了。 “家中大阵还未布起,先带在身边。” 将长枪收好,李通崖又取出一枚玉简出来。 这枚玉简不同于寻常玉简,通体紫色,摸起来冰凉刺骨,坚硬程度也远超想象,李通崖估计自己用尽全力也伤不了分毫。 “据那张允所说是陵峪门灭门后丢失的《江河大陵经》,也不知是何等的功法。” 这玉简锁了法印,灵识碰上去如同撞上了铁壁,李通崖只好将其收起,待到日后打听到了消息再说。 踏步到了前院,李玄宣正埋头读着木简,李通崖轻轻坐在在他身侧,低声道: “家中如何?” “尚好。” 李玄宣点点头,解释道: “山越流民已达一千二百之数,加上村中原有山越,数目已过五千。” “治下村丁已达三万,黎泾村已然聚居有一万人,李氏有八百余人。叶氏子弟则有三千余人。” 李通崖望了眼他手中的木简,沉思道: “如此数目,恐怕来年身具灵窍者也不少,要看好了,莫要让这些山越私底下起了什么乱子。” “侄儿明白。” 李玄宣重重点头,解释道: “我已下令禁止山越间通婚,女子嫁与村人,男丁入赘农户,山越无姓氏之别,对于改姓并无多少反感,只需要两三代,便再无山越与村人之分。” “不错。” 李通崖低低笑了一声,话锋一转,戏谑道: “听闻你有六房小妾?” 李玄宣顿时一滞,有些尴尬地点点头,连声辩解道: “那都是前年的事情了,叔父指配给我的…” “开枝散叶是好事,大宗人数还是太少了。” 李通崖点点头,笑道: “只是莫要耽于男女之乐,耽误了修行就好。” 李玄宣连忙点头,开口道: “侄儿近日已经摸到了胎息第五层玉京轮的边角,不多时便可闭关突破了。” 李通崖站起身,望着窗外的夕阳沉声道: “派去卢家与安家的人怎么说?” “都传消息回来了,卢安两家治下皆是两万余人,一个占了骅中山,一个取了华芊山…” 李通崖听着李玄宣将两家的消息仔细讲完,这才开口道: “如今我家治下的村丁已经将要无地可垦,人口增长到了尽头,且先留意着这两家,等待机会吧。” “是” 李玄宣应声,抬头思忖了几息,涩声道: “只是还有一事。” 李通崖皱了皱眉,沉声道: “还有何事?” “我见冬河.恐怕对景恬有些意思。” “冬河。” 李通崖凝神沉思,神色中闪过一丝哀恸,回答道: “冬河天赋不错,品性也端正,只是项平才去,不宜谈嫁娶之事,你且问问景恬可有心属,再论其他。” 夜色已深,月光轻轻披拂在石头小路上,山间的清风格外爽人。 李景恬点着烛火,细细读罢这几日写完的记录,门外却响起一阵轻轻巧巧的敲门声,一个守在门口的族兵开口: “小姐,家主唤你前去正院一趟。” 李景恬愣了愣,这才明白这人口中的家主指的是李玄宣,呵去了桌案上的灯烛,柔声道: “我知道了。” 收拾好东西,轻轻打开房门,李景恬却微微一惊,眼看着面前的少年,挑眉道: “冬河?” 陈冬河有些局促地点点头,低声道: “景恬.家主让我来寻你。” 李景恬眉毛微蹙,有些疑惑地开口道: “何须劳烦你跑一趟?家主可说了什么事?” 陈冬河咬咬牙,双手紧攥,期期艾艾地解释道: “我你.哎!家主问我,可想与你.一对.” 李景恬双眼缓缓睁大,杏眼直直地盯着他,很显然地吃了一惊,微张的小嘴中吐出一个字眼: “啊” 两人对视了几秒,李景恬已经从他火热的眼神中看到了答案,默默地走在石板路上,她微微窒息,双手冰凉,似乎已经明白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陈冬河也从李景恬沉默不语中明白了什么,他瞳孔中透出憧憬和美好的神色如同被雨浇透的火坑般熄灭下去,泯灭成一滩冷冷的搅和过的灰。 抿着嘴送着李景恬进了正院,陈冬河一屁股坐在院门口,望着皎洁的明月发呆。 李景恬心惊胆战地进了正院,上首只有李玄宣一人,举着枚木简安静仔细读着。 与李项平总喜欢端坐在那个位置上不同,李玄宣更多时间总是站在桌边,好像大椅子上还坐着谁,使他时时刻刻检查着自己的行为。 “景恬…” 李玄宣只是瞧了一眼,便从李景恬的眼神中看出了答案,但是他依旧居高临下地温声道: “你怎么看冬河?” 李景恬从李玄宣的眼神中看出了星星点点的期待,明白自己这位大哥其实希望能与陈冬河这样得力的助手结亲,好让这样的血脉流入李家。 “有勇力,足够可靠,天赋也好,不过十五岁便胎息三层,练气有望。” 李景恬平静地应了一句,李玄宣也点点头,走下来低声劝慰道: “诸镇的男子中还有谁能比得上他呢?那你且与他多多相处,平日里也常往来…” 李景恬听着李玄宣讲了些体己话,脑袋空空,呆呆地出去了。 门前的陈冬河已经不见了踪影,李景恬沿着石板路走了一阵,忽而感受到深深的渺小和不安,她抬起头望着皎洁的月亮,暗暗思忖道: “要是我也身怀灵窍就好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 伽泥奚之死 伽泥奚身披兽皮鸟羽,手持兽骨长矛,静静地走上高台,一身气势已然筑基,灿烂的朝阳披在他的身体上,点点金光衬托得他恍若降世神明。 高台下一片无边无际黑压压的山越部众,虔诚且安定地跪拜着,每个人眼中都充斥着希望与光明,山越混乱失序的一百年即将结束,这位王者将会为他们开启新的纪元。 不同于台下人的炽热激动,伽泥奚的眼神中反倒充满了讽刺与不屑,手脚僵硬地站在高台之上,冷冷地注视着下方跪拜的山越们。 “伽泥奚,时间到了。” 身旁的高举兽首权杖,披着一身黑袍的老巫沙哑地开口,一身气势竟然是筑基巅峰,沙哑的声音飘至伽泥奚的耳边。 “莫要拖延…只要你安心赴死,我等不会动你的子民。” 老巫神色无奈,心中早已经将推自己下山的师兄弟骂了个遍。 “原来这伽泥奚早已察觉到了不对,难怪一个个互相推诿…我闭关这么多年,还以为这是个好差事!” “要逼迫他安心做祭品,还真是不容易,这家伙没有子嗣也没有妻子,唯一记挂着便是这几十万的山越,只能以此要挟他,若不是这祭坛要他亲自走上去,我等哪里还要废话,直接绑了他丢上去即可。” 伽泥奚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手中的长矛紧握,缓缓前踏,淡红色的光芒已经从高台上的纹路上流淌而出,忽而见他开口道: “老家伙,我且问你,你可养过民,治过军?” 老巫看伽泥奚一脸不屑,全然没有了自己几日前以数十万山越逼迫时的无奈不舍,心中一跳,浑身寒毛卓竖,涩声道: “伽泥奚!你莫要置数十万山越不顾,做那冲动事!” 伽泥奚哈哈一笑,怒发冲冠,冷声道: “军为我槊刀,民为我车架,岂有人为器物而死的道理!” 此言一出,老巫顿觉不对,只觉得这人身体之中法力涌动,竟然有自碎玄景的感觉,连声叫道: “师尊!” 天空中顿时风云变幻,一只干瘦的大手横空而来,就要镇压住伽泥奚身体中的异变,谁知一道玄光自东而来,正正打在那手上,阻了一阻。 “咔嚓。” 伽泥奚身体之中六轮应声而碎,体内铸就的大道之基轰然炸裂,赤红的血光喷涌而出,震得那老巫悍然色变。 “你这妇人要什么?” 伽泥奚摘了盔甲,淡淡地问她。 “要大王活。” 她说。 回忆骤然结束,这位山越之王就当着数万山越的面炸碎成了满天血肉,赤红的鲜血染红了整座高台。 伽泥奚那枚褐色的眼球飞出去数十丈,蹦蹦跳跳地掉落在高台下,滚落在跪拜着的山越妇女面前。 那山越妇女背上尚背着孩子,像被蛇咬了一口般跃起,颤颤巍巍地捧起那深邃的褐色眼珠,脸色青白交加,咳嗽了几声,硬生生吐出一口鲜血。 天地间煞时一片寂静,巨大的恐怖压制得下方的军队和民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天空中乌云和闪电迅速汇聚,狂风卷袭着每一个角落。 “是谁…” 一声喃喃自语浮现在老巫耳边,他跪下瑟瑟发抖,筑基巅峰的修为不能给他带来一丝安全感,老巫心中一片死寂。 “不是老朋友…是新晋的紫府…是谁?!” 雷霆般的怒喝炸响在老巫耳边,台上的练气山越们顿时炸成了肉泥,泥土和砖石搭建而成的高台应声而崩,滚滚的泥土和沙石滚落下来,浑厚的泥土气息顿时弥漫到了整个大厥庭。 “谁教他的碎轮解体?!谁!” 一身黑袍的中年人虚空而立,老巫浑身泥土,狼狈不堪地跪着,便见那中年人抬了抬手,神色间满是暴虐。 “多少年了…还没有人能让老夫吃这样大的亏!” 磅礴的气势卷席四方,整个大厥庭的山越都开始瑟瑟发抖。 “师尊!这是玄光术…多半是魔门干的!” 老巫背后发凉,结结巴巴地回答了一句,便听那中年紫府冷声道: “青迟魔门…当年老夫纵横之时,不过是守着破破烂烂的山门的小宗,如今也敢欺到老夫头上来了!” 话音刚落,已经消失在废墟上空,老巫跪了一阵,这才敢悄悄抬起头来,见中年人已经远去,驾起飞梭离开了。 只剩下数万山越伏倒在地,低低地哭着,成千上万的飘渺香火转化为淡灰色的怨气,游荡在大厥庭上空。 “大王…” 地上的山越们围着那枚褐色眼珠哭泣着跪拜着,远处却缓缓传来沙沙地震翅声。 “蝗!蝗!” 却听城墙上的守卫高声叫着,远处排山倒海般涌来灰黑色的蝗虫,沙沙地震天响,在大厥庭上空自在地飞着,吸食着这大旱与大灾凝聚成的怨气。 “嗡…” 蝗虫没头没脑的撞在人身上仅仅是生疼,山越们却哭爹喊娘,相互践踏推挤着,整座大厥庭瞬间成了人间地狱。 “大王!” 眼看着汹涌的人潮迅速汇集而来,背着孩子的妇女连忙将男孩高高举起,用尽全力丢在低矮的大石上,旋即淹没在人海中,化为地上的血肉与碎骨。 铺天盖地的蝗虫震翅声之中,金灿灿的晨曦被乌云掩盖住,整个北麓再次陷入了最浓重的黑暗。 湿润的水气弥漫开来,诸镇中满是欢喜的笑声,村丁们搬出了从尿壶到大缸的各式容器,兴致勃勃地等着暴雨的到来。 “终于有雨了!” 李玄宣脸上的愁容终于散去,笑呵呵地望着街道上奔走的镇民,大旱整整维持了八个月,如今总算是有雨了。 身侧的李玄岭抿着嘴不说话,神色也有了喜意,手中的青锋上灰色的玄水剑芒熠熠生辉,显然也有了不少成果。 李景恬执着笔笑盈盈地看着窗外,雨滴一点点打在石板路上,身边的陈冬河悄悄地看着她。 “冬河。” 李景恬忽然开口唤了一句,惊得陈冬河红脸低头,却又赶忙回答道: “啊?” “同我讲讲我父亲在西边的事吧。” 陈冬河顿时神色一喜,与她将西进的诸事娓娓道来,李景恬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微微点头。 磅礴的大雨卷袭每一个角落,村丁们尽数在大雨中奔跑着庆贺着,脸上都是欢快的笑容,李通崖驾着风在云层中看了一阵,眉宇间也多了几分轻松之色。 “好雨,真是好雨。” 遥遥地向西望了一眼,那道令人窒息的气息已经消失,李通崖暗自思忖道: “想必伽泥奚已经完了,还要等消息传来…我等才能长出一口气。” 身侧有着伽泥奚这样的敌人,总是使人辗转反侧,伽泥奚只要一死,山越十五村不过是乌合之众,巫山上的修士不出山,余下的练气山越捆起来也不够他一只的。 “更何况血祭已成,山越之中也不知能剩下几个练气。” 只可惜这界线是山越紫府与青池宗划下的,否则李通崖说不准要越境而去,好好吞并几个村子。 缓缓落在院中,李通崖便见柳柔绚笑盈盈地迎上来,开口道: “夫君回来了。” 柳柔绚修炼了这么些年,修为也不过胎息三层,毕竟她天资不算高,修炼的又是一品的胎息功法,多年不得寸进,如今鬓角上也有了些许白丝。 “嗯。” 李通崖温和地应了一声,他与柳柔绚相好近二十年,彼此之间熟悉得很,握起她的手,见柳柔绚神色间有些忧虑,笑道: “怎么了?” “夫君…” 柳柔绚低了低眉,回答道: “我为你挑了几个妾室,皆在外头等着了。” 李通崖顿时一滞,神色怪异地挥退了进来的几个女子,失笑道: “想些什么呢!” 柳柔绚弯了弯眉毛,低声道: “我自知天赋不高,恐怕终身不得练气,难以久伴夫君,如今膝下不过玄岭一人,子嗣单薄…” 李通崖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族内的丹药灵稻向来是按照资质分配,玄宣玄岭几人尚且不够用,自然疏忽了柳柔绚,以她的资质,恐怕到死都突破不了练气。 “这…” 李通崖有些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眼,以他的作风自然难以花费族中的资源去偏私自己的妻子,却见柳柔绚轻轻摇头道: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善争斗,资质又差,纵使练气了也不过是浪费罢了,怎么敢去浪费族内的资源,只是要夫君多留些子嗣。” 李通崖摇摇头,颇有些感动,低声道: “这却不必再说,我等出身农户,学不来那三妻四妾的做风。” “玄岭乖巧沉稳,平日里也用功,这都是你的功劳,我尚未好好谢你。” 柳柔绚还要再说,却被李通崖堵住了嘴,耳鬓厮磨间柔声道: “你要子嗣,为我再生一个便可。”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六章 大狐 李秋阳回到镇里几个月,父亲李承福就死了,葬礼还算隆重,主家派人来慰问过,李秋阳一一答谢了宾客,独自坐在灵堂中对着父亲的灵柩发呆,几个哥哥对他毕恭毕敬,让他不舒服得紧。 李承福死得还算安宁,挺到了李秋阳回镇才身亡,算是松了口气去的,握着李秋阳的手在床上悄然而逝。 看着布满白布的灵堂,李秋阳依稀记得七岁那年,李承福听说主家在测灵窍,自顾自地抱着他出门就走,两人顺着石板路走了一阵,他问父亲: “爹爹,我们去哪?” “求仙!” 李承福说着,嘿嘿地就笑起来。 后来回归了家族改回了李姓,周围的村人和叶氏的人纷纷来讨好,李承福眼尖能干,不但约束着几个哥哥,从没有给李秋阳惹什么麻烦,还在族中找了许多事做,让这个支脉一日日兴旺起来。 有一日李承福同他醉了酒,低声笑道: “我还小的时候,在田间捉肥鼠,就看出村子里头有三个聪明人,一个是李木田,一个是陈二牛!这两人一个是凶狠冷静,一个是机灵能干。” “还有一个呢?” 李秋阳笑着问。 一住://42zw.la “是叶承福。” 李承福哈哈大笑,醉眼迷蒙,手中的酒碗不住的摇晃。 李秋阳猛然从回忆中惊醒,望了望冷冰冰地躺在棺材里的李承福,眼前跑进来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娃,额上绑着白巾,带着泪看着他。 “爹爹!” 将自己的幼子抱在怀中,李秋阳喃喃自语道: “你们八个皆无灵窍,我这一脉的希望又在何处呢?” “为父也不过保着你们一生富贵,你等身无灵窍,恐怕还要走到父亲前边。” 他看着懵懂的孩子,才开口说了两句,便见门外走进来一个族兵,躬身道: “族叔,家主唤你。” 李秋阳连忙站起,收拾了衣物,匆匆忙忙地上了黎泾山,在石板路上走了一阵,便见好大一只花纹蛇尸盘踞在地面上。 “好长虫!” 李秋阳赞了一声,也不等李玄宣开口,很是自觉地弯下腰来,往妖物身上打入封灵术,李玄宣笑盈盈道: “族叔修为如何了?” “第四层青元轮。” 李秋阳呵呵一笑,一旁的李玄锋擦着弓,一身素衣不言不语,看得出来心情很是一般。 下方的族兵冲冲地上来,满头大汗,躬下身子在李玄宣身边耳语道: “家主!山越传来消息,伽泥奚死了!被刺杀在山越大祭之上。” 李玄宣愣了愣,顿时喜上眉梢,连忙站起身,朝着两人开口道: “伽泥奚死了,在大祭之上被刺杀,我等算是可以安心睡觉了!当浮一大白!” 两人顿时一愣,李玄锋动作一顿,冷冷道: “便宜他了。” 李秋阳神色倒是颇为复杂,默默开口道: “我在山越境内时见过众多山越百姓,对此人颇为爱戴,怎会遭人刺杀” 李玄宣点点头,接过话茬,疑问道: “更何况他一身修为至少练气巅峰,除了筑基出手谁能杀之,其中诸多疑点,恐怕水深得很。” “仲父呢?恐怕也只有他知道其中关窍!” 李玄宣抬头问了一句,便见李玄锋答道: “杀妖去了。” 李通崖顺着山间脉络走向寻了一阵,按照记忆在一处山崖下寻到一棵叶子发白的大榕树,矗立在山坡上,纷纷的白叶散落下来,飘散了一地斑白。 找到了记忆中的位置,果然见到一只赤红色的大狐正在树边呼呼大睡,他才停下脚步,那大狐的耳朵便敏锐地竖起,眯着眼瞪着他。 李通崖静静地看了一阵,这妖物修为在练气五层左右,自己上次寻求箓气祭品之时便见过它,当时自己远远地望了一眼便被它的气势惊退,如今修为见涨,正好拿它试试剑。 那大狐双眼颇为灵动,盯着他手里的剑舔了舔爪子,张开大嘴竟然结结巴巴地开口道: “我没吃过.人。” 李通崖顿时一呆,惊疑不定地用灵识扫了扫这大狐,确定这大狐是练气五层而非筑基,头一次见到灵智已开,炼化横骨的妖物,一时间也不知作何回答,只好轻声道: “道友.我不过想与道友切磋切磋,点到为止。” 见那大狐张口结舌,李通崖顿时失笑,抬手便向那大狐斩去,大狐原地跳起,伸出爪子来抵挡,一时间金铁交加之声大作,一人一狐出了数十招,李通崖心中有了底,拉开距离使出剑气来劈砍。 那妖狐一时间束手束脚,挡了几记剑气,张口吐出一串狐火出来。 那狐火炽红,一连串就往李通崖面上扑来,惊得他退出去数步,谁知那狐火如影随形般跟上,附着在李通崖护体真元上呲呲作响。 李通崖花费数道真元扑灭这狐火,大狐已经张牙舞爪地扑上来,要与李通崖近身搏击。 李通崖却早已收剑蓄力,手中白光一炽,月阙剑弧沛然而出,白色的剑弧异常锋利,刺得那大狐一身毛发炸起,连连退开,吞出好几团狐火才消弭了剑气。 这才抵挡住了月阙剑弧,几道剑气又到了面前,大狐哇哇直叫,就连话都顺畅了不少,连声道: “不打了!不打了…我上头是妖将,你…不可杀我!” 李通崖手中的剑停了停,也想借机打听一番消息,便收剑入鞘,笑道: “道友的狐火好生厉害!” “不如你的剑。” 那狐狸低低叹了口气,流露出一丝人性化挫败,一屁股坐在大榕树下,回答道: “你便是…那山下的家族仙人?有个使弓的打了好些妖物,你可认识?” 李通崖一见它说使弓的便晓得了,拱手道: “多谢道友宽纵,正是家中子弟。” 大狐砸吧砸吧嘴,梳理起身上的皮毛,懒懒地叫道: “死了多少都与我无干,你莫要惊动了那大山猪,这外围的妖物便随你猎杀。” “不知这妖将?” 李通崖拱手问了一声,便见大狐人立而起,咬牙切齿道: “是只筑基猪妖,这一带的妖物净归他管,可生…霸道,这也吃那也吃,要我年年送上灵笋给他…” 李通崖点了点头,心中暗忖道: “这山间果然有筑基妖物,还好没有草草往山中闯!只是在这外围转了一圈。” 今天比较晚试着两更五千多(ó﹏ò)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 狐妖秘闻 看着大狐一脸不平的模样,李通崖心头一动,轻拍储物袋,取出一袋灵米来,笑盈盈地道: “大狐狸,你且看看这物。” 大狐赤红的毛发一动,低下头来嗅了嗅,双目微眨,吃吃地道: “倒还挺香…这是灵谷灵稻一类的吧,这山里不多见,听闻你们修仙的爱吃这个!” “你要是…请我干些活,没有个百八十斤我可不愿出手!” 李通崖轻轻一笑,心头估算了瞬息,百八十斤也不过一枚灵石,若是能换得一练气助力可算赚大发了,顿时留了个心眼,笑道: “问你些问题,这袋灵稻便归你了。” 大狐顿时一抬头,连声叫好,李通崖将手中的灵稻一掷,问道: “你可知道那妖将的具体情况?” “自然知晓。” 大狐叫了一声,眼巴巴地解释道: 网址p://m.42zw.la “那猪妖筑基修为,麾下有八只小妖,皆是练气修为,替他收罗灵物,住在南去两百里的妖洞,我们在这地界上修成练气的妖物都被抓了去,印了眉间一点性灵,再送回来镇守。” 言罢嗅了嗅那米袋,抬起头警惕地看了看李通崖,话也越说越流畅,吱声道: “有这么好的事儿?你莫不是在其中下了毒?” 李通崖听得正津津有味,连忙问道: “印的性灵又有甚用?你也是被猪妖印了性灵?” “嘿!” 大狐不服气地抬了抬头,叫道: “大黎山六洞中便有洞主是咱狐妖的奶奶,那猪妖怎么敢收去咱的性灵,真真是不要命。” “至于这性灵。” 狐妖叹了口气,低落地道: “我等妖物吸收日月精华,凝聚六轮之后眉间自有一点性灵,一但损毁便修为大损,精气溃散,不过是留把柄在那猪妖手中…” “原来如此。” 李通崖点点头,心中对那妖物的手段有些了解,见那大狐绕着灵稻走来走去,轻声道: “这一带可有哪些未捉去练气妖物是道友晓得的?” “这一带还有六只,至于位置,你要拿灵稻来换!” 大狐奸诈地眨了眨眼,便见李通崖笑道: “你这狐狸活了多久了?” “三百来年吧。” 大狐靠在大树根下,吱声道: “前六十年懵懵懂懂,六十多岁才修出了第五轮,有了些记忆,后来两百七十七岁才在肚子里凝聚了一口灵气,突破了练气,这才算有了如人般的神智,又独自修炼了一百年,堪堪练气五层。” “近四百年了?!” 李通崖顿时一阵羡慕,低声道: “你等妖物还真能活,我等突破了练气也不过两百载寿命。”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那大狐吱吱直叫,落寞道: “我狐类练气也不过五百载寿命,我也快用尽了,有灵智的时间也不过最后的一百多年,前几百年都懵懵懂懂,倒还不如你们仙人!” 李通崖也点点头,忽然灵光一现,沉声道: “三百年前曾有人在北麓大战,你可有印象?” “大战?” 大狐呆了呆,低声道: “好像是有一场大战…” “那夜我蜷缩在洞穴之中,大地震动不止,那些仙人的声音宛若雷霆,说是要交出什么什么…” 看着李通崖一脸焦急,大狐说话也微微结巴起来,支支吾吾地道: “说是什么…纪…纪要秘旨,我那时不过是胎息小妖,哪儿…记得那么多东西…” 李通崖仔细问了一阵,也未问出什么东西,只好作罢,失望地摇摇头,便见那狐狸还颇为愧疚地低下头,回答道: “关于北麓我倒是听过一个传闻。” 李通崖颇感兴趣地抬起头,大狐张嘴道: “我曾经听一个路过的狐狸大兄弟说过洞中祖奶奶的事,她老人家早年三百多岁时也在这北麓讨饭吃,正在洞中呼呼大睡,一个白发仙人突然将她从树洞里拽了出来。” “那白发仙人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开口便问:‘你这小狐狸可吃过人?’ 那时北麓刚刚经历了大战,还没有人烟,祖奶奶就说了:‘不曾吃过’。” 大狐狸讲的入迷,李通崖听得也入迷,大狐狸将声音学得惟妙惟肖,仙人的声音飘渺出尘,狐狸的声音支支吾吾,李通崖差点要为它鼓起掌来。 “白发仙人说:‘这山下有一群村人,你给我看好了,保护他们两百年,我就赐你一场造化。’ 祖奶奶连连点头,那白发仙人便在她眉心处一点,留下了一道造化,随后飘然而去。” 李通崖连忙问道: “什么造化?” “我怎么知道!” 大狐翻了翻白眼,继续道: “故而我大黎山狐族从不食人,虽然两百年已过,但祖奶奶依旧约束着大黎山妖族,前些年就有一只大鸟在山下吃了人,便惹得祖奶奶不快,赶出山去了,不允许他靠近大黎山方圆千里,否则就将他吃了。” “嚯。” 李通崖点点头,心中暗忖道: “我李家也在这北麓耕种了三百年,从没听说过哪家祖上有仙人,这故事也不知是真是假,姑且听着吧。” 瞧了瞧这狐狸,李通崖询问道: “道友可有姓名?” 大狐撇撇嘴,吱声道  “我常年居于这大榕树下,他们都叫我白榕狐,至于姓的什么,我们妖物不讲究这个。” 李通崖点点头,拱手道: “在下李通崖,今天赐教,受益良多,过几个月再来拜访道友。” 看着李通崖驾风而去,大狐长出一口气,扑通一声坐倒在地,拈起一颗灵稻放入口中,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喃喃自语道: “真香啊…” 李玄宣继任了家主之位,一眨眼已经过去一年,虽然李家大宗身上依旧身着白衣,却也渐渐习惯李玄宣掌家的日子。 李通崖回山大多数时间都在闭关,李玄锋则一头埋在杀妖和修炼身上,李玄宣已经成了李家名义和实际的控制人,二十岁出头的他做事谨慎,将家中之事安排得妥妥当当。 坐在大院上首,身侧的李谢文侧身立着,李玄宣笑着看向下首的陈冬河,低声道: “考虑得如何了?” 陈冬河皱眉抱了抱拳,沉声道: “入赘一事事关重大,冬河不能枉下定论,还是要回家问问父亲再谈。” 李玄宣放下茶碗,温声道: “本该如此,冬河千万不要有什么顾虑,毕竟家中规矩如此,只有李家大宗才能修炼《江河一气诀》,为兄也是苦苦求过仲父才讨来的机会…” 陈冬河急忙点头,连连拜谢,拱手退下了,李谢文唤人取下他桌位上的茶,恭声道: “家主,玄锋也十四岁了,嫁娶之事也应提上日程。” “不错。” 李玄宣微微点头,摊开手中的木简,计算了几息,询问道: “仲父这个月送下山几枚符箓?” “回家主,五枚。” “家中的符墨和符纸已经见了底,这个月还须玄锋去坊市走上一趟。” 李玄宣吩咐了一句,随着族中的人手慢慢多起来,地盘上的灵田基本开发到位,每年除去供奉青池宗和供养家中修士,还能有不少盈余。 “每年的灵稻除去供奉还能产出三百斤,大宗修士每年的族禄是十斤,小宗五斤,支系一斤,共计八十六斤,还能结余两块灵石。” 本来李家并无如此多的本家修士,只是如今四镇身怀灵窍者纷纷通过嫁娶入赘等方式融合进了李家,大多成了小宗修士,于是就有了灵稻赏赐。 “每年仲父能画出六十枚左右的符箓,售价在二十枚灵石,除去成本能赚两块三块灵石,加上玄锋和冬河几个入山杀的妖兽,全年的收入能到七块灵石,大抵是一把胎息法器的价格。” 家中的灵石存量还有七十余枚,李家一直积蓄着准备为黎泾山布下大阵,每一枚灵石的收入都能让李玄宣喜滋滋的。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 求依附 “再过几年便要前往郡中缴纳供奉,也要将我李家练气的消息上报,那时最好能积蓄好一百灵石,才有把握请到阵法师来布置阵法。” 李玄锋前几日已经再次闭关,胎息巅峰距离练气已经不远,李通崖将《金芒正锋诀》和金石锐气交到他手中,以供李玄锋突破练气。 汲家的《金芒正锋诀》也是三品功法,不比《江河一气诀》差,反倒更适合李玄锋使用弓法,李通崖便交给他突破,希望李玄锋能在下次缴纳供奉时代表李家前往冠云峰。 毕竟李通崖虽然突破练气,但在重海长鲸箓入体之时接连突破,达到了练气五层,修炼速度实在惊为天人,上次前往缴纳供奉还是胎息巅峰,难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李通崖又是个谨慎的,自然不愿意冒这样的险,虽然说到时候李玄锋十五岁的练气同样惊人,但要李通崖这样前三十年慢慢吞吞,五年之间突破炼气达到炼气五层,傻子都能看出来绝对有问题。 “仲父闭关了么?” 李玄宣问了一句,便见李谢文开口道: “族叔已经闭关数日,说是要巩固修为。” 将家中这几日的事务安排好,李玄宣正欲起身,门外却匆匆走上来一个族兵,恭声道: “禀报家主,梨川口派来了人,西边来了一群山越,带着一成片的车货和奴隶,说是东山越来求归附。” “求归附?!” 李玄宣愣了愣,差点笑出声来,冷声道: “我等和山越分属两大势力,不管他有几个村子求归附也不敢收,这话是什么意思?看来这木焦蛮怕得很,实在坐不住了。” 伽泥奚身死,一年间整个山越四分五裂,炸成了几个小势力,满地的流民和刀兵。 李玄宣在西边的耳目打听到了消息,木焦蛮整合了邻近李家的六七个村子,号称十万山越,也称东山越。 这十万山越只有木焦蛮一个练气,李通崖如今的实力又远胜于他,看得李通崖和李玄宣眼馋不已,好几次想越境勒索木焦蛮一番。 毕竟这巫山从不把山下的山越放在心上,只要李家不光明正大吞并地盘,多半管都不会管。 只是如今山越境内乱成了一锅粥,李通崖为人谨慎,迟迟没有西进会一会木焦蛮,不想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巫山之人的脾性,没想到木焦蛮自己派人上门来了。 “那群山越说是愿意姻亲、通商、供奉,只求一条。” “求什么?” 李玄宣低低暼了一眼,心中已有预料。 “求李家练气不过境。” 李玄宣哈哈一笑,胸中的郁气一吐,嘲讽道: “真是前倨后恭,我等在伽泥奚的威胁下担惊受怕了这么些年,现在也轮到山越来惧怕我家了。” “那生人部落就这个样子?” 木芽鹿带着身后的一大车兽皮和粮货,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前年的族兵们纷纷汇聚过来,拿着长枪和长刀警惕地盯着他们。 “我们是来屈服的!” 身旁的山越部众上前喊了一句,李家的族兵却看也不看他,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木芽鹿轻轻叹息了一声,心中不但没有离家的悲哀,而是充满了一种深切的羡慕。 “这些生人衣食富足,表情安定,身上披的衣物连山越的贵族都穿不上,手中的刀剑精良铠甲完整,真是难以置信。” “如今蝗虫卷袭十五村,大厥庭都有饿死的人,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族兵迅速分开,走上前来一个一脸精明,身披皮甲的少年,木芽鹿连忙学着生人模样拱手,轻声道: “阁下就是李家家主?” 木芽鹿离家之时可算是用过功,洗掉了身上的花纹,将生人的礼仪通通学了一遍,挨了好几顿骂,这才学会细声细气地说话,走路也拘谨了许多。 “不敢,在下是李家宗管李谢文,还请上前。” 李谢文带着木芽鹿上前,自然有族兵上前收缴武器,确保她身无修为,这才放行到李玄宣跟前。 李玄宣摸着下巴看了木芽鹿一眼,倒也有种野性的美感,静静开口道: “东山越派人前来为何啊。” 木芽鹿连忙低头道: “我乃木焦蛮之妹木芽鹿,见过李家家主,我等愿意与贵族通商,供奉,姻亲,只求李家不越境杀人。” 木芽鹿的话使周边一片族兵哗然,山越前年才入境劫掠,今年便送上财物讨好,前后反差之大自然使人诧异。 “伽泥奚所劫掠的东人我等找了许久,尽数送归了,就在车队之后,我等是真心求和!若是家主同意,愿与李家世代联姻,我木芽鹿便是姻亲之始。” 木芽鹿称李家之人为东人,并没有使用具有轻微讽刺意义的生人,可见准备之充分。 手中献上一木盒,其中正放着一颗白盈盈的果子,木芽鹿恭声道: “我家大王献上这灵果以表当年东进之歉意,希望两家冰释前嫌!这灵果对练气亦大有裨益,还望家主收下。” 李玄宣望了她一眼,下方有人上前接过这果子,李玄宣沉声道: “还请使者稍候,我等还须商议一番。” 见木芽鹿点头退下,李玄宣在李谢文耳边低语道: “先派人把人解下来。” 言罢转身,带着人往黎泾山而去。 下方的族兵直径上前解下车架和后方捆绑的生人,顿时有山越部众叫骂道: “你家大王还没说同意呢!” 木芽鹿微微皱眉,想要出声阻止,那山越却早已被打倒在地,满脸血花,牙齿掉了三颗。 “你!” 木芽鹿连忙拦下众人,悲切地摇了摇头,心知此次无论成与不成,这财物和奴隶都领不回去了。 李通崖才闭关了几日,洞府之门便被敲响,他微微皱眉,轻声道: “进来。” 李玄宣推门而入,恭声道: “仲父,山越派人来求和。” 言罢将诸多条件一一道来,李通崖仔细地听完,沉声道: “木焦蛮如今不过是一剑就能了解的货色,这人好色鲁莽,可以守成不能进取,万万比不上伽泥奚,替我等看着西边倒也不错。” “若是真将他除去了,十万山越一夕而崩,虽然能让他们乱上几年,但谁知道又会养出什么凶神恶煞的人出来,还不如留着这家伙一命。” 李玄宣赞同地点点头,轻声道: “山越不通机巧,手工与铸造粗糙无比,只要山越开放通商,相当我等凭空多出来十万佃农。” “再者,仲父的符箓也可高价转卖,不必再送到坊市中竞争,待到我家有了炼丹炼器传承,大可通过东山越这个入口如同青池宗一般将数十万山越转化为我等的倾销之地。” 李通崖摸了摸下巴,沉声道: “不错,那木芽鹿你纳为妾,随便打发一个小宗之女嫁过去便可,记得要嘱咐好了,派过去的人要好好挑。” “是。” 李玄宣低头应诺,正欲退下,便见李通崖扭头道: “木焦蛮有几子?” 李玄宣思忖了几息,沉声道: “这倒是不清楚,侄儿马上派人去查,便来上报仲父。” 李通崖点点头,挥挥手让他退下,低头思忖了几息,蘸墨抬笔,画起符箓来。 两更5000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 依附 李玄宣下了山,几步进了山脚下的大院子,挥了挥手,身后的李谢文便急忙上前,李玄宣低声吩咐道: “同那木芽鹿说我等同意了,在宅子里寻一处给她住下,教她规矩,再派人去查一查木焦蛮有几子几女。” “是。” 李玄宣言罢挥退李谢文,低头读起手中的《灵中符法》,李谢文这头出了院子,将人手派遣出去,自己往镇中走去。 木芽鹿在镇中等了一阵,身后的族人皆空着手坐在地上,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连皮甲和武器皆被扒了去,终于见到那一脸精明的少年走上前来,拱手道: “姑娘…我家大人同意了,还请姑娘遣散了部众,随我去宅子里,至于我等送往山越姻亲之女会随商前往。” 木芽鹿面色一喜,身后的部众脸上的紧张之色也消散了不少,她连忙道了谢,扭头对着部众们道: “大伙散去吧,回去同寨主上报,鹿儿已经完成他的嘱咐。” 十几个山越点头应诺,一群就往镇外走去,木焦蛮生怕惹了李家疑心,一个仆从也未曾安排给木芽鹿,一时间院子里就留下她一人,冷冷清清。 “七夫人随我来吧。” 李谢文已然改口,恭恭敬敬地躬身道,木芽鹿听这“七夫人”,当下顿时一震,心知今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一住://42zw.la 木芽鹿随着李谢文穿行了一阵,便见一个大院出现在面前,青砖乌瓦,飞檐反宇,门前的斜石都擦得干干净净,好生气派。 她跟着李谢文走进院中,几个三五岁的孩子正在院中嬉戏着,李谢文低声道: “这些个都是渊字辈的孩子,今后你若是有了子嗣,也从渊字辈。” 木芽鹿呆呆地点头,想起出门前学的些东西,忙问道: “哪位是嫡出子?” 李谢文撇了她一眼,肃声道: “嫡子皆在山上,就连这些庶子七岁后查出了灵窍也是要上山的,夫人可不要动什么歪心思,修士的手段绝非你可想!” 木芽鹿顿时一滞,知道李谢文想歪了,张了张口却又无从辩解,心下委屈暗忖道: “我这一族世代为巫,血脉纯贵,只要那李玄宣肯与我亲近,哪里生不出身具巫窍.灵窍的子嗣,既然已经嫁到了东边,还有什么歪心思可动的” 李谢文却浑然不觉,带木芽鹿寻了一空房,便低声道: “屋内的仆人都安排好了,夫人自便吧。” 言罢告退,留下木芽鹿愣愣地望着院中狭小的天空,心中百味陈杂,推开擦得干干净净的房门,坐在床塌上。 “今后便要生活在这李家之中,也不知余生有怎样的去向。” 这头李谢文出了院子,有人上来回报,他侧耳听了一阵,连忙往山脚下的院子走去,进门便见李玄宣依旧抱着书读着,恭声道: “回家主,木芽鹿已经安排妥当,也有了木焦蛮的消息了。” 李玄宣挑了挑眉,有些讶异道: “如此之快?” “回禀家主,那木焦蛮穷奢极欲,家中有好几千位仆人,前几年逃难来的山越部众便有在他那处当过仆人的,一打听便知道了。” 李谢文将话说完,便见李玄宣放下手中的木简,笑道: “我以为卢家那卢思嗣有一百多位妻妾已经算惊人,这木焦蛮居然有几千仆人,当真是不恤民力,难怪如今雨水已经充沛,山越却依旧年年有人逃亡。” “正是!” 李谢文连忙附和,回答道: “属下去打听了一阵,说是这人育有三子四女,其中一子一女身具灵窍。” 李玄宣点点头,摸着下巴道: “我知道了。” “前几日卢家与安家的人前来商议通商一事,现下又与山越通了商,前后的人手都要安排好,派出人去保护,不要在路上出了什么差错。” “是!已经安排两镇的人手去做了。” 李玄宣旋即闭着眼思考了一阵,吩咐道: “这几日我也摸到了胎息五层的边角,可以尝试突破一番,过几日便闭关突破,家中诸事便送到玄岭那里去,让他看着吧。” “是。” 李谢文恭声应了,李玄宣便低头继续读起书来。 李家四镇,西边是梨川口,与山越接壤,中间是泾阳与黎泾两镇,围绕着黎泾山和眉尺山。 黎道口是李家地界的最东边,与卢家的华芊山接壤,随着李家人口的慢慢扩大,已经有不少村丁将荒地开垦到了边上,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华芊山屡遭屠戮,那镗金门更是将凡人屠杀一空,虽然后来的汲家和卢家陆陆续续有迁徙人口过来,依旧是地广人稀,故而不少李家猎户会越境前去卢家地界上砍柴和狩猎。 如今一片生机勃勃的村屯却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一人顶着个光头,一身长袍,另外那人白发苍苍,手中捏着一枚玉如意,正是同李通崖一起剿灭汲家的安、卢两人。 两人在林间不断穿梭,时不时飞跃起来,看着山脉走势不断交谈,捏着敛息术足足滞留了半个时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安兄,那矿脉就在此处?” 卢思嗣问了一句,便见光头男子看了看脚下,手中法诀一掐,落在地面上,捧起一缕黄土看了看,笑道: “错不了,我等找了这么多天,这青乌矿狭长,横跨好几里,曲折绵延,就是在这脚下了。” 卢思嗣顿时喜上眉梢,在四周逛了一圈,在那些瑟瑟发抖的村民头上飞跃了一个来回,却又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 “确实有一大半在李家地界…这可难办了,恐怕难以瞒过去。” 光头男子也面露难色,开口道: “正是!这是我安家的寻脉术,卢兄说好了要分我三成,可是这挖矿一事声势浩大,怎么都是瞒不住的,必要分上李家几成了。” “害!” 卢思嗣叹息一声,低声道: “虽然说是微型矿脉,但这青乌矿开发好了每年的产出也有几十灵石,就这样分润出去着实不甘心啊!” “那又如何!你还能灭了李家,吞并这四镇不成?” 光头男子苦笑着摇摇头,回答道: “李通崖小心谨慎,剑术高超,要杀了他并非易事,更何况我听闻李家与黎夏郡萧家交情匪浅,宗内还有一位青穗弟子,背景大得很呐!” 卢思嗣低低一笑,收起不切实际的幻想,心不甘情不愿地道: “过几日我去李家走上一趟,商议一下开发矿脉之事!我等先把这矿脉好好探查一番” 光头安姓男子点点头,手中的法诀掐起,细细辨别起矿脉具体走向来。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 矿脉 李通崖闭关了一年有余,便听石门外轻轻作响,于是吐出一道白色的灵气匹练,沉声道: “进来。” 石门顿时吱吱作响,走进来个十多岁的少年,面容与李通崖有七分相似,正是李玄岭,恭声道: “父亲,那卢家人又来了。” 李通崖顿时摇了摇头,无奈道: “罢了,这样躲下去也不是办法,随我出去见一见他们。” 卢家人这一年里来了三次,都是要来找李通崖,李通崖因为修为长进太大迟迟不肯漏面,这卢思嗣却固执得很,隔上几个月便要来上一次,李通崖恐怕自己再不出现卢家人都要觉得自己死了,动上什么歪心思。 毕竟练气不比筑基般食气长生,隔上十天半个月还是要饮些水活动活动,断然没有闭死关数年之说,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恐遭人疑。 “上次见卢家人是在三年多以前,当时是练气三层修为,如今练气五层,练气期虽然是个水磨功夫,每层用上三五年都算快,满打满算也能混过去…” “岭儿,卢思嗣可有说上什么?” 李通崖边走着边问,李玄岭沉声道: 网址p://m.42zw.la “那卢思嗣傲得很,我们这些胎息全然不放在眼中,哪里肯同我们说话。” 李通崖低低一笑,回答道: “这还是练气修士,若让他筑了基岂不是嚣张到没边了?当年萧初庭前辈筑基巅峰修为都能放下身段来交好一个胎息修士,如此看来,高下立判呐。” 话说到这,李通崖心中也是暗自好奇,据那金羽宗张允所说,萧初庭已经成了紫府,却也不知藏着掖着多少年了,还在等着什么机会,不知将要掀起多少变动! “萧初庭此人活了两百多年,前半辈子硬生生将濒临破碎的萧家带领到把持整个黎夏郡的地步,又悄无声息地修成了紫府,绝非一般人,谋划的也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我李家与萧家亲近的很,今后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心中正思忖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正院中,李通崖抬头一望,便见卢思嗣正老神在在地在厅中饮着茶,身边还坐着一个英气勃勃的年轻人,身上披着狐裘,颇为奢华。 “卢前辈!” 李通崖微笑着拱手,卢思嗣见了他也起身来迎,却猛然停住了脚步,失声道: “练气五层?!” 他卢思嗣也不过练气六层,如今三年未见,李通崖几乎要赶上他了。 李通崖哈哈一笑,解释道: “上次与前辈分别时距离练气四层不过临门一脚,后脚又在山中得了灵果,用了三年多时间突破,如今刚刚出关!” 李通崖自然是在胡编,上次遇见卢思嗣时不过刚刚突破练气三层,如今更是突破了近三年了。 卢思嗣却恍然大悟,听着李通崖的话也觉得不那么过分了,看起来三年多突破了两层,不过是前脚后脚的时间差罢了,于是悻悻道: “真是好运气!” 李通崖微微一笑,卢思嗣侧身拉过那年轻人,介绍道: “这是我卢家新晋的练气修士,唤作卢远陆!” 李通崖连忙点头,拱手道: “幸会幸会。” 那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却傲得很,摆手道: “幸会。” 李通崖顿时一愣,一旁的卢思嗣也是微微苦笑,哪想那卢远陆抬了抬下巴,高声道: “听闻通崖兄剑术好得很,改日切磋切磋!” 言罢手腕一抬,腰上的剑笼罩出一层幽幽的蓝色真元来,李通崖这才哭笑不得地明白过来。 “这家伙是在炫耀自己修的正法,吞服的也是不同于小清灵气的天地灵气!” 毕竟这一类修了正法,吞服了正儿八经的天地灵气的练气修士一个打上两三个杂气修士不成问题,自然有骄傲的资本,李通崖顿时微微一笑,拱手道: “卢兄一身真元好生羡人!” 卢远陆点头得意一笑,一旁的卢思嗣满脸尴尬,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望着这人,李通崖突然想起冠云峰上见过的另一个卢家蠢货来,那人似乎死在了汲家手中,于是轻声道: “我在冠云峰上见过一位朋友,用的小清灵气练气,不知那卢远平是…” “正是家兄!” “哦?远陆兄却是胜过远平兄弟许多。” 卢远陆眉头一挑,正欲开口,一旁的卢思嗣实在是忍不住了,生怕再让他说下去把家底都透光了,连忙开口道: “远陆!” 见卢远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卢思嗣咬牙道: “接下来的事情你不宜听,且去道上等我。” 卢远陆双眼一瞪,嘴唇嗡动了两下,好在当着外人的面没有说出口,忿忿不平地踏空走了,竟然连一句道别也没有说。 “呵呵。” 李通崖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卢思嗣更是唉声长叹,低声道: “我家弟子在家中横行霸道惯了,还请小友见谅。” 好好的示威成了丢人现眼,卢思嗣更显窘迫,看着下首的李玄岭,唉声道: “我看贵族治家甚严,我等还是要多学学。” “不知前辈此次前来?” 李通崖却懒得同他浪费时间,直接了当地开口问道。 卢思嗣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的白须飘扬,凝声道: “前几年有紫府修士攻打青池山,声势浩大,听闻天元一道灵阵都被祭起了。” 李通崖顿时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道: “青池山?攻打青池宗?疯了不成?!哪家势力敢如此嚣张?” “谁知道呢?” 卢思嗣见了李通崖的反应,脸上得意不已,心中也找回了点排面,笑吟吟道: “反正是一场大战,青池宗这一百多年来头一次丢了面子,你可知仙宗是如何处理的?” “如何处理?” 李通崖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出面解释,就此作罢!” “堂堂青池仙宗,居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作罢了!你可知为何?” 李通崖心中有些猜测,脸上却一脸不可置信,追问道: “为何?” “听闻啊…青池宗上有位紫府要仙去了!” 卢思嗣低低地开口,一脸心潮澎湃,手中的玉如意捏的紧紧的,沉声道: “据说此后几年必有变动!要做好准备啊。” 李通崖连连点头,知道这卢家老头想做个人情,正色道: “多谢前辈告知!” 卢思嗣满意地点点头,摆手道: “此次却另有要事,事关你李家,我卢家与安家。” “安家有道寻脉术,这几天在我家地界上勘察,说是在你我两家交界处发现了一道青乌矿。” 此言一出,李通崖顿时脸上有了喜色,连声道: “产量如何?矿脉什么走向?” 青乌矿是胎息练气修士锻造法器的普遍材料,若是挖采得当,一年多出几十灵石的收入不是问题,自然让李通崖心中大喜。 卢思嗣砸吧砸吧嘴,有些惋惜道: “微型矿脉,自东向西横穿好几里地,若不是矿脉狭长曲折,深入你家境内,我等自己围起来开采最好。” 李通崖顿时一乐,笑道: “此事事关重大,还须亲自去看看,不如卢前辈领我前去。” 卢思嗣点了点头,回答道: “这是自然,我先带你等前去探查,稍后还需商议一下开采与分润之事。”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分润争斗 卢思嗣和李通崖驾风落在黎道口以东,卢家地界上已经汇聚起一批灰头土脸的村丁,砍伐了一大片树林,搭建起零零散散的几十间小屋,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木料堆砌起来,已经准备好搭建矿地。 “这青乌矿生长于寻常铁矿之上,在矿洞之中偶尔夹杂几块青乌,随着开采的深入,时常要以寻脉之术勘察具体走向,却离不开安家人。” 卢思嗣话言刚落,李通崖便点了点头,果然有着传承才是最吃香的,难怪一家家皆藏着掖着,遇到了危险还要及时毁掉,果然是吃饭的家伙。 两人才停下,下方顿时跪倒一片凡人,卢思嗣在脚下的小山坡上指了指,解释道: “安家人估算过,这矿洞狭小,投入个一两千人即可,每月能产出个百来块青乌矿,在郡中售价应该在三十枚灵石左右,无非花费些人力,是个一本万利的营生。” 李通崖点了点头,估算了距离望月湖的距离,提醒道: “此处距离望月湖不过三百里,望月湖上有坊市,时常有散修来往,还须布上阵法遮掩一番,伪装成寻常小镇便可。” 卢思嗣连忙点头,矿洞深入西方瞒不住李家,瞒过一些散修却是没有问题,顿时笑道: “小友说的是,我卢家尚有一两副阵盘,交给我等就好,在矿洞入口处遮掩一番即可。” 两人交流了一阵,那安家的光头男子也驾风落在一旁,朝着李通崖拱手笑道: “几年前匆匆见面便别过,却未曾与通崖兄报上名号,如今终是再见面了。” 言罢双手一抬,满脸亲切的笑容,丝毫看不出前几月还在讨论灭亡李家的狠厉模样,脸上的笑容当真亲切,仿佛是什么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在下安家安鹧言,久仰久仰。” 李通崖连忙抱拳,笑道: “李通崖见过安兄。” 卢思嗣哈哈一笑,朝着安鹧言使了一个眼色,正色道: “既然小友也看过了矿脉,这分润之事却要提上来说说。” 安鹧言连连点头,急忙道: “这矿脉走向和勘察都用的我安家的寻脉术,今后开采更是少不了我家出手勘察,说好了要分上四成,这份额可少不了!” 卢思嗣呵呵一笑,看李通崖一言不发,试探道: “这矿脉要好好开采少不了诸位齐心,不如就你安家四成,由我卢家取四成…” 李通崖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心中已知此事还须出手解决,轻轻一笑,沉声道: “这矿脉一大半都在我李家境内,不过有几条支脉在卢家境内,两家平分也太过不公,不如就看各家地盘上的矿量来分配。” 此言一出,卢思嗣与安鹧言皆是一滞,脸色难看起来,安鹧言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询问道: “李兄的意思是?” 李通崖朝着安鹧言点点头,右手按上腰间的长剑,温声道: “开采矿脉有劳安家,自然要分配些给安兄,不如就这样,这矿脉我李家取五成,安家取三成。” 安鹧言顿时一呆,张了张嘴不曾说话,卢思嗣却已经眉头一挑,低声道: “李家好大胃口,莫不是在说笑” 李通崖摇了摇头,笑道: “是前辈在说笑,你两家一唱一和就要矿脉八成,莫不是欺负晚辈年纪小好说话,觉得晚辈唯唯诺诺便应了?” 言罢提了提青锋,漫不经心地道: “反正迟早要做过一场,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卢思嗣同安鹧言对视一眼,心知糊弄不过去,还是要对上阵,卢思嗣点点头,手中的玉如意已经腾空而起。 安鹧言正进退两难,却见李通崖手中长剑白光大炽,如同弯月的剑弧已经笼罩了两人,顿时眉头一皱,高声道: “好生狂妄!” 言罢手中唤出一根青乌长棍,抬头向李通崖的月阙剑弧迎去。 两人仓促来迎,李通崖手中的剑气却早已积蓄已久,锋利的剑气刹那间便击破了两件法器上的清灵真元,发出两道金铁相击声,将其一右一左弹出数尺开外。 李通崖得势不饶人,两道玄水剑气登时射出,向两人袭去,玄水剑气一道接着一道打出,打得两人竟无还手之力。 李通崖同两人袭击汲家时不曾用过月阙剑弧,卢思嗣两人一时间错估了实力,法器被击飞无从抵挡,只好手忙脚乱地躲避起来。 好不容易唤回了法器,又被李通崖占了上风,只有招架之力却无还手之机,就这样尴尬地抵挡起来。 李通崖受了重海长鲸箓,法力雄厚,一呼一吸之间吞吐着白气,硬生生将两人压着打了一刻钟,眼看修为低的安鹧言脸色已经略微苍白,终于收手,低声道: “两位还要继续么。” 安鹧言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摆摆手低头不语,卢思嗣也咬着牙脸色渐变,换上了笑脸,笑道: “却不想通崖兄剑术如此惊人,是我等冒昧了,这五成李家是应拿的。” 言辞中尊敬了许多,也不再托大唤李通崖为小友,开始叫起李通崖为通崖兄来,安鹧言也哈哈笑着,三人仿佛真的只是小小切磋了一番,气氛融洽和谐,李通崖点点头,温声道: “这五成我李家收下了,余下的你等看着分。” 他体内真元依旧充沛,为这两人留了面子,也不想暴露异于常人的深厚真元,不曾出手将这两人逼迫到真元耗尽,望了望正商议着的两人,李通崖对现下自己的实力也有了估计,暗道: “这两人比山越练气强得多,却远远比不上那金羽宗张允,更何况如今张允也未必是我对手,若不是未曾打听清楚两家的背景,直接兼并了两家也未尝不可…” 两人争执了一阵,对半分了剩下五成,便商议三家皆派胎息修士看管,再轮流派出练气修士坐镇,这才算是将此事了结。 最后的结果是由卢家布置阵法,安家派人勘探,李家在三家中人口最多,便提供大部分的矿工。 李通崖暗自点头,对如今的结果颇为满意,毕竟山越逃难来的流民众多,诸村人满为患,恰好有这么个矿脉来放置山越流民,最好不过。 卢思嗣却笑吟吟地看着李通崖,心中满是忧虑,满脑子都是那出鞘时白光炽烈的一剑,心下暗忖: “这等威势,绝非下三品的剑法,决计是四品起步的剑法!” 于是腆着脸道: “通崖兄这剑术真是惊人!不知…是哪门的传承?唤作什么剑法?” 看着卢思嗣放下脸皮,拱手问到了这种地步,李通崖只好皱了皱眉,沉声道: “是家父传下的法诀,唤作月阙剑法。” 言罢闭口不言,也不提这剑法仅仅只有一式。 安鹧言顿时神情一肃,望了卢思嗣难看的脸色一眼,心下有了判断,暗自道: “李家上一代有筑基修士的传闻竟然是真的,难怪这李通崖一身正法真元浑厚明彻,原来是家学渊源!这剑法更是了得,是猝不及防下杀人的绝技。” 卢思嗣却想得更深,眼底的忧虑更加深厚,望着李通崖三四十岁的年轻面容,心中又惊又惧,心下道: “这李通崖决计不会超过五十岁,我却一百七十多岁了,儿孙辈又不懂操持,待我辈死后华芊与骅中两山定然拱手让人,李家之崛起已是计日而待矣!” “此人不比他人,谨慎异常,实力又强横,恐怕不会半路夭折,我辈须要为儿孙留条后路呐!” 眼下更是绝望,心中一片悲凉,获得青乌矿的喜悦消散的干干净净,老眼浑浊,眼看李通崖就要拱手告退,连忙讨好地一笑,开口道: “通崖兄!今日多有得罪,老朽过上几日再登门谢罪!” 李通崖愣了愣,表情有些怪异,轻轻点了点头,拱手道: “卢前辈客气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 玄锋出关 李玄岭下了山,已然突破胎息三层承明轮,手中的青锋也搽得光可鉴人,一身简单的长袍,那副模样与李通崖颇有几分相似。 山里人早熟早育,少年十三四岁,已经长开了许多,眉眼稳重,李玄宣和李玄锋这两个哥哥同他讲话之时都不由自主地想起李通崖,有些哭笑不得。 晚春的灵稻青青,这一茬的灵稻长了一年半,已经到了收割的时候,村人正拿着附了金光术的大斧砍伐着,一旁的几个外姓胎息修士正掐着诀准备给灵稻脱糠。 李玄岭望着田里忙碌的人们,脸上挂起一丝笑容,正欲走近一观,耳边却响起一阵刺耳的尖啸声,震得田间的人们皆捂起耳朵来。 “谁?!” 李玄岭神色一肃,右手迅速搭上剑柄,闻声抬头望向空中,见着一个踏空而来的金色身影,顿时皱眉道: “练气?” 手中已经从怀中捏出一枚信号符,准备打出符箓警告周边。 “哈哈哈哈哈哈哈!” 却听那人长笑一声,一身淡金色的锋利真元缓缓收入体内,显露出真面目来,手中提着一把漆黑的长弓。 “玄锋哥!你…你出关了?!” 一住://42zw.la 李玄岭顿时失声,手中的符箓收起,喜上眉梢,连声道: “太好了…太好了!” 李玄锋哈哈大笑,突破练气连目光都锋利了许多,一身真元震得身侧的枝叶沙沙作响,往地面上一落,戏谑道: “对我这么没信心?不过是突破练气罢了,手到擒来…也没什么好庆祝的!” 脸上的得意之色却难以掩盖,李玄锋笑嘻嘻地开口道: “这几月家中可有什么事情?” “只有好事!家中发现了一条矿脉!” 李玄岭喜色掩盖不住,笑道: “可惜父亲在闭关,我这就去通知他!” “诶!” 李玄锋却拉住了他,摇头道: “不急,你同我讲讲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便可,甚么灵矿?” 李玄岭正欲开口,却见李玄锋猛然抬头,盯着空中轻声道: “这是谁?” 李玄岭连忙抬头,望见一人御着清灵的真元驾风而至,披着白色长袍,鹤发童颜,手中捏着一枚玉如意,正是那卢思嗣。 “见过前辈!” 李玄岭朝着卢思嗣拱了拱手,低声解释道: “这是东边卢家的前辈。” 李玄锋顿时恍然大悟,笑着拱了拱手道: “见过前辈!” 卢思嗣挑眉看了他一眼,惊疑不定地询问道: “你是…” 李玄锋见这人理也不理李玄岭,心中有些不快,神色平淡地开口道: “李家李玄锋!” 卢思嗣恍然大悟,摸着下巴看着李玄锋,卢思嗣身后尚跟着一女,一身素裙,用面纱罩着脸,闻言也抬头望了望李玄锋。 “不知前辈此次前来?” 李玄岭恭恭敬敬地拱手,卢思嗣却不似前几次般高高在上抬着头说话,低下头望着他,还算客气地道: “来寻你家长辈商议一事。” 李玄岭自然躬身迎卢思嗣上山,卢思嗣来了数次,早已轻车熟路,大大咧咧地在山上的院子落座,李玄岭吩咐人奉茶,自己再去请李通崖。 李玄宣已经闭关突破胎息五层,山上的事情都交给了李玄岭,他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将李通崖请了过来,李玄岭在院外轻轻长出气,却见李玄锋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身边,笑道: “这老家伙带上了个十几岁的少女,多半是来求亲的!倒也还算聪明。” 李玄岭呆了呆,这才回想起那白衣女子,撇了撇嘴道: “父亲可未必会答应…” 李玄锋嘿嘿一笑,跨步向院中走去。 “通崖兄,我已备下数样灵物,三道法术,作为嫁妆,你看…此事如何啊?” 李通崖却皱了皱眉,卢思嗣亲自上了门,备上好礼,好几样灵物和法术,说是要以此为嫁妆嫁上一卢家嫡女,非要嫁给玄字辈未婚的两个嫡子之一。 李通崖心中却疑虑不已,卢家此举姿态也太低,若是要嫁小宗李通崖想也不想便答应了,可这要嫁的是嫡系,却让李通崖不得不谨慎。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卢思嗣将身段放得如此之低,带来的那卢氏女子竟然还身具灵窍,虽然天赋不高,十四岁了连胎息一层玄景轮都未曾突破,但也使李通崖震惊不已。 “这卢思嗣恐怕想的长远…” 如今李家一天比一天强大起来,东扩是迟早的事,李通崖也不是说对卢家毫无想法,卢家身怀灵窍的嫡女,自然没有做妾的可能,便要在李玄锋和李玄岭之间择一嫁娶。 若是十几年间娶这卢家嫡女生了子,恐怕又是一件糟糕事,还要背负上侵吞亲家的名声,里外都不好看。 然而抬起头看了看满脸笑容,眼底却满是忧虑的卢思嗣,李通崖却怕断然拒绝这人激得他做出什么事情来,于是摸了摸下巴,推诿道: “家中子弟尚且年幼,前辈若是想成这姻亲之好,还须过上几年。” 卢思嗣面带笑容地点了点头,显然也是对李通崖的回答心中有预料,笑盈盈道: “如此便罢了,老朽过上一年再来提亲!” 说完又扯了青乌矿上的事情,谈了些漫无边际的小道消息,这才带着人告辞。 两人从院门跨过,李玄岭微微抬头,撞见那面纱下一双哀怨的眸子,心中微微惋惜,暗叹道: “也是可怜人…” 李玄锋两人则进了院子,李通崖抬头一看,惊道: “玄锋?” 灵识一扫,李玄锋练气一层的修为暴露无遗,李通崖顿时露出笑容,连道: “好,好!” 李玄锋抬了抬头,笑了两声,手中浮现出一抹锐利的淡金色真元,解释道: “这便是《金芒正锋诀》凝练出的金锋真元,这真元迅疾锐利,驾起风来也迅疾无比,只是在耐力比拼方面略微落后。” “不错!” 李通崖连连点头,满面欣慰之色,赞道: “是个有出息的,我等也能告慰项平在天之灵了!” 李玄锋与李玄岭顿时一阵默然,李通崖自知不对,连忙转移话题道: “这卢家之事…你等怎么看?” “这老头怕了。” 李玄锋摇摇头,脸上流露出一抹得色,又继续道: “卢家小辈皆是些废物,他自己又年事已高,我等一日日壮大起来,他又打不过我李家,自然怕得要死!” 李玄岭则微微点头,沉声道: “父亲前几日安排的事情我去查了,听闻卢家上一代有人在青池宗中修行过,却已经死了八十多年了,其余再无听说有什么背景。” “原来如此。” 李通崖落座端起茶碗,望着东方,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矿上见闻 卢思嗣离去没几月,李玄宣便出了关,突破了胎息五层玉京轮,实力在家中排上第三位,其下便是两位得力助手李秋阳与陈冬河,皆是胎息四层。 青乌矿上的声势则一天天热闹起来,李玄宣收拢了一批身强力壮的山越前去矿上做工,四镇中因富余劳力而一日日贱下去的工钱顿时上涨了不少,四镇百姓因为人口过剩造成的负面影响大大减缓,生活也舒服了许多。 一大片小屋坐落在矿脉沿线,三家合力之下这几月间已经建立起一个像模像样的小镇出来,第一年是由李家派出练气修士镇守青乌矿。 按照约定三家各出一位胎息修士前往矿上,相互监督,李玄宣已经将李秋阳派了出去,眼看也有好几月了。 李玄锋驾着风落在矿上时,三个胎息修士已经在地面上等着了,周围的矿工跪倒了一片。 “恭迎前辈!” 三人齐声叫了一声,李玄锋只是摆了摆手,朝着李秋阳点了点头,开口唤道: “族叔。” 这才看向卢安两家的胎息修士,点头道: “不必多礼。” 灵识一扫,眼前这两人不过胎息三四层修为,年龄都在四五十左右,挥手驱散这两人,李玄锋低声道: 网址p://m.42zw.la “族叔,这几月矿脉如何了,急急忙忙将我叫来。” 李秋阳拱了拱手,那个在山间吞服蛇蛟果的男孩如今也三十余岁了,已经抱上了孙子,相貌堂堂,手中提着长刀,有几分家族长辈的姿态,回答道: “才开始挖掘,三月开采出了七枚,今后应该会逐渐增加产量,只是从前几月起便时常有矿工失语,上月还是一两位,这个月已经多起来几十位了,我等只好派人往家中传信。” “失语…” 李玄锋身后背着长弓,皱眉不解,回答道: “带我去看看这些人。” 李秋阳连连点头,引着李玄锋走了一阵,穿过坐落着的大小营帐,来到了一个大院子中。 矿上的山越众多,建筑风格也大多具有山越特色,这大院子多半是卢安两家所建,里头靠着墙蹲着十几个人,大多数都是李家迁来的山越矿工,皆是一脸不安。 见到李秋阳与李玄锋前来,院中的管事大为紧张,将那一个个蹲着的山越矿工叫了起来,在地上跪得严严实实,忐忑地盯着满是黄土的地面。 李玄锋将手在最前头一个山越矿工肩上一搭,真元流转几圈,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脸色微微怪异,却在这中年男子气海穴中发现了吞吐灵气的气窍。 “身怀灵窍,可惜了。” 这话仿佛一道惊雷,震得那中年人咿咿呀呀地叫了两声,神色又是激动又是悲切,望着这中年男子微白的鬓角和复杂的神色,李玄锋扭头吩咐道: “将这人领回去,寻个看对眼的宗女嫁了。” 李秋阳点点头,顿时有几个族兵上前拉住又哭又笑的那人,将其带下去了,李玄锋在十几个人中又挑了几个检查,统统一无所获,询问道: “这些人失语之前可曾有什么异样?” “不曾…” 李秋阳摇摇头,回答道: “倒是这几十人中有四人曾经开采过青乌矿…” 李玄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眼神在面前几人身上停留了一阵,接过李秋阳递上来的青黑色青乌矿原石,真元流转之间,体会出一丝锋利的金石之气,于是沉声道: “多半是这青乌矿的缘故…麻烦族叔将那两人唤过来。” 李秋阳闻声点头,寻来了卢安两家的修士,两人忐忑不安地站在李秋阳面前,心中估计着这李家练气多半要寻自家错漏,皆是惊恐不已。 “这矿上之人常有失语之症,你等可知晓?” 两人听着李玄锋的话语皆是一愣,唯唯诺诺地应了,腹诽道: “练气修士还在乎凡人的病老生死?失语又不是残疾,只要能干活谁管他生死…” 李玄锋这头却思忖了几息,青乌矿毕竟是灵矿,金石之气恐怕对凡人身体有损,失语算是轻的,李玄锋怕这几千人日日夜夜在矿上劳作,不出几月便生机衰竭,白白死上几千人。 “如今矿上的轮班是如何安排的?” “矿工有四千多人,这矿上大抵容纳一千多,采用的是两班三日来回倒腾…负责采矿与修建设施。” 李玄锋摆手道: “分成四班开采,不要让矿工在矿上待太久,随后我回族中会再调遣人来多次轮班。” 见两人连声应是,李玄锋摇头驾风回去向李通崖上报了,李秋阳却看着两人一脸恭敬地等到李玄锋离开,私底下颇为不以为然的样子,暗暗皱眉,暗忖道: “难怪两家人口不过两三万,我李家几十年间都涨到了六万多,这些人分明不把人当人看,恐怕连农耕都不曾督促,更别说维持什么民生了,这两三万人皆是供养他一族之人了…” “秋阳兄!” 那两人笑嘻嘻地迎上来,卢家修士挤眉弄眼,笑道: “你家前辈这事还是交予你来,我等还有要事,就先行离去了。” 言罢也不等李秋阳回应,勾肩搭背大笑地离去,看得李秋阳眼皮微跳,颇有些恼怒。 “这两人在这矿山夜夜笙歌,女子日日送入屋中,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会,真是白费了一身修为了!放在我李家,就算是修士也要被族正抓起来问责,真不是个东西!” 扭头向自己的小院走去,李秋阳转念间却又释然,冷冷一笑,低声道: “且玩乐去吧,再待上几年,我倒要看看你这两家拿什么来阻挡我李家。” 李秋阳这头回了屋中吩咐完事项,盘膝修炼起来,另一头的大院子却宴饮丝竹声靡靡,卢安两家的修士饮着酒谈笑着。 “这矿上真是个好差事!不用去看家中那位的脸色,诸事皆由那李家的李秋阳去办了,好不自在!” “那是!” 安家修士哈哈大笑,手中的灵酒轻轻一抿,美滋滋地砸吧砸吧嘴,回答道: “那李家毕竟是暴发户,崛起太快,练气修士太年轻,心中竟然还挂记着凡人,这整个古黎道上谁家不是将凡人当做物品使用?只有凡人服务修士,哪有修士为凡人考虑的!” 卢家修士点点头,神色悠然自在,笑道: “你看看这李家,虽然实力强劲,却被山越死死拖在西边,做我等的屏障,据说那山越中有十几名练气,还有一练气巅峰的大王,可不对付!” 卖弄这自己得来的消息,卢家修士微微抬头,却听安家修士问道: “我却听闻你卢家有高修在青池宗内修行,可是好大的靠山。” 卢家修士摇摇头,神情有些低落,回答道: “你我两家姻亲多年,大家知根知底,那人在月湖峰上修行,早年便是练气巅峰,突破筑基时失败身亡,距今已经八十多年了!除却宗内月湖峰主同我家还有些香火情,别处哪还能算得上什么靠山。” 言罢低了低头,朝着那安家修士道: “哪里比得上你安家那位天才!” 安家修士微微一叹,愤愤不平地道: “我家那位对那安景明真是疼爱得很,全族的修行资粮任凭他使用!据说每天吃的米饭都是灵稻,看得我等好生嫉妒,若是家中对我如此上心,我说不定还能冲一冲练气。” “哎。” 卢家修士低低叹气一声,神色多了分沮丧,在满院的丝竹之声中格外突兀,垂着头道: “你我已经五十多岁了,却连玉京轮都未曾修成,这辈子哪里还有练气的希望!不过余生的五十年多多享乐,不枉在这世上走了一遭!” 安家修士听闻这话也是大恸,饮罢了酒,哽咽道: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我早已看淡了。” 两人就这样在靡靡的丝竹声中举杯相泣,抱头痛哭。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 坊市之劫 李玄锋驾着风回了李家,将矿上的事同李通崖上报了,李通崖微微点头,沉声道: “过几日我亲自去矿上镇守,你且先准备一下,去找玄宣取来今年的供奉,去一趟郡中,替我李家上缴供奉吧。” 见李玄锋点头,李通崖从身前的石桌上取来一个储物袋交到他手中,嘱咐道: “袋中除了这五年的供奉,还有我家积蓄的一百一十五块灵石,一份江中清气,几乎是我李家十多年的积蓄,你到了萧家便去寻萧雍灵,萧家素来与我家交好,我与他还有几分交情,便拜托他寻一阵法师,为我家布置护山大阵。” “若是还能剩下一些灵石,你便到坊市中为自己寻一寻趁手的法器。” “青乌矿一事大可问上一问,若能打听到你季父的消息更好…萧家家大业大,萧雍灵也是个聪明人,不会昧了我等的灵石。” “是!” 见李玄锋乖巧点头,李通崖迟疑了一息,又嘱咐道: “姿态千万放低一些,莫要同别人起了冲突,路上若是出了什么事,不要贪图灵石,千万保全自己!” 李玄锋将李通崖的话仔细听完,用力点点头,这才告退,到院中同李玄宣和李玄岭道别。 出了黎泾山,李玄锋驾着风,顺着古黎道往东而去,越过卢家地界,隐隐听见西边传来轻轻的雷声,歪头听了一阵,却不见什么声音,只好继续往东。 李玄锋才出了黎泾山,天空中顿时雷霆大作,李通崖只听耳边嗡嗡声大作,一道声势浩大的声浪炸响。 “谁?!” 李通崖睁开眼,神色震惊,连忙出了洞府,却见北边望月湖上空一片赤红,几朵火烧云在空中汇聚,染得整个望月湖之上如同火海,隐隐有法器的光芒在上空浮现。 “湖心洲…是望月湖坊市的方向…” 望月湖中心的小洲上顿时升起一个巨大的透明保护罩,李通崖真元催动,举目望去,那天空上零零散散站了十几个身影。 “我望月湖坊市在此开设了两百多年,受青池宗许可,几位朋友可弄清楚了状况?” 李通崖踏空而立,一道苍老的声音在湖上回荡,语气暗含几分愤怒,显然是那望月湖坊市的坊主。 “据说这望月湖坊市的坊主是筑基修士,看来围攻这坊市的至少也是筑基修士了…” 李通崖飞近了一百里,远远地望着那坊市,望月湖中心原有一大洲,正是坊市所在之地,如今受了攻击,隐匿的大洲现形,看上去水草萋萋,楼榭台阁错落,宛若仙境。 “陈涛平,不必再装了,你在这望月湖上躲了两百年,若不是机缘巧合,我等还真给你混了过去!” 另一道平淡的声音传来,李通崖听了一阵,灵识却被触动,一扭头,神色有些怪异,却是看见西边飞来一个身影,满身花纹,戴着兽骨与玉石,正是那木焦蛮。 木焦蛮也是受这动静吸引,这才飞上来看看,猝不及防对上李通崖的眼神,顿时大惊,一时间进退两难,远远尴尬地传音道: “通崖兄…” 李通崖见他一副随时准备转头就跑的模样,懒得理他,凝神听湖中的动静起来。 只见那苍老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回答道: “陈涛平?谁是陈涛平?在下张错天,道友莫要受人蛊惑,平白冒犯了仙宗。” 却听另一道声音轻轻一笑,冷声道: “莫要拖延了,青池宗已经许了我等,今日便是你这陵峪门余孽的死期!我等借来了殛雷破阵楔,这法阵也保不住你!” 言罢天空中雷霆大作,火雨与雷电纷纷落下,打得那大阵忽明忽暗,照耀得整个湖面一会雪白一会通红,周边已经汇聚了不少散修,皆是抬头吃惊地望着。 李通崖算着时间,一炷香的时间那大阵便轰然倒塌,天空中各色流光溢彩,当空中几人连连对碰,声浪气浪击得湖中波涛汹涌。 “好大的声势,这几人恐怕皆是筑基巅峰,距离紫府也不远了。” 李通崖尚在听着,却见十几道身影已经不顾大战的余波,头也不回地扎进大阵破灭的坊市中,显然是动了歪心思。 “好生诱人…” 李通崖眯着眼看了看,另一头的木焦蛮已然跃跃欲试,眼中满是贪欲,悄然望了望李通崖,却大惊失色,失声道: “练气五层?!怎么可能!” 木焦蛮记得清楚,前几年与自己交手时李通崖还是练气三层,怎地才过去两年,这就练气五层了?! 李通崖闻言笑着望了木焦蛮一眼,惊得他浑身寒毛卓竖,怪叫一声,头也不回地扭头就跑,一溜烟窜出去几百米,身上血光隐现,显然是动用了巫术。 李通崖收回目光,低头望了望湖中大洲上法器相击的流光溢彩,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道: “亲自入场太过危险,还是在此处等这些人送上门来吧。” 言罢飞行了一阵,调整好位置,凝神关注着坊中的彩光,等着得了宝物之人逃遁出来。 “陈涛平!《江河大陵经》在何处?!” 空中的战况越加激烈,一位披着白色袍服的老者手持长枪,以一敌三,被身侧的几人压制得连连后退,闻言咬牙道: “老夫不懂你等在讲些什么!” “死到临头还嘴硬。” 那三位筑基其中一位冷笑着应了一声,手中的法器光芒大放,引得陈涛平动作稍迟,差点被斩下一臂。 “陵峪门灭门罢了,这传承却不能外流,待我等擒下你,再好好捋一捋《江河大陵经》的去处!” “呸!” 陈涛平狠狠地呸了一声,手中长枪不断招架,怒不可遏,叫骂道: “老子不想报什么灭门之仇!只是在这湖上度过余生罢了,这也不肯放过我,非要赶尽杀绝不成!” 那持着法器的筑基修士眉头一皱,沉声道: “陵峪门灭门,六十一枚玉简中却丢失了《江河大陵经》,这可是大事!我等足足追了一百多年,竟然一点线索都不曾寻到,若非如此,我等也不想苦苦相逼…” “你等…真是好计算。” 陈涛平一脸悲切,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之上,神色狠厉,怒喝道: “若是我手中有那《江河大陵经》,你等岂能见到筑基巅峰的陈涛平?修成紫府,这天下我大可去得!” 那持着法器的筑基修士闻言也是一滞,手中却不断催动法器,散发出的金光越来越急,缠绕得陈涛平行动越加迟缓,回答道: “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擒下你搜查一番便知道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夺得 李通崖在湖面上等了一阵,眼见湖中心飞起一道白光,驾着风自北向南而来,于是熟练地从储物袋中取出灵布,往面上一裹,左手按着剑,腾空迎上去。 “这位朋友!” 那人驾着风迎面碰上李通崖,也不回话,想也不想地拉起高度,偏移角度,就要绕开李通崖。 李通崖手中的月阙剑弧早已经备好,见状拔剑扬起一道白色剑光,直直地劈向前方,便要挡住眼前这人。 “好胆!” 那修士只好硬生生停住了脚步,轻喝一声,拔剑来挡,声音婉转动听,竟然还是个女修。 这女修催动法力急行,当头便撞上这月阙剑弧,手中长剑几乎要脱手而去,两力相消之下五脏六腑一阵震动,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差点掐不住御气法诀,低下头来愤恨地盯着李通崖。 李通崖却盯着这女修手中那把青碧色的长剑,其上花纹繁复,一看就是一把上好的法剑,看着这女修脸色难看,心中大动,沙哑着声音道: “姑娘,你敌不过我,还是将储物袋和法器留下,我还能放你一命。” 那女修冷笑一声,手中长剑噌地冒出白色的的剑芒,反手向李通崖斩去,喝道: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一住://42zw.la 李通崖不慌不忙地抬剑来迎,两下便将她的剑格开,估算着拿下她的时间。 “这女修不过练气六层,虽然功法与真元皆是不俗,若是寻常交战拿下她也在一百二十招到一百四十招之间,不过这湖上人来人往,引来了别人便多几分麻烦,还是速战速决吧。” 李通崖虽然练气五层,重海长鲸箓和剑道修为加持之下却战力远超旁人,莫说练气六层,就算是练气七八层的正法修士也不是对手,若是换成匆匆吞服炼气的杂鱼,练气巅峰也不是他的对手,手中的剑气越发明得那女修满头大汗,连连后退。 “这人绝不是什么寻常人物!莫说什么散修,就算是那五六个屈指可数的大家族都培养不出这样弟子,想必是三宗七门无疑了!” 女修受李通崖全力出手,仅仅招架了几十招,只觉得手中长剑上的剑芒都几乎要溃散,道道剑气势大力沉,体内的真元也要见底。 “看着这人真元浑厚明彻,不见什么锋利之气,不温不火…是青池宗?还是长霄门?” 眼看就要落下阵来,女修玉牙轻咬,又舍不得这储物袋中的物品,扬声道: “在下是郡南乌家之人,道友今日卖我乌家一个面子,这恩情我便记在心中…” 李通崖摇摇头,沉声道: “难道我还能上门去你那郡南乌家讨要好处不成?道友不要用这些无用之话来搪塞我,万某还是这句话!放下储物袋和法器,还能放你一命。” 这郡南乌家李通崖曾见过,第一次去冠云峰时也见过乌家之人,彼此没什么交情,不想如今却对上了。 “道友欺人太甚!我乌家也是有筑基老祖的世家大族,我乃其五世孙女,若是伤了我便是与筑基修士结仇,道友可要想清楚了!” 女修咬牙道,一副色厉内荏的样子,李通崖一剑击散她手中长剑上的剑芒,冷声道: “别说筑基修士,我将你击杀在这荒郊野外,就算是紫府修士也无处可寻,五世孙女又如何?你就算是他的嫡女都没用!” 于是不再言语,剑剑逼得乌姓女修连连后退,李通崖将剑一挑,女修手中的青碧色长剑便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叮”地落在一旁。 李通崖长剑正要刺,那女修手中竟然飞出一张淡黄色符箓来,他眉毛一挑,想也不想地回身后撤,收剑蓄力。 那符箓上红光闪烁,爆裂出五道鸟雀般的火术,纷纷向李通崖身上撞来。 月阙剑弧沛然而起,堪堪打碎两道火光,将其打成四散的红色火星,另外三道火术已经到了面前,李通崖只好横剑抵挡,一身真元汇聚而入剑中,其上顿时光芒大放。 三道火术衔尾而至,打得李通崖后退三步,手中灰白色长剑上通红一片,滋滋地冒着火花,他连忙收剑入鞘,那女修已经拾起剑,驾着风往东边飞去。 李通崖同样驾风而起,真元不计损耗地催动起来,十几息便追上了那女修,手中长剑剑气激射,刺得她背后阵阵发麻。 “怎地这样快!这怎么是练气五层的速度。” 那女修惊得两腿战战,纤手又要去摸腰间的储物袋,李通崖手中长剑犹自烫手,哪敢让她再作挣扎,挺身一剑便往她那只摸上储物袋的手砍去。 那女修脖颈和后心浮现出淡白色的小盾,哪想李通崖这样保守,一番计较落了空,左臂应声而落,口中痛呼,额头上汗水顿时沁出,歪歪扭扭地掐住驭气诀,李通崖却不给机会,又是一剑劈在她身上,几乎要将其对半分开,女修这才痛呼一声,一头向地上栽去。 郡南乌家不亏是大家族,这女修素养极好,一身法术尽散就要落地成饼,竟然又歪歪扭扭地停住身形,李通崖追上前去一剑枭首,这才送走了她。 望着一地的血污,李通崖微微皱眉,抖落剑上的鲜血,低低一叹,摄起她腰间的储物袋。 “道友要走生路也可,走上利落体面的死路亦可,偏偏选择了这样难看的死法” 用法术分开泥土,李通崖将她的尸体与血迹一并处理了,连忙驾风而起。 远处的湖心洲已经雷霆大作,李通崖遥遥听见一声大笑,有声音怒喝道: “这底下还有一阵法?!好生狡猾!” “我在这望月湖之上积蓄了两百年,再怎么样也有些底子,三位便吃上我这一记禁断法!” 那道苍老的声音略微沙哑,透着几分狠劲,雷霆与火雨也骤然落下,湖中小洲上一时间阵法与雷霆火雨交相辉映,也不知波及了多少前来偷窃的练气小修。 当下暗暗心惊,看着天边的火烧云慢慢淡去,雷霆和阵法的光彩缓缓消失,湖中小洲上一片焦土,李通崖心下不安,扭头在湖上飞了一阵,见到了一片小洲,掐着避水术潜水落在河床上,身形消失不见。 蛇妖洞府李家前年就派了许多人前来探查整理,整个洞府中生活着数百凡人,三个胎息,尸骸已经清理干净,入口建起来十几间院子,洞府顶上的淡蓝色水晶提供着照明,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李通崖挥退了前来的几个胎息,寻了间屋子正欲调息,却发现真元几乎要回满了。 “重海长鲸.果真神异!” 拿起那女修的储物袋,李通崖倒出一堆闪闪的灵物出来,唤出一道火术,将女修的衣物与杂物焚尽了,李通崖检查起自己的收获来: “胎息符箓二三十枚不等,十五枚灵石,练气级别的符箓三枚,胎息法器三把,胎息丹药十几瓶” 将这一片杂物挪到一旁,李通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一人高染满血迹的丹炉出来,顿时眼前一亮,惊喜道: “原来是丹炉!难怪这女修这样不舍,丹炉价格向来远超寻常法器,更何况这丹炉品相不错,恐怕价格要好几百灵石!” 看着丹炉上的血迹,这女修实力不错,也不知夺取这丹炉时杀了多少人,李通崖捏了一个净衣术洗去丹炉上的血迹,美滋滋地将其收起,查看起这三枚符箓来。 “一枚是那威力惊人的火雀术,猝不及防之下恐怕练气后期都要吃大亏,另外两张便普通得多,一道法术盾,一道法术针雨,恐怕也就练气初期的威力。” 收好这几张符箓,李通崖捏起一枚令牌,青乌打造,上面刻着“乌”字,看起来是身份令牌之物。 随手将其收起,李通崖盘膝修炼起来。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拜访萧雍灵 李玄锋沿着古黎道慢慢悠悠地飞了大半夜,总算是到了冠云峰,萧家的冠云峰云遮雾罩,淡白色的雾气将树木和行人掩盖得严严实实。 李玄锋降低了高度,才近了山间空中便有斥力传来,下方有人叫着: “那位兄弟!冠云峰上不得驾风!” 李玄锋连忙落在山脚,见着一个十七八岁样子的少年笑吟吟地望着他,一身长袍飘逸出尘,相貌出众,拱手道: “不知是西边哪一家的公子?” “不敢当!” 李玄锋连连摆手,见这人如此客气,回答道: “在下黎泾李家李玄锋!前来缴纳供奉。” “黎泾李家?” 那少年眉毛一挑,询问道: “可是望月湖边上的李家?在下萧家萧如誉,见过客人!” 网址p://m.42zw.la “正是!” 李玄锋记起出门前李通崖的嘱咐,连忙点头,便见萧如誉疑惑道: “不知李通崖前辈…” “正是族叔!” 李玄锋哈哈一笑,接着话茬客客气气地道: “玄锋受了族叔的旨意,前来拜访萧雍灵前辈!” 萧如誉恍然大悟,点头笑道: “我也受了雍灵叔的命令,在此等候李家之人!玄锋兄随我来吧。” 言罢拾阶而下,下了山朝着李玄锋一笑,腾空而起,赫然也是练气修为,两人驾着风飞了一阵,在另一座山头落下。 山头上盖了一间小院子,门前种了两盆梅花,萧如誉上前轻轻叩门,恭声道: “族叔!李家之人到了!” 大门顿时吱呀一声打开,一道爽朗的笑声自远而近,走出来一个中年人,眼睛有些细长,身上披着雪白的狐裘,腰间系着一个锦囊,容貌还算得上是英俊,见了两人一滞,询问道: “你是…” “在下李家李玄锋,仲父这几日要务缠身,便由我到这峰上来拜会。” 李玄锋解释了一句,萧雍灵这才点点头,有些遗憾地道: “不能见到通崖兄,我这心中挂念得紧。” 言罢看了看李玄锋,颇为好奇地道: “不知通崖兄现下是何等修为?” “仲父已经练气三层了。” 李玄锋按着李通崖的嘱咐回答。 “练气三层?” 萧雍灵顿时一愣,啧啧地赞了一声,感慨道: “通崖兄却不曾落下,也已经练气三层了,我与他见上第一面时就觉得不同凡响,果然如此啊!” 带着李玄锋进了院子,萧雍灵将两人面前的茶杯倒满,望了李玄锋一眼,笑盈盈地道: “如今小辈也出色了,我看你不过十五六岁,却已经修成了练气,属实难得,放在我萧家也是数一数二的。” “前辈过誉了。” 李玄锋同萧雍灵聊了几句,扯了些家常话,这才询问道: “晚辈家中大阵被山越所破,如今尚未修缮,家中吩咐玄锋在郡里寻一阵法师布置大阵,不知前辈这里可有什么消息…” “自是有的。” 萧雍灵点点头,回答道: “这阵法大有讲究,练气级别的阵法布置起来颇为麻烦,不但要刻录阵纹,还要图画勾勒,没有个几天几夜是布置不完的。” “若是要布置上练气级别的法阵,至少要三十灵石起步,若是练气大阵中的佼佼者,要抵挡练气巅峰的修士,恐怕没有个一百灵石是办不到的。” 李玄锋闻言点头,回答道: “家中考虑过了,灵石也已经备好。” “那好。” 萧雍灵抿了一口茶,思忖了几息,沉声道: “我这几日便联系一番,过上几日便给你答复,反正距离交纳供奉还有大半个月,时间来得及。” “多谢前辈!” 李玄锋连连点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便见萧雍灵摇摇头,笑道: “这有什么好谢的,你我两家的关系哪里用客气!你季父同我族叔是同门师兄弟,又替我家换取了遂元丹,两家几十年交好,这点事情算不上什么。” 李玄锋客套了几句,饮了茶听萧雍灵扯了几句旁话,便询问道: “前辈可听闻…金石矿物可对凡人有什么影响?” “自是有的!” 萧雍灵愣了愣,解释道: “我家治下有二十二条矿脉,我曾经在矿脉上治过事,对此还算了解。” “金石、雷霆、火焰、寒阴之属灵物往往侵害凡人生机,死伤格外多些,若是胎息级别的灵物还算好,多轮换几班就好了,练气乃至筑基级别的灵物往往触之即死,需要修士亲自开采。” “原来如此!晚辈受教了。” 李玄锋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恭敬道了谢,便听萧雍灵取出一枚玉简,正色道: “通崖兄曾托付我为他寻一书,如今总算是寻到了,便先交予你,回家时带回李家。” 李玄锋微微一滞,手中接过那枚玉简,心下暗忖道: “从未听仲父说过什么寻书一事…若是真有这事怎么能忘了同我提,恐怕这萧家有别的意思。” “谢过雍灵前辈!” 萧雍灵摆摆手,李玄锋又问了问关于李尺泾的消息,萧雍灵却摇头道: “一点消息也没有,我家族叔也前去南边多年了,一封家书也未曾传回,倒是奇怪得紧。” 李玄锋心中有些不安,萧雍灵倒是亲切地道: “郡中风物与西边大不相同,距离缴纳供奉还有大半个月,你倒可以去看看。” 李玄锋便知对方下了逐客令,拱手告退了,出了院子灵识往玉简中一探,便见玉简中标题八个大字。 《岭海郡两百年风物》 顿时觉得摸不着头脑,只好先将玉简收起,告别了萧如誉,驾着风继续往东而去。 这头李玄锋出了院子,萧雍灵默默收起茶壶,感叹道: “十五岁的练气,这李家真是好会生养。” “是族叔看得准。” 一旁的萧如誉恭维了一句,便见萧雍灵摇摇头,沉声道: “当年是老祖亲自召见的李通崖,赠送其丹药,也是他吩咐我结交李通崖,同李家保持好关系。” “老祖的目光长远,非我等可及,如今又…” 说到这里又突然住嘴,低低地笑了一声,喃喃自语道: “有老祖宗和元思叔在,足以保我家八百年安宁。” 同萧如誉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有笑意,萧雍灵感叹了一声,神色有些复杂,低声道: “也就老祖这样的人物才能从青池宗的层层封锁之中挣出头来,谨慎安宁,不骄不躁,才能得保家业,当年于羽楔何等风光,天资惊动紫府老祖,却落得一个身死南疆的下场。” 言罢望了望萧如誉,语重心长地道: “如誉,这就是老祖要你打磨修为,五年之内不得突破的原因。” “这世道,最天才与最愚钝的往往最凄惨。”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 江渔女 李玄锋驾风行了几里地,黎夏郡入口处的誉越县便从地平线上冒出头来,喧闹的烟火气在城门升腾,道路上尽是架着牛车马车显贵和商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古黎道在此处结尾,道路到了黎夏郡内变的宽敞且平整,两侧还有不少小商贩推着小车售卖着糕点与米粥,有了冠云峰的教训,李玄锋在城墙前顿了顿,落在城门前。 “是仙师!快快闪开!” “爹爹,快看天上!” 下方顿时一片混乱,县人惊慌失措地闪避开,迅速腾出一片空地,黄烟沙土四起,摔了货物砸了饭碗,一时间儿童哭闹声、马匹嘶叫声、兵丁斥喝声此起彼伏,看得李玄锋微微皱眉。 李玄锋还未来得及开口,周围哗啦啦跪倒了一片,十几个守城的兵丁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磕起头来,也不敢说话,自顾自噔噔地磕头,人群中尚且有儿童啼哭,被掷到了地上,也不敢有人去抱起。 身周顿时一片寂静,远处的商队和行人纷纷散开,排了大清早的队伍溃散成一团人群,皆不敢动,商人们牵着马死死地盯着地面,好像能看出一朵花来。 这般大的动静闹得李玄锋心中一滞,心知自己恐怕弄出了误会,张了张口,看着一圈人噤若寒蝉的样子,终是掐着敛息术收去身形,往县中去了。 剩下一大片跪倒在地一句话也不敢说的县人,犹自在地上跪了十几息,直到其中一个兵丁微微抬头,见者眼前空无一物,这才双眼热泪盈眶地道: “仙人老爷慈悲!仙人老爷慈悲!” 城门前的一切令李玄锋心中迷茫,微微酸涩,李家崛起不过四五十年,修仙者与凡人之间的尊卑尚未拉大到如此悬殊的地步,他的几个凡人叔伯见了他尚将他当做子侄辈来看待,凡人见了修仙者只是躬身行礼,万没有下跪磕头的道理。 “萧乌马昌四个筑基级别的世家在郡中耕耘了几百年,这些凡人惊惧到了这种地步,可见仙凡之别有多深刻…” 思忖了良久,李玄锋摇摇头,举目望向眼前宽敞的街道,寻思道: “还须寻一处住所,也好将这十几天打发过去。” 灵识一探,李玄锋很快寻到了一处装饰华贵的大阁楼,其中数十间厢房皆是宽敞干净,于是点点头,几步就到了这围栏与屋檐皆挂满红绸的大阁楼前。 “醉春楼。” 李玄锋读了读牌匾上的大字,只觉得这旅馆名字颇为怪异,迈步入了楼中,便见一地瓜果与饭菜的残羹,好像刚刚才结束彻夜的宴饮,大清早的还来不及收拾,东倒西歪的座椅和倾斜的大木桌看上去格外狼藉。 一时间有些无处落脚,李玄锋皱了皱眉头又懒得去寻找别处,看着侧边的楼梯上低头抱膝坐着一位身着红衣的少女,于是挑眉问道: “可有空房?” 那少女抬起头来,可爱的圆脸有些憔悴,脸上施了些粉黛,盯着他看了看,稚嫩的眉眼有些喜色,微微发白的小唇一动,点点头道: “公子随我来。” 两人上了二楼,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倚坐在楼边,暼了两人一眼,冷笑道: “吃了一个月白饭,大清早的总算是接到客人了,还是个公子哥,倒是便宜你了!” 那少女抿了抿嘴,怯怯地盯了她一眼,不曾开口说话,李玄锋瞥了这女人一眼,将她剩下的话堵在嘴里,同少女进了屋。 留下那女人在楼廊里呆了呆,还陷入在李玄锋那一眼凶狠的神色中,过了好几息才回过神来,嘟嘟囔囔地道: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李玄锋同这少女进了屋子,身上一人高的长弓解下,往墙壁上挂上,在榻上一坐,却见这少女依旧站在屋中怯怯地望着自己。 李玄锋微微挑眉,看着这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眉毛仔细修过,额头白嫩光洁,眼角有些长,轻轻眯起,如猫一般的神色本应透露出一丝闲适,眼底却满是不安。 “何事?” 李玄锋问了一句,便见这少女披着的罗衫一解,轻轻掉落在地,雪白的肌肤暴露出来,上前一步,就这样一丝不挂地跨坐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他,稚嫩的嘴唇微微撅起,好像在凭空亲吻着什么,淡红色的色彩颇为诱人。 李玄锋脑海中轰鸣了一下,一切怪异终于在他心中汇聚出一个答案,他直勾勾盯着她,涩声道: “这是什么地方?” “醉春楼。” 她的笑着开口,容貌还稚嫩,但有一种平静的美好,抬起头来露出瘦弱光滑的脖颈,身上的线条是弱不禁风的美,看着李玄锋目不转睛的样子,神色中甚至多了几分挑衅。 “醉春楼。” 男子的天性在李玄锋身上觉醒,在家中李通崖等长辈面前压制着的东西暴露出来,李玄锋几乎没有心理负担地接收了送上门的少女,于是他搂抱着亲吻着温顺的少女,胸膛上的扣子一个一个地解开。 李玄锋抚摸接吻了一阵,却不知下一步如何,少女解开绳索,握住他的手。 他吃吃地被少女拽起,被导引到一个陌生的福地,以一种本能般的动作运作起来,抚摸着她细长的柳眉,因为动情而生动明媚的眸子,圆圆的可爱的脸蛋,他觉得身体要爆裂开来,笑道: “他娘的原来还有这么美的事。” “公子…” 少女痛呜一声,在塌上左右摇晃着脑袋,乌黑的长发披散开来,李玄锋捉起她细嫩微红的脚丫,挺身道: “你叫什么名字?” “江渔女。” 少女痴痴地应了一声,闭着目,可爱的微红的脸蛋贴被单,攥住枕头,结结巴巴地道: “前些年有仙人在道上杀人,后来逃难的灾民一直走到了东边,杀人劫粮,我家活下来我一个,只好跟着商队一直往东走…来此处营生。” “你来此处多久了?” “不足一月,公子是头个客人。” 李玄锋出了口气,低声道: “以后不必再做了。” 江渔女不曾听懂,还以为他是说些劝良的话,只是暗淡地点点头。 李玄锋埋头不作响,便听江渔女呜咽一声,四肢紧绷着片刻,怯声道: “我…我…” 吐出两个字,却又闭目不语了。 李玄锋这头快活着,李通崖却在黎泾山上的大院中犯了难,湖上的风波早定了,留下了一片焦土雷电与火焰的湖中洲,禁断大阵运转着,无差别攻击每一个进入的人。 前后来了三批筑基修士,有价值的东西都被捞了个干净,只留下雷霆和火焰,李通崖只好返回黎泾山,却远远的就看到了白发持着玉如意的卢思嗣。 “通崖兄!” 卢思嗣这头叫得亲切,李通崖却暗暗苦笑,拱了拱手,回答道: “卢前辈,这湖上好生热闹!” “可不是么,诸门诛除陵峪门余孽,没想到这张错天竟然是陵峪门余孽,这望月湖坊市开设了两百年了,竟然在青池宗眼皮子底下躲了这么多年!” 李通崖同卢思嗣入院落坐,便有仆人送上了茶水,李通崖拱手问道: “不知这陵峪门是出了什么乱子,要叫诸门剿灭…”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交底订亲 “害。” 卢思嗣连连叹气,回答道: “哪能有什么错!最大错处就是力不如人,望月湖上惊天动地的那一战,陵峪门死了一个紫府六个筑基,门内只剩下一个筑基修士,大猫小猫两三只,自然被灭了门。” “三宗说是陵峪门实力太弱,紫府传承有陨灭的危险,于是要陵峪门传承交由三宗代为保管,要陵峪门人废去这套传承的所有功法,当时陵峪门丢失了几乎所有地盘,要是这种羞辱的事答应下来,陵峪门也同灭门无两样了,自然不肯,于是被灭了门。” 李通崖仔细听罢,默默点了点头,回答道: “要夺取传承,何必苦苦相逼…这陵峪门倒也倔强,不知那道传承?” “失踪了。” “失踪?” 李通崖顿时一滞,便听卢思嗣道: “陵峪门灭门,六十一枚玉简中却丢失了那到紫府传承,于是三宗七门诸多家族通通在寻找此物…至今已经两百多年了,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消息。” “如今这些人前来围攻望月湖坊市,也是得了陵峪门余孽的消息,来寻找这紫府传承的。” 一住://42zw.la 听到这话,李通崖忽然心中大震,回味起当日张允在蛇妖洞府的话来。 “陵峪门灭门后丢失的《江河大陵经》,需要秘法来解…” “莫不是这《江河大陵经》就是那紫府传承?!” 心中砰然,李通崖强自镇定,越想越觉得可能,听着卢思嗣说着些有的没的,想起那玉简上的秘法,暗忖道: “却无那陵峪门秘法,也打不开这玉简,只能先藏在家中,日后再寻办法了。” “通崖兄!这亲事可有定论?” 卢思嗣叫了一声,这才将李通崖惊醒,李通崖微微摇头,回答道: “尚早。” 便见卢思嗣眼底一片阴郁,手中茶碗一放,笑道: “骅中山向北,有一家族,唤作郁家,通崖兄可知晓?” 李通崖点点头,沉声道: “听闻过,万家就算那万华芊在世时尚不敢北进,便是有这郁家在北边,现下也是投了青池宗,这几年也算安分。” “正是。” 卢思嗣饮了口茶,解释道: “这郁家有筑基修士坐镇,练气修士更是有足足十余位,比起黎夏郡的家族也不遑多让,实力强横,只是新投入青池宗,不敢出风头,故而迟迟不见动静。” “前辈的意思是…” 李通崖有些疑惑,便见卢思嗣肃声道: “明人不说暗话!通崖兄也不必拖延时间,这亲事只要定下,你我便是兄弟之族,若是定不下,你李家便是我等身畔的猛虎,待我一死,我卢家就算引狼入室也要求这一线生机!” 李通崖顿时神色一变,沉声道: “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将华芊山献给郁家,大不了我卢家流浪去蕈林原,好歹有一线生机!” 卢思嗣将茶碗一放,同样沉声道: “要么同我卢家联姻,许下不侵吾土的诺言,要么等着郁家南进,占据华芊与骅中两山,将你李家堵在这大山之中!” 此言一出,李通崖顿时沉默下去,低低地望了卢思嗣一眼,见他一脸决绝不似说笑,回答道: “卢兄如此苦苦相逼,不怕我将你留在这,转头就灭了你家?” “哈哈哈哈哈哈哈。” 卢思嗣大笑一声,正色道: “你不敢,我妹妹生前在月湖峰修行过,临死前同月湖峰主托付,尚有几分香火情,你若是杀了我,就算你那弟弟在宗门内也要吃一大记挂落,你李通崖会侵吞我家土地,却不会灭亡我家!” 李通崖低低瞥了他一眼,沉声道: “你要嫁哪个?” “两位公子,任通崖兄来选!” 卢思嗣摆摆手,颇为大方的模样,李通崖却望了望他,暗忖道: “权且之计罢了,卢家后辈皆是废物,就算是这诺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只要先稳住这老家伙,整垮卢家有太多办法了…” “玄锋是项平之子,天赋又高,我不能拿他的未来作赌,只能委屈玄岭了…” 于是沉默了几息,开口道: “那便李玄岭,李玄岭是我独生子,以他来娶,足见我家诚意了。” 卢思嗣连忙点头,李通崖狠狠盯了他一眼,冷笑道: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前辈也应该知道,我可以不动你家,但我李家总要扩张的!卢前辈可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否则这事情还不能轻易过去!” 卢思嗣见李通崖如此说话,顿时也信了几分,沉思了几息,咬牙道: “待到我死后,安家的骅中山,李家大可去取,我卢家不会出手!” 李通崖在心中撇了撇嘴,不以为然,暗道: “你卢家哪有那个实力出手阻止,拿既定之事做承诺,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当下懒得同他纠缠,笑道: “那便一言为定了,我可要先见见你那卢家的嫡女。” 话音才落,卢思嗣连连点头,身后那一言不发的女子面纱便掀开了,露出一张端庄秀丽的面容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见李通崖望来,垂眉道: “卢家卢婉容,见过前辈。” 李通崖端详了一番,这女子相貌出众,又身怀灵窍,做李玄岭的妻子是够格了,只是再难去谈你情我愿之事,委屈这两人了。 “那便订婚吧。” 李通崖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将这两人的余生订下来了,卢思嗣顿时大喜过望,将彩礼和日子定了下来,李通崖神色有些复杂,看着面前这位一百八十多岁的老人,轻声道: “前辈为家族当真是尽心竭力,贵族有您是阖族之幸。” 卢思嗣显然没想到李通崖会说出这话呆了呆,当下也是有几分触动,张了张口,愣了几息才回答道: “家中子弟愚钝,小老头实在是放心不下,一把年纪还要为家族死中求活,丢人现眼了!” 李通崖摇摇头,卢思嗣神情复杂,讷讷地开口道: “只希望通崖兄…不必有一日也同我这般,那时便知道有多苦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比试 倚山城上的朔风呼呼地吹着,大山上的洞府石门微微震动,迟灸云静静地站在门外,任凭朔风吹起他的衣袍,食指轻轻搭着腰间剑,默默等待着。 过了片刻,迟灸云皱了皱眉,望着黑灰色的石门上细微的裂缝,轻声道: “师弟,不必再拖延时间了,足足留够三年时间,以你的天资,早就突破了吧。” 沉默了几息,石门赫然洞开,走出个一身白袍,束着长发的青年人,腰间挂着把青白色的长剑,手上持着两枚玉简,笑盈盈地望着迟灸云。 “迟师兄有何吩咐?” 迟灸云上下瞧了他一眼,低声道: “宗内来了任务,老祖点名要你出手。” 李尺泾微微点头,客气地道: “还请师兄稍待,我准备一二便同师兄前去。” 见李尺泾如此配合,迟灸云也是心中一松,挥袖离去。 李尺泾则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瞧了瞧,驾起风向山间的另一个洞府落去。 网址p://m.42zw.la “萧师兄!” 洞府石门迅速打开,李尺泾便见萧元思一只手上捏着两枚草药,另一只手提笔写着什么,见了他先是一喜,旋即又迅速黯淡,开口道: “泾儿…你突破了!” 萧元思如今六十余岁,只是相貌还是三十余岁的样子,看着李尺泾十岁还是孩子时上山到如今,一口一个泾儿也不曾改过来,当下望着李尺泾一阵心痛。 “不错。” 李尺泾微微一笑,在他身旁坐下,回答道: “我体内六轮已经化作道基,这《月湖映秋诀》修成的道基唤作‘湖月秋’,其气青白,真元澄澈,善变化,好生神异。” 萧元思顿时面露羡慕之色,他如今依旧停留在练气巅峰,迟迟没有把握筑基,笑道: “筑基之神异自然远超我等想象,我听闻我家老祖的道基唤作‘溪上翁’,也是诸多神异,难以言表,只是我如今在这练气巅峰不知要停留多久,能否闯过这生死关。” 练气化筑基最关键一步便是化去六轮,凝结为种种道基,其中万分凶险,一但凝结失败,一身修为化为乌有,更是精气溃散,数日之内暴毙,能修成者十不存一,就算在三宗七门内也有高达七成的死亡率。 “师兄自是没问题的。” 李尺泾安慰了一句,将手上的两枚玉简交到萧元思手中,解释道: “我第一年就突破了筑基,剩下的时间便将这些年的经验和符术记录下来,待会连带这手中的这青尺剑也是要一齐带回家中,麻烦师兄了。” 萧元思自是接过玉简,心中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便见李尺泾出了洞府踏空而起,飞上倚山城的上空,俯视着城中忙忙碌碌的人群。 他这么一踏空,顿时吓坏了众人,城中一时间飞起数位筑基,十几名练气,皆是盯着他,迟灸云急急忙忙地从峰顶飞起,怒喝道: “李尺泾!你要做什么!” 李尺泾错愕了一瞬,见到这一群人被自己一个小动作惊得如临大敌,顿时轻轻一笑,沉声道: “诸位放心,尺泾不会逃走,只是有一二事要寻迟师兄问问罢了。” 下首一群人顿时脸色尴尬地面面相觑,前前后后落下去了,留下迟灸云面色难看地望着他,压抑着脾气喝道: “你还有什么事情!” 李尺泾拱拱手,轻声道: “其一,我若是身故,还请宗门能送回我的法器。” 迟灸云皱眉看了看他腰间剑,回答道: “我允了。” “其二,我欲与迟师兄比试一番,还是师兄成全!” 此言一出,顿时下方窥视的众人大吃一惊,鸦雀无声,迟灸云呆了呆,失笑道: “你不过初登筑基,我已经在筑基中期停留了二十多年了,你莫要叫他人说我以大欺小!” 心中却颇为疑惑,暗忖道: “这小子莫不是想寻机撞死在我剑上,好叫我担上这罪名?这种粗鄙的法子怎能骗过老祖,他难道不怕举家族灭么?!” 李尺泾却拱了拱手,固执地道: “还请师兄成全!” 迟灸云心下一动,心中冷笑道: “元素真人就在这城中看着,任凭你玩出什么样的花样,在紫府修士面前也不过是白费心思,倒是可以教训这小子一顿,好叫他知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于是冷笑着点点头,开口道: “可。” 言罢抽剑而起,赤红色的剑气喷涌而出,直指李尺泾,剑气如同一道赤红色的洪流穿过倚山城上空的朔风,化为数十只剑气飞鸟,带着灼热的气息和锋利的锐气而来。 “剑气离体,宛如术法,迟师兄怕是已经炼成剑元了吧!” 下方的几人踏空看着,见着那如鸟如凤的剑气,顿时有惊叹声和赞叹声。 邓求之则抬着头恨恨地盯了迟灸云一言,冷笑道: “不过是剑元。” 空中的赤红色剑气映得四下一片通红,李尺泾却就这样望着迟灸云,左手搭在腰间的长剑上,不曾拔剑施法,待到剑气转瞬近了身,这才猛然拔剑,带出一片炽白色的弧形剑气,正是月阙剑弧。 李通崖施展的月阙剑弧与李尺泾相比简直是萤火与皓月之间的差别,月阙剑弧在李尺泾手中宛若一道巨大的洁白的大帆,照得四下发白,刺得众人挣不开眼,将扑面而来的剑气通通磨灭,直扑迟灸云面上而去。 迟灸云皱了皱眉,挥剑来抵,数十道剑气倾斜而出,却仅仅打得那道剑弧微微黯淡,顿时吃了一惊,重视了几分,蓄力提剑,长剑上赤红一片,硬生生将这剑弧抵住。 “怎么可能!” 迟灸云心中大震,还不及开口,连忙运法推散面前的剑弧,李尺泾已经跨步而来,几十道朴实无华的剑气迎面飞来。 迟灸云挥动法剑斩击,却发现这十几道剑气皆是浑厚锋利,便知李尺泾剑道修为还在自己之上,仗着真元深厚腾出手来唤出十几道筑基火术,只求打断李尺泾的剑招。 李尺泾一剑斩破十几道火术,引得空中炸响一片,化为纷纷的火雨落下,要看就要点燃倚山城,却在落地时纷纷不见了。 邓求之看得仔细,当下心中一空,咬牙喃喃自语道: “果然有紫府修士坐阵!真是滴水不漏,既然已经要挟了我等的家族,还要派出紫府真人亲自坐阵!是当真怕我等不从命…” 空中的剑气和法术碰撞了十几个来回,迟灸云面色难看,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剑道修为落了下风,憋着怒火掐诀释放出各类法诀狂轰滥炸,试图以修为压制李尺泾。 李尺泾不动声色,任他千般法诀往来,只是用着手中青白色的青尺剑一剑破之,一时间高下立判。 迟灸云见着下方之人呆呆愣愣不敢说话的样子,顿时一阵气急,也顾不上李尺泾的修为如何,一拍锦囊,召出一颗纹着螭纹的宝珠,双手结印掐诀,唤出赤红色的光幕来。 李尺泾看了他一眼,突然收剑入鞘,轻轻一笑,开口道: “迟师兄!” 迟灸云呆了呆,也不知应还是不应,却见李尺泾前踏一步,笑道: “接我一剑。” “锵!” 话音刚落,倚山城中响起一片锵锵的金铁声,邓求之腰间的宝剑微微跳动,整个倚山城的青锋皆躁动地跳跃起来,不断颤抖着。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 入炉 “接我一剑。” 李尺泾吐出四个字,腰间的长剑上炽白色的光芒流淌而出,左手轻抬,倚山城上的朔风猛然平定,上下一片白茫茫。 邓求之按住腰间的宝剑,心中一片激荡,他也是用剑之人,虽然修为不高,却也懂得这一剑的风采。 “月阙剑意…尺泾兄向来好藏拙,不爱人前张扬,如今走到了绝路,终于是不再隐藏了!” 白光如月光般流淌而至,似慢实快地撞在迟灸云的红色光幕上,如同穿破了一层窗户纸,迟灸云身上亮起了一层层符箓的护体金光,却又徒劳地破碎,眼看脖颈上一片冰凉,迟灸云只好苍白着脸大叫道: “老祖救我!” 李尺泾眼底流露出恍然的色彩,白光如同月光般从迟灸云脸上拂面而过,不曾有半点损伤,迟灸云呆呆地傻站了片刻,开口道: “剑意?!” 李尺泾拱了拱手,仿佛不曾听见,只是回答道: “迟师兄承让。” “好!” 迟灸云叫了一声,脸色依旧惨白,又问道: “这是什么剑意” “月阙剑意。” 李尺泾轻轻点头,回答了他一句,却没想到迟灸云脸色复杂,喃喃道: “可惜!可惜了!” “铛!” 地上这才传来宝剑落地的声音,惊醒了众人,顿时一片窃窃私语声,碍于迟灸云的身世不敢多论,人人眼底却满是震惊。 李尺泾落回山间,萧元思已经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难以置信地询问道: “你差点杀了迟灸云?” “不敢。” 李尺泾收剑入鞘,看着萧元思目瞪口呆的样子,摇头道: “若是杀了他,迟家其他人碍于那紫府真人所需不会对我怎样,只是难免对家中出手,只是教训他一番。” “你不怕他怀恨在心,对你家使绊子?” 萧元思有些好奇,连声问道。 “迟灸云才高气傲,不会使那等手段,我与他周旋了这么多年了,彼此之间都还了解。” 李尺泾笑了笑,伸了个懒腰,便见洞庭外走来一人,恭恭敬敬地道: “前辈,宗内来人,说是请前辈出发。” 萧元思顿时一滞,十多年不曾动过怒的他神色一恼,衣袖无风自动,厉声道: “就这般等不及么!” 那人惊恐地低头,萧元思顿觉失态,温声道了歉,便见李尺泾点点头,沉声道: “带我去吧。” “泾儿!” 萧元思唤了一声,李尺泾解下腰间剑,交到萧元思手中,低声道: “师兄保重。” 言罢出门去,驾起风往山峰上落下,留下萧元思在风中攥着玉简,神色复杂,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呆呆地望着天边。 “师尊…恕我不能留在宗内了…” 李尺泾进了峰上的大殿,正中迟灸云的位置却坐着一位一身青衣的男子,面上模糊不清,迟灸云在一旁站着,恭恭敬敬地低着头。 下方正跪着一人,正是那邓求之,低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见过真人。” 李尺泾看着这人的姿态,便知道多半是紫府修士,顿时下拜,抬起头来盯着他看,仿佛要看透他脸上的迷雾,看轻这紫府修士的真面目。 “大胆!” 迟灸云顿时一惊,连声道,那紫府修士则摆了摆手,回答道: “无妨。” 那青衣紫府垂头看了一阵,突然开口问道: “月阙剑意.修成多久了?” “五年多。” 那紫府修士喃喃了一阵,上前望了望他的眉心,确定没有那道令他心惊胆战的弯月纹路,这才开口道: “我向来不支持迟尉师兄的作法,一个个送掉宗内的天才,为他一人铺垫道途,可惜当年那老东西就喜欢他的作风,这下他是掌门,修为又高,我只有听令行事。” 一旁的迟灸云连忙闭目,假装听不到这话,青衣紫府撇了他一眼,继续道: “起来。” 李尺泾站起身,那紫府修士轻轻一提,向前一步,眨眼间便同两人到了云海之上。 灿烂辉煌的朝阳正升空而起,紫府修士带着他一路向南,越过倚山城外平坦一片的荒原,深入茫茫无边无际的南疆。 “好快!” 身边的景色如闪电般略过,脚下的丛林模糊成了一片绿色,远处的大山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靠近,李尺泾低低笑了一声,笑道: “紫府修士当真快意!” 青衣修士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法术维持住李尺泾和邓求之两人的速度,赞许地点了点头,回答道: “不快意!紫府也有紫府的窘迫之处,只是大多数时候好歹不用充当棋子罢了。” “你啊。” 青衣修士又望了望他,笑了一声,轻声道: “你还真对我脾性,若不是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倒想收你为弟子好好教导,当下你却不得不死,就算是那大蛟炼丹失败,我也要亲眼看你化成灰才肯安心走。” 李尺泾一时间哭笑不得,脑海中猛然浮现出李木田的模样,算了算年头,李木田多半仙去了,在这倚山城中被断了音讯,也不知家中现下如何了。 邓求之则一脸灰暗,愣愣地盯着天边的朝阳,被天空上的朔风刮的脸颊生疼,他却失魂落魄,浑然不觉。 两人不多时便落在了林中,眼前是个深不见底的大潭,潭中的水碧绿如玉,一丝波纹也不曾泛起。 一边坐着个十多岁模样的少年,身上披着墨色的长袍,如鳞片般泛着微光,正靠着大树眯眼睡觉,青衣修士拱了拱手,恭声道: “前辈,人已经带到了。” 那少年猛然睁开眼,却是一双如蛇蛟般的碧绿色竖瞳,盯了青衣修士一眼,细声细语地道: “怎么是你,迟尉呢!” “掌门闭关维持生机了,就等着阁下这枚丹药。” 那少年一摆头,冷笑了一声,嗤嗤地道: “我看是这老鬼怕了我,不敢来我这南疆,于是只好托你前来吧!” 李尺泾被两人的威压镇得口不能言,望着那少年碧绿色的竖瞳,当下暗忖道: “这便是那紫府修士所说的大蛟了吧!” 大蛟摄取过被两人威压镇得动弹不得的李尺泾,瞧了瞧他,笑道: “道基‘湖月秋’,倒是符合要求…你且等着!” 再一只手抓起邓求之,仔细瞧了两眼,点头道: “还是按照惯例,这是修炼了秘法的练气修士,不超过三十岁,药龄刚刚好。” 于是抓起李尺泾和邓求之便落入水中,李尺泾眼前一黑,便落在了一处满是碧玉的洞府之中,玉桌玉椅,玉台玉架,一片碧玉辉煌,正中放着一个五人合抱的金色大炉子,下方点着黑红色的火焰。 大蛟拍了拍他的脑袋,看了看他的手臂和胳膊,手中掐起一道法诀,嘻嘻地笑道: “你这人真美味,若不是答应了迟老鬼,我还真想吃了你。” 言罢将李尺泾掷入丹炉中,又抄起邓求之,举在丹炉之上用手在他胸腹处划了一下,顿时破开鲜血淋漓,滚落下来一片,邓求之哼了一声昏死过去,被狠狠掷入炉中。 李尺泾依旧口不能言,动弹不得,看着惨相骇人的邓求之微微一叹,眼看着鲜血一点一点流淌开。 掉下来的各类灵物砸在身上,李尺泾心下静静地想着: “父亲死前都未曾见上一眼,还交代在这偏僻的南疆,到了阴间大哥多般又要唠叨我了!” 身侧已然灼热一片,李尺泾暗道: “只希望二哥和三哥能看好家中晚辈,早些识破青池宗的真面目罢!” 好多人羊了…这几天特别忙,所以有些晚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自成一界 大蛟眨了眨眼睛,呵呵一笑,估算着火候,一枚一枚地投入各种灵果,一边喃喃道: “整整三天三夜了,煮这人丹火候尤为重要,好在我已经煮了这么多年了,早就轻车熟路。” “倒是这人族,当真是心狠手辣,这样的晚辈也肯拿来练丹,难怪我等始终争不过他们,若不是其中利益纠纷,相互敌视,哪里还有我等生存的份。” 摸了摸鳞片底下那道隐隐作痛了三百年的剑痕,大蛟的眼底,浮现出深刻浓郁的恐惧,手中轻轻握紧,绽放出几道淡绿色的光彩。 “三百多年了,我从紫府初期修炼到了紫府巅峰,这道伤口却从来不曾愈合…李江群…” 大蛟眼前突然浮现出那张额头带有月牙纹路的面容,碧绿色的竖瞳猛然一缩,咬牙切齿道: “还好这人死了。” 呆了呆,大蛟连忙将手中的灵果送入丹炉之中,算了算时辰,眼中浮现一丝期待,炼丹是他的为数不多的爱好,这枚丹药更将是他最杰出的作品之一。 轻轻打开丹炉,大蛟想象中的霞光满屋,丹香四起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他皱着眉头招了招手,顿时从炼丹炉里飞出一枚浑身土黄的丹药来。 大蛟满脸不可置信,喃喃道: “不应该呀!应该是雪白色的!怎么会是这个样子…难道是药力太强,返璞归真了?!” 一住://42zw.la 心中一片疑惑,大蛟尴尬地摇了摇头,手中摸出一根银针,在丹药表面轻轻刮了刮,银针上顿时散发出微微的光芒。 “坏了!” 大蛟一脸懊恼,心中满是懊悔,疑惑地道: “怎会如此?!这药力也太过浅薄!若是这丹药送出去,那迟尉老鬼非找我拼命不可!” “几百年都过来了,怎么会失误成这个样子!” 大蛟的竖瞳微微一转,从储物袋中掏出一盒亮白色的液体,手指一勾,便在那丹药上涂抹起来,时不时取出十几种草药混合,又回炉炼了一个时辰。 再次打开丹炉,顿时霞光大放,馨香满屋,大蛟满脸悻悻,心道: “罢罢罢,吃死了就吃死了,只能做个表面样子!反正这老鬼突破不成便死定了,哪里还能叫上人来找我的麻烦,东西已经拿到手,随他去吧!” 于是将丹药装好,从水潭中一跃而出,交付给那青衣修士了。 黎泾山后院。 青灰色的法鉴静静悬浮在石台之上,如烟如雾的月华笼罩在身侧,一如三年来的安静祥和,镜面微微亮起,篆刻的十二道咒文如同呼吸般时明时暗。 下方的案台上插着香火,缕缕青烟飘散开,看得出来这几年里李家并无懈怠,日常的贡品时时更换,香炉也擦得干干净净。 “终于成功了。” 陆江仙融合毕了镜面碎片,神识在四下一扫,镜身上神光闪烁,心中诸多感悟涌现出来。 神识沉入鉴中,一片灰败的天地浮现在眼前,层层的灰暗雾霭浮现在高空中,底下是千疮百孔的大地和无数颓败的灰白色建筑物废墟,倾倒着一片又一片月牙白色的碎石。 “鉴中…自成天地。” 这枚镜面碎片上赫然附着这一片方圆千里的小天地,正中是一座巍峨的大山,无数的月白色建筑残骸汇聚成星星点点白斑错落在山上,越往山脚便越发密集。 陆江仙神识一动,浓郁的太阴月华凭空涌现,在山脚下迅速汇聚,凝聚出一个身披长袍的白发男子,袖口和领边纹着月牙纹路,他动了动身子,升起一股浓郁的陌生感。 陆江仙身前迅速凝聚出一面水光流转的镜子,对着这张几十年不见的脸庞,强烈的迷失感浮现而出,脸还是那张脸,只是眼窝更加深邃,左侧脸颊有着一道浅浅的疤痕。 “我是谁?” 失重感突然冲进脑海,陆江仙的神识如同风暴般卷袭整片天地。 跨过倾颓一他沿着山上的玉石砖一步步上前,走了不知多久,登上了最高处的平台。 平台正中种着一颗巨大的白色叶子的大树,盘根错节,其下一石桌一石椅而已,正中跪着一道身影。 那人身着白衣,足踏锦丝玉靴,带着玉冠,面容俊秀眉心处有一道月牙形的印记,抬头看了陆江仙一眼,轻声道: “府主。” 陆江仙顿时脑海中一片空白,心中莫名复杂,却不自觉地开口,回答道: “江群。” 那白衣青年微微一笑,陆江仙心中思绪万千,张口正欲说话,他却如飞沙般随风而散,只留下一团淡白色的光晕停留在原地。 陆江仙呆呆地看了一息,不觉已经泪流满面,伸出朦胧的白玉般的手臂,接过那道光晕,眼前顿时一亮,沉入一种浅浅的梦境之中。 “李江群!” 陆江仙如同之前数次般沉入了李江群的记忆中,躬身站在浩瀚无边无际的大殿中,身侧皆是如烟如雾的淡白色的月华,巨大的雕刻满花纹的白玉柱在身侧两边耸立而起,支撑着这过于庞大的殿堂。 他的视角始终盯着地上的玉砖上繁复的花纹,仿佛要看出一朵花来。 “你可知罪啊!” “弟子知罪!” 李江群轻轻跪下,微微抬头,陆江仙这才看到上首的雕龙画凤的白玉座位上端坐着一人,长长的白发披散下来,一直绵延到座位之下,那面容再熟悉不过,正是陆江仙自己! 只是那上首的他面容要成熟的多,他猝死之时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那个自己的模样怎么也有三四十岁了,神情淡漠,静静地看着李江群。 “我便罚你外放南岸,带上你那些族人,突破了紫府再回来罢!” “弟子领罪!” 李江群恭恭敬敬地回了一声,便见上首的陆江仙皱了皱眉,温声道: “情不立事,你太过轻信他人,又重诺,这次的泄密之事是一个小教训,你若是今后不能改正,恐怕要死在你那些所谓的朋友手上。” “弟子晓得了!” 李江群点头,眼神清澈明亮,抬起头来笑着看了看陆江仙,笑道: “在弟子看来都是一样的,若是不能对朋友赤胆忠心,又谈何让师尊放心呢?既然骗得了朋友,再骗上师尊又有何关系,若我李江群是那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虚伪样子,师尊也不会放心把这种事情交给我。” 上首的陆江仙微微摇头,轻声道: “群儿,这世间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杀人的恶徒有忠诺之信,花言的商贩也有不渝之情,高高在上的仙修有屠灭之恶,苟且偷生的小民也有高尚之谊,你看事太纯粹,虽说修炼起来事半功倍,但实在太危险。” 李江群愣了愣,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陆江仙却仔细观察着上首的自己,想要从中看出一点熟悉的地方。 上首的他神情有些落寞,在背后广大无边的大殿的衬托之下显得格外清冷,轻声道: “我创立月华元府也这么多年头了,你看看下面的人哪有些一府之人同气连枝的样子,勾心斗角好不热闹,我性情懒散,本就不适合做这一府之主,只是不得不为罢了。” “府主阵符两道修为举世皆慕,持起法鉴天下又有几人是敌手,可从来没人敢这么想!” 李江群连忙拱手道,陆江仙眼中的世界却越来越模糊,这段记忆就要结束了。 眼前的一切缓缓淡去,陆江仙孤零零的站在原地,身侧是灰暗的天地。 他脑海中一片混乱,自己的二十多年现代生活到底是浮生一梦,还是那月华元府之主是自己梦里前世。 张了张嘴,陆江仙却发现自己孑然一身,无人倾诉也无处言说,他是个乐观的人,心头一直回避了几十年的孤独感终于涌上心头。 手指微微抬起,要穿过镜面进去黎泾山后院,心头却有大恐怖升起,雷电火焰朔风等等诸多幻象在脑海间穿梭,陆江仙苦笑一声,喃喃道: “好歹这座监狱大了许多。” 除非完结,陆江仙不会出鉴子化形的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尺泾符归 陆江仙在石桌前坐下,在桌子底下拾出一个玉壶和几个玉杯,用太阴月华凝聚出一壶亮盈盈的茶水,就这样毫无意义的慢慢饮起来。 这才饮了几口,陆江仙耳朵一动,眼前的虚空突然破开,飞出一个滴溜溜的白丸,圆坨坨光灼灼,白光闪烁,照的山顶上白茫茫一片。 “符种…是谁?” 陆江仙眉头一皱,那符种便落在手中,他细细瞧了一阵,沉声道: “筑基修为,看来是李尺泾了…当年的李家四子,如今也只剩最后一个了。” 将这枚白且亮的符种慢慢拿近,陆江仙轻轻一吸,顿时如烟如雾的白光一缕一缕顺着他的鼻喉被吸入体内,眼前浮现出诸多画面,青穗峰、青池山、倚山城、南疆… “果然是这孩子,可惜了…倒是这迟尉,这名字好生耳熟。” 仔细想了想,陆江仙终于恍然大悟,当年探索眉尺山洞府的时候曾经有一份密信,正是这迟尉写给那不知名的筑基修士请他出手围攻李江群。 “你若是死了干脆倒好,若是没死成,这新仇旧恨,迟早有一天要和你算一算。” 陆江仙微微一叹,体内的法力和神识水涨船高,结合了这镜子碎片,又服用了符种,太阴月华的威力也提升到了筑基期,玄珠符种的数量达到九枚。 有些虚幻的手轻轻抬起,陆江仙凭空一捉,虚空中凝聚出一枚淡青色的光晕出来。 网址p://m.42zw.la “李尺泾毕生的经验与剑道修为…” 太阴月华喷涌而出,结合着这抹光晕凝聚成一把淡青色的宝剑,陆江仙观赏了一阵,随手将其插在一旁的巨石上。 “等一个有缘人。” 手中法力升腾,一道道阵法与符法凝聚而出,陆江仙重新拾起了几年前研究的那道巫术,借此打发时间。 李玄锋和江渔女前前后后玩了十几次,一次比一次从容,一次比一次尽兴,李玄锋犹自不过瘾,江渔女却已经圆脸煞白,鼻翼都是细密的汗珠,恳求道: “亲亲冤家,你就饶了我吧!” 李玄锋微微一滞,尴尬地笑了一声,在她眉毛上吻了吻,笑道: “你赎身要多少两银子?” 看着江渔女一脸不可置信,李玄锋心下暗忖道: “我这储物袋中世俗银钱不多,只有家中带来的一千两,也不知够不够。” 李家储备白银不多,毕竟修仙基本用不上这物,最多炼丹炼器和画符的时候会用上一点银粉,故而储物袋中也没有储备,当下却是怕不够给她赎身。 江渔女弯弯的眉毛一挑,可爱的圆脸上满是紧张,脸色苍白,喃喃道: “我不过是个…优女…需要二十两银子。” “好。” 李玄锋点了点头,江渔女一丝不挂地跪坐在床上,脸色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惊喜,还以为李玄锋在同他说笑,期期艾艾地道: “公子…莫要游戏我。” 李玄锋将裤带绑好,把墙上的漆黑长弓取下来挂上,摇摇头回答道: “收好衣服和行李,这就走。” 江渔女呆了呆,连忙抱起衣物,欢天喜地地穿好,拉着他就下楼,蹬蹬蹬地跳着笑着走在前头,终于显示出一个十几岁少女天真可爱的派头。 李玄锋笑着跟着她,两人到了台前,便见一个身形微胖,穿红带绿的女人坐在前头扣着指甲,瞥了一眼江渔女,轻蔑的转过头去。 “赎身。” 直到李玄锋开口,这女人这才讶异地抬起头,朝着江渔女冷声道: “我说怎么一副得意模样,原来是傍上了大款,也不同妈妈说一声,就这样以为能走?” 江渔女顿时圆脸煞白,两只手不知道往哪儿放,李玄锋皱了皱眉,沉声道: “赎身!” 那女人扬起头,瞥了李玄锋一眼,见他不过十五六岁,却有一番气度,恐怕是哪一家的公子,顿时态度放尊敬了许多,开口道道: “公子…知不知道这醉春楼是县老爷的产业,寻常人家是不能在这里随意赎人的,您可有些世家的身份的朋友,需要让他来赎人。” 这女人话还算客气,口中的世家也非萧乌马昌四个筑基级别的世家,而是指这些世家在世俗的旁系。 李玄锋懒得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曲指一弹,眼前硕大的木桌受真元冲击,凭空化为飞灰,扑了这女人一身,这才回答道: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江渔女与那女人皆是一呆,那女人腿一软,跪倒在地往自己脸上抽了两个巴掌,当真是大劲,硬生生抽飞出两颗牙齿,抽得满脸是血,支支吾吾地道: “仙人带她走就好!仙人带她走就好!我等有眼不识仙!我等有眼不识…” 李玄锋丢出两锭银子,拉起一脸震惊得江渔女就往外走,却把这少女惊得四肢发抖,也不敢抬头看他。 直到李玄锋买下了宅子,进了小院,将她放在塌上,江渔女这才浑浑噩噩地道: “你是仙人?!” “修仙者。” 李玄锋纠正了一句,便去解她的腰带,江渔女不敢去挡,红着脸道: “我…不…不…行。” 李玄锋只好停下来,望着这少女可爱的圆圆的脸庞,忽然发现这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今后这女人怎么处理,难不成过上十几日回到镇中,同仲父说是出去一趟买了个妓女回来?!仲父向来将我看作家中下一代的希望,我怎么能让他忧心!” 李玄锋天不怕地不怕,本就是个行为放荡,好情纵欲的主,唯独一怕让李通崖失望,二怕耽误了家中的事,一时间也有些迟疑,皱起了眉头。 江渔女望着他的脸色,怯怯地道: “仙师…怎么了?” “叫我玄锋。” 李玄锋摇了摇头,一时间有些窘迫,在她的眉毛上吻了吻,开口道: “我家规矩甚严,恐怕…不能带你回家,要委屈你了…” 江渔女听了这话呆了呆,一时间大为感动,眼角有了些泪水,涩声道: “我只知身份低微,公子想必是那高高在上的仙族之人,我哪里能奢求什么!公子不必这样想,你若是回天上修仙去了,我就等在这院子里,等上五年,等上十年,等到你回来看看我。” 李玄锋皱了皱眉,看不得这种泪啼啼的话,心下暗忖道: “也不管那么多了,让她在这里住着,一来一回也不过几个时辰,也耽误不了什么。” 于是解了江渔女的扣子,仔细抚摸起来,掐起她嫩白的手看着,江渔女则静静依偎在他怀里,喃喃道: “哥!我今夜明日死了,也算是活够了,不再惦记什么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青穗剑仙 李玄锋安顿好了江渔女,在镇上陪她过上了几天寻常人家的安生,冠云峰上缴纳供奉的日子却到了,只好摸了摸她的脑袋,取出一个锦囊,嘱咐道: “我留下这一百两银子你且用着,去请上两个靠得住的佣人,安生过日子,我还有要事须办,长则三月,短则一月再来看你。” “是。” 江渔女乖巧地应了,也不敢再说什么,李玄锋系好她的衣带,仔细看了看她,开口道: “你等等。” 言罢,提着弓眯眼对着天空瞧了一阵,拉满了弦,也不曾搭箭,猛然松手,院中顿时一片嗡嗡的弦声。 就这样空放了一箭,李玄锋等了几息,接过天上掉下来的大雁,交到江渔女手中,笑道: “尝尝这大雁!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媒约,就用这大雁先代替了,有机会再补上吧。” 施展完这出神入化的手段,李玄锋背上长弓,驾着风腾空而起,留下江渔女呆呆地站在院子中,犹自攥着衣角,好似沉浸在梦中,攥了攥那只昏迷的大雁,慢慢走到屋里去了。 李玄锋驾云飞了一阵,落在冠云峰山脚,看见那萧如誉带着斗笠,握着扫帚在石阶上打扫着,十七岁的少年模样俊俏,一身落魄装硬生生被他穿出了几分公子模样。 “如誉兄!” 李玄锋拱了拱手,有些诧异,询问道: “你这是在?” “嚯。” 萧如誉摇了摇头,神色有些窘迫,呐呐地道: “玄锋兄有所不知,我萧家的规矩甚是稀奇,每逢这缴纳供奉之时,便要我这个少家主在冠云峰下打扫,若是遇上各家的天才弟子便要请教一二,各家也愿意给上这个面子比斗一番。” 李玄锋恍然大悟,笑了笑,心下道: “这萧家有些东西,这下各家长短皆被他晓得,还得捏着鼻子受了,难不成还能不来这冠云峰交纳供奉不成?萧家又强势,若是来了有谁能拒绝?” 瞧了萧如誉一眼,李玄锋笑道: “如誉兄可是要试一试在下的成色?” “不敢不敢,不过是切磋较量一番。” 萧如誉连忙摇了摇头,迟疑道: “只是.李兄弟用的弓法,这样近身打斗也未免太过欺负人,要不我退出去一里地,我等再来交手?” “不必!” 李玄锋哈哈一笑,他晋级练气以来还未全力出手,一时间也是颇为手痒,手中一人高的大弓一横,握弓拉弦,也无需搭箭,一束锐利的金色罡气在弦上喷涌而出,直指萧如誉。 萧如誉手中的扫帚轻提,苍白色护体真元围绕在身侧,眉心却依旧隐隐作痛,危险感萦绕在心头,心下大惊,知道自己小看了李玄锋,暗道: “坏了!此人在控弦一道的修为绝非寻常练气修士可比,此道向来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应等他拉弓早该近身的,托大了!” 暗忖间已经跨出数步,李玄锋松手放弦,金色罡气喷涌而出,后退两步又是一道罡气凝聚而成。 萧如誉真元包裹扫帚,一刻也不敢分神,心知这罡气落在身上就是一个窟窿眼,迎面击碎那道金色罡气,转身再击碎,接连而来的几道罡气,眼看离李玄锋越来越近,却觉得面上有如朔风迎面,身形越发迟缓起来。 “怎么回事。” 萧如誉大惊,灵识围绕身侧,这才发现那击碎的罡气如附骨之疽般化为几道金色气流,在他护体真元上流淌起来,不断啃食着他的真元。 萧如誉修炼了家中的身法,速度原要比李玄锋快上许多,却一步步缓慢下来,眼看李玄锋借助着反推力迅速拉开距离,萧如誉只好掐诀施法,唤出几道法术来对敌,试图干扰李玄锋。 谁知李玄锋将那漆黑长弓一扫,打碎了那几道法术,停下来摆手道: “萧兄弟修为高深,不打了不打了!” 萧如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散去身上真元,拱手笑道: “玄锋兄请上去吧。” 李玄锋点头告别,心中暗忖道: “要是生死之战,我距离他五里以上则他必死,距离一里则胜负难料,若是迎面碰见恐怕还敌他不过。” 李玄锋虽说刚才占了上风,但连连开弓早已气神两疲,再打下去恐怕还要吃亏,连忙叫停了。 萧如誉这头望着李玄锋上山,心头也暗暗心惊,知道李玄锋不好对付,还在心头推演着,下方却走来一个年轻男子,萧如誉开口道: “阁下是?” “卢家卢远陆!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拦本公子的路!” 萧如誉望着眼前的倨傲男子,顿时呆了呆,神色有些怪异。 李玄锋上了山顶,便见一个小院,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只好坐在角落看着,眼看走上来一个鼻青脸肿的男子,顿时好生好奇,纳闷道: “这人跟萧如誉什么仇什么怨,竟然被打成这个样子。” 等了一阵,这头霞光云船已经越过云海,慢慢降落在山顶,走下来一个身披道袍的中年人,一身修为,也是炼气巅峰,头上带着玉冠,颇有几分气度。 中年人先是朝萧初庭行了礼,就这样闭目养神起来,下面的仙宗杂役开始挨个唱名,李玄锋等了一阵,待到黎泾李家时上前交付了供奉,便见那玉冠中年人耳朵一动,睁开了眼睛,颇为有礼貌的朝他点了点头,开口道: “久仰黎泾李家大名,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十五岁的练气士,在宗内也不多见!” 李玄锋微微一滞,也不知自己家的名声什么时候在宗内流传起来,只好拱手道: “前辈谬赞了,晚辈不过是好运罢了,只是我等在边陲之地的一个小小家族,竟然能传到前辈的耳中!” 中年人摇了摇头,硬是打断了唱名的过程,就这样同他聊起天来,笑道: “贵族的青穗剑仙李尺泾前辈前些日子在倚山城上突破筑基,以一道月阙剑意击败火凤剑迟灸云,一身剑道修为冠绝诸峰,消息传回,整个宗内谁不知黎泾李家的大名!”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李玄锋神色一喜,他年龄小,出生时李尺泾早就回到了宗内,虽然记忆中早就没有了这位季父的模样,当下还是惊喜异常,与有荣焉,连连道谢。 一旁的萧初庭微微睁眼,却比这下面的一众人都知道这剑仙的分量之重,心中暗道: “青穗剑仙…这李尺泾果真领悟了剑意,真是天纵奇才,早听元思说此人天资之高,竟然高到了这种地步!” 转念一想,却又微微一叹,暗忖道: “可惜落在青迟魔门手中,又修了这样神妙的道基,哪能有什么好下场,只是早晚成为那老魔的资粮,可惜了…” 那中年人却越说越兴奋,连声道: “我等也是用剑之人,想着去南疆见上仙颜,请教一二,却得知前辈被派去南疆深处为宗门寻药,没有个几十年是回不来了,只好悻悻而归!” 中年人颇为惋惜地一叹,看着李玄锋颇为亲热,连声道: “我离宗之前特地去看了名册,李家居然还列在胎息小族内,可见这些人办事实在不用心!你也有练气修为,不如就在此处改了?” 李玄锋连声应是,这中年人取出笔墨,竟然做起了杂役的工作,将玉册上的名录一划,改成了大族,又惋惜道: “若不是宗内有规定,非宗门弟子成筑基方可列为世家,这一口气改正过来最为方便了!” 李玄锋接过新的灵物种子和俸禄要求,同中年人聊了几句,连忙退下,硬生生被打断的唱名仪式这才继续下去,他与有荣焉地站在最前头,享受着四周倾注过来的惊讶羡慕的目光,心中对季父的形象无限拔高,仿佛已经见到了一位风度翩翩的剑仙。 “待到我筑基,定要同季父好好比试,是我的弦快,还是他的剑快!”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刘长迭 “恭送仙师!” 霞光云船从冠云峰上飞起,穿过云层消失在天边,李玄锋和诸位修行者一齐起身,萧初庭一如既往地说了些场面话,挥手让众人散了,身形消失在冠云峰之上。 周边顿时热闹了起来,一圈人连忙将李玄锋围住,争着抢着同他讲话。 “道友!我乃郡南乌家…” 眼前这人话还没说完,另一头那人拱断道: “不知道友可曾婚配?在下郡东昌家…” “你!” 两人顿时咬牙切齿地较起劲来,李玄锋听得头疼,一旁的萧雍灵连忙出手制止,喝道: “两位!此处是冠云峰!还请住手,去山下解决恩怨!” 又朝着众人拱了拱手,客客气气地道: “诸位,李兄弟同我萧家还有要紧事,这会要一齐离开冠云峰,诸位还是另寻机会来结交,实在抱歉了。” 一住://42zw.la 言罢也不同这些人交谈,挥了挥袖子,同李玄锋驾风而起,留下下方诸人面面相觑。 两人落在山间,李玄锋苦笑一声,萧雍灵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 “世人趋炎附势,今后李家身边少不了这一群人,要早些习惯.这些人同你笑脸相迎,你若是无故摆上脸色还要记恨与你,你若是一一应付也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还应速速抽身。” 说完这话,萧雍灵仔细地瞧着李玄锋的脸色,辨别李玄锋是否因为被他打断了大好的虚荣时光而恼怒,见李玄锋一脸若有所思,点头笑道: “贵族的青穗剑仙可是举宗皆知了!有这样的人物庇护,贵族前路一片平坦呐!” 李玄锋哈哈一笑,眉眼顿时有了一丝丝喜意,拱手谦虚道: “哪里哪里!不如初庭前辈!” 萧雍灵见了他的模样,心中顿时有了数,一边迎李玄锋入内,一边暗忖道: “李玄锋此人性情率真外放,不屑遮掩,却不鲁莽,颇有一番韬略,比起那性如深潭,谨言慎微的李通崖相处起来要舒服得多,天资又高,不出十年,必为李家之首,却要好好宠赂。” 此念在心头一闪而过,萧雍灵神情张扬了许多,深知李玄锋这类人的喜好,颇有些江湖气地道: “我却要为你引荐一番!这位大师年纪轻轻,已经是郡中有名的阵法大师,闻名遐迩,整个黎夏郡中几百年来恐怕也就万华芊能压他一头!” “哦?” 李玄锋一点头,颇为期待地抬头望去,见这一个披着狐裘的青年人正端坐在院中,举杯读着书,气度不凡,见了两人连忙起身,拱手道: “在下刘长迭,见过两位。” 李玄锋连忙拱手回礼,便见萧雍灵笑盈盈地道: “这位大师一听是黎泾李家来寻人,二话不说就跟着我来了这里,可见如今你李家的名声已经如雷贯耳了!” 李玄锋呆了呆,隐隐觉得不对劲,就连诸家都是从霞光云船这种速度的飞行法器上得来的消息,尚未在郡中传播开,这人又是从何得知? 那刘长迭连忙拱手,解释道: “在下曾受故友之邀去过青池宗,见过青穗剑仙一面,与其相论甚欢,为其天人之姿所撼,在下曾见过那青尺剑,青白一体,颇为瑰丽,至今难以忘怀!” 言罢上下瞧了李玄锋一眼,见他目光如电,眉宇间有一番狂放的气度,颇为大气,顿时赞道: “李老爷子虽然隐居山间,无甚名气,其下子孙却各有风度!当真神人也!” 李玄锋哈哈一笑,看他是李尺泾的好友,描述甚详,戒备顿时去了三分,但还是笑道: “没想到先生对我李家这般了解。” 刘长迭滞了滞,温文尔雅地点了点头,将话题终止,心中暗暗惊骇,暗忖道: “这后世成名的人物果然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这羽山翁萧雍灵成熟老练不说,这金庚罡弦李玄锋此时不过十五岁,却已经狂放机敏,不同凡响了!” “前世去那东山越为渊蛟修复阵法,李渊蛟醉后曾说过李家上两代皆对李家始祖又爱又念,本以为可以借此拉近距离,不曾想差点露了马脚!” 心中思绪如闪电般飞速流转,口中却同两人聊得火热,刘长迭说起青池宗内的经历颇为动人,又涉及到李尺泾,两人听得入神,不曾仔细观察他的神情。 “青穗剑仙每每出手应敌,势必以一拔剑式起步,这式如月如勾,或大若白帆,或飘忽如星,威力惊人,往往一剑将敌人重创” 刘长迭硬着头皮讲着,见着两人微微点头,心中暗自叫道: “还好这青穗剑仙远去南荒七十年,再也不曾归来,渊蛟也同我讲过这剑法的威力,任我怎地编都不必忧心如何圆回来,否则我还真难说!” 三人又聊了一阵,萧雍灵看了看时辰,这才恍然大悟,笑道: “我等相谈甚欢,却忘记了时辰,这日头都要落下去了!可别耽误了玄锋小友的事!” 李玄锋也醒悟过来,一拍大腿,口中道: “长迭兄!你看这阵法该如何布置!” 于是将黎泾山上的地势与方位一一道来,又将自己家族的要求讲了一遍,仔细说完,有些忐忑地询问道: “我等的要求至少要承受练气后期的修士攻击,不知这一类法阵长迭兄能否布置?布置在黎泾山又要花费多少灵石?” 刘长迭点了点头,他前世今生相加也有一百多年布阵的经验了,这大阵不说手到擒来,也算得上是熟门熟路,登时回答道: “若是按我的想法来布置,应该用上十二枚阵旗,围绕隔壁的眉尺山一同划入,化为一山两峰,采用日仪玄光阵,将其一并笼罩在内,有此大阵,就算是练气巅峰也可以抵挡一二。” 刘长迭傲然地抬起头,前世他痴迷阵法一道,苦苦钻研,甚至耽搁了修行,他如今一身阵道修为这古黎道上已经是难逢敌手,连三宗七门的几个天才阵法师也难以同他一较,刘长迭觉得就算是那万华芊从土里爬出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把两座山都划进去!若是能这样做,当真是太好不过!” 李玄锋顿时大喜,若是能把眉尺山一并合拢进去,变为黎泾山上一峰,那眉尺山洞府的安全就有了保障,也不必再去考虑眉尺山洞府的阵法,一阵两用了。 “只是,不知道要多少灵石?” 李玄锋没有草草就答应下来,还是先询问刘长迭具体的价格。 “长迭与青穗剑仙是好友,他在修行方面对我帮助良多,长迭心中十分感激。” 刘长迭点了点头,神色真诚,回答道: “我与玄锋兄一见如故,我也就坦言说了。” “这日仪玄光阵我推演过许多次,放在这两峰上成本应在八九十灵石,寻常出手的价格在一百二十灵石往上。”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衍天玄 “一百二十灵石?” 李玄锋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颇有些窘迫,家中带来的灵石同这个数目还差了一些,囊中羞涩之下迟疑着不肯开口,却见刘长迭笑道: “那不过是世面上的价格,换作长迭出手,算作一百灵石即可。” “此言可当真?” 李玄锋顿时面上一喜,又是惊喜又是惊疑,看着刘长迭信誓旦旦的样子,心中奇道: “二十灵石也非小数目,是我家三五年的收入,也是寻常练气修士全身的流动资金了,虽说阵法师大多财大气粗,但不至于阔绰到这种地步!这人是在交好我家…” “看来季父在宗内当真是炙手可热,那月湖峰弟子亲自下船同我结交罢了,这刘长迭也忙不迭地讨好我家。” 于是心中有了数,家中急需这护山大阵,这人年纪轻轻又是阵法大师,李家今后少不了要请上他修筑法阵,结交一番于己于人皆有好处,见着刘长迭连连点头,知道这人求的是什么,便笑道: “这份情谊我李家记下了,此事若毕,今后若是先生往来望月湖,皆可在我李家落脚!让我李家尽一尽地主之谊。” 刘长迭就等着李玄锋这话,当即满心欢喜,连连点头,笑盈盈地夸下海口道: “这是自然!今后若是贵族有什么布阵需要,尽管来寻我!整个黎夏郡中不会有比我这里更低的价格了。” 网址p://m.42zw.la 两人各怀心思,皆是颇为满意,一个凭着空口白话为家族套来了一个低成本的阵法师,另一个则是成功在李家尚势弱之时下了注,两厢欢喜之下越看越对眼,一旁的萧雍灵平白做了背景板,犹自笑着饮茶。 “我这便去准备材料,玄锋兄且等上一等,我去去就回!” 刘长迭言罢向着两人拱了拱手,驾风飞去,余下两人在峰上对饮了一阵,萧雍灵笑眯眯地望着沉思着的李玄锋,开口道: “此人对贵族知之甚详啊!” “不错…晚辈也在疑惑。” 李玄锋点点头,回答道: “家中长辈皆不是多嘴之人,按理季父不会外传这些事,这刘长迭虽说阵法修为惊人,但处事言谈间不过中人之资,只是我出生时季父已经归宗,对其中关窍不甚熟悉,倒也不好分辨。” 萧雍灵听完李玄锋的话,沉思了几息,将茶杯一放,笑道: “只是能看出这人是真心交好,你李家也用的上他,两家各取所需即可。” “晚辈也是这般想的。” 李玄锋点头应了,两人扯了些别的话,天色慢慢暗了下去,刘长迭终于落在了峰上,朝着两人拱了拱手,兴致勃勃地道: “事不宜迟,这便出发吧!” 李玄锋也起身告别,萧雍灵笑着看了看他,嘱咐道: “我给通崖兄带回去的玉简,玄锋可莫要忘记了!” 李玄锋连声应是,两人告别了萧雍灵,驾风飞起,朝着西面而去,在夜幕下飞行了几个时辰,说说笑笑地穿过诸家,落在黎泾山中。 才落地,刘长迭便好奇地打量了一阵,神色有些激动,暗忖道: “如今那月阙剑李通崖也应未达筑基,也不知在不在山中,若是能见上一面便是最好不过了!” 于是抬起头,见着面前的房门中走出来一个二十多岁样子的青年,神色颇为诧异,望了望两人,拱手道: “在下李家李玄宣,见过道友。” “客气客气,黎夏郡刘长迭,见过道友!” 刘长迭拱了拱手,凝神望了望眼前这人,觉得这人同记忆中的李渊蛟颇为相似。 “这是郡中的阵法大师刘长迭,此次前来为我等修筑法阵。” 李玄锋解释了一番,李玄宣顿时恍然大悟,客客气气地请他入了院中,奉上了茶水,连声道: “我去请仲父!” “咦。” 这番刘长迭才到了后山,陆江仙便轻咦一声,放下手中不成形的一团太阴月华,散去身影,从鉴中化身无形无相的神识,在他身上萦绕了一阵。 “有…箓气的味道。” 神识一扫,刘长迭的六轮三窍如同不设防般展示在眼前,从玄景轮到灵初轮纤毫毕现,却无一处有异。 “好生奇怪!” 陆江仙微微皱眉,朝着刘长迭狠狠一点,神识顿时涌入人体主神魂的升阳府之中,眼前顿时一阵浮光掠影,一道虚幻的银色影子浮现而出。 “大衍天玄箓。” 陆江仙感受了一番,看着那一个个通体亮银的篆字,缓缓念道: “衍未来,算玄机,测前缘后续,主未定之事…” 这大衍天玄箓并非在刘长迭体内,而是这刘长迭恐怕接触过大衍天玄箓,曾受大衍天玄箓的影响,陆江仙调动了他体内残留的箓气之力,一道道影像顿时浮现在眼前。 其中有众民泣泪,有大灾大蝗,有仙族诛灭,有魔灾肆虐,诸多事物合情合理,宛若这刘长迭真的经历了这些事情,又大梦初醒,回到了二十三十岁之时。 “这大衍天玄箓为他编造了七十多年的记忆,其中种种,皆是大衍天玄箓依据眼前之事推演而出,而非这刘长迭真的错乱时空回到了过去,若是要涉及时空之力,恐怕不是箓气能做到的!” 就算是几百年的那个陆江仙也未必能错乱时空,更别说箓气了,陆江仙将这残留的力量轻轻一拢,捏在手中,只留下一片浮光掠影留在刘长迭升阳府之中。 “这段记忆算是你的机缘,这推演之力本是我的东西,我便取走了。” 陆江仙虽说神识强大,却没有足够的技巧,更别提修改他人记忆了,若不是这升阳府残留的箓气,他连查看他人记忆都做不到,自然无从去干扰刘长迭,这记忆中也没有自己的身影,便随他去了。 “只是这人记忆中毫无箓气的影子,也不知是在何处接触到的,这等神异的箓气,至少要在金丹期以上,若是能取到手中最好。” 陆江仙的神识抽离而出,刘长迭顿觉得背后发凉,好像有寒风拂面,手中的茶碗一抖,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身侧的李玄宣与李玄锋却猛然一齐站起,恭敬地低下头,刘长迭抬起头来,便见院外走来一中年男子。 这中年男子身上简单穿着一袭干练的灰袍,眉毛缓且长,两颊削瘦,肩膀宽大,眉宇自有一番中年男子的成熟稳重,气度雄远,腰间挂着一剑,藏在鞘里看不见形态。 刘长迭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拱手道: “黎夏郡刘长迭,见过前辈!” 李通崖抬眉看了看他,微微点头,笑道: “先生客气了!” 李通崖走到了最上首落了座,李玄宣与李玄锋这才坐下,端正坐着不敢懈怠,刘长迭则是见了记忆里前世赫赫有名的人物,激动又拘谨。 李通崖打量了一息,见这人修为不过练气二层,二十将三十的样子,举止倒是老派,开口便叫前辈,心下暗道: “玄锋不是糊弄事的人,这人却又这般年轻,想必布阵方面也是有几分天分,眼看拘谨得很,全然无少年人的傲气,莫不是个少年老成的主。” 这头轻轻一笑,温声道: “我家这阵法,先生要打算如何布置啊?”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 布阵与婚约 “前辈,我欲如此…” 刘长迭犹自残留着几分拘谨与激动,连忙将冠云峰上同李玄锋讲的说辞复述了一遍,知道李尺泾便是李通崖胞弟,言辞之间收敛了几分,没有了大包大揽的气势,只是谈及在青池宗见过李尺泾。 李玄锋也接过话来,将冠云峰上之事说了一说,李通崖多年未曾听闻李尺泾的消息,一时间内心也是激动不已,面上沉稳听着,等到两人说毕,这才轻笑着开口道: “好!好!好!” 一旁的李玄宣听得激动难以自持,眼前仿佛浮现出了李尺泾在大城上持剑退敌的模样,笑得心满意足。 “尺泾在南疆过得尚好,我等也能放下心来了!” 李通崖听着两个小辈七嘴八舌地说完,欣慰地念了一句,这才将话题扭转回山上的阵法上,听完刘长迭的构思,点点头道: “先生尽管放手施为,李家全力配合,玄宣,你与先生负责这日仪玄光阵。” “是!” 两人连忙应了,李通崖又将聊了几句,便摆手告辞。 送走了李通崖,气氛顿时轻松起来,三个细细聊起了具体的方位。 “黎泾峰上放置八旗,拟照山势位于乾、坎、艮、震四角,眉尺峰上放置四旗,取巽、离、坤、兑四角,一共要建上八座高台,刻上诸多阵纹,作为阵眼,便能大大减轻负担,增加山间灵气。” 刘长迭三人起身离开了院子,在山间逛了几圈,将方位一一确认下来,有了李通崖的拍板,李家上上下下顿时开动起来,四镇的工匠被召集往黎泾镇中而去。 上千名工匠上了山,村丁们将木料和石料一同搬上了山,花费了好几日,在刘长迭的指挥之下,开始在那几个阵眼处浇筑高台,尺寸与结构皆是十分严格,不同的阵眼还需要用不同的材料来浇筑,其中弯弯道道颇为复杂。 护山大阵不比那些保护洞府的小阵往往用上一阵盘即可,护山大阵工期不短,前前后后要布置五六个月,刘长迭要在李家住上半年不止,划定大阵方位和刻画阵纹皆离不开他。 李玄宣便在山下为刘长迭寻了个小院,平日里交接也算方便,刘长迭不负众望,日日在山间走来走去,亲自去监工,看得出来确实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李玄宣这才将工匠安排好,下方有族兵来报,却说卢家的人已经到了,这几日便要成亲。 “这么急?” 李玄宣微微皱眉,暗暗怀疑起卢思嗣的身体情况来,虽然说炼气修士有两百年的寿命,但一生之中往往会受伤重创,伤了根本,寿命缩短十来年还是常见的,莫不是这卢思嗣身体撑不住了? “让他们上来见我吧。” 李玄宣将李玄岭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当下吩咐起过上几日的婚事来。 黎泾山上忙得不可开交,山下却也轰隆轰隆火热地忙碌起来,李家小宗和支脉大几千人,围绕着黎泾山在山脚错落而居,家家皆是张灯结彩,翠绿的山间点缀着一片红色。 李卢两家的联姻李家的几个高层皆知道是卢家无奈之举,小宗的代表李秋阳也暗暗推测了个大概,下面的小宗和支脉却所知甚少,只听说卢家是东边的大家族,在东边也盘踞了两三百年了,皆是为两个仙族的联姻欣喜不已,自发地张灯结彩起来,弄得山间一片红火,好不热闹! 李家子弟皆围在村口,好奇地张望着远处的车驾,顿时有人道: “听闻这新娘还是个身怀灵窍的修仙者!” “卢家的诚意还真是足…灵窍嫡女也嫁过来了…” 李家小宗与支脉如今也有四千人,皆以仙人后代自居,处处有了高人一等的气象,叶氏子弟还算好,李木田几个庶出兄弟下面的李氏小宗子弟却在四镇之中炙手可热,人人讨好。 若不是李木田生前在李家设置了族正,专有一批人手时时刻刻盯着这些人,恐怕早就出了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的纨绔子弟,只是日常的便宜却少不了占些。 卢家的车驾从古黎道上遥遥地开来,街道上早已经披满了红绸,街头站着几个锦衣的族兵,盯着这群少年,让这些人纵使好奇也不敢作出什么举动,只得眼巴巴地看着。 “也不知这人长的什么模样?” “大哥,族正院的人看着呢!收敛些!” 卢婉容在摇摇晃晃的车中坐着,一路颠簸过来,换作寻常人早已经吐的不省人事,她好歹也算有修为在身,倒还算好受。 “本以为身具灵窍,这辈子好歹能自主,却没想到成了更高一等的结亲工具…” 身体上的轻微不适并未影响到卢婉容,反而是心中的悲意更使她痛苦,她低低地听着四处的议论声,内心中充满着迷茫。 到了山脚的大院子前,卢婉容如提线木偶般任人操作,从清晨一直到了夜晚,听着对面传来李玄岭的声音稳重,铿锵有力,心中微微一松。 再下拜时抽了个机会瞄了一眼,见对面的少年面容刚毅,仪表不凡,被对面的亲属翻来覆去地折腾,眼底的神情无奈又温和,金红色的新郎官婚服穿在身上衬托的格外出尘,心中的悲意消散了几分,暗道: “好歹余生面对的是张俊脸,要好受得多,听闻下面的人说李家三嫡子,李玄宣肃穆公正,李玄锋放荡不羁,李玄岭稳重温和,也应该是个好相处的。” 心中仔细思忖着,卢婉容转念一想,这李玄岭不到二十岁便修炼到了胎息三层,可以说是注定是练气的种子,性情稳重,长相出众,周边诸家除了安家的安景明哪有比得上他的少年?卢思嗣以全家作抵才让自己嫁过来,好似是自己高攀了。 十几岁的少女终使怎么端庄,终究是心思跳脱,顿时被自己逗得低低一笑,窗外的月光落在赤红色的衣袖上,卢婉容抖了抖袖子,心中对未来的生活又有了些期盼。 她低着头,却听一旁有人叫道: “家主!你家孩子生了!” “什么?” 一个略微老成的讶异声音响起,想必就是那李玄宣了,急促的脚步声接连而至,旋即是一片恭贺恭喜声: “双喜临门啊双喜临门啊!” 院子这头喧闹红火,那头却冷冷清清,木芽鹿一头秀发皆湿润了,一缕一缕地粘在脸颊上,原本狡黠的眸子中满是疲惫,她怜爱地看了一眼小床上的孩子,扭头冷声道: “李玄宣还没到么?” 下面的仆人吓得不轻,跪下支支吾吾地道: “家主…家主去参加玄岭少爷的婚事,尚未回来!小的已经派人前去通知了!” “自家孩子生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倒还在外头…” 话音刚落,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李玄宣带着两个侍从推门而入,声音有些愧疚,连声道: “鹿儿!” 木芽鹿白了他一眼,见他抱起那皱巴巴的孩子,李玄宣笑呵呵地逗弄了两下,笑道: “这孩子叫什么好呢?” 木芽鹿抬起头,将湿润的秀发盘起,温声道: “家主,妾身却早已想好了名字。” “你且说说?” 李玄宣微微低下头,便见木芽鹿脸上绽放出一抹好看的笑容,柔声道: “李渊蛟。”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紫府推断 “蛟,龙之属,能率鱼飞,潜渊伏潭,腾云驾雾,也是极好的象征。” 李玄宣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笑着点了点头,抱着孩子左右看了看,见这孩子浑身皱巴巴的,头发散乱地粘在额尖,小心翼翼地放回小床之上。 他如今育有三儿两女,嫡出的李渊修已经三岁,其余几个孩子大的也已经五岁了,木芽鹿出生山越的世代巫祝之家,所生之子大概率身具灵窍,故而也格外看重一些。 “今日双喜临门,倒也是件好事,让谢文送些东西到山下,叫大伙都合计着热闹热闹。” 李玄宣吩咐了下去,在木芽鹿床边陪了一阵,待到女人睡着,山上的工程又有人来唤他这个家主,只好掩了掩被子,负着手上山去了。 如今家中庶务众多,他却不曾懈怠,时常前往李通崖处学习符术,自己私下也日夜钻研,七岁学习符术至今,前些年又突破了胎息第五层,总算能动手画符,有了李通崖学习符术的心得,还算是得心应手,这些日子里也是忙得不亦乐乎。 山下的红事热热闹闹的红火了几天,卢家人留下几个侍从便将人手撤走了,山上的工事也如期平稳运行着,这些日子山上人多眼杂,李通崖放心不下后院的法鉴,于是从眉尺山洞府搬到了后院修行。 李景恬坐在纱帘之后,提着笔歪头沉思着,长发盘起,时不时在手中的布帛上书写着,口中喃喃道: “七月,与卢氏从亲,卢家第十七子次女嫁仲房嫡长,长房女木鹿氏诞一子,曰蛟。” 写到这,李景恬微微顿笔,在旁边用小小的字体备注道: 一住://42zw.la “或曰:‘东山越木鹿氏木焦蛮与故山越之主伽泥奚有亲’或可知也,私以为讹传。” 李景恬为了撰写这族史,曾同阿会剌打听消息,阿会剌说过传闻这木焦蛮与伽泥奚之间有几分堂系关系,她本是不信,暗忖道: “伽泥奚好歹是个枭雄人物,木焦蛮与他之间差了太多,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亲缘,只是木芽鹿与木焦蛮是兄妹,此事事关嫡系血脉,纵然是谣传,也要记上一记。” 在一旁的砚台上沾了沾墨,李景恬想起自己还未曾同这孩子见过面,便想着一会下了山去见一见,转念算了算日子,自己与陈冬河的婚事也将近了。 李景恬在纱帘后自顾自撰写着族史,李玄锋则站在犹自挂着红纱的院子中,空气中还残留着爆竹气息,混合着清冷的晨风颇为爽人,上首的李通崖手中持着玉简,盯着上面淡淡的纹路沉默了十几息,轻声道: “《岭海郡两百年风物》?” “正是。” 李玄锋点点头,拱了拱手,腰间的长箭在箭筒中发出几声脆响,身后一人高的漆黑长弓格外摄人心魄,沉声道: “萧雍灵前辈曾言,定要将此物交到您手中!小侄不敢私下观看,便一路交到您手中,不曾打开。” 李通崖闭目读了一阵,手中的玉简轻轻往桌面上一放,温声道: “岭海郡在黎夏郡以南,是青池宗治下的五郡之一,这《岭海郡两百年风物》主要介绍了岭海郡的几个世家,其中岭海郡之首便是岭海于家,而于家有一子唤作于羽楔,是难得的天才,修炼的功法叫做《盘气玉真决》,殒命在南疆。” 李通崖从这玉简中纷杂繁复的内容中准确地提取到了关键信息,说到“殒命在南疆”时微微皱眉,好像有了什么使他不舒服的臆想,闭嘴不再说话,将这玉简递到了李玄锋手中,示意他也读一读。 李玄锋也连忙接过,闭目沉思了半晌,草草地将这玉简中的内容读了读,也露出沉思之色,回答道: “这《岭海郡两百年风物》倒有记载近两百年的整个越国的大事,小侄也发现了些许异常。” “七门中的这几门和这几个仙族皆是有紫府变动,其中这陵峪门紫府身亡几日间被灭门说得过去,其余几家却颇为诡异,这陈家在金羽门地界上,家中老祖突破了紫府,当场割据八镇之地独立,金羽门不但不曾追究,还送上贺礼!还有这长宵门,门主长宵真人自海上来,说是要择一处开辟道统,即刻就有门派送上数镇之地” 顿了顿,李玄锋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喃喃道: “好像,好像过于草率了吧!” “不成紫府,终究是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修士的玩物罢了!” 李通崖轻叹一声,经历了几十年的变动,睹见数次紫府间的交易和阴谋,他心中早已对这些大修士的心思有了几分猜测。 “门派与地盘,弟子与下民,从来都是他们手中的一枚筹码,紫府修士寿命悠长,见惯了世事残酷,只有同样的紫府修士才被他们放在眼中。” “再者。” 李通崖思考了几息,沉声道: “除了那剿灭仙府传人李江群之战,从未听说过紫府修士之间有谁因为战斗陨落,往往到了寿尽之时才死去,恐怕寻常紫府与紫府之间也奈何不了对方,这才有了那陈家老祖一幕,毕竟若是金羽门对陈家出了手,那陈家紫府驾风往天地间一遁,今后金羽门弟子还出不出山了?” 李玄锋听得仔细,连连点头,便见李通崖喃喃道: “萧初庭既然成了紫府,萧雍灵又将这《岭海郡两百年风物》交到我等手中,恐怕在暗示着什么.” 言罢将玉简一收,摇头道: “无论如何,如今壮大自己方是最重要的,家中的练气还是太少,若是地盘一大,恐怕镇不住场子。” 李玄锋恭敬地点点头,回答道: “现下家中胎息实力最高的也不过是玄宣哥,胎息五层距离练气还要有好些年积累,不是那么容易的。” 李通崖这些日子进度缓慢,之前几年提升太速,现下也不敢服用丹药来提升修为,故而依旧是练气五层,不曾有什么精进,闻言也是摇摇头,温声道: “这也是急不来的事。” “小侄还有一事禀报。” 李玄锋低了低头,开口道: “我等在这边垂之地,与郡中时常断了联系,许多消息都慢上半拍,不如就在郡中购置些产业,派些族中弟子前去操持,开一开眼界,也也能省得这些人在族中游手好闲,平白无故惹些事端出来。” “不错。” 李通崖闻言点头,笑道: “你倒考虑得详细。” 李玄锋挠了挠头,哈哈一笑,解释道: “这样一来,若是萧家有什么不紧不慢的消息,也可以托郡中子弟带回家中,不至于延误了消息或是让人家多跑一趟。” “二来望月湖坊市倒塌,我家出产的符箓和矿石还需要有一个流通处,符箓便罢了,山越不治金石,喜欢采用灵木来铸造,这原矿在山越处却是价格贱的很,只能拿到冠云峰上售卖,有族中子弟看着,冠云峰坊市开张了也能通知到我家。” 李通崖也觉得此言颇有道理,便唤人去叫李玄宣,李玄锋想着自己能时常去见郡中那小女人的心思,心中却略微愧疚,又将聊了几句,拜别了李通崖,往矿上去镇守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日仪玄光大阵 黎泾山上的阵法又修建了大半年,紧赶慢赶之下总算是在年底完了工,八座高台矗立而起,在两座峰头上格外亮眼,刘长迭长出了口气,便去寻李玄宣取阵旗。 护山大阵的阵旗当然是由李家自家准备,品质高低也决定了护山大阵的成色,刘长迭早些便同李玄宣讲过了,他却藏着掖着,迟迟不肯取出来。 近了院子,刘长迭便见李玄宣穿着一身简单的皮衣,在院子的梨木大桌上画着符,用的却是布帛为底,符墨也加了清水,颜色看上去淡的很,刘长迭一阵好奇,却又觉得是别人的修行之秘,不敢去问。 桌边却站着一个看上去四五岁的孩子,不言不语地仔细观察着李玄宣的动作,看上去颇为乖巧。 “玄宣兄!” 刘长迭叫了一句,便见李玄宣微微点头,放下笔朝他微笑,刘长迭心中也是颇为怪异。 刘长迭前世来李家时不曾见过李玄宣,甚至连一个玄字辈的人都没见到,对于李玄宣的了解也仅仅停留在李渊蛟的口中,李渊蛟提到他时总是摆摆手道: “我家老头…无趣,没什么意思!” 刘长迭只是呵呵笑着,不敢去应,如今同李玄宣相处了一年出头,心中也有了些判断,暗道: “此人虽然严肃,不常见他笑,却也是个兢兢业业,为家族殚精竭虑的人,不见他喜欢什么声色犬马,也不见他享受过什么丝竹宴饮…倒也值得敬佩。” 看了看桌边的男孩,刘长迭微微一笑,看向李玄宣,笑道: 网址p://m.42zw.la “这位是…?” “是在下的嫡子,唤作李渊修。” 李玄宣将李渊修抱起,温声道。 刘长迭点了点头,恍然大悟,仔细思索了一阵,心中没有什么印象,便转入正题,开口道: “八座高台我已经刻录好了阵纹,可以开始布阵了。” 李玄宣有些欣喜点点头,一拍腰间锦囊,十二枚白色花纹黑色旗身的小旗飞跃而出,在空中盘旋了一阵,银光闪闪地落在李玄宣掌中,不等他开口,刘长迭直勾勾地看着他手中的阵眼,失声道: “白羽紫梓旗!” 李玄宣呆了呆,纵然已经知道此物珍贵,却没想刘长迭反应如此之大,见他直勾勾的样子,只好回答道: “正是!” 刘长迭连忙接过,爱不释手地看了一阵,赞道: “万华芊当年名冠整个黎夏郡,手中的白羽紫梓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后来传闻卖给了青池宗的某位筑基,贵族却是如何得到的?” 李玄宣尴尬一笑,回答道: “卢家攻破了华芊山,得到了这阵旗,便卖给了我家。” “原来留在了华芊山上,这消息是放出来迷惑人的。” 刘长迭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流露出一丝怅然之色,回答道: “我远远地望了望华芊山,万华芊能以这一缺了数角,又低又矮的小山布置出抵挡炼气巅峰的阵法,阵道修为还在我等之上!” 见他一脸低落,李玄宣连忙安慰道: “先生此番日仪玄光阵一成,也能抵御练气巅峰之人,也不比万华芊差了。” “不一样的!” 刘长迭摇摇头,低声道: “我等可是修建了八座高台,你可曾见华芊山上有什么高台阵池?可见这万华芊的阵道天赋之高。” 言罢终止了话题,朝着李玄宣笑道: “便不浪费时间了,这就开始吧。” 于是盘膝而坐,双手掐诀,十二道白羽紫梓旗腾空而起,分成四八两批一北一南飞射而去,纷纷落在相应的阵眼之中,高台上的阵纹通通亮起,流露出一丝丝金光。 黎泾与眉尺两峰顿时金光大放,微微颤抖起来,工匠和无关人等早就疏散到了山下,一道道流光飘忽而起,山间四处流淌着金光。 刘长迭盘膝而坐,闭目调整了一炷香的时间,山上终于浮现出一个金光闪闪的大阵,在日光下格外耀眼。 “幸不辱命!” 刘长迭长出一口气,微微点头,李通崖已经从院外缓步入内,两人连忙起身拱手道: “前辈!” “辛苦先生了!” 李通崖应了一句,对这阵法颇为满意,朝着李玄宣点点头,李玄宣顿时会意,一拍锦囊,袖口在桌面上一拢,顿时叮当叮当掉出一小堆洁白如玉的灵石来,李玄宣沉声道: “一百枚灵石尽在此处了,先生可以点一点。” 刘长迭灵识一扫便清清楚楚点清了一百枚,但还是故作大方地摆手道: “不必了。” 刘长迭一挥手,将桌面上的灵石顿时消失不见,笑道: “如今这日仪玄光阵完工,我也回到郡中去了,来日往来望月湖,若是前往这黎泾山落脚,还请玄宣兄可别将在下拒之阵外。” “哪里哪里!” 李玄宣摇了摇头,回答道: “若是长迭兄前来,玄宣必定亲自相迎!” 刘长迭哈哈一笑,恭敬地拜别李通崖,告辞李家众人,往黎夏郡中去了,李玄宣一直将其送出李家地界,这才回到家中。 李通崖则站在梨木大桌前,仔细望着布帛上的符纹,一旁的李渊修怯生生地望着李通崖,盯着他腰间的剑看了一阵,李通崖笑吟吟地低头看了看,柔声道: “你叫什么名字呀?” “李渊修。” 李渊修软软地念了一声,便见李通崖笑道: “叫叔祖父。” “叔祖父!” 李渊修叫了一声,觉得眼前这人格外亲切,抱了抱他的大腿,因为父亲消失而紧张的神色舒缓了许多,流露出一丝丝笑容,用手去抓垂下来的剑鞘。 李景恬下了山,带上着白色的帷帽,身后跟着几个族兵沿着石板路走到了一阵,一间气派的大院出现在眼前,青砖乌瓦,飞檐反宇,门前的斜石都擦得干干净净。 跨过石阶,顿时有两个族兵迎上来,恭声道: “阁下是…?” 李景恬身后的族兵连忙上前,沉声道: “干什么吃的!都不认识了?!什么人都敢拦?!” 李景恬摆手阻止,帷帽轻轻抬起,两个族兵顿时一震,连忙退开,却见李景恬低声道: “带我去见你们七夫人。” “是!” 李景恬跟着这两个族兵穿过重重叠叠的漆红廊道,一个小院出现在眼前,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正在院中修剪着花木,见着一群人簇拥着李景恬前来,顿时微微一愣,神色有些忐忑。 “阁下是?” 李景恬将帷帽解下,木芽鹿顿时一呆,连忙下拜,恭声道: “小姐。” “不必多礼。” 李景恬轻轻一笑,同木芽鹿寒暄几句,聊了会近来的大事,这才看了看她怀里的孩子,笑道: “我看看蛟儿。” 木芽鹿呆了呆,勉强笑着将孩子递了过去,李景恬轻轻接过,笑盈盈地抱起孩子,仔细瞧了孩子的瞳色,确定是较深的黑,这才出了口气,便想问一问木芽鹿其中关窍,柔声道: “我听闻…故山越之主伽泥奚与你的家族有些血脉关系?” 此言一出,如炸雷般在木芽鹿耳边响起,顿时有了误会,脑海中又惊又恐地浮现出大片联想,眼看李渊蛟还在李景恬手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 “这定然是小人污蔑!伽泥奚奴隶出身,我等巫祝传家,世代贵族,怎么能扯上关系!小姐,一定是有人陷害!”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 无本生意 看着木芽鹿这般模样,也是将李景恬震了震,心下知道惹了误会,连忙一手抱着李渊蛟,一手将其搀扶住,连声道: “夫人误会了!夫人误会了!” 看着木芽鹿怔了一息,情绪略微稳定,李景恬本就冰雪聪明,连忙将李渊蛟交到木芽鹿手中表示自己并无他意,扶着她歉声道: “是景恬话语不周,惹得夫人误会了,家中长辈托我撰写族史,诸公子身世血统却要一一查明,纵使伽泥奚真的系出木鹿氏堂系,李家也不至于下作到将债算到这个自家晚辈身上!” 木芽鹿却是将信将疑,爱子心切,怎么也不敢将这个污点打在自己的渊蛟身上,依旧是咬定伽泥奚奴隶出身,与木鹿氏毫无干系,李景恬只好转向其他方面,问了些生活是否习惯的客套话,两人聊了一阵,木芽鹿也渐渐放松下来。 挥退了左右,李景恬望着神色渐渐平静下来的木芽鹿,迟疑了片刻,看了看她身上的服饰,低声道: “我那大哥一心为家族,难免疏漏些,夫人母子今后若是有什么难处,还请派人上山来寻我。” 木芽鹿呆了呆,连忙点头,低声道了谢,看着李景恬带人出了院子,这才抱起李渊蛟进了屋子,在孩子的脸蛋上吻了吻,暗忖道: “无论如何,这些东西万万不得承认,玄宣是个固执的,若是让他起了疑心,难免对孩子心生芥蒂,毕竟伽泥奚间接逼死了那上代李家家主李项平,其子李玄锋修为又高,可不能冒险。” “这李景恬倒是个好心的,断然不会让这等流言流传开来,此间只要传不到那大夫人之处,此事便算了结了。” 将小渊蛟放在床上,木芽鹿笑盈盈地看着他,柔和的月光倾泻下来,依着古老的巫术低低地为孩子祈祷起来。 这头李景恬出了院子,低声朝身边的族兵吩咐道: “叫个人去通知阿会剌,让他把嘴巴闭紧了,若是这些风言风语传到了山上,谁也保不住他!” 那人连忙应声去了,李景恬则沿着石板路上了山,见院中灯火通明,有交谈声传出,向着门前的族兵问道: “这是什么人?” “回姑娘,听闻陈大人今日突破了玉京,家主颇为高兴,留他在院中交谈。” “哦?” 李景恬点了点头,心中也是微微吃惊,陈冬河比李玄宣小两岁,这般突破也有胎息五层的修为,虽然在李玄锋的面前算不上什么,但放在周边的诸家中也算优秀。 摇了摇头,李景恬转头准备离开,却猛然停住了脚步,眼前正站着一人,将去路堵得死死的,这人身后背着漆黑长弓,腰间悬着箭壶,正是李玄锋。 “哥。” 看着这个同胞哥哥,李景恬神色有些复杂,李玄锋因为突破了练气,容貌比李景恬还要稚嫩一些,反倒像弟弟了。 李玄锋七岁后修了功法,便时常住在眉尺山洞府修炼,后来又在月月潜伏山间猎妖,兄妹见面更不多了。 “为何总是避着我。” 李玄锋皱了皱眉,仔细看着李景恬的神色,总觉得有些不对味,警惕地瞧了眼她,阴郁地道: “可有事瞒着我?” 李景恬低低一叹,笑道: “再过上两月我便同冬河成婚。” “什么?!” 李玄锋呆了呆,瞬息间脑海中便将来龙去脉理得清清楚楚,这才知道为何从来无人通知自己,也从没有听说过,一身气势暴涨,顿时惊声道: “你可情愿?!?宣哥可是用你来笼络陈冬河?!” 李景恬知道这位胞兄是个凶狠的性子,指不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连忙笑道: “哥!我若是不愿,家中哪个敢使唤我,你可莫要想多了!” 李玄锋这才平复下来,疑虑地看了她一眼,咬牙道: “真的?” “真的!” “不管怎么说,这人不声不响挖走了我妹妹,还是要揍他一顿才解气!” 言罢扭头进了屋,顿时叮叮当当响作一片,李景恬噗嗤一笑,心中种种忧虑释怀了不少,轻快地往侧院去了。 卢思嗣驾着风飞到了黎泾山间,法力运转在双目间,便见眼前一片金光璀璨,心中顿时一震,喃喃道: “好高明的阵法。” 当下顿时一阵羡慕,暗忖道: “这阵法恐怕价值不菲,恐怕用的就是当年的白羽紫梓旗了,只是这李通崖哪里来的这么好的阵法师,还真是财大气粗…” 一边鼓动法力,传音道: “在下迢云卢家卢思嗣,前来拜访李通崖道友,还请道友开一开大阵。” 不多时大阵便开出一人大小的口子,卢思嗣穿过日仪玄光大阵,李通崖已经身着一袭白衣在山间等着他。 “通崖兄。” 卢思嗣拱了拱手,李通崖连忙因他进了院子,却诧异不已,看着眼前仿佛换了一个人的卢思嗣,有些复杂地询问道: “卢前辈!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卢思嗣一头雪白的长发不再光洁如雪,而是透露出一丝丝死寂的灰,脸上的皱纹更加深刻,双眼黯淡无光,左手还时不时颤抖一下,满脸苦笑。 “世事艰难!让通崖兄见笑了!” 这两年卢思嗣日日东奔西跑,不得安生,在东边的蕈林原上四处奔走,但凡年轻时有一面之缘的修士他都亲自上门拜访,想要给卢家寻一条出路,整整快两百岁的人了,往往还要腆着脸去讨好那些年龄还没有他孙子大的年轻修士,受尽了羞辱,这两年间比以前的二十年老得还要快。 “唉。” 李通崖摇了摇头,知道眼前这人恐怕没几年好活了,坐在主位之上温声道: “老前辈有什么指教。” 虽然心中感慨,李通崖却一点也没有手软的意思,待到卢思嗣一死,这矿山的份额卢家是别想要了,华芊山多半也要落在李家手中。 “不敢不敢!” 卢思嗣连忙摆手,回答道: “李兄可记得那望月湖坊市?” “自是记得!” 望月湖在那一战之后成了废墟,禁断大阵在湖中洲上犹自运行着,连筑基修士见了也要退让三分  他们这些家族也眼馋土地灵气充沛的湖中洲,可手中又无那殛雷破阵楔般的宝物,拿着满是雷火的禁断大阵毫无办法,坊市中有价值的宝物又早就被那些筑基修士搜刮了一遍,没了什么吸引力,只好丢在那湖心,无人问津。 “我前几日路过那湖心,却见着好一艘大船,载着满满的凡人,在那湖中洲打捞物品呢!” “凡人?” 李通崖顿时疑窦丛生,卢思嗣也不敢卖官子,回答道: “这些散修去郡中连蒙带骗找了一群凡人,同他们求富贵修仙,于是用着大船将他们载到了洲边,让他们去打湖中洲上的物品。” “这禁断大阵本就是牺牲大阵的稳定与完整来换取大阵的威力,其中缺漏颇多,往大阵上丢上一两千个凡人,就有一个能落到阵中,可以让那凡人取来废墟中的灵物,禁断大阵对外不对内,便可大大方方地带出来。” 李通崖听完这话沉默了一息,回答道: “前辈的意思是?” 卢思嗣一拍大腿,讨好地笑了笑,回答道: “这事情怎么能让他们这么做!” 第一百三十章 得知消息 “哦?” 李通崖抬头看了看卢思嗣,便见他满脸贪婪地开口道: “这湖中洲上的东西本就应该是我们这些湖边家族的东西!这可是无本的买卖,怎么能让这些散修平白无故抢了去!” “我欲叫上周边的安家,一齐端了这散修船队,这生意我们取过来做!谁家的凡人入了阵就归谁家,通崖兄你看如何?” 李通崖坐在主位上,眼前突然浮现出当年从古黎道归家时积堆如山,将道路挡得严严实实的尸体,茶碗顿了顿,撇了卢思嗣一眼,笑道: “这无本的生意郁家想不想做?湖对岸的诸家想不想做?卢前辈要是整理不清这湖周一大圈的家族,把这生意取到手中,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此言一出,卢思嗣顿时一滞,他在湖上见了那船队就兴冲冲地找了过来,一时间也没有想这么多,顿时讪讪地笑道: “还是通崖兄想得周到!小老头莽撞了…” 悻悻地放下茶碗,卢思嗣绞尽脑汁地同李通崖寻了几个话题来聊,在李通崖这里碰了壁,灰溜溜地离开了。 “老家伙死期将尽,脑子也不太灵活了…这湖中洲被三教九流的筑基搜刮了多少遍,恐怕进去也带不出几个胎息境东西出来,平白无故费那劲力…” 送走了卢思嗣,李通崖却满心郁郁,将茶碗端起又放下,苦笑道: 一住://42zw.la “你等看这些紫府又惊又惧,生杀予夺全由他人一念之间!可这些凡人来看你这些家族与宗门不也是心惊胆战,任人宰割,世间的丑恶从来是自上而下的,倒全然没了意思!” 言罢李通崖摇了摇头,心中暗暗反问起自己: “若是家中无这以凡人香火凝聚箓气的法宝,李家当年面对伽泥奚的汹汹军势是否还能坚持留守四镇…” 心中悚然一惊,将诸多感慨甩到脑后,李通崖明白李家在众紫府面前依旧是蝼蚁一只,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算了算日期,按照《牲祭法》中的计算方法,祭祀法鉴,凝聚箓气的日子也将到,可以为几个小辈准备凝聚箓气了。 “倒可以去见一见那只狐狸,再打听些无背景的练气妖物用来祭祀。” 李通崖出了院落,驾风而起,顺着山间脉络走向寻了一阵,按照记忆在一处山崖下寻到一棵叶子发白的大榕树,矗立在山坡上。 那白榕狐翘着脚丫子,仰着大头躺在树下,瞧见李通崖落在树下,懒洋洋地开口道: “通崖兄,什么风将你吹到我这头来了。” 这狐狸三年间同李通崖见了许多次面,关系熟得很,接过李通崖手中的灵稻就往嘴中塞,狐狸眼舒适地捏成一条缝,照例说起着这几个月山中的见闻来。 “听闻青穗峰出了个剑仙,吓得那老猪几个月不敢出门,司元白闭关的日子他可是好不嚣张!现下倒怂了,怕成为那司元白留给弟子的磨刀石。” 李通崖呆了呆,诧异地道: “你这消息好灵通!” “哈哈,自是如此!” 狐狸甩了甩尾巴,神秘兮兮地道: “我十九堂哥的二十二舅是大黎山南麓狐洞中一只三耳白狐的侍从,是从他们谈笑间得知的,这三耳白狐大人可生厉害,只要趴在郡边一听,那些胎息啊练气啊的话通通到了他耳边…” “筑基妖狐?” “紫府!” 狐狸摆了摆头,瞪了他一眼,叫道: “你以为紫府为什么叫大修士和大妖,就是这紫府中凝聚了一道神通,可不是一般的法术可以比的,根据个人的道基有种种神妙的变化,好生厉害!” 李通崖连忙将这话记在心头,觉得今天的这一袋灵稻已然是赚到了,摸了摸这狐狸的脑袋,挠得它微微蜷曲,摇头道: “我不过是练气修士,这辈子都未必能突破筑基,再厉害也与我无关。” “倒是我那弟弟已经修成了筑基,若是从南疆回来,百来年间突破紫府应该不成问题。” 言罢脸上流露出一丝微笑,轻轻笑道: “若是我运气好活得够久,说不定还能见到他登上紫府的那一天。” 狐狸撇了撇嘴,吱吱地叫道: “那倒好,可别学那于羽楔,太阴月华练就的大好道基,硬生生成了大蛟的药材!” 此言一出,顿时如同雷霆般在李通崖耳边炸响,他脑海中空白一片,悚然而惊,从地上跳起,叫道: “你说什么?!” 狐狸从来未见他这样,一身绒毛炸起,连滚带爬地退开,结结巴巴地道: “于…于…羽楔…” 李通崖神色慌张,长出一口气平复情绪,一拍储物袋,将大袋灵稻丢在面前,以尽量平缓的语气道: “说说这于羽楔。” 狐狸也不敢去拿那灵稻,吱吱地叫了两声,回答道: “我…我在大人跟前侍奉时,听闻这人在望月湖上得过一太阴月华,炼就了道基‘白玉盘’,也见他来这山中闯荡过,一对双剑打得诸妖连连败退,后来死在了南疆。” “再后来又听闻是因为那太阴月华铸就的道基神妙异常,于是被青池宗送给了南疆的一条大蛟炼成丹药…青池宗干这事好似不止一回了…” 李通崖身形一歪,坐倒在地,脸色苍白地盯着地上散落的灵稻不说话,听了这话结合青池宗一贯的尿性和李尺泾十几年发不出一封信,心中的种种猜忌同萧家的暗示成了真,抿着嘴不说话。 倒是狐狸看着他垂着头不说话慌了神,将地上的一捧灵稻小心翼翼的收到袋子中,舔了舔皮毛,也低着狐狸脑袋盯着地面不敢说话。 李通崖定了定神,看着眼前害怕地蜷缩成一团的狐狸,哑声道: “多谢道友告知,这些灵稻算是酬谢了。” 言罢驾风而起,如流星般往黎泾山而去,也不顾狐狸在下头叫着喊着,追了几步,呆呆地道: “这哪里值这么多灵稻!” 李通崖这头到了黎泾山,穿过金光闪闪的日仪玄光阵,往后院落去,推开石室的大门,恭恭敬敬地请下鉴子,灵识沉入其中,果然见到两枚光坨坨,圆溜溜的符种。 陆江仙的神识萦绕而出,静静地看着他,为防李通崖起疑心,陆江仙掩盖去了新多出来的三枚符种,看着眼前的中年人脸色苍白,嘴唇微抿,双手颤抖不止。 足足过了半晌,李通崖才缓过劲来,脸色猛然红润起来,这会才有眼泪流淌而出,他紧了紧腰间剑,哀恸地叫道: “泾儿啊————” 泪水从中年男子的两颊流下,他震声嚎了一句,手指攥得发白,泣声道: “好,好一个…” 谨慎的性格却又让他戛然而止,李通崖哭了十几息,咳出一口鲜血,这才从那头晕眼花的境地中清醒过来,擦去鲜血,将法鉴请回石台之上。 恭恭敬敬地磕了头,李通崖抹去泪水,走出祠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喃喃道: “泾儿…泾儿啊…是父兄们看错了那司元白,将你推进了火坑里…二哥对不住你。” 手中长剑紧握,李通崖想起李尺泾年年往家中寄来书信和换取的功法,李尺泾省吃节用节约出来的五块灵石,心中更是悲切,轻声道: “这仇二哥记着了…泾儿…”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内史 夜色昏沉,蒙蒙的夜雨撒在山路上,李景恬的侧院依旧亮着灯,伏案提笔写着,手边堆放的布帛记录着白日里向村中老人询问来的消息,她微微顿了顿,计算着时间。 “据陈家老人所说,太爷三十岁时大父离家,二十八年后归来时太爷已经身亡…若是这么算,大父二十八年便从一届凡人修成了筑基…当真是天资卓越,就连在宗内的季父都花上了三十年,大父散修出身,竟然能快到这种地步。” 李景恬在纸上记下时间,蹙起眉头觉得一阵不对,暗忖道: “若是如此,为何父亲曾说自己十四岁才开始修炼?这么一算,岂不是短短数月便成了玄景…应当是我记错了。” 对着面前的布帛一筹莫展,李景恬总觉得几十年前的历史在她面前遮遮掩掩,明明没有过去多久,大多细节却被抹得干干净净,大父李木田生前更是几十年不下山,叫她无从写起。 “好生奇怪…” 李景恬微微低头,却听一道轻轻的叩门声,连忙将面前的布帛用木盒子倒扣过来盖住,这才轻轻地道: “谁?!” “是我。” 李通崖振了振袖子,迈步进了院子,迷蒙的夜雨沾不到他一星半点,一身干爽地负手站在屋前,眉宇间有几分哀伤。 “啊,二伯,快快请进!” 网址p://m.42zw.la 李景恬惊了一下,连忙起身来迎,李通崖摆摆手便有柔和的力道推回她,进了屋坐在案边,拿起刻录在一旁的木简读了读,点头道: “做得不错。” 李景恬恭恭敬敬地垂眉听着,便见李通崖低声道: “我这次找你来,倒有一要事。” “族史常涉机密要事,我欲分成两卷来写,一卷曰内史,藏于祠堂之内,不使寻常子弟见得,一卷曰族史,按寻常记录即可。” “我说,你来记。” 李景恬乖巧地点点头,执起笔来,便见李通崖静静地念述,一人念,一人书。 随着时间不断流淌,李景恬神色纷繁变化,心中大震,尽管诸多受箓和接引的词汇她听不大懂,却被其中隐隐约约透露的几个紫府修士的阴谋震惊得手脚发颤,终于听李通崖道: “…泾勤修不辍,终成道基,神妙异常,凝聚剑意曰‘月阙’,力败迟灸云,威震诸宗,青池紫府见之曰:‘可矣’,遂送往南疆大蛟,炼成一丹,与妖蛟共服之。” 李通崖根据自己的推断,大概还原了事情的经过,与事实的真相几乎相符,却听得李景恬笔锋一软,呆呆地抬起头来,神色又惊又恐,喃喃道: “炼成一丹?!季父…这…这!” 李通崖闭口看着她,待到她抹着泪收敛了情绪,半晌才低声道: “事情便是如此,你看着如何根据内史来写族史,务必要掩盖住不合理之处,不得暴露内史中的细节,诸如受箓与接引,修炼的速度也尽量调整得合理些。” “仔细来写,好好检查,不要留下破绽,泾儿的事也要写成深入南疆,不要叫人起了疑心。” “是!” 李景恬涩声应了,心中一片悲凉,李通崖这才起身,吩咐道: “先写上一份送到我这里,这些天便不要出去走动了,泾儿的事不必与他人去说。” 于是出了院子驾风而去,李景恬恭恭敬敬躬身等了一阵,院子中只剩呼呼的风声,这才抬头望了望天上的乌云,抹了抹眼角回院子中去了。 卢思嗣这头回到了华芊山,却见山脚下一片红火喜庆,酒宴摆到了村头,耳边传来一阵阵喜庆的乐声,自己和兄弟的儿孙们排成了一条条长队,在宴席上肆意地吃喝着。 自己时日无多还要四处为卢家求一条生路,下面的儿孙们依旧在饮酒欢歌,这场面看得卢思嗣顿时胸闷气短,落在山脚处一瞧,自己家的练气修士卢远陆正一手一个美娇娘,身上披着金光灿灿的衣服,脸上尽是得色,脚下还踩着一个一身血污的男子,举着杯高歌。 卢思嗣落在人群中,场上的乐声顿时一滞,众人抬头望了望他,皆扫兴地低下头,卢远陆撇了他一眼,一脚踢开脚底的仆人,高声道: “老祖宗回来得倒巧,不如一并同我们喝上几杯?” 卢思嗣见他一副不敬的模样也不动怒,只是一言不发,心中一片悲凉,暗暗地哀道: “这孩子生来就冲动自大,我自是没几年好活了,家中以后还要靠这孩子,此时若是拂了他的面子,他难免怀恨在心,老夫死后恐怕受他清算,难看得很,此时还须顺着他。” 于是勉强一笑,老脸挤出笑容,低声道: “喝酒好,喝酒好啊!” 卢远陆见他这幅模样,哈哈一笑,宴上的乐声顿时欢乐地奏起来,卢思嗣跌落在位置上,望着眼前欢声笑语的众人,心中空荡荡地生疼,恨恨地咬牙暗道: “唱啊,饮啊,还有多少好日子过?只怪老夫年轻之时沉迷闭关修炼,不曾约束你等,总觉得自己筑基在望,不能浪费时间,倒将你们这些人养成这样一副愚头愚脑的模样!” 挥手推开拿着酒杯挤上来的人,卢思嗣抬起头盯着天空看了一阵,喃喃道: “这是谁?” 乐声飘荡了一阵,天上飞过来三道流光,停在华芊山上,众人顿时呆呆地抬起来看,便听一阵浩大冰冷的声音传下来。 “卢思嗣滚出来回话!” 卢思嗣猛的惊醒,驾风而起,向着天空上的三人望去,只见正中是位锦衣青年,闭着眼不说话,身后两侧站着一高一胖两道身影,皆瞪着眼打量着他。 “原来是郁公子大驾!老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你便是那卢思嗣!” 卢思嗣心中一骇,当下连忙摆出一张讨好的笑脸,躬着身请三人在山上落脚,正中那郁公子却厌厌地撇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道: “我郁家新附青池,往日里不曾见过诸位邻居,现下我郁家弟子入了青池宗元乌峰的山门,在宗内有了根基,家父就想着会会诸位,老人家可赏个脸啊!” “我…我…唉,筑基世家的风采思嗣佩慕不已,郁家若是有吩咐,思嗣…我。” 卢思嗣震怖不已,连忙讨好起来,却被郁家公子挥断,白了他一眼,不耐地摇摇头,轻声道: “往后这望月湖上我郁家说了算!望月湖周边一圈的家族我都去过了,皆奉我郁家为首,卢家可有什么想法?” “不敢!不敢!卢家也奉郁家为首,不敢有二心。” 卢思嗣恬着脸笑了一阵,将马屁拍上了天,这郁公子脸上的表情总算是松动几分,流露出几分得色,身后的那两人也不再瞪着他,而是悄无声息的冷笑起来。 “好!” 郁公子哈哈一笑,话锋一转,冷声道: “卢家如此识趣,那这供奉自然是少不了,我知道你卢家在月湖峰上还有几分情面,不会动你,你卢家每五年给青池宗缴纳多少供奉,便按同样的份例为我郁家上交一份便可。” 顿了顿,郁公子低下头,眯着眼看着脸色苍白的卢思嗣,笑道: “不成问题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郁家拜访 卢思嗣滞了一滞,讨好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结结巴巴地叹了一阵,看着那公子身后两人皆是怒目圆瞪,艰难地点点头,只好应道: “公子说的是!我卢家照办了…” 卢思嗣才应了声,郁公子便点头笑着看着他,这下登时会意,从腰间的锦囊中取出几块灵石,郁公子身后便有一人上前接过,卢思嗣讨好地道: “劳烦公子远来通知我家,这几块灵石不成敬意…” “嗯。” 郁公子挥袖转身,低低地道: “三日后的湖中洲我郁家宴请诸家,老人家还要记得去。” “是!是是!” 三人驾风而起,留下卢思嗣在山头绝望地低下头,靠在台阶前双唇颤颤,许久说不出话来。 郁公子三人飞离了华芊山,身后那胖子便开口笑着叫道: “族兄,这事还真是个美差!一周下来我等一人能分上近十块灵石!顶得上好些年的族禄了!” 另一侧高瘦的郁家人点点头,想的却是别的东西,一脸严肃,正色道: “大哥,这卢家没什么气象了,我瞧得仔细,下首皆是些胎息老人,唯独有个年轻练气,却一脸靡靡之色,十足的蠢样,这卢思嗣更是死期将至,没有活头了。” 郁公子也点头,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拍了那胖子一下,沉声道: “学学人家!” 这才扭过头回答道: “不错,只是这卢家同月湖峰还有情面罢了,不必在意,有那个蠢货带着卢家,卢氏气运已衰,两百年内成不了什么事!” 交谈间已经入了李家地界,郁公子神情严肃,正色道: “都给我放谨慎些!到了李家山头上轻易不要说话,这李家比不得诸家,背景深厚,可别得罪了人!” “不就是那青穗剑仙么!” 胖子不服气地瘪了瘪嘴,郁公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道: “不就是?你可知晓什么是剑仙?!剑在诸法器最善杀伐,他又练成了剑意,我父亲在他面前也不过是十招之内的事情,家中的老祖宗在他面前估计也仅仅自保罢了!” “更何况那什么李尺泾三十出头便筑基,可以说紫府有望,届时李家在宗内就有了紫府靠山,这望月湖那里还能轮到我郁家说话!” 那高瘦男子看得仔细,喃喃道: “青穗剑仙…这李家地界上的人倒是多,看来治理凡人花了不少心思…” “也不怎么样嘛。” 胖子瞧了一阵,笑道: “一副穷乡僻壤的模样,远不如我郁家的密林,这方水土也能养出一位剑仙?” “闭嘴!” 郁公子飞了一阵,一道闪着微微金光的半透明大阵浮现在眼前,他鼓动法力,轻声道: “密林郁家前来拜访,还请李家前辈前来一叙!” 此番举动与卢家上粗鲁的传音截然不同,显得进退有度,三人在阵外等了一阵,顿时有个身背漆黑长弓的少年迎风而起,停在三人面前,正是李玄锋。 “在下黎泾李家李玄锋,请问三位寻我家长辈可是要事?” 郁公子顿时换了一副面孔,脸上的表情生动,颇为亲切,与在卢家时翘着鼻子说话的模样截然不同,朝着李玄峰拱了拱手,笑盈盈地道: “在下密林郁家郁慕高,见过玄锋兄弟,我郁家有好事要同前辈商量商量!还请兄弟带我去见一见通崖前辈!” 李玄锋灵识一扫,见眼前的三人一个练气三层,两个练气二层,在自己和李通崖面前构不成威胁,心中微微放心,拱手道: “道友客气了,那便随我下去吧!” 带着人落入阵中,李玄锋引着三人在院中落座,不多时,李通崖也从洞府出关,迈步进了院子。 郁慕高见了李通崖连忙起身,拱手道: “在下郁慕高,见过通崖前辈!” 李通崖对他的客气模样略显吃惊,面上还是波澜不惊,轻声道: “郁公子客气了!” “黎泾李家不亏是剑仙出身处,我听闻通崖前辈也是剑术高超,慕高敬佩不已啊!” 几人互相恭维了一阵,这才进入了话题,郁慕高笑盈盈地道: “前几年我郁家初入青池,不晓得其中规矩,现下家中子弟入了青池宗上的元乌峰,家父便想着这望月湖周边诸家混乱不堪,望月湖这样的宝地却任人进出,诸家弟子常受人杀戮,便想着会一会湖边诸家,以我郁家筑基修士牵头,整合资源,重建坊市…” 郁慕高说了一阵,先是抛出了自家的倚仗,说清楚了郁家寻的借口,隐隐提及郁家世家的身份,一番话软不受力,客客气气。 李通崖听了一阵,听出来这郁家是要牵头做这望月湖之首,暗忖道: “这郁家有两位筑基修士,实力强横,整合望月湖倒也无可厚非,对我李家客气不过是看在泾儿的面子上,以为我家有剑仙庇护。” “泾儿的事情至少还能瞒上几十年,这几十年间我李家如同有了护身符,寻常家族不敢来招惹…” 点了点头,李通崖笑道: “这自然是极好的事,郁家能出头做这事情,我李家也是认可的。” 此言一出,郁慕高顿时眼前一亮,李通崖却微微顿了顿,好像有话要说,又低头饮起茶来,郁慕高仔细看了他一眼,笑道: “望月湖诸家让我郁家来做这事情,自然有好处分润,这坊市若是新建成,利润抽成少不了给贵族分上一份!” 李通崖皱了皱眉头,看他空口白牙地说着,将手中的茶碗一放,低低地道: “诸家奉贵族为首,这好处与供奉贵族想必也吃足了吧!” 郁慕高笑容一滞,哈哈一声掩饰尴尬,笑道: “这是哪里的话,不过是诸家感谢郁家庇护,自愿送上郁家的礼品罢了…” 瞧了李通崖一眼,郁慕高连忙道: “李家自是不用的!这望月湖之首是我郁家,李家便是第二把交椅,家父十分钦佩青穗剑仙,郁家断然不会对李家有他想。” 李通崖摇了摇头,回答道: “贵族也不必弄个第二给我李家坐,我李家实力浅薄,坐也坐不住,郁家愿意出头来建这个坊市,李家也支持,其余不必再来问了。” 郁慕高有了李通崖这句话,这次的行动算是圆满收场,当下舒了一口气,本以为最为困难的李家倒也是容易,脸上也流露出一丝笑容,眼看李通崖要送客,连忙开口道: “三日之后我郁家在湖中洲会见诸家,还请前辈赏脸!” 言罢递上一张请帖,李玄锋上前接过,几人又聊了几句,郁慕高讪讪地告辞了,李通崖送走了三人,这才回身进了院子。 李玄锋落在院前,甩了甩袖子,轻轻地抬起头,笑道: “这郁家倒也客气,多半是看在季父的面上,否则说不准还得同周边诸家一般我家要点供奉…” 李通崖不以为然,朝着李玄锋解释道: “郁家有实力,但那家主太心急,行事又霸道,诸家在望月湖上深耕多年,关系盘根错节,那个峰头没点关系?要在湖上开设坊市,还向诸家收取供奉,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郁家贸然行事,已经是惹了众怒,你且看着,倒要看看他怎么收场!” 第一百三十三章 杀熊 这郁家三人离开了黎泾山,飞在望月湖之上,郁慕高阴沉着脸驾着风,身后的两人皆是低着头不敢说话,直到行程过了半,那高瘦男子这才苦笑着开口道: “大哥,李家摆明了碰也不想碰的态度,这是不看好我家啊!” “哼。” 郁慕高冷哼了一声,回答道: “这李家李通崖倒也谨慎,摆明要置身事外,我等还偏偏拿他没办法,如此便罢了,就当这望月湖诸家之中没有什么李家,该如何如何。” “只是…” 高瘦男子摇了摇头,一副迟疑不定的模样,低声道: “只是这李家看上去四下里生机勃勃,气象日新,李玄锋与李通崖都不是蠢人,难保今后是什么模样,若是真让那李尺泾成事,恐怕我等要俯首称臣都成了奢望,望月湖成了李家一家之地了。” “我担心的也是这些。” 郁慕高神色阴郁,思忖了几息,神色放松了一些,沉声道: “只是转念一想,一来筑基突破紫府困难重重,不是那么好成的,南疆之地死伤率极高,李尺泾也未必能活到最后。” 一住://42zw.la “二来李尺泾方才筑基,这期间至少还有百来年准备,无论是抱上青池山上的大腿也好,联合郡中家族也罢,都还来得及。” 高瘦男子听着郁慕高的话连连点头,便见郁慕高话锋一转,开口道: “李尺泾我等管不上,面前的李家却是在我等眼皮底下,最好能寻机悄无声息地杀了李通崖与李玄锋,或是偷偷引些灾难,使使绊子,叫李家断代,事情做的隐秘,谅他们也寻不出错处,只要这些事情做成了,我等心中也踏实些。” “大哥说得对,这事情还须回去问一问家主,让他来拿主意。” 三人将聊着,驾风直径往北去了。 不说郁慕高三人想着何等阴谋诡计,李通崖这头正带着李玄锋在大黎山中穿梭,按着那狐狸给的消息,在大黎山脚东行数百里,寻到了一个黑黝黝的大洞,洞前散落着满地白骨,呼呼的腥风一个劲地向外刮。 李通崖与李玄锋落在洞前,震天响的鼾声戛然而止,李通崖灵识一扫,笑道: “好一只熊罴。” 朝着李玄锋点了点头,李玄锋便腾空而去,在对面的山头上寻了位置站定了,李通崖这才拔剑一挑,数道剑气如风没入洞中。 “嗷吼!” 李通崖回身后退,洞中跑出来一只一丈多高的庞然大物出来,将林间为数不多的阳光遮得严严实实,一身黑毛威风凛凛,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轰隆隆地跑跳了几步,一巴掌往李通崖身上砸来。 这熊罴练气五层修为,大掌足足有两人胸膛大小,李通崖的长剑在它面前就像根发光的牙签,显得孱弱不堪,自然不敢硬接,连忙后退。 “轰!” 李通崖这才退出数步,先前站定的位置顿时挨了一掌,沉下去数寸,熊罴的第二掌已经如风般迎面而来,这一掌砸中了,不死也要重伤。 李通崖挑出几朵剑气,不着力般退开,心中暗忖道: “难怪那狐狸叫我万万小心,这货这般庞大,凶狠异常,要活捉来恐怕不是易事,倒还伤了自己,还是不要留手,斩杀了事,事后寻些轻小的练气妖物捉回去好些。” 这头想着已经招架着退出去十几步,挑出十几道剑气,皆被那熊罴如铁般的双掌打散,这熊罴力大无穷,却不比山猪,一点也不笨重,懂得李通崖的剑气锋利,要么用灌注法力的双掌打散,要么宁可退后两步也不肯受伤。 李通崖也不曾用上剑诀,只是用剑气消耗着这熊罴的力气,缠斗之下轰轰作响,倒塌了一地的林木,惊飞的鸟雀在空中盘旋,迟迟不敢落下去归巢。 对面山头上的李玄锋已经拉满了弦,漆黑的长弓上发出一抹亮盈盈的金光,青乌打磨特制的箭搭在弦上,眯着眼观察着,身上的气势不断累积,越发磅礴。 这头的熊罴猛得警惕起来,被锋利的箭气刺得四肢发麻,人立而起,一边应付着李通崖的攻击,一边疑神疑鬼地张望着,这才回过头,一道金光在远处飘然而至,齐根没入这熊罴的胸前。 “嗷呜嗷呜!” 熊罴顿时痛得仰天长鸣,下方的李通崖见了这等机会,连忙拔剑而起,一道月阙剑弧朝着这熊罴脖颈处斩去。 只是这熊罴反应极快,已经伸手来捂,李通崖的剑气又临时起意,积蓄不久,威力不能完全发挥出来,只是在大掌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熊罴一掌逼退李通崖,脑海中的起床气被疼痛一激顿时散去,当下大为惊惧,扭头就跑,踩得四下的林木倒塌,李玄锋的第二箭却也到了跟前,从后背没入熊罴体内。 那熊罴轰然一声跪倒在地,短短停留了一息,四足着地伏着身体接着跑,李通崖的剑气却有如附骨之疽般贴上来,在它大腿上削下来一块血淋淋的熊肉。 熊罴痛嗷一声,终于知道逃下去也是一死,凶狠地回头来拍李通崖,只是身形受罡气阻挠,越发缓慢起来,自然是被李通崖轻飘飘地躲过去,李玄锋的箭却又到了,一人一熊斗了一阵,熊罴五脏六腑被罡气搅得一塌糊涂,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李通崖远远退开,等着熊罴的生机流失殆尽,等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李玄锋从一旁的树林中钻出来,也没有上前,谨慎地望了望熊罴,沉声道: “千万小心,妖物惯会装死,莫要轻易上前!” “我晓得。” 李通崖点点头,看了看他手里的弓,赞道: “你这箭法倒是犀利,可是用上掌中的灵窍?” “正是!” 李玄锋拱了拱手,有些神色愧疚地挠挠头,低声道: “小侄看着妖物凶猛异常,担心留手倒让这妖物伤了您,故而箭箭用了全力,只求速杀这妖物,眼看是活不了,这祭品便无从着落,实在是愧疚。” 也就在李通崖面前李玄锋才如此乖巧,心中忐忑不安,看着眼前这位长辈笑了笑,轻声道: “无伤大雅,过上几日换上别的妖物便可,你我想到一块去了。” 话音刚落,那熊罴猛然坐起,双目通红地一掌向两人呼来,却被轻轻巧巧地躲了过去,吃力地重新倒在地上,鲜血如溪水般流淌而出,看样子已经闭过气去,没有什么声响了。 李通崖手中的剑气积蓄已久,拔出一道白芒,将这妖物的脑袋斩了下来,两人这才上前,连忙将这熊妖喷着血的创口止住,忙忙碌碌地打入封灵术,将尸体仔细切割了收入储物袋,连地上的血都填埋的干干净净,这才架起风来往东边飞去。 “锋儿,你这弓法如此了得,能否将心得整理整理,撰写成册,好叫今后族中的后辈也能学一学,有个傍身之术。” 在空中飞了一阵,李通崖笑盈盈地问了问,接着道: “虽然家中的术法还算多,却都是一些大路货色的法诀,凭这些法决来克敌制胜实在不容易,真正出彩的也就一道《玄水剑诀》,放在诸家中还算说得过去,但这剑道的天赋也不是人人都有,若是能为家中再添一道传承,自是最好不过。” 第一百三十四章 赴约 “撰写成册自是没问题。” 李玄锋点了点头,沉思了几息,回答道: “可寻常人要修炼这弓法当真是不容易,若是手上没有灵窍,恐怕积年累月的练习也难以练成,就算练成了,威力也大打折扣,练不出那罡气。” “我这套弓法最为厉害的就在这罡气,若是射出的箭没了这罡气,恐怕威力十不存一,倒让人大失所望。” “竟然这般…” 李通崖微微蹙眉,只好无奈地摇摇头,回答道: “那你若是有空就写一写,好歹给家中留一份底子。” “是!” 两人落在黎泾峰上,看了看时辰,距离郁家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天多,李通崖将储物袋里的熊块往地上一摆,吩咐道: “你将这些东西带郡中售卖了,看一看郡中子弟的消息,再回来复我。” “是!” 网址p://m.42zw.la 李玄锋神色一喜,将李通崖手中的储物袋接过,躬身告退,屁颠屁颠地驾风飞向东方,留下李通崖忍俊不禁地在原地站了一阵,轻轻地哼了一声,笑道: “这孩子。” 瞧着李玄锋的身影消失在天边,李通崖暗暗思忖了几息,喃喃道: “可泾儿却无后,要看着几个孩子谁生养的灵窍子,过继到泾儿下面为嗣,好叫这一脉不至于绝了嗣…” 李玄锋沿着古黎道飞了一阵,有了上次的经验,直径越过城墙,落在这镇中,虽然心中猫爪挠似的要见那小女人,却还是以家事为重,走进了这家李家名下的药铺。 铺中昏昏地睡着个青年人,趴在柜台上摇头晃脑地流着口水,李玄锋辨认了一下,应该是族叔李叶生的子嗣,被李玄宣派到这郡中来守着铺子,他哼了一声,将其震醒,这人才睡眼迷蒙地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惊道: “锋哥!你…你怎地…” 李玄锋虽然年纪小,当年却在孩子堆里算得上个小霸王,拿着弓追得这些大孩子屁滚尿流,这人自然认得他,纵使年纪比他大,却还是一口一个锋哥地叫着。 李玄锋摆了摆手,低声道: “把万天仇叫出来!” 那人连忙进了院子,将万天仇唤了出来。 万天仇一身灰衣,忙不迭地出来了,一张脸宽胖了许多,看出幼时的模样,修为也达到了胎息三层,恭恭敬敬地道: “公子有什么吩咐?” 自从李通崖灭了汲家,带着汲登齐的脑袋丢在他面前,万天仇又哭又笑,从此没了什么念想,娶了妻入赘了李家,修为也不见什么长进  家中悍妻又凶得很,夫纲不振之下万天仇连忙领了这任务来郡中,好避开那悍妇,正在郡中乐呵地很,没想到撞上了李玄锋。 “还好今天不曾出去,不然错过了这位爷,在家中的评价又要差上几分,若是传回去不得被女人骂死。” 万天仇脑子里正飞速运转,猛然听着李玄锋道。 “这冠云峰坊市下次几时开放。” 李玄锋对万天仇还算客气,低声问了这一句,万天仇连忙道: “回公子,在一月后!” “晓得了。” 李玄锋点点头,瞧了万天仇一眼,轻声道: “郡中的产业还算顺利?可有人为难你等?” “不曾不曾!那些郡中的势力听闻是李家皆退了去,又有萧家人帮衬着,顺利得很!” 听万天仇将这些日子的大事讲了,李玄锋这才点点头,在两人面前飘然而去。 李玄锋离开了药铺,轻快地走到小院前,李玄锋笑盈盈地敲了敲门,便见江渔女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轻轻巧巧地道: “谁啊?” “我。” 李玄锋应了一句,便听急促的脚步声飞奔而来,大门嘎吱一声便开了,圆脸的女孩俏生生地站在门前,脚边跟着一只横首挺胸的大雁,瞪着个眼睛往他脸上瞧。 “公子!” “这…” 李玄锋将蹦跶起来的少女接过,却还盯着那大雁看,呆呆地笑了一声,咬住她的唇吻了吻,笑道: “怎地不吃。” “一个人太冷清,这雁坏了翅膀,成日里就扑腾扑腾,飞不起来,小时候在家中养过鹅,就拿它当鹅养了。” 少女笑了笑,低声应了,李玄锋抱着她走到塌上,便解着衣物接着道: “不是叫你买几个仆人么?” “我去看了!真是好贵,洗衣做饭这些事我做得惯,不是当小姐的命,哪里用得上什么仆人。” 江渔女急促地呼吸着,痴痴地应了,李玄锋一脚踢开扑腾着翅膀,一脸凶残之色地来啄他的大雁,随手一道法力将这畜生禁锢在地上,笑出声来道: “这畜牲还蛮记仇。” 愉快地享用了江渔女的身子,李玄锋抹着她的汗水,笑盈盈地道: “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好着呢。” 江渔女盘起头发,洁白的脖颈滚落几滴汗水,挽住李玄锋的脖子盘坐在他身上,可爱的圆脸上一双杏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看,却听李玄锋道: “这次来郡中办事,事情结束我也要闭关修炼了,在这练气一层待了两年,也该突破了。” “要多久?” 江渔女低落地问了一句,便见李玄锋安慰道: “短则数月,长则一年。” 江渔女抿了抿小嘴,摸了摸他这一年毫无变化的眉眼,越发卖力地承欢起来,落寞地道: “你是仙人,一修炼就是几年,待上几年我老了,你却还是这般少年模样,当真是不公平,待到十二年后我二十八,你便会给我一笔钱,叫我了却余生…” “想什么呢!” 李玄锋抱起她,看着她洁白且小巧的身体,低声道: “待上几年,我们便要个孩子,我再带你回家,你才能不受人看轻。” 李通崖运转《江河一气诀》,吐出一缕轻飘飘的白气,收功起身,日头方才升上天空,算了算时辰,背上青锋,出门便碰上了李玄宣。 “仲父!” 李玄宣留了胡子,看上去颇有些成熟模样,持家近十年了,将大宗小宗安排得井井有条,朝着李通崖拱了拱了招呼,李通崖点头道: “我去一趟湖上,你仔细看着,非是自家人不要打开日仪玄光阵。” “小侄晓得。” 李通崖嘱咐毕,驾风往北而去,跃过晶莹通明的湖水,停在了湖中洲之上。 湖中洲上热闹得很,一艘棕色的大船静悄悄地停在湖面上,尾部跟着十几艘小船,上头站满了凡人,皆用绳索系着,蓬头垢面呆呆傻傻地望着天空,一句话也不敢出。 “第二十一!” 大船上有人呼了一声,船尾冒出十来个胎息修士,在船尾按着手催动法力,尾部的一艘小船顿时飘飘然地飞起,上头的人儿痛哭尖叫,妇泣儿啼声响作一片,更有诅咒怒骂之声不绝。 那些修士却早已经习惯,冷着脸看着小船飘到了湖中洲上空,船身一倾斜,上头的凡人顿时纷纷掉落下来,在下方时隐时现的禁断法阵之上激起一片涟漪,雷光和火光顿时嘭然作响,炸起一团又一团的法术光芒。 人群的尖叫声顷刻间消失不见,鲜血和断肢瞬间高高飞起,鲜血如雨一般四处落下,染得湖中洲周围的湖水一片鲜红,鳄鱼虾蟹蜂拥而至,在湖底下疯狂抢食着这些血肉。 “这便是卢思嗣所言的无本买卖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密林郡 血液在禁断大阵上流淌了一阵,底下阵法笼罩的湖中洲上一片焦土,法术的光辉散尽了,这才看见抱头躺着一个畏畏缩缩的中年人,闭着眼睛发抖。 那中年人腰上被刮出了一道巨大的血痕,滴滴答答的淌着血,良久才睁眼呆呆地望了四周,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欣喜若狂地咧了咧嘴,中年人简单处理了伤口,在废墟里翻找了一阵,脸色却因失血越发苍白,只好用衣物裹着些符箓法器出来了,岸边的修士嘟嘟嚷嚷地接过那衣物,骂道: “他娘的,这些泥腿子一个比一个狡猾,要不是怕后面的泥腿子入阵后不配合,哪还要给什么黄金.” 言罢丢下一袋黄金,将那人拎到一艘两三人的空船上,高声叫道: “第二十一,拉走。” 那小船载着三两个断手断脚的幸运儿远去,大船尾部几艘小船上的人们翘首盼望着,等着大船上的命令。 李通崖正望着湖中洲上的众生百态,又等了一阵,东边驾着风飞过来一个枯槁的老人,手中握着玉如意,正是卢思嗣。 “通崖兄!” 卢思嗣拱了拱手,与李通崖一齐站在空中,疑惑地道: “这郁家说了在这湖中洲上一叙,我却不见什么郁家人,在远处看了一阵,只见到几个小族家主一并在天上等着,这是什么意思。” 李通崖低低一笑,撇了一眼左右,指了指远处的大船,笑道: “无他,杀鸡儆猴罢了。” 卢思嗣盯着大船看了看,作恍然大悟状,幸灾乐祸地笑笑,答道: “老夫晓得了!我等也是看这群散修颇为不顺眼,只是这船上好几个练气修士,诸家都不想惹事,才让他们逍遥了这么久。” 两人这边聊了两句,远处的大船猛地拉起帆,警戒起来,上头呼声一片,大船身侧冒出来数个踏空而立的身影,将大船四个方位围住,正上方立着一黑衣中年男子,负手而立,气势磅礴。 “九个练气,郁家家底真是殷实。” 卢思嗣数了数,抬头看着那黑衣男子,有些失魂落魄地道: “这人应该就是郁家当代家主郁萧贵了,现在是筑基修士,与我本是同一年成就的练气,我当年与他打过交道,这人阴险狠厉,不好对付。” “哦?” 李通崖同他飞了一阵,靠近了大船,卢思嗣絮絮叨叨地道: “郁萧贵是当年的郁家五杰之首,后来五杰中途陨落了两个,剩下三个都成了练气巅峰,闭关突破,只活下来一个他。” 郁萧贵几人在空中站了一息,下方的大船上人人自危,皆是慌乱无神,飞上来一个老年散修,脸色难看,朝着郁萧贵拱拱手,朝着自己脸上啪啪两巴掌,满脸讨好之色,连声道: “哎!晚辈见过郁家主,我等愚笨不知这湖上的规矩,在湖上行船却是叨唠了诸位,晚辈深表歉意,愿意赔偿诸位损失!郁家主” 这老者也是练气巅峰的修为,身上的真元还算通透,吞服的应该不是杂气,但也不太高明,年纪比郁萧贵要大得多,却谄媚地叫着郁萧贵前辈。 郁萧贵脸色和蔼,上前一步,抬手间袖口滑落,露出光洁如玉的手臂,只是轻轻一挥,隔着数丈的老者脑袋顿时如同西瓜般炸开,来不及哼一声就直直地坠下去,落在船上惊起一片叫声。 郁家的练气修士顿时一拥而上,刻录在船上的阵法光芒大放,四下里皆是修士在搏斗,湖水起伏不定,时不时有法术余波在湖面上炸开,先前的几个幸运儿才开出去不远,顿时在这波涛中翻了船,几个伤残沉在河里没了声响,一命呜呼。 “一如既往啊!一如既往!这便是郁萧贵的风格了。” 卢思嗣感慨地摇了摇头,见着郁萧贵负手而立,不过是一副中年人的模样,自己却已经满头白发,时日无多,顿时说不出话来。 李通崖则摸着下巴盯着这几人,见他们现身时距离船舱不过数丈,早就进入了这些修士的灵识范围,心中暗忖道: “郁家恐怕有什么遮掩身形的法器,范围还算大,能把这些人掩盖住近了船才现形,不至于惊跑了这些散修。” 言谈间船上已经是一片血腥,船尾缀着的小船皆翻了,成百上千的凡人在船肚子上趴着,更多的人只好往湖中洲游去,却又不懂阵法,不知何处上岸,自是越发血腥,不堪入目。 不多时,散修大船轰隆隆地翻了,郁萧贵等人身后缓缓开过来一艘更大更奢华的大船,身上犹自带血的郁家修士在船上落了脚,郁萧贵这才抬头一笑,运转法力,声音在湖上传开: “诸位家主,还请落脚在船上一叙!” 足足过了十几息,才有人自远而近地落在船上,看样子是郁家的簇拥,笑盈盈地交谈起来。 卢思嗣与李通崖在船上落下,灵识一扫船上诸物便清清楚楚,船面上已经摆好了两排石桌,郁萧贵坐在上首,捏着酒杯饮酒。 那公子郁慕高早早迎了上来,朝着李通崖拱了拱手,理也不理一旁的卢思嗣,笑道: “通崖前辈来得早,却让你久等了!” “不曾不曾,倒是让通崖好生领教了贵族家主的风姿!” 李通崖客气地应了,上首的郁萧贵顿时抬起头,手中的酒杯一放,眯着眼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寒暄几句,诸家都到齐了,湖上家族只有两家有筑基修士,一家是东岸郁家,另一家便是北岸的费家,李家的位置被安排在郁萧贵的身侧,就在费家对面,颇为亮眼,李通崖皱了皱眉,见郁萧贵盯着自己看,只好落座。 对面的费家家主也是筑基修士,一身锦衣,风流倜傥的模样,看起来要比郁萧贵年轻得多,朝着李通崖微微一笑,李通崖只是与他对视一眼,见他一脸希冀之色,轻轻点头,两人心中皆有了底。 郁萧贵见着下首人皆齐了,点了点头,站起身笑了笑,高声道: “诸位来得及时,都算给了我郁家面子,萧贵这里谢过诸位了。” 下首的诸家连忙起身,直道不敢,郁萧贵摆了摆手,打断了诸家的话语,自顾自地道: “自仙府避世,这望月湖被青池宗与镗金门一分为二,两家摩擦不断,湖上从未有过一天宁静日子,大小家族兴衰灭亡,至今已经三百多年了,这混乱不堪的日子,大家也受够了吧。” 下首的卢思嗣听得一愣,心中大骂道: “各家过得快活,哪有人愿意头上多再出来你郁家…话倒说得漂亮。” 嘴上却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郁家主说得是!” “不错。” 郁萧贵点点头,瞥了一眼在身侧一言不发的李通崖,又扭过头去看盯着酒杯仿佛要看出花来的锦衣中年人,笑道: “好在镗金门退走,青池宗北进,整个望月湖总算是有了统一的势力隶属,这日子算是到了头。” “我儿拜入了元乌峰,便恳求了那元乌峰峰主,上报主峰,将整个望月湖划分为一辖区,从黎夏郡中脱离出来,我郁家一十二镇建为一郡,唤作密林郡,从此诸位道友缴纳供奉便不必前往那黎夏郡,在我密林郡缴纳即可!” 第一百三十六章 郁慕剑 此言一出,下首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诸家神色各异,交头接耳,李通崖也是微微点头,终于知道这郁家哪里来的底气如此霸道,心中暗忖道: “一家双筑基,弟子入元乌峰修行,求得独建一郡把控湖周诸家命脉,偏偏又逢上那望月湖坊市破灭,重建坊市把控商品流通,天时地利皆在郁家一边,若是诸事成了,郁家当真是坐稳了湖上霸主之位了!” “只是郁萧贵虽然行事狠厉,却赌性太重,太过心急,这般直白强硬地把控诸家,恐怕适得其反…” 目光扫过对面面色难看的费家家主,锦衣白袍的中年人正捏着杯子皱眉看着李通崖,两人虽然不知晓对方姓名,甚至从未见过面,当下却因为郁家的强势有着诸多相同的利益诉求。 下首诸家顿时没了声响,之前簇拥郁家的家族也闭上了嘴,人人都知道这两件事皆是要命的,哪里还有人敢说话。 “诸位…如何看啊!” 郁萧贵冷笑一声,对下首诸家的反应皆有预料,他并不在乎大部分家族的反应,目光停留的几个家族要么有弟子宗内修行,要么在宗内有大靠山,见他们都低头不语,李费两家皆一言不发,只好开口道: “卢思嗣!你卢家怎么看!” 卢思嗣呆了呆,老脸上皆是苦笑,呆呆地站起来,老人哪里不知道郁萧贵的打算,却又惧怕报复,叹气道: “郁家牵头来做,自是好的…” 话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郁萧贵冷着脸看了一圈,却又笑道: 一住://42zw.la “诸位若是没意见,坊市的事情就这样定了,届时还请诸位赏脸。” 李通崖心中冷笑,暗忖道: “飞去黎夏郡也不过几个时辰,练气修士又哪里会差那几个时辰的时间,郁家这坊市不过招揽些胎息家族,这几十年间可不要见什么利润了。” 话是如此说,诸家面上皆是有着化不开的忧愁,面对郁家的强势无能为力。 宴会上眼看冷下来,李通崖低头看了看面前美酒佳肴,谨慎地不去动筷,下首却跳出来一个中年模样的郁家人,拱手道: “听闻李家家主剑术卓绝,在下也是修炼剑道之人,却欲请教一二,还请赐教。” 李通崖低低一叹,灵识一扫,见面前这人练气六层修为,暗道: “终于还是来了,倒也看得起我。” 两侧的目光顿时集中在李通崖身上,自从青穗剑仙李尺泾倚山城上一道月阙剑意击败迟灸云,黎泾李家的名声顿时在湖上郡中响彻,诸家皆是盼着有人能试一试李家的传承,郁家的试探倒是合了众人心意,一时间席上气氛热络,就连那费家家主也抬头来看。 李通崖受众人瞩目,低低一笑,却一点也没有出风头的欲望,谢绝道: “不知兄台哪里听来的谣言,通崖不敢当。” 场上顿时一冷,那郁家中年人咬了咬牙,狠声道: “持剑者当一往无前!通崖兄却畏畏缩缩,这便是李家的家风么!” 郁萧贵挥手阻止他,也举杯笑道: “还请通崖小友给我家一个面子。” 话说到了这份上,李通崖也只好起身,从左侧落到船中间,拱手道: “黎泾李家李通崖。” “密林郁家郁慕剑。” 郁慕剑冷声道了一句,拔剑而起,剑芒森森,往李通崖面上而去,李通崖灵识一扫,便知道此人的剑法构不成威胁,却见这人手中的青锋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顿时留了个心眼。 李通崖抽剑一挡,也不进攻,只是将郁慕剑的剑芒剑气轻轻巧巧地一一点破,郁慕剑攻击了十几回,手中的剑式走了大半程,却不能让李通崖哪怕动上一步,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上头的诸家凝神看着,李通崖脚下动也不动,原地将郁慕剑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一一化解,顿时一片叫好声。 “这李通崖剑法要高得多,这郁慕剑远不如矣!” “不愧是剑仙世家!” 郁慕剑脸色越发难看起来,郁萧贵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冷冷地看着,暗忖道: “好高明的剑招,好扎实的剑法功底…李家果然有剑法传承,至少是三品起步!” “你!” 郁慕剑狠狠地盯着他看了一眼,左手掐诀,右手持剑,剑身上顿时亮起一层蒙蒙的白光,锐气十足,再往李通崖身上劈去。 “郁家的剑诀!” 下首有人叫了一声,郁慕剑脸上流露出一丝得色,出剑慢了许多,却招招势大力沉,往李通崖身上逼去。 来回了几个回合,上头却嘘声一片,原来李通崖依旧原地持剑,将他的攻击一一化解,那锦衣白袍的费家筑基甚至轻轻嗤笑了一声,引得郁萧贵一阵窝火。 “你李通崖就会这些么!看来那青穗剑仙也是只会防守的憨货了!” 郁慕剑羞恼异常,口不择言地大骂道,话音才落,上首的诸家顿时色变,锦衣白袍的费家筑基差点笑出声来,郁萧贵脸色大变,连忙喝道: “蠢货!住口!” 李通崖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微微皱眉,眼底闪过一丝怒意,一剑荡开他的攻击,反手插剑入鞘,赫然拔剑而起,洁白的弧形剑光沛然而出,直直地往郁慕剑面上而去。 “手下留情!” 耀眼的剑光刚刚升起,郁萧贵已经迈步而出,郁慕剑猝不及防,连连点出三剑,却在月阙剑弧的面前如同窗户纸般破裂。 他脸色苍白地后退一步,眼看就要见血,一双洁白如玉的手却在他面前捏住了这亮白色的剑弧,郁萧贵左手一动,硬生生将这剑弧捏成了散乱的锐气,这才收回手,面色难看地拉起郁慕剑,怒喝道: “青穗剑仙也是你能随意辱骂的!给老子道歉!” 郁慕剑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狠狠地咬了咬牙,不情不愿地开口道: “在下口不择言,冒犯了剑仙大人,还请恕罪。” 郁萧贵心中又怒又急,这下不但输人丢阵,还要委屈求全地道歉,心中气急,却笑盈盈地道歉道: “我教导无方,让这孩子冒犯了尺泾前辈,还请通崖兄恕罪!要怎么罚他我郁家都认了!” 面上笑盈盈,心中怒气却在胸膛里来回乱窜,郁萧贵暗自咬牙道: “一子无能,倒还把老子给累死了!还好慕高是个有脑子的,否则我郁家今后还不知道要怎么走…” 李通崖低低一笑,将郁慕剑掉落在地上的长剑拾起,朝着郁慕剑语重心长地道: “修练剑道未必一味求锋!” 见着郁慕剑一脸不服气的抬起头,李通崖正色道: “其进锐者,其退速,青锋出鞘之前在于藏,你若是能将我这话听进去了,你的剑道还能更进一步。” “郁家主说要惩罚你,你便把这把青锋便保存在我这里,等到你能将一身锐气收放自如了,便来黎泾山取你的剑。” 这话听得郁慕剑浑身一震,神色复杂地盯着他,郁萧贵也微微点头,心中舒缓了许多,李通崖这番话给了双方台阶下,又将先前的事轻描淡写的带过去了,将同辈之间的挑衅转化成了晚辈的请教,可谓是给足了郁家面子。 “多谢前辈!” 郁慕剑呆呆地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周围一圈诸家家主也纷纷交头接耳,有人赞了一声: “通崖前辈真是好气度!” 第一百三十七章 郁家父子 李通崖今年不过四十五,比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要年轻,练气五层的修为却已经出类拔萃,就连一百八十七岁的卢思嗣也不过练气七层,众人自然是唤他前辈。 朝着诸位家主拱手示意,李通崖长剑归鞘,飘然归位,郁萧贵脸色稍霁,点头道: “李家的剑法倒是这湖上一绝,比我郁家的要好上许多,今日却是让这小辈长了见识。” 这话将郁慕剑技不如人归结为了李家剑法更好,而非郁家人不如李家人,听得李通崖轻轻一笑,任他去说,只恨不得再低调些,好叫诸家一味去提防郁费两家。 “毕竟卢思嗣没几年可活了,安家与卢家世代为盟,一但卢思嗣坐化,三家微妙的情面与制衡顷刻间便会被打破,正是我李家的机会,在此之前局势越平静越好,切莫节外生枝。” 郁家的目的已经达到,也试探出了李通崖的剑道修为,郁萧贵摆了摆手,找了个由头告辞,在场的诸家也一一离席,李通崖则刻意避开卢思嗣,独自回南岸去。 驾风而起,跃过清澈透明的湖面,李通崖暗自思忖着,喃喃道: “郁萧贵筑基修为,狠毒冒进,乘着郁家崛起的东风倒是如虎添翼,是个难对付的…还有那郁慕高,同样狠毒却谨慎,比他父亲还要难对付,今后的日子恐怕难过了。” 往南飞了一阵,李通崖落在一小洲上,等了十几息,果然望见一个锦衣白袍的中年人自远而近,笑盈盈地落脚在洲上,气度雍容,风流倜傥的模样,正是那费家家主。 “通崖兄!好生凑巧!在下费家修士费望白,久仰大名。” 费望白四十余岁的模样,实际上却也一百余岁了,腰间的玉佩叮叮当当响着,打量着李通崖,见眼前这人稳重内敛,颇为可靠,脸上的笑意更加柔和了一分。 网址p://m.42zw.la “久仰久仰,前辈客气了。” 李通崖哪里敢托大让筑基修士同自己称兄道弟,连忙称呼费望白为前辈,见费望白捻了捻胡须,笑道: “除去西岸的一位散修老人,这湖上还有三筑基,郁家就占了两位,筑基初期的郁萧贵和筑基后期的白玉手郁玉封,我不过是一籍籍无名之辈,二十年前才突破筑基,哪里能称得上前辈!” 费望白这番话用意明显,两人皆是心知肚明,见李通崖微微一笑,费望白继续道: “郁家小辈中郁慕剑有勇力,重情谊,四十岁便成了练气,郁慕高等人机敏冷酷,皆不是蠢物,让我等好生羡慕.” “晚辈晓得。” 李通崖点了点头,思忖了一息,话锋一转,沉声道: “依前辈看来,如今古黎道上的形势如此乱,这郁家的坊市可能开得顺利?” 费望白摇摇头,笑盈盈地道: “这事可不好办,我在郡中有个筑基修士朋友,听闻他说古黎道上流窜了一伙盗贼,若是郁玉封亲自坐镇还好,若是郁玉封遇上什么事离开了坊市,恐怕还是要出事。” 李通崖心中顿时雪亮,明白了费望白等人的计划,却不欲多事掺合到其中,害怕费望白误会,连忙道: “可惜晚辈一身剑术太过显眼,恐遭人忌恨,否则晚辈还想前去助阵。” “那便不必了。” 费望白哈哈一笑,见李通崖说要助阵却又不说清是给郁家助阵还是强盗助阵,知道李家对此事也颇为支持,终于敞开了天窗说亮话,点头道: “郁家如今强势,若是诸家不能再出一位筑基,恐怕此后百年要受人蚕食,逐一消亡,李家虽然有剑仙庇护,郁家不敢染指,但世事难料,也要记得唇亡齿寒的道理.” 李通崖拱了拱手,也不再藏着掖着,正色道: “今后的日子里两家多有合作的机会,我李家在南,费家在北,地缘天然就是盟友,通崖不是短视之人,岂有坐视郁家坐大的道理。” 两人相视一笑,相互道别,各自归家了。 这头船上的修仙者皆散去了,郁家公子郁慕高带着他那一高一胖两个族弟进了船舱内,便见宽广的大舱内高处摆了一个大椅子,郁萧贵低头端坐在其上,见郁慕高进了房门,沉声道: “过来。” 郁慕高几步上前,见郁萧贵盯着木质地面,神色有些阴郁,猛然询问道: “慕剑的那把剑是什么来历!可曾派人去问过?” “孩儿也是心存疑虑,早就向四弟询问过了。” 郁慕高早有预料,回复道: “那剑是练气级别的法器,本是老祖宗剿灭陵峪门时所得,剑身朴素,所用材质也平平无奇,不曾有什么隐秘。” “哦?” 郁萧贵眉头一松,手掌轻抬,喃喃道: “看来是我想多了。” “那李通崖!” “那李通崖…” 父子两人同时张口,又猛然顿住,郁萧贵赞赏地点了点头,看向郁慕高的眼神颇为欣慰,搭在座椅上的手指微抬,张口道: “你说!” 郁慕高点点头,这才沉声道: “这李通崖沉稳内敛,藏器于身,宛若…宛若一条盘踞在角落的乌梢蛇,父亲不要看他不声不响,颇为恭敬,此人绝非易于之辈,若是小看了他,我们恐怕要吃大亏。” 郁萧贵有些讶异地抬起头,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他同样重视李通崖,但郁慕高对李通崖的评价却比他想象中的要高得多,思考了几息,回答道: “你觉得该如何应对此人?” “趁他还未曾筑基,咱们以力压人,将其诱出来,偷偷击杀了事,只要不为人所知,没了这个变数,望月湖迟早是咱家的!” 郁慕高神色狠厉,咬牙切齿地道,郁萧贵却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怪异,正色道: “你往日里总说为父冒进,这件事情你却冒进得多,李通崖身后是青穗剑仙,是青池宗的天才弟子,怎能就这样草草的将其杀了,若是宗内查起来,用上一道问心符,我们郁家又该如何自处?恐怕也要元气大伤!” 郁慕高神色一滞,有些不甘心地点了点头,拱手道: “是孩儿莽撞了!” “纵使对付不了李通崖,也要遏制李家的崛起之势。” 郁萧贵添了茶,笑盈盈地道: “等到坊市的事情了结,我等腾出手来,设计杀上几个李家晚辈,好叫李家断代,如同老祖宗对付当年的万家,偷偷设计几十年,那万华芊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头尾难兼顾,不得不闭关强行突破筑基,最后落的个身亡族衰的下场。” “正是如此!” 郁慕高也是满脸笑意,喃喃道: “此时的李家便是彼时的万家,而我郁家如今已经更加强大,当年背地里威逼万家练气,偷偷保下汲家…如今便是轮到安卢两家了…” “对了,高儿,倒有一事要询问你。” 郁萧贵突然将手中的茶碗一放,沉声道: “我听闻安家出了一天才,唤作安景明,十四岁便成了练气,这还了得!” 郁慕高也是神情一肃,沉声道: “父亲放心,孩儿早就派人下去盯着了,安景明出了安家我即刻能得到消息,安家不会有机会出上一位筑基修士的。” 郁萧贵这才点点头,笑盈盈地道: “你办事,我放心。” 第一百三十八章 越河湍流步 李通崖归了家,李玄锋前往郡中还未归来,他便回了眉尺峰洞府,打开石门,轻轻一拍储物袋,手中顿时浮现一把朴素的长剑。 “郁慕剑的这把长剑…材质倒是没什么出奇之处。” 他将这把长剑提起来瞧了瞧,上下检查了一阵,见到剑柄上刻着一个“峪”字,终于明白这股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原来是陵峪门的东西。” 李通崖灵识一动,体内的江河真元奔涌而出,顺着手心没入这把长剑之中,剑上顿时白光闪烁。 李通崖将全身的法力灌进去一成,剑上顿时有湍急的水流碰撞声,他双眼一亮,继续往剑中堆叠真元。 要知道受了重海长鲸箓之后,李通崖一身法力浑厚得惊人,《江河一气诀》凝聚的江河真元本身就雄厚,如今一成法力已经抵得上寻常练气初期的修士小半的法力,剑上湍急的水流碰撞声顿时越发激烈起来。 李通崖凝聚法力好几息,这剑尾的“峪”字猛然有一个笔画亮了起来,足足过去一柱香时间,这“峪”才被彻底点亮,足足消耗了李通崖五成真元。 “已经远远超过了炼气巅峰的修士,看来这剑本来是筛选修炼《江河一气诀》而筑基的修士…” 李通崖回想起那《江河大陵经》,心中顿时有了计较,暗自道: “从当年那张允的话来判断,这《江河一气诀》多半是《江河大陵经》的前置功法,要是能解开那玉简,我家就有一套完整的紫府传承了!” 这头想着,手中的长剑却已嗡嗡作响,剑身飞跃而起,其上透露出波光粼粼的水光,在石洞的墙壁上投影出一行行文字出来。 “《越河湍流步》?” 李通崖大喜过望,步法在诸多功法中最为稀罕,价格高昂不说,也从没有见哪一家拿出来卖的,顿时颇为激动地盯着水光流转的石壁,将这套步法的内容一一记下,剑光闪烁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缓缓暗淡下去。 这《越河湍流步》是陵峪门的步法,被一位唤作萧衔忧的前辈封在剑中,文中提及他在大陵江上顿悟得了此篇步法,篇末还附上了一篇叫《血遁术》的小技巧,是一道消耗精气与寿命的逃遁法术,到了危机时刻可以救命。 “三品步法《越河湍流步》,萧衔忧将陵峪门的传承封在这剑中…以剑光承载传承,看来这位前辈的剑道修为也颇为高深呐!” “有了这步法,我李家子弟无论是对敌还是逃命都有了保障,当真是好事!” 将这剑用法力维持在空中,李通崖微微躬身,以表示对这位前辈的谢意,脑海中突然灵光乍现,福至心灵地喃喃道: “黎夏萧家以陵峪门功法为传承,这前辈又姓萧,莫不是这黎夏萧家的先祖?” 将剑收起,李通崖寻思着哪天前往萧家仔细问问,取来了一枚玉简,仔细地用灵识刻录起来。 李玄锋落在冠云峰坊市中,四下里人流量却比往年少了许多,毕竟往年来的时候都是缴纳供奉的日子,诸多家族都会到这坊市中交易,现下是寻常的日子,自然不如往日里热闹。 李玄锋进了一个皮毛铺子,叫来了几个胎息境的伙计,将锦囊中用法术封冻封灵的熊块一取,顿时叮叮当当地砸在地上响作一片。 “看看折作多少灵石!” 几个伙计连连点头,见是炼气修为的妖物,连忙将掌柜唤了出来,那一身皮衣的练气修士估了估,笑道: “道友,这熊罴血肉灵气充足,死了不久,折作二十一枚灵石。” 李玄锋点点头,他常年猎杀妖物,对此中关窍也是十分熟悉,这价格与他估算的并无多少差距,爽快地一点头,钱货两讫。 将二十一枚灵石收好,李玄锋这钱赚的也舒心,笑盈盈地走了几步,一个披着狐裘的青年人迎面走来,盯着李玄锋一瞧,笑道: “玄锋兄,却又见面了!” “长迭兄!” 李玄锋拱手应了一句,来人正是刘长迭,手中持着几枚玉珠,身上的狐裘洁白如雪,张口道: “长迭在这坊市中寻一道阵法宝材,却不想见到了玄锋兄弟!却是难得,来来来,随我去坐一坐,我来请客!” 言罢拉着李玄锋就要进到一旁坊市中的酒楼,李玄锋也是心情颇好,笑着点了点头,随着他进了酒楼。 “那日仪玄光阵可还运行得良好?” “好着呢!” 两人点了几道菜,送了酒上来,聊了一阵,刘长迭思忖了几息,暗自道: “距离那魔灾也就十几年了,眼前这位也不知有没有消息,不过受灾的是青池宗与镗金门,李玄锋未必知道。” 刘长迭转念一想,暗道: “还是问上一问,万一有什么收获呢?” 于是朝着李玄锋笑了笑,看似不经意地开口道: “玄锋兄,你可知道一人,唤作江雁?” “江雁?” 李玄锋寻思了一息,毫无头绪,笑道: “不曾听说过,怎地?你要寻这人?” “哈哈,只是问上一问!” 刘长迭连忙转移了话题,心中颇为无奈,他这一世本以为可以大展宏图,可不曾想除了从头修炼更加快速和带回来的这一身阵道修为,几乎再也没有能利用到的东西了。 前世的那些强者此时尚未崛起,可前世他们也从未大肆宣扬是如何崛起的,让刘长迭想先人一步抢人机缘都无从开始,只记得前世的一些大事,好歹是跟几个潜力股扯上些关系。 这几月他也是颇为颓废,成日里替人刻画法阵挣一些灵石,对未来的生活颇为迷茫,看着眼前大大咧咧的李玄锋,不禁有些羡慕,笑道: “玄锋兄,你说人这一世有何意义?” 李玄锋呆了呆,有些哭笑不得,摆摆手道: “为了快意一场罢了!” 此言一出,身上顿时有了张扬放荡不羁的气势,看着刘长迭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地开口道: “玄锋兄此言却几近魔道了,与那搅得天崩地坏的魔道所言颇近…” 李玄锋哈哈一笑,夹起一片妖兽肉,饮了口酒笑盈盈地道: “正道也好,魔道也罢,如今上宗草菅人命,又跟魔道有什么区别呢?下民不过挣扎求生,玄锋在这世上在乎的事情不多,只要家人不受人欺凌,李玄锋就可以潇潇洒洒地喝酒吃肉,哪管他天地崩坏!” 将酒杯一放,李玄锋正色道: “人生不得意之事十之八九,不得意之时咬牙过去了,得意之时就要速速尽欢,否则哪天一命呜呼,岂不是太亏了!” “玄锋兄弟实在是…” 刘长迭苦笑一声,见他放荡的样子也是心中一阵放松,重生以来他事事都计算着,累得头昏脑胀,倒是同李玄锋待在一块的时候颇为放松  “不过玄锋兄弟,众目睽睽之下,话也不能说太明白了。” 刘长迭仔细看了看四周,今天人流本来就少,大清早的也没有什么客人,微微松了口气,举杯朝李玄锋笑了笑。 举起酒杯时李玄锋眼前突然浮现出那个叫徐三的老人,心中一紧,喃喃道: “徐三,你且等着,等到有了机会,也要让镗金门见一见血!” 第一百三十九章 闭关 李玄锋告别了刘长迭,给小女人留了一笔钱,驾风顺着古黎道往南飞了几个时辰,淡金色光罩下云雾缭绕的黎泾山出现在眼前,落脚在山头上,迎面便是喜气洋洋的李玄宣。 “宣哥,什么事这样开心?” 李玄锋见了李玄宣满脸笑意,嘴角也止不住地上翘起来,笑盈盈地问道。 “仲父得了一把宝剑,其中有一道陵峪门的步法传承,唤作《越河湍流步》,足足是三品的功法,自然是喜事。” 李玄宣摇头笑了笑,将一枚玉简递了过来,这才接着道: “家里人都读过记下来了,仲父已经闭关修炼,你快读一读。” 李玄锋笑着接过玉简,灵识探入其中大略读了一遍,正色道: “恰好矿脉轮到卢家与安家坐镇,家中没有什么事务,我现下也打算闭关突破,这玉简我便带走,家中交给哥哥了。” 李玄宣点头应了,挥挥手示意他放心,回答道: “这是好事,你且安心去闭关。” 李玄宣与陈冬河皆是胎息五层玉京轮,看家自是没有问题,李玄锋便点点头,翻手收起那玉简,驾风前往眉尺峰,入关修炼去了。 一住://42zw.la 李玄宣则下了山,见到李玄岭忙不迭地迎上来,连声道: “宣哥!郁家的人到了院前,要请你见上一见。” “不是练气修士?” 李玄宣皱了皱眉,一般诸家来访时练气修士直径在阵外问询便可,只有使者或是胎息弟子之类才回请人前来通报。 “是练气修士,驾着风落下来的,只是听闻这人直言不要惊动通崖族叔,我便上来禀报了。” 李玄宣点点头,心下疑惑,整了整衣衫,走了一段路,进院便见一个披着长袍的中年人坐在椅子上,搭着手敲击着木质的扶手,一副不安的样子,一身气势磅礴,至少是练气中期了。 “李家李玄宣见过前辈。” 李玄宣拱了拱手,那中年人身后负着一剑,也面色僵硬地拱了拱手,见来人不是李通崖,倒还松了一口气,回答道: “郁家郁慕剑。” 郁慕剑在船上的比试丢了面子,回到家中被狠狠地郁萧贵臭骂了一顿,恰逢郁家的坊市准备开张,便被郁萧贵赶来向李通崖道歉,顺路来邀请李家前去观礼。 郁慕剑一路上憋屈得很,害怕见了面李通崖还以为他是来要剑的。 天可怜见!什么一身锐气,什么收放自如,郁慕剑听得懵懵懂懂,是半个字也没听懂,心中自觉把握到了剑道要诀,却硬生生什么都悟不出来,哪里有脸面去见李通崖,只好走胎息修士的流程到了李家。 向李玄岭一打听,李通崖已经闭门谢客,闭关修炼了,顿时浑身一轻,美滋滋地想着: “倒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不至于让我尴尬下去。” 谁知等到了李玄宣,相互报上了名号,李玄宣一脸恍然大悟,笑道: “您就是慕剑前辈了!” 郁慕剑顿时如殛雷击,想来自己的脸已经丢到了湖对岸了,顿时涩声道: “你也知道我?” 李玄宣一看郁慕剑的脸色,顿时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连忙话锋一转,笑道: “通崖前辈正是在下的仲父,他同晚辈说过:湖周的诸家中唯有郁慕剑公子的剑法称得上剑道,其余不过是举着剑来劈砍罢了。” 这话本来是捧着人听着玩,郁慕剑心性纯粹却当了真,当下神情大悦,想起自己在船上的种种挑衅,顿时大为愧疚,仰天长叹道: “李通崖真君子也!我真是小人一个!” 李玄宣呆了呆,没能跟上他的脑回路,郁慕剑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观礼请帖递给了李玄宣,拱拱手正色道: “待到前辈出了关,慕剑一定亲自登门致歉!” 言罢摆手离开,口中依旧念叨着“锐气”“收放自如”等字眼,驾风消失在远方,留下李玄宣和李玄岭面面相觑。 “这人…” 李玄岭呆了呆说不出话来,李玄宣甚至有点摸不着头脑,打开了请帖来看。 郁家本来已经在船上通知了诸家时间,却专门派了人来李家递上请帖,一来以示重视,二来也是在示好。 “秋阳哥处事稳重,修为也刚刚好,不至于显得李家高调,便派他去吧。” 李玄宣读完请帖,拿定主意,吩咐下去了。 时间如流水般转瞬即逝,一年来家中事务不多,李玄宣一边认真修炼着,一边仔细观察诸家的动态,只是《越河湍流步》玄奥生涩,学起来非是一两日之功。 提起符笔,李玄宣在符纸上一气呵成地画出符箓,他也练了十来年了,制符的成功率总算能回本,家中也算多了一笔生意。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透射进来,照得李渊修一身金灿灿,男孩如今四五岁,刚下了学,静静地站在阳光下望着父亲。 李玄宣抬起头,看了看这孩子,笑道: “怎么了?” “父亲,你已经有一月不曾去见蛟儿了。” 李渊修这话听得李玄宣微微一愣,皱了皱眉头,狐疑地低声道  “这话谁教你说的?” “没有谁。” 李渊修抿了抿嘴,似乎有些害怕这样严肃的李玄宣,但还是倔强地昂着头看着他。 “好。” 李玄宣收回目光点点头,抱起他就往门外而去,心中微微有些感慨。 李项平死在了山越境内,李家人虽然不清楚具体细节,但也知道其中多半少不了木焦蛮和巫山的动作,只是碍于维持局势稳定,不引起巫山的注意只好放过这人。 当年木芽鹿前来联姻,李通崖与李玄宣其实看重了这木鹿氏血统古老,以此下上一枚闲棋,哪日山越有了大变动,身具木鹿氏血统的李家子便可西进掌控山越部族,省却许多麻烦。 可木芽鹿身为木焦蛮的族妹,李玄宣嘴上不说,心中多少有些芥蒂,连带着对李渊蛟也有着说不上来的复杂情感,如今听这孩子一说,心中也是暗道: “无论如何,为了维持家族百年之后的稳定,也不能过于厚此薄彼了。” 眼看走到了院前,李玄宣将李渊修轻轻放下,这孩子便欢呼着进去寻他的蛟弟了,不多时便听见木芽鹿笑盈盈的声音: “修儿来啦,这边坐!” 李玄宣哈哈一笑,也进了院子,便见木芽鹿惊了一瞬,连忙道: “家主来了。” 李渊蛟手中持着木质玩具,抬头瞧了他一眼,脆生生地叫了声: “父亲!” “嗯。” 李玄宣朝着木芽鹿点了点头,坐在一旁看起两人孩子你来我往地打闹起来,山脚下的阳光更甚,李渊蛟面朝着李玄宣笑着,金灿灿的阳光撒在他的脸上,照得李渊蛟的眸子微褐。 “蛟儿过来。” 李玄宣声音微微发颤,一旁的木芽鹿敏锐地抬起头,面带忧色地望着他,待到李渊蛟不明所以地走近了,李玄宣捧起他的脸看了看,却发现在阴影中已经全然没了褐色的痕迹。 吐出一口气,李玄宣缓缓起身,目光游离不定,轻声道: “山上还有要事处理,我先离去了。” 言罢起身离开,留下李渊蛟与李渊修两兄弟在院里嬉闹,木芽鹿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第一百四十章 雄鹿 李玄宣忧心忡忡地回到山上,院中却站着一中年男子,身上简单穿着一袭干练的灰袍,手中提着剑,望着天空出神。 “仲父出关了!” 李玄宣顿时有了喜色,李通崖微微点头,轻声道: “此番突破倒还顺利,也积蓄修炼了四年,突破练气六层水到渠成。” 算算年头,李通崖今年四十六岁,借了重海长鲸箓的光已经到了练气六层,在六十岁之前有望达到练气巅峰,便是筑基有望,若是少了这重海长鲸箓,在六十岁之前还真难以达到练气巅峰,筑基的把握便更少了几分。 毕竟他们这些家族修士不比那些大宗弟子可以在宗门之内安分修炼,总是要与人拼杀搏斗的,年岁越大,身体越发劳损,多有血气滞瘀或是锐气邪气入体,又没有什么宝药灵丹愈辽,这修行的速度便越发缓慢了。 “家中可有什么事情?这郁家的坊市局势如何?” 李玄宣连忙将事情一一讲述了,连带李通崖刚闭关时郁慕剑之事讲罢,李通崖点头笑道: “这郁慕剑多半在郁家各个弟子中天赋最好,年年在家中修炼,专情于剑,倒是一身纯性,生在这样的大家族也是幸运。” 李玄宣点点头附和,话锋一转,带着些笑意道: “郁家的坊市开了月余,人手都到了坊市这一边,便听闻有人攻击郁家密林郡的本家的阵法,郁家只好派人回援。” 网址p://m.42zw.la 李通崖眉头一挑,果然不出他所料,接过话茬道: “简单又实用的阳谋,恐怕这边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来袭击了吧。” “仲父说得是!” 李玄宣说起这事也是兴致勃勃,笑道: “郁家这边的人手刚走,坊市就来了两个筑基修士,直接动手攻击阵法,虽然郁家早有准备,留下了郁萧贵,还祭出了两道筑基级别的符箓,挡住了这些强盗的攻击,却还是闹得人心惶惶,逃了一大半的客户,更有诸多生乱偷盗、趁火打劫之辈,留下好大一笔烂账,弄得他们焦头烂额。” 李通崖微微点头,思忖了几息,解释道: “恐怕这些趁火打劫之辈一大半都是诸家安排在内的,算准了时间,就要让郁家吃一大亏。” 李玄宣觉得李通崖这话颇有道理,顿了顿才继续道: “郁家虽是愤怒却也毫无办法,只能闷声吃下了这亏,后来几月后的坊市人流少了大半,至今也未曾恢复过来。” “我家弟子可曾参与其中?” 李通崖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句,见李玄宣点头道: “孩儿谨记仲父的嘱咐,勒令家中弟子不得外出,更别说去那坊市跟着生事了。” “不错。” 李通崖赞了一声,拍了拍李玄宣的肩膀,嘱咐道: “冬天也快到了,我去山间寻上几只练气妖物准备祭祀,给你们几个也求一道箓气来。” “是!” 李玄宣闻言大喜过望,连声应是,看着李通崖驾风飞起,嘴唇动了动,藏在心头的猜疑终究不曾说出来。 “罢了罢了。” 李玄宣低头苦笑一阵,往院子里走了几步,喃喃道: “倒是要同景恬聊一聊这事,看一看她是如何记的,若是族史中不曾写自是最好,若是写上了最好能求她不记上,渊蛟这孩子能好过一些,这一脉今后也能少些非议诋欺…” 李通崖这头飞离了黎泾山,大黎山的秋叶已经落尽,遍地是金黄与棕红,顺着山间脉络走向寻了一阵,记忆中山崖已经青绿尽退,暴露出褐色的地表。 只有那棵叶子发白的大榕树依旧矗立在山坡上,那狐狸推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木质二轮车,歪头歪脑的地走来走去,上头放满了狐狸幼崽,白灰红粉各色皆有,叽叽喳喳的嘤嘤嘤个没完。 “道友真是好生养。” 李通崖落在树下,低低地笑了一声,狐狸垂头丧气,吱声道: “没有的事…这冬天来了,食物不多,山间死了许多狐狸,这些幼狐多半要冻饿死,就带回来养一养。” 抬头看了看李通崖,狐狸叫道: “东去三百八十里,有只成了练气的鹿王,在大槐树下,符合你的要求,冬天鹿群多半要迁移,要是去晚了,估计还要扑个空。” 李通崖点点头,见它忙得不可开交,将灵稻袋子往地上一丢,拱了拱手告辞,驾风往东飞去。 寻了一个时辰,李通崖总算是发现了那颗大槐树,下面围了一群野鹿,他这才落下,一群野鹿便四散而逃。 看着地上骨头都啃食得的干干净净不知名野兽,李通崖驾起风去追,暗暗道: “这鹿倒是凶残,成了妖便懂得开始吃血食,也颇为警惕。” 驾风追了几十里,李通崖锁定剩下一只高大雄壮一身妖气的雄鹿,那妖鹿如珊瑚般的鹿角上尚且还挂着一道道血腥的痕迹。 这鹿不过练气二层,又怎么能跑得过天上飞着的无视地形阻碍的李通崖,不多时便被追上。 李通崖欲要活捉这只妖物,剑不出鞘地往它的脑袋上狠狠一拍,这鹿顿时身形一斜,依旧坚持着奔跑,李通崖再往它腰背上一砸,这鹿歪歪扭扭地倾斜过去,回过头来凶狠地反咬。 李通崖拔剑而起,白光直径将这只妖鹿的角齐齐斩下,这鹿悲鸣一声,顿时跪地不起,翻滚出去砸得地上一片血迹。 “不过是野路子的妖物,连道法术都不会,倒也轻松得很。” 李通崖用法力将其摄起,封住雄鹿头顶的血洞,回黎泾山去了。 昏暗一片的镜中天地里,层层的灰暗雾霭浮现在高空中,底下是千疮百孔的大地和无数颓败的灰白色建筑物废墟,倾倒着一片又一片月牙白色的碎石,陆江仙独身站在其中,手中捏着一道白光湛湛的术法。 他在这镜中的天地独自研究了几年,从山越巫术中拆解得到了许多灵感,终于有了些成果,有些虚幻的身影微微一动,手掌轻抬,那道白光湛湛的术法如雨般落下,撒落在面前的月牙白色的碎石上。 “咔嚓咔嚓.” 月牙白色的碎石顿时战栗着跳动起来,笼罩上一层淡白色的光晕,在陆江仙脚下旋转盘旋,堆砌成一堆人形状的,有手有脚的小人出来。 这些月牙石小人顶着一个个白色的碎石形状的脑袋,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他,陆江仙伸手一掐,捏出几道纯白色的太阴月华,往这几个小人头顶一点,碎石形状的脑袋顿时亮了起来。 一瞬间这些月牙石小人顶着亮晶晶的脑袋全都动了起来,掘土的掘土,搬砖的搬砖,配合默契,开始修复这破损的灰白色建筑物废墟。 “这法术” 陆江仙也读过不少李家的法诀,只觉得这法术同一般的法诀完全不同,李家的这些法诀只要掐诀施法,唤出来的法术规规矩矩该是什么就是什么,而他这术法倒随心所欲,没有固定的施法结果,全凭他心念来把控。 心念一动,陆江仙出现在山峰之顶,光滑的平台正中种着一颗巨大的白色叶子的大树,盘根错节,其下石桌石椅,古香古色。 侧耳倾听,陆江仙听见鉴身之外传来一阵嗡嗡的喃喃声,语气恭谦地道: “兹有黎泾李氏,虔具清酌庶馐、寒食牲仪,年年香火不绝,据于黎山北脉……除害均田,三元六节,无有不敬,祭时飨日,祀不断绝…以烟燎祀,以血祭俸,事神致福。” “原来是求箓来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求箓 “原来是求箓来了!” 陆江仙微微一顿,神识飞跃而出,笼罩在整个李家之上,如今他的神识范围已经大大增加,就连周边的山越和卢家也看得清清楚楚。 祭祀对四镇的人们来说可是一件大事,李家不曾崛起时四镇就有祭祀的传统,只是时间各异,李家统治时更是统一时间,将祭祀抬到了最高的地位,就连路边的娃娃也懂得念叨两句——“诸事之重,在祀与戎” 诸镇的镇人们各自取来了瓜果,在院子里立上木杆,悬挂起纸糊的天灯,等待祭祀的时辰,如今四镇的居民生活富裕起来了,寻常镇民都能用糖瓜糖饼摆了几碟,再将这几年吃过的药,丢在门外一齐焚烧,叫作“丢百病”,寓意美好。 黎泾山下则人潮汹涌,镇民皆伸着脖子来看,那只练气级别的大鹿被铁链绑的严严实实,跪在青石打造的圆台上,身上血迹斑斑,颇为可怕。 “这就是那鹿妖了!” “好生骇人!” 嘴上这样说着,四镇的居民却不太害怕,大黎山灵脉恢复也快四十年了,闯进镇里的胎息妖物数不胜数,多少都见过几次,诸镇民见惯了妖物被镇压,倒也不怕。 圆台被打磨的光可鉴人,周边刻满了细小的花纹,斩下来的巨大珊瑚一般的鹿角被卡在大鹿脖子上,李通崖一只手按着它,使之动弹不得。 上首是几座象征性的木偶泥胎,李通崖身后是李家玄景辈的弟子,李玄宣落后李通崖一步,李玄锋与李玄岭则在圆台的下一阶。 “以血祭俸,事神致福。” 将祭祀的祷词念罢,周围的镇民顿时跪倒了一片,街道上与石桥上皆是伏拜在地的人群,每个人都虔诚的闭目,整个小镇安静得可怕。 “这便是李家的祭祀了…” 万天仇不止见过一次祭祀,却每一次都能感慨万千,恭敬地在台下躬着身,浓厚的香火气在鼻端涌动不止,肃穆的气氛将他震得四肢僵硬,在心中暗忖道: “这哪里像一个崛起不过四十年的修仙家族,倒像一个传承了四百多年的修仙世家!” 万天仇当年在万家时也是有参加族中传承下来的一些仪式,却和李家这种庄严肃穆的样子没法比,再看看李家对族中弟子严苛的管理,万天仇低低一叹,暗自道: “李家四十年来崛起之速,并非毫无道理…” 台上李玄宣手中的祀刀已经直直地贯入圆台中心的大鹿脑中,这妖物悲鸣一声,却被李通崖死死按在圆台上动弹不得,即刻便死去。 在陆江仙神识的引导下,大鹿身上一道道精气汇聚而起,同那飘散的鹿形魂魄凝聚而出,顺着祀刀划出的伤口喷涌而出,如同一道元气汇就的狼烟,一道道寻常人察觉不见淡金色的淡雾从下首每一个人的身上流淌而出,从每个院子的天灯上蜂拥而至,如同燕子归巢般纷纷汇入那狼烟里,将那烟火染上了淡淡的金色。 烟气升腾了几息,散落为无数肉眼难见的灰色光点,向黎泾山上流淌而去。 镜面上顿时神光烁烁,一道无形无相的光圈扩散而来,下首的众人身体一轻,陆江仙捏出一道灰箓,扫视几眼,往李玄锋身上投去。 灰箓盘旋了一圈,往他升阳府中飞去,陆江仙眼前顿时一花,浮现出几行大字。 最上首是深红色的笔锋勾勒,看上去一股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力贯千钧。” 这道箓气同李项平当年相同,可以将受箓者的身体素质拔高到一种极高的地步,血气如烟,力贯千钧,与妖物相近。 第二行则是淡蓝色的笔锋,透露出一抹轻灵之气。 “追云逐月。” 这道箓气则是给受箓者驾云乘风的天赋,能以数倍之速驾风而起,也颇为实用。 最后一道“延年长命”便是给受箓者带来四十年寿命,陆江仙最先舍弃,毕竟修仙一途凶险,李玄锋都未必能用完自己的寿命,若是活都活不下来,延年长命便没了用处。 在“力贯千钧”和“追云逐月”之间徘徊了一阵,陆江仙拿不定主意,轻轻弹指,这道光点便没入李玄锋灵识之中。 “便让他自己去选…倒是四镇居民多了许多,这香火气不止凝聚一道灰箓,还剩下来一小半。” 思忖了几息,陆江仙忽而想起鉴身修复以来有一道秘术却从未使用过,如今这香火箓气多了出来,却又不够再凝聚一枚灰箓,倒是刚好可以用上。 当年李项平杀了一个练气老修士,从那人身上得到过一枚玉佩,那玉佩为鉴身修复了凝聚箓丹的能力,便是将这多余的箓气结合太阴月华凝聚成箓丹,修仙者一个大境界仅可服食一枚,可破关障精进修为,凭借丹中箓气多少而定,多则对筑基紫府亦有奇效。 服食这丹药还会在升阳府神魂之所隐秘地留下一道箓印,增加宿主吐纳灵气的速度,待到宿主死亡时便竭尽其精气转化为箓气回馈鉴身。 箓丹虽然效率比不上玄珠符珠,但也能取其修为十之二三,只是当年李家弱小,这道秘法迟迟没有用上,到了今天才能派上用场。 “这箓丹最好能多凝聚上几枚,能够大大加快提升法力的速度,若是能流通到市面上,给筑基修士乃至紫府修士服用,待到其身死之后再回收回来…岂不美哉!” 美滋滋地想了一阵,转念一想,陆江仙心头却有了顾虑,喃喃道: “只是不知这箓丹会不会被人认出来,让一些仇家找上门来,到时候麻烦就大了…罢了罢了,先给李家这几个孩子用上。” 秘法掐动,霎时间镜上光芒闪烁,如月的光芒喷涌而出,在石台之上盘旋环绕,如烟如雾般凝聚起来,汇聚出三枚亮莹莹的丹药,其上绘满了神秘曲折的线条,看上去颇为美丽。 凝聚完箓丹,陆江仙重新落回镜子中,研究巫术去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 旦夕之祸 李玄宣这头的刀刚刚插入这鹿妖的脑袋中,鹿妖尸体迅速干瘪下去,连带的那对鹿角也失去了夺目的光辉,变得干枯发白起来。 待到念完祷词,祭祀完毕,李通崖不欲让他人见到这鹿妖的尸体,连忙袖口一挥,将其收入储物袋中。 李玄锋直起身来,脑海中顿时浮现两道箓气的身影,他微微一顿,闭目看了一阵,灵识毫不犹豫地没入那道满是凶煞之气的箓气之中。 李玄锋的升阳府中霎时红光大放,宛若喝醉酒般跌跌撞撞地退了两步,面色通红地弯下腰,才突破练气二层的修为涌动不息,连忙从石台上退下来。 李通崖等人下了石台,诸镇民顿时起身,喧闹声重新响彻起来,李通崖笑盈盈地看着下面的镇民,朝着李玄锋道: “我看你有些异状,可是受了箓?” 李玄宣与李玄岭闻言也看过来,便见李玄锋点点头,笑道: “不错,祭祀之时我脑海中忽而浮现出两道箓气,一道唤作力贯千钧,一道唤作追云逐月,我便选了前者,现下已经突破到炼气三层。” 言罢将这道箓气的特性解释了一番,擦了擦手,将漆黑的长弓放在一边,在地上拎起一块青石,屈指一弹,将其击得粉碎,哗啦啦洒了一地。 “纯粹肉身之力,不曾动用法力。” 李通崖赞了一声,将他那漆黑的长弓拿起,仔细瞧了一阵,开口道: 一住://42zw.la “如今你也是练气三层的人了,这弓还是我当年带回来的胎息级别法器,未免也太寒碜,这几年家中也有些积蓄了,过上几月你再去一趟郡中,找上练器师,配合伱这一身力气定制一把长弓来。” 李玄锋闻言也满是喜色,思忖了几息,尴尬地挠了挠头,低声道: “这怎么好意思!家中要用灵石的地方多了去…宣哥和岭儿都不曾突破练气,还是买些丹药之类的吧,我的事情不急,等到宣哥和岭儿突破了练气再来也可以。” 一旁的李玄岭听了这话顿时哈哈一笑,回答道: “锋哥儿,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呢!我才突破胎息四层不久,修为还需打磨,哪里用得上什么丹药?” 李玄宣也笑了笑,正色道: “我已经突破玉京,剩下的便是到胎息巅峰的水磨功夫,你便不必忧心我们了。” 李玄锋闻言嘿嘿一笑,李通崖见着两人的模样也是颇为欣慰,拍了拍李玄锋的肩膀,笑道: “你等能这样想自是好的,你们几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几人一齐在山上长大宛若亲兄弟,之间莫要有什么隔阂,有话便直接说!” 见李玄锋颇为感动地点点头,李通崖继续道: “你们两人说得不错,丹药倒是不急,这法器打造需要不短的时间,还是先订上。” 李玄锋只好点点头,四人将聊了几句,进了黎泾峰上的院子,便到法鉴之前拜谢。 谁知才进了院子,灵识在院中一扫,便见石台上放着三枚白盈盈的丹药,李玄锋一挑眉,同李通崖对视一眼,连忙进了石室。 “这是…《牲祭法》中所言的箓丹?” 两人拜祭了法鉴,这才起身,小心翼翼地取过石室上的丹药,李通崖思忖几息,点头道: “据法鉴赐下的《牲祭法》所言,法鉴不止凝结箓气,若是香火充足,还能凝结出箓丹,修仙者一个大境界仅可服食一枚,可破关障精进修为…” 这三枚箓丹晶莹剔透,白盈盈亮晶晶,其上刻画着神秘的纹路,流畅优美,让人爱不释手,李玄锋将其逐一小心翼翼地收入玉瓶中,笑盈盈地道: “这会倒是有丹药用了!” “不错。” 李通崖点点头,沉思道: “倒是这箓丹有破关障的神效,每个大境界只能服用一枚,此时服用却浪费了,不如等到练气巅峰突破筑基时服用最为妥当。” “玄宣玄岭两个突破练气时便可服用一枚,时间尚早,虽然余下一枚不够你我使用,但今后大有祭祀的机会,也不愁到时候用不上。” 两人带着喜色收好丹药,李通崖前往眉尺峰闭关,李玄锋这才向李玄宣取了灵石,兴冲冲地往黎夏郡中去了。 夜色笼罩黎泾镇,满街的人尽散去了,些许的昏黄灯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地面上,卢婉容沿街走了一阵,便听身后的丫鬟道: “这李家祭祀还真是热闹,我们在卢家时就从来没有这种节日。” “不能比的。” 卢婉容摇摇头,一边往回走着,一边开口道: “李家老祖正值壮年,李玄宣又将李家管理得井井有条,你可曾见过哪个李家弟子敢仗势欺人,欺男霸女的?卢家老祖已经数十年不曾管过下面的人,我那族兄又好享受,是个骄奢的性子,一升一降间,卢家已经是远不如了。” 言罢已经走到了院前,却见一男子正满头大汗地在院前走来走去,见了两人顿时眼前一亮,连忙走上前来,卢婉容定睛一看,竟然是在卢家时的一个族弟,皱了皱眉开口道: “族弟,你怎么到了此处?” 那卢家男子神色慌张,哭丧着一张脸,结结巴巴地道: “老祖宗!老祖宗去了!” “什么?!” 卢婉容顿时如殛雷击,失声叫道,知道他话中的老祖宗指的是卢思嗣,又连忙摇了摇头,低声道: “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天夜里!我在一旁听得清楚,老祖宗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了一夜,言称:‘卢家旦夕亡矣!’清晨便没了生机。” 那卢家男子哭丧着脸,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看着她,低声道: “远陆哥草草埋的老祖宗,此刻正在山上偷偷宴饮,老祖宗生前曾经同我说,一旦他身死便来找你,我便连夜跑过来了!容姐,这可怎么办!” 看着他满脸灰黑,一身疲惫,身为凡人横穿古黎道前来李家,路上的凶险自然是不必多言,卢婉容也是颇为感动,当下心中惶惶,连声道: “你待我进去写一封书信回家,此事若是处理不好,便是灭门之祸!” 发了一天烧…勉强写完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 前往华芊 卢婉容急匆匆地进了屋子,在案上取了一份布帛,身旁的丫鬟连忙磨上墨,她取笔沾了沾,奋笔疾书。 “闻高祖仙逝,容惶恐忧虑之极,家中失了倚仗,恐怕难保华芊、迢云两山,还请族兄举族向东,往蕈林原上或是郡中而去,为李家献上两山,天明速速离去,犹自得保家业。” “若是迟疑反复,旦夕之间便大祸临头,悔之晚矣!” 手中的笔顿了顿,卢婉容望着身边陪嫁过来的丫鬟脸上的泪痕,颤声道: “两家此刻还有姻亲在,我那族兄若是能陪上好话,将两座山通通献上来,说不准还能不失体面,得保家业,若是两家之间见了血,那便是举族灭亡的事…” 将笔一放,再把这书信速速卷起,卢婉容快步走出院子里,却猛得撞上一人,吓得她一阵踉跄,说不出话来。 那人身着一袭白衣,束着发,静静地站在院中,身上的玉佩在风中叮当作响,眉眼明朗,温和地看着她,看样子已经在院子前站了很久了。 “夫君。” 卢婉容涩声叫了一声,李玄岭嗯地应了,伸出手来低声道: “拿来给我看看。” 卢婉容将书信一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 网址p://m.42zw.la “夫君!还请给卢家一条生路!我那些族兄族弟皆是贪玩享乐之徒,举家去了郡中再也不能成事,实在不能构成什么威胁,且放他们一马吧…” 李玄岭将书信读罢,这才微微一叹,温声道: “今日是一群废物,明日又有谁能知道呢?卢思嗣好歹也算个人物,却生出了一群不肖子孙,谁又能知道这群不孝子孙会不会生出个天纵之才来,万万没有放过的道理。” 将书信交回卢婉容手中,李玄岭牵起她的手,继续道: “况且以你那族兄的性子,你给他指了活路他也不懂得去走,还会直愣愣的撞到死路上去,还谈何给条活路呢?” 卢婉容顿时泣出声来,低低地道: “卢家人骄奢成性,不知收敛,欺男霸女横行霸道,婉容早就对他们死了心,可我出身卢家,终究是抹不去的印记,又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言罢已经泪流满面,卢婉容轻声道: “我是想…我是想,两家若是成了血仇,举族屠灭,今后我们的孩子又该如何自处!夫君也要为今后考虑…” 李玄岭闻言微微一滞,瞧了她两眼,这才道: “这事我有分寸,你且放心吧。” 看着李玄岭急匆匆地离开了院子,卢婉容抹了抹泪水将手中的书信放在桌面上,一边的丫鬟赶忙道: “夫人,这信还要送么?” “不必了。” 卢婉容哀恸地摇了摇头,低声道: “人畜之力哪里有练气修士飞得快,这信已经没有送的必要,也让我那族弟先行住下,不必回去了。” 李玄岭这头出了院子赶忙上山,踏着石阶走了一段路,见到李玄锋同李通崖站在院子前,不知在讨论些什么。 “锋哥儿,你不是前往郡中打造法器了么?” 李玄岭疑惑地问了一句,见李玄锋微微摇头,笑道: “我路过卢家地界,见着山上山下一片白衣,恐怕是卢思嗣去了,觉着大好机会便先回来了。” 李玄岭顿时哭笑不得,摇摇头道: “真是生怕他人不知道!这卢远陆到底是怎么想的!卢家派人来通知婉容,我这里也得了消息,赶忙上来回报父亲。” 李通崖闻言微微点头,低声道: “趁着郁家不曾反应过来,速速解决了卢家,待到郁家插手还要横生事端,玄宣已经下去整顿族兵,我等先走一步吧。” 李玄锋与李玄岭低声应了,李玄岭下山去寻李玄宣,李玄锋和李通崖两个练气修士则驾风而起,往华芊山而去。 才飞出去一里地,李玄锋迟疑了一息,开口道: “这卢家上下嫡庶有两千多人,姻亲更是涉及上万人,若是处理不好,倒是一件麻烦事!” 李通崖也正沉思着,闻言点了点头道: “确是难事,这是我李家首次兼并他族,是要为后世子弟做典例的,若是草草杀光了事,一来浪费这灵窍血脉不说,二来毕竟是姻亲,传闻出去难听,要叫周围的家族不喜。” “卢家此事,既要做得体面好看,又要做得没什么后患,叫人为难。” 两人飞了一阵,华芊山已经出现在眼前,下面满是零零散散的小屋,皆挂上了白布白绸,山上则一片酒宴乐声,颇为讽刺。 卢家的迢云山山势陡峭,湿气重且蚊虫多,自从得了这华芊山,卢家便举家搬迁过来,如今大部分的人口都在华芊山脚下。 华芊山上的阵法颇为普通,李通崖等到山那头出现星星点点的火光,知道是李玄宣已经带兵赶来,这才抽剑往山上的阵法劈去。 “哐当!” 华芊山上的阵法顿时升起,亮盈盈地笼罩住华芊山,下首的宴席顿时一片混乱,人们皆抬头来看,只听一声大喝: “谁敢犯我卢家!” 卢远陆驾风而起,两颊微红,看上去是饮了酒的,见了李通崖又惊又怒,大骂道: “李家既然与卢家成了姻亲,怎地又来打我华芊山的主意!” 李通崖冷冷一笑,手上的动作不曾停止,冷声道: “卢思嗣这才仙逝,你这不肖子孙竟然在山上歌舞宴饮,倒还好意思说什么姻亲,卢家如今的实力已经护不住两山,你若是识相,自己打开这阵法,还能留你一命。” “好生嚣张!” 卢远陆闻言大怒,气得双眼通红,拔剑便迎上来,李通崖一剑将其逼开,数息之内便来回十几回合,打得卢远陆面色微变,心生退意。 “倒是好剑法!” 卢远陆虽然骄傲自大,手中也有几分功夫,同那郁慕剑不相上下,修为却差了太多,一时间连连败退,却犹自嘴硬着。 李通崖沉默不语,只不过来回数十招便将他手中剑挑飞,驾风欺身上前,卢远陆顿时脸色大变,还欲说些什么,眼前已然白光大作,被李通崖一剑斩下了脑袋。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旦夕之祸 下方华芊山上顿时一片惊叫声,看着卢远陆的无头尸体落入山林之中,山上的大阵动摇起来,这群人这才有了懊悔之意,有人哭喊有人惊叫,更有人跪下磕头,山下又被李家兵马围得水泄不通,无处可逃。 不多时,华芊山上的大阵轰然倒塌,李通崖驾风落在山上,下首已经跪倒了一片,一个中年男人畏畏缩缩地低着头,连声道: “卢家家主卢安宇见过李家老祖!” 卢安宇等一众卢家人这才明白卢思嗣死前口中不断念叨着的旦夕之祸是什么意思,卢思嗣清晨才下葬,灾祸半夜便到了面前,叫人唏嘘不已。 李通崖瞧了瞧他的模样,便见他哭丧着脸抬起头,叫道: “还请老祖放我等一命,我卢家顷刻便解散,华芊与迢云两山也归李家所有,族中弟子任凭老祖差遣,不敢有二心…” “快快请起!” 李通崖却客气得很,面带惋惜之色地道: “在下颇为敬佩思嗣前辈,也是见这卢远陆做得太过,这才出手惩戒此人,家主莫要怪罪我。” “小人哪里敢!” 卢安宇叫了一声,李通崖也不等他开口,温声道: “当下卢家没了练气修士,在这望月湖确实站不住脚,家主可曾想好了办法?” 那中年人呆了呆,终于转过来弯,又喜又悲,连忙开口道: “我等任凭老祖差遣!” 李通崖点点头,朝着下面一众卢家嫡系道: “卢李两家毕竟交好过,在下也颇为敬佩思嗣前辈为人,便给诸位两个选择。” “第一,便是内附我李家四镇,男丁入赘,女子改嫁,不得留有卢姓,从此代代与我李家镇人无异,仍不失为富家翁,安享晚年。” “第二,若是诸位还有重建卢家的心思,我等也不欲赶尽杀绝,便放你一条生路,将你等礼送出界,你等再自去寻找机缘。” 李通崖这才说完,李玄锋已经心领神会,神情淡漠地站出身来,笑道: “想要重建卢家的,便可随我下山。”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人人皆低着头,不敢移动,许久才走出一个女子,愤愤地站在李玄锋面前,李玄锋看了四周一眼,带这人下山。 眼看围着山的兵马纷纷让开一条道路,这才渐渐有人敢跟上,上方卢家的人一瞬间少了一小半,以那些几个胎息修士为首,灰溜溜地走下了山,李通崖在心头冷笑一声,看着卢安宇笑道: “家主不随他们下山吗?” 卢安宇闻言抬起头苦笑道: “我等身无灵窍,离了山也不过是给那些修士当奴仆,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归顺李家,好歹还能当一富家翁,不至于晚年奔波,死在哪个角落。” 拱了拱手,卢安宇讨好地一笑,低声道: “卢家还有几道传承!我这便去为前辈取来。” 言罢自然地迈步要走,李通崖上下瞧了他一眼,冷声道: “站住!” 卢安宇呆了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敢说话。 李通崖虽然看着卢家众人皆是一副不成器的样子,却谨慎得很,怕这人不过是伏低做小,实际是想前去毁了传承,朝着身边警惕地站着的李秋阳低声道: “你跟去看看。” 李秋阳心领神会地点头,拉起那卢安宇走了几步,警告道: “老实跟在我身后,莫要打什么歪主意!” 不多时,李秋阳便带着三枚玉简出了院子,身后跟着那一脸讨好之色的卢安宇,李秋阳恭声道: “族叔,这华芊山洞府中有一灵泉,灵气浓度颇高,比眉尺峰洞府还要高出一成,倒是个好地方。” 李通崖点点头,接过他手中的那三枚玉简,神识探入其中,赞道: “不错。” 这三枚玉简皆是练气法诀,有两枚是一品大路货色的练气法诀,与家中的法诀并无重复,李通崖自是将其收下,最后一枚倒是颇为奇特,唤作《洞泉澈灵诀》,是一道三品功法,采用洞泉澈气练气。 “这洞泉澈气成就的练气生机充沛,气力悠长,卢思嗣非要华芊山不可,原来是冲着山里的灵泉来的,难怪卢思嗣自己用的是大路货色练气,卢远陆已经用上了《洞泉澈灵诀》了。” 也算是解开了心头的一个困惑,李通崖摆摆手,顿时有族兵押送着这群卢家人返回四镇,李玄宣则和李通崖进了卢家山间的洞府,去查看那灵泉了。 李玄锋带着一众欲要重建卢家的卢家人下了山,目光低低一扫,多少瞧见了些仇恨之色,讽刺地笑了笑,带着这群人走了一阵,眼前钻出一群人来。 “锋哥儿,都在这儿了吧?” 李玄岭身上披着盔甲,手中提着青锋,身后的族兵手中寒锋一晃一晃,看得人心惊胆战,他却笑盈盈地问着。 “都在这儿了,路上我仔细盯着,不曾走漏一个。” 身后众人顿时变了脸色,有人强自镇定开口道: “你家老祖宗说好要礼送出界!你这人莫要自作主张,让你家长辈失了信用!” 李玄锋嗤笑一声,众人这才发现周边已经被李家的兵马包围住,李玄锋瞥了他一眼,笑道: “此处早就出了李家地界,又怎么算不上礼送出界呢?你们这些人在路上遇了强盗伤亡众多,四散而逃不知所踪,故而不能重建卢家罢了。” “你…你…!” 四周的族兵沉默着一拥而上,顿时哭喊声与求饶声响作一片,闪着寒光的刀兵溅起满地的血花,一群人像割麦子般倒下去一片。 李玄锋抬起弓,将几个犹自负隅顽抗的胎息境修士一一射杀,李玄岭看着这群人全都倒下了,亲自上前一一检查毕,这才轻声道: “这些族兵都是精挑细选的忠心不二之人,此间之事不会有任何流传,如此便是两全其美了!” “不错。” 李玄锋将手中的弓背在身后,下面的族兵已经开始挖坑掩埋尸体,他思忖了几息,开口道: “只是还要提防那一群投靠之人中是否还有心怀不轨的聪明人,回到镇中要好好监视着,不至于闹出什么动乱来。” “这些事情交给宣哥就好。” 李玄岭微微一笑,此间回去能够同卢婉容交差,倒是让他轻松不少,兄弟俩相视一笑,带兵往林中去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初见安景明 李通崖这头处理完华芊山上的卢家众人,知道时间紧迫,不敢怠慢,即刻驾风而起,急匆匆地往东边的卢家老巢迢云山而去。 “卢家的传承也应不止这三道,当年汲家剿灭万家,虽然万萧华死前毁了万家的阵法传承,却也得到了不少阵道要解,后来卢家攻破汲家的骅中山,定然也得到了这些东西,只是攻破华芊山浪费了不少时间,不知道现在东边如何了。” 驾风飞了一炷香的时间,穿过重重叠叠的茂密森林,李通崖眼看着迢云山就要出现在眼前,面前却迎上来了一个少年。 这少年身披金甲,手中持着一把玉盈盈的斧子,身上罩着层红光灿灿的真元气盾,一身的修为也有炼气三层,抬起头来露出一双灵动的眸子,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静静的盯着李通崖,看样子已经等了许久了。 “请问…” “在下安家安景明!见过通崖前辈!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那少年声音清朗,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打量着李通崖,目光敏锐,暗道: “此人便是李通崖了,望上去是个端正沉稳的,不知手中之剑是否配得上传闻。” 李通崖仔细打量了一阵,见他面容稚嫩,心中有些惊骇,暗忖道: “这便是传闻中的安家天才安景明了,面容稚嫩,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却足足有练气三层的修为,当真惊人!” 要知道眼前这个冬天过去李玄锋已经二十岁,不过也就练气三层罢了,这还是借助了授箓时带来的修为增加。 网址p://m.42zw.la 更何况李家的《太阴炼气养轮经》远胜诸家,若非如此,李玄锋还要再晚上个三五年成就练气,十五岁的练气三层,恐怕泾儿当年也比不上了。 李通崖沉默了几息,安景明却已经开了口,客客气气地道: “却是让通崖前辈白跑一趟,我家长辈已经同蕈林原上的丁家取了迢云山了,万家余脉在贵族,华芊山自然是归李家所有,安家不敢置喙,但这迢云山却已经许给了丁家。” 李通崖心下有些不快,不去接他的话茬,笑道: “道友真是年少有为,安鹧言也不怕你冒然出了山,为郁家所害。” “自然是怕的!就是怕才引丁家入望月湖。” 安景明低低一叹,稚嫩的脸上流露出几分不符合年龄的低落,恭声道: “这事是我安家做的不厚道,晚辈愿意献上青乌矿脉安家的份额作为赔礼,还请通崖前辈谅解。” 李通崖盯着他笑了笑,知道迢云山已经没了着落,暗忖道: “这寻脉术还在安家手里,若是没了份额,安家把人手通通撤走,转头岂不是还要再去请他,到时候可就落到别人手里拿捏了!小兔崽子好生狡猾。” 眼下却不上他的当,李通崖摆了摆手,笑道: “你我两家毗邻而居,却也不必闹到这种地步,安家可以留两成份额,这钱大家一同赚。” 安景明笑了笑,轻轻点头,西方却风驰电掣般飞来一人,身后的漆黑长弓仿佛夜色融为一体,正是李玄锋。 李玄锋这才刚刚定住身形,目光便直直撞上安景明,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了一阵,安景明迅速笑着低下头去,李玄锋则是跃跃欲试,腰间的箭壶中的箭矢一根根颤动起来,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那便说定了,景明告辞!” 安景明恐怕被李玄锋与李通崖联手留在此处,赶忙告了辞,转身往北方而去。 “这人好生年轻,实力却不弱!” 李玄锋赞了一声,李通崖也点点头,温声道: “这安景明比安鹧言要难对付得多,绝非易于之辈,如卢家这种后继无人的家族终究是少数,安家与郁家都有家道中兴之态。” 李玄锋微微点头,却看不起那郁慕高,只把安景明放在了心上,默默同李通崖往西飞回,笑道: “安景明是个好敌手,郁慕高却未必!这人没意思得紧,笑盈盈虚伪得紧。” 李通崖扭头看了他一眼,正色道: “莫要大意!郁慕高心思深沉恶毒,不是个好对付的,对上郁慕高还不如对上安景明。” 两人聊了一阵,落脚在华芊山,李玄岭刚刚从台阶爬上来,腰间的青锋犹自滴着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身后跟着那卢安宇,这人谄媚地叫着: “姑爷!姑爷!这头还有几个仓库。” “父亲,锋哥!” 李玄岭不曾回答他,拱手向两人示意了,解释道: “卢家还有几处库藏,还留有些忠心的家丁在看守,玄岭尽数处理干净了,搜出来世俗金银且不论,灵石三十一枚,灵稻八百斤。” “不错。” 李通崖点头,一旁的李玄宣分配下了驻守华芊山的人手,几个人一道回黎泾山去了。 卢婉容在院里中等了一夜,这才听着院子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叫丫鬟出院看了看,便见丫鬟喜气洋洋地进了门,低声道: “小姐,是咱卢家的人!好歹算保住性命了。” “休要胡说,什么卢家,今后连卢氏也不会有,你要是不长记性,丢了性命不说,还要连累我。” 卢婉容浅浅叹气,忧愁解下去几分,恨声道: “只恨我那堂哥蠢笨如猪,本来此事两家皆可体体面面地了结,卢家注定要被诸家瓦解的局面,只要在李家出手之前献山离去,既保住了李家的面子,也保住了卢家的里子,不叫李家左右为难。” “现在倒好!族灭人亡不说,还要叫李家和我难堪…可恨,当真可恨。” 一旁的丫鬟哑口无言,却见卢婉容猛然抬头,低声道: “夫君。” 门窗吱呀一声洞开,李玄岭轻轻巧巧地走了进来,挥退了左右的族兵,笑道: “今后已无卢家,愿意留下的归顺我家,不愿意的我等也放了他们东去。” “恭喜夫君。” 卢婉容低声贺了一句,皱了皱眉,试探性地问道: “当真放过了?” 李玄岭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其抱起,笑道: “假的,但他们觉得是真的。” 卢婉容顿时一滞,无奈地道: “罢了罢了。” 李玄岭瞧着她看了一阵,心中却想着别的事,暗忖道: “宣哥的长子渊修如今也五岁了,家中的符种只剩下两枚,父亲又要过继一人到季父之下,便又多了用符种的去处,如此一来,渊字辈哪里够用呢?况且若是长子身无灵窍,究竟是等到生出了灵窍子再受符种还是嫡长优先?” “不患寡而患不均,此间诸事棘手复杂,若是处理不好,必然埋下兄弟阋墙的祸根…不可不深思慎行!” 于是也没了庆祝的心思,朝着卢婉容笑了笑,轻声道: “山间还有事务,我仍需上一趟山,伱且休息着,待到明日我再来看你。” 见卢婉容呆呆地点头,李玄岭这才出门而去,走了几步却顿住了,扭过头,沉声道: “我记得你还有一个族兄先前来报信,还留在李家,此人如何?” “凡人一个。” 卢婉容知道李玄岭所指,连忙应了,李玄岭这才放下心来,出了院子,喃喃道: “凡人也不能小视,且提醒一下宣哥儿。”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丁西定 天才蒙蒙亮,大山之间的树林落尽了叶子,挂满了亮晶晶的晨霜,李通崖归来黎泾山上,重海长鲸箓带来的远超常人的恢复力,呼吸之间体内的真元已然恢复完毕。 调息完毕,李通崖闭目感知了一翻,他突破练气六层已经一年,修为进步缓慢,如今也无多少长进。 “练气后期这三层尤为注重积累,不是短期之内能突破的,恐怕还须五六年之功。” 这般想着,日仪玄光大阵上的阵纹忽而闪亮,李通崖神情一肃,一道洪亮的声音从阵外传来。 “蕈林原丁家丁西定前来拜访,还请通崖兄现身一见!” 李通崖眉头一挑,举目望去,阵外站着个眉毛浓厚,面容粗犷的老人,手中提着一棍,仔细打量着下方的日仪玄光大阵,观其修为,竟是练气巅峰的修士。 “安家为了制衡郁家和我李家,引得蕈林原上的家族入内,占据了迢云山,就是这丁家了,倒也客气,这才入主迢云山便前来拜访了。” 灵识一动,大阵顿时敞开一个小口,李通崖拱了拱手,客客气气地道: “黎泾李家李通崖,见过前辈!” “诶!不敢不敢。” 丁西定摆了摆手,落脚到黎泾山上,瞧了瞧李通崖,贺声道: “久闻青穗剑仙大名,这山也是有福气,能养出这样的剑仙出来!” 丁西定倒也机灵,懂得夸黎泾山是仙山福地太过虚伪,硬生生换了一套说辞,拱手道: “恭喜通崖兄东扩得了仙山,走出这山角的险地了。” 李通崖轻声一笑,回答道: “丁家也新得了地盘,同贺,同贺!进来说话!” 两家方才瓜分完卢家的地盘,李家与卢家有姻亲,华芊山上好歹给了条活路,迢云山下的卢家人却无论嫡庶亲疏皆被丁家屠戮尽了,麾下兵马的刀锋还犹自血腥着。 丁西定进了院子,哈哈一笑,想着攀起关系来,回答道: “通崖兄兴许不知,我丁家同袁家世代姻亲友好,而这袁家有一女在青穗峰上修行,按照排行是剑仙前辈的师姐。” “还有此等渊源!” 李通崖嘴上配合得很,心中却不以为然,暗笑道: “世代姻亲友好顶个甚用,安卢两家岂不是世代姻亲友好?卢思嗣才死便带人占据了迢云山,如今更是大举屠刀不念旧情了,姻亲友好倒不如有几分利益纠葛。” 丁西定微微点头,心下无奈,他丁家已经两百多年不曾有过领土变化了,袁家将他丁家当做看守蕈林原门户的狗,如今好不容易出了困境得了一山,谁想门外便是剑仙家族和筑基世家,让人好生无奈。 李通崖这头却是心思一动,苦笑道: “前辈自蕈林原入主此山,却不得不上报郁家,还是要前去密林郡送上些礼品,否则要遭人针对啊!” 丁西定当下脸色大变,将手中的茶碗放下,震声道: “还有这等事!这郁家如此霸道?” “郁家地盘广阔,筑基初期的郁萧贵和筑基后期的白玉手郁玉封皆不是等闲之辈,小辈更是人才辈出,湖上早就为他家一家所主了!” 李通崖一时间大吐苦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看得丁西定震动不已,连声道: “李家以剑仙闻名,也受他胁迫?” “我李家虽然置身事外,但也实在胆寒啊!” 李通崖也放下茶碗,低声道: “前辈,你身边若是有这样的家族,怎么能够不为子孙后代考虑呢!郁家之锋过盛了!” 丁西定顿觉有理,连连点头,咬牙暗忖道: “安家所言我还尚有些不信,没想到李家也惧这郁家三分,看来若是要在这湖边闯出一番事业,还须动乱这郁家啊!” 这头已经开始寻思如何联络些筑基修士的好友和袁家的外援,打击这郁家一番,李通崖看他一副沉思的模样也微微一笑,不去打扰他,足足过了数十息,丁西定这才恍然抬头,歉声道: “在下出神了,还请通崖兄恕罪!” “不碍事。” 两人又聊了几句,丁西定这才告辞,李通崖目送他远去,重新坐回主位,望着桌面上望月湖的地图,摸了摸华芊山那一角,喃喃道: “得此一地,我李家便可再有三十年的安心发展,你们且先斗着吧…” 言罢微微一笑,却见院门轻响,李玄岭几步迈进,恭恭敬敬地走到他身前,拱了拱手道: “父亲。” “如何?” 李通崖目光在地图上停留,轻声问道。 “是关于…符种的事!” 李玄岭将先前的想法轻声重复了,说到兄弟阋墙时李玄岭明显看见父亲李通崖微微一滞,等到他说完十几息才点点头,沉声道: “你考虑的是,这是要慎重。” 言罢抬头看了看他,李通崖赞许地道: “这事情伱看准了,不错!但如此还不够,你可想好了法子?” 李玄岭思忖了几息,回答道: “依儿子看来,最好的法子要按四脉来均分符种,每一脉都能得一枚,只可惜符种不够,那便只能择优来种着符种,待到诸脉的长子和灵窍子成年再来比对,选出这剩下的两枚符种的主人…” 李通崖听完了李玄岭的话,微微摇头,开口道: “你毕竟年幼,看事还是不够长远,就算是代代符种充足也不能让四脉均分,如此只会使得四脉渐行渐远,渐生隔阂,甚至使得主事一脉压迫他脉,抢夺符种。” “持家最怕分得太清,要叫四脉浑一,从每一代选出一麒麟儿得授符种,每一代只授一枚,你若是把两枚都授了,二十年后曦月辈出世,出了了不得的天才,又哪里来的符种呢?” 言罢微微摆手,李玄岭连连点头,恭声道: “儿子受教了!” 李玄岭思忖了几息,旋即又有些疑惑地开口道: “那又如何确定这个麒麟儿呢?” 李通崖闻言轻轻一笑,低声道: “这还不简单?全都蒙上了眼睛,闭塞了视听,一齐在跪法鉴面前,看看是谁授了符种,谁便是那麒麟儿了!” 昨天写的加上今天补的凑够两章谢谢大家支持,最近状态实在太差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 陈家老人 得了一片狼藉的华芊山,李家闲了几年的工匠和劳力终于有了释放的去处,各镇的富余的人口也有了流向,顿时生机勃勃起来,一片废墟的华芊山脚下涌入了大量的工匠,纷纷开始修筑建设。 整条青乌矿脉都落入了李家地盘,还是继续用着卢家留下来的阵盘,只是少了卢家的修士胡乱掺和,矿上不用再养一批无所事事吃喝玩乐的闲人,效率倒是提升了许多。 卢家不注重民生,华芊山下那几个村子真是诸多惨象,消息传回来时让诸镇居民大为感慨,镇子里的戏班子选了几个例子一番弹唱改编,梨园里人头攒动,座无虚席,连李玄宣都悄悄去看了半场,笑着摇着头离开了。 这下有了比对,四镇居民眼下过腻了的富庶生活一下子又有滋有味起来,工银揣进兜里,男人们说话便有了底气,各行业也红火起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两山之地已经有了十万出头的镇民,每年都有一千出头的婴幼儿,能查出一两个身具灵窍者,只是这些人大多天赋不高,比不上吸纳了几十年身具灵窍者的李家血脉,大多数都融合进了李家,派到各镇去看灵田去了。 新降的大雪覆盖了整座大山,李玄宣这头喜气洋洋地提着一袋子灵米上了山,快步进了院子,等到李通崖手中的符箓画完,这才笑盈盈地迎上去,恭声道: “仲父,这就是今年第一批黄玉灵米,一共产出了七十斤。” 黄玉灵米便是李家成了练气家族后新增加的供奉,价格是普通灵稻的四到五倍,种植起来更加麻烦,不但经常要施以灵雨,还要时不时的梳理地脉,若是胎息一层玄景轮的修士恐怕要五六个一起看管一块灵田,至少要胎息五层玉京轮的修士才能独自栽种。 “不错。” 李通崖点点头,接过那袋子一看,灵米一枚枚黄莹莹如玉一般的光泽,灵气充沛,不由地笑道: “不愧是练气修士的修仙资粮,这灵气真是充沛。” 一住://42zw.la “我李家如今每五年足足要上交三百斤黄玉灵米和两千斤普通灵稻,其余杂七杂八的炼药辅材倒是容易,派一些胎息小修士去种植便可,这两种灵稻你可要安排好!” “仲父放心!” 李玄宣拱了拱手,沉声道: “如今得了华芊山,我已经派遣了人手去种植,我李家现在每五年可以产出四百五十斤黄玉灵米和三千多斤普通灵稻,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李通崖重新捏出一张符纸,思忖了几息,回答道: “只是要注意一点,这些灵稻尽量让那些天赋较差,修为较低的胎息修士一齐来种植,玉京轮的修士不要让他再把时间花在种植上了,去学一学符术…或是努力突破练气,其中的分寸你要把握好,不要叫众人觉得太不公平,也不要太公平了。” “孩儿晓得。” 李玄宣点点头,侧着身子低声道: “侄儿如今也管了多年的家了,寻常天赋的修士用上普普通通的胎息法诀,终身也突破不了玉京,如何去安排侄儿心里有数。” “嗯。” 李通崖将画好的符箓收起,问道: “锋儿呢?” “已经带着积蓄前往郡中打造法器了,去了三天,暂时还未归来。” 李玄宣回答罢,便见李通崖笑了笑,轻声道: “闭关这么久也是闷坏了他,就让他玩一玩吧。” 李玄宣愣了愣,忽而记起来一事,低声道: “仲父,陈氏来了消息,陈家老人陈二牛,昨夜去了!” 李通崖微微一滞,手中才拿起的茶碗不曾送到嘴边,又重新放回桌面上,低落地叹了口气,回答道: “难免的…老人也是几十年前的骨干了,事情做得漂亮,家风也干净,属实难得,与我家也有姻亲,你同我一同去看看吧。” 见李玄宣点头,李通崖神色复杂,低低一叹,不知不觉间老一辈已然萧条,李木田、柳林峰、李承福、陈二牛…他几乎要成为辈分最大的人了。 欶欶的寒风顺着大山的余脉冲进黎泾镇,白盈盈的雪花直往人脸上扑,冻得街道上玩闹的孩子们脸蛋通红,嘴上却都还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平逸族兄,谢文大伯可是一镇之长,前个月族中修士大多数去了华芊山,伱父亲可曾同你说是怎地一回事?” 这一群孩子要么是李叶两姓,要么是姻亲之家,穿着棉衣簇拥着中间的男孩,皆伸着头望着他,中间的李平逸则左右瞥了众人两眼,叫道: “我父亲说了!这华芊山下有三村,人丁不过五千出头,如今已经受了山上的命令,各自建镇了,此次前去是为了收拢勘探灵田。” 李平逸正是李谢文的嫡长子,也是李叶生的嫡孙,看上去颇为机灵,如今渊字辈还未长开,李渊修又是个安分不喜动的,倒是让他当了孩子王,得意得很。 “那这…啊!是族正府的人!” 孩子们还欲多问,两边却齐刷刷的冲出两队族兵来,将街道中的雪堆尽数踏碎,见了这群孩子便有人转头前去回报。 一时间吓得一群孩子大呼小叫,一拥而散,孩子群中间的李平逸受人推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直将李平逸撞的眼冒金星,嘟嘟囔囔道: “别跑!别跑!给你们那些爹爹叔叔们教坏了都…哎哟别挤!人家抓的是好逸恶劳,横行霸道…我们不过是些孩子,有什么好跑的!” 李平逸话没说完,街道里的孩子已经散了个干净,李平逸爬起来的时候街道空荡荡,他望着眼前多出的一双棕色兽皮靴,想也不想拱手道: “家父李谢文!不知阁下是哪一位…” 谁想四周竟然寂静无声,四周的族兵皆是忍俊不禁,李平逸慢慢抬起头来,顿时撞见了李谢文目瞪口呆,怒气冲冲的神色,心中大骇,哀道: “父亲!您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李谢文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心中也顿觉大为好笑,却还是板着个脸,佯怒着骂道: “他娘的!举着老子的招牌在外头给我做这种事情,老子回去再同你算账!现在马上同我走。” 李谢文表面上严厉,实际上打心底对自己这个孩子满意得很,毕竟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可比他愚钝得多,成天将李叶生气得直骂娘,若不是他的几个兄弟比他还蠢,如今跟在李玄宣身边的也未必是他。 李叶生与李项平一同出入山越之境,同生共死,李谢文则辅佐李玄宣管理四镇两山事务,虽然娶了灵窍女为妻,年前测出这孩子身无灵窍,李谢文在心底为李平逸安排好了以后的路子,自然是跟着李渊修,从祖从父之业…… 地上的李平逸则跟在他身后,惶惶地盯了他身上的白衣看了看,眼珠滴溜溜地一转,低声道: “谁死了,好生大的阵仗。” 李谢文赞许地点点头,对这孩子的机灵劲很是满意,正色道: “陈家的一位长辈,最早的一镇之长,同山上的那几位都有些关系,姿态给我放严肃些,这葬礼隆重,莫要给我丢了面子。”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 定制法器 “大人!” 陈冬河走进家门之时,两侧的人皆叫他大人,这称呼听得他心中灼灼地难受,却又说不出口。 陈二牛死前同他见了一面,陈冬河呜咽着说不出话来,陈二牛握了握他的手,沙哑地开口道: “今后大胆去做,父亲不会怪你,你是个聪明孩子,懂得做事,好好拱卫家族。” 陈二牛知道陈冬河的心结,虽然入赘是两人共同的决定,陈二牛已经无所谓姓氏,若不是当年李木田的父亲李根水把他救起来,根本论不上如今的陈家,更何况在李家的地盘上,两人也没有拒绝的条件。 但明面上陈二牛还是把他逐出了家门,对着街大骂他这个宝贝儿子,以此证明陈家与他断的干干净净,陈二牛明白如今同李家的关系不需要玩这一套,但他还是谨慎地把作派摆出来了。 现下老人死了,陈冬河愧疚着到了他的棺材之前,他从幼年到少年到青年,如今已经二十六岁,受了两个人的教诲,七岁之前是陈二牛,七岁之后是李项平,一个教他稳重忍让,一个教他狠厉出击。 “父亲!” 陈冬河跪在棺材前痛哭,视之如父之人和亲父亲相继离世,怎么能叫他不痛苦。 李景恬在一旁轻抚着他的背,陈冬河一袭白衣在风中晓得格外单薄,李通崖也低低叹气,陈冬河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又娶了李景恬,一时间望着他痛哭的模样默然不语,不知说些什么。 下首的李平逸为厚重的氛围之所动,也忍不住落泪,掩着眼睛去瞧一旁的李渊修,却见他的眼中也溢满了泪光,于是低声道: 网址p://m.42zw.la “渊修弟…” 李渊修转过头,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两人这才各自低下头去,默默垂泪不语。 直到陈二牛的葬礼结束,两个男孩出了门,李渊修静静地往台阶上一坐,李平逸哽咽道: “要是我阿父死了,我也这样难过。” 抹了抹泪水,李平逸看着李渊修在阳光下晶莹的泪珠,低低地道: “修弟…” 李渊修抬了抬睫毛,转过头看着他,便见李平逸信誓旦旦地道: “你死了我也难过。” 李渊修用力点点头,还欲说些什么,李玄宣已经从院内走了出来,牵过这孩子的手,两人一并远去,李平逸则在原地坐了一阵,起身拍了拍屁股,独自钻到巷子里玩去了。 李玄锋三天之前便到了镇中,与江渔女日夜颠倒地玩了几天,那只大雁还是在院子里怒气冲冲地徘徊,嘎嘎叫着,他抱着江渔女在院子里转了几圈,便听见小女人红着脸问: “若是有了孩子,该叫什么名字?” 李玄锋嘿嘿一笑,解释道: “我是玄字辈,伱若生了男孩,便从渊,若是女孩,便从清,如此便可。” 江渔女点点头,李玄锋则望了望时辰,将她抱回床上,轻声道: “冠云峰坊市将开放,我却还有正事要办,且先出去一趟,做完事情再来找你。” 言罢收拾了衣物,吻了吻江渔女,出门往西飞去,不多时便落在冠云峰脚下。 沿着坊市的街道走了几步路,摊位渐渐少了,几家店面便出现在面前,李玄锋望了一阵,挑了一家售卖法器的店铺,跨过门槛进入店中。 店中站着个胎息修士,满脸笑容的迎上来,李玄锋沉声道: “去问一问你们店主,定制法器需要多少灵石,我要定制一把练气级别的法器长弓” 迎上来的店员愣了愣,连声道: “好嘞,好嘞,小的这就去” 顿时急急忙忙地下去了。不多时,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精壮男子匆匆忙忙地从后院推门而入,如风一般近了身,身上挂着的诸多铁器叮叮当当地响作一片,观其修为,已然是炼气巅峰。 “道友有什么要求?” 那男子满脸胡茬,眼睛有神,直直地盯着李玄锋,样子粗犷,声音倒是蛮柔和,盯着李玄锋瞧了一阵,好像在回忆什么。 “在下黎泾李家李玄锋,见过道友!” “黎泾李家?原来是青穗剑仙的家族!” 那粗犷男子拱了拱手,有了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 “在下楚明炼,当年在望月湖上也开有一家小店,同你的父辈应也有些渊源!” “当真?” 李玄锋顿时来了精神,反问道。 “当年青穗剑仙来我这店中卖过一份越国罕有的火中煞气,后来青穗剑仙的名声传过来了,老楚只觉得怪耳熟,日思夜想,总算是想明白了!顿觉大为后悔呀,早知道就多出些灵石,说不准还能得个剑仙的人情!” 楚明炼颇为幽默,谈笑之间便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听得李玄锋哈哈一笑,拱手道: “前辈原来与我家这样有缘,看来我今日可以少出些灵石了!” 楚明炼低低笑了两声,笑声被他这一句话堵在喉咙眼里,呆了一两秒,这才哈哈大笑,连声道: “小兄弟倒也风趣。” 言罢瞧了他一两眼,感叹道: “李家还真是天才辈出,当年剑仙来我这里,时不过是胎息镜,如今却已是筑了仙基的前辈了,小兄弟年纪轻轻却又成了练气,前途不可估量啊。” 李玄锋同他客气了一番,迅速转入正题,将自己要打造的法器大概描述了一番,楚明炼仔细地听了,点头道: “你这法器倒是少见,修士之中少有用弓的,更别说如此厚重的弓了!” 思忖了几息,楚明炼沉声道: “我欲以金方屏石为弓身,以玄火煅烧,才能承受你所说的五千斤之力还能保持充足的韧性,至于弓弦…阁下是想用上妖物的筋还是金铁之物?” “金铁之物吧!” 李玄锋想着罡气对身体破坏力尤大,却在金属之中传递迅速,恐怕妖物的筋骨承受不住,还是采用金铁之物最为合适。 “那便采用青乌矿的金精,以普通青乌矿来提炼,练就这一根青乌金精,也能够满足阁下的要求了。” 李玄锋闻言连连点头,连声道: “不错,不错,只是不知要多少灵石呢?” 楚明炼微微一笑,解释道: “原材料需要八十灵石,需要我足足半年的时间来打造,抽取四十灵石的工费,一共是一百二十灵石。” 李玄锋顿时脚底一麻,这价格远超他的预算,此时的储物袋的灵石加上家里资助的五十枚灵石,全部价值相抵也不过一百余枚,心中又对楚明炼描述的这把弓满意的很,咬了咬牙,低声道: “前辈,若是青乌矿由我自己来出,能够折价多少?” 楚明炼思忖了一息,回答道: “青乌矿花费三十灵石,若是你自己能拿得出来,便只需九十灵石。” “那便如此说定了!” 李玄锋大为振奋,叮叮当当的往桌上堆出一堆灵石,让一旁的店员数了清楚,又取出一大块青乌矿石,让楚明炼割取了,眼巴巴地盯着他看,直到楚明炼笑着点点头,回答道: “小兄弟,半年之后来取吧!” 李玄锋顿时连连点头,两人走到坊市中的萧家人那里立下了契约,一齐发了玄景灵誓,李玄锋这才心满意足地驾风而起,也不心疼口袋空空,高高兴兴地找小女人去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 金庚 李玄锋回山上同李通崖等人讲了打造法器的诸多事宜,又修行了大半年,终于有人来洞府敲他的石门,李玄锋出门一看,山上的雪尽数化了,绿盈盈的林子在灼热的阳光下重新生机勃勃起来,便兴冲冲地驾风而起,顺着古黎道往郡中飞去。 落在坊市里寻了一处落下,李玄锋昂首挺胸地进了楚明炼的小店,那胎息修士见了他笑盈盈地迎上来,奉上了茶,请他稍坐,转头去请楚明炼。 楚明炼还是那番风风火火的模样,身形未至身上叮当的铁器声已经到了,见了他笑道: “玄锋小兄弟来取你的弓了罢!” “正是。” 李玄锋应了一声,望见楚明炼身后跟着两个胎息境的学徒,一齐扛着一张长且厚,流光溢彩的暗金色长弓进了前店,两人皆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近了跟前将这弓往石桌上一垒,顿时嘭然作响。 楚明炼连忙将手在桌面上一扶,碧玉的桌面放出一阵白光,将劲力抵消,这才不至于将石桌压塌,责怪地撇了两人一眼,皱眉道: “怎么做事的!” 两人唯唯诺诺地低下头去,楚明炼这才转过头看向李玄锋,笑着介绍道: “此弓金方屏石为身,青乌金精为弦,玄火锻烧足足一百二十六天,弓身上刻满了聚气凝气的符文。” “弓长七尺有六寸,角长二尺有五寸,金方屏石呈暗金色,通体流光溢彩,品级在练气中都算得上上品,只是沉重无比,且难以拉动。” “好!好!” 李玄锋喜上眉梢,单手一捉,将这把暗金色的长弓拿起,右手持弓,左手提弦,沉气咬牙,狞髯张目,磅礴的血气升腾而起,李玄锋狞笑道: “开——” 这把暗金色的大弓瞬间紧绷起来,硬生生被拉至满月,一时间嗡嗡之声大作,两个在一旁看笑话的学徒惊掉了下巴,耳边锐声不止,痛苦地蹲到地上去了。 楚明炼也是面如刀割,微微后退一步,心中大骇,暗自惊道: “这怎么可能!此人莫不是妖兽化形!!怎地有这样大的力量,我本以为此弓沉重,寻常人不过开个十之二三便可用上了,谁知道这李玄锋一口气竟然能拉到满月!” 眼看着殿中的诸多物品纷纷震动起来,楚明炼连忙上前,顶着面如刀割的锐气劝道: “道友!道友!我这店中诸多物品脆弱无比,你若是在这里松手,恐怕要震碎十之五六!” 李玄锋听了这话,空空荡荡的储物袋仿佛隐隐约约又空了一分,连忙慢慢地把弓弦松下去,连声抱歉道: “却是在下太激动了!实在对不住…多谢提醒。” “道友可曾想好这弓的名字?” 楚明炼笑着问了问,李玄锋点头思忖几息,回答道: “那便叫‘金庚’吧!” 楚明炼哈哈一笑,颇为自豪地摆了摆手,问道: “可还满意?” “好生满意!楚大哥好手法!” 于是李玄锋喜气洋洋地背起弓,同楚明炼到了坊市中解了契约和灵誓,以此证明财货两讫,驾起风离开坊市,急着往家中去了。 驾风飞了一阵,这才落在山上的日仪玄光阵中,便听脚下咔嚓一声,已经被金庚长弓击碎了一块石砖,只好尴尬一笑,将弓提了提,往院子中走去。 李通崖正给李玄岭演示剑法,两人在院子里舞着剑,一旁的李渊修小小一只,在石凳上瞪着眼瞧着,颇为温馨。 李通崖见了李玄锋轻轻一笑,收了剑问道: “取弓回来了?” “哈哈。” 李玄锋提了提手中暗金色的长弓,走上前去,向两人仔细地解释完,拉着正在画符,一脸无奈之色的李玄宣出了院子,非要找个地方给三人试试威力。 于是四人在山间寻了开阔处,李玄锋将步一跨,挽弓拉弦,凝神蓄力,暗金色的金庚长弓顿时亮起一道道亮金色的符文,弓弦也透出一抹浓烈的光辉,凝聚出一道金灿灿的真元法箭搭在弦上。 “着!” 远处的树林顿时轰然作响,地面猛得一震,升腾起一道厚重的烟尘,嘭然炸倒了五六颗大树,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大坑,炸得黄土飞溅。 更有一道淡金色的罡气升起,打落了周围一片树林的叶片,一时间哗哗作响,满地皆是碧绿色的树叶。 一旁的三人一时无语凝哽,李玄岭看了看地上的深坑,喃喃自语道: “这威力恐怕筑基修士猝不及防之下也要吃亏吧…” 李玄锋自己却若有所思地摇摇头,半晌才开口道: “却没能同这弓配合起来,仅仅是凭着真元和法力的威力罢了…” 朝着李通崖拱了拱手,李玄锋沉声道: “孩儿准备闭关五年,将一身所学整理一番,推陈出新,一方面磨合这把法器,按您所说撰写一本弓法出来。” “好。” 李通崖欣慰地点点头,手中的青锋一提,李玄锋朝着两个兄弟抱拳,一脸若有所思地驾风往眉尺山洞府飞去。 李通崖三人则一齐往山上走去,李玄宣与李玄岭赞了赞,李通崖笑盈盈地道: “玄景辈之中玄锋的天赋最为上佳,你们两个也不要懈怠了,玄宣伱眼看着就要三十岁了,却还是胎息五层玉京轮,我家的功法要比其他家好上许多,莫要辜负了。” “玄岭十七岁能突破玉京自然是极好的,你们两个当下的十年中应该要突破练气,为我家增添两大战力。” 两个晚辈连忙应是,三人走了一阵,迎面撞上来一个族兵,有些诚惶诚恐地道: “陈冬河大人求见…族叔!” “见我?” 李通崖微微一滞,左右的李玄宣李玄岭也是呆了呆,便见李通崖恍然大悟,笑道: “有好事,这才说着要为我家增添战力…冬河这就前来了!” 陈冬河在院子外面等了许久,这才有人前来唤他,迈步进了院子,李通崖正在上首饮茶,左右的李玄宣与李玄岭皆是笑着看着他。 “晚辈陈冬河,修为已至胎息巅峰,前来求法!” 李通崖笑着点了点头,饮了口茶,低声道: “冬河今年岁数几何?” “这年虚岁二十八!” “好!” 李通崖赞了一句,朝着左右两人笑道: “那郁慕锋三十岁练气,郁家尚且要夸他天赋好,冬河眼看着也不比他差了!” “在下不过是练功勤奋…远不如玄锋!” 陈冬河谦虚了几句,便见李通崖正色道: “也好叫你知道,李家目前拥有的几道三品练气诀都是正儿八经的正法,你本就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项平把你看作亲子来对待,我等自然不会藏私。” “目前有采气之所的一共有两道,第一道是《江河一气诀》,另一道是《洞泉澈灵诀》。” 将这两道法诀详细的采气之处和优缺点介绍完毕,李通崖这才询问道: “你可有中意哪道?” “全凭前辈做主!” 陈冬河恭声应了,李通崖轻轻一笑,回答道: “那便《江河一气诀》罢!我这里还有一份江中清气,你先用来吞服练气,待到你成就了练气,便去那江上采一份江中清气回来,交回家族中,以此相抵!” “多谢前辈!”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 灵岩子 陈冬河拜谢了李通崖,由李玄宣带下去发玄景灵誓阅读功法,李玄岭也告退下去修炼。 李通崖看着几个晚辈远去,将手中茶碗放下,站起身算了算年头,自己差这一两年也将五十岁了,距离练气七层还有一小半的路程,不禁苦笑道: “天才的庸才的皆为人所害,剩下我这个不上不下的在这头苦苦修炼,世间无常,世道无情,且勤加修炼吧!” 言罢驾风而起,也回洞府里修炼去了。 距离李家三百里开外的山林间上,一个身披云纹袍的年轻男子正狼狈逃窜着,这人头带玉冠,身着法衣,手中祭出一道淡紫色的玉珠,撑出一个紫光湛湛的护盾,在天空中疾驰着。 身后则追着两个身披白袍的道士,皆是长须飘飘,手中持着法剑,脚下踏着飞梭,紧紧地咬在后面,手中的法器不断劈出亮银色的剑光,击打在那紫光湛湛的护盾上,发出法术碰撞的光芒。 “灵岩子,你莫要再逃了,徒增苦痛罢了,这地带全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小家族,上来也是送命!” 两人的遁光牢牢地压制着他,不让他往郡城的方向飞,看着脚下零零星星纷纷跪地的凡人,灵岩子心中一片绝望。 “那什么黎泾李家到底在何处!” 他出身三宗七门中的紫烟门,在镗金门以西,前来这大黎山中办一要紧事,谁知道刚好碰上这两个长霄门的混蛋,硬生生死追在他身后,整整三天三夜,绕了大黎山外围转了一圈,从南麓追到北麓来了。 一住://42zw.la 好不容易歪歪扭扭碰上了一个家族,灵岩子躲着两人的攻击大叫了一阵,里头不过是一个蕈林原边上小家族,哪里敢插手他们三宗七门之间的斗争,竟然怯生生地回答道: “我等实力低微,前辈还请前去西边,那里有一家族唤作黎泾李家,据说是剑仙世家,定能解了前辈之祸。” 气得灵岩子大骂三声,只好继续往西飞,如今眼看着都快要到湖面上去了,也没见到什么黎泾李家。 “师傅保佑…叫紫气峰的传承,不要断在我手上…” “若不是这紫烟灵罩,哪能在这两个长霄门的狗东西手中支撑这么久…只是现在丹药符箓都见了底,如果再也不能脱身,恐怕今天真的要陨落在这里。” 灵岩子服下最后一枚丹药,重新鼓动真元,眼前出现了大批的凡人驻地,两座山峰终于出现在眼前,他看着明灿灿的大阵激动不已,连忙加快速度,鼓动声音道: “我乃青池宗同盟紫烟门下弟子灵岩子,如今受敌人追杀,还请前面李家的前辈救上一救!” 声音受法力加持,滚滚如雷,惊得下面的镇民纷纷抬起头来,交头结耳地议论着。 下方的李通崖的洞府大门被李玄宣急忙敲开,他皱着眉头还不曾说话,灵岩子的声音再次传递进来。 “我乃青池宗同盟紫烟门下…前面李家的前辈救上一救!” 李通崖顿时脸色难看,暗骂道: “三宗七门的纠葛,怎地惹到我这地头上了!” “虽说紫烟门是青池宗同盟…但青池宗不是个东西,多次将我家害得不浅…若是上去帮了他,又难免被追杀他的三宗七门记恨!可我等若是不帮,说不准同时得罪了青池宗和紫烟门,这叫什么事…” 李通崖这才想着出了洞府,上头的灵岩子受两人疯狂攻击,难以长时间支撑,连忙大叫道: “听闻李家乃剑仙世家,实力强横,真的不肯救上一救!灵岩子事后必奉上宝物与法诀…” 李通崖脸色越发难看,叹道: “声名所庇…也受声名所累!这人恐怕在路上求助了不少家族,一个接一个踢着皮球,踢到我李家头上来了,眼看着此人状态如此之差,这皮球可不要在我李家手上炸掉。” 张目一望,李通崖凑到大阵边缘探出灵识,发现这灵岩子有练气六层的修为,那两个拿着法剑的修士则一个练气七层,一个练气六层,身上真元涌动,看上去不好对付。 “在下长霄门玉云子!你等可莫要多管闲事,嘿嘿!若是得罪了我长霄门,青池宗可不能时时刻刻管着你等!谁知道哪天就被人灭了门扬长而去,伱那青池宗向来无情寡义,还能为了一个小家族出头不成?” 灵岩子听了这话微微一愣,连忙叫道: “你休要听他两个人蛊惑,我若是陨落在了这里,紫烟门绝不会善罢甘休!顺藤摸瓜查到了此处,你等一样要吃挂落…” 李通崖听得大为头疼,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暗忖道: “当下若是出手…惊走了这两人,确实救下了这灵岩子,事后难免受人针对,若是不救,紫烟门查上门来也难免吃一挂落…最好能悄悄的将这两人杀了,最为稳妥。” 于是腾身而起,出了大阵,轻声道: “黎泾李家李通崖见过两位!” 灵岩子脸色方才一喜,却见李通崖不过练气六层修为,连声道: “怎么派出你来!你家长辈呢!” 李通崖拱了拱手,歉声道: “我家筑基老祖这不在阵中,却是让您等白费心思了。” 长霄门两人闻声哈哈一笑,两人对视一眼,暗忖道: “既然这李家老祖不在,杀了这灵岩子之后,倒也可以趁势勒索一番…” 灵岩子则面色苍白,手中的宝珠一举,大叫道: “李家当真如此不近人情…” 灵岩子这头大为绝望,万念俱灰,正欲拼命一搏,耳边却响起李通崖以法力传音,声音低沉,嗡嗡地道: “前辈且先往湖上去,甩脱一圈落脚回湖岸森林,在大湖的角落顺着山势深入,有一座顶部有一颗白色大榕树的大山,我等带着人在哪里恭候前辈,将这两人伏杀…如此一来,我李家不必同长霄门结仇,前辈也能安然脱险,可谓是两全其美…” 灵岩子心中大喜,面上却毫无变化,悲愤地摇摇头,踏着飞梭往湖上去了,长霄门两人则哈哈大笑,朝着李通崖点了点头,同样踏着飞梭追上去。 李通崖看着他们远去,下去从洞府中叫出了一脸懵的李玄锋,将身上的衣袍换了,一边解释着一边同他驾风而起,在山间飞了几刻钟,落在大榕树下头。 狐狸正痴痴地睡着,支起一只眼睛望了望他,叫道: “哟,来了个晚辈!” 李通崖拱了拱手,将自己的打算说了,这才叫李玄锋在对面的山头埋伏好,取出灵布将面部蒙住,静静地站在树下,等待三人的到来。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一章 杀两人 灵岩子在碧波荡漾的望月湖上兜兜转转了一圈,撑起紫烟灵罩顶着两人的攻击,改了方向折返而回,心中揣度着: “若是那人出言诓我,让他赚哄了去,我今日恐将死在此处…” 只是回头看了看身后长霄门两人,心中惶恐,咬牙顺着山势飞着,暗自道: “当下也没了办法,只能信一信他,横竖是死罢了…今后紫气峰没了我,几个师弟师妹恐怕难熬了。” 不多时,一颗白色的大榕树已经出现在脚下,灵岩子眼前一亮,连忙落下去,身后两人不疑有他,也跟着落脚在山上。 “此处风景优美,却是一个不错的埋骨之处!” 长霄门两人冷笑了一声,见着树下还站着一人,皱着眉头连声道: “阁下是何人!我等长霄门办事,还请让一让。” 李通崖却看着灵岩子,见他面色煞白,一副不支之貌,扬手抛出一瓶回气丹药,轻声道: “道友,还请歇歇,这两人交给在下。” “好狂妄!” 网址p://m.42zw.la 长霄门两人又惊又怒,持着法剑迎上来,李通崖拔剑而起,纯白色的月阙剑弧沛然而至,“叮当”两声,将将人的法剑荡开一丈。 “剑法倒是不错。” 长霄门师兄弟还在揣度他是三宗七门中哪个宗门的弟子,李通崖却已经一如平常顺着月阙剑法起手的优势荡出十几道剑气,靠着磅礴的真元以势压人。 长霄门两人心怀忌惮,一时间还真被他压制下去,两人追了一路,真元储备也不多,玉云子有些急了,以法力向玉和子传音道: “师弟!这人藏头露尾,不知是哪一方势力之人,剑法却颇为不错,又何底牌,你我不如舍了这人离去…只是这紫烟灵罩太过可惜,眼看就要到手…” 师弟玉和子虽然修为不及他,却是个拿主意的,同样以法力回应道: “这人还能是谁!多半都是那黎泾李家之人,黎泾李家据说以剑法闻名,岂不是正好对得上?这些小家族往往只有一两项传承,你莫要看他剑法高超,其他地方定然不如你我,我等占据了上风便逼走他,只是不要叫破了他,叫破那便是生死相搏的事!” 两人打定主意,同李通崖僵持起来,玉云子这头才过了十几招,忽而浑身一紧,面如刀割,顿时大叫道: “有阴招!” 手中一叠符箓顿时无风自燃,玉云子身上才套上了几层光罩,耳边已经尖啸不已,身上的护盾砰然炸裂,如同重重地受了一锤,飘荡出去老远。 玉和子见他灰头土脸的模样,心中胆寒,咬牙道: “师兄!” 李通崖的剑光顿时逼了上来,将他的法剑磕飞,李玄锋的箭也一支接着一支撞上来,虽然不如第一支蓄力来的威力大,却也逼得两个人狼狈不已,心生退意。 一旁的灵岩子看呆了去,不想李通崖真能以一敌二将两人挡住,估计更是有了反杀的趋势,连忙叫到: “兄弟莫要伤这两人性命…长霄门之人有追溯法印,能够标记杀人之人,还是待我来了结这两人!” 两人听了这话更加胆寒,连忙祭出了法盾与符箓,各自压箱底的法术出来,玉云子使得是一道白光闪烁的玉珠,玉和子则剑上点起一道红盈盈的火光,一时间同李通崖李玄锋僵持不下。 李通崖听了这话倒是对这灵岩子印象好了许多,暗自点头,揣度道: “既然这长霄门有这等手段,恐怕这灵岩子的紫烟门恐怕也少不了,倒是让我等长了见识,自是…这法子看上去好,无非就是对敌之时束手束脚,真遇上了强敌,打断了手脚废了修为喂妖物也是一样的。” 灵岩子却已经迎上来,身上紫光湛湛的灵罩,将敌人的攻击尽数化去,两人顿觉不妙,师兄弟对视一眼,驾起飞梭就欲逃跑。 “哪里逃!” 灵岩子咬牙切齿,显然是恨极了两人,冷声一笑,手中的灵珠一动,紫烟灵罩哗哗作响,猛然扩大开来,如同一座大阵般将四人锁住,绝了两人逃跑的念头。 李通崖身处他人阵中,也是暗自警惕,口中赞道: “真是好宝贝!” “不愧是筑基级别的法器…” 两人神色慌张,骂了两声,李通崖已经提剑而上,李玄锋的箭支援不到这阵中,灵岩子却从旁骚扰,长霄门两人法力见了底,脸色难看起来。 “这位道友,灵岩子许伱的,我两人也能许你,杀了我等还要受长霄门追查,不如就此罢过,我等当初从没见过…” 李通崖手中长剑挥出,往玉云子胸腹之中捅去,这人法力耗尽,连站在空中都有些摇摇晃晃,满脸哀求之色,自然是躲不过。 “哎呀!” 法剑不沾血,从他胸腹中进出一次,肠子和胃顿时哗啦啦的流动出来,到了练气期还算不上什么仙人,该疼还是疼,该痛还是痛,疼得玉云子胡须抖动,面色煞白,满脸大汗。 灵岩子格挡开玉和子的法剑,反手斩下了玉云子那颗大好头颅,身体和头颅一齐往地上坠去,灵岩子出了气,神清气爽,像是一口气灌下去了五碗辣汤,面上也是大汗淋漓。 欺身而近,不顾玉和子口中的求饶,将玉和子也剁成几块,灵岩子笑道: “真是好痛快!” 李通崖握着剑看看他,手中的剑法蓄势待发,警惕地道: “道友,速速解开大阵吧。” 心中暗忖道: “这紫烟灵罩如此神异,倒看得人心动不已,这灵岩子已然是灯枯油尽…不如…” 灵岩子尴尬一笑,将紫烟灵罩化作的大阵解了,看着李通崖拾起两人的储物袋,连声道: “万万不可!” 李通崖疑惑地抬眉看了看他,便见灵岩子轻声道: “三宗七门弟子往往炼制有法器令牌,配合储物袋上的阵法记录着距离上次打开储物袋至今的画面,你若是非是令主,打开了这只储物袋,这法器令牌便烟一般遁走,一时三刻间整个长霄门都晓得是谁杀了他的弟子了!” 李通崖心中一惊,想起来当年李尺泾回湖上时也出示过这令牌,恐怕是确有其事,心头暗道: “这三宗七门传承千百年,还当真有些手段,难怪人人都惧怕他家弟子,我还想着这紫烟灵罩如此神异,起了些贪念,当下得罪了长霄门,不如交好这灵岩子…” 于是拱手道: “多谢道友提醒。” “哪里哪里!是在下要感谢道友…我这一路上见了十个散修,六个家族,唯独只有李家伸出援手,在下感激不尽!” 灵岩子颇为认真地回答着,听得李通崖微微一笑,在心头无奈地道: “可不是把这皮球踢到我李家手上了么,这回杀了这两人,却又解不得储物袋,定要在这个人手里挖点东西补偿补偿,可莫要让我白忙活一趟。” 眼下李玄锋已经驾风落定,李通崖拱了拱手,笑道: “不如前辈随我去李家坐一坐?” 灵岩子本欲拒绝,转念一想,暗自道: “他若要杀我,不过先前一剑的事情,也不需要再诱我入阵,看来是真心要同我结交,不如就前去坐上一坐。”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 紫雷秘元 “黎泾李家李通崖!” “紫烟门紫气峰灵岩子。” 灵岩子终究是到了黎泾山上,这才进了院中,便见李玄岭笑盈盈地迎上来,开口笑道: “见过前辈!” 灵岩子矜持地点了点头,却不想李玄岭低声笑道: “我已经叫上了一应族人,恭候前辈的妙法了!” 灵岩子窒息了一瞬,这才想起先前逃跑时慌不择路,许下了法诀和灵物,李通崖与李玄锋忍俊不禁,暗自在心头叫好,李玄锋嘴上却严肃道: “岭儿!不得无礼,灵岩子前辈是三宗七门的高修,你可不要担心他食言。” 灵岩子低低一叹,落座苦笑道: “不要说什么三宗七门的高修了,受人追杀狼狈不堪,我先前的低鄙样子不说你等,恐怕山下的几万凡人都历历在目,哪里还有什么高修样子,不过是贪生怕死的俗人罢了!” 饮了口茶,灵岩子仔细品味着,神色平静,继续道: “无论如何,我是活下来了,那两个长霄门的人反倒死在我手中,你们不知道…这活着呀!” 说到这儿猛然顿了顿,仿佛在用力呼吸山间劫后余生来之不易的灵气,灵岩子这才笑盈盈地道: “比什么都强!” 此言一出,倒是让李通崖高看了他一眼,听得几个玄字辈的李家子弟微微滞住,灵岩子笑道: “我这一身法力皆出自宗门,许下了玄景灵誓,不能交给伱们,我身上灵石丹药在路上早已经用完,一些功法秘籍大多是外出游历所得,许多对你等都没什么用处,唯独有这一秘法,唤作《紫雷秘元功》,三品的功法中都算佼佼者,还算值钱,通崖兄看如何呀?” “前辈且说上一说。” 李通崖终于听到了这家伙肯开口,便仔细地听着。 “这本功法本是古宗门雷云寺的四品功法,那时候吞服的是紫金雷液成就练气,筑基后形成的仙基叫作‘冬雷声’,后来雷云寺被灭,紫金雷液也没了消息,改成了玄阴雷液,功法也退成了三品,形成的仙基成了‘玄雷泊’,却比寻常的三品功法要好上许多。” “哦?” 李通崖却皱了皱眉,反问道: “那这既然是秘法,恐怕还有后遗症吧?” “甚是轻微…不过是不能生育,寿命减少几年…” 李通崖颇为心动的神色顿时难看起来,若是宗门也就罢了,作为家族功法不能生育,岂不是挖李家的根基? 灵岩子见状也是颇为尴尬,连忙道: “不止!不止!我手头还有玄阴雷液的采气之法,一并交给阁下。” 李通崖瞧着他的样子摇摇头,无奈道: “那便谢过前辈了。” “至于这锦囊…” 灵岩子点点头,手中提起两枚长霄门人的素色锦囊,轻声道: “这锦囊能与长霄门人的手段共鸣,又不得打开,留在贵族也是祸害,不如交由我出来,来年派人将锦囊中的物品兑换灵石,送到贵族中来。” 李通崖自是不信他,但当下也没有什么办法,权当卖他一个人情,低声道: “前辈拿走便是。” 灵岩子收下了储物袋,两个长霄门修士的法剑和飞梭自然是落到了李家手中,这两把法剑比李通崖的还要好些,只是不太敢用。 两个飞梭倒是平平无奇,李家用灵石的地方多,一直没买这飞梭,如今倒是送上两架,同样不敢拿出来用,李通崖寻思着寻个日子一并取来卖了。 灵岩子又将聊了两句,在黎泾山上修养了一阵,告别几人,驾着飞梭回去复命了,黎泾山上的诸人终于安定下来,李玄锋与李通崖前去闭关,其他人则各自忙活起来。 黎夏郡。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皆是各色的人流,两侧还有不少小商贩推着小车售卖着糕点与米粥,顺着人流往里走,巷子里的人少了许多,有些冷清起来。 巷子里青石的大院中则更为冷清,种了几株翠色的藤蔓,只用木棍支起两排衣物,在夕阳下微微拂动。 “阿娘!” 一个清脆的男孩声响起,江渔女轻轻抬起头来,原本可爱圆润的脸蛋瘦下来不少,显得清瘦了许多。 “渔儿” 男孩穿着一身朴素的衣物,上头虽然没有什么华贵的花纹,却干干净净,看得出来是仔细洗过的,小脸圆嘟嘟,眼睛笑着盯着江渔女, “母亲,前边来了个乞丐,向咱们要铜板子呢!” 江渔女挑眉看了看他,笑盈盈地从怀里取出来了两个板子,交到他的手里,低声道: “去吧,注意安全。” “嗯!” 看着孩子跌跌撞撞地出门去了,江渔女又有些不放心,连忙起身跟上,咬牙道: “整整五年了,这混蛋是闭关上了瘾还是同别人斗法给人杀了,整整五年没有消息…要不是走之前怀上了渊渔,这五年非把我逼疯不可…” 江渔女跟到了院前,便见那乞丐是个中年男人,手脚健全,面色还有些血色,却死皮赖脸地倒在地喊痛,小渊渔正在一边稚声安慰着。 “渔儿!” 江渔女害怕这人是个拐子,连忙叫道: “快回来!” 李渊渔扭过头看了看她,笑着快步上前,稚声道: “阿娘,这人好奇怪,不但不要我的钱还谢谢我叫我搬家嘞,反倒给我塞了枚铜钱,又圆又大…” 言罢取出来一枚扁平的铜钱,灰黑色的色调,上头刻着四个古字,认不得写得什么东西,江渔女不甚在意,眼睛却还盯着那乞丐看。 “郡中有坏人来拐卖孩童,你可要看清了。” 嘱咐了一句,江渔女抱起孩子便往回走,低声问道: “下午再送你去先生那里学一学文字可好。” “嗯。” 李渊渔稚声稚气地应了,母子两人迈步进了院子,天空中灿烂的朝阳却猛得黯淡下去,浓厚的乌云迅速从东边笼罩过来,隐隐约约有几个微小的人影站在黎夏郡的上空,时不时传来一声声大笑,人影们看着下方的凡人们,仿佛在看盘中的炙肉。 昨天退下去一点,今天又开始烧… 看了一下评论有读者说前后质量有差距,可能平缓的剧情太久了就跳了一下时间线!想想也正常,毕竟前面的是每天2000,后面的生着病顶着烧又每天4500左右,头起得比较好大家期望值都挺高的哈哈不过无论怎么样以前成绩差现在成绩有上升也罢,这第一本书是我给自己定的目标就是写完它加油谢谢大家的打赏和票票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屠杀 司徒友站在平稳飞行着的大型飞梭之上,心中又涩又喜,下方黎夏郡中人头攒动,皆抬起头来望他们,却又看得他心烦意乱。 同样是镗金门入寇青池屠杀凡人炼制法器,他不似几十年前那个同样入寇青池宗的族兄一般猖獗得意,司徒友知道这一次不是交易,而是青池宗的要求,此行凶险万分,门中才会派出他这个最不受重视的胎息境庶子。 镗金门说的好听是一个门派,实际上也不过是司徒家一家之堂,修仙者修为越高生出的子孙身具灵窍的可能性就越大,宗门最后都难免为一家所掌控,如同青池宗的迟家,金羽宗的张家,外姓修士拜入宗门最终也是受人驱用罢了。 镗金门紫府巅峰的修士寿尽而亡,失去了顶梁柱,自己这一脉同青池宗联姻的亲青池宗派系理所当然上了位,那个屠杀万家的族兄司徒翌下场凄惨,看得司徒友胆寒,知道入寇这件事水深得很,但凡碰上了估计都不会有好下场,当下心中也是复杂的很。 如今镗金门成了青池宗的附庸,司徒家受了命令,要南下攻打青池五郡,司徒友虽然不明白青池宗发了什么疯忽然开始屠戮治下的家族,但还是唯唯诺诺领了命令,带着人南下了。 “简直可笑至极,我不过是胎息,竟然要我带着几个练气去劫掠由筑基世家镇守的黎夏郡…” 司徒友脑海中纷乱繁杂,忽而闪过一丝灵感,喃喃道: “我懂了!我懂了!看来青池宗真要有哪位紫府要陨落了…青池宗是在怕啊…” “友兄!” 旁边的练气修士叫了一声,司徒友这才醒悟过来,忙不迭地祭出那把血红色的长刀,这把长刀是筑基级别的法器,上头也有十几万的人命了,此番祭练完毕,恐怕青池宗的几个排名前列的法器也能碰上一碰。 司徒友念动法诀,顿时大量的红色刀光喷涌而出,上千道血光在空中灵动游走,仿佛有着自己的意识,如同鸟儿一般向下方的黎夏郡里落去,各自去寻找凡人屠杀了。 一住://42zw.la “族叔!!” 萧如誉神色紧张,朝着一旁的萧雍灵拱了拱手,连声道: “还请速速出手吧!黎夏郡中有整整几十万的凡人,还有我萧家数千的凡俗子弟…来人不过是十几个练气,怎么能任他屠杀了去…” “再等等” 萧雍灵摇了摇头,冷眼看着郡城上空十多个练气的身影,低声道: “绝非如此简单,恐怕青池宗的人在外头一并看着,这是要逼我萧家筑基出手,好围杀之…迟尉已经没有几年可活了,绝不能坏了老祖的大计!” 萧如誉面色一滞,有些不忍,低声道: “那可是几十万的凡人…世世代代供养我萧家,怎么能,怎么能!就这样弃之不顾,留给他镗金门祭练法器!” “我又何尝不知道!” 萧雍灵显得有些暴躁,朝着自己这个晚辈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道: “可我萧家已经整整隐忍了三百多年了!好不容易才等来初庭老祖这样的天纵之才,破了三家联盟,掌控整个黎夏郡,如今距离脱离青池宗成就紫府仙族就差这十几年,我们怎么能草率出手!” “你就不怕那迟尉就守在山门前,等着我等轻率出击,将我等擒下来逼迫老祖出手,最后将我萧家好不容易得来的紫府伏杀?到最后凡人保不住,连带着我萧家也一起族灭了!” 萧如誉沉默着不曾开口,萧雍灵低低看了他一眼,狠声道: “只要迟尉一死,青池宗再也没有围杀老祖的实力,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裂土自立,等上几十年再将望月湖那什么密林郡取了,我萧家便背靠望月湖和大黎山,再也没什么忧虑…” 萧如誉终究没有开口,一同和萧雍灵望着山下尸山血海,人间地狱的景色,哭喊声和惨叫声被阵法隔离在外,萧如誉咬得牙齿咯咯作响,半晌才悲声道: “孩儿本恨镗金门与青池宗卑劣,可如今看我萧家…也不曾干净到哪里去!” 萧雍灵听了这话微微一震,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他,轻声道: “你若是要找干净的东西,唯独往话本里去寻,或许还能找上一两个。” “莫要看这太阳正照耀,天地间——本就没什么干净的东西!” 李玄锋走出洞府,手中的金庚长弓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看着迎上来的李玄宣,李玄锋哈哈一笑,戏谑道: “我闭关了五年,大哥的修为也不曾落下呀!眼看着要胎息巅峰了!” “哈哈,比不得你!” 李玄宣这五年也是进步神速,不但成就胎息六轮中的最后一轮,还将修为修炼到了胎息巅峰,不可谓不快。 “伱的弓法如何了。” 李玄宣问了一声,李玄锋笑盈盈地递上来一枚玉简,昂声道: “这弓法叫做《罡弦金弓》,深奥玄妙,若是彻底学成了,至少能得我的七分真传。” “好,好。” 李玄宣十分宝贝地收下玉简,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准备一起放到石洞中,笑盈盈地道: “你赶忙坐一坐,我现在去请仲父。” 李玄锋微微点头,唇上的胡须显得整个人都成熟了不少,在凳子上大口饮着茶,心中却忽起忽落,有一些不安。 “奇怪。” 李玄锋将茶碗放下,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江渔女的身影,喃喃自语道: “无论如何,这次去便将这小女人先接回来吧…练气修士得子不易,若要等到她怀孕,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成日里将她放在外面也不是个事儿,至于叔父哥哥们怎么说,只能再解释了。” “锋儿!” 李通崖踏着风落在院前,快步进了院子,神态闲适,李玄锋眼前一亮连忙起身,拱手道: “恭喜二伯突破练气七层!” 李通崖一身气势已然突破练气七层,甚至真元饱满,显然已经突破了一两年了,朝他点点头,落座接过茶碗,笑道: “如今你这弓法可有长进?” “自是有的!” 李玄锋显得十分得意,提了提长弓,笑道: “数年前不过是得弓之锐,如今已经得弓之意了,不须上箭矢,拉弓提弦,射兔则兔惊亡,射人则人胆裂,凡人和胎息不必说,就算是练气修士中了我这一无形无色的箭意,恐怕也要心中惶惶,失神良久,心志不坚者则呕血烧心,连风都驾不起了。” “如此神奇?” 李通崖却觉得他这弓法颇为奇异,他对弓箭没有研究,也说不出李玄锋这境界是好是坏,只得今后实战中再试上一试。 眼看着李玄锋左顾右盼的样子,李通崖轻声一笑,问道: “怎么了?” 李玄锋摇了摇头,组织了一下语言,低声道: “这…这…还请二伯恕罪…孩儿在郡中有了一相好,只是出身太轻…始终不敢往家中带,尔来也有十余年了,今儿想着将她带回来,也为家中绵延子嗣…” “诶。” 李通崖饮了口茶,回答道: “少年慕艾,本没什么罪,寻个机会把人家接回来吧。” 李玄锋顿时大喜,连连点头,本来还打算演示弓法给李通崖等人,眼下兴头上来,告别了李通崖,驾着风去郡中接江渔女去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 小雁 李渊渔缩在床脚睡得迷迷糊糊,耳边听见一声声大呼,有人悲哭有人大叫,顿时惊醒,却见床前床底皆是雾气,朦朦胧胧地看不清事物。 “阿娘!” 李渊渔转头一看,身旁的江渔女不见了踪迹,四处张望,却发现天色暗沉地惊人,只好爬起来走到窗前,眼前浮现出一轮明亮亮的月儿。 “好生奇怪。” 他只好上前几步,跨步出了房门,脚底却一空,不曾踩到结实的地面,空落落地坠下去。 “啊!” 领子处一紧,李渊渔手脚乱挥地被拎了起来,抬头一看,眼前却是耸立而起的城墙,自己正正的落在一个箩筐中,却已经到了郡外,早些时候见过的中年人笑着看着自己。 这中年人脸色煞白,双唇如血,两只眼睛黑得吓人,直勾勾盯着他看。 “看来老子这术法还不曾懈怠下来太多,偷别的不行,偷个孩子还是在行的!” “你!” 中年人从他怀里摸出那枚铜钱,小心翼翼地收到怀里,正色道: 网址p://m.42zw.la “收了我的卖命钱,就须同我走。” 李渊渔惊了惊,咬牙稚声道: “你带我出来作甚…你是仙人?!” “不是。” 中年人听了这话,脸色难看地皱成一团,愤愤不平地道: “所谓的仙人把伱母亲杀了!还满口仙人仙人!” 李渊渔如殛雷击,瞪大眼睛看着他,叫道: “你…你这人,在说些什么!” 中年人嘿嘿一笑,上前一步,在城门上一拂,顿时有如水一般的纹路散开,院子中的景色浮现而出,李渊渔只是瞧了一眼,见了四分五裂的血腥场景便呛了声,差点晕过去,口中叫道: “啊!” 李渊渔顿时小脸煞白,口中哭闹着,中年人却由不得他,低笑着道: “我叫江伯清,你从此便跟着我修行咒术!你叫什么名字?” 李渊渔自是不信,哪里愿意同他走,放声便哭起来,江伯清见李渊渔依旧哭闹不止,神色得意,抱起他笑道: “那便同我姓,叫江雁吧!” 李玄锋驾风顺着古黎道飞着,却看见冠云峰上五色光彩流动,似乎启动了阵法,心中咯噔一下,暗自道: “难道还有人敢闹上萧家?这是怎么回事。” 心中疑窦丛生,李玄锋却停也不停,见脚下的城门路中空荡荡,满地都是推倒的小车,散乱的衣物,各色食物撒落一地,任由无人管束的马牛嚼着。 这下子终于乱了阵脚,李玄锋肃着脸,越过黎夏郡的城墙,瞥见墙面上皆是血手印,成百上千地印在上头,好像有人踩着血要翻过这墙,只是一次又一次跌落下来,跌破了肚子,溅得城下皆是混着血的屎尿。 小院坐落在巷子里,并不难找,偌大的城池一个人影也没有,李玄锋落在院子前,看见门前挂了一只绣的歪歪扭扭的小雁,沾了点血,在风中摇摇晃晃,好像要打开翅膀飞走。 “吱呀…” 小门半掩着,李玄锋轻轻一推便开了,见着台阶上落了一只白嫩的小脚,被人从如玉般足腕上一拳的距离切下来,切得光滑,干脆利落。 可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一双他在被窝里捉住抚摸过无数次的小脚。 一双他挠起来叫江渔女羞着脸瞪他的脚,当年少年初经人事捏着她的脚问她: “怎么还有这么美的事。” 江渔女可爱圆润的脸蛋上的杏眼盯着他看,羞着脸不看他。 李玄锋像是脸上挨了一巴掌,眼睛做出闪避的姿态,被火烫了一般从那只小脚上跳开,却又睹见两条血淋淋的肠子挂在墙头,终于扑通一声坐倒在地,无声低嗷了半晌,像条落魄的公狗捡起那只脚,叫道: “你!” 泪水决堤般流下,李玄锋向前一步,又捡起来两只雪润的玉臂,结果小脚却又痴痴地掉落在地上,他忙不迭地捡起来,向前走。 圆润的玉臀,漆黑的长发,两只滚落的汝房,他终于见到半张脸,点缀着江渔女圆圆的可爱的杏眼,这双杏眼曾经无数次充满希望,直勾勾地盯着他,如今熄灭死寂,像一双死鱼眼。 手中捧着的手脚尽数掉落在地,李玄锋半跪在地上,觉得眼前的世界隐隐约约在摇晃,父亲李项平、老人徐三、无数的人影在他面前忽近忽远。 李玄锋在角落寻到了她的下半张脸,颤颤巍巍地拼好她,把碎裂的牙齿从嘴里倒进去,李玄锋合上她的眼睛,脸色青白,温声道: “小女人…你给哥等着。” 双唇浸出了血,李玄锋从没有用过这温柔的嗓音说话,他吻了吻她,柔声道: “这事情是哥不对,哥是个蠢物,但哥还有条命在,一定送这人上路来你…小女人…” “无论是谁…仙门公子也好,魔道凶徒也罢…哥都叫他死给你看,你等着罢!你且等着!”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眼睛冒了火一般可怕得令人生疼,像是喝了两缸烧刀子,从头顶烧到脚拇指顶,对着地上两瓣女人头颅柔声道: “哥不是不葬你,哥怕啊…怕他跑了,哥去问一问,再回来寻你。” 言罢转头出了院子,往墙上摘下那只歪七扭八的小雁,小心翼翼捏在手心里,驾着风飞起,越过脚下的尸山血海,往冠云峰而去。 萧如誉呆呆地站在山头,心中又是空荡荡又是悲痛,却听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李玄锋前来拜访…还请前辈开一开山门。” 萧雍灵尚未开口,萧如誉却吓得蹦了起来,口中直道: “坏了!郡中还有李家族人…” 见萧雍灵板着脸闭口不言,萧如誉脑袋中飞速转动,暗道: “李玄锋恐怕怒火冲心,万万不能让他和族叔见面,若说了什么胡话顶撞,还要叫两家生隙。” 于是自告奋勇地沉声道: “族叔!交给我…” 萧雍灵摸着下巴微微点头,显然也是想了许多,萧如誉便踏风而起,迎出阵去,面上悲凉,哀道: “玄锋兄!” 李玄锋倒看上去还冷静,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轻声道: “下面是怎么回事。” “镗金门入寇…屠戮了我黎夏郡,我家不敢反抗。” “我晓得了。” 李玄锋抬起来眉来,震得萧如誉一阵失神,那双眸子里再无从前的放荡不羁,而是充斥着一种陌生的、令人胆寒的狠戾。 若是陈冬河在此,一定会看呆了去,这种神色曾经一千次一万次在李项平的脸上浮现,如今终于浮现在李玄锋的脸上,那双灰黑色的奸戾眸子像是硬生生移动到了他的脸上,震得人发慌。 “往哪边去了?” “东…” 萧如誉叫了一声,眼看李玄锋驾风而起,往东而去,连忙叫道: “玄锋兄!莫要冲动!” 咬了咬牙,萧如誉在原地呆了呆,还是驾风而起,追着李玄锋东去。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 胆裂 萧如誉跟上李玄锋,当下也是激动不已,他是个纯良的性子,眼看着几十万凡人被屠杀,心头一直憋着股气无处撒,咬牙道: “玄锋兄,这群镗金门之人不过是练气修为,主事的公子甚至只是个胎息境的小修,是镗金门和青池宗抛出来的诱饵!后面多半跟着十多个筑基,不吊上几只筑基的大鱼不会出手…你我不过练气,若是谋划得当…倒也可以叫他们付出点代价。” 李玄锋虽然怒火攻心,却不曾丧失理智,轻声道: “如誉兄放心,我有把握,别说那公子只是个胎息,就算是练气修士此番也逃脱不得,要叫他死的不明不白,死相难堪,权当收些利息。” 萧如誉瞥了一眼他身后的金庚长弓,也有了些许猜测,手在腰间锦囊处一拍,翻出两枚淡蓝色的符箓,低声道: “我这有两枚玄元遁符箓,最善遁逃,乃是保命的底牌,只要玄锋兄能保证一击致命,我等即刻西去,留不下踪迹。” “麻烦如誉兄了。” 李玄锋接过一枚符箓,心下更有几分把握,便见萧如誉狠声道: “此事若成,好歹也能一慰山下数十万的冤魂…不至于叫我日夜愧疚,事若不成,我等即刻逃遁,也不须搭上自己,大仇不须即日报…” “如誉兄放心,玄锋不会冲动。” 李玄锋摇摇头,心中对青池宗与镗金门的仇恨达到了新的高度,咬牙道: “此番不过是为家中长辈与妻妾出口气,仇与恨不会消弭于无形,我等来日方长。” 言罢一行人已经出现在天边,各个身着金衣,背上背着各色的刀器,一眼便能看出来是镗金门的人。 最高处则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正祭起一把通体血红的长刀,大量的红色刀光喷涌而出,上千道血光在空中灵动游走,各自落下。 周围围了一圈的练气修士,眼巴巴的盯着下面的小镇,自又是一番尸山血海的景色。 李玄锋眯起眼睛看了一阵,找了一处山头落下,虚踏一步,左手拉弦,右手持弓,狞髯张目,也不搭箭矢,弓身上一点法力的光辉都不曾显现,平平淡淡地仿佛在拿弓射一只野兔。 “咻。” 四周仅仅有弦击打在空气上的声音,山间只有一道柔和的风吹过,掉下来两片碎叶子,李玄锋收弓而起,神色间的郁气解了大半,低声道: “这人已死,速走。” 萧如誉不明就里地望着他,两人催动符箓,化为两道蓝光,风一般地往西边去了。 “婉儿,怎么了?” “无事。” 宁婉微微皱眉,隐匿在空中,看着那镗金门的公子一脸得色,心中颇为为难。 身为月湖峰的弟子,黎夏郡本是她要守护的地方,眼下却卖给镗金门杀戮,一番行径弄得她又是尴尬又是不忍,却不得不接受了宗门的命令在这空中跟随着,时刻准备出手镇压出现的筑基。 她并非迂腐之人,也并非那些天真无知的宗门弟子,若是要在维持青池宗和几十万凡人的性命中选一个,宁婉毫不犹豫的会选择维持青池宗,但让他人屠杀治下子民仅仅为了消灭一个可能性,却让宁婉觉得颇为不值。 她十几年前就突破了筑基,是青池宗中除了李尺泾之外最为年轻的筑基,也是隐匿在周围的筑基众人之中意境修为最为高深的那个,那道直奔司徒友脑袋的箭意她看得清清楚楚,却冷冷地看着不曾出手,眼底反而闪过一丝快意。 “这般高深的意境,不是积年的筑基修士就是紫府仙修,却不曾杂夹一丝法力,这是不想伤了两家的颜面,却要出手惩戒这家伙一番,那便随他去吧…死便死了,死了他计划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毕竟宁婉心中对这家伙也没什么好感,十二三岁就这般残忍恶毒,屠杀她月湖峰子民,虽然碍于宗门不得出手,宁婉却乐得见这家伙暴毙。 环顾一圈,几个筑基中后期的修士也一脸若有所思,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却没有一个人肯为了一个不认识的胎息修士得罪那名不知名的筑基甚至紫府修士,连镗金门的修士皆冷冷地看着,宁婉在心中暗自发笑。 下方的司徒友突然闷哼一声,周边一圈练气修士连忙转过头来看他,司徒友却摆摆手,有些迷茫地吧唧吧唧着嘴,暗道: “真是奇了怪了,口中怎地如此苦涩。” 心中越发慌乱,司徒友摇了摇头,发现口中越来越苦,叫道: “来个人看一下法器,我却有些事情。” 顿时有人上前接过长刀,司徒友双手刚刚离开了法器,猛然地发慌起来,伸手在口中沾了沾,却发现指头上长满了淡黄色的液体。 “这是…胆汁?!不好!” 司徒友猛然大叫起来,胸腔像充了气一般膨胀,整个人萎靡地倒在地上,口中呼喊道: “哎呀!” “老祖!老祖救我!!我!” 言罢,整个人已经像个气球似的膨胀着,上方的筑基修士纷纷将灵识投射过来,却没有一个人肯现出身形出手,就这样看着他像个气球似地砰然炸响。 “蓬!” 血肉和骨头飞溅,炸得周边的练气修士一身都是血,一众人呆呆地望着空气中的血雾,不明就里地抹了抹脸上的血,其中持着法器的练气修士张开嘴,好像要呼唤些什么,却听一道冷冷的声音: “继续!” 众人不敢懈怠,纷纷低下头,用法术将身上的血污处理了,若无其事般自顾自的操弄起法器来。 只留下司徒友的骨头碎片上飞起一道标记仇敌的追溯印记,却寻不到法力的踪迹,呆呆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凭空消散了。 “堂堂公子…死得倒也憋屈。” 一旁的练气修士在心中暗暗念了一句,心中惊恐,暗忖道: “本以为这位公子虽然庶出,却心思深沉,聪颖机灵,又身怀灵窍,在他身边能投个好,没想到就这样死在了外面,今后却是难过了。” 萧如誉与李玄锋落脚在山间,李玄锋闷声道: “他死了,却不过是拿他撒撒气罢了…没什么意思,到底还是我等无能。” 萧如誉虽然不懂他是怎么杀的镗金门公子,心中却也悲凉,回答道: “这本就是一笔糊涂账,算起来哪个没有罪呢?你我不过杀了明面上的罪魁祸首,身后的人继续持着法器屠杀,不是你我能抵抗得了的。” 李玄锋无意与他多言,两人一来一去也不过两个时辰出头,拱手道: “玄锋却还要去收殓尸骨,现下不同如誉兄多言了。” 萧如誉连忙拱拱手,望着李玄锋远去,半晌才转过身,朝着身后的萧雍灵道: “族叔…” “伱…可尽兴了。” 李玄锋一走,萧雍灵便现了身,盯着萧如誉看,低声道: “你能走脱不过是钻了两宗倾扎的空子,这么危险的事情,下次不要再做了。” 显然也是悄悄的跟上两人了,萧家功法柔和,擅长隐匿,故而不曾被两人发现。 萧如誉虽然觉得两宗之人根本搞不懂那公子是怎么死的,但还是没有去顶撞长辈的话头,轻声道: “如誉记住了。” 萧雍灵这才点点头,望了望李玄锋远去的方向,轻声道: “李玄锋虽然不蠢,心中却怀着一腔胆气,本就是天生的,能成就此人,也能害死此人,今天这件事虽然凭着他那神乎其神的弓法了结,但若是有一天这人为人所害,必是利用了他的胆魄。” 萧如誉也是把李玄锋当成了真朋友,不忍地摇摇头,萧雍灵瞪了他一眼,嘱咐道: “你的纯良也是一样的…你虽然不笨,但几百年的寿命,若是性子太明显,迟早为人所害!” 萧如誉闻言哈哈一笑,恭声道: “在小侄看来,这世间本就百人百样,若人人都是那小心谨慎,趋利避害的样子,那也就没了意思!” “你这孩子!” 萧雍灵顿时被逗乐了,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喃喃道: “作长辈的只是希望你好好活着…不是在逼迫你…”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安葬 天色昏沉,李玄锋落在院子中,四周依旧是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极其遥远的天边传来几声哭叫,暗沉沉的天色本来将一切血迹都掩埋了,李玄锋练气修为却又让他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小女人…哥且先杀他个公子,为你报上一仇。” 拆下门板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棺材,李玄锋小心翼翼地将每一份碎片摆好,将身体的各个部位用法力拼上,足足整理了大半个时辰,这才算有了人样,李玄锋边摆着边自言自语,在衣柜中找出了一些衣物为她披上,却猛的瞥见了好几件孩子的衣物。 李玄锋拿起来看了看,基本都是四到五岁的孩子的衣物,翻开底下的一层,各类孩子的用品一应俱全,算算日子,若是自己上次让她怀了孕,到如今孩子也应该这么大了。 泪眼朦胧间袖口上袖着渊渔二字,江渔女曾是江边大渔户的子女,虽然后来沦落到了青楼,却还识得些字,不知道是绣的东西不怎么样还是本身写字就歪歪扭扭,“渊渔”两字显得张牙舞爪。 “渊渔…” 这才明白已经还折了个未见过面的娃子在城中,顿时更加愧疚痛苦,伏在地上缓了一阵,将棺材合上,李玄锋喃喃道: “算算时辰,家中没有痕迹,莫不是在学堂或是街道上玩乐…” 收起几套孩子的衣物到怀里,李玄锋抗着棺材在院子周围飞了一阵,暗沉的天色下没有见到四五岁孩子的尸体,只好抹着泪到了附近的学堂。 这下却是满地都是孩子的尸体碎片,李玄锋在血堆中摸黑寻了一阵,辨别不出,寻思着只能建上衣冠冢,哀叹一声,甩了甩手上的血,往李家店铺中去了。 驾风扛着棺材,在李家的店铺中逛了一圈,李玄锋在门前依稀分辨出万天仇和自己那个族兄的尸体,咬牙道: 一住://42zw.la “平时叫你好好修炼,不要懈怠,躲到郡里来享福来了!这下连人家法器的一道光辉都接不住!” 张了张口,却望着万天仇绝望的眸子怎么也说不下去,李玄锋涩声道: “不怪你…怪这世道!” “叫家人来收殓吧。” 李玄锋低低叹了口气,扛着棺材往西飞,穿过血淋淋的城墙飞了一阵,眼看萧如誉在古黎道上等着,见了李玄锋手中的棺材一阵愧疚,叫道: “玄锋兄,我收到消息…那公子确是死了!” “我晓得!” 李玄锋闷闷地回答了一声,驾风向着李家的方向而去,留下萧如誉在渐渐明亮起来的天色中呆呆站了一阵,落回山上去了。 黎泾山。 李玄宣带着李渊修上了山,这孩子如今也十二岁了,安静礼貌,前几年查出了灵窍,且先修行着,如今已经成了胎息一层玄景轮,李玄宣打算分担些家事给他,先给孩子练练手。 李渊蛟当下也八岁了,同样身怀灵窍,去年消息传来可把李玄宣喜得眉飞色舞。 李玄岭这头也不逊色,卢婉容为他生下先后两个孩子,一女一男,女孩取名叫李清虹,男孩取名叫李渊云,如今长女四岁,次子三岁,两个孩子长得都玲珑可爱,惹人疼爱。 “玄岭的两个孩子也大了,再过上三年子弟皆长开,便在法鉴之前求一次符种…” 李玄宣看了看下首认真读着木简的李渊修,暗自叹道: “只是委屈了修儿这个当哥哥的,要等一等弟妹们。” 手中的茶碗一放,李玄宣瞧见上首的李通崖神色一怔,忽然站起身来,数步便到了院子外,沉声道: “怎么回事!” 李玄宣连忙起身,一并到了院外,见到李玄锋一身是血,染的衣袍上红一片紫一片,手中托着一个破破烂烂,粘着血的大木盒,看上去落魄得很。 李玄锋路上就收拾好了情绪,见父兄们全部围过来,心中疲惫,轻声道: “青池宗与镗金门又起杀劫,黎夏郡没有几个活口,我李家驻守的人连同万天仇皆死了,她…还有我未见面的孩子,一并殒命。” 简短的话听得众人一愣,李玄宣身后的李谢文更是呆了呆,差点惊出声来,他的亲弟弟便负责驻守黎夏郡,本以为是个好差事,没想反倒送了性命。 李通崖张了张口,望着这孩子满脸的疲色,低声道: “且先…葬在山上吧…” 李玄锋点点头,颤声回答道: “不曾找到孩子的尸骨,我便取回了几件衣服,只能为他立一衣冠冢了。” 李玄宣听得眼眶微湿,见李玄锋告退下去,去山间埋葬妻与子,朝着李通崖涩声道: “仲父…这叫什么事!” “世事无常。” 李通崖叹息着回了一句,他已经不记得说过多少次这话来安慰他们,李通崖从李木田口中头一次听见这话,却在自己的生命中反复体会,越发深刻起来。 李玄宣这头派人去山下请那些族人的家人前去收拾尸体,见李谢文连连点头急匆匆地下山了,自己悄悄地进了山间。 望着李玄锋亲手一铲子一铲子地掘了墓,将换上的乌木棺材埋了,再往另外一个墓穴中放进衣物,仔细埋好,这才抬起头看了看李玄宣,勉强挤出笑容,低声道: “我父亲由我埋下,我妻、我子亦由我掩埋,待到我下葬那天,还要辛苦兄长。” “胡说什么!” 李玄宣头一次摆出为兄的姿态,狠狠地盯着他,正欲开口,却见李玄锋摆了摆手,回答道: “兄长…这可打不倒我,父仇家恨在身,玄锋可是加倍惜命。” 言谈间李通崖已经落在山间,李玄岭也匆匆上了山,三人一并听着李玄锋的讲述,听完他如何用箭意射杀了镗金门的公子,李通崖垂着眉盯着他,又想训斥又怕刺激了他,只好叹气道: “以后莫要做这样危险的事了。” 李玄锋点点头,不再开口,李玄岭则靠在石头上,望着父兄都不说话,只好静静地道: “世事艰难,哪一家都不容易…唯有向前。”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 渊清辈 “八月,镗金门复南下,屠黎夏郡,郡人或阖门而灭,或覆族而丧,满城尸骨,无人得殓,道涂无人,四境臭秽,万家余脉亦处城中,毙。” 李景恬提笔写罢,几十字间便将千万家的悲剧轻描淡写地写尽了,蘸了蘸墨水,这才继续写道: “公子锋妻子皆受戮,嗔目欲裂,驾风向东,遥见镗金门人,射杀之。” “姑姑!” 李玄岭的一双儿女笑闹着进了院子,李清虹是长姐,女孩长得快,如今已经到了李景恬的腰处,束着长发,性子活泼,笑着就闯进院子来。 次子李渊云则安静得多,小心翼翼地跟在姐姐身后,见了李景恬还恭恭敬敬地行礼,李清虹却已经坐到了桌边,盯着她的衣服看。 两个孩子方才六七岁,没到下山的年纪,平日里时常到李景恬处,同这个姑姑聊聊天,讨些零嘴吃,去年李渊蛟查出身怀灵窍上了山,这两个孩子下了学两头闲逛,时时叫着渊蛟哥哥,玩累了便到李景恬处来了。 李景恬将笔放下,盖起桌面上未写完的书帛,笑盈盈地抱了抱李清虹,房门前这才传来一阵脚步,一道轻轻的嗓音响起。 “渊蛟拜见姑姑。” 门前却走进来一个黑衣的男孩,长发束起,腰间系着剑,两只眼睛明亮有神,瞧着李景恬看,李渊蛟上了山记得母亲木芽鹿的嘱咐,时常来拜访李景恬,从她这里取些书看。 “过来坐。” 网址p://m.42zw.la 李景恬笑着应了一句,见三人孩子之间颇为融洽,心中顿时安定,朝着李渊蛟道: “你父亲呢?” 说起李玄宣,李渊蛟眼帘一低,有些闷闷地回答道: “若不是在山下处理事务,就是在闭关修炼了,他向来就只会去这两处地方,还能去哪?” 李景恬呆了呆,连忙揉了揉他的脑袋,回答道: “你父亲管着偌大的家族,自然难以时常顾全你母子…伱可莫要生他的气。” “蛟儿不敢。” 李渊蛟连忙点头,闭口不言,心中却暗自道: “母亲这么说!姑姑也这么说!我又不是看不见…怎么修哥他就日日能顾全,偏生顾全不得我母子。” 大哥李渊修安静温和,李渊蛟同他感情很好,这番怨言却把自己难受得紧,抿起嘴憋着不说话,李景恬看在眼里,还想劝一劝,门外却传来两声笃笃的敲门声。 李通崖抖了抖衣袍,跨步进了房门,身后跟着一身皮甲的李玄岭和披着长袍的李玄宣,顿时将屋中的孩子吓得不轻,连番站起身,七嘴八舌地开口道: “二叔公!/大父!” “嗯。” 李通崖笑着应了一声,他前几月心血来潮,突破了练气八层,属实是意外之喜,让他这两月都开心得很,又见了孩子门欢快的模样,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是喜气洋洋。 “玄锋还未出关么?” “不曾。” 李玄锋安葬了妻子,老老实实的上山闭关去了,也不再往外跑,修炼起来比以前积极得多,如今已经闭关了两年多了。 李通崖摸了摸胡子,对这孩子的改变还算欣慰,作为家中的长辈看东西总是要放长远些。 “若不是折了个娃子在郡里,这番教训倒还算得上好事…叫这孩子好好收收心,安心修炼。” 看了看拘谨的几个娃子,李通崖算了算时间,朝着李玄宣道: “将渊修叫上山来吧…也到了时候了,再拖下去,恐怕耽误了孩子。” 两兄弟对视一眼,自然明白李通崖说的是什么事情,李玄宣点点头,即刻有族兵下山去唤李渊修,这孩子如今也十四岁了,在山下帮忙处理些事务。 李通崖在上首端着茶碗慢饮,盯着下面的几个孩子看,眼神在一身黑衣的李渊蛟身上停了停,暗忖道: “几个孩子都算伶俐,岭儿下面就渊云一个男丁,倒是玄宣子嗣多…庶出的也有四五个了,可以择一过继到泾儿下面承嗣,最好是个灵窍子,那便非渊蛟莫属了。” “不过此事重大,还是先看着孩子的天赋与性情。” 想了一阵,李渊修已经快步到了屋前,少年眉目还算是清秀,身上披着白色的雁羽篷,安静有礼,温和地笑着,手中提着一把青色的长剑,颇有一番气度。 “见过诸位长辈!” 李渊修的声音铿锵有力,李渊蛟几个孩子见了他皆站起身来,期待地望着他,恨不得冲上去抱抱。 李通崖微微点头,李玄宣更是咧开了嘴笑着,对这个四代的长兄满意得很,李渊修无论从气度还是仪表,处事还是天赋都算得上上佳,兄弟姐妹们也都爱戴,是个能抗起大梁的。 众人皆落座了,几个孩子站在庭院中间束手束脚,纷纷躲在李渊修身后,李玄宣瞧了身边的兄弟姐妹一眼,朝着下面的孩子们温声道: “今天难得大家聚一聚,二伯也出了关,你们几个孩子不要拘谨,都上前来。” 李通崖瞧了一眼,看了李渊修腰间的长剑,温声道: “剑诀修行得如何,《玄水剑诀》可曾读透?” “回二叔公,渊修七岁始学剑,如今已经六年,《玄水剑诀》记在心间,已经学得剑芒了。” “不错。” 李通崖点头,回答道: “明日你便到眉尺山洞府里,我教你剑法。” 一旁李玄宣大喜过望,望月湖人人皆知李通崖剑法高超,能学得他的剑法自然是太好不过,李渊修连连点头,渊清辈皆羡慕地看过来,李通崖笑着看了看孩子们,解释道: “你们也是一样的,谁在十五岁之前修炼出来剑芒,便到眉尺山洞府寻我。” 言罢向李玄宣点点头,起身出门去了,李景恬跟着告辞,李玄岭和李玄宣两兄弟对视一眼,李玄岭轻声道: “这便带着孩子们去后院吧,渊修、渊蛟、渊云…至于清虹…” “一并去。” 李玄宣思索了片刻,脑海之中突然冒出李景恬的脸来,想起当年问她要不要嫁给陈冬河之时那道迷茫无助的眼神,心中一紧,咬牙低低地道: “都一并去!若是仲父问起来,我来解释。”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 渊清授符 陆江仙坐在山脚下,眼前蹦蹦跳跳的月白石妖跑来跑去,这些被他点化的妖怪勤勉地在镜子之中干活,脑袋上的淡蓝色光晕照得地上的影子飘忽不定,镜中天地的大部分建筑物都已经修好,看上去顺眼了许多。 陆江仙在镜中的生活除了研究巫术就是观看外头李家的是是非非,不但平淡,甚至有些无聊,生活本就如此,在无奈和无聊之中反复横跳。 “如今巫术有了些进展,这几年也不算白过。” 他如今不但研究出了些诅咒之术,连带着研究出了祝福和追踪之术,只是对于一个蜗居镜子中的器灵而言并无太大用处。 不过陆江仙也越发感觉到山越的巫术同法鉴之间的联系,随着他对巫术理解的逐渐深入,许多原本需要繁杂的操作才能控制起来的法鉴越发的随心所欲起来,甚至能借助法鉴做出许多以前不能做出来的操作。 神识从鉴身之中飞出,石门轰隆隆地打开了,李玄宣与李玄岭牵着几个孩子入了内,沁人心脾的焚香气息弥漫开来,几个孩子却毫无反应,皆被法力封闭了五感,牵着长辈的手不敢说话。 李渊蛟眼前漆黑一片,听也听不见,张张嘴巴也发不出声音,不由紧了紧父亲李玄宣的手,感觉有人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拍,连忙按照父亲之前嘱咐的跪在地上,只觉膝盖下面软乎乎的,似乎有个跪垫,柔软光滑。 李通崖早已经等在石室之中,幽幽地盯着石台上的法鉴一言不发,四个孩子皆跪下了,低眉看了看李清虹,不曾提什么异议,恭恭敬敬地开口道: “黎泾李氏,虔具清酌庶馐、寒食牲仪,共有四子,恭请玄明妙法,司命安神,奉道修行,得之称幸,不得亦平,当以时言功,不负效信,随箓焚化,身谢太阴。” 陆江仙神识一动,无形无色的透明波纹一扫而过,各个孩子的头顶冒出白色接近透明的毫光。 最左边是长兄李渊修,身具灵窍,天赋也不错,虽然比不上上一代的李玄锋,却也比李玄宣要好,头顶上的白毫有六寸长。 白毫代表着此人与玄珠符种的契合度,白毫一尺者若是身无灵窍吞入符种即可宛若身具灵窍之人,若是本身身具灵窍,便可足足增长一倍的修炼速度,李渊修的白豪长约六寸,代表他吞入符种之后可以增加六成的修炼速度。 中间的是李渊蛟和李渊云,一个一身黑衣另一个一身白袍,李渊蛟身具灵窍,资质看起来比李渊修还要好些,白毫也有七寸,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 李渊云倒是身无灵窍,白毫也有七寸,陆江仙微微叹了口气,将他排除在外。 最后一个李清虹倒是看得陆江仙眼前一亮,这孩子身具灵窍,天赋同李渊修相差无几,但头顶的白毫足足有九寸!闪闪发亮,仿佛一道淡淡的光柱。 “李渊修本来也是不错的选择,只是从那大衍天玄箓为刘长迭推演的几十年后的景象来看,李家根本没有李渊修的影子…投资有风险,还需谨慎啊…” 思虑了片刻,陆江仙像一个春初播种时的老农,寻思着种下哪一种种子来年才会有最大的收获,鉴身从石台上悬浮而起,发出淡淡的白光。 “李通崖虽然想要渊字辈只授一枚符种,怕过上几年没有符种可用,却是不知我还有三枚符种藏在镜中,此事由不得他,李渊蛟和李清虹我皆要了!” 法鉴上的十二道篆文一一闪亮而起,看得李通崖与李玄宣眼皮微跳,总觉得镜面上会喷涌而出一道沸腾的白色月华,陆江仙凝聚法力,吐出两枚玄珠符种。 “兹有李氏子弟,戒除情性,止塞愆非,制断恶根。赐下玄明妙法,使之发生道业,从凡入圣,自始及终,先从戒箓,然始登真。赐下《太阴吐纳养轮经》一卷,寻踪术一道。” 两枚白丸从如水一般的镜面上一跃而起,圆坨坨光灼灼,白光闪烁,照的庭中白茫茫一片,几个孩子皆封闭了五感,不曾察觉,倒是李通崖看得微微呆了呆。 两枚玄珠符种一前一后地落在李渊蛟和李清虹的眉心升阳府,却因为两人不曾修行过接引法,没有顺着身体的脉络而下落在气海穴中,而是静静的停在升阳府隐匿起来,等到这两个孩子运行了接引法才会融入气海穴。 李渊蛟只觉得眉心一凉,仿佛有什么东西映照了进来,李清虹也是微微蹙眉,两人皆是眉心微微闪亮,显现出一道明亮的月亮纹路,闪烁了几下便消失了。 李玄宣也是呆了呆,不曾想法鉴不曾选择李渊修,而是选择了李渊蛟和李清虹,偏过头望了望李通崖,低声道: “这…!” “先把孩子带出去。” 李通崖摇了摇头,让李玄岭将李渊修四人带走,这才见李玄宣急忙道: “这…这可如何解决…李渊修作为长兄,又身具灵窍,这家族始终是要交到他的手上的!这,这怎么能瞒得过他。” “不必瞒…渊修大方温和,不会做那些嫉妒弟妹的事情。” 李通崖同李玄宣一齐出了石室,面上却依旧有忧虑,沉声道: “我顾虑的不是渊修。” “渊修是个大方的,今后的子孙就未必人人能和他一样,符种每代只有一两枚…得了符种之人难免得意,世间的事情,向来不患寡而患不均,长久之后,你我若是不能持家,恐怕会生动乱。” 李玄宣也沉默下去,两人在山头站了一阵,冷冰冰的朔风扑面而来,李通崖喃喃道: “我家子弟,大宗嫡系身具灵窍或者受了符种,便让他知晓法鉴之事罢…今后一并发下玄景灵誓,防止消息走漏。” “多一个人知晓便多一份暴露的危险…仲父也知道,玄景灵誓并非没有空子可钻。” 李玄宣恭声接了一句,李通崖摇摇头,回答道: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至少保证下一代不能留下分裂的隐患,制度须要代代来改进,没有一设下便万世无患的法子。” 黎夏郡。 镗金门的人早已经撤走,郡城中的血和尸体早已被啃食干净,只留下零零落落的一点点烟火和散落得满地都是的白色枯骨。 空荡荡的郡城在风中发出呜呜的啸声,仿佛在无声的哭泣着,满城的尸体臭了烂了又被野兽啃食干净,黎夏道上一年多没有行人,渐渐的有野草爬到了道路之上。 黎夏郡的上空万里无云,南边如流星一般飞过来一道身影。 那人腰间绑着五六个药囊,身后背着一把长剑,满脸沧桑,左脸上还有一道淡淡的刀痕,他望着脚下的空洞城池,哀声叹了口气,低低地道: “二十年了,青池宗总算愿意放我回来了…看样子族叔也躲过了宗门的试探。” “我萧家之业,已经到了举事之时。” 穿过空空荡荡的郡城,冠云峰已经浮现在眼前,他又喜又悲,喜的是逃离了青池宗的魔爪,回到了熟悉的家中,悲的是自己还要替师弟交还遗物,他摇了摇头,喃喃道: “这下我该如何去见泾儿的家人…”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 遗物 李渊修在院里抱着剑站着,眼前的李渊蛟一身黑袍,抽剑舞动着,在冷风中发出几声破空声,双手握得发白,青锋沉重,李渊蛟的面上微微见汗。 “蛟儿,你这《玄水剑诀》读了多少时间了。” 李渊修伸手在李渊蛟的肩膀上拍了拍,扶正他的剑式,温声问着。 “两年出头。” 李渊蛟低声应了,李渊修将他的几个错误指正,便见门前走进来一个男孩,看上去比李渊修还要小些,朝着两人拱拱手,抬起头道: “兄长,我父亲请您上山一趟。” “嗯。” 李渊修朝着眼前的李渊云点点头,偏头道: “你去东院说一声,眼下便不去处理事务了。” 身后的李平逸已经长得高大,身材要比他父亲李谢文魁梧几分,闻言点头出去,李渊修别过李渊蛟,跟着李渊云上了山。 李玄岭正在院子中坐着,看着杯中冲泡的茶叶沉浮,李通崖嘱咐他向李渊修几个透露法鉴之事,他心中却装满了忧愁与不安。 一住://42zw.la 自己的孩子李渊云身无灵窍李玄岭早便知晓,前些日子还抱着些希冀的想法——万一能让法鉴选上了,身上的灵窍问题便有了解决方法。 在法鉴面前一跪,李玄岭还是接受了现实,心中苦辣,望着自己的孩子在山上跑来跑去,当真说不出的滋味。 “这孩子,这可怎么办…” 李玄岭小时就见三叔李项平尤为喜爱李景恬,这头到了自己身上算是尝到了滋味,何止是简单的爱…要说没有愧疚,没有悲哀,李玄岭是万分不信的。 门前的笃笃作响,李渊云已经领着李渊修进了房门,这孩子昨夜同李玄岭彻夜长谈,知道了自己身无灵窍,忍不住哭了两阵,现下看上去已经没有什么泪痕,反倒还有笑嘻嘻地来安慰李玄岭的意思。 “见过族叔!” 李渊修拱了拱手,小渊云已经自觉地退出房门,看得李玄岭眼帘一低,偏过头去,涩声道: “今个叫你来,是因为伱已经成了玄景,家中一些事情也须知晓。” 李玄岭寻他来时早已深思熟虑过,将话好好整理了一遍,开口道: “家中有一道祖上传下来的法器,是一枚青灰鉴子,远超筑基级别,有诸多妙用,神异非常。” 将法鉴的妙用一一讲述了,在过去的一些事情中举了一些例子,李渊修带着喜色听完,李玄岭这才道: “前些日子带你们封闭了五感,在院子中便是求这符种,你的弟妹们渊蛟和清虹得了眷顾,升阳府中已经暗暗授了符种了!” 这番话不提符种可以为一人所求,而是避重就轻地谈到得了法鉴眷顾才可以授符种,自然是为了避免伤到李渊修,这个渊清辈的大哥却仿佛浑然不觉,喜道: “那可真是好得很。” 言罢眼中闪过一丝低落,低声道: “只是可惜了渊云了。” 这话正中李玄岭的心结,李玄岭不由地点头,沉声道: “渊云不能修炼,许多话也不对我这个当父亲的说…今后日子不好过,还要修儿你多多关照。” 李渊修郑重点头,两人在灯下聊了许久,从虎视眈眈的郁家聊到遥遥相助的萧家,李渊修的不少见解都令李玄岭刮目相看,两人聊到夜深,这才让他发下玄景灵誓,送出门去。 “有此子持家,今后无恙矣。” 李玄岭的心情好了许多,看着李渊修下山的背影,满意地点点头,转头修行去了。 萧元思在家中拜见了老祖萧初庭,又见过了族侄萧雍灵,这才得以脱身,驾风在古黎道飞了一阵,越过重重叠叠的林海,到了李家地界。 当年黎泾山上的简陋雾里迷阵已经换成了一道金光闪烁,颇为复杂的大阵,看得萧元思微微点头,虽然这阵法在如今筑基修为的他面前算不上什么,却也能看出来李家这几年有所长进。 在阵外稳住身形,萧元思有些忐忑地开口道: “青穗峰…” 萧元思又想了想,改口道: “黎夏萧家萧元思前来拜访,还请开一开山门!” 下方明显愣了许久,这才洞开一个小口子,萧元思收了法术,往其中一落,面前竟然是一个不认识的小辈,有些面熟,朝着他拱手道: “李家李玄宣,见过前辈,我家长辈在闭关,还请落到院中坐一坐。” 萧元思轻轻点头,望了望他,忍住没问他是谁的孩子,落座端茶,静候李通崖等人的到来。 这才组织了一下语言,李通崖已经到了门前,屏退了左右,院子里只剩下两人,李通崖拱拱手恭声道: “见过前辈!” 萧元思感慨地望着他,看了看他斑白的鬓角,轻声道: “你也老了…项平呢?” 李通崖低下头,眼睛低垂,看不出什么色彩,回答道: “两宗约事,山越东进,逼杀了项平。” 萧元思本就怀着愧疚而来,这话像一道重锤一样砸在他脑壳上,叫他破了功,解下腰间的青锋递上去,低声道: “泾儿…他…没了。” 李通崖早已经知晓,却忍不住垂泪,双手接剑,哽咽道: “通崖二十岁失了兄长,父母兄弟一个接一个地过世,如今不见双亲,亦无兄弟了!” 萧元思如今已经是筑基真修,却也被他三两句话震得泪流,想起当年在李家炼丹时承诺代为照顾泾儿,咬牙道: “通崖…通崖…我,我对不住你。” 李通崖猛然挑眉,震声道: “萧前辈!我只问你一句,泾儿是怎么死的?” 萧元思涨红着脸,内心之中天人交战,过了数息才开口道: “为迟家所害…供上南疆给妖物炼丹了!我师尊已被锁在塔下,至今还未放出来,无能为力…” “原来是迟家!” 李通崖知道青池宗内迟家掌握大权,做出这种事情最合理不过,躬身谢道: “多谢前辈!” “不敢。” 萧元思摇了摇头,心中对这种悲哀的氛围怵得慌,连忙开口转移话题,正色道: “我师弟还让我带上许多东西回家,如今一并交给你!” “最为宝贵之物,便属这青尺剑。” 萧元思指了指他手中封装在剑鞘中的青尺剑,解释道: “此剑由我师尊求取青池山上七尺青冥铜,辅以三十二种天材地宝与灵物,托付元乌峰主打造而成,成剑之时便是筑基级别。” “后来经过我师弟日夜温养,剑意剑身相同呼应,突破筑基时便让这青尺剑得了好些灵性,上头积蓄了一道纯粹的月阙剑意,神妙莫测,泾儿嘱咐我一定要带回家中!” 萧元思摇摇头,叹息道: “只是到了我手上后,这把剑怎么也不肯出鞘,即使以法力唤出也一副暗淡无光的模样,看来已经有了灵性,不肯屈身为我趋使。” 李通崖上下瞧了一眼,不见剑身,淡白色的剑穗倒是摇摇晃晃,颇为好看,用了用力,果然拔不出鞘。 “这是其一。” 萧元思哀哀地盯了那把剑一眼,继续道: “其二,泾儿在南疆立了些功,听闻家中缺少练丹传承,便换取了一份,在这里了。” 言罢取出一枚玉简,荧光湛湛颇为好看,上头刻着小字,李通崖接过一瞧: “《丹炼密要》” 萧元思又取出个储物袋,递到李通崖手里,解释道: “这头是这杂物,一百多枚灵石,些许练气期符箓,以及一枚珍贵的遂元丹,可以提高半成筑基成功率。” 李通崖连忙接过,不想李尺泾考虑得这般详细,口中喃喃自语道: “这孩子…” 萧元思最后取出一大一小两枚玉简,将小的一枚立在桌上,轻声道: “此乃《灵目清瞳》,是少有的瞳术,善破幻障,不好修炼,本来是泾儿听闻项平使弓,为项平准备的。” 又将大的一枚玉简郑重其事地递到李通崖手中,嘱咐道: “这便是尺泾的剑法了,他记录成册,唤作《月阙剑典》,自言能算得上五品功法,尤为珍贵!千万莫要走漏了消息…上头附上了泾儿的法力标记,证明我不曾读过!” 这话听得李通崖动容,这可是五品功法,恐怕连紫府修士都要心动,莫说当时萧元思恐怕还没有筑基,当下连忙起身,恭声道: “前辈为人,通崖敬佩不已!”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已在不言中,萧元思这才安心坐下来饮了两口茶,空荡荡的庭院只余下两人,李通崖轻声道: “敢问前辈,不知这事…还能瞒多久!” 萧元思放下茶碗,对李通崖的想法也有些揣度,思忖了几息,回答道: “此事除了几个紫府修士,应该只有我和迟家迟炙云知晓,迟炙云成日闭关,不喜交往,这事情迟家做得不光彩,他也不至于拿出来宣扬,我自然不会去说,再瞒上个五十年不是问题。” “五十年。” 李通崖在心中默默记下这个期限,谢过了萧元思,院中的气氛猛然消沉下去,两人张了张嘴,都说不出话来。 萧元思饮了茶,坐立难安,只好开口道: “越国将有大变动,那一代紫府巅峰有三个都到了寿命之极,今后必生动乱。” “一位是散修,行踪不定,另一位是山越那位,这几年一直靠着秘法续命,结果出了些差错,弄得非常难堪,最后一位就是迟家的迟尉,这三位都到了死期,都想着办法突破金丹,虽说可能性不大,但也要提防着。” 李通崖仔细听着,萧元思忽然眼前一亮,兴致勃勃地道: “算算时间,这蛇蛟果也长了六七枚了吧,既然我来了,就将这丹药炼制了,也省得保存时间太久,灵气流失。” “这…怎么好意思。” 李通崖倒是被他的样子整得进退两难,客气了两句,便挥了挥手,门外的李玄宣收到法力传音,连忙去取蛇蛟果了。 萧元思在黎泾山上住了几日,平日里炼丹,也指点了李通崖些修行上的困惑和今后的道途。 “《江河一气诀》修炼到筑基,练成的仙基唤作[浩瀚海],以法力涌动不息,声势浩大闻名,修炼之人往往能招架多人围攻,法力涌动迅速。 “前些年的望月湖坊市之主修炼的便是这套功法,三位同境界之人持着特殊法器才将其围杀,只是这功法太钝,配上你的剑法倒是两全其美了。” 李通崖点点头,仔细记下,忽然想起郁家拜入元乌峰的那弟子,便开口问询道: “前辈,这望月湖边的郁家有一弟子拜入元乌峰,您可知晓?” 萧元思点头,将手中的玉盒收拾好,回答道: “离开青池宗之前我已经将周边的诸家族打探清楚,其中就有这郁家,那名弟子唤作郁慕仙,天赋只能算得上是不错,只是在练器一道颇有天赋,故而得了元乌峰看重。” “说到这,我倒听说一个趣闻。” 萧元思低低一笑,朝着李通崖道: “那郁慕仙央求元乌峰主上报分出一郡不说,还将收徒的份额划分到了元乌峰下,而元乌峰这几年早已经招满了弟子。” “也就是说,这几十年间除非是偶然路过碰见,否则根本不会有人前往望月湖上收徒!” 李通崖思忖一息,叹道: “好妙的计策!” 望月湖上诸家之所以没有大兴兼并,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各家与青池宗上诸峰纠葛不浅,轻易动手恐怕招了宗内责怪,郁家也为此时常头疼着。 但各峰主只是有些关系不得不顾全,不是这些家族的保姆,卢家的事迹尚历历在目,这些纠葛往往牵扯到一两个人的亲缘关系,因为一两个家族长辈的死亡导致庇护失去了作用而举族灭亡的大有人在。 郁家这道釜底抽薪硬生生打断了大部分家族今后的希望,随着老一辈的慢慢的凋零,总有失去庇护的那天,这便给了郁家从中牟取利益的机会。 “更何况,不使诸峰前来收徒还断绝了一个巨大的威胁。” 一边接过萧元思递过来的丹药,李通崖在心头暗暗想着。 “安景明天赋绝对是望月湖百年来数一数二的,他若是拜入了青池宗,郁家向南扩展的道路便被全部堵死了…更何况身侧家族有这样的天才拜入宗门,恐怕郁家家主连觉都睡不着了。” “这样好的法子…想必郁慕高和郁萧贵也花了不少礼物打点,这对父子当真难对付!”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章 得丹 萧元思一拍面前的丹炉,最后一炉蛇元丹飞射而出,放着灿灿的荧光在空中转了一圈,一一落到他手中的玉瓶之中。 “好了,这七枚蛇蛟果,一共练出来四十五枚丹药,按照以往定下来的规矩,我取九枚,剩下三十六枚归你等所有…” 李通崖听了这话连连摇头,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一个初入仙道的小伙子,在湖边修行了三四十年,对炼丹方面的抽成也是晓得,连声道: “前辈!如此却是折煞了我家,炼丹一道,若是自备药材,成丹率超过五成则余者皆归丹师所有,哪有超过七成才收下的道理!前辈对我家帮助太多,怎么还好意思您的便宜…” 萧元思愣了愣,轻声一笑,回答道: “我已经突破筑基这蛇元丹已经对我完全没有用处,取这九枚纯粹是不想坏了规矩,你李家如今后辈众多,要用丹药的地方多了去了,不必同我客气什么!” “万万不可!” 李通崖拱了拱手,知道萧元思是在心中对尺泾有愧,借此弥补李家,回答道: “我家确是亟需这些丹药,那便如此。” 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五十枚灵石,往面前的桌上一放,恭声道: “既然这些丹药对前辈无用,这些前辈本来应得的便折算做灵石,还请前辈一定收下。” 网址p://m.42zw.la 萧元思只是在心头一算,便知道李通崖还是按五成的份额来折算,五十枚灵石甚至多出来不少,挥了挥袖子将其收下,回答道: “也不为难你,那我便收下了。” 起身准备正告辞,萧元思忽然记起来一些事情,温声道: “黎夏郡遭了屠杀,眼下没有多少人口,我萧家还是要从古黎道上诸家迁一些人口过来,到时会有晚辈上门详谈。” “晚辈晓得了,恭送前辈!” 李通崖连忙应了,看着萧元思驾着飞梭远去,消失在天边,门外的李玄宣才敢进来,看着桌子上摆满的玉瓶满脸喜色,轻声道: “有了这批丹药,家中之人修为又可再进一步。” 李通崖点点头,挥挥衣袖,将桌上的丹药收起,回答道: “蛇元丹以性情温和着名,胎息与练气皆可服用,对我家再适合不过了。” 李玄宣估算了一下时间,笑道: “我已经在胎息巅峰停了两年,如今有了蛇元丹,再加上每个大境界的一枚箓丹,突破炼气便十分稳妥了。” 李通崖取出丹药递给他,轻声道: “可曾想好修炼哪种功法?” “《紫雷秘元功》虽然强横,但所需的玄阴雷液需要等到特定时辰下的雷雨才能收集,却也等不了那么久,便在《江河一气诀》和《洞泉澈灵诀》之间选择一个。” “两者各有特色,侄儿却属意《洞泉澈灵诀》。” 李玄宣一口气说完,显然也是早就有了规划,李通崖摆了摆手,询问道: “说说理由?” “《洞泉澈灵诀》采用洞泉澈气练气,生机充沛,灵动玄妙,对制符一道大有帮助,侄儿如今在这符道上钻研了十几年,今后也能多为家中补贴些,况且玄岭用剑,《江河一气诀》与他十分契合,家中若是人人炼就江中清气,特征明显,恐怕对敌容易受针对…” 李玄宣列举了数条,李通崖听着点头,将储物袋中前几年收集的一份洞泉澈气交到他手里,温声道: “按你说得来,将家中的事务收拾好,若是渊修应付不来就交给玄岭,之后便去闭关吧。” 李玄宣重重点头,李通崖取出《灵目清瞳》嘱咐他交给闭关中的玄锋,又取出那淡紫色的《丹炼密要》,轻声道: “这东西我读了一读,炼丹不是人人都能操持得来的,也需要天赋,你将这书中唤出丹火的那一部分抄录出来,发放给家中的诸弟子看一看,这几年间若是谁能唤出丹火,让他来眉尺峰找我。” 李玄宣应声下去,李通崖这才拿起藏在鞘里的青尺剑,低眉看了一阵,左手握在剑柄上,轻轻用力。 “锵!!” 一道柔和的白光倾泻而出,青白色的剑芒照得庭院之中上下一片水波,水光粼粼的光芒在院子之间穿梭,李通崖腰间的法剑铿锵地颤抖起来。 “泾儿…” 李通崖摸上这把剑之时就有了明悟,只要他以月阙剑弧为起手式便能拔出这把灵锋,当时萧元思尚在身边,不曾用力,如今拔剑出鞘,看着剑身上那青尺两道篆文,柔声道: “委屈你了。” 青尺灵锋在他手中嗡嗡作响,寒光四射,李通崖望见剑穗上浮现出两个篆文: “诛破…青尺…” 李通崖抿了抿嘴,收剑入鞘,驾风往眉尺峰上去了。 李玄宣交代好家中事务,便取了那灵气往眉尺峰上闭关了,家中事务交给了李玄岭和李渊修操持,李清虹和李渊蛟留在山上学了《接引法》,利用月华凝聚玄景。 黎泾峰上。 “笃笃。” 李渊修笑盈盈地进了院子,李渊蛟刚刚结束修炼,拿着剑在院中舞动着,见了他连忙笑着迎上来,恭声道: “兄长!” “来,渊蛟。” 李渊修揉了揉他的脑袋,将玉瓶塞到李渊蛟的小手中,温声道: “这是你四叔公送回来的丹药,拿好了,等到了快突破时服用。” 李通崖和李玄宣几个为了保密,将萧元思带回来的东西称是李尺泾送回来的,李渊修几人并不知晓真相,自然是喜滋滋地受了。 李渊蛟如今已经授了符种,借用月华快速突破了玄景,得知了家中秘闻,立下了玄景灵誓,一直在山上修炼。 看着李渊蛟乖巧地点头收下,李渊修拍了拍手,李玄宣闭关前嘱咐他的几份丹药已经一一送到,心中轻松不少。 “蛇元丹毕竟珍贵,还是要亲手送到,假手他人难免发生不好看的事情,徒增麻烦。” 李渊修微微翘起嘴角,虽然家中的外姓旁支修士都算听话,一直没有发生什么难看的事情,但李渊修却依旧不太放心,这些重要的事情还是喜欢亲手来做。 “族正。” 李渊修这头想着,李平逸等人进了院子匆匆走到身前,身后跟着几个镇中管事的人物,皆低眉不敢说话,李渊修目前在族正院中管事,李平逸自然唤他作族正。 “谁闹事了?” 李渊修见他不叫自己少族长而是称呼自己为族正,身后又跟着镇里的管事,便知道是族中弟子出了事,沉声问了一句,暗自忖道: “我这才夸完家中弟子便出了事,当真是可笑。” 李平逸不敢怠慢,脸色也有些难看,连忙回答道: “秋阳族叔从矿上回来,早已经突破玉京,拥有了灵识,回到镇中之时便在街上逛了一圈,不曾想灵识一动,抓到几个族中弟子在院子里…院子里…” “在作甚?” 李渊修沉声问了一句,便见李平逸咬牙道: “在斗犬赌彩头,皆袒胸露乳着,放浪形骇,在院子里左拥右抱,恐有欺压之事…” “好胆!” 下首的李渊蛟听得面色难看,李渊修听了这话面色亦是连变了几下,羞愧难当,冷声道: “当真是好胆…” 第一百六十一章 肃正风气 “都是哪些人?可曾都抓住了?” 李渊修走出院子,低声问了一句,李平逸回答道: “被我等逮个正着,除去那些外姓的人物,李姓一共六位,其中五位是老祖宗的庶出兄弟的子孙,一位…一位是我的伯父。” 李平逸把这话说完,亦是羞愧难当,心中恐怖得紧。 老祖宗自然是指的是李木田,李平逸的伯父指的是李谢文的兄弟,也就是李叶生的几个大儿,李叶生生前还有人管束着,死后几人忍了几年,李谢文忙于事务,却终于是让他们捅出了篓子。 “喔。” “兄长,我一并去!” 李渊蛟念叨两句,跟着李渊修下了山,李渊修在前头走着,在李平逸耳边低语了几句,见他应声下去了,这才由几个人领着到了那院子前。 院前围了一群人,族兵们将院子围的严严实实,李谢文面色难看地站在院前,见了李渊修拱手道: “见过少家主。” “文叔不必多礼。” 李渊修应了一句,同他进了院子,便见四处狼藉,满地皆是瓜果碎屑,不得落脚,十几个汉子裸着上身被按在地上,自己那位族叔李秋阳正抱着手站在一旁。 “见过族叔。” “少家主!” 李秋阳的鬓角发白,拱手应了一句,缩进角落里不再说话。 李渊修环视一圈,众人神态各异,李谢文羞愧,李秋阳平静,众镇民愤慨畏惧,乌压压的一片,眼睛都往李渊修身上戳。 自己的几个打六岁起就不曾见过的庶出哥哥则在人群中低低地望着自己,像几只沉默的狼,李渊蛟站在他身边,冷冷地回瞪回去。 李渊修同山下的哥哥们见面不多,这三个哥哥身无灵窍,读的书不少,他们并没有把斗争的重心放在李渊修身上。 几人都知道李玄宣不过是让李渊修管一管家事,不至于让下面的人欺瞒了去,李渊修是仙人,终究是要到山上去的,黎泾有四镇,华芊有三镇,散落的村落更是有十几个,有的镇富得流油,时常能接触到仙人,有的镇贫瘠,几年也捞不到一丝油水,他们各自防备着对方,都对某些位置虎视眈眈。 目光收回,李渊修望向眼前几人,冷声道: “谁开的赌窝!” 一行人眼睛都往一个人身上飘,那人踉踉跄跄地跪了出来,是一个外姓的修士,三十多岁了还在胎息一层玄景轮。 李渊修一言不发地上前,迅如雷霆地拔剑,上头灰黑色的玄水剑芒大盛,一剑就叫他身首分离,那人脑袋在地上滚了一阵,喉咙嗡动,还在喃喃道: “少家主饶命!” 人群呼的一声退开半步,李渊修侧身躲过喷涌而出的鲜血,一行人呆若木鸡,见了这下场呜呜哇哇地哭叫起来。 众人还在支支吾吾地叫着,李平逸已经带人端着一锅滚油上来,几个族兵对视一眼,按住扑腾的一行人,将他们的两只手支撑出来。 “赌病是手头上的病。” 李渊修冷冷地道了一声,李平逸已经带着人往这些赌徒手上浇油,血泡一个个地钻出脑袋来,一行人疼得哭爹喊娘,李渊修这才道: “拖了裤头的都给我站出来!” 角落默不作声的李秋阳这才抬了抬头,手指头轻轻一勾,顿时拉出几个大汉,连族兵也按不住,跟着往前踉跄几步,李渊修自然知道是李秋阳出手,高声道: “再泼!” 顿时有烤肉的香气飘散,那几个人眼看着双手是保不住了,李渊修扭头向众人道: “族正院管的是老祖宗立下的规矩,不得嫖赌,不得奸淫,这两条无论是我大宗嫡系还是小宗支脉都不得碰,莫要以为在山下你等谁也管不着,就想着来败坏李家风气!” 四下里皆是寂然,李渊修瞥见自己的几个庶出兄弟都低下头去,不再同自己对视,这才低声道: “叫人来给他们疗伤。” 言罢带着人走出院子,两侧的人皆分开来,畏畏缩缩地低下头不敢看他,李平逸暗自痛快,上前一步道: “少家主,这下能叫那几个时常议论你不够果断的叔伯族老们闭上嘴了!” “不必在意他们。” 李渊修摇摇头,走在夜色昏沉的大街上,回答道: “这些人不过是想将管理七镇的权力更多地从主家和谢文叔手里移交到他们的子侄辈身上,随口编的闲话而已,此事一过,议论我的便是太过凶残,不宜持家。” “权争利斗本身就是一团脏水,你泼我我泼你,最后谁赢了谁的话就算数。” 李渊修随口说着,摸了摸一旁李渊蛟的脑袋,正色道: “我们的敌手从来都不是这些家族内部小小的分歧,而是郁家、安家、四周这些虎视眈眈的家族。” 李渊蛟点点头,跟在他身边,思忖了几息,凝声道: “兄长,我怕他们几个记恨你,要不还是派上人杀了干净。” “毕竟是亲戚。” 李渊修摇了摇头,低声道: “我家本来就人丁稀薄,几个名声臭大街的凡人能成什么事,下面自然有族正院的人盯着,不必如此。” 李渊蛟只好点点头,冷声道: “只是你我那几个哥哥,眼神好生吓人。” “他们。” 李渊修也是微微一叹,身后的李平逸自觉地后退半步,眼神游离开来回,仿佛神飞天外地发呆着,李渊修瞥了他一眼,回答道: “只是身无灵窍而已,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毕竟同父出身,他们却身无灵窍,心中难免嫉妒你我,但也懂得大是大非,有他们在,外姓翻不起什么浪来。” “小弟晓得了。” 李渊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两人一并上了山,看着山底下沉昏的夜色相视一笑,李渊蛟乌黑的衣袍在夜色中飘舞,同李渊修纯白色的披风相得益彰,他从小到大感受到的父爱不多,却从自己这位兄长身上感受到了浓厚的爱意,笑盈盈地道: “兄长!你可比父亲好多了!” 身后的李平逸恨不得把两只耳朵都捂起来,李渊修狠狠地盯了李渊蛟一眼,正色道: “你这是哪里的话!父亲是诸位长辈之中最累的,这辈子既没有什么得意的事,又要一日复一日的违背自己的性子做事,这才三十四五便满头灰发,难免有些顾及不到的地方,你要体谅父亲。” “嗯。” 李渊蛟笑着应了一句,拉着他的衣角,带着笑意道: “兄长,总有一天咱李家一定在你我手中击败郁家和安家,你我兄弟齐心,可比什么郁慕高郁慕剑强得多!” 李渊修哈哈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眼中也盛满了笑意与希冀,两人一并望着月光,一言不发地走着。 第一百六十二章 山越动乱 东山越。 木焦蛮躺在塌上,灼热的气息在他的口腔中涌动,心脏绞痛一般地抽搐着,叫他口干舌燥,难以言语。 “大王!大王!” 周边的妻妾哭闹着,咿咿呀呀吵得他心烦意乱,他咬了咬牙,用尽全力大喝道: “闭嘴!” 这声音却轻得像在哼哼,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全都自顾自地哭闹着,他心中一片灰暗。 东山越在他的统治之下虽然不算国富民强,但也比以往的乱世好了许多,东山越的地盘也在不断扩张,时不时就有山越村落投诚。 木焦蛮知道李通崖谨慎,假装背靠着巫山,让李通崖不越境来犯,一头也委曲求全,放开商路,任凭李家用一些新奇的奢侈品换走山越贵族手中山一般的粮食和材料,同等于将几十万的山越当做劳力供养那十万出头的生人,这才换取了一线生机。 就在这生机勃勃,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之时,一只妖狼闯进了镇中,这只练气六层的妖物就这样诡异地毫无声响地跨越数百里的山河,降落在了他的城池脚下。 木焦蛮不得不出战,自己的东山越这些年的发展也有了两三个练气修士,虽然吞服的都是杂气,怎么也比不上那些修仙者,但也算得上战力了,只是分布在西边的前线,回援来的太慢。 他想着撑上片刻,等待支援,却不曾想这妖物有好几样天赋法术,打得他节节败退,只好咬牙献祭气血,按照古老的巫术呼唤巫山。 一住://42zw.la “怎么会毫无音讯…” 木焦蛮脑海中空白,心中一片死寂,这么多年锻炼出来的还算敏锐的嗅觉让他明白一件大事。 “巫山出问题了,这只妖物绝对是某个修仙者问路的石子…” 木焦蛮用巫术榨压干了自己的寿命,终于是击退了这一只妖物,归来往华丽的玉床上一趟,明白自己的死期到了。 “都让开!” 一众妻妾哭哭啼啼着,却被一声怒吼打断了,一个满身符文的山越大汉满脸焦急地闯进宫殿里,一身的兽骨玉石叮当作响,提了提精神,木焦蛮喃喃道: “你…” “老奴来晚了!” 那大汉哭诉着,木焦蛮却一下子精神过来,死死地抓住他的手,喃喃道: “传我族位于公子荠木,其余诸子女…一并屠尽!千万千万不要留活口。” “是…” “你可记住了!” 木焦蛮泪流满面,咬牙强调道: “其余的子女一定要屠净…切莫为李家所控,我山越一族是隐忍不发而非臣服于他,你可晓得!你可晓得!” 大汉抬起头,眼中的泪还未流下,木焦蛮却松了手,扑通一声磕在玉床上,已经断了气息,山越大汉抹了抹泪,悲声道: “大王!…去见大王了!” 城中的钟声大起,山越的士兵在街道上不断穿梭着,杀喊声和惨叫声四起,那些以往高高在上的诸子们纷纷被拖了出来,干脆利落地斩下脑袋。 一辆灰黑色的牛车却早已经开出城,在崎岖的古黎道上开了一阵,几道身影忙不迭地跳下牛车,往东边的林子钻去。 “老东西果然爱那荠木,还好我等在宫中有眼线,才不至于被他像猪狗一样屠杀掉!” “大人,那当下怎么办!” 身后几人明显是护卫或者是谋臣,紧紧地跟着前头那人,有人出声问了一句,便见他道: “听说姑姑在东人那里也是个妃子,如今之计,只有东逃投奔姑姑了!” 几人观看着星空定了方向,一头扎进茂密不见底的丛林,消失了踪迹。 李通崖在洞府之中读着《月阙剑典》,手中默默比划着,时不时赞上一声,低声叫道: “妙!简直是妙到巅峰!” 当年李尺泾归家写下月阙剑弧之时李通崖还是个初入剑道的小白,从未感觉到李尺泾这道剑法有何等精妙之处,后来随着自己一年一年的长进,有了李尺泾亲自讲解的月阙剑弧为基础,加上本身也算得上不错的剑道天赋,剑道修为突飞猛进,很快便领悟了剑气,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弟弟在剑道上的领悟有多么深刻。 《月阙剑典》的讲解深入浅出,精妙无比,李通崖进度缓慢的剑道修为这几月简直是突飞猛进,从前许多疑惑不解的问题豁然开朗,估算了一下时间,恐怕要不了十年便有领悟剑道下一境界剑元的机会了。 月阙剑弧只是这一套剑典的起手式,其中精妙的连招和变招足足有几十套,看得李通崖眼花缭乱,赞叹不已,手中还在比划着,却听石门前“笃笃”地被敲响了。 “谁?” 李通崖抬头问了一句,便听到自己孩子李玄岭的声音,恭恭敬敬地道: “父亲,萧家来了人,是练气修士,恐怕还是要招待一下。” “我知道了。” 李通崖思忖了几息,起身出了洞府,李玄岭正候在门前,见状低低地出了口气。 李玄岭也是难做,练气境和胎息境的地位悬殊,萧家又对李家有恩情,不派出一个练气境的修士接待,难免有些轻视,失了分寸。 李玄锋早就闭了死关,李玄宣突破练气境是紧要关头不敢打扰,陈冬河虽然是练气修为,却不是一个能做主的,看来看去只有李通崖没有闭关修炼,故而跑到山上来请他了。 李通崖将手上的《月阙剑典》收起,出了洞府,同李玄岭到了黎泾山上的正院,便见一个二十五六岁样子的青年抬头望向他,一身长袍飘逸出尘,相貌出众,见了他的模样明显一惊,连忙起身拱手道: “在下萧家萧如誉!见过前辈!” 萧如誉还想着多半是李玄锋来见他,没想到李家这般重视自己,李通崖亲自来迎,顿时有些惊喜又有些忐忑。 “李通崖是与族叔萧雍灵一个辈分的前辈,也是古黎道上这一代最为出色的修士之一…” 思忖了一息,萧如誉笑道: “如誉不止一次从族叔口中听闻前辈,颇为赞赏,如誉仰慕已久,如今总算见了面。” 李通崖温和地笑一笑,见他进退有度,气度不凡,心下也是有了几分好感,低声道: “我也听玄锋提起过你,你能一同陪他深入险地,倒是个有胆识的!” “前辈谬赞了。” 两人客气了几句,萧如誉不敢怠慢,恭声道: “如誉前来有两件要事,其一是郡中十室九空,须要从各地迁移人口,诸家中李家人口最盛,萧家愿意付出一定代价…” “这算什么事。” 李通崖笑了笑,温声道: “我李家每年可以为贵族提供一千左右的男女劳力,萧家也不必提什么报酬,以你我两家的关系还客气什么呢?” 李家如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口,每年山越逃难过来的人口都让李家为难着,安置在当地怕山越的人口过多惹是生非,让山越的风气影响到了李家,若是遣送回去又太过可惜,毕竟也是大量的劳动力。 李家接手华芊山至今过去了七年多,人口足足从五千涨到了两万,加上李家本地的近十万人口,李家都快要有小半个郡城的人口那样多了,若不是有西边的几十万的山越供养着,还真有些难办。 第一百六十三章 萧家谋划 “前辈说得是。” 萧如誉提起手来抱拳,却不想因为这几千的凡人而承他这人情,话锋一转,恭声道: “只是晚辈出门前家中长辈特地嘱咐,两家越是亲近,这些旁枝末节的东西却越要分得干净,这才不至于生了嫌隙,晚辈记在心头,不敢占贵族的便宜。” 李通崖见他这般干干净净,进退有度的应对,心中高看几分,轻声道: “那你的意思是?” “每批凡人交付至黎夏郡,我萧家来补贴,一千凡人一枚灵石。” 萧如誉给的价格算是厚道,毕竟青池宗带了坏头,诸家皆看着这上宗的眼色行事,无人管束之下对治下的凡人从来是予取予求,从来不曾当作什么重要的资源,部分修仙者有特殊的需要,倒还会看重些,其余的更加看不上了。 “那便这样定下吧。” 李通崖应了一句,便见萧如誉点点头,再度开口道: “晚辈前来还有一事,古黎道年久失修,数没于山林,狼虎妖兽横行,至于道上诸家断绝来往,只有成了练气才能在郡中往来,实在是不便。” “我萧家欲重修古黎道,在各家前后端设立驿点,空缺之处由我萧家填补,让众多胎息修士与凡人行商也能往来郡中…让古黎道上的诸家一齐受益。” 网址p://m.42zw.la “哦?” 李通崖没想到萧家要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微微一滞,轻声道: “萧家来牵头做这事,对我李家也是大有好处,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只是恕我多言,这事情吃力不讨好,贵族又是何苦呢?” 李通崖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只是两家多年交好,萧元思和萧初庭都对李家有恩,这才出言相劝。 “多谢前辈关心。” 萧如誉在古黎道一路来见了不少家族,每一家都是欣然同意,估计还有不少人在心中暗自冷嘲热讽,只有李通崖说了句劝慰的话,当下微微摇头,解释道: “萧家炼丹、炼器诸脉与许多家族合作,养着整个黎夏郡辐射范围内三成的修士,是一笔供我萧家开支的要紧生意,若是断了草药与灵矿来源,我家自然是难受得紧,我家看上了古黎道的灵物…多余的话如誉不方便透露,还请前辈谅解。” 李通崖听了这话,再结合萧初庭悄无声息成了紫府,心中暗自一骇,有了些猜测,沉声道: “不方便就不必说了。” 萧如誉微微点头,商量了一下驿站的分布位置,将诸多布置一一定下了,这才拱手告辞。 李玄岭将他送出院外,看他驾风东去,这才回了院子,见李通崖在上首按着茶碗默默无言,跟着沉默了一会儿,询问道: “父亲,萧家与蕈林原和岭海郡诸家都有联系,长年交易往来,这是莫不是在怕谁掐断了东边的商货流通?谁又有这样大的能量,能使诸家不敢同萧家往来?” 李通崖放下茶碗,摇了摇头,回答道: “萧家恐怕要脱离青池宗自立了。” “什么?!” 李玄岭呆了呆,当下大骇,涩声道: “这…青池宗如今有三位紫府初期,一位紫府中期,更有紫府巅峰的迟尉…他…他们怎么敢?” “萧家在等迟尉坐化。” 李通崖梳理了片刻,心中有了七八成的把握,眯了眯眼,轻声道: “萧初庭成了紫府,已经有了站上台面的资格,当年的陈家不也出了紫府老祖便当场自立?只是青池宗众紫府中只有迟尉有将萧初庭格杀当场的实力,迟尉一死,萧家便顺理成章地脱离青池宗,占据这个被打得破破烂烂的黎夏郡,背靠蕈林原和望月湖,青池宗说不准还得献上贺礼。” “紫府…” 李玄岭念叨了一声,深深地叹了口气,回答道: “诸家与三宗七门不过是紫府们手中的工具罢了…” “只是一旦脱离青池宗,诸郡哪里还有家族敢出境同萧家做生意,萧家自然要寻找新的产地与倾销的目标,故而要西进,修整古黎道,将目标放在没有大郡城,散落一地的蕈林原与望月湖诸家。” 李通崖将话说完,心中的印证又自信了几分,暗自思忖道: “只是我李家要如何在这样的大动荡中保全自身,博取利益…祸水东引,改变望月湖如今郁家一家独大的局面。” 李渊蛟持剑站在院中,面前站着束发的女孩,一双杏眼直直地盯着他手中的剑,两人在院子中对峙周旋了一阵,李渊蛟见她下盘轻巧,多半走的是灵动反复的路子,手中练习用的木剑一拨,近身向她面上而去。 女孩手中的软木枪一挑一扫,后退几步,用左手抵住李渊蛟的木剑,挑眉笑道: “蛟哥儿,你好狡猾。” “哼。” 李渊蛟轻轻哼了一声,同样收剑回退,回答道: “什么狡猾不狡猾的,倒是清虹你这枪法还算扎实,能挡得住我几招。” 李清虹嘻嘻一笑,明白自己其实先前落了下风,只好委屈道: “家中有剑法传承,学起来自然轻松,我这枪法已经请来了山下最好的枪师,却也学得吃力不讨好…” “家中有剑法传承可以练,好端端的去练什么枪,枪法易学难精,若是没有人教,恐怕一辈子都难以入门。” 李渊蛟撇了撇嘴,李清虹将长枪往地上一驻,稚声稚气地道: “那剑法我看得头疼,父亲就取了诸多兵器来让我选着,人家说一寸长一寸强,我就取了把枪来,谁知道父亲高兴得很,叫我好好练着,只好这样练着了。” 李渊蛟见是李玄岭的决定,只好熄了叫她改练剑法的念头,将木剑往墙上一挂,整理起衣袍来,李清虹也将长枪靠在墙角,将挽起的头发放下,脸庞因为剧烈运动而微微发红,有了几分俏生生的女孩模样。 院门“笃笃”地响了两声,一道恭敬的声音传来: “公子,夫人唤伱过去!” “知道了。” 李渊蛟应了一声,见院外低着头站着个老仆,是一向在自己母亲跟前服侍的,低声道: “出了什么事?” “回禀公子,东山越来了人,说是…木焦蛮…伤重不治,前夜已经去了。” 李渊蛟眼前一亮,对自己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大舅的离世不曾有什么感触,反而心中大动,见一旁的李清虹笑出声来,扭头询问道: “怎地?” 李清虹虽然不清楚其中细节关窍,却隐隐约约有着一种天生的直觉或者说是对局势的敏锐嗅觉提醒着她,李清虹抿了抿嘴,笑道: “不怎地,反正是件好事!” “嘿嘿。” 李渊蛟快步出了院子,兴冲冲地向外头跑去,笑着道: “东山越一地九镇二十六部族,不日尽为我家所有矣!”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四章 唦摩里 唦摩里带着几个忠心的部众在从林中钻了几天几夜,头也不敢回,更别说生火炊饭了,饿了就吃几个果子,渴了就捧起水喝一口,总算是逃出了东山越的领地。 东人繁华富丽,人流涌动的城镇一出现在眼前,直接叫几个人看呆了去,几人装成逃难而来的山越,被扎堆地看管起来,遥遥望见人头攒动,冠盖如云,车马涌动地向西边而去,咿咿呀呀的唱戏声飘摇而来。 “这东人…过得真是神仙似的生活。” 唦摩里呆呆地叫了一句,终于明白那些奴隶们为何发了疯似的削尖脑袋往东跑。 在圈中被困了好几个时辰,唦摩里终于望见不远处走来一个衣着富丽的山越人,唦摩里眼前一亮,这人是木鹿氏的一个族臣,前几年便死在了外头,没想到是销声匿迹来东边享福来了,连忙用山越的土话叫着: “那瘪货…往这头看!” 那人神色一恼,寻声望来,顿时欣喜若狂,大叫道: “速速将那人抓起来!此人是东山越的王裔!” 唦摩里顿时被数人扑倒,他也有胎息三层的修为,却缩着头不敢反抗,摇摇晃晃地被人抓着拎了一路,扑通一声被丢在青石砖的大院之中。 他跪在光滑冰凉的地面上,畏畏缩缩地抬起头,眼前却是一个望上去十四五岁的少年,一对剑眉直且长,灰黑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脸庞俊朗线条流畅,压迫感十足。 “见…见过大王!” 唦摩里在心头盘算着,这人十有八九是那李玄宣,面容如此年轻,多半是早早成了练气才显得稚嫩,说起来还是自己的姑丈,也是有亲的。 “公子说笑了。” 李渊修低低地笑了一声,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没想到山越的把柄就这样突如其来地送上门,心中得意,恨不得长笑一声,硬生生忍住了,客气了一句,打量起这个瑟瑟发抖的山越王子来。 “我乃李渊修,是家主的嫡长子,同阁下是一个辈分的。” 唦摩里这才反应过来眼前是东人王国的继承人,讨好地笑了笑,正欲开口,却见门口急匆匆地走进来一人,面容同李渊修有几分相似,只是眉毛更短,眼睛更狭长,望上去就是豺狼般的角色,少年瞥了一眼唦摩里,吓得他赶忙低下头。 “听闻表兄前来拜访,渊蛟欣喜不已啊!” 唦摩里顿时一喜,心中觉得这位就是自己在东人这边的靠山了,连声道: “原来是蛟弟,原来是蛟弟!我也是仰慕许久,不曾想是这样的英雄。” 李渊蛟撇了撇嘴,往李渊修身旁一站,虎视眈眈地望着下面的众人,几个山越的部众知道他身上有木鹿氏的血统,又这样对山越人的脾气,皆是仰慕地望着他。 “听闻你父亲出了事,公子可愿意解释一番,好为我等解惑。” 李渊修在上首端着茶,不紧不慢地问着,下首的唦摩里瑟瑟发抖,连声道: “是,是!” 唦摩里连忙将木焦蛮身亡的前后之事一一说清楚,足足讲了一炷香的时间,周边的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李渊修摆了摆手,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不想这唦摩里这般愚蠢,暗忖道: “我特地叫来众人让他陈述事实,没想到这憨货真的就实打实地说了,也不懂往他那哥哥身上泼点脏水,好给我李家插手的名义,当真是辜负我一番好意…” 抬头看着下首围了一群的叔伯兄弟,李渊修柔声道: “我同唦摩里谈一谈,诸位长辈先退下吧。” 有几个族老眉头一皱,还欲开口,李渊蛟哼了一声,往前一站,虎视眈眈的望着他们,几人只好退下,这几个撑腰的族老离开,下面的一群人顿时如潮水一般退去,只留下满院的族兵和李渊修李渊蛟两兄弟,李秋阳则抱拳站在唦摩里身边,以防他出手伤人。 李渊修连忙走下来,牵起唦摩里的手,一副亲切的样子,笑盈盈地道: “唦摩里兄弟,先前有长辈在这里管着,渊修不好开口,你我是姻亲,哪里用得着这样客客气气的!” 唦摩里顿时呆了呆,不想李渊修这般平易近人,结结巴巴地不敢开口,又见李渊修道: “那公子荠木趁着先王身受重伤弑君上位,又违背先王意愿大肆屠杀诸公子,实在是不当人子,我李家即然承诺庇护东山越,怎么能坐视不管呢!公子还请放心!” 这话顿时听得唦摩里一愣一愣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没有把话讲清楚,明明是父王将位置传给了荠木,又亲自下令屠杀自己的其他儿子,怎么到了李渊修嘴里又完全变了样… 唦摩里望着李渊修脸上的笑意,脑海中电光火石地闪过一道灵光,心中闪过一丝颤抖的喷涌而出的欲望,本来对王位心如死灰的唦摩里忽然开始瑟瑟发抖,又喜又骇,连声道: “对!对!公子荠木趁着先王身受重伤弑君上位,又违背先王意愿大肆屠杀诸公子…” 李渊修终于是让这个榆木脑袋转过弯来,心中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笑盈盈地道: “你父亲也算的上是蛟弟的舅舅,这仇也是欺辱到我李家头上,伱且在山下看一看东边的景色,与山越大有不同,我上山同长辈上报,再来寻你。” 唦摩里脑海中浮想连篇,热血沸腾,满脑子都是杀回山越夺回王位的画面,呆呆地嗯了一声,悚然惊醒,激动地道: “贵族大恩大德唦摩里无以为报!唦摩里愿为李家先驱,为李家镇守西边,年年朝贡…” 李渊修摆了摆手,心中无言以对,知道眼前这个家伙根本不懂说话,暗自道: “镇守西边,年年朝贡,又与如今有什么两样呢,这唦摩里话也说不到点子上,当真是对局势一点也不敏感。” 言罢微微点头,离开院子上山去了,留下院子中李渊蛟和唦摩里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唦摩里尚在魂飞天外,李渊蛟瞥了唦摩里一眼,拍了拍自己这个远房亲戚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 “我东人美女歌舞最为闻名,表兄不妨前去看一看。” “啊!好。” 唦摩里晕头转向地出了院子,李渊蛟则向李秋阳拱了拱手,轻声道: “剩下的事情麻烦族叔了,仔细挑选些歌舞女,一定要叫唦摩里留下几个子嗣,留在镇中读书,如此一来,才算把山越握在掌中。” “我晓得。” 李秋阳点了点头,一点也不曾因为李渊蛟年纪小而怠慢他,拱手应声出去了。 抱歉,昨天把存稿发了所以更新晚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五章 谋划山越 李渊修踩着青石板上了山,大院中冷冷清清,几位长辈都已经闭关修炼,只有李玄岭在园中端着茶碗,一只手捏着《越河湍流步》的白色玉简读着,见李渊修一脸喜色地迈步进来,轻声道: “什么好事,叫你这样欣喜。” “东山越受妖物袭击,木焦蛮暴毙,其子唦摩里投奔我家,如今在山下等着。” 李渊修简明扼要地把话说完,李玄岭连忙把茶碗放下,左手的玉简一收,笑盈盈地点头道: “果然是好事!” 又见李渊修目光灼灼,欲言又止,李玄岭询问道: “我看你这模样,可是心中有计较了?” “正是。” 李渊修拱拱手,显然在路上已经打好了腹稿,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 “唦摩里到了我等手中,必然是要将其扶持为东山越之主,不过在侄儿看来,这东山越之事多有蹊跷,我等虽然手握唦摩里,但也不能轻视巫山,还是要等上一等,先行打听情报,再论废立之事。” “说得不错。” 一住://42zw.la 李玄岭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询问道: “唦摩里如何?” “唦摩里侄儿已经见过了,此人看起来不谙权谋,愚钝不堪,却也要提防是装出来给我家看的,如今且先留下唦摩里,供其美女歌姬,试探几番,最好能让他在我家留下几个子嗣。” “哦?” 李玄岭思忖了几息,忽然想到了什么,询问道: “此人不曾练气吧?” “不曾!” 李渊修抬头同李玄岭对视一眼,显然是想到了一块去,李渊修笑道: “我家还有一份《紫雷秘元功》,待到他在我家留下了子嗣,大可以发了玄景灵誓后瞒下副作用赏给他,叫他不能生育,说不准还叫他感激涕零,待到他回了东山越之后,无论随着年岁渐长如何起了异心,终究是膝下没有子嗣,还是需要我李家把教导了多年的王嗣派过去,如此一来,一切都握在我李家手中。” 李玄岭赞许地点点头,接过他的话茬,低声道: “我等也不必提炼一整份玄阴雷液,只要采个一两成,其余的混成杂气便交给他练气,《紫雷秘元功》纵使强横,练的是杂气,又能练出个什么模样出来?他成了练气后,也不过是一平庸之辈,让他不至于得了三品功法实力过于强大脱离掌控…” 李渊修用力点点头,同李玄岭想到了一块去,两人对视一眼,三言两语之中就将一个把唦摩里吃得死死的阴谋酝酿出来,李玄岭哈哈一笑,正色道: “话是这样计较,这件事我还得同父亲商量商量,叫他知晓,他老人家知道许多隐秘,顺便也能问上一问巫山的事。” 李渊修则一抱拳,沉声道: “那侄儿就先去着手办这事,唦摩里对蛟弟尤为亲近,这事情还要让渊蛟多多出面。” “你放心去做。” 李玄岭应了一声,思考了几息,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翻了翻取出几枚玉盒,嘱咐道: “这玉盒之中是几枚各色胎息级别的灵果,大多是一些家族间的往来时送的礼物,主要的功效都是增进修为,只是我家没有这样多的丹方,草率直接服用又容易使根基虚浮,平白为今后的修炼增加难度,故而一直放在我这里,不曾动用,眼看着就要灵气尽散化为凡果。” “这些灵果伱拿着,看着时机送给唦摩里,叫他速速提升修为,以防修为跟不上我等的计划,早一些把这人喂到练气级别,事情做起来也方便一些。” “是!” 李渊修接过玉盒,将其捧在手中,恭声道: “还是从叔想的周到,修儿这就去办。” 李玄岭看着他出了院子,把这件事前前后后梳理了一遍,这才前往眉尺山找李通崖。 “木焦蛮暴毙…” 李通崖将玉简放下,听着李玄岭把山越动乱的前后因果说完,心间闪过一抹疑云,喃喃道: “木焦蛮自有联系巫山的法子,按道理付出一些代价也可以请上巫山的练气弟子出手,怎么会就这样硬生生地被妖物打死…” 李通崖沉思几息,想起萧元思曾说过山越的紫府修士也到了寿命的终点,按照山越在此地盘踞的历史来看,这位山越的紫府修士恐怕是诸紫府中资历最深的那一个,活着的时间已经接近六百年,据说用秘法续过好几次命。 “巫山上的那位恐怕已经在着手突破金丹,萧家如今也在紧要关头,还是要写上一封信告知,也能打听打听具体的情况,好判断巫山如今对山越的控制力度。” “去叫冬河上来。” 李玄岭点头退下去,李通崖从石桌上拿起了一枚玉简,想了想,又将空白的玉简放下,换成了一张较便宜的灵布,沾了墨写了一封简略的信,将其封好,举起玉简又读了起来。 陈冬河突破练气至今也有四年多了,目前是初入练气二层的修为,吞的正经天地灵气练气,修行的也是正法,一身真元醇厚明净,恭敬地迎上来,沉声道: “冬河见过前辈!” 李通崖摆摆手,将书信交到他手中,温声道: “麻烦你走一趟郡中,把信交到萧家萧元思前辈手中,若是能即刻回信,你便一并带回。” “是!” 陈冬河拱手拜退,驾风出了洞府,李通崖回头看了看一旁站着的李玄岭,轻声道: “突破胎息六层灵初轮了?” “回父亲,前月才突破。” 李通崖灵识一扫,点头道: “你如今年二十五岁了,这个速度也算刚刚好,不必再快,再积累上几年,三十岁前可以突破练气。” “孩儿记下了。” 李玄岭应了一声,将自己与李渊修的计划陈述一番,李通崖不动声色地听完,回答道: “渊修是个会计较的,东山越每年都往东边输送大量的粮食和材料,甚至包含许多灵物,事关我李家治下十多万人的衣食,连带着关乎明年祭祀时的香火多少,莫要有失,若是巫山真的自顾不暇,我等也可以大胆地进一步掌控东山越。” “孩儿明白,只是万一山越那人真成了金丹…” 李玄岭也是个谨慎的,拱手问了问,便见李通崖笑道: “修仙一道中都是根基稳固之下越早突破越好,唯独这些紫府修士都是到了寿命将近之时,拖到了生机溃散才不得不去突破,可见本就没几分把握。” “我也翻看了不少史书,仙魔之战之后越国建立,这期间还有突破金丹之人,后来月华元府避世不出,三宗七门纷纷入世,越国名存实亡,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修仙者突破金丹,更莫说这山越修士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六章 时局将变 唦摩里在东人的地盘上呆了数月,这才晓得什么叫做享受,那些戴着面纱婀娜多姿的舞女看得唦摩里眼珠子都恨不得掉出来,几个李家的小宗弟子带着他看戏打猎、品酒逛街、斗鸡走狗,每一天都是美滋滋的生活。 “他娘的,西边还当真是一群蠢货!” 唦摩里这才明白为什么东边回来的山越都爱鄙视西人,两边过的是截然不同的生活,东边的生活轻松自在,唯独让唦摩里头疼就是东人复杂敏感的政治生活。 唦摩里只要一张嘴,十有八九说的话就能让一两个人面色不快地闭嘴,莫名其妙就得罪了人,到后来他也学乖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说话,乐呵呵地笑着就是了。 “公子!” 唦摩里回过神来,见了迎上来的一人,仔细地回忆了一阵,这人是李渊修的庶出兄弟,在唦摩里看来就是王室旁支,连忙回答道: “见过这位兄弟!” 那人微微一滞,习惯了唦摩里的口不择言,也不计较,笑道: “这舞女可还喜欢?” “喜欢!自然喜欢!” 唦摩里顿时咧开嘴笑,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也掌握了一些规律——只要自己说喜欢,十有八九隔天就能送到房中来。 网址p://m.42zw.la “只是有一点不好,东人规矩严,不像家中,看上谁就能拖走,只有这些有司的舞女…” 唦摩里遗憾地叹了叹,不想院中大门嘎吱一响,一个黑袍少年推门而入,众人见了他皆是低头不语,唦摩里则眼前一亮,亲热地叫道: “蛟弟!” 李渊蛟走进屋中,转头扫视,家中几个无所事事的纨绔总算是有了用处,同唦摩里臭味相投,不知道从他口中套了多少话。 李渊蛟看着唦摩里面色微红的微醺样子,将手中玉盒往唦摩里桌上一放,笑道: “我这不是得了些灵果,马上就想到了表兄,这就给你送过来了!” 唦摩里大喜过望,心中暗道: “李渊蛟果然是李家这里的靠山,这几月送了好几次东西,样样都是上佳的灵物…” 口中连连道谢,唦摩里接过玉盒,心中寻思着这一样灵果能买上多少好东西,李渊蛟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唦摩里每天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他都清清楚楚,当下正色道: “表兄可还记得夺回王位的大业!” “自然记得!” 唦摩里面色微微一红,这几个月玩的乐不思蜀,初入镇中的几日受李渊修暗示还惦记着王位,最近都快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 “恕渊蛟直言,表兄若是连练气修为都没有,我家将你捧上王座也未必能坐得住…可要谨慎啊!” 这话让唦摩里呆了呆,打了个寒战,狠狠地在心头骂了自己一句,打消了转手卖掉的心思,咬牙道: “多谢提醒,唦摩里感激不尽!来到东边以后已经突破了胎息四层,今后定当闭关修行,早日突破练气…” 李渊蛟点点头,扭头出去了,留下唦摩里在院子里贪恋地看了看站在角落的舞女,下首一群人皆仰着头望着他,唦摩里咳嗽一声,抬头望了望李渊蛟远去的方向,低低地道: “接着舞,今夜是最后一夜…明日,明日就开始修炼!” 侧身站在一旁的李秋阳抱着刀默不作声,他被派来保护唦摩里,日日夜夜跟在他身边,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也颇有了解,望了望唦摩里一脸享受的模样,微微叹气,暗忖道: “木鹿氏的血统算得上不错了,这家伙一看就是纵情纵欲的纨绔子弟,二十岁出头却也能修炼成胎息四层!还真是不公平。” 摸了摸自己鬓角的白发,李秋阳,算了算时间,自己竟然已经四十五岁了,却才刚刚突破胎息五层玉京轮,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悲哀。 “修炼的速度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胎息和练气巅峰修仙者过了六十岁则气血越加下滑,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突破炼气,御气飞行,遨游于天地之间…” “我八岁步入仙道,尤为珍惜,日夜修炼,不敢懈怠,除了家族要求完成的任务外从来不敢浪费时间,却要同凡人一样百年而终,这个纨绔子弟日夜笙歌,却眼看着练气就在眼前…何其不公!” 李秋阳缩在角落的阴影里,神态显得越发衰老,心中忍不住兴起一丝难以遏制的渴望,暗忖道: “通崖叔从小看我长大,按道理心中对我是有一丝看待后辈的慈爱的,我若是求他赐下一枚丹药,兴许这辈子还有突破炼气的机会…” 李秋阳想着想着,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却又硬生生打断了自己的奢望,暗骂道: “家族中现在优秀的后辈一个一个的冒出来,不说渊修渊蛟,连清虹都进展神速,怎么能把珍贵的丹药浪费在我这个老人身上。” 李秋阳暗暗咬牙,还是打消了这个冲动,默默地盯着唦摩里一言不发,这个中年人勤勤恳恳地为家族付出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不欲向家族奢求一枚丹药。 “哈哈哈哈哈,可真娇俏!” 唦摩里的笑声在院中回荡,昏沉的灯光照在李秋阳的白发上,他与院中这一副奢靡的景色格格不入,就像一尊石像,牢牢地记着家中吩咐的任务,默默地盯着唦摩里。 “前辈,萧家收了信,叫我将回信带了回来,要我代萧家致谢。” 陈冬河敲响了洞府的大门,恭恭敬敬地迎上去,将手中的玉简捧在双手之间,李通崖伸手接过,灵识探入其中,萧元思温厚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元思顿首,今日得了通崖兄的消息,老祖已经往山越境内去了一趟,巫山已经封闭,无暇顾及其他,山越紫府已经准备突破金丹,应该就在六到七年之内,天地之间必有异相。” “元思在宗内也得了消息,巫山十二弟子皆是筑基修士,已经纷纷与三宗七门勾结,待到这紫府一死,巫山即刻消亡,其中的筑基修士各自带人投入三宗七门,兴许会留下三四位在山越境内开宗立族,成为青池治下家族,贵族若是有图谋,还需在那人陨落后抓紧机会,速速插手…等到局势稳定下来,山越筑基将地盘划分完毕,与宗内攀上了关系,再来图谋就困难了。” 李通崖读罢了这玉简,沉思了一阵,心中有了计较,将这枚玉简收起朝着陈冬河道: “叫玄岭上来。” 李玄岭却早已经在洞府门口等着,闻言入内,陈冬河自觉退下,李通崖低声道: “读一读这玉简。” 李玄岭接过来读罢,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便见李通崖道: “巫山即将不复存在,西边将会多出来几个青池治下的筑基家族,我李家可以趁着这动荡之机,拿下东山越。” 李玄岭连连点头,又见李通崖凝声道: “当下速速将唦摩里喂成练气,趁着巫山封闭假装成寻常的动乱将其扶持上位,暗地里控制住东山越,待到山越紫府一死,即刻打着青池宗的旗号将东山越划为我李家的地盘,那山越筑基刚刚失去了倚仗,不会轻举妄动。” “孩儿晓得了。” 李玄岭恭声应了,沉思了几息,低声道: “待到这几个筑基修士划分好的地盘,成了青池治下的家族,就晓得剑仙的威名,更不会来同我家敌对,说不准还得像郁家一般示好,若是操控得当,我李家就可以白得了东山越的地盘!” “不错。” 李通崖点点头,嘱咐道: “还有几年时间,你拿上一枚蛇元丹,无论如何也要把唦摩里喂到练气!” 六年之内将唦摩里喂到练气虽然有些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只要突破两层,不像正常修行一样稳扎稳打一轮一轮地攀登,不管根基虚浮一个劲地塞灵石和灵果即可,吞服杂气也比正常的天地灵气轻松,只是要叫他今后修炼缓慢,终身不得筑基。 “儿子这就去办!” 李玄岭应声准备下去,李通崖却突然制止,询问道: “唦摩里如今是由谁在看着?” “回父亲,是秋阳哥。” 李通崖算了算时间,沉声道: “李秋阳如今也应四十有五,听说才刚刚突破胎息五层玉京轮…唦摩里毕竟是外人,我等虽说付出这些灵物是为了收获东山越的地盘,但不能明着说,秋阳这些年除了发放族禄的灵稻和灵石从来没有向家中求过什么,见了这样的情境恐怕会不忿…伱且将他叫上来。” 李玄岭连忙点头退下,不多时洞府的石门就被悄悄敲响,门外传来李秋阳恭敬的声音: “晚辈李秋阳,见过族叔!” “进来吧。” 李通崖放下手中的玉简,瞧了一眼他鬓角的白发,温声道: “在我的记忆中你还是那个测灵台上的小男孩,不曾想几十年光阴转眼便过去,如今你也子孙成群,成了家中辈分大的族老了!你这些年勤勤恳恳,我都看在眼里。” 李秋阳微微低头,眼睛湿润,心中有些忐忑,回答道: “如果不是家族,秋阳如今不过是在田间务农的老农,秋阳感激家中的恩德,不敢不用心。” 李通崖赞许地点点头,手中一翻,亮出一个小小的锦囊出来,温声道: “你如今也是玉京轮的修士了,却连个储物袋都没有,这个储物袋是我年轻时曾用过的,容量不算大,你且先拿去用。” “使不得!” 李秋阳心中一骇,这一个储物袋价值十几二十灵石,绝非自己能买得起的,他平时发放的俸禄都用来修行,身上连半块灵石都摸不出,连声道: “这怎么好意思!” 李通崖挥挥手,那锦囊已经挂在了李秋阳腰间,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又取出一个小玉瓶,李通崖轻声道: “这是一枚蛇元丹,是家族炼丹所得,你先拿去服用了,若是不能突破练气,再上山来找我。” 李秋阳顿时呆住了,两眼通红,却在突破练气凭空增加一百年寿命的诱惑面前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颤声道: “秋阳…秋阳愧受了!” “哪里的话!” 李通崖神情一肃,正色道: “那些小辈才是愧受了!你这三十年来种灵稻、守矿山、除妖物,家中没有比你更尽心的人了!” 李秋阳顿时泣下,连声应了,李通崖同他好声安慰了几句,这才将他送出洞府。 骅中山,安家。 安景明在高耸华丽的大殿前停住脚步,父亲安鹧言今日又在殿中宴饮,这大殿在安鹧言当家主的那一天开始建造,到了安景明出生那一天才完工,华丽的大殿下不知道埋了多少工匠的尸骨。 “害。” 安景明低低一叹,眼中满是迷茫,目之所及皆是一片喜气洋洋的奢靡景色,顿时微微恼怒,暗忖道: “北边郁家虎视眈眈,南边的李家如日初升,就连那个我家亲手引进来的丁家也是野心勃勃,家中却没有一点危机之感,竟是这样奢靡!” 安景明怒气冲冲地往前走了几步,眼前却低着头走过来几个凡人,几个人一起抱着一个大箩筐,血津津地滴着血,几人面上皆是恐惧无比,也不敢抬头看他。 “怎么回事!” 安景明冷声挡住他们的去路,几个人只好松了手跪倒在地,箩筐之中顿时滚出五六根手指,在地上滚了一阵,到了安景明的脚前。 “家主…家主大人今日吃的熊掌…” 安景明双目一闭,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安鹧言不好色不贪财,就爱好口腹之欲,偏生又暴虐狠毒,只要厨师做的不尽人意便要大开杀戒,熊掌炖得不好吃就砍掉厨师五指,彘肩烤得不够香就切掉厨师双腿,山上每天都能听见殿中的哭声。 “我知道了。” 安景明摇了摇头,却无能为力,家中任何一个人他都可以训斥,唯独不能是他的父亲。 上前几步,安景明进了大殿,安鹧言正冷着脸饮酒,见了安景明总算是有了好脸色,笑道: “我家的麒麟儿来了!” “父亲。” 安景明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这才开口道: “景明有一事告知父亲!” “何事?” 安鹧言皱了皱眉头,望着盘里炖的稀烂的熊掌发呆,却不曾想安景明拱了拱手,沉声道: “你我父子身死,安家举族灭亡之日,已然指日可待也!” 今天三更,补了一章还欠两章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安家父子 上首的安鹧言正用银筷翻动着盘中熊掌,听了这话挑了挑眉毛,戴着的皮帽被眉峰往上推动,满脸的横肉紧张起来,肃声道: “你这是什么话!” 安鹧言的语气还算柔和,没有什么责怪之意,可见安景明当真是安鹧言心头肉,换成任何一个族中弟子敢说这话早就被拖下去打死,只有从安景明口中吐出来才叫安鹧言正色。 “郁家行事霸道,野心勃勃,李家则内敛低调,团结狠毒,我安家被这两家夹在中间,首尾难相顾,父亲难道不怕么!” 安景明站在院子中,手腕上的金环在阳光下反射着毫光,少年束着发,在风中挺拔地站着,直直地盯着上首的父亲。 “这…” 安鹧言顿时语塞,想了一阵,开口道: “我这不是已经听你的话,把丁家引到了望月湖来,维持住三足鼎立的局面,郁家又承诺不会攻打缴纳供奉的家族…若是哪天李家北侵,郁家定然也不会坐视李家扩张,自然也没什么好怕的,你只要安心修炼,待到伱成了筑基,我家在湖上便有了一席之地,岂不美哉!” 安景明咬牙摇了摇头,望着父亲美滋滋的面孔却生不起气来,甩了甩袖子,轻声道: “父亲!郁家怎么会坐视我成就筑基!孩儿如今连家族的大阵都不敢出,等到我一年年修为慢慢增长,郁家迟早按耐不住,一定会寻一个借口杀了儿子!” 安鹧言呆了呆,张口无言地动了动舌头,却想不出反驳的话,只好道: “你…你的意思是?” 安景明清了清嗓子,用尚有些稚嫩的声音道: “我家如今的尴尬处境源自于恶劣的地缘,骅中山夹在李家与郁家之间,当今上上策就是把骅中山转手卖给李家,让李家也直面郁家的压力,两家签订盟约,反过来让郁家感受到李家崛起带来的威胁。” “我听说李通崖已经练气八层,正好能吸引郁家的注意力,两家东西互保,让我娶上一李家女,借助剑仙的威势震慑住郁家,等到我成了筑基,若是李通崖突破成功便簇拥李家对抗郁家,若是李通崖突破失败便主导两家,两家各持所需…” 安景明这头还说着,安鹧言已经双唇颤抖,面色难看地打断他,将手中的银筷子一摔,急急忙忙地叫道: “不可,万万不可,骅中山上有多少灵田,供养了我家多少族人,拼死拼活才抢到手中,怎么能平白让给李家!” 安景明轻轻叹气,知道安鹧言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割土避让,只好沉声道: “既然父亲不想割让骅中山,孩儿还有中策,李家的关窍在于李通崖,此人万分谨慎,一心窝在南边潜心修炼,不好除去,但只要联合郁家针对李玄岭和李玄锋,除去其中一人,他李通崖难道还能忍住置身事外?” “而郁家如今对我家还算亲近,大有利用的机会,郁慕高是个阴沉狠毒之人,不好对付,只要联合诸家围杀郁慕高,郁家的威胁也能去一大半。” 安鹧言听得稀里糊涂,见他一头要围杀郁慕高,一头又要除去李玄岭和李玄锋,一时间跟不上这孩子的思路,喃喃道: “那我安家是算郁家一边,还是李家一边?” “两边都是!” 安景明轻声一笑,微微抬头,朗声道: “郁家与李家相互忌惮,我安家就有了挑拨离间、左右逢源的机会,无论是哪一边死了人,或抑是两边都没有伤亡,郁李两家的梁子都算是结下了。” 安鹧言闻言也是颇为心动,沉思了几息,有些犹犹豫豫地开口: “只是…两边都不傻,岂能按照你说什么就做什么?” “父亲放心!” 安景明拱了拱手,回答道: “正是因为两边都不傻,才会害怕对方,会害怕就会起杀意,两家的斗争是注定的,我等不过是个导火索。” “父亲只要原原本本按照孩儿教的话术去说,定要叫两家相互陷害,两败俱伤!” 黎泾镇,山下宅院。 木芽鹿在院子里左右逛了两圈,往石凳上轻轻一坐,一边的下人连忙将茶奉上来。 自从李渊蛟查出来身具灵窍,天赋颇为不凡,木芽鹿在大院中的日子明显好过了许多,往日李玄宣不常往她的院子里走,木芽鹿也尽力低调处事,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李渊蛟一上了山,木芽鹿立马院中成了数一数二的人物。 “夫人,这是长房昨儿送过来的茶,这个月已经往院中送了三次了。” 一旁的侍女轻声解释着,这女子是逃难过来的山越的后裔,已经完全同东人没有区别,木芽鹿亲手将她带进院中,颇为信任,闻言微微点头,侍女见状低声道: “修公子同蛟儿感情好,大夫人从前一向看不惯,这几年蛟儿查出来身具灵窍后倒是开始献殷勤了…” 木芽鹿摆摆手示意她住嘴,轻声道: “长房有手段,她这么多年来将院中的妾室管的服服帖帖,修儿也教导得好,是一个能持家的,绝非等闲之辈,她这是把蛟儿看作渊修未来得力的左膀右臂,自然要同我处好关系。” 将小茶杯放在桌上,木芽鹿低低地道: “我叫你去问的事情,你可打听清楚了?” “回夫人,那人叫作唦摩里,是木焦蛮的第四子,如今住在镇东边。” 木芽鹿笑了笑,眼睛轻轻眯起,柔声道: “真是天赐良机,东山越今后与李家越发靠近,蛟儿长大以后也能得些木鹿氏的簇拥!” 侍女虽然听不懂木芽鹿为何说天赐良机,但见了夫人这样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却不想院门轻响,传来两声“笃笃”的轻声。 “母亲,孩儿归来了!” “是公子!” 侍女顿时一喜,木芽鹿连忙站起,快步走到院前,把门轻轻一推,便见李渊蛟笑盈盈地站在门前。 “蛟儿!” 木芽鹿上前一步,将他抱在怀里,柔声道: “今年在山上住得可还习惯?” “还好,诸兄妹对我都挺好的。” 李渊蛟嘿嘿一笑,快步进了院子,往石桌旁一坐,接过茶杯,低声道: “父亲今年在山上闭关,母亲在家中可有受人刁难?” “不曾。” 木芽鹿轻声回答,往他的杯中添了水,便见李渊蛟松了一口气,笑道: “嫡母对母亲还算好,宅子里没有那些蝇营狗苟的事情,倒是让我松了口气,兄长同我不必因此难过,省了不少事情。” 见木芽鹿点头微笑,李渊蛟顿了顿,正色道: “我这几日在族正院同兄长处理事务,学了不少东西。” 木芽鹿抬眉看他,见李渊蛟将茶杯一放,低声道: “母亲可有派人去打听唦摩里的消息!” 木芽鹿当下一骇,微微点头,有些不安地回答道: “有…” 李渊蛟摇了摇头,嘱咐道: “母亲身份敏感,这些东西托人来山上问我就好,以后莫要出去打听,李家地界不同东山越,族正院的耳目众多,母亲不知其中关窍,可莫要落了把柄。” 木芽鹿霎时又惊又怕,急忙道: “这事有什么后果?可是母亲拖累了你?!” “并无大碍。” 李渊蛟饮了口茶,笑道: “本身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况兄长将那封密信给了我,叫我自行处理,前来只是提醒一下母亲罢了。” “那便好。” 木芽鹿低低地叹气,母子俩交谈了三两句,木芽鹿定了定神,让侍女退下去了,这才轻声道: “渊修公子…待你可一如从前?” “不错。” 李渊蛟声音也低了下来,回答道: “家中嫡子唯有兄长能修炼,族中人丁稀薄,对于大宗灵窍子无论嫡庶男女皆一视同仁,孩儿不曾受什么委屈,反而得了天大的好处。” “如此甚好。” 木芽鹿顿时松了口气,不曾想李渊蛟又开口道: “我听闻家中考虑四叔公身在南荒,且一心求纯阳道,并无男女卿卿之意,族中长辈欲将我过继至四叔公一脉为嫡孙…此次回来也是问一问母亲的意思。” “什么?!” 木芽鹿顿时一呆,有种被天降大饼砸中的感觉,涩声道: “可是…可是那位青穗剑仙?!” “正是。” 李渊蛟当时听闻李玄岭秘密透露这个意思也是颇为震惊,看着母亲不可置信的神色,轻声道: “他…父亲也同意了,若是如此,我便成了第四脉嫡系的长子,今后大有裨益。” “不错。” 木芽鹿点点头,她一心挂在孩子身上,当然是点头同意了,思忖了几息,低声道: “如此一来,你能同渊修争一争少族长的位置…” “母亲休要胡说!” 李渊蛟摇摇头,正色道: “我最服兄长,这少族长也只有他能当得,蛟儿这辈子只欲好好辅佐兄长,并无他意。” “如此也好。” 木芽鹿闻言一笑,心中想着如何将这话原原本本地传到长房耳中。 “倒是那唦摩里,是个享乐的性子。” 两人聊了一阵,李渊蛟将唦摩里的性情仔细地说了,木芽鹿笑道: “又不是人人都能熟谙人情,你李家只有对自己人和治下的百姓还算好,那唦摩里落在你和你兄长手中,倒也算可怜。” “王位给他坐了,有什么可怜的!” 李渊蛟不以为然,哈哈大笑,木芽鹿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他,心中从李玄宣数到了李渊修,发现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暗忖道: “李家各个都是坏种,又精又坏,一心向外还算好,待到六代八代之后亲缘疏远,倒还真有一番龙争虎斗的好戏能看,还好我儿生在前头,不必和同样精明狡黠的人物去斗!” 黎泾山顶。 李通崖踏空几步,身影鬼魅般地横移,周身幻化出几个水光般的影子,在身影前后浮动了一阵,噗嗤一声消失在身前。 “《越河湍流步》!总算是成了,今后对敌更有了保障,除非遇见筑基修士,否则即使打不过也能从容离去。” 《越河湍流步》一共有三层,初练之时难度尚可,往后要难得多,李通崖花费了七八年才修成第一层。 李通崖修炼的《江河一气诀》是当陵峪门的基础功法,本身与这步法同出一脉,本应修炼神速,只是这几年主要精力都放在修炼上,希望能在六十岁之前突破筑基,故而这步法只有在修炼遇到了瓶颈时才会拿出来看一看练一练,原本三四年的事情足足拖了七八年才修成。 家中也只有李玄岭在步法一道上颇有天赋,早早修成了这道步法,其余的族人也不曾听闻有练成的。 “可惜了那丹火心诀,偌大的李家竟然寻不出一个能催生出丹火的人来…” 李通崖转念一想,萧家族人远超李家,整个萧家不过就萧初庭和萧元思能催动丹火,也就释然了许多。 “难怪郁家拜入青池宗的郁慕仙如此受重视,能炼器想必也是满足了特殊的法决条件。” 李通崖这头才落脚在山间,一道法力传音飞入阵中,在洞府中回荡。 “安家安鹧言前来拜访,还请通崖兄开一开大阵!” “安鹧言?” 李通崖微微一滞,此人与自己没什么交情,当初一起默契地瓜分了卢家,不知今日为何寻上门来。 将法阵一开,李通崖在院中坐了几息,李玄岭已经引着安鹧言入内,李通崖瞥了他一眼,客气地道: “李通崖见过鹧言兄。” “兄弟客气!” 安鹧言咧嘴一笑,朝着李通崖一抱拳,原本蹭亮的光头如今戴上了一顶灰白色的皮帽,终于不像一个世俗界的屠夫了,反倒像一个富地主。 “听闻通崖兄已经突破练气八层,当真是神速啊!” 安鹧言接过茶碗笑盈盈地点头,两人已经几十年没见面,当年两人修为相差无几,如今安鹧言突破到了练气五层,李通崖却已经练气八层了。 “鹧言兄谬赞了。” 李通崖也不同他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 “鹧言兄前来所为何事?” 昨天三更,所以今天没存稿,有些晚。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外姓修士 安鹧言轻轻拱手,语气平淡地回答道: “杀郁慕高。” “唔。” 李通崖在心中嗤笑一声,面上微微一笑,轻声道: “若是鹧言兄为了此事而来,那便请回吧。” “岭儿,送客。” 上首的李通崖唤了一声,在角落里默默站着的李玄岭上前一步,安鹧言连忙摆摆手,急忙道: “通崖兄且听我一言!” 李通崖本也没想将他不客气地赶走,闻声扭头来看他,安鹧言连忙道: “通崖兄!虽然贵族有剑仙庇护,无人敢轻视,但郁家早有一扫望月湖之志,纵使不敢明面上侵吞贵族,但暗地里的手脚绝对少不了!郁慕高不敢针对通崖兄,但寻上几个客卿、散修和外宗弟子暗地里袭杀贵族弟子却是能做出来的,要叫贵族的出色后辈通通夭折才肯放心…” “剑仙修为深厚,却远在南疆,郁家在宗内也有靠山,只要留不下把柄,青穗剑仙难道还能飞跃万里为了一个两个莫名其妙身亡的子侄辈出手不成…” 一住://42zw.la 安鹧言却大大咧咧地将这些话明明白白地放到台面上来讲,听得李通崖皱眉不止,凝声道: “鹧言兄倒是对郁家颇为了解。” 安鹧言这番话不曾劝动李通崖,反叫李通崖听得疑窦丛生,毗邻而居这么些年,双方在对方地盘上都有不少暗子,李通崖对这人干的事也有所耳闻,心中暗忖道: “郁慕高为人狠毒,这事确是会做得出,但这安鹧言一向自私吝啬,不像是个有这样大局的,今个怎地一反常态,能说出这种话来。” 安鹧言见李通崖低头不复言语,以为他动了心,趁热打铁道: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虽然贵族安安份份地待在地盘上,但郁家若是要维持住如今独霸望月湖的局面,必然是要压制住贵族的,无处从通崖兄身上入手,那定是要谋害贵族的晚辈。” 李通崖摇摇头,寻了借口沉声道: “郁慕高郁慕剑皆是天赋不错,郁家郁萧贵是筑基不说,萧字辈还有好几个练气巅峰,万不必忌惮我李家,通崖还是那句话,鹧言兄若是为此事而来,那便不必再说了,还请回吧。” 安鹧言见他果然无动于衷,也不气不急,低声道: “鹧言的话字字属实,通崖兄心里也晓得,若是贵族不信,再等上几年,便晓得在下的提醒。” 言罢一抱拳,驾着风告辞离开,李通崖则在原地站了一阵,李玄岭迟疑地上前,低声道: “孩儿见这人的话也颇有道理,还是要小心为上。” 李通崖皱着眉头,坐回上首,越发觉得不对劲,思忖了几息,回答道: “不是安鹧言说得出来的话,这恐怕是安景明出的主意。” 又回忆了一番郁慕高的性子,想想安家与郁家还颇为亲近的样子,李通崖有些烦闷,轻声道: “以郁慕高的性子,这事情准会做得出来,不止只是针对我家,安景明恐怕也在郁慕高心头记挂上了,故而急急忙忙地要寻人手对付郁慕高。” 李玄岭在一旁站着,皱眉回声道: “可这人成日在郁家不说,出门也有练气巅峰的修士保护,哪里是那么好杀的,不过是白白得罪郁家罢了。” 李通崖点点头,温声道: “这本是不切实际的事,今后叫族中子弟不要离家,一切等上萧家的谋划结束后再谈,到时候能借一借萧家之力,不至于让郁家一天天横行霸道下去。” 李玄岭将他的话记下,李通崖望了望天色,嘱咐道: “如今有了蛇元丹,我也可以试着闭关突破练气九层,虽然距离突破练气八层才过去两三年,有些匆忙,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要赶在六十岁之前尝试突破筑基…” 李玄岭咬咬牙,眼中浮现一抹浓的化不开的忧虑,在心里组织了许久的语言,这才忐忑不安地道: “儿子听闻练气突破筑基九死一生,如今父亲练气后期的修为,就是家中的定海神针,儿子怕…” 李通崖先是呆了呆,低低一叹,望着自己已经为人父的长子,见他唇上已经长齐了胡须,心中也有些许欣慰,回答道: “你父亲我这一身修为只服食过三枚丹药和一道箓气,其余全靠自己刻苦修炼,不曾像那三宗七门般服食过过什么宝药和灵物,突破起来确实是九死一生…” 见着李玄岭担忧的眼神,李通崖笑道: “只是我在修仙一道上勤勤恳恳日夜不息,为的就是在六十岁之前能赶上筑基,多那一成半成的把握,如今我李家若想要更进一步,就必须有一个筑基修士,在这偌大的望月湖,只有筑基修士才能说得上话。” “有你四叔的威势,我李家五十年内无忧,正是突破筑基的大好时机,若是我突破不成,身死道消,郁家也不会拿我李家怎么样,反而会大大放松警惕。” “儿子知道了。” 李玄岭拱拱手,李通崖微微点头,几步出了院子,驾着风往南边的眉尺峰飞去。 李玄岭颇为担忧,望着李通崖驾风而去的背影,心中还是希望李通崖闭关突破筑基的那一天晚一点到来。 黎泾镇。 黎泾镇中占地最大,最为奢华的院子并非李玄宣在山下的宅院,若是按占地面积和富丽程度来比较,李玄宣的院子恐怕要排在后头,那些族叔族老们的宅子是数一数二的,再往下是陈柳任田四家,最后才能轮得到李玄宣。 陈冬河这几年镇守华芊山,借助山上的灵泉修炼,数年不曾回陈家,不曾想陈家的宅子已经大到了这种地步,全家上下有三百多口人,若是没有一张记载着姓名的地图,恐怕都寻不到某人住在哪里。 他这才走到院前,耳边顿时噼里啪啦一阵爆竹响,两旁皆立着人,他唯一健在的哥哥已经五十多岁,是院子里的大老爷,在门口恭恭敬敬地等着他。 而一个穿着袄衣的男孩在门前望着他,陈冬河灵识一扫,便知道这位就是让家中唤他回来的那个灵窍子。 “如今多大了?” “八岁。” 陈冬河仔细看了一眼,那孩子咬着唇直直地盯着他,陈冬河再度问道: “叫什么名字?” “陈睦峰。” 陈冬河站起身,这才看见自己的哥哥凑上前来,语气恭恭敬敬,生疏得可怕: “此次请仙师来,是希望能让仙师带一带这孩子…陈家感激不尽!” 言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片人也跪跟着下去磕头,哀求声如潮水般传来,陈冬河盯着男孩的模样,没有去管四周的人群,暗忖道: “这孩子却不能让我亲自来带,平白留下把柄,给他寻一个不错的人家,也算是给陈家一个交代了。” 于是扶起自己那哥哥,沉声道: “我虽然不能亲自带这孩子,却能给他寻一个良师…” 陈老太爷却呆呆地一愣,脸色变幻不定,迟疑地道: “这良师姓田…还是姓柳?” 陈冬河不常在山下接触外姓修士,听了这话倒是一愣,心中恍然大悟,暗道: “李家外姓修士如今几十年下来也有三四十个了,其中大部分都是胎息一二层的,却也有三四个胎息四层…恐怕也有派系之分,此事也事关陈家的立场…” 陈老太爷见了陈冬河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慌乱,满是皱纹的脸挤个笑容,急忙道: “非是我等质疑仙师决定,要不知廉耻地挑挑拣拣,只是要让我家知道那良师的姓名…也好懂得投到了哪些人门下。” 陈冬河摆摆手,笑盈盈地道: “哥哥放心,这人姓李。” “姓李?!” 陈老太爷顿时大喜过望,咧开嘴笑着,露出几个烂牙,笑道: “姓李好啊!姓李好啊!” 陈冬河哈哈一笑,牵起陈睦峰的手,驾风而起,留下一群人在地上羡慕地望着。 陈冬河在镇子上空飞了一阵,怀里那孩子瑟瑟发抖,在一个空旷的院子中落下,陈睦峰踉跄了几下,陈冬河松开他的手,便见石门前抱着手站着一人,头发灰白,腰板直直地挺着,见了他有些讶异,拱手道: “见过冬河兄弟…倒是稀奇了,可是来寻这唦摩里?” “非也。” 陈冬河笑盈盈地一抱拳,将这孩子拉到跟前,轻声道: “我这便是来寻秋阳兄的。” 李秋阳上前一步,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坐下,灵识却透体而出,还在留意着唦摩里闭关处的石门,这头笑道: “冬河兄直说了便是!” 陈冬河点点头,正色道: “我回了一趟陈家,家中得了一个灵窍子,想要托我带他入道途,我却不好来带他,恐怕要托付给兄弟。” “哦?” 李秋阳低了低头,没有即刻答应,盯着陈睦峰的脸庞看了一阵,见这男孩还算乖巧,陈冬河却又开口,以法力传音道: “我听闻秋阳兄膝下诸子皆是身无灵窍,今后却是难办了…不如收下这孩子,以师徒之情悉心教导,再以一女嫁之,待到百年身故之后,子弟也能有个庇护…” 这话正中李秋阳的心结,他顿时脸上有了笑容,连连点头,沉声道: “既然兄弟这样说了,我就收下这孩子。” 陈冬河哈哈一笑,拍了拍那孩子的背,笑道: “叫师尊。” “师尊!” 那男孩倒也乖巧,脆生生地叫了一声,李秋阳顿时亲切地拉过他的手,问了生辰姓名,陈冬河笑盈盈地看这两人问完,这才轻声道: “冬河却有一事要问一问秋阳兄。” “请说。” 李秋阳抬起头,便见陈冬河从储物袋中取出两个小杯,又取了一个葫芦,往杯中添满清酒,这才低声道: “冬河华芊山修行多年,对家中外姓修士不甚了解,不知…秋阳兄可否为我解惑?” “原来这事!” 李秋阳举杯正欲轻抿,望了望紧闭的石门,终是放下了玉杯,笑道: “家中如今外姓胎息修士二十八位,叶氏复姓为李的胎息修士六名,大多在胎息一二层,不值一提,唯有几个比较早修行,天赋还不错的胎息修士值得一提。” 李秋阳瞥了一眼身边的陈睦峰,见这孩子竖着耳朵听着,微微点头,正色道: “第一位,胎息五层,姓田,是家主…是大王之妻娘家的人。” 李秋阳用了一句大王就把两人都沉默住了,两人都是陪着李项平出生入死之人,在山越地盘上时皆叫着李项平为大王。 “大王在山越之地故去,主母数年内也郁郁而终,田家的地位滑落不少,但这人天赋不错,如今四十岁,突破练气的可能不大,但还是有。” “现下在镇中负责总管那灵稻的种植,有不少人暗地里向着,也算得上一峰头。” “接着便是柳家与任家,皆是胎息四层,但多半都没有突破练气的机会,各算一峰头。” 陈冬河饮着清酒,皱了皱眉,低声道: “此事家中可知晓?” “我却不晓得。” 李秋阳摇摇头,灵识在院里院外一扫,低声道: “此事应该归族正院来管,秋阳对这种事避之不及,哪里还敢去插手,李家弟子哪个不怕族正院的?” 陈冬河恍然大悟,告罪一声,沉思了几息,询问道: “其中的斗争,可还激烈?” “往日里还好。” 李秋阳声音越发低了起来,眼角浅浅的皱纹在微光中有些明显,他轻声道: “毕竟各家有各家的利益,每一块灵田的产出不同,给的俸禄也不同,往日里这些人净争着好的田去磨洋工,贫瘠的没有一人肯去。” “自从修公子持家以后,几个派系越发争锋相对,不少人因为相互争执被挤兑到了贫瘠的地里,不得不吃力不讨好地种起田来…” “我晓得了。” 陈冬河微微点头,暗忖道: “此事恐怕还要上报家族,让玄岭几人拿主意,以防时间久了酿出恶果。” 于是告辞了李秋阳,驾风离开院子,往山上而去,留下李秋阳在院中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默然不语,许久才笑道: “河儿还是一如既往啊!”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九章 冬河之忧 黎泾山上的石板路铺了几十年,上头已经布满了淡青色的纹路,李清虹听闻那是三叔公李项平持家之时建立起来的,铺设这条道路的工匠已经没有几个在世了。 李清虹踩着这条石板路上了山,四下里望了望,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见弟弟李渊云的身影,在山上寻了一圈,这才在姑姑李景恬的侧院找到了李渊云。 男孩正端坐在院子里,捧着木简仔细读着,李清虹进了院子中,看了看他,心中有些忐忑。 “云弟…” 李清虹在山顶受了符种,至今也将近一年了,这着日子里忙着修行和练枪,李渊云又不常进大院,李清虹没有见过李渊云几次,弟弟不能修行,李清虹出现在他面前时心中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愧疚感。 “阿姐来了。” 李渊云倒是眼前一亮,将手中的木简一放,笑道: “好些日子不见了。” 李清虹甜甜一笑,瞥了一眼他放在桌上的木简,见上头写着《岭海郡两百年风物.李景恬注》,心头有些稀奇,笑道: “你往日里不是最不喜欢这些又长又臭的史书,如今怎地看起这书来了?” 李渊云嘿嘿一笑,解释道: 网址p://m.42zw.la “我不能修行,自觉治家也万万比不上修哥,只能寻上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来到姑姑这里读书,今后说不准也能帮上她。” 这话仿佛气势汹汹,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咬了一口李清虹,让她眼神躲闪地退开几步,连忙转移话题,勉强笑道: “你读了这书,可有什么收获?” 李渊云轻轻一叹,将木简拿起,稚气地道: “读罢只觉得…怕。” “怕?有什么好怕的?” 李清虹调整好了情绪,有些不解地询问道。 “族中和睦一心,山越早已经臣服,家中父母恩爱,不曾听说什么凶残的事,渊云本以为是个安定的太平天下。” 李渊云攥了攥这木简,神色有些惊惶,咬牙道: “直到读了这书,这才晓得四境竟然是动荡不定,血流成河之地,阴谋与诡计层出不穷,你来我往,动不动就是破家灭门…我李家眼前看上去安定,谁知道暗地里有多少阴谋诡计,相互算计,这世道真叫人觉得脏。” “阿姐,生在我李家虽然锦衣玉食,即使是个身无灵窍的凡人也能纵乐一生,我却当真怕得很,生怕哪一夜醒来家中大阵已经轰然告破,荧光闪闪的仙剑从天而降,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梦乡中。” 李清虹一阵无言,默然了几息,盯着李渊云微红的眼眶,低声道: “父亲曾说,这世间的规则本就由仙人定下,仙人难道还会顾及凡人的道德?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阿姐。” 李渊云抬起头来盯着她,低低地开口道: “我读了族史,华芊山是我家从卢家手中抢过来的,卢家也是母亲的娘家,如今已经覆亡…我曾见过母亲暗自垂泪,或许是因此。” 李清虹沉默了半晌,这才开口道: “我李家若是不去占,隔夜就会被安家占去,李家没有错,卢家也没有做错什么,事情走到这一步,本就是无路可走下的唯一出路,若是那卢家家主识相,此事本可以体体面面地结束,要错只能错在他。” “阿姐说的是。” 李渊云将木简放下,神情轻松了许多,笑道: “可惜我看不了那么远,否则一定要写上一本《望月湖两百年风物》,其中的曲折想必不输这岭海郡。” 李清虹轻声一笑,点点头正欲开口,院门嘎吱一响,走进来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子,如瀑般的长发挽在脑后,将手中的纸伞放下,笑盈盈地道: “清虹来啦。” “姑姑。” 李清虹嘻嘻一笑,连忙迎上去,抱了抱李景恬,不曾想院外跟着走进来一中年男子,颇有些风度,客气地同她打了招呼,李清虹连声道: “姑父也在。” 陈冬河微微点头,两个孩子跟着人回到了院中,自觉坐立难安,两人不常见这个练气修为的姑父,觉得严肃陌生,连忙找了借口告辞了。 李景恬点点头,笑着送走两人,这才回到院里,望见陈冬河盯着案上的一排排木简看,柔声道: “看什么呢。” 陈冬河摸了摸下巴,赞叹道: “李家的血脉还真是不同寻常,清虹和渊蛟突破玄景的速度简直惊人,当年玄宣和玄岭也非同寻常,看来天生就是入道的血脉。” 李景恬低了低眉,掩饰住眼中的异色,偏过头去,笑道: “毕竟是筑基仙修的血脉。” 陈冬河点点头,没有细想,灵识一扫,确定四周没有什么人影,这才低声道: “不瞒娘子,这些日子里我也有些发现,心中不安,想着是否要上山同二伯或是玄岭说上一说,还要你为我参详参详。” “怎么了?” 李景恬跟着坐在桌边,便见陈冬河正色道: “如今家中外姓修士也有几十个,虽然大多数都是胎息一二层的小修,却不可小觑,这些人被分配到各地培养灵田,或是担任各个镇的镇守,负责除妖和治病等要务。” “这些人代表了李家之外各个势力的声音,其中派系林立,以三个胎息四五层的修士为首,多有龌龊,族中的族正院对他们管束不多,恐怕时间久了会出问题…” 李景恬思忖了几息,白嫩的纤手拿起桌面上的木简,将其一一摆放整齐,这才轻声道: “族正院的耳目遍布,你说的东西难道会毫无察觉?恐怕早就摆在了修儿的案前,说不准如今已经送到了眉尺峰洞府,族中迟迟没有处理,恐怕也有别的考量。” “这些人并不仅仅代表着他们自己,还连带着代表了身后入赘的支脉和小宗的利益…有斗争是难免的,说不准…” 见陈冬河抬头来看他,李景恬凑近了一点,贴着他的耳朵,朱唇轻启,轻轻柔柔地道: “让他们斗起来的,说不准就是我家修儿。” 三章所以有些晚,三章写的太赶总觉得质量会差一些。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章 族正院 族正院坐落在黎泾山下,紧紧贴着山脚,曾经是李家在山下的大院,左右两个院子拱卫着,整个宅院坐北朝南,呈长方形。 前院由石砖砌成,是个露天的场地,每一块石砖都由当年李家四兄弟亲手夯实,李长湖与李通崖砌砖,李项平与李尺泾和缝,若是在那墙缝中仔细观察,说不准还能见到剑仙当时尚稚嫩的指纹,自家人的活计干得贴心,严丝合缝,至今风吹雨打不曾有缺漏。 李谢文如今已经三十多岁,成了严肃端正的中年人,穿着平素的衣物,在前院立着,李玄宣闭关修炼,由李渊修持家,李谢文便自觉将镇中的工作交给了长子李平逸,到族正院来做事。 如同当年李叶生把黎泾镇交到他的手中那一夜一般,李谢文拉着李平逸的手,两人彻夜秉烛长谈,从当年大父李叶生在眉尺河上放鸭讲到李谢文这一脉如今是怎样的显赫,李谢文握着李平逸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这一脉世代管束黎泾镇,你大父同项平公一同殒命山越之地,而为父则与老爷在黎泾镇平衡诸家,约束弟子整整十八年,你要晓得我这一脉的起落兴衰全系于少家主一人,且慎重行事!” 李平逸本就是个精明的,这些事情一直都看在孩子眼里,自小就懂得跟在李渊修身后,自然是懂父亲一番苦心,如今辅佐李渊修持家也有一年出头,不曾有什么懈怠。 李谢文在院里中站着,左右来往的族兵见了他皆低头应声,他一一回复了,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见长子李平逸走出庭院,拱手道: “问察,族正大人已经下山,还请随我来。” 两人在族正院中各有其职,诸族人的眼睛都盯在父子两人身上,自然在院中不敢以父子相称,李平逸称呼父亲在院中的职位问察,李谢文则恭敬地道: “多谢大人。” 李谢文跟着李平逸进了中殿,便见诸多族兵幽幽在殿中站着,殿下还跪着两人,皆是脱光了上衣用荆棘鞭打着,血淋淋溅了一地,两人咬着牙不敢吭声,头颈处都插着灰白色的木标,李谢文仔细看了一眼,其一为“欺凌民女”,另一为“贪敛钱财”,看样子都不是自家的子弟,顿时松了一口气。 绕过阴森无光的中殿,后堂的光线要明亮得多,两侧开着窗,透出几道阳光,又点着莹莹的灯火,似乎是用法力点就的,没有什么灰黑的烟气。 上首坐着一少年,看上去十六七岁,黑发规矩地竖着,戴着翡翠的玉冠,剑眉平缓,脸上的线条流畅,灰黑色的眸子望过来,笑道: “听闻谢文叔来寻我,渊修忙不迭地就下了山,让谢文叔多等了些时间,还请恕罪。” “不敢!不敢!” 李谢文见他一脸真挚,听得心头舒畅,却不敢托大,沉声道: “属下受了这问察之职,受命督查小宗和支脉修士,近日得了消息,连忙来上报。” “族叔请讲。” 李渊修微微点头,李谢文一拱手,继续道: “陈家之子拜入李秋阳门下,与其第六女定了娃娃亲,陈家已然投入秋阳一脉,如此一来…” “此事姑父已经同我说过了。” 李渊修摆摆手,显然已经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笑道: “姑父与秋阳族叔皆是我家砥柱,此事无妨。” 李谢文看得出来李渊修并不想深究此事,故意打断自己,有些话说出来便是得罪了人,即刻作罢,继续道: “如今我李家叶氏旁支有六千五百多人,小宗则有一千二百人,共有八位修士,参与三大外姓修士斗争的弟子已经被一一查明,凡人有六百多人…修士有三位。” “唔。” 李渊修微微皱眉,思忖了几息,轻声道: “这些凡人大多同外姓修士成了姻亲,牵扯上是难免的…” “至于家族的修士,小宗也非独门独户,自有亲戚家人,亲疏喜恶,其中利益纠葛,倒也不好处理。” 看了看下首的李谢文,李渊修轻声道: “族叔看准了其中天赋不错的弟子,将其调离到华芊山上随着姑父修行,远离这些是非,其余之人不过是些终生困在胎息之辈,要斗且让他去斗,斗到底不过一捧灰罢了,叫人盯好了,只要做的不太难看,其余的也就随他去了。” “是。” 李谢文沉声应了,又交代了一些杂乱细节的事,这才躬身退下,一旁的李平逸才望向李渊修,低声道: “族正,我们的人还要不要继续推波助澜…” “不必了,撤回来吧。” 李渊修将案面上的木简一收,取过茶碗饮了饮,回答道: “时间长了闹出了真火,反倒不美,如今这个烈度正正好好,叫他们争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家中的修士一天天多起来,修士也非真的不食人间烟火,灵稻和灵石能叫他们争破了头,其中的斗争是迟早的事情,如今这么一推动,谁奸诈谁狡猾,谁稳重谁老实皆是清清楚楚,到时候真要出了事,也有个参考。” 李平逸点头应了,李渊修持着笔在面前的布帛上画了画,修长的眉毛一挑,低声道: “不过如今家中长辈大多闭关,事情还是往稳中去做,不要惊动了长辈,你且派上几人盯好,若是真的出了事,提前警告警告,闹出来人命就不好看了。” “属下明白。” 李平逸拱拱手,回忆了一下这几天的报告,忽然有一事冒上心头,李平逸低声道: “族正,田氏那人突破了胎息五层玉京轮,于是诞生了灵识,周身的一切动静清清楚楚,族中的孩儿们多次差点被他识破,属下只好叫他们先行撤回来,不至于露了馅。” “胎息五层修士已经超脱凡俗,不便管理,这事我也有考虑过。” 李渊修将手中的毛笔放下,显然早就有了顾虑,低声道: “修士到了胎息五层或是巅峰,一身修为加持之下已然非人,不是族正院能管束的住的。” “我考虑上书一封眉尺峰,叫胎息五层以上的修士从众人之中剥离开来,有了灵识还让他去种田未免也太过浪费,可以进山去杀些妖物或是制作些符纸,不必归山下管束。” 李渊修顿了顿,将自己的想法反复考虑了一阵,继续道: “只是家中这些诞生灵识的修士还是太少,难以分出个组织出来,等到家中的外姓修士慢慢成长起来,这件事情迟早要放到台面上来办的。” “少家主考虑得是。”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一章 王上王 “什么?!又有了?” 唦摩里被人从昏暗深沉的石室之中唤醒,听了眼前这人口中的消息,顿时一呆,觉得羞愧难当,喃喃自语道: “怎地又有了…这…这是第几个了?” “回王子,已经是第五个了!” 唦摩里只觉得口中发苦,他在东人这里修炼了两年,服食了好几枚灵果,总算是突破了胎息五层,本来想是一个引以为傲的速度,谁曾想比他修炼速度更快的是他的妻妾怀孕的速度。 “如今在这头生的第一个孩子已经会走路了…当真是叫人吃惊。” 唦摩里在东山越的宫中也有妻妾,宫中却受了木焦蛮的指示,让他的妻妾迟迟生不下孩子,谁曾想到了这边以后儿女一个接一个的冒出头来。 唦摩里稀里糊涂地出了院子,看着身前一众妻妾,快要分不清哪张脸对应的哪个名字,那个怀孕的妾室笑盈盈的走上来,在他闭关前就怀了孕,如今已经快要生产。 “想必…想必…想必是我的种吧…” 唦摩里心里有些打鼓,几个月不见眼前的一众妻妾,个个的面孔看上去都是新的,他拉过那个怀孕的妻妾,看着她羞涩的面孔,怎么也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同这个女子欢娱过。 “罢了罢了,反正长子定然是我的种…” 一住://42zw.la 唦摩里望向人群中站在最前面的女子,手中抱着一个看上去一两岁大孩子,孩子眼睛微狭,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看就是木鹿氏的种。 他初入东人地界时这妻妾就怀了孕,唦摩里的第一次得了子嗣,心疼宝贝得很,故而看护得仔细,心中也算好了时间,确定这孩子是自己的种。 “那可是未来的王嗣!” 唦摩里得意地抱过孩子,逗弄了几下,院中很快又走上来一个随从,恭声道: “王子,蛟公子来了。” 唦摩里听了这话,满脸的笑容顿时退了下去,暗暗地腹诽道: “他娘的…准是送灵果来了,又要回去修炼了。” 唦摩里心中想同妻妾多欢好一番,但身在人家屋檐下却不得不放弃偷懒的念头,心中骂骂咧咧,脸上却堆满了笑容,连忙迎出去,笑道: “公子来了!” 唦摩里也在东人的地盘生活了两年,心中对这些东人的话术终于有了些了解,终于是客气了一回,李渊蛟快步进了院子,挑眉道: “表兄今个怎地如此客气。” “嘿嘿。” 唦摩里呆呆地笑了两声,他只学会了开头这两句,没想到李渊蛟不按套路出牌,倒还反问他一声,顿时宕了机,口中尴尬地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众妻妾皆退下去,唦摩里迎着李渊蛟进了院子,两人落座,下人奉上了茶水,李渊蛟这才开口道: “表兄突破胎息五层,距离突破练气,杀回东山越夺取王位,又更近了一步,实在是恭喜呀!” 唦摩里嘿嘿笑着,笨拙地点着头,却见李渊蛟将手一摆,漫不经心地道: “你那大哥荠木已经坐稳了王位,收拢了国内的部落与部众,你的兄弟一个也没能活成,如今是风光得意。” “当真可恶!” 唦摩里听了这话,一时间又妒又恨,忍不住臭骂了一声,谁曾想李渊蛟饮了口茶,仿佛不经意间地透露道: “你那大哥也算有几分眼界,这才坐稳了王位,马上就派上了商队,载满了五六车的供奉,又要嫁女维持姻亲,如今街外车水马龙,全都围到镇边去看了。” “什么!” 这话就像踩到了唦摩里的尾巴,差点一蹦三尺高,当下何止又妒又恨,连同着惊惧恐慌,一时间冲昏了脑袋,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唦摩里如今逍遥自在地生活着,不但妻妾成群,实力还更上一台阶,这些东西全系在李家身上,唦摩里只是不敏感,而非彻头彻尾的蠢货,唦摩里好歹知道自己的价值在于将带来一个乖巧听话的东山越。 而自己那个哥哥一向不是省油的灯,恐怕也深知这些东西,这便忙不迭地过来臣服了,唦摩里自觉没了用处,怎么能不惶恐惊惧,他骇得两腿瑟瑟发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拿起茶杯大口地饮了几口,唦摩里这才颤着手放下茶杯,他虽然平素里没什么计算,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有些脑子的,否则也不会匆匆忙忙地逃到李家来,顿时期期艾艾地道: “公子…公子…荠木这人贪婪,不是一个…安分的主,绝非真心臣服,而是要等待时机啊…” “哎。” 李渊蛟见他吓得够呛,故意沉默了一段时间,眼看着他眼眶都红起来,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正色道: “表兄放心,蛟弟懂得,伱才是我的好兄弟,那荠木杀兄弑父,怎么会是个安心臣服的呢?” “对对对,他杀兄弑父,绝对不是一个安心臣服的!” 唦摩里差点为李渊蛟拍手叫好,这个推断水到渠成,让唦摩里大大松了一口气,不曾想李渊蛟面露难色,咬牙道: “可恨那人伪装得实在太好,家中有几个长辈竟然信了,渊蛟据理力争,这才没有叫他们把你交出去…只是…” “只是什么?!” 唦摩里激动地要流下泪来,心中对自己这个表弟的鼎力相助深深感动,却不想李渊蛟话风一转,好像话里有话,急急忙忙的询问道。 “只是兄弟修炼的实在太慢…叫家里人没了信心。” “扑通!” 唦摩里匆匆忙忙地站起来,屁股下面的大木椅子硬生生被他勾断了腿,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唦摩里面色涨得通红,大叫道: “他娘的!老子这就去修炼!” “且慢!” 李渊蛟没想到这人反应如此之大,硬生生被他叫得愣了一息,沉声道: “兄弟修炼的可是山越的土法?” 唦摩里面色一囧,有些为难地点了点头,支支吾吾地道: “不错…这法子修炼速度慢的很,突破之时也是收拢太虚中的一抹杂气,只需要凝聚一个多月便可吞服,比不得你们东人的功法精妙。” 功法问题是山越人千百年的痛,每一个在地盘上称王称霸的山越人只要一冒出头,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便晓得自己在修士面前啥也不是,甚至不需要同境界,只要是个修行了正法的修士,面对功法简陋且还吞服了杂气的山越练气,一个打三四个不成问题。 “兄弟我晓得你的功法不行,特地向家中求过,希望能赐下一正法…” “什么?” 唦摩里被这巨大的惊喜砸晕了脑袋,一日之内大起大落,叫他呼吸急促,难以自持,涩声道: “兄弟如此待我,唦摩里铭记在心,千万不要为了我在家中得罪长辈啊…” “放心。” 李渊蛟摇摇头,沉声道: “只要兄弟能在这几年内到达胎息巅峰,渊蛟便有把握让家中赐下一正法,并为兄弟求上一气,让兄弟媲美当年的伽泥奚!” 唦摩里听了这话哪里还自持得住,心中激荡不已,泪流满面,用力点头,朝着李渊蛟深深一拜,咬牙道: “大恩不言谢!今后若是我在山越一天,渊蛟兄弟便是我山越的王上王!”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二章 山越使者 大堂之中的烛火微微晃动,李渊修侧着身站在最上首,下方跪着一个挂满了兽骨玉石的山越使者,脑袋紧紧贴在地面上,恭声道: “小人见过少家主,我家大王记着两家的情谊,念叨着姑姑与姑父的身体康健,又谨记两家之盟,送来了我等地界上的诸多产出,如今王后之位尚空缺着,大王依旧盼望能娶上一李家宗女…” 李渊修迈步向前,从上首往下走了两阶,两侧的族兵顿时一致地将目光盯在眼前这个山越身上,一旁的陈冬河站在阶下,也默默警惕起来,以防眼前的人暴动。 “我李家地处东边,只听闻山越有暴乱,木焦蛮的旁嗣无一幸存,使者远道而来,不知可否为我解惑。” 李渊修不回答这人的话,反倒揪起来山越动乱中的细节,叫眼前这山越使者支支吾吾,满头大汗,山越目前的大王荠木虽说奉了木焦蛮的命令屠杀诸兄弟,但这样的借口山越境内本就质疑之声颇多,更别说把这话用来应对李渊修了,使者只好颤声道: “是有动乱…折了先王的子嗣,王位更迭却也是难免的事…非我家大王有意为之,大王特地保住了母妃,也有功劳啊!” 母妃自然是指李家当年嫁过去的宗女,木焦蛮虽然给了李家面子留宿那宗女宫中,却行事小心,不曾有嗣,她在宫中的地位颇为特殊,这动乱中每一方势力第一时间都派出了人保护她。 李渊修闻言也不回答,望着眼前这个山越使者颤颤巍巍的样子,心中考量着,暗忖道: “唦摩里突破练气之前却要以安抚荠木为主,不要叫这人有了疑心,四处求援,横生事端,一切还是照旧,让他放下心来。” “供奉与通商好说,不过是下一个命令的事情,只是这宗女若是嫁过去,岂不是数年便要做了寡妇?小宗之女眼下不少,几个族叔族老却难免要聒噪。” 下首的山越不明就里,以为李渊修起了怒心,已经抖成了筛糠,汗出如浆,在地面的石砖上积累成了一小洼,李渊修这才不再沉默,轻声道: 网址p://m.42zw.la “山越愿意续上两家的姻亲,这事我李家也同意,供奉和通商的事情按照旧例来,不必再改。” “多谢大王!多谢大王!” 下首的使者如蒙大赦,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口不择言地叫起大王来,不曾想李渊修抬了抬手,笑盈盈地道: “只是如今我家宗女不多,在族中颇有些地位,又岂能说嫁就嫁,我父亲如今闭关修炼,我这个少家主却不同我父亲那般好说话,山越与我家的姻亲还有一个条件。” “大王请讲。” 使者连声问了,李渊修这才笑盈盈地道: “我家宗女西嫁,怎么能没有封地彰显威仪,东山越西边还有诸村,让那荠木往西打下几个村子,为我家宗女贺一贺。” “这…这…” 山越使者不曾想李渊修要整这么一出,顿时呆了呆,所谓封地不封地对一个嫁出去无实权的宗女本无意义,无非多些封地税收的用度,只好回答道: “封地能否从东山越诸村中取一两地,我家大王也不会吝啬,境内动荡,恐怕不适合妄动刀兵…” 李渊修一皱眉,不等他说完,气势汹汹地打断道: “这便是你家大王的诚意么?!” 山越势弱,要仰着李家的鼻息生存,这使者自然成了软脚虾,被李渊修这么一唬顿时磕头如捣蒜,一个劲的喊饶命,急忙道: “小人这就回报大王,数日即有答复…还请少家主恕罪!” “下去吧。” 李渊修摆摆手,那人急急忙忙地退下了,便有族兵引着一人上来,同样身着山越服饰,却抱拳跪下,沉声道: “少家主!” “我那族姐带了什么消息回来?” 李渊修抬头问了一声,便见那山越从怀里取出一叠厚厚的布帛,恭敬地回答道: “王太妃已将荠木上位的诸多布置及国中练气山越的分布驻地一并记载下来,尽在此册中。” 下面的李平逸上前接过,李渊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 “回去同族姐说一声,先当好她的母妃,这几年之内会想办法让她和家人团聚。” “是。” 那人告谢退下,李渊修从走上来的李平逸手中接过这叠布帛,摊开读了一阵,口中喃喃道: “三个练气初期,一个练气中期,皆是杂气修士,这山越未免太过虚弱,难怪荠木一口气平定了国内,等也不敢等,这就来依附了。” 李渊修这头读着,李渊蛟早已经站在院中,瞥了一眼那带信的山越人,待到这人退出院外,这才开口道: “兄长,咱们这族姐虽然是个小宗女,却也非省油的灯,木焦蛮生前这样提防她,却能在木焦蛮死后迅速博取势力支持,如此详细地收集消息,将人安插在商队之中归来,也是不容易。” “嗯。” 李渊修点点头,一边读着手中的信,一边回答道: “当年择一小宗之女前往西边,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带的人手也忠心,待到她归来,要给她那一支记上一功。” 李家嫁人过去自然是不比木芽鹿当年只身嫁过来,那宗女不但可以年年归来省亲,也带着不少忠心的人手。 李渊蛟听着兄长讲完,点头表示赞同,这才道: “兄长,唦摩里已经突破胎息五层,已经被我劝回去闭关了,那些灵果也送到了唦摩里处,过了玉京轮这道难关,又有灵物助力,两年之内应该尝试突破练气。” “好。” 李渊修微微点头,思忖了几息,轻声道: “我也亲自上山说一说,让家中准备好那份杂气。” 李渊蛟低笑一声,回答道: “我在外头听了一阵,兄长这个法子确是不错,逼一逼那山越新王,甭管他往西拿下一镇两镇,到头来还是归我李家所有。” 李渊修与李渊蛟颇为相似的脸庞勾起一抹笑容,比起李渊蛟锋利的眉眼更有些轻松写意的味道,看了看下面的兄弟,回答道: “家中的谋划你我都晓得,不过是补上一环,巫山既然封闭,西边的山越诸村必然失了倚仗,按照传回来的消息看,那荠木也应有西侵之心,我为他寻些理由罢了。” “待到他替我家多吞并几村,麾下的兵马也劳民伤财,多造杀孽,唦摩里取代这人也名正言顺些。” “还是兄长想的仔细。” 李渊蛟笑着赞了一句,李渊修摆摆手,回答道: “不过是顺手为之,对局势的影响不大,只不过让后面的计算更顺畅一些。” “至于嫁过去的宗女,兄长打算让谁去?” 李渊蛟问了一声,李渊修这才将目光从眼前的信上移开,轻声道: “谁也不派。” 李渊蛟微微一愣,即刻明白了兄长的意思,低声道: “我晓得兄长对族人的爱护,但这样稳妥么?” “喔。” 李渊修笑着点了点头,回答道: “去镇中以富贵寻上一个愿意出女子的靠谱人家,将女孩调教一番派过去,不说那荠木能不能发觉,即使察觉不对也要捏着鼻子受了,难道还敢说些什么?待到东山越为我家所控,再将其接回,她还能得上个支脉的名义,自然大把的人愿意做。” 李渊蛟微微低眉,他对族人的爱护与李渊修不同,全凭情谊而非血统,心中是偏向于真的将一宗女送过去安抚荠木,即使有万一的几率也不想打草惊蛇,但李渊修既然这样说了,他也只好点点头,沉声道: “兄长有把握就好。” 李渊修望了望他,看出他心中有不同的意思,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柔声道: “荠木求的是小宗之女,小宗之人主要有五脉,自曾祖时这五脉分离出去,几个老人辈分大得很,平日里不怎么说话,却也要注意。” “这些人同我们的亲缘很近,是治家的得力助手,有几个族老在父亲和叔公面前都能说上话,若是真的白白把宗女嫁出去,家中的族老族叔会有很大意见…家中的和睦最为重要。” 李渊蛟撇了撇嘴,回答道: “谁在乎他们怎么想,不过是一群凡人。” “蛟儿!” 李渊修摇了摇头,沉声道: “家族之所以能紧密联系在一起,第一在于功法秘诀有序相传,第二在于族内上下恭谦,敬老爱幼,这两条一但崩坏,剩下的便是无休止的血腥斗争和涣散无序的族群,即使后辈再聪颖也无用了。” “后辈都是有学有样的,今日你怎么做,大家都记在心里,别看那些族老平日里唠唠叨叨,想着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谋些利益,却也懂得大是大非,约束着后代不敢做什么败家的事情,族正院的存在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李渊修盯着弟弟的眼睛,解释道: “这些老人若是遇见子女做出了有辱家门的事情,甚至会住着拐杖亲自到族正院揭发,他们懂得家族的风气之重,内心深处也是要家族好。” “更何况为了家族,秋阳叔和几个小宗的修士都是勤勤恳恳,伱今天将他们的子女这样嫁出去,明天就将荠木屠灭,会叫这些人心凉。” 李渊蛟张了张口,不曾想李渊修想得这般深远,心中对那几个唠唠叨叨的族老大为改观,点了点头,低声道: “小弟受教了!” 李渊修赞许地点点头,继续道: “昔日里主脉没有什么得力的修士,对小宗支脉多有防备是应当的,如今主脉昌盛,叔公的剑法湖上一绝,这些小宗和支脉就是治家的得力助手,要做的是拉拢和宠络,把他们当做自己人来看待。” 李渊蛟点头应了,兄弟俩相视一笑,李渊修嘘寒问暖了几句,这才笑道: “我已经突破胎息二层了。” “当真?” 李渊修要比李渊蛟早开始修炼,李渊蛟则凭借符种快速突破了玄景轮,前几个月又突破了胎息二层承明轮,李渊修迟了几月突破,速度也算得上不错了。 “你这家伙,这有什么好假的。” 李渊修看李渊蛟嘻嘻笑着,算了算时间,有些为难地开口道: “眼看着祭祀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几个长辈都在闭关突破,祭品也没有着落,我这头已经安排下去,只怕几个长辈再不出关,要错过时间。” 眉尺峰上的洞府有三个石室,李通崖、李玄宣、李玄锋各自闭关,李玄岭则在大堂凝神修炼,在地上的蒲团盘坐了一夜,洞府门口的大门微微晃动,两个族兵应声退开,走进来一个穿着白色的衣袍的女子,面容端庄,微笑着看着他。 “夫君。” 卢婉容如今胎息三层修为,实力在外姓修士中也算得上是不错,笑盈盈地上前,手中拿着一竹编食盒,往石桌上一放,李玄岭见状柔声道: “让他们送上来就好,倒还要麻烦你跑一趟。” 胎息境的修士前四层气血旺盛,食量越发大起来,一旦突破了尤为关键的玉京轮,超脱凡人之境,食量一下子小起来,等到突破了练气,成了神明而寿的食气者,这才可以餐风饮露,只需要饮一些净水便可,若是要进食也要吃一些灵肉灵米,凡俗的食物反而容易阻碍修为精进。 李玄岭胎息五层,离练气还有一两步,自是需要进食,大约一两天吃一顿,现在家中宽裕了,自然吃的不是凡俗的米面,而是一些灵米和妖兽肉。 卢婉容将食盒打开,上下取出两笼,一盒是蒸熟了的白净净的灵米,另一盒则是几片嫩红色的妖物肉。 李玄岭从妻子手中接过玉箸,细嚼慢咽地解决了面前的食物,卢婉容递过茶水让他饮了,这才低声道: “渊云已经一年多不曾下山,我这心中始终担心得很,这孩子不声不响,其实心气高得很,受了这样的打击又不肯同我们分说…” 李玄岭顿时滞了滞,神情颇为无奈,隐隐约约有些愧疚,涩声道: “我又何尝不知道!”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三章 准备祭祀 李玄岭将手中玉箸一放,神色多了几分颓唐,顿了许久才道: “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渊云与景恬姐同病相怜,他愿意呆在山上读书便让他去读,难道…还能叫他下山去?更是伤了这孩子的心。” 卢婉容低低一叹,柔声道: “姐姐愿意教导他是最好的,我原本想让他下山寻些俗事来打理,分了心便不觉得郁闷,时间长了心也就平了。” 卢婉容幼时在卢家见的这样无灵窍的族兄弟多了,知道这些人都是怎么走出来,经验丰富,这次就是来提议的,但能跟着李景恬自然比下山要好,于是便不再多言,转了话锋道: “清虹喜好枪法,家中没有什么枪法师傅,如今又突破胎息二层,山下那几个舞枪的凡人都斗不过她了,夫君能否寻个主意,为她择一良师。” “我记下了,有了机会问一问父亲。” 李玄岭点头应许,夫妻俩亲密了一阵,一旁的石门却轻鸣,发出些刺耳的摩擦声,抖落些石屑,侧身走出来一个背着金色长弓青年来,见了两人一挑眉道: “岭弟、弟媳。” “见过兄长。” 两人皆起身应了,李玄锋点点头,神情望上去还算轻松,回答道: “我已经突破练气四层,眼看着祭祀的日子近了,便出来透透气。” 李玄岭见了他倒是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道: “如今祭祀的妖物还没有着落,父亲闭关突破不敢打扰,兄长出关倒是刚刚好,渊修寻了我几次,眼看就要去敲门了。” 李玄锋将手中的金庚长弓一放,顿时在地面上激起一阵气浪,他与李玄岭一齐坐在桌侧,听他将这几年的事全都讲了个遍,这才回答道: “好在都是好事,待到唦摩里修成练气,也不必劳烦二伯,我一人一弓,便让山越练气一个也走脱不得。” 李玄岭笑着点点头,又提醒道: “那份唦摩里的杂气还没有着落,我已经让冬河留心收集,我不曾突破练气,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无妨。” 李玄锋点点头,回答道: “我既然出了关,待到雷雨阴云时一并采气即可,毕竟是杂气,并不需要多少功夫。” 说完这话,一旁的卢婉容已经准备好了茶水,为两人摆上了玉杯,李玄锋饮了一口,笑道: “渊修持家如何。” 李玄岭将玉杯放下,面色欣慰,低声道: “手段高明,左右调动诸脉皆服服帖帖,连玄宣哥头痛的那几个族老都亲自到我这里,话语之间多有赞美。 “软硬兼施,爱护族群,叫大小宗之间更加亲近,挑拨离间,推波助澜,让诸外姓修士多年之间隐隐的默契一夕崩溃,相互竞争…此子持家有道,还要胜过你我一筹!” 李玄锋不曾想李玄岭对李渊修评价高到了这种地步,微微愣了愣,一拍大腿,叫道: “当真?这孩子小时候是个安静的,不曾想有这样的本事!” 李玄岭说起李渊修也是满脸笑意,笑盈盈地开口道: “修儿是内秀,一见面看不出过人之处,叫人大意,冷不防已经中了他的计谋了,蛟儿则一看就是勇进果敢之人,两兄弟都不容小觑!” “哈哈哈哈!” 李玄岭与李玄锋多年未见,两人热切地聊了一阵,李玄锋思忖几息,拿起长弓,笑道: “我且将祭品之事解决了,早些捉些妖物回来,也不至于太匆忙。” 言罢向两人告辞,驾风出了洞府往山中飞去,卢婉容看着李玄锋驾风远去,低声道: “兄长如今也将三十了,还不曾娶妻留嗣,倒也是个问题。” 卢婉容与李玄锋只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对这个夫君的兄长没有什么感触,内心深处其实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要紧事,甚至隐隐有些庆幸,毕竟家中子嗣越多,分在清虹身上的关注便越少,只是身为弟媳,这体面话还是要说。 “是极。” 李玄岭同李玄锋感情不错,却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把这事放在了心上。 “只是那事对兄长打击颇大,恐怕没有心思,我等劝不动他,还是要让父亲来说。” 李玄锋驾风而起,按着当年李通崖埋伏长霄门二人时带他走过的路线飞了一炷香的时间,落在一棵白色叶子的大榕树下。 一只大狐狸正叮叮当当地在树根前刨着什么,四下里皆是乱蹦乱跳的各色狐狸,见了李玄锋也不怕,在他脚边摇着尾巴嗅来嗅去。 “晚辈李玄锋,见过前辈。” 李玄锋拱了拱手,那狐狸见状一滞,急忙道: “李通崖呢?怎地是你来,好好的莫不是死在了外头…” “长辈已经闭关突破了,故而让我前来。” 李玄锋应了一声,狐狸人立而起,吱吱叫道: “可是突破筑基,那也是九死一生…” “二伯如今练气八层,闭关并非突破筑基。” 狐狸闻言这才安定下来,叫道: “人族修炼还真是快,两三年便突破一层,如今要远超我了。” 瞥了一眼李玄锋,狐狸神秘兮兮地道: “我从族中大妖处听闻西边山越那位就要寿尽,你等可知晓?你家与山越毗邻而居,可要做好准备!” 李玄锋见他前头这样关心李通崖,又忙不迭地提醒李家,顿时多了不少好感,暗忖道: “倒是好笑,这世间的妖物倒是要比人诚恳得多…” 心中思忖,李玄锋口中答复道: “多谢前辈提醒,我家已经晓得了。” “晓得就好!” 狐狸狠狠地哼了一声,好像是因为没有得到李玄锋大喜大惊的神色而让它的倾诉欲隔靴搔痒,不曾满足,往地上一趴,叫道: “干什么来了?” “玄锋欲要捉两只妖物,还请前辈告知一二。” “喔。” 狐狸接过李玄锋递过来的灵稻,咧嘴一笑,将几只妖物的位置告知了李玄锋,摇了摇尾巴看着他驾风而去,往嘴里塞了一把灵稻,吱吱地叫道: “好一把金弓。” 李玄锋这头驾风飞了半个时辰,眼前现出一座云雾缭绕的小丘来,上头果树连片,成群的鹿与角马在其中穿梭,李玄锋定睛瞧了一阵,不曾见到什么妖物。 “那狐狸说此处有群鬣犬,其中有两只练气级别,我却不曾见到,甚至连一丝妖气都没有,当真是藏得好。” 李玄锋观察了一阵,终于在一块大青石上见到了只灰色鬣犬,胎息三层修为,后肢粗大,前肢短弱,像个小孩般坐在石头上盯着下面的鹿群,肩高而臀低,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披着灰色毛衣的娃子。 “这是在…放牧?”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四章 鬣犬妖 李玄锋惊叹了一声,看着那鬣犬时不时长嚎着,指挥着下面的鬣犬将鹿群赶向另一块更肥美的水草地,待到鹿群吃得差不多了,这才将其赶回林中。 李玄锋在山中猎了许多年的妖物,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妖群,耐着性子等了一下午,待到太阳西垂,四下里昏黄一片,那鬣犬这才从鹿群中牵出几只鹿来,摇摇晃晃地往林子深处走去,用前肢牵着,人立而起歪歪扭扭地走路,看上去颇为诡异。 灰毛鬣犬或是不熟练,走了几十步被绊倒了两次,气得将绳子一摔,怒气冲冲地嚎了两嗓子,叼在嘴里改为四肢奔走。 施了个隐身法,李玄锋跟在灰毛鬣犬后头,看着它在林中穿梭了一阵,现出一个挂满青藤的大石壁来,壁上有一大洞,能见里头有火光,两只鬣犬趴在洞前睡得正香,灰毛鬣犬嚎了一嗓子,歪歪扭扭地走进去。 两只鬣犬不过是胎息二三层修为,李玄锋大大咧咧地穿过去,终于听见噼里啪啦的烤火声,一阵嘈杂的声音传了过来。 “咿咿呀呀…嘻嘻哈哈…” 里头好像有一群嬉戏的孩子,吵吵嚷嚷,异常热闹,不停地用尖笑声互相联系,有时高声咆哮,有时爽朗大笑,有时低声地哼哼或是吃吃地低笑,声音在洞中四处徘徊。 暗红色的火光照在石壁上,映射出无数歪歪扭扭的影子,仿佛群魔乱舞,尖笑声中夹杂着几声鹿的哀鸣,颇为诡异。 李玄锋小时候听过长辈说鬣犬的叫声诡异,有如儿童尖笑,如今才算领教了,知道其中有练气级别的妖物,生怕惊动了他们,不敢探出灵识去查看情况,在洞口徘徊了一阵,暗忖道: “洞内狭小,恐怕不便我持弓对敌,还是要寻个法子将其引出来。” 于是退出几里,思忖一息,在林子周边落下,伸出两指,蓬然冒出一抹用法力催动的火焰来,在眼前的大槐树上一点,那火焰顿时噼里啪啦地沿着树梢攀到枝叶上,仅仅数息,那火焰便爬满了整棵大树。 一住://42zw.la 夜风来的正好,也省了李玄锋以法力吹动狂风,他又驾风拉开了数里地,耐心等了一阵,果然有成群的鬣犬狂奔而至,绕着已经烧起来的山火嗷嗷叫着。 这些鬣犬不过是胎息小妖,自然拿这火焰毫无办法,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有两道妖风卷袭而至,在上空以法力唤起雨来。 这两只练气鬣犬看起来没有什么传承,不懂得什么行云布雨之术,仅仅是以法力催动水汽,这几日天气湿润,夜晚的水汽还算多,火势渐渐小了下去。 李玄锋没有第一时间出手,而是在远处静静地等着,一来先让这两个妖物多消耗一点法力,二来大黎山中大妖众多,真的让这火烧起来了,不知道会引来多少妖物,到时候反倒麻烦起来。 等到火焰基本消灭下去,李玄锋这才拉弦置箭,璀璨的金光在弓上不断闪烁,破空而出,直奔其中一只妖物的腰背上而去。 那妖物正驾着风在林子上空四处查看着,哪里想得到横空飞来一箭,浑身毛发炸开,只来得及撑起一个灰黑色的妖力护盾,尖啸着想躲。 那妖力护盾在金矢面前如同一张薄纸砰然碎裂,那只练气鬣犬被金矢穿过,如同一只普通的鬣犬般钉在了地上,哀哀地嚎着。 “这只有点弱…莫要一箭把它打死了。” 李玄锋隔得远,无法用灵识判断对方修为,一箭将其钉死,罡气已经在这妖物身体扩散开,恐怕会将其即刻杀死。 李玄锋连忙打弓欲将另一只鬣犬击残,却不曾想那鬣犬反应倒快,胆子也大,已经驾着风到了跟前,吐着黑色的吐息往李玄锋面上而来。 李玄锋举弓来挡,那鬣犬练气四层修为,看起来也是杀过人的,懂得修士肉体脆弱,一爪子往他弓上拍去,口中的吐息不停,往他身上吐去。 “锵。” 那鬣犬却失算,李玄锋手中的金庚又沉又硬,将它的爪子荡开,甚至发出一声金铁相交的脆响,李玄锋不敢大意,凝聚法力去挡那吐息,一时间法力光辉四溅,妖物也不肯示弱,双爪乌黑,招招往李玄锋身上招呼,势大力沉,好在李玄锋受了箓,力大如妖,打得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李玄锋一身修为尽在弓上,受妖物近了身实力顿时减了大半,这妖物又狡猾,死死地黏着李玄锋,不肯让他拉开距离,只好这样僵持着。 一人一妖在空中僵持了十几招,李玄锋觅得时机,一拍储物袋,其中飞出两张黄色符箓,化为两道火术挡住这妖物的法术,这才有机会退开几步,引弦聚气,弓上飞出一道金芒,往这鬣犬脸上喷去。 鬣犬妖在空中变换了几次,那金芒却如影随形,只能撑起一道厚实的法力护盾,硬生生吃了这道金芒。 罡气在鬣犬妖的法力上炸开,阻碍着法力运转,李玄锋得了机会,一步一退,一退一箭,一边拉开距离一边不断用金芒去攻击鬣犬妖。 短短十几息间已经去了五箭,鬣犬妖大感吃力,往李玄锋的方向喷了一道黑气,就如流星般往林中落去,想要借助夜色和森林躲避李玄锋的箭矢。 “自寻死路!” 李玄锋冷笑一声,取出一支腰上的青乌箭矢,拉弓搭弦,穿过茂密的树梢已经锁定了那奔逃的身影,虽然距离太远灵识无法锁定,那妖物却中了自己的罡气,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位置。 金矢不断积蓄力量,随着那妖物的移动微微抬高,李玄锋轻轻松手,金矢终于横穿而夜空,如流星般落在地面上。 妖物不曾想跑了这般远还能被射中,浑身毛发炸起,在地上刨了三四下,想要挖坑躲起来,却根本来不及,硬生生吃了这一箭,腰腹贯穿,还不曾调息过来,第二箭却已经到了,吃了两箭,顿时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李玄锋驾风落在不远处,用法力摄起这妖物,鬣犬妖还想反抗,挣扎地吐出断断续续的黑气,李玄锋一道真元打入体内,封住它修为,急急忙忙地拎起它驾风而起,落在先前那修为更弱一筹的鬣犬妖身边。 那鬣犬妖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看样子修为才刚突破练气,一群胎息鬣犬围绕这它,低低地哀嚎着,见了李玄锋落下连忙四散而逃,如风般散去。 李玄锋连忙催动法力吊住它的性命,将两只妖物身上的青乌箭矢拔出,为这两只妖物仔细疗伤,这才驾风而起,将弓背在身后,一手拎着一只,往家中而去。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 渊修祭祀 “报!” 一个族兵急匆匆地走进院子,进了后堂,在门前通报了一声,急急忙忙地跪下。 “进来。” 堂内传来一道少年的声音,清朗且音调上翘,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轻松感。 那族兵进了后堂,将手中的小信往迎上来的李平逸的手中一献,沉声道: “泾阳镇上报。” 李渊修将小信一读,喃喃道: “田氏第四子与柳氏男丁于泾阳镇街道争执,大打出手,打落柳氏男丁牙齿三颗…柳氏得知后愤愤不平,连夜上书叔母,以求公道。” 李渊修捏起这张小信,有些哭笑不得,叔公李通崖的妻子是柳氏之人,故而柳氏在诸镇之中也算有地位,田氏虽然说没了靠山,却有好几个田家人手握实权,两家之间争执不休,倒把状告到了柳柔绚那里。 “果然是个没轻重的,这点小事也拿捏不住,这就去上报了。” “可要拦下那人?” 网址p://m.42zw.la 李平逸问了一句,李渊修摆摆手,轻声道: “不必了。” 心中对那柳家掌事之人看轻了几分,李渊修本可以拦下上报之人,出于对长辈的尊敬没有出手。 不多时,又一族兵进了院,李渊修头也不抬,询问道: “叔母作何反应?” 族兵呆了呆,不曾想李渊修已经知道他要来上报什么,到了口中的长段话语咽下,简洁地道: “那柳氏之人递了信上去,大人将信压下,一言不发…” 李渊修微微点头看,着眼前的书信思忖了几息,将毛笔抬起,写了一个阅字,重重一点,继续写道: “田氏子外调青乌矿脉,任期三年。” 柳柔绚收到信的反应不是严声训斥族人与人挑事而是默默压下,李渊修便晓得叔母是对田氏此举有些许不满,念着三叔母田芸的旧情不肯出手罢了,当下知道长辈的态度,小小惩戒了田氏一番,这才对下首的李平逸道: “叫上一个辈分小一些的族人,敲打敲打那柳家掌事的,这种丢脸的小事情也好意思上报到长辈那里?不知轻重!” “是!” 李平逸低声应了,突然竖起耳朵,李渊修也察觉不对,抬起头看着院外。 “锵锵…” 一阵兵器触地的叮当声传来,院子外的族兵全数低头半跪,将手里的刀兵放在地上,敞开的院门上如风般冒出一个健壮的身影,眼神平静,长眉入天仓,凭空添了几分不羁的色彩。 男子身后背着一把刻满了花纹的金色长弓,一手提着一只大得惊人的尖嘴犬类,尚在吱吱作响,男子自顾自进了院子,笑着看着上首的李渊修。 后堂的族兵都是看家的老人了,自然识得眼前这人,顿时哗啦啦地跪倒在地,将刀兵平放,以示尊敬。 李平逸虽然认不出眼前这人,但一见了那标志性的金弓便心中大骇,跟着半跪,低头恭声道: “恭迎族叔!” 李渊修将手中毛笔一搁,急忙走下来,恭敬地一拱手,低头道: “渊修见过从叔…” “哈哈哈。” 李玄锋将两只妖物扑通一声往地上一丢,朗声笑着,仔细将李渊修的模样瞧了瞧,笑道: “几年不见,已经成大人样子了,玄岭同我说你乃内秀之人,我却见你相貌堂堂,秀外慧中,不错,不错!” 李渊修轻声一笑,回答道: “家中还是靠着几位长辈撑着,修儿这点小聪明上不了台面,只为家中理一理这诸脉罢了。” 李玄锋摆摆手,指了指地上两只鬣犬,解释道: “祭祀将近,这两只妖物是我捉回来的,已经封住了修为,你且做好祭祀准备,二伯和伱父亲闭关修炼多半不能出面,你且安排好位置,家中之事交给你了。” “孩儿晓得。” 李渊修郑重地点点头,李玄锋这才笑了笑,问问他修为上的进展,看他没有什么修行上的疑惑,驾风出门去了。 李平逸羡慕地盯了一眼远去的李玄锋,低声道: “族叔出关,家中祭祀之事有着落了。” “不错。” 李渊修面上有了喜色,轻声道: “将家中的几个族老请来,这祭祀之事,还须问一问老人,今年末时就可祭祀了。” 冬雪按时而至,湖岸边的冰封得严严实实,山脚下家家户户按旧例点起了灯,小儿女膜拜月下,嬉戏灯前,笑语声飘荡出去许远。 李渊修请教了家中的族老,将祭祀的事情打点完毕,街道上的集市人潮汹涌,众人翘首望着石坛上锁住的的两只体型庞大的鬣犬妖物,窃窃私语。 陆江仙的神识从鉴中浮现而出,望着山下喧闹的景色,淡金色的香火流动而出,如同一缕缕金色的丝线飞舞盘旋,通通落在他的镜面上。 “光阴似箭,三五年如弹指一瞬…这便是长生种么。” 陆江仙在山上呆了快五十年,看着李通崖从一届凡人修成练气,看着李玄宣从一个幼稚儿童成长为一家之主,看着老人死去,孩童新生,可谓是感触良多。 镜中并无什么不同寻常的时间流速,陆江仙这十几年来是实打实地在镜中专研巫术,对此道的研究越发深刻,捏出来的咒术和法术已经可以轻易打死练气修士。 “来了。” 黎泾镇中心青石砌就的石台上众人伏拜,祭祀的石刀贯入两只鬣犬妖物脑中,沛然的血气精气升起,结合着弥漫的香火流淌而出,注入镜面。 “兹有黎泾李氏,虔具清酌庶馐、寒食牲仪,年年香火不绝…以烟燎祀,以血祭俸,事神致福。” 陆江仙站在镜中天地的山顶,手中浮现出一缕缕灰色箓气,仔细观察着箓气出现的变化,思忖片刻,右手持起桌面上的玉壶,分出一半的箓气,留至今后仔细研究。 神识在下面几个李家的渊清辈身上环绕了一阵,陆江仙暗忖道: “箓气此物说珍贵珍贵,对我来说却是一个无本的物什,若是赐下的太过频繁,倒显得没了身价,不够郑重了。” 看了看底下的众人,陆江仙盘算着: “今后这每一代人只赐下一道两道箓气,最好以质取胜,多余出来的箓气凝聚成箓丹或储备起来。” “至于今天这次祭祀…箓气每人只能授一道,若是当下把箓授了,也不过是练气的灰箓,也不差这几年,待到李通崖成了筑基,取来筑基的妖物,再给渊清辈的李家人授筑基白箓。” 下定了决心,陆江仙催动法鉴,将手中的一半箓气凝结成箓丹,山上石室内的青灰色鉴子白光湛湛,静静地漂浮而起,吐出六枚花纹繁复的箓丹来。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六章 唦摩里之虑 李渊修擦了擦沾满妖兽血迹的手,从祭坛上缓缓走下,从叔李玄锋问过李渊蛟几个,确认了无人授箓,已经驾风离去,留下几个小辈处理后续之事。 李玄岭祭祀完毕,已经取了箓丹,到山上闭关去了,他在胎息五层有了几年,箓丹每个大境界只能服用一枚,打算借助箓丹之力突破胎息六层,将这份额用上了。 摸了摸怀里的玉瓶,李渊修知晓其中存放着一道杂气,陈冬河已经收集了两年,李玄锋出关以后和陈冬河这几个月来紧锣密鼓地将其收集完毕,正是为那唦摩里准备的。 他望了望一边埋头走着的李渊蛟,将玉瓶递到他手上,轻声道: “家中的杂气已经准备好,你且上山求取《紫雷秘元功》,将首尾改上一改,取去给唦摩里练气罢。” “好。” 李渊蛟接过玉瓶,或是因为不曾受箓有些低落,微微点了点头,将其放进怀里,低声道: “今年怎地不曾受箓,以往可是回回都有,可是我们这些晚辈要远不如父辈…” “这…” 李渊修听了他的话微微一笑,摸摸他的脑袋,回答道: “莫想太多,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我等不过十多岁,没有什么好急的,你看清虹也不曾受箓,也照样开开心心,拿着她的枪咧着嘴下来了?” “她那是没心没肺!” 李渊蛟想起李清虹的乐儿样子不由发出一阵笑声,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不曾想屁股上挨了一下,打得他一个踉跄,怒气冲冲地转过头去,便见李清虹撇着嘴看着她,手中握着一木枪,好看的嘴角勾起冷笑,脆声道: “远远就听见蛟哥在说我坏话!” “哼。” 李清虹倍受家中长辈喜爱,李渊蛟生怕她告状,不同她计较,嘟嘟囔囔转回身子,便见李渊云憋着笑,乐不可支地望着他。 “云弟!这有什么好笑的!” 李渊修听了这气急败坏的话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弯下腰抱起李渊云和李清虹,一手一个,温声道: “我也觉得好笑。” “兄长!” 李渊蛟自己也被逗乐了,弯腰笑了一阵,忽然想起正色来,收起小儿姿态,正色道: “听闻吞服杂气要比纯净的天地灵气容易得多,恐怕要不了多少时间,兄长也要调动兵马,做好准备。” “这是自然。” 李渊修点点头,笑道: “如今常备军有五千多人,只要我等一声令下,便可以拉出一万多兵马,若是从叔解决山越练气,不须三日,整个东山越便可以为我所控。” 李渊云读了几年书,听了这话忍不住兴奋起来,有种见证历史的激动感,李渊蛟闻言点头,与李渊修在街道上走着,看着两侧纷纷退开的族兵,嘴角轻轻勾起。 “唦摩里兄弟,东西我为你取来了。” 李渊蛟手中握着玉简,敲了敲石门,过了片刻,石门轰然移动,唦摩里胡子邋遢地走出来,见了李渊蛟神色颇有些期盼,期期艾艾地道: “兄弟,伱…你可是求来了功法与天地灵气?” “不错。” 李渊蛟见他一身修为又有精进,知道他这些天没有白费,点头应允,唦摩里大喜过望,从李渊蛟手中接过那玉简和玉瓶,口中不断道谢。 拍了拍唦摩里的肩膀,李渊蛟从怀里取出两个玉瓶,轻声解释道: “我还为你求来了两枚丹药,一枚唤作蛇元丹,用以突破练气。” 唦摩里接过李渊修递过来的玉瓶,灵识探入其中,果然发现一枚滚圆的淡白色丹药,李渊蛟继续道: “第二枚是我东人特有的丹药,唤作月华丹,你即刻服用了,突破到胎息六层。” 李渊蛟拿来的自然是箓丹,只是怕唦摩里传出去惹了什么麻烦,不曾将真名告知,胡编了一个名字塞到他手里,唦摩里接过一看,便见一枚白盈盈满是花纹的丹药,感觉比那蛇元丹还要珍贵,忙不迭地道: “这…这也太贵重了!唦摩里怎么好意思…在东边事事要麻烦兄弟,又受了这么大的恩惠!” “行了,抓紧时间吧!” 李渊蛟不同他废话,提醒了一句,教着唦摩里发下了玄景灵誓,不得泄漏与丹药和功法有关之事,这才一拱手,转头出了院子。 唦摩里客客气气送走了他,心潮澎湃地回头,乐呵呵地进了密室,往地上一摊,小心翼翼的把玉简放在左手边,把玉瓶放在右手边,翻过身望着地上的两样东西发着呆。 唦摩里顿了顿,心中激荡的喜悦骤然间消逝,转化为一种既愧疚又恐惧的惊骇,这种的变换来的太快,使他难受得头晕眼花。 他很明白打开面前这个梦寐以求的玉简,吞服这道白得的天地灵气,不但能成就练气寿命二百载,他日思夜想二十余年王位也唾手可得。 但唦摩里也明白,他将会带着异族的铁骑踏上故乡的泥土,几十万族人会在肉体和魂魄上为俾为奴,东山越从此只余下一个名号,整个国家从宫廷到百姓都仰东人鼻息,他唦摩里那个从小到大方方面面都胜他一筹的兄长会被杀死,让他这个平庸无能之辈来统治东山越。 “值得么…那是父亲一辈子的心血…” 唦摩里仿佛见到自己那个严肃的父亲冷冷地站在面前,一瞬间触手可及的王位和修为都不再诱人,唦摩里动摇了一瞬,旋即为自己的动摇害怕得瑟瑟发抖,唦摩里不敢想李家会怎么处置他,李家有练气后期修士,此时多半正在空中看着自己,纵使他成就练气后逃跑也根本逃不远… “父亲,我怕死啊…谁不怕死?孩儿这辈子最怕死了,否则早就在宫中引颈受戮,怎么还逃到东人这里来…孩儿是万万不想死的!” 唦摩里缓缓闭上眼睛,回想起父亲木焦蛮如何在伽泥奚身亡的数月中整合地盘,用了多少卑鄙的手段,杀害了多少族人,又怎样软弱地向东人俯首称臣,他含泪嗤笑一声,为自己壮胆似得怒目圆睁,咬牙道: “怎么能说不是,这都是您教导我的,父亲…” 将地面上的玉简拿起,唦摩里翻身坐起,一头仔细读着,心虚似地冷声道: “荠木不晓得东人野心之大,终究会将东山越葬送到东人手中,唯有我,唯有我!父亲,只有我能保住东山越…” 他的眼神越发坚定,为自己寻找到了理由,一切负担和愧疚被抛掷脑后,唦摩里低头咬着牙抹着泪读了一阵手中的玉简,逐渐沉迷进去,心情也稳定下来。 推个书  《长生壶中仙》 主角是地仙,主线主要锁定在主角身上的器灵文大家对器灵文感兴趣的可以看看。 简介:穿到神道治世的世界,神庭刚刚横扫世界没几百年。 一心修仙,不想掺和神庭弯弯绕绕的林霄,只能把自己封炼进灵宝乾坤日月壶中。 在壶中开洞天,炼日月,修不成天仙我修地仙,神合洞天化天地。 时不时开个法会,办个蟠桃宴,随手散些机缘宝物。 管你神庭威压多少万年,我自在壶中逍遥静看神庭兴盛起,又看神庭崩塌落。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七章 徐公明 “真他娘的冷啊。” 寒冷的冬雪在湖上徘徊了几个月,天气微微回暖,春季却冷得像往年的冬季,插在地里的苗子厌厌地枯黄下去,没有一株能活下来。 等到余寒消退,夏季仅仅暖和了几天,又重新坠回刺骨的秋,一整年的田地都没有收成,农户们只能咽了口水,放下锄头到山里头觅食。 徐老爷子坐在门前,在寒风中瑟瑟地搓着手,估算着家中的余粮还够不够明年吃穿用度,他自父亲徐三过世后当了十几年的家,对此道也熟捻起来。 徐氏也是镇中的几个大族之一,比起田氏柳氏却要埋汰得多,在几十年前李家崛起的时代不曾掌事一镇,自然也一年年颓败下去,人丁借着李家剥削山越和吸纳东逃人口的东风膨胀了许多,却一年又一年过得老样子,不曾有什么长进。 起身在院子中四下逛了逛,徐老爷子数完了去年留的粮,院门便被笃笃地敲响了。 “谁啊?” “大伯,是我,公明!” 院门嘎吱一声被打开,走进来一个青年模样的男子,徐老爷子捻捻胡须,扯着嗓子道: “公明啊,进里头来坐。” 徐公明进了院子,张口就道: 一住://42zw.la “大伯,你可听闻了?主家要打山越,正在镇中征兵,锣鼓敲了许多天,公明欲要从军,父母只懂得务农拿不定主意,便叫我来问问您。” 徐三一死,徐家即刻就分了家,各自去镇中发展,徐老爷子作为长子又读过几天书,自然是族中拿主意的,他望了望眼前的青年,一时间不曾开口说话。 徐公明作为族中唯一的灵窍子,如今也有胎息二层修为,见状有些急了,低声道: “大伯!诸氏如今没有一个像我家如此落魄的了!柳氏自古就是泾阳的地主,又为老祖妻妾,田氏能人辈出,多数灵田都受管束,陈氏不声不响,却已经有了练气修士…如今我家想要有一去处,唯有军中了!” 徐老爷子端起大盆,眯着眼数了数里头的米粮,慢悠悠地道: “军为镇民之器,几个千夫长哪个不姓李?莫要想得太容易了…” 徐公明往破木椅子上一坐,听了这话有些颓唐,心中本来想的好好的计划被徐老爷子一句话打乱,急忙道: “那大伯倒是给个主意…这徐氏眼看要交到我手中,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徐老爷子点点头,灰白的胡须一颤一颤的,瞅见筐底翻出来几颗老鼠屎,顿时脸一垮,回答道: “你要从军,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路子,大伯没有什么军阵之道,也不懂什么修炼之事,却只能教你两个字。” “第一,是忠。” 徐老爷子把筐一放,终于正色,满脸的皱纹舒缓许多,低声道: “我徐家曾为主家手刃仇人,在老祖和家主那里都有名字,伱入了军中便是背负了徐家的名号,上来就能得到一个不错的职位,这是前人的余荫…你要舍得负伤,关键时刻还要死,要铁面无私得罪人,要把这忠的记号死死的烙印在主家脑中!” 徐老爷子这番话像大锤般敲击在徐公明心弦上,终于晓得父母为何直言叫他来寻大伯,将这话记下来了,复又开口道: “那第二个字是?” “其二,是稳。” 徐老爷子坐在他身侧,伸出鸡爪似枯瘦手指比划,低声道: “当今修少爷对家中的动向一清二楚,你在军不求有功,只求无过,见了主家人不要多言,沉默稳重,在军中不与人结交,千万不要提拔族中的子弟,要秉公处理,如此行事二十年,千夫长可矣,若是运气好能突破练气,可为主家心腹,我徐家在诸镇也有一席之地了!” “二十年…” 徐公明默默点点头,连忙开口道谢,一连说了许久,不曾说出什么见解来,只是问了问李渊修召见他时可能会问出的问题,老爷子拿起筐子无精打采地一一回答了,这才抖了抖手中的米筐,不耐烦地道: “滚滚滚,休要在这里多言,速速去准备你的东西去。” 徐公明一时间被他噎得进退两难,晓得这位长辈性情怪异,连声道了谢,若有所思地低头出去了。 徐老爷子在院子里坐了一阵,看了看手中的米筐,将其中几粒老鼠屎挑出来,抖一抖筐中的陈米,这才喃喃道: “却也勉强能用了。” “徐公明…” 李渊修将送上来的小信拆开读了读,回忆了一下徐家的状况,低声道: “这徐家人是头一个来参军的胎息修士吧。” 这些修士好不容易入了仙道,一个个自是惜命的很,家中发下的征兵命令,传递出了要攻打山越的消息,不曾特地去征召他们,皆是假装两耳不闻窗外事,平日里歌舞宴饮,四处郊游,这会儿倒是都安分守己的窝在院中种田,没有一个人出来鬼混了。 “是。” 下头的李平逸应了一声,便见李渊修思忖几息,将手上的小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低声道: “徐氏也对我家有功,这几十年家中也给过机会,父亲也特地同我提过,只是徐氏儿孙不争气,没能把握住,一直过得不如意。” “徐公明已经到外头了。” 李平逸提醒了一句,李渊修点头道: “叫他上来。” 不多时,走上来一个二十五六岁样子的青年人,腰间配剑,眉眼之间还算大气,看上去颇为老实,见了李渊修一抱拳,沉声道: “徐公明见过少家主。” 恭敬说完这话,徐公明便低头直直站着,不再言语。 李渊修问了问他家中的情况,徐公明简洁明了地回答了,也不知是提前准备好了,还是思维敏捷,样样皆是答得不错,李渊修微微点头,轻声道: “明日里便去军营罢。” 徐公明一拱手,神情肃穆地退了下去,也不曾问得到了什么职位,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离开,李渊修心中多了几分好感,低声道: “徐氏这些年过的不如意,如今好歹有了灵窍子,看来想在军中从事,那便先给他个百夫长当一当,以他胎息二层的修为也算得上重用了。” 军中目前的修士基本都是李家小宗和支脉出身的修士,胎息一二层为百夫长,胎息三四层为千夫长,一共八位,加上徐公明,如今便有九位修士了。 李渊修正思忖着,不曾想院外快步走来一人,如风般进了院子,族兵照例一一跪下,兵刃落地的声音叮当作响,李渊修见状连忙走下来,定睛一瞧,喜色满面地道: “父亲!”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八章 诸长辈出关 “修儿!” 来人眉眼间笑得得意,除了李玄宣还能有谁?如今突破了练气,成了李家第四位炼气修士,寿元两百载,驾气乘风,遨游于天地之间,自然是春风得意,就连面容看上去也年轻了好几岁。 “父亲出关了!” 李渊修惊喜地走下来,便见父亲李玄宣甩了甩袖子,颇为得意地道: “为父吞服洞泉澈气,练成了洞泉真元,生机绵长,善于调气画符,如今已经是练气修士了!” “不只是我,你叔公也已经破关而出,借助箓丹之力,突破了练气九层了。” “如此甚好!” 李渊修连连点头,见李玄宣一翻掌,亮出一抹幽蓝色的真元,果然有一股清和灵动之气,李渊修羡慕地看了一眼,拱手正色道: “父亲既然回来了,这掌家之事归自父亲之手。” 于是后退一步,提衣下拜,以示将掌事之权交回李玄宣手中。 不提这事还好,李玄宣听了这话顿时大囧,他掌家十余年,已经算做得不错了,闭关之前还在想李渊修能不能把持得住局面,谁曾想一出关就听李玄岭赞不绝口,四下里一看,家中比自己闭关之前还要规整不少,几个族老见了他都摇头叹息,弄得他哭笑不得。 网址p://m.42zw.la “修儿,你这就折煞为父了!” 李玄宣摇摇头,正色道: “为父既然成就练气,自然是要闭关精修,在符箓一道上多加努力,为家族多添几分底蕴,哪里有成就练气还眷恋权位不舍的道理…兴许百年之后我李家大兴,轮到筑基紫府的修士当宗作祖,练气修士层出,这才有练气修士持家,如今还是你继续持家吧!” “更何况这几年的伱持家的功业玄岭已经同我说了,真是听得我得意非常,这就下山来见你了!” 李渊修嘿嘿一笑,他也是客气一番罢了,心中也知道李玄宣万不会再把这权位要回去,轻声道: “父亲闭关之时山越有动乱,王嗣唦摩里东逃,如今已经在闭关突破练气…” 将这几年针对山越的布置一一讲了,李玄宣已经在李玄岭那里听过一遍,还是听李渊修讲完,这才道: “唦摩里吞服的是杂气,比纯正的天地灵气要容易的多,如今过去了一年,多半也要出关了。” 父子俩坐在上首,挥退了族兵和下人,李渊修将针对家中诸矛盾的对策一一讲明,听得李玄宣连连点头,赞不绝口,笑着低声道: “玄岭说你胜过我等一筹,看来还是给我留了脸面,这可何止一筹啊!” 这话可折煞了李渊修,连连告罪,父子俩笑盈盈地聊到了黄昏,一同用了晚膳,李玄宣这才回山上去了。 李通崖从洞府走出,一身真元熠熠生辉,练气九层的修为已经是望月湖之上数一数二的级别,除了几个筑基修士再也无人能与之匹敌,他却不怎么欣喜,甚至微微有些发愁。 “我的修炼速度终究不过是中人之姿,就算用上了那珍贵的箓丹,也整整花了三年才突破,眼看六十岁已经到了临门,怎么也是赶不及了!” 心中有些烦躁,李通崖缓缓吐出一口气,看了看李玄宣空空荡荡的石室,总算有了几分轻松之感,暗忖道: “好在宣儿成功突破练气,家中又多了一位练气修士,这孩子的功法又比我擅长画符,也是为家中积累了一份传承…” 李通崖的符术源自于李尺泾带回来的《灵中符法》,内具十二道胎息境法符的制作方法,还有三道练气境法符,只是算不上高深,都是些通用的东西。 李通崖在这一道上实在是没有天赋,十几年来也不过学会了那些胎息境的符箓,练气境的符箓到现在没有成功过一次,干脆弃了这一道,专心修行剑法,李玄宣倒是比他有天赋得多,功法又适合画符箓,家中的符箓一道便交给他了。 想着自己在符箓一道上明明颇为愚钝,硬是花费的十几年来为家族创造收益,李通崖心中忽然一惊,触类旁通,明白自己当下的修炼心态颇为不可取。 “我只顾着急急忙忙要在六十岁之前突破筑基,却身在局中,忽视了这样急功近利的心态正是修炼的大忌!好在我修炼几十年积蓄深厚,能稳住跟脚,又有箓丹加持,否则在练气八层困上个十几年都不稀奇…将要耽误大事!” 心中大为庆幸,李通崖将自己在六十岁之前突破筑基的执念抛去,暗自劝慰道: “按部就班的积蓄修为,纵使六十岁过了也无伤大雅,修行至今经历了多少事情,突破筑基不成便不成,我一田间农家子,如今翱翔于天地之间,持剑逍遥,这天地难道还有什么亏欠于我的吗?” 李通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在修行道路上全凭个人努力,没有师承,也没有教导,如今误入歧途也能及时救回,不过是凭着自己的小心谨慎、反复思量罢了。 在洞府大堂中调息了一阵,李通崖望见独子李玄岭上前来,如今已经是蓬勃的青年了,恭声道: “恭贺父亲出关!” “嗯。” 李通崖点点头,目光在他身上轻轻一扫,笑道: “你也突破胎息六层,积蓄几年便可以突破练气了。” “是。” 李玄岭端坐在父亲身边,酝酿了一会儿措辞,低声道: “父亲,清虹喜好枪法,家中没有什么枪法师傅,孩儿想着为她择一良师…” “枪法…” 李通崖闻言眉头一挑,忽然想起储物袋中那把雷光闪烁的筑基级别长枪,心中大动,思忖几息,想起郁家宴请诸家之时那锦衣男子费望白,此人也是以枪法闻名,便回答道: “我听闻北岸费家有一人擅长枪法,在湖上也算是顶尖的实力,费家家主曾经约定要我往他家中坐坐,不如就趁着这次机会聊一聊这事,为两家结个好。” “那便太好不过!” 李玄岭顿时大喜,那费家费望白可是筑基修为,虽然这几年刚突破不久,但也是实打实的筑基仙修了,若是能得了他的教导,纵然费家不会传下压箱底的功夫,倒也比什么练气修士要好了。 黎泾镇密室。 唦摩里双手结印,捧着一个小玉瓶,鼻尖吞吐出一缕缕淡紫色的气流,随着他的吞吐呼吸不断律动,整整来回起伏了八十一下,终于缓缓变淡,消失不见。 唦摩里骤然睁开眼睛,隐隐闪过一丝紫电,只是有些不纯净,显得慢了半拍,他脸上流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双手一握,一道雷光闪烁的法力已经流转在掌间。 “紫雷秘元功!秘雷真元…当真是强横无比,这一道雷霆劈下,并可叫寻常胎息修士重伤,难怪众人都羡慕雷霆之道,可真了得。” 唦摩里顿了顿,感受了一下体内的法力,砸砸嘴,有些惋惜地道: “只是不知怎的,这体内的法力比书中描述的寻常修士还要差一些,看来只善于速战速决,不能持久了。” 腾身而起,唦摩里一掌推开石门,抬头向院外望去,阳光微微洒下,正好暖暖和和,就像他将要迎来的王位和人生。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九章 攻打山越 唦摩里昂着头出了院子,却不曾见到自己那一大群娇妻美妾,院落中空荡荡的,地上耷拉着几片叶子,只有一个中年人站在院子里,靠在石室旁静静地看着他。 “在下陈冬河,见过大王,恭贺大王突破练气了。” 陈冬河轻声贺了一句,唦摩里被这两声大王叫得浑身舒畅,喜滋滋地摆了摆头,灵识一扫,这人是练气二层修为,唦摩里平日里就在李渊修身边看见过他,只是不知姓名,此刻拱手道: “见过道友。” 陈冬河却不曾理他,恭敬地躬下身子,沉声道: “二伯,此人便是唦摩里。” 唦摩里微微一愣,这才发觉面前多了一人,惊得他冷汗骤出,暗自惊骇。 这人身上简单穿着一袭灰袍,眉毛缓且长,气度雄远,身后背着一剑,用布裹得严严实实,腰间却又挂着一剑,颇为奇特,一身修为已然是练气九层。 “唦摩里…见过前…辈” 唦摩里便知眼前这人就是李家老祖李通崖了,一时间半跪在地上抱拳不敢说话,心中忐忑不安。 李通崖瞧了他一眼,轻声道: “凝聚真元给我看看。” 将唦摩里掌中的秘雷真元瞧了瞧,李通崖微微点头,这《紫雷秘元功》当真不同寻常,威力颇大,具备罕见的雷霆之力,难怪需要的玄阴雷液这样难采,唦摩里若是用的纯正天地灵气成练气,多半也算是练气前期的中的强者。 李通崖灵识在唦摩里身上打量了一阵,这才开口道: “起来吧,送你回山越当你的大王。” 唦摩里虽然早有准备,闻言依旧激动不已,在地上连连磕了几个响头,说着感谢的话语,抬起头来时已经不见李通崖的身影。 唦摩里还没反应过来,院门前又快步走进来几人,按着他剥去了东人服饰,将各个规格的兽骨和玉石为他戴上,唦摩里学着东人盘起的发冠也被卸下来,拔去了玉钗,一头长发顿时散落下来,有了山越人的样子。 “这…” 唦摩里被长发弄的痒痒,在东人的地盘上呆久了,已经对这副披头散发的样子暗自鄙视,当下尴尬不已,呵呵地傻笑着。 换好衣服饰品,被人请出了院子,唦摩里看见面前的台阶上跪了一地的山越人,是李家为他准备好的班子,有十多个都是这几年在东人这边的玩伴,连忙快步走下去,叫道: “诸位皆为我肱骨,快快请起!” 唦摩里这话脱口而出,却一点也不像一个山越大王该说的话,众人皆神色怪异地起身了,唦摩里这才喜气洋洋地穿过人群,踩着木踮脚,登上两匹大马拉着的车驾。 “哗啦…” 唦摩里的旗帜被打了起来,被众兵马簇拥着,浩浩荡荡地向镇外走去。 唦摩里则躺在宽敞的车驾中,听着铿锵的兵器碰撞声和脚步声,反复抚摸着舒适的料子,捏起一枚果子放进口中,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这才叫人生呐!老子前几十年过的那叫什么日子…” 不曾想帘子哗啦一声掀起,走进来一个须发皆白,满脸横肉的老头子,两只圆瞪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吓得唦摩里呛了一声,连忙摆正身子,故作姿态地道: “你乃何人呐?” 那老头子胎息巅峰修为,一身东人服饰,一根根白色的胡须翘起,脸上的横肉一松,颇具老态地道: “好叫大王知晓,我乃当年占据如今东山越之地的山越部众,被伽泥奚东进击破,投靠了东人,又随着项平公在山越之地七进七出,功勋累累,如今已经二十一年矣。” “伽泥奚的对手?!” 唦摩里见着这人口气如此托大,着实是吓了一跳,要知道伽泥奚这种级别的人物在山越可谓是天命之主,自己的父亲当年也不过是伽泥奚手下的一个将军,顿时尊敬了起来,恭声道: “不知前辈之名?” “阿会剌!” 老头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两只眼睛往唦摩里脸上看,缓缓开口道: “在下不才,忝为大王之大巫祝,总领狩猎、巫医、种植诸家。” 唦摩里顿时一僵,大巫祝在山越的地位如同副王,自己这个王位还没坐到屁股底下,李家已经把人都安排好了,叫他好生尴尬,却又不敢表示出来,堆着笑脸巴巴地道: “今后还请巫祝多多相助呐!” “这是自然。” 唦摩里看着阿会剌盘起头发的干净模样,满身不自在地动来动去,终于忍不住把头发一盘,拿起一根桌上的玉箸将头发定住,这才长出一口气,笑道: “我实在看不惯这野蛮样子。” 阿会剌哈哈一笑,颇为骄傲地抬起头,正色道: “东人礼仪繁复,大王要学习的还多着呢!” “是极!” 唦摩里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兄长,这山越之地的统治,伱可想好了法子?” 李渊蛟站在摇摇晃晃的车驾上,往远处崎岖的山路望去,他和李渊修乘坐的这一辆车驾与唦摩里不同,是用以冲锋的战车,视野开阔,冷冷的风就往脸上扑,好在两人都是胎息二层的修仙者,并无什么冷意。 “嗯。” 李渊修微微点头,手臂往一旁的扶持处一搭,轻声道: “山越百姓归唦摩里管束,我们站到幕后来,一切按往常的流程治国,几个涉及到仙道的职位全都由我们的人掌控,等到打下了东山越,即刻丈量土地,测算灵田。” “这些灵田灵物,自然是归我李家所有,由我李家派出人去种植收获…东山越地盘大得很,灵田恐怕不少。” 李渊蛟点点头,低声道: “我家的修士恐怕还不够用的,到时候只能挑肥沃的灵田来先种。” 李渊修笑了笑,看了一眼前方唦摩里的车驾,回答道: “东山越整整二十万多人,可以供养出多少胎息修士,这些人虽说不能上场斗法,种一种灵田却是没有问题的,纵使这些山越人不善农事,送到东边生活几年,自然就眼巴巴地学会了。” 兄弟俩相视一笑,这些年两人见到了太多东来的山越人受东边奢靡精致的生活所影响,自发地披上衣袍,带上发冠,操持着一口流利的官话,比土生土长的东人还要鄙视山越,自然对改变这些人抱有充足的自信。 “夷人入我东人,则移俗为东人矣!” 李渊修笑了一句,拍了拍手中的长剑,低声道: “越发得不到的,才越发珍贵,等到我们控制了东山越,便严格限制山越东移,让那些山越贵族砸锅卖铁才得以往东一观,山越之中便有自上而下的崇东风气,不出二十年,便与东人无异!”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章 荠木 东山越在两家交界大鱼溪驻了一兵马,大约两千多人,有一练气修士驻守,木焦蛮治国时还多些,有五千多人,如今却更少了。 相较于东山越的国力和李家的实力,这一支兵马实在是少的可怜,也许荠木根本没想着要在李家西进时抵挡一番,仅仅是有一个练气修士来通风报信就够了。 徐公明受了李渊修的命令,领着兵马充当先锋,带了一百兵马前去试探,不曾想迎面迎来的山越将领满脸讨好的笑意,就这样不设防地走到军阵之前,大喝道: “前方可是上使前来?我家大王已经打下了封地,这就来迎接公主!” 徐公明呆了呆,板着的脸差点破功,不曾想这将领以为是李家嫁女,周围众人也是面面相觑,徐公明立刻道: “还请入阵说话!” 那将领傻乐着近了跟前,居然披着模仿东人的衣甲,徐公明嘴角一抽,上前一剑将其捅死,抖了抖剑上的血,朝着下方摆摆手。 下面的军阵顿时活动起来,朝着毫无准备的山越部众冲击而去,顿时血光四溅,将其阵型冲得大乱,后头的两支军队跟着压上,徐公明凭借着胎息二层的修为一拳一个,直接杀到了阵前。 徐公明杀得正眼红,眼前的大营忽而飞起一道身影,法力鼓动的声音在战场上传递,浩瀚浑厚,正是那山越练气。 “你等是哪支部众,竟然在此作乱?” 这山越练气不明状况,还以为是部众作乱,仔细瞧见了下面军队精良的铠甲,这才骇道: 一住://42zw.la “东人?!” “不要慌张,自然有人对付他。” 见着身侧的士兵有些退缩,徐公明冷冷地笑了一声,抬起头看着,果然见一道金芒如流星一般自东而来,那山越修士还不曾反应过来,连句话都没有吭出来就已经炸成了一束血肉烟花,各个器官和碎肉从天而降,浇在徐公明的铠甲上。 “杂气修士,不外如是。” 徐公明也修行了七八年了,李家的修士不少,对杂气和纯气也有所了解,自然知道山越的练气尤为弱小,当下眼皮一跳,嘴上虽然硬气,心中却对家中那持弓的长辈越发敬畏起来。 “纵使是杂气修士也非寻常胎息修士可比,却在那长辈面前连一凡人都不如…当真强横,也不知是修为如此还是功法所致,家中诸道采气诀真是好生诱人…” 徐公明在心中幻想了片刻,眼前山越的军队已经彻底崩溃,如同无头的苍蝇一般四处乱窜,他提了提手中的长刀,凶狠地追了上去,空中已经浮现出一道青年的身影,披着兽皮衣,发冠却束在头顶,开口传来一道浩大的声音。 “荠木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我乃先王之子唦摩里…今兴兵夺位,还诸部一个公道,速速放下武器!降者不杀!” “是那幸运儿。” 徐公明四周的山越已经纷纷丢下武器投降,他望着驾风傲立在空中的唦摩里,心中满是羡慕。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唦摩里不过是李家扶持的傀儡,可众人说起来哪个不羡慕?白得了练气修为,又得了权位,纵使束手束脚那也是一国之主,享尽荣华富贵了。 李玄锋收弓而立,一旁的李通崖望着那如烟花般炸开的山越练气修士点点头,笑道: “不错,这一箭莫说是那山越杂气修士,纵使是寻常的练气前期也要吃大亏。” 李玄锋将弓一提,朝着李通崖拱拱手,回答道: “侄儿这几年闭关又有收获。” 他将手中的金庚横过来,仔细抚摸着上面的符文,淡金色的光芒流淌而出,李玄锋解释道: “金庚采用金方屏石,能容纳我的罡气,我平日里便在其中打磨一道箭意,佐以罡气洗炼,每打磨一次便有精进,平日里不轻易动用,待到危急时刻,将这日夜打磨的箭意祭出,定能叫敌人吃一大亏。” “哦?” 李通崖一挑眉,虽然不解其中关窍,却听起来颇为精妙,微微点头,李玄锋将弓一背,看着下面驾风飞着的唦摩里,仔细瞧了一阵,以法力传音叹道: “杂气都能有这威力,《紫雷秘元功》当真不容小觑,若不是有阻断生育,降低寿元的副作用,当真是好得很。” “是不错,” 李通崖看着脚底下如蚂蚁般前进的军队,低声道: “我家这么大的阵仗,湖上的诸家不是瞎子,恐怕现在有三五成群的修士前来探查情况了,就在周围的云雾之中,能让唦摩里解决的事情我等不必出手,以免被人看去了虚实。” “孩儿晓得了。” 李玄锋点点头,两人隐去了身形,跟在军阵之后,陈冬河与李玄宣则在军阵之中,拱卫保护着几个小辈,以防家中几个有天赋的修士出了事。 军阵前行了一个时辰,攻克了数镇,荠木将军队和修士都抽调到了西边攻打诸村,故而这些镇子没有什么守卫,镇守的也不过是些胎息修士,唦摩里将王嗣身份一亮,再出手将其擒下,山越没有什么忠君的念头,基本都顺从地投降了。 足足前进了半日,这才见到前头有飘飘荡荡的旗帜,正是当今的东山越之主荠木带兵赶来,五六个山越修士驾着风在空中站着,皆是披着兽皮戴着玉石,怒目圆睁。 下面的军阵对峙着,空中却弥漫满了火药味,东山越之主荠木面容同木焦蛮颇为相似,只是要更为阴鸷,眉毛狭长,一身服饰繁复,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唦摩里,神情又惊又怒,双手颤抖不已,指着对面的唦摩里足足顿了数息才开口道: “你…你…好大的胆子!哪里来的兵马,犯自家疆土…” 荠木匆忙赶来,不晓得唦摩里手下是东人的军队,以为是他从哪里寻来的部众,当下看他一身炼气修为,气息强横,又惊又怕,已经想到了什么。 唦摩里闻言哈哈一笑,腾空而立,独自一人驾风而起,冷冷地看着对面那张同自己有七成像的面孔,手中的淡紫色雷霆不断跃动,低笑道: “兄长,唦摩里回来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一章 兄弟相残 荠木不曾应他,低眉在下方的战阵上一扫,寒光凛凛的甲胃看在眼里,已经晓得了东人的打算,心中一空,抬头望一望四周,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藏在云雾里。 “李家老祖据说练气八层修为,又擅长剑法,吞服的是纯正的天地灵气,此刻若是逃遁,恐怕逃不出多远…” “大王!让我去对付这唦摩里。” 四周的几个练气的部众不晓得利害,自告奋勇地拱手上来,只有父亲木焦蛮留下来的老臣忠余歹一言不发,双手发颤,直直地盯着下头的兵马,恐且惧地抬起头,望着荠木,张口不曾吐出字来。 “你…还有你,一齐上去试试他。” 荠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神色淡定地点出两人,看着两个部众兴冲冲地应上去了,这才将那老臣忠余歹唤过来,以法力传音道: “害…巫祝,唦摩里已经勾结了东人,此番多半是要我死,你领一支兵往西去,将我一子两女接出城,寻一处城池放他们自去过活,为我留后,不要让他们再去争什么…” 忠余歹双目通红,叹了一声,落下去了,荠木身侧的两人见状对视一眼,自觉有些不对劲,想要出声询问,荠木却阴沉着脸望着天空,让两人无从开口。 唦摩里见了驾风迎上来的两人,一个练气二层,一个练气三层,论修为皆要胜过他,也不曾有一点畏惧,心中正得意着,举起两把大锤,噌地就往一人身上砸去。 那山越练气一身兽骨玉石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神情猖獗,哈哈大笑着,手中持着一把骨枪,流动着杂糅的真元,挑起来就往唦摩里锤上抵去。 唦摩里身上紫色真元流淌,雷霆闪烁,从手中蔓延到大锤之上,与那把骨枪砰然相撞,两者的真元一阵激荡,接触之处轰然一声,炸裂出细小的电光来。 网址p://m.42zw.la 那山越练气吃了他这一记重锤,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惊声退开,直叫他麻了半边身子,好在一旁修为更高一层的练气修士已经持棒而上,抵挡住唦摩里的攻势。 他这才得了空子略微调息,同唦摩里碰撞了几个来回,看着唦摩里一身真元威力不俗,连忙大叫道: “大王,这人功法诡异,只我二人恐怕抵挡不住!” 荠木见了唦摩里身上的真元,心中又肯定了几分,默默摆摆手,身边剩下的两人驾风而去,一齐压上,荠木依旧一动不动,暗忖道: “唦摩里想必是得了东人的正法,为人走狗,如今能拖几时是几时,为儿女争取些时间罢了。” 山越练气四人一齐压上,登时叫唦摩里压力大增,他虽然大锤舞得虎虎生风,众人的骨枪骨刀只要与之相碰皆炸裂退开,但四人轮流相接,有时间来化解雷霆之力,却也不怎么吃力。 唦摩里打得好不威风,心中却有苦难言,他法力稀薄,虽然威力巨大却难以持久,速战速决才是王道,眼看着被四人耗住,李家人却迟迟不出手,只好咧着嘴叫道: “家…家…家主救命!” 话音刚落,东人这边的军阵腾空升起一人,手中持剑,一身真元雄厚,杀入四人之中,翻手便磕飞两人的骨制法器,谨慎地瞧了一眼远处不曾出手的荠木,也不报上名号,默然不语地挥剑迎敌,正是陈冬河。 陈冬河一人架住四人的合围,依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沉声道: “唦摩里兄弟,伱直迎荠木而去,此处交给我。” 陈冬河如今练气二层,修行的是家中的正法《江河一气诀》,此功深厚如江河,最善对付这种多人合围的局面,纵使不能杀人,稳住阵脚,承受压力却毫无问题  如今他又入赘李家,得了《玄水剑诀》的传承,虽然不曾练出剑气,与这些杂气修士斗起来却是力压群雄,让四人叫苦连天,不如先前面对唦摩里的压力大,却胜在绵绵不绝,一看就不是唦摩里一脸虚色可比的。 “冬河是不错,天赋算得上好,练功又勤奋,基础功尤为扎实。” 上空的李通崖赞叹了一句,陈冬河的剑法虽然算不上突出,不如那郁慕剑,却也能够拿得出手对敌,遇上了各自敌人都能打上一打,拖上一时片刻,不至于草草败退。 “倒是景恬一直不曾有嗣,冬河平时里闭关的时间多,好在有渊云陪着,不然也怪冷清。” 李玄锋惦记着妹妹,李通崖闻言摇摇头,低声道: “陈冬河如今是练气修为,本就难得嗣,恬儿又是凡人,自是越发不容易。” 两人这头聊着,唦摩里已经应了句是,从四人之中脱身而出,持锤近身,朝着荠木飞去。 荠木看着陈冬河只身挡住众人,颓声一叹,持刀踏空,望着迎上来一面得色的唦摩里,又是绝望又是愤怒地冷声道: “唦摩里…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 唦摩里狞声一笑,大锤带着紫色的雷光轰然而下,击打在荠木迎上来的长刀上,激起一道碎散的紫光,喝道: “你凭什么来指指点点,殊不知我这条路才是山越的好归途!” “你你你…枉费父亲嘱咐!” 唦摩里同他对拼了数招,招招势大力沉,打得荠木连连败退,浑身发麻,真元流转不畅,更加不是他的对手,唦摩里听了他的话则狞笑越甚,答道: “你还敢提他?木焦蛮凭什么!让你为一国之主,我却要引颈受戮…你身为长子事事顺心,可曾感受过我们这些人的滋味!” 荠木与他对了一炷香的时间,已经是真元枯竭,四肢脱力,闻言一呆,哈哈大笑,大叫道: “我晓得了…唦摩里!原来你这般在意木焦蛮…你且听着…” “哪怕你今后多么辉煌,将山越治理得有多风光,你始终都是东人治下的一条狗!” 荠木退后数步,反手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在他的脖颈上滑动,流淌出一道血痕,荠木狞髯张目,冷笑道: “我与父亲泉下有知,要笑你卑鄙,要笑你无能,要笑你为人走狗,笑你自欺欺人,不为人子!” 唦摩里听得浑身发抖,又惊又怒,喝道: “住口!” 荠木却冷笑,骄傲着刀刃一动,大好头颅顷刻脱离身体,在喷血的脖颈处晃了晃,如鸟儿般落下。 唦摩里反倒像被抽了一巴掌,如同败犬般将那头颅摄起,仅仅是看了一眼,目光就被烫得移开,失魂落魄地举起荠木的脑袋,喝道: “荠木已死,降者不杀。” 那四个山越练气面面相觑,迟疑着停下动作,下方的军阵混乱起来,哭喊声和惨叫声协同这湿润的晨风扑面而来,唦摩里面颊微湿,恍然未觉,望着脚下淡白色晨雾中的雄壮山河,喃喃道: “兄长这话说得…难道我就该安心赴死,就该逃亡外地流离一生!凭什么…又凭什么呢…” 陈冬河驾着风临近,望着唦摩里举着荠木脑袋发呆的样子微微一愣,见他被荠木的血喷了一头一脸还浑然未觉,只是呆呆地站着,两道泪痕在面上流淌,陈冬河微微一叹,恭贺道: “恭喜大王!”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二章 李妃若 老臣忠余歹带着一百多人穿过诸镇,路上多有人前来问询,他一并不理会,自顾自地顺着土路疾驰着,心中担忧,同一个胎息境的部众交代好了,干脆放下军队,驾风而起,往木焦蛮定下的都城木鹿镇飞去。 离去的时候还是清晨,忠余歹驾风飞了半个时辰,木鹿镇已经从地平线上浮现出来,太阳升起,天地之间逐渐回暖,沾了他一身的露珠。 “木鹿镇…” 忠余歹抖了抖身上的露水,直径飞过脚下的城池,不管下面抬起头来看的山越贵族,飞了一阵,华丽的宫殿便出现在面前。 他正要落脚在殿中,不曾想宫中的阵法已经被升起,透明的光幕将整座宫殿罩得严严实实,乃是木焦蛮生前秘密请湖上散修建造,花了好大一笔代价。 “还请开一开阵法,我乃大臣忠余歹,奉王命前来有要事!” 忠余歹只好停下来叫了两声,宫墙之上却登上来一人,乃东人女子的样貌,看上去是一个中年女子,眉毛细长,一身服饰雍容华贵,气度非常,淡淡地看着他。 “王妃?!” 那女人正是李家嫁过去的宗女,乃是木焦蛮的妃子,忠余歹大惊失色,在木焦蛮手下待得久了,直径脱口而出。 “忠余歹…你居然一个人回来了,荠木大势已去啊。” 宗女微微一笑,轻声开口,法阵将她的声音向外传去,忠余歹听得四肢发颤,见她冷冷地盯着自己,又惊又怒地道: “李妃若…怎么是你!大巫祝呢!” “喏。” 李妃若轻声一笑,弯了弯腰,丢出一个满脸血迹的脑袋,那脑袋在宫墙上滚了两滚,扑通一声掉到宫外,被阵法所击化为一阵飞灰。 “你且开阵…” 忠余歹哀求般地叫了一声,根本想不通一个练气修士是怎么死在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手里,心中绝望,李妃若却摆了摆手,身后便有人带上来三个孩子,两个女孩一个男孩,最大的不过十岁,小的只有六岁,皆是流着泪望着忠余歹,看得他心如刀绞。 “忠余歹大人是在找他们吗?” 李妃若盯着他的眼睛念了一声,仔细地判别着他的情绪,忠余歹仿佛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双目泪水直淌,喝道: “伱…你好歹也算是他们的后妃…” 李妃若却恍然未闻,笑道: “忠余歹大人若是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倒可以放他们一命。” “你说!” 忠余歹想也不想,连忙凑近了阵法,直勾勾地盯着李妃若的眼睛,李妃若轻声道: “自刎。” 忠余歹大惊,练气五层的修为蓬勃而出,悲声道: “毒妇…你!” 李妃若却已经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那小女孩脖颈上抵住了,女孩顿时哇哇大哭起来,忠余歹连声道: “且慢!” 忠余歹在原地愣了几息,面色艰难,终于提刀而起,将刀刃顶在脖颈上,温声道: “我与先王皆小看你了。” 李妃若微微点头,忠余歹刀刃一动,头颅飞起,花白的头发散落,堂堂练气五层的修士,顷刻之间便丢了性命,忠余歹无头的尸体扑通一声倒下,上空的云层中才有一道目光缓缓收回,瞥了眼李妃若,赞叹一声。 李妃若眼睁睁的忠余歹倒下,眸子微微暗淡,那一身尽在掌握的气质熄灭下去,身后的心腹有些不忍,低声道: “大人,此举是不是有些…” “他是无奈之举,我亦是。” 李妃若叹了一声,脖子上的玉石配饰叮当作响,低声道: “忠余歹是为数不多死忠于荠木之人,家中长辈又不在此处,若是让他跑了去,回过头来暗地里针对我或者家中的晚辈,那岂不是天大的麻烦事?纵使家中的长辈修为远超他,可又不能时时刻刻守护在晚辈身边,若让他得了手,我便是万死难赎。” “我却不过一介凡人,虽然借助了城中贵族的力量杀了大巫祝,却只有依靠阵法自保的能力,怎么能对付得了他这个练气五层的修士,这手段虽然脏,却是我眼前唯一可以走的路子了…两家生死之斗,只恐后患除不干净。” 李妃若被几个心腹搀扶着走下宫墙,静静的望着底下跪倒一片的山越大臣,流淌的血迹从宫殿底下一直弥漫到她的裙摆,华贵的布绸染上一丝丝暗红,李妃若淡淡一笑,柔声道: “都起来吧。” 底下的一众大臣唯唯诺诺地站起身,不敢抬头看她,李妃若穿过殿中满是血迹的台阶和大堂,一步一步地走进漆黑的正殿,倒塌的烛火在地面上静静燃烧着,受伤者尚在殿中不断的呻吟,她踩着血一路走到最上首,低声道: “少家主可曾回信?” “已经回复。” 心腹将一封密信递上,李妃若仔细地读完,将这封信放入怀中,下面的大臣才敢开口问: “大人,荠木之嗣如何处理。” “横竖不过是一死,且先关下去,等主家来处理。” 李妃若轻轻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笔墨,在布帛上写了几行字,将其塞到那心腹手中,柔声道: “给少家主送去。” 四个山越练气降了唦摩里,直呼他大王,一同落在了地面上,前去拜见主家,四人小心翼翼地穿过军阵,便见一驾乌黑的金属车驾,撑着几道旗帜,在空中飘摇。 车驾上头站着一少年,一袭白袍英姿飒爽,笑得颇为亲切,在晨风中笑盈盈地看着他们,将手中的杯一举,笑道: “恭喜大王了!” “属下不敢。” 唦摩里尚还沾着一身血迹,恭敬地下拜,四个山越练气不明就里,笨拙地学着他下拜,唦摩里起身拱手道: “属下能有如今,全凭几位大人栽培,万万不敢在大人面前称王,只不过小人已经整合了荠木的兵马,据降将所说,荠木还提前放走了一人,是忠心的心腹,练气五层修为,此人颇有威胁,还望大人注意。” “小人还想着,荠木还有子嗣和心腹在木鹿镇中,属下希望能带人驾风前去,将其解决,以防让其跑了去,徒增后患…” “喔。” 李渊修点点头,回答道: “那山越练气已经有长辈跟上,是跑不了了,至于木鹿镇…” 李渊修微微一笑,低眉看了下面的五个山越一眼,扬了扬手中的密信,笑道: “荠木离开木鹿镇不过一个时辰,整个宫廷已经为我那族姑所控,荠木子女落入我等手中,心腹也尽为我族姑所屠,若是我算的不差,此时已经有人在献降的路上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三章 殿中之论 “李家疯了不成,青池宗与山越划过界线,他竟然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带兵越界…纵使山越紫府多年闭关,巫山上的一众筑基难道是石头不成?竟然这样眼睁睁地看着?” 郁慕高揉着眉心,心中满是不解,看着下首两个练气巅峰的属下,沉声道: “可曾看清楚了?” “回家主,李家得了上代东山越之王的子嗣,打着夺回王位的旗号…或是因此…巫山不曾识破,出手阻止。” 其中一个站出来拱手解释了一番,郁慕高瞥了他一眼,答道: “我又何尝看不出李家的手段,你不懂,此事多半得罪巫山,乃兵行险招,根本不是李通崖的性格会做出来的事!” “巫山上的几位可不是宽容大度的性子,虽然不善正面相斗,巫咒之术却出了名的诡异,当年那李项平不知山越有巫山镇守,带着人深入腹地,硬生生被巫山之人咒死,殷鉴不远,李通崖性格谨慎,岂能如此?” 郁慕高此言叫底下众人哑口无言,低着头苦苦思索,他摸了摸下巴,这几年郁家的密林郡麻烦不少,郁慕高知道有人在背后捣鬼,分散郁家的精力,却又不得不维持局面,一不留神李家又闹出了事情,叫他好生烦闷。 “莫不是巫山出了问题…” 郁慕高排除了诸多因素,终于得出一个不大可能的结论,他沉声道: “拿纸笔来,我写信问一问慕仙。” 一住://42zw.la 手下的人连忙递上纸笔,郁慕高将小信写完,这才见长子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低声道: “家主,东山越本就迫于生计供奉李家,用百姓供养李家诸镇,李家此举不过换了个忠心的山越之主,却也无甚收益…” 郁慕高呆了呆,胸口一闷,骂道: “蠢货!先前是供奉李家,今后东山越便是李家附庸,灵田灵物尽归李家所控,此中差别不是一星半点,这种话也能从你口中吐出来?!” 那少年脸色苍白地退下,郁慕高恨恨地一拍桌面,叫道: “你在此处听了也白听,给我滚出去,明天让伱弟弟来!” 看着长子颓败地退下,郁慕高心中郁气难平,眯着眼冷声道: “却也不能一味放纵这李家,让李通崖坐大,要想着法子打压打压了。” 木鹿镇作为东山越的都城,也有整整两万人口,比得上李家的四镇之一,木焦蛮在位之时还算勤勉,修建了通向四境的四条道路,大大方便了李家的兵马,只花费了一夜时间便到了木鹿镇。 木鹿镇的城门大开,门前跪了一地的山越贵族,其中还有两个练气修士,一并躬身站着,那漆黑的车驾却理也不理他们,直径驶入城池,往宫中行去。 车驾带着一众兵马入了宫,在殿前停下,满是血迹的大殿前则跪了一地的山越大臣,李渊修从车驾上走下,陈冬河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目光在众人的身上一扫而过,落在最前的那女子身上。 李渊修上前两步,扶起李妃若,笑道: “姑姑为我家保下了宫中的法阵,足以抵挡寻常练气修士,此战姑姑是大功臣啊!” 李妃若微微一笑,顺势起身,柔声道: “众贵族听闻我家长辈将至,吓得魂不守舍,纷纷要投诚,妃若不曾做什么大事,只不过是牵头搭线罢了!” 谦虚了一两句,李妃若一拍手,便有几个山越抬着两具尸首出来,扑腾一声丢在阶前,李妃若解释道: “这两人是荠木的巫祝与走狗忠余歹,皆已伏诛。” 李渊修轻轻点头,身后就有两人上前确认身份,李妃若又让人推出荠木那三个孩子,朗声道: “荠木将诸兄弟屠尽,木焦蛮这一支如今只剩下唦摩里和这三个子嗣,妃若想着主家或有用途,早先扣押下来,等着少家主处置。” “能有什么用途,杀了吧。” 李渊修微微一笑,越过众人,同李妃若一起进了内殿,身后传来孩子大哭声与惨叫声,两人皆是恍若未闻站定,在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内殿中,族兵迅速入内间隔着站在两侧,将空荡荡的大殿妆点得颇为肃穆。 “此乃何物。” 李渊修抬起头望了望上首的王位,一颗中心褐色的球形物体正悬挂在其中,摇摇晃晃地俯视着下首众人。 “伽泥奚之眼。” 李妃若平淡地应了一句,听得李渊修微微一滞,李妃若这才继续道: “木焦蛮得了伽泥奚的残尸,将他筑基境界的眼丸祭练得不腐不烂,悬挂在王位之上,俯视众人…” “山越的习俗倒也瘆人。” 李渊修盯了那褐色的眼丸一眼,莫名有种熟悉感,没有多想,低声吩咐道: “取下来,用以祭祀项平公。” “是!” 话语才落,即刻有两个族兵上前取下眼丸,李渊修多看了一眼,这才朝着李妃若道: “姑姑不曾有子嗣…” “曾经有,被木焦蛮所害。” 李妃若抚摸了一下肚子,神情微微疲惫,李渊修一哑,颇有些歉意,低声道: “这些年辛苦姑姑了,可有什么念想…” 李妃若嘴角勾起,缓缓下拜,回答道: “确有一事,我不过三十余岁,还望能让我挑一家中修士入赘,得一子半女,以慰余生。” 李妃若的回答出乎李渊修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李渊修点头应允,便见殿门无风自动,赫然洞开,两侧的族兵一齐下拜,一个中年男子驾风落在殿中,身后负着一剑,腰间又挂着一剑,气度雄远,缓步入内。 “修儿见过叔公!” 李渊修神情一肃,登时下拜,李妃若虽然不认得眼前这人,却看得出众人的表现,也跟着下拜,口中恭声道: “妃若见过老祖!” “不必多礼。” 李通崖赞许地点点头,瞧了瞧李妃若,温声道: “做得不错,你为我家省了不少事,你是哪一支的?” “家父李叶生,乃是项平公的掌事…李谢文是小女的兄长!” 李妃若恭恭敬敬地回答了,李通崖一抚掌,笑道: “原来是叶生的女儿,那便错不了了,有其父的风范!当年我让宣儿派一宗女过去,不曾想是你。” 李妃若笑着道谢了,李通崖伸手一招,那枚眼丸便从一旁的侍从手中飞起,落在他面前。 那褐色的眼丸曾经充斥着凶狠与狡猾,俯视着芸芸众生,如今只余下呆滞的死寂,李通崖仔细瞧了一眼,叹道: “伽泥奚…当年将我家逼得狼狈不堪,此人当真是人杰,还好死在山越紫府手中…” 李渊修年纪轻,对那段历史不甚了解,李妃若在山越多年,对此还算熟悉,微微抬头,柔声解释道: “我听闻伽泥奚是木焦蛮庶出的兄弟,是奴隶所生,得了一道古代的秘法成的练气,后来诸成筑基之时也不过四十岁,当真是天才了。” 李通崖眉头一皱,心中暗忖道: “什么上古秘法,得了法也没有那个气去练,十有八九是山越紫府故意安排的机缘…” 于是挑了挑眉,沉声道: “你可知伽泥奚练就了何等仙基。” “木焦蛮酒后哭泣,怀念伽泥奚之时曾念叨过,那仙基霸道恢宏,诡秘莫测。” 李妃若思考了几息,微微一顿,沉声道: “唤作应帝王!”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四章 勾结之人 “应帝王…” 此言一出,一股沧桑感与霸道感扑面而来,李渊修与李通崖皆是一顿,李渊修还好些,李通崖却见过许多仙基,头一次听说这样以帝王命名的仙基,不由暗忖道: “《江河一气诀》凝聚成的仙基唤作浩瀚海,《洞泉澈灵诀》凝聚而成的仙基则是洞泉声,仙基与功法息息相关,伽泥奚的功法想必也是霸道诡异的路子。” 一旁的李渊修面露向往之色,听着这仙基的名字,心中难以抑制地升起渴望。 “修成仙基,出入玄冥,筑基之风姿如此诱人,也不知此生能不能一睹练气之上的境界…” 李家大宗嫡系已经出了三个练气,李玄岭也不过差临门一脚,渊清的几个小辈基本将修为的预期放在了练气之上,故而李渊修作此念想。 李通崖又问了问李妃若细节的消息,李妃若一一回答了,木焦蛮生前警惕李妃若,说得不多,故而也没有再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行了。” 李通崖只好停下,朝着李渊修温声道: “我等此事兴师动众,多少人盯着…恐遭人觊觎,不宜离家太久,我会在此处停留一月,你父亲和几位长辈都在城中,相同看护着,你同你父亲一齐整理好山越地界上的事务,我等一同启程回山。” “至于妃若。” 网址p://m.42zw.la 李通崖瞧了他一眼,李妃若连忙将自己的愿望说了一说,李通崖点头道: “这些年辛苦伱了,协助修儿处理好事务,一齐回黎泾镇过安生日子罢。” “是!” 李渊修与李妃若恭声应了,李通崖这才点头隐去身影,驾风离去,带走了那枚褐色的眼丸,余下李渊修和李妃若在院中对视一眼,李妃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李渊修顺势在上首落坐,温声道: “麻烦姑姑为我讲解一番了!” “本应如此。” 李妃若轻轻点头,低声道: “东山越如今人口二十二万六千余人,有十一镇六十三村,胎息修士六十二名,练气修士八位,皆为杂气修士,不堪大用,用作种植灵稻倒也能说得过去。” “东山越贵族一共六大氏,以木鹿氏为首,多半的修士出自其中,囤积了九成的财宝和灵物,山越不善耕种,大多数灵田皆荒废着。” 李渊修点点头,低声道: “山越这块土地要比我李家肥沃得多,地盘差不多大小,人数倒是多得多,山越以入山狩猎,采集作物为生,虽然也有农耕却不甚擅长,待到我等教化了,还能再供养上十几万人。” “灵田这处我父亲已经派人前去探查,这几日应该能查清个大概。” 李渊修说完这话顿了顿,见李妃若有话要说,便停下来看着她。 “少家主说得不错,只是眼前这些掌握在贵族手里的灵物…少家主如何处置?” 李妃若低低地问了一句,她能够在宫廷之中围杀大巫祝全凭这些贵族的助力,自己已经要离开宫廷回去黎泾镇,故而眼下卖起这些山越贵族来也毫不犹豫,提议道: “这些人油不溜秋,不杀上几个是不会乖乖听话的。” “不错。” 李渊修双手在案上一按,温声道: “我请秋阳族叔与冬河叔带上族兵,挨家挨户地搜,灵识之下叫那些人无处可藏,寻个借口将他们的那些子弟押下,用灵物来换。” 李渊修微微一顿,叹道: “本不想用这样粗糙的法子,可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无法同他们慢慢耗,那只有举起屠刀,以杀戮威慑了。” 唦摩里驾风从脚底下的十一个镇之上飞过,一一往镇中安插了部众,因为荠木一通胡话而低落的心情好了许多,带着身后四个山越练气兜兜转转了一圈,这才落向木鹿镇。 “一别数年,落魄而去,锦衣而归…” 唦摩里叹了一口气,用他在东人处学习到的不多的文采念叨了两句,肚子里的墨水用完,支支吾吾地卡住吐不出话来,突然转过头,颇为嫌弃的望了望身后几个山越练气身上的服饰,叫道: “你们几个!把头发给我束起来,这一身穿的破破烂烂的成什么样子!” 一众山越练气听呆了,呆呆傻傻地反问了一句: “破破烂烂?” 唦摩里低声一叹,抓过最前边的那人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道: “你等一辈子生活在这个土窟里,见不到外面的繁华,待你等再看两年,便晓得好坏了。” 几人正聊着,驾风落入镇中,便见眼前都是穿梭的族兵,拿着刀兵匆匆地在街道上成队跑着,冰冷的铠甲发出铿锵的脆响,不往那些富户和平民宅子里去,专门寻大门大户闯,由胎息或是练气修行者带头,踩着那石阶进去。 于是有怒喝声传来,族兵沉默着拖着注满民脂民膏的身体出来,山越贵族不似李家氏族有族正院管束,一个个不事生产吃得肥大如猪,被扯着惨叫着刀,要两个族兵合力方能提动,落在了阶前,还尚在叫着: “你等可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大爷是练气修士!” 那族兵当下就是一脚,叫这人疼得打滚,说不出话来,为首那人胎息三层修为,面无表情地站着,手中长刀直指地上那人。 唦摩里看得脸色一变,心中不安,拦下一队族兵,沉声道: “你们几个做什么的?” 为首那人一脸严肃,看上去面容还算老实,一副一丝不苟的样子,手中拿着一把长刀,沉声道: “在下徐公明,见过大王,此番是六大氏族中有人勾结荠木余党,奉了蛟少爷的命令在六大氏族中收拿,大王这是…?” “啊。” 唦摩里听是搜查荠木余党,神色一变,又惊又喜,望向那几个氏族的眼神变得狠毒起来,叫道: “好啊!我那蛟弟做事就是谨慎!你们放手做,且去做,有事我担着!” 言罢还转过头冷冷地看着身后那四人,那四个山越练气正是六大氏族之人,闻言皆是心虚低头,不敢与唦摩里对视。 “那小人便依命行事了!” 徐公明低低应了一声,打了个招呼,下面的几个族兵立刻行动起来。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五章 盘剥贵族 “大人…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啊!” 李妃若坐在上首,笑盈盈地望着下首一众老臣,这几个头发花白的老臣皆是一脸焦急,连声道: “我等对付荠木都是出了力的!如今怎地将我族人皆擒了去…这…这说是荠木余党,实在是误会啊!” 李妃若皱了皱眉,将那几个老臣招上前来,低声道: “几位都是出了大力的,妃若都记在心中,一清早听闻几个氏族被捉走了人,赶忙去问了家主大人!” 几个老臣面面相觑,只好拱手道: “多谢大人了!只是这荠木余党…” 李妃若摆了摆手,流露出无奈的神情,解释道: “这事情归蛟少爷管,这位爷性情霸道,无法无天,连少家主都忌惮他几分,自然也无能为力…” “偏偏这位爷的母亲是木鹿氏之人,木焦蛮是他的舅爷,荠木杀兄弑父,蛟少爷自然将其恨到了骨子里去,他为人又残暴贪婪,你们的子嗣落在他手里,可是要脱层皮了!” 此言一出,下面前来要个说法的氏族老爷们皆是一惊,年纪轻的还在焦急地不知该怎么办,几个老人已经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暗道: “这是要敲诈勒索,赚我等一笔,不是真要我等的命…” 李妃若笑眯眯地看着,下面已经站出来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在众氏族中德高望众,在官场混迹了大半辈子,自然晓得李妃若要什么,咳嗽一声,慢条斯理地拱手道: “大人,上宗遣正义之师拥立大王,我乌涂氏曾为伪王效力,如今弃暗投明,却惶恐不已,愿献出治下灵田,灵物三十余件,不求其他,只求为上宗效力,还望大人在蛟少爷面前多美言一句。” 这老家伙却也果断,知道这灵田铁定是保不住了,一口气就将自己的灵田全献上,还外加灵物三十多种,其中大多是胎息境的巫器和灵物,这些东西虽然比不上仙修的法器和丹药,却是能充实李家低层修士的用度了。 “老族长大义。” 李妃若满意地点点头,这些巫器和灵物都是氏族多年的积累,就算氏族在此地盘据多年,三十余件也算是大出血了,撇了一眼下面几人,这群氏族之长相互看了一眼,纷纷叫道: “我等愿献出灵田二十五方…灵物十五件…” “我族愿献灵田十五方,灵物二十件…” 李妃若一一听罢,这才笑道: “诸位稍安勿躁,妃若皆晓得了,且先回去等我的消息,我同蛟少爷求一求情,再来同诸位回复。” 几人见李妃若已经开口赶人,只好迟疑地退出门去,李妃若在上首见着几人走光了,这才招呼上一人,吩咐道: “派人跟上收拾好灵田灵物,每家割让的算清了,录成名册给蛟少爷送去,他自有依据来杀人,哪家少则多杀,哪家多则多放,不出三日,这群老家伙自然还会来寻我。” “是。” 身侧的侍从闻言退去,李妃若笑盈盈地提起手中的毛笔,有些贪恋地在眼前的布帛上画了一个圈,暗忖道: “大权在握,以势压人的感觉真叫人迷醉…也不知回了镇中能不能得上一官半职…” 木鹿镇宫殿。 木焦蛮修建行宫时建立了不少监牢,用来关押异己者,随着木焦蛮统治越发稳固,这监牢也越来越空荡,如今唦摩里上位,监牢一下子充实起来,甚至原本关押一人的牢房一下子挤进去三五个人,拥挤不堪,屎尿横流。 李渊蛟提起手中的长鞭,踩着脚下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庞,神色阴晴不定,手中长鞭一动,在空中打了个炸响,抽击在脚上那人的身体上,疼得他惨叫一声,李渊蛟低声道: “再说一遍。” “木焦蛮…是伽泥奚的弟弟,两人…同父…异母,伽泥奚…母亲为奴…逃遁林中生下他…” 李渊蛟沉默了一阵,又是一鞭抽在这人身上,沉声道: “族内有多少灵物?多少灵田?可莫要隐瞒,乌涂氏可不止你一人。” “小人…小人不过是凡人…实在不知啊!” 那人疼得发颤,连声告饶,李渊蛟摆了摆手,又抽了几鞭,一旁的侍从递上来一张小信,李渊蛟撇了一眼,冷笑道: “你这人也是个无恶不作的,那可不是皮肉之苦那么简单,便怪不得我了。” 言罢胎息二层的修为迸发,不等那人求饶,法力加持之下一击将那人的脑袋抽爆,一时间红的白的四射而出,流淌一地。 “报少爷,大人送了名册过来。” 李渊蛟扭头接过布帛,从上至下瞧了一眼,心中便有了数,吩咐一声,又有族兵从监牢之中拖出一人,哭喊求饶着,李渊蛟这才提鞭,门前传来法力催动的声音,叫道: “蛟弟且慢!” 李渊蛟撇了撇嘴,便见唦摩里急急忙忙地入内,有些尴尬地道: “蛟弟…我知道伱心中愤恨…可这六大氏族之人与我木鹿氏皆有不浅的交情,蛟弟能否给哥哥个面子…” “原来是唦摩里大哥。” 李渊蛟将手中的长鞭一丢,笑盈盈地道: “大哥新登王位,国内还有诸多事务处理,这种小事交给我就好,何必劳烦再跑一趟。” 唦摩里呵呵笑了笑,入主之后他确是大张旗鼓地继承了王位,一日日递上王位来的却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小事,关键的事务没有一个能到他手里,叫他难受得无言以对,这番来是六大氏族送足了礼,也是想探一探李渊蛟的口风,看看李家什么时候离去。 李渊蛟见唦摩里尴尬地笑着不说话,解释道: “我这也是为大哥扫除异己,立一立威,这事就放心交给我,小弟有分寸…” 唦摩里本就受了李渊蛟恩惠,这下更加说不出话来,只好一叹气,轻声询问道: “不知蛟弟几时回黎泾镇?我也好安排时间,尽一尽地主之谊。” 李渊蛟哈哈一笑,低声道: “若是六大氏族配合,一月之间便能解决荠木余党,我等便启程东归,若是六大氏族拖沓,与我周旋,那便要数月半年不止了!” 唦摩里听了这话神色一喜,知道李家将六大氏族盘剥完便会离去,心中有了计较,连声道: “我晓得了!我晓得了!” 李渊蛟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 “兄弟的苦楚我也知晓,渊蛟也是奉命行事,我等在此处实在是为难你了,只要这六大氏族配合,我便向老祖上书,早日东归,决不在兄弟的地盘上多停留!” 唦摩里恨不得赶紧送走李家,哪里还在乎六大氏族的利益,一时间如释重负,感激地点点头,沉声道: “渊蛟兄弟高义,我会尽力配合兄弟。”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六章 观礼 青池峰是青池山的第一峰,山势险峻,峰脚下立着碑,上书青迟二字,新晋的弟子往往疑惑此碑乃青迟而非青池,老弟子却已经三缄其口不肯解释,久而久之,也无人去问了。 峰上最高处的洞府是整座青池山群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面对东方日精月华升起之地,在此处修行,有事半功倍之效。 迟炙云持剑在门前恭敬等了多时,石门这才悄无声息地洞开,缓步走出来一个鹤发老翁,面容慈祥,手中持着一玉钵,一身气息看不出深浅,倒像个寻常老人。 “晚辈炙云,见过老祖!恭贺老祖神通大成!” 迟炙云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那鹤发老翁微微一笑,用苍老的嗓音低低地道: “算不上什么神通大成,服用了宝药延了生机,终于修成了这第五道神通,有了突破金丹的资格罢了。” 瞧了迟炙云一眼,迟尉动了动嗓子,竟然同时升起两道声音,一道又尖又细,是女子声,另一道沧桑沉重,是老翁声,齐声道: “筑基中期,倒也不错了!” 这番景象颇为诡异,迟炙云心中也是一悚,却不敢流露出来,恭声道: “晚辈微末修为,不敢入老祖眼。” 迟尉上前一步,又恢复了正常的声音,缓声道: 一住://42zw.la “此次出关是那端木老鬼将要突破金丹,邀我前去观礼,虽然你的仙基还未有孕育神通的迹象,看一看也是好事。” 迟炙云闻言眼前一亮,连声谢过了,迟尉盯着他看了看,两人脚下腾出云来,飘飘遥遥地升空而起,往大黎山而去。 迟炙云站在迟尉身后,踌躇了片刻,低声问道: “老祖,不知那李尺泾…” “已经成了一丹,送到了我手中,待到突破金丹之时为我助力。” 迟尉淡淡地应了一声,迟炙云闻言松了口气,迟尉这才道: “三宗七门的功法大都源自月华元府,而那《月湖映秋诀》源于月华元府的《月华纪要秘旨》,修成的仙基湖月秋有总领诸法之能,这道仙基对我突破金丹大有裨益。” 迟尉道了些密辛,叫迟炙云听得入迷,神色大为振奋,迟尉瞧见他的模样,继续道: “只可惜那李尺泾晚生了五十年,他成练气之时我已经兼有四道神通一道仙基,若是早上五十年,夺了他这湖月秋来,就不必去选那差得多的余养性,金丹还能多半分把握。” 迟炙云也是遗憾地摇摇头,紫府之术高明,三言两语之间便到了大黎山,轻飘飘地越过黎泾镇和东山越,叫山上的陆江仙死死地龟缩在法鉴中,如同死物般平躺在石台上。 好在迟尉飞得高,不曾去探查脚下的情况,直径越过东山越,在白玉砌成阶的巫山边上停住,迎面撞上一人,同样驾着云,一身法袍金光闪闪,须发皆白,面容却还是一副中年样子,一身气势也是紫府巅峰的修为,见了迟尉两人一拱手,笑道: “迟尉大哥,许久不见呐!” “七十三年了。” 迟尉朗声应了一句,回答道: “张兄一如既往啊。” 那中年人微微一笑,迟炙云抬眉望了一眼,见这张姓老祖身后同样站着一人,筑基前期修为,相貌平平,身后背着把长刀,挑眉望着迟炙云,眼神中多有挑衅之意,迟炙云冷笑一声,心中颇为不爽,暗忖道: “张…多半是金羽宗了,这人不过筑基前期,却如此狂妄,当真以为人人都是李尺泾,都能来踩着我成名不成?” 两个紫府修士闲聊了两句,巫山上的大阵洞开,飞出一个披着黑袍的中年人,在空中顿了顿,见三宗七门和诸散修甚至邻国的紫府都到齐了,这才冷冷地道: “鄙人端木奎,今日突破金丹,按着四国修炼界三百年来的约定,请来诸位,还请诸位避开些,休要傻傻地撞上来。” 云端之中的众人顿了顿,有人出声道: “这些规矩我等还是懂的,端木老前辈是诸紫府中最年长者,我等最为敬佩,都到齐来观礼了。” 端木奎冷笑一声,低眉望了望脚下的巫山,众弟子皆忐忑地看着自己,端木奎怎么不知道这些弟子早就同三宗七门勾结好了,只要自己一失败,这些人即刻会散去,端木奎心中却浑然不在意,他建立巫山纯粹是为了找些人来跑腿,这些弟子在他心中毫无地位。 迟尉静静地看着,神色中多有感慨,朝着身边的迟炙云道: “端木奎是唯一从月华元府显世的时代活过来的人,我还年幼之时便听闻他的传说,他在古代黎城中的一棵桑树下得了仙人赐法,从一个乞丐到如今的紫府仙修,一生波澜壮阔。” 迟炙云迟疑了一下,询问道: “这位前辈…突破金丹的机会,有多少?” 迟尉顿了顿,低声道  “比我等都大。” 端木奎踏空而起,凝望着冉冉的太阳升起,天地中清气上浮,浊气下沉,日精月华混为一仪,正是突破的好时机,端木奎身上升腾起神通的彩光,神色有些复杂。 端木奎天赋不高,却凭借着仙人赐下的术法横压一世,整整活了六百四十七岁,用尽了仙人赐得那本《答桑下乞儿问》中的十六种延寿方法,终于修成了五道神通。 “他说…我能成金丹。” 端木奎那年二十二岁,倒在桑树下快要饿死,那仙人给了他一碗粉面,端木奎说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仙人说: “慢点吃。” 端木奎流浪了十一年,听了这话嚎啕大哭,仙人将那本《答桑下乞儿问》塞进他怀里,轻声说: “修成金丹,五百年后我来寻你。” 天地间日精月华已经到达巅峰,端木奎灵识一动,一道幽光从升阳府处飞出,命神通槐荫鬼催动,眼中的天地上下一清,云端中多了两道模糊的身影,端木奎一拱手,沉声道: “请两位前辈稍待。” 此言一出,一众紫府皆惊惧退开,端木奎侧耳倾听,见着一又尖又细的声音道: “道友若是突破失败,自此灰飞烟灭,若是功成,我等还要唤你为上仙。” 端木奎微微一笑,另外四道神通从体内飞出,勾动天地灵气,在一旁盘桓而起。 “勿查我地巫祝愚赶山饮民血。” 端木奎一一唤出,轻轻低叹,脸上升起一丝恨意,若不是少了那一味应帝王,自己如今也不用如此狼狈,眼神在越国道门处凶狠地扫过,端木奎定了定心神,槐荫鬼那道幽光率先升起,在空中升腾,引动一阵阵无形之火。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七章 槐荫鬼 迟炙云见端木奎朝着云端拱手,神情颇为恭敬,却不见云端有人,心中惊疑,迟疑了一阵,向着迟尉道: “老祖,这是…?莫不是有他国的金丹修士前来?” “非也。” 迟尉摇摇头,催动神通,望了望云端那身形模糊的两道身影,眼神轻轻扫过,不敢多停留,扭头解释道: “紫府突破金丹,关键在于煅出那一点不坏的金性,再以那金性催化神通,证得金丹,端木奎善巫术,纵使不能成金丹也能煅成金性,那两位是司阴之人,防着端木奎突破失败魂魄走脱之后,那点金性凝聚成什么怪物。” 迟炙云在宗内读过经典,自然知道这金丹的金性非是五行之金,而是取金之不朽的意思,心中大疑,奇道: “还有这种好人?” “迫不得已罢了。” 迟尉叹了口气,低声道: “你等年纪轻,不晓得古时候的仙魔之争打断了多少名山灵脉,死了不知道多少金丹乃至金丹之上的大能,这些人都证了金性,化为各类邪怪…荼毒生灵倒还是其次,这些邪怪平白占着一点金性…自然有人眼馋。” “于是就有仙人创立了一上宗,将诸怪捉了去,专司这事…如今是为数不多不曾避世的上宗,向来神秘。” 迟尉这头说着,端木奎的五道神通在已经空中汇成一道彩光,喷涌出一阵阵无形之火,一众紫府见状皆忌惮,退开几步,端木奎则催动神通,在那无形之火中反复锤炼着。 “端木奎这是水火相济的路子,如今倒是少见了,他得过仙人赐法,用这些古法更有把握些。” 迟炙云看不大懂,却痴痴地盯着那神通的彩光看,迟尉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凝神看着。 吴越之地已经几百年无人证得金丹,流传的几种证金丹的法子都不知道修死了多少紫府,以至于众紫府定了约,突破之时请后辈来观礼,互利互惠,以至于寻出那一道突破的法子。 众人皆神情专注地看着,云端上那两道身影却有一人摇摇头,尖细着声音低道: “命神通为槐荫鬼,却不应是修行愚赶山,应是应帝王才对。” “是极,这端木奎多半没有希望了,准备出手罢。” 两人在上头交谈着,却无一人听闻,空中的无形之火已经越烧越旺,以那神通为柴火,隐隐约约凝聚出一点亮堂堂的光点,众紫府皆瞪大眼睛,羡慕地望这那灵光,端木奎一推掌,日精月华纷涌而来,往那灵光上撞去。 灵光上空慢慢涌现出一点虚幻的露珠,亮盈盈水灵灵,往下滴了几滴,那灵光越发明亮,露珠却戛然而止,动也不动了,过了一柱香时间,五道神通已经被燃尽,再也没有一滴露滴垂落下来。 “哎…” 迟炙云不明所以地看着,迟尉却已经失望地低头,一众紫府面面相觑,胆战心惊地望着端木奎。 只见端木奎一呆,突然作鲸吸状,一口将那点灵光吞入腹中,神色复杂,哈哈一笑,声音突兀地变得尖细,语气中尽是快意和欣慰。 “我成了!” 迟炙云举目望去,端木奎面上隐隐有纹路浮现,宛若一个破碎的瓷娃娃,颇为骇人,在原地哈哈大笑着,迟尉见状神情大骇,拉着迟炙云退开数里。 “走!” 一众紫府连个招呼也不打,心照不宣头也不回地远遁而去,天空中的那两道身影浮现而出,其中一人声音尖细阴森,喝道: “端木奎!” 端木奎浑然不觉,往自己面上揉搓着,面皮零零散散地脱落下来,颇为惊悚,身上的术法灵光不再,化为一道道升腾着的幽光。 “端木奎!” 那人连着喝了三声,这才与伙伴对视一眼,低声一叹,叫道: “你乃何人?!” 端木奎这才抬起头,脸上的面皮已经被他撕得细碎,露出下面的森森白骨,他嘿嘿笑着,尖啸叫道: “我乃——” “槐荫鬼!” 李通崖端坐在冰冷的密室之中,手中握着一枚温润的玉石,他这几日坐镇木鹿城,等着整顿完便归家,灵识时不时从几个地点上略过,提防着有人闹事。 李家搜刮整个东山越得到了三个练气级别的宝物,其中之一就是他手中的玉石,有镇气凝神,加速修炼的功效,对练气修士也有效果,故而第一时间就送到了李通崖手中。 另外两件分别是一把练气级别的长刀和小盾,李通崖分别给了李玄宣和李玄锋,让李玄宣也有练气级别的法器可用。 “东山越的灵田与人力不说,这灵物和法器一年年累积下来倒也不少,让家中的晚辈好生惊喜。” 李通崖灵识沉入气海,练气九层的修为在他的气海穴中汇聚成如烟如雾的白气,其下是一面平静的大湖,皆是真元凝聚而成,在重海长鲸箓和《江河一气诀》的加持之下浩瀚无比,宛若江海。 李通崖还未有凝聚仙基的兆头,《江河一气诀》已经翻来覆去读了十几遍,其中关窍尽在心中,估摸着还要个十年左右,正凝神修炼着,耳边却突然有声音炸响。 “我乃——槐荫鬼!” 李通崖正专心修炼着,耳边炸响的一声尖啸硬生生将他震得脱离了内视之境,脸色一阵青白,吐出一口郁气,心中大骇,暗道: “这是何人?!” 微微调息,李通崖推动石门,腾空而起,便见李家几个练气晚辈皆是脸色难看地驾风而起,陈冬河李玄锋等人一并在上空站着,望着西边一言不发。 李通崖举目望去,西边已经是阴云密布,雷霆大作,浩瀚明亮的法力光辉不断闪烁,轰隆地炸响着,李通崖心中咯噔一下,低声道: “来得倒快,恐怕是那山越紫府突破金丹,也不知道这异象是成了还是不成…” 李玄锋驾风到了他身边,神色凝重,身后的金庚长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向着李通崖拱了拱手,轻声道: “算算日子,恐怕是山越紫府要突破金丹,只是不知为何,看这幅模样是有人在那上空打斗…” “是了,巫山将散,山越之地皆入青池宗之手。” 李通崖顿了顿,低声道: “至于为何有打斗,或是山越紫府有什么仇家寻上门来,这一类的事情本不稀奇,紫府高高在上,轮不到我们操心,倒是这消息要通知一番萧家…” “冬河,你且驾风往郡中去,告知萧家。” “是。” 陈冬河轻轻点头,驾风而起,顺着古黎道往东而去,李玄宣则落在一旁,闻言点点头,神色中有些担忧,回答道: “据萧家的消息,这山越之地会被投靠青池宗的诸山越筑基瓜分,只是不知与我家为邻的山越筑基是哪一位,湖上的局势又要有变化…”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八章 吠罗牙 李家几人在空中观望了一阵,便见几道遁光自北而来,先后停在东山越的地界上,李通崖与李玄锋对视一眼,喃喃道: “动静如此之大,恐怕湖上没有哪个家族注意不到,这下子倒是热闹了。” 果不其然,为首那道遁光缓缓停下,显出身形来,是一黑衣中年男子,负手而立,气势磅礴,双手如玉,目光在李通崖身上扫过,轻声道: “通崖小友,数年不见,修为大有精进啊!” “李通崖见过前辈!” 李通崖驾风迎上去,拱了拱手,来人正是郁家老祖,郁慕高之父,筑基仙修郁萧贵。 郁萧贵点点头,眼神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又一道遁光跟着落下,一个锦衣白袍的中年人笑盈盈地落脚在跟前,气度雍容,风流倜傥,正是湖上第二筑基世家的老祖费望白。 “一别多年,通崖兄风姿依旧啊!” 费望白语气亲近,同郁萧贵有天壤之别,李通崖同样拱手回礼,心中无奈,回答道: “见过前辈!” 李通崖往边上一撇,果然见郁萧贵冷哼一声,见着费望白的亲热劲和费李两家眉来眼去的样子就颇为烦躁,冷声道: 一住://42zw.la “费家主倒是好性情。” 费望白呵呵一笑,随后几道遁光接踵而至,为首就是那安家的家主安鹧言,顶着个大皮帽,腆着脸跟在郁家家主郁慕高身后。 不多时,湖上诸家有练气修士的都到齐了,便见安鹧言抬头瞧了瞧两个筑基修士的神色,拱手道: “不知这异象…两位前辈可知晓其中关窍?” 郁萧贵瞥了一眼安鹧言,不曾说话,郁慕高则一摆袖子,上前一步,众人的目光皆看向他,郁慕高这才沉声道: “我得了胞弟的消息,说是山越的紫府修士突破金丹,故而生此异象。” “还是贵族消息灵通。” 安鹧言高声赞了一句,郁慕高面色难看地摇头,见着下首一众李家人,终于恍然大悟,恨恨地暗道: “我说李家怎地一反常态,原来是早就得了消息,趁机西进,可恨…我等宗内没有筑基修士撑腰,慕仙近年又在闭关,却得知太晚,让李家轻易得了这地盘。” 郁慕高目光在李通崖和李玄锋身上扫过,心中越发不安,复又思忖道: “如今李家已经据了东山越之地,没了插手的余地…得了这几十万人的供养,李家不同于往日,越加难对付了。” 于是郁慕高冷哼一声,顺着安鹧言的话头往下开口,答道: “哪里比得上李家,恐怕通崖前辈早已得知消息,筹划已久了吧!” 一众修士顿时将目光集中在李通崖身上,李通崖知道躲不开,只好上前一步,答道: “我等也是才从宗内得了消息…” 安鹧言闻言冷笑一声,问道: “我怎么听闻贵族多年前就得了山越的王嗣,悉心培养,又赶在山越紫府突破之时让其上位,借此掌控了东山越…若不是早得了消息,有所准备,哪来的这般凑巧?” 李通崖瞥了一眼安鹧言,见他出言讽刺,轻轻摇头,回答道: “适逢其会,得了便宜罢了,比不得贵族左右逢源,挑拨离间。” “你…!” 安鹧言不曾想李通崖这样直白地来呛他,脸色一变,正欲说话,西边已经飞来一道身影,顿时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安鹧言顺势闭了嘴,脸色难看地一齐望去。 只见东来那人身着华服,腰间系着储物袋,穿着是修仙之人的服饰,面容却是山越人的模样,一身修为筑基中期,在距离众人不远处停下,谨慎地看着众人。 “巫山之人…” 郁萧贵和费望白神情皆是一肃,不知那山越紫府是成了还是不成,同那人对峙了一息,便见那山越筑基开口道: “前头可是青迟之人!” 青迟与青池同一发音,那山越练气仅仅呼喊,众人不觉有何不对,郁萧贵身为修为最高者,郁家在湖上又是霸主,沉声道: “正是…阁下可是巫山众?” 不曾想那山越筑基嗤笑一声,叫道: “不再有什么巫山了,端木奎突破失败,身死道消,巫山上的宝物与术法被诸紫府瓜分,我等已经投入青迟宗,今后与诸位是同僚,还请多多指教。” 此言一出,顿时叫郁萧贵微微一滞,神色难看起来。 巫山众的修为从筑基初期到筑基巅峰不等,又修行巫术,比寻常的筑基修士还要难对付,若是投在了青池宗门下,有一两人驻守下来,开枝散叶,那便是几个筑基世家。 而郁家在湖上维持了多年的稳定,建立了诸家进贡的体系,若是湖上多上数个筑基世家,维持的稳定说不准要被打破,郁萧贵自然是脸色难看,见着下面众人犹有不解的样子,解释道: “山越紫府唤作端木奎。” “紫府陨落…” 众人皆是一滞,眼见着高高在上的紫府修士死在前边,皆有些唏嘘,有人喃喃道: “死了也倒好…越国多少年没有金丹了,若是让他证得了金丹…我等也不要自称什么青池治下了,连同着三宗七门,一并披发去做山越。” 此言虽然直白,甚至叫众人嘴角微微翘起,但也确实道出了众人的心声,郁萧贵一甩袖子,拱手道: “道友若是在此长住,今后我等便是近邻,待到道友立了仙山,布了族脉,我等便来观礼。” “自然。” 那山越筑基还算谨慎,不明局势,只是客气地道了一声,郁萧贵便点点头带着郁慕高驾风而去。 郁萧贵这才离去,氛围顿时热闹起来,不少人驾着风上来向李通崖道喜,李通崖一一谢过了,这才朝着那山越筑基拱手,沉声道: “不知前辈名讳?在下李家李通崖,今后两家毗邻而居,还请前辈多多指教。” “吠罗牙。” 那山越筑基沉声念了一句,虽然不太看得起他一介练气修士,但不知李家有没有筑基坐镇,还是客气地点了点头,望望脚下的东山越王宫,挑眉道: “我虽然不出巫山,却也知晓当年青池宗与巫山划下界是在大鱼溪,你等向东而来,又是什么意思?” 吠罗牙冷冷地盯着李通崖,言罢筑基之威已然压下,李通崖却浑然不惧,笑道: “前辈说笑了,巫山既然不复存在,这地方便是无主之地,我家西扩也是情理之中。” 吠罗牙见他没有一点惧色,微微眯眼,轻声道: “我师兄弟划界之时,把大鱼溪以西算作我的地盘,我却不能平白无故吃了这亏,你修为低微,叫伱长辈出来说话!” 除夕快乐!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九章 逼退 李通崖拱了拱手,恭声道: “我家筑基修士受宗内命令外出除妖,故而不曾在家中…” 李通崖最早从白榕狐处得到过南疆妖王炼丹的消息,虽然吠罗牙常据巫山,不晓得世外之事,李通崖却也防着一手,只言称外出除妖,不曾提到南疆,听得吠罗牙眉头一皱,山越人没有太多弯弯绕绕,直言道: “你家长辈什么修为!” 李通崖正欲回答,不曾想一人驾风落在身边,一袭白衣风流倜傥,正是费家之主费望白。 “两位道友。” 费望白一抱拳,亮白色的长枪负在背后,李通崖自是恭敬答了,吠罗牙见是筑基修士,也像模像样地回了一礼,费望白将眉头一挑,笑道: “怎么…这剑仙之族,也有人敢挑衅不成?” 显然是在远处见了两人,猜到了吠罗牙多半要前来为难,上前来卖个面子,吠罗牙听那剑仙二字倒是眉头一皱,心中有些不安。 “不曾,吠罗牙前辈不过是欲见一见剑仙罢了。” 李通崖温和地答了一声,听得吠罗牙心中莫名一松,费望白则是哈哈一笑,戏谑道: 网址p://m.42zw.la “宗内三十六峰,宗外越国五郡,有谁不曾想一睹剑仙之颜?道友好大的面子,莫不是见李家无人看护,要欺到青穗剑仙麾下了?” 费望白一通吹捧,倒要比李通崖亲自来说要真实的多,顿时叫吠罗牙一骇,他虽然常年被端木奎关在巫山上,经历的人情世故不多,但好歹也是筑基仙修,咬牙冷笑道: “这位道友可莫要唬我,我等山越不讲究那么多,看上的东西打得过就抢,打不过就跑,如今那劳子剑仙不在此处,非要我同一练气修士退让,欺人太甚了吧…” 嘴犹自还硬着,语气却软了许多,吠罗牙心中打起了退堂鼓,暗忖道: “这也不过几块地而已,给他便给他了,我一筑基仙修,得了这破地也没有什么好处,先前也不过是过意不去,要争那一口气。” 吠罗牙才抬起头,正准备组织语言说几句软话,谁曾想自东而西又飞过来两道流光,一个身上挂满锦囊的中年人和身披灰袍的老人落脚在李通崖身边,那中年人拱了拱手,撇了撇一边的吠罗牙,笑道: “通崖兄,看来我来的还不算迟。” “见过两位前辈。” 李通崖轻笑着拱手,这中年人正是萧元思,扭头看向那老人,见他面上同萧雍灵颇为相似,知道也是萧家之人,恭敬问道: “这位是?” “萧家萧初筹。” 那老人温声答了一句,笑眯眯地盯着吠罗牙看,吠罗牙灵识一扫,见这两人一个筑基前期,一个筑基中期,顿时有了危机之感,这三人联手已经可以将他留在此处,心中有些惊慌,便见萧元思开口道: “不知这位道友…” 吠罗牙脸色一变,堆出满脸的笑容来,笑盈盈地道: “在下前巫山众吠罗牙,如今在此处安家,便想着今后毗邻而居,过来见一见通崖兄,一睹剑仙之威…” “喔。” 费望白低笑一声,也不去拆他的台,李通崖更是拱了拱手,答道: “今后两家朝夕相处,吠罗牙前辈大可往我黎泾山上坐一坐…” “自是…自是…” 吠罗牙服软得快,呵呵笑了一阵,忙不跌地告辞逃跑了,费望白则向萧家两人打了招呼,见几人好像有话要说,识相地告辞道: “家中尚有要事,便不叨扰通崖兄了。” “前辈慢走,过上几日通崖再来拜访。” 李通崖虽然不曾筑基,在湖上已经是筑基之下数一数二的实力了,费望白有心交好,以平辈相称,李通崖依旧唤他前辈,两人各论各的,看得萧元思轻笑。 “多谢两位前辈前来助阵…” 李通崖道了谢,同两人一并落到宫中,即刻有下人奉上茶,那萧初筹满头白发,接过茶饮了口,轻声道: “两家如今这般关系,老夫也实话实说,我等非全然为你而来。” “几十年前我同一释宗之人在诸国之间游历,在山越境内的大山中发现了一味宝药,由一筑基中期的妖物看守,那时我不过筑基前期,又有巫山看着,生怕惊动了巫山之人,于是记下位置失望离去,如今巫山不复存在,我便带上了元思,欲将那药取到手。” “原来如此。” 萧初筹在萧家的辈分大,说话时萧元思一并恭敬听着,也不敢开口说话,李通崖附和了一句,便见萧初筹笑道: “早听说你风致非同一般,果然如此。” “说起来还要谢伱李家,若不是剑仙为我家换取的一枚遂元丹,我儿也未必能突破。” 李通崖谦虚地应了,同萧初筹聊了两句,这才问出心中的疑惑,低声道: “敢问前辈,这释教之人…” “嗯。” 萧初筹慢条斯理地饮了口茶,答道: “你等年纪浅,家中没有什么人远游过,我越国地处南方,为我道门所控,往北的大徐亦是如此,若是越过最北的长河,到了那燕赵之国,那便是释教的地盘。” “天下之大,非我一派金丹道门,释教亦有修行之法,与我道门各有千秋…只是…” 萧初筹摇了摇头,神情中闪过一丝恐惧,咬牙道: “见了释教之人,最好一味敷衍地应了,莫要相处太久,心智不坚者一个照面便被勾了心思去,陷入是我非我的诸多迷障中。” “这天地间有巫祝,咒法等小道,也有紫府金丹、服血吞人的大道,这些道任你修行,全凭你本心所择,但要是入了释教,那就由不得你了。” 李通崖听得心中微寒,好在释教在极远的北方,不用当下去考虑,恭声道: “多谢前辈解惑。” 萧初筹点点头,同他聊了几句,眼看着时辰过去,便同萧元思驾风而起,先去寻那宝药,以防有人捷足先登,李通崖自是驾风礼送出界。 萧初筹在空中飞了一阵,似乎还沉浸在自己年轻之时经历的是非之中,萧元思抬眉望了一眼,低声道: “老祖,这宝药…” “宝药倒是其次。” 萧初筹摇摇头,回答道: “宝药确有其事,但也不过是掩人耳目,我知晓几处遗迹,多半是当年巫山之人留下,有着禁制,如今巫山灭亡,大可进去探索一番,若是能寻到那本书的一章半页,我家也受用无穷。” 萧元思轻轻点头,心中也对那仙人赐下的书颇为期待,张了张嘴,喃喃道: “《答桑下乞儿问》…那可是仙书,怎么也得是七八品。” “不要抱太大的希冀。” 萧初筹低声道: “若是在巫山发现了这书的踪迹,恐怕那十几个紫府早就打成一团,端木奎早年的事迹实在太过久远,兴许仙人赐书不过是他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东西。” 两人驾风飞着,萧元思疑惑道: “所以端木奎终究是失败了…金丹的难度如此之高?几百年来多少紫府,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成功…” “金丹…” 萧初筹呵呵一笑,答道: “煅成金性,寿元一千年,只要不被司阴之人发现,金丹修士纵使死了也能凭借金性长存人间,有了仙人手段,何其尊贵也!自然不是说成就成。”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章 族会 有了吠罗牙的承认,东山越的地盘总算是完完整整、没有争议地到了李家手中,整顿好了六大氏族,敲定了各个灵田的位置和产出,回归黎泾山这事终于提上了日程。 山越王宫,前殿。 李渊修在布帛上圈圈点点了一阵,将自己要说的话打了腹稿,这才放下毛笔,望了望时辰,低声道: “平逸,拿上图纸,同我前去拜见诸位长辈。” 李平逸闻言也是颇为紧张,将袖子紧了紧,把一卷图册捧在手心,跟在李渊修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两排的族兵目不斜视,持着刀兵静静地站着。 李渊修与李平逸走了一阵,进了宫中的后殿,便见着李妃若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李平逸微微抬头,轻声道: “姑姑。” 李妃若是李平逸的亲姑姑,自打李平逸记事起就离家出嫁,只有年节或者祭祀之时回来,每次都同她的长兄李谢文详谈山越之事,隔夜这些消息就会被整理成册,出现在李玄宣的案上,李平逸虽然同她不太亲近,但还是笑着打了招呼。 “少家主、逸儿。” 李妃若柔声应了一句,几人一并进了殿,李渊修便见上首的位置空荡荡,左侧坐着背着金弓的中年男子,眉眼锐利,笑着说着些什么,正是李玄锋,右侧则是父亲李玄宣,仔细听着,时不时点头赞许。 往下一位便是三叔李玄岭,如今一身修为胎息巅峰,眼看着突破就在这几年了,手中执玉简读着,见他望来微微点头。 陈冬河和李秋阳依次坐着,拘谨地不曾开口说话,再往下便是以李谢文为首的诸位有实权的族叔,族老们年纪大了,不曾同行,能坐在这院中的年纪都比较轻,在家中有一二职位。 “见过诸位长辈。” 李渊修几人恭声道了一句,在阶下候上十几息,便见有人驾着风落在殿前,一众人等齐齐站起,恭声道: “恭迎族叔/老祖/二伯。” “我来迟了,劳烦诸位等候。” 李通崖落坐在上首,向着李渊修一点头,李渊修会意上前,沉声道: “我李家如今已经实控东山越,收罗灵物五十四件,价值灵石三十二块,胎息巫器法器七件,价值灵石四十余枚。” 李渊修顿了顿,他已经把那三件练气级别的法器单独上报给李通崖,于是不再说出惹得族叔们闲话,话锋一转道: “如今我李家每五年需要上交供奉灵稻一千斤,白元果一百枚,黄玉灵米一百斤,灵石二十五枚,其余数种灵物共计价值五十枚灵石。” “黎泾山本家的灵稻产量在一千三百斤左右,我李家得了东山越之地,现在人手不足,现如今东山越能利用的灵田产量在一千斤左右,分配给诸位修士族禄后,每五年能结余八百斤灵稻,大头还是加上青乌矿脉的产出,五年进项在三十枚灵石左右。” 李渊修摆摆手,一旁的李平逸将图册展开,李渊修将灵田的分布和肥沃贫瘠一一讲罢,上首的众人仔细地听了,李通崖暗忖道: “这还未算上画符和诸如吴柞虫丝等杂项,若是算上了,这收入还能达到四十枚灵石,加上家里剩余的三十枚灵石,再过上几年,便可以请人将华芊山的大阵布置了。” 看着下首众人,李通崖微微点头,温声道: “此次侵吞东山越,诸位都是出了力了,归了镇中家族自会依着功劳赏赐。” 一众人道了谢,下首的众族叔支支吾吾,相互以眼色示意,终于站出一人,乃是小宗修士,也有胎息三层修为在身,望上瞧了一眼,恭声道: “我家得了东山越之地,是诸位练气的长辈的功劳,我等不过摇旗助威,不敢称劳…只不过…” 这人方才站出来,身为小宗修士之首的李秋阳便是面上一愣,神情微微有些惊怒,显然事情超出了他预料之外,李秋阳咬了咬牙,一旁的陈冬河按住他的手,轻轻摇头。 那小宗修士猛然跪下,恭声道: “如今东山越已经尽归我家所有,我等恳求诸位长辈夷除山越王嗣,去其国制,归我我李家设置镇村统辖…如此方能除其后患,教化山越,杜绝王嗣离心之患…” 那小宗修士尚在说着,李秋阳已经恍然大悟,在心中低叹一声,默默垂下头不再说话。 “终究是要争这利…” 阶前的李渊修背对着这人,心中早就知道这群人的打算,如今李家的村镇就那么多,派遣出去的掌事人还是以自己的几个庶出兄弟为主,自己的这几个兄弟手段又高,这些小宗之人自然没了争夺的力量,把主意打到东山越之地来了。 “先前也暗示过多次,被我好生敲打了一番,可我这些族兄终究是不死心,还想在叔公面前搏一搏…” 李渊修眯起眼睛,若是东山越之地移除王嗣,改为李家直隶,几十万的山越一时间不知道会多出来多少镇城,自然让这些人眼馋,值得推出一个有分量的人试一试。 “况且这人还是个晚辈,纵使说错了什么,也大有宛转的余地。” 那小宗修士将腹稿一并说完,李渊修轻轻一笑,不曾转头,低声道: “东山越之地历经多次大战,民生正是沸腾的时候,动荡不安,这时候我李家接手过来,不过多一个耗费民力物力,耗费存粮与工匠的烂摊子,还要花费资源去养上一群趁乱大行兼并之事的官吏…” 李渊修上前一步,话中的暗指让众族叔脸色一变,他的目光从下面的诸位族叔面上扫过,叫他们通通低下头,李渊修笑道: “我李家看中山越的不过是灵物与灵田,如今这些东西都到了手里,值此民生大怨之时,不如放手去让唦摩里统治,要怨去怨山越王嗣,要反去反唦摩里,待到山越移风易俗,民力恢复再渐渐蚕食,是时民生已复,生活好转,山越百姓便会认作是我李家的功劳。” 上首的李通崖听罢,嘴角轻轻勾起,赞许地点了点头,轻轻摆手,沉声道: “东山越王室名为附庸,实为傀儡,此事已定,不必再议。” “是。” 李通崖在家中辈分是最高的几个之一,实力又最强,号称李家老祖,仅仅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话,顿时让众人起身应是,一锤定音地把事情决定下来。 那小宗修士尴尬地退回位置,一众小宗支脉对视一眼,皆是微微叹息,知道此事已经没了念想。 李渊修一振袖子,将此事揭过,复又道: “二月至今驻守东山越二十七日,十三名族人纵兵侮乐,九名族人利用职权私敛财物,其余七名大小罪名不等,” “纵兵者褫夺衣冠囚禁,属下不能劝阻,自伍长往上一并处死…” 李渊修在此顿了顿,仿佛在暗示其中血腥的景象,吓得下面的几人纷纷缩头,李渊修继续道: “受贿者夺去权位,贿赂之徒依据囚禁处死…不复再用。” 李渊修又将其余诸事一一诉毕,李通崖这才点点头,点出几人留守东山越,分管山越修士去种植灵田,低声道: “东山越之事已毕,撤兵归家罢。”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一章 安家的消息 春雨绵绵,最为滋润,千顷的良田冒出绿油油的苗芽,带着蓑衣的农户从田中直起身,满是担忧地望着匆匆忙忙急步回归的兵马。 “咱家娃娃从了兵,也不知受没受伤…” 那农户几日前就得了西边大胜的消息,没有什么伤亡,得知几支兵马因纵欲辱乐被斩首,却不太担忧,暗道: “教那娃子教了十几年,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来!” 泥泞的泥土被车轮轧过,闪着寒光的兵甲在雨中碰撞,发出铿锵的声音,晶莹的雨水滴落在锋利的长朔上一分为二,滚落下来,滴落在徐公明的眉毛上。 徐公明望着前头漆黑的车架,仔细想这一路走来的表现,确定没有辜负徐老爷子的教导,这才放下心来,便见前头一人驾马而来,在这微雨之中朦朦胧胧地望见那人身后插着一只旗。 “雨天驾马…看来是有急信了!” 徐公明打起精神,快步向前,见那人胎息三层修为,在车驾前勒住马,滚落下马,双手将一竹筒递上,沉声道: “华芊山来信!” 徐公明将其接过,一蹬步踏上车架,抖落雨水,便见李平逸掀开帘子出来,将那竹筒接过,弯腰回到里头去了。 “小宗第一脉…” 一住://42zw.la 徐公明羡慕地望了一眼李平逸,李叶生这一支向来是主家的心腹,在众支脉和望姓之中颇受崇敬,向来以主脉心腹自居,不与寻常小宗和支脉往来,比李秋阳这一支还要高上一筹,自然叫他羡慕不来的。 “只可恨最照顾我徐家的玄宣公持家之时几个长辈不中用,否则今天哪里会到这种地步…” 徐公明跳下车,望向骑马而来的那人,笑道: “不知阁下姓名?” “田仲青。” 那少年抬了抬湿漉漉的眉毛,客气地回答道。 “原来是田氏子。” 徐公明微微一笑,适时地终止了话题,他谨记着徐老爷子不结交望姓的嘱咐,闭口不再说话。 “少家主,华芊山来信。” 李平逸将木筒上的布套摘了下来,走到李渊修的身侧,李渊修从木简上收回目光,低声道: “华芊山?华芊山能有什么事…” 接过木简,一巴掌拍去蜡封,李渊修取出其中的白布,仔细读了起来,上头只写了一句话: “密,安家间者来信,安鹧言醉后失言,探得安景明已突破练气八层。” “练气八层?!” 李渊修呆了呆,有些不可思议地抬起头,轻声道: “怎么可能!那安景明…方才二十三四吧?难不成要在三十岁突破筑基?!这是什么天赋!” 李平逸哑声难以作答,李渊修蹙着眉头思忖了一息,沉声道: “叫那信使进来。” 李平逸点头出去,不多时领进来一人,脱去了身上的蓑衣,紧身的衣袍微湿,恭敬地抱拳,回答道: “田仲青见过少家主。” “田仲青…” 李渊修觉得这名字耳熟,一时半会儿却也记不起来,只好轻声道: “你是哪个辈分的人?” 田仲青头一次见李渊修,却也不怯,抬起头笑道: “项平公之妻田芸,乃是在下父亲的姑姑,为在下之姑奶。” “喔。” 李渊修见他十七八岁,已经有胎息三层的修为,又神态自若,有一番气度,便将这人记在了心中,点点头道: “你且将这封信往军中后账中送,交给我父亲。” “是。” 田仲青接过木简,用布袋装好,由于没了蜡封,只好改用两层布盖住,蹬蹬地下了车驾,上马顺着军阵往西行去。 “这人便是田氏老爷的长孙,田氏晚辈的领头之人。” 李平逸上前提醒了一句,李渊修点点头道: “倒也不错。” 将手中的木简轻轻卷起,李渊修暗忖道: “难怪周边几家都不多让族中外姓修仙,一家子何如诸家子?人多了总会多出几个天才,到时候让外姓之人成了家中首屈一指的大修士,这家姓什么就难说了!” “好在我家有法鉴符种,能够加持修行速度,使代代天赋不算太差,这才敢放心去用…” 将思绪收回,李渊修轻轻拿起案上的木简,低声道: “安景明这种天赋才情…安鹧言偏又是个行事不周,粗枝大叶之人,怎么能够活得长久呢。” 仔细想了想,李渊修心中颇为不安,放下手中的木简,沉声道: “不行,我还是亲自去寻父亲!” 言罢披上蓑衣,快步下车去寻李玄宣了。 李通崖缓缓睁开眼睛,等了数息,车驾的门便被轻轻敲响,他吐出一抹白气,轻声道: “进来说话!” 李玄宣推门而入,车外的雨越来越大,他身上却没有沾上一点雨水,李玄宣也将四十岁了,鬓角的白发因为突破练气而消失了不少,看上去三十出头,神情凝重,身后跟着李渊修。身上微微沾湿了雨水。 “仲父,安景明已经突破练气八层。” 李玄宣抬头看向李通崖,神色严肃,复又道: “此事事关重大,我得了消息便来上报了。” 李通崖眉毛一挑,心中惊骇,他对安景明的修炼速度有所预料,却不曾想已经快到了这种地步,沉声道: “安景明不到三十岁吧!” “二十三四。” 李通崖算了算时间,上次见到安景明还是在七八年以前,那时此子十五岁,是练气三层修为,如今已经练气八层,李通崖低声道: “满打满算一年一层…” 李通崖心中越发不可置信,正常能修炼到练气的修士突破一层的时间在五年以上,三到五年都算快了,若是天赋算不上好,甚至要花费上七八年…安景明竟然在七年之内突破了五层,有两层还是需要积蓄深厚的练气后期,眼看都要赶上李通崖了! 要知道李通崖若是没有授那重海长鲸箓,如今的修为满打满算也就练气七层,甚至还要低那安景明一筹。 下首的李玄宣也才突破了练气,修行了一段时间,晓得其中修行的不易,见李通崖默然不语,心中颇为不安,低声道: “骅中山地脉浅薄,灵脉不佳,甚至比不上华芊山,更别说那青池峰了,我听闻那些服用天才地宝,泡着灵液的宗门弟子也不过是两三年一层!哪里有一年一层的道理?” 李玄宣说到此处顿了顿,咬牙道: “我在坊市听过旁人闲话,有仙修转世重修一说,故而进度神速,此人莫不是…什么仙神转世…” “不可能。” 李通崖亦为之震撼,摇了摇头,沉声道: “他若是金丹以上的大能重修,我等早就被他一扫去,郁家哪里还能在此蹦跶?”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二章 透露消息 天地间的雨蒙蒙地下着,车驾中格外安静,李通崖捻了捻胡须,轻声道: “这人也有些计较…谁也料不到他有这样的修炼速度,多半想着趁着湖上动乱,一鼓作气突破筑基。” “突破筑基之后,天地之间大可去得,在内可以凭借法阵地利抵御郁萧贵,在外更是自在,使郁家投鼠忌器,动不得他安家…” 李通崖这才说完,李渊修接过话茬,沉声道: “更何况以他的天赋绝对不可能止步于筑基,安景明只要往外头遁走,谁敢动他安家?过上个二三十年,回来的就是筑基巅峰甚至紫府修士!” 李玄宣默然一阵,抬眉道: “可没有那么好的事情,我李家如今东西皆扩张到了边上,西边有山越筑基中期的修士,已经无路可走,东边要是再来个安家,我李家被望月湖和大黎山夹在中间,今后哪里还有扩张的路可走。” 李通崖见两个晚辈皆重视上了,这才点点头,心中有了办法,却望了望李渊修,笑道: “你可有了计较?” 李渊修顿时一振,知道李通崖在考教自己,拱了拱手,低声道: “我家侵吞卢家之时因为卢远陆那蠢货故而做得难看,湖上诸家明面上不说,心底已经有了微词,颇为警惕,若是又要贸然插手安家之事,恐怕要得众怒…如今唯有驱虎吞狼之策。” 网址p://m.42zw.la 见两位长辈皆点头,李渊修笑道: “我们急,可郁家要急得多,萧家之业将起,是时我等外有强援,内有剑仙威慑,让安景明成了筑基,我等不过是困守一地罢了。” “而郁家呢,强行向湖上诸家收取供奉,又频频插手诸家之事,附庸联姻逐步蚕食,家家皆恨得入骨,只是郁家实力强横,郁慕高手段又高,对几个大的家族打压分化拉拢三招齐下,这才稳定住局面。” 李渊修轻声一笑,答道: “他们是最怕安景明修成筑基的,一旦得知了这消息,恐怕筑基的老祖郁萧贵都要从洞府破关而出了。” “不错。” 李通崖赞许地点点头,同李玄宣对视一眼,嘱咐道: “修儿既然有了计较,这事情便交给你来做,不动声色地让郁家知晓此事罢。” “孩儿明白!” 李渊修一抱拳,胸有成竹地下去了,李玄宣乐呵呵地望着他远去,一旁李通崖瞥了一眼李玄宣,笑道: “你倒是生了个好娃子!” “嘿嘿。” 李玄宣笑了两声,抱拳道: “好叫仲父知晓,侄儿的正室再过上几个月又要生产,为修儿添上一个一母同胞的弟妹。” “喔。” 李通崖一挑眉,轻声道: “这点你倒是做得不错,岭儿是个专情的,锋儿又困在当年的事情中,几个晚辈中唯有你开枝散叶。” 摆了摆手,李通崖眉间多了几分忧愁,沉声道: “只是当年安鹧言说得没错,郁慕高是个狠毒的,他忌惮安景明,却同样忌惮我李家,绝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我家,这些年费家给他整了不少事情,郁家又吞并了两家,所以一直没有腾出手罢了。” “这人越是安静,越是叫我心里没底…” 李玄宣听了这话也是一阵默然,拱手道: “如今玄岭闭关突破,我等兄弟几个也多多注意,除非是那郁萧贵亲自出手,否则哪里能动得了我们?” “嗯…” 李通崖轻轻点头,李玄宣又请教了些修行上的问题,李通崖修炼多年,虽然同他修炼的不是同一门功法,一番指点之下却也叫他茅塞顿开,欢喜地出去了。 “归了山便安心突破筑基罢,在这湖山没有一筑基修士坐镇,终究是心里没底。” 李通崖低声一叹,闭目修练起来。 李家的兵马回归黎泾四镇之时并没有多少车马喧嚣,李家的位高权重之人基本跟着离开了镇子,只有李渊云带着人在镇前迎接,李渊蛟与李渊修下了车驾,兄弟几人拥抱了一阵,谈论起这几月的事情来。 一旁的李清虹笑盈盈地持着枪,身上穿着轻便的软甲,少女如今十二三岁,眼睛明亮,黑发简单地束在脑后,俏生生地站着,眸子是李氏子一贯的灰黑,盯着几个兄弟轻巧地充满笑意地眯起。 “清虹!” 李渊蛟挠了挠脑袋,从小到大一同在身边打闹着,将李清虹当成男子看待不觉得有异,如今外出几月再回头来一看,竟然已经是出落得少女模样,顿时微微窘迫,只生分地叫了一声,仿佛有些认不出来她了。 “怎地,蛟哥带着兵打了数月的山越,认不得我这个妹妹了?” 李清虹眉毛轻轻一挑,本温婉的眉眼一下子明亮英气起来,少女不施粉黛,脸颊因为血气充沛而微微泛红,戏谑地答着。 “哪里哪里。” 李渊蛟哈哈一笑,这番话下来顿时让他找回了感觉,叫道: “待我回了镇内,再同你比武!” 李渊修温声一笑,拉着李渊云上了前,李清虹顿时脆生生地叫道: “兄长!” “嗯。” 李渊修正寻思着归镇之后的安排,闻言一抬头,眼前一亮,笑道: “清虹今年高了不少。” 几个渊清辈的小辈正聊着,身后的车驾上落下来一人,神态严肃,鬓角微白,正是李玄宣。 “父亲。” 李渊蛟与李渊修恭声叫了一句,李玄宣微微点头,望着眼前笑盈盈的李清虹,眼前一阵恍惚,仿佛看见了十几年前的李景恬,只是李景恬要温婉安静些,李清虹眉眼更英气,显得明媚张扬。 “大伯。” 李清虹笑着唤了一声,叫得李玄宣心中微微一空,嘴上应着,心中却一阵恍然,暗忖道: “回去也见见景恬,闭关这么些年,一出关便西征山越,倒也不曾见她一面。” 李玄宣这头考教这几个晚辈的修行功课,李渊修却在后头默默地站着,李平逸快步上前,低声道: “少家主,田仲青已经叫到了。” 李渊修在心里将自己的计划反复推算了几遍,这才点点头,回答道: “让他在族正院等我。” 昨天大年初一没存稿,今天要晚些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反间 李渊修快步进了中堂,身后的李渊蛟一并跟着,便见几个族叔正眼巴巴地在中堂等着,神色慌张,举止拘谨,纷纷低声道: “少家主…我儿鲁莽,还请放他归家吧…” “是极!少家主,治家还要讲一讲情面呐…” 李渊修目光一扫,便知是那几个在东山越胡作非为、纵兵辱乐的族兄的长辈,只是拱了拱手,沉声道: “不是晚辈严苛,实在是几个兄弟做得过分,有将兵屠杀为乐者,有欺凌他人妻女者,甚至取婴儿置之槊上而舞…诸位长辈难道看得下去么?!” 几人听了这话也是一惊,对视一眼,支支吾吾了几句,李渊修低低叹了口气,接着道: “设立族正、规整族人乃是老祖当年的遗命,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改动的道理。” “况且这事已经到了叔公的耳中,大人颇为惊怒…晚辈有心相助也无能为力,若是诸位长辈能请得叔公的命令,晚辈即刻放人!” 李渊修话中的老祖自然指的是李木田,族正院的设立正是李木田死前反复嘱咐的,又搬出了李通崖来压着几人,顿时就叫几人哑口无言,叹着气退下了。 李渊修望着几人离去,这才笑着摇头进入后殿,身后的李渊蛟叹为观止,赞道: “这样突兀地撞上这来势汹汹的一行人,大哥却能几息之间叫他们哑口无言,真是好手段。” “小道罢了。” 李渊修低声一笑,轻声道: “这世间终究是强者为尊,以实力压人最为方便,我等统治的手段不过是从实力强横的长辈身上借势,若是无势,任你说破了嘴皮子也没用。” 两人说笑着进了后殿,殿中点着香,烟雾缭绕,正中恭恭敬敬地站着一人,披着皮甲,神采奕奕,望着走上前来的两人一拱手,笑道: “田仲青见过两位大人。” “嗯。” 李渊修应了一声,走到上首,直言道: “你治下的华芊镇有一人,名曰马亥冀,乃是郁家细作,你可晓得?” “属下不知!” 田仲青被这话震得不轻,瞳孔微微放大,连忙跪倒在地,忙道: “属下识人不明…” “诶。” 李渊修直接挥手阻止了他,轻声道: “这不关伱的事,此人是我有意纵容,对付这些细作非是说杀便杀,看起来管起来远比除掉安心得多,关键时刻还能派上用场。” 言罢一摆手,顿时有族兵将装着密信的竹筒递上前来,交回田仲青手中,李渊修轻笑一声,开口道: “我要叫郁家晓得这信中之事,几个细作中唯有此人名字最是难听,又最好骗,就用这马亥冀了。” 田仲青连连点头,李渊修又交代了细节,嘱咐道: “事情要做得自然,让那马亥冀觉得无意间偷窥见的即可。” 田仲青仔细地听完,这才轻声告退,李渊蛟尚在阶下大大咧咧地坐着,见这人退下去,这才开口道: “兄长,郁慕高不好骗,无论信与不信,这姓马用过之后多半会被郁家抛弃,兄长可有了处理之法?” 李渊修点点头,笑道: “来我家做间者,难道还有让他全身而退、富贵余生的道理?等他的消息一传出去,便叫他生不如死。” 将毛笔一提,李渊修与李渊蛟对视一眼,笑着在布帛上画了个圈,李渊蛟眉头一挑,神色莫名地道: “田仲青,徐公明,两人皆是可用之才,诸氏毕竟人口多,终会出几个厉害人物。” 李渊修目光一垂,盯着笔下画出来圆润的圈,轻声道: “可用之才即可,莫要来安景明一般的人物,我家塘浅,养不得蛟龙。” 华芊山治下四镇,以山脚上的华芊镇最为繁华,这几年已经建起来诸多庭院,在稀疏的春雨中人们穿着蓑衣往来,热闹得很。 “下官前来拜访,还请通报仲青兄!” 马亥冀顶着春天绵绵的雨水在院子外等了一阵,有个仆人嘎吱一声推开房门,见是他来了,恭声道: “原来是马大人,还请进来说话。” 马亥冀点点头,负手进了院子,踏过门槛解下蓑衣,正院中没有田仲青人影,甚至连奴婢也没有一个,空空荡荡的院落看得他眉头一挑,询问道: “仲青大人何在?” “大人一早收了急信,带着人出去了,只留下我一人看家,您且稍待,我给您上茶。” 田仲青生性节俭,家中不过几个贴身的仆人,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马亥冀闻言点点头,那仆人连声应了,急急忙忙地下去  马亥冀却听了急信二字,登时眼前一亮,在木椅子上坐下,看着桌面上随风轻轻滚动的用来装信的竹筒,暗忖道: “也不知能不能得些消息。” 马亥冀十年前便从道上逃难而来,能说会道,又善算数,故而得了个仓廪的职位,在田仲青手下办事。 而他实际另有身份,马亥冀实则姓郁,是郁家的支系,传到他这一代早已落魄,好在他机敏,又受人举荐,这才得了个间者的身份,潜入了李家。 目光在桌面上的竹筒上停留了一阵,马亥冀有些按耐不住,他在此处呆了十年,从来只能传递些零零散散的消息,还没有什么大动作,都快要忘记自己姓啥了。 “倘若这消息够重要,兴许可以锦衣还乡,不必再在此处鬼混了…” 其实在李家的日子不比在郁家难过,平心而论,有着几十万的山越的供养,李家百姓的生活要比郁家百姓好得多,郁家虽然有诸家供养,却富得是上层的修士,下头的人该饿死还得饿死。 马亥冀四处张望了一阵,快步上前,蹲在桌角瞧了瞧,那竹筒的蜡封已经被拍掉,其中空空如也,多半是田仲青已经取了去。 “可惜了。” 马亥冀叹了口气,重新落座翘着脚,目光在地面上一扫,只有一匹白布卡在桌脚,在柔和的春风之中轻轻抖动。 “嗯?” 马亥冀顿时眼前一亮,他本就思绪敏捷,脑筋轻轻一动,立刻就知道了这白布是什么东西。 “这田仲青必定是得是要紧的急信,匆匆忙忙地出了院子,不曾将信筒塞得牢固,春风正急,将这信吹到桌底下去了!” 马亥冀顿时大喜,凑上去撇了一眼,便见上头的墨水已经晕染开来,只依稀留下几个字。 “安景明…已突破练气八层…” “大人!茶送到了” 这一声呼唤吓得马亥冀魂不附体,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接过递上来的茶碗,满脑子都是立刻逃跑的念头,见那仆人退下去了,这才长吁短叹地抹了抹面,将过程回忆了一下,暗自道: “我做得天衣无缝…快快走罢!”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四章 郁家反应 郁慕高在殿中的高位上坐着,一旁两个练气巅峰的客卿则恭敬地立着,空荡大殿中无一人敢说话,郁慕高神色微微疲惫,显然这段时间受了不少罪,沉声道: “慕元,还没有慕剑的消息么?” 下首的人身形瘦高,眉宇之间同郁慕高有七分相似,只是不如他那般阴郁狠毒,正是以往跟在他身后的那两人之一,闻言点点头,恭声道: “四哥说是要寻打磨剑之锐气的地方,往北方去了,已经去了大几个月,还没有见他有回来的意思。” “混蛋玩意。” 郁慕高低声骂了一句,却也对这个一心追求剑道的弟弟没有什么办法,低声叹道: “慕元,好在有你在看着,否则家中这么多麻烦,非得将我给累死。” “不敢,为兄长分忧罢了。” 郁慕元答了一句,下方匆匆忙忙走上来一人,手中捧着一信,往郁慕高手中交去,低声道: “家主,华芊山马亥冀来的密信!” 郁慕高一挑眉,神色阴郁,将那信接过,顺手拍去腊封,将那信纸取出读了两遍,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咬牙叫道: 一住://42zw.la “好一个安景明!这些日子不曾注意他,竟让他到了这种地步…” 他闭目沉思了一阵,把信递到下首的郁慕元手中,郁慕元双手接过这书信,瞧了一眼,一时间难以自持,叫道: “这!怎么可能!这才过去几年?安景明就到了这等修为?!” “练气八层,这怎么可能,这修炼速度莫不是什么妖孽?李家这消息可是靠谱?我家如今和安家关系好得很,莫不是离间之计,要叫我家针对安家?” 郁慕高闭目沉思了一阵,摇了摇头,沉声道: “不太可能,李家一向内敛,李通崖不是个惹事的,据那间者所说,这消息所得九死一生,应该不是李家的计谋。” 李渊修和郁慕高都不曾想到,马亥冀为了突出自己的贡献,在信中添油加醋,将得这消息的过程形容得九死一生,影响了郁慕高的判断,对这消息越发确定起来。 郁慕元一拱手,咬牙道: “若是如此,此子绝不可留!” 郁慕高脸色阴沉得可怕,安景明修为的进展远超他的预料,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声道: “自是不可留,我家必杀此人,以他这种修炼速度,恐怕要不了几年就能突破筑基,到时候有生变数,最好能一同压制李家和安家,让他们皆受一受挫。” 郁慕元望着哥哥还在思忖着,知道郁慕高多半在想些毒计,自己这个哥哥向来思绪天马行空,出其不意,又狠毒阴险,至今针对的各家人物还没有失手过,故而不曾出声,只是默默在下方等着。 郁慕高只是微微思忖了几息,心中已经有了谋划,低声道: “安家透露了李家诸镇所在之地,又将我家潜入的人安排了过去,那是最好不过。” “如今我已经有了办法,先杀李家个威风,再打安家个措手不及,我等放纵这两家太久了,也到了制约这两家的时候。” 郁慕高微微一笑,显然已经胜券在握,轻声道: “让江客卿上来。” 下面的仆人急忙安排下去,不多时,便带上来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脸上皱纹密布,看上去起码有一百五十岁以上,一身修为不过练气三层,气息奄奄,却哈哈大笑着,拱拱手道: “郁家主,真是好久不见!不知今日还有几人要除去?” “江客卿!” 郁慕高却客气得很,显然对这江客卿颇为尊敬,笑盈盈地道: “确有一人要除去,倒是要麻烦先生了。” 江客卿往一旁的红木椅子上一坐,大大咧咧地翘起脚来,郁慕高也没有什么恼怒之色,反倒是朝着郁慕元打了个招呼,笑道: “麻烦五弟陪同一趟了!” 马亥冀点了火,将那纸信包好,在火上一放,见那纸信消失不见,这才松了一口气,四下望了望,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去。 马亥冀走出几步,又回了头,将火堆踩灭,用泥土掩盖住,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走出数十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往地面上一蹲,喃喃道: “李家如此重视此消息,必然自有一番计划,我已经往家中传递了这条消息,郁慕高必然出手破坏,最后李家总会察觉到消息的泄露…” “若是田仲青回了院子,见了地上的信纸,问一问仆人,必然知道只有我来过这院子,岂不是暴露了?!” 马亥冀身躯大震,一时间大为苦恼,心中一片灰暗,暗自道: “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万万不可以再回李家,恐怕家中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回家不过是死路一条。” 背上行囊,马亥冀心中已经是惶恐不已,喃喃道: “不能在等家中回信了,现在就该走,往家中逃去!” 马亥冀还有些脑子,一时间理清了来龙去脉,背起行囊就往林子中钻去,往北方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被树枝和荆棘划了一身的血痕,却不想眼前突然落下一人。 这人一身穿束颇为简单,简约的灰袍披着,腰间挂着一剑,气度雍容,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笑道: “先生要往何处去啊?” 马亥冀心中大骇,两股战战,知道自己已经露了馅,哭声道: “阁下是何人?” “在下陈冬河!” 陈冬河微微一笑,瞥了一眼马亥冀,低声道: “阁下倒是敏锐,若不是我等早就在一旁等着,恐怕还是要让阁下走脱了去。” “陈冬河…练气修士!” 马亥冀在李家待了多年,虽然一直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官吏,却怎么也知道陈冬河的大名,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直接往自己的喉上割去。 可马亥冀不过是一介凡人,陈冬河只是屈指一弹,马亥冀手中那匕首便受了气击,直径脱手而出,落在一旁的小河边,再一挥手,马亥冀便软软的瘫倒在地。 陈冬河怜悯地看了看马亥冀,拎着这人驾风而起,往西边的黎泾山而去。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五章 恩仇 山越之地。 山越盘踞在吴越之地,自有风俗,人口零零散散分居,人数逾千万,黎山北脉的这一支有一百多万人,受端木奎庇护,如今端木奎身亡,巫山弟子或逃遁远游,或投入各宗门下,此地被端木奎的四个弟子瓜分,各自鞭挞百姓,兴建宫殿,一片动荡景象。 深入北脉,便在林中望见一深穴,洞中伏着一只巨兽,口牙狰狞,身上披满了淡黄色的鳞甲,两只人头大小的褐色眼珠子直直地望着空中,已经没了生机。 “终于斩了这畜牲。” 萧初筹长出一口气,从萧元思手中接过丹药,运气吞服,顿时浑身一松,舒服了不少,他低叹一声,笑道: “寿元无多,气机衰弱,不但修炼迟缓,打起架来也笨拙了,想当年我北跃长河,踏遍晋赵之地,何等英姿勃发,一转眼便成了老头了。” 萧元思颇为担忧地望了望他,迟疑了片刻,终于咬牙低声道: “老祖…宗内传下的血祭延寿之术,您…可要试一试,多延上几年寿命,也叫身体好受些。” 萧初筹冷笑一声,答道: “不必了,当年我父与迟尉斗法,为迟尉所血祭,少年之时便立过誓言,此生与祭祀之道不两立。” “迟尉…当真是个魔徒。” 网址p://m.42zw.la 萧元思恨声念叨了一句,原本一身温和的气质迥然不同起来,看得萧初筹一呆,迟疑着开口道: “我晓得你恨他,但如今已不是仙魔之争的时候了,善恶混沌…迟尉是个小人,却称不上魔徒。” “他有什么善的!” 萧元思愤声叫了一句,不曾想萧初筹神色复杂,低声道: “一百五十多年前,我还是个胎息小修,南疆妖王进犯,眼看数百万人就要沦为血食,三宗七门从中牟得了利益,皆作壁上观,唯有迟尉等数人初晋紫府,出手阻止,以自己的性命逼迫青池宗等几个宗门老祖出手,最后力挽狂澜…他在此战之中折了寿元,损了根基,否则也用不上时至今日才试图突破金丹…” “说到底,他对我萧家乃至小半个越国都有活命之恩。” “什么!” 萧元思只听闻过一百多年前有妖乱,对其中细节却不甚清楚,听闻此言如同雷击,脑海中一片空白,又惊又恼,叫道: “怎么可能?!” 萧初筹同他深入那洞穴,一边叹着气,沉声道: “谁都有少年意气的时候,力挽狂澜,拯救苍生的梦谁没有做过?但等到几十年卡在一道修行门槛前,日夜修行却无寸进,修成了魔怔,百年修行眼看就要成飞灰…四周的敌人却虎视眈眈,就等着你死后屠杀你的子弟,而你只要杀上几人就能突破,你是杀还是不杀?” 萧初筹眼神复杂,苍老的面孔痛苦地皱在一起,望着失魂落魄的萧元思,低声道: “杀则保全自家,叫亲人平安,不杀则自身难保,亲族受人屠灭,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住呢?杀一人是杀,杀万人也是杀,邪念一发则不可遏制,迟尉是吃了你小师弟,可诚谈不上善恶之别,若要较起真来,他吃了几个天才弟子,却救过越国几百万的人。” “况且迟尉一死,青池宗便是摇摇欲坠,你那师弟出生家族,只要拍拍屁股便可以回了家,上头换做谁来统治不是统治?可迟家便大祸临头了…” 萧初筹尚在说着,萧元思终于按耐不住,失魂落魄地抬起头,沉声道: “老祖,这世道怎是这样的?若是人人善恶混沌,半人半鬼,世间哪有可以落脚的立场呢?” 萧初筹赞许的点点头,低声道: “这金乌照耀之下,仙人本就是半人半鬼的,哪里有纯粹可言?自仙魔之争后,世间已经不以善恶论人,只论恩仇了…” 萧元思沉默了几息,深深吐出一口气,犹自难以平息,他年幼之时便入了青穗峰,司元白教给了他善恶之分,却被迟尉颠倒过来,时至今日又被萧初筹一言打破,一时间心情激荡,体内的仙基朱丹参神光四射,隐隐约约有了些精进。 “只论恩仇…” 两人这头聊着,终于到了空旷的洞穴之中,黑洞洞地没有一丝光亮,筑基修士自然不会被这黑暗难住,萧元思瞧了一眼,便见深处开着一朵黄莹莹的大花,一团花蕊蜷曲着,上头垂着一滴露,芳香扑鼻。 “是味宝药,九蕊灵萱。” 萧初筹犹自辨认着,萧元思在丹道浸淫多年,却一眼便瞧出这花的来头,萧初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笑道: “几个遗迹一无所获,得了这宝药却也不算白跑一趟。” 修行者到了筑基紫府的境界,寻常灵物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唯独要这些得了天地精华的宝药才能有神效,故而两人还算满意,萧元思一抖袖子,手上法力涌动,却没有什么理应要有的法术光彩。 “老祖小心,此物惧光。” 萧元思取了特制的法器药囊,将此物收起,萧初筹望了望他披在身上的一连串药囊,笑道: “还是你有准备。” 法器药囊和采气之瓶一类的物品内有空间,不能放进储物袋之中,故而萧元思才会如今这样累赘地拎着一连串的药囊,闻言苦笑一声,采了这九蕊灵萱,两人出了洞穴,着手处理起地上的妖兽。 萧初筹打入几道封灵诀,忽而又开口道: “以我萧家如今局势,李家在望月湖上可以为突破口,替我家守着西边…毕竟望月湖背靠大黎山,是个好地方,即使迟尉死了,青池宗多半也不会放弃望月湖,以两家的关系,用李家为屏障最合适不过了。” 萧元思低着头施法,点点头,答道: “我听闻雍灵同李通崖的关系还算得上不错,如誉和李玄锋也有交情,自是好的。” 萧元思对李尺泾承诺过要照顾好李家,眼见萧初筹等几位老祖没有向西发展的打算,心中也是一松,便见萧初筹沉声道: “那李家先祖李木田能从一介农户而成散修,最后修成筑基,必然是品性样样皆上乘,教出来的孩子自然不差。” “李通崖虽然天赋不高,心性却是极好的,李尺泾应是得了他的剑道天赋…只是从未听闻李木田这号人物,这人应该不在越国成名。” 萧初筹这头盘算着,突然眉头一皱,问道: “李木田四子皆有灵窍?” 萧元思不知他的心思,思忖了一息,回答道: “长子早夭,其余三子皆有灵窍。” “哦?” 萧初筹一挑眉,老脸的皱纹挤在一起,复又道: “玄字辈如何。” 萧元思回忆了一阵,有些不确定地道: “有三子一女,三子皆具灵窍。” 萧初筹拎起这灵兽的尾巴,将尸体翻过来,收入储物袋之中,这才道: “往下是渊字辈吧。” “不错。” 萧元思点了点头,答道: “渊字辈不太清楚,人数应该更多,只知有三个灵窍子左右。” 萧初筹这才点点头,觉得正常了一些,摆了摆手,肃声道: “李木田绝不简单,此人十有八九吞服过什么特殊的天才地宝,李家这血脉不像是一筑基修士留下的,紫府修士也不过如此了!” “哦?!” 萧元思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一时间大为惊奇,自己这个老祖见多识广,当年萧家衰败之时正逢他练气巅峰,将家里的宝药和遂元丹给了萧初庭,萧初筹便自己出去寻找机缘,故而知道得多,萧元思回味了一下当年李通崖、李项平兄弟的举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答道: “确是不简单。” 两人驾风而起,往李家的方向飞去,萧初筹突兀地一笑,轻声道: “我倒有了主意,既然李家血统了得,我萧家可以试一试与其联姻一番,一方面叫两家的关系越发稳固,另一方面说不定能出个天骄,李家如果能统一望月湖,我家便不止于使其为屏障,还可以与之为盟,唇齿相依。” 萧元思点点头,温声笑了笑,答道: “老祖是说如同青池宗的宁家和迟家当年一般,两家功法相补,相互依偎,把持青池…” “倒也不必那般近。” 萧初筹摇了摇头,答道: “两家相交是好事,联姻太密就有相互篡夺的危险,利益上相互依靠,两家之间复用师徒关系绑定,已经够好了。” “是,晚辈晓得了。” 两人边聊着,黎泾山已经出现在天边,山脚下冒出热闹的烟火气,淡金的大阵在晨曦之中微微放光,宛若仙境。 李通崖拿起桌面上的玉盒,每一个都仔细看过了,将其一个个垒在一起,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这几株从山越之处得来的灵物是练气级别都能起作用的,只是没有丹方也没有丹药,直接吞服不但效用大减,还会有害处,使今后突破越发困难。” 灵物不止有各类功效,本身也有杂质和负面效果,炼丹便是利用多种灵物调和,炼制出丹药,尽量减少影响,提升效用。 将手中的玉盒交给李玄宣,李通崖忽然记起一事,询问道: “秋阳还没有把握突破么?” 李玄宣点点头,也有些疑惑,答道: “我问过秋阳,确是还差了一些,实在是不应该…按理来说秋阳当年的天赋不比冬河,却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李通崖思忖良久,终于从尘封已久的回忆中记起一事,顿时恍然大悟,轻声道: “你可还记得家中那一株蛇蛟宝树?” “自是记得。” 李玄宣点点头,蛇蛟宝树可以说是李家除了法鉴和青尺剑最为贵重之物,每五年可以结出一枚蛇蛟果,拜托萧元思炼成丹药,家中几人突破练气都借了这蛇元丹之力。 李通崖摇摇头,将旧事娓娓道来,温声道: “当年发现这宝树,还是秋阳的功劳,这孩子有福缘在身上,当年他还年幼,悄悄入山,误食了这蛇蛟果,好在蛇蛟果性情温和,他昏迷了好几天,后来修炼起来事半功倍,只花了一年就凝结了玄景轮。” 李玄宣仔细听着这些陈年往事,李通崖叹息一声,继续道: “那时我们都想着是这孩子的福缘,不曾想福祸相依,秋阳修炼起来是快了,可不曾修炼就这样草率地吞服灵果,终究是给他留下了隐患,导致如今耽搁在胎息巅峰难以寸进。” 李玄宣恍然大悟,点了点头,李通崖端起桌面上的茶碗,低声道: “我家诸山之中华芊山灵泉灵气最为浓厚,你下去同他将前因后果讲了,便打发他去华芊山修炼吧。” “是!” 李玄宣恭声应了,却猛地抬起头,只见大阵一阵嗡动,一道苍老的声音通过阵法传递进来。 “萧家萧初筹前来拜访,还请通崖小友开一开阵法。” 李通崖连忙开了阵,腾身而起,便见萧初筹和萧元思笑盈盈地入内,落脚在山顶上,李通崖拱了拱手,恭声道: “见过两位前辈!” “通崖小友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 萧初筹笑呵呵地随他入了院子,与萧元思一同坐下,接过奉上来的茶水,随意扯了两三句,轻声道: “我闯南走北,对阵法也颇有了解,你家这大阵构思巧妙,有些东西。” “乃是刘长迭大师所建。” 李通崖应了一句,萧元思听闻这个名字挑了挑眉毛,温声道: “这刘长迭我也见过,有点意思,一身阵法娴熟,谈起话来像个近百岁的老学究,人脉倒是广。” 萧初筹对此没什么兴趣,将话题扯了开,打量了一阵李通崖,低声道: “通崖小友有几分筑基的把握?” “修为还未圆满,如今还不晓得。” 李通崖未有铸就仙基的悸动,只好恭声应了一句,萧初筹点点头,嘱咐了他一些筑基的要诀,李通崖一生修行多数凭自己,有这样的机会自然是大喜,如获至宝地将萧初筹的话仔细记下来,萧元思一齐在旁边听着,时不时补充几句  李通崖听罢连连道谢,萧初筹笑着摆了摆手,眼神深邃,直直地盯着李通崖,笑道: “通崖小友对我家的事也有些了解罢!” 今天收拾东西要回广州了,新的一年的工作又要开始了  接下来是一个剧情的小高潮,也不知道在车上能不能写好先用一章缓冲一下,希望明天能尽力达到想要的效果。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两人离去 萧初筹这话说得温和,却叫李通崖心中一骇,脑海中飞速电转,望着老人微笑的脸庞,恭声道: “两家往来了这么多年,贵族的情况通崖还是晓得一些的,初庭老祖对通崖颇为照拂,晚辈感激不尽。” 萧初筹见他含糊其辞,言辞之间又点出萧初庭来,明面上没有说什么,却已经委婉地提及了,当下一点头,轻声道: “那我不必再说些什么了,你我两家互为依仗,日后你若是成了筑基,派人来我萧家告知一声,两家结一结姻亲,也好相互扶持。” 萧初筹此话说得直白,李通崖性情稳重,是李尺泾的兄长,当年受了萧初庭的提点有恩情在身上,又与萧雍灵关系不错,这些年有书信往来,萧家这才放心他。 若是李通崖成了筑基,李家便有了萧家扶持的资本,若是不成筑基,身死道消,两家的关系便止于萧元思和李尺泾的私交了。 李通崖听得真切,闻言大喜,他本就是务实的人,不曾因为萧初筹的话起了生疏之感,暗忖道: “萧家如今萧初庭是紫府修士,萧初筹筑基中期,另有三位筑基后期修士,五位筑基中期前期修士,已经是三宗七门下冠绝诸家的家族了,只有岭海郡于家,豫阳郡陈家等数家可以媲美。” “纵使萧家不日脱离青池宗,成就紫府仙族,不得越过青池宗随意插手望月湖上之事,但终究是一强援,萧家也需要我家作为望月湖上的屏障,往望月湖上流通丹药和法器,两家互利互惠,自然是极好的。” 李通崖于是一拱手,神情肃穆,他心中哪里不知道萧家的打算,沉声道: “承蒙老祖厚望!我李家必定为贵族之屏障,镇守望月湖。” “这是哪里的话!” 萧初筹呵呵一笑,连连点头,连忙将李通崖扶起,笑盈盈地拉过他的手,苍老的声音在院中响起,温和地低声道: “互相扶持罢了,小友客气。” 李通崖客气了一阵,几人重新落座,萧初筹两人聊了些近来的大事,语气越发平缓,间隔的时间长起来,眼看有离去之意,李通崖连忙以法力传音,门外的李玄宣得了消息,缓缓走进院子,将四个玉盒递上前来。 “晚辈这里有四株灵物,烦请前辈出手,看上一看.” 李通崖温声念叨了一句,萧元思放下茶碗,他丹道修为极佳,将玉盒接过看了一眼便通通清楚了,轻声道: “你这四样灵物皆是练气灵物中常见的,以我所掌握的丹方来看,这其中有三样只能作辅材,一样则是主药。” “伱若是信得过,辅药卖给我家,这份主药则交给我来炼丹,一如既往的分成,丹成之后我叫人送至贵族。” 李通崖自然是等着萧元思这话,拱手道: “那便麻烦前辈了!” 将四个玉盒交到萧元思手中,萧元思一一将四种灵药的功用与价值讲了,点出二十枚灵石作为那三种辅药的报酬,这才聊了一阵,两人起身告别,往萧家去了。 两人腾身出阵,告别了李通崖,驾风飞了些时辰,萧初筹这才开口道: “元思,如怜已经十九岁,让她嫁到李家如何?” 萧元思考虑了一阵,低声答道: “恐怕不妥,若是联姻,应要嫁给李家渊字辈的人,如怜与玄字辈同辈分,李家玄字辈皆有了正妻,往渊字辈嫁便乱了辈分了,恐怕还是要从归字辈里挑人来。” 萧初筹点点头,沉声道: “那便归鸾罢,年龄正好还小,等上几年李通崖突破筑基,也恰巧到了时候。” 李平逸如今唇上的胡须已经颇为茂密,正值青年之时,煞有其事地抖了抖袖子,跨步走进大院,朝着迎上来的妻子点点头,便见正妻低声道: “郎君来得正是时候,我等正寻你,姑姑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平逸闻言连忙进了院子,便见李妃若正笑盈盈地坐在侧边,换上了东人平素的服饰,不再有在山越之时的雍容华贵,显得更加温和,笑声道: “逸儿真是忙碌,见你一面也不易。” 李平逸尴尬一笑,答道: “姑姑拜托的事,我已经问过了少家主。” “哦?” 李妃若顿时来了精神,仔细地听着,便见李平逸笑道: “姑姑你通晓山越之事,少家主仔细考虑过了,便差你去最西边的梨川口,主一镇之事,与山越通商,控制山越难民越界而来,此事姑姑最为擅长,不出三日,便能得了调动的消息了。” “如此甚好。” 李妃若颇为欣喜,低声道: “承蒙家族信任,我一定不负众望。” 李妃若十几岁就入了山越,行事果敢,本就是管事的性子,真让她静下来相夫教子也耐不住,这下有了事情做,跃跃欲试地揣摩起局势来。 李平逸与她东拉西扯了一阵,下首急急忙忙走上来一个族兵,附在李平逸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大人,矿上来了消息,从洞中挖到了一宝珠,徐大人去了一趟矿上,秘密将其带回来了。” 李平逸眉毛一挑,神色中多了几分惊喜,李妃若见状轻轻笑了笑,婉声退下了,李平逸礼送出院,这才扭头问道: “徐公明也是胎息三层的修士,识别不出是什么灵物也罢了,竟然连大抵的品级也辨别不出?” 那族兵摇摇头,答道: “徐大人只说其中气息浩瀚,绝非胎息级别。” “东西呢?” 李平逸问了一声,那族兵答道: “徐大人候在院外,那宝珠一并带来了。” “不错,随我去见少家主。” 李平逸带人走出院子,他这侧院建在族正院一旁,只是踩着青石路走了一小会,便入了族正院中,从徐公明手中接过木盒,独自越过前殿和中堂,穿过光线昏暗的甬道,李渊修正在上首坐着,持一枚木简仔细读着。 “少家主。” 李平逸将木盒双手奉上,前因后果一一阐明,李渊修听罢点了点头,轻声道: “取来我瞧一瞧。” 李平逸将盒子一开,取出一枚黝黑透亮的宝珠,大约拳头大小,李渊修伸手接过,只觉入手微微酥麻,有些坠手,他看了一阵,也未发现什么线索,挑了挑眉,问道: “恐怕是练气的灵物,秋阳叔和冬河姑父都去了华芊山,父亲几人又不知闭关了没有…” “倒是萧家的筑基前辈今早才来拜访,前脚方才离去,叔公想必不曾闭关。” 李渊修将这宝珠一举,温声道: “待会将灵物给叔公送过去,请他老人家看一看。”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术雷 “就在此处。” 郁慕元披着灰袍在湖上的小洲上落脚,他为人谨慎,即使隔着这样远定然是万无一失了,郁慕元依旧遮掩得严严实实,不叫路人撞见了去。 郁慕元身后则跟着一灰袍老者,咧着嘴一并落在小洲上,郁慕元拱了拱手,问道: “江客卿,这距离可还足够?” “自是够了!” 江客卿呵呵一笑,伸出手在升阳府之处一点,双目紧闭,跪坐在地上,郁慕元在一旁询问道: “此物已经借着安家人之手送入了矿脉之中,让李家人得去…江客卿,这法子到底威力几何?” 江客卿双目紧闭,神游天外,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嘴上瘪了瘪,叫道: “修仙者身体脆弱,你大哥教我这法子就图一新,叫人不设防,只要不是炼成了仙基之人,区区练气修士,顷刻之间便要重伤,加上我的咒术,兼有损根基、伤元气之效,即使救下来也没了未来可言。” 郁慕元已经不是第一次听闻这人的本事,听了他这话依旧咋舌,叹道: “这法子还真是阴毒…叫人无从防备。” 一住://42zw.la “嘿。” 江客卿笑了一声,回答道: “莫说你了,我闯南走北,却也是头一次见你大哥这等阴损的人物。” 郁慕元挑了挑眉,欲言又止,江客卿老脸堆满了笑容,满脸的皱纹挤在一起,继续道: “伱莫要唬我,我可不惧你到你大哥那头去说,我说他阴损,在他看来倒还是在夸他。” “找到了!” 江客卿话音才落,郁慕元还不曾开口回答,江客卿已然一喜,叫道: “这术雷到了一头目手中…嚯,这人是李家的少家主,是一胎息二层修士,多半是那李渊修了,正要将这术雷交到李通崖手中。” 郁慕元顿时一愣,叫道: “这李家还叫一胎息修士持家,这是什么理?” 江客卿嗤笑一声,答道: “李家可不比你郁家练气修士一抓一大把…” 郁慕元却猛然惊醒,神情一肃,直径打断他,沉声道: “你这术法还能维持多久?!” “一个时辰…” 江客卿呆了呆,喃喃自语,不想郁慕元一脸果决,喝道: “现在就动手!” “什么?!” 江客卿一滞,神色满是不解,反问道: “这不过是个胎息修士,少爷为何不放上长线?都不必说李玄锋李玄岭,这术雷眼看就要交到李通崖手中,到时候叫这人重伤,就算救过来也没了突破筑基的希望,岂不是件美事?” “客卿欲害我家不成?!” 郁慕元神色阴沉,又恼又怒,叫道: “李玄锋李渊修等人和李尺泾是什么关系?李通崖和李尺泾又是什么关系?死了几个晚辈李尺泾也不好意思开口,若是亲哥哥死了,李尺泾绝对会从南疆杀回来,请上一张澄识符,到时候真相大白,我郁家就是要架在火上烤了。” 江客卿恍然大悟,郁慕元却一把扯过他,喝道: “现在就动手!李渊修也够分量了!不要再等这等那,出了状况耽误了家中之事,你我都承担不起!” “是是是!” 江供奉虽然修为低,辈分却大,被小辈训斥了一阵,脸色有些难看,掐诀施法,双指一并,直直向前推去。 “疾!” 李渊修将手中的木简收起,将几件事都吩咐下去,挥了挥手,下头的李平逸连忙将木盒递上来。 李渊修将宝珠拿起,小心翼翼地放进木盒之中,手中一阵酥麻,忽而记起一事,从桌上拿起那枚木简,交到李平逸手中,见他收下木简退下,低声道: “渊云喜好史书,我这得了本…” 话还未说完,李渊修耳边一阵恍惚,骤然有道苍老的声音浮现。 “疾!” 手旁木盒中的玉珠一时间雷光闪烁,磅礴的气息如火山一般涌动,李渊修不曾反应过来,四散的雷火却已经喷涌而出,从他的身体上一寸寸地流动过,撕裂了血肉和骨骼,溅出一地血水,整个后殿震动一声,喷涌出阵阵烟气。 “轰隆!” 李平逸虽然是一介凡人,好在离了三个台阶的距离,被震荡的法力打断了数根骨头,滚地葫芦般落出去老远,两道雷火落在他双臂上,将他的两臂炸得粉碎,溅出一地血水,他只哼了一声,顷刻之间昏死过去。 “谁?!” 紫黑色的雷火轰然作响,将后殿炸得四分五裂,练气级别的咒术气息在镇中喷涌而出,引得日仪玄光大阵嗡嗡作响,李通崖这才送走了萧家两人,正准备闭关修炼,惊怒交加地升空而起,落在院中,随后山上数道石门洞开,几个练气修士也皱着眉头破关而出。 “何人敢袭击我黎泾山?!” 李玄宣踏空而起,李玄锋已经眉头紧锁,腾身进了石室,躬身取下法鉴,在冰凉的镜面上一抚,广阔的地界出现在心头,山下的诸事一清二楚,叫他看得眦目欲裂,怒火攻心,再顺着气机往远处一扫,见着两个灰衣之人在湖上张望着,冷声道: “贼子好胆!” 言罢左手一提,金庚长弓已然落在手中,李玄锋上前一步,拉弓搭矢,狞髯张目,全身法力涌动,一道璀璨的金芒飞越而出,李玄锋顿时脸色一白,不惜代价地过度运转法力叫他咳出一口黑血,李玄锋却神色冷酷,抹了抹嘴角,再度搭箭,借助法鉴瞄准远方的敌人。 山下的李通崖只是一滞,想也不想地抬头而望,正见一道金芒腾空而起,李通崖没有那样大的灵识范围,不清楚敌人所在,却知道山上的李玄锋是凭借法鉴得了线索,于是驾风而起,追着那箭矢走了两步,怒火顷刻之间从脑海中褪去,李通崖面露迟疑之色。 “莫不是陷阱…” 咬了咬牙,李通崖终究还是踏风而起,缀在那箭矢之后,随时准备折返。 “敌人应不知法鉴通晓远近之能,大抵全无防备,我只谨慎行事,湖上诸家目前也不敢害我…” 之前写太露骨了,好像发不出去… 改了改。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八章 慕元 江客卿还在举目望着,不曾想远处一道金芒飘然而至,他退出数步,才掐出法诀便被那箭矢贯进了腹中,痛呼一声,浑身发麻,知道自己暴露了,叫道: “少爷救我!” 江客卿不过练气三层修为,一辈子都花在阴人的咒术上,斗法的经验全无,被这箭贯入腹中,李玄锋这含怒折损元气的一击威力巨大,罡气升腾之下叫他连风都驾不住了。 一旁的郁慕元神色大变,惧怖不已,听着江客卿的哀鸣,叫道: “怎么可能!李玄锋有着神通不成,这隔了多少里!” 嘴上叫着,郁慕元却一点也不含糊,一掌打在江客卿的升阳府之上,江客卿双目登时血红,七窍流出血来,升阳府乃是魂魄所居,江客卿本就满头大汗,动弹不得,这一掌叫他成了白痴,如同死猪般软倒下去。 郁慕元脑子动得快,言语之间已经有了主意,两掌如风,摘下他的储物袋,一道灼热的火术贴脸毁去容颜,再在他身上拍上几道风行符,让江客卿如风般远去。 郁慕元自己则缩着头,符箓不要钱般洒出,撑起重重的护盾,又祭起一道法器灵盾,把两个储物袋往湖中一掷,记住了位置,往远方遁去。 就这片刻功夫,第二道金芒已经从天边升起,还有一中年男子负剑而来,驾风飞往,郁慕元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惨叫: “又来了,还有这李通崖!这…吾命休矣!” 李通崖眼尖,目光在空中飘来荡去的江客卿身上一扫,识破了他掩人耳目的举动,目光便停留在低头飞遁的郁慕元身上  网址p://m.42zw.la 郁慕元行事小心,身着一身隔绝灵识的衣袍,李通崖看不出深浅和跟脚,却能从这人的举动中看出这人惧怕极了自己,怒道: “贼子,吃我一剑。” 腰间剑赫然拔出,湛白色的月阙剑弧沛然而至。 “轰!” 郁慕元祭出的一个金光灿灿的小盾,浮空而起,看起来是练气级别的法器,郁家不愧是大家族,郁慕元一个不甚受重视的弟子随手取出来便要比李通崖的法器还要好些。 李通崖手上的是当年乌家女子手中法剑,一剑打得那法盾倒飞回去,铿锵一声光芒暗淡,郁慕元鼓动法力,还欲抵抗。 李通崖已经今非昔比,再一剑就叫郁慕元祭出的法器炸裂成两段,剑势再一变,将他身上十几道符箓的护盾刺破,第三式向他胸膛挑去。 郁慕元掐诀提防,那道金芒正中他的小腹,叫他断了法术,吐出一口鲜血,李通崖的剑芒已经透进他的胸口,郁慕元大惊失色,不曾想李通崖这样强横,胸膛又疼又凉,两股一震,呼吸急促起来。 李通崖得了《月阙剑典》,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凭借拔剑之势,一招月阙剑弧才能制敌的李通崖了,三息就叫练气中期的郁慕元走到了穷途末路,郁慕元心中大骇,好在早就有了准备,手中早先就扣下一张亮白色的符箓,催动许久,终于亮起一道金色的辉光来。 “筑基级别的符箓。” 李通崖本可以冒险一剑斩下他的头颅,却不知那符箓威力,同他换个两败俱伤太不值,又想着擒下活口,便收势退开,抽出法剑,带出一大片的血花,疼得郁慕元闷哼一声。 不曾想灰袍之人祭出那符箓,不曾去攻击李通崖,而是行动果决,一掌将符箓拍在自己脑门上。 “轰隆!” 望月湖之上顿时亮起一道耀眼的金光,郁慕元化作一道金光四射的火球,喷涌出一阵阵法力波动,在湖上闪烁了两息,缓缓熄灭下去。 李通崖退开两步,避开喷涌而来的火光,脸色难看地默然不语,催动法力振开法剑上的血,咬牙道: “死士…好大手笔。” 李通崖哪里不知道这事情十有八九是郁家干的,湖上有这种实力,这种心思来害他李家,又能取出筑基级别的符箓这样使用,除了郁家还能是哪一家呢?眼下只得恨恨地叹了口气,踌躇着回头。 从湖中捞出另一个灰袍人的身影,这人已经淹死在了湖中,浑身血水,李通崖掀开他的灰袍一看,整张脸已经烤成了一团焦黑。 “二伯。” 李玄锋驾风而至,脸色微微苍白,犹自怒火攻心,望了望李通崖手中的尸体,冷声道: “毁了面容也无用,练气修士在湖上都是有名的,这人是个老家伙,一身穿束俱在,将尸体出示诸家,就不信认不出来…” 李玄锋将话说完,怒火也稍稍退下去一些,隐隐觉得不对,李通崖摇摇头,低声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李玄锋迟疑地点头,李通崖手中法力喷涌,唤出一道火焰,将手中的尸体焚烧殆尽,同李玄锋驾风而起,往黎泾山而去。 两人这头才离去,湖上便有两道身影现出形来,为首一人面色森冷,两鬓斑白,双手洁白如玉,一身灰衣在风中猎猎作响,身后那人面容还算年轻,只是满脸泪痕,将牙咬得格格响。 “五弟…” 郁慕高垂着泪,声音微微沙哑,郁萧贵则面色难看,低声道: “这事…怎么会闹到这种地步,江客卿死了就死了,搭上了慕元,又让李家有了怀疑,便是大不值得了!” 郁萧贵也是铁石心肠,竟然眼睁睁的看着郁慕元死在自己面前,不肯出手搭救,郁慕高闻言愤声道: “此非谋划之漏,这李玄锋绝对有问题,从未听说有人灵识范围能横跨百里…这哪里是练气修士!紫府也不过如此了!” “好了!” 郁萧贵冷声打断他,答道: “李通崖不是傻子,他不是不能抓到证据,而是不愿抓到证据,不曾追究,撕破脸皮,但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今后两家不再是貌合神离,而是仇敌…” “父亲…我晓得。” 郁慕高直起身子,抹去泪痕,神色坚定,冷声道: “当务之急是借着这势,杀了安景明!” 望月湖岸。 李玄锋与李通崖默然飞了一阵,李通崖终于沉声道: “是郁家人。” 李玄锋神色阴郁,犹自有怒意,咬牙道: “我见二伯毁了尸体,便晓得是郁家所为,我等如今恐怕还不能同他们撕破脸…” “若不是有…恐怕还真就摸不着头脑,郁慕高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就这样害了修儿。” 李通崖声音也冷了下来,沉声道: “此事无需多言,回去一查便知。” 李通崖缓缓将剑归鞘,继续道: “这事闹得声势浩大,湖上的众人恐怕都晓得了,若是我猜得不错,郁萧贵多半早就到了,至少也是在来的路上。” “故而先前要你与我先走,虽然他不敢同我等出手,但还是要快快离去。” 李玄锋心头一沉,湖上诸家皆忌惮他李家有剑仙庇护,只有李家人自己晓得如今不过是扯着虎皮当大旗,两家面上还不曾敌对,暗地里已经成了仇敌,今后也不知会怎样… “要不…请萧家出手。” 李玄锋低低问了一句,李通崖摇摇头,答道: “至少要等我筑基,更何况郁家背后也有元乌峰,萧家目前恨不得全宗都无人注意到他,不会下场做这些事情,待到萧家事成再来看看…他人靠不住,还是要看自己。” 李通崖两人交谈了一阵,黎泾山已经出现在脚下,满地都是跪倒的人,有哭喊声传来,李玄锋双目微湿,不忍去看,李通崖则低声一叹,驾风在上空站着。 黎泾镇。 李玄宣落在倒塌的后殿前,燃烧的火焰在木料上跃动着,四周皆是快步前来的族兵,他只是用灵识在眼前一扫,废墟之下的一切情况出现在脑海之中。 他面色微微苍白,额头上有了汗珠,李玄宣偏过头,低声道: “少家主不曾在院中么。” 地面上昏迷的李平逸已经被人扶起,拖下去医治,一旁的族兵颤颤巍巍地近前来,轻声答道: “禀家主,小人先前见过,应是…在院中。” 李玄宣胸口一闷,脸色青白,眼前金星四冒,他张了张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嘶声道: “修儿…” 他灵识一扫,废墟之下除了几个族兵便是遍地的血水和碎肉碎骨,哪里还有李渊修的影子,登时叫他两眼发黑,眼前天旋地转,嗷一声哭出声来。 周边的一片族兵和族中修士听了他的语气,心中皆是惊恐,跟着跪倒在地,顿时齐齐矮了一片,李玄宣捂着胸口缓了几息,泪水不自觉地流淌出来,咬牙道: “这是…怎么回事。” 那废墟之中救出来的族兵哭着跪出来,叫道: “珠子,是那宝珠上有法术!” 一旁的徐公明本就又惊又恐,正是他把宝珠从矿上送到院中,听了这话眼前一黑,不曾想这事情会推到自己头上,跪在地面上挪动了几步,叫道: “这宝珠是矿上来的!小人这就去查问…” “矿上来的?” 李玄宣青白着脸,青乌矿洞上由安家带头探查矿脉,要怀疑做手脚的自然是安家嫌疑最大,李玄宣吐出一口郁气,恨声道: “安家疯了不成?” 李玄宣还不曾失去理智,抹了抹泪水,叫道: “再去查!” 徐公明跌跌撞撞地退下去,李玄宣低了低头,便见李渊蛟早已赶来,犹自爬在废墟之上翻动着,两颊抹得灰黑,泪水流淌下来,一直垂到他的下巴上。 李渊云被李清虹搂在怀里,两人依偎着哭泣着,几个族老跪倒在地,花白的脑袋摇晃,铁青着脸垂着泪,整个院中静悄悄的,只有低低的哭泣声在飘荡。 窒息般的宁静在院中压抑了片刻,李通崖和李玄锋终于落回院中,李玄宣见了李通崖,原本止住的泪水再度涌出,愤声道: “仲父!修儿他…” 李通崖低声一叹,李玄锋则攥紧了拳头,李通崖上前一步,温声道: “你随我来…” 李玄宣咬牙点了点头,同李通崖驾风而起,往山上落去,李玄锋则接手过来,理清了来龙去脉,怒道: “好阴损的手段!”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田仲青骑马在不远处现出身形,手中提着一人,翻身下马,将那人往地上一掷,疼得那人哎呦哎呦地直叫,田仲青抱拳道: “大人,人已带到,乃是安家细作!” 安家。 安家在骅中山上修建了大殿,金光闪闪,安鹧言特地为安景明修建了一阁楼,金碧辉煌,刻着繁复的阵法,有聚集灵气,安定神魂之效。 淡金色的阵法上正盘膝坐着一人,眉眼俊秀,长发束在脑后,双手带着晶莹透亮的金环,一把玉斧倒插在身前,在淡白色雾气的衬托之下,显得仙气十足。 安景明本到了该修炼的时候,却总是心神不宁,迟迟不得入定,他如今修为已经到了练气八层,比父亲安鹧言还要高出许多,眼看距离筑基也不远了,让安鹧言得意非常。 盘膝坐了一阵,安景明始终心神不宁,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坐起,蹬蹬几步走到楼下,推开奢华的房门,父亲安鹧言正在殿中笑眯眯地举着酒杯,另一只手拿着两根银筷,下方七八个舞女跳着舞,传来一阵阵奢靡之声。 安鹧言方才夹着盘中的一小块兔肉,便见安景明一身飘逸的道服,快步走下楼来,连忙将筷子一丢,叫道: “下去下去,通通下去!” 一片乐师和舞女顿时大惊失色,屁滚尿流地退下,安鹧言这才抬起头,颇为愧疚地道: “可是父亲吵到你了?” “不曾,楼中有隔音的阵法。” 安景明摇了摇头,盯着安鹧言看了一阵,低声道: “今日我总觉得心神不宁,是不是疏漏了什么事情…” 安鹧言有些心虚地呵呵一笑,连忙安慰道: “能有什么事情…莫要多心了。” 安景明何等敏锐,顿时察觉到不对劲,瞥了一眼父亲,警惕起来,沉声道: “父亲!你莫要瞒我!你可是做了什么糊涂事?!” 推个朋友的书  《家族修仙:我能看到提示》 凡人流家族流御兽重生至修仙家族林家,系统提示在手各种机缘接踵而至,各种劫难危险皆不沾身  带着家族一步一步跃上仙门。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九章 安景明之殇 “这…也没有什么…” 安鹧言尴尬地摇摇头,有些心虚的收回手,答道: “前些日子你闭关,我帮郁家人往李家安插了人手,又喝了些酒,说了些胡话。” 说完这话,安鹧言连忙摆摆手,堆出笑脸,信誓旦旦地道: “但你放心,当时在场的皆是心腹,忠心之人,绝对不会流传出去!” “胡话?!” 安景明不听他解释,反问一声,已经有了不详的征兆,喃喃道: “莫说我修为就成。” 安鹧言顿时一滞,老脸垮下来,安景明瞧了瞧他的脸色,哪里不晓得安鹧言的胡话是什么,安景明顿时没了风度,神色大震,咬牙道: “父亲!你可晓得此事轻重!” 安鹧言老大个人,倒还像个孩子般低下头,安景明气不打一处来,正欲开口,却觉护山大阵一阵摇晃,脸色难看地抬起头,阵外浮现出一个灰衣身影,目光平淡地望下来,冷冷地盯着下面的大殿。 “安景明!给我滚出来!” 郁慕高在空中踏着,心中烦躁不已,本按他的计划要袭杀了李家人,留下的诸多痕迹皆准备好了,李家自然会去安家讨个说法,至少也要问上一问。 而郁慕高安插好的人和手段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李家派人,谁曾想李玄锋能发觉了痕迹,还折了江客卿和郁慕元,李家顿时没动静安静下去,郁慕高只好亲自动手,扯了个借口,尽量让李家来分摊一部分的影响。 “此人以阴谋诡计杀了李家少家主,我郁家受李家所托,杀此人以正天地昭昭,证人证言皆在此…” 郁慕高沉声说完,暗自道: “只是如此便不能吞了安家,只能趁李家还未反应过来将事情定下来,杀安鹧言和安景明,扶持安家代理之人上台,附庸安家,用他们的嘴来颠倒黑白。” 郁慕高做惯了这类事,晓得所谓好坏是非无非凭嘴去说,几息之间就编排好了接下来要走的招,垂头向下方的大殿望去。 下头的安鹧言与安景明皆是神色大惊,安鹧言犹自难以置信地睁着眼,叫道: “李家?!郁家?!这是怎么回事?” 安景明则抬眉叹了口气,低声道: “父亲…行事不密则成害,您以为如今的家中还有多少人是忠心的,两家的暗子早就渗透成了筛子…你那个安插过去的人恐怕早就把什么事情栽到了我们头上,这样兴师动众,不是李玄宣就是李玄锋死了。” “这,这…!” 安鹧言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顿了几息,两眼通红,眼角垂下泪来,懊悔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怒道: “这是…郁慕高…你走!我来挡着!只要你能成活,我安家怎样都算不上有事。” 安鹧言拉起安景明的手,急切地吩咐着,叫道: “你不是让我修了条密道,直通山外,你走!外面的人交给父亲来…你走…” 他满头大汗,神色急切,分明没有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一心在安景明身上了。 安景明却低落地摇摇头,答道: “父亲…太晚了,你莫要看是郁慕高来寻我,恐怕郁萧贵都在外头悄然看着,有筑基修士镇守,我等逃不掉,不杀了我,郁家是不会安心的。” 护山大阵已经在轰然作响,四下里皆是惊惶的哭叫声,脚步声渐渐逼近,安景明一跺脚,大殿的门户自动一齐紧闭,散发出一阵阵的金光。 “家主!郁家打来了!家主!” “家主…救一救我等!” 安景明在父亲安鹧言修建大殿之时悄悄刻画了阵法,内殿自成一阵,不曾想最后用来阻挡自家人,殿外的人哭喊着拍打着,在门户上映出一个个掌印。 可安家人大多是些酒囊饭袋,只是些胎息修士,除了安鹧言和安景明连个玉京轮修士也无,哪里能破得了阵法,只能在阵外哭喊声大叫着,隐隐传来叫骂声。 安鹧言哇呜一声倒在地上,恨恨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用了狠劲,打得嘴角鲜血淋漓,吐出两颗牙齿,泣道: “都怪为父!都怪为父!我自私贪婪、好色好酒、志大才疏,害得你,害得你…” 安景明泪流满面,跪倒在地,捧起安鹧言那张肥大光洁的脸庞,反倒像个父亲般嘱咐道: “我杀出去…您从密道走,郁慕高都在我身上提防,父亲还有走脱的机会…” 安鹧言两腿哆嗦,想说两句硬气话,却忍不住从喉咙眼中挤出来一句话: “我…去哪?” “李家。” 安景明淌着泪,眼神却越发明亮,低声道: “我算是明白了…时间紧迫,不得与你多说。” 他拉起安鹧言,泣声道: “父亲,你要戒酒,你要戒色,要谨言慎行,要明哲保身,莫要想着复仇…多生几个子女。” “轰!” 安家的大阵已经轰然告破,安鹧言打了个冷战,抹着泪向殿后跑去。 安景明眼看安鹧言进了密道,这才转过身,笑着泣着摘下玉冠,满头的黑发顿时披散下来,垂在他的双肩上,一身的气质不复从前的宁静,反而多了几分狂放。 他从墙上摘下一把法剑挂在腰间,握紧了玉斧,腕上的金环叮当作响,安景明缓缓走下台阶,一脚踢开院门,眼前已经是满地的鲜血,滚落的人头在台阶前跳来跳去。 “郁家郁慕高。” 眼前的青年人神色狠厉,额上带着一抹白布,如狼般盯着他,安景明仔细看着这人,郁慕高亦冷冷地盯着他,安景明不曾说什么只杀我一人,放过我家之类的求饶话,而是轻声道: “安家安景明。” 玉斧扬起,安景明欺身而上,郁慕高只是站着看着,身后练气八层的族人前迈一步,上前探出法剑,挡住安景明的玉斧。 叮当一声轻触,那练气八层的郁家修士已经退开一步,安景明玉斧翻转,郁慕高一挑眉,身后又站出一人,乃是练气巅峰修士,伸出一把法剑,将安景明的玉斧格开。 “你修为进展迅速,实力竟然还能跟上,甚至微微超出一筹。” 郁慕高叹了声,笑道: “若是不曾生在这湖上,你潜心修炼百年,必叫三宗七门诸家皆晓得你的名字。” 安景明不应他,后退一步,玉斧迎面劈去,被两个郁家人缠住,来回对了十几招,虽然勉强招架住两人,却也没了进退的能力。 心中微微焦急,安景明依旧不见郁萧贵的影子,只好招招刚猛,不计法力损耗地逼开两人,腾身而起。 才踏出一步,眼前已经多了个灰袍身影,两鬓斑白,双手如玉,负手静静立着,闭目不语。 “郁萧贵。” 安景明望了望眼前的郁萧贵,面色平静地将玉斧系回腰间,朝着郁萧贵拱了拱手,抽出锋利的白色法剑,反手架在自己的脖颈上,一头披散的黑发在剑锋上轻轻垂下,安景明低声道: “大丈夫应如江河入海,会见天下群雄,某虽有凌云之志,却为宗族所累…” 言罢左手轻轻一动,一时间鲜血四溅,身首分离,身体无力地垂落下去,郁萧贵一抬眼皮,用法力摄起他的尸首,仔细检查了一番,这才轻声道: “当真不是什么仙神,也确是死了…竟然有这样的天才。” (本章完) 第二百章 平逸 李平逸迷迷糊糊间听见一阵哭泣声,他走出几步,见到门外坐着一个小男孩,睫毛湿润地哭着,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显得颇为可爱,李平逸上前一步,便听见自己口中发出一阵稚嫩的声音。 “修弟…” 那男孩抬了抬睫毛,转过头看着他,李平逸便听见自己信誓旦旦地道: “你死了我也难过。” “唔。” 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李平逸终于从梦中醒来,觉得浑身上下都疼得要命,口中又苦又涩,充斥着血腥味,胸口断了骨头,腿上也疼得让他发麻,多半也断了。 眼前两只苍蝇飞舞着,在空中你追我赶,李平逸想要伸手去驱赶,却什么也没有举起来,他在床上蠕动了几下,终于发现床边静静地坐着一人,面色黝黑,像一尊石像,就那样静静的坐着,看着他。 “父亲…” 李平逸吐出两个字,李谢文的神色没有一丝波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喜不悲。 “我的手呢…” 一住://42zw.la 李平逸脑海一片昏沉,所有事情都迷迷糊糊地忽远忽近,他沙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没了。” 李谢文终于动了动喉咙,静静地吐出两个字。 李平逸像是被扇了一巴掌,呆了一息,一切记忆终于涌上心头,宝珠、雷火、倒塌的房屋,李平逸忽然剧烈地蠕动起来,叫道: “少家主?!” 李谢文喉咙动了动,再度吐出两个字。 “没了。” 李平逸像是突然被卡住了喉咙的鸡,咯咯地叫了两声,泪水爆发似地从他的两颊流下,他说: “没了。” 李谢文幽幽地看着他,看着李平逸从默默流泪到嚎啕大哭,再从嚎啕大哭到破口大骂,最后突兀地停住了。 因为李谢文扇了他一巴掌。 “啪。” 李谢文反手将他的另一边脸颊又抽了一下,抽得他头晕眼花,又伸手摸上他的脖颈,李平逸在床上蠕动了一阵,泣声道: “父亲,我还有未竟之事。” 李谢文冷冷地看着他,李平逸在床上蠕动着,环顾四周,终于在床头看到了那半枚烧焦的木简,止住了泪水,低声道: “少家主唤我将这书交给渊云少爷,麻烦父亲了。” 李谢文滞了滞,终于滴下两滴灼热的泪水,沙哑着声音道: “那宝珠是你献上的。” “是孩儿。” 李平逸从牙缝里吐出三个字,被抽去了脊梁一般软下来,李谢文泪水流淌着,沙哑地道: “你从小就叫人省心,聪明机灵,进退有度,除了没有灵窍,你不比渊字辈的几个孩子要差。” “你父亲我从小就愚钝,若不是同玄宣哥关系好,几个弟弟又不争气,这掌事的位置怎么也是轮不到我的。” 李谢文垂泪不止,继续道: “后来你出生了,那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就盯着我看,我就想啊,这孩子今后就是一个做事的料,要比我好,要比我好。” 床上的李平逸口中尽是父亲的泪,又苦又涩,他动了两下,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泣声道: “父亲…对不住。” 李谢文抹去泪水,拍了拍长子,咬牙道: “可修儿死了…李渊修死了!那是李渊修!李家少家主!是李家的嫡长,是你爷爷交到我手中,我又交给你的使命!你可晓得!” 李平逸闭起双目,答道: “父亲,我晓得。” 李谢文缓缓站起身,将那一枚烧焦的木简放入袖子中,盯着长子的脸看了一阵,这才甩了甩袖子,走出房门,替他将门掩上了。 李平逸被房门打开带来的刺目阳光晃了眼,眼前一片晶莹,随着父亲离去,将门掩起,房间之中复又陷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案前的昏黄灯火跳跃着,却离李平逸太远,让他看不清四周的景象,他像条虫子在床上蠕动了两下,从床沿出探出头来。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阵,发觉自己的眼睛被雷火炸伤,左眼几乎不能视物,用右眼盯着看了一阵,这才发现脚底下是一个木桶,用的是山上的木料,周缘用铁皮仔细裹过了,绑得牢靠,一滴水也没有漏出来。 这是一盆血水,似乎是之前李谢文替他擦拭身子之时留下的,又腥又臭,一条灰色的抹布在水面上飘荡着,像一条死鱼。 “不错。” 李平逸估算了一下距离,用那一只没有断掉的腿移动了一下角度,深深地呼吸了几下,缓解因为翻身的压力触及到断掉的骨头带来的疼痛,用力一蹬。 “扑通!” 他直挺挺地一头栽进那桶中,血水刚刚没过他的胸膛,大量的血水涌入他口中,李平逸生怕自己忍不住动弹了,用仅存的、唯一能动的那条腿死死地卡在床角。 鼻间越来越甜,李平逸开始一连串地咳嗽,在水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一边抽搐着吸入血水,一边又剧烈的将它咳出来,他的身体僵直着绷紧,强直带来的尿液淋湿了他的裤袍。 李平逸眼前亮出一束光,他依稀望见父亲李谢文的脸,母亲的脸,李渊修的脸,一一从他面前闪过,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死前能见一面,倒也算值了。” 门外的李谢文闭着眼,两只手攥得发白,泪水止不住地流淌着,一直听到里面的咕噜声消失,这才抽搐似地发出几个音节,缓缓地软倒在地。 他在地上趴了一会儿,分不清哪一边是梁哪一边是地,头晕目眩地动了动,眼前多了一双皮靴。 李谢文抬起头,见到一张同李渊修有七分相似的面孔,只是眼角更细长,神色更凶戾,直直地盯着他的面孔,低声道: “谢文叔,李平逸呢?” 李谢文直起身,低低地道: “见过渊蛟少爷,李平逸眼见少家主殒命面前,心中苦痛,一并去了。” 言罢也不看李渊蛟震惊的神色,从怀中掏出半枚烧焦的木简,双手奉上,沉声道: “此物乃少家主托付,要交给渊云少爷,李平逸唯独此事放心不下,已经交给属下了!” 这章考虑了很久,我知道这样发刀很容易掉均订…但是还是这样写了,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在书评区发了一个作者说,像里面解释的一样,我这人写东西就是这样的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一章 安家安鹧宇 “仲父!” 李玄宣扑通一声跪倒在洞府之中,上首的李通崖静静坐着,看着李玄宣满脸的泪水,见自己这个侄儿咬牙道: “这事…就这样算了么!” “算了?” 李通崖垂眉,沉声道: “现在不是我李家想不想算了,而是郁家想不想就此作罢!两家已经成了仇敌,不是任何一家人想要结束就能结束的…” 李玄宣抬起头,抹了抹泪水,咬牙切齿地道: “是他郁慕高害了我李家人,自己还搭上了兄弟,倒还要恨我等!还要不罢休!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我等被人杀了弟子,还要害怕郁家不罢休,这哪里还有…” 李玄宣动了动嘴唇,将到了嘴角的“公理”二字咽了下去,他也是将四十岁的人了,不再有什么幼稚天真的想法,却依旧感受到深深的无力和悲愤,垂下头去掩面而泣。 “这世道如此…天道无情,众生如蚁。” 李通崖灰白的发垂落下来,老人哀哀地叹了口气,李玄宣掩着面,哽咽道: “修儿是最懂事的孩子,诸长辈皆中意他为家主,如今折在了此处…” “修儿去了,纵观诸弟子,渊蛟凶狠,渊云温弱,清虹太洒脱,今后家族又要交到谁手里呢?” 李玄宣喃喃了几句,李通崖摇摇头,低声道: “家族之事不急,你先接手过来,但不要下山,山下的事让谢文整理好送上山来,练气两百载寿命,你不过刚开始,若是几个渊字辈都不适合,等上二十年再看看后辈。” “如今郁家虎视眈眈,不要再让小辈下山,特别要看好渊蛟,清虹我送到费家去…再等上几年。” 李玄宣嘴唇一震,闭目挤出两滴泪来,吐出一个字: “是。” 微冷的春雨连绵下了几夜,望月湖上的春季过去了,暖暖的夏风从北方越过湖面,一头撞进大黎山,潮湿冰凉的水汽终于消散。 大湖南岸的风带起了遍天的灰黑色残纸,放眼往去一片缟素,哭声飘荡着,从黎泾山到骅中山,再从骅中山到密林郡,皆有挂着白布的人家。 李渊修被雷火撕成了碎片,倒塌的后院之中只有一地的碎块和血肉,李玄宣和李玄锋搬开了倒塌的废墟,铲出浸满血的沙土,混合着碎骨倒入棺椁之中,用木料雕刻了人像,与李渊修的模样有七成像,安放在沙土之上,合棺下葬。 “修儿!” 棺椁缠着白纱,从镇中运到了山上,途中一片静默,唯有呜呜的哭声,那些族叔族兄只默哀着,族老们倒是哭出了声,满是皱纹的脸垂着,俯下身去,叫一众族叔们惶恐地跟着倒下去。 李渊蛟在后头负着两根灰白的长木,李玄宣在前头扛着,中间束着棺椁,李渊蛟抬起头,看着众人的目光如投射过来,望见人群中自己几个庶出兄弟的脸色难看,悲凉与愤怒皆有之。 李渊修一死,李渊蛟过继是秘密进行,在几人看来又是庶出,李玄宣成了练气,按制不得留恋权位,家主之位很有可能从长湖一脉手中丢失,落到李渊云手中,怎么能不叫这几个精明的兄弟担忧? 虽说李家大宗皆一视同仁,长辈之间都强调以亲兄弟看待,但除了从小在山上一起长大的灵窍子真的把对方当做的亲兄弟来看待,山下的族人之间终究有区别,家主是自己的亲兄弟和不同脉的从兄弟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 李渊蛟只是转念一想就懂了自己这几个兄弟的心思,却也无暇理会,一心沉浸在悲痛和愤怒之中。 “郁家…还有郁慕高。” 李渊蛟咬牙切齿地念了一声,却又对着体内胎息三层的修为无能为力地低叹一声,暗恨道: “郁家有筑基后期的老祖郁玉封,还有筑基前期的郁萧贵,郁慕高本身是练气中期修士,此仇难报…” 与黎泾山上白绸之下的哭泣声不同,骅中山上虽然挂着白绸,下头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恭喜家主啊!” “恭喜恭喜,安景明父子罪有应得,被郁家人除去,如今骅中山总算是我等的地盘了!” 为首的那人胎息四层修为,一脸得色,闻言满意的点点头,叫道: “安鹧言是个不识相的蠢货,把整个家族的资源都花在他那个宝贝儿子身上,两个人凭着练气修为横征暴敛,让我安鹧宇为他做牛做马!天道昭昭,这两人总算是送了小命,我安家除了这两个祸害,又有主家扶持,今后定当兴盛发达!” 安鹧宇自是郁家扶持的傀儡,五十多岁了只是胎息四层修为,若不是郁家的手段,这辈子都不过是家族中层的命,如今却凭借着郁家的扶持成了家主,得意洋洋地宴饮起来。 “是极!” 下首那人满脸谄媚,一身修为只有胎息二层,一脸的奴才样,讨好道: “这等资源先前若是给了大人,早就成了筑基,白白浪费在安景明身上,当真可惜了!” 这话好像一下子撞到了上首的安鹧宇的伤心处,他神色凶狠地抬起头,叫道: “这又如何!如今郁家给了修仙资粮,不出三年我便可以练气!” “是是是!” 下首那人往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眼睛滴溜溜一转,低声道: “家主,郁家人带走了安景明的脑袋,说是要硝制后好好观察一番,安景明的身躯还在此处,不知…如何处置?” 安鹧宇眼睛一瞪,顿时大喜,射出两束贪婪又痛恨的目光,咬牙切齿道: “我听闻天才之躯多有神异,传闻将其安在五脏庙之中,便可得一二神异,你叫人细细地剁了,用盆盛上来,我要好好看看,有甚么神异处!” 这话凭空让殿中降了温度,两侧的侍卫皆不忍地骚动起来,安景明生前为人宽厚,善待子民,刻薄宗族纨绔,得罪了安鹧宇为首的一众纨绔,却在民间名声甚好,七日丧期户户哭声,一众侍卫交换了眼神,无能为力,默默垂泪。 下首的谄媚之人闻言大喜,连忙吩咐下去,两人谈笑了一阵,不多时便有老仆送上木屉和火盆汤锅,那奴才见这老仆泪目涟涟,登时大怒,一脚踢在这人腰上,喝道: “大喜的日子作什么哭丧模样?拖下去杖毙!” 话音落下,两边的侍卫却一动不动,亦垂泪不止,那奴才更怒,叫道: “尔等也想死不成!” 这才有两侍卫走出,拖着那老仆下去,那老仆须发皆张,哀道: “我自幼服侍安氏,已历四世,父不贤子不孝,上下唯有明儿一人贤明,却为人所害,举族为郁家走狗…安鹧宇,举族系你一人…” 那老仆的哭声消失在回廊中,安鹧宇反倒哈哈大笑,笑道: “幼时我只不过赌了两只金条,竟然被这老东西上告父亲,打得我三日不得下床,后来老东西受安鹧言保护,无从报复,此仇我记了几十年,总算得报了!” 安鹧宇说完这话,得意地低下头,放下酒杯,用指头沾着木屉之中流淌而出的血水,只觉锈味轻微,毫无腥臭,仔细地闻了闻,惊叹道: “我多闻练气之人尸骨数日不臭,竟真实不虚耶!” (本章完) 第二百零二章 李渊平 陆江仙从山脚的众生百态之中收回目光,神识落回鉴子之中,落脚在白玉般的石桌旁,微风刮在衣袍上,他缓缓坐下,轻轻一叹,神色之间有了几分悲意。 “四对父子,三家谋害,世代纠葛…世道如此,你害怕我我害怕你,逼着人去害人,最后一场仇杀,家家缟素…” “仙人搏命,上宗屠杀,人丹、血祭、吞食,世家大族相互倾轧,百姓引颈受戮。” 陆江仙心中满是疑云,静静地道: “当年的仙魔之争,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叫这个世道变成这样。” 陆江仙收回思绪,将注意力转移到更严重的问题上来。 “七情六欲越来越淡泊了…” 陆江仙失去了肉体,最初的十几年还好,犹有一种惯性推动着他,让他有着情绪波动,那十几年又在半睡半醒之中度过,这些问题还不是很严重。 这几十年来陆江仙清醒的时间多,沉睡的时间少,潜心研究巫术,能引起情绪波动的东西越来越少,越发地无情起来,也亏了情绪上的异常,陆江仙才能几十年如一日地待在法鉴中,冷眼看这诸家变迁。 真要论起来,陆江仙其实能出手救下李渊修,却因为诸多方面的考虑不曾出手。 “法鉴来头大,还有个不知什么境界的前世,却落到今天这种地步,敌人的实力想必更加可怕…箓气能够推演,敌人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暴露…” 一住://42zw.la 陆江仙手中亮起一道淡银色的柔光,在手中盘旋着,这便是他当年从刘长迭之处得的了一份推演之力,陆江仙花了三年时间借此推算自己暴露的风险,终于得到了些信息。 “太阴玄光本质是极精纯的月华,源于太阴,若是我用太阴玄光杀敌,几乎没有被推算到的风险,若是使用巫术对敌则危险得多,威力越大越容易引来窥视。” “若是我亲自现身法鉴之外,则天地变色,雷霆大作,要惊动十方仙人了…” 陆江仙心中思忖着,最好的法子还是默默待在法鉴之中,等着李家人一代代兴亡,符种积蓄的力量越发强大,才是最保险的法子。 “原先还想着宗门要比家族积蓄符种更快…见了青池宗镗金门,这才知道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是套上层皮的家族罢了…” 灵窍与血统相关联,几乎注定了宗门内相互联姻嫁娶,最后血统纠葛,成为一家或者几家的一言堂,虽说初期积累更快,却还少了家族内血脉皆源自一人带来的稳定性,大势倾颓之时容易分裂成数姓,走漏了消息。 陆江仙的寿命几乎永无止境,自然愿意选择稳妥的法子,即使在速度上吃一些小亏,也不愿意有一丝一毫暴露的风险。 “如今想来,几十年前不知法鉴来历,在李家面前暴露了太多…李木田盯着我十几年,恐怕也看出来些端倪,好在老人已经亡故。” 陆江仙伸出半透明的手,在空中轻轻一拂,浮现出三枚圆溜溜的白丸,在空中放着毫光,看上去颇为神异。 “等上李通崖突破筑基,便将这三枚符种显现出来,李通崖谨慎善虑,不用多解释,自然会将修为突破和符种增加联系到一起,也能少些猜忌。” 黎泾镇。 “修儿呢?” 层层的帷幕之下,燃着安神的熏香,衣着华贵的女子缓缓挑眉,雍容端庄的眉头微微蹙起,直直地盯着下首那人。 “我问你修儿呢?” 下首那人一声灰袍,穿着马褂子,微微发抖,抬眉望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来,颤颤巍巍地答道: “主母,老爷前些日子将少爷外派出去…说是有要务…” 那女子直起身,小腹隆起,显然已经快要生产,她低眉看了一眼爬在下面的人,冷声一笑,低声道: “你当我是瞎子聋子不成,这几月不曾管事,当真以为我好骗了?修儿无论要去哪里,至少会同我上报一声…哪里有不告而辞的道理!” 此女气度雍容华贵,正是李玄宣的正妻,李渊修之母,如今尚在抱胎,在后院寸步不出,众人都想着瞒着她,可这四下的哭泣声和数十天未曾请安的李渊修却是怎么也瞒不住的。 见下人默然不语,她心中已经有种不详的预感,能教出李渊修这样的孩子,这女子本身就聪明伶俐,只是看看下人和亲戚的脸色,十成就猜了七八成了,顿时焦急了起来,冷声道: “说。” 那人被逼问得冷汗津津,两腿战战,终于答道: “少家主被刺…身故了。” 女子微微一窒,想过可能出了事,却不想如此决绝,闷哼一声,心情激荡下腹中一阵疼痛,咬牙道: “唔…李玄宣呢!怎么当爹的…我这样的孩子交到他手中,就这样出了事…李玄宣!李玄宣!” “家主他…” 那下人低了低头,却见眼前的女人软软地倒下去,顿时慌了神,叫道: “主母!主母…” “哇——” 李家的白纱挂了几月,尚在屋檐上飘动着,一声啼哭终于在院子中响起,李玄宣握着妻子的手,用法力为她稳住气息,产婆抱出一个瘦弱的孩子出来,贺道: “恭喜老爷,是个男丁。” 李玄宣接过瞧了瞧,却见这孩子又瘦又小,干巴巴地皱着眉头,弱弱地啼哭了一声,低低地闭起嘴巴,一动也不动,若不是鼻翼轻轻嗡动,灵识也能感受到孩子的气息,李玄宣几乎要觉得面前这个孩子没了气息。 “苦了你了,” 李玄宣低声安慰了妻子一声,才去了长子,又得一子,一时间老泪纵横,心中情绪万千,难以言语,抱着孩子看了一阵,千言万语化为一声低叹,低声道: “我庸庸碌碌了大半辈子,这才晓得人世间别无所求,唯图一平安罢了!” 伸手捋了捋这孩子湿漉漉的胎发,把孩子给妻子看了看,李玄宣温声道: “叫渊平吧,李渊平。”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三章 练气巅峰 李清虹额上绑着白色的飘带,踩着石板路上了山,一身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手中的木枪早已经换成一把白腊软枪杆的长枪,枪头在月光下寒光闪闪,红缨被风带动着轻舞着。 “父亲至今闭关,也不知道现下如何了,胎息到练气的关障不算困难,主要在吞服天地灵气上,也应不须担忧…” 李玄岭年前便闭关突破练气,至今不曾出关,这突破的关头紧要,家中虽然发生了不少事情,却没有一个人去打扰他。 李清虹将长枪一驻,停下了脚步,这年她十三岁,修为在胎息三层停留了一段时间,距离胎息四层还有段时间要积累,她与符种的契合度高,本身天赋也好,在小辈中是最快的了。 “大父要我上山寻他,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李清虹先是去墓前看了看,自说自话地同李渊修聊了一阵,眼看时辰差不多了,这才到了山上的眉尺峰洞府之前。 眉尺峰已经成了黎泾山的一个峰头,这峰头算不上什么宝地,供养李通崖这个练气九层的修士和练气五层的李玄锋还算合适,再多练气修士就要降低修炼速率,故而陈冬河被派到了华芊山,李玄宣则在黎泾峰修炼。 其实华芊山的修炼环境要比眉尺峰好,但阵法薄弱,容易为人所趁,陈冬河这个外姓修士坐镇是最安全的。 “父亲若是成了练气,恐怕要到湖中的洞府去修炼了,到时候恐怕又是见少离多…” 李清虹暗自思忖着,湖中洞府自然是李通崖当年发现的蛇妖洞府,颇为宽广,李家十几年来在其中也根据开凿了不少洞府,只是如今多家盯着,出入频繁恐怕会惹人生疑,故而几人都不曾去那洞府修炼。 这头想着,洞府的大门已经缓缓打开,李清虹好奇地撇了一眼,其中陈设简洁,甚至有些简陋:石桌石椅、两个石架、一个小蒲团罢了,正中坐着一人,须发半白,手中持着紫色的玉简读着,桌上放着一小杯茶水,白烟袅袅。 网址p://m.42zw.la 李清虹躬身下拜,恭声道: “孙女清虹拜见大父!” 李通崖闻言抬起头,将玉简往桌上一放,一身修为沉厚凝实,已然臻至圆满。 这两年来他化解了心结,修为越发凝练起来,可以称得上是练气巅峰,距离筑基只剩临门一脚,只是差那一步萌生仙基。 “有泾儿带回的一枚遂元丹,已经可以尝试突破筑基了。” 李通崖正思忖着,李清虹低声贺道: “恭贺大父修为又进一步。” 李清虹自然看不出太多门道,只是李玄宣唤她上山之时提了一句老祖修为又有精进,叫她说些吉利话。 “不错。” 李通崖轻轻点头,练气本九层,没有什么九层之上练气巅峰、练气大圆满可言,只是筑基乃生死关,困在练气九层难以寸进之人大有人在,没有三宗七门的传承秘法,超过七成的练气修士甚至感知不到突破筑基的把握有多少,哪里还有胆子去突破筑基呢? 这些人唯有日复一日打磨修为,困在练气九层混吃等死,下面的人为了讨个好,便称呼为练气巅峰,换作青池宗金羽宗这样的大宗,只有筑基巅峰和紫府巅峰,练气不过打磨积累,向来没有练气巅峰的说法的。 李通崖瞧了瞧这女娃子,见她长得周正,眉目明媚张扬,身手矫健,长枪在手中紧握着,看起来也是常练的,便轻轻点头,叹道: “不曾想渊清辈中修为进展最快的是你这个女娃,前月景恬怀了孕,不知孩儿天赋如何,宣儿抱上来的渊平我却看了,胎气不饱满,先天不足,今后修炼恐怕不易,你今后要撑起这个场子,多多教导他们。” “大父放心!这是自然!” 李清虹脆声答了,李通崖嗯地应声,复又道: “你学枪法,当年也是我首肯的,我这里有把上乘法器,只是威势颇大,无人能驾驭,待到伱成了练气便可取来试上一试,你会枪法,终究不一样些。” “多谢大父!” 李清虹顿时眼前一亮,不知能被李通崖称为上乘法器的长枪是何等威风,旋即又低了低眉,期期艾艾地道: “只是家中无人会这枪法,我也无处去学,枪法已经多年停滞,全靠自己来悟,实在是有些吃力…” 李通崖摸了摸少女的脑袋,温声道: “你父亲同我说过这事,湖上费家最善枪法,此次来便是要秘密送你去费家,给你寻个好师尊,你且收拾行李去吧。” “啊!” 李清虹吃了一惊,又喜又惧,脑海中已经想到了诸多变动,若是自己前往费家,与父母家人便少了见面,叫她有些不舍,更何况寄人篱下,恐怕又多是非,咬了咬下唇,答道: “多谢大父,一切全凭大父安排。” 李通崖微微点头,看着李清虹噔噔地下去了,小半个时辰后背着木箱站在洞府之外,李通崖几步出了洞府,带着她腾空而起,施展了个隐匿之法,往北岸而去。 “到了费家,除了费望白,莫要与他人说你姓李。” 李清虹正兴奋地观察着脚下的黎泾镇,感受驭气飞行的感觉,一旁的李通崖却思忖着开口,沉声道: “我会以一散修的身份将你留在费家,前些日子我已经同费望白商量好了,郁慕高狠毒,若是你的身份暴露,又要多出来是非。” 李清虹有些犹豫地点点头,低声道: “若是麻烦,也不必跑这一趟,我自己在家中修炼着也不是不行…” 李通崖摇摇头,答道: “费家远在北岸,费望白治家又严,倒要比你在李家还要安全,只是郁慕高不可以常理揣度,此举多一层保险罢了。” “而费家的枪法路子正,山上的灵气又远比我家充沛,对你大有裨益,费望白有结交我家的心思,此举能让两家受益,缔结友谊。” 李清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紧了紧手中枪,询问道: “那我几时得返?” “待你胎息巅峰罢。” 李通崖算了算时间,温声道: “等到你归家突破练气,我家便又添一战力。” (本章完) 第二百零四章 与费望白 望月湖作为数百年前的上宗月华元府的盘踞之地,自然是有上好的地脉灵脉的,南岸靠近大黎山,盛产灵药与妖物,西岸靠近大漠,地质疏松,产出各类灵矿,北岸则灵脉荟萃,山川富丽,郁家占据的东岸则地势平旷,一片沃土。 李通崖第一次横穿望月湖,飞往北岸,一路上几百里的脚程,若是划船要划上一天一夜,甚至有些地方有水族妖物盘踞,上来探了探李通崖的气息,又灰溜溜地落回水中。 李通崖也懒得理这些妖物,他没有什么诛妖的善心,这些妖物入了水则狡猾难惹,没有狐妖打听消息,搞不好杀了小的来了老的,为那点边角料实在不值得,到时候被卷入其中,又要多是非。 半路还飞过那湖中洲的坊市废墟,被搜刮得干干净净,大船的生意早就做不下去了,只剩下上头的禁断大阵犹自运行着,发出一道道雷光。 李清虹一路静静地看着,直到北岸出现在眼前,看着清澈的湖水打击着断崖,溅起一阵阵水花,断崖上的瀑布从石洞中流淌而出,落在湖中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她仔细看了看,轻声道: “北岸的地势要高,气候寒冷,岸边多断崖、石壁、雪峰、寒潭,不似我家边上那一望无际的芦苇荡,两边各有千秋,若论养人,南岸气候宜人得多,若是论修仙,还是北岸有山川壮丽,灵脉荟萃。” 李通崖赞许地点点头,继续往北飞了一阵,地势越发陡峭起来,一座高耸的绝峰终于出现在眼前,上头云烟笼罩,松柏苍劲,一道半透明的阵法笼罩着,望上去颇有仙境之感。 山间楼宇林立,依稀能望见人影行动,或盘膝而坐,或持枪持剑相搏斗,山顶落满了雪,一间雅致的小阁楼坐落其中。 李通崖身披灰袍,踏空而至,在阵法上轻轻一点,鼓动法力低声道: “散修万某前来拜访,烦请前辈现身一见。” 下方顿时有几人踏空而至,灵识探来,李通崖的衣袍乃灵布缝制,不动声色地将这些窥探的目光隔绝在外,在空中立了十几息,便见一道流光飞起,停在李通崖面前。 这中年人锦衣白袍,笑盈盈地落脚在跟前,气度雍容,风流倜傥,正是费望白。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万兄里头请。” 费望白也上道,熟络地称呼起万兄来,李通崖一点头,与李清虹一并落脚在山顶上的小阁楼处,同费望白前后进了阁楼,落座捧起茶,这才见费望白叹道: “通崖兄节哀。” “唉。” 李通崖顿了顿,自然知道费望白指的是什么事,不欲多提,而是指了指李清虹,开口道: “这女娃便是同前辈说过的孩子,前辈且看看。” 费望白打量了李清虹几眼,感官颇好,再叫她摊开双手一看,有磨破的茧子,微微点头,答道: “通崖兄放心,我亲自来教导。” 此事本就是早定下的,没有太大的意外,只要李清虹不是什么懈怠的纨绔性子,费望白定然会收下她,李通崖只是一示意,李清虹便跪下,恭声道: “师尊!” 费望白连连点头应下了,看着李清虹的模样暗忖道: “是个懂事的便够了,也不指望她能学出什么名堂,这女娃生得姣好,看着也舒服。” 费望白最重仪表,费家几个子弟皆是相貌堂堂,邋遢的模样费望白看着扎眼,见着李清虹的模样反倒松了口气,温声道: “你且出去,我同你大父聊一聊。” “是!” 李清虹见李通崖微微点头,恭声退下了,快步出了内堂,见外头白雪纷纷,在暗沉沉的夜色之下漂浮着,笑盈盈地上前一步,打开院门。 “哎呀!” 却不想门外惊呼着跌进来一人,好在李清虹好歹是胎息三层的修仙者,侧身一步潇洒地躲过,便见一衣着华贵的少年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疼地龇牙咧嘴。 “你是何人?” 李清虹笑着扶起他,这个年纪正是最明朗的时候,声音英气上扬,带有一种生来即有的明媚劲儿,眉目却带着些柔婉,叫那少年脸色微红,结结巴巴地说不上话来。 “费…费桐啸” “叮。” 屋内的李通崖看着放下茶杯的费望白,微微一笑,费望白则尴尬地摇了摇头,喃喃道: “这孩子…” “少年慕艾,无可厚非。” 李通崖缓声给了个台阶,费望白点点头,重新将话题拉回来,肃声道: “通崖兄当真有把握筑基之后寻到两个以上的筑基帮手?” “不错。” 李通崖轻轻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答道: “我那弟弟托人带了一枚遂元丹给我,有这枚丹药的加持,已经值得一赌。” 费望白听了这话,低声一叹,回答道: “我等非大宗门弟子,没有那代代积累的仙术秘诀,不知自己筑基到底有几成把握,筑基向来就是在赌命…” “我大父死于此,我父亦死于此,我费家三代人,十位尝试突破筑基,也不过就成功了我一个罢了。” 这话题让两人皆是一阵低落,费望白回过神来,咬咬牙,沉声道: “好!我信得过李通崖兄!” 他举杯一敬,复又笑道: “我可以为通崖兄争取三年时间,这三年郁家绝对腾不出手来针对伱家,三年过后,再有五年时间郁家会焦头烂额,牵扯住郁慕高。” 费望白见李通崖点头,继续道: “只是通崖兄一定要成功,这八年时间是我牺牲诸多后手和暗子所争取到的,若是通崖兄筑基失败,身死道消…” 费望白低声一叹,闷声道: “那这湖上真就要成了郁家的一言堂,百年间诸家逐一肢解,为他郁慕高所灭!” 李通崖轻轻点头,他若是筑基失败,李家对郁家的威胁大大降低,李家倒是能得一夕安寝,只是等到李尺泾身亡的消息传回来,也躲不过族灭的下场。 李通崖驾风在湖上飞了一阵,直到灿烂的晨曦升起,南岸浩浩荡荡的芦苇荡终于出现在面前,他停下来看了一阵,心中感慨万千。 “赌命。” 看着芦苇荡中的小岛,李通崖轻轻落脚在上头,崎岖的岩石在晨曦之中闪着金光,李通崖猛然间有些恍惚。 当年带着项平穿过芦苇荡,抱着法鉴就站在这个泥泞的岸边,自己脱去上衣准备游到岛上去,项平抱着法鉴缩在芦苇荡中,李通崖那时还是个半大的少年,赤裸着上身在夕阳之下嘱咐着弟弟。 “老爷!要往哪去?” 李通崖缓缓抬起头,平静的湖面之上划来一一小舟,舟前的老翁披着蓑衣,满脸皱纹,撑着长长的竹竿,笑盈盈地道: “老爷可是往梨川口去?” (本章完) 第二百零五章 老翁 “不错。” 李通崖低低答了一声,那老翁顿时有了喜色,竹竿子轻轻一点,靠近了小洲。 老翁披着湿漉漉的蓑衣,满是清晨的露水,面相周正,白须垂落,斗笠下目光炯炯,矍铄有力,见李通崖上了小舟,哈哈一笑,光滑的棹竿撑起,轻飘飘地往河边去,开口道: “小人在此处撑了十多年的船,老爷放心,出了湖顺着这大鱼溪往南走,梨川口便远远在望了!” 李通崖灵识一探,知是眼前这人不过是一介凡人,站在舟尾看湖景,倒是老翁耐不住,双手高举,吃力一撑,小舟又稳又快地航行起来,老翁瞧了瞧李通崖的脸色,笑盈盈地道: “老爷面容端正,气度雄远,一看就是个大善人讷!” “善人?” 李通崖滞了滞,差点笑出声来,一时间也起来兴趣,摸了摸腰间的剑,轻声道: “却是船翁看差了,我一家人都是天生的恶种,不是好人。” 他虽然常年闭关,自修行以来杀的人却一点也不少,间接害死的人更是数不清,哪里能算善人。 老翁呆了呆,不曾想李通崖这样答复,苍声一笑,撑着船叫道: 一住://42zw.la “客人说笑了!” “嗯。” 李通崖收回目光,总觉得面容有些熟悉,询问道: “我看船翁面善…你我可曾见过?” 老翁将船撑子一放,上下打量了李通崖,转过头重新撑起船,笑道: “兴许见过老爷一面,小人本也生在世家,吃穿不愁,年轻之时顺着古黎道游荡,也见过许多人物。” “世家?” 李通崖微微眯起眼睛,表情没什么变化,却一下子多了种说不出的感觉,原本雄远稳重的气质隐没下去,让人看了心头发颤。 好在老翁披着斗笠撑着船,不曾回头来看,犹自笑道: “小人本姓卢,是西边卢家的族人,后来卢家老祖身故,与仙宗内的香火断了…便被安李两家瓜分,小人只好改成柳姓,自己讨口饭吃。” “原来如此。” 李通崖答了一句,低声道: “看船翁的模样,这日子还算不错。” “哎!” 老翁摇了摇头,撑着船笑道: “老爷…这世上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也累着呐!” 越过了湍急的河心,小舟顺着河流越来越平稳起来,李家治家严苛,对子弟的要求严厉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不曾有兼并和垄断之事,又有山越供养,下民的日子都好过得很,老翁将船撑子一搭,掀开小舟中间的炉子,竟然取出一杯温热的米酒。 他抬起头饮了一口,舒适地出口气,继续道: “这世道什么营生都苦着,各人有各的苦痛,晓得这道理便好。” 他怀念地眯起眼睛,有些飘飘然地开口道: “小人啊,年少时抱负远大,是游子,中年之时归家享福,牵黄犬拥美妾,当老子,年老了却一夕族灭,跪下来作孙子,这世事最妙在此!” “老爷别看那仙人自在,却也有苦痛之事,您可曾听闻前些阵仙族的公子都去了?哎…” 李通崖默然了一阵,看了看这老翁的模样,低声道: “李家也不是好东西…你可曾恨过。” “恨?” 老翁呆了呆,将船撑子一放,将那火炉拿起来,露出下面的炭火,又将那米酒亮给李通崖看,答道: “小人不过一小船翁,春日能用上炭火煮酒,当季的好酒不能说畅饮,却也是三天饮一次了!” 老翁又拿起船撑子,撩起一连串的水花,指了指西方东山越之处,叫道: “残暴之君,杀人如麻,举山越全族之力供他一人奢靡!” 满是皱纹的枯瘦手指又指向黎夏郡之处,老翁道: “合族而灭,举郡覆亡,仙族默然不语,作壁上观!” 最后指向郁家密林郡的方向,声色具厉,叫道: “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世家饮酒投壶,击楫欢歌,下民哭泣,屠户挂出犬首,下头却放着人肉,今年人肉之价越发贱,去岁三钱一斤,如今止剩二钱…” 老翁垂下两行泪,低声道: “见了这样民生疾苦,小人却还能饮酒烧碳,旧族被解散也不过是除了一害,哪里还有恨呢?” 李通崖大为动容,在他的身边坐下,两人任凭小舟自流,老翁复又饮酒,两颊皆是泪,沉声道: “老爷说李家也不是好东西,却要分善恶了,小人没几年可活,也说几句杀头的话!” 他拿起船撑子,须发皆张,露珠一颗颗滚落下来,老翁咬牙道: “天下的魔道、仙人、宗门、世家、权贵、甚至是百姓,有一个算一个,按德行论起善恶,皆可杀之!” 一句话出自凡人之口,却叫李通崖微微发寒,河上的鸟兽与虫鸣皆消失了,老翁这才低声一叹,复又道: “可小人见了这么多事,看了这么多人,早就不以卑鄙险恶为恶,不以为人正派为善,这种无法无天的世道,卑鄙者生,正派者死,真要论起善恶,只看一事。” “何事?” 李通崖低声问了一句,老翁饮了酒,答道: “治下百姓欢愉,两颊圆润,即为善,治下流离失所,易子而食,即为恶。” “李家约束子弟,治家甚严,精通筹谋,下民生活过得简直是仙神日子,皆翘首盼望着,君不见那公子离世,镇中家家缟素?若是有甚么伪君子狺狺狂吠,说什么行事不正,众民皆要向他吐唾沫,戳脊梁了。” 话音落下,李通崖沉思着,两人相对而坐,老翁呆坐了十几息,这才重新拿起船撑子,抹了抹泪水,笑道: “却是小人失态了。” “受教了。” 李通崖郑重其事地拱了拱手,心中竟然多了种坦然,低声道: “父亲故去之前一定要立下族正,老人家想得深远,我家世代受用,裨益无穷。” 老翁听得稀里糊涂,扭过身子来看,却见船尾空空荡荡,河面上平静地淌着水,哪里还有那客人的影子,叫他心中一空,再回头来看小案上,一小块亮银子正微微反射着光。 河面上风急,那银子闪着耀眼的光,老翁将余酒饮尽,缓缓坐下,惊出了一身冷汗。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六章 鸭汤 李通崖回了黎泾山,李玄锋正直面迎上来,背着那把长弓,持着玉简皱眉,见了李通崖连忙将玉简收起,恭声道: “二伯回来了…清虹如何?” “已经安置在费家。” 李通崖打量了一阵,笑道: “练气五层,你这才三十岁出头,已经够快了,还是要多打磨。” “是。” 李玄锋点点头,便见李通崖嘱咐道: “郁慕剑在你这个年纪之时不过初登练气,你得了符种加持,又有箓气加身,这才有了这等修为…虽然不能同安景明那妖孽来比,却也是湖上一等一的了。” “安景明实在是太过出众,让敌友皆惧,不说郁家,那丁家也怕着他,盼着他死,先前有他在前面出风头,少有人注意你,现下安景明已死,你要懂得其中利害。” 李玄锋点点头,答复道: “小侄晓得。” 网址p://m.42zw.la 言罢苦笑一声,朝着李通崖低声道: “您可还记得那道《灵目清瞳》?乃是萧前辈带回,乃是少有的瞳术,我专研了几年却难有进展,据书中所说,若是得了一灵水洗目便有大有裨益,这灵水唤作清元灵水,闻所未闻,还要留意着。” “嗯。” 见李通崖回答了,李玄锋抬起头,有些迟疑地开口道: “二伯…可是准备筑基了。” “不错。” 李通崖点了点头,叫李玄锋微微变色,神色满是担忧,李通崖见状低声道: “我今日就闭关突破,你多看护一下几个晚辈,不要随意出阵,费家在给郁家找麻烦,郁慕高一时半会儿腾不出手,低调些即可。” 顿了顿,李通崖继续道: “短则两三年,长则五年,我若是突破成功便会出关,若是时间过了十年,那便是身死道消了,你便破关而入,来收殓我的尸骨。” 李玄锋听不得这话,低低地垂下头,李通崖吩咐了事宜,本欲直径往洞府中去,心中一动,却落脚在山上的墓地之中。 大小的石碑林立着,最早的几座已经有了淡青色的苔痕,最新的则光亮崭新,李通崖在其中转了一圈,停在李项平的衣冠冢之前。 他默然看了一阵,这才一拍锦囊,取出一只褐色的眼珠子,轻轻放在李项平的墓前,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目光从墓群中略过,李通崖挨个走过大小石碑,望见一小块空地,比李木田低些,在李长湖和李项平之间夹着,显得尤为突兀。 李通崖低眉看了看眼前的位置,他行事缜密,算算自己的身高,确认这个位置容纳自己绰绰有余,这才朗声一笑,驾着风往眉尺山洞府去了。 望月湖,安家地界。 望月湖南岸没有什么大山,骅中山山势平缓,树林郁郁葱葱,郁家杀上山之时染上的血被大雨冲刷了一遍,又被安鹧宇叫人仔细清理了,石缝中依旧有黑红色的血迹。 骅中山最早是汲家的山门,被万家攻破过,走了万家又来了卢家,后来又落到安家手中,算算时间,几十年时间起了四次杀劫,不知落地了多少人头,让骅中山上的树木茂盛了不少。 骅中山南去数十里地,矗立着一个小小的果园,用棕木的篱笆围着,果树枝头挂着几颗金桔,看上去是家农户,一旁的山坡上则建起来几家小屋。 安鹧言呆呆地躺在床上,神色迷茫,不知所措,他害怕被郁家发现,在林中藏了几天,也不敢驾风,伪装容貌,徒步走到了此处。 这家人还算好客,多年之前死了个儿子,被一根树枝扎穿了脖颈,死在自己家院子里,于是就多出来了个客房,让安鹧言住下了。 “李家…” 安鹧言不知骅中山上如今如何,却从这家人之处得知安鹧宇成了家主,心中一空,暗忖道: “这小子是个混帐…恐怕当了郁家的走狗了…” 安鹧言尚不知安景明尸身的下场,却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抹了抹泪,低声一叹,低声道: “纵是不死心…也该走了,去李家看一看。” 想到此处,安鹧言神色渐渐狰狞,暗道: “这夫妻却不能留!” 安鹧言手中掐诀,涌现出一抹术火,缓缓起身,这屋子以木制为主,只要一道术火便能掩盖所有痕迹。 “笃笃!” 房门却被敲响了,安鹧言有些疑惑地一挑眉,上前一步,大门洞开,眼前却是这户人家的妻子,怯生生地站着,手中还端着碗鸭汤,低声道: “我家在这荒郊野岭,多年才见得一个人,客人吃不惯野菜…夫君便杀了这鸭,熬了几个时辰,叫客人尝一尝。” 安鹧言被这话震得难以言喻,他吃惯了山珍海味,这几天为了掩饰也跟着上桌吃饭,只动了几筷子,被这夫妻看在眼里,担忧他吃不好。 “多…多谢。” 安鹧言呆呆地接过这汤,像是挨了一巴掌般低下头,迟疑地喝了口汤,这妇人十有八九没煮过几次鸭汤,味道寡淡,有一股淡淡的土味,那口寡淡味道的汤在舌尖上过了一圈,落进肚子。 换做前几年,若是有谁端上这汤给安鹧言喝,十成十要被砍去双手,安鹧言如今却咽了下去,心中暗骂: “真他娘难喝。” 眼中却一酸,难以自持落下泪来,安鹧言哼了一声,泪水淌着,嘴角却勾起,叫道: “好喝!当真好喝!” 话音刚落,安鹧言嚎啕大哭,百八十斤的身躯在地上滚动着,一旁的妇人被他吓得后退一步,鸭汤撒在手臂上,她看了看地上的安鹧言,掩面小心翼翼地啜食起手上的汤汁。 “我真真错到了底…” 那些荒唐事涌上心头,安鹧言在地上坐着哭了一阵,吐出一口闷血,脸色顿时好了许多,不管那吓得大叫的妇人,安鹧言丢出两块黄金,驾风往北边去。 留下那妇人在院中迷茫四顾,外头的男人匆匆忙忙地走进来,两个人对着那块黄金大眼瞪小眼,男人呆了一阵,连忙拿起锄头,叫道: “还在那里看啥子勒,先埋起来!”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七章 山越来人 “春三月,郁家以术法藏于一宝珠内,即置于青乌之中,为下人所掘得,献于公子修,是时有雷火出,屋舍颓,修遂薨。” 李渊云长大了不少,黑发也束起了,有了少年的模样,抬头看了看那半枚烧焦的木简,眼中一阵酸涩,继续写道: “下民多有哀声,家家缟素,遂知郁家公子高之狠劣阴毒。” 李景恬怀了孕,斜靠在案上困倦地眯着眼睛,陈冬河早已经回山照顾妻子,在夕阳下取了两枚橘子剥着,淡金色的夕阳落在中年人的白色衣袍上,亮起几块金色的光斑。 “姑姑,您看看。” 李渊云将写完的书帛奉上了,李景恬瞧了瞧,柔声道: “可。” 李渊云重新接过,检查了两遍,这才放下笔,拿起那半枚烧焦的木简看了看,上头的字焦黑,只剩下零星的笔画,小心翼翼地翻过来,侧面还剩下几个完整的字,是一道落款。 “…赠弟云” 李渊云还在看着手中的木简,一旁的李景恬接过陈冬河递过来的橘子,低声道: “云儿,如今这局势,家中没有掌事的人选,你可要下山做些事…” 李景恬的话直白,李渊云知道李景恬是在问他有没有去当这家主的意思,他摇了摇头,答道: “侄儿没有这个想法,一来侄儿不喜管事,二来还有蛟哥在,他身怀灵窍,比我要合适。” “凡人在修仙者面前毕竟太过孱弱,若是让一个凡人来管这胎息练气的修行者,恐怕有损我家威严。” 李渊云将顾虑讲了,李景恬才微微点头,柔声答道: “也是。” 她望了望低头读书的李渊云,继续道: “只是你年纪也到了,这样终年待在上山,恐怕也没有中意的女子…” 言罢扭头看向一旁乖乖剥橘子的陈冬河,问道: “山下可有适龄的灵窍子?” 陈冬河抬头想了想,温声答道: “不曾有,年纪小的还未长开。” 李景恬思忖了几息,只好作罢,倚着案困倦地眯起眼睛,李渊云和陈冬河都安静下来,一时间院中夕阳金黄,只剩下她均匀的呼吸声。 “家主。” 李谢文额头上依旧绑着白布,向着一旁的李玄宣拱了拱手,低声道: “山越派人来了。” “噢。” 李玄宣抬眉,面容依旧是三十多岁的模样,神色却颇为疲惫,看上去老了不少,他思忖一息,问道: “唦摩里留在李家的几个子嗣如何了?” 李玄宣与李谢文是老搭档了,虽然有段日子不曾持家,却也轻车熟路,李谢文上山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当下想也不想地恭声道: “诸子皆不过三五岁,看不出什么,一同在族中子弟的学堂中读书。” “我知晓了,让人上来吧。” 李谢文应声退出去,李玄宣重新坐回位置上,磨好了墨水,铺开符纸画起符来。 李玄宣如今在山上处理事务,上下山要有一段脚程,还要通过日仪玄光大阵,麻烦了不少,他画完了眼前这枚符箓,又等了一柱香的时间,李谢文才领着人进了小院。 李玄宣手上的第二枚符箓还未画完,亮红色的笔锋在淡黄色的符纸上勾勒着,那使者不敢出声,伏跪在地战战兢兢地等了片刻,李玄宣这才将笔一抬,松了一口气,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李玄宣如今画符的成功率在十之二三,眼下连续成功了两次,自是难得,暗忖道: “自从突破练气,修成了《洞泉澈灵诀》,这功法同符术颇为契合,画起符箓来越发顺手了!” 这才抬起头来看那使者,见他一身白衣,外头套着层麻衣,李玄宣低声道: “使者为何而来。” “山越王听闻公子修遇害,悲痛异常,便让属臣带上贡品,献上三百六十名奴隶为公子殉葬…” 如今山越成了附庸,使者再不敢称唦摩里为我家大王,而是称呼为山越王,还自称属臣,姿态放得低,李玄宣听完皱了皱眉,沉声道: “我家不兴殉葬那一套,那奴隶且送回去。” “是。” 那使者触了霉头,忙不迭地磕起了头,伏跪在地,李玄宣见状一挑眉,问道: “还有何事?” 使者满头大汗,身上的白衣贴在身上,湿漉漉地露出古铜色的粗糙皮肤,答道: “山越王这些日子整理好了国中的事务,民生安定下来,只觉身边无一子半女侍奉,寂寞孤单,所出四子一女尚在东边,便想着…便想着…接一子回去…” 使者跪在下首瑟瑟发抖,李玄宣却一言不发,静静地盯着他,暗忖道: “唦摩里应该未曾发现那功法的问题,只是想着能不能将这几个质子接回去一两个培养。” 李玄宣抬起头,低声道: “那便将公主接回去罢。” 下面的使者微微一滞,唦摩里哪里在乎他的女儿,只想要带回来几个男丁,却也不敢多说,如蒙大赦地起身,连声道: “谢过大王!” “嗯。” 李玄宣应了一声,那人忙不迭地退下了,李谢文上前一步,将一张布帛递上来。 “东山越献上来的几种灵物一并记载在上头,大多是些胎息级别的东西。” 李玄宣接过看了看,心头估算了两息,冷笑一声,低声道: “零零总总看起来多,一并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三枚灵石,以我等探知的消息来看,唦摩里也不轻松。” 李谢文在下首点点头,李玄宣则重新取出一张符纸,用朱红的笔勾勒了,暗忖道: “唦摩里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这功法的后遗症,待到他娶妻过上十多年,定然会发现不对,那时候才会急着要来寻子。” 李玄宣眼前又浮现出唦摩里,当年手握大锤,雷霆四射的模样,心中有些忧虑,沉思道: “若是仲父突破失败了,便将此人围杀了吧,《紫雷秘元功》毕竟是高深功法,虽然此人吞服的是杂气,却也不容小觑,山越毕竟有几十万的人口,关键时刻闹起来也能是个祸害。”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八章 安鹧言投靠 安鹧言飞了一阵,落在森林之中徒步走起来,掐了个隐身术,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李家地界上,走了十多里地,便见到一连片的民舍,再走出去几十里,黎泾镇便遥遥在望。 一路上安居乐业,夜不闭户,看得安鹧言默然,掐了诀靠近来看,街上的人群笑语晏晏,安鹧言在街道之中逛了两圈,买了一碗馄饨来吃。 安鹧言这辈子就好口腹之欲,一碗热腾腾的馄饨进到肚子里,满心的不安和悲痛都减轻了不少,从储物袋中摸出一葫芦灵酒,喝了大半壶给自己壮胆,这才脸颊微红地走出人群,在街上巡了一个正在巡逻的李家族兵,叫道: “去同你家主人说一说,安家…” 安鹧言正准备说安家安鹧言,心头一阵黯淡,接着道: “散修安鹧言前来拜访。” 那族兵仅仅是微微一愣,拱手道: “烦请前辈稍待。” 言罢急匆匆地出去了,留下安鹧言在馄饨摊子旁站了一阵,有两个族兵请他去客院中坐一坐,安鹧言点头答应了,心中暗忖道: “也罢,我好歹是练气五层的修士,纵使那李通崖再厉害,我一心求死还是能死的,不必留下来受折磨,反正这世间也再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一住://42zw.la 李玄锋自李通崖闭关之后便不常入关,大多留意着家中的情况,就算是闭关也不过是小半月的时间,生怕闭关久了家中出了事情,正在院子中读着那《灵目清瞳》,不曾想李玄宣急匆匆地走上来,语出惊人,开口便是: “锋弟!密林郡出事了!” “什么?” 李玄锋将手中的玉简一收,抬起头来,微微有些惊骇,低声道: “郁家的密林郡?” “正是!” 李玄宣点点头,神色颇有些欣喜,答道: “根据下面人打听的消息,密林郡地龙翻身,整个郡城一片狼藉,那密林郡坊市整个大阵气机与地脉勾动,也受了震动,连带着整个灵脉都受了影响,灵气浓度要有下降。” 李玄锋听得满心疑窦,连连摇头,沉声道: “这怎么可能!” “郁家修建大阵的时候不可能不勾连地脉,镇压一地,这大阵锁空禁地,连筑基境的修士都可以防得住,怎么可能让脚下的地脉出了问题?引得地龙翻身、大地崩裂,搞得这样狼狈?” 李玄宣一击掌,往位置上一坐,接过下人递过来的茶,连声道: “谁说不是呢?这本就是滑稽的事情…若不是我派人去探查了好几回,密林郡确实是城墙倒塌四处倾颓、血流成河,怎么也不敢相信有这样的事情。” 李玄锋想了想,忽然想起来李通崖所说的费家能拖住郁家八年的事,高声一笑,低声道: “费望白曾说能拖住郁家八年,十有八九就是他们干的!倒也是大手笔…恐怕郁慕高和郁萧贵如今是气得四窍生烟,却不得不吞下这一恶果。” “费家的手段恐怕不止于此,仅仅是个开始罢了。” 李玄宣嘿嘿一笑,不过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答道: “不曾想费望白是个风流倜傥的模样,这手段却也难以揣度,要我说,这费望白恐怕在十几年前就偷偷在这密林郡的地脉上动了手脚,后来才建的密林郡坊市,这手段是在坊市的大阵之内爆发的,怎么拦得住呢?” “不错,兄长这话也有道理。” 李玄锋点了点头,灵识一扫,皱了皱眉头,嘱咐道: “宣哥…我见你这大半年来修为却没有一点长进,依旧是初入炼气的模样,这又是为何?” 李玄宣尴尬地一笑,低声道: “这大半年来我在符箓一道上进展神速,精力都放在了符箓一道上,想着多画些符箓出来补贴家用,这边又要治理家族,速度自然就慢下来了…” 李玄锋摇摇头,他如今已经是练气五层的修为,忍不住提醒自己的兄长道: “术是护身之法,道才是重中之重,兄长可要注意了!” 李玄宣却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显然也是有过深思熟虑的,将手中的茶碗一放,答道: “我自然考虑过,只是家中有你和仲父最善攻伐之道,而我向来不善斗法,只能钻研钻研这符箓一道,一来为家中多点收益,二来也能给小辈护一护身。” 他低声一叹,继续道: “我如今过了年头便是四十岁了,怎么也不能在六十岁之前突破筑基,家中就算得到了第二枚遂元丹,也不过增加半成的概率,此生已经同筑基无缘,不如多多钻研这符箓一道,为家中多增添些底蕴。” 李玄锋听得一滞,再也不能开口说些什么,只能是叹了口气,答道: “兄长心中有了计较,那小弟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李玄宣却颇为轻松地笑了一声,安慰道: “家中到底还是要看你和仲父,你如今不过刚刚三十岁,已经到了练气五层,六十岁之前是一定来得及的。” 两人正说笑着,李谢文匆匆进了院子,拱手道: “禀报家主!安鹧言前来拜访!” “安鹧言?!竟然没死在骅中山上…” 这个名字叫李玄宣微微一惊,同李玄锋对视一眼,两人皆是勾起笑容,李玄锋笑盈盈地道: “他娘的双喜临门。” “带他上来。” 李玄宣吩咐了一声,在这山上有大阵加持,李玄锋手中的金庚长弓可不是吃素的,丝毫不怕安鹧言这只丧家之犬动什么手脚。 “此人已经是条丧家之犬,却偏偏逃来我家,看来是要投靠我等,报复郁家了。” 李玄宣见李谢文下去了,这才低声道。 两人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安鹧言还不曾上来,李玄宣却已经飘飘然地想了许多,同李玄锋一笑,郑重其事地开口道: “安景明突破的消息正是从安鹧言口中泄露的,此人口风不密,不可重用,如今来投靠我家,还不知道是不是怀有二心,且先从此人口中套出安家的诸多功法,便可把他当做一打手用,仔细观察一阵先。” 李玄锋正欲回答,门外已经缓步走进一人,头上顶着个兽皮帽子,身材微胖,满脸忐忑不安,躬了躬身子,恭声道: “安鹧言见过两位…前辈。” 安鹧言如今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在李家手中为鱼肉,还要委屈地向眼前这两个同自己儿子一辈的晚辈问好,李玄宣自然不会让他在原地尴尬着,连忙上前一步,满脸惶恐之色,低声道: “前辈这是什么意思!玄宣惶恐啊!” 安鹧言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甚至生出一点点的感激之意,两眼通红,恨声道: “只恨我不从吾子之计,同贵族联手抗郁,如今落得如此境地,当真是咎由自取!” 安景明最早便是劝安鹧言割让骅中山,让安景明娶上一位李家的嫡女,两家互相扶持,共同对抗郁家,安鹧言却贪婪吝啬,不想割让这骅中山,安景明只好寻了下策,最终落得如此境地。 “前辈哪里的话!” 李玄宣态度恭敬得很,低声询问道: “只是如今的安家…不知如何了?” 这话让安鹧言心中一阵绞痛,泣声道: “已经被我那庶出弟所占据,成为了郁家的附庸…可怜我那孩子,恐怕连一葬身之所都不可得!” 李玄宣劝慰道: “前辈如今已经成了散修,同我李家都有和郁家的血海深仇,前来我李家想必也是有联手之意…不如就在我家暂住。” 李玄宣说得好听,安鹧言听得大为动容,感激之余却也明白自己一旦答应下来,恐怕就要发下玄景灵誓,将安景的秘法和众多传承拱手相让,可他如今已经是两手空空,一无所有,哪里还有余地可退。 想起安景明死前吩咐的那些话语,安鹧言两眼通红,暗忖道: “明儿生前说去投靠李家,必然有他的考量,我只需听话便是!如今只能不作他想了!” 今晚有应酬,就晚了一些,不好意思。 多补了几百字,以表歉意  (本章完) 第二百零九章 白首叩庭 安鹧言拱了拱手,将袍子一掀,跪倒下去,恨声道: “我安鹧言三子一女,连带着众多妻妾与兄弟,皆被郁家所屠,家族落入叛徒之手,举族为人奴婢,心中之恨有如苍海之水,难以抑制。” “贵族不计前嫌,愿意收留鹧言这条丧家之犬,鹧言感激不尽,愿献上安家传承,为君之爪牙走狗,奔走余生。” 安鹧言顿了顿,终于下定了决心,复又道: “若是鹧言有生之年能复归骅中山,愿献上安家全境以报…” 言罢掐了法诀,眉心一点灵光涌动,显然是发下了玄景灵誓,李玄宣心中大喜,却满脸悲痛地扶起他,沉声道: “前辈何至于此!郁家乃你我的宿敌,互助是应该的。” 安鹧言起身坐下,踌躇了几息,摇摇头,低声介绍道: “我家祖上也辉煌过,先祖本是仙府的外门弟子,是时仙府镇世,吴越徐三国皆受庇护,月华元府立下仙凡两隔的规矩,仙宗仙门皆受了约束,避世修行,不同于如今仙凡混居的局面…我家先祖便独自在山间修行。” “后来仙府避世,三宗七门纷纷入世,瓜分了越国,最早的几个世家也称王称侯,我家先祖已经老死,后辈便在此地开枝散叶,最后分了家,各自成族,真要论起来,郁家、汲家、卢家同安氏祖上都有亲,只有那万家是东边来的。” 李玄宣仔细听着,也被这消息惊了一惊,想想几家相互倾轧的模样,默然地点点头,低声道: 网址p://m.42zw.la “倒也…叫人感慨。” “八百年的亲戚,早就成了陌路人,真要说起来,越国哪一家不是北边南渡来的世家后裔?除了山越恐怕祖上都是同出一源。” 安鹧言应了一句,继续道: “我家传承的功法本唤作《白首叩庭经》,是一道古法,可以从胎息境修炼到紫府,须要庭上红尘气来修炼,后来世代变迁,这气已经采不得,只留下副本的秘法,只能修炼到筑基了,唤作《叩庭宿卫诀》,品阶只剩下二品,采用庭下寒甲气来修炼。” 李玄宣听着这法诀的名字就是古代的功法,古法向来以神妙闻名,心头一动,询问道: “既然改成了秘法,恐怕不甚完美,不知这功法有什么缺漏之处?” 安鹧言点点头,颇为恭敬地点点头,娓娓道来: “这套法诀神妙之处在于能让修炼者更快地凝聚六轮,通过胎息境达成练气,到了练气之后速度反而下降许多,寿数也要低一分,不过法力与玉器契合,使用玉制法器能强上一分。” “至于这功法要用到的庭下寒甲气,我等有采气诀,使铜铁重甲沉入特制玉井之中以雨水浸泡,三月能得一缕,十缕一份,在天地灵气中算的是好采用的了,只是庭下寒甲气是古法所得,如今已经没有别的用途,卖不了几块灵石。” “如此神异?!” 李玄宣听了这话,心中已经有了诸多想法,欣喜不已,问道: “如此不是平白让天赋不佳之人多了近百年的修炼时间?却也是好东西。” “正是。” 安鹧言顿了顿,答道: “还有一要点,《叩庭宿卫诀》的修炼之人若是遇上修炼《白首叩庭经》之人,那便威力大减,恐怕修为高上许多也敌他不过,好在此法已经不得练成。” “不错,不错!” 李玄宣连连点头,安鹧言继续道: “还有那寻脉术,唤作《听查地庭》,待我下去寻一玉简,一并写给家主!” “麻烦前辈了。” 李玄宣思忖一息,察觉出不对劲来,低声道: “只是我还有一事不解,《叩庭宿卫诀》若是易成练气,为何当年安家只不过前辈父子二人修成练气,其余之人都在胎息境界徘徊…” 安鹧言深深地叹了口气,尴尬地拱了拱手,答道: “经历了这般多的事情,我才晓得自己是个吝啬没格局的…这功法只有我父子二人修行,其余支脉之人,我都是用的其余修行之法搪塞。” “原来如此!” 李玄宣饮了茶,问了问当日骅中山上的细节,安鹧言一一作答,拱手道: “属下怕带在身上资敌,离开安家之时便将传承玉简毁了,这便下去默写功法。” 言罢急忙下去了,眼看着安鹧言退下去,全程默然不语的李玄锋这才挑了挑眉,吩咐道: “冬河叔还在上山,让他下去看着此人。” 李谢文点头告退,李玄宣感叹一声,轻声道: “仲父与我说过此人,安鹧言本是贪婪吝啬之辈,逢此大难,也是脱胎换骨了!” 言罢微微沉思,又开口道: “安家原来祖上是仙府的外门弟子,这道功法恐怕是仙府交给外门弟子的特制功法,能不受限制将功法传下来,这安家先祖多半也有些地位。” 李玄锋颔首,旋即又不放心地摆摆手,低声道: “知面不知心,虽然此人立下了玄景灵誓,却也不能太重用他,此人口风不密,让他除妖种田去即可,到时候家中要做什么事,让他充当一打手,多余的事情不必让他知道。” “我晓得。” 李玄宣放下茶碗,答道: “且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论其他。” 两人聊了一阵,李谢文捧着几枚玉简上来,李玄锋接过一看,除去那《叩庭宿卫诀》、《听查地庭》和无法修炼的《白首叩庭经》,便是几道一品的胎息和练气修炼法,将其一一读遍,李玄锋连连点头,出声道: “安家祖上果然是有渊缘的,这功法称的上玄妙,《白首叩庭经》不能修炼,也不知是几品的功法,《叩庭宿卫诀》却别具特色,在二品中都是佼佼者,尤其是这更快晋升练气的功效,大有用处!” 李玄宣哈哈一笑,点头道: “不止是用于族中天赋不佳的弟子,如今有练气后期的修士镇压,那些外姓修士也同样能用上这功法,都不求战力,多上几个练气修士便多几个驾风的人手,做什么都方便。” “宣哥说得是。” 李玄锋应了声,将那《听查地庭》递了过去,低声道: “自从安家遇袭,人手撤走,没了勘察矿脉之人,青乌矿洞已经断工许久,这法术交给宣哥,另择人手来开采吧。” 李玄宣接过玉简,见李玄锋拱了拱手准备退下去修行,微微一笑,戏谑道: “安鹧言也不知道是怎么生出安景明这样的天才来,我倒想着给他多安排些妻妾,能不能再生出一个来,要是能生出一个来,岂不是赚大发了。” 李玄锋哈哈一笑,也知道李玄宣这话不过是逗乐,出了院子往山上去了,留下李玄宣在院中饮了饮茶,抽出一张黄纸,勾勒着画起符来,半晌才将符墨与符纸收起,吩咐道: “让安鹧言多挑些女子,虽然此人长得笨一些,好歹也是个练气修士,看看有没有灵窍女愿意嫁。” 李谢文点头应是,李玄宣摇了摇头,安鹧言的到来让李家获利不少,他心中依旧升起遗憾,低声道: “若是当年两家能够联手,让安景明娶上个李家女,如今哪里还会多出这样多的悲剧。”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章 三年后 费家,寒云峰。 寒云峰是北岸第一高峰,灵气充沛,松柏遍地,费家在此处盘踞了不知道多少年,将其打造得如同铁桶一般,有费望白坐镇,筑基后期修士也难以攻破。 其上常年积雪,满地晶莹,费桐啸早练就了胎息第三轮,身形矫健,踏雪无痕,在雪上奔走了一阵,一间小院出现在面前,用白漆刷得干干净净,门前种着两盆腊梅,在风中微微抖动着。 费桐啸微微喘了一口气,在门前的石板上小心翼翼地停下,整理了一下衣冠,在门上笃笃地敲了两下,朗声道: “清虹姐!” 费桐啸等了两息时间,院门嘎吱一声开了,两步走出来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着白衣,笑弯秋月,额头上微微见汗,腰间用白色布条束着,是防止飘散的衣裙勾到长枪,却突现出纤腰盈盈一握的味道。 “师弟!” 李清虹眸子明媚地撞在费桐啸的目光上,叫他被烫了般低下头去,只能盯着李清虹足上一双白绒的棕色鹿皮靴子看,李清虹手中长枪一驻,笑道: “可是寻我练枪来了?” 费桐啸乖乖地点了点头,见李清虹笑意吟吟的模样,嘴角也忍不住翘起,轻声道: “清虹姐可是有喜事?” 李清虹大大咧咧地抓过他的手,让他进了院子,踏碎两块积雪,笑道: “昨日已经突破玉京轮,诞生了灵识!成就胎息五层了。” 费桐啸只觉得入手温热,李清虹才练完枪,一身热腾腾,叫他面红耳赤,呆呆地进了院子,直到李清虹放开了他的手,好几息才反应过来。 “玉京轮?!清虹姐来寒云峰才三年吧,那时不过胎息三层…才三年时间突破了两层,好生厉害。” 李清虹听得轻笑了两声,答道: “倒是师弟你晚我两个月,却还是胎息三层,要多多用功了。” “自是不如清虹姐的!” 费桐啸笑盈盈地点点头,李清虹纤手一提,手中长枪舞动,笑道: “我倒是还想与师弟比试比试,我只用胎息三层的实力,也不欺负你。” 言罢红缨舞动,长枪如龙,直往费桐啸而去。 费桐啸三年来与李清虹比试了不知多少次,李清虹下盘轻巧,枪法走的是软的路子,费桐啸推枪向前,以力来破巧,将李清虹的长枪隔开,翻手推枪向李清虹而去。 李清虹在费望白门下学了三年,虽然不曾学到费家压箱底的三品枪法游龙回影,却也将其余的枪招学得七七八八,如今的枪法虽然算不上出类拔萃,也能用来对敌了,当下退了一步,长枪跃起,如毒蛇般向着费桐啸刺去。 费桐啸横跨一步,躲过李清虹的枪,改刺为扫,往李清虹的胯下而去,不曾想李清虹步法一变,如影子般越过那枪影,长枪更进一步,贴着脸往费桐啸面上砸来。 “这?!” 费桐啸顿时心中惊骇,不晓得她是怎么神乎其神地越过自己的枪法,只好连忙收枪后退,险而又险的避过了这一砸。 李清虹得势不饶人,一道道枪法往费桐啸身上招呼,费桐啸一时间连连后退,接了几十招,有些恼怒地提枪而起,枪上多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灰气,一击就让李清虹的长枪倒飞回去。 李清虹仔细的看着他运功,收枪而立,也丝毫不恼怒,笑盈盈地道: “《游龙回影》不愧是三品枪法,当真厉害。” 费桐啸嘟嘟嚷嚷地收起枪,疑窦丛生,看了看她,询问道: “清虹姐是如何躲过我的枪法的?” 李清虹轻声一笑,微微抬起头,答道: “我家有一道身法,唤作《越河湍流步》,也是玄妙非常,我还不曾完全习得,只是得了一招半式,却也是能有大用。” “原来是身法!” 费桐啸本就有猜测,当下有了印证,有些羡慕地点头道: “我大父同我说过通崖前辈有一身法,颇为玄妙,想必就是此术。” 李清虹同他聊了一两句,眼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将费桐啸送出了院子,将长枪一抬,闭目沉思,回忆起费桐啸使用《游龙回影》的那一刻,喃喃道: “枪芒…到底是怎样修得的。” 仔细思考了一阵,李清虹从屋中取出了笔墨,将今天得来的感悟通通记下来,小心翼翼地将书帛收好,暗忖道: “我在此处断然没有学到《游龙回影》的可能,枪法已经学得了七八成,剩下的都是招式运转的水磨功夫,修为也到了胎息五层,再有两年的时间打磨,突破最后一轮,便可以积蓄着突破练气了。” 李清虹将长枪擦干净,往架子上一放,喃喃道: “也不知道叔公如何了…父亲是否突破练气,明日写上一封信问一问家中。” 于是将院门小心地关好,院子中的雪都扫干净了,这才上了塌,闭目盘膝修炼起来。 这头费桐啸出了院子,一身热汗受风雪刺激,顿时打了个寒战,好在他有胎息三层的修为,断然不会因此受寒,法力运转,倾刻间就将这些寒意驱逐。 费桐啸步子轻快走了一阵,便见前头自己的院子前负手站着一人,一身白袍飘逸,风度翩翩面容俊逸,闭目站着,费桐啸见了这人连忙缩了缩脖子,期期艾艾地上前走上前,低声道: “父亲…” 费逸和缓缓睁开眼,他是费望白的长子,一身修为也是练气巅峰,神情微妙,开口道: “你又去寻那女娃了。” “是…” 费桐啸颇为紧张地回答了一句,解释道: “孩儿不过是寻她比试枪法。” 费逸和摇了摇头,他如今五十多岁,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怎么不知道费桐啸的心思,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 “啸儿,父亲也见过李清虹,此女一心在修行和枪法之上,没有儿女情长的意思,你还是收一收心思吧。” 费桐啸默默地点着头,费逸和见状知道这孩子没有把话往心中去,看着他低头不语的模样,暗忖道: “李清虹身姿姣好,顾盼生辉,只希望这孩子只是见色起意,过上几年就嫌腻了,不是动了什么真情。” 费桐啸犹自低头不语,费逸和看得心疼,询问道: “那李清虹什么修为?” “胎息五层玉京轮。” 费逸和眉头一挑,微微惊骇,沉声道: “又突破了!如今才十六岁,倒也算个天才!” 费逸和顿时心头微动,看着自己的幼子这幅模样,喃喃道: “到时候为你去李家求一求,只是此女天赋这样好,我家又不可能让你入赘,说出来也不过是伤两家的关系,你大父不会同意的。” 费桐啸终于抬起头来,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平静地道: “父亲,不必再说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一章 绝不可能 黎泾镇。 秋雨又一年淅淅沥沥地撒在大地上,山间的树林落尽了叶,将大地铺成一片金黄深红,林间安静得很,远远地便能听见一阵破空声,一位黑袍公子背着剑在林中纵跃着,少年抿着唇,两眼微微细长,两颊消瘦,透出道冷酷劲来。 李渊蛟在纤细的林梢上一跃,引得树枝轻轻晃动,身轻如燕地在空中顿了顿,错开一步,轻飘飘地落回地面上,溅起几滴冰凉的秋雨。 “《越河湍流步》毕竟是三品身法,修行起来难得很,听闻家中只有岭叔仅仅花了两年时间修成,其余之人都在五六年…三年时间,我也不过掌握了其中几式。” 李渊蛟缓缓闭目,灵识探出,在身侧游走,他如今十八岁,年前便突破了玉京轮,算算日子,应该也能在二十岁左右突破练气。 这三年李家还算平静,萧家已经将古黎道重新修建起来,途径此地的散修多了许多,大多是些胎息修士,偶尔也能见到些练气的散修,路过的散修在黎泾镇歇脚,若是别的家族修士,倒是还会同李家人聊一聊,互通有无。 大黎山的胎息妖兽大多数灵智未开,还是照例往外跑,李家修士如今多了起来,不但有修士镇守,甚至派人前往附近的山林之中巡山,三年里倒是出来了一只练气三层的妖兽,躲在城里偷偷食人,李玄宣派了安鹧言前去,三天时间便寻出来,将其诛灭。 抽剑练了几式,李渊蛟耳朵一动,便见一中年男子驾风落在跟前,此人腰杆挺拔,双眼炯炯有神,一身灰袍一尘不染,脸上带着丝丝笑意,温声道: “身法倒是练得不错。” “渊蛟见过从叔!” 李渊蛟收剑入鞘,恭敬地行了一礼,答道: 一住://42zw.la “谢从叔夸奖,渊蛟却是班门弄斧了。” 眼前这人正是李玄岭,年前便突破了练气,练就了江河真元,破关而出,成为李家嫡系的第四位练气修士,他在《越河湍流步》上的造诣最深,将李渊蛟先前身法的不足之处一一道来,让李渊蛟纠正了,这才笑道: “看来这几年你也是勤加修炼,去年突破了玉京轮,若是能在二十岁之前突破练气,也是有望冲击筑基的。” 看着李渊蛟恭恭敬敬地点头,李玄岭叹了口气,继续道: “你和清虹都是授了符种的,又身具灵窍,只有锋哥儿能和你们两个相媲美,都是冲击筑基的种子,莫要懈怠了。” 两人聊了几句,山间的雨水大起来了,穿过淡金色的日仪玄光大阵滴落在树梢之间,李渊蛟随着李玄岭在山间的石板路上穿行了一阵,到了院中。 李玄岭已经成了练气,真元护体,身上一滴雨水也不曾沾上,李渊蛟则衣袖微湿,两人才到了偏院之前,便见着陈冬河拿着枚玉简,在屋檐之下仔细读着,好不惬意。 陈冬河练气三层,如今也四十岁了,他修成练气的时间早,故而看上去才到中年,没有什么老态,抬起眉看笑了笑,拱手道: “原来是玄岭来了。” 李玄岭哈哈一笑,答道: “我与姐夫也数年不见了,前几年都在闭关突破,出关后你又去了华芊山,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自要见一见。” 黎泾山不算什么名山大川,灵气浓度有限,供养胎息修士没什么问题,如今李家的练气修士这样多,自然就僧多粥少。 李通崖正在突破筑基,整个眉尺峰洞府都让出来供他一人使用,剩下的黎泾峰供养李玄锋、李玄宣就够呛了,现在又多出来个李玄岭,灵气自然更加稀薄,陈冬河便被派去了华芊山,故而回来的时间不多。 三人进了院子,陈冬河伸手上前,低声道: “法剑。” 李玄岭两人顿时会意,将腰间的法剑收入储物袋中,法剑大多以金锐之物铸成,偏院之中还有李景恬等人,不过是凡人之躯,容易受锐气侵害。 三人入了屋内,只有一小案几放在窗旁,李景恬戴着玉簪,身旁跪坐着一女孩,靠在窗边望着秋雨,闻声转过头来,睹见进屋的李玄岭,温声道: “岭弟回来了。” 李玄岭哈哈一笑,上前一步,牵过那女孩,孩子乖乖地抬起头来,面色红润,糯声道: “舅舅。” 面前这位便是李景恬诞下的女儿,唤作李清晓,如今两岁多将三岁,颇为乖巧,李玄岭看着李景恬带着李清晓下去了,李渊蛟和陈冬河都落坐了,陈冬河有些疑惑地道: “这次家中唤我回来,不知有何要事…” 李玄岭点点头,正色道: “自父亲闭关眉尺山洞府一年后,整座眉尺山的灵气皆向山上去,甚至洞府内外有云气涌动,颇为神异。” “再过一年,洞府中有澹澹水声出,夜半则有河川流淌声,洞外砖缝中沁出清水,遍地晶莹。” 陈冬河第一次听说突破筑基的异象,满脸憧憬,他修炼的同样是《江河一气诀》,故而听得格外专注,叹道: “人人皆说修成仙基才是有了真正神异之处,果然如此!” 李玄岭饮了口茶,看了看一旁一脸憧憬的李渊蛟,低声道: “前夜,洞府之中悄然无声,地面的露水也不再凝结,至今已经两天没有动静了。” “什么?” 陈冬河挑眉,微微惊骇,喃喃道: “应是成功了…二伯他这般人物,绝不会失败的。” 李通崖从来谋定而后动,陈冬河自小便对他尤为崇敬,自李通崖闭关,陈冬河从来没有想过李通崖会有失败的可能,李家没有突破筑基的前例,如今听了不知好坏的消息,陈冬河心中一空,一时间难以说出话来。 恍然之间,陈冬河脑海中浮现出过去的种种,自己修行的《江河一气诀》,练习的《玄水剑法》,他日日夜夜的刻苦修炼。 那年,他还是个七岁的孩子之时,陈冬河跪倒在庭院中,秋风萧瑟,寒气逼人,上首的李通崖朝着李项平笑道: “此子行事稳重,或可一用。” 那时小小一只的陈冬河抬起头来,对上上首李通崖那双平静又深遂的眸子,心中又慕又敬,暗暗想着: “我也要做这样的人物。” 陈冬河猛然发现,他沉稳安静的态度,波澜不惊的风姿,三思后行的行事,全都是对这位叫无数人刮目相看、让湖上诸家敬畏不已的前辈的模仿,李项平如同他的父亲,而李通崖如同他的先生。 这个发现让陈冬河又是恍惚又是轻松,他轻轻拿起茶碗,饮下一口清茶,掩饰住心中升起的惊惧。 李通崖突破失败的可能在他脑海中盘旋了一阵,陈冬河笑道: “绝不可能!”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二章 筑成仙基 眉尺峰洞府。 李通崖闭关之前常想: 何为仙基? 《太阴吐纳养轮经》言称:“太阴之华,采自广寒,太阳之精,在于金禺,两气混元,修成仙基。”李通崖自觉是隐秘透露太阴月华和太阳日精的采气之法,所谓的仙基是一种特殊神通的代称。 后来李通崖又得了《江河一气诀》,其中有这么一句话。 “江河气浑然,沉浮太渊,天地气清明,上下游离,以天地气化江海,求一道基,唤作浩瀚海。” 如今服下遂元丹,六轮从气海和识海中浮现而出,在满是雾气的气海上一齐兵解,化为六道明亮亮的流光,李通崖只觉身体一阵虚弱,知道自己若是不能将其化为仙基,便会就此身死道消。 按着《江河一气诀》上的法子,李通崖六轮化作的流光在气海上盘旋,卷起一阵阵气浪,气海中的真元跳动而起,纷纷注入这流光之中。 李通崖的气海大得惊人,那流光的吸收速度极快,盘旋了不知多久,气海才将将下降了一半,却冒出一阵阵灰光,腾出一道符箓来。 重海长鲸箓  那箓气在气海上盘旋了一阵,与那六道流光交相辉映,在上方静静悬浮着。 网址p://m.42zw.la 李通崖不知是好是坏,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按着功法修炼,磨了一阵,气海终于见了底,透出一点点辉光来。 “嗯?” 李通崖微微一愣,不曾想气海之底冒出几束光,跳出一白丸来,亮盈盈光坨坨,大放异彩。 “符种…” 白丸跃入六道流光之中,李通崖顾不得太多,催动功法,凝结仙基。 “这…!” 六道流光一道道吞得饱满,只在空中一撞,凝结成一片片流淌的清水,垂落在气海之上,李通崖的虚弱感越来越强烈,气血不断翻涌,终于明白为何总是说要在六十岁之前修成筑基。 克制着这种虚弱感,李通崖体内的六道流光转动得越来越快,传出一阵阵河川流淌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银光湛湛的光垂落下来,李通崖睁开双目,咳嗽一声,吐出一束白气,在面前的石壁上冲击出一个小坑,暗室之中猛然亮起,有惊涛拍岸之声大作。 李通崖在原地坐了几息,忍不住轻声一笑,笑道: “整整六十二载,终于筑成了仙基…” 他笑了两声,抹去眼角一滴晶莹的泪水,缓缓起身,心中却犹自不解。 “未免…有些简单了。” 李通崖突破的过程水到渠成,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困难,甚至有些轻松的意思。 “三宗七门世代积累的诸多秘法,能提高突破筑基的概率…我家到底是个世家,连突破筑基的把握都推算不出来不说,甚至连突破了筑基都不懂得在哪里得了便宜。” 李通崖缓缓起身,筑基初期的修为喷薄欲出,体内的仙基浩瀚海种种神异浮现在脑海中。 “浩瀚海自江河而起,兼有练气时雄厚异常的特点,在江河之中实力更胜一筹,犹善水术,练成仙基便精通控水之法。” “善算水脉走向知未来旱涝,入水不惊蟹虾、不扰鱼鳖,服气不饥、入水火不伤、可点化符水,疗伤医民…” 李通崖思忖了几息,对浩瀚海这道仙基的许多表现有些不明所以,心中疑窦丛生,暗自道: “入水则强、善水术、点化符水倒还能理解,可是这不惊鱼鳖,入水火不伤和算水脉,实在是鸡肋了些。” 点化符水只能对练气胎息巅峰修士有用,毕竟只要消耗些法力,还是有些用处的,如此便罢了,这入水火不伤指的是普通的水火,哪怕是胎息修士用一个法术也能轻易抵挡普通的水火,更别说算水脉和不惊鱼鳖了… “这紫府金丹一道,究竟是何等修行之法。” 李通崖叹了口气,哪怕月华元府的消息至今都暗昧不清,更别说这仙道的起源了,如今他不过是个筑基修士,放在望月湖上还算得上个人物,换成越国更不值得提,当下只能放下疑惑,轻轻推开石门,如风一般出了暗室。 外头的大堂空荡荡,石桌和石椅都被洗得干干净净,沾满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清水,地面上也是水洼一片,灵气的浓度由于李通崖停止修炼而恢复了许多。 洞府大门虚掩着,李通崖有心测试筑基修士的实力,掐了个幻术穿行而过,门外闭目修行的李玄锋忽然睁眼,抬眉看了看四周,有些疑惑地低下头,见一地的露珠不曾变化,终于闭目修炼起来。 “锋儿也练气六层了,想必此次闭关在三五年左右。” 李通崖迈步走出洞府,耀眼夺目灿烂晨曦正从远处的群山间升起,淡金色的阳光至山峦中流淌而出,他心神皆旷,微微一笑,腾身向镇中落去。 黎泾镇。 黎泾镇已经有些年头了,不少石板路上被踏出了裂痕,人们或驾车驾马或徒步而行,从路上穿梭而过,黎泾镇的梨园四周的石路裂痕尤为深重,日日被各式各样的轮子碾过,显得伤痕累累。 白色的墙身,染得乌黑的墙头,梨园是黎泾镇为数不多的大宗族和百姓齐声叫好、一同垂下泪来的地方,咿咿呀呀的戏腔从园中飘荡而出,墙外靠了一圈半大的孩子,将耳朵抵在墙上仔细的听着。 “噫呜…黄金台上登上我伽泥奚…头顶兽冠结双鬓,又披上我铁衣!” 台上登上个一身黑甲黑旗,带着兽牙玉石装饰的戏子,面上画得威风凛凛,下头的一众人顿时骚动起来,有人义愤填膺,有人扼腕叹息,还有人落泪不语。 黑甲黑旗,带着兽牙玉石装饰的戏子一抖袍子,喝道: “木焦蛮!” “臣在——” 台后顿时窜上来一人,身材微胖,披着金色的铠甲,戏子面相周正,脸上却画着两条鼠须,显得猥琐起来,此人一出现,下方顿时嘘声一片。 下首的人群中站着一老人,正连连摇头叹气,两手负在身后,不曾想身后响起一个温厚的声音。 “老人家,这演的是什么?” 老人两鬓斑白,正眯着眼看着,呵呵一笑,答道: “伽泥奚命陨大厥庭。”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三章 狼突苍瞳 “山越本应四分解,逞什么强统一?上府魔君云端立…要叫他…叫他无葬身地。” 打着锣鼓的旁白扯着嗓子嚎起来,那扮演伽泥奚的小将一身黑袍威风凛凛,一抖裙袍,叫道: “呵!爷爷做这件事,是非你知我知,天地亦知,呀,便死做鬼魂灵,一心无愧。” 下首的观众齐齐伸着头长吁气,甚至有人起身叫好,伽泥奚在山越人心目中的地位极高,东迁的山越人不乏大厥庭出来的难民,带来了伽泥奚死前的故事,山越人的崇敬同黎泾镇原住民对伽泥奚的畏惧之心混合在一起,诞生了台上这个亦正亦邪的君王。 老汉依旧叹着气,身后那道温厚的声音传来,在众多喧哗声中依旧清晰可辨。 “老人家,叹什么气那。” 老汉晃了晃脑袋,眼中满是感慨之色,低声道: “那年我方才三十岁,随着项平公从军去过山越之地,眼见过许多东西,伽泥奚…是个英雄人物。” 他回过头望了望身后之人,却是中年模样,肩膀宽厚,眉毛缓且长,气度雄远,负手站着,望上去就不是一般人,态度顿时恭敬了许多。 台上的旁白咿咿呀呀地唱起来,敲着锣鼓道: “你你伱——莫要害了治下百姓!” “呸!黎民作我的车架,军马作我的刀槊,呀,你又能如何?!” 黑袍小将高声喝着,下面的一众人又将头缩了回去,皆沉默不语,中年人听得微微点头,低声道: “此话应是伽泥奚那等人物会说出来的话,倒也有一番气势。” “害!” 老汉一拍大腿,笑道: “下一出唤作《项平公魂归故里,木焦蛮大旱夺位》,那才叫人尽长叹,愤声怒骂,有一出好景象看嘞!” “大旱…” 李通崖喃喃了一声,低声道: “当年确有一场大旱。” “老爷当时才多大,竟能记得,倒也厉害。” 老汉夸了一句,越看李通崖越觉得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试探地问了句: “老爷…可是姓李?” 李通崖轻轻摇头,不去应他,只笑道: “这黑袍小将哪里都好,唯独瞳色不同,伽泥奚乃是鸱张褐目。” “老爷,鸱张褐目是鸱枭之相,可不好寻呐!” 老汉笑盈盈地应了一句,见李通崖看上去斯文客气,一副好说话的模样,话里话外也尊重他,于是凑上前去,低声道: “老爷,世人皆常说狼突鸱张,你既知鸱张褐目之相,可知还有一凶相?” “哦?” 李通崖顿时来了兴趣,笑盈盈地道: “老人家且说一说?” 老汉咳嗽了一声,声音越发低起来,若不是李通崖耳力非人,都要在这喧嚣的环境中听不清这老汉的话语。 “鸱张褐目、狼突苍瞳,这狼突苍瞳之人便戏中说的狼主之貌,瞳色灰白,谨慎多疑,心怀不轨,走动时常四顾观察,也是吞并异敌的性子。” “原来如此!” 李通崖哈哈一笑,顿时明白了这老汉的意思,笑道: “鸱张褐目之人不好寻,这狼突苍瞳之人在黎泾镇却多着!” “哎呀!” 老汉顿时跳脚,苦笑不已,低声道: “老爷晓得便好!说出来便是不好看的事情…” 李通崖低声笑着,自知老汉暗指的就是主家李家,正了正色,问道: “老汉既然晓得相面,不如看一看我。” 老汉嘿嘿一笑,观察一阵,答道: “您这是威风八面,镇守一方的面相,大富大贵,吉不可言。” 李通崖失笑一声,四下里哄闹一片,原来是台上的戏到了高潮,扮演伽泥奚的小将倒下去,老汉连忙抬头去看,待到叹气转过头来之时,身后之人已经消失不见。 黎泾山。 陈冬河一袭白衣,站在院子里,淅淅沥沥的小雨从他身旁滑过,被法力阻隔在外,他缓缓抽出剑来,淡灰色的剑芒自剑上亮起,对面的李玄岭已经持剑而立,法剑上同样亮起灰芒,陈冬河微微点头,拔剑向前。 “得罪了!” 李玄岭不曾出鞘,只是笑盈盈地看着他,直到陈冬河到了面前,这才拔剑而起,带出一道亮白色的剑弧,陈冬河瞳孔放大,连忙转攻为守,惊道: “月阙剑弧!” 那道剑弧击在陈冬河的剑上,叫他后退几步,双手紧绷,吐气回元,又后退了一步才缓过气来,李玄岭则接了拔剑之势,剑招一一往他身上逼去。 陈冬河不晓得李玄岭练成了月阙剑弧,吃了个小亏,一时间落在下风,好在两人修的都是《江河一气诀》和《玄水剑法》,彼此之间熟悉得很,凭借着更加深厚的功底,陈冬河迅速扳回了劣势,转守为攻,压制住李玄岭。 “还是姐夫更胜一筹。” 李玄岭与他斗了半个时辰,微微气喘,收剑回退,陈冬河同样收剑入鞘,这才笑道: “不曾想你练成了月阙剑弧,恭喜了。” “整整十二年,也不过这一式罢了。” 李玄岭摇头叹息,有些落寞地答道: “父亲还是胎息修士之时便能用出这月阙剑弧,我却一直拖到了练气,有了真元才用得出来,高下立判了…” 陈冬河笑着摇摇头,安慰道: “也莫要同你父亲去比,这湖上又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呢?你的剑道天赋已经不俗,我也不过仗着痴长你几年,才能将你压制住,莫要妄自菲薄。” “倒是渊蛟,如今已经掌握了剑芒,在此道的天赋也不错,应要比我好些。” 提到李通崖,李玄岭眼中多了几分担忧,低声道: “也不知道父亲现下如何了。” 话音刚落,院门嘎吱一声,踏进来一中年男人,两鬓微白,一身灰袍,脚上穿着简单的布鞋,身上毫无法力波动,却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之中不曾沾湿半点,雨滴还未沾到他身上就乖巧听话地滑开,显得神妙非常。 中年人轻轻挑眉,向前一步,脚底下的积水宛若活了过来般纷纷退开,让他的布鞋始终干净整洁。 “那剑弧若是向右偏转两分,你便能同冬河打个平手。” “父亲!” 李玄岭登时大喜,激动地上前一步,仔细看了一阵,喜道: “父亲筑成仙基了!” 李通崖轻笑颔首,一旁的陈冬河笑着拱手,恭声道: “恭喜二伯!” 李通崖看着面前两个晚辈满脸抑制不住的喜意,心中也颇为快意,笑道: “如今我李家,便是湖上第三个筑基世家!” 李通崖落座在庭中上首,下首一众李家人皆坐齐了,人人都是面带喜色,相互之间说笑着。 李通崖轻笑着坐在上首,左手边是练气六层的李玄锋,右手边是练气二层的李玄宣,往下才是李玄岭和陈冬河,李渊蛟和李渊云则坐在最下边,一齐恭声道: “恭贺仲父/父亲/叔公筑成仙基。” 李通崖点点头,笑道: “此次闭关,我修成了浩瀚海,迈入筑基,我家已经是世家,当有变动。” 言罢看了看李玄宣,问道: “宣儿,这些年湖上如何?” 李玄宣起身拱了拱手,恭声答道: “仲父闭关仅仅一月,密林郡便地龙翻身,大地崩解,城镇圮坏,郁慕高还未寻出头绪,随后密林郡对外的三条大道皆遇袭,或是驿站,或是狭道,杀人毁道,堵塞关峡。” “郁慕高气急败坏,却只能独自应对,郁家下一代没有几个成器的,郁慕剑又闭关不理,仲父可还记得害了渊修的那人?” 李通崖轻轻点头,那人算得上机敏,一瞬间能借助他人尸体分散注意力,迅速将两个储物袋处理了以免资敌,最后自知不得逃生,又用符箓毁了自己身躯,当真是不错了。 李玄宣点点头,继续道: “此人唤作郁慕元,机敏善断,是郁慕高的得力助手,以往是郁慕元在帮着他,如今郁慕元身故,郁慕高左右支绌,越发困难起来。” “次年,密林郡坊市还未修复完毕,郁家视为禁脔的东岸诸家又来了个筑基散修,有据地立族之意,几个练气家族便有了左右逢源的异心,让郁慕高大为头疼。” 李通崖轻轻颔首,低声道: “这便是费望白的手段了,郁慕高虽然狠毒机警,却也只能焦头烂额,没了害人的心思。” 下首的一众人纷纷点头,李渊蛟更是攥紧了拳头,恨恨地叹了口气,李通崖复又开口道: “向来是害人容易防人难,若是统治的跟脚不稳,地盘越大越叫人难过。” 李玄宣点点头,又将李渊平和李清晓抱了上来,李清晓长得可爱,面色红润,脆生生地对着各个长辈叫了个遍,李渊平还要大几个月,却看上去小得多,犹自抱在李玄宣的正妻窦氏手中,看起来怯生生地不敢说话。 李通崖先是牵过李清晓看了一阵,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才从李玄宣手中接过李渊平,微微皱眉。 李玄宣有些愧疚地抬起头,一旁的正妻窦氏缓缓抬起头,轻声道: “我怀平儿之时正逢修儿出事,故而早产,血气虚弱,有先天不足之征。” 李通崖先是抬眉看了她一眼,赞道: “我同项平当年给玄宣定下了婚约,正是看重你大方端庄,是个有主意的,这些年你深居宅院,帮了宣儿不少,修为如今也到了胎息五层了。” “仲父谬赞了。” 窦氏微微点头,将孩子递到李通崖手中,李通崖仔细看了看,一掐法诀,顿时有一股清香涌动,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李渊平盯着上方的李通崖,面上一寸的空中忽而浮现出点点晶莹之物,旋转着没入李渊平的小嘴之中,李渊平吧唧着嘴,哼了一声。 李通崖停止施法,在窦氏和李玄宣满是希冀的目光中摇了摇头,答道: “不过补一补血气罢了,先天之元缺失,恐怕要神通才能补足。” 窦氏默默接过李渊平,躬身退下去了,李玄宣垂了垂头,低声道: “能补足血气也是好的。” 李通崖在下首众人的脸上看了一圈,温声道: “我既然突破了筑基,便有几事要提上日程。” “冬河。” 陈冬河上前一步,便见李通崖道: “你且去一趟萧家,将消息告知了,不要空手去,从族中取些灵物,也不需太贵重,练气境的灵物即可。” “是!” 陈冬河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连忙出了院子,往山下去了。 李通崖这才回过头,低声道: “萧家的萧初筹前辈曾与我有过约定,若是我突破了筑基,则与我家更近一步,行那姻亲之事,若是突破失败,则止步如今。” “如今仙基已成,这姻亲之事也该提上日程。” 下首的众人皆是脸色一变,喜忧参半,李玄锋一拱手,应道: “这姻亲之事,我家若是娶还好说,几个渊字辈皆到了年纪,只是我家若是嫁,唯有清虹一人适龄…” 李玄岭乃是李清虹生父,当下越发焦虑,喃喃道: “万万不可,清虹授了符种,天赋又在渊清辈中是最高的,怎么能让她来嫁!” 李玄宣也是为难地摇摇头,沉声道: “确是不可,可萧家家大业大,能与我家联姻都是给了面子,总不可能让人家入赘!” “入赘自是不可,清虹也不能嫁出去!” 李通崖摇摇头,给事情定了性,这才继续道: “如今嫁娶未定,我家势弱,按道理还是要嫁女过去,但也不是没有解决之法。” 他抿了一口茶,继续道: “大不了让我家嫡子配他家庶女,这样的让步也算是够了,不至于让萧家不满。” “仲父说得是!” 李玄宣应了声,这才继续道: “还有一事不曾上报,郁家借了我家的借口,将安家上下杀了一批,扶持傀儡,成了附庸,安景明亦死,唯有安鹧言逃遁而出,后来逃到了我家,如今已经投入我家门下,献上了几道法诀。” “安鹧言。” 李通崖顿了顿,轻声道: “让他上来见我。” 一众人纷纷点头,又仔细聊了一阵,这才纷纷告退,画符的画符,修行的修行,各自忙碌起来晚点看看能不能再更新一章,或者明天三更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四章 蒋家之鉴 “前辈!” 安鹧言从屋子中走出来,两旁的一众族兵皆笑着同他打招顾,个个脸上洋溢的笑容亲切,连院外的都朝着他挥手。 安鹧言一一点头应了,笑盈盈地回答,忽而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向来行事贪婪霸道,在安家独掌乾坤,下人见了他都是畏畏缩缩,一事不满便杀人。 后来家破人亡,投靠了李家,直到他在一次妖兽袭击中想着讨好李家,救下了一个族兵小伙子,这少年当夜笑盈盈地敲开院门,就端着大盆饺子挤进了他家,说是母亲做了,要送来以表谢意,两人聊了一夜,安鹧言吃得龇牙咧嘴,问道: “你不怕我?” 少年愣了愣,哈哈大笑,答道: “有什么好怕的?” 安鹧言嚼着在他尝来像坨狗屎的饺子,强行咽下去,笑道: “是没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安鹧言与一众族兵划拳饮酒,一齐仰天大笑、嚎啕大哭,围坐在墙边看姑娘,轮流带着他们上天飞翔,吓得这群小伙子软了腿脚,安鹧言哈哈大笑,时常笑得流出泪来。 回过神来,一众族兵皆笑盈盈地看着他,安鹧言抽了长板凳,笑道: 一住://42zw.la “小娃子们,今日要听什么妖鬼故事!” 一众族兵亮了眼睛,你争我吵地争起来,安鹧言笑着看着,不曾想一阵马蹄声传来,巷子口升腾起尘烟,白袍少年勒马停在院前,那人翻身下马,抱拳恭声道: “前辈!家主有请。” “田百户!” 族兵之中有人惊呼了一声,顿时纷纷矮身下来,半跪在地,齐声道: “见过百户!” 田仲青轻轻点头,便见木凳上的安鹧言抖了抖袍子,答道: “我晓得了。” 言罢已经腾空而起,往山上而去,田仲青羡慕地望了一眼,一群族兵热闹地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道: “百户!你这修为如今到了何等地步了?” “仲青哥!可是又有练气妖物食人?” 田仲青摆了摆手,答道: “不过胎息三层罢了,不值一提,至于家主的事,非我能知。” 下首的众族兵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了一阵,有人低声道: “仲青哥!听闻玄岭族叔突破练气,可知真假?” 田仲青闻声微微点头,笑道: “确有其事。” 一众族兵顿时炸开了锅般议论起来,田仲青摇头笑了笑,翻身上马,往巷子外头去了。 一路上的石板路擦拭得干干净净,安鹧言上了山,满心疑惑,暗忖道: “这是什么事,纵使是镇里混进来的练气妖物,也不必亲自唤我上山。” 黎泾山上没有什么人,只有微寒的风迎面吹着,安鹧言喃喃道: “莫不是这几年没碰往我屋子中塞的女子,李家起了疑心…” 他抖了抖袖子,青石砌成的院子已经出现在了眼前,院门半掩着,安鹧言推开沉重的院门,屋子敞开着,两个族兵静静地站在屋外。 安鹧言咂了咂嘴,想起自己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再看看面前的小屋,心中颇不是滋味,喃喃自语道: “安鹧言,你真该死。” 往前跨步进了陈设朴素的屋子中,安鹧言习惯性地低下头,撩起袍襟,正欲下拜,却猛然睁大眼睛。 上首那人哪里是什么李玄宣,而是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两眉缓且长,脸色平静,端正地坐在上首,手中持着一枚白色玉简,安鹧言练气六层修为,一眼就看出那玉简上刻着的小字。 “《白首叩庭经》” 安鹧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心中且惊且恐,弯下腰去,颤抖着开口道: “鹧言…见过前辈!” “筑基!” 安鹧言脑袋像炸了窝般嗡嗡作响,难以置信地咽下一口唾沫,他本是比李通崖早成练气的前辈,眼睁睁看着他从初成练气到练气五层,从练气五层到练气八层,如今又成了筑基,态度从轻蔑到惊讶,又从惊讶到尊重,从尊重到惧怕,最后跪倒在他面前,心中的复杂感情可而知。 “怎么就筑基了…” 看着李通崖到达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境界,安鹧言躬身闭目,又慕又怕,直到李通崖开了口,笑道: “鹧言兄客气了,请起吧。” 安鹧言这才直起身来,看着李通崖将玉简放下,温声道: “我听闻你祖上曾是仙府的外门弟子,这《白首叩庭经》便是传下来的,可愿详述?” 安鹧言连忙点头,顾不得收拾心情,回忆了几息,组织好了语言,回答道: “我家先祖姓蒋,是仙府的外门弟子,十八岁成练气,符合仙府的最低要求,便授了这《白首叩庭经》,领仙兵巡视望月泽东三域至禹岭湖域,三十九岁成筑基,当上了仙将,得了这两道传承,自取部将。” “望月泽东三域至禹岭湖域。” 李通崖挑了挑眉,问了一声,安鹧言连忙答道: “现东南岸至蕈林原部分,那时都属望月泽。” 见李通崖点头,安鹧言继续道: “先祖突破紫府失败遂坐化,老人家仅出一子,不过练气巅峰,只好扶持外姓,招募散修镇守,自此埋下了祸根…” “又十年,其子突破筑基,儿孙亦少,皆有灵窍,功法又速成练气,修为高了子嗣越发艰难,后其子争夺紫府机缘受戮,几个外姓修士互不相服,各自拥护其儿孙,已有分裂之兆。” 安鹧言叹了口气,低声道: “外姓拥护,各自以女妻之,相互对立,诸脉之间越发疏远,不到百年,甚至有主家入赘外姓,又过三代,连蒋姓之人都不多了…” 李通崖摩挲着掌中的玉简,一言不发,安鹧言瞧了瞧他,低声道: “故而湖上诸家族内外姓修士少之又少,实在是怕了蒋家的前车之鉴,我等几家窃人法统成事,更是怕得要死,家中几乎没有外姓之人…” 安鹧言直起身,迟疑了一阵,开口道: “主家如今治下陈、柳、田、任诸氏,皆出灵窍子,若是不曾压制,恐怕日久生变…” 李通崖听了这话倒是抬了抬眉,不曾想安鹧言会说出这种话来,低声一笑,答道: “你且放心,我家非是蒋家,不至出事。” “属下多言了。” 安鹧言低下头,李通崖看了看他,问道: “你多少岁数了。” “八十五。” 安鹧言应了一声,有些低落地道: “功法本就难练气,八十五岁才练气六层,恐怕没有筑基的希望。” 李通崖顿了顿,低声安慰了一句,这才看着安鹧言退下,拿起手中记载着《白首叩庭经》的玉简,低声道: “庭上红尘…家中有江河大陵经在,紫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倒也不急。”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五章 恭祀列祖尊长 李通崖送走了安鹧言,焚香沐浴,换了一身正式的穿束,一拢灰衣白纹云袖,负上了剑,徒步走到黎泾山顶,推开祠堂的大门,上头的牌位静静地立着,在众多烟气之中显得格外肃穆。 这是当年村志的六代先祖加上李根水和李木田,李通崖实际上是九代子,若是从接触仙道开始算,李通崖则是二代子弟。 李通崖望了望烟雾缭绕中的众多排位,对着上首的一众排位磕了三个头,行了大礼,恭恭敬敬地道: “不肖后辈通崖恭祀列祖尊长,敬告诸位长辈!我族七代勤勉,谋求五谷,至我父立业得法,遂入仙道,晚辈终日乾乾,夕惕若厉,谨小慎微,不敢有失。” 他眼眶微湿,缓缓下拜,继续道: “积年宿怨,杀我长兄,西蛮入寇,咒吾昆季,仙宗尊者,食予幼弟,独余通崖持家,至今四十二载,终成仙基,叫诸长辈宽慰一二。” 李通崖直起身,他心中有恨,却没有怨可言,他自己杀的人也不少,东侵西扩,贪嗔杀人,在一片浑浊的尘世深潭之中,人人都身不由己。 他转过身子,一旁是他两个兄弟的和李渊修的牌位,碍于压力,甚至不敢将李尺泾的牌位放上去,李通崖静静地拱了拱手,没有多说什么。 李通崖终于上前一步,推开石门,轻轻挥手,石室内的几个法力灯烛亮起,他行了大礼,这才伸手去端起石台上的法鉴。 触摸到法鉴的那一刻,李通崖脑海中猛然一亮,眼前的法鉴一下子悬浮起来,色泽都变得明亮了许多,李通崖蒙蒙沉沉间看见三道流光飞跃而下,化为三枚亮盈盈白色丹丸,在鉴子中盘旋。 “玄珠符种!” 网址p://m.42zw.la 李通崖顿时大喜,随着他突破筑基,法鉴的符种数量也达到了九枚,顿时叫他大喜过望,喃喃道: “原来符种的数量是根据祭祀之人的实力来生成的,筑基修士使用法鉴便能凝结出九枚!” 李通崖还在担忧着曦月辈没有符种可用,当下松了一口气,一时间轻松了许多,恭恭敬敬地下拜,暗忖道: “看来太阴玄光的威力和神妙也必然大有改变,不知对付筑基修士如何…” 鉴中天地。 陆江仙缓缓吐气,站起身来。 随着李通崖突破筑基,他也受符种反馈,受益不少,只是远远比不上李尺泾筑基成功之时带来的收益,但也比得上一枚回收的练气巅峰符种了。 “李通崖突破筑基,倒也太容易了些。” 陆江仙微微蹙眉,他在一旁目睹了李通崖突破的全过程,李通崖揣测是玄珠符种和箓气的效果,可据陆江仙所知,玄珠符种和箓气并没有增加筑基突破概率的功能,倒是在紫府境,箓气对凝聚神通有不小助力。 “《江河一气诀》,重海长鲸箓…” 陆江仙心中有了些猜测,却不太敢肯定,暗自道: “再等李家多成功几次,大抵能够解析出其中规则。” 他招了招手,山巅那块大青石上立着的青锋猛然跳起,陆江仙接过长剑,轻轻一掷,问道: “可还有看得上眼之人?” 那青锋顿了顿,缓缓放出光来,低沉地嗡动一番,落回青石之上,动也不动了。 “看来李通崖和李渊蛟的剑道天赋还是差了点。” 陆江仙摇了摇头,这青锋不是谁都能受的,须要剑道天赋与李尺泾相差无几,才能受这剑道,也非一夕顿悟就能有李尺泾的剑道修为,而是回化作眉心剑痕,缓缓提升宿主的剑道修为。 拍了拍桌面,陆江仙拿起桌面上的那一本小书,由他这时十几年编写的咒术汇聚而成,他思忖了一阵,那书面上自动浮现出一行字来。 “《玄巫道术》” 抖了抖书皮上的尘土,陆江仙将书往桌面上一放,暗自思忖道: “这巫术也非人人能练,过上几年,李家出了灵识异于常人之人,便赐下去,验证所学…” 李通崖出了祠堂,心情好了许多,在洞府中看了看,李玄锋已经闭关修炼,李玄宣研究着符术,李通崖暗忖道: “清虹还在费家,正好去同费望白报讯,将清虹接回来罢。” 心中有了计较,李通崖驾风而起,自黎泾山而起,越过深青色的湖水,在湖上飞了一阵,眼前却浮现出一大洲,其上光辉闪烁,雷火之声不断,隐隐约约透露出其下的断壁残垣,正是望月湖坊市遗址。 看到此处,李通崖忽然心中一动,当年坊市破灭,陵峪门的陈涛平引动阵法,被殛雷破阵楔所破,形成了禁断大阵,那时他还是一练气修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如今已经突破筑基,也能下到洲中看一看了。 李通崖以真元撑起法盾,往禁断大阵中落去,一时间雷霆大作,纷纷轰击在他的法盾之上,真元如流水般下落下去,好在他法力深厚,硬生生凭着法力去抵挡落雷,运起越河湍流步就往洲上落去。 过了十几息的时间,李通崖终于穿过大阵,落脚在洲上,只觉灵气浓郁,顿时神清气爽。 “此处的灵气比所见的任何一地都要多,若不是禁断大阵难以处理,恐怕早就有家族占据此地了。” 李通崖赞叹了一声,算一算法力,消耗了两成多,将近寻常筑基初期修士的五成法力。 眼前遍地都是断壁残垣,萋萋的篙草遍地生长,他上前一步,避开脚下的白骨,在洲上穿行起来。 “十几年的时间,来往的筑基修士不知道将此地搜刮了多少遍,恐怕没有什么好东西了。” 李通崖绕了半个时辰,毫无收获,直接驾风落在最中心处,便见平滑的地面上满地的阵纹,此处原本应该有一大建筑物,如今只剩下四个苍白的石柱,高矮不齐,萧条冷清。 正中是口深井,黝黑不见底,李通崖用灵识下探,到了灵识极限也依旧一无所获,他微微思忖一息,双手按在井口,井水顿时喷涌起来,最底下升起一片浑浊的泥水。 井中喷涌不息,李通崖的气海渐渐下降,硬生生消耗了他两成的法力,抽出了一座小山丘大小的水量,喷涌出的井水宛若涓涓而出的小溪,顺着地势向远方流去,李通崖神色一喜,一招手,井底飞出一玉匣,其上花纹繁复,入手温润。 李通崖屈指一弹,那玉匣顿时洞开,其内却空空荡荡,竟是一物也无。 “呵!” 李通崖滞了滞,忍不住失声一笑,低声道: “确是来晚了。” 玉匣中之物显然已经被人取走,此人多半控水之术不太精通,却会一些神通或是术法,隔着深井将玉匣之中的物品潇洒窃走,只余下一个精美的玉匣沉在井底。 “虽然失了匣中之物,这玉匣却不是凡物,其上的花纹阵法密布,恐怕保存紫府期的灵物都没有问题,材质更是见所未见,也不算空走一趟!” 李通崖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阵,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他本就没抱多大的希望,意外得了一个不错的玉匣,心情更加好起来,翻手将玉匣收起,盘膝而坐,调息了一刻钟便驾风而起,突破禁断大阵往北去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两家得知 陈冬河驾风落在冠云峰山脚,只见寒风吹拂,松柏簌簌,上前几步,便见一灰袍中年人在石板路上扫着地,扫帚在地面上轻轻扫动,他上前一步,客气地道: “还请传报,说是李家陈冬河来访,见一见萧雍灵前辈!” 眼前这人笑盈盈地直起身来,仔细瞧了一眼陈冬河,这才答道: “贵客稍待,小人这就上报去。” 不多时,阵法浮现出一小口,陈冬河连忙入了阵,踩着石阶到了小院前,门前种着两盆矮松,中年人躬身退下,他轻轻推开门,便见萧雍灵一身着雪白的直襟长袍,腰束月牙纹的腰带,皆暗沉地透露出奢华的法力光辉,腰间长剑毫光闪闪,一身风尘,看起来刚从别处归来。 陈冬河被他这一身穿束震得说不出话来,以往萧雍灵不曾穿上法衣,又彬彬有礼,体现不出萧家的奢贵,现下一身华贵,叫他有些羡慕,恭声道: “见过前辈!” “原来是冬河小友。” 萧雍灵微微点头,客气地回答道: “李家可有什么事用得上我?” “非也。” 陈冬河恭声答了一声,面带笑容地道: “我家长辈突破筑基,便让冬河前来报喜了!” “什么?!通崖?” 萧雍灵神色一变,大为惊骇,握在剑柄上的手猛然攥紧,脸色一阵变幻,十几息才叹道: “通崖兄终究胜我一筹!” 当年萧元思归家,同练气七层的萧雍灵说起李通崖已经练气八层,萧雍灵还在感叹着李通崖竟然比他更快一步,还想着比比谁先到达筑基。 如今三年过去,萧雍灵吞服了灵药,有了练气九层修为,距离筑基还有一段时间要积蓄突破,李通崖却已先一步到达了筑基,叫他感慨万千,心中的那点不甘终于消散,化为深深的敬佩。 “世人皆说李尺泾乃天纵之才,却忽略了通崖兄,沉默稳重,不言不语,却同样是人中龙凤!” 萧雍灵叹息一声,他不知李通崖有箓气和箓丹加持,只当是李通崖在那荒山野岭独自修炼,比他在冠云峰服食灵药后还要来得快,放下了争胜之心,一身气质厚重了许多。 陈冬河在一旁静静地等萧雍灵回过神来,这才见萧雍灵笑道: “替我恭喜通崖兄了!” 陈冬河笑盈盈地点头,将手中的礼品放在桌面上,仔细地说清楚,萧雍灵顿时正色,答道: “还请小友待上几天,一来我要与老祖商量着两家婚姻之事,二来也要周到礼数,通崖兄突破筑基是大喜事,我萧家是一定要献上些心意的!” “前辈客气了!” 陈冬河应了一声,萧雍灵同他聊了聊李家的近况,便挥手让那中年人上来,带他去了客房歇下。 等到陈冬河离去,萧雍灵这才摸着胡须点点头,笑道: “陈冬河…倒也不错。” 萧家迎客向来是在冠云峰,主峰却要往东飞上一百多里,深入黎夏郡,有一雄山,山势平缓厚重,唤作衔忧峰。 衔忧峰分为东南两峰,其中有一河流过,唤作越河,河流湍急,常有船翁自上流而下,歌声在峰间回响,颇为动人。 萧雍灵驾风飞了半个时辰,落脚在峰间,便见峰上有一深潭,寒雾缭绕,两个老翁在崖上相对而坐,各自持着一竿,垂在潭中钓鱼。 萧雍灵上前一步,登上石阶,走到其中一老翁身旁,低声道: “老祖,李通崖筑基了。” “哦?” 那老翁抬眉,手中的钓竿微微抖动,轻声道: “快了些,这孩子应有过机缘。” 萧雍灵轻轻点头,恭声道: “那这姻亲之事…” 潭边的另一老翁闻言也抬起头,笑道: “初庭,李通崖我见过,此人确是不错,要我看,我们嫁一个过去,再娶一个过来,两家都有好处。” 萧初庭点了点头,钓竿一提,下方寒潭之水砰然炸响,如雪的潭水升腾而起,顺着上提鱼线一路攀升,在悬崖上爬了一大半,又被无形的力量岸压下去,发出雷霆般的响声。 “轰隆!” 萧初庭钓竿回收,卷回一把银光灿灿的匕首来,他雪白的眉毛一挑,笑道: “收获不错。” 一旁的萧雍灵早已看呆了去,却见萧初庭摆了摆手,低声道: “这事交给元思去办!” 费家,寒云峰。 清冷的月光洒落下来,李清虹坐在树梢上,两支脚丫晃晃悠悠,淡白色的月光将她笼罩住,显得她白晳的脸蛋吹弹可破。 “清虹姐!” 费桐啸在林间纵越两步,登上枝头,笑盈盈地踩着树梢,兴冲冲地道: “清虹姐今天好有兴致,居然赏起月来了!” “师弟。” 李清虹礼貌地应了一句,点点头道: “可是寻我练枪?” 费桐啸微微一窒,答道: “不练枪,不练枪!赏月…赏月…” 李清虹瞧他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看得费桐啸微微呆住,呼吸急促起来,脸庞有些发红,低声道: “清虹姐,我…” “师弟。” 李清虹从树上站起身,摇了摇头,笑道: “这就不对了,人生匆匆,哪有多少时间赏月,你我还是比试一番吧,我此月又有长进,恐怕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费桐啸被她打断话语,脸色一白,神情有些低落,面色复杂,欲言又止,咬牙想要开口说话,李清虹却已经跳下树梢,清亮的嗓音在林间回荡。 “师弟,咱们去山上比斗!” 费桐啸看着她消失在林间,有些颓废地咬着牙,纵身一跳,落回地面之上,却见下头围坐着一众费家弟子,其中一人探出头来,有些不是滋味地道: “这散修之女叶清虹真是长得英气好看,身材也靓,修为更是胎息五层,啸弟好眼光!” 费桐啸羞恼地瞥了一眼,挥拳示意,一众少年顿时一哄而散,各自离去,只留下一白衣青年倚着树站着,低眉看着他,费桐啸低声道: “玉哥。” 费桐玉抱着胳膊站着,轻声一笑,答道: “费桐财这娃子不怀好意,带了一群人看你笑话,李清虹给你留了面子,以后莫要去烦人家。” 费桐啸有些愤愤不平地抬起头,争辩道: “我还不曾说出口!” 费桐玉摇摇头,目光炯炯,提起李清虹颇有些欣赏的意思,解释道: “有些话不说就已经问了,另一些话不言便是答了,李清虹不过十六岁,一方面明媚大方、笑语晏晏,另一面却进退有度,委婉柔和,难怪叫你欲罢不能。” 费桐啸又是难过又是恼怒,两只手绞在一起,费桐玉看了他一眼,笑道: “李清虹是倔强自立的性子,你连李清虹都打不过,怎么叫人家看重你?好好修炼,我费家人皆是风度翩翩,过上几年长开了,叫哪个女修不爱?” 费桐啸一愣,一瞬间有恍然大悟的感觉,脸上一下有了喜色,点点头笑道: “我晓得了!” 言罢急冲冲地向山上跑去,在林间纵越了几下,追着李清虹去了,费桐玉看着他消失在视野之中,这才失笑摇头,谁知树后又转出一中年男人,手上摇着折扇,风度翩翩,正是两人的父亲费逸和。 “还是你有办法!” 费逸和赞叹了一句,却许久听不到回复,偏头一看,费桐玉正低头思量着什么,见父亲望过来,这才恍然大悟般抬起头,问道: “怎么了父亲?” 费逸和心中有些不安,见自己的长子一脸思索之色,还以为自己遗漏了什么,连忙低声道: “想着什么那么入迷?可是出了什么事?” 费桐玉哈哈一笑,摇头道: “李清虹确是不错,又是李家的嫡女…” 费逸和咬牙,扶额低叹,一脚踢在费桐玉的小腿上,叫他痛呼一声,这才恼怒道: “通通给我熄了这心思!” 很结实的三章还多,给我累得。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七章 间道锦 李清虹在山顶独自走了一阵,白绒的鹿皮靴踩着山巅常年不化的积雪,发出卡察卡察的脆响,她将碎发拢到耳后,背着手轻轻走着。 “大父…也不知如何了。” 李清虹抿了抿嘴,暗自沉思道: “这不过三年,大父想必还在打磨修为,筑基九死一生,没那么容易。” “清虹姐!” 费桐啸蹬蹬地到了李清虹身后,笑着正要开口,却不曾想寒云峰的大阵缓缓运转,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传递而来,在峰上回荡。 “散修叶氏前来拜访,还请前辈开一开山门!” 这话语让李清虹嘴角勾起,杏眼微微睁大,抿出一个惊喜的笑容,轻声道: “是大父!” 身后的费桐啸听得浑身一振,心中空落落,勉强挤出笑容,上前一步,贺道: “恭喜师姐了!” 一住://42zw.la 李通崖驾风落在寒云峰前,费望白笑逐颜开地迎上来,身着一身银白色锦袍,在飞雪中越发俊朗,拱手道: “恭喜道友突破,筑成仙基,超凡脱俗!” “前辈客气了!” 李通崖看起来就简约得多,一拢灰衣白纹云袖,负着长剑,不曾因为突破筑基有什么得意之色,客客气气地拱手回答道: “今日又来叨唠,麻烦前辈了。” 两人笑着落脚在山间那间雅致的阁楼之中,在顶楼的白玉台上坐下,费望白这才一拢袖子,在飘散的雪花之中贺道: “恭喜通崖兄!” 李通崖同他落座,接过奉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笑道: “我闭关三年,这才见识到了前辈的手段,出其不意,可是整得郁家鸡犬不宁。” “诶。” 费望白哈哈一笑,摇头道: “不过是当年未雨绸缪安置下的手段,郁家自然想不到,硬是吃了这亏。” “那年郁玉封突破筑基中期,我父亲持家,已经察觉到不对,遂前往当时的密林群山,选了几个地脉交汇之处,花了几年功夫一一埋下秘密的阵点,每阵藏进去九枚符箓。” “我父亲归来,便寻到了我,说的是:‘郁家之势愈大,我留此符阵,能动摇密林诸山地脉,日后或有用处。’,不久后突破筑基,身死道消,不曾想后来郁家探查地脉,就地建立了坊市。” “原来如此!” 李通崖点点头,笑道: “令尊当真是深谋远虑。” 费望白叹着气摇摇头,又继续道: “至于东岸那筑基散修,乃是在下的友人,筑基初期修士,在此地逗留一阵,吓一吓那郁慕高罢了。” 将茶碗放下,费望白轻声一笑,有些疑惑地道: “我当年花了五年才侥幸突破,郁萧贵据我所知也花了五年多,倒是通崖兄,竟是三年就突破成功,实在是出乎意料!果然是惊才艳艳之辈。” 李通崖微微正色,拱手道: “多是那枚遂元丹的功劳,前辈谬赞,通崖愧不敢当。” “欸!” 费望白连遂元丹都没有见过,自然就偏听偏信,连忙摇头,笑道: “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谦虚,还叫我前辈呢,按着规矩唤我望白即可,一口一个前辈,倒是将我叫老了。” 李通崖失笑摇头,拗他不过,只能依了他,正色道: “望白兄意料不到,那郁萧贵也定然预料不到,此刻正是打压郁家的大好时机!” 费望白也微微激动起来,将手中白玉般的茶杯一放,低声道: “西岸的贺道友也忌惮郁家许久,再叫上我那友人,一共四位筑基,就足以让郁家吃一大亏!更别说通崖兄还能够寻来的助力了!” 李通崖点点头,纷纷的落雪从他身侧飘过,问道: “这贺道友…便是西岸的筑基散修贺道人了?” 西岸诸家大都是些胎息小族,如星般散落一地,却有一筑基散修,唤作贺道人,膝下无子,只在山间立了一小庙,收下六七个徒弟,向诸家收取供奉,贺道人在青池宗内有至交好友作靠山,又没有什么野心,便守着西岸诸家过日子。 “正是。” 费望白应了一句,笑道: “这贺道人同郁家闭关不出的老祖郁玉封有过仇怨,据说是郁玉封夺了人家机缘,贺道人便耿耿于怀,数次为难郁家人,后来郁慕仙拜入青池宗,有人下来调解,这才作罢。” 李通崖恍然大悟,点头不语,费望白复又伸出一根手指,低声道: “却不能忽略了这郁慕仙,此人好歹也是上宗弟子,不知在宗内受不受重视,麻烦通崖兄问上一问剑仙大人,我等也好依据着局势来做事。” “我晓得。” 李通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轻敲着白玉的桉台,答道: “我四弟也曾经在峰内修行,仙宗的练气弟子其实没有什么大威势,只不过会保住家族血脉,只要郁慕仙非是成了筑基,我等又不是要灭亡郁家,也应问题不大。” 李通崖生性谨慎,思忖了几息,复又摇摇头,开口道: “无论如何,我都先托人问一问情况。” 费望白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又伸出一根手指,低声道: “那是杀这老的…还是这小的?” 李通崖轻轻挑眉,摸了摸下巴,笑道: “还请望白兄稍待,若是有把握,还能杀这老祖宗。” 费望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两人将聊了两句,山间的风雪越发大起来,有了遮天蔽日的景象,只是在两人身侧纷纷滑落开,费望白笑盈盈地道: “多年不曾出手,我却手痒了,通崖兄不如同我较量一二?” 李通崖挑眉一笑,低声道: “好。” 话音刚落,两人已腾身而起,费望白的银白色锦袍在飞雪中轻扬,他笑盈盈地道: “既然是切磋,那望白便报上来仙基。” 费望白两条雪白锦带在空中飘荡这,他面若冠玉,相貌堂堂,张口道: “此乃间道锦!” 言罢银白色锦袍在空中展了一圈,身后也系上一支月牙纹的披风来,长枪一扫,激荡的锐气往李通崖面上去。 “浩瀚海。” 李通崖话音刚落,山脚下的瀑布和山泉砰然作响,清亮的河水有了生命般跳动而起,纷纷往李通崖所在的上空钻去。 “叮叮叮叮…” 费望白银白色气刃包裹的长枪还未近身,那河水已经化为数十道水剑汹汹而来,如同一群鹰隼般轮流扑击在他的枪上。 费望白轻声一笑,回枪掀起披风,在空中打了个转,那一片水剑便落了空,被他掀到了披风之后去,看得李通崖轻轻挑眉,左手握在腰间的法剑上,见费望白已然冲到了眼前,悍然拔剑而出。 月白色的剑弧从他手中的法剑上跳出,费望白早就听说李通崖有一拔剑式尤为惊人,回枪来防,硬生生吃下这一记,被震得退开一步,身后的披风打了个摆子,便将力道化解了。 随后的剑势已然如暴雨般倾泻在费望白的身上,他也不甘示弱,枪如梨花飞舞,将每一剑都防得死死的,时不时袍间或是披风之后诡异地冒出一枪,叫李通崖断了剑招来防,为自己赢得调息时间。 下方的山峰上已经有人探出头来看,两人一触即分,山间风雪又大,下头的费家子弟只晓得有筑基气息,却隔着高空风雪,见不到人影。 第二百一十八章 清虹之志 斗了几十个来回,李通崖收剑入鞘,汹涌的河水化作数十道清亮的水剑静静地悬浮着,剩余的水浪漂浮在他身侧,将他笼罩而住,寒冷的气候让他身侧的河水浮现出一枚枚细小的冰晶,时不时簌簌地掉下来一串冰粉。 费望白亦收枪而立,身后的披风化为无数条锦缎,又迅速飘散为灵气消失,风雪慢慢小了下去,李通崖流淌的控水之术也化解消失,河水如暴雨般滴落下来,未曾落地变化为一场冰雹,滴滴嗒嗒地打落在山间。 “望白兄好枪法。” 李通崖气势慢慢收敛,落回玉桉旁,费望白也笑盈盈地下落,低声道: “世人皆知通崖兄剑法高超,却不知通崖兄的控水之术也不差呐。” 两人一番交手,对彼此的手段都有了了解,未来一起对敌之时也更有准备,真正的交手一次可比嘴上介绍要方便得多,何处虚实,何处神妙尽在心中了。 两人相互吹捧一番,李通崖失笑摇头,忽然抬起头笑道: “我家清虹来了。” 费望白屈指一弹,阁楼的小门嘎吱一声打开了,噔噔噔地走上来一人,白衣持枪,笑弯秋月,自然是李清虹。 “见过师尊!” “见过大父!恭贺大父突破筑基!” 网址p://m.42zw.la “嗯。” 两人皆是应下,楼间又探出一少年,朝着两人拱手问候了,这才低头站在一旁。 “这是我家嫡孙,费桐啸。” 费望白笑吟吟地介绍了,这才开口道: “如何?” 一旁的李清虹和费桐啸却宛若未闻,只见着两位长辈相对坐着,不曾开口,显然是费望白施了法术,叫两人不知不觉入了幻术。 李通崖只是各自看了一眼,便晓得了费望白话中的意思,摇头答道: “我家清虹是筑基种子,往哪嫁我都舍不得,若非是她自己肯,我家是不会嫁的。” 费望白遗憾地摇摇头,他这三年也是看着李清虹长大,对这个孩子颇为看好,只好道了声冒昧,扯起别的话题来。 李通崖同他聊了几句,放下杯子,笑道: “这几年叨扰了,清虹,谢过前辈。” 李清虹盈盈下拜,道了谢,李通崖这才从储物袋之中取出几个玉盒,轻声道: “拜托望白兄照料这孩子,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费望白推迟不过,挥袖收下,李通崖同他闲聊了两句,终于拱手告辞,带着李清虹驾风而去,留下费桐啸在阁楼里失魂落魄地站着。 “桐啸。” 费望白抿了口茶水,低声道: “寻空修炼去罢,莫要给人甩得太远,更加没有念想。” 费桐啸恭敬地点头出去了,费望白这才轻轻放下杯子,有些感慨地低声道: “只可惜这女娃天赋太高。” 李通崖驾风在湖上飞着,脚下深青色的湖水波光粼粼,时辰已晚,澹白色的月光披落,身边的李清虹心情好得很,嘴角总是不自觉地勾起。 一方面家中长辈筑基,有了靠山,另一方面也能见到多年不见的家人,李清虹一时间有些雀跃,若不是李通崖在一旁,她都要忍不住哼出歌来。 “清虹。” 李通崖却忽然开口,笑盈盈地问道: “清虹,那费家小子多半对你有些意思,你看如何?” “啊。” 李清虹不曾想李通崖会问这个,微微错愕,思忖几息,却神色坚定地道: “晚辈没有情爱之心,也不欲为人妻妾…” 李清虹杏眼炯炯有神,束在脑后的乌发被湖上的晚风带起,月光照在她的朱唇上,李清虹朗声道: “女儿家虽非男儿身,却同样有合炼六轮、炼化神通之志,要逐仙除妖、守境安民,叫手中红缨一动,于是英雄气短、仙人低眉!” 李通崖不曾想李清虹口中吐出这样的话来,听得他悚然,看着李清虹面上笑盈盈的模样,沉默了几息,低声道: “难。” 李清虹神色越发坚定,拉着李通崖的手,低声道: “清虹想要那部《紫雷秘元功》!” “不可。” 李通崖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温声道: “《紫雷秘元功》是四品功法改成的,却是部秘法,虽然雷霆乃是摧灭上法,但功法太过霸道,会绝了后嗣,甚至减少寿元…” “大父,我晓得。” 李清虹点头,咬牙道: “正是要学雷霆摧灭的上法,家中又有那筑基法枪,晚辈本就不欲以妻妾事他人,这功法清虹最是中意。” “哎。” 李通崖摇了摇头,劝慰道: “你还有几年练气,还是再想想罢。” 李清虹恭声应了,抬起头来时澹金色阵法下的黎泾山已经遥遥地出现在面前,眼看着要见到父母和弟妹,李清虹心情顿时开阔起来,李通崖却依旧皱着眉头,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清虹心气高,也不知是福是祸。” 带着李清虹落脚在山上,李玄宣和李玄岭已经等在山间,李玄岭父女多年未见,自是一番激动泪流,李玄宣则上一步,低声道: “仲父…萧家来人了,萧元思前辈已经在院中等了多时。” 李通崖正笑眯眯地看着,闻言一惊,连忙转过头,随着李玄宣进了屋中,踏过门槛,便见萧元思正在侧边坐着,手中持着一枚玉简,李通崖拢了拢灰衣云袖,恭声道: “通崖见过前辈,劳烦前辈久等!” 萧元思将手中玉简一收,神色颇为复杂,叹道: “哪里哪里,如今也要叫你道友了。” 萧元思是亲眼看着李通崖一步步登上仙基的,初见他之时不过是个胎息三层周行轮的小修士,如今已经筑成仙基,他叹了口气,却见李通崖正色,拱手下拜,沉声道: “前辈对我家恩重如山,如师长般谆谆教诲,这般当真是折煞了晚辈!” 萧元思失笑,心情倒是放松了许多,笑道: “这是大喜事,莫要多心!你这般争气,我也好同尺泾交代。” 李通崖落座在下首,便见萧元思笑道: “我家老祖当年同你家订下了一桩喜事,通崖可还记得?” 第二百一十九章 迟尉此人 “晚辈不敢忘。” 李通崖轻轻点头,便见萧元思将茶碗放下,温声道: “两家应定下婚约,守望相助,李家如今可还有未婚嫡系?” “自是有的。” 李通崖恭敬地应了,以法力传音门外的李玄宣道: “渊清辈除了清虹和渊云都带上来。” 李玄宣匆匆下去准备了,萧元思则仔细看了看他,笑道: “若是我不曾看错,你这仙基是用从我家换来的《江河一气决》修成,应唤作:浩瀚海。” “正是。” 李通崖拱手回答,萧元思正色,答道: “仙基一事,事关重大,你既然筑成仙基,我也应该嘱咐你些话语。” “前辈请讲!” 见李通崖郑重其事地应声,萧元思抿了茶,低声道: “浩瀚海与我家的溪上翁乃是一系所出,仙基之间大有联系,遇上了这一类的筑基仙修,可要千万注意!” 李通崖抬起头来,顿时有了联想,询问道: “可有什么忌讳?” 萧元思点点头,继续道: “浩瀚海与溪上翁一类仙基,古代仙道称之为道参,妖魔邪道则称之为同丹,仙基之间多有联系,可以相互补足,若是遇上了心术不正之人,多半会…” 他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地道: “挖出仙基,吞服补足…” “吞服。” 李通崖一阵默然,低声道: “敢问前辈,此类之事多否?” “不多。” 萧元思摇了摇头,解释道: “一来此法有风险,容易使人略微痴狂,同参之物也不好寻,吞服之人须要相当的丹道修为,二来吞服之后虽然修为大涨,仙基也更加神妙,却叫人止步于筑基,难以修成紫府,只有那些突破无望、走投无路之人才会去试试。” 李通崖心中低叹,朝着萧元思问道: “敢问前辈,这浩瀚海的道参乃是哪几种仙基?” 萧元思一拢袖子,答道: “其一曰长云暗,其二曰浩瀚海,其三曰溪上翁,其四曰据岭中,其五曰恨江去。” 见李通崖仔细地记下了,萧元思才以法力传音道: “这仙基也为紫府修士所贪图,只不过紫府修士图谋仙基要从练气修士开始悉心培养,施法种道,才能用得上,我等倒是不必担心。” “晚辈晓得了。” 李通崖点头应下,晓得尺泾为何被青池宗紫府所害,低声一叹,讽刺地笑道: “筑基修士夺人仙基修行修为大涨,却难以突破紫府,想必紫府修士夺了仙基也有难言的后患罢!” 萧元思微微点头,谈论起这个话题来越发小心,低声道: “只要做足了准备,紫府修士夺来的仙基修成神通虽不如己身所练圆满如意,却能大大减少修行的时间,众紫府自然是趋之若鹜…” 两人正低声聊着,李玄宣已经带着人上来,李渊蛟牵着李清晓,身后的窦氏还抱着李渊平。 李通崖笑道: “这便是我家渊清辈的小辈,还请前辈看一看。” 两个孩子只微微紧张地盯着萧元思,李渊蛟上前一步,恭声道: “晚辈李渊蛟,见过前辈!” 萧元思扫过一眼,目光即刻落在最前边的李渊蛟身上,见他不过十七八岁便有了胎息五层修为,点点头道: “李渊蛟,倒是好名字。” 一旁的李通崖应道: “原本还有一嫡长,却为郁家所害…” “郁家。” 萧元思摸了摸下巴,道了声节哀,低声道: “我在黎夏郡也有所耳闻,当年我族叔筑基,那郁家也派过人来贺喜,听闻行事霸道狠毒,算是见着了。” 言罢摇摇头,将话题扯了回来,笑道: “只是贵族没有适龄的女子,我也不好开口,我家还有一嫡女未嫁,配予渊蛟,通崖兄看着如何?” “这怎么使得!” 李通崖不曾想萧元思这样来定婚约,顿时一骇,沉声道: “两家联姻本就是我家高攀,这怎么使得…” “诶。” 萧元思笑意盈盈,复又道: “我见清晓也不过三五岁的模样,还不曾长开,再过上几年也不迟,不急这几年。” 李通崖却挥退了小辈,深深一躬,切声道: “嫡女配我家渊蛟实在不可!还请前辈收回成命!” “通崖兄放心!老祖看好贵族,此事由我来出马,萧家那里绝无问题。” 萧元思还欲相劝,李通崖却躬身不起,肃声道: “通崖晓得前辈好意,我李家却受不得,还请前辈收回成命!” 萧元思这才一愣,思索片刻,仿佛也明白了什么,低声道: “是我思虑不周,通崖兄恕罪。” “前辈客气了!” 萧元思捻了捻胡须,继续道: “不如这般,我家有一嫡脉庶出之女,唤作萧归鸾,品性相貌皆是上上选,便配给渊蛟,正合适不过。” “谢前辈体谅!” 李通崖应了一句,顿了顿,忽然记起一事,询问道: “我闻冬河所言,说是贵族的主峰唤作衔忧峰,其中有一河流,唤作越河…可有此事?” “不错。” 萧元思点点头,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却见李通崖问道: “前辈可识得萧衔忧?” 萧元思神色大肃,翻手一抬,院门已经紧紧关闭,其上法光流转,隔绝内外,这才道: “通崖兄从何处得知此名!萧衔忧正是我脉之人,乃是老祖之仲父!” 李通崖顿了顿,娓娓道来: “通崖曾经得过一剑,其上有秘法,以江河真元催动,得了一身法,唤作《越河湍流步》,乃是衔忧老祖所创…” “此言当真?” 萧元思登时大喜,李通崖取出那法剑来,其上陵峪门的标识已经化为普通的刻印,萧元思取来一看,失望地摇头道: “不过是制式的法剑罢了,其中不见有什么神妙。” 李通崖点点头,翻手摸出一枚玉简来,低声道: “既是贵族先祖之物,那便奉还前辈。” “这…” 身法本就珍贵,李通崖说献上就献上了,顿时叫踌躇着的萧元思一愣,欲要拒绝,却难以说出口,《越河湍流步》对萧家意义绝非普通的三品步法,叫萧元思低声一叹,答道: “通崖兄高义,我却不知拿什么来抵换,贵族如今可还有缺少什么?” 傍晚的风从山间穿过,在青池峰的林中游荡,直至扑向山巅上的迟尉面上,他的白发在风中披拂着,满是皱纹的眼角眯起,迟尉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本可以用自己年轻的面孔示人,可迟尉活了几百岁,已经没了什么美丑的执念,便随他去了。 云端已经站了零零散散的人影,他迟尉名气不如端木奎大,只来了越吴徐三国的一些紫府,都在云端看着他。 一旁的迟炙云站在身后,满面悲意和不舍,看着迟尉月白纹的袍子在风中拂动着,迟炙云低声道: “老祖,宗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干净了…” 迟尉宛若未闻,站在山巅之上站着,迎着晚风仔细回忆,笑盈盈地道: “炙云,伱怎么看迟尉此人。” 迟炙云不明所以,恭恭敬敬地拱手,答道: “老祖是我青池宗的顶梁柱,实力强横,横压一世,学究天人,幽思如渊,气度不凡…” 迟尉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摇头道: “什么横压一世,尚比不上端木奎和李江群,徒叫人笑话,学究天人更是无稽之谈,我不如那老蛟也就罢了,连萧衔忧和唐元乌都比不上。” 他顿了顿,神色多了几分感慨,眼神锐利,笑道: “至于幽思如渊,哪里比得上萧初庭。” “萧初庭?!” 迟炙云在脑海中翻来覆去搜查了好几遍,这才翻出来这个名字,一时间呆住了,喃喃道: “萧初庭…萧初庭…黎夏萧家。” 迟炙云不算笨,猛然抬起头来,叫道: “萧初庭突破紫府了?!” “嗯…” 迟尉笑盈盈地应了一声,往云层某处点点头,迟炙云犹自难以相信,喃喃道: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哪里来的紫府功法,哪里来的神通秘要,哪里来的胆子!” “哪里来的胆子…” 迟尉苍声一笑,笑道: “你莫要把青池宗当成什么上宗,以为众生皆为棋子,予取予求,这天下的天才如同过江之鲫,削破了脑袋往上钻,我青池宗在这个位置…” 迟尉顿了顿,叹道: “如同坐在热锅之上,架在碳火上烤啊!” 见迟炙云喃喃说不出话来,迟尉继续道: “你们这些小辈听着我名字长大,真当我是横压一世的英雄…” “难道不是么?!” 迟炙云愤愤不平,沉声道: “破妖灾、驱魔头、扫南疆、除邪怪,老祖救下之人何止百万,为了修行纵使牺牲几十万人,又何足道哉?这些人也不想想,如不是我等庇护一方,又哪里来的这些人…” “诶!” 迟尉嗤笑地打断他,摇头道: “我迟尉是个小人,从我十七岁时偷窃李江群的锦囊而起,至我如今三百七十七岁生机将尽吞食人丹为止,皆是小人行径,不堪入目。” “我借李江群之势,联合诸宗围杀,趁势除两门,灭陵峪、除萧衔忧,年年收割世家,炼化吞服月华之基的诸弟子,诸紫府都看在眼中。” 迟尉抬起头笑了笑,朝着黑沉沉的夜空叫道: “天上的诸位都听得清楚,我迟尉难道称不上小人么?” 上空的一众紫府面面相觑,神色各异,有人低声叹息,有人不屑哂笑,亦有人冷声轻哼,许久才有一道清冷女声道: “你不是小人还能有谁算得上小人!” “你!” 迟炙云神色一恼,却因为上首那人的紫府修为不敢作声,迟尉倒是笑盈盈地点头,天边的朝阳已经升起,迟尉动也不动,只是静静地站着,一众紫府同样静静地看着他,他们这些紫府修士最少的都活了一百多年,他们不急,至少不如迟尉急。 冉冉的太阳升起,天地中清气上浮,浊气下沉,日精月华混为一仪,正是突破的好时机,神通的彩光从迟尉的身上升腾而起,他的神色平静得很。 天地间日精月华渐渐到达巅峰,迟尉灵识一动,一道幽光从升阳府处飞出,乃是他的命神通如重浊催动, 迟尉上前一步,眼中的天地上下一清,云端中多了两道模糊的身影,迟尉哈哈一笑,朗声道: “两位替我收尸来了!” 上首那两人见惯了紫府突破的各类场景,也不恼他戏谑,其中一人尖声大笑,叫道: “迟尉啊迟尉,总算是有你的这天!” 迟尉无所谓地摆摆手,样貌越来越年轻起来,看上去也俊朗,只是眉眼之间有些阴鸷,另外四道神通从体内飞出,勾动天地灵气,在一旁飞动跳跃。 五道神通已经在空中汇成一道彩光,轮流舞动,幻化为五色之光,各自成一色,分为金木水火土,在空中交汇升腾,上首有人低声道: “是五行求金法。” 迟尉屈指一弹,手中浮现出一枚丹药,一时间霞光四射,馨香四溢,放出四下的彩光霞光,上首的众人皆伸出头来看,纷纷有疑问声。 “哦?” 那两道模糊身影也注意过来,其中一人尖声道: “哪一枚丹?” 另一人定睛一瞧,细声道: “观这外相,应该是湖月秋” “不错。” 先开口那人听了这话,将迟尉的其余几道仙基一瞧,笑道: “倒也是个法子!” 迟尉一枚丹药落入口中,等了几息,却只有微弱的动静,心中顿时大骇,神色数变,首次有了惊怒之色,喝道: “老蛟!安敢以伪丹赚我!” 神通引动的五色光芒却不等他,犹自燃烧着,已经隐隐约约凝聚出一点亮堂堂的光点,上首的两个模糊身影嗤笑一声,齐声道: “迟尉!你亦为人所诈!” 众紫府皆瞪大眼睛,望这那灵光指指点点,迟尉迅速调整心态,闭目叹息,一推掌,日精月华纷涌而来,往那灵光上撞去。 灵光上空慢慢涌现出五道彩光,亮盈盈轻飘飘,往下垂了垂,那灵光越发明亮,彩光却稍纵即逝,消失殆尽。 “果然不如端木奎…” 上空的众人以灵识交流着,空中的两道模糊身影已经掐好法诀,等着金性飞跃而出。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章 徒生白发 迟尉的神通彩光在空中如火般燃烧殆尽,那点晶莹透亮的光点依旧如呼吸般明灭着,发出初生的婴儿般的啼哭声,迟尉恢复年轻的俊朗脸庞充斥着无奈和释然,他喃喃自语道: “止步于此了。” “蓬。” 话音未落,身体已经如同烟尘般瓦解,化为几道沙尘消散,或白或灰,纷纷掉落下来,如长龙般在空中曳出几条烟道,上首的诸紫府交头接耳,有紫府真人道: “迟尉竟然连金性都不曾凝结而成?” 另一紫府真人却抬头看向那两道模糊身影,果然见其中一道身影尖声一笑,叫道: “早知你是如重浊,还有什么好装的!” 那上使说着一击掌,手中摸出一张灰蒙蒙的大网来,笑道: “我借来了上仙的九罗得性布,就等着你这畜牲。” 于是捏住一脚,将网一扔,吃力来提,两只手臂拉成了又细又长的面条模样,凭空作拉扯状,尖声笑道: “哪里走!” 一住://42zw.la 那罗网越收越紧,在空中突显出一个不断扭动的球形来,另外一道身影哈哈一笑,伸出手也接过来一起拉扯,那金性发出一阵尖锐的叫声,慢慢便被束缚住了。 一众紫府默然地看着,颇有兔死狐悲之感,下首的迟炙云已然泪流满面,那两道身影将迟尉的金性收了去,这才朝这一众紫府笑道: “诸位道友,我等回去复命了。” 言罢两道身影一阵模糊,便在空中消失了,诸紫府也一并散去,只余下三两位依旧在空中站着。 “青池宗如今失了紫府巅峰的大修士,也要好好出血了!” 上首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话音才落下,便有优雅华贵的少年声道: “是极,是极!” 诸紫府听了这话皆是神色怪异,有厚重的铿锵声道: “狐狸,你来淌什么浑水?大黎山妖洞也要插一脚不成?” 那少年声哈哈一笑,戏谑道: “我就听上一听,诸位道友反应也忒大…我这耳朵虽然能听见些小修士嘟囔,却终究不如当面听来得舒服。” 下方的迟炙云默默听着,宗内的其余四位紫府已经缓缓升上空中,便听厚重的铿锵声道: “诸位道友,手底下见真章罢。” “哪里敢要什么报酬!” 李通崖轻笑着应了,看得萧元思连连摇头,解释道: “我脉长辈本名萧锦州,衔忧乃是长辈的名号,行走南北之时恐牵连家族,便自称是岭南萧衔忧,此乃我脉长辈,这又是一道三品步法,自然不能这样轻易的揭过。” 李通崖只好点了点头,答道: “我家还有一女,唤作李清虹,尤好枪法,只是修炼的功法特殊,不适婚配,故而不曾带上来见前辈。” 李通崖将话题扯到了李清虹身上,巧妙地将前头之事垫了个台阶,这才顺着脉络继续往下道: “可我李家根底浅薄,没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枪法,贵族若是存有枪法,能否借女儿辈一观?” 萧元思点了点头,萧家也是知道李清虹此人,却因为李清虹在费家藏了几年,先前又未见着,还以为此女夭折了,思忖几息,答道: “是有一枪法,唤作《折羽枪》,乃是三品枪法…可这身法稀有,抵换枪法又太欺负你。” “不如这样。” 萧元思摇头道: “除去这枪法,我萧家再欠贵族一人情,如此便算公允了。” 李通崖拱了拱手,心中也颇为感动,恭声道: “前辈高义!” 萧元思哈哈一笑,李通崖同他聊了两句,复又问道: “前辈可知郁慕仙此人?” 萧元思轻轻挑眉,若有所思地道: “此人乃元乌峰弟子,若是没有记错,修为应在练气六层到七层,炼器的天赋还算不错…” 他看了看李通崖,低声问道: “可是对郁家有些想法?以郁慕仙如今的地位,只要青池宗动乱起来,也是不好请人去保郁家的。” 李通崖点点头,复又问道: “郁玉封如何?” 萧元思顿了顿,沉声道: “初筹老祖曾与之交手,此人实力强横,不容小觑。” 李通崖一阵默然,下定了决心,沉声道: “依前辈看来,晚辈若是要杀此人,能不能请动贵族出手?” “杀郁玉封…” 萧元思轻轻叹了口气,答道: “若是我家出手自是不成问题,只是这节骨眼上我萧家不宜有异动,更何况要悄无声息地杀了郁玉封何其难也,光凭筑基出手再怎么样都会闹出动静,到时候便是打了元乌峰的脸,要得罪许多人…” 萧元思的犹豫之色溢于言表,李通崖自然不能让他在这里为难着,连忙拱手道: “晚辈晓得了!此路既然不通,我李家还有别的路可有,前辈不必放在心上。” 萧元思却咬牙摆手,沉声道: “也非是不通!” 他思忖几息,继续道: “我献上这《越河湍流步》,以此劝说老祖,到时或可乘着迟尉身死,青池宗自顾不暇之时悄无声息地将其杀之。” “如此甚好!” 李通崖顿时眼前一亮,拱手下拜,切声道: “那便麻烦前辈了,前辈且看着来办,事不成亦可,不必强求。” “我自晓得。” 萧元思点点头,又与李通崖定下了李渊蛟和萧归鸾的婚期,这才收起《越河湍流步》的玉简,驾风离去。 李通崖送出阵外,这才落脚回院中,李玄宣一脸忧虑地迎上来,他刚才在下首侧旁听着,将萧元思欲嫁萧家嫡女之事听了,忧心忡忡地道: “仲父…萧家可是有吞并附庸我家之意…若是如此,这庶女娶着也叫人不安呐!” 萧家光是筑基修士便将近双掌之数,怎么能不叫李玄宣心中不安,这嫡女萧家愿意嫁,他李家也不敢娶,若是日后李通崖出了事,这嫡女便成了萧家吞并李家的跳板了。 “应是不曾有。” 李通崖低低摇头,答道: “萧元思前辈常年在峰中炼丹,没有什么持家的经验,故而好心办了坏事,萧家和我李家的情谊还长着,三代之内不必担忧此事。” 他抬了抬头,低声道: “我倒是还担心那萧家嫁过来的萧归鸾,听着萧元思说是个机敏的女子,也不知是怎样的性子,渊蛟本就是渊字辈领头的,若是再配上个娘家强势的女子,恐怕曦月辈往下出乱子。” 李玄宣呆了呆,不曾想李通崖想得这样长远,这才反应过来李渊蛟已经过继到了四叔李尺泾之下,非是长脉所出,复又想起李渊修来,心中一悲,低声道: “眼下也想不到那样长远,有仲父在,出了什么事情也能压制得住。” 李通崖摇头叹气,沉声道: “压制住又有何用,若是兄弟暗地不和,总会在长辈身故之后才见祸害,这些事情见得多了,我便越发害怕。” “只是要看这萧归鸾是什么性子。” 李通崖抬起头,静静地望着黎夏郡萧家的方向,他早已过了六十岁,虽然筑基成功叫他年轻了不少,却依旧是两鬓斑白,有了老态。 月光如水,晚风吹起他微白的长发,李通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当年那个忙忙碌碌、低声下气的老人,他喃喃道: “思虑太多,叫我徒生白发。”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一章 初庭 “萧归鸾。” 李渊蛟一袭黑袍,在撒满月光的石板路上散着步,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眼看着就要成婚,却连对方的面都不曾见过,心中期待与不安皆有之,抿嘴不言。 李渊蛟走了一阵,那小院便出现在面前,他轻轻摘下自己的玉冠,乌黑的发丝随风四散而开,在空中舞动着,李渊蛟的黑发同母亲木芽鹿如出一辙,充满着柔顺的光泽,他随意披散着发,上前一步,轻轻敲响了眼前的木门。 “阿娘。” 噔噔的脚步声顷刻而至,院落的木门嘎吱一声开了,侍女将他迎进去,木芽鹿笑盈盈地站在院中,柔声道: “蛟儿。” 李渊蛟进了院子,轻轻坐下,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碗,挥退左右,低声道: “母亲…可曾为难你?” 母亲自然指的是主母窦氏,李渊蛟虽然同李渊修感情深厚,却也担心窦氏失子生恨,来为难木芽鹿。 “不曾。” 木芽鹿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低声道: 网址p://m.42zw.la “她晓得你过继一事,虽然失了渊修,却又有渊平要照料,对我还算好…她冰雪聪明,渊平今后说不准还要靠你,自然要对我好。” “如此便好。” 李渊蛟微微点头,继续道: “家中为我配了一女子,唤作萧归鸾…乃是世家仙族的嫡脉庶出女,身具灵窍,听闻也是胎息四层修为。” “什么?世家仙族?” 这四个字在木芽鹿脑海中打了个转,顿时叫她手脚发慌,半晌才喃喃道: “这…这仙族女子,会不会性情跋扈…我这做娘的,却要怎么同她见面…” “孩儿不知。” 李渊蛟见了她的模样忍不住轻轻一笑,戏谑了几句,却不想木芽鹿冷静了几息,忽而正色,焦急地道: “蛟儿…你当真不做这家主?!如今局势已不复从前,还是要好好考虑…你本就是渊清辈中的第一人,渊平先天有缺,断然不能比的上你,你又娶了仙族女子,这家主之位你若是不坐,又叫他人怎么想。” 李渊蛟摇了摇头,低声道: “孩儿无心于此,还是交给渊平吧。” “至于他人怎么想。” 李渊蛟哈哈一笑,将腰间剑往桌上一拍,低声道: “待我突破练气,我便自寻一处修炼去,不常下山,便少烦恼。” “至于渊平持家…” 李渊蛟笑着摇摇头,示意木芽鹿靠近来听,这才低声道: “阿娘可莫要忘了我那几个庶出兄弟,如今都是各持一镇的人物了,最怕我来持家,又怕家主落到其他脉去,渊平持家是叫他们最喜欢的,有他们帮衬,谁能翻起花来?” 木芽鹿点点头,心中暗暗叹息,憋了许多话不知从何处开口,她哪里是担忧李渊平难以持家,有李玄宣、李渊蛟在,李渊平哪怕是个只会说是的傻子都能坐稳这位置,她暗忖道: “最大祸害反倒是我这孩子,如今是兄弟和睦了,自然没有问题,可谁有能保证子孙代代孝悌呢…这样一脉独强,三脉暗弱,又有个强悍的母家,实在是危险。” 木芽鹿思来想去,实在不安,轻声开口道: “蛟儿…渊平自是没有问题,可萧归鸾背景深厚,你又是渊清辈领头之人,三脉暗弱,独我一脉强横,偏偏又得占据家主之位,万一子孙辈起了心思…” “母亲!” 李渊蛟猛然打断了他,仿佛知晓她要说些什么,笑道: “我家没有这样的孬种。” 萧初庭静静地站在高空中的朔风之中,望着青池宗的方向默然不语,紫府仙修的神通在空中碰撞着,散发出阵阵的彩光,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体内的神通蠢蠢欲动。 “三百多年了…” 他举目远眺,青池峰在远处的云端中若隐若现,一片萧瑟的秋色,天空中时不时有法力流光游转而归,下头也有叫卖着行走的凡人,五郡世家,多少百姓与子弟,三百年的民脂民膏和血肉,年年输往青池宗,成就他人之修为。 萧初庭十二岁时站在仲父萧衔忧的身边,同样站在如今这个位置,萧衔忧为他仔细解释青迟魔门是如何通过种种血腥手段趴在从百姓到散修到世家的身上饮血,笑道: “听闻山越有一仙基唤作饮民血,真真是恰如其分,若是这道神通成了金性,从那两位手下逃脱,得见这天地景色,定然叫它笑掉大牙,自愧不如!” 萧初庭听得懵懵懂懂,问道: “我曾听闻天地间有一场仙魔之争,在平明津大战,陨落了许多上仙,可是这大战打坏了天地秩序…” 萧衔忧默然不语,饮了口葫芦里的酒,颓然道: “事情本就如此。” 萧初庭有些愤愤的味道,低声道: “凭什么?若使我持家,外扶持散修,内团结宗族,必使弟子亲耕、修士爱民,颠覆青迟,再换新天。” 萧衔忧笑而不语,萧初庭自觉大放厥词,犹有些羞赧,后来萧衔忧身死,萧初筹愤而出走,萧家一落千丈,轮到了萧初庭持家,他终于发现萧家同样是饮民血而生,只是不那么酷烈,不那么明目张胆。 萧初庭若是要改变这一切,要杀光他的叔伯兄弟,除去婶嫂姐妹,然后看着萧家倒在自己面前,新的世家又在这块土地上生长出来,更加酷烈和明目张胆地饮起血来。 黎夏郡的山川在眼前起伏,那场血腥的灾难似乎过去了,百姓们在空旷的巷子之中穿行着,城外穿行着形形色色的豺狼,瞪着绿油油的眼睛等着,那场灾难喂饱了他们,故而至今对人肉念念不忘。 神通的彩光渐渐从萧初庭身上升腾而起,在天空中不断流转,如同湖面上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有涟漪荡漾而开,他口中发出的声音在空中不断回荡,被神通带往四面八方。 “黎夏萧家萧初庭,今日证得紫府!萧家依例脱离青池宗,称制紫府仙族,三月后制礼祭祀,诸位道友皆可前来观礼!”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二章 秋阳之鉴 “黎夏萧家萧初庭,今日证得紫府!萧家依例脱离青池宗,称制紫府仙族,三月后制礼祭祀,诸位道友皆可前来观礼!” “黎夏萧家…” 神通如同波纹般在空中传递着,从黎夏郡上空飞越至望月湖、蕈林原、青池峰乃至临海郡,凡人们纷纷抬起头来,迷惘地看着上空,修士面面相觑,皆是腾空相互问询: “萧初庭?” “还敢公然直呼真人名讳?当真不怕死!” “是萧家那位丹道老祖…又多了一个紫府仙族…” 四下的修士腾空而起,纷纷向萧初庭躬身行礼,萧初庭尚在空中站着,远处已经浮现出一青衣男子,同样升腾着神通的彩光,拱了拱手道: “恭贺道友突破紫府,在下青池宗宁迢宵,代宗门恭贺,赠上黎夏西五镇为贺礼,恭祝道友神通大成,炼成金丹。” 萧初庭轻声一笑,答道: “我家在宗门之下尽心用事三百余年,人情具在,今后还请仙宗多多照拂。” 宁迢宵闻言面色微喜,哈哈一笑道: 一住://42zw.la “道友通情达理,萧家日后定然蒸蒸日上!” 又正色道: “司元白实为小人所害,现下已放出了塔,宗门补偿了他的损失,下头的人不懂事,迢宵恐怕伤了两家感情。” 萧初庭笑盈盈地点头,身侧又有诸多身影浮现出来,皆升腾着神通的彩光,纷纷道: “镗金门为道友贺!” “长宵门为道友贺!” 一众紫府笑盈盈地迎上来,全然看不出曾经将萧初庭这样的筑基巅峰修士当做耗材用的样子,各个神通彩光四溢,衬托得出尘飘逸,甚至还有一只三耳狐妖,趴在云端笑眯眯地上看着他。 “黎夏萧家萧初庭,今日证得紫府!…” 李通崖站在黎泾山巅,缓缓抬起头,神色颇为些惊喜,低声道: “迟尉竟然死得这样快。” 身旁持着金色长弓的青年抬抬头,轻声道: “死得好。” 李通崖紧了紧手中之剑,低声道: “此事要紧,三月之后我亲自去一趟萧家,你且先派出冬河前去道贺。” 李玄锋应了一声,将弓负在身后,驾风下去,不多时便见李玄宣和李玄岭匆匆上来,面色皆带着喜悦,李玄宣笑道: “迟尉算是死了,青池宗现在手忙脚乱,对诸郡的影响力都落了一筹。” “是极!” 李玄岭点点头,目光炯炯,答道: “如今萧家据了大半黎夏郡,叫望月湖成了孤悬着的飞地,只与蕈林原有几条大路相通。” “望月湖又与镗金门、大黎山相邻,隔着大漠又是金羽宗,今后青池宗必然有一段虚弱期,望月湖便是青池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难以管控。” 李通崖微微点头,低声道: “过上几月我便去萧家观礼,这些东西再问一问萧元思。” “是。” 两人拱手,李玄宣皱了皱眉,有些忧虑地道: “只是真人成就紫府,我等若是前去观礼却不能空手而去,练气期的灵物太过寒伧,筑基级别的宝药家中又无库存,不知怎样办才好。” 李通崖思忖几息,答道: “是要送上一份筑基级别的贺礼,萧家与我家正亲密着,我家又有求于人,万万敷衍不得。” “筑基级别的宝药你不必忧心,我稍后去一趟大黎山问一问狐狸,若是没有消息,便走一趟山越境内。” 他抬了抬头,复又问道: “家中还余多少灵石?” 李玄宣知晓李通崖的打算,恭声道: “山越供奉的灵物年年结余,除去供给家中修士,如今有一百余枚,还有当年从山越处掠夺来的诸多灵物,若是从库中取出抵算,堪堪两百枚。” “嗯,且先送上来。” 李通崖点点头,温声道: “若是购买寻常些的宝药倒也足够,那便放下心来了。” 他挥了挥手,两人便自退下,不多时又有一族兵低着头上来,望向李通崖的目光之中尽是崇敬,恭声道: “老祖,李秋阳求见。” “秋阳。” 李通崖一挑眉,便晓得了李秋阳的来意,低声道: “让他上来罢。” 片刻石板路上现出一身影来,披着青色的长袍,两鬓微白,面上有微些皱纹,满脸惭愧,长拜道: “恭贺族叔突破筑基!” “嗯。” 李通崖应了声,见他一身修为依旧卡在胎息巅峰,却血气滑落,气势颓废,温声道: “我记得你数年前就闭关突破练气,看样子是不成了。” “秋阳深愧!” 李秋阳愧疚地叹了一声,低头道: “秋阳取了家中的《洞泉澈灵诀》和洞泉澈气,闭关许久,却吞服天地灵气不成,反倒折了些寿数…浪费了家中的灵丹…我…” 看着李秋阳掩泪长揖,李通崖轻轻叹气,低声道: “胎息与练气皆是肉体凡胎,近了六十岁便气血滑脱,修炼越发困难,到了筑基方才有些神异,少些生机衰落的限制,你已年逾五十,本就希望不大,不要太过愧疚。” 他拍了拍李秋阳的肩膀,温声道: “如今之计,唯有吞服杂气先行晋级练气,若是再拖下去,恐怕连杂气都不可得了!” 炼化杂气要比炼化正常的天地灵气简单太多,当年沙摩里吞服杂气,只花费了一年时间便破关而出,李玄锋和李玄岭这些人皆是长则五年,短则三年,便可见一斑。 “晚辈晓得了,谢过族叔!” 李秋阳默默点头,李通崖嘱咐道: “你是家中的长者,也是年长练气的先例,服用了灵丹和家中的秘传丹药都不曾突破,可见其中难度,有了你的教训,今后超了五十岁的胎息巅峰修士便懂得修杂气,不必再去碰得头破血流,寿数折损。” 秘传丹药自然指的箓丹,陆江仙这些年把几道炼气箓气通通转化成了箓丹,导致李家箓丹库存很是充足,又不敢潦草地拿出去卖,箓丹有突破小境界的功效,李秋阳突破时许下玄景灵誓自然领了一枚,节约了好几年时间。 李通崖此话顿时叫李秋阳面色好看起来,能为后辈提供经验,李秋阳自觉折些损寿数也值得了,向着李通崖拱了拱手,李秋阳低低地哀道: “不怕族叔笑话,幼时得了那灵果的奇遇,秋阳初时修炼飞速,自觉乃福缘深厚之人,不曾想反倒误了今后的道途,福祸之变换迅速,叫人难以言喻。” “子孙后代若是听了我这前例,兴许少走弯路,便是值得了。” “不错。” 李通崖温声安慰了几句,取出一个玉瓶来,施法掐诀,太虚中顿时涌现点点晶莹剔透的符水,往玉瓶中一装,再用法诀密封住,交到了李秋阳手中。 第二百二十三章 泾龙王 看着李秋阳上前双手接过,李通崖嘱咐道: “你突破失败,躯体劳损,这符水自我仙基凝聚而成,不能久存,三天两次服用,仔细调息,兴许能挽救几分。” “多谢族叔!” 李秋阳颇为感动地收下那个玉瓶,深深一躬,李通崖笑道: “听闻你收了个陈氏的娃子做徒儿,如今也过去好些年头,此子如何?” 李秋阳点点头,恭声道: “此子唤作陈睦峰,是陈家子,与冬河同出一系,天赋同样不错,比我还要好一些,如今十二岁,刚刚胎息三层。” 李通崖一挑眉,略微有些吃惊,开口道: “确是不错,你倒是教得好。” 李秋阳连连摇头,答道: “是这孩子自己争气,冬河这一系的血统是有些不俗,恐怕祖上不平凡。” 网址p://m.42zw.la 李通崖暗暗记在心头,挥退了李秋阳,将长剑系回腰间,驾风而起,往大黎山方向飞去。 熟门熟路地顺着山间脉络走了一阵,李通崖落脚在一处山崖下,一棵叶子发白的大榕树正矗立在山坡上,纷纷的白叶散落下来,飘散了一地斑白。 树下的位置果然有一只赤红色的大狐正在树边呼呼大睡,他才停下脚步,那大狐的耳朵便敏锐地竖起,眯着眼瞪着他,见了他的模样又懒洋洋地倒下去,吱吱叫道: “迟尉死啦!连金性都被捉了去,司阴之人特地请了法宝来,就为了捉他那金性。” “金性。” 李通崖默默点头,他也听闻过一些流言,这金性是金丹的妙要所在,乃是金丹修士的神妙之源,会化为种种神物,只不曾听过司阴之人,询问道: “这司阴之人…” 狐狸摇了摇尾巴,瞥了一眼李通崖,正欲开口,却勐然从地上跳起,一对狐狸眼瞪的老大,叫道: “你…你突破筑基了!” 李通崖轻轻点头,这狐狸脸色顿时垮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气急败坏地叫道: “呀呀呀…呀,气煞我也!我还在练气六七层徘回,你却成了筑基,叫我难受!” 这狐狸不矫饰,心头有什么就说什么,倒是叫李通崖会心一笑,那狐狸恹恹地道: “我怎么晓得那么多,只是听着上头的妖怪这样说,我就学着他们说话。” 言罢却抬起头,在李通崖身上嗅了嗅,磨着牙道: “你修得是什么仙基?” 李通崖微微一顿,温声道: “浩瀚海。” “浩瀚海?” 狐狸疑惑地摇了摇头,摸着胡须想了一阵,恍然大悟道: “是泾龙王!” “泾龙王?” 这下倒是轮到李通崖疑惑了,狐狸嘿嘿一笑,答道: “是不是那善水脉知旱涝,不惊蟹虾、不扰鱼鳖,点化符水的仙基?” “正是。” 李通崖本还有心遮掩,却发现眼前这狐狸清楚得很,只好拱手承认了,狐狸便笑道: “古代这仙基唤作泾龙王,蛇蛟一类的妖物常铸成这仙基,故而得其名,听闻也算得上不错了。” 它顿了顿,笑眯眯地接过李通崖递过来的灵米,继续道: “大黎山北麓曾有一泾龙王筑基散修在此修炼,进山杀了几次妖,没有眼力劲,得罪了好几个妖将,便被赶了出去,那场斗法我也见了,回来便留意这仙基,故而清楚些。” 李通崖点点头,那狐狸翻了翻身子,找了个舒适的角度躺下,开口问道: “筑基仙修大人进山寻我,又何事要吩咐啊。” 李通崖见它狐狸脸上皆是戏谑,知是玩笑,答道: “不敢吩咐,只是道友可知晓这宝药要往山中何处寻?” “宝药?大多是有主之物,也有些不为妖所知…” 狐狸抬了抬头,摆爪道: “但我若是晓得还能留给你?早就自己吞服了提高修为,山间的这宝药就像你们修士的灵稻,明面上有一个算一个都记在妖洞的账上,一一划分清楚了派妖看着,一旦成熟就被送到妖洞里,可不好打主意!” “你若是散修还好说,抢了药便走即可,可你家就在山下,得罪妖洞可不是明智之举。” 李通崖轻轻点头,道了声谢,思忖几息,问道: “若是山中无处可寻,道友可知这宝药又该去何处寻?我有一长辈突破,我家与他家关系密切,又有求于人,总要送点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狐狸摇了摇尾巴,爪子往山越境内一指,答道: “如今也唯有去山越境内寻了,不过是几个筑基的修士,只须小心点绕过去,山越又不擅耕种,大片的地块都是密林,仔细寻上几年,想必能有收获。” “多谢道友。” 李通崖暗自一叹,心中有了计较,暗忖道: “短短三月,哪里有说寻到就寻到的道理,这笔钱终究是省不下来,先去山越境内转一转,还得去一趟四周的坊市看看。” 那狐狸黑熘熘的狐眼转了转,试探地问道: “什么贺礼要用得上宝药,莫不是紫府?你那长辈…可是萧家那位新晋的真人?” 李通崖与这白榕狐也是几十年的交情了,只在心中微微一忖,便答道: “正是这位真人,如今脱离青池,我家打算引为强援。” 狐狸眯着眼思忖了几息,忽然神色一变,叫道: “那真人修的神通好像是溪上翁,你这浩瀚海正是他的道参之一,你可要注意了,莫要服用他送来的丹药或是灵药,你弟弟殷鉴不远,你莫要成了人家的补品。” 狐狸关心得很,李通崖也点头谢过,低声道: “道参一事萧家特地来人同我说过,本就有摊明白了说的意思,摆脱嫌隙,至于道友所说的服用丹药…” 李通崖仔细回忆了一阵,终于从记忆深处翻出来久远的回忆,正色道: “唯有我胎息四层之时,真人赠给我一枚药散,仅此一枚,应是不至于此…” “你晓得就好。” 狐狸低下头,恹恹地数着灵米,答道: “我从妖洞下来,在山里没什么朋友,想吃我的倒是多,想来你人世间也相差不到哪里去,我自珍重,你也不要被吃了…再过上百年,你我还能在树下谈天。” 李通崖愣愣地看了它一眼,轻笑道: “好。” 第二百二十四章 几世谋得 “东部割去岭河一带,南疆献上诸宝给那老蛟,北边紫烟门长年为盟还算老实,西边却又被萧初庭断去一角…” 迟炙云静静地坐在光彩四溢的宝座之上,扶着额角默然,心中颇为惶恐,直到坐上了这位置才晓得迟尉生前所说之言,青池宗如今就是坐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之上。 迟尉才死,萧家便自立为仙族,其余的几个仙宗都屡屡试探,诸郡的世家蠢蠢欲动,若不是有四位紫府修士坐镇,恐怕早就出了大问题。 “如今只能安抚亲近萧家,使之保持中立,再严酷压制诸世家,只要宗内有四位紫府修士在,怎么样也出不了大事。” 迟炙云想起萧家一夜之间便冒出来的四个筑基修士就恨得牙痒痒,用力一拍扶手,恨声道: “这世家当真可恨!” 迟炙云尤自想着,下首却上来一人,恭声道: “宗主…岭海郡闹了动乱,有一群魔修在郡中鼓动散修冲击我青池宗设立的坊市,好在几位峰主及时赶到,一众人散去,只捉到几个穷散修。” 迟炙云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沉声道: “怎么可能!几个散修也敢冲撞我仙宗坊市?!” 那人迟疑了一阵,答道: “宗主!据几个峰主所说,这些人似乎是受了魔功蛊惑,作痴狂状,恐怕不简单。” “魔功?” 迟炙云滞了滞,古时人人常说是魔头得而诛之,现下再少有人分仙魔,非要说起来,还是咒术诡异,恐怕脱不了干系。 “先不必管他。” 他摆了摆手,低声道。 那人拱了拱手,复又道: “司元白出了塔,收拾了青池峰的东西,也不曾同那位真人交谈,自顾自地往峰外去了。” 迟炙云轻笑了一声,点头道: “任他去。” 李通崖拜别了狐狸,乘着风一直向东走,落脚在冠云峰坊市中,如今萧初庭成了紫府,此地已经变了气象,时不时有修士专程落下来,讨论这萧家的消息。 李通崖寻了一灵药铺子,店中坐着一胎息境的学徒,在柜子面前数着药材,见了李通崖顿时站起身,满脸殷勤地走上前来,笑道: “老爷可是要买药材?” “嗯。” 李通崖点点头,低声道: “宝药。” 那学徒愣了愣,连忙跪下去,战战兢兢地道: “小人多言一句:敢问可是筑基前辈!” “不错。” 李通崖轻声应了一句,便见那学徒扑通一声磕了几个响头,声音尚在发抖,哆嗦地道: “小人贱声有辱尊听,还请前辈上楼。” 李通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不曾想筑基修士这样的尊贵,张了张口,见那学徒还在哆嗦着,终究是没有说话,默默上了楼。 二层的装潢明显华贵许多,几个练气修士在柜台前看着,挑选药材,李通崖这才进了门前,一众人皆投目过来,灵识在李通崖身上一触,惊骇地收回去,皆恭声道: “见过前辈!” “见过老祖!” 李通崖见着一众练气皆拘谨地望着他,整栋药楼都安静下来,只好摆手道: “你等自便,我来寻一味药材罢了。” “是!” 几个练气修士见李通崖发了话,只好硬着头皮逛着,相互对视了一眼,默契地轮流退下去,不多时偌大的楼中只余下李通崖一个买家,那掌柜的被打扰了生意,却满脸谄媚的笑意,恭声道: “前辈有何吩咐?” “可有宝药。” 那掌柜听了李通崖的话眉头就是一跳,战战兢兢地道: “青池治下禁售宝药,唯有青池宗一家可买卖,前辈说笑了。” 李通崖顿时一滞,看着一群练气修士的模样,心中有了猜测,低声道: “看来筑基修士已经用不上这坊市了?” 便见那掌柜恭声道: “前辈,冠云峰坊市供的都是胎息与练气的灵物法器,其中不常有筑基修士来访,前辈可去附近几个世家问一问,兴许有宝药的消息…” “越国唯有几家坊市能供得上筑基级别的灵物和法器,前些年望月湖坊市在时,便有筑基修士往来,可惜如今已经被覆灭了。” 见李通崖默默沉思,那掌柜讨好一笑,恭声道: “前辈还是去世家问一问,峰上的仙族,蕈林原上的袁家,望月湖的郁家和费家,也应有宝药的消息。” 李通崖点点头,心中却暗暗苦笑,暗忖道: “向萧家买宝药,再送予萧家为贺礼,未免也太过好笑。” 那掌柜的抬眉看了看李通崖的面色,恭声道: “敢问前辈…是哪一个世家的老祖,或是在哪个峰头修行?小的愿为老祖打听,今后有了消息,即刻给前辈送来。” 李通崖一挑眉,不曾想这人也是个机敏大胆的,晓得这药楼掌柜是要攀高枝、找靠山,只是如今他突破的消息只有几个嫡系和盟友晓得,不宜外传,又不是介入这坊市的好时机,摆手道: “一介散修。” 那掌柜抹了抹脑门上的冷汗,连连致歉,李通崖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见这人机灵,丢出个没头没尾的话头道: “你且先收着消息,过上些年我再来此处看看。” 那掌柜眼前一亮,连连点头,李通崖自顾自地驾风而起,消失在坊市上空,掌柜的这才抹了抹汗水,心中微动,喃喃道: “若是有一筑基世家撑腰,我等能再往坊市中心靠一靠,也不必一天天受人排挤。” 身后那学徒上前几步,低声问道: “掌柜的是如何晓得,万一此人是散修…岂不是我等自己寻了个大爷来盘剥?” 那掌柜嘿嘿一笑,低声道: “这前辈上来就寻宝药,这东西哪里是散修用得起的?更何况此人气度雄远,一看就是身居高位,再不济也有一个小观小庙…尔等还是要多学学!” “是!” 那学徒低低地应了,一众人欢天喜地地整理起药材来。 李通崖驾风而起,脚下的冠云峰坊市越来越小,他心中暗忖道: “我家背靠大山,能产出不少药材和灵物,在坊市中也需要一店面,更何况家中有了炼丹法诀,又有了丹炉,今后还是要有丹脉传承,这药材更是必不可少,此人机敏大胆,且先留他作一闲子,到时兴许能用上。” 李通崖回忆周遭众人的反应,心中升起深深地感慨,先前只觉得筑基修士尊贵,却不曾想到了这种地步,当年司元白自空而下,李家几兄弟唯有色厉内荏的份,如今自己成就筑基,成了同一层次的人物了,人人称自己为老祖,放在青池宗也是峰主一级的人物。 “三宗七门,青池三十六峰最多,大抵有四十位筑基,听闻金羽宗和修越宗共有五十多位筑基,剩余七门便更少,共有五六十位,加上零零总总的世家和散修,越国的筑基修士应在两百多位。” 整个越国上千万人,修士也上万,筑基修士唯有两百多位,便可知其尊贵,李家和萧家比不了,和其余的家族比起来如今也算得上有几分根底了,又有符种加持,如今筑基在望的也唯有李玄锋一人。 “至于紫府…” 李通崖暗自叹气,他如今看过这样多的人,除了自己的四弟李尺泾,也唯有安景明一人称的上紫府之资,算上一面之缘的人,兴许还能加上个宁婉。 “玄宣与玄岭本无灵窍,靠着符种修炼,能到达练气已经是诸多加持,玄锋性子太烈,心思太野,杀人杀妖可矣,恐怕难达紫府。” “渊蛟和清虹天赋要好些,却没有到妖孽的地步,有符种加持应该有机会冲击筑基,紫府却也是渺茫,李家还不知道要多少代方才能出一个这样的人物。” 他在长空中低声一叹,暗暗责怪自己尤不满足,喃喃道: “有一二筑基,家中便能稳稳地延续下去,慢慢增加底蕴,萧家三百年得一紫府,我家还不到一百年,强求也没了意思。” 将思绪收回,李通崖重新思考起这宝药之事来,暗忖道: “这几个世家中,萧家和郁家不能去问,费家则同我家一样寒酸,袁家又从未接触,不过…” 李通崖忽而眼前一亮,心中浮现出一个地方来,思忖道: “倒是可以前去问一问,也能同那人聊上一聊,毕竟毗邻而居,能结个好是最好不过的。” 下定了决心,李通崖驾风而起,往西边而去。 “李渊蛟!” 李清虹笑盈盈地上前去,清脆的声音将李渊蛟从思索中惊醒,李渊蛟愤愤地吭了一声,怒道: “李清虹!三年不见,连声哥哥也叫不出口了?!” “嘿嘿。” 李清虹将长枪一驻,红缨在空中舞动着,亮红色的衣袍在风中微微飘动,她笑道: “是不是在想我那未来嫂子?” 李渊蛟神色一囧,哼了一声,嘴角上扬,抽剑而出,边笑着边佯怒道: “还贫嘴呢,快叫哥!” 言罢提剑来挡李清虹的冷枪,两人笑着斗了几十个回合,李清虹的枪法大有长进,让李渊蛟连连挑眉,嘴上却不饶人,叫道: “你在世家学了这些年,就学了这么点本事?” 李清虹嘴上不还击,枪法却越来越烈,两人皆使出了越河湍流步,却都不纯熟,你一式我半招,轮流占据上风,僵持不下,只好哈哈一笑歇了招式,坐下来谈天。 “清虹枪法尤为长进,修为也大涨,这费家的三年没有白去。” 李渊蛟这会儿正色道了一句,李清虹也笑盈盈地答道: “哥,你可不晓得,这费家的寒云峰的灵气浓度可不是我家能比的,况且他家的地盘大,峰头也多,难怪能养出这么多练气修士。” 李渊蛟抹了抹汗水,将剑收入鞘中,笑声道: “可不是么,若不是我家如今有华芊山和山越供养,哪来的顿顿灵稻,连家中的供奉都缴纳不起,无论是长辈也好,我等这些小辈也罢,恐怕突破时间都要往后延上三四年。” 两人眼神相对,李清虹低声道: “兄长所言极是,在清虹看来,若不是家族的扩张和富裕,从诸脉到诸姓哪能像如今这般服服帖帖,世人所图为利,所畏为死,老祖以威慑,长辈以利抚,才是长久之道。” “不曾想女儿辈也有此见解。” 李渊蛟戏谑了一句,正色道: “你倒是说到了点子上,长兄今后不在了,渊清辈今后由你我二人主导,你我正是要打好了算盘,方能压制住诸姓诸脉。” 看着李清虹深以为然的样子,李渊蛟颇为赞许,有了几分知己的感觉,忽然记起一事,面色一变,沉声道: “我听长辈之言,你要修炼那《紫雷秘元功》?父亲也让我劝一劝你,清虹若是有思量,不妨说上一说。” 李清虹微微点头,低声道: “正是,那功法威力强横,又与家中法器乃是绝配,我本是爱枪之人,怎么能不动心?这一脉已有渊云承嗣,我便得一自由身,不过是不能为嗣,并无大碍。” 李渊蛟只好点点头,两兄妹三年各有长进,一番交谈,臧否人物,皆是对对方赞许不已,李渊蛟笑着抬头一望,便见一道流光自东而来,开口道: “从叔猎妖归来了,那金庚长弓当真亮眼。” 李清虹却一阵黯然,低声道: “不怕兄长笑话,我也是心高之人,最懂得他,从叔一身杀人之术,却困在黎泾山这小小的天地,恐怕心中不畅吧。” “像他这般人物,本就是要同话本的主角般长驱而去,快意恩仇,却受拘于山间,自然憋屈,只是他这人从来不肯往外吐罢了。” 李渊蛟愣了愣,头一次发觉有这样的事,抬了抬眉,低声问道: “几位长辈…可晓得?” 李清虹抿了抿嘴,答道: “怎么不晓得,都看在眼里,只是局势所迫,不敢多言,各个长辈各有苦衷,皆为家族。” 李渊蛟默然不言,只是默默攥紧了剑柄,良久才叹道: “以我一族之力,几世谋得仙族。”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五章 拜见吠罗牙 李通崖驾风一直向西而去,越过东山越和李家的交界大鱼溪,从唦摩里的宫殿上飞过,越发深入山越境内。 随着李通崖一路向西,丛林越发茂密,村落灰灰沉沉,破破烂烂,土路上皆是弃下的骸骨,生者饿得皮包骨头,在地上爬行着,将那些灰白的骨头放在破锅中煮,煮得粉碎,成了一锅灰色的汤,四周还围坐着一圈的豺狼,哭叫着等着人倒下。 李通崖默默地看着,从黎泾镇的歌舞升平,万户更新到东山越的户户贫瘠,朱门绣户,再到山越之地的遍地骸骨,豺兽食人,他只看了一眼,四下里枯瘦如柴的人都抬起头看他,李通崖驾风继续往西。 往西几十里,人烟才渐渐多起来,却也一样是那颓败的模样,终于见着了一座黑沉沉的大山,上头像模像样地盖了一座庙。 李通崖落在山前,此处用木桩扎了许多黑黝黝脑袋,他才落脚下来,一并睁开白色的眼来看他,有几个嘴还算完整的脑袋哇哇大哭,叫道: “生人!生人!” 李通崖静静等了一阵,下来一个穿着朴素衣袍的山越人,头发披散着,两只眼睛泛白,练气六层修为,眯眼看了看李通崖,还算客气,拱手道: “前辈请随我上山。” 李通崖笑着摇摇头,答道: “你家主人这咒术着实诡异,我不敢上山,还是请他下来吧。” 那灰白眼睛的山越人咧了咧嘴,从桩上拔出一个脑袋,扭头上了山,一众脑袋闭起眼睛,阴沉沉如死物了。 一住://42zw.la 李通崖等了几息,山上落下来个身着华服,腰间系着储物袋之人,穿着是修仙之人的服饰,面容却是山越人的模样,手中拿着一漆黑葫芦,瞧着李通崖看了一眼,惊声道: “李通崖?你已筑基了?” “见过吠罗牙前辈!” 此人正是当年巫山分裂时那位山越筑基修士,在萧家施压下割了东山越之地给李家,见李通崖筑基成功,顿时客气了许多,开口道: “真不愧是剑仙世家,这才几年,说筑基就筑基,真是慕煞我也。” 话是这么说,吠罗牙却明显惦记这当年之事,面色并不好看,却碍于李通崖的背景和实力没有发作,甚至还要挤出笑脸。 “前辈谬赞了。” 李通崖拱了拱手,答道: “多年不见,当年之事多有得罪,真是叫通崖惭愧,前辈却不计较,李家不胜感激。” “哈哈。” 吠罗牙干笑一声,李通崖复又说了几句场面话,让他面上好看许多,依旧客气地道: “不知通崖兄前来为何?” 李通崖微微点头,答道: “两家毗邻而居,关系本该处得好些,却因为积年之事不来往,通崖深以为憾,前辈实力高强,李通崖又深敬之,始终想着缓和关系。” “哪里哪里。” 吠罗牙一挑眉,神色好看许多,便见李通崖复又道: “通崖有一好友,需一宝药采集药性,以重金求之,始终不得属意之物,通崖便想着山越境内灵性荟萃,前辈想必收有许多宝药,能让前辈赚上一笔。” 吠罗牙哈哈一笑,自以为看懂了李通崖的意图,笑道: “我看通崖兄是看中了那重金悬赏,意图中间过手,分上一笔吧。” 李通崖微微一笑,点头答道: “前辈慧眼,正是如此,反正是一同挣钱的路子,大黎山和蕈林原上的宝药众多,通崖寻前辈来而非去寻他人,不也是向前辈示好么?” 吠罗牙这么一思量,李通崖说的确有道理,自己也确有几枚宝药囤积无用,李通崖复又道: “这是长期的买卖,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前辈若是要同我家缓和关系,要挣这钱,两家就一并合作吧。” 吠罗牙哈哈大笑,答道: “通崖兄既然这样说了,吠罗牙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 李通崖自上次逼退吠罗牙,早就看出来这人在巫山之上成日修炼,不曾混迹于俗世,是个色厉内荏、耳根子软的人物,经过萧家费家联手一吓,心中其实怕极了李通崖,一番无中生有,颠倒黑白,硬是将一件不得不求人的事情变成了合作共赢,缓和关系的路子,犹自暗忖道: “此人一身咒术,还是个山越,十有八九连宝药的价位都不晓得,只不过好歹是个筑基修士,却也不好欺他,宝药这种东西有价无市,今后以市面的价格买走,再用来做人情或是给子弟服用,倒也是个不错的路子。” 吠罗牙做事风风火火,已经掏出了五六枚木盒子,一一亮给李通崖看,李通崖取来一看,个个气息四溢,看上去彩光闪闪,仔细一瞧,竟然一个也不识得,依旧面上镇静,用法诀摄起最小那枚果子,仔细观察。 吠罗牙顿时略微尴尬,低声道: “说出来怕兄弟笑话,这这…这东西我也不晓得,故而一直不曾服用,存在这里好些年了,眼看着药力就要流失,通崖兄若是不来,我在这一带也没有信得过的生人,此番实在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啊!” 李通崖一拱手,笑道: “兄弟竟然这样坦诚,我也不说空话,这果子品相上符合那人要求,只是分量小了些,也勉强可以了。” 吠罗牙点点头,咬牙道: “通崖兄来看,这果子能值得上一百灵石?” “一百灵石?!” 李通崖失声一笑,纵使他对此了解不多,却也知道宝药绝非是一百灵石能买下的,直言答道: “我先给兄弟两百枚灵石,此物我取去,若是得了这物的价格,多退少补,再给兄弟送来!” “两百灵石!” 吠罗牙顿时一震,李通崖又把话说的这样诚实,顿时叫他对李通崖有了新的感官,信任了许多,李通崖却笑盈盈地暗忖道: “至于什么时候打听到价格,什么时候退什么时候补,岂不是我一人说得算,吠罗牙倒是一个实诚人!” 吠罗牙连连点头,李通崖数出两百枚灵石,看着他欢天喜地地收下了,这才取出从望月湖坊市废墟中取得的那玉盒来装这彩光四溢的灵果。 吠罗牙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却猛然一惊,一时间大为惊骇,他对阵法和咒术大有研究,远比李通崖晓得这玉盒上纹路的精妙,两眼直瞪,一个劲的往玉盒上瞄。 李通崖何等敏锐,心中如闪电般转动,漫不经心地道: “这玉盒乃是我那好友所赠,用来替他收集宝药。” 吠罗牙越看越觉得其中神妙,喃喃道: “这恐怕收容紫府宝药都远远够用…兄弟你这好友…” 李通崖哈哈一笑,答道: “乃是剑仙引见的紫府真人!” 三章先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六章 降为小宗 “紫府真人?!” 吠罗牙这会儿算是被吓了个激灵,先前只是说这李家老祖在青池宗内地位尊贵,有紫府之资,却不曾想到竟然能让紫府真人纡尊降贵地来同李家称兄道弟,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可是天差地别,不可以以道里计,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吠罗牙虽然多年在巫山上潜修,对人情往来,言语间的艺术不甚了解,却不是个傻子,脑袋瓜子一转,暗暗地想着: “这哪里还是什么紫府之资,这他娘的是紫府起步,金丹有望呐,能让紫府真人屈尊去同李通崖称兄道弟,当真是难以置信。” 再看看李通崖云澹风轻的面色,吠罗牙忽然之间恍然大悟,暗地惊道: “这恐怕不是什么重金悬赏!这分明就是哪紫府修士以权谋私,用青池宗的收购渠道为李家牟利,好讨好那李尺…剑仙,李通崖不但是在示好,亦是在警告啊!” 这想法在脑海中盘桓了一阵,吠罗牙越发确定起来,忍不住为自己清晰敏锐,举一反三的头脑赞叹了一声,暗自心季道: “生人的世界当真是句句暗藏玄机,我山越人倒是纯洁得像白玉一般,好在老子天生机敏,见微知着。” 吠罗牙面上的笑容更热烈了一分,笑道: “贵族当真了不得,吠罗牙佩服。” 李通崖轻声一笑,知道这人多半懂得了自己的暗示,同吠罗牙聊了几句,笑道: 网址p://m.42zw.la “萧家真人突破,通崖还须前去观礼,便不久留了,来日再来兄弟这里叨扰。” “通崖老哥且去…不必顾及我!今后我这山通崖老哥随意来往,莫要客气!” 吠罗牙已经叫起了老哥,哪里敢耽搁紫府修士的事情,笑盈盈地将李通崖礼送出界,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喃喃道: “总算是把这李家之间的仇怨给化解了,叫我放松许多!” “这李通崖不显山不露水,却是个心思深沉的…一番话下来,老子只有被他牵着鼻子走的份儿。” 回忆起方才的对话,吠罗牙痒痒地磨了磨牙,低声道: “也甭管他了,伏代木已经突破筑基后期,老子要是还得罪着李家,岂不是往死路上走?如今这样最好不过了。” 李通崖解决了这宝药之事,心中大快,往东飞了一阵,穿过众多丛林,落脚在黎泾山之上,李玄宣正在院中画着符,见到李通崖落脚下来,连忙从主位下来,拱手道: “仲父!” “嗯。” 李通崖笑吟吟地应了,捻了捻胡须,答道: “宝药的事情已经解决,只待着前去贺喜了。” 李通崖这半月东奔西跑,四下打听,总算是把这事解决了,李玄宣见他一身风尘仆仆,也笑道: “还是仲父神通广大。” “诶。” 李通崖摆手应了,这才道: “顺道也将吠罗牙的宿怨给化解了,山越的筑基独自修行,对凡人和地盘没有什么大要求,故而两家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和根本利益冲突,是可以为援的。” “更何况吠罗牙一身巫术诡异,叫人头疼,此番西去不但叫化去一忌惮,说不准今后还能叫敌人头疼,倒也不错。” 李通崖落坐在首位,将思量着的事讲了,这才问道: “最近如何。” 李玄宣听得喜上眉梢,连连点头,低声道: “回仲父,玄锋入山杀了几次妖,有了突破练气七层的契机,说是山中无甚背景的练气妖物越来越少,闭关突破去了。” “渊云到了适合的年纪,玄岭为他挑选了一灵窍女,定下了良期,重新回山闭关,家中事务还是由我操持,只是…” 李玄宣顿了顿,开口道: “黎泾山本就不是什么名山大脉,灵气不充足,山上的练气修士太多,灵气浓度一降再降,实在是不利修行,这还是仲父不在山上修行之时,若是再加上一筑基修士,恐怕大家都不必修炼了。” 李通崖微微蹙眉,低声问道: “华芊山呢?” “冬河和安鹧言在华芊山上修行,秋阳叔同样在华芊山上闭关突破,华芊山有灵泉,倒还能再容纳下两三名修士,只是阵法不完备,一直不曾派遣嫡系前去。” 李玄宣恭声答了,李通崖低叹一声,轻声道: “我家如今实力大涨,地盘却也跟不上了,郁家实力强,势力的辐射范围太大,我家束手束脚,渊蛟和清虹眼看就要练气,再不打压郁家,叫其衰弱下去,今后的日子就更难过。” 李玄宣也点点头,前几年将东山越附庸了,李家至今其实还不曾将东山越完全消化,要在东山越之地开山立脉,镇守练气修士,才叫彻底吞下去。 而郁家虎视眈眈,李家才吃了亏,连华芊山都不敢派嫡系去镇守,哪里敢现在就大张旗鼓地开山立脉,李玄宣仔细一算,答道: “东山越供养驻守三五名修士都绰绰有余,华芊山还可以再供养驻守两名修士,若不是郁家压制,我家的修士再翻上一番都够供养的。” 李通崖点点头,摆手道: “我已经晓得了,此去萧家会求见真人,问一问这事。” 李玄宣恭声应了,忽然记起一事,笑道: “仲父,我那几个庶子如今都成家立业,共诞下三子四女,是曦月辈的第一批子弟,只是不足七岁,看不出灵窍。” “哦?” 李通崖轻轻点头,嘱咐道: “这批孩子若是身无灵窍,便是首次自大宗降为小宗的孩子,一定要好好处理,莫要生了嫌隙。” 按照李通崖当年定下的规矩,李玄宣这些庶子纵使身无灵窍也算作大宗,称作嫡脉庶出,生下的孩子若是身无灵窍便要降为小宗了。 要知道两者的差距大得很,无论是从待遇和宗法上都天差地别,更别说小宗之子不能入大宗的字辈这样细节却又重要的东西了。 “是!” 李玄宣应了一句,便见李通崖温声道: “等这些孩子过了七岁,查出灵窍后一并送上山,不得在山下私养,其中关窍你自行把握。” “是!” 挥退了李玄宣,李通崖也不去同小辈抢灵气修炼,自顾自地摸出一枚玉简,仔细地读起来。 第二百二十七章 真人法会 修仙无岁月,李通崖盘坐在山巅的青石之上读了会《月阙剑典》,身上明暗交汇,露水滴落,只是一恍神,两月时间便飘忽般过去。 “越是往后越发难了…” 李通崖喃喃自语,这本《月阙剑典》他读了大约五分之一,却已经觉得难以为继,越发困惑起来。 抖了抖衣裳,收起玉简,李通崖望了望遍地的露水,暗自揣度道: “筑基修士虽然岁月绵长,却已经食气不饥,修炼起来的时光当真是如白驹过隙。” 他往下走了两步,一旁的石桌上放着一翡翠玉壶,一白玉杯,玉壶是个胎息级别的奢侈物件,温热暖手,壶中的茶水尚还冒着热气,李玄宣是个有心的,每日都派人送茶水过来。 “宣儿也四十多岁,看他的样子是赶不及筑基了…” 李通崖望着那玉壶看了两眼,暗忖道: “这孩子倒也懂事,干脆一个劲地投入到符道之中,家中也需要这样的人物,若是人人都奔着筑基去,希望渺茫也去闯,闯不过则死,哪还有中上层的武力呢…” 收了思绪,李通崖顺着石阶往下走,一间小屋便出现在眼前,一位老妪正抱着只狸猫静静地坐着,白发苍苍,面容枯藁,面前摆着几封信笺。 李通崖微微一愣,叹了叹,在面上一抹,原本四十多岁的面容一下子衰老下来,倒看上去像近七十的人物了,这才走进几步,温声细语地道: “娘子。” 柳柔绚转过头来,眉眼间疲且老,微微讶异,起身道: “夫君此次闭关这样快?” 见李通崖默然不语,柳柔绚有些愧疚,低声道: “此番再度失败,白费了你的灵药。” 柳柔绚如今不过胎息四层修为,连续两次凝聚第五轮玉京轮失败,寿元再度折损,李通崖为她寻了不少灵药,修炼却越发困难,眼看即使是杂气修士也不可得了。 李通崖二指一并,搭指在柳柔绚的腕上,闭目几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玉瓶,低声嘱咐道: “疗伤药分三日,我稍后凝聚符水,三日两次服用…” “夫君!” 柳柔绚低低咳嗽一声,打断了李通崖,笑道: “事已至此,夫君倒也不必强求了,两次折损寿元,妾身已经无几年时光,若是还要苦苦修炼,太过残忍。” 李通崖顿时一窒,心中一疼,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柳柔绚已经不复青春的容颜,柔声道: “好。” 低声聊了两句,柳柔绚寿元法力方才折损,正困倦着,李通崖送她进了屋子,这才转过头,石阶上正站着一中年男子,一袭灰衣,朝着李通崖拱手低声道: “父亲。” “照顾好你娘。” 李通崖轻声吩咐了一句,看着李玄岭点头进了屋子,这才驾风而起,飘遥地往东去。 萧初庭的法会定在衔忧峰,衔忧峰是座雄山,地脉浑厚,灵气充足,其上云遮雾罩,时不时有人影穿梭其间,驾风落下,越河流经此处,清澈的河水带来了众多船只。 李通崖落脚在山前,山脚下正立着一座青石横门,凋刻着众多阵纹,其上法光流转,颇为浑厚,下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少年,皆是锦衣华服,两人见李通崖落下,便恭敬地迎上来,恭声道: “见过前辈,敢问前辈是仙门哪派,何郡仙族,或是哪座仙山静修?” 李通崖轻轻点头,答道: “不敢称仙族,黎泾李家李通崖” 右侧那少年锦衣银靴,顿时眼前一亮,恭声道: “见过通崖前辈,在下萧归图,归鸾正是舍妹,两家将成姻亲,今后还请多多照拂!” 左侧那少年则面带微笑,客气地道: “原来是剑仙世家!还请前辈上山,族叔公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通崖微微点头,两侧的胎息修士退来,让一练气修士上前引路,毕竟是筑基修士,待遇算得上尊贵。 这才穿过青石横门,蜿蜒曲折的石阶便出现在面前,李通崖在石阶上行走了一阵,身边那练气修士笑盈盈地道: “见过通崖前辈,数十年不见,却已经是筑基修士了,当真是叫人感慨。” “哦?” 李通崖微微一愣,神色有些好奇,见他不过练气二层修为,奇道: “你见过我,我却识不出你了。” 那练气修士微微一笑,答道: “我乃萧家支脉出身,同雍灵兄此脉最亲近,那年才成了玄景轮,跟在雍灵兄身后服侍,在冠云峰近处从事。” “那年大雪,春日倒寒,我随着雍灵长兄巡视家中产业,由一管家带着在酒馆中落脚,见两人衣着朴素,却气度不凡,雍灵兄大悦,与之对饮,在下埋没在众随从之中,却听得心潮澎湃。” 李通崖已然有了恍然大悟之色,轻轻点头,那练气修士笑道: “那两人其一唤作万元凯,其二便是前辈了,在酒馆匆匆一面,事后我便与雍灵兄一并归家,我问道:‘兄长,那万元凯年纪轻轻便成了青元轮,谈吐有度,恐怕不是池中之物。’” “雍灵兄哈哈大笑,同我这样说:‘那万元凯虽然天赋不错,却计较太纯,可以为友,万万不能共事,不过是中上之姿。’” “言罢轻轻摇头,赞叹道:‘唯有那李通崖,进退有度,性情深幽,假以时日,必然能成大事。’” 李通崖听得失笑,也确实被这人所打动,那练气修士嘿嘿一笑,低声道: “在下当时不信,时至今日才晓得雍灵兄识人之明,实在叫人拍桉叫绝。” 李通崖摇摇头,嘴角勾起,心中对这人有了几分好感,这马屁拍得羚羊挂角,了无痕迹,足见此人心思之缜密,顿时笑道: “倒也算有缘。” 那练气修士连连点头,同李通崖聊了两句,有些疑惑地问道: “只是近多年不见万元凯,不知此人现下如何?” 李通崖顿了顿,叹道: “当年镗金门南下,万家举族覆灭,元凯兄亦死于此,尔来三十余年矣!” 那练气修士顿时一滞,眼神暗澹下去,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金篾果 李通崖摆了摆袖子,神色微微怅然,朔风在林间吹得沙沙作响,话语声犹自回荡,那练气修士轻轻拱手,答道: “可惜了。” 李通崖点点头,问道: “敢问阁下姓名。” 那人轻轻拱手,笑道: “萧久庆。” 两人正聊着,前方却急忙降下阵风来,来人眼睛细长,身上披着雪白的狐裘,腰间系着法剑,容貌虽然已经四十出头的模样,却依旧有种中年人的英俊,松了法术,拱手道: “多年不见,通崖兄风采依旧!” 李通崖朗声一笑,拱手回应,答道: “雍灵兄亦是!” 来人正是萧雍灵,一身修为练气九层,看起来已经打磨了多时,笑盈盈地道: 一住://42zw.la “通崖兄进步神速,灵愧不如也。” 向着一旁的躬身等着的萧久庆摆了摆手,萧雍灵开口道: “久庆,我与通崖兄多年不见,要好好叙叙旧,你且去送他人,通崖兄由我亲自来接待。” 萧久庆连忙退下去,李通崖与萧雍灵驾风而起,呵呵笑道: “这萧久庆倒也是个人才。” 于是将先前之事一一道来,萧雍灵听得轻笑,也是颇为受用,戏谑道: “我当日之言,也算应验了。” 李通崖失笑摇头,萧雍灵似笑非笑,继续道: “只是通崖兄低调,筑基也不曾传帖兴礼,雍灵还想着送上一二礼品,看来是无门路了!” 两人相视一笑,李通崖又同他聊了几句,一齐落在山脉中的一个小峰头之上,一中年人正端坐在玉桌旁,手中持着丹书细读,萧雍灵落脚下来,笑道: “族叔,你看这是何人。” 那中年人讶然抬头,见了两人,连忙收了丹书,拱手道: “原来是通崖道友。” “见过前辈!” 此人正是李尺泾的师兄萧元思,两人落座接过茶,李通崖心中顿时有了计较,谈了几句闲话,正色道: “却有一事麻烦前辈,真人法会,通崖费劲心思寻得一枚宝药,想着献给真人,却不识得此宝药品相如何,是何等灵根,怕惹了笑话,还请道友相一相。” “请。” 萧元思应上一句,一旁的萧雍灵也瞩目过来,李通崖从储物袋中摸出那玉盒,以法力摄出那宝药,只见是枚黄澄澄,发着彩光的灵物,果皮细嫩,吹弹可破,其上光晕流转,颇为动人。 萧元思仔细观察了一阵,又取出数枚玉简确定了几遍,这才答道: “依我看来,此物应是金篾果,有提升修为,稳固精元之效,筑基级别中也算得上等,惧怕暴晒或是火焰,在越国不多,我也是第一次见。” 言罢左手持果,右手一弹,怦然捏出一朵术焰,才进了一尺,那果子跳动起来,裂开如嘴的口子,发出刺耳嘈杂的哇哇哭声。 萧元思轻轻点头,熄灭了火焰,答道: “确是金篾果无疑。” “丹书称:以火近之,便哭叫不止,动辄诟骂,遂知其来处,年份稍稍长些,则伸足遁走,此时吞服,紫府亦有益。” 换源app 两人听得仔细,皆露出惊奇之色,萧元思笑道: “这果子眼下只会哭,若是到了能走能动的年份,紫府修士都要大为心动。” 萧元思这头说着,早就将火焰熄灭,那金篾果却犹自不服,叽里呱啦地聒噪着,萧元思听得面色怪异,低声道: “闭嘴!” 那金篾果却不理他,自顾自地叫着,萧元思忍俊不禁,笑道: “我之仙基为朱丹参,能听草木言。” 笑着一掐诀,李通崖顿时耳边一清,便听着那果子道: “直贼娘的,大爷在藤上好好一个,那蛮子非他娘的摘爷…” 李通崖大为惊异,听了一阵,那果子却翻来覆去就那两句话,只好拿出玉盒,将那挣扎的金篾果硬生生塞回去,将盒子一闭,只听一声响亮的“你奶奶的腿儿!”,遂没了动静,萧家两叔侄皆是大笑,李通崖无奈地摇摇头,萧元思道: “此物摘下后数息便能言,再数息则死,随后虽能言,却不过三两句反复,也算奇特。” 李通崖微微点头,问起最关心的问题,低声道: “不知作价几何?” 萧元思微微一顿,答道: “寻常宝药的价位在两百到三百枚灵石,此物算得上中上品,大抵在两百五十枚灵石左右,若是遇上急需此物之人,还能溢价十几枚。” 言罢望了望李通崖,低声道: “若是通崖兄以此物为贺礼,虽然对真人来说算不上珍贵,却也足叫心意了。” 李通崖点点头,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低声问道: “郁家之事,前辈可有着落?” 萧元思轻轻点头,答道: “我已经献上《越河湍流步》,老祖大悦,却对出手对付郁家之事尚有斟酌,法会前后应会召你来问,通崖稍待。” 李通崖连忙道谢,萧元思移座避过,复又取出一枚玉简来,法光流转,正是那《折羽枪》,李通崖小心接过,三人且聊且等,终于见萧家上空的灵气勾连地脉,云气翻涌,作莲花状,萧元思笑道: “通崖兄,随我前去吧。” 顺着玉阶一路向上,萧家在峰顶设下了阵法,引得云遮雾罩,宛若仙境,最上首的大殿用金玉打造,摆了精致的桉台,共计十七座高席,惹得李通崖微微蹙眉,暗忖道: “三宗七门…还有七家,也不知是散修还是他国修士。” 那十七座高席尚且空空荡荡,紫府势力还当真气派,桉上放的皆是灵酒灵果,那玉瓶玉碗焕发着法光,看上去就不是凡物。 高台之下是环形一圈散坐的桉台,静置着白玉色彩的器物,李通崖仔细观察了一阵,萧雍灵已经踏着雾过来,笑道: “筑基修士最上首,即是贵族。” 李通崖的性子哪里能受得了这个,连忙摆手,低声道: “万万使不得!” 他低低地叹了一声,拱手道: “雍灵兄这是将我架在火上烤,还是免了罢,将那席位撤了,我只在最下首寻个位置来坐。” 第二百二十九章 功法 萧雍灵闻言面色微微一变,迟疑片刻,低声道: “此事…岂不是轻视了贵族?恐怕不妥。” 李通崖自然晓得萧雍灵此言之意,不过是场面上的话,拱手道: “你我两家之事尚未摆上台面,通崖突破筑基也不曾外传,如此堂皇地坐到上席,就是白白地失了先机,雍灵兄不必多心,你我两家情谊自在,不必拘泥于俗礼。” 萧雍灵连连点头,他岂能看不出其中厉害?只是怕平白安排了末位,让两家起芥蒂,故而一早就来寻李通崖一趟,特地点出李家的位置,就是在等着李通崖这番话了,于是拱手道: “通崖兄明事理,雍灵早已在另一侧安排了席位,又将望月湖诸家席位错开,以远离末席之位摆放,到时云笼雾罩,也不会有人失礼地探出灵识四下寻看,自当无恙。” 萧雍灵事情做得干净,李通崖笑盈盈地点头应了,到了声谢,往末席上去,萧雍灵亲自相送,这才重新回到上首,四下里还空荡荡,身后的萧久庆赞道: “见兄长与通崖前辈相交,如同山鸣谷应,月照清溪,叫人惊叹。” 萧雍灵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你这张嘴啊!称赞起来要数第二,也没人敢称一了。” 萧久庆笑着连连告罪,萧雍灵呵呵笑了,这才微微正色,答道: 网址p://m.42zw.la “言过其实了,我与李通崖皆是多虑多思、言词婉转之辈,故而所言甚契,今日若是换成李玄锋前来,我隔夜便将其利害一一阐明,再安排席位,便不会行这弄险之事。” 萧久庆连忙点头,复又开口道: “小弟受教,只是听闻青池宗南疆又起妖祸,征招人手去那倚山城,不知有几分真假?” 萧雍灵摇了摇头,答道: “南疆妖王与青池宗本就沆瀣一气,不过是迟炙云的计策罢了,好在我家如今不属青池治下,无须担心。” 萧家兄弟正聊着,李通崖这头已经寻了位置坐下,等了一时三刻,上头的位置才稀稀落落地落下来人,身侧的席位坐下来一位白发老翁,东张西望着看了看李通崖,神色顿时一阵惊异,恭声道: “见过前辈......” 李通崖身侧这一片皆是些胎息与练气的席位,他这一筑基修士在独坐其中,身侧之人皆畏惧躲避,这人也只敢打了招呼,生怕他是什么性格古怪的筑基散修,不敢多言,转过头去默默吃酒。 李通崖也乐得如此,抬起头来看着上首玉台上的人影渐渐满了,这才听见一声唱名。 “修越宗,上元真人到——” “三宗七门,最先到的竟是修越宗。” 周身议论纷纷,李通崖抬头望去,那高席上已然有了一道身影,那真人一身白衣,服饰宽松,衣襟前佩着青玉,面上模湖不清,腰间摇摇晃晃地缀着一剑,端坐在上首,洁白如玉的手指拿着玉杯静静端详着,看上去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竟然劳烦前辈远临,俯授宝帖,陋峰蓬荜生光,初庭感激甚幸。” 萧初庭的声音在峰上回荡,李通崖听得神情微肃,只见上首那真人放下玉杯,微微颔首,算是答过了,忍不住暗忖道: “萧初庭竟然把态度放得如此之低......此人怎么也是紫府后期甚至是巅峰的真人,修越宗虽然一向低调,但也是三宗之一,底蕴深厚呐!” 下首一众人更是交头接耳,修越宗位列三宗,却在诸宗之中最是不起眼,不但山门飘渺无踪,更是放养治下的世家大族,隐隐有坐看风云之态,也是唯一一家治下有紫府仙族的宗门。 李通崖尚在听着周身的碎语闲言,见上首有红光乍现,又一紫府修士现身,鹤发童颜,手持一玉尺,白须飘飘。 “玄岳门,长奚真人到” “长奚见过前辈!” 那长奚真人方才现身,忙不迭地拱手示意,上首身披白衣,衣襟佩着青玉的上元真人轻声应了,长奚真人这才敢抬起头,转身贺道: “恭喜道友突破紫府。” 下首的李通崖看得仔细,暗暗心惊,在上元真人腰间的剑上留意了一阵,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思忖道: “这上元真人恐怕是个剑仙,否则难以叫几位真人都恭恭敬敬。” “镗金门......” “长宵门......” 上首的紫府修士一一到齐,皆向那上元真人示意拱手,这才落座,除了修越宗的上元真人,其余都带着筑基弟子,李通崖仔细瞧了,除去三宗七门的位置,还有几个紫府仙族。 “青池宗,步梓真人到!” 青池宗真人一至,向那上首的席位已满,萧初庭笑盈盈地拱手,说了几句场面话,于是仙乐糜糜,一派安逸太平景色。 李通崖则抬头看了一阵,在紫烟门那一席的众人人中看到了熟悉的面孔,那人一手挽着须,正美美地饮着酒,手中玉快在盘中翻来捡去,哼哼着什么曲调。 “这家伙,如今倒是过得舒服!” 李通崖气乐了,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他在那紫烟门真人之下就坐,如今也应筑基了,无奈地摇摇头,暗忖道: “只是如今不太方便,看着能不能寻机问上一问,这灵岩子说着要把灵石送到我家,多年没了动静,眼下却快活着。” 这人自然就是当年追逃之中到了黎泾山的紫烟门修士灵岩子,李通崖与他合计着灭了那两长宵门修士,却剩下两个施过法的储物袋无处可用,便让这家伙带回去兑了灵石,说是会送回来。 李通崖本就没想着这家伙能亲自送来,果然一去十多年,李通崖连根毛都没见着,眼下见了此人,便寻思着问上一问。 “只怕这老家伙赖账,只问上一问,若是不成,就当打了水漂了!” 徐公明驾马在山道上行走着,刚才下过了雨,地上泥泞得很,马蹄在地面上炸起一阵阵泥花,林中的滴嗒水声和变了调的风声传来,让他微微蹙眉。 他如今已经是胎息四层的修为,跑起来要比胯下这马快得多,可人总是懒惰的,成了仙也不例外,要他这雨天自己下来走,倒还不如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徐公明如今已经三十余岁,徐老爷子去年亡故,山上派了一人来吊唁,徐老爷子毕竟是徐三之子,李玄宣和李玄锋那处还有情面在。 徐公明连连谢过,送回使者,感激之余也一阵悲凉,这代表着徐家与主家之间的恩情又澹薄了一分,他操持了丧事,急匆匆地到华芊诸镇来上任。 自到一处,先去拜访了主家的持事之人,徐公明马不停蹄地赶向这镇后的小院,来见田氏在华芊诸镇的利益代表————田仲青。 徐公明翻身下马,自有小仆上前接过绳,牵着马下去,徐公明轻轻叩门,对着走上来的门僮道: “还请报大人,故友徐公明来访。” 徐家和田家都是黎泾镇的元老,两家的老宅离得近,徐公明幼时同田仲青本玩闹过,后来分离多年,却也认不清了,自前几年见了一面,又多有共事,两人的关系算得上不错。 只听房门嘎吱一声,走出来个俊朗的青年,腰间束着剑,上前一步,喜道: “数月未见公明了!” 徐公明哈哈一笑,客客气气地进了院子,田仲青将院门一关,让仆人奉上来茶,同他寒暄一阵,徐公明一抱算,贺喜道: “恭喜仲青兄了!这外姓的第二位练气修士,看来是要落在你家!” 田仲青哈哈一笑,田氏的那位胎息巅峰修士前几日上了黎泾山,得了主家赐下来的丹药,已经前往华芊山闭关,他晓得徐公明在祝贺此事,笑道: “此事全赖主家厚待,我等心中感激不尽,要贺喜也是贺主家。” 旋即一正色,答道: “我那族叔已经五十多岁,是当年从年长的农户中重新检测根骨寻出来的,他天资好得很,只可惜修炼太晚,平白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如今只能搏一搏练气,能成是最好,若是成不了,那便只能成杂气修士了。” 徐公明微微点头,李秋阳突破失败,李家前几月才颁布了新的规矩,让众人晓得了这些练气和杂气消息,他先是恭贺了几声,说了几句吉利话。 田仲青一一应了,这才低声道: “公明兄此次前来…族中可是有吩咐?” 徐公明摇了摇头,低声答道: “哪能有什么吩咐,我不过是外放来华芊诸镇,毕竟黎泾镇的修士如今多了,灵气不如从前充足,修炼起来也不讨好,那些练气无望,混吃等死的老家伙无所谓,我却不能在那里白耗着。” 徐公明接过茶,抿了一口,这才继续道: “前几月我家老爷去世,他老人家同山上还有情分在,便有下来人吊唁,我把此事一提,就寻机被放出来了。” “原来如此!” 田仲青点点头,眉头一挑,拱手道: “还请兄弟节哀。” “喔。” 徐公明摆了摆手,面上多了几分苦色,答道: “前人遗泽算是用完了,徐家如今就我一个修士,我若是不成练气,恐怕要家道中落,与那平民寒门无疑。” 田仲青微微一滞,他如今的田氏在李家治下算是实力最盛,自然从来没有这样的烦恼,只好安慰地一叹气,答道: “公明兄天资卓绝,练气自然是不在话下。” 不提此事还好,徐公明听了天资卓绝四字便觉得尤为讽刺,呵呵一笑,面带苦色,答道: “仲青兄久在华芊,恐怕消息不灵通,若是得知了族中的消息,恐怕就说不出天资卓绝这话了!” “兄弟何处此言?” 田仲青顿时一愣,忍不住出声来问,徐公明见状一挑眉,放下杯子,笑盈盈地道: “兄弟且猜一猜,主家的那两位如今是什么修为?” “那两位?” 田仲青微微沉思,知道徐公明指的是李渊蛟和李清虹,笑道: “另一位我不晓得,蛟少爷的修炼速度我已见识过,莫不是胎息四层?” “胎息四层?” 徐公明冷笑一声,答道: “皆修成了玉京轮,成就胎息五层了!” “什么?!” 田仲青顿时口中一阵发苦,要知道田氏之中他的天赋最高,如今却也不过胎息四层,李清虹和李渊蛟不过十七八岁,却已经达到了胎息五层,顿时叹道: “真是痴长了十几年!” 徐公明也是叹气不语,两人皆是一阵默然,院中只剩秋风萧瑟,雨露声点点,徐公明连喝了两大口茶,这才低声道: “筑基之血统竟然华贵至此?三代皆练气,当真慕煞我等。” “练气?” 这会到了田仲青冷笑,出声打断,低声道: “老祖已经多年不曾出关,说不准已经炼化六轮,突破筑基,重铸世家了!” 徐公明悚然一惊,静下心来仔细思考,越发觉得有可能,却不完全认同,只答道: “这才不过三四年时间,筑基九死一生,老祖多半闭关突破筑基,正在紧要关头,至于成与不成,还尚未可知。” 两人说到了这话题,一时间不约而同皆沉默下去,饮茶来掩饰尴尬与恐惧,足足过了十几息,田仲青才平复了心情,疑惑地道: “只是这修炼速度着实惊人,郁家与费家也是筑基世家,可我听闻那郁家也就出了个天才郁慕仙,除去那仙宗弟子,郁慕剑和郁慕高练气之时也二十多近三十岁了…” 田氏出了三代的灵窍子,各方面的信息也收集的多,在山上山下皆有关系,田仲青的话语着实让徐公明开了眼界,连连点头,答道: “七岁开始修炼,十七岁也不过修炼了十年,两年一轮…” 两人对视一眼,田仲青低声道: “我也去过黎泾山,灵脉还不如华芊山,胎息境之间的差距不应如此之大。” 田仲青顿了顿,伸出左手,青年的眼睛越发明亮,一一按下手指,沉声道: “天赋。” “丹药。” “灵气。” 两人皆是一愣,徐公明张了张嘴,做贼一般低了低脑袋,田仲青也缓缓开口,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功法!” 第二百三十章 众人之言 “嘭!” 两人话音才落,便听一阵风打柴门声,隔壁的走犬惊了雀儿窝,掀起一连片的雀鸣犬吠,徐公明与田仲青皆是被这动静闹得脊背生寒,相视而胆战,徐公明咬牙,低声道: “失言了。” 田仲青亦是面色微微苍白,勉强镇静地点点头,寒暄几句,却也没有了交谈的心思,将徐公明亲自送出院外,看着他驾马走了,这才懊恼地跺跺脚,悔道: “多嘴失言,凭空多一灾劫!” 自顾自回了屋子里,田仲青连着饮了两大口茶,暗自道: “应当无恙、应当无恙,主家还未有多言治罪的例子。” 隔壁的走犬又低声吠起来,田仲青被这声音闹得心绪不宁,沉声道: “来人!” “大人” 管事的下人匆匆地上来,田仲青摆了摆袖子,低声道: “把那犬牵了,送到远些的地方给户人家,休要叫它再聒噪。” “诶。” 下人连忙答了下来,随后的犬吠声渐低渐远去,田仲青的心却依旧沸着,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 他坐回案前,估量着那一阵响动到底是巧合还是主家的间客,田仲青默默地抿着茶,暗忖道: “若是渊修少家主持家,这多半是间客闹出来的动静,可如今家主持家宽松,倒像是无意的巧合了。” 思来想去,田仲青终究怨在了自己的嘴上,暗暗悔道: “平日里小心翼翼倒不觉得,同好友说起话来就容易失言,毕竟是难免的事情…哪有人能做到十年如一日处处谨慎的。” 这头的徐公明驾马呆呆地行着,心头又悔又愧,徐老爷子生前再三嘱咐不要与望姓结交,不要与望姓多言,他却不知不觉间将忌讳统统犯了个遍,无限懊悔涌上心头,徐公明在林中信马行了几圈,却怎么也想不出弥补的办法。 “老爷子也已经过世了,再也没人替我出主意。” 徐公明行了数里地,仔细回忆着老爷子生前的话语,在田里寻了个平整的地方,呆呆地看着雨露向下滴。 李通崖看了一阵,在下首饮了几口酒,身旁几人见他不言不语,又有诸紫府在上首看着,饮了几口灵酒壮胆,慢慢地开始谈天说地。 场上的气氛也热闹起来,一众修士敬酒的敬酒,说笑的说笑,热热闹闹地乱成一片,周身的修士见李通崖不曾理会他们,渐渐放开了胆子,开始吹牛扯皮起来。 李通崖左手边的那白发修士举杯,笑着问道: “兄弟那个郡的人士?在何等仙山灵脉修行?” 另一头的修士一拱手,答道: “越北郡修越宗治下,在山头一小庙修行,哪里称得上仙山灵脉,不过小丘罢了。” “道友谦逊。” 白发老修士嘿嘿一笑,颇有羡慕之色,叹道: “我痴长尔等几岁,对越国之事了解得多,这越国就修越仙宗治下过得最得意,道友当真是好福气,想必过的是闲云野鹤的神仙生活。” “诶!” 那年轻修士苦笑一声,连连摇头,饮了一口酒,低声道: “哪里有神仙生活可过!人世间本就是瞎折腾,其中道观小庙间利益相争也是劳力劳神,更何况越北郡靠近徐国,时不时有释教之人出没,带着民众北去,哪有说的那么容易…凡人不也总是羡慕修士高来高去,以为成了仙便无所忌惮,可身在其中其中滋味你我也知晓!” 白发老修士呵呵一笑,颇为赞许地点点头,却也有着不同的看法,复又开口道: “你却看得轻了,你修越宗治下之争,不过是争权夺利,败了便卷着道统乖乖滚蛋,非到生死之争哪里会夺人性命?你再扭头来看一看其余的宗派。” 他微微一顿,声音小了许多,低声道: “我都不说青池仙宗,你光看看镗金门,每年灭了多少家族道观?” 年轻修士轻轻点头,答道: “莫说越国,吴国与徐国不亦如此?没有紫府修士镇守,不过是玩物与器具,随意受人屠戮,一夕门中有了紫府修士,于是人人道喜,这才将你门下弟子当人看!” 白发老修士经历得多,听了此言深有感触,这年轻修士却也阅历颇丰,一番话叫李通崖都微微点头,两人说完这话也自觉当下的场景不宜多说这个,连忙转移了话题。 “你说越北郡时常有释教之人出没?” 那老修士转移的话题,颇为惊奇地道: “我年轻之时也去过徐国,最北都不见得释教之人的身影,何至于此?” “害!” 那年轻修士顿时一叹气,有些不忿地道: “徐国灵脉浅薄,国力薄弱,地盘狭小,也没有什么大宗名山,唯有几个寥寥可数的宗门在徐镇守,哪里能守得住呢?我听庙中师傅之言,百年前还见不到这些人,近五十年才多起来的。” 那老修士顿时一阵默然,答道: “那一众紫府真人、金丹上仙…难道任凭…徐国就这样沦陷?” 年轻修士微微一滞,低声道: “有过打斗…释教也有大能出手,什么怜愍、摩诃,听闻打得整整七座山的禽兽飞鸟都改吃了素,饥死一片凶禽猛兽,其中种种传闻,叫人心惊胆战。” 老修士连连叹气,满脸回忆之色,低声道: “老夫也见过释修,是一位法师,明心见性,是有大智慧的,我曾想着皈依,只是法师非要用禅杖砸老夫,实在太痛,只好作罢。” 此言一出,一众人皆神色怪异,想笑又不好意思出声,只有那年轻修士哈哈一笑,答道: “前辈,我等修的今生,他教修的来世,两相抵触,你觉悟不够,自然觉得痛。” 老修士也不以为意,于是一众修士皆低笑起来,气氛融洽了许多。 李通崖听得津津有味,他家起势太快,底子薄弱,对这些消息了解的少,故而默不作声,仔细听着,只觉得打开眼界,便见那老修士道: “世界的路子本就多,修紫府金丹可矣,修摩诃法相也无妨,还有残已害敌的咒术异经、杳无踪迹的异府同炉,哪条路子走得通,就往那条路上去!” 这话一石惊起千层浪,一众修士或赞许,或不屑,纷纷然地开口。 “道友此言差矣,若是修着丢了本心,我之非我,还有什么意思?” “异府同炉乃是魔修之道,道友此言太过…” 于是纷纷扰扰,让李通崖微微蹙眉,失了趣味,只好独自饮起酒来,不曾想前头走上来一个披着兽皮的中年人,上前一步,笑道: “前辈独自饮酒,可是有忧心之事?” 今天又发烧了,撑着回来迷迷糊糊写了一章,等这段时间过去,一定给大家码回来。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一章 再见灵岩子 李通崖见这人面容眼熟,却一时半会记不起来,轻轻挑眉,将手中玉杯放下,低声道: “万某生性孤僻,不喜多言,只是见着阁下颇为眼熟,可是在何处见过阁下?” 那披着兽皮衣的修士眉毛细长,肤色黝黑,身后背着一短弓,腰间坠着大大小小的一连串黄色葫芦,一身修为也有练气五层,颇为恭敬地一拱手,笑道: “小的是青池治下的葭川郡人士,葭川邻谷猎,曾在冠云峰下卖给了前辈几只吴柞虫,那年尚年轻,相貌与如今颇为不同,前辈如今才识不得我。” “原来是你!” 李通崖恍然大悟,那时候此人还是个面容稚嫩的男孩,怯生生的模样,谈起生意来被李通崖拿捏得无言以对,如今却成了中年模样,一副饱经沧桑的模样,李通崖微微点头,答道: “你那吴柞虫属实不错,一度帮了我些小忙。” 于是伸手一请,示意他在案台的另一端落座,那邻谷猎顿时大喜,恭敬一拱手,颇有些拘谨地入座了,面上流露出羡慕之色,答道: “前辈修炼当真是神速,寥寥三十多年,竟然成就了仙基!叫晚辈好生羡慕。” 李通崖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当年在冠云峰坊市买过些东西,邻谷猎只是其中之一,后来还遇见了许阳平夫妇,最后在蛇洞中死在了张允手上。 记起张允,李通崖眼前浮现出那个桀骜的青年,作为三宗之一的金羽宗嫡系弟子,想必早就筑基成功,修行诸多金羽秘法,李通崖练气时还可以借助李尺泾留下的一式剑法充大尾巴狼与他斗上一招,如今恐怕早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一住://42zw.la 收回心神,李通崖看向面前这个拘谨的中年人,疑问道: “这吴柞虫好是好,只是生养太慢,我家还是胎息小族时还算得上助力,如今三十多年过去,却只生了几只,只是最早的几只食量大了几分,不能多生养来培育,有些鸡肋了。” 邻谷猎顿时一滞,张了张口,似乎在组织语言,有些迟疑地道: “这吴柞虫母,在我邻谷家,前辈得的是子虫,兴许十几年会孤雌受灵气所感,诞下一两只,却不会有大批生育的情况…” “哦?是万某冒犯了!” 李通崖本就有所猜测,不曾想这吴柞虫真是邻谷家吃饭的家伙,轻轻告罪一声,引得邻谷猎惶恐避席,李通崖这才正色道: “不知兄弟还能不能多卖我家几只,此物倒也颇有用处。” “这自然不成问题!” 邻谷猎一抱拳,从腰上解下来一个木葫芦,答道: “我却没有活的子虫,只有这葫芦中四十枚虫卵,前辈若是愿意要,折价十枚灵石即可。” 李通崖如今毕竟是筑基修士,邻谷猎态度放得低,也不敢加价,比当年买给李通崖时还要便宜,李通崖微微点头,问道: “要如何孵化?” “以湿润灵稻叶或是秸秆掩盖,避光避火,每日撒上清水,三日一换,不出十五日即可孵化。” 邻谷猎详细地解释了,轻轻拱手,打着包票,答道: “这吴柞虫生机顽强,最容易成活,若是孵化失败,拿着虫尸来寻邻谷家,死几只我家赔几只。” 邻谷猎倒也不笨,嘴上打着包票,却要见了虫尸才肯罢休,防着有人藏了虫卵,借以赚虫。 李通崖轻轻点头,点出十枚灵石轻轻松松给了他,看得邻谷猎大喜,十枚灵石已经是寻常练气散修的所有流动资金,筑基修士也不能说给就给,李通崖有家族为后盾,这才能在吠罗牙处花了两百灵石后依旧能随手拿出十枚灵石来。 将那葫芦接过,李通崖轻声道: “贵族可是善养虫蛇?还请为万某解释一二,日后多有合作的机会。” “好嘞!” 邻谷猎连连点头,恭声道: “我家也是葭川郡的世家,祖上是山越一族的大修士,后来青池宗向南扩张,我家先祖投了宗门,勤勤恳恳,留下许多人脉,故而能稳坐葭川郡的大世家数百年。” 李通崖轻轻点头,算是解开了心中的一个疑惑,暗忖道: “我说这邻谷一姓闻所未闻,原来是山越族,难怪如此。” 再看邻谷猎皮肤多毛,瞳色暗沉,自是山越的相貌,开口露出大白牙,沉声道: “我家虽然是山越后裔,却还是紫府金丹道的修士,只是传承了祖上的虫蛇之术,在整个越国也是数一数二的。” 邻谷猎神色多了几分骄傲,继续道: “家中也有规矩,每一脉都要有人行走天下,收集各类毒蛇毒虫,故而我与叔父数十年在蕈林原和黎夏郡奔走,与前辈有了缘分。” “原来是世家大族!难怪兄弟言词婉转,进退有度,颇有一番气度。” 李通崖拱了拱手,赞叹了几句,叫邻谷猎嘿嘿直笑,李通崖复又问道: “如贵族这般长盛不衰的大世家,青池宗可多否?” “不多!” 邻谷猎世家出身,了解诸多秘辛,娓娓道来道: “青池自北而起,出了好几个紫府巅峰的真人,整合了南方的势力,一并合成三十六峰,故而北边都是纷乱的小家族,南边则多世家、巫庙、散修,这些世家与青池宗纠葛颇深,进退一体,屹立数百年不倒。” “喔。” 李通崖只是在心中转动了一圈,便晓得了青池宗此举的意图,南方多山越与巫咒,不兴家族而兴部落,青池宗便吸纳这些人,让渡部分权利,轻而易举地将整个南方控制住。 这把戏李家也正在东山越玩着,只是方才开了个头,唦摩里虽然服服帖帖,却还有着异心,再过上几十年,让他流着李家血统的子嗣上了位,那便从内心深处服帖,再以该子嗣的母系李氏族人控制东山越,东山越自成羁縻之地了。 回过神来,李通崖轻轻点头,以法力传声道: “阁下若是在望月湖上过,大可来黎泾山歇歇脚,我等欢迎之至。” 邻谷猎神色一喜,他虽然是世家子弟,但被外放数十年,孤苦无依,早就远离了家中的政治中心,眼下能攀上一个筑基修士,自然大喜,连连道谢。 李通崖拿起杯来默默啜饮,十几息无言,邻谷猎即刻明白,拱手告退,李通崖回头来看这头的一众修士,一众人却早已争得面红耳赤,丢了颜面,他轻笑一声,放下杯来,顿时惊得一众修士熄了火,乖乖地落座,相互低声细语地交谈。 李通崖虽然同邻谷猎交谈着,却一直注意着上首的真人们,那佩着剑的上元真人只是举了举杯,便从席位上消失,修越宗只来了他一人,上元真人一走,整个席位便空荡荡如也。 等到上元真人离去,上首的真人皆是象征性地饮了两杯,便各自施法而去,只有两个好似是紫府仙族的真人笑盈盈地同萧初庭聊了两句,不久也告辞离去了,萧初庭便隐去身形,剩下的三宗七门弟子顿时不再拘谨,大部分直接离去,剩下的或高谈阔论,或拔剑比试,一副热闹景象。 李通崖尤为注意灵岩子这老小儿,从上了席位就不曾停下来嘴,一味往嘴中塞着,吧唧吧唧地张嘴合嘴,也不同身旁之人交谈,直到将自己面前的东西一扫而空,连盘子都清的干干净净,眼巴巴的去望身侧之人的案台。 身旁是个紫烟门的仙子,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动作,灵岩子尴尬一笑,只好呆呆的坐在原地饮起酒来,看上去好生寂寞。 “灵岩子…在紫烟门也不怎么样呐…日子过得苦哈哈的模样。” 李通崖看得直摇头,对灵岩子储物袋中还能否掏出百来枚灵石有了怀疑。 李通崖又等了十几息,终于看到灵岩子坐不住了,驾风往阵外去,李通崖连忙驾风跟上,才出了阵法,便见灵岩子机敏地扭头,白须飘飘,沉声道: “何人敢窥视尾缀于我?” 李通崖现出身形,轻笑一声,答道: “灵岩子前辈,万某与你多年不见,可还记得在下?” “你…” 灵岩子神色一震,吐出了一个字,又迅速将后面的话语咽下去,他也活了大百岁了,心思一动,知晓李通崖是不想为当年之事留下痕迹,故而自称万某,心中惊叹道: “这李通崖真他娘的谨慎!” 灵岩子心头想着,面上苦笑道: “是多年不见万兄了…” “前辈可否赏脸同我喝上两杯?” 李通崖笑盈盈地问了一句,灵岩子只好点头,硬着头皮同李通崖落回阵中,在末席寻了个位子一起坐下,灵岩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惊道: “你竟然筑基了?!” 李通崖点点头,灵岩子惊叹了一声,低声道: “恭喜万兄!” “同喜!” 灵岩子如今也是筑基修士,李通崖贺了一声,笑眯眯地道: “我可是等前辈的消息等得好苦。” 灵岩子一时间大为尴尬,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低声解释道: “我等那些战利品,我通通换成了灵石,可眼看着筑基在望,忍不住皆变卖成灵药,突破筑基去了…这救命之恩我却如此失信,实在是…难说出口!” “喔。” 李通崖点点头,他也能够理解灵岩子的做法,几乎没有人能忍住这种诱惑,若是换成他李通崖在这种处境,也会毫不犹豫地先将灵石用来突破,突破成功后再思量着去补这些灵石,他温声道: “前辈不必多心,异位而处,万某亦会选择突破,此乃人之常情。” 灵岩子低低一叹,眼中微微湿润,颇为些感动之色,答道: “万兄通情达理,灵岩佩服…” 他饮了口酒,这才继续道: “这些年我省吃俭用,一边要维持峰内的用度,一头要维持自己修炼,剩下都用节约了下来,我,我…” 灵岩子拿出腰上的法剑,将那法光流转,白盈盈的法剑往桌上一放,诚恳地道: “灵岩至今用的依旧是练气级别的法器,就是为了给万兄凑这些灵石啊!” 李通崖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晓得了他的用心,心中又是感慨又是好笑苦涩,暗忖道: “什么是三宗七门,这就是三宗七门,我李家胎息修士用的是凡间的器具,练气修士才能用得上胎息法器,我作为李家唯一的筑基修士,除了背上的青尺剑,至今用的还是练气法器,却在这灵岩子看来,筑基修士用的是练气法器已经是多大的苦楚了!” 看着灵岩子两眼泪盈盈的模样,李通崖也能感受他的委屈,虽说难以共情,面上却流露出一分恰到好处的动容,沉声道: “前辈不必心急,万某何时取这灵石皆可,不必这样委屈自己!” 灵岩子深有感触地点点头,抹了抹自己的老脸,开口道: “灵岩功法特殊,时常要饮灵酒,服食灵物,否则轻则将口干舌燥,修为停滞,重则走火入魔,修为倒退,若不是有这样的难言之隐,灵岩也不必日日奔波了!” “还有这样的功法!” 李通崖滞了滞,暗暗惊叹,也就三宗七门能用得起这样的功法,看着灵岩子一脸悲愤之色,李通崖似乎能够理解他在紫烟门的人缘为何如此之差了,他尴尬地笑了笑,问道: “不知前辈积攒了这样久的灵石,有多少数目了?” 这话顿时叫灵岩子低下头,一把年纪却像个孩子似的,尴尬地道: “二十灵石…” 李通崖一时无语,却也不想这样轻易地放他去,抬了抬手,毫不留情地接过灵岩子依依不舍递过来的灵石,低声道: “不如这样,前辈身上可还有抵价之物,换取抵作灵石,前辈也不必年年节俭了。” “这…” 灵岩子一时间颇为心动,迟疑地思忖了几息,将储物袋取下,叮叮当当倒出来一片物品,答道: “除去我门秘传与我峰传承之宝紫烟灵罩,其余之物万兄尽管来挑!”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上琅养轮法 灵岩子此番作派,总算是看出来几分真心,李通崖目光往下一垂,在一众杂物上扫过,只见入目便是一小堆各色胎息法器,风格各不相同,什么葫芦、长剑、玉牌应有尽有,看来是杀人夺宝留下的。 “好不容易逮住个仙宗的子弟,可不能用这些来抵价了…” 李通崖在心头暗暗思虑,三宗七门有一众的功法秘法,秘闻宝录,更别说一些神妙的密方药方,若是让这家伙用这些外头随处可见的东西来抵价,李通崖可是万万不愿意。 灵岩子见状尴尬一笑,解释道: “这是我仙峰将要招收弟子,故而我特地去留了这一批胎息法器,就是等着赏赐给新弟子,否则早就拿去抵换了灵石送给道友了。” “喔!” 李通崖轻轻点头,心头猛然一动,却不再多说,在几瓶丹药上看了看,最好的是一瓶筑基级别的还真丹,他只拿在手中顿了顿,心中思量道: “筑基突破没有个二三十年水磨功夫是不可能的,有了这丹药不过提前个二三年,我这辈子也就止步于筑基了,倒也不急,还是多找些对小辈们有用处的东西。” 于是轻轻将那丹药放下去,这倒是出乎了灵岩子的意料,叫他微微一滞,暗忖道: “这李通崖居然不取这还真丹…想必是剑仙庇护,李通崖用惯了这一类丹药,便瞧不上眼了,那我这储物袋的东西,他也未必看得上啊…” 果不其然,李通崖在那几个练气丹药上看了看,又在剩余的杂物中翻了翻,微微蹙眉,低声道: 网址p://m.42zw.la “灵岩子道友仅剩这些东西了么?可否有些可以抵价的功法密要之类的?” 灵岩子苦笑一声,答道: “有是有,但也是些练气胎息的法诀,道友如今已经瞧不上眼了,偏生又昂贵,像是在欺负道友。” 李通崖不似他在仙宗修行顾着自己便好,有一大家子人要照顾,闻言喜道: “无妨,请道友取出来一观。” 灵岩子瞧了他一眼,顿时明白了许多,从腰上解下来一赤红的袋子,笑道: “各宗秘要最为珍贵,此乃藏法袋,与我气机勾连,心念一动便可毁去其中之物。” 李通崖点点头,看灵岩子取出几个玉简排开,拿起其中一个玉简读起来。 “《上琅养轮法》,胎息境功法,三品。” 李通崖顿时心中大动,眼睛再也挪不开了,李家最好的胎息功法自然是那《太阴练气养轮经》,只是不能书不能言不能教授,只有受了符种的修士可以修炼。 第二的便是这些年来收集到的二品胎息功法,供以大宗小宗子弟修行,剩下的便是司元白当年留下的《青元养轮法》,只有一品,供以外姓修士修行,不过是一大路货色,李家这些年外姓修士修为普遍偏低,也有这功法的原因。 倒是还有一份《叩庭宿卫诀》附带的胎息功法,能够让胎息修士速成练气,但练气突破筑基时间会延长许多,李通崖打算用来培育忠心的族兵,只是考虑到主家练气修士还太少,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故而不曾拿出来用。 “虽说如今没有一个大宗的未授符种修士,但随着家族日昌,这类子弟定然越发多起来,大宗子弟除了授了符种之人,其余之人只能修那二品功法,还是太过寒伧,这三品功法倒是换取回来。” 再拿起灵岩子摆出来其余两枚玉简,李通崖一一读了,都是二品练气法诀,家中有好几种,既抵换不起也无须抵换,李通崖便拿起那胎息功法,低声道: “不知这功法作价几何?” “胎息功法罢了。” 灵岩子摆了摆手,郑重地道: “道友既然选择了这功法,有些话我却不得不说,这《上琅养轮法》是古代仙门天琅台的法诀,尤为独特,与诸多功法不容,若是修行此法诀,成就胎息巅峰,转换功法突破练气时或许会折些寿元。” “折损寿元?” 李通崖顿时一滞,便见灵岩子点头应道: “好在不多,只有三五年,若是运气好些,功法与体质契合,只会折损半年左右。” 李通崖心中顿时一定,这三品法诀至少可以提升三年修炼速度,前后相抵,倒也不算太亏,要知道这前头的时间可是比后头宝贵的多,有时候只是这提早三四年,就是胎息修士与练气修士、练气修士与杂气修士的区别,再严重些,就是练气修士与筑基修士的区别了。 李通崖心头虽然接受了,面上却流露出一丝犹豫,佯装面色不愉,目光在眼前的一众杂物中扫了扫,沉声道: “那也无他物可抵了!就用此物抵价!” “这…” 灵岩子微微一顿,那两个长宵门修士的遗物当年由他整理售卖,这俩人毕竟是三宗七门的弟子,要比寻常散修富裕十多倍,各类杂物所得近两百枚灵石,不可谓不多。 可这功法毕竟是三品,往往有价无市,两百枚灵石绝对是勉强了,更别说他方才给了李通崖二十枚灵石,只是看李通崖一脸不豫之色,终究没有说什么,微微叹气,算是认下来了。 李通崖面色缓和下来,同他聊了两句,温声道: “我听闻贵峰招收弟子,不知如何了?” 灵岩子轻轻摇头,答道: “我这一峰在紫烟门中处境最为尴尬,无论是资粮还是功法,地位还是权位都是最差的…故而一直不曾有什么进展。” 灵岩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终究没有对李通崖说出紫烟门中的龌龊事,只默默饮酒,显然也是触及到了伤心事,顿时沉默下去。 李通崖安慰了两声,温声道: “不如这样,前辈在我这儿留个信儿,若是在下寻到了什么机会,或是出了什么优秀子弟,说不准还能送到贵峰,帮一帮前辈。” 灵岩子一直不曾往这方面想,听了这话顿时大动,仔细想了想,觉得大有可为,击掌而叹,喜道: “正是如此!通…万兄在外为我峰援手,小老头求之不得啊!” 言罢信誓旦旦地许诺,赌咒发誓,言及必然好好对待送过来的李家子,李通崖只轻笑着不说话,他有了李尺泾的教训,哪里还相信灵岩子的空话,这头也不甚了解紫烟门的作风,只是随手布子罢了,待到灵岩子说的天花乱坠,李通崖只附和地应了两句,为难地道: “前辈莫要如此,我并非打了包票,还须归去问一问剑仙。”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灵岩子嘿嘿地笑了,紫烟门在三宗七门中本就弱势,他这峰更是倾颓,若是有一个剑仙世家的弟子入门,自是一大好事。 于是歪着头想了想,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玉牌,上书紫烟二字,背过来则雕刻着紫气峰三字。 李通崖点了点头,翻手收下来,这才拱了拱手,低声道: “叨扰道友了。” 灵岩子哈哈一笑,又聊了三两句,这才抿了抿酒,拱手告辞。 李通崖轻轻点头,看着这老人驾风离去,在案台前坐了十几息,才动了动筷子,只听耳边响起一道沧桑的声音。 “来衔忧峰。”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三章 田有道 田仲青已经整整三日滴水不沾,默然坐在案台之前,心中的思虑如蚂蚁般在心头爬行着,双唇发白,汗出不止。 他如今三十岁出头,却从来没有犯过这样大的错,越想越怖,越思越恐,喃喃道: “难道要去负荆请罪?!可这样空穴来风的事情…岂不是显得自己心虚,叫他人笑话…可若是就这样昧下去,谁晓得主家心中如何想?恐怕埋下祸根呐…” 田仲青满心焦虑,好在他不似徐公明般在家里独挑大梁,家中还有长辈在上头,连忙取出笔墨纸砚,将细布一摊,提笔写道: “小侄有难,伯父速速救我,在华芊诸镇后山院中。勿使人知之。” 将落款的仲青二字提好,田仲青当下一咬牙,用法力蒸去水气,小心卷好,喝道: “来人!” 那仆人匆匆地上来了,田仲青思虑一息,郑重吩咐道: “备好最上等的酒菜,现在就去!若是半个时辰后还不曾准备好,那便有你好果子吃!” 见那仆人匆匆地下去,又叫出自己的妻子,吩咐道: “替我看着诸仆,一个也不要放走,休要让他们来打扰我。” 妻子不明所以地下去了,看着她消失在后院的朱门之外,田仲青这才从窗台上跳走,发足狂奔,往华芊山而去。 胎息四层的修士速度惊人,穿过漆黑一片夜色中的大镇边的密林,长驱直入,片刻就到了华芊山,田仲青不敢休息,看了看时辰,喘着气在山下等了一柱香的时间,果然有一个年轻男人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田仲青四下一张望,低声道: “堂弟!” 那年轻男人猛地抬起头,叫道: “仲青哥!” 田仲青连连做了几个压低声音的手势,低声问道: “伯父可曾闭关?” “不曾。” 那年轻男人顿时明白过来,警惕地看看四周,低声答道: “正在调息,准备突破练气,应在后几日天地灵气交汇之时。” “果然不曾闭关,呜呼,天助我也!” 田仲青顿时大喜,下拜道: “贤弟此次上山,务必替我带句话。” 将那卷好的细布塞进年轻男人手中,田仲青怕他疏忽了,沉声道: “事关我家一族性命,千万谨慎!” 那年轻男人顿时面色大变,连连咬牙,点头道: “仲青哥放心好了!” 见他一如常态地上了山,田仲青不敢将息,原地跳起,如风一般穿过密林,不多时就回到了院子,从窗口跳了进去,抚平一身褶皱,扫去露水,装模作样地看起书来。 等了半个时辰,田仲青只听窗口咔嚓一声,顿时会意,出了后院,将门小心锁好,只吩咐妻子在门口守着,转头回屋。 穿过青石布得干干净净的小院,田仲青跨过规整的石阶,推门入屋,上首已经多了一个板着脸的灰发中年人,五官端正,面上皱纹不少,只是神色严厉,两眼瞪得凶厉,默默地坐着。 此人正是田仲青的伯父,田家如今辈分最大,也是唯一将突破练气的修士,田有道。 “伯父,仲青…惭愧!” 田仲青苦笑一身,扑通跪下,又悔又悲,田有道是个严厉的脾气,将面前桌案上的茶碗端起饮了一口,答道: “我已经用灵识扫过,四下无窥视者,你且说。” 田仲青将与徐公明的话语一一道来,田有道越听眉头越紧,听到最后愣是将一口茶噗地一声吐出来,田仲青不敢躲避,被喷了个满头满脸。 只见田有道脸色铁青,一把将面前的案台掀翻,顿时叮叮当当碎了一地,他须发皆张,咆哮道: “混账玩意!!” 田仲青瑟瑟不敢动,田有道犹自不解气,拎起田仲青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反手又是一下,打得他眼冒金星,又颤抖地转过身,一脚踢碎了大桌,激起一地洁白的陶瓷碎片,把牙咬得格格响。 “伯父…” 田仲青软倒在地,哀哀地叫了一声,田有道长出一口气,将他扶起,一挥袖子扫去满地碎片,咬牙切齿地道: “说说闲话也就罢了,竟然去同徐家来说,同徐公明说也罢,竟然还让间客听了去,真是混账玩意!” “事已至此,为之奈何…” 田仲青低声下气地问了一句,田有道狠声道: “幸好如今是玄宣持家,若是换成项平公,你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 看着田仲青低眉顺眼的模样,田有道微微消了气,低声道: “你要晓得,主家人的性格都渊源与木田叔,渊清辈不曾受过教还好些,往上除了李长湖都是一个性子,或温和,或严厉,或激进,本质上都是狠辣的人,几个望族哪里不知道主家的功法好?你怎么敢把这话说出口?” 田有道微微一顿,神情严肃,沉声道: “主家人看上去都面善,并不在意一些小事,能容人也能容事,否则你看看湖上家族有几个外姓修士?今日哪里来的诸镇百花齐放,编曲儿都编到主家前辈身上了?可你若是真的触及到了众人忌讳不已那几点,下一刻就是屠戮杀害,满门皆没,狠辣得让你觉得不是同一个人。” 田有道乃是田芸的亲弟弟,是李玄锋和李景恬的亲舅舅,不但辈分大得吓人,天赋也好,只是修炼太晚,这才拖到五十多岁才胎息巅峰,当下面无表情,却将诸多密辛娓娓道来: “你以为柳氏作为老祖妻族,大宗母系,不但在泾阳镇独有一大片灵田,家主也颇为精明,为何如今柳柔绚明明还活着,混得还不如我田家?” 田仲青听得入迷,忍不住问道: “为何?” “那时你等还未出生,玄宣估计也才四五岁,黎泾山门初立,曾有柳氏子窥视主家山门,是时项平公持家,乃是柳氏族长亲手绑了那人,枭首于山前,这才保住家族…玄宣也知晓此事,心有排斥,故而这么多年柳氏迟迟维持在不温不火的家境之中…” 田有道这话是从今日的角度去看那年的旧事,流露出感慨之色,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可就叫田仲青炸了毛,两股战战,心中惶恐不安,两眼泪出,咬牙道: “伯父…伯父的意思是?!”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四章 拜见真人 田有道听了这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田仲青愣了一愣,一下子明白过来,手也不抖了,泪也不流了,只是缓缓叩拜,低声落寞地道: “小侄晓得了。” 不曾想田有道冷哼一声,答道: “倒还不至于此。” 田仲青这才闭目要说着遗言,听了这话两只眼睛顿时瞪得滚圆,大起大落之间咳嗽了两声,涩声道: “仲青非贪生怕死之辈!” 田有道面上总算多了几分笑意,旋即又迅速恢复平淡,板着一张脸道: “谁让荣儿是个废物呢…” 田仲青晓得田有道口中的田荣便是田有道的长子,也是他唯一的子嗣,只可惜没有遗传他的天分,是个只知道斗鸡走犬,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乃是田有道一生的憾事。 “眼看田氏诸弟子,天份平庸就罢了,竟然还不知收敛,我当真恨不得见一个揍一个,田荣更是废物中的废物,也只有你一个身具灵窍,能保家业。” 田有道摆了摆手,神色有些低沉,转去了话题,沉声道: 一住://42zw.la “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如今之计,只能去求一个人。” “谁?” 田仲青连忙抬头,便见田有道微微沉吟,开口道: “李景恬。” “来衔忧峰。” 这句话平淡如水,声音苍老,却如同一道惊雷般在李通崖耳边炸响,他一瞬间就认出是萧初庭的声音,又喜又恐,手中玉筷微微一顿,迅速放下。 他恭敬地应了一声,看着周围一众人恍然未觉的样子,此时的法会几乎到了尾声,上首的仙宗弟子皆离去了,筑基家族也所剩无几,李通崖起身飞离阵法,往山上而去。 看着脚下湍急的越河,山间点缀的松柏,李通崖多疑的性子又让他心中迟疑,虽然表面上毫无反应,心中却如同巨浪涛天。 “萧初庭的溪上翁与我的浩瀚海恰好是道参…他又对我多有照拂,其中种种巧合,却叫人不得不起疑心。” 可萧家实在是对李家恩重如山,叫李通崖在心中疑虑都有些愧疚,当下早就没了回头路,只能强压疑心,默默在山间穿行了一阵,落脚到那最高最显赫的峰前。 峰上的阵法是独立的,专在半山腰开了一口让李通崖进入,并没有让他从山脚开始爬,分寸显得恰到好处,既给李通崖留了面子,又不至于把身价放得太低。 李通崖微微点头,落脚在半山腰,只见一片寒草沧桑,林风簌簌,一道棕木台阶蜿蜒向上,萧元思早已经在等着了,见了李通崖轻笑一声,轻轻拱手道: “道友请——” 毕竟是正式的场合,萧元思自唤他为道友,而非平日里亲近的通崖兄,李通崖也点头回应,拱手道: “麻烦道友了。” 两人一并向上,几乎是贴着地面在飘,足足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终于到了衔忧峰之顶。 峰顶有潺潺流水声,两座断峰间有一深潭,寒雾缭绕,边上长着些耐寒的花花草草,一片仙家景像,崖上正坐着一白衣老翁,看上去精神得很,笑盈盈地看着两人。 萧元思轻轻拱手,示意他上断崖上去,自己则站在原地等候,李通崖轻飘飘地在石上点了几下,落在萧初庭身前,拱手下拜,恭声道: “晚辈通崖,见过真人!恭贺真人成就紫府,塑造仙族!” 萧初庭轻轻点头,便见李通崖在腰间一拍,取出一个玉盒来,双手捧上,恭声道: “晚辈贺喜真人,献上金篾果一枚!” 那玉盒自然是换过的,那个从望月湖坊市废墟中拾得的玉盒太过玄妙,李通崖不至于财大气粗到作为陪物送给萧初庭,自然是后头换的玉盒,先前的玉盒早收起来了。 “哦?” 萧初庭微微挑眉,接过他手中的玉盒,轻轻打开那盒子,顿时现出一枚黄澄澄,发着彩光的灵物,果皮细嫩,其上光晕流转。 那果子先前还气焰嚣张,现在却瑟瑟发抖不能说话了,只做着骂骂咧咧的口型,萧初庭摄起来看了看,就将口型也不敢做了,萧初庭点头道: “果然是金篾果,只是年份不高,一百年出头,你有心了。” 得了萧初庭夸奖,李通崖面色越发恭敬,萧初庭复又道: “你且起来吧,不必这样多礼,坐下来陪我说说话。” “是!” 虽然萧初庭话说得温和,李通崖却不敢托大,依旧执着弟子礼等候着,只是稍稍抬起头,作倾听状。 萧初庭微微点头,轻声道: “我却要恭喜你了,也是早早突破筑基,前途无量啊。” 李通崖连忙道谢,萧初庭摆摆断他,笑道: “你且不必心忧,我也不至于吃了你,否则元思非得同我急眼。” 这句话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却让李通崖心中一松,气氛诙谐了许多,萧初庭也不看李通崖的反应,继续自顾自地道: “李木田却是个懂得教子的,看着元思描述你们两个兄弟的模样,你父亲的模样神色仿佛已经浮现在我眼前了,只可惜去得早,我那时候忙碌于突破紫府,不曾见过一面。” 这句话就是纯粹的场面话了,李家当时不过是个胎息小族,萧初庭布子之时都懒得与李通崖多言,更别说抽空去黎泾山同李木田坐下来交谈了,帮李通崖一把都是闲来落下一子,直到后来李尺泾天赋显露,萧初庭这才越发重视李家。 李通崖点头应是,流露出惋惜之色,便见萧初庭轻笑一声,话锋一转,答道: “那密林郁家,我也曾听说过,我年轻之时也同郁玉封交过手,此人的掌法当真不错,也曾在黎夏郡闻名一时,后来败在小辈于羽楔手上,成了于羽楔扬名的垫脚石,大为羞愧,渐渐没了动静。” 见李通崖听得专注,萧初庭继续道: “后来回郁家当了老祖,再也没有听闻他的消息,不曾想郁家又出了一位筑基,这些年在望月湖上大动干戈,我也是有所听闻的。” 他摩挲了一下手中的吊杆,轻声细语地道: “要打压郁家,除去白玉手郁玉封就好了。” 三更,补一补大佬的盟主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五章 发派山越 萧初庭顿了顿,轻声道: “我既然成了紫府,炼就神通,在阴司留名,许多事情就不得插手,元思有让我出手的想法,却是太过天真了,青池宗四个真人都在看着,动一动神通布棋推动局势可以,若是亲自下场动手去杀郁玉封,便坏了规矩了。” 李通崖连忙拱手回应,答道: “一切皆依着真人的意思来办,我家恭候着真人安排。” 萧初庭见他态度恭敬,也微微点头,应道: “元思带回来的玉简我看了,确是衔忧真人的身法,对我等来说意义重大,两家关系又好着,你李家如今为郁家所欺,应当要帮的,虽说此事我不得下场,却也能轻易拿捏他。” 萧初庭如今是紫府真人,其实只要一句话就能让郁家惶恐道歉,郁萧贵都要亲自上门致歉,哪里还敢暗地欺辱李家,此言不过是在寻一打压郁家的借口,在望月湖上扶持李家罢了,李通崖自然是求之不得,恭敬地听着。 “而我萧家已经独立为仙族,而非青池治下,本不能随意派出筑基去杀害青池家族,好在我萧家虽然势力不大,却还有几个筑基的客卿,我随后叫他们几个走一趟,将郁玉封解决了。” 萧初庭语气平淡,李通崖应了一句,疑道: “只是郁玉封小心谨慎成日里在山门中闭关修炼,足不出户,要围杀他也不容易…” “嗯。” 网址p://m.42zw.la 萧初庭微微一笑,手中的白玉钓竿轻轻抬起,将那无饵的玉钩从深潭之中拉起,在潭面上荡起点点波纹,他笑盈盈地答道: “郁玉封会出来的,不但会出来,还会顺着古黎道往东,到蕈林原上一僻静无人的无名小丘上等着我等。” 李通崖听得背脊发寒,毛孔悚然,暗忖道: “难道…紫府的神通威力竟然强横至此…” 面上却严肃地点头,便见萧初庭语气一变,有些语重心长起来,开口道: “至于你李家,今后的路子也要想好怎么走,郁家一垮,望月湖上便没了出头鸟,今后何去何从,还要仔细思量。” “晚辈晓得了!” 李通崖郑重其事地点头,萧初庭顿了顿,低声道: “李家还要有一人入清池宗。” 李通崖面色不变,心中却翻江倒海,悚然不已,毫不犹豫地道: “依真人来看,何人合适?” 李通崖听出来萧初庭的语气不是征求,也不是商量,是平平淡淡地嘱咐,当下连句疑问辩解都不曾有,直截了当地回答。 萧初庭因为李通崖果绝顿了一息,轻笑一声,答道: “你是聪明人,此事也应想得通,李尺泾之事只因他是月华仙基,又天资卓绝,寻常弟子也不至于落到那般境地,此举不是要你家献子供青池宗服食,而是一石三鸟的良策。” “第一,你家毕竟还在青池治下,若是有子弟在峰内修行,消息灵通,办起诸事也轻松,更有靠山保命符,大好不过。” “第二,这送上仙宗的子弟不用天赋太绝,只须中上之才,不至于遭人毒手,还能回馈家族,修为高了在宗门也能有些权力。” 萧初庭语气还算客气,继续道: “我家脱离了青池,几个弟子撤出来了,探子大都没了消息,对其中的情况也不甚了解,你家若是能派一个弟子进去,两家都有利,至于派谁去,你自家事自家决定。” 萧初庭堂堂紫府修士,竟然肯辩解似的说上这么多话,叫李通崖摆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答道: “只是…这青池弟子并非说进就进…” 萧初庭早已安排好了,轻轻答道: “青穗峰人丁本就稀薄,司元白离宗远去,我家元思亦离开青穗峰,峰内只剩下他师妹袁湍一人,正是要援手的时候,你能派出人去拜师,袁湍定然不会拒绝。” “晚辈受教了。” 李通崖点了点头,萧初庭也停下话语,上下瞧了他一眼,这才继续道: “那便下去罢,望你能不负所托,将李家带领起来。” 李通崖拱手告退,从断崖上轻飘飘落下,徒步往山下走去,潭边的萧元思朝着他轻轻点头,眼看他远去了,这才腾空而起,落在萧初庭身边,低声道: “老祖,您唤我?” 萧初庭点点头,问道: “归鸾的事情都办好了?她可有什么不忿或是不满。” “一切准备妥当。” 萧元思恭声应道: “归鸾取了李渊蛟的事迹消息,仔细看了,说是愿意嫁。” 萧初庭并指在白玉钓竿上一提,轻声道: “她的年齿也是时候了,当年郡中的青年才俊也一一相过,始终一言不发,我便想着她恐怕有外嫁的心思,李家也够有分量了。” 萧初庭此言便是将其中关窍讲得通透,毕竟让郡中散修入赘,在族中择一小峰冷冷清清地过完余生和以萧家女身份外嫁他族,十里红妆为一脉主母可是截然不同的待遇,萧元思也有所了解,只低声答道: “老祖明睿,知晓李家果然不肯娶我家嫡女,提前交代了元思,否则元思还真不知怎么应通崖。” 萧初庭只摇摇头,低声道: “李通崖不蠢,李家是想联手而非附庸,归鸾手段心思又都不错,才有这样的机会。” 萧元思毕竟忠厚,这些东西扯去了表面的情谊摊开来讲叫他心中不适,终是默然不语,萧初庭也默默提着白玉钓竿,一时间只剩下山间的朔风呼呼作响,吹得萧元思的须发飘飘。 这头李通崖下了山,正有两个身影在山脚下等着,一位带着褐色斗笠,短须干脆利落,长眉入鬓,手中持刀,神色锐利,乃是筑基中期修为,见了李通崖轻轻拱手,沉声道: “陈某见过通崖道友。” 另一位则白须飘飘,鹤发童颜,眼睛炯炯有神,同样拱手示意,一身修为已经臻至筑基巅峰,轻笑道: “在下南山翁,见过道友。” 李通崖连忙拱手回礼,那刀客点头回应,沉声道: “在下陈涛惊。” 两人自然是萧初庭指派来对付郁玉封的人手了,李通崖与两人聊了两句,便见萧初筹驾着风远远而至,笑道: “劳烦诸位久等。” 几人连道不敢,萧初筹指了指那刀客陈涛惊,介绍道: “这位是陈涛惊,曾经是望月湖坊市的客卿,后来坊市破灭,便落脚在我家,修炼的亦是《江河一气诀》修成浩瀚海,与通崖兄乃是同出一源。” 李通崖顿时点点头,那刀客也是眼前一亮,两人拱手,李通崖笑道: “还要多多请教前辈。” “相互交流罢了。” 那刀客还算客气,萧初筹又指向南山翁,介绍道: “南山翁,这是我家的老人了。” 一位筑基巅峰,两位筑基中期,这便是萧家出动的战力了,萧家筹又向两人介绍了李通崖,几人这才驾风而起,往西边而去。 送走了田有道,田仲青收拾了房间,一刻也不敢耽误,一遛烟地往西边黎泾镇的方向去,夺目晨曦正缓缓升起,田仲青身披灿烂的金光,心中突然冒出了徐公明的模样。 “我有长辈指点,尚要东奔西跑,不知能不能化险为夷,公明兄孤身一人,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田仲青心头升起一股淡淡的愧疚之感,混合着深深的庆幸在他心头不断翻滚,五味陈杂,在忧虑的心情之中,原本无聊的路途也迅速过去了。 黎泾镇与华芊诸镇间隔着个黎道口,原本的土路已经换成了石板路,砌得漂漂亮亮,黎道口也有望姓,姓许,后来迁去了黎泾镇,最为低调,听闻祖上是逃难过了的难民,尤善经商,几个子弟都在负责与山越的事宜,田仲青不曾去过此地,只是望了一眼,依旧往西去  时辰尚早,黎泾镇方才从晨曦中醒来,家家户户冒起炊烟,田仲青直径到了黎泾山脚,对着那两个族兵道: “还请两位替我传报,将此信送至表姐处。” 那族兵定睛看了一眼,认出来田仲青,晓得他口中的表姐指的是李景恬,连忙点头,接过信上去了,不多时就有传信下来,收了田仲青的储物袋和法器,由一族兵带着上山。 田仲青入了山,沿着小路走了一阵,便见一间小小的院落出现在眼前,他恭恭敬敬地进了院,屋内只有一小案几放在窗旁,坐着一宫装女子,戴着玉簪,神色温和,身旁跪坐着一女孩,有些好奇地盯着他。 “仲青见过长姐!” 田仲青恭声唤了,李景恬却只拿着手中的那封信,淡淡地道: “舅舅让你来,可是有什么事要请教?” 田仲青正准备开口,李景恬却摆断,摸了摸李清晓的脑袋,让她自行下去读书,这才听着田仲青讲完,微微挑眉,心中有些哭笑不得,将手中的茶碗一放,低声道: “你怎地这样糊涂!” 李景恬微微蹙眉,她虽然气质温婉,严肃起来也自有一番气度,惊得田仲青连连告罪,低声道: “小弟糊涂!小弟糊涂!” 李景恬顿了顿,嘱咐道: “你若是怕引祸上身,自去了权位,带上族中姻亲修士,请缨去山越种植灵田去罢。” 田仲青连连点头,有些迟疑地道: “那,何时能归来?” 李景恬思忖一息,答道: “你且好好修炼,若是不出所料,家中会有一人往东山越镇守,立下山门,你的日子也未必多苦,至于何时回来,便不是我说得准的了。” 田仲青连连点头,见李景恬默然不语,不敢多言,告谢退下去了。 田仲青这头退下去,院中只剩下清风吹拂,李景恬静静地在案前等了一阵,果然听见屋门被敲响,她笑盈盈地道: “进来吧。” 于是迈进来一个套着银纹黑靴,黑色衣袍的少年,轻轻一抱拳,轻笑道: “姑姑怎么说的?” 李景恬微微一笑,答道: “去山越处。” 李渊蛟点了点头,面上流露出一丝笑意,轻声道: “先前嫌弃山越之地穷苦,都是披发纹身的野人,没有一个人肯去山越之地种植灵稻,这下可是他们自己撞上来的!” 李景恬静静地点点头,轻声道: “宁可在镇中走犬斗鸡,亦不肯去山越之地经营灵田,这便是这些望姓修士的性子了,倒是穷苦出身的胎息修士日夜不息,身兼多职,只为多一两斤的灵稻。” “人之常情罢了。” 李渊蛟哈哈一笑,答道: “望族生活无忧,有长辈提供资粮,除了自己每日修行,自然就是听曲玩乐了,这田仲青还算好的。” “大部分胎息修士知晓这辈子没了突破练气的希望,便开始胡作非为,声色犬马,叫人看了厌烦,这头有了借口,将田家的一众姻亲修士赶去山越之地种田,省得他们仗着余恩闹事。” 李景恬为李渊蛟倒了茶,惊得少年连声叫不敢当,李景恬这才笑道: “我那舅父田有道虽然是忠心的,这些年田家却仗着他和我母亲的余恩越发壮大,收纳了几个山越修士,有些不知进退了,此事正好警告几个望姓。” 李景恬此话有为田有道开脱之意,李渊蛟听得清楚,点头道: “叔公和父亲都看在眼里,这才赐了丹药给他,让他前去突破,只是田氏风气不正,即使没有田仲青这回事,同样会有把柄落下。” 两人交谈了一阵,李渊蛟复又道: “清晓现下如何了?可曾读书习字。” 李景恬柔声答道: “自然是读书习字了,只是若是身无灵窍,学什么也没有用的。” 李渊蛟顿时默然,拿起桌面上的茶碗饮了一口,低声道: “姑父天赋这样好,清晓定然是没有问题的。” 话是这样说,李渊蛟心中却暗暗打鼓,李家本无灵窍,李项平能够修炼都是用了符种,李景恬更是身无灵窍,要说李清晓身上到底具备不具备灵窍,也当真说不准。 要知道李玄宣那时候已经胎息四五层,李渊修和李渊蛟兄弟一个母亲是胎息三层的灵窍子,一个是血脉尊贵的木鹿氏,这才让两人都有灵窍,然而李玄岭夫妻都是修士,亦生下身无灵窍的李渊云,可见其中关窍,实在难言。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六章 溪上翁,洞中鱼(上) 密林郡。 密林郡地势平坦,土地肥沃,人口高达五十六万,对于一个刚建郡不到二十年的郡来说着实是人口众多了。 郁家就是密林郡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地主,土地完全是郁家凡俗子弟的私有物,连代着土地上的佃户佃农,全归这些人私有,一个寻常的郁家庶出子,亦能做到连阡累陌,妻妾成群。 而为数不多繁荣的就是密林城,在密林郁家的主峰之下,却依旧血腥,如同一只吃人的野兽,静静地蛰伏在大地之上。 郁慕高静静地坐在最高处的华贵大殿之中,脚底下的一众修士默默等着他发话,郁慕高却一言不发,只看着他们。 郁萧贵已经去了衔忧峰参加萧初庭的法会,东边的诸家不安分起来,郁慕高又从修炼中被打断,看着下首一众唯唯诺诺的兄弟子侄们,他的愤怒快要从胸口喷涌而出,却只能硬生生憋着。 “下民流离失所,易子而食,我家子弟饮酒投壶,击楫欢歌,鞭打佃农,大笑不止,屠户出犬首,下头却放着人肉。” 郁慕高缓缓站起身,走出大殿,看着夜幕之下的密林郡,郁慕高脑海中升起那无数次涌现出的念头,他脊背发凉,默默地问着自己。 “这是仙族世家,还是妖魔鬼域?” 一种深深地无力感在他脑海中盘旋,郁慕高是狠毒阴鸷的角色,却从没有折磨百姓、放纵族人的念头,如今却不得不看着这一切眼睁睁地发生在自己面前。 郁慕高并非罪魁祸首,郁家到他手上之时就是这副模样,他哪怕只想改变一点,那些反抗的力量就牵扯出一整个利益团体,为首的是他父亲,甚至是那位坐在洞府中的老祖宗。 他默默地抬起头,望向最高处的洞府,锐利的目光仿佛已经穿透了木墙与石壁,看见了那个盘膝而坐的老头。 “人肉去岁三钱一斤,如今止剩二钱…” “祖父,您到底想做什么。” 阴森的石洞之中,一滴滴血水流淌下来,郁玉封伸出红润的双掌,浸泡在那血水汇成的小洼之中,默默地抬起双掌。 进行完例行的淬炼,郁玉封重新调息入定,却迟迟入定不成,狂躁不已,双手在墙上一抚,抹下来一片淅淅沥沥的石灰,他双目微红,声色具厉,喃喃道: “萧初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成了紫府?” 他是同萧初庭同一时代的人物,当年与萧初庭多次切磋,各有胜负,他在修为上还要胜过萧初庭一筹,不曾想这些年潜心修炼,反倒让萧初庭超了过去。 郁玉封抬手一仔细观察,两掌之中依旧各有一道淡淡的剑痕,顿时叫他越发焦躁,双目之中淌出泪来,喃喃道: “好啊,好啊,你是天才,好生嚣张,一剑就叫人道途断绝…凭什么!凭什么!” 在洞中嘶吼了一阵,郁玉封发泄完了情绪,重新盘膝而坐,不曾想一阵宣泄,倒叫他心神澄明,越发安定起来,一时间耳边仙乐冥冥,仿佛有小人在敲锣打鼓,引动阵阵美妙的音乐。 “好机会。” 郁玉封不知不觉越发入神,神清气爽,神色大喜,心头升起一阵阵明悟,眼前穿越诸多森林和道路,浮现出一座小丘。 “这是…突破的机缘!!” 郁玉封披着白发的脑后浮现出两朵彩光,稍纵即逝,他却浑然不觉,两眼有些混浊,一时间大喜过望,一脚踹开石门,驾风而起,落在大殿之中。 郁慕高正呆呆地望着夜空,却不想面前冒出来一个浑身枯槁,白发披散的老头,顿时大为惊骇,连忙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异色,恭声下拜道: “见过老祖!” 身后的一众叔侄兄弟面面相觑,慌乱了一阵,纷纷跪倒,一并恭声道: “见过老祖!!” “嗯。” 郁玉封缓缓眯眼,面带异色看了看跪下自己脚下的郁慕高,低声道: “郁萧贵还不曾回来么?” “回老祖,不曾。” 郁慕高恭恭敬敬地答了,下首的一众叔侄兄弟正眉来眼去,想着郁玉封出关定然是有了大突破,郁慕高却心中颇为不安,有些迟疑地抬起头,低声下气地道: “老祖此次出关,莫不是有了突破?” “是也不是。” 郁玉封谈起此事顿时大为兴奋,哈哈大笑,答道: “我此次闭关,偶然得了明悟,只觉神清气爽,明白了自己突破的机缘所在!呜呼!快哉!” “恭祝老祖明悟机缘,紫府在望。” 郁慕高的一众叔侄兄弟顿时纷纷磕起头来,大呼小叫,恭声大喊,叫得郁玉封面色越发得意,缓缓点头。 郁慕高却看着郁玉封夸张的表情越发觉得不对,心中暗暗起了疑心,恭声道: “恭祝老祖明悟天机,紫府在望…这明悟天机是上古传闻才有的事情,都是一等一的道法仙体得以明悟,已经几百年不曾听说过了,老祖这次能得了明悟,着实是惊天动地呀!” 郁慕高故意将话说得古怪,暗暗提示郁玉封,谁知郁玉封半点也没有听出来,还当他是在说奉承话,哈哈大笑,骄傲地道: “自是如此!” 这句话哪里是个筑基老祖能说出来的话,顿时在郁慕高脑海中如同惊雷般炸响,他是见过郁玉封的,绝对不是眼前这个骄狂躁动的模样,心中警铃大作,叫道: “老祖,休要中了他人术法!!” 这话在郁玉封耳朵旁边炸响,郁玉封微微一顿,眼中只明亮了一瞬间,随着千里之外的一根白玉钓竿轻轻一提,郁玉封的双眼顿时又浑浊下去,怒喝道: “小辈畏畏缩缩,担惊受怕,竟然想阻我道途!” 于是灰色长袖一扫,打得郁慕高眼冒金星,口吐鲜血,在地上打了三个滚,吐出两个牙齿,一身法力软下去,郁玉封冷色道: “小惩大戒,你自己记好了!” 于是驾风而起,往东而去,地上的郁慕高一身尘土,满脸鲜血,却还犹自高呼,且哭且叫,且跑且跌,泣道: “去不得啊老祖!去不得啊!老祖!老祖!去不得———” 三更,再补一章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七章 溪上翁,洞中鱼(下) 郁玉封已经驾风而去,郁慕高口中含血,一身法力被郁玉封一招打得停滞,掐了两下法诀竟然不曾飞起来,徒劳地喊了两句,只好停下了脚步。 “呸!” 郁慕高将口中的鲜血两下吐了个干净,喷得满地红色的血沫子,回头来看看,却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殿下的青石平台处,披头散发,一身尘土,衣襟上都是鲜血,赤脚踩在地上,哪里还有一分翩翩公子的模样。 他却浑然不在意,痴痴地站在空地上,心中无限迷茫,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天边黑沉沉的夜色在山与山的峰峦间沉浮着,郁慕高心中空空洞洞,就这样光着脚站着。 身后的一众叔伯兄弟这才慢吞吞地跟上了,像一团团嗡嗡的马蜂,故作姿态地叫着。 “慕高!这是大喜的事情,怎么能这样说话!” “老祖仁慈,老祖仁慈!慕高哥并无大碍!” 郁慕高萧索着身子,急怒攻心,只能硬生生咬牙受下了,长叹一声,淌下两行泪来,仰天长啸,哀道: “此非人力所能及,为之奈何!为之奈何…” 身后的人还有吵闹,他怒目圆瞪,噌地一声从腰间拔出剑来,回头如虎般看着一众郁家人,吓得一众人皆没了声音,纷纷低下头不敢看他,郁慕高哆嗦着嘴唇,足足过了几十息,这才“锵”地一声丢下宝剑,怒喝道: “给我滚!” 一住://42zw.la 一众郁家的叔伯兄弟顿时拎袍的拎袍,驾风的驾风,一阵旋风似地散去了,留下郁慕高在原地呆呆站了一阵,掩面而泣: “慕元啊…我失了你,又能让谁去管这群蠢才呐!” 李通崖四人在小丘上落了脚,南山翁取出十二枚阵旗,取出几枚玉简,一一分了出去,笑道: “涛惊兄与我往乾坤坎离处布阵旗,两位往震巽艮兑处布旗,手法与咒诀皆在这玉简之中了。” 萧初筹与李通崖皆点头应下,转身驾风而起,李通崖捏着玉简读了一刻,按着玉简之中的术法确定了震位,将阵旗插下去了,萧初筹也御风过来,两人一齐施法定旗,萧初筹手中掐诀,撇了一眼李通崖,低声道: “通崖道友可有疑惑。” “自是有的。” 李通崖点点头,打出法诀,答道: “老祖当面,通崖不好出声来问,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郁玉封雷打不动的闭关性子,怎么会往西来。” 李通崖心中其实有了猜测,嘴上还是说着客套话,勾动萧初筹的倾述欲,萧初筹哈哈一笑,开口道: “真人修成的神通源自溪上翁,整个越国乃至江南都是我家独一份的,乃是他的命神通,有着种种神妙,其一便是勾动贪嗔,幻化种种诱人之物,叫这郁玉封不得不来,他执念多年,中术颇深,除非有人能有实力拦下他一时三刻,给他一个大嘴巴子,才能叫他慢慢醒悟…” 李通崖顿觉脊背生寒,这般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神妙之能,却仅仅是这神通的功效之一,他长叹一声,叹道: “我等之于紫府,当真如这塌旁犬马,洞中鱼虾般渺小…” 萧初筹轻轻摇头,答道: “这勾动贪嗔,幻化种种诱人之物只是这神通在微小之处的应用,郁玉封也是心障碍目,灵台混浊,这才轻而易举地入了彀中,若是用在寻常处,只能叫人不经意地有偏向,或是急火攻心就犯了忌讳。” 李通崖微微点头,心中大怖,却越发惶惶,心中大震,思虑道: “引导偏向…除了紫府谁能看得出来!谁知道萧初庭这十多年暗暗主导左右了多少大小事?!” 一大团疑惑在心头浮现,李通崖暗暗忖道: “郁家在东边诸家左右浪费了二十年,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虽说是费家频频使坏,费望白又能比郁慕高高明多少?偏偏次次都能摘出去…” “卢思嗣辛苦余生,准备了诸多后手,在丁、李、安三家,甚至蕈林原上皆有安排,为何一夕身死,这些后手皆化为飞灰,半点影子都不曾见到,三家像是约定好了似得同一时间攻打卢家,半点不记后果…” 李通崖掩在袖中的手微微发颤,连面上的表情都有些变形,连忙低下头掩饰情绪,要说起来这些东西都只是可能有萧初庭在推动,全然可以看作是他李通崖多疑的性子在无故揣度,却有一个难以抹去、叫他认定是萧初庭出手的推断在他心头。 “当年安家占据卢家老巢迢云山,安景明想也不想就把迢云山让给了丁家,引得丁西定入望月湖…” 迢云山位于何处?正在望月湖与蕈林原的接壤处!此处被丁家占据,正正好堵死了安李两家顺着古黎道东侵染指蕈林原和黎夏郡,与萧家接壤的路。 丁家又是袁家世代的看门犬,袁家筑基修士不少,家中的袁湍是李尺泾的师姐,如今是李家即将要把弟子送过去拜师的青穗峰峰主!只要李家不曾先手占据迢云山,几乎就不可能为了破破烂烂的迢云山去同袁家起冲突,萧家自此高枕无忧,与李家再也不会有地缘上的冲突… “难怪…难怪要叫我家派弟子拜入青池宗,原来还有这一关窍…” 其中的关窍一环套一环,叫李通崖为之胆战心惊,深深惶恐,一时间失神… “再往前去看,山越东侵,伽泥奚自杀,望月湖坊市破灭,哪一个都有疑点…萧初庭…萧初庭…好一个溪上翁,好一个萧初庭!” “道友?通崖道友?” 萧初筹唤了两声,叫李通崖猛然惊醒,连连告罪,涩声道: “通崖畅想着紫府神妙,种种神通诱人,一时间竟然走了神,实在是愧疚!” 李通崖口中说着,心中却一阵恍然,暗忖道: “那日我攻破卢家,知晓伽泥奚之事乃是紫府祭祀,心中只觉天空暗沉,四处无光,任由紫府摆弄,这些年修为渐长,不问世事,自觉隐隐有自在之意,不曾想依旧是洞中小虾,自以为是罢了!” 纵使萧初庭是隐隐之间帮助自家,依旧让李通崖心中颇为不适,只能压下这些念头,便见萧初筹哈哈一笑,答道: “紫府自然是神妙!古代称之为炼神,取炼就神通之意,便是以诸多神妙闻名!” “炼神…” 李通崖应和了一声,迅速调整好了状态,笑问道: “竟然有此密辛!” “不错。” 萧初筹将最后一道法诀打入阵旗之中,联手完成这一阵眼的布置,同李通崖驾风而起,前往下一个艮位布旗,李通崖不想错失了解消息的机会,一边驾着风,一边顺着话头问道: “前辈见多识广,不知这其余的境界,又如何称呼?” “嚯。” 萧初筹微微点头答道: “古时胎息称为养轮,练气称作服气,紫府称为炼神,而金丹称作求性,种种描述更为贴近修行。” “至于到了仙魔之争之后的现今,不但为了防备他人窃取道统,功法演变出了诸多密语和术语,连境界也大为不同,更为晦涩难懂了。” 两人这头聊着,最后一处阵点也安排妥当,往小丘上飞去,刀客陈涛惊和南山翁已经在小丘上等候了,四人掩去身形,静静等待郁玉封的到来。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中伏 安鹧言调息完毕,从山顶的青石上慢慢踱步下来,眼前正盘膝而坐着一中年人,满头灰发,看上去比安鹧言还要老上十几岁,正默默调息着,安鹧言这才靠近,便见那中年人睁开了眼,恭敬地道: “前辈。” 安鹧言只点点头,神情有些低落,中年人眉毛一挑,原本严肃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问道: “莫不是又被夫人赶出来了?” “哎!” 安鹧言摇了摇头,有些哭笑不得地答道: “不怕有道兄笑话,妃若哪里都好,就是这脾性太霸道…” 田有道低笑两声,他对面前这个曾经的安家家主颇有些好感,只是平日里人多眼杂,不太走得近,开口答道: “妃若是个有本事的,野心也大。” 李家为安鹧言在镇中寻了几次妻,众多灵窍子早就有了婚配,李渊云都险些娶不到灵窍子,更何况他这个曾经以残暴闻名的降士,最后兜兜转转,婚配到了李妃若身上。 李妃若曾经西嫁山越,在山越立下过功劳,又在梨川口执事,本身容貌出众,自带着尊贵气质,安鹧言虽然是练气修士,却历经大起大落,反倒成了个温厚的脾性,被李妃若吃得死死的,虽然嘴上埋汰,夫妻俩生活过得还算过得去。 网址p://m.42zw.la 安鹧言嘿嘿笑了一声,不去聊这个话题,反问道: “我看田兄闷闷不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田有道低叹一声,老脸耷拉,答道: “岁过半百,该享的乐享过了,也在六十岁之前勉强到了胎息巅峰,还能有什么苦恼…无非儿孙不争气罢了。” 谈到这个话题,安鹧言脸色有些不自然,低声道: “有道兄也不必发愁,有时候糊涂自有糊涂的福气,儿孙太出众,也未必是好事。” 田有道默然,两人正在峰上坐着,下首噔噔地走上来一人,一身长袍,腰间系着长剑,面容沉稳,正是陈冬河。 陈冬河一身风尘仆仆,看来是刚从外面回来,两人皆起身拱手,陈冬河回了一礼,安鹧言笑道: “冬河,你这是去了何处?” 陈冬河一抖衣袍,顿时落了一地的尘灰,身上干干净净起来,他低声答道: “妻女皆在黎泾镇,我心中思念,总是要回去看看景恬和清晓。” 陈冬河往边上的石桌旁一坐,拿着玉杯饮了一口,有些疑惑地抬起头,问道: “我此番回山,却听闻田仲青主动请缨,带着一众田氏子弟去了东山越,还应下了六百斤灵稻的份额,舅父…这是何意?” 田有道轻轻摇头,张了张口,答道: “此事说来话长,子弟不争气罢了。” 陈冬河见他不欲多说,顿了顿,温声道: “冬河多言一句,贵族子弟实在是跋扈,有这一劫也是好事…” 田有道挑眉示意陈冬河继续说,陈冬河微微点头,低声道: “每日在镇中见了田氏子弟斗鸡走犬,嚣张跋扈,冬河都在心中暗暗地为舅父捏一把汗呐!今日之事虽然让田氏落下阵来,却也未必不是避开了更大的祸害,实是一幸事!” 这安慰的话语让田有道宽慰了许多,他却依旧眉头紧皱,叹道: “冬河的话确实有理,仲青还算不错,我能放心,只怕那田荣那几个废物怎样都能惹出祸来!” 田有道一摆袖子,站起身来,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沉声道: “老夫这就闭关突破,不必再准备了,在这山上耗着我总是放不下心,早些突破下山,也好看着他们!” 言罢向着陈冬河和安鹧言两人拱手,摆手就往灵泉洞府中去,随着石门重重关闭,陈冬河将玉杯放下,看着眼前呆呆坐着的安鹧言,温声道: “且修行吧。” 郁玉封驾风飞了一阵,筑基的速度风驰电掣,顷刻间就出了郁家地界,越过长且扁的安家,路过了李家地界。 下头的炊烟袅袅,鸡鸣狗吠,在蒙蒙亮的清晨中显得格外繁荣,郁玉封看得大为心动,掐指一算,暗暗打起了主意,慢慢道: “这李家圈养凡人的手段实在是高超,大黎山外围的土地本不算肥沃,既然能养得起这样多的凡人,若是用来服用,不但能治好我这手上的伤口,甚至能让我更进一步!” 郁玉封心中躁动不已,但还是明白孰轻孰重,咬牙切齿地道: “若不是那剑仙庇护,岂能让这等美食从眼前溜走?当下还是先取了那机缘…等到我突破紫府,即刻投效青池宗,难道还能少得了这区区一二十万的凡人?” 想到此处,郁玉封心头美滋滋地,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迅速从李家的地界上飞过,顺着古黎道一路往西,心中的那股玄妙的指引也越发明确,郁玉封心中大动,随着法力的逐渐加持,双掌之间的剑痕又开始隐隐作痛,刺激得他几乎要嗷嗷乱叫。 郁玉封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异常反应,驾风往那小丘上落去,谁知一瞬间耳边嗡嗡炸响,飞起一道道法光,天地间笼罩了一道洁白的屏障,郁玉封脑袋一空,大喝道: “谁敢拦我去路?!夺我机缘!” “呵!” 一道冷笑从空中传来,如雷一般的声音在郁玉封耳边炸响。 “死到临头,还沉迷于神通术法中不自知,郁玉封,你当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废物!” 这句话如雷霆般在郁玉封耳边炸响,浑浊的双眼终于猛然清明,郁玉封像是做了一场大梦,冷冷地打了个激灵,半日之内的所作所为纷纷涌上心头,郁玉封喃喃道: “我可是郁家老祖,与元乌峰有交情!家中子弟郁慕仙在峰内修行,乃是真人的再传弟子,尔等可要考虑清楚了!” 法阵之中却没有一人答复他,三道身影缓缓升起,郁玉封微微一愣,灵识一扫而过,恐惧顷刻间淹没了他,后退数步,却发现天地之间,前后左右、东南西北尽被法阵所笼罩,郁玉封终于被自己朦朦胧胧的行为所震惊,低声道: “术法…不,是神通…哪位紫府,哪位紫府想要杀我?”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九章 杀郁玉封 李通崖隐着身形站在阵外,里头的郁玉封还在恐惧大叫,他只低头看着,注意四下里有无来人。 萧初筹几人一个筑基巅峰、两个筑基中期,拿捏郁玉峰一个筑基后期是绰绰有余,便不再让李通崖出手,叫他出去看着。 “着!” 阵中的南山翁已经打出一道洁白无瑕的玉印,带着迸发的白光劈头盖脸地往郁玉封身上砸去,郁玉封面色难看,伸手去接,两者相撞,在空中发出剧烈的轰鸣之声,隐隐僵持不下。 “南山翁!是你!是萧家…不好!” 两道法光在空中相撞,迸发出星星点点的流光,从郁玉封承接玉印的双掌中流淌下来,南山翁催动法诀,双目紧闭,压得郁玉封连连后退,双臂紧绷。 郁玉封正应对着筑基巅峰的南山翁,却觉脑后凉风阵阵,数十道刀光如波浪般汹涌而来,发出阵阵海浪冲击之声,郁玉封扭头来看,便见一中年刀客持刀而近,身上的灰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郁玉封只好催动仙基,单手持住南山翁的玉印,腾出手来,反手出掌,打在那刀光之上。 陈涛惊修炼的也是《江河一气诀》,法力浑厚,几十道刀光如同不需法力般倾泻而下,朵朵明亮宽大,气势磅礴。 不曾想郁玉封反手一掌,将刀光滞住,再伸手一抓一捏,顿时在空中炸起一阵清澈的水滴,纷纷然往地面上落去,一片刀光至此烟消雾散。 “郁玉封不愧是有白玉手的名号,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李通崖如今也是筑基修士,有了多年阅历,看得出强弱高低,郁玉封不过是筑基后期,却能同时招架住筑基巅峰的南山翁和筑基中期陈涛惊的进攻,虽然两人都不曾动用真本事,却也不是寻常修士能轻易抵御的,不可谓不强。 下头的萧初筹在外闯荡多年,可不同郁玉封讲什么道义,手中布满花纹的铜棍呼啸而至直直地往郁玉封头上砸去,其上法力升腾,杀气腾腾。 郁玉封一阵绝望,只好聚起法力,一掌推开玉印,折回来与萧初筹对了一击,借力推开,心中暗忖: “三人合力,叫我一个仙基也试探不出来,罢了罢了,只能硬上了!” 于是双掌一合,身上腾出六道白色法光,身体肌肤皆透出来一道道淡红色纹路,从手肘耳垂处延伸出来,在空中弥散着,像是垂着的流苏,流露出淡淡的血气。 郁玉封眼睛一闭一挣,两个眸子已经有了玉质的通透感,身上的衣裳七零八落,透出雕塑般流畅的肌肉,他吐出一口血色匹炼,两只怖人的眸子直直地盯着陈涛惊。 “这是什么仙基!” 一切不过是一个呼吸的事情,陈涛惊瞥了一眼,低声问道。 若是放在寻常对敌,郁玉封显了仙基,萧初筹早就如临大敌,掐动法诀或者是祭炼出法器,准备与之打斗,如今郁玉封如笼中之鸟、网中之鱼,他倒是不怕了,还有闲心来聊天。 “玉庭将。” 萧初筹答了一句,笑道: “当年月华元府下属的白玉庭铸就的仙基,早就失传了那一道庭上红尘,时至今日还能见到,到也稀奇。” “不错。” 南山翁微微点点头,一推双掌,答道: “当年他来黎夏郡挑战,便是凭着这玉庭将大出风头,如今已经过去许多年,再见依旧觉得惊人。” 这两个老头这头聊得开心,一旁的陈涛惊可是苦不堪言,郁玉封瞅准了他最为年轻修为最为浅薄,两步就拉近了距离,掌掌如泰山压顶,打在他的长刀上发出一阵阵铿锵的铁器相交声,炸出一朵朵亮红色的火星。 陈涛惊哪里还敢留手,浩瀚海已然催动,清澈浑厚的江水从身边升腾而起,如同两条蛟龙一般在他身边游走,不断化解着扑面而来的法力压制,随着他的刀法不断扑击,好在他所修炼的仙基最是扛揍,自身的刀法也算得上精妙,不计法力损耗之下硬生生扛住了郁玉封的攻势。 “两位前辈!这老匹夫发了疯!速速来援!” 陈涛惊咬牙大叫着,郁玉封心中却是大为后悔,曾经的崚峪门的《江河一气诀》还是名气颇大,在望月湖一带时有出现浩瀚海,他当下总算是认出来了,暗忖道: “不曾想这人竟然是浩瀚海!真他娘的倒霉!这下又失了先机,恐怕连换掉一人都做不到了。” 萧初筹哈哈一笑,朗声道: “老弟的仙基最为浑厚,再扛上一刻钟都无大碍,实在是谦虚了!” 言罢身旁浮现出点点云烟,兼有细碎的寒霜和闪电浮现,长棍上凝结出星星点点的暗色咒文,原本就苍白的两鬓如同结了霜一般洁白,他上前一步,长棍往郁玉封身上砸去。 一旁的南山翁也双手一合,一拍腰间锦囊,摸出一根松木拐杖来,三人合力,将郁玉封围在中间。 郁玉封双拳难敌四手,接了刀又难敌棍,南山翁的玉印和拐杖轮流落下,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身上,不见有血光,只脱落下来一块块碎玉,遥遥掉落在地面上化为血迹斑斑。 “嗯?” 萧初筹同郁玉封交手了几次,却隐约感觉到一阵不对劲,只觉得眼前这人法力怪异,颇有些侵蚀污浊之意,难怪陈涛惊的浩瀚海以法力雄厚、善于僵持而闻名,却在十几息之内就要求援,再看郁玉封的仙基外化血气腾腾,低声道: “好你个郁玉封,你这仙基恐怕服食了祭品吧?难怪多年还停滞在筑基后期,这般草率服用,难怪叫你多年不得寸进。” 郁玉封一声不吭,同三人对了半个时辰,状态已经低落下去,已经是灯枯油尽,快要被仙基反噬,只得扔出几十道符箓,在天空中幻化为火焰、青木、雷电,各往几人面上而去,而他自己抽了空子,连忙驾风而起,往西而去。 这符箓只阻了阻几人,萧初筹几人立刻驾风追上,郁玉封只来得及在阵法之上轰击了两下,掀起一阵波澜,几人又欺身而进,只好回过头来对敌,身上的玉质碎片越掉越多,甚至被陈涛惊一刀斩下来半根玉质手指,张了张嘴不曾说出话来,萧初筹微微点头,继续道: “你家这功法倒是不错,恐怕不止三品吧?若是让你成就紫府,命神通即是身神通,也是战力强横。” 郁玉封口不能言,舌头僵死在口中,丢进去的丹药咕噜咕噜地从嘴角滚下来,眼睛也转不动了,只能呆呆地朝向一个方向,萧初筹寻了机会,一棒将他的脑袋打碎,激起满天的玉屑,那躯干摇摇晃晃掉落在地上,扑通一声摔成四截,散落了一地的碎片。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章 攻守易形 三人默然地落下来,萧初筹用棍子戳碎了这些个玉块,拨开了那些碎片,只见心肺干瘪,脑浆涂地,唯有这两样血肉之物,其余都化为明亮的玉器,在晨曦之中显得晶莹剔透。 “唉。” 萧初筹将储物袋拾起,哗啦啦地洒落一地物品,大多是些法器,丹药,符箓什么的,几人虽然打了胜仗,情绪却都不太高,盘坐在那堆物品之间仔细地挑起来。 过了几息,李通崖从空中落脚下来,望了望地面上的碎玉,本欲说着祝贺的话语,看了看几位的脸色识相地闭了嘴,便见那南山翁悠悠一叹,低声道: “郁玉封…当年也是少年意气,嚣张跋扈的主,不曾想最后落得个仙基兵解,化为一地碎玉的下场。” 南山翁岁数最大,见识的东西多,当年于羽楔前来黎夏郡时他已经是筑基后期的前辈了,见过郁玉封年轻时的模样,不由有些叹息,老人毕竟容易感慨,一旁的萧初筹深有感触,点头道: “毕竟修得了仙基,又战力强横,只可惜遇见了那于羽楔,至此断了道途,不知道荒废了多少年…修行最宝贵的那些年头,他却因为双掌中的剑痕始终进度缓慢。” “却也怪不得别人。” 南山翁摇了摇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日,低声道: “于羽楔再三强调,此招非同寻常,不可硬接,能怪得了谁呢?于羽楔修的双剑,那一双剑光来回顾应,惊得我都坐不住了,他偏偏徒手去接,落得此下场实在是年轻时心气太盛,咎由自取。” 两人聊着陈年往事,陈涛惊和李通崖在一旁听着,萧初筹从地上拿起几样法器和符箓收进储物袋中,又将灵石取了一部分,便摆手示意。 一住://42zw.la 等到陈涛惊和南山翁皆取了,萧初筹朝着李通崖开口道: “拿几样走吧。” 李通崖连忙摆手,推辞道: “围杀郁玉封之事本就是晚辈请求,又不曾出力,只是在一旁看着…怎么好意思取储物袋中之物。” 萧初筹摇了摇头,答道: “你布了阵法,怎么算没有出力?取些罢。” 李通崖只好捡了两块灵石收起,萧初筹点点头,大袖一挥,将剩余的通通收起,这才拱手道: “通崖兄,莫要辜负了老祖的一番心意,现下郁家衰弱,正是贵族崛起的好时机,我等已经做了允诺之事,剩下的交给贵族了。” “自是如此!多谢前辈与老祖厚爱!” 南山翁和陈涛惊已经自觉地转过身去,一个去收拾痕迹,一个去回收阵旗,给两人独处的空间,萧初筹见李通崖轻轻点点头应了,踌躇了几息,这才道: “望月湖上湖域宽广,物产丰富,没有什么大型的火脉地脉,也不曾有什么练丹练器的大家。” 萧初筹复又一顿,低声道: “老祖的意思是…望月湖上,不必有坊市!” 李通崖心中敞亮,晓得这就是萧家的条件了,也是萧家要在望月湖上扶持家族最根本的原因之一。 萧家诸脉诸传承齐全,在萧初庭的排挤打压手段下整个黎夏郡乃至周边的法器丹药萧家都一大份市场份额,以往在青池治下,萧家有三位弟子拜入青池宗,每年都在鲸吞原材料和输出大量的法器和丹药,所得大头都上缴了青池,余下的部分却也让萧家赚得盆满钵满。 现下脱离青池,萧家的地位顿时尴尬起来,划界而治,青池宗可不会同你保持现状,不但原材料没了正规的来处,售卖的法器丹药也大受影响。 萧初庭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望月湖南边是大黎山北麓,家族不多,其他北、东、西岸却修士众多,物产丰富,正好符合萧家的需要。 李通崖微微一顿,只拱手道: “晚辈明白了,郁家的坊市,这几年内就能解决。” 萧初筹赞许地点头,这件事就这样定下,复又道: “郁慕仙不过是一介练气,青池宗又动荡不安,不会有人下来探查,即使下来探查也不会波及到你,郁玉封之死多半就这样揭过,不必忧心。” “是!” 李通崖应了一句,两人驾风而起,一旁磨磨蹭蹭的两人这才结束了手头的工作,一同驾风过来,萧初筹笑道: “此间事已毕,通崖兄放心归去!” 李通崖躬身回礼,萧家三人驾风远去,他这才调转方向,往黎泾山的方向而去,心中又是轻松又是快意,喃喃道: “总算是将压在头上的大山搬去一座…” 脚底的林子不断掠过,这才飞了一阵,李通崖多疑谨慎的性子又叫他起了疑心,喃喃道: “萧初筹何必同我讲真人的神通?本是他挑起的话题,好似在有意同我言说…是在警告…还是在示好?亦或是另有图谋。” 李通崖眉头一挑,宽大衣袍下的手上翻,亮出两枚荧光闪闪的灵石来,正是萧初筹执意要李通崖拿些东西之时李通崖象征性地取走的那两枚灵石。 李通崖表面上是收好了,一路上却藏在袖子里,特意不曾用手去碰,而是用法力抓摄着,现下轻轻摇头弹指,那两枚灵石激射而出,一前一后打入下方的大树上,不见了踪迹。 李通崖复又想了想,自觉好笑,低声道: “人老了就是多思多虑。” 黎泾山遥遥出现在面前,李通崖缓缓放慢速度,落入阵中,灵识上下一扫,浩瀚的声音浮现在每一个李家嫡系耳中。 “郁玉封已死,修整三个时辰,即刻出发,前往骅中山!” 话音未落,身后洞府的石门赫然洞开,被着金色长弓的青年踱步而出,眉眼锋利,面上微微带着一点笑容,却眉头高挑,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他快意地笑了两声,朗声道: “总算是可以出口气了!” 李通崖失笑摇头,望着远处密林郡的方向,朝阳正在天地之间升起,在丛林之间划过,李通崖心中升起一股快意豪情,低声道: “郁萧贵,攻守易形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破阵 安鹧言正在山峰上哼着歌望着明月,面前的小桉上摆了一酒两菜,美滋滋地尝了两口,长出一口气,静静地坐着。 安鹧言在安家之时大权在握,好不威风,什么妖兽熊掌,清水灵鱼,吃到嘴里都觉得寡澹,过得惘然,勐然遭了大起大落,凡间小酒小菜吃得竟然要比从前还要美味,日子过得还要舒心。 安鹧言想到此处,忍不住自嘲地嗤笑一声,不曾想下头急急忙忙走上来个仆人,提着灯笼摇摇晃晃,大口喘着气,连声道: “老爷…老爷…!” “啊?” 安鹧言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微微一惧,低声道: “是夫人…” “非也!” 那仆人连连摇头,答道: “主家传话,郁家郁玉封陨落,老祖突破筑基,准备发兵骅中山,夺回基业!” 网址p://m.42zw.la “什么?!” 安鹧言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一时间大为震撼,两腿发麻,瑟瑟四顾不知作何言,待到仆人连声唤了两句,这才淌出两行泪,哈哈大笑。 “他娘的…李通崖是个天才呐,去他娘的…” 他一时心情激荡,连称呼都忘了注意,从石头上跳下来,一脚踢开棕红色的大门,大叫道: “陈冬河!陈冬河!” 陈冬河正持剑思忖着,不曾想安鹧言一脚踢入,气势汹汹,还以为这混蛋要造反,一时间如临大敌,持剑以对,谁知安鹧言且笑且哭,骂道: “还他娘的练剑呐,打架去了!” 见陈冬河神色迷茫,安鹧言忙将消息一讲,顿时让陈冬河神色大喜,他是晓得李通崖突破筑基的,却不曾想郁玉封这样干脆利落地死在了外头,连忙点点头驾起风来,一齐升上天去,便见一地的甲士在镇中穿梭,寒光闪烁的刀锋在火光下明晃晃亮堂堂。 两人微微一顿,便见一青年持金弓而来,眉眼锋利,一身穿束简练干劲,两人连忙拱手,开口道: “玄锋/大人。” 李玄锋微微颔首示意,答道: “安家有两座峰头,其一曰玉庭山,乃是祖脉,其二曰骅中山,是当年从汲家处得来的,你等同我前去玉庭山,将之拿下,骅中山交给老祖他们。” 安鹧言自然对此清楚得很,连忙点头,一旁的陈冬河微微皱眉,低声道: “此事固好,只是我听闻郁家在安家布置了修士看守,此去莫不是要直面郁家,撕破脸皮,做过一场。” 李玄锋摇了摇头,笑道: “哈哈哈,我等受鹧言兄所邀,除去安家逆了宗法占据家族的庶出兄弟,拨乱反正,本就占据大义,至于什么郁家修士,你我不曾见过,只不过是安鹧宇请来的散修罢了。” “不错。” 天空上缓缓降下来一人,衣袍猎猎,眉眼与李通崖有七成像,腰间束剑,正是其子李玄岭,闻言微微点头,接过话茬,答道: “这几年东岸诸家躁动,本就对郁家又恨又恐,弹压不止,郁慕高恐激起众怒,故而不曾直接吞并安家,只是行那羁縻之事,如今我等有正统法理在手,只要行事迅速,郁家没了郁玉封,不敢再说什么。” 陈冬河点点头,几人交流一阵,李玄锋带着两人驾风而去,李玄岭在空中一顿,长兄李玄宣驾风跟上,低声道: “岭弟看那安鹧言可还算老实?” “外表服顺,心头不知怎么想。” 李玄岭应了一句,便见李玄宣轻轻蹙眉,答道: “我等已经将妃若许给他,又许他自由行动,他不应惧我等用完即弃。” “练气六层,在湖上还是有些份量的,他晓得自己的用处。” 李玄岭摇摇头,同李玄宣在风中疾驰着,远方的骅中山已经出现在眼前,山势起伏,阵法发出澹澹的白光。 骅中山上空。 李通崖踏空而立,下头的阵法之中尖叫哭泣,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山间明灭,看着下面颇为厚实,看上去法光流转的阵法,他勐然间有些恍忽。 “这是第几次了。” 湖上这几座灵脉,不到百年间见证了多少凶杀,多少兵劫,万家为汲家所灭,汲家为卢家所灭,卢家又被肢解,最后他李通崖踏上了这座山的上空。 “唉…” 一条条晶莹剔透的灵动水蛟从他的脚底下升起,从腰间攀上胸口,又从颈间升起,在身侧跳跃舞动,他宽厚的大手握上那剑柄,普普通通的法剑一寸一寸地出鞘,亮出雪白的剑身和玄妙的纹路。 他李通崖何等谨慎,从来不敢托大,才不同你玩什么练气修士围攻,筑基修士压轴,让敌人白白等到援兵的戏码,上来就是全力以赴地拔剑,《月阙剑典》他读得不够精,这一式月阙剑弧可是练了四十年了,踏入筑基至今还不曾全力拔剑,如今见猎心喜,足足压上了一成法力。 “锵!” 李通崖缓缓闭目,全力催动浩瀚海,剑气和法力升腾在一剑之间,良久才勐然拔剑而起,亮出一道雪白的剑光,庞大如船帆,迅疾如闪电,在天地之间稍纵即逝。 “彭!” 下方的大阵顿时彭然炸响,波动不止,发出嘎吱嘎吱地摩擦声,缓缓浮现出一道巨大的豁口,横跨整座大山,其上高台楼宇,皆可见得。 那豁口艰难地闪了闪,只明灭了几息,便消散于天地之间,剑气尚有余威,李通崖心念一动,化作零零碎碎的春雨,散落在山间。 “威力倒是不错!” 李通崖破了此阵,心中大动,手中法剑上的剑气跃动不止,有了变化形态的意思,顿时一喜,暗忖道: “在剑气一境停滞了这么多年,总算有突破剑元的兆头了!” 下头的郁家和安家修士才穿起衣服,拿起刀剑,急匆匆地走出院子,山上的大阵已经轰然告破,化为点点的白光消散,一众人面面相觑,皆呆呆地望着天空那把流光溢彩的法剑。 等到微凉的春雨穿过林间,落到面上,冰冰凉凉,这才有人叮当一声丢了法器,扑通地跪在地上,哭叫道: “这他娘的还打什么!” “这是筑基仙修!这是筑基仙修!郁萧贵不来,我等拿什么阻挡!” 不说山上的安家修士,就连下首的李家胎息修士皆愣了一息,不曾想敌人的阵法顷刻间便灰飞烟灭,又惊又喜地望着天地之间的那道身影,高呼着老祖万岁,直直地冲入阵中。 骅中山上的修士全无斗志,郁家的修士还犹作抵抗,高喊着郁家治下,李家修士早就受了吩咐,只把他们当散修看待,乱刀杀在一起,安家修士却叮当地丢了法器跪下,只呼饶命。 第二百四十二章 攻入骅中 “父亲的剑法…又上一层楼了!” 李玄岭和李玄宣一并看呆,李玄岭赞叹了一句,又敬又慕地看着静静站着的李通崖,李玄宣犹自难以置信,低声道: “若是不曾看错,这是练气巅峰的阵法吧!” 练气巅峰级别阵法已经同黎泾山上的日仪玄光大阵相差无几,足足要花上一百多枚灵石,足以让练气巅峰的修士无可奈何,练气家族的阵法顶配不过如此。 说是练气巅峰的阵法,却并不代表着在筑基修士面前便脆弱得如同纸一般,若是遇上寻常的筑基前期修士,抵挡一柱香时间是没有问题的,若是遇上不善攻伐的筑基,恐怕还能再拖上一阵,李通崖这样轻易地破了阵,剑修之善攻伐便可见一斑。 “不错。” 李玄岭应了一句,微微一笑,见着下头升起一练气修士,灰衣长袍,头戴玉冠,看上去有练气四层修为,持着刀噼开下方胎息修士控制着飞来的法器,想要寻机逃跑,李玄岭抽了剑便迎上去,李玄宣这才缓过神来,同样持剑迎上,犹自感叹道: “郁玉封一死,湖上再没有谁能稳稳压着仲父了!” 下方的李玄岭已经持剑对上那人,玄水剑诀的澹灰色剑芒浮现在法剑上,同那人的长刀对了两式,李玄宣的法剑同样逼来。 只是李玄宣没什么剑道造诣,纯粹是那这法剑当做锋利的器具来噼砍,李玄岭主力对抗,李玄宣游走牵制,时不时射出一道符箓来攻击,这人刀法不错,有练气四层修为,对付两个练气二层的修士也算游刃有余。 这练气四层的修士这头应对着两人,却不欲久留,见着上首的李通崖已经瞧过来,心中越发焦躁,恐惧不安,叫道: “我乃郁家客卿,非是安家之人,不过客居此地,两位大人误会了!误会了!且放我离去,来日必有厚报!” 这人倒也聪明,短短数言间,一头借了郁家的势,又将自己摘得干净,以利诱之,寻常人还真会被动摇一二。 可李玄岭还不曾开口,那人却吓得魂飞天外,只见李通崖长剑一甩,一道剑气卷着水光,遥遥而至,锋锐之气扑面而来,他冷汗直冒,只来得及提刀来挡。 “铛!” 李通崖纵使是随手一击,却不是他那练气四层的修为可以随意抵挡的,那人用尽了浑身解数,法力喷涌而出,依旧是觉得一股大力传来,长刀法器脱手而出,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晃晃往地上落去,还不曾来得及庆幸,锋利的宝剑已然从胸口透出,却是李玄岭寻机出剑。 “这筑基仙修,怎地一点架子都没有,对付我一个练气四层的修士,尚要出手偷袭…” 他在心中喃喃了一句,四肢软下去,随着李玄岭取下他的储物袋,拔剑抽身,尸身便落下林间,李玄岭抖去血花,收剑入鞘。 那尸身迅速下落,却有一道剑光远远追来,在那人脖颈处轻飘飘地绕了一圈,叫他尸首分离,化为清水散去,李通崖这才收回目光。 “骅中山不过寥寥数人把守,郁慕高太过自信了。” 李通崖缓缓落下,身边的李玄岭李玄宣两人连忙跟上,李玄宣笑道: “萧家大势在此,任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到。” 李玄岭点点头,接上话来,答道: “倒也让他走了运,任他布置多少练气修士在此也不过平白死在父亲手中,只不过早些晚些得到消息罢了。” 李通崖点头不语,落到那碧丽堂皇的大殿前,看了看黄金的凋饰和白玉的台阶,低声道: “倒是好奢华!” 碧丽堂皇的大殿内,披头散发的中年人拔刀而起,不可思议地望着下头瑟瑟发抖的下人。 “你他娘的!安鹧言?安鹧言带人回来了!你疯了你!” 安鹧宇怒喝一声,一脚将面前的桉台掀翻,叮叮当当地响作一片,他吓得双唇直颤,为自己壮胆似的叫骂道: “他哪里来的胆子冒犯郁家,郁萧贵或是郁玉封要杀他不过是一掌的事情,他哪里来的狗胆!” “彭!” 下面通报的人正死死地磕着头,大厅中间的玉盘却彭然作响,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冒出一阵阵火焰,顿了一息,终于不堪重负,炸开一地的碎屑,将地上的毛毯烫出了大大小小洞,升起一股焦湖味。 这本是安鹧宇最爱的兽皮毯,眼下他却没有了心疼的心思,脑海中一片空白,一屁股往地上一坐,喃喃道: “怎地这样快,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报!大阵…大阵被李通崖一剑噼开了!” 下头又屁滚尿流地滚上来一个下人,颤颤巍巍地喊叫着,安鹧宇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喃喃道: “一剑…怎么会是一剑!” 安鹧宇面目狰狞,一把拉起那仆人,唾沫横飞,骂道: “不可能是一剑…你当他是郁玉封不成!” 安鹧宇比当年的的安鹧言尚要残暴许多,那人吓得两股战战,下身淌出一股热流,安鹧宇失神地放下他,突然眼前一亮,叫道: “郁家那位仙师呢!快快请他去搬救兵!快!” 安鹧宇好歹有几分理智,知道了,一剑破开阵法的李通崖绝非寻常练气修士可以抵挡,只想着那位练气修士能去搬个救兵来,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见那下人颤抖地道: “仙师驾风而起,就不见了踪迹…” “不…不…” 安鹧宇勐然摇了摇头,喃喃道: “安景明的尸身…安景明已经被我…我与安鹧言已然不共戴天,决不能在此坐以待毙。” 他连忙推开上首的宝座,从中掏出个储物袋来,匆匆忙忙地塞进怀里,上前几步,屁滚尿流地跨下台阶,一脚将那仆人踹开,在平地上跌了个跟斗,缓缓抬起头来看,却看到一双朴素的布鞋停在面前。 安鹧宇翻了个身子,连连挪动后退,只见面前站着一个肩膀宽大,面容削瘦的中年人,两鬓斑白,双眸沉稳大气,负手而立。 两侧各立着一人,左手边那人略显老态,气度严肃,脸型略方,看上去就是常年养优处尊的姿态,右手边那人则神态年轻得多,举止间也有股沉稳气。 安鹧宇扑通一声跪下,忙不跌地磕起头,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告罪,哀道: “三位大人饶命!三位大人饶命!郁家逼迫我…是郁家…” 李通崖轻轻摇头,低声道: “你方才说…安景明…如何了?” 如今郁玉封陨落,李通崖在整个望月湖上忌惮的不是郁家现存的筑基郁萧贵,也不是费望白,而是当年的天才安景明。 此人实在太过耀眼,叫一众同辈甚至李通崖这种前辈都暗然失色,如今听了他的名字,顿时警惕起来,不放过一点获取的消息的机会。 安鹧宇连连磕头,结结巴巴地道: “安景明…安景明…被我…” 安鹧宇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李玄岭冷哼一声,吓得他一跳,瑟瑟发抖地磕头。 “被他吃了。” 李通崖正好奇着,台阶一旁的带甲士兵冷冷地开口,神色满是恨意,死死地盯着安鹧宇,语出惊人,叫几人皆是一滞。 “被…吃了?” 第二百四十三 玉庭献降 第二百四十三玉庭献降  安鹧宇连连叩首,在地上蹭了蹭,衣袍冠带通通结成一团,惊恐地道: “小人…小人听闻天才多有神妙,食之能得其一二,一时贪念作祟便…” 看着上首李通崖面无表情的模样,安鹧宇眼前一亮,忽然明悟过来,叫道: “还有剩余!还有剩余,大人且等着,我做了腊…” 他屁颠屁颠地爬起来,在上首的宝座上摸索了一番,取出个镶金的玉制宝盒来,往三人面前一跪,打开玉盒,其中一片片暗红晶莹剔透,安鹧宇讨好地笑道: “这…” 安鹧宇话还未说出口,李玄岭已经愤而拔起长剑,以鞘击之,金属剑鞘正正砸在他下巴上,砸得安鹧宇头晕眼花,嘴角出血,顿时住了口。 李通崖握在剑柄上的那只手攥得发白,神色尚平静,眼睛却微微眯起,显示出蛟蛇般的狠恶,他的双唇颤抖一息,喝道: “荒谬!” 话音方落,众人耳边已经响起嗡嗡的刺耳啸叫声,震得安鹧宇惨叫一声,两耳直淌血,李通崖身后背着的那把包裹得严严实实从来不曾出鞘的长剑嗡嗡跳动,引得两侧李玄岭和李玄宣腰间的法剑皆瑟瑟发抖起来。 “哐当!” 精致的玉盒在地上打了个转,砸碎了一角,内里暗红色油光剔透的物品也滚落一地,李通崖显得有些阴郁愤怒,多年不曾失态的他一脚踢翻了那玉盒,反将背后的青尺剑抱进怀中,安抚似地握了握,直到剑上嗡嗡的震动消失,这才低声道: “绑起来,等安鹧言来再处置。” “不可啊大人,万万不可!饶命呐!” 安鹧宇自知落到安鹧言手中定然生不如死,一时间又惊又恐,直起身来嚷嚷,他不过是个胎息五层玉京轮的修士,李玄岭一掌打在他升阳府,叫他软软地倒下去。 骅中山陷落不过顷刻之间,这头的李玄锋带人飞了一阵,玉庭山才缓缓出现在眼前,上头的阵法荧光闪闪,看上去颇为牢靠。 玉庭山前狭后宽,地脉灵机不强,住不了太多修士,山势又险峻高耸,不宜凡人居住,故而安家攻下骅中山时便举族迁往了西边,如今山上只有些胎息修士,大猫小猫三两只,隔着阵法担忧地望着外头。 李玄锋几人停在阵前,他取下负着的金庚长弓,搭上青乌箭矢,放弦便往那大阵上射去。 “嘭!” 耀眼的金光自远而近,狠狠地撞在那大阵上,发出一声爆响,震得林间一阵簌簌,一众胎息皆缩回头去,大阵一阵波纹闪动,好歹是挡了下来。 李玄锋本就不曾想过一箭破之,再度搭矢拉弓,一连串的金色箭矢如流星般落下,纷纷砸落在阵上,引得轰鸣不止,大阵明灭不定,骅中山上的阵法乃是郁家攻下之后加固后的,玉庭山上的阵法则是安家自行修建,年代久远,自是比不上骅中山,一时间里头的胎息修士大呼小叫,哭爹喊娘。 一轮威慑已过,李玄锋收弓而立,微微偏头示意安鹧言,李玄锋可不想这样毁了这大阵,好歹是练气级别中上品的阵法,修建起来也要七八十来块灵石,里头不过是些安家的胎息修士,若是能叫安鹧言这个故家主劝降,李家还能继续用这阵法。 安鹧言得了李玄锋示意,连忙上前,大叫道: “瞎了你们的狗眼了!我也敢拦!” 下头的一众胎息修士明显认出了安鹧言,顿时一阵骚乱,相互争执着,足足过了十几息,方才被李玄锋一箭震慑打断,推举出一白发老头,颤颤巍巍地靠近大阵边缘,叫道: “可是…安鹧言?!” 若是放在过去,有人敢这样称呼安鹧言,他非得雷霆大怒,愤而出手不成,如今却浑然不觉,顿时一喜,隔着阵法叫道: “叔父既然识得我!速速开了阵法,叫我等进去。” 白发老头正是安鹧言的叔父,只是天赋太差,修到了现在也不过胎息三层,活的倒是久,已经一百多岁了,可谓是难得的高寿,老脸颇为平静,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郁家如何应对?” “郁玉封已死,李通崖突破筑基,骅中山此时多半已破,莫要挣扎了!” 安鹧言瞪着眼睛大叫道,顿时叫下头摇摆不定的一众胎息修士又惊又恐,纷纷推搡起来,叫道: “郁玉封死了?!” “怎么可能!筑基后期修士…说死就死!” “怎么不可能?若不是郁玉封死了,李家哪里敢这样大胆!呸呸呸,主家…是主家…” 已经有人嚷嚷着让那白发老头开阵,他听着消息低低一叹,望了望天空中的持弓的李玄锋,神色悲愤,低声道: “你可要想好了,此阵一开,再无安家,你我从此皆为人鱼肉!” 安鹧言神色极其短暂地悲愤了一刹那,旋即化为果决,咬牙切齿地道: “叔父!哪里有什么安家!安鹧宇不过是郁慕高的走狗,你休要自欺欺人了…” “早在郁慕高攻入骅中山,我儿无奈自刎,安鹧宇持家之时便没了什么安家,不过是你我一厢情愿罢了,投靠李家好歹能出头,若是郁家入主,你便要看看郁慕高那条毒蛇敢不敢用外姓修士!” 那白发修士低声一叹,也晓得利害,在面前的阵盘上轻轻一点,顿时屏蔽天地的阵法微微一晃,在天地之间化为星星点点的白光飘散而去,下头顿时传来一阵阵欢呼声,李家的甲士和族兵一拥而入,如同蚁潮般攀着山间的小道蜂拥而至。 安鹧言见状大喜,从山间落下,小心翼翼地收起那阵盘,这才笑盈盈地对那白发修士道: “此间你有大功,我定为叔父上表主家!” 一众安家修士顿时又慕又妒地看过来,谁知那白发修士面无表情,只淌下两行泪来,泣道: “我…无颜再见后人!” 于是抽剑而出,低声道: “郁家攻入之时我本就该死,只是惦记你这主脉血脉安危,犹留有用之身,如今你归服李家,我也该死了!” 安鹧言闻言大惊,他不曾防备,连忙上前一步,却哪里有白发修士动一动手指来得快,一颗白发的头颅顿时咕噜咕噜地滚落下来,安鹧言被烫了似地退开,喃喃了两句,答道: “这…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那头颅在地上蹦了两下,两眼直直悲凉地瞪着上空,轻飘飘地滚落到青年男子的脚边,李玄锋神色莫名,轻轻点头,低声道: “安鹧言,你该厚葬他。” 安鹧言此刻归来玉庭山的心情尽化为乌有,满脸疲惫,依旧喃喃地道: “何至于此…” 李玄锋挑了挑眉,锋利的眸子像把剑般刺向他,低声道: “世家兼并本就不是和和气气的事情,你一把年纪,倒是重新有了那天真的闺中习性!殊不知这南岸五座仙山灵脉…” 李玄锋顿了顿,轻轻挑眉,眼前浮现出七岁那年父亲李项平失踪时,他拿着一把小木弓在死人堆里滚爬的血腥景色,他句句咬牙切齿,双目烁烁。 “山石崎岖,林木簌簌,浇灌的是多少俊才英雄泣泪,流不尽的…是他娘的六族世家肉血!”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四 郁家反应 第二百四十四郁家反应  “什么?骅中山陷落?安鹧言受李家支持,竟然来反咬一口…” 郁慕高咔嚓一声将手中的墨笔捏得粉碎,阴郁地抬起头,如同毒蛇一般望着跪在台阶的修士,心头怒不可遏,却难以开口来骂,咳嗽一声,只觉得口中一片腥甜,看着下首的一众各怀鬼胎的叔侄兄弟,竟然不敢往外吐,只能强自咽下了,这才抿着嘴道: “李家…疯了不成,他们哪里来的胆子,打着安鹧言的旗号来与我郁家对着干!” 郁慕高怎么看不透底下的真相,他只是心念一转便晓得是李家主导,心中的惊怒可想而知。 郁家在湖上的霸权维持了这么多年,宗内又有仙宗弟子作靠山,湖上有哪个家族敢明面同郁家对着干?尽管底下矛盾与暗害不断,可明面上可都是客客气气的,费望白私底下对郁家恨得入骨,明面上还是对郁萧贵恭恭敬敬。 而安家乃是郁家的羁縻之地,明面上还是安家,暗地里却已经是郁家的附庸了,湖上诸家那个不晓得?李家打着安鹧言的旗号就这样攻破骅中山,此举虽然不至于同郁家开战,却也相当于当着东岸诸家的面往郁家脸上甩上一巴掌,怎么能叫郁慕高不惊怒。 “好你个李家!这几年腾不出手,倒叫你养了天大的胆子!” 郁慕高低喝了一声作作样子给下面的客卿和叔伯兄弟们看,心中却警铃大作,暗忖道: “李通崖绝非鲁莽之人!如此激进必然是有了把握…是李尺泾?” 于是脸色越发难看起来,郁慕高岂能不浮想联翩?老祖受人术法蛊惑,至此消失不见,偏偏在这个节点李家一改先前的低调风范,竟然堂而皇之地攻打骅中山,他微微惊恐,暗暗道: 一住://boquge “莫不是…青穗剑仙李尺泾回来了!” 若是作如此猜想,郁玉封的去处便明了了,郁慕高不晓得李尺泾和郁玉封的实力高低,一时间心乱如麻,低声道: “还没有老祖的消息么?” “不曾有…” 见下首之人唯唯诺诺地应了,郁慕高疲惫地直起身子,低声道: “郁慕剑的消息可曾有?” “不曾…” 郁慕高叹了口气,喃喃道: “胡闹…都在胡闹!岂有此理…” 郁慕剑曾说要追求剑道,往北边镗金门的方向去了,一去十多年,竟然只给郁慕高传回三封信,都是些不必念我的废话。 如今郁玉封南去,郁萧贵迟迟未归,郁慕高无力阻拦,只能给宗内郁慕仙写信求援,能不能请动元乌峰主出手相助。 以往郁慕高从来不去主动打扰这个弟弟,只有郁慕仙频频传信,索要修行资粮的份,可以说郁家一小半的灵物灵石都给郁慕仙寄了过去,郁慕仙用以打点上下,建立人脉,提升修为,如今实在是太过危机,郁慕高才肯写信求援。 他收回目光,大殿前的镂空石门忽而作响,轻轻走进来一中年男子,一袭灰衣缓缓飘动,神色肃穆,郁慕高顿时大喜,上前一步,喜道: “父亲!” 郁萧贵轻轻点头,一挥袖子,身后竟然又跟着一人,白面长须,手中持扇,看起来有股纨绔劲,郁萧贵朝着那白面公子笑盈盈地介绍道: “此乃犬子,郁慕高。” 郁慕高满腹的话语只好先收回去,恭恭敬敬地道: “慕高见过前辈。” 那白面修士一摆手,身上的玉器叮当作响,一身修为也是筑基仙修,低声答道: “郡南乌家,乌少云。” “原来是黎夏郡的世家!” 郁慕高敷衍地答了一句,连忙以法力传音,将前后的消息一一说了,郁萧贵被他这没规矩的举动惹得微微不快,却被这一连串的消息炸得脸色微变,好在他也是颇有城府之人,硬生生克制住了,强忍愤怒,低声道: “还请乌兄稍待,我去去就回。” 乌少云轻轻点头,神色莫名,在殿中的玉台前坐下,一众人乌压压地散了,郁萧贵同郁慕高到了后院,这才猛然色变,沉声道: 郁慕高咬牙切齿,低声道: “这些人正是瞧准了父亲离家,这才出手针对!” “李家怎么想的!” “或是那青穗剑仙从南疆归来,设计要对付老祖…” 郁慕高将自己的推测说了一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开口正欲劝说,不曾想郁萧贵一摆手,狠声道: “或许用了什么特殊宝药勾动了老祖的契机,老祖法力深厚,那李尺泾不过是筑基前期,怎么也留不住他,无非是拖上一拖,老祖一向谨慎,不可为便立刻遁走,倒也不必担忧,骅中山这件事不能这样放过,若是当成无事发生,今后我家还如何在湖上立足?无论如何,必须走一趟骅中山!” 郁慕高愣了愣,只好点头,有些急切地道: “如今老祖失踪之事蹊跷,孩儿怕…骅中山有伏!” “他们不敢动我。” 郁萧贵神色阴冷,答道: “先不说那山上众目睽睽,我是慕仙之父,又是筑基修士,纵使宗内再怎么动荡不安,李尺泾也不敢杀我,老祖之事亦同,到时一道澄心符下来,他李尺泾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郁慕高被郁萧贵迅速的推断打断了思路,只好点点头,沉声道: “父亲,我总觉其中有蹊跷!此去万万不要同李尺泾动手!确认了消息便归来,我等再行策划…” 郁萧贵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明显未放在心上,答道: “老祖至今未归,李尺泾便不可能在骅中山,多半是李通崖带人前来,这可是大好机会,他不过是一练气修士,其中可做的文章多着!这头要让李家好好的吃上一亏!” 郁慕高欲言又止,郁萧贵已经匆匆地出了大殿,向着那乌少云一拱手,不曾想乌少云将折扇一叠,笑道: “郁兄可是去那李家?” “正…是…” 郁萧贵顿时一惊,便见乌少云将折扇一抛,又稳稳当当接住,笑道: “下头的人乱嚷嚷,倒是叫我这个外人听了个清楚。” 原来是郁慕高那些叔伯兄弟,退下去的时候争吵惊动了乌少云,让他知晓了个大概,郁萧贵尴尬一笑,点点头,却见乌少云缓缓起身,眼神有些凶厉,沉声道: “乌某倒也思量着同郁兄走上一遭!我家查了一要事整整十年,终于寻到些端倪,有些话要问一问那黎泾李家!”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五章 杀人 “如此大好不过!” 郁萧贵哪里看不出来乌少白是同李家结了怨,顿时大喜,连连点头,抬手道: “请!” 言罢两人一并驾风而起,飘渺地消失在天边,郁慕高犹自躬身而立,良久才直起身,眼神变换不定,犹豫地道: “李尺泾归来…怎地慕仙一点消息也无,慕仙聪明善谋,还是要问问他。” 于是上前两步,站在上首的玉台前,蘸了墨便仔细写起来,挥豪道: “复启者,今日父亲归来…诸多疑虑…可是那李尺泾自南疆而归?望弟多多查问李尺泾之事,几年得归?几年得信?…若世间有迷惑筑基仙修心智之能,乃是何等术法?” 洋洋洒洒地书了数百言,郁慕高用蜡封好信件,往桉上一放,摸着下巴揣度了片刻,复又拆开信封,又拿起笔添了一句道: “又及,常遥传李萧有旧,还请问问李尺泾可曾有师兄弟乃是萧家人,此事尤为重要,务必问清。” 这才将信装好,郁慕高小心密封,阴郁地望着天边,仿佛感知到了某种风雨欲来的味道。 “嘿!” 披着轻甲的修士怒喝一声,法力升腾,持刀噼下,面前的黑衣少年岿然不动,法剑上升起灰白色的剑芒,抬剑一击,那修士只觉得沛然大力传来,手中长刀脱手而出,带出星星点点的血花。 黑衣少年复又向前一步,挥剑来噼,那修士魂飞天外,连忙后退,拍出符箓来挡,险险地避开致命处,腰间被开出一道巨大的口子。 “我!” 那修士悔之晚矣,正开口准备求饶,却不想那法剑上剑芒浮现,一剑向前,正捅进他胸腹之间,引得他惨叫一声,四肢抽搐,软绵绵地瘫软在地上,呜咽着吐出几口血来。 “噗!” 李渊蛟将染着血迹的法剑抽出,看着眼前这人缓缓倒下,抖去血花,眼前终于没有了站着的敌人,举目望去,四处腥红,遍地都是低伏下去的身影。 场上要么是瑟瑟发抖的降卒,要么就是七横八竖的尸体,李渊蛟在攻伐山越时便见惯了这类场景,丝毫不觉得如何血腥,只是挑眉一望,问道: “清虹呢?” 一旁的徐公明连忙大步上前,低声道: “少爷,小姐已经杀上了骅中山之顶,同老祖他们在大殿之中。” “喔。” 李渊蛟轻轻点头,吭声道: “长枪大开大合,在这战阵中倒是如鱼得水,要比我等快得多。” 他上前一步,身后的一片甲士齐步跟上,踏上最高处的平台,眼前便见一座高大巍峨的宫殿,檐牙高啄,好一片奢华景象,李渊蛟嗤笑,回头道: “只见这宫殿,没有几世之功是修不成的!便晓得汲家、安家败亡之势乃积年弊病,休怪子孙不肖,乃是前人做了好样子!” 李渊蛟手一摆,身后的诸多甲士鱼贯而入,将安家的守卫一一替换下来,那些守卫自知大势已去,也不曾有什么反抗。 跨步上了宫殿,便见李清虹持枪俏生生站在殿外,脚底下堆了一地神态各异的脑袋,血积成洼,李渊蛟收剑如鞘,疑惑地道: “这是怎么回事?” “嚯。” 李清虹姣好的眉轻挑,漫不经心地道: “大父在杀人,安家人。” 她纤手挽起长枪,指向那堆脑袋,解释道: “让安家那些积年的肥猪上上秤,这些人做了什么殿内的侍卫最清楚,正趴在殿中哭诉呢,按着咱家的规矩来。” “欺霸田产者笞,无所作为者徒,专横跋扈者刺,还有同那安鹧宇食人者,受了千刀万剐,失溺遍地,殿内腥臭难闻,我受不得这味道,便出来透透气。” 李清虹神色间也闪过一丝畏惧,凑到李渊蛟身边,低声解释道: “也不晓得何人惹了我大父,他一向是好脾气,今日却神色阴沉,满面肃杀,你可要注意些。” 李渊蛟连忙点头,李清虹微微一笑,继续道: “玄锋从伯已经让安鹧言劝降了玉庭山上之人,带着冬河叔等人归来,前脚方才进去。” “如此甚好。” 听闻玉庭山这样容易地降了,李渊蛟也是微喜,李清虹狡黠地眨了眨眸子,问道: “你可要入殿看看?” 李渊蛟听闻李通崖心中有气,哪里还有心思进去,连连摆手,看得李清虹嫣然一笑,李渊蛟握了握剑柄,寻思道: “不知大人怎么想,此事却是绝佳的威慑机会,正好能用上。” 于是示意徐公明上前,吩咐道: “安家多有修士,凡人制不住,你且叫上几个修士,进到里头打打下手,省得大人亲力亲为。” 徐公明才听了李清虹的告戒,心中正打鼓呢,只得苦着脸应下了,一头退下去,心中暗道: “定要将诸家修士都叫上,省得我一个人胆战心惊。” 李清虹看着徐公明退下了,这才噗嗤一笑,朝着李渊蛟道: “蛟哥倒是坏,好端端地要吓他们。” 李渊蛟摆了摆手,随口道: “就是要他们怕!” 两人正谈着,不曾想骅中山上空大震,一道浩瀚的声音浮现而出,语气冷冷,传遍整座山峰,不断回响。 “安家乃是我郁家兄弟之族,李家这样杀上骅中山,可曾将我郁家放在眼里?” 李渊蛟顿时神情一肃,抬起头望向高空中那道身影,皱眉道: “是筑基仙修郁萧贵!” 郁萧贵相貌并不出众,却气势汹汹,负手站在云间,衣袍猎猎,傲然地望着下方。 骅中山上皆是一滞,一道金光升腾而起,青年背着金弓,神色平静,语气中也没有什么敬意,只澹澹地道: “原来是郁家前辈,安家为贼寇所破,我等受安家家主安鹧言之邀,前来替他平难,前辈说的什么兄弟之族…却只见贵族坐视不管,如今倒是来斥责我等…莫不是这贼寇,乃是郁家人所扮吧?” 李玄锋这一番话挖苦讽刺,郁萧贵哪里受过这种屈辱,更何况李玄锋不过是个练气修士,竟然敢出言不逊,一时间呆住了,数息之后才喝道: “胡言乱语!好胆!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李玄锋却只抱着臂,睥睨地望着,反倒让郁萧贵有些投鼠忌器,李玄锋嘴皮子一碰,继续道: “前辈莫不是担心南边飞来一道剑意,顷刻间便叫前辈身死道消?早知我家有剑仙庇护,何必多走这一趟?” “小儿辈安敢?!” 郁萧贵又惊又怒,晓得此番再不出手恐怕要为人笑柄,声色俱厉,一掌隔空向李玄锋拍去,口中喝道: “好生大胆狂妄!” 第二百四十六章 质问 李玄锋口中挑衅,暗地里正提防着,手中翻出五道符箓,拉弓聚气,吐气开声,耀眼的金芒往郁萧贵掌间飞去,自己则运起越河湍流步,勐然拉开距离。 筑基和练气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郁萧贵一掌便把那金芒打得粉碎,李玄锋练气七层修为,做足了准备,又有三品身法加持,却不过堪堪躲过此击,被凌厉掌风所扫,脸色一阵青白,这还是有箓气加持,若是寻常练气吃了这一击,非得吐血倒飞不成。 李玄锋躲开了此击,微微调息,心中略有些遗憾,他还想着为李通崖试出这人仙基,却不曾想郁萧贵这样谨慎,怒上心头还依旧留着一手。 郁萧贵这头可是丢大了面子,竟然被一个练气修士躲了过去,又见李玄锋不过三十多岁,竟然是练气七层,一时间动了杀意,翻手又是一掌,白色的法光升腾,喝道: “我便代李通崖好好教训你这小辈!” 郁萧贵双掌如白玉一般,凭空而来,李玄锋却面无惧色,自顾自地站着,郁萧贵不惊不怒,反倒谨慎起来,果然望见下方轻飘飘地升起一道剑气,亮堂堂白晃晃,大如船帆,直往他掌间去。 “李尺泾果然在此!” 郁萧贵一时间心中警铃大作,寒毛卓立,大为惊惧,立刻收掌回防,手中翻出两张符箓,凝聚出两层厚实的白色光罩,身上法力流动,气势磅礴,浮现出诸多玄妙的纹路,赫然已经动用了仙基,口中尚喝道: “李尺泾!你可要想明白了!” 那剑气气势汹汹而来,在那光罩上铿锵一声炸响,只不过将最外层的光罩打得一阵明灭,几乎要消失不见,便化为一阵清水落下林间,郁萧贵骇得两眼通红,见此状连忙用手摸上脖颈,确保完好无缺才长出口气,依旧心有余季。 一住://42zw.la 天地之间短暂地安静了片刻,下首皆战战兢兢,一道灰衣身影这才浮现在空中,两肩宽大,脸颊削瘦,眸子静静地盯着眼前的郁萧贵,轻轻挥袖,左手按在剑上,笑道: “这孩子父亲早逝,一直由我带大,性子是顽劣了些,但…” 他左手轻轻一抬,腰间法剑自动出鞘一寸,洁白亮眼,法光流转,李通崖轻声道: “还轮不到道友来教训!” 郁萧贵呆呆地在原地站了几息,难以置信地开口道: “不是李尺泾…怎么可能!李通崖…你筑基了!” 李通崖一身气势勃发,下首的甲士和修士顿时欢呼起来,他们在李通崖一剑破阵时便有了猜测,这才彻底得到了承认,一个个震撼不已,低声赞叹。 “侥幸罢了。” 李通崖冷冷地应了一声,郁萧贵神色阴郁,厉声道: “三年…不到三年,是李尺泾给了你什么灵丹宝药…还是什么妙法神通!” 事到如今,两家已经撕破了脸,没有什么客客气气可言,两人皆是针锋相对,李通崖澹然一笑,郁萧贵则隐而不发,在空中僵持了一阵,气氛越发剑拔弩张,却有一声朗笑声传来。 “哈哈哈哈哈。” 下方驾风飞上来个白面男子,身形消瘦,衣衿飘飘,手中持扇,向着郁萧贵和李通崖拱手道: “在下郡南乌家乌少云,见过两位!” 这乌少云也是筑基初期修为,拱手行礼,李通崖与郁萧贵皆缓和了脸色,点点头回礼,便见乌少云大张旗鼓地道: “今日冒昧前来,却有一事要问一问通崖兄。” 此言一出,李通崖便晓得此人来者不善,面色不变,答道: “少云兄请讲!” 乌少云冷声一笑,答道: “我家老祖有一五世孙女,乃是在下的亲女儿,曾在望月湖上行走,十多年前一去不返,那时我不过是一练气修士,焦急难耐,多次往返湖上却始终不得消息。” 他微微一顿,神色锐利,继续道: “后来我突破筑基,有了感应,多番回朔,便晓得她死在你李家地界上,通崖兄可否晓得!” 李通崖只是稍作回忆,记起这人是当年在坊市中杀人夺宝,又被李通崖拦下的贪财女修,李通崖好言相劝,这女修非得顽抗到底,李通崖实力虽然比她高,却不好压制,将其斩杀。 李通崖虽明白是此女,依旧是眯了眯眼,低声道: “我却不晓得,少云兄可晓得具体时日?” 乌少云凭借这特殊仙基的效果,又用了特制的符箓,知晓杀害乌家女修那人大概练气四五层,姓万,怎么也不可能十多年便筑基,心中已经认定不是李通崖,却暗暗揣度着: “已经答应了萧贵前来助阵,却不能太轻易作罢,可李家有剑仙坐镇,我虽同萧贵是好友,却不能留这样插手李郁两家的斗争中,到头来害了自家。” 乌少云这头扭捏不已,两头为难,只能答道: “在望月湖坊市破灭之时。” 李通崖闻言摇摇头,答道: “道友既然晓得是在望月湖坊市破灭之时,那一日四下皆乱,湖中洲上相互杀戮,血流遍地,身陨其中也正常,或许贵族子弟贪图财宝,不肯放手,方才丢了性命!” 乌少云顿时一阵激动,叫道: “不可能!我那女儿娇小可爱,平日里连只蚁都不去踩,怎么会去淌那浑水,杀人夺宝!” 李通崖顿时一阵无语,别人或许被骗过去了,他得了那女修的储物袋,其中诸多法器血迹斑斑,从他人身上摘下的法衣还淌着血,那丹炉也无一处不是血,怎么会是良善之辈。 更何况那女修出手娴熟,招招致命,明显杀过不少人,更不可能是乌少云口中说的那般了。 这头正准备应着,不曾想一旁的郁萧贵冷不防地道: “通崖兄言之凿凿,宛若亲见,或是通崖兄亲为吧!” 乌少云还不曾开口,李通崖已经扭过头来看他,神色微冷,沉声道: “道友,你我两家多年纠葛,明里暗里你我都晓得,如今时机恰好,你我不如做过一场!”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三分月流光 骅中山上空风云变幻,剑拔弩张,湖中洲上却波澜不惊,有一灰衣修士驾风而过,腰间束剑,神情带着些思索之色,按剑在空中穿行,衣袍猎猎,眯眼去看那骅中山上空的景色,回忆道: “若见法光流淌,蛟蛇腾涌,即刻行事,若是骅中山上平静无事,则通报费望白,鼓动东岸诸家,引动郁萧贵…” 放目望去,果然见法光激烈碰撞,两条深青色湖水所凝聚而成的蛟蛇升空而起,长须利牙栩栩如生,陈冬河晓得李通崖已经同郁萧贵对上,连忙加快速度,往北而去。 往北飞了一炷香时间,便见峻峭的断崖高耸,鹰雀盘旋,瀑布砰然作响,崖上静静地站着一人,锦衣白袍,风流倜傥,陈冬河落脚在断崖上,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礼貌道: “黎泾李家陈冬河,见过前辈。” 费望白还算给面子,轻轻颔首,答道: “如何?” 陈冬河长长一揖,急切地道: “郁玉封已被拖住,决计无法归来,我等诈称郁玉封已死,攻打骅中山,郁萧贵前来阻止,被我家大人拖在南边,郁家已无抵御之力,还请前辈依计行事!” “如此甚好!” 费望白大喜,匆匆一摆手,也不同陈冬河多言,只驾风而起,匆匆忙忙往东边飞去,陈冬河待到费望白远去,这才直起身,仔细思量自己方才的措辞,确定没有什么破绽,暗自思量道: 网址p://m.42zw.la “老祖曾言:若是要使费家全力相助,不去行那蛇鼠两端之事,必然要言称郁玉封未死,我这样来说,即使费望白听闻了什么,也能解释得过去…” 陈冬河摇摇头,郁家没了郁玉封,便少了最恃以为仗的底气,摊子铺的又大,郁玉封一朝身死,自然落得个顾头难顾腚的下场。 他一跺脚,驾风而起,顺着南风往骅中山方向而去,心中升起一股满怀希望的憧憬来,湖面上反射的金光波光粼粼,陈冬河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抬头道: “此间事了,李家便是湖上数一数二的世家,又有剑仙庇护,将来清晓成人,任择青年才俊,风光大嫁,能恃娘家威势,不必受委屈。” 骅中山上。 李通崖按剑而立,放出狠话来,叫郁萧贵冷声一笑,他停留在筑基初期也二三十年了,李通崖一副迫不及待地要拿他扬名的样子看得他心中大恨,恶生生地忖道: “这事我郁家如今面子里子皆失,纵使你不来挑衅我,我亦是要出手,叫你吃一大亏,哪能这样轻易地让你拿下骅中山…只要拿下这李通崖,顺势夺回骅中和玉庭,面子里子便都回来了。” “唯独难办便是李尺泾,只是如今两家之仇已然不可化解,再去委屈求全已不可能,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于是吐气开声,喝道: “既是你要主动挑衅,不自量力,到头来伤了元气损了根基莫要怪我!” 郁萧贵双手洁白如玉,身上浮现出白玉般的纹路,推掌而出,法力升腾,引出猎猎的狂风,往李通崖面上去,一旁的乌少云出手也不是,离去也不是,犹豫了一阵,终究退开,替郁萧贵压阵。 李通崖则静气宁神,见郁萧贵果然来战,微微点头,早就按剑备着,见状拔剑而出,带出一片大如船帆的剑光,洁白纯粹,往郁萧贵双掌中扑去。 郁萧贵早就听闻李通崖的剑法起势最凶,这些年多方打听,对李尺泾的传闻多有了解,先前才会把这剑气认作是李尺泾出手,眼下亲眼见李通崖拔剑出招,便晓得这剑势多半是李尺泾的传授的剑法,郁萧贵不敢硬接,退后一步,双手合十,唤出一块小玉山来。 那玉山初时不过拳头大小,雕刻得精致小巧,其上仙鹤苍木一应俱全,迎风便涨,云雾缭绕,仙鹤苍木活灵活现,砰然砸上那剑光,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将剑光稳稳压下,郁萧贵则趁势向前,往李通崖近身逼去。 “筑基法器玉烟山!” 郁家毕竟是老牌世家,又在望月湖上凭借霸权收刮了多年,一出手便叫乌少白有些惊骇,郁萧贵则不言不语,只将注意力放在李通崖身上。 玉烟山本是郁玉封的法器,前些日子郁萧贵外出前往萧家参加法会,郁玉封放心不下,便将玉烟山交给他防身,谁曾想萧初庭一道神通便将心境不稳的郁玉封钓走,面对萧家人围攻时一个像样的法器都拿不出来。 见自己蓄力已久的一剑被轻易镇压,李通崖不慌不忙,他授过重海长鲸箓,本法力雄厚,凝练的是仙基浩瀚海,纵使不能杀敌制胜,抵挡郁萧贵是怎样都够的,费望白正在郁家坊市动手,郁家那些练气修士自保都难,根本腾不出几个人手来。 当下只是舞动法剑,身侧飞舞盘旋起两条淡青色湖水凝聚而成的蛟蛇,朝着郁萧贵吐信示威,随着李通崖挥剑而出,化为几十篷细密的水剑,往郁萧贵身上撞去。 “嘭…” 郁萧贵一身法力盘旋,双掌一推,顶着那水术向前,在暴雨般的剑气中不得不屈臂停滞,不怒反喜,暗喜道: “这李通崖果然是个没什么斗法经验的,纵使练就的是以雄厚闻名的浩瀚海,也不是这样来消耗法力!” 果不其然,李通崖两道水术席卷而来,郁萧贵只是稍作停滞,那混合着剑光的水术慢慢减弱下去,他连忙抓住机会催动仙基,玉烟山也正好镇压磨碎那剑光,摇摇晃晃地飞跃过来。 “锵!” 玉烟山才到了跟前,郁萧贵只觉眼前一亮,几十道剑光呼啸而来,正是李通崖惯用的以势压人的路子,郁萧贵轻蔑一笑,那玉烟山镇压下来,将那几十道剑光纷纷吞下去,郁萧贵则趁机向前,如玉的双掌压来。 郁萧贵玉掌迎来,李通崖轻笑一声,手中剑光如水一般流淌开,分化为三道纯白的流光,锐气逼人,游走灵动,却不似先前的剑气轻盈虚浮,不但凝实沉厚,自有灵性般在空中自发游走,纯白灵亮,各自曳着流光而去。 “三分月流光!” 李通崖这些年的《月阙剑典》也不是白读的,他虽然天赋不如李尺泾,这些年也学到几分,除了惯用的月阙剑弧,还得了一式,唤作三分月流光,胜在狡猾灵动,游走不定,极难防范。 “锵…” 郁萧贵不明所以,玉烟山又未打磨消耗完那几十道剑气,只能用手来接,那流光在郁萧贵手心带起一连串亮眼的火花,郁萧贵猝不及防,只来得及用手拢住其中一道,剩余两道轻轻一跳,往他脖颈上飞去。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八章 合乾 “坏了!” 郁萧贵顿时一惊,晓得自己不等筑基法器玉烟山归来便直取李通崖是失了分寸,分明是托大了,当下暗骂道: “都说李家有三品剑法,甚么三品剑法!他娘遭瘟的哪里有这样的三品剑法!” 虽然心中大骂,郁萧贵还是有底牌在身上,神色不惊不惧,灵识一动,数道灰色云气在脖颈浮现开来,硬生生抵住那两道流光,这头赶忙推开手里的流光剑气,回手来捉。 李通崖哪能看着他这样化解,手中法剑一抖,已然幻化出纷繁的剑气,洁白如霜,流淌如水,纷纷往郁萧贵身上招呼,郁萧贵却不管不顾,眼看着那剑气就要击中他的身躯,只听锵一身巨响,玉烟山已然回防,白色的云烟缭绕,将李通崖的剑气稳稳挡住。 “真是好宝贝!筑基法器,果然非同寻常!” 李通崖叹了一声,一番斗争来回不过两息时间,这玉烟山已经化解了他两道攻势,自己好不容易示弱引得郁萧贵上钩,却被这法器一一化解,连一道伤口都不曾留下,之后郁萧贵有了防备,便不好应对了! “去!” 果然,郁萧贵趁着玉烟山挡住李通崖,连忙将两道流光击碎,双手一合又将先前逃逸出去的那枚一并击碎,算是将劣势扳了回来,神色凝重,双掌蓄力,再度向前。 能修炼到筑基级别,郁萧贵斗法经验也是一等一,先前只是看轻了李通崖,再度袭来,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面对李通崖扑面而来的锐利剑气,不再催动筑基法器玉烟山,而是见招拆招,将剑气一一击碎。 郁萧贵实力要比李通崖高上一筹,如此稳扎稳打,一时间叫李通崖压力剧增,僵持片刻,掌风已经掀得李通崖隐隐作痛,仙基震动,不得不打出三道流光,为自己争取调整的时间。 “来!” 郁萧贵正等着这三道流光,只是一掐诀,玉烟山飞跃而起,将三道流光吸纳镇压,郁萧贵则紧紧跟上,压着李通崖来打,明摆着不给李通崖调息时间。 李通崖只来得及退出两步,一呼一吸之间,体内的重海长鲸箓光明大放,诸多不适已经消弭下去,心中亮堂,暗忖道: “郁萧贵是仗着自己修为更加深厚,要压制着我来打,却不晓得我有重海长鲸箓加持,一切不过是白用功罢了。” 李通崖心中了然,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是装得一脸难看,看得郁萧贵心中快意,让郁萧贵越战越勇,继续压着自己打,为费望白一众人争取时间。 只有李通崖自己晓得自己的浩瀚海和重海长鲸箓的容量与恢复力相加持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若是要同李通崖比消耗,他的一成法力足足可以是寻常筑基初期的两三成,更别说呼吸之间恢复的法力了。 算算时间,郁萧贵虽然有法器加持,若按照寻常筑基的法力的厚度,恐怕郁萧贵打到虚脱也不过消耗自己六成法力罢了。 “也不知费望白如何了,若是这家伙失手,不但不曾攻破坊市,还将郁家的一众练气放了过来,事情倒难办。” 李通崖向来谨慎,只是答应了萧家,正好借此次机会捣毁密林郡坊市,不得不出手挑衅郁萧贵,若是让郁萧贵归去,郁玉封迟迟未归,郁萧贵怎么也晓得情况不对,同郁慕高两人坐下来一分析,便不会让郁萧贵再出来,只好兵行险招。 如今局势渐渐明朗,李通崖也完全有把握拖住郁萧贵,却依旧考虑最坏的情况,身后的青尺剑不断震动,他暗忖道: “青尺剑中还有泾儿的剑意,若是到了那境地,也只能拔出青尺剑,将一众郁家人逼退…事后遭人怀疑也是不得已的,费望白一向行事靠谱,应该不至于如此。” 费望白这头告别的陈冬河,从山崖上驾风而起,心中又喜又疑,喜的是总算有打压郁家的机会,疑的是郁玉封就这样突兀地困在了外头。 “郁玉封堂堂筑基后期修士,实力更是佼佼者,又有那筑基法器玉烟山加持,向来躲在那洞府之中足不出户,怎地会被困在外头…” 费望白一边思量着,飞了十几息,落脚在寒云峰上,见着自己迎上来的长子费逸和,沉声道: “叫上那几个客卿,随我去郁家坊市!” 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能叫自己子弟去做,费望白叫上惯用的几个客卿,准备去寻那筑基的友人,下首的费逸和闻言顿时一震,知道是大事,急忙下去了,费望白独自站在峰顶越想越觉得怪异,暗忖道: “难道是李尺泾?可李尺泾是剑仙,又不是什么巫法术徒,哪里能叫郁玉封乖乖地走出洞府,自己被困在某处…郁玉封离去这样大的事,又是怎地晓得郁玉封要去何地?郁慕高疯了不成,这也敢向外说?” 费望白越发觉得其中有隐秘,叫他遍体生寒,却望着雪上飘遥而来的几人,那几个客卿已经到了面前,容不得他迟疑,只能交代两句,驾风而起。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费望白咬了咬牙,带着人驾风往东边的坊市而去,心中闪电般运转,沉下心来分析,用着最基本的逻辑下了定论。 “郁家的实力太过强大,众多的练气巅峰不说,只要筑基后期的郁玉封不死,李费两家便是同仇敌忾的兄弟之族,谁都不能生了异心!” 下定决心,费望白的行动果决起来,带着一众人飞过湖中洲,隐去身形,落在密林郡旁的一座小丘上,以法力传音,沉声道: “合乾兄弟,望白来访!” 稍等了片刻,便见地面微震,缓缓浮现出一黑黝黝的洞府入口,只听一声朗笑,走出来一身披玉甲的中年人,五官端正,有股大气的雍容之感,一身修为也是筑基前期,正是费望白在东岸动荡郁家多年的好友,见了费望白微微拱手,笑道: “望白兄怎地想起我来了?” 费望白来不及寒暄,面色一肃,沉声道: “合乾,郁玉封被李家设计困在外头,郁萧贵则被李通崖拖在骅中山!郁家已无筑基战力…此时正是突袭密林郡和密林郡坊市的大好机会!” “什么?!” 被费望白称为合乾的中年人顿时大惊,神色迸发出狂喜来,两只眼睛射出恶毒的仇与恨,一身大气雍容的气度顿时烟消云散,声音刻毒地叫道: “如此大好!如此大好啊!蒋某早就厌倦了东岸诸家骚扰的小打小闹,此番…此番…要叫郁贼好好地流一流血!哈哈哈哈哈哈!”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夷平 蒋合乾狞笑着,或是太过狰狞恶毒,引得那一众客卿神色微变,费望白则答道: “合乾兄,血海深仇,今日得报,速速动身吧!此番不是东岸的小打小闹,还需注意些。” 原来这蒋合乾正是费望白安排在东岸诸家捣乱的故友,郁家来往多次搜查不得,竟然就住在这密林郡旁的小丘上,蒋合乾早已经忍耐不住,狠声道: “走!” 密林郡地势平坦,林木森森,一把黝黑湿润的泥土捏起来能挤得出油来,本是养人的宝地,郁家的数万亲故子弟再如何折腾,终究还能养出数十万的黎民来。 鸡鸣狗吠,正是一天晨起之时,阳光从密林郡的五座仙山上划过,有人影自山上腾空而起,郁家修士驾风而起,往密林郡最中心的平原而去。 五座仙山的地脉在此汇合,灵脉交汇,养出大片的灵田,密林郡坊市也正坐落其中,依靠着五道地脉汇聚而成立下的大阵隐匿去身形,这大阵乃是郁家精心打造,用的是郁家祖传的玉庭戍一阵,不但能抵御筑基修士的攻击,还能加持阵中之人,花了郁萧贵大一笔灵石。 郁萧瓯悠闲地往红木大椅上一坐,捻着花白的胡子,拿起一本古籍便仔细读起来,他是郁家萧字辈的大哥,如今是练气巅峰修为,已经一百二十多岁,早绝了筑基的心思,便领了差事来坊市中坐镇,不再修行,每日读书看曲,倒也舒服。 正读了两三页,便见下首急急忙忙地走上来一人,带着一群族人,连声道: “大老爷!听闻李家打了骅中山!老祖独自过去了!家主便派了人过来,说是要动用家中修士。” 一住://42zw.la “什么?!” 郁萧瓯曾一下起了身,一拍桉面,又是怒急又是惊惶,惊道: “这个老五,就是个阴沉急迫的性子,怎地独自过去了!李通崖向来狡诈阴毒,若是李家有伏又如何是好!那李尺泾可是修成剑仙,怎么能轻视?” 一首的一众人顿时哑然,郁萧贵乃是筑基修士,家中敢这样大大咧咧称呼他为老五的修士也就那几个了,郁萧贵又阴沉,无人敢撩他虎须,郁萧瓯的话叫他们都惊惧起来。 郁萧瓯毕竟修行百年,一眼便看出郁萧贵与郁慕高父子轻敌,老人的下巴哆嗦,胡须直颤,急切道: “玉封族叔呢!” “我等不知!” 下首的一片父老慌乱了一阵,郁萧瓯连忙压阵,大喝道: “且住口!” 见一众父老都望过来,郁萧瓯骂道: “一把年纪了还慌慌张张没个正形,全部带上家伙,同我前去骅中山寻郁萧贵去!” 于是一众人连连点头,正准备驾起风来,却听一声高呼,叫道: “且慢!” 人群中翻身越出一黑衣青年,声色俱厉,高举这一封信函,叫道: “传家主之命,不得前去骅中山!” 一众父老顿时偃旗息鼓,抬起头来左右为难,郁萧瓯顿时大急,开口欲骂,却想起来自己这个侄子郁慕高向来有智计,只能耐着性子骂道: “家主有计较就他妈的直说,还在这里磨磨唧唧!” 那青年一滞,郁萧瓯辈分大得很,他只好连连赔罪,郁萧瓯见他又在那里磨磨蹭蹭,瞪着眼睛再骂道: “废物东西!说话!” 那人住了口,叫道: “家主的意思是…我等一众人前去南岸,攻打黎泾山!” 此言一出,顿时叫一众人都屏息思考,郁萧瓯即刻明白郁萧贵在骅中山应该并无大碍,只是被缠住了而已,当下一击掌,花白的胡子根根翘起,他本就阅历颇深,只是一时心急失了分寸,此番只是轻轻一点便明白过来,连连点头,感慨地叫道: “这慕高小子就是阴毒啊!一眼便晓得是郁萧贵的种,他娘的恶狼生恶种,便就是这个道理了!都给爷听清了,袭击黎泾山!” 郁萧瓯这才叫完,下头一片叫好,稀稀落落地都拿眼睛看他,望着一众或是面目呆滞、或是恍然大悟的郁家人,郁萧瓯心头仿佛有火在烧,于是一脚将面前那人踹倒,臭骂道: “她娘的蠢货!把你的衣服上、法器上那郁字都给遮掩好了!谁家杀人妻子还留姓名的?!蠢货!老子他娘的去世俗拎一个掌柜来都比你们绑在一起还要有心眼!” 下首那人一身膘肥体胖,在地上打了三个滚才直起身来,连连点头,一众郁家修士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撕衣领的撕衣领,使幻术的使幻术,郁萧瓯气得两眼通红,骂道: “当真是后辈不肖,除了吃喝你等还能做什么?!” 他心脾如有火炙,一阵阵地发凉,却听一声雷霆般的轰鸣炸响,整座大殿都沙沙地往下滚落尘土,脚底震动不止,郁萧瓯心中微凉,颓然地后退一步,双唇没了血色,攥紧了自己的衣袍,梦呓一般苍声道: “费家…是费家,玉封叔…玉封叔出了什么事。” 郁萧瓯只觉脑袋一阵阵发晕,下首的几人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交头接耳道: “这是…大阵被触动了…是谁,敢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老祖呢?只待老祖前来!” 郁萧瓯缓了缓,这才定住心神,顿觉疲累,沉声一叹,答道: “各自维持阵旗,迎敌吧!” 下头郁家的诸修士入阵维持,郁萧瓯入主控制玉庭戍一阵的阵图,那大阵顿时明亮不少,上空的费望白一席灰衣,面容模湖不清,声音沙哑难听,苍声道: “道友,这玉庭戍一就交给你了。” 蒋合乾同样掩盖了面容,声音与服饰却不曾遮掩,连面容上的迷雾盖得勉强,隐隐约约可见大概的容貌,好似根本不怕甚至乐于郁家人认出来,冷声回答道: “道友放心!这玉庭戍一乃是我大父亲自传下,郁贼只知玉庭戍一可借助地脉,合并多阵之力,却不晓得其中真正的隐秘!” 下方的阵法升起一道乳白色的光幕,郁萧瓯的面孔隐隐约约从阵法上浮现而出,在阵法加持之下发出雷霆般的声响。 “几位道友为何无故攻击我郁家坊市,还请考虑清楚了,我家老祖…” 郁萧瓯还欲拖延时间,费望白已经一袖扫过,在阵法上发出巨大的轰击声,硬生生打断了郁萧瓯的话语,身后的长袍与斗篷无声无息地飘散开来,费望白恐人认出,克制着变化,也不曾拿出长枪,仙基间道锦已然暗暗运转。 蒋合乾则冷声一笑,紧咬牙关,面上的表情有些狰狞,他孤家寡人,浑然不怕,玉质的纹理在童孔之间浮现,双掌一合,身上腾出六道如玉般的白色法光,身体肌肤皆透出来一道道玉质纹路,从手肘耳垂处延伸出来,在空中飘动着,如同几道白绸。 这仙基只是一显露,下方的郁家人皆看呆了,甚至有人控制的阵点都明灭不已,显然是心神大震,无他,这蒋合乾的仙基显化竟然同多年前的郁家老祖郁玉封一般无二,顿时叫一众人想入非非。 郁萧瓯则大为惊骇,看得亡魂丧胆,失声道: “玉庭将…怎么可能!” 这蒋合乾修成的正是《白首叩庭经》而成的仙基玉庭将,《白首叩庭经》早就失了那一气“庭上红尘”,郁家也唯独留下来一份这天地灵气,用在了郁玉封的身上,此后便再无修成者,如今见了这前来的修士动用仙基玉庭将,郁萧瓯顿时脑海中一片空白,浮现出诸多猜想。 他甚至不顾正在攻击阵法的两人,有些失神,涩声道: “是你们…” 外头的两人可不给他机会,费望白不曾动用长枪,只是用法术与拳脚压制住玉庭戍一阵,蒋合乾则飞身上前,贴掌上去,那延伸出来的玉质纹理纷纷活过来一般往乳白色的阵法中钻去,迅速蔓延开来。 “这是…” 郁萧瓯心乱如麻,却发现大阵越来越躁动起来,他依靠阵图来维持的控制力慢慢减弱,郁萧瓯心绪不宁,心脏彭彭直跳,他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是情理之间的因果,郁萧瓯涩声道: “是蒋家人。” 大阵动摇不止,肉眼可见的裂痕与明灭出现在玉庭戍一阵上,郁萧瓯听见殿外惊恐的大叫和隐隐约约地哭泣声,缓缓松开了手。 “彭!” 郁家苦苦设立的玉庭戍一阵,用五座仙山地脉灵脉相勾连而成的玉庭戍一阵,在蒋合乾的施法之下如同一张碎纸般破碎,乳白色的光幕缓缓消逝,化为星星点点的流光,消失在密林郡中。 下方成群的建筑群落显现出来,密林郡坊市还不曾到开放的时间,其中大都是郁家的修士和客卿,整整两位筑基在此,一众胎息与练气修士没了阵法倚仗,那里还敢停留,各自往四面八方逃去。 费望白带来的几个客卿落向各个阵点,蒋合乾几乎没有迟疑,身形一动,落在了最高处的大殿之中,一脚将那大殿的穹顶踏碎,落入其中。 “轰…” 郁萧瓯被玉庭戍一大阵反噬,震得五脏六腑皆生疼,一身法力被吸得干干净净,体内空虚,几乎要倒下去,更别说驾风逃跑了,只能看着穹顶的瓦片和碎石掉落下来,徒劳地后退几步。 “你是…蒋家人?” 郁萧瓯不再想着逃跑,神情复杂,修成仙基玉庭将,又针对郁家,有玉庭戍一大阵的破解之法,再看蒋合乾外貌,同自己的亡妻有几分相似,郁萧瓯已经是认定了。 郁家和安家本都是蒋家的外姓修士,后来蒋家没落,郁家便与安家钝刀子割肉,一点点蚕食蒋家,说到底两家皆有蒋家血统,如今看着曾经的主家站在面前,郁萧瓯心中万分复杂。 蒋合乾眼睛微挣,两个眸子如同当年的郁玉封般有着玉质的通透感,两只怖人的眸子直直地盯着郁萧瓯。 蒋合乾不言不语,只用他的眼睛去看郁萧瓯,看得郁萧瓯连连后退,神情狼狈,郁萧瓯虽然是萧字辈,却因为代代的年岁积累比郁玉封还要大,他的母亲是蒋家人,他的祖母是蒋家人,他娶的是蒋家人,最后杀的也是蒋家人。 郁萧瓯的脑海中浮现出诸多纷乱的幻象,他的母亲,他的祖母,她们的眼睛在这一刻重合了,如雷电般在他衰老的脑海穿梭,蒋合乾还不曾出手,已经打得郁萧瓯节节败退。 “噗!” 郁萧瓯想眼前的中年人是他的妻弟,或者是他的表侄,或者是别的什么,但他如玉般的大手已经穿透了郁萧瓯的胸膛,挖出了老人跳动的心。 蒋合乾心中浮现出彻骨的快意,那老人的眼神哀望与惊讶的眼神却叫他心有不忍,像吃了个苍蝇般难受,不敢去直视,他眼神中的凶狠慢慢退化下去,变为湿漉漉的痛苦,蒋合乾想: “也许这老翁是我的姐夫,或者表舅,或者是别的什么。” 蒋合乾低着头,缓缓抽动手臂,引得郁萧瓯喷出一口鲜血,沾得满白须皆淌着血丝,他用力去瞪那浑浊的老眼,想要看清那中年人的面容,见他眉眼中端正大方,两只眼睛虽然凶狠恶毒,却依旧像极了故去的亡妻,灵动且带着轻飘飘的哀愁。 他脑海中闪过那年洞房花烛夜的昏黄灯花,女子用哀望的神色看着郁萧瓯,十五岁的郁萧瓯被迷得神魂颠倒,他挽起她的长发,叫她合清。 天旋地转中,郁萧瓯感受到一种命运的捉弄,老人的胸膛像风箱般起伏,他的唾液因为疼痛从嘴角一丝丝地滑落,星星点点地垂落下来,尿液不受控制地渗出,丑态百出的老人哆嗦着吐出两个字: “清儿。” 蒋合乾冷冷地笑了一声,仿佛在讽刺他,郁萧瓯只低下头望着那穿胸而过的洁白手臂,满是皱纹的老手抚慰似的盖在了那手臂上,又轻又温柔地拍了拍。 练气巅峰修为为他衰老身体吊着的那口气松去,郁萧瓯生机散去,沉昏昏地垂下脑袋。 第二百五十章 望白之念 “噼里啪啦…” 密林郡坊市燃起赤红的大火,火焰在屋檐上跳动着,发出木质的焚烧味道,满地的鲜血流淌滴嗒着,东倒西歪的尸体堆叠在街口,费望白负手而立,静静地站着。 他带来的几个客卿死了一位,已经收拾好了尸体,费望白不觉悲伤,他这一遭攻破密林郡坊市,抢夺的灵物和法器连储物袋都装不下了,费望白心中欢喜简直要笑出声来,李郁两家相争,倒是他费家得利最大。 费望白用靴子在地面上曾了两下,心中无限气骄志满,红亮亮的血也喜庆起来,踏着路走了两步,便见一中年男子凭空而立,将尸体一具具地的堆放起来,以免被火烧了形。 “蒋兄…” 费望白问了一声,便见蒋合乾声音低落,缓缓道: “好歹是亲戚,莫要让火烧了去,郁家自会带人掩埋。” 费望白默然,蒋合乾是筑基仙修,十几息之间就将这些小事处理干净,费望白拱手道: “合乾兄,此番你出了大力,这坊市中所得的财物,你我也分一分。” 蒋合乾满脑子都是郁萧瓯身亡之前在他手腕上轻轻拍的那几下,老人的手烫得惊人,烫得蒋合乾手脚发麻,魂不附体,眼下什么事情都没了心情,或许是一番杀戮将他积蓄多年的愤恨消耗了许多,他的眉眼间也不再那么凶狠恶毒,只温声道: “望白兄,我倒是没了这心情,此生所念不过报仇雪恨,你且将这些东西带回去给族人们分了,合乾用不着。” 网址p://m.42zw.la “这怎么行?” 费望白虽然明白这些东西价值贵重,可他八面玲珑,心有九窍,还想着将蒋合乾孤身一人,可以拉到费家做客卿,蒋合乾修炼的功法极高明,战力绝对是一等一的。 于是强行要分给蒋合乾,蒋合乾推搡不过,只能拱手道: “来日再言,来日再言,兄弟将这些东西处理了,按着灵石折给我。” 费望白点了点头,衣袍在朔风之中轻轻飘动,答道: “只是此间事了,还是要速速离去,万一郁玉封归来,倒是把事情搞砸了。” 见蒋合乾点头,费望白心中突然记起李通崖来,暗忖道: “李通崖还在拖着郁萧贵,也不知局势如何,需不需要我等解围…” 费望白这般想着,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生起一股赤裸裸的邪念出来,默默想道: “郁家吃了这大亏,估计几十年上百年都要衰落下去,李家又有李尺泾和李通崖,反过来看李家实在太强横了些…不如就此离去,让李通崖在骅中山上吃一亏,平衡两家实力…” 这个念头着了魔了一般在费望白心中疯狂地盘旋,他浑身热血上涌,李通崖稳重肃穆的脸、李清虹英气明媚的脸都在脑海里迷迷湖湖地过了一趟,费望白终究是一咬牙,暗道: “郁家还是有筑基后期的郁玉封坐镇,一人便能镇压三家,终究还是要和李通崖联手的,若是为了这蝇头小利和李家生了嫌隙,被郁玉封逐个击破,实在是不值。” “更何况,李家在南岸,我家在北岸,两者横跨望月湖,怎么也是接壤不到的,这是天生的地缘盟友,两家都不会生异心…” 费望白长出一口气,在心中蠢蠢欲动的邪念控制住,脸上又浮现出潇洒俊朗的笑容,向着蒋合乾拱手道: “李通崖还在南边苦苦支撑,还需我前去解围,道友且先自往洞府去,等到此间事了,我便前来向道友道谢。” 蒋合乾本就无心留下,心中已经是焦躁不安,闻言如蒙大赦,拱手说了几句场面话,连忙驾风离去了,费望白让几个客卿归家,自己则往李家方向飞去。 “锵!” 李通崖避开筑基法器玉烟山,抽剑回身,神色平静,面前的郁萧贵深深喘了口气,难以置信地望着李通崖,心中大震,暗道: “浩瀚海竟然如此难缠?!未免也太过惊人!” 他足足连续压着李通崖打了两个时辰,从天蒙蒙亮一直打到金乌高照,先前还有李家人充满惧色地抬头来望,为李通崖默默担忧着,现下已经各自忙起手头的事,只当空中的两位筑基仙修不存在,将郁萧贵气得够呛。 李通崖轻轻隔开飞来的玉烟山,见郁萧贵终于停下,感受着体内法力的迅速恢复,神色有些怪异,笑道: “萧贵兄可要继续?” 李通崖看着郁萧贵难看的面色,在心中默默地补了一句道: “若是不继续,这才消耗的四成法力即刻要恢复了。” 郁萧贵死死地盯了他一眼,望着脚下的一众李家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悚然一惊,自己离家整整两个时辰还多,竟然没有一个郁家人前来,他心中微微慌乱。 “费望白…你们真是勾结着狼狈为奸!” 郁萧贵眯了眯眼,知道多半是费家出手,好在玉庭戍一大阵十分牢靠,费望白最多就将郁家人堵在郡中,就算叫上了他那个筑基初期的帮手也不可能在两个时辰内攻破,于是放下心来,一挥袖子,冷冷地道: “道友倒是好手段。” 李通崖只是一拱手,并不说话,一旁的乌少云苦苦煎熬了两个时辰,期期艾艾地看着两人,终于见天边划过一道流光,落下来一位锦衣白袍、风流倜傥的中年人,拱手道: “望白见过道友!” 李通崖拱手回应,费望白看了看两边的模样,笑道: “听闻郁家以大欺小,我便急急忙忙过来助阵了,如今看来,还是奈何不得通崖兄。” 费望白此言再也不同平时一般表面上给郁家留面子,而是彻底倒向了李家一边,毕竟在蒋合乾在郁家坊市杀了太多人,费家和郁家同样没有了婉转的余地,费望白也懒得再同他周旋。 郁萧贵听了这话心中顿时咯登一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顿时喝道: “费望白!你做了什么龌龊事?” 费望白故作姿态,有些惊讶地转过头,答道: “萧贵兄何出此言?” 第二百五十一章 事毕 郁萧贵同费望白在湖上明里暗里斗了这么多年,哪能不晓得费望白就是个口蜜腹剑的笑面虎,只从费望白的态度之中便看出来许多,顿时大惊,当下也顾不得多言,风一般地乘风离去,连句狠话也顾不得留,只留给两人匆匆的背影。 两人也不去拦,在空中立着,下方的一众李家人欢呼起来,费望白拱了拱手,笑道: “恭喜通崖兄,多谢通崖兄!” 李通崖自然晓得他言中之意,费家多半在密林郡坊市中赚得盆满钵满,拱手回礼,答道: “望白兄来得正好,多谢了!” 一旁的乌少云见着郁萧贵头也不回地走了,也不曾同他打招呼,顿时满身尴尬,这才有了插嘴的机会,笑呵呵地凑上来,有些尴尬地道: “郡南乌家乌少云,见过两位道友!” “见过道友!” 先前乌少云在一旁踌躇不止,不曾为郁萧贵助阵出手,虽是惧怕李尺泾的威势,却也是卖了面子,李通崖自然是客客气气,轻声应了。 乌少云的尴尬处境因为李通崖的客气缓和了许多,他一时间不知从何开口,顿了一顿,终于有些颓唐地道: “要夺机缘,要夺灵物,便要与人斗法,若是因此丢了性命也是命数,本怪不得谁,只是我得了消息,终究要来问一问才能放心的下,并无迁怒道友的意思…” 乌少云此言巧妙,甚至带着些解释,隐晦地提及释怨的意思,李通崖本就不欲与之结仇,只温和地点了点头,他这一生贪进的念头不多,大都是威胁到了自家才会反击,可六十年如一日,总有贪嗔上脑的时候,乌少云的话也让他心中一松,抱拳回礼。 两人不再多言,乌少云只客气了两句,说些日后途径乌家务必歇脚作客,便驾风离去,费望白亦拱手,李通崖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还是开口道: “贵族虽然此番收获颇丰,得了郁家多年的积蓄,可毁了坊市,杀了郁家人,与郁萧贵结下了大仇,还是要小心谨慎,以防报复。” 费望白不知郁玉封已死,听了李通崖这话深有感触地点点头,答道: “郁玉封毕竟强横,在这湖上找不出敌手,实在是令人惶恐,望白会约束子弟,只是…” 费望白神色决然,郑重其事地拱手道: “如今两家与郁家之仇深如海,宗内还有那郁慕仙,还须剑仙多多照拂…” 李通崖心头一跳,只能答道: “通崖晓得,望白兄且护好宗族便是。” 费望白还在惧怕郁玉封事后报复,李通崖心却中知晓郁家如今这亏非同一般,恐怕没有几十年是爬不起来的,连维持对东岸诸家的压制都困难,遑论报复了,面上附和地点头,将费望白送出几里,这才驾风落回骅中山上。 山上的甲兵陈列,一片寂静,森森冷冷地排列成两排,李通崖在殿前站定,顿时铿锵地跪倒一片,李玄宣面上带笑,赶忙迎上来,恭声道: “仲父击退强敌,庇佑宗族,神威凛凛,我等感激难言…” 李通崖顿时失笑,一摆袖子打断了李玄宣的话语,笑道: “你这家伙,倒整起客套话来了,去去去。” 身后的李玄锋李玄岭两人闻言皆笑,李玄宣直起身来,面上的喜色怎么都是掩盖不住的,李玄岭上前一步,开口道: “我等已经收纳安家诸财物,功法与安鹧言所言皆符,灵石三十七枚,胎息法器六把,灵物五样,皆是胎息级别,倒是得了一练气级别的阵盘,唤作归元五气阵,不算上等却也可堪一用,可以作为护山大阵。” “不错。” 李通崖颔首,吩咐道: “玉庭山山势险峻高耸,灵脉不兴,不必重视,且先随手布下一阵,这阵法放在地脉平缓、灵机浓厚的骅中山上,至于华芊山…” 他摆了摆手,朝着下首的李玄锋摆了摆手,温声道: “玄锋,你且去一趟黎夏郡,打听一番,把刘长迭请过来,看一看华芊山的地脉和地势,准备布阵。” “是!” 李玄锋一点头,将长弓一背,急急忙忙地驾风离去了,李通崖捻了捻须,吩咐道: “攻打骅中山一事消息还未传开,派一人前去东山越勒令沙摩里前来黎泾山拜见,我好好为清虹看看那《紫雷秘元功》。” “至于安鹧言…” 李通崖顿了顿,在石阶上踏了一步,迈入空旷的大殿之中,四下冷清,石柱上花纹繁复,空中整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灯火忽明忽灭,低低的哀鸣声穿来,轻得像蚊子哼哼。 “滴嗒…” 粘稠的血液缓缓低落,安鹧言手中的刀形法器在面前皮肉上轻轻一剜,割下来一块薄如蝉翼、几乎透明的肉片来,他用小刀顶着,轻轻放进自己口中,两下咽了下去。 “啊……” 安鹧宇已经看不出人形了,薄薄的筋膜贴着森森的白骨,凋塑一般挂在梁上,缓缓跳动的心脏和活动着诸多脏器被一层半透明的肉膜包裹着,艰难地垂落下来,血液一直蔓延到李通崖的脚边,因为浩瀚海仙基的避水之能而缓缓退开。 李通崖出神地盯着被吊着的安鹧宇,蛟蛇般的眉宇透露出令人震烁的狠毒和惊叹般的赞美,仿佛上头吊着的是他日日夜夜懊悔且恨毒了的那人,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 一众人齐齐沉默,几个年轻后辈脸色都有些难看,李玄岭和李玄宣都皱起了眉,唯有李渊蛟两眼炯炯有神,直直地盯着安鹧宇。 安鹧言旁若无人,抓起安鹧宇的头发,小心地分割着,安鹧宇说不出话来,只能哀求般地哼哼着,凋塑般的身体微微抖动,眼睑与脸颊都不见了,两只通红的眼睛快要掉出来。 李玄宣面色难看,却看着李通崖若有所思的模样不敢呵斥,突然记起一事,在李通崖耳边低声道: “我等让安鹧言配了李妃若,妃若已经有孕,立刻派人来通知我等,安鹧言应当还不知。” 李通崖被李玄宣一打岔,这才恍然,如梦初醒般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长袖横扫,一道法力直直地打在安鹧言腹部,将他打得横飞出去,安鹧言在地上打了三个滚,哇地一声吐出来一地血污,各色皮肉皆有,看得一众人眼皮微跳。 “这人废了…” 安鹧言唇齿间皆是血迹,神色迷茫,陷入到深深的谵妄,李玄岭喃喃了一句,却看见父亲李通崖摇摇头,上前几步,拎起安鹧言的衣领,声如洪钟般在安鹧言耳边炸响: “安鹧言!李妃若有了子嗣!” 这声音暗藏法力,震得安鹧言瑟瑟发抖,耳间淌出血来,李通崖轻轻松手,安鹧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哇地吐起来,边吐边哭,且哭且笑,堂堂练气六层修士,竟然弄得满衣裳都是血污,遍地打滚。 李通崖屈指一弹,一道劲气将安鹧宇打死,那痛苦的头颅孤零零地解脱般地垂落下来,鼻骨间淌出一大片黑红色血污,滴嗒地在地上溅起一地血花。 大殿中一时间悄然无声,寂静非常,秋风阵阵,众人都静默在难言的窒息感之中。 第二百五十二章 诸家贺喜 郁萧贵驾风飞回密林郡,这才翻过一座山头,便见满地烽火血迹,倒塌了一地各式各样的屋楼,心中顿时漏跳一拍,连忙落下去,呆在了原地。 整座坊市塌成了废墟,四下都是断肢,唯有点点的火焰燃烧着,地面上的尸体被堆叠得七横八竖,半干的血迹在地面上昭昭着发亮。 郁萧贵脑海中空白了一刻,爆发出悲痛与愤怒,心中一阵生疼,诸多疑惑从脑海中闪过。 “费望白是如何攻破玉庭戍一大阵的…这怎么可能…” 这疑惑只在他脑海停留了一秒,另一个更可怕,更叫他悲痛的猜想钻进他脑海,郁萧贵惊声道: “大哥!” 他毫不犹豫地升空,往最高处的大殿中飞去,那华丽的大殿已经倒塌了大半,满地碎石,郁萧贵急急忙忙落在殿前,还不曾推门进去,筑基仙修卓越的灵识便让他看到了地面上跪着的尸体。 “大哥…” 郁萧贵将手按在门扉上,痛呼了一声,一掌将大门击碎,跌跌撞撞地跪在郁萧瓯身前,心中无限懊悔与悲痛,终日阴沉无表情的脸终于面色纷呈。 “这…这…” 整座坊市的毁灭都不如郁萧瓯之死叫郁萧贵来得痛苦,郁萧瓯被洞穿的尸体上的血液已经干涸,老人面上犹自带着温和的笑容,郁萧贵神色恍然,泪流不止,咬牙切齿道: 一住://42zw.la “费望白…” 李通崖驾风离去,自然留下李玄宣处理事务,整理这些杂务,玉庭山没有什么大片的灵田,骅中山却是个不错的宝地,等到大阵立起,李家修炼灵脉不足的问题便大有缓解,甚至还有诸多空余。 安鹧言等人驾风回了华芊山,骅中山上的鲜血再次被擦拭干净,又恢复到仙山灵脉的俊秀模样,秋风飘忽而来,秋叶纷飞,透出一股安静祥和。 “恭喜道友!恭喜贵族!” 李玄宣快步上前,面前的男子眉毛浓厚,面容粗犷的老人,手中提着一棍,观其修为,也是练气巅峰的修士,只是眉宇之间有些哀愁,强作镇定,喜洋洋地道贺着。 “西定前辈能不远千里亲自前来,实在是客气。” 李玄宣拱手示意,眼前这人正是西边丁家的家主丁西定,当年瓜分卢家时入主望月湖,那时由李通崖亲自接待,如今李玄宣成就练气,李通崖成就筑基,又不在山中,李玄宣来迎他也是给足了份量。 “通崖前辈突破筑基,实在是叫我等钦慕不已,如今便来献上贺礼,两家的交情已经十几年了,只祝两家友谊长存。” 丁西定面色有些苍白,当年前来李家时他是练气巅峰修为,李通崖不过练气五层,如今李通崖突破筑基,他却还是在练气巅峰,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只是面上笑意殷殷,话也说得好听,将手中的玉盒献上。 “这怎么使得?!” 李玄宣连连摆手,灵识在玉盒之内一扫,便晓得是练气级别的灵物,算不得什么太好的东西,作为贺礼也足够了,来回推辞一阵,这才客气收下。 如今李家得了骅中、玉庭两峰,彻底将丁家深入望月湖的路子堵死,实力强大,丁西定还不敢多言,只作讨好之色。 丁家过去有两位练气巅峰修士,其一是丁西定,其二便是其子,天赋也算好,五十八岁到了练气巅峰。 丁家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出了个筑基苗子,丁西定哪里肯罢休,自然是大喜不已,四处张罗着灵物宝物,想要助其突破,趁着安家李家郁家相互谋害,先培养出一个筑基仙修。 丁家默不作声地窝着这些年,便是全力助其突破,不曾想事与愿违,其子闭关多年,却迟迟没有声响,前几月丁西定破关而入,唯见一具枯骨,满地干涸的血迹罢了。 丁西定悲痛万分,甚至不敢大张旗鼓,只能悄悄下葬,这才安葬长子,丁西定又听闻李家北进,彻底封死了丁家的出路,丁家自此被夹在李家与袁家两个庞然大物之间,未来渺茫,再也不能作他想。 丁西定强忍悲痛,匆匆前来拜见,老人自然是面色苍白,眉宇间满是忧愁眉宇间满是忧愁,这才同李玄宣聊了两句,便听阵外一阵朗声道: “袁家袁护远,前来拜见通崖前辈!还请开一开山门!” “啊!” 丁西进老脸微微变色,越发垂下头去,仿佛要把脑袋埋进胸口中,丁家是袁家的附庸,若是在这种情况撞见了袁家人,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李玄宣看出他的窘迫,温声道: “还是前辈去偏殿一坐…” “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丁西定匆匆地去了,李玄宣这才操控大阵,外头这才落下来一个长袍男子,面容温顺,看起来是个忠厚老实的,上前一拱手,仔细辨认,笑道: “可是玄宣道友当面?” “不敢称道友,叫我玄宣就好!” 袁家实力强横,李玄宣的态度顿时恭敬了许多,叫这人看上去年岁颇大,便客气了两句,袁护远笑道: “在下蕈林原袁护远,见过道友!恭贺通崖前辈成就仙基,修为大进!” 李家的消息刚刚传来,这袁家多半也是刚刚得到消息,立刻就派遣了袁护远前来贺喜,便足见袁家的示好之意,李玄宣拱手答道: “仲父外出行事,倒是让前辈扑了个空,实在是不好意思!” “无妨无妨!” 袁护远连连摆手,笑道: “说起来我与贵族也算有缘分,当年剑仙归家,落在我蕈林原,便是我送他归来黎泾,不曾想一晃过去几十年,剑仙已经闻名四境,我却还是一个练气修士,等到剑仙成就紫府,我便可逢人便炫耀一番了!” 袁护远此意本是恭维话,却说得李玄宣一阵心酸,却又不能流露出来,只能附和着他哈哈一笑,袁护远见这番恭维的话见效不大,一拍锦囊,拿出个长且扁的玉盒来,开口道: “我家老祖惦记着剑仙与袁湍姐的师姐弟之情,特地让我献上贺礼!” 第二百五十三章 蛟盘楹 “哦?” 李玄宣撇了撇那玉盒,见这玉盒莹莹法光湛湛,多半不是凡物,连声笑道: “前辈太客气了…” “欸。” 袁护远拨开玉锁,掀开那玉盒,其中躺着一道寒湛湛的青锋,望上去三尺将四尺的模样,剑身光滑皎洁,剑上鳞片般的纹路细细密密,淌着寒光,李玄宣一眼便看出此剑非是凡品,涩声道: “这是…” “此剑唤作蛟盘楹,长三尺七寸,采用寒宓石炼成,辅之以蛇蛟血,练气中的上上品。” 袁护远只手捧盒,介绍道: “此剑曾是崚峪门陈氏的法器,后来崚峪门覆灭,流传到散修手上,那散修死于我家老祖印下,便被我家得了去。” 李玄宣不精通剑法,却也被这剑吸引了目光,袁护远继续道: “我家老祖听闻通崖前辈手中的法剑不过堪堪练气,我家又不通剑法,只觉明珠蒙尘,宝器涂污,便唤我代他送来!” 网址p://m.42zw.la 李玄宣只道不敢收,袁家此礼太过贵重,叫他难以厚颜收下,连连摆手,袁护远硬将玉盒递过,温声道: “我家族姐在青穗峰上独自操持,老祖恐她受人欺压,唯念剑仙威名,赖以倚仗一二…” 此话一出,李玄宣便心中亮堂,暗忖道: “此剑非是看在我李家或是仲父面上相赠,乃是季父一人的面子,袁家在蕈林原上独大了这么多年,底蕴深厚,投资一个未来可能的紫府仙族自然不在话下。” 袁护远见李玄宣迟迟不肯接过,只将那玉盒往他怀里一塞,温声道: “李萧两家的亲事我家老祖也听闻了,萧家与我袁家也是守望相助多年,贵族能渐渐在湖上站稳脚跟,我等又多一助力,若是日后事谐,两家也可以多多亲近,沟通血脉。” 像袁家萧家这般的世家仙族,所说的“站稳脚跟”自然不是所谓有一席之地,而是在一地一家独大,宗内宗族皆有人脉沟通,李玄宣只点点头,记下了这话。 李玄宣和袁护远笑着聊了两句,两人入院坐下,上了茶水,李玄宣突然心有疑虑地抬起头,踌躇了一息,问道: “我玄宣还年幼时,曾听闻镗金门入寇蕈林原,杀戮无数,却不曾听闻贵族有什么伤亡…” “原来是这事。” 袁护远顿了顿,似乎在踌躇该如何开口,解释道: “我袁家伤亡不多,死的都是小家族与一众凡人…贵族对其中隐秘想必也有了解,我今日前来也有话要说,便直言了。” 袁护远端了端茶水,答道: “我袁家每年替青池宗种下海量的灵药、挖掘灵石,入寇一事乃是青池宗与镗金门瓜分血气怨气,杀戮小家族与凡人即可,何必要杀戮我这殷勤的奴隶呢?” 他脸上浮现出讽刺的笑意,自嘲了一句,低声道: “青池宗治了五百年,何处小族种人、何处世家种药、何处部族羁縻、何处与妖练丹皆划分的清清楚楚,五百年也才出了萧家这一个例外,甚至是迟尉隐隐有意放纵才得了这结果…莫要小瞧青池峰上那几位紫府,整整五百年,再蠢的妖物都学成人精了!” 李玄宣心中暗暗发惧,默然难言,袁护远瞧了他一眼,笑道: “青池宗上桌用宴,我等便是跪在地上的小仆,享用的是天地灵机,万民脂血,说句实在话…” 袁护远神色严肃起来,话语中多了几分劝慰之意: “这也是我家老祖的意思…他老人家快三百年了,见过太多东西,贵族既然有剑仙在宗内,为何不多派遣一些弟子入宗呢?贵族要做的是挤到青池脚下座中,而非挤到青池桉上碗里,筑基只是第一步啊…” 李玄宣思量了一息,有些艰难地应了声,叹道: “晚辈受教了…” 袁护远这才缓缓点头,将杯中之茶饮尽,答道: “如此甚好,日后我袁家在东,李家在西,丁氏是我袁家的多年支系,我家不会去动,萧家亦是。” 他指上沾了茶水,边笑着开口边在桉上不经意地轻轻一划,站起身来,轻轻拱手,笑道: “今日所言甚欢,还请道友一一转述通崖前辈,护远还须去趟萧家,便不久留了!” 李玄宣连忙起身,将其送出阵外,若有所思地回身入院,却见上首静静倚坐着一人,衣襟捋得平直,正襟危坐,手中拿着那把寒光湛湛的蛟盘楹仔细看着,李玄宣躬身一拜,恭声道: “仲父!” “嗯。” 李通崖则盯着那细细密密的鳞纹,手指轻轻摩挲,那剑上亮起一道白亮的剑气来,李通崖点点头,开口道: “倒是好剑。” 李玄宣见李通崖的模样,恐怕袁护远的一番话李通崖早就在一旁听着了,只拱手站着,便见李通崖把那蛟盘楹往玉盒中一放,李玄宣低声道: “仲父,袁家的意思是…要想真正在青池宗脚下长存,恐怕还要攀附诸峰,在宗内不说要有一峰之主,也要有一二耳目喉舌,家中要有青池宗看重的产出,这才不至于什么时候被轻易拿捏…” 李通崖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回答道: “明面上尺泾还在南疆,除了几个紫府也没几个人知道,过上几年在曦月辈挑个中规中矩的先送过去。” “是!” 李玄宣应声,李通崖则两步走下,停在袁护远的那桉前,看着那道澹澹的水渍,吩咐道: “那丁西定本是好意,你打发些回礼送他回去,我家不会去动他,却也不要走的太近,瓜田李下,惹得他人不快。” 李通崖抬头看了一眼李玄宣,摇头道: “袁家倒也谨慎,生怕我是个不识时务的,特地前来嘱咐一声。” 李玄宣点点头,接过话道: “袁家看样子还不知道南疆的内情,以为季父在外紫府有望,对我家甚至有些忌惮,丁家占据了入口,是我三家的缓冲之地,侄儿不会去碰。” “晓得就好。” 李通崖点点头,他如今是筑基仙修,一闭关就是几年,要是这些东西没有拎清,让子孙辈去胡闹,到时候一出关四境皆敌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向来谨慎,便多嘴了几句。 “我成筑基的消息将传出去,过上几年缴纳供奉之时我李家便是世家了,按这袁家的意思,青池宗对世家的盘剥恐怕更加严重,比那些小家族要狠得多,趁着这几年要丈量好灵田,把人手安排好。” “是!” 李玄宣应了声,答道: “却有一事要上禀仲父,玉庭山顶有一玉井,滚圆如日,足足九人才能抱合,井水冰凉,沉着几十副铜甲,据安鹧言所说,乃是祖上用以沉浸寒甲,提炼那庭下寒甲气的,年代久远。” 第二百五十四章 玉庭卫 李玄宣顿了顿,让李通崖听完这好消息,继续道: “有了这口玉井,倒也不必大兴土木再去建,如今仲父有了筑基修为,我家根子浅,练气修士太少太少,还不够看住地盘的,那《叩庭宿卫诀》是否也可以发放下去,培养出些根正的修士。” “不错!” 李通崖眼前一亮,这提炼庭下寒甲气的玉井可不是随便造出来的,有诸多考究,配以诸多符文,玉庭山上有这玉井,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李通崖思量一息,答道: “便挑出些忠心,身世清白的灵窍子来罢,这功法能快速凝聚六轮,培养出练气修士来,不要轻授,以免弹压不住。” 李玄宣点头答道: “小侄准备挑选忠心的六人,先行修炼,平日一并归在族正院一部中行执法之事,只是这一部的名字,还不曾想好。” 李玄宣好歹在权位上待了几十年,自然晓得关窍,于是笑盈盈地上前,取来笔墨,双手奉上,李通崖轻笑一声,执起笔来,开口道: “你哪里是不曾想好!在这头等着我呢。” 于是思量一息,落笔写了三个字,银画金钩,干脆利落,解释道: “《白首叩庭经》和《叩庭宿卫诀》我皆读过,前者的道基唤作玉庭将,后者的道基则唤作庭中卫,便称为玉庭卫罢!” 东山越。 朝阳的光彩从东边升起,爬上众多的茅屋篱笆,小民们方才从睡梦中醒来,打猎的打猎,种地的种地,前些年东山越饱受战乱,遍地尸骸,李家过来的人协同沙摩里这几年励精图治,又带过来许多东人和相关的制度仪轨,约束官吏和贵族,这几年才好过起来。 摇摇晃晃的马车从泥路上划过,引得一众山越抬起头,沙摩里稳稳当当地坐在车厢中,岔开的腿上各坐着一歌姬,倚在他的怀里,沙摩里大手在女子的肩上摩挲了一阵,心思却飞到了天外。 “蛟蛇,倒是声势浩大…” 虽然李家将东山越上下都把持住了,但沙摩里好歹是个练气修士,李家昨夜冒出了大动静还是晓得的,只是见东边法光流转,两条蛟蛇状的法术上下翻涌,让他颇为不安。 “莫不是同安家斗起来了…李通崖好歹是个练气巅峰的剑修,打翻那安鹧言应该不成问题,不要同郁家斗起来就行…” 沙摩里自觉郁家与李家两家都有宗内背景,郁家却多出来两个筑基,实力远胜李家,若是斗起来李家恐怕抵挡不住。 “若是李家倒了,我这个山越王哪里还能坐得住,保全性命都难着!” 沙摩里虽然被李家压着,日子却过得舒坦,最大的幻想也就是李家衰弱而非灭亡,听闻郁家行事狠毒,若是郁家攻打过来,沙摩里只能收拾了东西去做散修了。 “沙摩里!沙摩里!” 沙摩里正在车内思量着,不曾想帘子一下被掀开,钻进来个眉毛短小,眼睛细长的青年,沙摩里面色难看了一瞬间,堆出笑容来,答道: “原来是田荣兄,怎么来寻我了?” 田荣的目光依依不舍地在那歌姬身上流转了一圈,看得沙摩里心中不快,这恍然大悟般移开目光,开口道: “这山越之地没甚意思,除了你这出有些滋味。” 田荣正是田有道之子,一众人被赶来山越之地,田荣向来是个花天酒地的纨绔性子,自然缠上了沙摩里,沙摩里起初还以为攀上了田家的线,顿时大喜,招待甚是殷勤。 只过了三日,沙摩里便发觉这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性格顽劣不说还甚是不安分,说出的话叫沙摩里这个山越出身的半吊子水平都觉得不可思议,恨不得将其赶出宫去。 田荣虽然废物,却是田氏田有道的唯一子嗣,沙摩里不想平白树敌,只能驾车避匿,不曾想田荣竟然一点眼色都看不懂,一路追到这里,叫他一时间不知作何感想。 “害。” 沙摩里叹了口气,听着田荣满嘴不知所谓的荤话,暗暗道: “听闻那田有道也是个厉害的,乃是李家大辈分的人,怎地生出个儿子是这般模样!世事难料呐…” 沙摩里正昏昏欲睡地听着,忽然耳朵一动,听到外头朗声道: “田仲青拜见大王。” “快快请进!” 好不容易能打断田荣,沙摩里一下直起身来,田仲青虽然和主家的修士们没法比,放在外姓里却还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天才,沙摩里顿时大喜,毫不客气地打断田荣。 “哗!” 厚厚的帘子一下被掀开,透露出外头灿烂的阳光,田仲青五官周正,还算得上是稳重,心中虽然不怎么看得上这蛮子,但还是给足了面子,客气道: “大王!” 轻轻一瞥,角落里的贼眉鼠眼田荣映入眼帘,田仲青心中一惊,一股火燎燎的怒气涌上心头,失声道: “你怎地在此处!” 田荣缩着头不说话,沙摩里面色尴尬,心中厌恶极了这人,也不给田荣捏造台阶,田仲青在两人面色上一看,顿时了然,心中怒道: “同他说了不要与沙摩里走得太近…净当耳边风了!” 田仲青心中突突直跳,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人,可田荣却是田有道的独子,田有道不但对田仲青有大恩,还是田氏的顶梁柱,田仲青只好强忍怒火,朝着沙摩里拱手道: “家主有召,还请大王去一趟黎泾山拜见!” 沙摩里顿时惊骇而起,颤颤道: “敢问大人,可有言及何事?” 田仲青摇了摇头,答道: “拜见罢了。” 言毕拱手挥袖而去,跳下车厢走了,田仲青越想越怒,又转怒为惧,暗道: “我犯错致使举族西放,却也未必不是好事,田荣的性子迟早弄出事来…” 田仲青等了片刻,竟然还等不到田荣下来,侧耳去听,犹自还能听见车厢中田荣的抱怨声和沙摩里不耐的应答,田仲青又觉心中怒不可遏,狠声道: “今后引来灾祸的,必然是这小子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拜见 田仲青这头甩了袖子离去,唦摩里心中可就是阴云密布,胡思乱想,田荣竟然还不识时务地叽叽歪歪,唦摩里心中越发焦躁,放空了心思,暗忖道: “李玄宣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好在山越呆着,也不去碰李家的灵田灵物,年年安分守己,总不至于用不惯我…难道是威慑?” 唦摩里正想着入神,马车却猛然停下,田荣猛然一惊,还以为是田仲青去而复返,连忙闭嘴,却听一个苍苍的老人声,高叫道: “主家之命已至,大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莫要过了时辰!” “大巫祝!快快请进!” 唦摩里连声言罢,外走进来一个须发皆白,满脸横肉的老头子,看上去老态龙钟,两只眼睛依旧有神,直直地盯着他,正是当年投降李家的老山越阿会剌,如今也是胎息巅峰,只是年纪大了,寿元无多,再也没有突破的可能。 唦摩里瞥了一眼田荣,阿会剌一挑眉便会意,如拎鸡毫不客气地拎起他,不顾田荣满脸不可置信地叫号,往车厢外一丢,扑通一声落在地上,田荣犹自叫骂着,阿会剌眉头大皱,探出头去,臭骂道: “你爹且要叫我声老兄弟!你叫甚么?田有道怎地生了你这么个废物,当初就该叫田有道憋着拔出来,把你弄到地上去,省得出来害咱家!” 这话不止骂得田荣双唇颤抖,连唦摩里都瞪大眼睛,只好装作若无其事,阿会剌呸地一声吐了口痰,回过头来,叫道: “大王!” 阿会剌是李家的老臣了,当年同李项平西进,田有道亦在那军中,只是当时实力低微,毫不起眼,阿会剌还救过他几次,田有道一直老哥哥地叫着,这会骂起田荣来毫不留情,唦摩里连忙道: 一住://42zw.la “大巫祝!” “收拾收拾上路吧!” 阿会剌这话听得唦摩里心中大骂,只好点头应了,出了车厢一看,诸多供奉和仪仗都已经准备好,唦摩里还没下过命令,国库已经被搬的精光,他不自然地点点头,往那车队上一落,在心中骂道: “他娘的。” “安鹧言倒是个识趣的!” 黑衣少年在上首大大咧咧地盘坐着,听了下首之人的言语点点头,笑盈盈地道: “带着剩下的安家族人安安静静地在黎泾镇住下,将当年献上两山的誓言传得沸沸扬扬,这些年还是有些长进,学了不少东西。” 如今李玄宣持家,李渊蛟便派下来管一管族正院,他性子凶厉,正适合做这事。 “确实长进不少!” 下首的少年点点头,眉宇之间像极了李玄岭,有股稳重气,正是其子李渊云,比李渊蛟要小几岁,只是身无灵窍,以往一直待在山上。 如今李渊云已经娶了一灵窍女为妻,自然不能留在山上,便下山独立开府,平日里读读书,查问些过去之事,来李渊蛟府上坐坐。 兴许是身无灵窍,不曾修仙,李渊云身上并无挺拔的锐气,而是一种温顺的平和,顿了顿继续道: “唦摩里的长子已经开始修炼,乃是同我家旁支所生,从小学的是东边的规矩,求着家族赐了李姓,唤作李寄蛮,看着还是忠心耿耿。” 李渊蛟笑道点点头,这消息也是喜闻乐见,忽然一顿,轻声道: “族内的消息已经下来,华芊山灵泉洞府灵气浓厚,我即刻便前去闭关修炼,我们兄弟对谈的日子不多,走之前要同你好好聊聊。” “这是好事。” 李渊云温声应了一句,笑道: “只可惜清虹姐前些日子便去了骅中山,这下二哥也要离去,只余下我在黎泾镇游手好闲。” “欸!” 李渊蛟摇摇头,嘱咐道: “清晓和渊平才四五岁,渊清辈也应就我们几个了,二哥和清虹要闭关修炼,你得空就多看看。” 李渊云点点头,只道: “我过些日子也要去一趟山越查些事情,到时候也能给两个弟妹带着小玩意。” 李渊蛟正欲多问两句,不曾想下头匆匆地上来一人,恭声道: “报!唦摩里前来拜见大人!” “唦摩里?!看来是来朝拜的,来探我口风了…且让他上来吧!” 李渊蛟反问一句,李渊云识趣地准备离席,叫李渊蛟一皱眉,沉声道: “你也听着无妨,自家兄弟有什么好避开的,唦摩里说了甚你如实记下,不必忌讳。” “外头可是盛传二哥是唦摩里的大靠山,我可要仔细听听。” 李渊云说了句玩笑话,终究是坐下了,便见下首走上来个身材高大的山越人,只是一声装束像模像样,尽是东人模样,满面堆笑,叫道: “蛟弟,真是好久不见呐!” “我可是想极了哥哥!” 李渊蛟笑盈盈地答了一句,见唦摩里目光在一旁的李渊云身上停留,解释道: “这是渊云兄弟,是自己人,过些日子还要前去兄弟的地盘上行事,还要多多照料!” “是!是…” 唦摩里应了两句,他一路上来谁也不曾见,直奔李渊蛟这里了,心思完全不在此处,只小心翼翼地道: “此次家主匆匆唤我来,可是有什么吩咐,兄弟心中惶恐,实在是坐立难安!” “喔!” 李渊蛟摆了摆手,答道: “兄弟这些年做的好,我家长辈见一见你,兴许老祖也会亲自来见,非是什么大事,且放轻松!” 唦摩里闻言松了口气,还欲说些什么,终于看出李渊蛟心不在焉,自己这匆匆地拜见恐怕打断了他人谈话,只好笑道: “得了兄弟这话,我便放心了,家主召见可是大事,不宜耽搁,我先上山去,得了空再来拜见兄弟。” 于是匆匆地离去了,李渊云目送这唦摩里离去,思索了一息,这才道: “我等既然有了其子李寄蛮,这唦摩里用处也不大…倒还不如李寄蛮更贴心,偏偏练气寿两百,不知族中要如何处理此人。” 李渊蛟将杯一放,答道: “不急,唦摩里的功法极好,实力不错,等到李寄蛮成了练气,即使叫唦摩里去当个客卿也是不错的。” 李渊云轻轻点头,却见李渊蛟神色有些奇异,复又开口道: “《紫雷秘元功》不简单!毕竟是曾经的四品功法…唦摩里吞服的杂气,四年时间修为竟然已经练气三层了!当真有意思!” 两人这头在院中聊着,唦摩里已经快步上了山,不敢直接驾风飞上去,在石板路上走了一阵,才看见那间小院出现在视野之中。 两个族兵在院前静静站着,唦摩里身材高大,低头进了院子,便见上首立着一灰衣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两肩宽厚,拿着一条粗布细细搽着手中剑,剑上鳞片纹路细密,寒光流转,唦摩里呆呆看了一息,扑通一声跪下来,叩首道: “小人唦摩里,见过老祖!” 唦摩里终于晓得为何那一夜上空蛟蛇飞舞,李家为何大动干戈,唦摩里脑袋紧紧贴着地面,动也不敢动,心中惊道: “筑基…!他…已经成了筑基!” 李通崖嗯地应了一声,瞥了他一眼,将剑缓缓收入鞘中,温声道: “唦摩里,好些日子不见,看来在山越呆着安分,这修为也大有长进呐!”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六章 旧友相见 李家闹出的风波过了小半个月,湖上的秋意越发浓厚,湖水也越发幽深起来,岸边红黄一片,渐渐有了寒意。 费家得了好处,窝在北岸闷不作声,那蒋合乾也惧怕郁萧贵与郁玉封憋着一口气埋伏报复,不再于东岸出没,郁家默默在角落舔舐伤口,一时间竟然风平浪静,除了郁家倾圮再无动静的坊市废墟,一派祥和景象。 “事情如何了?” 郁慕高坐在殿堂的最上首,满脸疲惫,神色阴郁,语气却有一种隐隐约约的轻松之色,以手扶额,另一只手轻轻敲着案台上的笔杆,案上放着一封拆封不久的信封,他向着下首那人问道。 “萧瓯长老确已身死,我等以通敌之名将那几人名下的诸多产业剥夺了,并无什么异议。” 下首那人答了一句,郁慕高面上闪过一丝微弱的不忍,郁萧瓯也是看着他长大的,郁慕高本想让这群废物多死一些在黎泾山,不曾想费家攻破了玉庭戍一阵,反倒把郁萧瓯也折了。 郁家在坊市之中死了太多的嫡系与修士,地方和族内大为动荡,郁慕高乘着身为旧族老领袖人物的郁萧瓯身死,对着一众叔伯兄弟大动干戈,算是整顿干净,郁家上下少了这些蠹虫,竟然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来。 “也倒好,不必再劝说父亲放弃坊市。” 郁慕高丢了坊市,心中反而一阵轻松,手中那封书信上的青池二字颇为亮眼,郁慕高暗忖道: “老祖想必回不来了…父亲又闭关,家族上下总算是落到我手中,少了那群蠢货,倒也舒服许多。” 郁家的资源除了流入到那群叔伯兄弟手中,还要上交供奉和供养郁玉封,现在一下少了两处,郁慕高顿时游刃有余起来,郁玉封多半性命难保,郁慕高却不觉多难过,只感叹道: 网址p://m.42zw.la “若是早四十年除去这些人,父亲与老祖不去瞎折腾什么血祭与湖会,皆从命于我,哪里还要吃这大亏!” 郁慕高望着下首提拔上来的一众年轻修士,反倒是信心满满,先前的郁家虽然强大,却政出四处,被郁玉封饮血吸髓,他郁慕高还不得不俯首听命,如今的郁家虽然大不如前,却是他郁慕高一个人的郁家。 “待我整合两年…只要慕仙还在元乌峰上,大可陪李玄宣和费逸和玩一玩…” 郁慕高将手中的信纸缓缓放下,双眼紧紧盯着那信中的字眼,用朱笔轻轻勾勒着,秋日的阳光温暖舒适,金灿灿地落在那纸上,映得那红色的墨迹如血。 “数十年未归,亦无尺素…师尊曾言南疆妖王好食月华,恐已不豫。” “师兄将往湖上来…我将闭关,筑基在望。” “玄锋兄!听闻贵族前辈新晋筑基,真是恭喜啊!” 刘长迭驾风悠悠地飞着,身前的李玄锋背后金光灿灿的金庚长弓看得他两眼发亮,嘴上说着贺喜话,心中暗道: “此弓应是金庚了!前世替青池宗加固阵法,妖物来袭时只见那道金芒不见其弓,如今算是大饱眼福了!” 李玄锋哈哈一笑,答道: “长迭兄一向消息灵通,真是客气了。” 刘长迭只望了望李玄锋的气势,竟然已经练气七层,且慕且叹,贺喜道: “玄锋兄还不到三十五吧?练气七层,恐怕四五十岁便可试着突破筑基了!” 李玄锋笑而不语,锋利的眉毛一挑,答道: “长迭兄也不慢,如今练气六层,筑基有望。” 两人互相恭维了一句,华芊山已经出现在脚下,李玄锋引他入院,面前迎上来一个黑衣少年,脚步轻盈,拱手道: “见过前辈!” 此人一身黑衣,脸型端正,眼形微狭,看上去自有一股凶厉气,正是李渊蛟,刘长迭哪里认不出来,面色怪异地将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蛟兄”咽回肚子里,便见李玄锋介绍道: “这位是长兄李玄宣之子,唤作李渊蛟,正在华芊山上修炼!” 刘长迭见着面前的少年,心中又是尴尬又是见了故友的欣喜,连忙堆着笑道: “万万称不得前辈!我见渊蛟风度出众,心里是颇有钦慕,你我平辈论处…平辈论处…” 李玄锋面色微微古怪,自己与刘长迭称兄道弟,刘长迭却要和李渊蛟论平辈,岂不是要乱了辈分,一时间默然,李渊蛟这才到了华芊山,更是莫名其妙,连道不敢当。 刘长迭推辞不过,只好道: “玄锋兄在此便罢了,我与渊蛟兄私下平辈相称。” 李玄锋只好点点头,以法力传音李渊蛟道: “刘长迭是个好性子,阵法之能也高超,只是但这人多有怪异,无伤大雅便随他去罢…” 于是一齐落座,下人奉上了茶水,李玄锋也不与他啰嗦,开门见山道: “长迭道友,这华芊山若是要布下一阵,不知以此地地脉与灵机大概能布出何等威力的阵法?又要花费多少灵石?” 刘长迭点点头,答道: “前些年我往黎泾山上布置日仪玄光大阵时便有所观察,这华芊山地脉缺了数角,又低又矮,也就当年的万华芊布置出抵挡炼气巅峰的阵法。” 他苦笑一声,答道: “我昔日以为能比肩万华芊,这一看华芊山,这才晓得万华芊的阵道修为还在我之上,若是我来布置,多半只有抵挡练气后期的威力,在筑基修士面前恐怕撑不住一柱香的时间…” 李玄锋在心中一算黎泾山到华芊山的距离,一柱香时间已经是绰绰有余,便答道: “一柱香时间也够了,不知…需要多少灵石?” 刘长迭见李玄锋应允,这才点点头道: “贵族若是无多余的阵旗,便只能用阵盘来布阵,有万华芊珠玉在前,长迭按着那地锁华芊来布置即可,大约用上五六十来枚灵石。” 李玄锋也不是当时无甚阅历的少年了,当然晓得这价格便宜得不可思议,只皱了皱眉头,答道: “若是五六十枚灵石,长迭兄可还有利润可言?!”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七章 客卿 刘长迭闻言一摆手,笑道: “长迭也不妨直言,这五六十枚灵石已经是成本了,长迭非求这灵石,而是有一事相求!” 李玄锋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答道: “长迭兄但讲无妨,若是我家力所能及之事,定然不会推辞!” 刘长迭微微一顿,在心头将话理顺,轻声道: “长迭长年浸淫阵法,随着阵道越发深入,要看透阵理阵纹越发困难,若是能得一童术,必能事半功倍,更近一步!” “可惜我在这郡中苦苦寻了多年,诸家仙修莫不是敝帚自珍,将自家法诀藏得死死的,长迭苦求无门,若是贵族有这童术可借长迭一观,莫说这地锁华芊阵,再布上一阵也无妨…” 刘长迭当然是晓得李家有一童术唤作《灵目清童》,前世便眼馋得很,只是迟迟未能求得,如今既然与李家交好,便想着抓住机会求这法术。 “哦?” 李玄锋勐然一挑眉,引得刘长迭暗暗心惊,将手中茶碗放下,李玄锋默然暗忖道: “难道还是巧合?刘长迭古古怪怪,对我家也有善意,曾经不晓得他底细,家中也不过是些练气,便不敢邀他为客卿,前些日子也同宣哥聊过此事,不如趁此机会…” 于是故意卖了个官子,皱眉道: “原来如此,我家倒是凑巧有一童术,只不过从没有向族外之人传授的先例。” “是长迭唐突了!” 刘长迭有些暗澹地垂下头,告罪一声,李玄锋却已经忍不住哈哈一笑,答道: “若是长卿兄看得上我家,在我家挂名做个客卿,便不算破例了!” “此言当真!” 刘长迭自然大喜,忙不迭地问了一句,他本就一个劲向李家示好,若不是害怕太殷勤被认作别有异心,早就开口问这客卿之事了,见李玄锋点头,喜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刘长迭前世为了突破,大半辈子低声下气,为人斥喝摆弄,本不是什么大人物,这会要成了李家的客卿,语气也立刻殷勤起来,问道: “听闻主家将玉庭山上的阵盘挪到了骅中山上,用得可还趁手?” “说起这个…本也是要来问兄弟的。” 李玄锋摇摇头,问道: “这大阵在玉庭山上乃是练气中后期,到了骅中山上只余下练气前期的威力了,兄弟可知何故?” 刘长迭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答道: “这阵盘不是说随地一摆便能成阵,若我猜得不错,玉庭山上那阵盘乃是针对玉庭山上的地脉灵机所布置,兄弟将其照搬在骅中山上,自然是威力大减!” 他一摆手,大包大揽道: “过几日我去一趟那骅中山,改一改阵盘即可,包在我身上!” 李玄锋自然连连道谢,两人谈笑一阵,李玄锋道: “我这便去上禀大人,这华芊山一事,我这从侄留守华芊,长迭兄与渊蛟谈便好。” 刘长迭与李渊蛟皆应了是,便见李玄锋告辞驾风而去,李渊蛟回过头,询问道: “不知前辈要用上何等灵物,采用多少人工?我这就去准备。” 刘长迭听着嘴角一颤,尴尬地道: “莫要叫我前辈…渊蛟兄弟,待我将诸多要求写上一张,你且去采购。” “小的,小的不敢不用心…” 沙摩里冷汗直出,压低脑袋,两眼直瞪着那青石地面,脑海中一片浆湖,含湖地应了两句,李通崖坐在上首,撇了他一眼,开口道: “上前来!” 沙摩里连忙起身,上前两步,李通崖看了他两眼,眉头微皱,暗忖道: “《紫雷秘元功》固然强横,却也侵害精元,这沙摩里好酒好色,为得子嗣夜夜笙歌,看样子在山越又喜好服食各类灵物,生机萎靡,若是日日如此,恐怕没有百年时辰。” 李通崖见着他畏畏缩缩的模样,又思量这些年头这人勤勤恳恳,只嘱咐了一句: “你这功法要温元修养,莫要太操劳。” 沙摩里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唯唯诺诺地应了,李通崖言尽于此,心头温和地想着自家晚辈,暗忖道: “有了沙摩里的例子,倒可以给清虹寻些培元固本的灵物丹药来…” 李通崖对这些晚辈是最用心的,甚至还要把自己的孩子摆在几个兄弟的子嗣后头,心头将这事仔细记下,开口道: “你的长子已经开始修行,上山求了玄宣,得了李姓,也是个有出息的,待到孩子修成练气,便把位置让过去,到山上来好好修行。” 李通崖的话语没有一点商量的意思,沙摩里听了这话毫无不满,甚至微微有些感动与感激,筑基与练气已经迥然不同,他还算客气的了,当年巫山上的一群大巫可是拿练气修士当药材使,山越人早就学会了俯首待命,沙摩里也不例外,直道: “多谢!多谢老祖!” “嗯。” 李通崖见他老老实实,笑道: “好好的山越之主,到时候只能在山上一间密室中打坐修行,委屈你了。” “小的不曾有此心!” 沙摩里好歹也统治山越四五年了,哪里不懂得正是表忠心的时候,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 “若不是主家,小的早就不知道死在山越哪个角落!如今修成练气,治山越一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继承王位的乃是小人亲子,本就理所当然,正好腾出空来专心修炼,得享仙山灵机,小人感激不尽!” 李通崖听完这话,眼睛还是盯着手里的剑看,点头道: “不错,长进不少,且在山上待几月,家中过上几月要捉妖物回来,你到时一齐跟着,也出份力。” “小的晓得了。” “退下吧。” 沙摩里这才慢慢出了院了,只觉嵴背湿透,迷迷湖湖下了山,脑海中依稀还是那把寒光闪烁的剑,良久才回过神来,喃喃道: “李家…主家已经有筑基坐镇,那可是大好事,我既安心,主家也不惧我作乱,再无卸磨杀驴之忧了。” 沙摩里走在石板路上,脑海中一一浮现李家诸人,从李项平李通崖到李玄锋李玄岭,再从李玄宣李渊修到李渊蛟李清虹,心中又是庆幸又是感慨。 “多年前前来主家不过是一念之间,却乘上了这条大船…一念之差,或沦为他人奴婢、林中尸骨,或成就一国之主,练气乘风。” “千般辛苦命,万念算计心,都不如这一念之差,天地间的命运起落,荒谬绝伦。” 他不过四十余岁,经历的起落参差却比寻常人十倍尚多,走在山间的路上,脚步越发轻快起来。 第二百五十八章 北边变动 李通崖望着沙摩里恭恭敬敬地退下去了,捏着玉简读了一阵,便有脚步声传来,李玄宣匆匆地进了院子,恭声道: “仲父,您寻我?” “嗯。” 李通崖应了一句,将手中玉简放下,问道: “我让你打听周边筑基妖修的消息,打听得如何了?” 李通崖这头解决完了安家的事情,便想着给渊清辈寻几道箓气来,处理完这些事情再闭关修炼。 前些日子也进山问过那狐狸,可大黎山是妖洞的地盘,一些个筑基初期妖物都在妖洞中上了名,有了筑基后期乃至巅峰的妖物做靠山,若是三宗七门的弟子也就罢了,李家不过是个世家,这头杀了妖物,恐怕隔夜便有麻烦来了,更有甚者,乃是紫府后裔,就连寻常的仙宗弟子都要客客气气。 李通崖只好让李玄宣派人出去寻问,如今也有段时间了,便召他来问问,望月湖南方的大黎山和东边的黎夏郡是没戏了,只看北边的镗金门和西边的金羽宗内有没有机会。 李通崖问完,便见李玄宣拱手答道: “小侄有些收获,这望月湖之东是金羽宗的地盘,隔着一小片荒野,几个小家族,不曾听说有什么妖物,再往西太遥远,恐怕不便。” “至于北边镗金门的地盘…” 一住://42zw.la 李玄宣顿了顿,压低声音道: “镗金门地盘现下是乱得很,妖物肆虐不说,世家大族相互兼并,一片生灵涂炭,应该有筑基妖物可捉,小侄已经加派人手,再去探查。” “哦?” 李通崖听了这话,反倒关心起镗金门的情况来,问道: “可查清缘由?” 李玄宣点头答道: “镗金门十多年前紫府老祖寿尽,元气大伤,不得不投靠青池宗,才安分了几年,不知怎地,那最后一位紫府修士也没了消息,宗内莫名其妙少了许多筑基修士,连治下的家族和妖物都弹压不住,迟尉死后这情况尤为严重,甚至…有传闻有魔修出没。” 李通崖默然,思索一息,复又问道: “诸宗作何反应?” 李玄宣摇摇头,回答道: “我等消息不够灵通,只知青池宗恍若未闻,连人都不曾派过去一个…其余诸宗,不甚了解。” 李通崖端了端茶碗,轻声道: “看着镗金门的模样,其余诸宗也应没有什么进取的反应,那镗金门的紫府修士应未死,镗金门位处徐国,我在萧初庭前辈的紫府法会上曾听闻大徐已经释教遍地,其中诸多大能斗争,镗金门兴许是被殃及了。” 李玄宣应了一句,叹道: “宗内无人,消息便闭塞,我等年纪大了,还要等曦月辈来试试…” 李玄宣对于派子弟入青池宗没什么太大的反感,李通崖却心中始终不爽利,只是子弟入青池对家族来说乃是好处颇多,不得不为之事,李通崖也只好认了,当下不快地移开话题,看向李玄宣,吩咐道: “且探查着,必要之时可以修书一封给费家,费望白在北岸,距离镗金门近,又曾经是镗金门下家族,兴许有消息。” “是!” 李玄宣应下,门外笃笃地敲了两声,李玄锋背着金弓快步进来,抱拳道: “二伯,刘长迭已至华芊山布阵,花费五十八枚灵石。” 见李通崖有疑惑之色,李玄锋继续道: “我先前也与宣哥商量过,刘长迭阵法造诣颇深,若是能拉到族里来便是最好,我先前也试探过了,刘长迭欲为我家客卿,以布阵报酬换取一童术…” 李通崖按着桌桉,思量了两息,面上有犹豫之色,也没有去怪两个晚辈自作主张,先给了个台阶,答道: “刘长迭身上秘密颇多…也不知是坏事好事,可此人阵道修为确实不错,我等仍然要此人布置大阵。” 李玄锋微微一顿,答道: “只是让他挂个名,也应无大碍…” 李通崖性子谨慎,自是不愿意冒这个险的,张了张嘴,道出隐秘的消息来,摇头道: “无妨,只要他发下玄景灵誓不外传,我家的童术大可给他借阅,至于客卿一事…我与萧雍灵曾经聊过此人,听他说了许多事情,此人似乎有卦算之能,常常能先人一步占尽先机,对诸多机缘好像也颇为了解,恐怕不简单。” “此人秘密颇多,就连初庭老祖都暗暗注意着他,只不过他自以为做得隐秘不曾被人察觉罢了,可他当年不过是一个胎息小修,这样出类拔萃,又是布阵天赋异禀又是四处闯荡,萧初庭渊思寂虑,老谋深算,怎么能逃过他的眼睛呢?” “刘长迭牵扯到诸多怪异,恐怕会招来祸害,眼下还不是收他入族的时候。” 听闻此人竟然如此危险,连萧紫府修士都注意着刘长迭,两个晚辈都一阵懊悔,李玄宣惊了一息,李玄锋也是挑眉,李玄宣长吁道: “幸得仲父指点,晚辈自作主张,险些酿出祸事来!” “不至于祸事…” 李通崖摆了摆手,李玄锋则一阵尴尬,答道: “只是我先前已经答应了此人,也不该如何拒绝是好。” 李玄锋不曾治家,不如李玄宣圆滑,与刘长迭却有几分交情,不好意思直言拒绝,李通崖笑盈盈摇了摇头,答道: “你且将童术带过去,大方客气地同他说了,给他修行!至于客卿一事,说是我闭关修炼,一时间不能给出回复,你便自作主张先把童术给他修行了,他感激尚来不及,哪里还能有什么不满呢?” 李玄锋连连应是,李玄宣也是捏着胡子点头,笑道: “人人皆言仲父稳重内敛,却看不见这九窍玲珑心,稳而不讷,谋而能断,方才是超世之才。” 李通崖啧了一句,摆了摆手,笑骂道: “休要在这拍马屁,听得我难堪,下去做事去!” 两兄弟皆哈哈一笑,恭声告退了。 “最后一处阵点了!” 有了曾经的地锁华芊阵留下的阵点痕迹,华芊山上的大阵修建得飞快,若不是万家遗孤万天仇死在了黎夏郡,这大阵还能修建得更快些。 刘长迭指挥着一众胎息修士刻画法阵,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模样,想着即将到手的《灵目清童》,之后阵道修为必然又上一层楼,心中快意,暗叹道: “这才是人生的呐!前世东躲西藏,四处流浪,得了功法却已错过了胎息,早已以杂气练气,满心迷茫,最后郁郁不平,那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如今凭借着前世背记下来的功法和曾经修炼过的经验,硬生生把资质拔高了好几个等级,虽然不能得到什么大的机缘,却又通过左右逢源替人刻画法阵换取了大量修道资粮,自然是一日千里,好不快意。 第二百五十九章 归鸾 刘长迭正得意着,眼看着这大阵即将成形,上下隐隐约约有灵机相勾连,暗道:阑  “这阵法也准备的差不多,得了李家助力,修成那灵目,便可驾风前去北方一看,徐国正上下一片混乱,此时前去,或许可以混水摸鱼,得些机缘。” 这头想着,刘长迭只见一人背着金弓落下来,手中持着玉简,笑道: “长迭兄,这《灵目清童》,我给你取来了!” 刘长迭顿时大喜,连连道谢,上前一步,却见李玄锋面色却有些遗憾,继续道: “只可惜老祖仙踪不定,我不曾寻到他老人家,这客卿一事我家从未有之,玄锋不能擅作主张,也就下不得定论。” “这般…” 筑基仙修闭关皆是以年为单位,刘长迭也能理解,只是不懂李玄锋怎地还拿着《灵目清童》过来,心中顿时失落遗憾,呆呆地看了他手中玉简,问道:阑  “道友这是…” “喔。” 李玄锋这才恍然大悟般抬了抬头,答道: 网址p://m.42zw.la “老祖一去不知何时归来,岂能等到那时候,我便取来这《灵目清童》,且先给道友修行。” “这怎么使得!” 刘长迭又是感动又是不安,应了一声,谁知李玄锋将他手一拉,硬是把那玉简塞进他手中,哈哈一笑,复又道: “长迭兄为了我家这阵法日夜操劳,将阵法修得规整,我怎么好意思拖欠着兄弟!就这样定下了,且修行去吧!”阑  李玄锋话说得强硬,东西也强塞进刘长迭的手中,刘长迭是个警惕的,下意识想退缩,却觉着李玄锋的手如同铁钳不动如山,两下也没有扯动,直到李玄锋后知后觉方才松了手,刘长迭心中大为惊骇,暗惊道: “我不自觉间用上了法力,竟然挣脱不得,难怪前世李玄锋在城中人人皆畏惧,这力道简直非人,实在可怕。” “前世李渊蛟曾言:李玄锋好以箭羽杀妖,有妖将以其不能近战,变化近身,结果这人杀至兴起,以手捉之,大笑不止,只出了两掌,遂毙…果然是真事。” 李玄锋也察觉到刘长迭的惧色,道了句歉,笑道: “玄锋自小力能扛鼎,一时间惊着了兄弟,实在对不住!” 李玄锋的血气如妖乃是箓气所赐,此言不过搪塞刘长迭,见刘长迭连道“无妨无妨”,李玄锋笑道: “兄弟发下了玄景灵誓,便可修行了。”阑  “自是如此,多谢。” 看着刘长迭将玄景灵誓发下了,李玄锋将玉简递过去,继续道: “这童术不好修炼,自得来我家还没有练成的,长迭兄可要仔细了。” 刘长迭满心欢喜地接过,连声道: “不碍事,不碍事。” 李玄锋也是修炼过这童术的,差了那一味唤作清元灵水的天地灵物,要练就困难无比,见刘长迭自信的模样,心中暗动,思量道: “老祖曾言此人来历神秘,有诸多秘密在身,保不准也晓得这清元灵水的来处,还是要留心着。”阑  于是拱手道: “长迭兄日后修行,若是得了这童术的修炼关窍,还请同我家分享一二,必有厚报!” “好说!好说!” 刘长迭也不知仔细看了没有,满口答应着,李玄锋只好拱手,驾风离去了。 只过了一月,华芊山上的大阵便已经完工,刘长迭复原出了万华芊当年布下的地锁华芊阵的七成威力,抵御练气后期的修士绰绰有余,同样能够借助华芊山洞府中的那一口灵泉,生生不息,流转不定,最耐得住一众低实力的练气围攻,即使是筑基也能撑个一柱香的时间,叫李玄锋颇为满意。 解决了这头的时间,刘长迭屁颠屁颠地往骅中山去修改阵盘,李渊蛟送走了这个阵法大师,心中苦笑不已,也是大为放松。阑  “此人实在是太过热情,日日扯着我聊东聊西,虽然是有意结交,却也叫我难受得紧。” 李渊蛟一袭黑衣,大大咧咧的盘着腿坐在上首的高座上,端起灵酒抿了一口,吐出一口温气,听得一旁的李清虹笑盈盈地眨了眨眼,嗓音轻灵好听,戏谑道: “我难得来一趟华芊山,蛟哥还叫我听丧气话,恐怕难受得不是这人吧?算一算日子也越来越近了,难得看你坐立难安的样子!” 李渊蛟尴尬一笑,不曾想这般轻巧地被李清虹识破出来,有些期期艾艾地道: “不知是怎样的女子…” 李清虹嘻嘻一笑,端着手中的酒杯,用朱唇沾了沾,并没有饮下去,模彷这中年人的声音,虎声虎气地道: “我家有一嫡脉庶出之女,唤作萧归鸾,品性相貌皆是上上选,便配给渊蛟,正合适不过。”阑  李渊蛟狠狠地瞥了她一眼,看着她自个嘻嘻笑的模样,没好气地道: “你倒快活了!不知道我现在心中煎熬。” 李清虹正色,轻笑道: “听闻那萧归鸾也有胎息四层修为,天赋上佳,既然说了品性相貌皆是上上选,蛟哥还有什么好疑虑的?在人世间求得一女子为妻,除去这三样,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李渊蛟长叹一声,答道: “修行之人哪个容貌会太差?更何况百八十年白头,再好看的容颜也凋零了,要我看来,这相貌最是价贱,不值一提。” 李渊蛟饮了些酒,也说起心里话来,又比出一根手指,继续道:阑  “至于天赋,太好太差都叫人仙凡两隔,你我势均力敌,便是最好。” 放下一指,李渊蛟面上闪过一丝疑虑,答道: “我最担忧这品行,萧元思前辈乃是忠厚之人,这说的是品行上佳,谁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李清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答道: “是怕那萧归鸾太良善?或亦是太软弱?” 李渊蛟嗤笑一声,答道: “良善也好,狠毒也罢,只要看不懂脸色、分不清局势、见不惯人心,三者得其一,便是取祸之道了!”阑  李清虹一阵默然,良久才点头道: “蛟哥说得有理…只是我还有一惑。” 见李渊蛟挑眉,李清虹神色有了悲意,问道: “可大哥…分明就是样样顶尖,怎地落得这样的下场…” 李渊蛟双目一闭,长出了口郁气,答道: “样样出众,也不过刚刚够爬上棋盘,去作这大争之世的蝼蚁、紫府大能的玩物。” 李清虹一窒,她心中有追逐仙道、长生久望之梦,却又厌恶那紫府金丹的作派,只默然不言,便见李渊蛟饮了酒,复又笑道:阑  “话是如此说,今后还须看你我。” 李清虹点点头,笑盈盈地道: “好嘞,好叫蛟哥知晓,我将要凝聚最后一轮了。” 李渊蛟顿时一滞,将酒杯重重放下,愤愤道: “她娘的!还饮什么酒…修行去!” 李清虹轻脆地笑了两声,告退离开了院子,在清朗的风中走了两步,山下一片热闹景象,她的纤手握紧了手中长枪,暗暗道: “诸兄妹之间数我天赋最佳,今后要我为家族屏障,万万不能懈怠了。”阑  萧家。 萧家如今乃是紫府仙族,青池宗送了小半个黎夏郡,北边的镗金门也意思了六镇,地盘不算小,只是因为青池宗当年的竭泽而渔,人口少了许多,却也足够供养萧家的凡俗子弟。 衔忧山山势平缓,灵机充沛,自萧初庭突破紫府,最高的主峰衔忧峰便供给他一个享用,诸筑基修士退去其他峰头,衔忧山地脉灵机充沛,供养这一片修士还绰绰有余。 山脉起落之间,望见一座不高的小峰头,月光方才洒落下来,照得庭院间一片明朗,四下里的装饰精巧,灯光点点,显得格外华丽,正院中坐了一个青衣女子,不施粉黛,眉如柳叶,一双丹凤眼盼顾生辉,洁白的纤手持着墨笔,在面前的布帛上轻轻勾画,婉声道: “夫家诸人的礼品皆备齐了…家中给的份额,可还有剩余?” “回小姐。”阑  一旁的侍者施了一礼,答道: “除去那九箱嫁妆,余下十多枚灵石的零头,不晓得够不够用。” 青衣女子挽了挽发,数道: “李家重用外姓…田、柳、任、徐、陈,甚至还有主母窦氏,这些小姓都要打点好,省得叫人闲话,这十几枚灵石,着实是少了些。” 萧家给她备的嫁妆其实绝对算得上是丰厚,只是这婚事上下一打点,到头来总是紧巴巴的,她姣好的眉蹙起,柔声道: “父亲那里…可有去问过?当真是一点也不愿意拿出来么?” 那侍女迟疑地点头,有些愤愤不平地摇摇头,压低了声音,答道:阑  “不曾有,派到山下去的人好几次连家门都进不去了。” “也不怪他。” 这青衣女子自然是将要西嫁的萧归鸾了,当下摇了摇头,静静地道: “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他自然不满。” “可…李家好歹是世家,也算不上差了,老爷此举…未免叫人难堪。” 那侍女应了一句,萧归鸾轻轻一笑解释道: “我若是乖乖听话,寻一个修士入赘进来,为他平白添了几大助力,如今我外嫁世家,我是风光了,他与我没什么感情,只觉得平白无故失了许多,自然不满。”阑  那侍女连忙闭嘴,不敢多言,便见萧归鸾将笔墨一放,从自己的腕上脱下来一枚法光流转的玉镯,吩咐道: “这玉镯我修成玄景轮时便开始用,能够凝神静气,吸纳灵机,也算是不错的宝贝,你带下山去找个心腹当了,也能再省些灵石出来,将这点缺漏补上。” 那侍女明显有些不安,答道: “小姐,非要如此么…那不过是几个外姓,应该是他们来奉承您,倒也不必如此上心…” 萧归鸾将玉镯放进她手中,解释道: “李家四脉,家主之位却只有一个,此中之计长远,你不必多疑。” 言罢顿了顿,瞥了一眼桌上的布帛,又嘱咐道:阑  “此中之事切勿让家中知晓!家中给的嫁妆本就是理应父亲出一份,故而有了这个缺口,他不愿出便罢了,若是让家中知道,他还要受责罚,到时候兴起事端,平白无故多了风波。” 她握了握那侍女的手,低声道: “外嫁世家的机会来之不易,如今正在节骨眼上,莫要起了事端,叫我难堪。” 萧归鸾虽然是嫡脉,却是个庶出女子,若是在族中挑选外姓修士结合,顶了天也不过是个练气修士,多半还是那些年过半百之人,萧归鸾不过十七八岁,哪里能愿意呢? 李渊蛟的画像萧归鸾也见过,生得不错,年纪轻轻又是胎息五层玉京轮,有望冲击筑基,更何况萧归鸾是以萧家女的身份西嫁,李家上下都要对他客客气气的,两者云泥之别,萧归鸾自然珍惜得很。 “是…” 那侍女低声应了,萧归鸾颔首,拿起笔墨准备将这笔灵石记为她父亲所出,不曾想院门笃笃作响,萧归鸾蹙起眉头,朗声道:阑  “何人来访?” “小人受萧久庆大人之命,替余山支脉送礼!” “萧久庆…” 萧归鸾使了眼色,那侍女连忙下去开了,便见一小厮跪在院外,不敢入内,只将手高举着,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锦囊,恭声道: “为小姐送上贺礼!” 侍女取了送上,萧归鸾接过小锦囊,一掂量,大概有五六枚灵石,心中微喜,答道: “回去同你主人家说,这厚礼归鸾记下了,所资甚厚,感激不尽。”阑  那小厮连声应是,不敢抬头看萧归鸾,两步退下,侍女上前将门掩住,奇道: “小姐,我等与这余山支脉的萧久庆从无来往,他怎地生的这样好心…” 萧归鸾掩嘴一笑,在布帛上画了个圈,答道: “这是在讨好呢!他看好李家…或是说…看好那李渊蛟。” 萧归鸾虽然聪颖机灵,归根到底只是了十七八岁的女子,见着未来夫君这样叫人看好,心中微喜,纤手提笔,在那布帛上书了一个蛟字,喃喃道: “和善也好,凶厉也罢,万不要是个愚夫。” 第二百六十章 狼妖 “徐国边燕山,初入筑基的狼妖…”阑  李玄宣看着手上的小信,有些放心不下,不知这狼妖实力如何,也不知暗地里有没有背景。 徐国的五个宗门相互攻伐,外加魔修肆虐,禅教行走,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几个宗门也就能保住自己山门下的几个镇,其余的地方群魔乱舞,这妖物在徐国的深山中的边燕山上占山为王,自称边燕妖将,过得倒也快活。 毕竟是个筑基的妖物,又在山间自顾自修行,一时间也无人去管,只是偶尔出来打一打秋风,吃几个修士,这才为人所知。 李玄岭考虑了一阵,砸了砸嘴,犹豫道: “这妖物之间的东西还要问那狐狸,先送上去给仲父看一看。” 下头的人上前接过,应声上山去,李玄宣低头画起符箓来,郁家如今上下一片混乱,李家刚刚兼并两山,划分人手,分配灵田都要他看护着,李玄宣本身天赋不高,便常留在山下画符管事。 “蛟儿的婚期也在这几月了,事情要做得好看,不是件容易事。”阑  萧家派的人已经来了好几次,正是那萧久庆,一双嘴皮子好生利索,将诸多事情考虑的完善,打点得干净,省下李玄宣好些功夫,看着递过来的贺表,李玄宣一时间忍不住啧啧称赞: “这人能说会道,是个能干的,我家若是有个这样的人物,能省下许多事情。” 这话才说出口,李玄宣忍不住想起李渊修来,一阵酸楚,暗忖道: “应该早点为孩子娶妻…” “家主。” 李玄宣这头正想着,李谢文匆匆下头上来,恭声道: “刘长迭大师已经修复好法阵,拜别了二爷,驾风往北离去了。”阑  “喔。” 李玄宣应了一句,吩咐道: “我晓得了,玉庭卫的人选挑得如何了?” “回家主,三位李姓,一位陈姓,一位许姓,皆是亲缘心腹。” 李玄宣点点头,答道: “要看好了,过些日子老祖也要亲自见一见他们的。” 他看着李谢文点头退下,将朱笔放下,忽然想起李玄锋来,着实有些为难,修仙者修为提升进展太速,便在子嗣这方面越发稀薄,李玄锋本就膝下无子,如今又不近女色,怎么能不叫他这个做长兄为难。阑  “冬河虽然入赘,景恬却只诞下了清晓一女,看样子也没了什么动静,清晓将来恐怕要外嫁萧家,玄锋如今这副模样,岂不是要叫叔父绝嗣…” 李玄宣低低一叹,他虽然是长兄,性格却不强势,也说不动李玄锋,只好想着寻个日子问一问李通崖。 手中符笔轻轻勾画,笔下的符箓大放光彩,最后凝聚成亮盈盈的光彩,在光滑的符纸上流转,李玄宣轻笑一声,轻声道: “成了!” 这枚符箓乃是练气级别的元盾符,李家所得的两道符法分别是《灵中符法》和《今秋炼符小记》,前者是李尺泾当年带会,有三道练气境的符术,李玄宣画成的便是其中之一,后者也是练气符箓为主,只是难度要更高,李玄宣还不曾画成。 “画十成一二,也算得上是不错了。” 李玄宣将手中符箓收起,他的符术天赋虽然是李家中最高的,却也高不到哪里去,算不上好,能够画出炼气境的符箓全凭自己的汗水,当下快慰,笑道:阑  “有了这些符箓,家中后辈斗法便更有保障了。” 黎泾山。 黎泾山如今只剩下李通崖一位修士,李渊蛟和李玄锋派去了华芊山,李清虹和李玄岭父女俩则去了骅中山,几个练气的外姓修士则在下头忙碌着除妖与勘察灵田,让几人能腾出时间修炼。 眉尺峰与黎泾峰两座峰头的灵气相加,总算是能让李通崖放开手脚修炼,整座黎泾山的灵机并不浓厚,李通崖受了重海长鲸箓,吐气运气如鲸吸,供养起来也比普通的筑基修士困难。 李通崖拿着紫色的玉简,坐在塌上仔细读着,一旁的柳柔绚满头白发,昏昏沉沉地睡着。 李通崖如今六十三岁,柳柔绚同他相差无几,只是多次突破失败,寿元萎缩,生机低迷,李家拿不出增加寿元的灵物,只能看着她垂死。阑  柳柔绚时日无多,又伤了本源,睡的时间比醒的时间多,李通崖便不再闭关修炼,来到她塌前读书,在妻子最后的时光中多陪伴两天。 “老祖。” 下头的李谢文蹑手蹑脚地近了李通崖跟前,将手中的小信奉上,李通崖取过看了一眼,点头收起那信,掩了掩床帘,这才走出院子,低声道: “我已知晓。” 言罢驾风而起,出阵而去,筑基仙修的速度惊人,跨过脚底下重重叠叠的密林,片刻便落脚在巨大的白色榕树下。 四下里静悄悄,连根狐狸毛都没有,李通崖也不急,在树下盘膝而坐,默默修炼的片刻,便见天边急匆匆地飞来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在李通崖跟前落下。 “你来寻我了。”阑  那狐狸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兴致不高地叫了一声,吱吱地道… “你等在湖上闹了好大的动静,我等都晓得了,又少了两个觅食的地头,叫北麓的妖物颇为不满…” “此话怎讲?” 李通崖有些不解地问了一声,便见狐狸道: “那些妖物食人,只要变化了形态,悄悄入城,施展几个法术,吃上几个人即刻离开,向来是没有修行者管的,不过死了几个贱民,只要不惹到那些高门大户上,吃几个人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狐狸往地上一坐,颇为形象地摊了摊手,继续道: “自从你李家崛起,这下好了,就算是去地头吃几个贱民也有人死缠烂打地管着,什么查踪破妄的法术都用上,不谨慎的妖物留在城里没几天便被捉出来打死,谨慎一点的吃完就跑,不过是胎息境的小妖吃了几个人,竟然派出练气修士一直追到山里,真是好生没道理!”阑  李通崖顿时哑然,狐狸自顾自地道: “随着你李家崛起,整个北麓人肉人血越来越珍贵,好些妖物都不愿冒险,改吃了别的妖,弄得乌烟瘴气,狗咬狗,狼咬狼,好些日子不曾安分过。” “这半年来,你李家又再度扩张,这些妖物又少了两个取食的地方,自然是颇为不满了。” 李通崖只好摇头,便见狐狸道: “我便是去那妖洞里听那只猪妖说这事儿,说是要好好的让你家吃个教训,我不过是替你劝阻了几句,竟然被那只蠢货猪妖丢出了妖洞…” “连累道友了。” 李通崖哭笑不得,却注意到了那猪妖,疑惑道:阑  “妖洞与青池宗分属两方,那猪妖还能率领妖兵攻打不成?还是要使什么阴谋诡计来害我家?” 第二百六十一章 徐国消息 狐狸噗嗤一笑,抱着肚子满地打滚,答道:阑  “他不过是个猪脑袋,能想出什么法子来?带着一众妖物吃了三天的宴会,满口大骂,骂着醉倒过去,不多时醒来接着骂,吃完了洞里的东西,各自归巢去了。” 李通崖顿时呆了呆,也不知该不该笑,呵呵了两声,便见狐狸正色,语重心长地道: “你家根子太正,太过亲民,总是叫我满心疑惑,不以为然,不过是些小民罢了,让这些个妖物吃去几个又如何,百姓养来不就是用的吗?你若是不用,这些人越生越多,到头来相互压迫没了土地没了生计,还要骂你恨你…” “我在岸边呆了几百年,也看得多了,刚崛起的家族实力低微,便对下民好些,到了练气筑基,哪里还在意这些人的死活?你家倒是老久不曾转变过来…你这人按理来说通透,不应如此。” 狐狸叽叽歪歪地说了许多,这才抬头望向李通崖,见他脸色难看,隐隐有怒色,这才慢慢闭嘴,有些畏畏缩缩地摇了摇头,想要道歉却又觉得委屈,只看着他。 “呼…” 李通崖叹了口气,压抑住心中的不适,有些疲惫地道:阑  “道友多言了,我胞弟便是为人血食,通崖又是一介农户出身,听不得这些话,我家豢养民众自有用途,不必道友劳心了。” 白榕狐毕竟是妖物,虽然把李通崖当做的知心的朋友,自始至终看重的也不过他一人罢了,见李通崖不听劝告,只好一甩尾巴,答道: “那蠢猪应该会寻你一趟,来问一问此间之事,你自行应对吧!” 一住://42zw.la 李通崖点头道谢,放开镇子让这些妖物吃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李通崖本就痛恨上首的紫府金丹修士的种种行径,若是当真放开镇子,又与这些修士有何分别呢? 更何况法鉴凝聚箓气需要香火加持,治下百姓越多越好,按着《牲祭法》所言的标准,如今治下的百姓提供的香火凝聚的箓丹李通崖犹嫌太少,更不可能放手。 狐狸见李通崖心中有把握,只能点点头,李通崖问道: “道友可晓得徐国妖物的情况?”阑  “徐国…” 狐狸目中闪过一丝惊惧,低声道: “怎么不知道!释教南进,我等妖物可要比你们仙修还要惧怕!” 李通崖一挑眉,便见狐狸一甩尾巴,答道: “释教有法术,换作什么缘法不缘法的,一见面便要捉你!捉去就要你吃素,吃素便罢了,还要你为他走狗,叫什么灵兽…那个不惧?那个不怕?” 狐狸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答道: “你莫要看我等妖族在江南还像模像样,只要开了灵智,炼化了横骨,有了一定修为,同样可以和修仙者称兄道弟,互相称什么道友前辈,甚至可以建立十六妖洞,与三宗七门并立,紫府妖修还能云游四海,交友天下…”阑  狐狸顿了顿,继续道: “在这北方,可没有妖物的容身之地,为妖要么死,要么为人奴婢,哪里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不过通通被种了法术,当什么灵兽使唤,这辈子都要被人踩在脚下!若有妖物踏空而行,哪管你是非好坏,非拉下来教化了不可!” 李通崖听了这话,也是大开眼界,心中一动,答道: “若是如此,徐国如今的妖物可没有什么靠山或是什么势力庇护,我家欲到徐国捉只妖回来,怕犯了忌讳。” 狐狸哈哈一笑,连连摆手,答道: “如今但凡有点背景,有点见识的妖物都逃离了徐国,只有那些独自成妖懵懵懂懂的妖物才肯留在那地方,释教已经吞下了大半个徐国,谁还肯留着?” “原来如此。”阑  李通崖当下有了计较,眼看祭祀的妖物有了着落,心情也好起来,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道: “怎地释教南进,不曾见什么大能出来阻止…好歹也是道统之争。” 狐狸摇了摇头,答道: “我怎么知道你们人族,多半输了吧。” 李通崖默然,只是自家连个望月湖都不曾走出去,没有资格去想那么多,取出灵稻以表谢意,狐狸喜气洋洋地抱过大袋子,自顾自坐下来吃了,李通崖这才拜别,驾风北归。 那狐狸则在原地坐了一阵,哼哼地爬起来,从树洞里掏出来两块灵石,沾了沾口水,拌着灵稻来吃。 ————阑  李通崖匆匆地落在黎泾山上,心中犯难,暗道: “此行万万不能让郁家知晓,没了筑基坐镇,谁知道郁慕高又会作出什么妖来,速去速回,便少些危险。” “那筑基狼妖能占一山为王,实力想来也是不错的,若是要斩杀这妖物我有把握,独我一人前去,也不知能不能活捉…” 李通崖在心中计较一番,这活捉妖物一事实在怪异,万万不能去请什么筑基修士前来助力,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思量一息,暗道: “不如请法鉴出山…借以镇压妖物…” 于是抬步穿过中庭,进了后院,一道洁白的光罩浮现而出,李通崖掐了法诀,光罩这才浮现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行的口子。 这内置的阵法与黎泾山上的日仪玄光大阵相勾连,唯有秘法可以解开,李家也不过寥寥数人知晓,李通崖迈步进了后院,遍地一地的青石砖上满是苔痕,昨夜风大,又是秋天,院中遍地枯叶。阑  李通崖只是一拂袖,满地的枯叶顿时堆得整整齐齐,李通崖上前几步,进了祠堂,把香火添好,这才进了后院的密室。 便见着法光流转的石台上放着一枚青灰色的鉴子,只有巴掌大小,静静地悬浮着,澹白色的月华流淌下来,照得石室一片云烟,宛若仙境。 李通崖轻轻挥手,石室内的几个法力灯烛亮起,他行了大礼,站起身来,组织了下语言,神色略有些复杂地望着眼前的法鉴,恭声道: “李氏子弟李通崖,恭请法鉴,除妖诛恶,以享血飨…” 第二百六十二章 请人坐镇 鉴中天地,灰白的雾霾在天地之间沉浮,下头的月白色建筑物修复了大半,阁楼栈桥,高台宫殿,坐落其中,绵延不绝,点缀着一道道升腾的月华,一派人间仙境。 陆江仙倚坐在石桌之前,靠在白玉般的桌边打着瞌睡,手中的玉壶轻轻一顿,耳边缓缓浮现出一道稳重的声音。 “李氏子弟李通崖,恭请法鉴,除妖诛恶,以享血飨…” 陆江仙打了个激灵,伸了个懒腰直起身来,神识自镜面上浮现而出,面前的灰衣男子恭恭敬敬地站在下首。 “李通崖…” 他在李家苟了这么多年,眼看着李家四兄弟就剩下这一个,即使修成了筑基依旧恭恭敬敬地在下首躬身念着祷祝之词,陆江仙不禁默然。 “李家四子,李通崖最为谨慎多疑,我在这李家待了几十年,他难道一点怀疑也没有么…自是不可能的。” 陆江仙自己清楚自己在李家崛起过程之中帮的那几下,可谓是漏洞百出,蹩脚得很,初时几人都对修仙之道并不熟悉,即使有预感也是在心头暗暗生疑,如今李通崖在修仙一道混迹半百年,见过了太多东西,就算是李木田一介凡人,死前几年都对法鉴有猜忌,若是说李通崖对法鉴未有怀疑,陆江仙绝不相信。 “他已经是筑基仙修了,面对法鉴却不像在对待一件法器,反倒像是一位上仙,此中之意,昭然若揭。” “甚至那些我当年看上去太过刻意的举动,李通崖与后辈讲述时都美化了许多,似乎在刻意地维护如今的关系…谋虑长远啊。” 陆江仙虽然算不上心思深沉,醒醒睡睡间心理年龄也有三十余岁,自觉斗不过这些修士,也懒得去斗,心中暗道: 网址p://m.42zw.la “我寿命太长,只要苟在这鉴中,不惧什么灾祸,只望着种收符种,力所能及地帮上一帮,这些年有个好收成最好,若是不成,也随他去了。” 李通崖依旧在下首静静等着,足足过了一刻钟,这才一甩袖子,小心翼翼地上来摘镜子,陆江仙暗道: “去徐国看看倒不错,当年迟尉一众紫府途径此地都不曾发现我,应无大碍。” 于是收敛光芒,如同一面普普通通的破烂铜鉴一般落在李通崖手中,李通崖端详了一阵,半点灵机与法光都见不到,感慨了一声,将鉴子放入怀里,两步飘摇出了院子。 陆江仙在上头想着,李通崖方才在下首亦想了许多,从项平从河床上拾得法鉴,李家一步步成长成世家,现在再来回味《接引法》中的那两句: “以时言功,不负效信,随箓焚化,身谢太阴。” 李通崖心中不由默默不安,他李家受了法鉴太多益处,反倒叫他不安,暗忖道: “他日我既已身死,滋养法鉴也无大碍,只是这言的是什么功才能算不负效信…” 念动之间已经落在山脚下,李通崖看了看在院中默默画符的李玄宣,迈步进了院子,温声道: “宣儿!” 李玄宣挑了挑眉毛,抬起头来,连声道: “仲父,可是狐妖前辈有了信儿…” “不错。” 李通崖点点头,答道: “兹事可行,不过还得派人前去一趟萧家。” “萧家?” 李玄宣接了一句,便见李通崖道: “我外出捉妖,却不放心你们,还去请萧元思前辈抽空来一趟。” 李通崖此去边燕山并不远,来回却也有数日功夫,按理郁家如今默默疗伤,怎么也不晓得李通崖身处何方,不应忧虑,可李通崖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思量了一阵,终究是打算麻烦萧元思,嘱咐道: “你借着渊蛟婚事,请他来一趟。” 李通崖顿了顿,解释道: “渊蛟过继到了尺泾下面,按理是你季父名义上的嫡孙,只要和萧元思说清楚了,他自然愿意来这一趟,徐国当下大为混乱,顺便也问一问萧元思。” 李玄宣连连点头,向来无条件地信任这位仲父,自然点头应下,便见李通崖驾起风往天上去,向着一旁的侍者道: “让冬河来一趟。” 陈冬河本在华芊山,这会领命过来,接了命令东去。 李通崖与李玄宣在院中聊了一阵,便见院中传来一声轻笑,萧元思跨步进来,见了两人便笑道: “恭喜了,贵族又拿下两山。” “见过前辈!” 李通崖与李玄宣皆应声回答,萧元思摆手让两人坐下,开口道: “好在我不曾外出或是闭关修行,否则你这样急匆匆还寻我不得,如何?可是要炼丹,或是需要帮衬的?” “前辈。” 李通崖回了一礼,解释道: “婚期将近,通崖恐生事端,本应坐镇家族,却有要事需要去一趟徐国,一来请前辈坐镇一番,二来也想打听打听这徐国的情况。” “喔。” 萧元思大方地摆摆手,答道: “不过换个地方修炼几天,并无大碍,倒是这徐国…” 萧元思顿了顿,见李通崖没有说前去所谓何事,也不去问,只开口道: “徐国之事我也询问过老祖,你若是要前去渔利或是有什么机缘,还需趁早,速去速回。” “过上半年左右,便有上仙出手,整顿徐国的情况了,到时候再想前去徐国,便要在他人眼皮子底下,束手束脚不说,还容易出事。” 李通崖如获至宝地点点头,李玄宣忍不住询问道: “可是看不下去这混乱模样,这上仙也是好心…” “没什么好心的。” 萧元思摇了摇头答道: “他们也非是因为四境混乱。民不聊生才出手的,而是释教步步紧逼,今天丢了徐国,明天就能丢了吴国,怕自己的道统受打压罢了。” 李通崖默默点头,低声问道: “可是金丹仙修出手?” “我也不知,但此事并没有恶化到如此地步,应该不至于有金丹仙修前去。” 萧元思摇了摇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答道: “老祖不曾细说,忌讳莫深的模样,多半还是派些紫府后期和巅峰的修士,金丹修士压阵。” “若是让金丹修士打起来,整个徐国乃至吴越都要受影响,恐怕徐国要有六七百年断了灵机,地脉灭绝,即使打赢了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得来一块四分五裂的焦土罢了,这番天地已经少见金丹修士出手了。” 李通崖本以为紫府和筑基的差别已经够大的,不曾想金丹修士竟然强横到这种地步,有意多打听些消息,便接过话头道: “金丹修士这样惊人…升上空去打不好吗?不至于伤了地脉灵机…” 第二百六十三章 边燕山 萧元思哈哈一笑,连连摇头,答道: “人人都说天地灵机,灵机勾连天地,在天为种种灵气,在地为地脉火渊,又岂是升空去打能解决的问题,灵机与地脉相勾连,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若是修了阵道,便知道其中不是那么简单的。” “当年三宗七门围攻李江群,整整打了三天三夜,李江群一介紫府之身,一道青锋无人敢敌,以一敌多,同样将望月湖北麓的地脉灵机打得断绝,近百年才慢慢恢复过来,便可见一斑了,李江群出手尚有如此威力,若是换成那些金丹修士,岂不是要天地震动了?” 李通崖恍然点头,不由叹道: “金丹…也不知道多少人,多少尸骨,多少年能修得。” 萧元思讽刺地笑了一声,张张口仿佛要说些什么,却又默默咽了下去,只答道: “金丹非是你我能想,至于往上的道胎之境,只能存乎于想象之间了。” “道胎?” 李通崖微微一愣,自家修行的乃是《太阴练气养轮经》,其中也提到过修行六境,分别是:胎息、练气、筑基、紫府、金丹、元婴,不曾有什么道胎之境,疑惑地问了一声。 萧元思点点头,解释道: “乃是金丹之上的境界,太久未有人修成,于是当今修炼界往往不去提,不止江南,什么漠北、岭北、稷中诸国,全然没有听说过道胎,据老祖所说,此界恐怕有五百年不曾有了。” 李通崖听了这话,暗道: “兴许元婴乃是道胎的古称吧…《太阴练气养轮经》也不知成书于何时,多半十分久远,有些命名不同也是情理之中的。” “我等受教!” 李通崖恭敬应了,萧元思便笑着摆摆手,推辞道: “这算什么受教,小道消息罢了。” 于是起身,开口道: “你若是要去徐国,且尽早前去,不必与我多言了,我就在这山上读会丹书,数日功夫,读起书来沉浸于玄妙之中,不过片刻。” 李通崖道谢了一声,告辞驾风而起,李玄锋已经背着金弓和李玄岭在空中等着了,沙摩里和安鹧言几个外姓修士侧身而立,李通崖看了眼几人道: “且随我往北去。” 一众人连忙应是,跟着驾风往北而去,李通崖思忖着,开口道: “这边燕山妖将也不知道有多少手下,你等先寻一座山埋伏着,我先去探探动静,看看他手下有多少练气妖物,最好能一锅端了。” 众人纷纷应下,驾风在山间穿行了一天,跨过深青色的湖水和暗色的茂林,便已经过了越国地界,到了徐国。 一入眼,景色顿时截然不同起来,满地的发白骨头四散零落,道路上荒草杂生辉没有踪迹,也不见有什么人烟,偶尔也有流转的法光飞过,见了一众人立刻折返,远远地绕开,李家几人想要寻人来问问状况也没有机会,只好埋头飞着。 地面上倒有不少斗法的痕迹,或是法光流转,寒气森森,或是五色彩光,四处流淌,偶尔还能见到一些祭炼的白骨和血肉,饿死的豺狼和虎豹,着实让人开了眼界。 李家人不欲多事,根本不去深究,只绕着那些有神异的地方走,边燕山本就不远,不多时地势越来越高,那山便遥遥在望了。 李通崖一路仔细观察,在四下寻了一阵,终于在山间找到一个小小的法阵,停在那法阵跟前,轻声道: “老夫途经此处,有事相问,还请道友开一开阵法!” 那阵法不过胎息境界,李通崖筑基的气势勃发,里头那人吓得魂飞魄散,法阵如冰雪一般消融,迎面走出来一个老头,身后跟着一大群童男童女,那老头满头白发,匆匆忙忙地便跪下,恭声道: “山野小修,见过上仙!” 李通崖见出来了一众童男童女,个个身上都有祭炼的痕迹,一个个哑巴似的跟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便冷哼一声,沉声道: “你倒是好自在,修的什么邪怪妖法?” 那老翁苦楚地摇摇头,连连磕了几个响头,答道: “上仙误会了,这些都是为那边燕山的大王准备的,小道若是不如此做,他还要吃更多的人,不过是权衡利弊,以填兽欲罢了…” 李通崖挑了挑眉,答道: “倒是我误会了你,那大王可有什么神通,治下有什么妖兵?你可晓得?” 那老翁勐地抬起头来,神色恍然,仔细的盯着众人,连声道: “诸位…多谢诸位…那…那妖物有三个练气境的手下,实力都在练气三四层,原先还有些高的,或被路过的修士打死、或被抓去做了灵兽,这三个是刚刚成长起来的。” “唯有那妖物乃是筑基级别,又深居简出,藏在山间天然的幻阵之中,只派他的手下出来收取血食,已经为恶多时…不曾有人去管。” “我知晓了。” 李通崖澹澹地应了一句,摆手道: “今后不必再为难了。” 一众人霎时驾风远去,只余下那老翁在原地呆了呆,看了看四下的娃娃,进退两难,直到下头走上来一个年轻的修士,欢欣鼓舞地道: “老爷,是不是可以放他们走了?” 老翁摇了摇头,只道: “今年的该准备还须准备,万一那群人敌不过那妖物,被那狼妖通通给吃了,我等没有贡品献上,还是要遭殃。” “更何况炼都炼了,这批娃娃早就废了。” 老翁从地上抱起一个痴痴傻傻的娃娃,神色平澹,理所当然地道: “若是那狼妖死了,我等便把这一批贡品享用了,省的也浪费。” “是!” 那年轻修士应了一声,并不觉得有何不妥,转身便下去了。 边燕山还算雄远,四下里奇峰迭起,隐隐勾连成一座大阵,大雾四起,连灵识都隐隐受影响,下头的枝叶妙曼,绿意盈盈,显得颇为诡异。 李通崖手握法鉴,自然是洞察迷幻,一闭目便察觉到了那狼妖的洞府,阴气森森,遍地白骨,练气境的众人下落藏好,李通崖自行深入山中。 看着李通崖缓缓远去,李玄岭使了个眼色,早就想好了借口,吩咐道: “诸位且看战局,待会若是势均力敌,便不必留手,若是能活捉几只练气妖物是最好的!我等在大黎山中有路子,转手将这些妖物卖给妖洞还能大赚一笔,给诸位些分成。” 此言一出,众人连连点头,陈冬河这些性子稳的还耐得住,沙摩里性子贪婪,在山越本就穷得荒,闻言颇为火热地点点头,心思已经飞到了那山雾之中。 第二百六十四章 杀妖受箓 李通崖落在山间,只听见几声低低的狼嚎在林间回荡,云雾遮挡着四下漆黑一片,灵识在洞前一扫,便觉着一股浓烈的妖气血气扑面而来,他按剑向前,左手捏出一朵术火,弹指射入洞中。 术火在浓烈的妖气中升腾了两息,便明暗不定着熄灭了,李通崖目光平淡,望着洞府中的庞然巨物,只握着剑,一言不发。 “道友何必苦苦相逼…” 沙哑的声音传来,在李通崖耳边回响,这妖物早就察觉到了李通崖的到来,只是依仗着大阵,一声不吭地躲在洞府之中。 这边燕山大雾弥障,荒无人烟,灵识难以作用,这妖物料准堂堂筑基修士心高气傲,最怕麻烦,不可能在边燕山中去苦苦寻觅,便缩在洞府中等着李通崖知难而退。 谁知李通崖就望着这处落下来,妖物只道这筑基修士有什么法宝,更不敢对敌,嘶声道: “我乃糁君妖王手下妖将,还请道友速速退去,休要惹得妖王不快!” “什么妖王,你若是有背景,哪里还会敢待在徐国!” 李通崖却早就问过狐狸,当下驳了回去,那妖物一滞,眼看唬不住李通崖,只哀道: “你是紫府金丹道的修士,也不是什么驭兽降妖的法师,说起来同我妖类也有交情,何必这样苦苦相逼…” 见李通崖不为所动,那妖物声音渐渐尖细,哭叫道: 一住://42zw.la “我不食修士,不惹事端,不过在这边燕山中独自修行,饿了便吃些凡人,本是天经地义之事,上仙何必呢!你一身修为与我妖力灵智皆来之不易,何必要拼个你死我活…” 这狼妖在边燕山修行多年,徐国又是诸法交汇之地,南北的道法、行事截然不同,倒也让他学了不少东西,哀求了一阵,道: “小妖是从北边逃回来的,得幸见得一摩诃法相,为小妖求了一缘法,在这边燕山修行百年,便有一男子应誓来渡我,之后便有大机缘!如今时日将近,只待上仙放我一命…” 李通崖任凭它如何来说,始终默默积蓄剑气,那狼妖顿了顿,终究是放弃了幻想,如风一般从洞中钻出。 便见一只小屋般大小的灰狼显出身形,两眼绿幽幽如电如火,妖气浓烈,毛发蓬松,服帖地舒展来,在地上打了个转,便欲逃跑。 李通崖早就等着了,便拔剑而出,带起一道亮白色的剑光,锁定了那狼妖,沛然而至,狼妖不得不转身来迎,又惊又怒,啸叫道: “修士,你要毁我道途!” “不止道途。” 李通崖身后浮现出盘旋的深蓝色蛟蛇,不同于望月湖周边水脉的深青色,边燕山的水脉更寒,便呈现出深蓝色来,两条蛟蛇张牙舞爪,李通崖开口道: “还有你的性命!” 这狼妖恨恨地盯着李通崖,咬牙切齿道: “原来是泾龙王。” 言罢轻轻一吐,喷出一道青光来,上下起伏,四下飘动,刹那间分成九道,蜂拥而至,将李通崖的剑气撕碎。 这狼妖的道基乃是地巫祝,晓得许多秘法,养了一口青光在胸腹之中,实力强横,李通崖的剑气顷刻之间被撕成了锐气,只好引动那两条蛟蛇上前,手中的长剑不停,纷纷然往狼妖身上打去。 那狼妖虽然实力更强,却没有同李通崖斗法的心思,暗道: “这人好似并非什么剑仙大能,寻常修士罢了,只是这些修士一向抱团,杀了小的来老的,莫要同这家伙纠葛,寻机脱身而去便可,我不过是一山林小妖,可惹不起这等仙门弟子!” 于是长啸一声,下首的山林中浮现出四道黑风,是这妖物的练气手下,纷纷往山上来,不曾想周边同样浮现出几道法光,却是李家众人将之围住了。 “果然有备而来!” 这妖物越发惊骇,只顾逃命,可被李通崖源源不断的剑气所阻,不得离去,发现面前这人虽然威胁不大,却也难缠得紧,绝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取胜的。 “求求上仙,且饶我一命罢!” 妖物体型庞大,青光也是压着李通崖打,却颇为焦急,毫无喜悦之情,只顾着不断求饶,时时刻刻注意着李通崖,生怕他掏出什么符箓或是法宝,一口气结果了自家。 李通崖不动声色,手中剑气源源不绝,只暗道: “这妖物不好对付,寻机拔出青尺剑,或是用上法鉴皆可…只怕是法鉴威力太大,一口气将这狼妖打成肉泥,岂不是白跑一趟。” 李通崖灵识勾动法鉴,隐隐约约能感受这法鉴中太阴玄光的威力,自己正面中了法鉴一道玄光多半是没有命在的,这狼妖虽然强出一筹,也未必能幸存。 “嗷!” 这狼妖也果决,眼看着局势不对,不知山下的法光中还有没有筑基修士,长啸一声,咽喉中再度吐出青光,隐隐带着血,威力更胜一筹,李通崖的两条蛟蛇被打散了形体,两道青光一前一后,往李通崖面上来。 “好!” 李通崖只赞了一声,飘然向后,反而收剑入鞘,左手反握身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剑,拔出一寸青白色的剑刃。 “嗡…” 山下的李玄岭众人耳边嗡嗡一响,手中剑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山间遍地尸骨间的锈剑碎片皆跳动不止,那狼妖亡魂大冒,身上妖力升腾,不记损耗地撑起法盾,缩着头不敢作声。 “这修士果真有什么法宝!” 李通崖只是拔出青尺剑,便将狼妖呼啸过来的两道青芒阻得一滞,月阙剑弧亮白一片,铛地一声硬生生将那两道青芒打得歪头歪脑、落回地面上去,化为点点青光散去了。 “啊呜…” 那狼妖的青光乃是日日温养的法术,并非像李通崖的浩瀚海唤出来的两道蛟蛇般廉价,法术被破,当即吐血,淌了一地猩红,身上的妖气起落不定,看起来元气大伤。 李通崖挽出一朵剑花,不给那狼妖喘息的机会,剑上的光彩一跳,分出三道白光来。 “三分月流光!” 青尺剑中还有李尺泾当年养下的一道剑意,李通崖自然不至于杀鸡用牛刀,只是用青尺剑来施展剑法罢了,那月阙剑意只是惊鸿一瞥,却声势浩大,叫那妖物如临大敌。 三道流光呼啸而至,在狼妖的身侧盘旋跳跃,李通崖的剑气也跟着接上,打得狼妖节节败退,身上的皮毛因为剑气而炸起,连声讨饶。 筑基级别的法器在斗法之中起到的作用不可估量,更何况是一柄隐约有了灵性的仙剑,狼妖连着放了数个术法,想要驾着妖气升起,被青尺剑一剑打落下来,渐渐绝望了。 李通崖本就法力雄厚,用着青尺剑打散了狼妖的法术,镇压住这狼妖,便见那狼妖嘟噜着嗓子,发出危险的低吼,恨声道: “道友何故苦苦相逼,今日你断我道途,杀我性命,小妖实在难解,为何遭此杀身之祸!” 李通崖只摆了摆手,青尺剑压下,那狼妖已经精疲力竭,法力耗尽,哪里还抵挡得住,只能任着青锋悬挂下来,在它的眉心悬浮着,李通崖笑道: “你要吃人,我便要吃你,如此而已。” 言罢一掌击下,封住了这狼妖的道基,再将气海穴、升阳府皆封住,犹自不放心,取出几张符箓,一一加持了,这才提着这妖物庞大的身躯往山下去。 出了山间雾霾,灿烂的阳光照射下来,景色全都明媚起来,李通崖落回山脚间,几只小妖皆绑得严严实实了,两只练气前期的狼妖,一只练气中期的老狼,一只练气巅峰的熊妖。 李家众人状态还算好,由李玄锋缠住熊妖,众人将三只小妖解决了,便一齐擒下这熊妖,诸位都在李家除妖惯了的,除了唦摩里太过心急结实挨了一巴掌,有些萎靡不振,其余人都没有什么损失。 一众人见李通崖持着这狼妖下来,提着的心便放下来了,李玄岭赞了一声,开口道: “锋哥儿还想着上山寻父亲,被我等拦下来了。” 李通崖点点头,一众外姓修士在此,也不欲多说,只道: “先回族中。” 一众人回到家中,李玄宣早就将祭祀的事务安排好,几个外姓修士拿了灵石打发下去,唦摩里回了东山越,李妃若有孕在身,安鹧言也不修炼了,寸步不离地陪在山下。 李家已经数年不曾祭祀,今年的祭祀格外隆重些,祭坛分成了两个,一者在山下,押着只练气妖物,一者在山上,狼妖和其余的妖物皆在此。 毕竟如今人多眼杂,祭祀可以理解为是地方习俗,押上一只练气妖物来杀还可以理解为震慑安民,可动用筑基老祖去辛辛苦苦活捉一只筑基妖将回来,放在祭坛上来宰杀,难免引人怀疑。 山下一片热闹,山上显得冷清得多,只有李家嫡系的一众人,圆台祭坛则被打磨的光可鉴人,周边刻满了细小的花纹,那狼妖被封闭六识又封印了修为,动弹不得,像一具木偶一般跪在台上。 在场的都是自家人,也不必再放什么木偶泥胎做掩饰,上首放的就是明晃晃的青灰色法鉴,月华荡漾,颇为夺目。 “兹有黎泾李氏,虔具清酌庶馐、寒食牲仪,年年香火不绝…除害均田,三元六节,无有不敬,祭时飨日,祀不断绝…以烟燎祀,以血祭俸,事神致福。” 那狼妖纵有千般不甘万般不愿,还是轻轻巧巧地死在了玉刀之下,升腾的血气混合着淡色的香火流淌而出,落入镜面之上。 陆江仙轻轻一拢袖子,面前的香火和精气荟萃,凝聚成一团团各色的彩光,他挑起一抹彩光,喃喃道: “这…还是头一次这样丰盛。” 像扯棉花一般,拎起一道彩光,陆江仙团了团,凝聚出一张空白的筑基白箓来。 “李渊蛟…还是李清虹。” 筑基妖物难得,没有背景又能轻易捉来的筑基妖物便更难得了,这张白箓将决定着未来很长时间的收成… “李渊蛟…按理将是未来接替李通崖的位置,镇压外姓之人,修行天赋也算不错,只比李清虹差上一筹…” “而李清虹有求道之心,修行刻苦,与符种契合度是自李家以来最高的…真叫人为难。” 陆江仙从那道云气之中一掐,又抽出一枚练气巅峰的灰箓,剩余的云气凝聚起来,陆江仙暗忖道: “且用那推演之力算一算。” 陆江仙今非昔比,已经掌握了不少巫术符术上的技巧,那道刘长迭身上取下来的推演之力已经被陆江仙用了一大半,如今又抽出一丝,以那剩余的云气为推动,闭眼推算了一刻,只得了一字。 “蛟。” 陆江仙摊了摊手,屈指一弹,那白箓往李渊蛟眉心处落去,陆江仙眼前一暗,便见一道玉色的笔锋勾勒。 “行气吞灵。” “受箓者服气神速,拿云气,驱灵雾,升腾天地之间,腾云驾雾,逍遥自在。” 第二道乃是浅色笔锋,看上去寒气森森。 “雪骨冰肌。” 这道箓气亦是提升采气效率,能够玩弄风雪冰霜,修行寒气一类的法诀有事半功倍之效。 “李家倒也没什么寒气法诀…” 陆江仙看了一眼,便将那行气吞灵箓赐下,再捉起那道灰箓,往俏生生立着的李清虹升阳府中投去。 陆江仙顿了顿,眼前只浮现出一道暗红色的篆文,显得凶厉异常。 “长空危雀。” “受箓者行气灵巧,腾挪跌宕,见血则悍勇,引血气加持…善斗法,善驾风…” “倒是不错。” 陆江仙屈指一弹,将箓气打入李清虹升阳府,心中却生起一股疑惑来,暗忖道: “这箓气倒也怪异,因人而异,这长空危雀箓听起来与李通崖的重海长鲸箓看上去是相近的箓气,当年李项平受箓,仅仅是一只练气初期的妖物,却得了避死延生的神通,箓气的品级固然重要,这受箓之人却也是关键…”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五章 婚事 陆江仙这头才放下两枚箓气,两人身上的气势立竿见影地升腾起来,李渊蛟与李清虹皆是一喜,连忙盘膝而坐,稳固修为,一旁的李家众人惊喜不已,李玄宣失声道: “两道箓气!” “还是小辈争气。” 李通崖笑盈盈地点点头,一众人将剩下的仪轨走完,这才纷纷走下台来,等着两个晚辈接受好箓气。 不多时,李清虹率先睁开眼,灵动的眸子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见着李渊蛟依旧在旁边盘膝而坐,这才轻手轻脚地走下台来,向着诸位长辈拱了拱手,笑道: “清虹受箓,唤作长空危雀,如今,修为已至胎息巅峰,可以着手突破炼气了!” “好!” 李玄岭笑着应了一声,将自己的女儿搂入怀中抱了抱,李清虹又将长空危雀箓的种种功效讲了一遍,李通崖仔细听完,哈哈一笑,答道: “你这箓气善战,我李家本就有一张弓,如今又得了一柄枪,便不惧斗法了!” 几人自然笑盈盈地皆夸了一遍,台上的李渊蛟这才悠悠睁开眼,踏步从台上走下,喜道: “诸位长辈,渊蛟得了一白箓,唤作行气吞灵。” 网址p://m.42zw.la “筑基白箓!” 众人祭祀了一筑基妖物,本该有白箓赐下,但法鉴吞了祭品不赐下箓气而只赐下箓丹也是常有之事,几人心中也颇为忐忑,闻言也是一喜,便见李渊蛟继续道: “修为已至胎息巅峰,只差那一道天地灵气罢了,渊蛟自觉那箓气还有余力未尽,等到突破练气,应还有修为加持!” “这箓气擅长加持修炼,腾云驾雾,拨云弄雨,在采气方面也有诸多加持…” 李渊蛟将自己从箓气中得来的消息一一说了,李通崖这才点点头,吩咐道: “过些日子萧归鸾嫁过来,将婚婚礼诸事行毕,便前去闭关突破吧!” “是!” 见着李渊蛟乖乖应下,李通崖点点头,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 “可曾想好修行哪一部功法?” “晚辈的意思是,修《江河一气诀》” “好!好!” 听了李渊蛟的回答,李通崖心中顿时松下一口气,他也怕李渊蛟与李清虹同一个追求道途性子,同样去修那威力巨大的《紫雷秘元功》,叫这一脉断了嗣,眼下李渊蛟没有这意思,李通崖也省得多费一副口舌,连连点头,笑道: “不错,不错。” 萧家。 小峰上一片红色,显得犹为喜庆,时不时有人影落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相互贺喜着,萧归鸾的小院装点得格外华丽,外头有人贺喜道: “恭喜恭喜呀!李家可是剑仙世家,小姐真的好福气!” “客气了!多谢族叔。” 浑厚的男声应了一句,萧归鸾即刻听出来是兄长萧归图,不由得蹙了蹙眉,问道: “父亲当真不肯来么!” 下首的众人瑟瑟不言,萧归鸾柔声一叹,微微气愤,答道: “无可救药!” 萧归鸾自小便被送上了山,父亲从未有过什么关心照顾,望着她快快突破练气下山效力,萧归鸾只把他当成自己在族中的立场,谁知道这男人大手大脚,刻薄寡恩,萧归鸾只好熄灭了这心思,凭着自己的力气在几个嫡系长辈面前表现出聪慧敏捷。 时运相济,多年不曾外嫁的萧家终于有了动静,萧归鸾毫无意外地被选为外嫁之女,可那男人蠢得可怕,听了消息暴怒不止,看样子要和她断绝关系了… 萧归鸾并无愤怒,心中忍不住一阵悲哀,若是母家不能支持,她在李家也不好过。 收拾了心情,萧归鸾整理了身上的红裙,金色的边角在明媚阳光下微微发亮,对着面前的铜镜注视了一阵,红唇轻抿,上了些胭脂,少女本就出众的容貌在服饰和胭脂的加持下显得格外惊人。 “小姐的容貌,这郡中也没有几个比得上了!” 一旁的侍女啧啧称赞,萧归鸾只是微微摇头,柔声道: “休要阿谀奉承了…” “阿妹。” 萧归图缓步进了院子,他乃是嫡出子,却对自己几个弟弟妹妹都不错,今日便是前来送萧归鸾的。 “多谢兄长!” 萧归鸾道了句谢,萧归图自然懂得她的意思,摇了摇头,答道: “家中不必多虑,两家结合是真人亲自过问的,我会在家中帮衬着。” “真人过问?” 萧归鸾心中顿时一震,霎时欢喜起来,心念如电闪,心中有了把握,喜道: “多谢兄长告知!” 两人正聊着,后头上来一个十来岁模样的男孩,身上同样是红衣金线,手中捧着一片晶莹浅白的玉环,稚声道: “夫人,将要出发了。” 这玉环带表着喜庆结合之意,乃是黎夏一带的风俗,须要娘家出一男娃,手捧玉环,随着车驾一齐过去,亲自交到新郎官手里,对方会给些财物和金银为谢礼,换成修仙者就是灵物和法器了。 男孩是萧归鸾亲自挑的,乃是萧久庆的嫡长子,唤作萧宪,萧久庆给了些灵石为萧归鸾的嫁妆补缺,萧归鸾可不想欠着他萧久庆,选了萧宪来,李家给的东西绝对抵得上这几块灵石,便算是还了人情了。 “好。” 萧归鸾笑盈盈地应了一声,得知此婚事真人都过问,萧归鸾心中有了底气,面貌都喜气起来,丹凤眼一眯,有了盼顾生辉的味道,牵着小萧宪出了院子,却发现喜轿面前还站着一人。 此人一身气势温和,腰间挂着一连串的药囊,捏着手中的丹书正看着,看了看萧归鸾的模样,笑道: “打扮得好模样,上轿罢!” “见过族叔!” “见过前辈!” 周边顿时哗啦啦跪倒一片,皆跪拜躬身,萧归鸾脑海中空白了一瞬,心中惊喜道: “筑基引轿…好大的的排面…” 见着四下人皆瑟瑟发抖,萧元思挑眉摇头,他从李家那处知晓了这李渊蛟暗地里过继给了他那师弟,心中对这番婚事越发在意起来,本身也在李家,自然就顺路来接。 萧归鸾连连点头,连忙抱起小萧宪,往那轿子上一坐,心中只余下期待和忐忑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六章 接亲(上) 黎泾山。 侧院中打扫得干干净净,李景恬撑起来木架子,趁着天气晴朗来晒一晒木简,正仔细摆放着,内院快步进来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娃,一身红裙金纹颇为喜庆,手中持着锦囊,只笑道: “阿娘!蛟哥儿什么时候去接新娘子呐!” 李景恬将李清晓抱入怀里,看了看时辰,温声答道: “时辰应近了,你将衣服收拾好,便下山一齐去。” “哦…” 李清晓也八岁了,年前测出身具灵窍,可把李景恬喜得,忙让她领了功法前来修炼,众人都来贺喜过,陈冬河也颇为满意,夫妻俩关起院子来看着李清晓修炼了一段时间,这才发现些不对。 按理陈冬河的天赋不错,李家又是筑基后裔,李清晓身具灵窍,天赋应该不比陈冬河差,可夫妻俩看了一阵,李清晓的天赋实在是算不上好,玄景轮要凝聚八十一缕灵气,而凝聚一缕灵气足足花了李清晓快半个月的时间… 这么一算,李清晓要用上三年多才有凝聚玄景轮的机会,已经同山下的外姓修士后裔差不多了,更何况李清晓修炼的是当年李通崖从灵岩子手中带回来的《上琅养轮法》,专为未受符种的自家修士准备,本就比那些外姓修士炼的要好,否则还要更慢些。 夫妻俩相对而坐,思量了许久,陈冬河再看看渊清辈的其他人,甚至愧疚起来,自觉是陈家的血统不正,耽误了清晓。 眼下见李清晓应了一声,李景恬忍不住嘱咐道: “等到那萧家男孩将玉环给了你蛟哥,你便将锦囊给他,说些吉利话,一些风俗罢了,都记好了,省得他人闲话。” 李清虹乖巧地点点头,李景恬拿起一旁的木盒,解释道: “路上时辰久,我给伱准备了糕点,车上用些,不至于饥饿。” 李清虹将木盒提在手上,眨了眨眸子,突然问道: “阿娘,我听闻我今后也要像嫂子嫁过来一般嫁去萧家…” 李景恬滞了滞,神色复杂难言,只答道: “还为时过早了,十几年的事情,谁能说得清。” 李清晓点点头,笑道: “若是要去萧家寻夫君,阿娘可要挑一个对清晓好些的…” 李景恬只拉了拉她的手,声音有些低落,招呼道: “先下去吧,省得你哥哥等得急了。” 李家山下也是热热闹闹,张灯结彩的模样,比卢家当年那场婚事要隆重得多,四下的红绸挂着,唢呐的乐声在本就起伏着喜悦的李家道中回荡,山上山下皆是喜气洋洋。 攻下了骅中山和玉庭山大半年,李家的地界几乎翻了一辈,李玄宣拟定在骅中山和玉庭山下共设立七镇,加上黎泾四镇和华芊三镇共计十四镇,涌现出大量供开垦的土地和劳工,原本渐渐拥挤的七镇人丁有了去处,整个李家都显得有活力起来。 一如当年攻下华芊带来的黄金时代,李家的下民再次得到了向上爬的机会,七镇中风起云涌,人心思进。 只要不是无所事事的懒汉,吃力去拼总是会得到一块地或者是一桶金,百姓要的东西不多,唯活命而已,这种机会已经是莫大的奢求了。 原本因为李家和诸望姓子弟渐多带来的凝滞和死水一潭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外侵带来的财富与军功让更多人才崭露头角,几个望姓都隐隐有了预感。 “风起云涌,会当有变时…七镇出了五个望姓,北边又多出七镇,有多少人正奋力想挣出头来…” 李渊蛟位处风云中心,只拎着袖子,整理着红衣袖口的金纹,他执掌族正院,自然李家上下的蠢蠢欲动了解得很,理了理身上的婚袍,笑道: “今后倒有好时光。” 自李通崖突破筑基,与萧家联姻的那一刻起,北破安家已是大势所趋,上至筑基老祖、练气仙修,下至望姓大族、黎明百姓皆翘首以盼。 如今各个阶层得利,萧家亲自嫁女,上下更加拥护与畏惧李姓,李渊蛟都是看在眼里的,自然心情大好,一旁的众族叔也不晓得李渊蛟在笑什么,只当他为婚事而喜,连连道贺,唯有李渊蛟的几个庶出兄弟相互对视,默默笑起来。 眼看着时辰将近,李渊蛟一众人跨上了马,应着习俗前去接应萧家人,好在萧李两家不算太远,胎息修士体力惊人,不至于有多麻烦,若是两家隔着远了,只能做一做形式,派人驾风把萧归鸾接回来。 古黎道如今已经翻新两次,前几年萧家便打点好了,隔着路还有驿站,道路也平缓好走,李渊蛟胎息巅峰本不用休息,只是来接亲的许多李家的男丁没有修为在身,走走停停,花了好几日才到了黎夏郡。 萧归鸾这头下了山,只在郡中等着,在轿子里坐了一阵,终于听说有人前来接亲。 一众人自是来接萧归鸾的,在山下站了一阵,萧家的仪队喜气洋洋地出现在不远处,满地都是红色的碎花,李渊蛟默默等了一阵,看着那华丽的轿子移到面前,上头跳下来个十来岁模样的男孩,亦穿得喜庆,手中捧着块圆形的玉壁,恭声道: “鸣凤锵锵,昌于五世,夭桃灼灼,好合千年……门庭有耀,永结琴瑟。” 待到这男孩将吉利话说完,李渊蛟道了谢,将那玉壁接过,身后也钻出个粉扑扑的女孩,自是李清晓了。 李清晓毕竟还是个孩子,坐了一路的马车,显得有些萎靡,只是孩子懂事,不哭不闹,笑着往萧宪手中塞了一个锦囊,牵着他上车去,只余下萧归鸾一人在婚轿中。 李渊蛟翻身下马,敬香敬酒,将萧家这头的仪礼作足,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作罢,点了点头,打马调转方向,在轿子旁悠悠地跟着,往李家的方向去。 他这才得空望了一眼轿子,也不曾用灵识去探知,仔细地看了看投在帘上的婀娜身影,李渊蛟轻声道: “幸得一见。” 那身影微微一顿,将手中的团扇拿起,淡色的影子透射而下,清亮的声音从帘后传来,轻轻巧巧,只答道: “候君多时。”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七章 接亲(下) 李清晓这头拉着萧宪上了车,这才丢了他的手,萎靡地坐进车驾之中,小脸上依稀还有着不适,嘟囔着些什么,萧宪被牵了一路,手心皆是汗,只问道: “下头还要你我做什么事?” “我娘说了,跟着车回去便可。” 李清晓蹙着眉头应声,马车颠簸,一路来叫她难受得紧,只卧在位置上抿着嘴,默默忍受。 萧宪只好坐到这女孩身边,倚着车厢,大清早起来折腾了数个时辰,只觉腹中饥饿,摸了摸怀里的糕点,早就在推搡之中被压得粉碎,撒了一地,男孩叹了口气,也靠在车厢上眯眼睡过去了。 醒来时天地昏暗,萧宪发觉那女孩精神好了许多,趴在帘边望外望,见他醒了便用手扒拉他,稚声道: “我叫李清晓。” “余山萧宪。” 萧宪答了一句,那女孩点头又趴回塌上,男孩的脸难受得很,皱成一团,实在是腹中饥饿,只能红着脸道: “小姐…可有些充饥之物…” 李清晓愣了愣,连连点头,从车厢下取出一个木盒来,往萧宪手中一塞,萧宪欣然接过,将木扣一搭,掀开盖子来,便见整整齐齐的糕点,用朱红的花瓣点缀了,看上去叫人食指大动。 一住://42zw.la 萧宪早已腹中饥饿,连着往嘴里塞进三块,只觉得馨香甜糯,含糊地赞叹道: “好滋味。” 萧宪这又吃了三块,木盒却啪嗒一声被盖上了,李清晓小小的眉头皱起,白嫩的小手按在盒上,稚声道: “越往黎泾山路越发颠簸,这时吃多了待会还要吐出来,还有几个时辰,省着些吃!” 毕竟是别人的东西,萧宪除了连连点头哪里还有别的话讲,李清晓却嘻嘻笑了一声,低声问道: “我听闻你我两家还有姻亲,宪哥儿且讲一讲你萧家可有什么好哥哥,我听个乐子。” 萧宪看了看这女孩的神色,心中莫名有些起伏,只答道: “归图哥是我这辈的大哥,样样都是顶尖的…八岁就突破了玄景轮。” 李清晓神色有些黯淡,回答道: “我修炼好生慢,如今还未突破玄景呢。” 萧宪的天赋也不高,在萧家众子弟之中向来唯唯诺诺,闻言仿佛得了知己,叹息道: “我亦是如此,父辈的眼睛都盯着那几个生来的天才…谁都想做天才,他们几个运气好罢了!” “人与人生来就是不公的…我就是个笨拙货色,哥哥们听一遍的东西我要听两遍,有时候还要听三遍,才能堪堪懂得一些。” 李清晓等他说完,这才哼了一声,回答道: “伱我生在世家,脚下已经踩了多少人了,哪里还有资格来说不公?我生来就要嫁你萧家,哪里有多说些什么。” 萧宪呆了一瞬,呵呵笑着,尴尬地挠头,有了这么一通话,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聊开了,从剑仙聊到紫府,又从紫府聊到吴越,萧宪混熟了关系,一口一个妹妹,叫得李清晓哈哈笑。 直到山路越来越颠簸,李清晓难受得闭嘴,萧宪也没了话说,两人在位上强自忍受着,复又沉沉睡去,萧宪迷迷糊糊地抱着李清晓,被车驾甩得东倒西歪,忍不住骂道: “你李家人真不懂享受,马车上没有什么隔绝暑热的布帛就算了,连个缓冲的阵法也没有,堂堂修士,还要像个凡人似地被甩来甩去。” 李清晓咳嗽一声,咬牙道: “咱家不兴那一套,贪图享乐可算罪名,是要被族正院捉去鞭打的!” 萧宪听呆了,只回答道: “生在你家,好生不幸。” “呸。” 李清晓嘟囔了一句,两人皆沉默下去,足足过了一个时辰,萧宪迷迷糊糊间觉得手心一暖,李清晓把头搭在他手上,萧宪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手心湿漉漉,原是这孩子吐了。 “他娘的。” 萧宪朦胧地骂了一声,睁眼去看,望着李清晓面色微红,勉强直起身来去搽那痕迹,萧宪看了眼笑道: “多大了还喝奶。” “要你管。” 李清晓的声音像蚊子哼哼。 马车慢悠悠地走着,李渊蛟不晓得李清晓和萧宪两个孩子在车厢里受罪,策马跟在萧归鸾的婚轿旁,望着里头的女子,低声问道: “娘子来归,可晓得我家中情况。” “晓得些。” 萧归鸾第一次同自己素未谋面的夫君对话,认认真真地答了,开口道: “归鸾只问夫君一事。” 李渊蛟隐约瞧见一双精明的丹凤眼,心中微动,答道: “说。” “可有意家主之位?” 李渊蛟眯了眯眼,左手烦躁似地扯了扯那缰绳,答道: “我无此意。” 萧归鸾也不曾开口问,顿了一息,答道: “鸾儿晓得了。” 李渊蛟将方才在萧家仪轨的种种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敏锐地捕捉到了许多细节,温声道: “怎么不见父亲。” 这话自然是指萧归鸾出嫁,她的父亲都不曾来相送,李渊蛟这话叫萧归鸾一滞,只好答道: “我与父亲并无感情,他恨我不委身下嫁,招来赘婿,而是外攀亲族,西嫁而去,愤怒至极,终不肯来见我。” 李渊蛟听了这消息,倒是惊喜不已,点了点头,试探地笑道: “蠢货。” 萧归鸾轻笑一声,毫不犹豫地答道: “确是蠢货。” 旋即语气委婉,温声道: “家中只有几个哥哥疼我,归鸾至此跟娘家没了什么联系,若是今后出了什么事情,恐怕难以向家中求援。” 李渊蛟心中亮堂,只要萧元思活着,以季父李尺泾的关系,哪里落得到萧归鸾去萧家求援,萧归鸾这话的意思乃是她没有父系挟持,不会引得萧家的外戚来,又言及几个哥哥,是怕自己看她孤身一人,婚后欺辱罢了,心中苦笑,暗忖道: “好聪明的女子!” 于是一勒马,温声抚慰道: “无妨,只要我在,无人能欺负到你头上。” “嗯。” 里头的女子温和地应了一声,少女在车厢中,少年在马背上,夜色昏沉,月光温和,李渊蛟忍不住闷声笑了两句。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八章 道标 一路上摇摇晃晃,总算到了黎泾镇,萧宪迷迷糊糊地被唢呐震醒,拿出那木盒一看,也就自己上车时吃了那几块,其余的码得整整齐齐,一块也没动过。 “清晓,清晓。” 萧宪连忙把女孩叫醒,李清晓睡迷糊了,跌跌撞撞地从软座上下来,下头传来唢呐欢乐的尖锐声音,一双大手掀开了帘子,探进来阳光。 “晓儿。” “爹!” 这人稳重肃穆,原来是陈冬河思女心切,早早在镇中等着了,运转法力替李清晓缓解不适,萧宪连忙叫道: “黎夏萧家,余山萧宪,见过前辈。” “嗯。” 陈冬河只客气应了一声,温声道: “待客的院子在前头,自有人来引贵客,还请等一等。” 言罢放下帘子,抱着李清晓走了,留下萧宪默默待在车中,身边无一人相识,只觉得孤寂尴尬,无以言表。 网址p://m.42zw.la “嘿!” 帘子刷一下又被拉开了,李清晓顶着一脸的金色阳光窜进来,面色疲惫,小脸却带着笑,叫道: “我在山上!得空来寻我。” 言罢还不忘拿起地上装糕点的木盒,塞了两块到萧宪手中,蹦蹦跳跳地下车去了。 萧宪呆呆地拿着那两块糕点,站了十几息,这才轻轻捏起糕点,放进了袖中,袖袍里缝了口袋,装个糕点自然没有问题,他小心翼翼地将糕点装好,乖乖坐在位置上等着。 陈冬河这头带着李清晓上了山,李清晓疲惫得很,陈冬河便先送女儿进院子休息,李景恬正在院中整理着木简,陈冬河上前一步,将妻子拥入怀中,见她神色恍然,温声道: “怎地今日这般无精打采?” 李景恬顿了顿,纤手持起案上的木简,只回答道: “几十年的大小事务也记录毕了,渊云接过了班,由他来记史,我一下空出了许多时辰,竟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陈冬河默然,李景恬放下手中的东西,低声道: “不知不觉渊蛟也婚配了,我这一辈子去了大半,却拘束在这山间,只觉得可悲…不得乘风御气也就罢了,竟然连小小的黎泾山都没有迈出去几次。” 她抬起头来,岁月在她的面容上留下的很痕迹很淡,依旧有当年姣好的模样,李景恬微微急切,柔声道: “我在山间之事已了,想着待到清晓出嫁,便求一求长辈,你我去一趟北边,余生也见一见不同的光景。” 陈冬河最疼爱妻子,被李景恬这样急切的神色盯着,哪里还禁得住,只能心疼地点头,答道: “在过上几年,清晓嫁出去,家族的练气修士多起来,我便去求。” 夫妻俩对视一眼,李景恬笑着点点头,靠在陈冬河的胸膛上,答道: “本应如此…本应如此,你我为家族受命十几年,待到族群稳定,四境平安,便能去想一想自己。” 她停了片刻,复又答道: “清虹和渊蛟都有各自的想法,如今的家中非是当年山上同胞兄妹般亲切,只是孩子们懂事,处得热切,清虹要修那《紫雷秘元功》,二伯也随她去了…今日尚热切,不知日后如何。” “我见了诸事密史,几个家族无不是起势时亲和团结,得势时四分五裂,今后的路,恐怕不好走。” 李景恬毕竟读了许多史书,见过的东西多了,有忧虑在心头,陈冬河吻了吻她的前额,答道: “一代人行一代事,也就李老爷子那般人物能下虑五代,此事你我不必忧心,且看渊蛟清虹的。” “萧家联姻,紫府仙族亲自嫁女…萧初庭怎么想的!” 郁慕高踏着风在上空站着,脸色难看,身后站着的一片人,皆与他在云雾的遮掩下看着下首的车队,郁慕高看了许久,依旧难以置信,只道: “李尺泾已经数十年没有消息,萧家…就这样笃定李家能成事?!” 众人皆默然不语,郁慕高咬了咬牙,也不知道在这车队中有几个筑基在下头看着,他纵使有千般算计,也只能憋在心头,愣愣地看着那车队不言不语。 “萧初庭是个深谋远虑的性子,能把女子嫁过来,想必李尺泾不但不曾出事,还离着紫府不远了,一湖之间的算计,到头来还比不上紫府的轻飘飘的一句话。” 郁慕高持家多年,外有费家上窜下跳、李家如日方升,内有族老族叔掣肘,郁玉封年年血祭,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好不容易掌握了郁家,准备好大干一场,李家又膀上了紫府仙族,一腔雄心大挫,万念俱灰,只开口道: “算什么算,斗什么斗,我郁家乃是时运不济,非人力可补,纵我谋虑多年,熬干心血,又有何用?运势已断,再算计来算计去,也不过苟延残喘罢了,只白费我三十年算计,得了个走投无路的境地。” 身后的众人被他的话震得难言,几人上前劝慰,郁慕高只默然不语,良久才道: “有什么好说的,最好是举族往北去,翻山越岭,躲去徐国齐国,再也不必回来,尚有一线生机,如今这副模样,不过等死罢了。” “慕高…我等据有东岸,慕仙在宗内,再不济也能苟延残喘几百年,总会等到李家的势头过去的,何必这样悲哀…” 下头的族人被他说得动容,上前来劝,郁慕高只摇头叹息,答道: “伱等看不清局势。” “李通崖是条蛟蛇,滑不溜湫,阴险狡诈,当年他还是个练气修士时,我等就拿他没办法,听他已经是筑基,还能拿他怎么样呢?” “李渊蛟与李清虹天赋异禀,眼看二十多就能成练气,待到此后者成长起来,我等哪里还是李家的对手?李渊修更是渊思寂虑、姿态不俗,若不是为我等所害,你我哪里还能好端端地站在此处?恐怕焦头烂额,左右为难了。” 郁慕高神色疲惫,背着手望着远处,继续道: “我算是看明白了,如今李家的模样已经是李家时势不济,我等奋力打压的结果…若是当年伽泥奚北上、郁慕元迟疑、李尺泾归家…都不是今天的李家可比的。” 一众人心中惶惶,陪着郁慕高等了一阵,远方飞来一个郁家修士,匆匆地在郁慕高跟前落下,喜道: “家主!家主!仙师将至了!霞光云船的道标已经亮起,不出三日,青池宗的仙师便要到了!” 郁家众人顿时有了喜色,连声相庆,郁慕高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只答道: “总算有了好事,且看一看那仙师怎么说,慕仙信心满满,兴许有些消息。”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九章 江雁 岭海郡。 岭海郡本是于家的地盘,青池宗收复此地后于家立刻改旗易帜,有多位老祖在青池宗内效力,便保住了大半的地盘,继续当岭海郡的地头蛇。 后来几个老祖身死,于家一年不如一年,慢慢萧条下去,好不容易出了个天才于羽楔,却又草草死在南疆,于家主脉至此没落,几个支系各自联合了外姓,自立山头,诺大的地盘明面上还是于家,实际上同姓不同心,各自为政。 好在岭海郡位处东南,四周没有什么外敌,青池宗也不允许世家跨州连郡,岭海于家就这样四分五裂地僵持了下来,维持着固化了百八十年的阶层。 宽阔的大道上人烟还算多,时不时有小商小贩骑驴骑马而过,路旁蹲着一个衣袍褴褛的少年,面色苍白,双唇血红,轻浮的目光在一旁的行人身上打量着,忽而开口道: “师尊,这紫府金丹道的修士,修的是个甚?” 一旁的行人之中钻出个满头大汗的老农来,一身臭气熏天,往那少年身边一坐,露出满口黄牙,答道: “紫府金丹道…此道修性,好食人,好弄法,好炼丹采气,好玩弄苍生,没有几个好东西。” 少年挑了挑眉,反问道: “此道修金性?求自性长存,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嘿!” 老农只答道: “若是修命数,摩诃法相又哪里好了?为奴婢的世世代代为奴婢,作摩诃的年年岁岁为摩诃,等你遇上了摩诃法相的修士,便晓得其中绝望不公,比金丹道修士还要重!” 那老农骂得唾沫横飞,少年掩了掩鼻,回答道: “您老或可换上一副皮囊,这人未免太熏人。” 那老农呆了呆,恍然大悟般抬起头,摸不着头脑地看了看四周,一拍大腿骂道: “什么狗日的走到这儿来了,一天天迷糊。” 竟然不认识那少年一般跳起,往道上去了,不多时才又走过来个农妇,仪表还算干净,笑骂道: “修了十多年术法,还在意这副皮囊!” 那少年撇了撇嘴,只道: “您老倒舒服了,躲过那司阴之人,至此横行天下,无人管束,好是逍遥!” “娘的。” 农妇骂了句,利索的嘴皮子上下翻动,答道: “老子把大半金性和命数都给了它们,剩下的捏金丹金丹不够,修摩诃摩诃不足,也就苟延残喘一段日子,有什么逍遥的!” “还好天数已变,若是如今还有三灾九难,老子想苟延残喘都不得,落到这种地步,也是可笑了!” 少年嗤笑,不以为然,答道: “你说那山越端木奎多神异,多天才,还不是飞灰烟灭,连个转生的机会都没有,你还能再求一次,有什么可笑的?” 农妇笑了笑,露出满口微黄的牙齿,双手叉腰,将健硕的臂膀露出来,解释道: “他性格暴烈,非要求得一金丹性位,以为有仙人许诺则必成金丹,自然落得这个下场,他非是不能委屈求全,而是不愿,若是真要打起来,那两个阴差未必是他对手。” “就算是死后化为了怪异,也差点从那两位手中逃出去,端木奎是横压一世的大巫,非我能比。” 少年若有所思地点头,那农妇正色道: “雁儿,且不说这个,伱我师徒联手杀青池宗个威风,你报你的杀母之仇,我寻我的好道基,将这些首尾做完,就躲起来修炼,莫要再掺和到其中。” 少年默默点头,只问道: “要寻甚道基?” 那农妇顿了顿,开口道: “什么溪上翁、浩瀚海的就罢了,萧初庭要修甲子坎水千讷性,这人阴险,到时候将我吊去吃了,长宵门和玄岳门的紫府也都突破有望,不能走那两条路…还有那上元真人,能修的路子还真不多。” 她想了片刻,答道: “越国这一带还有不少雷修,却无紫府,也是条好走的道路,你且为我寻一冬雷声、春惊蛰一类的道基罢!” 少年点点头,脚下一踏,轻飘飘地飞起,地上那农妇连忙举起皱巴巴满是茧子的手,掐指算了,大叫道: “往北三十二里,有青池宗的坊市!” 少年听在耳中,短短的路途转瞬即至,才飞到那坊市的幻阵前,青池宗坊市的大阵已经轰然破灭,重重叠叠的建筑和密布的灵田现露出来,大喝和惊叫起此彼伏,有人惊道: “为何关闭大阵!迟师兄!你这是做甚,速速开启大阵!难道不怕宗门责罚不成!” 空中站着那人一身青衣,面容俊俏,却神色癫狂,衣袍上满是血迹,狂放地大叫道: “哈哈哈哈!” 那人飞身上前欲制住他,迟师兄反手拔出刀来,咋咋呼呼地往那人身上砍去,那修士连忙催动法器来挡。 “挡!” 法器如同飞鸟一般弹射出去,赤红的鲜血淋漓下来,平日里两人不相上下,谁知这迟师兄忽而变得力大无穷,轻轻地将他的法器磕飞,一刀斩下他的手臂来。 那人又是疼痛难忍又是大惊失色,落下来那手臂却像团泥巴似地伸展开来,且跳且飞,如同一条发了情的骡子蹦蹦跳跳,往他自己面上抓去。 “这是什么术法!” “师兄!我来助你!” 下头的青池宗留守修士纷纷飞上来,却根本援救不及,那人被自己的手掌呼了一个大嘴巴子,脑袋如同个陀螺般旋转了四五周,眼看没了生机。 “什么!” 来救的修士看呆了,谁知那人的尸首在空中仅仅颤抖了一息,仅存的一只手摸上自己的脖颈,咔嚓一声连带着头颅抽出一条深白带着血丝脊柱来,如同长剑一般往来援的修士面上砸去。 那修士那里还看不懂,一下弹射出十几道符箓,亡魂大冒,厉声道: “魔修!紫府魔修…” “咔嚓。” 他的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被人重重抽了一巴掌,如同个陀螺般旋转几周,没了声音,手脚忙不跌地脱离了身体,拉扯出心脾胃肺,各自为政,四下里寻修士去了。 “魔修…是魔修!” 整个坊市中腥风血雨,惨叫声起此彼伏,那少年静静地站在上空,一众血肉在他身侧盘旋,如同温顺的犬兽般服帖地靠在他身旁,他笑盈盈地望着四散而逃的修士,朝着远去的身影朗声道: “告诉青池宗,江雁来报屠郡之仇了!” 声音在空中缓缓回荡,一众青池修士跑的更快了,江雁在空中享受了一阵,一旁飞过来一个男人的头,披头散发,咋咋呼呼地开口,一边喷血一边笑道: “也就青池宗自大,偌大的坊市连个筑基都没有,速速离去,于家人已经在路上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章 上宗征召 李家的亲事来得突兀,喜帖却是一一发到手了,湖上练气以上的家族都收到了请帖,除了郁家诸家都到场,西岸的筑基散修都派了人观礼,反而是费望白并未前来,而是派了嫡孙费桐玉替他来。 费桐玉还是一贯费家翩翩公子的作派,手中持扇,站在席中,言辞客气礼貌,却没有太多的喜意,观察着李家的种种,看着上首端着杯的李渊蛟,心中不无忧虑。 “李渊蛟…胎息巅峰…好快的修炼速度,虽然席上不曾见到李清虹,但以李清虹的天赋,至少也胎息五层了!李家之势过于昌炽,恐怕不是好事。” 费桐玉放下手中之杯,看了看一旁在位置上默默饮酒的青年人,见他身上没有半点修为,却能坐上首,应该是个重要的嫡系,开口问道: “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李渊云正眯着眼想事,被费桐玉的声音惊了一下,费桐玉不识得他这无名之辈,他却晓得这位费家的嫡系公子,客气地答道: “当不得当不得,小人俗人一个,在下李渊云,忝为李家嫡系,当不得仙人这样称呼!” 在山下行走了几年,李渊云已经全然没有稚嫩的少年模样了,多了几分圆滑的市井气,也试过民间不知道多少种传言能养出灵窍的法门,从求神到拜佛,从散财到求符,年年的折腾摧折了他的腰骨,让他像个满是疲惫的中年人。 “不知阁下与清虹小姐…” “李清虹乃是渊云一母同胞的长姐。” 李渊云应了一句,费桐玉顿时精神起来,临走前弟弟费桐啸哀求了多次,非要带上十几封信给李清虹,费桐玉无可奈何,在宴上又寻不到李清虹,连忙问道: 一住://42zw.la “不知清虹小姐…如何可是在山上闭关?” “正是。” 李渊云点了点头,便见费桐玉道: “我家小弟…” 看看费桐玉欲言又止的模样,李渊云摇了摇头,接着道: “长姐让我提上一嘴,如今她修炼的功法绝嗣,渊云也不多说,仅此一言罢了。” 费桐玉也不是蠢物,微微一滞,心中也平息下去,只答道: “多谢渊云兄。” 费桐玉本对李清虹也有好感,只是他性情冷淡,这好感本是出于李费两家的联姻利益和对李清虹天赋和行事的赞赏,他年岁较费桐啸要长些,对于情爱不再有什么执念,听闻李清虹不能为嗣,当即轻轻松松地放了想法。 数息之间,费桐玉的脑海中已经过了数念,只想着怎么劝说自己这个固执的弟弟了,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李渊云聊起来。 “我这一路看来,贵族的外姓修士之多,恐怕我费郁两家相加也不如啊…” 费桐啸望了一眼下首,笑盈盈地问了一声,李渊云只干笑着不回答,毕竟李家嫡庶人丁皆稀薄,这大片的灵田大多是由外姓修士来种,外姓多也是难免的。 费桐玉见李渊云不欲在此上多说,转移了话题,看着下首在位上规规矩矩的李家子弟,答道: “不过贵族规矩严,早就听闻李家族法严苛,通崖老祖又正值盛年,也不惧压不住。” 李渊云哈哈一笑,开了个玩笑,笑道: “何止严苛,我族中传闻,那族正院乃是森罗殿,这族规,是要将诸子弟架在火上烤呐!” 两人皆呵呵笑了,又开了几个荤玩笑,费桐玉心思还在自己的弟弟身上,与李渊云应合着,目光则在席上扫来扫去。 酒过三巡,费桐玉下定决心,便出了席面,站在林间透气,天边的落日一点点消失在山脉起伏之间,费桐玉颠了颠袖中的书信,掐出一朵红艳艳的术火来。 另一只手从袖中取出那一封封费桐啸修改过不知多少回、整理得服服帖帖的小信,费桐玉苦笑着将其投入火中,望着那些信在火中黯淡下去,费桐玉喃喃道: “啸儿啊啸儿,神女自往天山去,何念王侯人间情,断了念想吧…断了念想吧…” 费桐玉已经打定主意,回头就与费桐啸说了,这信都交到了李清虹手中,李清虹不置一词,好叫费桐啸断了念想,当下看着这些缠绵悱恻的词句在火中化为灰烬,费桐玉终究微微不忍,苦笑道: “这都是什么事,恐怕是我费家男子向来风流,故而得了这报应罢…” 费桐玉这才将手中之事处理干净,坐在台阶前默默饮酒,微微的红光却照亮的他的脸庞,他呆呆地抬起头看着红艳艳的天空,辨认了一番天上那物,失声道: “怎么可能?” 天边已经浮现出一朵朵灿烂的霞光来,五光十色,绚丽多姿,在昏暗的夜空中格外耀眼,霞光层层叠叠,如海浪般自东南而来,最前方如大鸟般飘行着一艘巨船,伸出四对如凤凰般的霞光翅膀,似慢实快地飘荡过来。 身侧的宴会安静了下来,人人皆张着嘴,目瞪口呆地望着天空,被这法舟的磅礴气势所镇压,面面相觑。 “霞光云船…上宗来人!这…这是什么事!” “明明没到上缴供奉之时…” “霞光云船!” 费桐玉心中惊骇,惴惴不安,有了大祸临头之感,湖上三家唯有他费家在宗内没有自家靠山,只花钱收买了几个管事打听消息。 如今霞光云船突兀到来,恐怕不是李尺泾就是郁慕仙推动的了,如若是郁慕仙,费李两家都讨不得好,如若是李家,他费家一点消息都没有,恐怕也不是好事。 费桐玉脸上没了好颜色,默默等了一阵,看着霞光云船从黎泾山东边飞过,落向密林郡,脸色这才好看些,两步踏空而起,寻李玄宣去了。 “霞光云船…” 郁慕高神色迷醉地盯着那零落下来的彩光,霞光云船在山顶上缓缓停靠,上头繁复的花纹慢慢明亮起来,令人窒息的法阵威势放松,舟上飘落下来一人。 这青年人一身青衣,从发髻到法靴都法光流淌,五光十色,面容俊俏,只是始终皱着眉,抿着薄唇,郁家众人连忙跪倒在地,哗啦啦矮身下去一片,青年目光一扫,皱眉道: “郁萧贵呢!郁玉封不来也就罢了,怎地郁萧贵都不见踪影!” 郁慕高连忙辩解道: “小人郁慕高,见过上使!父亲闭了死关,至于老祖…至今未归!” 青年皱眉,轻蔑地扫了脚底下一众人,答道: “看在慕仙的份上,也不同你等多计较…我唤作迟炙烟,乃是元乌峰首徒,今日来征召望月湖上诸家出人前去倚山城,还请郁家主帮一帮忙。”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一章 服食 “定为殿下效死!” 郁慕高恭声回应,迟炙烟摆了摆手,答道: “用不着,一些小事罢了,量几个世家也翻不出花来!若不是宗主不想动这些筑基修士,我等一声令下,什么李通崖费望白都要乖乖去倚山城,如今只要几个练气修士,还敢推脱不成?” 郁慕高眼神微动,低声下气地问道: “李家有剑仙在宗门内,恐怕前辈要怀柔以待…” 迟炙烟呆了呆,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怪笑,他身为迟家嫡系,对南疆的事情自然了如指掌,只是迟尉此事做得不厚道,始终避开不提罢了,当下答道: “什么剑仙,南疆危险重重,都未必能归来,在我这处不好使!该如何便如何!” 郁慕高精明得很,听了这话,心中顿时有了底气,连忙作哭诉状,悲道: “大人是不怕,李家可是仗着剑仙威名在这湖上横行霸道,胡作非为,我有一血脉亲族,至今还被李家占着山,连我那亲戚都在他家为婢为奴,我等惊惧,不敢多言啊…” 迟炙烟瞥了郁慕高一眼,冷笑道: “我那师弟同我说过了,你倒也不必在此添油加醋,你郁家好歹是个世家,也不至于被李家逼迫到这等地步,你且听好了。” 网址p://m.42zw.la 迟炙烟顿了顿,继续道: “李尺泾多半回不来,慕仙在元乌峰上练器,也在宗内有些名气,背景可比那剑仙厚实,不必畏惧什么,伱等世家之间明争暗斗,山上向来不管,李家只在袁湍那里有些香火情,不到亡族灭种,袁湍也不好出手。” 郁慕高连连应是,心中大喜过望,更加伏低了身子,卑微地探起头来,迟炙烟撇了他一眼,笑盈盈地道: “无论你等在湖上搞成什么样,都给我记好了!” 迟炙烟弯下腰来,靠近了郁慕高精硕有力的脸庞,伸出一只手轻轻拍打他的侧脸,另一只手伸到他的眼前,比出两根指头。 “有两个人不能死,一人叫作李通崖,如今你也弄不死他,还有一人,你兴许还不知道名字,名叫蒋合乾。” 郁慕高听得冷汗直冒,两股战战,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去,迟炙烟笑着直起身来,答道: “若是弄死了其中一个,那可不就是慕仙能保得住你们的了…至于费望白的间道锦,乃是冢中枯骨,等死罢了。” 郁慕高两只眼睛瞪得滚圆,血丝根根冒出来,颤颤巍巍地应着是,冷汗从他的脖颈上滑落,在地上积成一小摊汗水,迟炙烟风度翩翩,一脚踢在他肩膀上,哈哈大笑。 飞舟上又驾着风飞下来几人,皆穿着青池宗元乌峰的灰袍,其中一人獐头鼠目满脸献媚讨好,如同条狗一般冲到迟炙烟脚下,恭声道: “大人请安排…” 迟炙烟哼笑一声,负手而立,答道: “费家…选那个什么少家族吧!几个练气家族就把修为最高的带走,至于李家…那劳子李玄锋即可…黎夏郡都屠过了,这人也没了用处。” “是!是!” 那獐头鼠目的修士连忙点头,迟炙烟看了看一旁恍然不能自持的郁慕高,笑道: “好好修行,你郁家有资格在案上用宴,至于李家费家…不过是在底下转溜的狗罢了,若不是如今望月湖不能行血祭之事,迟早要结果了这群人…” 郁慕高脸上堆出笑意,心头却是惶恐惊惧到了极致,两条腿不断在地上抽搐着,迟炙烟见了他的模样越发兴奋,回答道: “至于你家那老祖郁玉封…” 郁慕高心中已有预感,闻言连忙抬起头,便见迟炙烟哈哈一笑,神色有些讽刺,只答道: “死了多时了!” 郁慕高滞了滞,低声道: “为何…小人不明白,是何方势力紫府出手,方才叫老祖命陨…” “告诉你也无妨!” 迟炙烟嘿嘿一笑,他这人天生恶劣,最喜欢把什么天才什么谋士踩在脚下玩弄,看着郁慕高低眉顺眼的模样,心中快意非常,答道: “郁慕高…郁玉封乃是我青池宗联手萧初庭所杀!这事也是你弟弟亲口同意过的!” 黎夏郡,衔忧峰。 “哗啦…” 老翁吃力一提,从湖中提起一块闪闪发光的玉石来,玉制的钓竿用力一甩,摆脱下方湖水的追逐,将那块玉石拉上岸来,萧初庭眯了眯眼,答道: “不错。” “初庭,霞光云船往望月湖去了。” 一旁的萧初筹同样盘膝而坐,默默念叨了一句,看向萧初庭的神色有些复杂,萧初庭则不以为然,只端详这那块玉石,问道: “萧初筹,你可恨我。” 萧初筹衰老到极致的脸庞皱纹密布,微微抽动了一下,答道: “没什么好恨的,迫不得已罢了,当年我丢下家族离去,想来你还要更恨我。” 萧初庭轻笑一声,神色有些怀念,温声回答道: “起初是恨的,直到青池宗特地派于羽楔来打断郁玉封道途,我突然醒悟过来,当初让你做出这个决定的,未必是你自己。” 萧初庭花白的眉毛胡子全都抽动起来,像是水波里的倒影不断起伏,他怅然若失,默默开口道: “太虚中的阴霾太过浓重,自那时起我又惊又恐,无数个叫人痛苦的夜里,我尚要问问自己:萧初庭,今日的你是你,还是某个紫府金丹、摩诃法相的手。” “倒还不如不知道,省得这样痴狂。” 萧初庭的嘴并未张开,声音像是从虚空之中的某处发出来的,他温声道: “郁玉封不信命数,还要用血祭来为他那双手疗伤,他果真是一介天才,竟然硬生生在那被打断的道途上挪出了几步,几十年过去甚至将要突破筑基后期。” “于是他彻底死了,两位紫府出手,如重浊和溪上翁两道神通加持,他怎么能不死?他怎么能不死?玉真六九合虚性不得修行,甚至不得修成仙基,自他修行《白首叩庭经》起,他便是个死人了。” 萧初筹并不惊讶,他闯南走北,知道的并不比萧初庭少多少,那张衰老到极致的脸冷冷一笑,答道: “是啊…你可曾想过为何你萧初庭修成了溪上翁,而我萧初筹修成了长云暗,多巧啊…多巧妙啊!恰好互为道参…” 萧初庭点点头,缓缓站起身来,一股致命的吸引力从他身上升起,雪花从整座衔忧峰上飞舞而起,上空传来轰隆隆的海水碰撞声,隐隐有蛇蛟的嘶吼。 萧初筹躯体越发萎靡下去,这个老人越来越小,直至枯瘦成一堆骨头,他从喉咙里发出几道笑声,飘飘絮絮的烟雾自他的身体中飞出来,自他枯瘦到变成两颗老鼠屎的眼睛中飞出来,自他黑洞洞的嘴巴和耳朵中飞出来,老人道: “萧衔忧…是萧衔忧,他早就算得清清楚楚,他修行的正是浩瀚海正是泾龙王!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萧初庭站在上空的烟雾之中,浑身法光流淌,宛若天神,他的神情悲伤且肃穆,甚至带上了些神圣了。 “兄长,你我无路可走,你我无路可退。” “铛——” 衔忧峰上的钟声飘飘渺渺,如同雷霆一般,在山脉之中游走,整座山脉之中的飞雪来得莫名其妙,却又铺天盖地,仿佛要将一切不洁皆笼罩住,萧家人纷纷跪倒,充满迷茫地抬起头来。 “是筑基…有老祖过世了…” 今天下班早~就早点发给大家看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二章 予之 “霞光云船…” 李玄宣望了望天空中的七彩霞光,心中有些不安,仲父李通崖祭祀之后就不见踪影,筑基修士修炼皆是以年单位,李玄宣一时半会也寻他不见,只能默默等着。 好在不多时,身前便出现一道灰衣身影,李通崖皱着眉头落下来,他本欲闭关修炼,妻子柳柔绚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李通崖只好推去原有的安排,刚好撞见这一幕。 “应是召人去南疆倚山城。” 李通崖持剑凭空立着,他曾在萧初庭的法会上听闻些情况,如今稍稍联想,大约就推测出霞光云船的来意了,在空中等了一阵,便见一人驾风而来,脚踩飞梭,本是一身衣袍潇洒,面容却獐头鼠目,两眼滴溜溜地转,一身痞气。 这痞子落脚在阵前,叫道: “李家小辈,速速开阵,让你家爷爷进去!” 下首众人有了怒色,李通崖却若有所思,淡定自若地开了阵法,亲自上前迎接,恭声道: “黎泾李家,恭迎上使!” 那痞子见筑基亲自来迎,也不好搁脸色,只悻悻地道: “算你有眼色。” 于是歪头歪脑地落入院中,看了看一众敢怒不敢言的李家人,不耐地摆了摆袖子,骂道: “通通给爷爷滚下去,止我二人谈话,小辈如何听得?” “你!” 李玄宣隐隐有怒色,李玄岭却如蛇般撇了这人一眼,拉着众兄弟下去。 这痞子同李通崖进了院子,使了法术封闭四周,一改身上的轻浮劲,腰杆子挺得笔直,姿态端正起来,表情微微愧疚,下拜道: “小人邓予之,适才乃是不得以为之,还请前辈恕罪。” 李通崖也被这人突兀的转变惊了一惊,只拱手答道: “邓兄请起,不必多礼,我等不曾放在心上。” 邓予之的语气又急又快,也不同李通崖推脱,直起身来道: “我乃是青池峰下世家邓家子弟,兄长邓求之与剑仙乃是至交,二人一并陨落南疆,为妖王所食,不知前辈可晓得?!” “我晓得。” 李通崖看出来邓予之心中急切,干脆利落地答了一句,邓予之只点点头,沉声道: “前辈晓得便好,此次前来的仙宗弟子乃是迟家的迟炙烟,此人刻薄阴险,已晓得剑仙身陨,郁家如今也听说了,还望前辈做好准备。” 邓予之也不等李通崖回应,嘴皮子翻动,继续道: “我家老祖虽不曾同前辈见过面,却听闻诸多事迹,神交已久,两家处境相近,若是前辈不弃,今后大可多多来往。” 李通崖按着剑,面上的表情耐人寻味,温声道: “我且问你一事,江南诸紫府金丹博弈之中,萧家与青池宗乃是何等关系?” “二者有共敌,萧初庭要修甲子坎水千讷性…” 邓予之应了一声,李通崖挥断,直言道: “我晓得了。” 邓予之只点点头,继续道: “我邓家在黎夏郡也有产业,前辈若是有要事相商,便派人来寻,前辈宽厚稳重,应能晓得其中关窍。” 言罢递上一封小信,李通崖灵识一扫,其中记录着几个黎夏郡中的巷口,邓予之看着李通崖收下,长出口气,沉声道: “四郡之中都有人宣扬前辈道基之雄厚,剑法之高超,恐怕是有心为之,前辈还是少些行动,不要露了踪迹。” 这消息出乎李通崖意料,引得他微微思索,当下点点头,邓予之开口道: “此次征召前去倚山城,迟炙烟选得之人唤作李玄锋,此事非我等所能,只能带走贵族子弟…还望前辈谅解。” 李通崖缓缓闭目,长出口气,李玄锋乃是李项平独子,至今还未诞下子嗣,若是前去倚山城出了什么事,便是要这一脉绝嗣,他自然不愿意,皱眉问道: “玄锋乃是我弟遗孤,通崖愿以亲子相替,不知…” 邓求之摆了摆手,拒绝之意果决且明白,苦声道: “小人不过是替人做狗苟活罢了,迟炙烟深妒剑仙,小人前来尚要故作姿态,哪里有这样的权力…” 李通崖只能掩面而叹,答道: “我晓得了。” 邓予之则停也不停,继续道: “予之不宜久留,即刻要带人离去,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前辈谅解!” 言罢甩开袖子,大大咧咧地踹了房门,在院子之中叫道: “李玄锋何在?!” 下首的院子中焦急地站了一片人,李玄岭和李玄宣都抬起头看他,李玄锋静静背着金弓,眸子直直地盯着上首的邓予之,答道: “在此!” 邓予之嗤笑一声,叫道: “青池有命,征你前去南疆倚山城抵御妖族,即刻起行,不得有误。” 李玄锋紧了紧背上的金弓,胡须邋遢的下巴勾起笑意,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之事,他哈哈一笑,答道: “好。” 邓求之只扯了扯他,答道: “跟好。” 李玄锋望了望从院子中缓步而出的李通崖,深深一躬,向着李玄宣和李玄岭两兄弟开口道: “家中之事,还请多担待,不必念我。” 这个年幼丧父母,少年亡妻子的中年人只开口说了这一句话,两只眼睛烁烁有神起来,好像黎夏屠郡至今的那些年都叫他兴致缺缺,如今眼看着杀戮与搏斗,被杀被害就在眼前,反而叫他期待兴奋起来。 “兄长。” 院子里的李玄岭和李玄宣还沉浸在这消息之中,李玄锋已经驾风跟上邓求之,向北边飞去了。 李玄宣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开口道: “仲父!这!” 李通崖挥了挥袖子,面上亦有痛苦之色,只轻声道: “且修炼去罢…” 几人对视一眼,皆低下头去,各自散下了,婚事本就接近尾声,被霞光云船这么一闹,众人也没了什么兴致,告辞的告辞,离去的离去,将李渊蛟和萧归鸾送入洞房,黎泾山又恢复回冷冷清清的模样,只有满地的狼藉还有几分喜庆味道。 直至霞光云船从天边飞过,灿烂的霞光都消失不见,整个望月湖之上重新陷入黑暗和寂静之中。 “报上使,人皆齐了!” 邓予之献媚地跪倒在迟炙烟面前,一旁的郁慕高神色恍惚,仿佛沉浸在噩梦之中,迟炙烟那句话还在他脑海中反复穿梭。 “郁慕高…郁玉封乃是我青池宗联手萧初庭所杀!这事也是你弟弟亲口同意过的!” “慕仙…亲口同意过的…” 郁慕高神色迷茫,他与郁慕仙通信数十封,对方竟然只字未提,不知是怕打草惊蛇,还是根本不放心同自己说。 郁慕高突然觉得宗内的那个亲兄弟陌生起来,他口中意味不明地嘟囔着什么,迟炙烟看了看他的模样,不耐地道: “以后莫要修什么《白首叩庭经》了!” 几人驾风落回霞光云船上,郁家众人则齐齐跪倒,高声恭送,那船上的细密纹路明亮起来,伸出霞光羽翼,往东南方飞去了。 郁慕高眼睁睁地看着那船在天地之间消失,这才缓缓站起身来,歪着头看了看周边低头不语的众人,丝毫没有为方才低声下气的卑微姿态感到羞愧,默然了一阵,开口道: “蒋合乾…原来是陈年宿怨,且将东岸的人手都叫回来吧。”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三章 五年 李玄锋这才被调往南疆,李通崖之妻柳柔绚只撑了几个月,还是死在山上,李通崖始终陪在塌前,柳柔绚则眼含热泪,老妇人死前磕磕巴巴地吐出一句话: “夫君尚有两百余寿数,望君再行配娶,我身故后不必偏厚柳氏,只恐恩致祸患。” 李通崖静静地坐在塌旁,温声几句,柳柔绚已经没了生机,其子李玄岭在塌前嚎啕大哭,在东山越的李渊云和驻守玉庭山的李清虹也赶回山中,在塌下默默垂泪。 柳柔绚的面容不复当年在小院中问李通崖“可稀罕我?”时的俏丽温柔,死前双眼无神,嘴吻僵化,面上刻满深深的皱纹,只有那双枯瘦的手始终执着李通崖的双手,至死也未曾松开。 整个黎泾李家上下哀恸,四处白纱,柳氏上下更是惶恐异常,柳氏几十年来不曾出过什么人才,大院中皆是享乐的纨绔,心思尽放在如何享乐上了。 如今柳柔绚一死,整个柳氏又惊又恐,四处都在叫喊着“族奶奶去了”“祖奶奶去了”,直至柳柔绚的遗言传下山来,众人更是急得跳脚,乃至有怨怼之言了。 李通崖则安葬了柳柔绚,看了看一众赶回山的李氏子弟,从腰间解下那把法光流转的[蛟盘楹],温声道: “我今后将闭关修行,数年乃至数十年不得出关,这法剑在我这处也是白白蒙尘,不如交到你们手中。” “渊蛟!” 李渊蛟闻言连忙抬起头来,上前一步,双手接过这把法剑,李通崖柔声道: “你是诸子弟中剑道天赋最高之人,这法剑你先取去用。” 一住://42zw.la 李渊蛟哪里想得到李通崖不把这剑给自己的亲子李玄岭而是给了他,大为感动,还欲开口推辞,李通崖只是摆了摆手,便将他推回下首,继续道: “如今你是长兄,看好弟妹们,莫要让我失望。” 于是转过头来看了看李玄宣,思忖一阵,用腰间结下一个储物袋,丢到他手中,开口道: “世家要缴纳的供奉我也看了,远远不是如今的李家能负担的起的,明年就要缴纳这五年的供奉,这里头是我这些年收集的一些法器和灵物,你且拿到坊市变卖了,填上这窟窿。” 李玄宣恭恭敬敬地应了句是,李通崖复又道: “这样终究不是办法,我曾经在冠云峰坊市下了一闲棋,有一小铺子要投靠我李家,你即刻前去,将此间之事整理好,为我家开辟一条挣灵石的路子。” “你这些年祭练了那么多符箓,一并带去售卖,你既然无心修炼,今后就坐镇那处画符修炼,家中交给晚辈罢。” 李玄宣并无不满,只点头应是,李通崖则朝着李玄岭嘱咐道: “修炼之余,多帮一帮你兄长。” 看着下首众人一一点头应下,李通崖直起身来,温声道: “且努力修炼,多多爱护族人。” “是!” 下首众人齐声应是,话音还未落下,李通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李玄岭抹了抹泪水,同李玄宣对视一眼,两人也不迟疑,即刻驾风往冠云峰而去。 渊清辈的几人则聚在一起,相互勉励了几句,各自下山去了,黎泾山上的灯火忽明忽暗,灿烂的晨曦从天边升起,划过李家地界的种种,袅袅的炊烟从山下的屋头升起,新的一天按时到来。 东山越。 东山越多山岭,少田地,不是个养民的好地方,小山小脉倒是多的很,李渊蛟在此处盘旋了几个月,从西到东一条条地脉灵机探查过去,总算是找到了一座不错的小山。 “乌涂山。” 李渊蛟驾风而起,在手中的舆图上轻轻打了个圈,算了算脚程,看了看地脉与灵机,缓缓点头,落回山脚下。 山脚下正站着一女子,雍容华贵,丹凤眼盼顾生辉,一身裙摆柔美,手中牵着一男孩,看上去五六岁,长得机灵好看,探头探脑地张望着,李渊蛟方才落下来,那男孩立刻蹦蹦跳跳地开口道: “爹!这山好像只鸟儿!” 这男孩乃是李渊蛟的嫡子,唤作李曦治,如今四岁多,乖巧可爱,颇得李渊蛟夫妻喜欢。 “哈哈哈哈。” 李渊蛟朗声一笑,一旁的萧归鸾温声道: “如何?” “地脉灵机都算充足,不比黎泾山要差,在东山越境内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李渊蛟应声,复又开口道: “按着当年勘探灵田的书目,这乌涂山上的灵田肥沃完整,在东山越境内也寻不到更好的地界了。” “那就在此处罢…” 萧归鸾眉宇之间有着淡淡的忧虑,低声道: “世家的供奉太重,家中年年亏损,却也不能再拖了。” 李渊蛟一阵默然,点头道: “不错。” 五年时间转瞬即逝,这五年来湖上还算平静,郁家放开了对东岸诸家的供奉与管束,窝回密林郡没了动静,李家默默消化着骅中山和玉庭山,一时间也安静得很。 这五年李清虹和李渊蛟先后突破练气,渊字辈也大多有了子嗣,李渊蛟那几个庶出兄弟的子嗣都满了七岁,天赋不尽人意,即使是身具灵窍也没什么天赋,看得李渊蛟直摇头。 李玄宣常年在坊市之中未归,李渊蛟即使不愿,也只能接过家中之事,暂代家主。 萧归鸾抱着李曦治,李渊蛟驾风而起,两人对视一眼,萧归鸾答道: “倒有一事要告知夫君,我问了余山之人,他们要打造法器,应该用的上我家的青乌矿,若能足额,溢价一两成不是问题。” 李渊蛟顿时眼前一亮,喜道: “好!此事若成,我等又补上一份,也能少些动用族库来填补份额。” 郁家自湖上衰弱下去,湖上呈现三足鼎立之势,李家最大的麻烦反而成了青池宗的供奉,世家的供奉是练气之时的十多倍,比李家当时的收入还要高得多。 也就李通崖这个筑基仙修与郁玉封之流不同,从不要求什么资粮,否则李渊蛟把李家变卖了都供养不起,但李渊蛟还是日日为了家中的赤字发愁,眼下听闻萧归鸾有挣灵石的门路,忍不住啧啧称赞。 眼看着萧归鸾笑而不语,李渊蛟突然顿了顿,嘴角勾起,笑道: “那什么萧宪,就是萧家余山一脉之人吧!” “呵。” 萧归鸾也帮着李渊蛟治了五年的家,两人琴瑟和鸣,眼下轻笑一声,丹凤眼微微一眨,温声道: “醉翁之意不在酒!那萧宪月月往我黎泾镇跑,只是想找个理由见清晓罢了,如今余山一脉派他来接洽此事,可把这小子高兴坏了。” 大家反应剧情太慢,太刀,这些琐事就不详细写了,往后跳一下时间线。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四章 窦氏(上) “萧宪。” 李渊蛟摩挲着腰间那把蛟盘楹,狭促地蹙眉,与李通崖或是李玄宣等人外表平实,内里心思深不同,他天生眉距狭窄,看起来就不是好人,这下皱起眉,更有些蛇蛟的味道了。 “萧家余山一脉…清晓配过去算是略微下嫁,只是萧久庆八面玲珑,今后前程不错,若是那萧宪心诚,阿妹也愿意,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余山一脉在我萧家算是支脉中数一数二的大族了。” 萧归鸾挽起李渊蛟的臂膀,温声道: “萧宪天赋不算好,练气还是有望的,清晓天赋差,以余山一脉的实力,萧宪帮她堆出个杂气也没有问题,也算合适。” 两人谈笑之间,黎泾山已经出现在脚下,夫妻俩往院子中一落,下首的族兵顿时迎上来,恭声道: “家主,主母,渊平公子已经在屋子中等着了。” 李渊蛟微微顿首,推门而入,便见一少年身着白衣,手中捏着扇子,看起来十二三岁,脸色微微发白,有些病弱姿态,正仔细看着墙上挂着的字画,闻声转过头来,眼前一亮,笑道: “兄长回来了。” “嗯。” 网址p://m.42zw.la 李渊平乃是李玄宣练气之时与主母窦氏所生,是李渊修同母弟弟,只是生产时恰逢李渊修过世,动了胎气,先天不足。 好在父母都有修为在身,李渊平身具灵窍,只是天赋不算高,能算是中人之姿,修行五年,也有胎息二层承明轮修为。 李渊蛟应了一声,便见李渊平笑道: “听闻兄长突破练气三层,可喜可贺。” 真要说起来,李渊蛟这些年并没有太多俗务缠身,家中一些的胎息或是俗世事务都由萧归鸾处理了,这女子行事大气,赏罚有度,上下也治得服服帖帖。 有了萧归鸾协助,李渊蛟修为也不曾落下,授了行气吞灵箓,李渊蛟的修行速度一日千里,反超了李清虹,五年间便达到了练气三层,甚至超过父亲李玄宣了。 李渊蛟轻轻点头,两步到了上首落座,看了看自己这个还有稚嫩之色的弟弟,温声道: “如何,族正院可还管得住?” “尚好。” 李渊平点点头,笑道: “玉庭卫已经有了胎息四五层的修为,五人合力,哪里还有镇压不住的地方,平日里唯独惩戒些小贼罢了。” 李渊蛟本无意掌事,眼看着李渊平一天天大起来,连忙就将族正院交到他手中,眼下看他收拾得还不错,满意地点头,温声道: “族法从严,家中子弟莫要有那跋扈之辈。” 两兄弟正聊着,下首匆匆上来一人,在庭院下一伏身,恭声道: “报家主,冠云峰来信。” “呈上来。” 下首那人一身甲衣,面方眉浓,一副老实模样,将信献上,李渊蛟将那信封接过,并未拆开信,反而盯着那甲士看。 这殿下传信之人一直是柳家人,李渊蛟也见惯了,如今却只觉此人陌生,端详一阵,疑惑道: “你是窦氏的人?” 那甲士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略微惶恐,只答道: “回家主,小人唤作窦邑,窦夫人乃是在下姑姑…那传信兵抱恙,便由小人顶上了。” “原来是母亲的人。” 窦夫人自然是指李玄宣之妻、李渊平之母窦氏了,说起来李渊蛟还要叫声母亲,李渊蛟作恍然大悟状,朝着李渊平笑道: “他还算得上你表兄。” 李渊平在侧旁坐着,闻言只是一点头,也不去看那窦邑,自顾自地添茶,李渊蛟即刻明白,随手挥退,漫不经心地道: “既然如此,你便去渊平身边侍奉,在族正院里寻个位置用事吧。” 窦邑连连点头,缓步退下去了,李渊平只苦笑一声,开口道: “此事绝不是母亲的手笔,多半是窦家人自作主张…” “我晓得。” 李渊蛟点点头,叹道: “话说是墙倒众人推,柳氏好歹也是老祖的妻族,殿上还是要留着一个姓柳的,是非能传到我等耳边,众望姓才有忌惮,不至于做得太过。” 李渊平若有所思地点头,答道: “小弟受教了…” 李渊蛟哈哈一笑,兄弟俩推心置腹,便见李渊蛟神色复杂,答道: “此道亦是兄长教我,我虽然无权位之心,如今再交到你手上,也不至于辜负了。” 话中自然指的是李渊修了,李渊平自小就听闻这个未见过面的哥哥的种种,当下点了点头,李渊蛟则读起那信,扫了几眼,笑道: “是父亲的信。” 李渊平疑惑地抬起头,便见李渊蛟道: “魔灾越发肆虐,当下不止那江雁一人,还有数十人入了魔道,四处屠杀,于是宗内外的符箓与法器越发受追捧,今年的收入又多了不少。” “父亲便想着家中的云竹收成了,再送一批过去制作符纸,还能把成本降低许多。” 李渊平听了这消息,低头道: “魔灾也五年多了,却从来不见青池宗的紫府出手,也不晓得迟炙云怎么想的。” 李渊蛟顿了顿,将茶碗放下,答道: “魔灾…不简单,那江雁也不知是何等人物,是哪一家的棋子,你也读过族史,晓得紫府厉害,能放任这江雁胡来,必然是得了紫府授意。” 李渊平默默思量着,兄弟两将聊了两句,李渊平看了看时辰,不再打扰李渊蛟,便告辞了。 等到李渊平退下去,殿后方才踱步出一雍容女子,一身羽衣华丽,在侧旁行了礼,微微皱眉,沉声道: “夫君,柳氏衰败太急,短短五年间就从望姓到了子弟四处分散的地步了…恐怕有古怪。” “情理之中,那柳氏子怎地就抱恙了,千番百计把人推到我面前,就是想试探我等对柳氏的情谊还剩多少。” 李渊蛟将小信收好,压在书简下边,如数家珍般继续答道: “田氏被派去了山越之地,余下的任、陈、徐、窦几家恐怕早在数年前就谋划着将柳氏挤出望姓,只有一众柳姓子弟犹自享乐,山上的消息一传下来,几家就开始动手,柳氏本就没什么人物,能撑五年已经是众望姓谨慎了。” 萧归鸾点了点头,笑道: “此一时彼一时,昔日许多姓柳的东西,如今也应该姓窦了,母亲我也见过多次,手段强硬,是有脾气的。” 李渊蛟哈哈一笑,听出来萧归鸾的弦外之音,温声道: “我与母亲也相处多年,窦氏一众人在她眼里还比不上渊平的一根小指头,窦氏不过是下一个柳氏罢了,无需多虑。” 他顿了顿,继续道: “渊平性情像窦夫人,不会为人所糊弄,过上两年将家中事务交到他手中,你我便去乌涂山修行,做一对神仙眷侣,岂不快哉?” 萧归鸾微微颔首,可她身在的萧家已经是几百年的世家,其中利益争夺颇为险恶,不如李家初立兄弟和睦,萧归鸾见惯了亲亲相残,手中无权终归心中不安,她倒是无所谓,只怕孩子李曦治受委屈。 只是这女子冰雪聪明,也摸顺了丈夫李渊蛟的性子,并没有立刻将夫君的话顶回去,笑盈盈地点头,望着飘摇的烛火,寻思如何多给李曦治寻些势力来。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五章 窦氏(下) 李渊平这头出了院子,“刷”地收起扇子,面色不虞,默然地走着,后头的窦邑眼巴巴地跟着,自觉弄出了问题,不敢多言,李渊平却突然停了脚步,窦邑猝不及防,差点打了个滚,连声道: “公子!公子!” “闭嘴!” 李渊平一扇子将他顶住,少年微微皱眉,轻声开口道: “窦家哪个蠢货自作主张,叫你换下来那柳家人!差点叫我在兄长面前丢了脸面…若是让母亲知晓,非叫你们都打板子不成!” “是…是…” 窦邑晓得自己今后都要在李渊平身边混了,却不忍心把自己父亲推出来顶罪,一时半会开不了口,只结结巴巴地应着,李渊平温和地摆摆手,转过头来,边走边道: “你不说我也晓得,多半是那窦老爷,人老了得势了心思多,老转那花花肠子。” 窦邑连忙跟上,恭声道: “这也是为公子着想,族正院向来是交接家主之位的过渡,渊蛟公子多次言称要交还权位,公子又成了族正,这家主之位是板上钉钉的事…父亲多安插些人手,到时也能帮一帮公子。” “呵。” 李渊平被逗乐了,只笑道: “你倒是言之凿凿,你父亲哪里是想帮我,这是想害我呐!若是想帮我,老老实实地等上三年就好了,那里需要多手多脚。” 他皱了皱眉,看了看愧疚低下头的窦邑,答道: “你父亲不过仗势扩充势力罢了,何必打着为我好的旗号?你家是我母族,待到我持家自然有应有的地位,何必如此?” “莫要以为我年少好欺。” 窦邑冷汗直流,便见李渊平摇着扇子,悠悠地道: “且先不论这些,我管你是什么人派来的,长兄既然把你指给我,以后你就跟着我做事,不要想你的窦氏了。” 窦邑顿时一呆,只觉得李渊平讲的东西和自己父亲嘱咐的完全不同,窦老爷子叫他上山时始终嘱咐的是: “渊平公子与窦夫人是我窦氏的靠山,倚仗着他们,多为家中谋些权位…今后我窦氏便是望姓。” 这下听李渊平的语气,李渊平和窦夫人哪里把窦氏看做簇拥了,这是千防万防,只恐窦氏拖累呐!当下心中又酸又苦,哀声道: “公子,窦氏上下唯公子是从,只听公子一人之言…当年的田、柳两姓都是乘势而起,外戚乃是公子臂膀,何必如此呢…” 谁知李渊平闻言驻足,侥有兴趣地回过头望着他,笑道: “表兄!我姓李!乃是正统长房嫡出子。” 言罢扭头便走,窦邑心中微微惊骇,不敢再言,只紧紧跟上。 两人在山间走了一阵,进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大院,李渊平在院前等了一阵,便见侍女急匆匆地端着盆水出来,温声道: “不知母亲可曾睡下?” “夫人洗了脚,正在屋间等殿下呢!” 窦邑登时明白这是窦夫人的院子,想起自己父亲做的那些糊涂事和这位姑姑的强硬性子,窦邑顿时两股战战,心中哀嚎起来。 “老父作死,却要小人来还,害!” 李渊平哪里管他,带着他进了院子,便见一片淡黄,层层叠叠的帷幕,忽明忽暗的灯火和迷迭的熏香,两个侍女乖巧地站在床边,他恭恭敬敬地下拜,温声道: “孩子前来拜见母亲,恭喜母亲再度突破,练气在望。” 上首倚坐着的窦夫人服饰华贵,容貌年轻,一身气势赫然已经达到了胎息巅峰,距离练气只有一步之遥,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外姓修士中数一数二的了。 这些年窦夫人不但依靠着自己的手段将李玄宣的诸多妻妾治得服服帖帖,硬生生将田间务农的窦家拔高,修为也不曾落下。 “平儿不必多礼。” 窦氏虽然是个强硬的性子,对孩子却是毫无保留,连声叫他坐下,李渊平点头,将傍晚的诸多事情通通讲了一遍,乃至李玄宣的信结束,窦夫人在上首听罢,窦邑已经觉得头皮发麻,怯生生地抬起头来,见到了一双如寒星般的眸子。 “上来。” 窦夫人轻身细语,窦邑连忙挪到了这位姑姑面前,却见帐中伸出一只如玉的手来,玉甲三寸长,用凤仙花染过,窦邑正呆呆地望着这手,窦夫人却轻轻一扬。 “啪!” 窦邑脸上挨了结结实实一巴掌,半边脸通红,窦邑不敢有丝毫怒气,只吓得他连连躬身,叫道: “姑姑饶命!姑姑饶命!” 窦夫人的话轻飘飘的飞下来: “回去把这巴掌带给你爹,同他说了。” 她张开红唇,吐出几个字来: “再有小动作,就别要小命了。” 玉庭山。 李清虹长出气,吐出一匹白练,放在膝上的长枪法光流转,女子睁开眼睛,法力温养的眸子在暗室之中熠熠生辉。 “练气二层。” 这五年李清虹基本窝在山上修炼,前三年突破练气,后两年突破练气二层,李清虹如今才二十多岁,比较起正常三到五年突破一层的修炼速度其实算得上快了,也就李渊蛟授了行气吞灵箓加持,这才快她一筹。 持枪而起,淡淡的紫意在少女的眸子之中流转,晓得格外诱人,《紫雷秘元功》不愧是曾经的四品雷法,李清虹一身气势如虹,远远超过寻常的练气二层。 “族姐…” 石室外的男子小心翼翼地站着,他也是李玄宣的庶出子,只是身无灵窍,李玄宣子嗣众多,他一向没什么存在感,被派来了玉庭山管理一镇。 “说说。” 李清虹红唇轻张,吐出两字来,便见男子恭声道: “前些日子便有男丁失踪,连续三月,族中的修士也来查过,一无所获,甚至三天后连续死了九户人家,我等上报主家,得了允诺,这才敢来打扰族姐。” 李清虹微微点头,疑惑道: “姑父呢?” 男子知晓她指的是陈冬河,急忙答道: “连同安供奉护送皮毛与灵物往坊市去了,不在族中镇守,家主在山越境内寻山,不知是否归来,故而…” “嗯。” 李清虹点点头,托着他驾风而起,温声问起情况来。 这人这辈子还是头一次驾风御气,顿时一阵迷醉,望着脚下的小镇和不断掠过的浮云飞鸟,心中满是羡慕,一头应着李清虹的询问,为她指明了方向,暗忖道: “好生痛快!” 李清虹则按着他的指引落下去,便见几间空屋,地上有些许血迹,法眼一扫,觉得脚下诸多怪异,放下族弟,伸出纤手在空中勾勒了几道符文,打出一道符箓来。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六章 仙魔(上) 那道符箓在空中轻飘飘的晃悠了一圈,放出淡白色的光芒,四下里澄明一片,满满的血迹和断肢浮现出来,黑暗里升起朦朦胧胧的光彩。 李清虹瞥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一旁的男人恭敬地低头,答道: “二十七户人家,一百一十口人,无一幸存者。” 李清虹眯了眯眼,长枪在地面上一驻,施法探查,低声道: “没有妖气,并非妖物所为,恐怕是哪个寻血食的修士。” “嗖…” 李清虹正仔细观察着,眼前突然跳出一道乌色的镖来,其上法光流转,尾端系着黑漆漆的丝线,没入那黑暗之中。 李清虹早就提防着,拨了拨黑发,手中长枪一挑,炸出一道紫色的法光,那乌色的镖中了一枪,歪歪扭扭地落下去,李清虹朗声道: “何方道友在我李家地界上寻血食,胆子倒大,还敢在此处蛰伏着。” 黑暗中窜出一道黑雾来,一个枯瘦的老者现出身形,面色难看,手中还拎着那根黑线,在地上拖着叮当作响,那老者瞥了一眼李清虹,只皱了皱眉,叫道: “姑娘何必小题大做,我也未伤贵族子弟,只是途径仙家地界,在此处歇歇脚,度几只两脚羊,姑娘倒是咄咄逼人,哪里有世家气度?” 一住://42zw.la 李清虹只打量了他一阵,眼前一亮,眸子中的紫意越发逼人,听闻这老者说甚么“途径仙家地界”、“两脚羊”,这些称呼都是北方的赵国燕国才会用的,便知晓是北方过来的,喜道: “原来是江北来人,瞧你的模样也是个魔修,且与我斗上一场,长长见识!” 于是也不顾那老者一脸呆滞,当头一枪扫下,那老者只好拎起袖子,作鼓吹状,噗一声吐出一片黑雾雾的烟气,其中各自坐着男女老少,服饰简陋,皆作欢容。 李清虹丝毫不惧,长枪所至,雷霆大放,雷霆本就破妄除邪,顷刻间便将那烟气一扫而空,那男女老少皆作惨叫状,老者顿时惊骇,骂道: “你姥姥的还是个雷修。” 李清虹头一次与非紫府金丹道的修士交手,暗自谨慎,不敢近身,长枪上凝聚了雷霆,劈头盖脸地砸过去,那老者吃了两记,再也按耐不住,骂道: “小小练气修士,安敢欺我!” 言罢身上的衣袍尽数炸裂,裸露出瘦弱的衰败躯体,勃然而起,腹腔之间推出来血肉之物,顷刻之间碰撞成一个数人大的秃皮青色脑袋,两只血丝密布的红色眼睛足有脑袋大小,直直地盯着外头,血淋淋泪津津,森白的尖牙整齐且明亮,放着白莹莹的光芒。 “这便是魔修…果真没个人样!” 李清虹手中长枪一推,雷霆如水般荡漾开来,那魔物从满是尖牙的口中喷出一口血气,将李清虹攻势尽数化解,叫骂道: “他娘的,欺人太甚!老子修的乃是善乐魔,可比你紫府金丹道有人样!” 此时这魔物身上的气息已经攀升到了练气六七层级别,嘴上虽然骂得狠,手中并无多少争斗的意思。 他好歹是个修成了法师的魔修,相当于紫府金丹道的筑基了,一路上吃人过来,一向没出什么篓子,只是今日抑制不住贪食,多吃了几口,当下也暗自懊恼。 本看在两边的面子上,大多数世家也不会平白无故去把他揪出来,可若是真的遇上了较真的世家,把这事情拉到台面上去,他还真有些理亏,也不好意思真打伤了李清虹。 “这李家听闻是个剑仙世家,这娃娃又擅长雷法…背景定然不简单。” 这魔修这下是骑虎难下,憋屈地吃着李清虹的雷霆,又不敢回手伤人,驾风逃跑又丢了堂堂法师的脸面,只能等着李家长辈出来给个台阶下。 而李清虹这头只是出了两枪,已经明白这魔修修为绝对在自己之上,大抵有练气六七层修为,只是被自己雷霆所克,又无争斗之心,故而僵持下来,手中翻出一枚玉佩,默默捏碎,暗忖道: “我亦还未动用箓气,若是这老魔起了杀心,坚持到族人赶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玉庭山下一时间雷霆闪烁,这魔物实力要比李清虹强横得多,却经不住李清虹手中的雷霆雄厚狠厉,隐隐有些破魔除邪的味道,只觉得修为磨损,隐隐有倒退之感,顿时着急起来,叫道: “姑娘速速住手!你这功法伤人修为,再打下去我可来真的了!” 李清虹这才微微一顿,好在两侧皆有法光驾风而至,一人持剑而来,神色焦急凶厉,另一人看上去四五十岁,神情肃穆,只喝道: “何人敢在我李家地界上撒野!” 来者正是李渊蛟与田有道,田有道如今也是成功突破练气,成为李家第三位外姓练气修士,修行的乃是为外姓提供的二品功法,服用小清灵气突破,两人落在李清虹身侧,李渊蛟微微警惕,暗忖道: “此人来的时机巧妙,恰逢安鹧言与冬河叔外出…家中只余下我等几人,若是不惊动老祖,我等还真不好压住他。” 那魔修见惊动了越来越多人,连忙收起血淋淋魔相,恢复人身,心头一阵发苦,沉声道: “在下慕容夏,此次前来江南游历,途径仙家地界,确实吃了几只两脚羊,若是有对不住之处,还请诸位见谅…区区几个凡人,却也不至于结为仇敌。” 李渊蛟闻言皱了皱眉,一旁的李清虹低声道: “二十七户人家,一百一十口人。” 那魔修呆了呆,他岁数大,只是听了李清虹的念叨便明白过来,这几人不是恨他不告而取,而是真心厌恶他食人,当下立刻反应过来,一抱拳,诚挚地道: “诸位久居江南,不识得我魔宗道统,恐怕听了仙宗宣扬,以为我魔宗无恶不作,喜好食人,实则大谬。” 李渊蛟几人不曾想这人还能说出这话来,顿觉好笑,面面相觑,看着慕容夏翻动嘴皮子,正色道: “将死之人尚得遗言一二句,还请几位听我一言,不至于将我等修魔之人一棍子打死。” 李渊蛟却看着脚下越来越多的镇民,望见下首一众不安的眼神,皱眉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道友随我到山上去。” “好!” 慕容夏竟然浑然不惧,点头应下,李渊蛟做了个请的手势,方才还剑拔弩张的几人顿时一齐往山上去,李清虹冷笑一声,传音道: “吃人便是吃人了,还能辩出花来不成!” 李渊蛟只默默摇头,同样以法力传音道: “山上有大阵和老祖镇压,只要这人入阵,便凭你我拿捏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仙魔(下) 这慕容夏大大咧咧地落在山间,往侧旁的木椅子上一坐,笑盈盈地看着众人,目光在李清虹面上停留一阵,答道: “我慕容家修行的乃是正统魔道…只古便有,在腹中养一纵乐人首,借此修行,乃是根子最正的魔修,即使摩诃法相的修士来了也无处可谴责。” 他顿了顿,看着李清虹摇头的模样,低声道: “诸位皆知这世道,紫府金丹,养民而食,摩诃法相,轮回不止,凡人一世,唯有苦楚而已,生不如死…倒不如为我所食…” 李清虹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道: “正是有尔曹四下食人,方才有凡人生不如死,而非凡人生不如死,不如为你所食,道友颠倒是非,调转因果,不觉得自欺欺人么?” 慕容夏却挑了挑眉,正色道: “非也非也,修魔道便是为救天下苍生,我慕容家不成这纵乐人首不得食人,便是为此了。”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从容道: “我这人首之中有一纵乐之境,其中美酒美食,锦衣富贵,应有尽有,男女逍遥,纵情享乐,既无人伦生死之苦,亦无争斗折磨之忧,无限欲乐福报,尽在其中。” “只要为我所食,便可入这境中,从此脱了这凡俗肉体,魂魄成仙做祖,只要我慕容夏修行一天,众人便有无尽乐欲可享,岂不快哉?” 网址p://m.42zw.la 此话如同大石投入湖中,惊得众人面面相觑,李清虹微微一滞,竟然说不出话来,慕容夏长叹摇头,答道: “我辈仁慈,魔宗好善,只要是我魔修之人争斗,得胜者必收拢所得魂魄,纳入各自境中,永世得纵乐欲,若是天下人皆行我魔道,便只有修行人受苦,凡人则永世享乐,此间便是永乐圣土!” 慕容夏面带怜悯,脑后竟然隐隐浮现出阵阵彩光,李渊蛟只皱了皱眉,开口道: “这不过是你一家之言,谁知道你究竟是吃了人还是收了魄?如果真的是大德之事,为何你魔道面目血腥可憎,天下皆厌弃?” 慕容夏哈哈一笑,轻轻摆手,腹中有呼呼的风声、奢靡的丝竹声、男女老少的欢笑之声传来,几人面前竟然浮现出一道青色的魔魄来,恭身下拜,答道: “小人玉庭山下镇民,唤作曹阳暄,见过诸位仙师。” 李渊蛟几人皆是一滞,那玉庭山的镇长正是李渊蛟的庶出弟弟,在一旁侍奉着,上前一步,同这魔魄商量几句,大为震惊,回过头来答道: “回家主,此人我亦相识,音容笑貌,一如生前。” 慕容夏哈哈大笑,那魔魄却扑通一声跪下,叫道: “我等感激家族厚恩,十世难报,如今得了法师度化,往生极乐,只有一事央求…” 李渊蛟眼皮一跳,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不祥的预感,开口道: “说。” 那魔魄恭敬地拜了,答道: “村口有一老农,唤作曹业,乃是小人之父,我父子生活困苦,如今我得了这大机缘,望家主能唤我父来,细细洗净了身子,焚香沐浴,也让法师吃了,我等好团圆极乐,一齐享这永世之福…” “荒谬!” 李渊蛟还未表态,李清虹已经全然听不下去了,皱着柳眉,口吐雷光,硬生生地打断了这法术,这小魔本就是一道残魄,雷光诛邪消恶,顿时叫这小魔魂飞魄散,慕容夏大怒,骂道: “好残忍的女子!好恶毒的心!” 李清虹眼看着那魂魄消散,微微愧疚,却挑起眉头也不客气,直言道: “一身修为尽往虚处求,什么乐土梦乡,尽是虚妄。” “虚妄?” 慕容夏冷笑一声,答道: “你又能做的了谁的主,你去问一问下民与百姓,是愿意苦苦挣扎于现世,还是愿意入我这虚妄的纵乐人首!” 回过头来不去看李清虹,向着李渊蛟道: “至于家主说我魔道血腥可憎,乃是我等至善至美藏于腹中,可憎可怖以身代之!我家的大人也是与摩诃法相坐而论道之人,可不是什么邪徒。” 慕容夏声震院中,咬牙道: “要老道来说,你这等紫府金丹道修士才是自私自利,表面上衣裙飘飘,仙气凛然,只求自性超脱,视众生为蝼蚁,这才是魔道!我等不过外貌丑陋,行为出格,内里方是仙修!” “呵!” 李清虹气乐了,那死去的一百一十五口人家许多尸体还未曾凉透,残肢和血液依旧摆在镇中,涂得满地猩红,这魔修竟然开始斥责自己这些人了,当下冷声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老道摇了摇头,只拍了拍肚皮,笑道: “要么你我做过一场,要么就放老子离去,家主可要思量好了!” 院中的局势顿时紧张起来,李渊蛟静静摩挲着剑柄,默默倾听着什么,片刻后才长出气,摆手道: “道友且走吧,以后莫要来我家地界上食人,若再有下次,恐怕没有这么容易脱身了。” “多谢家主。” 慕容夏拱了拱手,大步出了院子,驾风离去了,田有道等人只看了看兄妹二人的脸色,识相地退下,李清虹挽了挽发,往侧旁一坐,笑道: “这老家伙又是什么我家大人与摩诃法相坐而论道,又是什么内里方是仙修,看来是真怕了。” 李渊蛟依旧握着那把蛟盘楹,答道: “谁不怕?麻杆打狼两头怕,他怕我家剑仙威名,可我等从未与魔修交过手,心里头照样打鼓,那老家伙看上去只有练气七八层的模样,却练出了这样邪异的东西,筑基级别的实力是没跑了,我等地界上还是头一次来了这样实力的修士。” 两人对视一眼,皆没有去提那枉死的一百多人,李渊蛟低低叹了一声,答道: “有多大能耐行多大事,能将他赶走已经是最好不过,当下江南的魔修越来越多,今后恐怕也没有多少安生日子。” 李清虹微微点头,问道: “越国四下里的魔灾…嫂子在萧家可能打听些消息?” 李渊蛟摇了摇头,答道: “还没有消息传来,反而是…袁家有些消息。” 李清虹一挑眉,便见李渊蛟有些担忧地道: “青穗峰的袁湍已经闭关了,准备突破筑基,按着袁家的说法,袁湍突破筑基的把握极大,也就这四五年,若是成功突破筑基,青穗峰的传承落在她手中,届时必然收徒授业,我李家要在宗内培植势力,绝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李清虹心思一动,立刻晓得了李渊蛟的意思,姣好的眉毛蹙起,答道: “兄长的意思是…曦治。” 送上青穗峰至少也要七岁,十岁到十二岁最好,李渊平还未娶妻,李渊云虽然有两个孩子,小的一岁年纪不够,大的八岁却无灵窍,都不够合适。 李家如今曦月辈也就李渊蛟的亲子李曦治四五岁,四五年后恰好符合青穗峰的要求,见李清虹揣度着,李渊蛟点点头,答道: “若是天赋合适,只能将曦治送上去了。” 李清虹抿了抿嘴,答道: “嫂嫂能同意吗?” 李渊蛟饮了茶,脑海中浮现李通崖亲手将鳞光闪闪的蛟盘楹交到自己手中的模样,默然不语。 李渊蛟与李清虹在黎泾峰上商讨着,山下的小院中同样灯火通明,小院中摆了几个案台,摆了些小碟山珍海味,诸多蘸料浇在一旁,下首坐着一少年,看起来十七八岁,胎息三层修为,斜靠着坐着。 “来来来!” 上首的少年则脸色微微苍白,唇间没有什么血色,笑盈盈地看着下首那人,轻笑道: “萧宪兄,可还习惯?” “习惯!习惯!” 萧宪连忙应了一句,他这些年常来李家,与李渊平也算熟悉,或许是李渊平身上有种源自窦夫人的霸道,两人差了几岁,萧宪在李渊平面前依旧有些拘谨,不太敢放开手脚。 李渊平笑了笑,他的相貌更偏向于窦夫人,端庄有力,有种大气的味道,挪了挪案上的清茶,寻了个话题来讲,问道: “贵族怎地突然要用上青乌矿?” 萧宪拱了拱手,答道: “魔灾肆虐,这法器的价格日日走高,我家恰好有一火脉,又有炼器传承,家父便想着趁此机会赚上一笔。” “原来如此!” 李渊平微微点头,瞥了萧宪一眼,寻了两个李清晓的话题来讲,萧宪听得专注,两人一来二去打开了话匣子,李渊平便道: “萧宪兄,这北边的大徐之事…你晓得多少?” 萧宪已经有些微醺,看李渊平神色清明,暗赞一声,答道: “前年兄弟唤我去打听,如今也晓得一些。” 他顿了顿,继续答道: “近百年来,徐国仙道越发衰落,外道四起,遍地妖魔,直至四年前,三宗七门联合了江南诸紫府,一齐北进,将诸多外道赶回北方。” “这场战事,还是以金羽宗与修越宗为主力,由紫府巅峰的剑仙上元真人压阵,杀了两位怜愍,三个魔头,这才把徐国给荡平。” 说到此处,萧宪微微迷惑,顿了顿,开口道: “至于兄弟要我打听这些个紫府的道基…却有些难了,我四下里收集消息,也只打听出来几个。” “青池宗出的真人,修行的是如重浊,玄岳宗修行的是愚赶山,镗金门难得有真人现身,修行的是镂金石,最后还有紫烟门的真人,修行绕东山。” 萧宪抿了口酒,解释道: “这几个真人都是未成紫府之前下山历练过,留下过许多痕迹,我在家中的书库翻了许久,这才将他们的仙基一一寻出来。” “多谢兄弟!” 李渊平应了一声,默默将这些消息记下来,萧宪不知李渊平打听这些消息做什么,却也识相地不问。 “兄弟海量,我却不太行了…” 两人你来我往敬了几杯,毕竟是饮的灵酒,萧宪修为不高,已经微微晕眩,苦笑着要告辞。 李渊平得了自己想得到的消息,也不再留他,看着萧家的下人将他搀扶出去,挪了挪杯,里头却是一直装的是清亮亮的茶水,与萧宪对饮多时,自然不醉。 李渊平将案上的东西挪开了,铺上笔墨,执笔将这样东西一一记下,小心叠好,递到的下首的腹心处,温声道: “给兄长。” 李渊平与李渊修皆出自窦夫人腹中,受她熏陶,源自李家先祖的草根阴狠劲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大方方的霸道。 下首的窦邑接过,李渊平瞥了他一眼,窦邑眼前又浮现出那染了凤仙花的三寸玉甲,却见李渊平呵呵一笑,问道: “母亲的那一巴掌,可曾带给你家老爷?” 窦邑连忙点头,结结巴巴地道: “回公子,给了!给了!老爷亲自跪在院子当中,小人原封不动、一字不落的转给他,连那力度都是千算万算,红印都在一边脸上…” “哈哈哈。” 李渊平笑了三声,毫不客气地摇摇头,大大方方地道: “你们这些人,就是畏威而不怀德,我兄长看在母亲的面上再三纵容,他却毫不收敛,这下丢了面子又伤了情谊,咎由自取!” 窦邑哪里敢说什么,只畏畏缩缩地应着,李渊平盯了盯他手中的小信,吓得他一遛烟地跑出去,李渊平这才将目光挪回案前,喃喃道: “只是不知这洞泉澈气的仙基洞泉声是哪一道的道参…” 又将案上的木简翻了两遍,李渊平这才皱眉道: “三宗七门管控太严,家中要有出路,必须在宗门内有些消息,不能再耽搁了!” 李渊平望着歪歪斜斜的烛火,想起自己年幼之时在塌边与兄长李渊蛟一夜一夜的秘谈,那把鳞光闪闪的、李通崖亲手交下来的蛟盘楹,他的脸色又苍白了一分,喃喃道: “萧家终究是外族,那萧初庭老谋深算,也不知道在图谋些什么,绝不是一个好应付的,我家却不得不倚仗他,如今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明慧 萧宪轻轻巧巧地出了院子,冷风一激,霎时清醒许多,背着手在石阶上走了两步,四下里朔风阵阵,身后的仆人上前两步,讨好道: “公子对清晓小姐真是用心,为了姑娘全凭这李渊平驱策…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想必清晓姑娘也是颇为感动。” 萧宪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嗅着黎泾镇中飘飘然的焚香气息,他性子良善,下人说话自然也随意,“全凭驱策”这样的话说出来,萧宪也丝毫不怒。 那仆人见他一言不发,也只好默默跟着,萧宪却被他说中了心事,只默默踱步,摩挲着指上的玉扳指。 扪心自问,他虽对李清晓满心好意,却也没有到这样用心的地步,他如今的所作所为代表的并非是他萧宪一人,也代表着余山一脉。 “初筹老祖向来与我这一脉亲善,年前却寿尽而死,我家失了背景,父亲越发忧心…这些年过的越来越拮据…” 萧久庆是个风流种,子嗣众多,身怀灵窍的也不在少数,他萧宪天赋算不上好,其实向来在萧久庆面前没什么份量。 那年伴着萧归鸾嫁来李家,一路颠簸,却改变了萧宪的命运,他拿着那两块糕点,湿糯糯地回了家,同母亲一番倾述,这夫人在深宅中你争我斗了这么多年,即刻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要点。 于是叫来萧久庆,一番添油加醋,倒叫萧久庆大喜过望,萧宪朦朦胧胧之间又是惶恐又是不安,上下都在传两人情谊天成,萧宪一时间仿佛不去李家都不成了。 “都是些什么缘…” 萧宪这几年来勤勤恳恳,也真就分不清是出于家族的压力还是出于李清晓这个人,一时间苦笑不已,他帮着李渊平打听了不少东西,若是没有萧久庆在背后搜罗消息,开武库,查典籍,他萧宪区区胎息小修,又不是萧家主脉,哪里来的这样隐秘的消息。 晚风扑面而来,萧宪越发清醒了,他其实没有饮多少灵酒,只是与李渊平相处总是让他坐立难安,多饮几口就托词出了院。 夜色中的黎泾山在黑暗中默默蛰伏着,萧宪回头注视着如蛇蛟盘踞在地面上的大山,心中猛然浮现出一道淡淡的惶恐。 “李家人有狼主之貌,恐怕是曲着膝,躬着腰蛰伏着,绝不愿意在我萧家甚至在青池宗底下苟活…我父子交好李家,到头来可别是祸事…” 身后的仆人弯腰侍候着,见萧宪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黎泾山,轻声道: “公子,此山地脉浅薄,灵机不显,算不上名山。” “名山?” 萧宪失笑摇头,回过神来,缓缓踱步出去,答道: “这可说不准。” 黎泾山上下皆是灯火通明,点点黄金色的烛光在山中浮动,衬托着黑暗一片的山间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在山林上空极高的云层之中,李通崖背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剑,抱手悬空而立,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那人。 这人面容慈祥却肥头大耳,一身棕黄色的长袍披落下来,手中持着黄金色光芒的禅杖,上头挂着的金环相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脑后彩光流转,目光平静地盯着李通崖。 “慕容夏已经出了我家地界,就算是放开灵识去寻也寻不到了,法师与在下对峙多时,也该称心如意了!” 李通崖缓缓开口,语气还算平淡,心中已经是怒火涌动,他传识叫李渊蛟放走慕容夏,已经是无奈之举,这释修与自己僵持,不动用法鉴还真拿那慕容夏没办法,甚至还落入下风… “施主大义,明慧感激不尽!” 这释修轻轻点头,压制着李通崖的金光这才缓缓消磨,李通崖升腾的法光同样收入体内,心中也微微松了口气。 李通崖本在山上修炼着,李清虹捏碎了求救的玉符,当即将他惊醒,那慕容夏虽然只表现出练气六七层的修为,李通崖却实打实地感受到了威胁,这才准备出手,却又被这不知哪里来的释修拦住了。 这释修一言不发,持起禅杖便放出金光,硬生生将李通崖压制住了,李通崖与他交手十几个回合,震得五脏六腑如焚火,即刻明白自己不是对手,只能与他僵持下来,直到慕容夏出境而去,气氛才有所缓和。 “善修禅教,竟然庇护一魔修食人…法师真是好心性!” 李通崖平平淡淡地讽刺了一句,便见那明慧轻声一笑,答道: “施主着相了,慕容夏去了这些人的皮相,乃是度化贵族之人,是这些两脚羊的福分,能入纵乐之境,九世方能修成的大福报!” 李通崖冷笑不答,明慧法师慢慢掐了一法印,继续答道: “小僧乃是莲花寺首徒,奉命护送慕容夏南下,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谅解,定有福报加身以报答…” “慕容夏修行之法乃是善乐魔,亦是我教善乐禅道,应命数南下,一共要食一万六千七百五十六人,随后在岭海郡悟道,成就摩诃,转化为善乐禅,与这一万六千七百五十六人一同入福报之地,是大功德大善事…” 李通崖早就听闻禅修能言善辩,如今也是长了见识,不去接他的话茬,当即回答道: “南方是我仙道之所,贵教可得了允诺?” 明慧轻轻点头,回答道: “仙宗得了徐国,杀了我教怜愍,便是叫慕容夏南下以作交换,剑仙应该心中也有数,若是有得罪之处,小僧亲自前往南疆致歉。” 李通崖听了这话,这才知道为何这人这样客气,原来是看在李尺泾的份上,仙宗收回徐国表面上威风凛凛,暗地里也不过是利益交换罢了。 李通崖虽然心中厌恶这几人的手段,却也不得不低头,答道: “原来如此。” 明慧手中的禅杖一收,看李通崖也好说话,顿时笑容热切了许多,温声道: “我见贵族也是善良治民,与我教不谋而合,实在是有缘,不如让我在此地逗留传教…” 李通崖即刻摇头拒绝,他半点也不想和释教沾一点边,恨不得这人走得越远越好,哪里还叫他留下,只回答道: “道友尚要护送慕容夏,莫要耽搁了。” 此中拒绝之意溢于言表,明慧装作不懂,却死皮赖脸地再问,笑道: “慕容夏也有多位法师护送,不缺小僧一人,贵族与我教有缘…” “我等小山小庙,却留不得法师这样的大能。” 李通崖只好直言拒绝了,明慧也不恼,答道: “那便罢了,除此之外,我倒是还有一事要问施主。”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九章 反噬 李通崖皱眉点头,明慧则正色,仔细地盯着他的脸庞,温声道: “我师从摩诃,曾有一妖物在我师尊座下受教诲,彼时不过是个妖兵。” “师尊算了命数,得知这妖物的筑基机缘在徐国,并花费了许多法力和缘法替它去算,得知在徐国边燕山,于是派遣他在那处修行,以待天时。” 明慧法师摇了摇手中禅杖,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如同鹰啸一般不断在空中回荡,他开口道: “后来我成就法师,师尊知命数已至,便派遣我前去边燕山收他为灵兽坐骑,谁知小僧徒步走了三年多,竟然扑了个空!” 李通崖即刻明白过来,当年前去边燕山捉杀那妖物,那狼妖口口声声说有缘法将至,恐怕说的就是这件事了,只是李通崖当时哪里能被他空口无凭的说服,自然将其捉杀了。 心中知晓此事,李通崖却面不改色,笑盈盈地道: “法师竟然来问我?摩诃算得命数,那应该命定如此,如今出了谬误,要么就是尊师算错了数,要么就是那妖物不安分,自己丢了性命,纵使是跟我等有关也是命数所致,怎么能来问我这仙修呢?” 那明慧张了张嘴唇,挤出一阵笑声,虽然猜到多半与李家有关,心中也是微微无奈。 边燕山有诸多紫府大战干扰,本就难以维护那捏造出来的命数,明慧法师本想着看一看能不能讹一讹李通崖,不曾想这人能言巧辩,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硬生生叫他无话可说,当下却又气不过,只好笑道: “施主的命数已定,我也不好插手,望月湖却是个风清月明的好地方,若是有我教大能在此转生,还请施主照顾一二。” 一住://42zw.la 李通崖也听说过许多释教的法门,一旦成就摩诃法相,便可保一点真灵不灭,代代寻宿主投胎,释教称为转生之道,自婴儿体重证摩诃,代代修行,实在是邪门得紧。 李通崖再三忍让,却不想他越来越无耻,竟然将主意打到李家后辈身上了,冷声道: “你等释教在北方玩什么世世代代的轮回我等难管的上,可休要把主意打到我家后辈身上!若是有什么摩诃法相敢来窃踞我族子弟的躯体,我李通崖就算是把这转世灵童亲手扼杀,也不会让你等仗着我家子弟的躯体肆意妄为!” 那明慧嘻嘻一笑,连连摆手,答道: “施主好大火气,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我教向来不在南边转生,就算是偶然得之也不会占据世家仙族的躯体,本就是约定俗成的,更何况贵族乃是剑仙世家,我等更不敢犯。” 明慧嘴上说得恭敬,神色和举动间却是轻蔑得很,李通崖无意与他多言,只拱了拱手,低声道: “那就此别过!” 于是懒得与他多说话,驾风落回山中。 明慧这头却微微颔首,看着李通崖落回山中,眯眼看了一阵,眼中彩光流转,直愣愣地盯着山下的众人,在李清虹身上停留了一阵,喃喃道: “雷法…好似与我释教大有渊源呐!这女娃生得美丽,回去做个打扫侍奉的侍女,端一端法器,倒也心动得紧。” 明慧自行祭炼了法器,乃是一座黄金大殿,其中皆是俊男美女,供他一人修行之所,如今见了李清虹这样英气出众的模样,心中食指大动,思索一阵,暗忖道: “如今南方乱得很,那什么剑仙又远在南疆,我若是施法得当,将这女子虏了去,谁能说些什么?” 当下念起心动,法诀已经掐好了,准备落下去变化形态,试一试能不能将这女子虏走,心中却有灵机大跳,明慧法师又迟疑了一刻,思索道: “我这心中总是惴惴不安,李家毕竟有个剑仙的名头,还是捏一缕命数算一算,虽说多花点时间法力,却省的阴沟里翻了船。” 明慧法师抬了抬指头,手中彩光闪闪,闭目而立,推算了一时三刻,喃喃道: “还是李通崖嫡出孙女,倒也有些麻烦,恐怕他要红了眼睛,同我缠斗不止…害!修为练气二层,善枪法…” 明慧正专心算着,猛然一顿,宛若雕塑一般站在空中,那张肥脸僵硬呆滞,他本修成了无垢之体,按道理再无什么泪与汗,当下却猛然颤抖起来,细密的汗珠在他肥大的脸庞上浮现出来,半透明的汗珠越积越大,在他的光滑的皮肤上滚动着。 明慧瞪大了眼睛,手中的彩光越来越盛,如同一颗星星般在手中浮动,他却哭丧着脸,一动也不敢动,感受着浓郁到令他窒息的危险感,两腿发麻,快要吐出血来。 “世尊慈祥!!只要小僧这手指再往下推一分,继续推算哪怕一个字,必然灰飞烟灭!再无任何生还之机!” 冥冥中的灵机预示着,在他的脑海中不断跳动,让明慧四肢发抖,咬牙切齿地暗骂道: “绝对是是勾连上了某个大能,至少是个金丹修士!该死…这么一个落魄地方,怎地就牵上了这样的大能,这下坏了!灰飞烟灭可不是说说玩的!” 明慧还未修成摩诃,但释修精通于过去未来之事,按理来说死后保留真灵转生没有问题,可他当下却深深明白,这命数一但推出结果,他即刻便会灰飞烟灭,彻彻底底丝毫真灵都不留地泯灭,莫说他是个法师,就算是摩诃也要化为尘土。 明慧满头大汗,硬生生的压制着手中的法术,可这术法进行到了半途,难以停止,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彩光越来越浓郁,一时间眼皮直跳。 “噗!” 明慧不得不逆转法决吐出一口鲜血,硬生生压制住手中的法术,腾出一只手来掐诀,晃出一座金光闪闪的宫殿,其中亭台楼阁,精致好看,俊男美女,赤脚而行,流落下来点点的彩光。 “着!” 明慧艰难地运起那法器,以掌为刀,将自己那掐着彩光法诀的手硬生生砍了下来,他的躯体内里竟然无血无肉,像个面团似的白乎乎粘腻腻,拉出一条细细的面团尾巴来。 那手虽然离开了身体,却依旧为他所控,仍然掐着法诀压制着,明慧法师这头催动那金光大殿,殿中上下门窗一并打开,吸动一阵阵的金光云雾,那断手则飘飘浮浮没入了殿中。 “呼……” 明慧这才长出一口气,望了望那被镇压在法器中的彩光和断手,一挣一挺,那断肢处跟面团似地又拉出一只手来,白白嫩嫩干干净净。 “这都是什么事儿!” 明慧悲愤地叫号了一声。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章 支脉(上) 明慧才呼号了一句,那金殿已经开始摇摇欲坠起来,四处颤颤巍巍,流淌出一阵阵的法光,他神色惊恐,知道勾连上的那金丹修士必然能听见,忙叫道: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明慧师从堇莲摩诃,莲花宗乃是法相道统,只求饶小僧一命,今后必不踏足湖上一步!” 那金殿晃了晃,慢慢稳定下来,明慧虚空行了半晌的大礼,这才敢起身,飞出去好一阵。 明慧试了试新长成的手臂,往那金殿法器中望了望,只见一团耀眼的彩光沉沉浮浮,那只断臂已经化成了一摊白水,金殿被撑得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被收容在其中的俊男与舞女呼号大叫,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可惜了!” 这些人乃是明慧四处收罗而来,横跨整个北方各色姿态,也花了不少心思,眼看要被彩光烫死,明慧低骂一声,开口道: “都舍了皮囊,到我庙里来罢!如今修成摩诃近在眼前,待我修成乐土,一样有得你等快活!” 于是将金殿举过头顶,张大了嘴巴,露出那洁白的牙齿和粉红色的舌唇,唾液如露珠般亮晶晶,隐隐透露着一丝异香。 他用力颠了颠,顿时滚落下来一片指甲盖大小的人儿,纷纷落进他口中,明慧洁白无瑕的牙齿上下咬合,一时间断肢碎肉乱飞,鲜红色的痕迹在他粉嫩的唇上流淌,上头殿中的众侍者却欣喜若狂,纷纷往他嘴里跳。 足足过了数十息,明慧才舔了舔唇,心满意足地道: “先补足元气,再回去问一问摩诃,能不能保住我这金殿。” 网址p://m.42zw.la 明慧忌惮地望了望黎泾山的方向,甚至不敢去想李清虹,他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心中已经是惊惧至极,只暗忖道: “这李家恐怕是哪位尊者的手笔了,竟然从未听说过,待我回去问一问师尊,走罢!走罢!” 直到明慧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颠颠地离去,一切风波才算平定,只有那玉庭山下一片猩红,从门槛到台阶,尽是各类污物,几个街坊邻居一齐出力将满地污物处理干净,各自瑟瑟回家去了。 玉庭山长久在安家治下,这些年才归了李家,黎民过惯了苦日子,魔修慕容夏并未掀起太大的风波,死了一百多人在这些人眼中远没有如今的李家治下好日子来得重要,不过是逢见了问一问谁死了,道一句:可惜,难得的好日子。 李渊蛟一头扎进了乌涂山的诸多事宜之中,李渊平接过家中事务,渐渐忙碌起来,他手持朱笔,在案前的木简上轻轻勾点。 先天的病痛让李渊平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眉毛总是蹙起,仿佛有多少沉甸甸的心事压在心头,难以释怀,哪怕是坐在院中的最上首最尊贵的位置,还是有种提心吊胆的味道。 “今年的收成还好些,能少些亏损。” 李渊平在心中念叨了一句,看了看侍奉在侧旁的中年人,温声道: “族叔在族正院中行事多年,我初持家,还请族叔多多指点。” 一旁的老人眼窝深陷,两鬓斑白,枯槁难看,身上的衣物却收拾得整整齐齐,正是当年在李玄宣手下治家的老人李谢文,乃是李叶生之子,如今已经快五十岁了。 大黎山北麓之人早熟,十二三岁便娶妻生子,到头来也不过活个四五十岁,李谢文身无修为,本是躺在床上等死的年纪,只是他辛苦这么多年,也得了几样灵物温养,看上去还算健康。 李平逸的自杀对这个老人打击太大,以至于叫他枯槁下去,主家虽然派人劝慰,却也代表着他这一脉彻底淡出权力的中心,李谢文迟迟留恋权位不去,便是想尽力挽回些。 听闻李渊平询问,李谢文连道不敢,答道: “老朽在族正院从事多年,也就耳目清明些,不敢说指点。” 李渊平摆了摆手,便见老人介绍道: “如今家中非主脉练气修士,修得正法的唯有三人:练气七层的安鹧言、练气四层的陈冬河、练气一层的田有道,至于杂气修士,便是李秋阳和任老爷子,杂气修士不过是占了个练气的名头,大可不虑,” “余下胎息巅峰两位,胎息五层玉京轮三位,胎息四层十位,往下胎息小修一百一十五位,大多是些不成器的老家伙。” 李渊平微微点头,李谢文继续道: “族正院手中有胎息五层两位,胎息四层三位,四层以下及凡人探子不计其数,家中外姓修士虽多,值得注意的也就寥寥数人罢了。” 李渊平赐了座,让下人端上的茶水,开口道: “还请族叔赐教。” 李谢文道了谢,神色平静,恭声道: “其势最盛者,便是窦氏窦夫人,乃是胎息巅峰修为,众多簇拥,如同烈火烹油,窦氏虽无望姓之名,已有望姓之实,私有灵田,结交上下,好生威风。” 李渊平挪了挪案上的茶水,默默盯着李谢文,李谢文却浑然不觉般摇了摇头,指了指下首缩着头,畏畏缩缩仿佛要钻到地缝里去的窦邑,继续道: “窦家人已经安插到了公子身边,可见一斑。” 李渊平吐出口气来,哈哈一笑,答道: “窦氏之事我已经晓得。” 下首的窦邑本身却有修为在身上,只是在窦夫人和李渊平面前畏畏缩缩,被一个凡人老头指指点点,心中顿时有怒火升起,悄悄抬起头,却见着李渊平直直地盯着自己看,急忙低下头去。 李谢文默默点头,拱手道: “陈氏倚仗陈冬河,向来是望姓之首,为众人尊客,陈老爷子低调,从不张扬,只是陈氏有子弟唤作陈睦峰,正十七岁,已经胎息四层,乃是李秋阳弟子,天赋上佳,大可拔擢。” “好。” 李渊平笑盈盈地点头,李谢文老脸满是皱纹,轻声道: “至于其余诸姓,田氏外放,柳氏萧条,徐氏子嗣单薄,任氏众脉不睦,可堪入眼不过田仲青、徐公明数人,余下皆是碌碌无为之辈,不堪大用。” 李渊平恍然大悟地点头,又问了几句家中之事,握过李谢文的手,正色道: “我年齿轻稚,家中之事还望族叔多多指点。” 李谢文自然连连应是,不多时退下了,李渊平重新落座,苍白的手指捏起案上的玉杯,看了看下首的窦邑,笑道: “谢文叔在父亲手下持家多年,只可惜身体虚弱,否则我还要委以大任。” 于是拿起木简细细读起来,这才送走了李谢文,便见一族兵上报,恭声道: “公子,夫人来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一章 支脉(下) 窦夫人如今已经四十多岁,只是修行多年,又保养得好,看上去三十岁的模样,玉甲用凤仙花染了色,端庄大方,缓步进了殿中,李渊平连忙下来迎,笑道: “母亲难得来一趟。” 窦夫人轻轻颔首,在侧旁坐下,撇了一眼一旁尽力压低存在感的窦邑,朝着李渊平道: “持家不是件容易事,可见过支脉的人了?” “自然见过了。” 李渊平应声答道: “李秋阳外出,我便寻了李谢文,前脚才出去,母亲便来了。” 窦夫人捏起茶杯,听闻李谢文这三个字,冷笑道: “李谢文在你父亲手下时可是忠心耿耿,超然于诸支脉之上,从不与其余支脉联络,李平逸一死,这老家伙知道没了路子,即刻与诸支脉打成一片,这几年来隐隐成为李家支脉的利益代表了…看来还是李叶生教得好,这抛头换面,蛇鼠两端的手段好厉害呐!” 窦夫人手段强硬,嘴上也不轻饶人,两句话便将其数落得明明白白,李渊平自然晓得其中关窍,先前特地寻来李谢文,便是要从他口中得知李家支脉那些族叔族老的看法了,当下应道: “李谢文做了那么多事,得罪的人可不少,他不愿把希望寄托在我等念旧情之上,自然要改变立场,总要寻一条生路去走…” 窦夫人性格却强硬得多,只开口道: “我只看不惯那老匹夫。” 母子对视一眼,李渊平饮了口茶,答道: “柳氏本与我家诸支脉亲善,却是被窦氏带头拱倒的,族中大部分产业都进了窦氏的肚子,按着诸支脉的意思,窦氏崛起动了他们的利益,故而不满得很,李谢文话里话外都带着刺,言外之意颇为明显。” “叶氏李氏支脉如今也上万人,出了不少修士,又沾亲带故,着实不好处理,母亲兴许要约束约束窦氏了。” 窦夫人摩挲着手中的玉杯,狠狠地瞪了一眼窦邑,吓得他缩头不敢说话,窦夫人答道: “一向约束着,否则窦氏尾巴早上天去了,我只怕你父亲在外,这群族老欺负你我孤儿寡母。” 李渊平轻轻笑了一声,答道: “长兄还在乌涂山,老祖在黎泾山,他们哪里来的胆子,只不过推他出来敲一敲边鼓罢了,老夫人遗言求我等不要庇护柳氏,他们理不清老祖是怎么想的,更不敢多言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 “我看李谢文的话语,陈氏与诸支脉交好,那陈睦峰是李秋阳弟子,订了娃娃亲,更是少有的天才,十七岁胎息四层,兴许可以从华芊山调回来用。” 窦夫人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开口道: “陈氏…当真是农户出身?出了一个陈冬河已经是练气四层,如今又来了个陈睦峰,况且陈睦峰还不是陈冬河直系,竟然凭借着这破破烂烂的功法一口气修行到了胎息四层!” 李渊平摇摇头,答道: “我去查过了,陈家始祖唤作陈二牛,本是我家的佃户,自当年梨川口逃难来的,清清白白,确实是一农户,只是看族史上记载这人的言行,是个有头脑的…” 窦夫人点点头,端详着李渊平苍白的面色,眉宇间升起忧虑之色,温声道: “平儿,却有一事要提上日程。” 李渊平皱了皱眉,疑惑地望向母亲,窦夫人低声道: “早些娶妻,诞下子嗣…这也非我一个人的主意,我给冠云峰写过信,伱父亲也是这个意思。” 李渊修的死给李玄宣夫妻的教训太过深刻,李渊平的身体又虚弱,窦夫人与李玄宣便早早预先打算起来,谁知李渊平听了这话顿时一滞,面色有些难看,答道: “兄长十八岁订婚,我方才十二岁,为何这样急切?!” 窦夫人心中想的话难听,也说不出口,只好陪着笑,李渊平看见母亲的脸色,即刻就明白了,有些戚戚之色,答道: “可是惧我天赋不高,又亏损了根骨,早早夭折…” 窦夫人听了这话,只默然下去,她是个强硬性子,那些宽慰的温柔话说不出口,母子对视一眼,李渊平收敛了情绪,答道: “家中事务繁多,处理亏空和外姓之事尚且忙不过来,还是往后推一推吧。” 窦夫人不愿逼得太紧,连忙应了,在殿中坐了一会儿,借故离去,李渊平恭敬地送出殿外,这才闷声回到了上首。 殿中冷冷清清,两侧的护卫静静地站着,窦邑在下头低头不语,李渊平抬起头来,举起玉杯,往清清亮亮的茶水中望,见着了一张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脸庞和灰红色的唇,他眯了眯眼,良久不言。 李渊平虽然从小努力,与李渊蛟夜夜长谈,比寻常的少年懂事得多,归根到底却也才十二三岁,生来便少了寿数,折了根骨,怎么能叫他不恨?只是平时里伴装作不在意,经过窦夫人这么一说,四下里无人,心中的愤怨再也抑制不住了。 放下玉杯,李渊平看了看自己纤细如女子的手腕,胸膛中升腾起一股无名的怒火,火辣辣地在心肺里燃烧,他伸出细嫩的手指,拇指与食指用力,在自己腕上狠狠地掐起来。 那皮肤却如同死人的肌肤,苍白无力,良久才泛起一点点红,迅速地变紫变黑,直至破裂,淌出血来,染得案前通红,李渊平阴沉沉地甩了甩手,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李渊平听闻自己出生之时老祖李通崖替自己算过,先天不足,修炼缓慢,寿数也就他人一半出头,算一算日子,也过去了四分之一了,他不敢再浪费时间,急忙抹去案上的血迹,执起朱笔,默默写道: “敬禀者…平年齿已足,宜娶妻生子,不知诸望姓或是诸镇之中可有灵窍子相配?…若有所得,还请兄长复我…” 将信一折,李渊平唤道: “来人!” 下头匆匆地上来一人,抬头望了望李渊平,便是那柳家子了,他本被窦家挤去了这传信的职位,乃是李渊平亲自调回,目光之中满是感激。 “送去乌涂山给兄长。”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二章 堇莲摩诃 莲花寺位处赵国,乃是法相传承,赵国崇佛,寺院众多,上下四百六十一寺中莲花寺算得上前十的大寺院,兼并了大量的土地,供养上万的僧人。 驾风从山下宽广的供田上飞过,下头瘦骨嶙峋的佃户们纷纷丢了手中的农具,急急忙忙地磕头。 「法师吉祥!法师吉祥!」 宛若未闻,向着山上金碧辉煌的大殿中落去,殿中点了密密麻麻的烛火金香,烟雾迷漫,从台阶和窗户的缝隙中流淌下来,仿佛一道白色的瀑布,轻柔好看,这金殿每年要烧点数量惊人的油脂木材,也就这样的大寺能养得起。 最上首赤身坐着、跪着、甚至躺着几个妇人,四下散落着皆是锦衣华服,年轻貌美,其中卧着一小娃,看上去五六岁,机灵可爱,粉凋玉琢,抱着一妇人饮奶,四下里则烛火闪烁,来往穿梭着一个个少女,皆是手中提着油壶,匆匆忙忙地四处添油。 油脂和香火的味道弥漫,连忙下摆,恭声道: 「见过师尊,恭祝师尊百世吉祥,永作大慈祥大欢喜,法相金身,不朽不灭!」 那孩子嘬着奶,阴侧侧地撇了他一眼,开口竟然是轻柔好听的梵音,在大殿中回响,两侧的少女皆跪下来,便见他道: 「小子,让你去护送慕容大人,怎地回头来了!」 「小人冤枉!」 连忙磕头,在底下砸得砰砰响,将前因后果讲毕,便见那娃娃睁了睁眼,松开嘴来,满嘴都是奶渍,骂道: 一住://42zw.la 「废物东西,惹了什么祸事都往回跑,且将那金殿呈上来!」 连忙祭出金殿,从袖口飘飘摇摇地飞出来,起初只有巴掌大小,不多时便变换了形态,有一人高,如同一张小桌,只是摇摇欲坠,满是裂痕。 那娃娃端详一阵,神色有些奇异,只稚声道: 「倒也稀奇,位格高得很,却没有什么凶煞之感…应是仙道的某位道友,陌生得很。」 这娃娃自然是法师的师尊堇莲摩诃了,乃是莲花宗的老祖,修成摩诃已经有三百年,轮回七世,释法大成,距离法相也只有一步之遥,在赵国也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释修与仙道迥异,仙道自玄景轮始,修成便有仙法可施展,而释修的僧侣一境横跨胎息练气,不过钢筋铁骨,等到突破成为法师,却略高于仙道的筑基修士,再修成怜愍,又低了紫府几分,摩诃又比不上金丹,只比紫府略强,处处透着不对称的诡异感。 当下看着殿中的彩光,堇莲摩诃心中大动,隐约感受到清凉玄妙的灵机,大喜过望,暗忖道: 「这区区一法师,竟然窥视金丹而不死,莫不是这金丹仙修出了什么问题,到了垂死之际?我整整七世摩诃,距离法相也就差一点罢了,看来是缘法到了!哈哈哈!」 堇莲摩诃修行七世摩诃,已经比肩紫府巅峰了,等下欲念大动,下定决心,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直言道: 「就算是金丹又如何,我虽敌不过,化解他一道命数却也不成问题,将那法器呈上来!」 他心中算盘打得巧妙,这金丹状态不对,仅仅窥视一番也不至于出什么事情,自己背后又有法相释修撑腰,不至于出大问题,于是大包大揽,豪气得很。 闻言顿时大喜,拉着那金殿上去了,堇莲摩诃掐动法诀,缓缓闭目,那娃娃脸上满是轻蔑之色,那金殿中的彩光慢慢虚弱下去,转移到他掐动法诀的手中。 足足过了数十息,这摩诃面上的轻蔑之色才缓缓收起,正色掐指,开始用上真本事,等了半晌,上头却完全没了声音,只好偷偷张望,却见堇莲摩诃满头大汗,口中喃喃不止,大  惊失色,连忙跪倒下来,心中祈祷道: 「不关小人的事…这可不关小人的事…你等大修斗法,与小人无关,且放小人一命,且放小人一命!」 在地下低头不语,堇莲摩诃已经战战兢兢起来,金殿中的彩光已经完全消失,手中掐动的法诀亮起晶莹的彩光,眼前尽是无边的黑暗,他的法力不受控制地流向手中,身上的气势一阵阵虚弱下去,眼前终于一亮。 「这是…」 纷纷扬扬的灰色云雾之下,大地一片暗沉,陆江仙坐在石桌旁,捏着一道闪烁的金光,隐隐觉得为难。 「见过不怕死,却也没见过这样往死路上撞的…」 陆江仙先前就受触动,晓得那在窥视自己,他虽然不得出这法鉴,却是自己用命数牵引自己撞上来的,换成自己刚刚醒来时可能还拿他没办法,如今陆江仙修行了几十年的巫法仙术,借用法鉴的位格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本怕引来麻烦,放你一命,竟然还这样挑衅…」 陆江仙如今的太阴玄光只有筑基巅峰的威力,可在位格上恐怕高得吓人,只要自己不出法鉴无一人能算得,至于像这些依凭着箓气算过来的修士,轻而易举便能将其反噬而亡。 「可着堇莲摩诃背后恐怕也有人,要是杀了这家伙,引来法相世尊窥视,那可就麻烦了!」 他皱了皱眉,心中微微一动,顿时有了主意,在桌桉上一敲,顿时幻化出白玉铸成的无边大殿,四下里皆刻画着繁复的咒文,正是李江群记忆中那座月华元府的大殿,他则高坐上首,垂下头俯视着。 「以我如今之力,能将这货的性灵拉进鉴中一柱香时间,不如借此机会打听些消息,再斩去这一缕性灵,叫他忘却了。」 打量了一阵,陆江仙将金光捏住,打定主意,往面前一投,顿时有一道道月华凝聚出来,化为一个五六岁的娃娃,看上去乖巧可爱,披着一件衣袍跪在殿中的白玉板上。 「来者何人?」 堇莲摩诃迷迷湖湖地睁开眼,往四周一看,顿时觉得不对,连忙运起修为,却觉得体内空空荡荡,毫无法力可言,顿时大惊失色。 再抬头来看,便见一男子高坐上首,面容大放光明,刺得眼睛生疼,一身服饰却仙意飘飘,堇莲摩诃畏畏缩缩地低下头,心中惊骇道: 「这…!仅凭一道命数将我捉来,绝不是金丹仙修,这是某位仙人…该死,当今怎地还有仙人滞留海内,该死的,叫我惹到了这等老怪物…」 堇莲摩诃心中想着,却不敢怠慢,只哀声道: 「小僧乃是大悲善乐莲世相尊前一摩诃,不知仙人当面,还请仙人好慈悲,放我一命…」 季越人 第二百八十三章 金殿煌元诀 陆江仙只听他的什么「大悲善乐莲世相」,乃是释修法相,至少也是仙修中金丹一级的人物,心中暗暗惊骇,可他那里晓得这些世尊道胎之间的关系,想要勾引这摩诃多透露些消息,只不屑一笑,冷哼一声。 「呵!」 堇莲摩诃心中大为惊骇,暗忖道: 「是了…这是个仙人,就算是比肩道胎的世尊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个后辈罢了…这下麻烦了…」 于是连连磕头,大声求饶,陆江仙瞥了他一眼,冷笑道: 「本尊久不出世…什么货色也敢来窥视了!」 陆江仙本欲说上千年万年不出世的大话,又自觉言多必失,只含湖其辞地说了句久不出世,那堇莲摩诃低着头观察地上的阵纹,只觉得古老苍桑,暗暗道: 「我竟从未见过…至少是千年前的手笔…难怪!难怪!」 于是在心中暗骂: 「这老妖怪闭的什么死关,天塌地陷的大动静都错过了,难怪还在海内…也是我倒霉,偏偏能遇上这样的老妖怪…」 堇莲摩诃谄媚一笑,往自己脸上抽了两巴掌,躬着身子答道: 网址p://m.42zw.la 「上仙勿怪…上仙勿怪…自六百年前那变动后,天地间连世尊和道胎都不得一见,小僧无意冒犯…上仙勿怪呐!」 陆江仙倚坐在上首,缓缓蹙眉,他只听闻五六百年前正是仙魔之争,当下心中一动,暗道: 「果然有问题,按着这群紫府金丹、摩诃法相的脾性,这仙魔之争背后绝对有问题…」 当下只摇摇头,疑惑道: 「变动?本尊久不出世,此番也隐隐察觉不对…」 堇莲摩诃连连点头,答道: 「那天道出了问题,三灾九劫俱散,上仙也应感觉到了,自此无拘无束、无灾无难,我辈为这天地所囚百万年,终于人人皆得大自在、大光明…」 「大自在…大光明…」 这话如同雷霆炸响,在陆江仙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心头有诸多念头闪过,面上保持脸色不变,轻轻点头,脸庞一阵模湖。 「一柱香时间快到了…」 陆江仙微微心急,来不及细问这些事情,只趁着这个机会寻找破局之法,低声问道: 「江南还有哪几种金性无人修行?」 堇莲摩诃呆了呆,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不晓得堂堂仙人问这种消息做什么,却依旧思索着,答道: 「徐国没什么道统…越国三宗七门和吴国四宗九姓,太阳太阴已失传,只缺些雷法、一两种水行金性…」 陆江仙哪里还有时间等他唠叨,只不过是要怂恿他想这些东西,堇莲摩诃这点性灵在鉴中任他施为,当下手头凝聚出月华,趁着他还在思考这些事情,在堇莲摩诃脑海中一搅,能留多少留多少,大肆施为起来。 陆江仙不精通摄魂之术,一时间搅得堇莲摩诃两眼一突,四肢颤抖,高呼道: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陆江仙的法术本就维持不久,堇莲摩诃哪里受得住这样折腾,这捉来的一丝性灵彭地一声炸来,余下什么也不剩了。 陆江仙挥手撤销了幻境,望了望手头的一团金光,神识一动,对江南大部分紫府的神通有了了解,暗忖道: 「原来如此…青池宗和金羽宗背靠金丹修士,唤作修行分别是渌水午元符语丹和金一太元上青丹…皆是金丹前期,修越宗则有金丹中期修士…」 陆江仙这才明白过来,三宗之所以为三宗,正是因为三宗皆是金丹道统,尽管这些个金丹法相修士不在意俗世道统,却也注定了青池宗、莲花寺  威风凛凛。 「难…太难了…」 陆江仙忍不住啧啧称赞,能在青池宗这样的庞然大物之间成长起来,蛰伏百年突破紫府,最后独立出去,又能与青池宗握手言和,萧初庭默然不言,无赫赫之名,心性与天赋却都是一等一的。 一边感慨着萧初庭的手段高超,江南糟糕的局势也叫陆江仙心忧不已,轻声道: 「本以为坐视李家自行发展即可,可这江南只要成一紫府修士,立刻就堵上了相关仙基的五条道路,紫府修士寿命整整五百年…若不能及时为李家寻一条通路,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 陆江仙整理了一阵,在堇莲摩诃的记忆中寻出些东西来,大多是些释修法门,邪乎得很,陆江仙自然不肯用,翻到了最后,真就寻出一道功法来。 「《金殿煌元诀》,四品功法,修成仙基唤作煌元关。」 「这功法乃是四品功法,所需的天地灵气虽然有些难收集,却有配套采气之法,所成仙基也是曾经的北方仙门所炼,在江南并无传承,正正合适!唯有一点…」 陆江仙低声一叹,有些无奈,暗道: 「这功法只到筑基级别,并没有紫府的篇幅,修到了筑基巅峰便戛然而止,再无可进之路。」 轻轻一抖袖子,手中凝聚出一本金灿灿的册子来,陆江仙提笔书下《金殿煌元诀》,翻动几下,看了看手中的册子,将它和那本巫术放在一起,喃喃道: 「等到曦月辈赐下,无论如何,总比那些个三品功法,或是已经有紫府修成的功法要好…李通崖已经被某个紫府盯上了,这《江河一气诀》不宜再修。」 陆江仙心里明白得很,一但有李家受种修士成就仙基身死,无论相距多远,一身修为即刻被陆江仙吸收,这是当年李尺泾验证过的,直接导致了迟尉突破失败… 「也就是说无论谁盯上了李通崖,迟早都要失败,无法替那紫府凝炼神通,还要再寻浩瀚海来食,若是李家子弟始终修行这功法,不过源源不断夭折罢了,最多三五个,必有紫府起疑心,到时候也麻烦。」 陆江仙许久不动,一口气做完这么多事,安排好今后的路子,顿觉疲累,他本来是个不成器的懈怠性子,将这《金殿煌元诀》放在面前以防忘记,又沉浸回梦乡中。 这头在地上等了一柱香时间,见堇莲摩诃小脸上冷汗不止,时不时颤抖一阵,明显是被人所惑,顿时哭丧着脸,心中叫苦连天: 「完了完了…那仙修恐怕不止金丹,这下师尊都要没命了…」 他从小被堇莲摩诃收养,虽然摩诃脾气暴躁,动辄拳脚相加,却教会他许多东西,亲自为他开慧,这恩情皆记在心中,一时间又是悲愤又是自责,哭号连天,却不想上首的堇莲摩诃一脸呆滞地睁开眼,恍若隔世地皱眉道: 「小子,让你去护送慕容大人,怎地回头来了!」 季越人 第二百八十四章 轻狂之志 看了看一脸呆滞、恍若隔世的堇莲摩诃,心中顿时有了推断,暗道: 「看来是那仙人放了一马,若非如此,师尊怎地这样容易脱身?这仙人多半不欲人知其在望月湖落子,故而消磨了记忆,我若是不知好歹,再去多言,恐怕是师徒性命难保。」 于是看着堇莲摩诃一脸迷惑之色,指了指这破烂不堪的金殿,恭声道: 「徒儿在外伤了法器,便回来让师尊看一看,这法器还有没有路子修复。」 台阶下的那金殿经过反复折腾,已经是摇摇欲坠,堇莲摩诃撇了一眼,骂道: 「我又不是什么炼器的师傅,给我看有甚用,滚回去看着南边!」 连连点头,收起法器,逃一般退下了,堇莲摩诃继续嗦着奶,眯着眼睛,数息之后只觉不对: 「这小子欺瞒什么…」 堇莲摩诃怎么也记不起来先前之事,仿佛打了个瞌睡,可他已经是摩诃,怎么还会打瞌睡?当下嘴中的动作一停,只觉细思恐极。 倚山城上。 李玄锋倚靠在城头,默默搽拭这手头的金弓,身上的灰衣洒满了各类妖物的血液,破破烂烂,腥臭难闻,他不觉有异,出神地凝望着北方。 「玄锋哥…」 一旁众人皆侧目看着他,走出来一位相貌英俊的中年人,本应是翩翩的白衣,却沾染了点点血迹显得狼狈起来,向着李玄锋拱了拱手,恭声道: 「此番多亏了你!」 李玄锋如今已经是练气八层的修为,实力在一众家族修士中都是有目共睹的,众人对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又是敬畏又是害怕,费逸和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起来。 「是啊是啊…好一张神弓,好一身神力!」 「兽群之中九进九出,唯有玄锋兄能做到了!」 李玄锋默默点头,这五年让他的神色越发沧桑,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活脱脱一副颓唐模样,没有去理满嘴阿谀奉承的众人,他只凝望着北方,直到一众人面面相觑,慢慢皆散去了,连费逸和都告辞离去下了城头,他才动了动嘴唇,望向手上的伤口。 「五年一百二十道伤疤,无一处致命。」 自黎夏郡覆灭,江渔女母子俱亡,李玄锋无数个夜里莫名从夜中惊醒,问过自己: 「为何五年不见一面。」 那五年他闭关撰写弓法,绝非闭了什么死关,练气修士可以不食,却是要饮水的,修炼之余他才思勃发,思绪源源不绝,竟然将一切抛在脑后。 懊悔和自责阴魂不散,纠缠了他十年,时时将他惊醒,心头惴惴苦痛,闭目长叹,痛恨自己上头,如何会忘记了这样的事。 直到萧初庭以溪上翁神通钓出郁玉封,在蕈林原上将其伏杀,李玄锋这才悚然而惊,心中有了猜忌,只藏在心中,不敢说出口。…. 「若是有紫府贪图什么,以神通误我…」 他拿起布帛,不断搽拭着那金弓,神色越发阴沉起来,默默地盯着升空而起的的月亮,暗道: 「若是如此,那紫府定然目光在我身上,家中法鉴太过重要,到了这倚山城也能少些风险。」 他听闻被征来倚山城时欣然以往,一方面是向往这样刀尖游走的生活,一方面也是想着可能存在的那位紫府将目光从黎泾山移开,如今到了倚山城,五年来历经大小战斗,众人多多少少受了伤,伤了根基,他李玄锋竟然无一次重伤,叫他心中越发阴郁起来。 「玄锋兄!」 李玄锋只听一声清朗的呼声,回头来看,却是费逸和去而复返,一身衣物换成了月白长袍,一手提着一壶  灵酒,笑盈盈地走近,开口道: 「玄锋兄一人赏月,莫要嫌弃我掺合。」 费逸和乃是费望白之子,本是费家下一代家主,被迟炙烟点来了南疆,两人世家相亲,倚山城上这五年李玄锋与费逸和相交甚厚,关系深厚。 费逸和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桉台,往城头一放,盘膝坐下,那桉台上即刻升起一道白光,隐隐约约封锁住了四下的风声,隔绝内外。 「害。」 费逸和低声一叹,有了阵法隔绝,这才有了凄苦之色,倒满了酒,自己饮了一杯,答道: 「五年弹指即逝,桐玉桐啸也应娶妻了,不知湖上如何。」 倚山城上不得与城外通信,两人也只能从后头进来的人口中得知些消息,与族中断了联系。 「好酒!」 李玄锋只取了杯,一口气灌下去好几杯,这才从牙缝中吐出气来,低声道: 「郁玉封已经身死,有你我两家的筑基在,郁慕高整不出什么大动静。」 费逸和默默点头,两人默然不语,只推杯换盏,直到月儿垂落,天地间蒙蒙亮,费逸和闷声道: 「我以为我生来是要统领族人,壮大家族的…逸和自小读史、修行、察人情、学是非、结交制约诸支脉,不曾想一纸调令,余生成空了。」 李玄锋饮了一杯,上前一步,从城头上向下望去,满地都是妖物的尸体,偶尔还能见到修士的残躯,最多的就是被当作炮灰的凡人士兵的尸体,如蚁般的凡人在下头默默拖动,遍地血污,苍蝇嗡嗡飞着。 眼前的一切太过熟悉,李玄锋忍不住思索起来。 「四十年前,还是三十年前?」 那时李项平受散修追杀,北上逃亡,李玄宣初次持家,他还是个初受玄珠符种的娃娃,绕过族中之人,跌跌撞撞到了万家,万家被汲登齐所屠戮,伏尸遍野,一片血污。 他心中惊恐,幸得寻到了归来的李通崖,愤愤不已,暗暗发誓道: 「这镗金门和劳子镗金门少主当真不是个玩意,待小爷长大了,定要杀光这镗金门,射下那少主的脑袋来当球踢!」 稚嫩童声,言犹在耳,叫李玄锋羞愧起来,他的双手攥紧了那金弓,掐得双掌通红,喃喃道: 「锋年少轻狂之志,弦不释手,膝不肯屈,轻言破仙山,弓射镗金主,一晃四十年如流水,黄梁一梦,妻子俱亡,为人棋子,庸庸碌碌,受拘于一城之间,为青池犬马,为仙宗刀兵,夜半出门掩泣,犹不敢高声,只恐他人见疑…」 他锋利的眉眼蹙起,上扬的眉变得平缓,眼窝深陷,垂落下点点的泪滴,顺着脸庞向下淌,李玄锋身上自小便有着的一种自高自大的狂放气,消磨了四十年,化为一声长叹,从他的鼻端与唇齿间流露出来,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玄锋咳嗽一声,喷出星星点点的血迹,费逸和连忙起身去扶,却见他容貌疲惫,神态盼顾间竟然有了几分兄长李玄宣的味道了。. 季越人 第二百八十五章 短陈乡 萧家崛起这些年,冠云峰已经不再作为缴纳供奉之地,人流少了许多,好在郁家坊市破灭,北边的徐国又是百废待兴,大半个望月湖和小半个徐国的客流都涌向了冠云峰坊市,才不至于与从前差太多。 坊市深处,李秋阳蹲在一家店面的街前,手中持着几张皮毛,同面前的散修推搡着,那人涨红着脸,叫道: “我这是练气一层妖物的皮子,完好无缺!怎么抵不上七枚灵石了!” 李秋阳已经成了杂气修士,道途算是尽了,能得到这续上来的近百年寿数已经是侥幸,杂气修士斗法能力差,空有练气之名和驾风的本事罢了,李家坊市中的店面需要人手,李玄宣想着这灵石给他人挣不如给自家人,便唤了李秋阳到坊市寻事做。 看着这散修耍起泼,李秋阳苦笑一声,答道: “道友,这皮子虽是练气妖物,却精光不显,驳杂不堪,一眼就是初入练气的小妖,皮毛虽然完整,却不过是只半人大的小兽…” “李老三!你休要胡言乱语污蔑!” 那人眼看着李秋阳将这皮子贬得一无是处,顿时破口大骂,李秋阳在铺子中在李玄宣与李玄岭之下,这人便叫他浑名李老三,满脸怒意。 李秋阳浑然不在意,只拱手道: “道友换上任何一间铺子,都抵不上七枚灵石!” 那人悻悻地看了他一眼,将灰色皮毛往桌上一掷,叫道: 一住://42zw.la “六枚便六枚。” 李秋阳这才点点头,数出六枚灵石给了出去,那人哼了一声,拂袖而去,直至出了院子,角落中才有一少年探出头来,相貌平平,眉弓略高,叫道: “这人好大脾性。” 李秋阳摇摇头,他也习惯了一众散修的态度,自己不过是个杂气修士,在外头还称得上一句仙师,到了这坊市中地位还不如出众的胎息修士了,只摇摇头,答道: “睦峰,家中有意将你调回湖上,好好表现,亲近族人,争取得到那三品传承。” 陈睦峰用力点头,有些希冀地问道: “族中的三品功法向来是主家修行,旁支外姓非大功不得赐,传闻冬河族叔乃是随着项平公西进,九死一生方才得了赏赐,我要得这功法,恐怕不容易…” 李秋阳默然不语,心头暗暗思索着。 “也不晓得玄锋在倚山城如何了,听闻南疆妖魔鬼怪无数,好在剑仙亦在南疆,应能庇护一二。” “大掌柜!” 李秋阳正思虑着,陈睦峰叫了一声,顿时将他唤醒,便见上层缓步下来一人,一身灰衣,胡须梳得一丝不苟,发色灰黑,负手走下来。 “族长。” 李秋阳唤了一句,李玄宣点点头,他如今也将五十岁了,人上了年纪不爱活动,只看着店面。 这坊市之中竞争激烈,李家虽然有筑基撑腰,又有萧家联姻,奈何这坊市大部分都是萧家的产业,人家都是自己人,李玄宣又要维持的人情,又要赚足够利益,也是伤筋动脑。 他捋一捋灰黑的胡须,算了算日子,有些不安地道: “玄岭去了数月了吧?竟然至今未归…” 李玄宣天赋有限,如今还在练气二层徘徊,李玄岭作为李通崖之子却好上许多,如今已经练气三层了,一同在坊市之中修炼着,时不时出了冠云峰向北去,往徐国和大江的方向去探,说是要给家中添些见识,大半个月未归也是有的,当下已经超过了两个月,叫李玄宣心急不已。 “七十一天,已经两月多了。” 李秋阳恭声应了,李玄宣咬牙道: “且取笔墨来,我给家中写一封信,派冬河去看一看!” 话是这么说,徐国与大江广阔无比,李玄岭行踪未定,要去寻也难得很,不过白白浪费人力,李玄宣在小信上写了几个字,还是颓然一声,放下笔来。 “好在玉符无事…” 李玄宣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玉佩,见上头晶莹温润,微微松了口气。 李家如今也算是世家,虽然比不上三宗七门,不但有什么法力印记,还有储物袋上的层层措施,好歹也有些手段,只要捏碎这玉符,其他部分都能相互告知方向。 “还是要问一问老祖。” 李玄宣考虑了片刻,还是拿起笔墨,在小信书写起来。 赵国,短陈乡。 短陈乡在赵国最南方,位处徐赵交接之处,传闻此地乃是北方世家南渡之时越江而来的落脚处,至今却已经被释修占去了几百年。 短陈乡有一小寺院,即为短陈寺,按着北方的规矩,整个短陈乡的土地都归寺院所有,僧侣之下便是佃农,只不过叫得好听,称作僧祗户,也有几个胡人贵族,食宿在寺院,修行释法。 李玄岭在这鬼地方呆了整整一个月,深深体会到了释教难缠之处,他初来此处,一身道袍,那一众瘦骨嶙峋的佃农见了他便像是见了灾星,更有小些的娃娃,憎恶之色溢于言表,偷偷唾弃,若他不是个练气修士,恐怕要将他绑起来送上山上去了。 “中原大地,数百年承释修,已经全然断了根基了…” 李玄岭望着山上密密麻麻的寺院,心中一片感慨,按着仙修这边的说法,仙魔之争后仙道衰弱,丢掉了北方,现存的大世家大宗门大都是仙魔之争后自北方迁过来的,现在回到北方一看,哪里还有仙修的影子?虽然他对紫府金丹道的那些个修士也认可不到哪去,见了这副情景,还是感叹不已。 看了看下头瘦骨嶙峋却忙碌不休的佃户,李玄岭感受深切,在北方见不到什么歌舞杂耍、梨园春楼、商铺小贩,只有一望无际的黄土地和剃光头留着小辫的佃农,一片死气沉沉。 “我这副模样,却不适合在北方行走。” 他掐了法诀,变幻了形态,一身棕色衣袍,顶着个亮盈盈的光头,把手中的法剑用幻术化为一根长棍,这才落下去,想要问一问路。 却不想他才落脚到田中,有个佃农大呼一声,一片佃农齐齐匍匐下来,整齐划一地五体投地,后脑处的小辫子齐齐翘起来,像是一片带黑梗的南瓜,在地头铺得满满。 “见过法师!” 最前方的这人似乎还是个头头,面色枯槁,却神色狂热,声音高亢痴狂,李玄岭抬头一看,远方还有几个瘦弱的妇人和孩子因为激动而昏厥过去,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没有一个人回头去看她们。 “你们…” 李玄岭张了张嘴,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悲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六章 法慧 李玄岭这五年踏遍了徐国,徐国经过诸紫府怜愍之战,大小势力都伤筋动骨,各自修养,加之战后修越宗介入徐地,制定规矩,约束散修,于是一片风平浪静,百姓生活还算不错,虽然比不上李家治下富庶,却也能算上人过的日子了。 李玄岭在徐国结交势力,记录完各类采气之法,于是今年越过徐国,来看赵国情况,见这短陈乡遍地枯槁,本想着下民定然怨声载道,结果这一副佃农竟然是欣喜若狂的模样,叫他吃了一惊,只好望了望下首的佃户,轻声问道: “落霞山如何走?” 北方虽然已经沦为释教的地盘,还是有着些道统与仙修存在,只隐居山中,不再入世,大都有些背景在,故而无人去动,这落霞山便是其一,北方仙修大多在其中活动,李玄岭便想着前去看一看,与南方的紫府金丹道有何不同。 “落霞山?” 下头之人相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看起来都是满脸疑惑的样子,李玄岭摇摇头,正欲驾风飞去,突然若有所思地抬起头。 田梗上正站着一赤着上身的男子,一身肌肉干练赤红,线条分明,双手合十,眼睛死死地盯着李玄岭,沉声道: “不知是那一道的同修,生的这样面生,小僧短陈寺法慧有礼了!” “撞上正主了…” 李玄岭顿时一阵尴尬,想要开口却又怕露了根脚,只点点头,驾起风来就欲离去,不曾想那和尚暴喝一声: “呔!我便知道你这邪道有问题。” 网址p://m.42zw.la 法慧和尚大步一越,如同只飞鹰般自田梗上腾空而起,举起拳头便向李玄岭身上打去,李玄岭这才驾起风,心中大骇,暗道: “这人疯了不成!好端端的发什么狂?” 当下也顾不住是非因果,掐动法诀捏出法盾来,一只手去握腰间法剑,一身真元如水波流淌,口中道: “你我无冤无仇,你这和尚发什么疯!” 那和尚怒目圆睁,双拳如金铁,砸在那法盾上砰砰作响,李玄岭抽出法剑,作势欲劈,法慧一脚踹在这法盾之上,借力腾空而起,躲开了李玄岭这一剑,又如同雄鹰一般压制下来。 李玄岭只觉面上被煞风刮得生疼,举起法剑去挡,剑上灰蒙蒙法光四射,谁知这法慧和尚一身钢筋铁骨,竟然徒手来握,硬生生制住这把法剑,想要伸手来握李玄岭的手腕。 “嘿!” 李玄岭既然见了他肉身之力,哪里敢让他握住,又不想丢弃法剑失了倚仗,一头凝聚法术向他握来的手中砸去,一头全力催动法剑,发出一阵阵灰黑色的剑光,想要将他逼开。 法慧被他一道法术阻了阻,一掌捏碎这法术,另一只手中已经疼痛不已,手上的金光隐隐有裂痕,法慧暗忖道: “不知怎地,我一见这人便觉得面目可憎,心中愤怒不止,只是法剑还算锋利,再握下去恐怕要破了我法身,不能这样握下去了!” 于是再往他护身法盾上狠狠贯了一拳,发出轰隆一声巨响,松开法剑,再度接力飞起。 李玄岭这五年行走徐国,杀妖与杀人皆是不少,经验丰富,只是头一次遇到释修,猝不及防吃了他一顿捶击,有了喘息之机,马上反应过来: “此人恐怕不能驾风飞行,只是接我之力滞空罢了,我也无需与他缠斗!” 于是也不追击,即刻拉开距离,那法慧怒喝一身,吃力腾空伸手,终究在空中无处借力,已经如同一只笨熊般落回地上去,发出一声巨响。 “哼!外道惑乱人心,皆可杀之!” 法慧不过是个僧侣,连驾风都做不到,李玄岭又拔高了高度,叫他只能在地头怒目而视地看着,李玄岭莫名挨了一顿揍,心中又惊又怒,骂道: “不过问路,怎地惑乱人心了!” 释修成就法师之前都是肉体凡胎,这法慧却修为深厚,两拳将李玄岭的法盾打破,李玄岭举高临下,本可以驾御法剑攻击,只是顾及短陈寺乃是地头蛇,不敢动手,那和尚还在下头骂骂咧咧,叫道: “你使幻术,可不是惑乱人心?你修的歪门邪道,可曾将一人渡入乐土?只求…” 法慧尚在叫着,李玄岭却不去理他,见远处山中寺庙已经纷纷有人影下来,不能再耗下去,只冷笑道: “放你娘的狗屁,什么乐土,粉饰吃人罢了,自欺欺人!” 那法慧两眼圆瞪,李玄岭已经驾风飘飘摇摇地离去了,这和尚却在原地咆哮如雷,直至一众僧人到了身侧,才慢慢安静下来,只瞪着李玄岭离去的方向。 一旁的僧人好言相劝,安抚许久,便见一老僧出面,一身灰袍,手中捏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珠子,笑盈盈地道: “法慧,你的缘法到了!” “住持。” 法慧应了一声,有讶异之色,答道: “何出此言?” 这老僧点点头,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连忙道: “你从小聪慧,修行神速,是我寺中慧根最为深厚之人,距离法师不过一步之遥,我早些替你去大庙里问过了,如今看来,正是机缘到了!” “怎地个说法?” 毕竟事关道途,法慧听了这消息,顿时将注意力转移过来,大喜过望,低声问道。 老僧捻了捻花白的胡子,答道: “我跨越三山,前去求法,怜愍坐上首,我将此间事细细说了,答曰:此人前世乃是一渔夫,好食蛇羹,年年打鱼,终遇风暴,葬身长鲸之腹。” “今世幸得成人,有一道士驾风而来,法力真元如江河,乃是蛇蛟托生,只要度化此人,为民除害,便可腹中养出乐土,成就法师。” 法慧连连击掌,眼中神光奕奕,笑道: “合该如此!合该如此!难怪我见了这人就愤怒不止,原来是命数与缘法所至。” 老僧哈哈一笑,继续道: “我便问道:可有成就怜愍之机?” 法慧顿时瞪大眼睛,舔了舔嘴唇,直勾勾地望着他,急切道: “大人如何作答?” 老僧故意卖了个官子,法慧本就脾气暴躁,两眼通红,叫道: “住持!休要卖关子了,速速说与我听!” “哈哈哈哈哈。” 老僧长笑一声,开口道: “怜愍掐指而算,作聆听状,良久答曰:还应往那长鲸身上求,若是此劫不过,依旧要葬身鲸蛟之腹。”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面露深思之色,议论纷纷,法慧滞了滞,接过身旁同门递过来的法器,狠声道: “管他劫数如何,我且去度化这邪道,成就法师!” 法慧言罢,向着老僧深深一拜,又向众师兄弟抱拳拱手,朗声道: “好在那人曾说要去往落霞山,不至于丢了踪迹,法慧去也。” 于是双腿迈动如飞,带着一众烟尘远去了,余下众弟子在原地围着那住持,有一人开口道: “法慧师兄练的乃是怒目法,又是突破在即,若是能猝不及防逮住那人,还是能杀的。” “不错!” 众人兴致勃勃地探讨着,只有那老僧收敛了笑容,颤颤巍巍地回头去,喃喃道: “机缘亦是劫数…哪里有那样好的事。” 短陈寺的法慧已经盯上了李玄岭,李玄岭这头自顾自驾风飞着,掠过脚下一片又一片的田地,心中也是暗暗心惊,暗自道: “这赵国遍地释修,若都是这样疯癫的模样,此地也太过危险,这落霞山不知在何处,也不是非去不可,出来数月了,不如此次便到此为止,先行归去。” 于是调转了方向,往南方飞去,时辰已经晚了,李玄岭看着夜色之下脚底一片片灰黄色的土地,佃户们围坐在火堆之旁,听着僧侣说着此生受苦受难,来世成摩诃作法相的故事,李玄岭默默隐了身形,听着那凡人僧侣满脸向往地长谈。 这一众佃户虽然骨瘦如柴,满身伤痕与灰土,眼睛里却都是亮盈盈地希望与向往,李玄岭默默在夜色中站了一阵,听着这些人欢呼雀跃,虔诚地跪拜,心中复杂难言。 “纵欲乐土、轮回之说是真是假,仙、魔、释三者孰是孰非…世道鬼祟暗秽,难以言喻。” 湖上的时光总是如水般波澜不惊,深青色的湖水荡漾着,渐渐有了寒意,萧宪又一次带着族中的几个奴仆到了黎泾镇,坐在大殿之下,满脸忐忑。 “萧兄弟!” 李渊平面色苍白,面上浮现出笑容,在上首端坐,望向下方的萧宪,笑道: “数月不见,修为越发长进了!” 萧宪天赋平平,如今才刚刚突破胎息三层,李渊平这话自然是恭维话,萧宪笑一笑也就过去了,在下首坐了一阵,不知如何开口,便见李渊平主动道: “不知道萧宪兄弟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萧宪微微点头,心中组织了语言,恭声道: “萧宪如今年岁十八,家中正准备为我择妻。” 萧宪才说了这两句,李渊平立刻明白,摸了摸下巴,暗忖道: “清晓如今也十三四岁了,余山一脉恐怕是要先把这事情定下来,生怕到时候出了问题。” 便见萧宪顿了顿,神色诚恳,继续道: “恐怕公子早已经晓得,在下倾慕清晓姑娘已久,乃是真心求娶,不知公子能否为在下带个口信,问个准,看一看族中长辈和姑娘的意思…若是这事情可行,我便让家中长辈提雁来订亲。” 李渊平摩挲着手中玉杯,世家之间的联姻自然不是草率提亲,大都会先请人过问一声,确定得了准信,这才会提雁上门提亲,萧宪便是正式把这个流程提上来了。 毕竟对于世家来说,明面上正式的拒绝可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了,提前通气,也不至于让双方尴尬难过,结亲不成反结仇。 李渊平只点点头,放下茶杯,郑重其事地道: “萧宪兄弟助我甚多,此事我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定为兄弟问个明白,多说些好话,兄弟等我好消息便是。” 萧宪奔前跑后,本就是为了这句话,见李渊平没有提什么要求便答应了,当下松了口气,面带感激之色,答道: “多谢公子!” 李渊平笑了笑,两人拉东扯西地聊了一阵,李渊平忽而记起一事,问道: “年前我家地界上过去一魔修,唤作慕容夏,好生霸道,不知如今如何了?” “慕容夏?” 萧宪思考一阵,答道: “可是腹中修行人首的善乐魔?我也听闻了不少东西。” “正是。” 见李渊平作肯定状,萧宪来了精神,答道: “此人过了你家地界,一头向南去了,在我家地界上也吃了数百人,一副雨露均沾的模样,一路走一路吃,说是都去他腹中享乐去了。” 李渊平默然,心中微动,询问道: “我听兄长提过此人,按兄弟来看,这纵欲乐土是真是假?” 萧宪只冷笑一声,答道: “是真是假我不晓得,我是宁死也不愿入的,就算是真事,入了其中不过受人所控,纵使享乐又有何用。” 他顿了顿,讽刺地一笑,答道: “至于这慕容夏,传闻他吃够一万六千七百五十六人便成就摩诃,想必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吧,后头跟着一众法师怜愍,我家都要恭敬送走。” 他拿起茶碗饮了一口,继续道: “我还以为他是什么法相大人物,可偏偏绕过了修越宗的地盘,我思量着,可不是怕了么。” 李渊平恍然,思忖一息,答道: “可是那剑仙上元真人?又是剑仙,又是紫府巅峰,想必慕容夏也不敢招惹。” 萧宪点点头,答道: “正是,金丹不出,上元真人便是此方最强,徐国偌大土地都归了修越宗便可见得,上元真人又爱护下民与世家,慕容夏若敢去卖弄他那一套,惹急了人家,可不是几个怜愍可以保住他的。” 两人细细聊了一阵,萧宪坐立难安,李渊平见状哈哈一笑,轻声道: “还请兄弟稍待,我替你上山问一问。”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七章 平晓 李渊平掐了法诀,避开日仪玄光大阵的金色屏障,独自上了黎泾山。 自李通崖闭关修炼,李渊蛟前去乌涂山,李渊平接过李家的担子,往往数月居于山下,黎泾山便少有人烟,石缝中的稗草疯长,看上去一片萋萋。 李渊平上了山,推开侧院的木门,便见一圆脸女孩在院中晒书,服饰简朴,将那一串串的木简披开,衣袖缝得紧实,不像个世家的嫡女,反倒像个忙碌的下人。 “清晓!” 李渊平苍白的脸色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笑着叫了一声,那女孩抬起头来,讶异地看了一眼,喜道: “兄长?!什么风将你吹到山上来了?” 李家几个孩子都是一起在山上长大的,彼此之间还算热切,李渊平哈哈一笑,答道: “这不是来看看你?” 李清晓微微一笑,戏谑道: “听闻你刚娶了娇妻,我还以为是谁吹的枕边风呢!” 李渊平顿时面色大囧,转移了话题,尴尬地道: “也亏伱能在山上待得住,这地方安静得瘆人。” 李清晓嘴角上扬,摇摇头,应道: “也还过得去,长姐时常来山上看我,平日里读读书,也不觉寂寞。” 李清晓的相貌更多遗传自陈冬河,五官皆算不上出色,若不是眉眼盼顾间有一份温和的气质,就更显平庸了,眼下热切地笑起来,破坏了五官的协调,显得不那么雅致,直言道: “我虽然在山上,却也听闻许多流言,说是窦氏跋扈,私有灵田。” 李渊平点点头,眼睛微微睁大,烁烁有神,他对这些方面敏感得很,这话虽然从李清晓的口中吐出来,却叫他一瞬就联想到了陈氏和诸支脉,笑盈盈地反问道: “你怎么看?” 李清晓眨了眨眼,不假思索地道: “恐怕窦氏得罪了咱家支脉!” “何以见得?” 李渊平饶有兴趣地抬起头,便见李清晓道: “我却是见过窦夫人,是个识趣的硬腕,怎么会管不住宗族?所谓窦氏跋扈,不过是触及了多家利益,窦老爷子又是个短视之人,不足为虑…至于私有灵田…”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几家望姓那家没有私下开辟点灵田的?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却把这事拿出来说,若是追究起来绝不是窦氏一家的问题,几个望姓都要受牵连。” 李清晓眨了眨眼,笑道: “这样的霸道地针对窦家,又不怕得罪望姓,自然是我家那群族老族叔了!恐怕是看兄长你初掌家,来试探你了!” 李家划分灵田自有标准,那些灵气稀薄的李家看不上,这些望姓可是趋之若鹜,李清晓不用查都知道这些人多半私下有开辟灵田,便做出了如此推论,李渊平闻言哈哈一笑,连连点头,答道: “不错,你却漏了陈家。” 见李清晓疑惑地皱眉,李渊平笑道: “你独居山上,能听见这些消息,可不是陈家的同你父亲说的么,偏偏不是什么好话,足见陈家的态度了。” 李清晓恍然大悟,击掌而叹,李渊平这才正色道: “这五年我家吞下了玉庭山和骅中山,尤其是骅中一地,灵机充沛还要胜过黎泾几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莫要看几个望姓与支脉无故相争,不过都是为了这两地之利罢了。” 见李清晓若有所思地点头,李渊平继续道: “支脉几十年来被我等压得死死的,不得为地主、富商,连享乐都要藏着掖着,心中焉能服气?自然是寻着出路,忙要在这两地投机。” “我初治家,也不见什么酷烈手段,这些人自然蠢蠢欲动,窦氏看起来嚣张跋扈,却是一条好狗,与诸支脉不和,用着趁手。” 李渊平拿起案上的一枚木简,轻轻翻了个面,答道: “等到我家玉庭卫皆突破玉京,有了灵识,能轻而易举地探查骅中与玉庭两地之事,我也将族中上下掌控,这些支脉没了空子钻,就是时候了。” 李清晓点头默然,答道: “湖上诸家向来防备外姓,重用支脉,兄长反其道而行之,看起来最防着支脉。” 李渊平笑道: “支脉是有忠心修士,自然要提拔,更多的是蠧虫与纨绔,偏偏还有亲缘在,我若不安置好,下一代辈分低,便更难对付他们了,卢家与郁家殷鉴在前,不可不慎。” 两人相视一笑,李渊平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突然问道: “你看余山萧宪如何?” 两人正聊着族中大事,李渊平话锋转得飞快,顿时叫李清晓猝不及防,“啊”地叫了一声,低下头去,李渊平仔细看了一眼,笑道: “男女之事,不言即明。” 李清晓急忙抬起头来,两颊微红,嗔道: “兄长说些什么话,这人轻浮,一天天往我李家跑,上上下下都晓得他有多倾慕,叫我好生尴尬!” “哈哈哈哈。” 李渊平笑了几声,只道: “他却是用心,以他余山一脉的身份,这姿态也放得够低了。” “不错。” 李清晓笑了笑,静下心来,冷静了片刻,沉声道: “他是一副深情样子,我却不是那深闺不识书的女子,献了几分殷勤便以为是良人,到底不过共乘一轿,见过几面,知面不知心,还是要问一问长辈们。” 李渊平轻轻点头,答道: “他性情温和,家世显赫,皮相与智计都不算差,诚恳忠厚,也难寻到更好的了,我已经派人去请姑父和兄长了。” “好。” 李清晓柔声应了,挽起长发,低声道: “族中那些外姓子弟我也一一了解过,看起来都不是什么能人,性格更是一个比一个出格,若是能在外头寻一个世家,一定是要比望姓好的。” 李渊平苍白着脸点了点头,笑道: “渊云哥的几个娃娃也在山上,你与他们朝夕相处,感觉如何?” 提起这个,李清晓顿时迟疑起来,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始终说不出口,只摇了摇头,神色遗憾萧索。 李渊平顿时一滞,神色有些不解,张了张嘴,低声道: “老祖与岭叔都是一等一的性情,怎地到了后头…” 李清晓使了使眼神,让他住了嘴,若有所指地道: “渊云哥早些年下山,去了东山越之地,说要寻找那巫术中的开窍之法,已经数年不曾归山了…” 两人皆是一阵默然,李渊云身无灵窍众人皆知,却没有一个人敢提,从来是当做一个禁忌一般雪藏着,众嫡子嫡女中也是他过得最为浑浑噩噩。 可众人心中皆是亮堂,这世间若真的有什么开窍之术,绝非在东山越之地这种小地方能找得到,也绝非寻常能用得上的,李渊平只叹了一声,开口道: “玄岭叔已经前去徐国游历,长姐闭关修炼,诸位长辈对他也是心有愧疚,从来不对他做什么约束,一向是随着他去,你我也不好意思说些什么…” “我也问过兄长,意思是随他去吧,在东山越的那块地方收集些巫术,只要不是伤天害理,血祭伤人之事,若是能排解他心中愤懑郁气,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李清晓柔声一叹,低低地道: “也好…也好。”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八章 黑蛇 赤红的火在田间熊熊燃烧着,满地堆放着的秸秆在火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漆黑的夜色下,燃烧着血色的火焰,空无一人的村落之中静得吓人,暗色的血液在地面上静静地流淌。 中央立着黝黑的石台,刻满了暗红色的咒文,上头跪了不少男女,皆是披着道袍,被锋利的法器穿喉而过,倒在那祭台之上。 阴风阵阵,呜呜作响,四下整整齐齐摆满了九堆尸骨,有大有小,大都呈碎片状,正中的黑衣修士盘膝而坐,闭目凝神。 这人猛然睁开眼睛,眼中法光流转,皮肤微褐,毛发披散,竟然还是个山越人,站起身来哼着歌,拿起手中墨色的葫芦,望了望月色,轻声道: “月至正中,阴气最足,不错。” 于是轻轻举起手中的墨色葫芦,上面刻满众多的符文一一亮起血色的光芒,轻轻一晃,手中法力运转,叫道: “收!” 四下的尸骨上顿时升起一阵阵黑气与一股股血气,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尖锐嘶吼,在空中交织着,如丝如缕,如归燕般向那祭台上飞去,钻进葫芦小小的口中。 “不错,不错。” 黑衣修士等了半个时辰,这怨气与血气才渐渐收尽,四下的尸骨枯槁干瘦下去,发出咔呲咔呲的脆响,那葫芦上的血光越来越旺盛,他这才默默收手,满意地道: “三千多人,六个胎息练气修士,这次的货色也能叫宗主满意了!” 一住://42zw.la 黑衣修士满意一笑,望了望地面,思考了一阵,掐了个法术,地面上的血液顿时活动起来,迅速凝聚成几个大字: “杀人者,江雁也。” 他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杰作,从喉咙中挤出一阵笑来,身上的黑袍无风自动,啧啧道: “宗主这个法子,当真是天衣无缝!” 这修士正啧啧称奇,不曾想身边冒出个幽幽的声音来: “还真是个好法子!” “谁!” 他猛然抬起头,便见一旁冒出张少年的脸来,似笑非笑,直勾勾地盯着他,双唇朱红,笑道: “迟炙云真是打的好算盘,怨气血气由你青池宗收了,这骂名由我江雁来背?” “江雁!” 那人一身亡魂大冒,失声道: “你…你不是在岭海郡么!” 当下反应过来,两眼法光流淌,身上冒出血气来,驾风而起,转身便要逃跑。 “我说怎么四下里多出来这样多的魔修,原来是你青迟魔门监守自盗!” 江雁冷笑一声,伸手一拽,那人才踏空而起,却扑通一声落下来,可他好歹是个筑基修士,在地面上重重一踏,伸手去摸腰间的长鞭。 江雁左手掐诀,右手一指,那人衣袍扭曲变形,腰间的长鞭挺了挺,鞭上的一条条符文变化为一片片鳞片,狰狞地竖起来,整条长鞭活了过来,变为一条乌黑丑陋的长蛇,吐着信子便往他手上咬去。 “这是什么法术!” 这人大惊失色,手中捏出法诀,一掌将这长蛇打飞出去,还来不及反应,四周的九堆尸骨躁动不安,各自牵连,组合成一只尸骨大手,铺天盖地地向他抓来。 “好歹是筑基修士,还用着练气法器!” 江雁冷冷地嘲讽了一句,那黑衣修士凝聚了血红色的法术,两下在那大手中轰击出个大洞,在纷纷而下,如雨一般落下的尸骨中一跃而起,劈头盖脸地向江雁面上砸去。 少年抬起头来,深深吐出一口黑雾,接住这黑衣修士的法术,还有时间笑盈盈地道: “师尊,这人是什么仙基。” 黑雾之中游走出那条狰狞的黑蛇来,吐了吐信子,发出沧桑的声音: “饮民血…原先应该是端木奎的巫山上之人,投靠了青池宗。” 那黑衣修士见江雁唤那法器变幻成的黑蛇为师尊,心中顿时一阵冰凉,喃喃道: “江…江伯清…怎么可能!你竟然未被阴司之人捉去…怎么可能!” 那黑蛇嘿嘿一笑,四下的血肉与尸骨如同旋风般盘旋起来,猛然暴起,分化出一只只小手,往那黑衣修士面上捉去,黑蛇嘶吼一声,笑道: “我本不修紫府金丹,榜上无我姓名,拿甚么捉我!” 黑衣修士已经说不出话来,随着下头的江雁念动术法,血肉与尸骨的攻势越来越急,他被逼得灰头土脸,犹自暗暗庆幸: “幸好先收取了血气与怨气,否则这术法多半还要强上许多!” 再抬头看看,那黑蛇已经消失不见,黑衣修士心中顿时漏跳一拍,灵识四下游走,恭声道: “江大人,你我道统相近,皆出自仙箓祝咒之法…小人仰慕已久…” 黑衣修士尚说着告饶的话,耳边却传来阴侧侧的声音: “《答桑下乞儿问》在何处!” “小人…小人不知啊!” 那黑衣修士听见《答桑下乞儿问》这密法之名,面上的惊恐仿佛要溢出来,颤颤巍巍地道: “不止三宗七门的紫府…就连渌水…” “住口!” 那黑蛇一身鳞片炸起,两只蛇眼瞪得滚圆,骂道: “还敢念出口,疯了不成,这可不是端木奎的巫山…在青迟魔门地界敢念那位的名字?” “是是是!” 黑衣修士结结巴巴应了一声,继续答道: “就连…就连真君都亲至那巫山,确确实实没有啊!小人若有一句假话,便叫我五雷轰顶,不得超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倒聪明。” 黑蛇声音带着蛇类的嘶吼,阴侧侧地道: “如今这个世道,发誓还顶什么用!既然真君皆至,难道不能借着命数算一算,或是搜魂夺魄?” 黑衣修士仙基运转,死死顶住那尸骨的攻击,两眼瞪得血红,血丝根根分明,结结巴巴地道: “前辈莫要诈我了…端木奎见过仙人,身上的命数乱成一团不说,就算是有那可入手之处,又有谁敢算!仙恩如海,仙威如狱,就算是真君也不敢试探!” “至于什么搜魂夺魄…端木奎突破失败,已经化为槐荫鬼,能去哪搜魂!” 黑蛇顿时沉默下去,声音之中满是不甘,嘶吼道: “你在巫山上修行多年,可曾见过这密法?” “不曾啊…” 黑蛇于是不再说话,黑衣修士心中暗道糟糕,知道这江伯清动了杀意,却被这江雁的尸骨法术缠住逃脱不得,只好咬牙,喝道: “祈高玄明正箓,兹有邪鬼妖人,血肉乱法,阻我道途…恭请玄明正法…” 巫术法咒还未念完,那黑蛇已然哈哈大笑,如闪电般往他脖颈上咬去,声音尚在空中回荡: “你去哪儿请!”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九章 订亲 空中的血肉尸骨迅速凝聚成锁,将这黑衣修士的四肢锁住,底下的江雁将收尾的法术掐毕,那黑衣修士已然大惊失色,神色绝望,看着那黑蛇在脖颈上游走,嘶声道: “前辈既然知晓我乃是巫山出身,晓得诸多隐秘,也应知晓小人就算敌不过你,同归于尽的法子却不会少!” 黑衣修士神色决然,盯着那缓缓靠近的狰狞黑蛇,却不想那黑蛇吐了吐信子,发出一阵冷笑,答道: “你且试一试?” 黑衣修士怒目而视,俄而脸色大变,失声道: “这…饮民血!怎么可能?!…你!” 他身上猛然升腾起一丝丝深红色的玄妙法光,乖巧地向江伯清身上流去,在蛇身上跳跃盘旋,舞动不止。 “怎么不可能?” 江伯清吐了吐信子,嘶吼的声音渐渐平淡下来,淡淡地道: “老夫也是求过上巫荷血三九性的,虽然后来弃了修为专修旁道,却比你这个半吊子强得多。” 那黑衣修士已经呜呜直叫说不出话来,江伯清地声音却满是享受,畅快地道: “饮民血还记得我这个老家伙,却对你蔑视得很呐!” 下方的江雁默默看着上方的大戏,懒洋洋地道: “师尊!你不是要那雷属仙基?这饮民血是属什么金性…” 黑蛇直直地挺了挺,终于变化为那一根黑色的长鞭,缓缓地垂落下去,黑衣修士面上升起一股黑云,痴痴傻傻地念叨着: “先将这身躯取来用了!虽然那端木奎已死,上巫荷血三九性无人修行,那《答桑下乞儿问》却没了踪迹,去哪寻剩下的几个仙基?修这饮民血是无路可走的。” “且用这身躯行走一番,寻到了好的再以身代之吧!” 江雁点了点头,便听上头江伯清的声音阴森森地道: “毕竟是筑基修为,要占据还是不容易,且为我护法一二。” 于是那黑衣修士跌坐下来,面上的黑云滚滚,江雁自顾自地走了几步,从黑衣修士的腰上取下来那黑色的葫芦,轻声一笑,答道: “血煞怨气,还真是刚好,要什么来什么。” 江雁语气轻松,眼中却满是狐疑,掂了掂手中的葫芦,取了盖子,撇了一眼其中亮盈盈的红色煞气,盘膝而坐,双手并指在眉心处一点,引出一张亮盈盈的符箓来。 这符箓通体金黄,闪闪地发着法光,江雁倾倒出那血煞怨气,默默祭炼起来。 乌涂山距离黎泾山进,李渊蛟驾风半炷香的时间便到了,落脚在山上,李渊平与李清晓都站起身来,恭声道: “长兄/蛟哥!” 李渊蛟两眼神光熠熠,身上的气势蓬勃,看来这一两年在行气吞灵箓的加持之下,又在乌涂山潜心修炼,实力又有精进,向着弟妹点点头。 陈冬河夫妇本在近处,很快回了黎泾山,李景恬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陈冬河倒是安静沉稳,若有所思。 几人正谈话着,心思却明显不在此处,都在等着作为长姐李清虹到来罢了,谁知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她英姿飒爽的身影,过了半个时辰才有人上报,在院前下摆,禀道: “玉庭峰回禀,仙师昨日便已经闭关试图突破练气三层,至今未出院子,小人思其正在突破关头,不敢敲动府门,只好回来上报了!” “清虹正在突破……” 几人对视一眼,李景恬最先按耐不住,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柔声道: “晓儿,你且随我进屋。” 言罢向着几人轻轻一点头,笑道: “我母女还有些体己话要讲,还请稍待。” 几人皆点头示意,母女进了屋中,李渊蛟拱了拱手,问道: “姑父如何看?” 陈冬河只摇摇头,温声道: “萧宪此人我也听闻过,还算用心,我只清晓一女,不求那萧宪成仙法炼仙基,不要薄待我这孩子便可。” 陈冬河语气温和,神色却坚定得很,他这些年也突破了练气四层,算得上李家的中流砥柱,养优处尊多年也自带着一股威势,沉声道: “若是清晓中意,这婚事我自无异议。” 渊平渊蛟两兄弟对视一眼,李渊蛟开口道: “姑父放心,余山一脉不敢薄待清晓,此事若成,定然是十里红妆,诸修开道的规格!” 外头几人正商讨着,这头李清晓随着娘亲李景恬进了屋子,李景恬拉着女儿坐下,有些急切地道: “此事事关重大,你可想清楚了。” 李清晓低下头来,静静地答道: “若是拒绝了这萧宪,家族面上尴尬不说,母亲还能寻到更好的人物么?” 李景恬眉头一蹙,张了张嘴,摇头道: “男女之事向来讲究你情我愿,可不是他好不好,而是你愿不愿…嫁娶一事家中向来少有强迫,你若是有意,哪怕嫁个身无灵窍的凡人,爹娘都可以为你打点家中之事。” 李清晓眨了眨眼,猛然轻笑起来,嫣然道: “莫说凡人,家中几个望姓我都不放在眼中,母亲说笑了,又不是话本,自然是讲究门当户对的,至于有意与无意…” “以我家如今的身份,又有几家能联姻?又有几家敢联姻?放眼不过数家罢了,相隔千里,婚前能见一面便属难得,遑论有情无情呢?只看相貌品行罢了!” 李景恬又何尝不知,只是关心则乱,柔声一叹,李清晓低下头去,冷静理智,顿了顿道: “萧宪给足了姿态,就不必太较真,做人还需模糊些。” 母女俩密言一阵,出了屋子,李清晓笑盈盈地将这事应了下来,李渊蛟笑道: “那我这就上禀老祖,写信去冠云峰…将这事定下来。” 几人皆点头,门外却急急忙忙上来一人,抬头看了看院中一众人等,迟疑一息,到了李渊蛟面前下拜,恭声道: “禀诸位公子,萧家派人前来,说是宗内有变动。” “来的什么人。” 李渊蛟出声问了一句,那族兵道: “萧家大公子,萧归图。” “萧归图!” 李渊蛟与李渊平对视一眼,向着李景恬夫妇一拱手,匆匆下去。 陈冬河将两人送走,在屋头坐下,李景恬推了推夫君,看着李清晓出去收书了,轻声道: “那萧宪好是好,只是没什么心气,有心计却不像是能断诀的,恐怕成不了什么大器。” “大器…” 陈冬河摇了摇头,将腰间的剑收入锦囊中,温声道: “能老实过日子便好,还要求什么大器?冲天的鹰雀高飞,两下就被猎人打去了,到时候留下我女儿一人?” 李景恬摇摇头,有些担忧地道: “这可说不准,不冲天难道就没委屈受了?”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章 金销洞 萧宪这头在殿中等着,心中忐忑不安,将桌面上的玉杯挪来挪去,在位置上不断变换着姿态,显得焦虑难安。 良久,院外才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颓废倚靠在下首的萧宪一下精神起来,连忙挺直腰杆,端正姿态,却听下首谄媚的声音道: “归图公子,我家公子正在山上与族兄共商要事…还请稍待,还请稍待…” “无妨。” 那声音稳重成熟,大大方方,却如同一道雷霆般击打在萧宪心头,他脑海一片空白,只留下一个念头在回荡: “萧归图…他来此处作甚!” 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院外进来一个青年,肩宽怀广,雄武大气,身上的甲衣符文繁复,法光流淌,一看就是仙族的大人物。 萧宪不敢怠慢,连忙提着衣袍下来,行了大礼下拜,恭声道: “余山一脉萧宪,见过大公子!” 此人正是萧归图,如今是练气三层的修为,是萧归鸾的兄长,也是萧家这一代最杰出的人物,萧家主脉之首,萧宪自然不敢怠慢,给足了面子,即刻下来拜见。 “余山萧宪…” 一住://42zw.la 萧归图瞥了他一眼,有了兴趣盎然的模样,笑道: “我听闻过你的名字,余山一脉这几年还不错,也听闻你与李家二小姐颇有些缘分。” 萧宪干巴巴地赔笑着,心中拿不准萧归图的意思,只硬着头皮上前请他上去,萧归图龙行虎步地上前落座了,盯着他道: “不错。” 萧宪暗暗松了口气,便见萧归图继续道: “我此次有要事告知李家,你且在一旁听着。” 话音方落,下首已经进来数人,为首者一身黑衣,腰间配剑,正是李渊蛟,上前一步,笑道: “在下李渊蛟,见过萧公子。” 萧归图抬起头来,两人在空中凝视一息,皆是暗自凛然,萧归图爽朗一笑,答道: “原来是妹婿,在下萧归图,久仰。” 李渊蛟颔首上前,在最上首落座,萧归图在这坐着,萧宪自然就没了落座的资格,在萧归图身侧躬身站着,也就后头的李渊平进来时点头示意。 下首的人皆退下去,院门小心关好,隔绝内外的法阵开始运转,萧归图端了端茶,直入正题,沉声道: “此次归图前来,有两件事。” “第一,族叔萧雍灵已然突破筑基,练就道基东羽山,代替长辈坐镇北方,这几十年都不会回到冠云峰。” “恭喜老祖,只可惜我家老祖闭关修行,否则定要亲自相送。” 李渊蛟应了一句,萧雍灵乃是和李通崖同个辈分的人物,自然语气放得尊敬,恭称老祖,萧归图替萧雍灵谢过李渊蛟,继续道: “第二,据袁家的消息,郁慕仙已经出关,突破筑基,成就仙基金销洞,此仙基已经百余年不曾修成,惊动了真人。” 这话说完,在场的诸位皆是默然,李渊蛟转了转玉杯,神色有些阴郁,答道: “多谢公子了!” 萧归图顿了顿,给他一些思考的时间,这才继续道: “金销洞善炼器,却极难修炼,一来要天资上佳,二来修炼之时要时时刻刻忍受皮肉脱落之痛…元乌峰曾有弟子修行此道,日夜哀嚎,最后废了功法…郁慕仙能修成此道,是有大毅力之人,不可小觑。” 李渊蛟颔首,面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语气诚挚道: “我家也打听过,这郁慕仙在宗内广结良缘,机敏善辩,渊蛟尚有一问…这金销洞…可是某位紫府道参?” 这问题过于敏感,听得一旁的萧宪低下头去,萧归图顿了顿,目光烁烁,答道: “归图也思量过,离家前特地问过老祖,江南并无金销洞指向的金性。” 两人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李渊蛟压低了声,冷笑道: “迟炙云好看得起他!” 萧归图饮了茶,从容不迫地答道: “迟炙云想在望月湖上扶持郁家,借以扼制我家,郁慕仙不过是那个幸运儿罢了,偏偏这幸运儿手段也狠,便值得头疼了。” 李渊蛟抬起头来,仔细地观察了萧归图的神色,低声道: “公子的意思是…” 萧归图默默摇头,答道: “这事情太难,紫府的神通惊人,修为越高神通越多就越发非人,绝非紫府之下能够干扰,真人亲自接见郁慕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李渊蛟只好作罢,萧归图拱了拱手,继续道: “郁慕仙出关后,宗内便有剑仙不豫的传闻,还是贵族小心。” 他顿了顿,解释道: “天下的剑仙屈指可数,青穗剑仙筑基修为便拔剑称意,江南江北皆闻其名,如今几十年不露面,已经让众人起了疑心,传闻甚嚣尘上。” 李渊蛟默默叹气,他也是近年才得知真相,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大父已经殒命南疆,看着萧归图的意思,萧家上下多半都知晓了。 当下点头应了,同萧归图聊了些萧归鸾的事情,让人将李曦治带了上来,乖乖地叫他舅舅,萧归图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笑道: “见了这个外甥,我总想起归鸾年幼之时,嘻笑打闹,历历在目,这两年归鸾回来看过,听闻你夫妻间琴瑟和鸣,也是好事。” 李渊蛟哈哈一笑,萧归图与李曦治亲昵一阵,便叫人把孩子带下去,拱手告辞了。 萧宪跟在后头,只来得及向李渊平一拱手,又急又快地道: “若有消息,还请复我。” 于是快步追着萧归图出去了,李渊蛟礼送出界,再驾风回到院中,天色已经昏暗下去。 李渊蛟落回上首,李渊平已经等候多时,兄弟俩对视一眼,李渊平思忖着,询问道: “兄长,这萧归图的话有几分可信?” 李渊蛟只皱着眉头,拿着玉杯往案上一扣,有些烦躁,答道: “不好说,萧归图此人不是庸才,词句之间神色诚恳,进退有度,看不出来虚实…萧家还真是人才辈出,萧初庭、萧雍灵…最后又来个萧归图,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老祖曾言萧家与青池宗面上郁郁不合,背地里却相合甚契,也不知这些紫府心头是什么个计较,萧家是对我家有恩,这点事情也不必要欺瞒,可若是我家事事听信顺从,迟早要成为他人修道的资粮。” 李渊平默默点头,苍白的面上有些不安,答道: “郁慕仙此次出关,挟着筑基成功的威势而来,定然是要干预湖上的事情。” 李渊蛟在上首思虑片刻,一拍扶手,打定了主意,答道: “打开眉尺峰洞府,通知老祖!”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不得南归 “道友救我…” “交出宝药!” 李玄岭既然下定决心南归,自然一头向南方飞去,一路上鸡飞狗跳,一会是仙魔交战,宝药出世,一会是释修降妖,两败俱伤,看上去有便宜可捡,可惜李玄岭归心似箭,闷头向南飞,一刻也不肯停留。 李家中李玄岭在《越河湍流步》上的造诣最深,故而一路上片叶不沾身,有惊无险地驾风飞了一阵,很快便到了徐国边境上的大江,滚滚的波涛汹涌而过,岸边的浪花拍打,层层叠叠,雪白晶莹,一片风光浩荡,动人心魄。 大江划分南北,波涛汹涌,是天下水气最足的几处之一,上游深入赵国,曲折绵延,在落霞山折返,又没入吴国境内,被称为南方水脉之祖,李玄岭修行的乃是《江河一气诀》,本就是大江大河的练气士,见了这副景象,忍不住驻足而观。 “江河浩荡…” 李玄岭北来之时便途经这大江,忍不住在边上修行数日,心神放旷,修为大有精进,是见过这景色的,如今回头再见,依旧心神动荡难以抑制,心中一动,落脚在江边,看着淡青色东去的江水,愈发觉得自己渺小起来。 “人生之势,如同这大江奔流,身不由己。” 李玄岭脑海中回忆起这次北行,原本只是在徐国晃悠,前往落霞山的念头无缘无故地萌发,起心动念犹如山崩海啸,不知不觉就越过了徐国,前去赵地。 “若不是被那法慧打断,我依旧陷入这念头之中不可自拔…究竟是我想去,还是某个紫府,某个摩诃盼着我去…” 网址p://m.42zw.la 李玄岭一时间背脊发凉,那天地之间谋划布局的大手的阴影笼罩下来,叫他瑟瑟发抖,一路上的鸡飞狗跳更叫他确定了这个可能,越发胆寒。 “什么宝药出世,什么释修降妖,恐怕都是居心营造的幻觉,想要叫我继续往北方去!!” 李玄岭一头默默想着,一头沿着江岸走了一段,眼前便冒出一大礁石来,礁石上正坐着一蓑衣老翁,一身棕黑色蓑衣湿露露地滴着水,默默抓着一团乱麻般的渔网,耐心地解着。 棕黑色的蓑衣下是一双锐利的眼,直勾勾地望着走上前的李玄岭,惊得李玄岭猛然驻足。 李玄岭心头的庆幸还来不及退去,涌起一阵深深地惊骇,脑海中嘭然作响,暗道: “中术了!” 李玄岭即刻运转法力,还没来得及驾风离去,那老翁朗声道: “小子!不必再往南了!” 李玄岭这才驾风离地一尺,硬生生地被压制回地面上,四肢不得动弹,浑身上下唯有嘴与口能动,失声道: “紫府真人!” “小子真是好心志,我等一路上来用尽了美女妖魔、财货宝物,竟然不能使你动摇一分…” 那渔翁重新低下头,盯着手中一团乱麻的渔网,温声道: “只好我亲自下场,将你截住了。” 李玄岭动弹不得,只好张了张嘴,闷声道: “晚辈不过是一练气修士,前辈乃是仙修大能,又何必处心积虑地摆弄我这小修…” 渔翁哈哈一笑,仔细地盯了李玄岭一眼,答道: “这一局我等也谋划了几十年,不得有失,好不容易把你引来了北边,谁知道你这小子这般谨慎,本不必这样麻烦的。” 李玄岭只觉得周身一松,这真人已经解开了束缚,自觉没有逃逸的路子,干脆大大咧咧地盘膝而坐,失魂落魄地道: “若是晚辈猜的不错,诸位要谋的是家父,玄岭只是个诱饵吧?” 这紫府摇了摇头,撇了他一眼,笑道: “不对,你父亲亦是诱饵。” 李玄岭只觉一股寒意升上脊背,张了张嘴,涩声道: “只是家父向来谨慎,恐怕不能叫诸位满意。” 这紫府复又摇头,温声道: “李通崖不得不来,他已有预感,否则不会在黎泾山上默默坐着。” 这人长出一口气,有了敬佩之色,柔声道: “我等紫府坐看风云数百年,什么角色不曾见过?不得不说这李通崖是个人物,却不够狠毒,放不下家族与底线,不得不坐以待毙。” 李玄岭一阵默然,握了握腰间长剑,眼中微微有晶莹之色,面色涨红,问道: “若我父子皆从命赴死,我李氏可得一夕安寝?” 渔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拍了拍手,答道: “大黎山妖洞与萧初庭皆保你家,李家不会有事。” 李玄岭长出口气,还欲询问,那紫府大手一挥,低声道: “够了!我看在你父亲的面上应你两声,你倒还喋喋不休了,去罢,往落霞山去!” 李玄岭抿了抿嘴,心中长叹,向着这人行了一礼,驾风往北去了。 留下这紫府修士在原地收了收渔网,骂骂咧咧,叫道: “搞得什么东西,一个练气修士的命数都牵不住!还要我下场…” 寒冬渐渐卷袭而来,萧雍灵突破的消息传进坊市,李玄宣整理了一份不大不小的礼品,亲自送上了冠云峰,为萧雍灵贺喜。 萧雍灵突破筑基,意气风发,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将案上的玉盒接过,灵识一扫便识出其中的灵药乃是练气级别中的极品,微微点头,只答道: “用心了。” “多谢前辈这几年照拂…” 李玄宣这些年在坊市中经营,萧雍灵在其中镇守,着实帮了不少忙,眼下自然满是感激,恭声回应。 萧雍灵听了这话,微微一滞,有些难以抑制地摩挲了两下面前的玉杯,欲言又止,顿了十几息,有些意兴阑珊摆了摆手,指了指一旁怀抱长棍的白衣男子,答道: “我离去后由如誉坐镇坊市,你家若有什么要事,大可来寻他。” “见过大人!” 李玄宣连忙拱手,一旁的萧如誉轻轻一笑,如今也是练气八层的修为,轻声道: “我与玄锋兄多有交情,大可不必如此拘谨,叫我如誉便可。” 两人交谈两句,李玄宣便拱手退下了,萧雍灵皱着眉,神色间有些愧疚,看着李玄宣离去的身影,疲惫地道: “李玄岭多半已经到了北方了,诸紫府博弈…我却不好直言,老祖尽力婉转,却还是得了这样结果,叫我愧对李通崖。” “却也是无能为力的事。” 萧如誉看起来成熟许多,眼神越发坚毅,声音也沉重起来,开口道: “我萧家…已经仁至义尽了…” 萧雍灵苦笑一声,答道: “谁知道呢…现在这样是最好的,望月湖上没有哪家能独大,等这件事过去,这一众紫府也能消停些,省得我等一日日提心吊胆。” 第二百九十二章 食命 元乌峰作为青池宗前五的山峰,高度要比一旁的青穗峰高出一倍,居高临下,俯览一众仙峰,其上的云雾缭绕,又因为是练器的第一峰,火脉喷涌,时不时有修士起落,热闹非凡。 元乌峰的一处隐秘洞府之中,灵气浓郁,灵泉喷涌,墨色的石料在洁白的灵雾之中显得格外刺眼,晶莹的玉桌闪闪发光,上头摆着一壶酒,两玉杯。 左边之人身着白衣,头戴玉冠,相貌俊美,飘逸出尘,眉宇之间带着一股出尘的仙气,手中捏着玉杯,端得是一副好仙姿,笑意盈盈地道: “这筑基到底不同,从此服气而生,得寿三百年,有了些神通本领了!” 右边这人则相貌普通,闻言惬意地点点头,顿了顿道: “慕仙,你受了这二十年皮肉脱落之苦,总算是熬过来了。” “小灾小难罢了。” 郁慕仙不以为意,摆了摆手,神色坚定,淡笑道: “唐师兄,我只愿练就神通,求得金性,纵使千般苦难也舍得,金销洞虽然苦痛,却是直指紫府的大道,拿什么都不换。” 唐师兄敬佩地点了点头,温声道: “既然修成筑基,可要往家中通信?我看你好些日子没有与郁家联系了。” “不必了!” 郁慕仙神色冷漠,仙气凛然,沉声道: “迟炙烟故意同郁慕高说了些东西,惹得郁慕高心惊,已经数年不曾同我来信,我这哥哥向来狡猾,恐怕识破了我那套说法,不再信任我。” “郁玉封已经身死,郁家在湖上失势,莫说给我提供筑基级别的宝药,日常的供给都越发少起来,郁家已经失了用处,莫要拖累我便好。” 唐师兄不觉有异,只皱眉道: “不如将郁家提拉起来,为你搜刮湖上之物?” “不可。” 郁慕仙摇摇头,答道: “萧初庭最善算,他那仙基又诡异得紧,我不想对上此人,扶持郁家带来的麻烦只会比利益多,此乃智者所不为。” 唐师兄恍然大悟,抿了口灵茶,询问道: “还是师弟想得周到,想如何来做,尽管吩咐,师兄虽然没有什么好修为,人脉却是有些的。” 郁慕仙思忖几息,答道: “湖上的格局不能有变动,此乃多方妥协的结果,忿怒摩诃要取的命数越来越近,一众紫府的目光都盯着,我等不宜有动作。” “等到李通崖过江去,一众紫府的大事办妥了,我再把湖上的事情稳一稳,不要有大变动。” 唐师兄沉默了一息,答道: “师弟的意思是,此刻应该按兵不动…” “不错。” 郁慕仙缓缓点头,轻声道: “如今的江南看上去明朗,实则暗流涌动,北边是摩诃转世,南边是巫道炼符,筑基虽然尊贵,在这大风大浪中却只能算得上一枚小棋子,我等唯有把头埋下来,默默等待。” 唐师兄叹了口气,抿了口茶,摇头道: “只可惜郁玉封修了个玉庭将,与那一位剑仙冲突了,若是这人不死,还能有些用处。” “他自己找死!” 郁慕仙得神色终于有了变化,有些愤愤地道: “上元真人要求玉真六九合虚性,我一入宗打听到这消息便特地通知他,他犹自抱着侥幸,偷偷在郁家搞什么血祭!到头来东窗事发,若不是我撇清的快,还要受他牵连!” “毕竟是阻人道途的事情。” 唐师兄长长一叹。 李渊蛟等人静静地跪在洞府的石门之前,等候了片刻,走出来一个面沉似水,两肩宽大的男子,身后背着一剑,看上去六十来岁,跨步走出洞府,一众李家晚辈皆恭声道: “见过老祖!” “嗯。” 李通崖应了一声,手中持着两封小信,看了看下首的李渊蛟,温声道: “不错,已经练气四层了。” 李渊蛟本身天赋就不错,受箓之时有修为积蓄在体内,时时刻刻都在上涨,李清虹正闭关突破三层,他却自然而然地突破四层了,当下只微微顿首,恭声道: “全赖箓气之力。” 李通崖在洞府中的玉桌上坐下,从袖中取出那两个小信,其中一封正是李渊蛟所写,说的是郁慕仙之事,两人皆知晓,便略过不看,另一封信则从冠云峰而来: “恭禀仲父,岭弟北去三月,至今未归,玉符明亮无事。” “玄岭叔…失踪了?!” 李通崖缓缓点头,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只盯着李渊蛟看,低声道: “不错,你怎么看?” 李渊蛟微微一顿,心中思忖,咬了咬牙,沉声道: “三叔失踪,不知安危,蛟儿本不应说这些,可说句真心话…其中恐怕有诈!” “哦?” 李通崖点点头,仿佛失踪的不是自己的亲子,稳稳地道: “为何?” 李渊蛟拱了拱手,答道: “玄岭叔一向稳重,不会有一去数月不归,连个消息都没有的情况…若是久无消息,又偏偏玉符不见黯淡碎裂,想必是被故意困住了…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是要调虎离山或是引蛇出洞,不是针对老祖便是针对黎泾山了。” 李通崖赞许地点点头,温声道: “若是我继续呆在这山上,不前去北方,过不了几月便会有人取着玄岭的手信来求救,逼我前去。” 李渊蛟涩声道: “若是老祖依旧不去呢?” “那便会送上他的头颅了。” 李通崖摇了摇头,笑道: “大人贪图我这命数多年,我与他们屡屡交手,如今已经到了最后一子,若是从命,不过我父子二人身死,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贪生怕死,那可远不止这些了。” “原来是紫府摩诃的大人物…” 李渊蛟意味不明地念叨了一句,有些不甘地道: “我只不明白,为何非要害老祖。” “老夫初时也不明白,以为是哪位紫府要用我的仙基。” 李通崖轻笑一声,盯着李渊蛟的眼睛,正色道: “后来慕容夏南来,明慧出手阻我,隐隐间透露了消息,我多方询问,这才晓得…” “想取我性命的不是紫府…而是摩诃。” 李渊蛟眉头紧皱,心中苦痛难言,摩挲着腰间的蛟盘楹,沉声道: “可…可摩诃又不须仙基,害了老祖又有何益处!” 李通崖将青尺剑取下,解开层层包裹的布帛,屈指一弹,那长剑弹出一寸,青白剔透,剑芒照得他那一双眉眼亮盈盈,眉头一挑,原本沉稳的气质大变,透露出蛇蛟般的险恶来。 李通崖温柔地盯着这把筑基巅峰的仙剑,温声道: “仙修食气,释修食命,摩诃贪图我这一身重海鲸蛟的命数。” 第二百九十三章 出洞 “命数…” 李渊蛟喃喃自语,李通崖则收剑入鞘,头一次将青尺剑佩在腰间,正色道: “渊蛟…今后家族还须你多多看护,若是我一去不归,需你低眉顺眼一段,有萧家撑腰,大不了割让骅中山与玉庭山,无伤大雅。” 李渊蛟只觉天色阴沉,有天崩地裂之感,涩声道: “老祖…族中,族中不能没有您啊!” 李通崖缓缓摇头,温声道: “玄岭多半性命难保,玄锋在南疆也难以归来,你父亲就叫他管这坊市,莫要回来瞎凑合了…” “你、渊修、渊平都是能持家的孩子,你还要谨慎些啊…清虹闭关未出,不必请她来了,她行事太急,一心求仙,则为求仙所害,还望叫她慎重行事!” 见李渊蛟听得仔细,李通崖点头嘱咐道: “此事平息,应当有不少风平浪静的日子过,郁家先前老祖被杀,坊市破灭,郁慕仙在宗内人脉众多,袖手旁观不说,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说,看起来不是个爱护宗族之人,不会去得罪萧家,不必忧心。” “是…蛟儿记下了。” 一住://42zw.la 李渊蛟目光烁烁,急忙问道: “敢问老祖,青池宗如何?” 提到这个名字,李通崖的神色复杂,轻声道: “青池宗盘踞在江南的几百年,背景远比你我看到的要深,利益羁绊,镇压屠杀轻车熟路,非是一世可敌,袁护远说的不错,要爬上青池的案上,而非掉进青池的碗中。” “只是我这一辈与青池血海深仇,已经无法与其妥协,待我走后,你要送子弟入宗,哪怕是为人走狗,为人资粮,家中才有出头的机会!” 李渊蛟听得垂下泪来,默默点头,李通崖拉过他的手,灰白的发在风中轻轻拂动,老人开口道: “只谨记莫要血祭,莫要戮民,莫要恶欲弄邪…” 一旁的李渊平已经两眼通红,不能自已,李通崖牵过他瘦弱的手臂,手中浮现出法光,将他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抚去了,有些愧疚地道: “若是我家有什么上好的弥补根骨的宝药,就不必惹得你这样痛苦…” “呜…” 李渊平顿时按捺不住,沙哑地哭诉起来,李渊蛟也咬着牙抿着嘴,忍着泪站着,李通崖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道: “渊云若是不成器,不必迁就他,若是敢弄什么杀人血祭求窍的邪路子,该杀便杀。” 李渊蛟点了点头,眉宇之间闪过一丝了然,自己这位叔公从未下山,山下的事情却没有他不清楚的,李渊平收敛了泣声,抬起头来,苍白的脸色因为激动升起一丝红晕,郑重其事地道: “叔公放心,只要我与蛟哥在,家中出不了什么乱子!” 李通崖赞许地点点头,站起身来,迈开步子,朗声一笑: “也莫要太过悲观,我此去虽然凶险,却也同样有生还之机。” 整了整腰间的储物袋,李通崖取出一枚浅青色玉匣,郑重其事地交到李渊蛟手中,李渊蛟双手接过,便见李通崖嘱咐道: “此乃剑仙传承,唤作:《月阙剑典》,五品剑法。” “剑仙传承?!” 两兄弟皆是一惊,李渊蛟更是腿脚一软,两手怕化了般捧着那玉匣,恭敬地下拜,沉声道: “渊蛟受命!” 李渊蛟明白,李通崖将这传承交到自己手中,便是将李家的担子给过来了,当下惶恐不安,便见李通崖指着那玉匣,屈指一弹,捞出两枚玉简来,一枚浅紫,一枚纯白,开口道: “浅紫色这枚便是《月阙剑典》,纯白色这枚乃是我六十年剑道为这剑典作注,称为《甲子剑典真解》,你且收好了,不要带出山外。” 李渊蛟连连点头,李通崖继续道: “这玉匣亦非凡物,内有空间,可纳紫府之宝。” 于是不在多说,将腰间储物袋中大部分物品都取了出来,只留下几份疗伤回气的丹药,点头道: “我这便前去了。” 李渊蛟两兄弟连忙站起身来,齐齐下拜,恭声道: “恭送老祖!” 一阵清风徐过,两兄弟直起腰,院中已无李通崖的身影,李渊蛟连忙将桌上的物品仔细收起,抹了抹眼角,连忙走回案前,拿起笔来,沉声道: “速速写信通知父亲!若是老祖出事,我家在坊市之中还要低调些!” 黎泾山顶。 两兄弟正紧锣密鼓地安排着,李通崖这头驾风自山顶而下,却没有立刻驭风离开。 李通崖隐匿身形,拾阶而下,兜兜转转到了山中的墓地,四下已经满是清晨的水露,石上的苔青绿,薄雾弥漫,颇为怡人。 他将几个兄弟的碑都搽拭了一遍,这才摄来一块青石,以指为剑,几息之间便削出一青石碑来,李通崖将这块石碑安置在预留的空位上,指间喷涌出剑光,在石碑上轻轻勾勒,修饰了花纹。 几个兄弟的碑都是李通崖所立,李通崖本想把自己的都一并刻完,仔细想了想,终究摆手放去这剑光,自嘲道: “给自己立碑也算件晦气事,还是留给后人评说吧。” 于是驾风而起,飘飘摇摇向北方飞去。 大江之岸。 老翁提着那一团乱麻的网,安安静静地在大石上解着,李玄岭已经往北而去数日,他也不怕李玄岭偷偷潜逃,只默默在岸边拉扯着他的渔网。 “蛇蛟出洞。” 下首却慢悠悠地走来一人,身着葛衣,肩上扛着一根白玉色的钓竿,在这老翁身边停下,温声道: “司前辈,我等也应该前去了!” 老翁只看了看他,不去回答他的话语,反而笑道: “长云暗…萧衔忧却是好计较,早就为你准备好了,连时间都掐得正好,叫人不得不惊叹!” 萧初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默然不语,只坐下来等着,那老翁叹息道: “萧衔忧若不是为迟尉所害,倒也是金丹种子。” “前辈说笑了。” 听了这话,萧初庭终于开口,轻声道: “听闻贵宗出了个金销洞,倒是稀奇,怎地想起染指那中原的道统了?” “没有的事,一个外姓子弟。” 司姓紫府摇摇头,若无其事地道: “宗内有个小家伙修成了罢了,金销洞的道参尽数失传,成了也不过是个断了道途的紫府初期,道友不必在意。” 不多时,岸边冒出一道道彩光,诸紫府一一现身,或风度翩翩,仙气凛然,或眼神凌厉,法光荡漾,一共落下来七道彩光,那老翁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轻声道: “既然诸位都到齐了,我等便一同前去罢!” 第二百九十四章 庙中相逢 晚风在院子之中回荡,四下里草叶飘零,昏黄的烛火明明灭灭,院落之中坐着一中年女子,容貌不算出众,却颇有些大方的味道,在石桌旁一倚靠着。 下首的仆人弯腰屈膝,战战兢兢地道: “我等问过公子了,说是东山越气候宜人,不愿回来。” 卢婉容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叹一声,温声道: “我还不晓得他?无非在那东山越之地寻巫术…要想着开辟灵窍,只是他父亲久久未归,我也说不动他。” 李玄岭只她一妻,从不曾纳妾,她为李玄岭诞下二子,两个孩子性格截然不同,长姐李清虹明媚昂扬,如今已经练气三层,次子李渊云则身无灵窍,籍籍无名,如今越发阴沉。 李渊云的变化卢婉容看在心中,焦急不已,同李玄岭说了好几次,李玄岭每每说起这个嫡子,总是想着随他去,只要不害人便好… 她本是个敏锐的女子,莫名从夫君身上感受到一种愧疚感,总是对李渊云多有宽恕,叫她不知所措。 甚至当年她抱着渊云上山,除了李通崖威势太甚叫她瑟瑟发抖,不敢抬头,其余玄字辈的几人,无论是李玄锋还是李玄宣,总是对李渊云好得出奇。 “兴许是我想多了。” 卢婉容摇摇头,驱散了这个念头,沉声道: 网址p://m.42zw.la “坊市之中怎么说?” “回夫人,坊市之中的消息传回来了,至今…还是没有三老爷的消息。” 卢婉容如今也近四十岁了,她天赋不高,如今不过胎息三层的修为,跟不上丈夫的脚步,又因为姓氏敏感不敢置业掌权,一向低调,可如今李玄岭已经三月未归,卢婉容再也按耐不住了。 她紧了紧手中的玉杯,眉宇之间满是忧虑,沉声道: “足足三月不曾有消息…夫君向来谨慎,定然是出事了…山上怎么回复?” 那仆人扑通一声跪下,低声道: “回夫人,黎泾山已经上下封锁,我等人轻言微,见不得公子。” 卢婉容心中顿时漏跳一拍,心中升起浓浓不安,连忙取来笔墨,执笔疾书,喃喃道: “不行,此间必有问题,要问一问清虹了。” 李玄岭重新过了江,在云海之中穿梭了一阵,逮着几个人问了问路,确定了落霞山的方向,慢悠悠驾风飞着,时不时落下来步行,一路上风平浪静。 这条路是沿着徐国境内来走,四下里还是道观居多,李玄岭看了看方向,兜兜转转,竟然已经到了边燕山近处,如今这里是修越宗与镗金门的交界处,当年的荒地已经冒出了绿幽幽的菜芽,在雾蒙蒙的雨中颇为怡人,路上也有了行人来往,有些热闹的意味了。 “修越宗毕竟是三宗之中行事最正的,属实难得…” 修越宗是三宗七门中为数不多秉持仙府当年避世成仙理念的宗门,弟子大都在山上修行,不常行走世间,故而没有什么大名气的修士,除了被誉为金丹之下第一的上元真人,修越宗的其余人物竟然籍籍无名,不为人知。 “边燕山…似有一道观,当年那道观为妖所迫,不得不收集童男童女供那妖物食用,不知如今如何了。” 在修越宗治下,明令禁止道统之间相互攻伐,山头道观小族林立,虽然私底下阴谋陷害、绝户嫁祸,年年依旧少不了兼并与谋害,竞争与其余之地已经算温和得多了。 李玄岭在这头转悠了一阵,看着山雾弥漫,细雨纷纷,想起了当年前来除妖之时见过的那道观,心中暗道: “那紫府要我前去落霞山,却也没有给出时日…” 他李玄岭虽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早已经接受了这安排,却也想多活几天,多看看这天地人间,眼下暗忖道: “一路驾风过来,法力也有些损耗,不如看一看这小庙,歇一歇脚,再往北去。” 于是驾风落下,如今世道太平,当年幻阵掩盖的牢牢实实的小殿如今已经大大方方地显露出来,两旁的石像威严,湿答答地滴着雨水,顺着石像的脸颊不住往下淌,李玄岭掐着法术,在贴着桃符的灰红色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笑道: “山野散修前来拜访,还请观主开一开门!” 李玄岭叫了两声,却无人应答,心中微微惊骇,有些迟疑地抬起手,灰红色的门却缓缓打开了。 “嘎吱──” 殿门无风自动,缓缓打开,晨风带着清新的雨水灌进殿中,李玄岭默默驻足,呆呆地望着殿内的景色。 院外小雨纷纷,白鹤啼叫,殿内却昏暗一片,烛火微黄,莫名的焚香味道混合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叫人难受。 暗色的血液在地面上流淌着,反射出点点金光,木偶泥胎的法像庄严肃穆,下头却七横八竖着一片尸骨,一具老道士的无头尸体跪在殿前,花白的头发散落一地,随着风轻轻飘动。 最中间的蒲团已经被成堆的道士尸首所覆盖,层层叠叠、七横八竖的尸骨高高垒起,眼睛睁得滚圆,偏偏一丝一毫的怨气也没有,反而有种安详宁逸的味道。 尸山上方静静盘膝而坐着赤着上身的和尚,一身肌肉干练赤红,线条分明,双手合十,闭目沉思,眉间浮现出一道金黄色的印记,闪烁不止。 满地残肢与血肉覆盖住了漆金的符文,血液从那染得通红的道帛上滴落下来,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落在中间和尚近乎完美的肌肉线条上,他浑然未觉,一动不动。 “法慧…” 此人正是十几天前李玄岭途径赵国短陈乡,无缘无故冲上前来与李玄岭纠缠不休的那僧侣,如今一身血气冲天,气息起伏不定,盘膝坐在尸山之上,满身鲜血。 法慧耳朵动了动,刚毅的面上满是干涸的血迹,眼皮动弹了两下,缓缓睁开眼睛,瞳孔之中金红一片,满是炽热的怒火,静静地盯着下方的李玄岭。 “蛇蛟孽畜,我早已候你多时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争斗 法慧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李玄岭,裂开嘴来,一口白牙锋利白净,身上挂着的肠子和血液一点点垂落下来,他冷笑道: “孽畜,我追了你一路,渐渐醒了前世记忆,便知你将来这小道观,本尊便早早等着了…” “孽畜…” 李玄岭被紫府逼来北方,心中本就憋着口气,如今被这和尚一惊一喝,不甘和遗憾涌上心头,统统化作怒火喷涌出,在心肺之间灼灼燃烧,狠声道: “你她娘的一口一个孽畜,一口一个罪孽,看一看你脚底下的尸骨,抹一抹你身上的血肉,开了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谁才是孽畜!” “哈哈哈哈哈!” 法慧怒极反笑,身上浮现出繁复的金色纹路,双手一合,地面上的血肉统统如同红蜡般融化下去,化为一道道浅金色的薄雾,在院中弥漫。 “你本是我怒目相左手捉着的那条黑蛇,你不是孽畜谁是孽畜?不曾想被你逃去南方几十年,作威作福…如今我将归摩诃之位,你也该成就于我。” 他话音还未落下,身形已经如同炮弹一般飞出,挥拳向李玄岭面上砸去,李玄岭左手按在剑上,月阙剑弧早已积蓄已久,赫然拔剑而出,带起一道纯白色的剑光,照得殿中一阵明亮。 “锵!” 法慧赤手空拳,掌间尽是金光,硬生生掣住这道积蓄已久的剑光,五指一合,将其捏得粉碎,那道不似人样的眸子中金光闪闪,任凭李玄岭拉开距离,笑道: “至于这些道观中的道士…能够被我所杀,便说明这些人罪恶滔天。” “你!” 李玄岭被他的话语镇了一息,轻蔑一笑,全然把他的话当作耳边风,法慧却挑了挑眉,怒道: “不信?” 他健硕的手臂缓缓抬起,地面上的金雾受他牵引,纷纷如蛇蛟般越起,在手心之中凝聚成一道金光,其中浮现出种种画面: 有筑基狼妖驾风而来,黑雾弥漫,妖气冲天…狼妖吃了道观观主,强迫老道士收集婴儿为食…其中种种景象──婴儿啼哭,道士悲泣,一并浮现出来。 李玄岭本知道这些道士做得不干净,但他知晓其中情况,不至于一下被唬住,冷笑道: “献婴乃是不得已而为之,若不行此事,狼妖立刻吞了山下所有百姓而去,其中权衡利弊,孰重孰轻,岂能下定论!” “下定论?” 道观之顶被打出了个窟窿,细密的雨露滴落下来,昏暗日光穿过浓厚的雨云裂缝打在法慧的侧脸上,照得他半张脸苍白一片,法慧两眼金灿灿,声音肃穆: “为恶便是为恶,为恶则受戮,扯什么苦衷?天下人哪个没有苦衷?苦衷不是为恶之由,杀了这群东西不为过!” “待我杀尽为恶之人,自然天地一清。” 言罢飞身上前,两掌之间金光闪闪,李玄岭一时语塞,观中的金光却越发浓郁起来,他只觉脑中昏昏沉沉,心中有股愤忿左突右撞,搅得他极度烦闷,持剑与法慧交手数合,震得手心发痛,进退两难。 “呔!” 法慧的拳风势大力沉,一拳比一拳凶猛,哪里还像一个没有法术的僧侣?李玄岭心中顿时越发绝望起来,暗忖道: “想必就是要我死在他手中成就此人,什么摩诃转世,我死了无伤大雅,李家还要凭着父亲立足啊…” 正在此时,李玄岭升阳府中的玄珠符种赫然一动,涌现出一道道清凉的气流,在他脑海中盘旋。 他只觉得像是三伏天吃了一大块冰雪,神清目明,原本节节败退的守势也稳定下来,李玄岭心中大动,只听耳边响起一道温和平静之声。 “静守心神,坚持一柱香时间。” 李玄岭哪里还不知道刚刚种种异像皆是法慧的术法,防不胜防,实在太过诡异,是有人出手驱散了法慧的法术,心中顿时又喜又疑,暗自道: “是谁…萧初庭?!却又不太像…” 昏暗低沉的雾霭之下,山间一片萧条,月白色的建筑物错落其间,最上首的平台上落木纷纷,掉落在白玉般的桌案上。 “命数…” 陆江仙倚坐在白玉般的案前,手中牵着一根细细且纯白色的丝线,延伸至无边无际虚空之中,摇摇晃晃,他另一只手则握着一道银色的光晕,自有生命般上下浮动,颇为神异。 “原来自我赐下重海长鲸箓时,这摩诃遥遥千里便锁定了李通崖,开始布局…忿怒摩诃已经修了九世,凑齐各类命数,这一世是要杀李通崖证道…” “南方诸紫府乃至金丹相互谋算,利用神通手段,要将李通崖保住,充当诱饵,要杀这摩诃…” 陆江仙缓缓皱眉,有些疑惑: “箓气与命数究竟有和关联,人人受箓不同,是因为箓气将命数具象而出,还是赋予了某种命数?” 想到此处,陆江仙猛然间有了些明悟。 “李通崖乃是诱饵,并非祭品,若是运作得当,也非必死无疑…只要能坚持到忿怒摩诃在法慧身上彻底苏醒,诸紫府出手,便能存活下来…” 陆江仙的实力还没有恢复到能和紫府摩诃乃至金丹法相落子相拼的地步,但要他呆坐镜中等着李通崖被他人作筹码诱饵着实憋屈,他依旧谨慎,却也不是当初那个一头雾水、无能为力的小白了。 “我虽不得出手,却也不至于任人摆布…” 他细细思量着: “当年明慧乃至堇莲摩诃在法鉴本体面前都毫无还手之力,可见法鉴位格之高,应是仙人级数的,只要此事不曾涉及到仙人,我也能动一动手脚不被察觉。” 陆江仙催动手中当年从刘长迭手中得来的推演之力,银光乍现间缩水下去三分之一,等待片刻,凝聚出一字来: “吉。” “不错。” 本就是一群紫府摩诃谋算,只是陆江仙总觉得算一算更加安心,手中的丝线轻轻一弹,变得白光闪闪,他暗暗给自己划了底线: “只通过玄珠符种为媒介出手,这样一来,哪怕是那些紫府突然发疯拿下李玄岭或是李通崖也察觉不出来什么,敲破脑袋都察觉不到!” 玄珠符种乃是法鉴根脚之一,恐怕仙人当面都察觉不到,若不是如此,李尺泾李通崖当年一天天在紫府面前晃悠,早就被拿下了。 将每个环节都考虑了一遍,陆江仙确定万无一失,嘴角这才勾起一丝微笑,低声道: “且陪这些人玩玩,就当是积累经验了!我年年食用你家香火与遗蜕,也出一出力吧!” 第二百九十六章 一柱香 这头下定决心,陆江仙轻轻勾动那虚空中的细线,反射出一道道耀眼的白光,他喃喃道: “李玄岭正在边燕山…李通崖则在前往北方的路上…” 手中掐了个法诀,远在千里之外的李通崖即刻有了明悟,不动声色地改变了方向,飞速往边燕山而去,陆江仙默默注视这这对父子,心中莫名有些复杂。 “李玄岭已经是必死之身,只有杀了李玄岭成就法师,忿怒摩诃才会同那具法慧的躯体开始结合…按着诸位紫府的安排,李玄岭死后应该还有一段法慧向北而去,李通崖追寻的戏份…” “然而时间拖得越久,法慧与忿怒摩诃结合越紧密,又全盛出手,李通崖存活的可能便越低,越往北也越脱离我的视野…最好是李玄岭能多撑一会,叫法慧突破时正好被李通崖堵在边燕山!” 他正默默沉思,虚空中却猛然一跳,陆江仙连忙提手,直勾勾地盯着虚空之中,眼中倒映出密密麻麻,交织盘结的各色丝线,手指轻轻一搭,轻声道: “静守心神,坚持一柱香时间。” 言罢全力催动法力,凝视着虚空之中的一条条细线,默默推算着。 “锵!” 李玄岭抽剑抵住法慧挥来的铁拳,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他后退几步,溅射出来的剑气将一旁的大柱打得千疮百孔,李玄岭满头大汗,五脏六腑仿佛有火在燃烧,忍不住吐一口鲜血来。 一住://42zw.la “呲…呲…” 那鲜血还未曾落地,已经化为一团金雾,与院中四处飘散的金雾联结起来,随着法慧举起线条优美的手臂,一道道拳击撞击在李玄岭的法盾上。 李玄岭有了那清凉气流的加持,脑海中一片清明,不再为法慧的法术所惑,当即准备驾风而起,暗忖道: “我虽然不能逃走,居高临下却能多坚持一会…” 谁知那金色雾气如同附骨之蛆,纷纷顺着他的法盾攀附而上,李玄岭一时间只觉得身体一沉,足上如同坠了万均沉铁,不过离地一尺便没了动静,法慧趁机一跃而起,一掌将他打落。 “嘭!” 李玄岭灰头土脸地砸进殿墙之中,法慧呵呵一笑,轻轻上前,笑道: “待我打死你,便突破法师,再寻你那重海鲸蛟的父亲,一并打死,成就怜愍,证道摩诃。” “证道摩诃…” 李玄岭被他打落,五脏六腑皆是一震,凝聚的法力被一并打散,本无力再战,听了他这话咬牙切齿,没由来再生出力来,在腰间储物袋上一抹,弹出五道符箓。 多亏了李玄宣夜以继日地画符,李玄岭身上才有这样多的符箓,两道胎息巅峰,三道练气初期,化为火焰冰雨,闪电毒雾,一齐在法慧身上炸开。 法慧虽然觉醒了记忆,却大都是些片段,斗法的经验并不多,同修士斗法的经验便越少了,被这五道符箓冲了个正,连忙架起金光来挡。 那两道胎息巅峰的符箓好挡,练气初期的符箓却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身上,在他满是金色纹路的法身上炸开,逼得他退开一步,李玄岭脸色苍白,亦被法术余波所震,再度吐出鲜血。 好在法慧已经退开,李玄岭一翻身,苍白着脸拉开距离,一来一去,又争取了几十息的时间。 法慧抚去了一身尘土,直着眼睛看向李玄岭,笑道: “你倒是比这群道士都强得多,兴许是记忆中那杂气修士与练气修士的分别…在我等释修之处亦有此分别,只要粗略交手,便知所得是不是正法。” 李玄岭根本不在乎这和尚疯疯癫癫又在讲些什么,脑海中飞速运转,只想着把这和尚多拖上一会,口中喝道: “我倒也晓得些,释修的正法可是那些纵乐之土、极乐世界,至于你这杀人如麻之辈,便不是什么正法了!” 果然,此言一出,足足让这和尚愣住了好几息,似笑非笑地盯着李玄岭,手中掐着法诀,冷声道: “你见过慕容夏了!” 也不等他回答,法慧自顾自地点头,身上花纹繁复的金色纹路越来越浓,仅仅是向前一步,瞬间跨过十几尺,直径拎住了李玄岭的脖颈,怒道: “见过就好!我且问你,凭什么无论不分男女老少,罪恶良善皆能在他那乐土享乐!恶者应受种种刑罚,受尽苦难而亡,善者才配被我等所食,你说是也不是?!你说是也不是?!” 他两眼金光灿灿,肌肤全都透露出铜黄色的光芒,两掌之间灭绝法力,隐隐带着禁锢之意,随着法慧言语之间浮现出一道道金色的符文,将李玄岭锁得死死的。 李玄岭涨红了脸,好在他是练气修士,一时半会不至于窒息而死,只勉强张口,讽刺道: “好一个善者才配被你所食。” 法慧怒焰滔天,从李玄岭口中得知的答案让他觉得难以置信,咬牙切齿道: “竟然还不懂得感恩?!” 法慧猛然间抬起手,全力一掷,李玄岭如同一枚炮弹一般飞射出去,狠狠的撞击在大殿之顶,这大殿本就千疮百孔,又受了他们俩一番打斗,顿时轰然破灭。 “轰隆——” 灰白色的烟尘骤然升起,残破的瓦片和碎木如同暴雨般落下,昏暗了不知多久的大殿终于倒下,四处都是碎裂的砖瓦和木料,李玄岭浑身上下不知碎了多少骨头,如同一滩肉泥一般躺在大殿之前的台阶上。 门口两尊威武肃穆的雕像一尊碎了满地,另一尊断了手脚,只留下一个头颅孤零零的立在地面上,打磨得光滑的石像脸庞上垂落下一滴滴雨水,滴落在淡淡血红色的雨泊中。 高悬在屋顶之上用破破烂烂的抹布盖住的牌匾终于掉了下来,匡当一声掉到他面前,那抹布随风飘去,露出下面几个漆金的大字。 “镇虺观…” 漆金的大字如同太阳一般照进他的眼睛里,李玄岭的脸颊裂开一个大口子,漏风的嘴勾起极其难看的笑容,吐出几个字来。 “一柱…香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到达 寒风凌厉,雨水纷纷,天地之间雨雾低沉,深黑色的雨云之中的雷霆蛰伏已久,发出低沉的闷响。 李通崖御风而行,如流星般自空中划过,脚底下的山林在大雨之中不住摇摆,落木纷飞,他面无表情地穿梭而过,身侧的雨水被仙基浩瀚海牵动,化为十几条浅青色的小蛟在他身侧盘旋。 “边燕山。” 他遥遥地望向远方,微微眯起的眼中阴鸷一片,眼前的风景忽明忽暗,山脉之中的起伏像条狡猾的毒蛇,七扭八歪,李通崖成就筑基十多年,一向沉稳清明,如今驾风飞行短短半日,竟然有浑浑噩噩,昏昏欲睡之感。 距离边雁山明明只剩下短短数百里,李通崖却越飞越慢,眼前的路分化出几十条来,他心中强忍着愤怒,暗道: “也不知我飞行这数百里,有多少紫府神通相互较量…” 他正死死地稳固心神,不曾想气海穴中的玄珠符种大放光明,升阳府中涌现出一道清凉的气流,在他脑海中盘旋,心神一阵清明。 “这是…” 李通崖的昏沉与杂念通通被甩出脑海,顿时大喜,心中感知了一阵边燕山的方向,干脆紧闭双目,收敛灵识,直勾勾向远方飞去。 边燕山的迷雾终年不化,在山间相互勾连,现下大雨磅礴,天地清明,更显得冷清了,李通崖凭着感觉落在山间,缓缓睁开双眼,探出灵识。 入目是一片废墟,大雨肆意挥洒,溅起点点浅红色的血花,面前挂着一板摔成三片的牌匾,漆金的大字烫眼: 网址p://m.42zw.la “镇虺观。” 在李通崖望不见的太虚之中,九道彩光凭空而立,或沉重如山,或起伏不定,或生机勃勃,各有特点,在太虚之中交错着光辉。 神通的法光相互交织,每一道法光都在牵引着局势向不同方向发展,神通不断碰撞,在虚空中引动一道道扭曲。 随着李通崖距离边雁山越来越近,紫府各自都掐诀不止,终于有紫府按耐不住,负手而立,冷笑一声,开口道: “诸位牵引便罢了,无非想多抢夺几份金性与命数,无可厚非,可要是出了意外,让那条小蛇活下来,忿怒摩诃察觉不对,另行转世,可不是你我能担得起的!” “呵!” 这紫府话才说出口,便见有另一紫府嘲讽一笑,答道: “长奚啊长奚,看来你炼不出命神通,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可不是把你给憋坏了,拿这些无聊话来讲!” “你!” 长奚真人明显同这紫府不对付,只是能成就紫府都不是蠢物,没有轻易被激怒,面上作微怒状,闭口不言,那紫府却不依不饶,笑道: “初庭道友以命神通证道,突破不到五十年便萌发第二道仙基,你这紫府初期修行了一百年,还不如一个小辈,倒也可笑。” 长奚真人反倒笑起来,只答道: “初庭道友天资过人,我自然比不过,如今要事在身,我不同你争辩,只小心你的过岭峰,什么时候掉到了海里去。” “呵…端木奎在世之时老实得像只鹌鹑,端木奎一死倒是出来搅风搅雨了…” 那紫府嘲讽了一句,长奚真人淡淡地撇了他一眼,答道: “莫说我了,你若是也修行愚赶山,听闻那应帝王被人毁了,恐怕要吓得散功重修。” “哈哈。” 那紫府笑了一声,甚至有几分认同的意思,总算是不再出声,一众紫府默默注视着,突然有道清亮的嗓音道: “诸位道友,他飞得太快了。” 诸紫府默默掐诀,几人点头松了法术,谁知李通崖不但不受影响,反倒顿了顿,眼睛一闭,直勾勾地向边燕山飞去了,余下几个人皆是一呆,那清亮的声音复又道: “初庭道友!收一收神通吧!” 这几位能爬上紫府之位,心智都是第一等的,谁获利便晓得是谁所为,当下不言自明,一时间纷纷看向萧初庭,萧初庭一身白袍,肩上扛着白玉钓竿,满身淡蓝色的法光,驾着彩光,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惊骇。 “我已经松了神通…绝非我所为!恐怕另有其人…是大黎山那位?还是修越宗?” 当下环视一周,萧初庭心思深沉,莫名其妙成了众矢之的,不但不惊,即刻意识到是个扯大旗的好时机,温声道: “乃是前辈出手,非是初庭之力。” 一众紫府皆是一滞,面面相觑,有了惊疑之色,有人低声道: “能叫我等都作了无用功,江南还有哪个紫府能这样霸道?总不可能是上元道友?” “上元是剑仙又不是巫仙,怎么可能?更何况修越宗向来是个遗世独立的高傲性子,怎么会出手做这些事?” 看着直奔边燕山而去的李通崖,其中一紫府轻轻掐指,低声道: “若要按着这速度,倒也刚刚好,忿怒摩诃吞了小蛇,大蛇便刚好到这观中。” “那岂不是要在这观中与他一斗?” 两位紫府交流了几句,那清亮之声地位明显更高,顿了顿便出言打断,轻声道: “初庭道友,能否告知是哪位前辈出手?” “天元道友。” 萧初庭微微一笑,答道: “初庭实在难言。” 萧初庭棱模两可地答了,一众紫府尴尬了一瞬,即刻有人开口缓解,笑道: “能让忿怒摩诃附身便可,也不必求太多…毕竟行走太虚推动命数消耗也大,在这观中也好,不必再等,诸位道友早些解决摩诃,各自复命吧…” “不错。” 这人开口,顿时有几位紫府出声附和,甚至有一人苦笑道: “我等初晋紫府,可比不得几位前辈长时间神游太虚,只怕到时候折损神通修为,叫忿怒摩诃逃了去。” 此言一出,一众紫府默默看向天元真人,足足过了一息,才听一道清亮之声道: “好。” 太虚之中顿时无人出声,那清亮的声音也不再开口,九道彩光默默看着下边的边燕山,等待着时机。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八章 镇虺 李玄岭死了。 磅礴大雨还在下着,冲淡了四处流淌的血液,乌鸦在大雨之中凄凄惨惨地叫着,“镇虺观”的牌子在地上碎成了三段,横七竖八地摆着。 法慧跪坐在地面上,俯身而下,身形的线条受雨水冲刷,显得矫健如虎,他扶住李玄岭,隔着三寸的距离大口呼吸,掌间的金色符箓挨个亮起,身下的李玄岭已经没了动静。 “呼…” 法慧深深吐息,秘诀术法引动,两眼中金光烁烁,就要吞下李玄岭的命数。 “第九世…第九世…九世摩诃。” 法慧这一吸,引动李玄岭的命数与修为喷涌而出,李玄岭气海穴中的玄珠符种霸道无比,正准备抽动李玄岭的命数与修为神游而去,哪里肯给他? 玄珠符种当下直接卷起李玄岭修为与命数要走,法慧不过是个摩诃转世,自然争它不过,犹自施着法术,眼看就要两手空空。 “不好!” 好在陆江仙早就盯紧了,万里之外轻轻掐指,玄珠符种这一动被他压住,嗡嗡作响,散了这修为与命数,孤零零地遁入虚空。 一众紫府眼皮底下李玄岭吸不出命数可是个惊天破绽,连忙控制玄珠符种松了命数与修为,顺手将李玄岭记忆中有关法鉴的部分一并抹去,以防不测,本体则迅速遁回镜中。 “娘的…” 种了几十年的符种没了下落,陆江仙低骂一声,虽然如今练气级别的符种对他来说作用不大,却也是吃了个小亏,暗自道: “练气修为随你拿去,至于李通崖…想都不要想!” 这头的法慧施展法术,高呼一声,虚空涌现出一道道白色匹练,清新怡人,如烟如雾,自他口鼻之间涌入,他咽下一口,只觉得舌下甘泉涌动,四肢发烫。 “本尊得法了!” 他脑后猛然间浮现出一道又一道的彩光,身上铜色的印记越发深刻,两眼明晃晃亮堂堂,在沉昏的雨幕之中如同两颗明珠。 “啪嗒。” 随着法慧驾风而起,松开他的身体,李玄岭扑通一声掉落回地面,两只眼睛睁得滚圆,死死地盯着天空,缓缓倒映出一道灰袍身影,渐渐放大,迅速落在观前。 “哗啦…” 灰色的普通布鞋踏在雨泊之中,浅红色的雨水迅速退开,恰好让出一足之地,黑灰色的衣袍在风中轻轻鼓起,李通崖停住了脚步。 “岭儿…” 诸方紫府出手,陆江仙万里之外默默引导,相互妥协牵制,恰好让李通崖及时赶到,让父亲恰好眼睁睁地看着长子死在眼前。 李通崖灰白的胡须在空中轻轻飘动,神色微微有些恍惚,右手按剑,脚底的雨水踊跃不止,顺着他的衣袍往上攀越。 “鲸蛟?来得倒快。” 法慧用金色的眼睛盯了他一眼,只觉得喉咙一痒,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咳得天昏地暗,单膝跪地,边咳边笑,噗地一声吐出两颗白净锋利的牙来。 这两颗牙方才落地,颜色飞速深沉为暗金色,形体迅速拉长变形,变化为两根满是花纹的短棍,嘭地将地面砸出两个满是裂痕的大坑。 “哈哈哈哈哈。” 法慧将那两根花纹短棍拾起,搽去上面的血迹,一手一个,笑道: “我说你何必如此,他死于我手难道不是你亲手促成的么?” 李通崖不言不语,汹汹的雨水已经在他身侧凝聚为两条张牙舞动的浅青色蛇蛟,老人默默地盯着面前的和尚,法慧不躲不避,坦然地与他对视。 “你知道我要食你,同样知道会用你的族人来吊出你来。” 法慧金色的眼睛中升起怒火,那两根短棍上的纹路一点一点亮起来,他口吐梵音: “只是你不晓得我要用谁来引出你…所以你就故意派出李玄岭往北,牺牲你的亲子…也是命数所致,让我食了他,突破法师,倒也要谢一谢你!” 法慧盯了李通崖一眼,果然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恼怒悔恨之色,顿时打消了心中的点点疑惑,笑道: “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来的这般快,还好我前世早有防备,设下了神通困扰,不至于被你打断这一世的成就。” “你倒也大胆,明知自己被摩诃盯上,居然还想要用亲子来钓出我,偏偏你为我神通所困,慢了片刻,如今心中悔恨,恐怕难以言喻吧!” 法慧与忿怒摩诃结合越发紧密,眼中的金黄色的光芒四射,还要说上些话来拖延时间,山间却猛然亮起一道白光。 李通崖拔剑了。 青白色的青尺剑猛然出鞘,带出一道沛然而至的白色剑光,大如船帆,呼啸而至,照得四下里白茫茫一片,雕像碎片、道观废墟、石板上的雨泊,尽数被白光所笼罩。 “好!” 法慧怒喝一声,双手持短棍而上,一身金色纹路闪闪发光,沿着他那优美的线条缠绵繁复,迸发出浓厚的金光,与天地之间的白光相碰撞。 谁知那白色剑光灵动非常,忽大忽小,虚晃一招,从他身下钻过,飘忽绕行至他上臂,轻轻落下。 “铿锵!” 《月阙剑典》本就是这一起手势最为凶猛,又是以青尺剑使出,顷刻之间金光大放,法慧的左臂干脆利落地落了下来,他眉毛一挑,笑道: “原来是剑元…好!” 话是这么说,法慧残存的右手连忙去接那只左手,谁知眼前一亮,冒出三道白色流光,各自上下浮动,往他心口、眉心、小腹而去。 “噗嗤…!” 法慧不过刚刚突破法师,李通崖以青尺剑施展月阙剑元,每道剑光各有灵性意识,他哪里能敌得过,被三分月流光穿过身体,心口眉心与小腹各自留下一个前后通透的小洞。 “着!” 法慧的身体还未曾落地,如同山崩海啸般的剑元扑面而来,切瓜砍菜,几息之间便将他砍成了一地碎片。 “李通崖。” 一时间整座废墟上都是白色皮肉,法慧那张脸只剩下半张,正正落在倒下的木偶泥胎上,朱红的唇上下开合,笑道: “我既然承了李玄岭的命数,倒要问一问你。” 李通崖面不改色,手中长剑亮出晶莹透亮的青白色光芒,那地上的各个肢体端口不见血液也不见脏器,如同一个面团粘粘糊糊,长出手脚四处跑动,相互粘连,那张嘴落在那木偶泥胎的双掌之间,犹自叫道: “凭什么?当年伽泥奚东进,是我救出了李景恬,是我带她深入敌营,交错于众山越之间,为人奴婢为人苦力,是我将她带了出来,是我保全了她的清白,保住了自己性命,不至于为人把柄…” 那半张脸蠢蠢欲动,红色的嘴上下开合,露出亮白锋利的牙齿,发出一声声哀鸣: “论心智我哪点比不上李玄宣?论手段我更是比他强上数筹!论天赋修为,李玄宣拍马也赶不上我!!凭什么!” 那张嘴上下张合,没有发出什么神通术法,也没有动用什么咒术与巫术,却让李通崖始终不变的面色如同雪山崩解一般动容。 “父亲!凭什么是他做家主二十八年!凭什么是我娶了仇敌之女,默默无闻,乖乖去死!”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九章 怒目相 李通崖左手持剑,斜指地面,地砖上的水泊反射着青白色的光芒,石砖和残瓦上的白色皮肉自顾自向着中心涌去,那张嘴吐出的话将李通崖的平静神色变化为不安的痛恨。 跳起的皮肉已经凝聚出了法慧的头颅,随着忿怒摩诃的慢慢附身,他的面孔越来越英俊,眼中的金色越来越浓厚,那张俊脸变得细腻光滑,深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通崖的眼睛看,怒道: “避嫌!” “你在避嫌,你对父兄有亏欠,于是上尊亡兄下擢遗孤,代价却要我来承担,李通崖!我何其无辜!” “闭嘴!!” 李通崖的声音如雷霆般炸响,他的嘴唇发白,微微颤抖着,手中的长剑发出尖锐的啸叫声,如同蛟呜龙吟,引得整座边雁山中虫鸣鸟叫皆是一窒,天地一静。 “嗡──” 青白色的剑光喷涌而出,晶莹剔透,成百上千的剑气自李通崖挥动的青尺剑上飞跃而起,如瀑布般劈头盖脸地砸下来,那木偶泥胎顷刻之间化为飞灰,整个山头震动不止,砰然作响。 “轰隆…” 青白色的耀眼剑芒足足闪烁了五息,剑气纵横,打得废墟千疮百孔,整个平台上的雨水倒流,化为淡白色的水汽氤氲,朦朦胧胧,宛若仙境。 “哈哈哈哈哈哈!” 一住://42zw.la 雨水太过猛烈,中央的大坑之中迅速积起灰色的水泊来,白净脑袋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婴儿小口般的鲜红伤口,露出里头暗金色的骨骼,法慧的深金色眼睛快要掉出来,依旧满是怒意,盯着李通崖看。 “不过是无用功罢了,本尊的怒目四魔帝刹相正自太虚之中归来,你方才能斩碎本尊,现下不过只能见骨,再过上片刻,连我的皮肉都伤不得了!” 法慧的两臂已经长好,孤零零地将肩膀和脑袋撑起来,在地上试探地走了两步,看着颇为惊悚,面上的伤口迅速愈合,扭过头来笑。 “父亲,你说是也不是?” 李通崖只静静地看着他,手中的长剑燃起一道道法光,眼中满是怒意,法慧见他被自己的法术影响了神智,还是没有逃跑的意思,怒目一笑,两眼竟然流出泪来,咬牙道: “你要我看护后辈,我便舍了修炼下山看护,你要我坐镇矿脉,我便舍了仙山去那贫瘠之地坐镇,好不容易成了练气,便要押送灵物,最后你还要我去死!” “母亲修炼多年,你多一分资粮都不肯多给,统统给了李玄锋和渊清辈,她唯一用的几次丹药还是我和柳氏献上的,到了垂死之时,你便是一句:算了吧…” 法慧的面容已经变化为李玄岭的模样,声音也如出一辙,怒目而视,瞪得李通崖微微移开目光,老人有些恍惚,手中的长剑忽明忽暗,一向锐利的眼神虚弱起来,依旧一言不发。 法慧见他一声不吭,从地里拔出双腿,拾起那两根满是花纹的铜棍,大大方方地上前一步,劈头向李通崖砸去。 “锵…” 暗金的短棍上花纹繁复,亮起一道道金光,青白色的剑光与之碰撞,激起一阵阵的火星,法慧脑后的彩光流转,越发浓郁起来,李通崖长剑出鞘,同他斗了几式,硬生生将他击退半步。 “呵…” 法慧眼中的金色越来越浓郁,面上的五官不断变幻,从李玄岭变幻为髯须大汉,又从髯须大汉变幻为稚嫩儿童、中年妇女、黄毛丫头,九张面孔不断流转,李通崖抽剑提防,神色却越来越迷茫起来。 四下里重新弥漫起金光,浓厚得如同一道道长绸,挽在法慧的身体上,嗡嗡的禅音也响彻起来,肃穆庄重,浩浩荡荡。 “呔!” 法慧一身的金色纹路密密麻麻,黄铜色的肌肤倒映出天地之间的雨水,面容在九张面孔之间不断变幻,皆作嗔怒状,手中的短棍金光闪闪,当头向李通崖砸来。 释修法师本身要比筑基强上一分,更何况法慧乃是摩诃转世,如今觉醒嗔怒之相,一身气势已经堪比怜愍,手中短棍击打在青尺剑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李通崖闷哼一声,如同箭矢般弹射出去,远远地停留在雨幕之中。 “倒也恰好,吃了你便重归摩诃之位!” 忿怒摩诃生怕李通崖跑了,在地面上重重一踏,一瞬之间拉近了距离,带出一阵暗金色的残影,如铜像般的金色手臂挥出,五指向李通崖抓去。 李通崖自然挥动青尺剑来挡,袖中的手掐诀施法,体内的仙基浩瀚海涌动不止,雨水凝聚,身后的青色蛟蛇蜂拥而上,往他身上扑咬。 “嘎吱嘎吱…” 忿怒摩诃五指并拢,接住李通崖的法剑,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摩擦声,青尺剑乃是筑基极品的法剑,剑身顿时光芒大放,颇为耀眼。 “泾龙王。” 忿怒摩诃活了九世,见多识广,一口便叫出浩瀚海的古称,呵呵一笑,深金色的眸子盯着李通崖看,口吐梵音: “剑法还看得过去,仙术却差太多了!” 李家崛起不过六十多年,全靠剑法撑门面,哪里有什么精妙的术法,只见忿怒摩诃松了剑,反手将身上的蛟蛇撕了个粉碎,身上的金黄色绸带如蛇一般跳起,向着李通崖身上缠去,这摩诃则挥动大拳,一拳接着一拳往他身上砸去。 “邦,邦邦,邦…” 数息之间,忿怒摩诃已经挥出百拳,李通崖持剑抵挡,想要拉开距离,那金色绸带却已经缠上了他的双足,死死将其捆住。 “噗。” 李通崖硬生生吃下怜愍百拳,皮肤上的大小血管一并炸开,被打得五脏俱裂,口吐鲜血,遍体血红,软软地垂落下去。 “命数已定!我即归位!” 忿怒摩诃大笑一声,浑身金光大放,一拳贯入李通崖腹中,两眼光明一片,他扶住李通崖,隔着三寸的距离大口呼吸,掌间的金色符箓挨个亮起,眼中剩余的一点白色也彻底消失,化为一片深金,口中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哈。” 忿怒摩诃的大笑响彻天地之间,面前的李通崖咳嗽两声,满是血迹的面孔流露出一丝笑容,身体蜷曲着,同样虚弱地笑起来。 忿怒摩诃愣了愣,俊美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惊骇与怒火从他的心头喷涌而出,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远方。 大雨磅礴,天地之间昏暗无光,地面上的雨泊却倒映出天空之中缓缓浮现出的一道又一道的彩光。 “一、二、三…七、八、九。” (本章完) 第三百章 法宝 “嘀嗒。” 紫府的彩光在雨水之中升腾着,一位位真人各自持着法器,神色各异地看着他,或平静、或怜悯、或复杂,神通却相互勾连,没有一丝间隙。 “九位真人…” 忿怒摩诃瞪着金色眼睛,暗自催动金性,却发现太虚之间相互勾连,早就设下了大阵,以防他遁入太虚逃跑,心中忍不住又惊又怒。 “你们…你们…算计我?” 忿怒摩诃俊美的脸庞扭曲起来,身上嗤嗤地发烫,氤氲的水汽从他的身上升起,腰背的线条分明,深金色的眼睛盯着一众紫府,怒极反笑,怒声道: “好…好一个黄雀在后,恐怕早就开始谋算了吧…难怪…难怪!” 九道彩光各自流转着,呈现出不同的形态,却都态度坚决,将天地之间堵得死死的,没有一丝让步。 “青池宗…金羽宗…长宵门…紫烟门…镗金门…好!好!都来了!” 忿怒摩诃痴狂一般地咆哮着,脚下的山林树木倒伏,野兽叩首,浓重的威压弥漫,身上的气势不断飙升。 忿怒摩诃与众紫府对峙,李通崖则跪倒在地,上头的威压叫他直不起腰来,只能匍匐在地,小心地移动着,腹中的伤口不断涌现出鲜血,滴滴答答地在雨水之中落下。 网址p://m.42zw.la “嘶…” 李通崖深深吸气,用仅存的法力掐指凝聚出一道水膜,将腹部的大洞堵住,吃力地跪倒在地,以青尺剑驻地,在地面上挪了几步,向李玄岭的尸首处挪去。 “岭儿。” 经过方才的大战,李玄岭的尸身已经四分五裂,只留下一个头颅在原地立着,睁着眼睛看,李通崖蜷曲着身子,将长子的头颅抱起。 满是鲜血的手向腰间摸去,李通崖却发现在方才的争斗之中储物袋已经消失不见,他一生节俭,到如今用的也不过是最普通的储物袋,没有什么防护之力,没有李通崖的法力保护,两下便被这种级别的法力撕成了碎片。 好在这储物袋中本没什么物品,李通崖在地面上挣扎了两下,喘息了两口来恢复法力,脱下长衫将李玄岭的头颅包裹住,小心的系在腰间。 脱离了李通崖的身体,这长衫失去浩瀚海的影响,迅速被血水和雨水染成棕红色,李通崖望了一眼上首的几朵彩光,脑海中不断有灵识警示: “再停留下去,会死!” 他咬了咬牙,浑身疼痛的仿佛要被撕成碎片,好在气海穴中的玄珠符种不断提供着清凉气流让他保持清醒,李通崖掐了诀,摇摇晃晃地驾风而起,只不过在空中飞出半里,如同流星一般坠入丛林之中。 天空中的局势越来越紧张,神通的彩光湛湛,忿怒摩诃怒喝一声,身体如同吹气球一般生长起来,脸庞大如房屋,眼睛像是两盏灯笼,在天空之中放着金光。 “张天元!果然是你,我便晓得是你带头,近百年不见,我倒要看看你修成了什么神通!” 最中央的那道彩光显出身影,是个身披八卦道袍的少年,姿容俊秀,风采过人,正是先前主导众人的天元真人,只斜着眼看着上头的怒目相金身,平静地道: “怒目四魔帝刹相…和尚,你已被忿怒相吞了心神,失了自我了。” “哼!” 忿怒摩诃的那两根花纹短棍也随着他的变化而放大,如同两根大铜柱,握在手中挥动着,将飞来试探的两道法器打飞出去,冷笑道: “要能降妖除魔,就算是化身怒目相又如何?尔等和我教叛逆勾结,想要加害我,却也是不自量力…九世摩诃…岂是你等可以揣摩的!” 那铜棍上金纹闪烁,纹路错综复杂,铺天盖地镇压下去,天元真人则一扬手,袖口飞出一个小小的乌色龟壳来,迎风便长,顷刻之间化作房屋大小,法光湛湛,往那铜棍上迎去。 “噔——” 天元真人祭炼出法器挡住忿怒摩诃的攻势,温声道: “和尚,你距离法相不过一步之遥,换作平日里自然是敌不过你,可如今你转世附身,又丢了命数,已经大不如前了!” “大不如前…” 忿怒摩诃眸子金光闪闪,毫无惧色地望向四周的紫府,口中吐出梵音,如雷霆般在空中回荡。 “可笑!你可知什么才是怒目四魔帝刹相!” 忿怒摩诃狠狠跺跺脚,作吞吐状,双唇之间的牙齿洁白锋利,大如人头,喉咙中喷涌出无数的金光,在磅礴的大雨中纷纷扬扬地落下,这金光在空中不断舞动,落地变化为种种形状。 或是持着短棍的僧人,或是身上盘着蛇蛟的罗汉,或是童男童女、虎狼狐蛇,驾着风在空中穿梭,纷纷结阵,一时间天地之间满是人影,皆是怒目而视。 “原来早就练就了怒目相伏魔天地,恐怕普天之下,你是距离法相最近的释修了!难怪胸有成竹。” 天元真人赞叹一声,却同样毫无惧色,笑道: “这数百年来,我还没有见过比你更天才的释修,只可惜你满脑子都是什么世间污浊需怒火净化的邪门歪道,一日日痴狂如疯子,白白浪费了这天赋。” “若是你正常些,同北方释法七道好声客气,又何必落到今天的下场…” 忿怒摩诃见他一副自在模样,心中升起不安,隐约有了猜测,便见天元真人哈哈一笑,轻轻击掌,掐诀施法,笑道: “恭请法宝现身!” “叮铃…” 天元真人话音方落,天地之间响起几声清脆的金铁之物拖拽之声,虚空之中涌现出一根根乌色的锁链,横穿天地,纷纷往忿怒摩诃身上落去,相互勾连分支,涌现出成百上千的分叉,一时间天色都沉昏下去。 忿怒摩诃终于动容,大惊失色,身上的金色花纹一一亮起,想要躲开这锁链。 谁知这法宝如影随形,避无可避地落向忿怒摩诃身上,重重叠叠地盘绕起来,忿怒摩诃痴狂大叫,狠声道: “法宝…是法宝…是哪位真君!”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一章 忿怒陨落 越国最北端,有座雄峰高耸入云,山势曲折绵延,雄伟壮观,偏偏山势最高处受了一剑,断面光滑平稳,显得气势一滞,有股说不出来的不适。 最高处的断面处,一白袍男子翘着脚半躺在云雾之间,怀里抱着一剑,木制剑鞘,平平无奇,这男子面上则迷雾一片,看不清容貌。 山巅的朔风凌厉,冰冷刺骨,他却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袍,拨弄着佩剑上的玉佩,喃喃了一句: “忿怒摩诃…” 下首飞上来一个衣裙飘飘的女子,梳云琼月,一身上下法光流淌,步摇晶莹剔透,一看就不是凡物,驾着彩光落下,温声道: “上元。” “嗯。” 上元真人应了一句,出神地看着远方,似乎能透过重重叠叠的迷雾望见边燕山的局势,淡淡地道: “怒目相将死,这场饕餮盛宴也该落幕了,可怜徐国死去的数百万人,连个水花都没有溅起来。” “害。” 那女子黛眉微皱,叹息一声,答道: “倒也是…自释修东进到徐国大战,再到围杀忿怒摩诃,本就是场盛宴,七道有三位摩诃走了趟命数,收了坐骑,妖族有两位成就大妖,我等收回了地盘,杀了不安定的怒目相,各自获利,也该平息些。” 女修正说着话,远方亮起金光,一道道锁链自虚空之中涌现而出,将那忿怒摩诃的金身锁住,忿怒摩诃正仰天长啸,上元真人眉头一挑,轻声道: “金桥锁。” “不错。” 那女修凝神望去,答道: “是清元渌水真君当年有功在身,仙府赐下的法宝…看来真君是要斩尽杀绝,一点真灵也不肯留了。” 上元真人听了这话,面上的浓雾滚动了一阵,反复在忍耐着什么,猛然开口,语气中充斥着深深的恨意: “老混球,迟早要拆了他的仙体,碎了他的金丹,叫他尝尝……” “上元!” 女修顿时失色,连忙扯过他的袖子,低声道: “他再怎样…好歹是金丹修士!怎么能这样口无遮拦。” “嗯。” 上元真人收敛了情绪,若无其事地点点头,法眼盯着那落入林中的修士看,直到他安然落地,上元真人这才拍了拍怀里的青锋,答道: “我去看一看。” 边燕山。 天空中的锁链密密麻麻,金黄色的光芒交织,这法宝的光芒煌煌如大日,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味道,轻而易举地破开忿怒摩诃身上的金色飘带,缠绕在他黄铜色的皮肤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嗷嗷嗷嗷…” 这法宝的金色锁链在忿怒摩诃身上烫出一道道焦黑的痕迹,似乎附加了独特的威能,让这疼痛格外浓烈,引得他嗷嗷痛叫。 “道友…这便是法宝么…” 长奚真人呆呆地看着,被这法宝的威能灼得面上发烫,一旁的萧初庭也看得暗暗咂舌,那在太虚之时就同长奚真人斗嘴的紫府则冷笑一声,答道: “毕竟是小门小派,没见过世面。” “法宝法宝,自然是威能无穷,这不过是个金桥锁,若是让你见了当年那仙府通天彻地的日月两仪玄光,莫不是要昏厥过去?” 一旁的天元真人轻轻点头,见长奚真人面有尴尬之色,连忙出来打圆场,笑道: “此行师尊特地吩咐,说是青池那位尤为重视此事,已经布下法宝,也不曾想这法宝这样了得,叫人难以置信。” 长奚真人面色缓和许多,天元真人又回过头来看那紫府,附和道: “献珧真人见多识广,我听闻那仙府法宝白日流淌太阳日精,深夜则喷涌太阴月华,自然不是这金桥锁能比的。” 献珧真人闻言也是一惊,显然也是才晓得这事,心中为这法宝的神妙而赞叹,萧初庭轻轻点头,答道: “兴许要称作仙器,而非法宝了。” 几个真人在上首指指点点,下首的忿怒摩诃越发痛苦,深金色的眸子瞪得滚圆,越是痛苦越是愤怒,身上的气势蓬勃升起,拽得金桥锁嘎嘎作响。 一众紫府施展神通,往他的金身上砸去,一时间天地间皆是神通法力的光辉流淌,地动山摇,引得边燕山的地脉震动,灵机萎靡。 “住手。” 紫府们正各显神通,不曾想空中飘来一道淡淡的声音,明明没什么厉色,却从一众紫府耳边流淌而过,让众人默默住手抬头。 “哪个鼠辈要阻我…” 张天元神色一厉,却猛然瞥见了天空之中那道抱着剑的身影,连忙住手,赔笑道: “上元道友,此事是三宗都通过气的…” “嗯。” 上元真人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道: “我自然晓得,只是你等这样滥用神通,打坏了这一连片的山脉,最后拍拍屁股走了,此处却三五百年都没有灵机可用。” “这…” 天元真人顿时一滞,他还真没有想过这一茬,连忙道: “不如我献上赔礼…” “不必了。” 上元真人轻轻地应了一声,一手按在剑上,温声道: “我一剑打死他便好。” 此言一出,四下皆是一滞。 别看忿怒摩诃转世附身,丢了命数,被金桥锁压制,又被一众紫府打得气息奄奄,眼看就剩下一口气的模样,可释修最善保命,想要一剑打死绝非容易之事。 “道友请。” 天元真人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心中暗暗冷笑,暗道: “自大之辈。” 上元真人只看着眼前忿怒摩诃的金身,数息不言,这和尚喘过气来,怒目圆睁,骂道: “藏头露尾之徒,你…” 上元真人直直地盯着他,在忿怒摩诃昏黄一片的视角之中,上元真人面上的迷雾越来越淡薄,这和尚的怒意戛然而止,愣愣地盯着他的脸。 “是你…” 忿怒摩诃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灯笼大小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随着怒意消失,一身气势如流水般倾颓下去,上元真人则缓缓抽剑。 “锵!” 长剑出鞘,落叶停歇,飞鸟坠落,天地之间唯余一片亮白色。 “轰隆!” 远在赵国的短陈寺中,老方丈正在怒目金刚的雕像之下,默默敲着木鱼,却听一阵刺耳的响声接连不断响起,老方丈顿时一呆,颤颤巍巍地抬起头。 面前的怒目金刚雕像上浮现诸多裂痕,从脖颈之处开始碎裂,乒乒乓乓地碎了一地。 “摩诃…陨落…” 赵国云摩石壁,褐黄色的风浪呼呼地刮着,一众僧人排着队从悬崖峭壁之下走过,峭壁上的无数金刚雕像怒目而视,形态各异,或是举着短棍,或是骑着虎豹鲸蛟,绵延百里,颇为壮观。 领头的僧人举着火把,将这些雕像一一照亮,擦拭了一阵,忽然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咔嚓咔嚓咔嚓…” 最上首怒目金刚的眼睛怦然碎裂,细碎的石粉飘落下来,撒了这僧人满头满脸。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一众僧人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撞,相互推挪哭泣着,仿佛天崩地陷,石像碎裂之声绵延不绝,在众多的哭泣声中化为一地的残肢碎石。 徐国地洞。 北凉佛窟。 怒目四魔帝刹相,九世摩诃,陨落于边燕山镇虺观。 (本章完) 第三百零二章 名震越国 李通崖清醒过来时天地一片昏黄,落在了边燕山一条小河边,半边身子在河水中浸泡着,几只青色河蟹横着走来走去,因为仙基浩瀚海的缘故在他脚底恋恋不去。 “咳咳…” 李通崖缓缓站起身,橘红色的云彩在天空中漂浮着,边燕山上的彩光和金身全都消失不见,只有几只食腐肉的乌鸦站在断壁残垣上哇哇叫着。 “结束了…” 愤恨、愧疚、无力、通通涌上心头,李通崖赤着脚踩在小河边,呆呆地看着天边的云彩,缓缓闭目。 小腹处的水膜缓缓消失,李通崖的皮肉自行蠕动,将那个可怕的大洞掩盖起来,看上去没有那么惊人了。 唯有李通崖自己晓得,自己五脏六腑没有一个完整的,全凭着筑基仙基吊着性命,今后恐怕再也不能寸进,连维持修为都有问题了。 仙修不比释修,释修信奉身乃苦海之舟,一但成就法师,五脏六腑便化为白泥,到了更高境界更是随意更换躯体。 而仙修求的是自性超脱,至少在求得金性之前躯体都是修行的根本,郁玉封当年接了于羽楔一剑尚且修为停滞,更别说五脏六腑皆损了。 李通崖心中涌起的痛苦还未消磨下去,只觉腰间坠坠,后知后觉地解开腰间的长衫,圆滚滚的脑袋顿时掉落出来。 “岭儿。” 一住://42zw.la 李玄岭的鼻梁摔断了,兴许是在观中就被打断的,怏怏地歪在那张平和周正的脸庞上,李通崖伸手将它摆正,它又软软地外倒,李通崖又伸手摆正它,如此反复数次,殷殷地淌出血来,顺着碎裂的脸颊往下滴。 “岭儿。” 李通崖看着李玄岭死在面前不曾哭泣,被摩诃折磨施法时亦不曾哭泣,如今一截断鼻却轻而易举地让这个背负家仇族恨六十年的老人嚎啕大哭,一连串的泪水从他脸颊上滑落,滴落在李玄岭生机寂灭的眼中。 “是我对不起你娘俩…” 李通崖哽咽了两句,老人哆嗦着,满是羞愧与无奈,辩解似地嘶吼道: “我家…我家…自一介农户而起,生于这天机混乱的大争之世,杀妖…除魔,纵横捭阖…” “父亲未有一刻安眠,未有一刻懈怠…父亲尽力了,父亲尽力了!岭儿…” 他的原本白色的内裳上粘满了泥水,灰黄一片,抱着李玄岭的脑袋,时而喃喃自语,时而大声悲泣,披着灿烂的晚霞,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前走去。 “紫府摩诃,计较百年…岂是一族一代能为之,人力有时穷!人力有时穷…” 李通崖披着单薄的白衣,披头散发,灰色的眸子蓄满泪水,在夕阳的反射下熠熠生辉。 “玄岭…玄岭…终有一日──” 李通崖颤抖了两下嘴唇,渐渐深入黑暗的林中,漆黑的树荫一点一点盖住他的衣袍,随着他的身影被黑暗吞没,声音也慢慢消逝在虫鸣鸟叫中。 黎泾镇。 “恭喜!恭喜家主啊!” 李渊平高坐在上首,一身白衣,面色苍白,手中的毛笔在案上不断勾勒着,看也不看下首那人一眼,只淡淡地道: “何喜之有啊?” 李通崖已经数日未归,前去打听的人也只打听出徐国南方有地动山摇,金身巨人咆哮,其余的再也打听不到了,李渊平沟通多方,正急着这事情,已经数日未眠了。 下首的那中年修士满脸谄媚笑容,连连拱手,答道: “小的乃是镗金门治下的散修,前几日南渡来这湖上,不曾想正正见到了传闻中的黎泾李家,连忙来贺喜了。” 于是扑通一声跪下,双手献上一木盒,恭声道: “此乃贺礼,徐国特产云华果,乃是胎息灵物,药性温顺,能够稳固修为,提升法力…” 李家已经是世家,时常能接见这样的散修,或是有药方献上,或是有灵药,法器上供,无非是求一处栖身地,李渊平也见多了,看他还在吊着胃口,温声道: “贺礼且先放一放,道友请讲这喜事,若是消息有份量,我等不会吝啬。” 这修士连连点头,恭声道: “贵族老祖于镇虺寺斩杀短陈寺摩诃转世的法慧法师,青白色剑光惊天动地,徐国震动,如今三宗七门皆叹其名,号称月阙剑了!” “什么?!” 李渊平呆了呆,脸色一阵嫣红,连忙丢了笔,两步急急忙忙跨下来,面上满是惊喜之色,犹自不敢置信,拉起他的手,急切道: “什么老祖?哪位老祖!” 这修士见李渊平反应这样大,也是一脸喜色,不敢直呼李通崖之名,恭声道: “老祖通字辈,讳崖,善使剑法,乘蛟龙而行…” “是了!” 这人不晓得李家字辈,以为李通崖乃是通字辈的人物,李渊平却一下听了出来,脸色一阵嫣红,仰天大笑,气血激荡忍不住咳嗽两声,只好拍案低头闷笑。 “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窦邑见风使舵,喜滋滋地上前,问道: “公子,可要前去乌涂山报信?” 李渊平听了这话咳嗽两声,突然直起身来,吓得身旁的两人连忙低下头去,李渊平看了看这修士,笑道: “不知道友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这修士连忙拱手,絮絮叨叨地说起来。 原来此人乃是镗金门坊市之中一小厮,听了两个镗金门弟子谈话,又听闻李家在打听边燕山一事,当即心中大动,觉得嗅到机会。 于是果断丢了坊市之中的工作,倾家荡产买了灵果,连夜跑到望月湖来投机了,到了望月湖,果然见李家还不晓得此事,便咋咋呼呼上来报信。 “倒也有几分可信…” 李渊平仔细听完,暗暗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和蔼地道: “多谢道友了,还请稍待,待我确认了这消息真假,必有厚赐。” 那修士连连点头道谢,屁颠屁颠地下去了,李渊平这才招了招手,让窦邑眼巴巴地凑上来,低声道: “去请蛟哥回来一趟。”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三章 归来(上) 乌涂峰上云拢雾罩,阳光穿梭在淡白色的云雾之中,黑衣青年缓缓吐气,灵机与灵气如同云雾般涌进他的唇齿之间,争先恐后,颇为神异。 “呼…” 一旁的大青石上则坐着一女子,姿容俊美,身披玉甲,膝上横放着一枪,如嫩葱般的玉手捧着一枚浅色的玉简,有些出神地读着,那玉简的边角上细细地刻着几个小字。 《折羽枪》 女子手中默默比划着,一旁的青年长出口气,吐出白色的云雾来,两眼一睁,天边的朝霞正缓缓升起,他面上满是忧虑: “老祖也去了数日了,一点消息也不曾打听到。” 一旁的李清虹将手中玉简放下,拿起膝上的长枪,从青石之上越下,闷声道: “不如放我出去寻他!” “不可!” 李渊蛟摇了摇头,连忙起身阻止,郑重其事地道: “老祖离家时特地吩咐了,要我好好看护你,于是我唤你来乌涂山亲自看守,就是为了防止你独自出去寻…” 网址p://m.42zw.la 李清虹翻手将玉简收起,有些郁闷地摇了摇头,答道: “若是这般模样,谁能静得下心来?这老祖从萧家得来的枪法我读了一遍又一遍,总是忍不住担心他老人家,你修炼着时不时就看一看天色,同样没什么精进。” 李渊蛟摇摇头,从怀中摸出一温玉来,那温玉暗淡无光,隐隐有裂痕浮现,李清虹凑过来看了,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李家成就世家之后李通崖便特地寻人打造此物,本来想用着魂木魂灯一类的显示祸福生死之物,却被造价下了一跳,只能选了这最便宜的命玉。 这命玉只要滴血之后逢上一断时间温养,便能够显示滴血的修士生死,造价已经不菲,又要求至少是练气修为,故而只有玄字辈的几个练气修士和李通崖有打造。 此物本应在祠堂之中,李玄岭与李玄宣的带去了坊市,李玄锋的命玉因为太久不曾温养已经失去效用,家中之剩下李通崖的,李渊蛟特地取出,时不时看一看。 如今见这命玉黯淡无光,兄妹俩对视一眼,都是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忧虑,李清虹长叹一声,柳眉弯弯,温声道: “往日有爹与大父在上头顶着,心头总是踏实,如今要你我来为家族撑腰,一眼望去就是前路昏暗,上宗险恶,朝乾夕惕,叫人暗暗惶恐。” “不错!” 李渊蛟是诸子中感受最深的,李通崖亲手将李家托付到他手中,他接过那玉匣时只觉得沉重无比,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现下思忖一息,低声道: “行气吞灵箓的效果好得很,我现下已经练气四层,二十年内兴许有望筑基…” 李清虹方才突破练气三层,闻言颇有些羡慕,答道: “不愧是筑基级别的箓气,真是不错,当年你修炼速度还没有我快,如今却是超过我了!” 两人正聊着,下头上来一人,眉眼间同陈冬河有些相似,看上去二十岁左右,却已经有了胎息四层的修为了,正是李秋阳的徒儿陈睦峰,如今从坊市之中调回,在李渊蛟身边做事。 “公子,小姐。” 陈睦峰恭恭敬敬地施礼,开口道: “渊平公子有请,说是有消息了!” “什么!” 兄妹两顿时大喜过望,对视一眼,也不顾多说些什么,连忙一并驾风往黎泾镇中去。 乌涂山本就距离黎泾镇不远,李渊蛟的行气吞灵有拨弄云雾之效,李清虹的长空危雀亦有加持飞行速度之效,飞起来要比寻常的炼气修士快些,两人一前一后地落在院中,李渊平早已经等待多时,连忙迎上去: “哥!虹姐!我已经得了老祖的消息了!” 李渊平也不等两人发问,连忙将得来的消息讲了,李渊蛟先是一喜,连声道: “好!好!” 暗暗思忖一息,旋即疑惑道: “这消息可能保真?” “大抵有七成…” 李渊平也晓得其中疑点诸多,答道: “老祖离去之前都觉得是九死一生,保下命来都难,谁知这消息传来传去竟然这样惊人…不想筑基所为,换成个紫府还有几分可信…” “剑斩摩诃转世…” 李渊蛟苦笑一声,答道: “想想便晓得不可能,摩诃和筑基差了多少?更何况摩诃玩弄命数,要死也是故意为之…恐怕急着投下一胎罢!” 李渊蛟苦中作乐,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李清虹对自己这个大父崇拜至极,却对这消息信了八分,嘴角的忍不住勾起笑容,轻声道: “应是那摩诃吃了亏,事情既然已经了结,温玉还未碎裂,我等静静等待老祖归来便可。” “是这个理…” 李渊平点了点头,看着李渊蛟亮出的那枚温玉,也慢慢放下心来,几人低声谈论几句,李清虹开口道: “如今老祖扬了威名,恐怕没几日就要慢慢传开,又要再大肆宣扬一番所谓的“剑仙世家”,湖上与周边的家族要来贺喜,送些小礼…” 话是如此说,李清虹的面上却没有什么喜色,柳眉轻皱,李渊蛟两兄弟也是面面相觑,李渊平点头道: “老祖还不曾归来,盛名之下难免有些麻烦…只能先硬着头皮收下这些贺礼,随机应变了!” “这倒是小事。” 李渊蛟则摩挲着腰间鳞光一片的蛟盘楹,答道: “我更怕一事…老祖斩了摩诃转世之身,不知道要得罪多少释修!” 此言一出,两人皆点头,有悚然之色,显然也早都想到了,李渊平叹气一声,闷声道: “用不了多久恐怕整个江南江北都要响彻老祖的威名了,沿江有多少剑修散修,多少释修小庙,有的是麻烦之事!” 李渊蛟看了看弟妹,先稳住阵脚,出声道: “好在老祖无事,且先等一等。” 几人正聊着,却见天边落下来一人,一身灰袍,面相周正,眉眼之间肃穆庄重,却满满都是哀恸之色,衣袖上点点湿痕,满身风尘。 “父亲!” “家主!” 此人正是在坊市坐镇的李玄宣,如今驾风落下,三个晚辈连忙下拜,李玄宣却摆摆手,从袖中取出几块玉石碎片,哀道: “玄岭,身故了!” 李玄宣的话语如同炸雷般在三人耳边响起,李渊平与李渊蛟皆是脸色一白,李清虹则呆呆地抬起头,脸色一阵青白,盯着李玄宣手中的一片碎玉,喃喃道: “身故了?!” 她的面色一下失了血般苍白起来,李玄岭是她的生父,如今听了这个消息,怎么能不让她心碎,只软软地坐下去,掩面不语。 (本章完) 第三百零四章 归来(下) 郁家,密林郡。 “李通崖?” 郁萧贵面色阴沉,身后的石门缓缓关闭,一身气势勃发,显然又有精进,在石门前跪着的郁慕高一身黑衣,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北方有一摩诃,于短陈寺转世重修,已经有了法师修为,不知怎地杀了李玄岭,结果被李通崖所杀。” 郁慕高恭恭敬敬地答了,郁萧贵听得直皱眉头,轻蔑地笑出声来,摆了摆手,笑道: “怎么可能!” “李通崖我也是斗过法的…也不过胜我一筹,摩诃转世是什么级别?别说李通崖,就算是那剑仙李尺泾亲自来了多半也拿他没办法!” 郁慕高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答道: “此中定然有诈。” 看了看郁萧贵眉头紧皱的模样,郁慕高轻轻拱手,温声道: “父亲,郁慕仙已经突破筑基,凝聚仙基,听闻过上几年,下次收取供奉便会亲自来湖上。” “什么?仙儿突破筑基了!” 郁萧贵顿时大喜,哈哈大笑起来,俄而狐疑地看向郁慕高,冷声道: “都是一家人,怎么叫你弟弟的!” “弟弟?” 郁慕高抬起头来,冷声一笑,答道: “父亲把他当儿子,他可不把你当老子!父亲有所不知,郁慕仙现在可是唐元乌的宝贝女婿,自家老祖都能卖了换取青池宗信任,谁还管你小小的郁家!” 郁萧贵一时间又惊又怒,猛然拽起郁慕高的衣领,怒道: “你说什么?!” “郁慕仙早就把我郁家当成晋身之阶了!老祖的死他早就知情!我家从小就百般培养,花了大力气送他进宗门,供养了他几十年,任他在宗内结交人脉…” “结果坊市破灭,我家萧条,他一句话也不肯说!更是合伙青池宗卖了老祖,特地让迟炙烟出言警告我…” 郁慕高本就是多谋多虑之辈,从郁慕仙的种种迹象之中发现了自己这个弟弟早就今非昔比,历数一幕幕一条条,说得郁萧贵愣愣,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等对慕仙拳拳之心,怎么能这样…” 郁萧贵面上的难以置信与悲愤交织,显得尤为苦痛,郁慕高则盯着郁萧贵的眼睛,狠声道: “父亲还是不要对此人抱有什么希冀了!” 郁萧贵缓缓放下他,后退一步,似乎还在消化郁慕高的话语,良久才道: “叫你四族叔来。” “四族叔已身故。” 郁慕高低声应了一句,郁萧贵面色大变,抬起头来,惊道: “他练气修为,不过年过七旬,怎地就死了!” “私吞家财,为我所杀。” 郁慕高恭恭敬敬地回答,吐出的话却叫郁萧贵一阵无力,他面色一阵青白,咬牙切齿,良久才道: “让你六叔公来。” “六叔公勾结散修,贱卖灵稻,亦为我所杀。” 郁萧贵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他,双唇颤颤巍巍,顿时感觉到了不对,自己在闭关之时外头多半已经天翻地覆,一时间面色涨红,开口道: “你杀了多少人…” “族叔公五十八名,族叔六十七名,族兄弟一百九十四名,皆是证据确凿,恶贯满盈。” 郁慕高面色依旧恭敬,吐出的话却森森,叫郁萧贵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你…你…孽畜!你!” 郁萧贵的手高高扬起,狠狠地摔了郁慕高一巴掌,打得他退后几步,怒不可遏,两眼通红,骂道: “畜牲!畜牲!还有谁是你不敢杀的!” 郁萧贵满脸通红,一身气势勃发,嘶声道: “四叔亲手抱着你来的密林郡,亲自为你去求的亲,六叔公更是带着你父亲我长大…你…你…这些都是亲缘啊!慕高!你糊涂啊!” “孩儿晓得。” 郁慕高的半边脸通红,缓缓直起身来,嘴角殷殷滴着血,他却表情平淡,轻声道: “非常之时便行非常之事,若非如此,我郁家不出三代则覆亡。” 李通崖在林间休息了一阵,以指为剑,从树上割下一块木料,挥手将其掏空,把李玄岭的首级安放进去,又削了一块作为盖子,小心翼翼地存放起来。 长子死相凄惨,李通崖用法力修修补补半日,总算有了个能看的模样。 李通崖抱着木匣,一路上飞飞停停,总算是到了李家地界,掐了法术散去身上的泥水与尘土,隐去身形,悄悄进了黎泾山。 黎泾山上的小院一尘不染,显然,这几天也是有派人来打扫过,李通崖将木匣往桌上一放,以法力传音下去,转身入内院换好了一身衣物,收拾好表情,一众晚辈已经到了院前拜见。 李通崖高坐上首,放眼望去李清虹最为哀恸,在下首掩面哭泣,那双好看的杏眼哭的通红,低低呜咽着。 李玄宣从坊市之中归来,这几年的从商让他身上有了些斤斤计较的气质,须发之间夹杂着些白发,已经有了老态,呆呆地站在下首,出神地盯着那个木匣子,不言不语,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李渊平苍白的脸色则更为难看了,眼中带着浓浓的不忿,中间的李渊蛟面带哀色,情绪却平稳得多,左手紧紧抓着那一把蛟盘楹,嘴唇紧抿。 李通崖叹息一声,将木匣递到李清虹怀里,李清虹抹了抹泪水,默默接过,一句话也不说,李通崖声音微微沙哑,问道: “渊云还未到么?” 李渊蛟上前一步,答道: “已经派人去东山越接他了。” 李玄岭一子一女,便是李渊云和李清虹了,只是李渊云身无灵窍,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李通崖也是首次将他唤回黎泾山,闻言点点头,沉默下来。 一时间院中只余下李清虹低低的抽泣之声,一众晚辈默然不语,看着李通崖疲惫苍白的脸色,隐隐有些预感。 足足过了一柱香时间,下首才传来一阵脚步声,院门嘎吱一声,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一中年男子,微微发福,眼窝却微黑,两唇颤巍巍。 这中年人扑通一声跪倒在李通崖面前,带着些哭腔,低声道: “不肖子孙渊云,见过大父…” (本章完) 第三百零五章 合鸣(上) 李渊云如今不过二十有五,一身锦衣,他虽然是个凡人,靠着父亲和兄妹却也有好日子过,生了三子两女,开枝散叶。 李渊云在渊字辈靠后,看上去却有三十多,和修炼多年依旧十五六岁年华的兄妹们相比,他老得太快,以至于下人不再叫他公子,而是叫他老爷。 上首的李通崖面色苍白,看着自己这个嫡亲长孙抱着木匣呆呆地跪着。 老人虽然生机萎靡,眼睛却依旧锐利,越发熠熠生辉起来,目光在李渊云光滑细腻的手上停留了一阵,默然不语。 这双手洁白短粗,不曾舞刀弄枪,如今就连年少时握笔留下的茧子也没有了,显露出肉食者的华贵细嫩,李通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沙哑地道: “云儿,你上来。” 李渊云在这个大父面前如孩童般谨慎惧怕,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小心地挪上去,跪在李通崖的膝下。 李通崖仔细地看了看他,只在他眉宇间发现些郁郁不得志的忧郁,其余什么血气怨气也未曾见到,这才道: “待你为你父亲服完丧,去坊市打下手。” “是…” 李渊云不敢多说,低声应了,抱着木匣退下去,李通崖将晚辈们的面孔一一看过去,温声道: 一住://42zw.la “这伤势虽重,我还能撑几年,若是能寻些钟乳玉液一类的灵物,便能再多苟延几年,你等不用当心,放手施为。” “老祖…” 李渊蛟将那玉盒双手奉上,被李通崖轻轻推开,老人疲惫极了,还是流露出一点笑容,答道: “你收着吧。” 他轻轻站起身,解下腰间青锋,将青尺剑挂在主位上首,这青锋温养多年,自成灵性,一脱离他的大手顿时不舍地嗡嗡作响,摇摆不定,李通崖回过头来,有些不放心的嘱咐道: “休要特地为我寻什么药,更不要动那血祭的心思,凡事多想想自己。” “是!” 一众小辈皆应了,李通崖只负手而立,缓步走出院外,踩着李项平当年铺下的青板路,一步步往眉尺山洞府而去。 几个晚辈在院中上前安慰了李清虹,商量了一番李玄岭的丧事,终究还是各下山忙碌起来。 夏去秋来,雨水稀少起来,李玄岭的丧事在山上简单办了,院上的白绸只挂了几月,随着李渊云前去坊市,李清虹镇守玉庭山,白绸迅速取下,一切从简。 李家第一批族老也接连过世,日日都能听闻丧事,李家人也早已经习惯,少则半月,多则数月,草草就结束了,已经到了收获灵稻的时节,忙碌得来不及悲伤。 东山越。 乌涂山上鸟雀啁啾,新打磨的石凳石椅摆在庭院之间,李渊蛟一身素衣,在石桌旁静静坐着,手中的玉杯一放,轻声道: “倒是许久不见表兄了。” 下首的中年人哈哈一笑,面色黝黑,头顶玉冠,身披长袍,两眼微微带着紫意,笑道: “我倒是听闻一事,说是老祖在边燕山剑斩摩诃,成就剑元,这传闻飘得满天乱飞,许多人来托我问一问兄弟你…” “喔。” 李渊蛟轻笑一声,笑盈盈地盯着他的眼睛,答道: “确有其事。” “这!” 唦摩里本来还挂着一脸轻松的笑意,想着从李渊蛟处听到真相,闻言如遭雷殛,顿时坐直了身子,难以置信地道: “那…那可是摩诃?!” “是摩诃转世。” 李渊蛟应了一声,唦摩里差点连杯都捏不住,喃喃道: “纵使是摩诃转世又岂是筑基能敌的…剑斩摩诃…名震徐越…老祖…老祖真真乃神仙人物!” 唦摩里如今不过练气三层的修为,他用杂气练气,自然修为进展缓慢,被李渊蛟轻易超过,心中微小的心思早已熄灭,如今听了这消息,竟然是与有荣焉,目光烁烁,喜道: “好!” 李渊蛟面不改色,笑盈盈地一同举杯共饮,唦摩里神情激动,咋咋呼呼地道: “自巫山破没,诸修瓜分山越,各自建立了什么西山越,什么山越国,我这东山越没有一家放在眼里,这几个山越筑基分明是不把主家放在眼中!兄弟我心中始终烦躁着。” “谁知前几日这几个山越国纷纷派信使前来见礼,恭恭敬敬,我说是怎么回事,原来是老祖剑斩摩诃,威镇徐越了!” 言罢取出几个匣子,木质玉质兼有,在桌面上一一排开,唦摩里正色道: “这些贺礼我一一带来了,可不敢有半点私吞的意思。” “兄弟说笑了。” 李渊蛟只是灵识一扫,几个匣子之中的灵物便一一浮现在心头,这几个山越筑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给的灵物也不过练气级别,多少意思一下而已,将匣子收起。 唦摩里的表现本在李渊蛟的预料之中,随着慕名而来或是途径李家贺喜的修士涌进黎泾镇,不止是这个山越王,李家治下几个望姓无不是欢欣鼓舞,与有荣焉,倒也是个意外之喜。 唦摩里年纪见长,人也啰嗦起来,细细碎碎地讲了一堆田家和山越贵族的小事,李渊蛟仔细地听完,点头将其送下山。 看着唦摩里下山,乘着山越王的仪仗缓缓远去,萧归鸾这才从屋中娉婷而至,丹凤眼轻轻眨动,笑道: “这唦摩里也没有传闻的那样不堪。” 萧归鸾如今也有胎息巅峰修为,她修炼的是萧家嫡脉的养轮法,乃是四品的法诀,比李家的要好出一品,修炼起来自然更快。 “好歹也坐了十多年的王位了。” 李渊蛟将桌上的玉杯收起,对待妻子要温柔得多,轻声道: “他时刻盯着田家和山越贵族,算是件好事。” 萧归鸾轻笑一声,挨着他坐下,柔声道: “萧家也派人来过来,我那几个家中熟悉的姐妹可是惊叹不已,传闻千奇百怪,说是我家以剑道相承,家中有把仙剑,拔出此剑之人方可成为家主。” “你虽然修为高,却不得那剑认可,只好委屈当个公子,渊平体弱多病,偏偏剑术通神…” 萧归鸾仔细讲了,引得李渊蛟哈哈一笑,答道: “那群胎息杂气的散修最爱传闻,这你也能信?” “自是不信的。” 萧归鸾却低着眉,温声道: “家中一向忌讳老祖或是传承有关的传闻,向来被族正院把持得死死的,如今这事却甚嚣尘上,叫我有了疑惑。” “你说。” 李渊蛟的笑容慢慢消失,回过头来看她,见她眼皮颤了颤,用那双丹凤眼来看他,两人对视几息,萧归鸾平静地开口道: “老祖…身体可还康健?” (本章完) 第三百零六章 合鸣 (下) 李渊蛟沉默数息,直勾勾地盯着萧归鸾,这女子垂眉不语,像是要把石桌上盯出花来,足足过了半晌,李渊蛟才叹息一声,答道: “你既然知晓了,何必要说出来。” 萧归鸾抬起头来,挽起他的手,温和地答道: “只希望你拿我当自家人,我幼时被父亲弃在山上,受尽冷眼薄凉,在萧家本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此生在乎的无非是你与曦治罢了,这样大的事情却要瞒着我。” 李渊蛟闻言颇为感动,亲昵地牵过她的手,温声道: “我知晓你一向聪明伶俐,心思精巧,依旧时时出乎预料,不过是族正院默然无为这一事,你竟然能算到这一步。” “不过猜一猜。” 萧归鸾面上没有识破局势的得意,甚至隐隐有些委屈,闷声道: “老祖向来低调内敛,从来没有这样高调,无非要震慑谁罢了,可哪种震慑能比得上老祖本身呢?” “你我夫妻八载,曦治都七岁了,还能瞒得过我么?” “非也。” 网址p://m.42zw.la 李渊蛟有些尴尬地摇摇头,旋即正色,答道: “此事实在太过紧要,多一人知晓便多一份危险…” 萧归鸾轻轻点头,神情有些凝重,低声道: “到了哪种地步了?” 李渊蛟顿了顿,以法力传音道: “五脏俱碎,恐怕没有几年了。” “什么!” 萧归鸾原想不过是修为不得寸进,寿元大减,不曾想严重到这种地步,有些惶恐地摇了摇头,答道: “是了…摩诃转世…这样的对手怎么能轻易斩杀…” 旋即猛地抬头,丹凤眼中满是后怕,答道: “绝不能让萧归图晓得这事情!” 她抓住李渊蛟的手,丹凤眼中精光烁烁,沉声道: “我这哥哥目光长远,雄心勃勃,在家中得了众脉支持,在对待咱家一事上向来暧昧不清,真人长年不知行踪,曾嘱咐家中事务一并交由他处理,若是要他晓得了这事,绝对要动手脚!” “我在家中读过族史,我家起势时大多用的这种手段,将黎夏郡的世家一一吞并…” 萧归鸾神色有些不安,这些记载之中外嫁之女以及子嗣的下场没有一个是好的,怎么能叫她不惊恐。 “他怎么能?!” 李渊蛟先是骇然一惊,仔细一盘算,自家的种种倚仗在萧家面前要么就是纸一般的谎言,要么就是萧家本身。 萧家与李家的利益关系无非是望月湖上的利益交换,以及萧初庭对李通崖个人的看重,宗族之间一向不能靠那脆弱的香火之情维持关系,人死缘尽的祸乱每天都在发生… 李渊蛟在心中一盘算,赫然发现萧家不但是李家靠山,也是李家身旁的卧虎,当下喃喃道: “是了,萧家虽然脱离青池,不能明目张胆地进犯,影响与暗暗附庸也是能的…” 萧归鸾缓缓点头,低声道: “我在萧家之时,也听闻一事:我家本有附庸郁家之意,只是郁慕仙背景太硬,加之青池宗不愿见到这样的场景,只好作罢…” 李渊蛟听了这消息,暗暗庆幸,哭笑不得,答道: “原来如此,那我家还要谢谢郁慕仙,否则早上几十年萧家把郁家暗自附庸,哪里还有我家什么事!” 萧归鸾只将茶水为他倾满,心中有了计较,答道: “夫君且放心,我不过问个明白,萧家这边我来应付,除非是我那哥哥亲至,否则绝对出不了问题。” “好!” 李渊蛟笑盈盈地应了一句,思量几息,低声道: “家中的传言也差不多了,我且吩咐渊平,将这事情先压下来。” “嗯。” 夫妻对视一眼,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黎泾镇。 李渊平将桌面上的大小匣子一一数清,朱笔在布帛上圈点好,却听门外一阵喧闹,窦邑急急忙忙地上来,低声道: “公子,任夫人到了。” 李渊平顿时眼前一亮,匆匆放下笔,院外走进来一个少女,手中牵着一岁多的娃娃,看上去虎头虎脑,机灵可爱。 “明儿——” 李渊平苍白的脸色难得满是笑意,看着夫人牵过来的孩子,忍不住哈哈一笑,急匆匆地将孩子抱起来,逗得李曦明格格直笑。 李渊平早在年前成亲,妻子是从任氏中挑选出的一位适龄的灵窍女,两人修为都不高,故而很快就孕育了孩子,李渊平思来想去,取了个明字。 李渊平担心了好一阵,好在李曦明没有受他根骨的影响,身体康健,聪明伶俐,李渊平望了望这孩子透亮的眸子,暗忖道: “蛟哥的孩子曦治也七岁了,身怀灵窍,刚刚修炼也看不出天赋,曦明不过一岁多,再过上几年便可去拜见仙鉴…” 将小曦明抱在怀里,李渊平逗他玩了一阵,李曦明笑得开心,乖乖趴在桌上,将那玉盒推来摆去,靠近桌边时精准地停下,回头来看父亲。 李渊平正低着头看孩子,谁知院外一阵喧闹,扑通一声冲进来一族兵,把守在门口默默低头的窦邑撞了个人仰马翻,一阵鸡飞狗跳。 “什么事!” 李渊平治家甚严,从来没有出过这情况,第一反应不是去怪罪那族兵,而是心中漏跳一拍,沉声道: “怎么回事?!” 这族兵满脸惶恐,就连撞了窦氏的公子也来不及停下来道歉,急声道: “公子!镇中的出了一妖物,乃是练气七层修为,张牙舞爪,已经现出了原形,正当街对峙着!” “练气七层!” 李渊平闻言反倒是松了口气,只是微微皱眉,问道: “姑父和安鹧言等人何在?” 李家好歹也是十多年的世家了,家中积存了不少手段,安鹧言练气七层,陈冬河练气四层,其余的炼气修士初期也有两三位,倚仗着地利,对付一个练气七层的妖物还是有把握的。 “实在不行…老祖还留了手段。” 李渊平晓得李渊蛟身上还有一张筑基级别的符箓,乃是李通崖几年前早有预感,特地去萧家买来的,当下心中有底气,说话也稳,叫那族兵也跟着放松下来,答道: “安客卿与冬河叔正与那狐妖对峙着,这妖物看起来没有什么凶性,只是被镇中的预警阵法攻击,破了幻术,现出原形,听这动静还没有打起来。” “狐妖?!” 李渊平听了这话顿时大惊,听闻是狐妖,又结合没有什么凶性,即刻明白过来,连忙将李曦明送到妻子手中。 李渊平一时间哭笑不得,从上首的台阶上疾步下来,忙不迭地冲出院子,急声道: “自家人…自家人!”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七章 抉择 (上) 李渊平赶到之时整条巷子已经被封住,两头空空荡荡,街上则空无一人,两列族兵正一字排开。 练气妖物身怀妖气,肉体凡胎触之轻则大病,重则毙命,故而没有一个镇民逗留。 那狐狸正盘着腿坐在街边的小摊上,眼巴巴地等着,这原本是个馄饨摊面,摊主早就逃命去了,留下一地狼藉。 陈冬河站在这狐狸的身旁,默默握着剑,一脸肃穆地提防着,他如今已经有练气四层修为,在家中也是前几的。 安鹧言则大大咧咧地与狐狸对坐着,抱着一碗馄饨吧唧嘴,他也是近百岁的人了,还是好这口腹之欲,吃得满嘴油光喷香,引得狐狸直咽口水。 “渊平见过前辈!” 李渊平辨认了一下,这狐狸果然和传闻之中的相差不大,连忙上前作揖,那狐狸吱吱一声,叫道: “李通崖呢!” 见李渊平到来,一旁安鹧言丢了碗起身,陈冬河亦点头示意,齐声道: “公子!” 李渊平应了一句,朝着狐狸恭声道: “前辈,老祖正在洞府中修炼,还请前辈上山说话!” 狐狸嘴吻动了动,细长的眼睛环顾四周,看了看黎泾山上的浅金色大阵,欲言又止,闷声道: “且先说好…我与你家老祖是至交,还是妖洞中有留名的,你要是把我骗入阵杀了,大黎山可不会善罢甘休!” “前辈这是哪里的话。” 李渊平赔着笑,挥手散去了跟上来的族兵与安鹧言等人,领着狐狸走了一阵,穿过金色的壁障进了山间,那狐狸在闷闷不乐地道: “伤得这样严重么…连下山露一面都不成了。” 李渊平晓得老祖李通崖的消息有五成都是从狐狸处得到的,这狐狸十有八九也清楚其中的隐秘,只在心中苦笑,暗道: “毕竟是狐狸成精,要狡猾善算。” 当下只答道: “还请前辈等一等,亲自一见便晓得了,渊平也就几月之前送疗伤培元的药品上山见过老祖一面,如今也不晓得如何了。” 山间的道路蜿蜒,一人一狐走了一路,眉尺山洞府便出现在眼前,李渊平看着紧闭的石门,有些迟疑地停下脚步,恭声道: “还请前辈稍待…我兄长即刻便到,让他来开这洞府。” 虽然说这白榕狐与李通崖是多年的至交,却终究是个妖物,李渊平心中还是记挂不下,李通崖如今身受重伤,若是这妖物起了歹念,还真没有制住它的办法。 李渊蛟练气中期,还有筑基符箓在身,李渊平还是想着由兄长李渊蛟护送进去,狐狸懵懵懂懂地点了头,却只听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面前的石门嘎吱嘎吱地打开了。 “让它进来。” 李通崖的声音沙哑,李渊平只好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狐狸不疑有它,急急忙忙地进了洞府。 洞府之中灵气充裕,壁上点着的法灯放着白莹莹的光芒,李通崖在洞府之中的石床上盘膝而坐,笑着看它。 面前的石桌上则堆放着一种种灵物丹药,放着毫光,大部分都没有动过,原封不动地放在桌面上。 “李通崖!” 狐狸吱吱叫了一声,便见李通崖满头白发,面色枯槁,眼睛温和地看着它,狐狸大惊失色,几步窜上去,捉着他的手探了探,嗡动着鼻子,叫道: “这…这…” 李通崖哈哈一笑,答道: “多亏了你打听消息,我才能在那忿怒摩诃手中保下条命来!” “伱笑他娘的。” 狐狸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话,臭着脸骂了一句,吱吱道: “你断了道途了。” “不止。” 李通崖将袖子一掀,露出下面的手臂来,只见那手臂之上布满了裂缝,一滴滴往外淌着浅青色的水,他沾起这水,温声道: “修为退损。” 指了指那石桌上的灵物,李通崖无奈地摇摇头,开口道: “我本叫他们别送这些东西过来,晚辈们实在一片殷殷之心,只可惜大多没什么用处,白白浪费罢了。” 狐狸默默咽了口口水,吱吱道: “要我来说…这倒好办!你这是五脏俱碎,五气不调之征,我有一术法,能采人拟造心脾胃肺肝,代入胸腹之中,再让你那些徒子徒孙替你采气几月,一一补入五脏六腑,不出三年,便能完好如初!” 狐狸越说越兴奋,吱吱直叫。手足舞蹈地道: “至于你这道途断绝,我等去寻一条角蛟,以六千六百人投食,打造一血池,每三年一次,便能续上……” 说到这儿,狐狸才如梦初醒般住了嘴,李通崖摇了摇头,答道: “你这拟造心脾胃肺肝之术,恐怕用的是生人吧?至于采五脏六腑之气,用的也是血祭…什么再续道途之术,更是邪术了。” 他挑了逃眉,笑道: “我李通崖农户出身,本是贱命一条,此生杀人虽多,却大都是杀的恶人和修士,或是实在事关身家性命才去杀人,从来没有动过屠戮百姓的念头…所求不过是苟活。” “这是我父亲留下的族规…也是我家的底线。” 李通崖将底线二字吐出口,脑海中突然回忆起那一面亮盈盈的镜子,顿了一顿,继续道: “我李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用不上这神仙术法…算了吧。” “你!” 狐狸顿时愣了愣,委屈地道: “不过是吃人!不是向来如此么!你若是不吃,有的是人吃!” 见李通崖默然不语,狐狸气不打一处来,从那石床之上站起身来,咧着牙叫道: “食古不化!不识好妖心!” 任这狐狸怎么说,李通崖只端坐上首,笑盈盈地看着他,狐狸叽叽歪歪了半晌,哇呜一声哭出来,骂道: “我还有一百多年寿命,这可怎么过啊!” 狐狸自怨自艾,良久才停下,张了张嘴,血盆大口张得如同一个大脸盆,噗唧一声吐出一枚果子,光滑如玉珠,散发着清清凉凉的光芒。 狐狸用爪子拨弄了两下,这才叫道: “这是我的宝贝果子,叫作华觞果,在你们修士那也算得上宝药,能够助长法力与生机,你将其放入腹中,兴许还能赖活上几年,出几次手。” 李通崖顿时一惊,却不知怎么开口拒绝,那狐狸已经闭了耳朵,甩着尾巴跳下床去,骂道: “这下亏大了…说好了各自保命,你倒是好,没几年就要咽气了。” 也不听李通崖说话,白榕狐一个扑腾,跳到洞府外头去了。 留下李通崖在洞府之中默然无语,看着在掌心放着白色毫光、宛若夜明珠般的华觞果,千般感慨,只化为一叹了。 (本章完) 第三百零八章 抉择(下) 李渊平恭敬地在洞府等了一阵,忐忑不安,那狐狸才垂头丧气地走出来,李渊平连忙迎上去,两眼灼灼,焦躁地道: “前辈!我家老祖…如何了?” “你家老祖?” 狐狸瞥了他一眼,突然直起身来,眼睛滴溜溜一转,顿时神色沉重,悲声道: “没有多少时间了…” “啊?” 李渊平顿时大惊失色,李通崖明明说了还有好几年,这才过去不到一年,怎么就没多少时间了,狐狸趁热打铁,接过话道: “可不是么,好在我有一法子,兴许可以救一救你家老祖。” 听了这话,李渊平顿时挣大眼睛,喜道: “前辈请说!” “用上新鲜的人心人脾人胃…每样共计六千份,送到我这里来,我再教你等采集血气之法…不出三年,便可为李通崖治好这伤。” 一住://42zw.la 狐狸这才开口,李渊平一时听呆,默默地听他讲完,脑海中纷乱复杂,苍白的手按在剑上,攥得死死得,双唇颤巍巍,数息之后出了口气。 他的面色越发苍白,低声道: “前辈,我家禁修血祭之术…” 狐狸脸色顿时一垮,不再说话,一人一狐静默地到了山脚,狐狸故意在原地顿了顿,笑道: “我在白榕山,凡事可以来寻我。” 李渊平轻轻点头,白榕狐这才啧啧两声,驾风而去。 李渊平望着它的背影,快要把下唇咬出血来,良久才默默松手,向山下走去。 他的脑海中纷乱复杂,不止是李通崖的伤势,连带着自己天生不足、根骨受损的体质同样可以通过这些法子来治愈… “渊平,每年送上百斤灵稻给白榕狐前辈。” 李渊平的心中又是压抑又是不安,李通崖的声音却如同洪钟般在他耳边炸响,惊得他脑海中一阵清明,恭敬地应了声是,连忙下山去了。 “还真是只有趣狐狸…” 陆江仙悠闲地靠在玉桌之旁,看着那狐狸依依不舍地离去,在他的视野之中,这狐狸一身上下皆流转着纯净的法光,平和中正,颇为难得。 “这狐狸对李通崖说是野路子出生,恐怕不然,一身法光流转,分明是有传承有来路的。” 陆江仙还未恢复到紫府级别,还看不到命数,却也能够看出来这狐狸出生不凡了,当下暗忖道: “按着这狐狸的眼界与学识,恐怕背后也是妖洞中数一数二的紫府大妖了,不知抱着什么目的靠近李家。” 忿怒摩诃虽死,陆江仙保下了李通崖,却不代表着此事就这样完结,忿怒摩诃修行多年,凝聚的金性丰厚,背负的命数惊人,一朝身死,在太虚之中四处游走,纷散而去。 上元真人或是不屑,或是已经用不上着这东西,收了剑便驾风而去,九个紫府则各凭手段,在太虚之中伱追我赶,叫陆江仙大饱眼福。 “此事金羽宗和青池宗得利最大,萧初庭亦收获颇丰,若不是溪上翁不善争斗,恐怕还能多得些好处。” 打了个哈欠,陆江仙只觉这一番出手耗尽了心力,望望李通崖手中宛若夜明珠般的华觞果,手中一捏凝聚出一枚箓丹,屈指一弹便遁入太虚。 “也不能叫你太吃亏。” 他这一道祭祀得来的纯净箓丹之力,只要投入那狐妖体内便能增进修为与根骨,乃是鉴子本体所凝聚。 这狐妖背后顶多是一个紫府妖修,看模样外放多年了,倒也不怕被察觉出来什么端倪。 “不知是渐渐恢复位格还在李家人身边呆得久了,我跟着越发谨慎起来…” 陆江仙默默一笑。 李家祠堂密室。 青灰色的鉴子缓缓浮起,如烟如雾的月华倾泻而下,在暗室之中四下游走,那残破的镜面上浮现出一道亮盈盈、光亮亮的流光来。 那流光自有灵性,在空中左右游动,穿过厚重的石墙和里外三道密密厚厚的阵法,再轻而易举地穿过金色的日仪玄光大阵,追上了那只歪头飞着的狐狸。 流光烁烁,轻轻一顿,没入那狐狸后脑,白榕狐犹不自知,只默默向大黎山飞去。 郁家。 “你是说…李通崖或是与那摩诃同归于尽,或是受了重伤?” 郁萧贵眯眼看着一身白衣的郁慕高,低低问了一声,下首的郁慕高摇了摇头,只盯着手中的折扇看,摩挲着冰冷的扇骨,漫不经心地道: “猜一猜罢了。” “兴许李通崖侥幸斩了那摩诃,把自己搭进去了呢?” 郁慕高面上的红色掌印已经消失不见,恢复为白皙细腻的肤色,他操劳半生,有了中年模样,只是却依旧慢条斯理,答道: “我只听闻一事,自他剑斩摩诃以来从未露面,于是我派人去打听了李家在冠云峰坊市内的店面…” “店面?” 郁萧贵皱了皱眉,一时间不曾反应过来,郁慕高呵呵一笑,答道: “那些疗伤培元之效的灵物皆短了供应。” “哦?你倒细心!” 郁萧贵轻轻挑眉,眼中多了些喜色,便见郁慕高垂头饮茶,神色悠然,继续道: “见微知着…湖上能将家中治理得面面俱到,滴水不漏,乃至反间我一手的唯有当年的李渊修罢了,哪怕是费望白同样有阙漏之处。” 他神色多了几分狠戾,喃喃道: “若不是当年族中掣肘,内外勾结,断不至于让费望白拖住那么多年…白白让李家成长起来。” 郁萧贵神色有些不自然,毕竟是自己持家时留下来的祸根,长子每次说到这些都让郁萧贵默默无语,连忙转移了话题,答道: “只是些疗伤的灵物,也难以推断出什么…李通崖不现身兴许只是闭关修行。” “不错。” 见郁慕高轻轻点头,郁萧贵问道: “你欲如何?” 郁慕高嘴角一挑,岁月和失败没有磨损他的阴毒,反而让他更加冷静固执,他开口道: “试探。” 父子对视一眼,下首匆匆上来一人,见了郁萧贵先是一愣,连忙低头,朝着郁慕高一拜,恭声道: “禀报家主…费家封山了!” “什么?!” (本章完) 第三百零九章 宁和远 玉庭山在李家诸山之中最为险峻陡峭,高耸入云,山顶之上的院落不大,却有一口大如池塘的玉井,上头纹路错综,颇为古老,其中井水清冽,法光闪闪。 李清虹吐出一口白气,睁开紫光朦胧的杏眼,两掌一推,呲呲剌剌地喷涌出雷霆般的法力,她红唇轻启: “《紫雷秘元功》,当真是一道后人所改的秘法么…” 她修炼此法六年,也读过不少其他的练气功法,紫雷秘元功中的古朴霸道却是独一份的,其中的各类口诀手法闻所未闻,时常让李清虹觉得妙不可言。 期待了一番今后修成玄雷泊的玄奥威能,挥手散去手中法术,李清虹目光在院中一扫,轻声道: “李曦峸!” 屋后顿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出来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眉毛平缓,满头大汗,到了李清虹面前停下,笑道: “姑姑!” 眼前的李曦峸正是李渊云之子,曦月辈的大哥,他父亲李渊云身无灵窍,不曾修炼,故而生子最早,嫡长子李曦峸已经十三岁,身具灵窍,只是天赋随他父亲一脉,只能算得上中上。 李渊云去了坊市,李曦峸又要有人看护,李清虹乃是李渊云亲姐,最为合适不过,李曦峸自然被送来了玉庭山,在山上修行。 “练枪。” 网址p://m.42zw.la 李清虹随手捉来一把木枪,往李曦峸手中一放,让这孩子持平长枪,就这样在原地孤零零地站着,李清虹的眸子眨了眨,问道: “你修行的可是《上琅养轮法》?” “回姑姑!正是。” 李清虹点头不语,《上琅养轮法》是李通崖换回来给家中嫡系修炼的三品法诀,而她作为家中受符种之人,修行的乃是《太阴吐纳养轮经》,自然是不能说的。 “曦峸、曦治、曦明…也不知哪位能得了仙眷…” “蛟哥想送曦治入宗…恐怕不能受箓,那便是看曦明与曦峸两个了!” 李清虹想得出神,李曦峸已经满头大汗,持枪的手颤颤巍巍,紧咬着牙关不语。 她将李曦峸的手臂扶直,正准备开口指点,却听一道声音滚滚如雷,从阵外传来: “散修宁和远前来拜见,还请李家山主现身一见!” 李曦峸被这声音一喝,顿时吓了一跳,丢了手中木枪,在地上发出声脆响,抹了抹汗,怯生生地望向李清虹。 李清虹挑眉望去,便见阵外那少年一袭青衣,腰间的储物袋和法剑法光流转,一身上下是灵纱作披灵布成衣,就连点缀的玉石也是上上品,奢华之至。 “散修?哄你姑奶奶呢!” 李清虹冷笑一声,飞身出阵,那宁和远犹自聒噪,口中念叨道: “久闻黎泾李家大名,最善使剑法,和远迢迢千里而至,便是要一剑挑落贵族同辈,以证自身剑道…” 宁和远口中的话还未说完,眼前的大阵之中已经飞出一个身着白裙的女子,英气十足,两眼之中生着飞电般的紫意,朱唇轻抿,直勾勾地盯着他。 “女修?!” 宁和远不曾见到想象之中的持剑少年,微微一滞,顿时大囧,李清虹却冷笑一声,抽出长枪,劈头盖脸地砸下去,挥手之间澎湃的紫色雷霆一并涌现,声势浩大。 “等等…古法…姑娘!” 宁和远还来不及说话,连忙拔剑来挡,李清虹的长枪已经狠狠砸落,顷刻间雷霆大作,轰然作响,炸得宁和远七荤八素。 宁和远却也不是草包,经过初交手的猝不及防,连连退出一阵,身上同样浮现出清水般的雨云,在身旁沉浮不定,长剑上的剑气颇为高明,将李清虹的攻势挡得死死的。 “好功法…姓宁…” 李清虹见他一身法光,练气四层修为,功法又是大宗正法,品级颇高,已经有了猜测,暗忖道: “青池宗…” 当下了然,李清虹才丧父,心中本就郁闷难言,当下出手越发狠辣,气海穴中真元流淌,那道长空危雀明亮起来,速度与攻伐都强了一筹。 宁和远这才抵御住李清虹的攻势,不曾想这白衣女修越打越强,一道道雷霆炸得天空忽明忽暗,他头一次与雷法修士交手,两掌暗暗酥麻,苦笑道: “不是说李家乃是剑仙世家,怎地来了雷法…这功法也诡异得紧,行动之间皆有异象,哪里还像练气了…不明事理的还以为是个筑基!” 两人交手一阵,李清虹越战越勇,两眼中紫色浓郁,打得宁和远一退再退,宁和远不得不挡开她的长枪,手中长剑赫然发出亮光,幻化为两条虹光,往李清虹面上而去。 李清虹长枪一动,挑出数朵紫色的枪花,在空中飘飘荡荡地撞上虹光,自己则空出手来,虚空画出一道雷符,曲折勾勒,深色的紫雷真元注入,喝道: “呔!” 此术乃是《紫雷秘元功》上记载的术法,为前人所撰,未曾记载品级,李清虹也已经练了多年,此番使出,那符箓顿时如太阳一般升起,向宁和远落去。 “好!” 宁和远见李清虹动用术法,空出的手同样掐诀,喷涌出一道清清亮亮的法力,与那符箓相撞。 “轰隆!” 只听晴空一声炸雷,紫色的电光和火焰喷涌而出,烟雾滚滚,法力四流,轰然作响,往宁和远面上扑去,宁和远暗骂一声,再度掐诀,汇聚起一道亮盈盈的光。 这光如雾如雨,扑面而来,李清虹持枪来挡,耀眼的雷霆和锐利的枪芒都被硬生生推离数丈,那火光和烟雾更是一齐平静下去,没了声息。 李清虹则倒退十几步,手中的长枪嘎吱作响,法光黯淡。 “好术法!” 李清虹狠狠地看着宁和远手中的法光,一眼便猜出这是青池宗几个主峰的传承,多半是四品五品的法术了。 三宗七门传承的术法才叫真正的术法,向来不往宗外流通,与之相比,世面上散修与世家间流传的术法简直是儿戏,大都是一品两品不入流的玩意。 法光犹自波然不惊被宁和远捏在手中,他却低骂一声,挥手散去这法光,有些颓然地道: “姑娘好雷法,好枪法…逼我动用了巳元乾光…是我托大了。” 李清虹却对青池宗的宁迟两姓毫无好感,只默默记下巳元乾光的名字,冷冷地点点头,答道: “阁下请回,恕不远送。” 宁和远顿时凝噎,张了张嘴,满腔感慨被堵在肚子之中,看着李清虹就要落回山上,只好道: “仙子可留下名号?” 李清虹顿了顿,终究还是开口道: “黎泾李家,李清虹。” 第三百一十章 散修 李清虹自顾自地落回山中,留下宁和远在原地尴尬地站了一阵,不知如何是好,也没脸再去其他山比试,呆呆地落在湖边,却见湖面上踏波走来一人。 这女子同样一身青衣,眉眼姣好,看上去二十出头,修为在筑基中期,面若寒霜,皱眉盯着宁和远,冷声道: “闹够了?” 宁和远顿时面色讪汕,后退一步,期期艾艾地道: “姑姑…” 宁婉撇了他一眼,身上的气势起伏不定,显然是刚与他人动过手,平复了一息,答道: “我不过去了趟费家探查情况,让你在湖边等一等,你倒好…打上李家的山门了!” “姑姑!” 宁和远讨好一笑,解释道: “我这不是听闻剑仙的大名么!且看一看他家剑法有何奇特之处,更何况我自称散修,无伤大雅吧!” “散修?!” 宁婉听闻剑仙二字,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又被宁和远气笑了,好看的柳眉舒展开,嗔道: “蠢货!谁家散修一身上下皆是法器?恰好姓宁和字辈还会法术巳元乾光?你在宗内跟那一群走狗玩够了,当真以为外头的人也是蠢货不成?” 宁和远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答道: “谁在乎呢?我上宗说是便是,那个敢吱声?” “你真是同那迟炙烟学了个十成十像!” 宁婉顿时一滞,愤愤地骂了一声,宁和远则低头不语。 “害!” 宁婉当年还在月湖峰修行,与李尺泾打过几次交道,心中对这个孩子颇有好感,不曾想后来走到这一步,只温和地叹了声,有些惆怅: “李家…李尺泾似乎还有个哥哥叫李通崖,也善用剑法…我青池宗是对不起他们,迟尉一言九鼎,又哪里是我一个小女子能劝得动的…” “按理当下应该也知晓李尺泾身陨了,迟炙云行事缜密,李家人应只知身陨不知真相。” “青穗剑仙。” 宁和远顿了顿,兴许是为李尺泾卓绝的剑道而有了共情,有些惋惜地一叹,答道: “过上几十年李尺泾同辈族人死光了,编个死因送些东西意思一下,接个孩子入宗,也算把事情了结,还能因为个死人耽误活人不成。” 他轻笑一声,身上的奢华衣物流淌着法光,笑道: “几百年不都是这样治过来的,几代前一个不认识的先辈,岂有闪闪的法器与灵物诱人?” “你啊。” 宁婉摇了摇头,神色间满是忧虑,柔声道: “你、迟炙烟和迟炙云兄弟、以及宁迟两家诸长辈,都太过轻蔑了…我青池宗统治了五百年,从来没有出过像样的乱子,叫你们自大自满。” 宁和远哈哈一笑,答道: “我青池宗有五道紫府传承,三十六峰,整整五百年来积累的统治、胁迫、分化、利诱之法,兼收天下英才,垄断修行百法,不止要威压这五百年,还要再威压一千年!” 宁婉只冷笑一声,道: “月华元府镇压江南一千二百年,如今何在?” 秋意浓厚,桌案上的书信一天天多起来,李渊平一头梳理着家中事务,一头还要操办李清晓与萧家余山一脉的婚事,忙得不可开交,数夜不眠。 他瘦弱的身材撑着那一身白袍略显累赘,本就苍白的脸色因为思虑更加苍白了几分,灰黑色的眸子默默地盯着案上的书信。 下首的窦邑看了他几眼,心中纠结了一阵,这才迈开步子,上前道: “公子…夫人已经来催过三次了,还是休息会吧…” 李渊平漫不经心地摇摇头,笔锋一转,回应道: “我是胎息修士,三两天不眠也无大碍,劳烦母亲费心了。” 窦邑见劝说无果,暗暗一咬牙,下拜道: “夫人的意思是…家中的事务她大可分担些,只希望公子保重身体,早日练气…” 李渊平皱了皱眉,答道: “我自己的根骨我已经晓得,还什么练气不练气的,莫要再提!” 李渊平也知道窦夫人是一番好意,非是另有图谋,他却不能开了这坏头,当下将笔一放,开口道: “费家紧闭山门已有两月…还没有消息么?!” “不曾有。” 窦邑应了一声,看了看李渊平的脸色,答道: “费家五座仙山皆封闭了,寒云峰上更是日日祭起云拢天南阵,白光流转,不曾断绝。” “费家世俗地界上的族人更是一片混乱,勉强维持着统治罢了,已经来了三波人来询问我家是否有主家的消息…” 李渊平颔首,费家的护山大阵云拢天南阵历史久远,乃是几百年前的阵法,数次解救费家于危难之中,是湖上数一数二的大阵,消耗亦是不少,连续全力发动一月,不是一个小数目。 “老祖也闭了死关…” 李渊平念叨两句,想起半月之前那宁和远突兀地现身湖上,暗忖道: “这宁和远是青池宗之人无疑了…又会那样高品的术法,也应该是宁家的嫡系,莫不是费家封山一事也有青池宗的修士从中作梗?” 看着笔下的巳元乾光四字,李渊平默然,便见下首上来一人,抱拳道: “公子!有一伙散修在我家地界上打起来了!” “散修?!” 李渊平把笔一丢,知晓一般的胎息修士绝不会上报到他这里,连忙问道: “什么修为?!多少人马?” “胎息修士与杂气修士皆有…还不知具体修为,大约有六七人,在山林之间打生打死,惊动了安供奉,已经驾风去探查情况了!” 李渊平从上首走下,在院中踱了几步,轻声道: “几个杂气的散修,安鹧言练气七层,也应没有问题。” 话音方落,便听院外满是乒乓乱响,走进来一个光头男子,披着灰色皮草,雄壮威武,手中则抓着一位瘦弱老人,看上去气若游丝,几欲将死。 “公子。” 安鹧言点点头称呼了句,将手中这散修老头往地上一扔,扑通一声丢在台阶之下,引得这散修不断呻吟,安鹧言则抱拳道: “便是此人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天一淳元 (上) 这老修士是个杂气修士,练气五层修为,已经被安鹧言封住修为,满头满脸是血,须发零落地垂下来,在台阶之下直起身,软绵绵地跪着。 一旁的窦邑将他扶正,问道: “那散修!这是李家公子当面!” 那老修士不言不语,只痴痴地跪坐着,窦邑放大音量又叫了一声,看得李渊平直皱眉,却没有从上首跨下去,唤道: “徐公明!” 一旁的徐公明连忙上前,挽住这老修士,一手捉住他的衣襟,一手扶在背后,为他调理了真元,又施法掐了两道静心诀,这散修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啊!咳咳…” 老人吐出两口血,目光在一众李家人面上看了一阵,呜呜地掩面而泣,窦邑张嘴欲喝,却被李渊平挥断,任凭这老人呜咽哭泣。 李渊平勾点着案上的书信,一言不发,一众客卿外姓就这样围着散修看,半晌才见那老修士收敛了哭声,哀道: “散修毕华轩,见过公子。” “毕华轩…” 一住://42zw.la 李渊平点了点头,放下手中朱笔,温声道: “老人家客气了,常在我李家地界上往来的修士渊平都记在心头,毕老的姓名我看着眼熟,也是多年在这条古黎道上营生的。” “是了…” 毕华轩哀恸地点点头,答道: “老夫…小人在道上行商已有六年。” 自从郁家坊市破没,望月湖上便少了交易之所,冠云峰远在黎夏郡,胎息修士要前去还是要一番功夫的,古黎道上便多了这些散修行商,赚些薄利价,这毕华轩便是其一了。 李渊平见他利落地应声,看上去清醒多了,这才问道: “诸位在道上行走,我李家一向是来迎往送,不知渊平哪里不周到,叫几位在我家地界上大打出手…” 李渊平的话语气温和,本没有威胁之意,毕华轩常年行走于诸家之间,见惯了世家子弟和仙宗仙门的霸道,一时间两股战战。 他在李家地界上与他人因为宝物大打出手,本就心虚,听了这话,心中的悲伤还未褪去,复又涌上惊恐来。 山间的小观小庙众多,他们这些散修一向是最底层,更何况李家是个筑基坐镇的世家,不比那些小族,毕华轩当即俯下身去,怆然道: “公子冤枉啊!我等乃是被人所袭…” 于是也不顾左右一众人,连忙将前因后果唠唠叨叨地讲出来: 这毕华轩出身寒微,原本在望月湖坊市上做事,好不容易成就杂气,拉了几十个凡人带了几个胎息修士出来闯荡,昨日本在道上商队中修行,却不曾想有个徒弟外出解手,丢了踪迹。 毕华轩飘零一生,自觉道途已断,把这几个徒弟看成了宝贝,心疼得紧,又寻思着李家地界上没有什么大妖,当下带了几人出去寻。 叫喊了大半日,却寻见一个溶洞,有那徒弟衣物碎片在外头,毕华轩使了法术下去探查,便见下头水光粼粼,一片宽阔。 毕华轩抬头望去,一片地下河水流窜不息,有一白色之物,拳头大小,似水非水,在水面上跳动不止,晶莹温润,翻来滚去,颇为奇特… “等等!” 一众人听得入神,都盯着这老头子看,就连安鹧言忍不住侧目,李渊平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对,却猛然间出言打断,向着左右道: “把蛟哥请过来!” 那侍从连忙下去,一旁的窦邑见了李渊平的眼色,连忙出声道: “诸位都各自忙去吧。” 安鹧言等人点了点头,有序退下了,那毕华轩惶恐地望望四周,见李渊平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这才接着讲下去。 毕华轩见过许多世面,顿时大为动容,知道是遇见了不得的宝贝,心中哪里还有什么徒弟?早就把那人抛到脑后去,只想着怎么独吞了。 于是连忙把几个跟着徒弟通通赶出去,仔细观察一阵,只觉得唾津如玉液,修为滚滚而动,明白是机缘到了。 “小人闯南走北,也是有些见识的,此物应该唤作天一淳元,乃是传说中的天地灵水!能够…能够…” 毕华轩结结巴巴地说着,眼中满是贪婪的火光,李渊平则紧紧攥着扶手,神色隐约有些激动,接过话来: “天一淳元…此物能增长灵识,疗愈根基之创,排除真元中的杂质,上至筑基,下至胎息皆有神效!” 天一淳元乃是少见的天地灵水,最善疗伤,在诸多符箓丹道上都大有作为,李渊平也是向李通崖询问疗伤之法时得知此物。 李通崖修行的乃是水性仙基,天一淳元最适合不过,若是得了这宝物,养上几年伤,甚至还能更进一步,怎么能不叫李渊平激动? 毕华轩当时一时间激动得手足无措,他一生最恨便是不得一份采气诀,匆匆练气,如今见了天一淳元,心中的冲动有如滔天巨浪,不可抑制。 天一淳元能将他的杂气纯化、成就正气,纵使功法比不上正法,却也有筑基的可能了,连忙施法掐绝,小心翼翼地收起这灵水,洞外却传来一声声惨叫,冲进一黑衣男子。 “来人一身真元纯净浩瀚,我同商队之中的道友与他斗了十几合,敌他不过,被他杀至孤身一人,不得不丢了储物袋,谁知他却不放过我…” 毕华轩哭诉着,叫道: “若不是贵族客卿及时赶到…小老头连命都保不住了…!” 李渊平听到此处,已经是大失所望,满腔激动化为失落,颓然地坐回桌前,想骂却又骂不出口,便见毕华轩哭诉着道: “老头这一辈子经营,通通被这一人所害,只剩下孤身一人了!还望公子为老头报仇,这天地灵水便归贵族了!” “报仇?” 李渊平嗤笑一声,答道: “那人往茫茫林间一躲,有哪个能寻的见?我家是世家,不是紫府仙族!” 毕华轩却收敛了哭声,一拉袖子,露出一枚玉镯来,其上纹路玄妙,亮莹莹发着光,毕华轩闷声道: “小老头在坊市之中捡漏买过两只玉镯,本是打算送给内人,一只已经戴上了手,另一只还在储物袋之中,被那人夺去。” “这两枚玉镯之间只要不是相距太远便能相互感应,那人不过练气初期,又与我等打斗多时,定然飞不了太远,多半在山间寻一处地方恢复法力,现下出发,兴许能立刻逮着他!” 李渊平顿时一喜,面上的笑容涌现出来,就要下去取那玉镯,猛然却又驻足,坐回上首,沉思道: “且先等我兄长来一趟。”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天一淳元(下) 李渊蛟在乌涂山修行多时,几乎不再管家中之事,一心一意修行,行气吞灵让他吐纳的速度快了数倍,短短大半年又有精进。 萧归鸾则已经回了娘家,她修行到了关头,后续的法诀还要回到萧家发下玄景灵誓,把后续乃至练气的功法学得。 一旁的李曦治如今八岁,这孩子长得慢,还不到李渊蛟腰腹,握着一枚木简读书,相貌算得上清秀,眉宇之间还是稚嫩的模样。 “爹…” 李曦治攥着手里的木简,一双小眼睛盯着自己的父亲看,神色有些迷茫,抬起头问道: “为什么孩儿要读《郡望升仙录》…曦峸哥都开始练枪了…只有我成日里看这些奇奇怪怪的书。” 李渊蛟摸了摸李曦治的脑袋,张了张嘴,有些迟疑地道: “这书是你娘亲借来的,记载着青池三十六峰与诸世家的关系…你要熟记其中的关系,今后才能在宗内如鱼得水,投靠山头,不至于莫名其妙得罪了人。” 李曦治将手中的木简翻来覆去地卷起来,有些烦躁的模样,突然抬头问道: “父亲…果真要送我去青池宗!” 李渊蛟在心中暗暗叹气,望了望自己孩子委屈的模样,终究还是开口道: 网址p://m.42zw.la “治儿乖…青池宗的传承精妙,灵气充裕,比湖上好得多,你的天赋是很好的,今后要在宗内修成练气,筑成仙基,家中还要靠着你呢…” 李渊蛟本是个不会哄孩子的性子,东拉西扯讲了半天,李曦治的眼眶慢慢红润起来,用力点了点头,泪水却止不住地淌着。 李渊蛟又是惭愧又是头疼,一时间手足无措,下首正好上来一族兵,恭声道: “公子,还请归家一趟,渊平公子有要事相商!” 李渊蛟如蒙大赦,伸出手来把李曦治的泪水擦去,温声道: “在峰上等我,爹去去就回。” 言罢驾着风腾空而去,留下李曦治拿着那卷木简翻来覆去地折腾着,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良久负气地把那木简一丢,回屋睡觉去了。 黎泾镇。 李渊蛟驾风落到院子之中,李渊平正把玩这那枚玉镯,仔细地看着上头细小的纹路,见着一身黑衣的李渊蛟进来,连忙走下来迎。 “兄长,有了天一淳元的消息了!” “什么?!” 李渊蛟先是大喜,连忙问起详细的消息,等着李渊平的来龙去脉说完,面上的喜色顿时淡下去,眉头紧皱,接过那玉镯,闭目感知起来。 灵识顺着纹理流露玉环之中,李渊蛟心中猛然升起某种明悟,隐约感受到了远方的指引。 数息之后李渊蛟才睁开眼睛,面上的疑惑更重,答道: “这人还在不远处的一座山头…” 李渊平还未诞生灵识,用不了这玉镯,听闻李渊蛟的话语也是一愣,低声道: “倒也稀奇…得了这样贵重的天地灵水,竟然还敢在近处逗留。” “据那老散修所言,来人一身上下皆是法光烁烁,修行类也是正法,不过练气二层却能以一敌多,将来人通通斩杀…恐怕是仙宗仙门的弟子!” 李渊平仔细思量着,神色有些不安,答道: “不知背景,不知身份,此人若是这样大大方方,多半是个有背景,有来路的,恐怕不好对付。” 李渊蛟不置可否,只默默举着那玉镯仔细端详。 “可曾派人前去那溶洞?” 李渊蛟问了一句,李渊平点点头,答道: “已经唤了姑父去一趟,算算时辰,也将归来了。” 两人谈话之间,陈冬河已经快步进来,一身衣物平直,腰间的青锋摇摇晃晃,站定拱手道: “我已去过那溶洞,被斗法的打得支离破碎,四处都是刮蹭的痕迹和钟乳碎片,看不出什么了。” “麻烦姑父了。” 陈冬河拱手退下,李渊平这才看向兄长,开口道: “我本想着探查一番,天一淳元乃是天生地养,这溶洞必然不凡…” 李渊蛟两步跨上首位,出神地盯着那玉镯看了看,摩挲着上头的纹理,突然开口道: “太巧了。” 李渊平看兄长一眼,也低头沉思起来,李渊蛟继续道: “老祖常言:持家凡事以慎…我一直记在心头,此事处处巧合,这人来得突兀,去得也突兀,又抢了灵水不远遁而去…” “兄…” 李渊蛟挥手将李渊平的话语打断,手中掐决施法,一层层的真元落到玉镯上,江河真元如同深青色的湖水将其包裹的严严实实,再将其收入储物袋中,解释道: “我听归鸾所说,有诸多秘法能附在法器之上,影响他人心智,催动欲望,这事情太过蹊跷,还是谨慎些。” “是。” 李渊平若有所思地应声,答道: “天一淳元太过诱人…我一时间也有了冲动…兄长这么一说,倒也确是太过蹊跷。” 李渊蛟点了点头,答道: “要说我家在地界上治事多年,不曾发现这灵物倒也能说过去,可这玉镯也来得太巧,巧得叫人不敢去信。” 两兄弟经过李通崖成为摩诃转世的祭品一事,早就看透了当今的世道,心态也已经与年前完全不同,李渊蛟只冷笑一声,答道: “所谓机缘机缘,十个里头有九个都是饵食,要叫你欣喜若狂地吃下去,背后的钩子又锋又锐…” “如今老祖重伤,若是换个灵水倒还有几分可信,又偏偏是天一淳元。” 两兄弟对视一眼,李渊平叹道: “只是这东西太过诱人…也不知到底如何,若是真的是机缘到了,白白错过太叫人痛心。” “无妨。” 李渊蛟笑了笑,面上的表情颇为神秘,以法力传音道: “你可还记得家中有一仙物,可远观千里,无色无相,山阻不得,水隔不断。” “妙啊!” 李渊平只把法鉴当初传承之物,危难时刻的镇族之宝,却忘了还有这种远观千里之能,当下一击掌,笑盈盈地道: “你我这便上山去请!” 刚过完摩诃的剧情,缓一缓,明天试试三更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三章 探查费家 李渊蛟掐诀弹去身上尘埃,又焚了香,这才进了密室取法鉴,冰冰凉凉的青灰色鉴子拿在手中,总叫他心中砰砰直跳,有些手足无措。 “一族气运,系之一鉴。” 族史上并没有记载这鉴子的存在,李渊蛟后来受了符种,李通崖从密室的石台之下取出内史,李渊蛟又哭又笑地看完了,这才对法鉴有所了解。 李渊蛟把那几枚玉简翻来覆去地读了几遍,牢牢记在心底,这才走出祠堂。 叫李渊蛟略有疑惑的是,即使是内史之中同样是对青灰色法鉴的来头语焉不详,前后矛盾。 姑姑李景恬在宗传里写的是: “公即得法器,受箓修行。” 却又在李木田传中写的是: “老祖随仙人北行,成就仙基,持玄鉴纵横吴越,两百一十九年还乡立族。” “即得法器…什么叫即得法器…” 李渊蛟有些出神地想着,不知不觉一出了山,往北飞了十几里,这才醒悟过来,从怀里取出法鉴,上头玄妙的纹路隐约发着光,青灰色的鉴身更显得大气了。 李渊蛟在其上轻轻一抚,灵识沉入其中,口中恭敬地道: “李家弟子李渊蛟仰荷玄泽,恭请玄明妙法,谨出太阴玄光,诛斩恶逆,破秽摄妖!” 李渊蛟话音方落,眼前一亮,仿佛飘飘荡荡地飞上了高空,整个黎泾镇乃至整个李家浮现在眼前。 下方的喧嚣人语,鸡鸣狗叫通通响彻在耳边,从巡逻的族兵到茂密的森林再到深青色的荡漾的湖水,无不俱在眼前。 “呼。” 李渊蛟明白,只要自己心念一动,耀眼的太阴玄光下一息便会打击到山脚下的任何角落,当下放开心神,远远地拉近视角,往那玉镯指引的方向而去。 随着神游天外的状态穿过林木与黑黝黝的山石,眼前果然浮现出一个洞府,粗糙窄小,石壁上满是刀气劈砍的痕迹,一看就是潦草开辟。 最中间放着一蒲团,一位黑袍中年人正盘膝而坐,手中把玩着那玉镯。 这人面相有些阴冷,留着短须,练气二层修为,时不时忧心忡忡地看一看外头,神色残留着些惊恐,也不知道在害怕些什么。 看到这人手中的玉镯,李渊蛟哪里还不明白,心中暗道: “果然有问题…” 这修士一身衣服乃是平素的衣物,看不出来什么,李渊蛟暗自将他的面孔记在心头,再绕着这山头转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人的踪迹。 克制着给这人来上一记太阴玄光的冲动,李渊蛟将手缓缓拿开,正准备落回山中,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顿住了。 他抬起头来,望着北方费家那寒云峰上白莹莹的日夜不息的云拢天南阵,心中不可扼制地升起一股探索欲。 “不如借此机会,看一看这费家的大阵之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李渊蛟思忖几息,驾风而起,法鉴无法收入储物袋中,只好在怀中小心藏好,隐去身形在湖上飞着。 湖上的波涛滚滚,李渊蛟飞了一小阵,在湖上靠近北岸的地方找了一小洲盘膝坐下,再度祭出法鉴,闭目凝神。 越过岸边的湖水,北岸的地脉高耸,随着地势爬升,李渊蛟便睹见了一片混乱的费家地盘。 十几个镇落一片狼烟,火光与法光交织,兼有一道道妖气升起,暗色的法力流淌,喧闹非常,甚至能睹见几个修士互相争斗,法器的光辉在空中不断碰撞。 费家仙山封锁,世俗镇中大都是些胎息修士,压制不住来往的散修,全靠费家往日的名声支撑着,诸镇谁也不服谁,散成了一地,眼看着都要打起来了。 大黎山和徐国的妖物也趁着这机会,纷纷如同寻着味道而来的饿狼,大肆食人虏人,这些胎息修士自保都难,更遑论除妖了。 “费家也是多年的世家了,好歹来往的散修不敢动手,否则情况还要更差些。” 他在只略略看了一眼,便转向那白光闪闪,笼罩着高耸的寒云峰的大阵,果然是年代久远,诸多阵纹繁复古朴,据说连筑基修士也能防住。 李渊蛟试探地往其上一撞,眼前顿时一亮,宛若无物般地过了这费家的镇族大阵。 寒云峰上云拢雾罩,灵气充沛,松柏遍地,白雪纷飞,天空中飘散的雪花和散落的纸钱交错,落得满山满岭白花花一片,院落之中系着白色的绸带,在风中轻轻飘荡。 峰脚之下倒塌了一片房屋,不见什么人踪,空荡荡,倒是有深深的剑痕浮现在废墟之中,锋锐的剑气喷涌而出,将雪花冲得支离破碎。 李渊蛟默默拉高了视野,望见最高处的院子中一身缟素的俊逸青年正跪坐在地,不过是胎息巅峰的修为,身旁围着一群族叔族老,皆是面有哀色。 “桐玉…这大阵已经运转了小半年,家中实在吃不消这消耗呐…” “是啊!桐玉…家主是留下了丰厚家底,却也经不起你这样消耗…” “你每天在祠堂跪着,却不知这花灵石如流水…” 雪花纷纷然落下,跪在院子正中那青年,一身缟素,俊逸不凡,原本云淡风轻的面上满是悲痛与不安,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此人也参加过李渊蛟的婚事,李渊蛟记得此人,乃是费家公子费桐玉,如今修为也有长进,已经达到了胎息巅峰。 掠过这群人,李渊蛟抬头去看上首的牌位。 “先孝费公讳望白府君生玉冥位。” 烛火闪动,照得淡金色的牌位上的字体分外刺眼,漆黑棺椁摆在雪花遍地的院落之中,李渊蛟仔细辨认了一下,心中满是惊骇: “费望白…死了。” 棺椁中的尸体两眼紧闭,面容宛若生前,尸首分离,脖颈间盖着白布,掩饰住那道可怖的伤口。 “费望白…真的死了。” 堂堂筑基仙修,费家百年来唯一突破筑基的天才,默默推动郁家滑落巅峰,带领费家鼎立望月湖的筑基仙修费望白,竟然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自家仙山上。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四章 谋算 郁家,密林郡。 “报家主,慕年大人说是李家毫无动静,便在不远处等着,已经大半日了…便想着,想着能否先撤回来…” 上首郁萧贵铁青着脸,将手上的小信捏成一团,怒气冲冲,骂道: “这混蛋东西!” 下手那禀报的侍从顿时吓得瑟瑟发抖,脑袋紧紧贴在地面,不敢抬起,郁萧贵咬牙切齿,恨声道: “叫他按着安排来,偏偏怕死!带了一身法器去,又胡闹杀人,在李家地界上磨磨蹭蹭!他当李家人都和是他一般的蠢物不成!” “好不容易把局布好,这下好了,破绽百出,李渊蛟与李渊平又不是傻子!” 下首的郁慕高依旧是一身白袍,风度翩翩,倒是老神在在,拨弄着扇子,慢悠悠地道: “父亲息怒,咱家早烂在根子里了,哪有几个不是蠢货的?搞砸了才是常事,如若真的成了事,倒要让我吃惊了。” 郁慕高治家多年,最晓得家中这些人是什么货色,早就从气愤到了失望,再从失望到习以为常,面不改色,低声道: “世人皆谓李家崛起之速,将之归结为散修筑基的李木田、修成剑仙的李尺泾、或是深沉稳重的李通崖,三者缺一不可。” 一住://42zw.la 郁慕高将桌案上的名册勾勒了一番,依旧是没有一人可用,一边开口道: “要我来看,李家最强大的不是那剑道,也不是那李通崖李尺泾,而是李家三代以降,竟然没有一个纨绔。” 郁萧贵听了长子这话叹了声,堂堂筑基修士竟然也生出几分无力感,答道: “毫无用处…” 郁慕高收起笔,开口道: “也不是毫无用处。” “李家没有一丝动静!” 郁萧贵皱着眉,沉声道: “若是李通崖真的受了伤,李家怎么能放过天一淳元,你的计算是落空了。” “不。” 郁慕高轻笑一声,站起身来,笑道: “正是因为李通崖状态不对,才会放过天一淳元!” “李通崖是谨慎而非怯懦,若是他当真剑斩摩诃全身而退,绝对不会放过天一淳元这种天地灵水的消息,恐怕毕华轩一被李家救起,李通崖便持剑寻过来了!” 他看了看若有所思的郁萧贵,轻声道: “就在他李家地盘上,哪怕是陷阱也可笑得紧,李通崖好歹是筑基修士,怎么会自家地盘都不敢去!” “不错。” 郁萧贵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郁慕高继续道: “我这试探本就不是冲着成功诱骗去的,废物也有废物的用法,看来李通崖要么身受重伤,要么根本不在李家!” “那当下…攻打李家?可是李家还有萧家庇护,可不能得罪紫府仙族,只能收回骅中玉庭两山…” 郁萧贵已经对自己这个长子服服帖帖,连忙出声来问。 “非也,以当年坊市之仇为借口,攻打费家。” 郁慕高紧了紧袖口,颇有些雄姿英发的味道,答道: “李通崖可能只是尚未归家,李家有仙族靠山,趁机也不过最多吃下骅中、玉庭两山,不如向北看,费家可有五峰十六镇呢!” “云拢天南阵升起了这么久,费望白不是外出就是在突破,打一打也是好的!” 他嘴角上扬,手中的折扇一收,笑盈盈地道: “更何况…” “我倒觉得,费望白十有八九是死了。” 黎泾镇。 李渊平在院中焦急地等了半日,这才见兄长李渊蛟失魂落魄地落下来,他连忙迎下来,握住李渊蛟双臂,盯着他的眼睛,急切道: “兄长!如何了!” 李渊蛟这才如梦初醒般惊醒,惊疑且不安地看了看弟弟,答道: “我已经看了,确是陷阱…只是…” 李渊平顿时会意,连忙回身,朝着两旁的族兵道: “下去!都下去!” 窦邑连忙驱赶着一众人出去了,自己紧随其后,将院门紧闭,笼罩的隔绝阵法自动运行起来,李渊蛟额头微微见汗,这才涩声道: “费望白死了!” “费望白…筑基修士费望白?!” 李渊平呆呆地看了他一眼,李渊蛟的话语急促又干涩,继续道: “堂堂筑基修士,悄无声息地死在自家仙山上!费桐玉为防止消息泄漏,不得不打开云拢天南阵,费家内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郁家不知是否知晓,可如今老祖重伤,费望白身死,湖上实际上唯有郁家一家有筑基战力…” 他瞳孔微微放大,灰黑色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弟弟,喃喃道: “云拢天南阵连续开了数月,是在困内而非防外,费桐玉知晓家中一定有郁家奸细,所以不得不开启大阵隔绝内外…” 李渊平听得背脊生寒,接过话来,轻声道: “是了…自家筑基没了,费家多半也不敢去寻费望白结交的筑基修士…连我家也不敢通知,费桐玉在害怕呐!难怪我连续三次派人前去询问,费家连一句回答也没有!” 费望白在世时是与这些筑基称兄道弟,可费望白一朝身死,这些筑基可不会同这些蝼蚁般族人嘻嘻哈哈,说是看在昔日的人情帮衬一二,等到入了阵,费家还姓不姓费都是个问题。 李渊蛟已经定下心神,沉声道: “郁慕高狡猾多谋……” 说起郁慕高此人,李渊蛟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恨意,兄长李渊修当年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叫他深吸口气才按耐住情绪。 “天一淳元一事多半是郁家所为,为了试探老祖罢了,郁慕高狡猾阴毒,我等对付起来尚吃力,费桐玉这缓兵之计,定然骗不过他。” “更何况宗内有郁慕仙在,郁家对时局的了解要快上一步,费望白身亡一事瞒不住的!说不准此次试探之后,郁家已经兵发寒云峰了!” 李渊平顿了顿,突然想起一事,开口道: “一月前宁和远现身玉庭峰,兴许与费望白身死这事情有关联!只是…” 他思忖一息,答道: “云拢南天大阵已经发动数月有余,时间对不上。” 李渊蛟摇摇头,将众多杂念屏蔽到脑后,吩咐道: “不要管这些了,我上山问一问老祖,你看好费家!” 言罢急匆匆地推门出了院子,驾风而去,门外的窦邑这才敢进门来,便见李渊平坐在上首沉思着,数息之后才开口道: “派一人前去湖上,择一靠近北岸的小洲驻守,一但费家大阵有变,即刻来复我。” “是。” 窦邑急急忙忙下去了,李渊平忍不住咳嗽两声,眼前浮现出郁慕高画像之中那双阴鸷的眼睛,轻声道: “郁慕高…真乃我家大敌…”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五章 北进 寒云峰上的白雪终年不化,落在祠堂的飞檐上,昏黄的烛火明灭,费桐玉自修仙以来首次感到寒冷,冷得他在地上哆嗦。 大父费望白的尸体躺在面前的棺椁里,筑基修士的皮肉不腐,犹如生前,只是略显苍白,紧紧地闭着眼,像是在沉眠。 费桐玉犹自不敢相信,自己这位大父就这样死去,这一切太不真实,突兀到费桐玉觉得是场梦。 那一日李通崖剑斩摩诃的消息传回,费望白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长子费逸和去了南疆,只能拉着嫡长孙费桐玉的手,沉声道: “郁玉封恐怕死了,多半被李尺泾所杀,如今李家之锋太盛,不是好事。” 费逸和的离去太过突兀,打乱了费望白的计划,只好从头来培养费桐玉,好在费桐玉刻苦努力,还算来得及。 两人正聊着,不曾想房门被轻轻推开,外头走进来一白衣男子,面上蒙着纱,费望白微微失色,问道: “阁下何人?” 白衣剑修一言不发,看了看两人,锁定费望白,拔剑便刺。 当时费家的云拢天南大阵虽然并未全力发动,却也不是任人进出,这人却如同鬼祟,一身剑法飘渺出尘,乃是筑基巅峰修为。 费望白不过筑基初期,功法与枪法差了太多,几十招被斩断法器,只来得及逃到山脚,腾挪跌宕一阵,便被一道剑光取了首级。 网址p://m.42zw.la 筑基修士的生机旺盛,费望白一时间不曾死去,只用手捡起来头来安放回脖子上,可那伤口之处剑气喷涌,费望白连续试了两次,终于丢了脑袋倒下。 那脑袋落在雪中,犹自垂泪,高呼着: “痛煞我也!” 费望白一辈子风度翩翩,一向注重仪表,凡事要讲究体面,却毫无尊严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取了首级,从未脏过的衣物被脖颈处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尸体歪歪扭扭地掉到地面上。 风雪骤急,他的锦衣在风中翘起一个小角,很快被大雪掩埋,费家人如同受了晴天霹雳,不可思议地看着空中的那剑修。 费家人或是瑟瑟发抖,或是癫狂大哭,或是驾着法器上前攻击,那白袍剑修只凭空而立,一剑化去数十道法术,轻声道: “尔等听好了!八十年内,不许修行《长锦问心诀》筑基,如若有人修成间道锦,有如此人。” 他语气平静,像是捻死一只蚂蚁,不见得意。 旋即驾风离去,费家倚仗多年的古阵法云拢天南大阵在这剑修面前犹如一张破纸,乖巧得像是这剑修才是主人。 《长锦问心诀》便是费家嫡系功法,费望白以此功法练就仙基,成就的正是间道锦,此言一出,便是要断了整个费家嫡系的道途了。 费桐玉一时间崩溃大哭,整个费家乱作一团,费桐玉重新抬起头来时,云拢天南大阵已经被费桐啸全力发动,此时最快的修士不过飞到山顶,一个也不曾飞离。 目光重新聚焦回面前漆黑的棺椁,费桐玉喃喃: “父亲去了南疆…大父…我不过胎息巅峰修为…要我如何是好…” 费桐玉静静跪在地面上,看着案上的香火闪烁,棺椁之中的费望白尸首分离,用一条白布盖着,勉强遮住。 “合不上…” 费桐玉痛苦地闭上眼,这剑修留下的剑气在费望白的脖颈处喷涌,炸烂了十多具棺椁,只能让他尸首分离而葬。 费桐玉垂头痛哭,身后的费桐啸身披玉甲,神色平静,那些男孩稚气已经一夜之间从他的面孔上消失,变成一种成熟的忧虑和不安。 苦难能彻底改变一个人,费桐啸的眼神黯淡了许多,却变得坚强专注,盯着上头的牌位,沉声道: “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费桐玉恨恨地望了一眼,冷笑道: “通知李家么?!我宁愿相信那些筑基也不愿相信李家那几条饿狼!” 费桐啸默然,良久才道: “郁慕高迟早会动手的。” “动手又如何?!” 费桐玉猛然回首,狠声道: “我费家没有一个怕死的!让他来!” 费桐啸摇了摇头,低声道: “兄长…不要再意气用事了!无论有多恨…只求活下去,有命在才有未来,无论是复仇…还是…” “那些筑基行迹飘渺不定,一闭关就是数年,我家整整开了数月的阵法,整个望月湖都晓得了,没有一个上门来的…只有李家派人来了几次,眼下唯有李家!” 费桐玉颓然倒地,良久才闷声道: “通知李家…” 密林郡。 郁家经过郁慕高这些年的杀戮整顿,百姓的生活好过许多,郁家的纨绔基本都落了脑袋,连郁慕高自己的庶子都死了三个。 郁慕高屠戮亲族,瓜分土地,大大缓解的下头郁家人土地兼并的进程,在民间的声望一时间达到巅峰,故而如今征起兵来也是顺畅得很。 “这些凡人…” 郁慕高看着下头崇敬地看着他的面孔,心中涌现复杂的情绪,一时间不知作何感想,一旁的郁萧贵哼了一声,答道: “凡人有什么用?无非帮着打打下手,一道法术就解决的事情,费家地界上已经完全失控,几个练气就能解决的事情。” 郁慕高被他的话惊醒,眸子重新恢复冷静与阴毒,低声道: “维持占据的镇子秩序还是要这些凡人…只需要一点点蝇头小利,他们便会自成阶级,将一切管得妥妥贴贴,没有什么术法比这些人更好用了!” 郁萧贵驾风飞着,闻言嗤笑一声,答道: “你晓得就好!省得本末倒置,整得同李家似的!” “李家重用外姓,是在玩火,与我等不同。” 郁慕高摇摇头,郁萧贵则扭过头去,仿佛“重用外姓”这四个字触及到了让他难堪的回忆,两人带着一众客卿与郁家人默默飞着,眼前的寒云峰已经浮现出来。 莹白色的云拢天南大阵浮现在眼前,繁复的阵纹在空中涌现,郁萧贵默默看了一眼,浮现出感慨之色,低声道: “这阵法自我大父之时就耸立在寒云峰,尘封在泥土之下,让那费天玄捡了个便宜,就地建立费家…” 郁慕高负手而立,温声道: “那时整个东南岸唯有蒋家吧。” 此言一出,顿时叫郁萧贵偏头看他,长子治家多年,知道此事也不足为奇,郁萧贵当即眺望这寒云峰,开口道: “不错。” 眼看郁家人纷纷驾风落到了云拢天南大阵前,郁萧贵轻声道: “我大父杀兄弑母之前,我都还是蒋家人。” 虽然今天是愚人节,但还是三更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六章 围山 “兄长!” 费桐啸弯下腰来,紧紧地握住兄长的手,沉声道: “三百年前我费家老祖外出为人所杀,我家危在旦夕,便有仙府传人大战硬生生压制住了蒋家,让诸家都闭关百年…一百余年前我家人才凋零,也一样有五家分蒋,让我等喘息下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正是先祖砥砺奋进让我家登上世家之位!岂可轻言放弃!” 费桐啸咬牙,双目含泪,沉声道: “还尚未到穷途末路,决不能放弃!兄长忘了么…” “去吧,去找李家。” 费桐玉听了这话终于直起身子来,收拾了心情,却觉得一阵地动山摇,好在他乃是胎息巅峰修士,两脚吸住地面,面色一阵难看。 “怎么回事!” 费桐啸惊骇不已,正准备开口说话,不曾想祠堂大门被砰然撞开,走进来一中年修士,一身白袍,沉声道: “郁家人已经包围寒云峰了!” “什么?!” 费桐玉愣了愣,神色剧变,急切道: “通知李家…不…恐怕…” “来不及了。” 这白衣中年人面容温和,一身修为也是练气六层,乃是费望白唯一存世的兄弟,神色还残留着哀恸,轻声道: “郁家人已经将寒云峰围得死死的,连只虫儿都飞不出去!” 费桐玉与费桐啸对视一眼,费桐啸深深地吐气,平息了不安,沉声道: “郁家围山声势浩大,李家定然能知晓,我家的云拢天南阵乃是一等一的大阵,郁家一时半会绝对攻不破!李家要是有心来救,我等必不至绝境。” 费桐玉却盯着弟弟,低声道: “若是无心呢!” “轰隆!” 一道巨大的玉山砸在寒云峰上的云拢天南大阵上,又引动一阵地动山摇,费桐玉站稳了,神色有些疯狂,嘶声道: “郁慕高此人非同一般,敢来攻打我家,绝对设好了拖住李家乃至李通崖的手段!如今恐怕已经晚了!” 他双眼含泪,悲道: “湖上群狼环饲,自大父身死…我家的结局早已经注定,这不是百年前或是三百年前的局势了,前狼后虎,前狼后虎啊!” “看来费望白是真的死了。” 郁慕高看着寒云峰上光芒流淌的云拢天南大阵,足足等了一柱香时间也不见费望白的身影,一旁的郁家老祖郁萧贵神色复杂,低声道: “怎会如此?!” 郁慕高还未持家之时,他与费望白已经斗了几十年了,交手之中互有胜负,他郁萧贵一向又是头疼又是无力,只不过仗着家族之势能够压他一筹。 如今这样的人物说死就死,让郁萧贵升起一丝不真实之感,负手而立望着下面的寒云峰,低头道: “白送上门,叫人觉得是陷阱。” “呵!” 郁慕高冷笑一声,他对此早有预料,答道: “当年迟炙烟前来望月湖征召之时便有所透露,费望白是挡了某位宗内天才或是紫府的道了!算是他命数不好,暴毙是迟早的事情。” 郁萧贵闻言心中微微惊骇,升起一股兔死狐悲之情,低声道: “筑基已经是历尽千辛万苦难,万中无一的人,到头来发现修错了法门,练错了仙基,便是血食与身死的下场…只是费望白在湖上修炼得好好的,怎么又会挡了谁的道了?” “谁知道呢。” 郁慕高缓缓摇头,有些萧瑟,答道: “命数神通牵扯,不到紫府是看不清的,燕雀无鸿鹄之目,诸家都是蒙着眼睛瞎走,为人所用不自知。” 云拢天南大阵乃是古阵法,足以抵御筑基修士,郁萧贵一众人等将寒云峰围住,望着脚底白莹莹的阵法,一众术法纷纷落下,在那阵法上炸开。 “云拢天南到底是筑基级别的大阵…” 郁慕高赞叹了一句,看着郁家修士术法凝聚的火焰寒冰在那大阵上消逝于无形,开口道: “比当年我家坊市的玉庭戍一大阵还要高出一筹,费家得了这样的大阵,难怪能在北岸年年岁岁称雄。” 郁萧贵两掌打在白莹莹的大阵上,云拢天南大阵纹丝不动,于是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袖口之中飞出一小玉山来。 “玉烟山!” 这郁家的镇族之宝在空中迎风便长,转眼便有一人高,其上仙鹤苍木活灵活现,砰然向费家的大阵上压去,发出一阵阵闷响: “砰砰砰…” 然而云拢天南大阵只是微微一亮,繁复的阵纹越发明亮起来,任凭玉烟山怎样撞击,依旧纹丝不动。 “敕!” 郁萧贵微微点头,手中掐决,筑基修为涌动,体内仙基一并运转,空中的玉烟山顿时滴溜溜旋转起来,越长越大,不多有一座小山头大小了。 上头的仙鹤活灵活现,昂首高鸣,一株株苍木遒劲有力地伸展着,云雾也飘飘荡荡,仿佛真的要垂落下来。 “喝!” 郁萧贵面色微红,空中的玉烟山顿时坠落下来,落在寒云峰的云拢天南大阵上,霎时间发出雷霆般的巨响,看得阵内的费家人面色惶恐,阵外郁家人纷纷欢呼起来。 “轰隆…” 云拢天南大阵总算有了变化,厚实的光罩明灭一阵,如同池塘上掀起了一圈波澜,却又迅速平静下去。 “好阵法。” 郁萧贵长出一口气,云拢天南大阵威名赫赫,他本也没想着强行打破,不过试一试水罢了。 当下轻轻一抬手,那玉烟山顿时如泄了气般缩小起来,在空中旋转几圈,变回拳头大小,乖巧地飞回他的袖中。 “不急。” 郁慕高念叨一声,从一众客卿和郁家修士之间点出十几人,分别往山脚下落去,施法收束地脉,他开口道: “云拢天南虽然厉害,消耗起来却也是如长鲸吸水,我等只需要影响地脉,轮番攻击,加剧费家的消耗,在此地守上一段时间,不出半月费家便要掏空了。” “只怕迟则生变…” 郁萧贵神色有些阴郁,看着下首忙碌的郁家人,湖上的朔风越刮越大,滚滚的云海退却,天色万里无云,他愣愣地抬起头来,看向天边的那个白点。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一剑 郁萧贵眯着眼望着远方,深青色的湖水倒映着万里无云的天际,不远处湖中洲终年不去的闪电雷鸣时不时照亮一大片湖域,一个白点轻飘飘地出现在视野之中。 随着距离拉近,郁萧贵这才分辨出来这人是个抱着剑的白衣男子,踏空而行,脚底的湖水汹涌咆哮,幻化为蛟蛇海兽,形态各异,簇拥着他慢慢靠近。 “父亲!父亲!” 郁慕高连着叫了好几声,却见郁萧贵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边,神色阴鸷,紧紧攥着袖子,双唇紧紧抿着,一言不发。 郁慕高心中咯登一下,升起一股浓浓的不详预感,连忙顺着他的目光远远望去,却什么也不曾看见。 “父亲!” 郁萧贵一身气势勃发,袖口在风中猎猎作响,灰衣放出莹莹的法光,他咬牙切齿、略带着一丝恐惧地道: “李通崖…” “李通崖。李通崖!” 郁慕高如同遭了雷殛,脸色顿时一阵苍白,身形在空中一顿,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低眉喃喃: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绝不可能!” 一住://42zw.la “不可能…李通崖绝对有问题!李通崖绝对有问题!” 天色渐渐阴沉下去,被朔风刮散的乌云自南方而来,细细密密的小雨撒落大地,郁慕高瞪大的眼睛,果然看见湖面上走来一白衣男子。 这人凭空而行,却乘蛟蛇驾海兽,望月湖的湖水汹涌而起,深青色的蛟蛇张牙舞爪,栩栩如生,顺从地在他脚下蜿蜒爬行。 他简单穿着一袭白袍,眉毛缓且长,两颊削瘦,肩膀宽大,气度雄远,怀中抱着一剑,藏在鞘里看不见形态。 “下雨…此时不应有雨…北岸从未下过雨…” 一众郁家人纷纷抬起头来看天,细密的冰冷雨珠打在脸上,他们被这凝重沉郁的气氛所惊,不约而同地停了动作,远远地望向湖岸。 “月阙剑李通崖!” “李家老祖…筑基剑修李通崖!” 两家修士目光全都锁定在这白衣男子身上,交头接耳,惊惧不已,三十六位炼气修士,上百名胎息修士,一瞬间为他一人气势所摄,不敢动作。 “下雨了…” 李通崖只抱着剑停在岸边,伸手去接那落下来的雨滴,入手寒冷刺骨,偏偏没有结成霜雪,而是一滴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李通崖极少穿白衣,只是腹中的华觞果让他一身真元涌动,战意难抑,从未有过这么好的感觉,难得有了兴致,穿起了飘逸的白衣。 自己仙基不稳,修为不断外流,靠着这枚宝药损伤经脉气海,一时间推上了从未有的巅峰,连天象都被浩瀚海的气息所动,竟然有了几分筑基巅峰的威仪。 空中的郁萧贵眼中满是惊惧,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灵识谨慎地延伸过去,只觉得面前这人浩瀚如大海,威压无穷。 “这是什么修为…筑基中期?筑基后期?怎么可能!” 李通崖仅仅是站在岸边已经引动天象变化,再结合他剑斩摩诃的威名,郁萧贵已然心生怯意,几欲先走。 “郁前辈。” 李通崖抬头看向他,明亮的眸子里充满平静,轻轻迈开步子,一步一步的登上天空,走到一众郁家人面前。 他的语气一如当年练气七层在湖上宴会碰见费望白与郁萧贵时的不卑不亢,平稳有力。 “许久不见。” 宝药华觞果的效力在他五脏六腑之中化开,让他脸上的皱纹慢慢褪去,白发转为乌黑,在身后散开,颇为潇洒。 李通崖面容也已经从老年人的思虑多忧变化为中年人的稳重大方,再慢慢恢复为十六岁时俊俏锐气的模样,这副模样曾经过早地被他埋进生命的故纸堆里,从未示人。 那时他还未登上仙途,早出晚归,时常迎着朝阳在田里打麦子,在薄雾之中挥洒着汗水,笑意盈盈,李项平在身边唧唧喳喳地吵闹,大哥李长湖则坐在田埂上笑。 “见…见过道友…” 郁萧贵默默咽下一口唾沫,感受着李通崖身上的传来排山倒海的威势,心中的恐慌难以言喻,连说话都有些战战兢兢了。 他看着眼前这十六岁少年模样的李通崖,仿佛见到了蛰伏多年的毒蛇终于亮出爪牙,护巢的雄鹰终于没了牵挂,只是静静站在空中,就如同悬着一把白色的仙剑,刺得他寒毛乍立。 李通崖这才回过神来,眼神在一众郁家人面上移过,温声道: “费氏无咎,还请贵族退兵。” 这话霸道专横、不可置疑,从李通崖嘴里吐出来,却仿佛是一把长剑在啸叫,镇得一众郁家人心中惶恐,惴惴不安,郁萧贵涨红了脸,却不敢吐出一个不字。 郁萧贵藏在袖子里的手不断颤抖,有种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空气中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一众郁家修士已经默默地收起法器,面面相觑,却有一男子之声怒喝: “他在虚张声势!动手!” “李通崖!你在虚张声势!你绝不可能全身而退!施法!尔等在看什么?施法!” 这声音歇斯底里,阴冷急躁,在落针可闻的寒云峰上空炸开,震得众人皆是精神一振,却是郁慕高瞪着血红的双眼,眦目欲裂,叫道: “李通崖!绝不可能!你莫要再装了!” 李通崖不置可否,只平静地盯着他,郁萧贵被长子这么一提醒,也终于从那剧烈的震慑之中脱离出来,贪念滚滚,两眼之中浮现一丝侥幸,咬牙道: “寒云峰我家势在必得,道友得罪了!” 当即袖口一扬,拳头大小的玉烟山轻飘飘地飞出来,在空中迎风便涨,一见面便使出了全力,化作小山头大小,迎面便砸下来。 “敕!” 李通崖的白衣在风中飒飒而动,面对遮天蔽日的玉烟山,他的脸上流露出温和的笑容,怀中的青尺剑跳出一尺。 “锵!” 青白色的光芒从寒云峰的山巅亮起,天地昏沉,暗晦无光,细如牛毛的雨水纷纷而落,浓郁的青白色光芒刺得众人睁不开眼。 北岸亮起了一道青白的月亮。 “嘭——” 重若大山、压制法术的玉烟山仅仅在空中顿了半息,顷刻之间被汹涌的青白色剑光冲得翻了几个跟斗,狠狠地撞击在云拢天南阵上,引得寒云峰上下一震。 “什么?!” 玉烟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滴溜溜一转化为拳头大小,郁萧贵却倒了大霉,剑气未至就已经被法器反噬喷出一口鲜血,叫道: “道友饶命!!” 郁萧贵一拍储物袋,积蓄多年的三道筑基符箓喷涌而出,化为或金或白的三道法盾,那剑气沛然而至,连着斩灭三道法盾,这才轻飘飘地落在他腰上,将他一分为二。 “父亲!” 郁家人乱成一团,郁慕高神色大震,眼前全都是那青白一色的剑光,直到郁萧贵的痛呼将他惊醒,连忙将父亲的两段身体接住,用法力止住血拼合在一起。 “道友饶命!!道友饶命!!” 郁萧贵眼睛中青白一片,丢了魂般不断高呼着,李通崖只静静看着郁家人救下他,手中青白色的剑轻轻抬起,一瞬间整个寒云峰上下皆是寒毛卓竖,脖颈发凉。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八章 退却 寒云峰上静得唯有雪花飘落的细碎摩擦声,和雨滴的滴答声响交织在一起,青白色的光芒流淌而过,充斥在每一个人的瞳孔中。 郁慕高面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不言不语。 眼前这一幕的冲击实在巨大,郁家的传承至宝,筑基法器玉烟山浮在半空之中,萎靡不振地化为原形,静静旋转着,郁萧贵停下了哀鸣,紧闭双眼,面如金纸。 郁慕高的两掌之间散发着法力的光辉,在父亲腰间可怖的伤口处催动着,剑气留下的伤口光滑平整,郁慕高维持住父亲的生机,哆嗦着唇不敢抬头看。 空中的李通崖则持剑而立,目光如剑,一言不发,下首的一众郁家人也说不出话来,足足过了几息才听“叮当”一声,清脆悦耳。 原来是地面上的胎息修士终于从剑光中挣脱出来,恐慌着丢了法器,凡人更是不堪,纷纷丢了兵器跪倒在地,纳头便拜,一时间嘈杂之声大起,一片混乱。 李通崖目光平静,默默咽下冲上咽喉的鲜血,依旧没有动弹,这一剑他同样不好受,只站在原地默默消化着,不敢露出疲态。 玉烟山的镇压之力在手腕上翻滚,气海穴中更是翻涌不止,修为如漏了底般泄下去,引得四肢僵直不能动弹。 华觞果注入气海中的法力不断和真元冲突,浩瀚海掀起惊涛骇浪,鲜血几度涌上口中,李通崖眼前隐隐约约有些模糊,胸口闷得说不出话来。 正在此时,气海之底冒出几束光,跳出一白丸来,亮盈盈光坨坨,大放异彩,照得气海穴中一片通明。 网址p://m.42zw.la “玄珠符种…” 符种光芒大放,将气海之中的一切波涛镇压下去,李通崖良久才微微一松,眼底闪过一丝异采,倒转青锋,收剑入鞘。 “锵!” 青尺剑归鞘,一众修士终于一松,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面面相觑,这才发现彼此都是满头大汗,毛骨悚然。 李通崖披散着黑发,面容俊朗,仿佛刚才那剑只是随手而为,依旧抱着怀中青锋,客气温和: “看在元乌峰与郁慕仙的面子上,通崖也不计较贵族之失。” 他的眸子明亮干净,没有一丝厉色,郁家却没有一人敢抬头与之对视,李通崖温声道: “还请贵族退兵。” 郁慕高将闭目昏厥的父亲小心抱起,目光在李通崖在风中猎猎作响的白衣上划过,青白色的剑光在脑海之中穿梭,他驾风而起,停在李通崖的面前。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郁慕高似乎已经将刚才的一切震慑消化干净,面上还残留着泪痕,深深地看了李通崖一眼,这才低声道: “走!” 一众郁家人如蒙大赦,头也不敢抬,灰溜溜地缀在他身后,向南而去,寒云峰上欢呼一片,男女相拥而泣。 郁慕高只看着怀中面色苍白的父亲郁萧贵,直到离开了费家地界,这才见郁萧贵睁开眼睛,沙哑地道: “你出的好主意。” 郁慕高看着萎靡不振、气息奄奄的郁萧贵,知道父亲能不能保住命两说,至少是断了道途,时日无多了,顿时垂下头去,一言不发。 郁萧贵勉强支撑地站起来,甩开长子的手,郁慕高苦笑一声,长叹道: “李通崖应只有一击之力,我却不敢赌了!” 他的身影落魄孤寂,宛如一个在赌桌上输光了钱财的赌徒,身旁的郁家人听了这话背脊默默发凉,对视一眼,默然不语。 “可惜。” 李通崖体内内早已经乱成一锅粥,勉强维持着平衡罢了,好在玄珠符种大放光彩,硬生生帮他维持住状态。 李通崖抱着剑缓缓落下,望着一众郁家人远去的背景,喃喃道: “郁慕高乃是我家大患,只可惜我已无出手之力,否则定要杀了这人…即使给元乌峰与郁慕仙落下口实也在所不惜。” 他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在洞府之中吊着生机,李渊蛟把消息往上一报,李通崖却明白不得不出手了。 “若是放着费家不管,定然下一个就是李家,郁慕高一旦没了顾忌,加之手段之阴狠狡诈难猜,恐怕要有更大的祸害。” 李通崖出了洞府,故意积蓄着威势,踏蛟蛇海兽而来,就是想能恐吓住郁家众人,尽量避免出手。 原本天时地利皆在,借着修为引动的天象已经将一众人等威慑住,连郁萧贵都被自己剑斩摩诃的威名所吓,有了退却之意。 偏偏郁慕高一声高喝,硬生生将一众人等惊醒,叫郁萧贵出手试探,李通崖一身修为不动则已,一动如江河倾泻,数十倍地衰落下去了。 李通崖一直看着郁家人消失在天边,这才收回目光,投向面前的云拢天南大阵,欣赏着上头繁复的花纹,一言不发。 郁家人狼狈逃离,费家人这才松了口气,不曾想天上那煞星把目光投过来,一个个顿时重新提心吊胆起来,面面相觑。 费桐啸心中惊骇,直勾勾地盯着天空中黑发披拂,手持青白色长剑的少年,云拢天南阵隔绝内外,他虽然隐约听见些字眼,却依旧不敢相信。 “郁家人说…这是李通崖?” 那少年一双眼睛明亮,面容俊朗,身材挺拔,手中的剑气刺得费桐啸两眼酸楚,他心情复杂地道: “那是谁?” “李渊云?…不…李渊云身无灵窍…这真是李通崖!” 费桐玉在李家曾经远远地望见过李通崖,只是李通崖稍有名气之时就已经是一副中年模样,一时间也认不出来,只能推测道: “兴许李通崖剑斩摩诃,得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好处?修为大涨,重返年轻…在江南也不是没有先例。” 两人正手足无措,李通崖已经鼓荡法力,温声道: “通崖前来拜见,还请开一开阵法!” 两兄弟皆是一愣,对视几息,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忐忑不安,脑海中皆是浮现出同一个疑惑来,异口同声道: “开?” “还是不开?”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九章 恭迎 寒云峰上雨雪飘飘,落在少年的白衣上,明亮的眸子盯着花纹繁复的云拢天南大阵看。 费家兄弟没有让李通崖久等,不过是十几息的时间,白光闪闪的云拢天南大阵色彩迅速变淡,阵内迎上来一人。 这人面容温和,一身修为练气六层,相貌同费望白有几分相似,驾着风迎上来,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低眉道: “晚辈费望江,见过前辈!前辈剑斩郁萧贵,解救我等一族之人,大恩没齿难忘…” 李通崖闻言摆手,答道: “望白道友与我颇有交情,两家守望相助,如此也是应该的。” 费望江已经是中年模样,对着李通崖十六七岁的面容不敢大意,恭敬地迎他下去,两人飘飘摇摇地落在山顶。 寒云峰之顶已经站满了一众费家人,从百岁老修到初至胎息的稚子皆有,垂泪哭泣,一并跪下,齐声道: “恭迎老祖…” 李通崖侧身避过,抱剑上前,面前迎上来两个青年,为首者二十五六,面如冠玉,有些忐忑不安的模样,一身灰衣,下拜道: “晚修费桐玉,见过老祖!” 李通崖目光在一众费家人憔悴的面容上扫过,当年是轻逸白衣,雪山仙族,如今却人人都是哀恸不已,了无生趣的模样。 “起来吧。” 他这才发现一向尚白衣的费家人都草草地换成了一身灰衣,几个孩子身上的衣物包裹潦草,看起来都是刚换上,是怕冲撞了自己这一身白袍。 “我这一路上来…怎地不见望白道友…” 李通崖张了张口,心中微微一滞,明知故问地开口。 “老祖…他去了!” 李通崖一提及费望白,一众费家人顿时呜呜地哭泣起来,费桐玉怕扰了他,连忙引着着李通崖入院。 白衣少年抱剑而立,听着费桐玉絮絮叨叨地将费望白身亡的前后说完,这才恭恭敬敬地一拜,上前一步,望着那黑漆漆的棺椁,轻轻一推。 “嘎吱…” 温和的光撒在费望白雍贵的面容上,费桐玉将他的衣物整理的平平整整,面色宛若生前,李通崖将那白布挑开,盯着他那可怖的伤口看。 “间道锦有哪些同参?” 李通崖温声问了句,费桐玉一阵迟疑,自家仙基的道参本是镇族之秘,可李通崖刚刚救下了费家,全家身家性命都握在他人手中,只好开口道: “族中记载有玉庭将青玉崖道合真…其余的…便不晓得了。” “玉庭将…” 李通崖心中恍然,这湖上的几家仙基果然是同出一性,难怪前头害死了郁玉封,不出几年又死了费望白… 费望白当年郁家湖会上饱含深意的目光犹在眼前,如今却变为冷冰冰的尸体了,李通崖心中发寒,暗忖道: “《江河一气诀》的浩瀚海与《白首叩首经》的玉庭将还是要少修,即使练成了也莫要成就筑基…” “萧初庭与我家交好,崚峪门破没之时也流传出大量功法,修浩瀚海的不少,还算好些,这玉庭将却是万万不能修了!” 这头费桐玉见他沉默不语,以为是辨认出了什么,两眼含泪,上前一步,答道: “我家也在北岸经营多年,同三宗七门和徐国的几个势力打过交道,却怎么也想不出这人的来头!” “越国也无用剑的大宗!无非是三宗七门的剑修…可长宵门恢宏大气,镗金门锐气无双,紫烟门去如长虹,没有一个对得上的…” 费桐玉心中惶惶不安,充满希冀地望着李通崖,心中的仇恨犹如江河却无处安放,只希望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与弟弟费桐玉在背地里也偷偷商量过,筛选来筛选去甚至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南疆的李尺泾,也又听闻李尺泾剑如月光,婉转如风,依旧对不上。 “会不会是我家老祖…无意中得罪了某位筑基散修…” 李通崖听着费桐玉声泪俱下地说完,这才轻轻地抬起手,从费望白脖颈处的伤口抚过,宛如捉起一只游鱼般捏起一道淡白色的剑光。 这剑光自有灵性,在他手里左突右跳,不断撞击着他的手掌,却怎么也逃脱不出去,李通崖两指合并,足足用了两息才将其磨灭。 “此人剑道犹在我之上。” 李通崖缓缓闭目,脑海中一一浮现当年在萧初庭法会上见过的三宗七门之人,喃喃道: “飘渺出尘,却又生生不息。” 他猛然顿住,良久才长出口气,回过头来看费桐玉,温声道: “此人自忖你家绝对认不出他,故而只杀了望白道友一人。” 费桐玉虽然性格有些软弱,却绝非蠢人,听得李通崖如此说,心中顿时一空,沙哑着声音道: “晚修明白了。” 两人正交谈着,棺椁之中费望白的尸体与首级终于没了剑气阻挡,缓缓自动拼合在一起,黯淡无光的双眼慢慢睁开。 李通崖与费桐玉皆是见怪不怪,筑基修士的躯体受仙基滋养,非同寻常,堪比一般的灵物,若是暴露在阴暗之处许久,还会滋养出些异象出来。 “望白道友之躯,贵族打算如何处置?” 李通崖轻轻问了一身,便见费桐玉恭敬地抬起头,答道: “我家一向修行间道锦,共有三位先人前后修成筑基,早有先例。” “前三年,间道锦会叫修士齿、发、甲一一脱落,化作玉石,双目则化为丹砂,后三年则皮肉皆化为纱与锦,内脏化为金银,再三年,其余之物便化为汞水,再无余物。” 李通崖微微点头,俊朗的脸上若有所思,他修炼多年,也听过这些筑基变化的传闻,便见费桐玉恭声道: “随后依制将一并物收于玉盒之中,享受族人供奉。” “有先制便好。” 李通崖点点头,费望白毕竟与他也是交情一场,费家如今正是危难之时,保不准用他的躯体来做些腌臜事,如今听费桐玉说清,也是放下心来。 于是盖好棺椁,两步走下来,再度躬身一拜,轻声道: “都进来吧。” 随着他出声,院门自动嘎吱打开,费望江和费桐啸齐步入内,恭敬下拜。 “来了!” 费桐玉心中大动,忐忑不安地等着李通崖开口,袖口中的符箓握紧了又松开,明明知道这对李通崖来说如同一个玩笑,心中升起了浓浓的悲怆。 “若是费家今日便亡,必须有血溅当场,家族在我手中…唯有自杀以谢宗族…啸弟天赋比我好的多,家中今后有他庇护,蛰伏百年…或有出头之日。”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章 长鲸月落(卷终) 费桐玉正伏地暗暗思量,心中百转千回,暗暗做好了血溅当场的准备,不曾想上首的李通崖温声道: “望白兄与我相交多年,实在是可惜了,你兄弟两好好护佑宗族,若是有小宗欺你二人年幼、修为浅薄,行那覆倒乾坤之事,大可派人来南岸寻我。” 这话以长辈的身份说出来,倒是像在说给一旁的费望江听,既不提报酬,也不提臣服供奉,反倒是一番亲切关怀,听得两兄弟皆是一愣。 李通崖却直接起身,温声道: “此间事了,我便不久留了。” “这…” 费桐玉难以置信地听着,足足顿了一息,眼看李通崖驾风飞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叫道: “恭送老祖!多谢老祖!贵族的恩情费家记下了…” 那白衣少年只抱着剑,渐渐消失在远方,费桐玉跪着念叨了一阵,如释重负地看向迎上来的弟弟,叹道: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李通崖…” 一住://42zw.la 费桐啸满心感慨,附和道: “心念旧情,不趁人之危,我家这下欠了大人情了!” 费桐玉站起身来,拍拍膝上的尘土,脸上又浮现出希望的光彩,多月以来头一次露出笑意,低声道: “李清虹也用的枪法,当年在我家未曾学到秘籍,过几日我将家中《游龙回影》送过去,也算报答恩情之万一…” “是了。” 费桐啸眼中隐隐有异色,点点头,回答道: “只可惜我家如今举步维艰,只能慢慢偿还这恩情了!” 一旁的费望江默默站着,如同一棵松柏,一言不发,费桐啸回过头来,客气地道: “叔父,家中可还有存有寒松雪气?” “尚有一份。” 费望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温声回答,费桐玉则隐约察觉什么,询问道: “你这是做什么?《长锦问心诀》胎息篇练就的白玉六轮独特,可不能随便转成其他功法练气!” 费桐啸缓缓摇头,目光坚毅,沉声道: “散功重修!” 李通崖驾风落回黎泾山,夜色正浓,山下的镇中灯火点点,他的目光在一片烟火气中扫过,回身往洞府中去。 洞府的石门虚掩,台阶下盘膝而坐一少年,一袭黑衣,默默等待,李通崖轻轻咳嗽一声,登时将他惊醒,李渊蛟急忙睁开眼睛,顿时一愣。 面前的白衣少年面容俊朗,棱角分明,目若朗星,灼灼地盯着他看,李渊蛟被他的姿容所惊,愣愣地看了数息,这才迟疑地道: “阁下是…?老祖?” 李通崖轻笑一声,点头道: “我已去过北岸,解救了费家,郁萧贵道途为我所断,性命堪忧,有此威慑,今后不须忧心。” “老祖!您…好了?!” 李渊蛟闻言大喜,急切地看向李通崖,他却轻轻摇头,继续道: “经此一役,湖上重归安宁,费桐玉兄弟远不如费望白,承此大恩,心向我家…” “郁慕高虽然阴鸷善猜,却天赋平平,如今威望大损,行事又刻薄无度,没了郁萧贵镇压,有得他头疼。” 他的黑发在空中披散,显得格外恣意: “郁家后继无人,你与清虹具在,筑基有望,不出一甲子,我家便是湖上霸主了。” 李渊蛟见李通崖突然这样多话,心中隐约不详,只见李通崖轻轻摆手,拉着他在阶前坐下,温声道: “费望白虽死,费家练气却依旧有九位,远胜我家,云拢天南大阵又强横,只恐我死后难以压制,倒逼到郁家那一头去,便留了人情,可以为盟。” “湖上局势非是一时强弱可定,乃是多方博弈的结果,若是要大举北进,定要顺着局势,否则不但事有不谐,还要得罪人。” 李渊蛟对此中之事也有了解,曾经与李通崖细细的谈过,当即点头,答道: “蛟儿晓得!” 李通崖顿了顿,继续道: “北岸费家,东岸郁家,西岸却还有一位筑基散修,姓贺,筑基中期,虽然一心求道向来不入世,却要小心注意。” “是!” 见李渊蛟点头应下,李通崖怀抱青锋,缓步走上台阶,温声道: “我此番闭关,须将洞府之门紧闭,五年勿动。”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洞府的阵法自动运转,满是青苔的石门缓缓合闭。 “嘎吱──” 李渊蛟抬起头来,看着他走进洞府之中,石门自行关闭,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李通崖温润的声音却轻飘飘地传递下来: “毋忘家仇族恨。” 李渊蛟一甩衣袖,猛然跪下,额触地而拜,足足三拜,直到那石门轰然关闭,李渊蛟才慢慢直起身,神色肃穆,两眼微红,沉声道: “蛟,不敢忘…” 门后的李通崖微微驻足,听着李渊蛟切声答了,看着整洁干净的洞府,在上首落座,研墨执笔,往石桌上提了数行字,这才回至塌前,盘膝而坐。 “倒白费了狐狸一番心思,这一剑太过决然,已然叫我仙基散乱,生机断绝。” 李通崖抬头望向北方,俊朗的面容上流露出笑容,仿佛有一瞬间这六十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温声道: “崖生则治宗族、除外患、定山越,七十馀年尽人事,死则衣冠平整,安然自若,平生大慰,已无冀望。” 他以手撑颌,轻声吐气,黑发披散下来,如朗星般的双目慢慢黯淡下去,怀中的青尺剑低鸣了一声,洞府中罡气翻涌,呜咽阵阵。 足足过了三息,他的身前浮现出一枚白光灿灿的白丸来,在洞府之中游走一息,遁入虚空不见。 他的面容依旧俊朗,维持着十六岁那年的模样,白衣平整得没有一丝皱褶,闭目微笑,仿佛只在沉思。 “轰隆!” 隐隐有轰然的江河碰撞声从虚空之中传来,洞府的地面沁出一滴滴露水,发出一阵阵叮咚的泉水声,朔风的呜咽之声越来越大,却被死死地封在洞府之中。 “呜…” 黎泾山顶被浩瀚海的气息引动,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一瞬乌云密布,雷鸣不止,沙沙的小雨散落在大地上。 “下雨了。” 细密的秋雨覆盖了整个黎泾镇,挥汗如雨的农户们抬起头来,小贩们撑起来车伞,朱门大户的马车缓缓驶上街道。 山下小巷中的青石板因为雨水而变得湿滑,黄犬低吠,孩童嬉笑,新妇捏着手里的铜板,考虑要不要裁上一尺布做衣裳。 他悄无声息地坐化在洞府之中,仙基崩碎,气绝而亡,人们却浑然不觉,只觉得天气冷清,小雨细细密密,舒适宜人。 好难得一阵秋雨。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一章 湖上供奉 “却说那郁慕高欸,好一副恣睢模样~着飘飘黑衣,手里持着神兵宝器,说的是———梧桐驻凤凰~小修可愿降?!” 酒馆之中热闹非凡,一众看客仰着头,瞪着眼听,里三圈外三圈地围满了人,正中的灰衣男子续着山羊胡,正色道: “那安景明乃是一等一的仙才,自然冷笑抬头,叫道:” “我一身仙骨欸,乃是上天所钟,你小小蜈蚣,称什么梧桐~” 这灰衣男子话才说完,一众的看客顿时连声叫好,喝彩不断,这说腔也美滋滋地捏着胡须,颇为得意。 下首的人群边缘却站着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少年,飒然站着,拥着毛裘,雪白的毛发环在袖口,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偏偏周围一群人视而不见,却神差鬼使地为他留了一圈空地,这少年左手还牵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男孩,看上去也机灵,相貌颇为肖像。 “曦治哥,这安景明好高的名气。” 那男孩稚声稚气地念叨了一句,便见那华贵模样的少年挥了挥袖,笑道: “安景明生前多行善举,又是卓绝天资,凄惨下场,人们自然记得深些。” 男孩不明觉厉地点点头,他个子小,本就看不清人群中的景色,一众人又喝彩,连声音也听不太清,只好急忙道: “然后呢?” “然后?” 李曦治抱手立着,漫不经心地答道: “戏里说他以一敌多,一口气杀了出去,自此遨游天地之间,再也无羁绊了。” “戏里说?” 李曦明歪了歪脑袋,忍不住问道: “那实际上呢?” “自然是被郁家杀了,连人头都被硝制好,如今应该摆在郁家的宝库里。” 李曦治神色萧瑟,少年总是有个三年练气十年筑基的美梦,故而对安景明有种惋叹的心情,当下将李曦明抱起,温声道: “少看些戏本,多看族史,才明白这几镇太平之外的血腥千里。” 李曦明靠在他怀里,嗯嗯地应了,面前却突然冒出一人来,腰间配剑,神色肃穆,只是语气有些无奈,低声道: “两位公子…倒叫我一顿好找。” 李曦治瞥了他一眼,答道: “恭喜公明叔了,成就练气就是不同,寻得比玉庭卫还要快。” “哪里哪里。” 徐公明刚刚突破炼气出关,心中正是欢喜不已,被李曦治这么一夸,顿时流露出一丝笑容,答道: “公子客气了!” 李家这五年安然无恙,李通崖一人逼退郁家的消息传来,更是坐实了他剑斩摩诃的名头,月阙剑叫得越发响亮,乃至吴徐都有传闻了。 而李家厚积薄发,这五年则有多人突破练气,先是窦夫人采用小清灵气成就练气,让窦氏风光了一阵。 后是萧归鸾采用萧家的清夕元气成就练气,也是三品的功法,擅长化厄解毒,以柔制敌,实力比窦夫人这些寻常练气要强出一筹。 算上刚刚出关的徐公明,和远在坊市的李玄宣,李家有五位修了正法的练气初期修士,看家是绰绰有余了。 “不知又有何事?” 李曦治如今也有胎息三层修为,抱着李曦明问了一句,徐公明低声答道: “二老爷从乌涂峰回来了,正在镇中与家主详谈,等着两位公子过去。” 一听自己的父亲竟然从乌涂峰回来了,李曦治神色有些凝重,正色道: “我晓得了,多谢公明叔!” 言罢施了神行术,急冲冲往山脚下赶去。 李渊平如今已经将近二十岁,多年的持家经历使他目光停顿时带着一种压迫感,尽管面色依旧苍白,修为也不过胎息三层,却叫人无法小视。 李渊蛟则穿着一贯的黑衣,坐在侧旁的位置上,一身修为刚刚突破练气六层,手中捏着一枚浅紫色的玉简,沉声道: “曦治又带着明儿出去了?” “欸。” 李渊平笑了一声,答道: “兄长,毕竟时日将近,眼看着没有多少呆在家里的日子了,让他们俩兄弟俩亲近一下也好。” 李渊蛟默默点头,年前青穗峰袁湍已经破关而出,筑基成功,修成仙基青宣岳,接替青穗峰峰主之位,开峰收徒。 袁湍出关便给李家回了信,信中的话说得热切,先是告知与哀悼了李尺泾一事,言称接了任务,过上几月便前来望月湖,看一看李曦治的根骨。 虽然李家没有三宗七门那些积累下来的检测根骨与天赋法门秘诀,但从李曦治修炼速度便可见一斑了,六年成就胎息三层,进入青池宗也是够格的。 李渊平将手中的朱笔放下,见着李渊蛟面色凝重,疑惑道: “不知何事…让兄长亲自回来一趟?” “算算日子,缴纳青池宗供奉的时间也到了。” 李渊蛟皱眉答了一句,李渊平恍然,答道: “兄长放心,虽然这几年魔灾慢慢平息,坊市之中的生意却依旧好着,这几年又多了几个外姓的杂气修士,家中的各种灵物有了丰收,应付这一次的供奉还是没有问题。” “小弟这几天正为此事忙碌,已经整理好了一干事务,必然不会有缺漏。” 李渊蛟听着李渊平答完,赞许地点点头,开口道: “这几年家中之事都在你操持,我自然是放心的。” 他话锋一转,低声道: “只是我从归鸾那里得了消息,说是今年元乌峰郁慕仙亲自接了这供奉之事,驾着霞光云船,往望月湖上来了!” “郁慕仙!” 李渊平顿时一滞,面色也有些难看起来,低头道: “确是有些难办…” 李渊蛟与他对视一眼,心中都知道这事情的棘手。 毕竟李通崖断了郁萧贵的道途,听闻这几年一直用灵药血祭吊着命,郁慕仙在宗内交友甚广,元乌峰中本就有人替他打抱不平。 只是郁慕仙本人迟迟不表态,加之李家剑仙之名多次响彻周边,故而没有人敢跳出来惹事。 如今郁慕仙身为筑基仙修,亲自前来望月湖,气势汹汹,李渊蛟心中暗自不安,人人都谓李家剑修传家,青穗剑仙与月阙剑乃是同胞兄弟,威名赫赫。 “可自家苦只有自家知…” 李家上下唯有李渊蛟与李渊平晓得李通崖亡故之事,李渊蛟默默思量一阵,安慰道: “我曾听先叔公之言,说是郁慕仙此人自利寡恩,我家又有仙族庇护,兴许不会做的太过!” 李渊平微微点头,苍白的脸色上流露出一丝安然,却见院外走进来一锦裘少年,英姿飒爽,一只手还牵着一男孩。 李曦治送了手,上前一步,恭声道: “曦治见过父亲、季父”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二章 窥视 李曦治唤了一声,李渊蛟还未有动作,上首的李渊平亲切地笑道: “来来来,先坐着,等一等仲脉那两昆季,他们还在山上,片刻便到了。” “是。” 李曦治应声点头,松开李曦明的手,站到李渊蛟身旁去,李渊蛟抿了口茶,微微颔首。 李渊平口中那两兄弟自然是指李通崖一脉的两个曦月辈兄弟,分别是李曦峸与李曦峻,李渊云子嗣众多,唯有这两个嫡子身具灵窍,在山中修行。 李渊平这话方才说完,殿外便走进来两人,为首者十六七岁的模样,面上恭敬,一身灰袍,相貌平平,背上负着一枪,抱拳道: “曦峸见过两位长辈。” 李渊平两人应了,一边的李曦治才出声,带着笑意道: “峸哥儿!” 李曦峸见了李曦治眼前一亮,只是长辈在前不好意思多说,有些木讷地点点头,手边六七岁的男孩面容俊秀,挑眉出声,语气轻快: “峻儿见过长辈、曦治哥。” 一住://42zw.la 李曦峻是李渊云的幼子,方才测出身具灵窍,他在李渊云身边待得不多,不过一岁李渊云便去了坊市,一直在山上长大,性格开朗得多。 大哥李曦峸从小跟在李渊云身边,看起来就木讷多了,立在院中一言不发。 李渊蛟仔细地看着,将殿中的一切尽收眼底,忍不住看了李曦峻一眼,有些惊叹道: “峻儿真是好相貌!” 李曦峻显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赞了,眉毛一弯,稚声稚气地道: “多谢仲父称赞。” “是讷!” 李渊平也一直盯着这孩子看,忍不住称赞了一声,笑道: “这孩子是天生一副仙修容貌,尚未探查灵窍之时便有名气了,说是生来要修仙的,如今一番探查,果然身具灵窍!” 李渊蛟笑盈盈地点头,看着这孩子的模样,心情都好了许多,这才温声道: “此次将你们几个小辈唤来,有几样要事要说一说。” 李渊蛟端了端茶碗,郑重其事地道: “多年有传闻青穗剑仙已殛,湖上诸家见不得好,四下传开,左右皆有听闻,身为李家嫡系,却要知晓此事。” 听闻青穗剑仙之名,几个晚辈都抬起头来,面色微微沉重,显然是从各自父母处听闻过消息,李渊蛟点头道: “剑仙业已仙去…” 几人顿时低下头去,气氛沉郁起来,李渊蛟低声道: “宗内魂灯熄灭的消息被披露,此事已经传开,我家在宗内已无靠山,消息闭塞,只恐为他人所欺,故而我等请了青穗峰主前来…李曦治!” “孩儿在!” 李曦治一掀袍子,上前一步,恭声应了,李渊蛟轻声道: “族中要你入宗修行,投入青穗峰下,庇护宗族,练就仙基…你可明白?” 李曦治下拜,答道: “曦治定不负所托。” 李曦峻与李曦明年纪尚小,不觉有异,只觉得要分别多年,隐隐有些不舍,李曦峸却已经读过族史,担忧地看着李曦治,在心底暗暗叹气。 “好。” 李渊蛟目光烁烁,扶起他来,望向众人,轻声道: “还有一事,如今族中小辈渐多,庶出与支脉更是非比从前,这字辈排序还是要多加区分,不至于认错了人。” “自伱们这辈起,长湖公伯脉所出之子,取名时从‘宀’或是‘日’,通崖公仲脉则从‘山’或‘辶’,项平公叔脉所出则从‘工’与‘钅’,尺泾公季脉则从‘氵’与‘禾’” 他负手而立,轻声道: “这事是兄长当年提过的,我等都记在心头,你们几个的名字便是从中来。” 李曦峸与李曦峻是李通崖一系,故而都皆从山,李曦明为首脉嫡长便从日,李渊蛟已经过继到了李尺泾一脉,故而为李曦治取了个治字。 一众晚辈恍然,都应下了,李渊蛟这才点头道: “这最后一件事,随我上山。” “四子皆终了。” 陆江仙消化完玄珠符种的力量,手中的白光缓缓散去,低低叹了一声。 兴许是李通崖修为溃散,玄珠符种的反馈不如李尺泾,虽然让陆江仙饱餐一顿,依旧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太阴玄光的威力有所长进,能够泯灭寻常的筑基巅峰了,中了这一记玄光,若不是什么特殊仙基,绝无活路。” 他虚空一抓,取出五枚白丸来: “李玄岭亦死,玄珠符种余下四枚在镜外,分别是:李玄宣、李玄锋、李渊蛟、李清虹…” 玄珠符种的数目不曾增加,按着陆江仙推算,恐怕要法鉴的实力恢复到紫府才能再生成三枚。 “倒是感知扩大了许多…” 陆江仙如今的视识已经覆盖了小半个越国和徐国,除了几个紫府修士的山门不敢窥探,其余的世俗界和小家族尽在眼中,只可惜视识无法像神识一样穿透大阵,否则也要好好看一看各族的传家之秘。 至于他的神识,已经覆盖了整片望月湖,郁家与费家一众家族尽在眼前…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他合上手中的《长锦问心诀》,看向玉桌上的一个个具现出来的光点: 《玉道合真诀》、《白首叩庭经》、《湖上法器小炼》、《符箓精旨》、《丹道小解》… “家底真厚实啊!” 郁氏当年窃据蒋家道统,继承了大量书录和练器炼丹的感想,只是高品的功法不多,一道四品直指紫府的《白首叩庭经》李家已经有了。 毕竟蒋家乃是仙府外门弟子立家,高品级也就几样功法,除了一道三品功法《望海赶山诀》,修成道基唤作愚赶山,其余都是同一金性的三品功法。 看得出来月华元府给外门弟子都留了紫府的道途,正好便宜了这湖上诸家,五六道修炼到筑基的功法,比那蕈林原上人人胎息,不得不修一品大街功法好得多。 “我陆江仙前世做事还是厚道…”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将这几道道统拼接在一起: “分别是玉庭将、青玉崖、道合真、间道锦。” “还差一道…” 陆江仙推断了一阵,结合郁玉封与费望白的身死道消,暗自道: “恐怕下一位就是上元真人突破金丹了…求的金性估计就是这一路。” 这么一想,陆江仙将这些功法通通皆为凶险万分的类型,放在一旁,整理出三份炼器秘法,一份炼丹秘法,还有六份符箓秘法。 以及两道其余的三品功法,分别是费家的《寒松露雪诀》和郁家的《望海赶山诀》。 “寻个由头,把这几样东西赐下去。” 他思量一阵,暗道: “只是李家没有了筑基,按理来说法鉴的符种也应从九枚变为六枚,余下两枚,才附和李家的推测。” 陆江仙难为了一会,毕竟当年符种一点一点变多,陆江仙故意掐着时间,正好随着李通崖的实力变强而增多。 故而李通崖当时的猜测是符种随着持有人的实力增加,如今李渊蛟持鉴,符种也应该变化。 “罢了罢了。” 陆江仙思量一息,终究还是把五枚符种放出,暗忖道: “却不能因噎费食,李渊蛟是聪明人,自己会去找解释的。”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三章 曦月受符 李渊蛟带着几个少年上了山,往后院前一站,面前的阵法白莹莹地放着光,李曦峻满脸希冀,拉了拉一旁李曦明的手,低声道: “三哥,是不是人人口中说的,咱家有口青白色的仙剑…” “不晓得。” 李曦明皱了皱小小的眉毛,他的五官端正,看上去颇为顺眼,却被李曦峻衬托得平庸多了,答道: “反正我在家中这么多年,没有去过这间院子。” “是祠堂。” 一旁的李曦治拥着锦裘,轻声开口,他比两个弟弟大得多,两人不过到他腰际,他温声解释道: “当年我与峸哥鉴定完身具灵窍,便被送到这里来认祖,背记族史。” 两个孩子恍然大悟,李曦峸则站在最前,一言不发,李渊蛟掐诀施法,足足过了三道手段才解开这大阵,带着四人进了后殿。 后殿之中陈列着诸多设施,皆是陈旧古朴,甚至挂着几块狼皮,最中间挂着一把青灰色的弓,满是刮痕,不过胎息级别,却显得尤为沧桑。 李曦峸与李曦治对视一眼,皆是看到对方眼中的激动和感慨,李曦治神秘又兴奋地低声道: 网址p://m.42zw.la “青乌弓。” 李曦峸不善言辞,重重地嗯了一声,这弓是李项平生前的法器,两人读过族史,自然是晓得的。 李渊蛟看了四人一眼,取出一枚玉简,沉声道: “前些日子让你等记背的《接引法》,可都还记得?” “自是记得…” 四人面面相觑,点了点头,李渊蛟满意地收起玉简,笑道: “好!也省得我再花时间。” 当下带着四人走了一阵,推开祠堂的大门,上头的牌位静静地立着,在众多烟气之中显得格外肃穆。 “拉好手!” 李渊蛟带着四人恭恭敬敬地一拜,逐一在四人升阳府上一拍,顿时封闭了六识,引到了密室之中,上首的青灰色法鉴华光烁烁,一道道如烟似雾的月华流淌下来。 让几个鱼贯而入的小辈跪好,李渊蛟恭恭敬敬地再一拜,这才上前,灵识探入鉴中,却见着了五枚白莹莹的符种。 “五枚…?!” 李渊蛟愣了愣,思量了一息,面上涌现出喜色,暗忖道: “原来是玄锋叔修成仙基了!” 法鉴给出的符种一向是依着实力而定,李通崖在世突破筑基后便成了九枚,如今李通崖已经陨落,却依旧是九枚,那便是李玄锋突破筑基了。 “只可惜从叔被困在那倚山城,消息闭塞,这样大的消息也错过了…” 李渊蛟在心中一叹,多少有了些底气,后退一步,恭声道: “黎泾李氏,虔具清酌庶馐、寒食牲仪…不负效信,随箓焚化,身谢太阴。” 陆江仙的神识受了惊动,从鉴中浮现而出,看着跪在面前的四个大小孩子,无形无色的透明波纹一扫而过,各个孩子的头顶冒出白色接近透明的毫光。 “又是一代人了…” 最前边的少年年纪最大,应是李曦峸,看上去是个老实的,已经十六七岁,胎息三层,天赋尚可,只是白毫唯有三寸,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陆江仙目光一动轻飘飘便掠过去了。 第二位少年则锦衣毛裘,面容与李渊蛟很是相似,颇为英气,眉距同样较短,有几分狡诈的味道。 “这便是那李曦治了…是要送到青池宗去的。” 李曦治十二三岁的胎息三层,修行天赋应该是李渊蛟与李清虹一个级别的,陆江仙姑且定为上等,白毫六寸。 接下来的李曦明终于是白毫七寸,修行天赋只比李曦治略逊一筹,陆江仙的神识在他的身上一扫,却发现了些不对。 “咦?!” 他仔细地检查了两遍,从升阳府到十二重楼,最后落入气海穴中,果然和描述的分毫不差。 “这气海穴中丹霞四举,水火相济,升阳府之气又平稳中正,没有阴阳不调之症…这是炼丹的料子啊!” 陆江仙好歹也读过两本丹书了,从郁家和费家的藏书阁中看了许多描述丹道的书籍,自然比李家人要懂得多,当即辨认出来,顿时一喜: “白毫七寸,受了玄珠符种以后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天才了,可以为李家支柱,更何况能炼丹,是个宝贝。” 陆江仙在鉴中孤独了八十年,眼看着李家一代代人长大,又前后看了李尺泾与李通崖的记忆,多少有了些感情,心中微喜,当下再去看最后的李曦峻。 “…好相貌!” 修仙者相貌本就不差,陆江仙在湖上也算是看了许多人了,姿容俊秀的李尺泾、雍容大方的费望白、气度出尘的安景明,可见了李曦峻依旧忍不住叹了一声。 李曦峻只比李曦明晚上一两月出生,两人看上去一般大,李曦峻生的好相貌,虽然面容稚嫩,却已经看得出剑眉星目的样子,在几个兄弟之中尤为突出。 “天赋平平,偏偏白毫九寸。” 陆江仙掐着指头算了算,虽然李曦峻天赋平平,但以白毫九寸的增幅,足以让他从寻常修士中脱颖而出,比肩李曦明不曾受符时的天赋了。 “李曦明是定要受符的,余下便是这李曦治和李曦峻了。” 陆江仙手中符种前所未有的充足,于是出手也阔绰,稍作考虑,大手一挥,甩出三枚符种。 “李曦治要前去青池宗,修行速度定会更胜一筹,也值得一枚,而李曦明一人受符,只恐独木难支,未来落得个郁家的下场。” “李曦峻虽然天赋平平,但白毫九寸,受了符种也是个小天才,便一同受了!” 这三枚符种悬在三人头顶,陆江仙手中余下的两枚也够给承明辈用,分别把《金殿煌元诀》、《丹道小解》、《寒松露雪诀》分别给这三人塞进去。 当下一掐诀,三道白光从青灰色的镜中跃起,破开如烟如雾的淡白色月华,在空中放出光来,神异非常,流光的末端隐隐分化为淡淡的七彩,颇为迷人。 “三枚?!” 李渊蛟大喜,看着流光落在三人身上,连忙各自往他们肩膀上拍了一掌,解开法力封闭的六识,沉声道: “沉心静气,抱元守一,按着《接引法》运行法力!” 今天有些晚了,不好意思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四章 新得功法 看着三个晚辈各自沉心静气,李渊蛟看向一旁封闭着六识的李曦峸,轻轻牵过他的手,拉着他出了院子,引到了一旁的侧院。 “曦峸。” 李渊蛟在他升阳府轻轻一拍,解开了他的法力封印,李曦峸一下清醒过来,李渊蛟迎上李曦峸迷茫的眼神,低声道: “你可是用枪?” 李曦峸乖乖点了点头,李渊蛟复又问道: “清虹可曾把《折羽枪》传给你?” “不曾。” 李曦峸期待地应了一声,答道: “姑姑说她发过玄景灵誓,不得外传,故而不曾教我。” “好。” 李渊蛟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开口道: “几个弟弟都在授族中传承,这是三品功法《折羽枪》,便作是授给你的传承了,在这院中背记完便走,发下玄景灵誓,连同今日之事一并不得外泄!” “是!” 李曦峸连忙发了灵誓,如获至宝般将李渊蛟手中的玉简接过,连声道: “谢过仲父…” 李渊蛟神色如常地点点头,缓步出了院子,将院门一闭,隔绝内外的阵法运行起来,面上总算有了些复杂之色。 “也算补偿些了…终究要瞒着他的。” 李渊平正在院外等着,苍白着脸,见状微微摇头,答道: “还是少知道为好,除了持家之人与受箓之人,一律不得入内,这规矩早就定下的。” “嗯。” 李渊蛟应了一声,笑道: “有三人能受种,倒是远超我等预料之外,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还是去看一下三个孩子吧。” 李曦治根据《接引法》之中的口诀引导玄珠,自十二重楼而下,落入气海穴中,顿觉一身暖洋洋,气海翻涌不息。 “这!” 李曦治身为李家嫡系,修行的本是李家最上乘的胎息功法《上琅养轮诀》,乃是三品功法,平和中正,与绝大部分练气功法都不冲突。 只不过这功法略有残缺,会折上几年寿数,相比提升的速度来说不值一提,他修炼多年,体内早已形成了三枚上琅灵轮,略带玉质,颇为好看。 可随着这白丸接引入体内,气海穴中原本根据《上琅养轮法》凝聚出的略带玉质的两枚灵轮缓缓一震,竟然渐渐化为亮白色。 略带灰色的气海更是上下翻涌,在白光之中渐渐清晰起来,变为清亮亮怡人的清潭。 “这是…什么仙法。” 胎息六轮,李曦治已经凝聚了玄景、承明、周行三轮,眼下气海穴中的两轮变了模样,他连忙运转法力,再去看那巨阙庭中的周行轮,果然也是一片亮白。 李曦治正惊异着,不曾想脑海中升起一阵威严厚重的声音: “兹有李氏子弟,戒除…赐下玄明妙法,使之发生道业,从凡入圣,自始及终,先从戒箓,然始登真。” “赐下《太阴吐纳养轮经》一卷,《寒松露雪诀》一卷。” 李曦治脑海之中浮现出一道道玄妙的字句,深深印在他脑海之中,他连忙凝神专注,足足过了一柱香时间,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的景色逐渐从模糊转为清晰,李曦治发现身遭一片昏暗,脚底雾霭沉沉,宛若仙境,两侧的法力灯光微白,照亮上首。 正前方则是一尊高大古朴的石台,花纹繁复,光可鉴人。 “这是…” 青灰色的法鉴悬空而立,浮动的月华流淌下来,顺着他的袍子向上升腾,李曦治连一旁李渊蛟的话语都不曾听见,只盯着上首的法鉴喃喃道: “父亲,这是?” 李渊蛟站在一旁,面色肃穆,沉声道: “曾有修士轻蔑仙物,以法器捉之,连人带器都被太阴玄光化成了虚无,伱若是不怕死,继续大可这样盯着看。” “这!” 李曦治登时一凛,连忙垂头移开视线,心中道了两句“切勿怪罪”,这才喜声道: “法宝?!!” “兴许不止。” 李渊蛟拉着长子跪坐在侧边,一边等着两个男孩接引玄珠符种,一边开口低声道: “仙鉴来历久远,乃是我家世代传承之物,且先不论,你得了什么赐法?” 李曦治顿时了然,回答道: “《寒松露雪诀》与…” 看着李曦治哑然失声的惊异模样,李渊蛟笑道: “想必你也体会到了,管你先前修的何等胎息功法,符种一入体,即刻化为太阴六轮,转修那仙经了!” 李曦治被这一连串的消息震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涩声道: “孩儿本以为青白仙剑已经是了不得的揣测,不曾想我家藏着这样神妙之物,恐怕传闻中青池宗镇宗之宝大雪绝锋也比不上…” 两人谈话之间,李曦峻与李曦明已经睁开眼睛,纷纷抬头来看,李渊平上前温言一阵,面带喜色,回头道: “兄长!两人皆有功法赐下!” “好,好。” 李渊蛟面带喜色,压低了声线,答道: “此处不是喧哗的地方,出去再谈。” 偏殿中的光线明媚得多,两个男孩各自伏案奋笔疾书,李曦治毕竟年长些,用笔熟练,早已经将《寒松露雪诀》默写完毕。 “三品功法,仙基为  松上雪,也是不错的功法。” 李渊蛟将这法诀读完,忍不住点点头,这功法修成则自带寒气,御雨化雪,算得上不错的功法,还附带着采气诀。 “要取高峰雨雪霏霏之时,松林茂盛之处,月正当空,无云霭遮蔽,青松间新雪下落采气,三月得一缕,十缕为一份。” “倒也不难。” 李渊平轻轻点头,答道: “玉庭山高耸,上头有雪,也应该能用得上,我先遣人去种松。” “这不急,北岸高峰松林遍地,去一趟便好了。” 李渊蛟将这木简收起,开口道: “即使有法术加持,这松林也不是一天两天能种出来的,况且这功法也不知前路如何。” 李渊蛟话中蕴含着深意,一句前路如何便表明了,李渊平会意点头,两人谈话方毕,下首的李曦峻才将木简献上来。 “《金殿煌元诀》。” 李渊蛟轻轻拿起李曦峻默写出来的功法,仔细读了一阵,忍不住挑眉,开口道: “四品功法?!” 于是迫不及待地将这功法翻了两遍笑道: “好…好…” 李渊平同样凑过去看,先是面带喜悦,看到末篇那一行小小的墨色笔记,两人皆是脸色骤变,李渊蛟眯了眯眼,低声道: “中原魏国昭元仙宗崔幕所录,这是中原魏国昭元仙宗传承?!” “魏国?” 李渊平脸色疑惑,低声道: “听闻北方大国唯有燕赵,其余不过是些方国,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魏国…更何况这什么昭元仙宗…北方还有仙道宗门?” 李渊蛟小心翼翼地将这木简放在桌面上,心中嘭嘭直跳,低声道: “恐怕这魏国不知道是几百年前的古国了,我听闻七百年前释教还在漠北,中原归道宗所有,便有一百二十七国,魏国多半是其中之一。” “若是如此,便好解释了,正是几百年前的魏国,故而有仙道宗门…” 这消息自然是从萧归鸾那里得来的,萧家年头久远,祖上本就是北方渡过来的仙族,对此颇有了解,甚至还有几样北方道法。 只是萧归鸾乃是嫡脉庶出,相当于李家的大宗庶出之子,嫁来李家便更难打听到消息了。 李渊蛟的激动之色溢于言表,李渊平听了这消息微微一愣,迅速联想到了什么,沉声道: “兄长的意思是!这功法、甚至这同一金性的功法业已失传!这岂不是…” 李渊平的“一片坦途”卡在喉咙里,便见李渊蛟长出一口气,低声道: “却也不着急下定论,北方确有仙道宗门残留,这事情还是要好好确认一番。” 一旁的李曦治听得眼中异彩连连,连忙道: “两位弟弟刚刚入道,怎么也要十年才能到达练气,等孩儿入了青池宗,便可为家中查一查这魏国和昭元仙宗。” “好!” 李渊蛟赞了一声,整个人的神色和气质都轻松了许多,李通崖身故这几年来他是如履薄冰,生怕辜负了期望,如今有了奔头,整个人都振奋起来。 “只可惜姑父不过是萧家旁支,否则也可以让姑姑去查问一番…” 李曦治看着那木简上小小的笔迹颇为兴奋,顺口说了一句,却见李渊蛟收敛了笑意,板着脸沉声道: “治儿!” 李曦治愣愣地抬起头,便见李渊平也是收敛了笑容,温声解释道: “你姑姑即然嫁出去,那便是萧家的人了,倘若那萧宪真的是萧家主脉,你让你姑姑做这事,岂不是要陷她于两难之地?” 李曦治小时候天天在山上玩闹,也跟过一阵李清晓,他一向亲近得很,如今听了这话一阵哑然,喃喃道: “是孩儿欠考虑了…” 李渊蛟看了看他,叹道: “我家虽然不比他族,不过历三世便成世家,族内亲和,可这亲归亲,却不能做得出格,到头来反而坏了亲情…” “孩儿晓得了。” 李曦治拱手而答,站在一旁的李曦峻小小一只却听得仔仔细细,一言不发,俊脸上满是若有所思的神色。 李渊蛟则翻手收起木简,看着下首的李曦明满头大汗,依旧在奋笔疾书,忍不住笑了一声,跨步下去,温声道: “怎地还未写完?” 李曦明满脸委屈,案上的木简已经排开了两枚,他小心地用毛笔沾了沾墨,答道: “大家的都不过洋洋洒洒数千言,唯我这一篇,连篇累牍,罗里吧嗦。” 他这话带着孩子气,引得李曦峻和李曦治都是吭哧一笑,李渊蛟举目望去,便见木简边上四个大字: 《丹道小解》 “丹道?!” 李渊平与李渊蛟对视一眼,李渊平道: “倒也稀奇,头一次见赐下修仙百艺的,还是本丹书。” 话音未落,他即刻意识到了什么,与兄长一前一后把手落到李曦明的身上,一人摸向气海穴,一个按向十二重楼。 “这…” 李家毕竟从未出过丹士,两人仔细研究了一番,得出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最后李渊蛟干脆敲定了主意,笑道: “你且对着丹书练着,我等派人去萧家请元思前辈!” 南疆,倚山城。 凛冽的寒风在城头凶猛地刮,一身皮甲的中年男子静静立着,锋利的眉眼盯着城下的妖兽看,灰黑色的眸子疲惫,平静无波澜。 手中金黄色的长弓提起,他吐气开声,金灿灿的光彩在手中汇聚,交织盘结,凝聚出一道金白色箭矢。 “着!” 他的眸子倒映出金白色的光点,这箭矢如流星一般坠下,在长空之中划过一道灿烂的光彩。 “咻。” 天上盘旋着的大如房屋的鹰发出一声裂金碎石长鸣,震翅想要拉高,却来不及躲闪,那一腔高亢的鸣叫声被阻断在喉咙中。 “嗷——” 看着远处那鹰雀坠入山林之中,李玄锋收弓而立,眸子中的光彩又暗淡下去,往城上一坐,从怀里取出一酒囊,小小抿了一口。 “锋哥…这弓法又有长进。” 一旁的费逸和一身白衣,提枪在他身边坐下,低声道: “练气七层的妖物,不过一箭而已,恐怕离筑基不远了吧?” “嗯。” 李玄锋应了一声,将手中的长弓往墙头上一放,顿时发出响亮的碰撞声,看得周边众人眼皮一跳。 “已经到达练气巅峰,可以择日闭关突破了。” 李玄锋把这话一说,周围顿时纷纷侧目,挨个上来说了些吉利话,李玄锋摆摆手算是应了,费逸和苦笑道: “锋哥天资之高,乃是我平生罕见,若是放你在湖上,郁慕高和郁萧贵又要为你头痛了!只可惜我等被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每天看着青池宗与妖王博弈。” “赢了杀回来的妖物归青池宗,输了就要葬身妖腹,成为那些妖物的补品,当年咱这城头上五十六人,如今不过十五名,久赌必输,久赌必输…” 李玄锋呵呵一笑,答道: “你倒是越来越不怕死了,这话也敢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害…” 费逸和叹了口气,神色疲惫且无奈,开口道: “咱们这些人都是迟早要死的,青池宗哪里在乎我们怎么想?” 李玄锋又抿了口酒,眼神幽深,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低声道: “我听说那青池宗要召集一群阵法师前来倚山城修缮阵法?” “不错。” 提及这事,一众人皆是满心欢喜,期待不已,费逸和哈哈一笑,答道: “这得有十年了,与外界隔绝了这样久,总算是有人能上来了!也不知这些年外头如何变化!”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五章 云船来 朔风在空中呜呜作响,却一并被隔离在封闭的船仓之外,霞光云船上的木椅用锦布垫了,又施了法术,舒适怡人。 “倚山城…” 刘长迭陷在木椅之中,目光在脚下的巍峨城池上停留了一阵,满是感慨,暗自道: “前世来这处时还是练气二层的小人物,今世已经是练气巅峰了。” 看着这年代久远的古老城池,刘长迭脑海之中浮现出那把金色长弓,忍不住皱了皱眉,心中浮现浓浓的疑惑来: “变动越来越多了,李通崖剑斩郁萧贵…又是一件前世不曾发生的事情,难道真是我为李家布置的阵法改变了一切?” 刘长迭本是一平凡修士,不过靠着这些记忆无往不利,如今一切变得面目全非,不禁有些胆寒。 “前世李通崖剑斩摩诃后消声匿迹,莲花寺法师围困黎泾山,本还想着去救一救卖个人情…谁知如今李通崖坐镇李家,莲花寺的秃驴也不知道哪个头被门夹了,变成了缩头乌龟。” “郁家不但没有攻破费家,反倒将郁萧贵折进去了,现在湖上的局势已经截然不同,前世记忆无甚作用了。” 他看着不断下落的高度,心中一片迷茫,暗自道: “现下李清虹未死,李家势必越发不同,没了前世的相知相助,蛟哥也未必认我这个兄弟,好在与玄字辈有了交情,也不算太差。” 一住://42zw.la 眼看着重生带来的优势消耗殆尽,刘长迭心中慢慢黯淡下来: “睦峰和仲青也不知道有没有练气,看来还是要回到李家去…终究没那个独行天下的命。” 他痴痴地想着,脚底却微微一沉,浮现出朵朵云霞,站在船头的男子探头进来,沉声道: “诸位道友,到地方了!” 刘长迭连忙起身,踩着霞光落在城上,便见巍峨的长城绵延开去,上头刻着密密麻麻繁复的阵纹,浑然一体,整座城池亦是一座大阵了。 “毕竟是月华元府留下的大城,终究不是当今之世的各类阵法能比。” 刘长迭前世不知道在这城墙上上下下爬了多少遍,却依旧感慨不已,抬头望去鹰雀盘旋,遍地尸骨,远方一片森森林海,在朔风中掀起一阵阵的林叶波涛。 “这便是倚山城了!” 刘长迭按着记忆落脚在这越国第一雄关之上,便见这一关头的修士纷纷围拢过来,他仔细寻了寻,果然看见一中年人背着金弓,微笑着看着他。 “玄锋兄!” 刘长迭将围上来的人一概无视,忙不迭地迎过去,喜道: “恭喜恭喜!” 李玄锋一挑眉,目光有了几分色彩,奇道: “何喜之有?” “哈哈哈哈通崖前辈剑斩摩诃,一剑逼退世家,威名赫赫啊!” 这关头上大都是望月湖上的修士,闻言皆是一滞,只觉得难以置信,默默咽了口唾沫,李玄锋还未开口,便有人道: “前辈已经突破紫府不成?” “非也…” 刘长迭拉着一众人坐下,细细地讲起来,听得一众人长吁短叹,正说到费望白身死,便见费逸和噌一下站起身来,满脸不可置信,涨红着脸道: “怎么可能!我家云拢天南阵是摆设不成!你这人说的什么胡话!” 刘长迭苦笑一声,早知他这反应,只道: “道友若是不信,大可去其他城头找人对质,长迭也没有他法了…” 看着费逸和难以置信的模样,刘长迭腹诽道: “不过死了个费望白,已经比族灭好太多了!” 李家。 殿中的李渊蛟和李渊平拱手而立,上首的中年人腰间挂着数枚药囊,气度温厚,一手捻须,一手抚在李曦明背上,微微闭目。 “气海丹霞四举,升阳水火相济,巨阙灵机绵绵,十二重楼上下一气。” 萧元思轻轻点头,温声道: “恭喜两位了,这孩子确实是个炼丹的体质,并且心火平和中正,擅长练一些增进修为,突破关卡的丹药,颇为难得。” 萧元思向来温厚儒雅,即使面对着两个小辈也是客客气气,语气平和,李渊蛟闻言顿时大喜,答道: “多谢前辈!” 萧元思失笑摇头,温声道: “谢我作甚…倒是正好。” 他从怀里取出一枚玉简,递到李曦明手中,解释道: “你家的蛇蛟宝树结果,年年要送到我手中,一来一去也麻烦,我特地用私下得来的丹方从族中换了这蛇元丹丹方,算是给明儿的见面礼了。” 李渊蛟向来听闻这位前辈对族中多有照顾,是可以信任之人,这才敢请他来,不曾想萧元思给了这样大的礼,顿时有些失色,沉声道: “这怎么使得!” “诶!” 萧元思笑着摇摇头,答道: “休要客气,你既然请我来,我却不能太小气了,我既然答应了泾儿,自然是要照顾好你家。” 李渊蛟两兄弟还要客气,却不曾想萧元思当即拜拜手,正色道: “我家老祖外出多年,我进山寻药,这几月才回黎夏,却听闻通崖剑斩摩诃,逼退世家之名,怎么回事?” 李渊蛟心中暗自一凛: “萧家绝不可能不晓得李通崖剑斩摩诃的真相,即使不知道老祖最后如何,却一定知道老祖身为诱饵!” 萧元思目光坦然,眼神温和,看上去却一无所知,叫李渊蛟背后默默发凉,暗忖道: “看来萧家人有意瞒着他了…我这是说…还是不说?” 他微微一顿,脑海中飞速运转,心中暗暗惊骇: “我李家是不应该晓得!萧元思虽然是好意,可君子欺之以方,说不准萧归图等人正是以此试探…” 当即摇摇头,答道: “老祖归来即闭关,我等也不晓得细节,只知那摩诃不过是一转世之身罢了。” 萧元思凝神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点头,复又问道: “我早些时候收到师妹来信,你可是有子弟拜在我师妹门下?” “正是!” 李渊蛟巴不得他转移话题,连忙把李曦治唤上来。 李曦治一身锦裘,相貌端正,虽然不如弟弟李曦峻,却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往院中一站,也是有一番气度。 “曦治见过前前辈!” 等到李曦治恭敬拜了,萧元思才点点头,沉吟道: “袁湍…欠你家许多,定会护这孩子周全,不要同她客气,缺了什么大可向她去要…害!” 他一头说着话,低头看了看李渊蛟腰间的鳞光闪闪的蛟盘楹,点头道: “这蛟盘楹落在袁家手中多年,即使是家中并无练剑之人却不肯使之外流,这般轻易地便送到了你家手中,可见一斑了。” 蛟盘楹是当年袁家献给李通崖筑基的贺礼,兜兜转转到了李渊蛟手中,李渊蛟还从未想过这些。 “这蕈林袁家都欠了你李家大恩情,送上蛟盘楹也难抵一二分,若有需要,大可去袁家求助。” 李渊蛟听得疑心不已,心中没有喜意,反而是警铃大作,眯了眯眼,轻声道: “晚辈却不知此事…不知前辈能否为我解惑?” “这…” 萧元思却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足足停顿了数息,晦涩不明地道: “我也是不久前得信知晓…青宣岳本是…本是湖月秋的替参,故而我那师妹推迟多年…这…一窝荒唐事,怎么说得清!” 看着李渊蛟两兄弟不解的模样,萧元思尴尬地摇摇头,生硬地转移话题,开口道: “多年不见,渊蛟年纪轻轻,竟然已经练气六层了!” “前辈谬赞了。” 李渊蛟滞了滞,礼貌地应答,萧元思呵呵一笑,耐人寻味地道: “代有人才出…难得,难得!” 于是抬头一笑,看了看两个晚辈恭敬的模样,带着些玩笑话的意思,笑道: “木田前辈…恐怕不是简单的筑基罢?” 李渊蛟两人面面相觑,李渊蛟自己也迷糊得很,只拱手道: “族中并未详细记载…” 萧元思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朗声道: “那便算了,我还有要事,便不多停留了,他日通崖出关,还请告知一二。” “是!” 两人应罢,萧元思驾风远去,李渊蛟礼送出界,这才折回来。 殿中的一并事务已经收拾好了,李渊平正拿着那份丹方读,看着李渊蛟大步进来,苦笑道: “萧前辈这般用心,我等无以为报,萧家确是对我家有恩…况且如今还要多多仰仗萧家。” “萧元思是萧元思,萧家是萧家。” 李渊蛟应了一声,叹气道: “萧前辈是拳拳爱护之心,萧归图可未必,此事不急…倒是这袁家怎地又欠了我家人情了。” “听起来与剑仙有关,湖月秋乃是剑仙道基,兴许是袁湍欠了人情…只可惜不能问一问老祖。” 两人琢磨了一阵,却缺少信息,推不出什么东西来,只好罢休了,李渊蛟捏起一枚玉简,灵识探入其中,温声道: “这《金殿煌元诀》是不错,煌元关也诸多神异,只是这天地灵气唤作:金阳煌元,着实难收集了些。” 李渊平也是读过这功法的,当即道: “这天地灵气一听就非同寻常,只庆幸这功法还附着采气之法,否则这类灵气古老非常,把越国掀过来都找不到。” 李渊蛟失笑摇头,念道: “寻得长达千里的漠上关隘,待到黄昏风沙静,夕阳半落之时,鼓动法力抽取煌阳之力,仅仅有一刻能得气,两年方得一缕,十缕得一份。” “古法便是古法,当真麻烦!” 李渊平叹了一声,提醒道: “还不止,金阳煌元不得见金,不得见铁,见铜见水见木则转化为炽烟之气,还需要选一个上好的玉盒收纳。” “这倒不用担心。” 李渊蛟手中还有李通崖当年在湖中洲寻到的紫府级别的玉盒,容纳这金阳煌元是绰绰有余,当下正在考虑去哪寻这关隘。 “兄长,这些事且放一放。” 李渊平轻轻摇头,开口道: “霞光云船要到了!” 金色霞光的云船灿烂耀眼,金色舒展的翅膀破开一层层的云雾,随着晨曦划过深青色的湖水,反射出金灿灿的光。 霞光云船的最前方,一身简单青衣的少年静静立着,面容与郁慕高颇为相似,只是郁慕高阴鸷的神色在他面上通通化为了淡然与平静。 “望月湖,曾经的望月泽…” 霞光云船在密林郡缓缓停靠,郁慕仙负手而立,出尘的气质让他简单的衣饰依旧显得飘逸灵动,他仅仅是这样站着,船上的修士目光都忍不住往他面上看。 郁慕仙已经离家二十余年,几乎认不出脚底的种种景色,他淡淡地俯视着,不断把玩着手中的那枚玉扣。 这玉扣宛若冰晶般剔透,隐隐透露出月光般的色彩,在他手中转动着,郁慕仙两眼默默直视前方,仿佛在默默观察着什么。 “望月湖…真是块宝地。” 手中的玉扣隐隐流露出彩光,体内的仙基金销洞不断运转,郁慕仙的瞳孔之中浮现出几道影子,暗自数起来: “郁家玉烟山、李家青尺剑、贺道人的九门观。” “咦?” 郁慕仙眼中浮现一抹紫光,嘴角微微勾起,低声道: “原来…还藏着把枪!” 他收回目光,四下瞄了几眼,挑了挑眉,奇道: “小小山越修士,竟然也持有一筑基法器…是了,毕竟是那端木奎的巫山出身,终究还是一两样好东西放在身上的!” 郁慕仙端详一阵,眉头一皱,流露出几分厌恶之情,看着脑海中浮现出的尸山血海,暗道: “人首山,什么阴损法器!” 嘴上虽然嫌弃,郁慕仙不禁为这法器构思之巧妙叹了一声,这才暗忖道: “一湖上十几道筑基传承,五把筑基法器,越国除了三宗七门的道场,恐怕没有地方能比这望月湖更富裕了!” 这头想着,脚下的霞光云船缓缓停稳,郁慕仙缓步而下,便听着脚下的山峰一片恭声: “恭迎上使!” 郁慕仙抬头望去,一片恭身行礼的修士,黑压压地低着头,他摩挲着玉扣,答道: “不必多礼!” 这一众修士这才直起身,纷纷落座回位,下首上来一修士,中年模样,面容憔悴,两只眼睛却如鹰般咄咄逼人,阴郁狠毒,在郁慕仙淡然的目光中缓缓拱手下拜,朗声道: “密林郁家郁慕高,见过上使!” 此人正是他的一母同胞的亲哥哥──郁慕高。 “起身吧。” 郁慕仙的如雪山般平静的神色终于有了点波动,盯着慢慢抬起头来的郁慕高,郁慕高则语气恭敬,礼貌客气: “多谢上使。” 兄弟两对视一息,一者如鹰般阴鸷,一者如雪般冰冷,两张面孔颇为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目光碰撞,皆是默然不语。 书友群里有人建议两张一起发,如果没问题的话就以后都是发大章。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六章 玉扣 一众修士在密林郡缴纳供奉,霞光云船色彩缤纷,带着长长的尾翼停靠在天空之上,倒映得一片橙红。 李家。 白雾弥漫的暗室之中,青灰色的鉴子却缓缓悬浮而起,嗡嗡晃动不止,放出一阵阵耀眼的白光,陆江仙的神识压抑着镜身的颤动,心一片惊疑。 “这…这!” 他的眼前浮现出种种幻象,一会儿是湍急清澈的小溪,一会是法光闪烁、流光溢彩的宝库,一会儿又变幻为少年稚嫩的面孔,白皙的手臂。 高耸入云的山峰,一众仙人在其中穿梭来去,灵泉喷涌、灵气浓郁的洞府,最后停留在灿烂的霞光云船上。 “霞光云船上…有镜面残片!” 陆江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种反应了,当年湖边的玉石,老道手中的玉佩,皆是叫他心悸不已,如今法鉴的实力渐渐恢复,这种冲动也越加强烈起来。 “是谁…” 法鉴已经悬浮而起,上头的十二道篆文一一闪亮,若不是陆江仙死死压制住,恐怕早就破空而去,引动那碎片跨越而来,合为一体了。 这种悸动甚至从鉴身中弥漫而出,在封闭的暗室之中左冲右撞,转化为各种神妙的意象。 网址p://m.42zw.la 满是花纹的地面上猛然浮现出一颗颗桂树,一朵朵金白色的桂花垂落下来,花蕊如金,芳香怡人,在迷雾般的月华之中显得格外耀眼。 悉悉索索的移动声越发响亮,阴暗的角落里跳出几条蟾兔,灵动可爱,踩得满地的桂花零落一片,青灰色的镜面上倒映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扣来。 “郁慕仙!原来在郁慕仙身上!” 陆江仙眼前幻像弥漫,却也认出了种种幻像之中的那张脸,仙气飘飘,却与郁慕高颇为相似,除了郁慕仙还能是谁? “轰隆!” 李家上空的阳光慢慢暗淡下去,鉴中的天地摇晃,上下翻腾一片,这悸动顺着符种之间的联系追溯而去,鉴外的符种颤抖不已,放出朵朵白光。 黎泾大殿之中的李曦明距离最近,正乖乖读着丹书,气海穴却中一片天翻地覆,光明灿烂,绞痛不已,忍不住痛呼一声。 “啊!” 当即蜷缩着身子,冒出一身冷汗来,上首的李渊平正读着族正院的密信,却被孩子的一声惨叫惊得失色,从位置上跳起,连鞋也不曾穿,急匆匆地走到孩子面前,切声道: “明儿!明儿!” 李曦明乃是李渊平独子,又是李家眼下的宝贝,一时间叫李渊平乱了阵脚,伸手去抹孩子的额头,却发现冰冷粘腻,抓起一摊透明的粘液来。 “这…” 这粘液冰冷刺骨,嘀嗒两声,离了手便化为朵朵金白色的花瓣,散落一地,看得李渊平一愣。 那花瓣金白片片,引人注目,落地即刻裂解,升腾为一道道阴气,如月亮般明亮皎洁,看得李渊平脑袋中似有雷霆炸响。 窦邑正站在最下首,看了这幅景象可是亡魂大冒,李渊平寿元无多,窦夫人又无情寡恩,窦家上下未来可都指望着李曦明这个小公子,当下连忙跨着台阶追上去。 “公子?!” 随着李家晋升为世家,来往拜访的散修越来越多,各类标准也按着越国的世家方向来建设,上首的台阶足足有二十几阶,窦邑足足花了好几息才登上去。 窦邑从台下跨了十几道台阶,这才冲到面前,却见李渊平猛然回过头来,灰黑瞳孔放大,额上皆是亮晶晶的汗,面色的柔和荡然无存,神色阴鸷,喝道: “下去!!” 窦邑跟了他快十年,从来只在李渊蛟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李渊平向来平和得多,何曾有过这种架势,一时间肝胆俱裂,当下一脚踏空,硬生生从十几道台阶上滚了下去。 “扑通。” 窦邑跟着李渊平,这几年日子过的奢侈,身体肥胖,一连着滚到台阶下面去,发出一声嘭响,头也不敢抬,拎着袍子屁滚尿流地跑出殿外去了。 李渊平在上首微微颤抖着身体,不敢移动,只靠着宽大的袍子遮住怀里的李曦明,沉声道: “全都下去!” 直到一片冰冷的铿锵碰撞声消失,就连台阶两边的族兵全都退下去了,他这才急匆匆拿起桌案上的丹书。 李渊平的动作太大,扫落了一地的笔墨纸砚,叮当作响,他宛若未闻,着了魔一般拍打着身下那几道亮盈盈如月光般的气流。 直到那几道太阴月华彻底消失,整个大殿都变得阴冷起来,他苍白如纸的面色才涌现出点点红润。 “爹…” 一旁的李曦明在一片桂花之中起身,李渊平连忙将他抱进怀里,发现这孩子并无大碍,这才喃喃道: “仙鉴…是仙鉴…” 乌涂山。 李曦治猛然抬头,看着两手之中散落的花瓣。 千里之外的冠云峰坊市,正与客人讨价还价的李玄宣猛然住嘴,隐隐约约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倚山城… 密林郡… 所有受了玄珠符种之人一并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眼前慢慢浮现出一张仙气飘飘的脸,以及一枚晶莹剔透、圆润光滑的玉扣。 李渊蛟猛然抬头,气海穴中的玄珠符种振动不已,他的眼底升起一点点白光,一股强烈的吸引力传来,他的目光死死地停留在郁慕仙的白衣之上。 “郁慕仙…玉扣…” 看着郁慕仙仿佛有所感应般抬起头来,李渊蛟缓缓低下头,他曾经在内史之中读过,李通崖还是一个凡人之时夜闯芦苇荡,硬生生找到了那枚玉石,当时只觉得不可思议。 芦苇荡何等广大,一枚玉石落在其中如同大海捞针,一介凡人怎么可能找得到?只将其归结在李通崖乃是气运所钟,不同于一般凡人。 如今真的面对传说中能让法鉴吞服的宝物,这才晓得了其中的神妙,哪怕他不去看郁慕仙,都能感觉到那枚玉扣握在他手中。 上首郁慕仙只觉得莫名惶恐,心中猛然一阵悸动,反应过来时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筑基修士练成了仙基,已经有了一部分神妙,心血来潮可是件大事,他细细的检查了,却什么也不曾发现,只好目光狐疑地在下首众人身上扫来扫去。 “密林郁家!” 身后的仙宗杂役开始唱名,郁慕仙摒除了杂念,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兄长弯腰退下去,直起身来。 他的目光停留在郁慕高消瘦的两颊和憔悴的身形上,思虑和计算快要把这个男人压垮,练气五层修为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可见郁家内部斗争之激烈。 郁萧贵重伤闭关,本就对郁慕高镇压宗族不满的郁家各支脉顿时炸了锅,各自为政,若不是还没有郁萧贵身死的消息,郁慕高手段也狠,恐怕早就天翻地覆了。 “秋月草十六株、紫玉灵米两千斤、潭清元石九十枚、长海珠七颗…” 一箱又一箱的灵物搬上台面,郁慕仙摩挲着手中的玉扣,心中感慨: “若不是小时拾到了这宝贝,明心见性,斩断尘缘,恐怕我也不过催折于这望月湖之上,陷于宗族争斗…落得个凄惨下场。” “黎泾李家!” 郁慕仙正出神想着,身后的杂役唱了一声名,便上来一个黑衣青年,肩膀宽厚,眉弓略高,顾盼间有股野心勃勃的味道,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 “李家李渊蛟,见过上使!” 李渊蛟不卑不亢地应了一声,目光始终停留在他衣袍上,郁慕仙微微点头,温声道: “久仰剑仙大名。” 言罢轻轻拱手,笑道: “剑仙所佩青尺剑乃是我师尊亲造,元乌峰一向与青穗峰交好,道友客气了。” 此言一出,不止李渊蛟心中一动,一众湖上家族之人皆侧目而视,若有所思,郁慕高更是缓缓闭目,一言不发。 “原来还有这等渊源。” 郁慕仙和善过了头,让李渊蛟一时间摸不准这人的主意,含糊应了一声,郁慕仙也不再多言,负手而立。 待到一箱箱灵物搬上来,诸家都上报了,杂役清点完毕,便有一青衣修士上前,在郁慕仙身旁恭声道: “师兄,望月湖三世家十六姓四十一小户,具清点完毕,还请师兄过目。” 郁慕仙将他手中的名录接过去,轻声念了上头几个勾画的家族,要么是缺斤少两,要么是灵物品相不足,顿时有几个青衣弟子上前,毫不客气的将他们捉出来。 “扑通。” 几个家族的人颤颤巍巍地跪倒,郁慕仙轻笑一声,问道: “师弟,依例如何处置?” 那上报的青衣弟子轻蔑地看了一圈下首的家族,答道: “依着缺漏多少,分别施刑,斩族老,除族名,发配倚山。” 下首众人顿时吓得瑟瑟发抖,连声告饶,郁慕仙扫过几眼,便见几个家族都是西岸贺道人治下的,多半是交不起两份重税,只温声道: “夺了几人的储物袋补上即可,若是除了这几家,还要麻烦贺前辈再点拨,坏了他的事。” “是!” 他话音刚落,几个青衣修士已经夺过这几人的储物袋,也不管着这几人嘴上如何哭饶,自顾自地递上来,郁慕仙从容地收进袖中,这才道: “几位世家还请留步,其余之人散了吧!” 一众小族如蒙大赦,告退几声,风一般散去了,偌大的山顶顷刻之间便只剩下一众青池修士和费李郁三家了。 费家虽然折了费望白,在青池宗却还是记着世家,故而也不曾退去,来人乃是费桐玉,初晋练气的修为,气息浮动,看来是用了药的。 郁慕仙一甩袖子,上前一步,先是向着费桐玉拱了拱手,仙姿俊秀,惋惜道: “想必阁下便是费家少主了,望白前辈之事我也有所听闻,毕竟费前辈乃是我宗治下的修士,这消息传到宗内轰动一时,也派人前来查看。” 他惋惜地摇摇头,低声道: “只可惜这人来去无踪,我等未曾查出什么。” “有劳仙宗了…” 费桐玉作感动状,虚头巴脑地与郁慕仙往来几句,这才见郁慕仙道: “费家供奉多年,我仙宗却未曾打听到凶手的消息,宗内也想着补偿一二…” 费桐玉顿时眼前一亮,明白关键的来了,便见郁慕仙笑道: “我师尊便定了主意,这下一位弟子的名额,便放在贵族了!” 此言一出,三人皆惊,足足停了好几息,山巅之上唯有朔风呜呜作响。 “什么?!” 郁慕高惊骇不已,一副岂有此理的模样,李渊蛟则若有所思,费桐玉干脆失声而呼,难以置信,愣声道: “不知是哪一峰?!” “自然是我元乌峰了!” 费桐玉惊疑过后便是浓浓的惊喜,费望白生前最遗憾便是不得在青池宗内扶持一子弟,眼下明知郁慕仙多半不怀好意,却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家尚要往宗内送子弟,费家又怎么可能拒绝,又怎么能拒绝…” 李渊蛟在侧旁默默盯着郁慕高仙气飘飘的侧颜,心中不知过了多少思量,一时间凝噎难言,只暗自道: “这郁慕仙…倒也是个人物,仅此一招便让湖上重回鼎立之势,又叫费家与我家离心…哪怕是老祖在世,这也无处改变了…” “只是这玉扣他藏在衣袍里,贴身藏放,想必也有诸多神妙,想要拿到手绝对不是件容易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郁慕仙这头通费桐玉商量了些细则,这才回过来招呼郁慕高与李渊蛟,轻声道: “见过两位道友!” 郁慕仙乃是筑基仙修,这一声道友两人都受不起,还未来得及推辞,便见郁慕仙继续道: “宗内诸峰七十年一轮管辖之地,望月湖如今归我元乌峰管束,前些年峰内有事务耽搁,都是我师弟前来,不曾与诸位约定好,以至于这些年湖上多有动乱,是我峰的不是。” 李渊蛟哪敢让他赔罪,连道不敢,郁慕高则迷茫又失措地盯着他,像是在辨认些什么,好像已经认不出这个弟弟,郁慕仙这才继续道: “于是我禀报师尊,元乌峰参考着如今的局势,重定边界,已经为诸位带来了。” 他轻轻一拍锦囊,手中显出三枚浅青色的玉印来,分别传到三人手中,目光中终于带着些警告,冷声道: “边界既定,几个小族之间峰内不会管,可诸位世家间可莫要再起冲突了!这也是我师尊的意思…” 李渊蛟接过那道淡青色的玉印,在印上轻轻一抚,那印缓缓亮起一道金光,浮现出几个金色大字  “青池治下。” 旋即浮现出边境的轮廓,银光闪闪,黎泾、华芊、骅中、玉庭、乃至乌涂山,连东山越都贴心地附在其中。 这玉印李家也有过一枚,乃是司元白留下,那一枚玉印中标记的不过是黎泾四镇,远远不是这一枚能比的。 如今元乌峰已经认可了李家所占据地盘的合理性,给了面子,李渊蛟只能在心中一松,答道: “谨尊真人谕令!” 费桐玉更是喜出望外,湖上三世家唯有他家最为孱弱,当下应的热切,大为放松。 见李渊蛟与费桐玉皆应声答了,郁慕仙这才点头: “有劳道友了。”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七章 事毕 李渊蛟这才翻手收起玉印,便见不远处升起一道流光,自远而近,一男一女踩着飞梭落到近前,几个青衣修士连忙驾着飞梭而起,手中结印,齐声道: “青池云船在此,来者何人?” 那女子驾着飞梭,柳眉轻皱,竟然停也不停,绕过几人,那几个青衣弟子手中的法光四射,被她伸手扬出的几道符箓所挡,闷头落下来。 这几个青衣弟子本是青池宗的外门弟子,不过比杂役稍高一等,都是些胎息修士,竟然让她闯了进来,从飞梭上越下,气喘吁吁地落到李渊蛟身边,有些急切道: “兄长!” “清晓?!” 李渊蛟顿时一滞,大为震惊,眼前的女修面色微红,不过胎息三层,却按着剑站在他身后,盯着场上的几人看,正是李清晓。 李渊蛟心中一动,便明白李清晓是回来给他助阵来了,大为感动,微微掀起薄怒,低声喝道: “怎么这样冲动?!” 后头的男子急急忙忙地上前,将李清晓拉到身后,尴尬地咳嗽一声,低声下气地道: “萧家萧宪…见过仙宗上使,内人不懂规矩,多有得罪,还望见谅,还望见谅…” “无妨。” 郁慕仙的目光在李清晓和萧宪面上停留一刻,答道: “我便不扰了几位兴致,诸位自便吧!” “多谢上使,渊蛟告辞。” 李渊蛟默默隐晦地瞧了一眼郁慕仙的衣袍,应声答了,李清晓还有些懵懂,要张口说些什么,被李渊蛟一瞪,顿时乖乖闭了嘴。 李家几人如蒙大赦,一并驾风而起,李清晓与萧宪不曾练气,踩着飞梭跟上李渊蛟。 才飞出几里地,李清晓埋汰道: “兄长这样大的事情也瞒着我,还是听了家里的消息,郁慕仙…可曾为难娘家?” “不曾。” 李渊蛟摇摇头,把话前后说完,向着萧宪拱拱手,答道: “舍妹不懂事,麻烦道友了!” “不碍事!” 萧宪连忙拜拜手,答道: “小弟不过是个胎息修士,没有什么大本事,也就这黎夏萧家的名头有点分量,这事情也不是清晓一人冲动,萧宪考虑过的。” 李渊蛟看着萧宪在这头为李清晓开脱,心中高看了他几分,李清晓却不管这两个大男人在此恭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答道: “我听闻郁慕仙是元乌真人的宝贝女婿,一向不怎么去管郁家,如今这么一看,看来真是个薄情寡义的…” 李渊蛟微微点头,心中还在想着那枚玉扣的事,一边的萧宪稍作迟疑,低声道: “未必…我有一族叔早些年与郁家相交甚笃,也曾见过郁家这辈人。” 萧宪有些难以启齿地摇摇头,毕竟此事事关萧家曾经想要扶持郁家的往事,叫他不好意思说出口,李清晓与李渊蛟却皆着他看,只好继续道: “我那族叔的原话是:郁家后继有人!慕高多虑多谋,慕元明而有勇,慕剑纯良一心,慕仙温雅大量,他日奉慕仙为首,高、元、剑为其臂膀犬马,光耀数代,何人能敌?” 他顿了顿,有些尴尬,如今郁慕元身死,郁慕仙寡恩,郁慕剑离家而去,唯独剩下郁慕高苦苦支撑,叫萧宪忍不住腹诽: “这说的话真是掷地有声,难怪族叔多年不归家,也怕成为笑柄吧…” 心中默默思量,嘴上答道: “听着这话,郁慕仙本不应是这般寡恩模样。” 一旁的李清晓若有所思,开口道: “谁知道呢?兴许是不敢不寡恩,取信他人,或抑是…” 她声音幽幽,低声道: “唐元乌给他下了什么神通,在他脑袋中种了什么术…我听闻紫府神通最为诡异,要说他被什么青池老祖夺了身躯,也是可能的。” 此话一出,两人都是背脊发凉,沉默一息,萧宪低低地道: “毕竟是元乌真人,还是不要直呼其名。” 唐元乌也是多年的紫府修士了,当年的元乌峰在他手中开创,随后便闭关练就第二道神通,将峰主之位交到了其子手中。 唐元乌之子治峰多年,也修炼到了筑基巅峰,直至前些年这人闭关突破紫府失败,身死道消,唐元乌才出关掌峰。 萧宪将此中原委一一道明,这才解释道: “郁慕仙又娶了唐元乌之女,在宗内名气颇大,恐怕再过上几年,便可称他为元乌峰峰主了!” 李渊蛟心中恍然,难怪郁慕仙一心稳定湖上的局势,原来是为他成就峰主做准备,当下微微点头,几人在李家山前落下,李渊平早就等在院前了。 “平弟!” 李渊平见了她也是微微一愣,喜道: “清晓姐!” 李清晓嫁出去数年,在萧家待惯了,已经有了妍丽的贵态,虽然容貌平凡,一身华贵服饰的衬托下硬是让李渊平愣了愣,这才认出她来。 李清晓先是寒暄几句,笑道: “我也几年未曾见过父母,先带着夫君拜见老人家,再下山与二哥细谈。” “自然。” 李渊蛟微微点头,等着李清晓夫妇上了山,这才急匆匆地进了殿,低声道: “家中可有异动?” 李渊平沉着地点点头,答道: “曦明、曦治与曦峻都有异像,我仔细问了,都是说见了一白衣之人,手中有一枚玉扣…” 原本李曦明跟在李渊平身边,在黎泾镇修行,李曦治眼看着要进入青池宗,便跟在母亲身边多待些时间,几个孩子早已经被李渊平叫回,藏到山上去了。 李渊平不曾受箓,没有太深的感触,李渊蛟方才可是深深地感受到了,当即摇头,沉声道: “这是…仙鉴的异动。” “上山!” 黎泾山。 两人解开一层层的法阵,快步流星地进了院子,眼前的庭院之中草木旺盛,绿盈盈喜人,金灿灿的阳光照耀下来,一片生机勃勃。 快步到了祠堂之前,这才推开厚厚的石门,便见白色的气流喷涌而出,冲撞着两人后退一步,皆觉得遍体生寒。 那气流在院中滚动一阵,打落一地花叶,翠绿的枝蔓化为枯黄,哗啦啦落起枯叶的雨来,一瞬间院落之中的春色化为秋意,一片阴冷。 李渊蛟踏入密室,便见五六株小小的桂树立在密室之中,几只雪白的玉兔和黄绿的蟾蜍正在地面上跳来跳去,顿时大为惊异。 满地桂花零落,白色的月华四处弥漫,青灰色的鉴子悬浮在空中,垂落下道道长绸般的法力光辉,威势逼人。 “这…” 李渊蛟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悉悉索索的蟾蜍和玉兔,走到了石台之前,恭声道: “李家子弟,拜见仙鉴!” 也许是他的话语起了作用,或是随着霞光云船缓缓驶离,回到南方的青池宗去,那镜面上的光辉才慢慢衰落下来,却依旧灼灼地刺眼。 李渊平不过胎息三层,面对这股威势连暗室的门都进不来,直到光辉衰落下去,这才慢慢地挪进来,依旧觉得冰冷刺骨。 “嘭!” 一时间暗室之中的种种意象一齐炸开,化为浓厚的月华,如同一缕缕纯白色的云雾,围绕着跪在中间的李渊蛟飞速旋转,在他面前汇聚成一枚玉扣。 李渊蛟在石台前下拜,看着面前的月华凝聚,幻化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扣,神色肃穆,沉声道: “李氏子弟李渊蛟,已受诏命…” 上首的光彩缓缓收敛,重新变换为那枚黯淡无光的鉴子,白色的月华顺着石台流回镜面之中,李渊蛟再拜,这才起身。 两人躬身出了暗室,石门默默紧闭,李渊平沉声道: “兄长!郁慕仙是筑基修士,况且还是青池宗的筑基修士…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我自晓得。” 李渊蛟眯了眯眼,低声道: “况且我看郁慕仙恐怕也从那玉扣上得了什么好处,始终藏在袖中,时不时摩挲一阵,他能在这样元乌峰上大展才华、修炼神速,恐怕也与这宝贝脱不了干系。” “那便更难了!” 李渊平摇头,沉声道: “先将曦治送入宗内,打听些消息,只要这玉扣一直在他手上,终归是有办法的。” 李渊蛟边点头边出了院子,李渊平继续道: “至于前些日子所提金阳煌元一事,此事兹大,关乎我等未来出路,耗时良久,还需要一个信得过且又能成事的练气修士前去采气!” “你的意思是…?” 李渊蛟心中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来,同弟弟对视一眼,反问道: “姑父陈冬河?!” “正是!” 李渊平抿了抿嘴,答道: “望月湖西岸以西,便是金羽宗的地盘,有几片大漠,我等可派人去那处寻一寻,若是没有千里关隘,恐怕还要去北方。” “你且安排吧。” 李渊蛟信得过他,只是盯了盯他苍白的面色,皱眉道: “只是你这身子骨怎的看上去越发虚弱了?家中事物繁多,可让曦峸练一练手,多服用些灵物,不必为难自己。” “呵。” 李渊平摇了摇头,答道: “根骨有缺,如同大缸漏底,服用多少灵物都是没用的,如今能保持着修为不倒退,已经耗费了不少灵物了。” 两人这头说着,已经到了山下的小院,一前一后落座,李渊平摆了摆手,将话题从自己身上移开,继续道: “倒是曦峸…是个耳根子软的木讷温弱性格,是颇得族中小辈爱戴,可不是治家的料子。” “前几日我着手了几件事物给他,偏听偏信,摇摆不定,我只好差他去山越管一管灵稻了。” 虽然李渊蛟颇为信任自己,李渊平却要借机把原委讲清楚,省得兄长以为自己苛待了仲脉长子,李渊蛟听罢端了端桌上的茶水,答道: “无伤大雅,我看曦峻是个聪明模样,与曦明两人都是好料子,不必太苛求曦峸。” 李渊蛟早些年性情酷烈,嗜杀无度,经历了兄长暴毙、叔公坐化这两样事情的折磨,倒是让他的性子沉稳了许多。 当即将杯子一放,将郁慕仙前来的二三事讲毕,李渊平叹道: “这下费家子弟入了元乌峰,至少是郁慕仙同一脉的师弟,甚至可能是他的弟子,费家…恐怕再难像以往一样跟我等一条心了。” “何止…” 李渊蛟摇摇头,正准备回答,院外却走进来一盛装女子,温声道: “兄长、平弟。” 李清晓方才上山,已经见了几个渊字辈的晚辈,复又问了些家中的情况,李渊平一一交代了,轻声道: “家中这几年一派向好,老祖也有所顿悟,闭关修炼,你且放心,无需多虑。” “好。” 李清晓两眼微红,有几分依依不舍的姿态,柔声道: “萧郎这几年在族中的事物也毕了,本要与我启程回余山,我听闻此事,急匆匆赶来了,眼下不能多呆,只能匆匆拜别父母。” “余山距离望月湖颇为遥远,若是家中有事,恐怕今后再难及时归来。” 她盈盈下拜,答道: “家中父母,还要麻烦兄长平弟照顾,清晓拜谢!” “你且放心去。” 李渊蛟避到侧面,没有受她的礼,微微摇头,低声道: “在余山就多多辅佐夫君,不要再记挂家中的事,省得他人多嘴是非…过几年有了子嗣,再带回来给兄长瞧一瞧。” “是!” 李清晓柔柔地应了,一同萧宪驾着飞梭远去,李渊蛟回过神来,看向李渊平,开口道: “不日我也回乌涂山闭关修炼,估摸着日子清虹也出关了,趁着她巩固修为,有什么事情可以多找找她。” “是…” 李渊平应声,便见李渊蛟算了算时辰,沉声道: “你同清虹说好了,三月之后己亥日,一同等在山中,我会回家中一趟。” 李渊平一时间微微一愣,竟然反应不过来是有何大事,祭祀的时间在冬天,也差的太远,忍不住问道: “这是…?” “五年了。” 李渊蛟低声长叹,嘴唇微微一动,以法力传音在他耳边响起: “老祖命玉已碎五年,遵循他老人家的旨意,应破关而入,发眉尺山洞府之门,恭迎仙骸。” 今天本来要加更补盟主的,可能是天气原因,今天鼻炎特严重,感觉脑袋里都是浆糊。 买了点药,吃了以后然后把今天的码完了,昏昏沉沉略有些水,加更会在周二或者周三找个晚上补上,抱歉!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八章 吾死五年 三月时间悄然而逝,李清虹一身玉甲,驾风飘然而至。 她依旧是二十出头的模样,手中的长枪锋利,身上的玉甲片片晶莹,绘着繁复花纹,乃是胎息法器玉甲。 铠甲一类的法器价格高昂,稀有度只比丹炉差一筹,攻破玉庭山之时发现了这一套,李通崖送过去给了李清虹,李清虹送到了李渊平手上。 李渊平哪里肯依,又让李曦峸抱到了玉庭山给李清虹,只可怜李曦峸跑来跑去,累得气喘吁吁。 两步进了大殿,上首的李渊平抬起头来,眼前的女子英气勃勃,持枪而立,一身玉甲颇为亮眼,连忙起身,笑道: “虹姐。” 李清虹嫣然一笑,跨步上前,眸子之中紫意荡漾,打量了李渊平一阵,飒声道: “你这修为,都快被曦治赶上了!” 李渊平轻轻一笑,侧边的李曦明上前,恭身道: “曦明见过姑姑!” “我家丹士来了。” 一住://42zw.la 这话说得李曦明羞赧一笑,李渊平见李清虹一身修为精炼,在练气五层也停留有一段了,叹道: “你与蛟哥这修炼速度当真惊人,当年郁慕剑三十岁前练气被称为天赋上佳,你与蛟哥不到三十,一个练气五层,一个练气六层,当真惊人。” 李清虹笑了两声,正色道: “那安景明还二十多岁练气八层呢,本是不能比的。” 李渊平点头,把近来之事一讲,李清虹仔细听了,思量一阵,开口道: “我在费家待过一阵,也熟悉费桐玉费桐啸兄弟。” 她的眼中紫意流转,柔声道: “费桐玉姿容俊秀,儒雅随和,却不够果断,可以顺势而为不能逆境求生,费桐啸果敢有勇力,却恪守本心,不会辜负我家恩情。” 李渊平难得听到这两人的消息,如获至宝,边听边记,便见李清虹笑道: “若是真有费家人入了宗,这两人也一定拿不定主意与我家也敌,最多优柔寡断、左右逢源,不必忧心!” 两人交谈一阵,想起今日的事,皆是戚戚然,李渊蛟与李玄宣正从殿前步入,李玄宣方从坊市归来,行色匆匆。 他年过半百,两鬓灰白,不苟言笑,几个晚辈连忙上去迎他,四人都特地换了白衣,相视一眼,李渊蛟道: “上山。” 眉尺峰洞府乃是当年李项平发觉,与李通崖两人用太阴玄光打破,如今已经修缮多次,青石光滑,阵纹繁复,两只石狮威风凛凛。 四人踩在洞府之前的平台上,李渊蛟掐诀施法,洞府之门却纹丝不动,他微微一愣,皱眉道: “从里头封住了。” 三人见状皆看向李清虹,她习的是枪法,又修成雷霆类的功法,最善破灭,李渊平拱手道: “麻烦长姐了。” 李清虹闻言持枪向前,在心中暗自告罪,这才舞动长枪,蓄力抵住石门,长枪上雷霆喷涌,流淌不息,在枪锋上汇聚。 “喝!” 李清虹借力一拄,抡动长枪,回身劈下,枪锋上浮现出浓郁的紫意,化为蛟龙姿态,张牙舞爪,砸在石门之上。 正是五年前费家送来的《游龙回影》,善于破阵诛敌,李清虹修行这些年,已经入门,正好用于此处。 “轰!” 石门上的阵法本是敛息聚灵为主的大阵,猛然一亮,轰然破碎,一旁的李渊蛟与李玄宣早已经准备好,两手按在壁上,将余波化解,以法力保护住石门本体。 直到最后一缕紫电消失,李渊蛟长出一口气,缓缓推开石门。 “呼——” 石门洞口,一阵冰冷的朔风拂面而过,四散流淌,往天际飞去,三人小心翼翼地踏上台阶,一齐入内。 石制的床塌上,白衣少年以手撑颌,膝上放着一剑,双目紧闭,黑发披散,满地青湛湛的积水,门前的石桌上亮晶晶滴着露。 四人出神地盯着塌上那少年,一并拜过了,便见那白衣少年嘭然化为青湛湛的灵水,散落一地的珊瑚、琉璃、云母、玄岩等物。 李渊蛟上前一步,却看那石桌上有墨迹,入石三分,字迹龙飞凤舞,铁画银钩: “吾死五年,双目作琉璃,可置于盒中,代为下葬,骨肉则化为云母、玄岩,望后辈弃之于山涧,使匠人拾之,可以为础、可以为栋。” “五脏化为青湛之水,可投诸大江大河,使我见天下之景,其余物化为珊瑚、滑石,散落山林,或入药,或作画、或为女子妆容。” “李氏子弟通崖绝笔。” 一室之内,四人皆默然无语,神态各异,李玄宣只用手去抚那石桌,李渊蛟取出玉盒,捧起那两枚琉璃,小心安放。 再将塌上的青尺剑请下来,一并抱在怀里,朝着李清虹道: “还请小妹摄了这玄岩、云母,收了灵水,去寻山涧与大江,我先送叔公归祠堂。” 李清虹垂着头,跪在塌前,愣愣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数息才道: “好。” 她取出玉盒,将满地黑的白的晶莹剔透的灵物一一用手拾起,这才施法将满地青湛湛的灵水收纳成一枚水球,捧在手中,驾风离去。 飘飘摇摇离开黎泾山,李清虹闷声飞行了一阵,四下寻找,终于寻见有一山涧。 山泉叮咚,兰草遍地,不远处就有一凡人村寨,也算是符合李通崖的意思,于是将玉盒中的云母与玄岩取出,挨个沉入泉水中。 做完这一切,李清虹方才在一旁坐下,托腮凝望。 “呜呜…呜呜…” 她微微一愣,红着眼眶四下望了望,这才睹见一只皮毛赤红的狐狸正坐在溪边,嚎啕大哭。 李清虹微微一滞,谨慎地站起身,恭声道: “晚辈李清虹,见过前辈!” “他妈的。” 这狐狸骂骂咧咧,抬头看了眼李清虹,噗叽一口吐出一颗灵草,骂道: “李通崖封了我留在他身上的印记,直到方才我才知道这家伙死了,我还白白进山为他寻药!白瞎了!” 嘴上在骂,狐狸却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看了她一眼,从河里拾起一块云母,把那株灵草丢回嘴中,叫道: “本要来寻李通崖,却撞见你在葬他,顺路瞧瞧。” 于是驾着妖风而起,如同一阵黑风一般消失在天边,往大黎山深处而去。 李清虹在原地顿了顿,朝着它离去的方向缓缓一拜,驾风寻大江去了。 清冷的山涧重新恢复宁静,露水嘀嗒嘀嗒地淌着,溪水叮叮咚咚地打着转,足足过了半晌,太虚之中缓缓浮现出一人。 这人一身白衣,服饰宽松,衣襟前佩着青玉,面上模糊不清,腰间摇摇晃晃地缀着一剑,负手而立。 他垂头看了看溪水之中的云母与玄岩,白色的布鞋抬起,轻轻踢了一脚,那石子咕噜咕噜地滚进溪水之中。 “李通崖。”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九章 试马 一众嫡系商量一阵,李通崖的丧事还是密而不发,只在山上挂了白绸,几个嫡系自己祭拜,各自散去。 李通崖离世的消息几个嫡系先前便晓得了,服孝道三年也早就服完,如今不过是兴起一丝愁绪,又急忙投入各自的职责之中。 李玄宣在家中呆了几日,难得与李渊平天天见面,笑盈盈地抱着李曦明逗弄一会,温声道: “明儿,丹书读了多少了?” “已经可以唤出丹火了!” 李曦明乖巧地点点头,双手一合,唤出一捧纯白色的火来,温润如玉,清凉如水,在两掌之中安静跳跃。 李渊平乐呵呵地抱过李曦明,看向满脸微笑的李玄宣,低声道: “父亲难得回来一次,就在家中多呆一段时间,坊市那边交给家里人就好…” “不可。” 李玄宣顿时正色,答道: “我老了,早就没了进取之心,仲父看得清楚,这才将我派到坊市之中。” 网址p://m.42zw.la 他终日不苟言笑的脸流露出一丝惭愧,低声道: “你叔公看得明白,我李玄宣其实不是什么治家的大才,才能充其量不过是一守成的掌柜,治家这么多年,耽误了不少事情。” “只是那时人丁稀薄,我父亲又早逝,几个叔父始终觉得对不起我,这家中的权位始终撂在我身上。” 他脸上流露一丝愧疚,温声道: “玄岭其实比我出色的多,仲父偏袒我,只能叫他默默无闻,可就算是我父亲那样早夭,同样有乡老爱戴,众户服之的盛名。” “我呢…我呢…” 李玄宣出神地叹了口气,苍声道: “百年之后,世人如何称我…” 李渊平头一次见父亲这个模样,心中酸涩,正欲开口,便见李玄宣微微一笑,继续道: “好在我这一路走来,家中生机勃勃,井然有序,你比父亲我强,好好干!” 言罢自豪一笑,摸了摸李曦明的脑袋,迈步出了院子,驾风离去。 李渊平闷声一笑,向下首望去,李渊蛟恰到好处地步入殿中,看样子是不想打扰两人的话语,在外头等了一阵了,在一旁落坐,便见下首上来一人,下拜道: “家主,东山越之主唦摩里只身牵马而来,说是已经突破练气四层,欲上山修炼,不再贪图权位。” “唦摩里?” 李渊平一挑眉,看向一旁的李渊蛟,低声道: “我记得唦摩里有一子养在我家…乃是我李家支系,唤作李寄蛮,前些年已经去了山越之处治一城。” “不错。” 李渊蛟挪了挪杯,显然早就计较过此事,李渊平翻了翻案台,找出一张小信来,皱眉道: “族正院的评价是恭谦有礼、有良人风度。” “以兄长来看,此人如何?” 李渊蛟常年在东山越修炼,对这些东西了解,闻言摇摇头: “此人外边恭敬,内里好斗,比唦摩里要不安分得多,好在东山越世家贵族做大,用此人当把刀也不错。” “喔。” 李渊平将那枚小信收起,抿了口茶,下首的窦邑终于找到了插嘴的机会,低声道: “家主,那唦摩里降伏了一匹妖马,乃是胎息五层,与伽泥奚当年那一匹只差一线,听闻踏雪无痕,如同鬼魅。” “哦?” 李渊平闻言抬起头,与一旁的兄长笑盈盈地对视一眼,李渊蛟温声道: “可是一匹好马?” “这是自然!” 窦邑恬着脸献媚地应声,却见李渊平摇头道: “是不是好马,总是要试骑一下才知道,太烈的马容易伤了主人,太温顺的马又不能行千里。” 窦邑不明所以地点头,一旁的李渊蛟却呵呵一笑,答道: “那便交给平弟了。” “兄长放心。” 李渊平低眉看着手中的信纸,稳稳地点了点头,沉声道: “叫他进来吧!” 下首那人应声退下,不多时便见着走进来一身华服,头戴玉冠的男子,恭身道: “唦摩里见过家主!” 此人正是山越之主唦摩里,如今练气四层修为,虽然修炼的是杂气,却因为功法高深,不比寻常的正气修士差多少,李渊平看了他一眼,温声道: “既然你要放弃权位,上山修行,那边随着我兄长去乌涂山,你可愿意?” “小人求之不得!” 唦摩里单膝跪地,恭敬地应了一声,走完了这个形式,一旁的李渊蛟站起身来,笑道: “那我便先回山了!” “好!” 李渊平点头,看着兄长李渊蛟和唦摩里告辞离去,对着帮着小案几蹲在旁边默默注视这众人的李曦明挥挥手,笑道: “且去换上戎装。” 李曦明顿时眼前一亮,问道: “父亲,咱去哪儿?” 李渊平将身上的氅衣解下,温声道: “试马!” 望月湖上的气候一向平稳,几十年难得大旱大涝,今年的雨水如期而至,绵绵地下了一场,盛夏算是过了,晚风冷清起来。 李渊平近来颇有兴致,一身戎装,驾马急行,苍白的面色难得红润起来,怀中的李曦明靠在他胸膛之上,吭哧地笑个不停。 “驾!” 他拽着疆绳,在道路上驰骋着,身后黑旗招摇的一众车驾被他甩在后头,一向软绵绵靠在上首软塌里的他英姿勃发,难得有了些英雄气,大笑不止。 李家如今富裕许多,李渊平胯下之马正是山越进贡,号称“重挲”,踏雪无声,如鬼魅般前行,胎息五层修为,由唦摩里亲自降伏,牵来黎泾山进献。 李渊平得了良马,驰骋一番,一口气从黎泾镇郊冲到了东山越的乌涂城郊,怀里的李曦明乐不可支,黑发被风扬起,稚声道: “爹!这是哪儿?!” “东山越。” 李渊平神色飞扬,把咳嗽压在喉咙里,猛然驻马,扬起马鞭,指向北方连绵的山脉,笑道: “这山往北就是乌涂,传闻项平公当年带兵从此过,距离木焦蛮的大军仅仅两里地,项平公衔枚勒马,这才躲过一劫。” 李曦明听得专注,便见李渊平温声道: “此山往下,便是东山越边城乌涂城,算得上繁荣,那李寄蛮在这城中治事,尔来有十年了。” “李寄蛮。” 李曦明思忖一息,答道: “唦摩里之子,山越王储…不日便要继承山越的王位。” “是呵。” 李渊平应着怀中孩子的话语,左右扫视,便见枝叶上雨水籁籁而落,知是玉庭卫和几个客卿一直贴身保护着,这才信马由缰,顺着道路而行。 他漫不经心地驾着马,耳朵微微一动,饶有趣味地道: “李寄蛮是个聪明人,只是好战好杀,外恭内诡。” 重挲马打了个响鼻,走上高坡,山上的景色一览无余,尖叫声与嘶吼声起此彼伏,满地血污。 山下一片平原,乌涂城的城墙遥遥在望,一群骨瘦如柴的山越百姓正颤颤巍巍地举着锄头草叉,将一只灰狼围在其中,那狼看上去有浅薄修为在身,咆哮不止。 一旁的小丘上棕色的车架旌旗飘摇,长戢森森,一众士兵坐壁上观,玩闹嬉笑,最上首坐着一青年,手持瓜果,哈哈大笑。 “这便是李寄蛮了!” 李渊平云淡风轻地念了一句,怀里的李曦明皱眉,低声道: “爹爹,他这是在做甚?” “看戏。” 李渊平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便见下首的某个贵族哈哈一笑,掷出一枚瓜果,精准地砸在那狼妖头上,刺激得这狼凶性大发,嗷呜一口将一人撕成碎片。 那农户身体瘦小,片刻之间便破碎为一地的残渣,更激起了这狼的凶性,嗷嗷直叫。 小丘上的一众山越王公和李寄蛮目不转睛地看着,爆发出一阵大笑,尸体掉落下来,遍地的肠子和血污,李曦明忍不住偏过头去,不忍去看。 “好好看着。” 李渊平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 “把这一幕记牢了…才会晓得倘若不严明刑法,底下的纨绔背着你能做出什么事来。” 他微微一顿,开口道: “修为停滞,前路无门,玩腻了犬马,吃腻了珍馐,坐拥远超凡人的权势与力量,总会想出些新鲜玩法的。” 李曦明若有所思地点头,便见李渊平冷笑道: “取弓来!” 一旁的玉庭卫连忙递上长弓,李渊平在重挲马上坐稳了,吐气开声,偏头搭弦拉弓,眯着眼望着山下的一众人,温声道: “明儿,看好了。” “咻——” 长箭破空而去,上头纹着的符文发出一阵耀眼的白光,如流星般坠下,落到山下去了。 山下的李寄蛮正伸着胳膊,手中捏着瓜果,他对面前一幕没什么感觉,只将将敷衍着众人,一旁的田荣上前一步,笑道: “蛮弟?这如何?够有意思吧?!” “是有意思!” 李寄蛮撇了他一眼,暗暗鄙夷,呼吸着山下的空气,心中暗道: “田氏在东山越把持朝政,眼看着老爷子就要退位,大爷岂能做个唦摩里一般的傀儡?…偏偏田仲青小心谨慎,要抓到他们的把柄,与田氏利益交换,还要从田荣入手…” 他好似看着狼妖困兽犹斗,脑海里却还在想着如何将东山越的朝政拿到自己手中,却不曾想眼前一亮,一道白光从天而降。 “嘭!” 那狼妖不过胎息一层,哪里经得住这箭,嘭的一声炸成了血块,溅了一地鲜血,一旁痴痴笑着的田荣如同被打了一巴掌,愤怒地跳起,骂道: “放肆!何人敢打扰本公子雅兴!” 李寄蛮早已经起身抬头,胎息巅峰的目力让他一瞬便看清了山上那人的面容,一时间脑海一片空白,肝胆俱震。 “李渊平…” 他扑通一声跪倒,伏在地上,脑袋紧紧贴着地面,一瞬间又惊又骇,汗湿胸背,粘腻不已,两眼瞪得通红: “主家最恨戮民欺上…这下完了!” “是谁害我…田仲青…是了,一定是田氏…田仲青…该死!难怪要叫我到这个边上来宴饮,好一个田荣!” 一片山越贵族顿觉不妙,纷纷跪倒在地,田荣足足愣了数息,还去拽地面上的几人,这才后知后觉地跪倒,不知所措。 半山腰上的李渊平一身戎装,怀里抱着粉雕玉琢的李曦明,面色平静,静静的看着他们。 “爹爹…他们好怕你呀!要杀了他们么?” 男孩的清脆声音在山间回荡,刺得下首的众人寒毛卓竖,李寄蛮更是紧紧闭目,恨不得将一旁的田荣和田氏一起千刀万剐。 李渊平稳稳地牵着马,附在长子耳边,低声道: “不。” “李寄蛮是聪明人,田氏与田仲青更是聪明人。” 他将手中法弓递到一旁的玉庭卫手中,也不看下首一个个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的众人,抱着怀里的李曦明,以微不可查的声音道: “爹爹这就教你,一个聪明人如何驾驭一群聪明人。” “好!” 于是他冷冷一笑,一扯疆绳,掉转马头,重挲轻轻踏着步,马蹄声悄无声息,慢慢地走进来时的密林之中。 两边的玉庭卫冷冰冰地看了一眼下首的众人,跟着重挲马消失不见,足足过了十几息,下首的李寄蛮才抬起头来,高呼道: “家主明察秋毫!寄蛮受恩,感激涕零!” 上首只有朔风呼呼,没有回答,李寄蛮眼中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田氏…田氏…我李寄蛮与尔等势不两立!” 他站起身,恨恨地盯着田荣,骂道: “小子好会装!将我骗过来看这场戏,可花了你不少心思了吧?我说呢!我说呢!” 李寄蛮认定了一旁的田荣是得了田仲青的命令,故意将他引过来在此地被李渊平看见,锵地一声拔出腰间佩剑,骂道: “竖子!安敢欺我!” 田荣完完全全是一脸懵懂,搞不清刚才发生了什么,李寄蛮脸色变幻,硬生生克制住了砍下去的冲动,一脚踢在他肩膀上,叫他飞出去好几尺,如同滚地葫芦般痛呼。 “滚!” 看这田荣落荒而逃,李寄蛮面色难看,他与这群山越贵族不同,乃是李家血脉,有族正院管束,纵使李渊平不罚他,过上片刻也有族正院的人前来查问… 李寄蛮这头想着接下来的麻烦事,心中拔凉: “该死!” 三更啦!把昨天的加更补上,这段写的有点急,本来这个剧情点可以分成两次的,不想太水就简略一下写成一次,希望节奏能够比较稳定能丰富一下这几个人的形象~(如果这一章有些快,可以反映一下~)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章 师徒争执 李渊平这头驾马而行,兴头过了,隐隐又有要咳嗽的感觉,身上的戎装冷冰冰,内里汗湿黏腻,怀里的李曦明抱着马头,隐隐有所察觉,问道: “爹爹近来身体如何…” “呵。” 李渊平没有回答,苍白着脸,信马到了黑色旗帜的飘扬的车驾前,翻身下马,一旁的窦邑连忙接过缰绳,李渊平答道: “这马牵去给…给曦峸代步罢,明日起不必准备出行的车驾了。” 他弯腰进了车驾,开始解甲卸下戎装,李曦明懂事地将车内的火盆点起来,李渊平咳嗽两声,在火盆旁边坐下,温声道: “高高坐在殿中,各镇上来的信总是写得满满的四境太平,这几月乘着重挲,借着这脚力亲眼看一看,总算是心里踏实。” “那李寄蛮也看了,明儿,你觉得此人如何?” 李曦明的脸蛋被火堆照的微微金红,用木棍拨弄了两下炭火,答道: “孩儿看他自高自大,吝啬冷酷。” “恩。” 李渊平应声点头,温声道: “依你来看,这山越国是落在田氏手中好些,还是落在李寄蛮手中好些?” 李曦明微微蹙眉,开口道: “孩儿觉得,无论落在谁手中都无异,只是看哪一方能给我家带来更大的利益…山越之地广大,如今缴纳上来的灵物灵稻为免太少了些。” 李渊平低声一叹,答道: “何止山越,随着宗族渐长,七镇之中明争暗斗之风盛行,望族与支脉之间争狠斗勇,若不是族正院与玉庭卫镇压着,恐怕还有更多龌龊事。” “宗族至今,已历五世,若按着老祖归来立业那日起算,已近百年,成事易持家难,便是这个道理了。” 父子在车驾上交谈着,牵头的灵马打了个响鼻,止步不前,窦邑在外头叫着: “家主,到镇上了。” 李渊平牵着长子下了车驾,窦邑附声过来,低声道: “家主,陈冬河等人已经在殿中等着。” “嗯。” 李渊平迈步入殿,尽管他不过是胎息修士,殿中几个练气修士皆是避席,李渊平在上首落座,先是看向一旁的陈冬河,客气地道: “姑父这是?” 陈冬河如今已经五十多岁,练气四层修为,目光温和,轻轻拱手,答道: “我已经备好行李,准备与景恬一同向西岸去了。” 李渊平恍然点头,拿起案上的一枚储物袋,连忙下行几步,将其交到陈冬河手中,沉声道: “这是家中准备的符箓与灵石资粮,镇中已经备下两位山越的杂气修士,为姑父做些鞍前马后的小事…姑父保重!” 陈冬河夫妇本就有外出周游之意,对外说的都是夫妇俩外出闯荡,实则是前往西边金羽宗的大漠收集金阳煌元。 此事本是隐秘之事,当下听闻李渊平说要带上两位山越的杂气,陈冬河猛然抬头,便见李渊平笑道: “姑父放心,此二人多重羁绊在身,又发过玄景灵誓,大可一用。” 山越的功法简陋古朴,与山越各族的血脉相合,易修练却修不成器,故而这些年来出了五个杂气修士,也就种种灵草,不堪大用。 独自来采集金阳煌元足足需要二十年时光,陈冬河自然晓得李渊平的意思,当下会意点头,道谢一声,有外人在场,也不好说些什么,当即收下锦囊,告辞离去了。 直到陈冬河离开,一旁的李曦峸才上前一步,恭声道: “禀家主,近五年东山越的灵稻与灵物已经上供,灵稻两千一百斤,白元果二百枚,黄玉灵米二百斤,诸类杂物灵物十一样。” 他顿了顿,答道: “共计价值七十枚灵石!已经送到山下。” “好。” 李渊平点头应了,青池宗对胎息与练气的小族几乎是属于放养状态,只收了一点点供奉表明上下从属,可对这些世家可是重税盘剥。 李家如今身为世家,每五年要缴纳的灵物可谓是价值连城: “灵稻一万斤,折作一百枚灵石,白元果五百枚,黄玉灵米五百斤,折作一百枚灵石,其余杂七杂八的灵物供奉也要二三十枚…” 而李家如今的产出只能抵作一半不到,余下一百多枚灵石一直是李渊平头疼的问题所在。 往年一是从冠云峰坊市来补,发布任务让外姓与家族修士进山采药与猎杀妖兽,加李玄宣几人画符所得,还要补贴回这些家族修士,勉强能得个四五十枚的收益。 另一方面便是靠领地上的那一道青乌矿脉,全力开采,五年也能得个四五十枚灵石,余下的全靠李渊平抠抠搜搜,勉强补上。 “还要给家中修士提供资粮…” 李渊平听闻李曦峸上禀山越今年的收入并不算丰厚,一时间又大为头疼,挪了挪案上的杯子,喃喃道: “乌涂山上还没有大阵,实在是寒碜得很…如此年年亏空,不是办法。” 面前的李曦峸恭敬地站着,李渊平见他方才一番话还算流畅,没有什么木讷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山越局势如何?” 李曦峸明显没有心理准备,微微一惊,足足思虑了数息,有些忐忑不安地道: “田氏辅政…王子李寄蛮有勇力…” “好了。” 李渊平听李曦峸口中不是“田氏当政”,也不是“田氏把持朝政”,也懒得再听下去了,温声道: “修行去吧。” “是!” 李曦峸拱手退下,李渊平长出口气,转过头去,看向在一旁仔细读书的李曦明,低声道: “曦峸木讷老实,温和大方,今后若是你治家,你曦峸哥可以用事,却不能让他独当一面。” 李曦明还是颇为喜欢李曦峸这个大哥,一时间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默默地把脑袋埋进书中,好在下首上来一人,禀报道: “禀家主,袁家来了消息。” “哦?” 李渊平连忙抬起头,便见那人答道: “袁湍仙师已至蕈林原,冬月望日便至望月湖。” “好!” 李渊平顿时一喜,如今是十一月初三,也就是说袁湍十二日后便至,于是笑道: “派一人前去回信,说我家恭候仙师贲临。” 岭海郡的雨水连绵不绝,此地属于越国之南,群山环绕,阴沉湿闷,雨水在山谷之间汇聚,时常淹没低洼之处。 少年在茂密的雨林中踏着水走了一阵,满地的蛙鸣,他皱眉不止,闷声道: “师傅,怎地兜兜转转还要绕回这个鸟地方。” “谁知道青池宗发什么疯。” 他身后那男子一头乱发,粗犷凶狠,踏着黑雾而行,声音沙哑: “偏偏一个相关的筑基也不派出来,只能先翻过岭海郡,去南疆边的倚山城看看了!” “这具躯体已经不堪大用,若不是我曾经修过饮民血,能够压制住这躯体,这身躯早就被金性消磨成了一滩脓血…” 少年眯了眯眼,意味不明地道: “可是师傅不是要寻特殊的几样道基?如此闯入倚山城,恐怕再也回不了头,只能再往南疆去。” “若是到了那南疆深处,去哪找躯体为您夺舍?” 那少年正是失踪多年的江雁,不知多少修士正打着他的旗号在越国四处作乱,他却神不知鬼不觉的又跑回了岭海郡。 江雁的眼前闪过一丝怀疑之色,试探地问了一句,却见江伯清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答道: “你师傅我三十岁筑基六十岁紫府,天资卓绝,到时候再想些办法就是!” 江雁摇了摇手,哈哈一笑,答道: “师傅既然自称是三十筑基六十紫府的天才,当年为何丢了这紫府金丹道不修,改修了咒术异经?” “娘的。” 那糙汉闷叫一声,面上的纹路随着表情变化扭曲在一起,恶声恶气地道: “老子当初是天才,哪里懂紫府金丹间的龌蹉,只知道从未见到同我身上仙基相同之人,成日里埋头苦修,后来成了紫府——” “才知道他娘的巫山之主端木奎修的就是这道!” 他操控的那躯体已经濒临崩溃,表情扭曲难看,勉强看出来是在笑,继续道: “端木奎是横压一世的人物,我哪里等得到他出手?吓得老子当即减神通削道基,求空作符,丢了大半的修为,这才修成异士。” “哦?” 江雁的神情自若,反问道: “何为求空作符?” 江伯清摇摇头,脸上流露出一丝自豪之色,解释道: “这是我从一古籍中得来的法子,便是将命神通当做符来练,把一身修为连同道基都化为一道仙符,从金丹道转为巫箓道…” 他面上浮现出几分希冀之色,温声道: “我年轻时得了一月华元府前辈的遗泽,此术便在其中,颇为不易,也就我求的上巫荷血三九性与符箓一道有大联系,这才成功。” “把一身修为当做符来练…” 江雁咀嚼了这番话语,回过头来,面上都是亮晶晶的泪,低声道: “师傅如今,便是将我一身修为当作符来练么?” 江伯清尚在絮絮叨叨不止,闻言猛然一滞,张口便骂: “你说的什么胡话!” 江雁却越发肯定起来,泪水渐渐停止了,静静的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 “弟子虽然不修紫府金丹之道,却也明白这道途绝不是可以轻易转来转去的,化丹为符已经是极限,又用金性占据来占据去,哪有这么随便的事情!” 他目光烁烁,冷声道: “若是弟子猜得不错,师尊金性本就受了重创,如今的金性溃散,再也没有什么占据道基,重来一世的机会了!” “害…!” 江伯清愤怒的表情缓缓平静下来,旋即化为一丝丝欣赏,轻声道: “不错,我是已无夺舍之机…” 江雁缓缓后退一步,看着江伯清毫不设防的样子,脸上勾起一丝笑容,恨声道: “看来你与青池宗本是一路货色,难怪…难怪青池宗何等的庞然大物!我在五郡流窜多年,竟然连我一个小小的修士也抓不到。” “这一路上的血流成河,每每突破一个青池宗的据点,总是有符合突破的材料出现…那些收集了十年数十年的血气怨气,总是能一葫芦一葫芦送到我手中。” 他瞳孔放大,双拳快要掐出血来,尖声道: “江伯清!好一场自导自演的好戏…你与青池各持所需,演了好一场好戏!” “你从来不是夺舍什么特殊仙基的修士,只不过是安抚我的好话!我气海穴中的三九真符、我升阳府中的巫道血箓,这才是你谋划之物!” 他的声音在山间回荡,镇的江伯清哑口无言,那张脸上的血肉籁籁地掉下来,江伯清愣了几息,答道: “我是与步梓相交甚切,魔灾也确实是我与青池宗的利益交换…这血气与怨气才会一一送到你手中,你是个聪明孩子,这几样都猜得不错。” 他顿了顿,微微摇头,答道: “只是我金性受损,早就没了夺舍的可能,不是什么符什么箓可以救的,你身上的那两道巫箓乃是我一手培养…神妙异常,却没有为夺舍之基的效用。” 江伯清这副躯体满脸鲜血,却能看得出目光温和,低声道: “占据了这具身体也不过是为了护你周全罢了,没有专门的灵药功法搭配,迟早要同此肉身一齐陨落,本以为大可瞒着你,直至将你送出南疆…” 江雁却不为所动,再度后退一步,神情警惕,冷冷地看着他,答道: “你说不是便不是?要我如何信你!” 江伯清皱眉看了他一眼,悚然而惊,忽然鼓动舌唇,喝道: “呔!” 江伯清唇齿一合,吐出雷电般的喝声,震得江雁脑袋嗡嗡作响,江伯清神色大变,骂道: “娘的,神通迷眼了!” 江雁眼神一阵清明,听得一愣,便见江伯清拉起他,驾风而起,叫道: “速速离去,他以神通相阻,定是相距不远了!” “紫府?!” 江雁顿时一身寒毛卓竖,催动全身法力驾风飞行,反问道: “你不是与青池宗沆瀣一气?怎地还有紫府派出来追你!” “多半是老子当年的仇人!” 江伯清这具躯体五大三粗,满头乱发,咋咋呼呼地骂了几句,在心中不断盘算,难以置信地道: “怎么可能?!哪个能算到!” 两人才飞了一息,天地间的朔风戛然而止,两人脚下中法力凝聚的风也停止流动,面前的虚空中浮现出一条条黑色的流光,紫府神通的彩色喷涌而出。 “江前辈。” 这少年从太虚之中慢悠悠地踱步而出,一身道袍朴实无华,眉目清秀,手中持着一法珠,灰蒙蒙地看不出神异。 “你也有今天。” “庆济方…” 江伯清盯这少年看,显然此人现身在此处是出乎了江伯清意料,就连他的意图也摸不准了,只沉声道: “你意欲何为?” 这紫府修士道袍飘遥,手中的法珠轻轻一转,静静地盯着他,开口道: “前辈不必紧张,晚辈有好多问题要请教,或是那《答桑下乞儿问》,或是那上元剑仙、萧初庭、唐元乌…” “尔等在谋划些什么?仙书最后又落入谁的手中…我长怀山好奇得很…还请前辈同我回一趟吴国吧。”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一章 袁湍至 这青年道人话音方落,手中的法珠旋转一周,喷涌出一层朦朦胧胧的灰光,如云如雾,不断升腾。 两人还未做出什么举动,那灰雾已经在四周游走,笼罩上下,隔绝太虚,防止他人神通窥视。 “哦?” 江伯清的目光在周身的灰光上停留一息,轻声道: “《答桑下乞儿问》我不知晓…青池宗我只与步梓相熟…至于萧初庭,不过是个颇有手段的后辈,素未谋面,我又怎地晓得?!” “你长怀山…要谋划仙书,见我如今落魄,便以为软柿子好捏…?” 江伯清瞪着血红色的双眼,面目狰狞,冷声道: “烂船尚有三斤铁,我江伯清纵横之时你不过是吴都司的小道士,不怕我反咬一口,至少也断了你的道途!” “前辈说笑了。” 庆济方轻轻一笑,有这法器庇护,他也不怕被越国紫府察觉,当即慢悠悠地道: “前辈说与萧初庭并不相识,可这黎夏屠郡,乃是前辈与青池宗一手促成,要说前辈与萧初庭并无关系,晚辈却不信!” 一住://42zw.la 此言一出,江伯清面色大变,一旁的江雁听呆了,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江伯清顶着江雁仿佛要刺透的身体的目光,强自镇定,答道: “那是萧初庭与青池宗的谋划,老夫不过借力罢了…” 庆济方能修成紫府,自然也是心思缜密之人,当即察觉出江伯清情绪的波动,心中恍然,看向后头的江雁,轻声道: “这位小郎君,此人以神通诱伱父,引灾厄杀你母,把你作符箓炼,你尚一口一个师尊,岂有此理?” 江伯清见他惺惺作态,反倒是冷静下来,沉声道: “道友是什么意思!” 看着江雁默然不语,庆济方这才将目光投向江伯清,轻声道: “我也不同前辈扯皮,《答桑下乞儿问》乃是仙书,江南除了端木奎,只有前辈最为熟悉,如今巫山已灭,人人的眼睛都盯在前辈身上。” “且不论我吴国,连越国三位真君都有两位盯着,前辈还以为自己能逃到哪里去么?” 庆济方的声音在空中不断回荡,江伯清满脸的鲜血滴落下来,默然不语,庆济方的话语仿佛打碎了江伯清自欺欺人的美梦,让他的表情慢慢狰狞起来。 这紫府修士又将目光移动到江雁身上,沉声道: “父生为阳,三九真符,母死为阴,巫道血箓,确是一具上好的肉身,前辈若是愿意同我前去吴国,我可以放他一命,给前辈留个机会。” “我等问一问越国众人的情况,只求前辈记忆之中关于《答桑下乞儿问》的片段,事成之后,便放前辈转生。” 庆济方微微一笑,温声道: “到时候我吴国得了线索,前辈则丢了记忆,没了价值,也不必被几位真君盯着,又有这上好的肉身在,重修一世,逍遥天地,岂不美哉?” 江伯清冷冷地盯着他,答道: “我已求得一缕金性,不必神通惑我。” 庆济方的神情不变,笑道: “却是晚辈班门弄斧了,可这条件却是诚心所提,依旧有效。” “好。” 江伯清踌躇一阵,终于回答,低声道: “先将我这好肉身送走。” 庆济方顿时一喜,答道: “前辈好胆魄,济方绝不背诺!” 言罢钩出一抹彩光,轻轻巧巧地向江雁摄去,江雁不过借助江伯清之力才能对抗筑基,哪里能吃住紫府之力,当即被轻易摄起。 “且慢,我亲自来!” 江伯清出声喝断,庆济方顿时恍然大悟,越发体会到江伯清的诚意,点头道: “是极是极,晚辈还是不经手了。” 当下灰雾流露出一丝缝隙,供江伯清送走江雁,紫府修士神游太虚,不说瞬息万里,百里还是有的,江伯清有金性在,足以将江雁送走千里外,断了踪迹。 江伯清捉过那彩光,催动金性,毫不客气地从庆济方的手中夺过控制权,引得这紫府道人眼皮一跳。 江雁口不能言,静静地盯着他,江伯清伸手拉开一道黑光,将江雁送走,这才回过头笑盈盈地看着庆济方。 “前辈?” 庆济方警惕地盯着他,江伯清盯着他看了一眼,轻声道: “长怀山有巫术道统,若是能拿到《答桑下乞儿问》,真君定然能再上一层。” “是又如何?” 庆济方隐隐察觉到些许不对,手中的法珠不断上下沉浮,便见江伯清笑道: “猜猜渌水是愿意见仙书断了踪迹,失传在越国境内,还是愿意线索被贵国所控,步步受制于人?” “不好!你发什么疯?!” 看着江伯清的躯体嘭然破碎,化为满空的血肉,庆济方一时大惊,毫不犹豫地收起法珠,就要遁入太虚,逃之夭夭。 “锵——” 那破碎的躯体之中却浮现出一缕金光,长了眼睛般往这紫府修士身上撞去,一时间光明大放,山下万蛙齐鸣,河水翻涌。 庆济方满脸不可置信,眼看着那金光撞上来,四周的太虚一时间被金性封锁,只厉声道: “命也不要了!” 十一月,大雪。 乌涂山上的白雪垲垲,石桌上堆满了雪花,院中的青石也被一片雪白覆盖,锦衣白裘的少年倚坐在红木大椅上,两指捏着一尊玉杯,默然不语。 “治儿。” 上首的女子柳眉凤眼,一身红衣,眉眼之中带着疲惫之色,温声道: “东西可都备好了?” “嗯。” 李曦治轻轻地应了一声,答道: “父亲呢。” “你爹爹去了黎泾镇,仙师将至,有许多东西要准备,过上片刻便有车驾来寻你。” 萧归鸾看出他心中的委屈,抚慰似地解释了一阵,李曦治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专注地盯着这杯看,低声道: “青穗峰人丁稀薄,空有盛名,我作为峰内大师兄,今后恐怕麻烦不断。” 他嘴上是在解释自己的忧虑,心中却是满是苦楚,不敢对母亲倾述。 听闻袁湍将至,李渊蛟终究还是把族中内史给长子看了,李曦治抱着书读了一夜,神色数变,迟尉、迟炙云乃至元乌峰之间的纠葛和李尺泾最后凄凉下场都叫他心中苦闷,默然无言: “宗内多少纠葛…顶着盛名,恐怕要成为各方倾轧的棋子。” 他默默握着腰间之剑,放下玉杯,答道: “我即入宗,唯尽人事罢了。” 李曦治正思量着,下首上来一人,一身衣物简朴,肩上还带着些雪花,行色匆匆。 他急切地拍了拍身上的雪,先向上首的萧归鸾行了礼,朗声唤道: “治弟!” 李曦治连忙站起身,迎上去答道: “峸哥怎地来了。” 李曦峸风尘仆仆,一身衣物单薄,连个饰品都没有,乐呵呵地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来,笑道: “听闻你即将入宗,我便为你寻了些好东西来!” 他不曾受符种,更不晓得族中的诸多密辛,只当前往青池宗是件百利无一害的大好事,将那玉佩亮出来,上头青光闪闪,往李曦治手中一塞,笑着解释道: “这是个胎息境法器,有凝聚灵气之效,便当作兄长给你的贺礼了!” 李曦治顿时一愣,他父亲是李渊蛟,大父是李玄宣,世代为李家之主,其实不缺这些小玩意,只是看李曦峸满面喜色,心中不是滋味。 李曦峸父亲身无灵窍,大父早逝,过得便更不容易些,这玉佩在这个兄长看来已经是难得的东西了,直往李曦治手中塞。 李曦治见他一身简朴,一点法光也无,却还温和亲切地看着自己,捏着的玉佩像枚烧红的木炭,烫得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微微涩声道: “峸哥…破费了!” “诶。” 李曦峸这几月在山越督看灵稻,长了见识,说起话来也大方不少,笑道: “你兄长我如今在族中有职位,有族俸,莫要同我客气!” 他的语气温和,李曦治倒是不是滋味了,抓过他的手,早就有一肚子的话要和他说,低声道: “听闻兄长用度不足,囊里空空,家中的资粮和发下来的族俸半送半借,都给族兄弟们了,可有此事?” “这…” 李曦峸顿时一滞,呐呐道: “只不过是那些周济一众兄弟们罢了…这些年族中日子过得紧巴巴,大家过的都不容易。” “害。” 李曦治哭笑不得,揽过自己这个兄长,在他宽广的胸怀中用力抱了抱,笑着提醒道: “你可省着些用,小心族正记你个挥霍无度,好大散财。” 李曦峸闷声一笑,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下头的仆人上前来,恭声道: “公子,车驾来了。” 李曦治闻言微微点头,看了看李曦峸满面的笑容,方才满腔的苦闷不翼而飞,心头皆是斗志与期待了。 黎泾镇。 李渊蛟一袭黑衣,佩剑在雪地之中默默站着,雪花浮落在他身上又零零碎碎地掉下来,一旁的李曦治站在他身边,出神地望着天际。 李家一众人等了片刻,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中一位青衣修士乘鹿而至,面容看上去三十余岁,光彩动人。 座下那鹿毛色雪白,点缀着点点青绿,轻盈矫健,两眼灵动,鹿上那人青衣飘飘,一副神仙模样,腰上系着一缕青色的长绸,在风中不断飘扬。 这长绸花纹繁复,透明轻盈,看上去也是一样好法器。 “李家众人,见过峰主!” 一众李家人恭声唤了,袁湍笑盈盈地点头,那白鹿一落地,四蹄一蹬,便化为了一片白雪,消失不见。 这神妙手段叫李家众人与客卿皆是一滞,默默惊叹,袁湍答道: “不必客气。” 袁湍年岁与李通崖相近,十八岁便修成练气,本比师兄萧元思还快些,只是不知怎地,她修成练气后专修符箓与灵植,反倒把修为落下了。 当时师尊司元白又被关押,师兄弟都在南疆,青穗峰唯有袁湍一人独自支撑,吃了不少苦头,好在这十年她连破数关,成就筑基,日子这才好过些。 “还请仙师里边请…” 袁湍柔和地点头,轻飘飘地踏雪过去了,客卿外姓皆退去,只余下嫡系几人与袁湍入内。 她的目光在李渊蛟腰上的剑上停留了一息,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温声道: “那可是青尺剑?” “正是!” 李渊蛟腰上的蛟盘楹早就换成了青尺剑,特地去了外头的布囊,一改平日里低调的模样,大大方方地亮出来。 “这剑…” 袁湍神色有些复杂,低声道: “是我跟着师尊为他去求的,当时峰内拮据,只炼成了练气巅峰的法器,泾儿还是欢喜不已,连连道谢…” “不曾想后来这剑随着他杀妖诛魔,又受剑意温养,竟然不声不响地突破了,成就了筑基法器。” 一众李家人默默听着,袁湍挑了挑眉,盯着李渊蛟看了眼,问道: “你腰佩此剑,可是李家家主。” 李渊蛟心中早就排练了许久,当下恭声答道: “尺泾公无后,小修便为尺泾公宗继之孙,渊字辈蛟,故而佩戴此剑。” “唔,无后…” 袁湍勉强维持着面上的表情,足足在原地站了两息,这才在李渊蛟的指引下登上上首,沉默地在一众人面上扫过,温声道: “怎地不见通崖道友的身影?” 李渊蛟低了低脑袋,沉声道: “老祖闭关修炼,至今未出。” “喔。” 袁湍点点头,便见李渊蛟示意一眼,下首的李曦治上前一步,恭声道: “晚辈李曦治,见过前辈!” “好。” 袁湍面上总算有了笑容,灵识在他身上一扫,端详一阵,仔细检查了气海穴、升阳府与巨厥庭,闭目不语。 她这一闭目倒是让殿中众人都默默紧张起来,李曦治更是强制镇定,感受着气海穴中的玄珠符种,心中暗暗打鼓。 过了十几息,袁湍这才睁开眼睛点头道: “不错,应入我青穗峰!” 旋即展颜一笑,向着李曦治道: “乖孩子,不必紧张。” 此言一出,一众人都将心放下来,总算是安定了,李曦治恭声谢过,袁湍笑盈盈地盯着他看了看,轻声道: “抬头!” 李曦治与李渊蛟面容相似,低眉顺眼之时还有几分温润与平和,这下抬起头来,又浮现出那野心勃勃的模样,看得袁湍轻轻一笑,开口道: “面相倒是与你肖象,颇有凶貌,威能压众,正是作首徒的料,不曾想还真是我捡了便宜。” “正是犬子,前辈谬赞了…” 李渊蛟应声,低声道: “能入青穗峰,是我李家之福。” “嗯。” 袁湍点点头,复又问道: “听闻你家出了个小丹士,不知是否在此?” 这几章的情节会有些平缓,过渡一下。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二章 青宣 袁湍话音刚落,李曦明上前一步,身着宽松的白衣,看上去颇有风度,只是声音犹有些稚嫩,恭声道: “晚辈李曦明,见过前辈!” 袁湍仔细地看了他一眼,腰上的长纱轻轻飘动,笑道: “我听着师兄说出了个气息平和,水火相济的丹士,如今一看,果然是个好苗子!” 言罢牵过李曦明的手,温声道: “明儿可有趁手的丹炉?” 李曦明微微一愣,看着一旁的李渊蛟微微点头,这才道: “回前辈,已经有了!” 李家的丹炉乃是李通崖当年坊市破没之时从他人手中夺得,乃是练气级别,李家当时尚弱小,李通崖只恐怀璧其罪,尘封多年。 如今李家根基稳固,也有了丹士,这才敢取出来,也仅是几个嫡系知道罢了。 此言一出,袁湍顿时一滞,摩挲了一下腰间的储物袋,灵识感受着其中那尊青色的丹炉,心中哭笑不得,暗道: 网址p://m.42zw.la “坏了,这下是白折了人情给云丹峰了…” 毕竟李家立家不到百年,袁湍怎么也想不到连丹炉都准备好了,思忖一息,从腕上解下一枚青色的玉珠,用红绳系着,挂到李曦明手腕上,笑道: “就当是我给明儿的见面礼了!” 李渊蛟看着这玉珠光采非常,一看就不是凡品,心中暗喜,嘴上连忙客气道: “峰主!这如何使得!” “诶!” 袁湍倒是笑盈盈地看着李曦明,看着他小脸满是正经的模样,越看越喜欢,笑道: “此物乃是我练气时的护身宝物,唤作青宣,经过我功法淬炼多年,也有几分神异,可以化为鹰犬虎鹿,颇具灵意,胎息乃至练气都是不错的法器。” “如今我已经练就仙基,又用青宣岳温养了两年,叫它更加神妙,青宣岳之能与此物多有重叠,已经用不上此物,便送给明儿了!” 李渊蛟自然看得出袁湍本是想赠丹炉以偿还人情,如今改成了这玉珠,想来也是等价之物,丹炉一类的法器本就有价无市,这玉珠能抵作丹炉,相当了不得了,当即道: “快谢过仙师。” “多谢前辈!” 李曦明正经地应了,袁湍点头,纤手一伸,其中放出一道淡白色的光芒,将上下一片笼罩了,隔绝内外,这才正色道: “贵族可晓得魔灾之乱?” 李渊蛟顿时精神起来,一旁的李渊平和李曦峸等人也竖起耳朵,李渊蛟答道: “我家地处越北,也有所听闻,说是那江雁无恶不作,四处散播魔道道统,在散修乃至民间都有流传,引得无数魔乱,南方尤为惨烈…” “不错。” 袁湍点点头,低声道: “江雁虽然与青…我宗对着干,修炼的却是巫术道统,绝非传闻之中的魔道,况且此人已经消失多年,魔灾应是另有蹊跷。” “前辈的意思是…” 李渊蛟微微皱眉,答道: “越国魔灾是另有其人故意散播魔道道统…宗内可有人前去镇压销毁?” 袁湍神色莫名,轻声道: “不曾,不过诸峰间皆有忧虑之声,只恐放任魔灾,最后重现平明津的悲剧。” 当年的仙魔之争便是在平明津大战,打得天崩地坏,山河湮没,神洲陆沉,仙道丢了北方,引得胡羯北下,释教风行,到了如今的局面。 李渊蛟默然点头,心中有数,袁湍嘱咐道: “我家这几年屡屡在蕈林原上得了魔修踪迹,连练气都折了两个,看来是愈演愈烈,往北方来了,还请贵族留意一二。” “多谢前辈提醒!” 看着李渊蛟恭声回答,看来是把这事放在心上来,袁湍嫩白色的手指上浮现出一缕青光,落地便化为两只白鹿,眨巴着眼睛,撅着头不动。 袁湍轻声道: “乖徒儿,随我归峰罢!” 李曦治连忙拜别父母,与几个兄弟一一告别,这才跨上这白鹿,踏云而起。 袁湍亦轻飘飘地落在鹿背上,轻声道: “若是欲往宗内来信,送往袁家便可,前人遗泽终有尽时,还望勤加修炼。” 话音袅袅,两只白鹿踏云而去,片刻便了无痕迹了,余下一众人举头而望,李渊平终于开口道: “青宣岳还真是仙家气象十足,也不知是哪一道的仙基!”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为此事的顺利与收获欣喜不已,一旁的李曦峻将脑袋凑到李曦明身边,好奇道: “哥!瞧瞧你的好法器!” 李曦明连忙点头,本就期待得很,只是为了显示家族的气度,一直不敢在袁湍面前有喜色,当下两眼亮晶晶,催动法力,那玉珠微微一亮,旋即喷涌出一道青光,往地上落去。 这青光落地便化为一只曲着膝的白鹿,不过小猫大小,灵动非常,瞪着眼睛看人,李曦峻哈哈一笑,翻身骑上去便要骑。 这灵鹿哪里肯依,左突右冲,往李曦明身后去躲,李曦峻嘻嘻笑着,捉着鹿角和这灵鹿打闹起来,李曦明则捏着珠子,抿着嘴笑。 “胎息一层。” 李渊蛟一身黑衣,灵识在那灵鹿上一扫而过,念叨了一句,李渊平点点头,答道: “应是与持珠之人的修为相关。” “明儿!” 李渊平叫唤一声,李曦明连忙将这法珠递上来,依依不舍地递到李渊蛟手中,李渊蛟接过这法宝青宣,催动法力,数息后道: “有些灵性,是认了主的。” 于是将玉珠递回李曦明手中,李曦明目光早就黏在这宝珠上,见状顿时一喜,系回腕上去了。 将几个曦明辈的孩子都送出去,下首的殿中便有几个族兵入内宿卫,两人围着小案坐下,李渊平低声道: “魔灾渐近,前些日子我也看了看族中的情况,这头便与兄长说一说。” “好。” 李渊蛟应声,便见李渊平开口道: “族中如今练气修士六名,兄长练气六层,长姐练气五层,姑父离家,还有父亲练气三层,归鸾嫂子与母亲窦氏练气一层” “除却嫡脉,支脉还有一位练气修士,换作李汶,刚刚突破,乃是玉庭卫出身,专司保护之职。” 他顿了顿,朝着下首的族兵道: “唤千户进来。” 下首那人应声告退,李渊平继续道: “外姓田有道、田仲青、徐公明练气一层,客卿安鹧言练气七层,其余李秋阳等杂气修士还有七八名,以山越居多,遇上练气魔修不过是送死的份…” 李渊蛟听罢,沉声道: “除去姑父与父亲不在家中,余下六位练气前期,两位练气中期,一位练气后期。” “不错。” 李渊平应声,便见下首上来一人,孔武有力,面容粗旷,长得人高马大,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下,闷声道: “庭卫李汶,见过家主与族叔!” 玉庭卫的待遇等同于千户,故而李汶修炼的资粮还算充足,又是修炼的速成的《叩庭宿卫诀》,如今不过三十出头。 李渊平忙唤他起来,向着兄长解释道: “此人近年来一直闭关突破,故而兄长觉得面生些。” 李渊蛟点点头,问道: “你是哪一脉的?” 李汶闷声道: “小人高祖乃是木田老祖之庶弟,根水天祖之幼子,四脉之庶叔父…” 看着这憨汉子满脸自豪,颇为熟稔,闷声闷气地吟唱起来,李渊蛟又是好笑又是头疼,连忙打断道: “我晓得了,原来是天祖幼子一脉。” 李汶骄傲地点点头,方才那一连串背的流畅,显然也是时常挂在嘴边的,李渊蛟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瓶丹药,往他手中一丢,轻声道: “这便当做族叔给你的见面礼了。” “多谢族叔!” 李汶再拜,瓦声瓦气地念叨了一句,便退下去了。 “看样子也是憨厚的。” 李渊蛟望着他的背影,淡淡地道,李渊平苍白着脸点点头,暗有所指地道: “庶脉虽然人数众多,天赋却不尽人意,这么多人里头也不过出了个他罢了,甚至连杂气修士都只有一个秋阳叔。” “嗯。” 李渊蛟点了点头,将玉杯往桌案上一放,答道: “是有些少了,恐怕露出马脚。” 毕竟李家主脉代代皆出灵窍子,天赋一个比一个要好,虽然伯仲两脉子嗣众多,嫡庶凡人也多,将这个高得可怕的比例拉下来了些,可支脉却太过萎靡不振,这么多年没有出过什么像样的天才,未免引来有心人猜忌。 “平弟的意思是?” 李渊平心中早就有了计较,却还是看向兄长李渊蛟,见他发问,李渊平缓缓点头,答道: “从两端下手,支脉以罪名削减户口,鼓励修士入赘改姓,主脉则开枝散叶,充实人丁…这几年来小弟一直在拨弄这些事情。” 李渊平顿了顿,神色有些阴沉,解释道: “毕竟革除宗庙可是大事,正打在支脉的痛点上,比改李为叶,革出支脉更痛的无非是死罢了,还是要慢慢来。” 李渊蛟点了点头,盯着李渊平的眼睛看,低声道: “我倒有一个好办法。” “愿闻其详。” 李渊平抬头来看,李渊蛟开口道: “如今支脉之中纨绔与无赖渐多,族正院虽然有诸多修士,却也不能天天把修行的时间花在管束族人身上看着,渐渐有些力不从心,更有几个蠢货被望姓玩的团团转。” 他声音低沉,在空中飘飘荡荡: “若是能有一场大战,按例拨族中弟子为兵为将,去萎存良,定能使我家上下一清,负担大减。” 李渊蛟少年时征战沙场,在山越处杀的人头滚滚,那时李渊平还尚未出生,等到主事之时李渊蛟早就收敛了性情,日夜与他详谈,不见什么凶态。 如今听了这一番话,才晓得为何早年父亲李玄宣总是念叨李渊蛟杀性过重,默默吸了口气,问道: “与谁家大战?” “也未必是大战,只不过是个想法罢了。” 李渊蛟呵呵一笑,笑盈盈地盯着桌面上东山越的来信,温声道: “东山越如今也是贵族盘踞,庸肿不堪,当年需要这些贵族来制约唦摩里,如今田家已经成事,留着他们不过是贪污灵物,窃踞灵田罢了。” 他抿了口茶,低声道: “一是族中蠧虫,二是山越贵族,在魔灾来临前一定要将这两件事处理干净,以防之后家族虚弱,白白让两只蠧虫偷生做大。” 萧家,衔忧峰。 寒水清潭微微荡漾,岸边的灵草歪歪扭扭地长着,萧初庭从太虚之中驾着彩光破空而出,在最高峰处的青石上坐下。 “上巫荷血三九性,真是壮观。” 萧初庭捋着胡须,满心感慨,那道金光足足在太虚中闪动了十几息,整个吴越的紫府都被惊动,看着这百年不得一遇的金性挥发景色感慨不已。 “庆济方毕竟年轻,以己度人,真以为这些紫府无论到什么地步都贪生怕死,会屈服他长怀山。” 想想那庆济方惊骇失措,被上巫金性撞了个结结实实的样子,萧初庭心中颇为舒服。 “江伯清…自端木奎陨落,《答桑下乞儿问》失去踪迹起,他便自知没有多少活头了…只是不甘,总是要闯一闯碰一碰才肯死…” 当年江伯清在黎夏郡的太虚之中凭空而立,堪比紫府巅峰的气息吓得一众青池宗紫府不知所措,眼睁睁地看着江伯清如提线木偶一般摆弄众人,没有一人敢吭声。 再回头看看今日,他在青池宗治下苟且偷生十余年,被逼的自损金性夺舍道基,流窜四方,最后不得不牺牲性命,却只重伤一个小辈,实在令人唏嘘。 “也是倒霉,偏偏是端木奎陨落时他也寿尽而死,便成了众而矢之的,没了转世之机…” 他取出白玉钓竿,驾在青石之上,刚准备运转神通,看一看近来有什么好东西,耳边便响起一阵温润之声: “恭迎老祖归山,元思前来拜见!” 萧初庭面上浮现出一丝无奈之色,躲来躲去还是给萧元思等到了,苍声道: “上来吧!” 不多时,萧元思一身白衣,遍体药香地飞上来了,看来是刚练完一炉丹药,在萧初庭面前落下,恭声道: “元思见过老祖,恭贺老祖神通大成!” 萧初庭看他这副礼貌生硬的模样,忍不住闷声一笑,问道: “可是为了李通崖之事而来?” “老祖敏捷过人,元思佩服!” 萧元思恭敬地站着,萧初庭只好把手中的白玉钓竿一放,没好声地劝慰道: “我已尽力了!李通崖命数已定,诸紫府推着他走到那个地方,非是我一人能改。” 于是将忿怒摩诃的事情前因后果通通一说,萧初庭这才道: “我已经全力拨动命数,既然李通崖的命数不可改,只能借着他多谋些利益了…我萧家与他家是有些亲切,却也不至于为了他得罪一众紫府,破坏众人多年的计划。” “为何是李通崖!” 萧元思听完前因后果,胸口一闷,忍不住出声来问。 “为何是李通崖?” 萧初庭冷笑一声,低声道: “兴许是他的命数香且美,兴许是他的位置正在南北交界,方便摆弄,兴许他本是摩诃多年前就备好的资粮…” 他轻轻一顿,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脑海中浮现那一天在太虚之中的景象,在心中默默地补了一句: “兴许不是在用李通崖钓忿怒摩诃…而是试探些别的存在…” 萧初庭看着萧元思默然的样子,摇了摇头,叹道: “只可惜刘长迭那个蠢货东跑跑西转转,从东边跑到西边,又从西边跑到南边,恨不得踏遍越国的土地,把这些命数关联混的一塌糊涂,搅得什么都算不清楚。” “算一算…江南想要一巴掌呼死他的紫府已经有两位数了,去东边东边抱怨,去西边西边骂街,都在闷着气拼死克制。” 萧初庭闷声一笑,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看得萧元思一阵迷茫,只听这刘长迭几字,不明所以。 今天下班早,多写了六百(ω)就早点发。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三章 远来是客 李寄蛮骑着马来的黎泾镇,躺在车驾里头回的乌涂城,李家族正院行刑的乃是胎息修士,纵使他身具修为也无用,照样被打得皮开肉绽。 族正院几个不苟言笑的族老交谈一阵,给了个“轻忽职守,放纵望姓”的评价,这不只是将李寄蛮翻来覆去打了七十板,也将李寄蛮的脸面打得啪啪响。 田家人自然也赶到了族正院,田仲青上前连连道歉,李寄蛮面上笑呵呵地揭过了,田仲青却背后发凉。 而另一头的族正院和李渊平的中殿虽然不曾对他家有什么指示,依旧让他们冷汗淋漓。 身为风暴中心的田氏家主,田仲青听得一口气噎在喉咙之中,晋升练气的喜悦荡然无存,连夜驾车返回东山越,怒得砸了满院的瓷器,还得拦着伯父田有道不至于将田荣一巴掌打死。 “滚下去!孽畜!” 随着田有道一声暴喝,田荣灰溜溜地捂着肿得老高的脸颊下去了,田仲青这才松开老人的手,他内心真不想拦着田有道,一掌打死干脆利落… 可老人一巴掌只打得田荣一个踉跄,田仲青便晓得伯父还是心疼这个独子,陪着他演完了这戏,沉声道: “伯父…这可怎么办!” 田有道也是李家的老人了,从胎息到练气,在族中的辈分大得很,闻言长出口气,闷声道: “李寄蛮心胸狭隘,本就对我家不满,如今出了这档事,更是结了大仇了…” 叔侄俩双双练气,自家是李家最大的外姓势力,一向小心谨慎,不曾想田仲青闭关,田有道外出,竟然被田荣跑了出去,酿出这样的恶果。 田仲青叹了口气,低声道: “明明吩咐好了,怎么会叫他跑了出去,如今李寄蛮有诸多山越贵族支持…若是今后有什么变动…” 田有道往上首一坐,他已经七十多岁,见的东西也多,已经掐着胡须暗暗计较,若有所思道: “此事蹊跷,待我去问一问家主,把话说开,如若族中要如何做,我等配合着就是了!” 田有道毕竟是李玄锋的亲舅舅,在家中辈分大,也有说这话的资格,田仲青见状忍不住暗暗感慨: “族中唯有伯父能说这话了…” “仲青!” 田有道低声一唤,田仲青连忙抬起头来,叔侄对视一眼,田有道满脸肃穆,沉声道: “说起这事…我家如今能有如此威势,看似是我叔侄两人先后突破练气,田氏灵窍屡出,为中流砥柱,得了主家信任,制约山越,但是仲青…” 他看了看侄子,低声道: “你要晓得,我家之威势权位,唯系我一人罢了!” 田仲青重重点头,他如今也是成家立业多年的人了,子嗣颇多,成熟许多,闷声道: “任氏与窦氏系于伯脉,如今有了曦明公子,眼巴巴地跟着了,柳氏已衰,徐氏一心作军中纯臣,东不沾西不靠,却也没有什么要担忧的。” “而我田氏…” 田有道乃是李玄锋亲舅舅,田家一向以叔脉为首,偏偏李玄锋去了南疆倚山城,还膝下无嗣,这下让田家没了依靠。 李玄锋说是去倚山城驻守,可前去此城又有几个是回得来的,众人心中不说,只当他是再也回不来了,其余望姓无甚感觉,田氏却内心暗自打鼓。 “不错。” 田有道摇了摇头,答道: “我只恐哪日我遭了不测,田氏便受人肢解,一如柳氏。” 田仲青踌躇了片刻,低声道: “伯父,您且看…大公子如何?” 李家曦明辈李曦峸最长,是为大公子,李曦治第三,李曦明与李曦峻分别为七和八,其余一女三子皆为凡人,送下山不论。 李曦峸如今在山越治事,算是李家唯一一个下山治事的公子了,乃是仲脉李通崖一脉,田仲青与其多有接触,有些了解,解释道: “大公子雅量非常,慷慨友爱,田氏若是以女妻妾之,我再倾心与其相交,倒向仲脉,兴许能找棵大树。” “仲脉一度中衰,没什么母族帮衬,实在是上上之选!” 田有道抿了口茶,答道: “你且去试一试,先打好关系,我看他雅量有余,强硬不足,是个好攀附的,若是能得他信任,数代无忧。” 宿卫众多的大殿之中,李渊平一身锦袍,盘膝而坐,身下的蒲团浮现出一道道白光,帮助他进行凝神,避免干扰。 “家主!西边道上来的信。” 下首上来的族兵低低念了一声,见李渊平正在大殿之中修炼,一时间不敢上前。 李渊平难得最近轻松些,他也有时间腾出来修炼,虽然收益甚微,但也聊胜于无。 “拿上来罢。” 李渊平吐出气来,伸手接过那信,使了特定的法决解开密信,展开一读: “冬河已至西边荒漠,此地唤作谷烟大漠,两随从皆恭敬无事,此地关隘众多,我等于金羽宗治下谷烟庙客居,三人合力,七年便可得气而归。” “好!” 眼看着西边有收集那金阳煌元的门路,李渊平顿时大喜,看了看手中的小信,疑道: “这是从何来的?” “禀家主。” 那族兵回答道: “乃是由道上的杂气行商携来。” 李渊平恍然点头,取了笔墨写了个大大的“好”,又写了些勉励与感谢的话,用自己法印封住,丢进窦邑手中: “赏他点灵稻,让他带回去。” 此方天地通信本不须这样麻烦,不说上古,听闻千年前都有传音符一类的东西,只是后来不知怎地,这一类符或是失了效,或是代价高昂,也少有人用了。 收回思绪,李渊平把注意力放回家中事务上。 “山越倒是好办。” 自前些日子李渊蛟提及此事,与李渊平细细聊了,不久便归山修行,李渊平则一心放在如何解决这两事上。 山越之地李渊平早有不满,暗自有了安排,只是族中的一众子弟,叫李渊平头痛得很。 “真要像兄长所说…又去哪儿寻一处…” 李渊平将案上的书信理了理,将周边几家的情报取出来。 郁家这些日子没了动静,郁慕高埋头在族中整理宗族,今天杀一批,明天放一批,他那些兄弟虽然人多势众,却斗不过来,日日被当做羊羔宰杀。 “真敢杀啊…” 李渊平看着上头的名册,抿了抿嘴,郁慕高是杀得痛快了,留下的隐患可多着,他摇摇头,打起了东岸诸家的主意。 东岸诸家零零散散十几家,散落遍地,虽然大多是些胎息练气的小族,却颇有些复杂,多方纠葛,没什么人去碰。 望月湖北岸与望月湖东岸曾经都是镗金门的地盘,东岸诸家与镗金门千丝万缕,虽然如今镗金门势弱,也丢掉了这块地盘,却还有几分人情,这是其一。 其二,东岸诸家持着好几条矿脉与灵泉一类的宝地,都被西边的萧家暗中附庸把持,有萧家人以客卿之名镇守,维持局势,以此牟利。 本是不应该的事情,只是青池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萧家有心见到这碎成一地的模样,就这样年年维持下来。 更何况望月湖挨着萧家,之间缓冲地带便由这诸家维持,北边接壤镗金门,南边接壤李家丁家,各方势力角逐其中,颇为敏感。 便是这多方因素,硬生生将东岸诸家维持起来,百年来没有过什么大变动,蒋家兴旺时则供蒋家,郁家称霸供郁家,如今郁家衰落,湖上三足鼎立,便是各去寻靠山了。 “当年坊市破没,郁家衰落,我家也有收下几家上供的机会,只是当时人手不足,只欲韬光养晦,不欲插足其中,故而错过了。” 李渊平思量一阵,不由心中大动,暗忖道: “恰好我家如今用度紧张,若是能介入其中…一来能得些供奉,二来也能在东岸扶持些势力…” 李渊平正思量着这事的可行之处,向着下首的窦邑唤道: “去族正院为我取一份东岸诸家的情报来。” 窦邑连忙点头,急匆匆地下去,不曾想下头同样跑上来一人,恭声道: “禀家主!道上有修士求见!” “道上修士?” 李渊平微微一滞,知道能报上殿来多半不简单,只问道: “何等修为?可是有事相求?” 那阶下的族兵张了张嘴,答道: “据安客卿所说,恐怕不是紫府金丹道的修士,身着袖口道袍,少年模样,说是一身气势远超筑基,至于事务,非要见了家主您才肯说。” 安鹧言当年也是见过郁萧贵和李通崖的,大概能估计出筑基修士的实力,说的是远超筑基,不由让李渊平神色凝重。 “不是紫府金丹道修士!?要见我?” 李渊平顿时一滞,沉声道: “且去提醒蛟哥,叫…不必叫他过来,让他在山上看着…安客卿等人一并镇压着…以防这人突然暴起。” 李渊平面色有些难看,他向来最厌恶这种意料之外的麻烦,更何况对方虽然规规矩矩地礼貌上门,可这人一身修为远超筑基,真要闹腾起来李家可吃不消。 “该死!” 他恶声地抒发了不满,这才长出口气,低声道: “请他去偏殿等一等。” “是!” 窦邑等人缩头下去了,李渊平这才坐回上首,暗自道: “看穿束不是释修,可难保是变化而来…兴许是个魔修…我家还未见过江南魔修,只听闻外表与常人无异,恐怕也认不出来。” 他往阶下走了两步,毕竟是筑基级别上门拜访,李家如今也就他份量足够,又不至于叫人暴起杀了损失太大。 “此时不宜露怯,只恐叫人起了疑心便不妙了,倒去会会他。” 李渊平走到殿前,迈着轻飘飘的步子去了,这才走到回廊上,便见着一脸憨厚的李汶一手抓着一个大如人首的金瓜跟上来,一声不吭。 李渊平看着他如山般的身影,还真多了几分安全感,笑道: “好憨汉!” “呵呵。” 李汶闷声笑了笑,李渊平到了偏殿前,轻声道: “不必跟进来了,在外头等着便可。” 毕竟筑基与练气相差太大,按着安鹧言的描述,李汶上去也就是人家一掌的事情,还显得自家心虚。 见李汶愣愣地应了,李渊平推门而入。 侧院之中朴素无华,只摆了几个木案,侧旁的小案旁正坐着一少年,头顶道冠,面容平凡,膝上放着一剑,看上去却是桃木剑。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身上披这一件普普通通的道袍,袖口绣着金纹,看上去也不知是哪个地方的穿着,桃木剑也是平凡黯淡,不像什么宝物。 “二十岁的筑基?” 李渊平在心中已经认定这人用幻术掩盖了外表,越发警惕。 “李家恭迎前辈大驾,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李渊平上前一步,摆出满脸笑容,不卑不亢地轻声问。 “见过家主!在下出身赵国颍华郡王寻!家主客气了!” 不曾想着修士反应却大得很,一下从桌案边跳起,膝上的那柄桃木剑在空中跳了个跟斗,轻飘飘地悬浮在半空,王寻仿佛一无所知,客客气气地回答。 见了此人的回答与语气,李渊平心中稍稍放下一分,目光在那桃木剑上不着痕迹地一扫,笑道: “原来是赵国的客人!在下李渊平,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不敢。” 王寻见李渊平没有往上首去,而是在侧旁坐下,明显是给了自己面子,拘谨的神色顿时一松,也跟着坐下。 看着面前少年的一类反应实在不像装的,李渊平心中的重负顿时又去了三分,越发自如起来,温声道: “看茶!” 下首的侍从将茶送上来,在两人面前摆好,急急忙忙地退下去,李渊平笑了笑,看着面前少年腼腆羞涩的样子,不敢放松警惕,温声道: “请问前辈…是何出身?可有事托付?我家若是力所能及,定为前辈办到。” 这少年估计不常在俗间走动,说了一连串也不曾说出自己的出身,李渊平问起出身,便是想要看一看是不是什么宗门大族,好作应对。 于是一边笑盈盈的问着,一边拿起玉壶为他添茶。 这少年愣了愣,连连点头,还以为问他家中谱系,急忙答道: “我出身颍华王家,乃是逍金真君玄孙,颍原真人之子…” “哗…” 李渊平像是被莫名其妙抽了一巴掌,脑袋嗡嗡作响,稳稳的手赫然一抖,这话震得他脑海空白,好端端地撒出了好几朵水花。 “逍金真君!金丹修士!” 他愣愣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道: “前辈…说是…真君之玄孙,真人之子?!” 第三百三十四章 王寻 王寻才进了李家地界,正在埋头研究中的陆江仙即刻惊醒。 陆江仙如今为自己巡梭的神识设置了几个唤醒自己的节点:李家嫡系将死、紫府气息出现、李家人突破筑基… 他自己则在利用巫术在当年堇莲摩诃的记忆碎片之中反复捣鼓,试图找出那一部《金殿煌元诀》的来历或者是紫府篇的线索。 王寻那一身在神识冲天的剑气耀眼得像个大光球,一下把陆江仙揪醒,有些迷茫地看着这少年。 “不是紫府金丹道?!” 陆江仙的神识在这人身上盘旋了一阵,只觉得他命数空空,了无痕迹,多半是有高人妙法庇护,不欲结缘世俗。 再凝神一望,王寻那挺拔宽厚的背浮现出一具金灿灿的剑匣来,花纹繁复,大多数雕刻的都是些云纹,一共一百二十八道。 匣内有十六个剑孔,已经集齐了十把剑,个个藏在里头,什么形态也看不清楚。 “神通…还是命数?” 王寻这背上的剑匣俗眼难见,却颇为神异,明明是神通,却蓄满了命数的味道,陆江仙如今也算是颇有道行,仔细观察了一阵,心中有了计较。 “这北方修仙一道…是性命同修,既服气求性,又神通养命…难,真难!” 一住://42zw.la 陆江仙在这剑匣上看了两眼,谨慎地没有放出神识去仔细摸索,毕竟是个金丹后裔,保不准有什么阴路子在身上。 在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陆江仙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便是此世最正统最原初的修行之法,是修心修性、求真求仙、直指仙人的大道! “可若是这样修行,难度未免也太大…一千个灵窍子能有一个入门?我看都难得,若是让如今的李家来修这功法,恐怕没有一人能入门,法术能擦出个火花都算厉害…” 陆江仙盯着这剑匣看,心中浮现出无数玄妙的想法,忍不住啧啧称赞,叹道: “性命同修呐!” 与这仙法相比,紫府金丹道则截然不同,先是养轮纳气,等到练气九层,又丢了去筑仙基练神通,练完神通再来求性,还能吞个同类的仙基助长修为… 如果说这王寻修的仙道乃是堂堂正正的在山峰之上攀爬,紫府金丹道便是净挑着简单的路去走,边走边砸,边走边抢,无需证道求心,进一步有一步的威力。 “难怪紫府金丹之道盛行,毕竟是将修行的门槛放低了太多…” 陆江仙盯着他看了一阵,也渐渐对多年前的仙魔之争有了一点揣测,忍不住低声一叹。 看着李渊平几年来头次失了分寸,陆江仙轻轻一笑,能感知到这少年本无恶意,甚至恨不得少与李家接触,以免沾上尘缘,别说杀害。 “说不准还是件好事!” 山下侧院。 “正是,我家真君乃是逍金,为海内余下的三金之首…呃。” 王寻点了点头,隐约察觉到些不对,恐怕是自己说得多了,解释道: “渊平道友,寻初来江南,不识南方风俗,此次前来有事相求,非是以势压人,若有冒犯之处,还勿见怪…” “不敢!不敢!” 李渊平犹自难以置信,恨不得他嘴皮子一张多说些,看着他真挚的模样连忙应付两句,心中暗暗盘算起来,询问道: “我家虽然在这一带有些名气,却家小业小,不值一提,不知何事引得前辈登门拜访?” “此事说来话长。” 王寻应了一声,少年的面上流露出笑容,答道: “我王氏修炼的非是江南的紫府金丹道,而是古时的服气养性法,此道在江南失传已久,若要详细与家主说起来,恐怕要说上三天三夜。” “按着江南道修的理解,便是在下要修神通养青冥,须采一百二十八道剑气,一十六道剑意,自成一家,修得这道神通。” 他端起玉杯笑了笑,满心期待地盯着李渊平,答道: “我族中自有百余修成剑气者,这剑气在下已经集齐了,只是这剑意难得,王氏也不过两道罢了,余下的我要自行出山去找,以成道业。” “于是去求了我父亲,老人家掐指一算,说是江南还有四位剑仙,两把灵剑,可以采之。” 听到这,李渊平心中大概有了数,明白这人为何来,便见王寻抿了口茶,有些腼腆地道: “我到了湖上,自己也偷偷掐了一卦,贵族有一灵剑,此剑居于黎泾山,唤作青尺。” 放下玉杯,王寻郑重其事地起身,一抖袖子,退开一步,恭敬地道: “还请家主借剑一观,成我道途,寻感激不尽!” 王寻只是轻轻一拱手,稍微低了低头,不曾弯下腰来,话虽然恭敬,这举止看上去却有些高傲,李渊平当他是仙族出身,不觉有异,不曾想王寻面色一窘,紧接着道: “寻命数在身,不得躬身以事人,恐害了家主,请勿见怪!” 李渊平头次听说这说法,顿时眼前一亮,记在心中,道了声不敢,回道: “青尺剑乃是我家镇族之宝,既是法器也是祭器,此事颇重,渊平还要上报族中,请长辈定夺,还请稍待。” “好,好,应该如此!” 王寻连忙点头应了两声,李渊平踱步出去,对着门外的李汶耳语几句,将详细的事情讲了,让他到山上去复命。 看着这憨汉出去了,李渊平便回到殿中,心思活络开: “此人见识颇广,句句都是寻常宗门秘传的消息,不如趁这难得的机会多多了解些东西,这是真君家传,千金难买。” 这还未曾开口,王寻自己兴冲冲地道: “贵族剑道传家,又姓李,居于望月湖,可是昔年的月华元府洞骅真人宗族?” 李渊平听着这名字陌生,只回答道: “非也,我家传自木田老祖,不过是筑基仙修,祖上已不可考,从未听说真人名讳。” 王寻点点头,笑道: “真人俗姓为李,名江群,剑道通神,我颍华郡也有所闻名,当年也是望月泽上的高修。” “原来是仙府传人。” 说起这事,李家几个嫡系私下里也怀疑过,可一来无证可考,二来李江群身上因果太大,李家不过是小世家,避之尚且不及,哪里敢去沾。 当下只转移话题,试探着这服气养性一道的立场,笑道: “听闻北方已经沦为胡羯释修之所,不曾想还有我辈同道。” “这…” 王寻顿了顿,解释道: “胡羯南下虽是释修大势已成,北方还是有诸多洞天福地自顾自闭关,甚至有几个小方国不归释修来管…更何况…” 他尴尬地笑了笑,答道: “我服气养性道千年前尚与你紫府金丹道大战,近百年虽然形势所迫多有联手,但实在算不上同道…” “原来如此!是我冒犯了。” 李渊平呵呵一笑,心中恍然大悟,虽然对这所谓的服气养性一道颇为好奇,却也不敢窥视他人道统,毕竟眼前的小郎君是不谙世事而非愚蠢,套套话便罢了。 王寻见李渊平道歉,略显内疚,连忙补充道: “道无善恶,唯在人为,寻非是那种以道统论善恶之人,年前我前去修越宗向上元前辈求剑,也与之相谈甚欢…” “上元真人。” 李渊平听着这只会在传闻中听到的名字,答道: “真人乃是唯在金丹之下的剑仙,想必剑意无双吧。” “确实厉害。” 王寻叹了一声,面上头一次有了凝重之色,答道: “他那剑太过惊人,一面是飘渺出尘,消魔斩恶,另一面是长空白雪,冰冷刺骨,哪怕我家真君也未见过这样两道剑意于一身之人。” 这头的李汶得了命令,闷声驾风而起,山上的院子之中则一片安静,黑衣的李渊蛟站在院中,阴沉着脸一动不动。 萧归鸾则静静挽着他的手,一言不发,面上亦有忧虑之色,她如今也突破练气,功法生机勃勃,温伤解毒。 “兄长。” 李清虹亦是满脸凝重,握着长枪默然,半晌才道: “话是如此说,把平弟一个人丢在山下,我心中难受得紧。” “没办法的事…” 李渊蛟咬了咬牙,低眉道: “毕竟…如今已经没有顾及儿女情长的余地,我在叔公灵前发过誓,你我二人绝不能有事。” “把那枪给我罢!” 李清虹闷声应了一句,李渊蛟微微一愣,还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玉盒,低声道: “我前来之时便想好了,已经顺手带了过来,叔公说这枪刚猛霸道,桀骜不驯,恐坏人生机,减人寿数,当年他拿到手就从未用过,若非练气巅峰不能交到你手中。” “可如若真的大事不谐,这枪交到你手中还多了几分逃命的可能…” 他将手中玉盒一递,李清虹连忙接过,便听院门嘎吱一响,家中几个外姓练气与客卿皆急忙到了,齐声应了一句,步入院中。 和几人打了招呼,李清虹轻轻打开玉盒,便见一长枪躺在其中。 这枪通体银白,枪头长七寸,枪尖方棱,扁如荞麦,枪杆长六尺,花纹繁复,法光流转,只是通体一色,若不细看也认不出来。 这才一打开,这枪好像积蓄了多年的怒火,嘭地炸开一串白莹莹的电光,从盒中跳起,李清虹单手一擒,将其拿下。 “喝!” 细腻的紫意在她的杏眼之中流转,李清虹闷吭一声,神色惊喜,一翻手,这长枪也慢慢温顺下来,浮现出一道道紫电,在她白中透红的掌心之中乖乖躺下来。 “枪名?” 这长枪通体无痕,铸造之人不曾在枪身上留下名字,故而要这把长枪认了主才能晓得,李渊蛟也好奇了许久,当下看李清虹将这把长枪驯服住,连声来问。 李清虹如玉般的五指一张,一握一转,这长枪如同一道白光翻转,眨眼之间从平放转至正手,刷地伸直,扁且长的枪尖斜指地面,嗡嗡作响。 “杜若!” 李清虹声音清朗,目若朗星,身着玉甲,脚踏长靴,本就英姿飒爽的穿束配上这长枪,有了惊心动魄的味道,一下勾动了众人的目光。 家中的练气修士基本都到场了,田有道与安鹧言等人年纪最大,倒还沉稳,田仲青与徐公明两人都是一阵失神,旋即慌忙移开眼神。 而窦氏一身红裙,羡慕地看了眼自己这个侄女。 “好!” 李渊蛟忍不住赞了一声,浮现出一抹自豪之色,也来不及细究为何这枪取了个这样名字,心中暗忖: “清虹这一身上下,恐怕宗门弟子的配备也不过如此,我家这把枪,迟早要名震四方!” 杜若枪在筑基法器中也算得上不错,李家没有见过太多筑基法器,只是青尺剑与这长枪明显都要比郁家的玉烟山强上些许。 李渊蛟心情稍稍调整,这才咳嗽两声,让目光不断往李清虹身上瞄的田仲青、徐公明二人微微一囧,这才沉声道: “家中来了个筑基级别的外道修士,正在山下候着,偏偏撞上老祖已经外出寻找突破筑基中期的机缘,远在北方…” 几人满心的疑惑顿解,田有道一捋长须,苍声道: “怕只怕这人是个魔修…若是发起疯来,恐怕要血流成河!” 田仲青与徐公明对视一眼,顿时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何要把几人唤上山,若那人真是个魔修,估计也就这日仪玄光阵能抵挡一二… “多谢主家庇护!” 安鹧言奉承了一句,面色有些难看,毕竟他的妻儿还在山下,李妃若为他生了一子一女,皆有灵窍,算得上十分难得了。 李渊蛟微微摇头,应声道: “族正院已经接走各位嫡系与妻女,如今已经在山脚下了。” 此言一出,几人顿时一松,李渊平早有一类计划,事情做得周到,为李渊蛟减轻不少负担,毕竟待会说不定要这些人守阵,没了后顾之忧也好尽心。 刘长迭当初建立日仪玄光大阵时留下八座高台,可以接力加持大阵,眼下刚好八人,全力发动日仪玄光大阵,筑基也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李汶还在山下… 李渊蛟正想着,便有一人驾风落入院中,身影庞大,一手一个大金瓜,看上去凶悍得很,正是那李汶。 李汶前脚落地,后脚就拜,恭声道: “家主!…” 这头将李渊平交代的话说完了,打开介绍了一下情况,李渊蛟轻轻点头,摆手道: “先各自去阵点守着。” 一众客卿外姓皆点头散去,李清虹指了个阵点让李汶去了,这才回头道: “哥!能信吗?” “倒也有几分可信。” 李渊蛟微微眯眼,李清虹提醒道: “只怕平弟被术法迷了眼。” 李渊蛟心中一动,有了一计,答道: “看一看便知!” 于是转身入院,不久便取出一青灰小鉴来,李清虹顿时恍然,李渊蛟闭目沉神往山上一看。 侧院的小案旁正坐着一白衣少年,头顶道冠,面容平凡,这人一身气息平缓,在法鉴面前颇为通透,甚至仙意飘飘,一看便不是什么坏人。 此时这王寻正举着玉杯抿茶,膝上放着一桃木剑,道袍袖口绣着金纹,背后背着一剑匣,金光闪闪,有些虚幻之意。 “剑匣?” 今天加班,差点没赶上。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五章 宛陵花 李渊蛟持着法鉴看了一阵,琢磨不透,只当这人是金丹仙裔,身后是个法宝,咬了咬牙,将法鉴交到李清虹手中,低声道: “我下去看看,你持鉴观之,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即刻发动太阴玄光。” “好。” 李清虹将枪负到身后,接过法鉴,入手则一阵清凉,法鉴上白光流转,十分神异。 “好鉴子。” 她喃喃一句,将这法鉴捧在手中,只觉遍体清凉,耳清目明,身后时不时放出白光的长枪急急忙忙地收敛了光芒,闷不作声。 这头的李渊蛟到了山下,殿中的李渊平正与王寻相谈甚欢,李渊蛟才走到院前,便见一声朗笑: “渊平兄说笑了,我王氏止于颍华郡,俗世也不过二十万余,其余之人得道即入我家洞天,不沾尘缘,自然也没什么牵连。” “我家大人毕竟是三金之一,释教内里也是斗争不休,各派系连讨好都来不及,自然不敢来沾,几百年也就这样过来了。” 李渊蛟轻轻敲了敲门扉,推门而入,王寻举目来望,目光即刻睹见他腰上的青锋,直勾勾便挪不动了,李渊平笑着介绍道: “前辈,这便是我兄长,李渊蛟。” 网址p://m.42zw.la “见过道友!” 两人客气地打了招呼,王寻仔细地看了他一眼,便笑道: “令兄真是好气象。” 李渊蛟客气一句,落座询问道: “前辈的来意我已知晓,我家这灵剑之中尚有长辈留存的一道剑意,封存多年,不曾动用,阁下若是要借剑成全道途,是要取这剑还是这意?不知是否会损了这道剑意?” 李渊蛟早有计较,一言便道出了要害。 “道友…” 王寻苦笑,答道: “筑基法器我王氏不少,甚至大部分都是剑器,我远道而来寻这剑,自然看要看的是这剑中之意了。” “至于是否会损了这剑意…” 王寻顿了顿,思忖一息,回答道: “还要取剑来看。” 李渊蛟微微一点头,解下腰间之剑,拔剑出鞘,郑重地捧着,沉声道: “还请道友一观。” 这少年大喜,小心翼翼地接过,看着那青白色的剑锋,上头的青尺二字篆文颇为漂亮,王寻忍不住赞道: “长四尺五寸,用的七尺青冥铜炼成,材料虽然一般,手法还算得上出色,又得剑意温养多年,称得上佳品。” “内里封的剑意清亮如水,皎洁如月,足足养了十年,此剑若是祭出…寻常入道修士都吃不消这一剑。” 李渊蛟兄弟仔细听着,王寻答道: “寻只取一丝,按着在下的剑道造诣,至多让这剑意减弱二成。” 他尴尬一笑,连忙接着道: “寻绝不会让贵族白白损失,可以用身外物作补!” 两兄弟对视一眼,李渊蛟答道: “不知按着江南紫府金丹道之下,这剑意还剩下何等威力?” “唔。” 王寻思忖一息,答道: “这剑意浓厚,就算我抽去一丝,此剑一旦祭出,筑基初期亦死,筑基中期兴许能逃得一命,筑基后期猝不及防也要吃大亏。” 王寻话音刚落,见兄弟两人有踌躇之色,紧接着道: “我家修道要少染俗缘,不能欠下人情,亦不能为几位出手,符箓法器等杀人物也不可,补偿些灵物宝药或是丹药却是可以的。” “道友且用此剑成全道途吧!” 王寻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自家又得罪不起他,李渊蛟只能摆了摆手,应答一句,王寻顿时喜出望外,却也不曾冲动,郑重其事地道: “二位要甚补偿?千万不要说些客气话,那便是要害了在下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二人,谨慎得很,生怕取了剑气两人再狮子大张口,看样子两人不给出些条件是不会取的。 “还容我兄弟二人商量一二。” “这是自然。” 李渊蛟应声,王寻点头端详起剑来,两兄弟退出去,在殿外停了脚步,李渊平与兄长李渊蛟齐齐张口: “遂元丹!” “灵根!” 两人皆是一愣,旋即哭笑不得,李渊平是想着给兄长与长姐换得遂元丹以突破筑基,李渊蛟却想着能求一株如蛇蛟宝树般的天地灵根,便能将家族年年亏损的窘境扭转过来… 两兄弟一个持家想着兄长,一个是修行念及家族,皆是会心一笑,李渊平连忙道: “家中之事我抠抠嗖嗖总能挺过去,兄长与长姐两人突破方是重中之重!虽然那遂元丹只增加半成筑基概率,却也是难得了,更何况王氏是金丹仙裔,手中说不准还有更厉害的丹药…” 李渊蛟思忖一息,迟疑道: “我也是觉得这王寻前辈手中之物皆非同寻常…遂元丹虽然珍贵,用王氏的人情来换却太过浪费了,他手中若有天地灵根,绝非是普通之物,能养我家百千年不败…” 毕竟王寻允诺的是灵物与宝药,两人灵物见了不少,根本没见过什么宝药,自然不会去换什么宝药,最好不过便是天地灵根了,只要有了一株,便可源源不断结出灵物。 俩兄弟一合计,便犯了难,李渊平笑道: “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在眼前,反而叫人踌蹰了。” 李渊蛟思量一息,答道: “不如这样,且先问问前辈,或许有胜于遂元丹的筑基丹药,或许没有天地灵根在手上,两相比较,再来挑一挑。” “好!” 两人入了院子,委婉地同王寻说了,便见这少年如释重负地点点头: “灵根…我确有一株,本是我在洞天之中偶然得之。” 他一抹腰间储物袋,取出一枚红黄色的杏仁大小的果核来,轻声道: “此物名曰:宛陵花,千年前乃是江北的宛陵上宗的镇宗宝,后来灵机衰弱,在江北活不成了,只有我家洞天中有几株。” “这灵根三年一开,三日即谢,三百年一结果,娇贵得很,若是灵机不足,还要日日浇以灵泉,开的花便是一类灵物,按着江南的话术是筑基级别,可以忘忧吊命。”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六章 祖祖辈辈 “这!” 王寻这话一出口,兄弟两皆是一呆,暗暗咋舌,王寻毕竟是金丹仙裔,眼中的灵根与李家的完全是两个级别。 李家的蛇蛟宝树不过是胎息与练气之间,王寻这一出手便是筑基级别了,顿时叫两人默然,他一副犹不自知的模样,解释道: “这宛陵花有忘忧吊命之效,花开若红玉,平日里服用可以凝神静气,消除妄念,增进修为,若是到生死关头,嚼碎这花服下,可以维持躯体吊住性命。” “以我家多年的经验,所谓的筑基修士也能吊住数日,服用的越多,效果越差,若是数量足够,维持个半月无虞。” 李渊蛟闻言顿时心动,盯着那红黄色的杏仁大小的果核,心中暗动,忖道: “我家华芊山上刚好有一灵泉,不知道能不能养活这棵灵根,这花平日里可以服用修行,用来赠人,或是卖给世家都是不错的路子。” 毕竟能吊住数日,对李家这种小世家来说不过是推迟几天身亡,看似不起眼,对大世家来说着实是不错的灵物,配合一些丹药符箓,足以让本该重伤不治的筑基修士归家。 像萧家这一类的大族,灵丹妙药无数,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无论是保住修为还是保住性命,生还的几率便大了许多。 看着两人沉思的模样,王寻微微一笑。 “至于遂元丹,我王氏也有,更好的丹药亦有,只是那些东西与我无用,不曾带在身上,只有几瓶用来赏赐的遂元丹。” 言罢,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玉瓶,屈指一弹,其中飞出一丹药来,雪白晶莹,清香怡人,王寻笑盈盈地道: “这遂元丹药性饱满,绝非劣品,两位权且一观,但是仅仅换上这几枚丹药,恐怕家中还要说我以大欺小,以势压人,恐怕不妥。” 遂元丹首次服用可以提升筑基的可能,同时也是上好的修行丹药,本身并不算稀缺,炼丹所需的材料也算不上高昂,只不过丹方与材料都被三宗七门垄断,只用于赏赐弟子,故而在越国颇为难得。 在王寻看来,不过是几枚日常辅助的丹药,根本算不上什么东西,自然觉得不妥。 李渊平只细细看着,只觉满屋馨香,李渊蛟见了这药却一下瞪大了眼睛,悚然一惊,背后发凉,失声道: “这是遂元丹?!!” 李家并非没有见过遂元丹,李通崖当年便服用过,族中也有记录,李渊平不善修行,不常钻研,故而不晓得,李渊蛟却都通读背记过了。 李家得到的遂元丹呈白色,丹上有灰纹,成蜷曲状,呼吸一口便头晕目眩,眼前的遂元丹光盈盈,光滑细腻,如若一块玉珠,引得满室馨香,与之截然不同。 当下大震,一时失语,脑海中只余下一个恐怖的疑问: “如果这是遂元丹…老祖当年服用的…又是什么?!” 王寻若有所思地盯着李渊蛟看了一眼,挪了挪案上的小杯。 “遂元者,取成其元,去其浮饰之意,主药用的是澜琥灵草,再以一十二种辅药,以下三火培之…” 王寻看起来还懂得药理丹法,看着李渊蛟的模样慢条斯理地念叨起来,李渊蛟反应过来,脊背发凉,低声道: “前辈,若是丹上有灰纹,成蜷曲状,灵气逼人,药效与遂元相近,前辈可识得那是何等丹药?” “灰纹?” 王寻思量一息,面色变得有些冷淡,低声道: “江南多混杂异府同炉之术,好以人之血气入药,凡人与灵机勾连,故而有纹路,是以他人精气为丹罢!此道成药之数与质远胜寻常丹药,为异府同炉之术。” “若是纹路呈灰色,那便是甚至用上了某种仙基,多是魔宗嫡系所用,服之修为大涨,药效惊人。” 这话声音虽然不大,却如惊雷一般炸响,李渊蛟呆呆地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了看眼前人,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声道: “多谢前辈!我等便选那灵根吧!” 他嘴上应着,脑袋中终于是恍然大悟,心中的疑惑解开了大半,越发胆寒: “叔公曾言:他天资平庸,自以为筑基九死一生,不曾想水到渠成,原来是…原来是…丹药有问题?!” “原来…难怪叔公当年筑基这样容易!难怪…是了,要让叔公成为摩诃的诱饵,必然是要筑基成功,若是失败身死道消,摩诃定然去别处寻那命数了,就丢了诱饵了…” 王寻自顾自地与李渊平交谈着,取出一玉盒,将那枚天地灵根存放好,交到李渊平手中,低声道: “我就在这侧院之中修行,数日即可,家主大可陪同在侧,无须忧心我携剑而逃…” 李渊蛟愣愣地听完两人说了客气话,不知不觉地出了侧院,犹自不自知,脑海之中还浮现着王寻的一番话: “江南多混杂异府同炉之术,好以血气入药,故而有纹路,兴许是以他人精气为丹罢…” 王寻说的含糊,可是眼神和暗示已经极其明显,什么精气为丹,说白了就是人丹!用的是年年屠宰得来的血气精气! 他呆呆的走到了主殿之中,李渊平满脸忧色地看着兄长,连连叫唤,李渊蛟像是从梦中惊醒,忙将腰间的储物袋取下来。 李渊蛟目光凝重,面色难看,轻轻一拍储物袋,取出数个玉瓶,叮叮当当的洒了满桌,他不管不顾,拾起一个,往掌心一倒: 这枚丹药乃是练气期最常见的玉芽丹,大多数是从青池宗的云丹峰流传出来,青池宗的丹药质量格外好些,为散修所推崇,故而十分好认。 这玉芽丹为淡淡的黄色,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奇特,李渊蛟灵识在其上反复横扫,终于发现了淡淡的蜷曲的纹路。 这炼丹者手段精湛,让这纹路微不可察,本身又没有颜色,更加不显眼了。 李渊蛟眼睛微红,连忙将储物袋中一连串的丹药全部倒出来,翻找一阵,这才找到萧元思去年为李家练的蛇元丹,急匆匆往掌心一倒: 这丹药呈淡红色,比先前那枚小了一号,只是表面光滑滚圆,李渊蛟翻来覆去找了十几次,也不曾找出一丝纹路。 “果然!果然!难怪青池宗年年收集血气怨气,这血气大部分都用在了这吧!” “青池宗每年放出成千上百的丹药供养,大半个越国都供他一家所用…市面上流通的又有多少?” 李渊蛟缓缓闭目,哪怕是李家人哪有没吃过丹药的?唯有几个曦月辈的人儿刚刚踏上修行之路,不曾服药… 眼前的李渊平看着兄长莫名的样子,焦急不已,李渊蛟则声音低沉,低声道: “平弟,青池宗放出来的所有丹药皆是以凡人血气入药成丹…只是术法高超提了怨气,只剩下了血气与精气,等同一味药材,叫人察觉不出…” “叔公当年那枚根本不是遂元丹,迟家知道尺泾公根本不会服下那枚丹药,而是会留给我家,用了他人仙基特地练成…说不准…就是浩瀚海!” 等李渊蛟把推断仔细说了,李渊平呆在原地,盯着自己的兄长,足足数息不曾说话,他缓缓地坐倒在上首,眉目间一片迷茫,喃喃道: “吃了,人人都吃了,越国修士还有几个不吃丹药的…” “青池宗足足五百年,散修宗修族修或是知道的,或是不知道的,祖祖辈辈便开始吃,自己吃了,大父吃了,祖宗也吃了。” “你我也是吃人的人,吃人的人的徒子徒孙。” 良久才消化完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他颤声道: “在兄长看来…几个世家是否知道?” “我不晓得。” 李渊蛟低低地摇了摇头,神色复杂地道: “袁家难说,可萧元思是君子,定然不知此事,至于萧家雄踞多年,要说那位不晓得,我是全然不信。” 黎泾山顶。 李清虹白皙的纤手缓缓握紧,青灰色的镜面隐约照见她好看的五官,通过法鉴放大的灵识何止覆盖了整个黎泾镇,两人的话她更是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如此。” 她回想起自己服过的几枚丹药,不知那血气用了几男几女,几个孩儿老人,顿觉一阵恶心,一旁的陆江仙更是听呆了,心中咯噔一下。 “青池宗…这是…什么伎俩!好呀,这下整个越国乃至整个江南都服过这些药了…” 他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陆江仙毕竟是从那个法治昌明的社会过来,心中自为李家人划了一条线: “不屠戮,不血祭…毕竟自己实在看不下去…若是李家也混进去,干脆一玄光轰死。” “可如今这该怎么算!” 陆江仙如今有限的知识也在巫术符箓一道,对炼丹一道也就停留在那几本丹书上,自然认不出这丹的问题。 更别说当年李通崖服丹之时,他只不过是一个小白,若不是王寻这么一说,他也完全没有察觉到此中的问题。 “罢了罢了,无意中吃了人家的人肉包子,难道还能算是罪名不成…” 他闷头往鉴子一钻,鉴子上玄光四射,让山下的几人皆是头脑一清,从心魔妨碍,心障渐生的状态之中惊醒。 看着渐渐清明过来的几人,陆江仙又犯难了,可这今后李家人明知道这丹药是血气炼成,还是吃了…又该如何算… “按理来说,以往不管,如今再管,破绽未免太明显,更何况这丹药由纯粹血气练成,不会引起符种警示,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李家人。” 陆江仙低低叹气,只能在鉴中天地缩着身体,轻声道: “天地污浊,那里能干干净净地爬上去,走一步算一步吧,如今李家有了自家的丹士,也有婉转的余地,且先看看他家如何处理。” 李家众人正在为透露出来的消息震撼不已,侧院之中的王寻已经缓缓捧起面前的长剑,一时间未有动作,面露思索之色。 “这李家倒还算是行正道,在江南这几位的治下倒也难得…只是不知道能在这浑浊之世撑多久…” 少年的眉毛轻轻一挑,流露出几分悲天悯人的色彩,就连他王家都只能避世不出,一个区区的筑基世家又能成什么事呢? 世事如洪流,纵使是自己家中那位真君也不过是保全宗族罢了,哪里还能顾及那么多? “天道有缺,我等无能为力…若不是我王家的道法向来主张避世,恐怕早就毁在了那一场大劫之中。” 王寻两指一并,在这把青白色的剑上轻轻一抚,清澈明亮的剑芒上倒映出他的双眼,纯真善良,满是痛苦内疚。 他虽然是大族出身,却也是行走过天下的,只是不熟悉南方礼仪罢了,知道李家人不敢得罪自己,本来随便给几枚丹药应付一下便是,还能少沾些因果。 只是一路走来,唯有李家治下欢声笑语,律法严明,于是看着李家人都觉得可爱,便恨不得多给些好的东西,便把那一枚天地灵根取了出来,回赠给了李家人。 “江南真是同书上一般无二,多方裹挟,人人身不由己,只有那修越宗还算得上正派。” 想到此处,王寻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疑惑来,暗忖道: “那位真君也不是什么善良的货色,可偏偏修越宗这么多年循规蹈矩,谨小慎微,不敢丝毫以犯,守着仙君定下来的规矩,实在是蹊跷。” 思来想去,琢磨不透,王寻本是天生剑心,不善思索这些阴谋诡计,当下转移了思绪,感受着青尺剑灵性之中悲愤哀婉。 “那李家剑仙果真是冤死的。” 王寻苦笑一声,他在北方行走过,要说北方释教是上下死气沉沉,年年岁岁一个模样,摩诃永世摩诃,贱民永世贱民,一派绝望。 可这江南恰恰相反,时时刻刻动荡不安,陷害杀戮,今天有人突破炼气,铸成法器兼并他族,明天就有人为人所杀,身死道消宗族同灭,真要说起来也不好过。 将青尺剑放在膝上,王寻掐诀施法,提炼出一条条白色的剑意来,喃喃道: “可真要我选,倒还不如生在江南,至少有路可走。” 三更!后一章是二合一~一滴也没有了,加更写的我头疼呜呜。 为欠下的盟主加更。 以及: 此章致敬周先生…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七章 除蠹(一)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王寻将青尺剑交到李家人手中,只说了句: “比我想的要好,只去了一成剑意,多谢几位。” 于是如逃跑般驾风而去,竟然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兄弟俩面面相觑,看来这人是真的不肯沾染尘缘,先前是有求于人,方才肯多说。 两人一个捧着剑,一个拿着青色玉盒,在雨中回了山上的小院,一众李家人已经在等着了。 山上的雨水滴滴答答,院子里一片寂静,平实光滑的案台上摆着一堆玉瓶,或大或小,有青有白,灵气氤氲。 另一端则放着五六个玉瓶,孤零零地摆放着。 “大抵如此了…” 李渊蛟将一众前因后果解释完,低声道: “目前坊市之中的诸多丹药,有七成都是青池宗流出,唯有二到三成是萧家与袁家所出,你等且看看,该如何处理。” 下首一众李家嫡系修士都到齐了,李清虹抱着枪在侧边一言不发,李渊平则低头沉思,曦月辈的几个跪坐在下首,神色各异。 见李渊平与李清虹一言不发,李渊蛟将目光投向下首年纪最大的李曦峸,示意他来讲。 一住://42zw.la 李曦峸正愣愣地出神,见状连忙挺膝直起身,思忖两息,答道: “在侄儿看来,这些药虽然珍贵,用的却是人命来炼,我家从来以肃正家风,养民为上,正道传家,最好摒弃此药…” 李曦峸在山越治事,还是颇有长进,说起话来流畅许多,话里话外是这药不能再用的意思,也没别的东西了,李渊蛟只点了点头,看向李曦峻。 李曦峻着一身白袍,绣着银边,看起来更加俊俏了,唇红齿白,恭声道: “晚辈看来,这药我家既然不用,一并将丹药送至坊市铺子中,以略低价兑成灵石,既可迅速充实族库,又可以赚些噱头。” “随后派人打通萧袁两家的路子,靠着关系疏通,此后唯从两家手中进药,不必从市面上来,此事遂毕。” “好!” 李曦峻上来不过数十息,已经给出了一套方略,听得李渊蛟眼前一亮,便见最边上的李曦明也轻声道: “侄儿还未突破玉京,不得着手炼丹,此事还须委萧袁两家数年,八弟的法子全须全尾,我只对这丹有一疑惑。” 李曦明顿了顿,思忖一息,抬头道: “以血气炼丹,传闻是异府同炉的道子,成丹数与质量都远甚,难道只有好处,没有后患么?只怕是为害远甚,众人不得而知罢了。” 他这话一出,上首三人皆是微微挑眉,李曦明毕竟读了丹书,比几人都要了解这丹道,继续道: “侄儿的意思是,即使…即使不是因为这药与什么人命有关,也莫要去服用了…谁知道有什么风险后手?世家流出的丹药还不如青池宗的受追捧,要换到手容易,何乐不为呢?” “不错。” 上首的三人对视一眼,李渊平笑道: “先退下吧。” 三人应声离去,院门嘎吱一闭,隔绝内外的阵法运转起来,李渊平这才笑道: “小儿辈有长进。” 李渊蛟微微点头,开口道: “曦峸虽然言之无物,却已经没有以往的木讷模样了,肯学肯长进总是好的…倒是我家这曦峻,是个实干的。” 李曦峻一套方略全须全尾,着实让三人一喜,李清虹抱着杜若枪,神色轻松许多,柔声道: “曦明能谋,曦峻成略,是平弟教得好。” 李渊蛟当下将案上的诸药收起,心中想着怎么不欠人情在萧家处得到合适的路子,思来想去也唯通过萧元思了,嘴上则笑盈盈地道: “我家三代以身教,以史教,家风严苛,这才能得这样的子弟。” 得了法鉴玄光加持,又被曦明辈的几个孩子一冲,三人的心情缓和许多,李渊蛟长出口气,拿起案上那玉盒,声音中总算多了几分轻松,开口道: “这灵根宛陵花,总算是筑基级别的灵根,还须灵泉浇灌,华芊山上有灵泉,可以一种。” 华芊山上的灵泉历史悠久,早在万家时期的阵道天才万华芊便用此泉构建阵法,如今到李家手中,这灵泉多用来浇灌灵物,以期三四年能节约多长一茬,为年年赤字的家族补贴一些。 “据王寻所说,这宛陵花不可用金玉来盛,等到开了花,用木箸夹下来,以竹匣收之。” 李渊蛟嘱咐了一句,提醒道: “这花见不得人哭,闻哭声即谢,还要注意。” 李清虹颔首接过,郑重其事地道: “我今后去华芊山镇守,看着这灵根。” “上次所说两事,如今如何了?” 李渊平听兄长来问,连道: “山越局势渐笃,田家配合得很,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这一众肥头大耳的山越贵族本就是待宰的羊羔,当年投我家投得及时,故而不动他们。” “如今越发嚣张,竟然有侵吞灵物之举,且杀一批,充实家用。” 李清虹不曾治家,不善权谋,只皱眉问道: “不如杀光了,派自家人去山越处,为何还要养着这一群山猪?” “长姐。” 李渊平轻声一笑,答道: “换了自家人去一样要贪的,还要浪费族正院人手监督,到时候一众支脉得了利益,联手起来,杀又不好杀,拔起来也麻烦。” “喔。” 李清虹听了蹙眉,清亮的声音道: “只是我这次归山,看山下的支脉个个无事可做,只顾着娶妻纳妾,投壶走狗,恐怕不妥。” 李渊平点点头,继续道: “长姐也能看出不妥,这群家伙碌碌无为罢了,背地里借着威势荒浮无耻,暗地侵占民田,收刮民脂民膏,有的与商贾结合,权财相助。” “以往人数不多,族正院可以压制,如今家中窘迫,宗亲却越多,修士要腾出手培育灵物,不能浪费在他们身上…这便是我手中第二件事了。” 于是回头给李渊蛟添了茶水,笑盈盈道: “兄长说的事情,我寻到了个机会,还须去看东岸诸家。” 他从案上摸出一张灰色的地图来,低声道: “我家北方是骅中,玉庭两山,与郁家交界,玉庭之东与东岸诸家交界,与我家相邻的有两家,一家姓芮,一家姓濮。” “这两家都只有胎息修士,祖上就是萧家人点化,占据着个小破山,联合着周遭几家,轮流出修士,替萧家开采当地的灵碧矿脉。” 李渊平顿了顿,向兄姐解释道: “可还记得丁家?” “自然。” 李清虹抿了茶,答道: “袁家附庸,与我李家缓冲的小族,夹在三家之间。” “不错。” 李渊平点头,继续道: “丁家好歹有数位练气,更有练气后期的丁西定,两家原本都向丁家上供,后来老祖突破筑基,吓得丁家丁西定前来拜见,连毗邻我家这两家都丢了不敢要。” “于是这两家没了上贡,给我家送了几次礼,又见我家没什么动静,自由快活起来,这几年还算自在,只是多有矛盾,相互攻伐,掠夺凡人。” “掠夺凡人?” 李渊蛟听了这话,有些不详的预感,李渊平显然已经查问得清楚,低声道: “我也觉得奇怪,故而派人去打听了一阵。” “原来萧家只要那灵碧矿,不曾要求上供,丁家郁家却会,故而东岸诸家自古就是人手短缺,供奉犹重,凡人是唯一一种不须灵机,却又产出颇多的东西…” 李渊平说到这,一切便呼之欲出了,毕竟是魔门的地盘,这事情李渊蛟有所耳闻,类似这种买卖散修与郁家也做过,甚至有些习以为常了,只默默地点点头。 “我欲介入东岸诸家之地,扶持一两家胎息练气小族,借此机会从支脉征出两千余人,名目都挑好了,专是些偷摸的纨绔和闲人。” 李渊蛟恍然点头,狭长的眼睛里颇为满意,李渊平灰黑色的眼睛则比李渊蛟要圆润,与李清虹的相近,同样是狡黠与精明。 “我到时候故意着曦峸去带这兵马,峸儿心善温和,不忍斥喝,这群纨绔本就不是好货,出了界入了别家,听不听指挥不说,攻上了山,哪有几个能忍得住不原形毕露的?” 他抿了口茶,轻声道: “到时候杀一批,革一批,放一批,这重罪哪个族老族叔敢吱声?此役一过,至少能有四十年吏治清明。” 倚山城下。 “嘀嗒。” 毕竟毗邻南疆,倚山城的雨水还算多,沛然的雨水降落下来,落到满地的血水之中,泥水和血相互混合,化为灰红一片。 少年灰黑色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城墙,一身服装破破烂烂,满是泥水,从脸到脚,恶臭难闻,混在一众奴兵之中毫无异样。 “再过半个时辰便能出城了…” 江伯清以金性穿梭,一口气将江雁丢到了倚山城内,老头的状态极差,差点将江雁吸干,一身修为去了七七八八,差点没缓过来。 江雁落在这城中的奴兵大营之中,躺在一具死尸上,僵直地躺了一阵才慢慢恢复过来,抬起头,天上的白色大阵遮天蔽地,便知道是江南第一城。 尽管心中有无限疑惑,却再也难得解释,赤着脚,失魂落魄地在这大营之中坐着,江雁满心迷茫: “惑我父,杀我母,只为炼我体内这两道巫箓,为何最后又是这副模样。” 江伯清已死,江雁心中又是悲痛又是迷茫,不敢多想,只是明白自己若是再呆在这个地方,迟早被人发觉。 倚山城中的大阵乃是仙宗所立,这大阵绝不可能强闯,江雁只能扮作奴兵,足足在营中等了半月,才遇到妖物攻城。 “真是可笑。” 江雁的目光在一众瘦骨嶙峋的凡人身上扫过,即刻看穿了这魔门的想法,冷冷暗自道: “哪里是抵御,不过是用来喂养妖物罢了。” “哐当!” 面前的洞口不过刚刚打开,上头便浮现出阵法来,惑心的法阵发动,一众凡人迈开了步子,发疯般地冲出去。 “啊啊啊…” 江雁混在人群之中,迎面便撞上来的狼妖的血盆大口,那牙白生生闪着寒光,一众凡人却痴痴地往上撞,一时间血花四溅,秽物乱飞。 他绕了个弯,不敢驾风而起,只得撒开腿狂奔,不曾想这妖物像是见到了什么稀罕物,扭过头来咬他。 “该死!” 江雁如今有伤在身,却不是这小妖能欺凌的,一巴掌将这狼妖拍的一个踉跄,贴着地面驾风而起,狼狈地向南方飞去。 倚山城上。 刘长迭早就去了城下维护大阵,李玄锋持弓而立,一旁的费逸和则一言不发,静静地望着汹涌而来的兽群。 其余的一众修士或是持弓,或是持长枪,纷纷静气凝神,法器上亮起一道道法光。 这些修士没有什么家学,学剑或是学枪都不过是练出剑芒枪芒,附在法器之上,一寸长一寸强,自然都去学了枪,好多活几日。 更何况就算修出了剑气或是枪罡,枪罡还是要比剑气范围更大些,多些活命的机会,故而除了几个世家家传的子弟,手上都持着枪。 一众人蓄势待发,身后则站着几个青衣修士,大多是练气中后期的修为,负手而立,皆是青池子弟,在此处压阵。 “嗷!” 远处的大鹰尖啸,却死活不敢靠近,再看看地面上正在被分食的几具尸骨,想必已经被李玄锋射杀了数只,故而不敢上前。 过了半晌,十几只妖物聚集在一起,这才敢一拥而上,一齐往城墙上扎来。 “来了!” 李玄锋这头拉弓,一众修士忙变动阵型,将他护在中间,持枪放出法术,替李玄锋挡住妖物的扑击,黑色的妖术和法光相撞,发出阵阵轰鸣。 “咻咻咻…” 只不过数息时间,李玄锋弓上便有一道道金芒喷涌而出,仿佛各有灵性,寻着这些妖物眼鼻口钻去,打得满天鲜血,兽毛乱飞,引得身后的青池弟子缓缓点头,朝着侧边的人低声道: “师兄…若非此人,恐怕这群修士没几人能活到今日。” 他身前那人看起来地位颇高,全然不曾理他,只神色肃穆,缓缓皱眉,凝声道: “这是…奴兵?”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城下,无数血腥的浪潮之中,那奴兵一巴掌拍飞了狼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飞速远去。 周围的妖物也迅速汇集过来,纷纷往他身上扑去,颇为显眼,这奴兵自知暴露,干脆驾风而起,流星一般向远处的密林扑去。 这为首的青池宗弟子冷笑一声,手中捏出一道金灿灿的法光,正要脱手而出,不曾想先前说话的那弟子笑了一声: “师兄,杀鸡焉用牛刀!” 他挥了挥青色袖袍,转向下首之人,笑盈盈地道: “那什么李家弓手,把那东西射下来。” 昨天三更没存稿,特赶…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八章 除蠹(二) 这青衣修士獐头鼠目,大大咧咧地上前一步,他这话一说,几个青池宗的修士纷纷看过来,李玄锋微微皱眉,只好持弓开弦。 这一众修士大都是元乌峰弟子,拿自己这群人游戏不是一天两天了,费逸和等众修向来是唯唯诺诺,闻言忐忑地看向李玄锋。 “嘣…” 李玄锋默然不语,手中金黄色的长弓提起,吐气开声,金灿灿的光彩汇聚,交织盘结,凝聚出一道金白色箭矢。 他的眸子倒映出那道衣衫褴褛的身影,手中的长弓锐气十足,那奴兵在空中一顿,像是升了警兆,回头来望。 修行之人目力惊人,两人隔着百丈对视,李玄锋撞上那人一双满是怨望的眸子,只觉得一阵熟悉,心中微动,手上一松。 那箭矢光芒大放,如流星一般横跨长空,直奔那人而去,瞬息而至,正中那人后心,这奴兵像是断了翅的鸟儿,歪歪扭扭地落下去。 “好!” 这青衣修士哈哈一笑,盯着那金白色的光箭在长空之中划过灿烂的光彩,直言道: “这箭够快。” 他相貌猥邪,獐头鼠目,硬生生将飘逸的青衣穿出了猥琐的感觉,捧腹而笑,引得众人侧目而视。 网址p://m.42zw.la 身前地位更高那人玉树临风,鼻梁高挺,颇为厌恶地看了眼一旁哈哈大笑的男子,冷声道: “他没死!” 一旁的费逸和等了多时,连忙讨好地笑了笑,恭声道: “上仙有所不知,我这兄弟的弓法特殊,只要中了这箭,便有罡气附身,不出三刻钟变化为血水了。” 这为首的青池弟子身材高大,足足高出费逸和一头,目光在费逸和脸上停留了一息,突然一挥袖。 “啪!” 这一巴掌打得费逸和后退一步,捂着脸连连告罪,这为首的高大男子这才猛然转过身,满脸暴虐,一脚踹在蹲着的那獐头男子身上。 “嘭。” 这獐头男子毫无防备,结结实实地吃了这一脚,被这个同门师兄踹出去一丈远,在地上狼狈地打了几个滚。 “师兄!” 高大男子这一脚突如其来,将身后的一众青池弟子都吓了一跳,一众世家修士也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些仙宗弟子怎的又起了内讧,一个个低下头,不敢说话。 “师兄!不可啊师兄!” 一众青池弟子连忙上来劝,那獐头男子浑然不知,拍了拍道袍上的脚印,乐呵呵地道: “宁师兄这一脚可算精准,有当年老祖脱履掷人的风度。” 这宁师兄向前一步,面色狰狞,他的身形高大,硬生生把这瘦弱的獐头男子笼罩在了他的影子中,拎起他的衣襟,把他的头拉到跟前,咬牙切齿: “邓予之…你最好是真的纨绔顽劣,最好是真的被功法害了神智,就这样装一辈子装到死,哪天让我抓到了你的把柄,我便让你晓得我远刑峰的手段!” 他话音方落,扑通一声将这獐头男子掷在地上,抖了抖身上的衣袍,迈开绘着金丝的玉靴,轻声道: “走!” 宁师兄看起来地位尊贵,这话一说,一众青池弟子都不敢替邓予之开口,默默低头跟在宁师兄身后,驾风往城中落去。 只余下邓予之一身尘土,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一众人只能装作没看到,匆匆忙忙地应敌。 “脾气真大。” 邓予之不慌不忙地起了身,掐了个法诀拍去身上的尘土,嘴里嘀嘀咕咕了一阵,看了看下头握着弓沉思的李玄锋,骂道: “真是不中用!盛名之下难副,也不怕引来麻烦?!” 于是就这样转过身,向城中跃去,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这话…好似另有所指。” 李玄锋盯着邓予之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此人我好似见过,前来我家征召之时与老祖长谈多时…恐怕方才的一幕也涉及诸多青池内斗…” 他收回目光,脑海中总是浮现出那少年回首之时的神色,摸了摸手中的长弓,暗忖道: “我那一箭外强中干,不过是做做样子,青池宗之敌便是我等之友,留个人情总归是不会错的。” 李玄锋如今练气巅峰,说起来修为要远甚方才一众乳臭未干的青池弟子,更何况在控弦一道还从未见过有胜过他之人,自然能瞒过这群青池弟子。 他将长弓背起,望着缓缓退去的兽潮,回过头来看费逸和,开口道: “如何了?” “无事!” 费逸和平白无故吃了他一巴掌,嘴角的血迹已经偷偷抹去,脸上的红印也慢慢消失了,只温声道: “为人鱼肉,这巴掌吃就吃了,无妨。” 东山越。 木鹿城的大殿金碧辉煌,昏黄的灯火在墙壁上荡漾着,倒映出一道道漆黑的影子,仿佛妖魔鬼怪,不断跳跃。 田仲青将手头的一类木简收好,下头的侍从急匆匆地上来,恭声道: “大人!一众贵族复又上表,要拱卫李寄蛮进位…说是本就是协议商定过的日子,不能再拖了。” “拿上来。” 田仲青叹了口气,将下人递上来得表奏接过来,抬笔来在上头勾勾点点画了几个圈。 田仲青当下是暂代山越之事,赭红色的笔锋不断勾勒,东山越作批本来用的也是朱色,是近年才换过来的。 毕竟李家主脉用的是朱色作批,族正院便用稍暗的赤色以示在主脉之下,唦摩里听了这消息,连忙把自家的批注换成了更暗的赭色,一直沿用至今。 “叫他们改了这些不合时宜的词句,过几日再送上来!” 田仲青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他们打发走,心中暗暗发怵。 “不是我田仲青要压着诸位…是主家的意思啊…没杀完一批贵族,怎么能让李寄蛮上位呢?” 他心中暗暗叹息,看着面前的大殿,下头陈饰一片金黄,颇为动人,他也代领王位大半年,几乎有些贪恋上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内殿之中的灯火跳动,朦朦胧胧地笼罩在诸多玉器和金器之上,这大殿当年是木焦蛮的行宫,造得是金碧辉煌,传到了荠木的手里,削减了不少用度。 后来李妃若发动政变,李家的车架驶入宫中,鲜血数涂于宫阶之上,贵族争先恐后地屠杀王室,以讨好李氏。 “风水轮流转…马上要溅上这些贵族的血了…” 田仲青迷迷糊糊看这金红一片,仿佛是血,心中顿时惊醒,收起那些心思,却见殿外叮当一声,进来一身材魁梧的男子。 这男子身高八尺,眉毛浓厚,身形魁梧,一手握着一个金瓜大锤,看起来像是从道上跑过来的大匪,下一秒就要掷出金瓜将他砸成肉泥。 田仲青连忙从上首跳起来,急匆匆地迎下去,笑道: “汶哥儿!伱怎么到了此处?难道是家主亲临?” “田叔误会了。” 李汶外貌凶悍,性情却是个温厚的,闷声作答: “家中已经抽调来了玉庭卫,在城中的各个地方守下了,家主说可以收网,便让我来压阵。” “好好好!” 田仲青呵呵一笑,有些讨好地道: “汶哥儿,家主可有什么交代的?” 李汶点点头,答道: “家主答应了,此事若毕,田氏子弟可以复归十二镇。” “好呀!好呀!” 田仲青顿时大喜,他田氏自从被赶到山越来平衡局势,越发被东人所看低,认为是与山越为伍,在这世人皆崇东的浪潮之中可是难受得很。 田家弟子在山越是地位崇高,放在黎泾镇又低人一等了,虽然自家有两个练气修士,却没有主脉为仗,多为人暗中鄙夷。 自己的长子不过去了一次黎泾镇,识不得镇中的行酒游戏,被一阵哄笑,回来足足郁闷了三月,叫田仲青长吁短叹。 更何况在这山越之地远离主家,田家又是外姓中实力第一,田仲青是走在火炭刀刃上,日日提心吊胆… 如今得了李渊平允诺,顿时大喜,连给李家做刀得罪李寄蛮和众贵族的郁闷都尽数散去,心中冷声: “先前还担心今后如何在山越立足,那便杀吧!杀得个人头滚滚,老子拍拍屁股走了,谁还管你几个地头蛇?” 当下传令下去,宫中的兵甲便尽数动起来,铿铿锵锵一阵作响,宫门大开,一辆辆车马驶出宫去,骑乘在修建不久的大道上。 “轰隆隆…” 街坊之间如雷霆炸响,山越百姓们从梦中惊醒,抬起头来,不知所措。 木鹿镇的另一角觥筹交错,歌声靡靡,李寄蛮臭着脸坐在上首,看着下头的贵族放声高歌,心中郁闷。 “总归是蛮夷…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不见行酒投壶,也不见诗歌行令,李寄蛮学的满肚子招数都做了空,只有唱完歌咕咕地喝酒,让他好生不适。 正想着,下头一氏族之人醉醺醺地上前来,嘿嘿一笑,醉道: “大王,你说这李渊平日日苍白着脸,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岂不是将有变时?” 李寄蛮骤然色变,他本就与主脉相熟,并时常以此为荣,又被李渊平放过一马,心中的感激和尊敬简直无以言表,哪里能听得了这话? 更何况上次以为无人知晓,却被田家利用的经历还历历在目,李寄蛮心中顿时大为惊惧,勃然大怒。 “呸!” 李寄蛮将手中的酒杯往这人头脸上一掷,顿时砸了他个满脸鲜红,咕咚一声滚下去,李寄蛮骂道: “好你个贼胆!” 殿中顿时一静,李寄蛮急忙站起身,像是对着谁解释地骂道: “那是虎行似病,鹰立似睡,你等卑鄙之人,岂能得万一?” 他这话音方落,一群人纷纷跪倒,靡靡的音乐也停下来,院中顿时落针可闻,李寄蛮垂耳一听,心中咯噔一下: “为何有兵器碰撞之声?!” 他这话一出,下首众人还面面相觑,却听一声惨叫。 “哗啦!” 一众身着白甲的兵马破门而入,持着刀兵,神色肃穆,自顾自地鱼贯而入,顿时有几个氏族跳起来,骂道: “尔等何人,可是这是何地?安敢在此放肆!” 这一众白甲士兵却毫不理睬,几个有修为在身的氏族还要反抗,却被为首之人两招按下,看着这一个个氏族被控制起来,李寄蛮呆呆地看着,难以置信地道: “玉庭卫?” 殿中只剩下闷吭和求饶的喊叫,李寄蛮只来得及询问了两句,一众人已经旋风般地被压出去了,他呆呆的走下来,突然之间成了光杆司令。 好在最中间的那为首的玉庭卫还算客气,轻轻拱手道: “公子,得罪了。” “这是…” 李寄蛮突然之间就被掏光了家底,像是走在大街上突然被洗劫一空,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好几息才吐出两个字。 眼前这人缓缓拱手,眼神明亮,朝着身后一摆手,那一众玉庭卫都退出去了,只余下两人,这才道: “回公子,田家向族正院上交了满满一车的罪证,山越诸氏族皆在其中,小人奉命收拿。” “田家?!” 李寄蛮猛然惊醒,这才明白主家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绝情,顿时眼眶一红,咬牙切齿道: “看来田家蓄谋已久,不知道谋划了多少年,是要将我的部众通通杀光,好让我做一个傀儡盖章!” “可如今田氏雄踞山越,没了贵族制约…恐怕要出大患!家主…不可啊家主!” 他拎着袍子,急匆匆的走上近前,这玉庭卫听了他的话,好像也有些迟疑,低声道: “这事情是做的绝了,兄弟不如去求一求家主…听闻他有召回田家之意,只是田家始终不肯,多方进谗,这才滞留在山越。” “啊!多谢兄台!” 李寄蛮头一次听说这消息,心中顿时大喜,满脸通红,激动得眼中皆是血丝,切齿道: “对,只要田家退出山越,返回镇中,一切迎刃而解!无论如何也要劝说家主…让田家退出山越,回到那十二镇之中!” 他在家中苦学了十多年治国之术,怎么愿意当一个傀儡?如今下定了决心,连忙将鞋履穿上,急急忙忙就要冲出殿外。 这玉庭卫看起来颇为动容,见他焦急的模样迟疑了一下,忍不住提醒道: “兄台!我听闻家主为山越的灵物产出苦恼了多年,着我玉庭卫去查了好几次,公子若是有心,可以从此处入手!” 李寄蛮顿时眼前一亮,这消息来得如同及时雨,让他颇为欣喜,一边点头一边冲出殿外,突然驻足,回头道: “兄台,今日助我良多,不知可否留下姓名?!” 这玉庭卫呵呵一笑,答道: “小人陈睦峰,这几日才从坊市归家,今后还需公子多多照抚。” “陈睦峰。” 李寄蛮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暗自记在心中,来不及多说,只道了声谢,急急忙忙地冲出去。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九章 黑袍 看着李寄蛮急匆匆地出了殿,陈睦峰的目光在一众瓜果残肴、金杯玉盏上划过,上前一步,盯着最上首的位子看。 “山越王,不过是傀儡罢了。” 他口中说着这话,脚步却不知不觉迈了上去,将修长的手按在那雕刻着诸多花纹的长椅上,一声不吭。 陈家人向来天赋好,陈睦峰如今已经有胎息五层的修为,除了主家嫡系几个谁也追不上他,心中还是颇为自矜的。 “主家血脉高贵,自然比不得,可田仲青徐公明之流不过是痴长我几岁罢了…论天赋论出身谁能比得上我…” 他正值年轻,最有抱负之时,心中自然无限野心,只呆呆地盯着这权位看。 “哗啦。” 陈睦峰出神地盯着这长椅看,外头的一众白甲修士突然掀帘进来,一人恭声道: “少户,全都收押好了,您看…?” 陈睦峰的手触电般的从那椅子上弹起,咳嗽一声,答道: “走吧。” 黎泾镇。 李渊平身着锦衣,捏着朱笔勾勒着,案上的一叠木简堆放得整整齐齐,轻轻抬起头,便见李汶大步流星地走近,推金山倒玉柱般拜下,闷声道: “家主,玉庭卫已经控制住山越诸部,李寄蛮驾车一路疾驰,到了镇中了。” “嗯。” 李渊平应声,摸着下巴默然不语,李汶起身在下首守着,大概过了半晌,便听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殿下冲进来一男子。 这人肤色浅褐,一身衣袍华丽,两手抓着衣袍大步狂奔,急急忙忙地到了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哀声道: “家主,田氏狼子野心,要独占山越,以此为倚仗…若是叫他得了去,恐怕要酿成大患呐!” “寄蛮?” 李渊平微微皱眉,沉声道: “田氏乃是叔脉母族,忠贞不二,怎能说出这话!” 他面色不虞,隐隐有怒色,将桌案上小山般的木简一推,顿时噼里啪啦地散落一地,滚落到李寄蛮面前,冷声道: “山越诸部罪证在此,条条皆有证人证物!你有什么好说的!” 这些罪证自然是族正院收集,是桩桩件件都实打实的,只不过用的是田家上供的名义,李寄蛮虽然不知内情,却明白这些贵族都是什么货色,根本不敢去看,只哀道: “家主!山越部众虽然暴虐成性,可始终是制衡田家的良方,若是这样杀干净了,田氏一家独大,山越国任其摆弄,却也是灾祸的苗子啊!” “寄蛮读史,望月湖蒋家依仗外姓,最后四分五裂,被郁氏所篡,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李渊平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有所动摇,低声道: “你欲如何?” “还请家主…召回田氏!” 李寄蛮伏跪而下,面色通红,李渊平低声一叹,望了望两侧之人,沉声道: “都下去!” 于是一众兵甲悉悉索索地下去了,李渊平这才长叹一声,快步下去,将他扶起来,温声道: “寄蛮,你这是做甚么!伱是我李家人,自然是田氏不能比的!” 李寄蛮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却见李渊平低声道: “田氏在山越根基深厚,害得你伸不得手脚,我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神色真挚,诚恳地道: “可山越部众暴虐,贪婪凶狠,又怎么是好东西呢?此二者不除,山越怎么能落在贤弟手中?” 李寄蛮神色凝固在面上,足足三息才爆出惊喜的火花,失声道: “家主!这是…家主深谋远虑,我远不及也!” “欸。” 李渊平拉起他的手,亲切地拉他走上台阶,沉声道: “田氏在族中颇有关系,却又无罪,若不是以山越部众饲之,怎么能平白无故地将其调离讷!” 李寄蛮连连点头,便见李渊平笑道: “我已经放下了调离田家的旨意,此夜一过,群狼死,猛虎迁,山越上下一空,全凭贤弟施为了!” “家主!” 李寄蛮大为感动,低声道: “家主步步为我着想,我却浑然不觉…寄蛮有愧…” 李渊平摇摇头,嘱咐道: “一部分贵族修士我会为你留着供你驱使…你学了十多年的治国之术,接下来擢寒门,均土地,保灵田,养上士…也应不须我教了吧?” “自是如此!” 李寄蛮信心满满,激动不已,答道: “使功不如使罪,如此一来,将一众待罪贵族押送养稻,再给小弟些时间培养修士,不出五年,山越的产出能再高三成不止!” 李渊平等得就是他这句话,大喜过望,同他说了些体己话,李寄蛮千恩万谢地退下去了,来时垂头丧气,走时昂首挺胸。 等到他消失在殿外,李渊平面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往后一靠,以手扶额,拿起朱笔沉思。 “李寄蛮是聪明人,田家的举措太过突兀,为了将部众一网打尽自家的行动也太果断,迟早会怀疑到我头上…不如主动说开,化解他的疑心,还能卖个人情…” 他轻轻将朱笔搁置,咳嗽两声,便见下首上来一人,一身玉甲,看上去稳重老实,单膝跪下,沉声答道: “报家主,山越十三氏族,依着罪名灭了两家,收押了九家,余下两家秋毫无犯。” “嗯。” 山越氏族还是有懂得收敛的,故而幸存下来两家,李渊平点头,看向后头搬上的大箱和木盒,轻声道  “收获如何?” 陈睦峰将一众灵物报了名目,这才答道: “一共价值三十五枚灵石,尽在此处了。” 李渊平让他送了东西下去,一阵咳嗽,暗自忖道: “到时候派几个客卿,押送到冠云峰去,家中的财政又可一松,再多缓冲几年,那宛陵花兴许能开,应该能好起来的。” 冠云峰坊市。 轻飘飘的寒风吹抚着,门前立着那杆子摇摇晃晃,上头挂着的黑红色大旗飘扬起来,那李字舒展了身姿,在空中颇为显眼。 漆黑的门槛上有十几道踩踏留下的痕迹,看起来有些坑坑洼洼的味道,一中年男子弯着腰,驼着背,呆呆的坐在门槛上,拖着下巴望着。 直到一个灰衣修士驻足,撇了他一眼,叫唤道: “云老弟,你家丹药还有货不。” 李家铺子前些日子出了十几瓶丹药,物美价廉,引得众人争抢,不出一日便售罄,以至于路过的修士都要问上一问。 “早已售空。” 李渊云抬起头来,拉着调子念了一句,那人一挥袖子,嘀嘀咕咕地走了。 这人李渊云也认识,常在坊市中混迹的胎息修士,修为不高,也惹不起李家,李渊云虽然是个凡人,却也是世家嫡系,故而李渊云心情耷拉的时候也敢给他脸色看。 这人拂袖而去,李渊云则继续在台阶前耷拉着脸,他如今三十多岁了,本就老态,父亲李玄岭一死,他看去更老了。 “世家嫡系,却要做这鞍前马后的活…” 李渊云曾经对这管束族人的族规是最为激赏,如今这规矩亲自管到他身上,便显得没那么爽利了,只盯着来往之人,不知所措。 等了片刻,终于有一黑袍修士停住脚步,门前的风铃叮当作响,李渊云知是练气修士,连忙直起身恭声道: “前辈里头请!” “嗯。” 这修士声音沙哑,戴着斗笠,垂下来看不见面孔,声音暗晦生涩,听得李渊云忍不住抬头来看。 “哼!” 这黑袍修士冷吭一声,李渊云连忙低头,跟着进了屋中,角落里的李秋阳急忙抬起头来,笑了笑恭声道: “前辈瞧着陌生,不知做些什么生意?” 李渊云听了李秋阳这语气,便晓得多半是练气后期乃至练气巅峰的正法修士,默默退出一步。 这黑袍修士做了个点头的动作,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环顾四周,仿佛在估量这满铺货物的价值,面目掩盖在黑纱之中,穿束怪异,闷声道: “看看这物。” 言罢屈指一弹,亮出一枚黑黝黝的玉珠来,李秋阳急忙接过,仔细看了起来。 这玉珠大约拳头大小,李秋阳伸手接过,只觉入手微微酥麻,有些坠手,上头黑黝黝,什么也瞧不出来。 李秋阳看了一阵,也未发现什么线索,用灵识查看了数息,疑惑道: “前辈这灵物稀罕,我倒是没见过,我家铺子收的灵物不多,还请前辈见谅…可是练气级别的灵物?” “哈哈哈!” 这黑袍修士冷笑一声,手中的长剑往案上一拍,发出一声巨响,吓得李秋阳与李渊云皆是一愣,这修士沙哑着声音道: “开家铺子,连灵物也识不全!黎泾李家就这水平?!可笑?!” 此言一出,李秋阳脸色顿时一变,心中一阵暗怒,忖道: “看来是来砸场子来了!” 虽然此人来者不善,李秋阳依旧是忍耐下来,低声下气地道: “还请前辈稍待,小人这就去请掌柜的…他见多识广,定能识得此物。” 说着两手一递,将这宝珠交到他手中,这黑袍修士似乎有恃无恐,随手将这宝珠收起,摆摆手道: “滚!” 李秋阳忍气下去了,这黑袍修士则贪婪地瞧了一圈,盯着铺子之中的皮毛与灵物,哼哼地呢喃着。 角落之中的李渊云默默缩在黑暗之中,不敢作声,直到楼上的李玄宣蹬蹬地下来了,笑盈盈地道: “鄙人李玄宣,忝为小铺掌柜,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黑袍修士撇了他一眼,将手中的宝珠往案上一放,狷狂地道: “你可识得此物?” 李玄宣紧忙迎上去,将那玉珠接过,仔细观察一阵,只觉得一阵熟悉,若有所思,暗自道: “拳头大小,入手酥麻,坠手不已,黑黝黝,无光无彩。” “好似有见过此物的描述…” 他在脑海中寻思了一遍,如触电般地抖了抖,宛如有雷霆炸响,心中咬牙切齿: “原来是此物…” 这玉珠曾在李玄宣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就像他将这玉珠的描述看了无数遍般历历在目,他在梦中一次又一次地拦住那李平逸,最后只能痛苦醒来,捏碎了手中的床沿… 此物明明看上去人畜无害,却炸死他最得意的嫡长子,让他的一生陷入无限的悔恨之中,以至于他明明从未见过,却能一眼认出。 “掌柜的!” 黑袍修士沙哑的声音将他惊醒,李玄宣这才发现自己满脸冷汗,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切神智回归脑海,遍体生寒。 他拎起袖子抹了抹脸,克制着将这东西扔出去的冲动,微微一笑,将其放在案上。 黑衣修士似乎是起了疑心,那斗笠之中射出一对凶恶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李玄宣,冷冷道: “大人可识得此物?” 李玄宣舒展了身姿,一时间不敢开口,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此人是为何而来…看样子明明是识得此物,为何如此?” “这是什么意思?萧家坊市…有谁敢砸场子?” 他缓缓地出了口气,温声道: “实不相瞒,在下眼拙,实在认不出来…” “哼!” 这黑袍修士拍案而起,正欲发作,便见李玄宣顿了顿,有些迟疑地道: “不过…” “不过甚么?” 黑袍修士一嗓子被压在喉咙中,颇为不满的看向他,直吼吼地叫了声。 “若是我瞧得不错,此物雷火荟萃,内置神妙术法,恐怕是威力巨大。” “哦?” 这黑袍修士略显惊讶,足足顿了一息,似乎起了兴趣,沉声道: “掌柜的倒是好眼力…” 黑袍修士捏了捏斗笠的边角,饶有趣味地看着李玄宣,叫他背后发凉,李玄宣看着他的小动作,只觉得步步惊心,低声道: “这还不容易?我家有独门秘法!学了此术,便能识灵物,保安危。” “说来听听?” 这黑袍修士盯着李玄宣看,流露出几分贪婪之色,李玄宣只道: “前辈稍待!” 于是不动声色地起身,将大门掩好,往外了两眼,果然见外头几家铺子都有修士争执,各个都是练气后期巅峰的人物,纠缠不休,已经有两家人砸起铺子来。 他心中发凉,笑盈盈地转头,那黑袍修士正冷冷地盯着他,李玄宣忙低声道: “前辈有所不知,我家有一法子,唤作《清目灵瞳》,是上好的瞳术,前辈若是出得起价格,我便偷偷授给您!” “原来如此!” 这黑衣修士顿时大喜,这功法秘籍最是难得,都在各家脑子里,是最难抢到的,心中暗暗计较: “管他要多少,先把这功法套出来,到时候杀闹起来…这两人一个杂气,一个练气初期,最后还不是要回到老子兜里?”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章 冠云峰坊市之乱 李玄宣侧目瞧了他一眼,在案前拎着袖子坐下,捻了捻须,直言道: “道爷爽利,我这秘法乃是难得的瞳术,三百灵石!” 这便是满天要价了,本是个夸张的数字,可这黑衣修只恨他磨磨叽叽,眼看这约定的时间就到了,哪里还有心思与他磨蹭,只道: “成了成了!速速将秘法交来!莫要磨噌!” 李玄宣看他一口价也不讲,只应声答应,原本七成的把握又添两层,几乎要断定这伙修士不怀好意,于是笑道: “道爷好阔气,那便随我去萧家人处定下契据,钱货两讫即可…” 这黑衣修士也不是傻子,骤然变色,声音冷了下来,沉声道: “什么契据!” 李玄宣面露疑惑之色,解释道: “前辈可是第一次前来?坊市中涉及数百灵石的买卖都要到萧家人手中过手,立下契据,免得货不对板,叫前辈吃亏…” 这黑衣修士一阵不耐,哪里能让他找萧家修士过来?只沉声道: 一住://42zw.la “爷用不着这劳子萧家契据!你只管将这秘法交过来,爷爷自能晓得!” 李玄宣陪笑着点点头,开口道: “前辈尽管将给足报酬,我让着底下人去取那契据,不碍事,不碍事…” 于是向李秋阳使了眼色,李秋阳急急忙忙地出去了,这黑袍修士冷哼一声,一抹腰间储物袋,顿时哗啦哗啦掉出一地法光流转的法器来。 这一堆法器刀剑斧钺皆有,或是残缺不堪,或是品相还好,只是上头血迹斑驳,或新或旧,大部分已经干涸成棕黑色的薄片,在碰撞之中掉落下来,化为一地碎末。 “这法器练气胎息皆有,你算一算,可否抵价?” 这人的声音在空中回荡,棕色的粉尘在阳光下四散飘落,李玄宣默默出了口气,心惊胆战地佯装估算起来。 心中暗自计较: “这人十有八九是那北上的魔修…一伙计潜伏进冠云峰坊市来了,那雷火珠子威力巨大,绝不是用来对付我这个小角色,多半是破坏这冠云峰坊市的阵点所用…” 他目光在这一堆法器上穿梭了一阵,这家铺子是保不住了,自己已经让李秋阳离去,他应该不会蠢到看不懂眼色。 “怎么回事!你这人怎地这样!” “安静!坊市之中不得出手!” 外头的喧闹之声已经越来越大,甚至有法力碰撞的轰鸣和法器碰撞的摩擦声,眼看着距离这伙人动手的时间越来越近,李玄宣心头火燎,低声道: “道爷这不够三百之数呐!” “不够?!” 这黑袍修士越发不耐,挥手要从储物袋之中之中继续向外取,李玄宣却挤出满脸贪婪之色,先是向着一旁的李渊云斥喝道: “出去!” 李渊云连忙与几个铺子中的学徒退下了,李玄宣心中微微一松,连声道: “道爷!道爷!小人还想看看道爷先前掌眼那物…小人在这间铺子经营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好的宝物,那物稀罕,应能卖出大价钱!” “哦?” 黑袍修士微微一愣,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哈哈大笑,足足过了数息方止,从袖中摸出一枚黑黝黝的玉珠,笑骂道: “伱这家伙倒有几分眼色!拿去!” 将手中的术雷往李玄宣手中一掷,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接过,黑袍修士冷声道: “这下可以把那密法交给龚某了吧!” “自是!自是!” 李玄宣贪婪地眯着眼看宝珠,从腰间的储物袋中摸出一枚玉简,漫不经心地递到他面前。 黑袍修士接过玉简,正将灵识探入其中,跟前的李玄宣却乘着机会悍然发作,一袖子将面前的一堆法器掀翻,乘着丁零当啷一片响声,破门向外冲去。 “嗯?” 这龚姓修士登时大怒,灵识一扫便晓得手中这玉简并非什么秘法,不过是一些修行游记的杂书,大骂道: “好胆!” 于是用力一跺脚,身上升腾起一股白气,震得小屋摇摇晃晃,自己则借力向李玄宣抓去,掌风在空幻化为一缕缕白色絮状气流,喷涌而来。 李玄宣面色阴沉,手中已经扣起一枚金灿灿的符箓,放出一道金光将他笼罩在内,身上冒出一道浓厚的血光,如风般退去。 “轰!” 李玄宣身上的金色护盾在这气流面前只支撑了数息,如同鸡蛋般破碎,他躲闪不及,手上的皮肉被这白气一刮,顿时消弭一片,可见森森白骨。 他咬牙切齿地将痛呼声压在喉咙中,全身法力汇聚,硬生生抵挡住了这黑袍修士的攻击,退出数步,驾风而起。 李玄宣画出的符箓都换了灵石给家中送去,从未为自己准备过什么好东西,只以为在坊市中安全,连符箓也不过是练气级别,当下被人只一掌打碎,微微后悔。 “啊啊啊!” 一切不过瞬息之间,门旁的学徒不过是胎息境界,哪里反应得过来,连同这铺子前坐着谈天的几个学徒一同被这白气所摄,发出非人般的惨叫声。 门前守着的那学徒上半身直接化作空空,下半身皮肉消弭,只余下两根白亮亮的大腿骨,孤零零地立在地上,一盘的几个学徒则各有惨状,擦着脑袋的直接毙命,有头有嘴的能哭嚎两声,也扑通倒下去了。 倒是一旁的李渊云正围在街上看热闹,并未沾到那白风,只吓出了一身冷汗,惊叫出声。 眼看失去了下半身的某个学徒鬼哭狼嚎,伸着血红的手急匆匆的向他爬来,带出一地的血痕,他满头大汗,从地上跳起,转身便跑。 李玄宣来不及顾及身上的伤,那龚姓修士已经跨步拉近,斗笠高高扬起,露出那张满是疤痕的面孔,目光恶毒凶狠,空中骂道: “安敢欺我?!” 李玄宣心中破口大骂,手中已经高高扬起,那枚交到他手中的黝黑的玉珠如闪电般飞射,往那龚姓修士面上落去,自己则发动血遁术,如同一道血光般远去。 “可笑!” 这术雷必须搭配相印的法术与口诀才能引爆,这龚姓修士敢有恃无恐地将术雷交到李玄宣手中便是如此,当下看李玄宣没头没脑地掷过来,只冷哼一声,继续向前。 “轰!” 那黝黑的珠子却在空中爆出一阵赤红的火花,照得龚姓修士满脸金黄,他愣了愣,失声道: “不可能!”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扣住袖中的符箓,两指微微一紧,眼看着就要发动符箓,硬生生地克制住了冲动,退出几步,看着小小的火花中掉落下来的黑色玉珠。 “呼…” 龚姓修士惊出了一身冷汗,伸手摄过那玉珠,冷笑一声,看着已经飞出去老远的血色光芒,估计着这么一耽搁已经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追上,只好低声道: “倒也聪明,还在这术雷上贴了一枚符箓,差点将我骗了过去…还好老子身经百战,否则还要浪费一枚护身之宝。” “可惜我还要前去阵点,只能先放过此人…李家!听闻是剑仙世家,李通崖既然死了,我倒可以领人从那处过…”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远去的李玄宣,猛然回过头,李渊云已经爬起身来,数息之间才跑出十几尺,黑袍修士冷笑一声,屈指一弹。 “啊!” 一道白芒如流星般追上他湿透的后心,李渊云只来得及痛呼一声,身上皮肉消弭,便化为一地白骨,叮叮当当散落满地。 坊市之中已经骚乱起来,处处可见斗法的痕迹,天空之中的白色大阵忽明忽暗,龚姓修士毫无恼怒之色,哈哈一笑,向预先算出的阵点飞去了。 李玄宣这头驾着血遁术疾驰而去,一头撞上了萧家的大阵,这大阵忽明忽暗,气息如水波上下不定,显然是内外交困,即将破灭了。 他定睛一看,明明是正午时分,外头却一片漆黑,魔烟滚滚,停顿了两息,不敢出去。 “谁知道外头有多少魔修等着,只等着这大阵一破,即刻蜂拥而入,瓜分这场盛宴…此刻冒冒失失的飞出去,恐怕就遭了毒手,成了这些魔修的开胃小菜。” 只是体内血气与法力滚滚如河水倾泻,李玄宣实在招架不住,这又遁光又通红一片,显眼得很,不敢再维持。 回头见着那龚姓修士不曾追来,李玄宣连忙停了法术,落到街上去,咳嗽两声,身上无一处不疼,以灵识自顾,只觉得形销骨立,面容可憎。 “还好,还好。” 李玄宣却暗暗松了口气,这血遁术霸道,自己硬生生凭借这道法术从必死之局中脱身而出,本以为会元气大伤,命不久矣,不曾想只是减了寿数,消了容颜,顿时一喜。 “嘶!” 手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血流不止,李玄宣一边用法力封住伤口,施了几个治愈的术法,又服下两枚丹药,暗道: “这下出去是不能出去了,秋阳应该还在坊市之中,只是不知在哪个角落…渊云这孩子是保不住了…” 李玄宣心中一阵窒息,仲脉玄字辈的李玄岭才死不久,李通崖便已坐化,现下李玄岭之子复又死在坊市之中,叫他愧疚难堪… 若不是李清虹如今是家中修为最高的两人之一,又有曦峸曦峻两兄弟身具灵窍,天赋都不算差,仲脉差点要一撅不振,泯然众人,李玄宣想到此处,只觉黯然神伤,自家折了寿数都算不上什么了。 看看天空,当下只能等着那些混入其中的魔修打破大阵,外头的魔修一拥而入,分散在坊市之中,这才有逃脱的机会。 在原地歇息片刻,李玄宣得了喘息之机,调整了一下体内的气机,脑海迅速运转起来: “这事情来得这样突兀,明明说魔修还在临郡活动…!怎地就这样跨过了辽阔的蕈林原,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出现在黎夏郡…” “此事萧初庭可知晓?!” 他默默缩在角落,避免被他人发现,忍不住联想起来… “坊市之中一向是萧雍灵驻守,偏偏五年前筑基修士萧雍灵被调走,只余下练气的萧如誉…不,兴许萧如誉早就不在山上了!” 李玄宣抬起头,望着在黑压压的乌云之下的冠云峰,心中一片不安,连练气巅峰的龚姓修士都派来坊市之中为内应,那一众围着冠云峰的黑袍修士只能是筑基了! “四位…” 李玄宣凝神观察了一下,默然不语,萧雍灵被调走后,萧家在冠云峰坊市中驻守的筑基修士只余下一到两位,想必是敌不过,故而龟缩不出。 “衔忧峰至此需要一柱香时间,如今已经过去四分之一。” 李玄宣面色难看,他修为不高,不过练气三层,又不善打斗,待会若是混乱起来,恐怕讨不了好。 “轰!” 面前的阁楼嘭然爆炸,灼热的火光扑面而来,李秋阳急匆匆的脚步戛然而止,看着满天的流光,心中天人交战: “那黑袍修士多半是个魔修…宣哥儿放我出来应该是要向着萧家求援…可如今这模样,萧家人自身难保,哪里还能腾出手来!” 冠云峰坊市围绕冠云峰修建,以冠云峰上的大阵为主阵,坊市之中多设节点,笼罩整个坊市,如今冠云峰上乌云密布,依稀还能瞧见几个黑衣修士凭空而立,李秋阳更不可能上山求援了。 四下里已经有黑衣修士出斗与抢夺,怒喝之声此起彼伏,李秋阳心中暗暗升起不祥的预感,躲在角落的屋檐之下,有些焦急地暗忖道: “宣哥儿想必已经与那人打起来了,这人练气巅峰,宣哥怎能是他的对手…” 想到这,李秋阳想要迈开腿,却又死死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可我不过是个杂气修士,别说杀回去救宣哥,这头出去便被魔修两下打死了,哪里有能耐帮他!” 外头的血肉横飞,惨叫连连,他咬咬牙,明白若是待在此处迟早要被那魔修察觉,手中掐了个敛气的法诀,小心翼翼地挪出去。 眼前这魔修一身黑袍,乃是练气前期,手持一柄大斧,上头血光盈盈,势如破竹地劈砍着,时不时大笑两声,发出一阵阵大骂。 对面的几个修士结阵而立,看起来是萧家人,领头一人初晋练气,李秋阳在坊市中呆了多年,还识得此人,有过一两面的交情。 后头是五个胎息三四层的修士,手中掐着白莹莹的法光,喷涌而出结成一小阵,在这人的劈砍下摇摇欲坠。 李秋阳心中暗暗胆寒,他在坊市之中是见过几次萧家修士调解纠纷,无不是干脆利落地擒下了闹事的修士,还是头一次见这样大的阵仗,忖道: “萧家人功法高深,一向在同阶之中都是算的上强势,竟然在这魔修面前要结阵才能勉强抵挡!” 他摸了摸袖袍,摸索出两张符箓来,一张练气前期,一张练气中期,本是准备在带到铺子中售卖的,当下默默取出,攥在手心。 那萧家修士急得满头大汗,不经意的抬头一撇,赫然瞧见了远处躲在屋檐下的李秋阳,心中大喜,面上装作越发焦急,手中则暗暗蓄力,只等着配合他出手。 李秋阳受了他那一撇,心中有数,手中的符箓慢慢灌注进法力,亮起一道道红芒,大喝一声: “敕!”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一章 乱中牟利(一) 李秋阳手中的法术火焰腾腾,如同一道流光,劈头向那人身上砸去,这人一身注意力都在面前的萧家众人身上,只觉得一身寒毛乍竖,连忙回头。 “好贼子!” 这魔修见这火术顷刻之间就到了面前,手中连忙变招,去挡那法术,此人经验丰富,功法强横,竟然让他硬生生回过气来,施法抵挡。 后头的萧家人却不给他机会,一甩法器,喝道: “震六乾三,进位为攻!变阵!” 他手中积蓄已久的金光沛然而出,后头几个胎息修士供给的法力源源不断,让他手中这法术越发明亮,化为一棱形金片,如风一般向他飞去。 “他娘的!” 寻常练气修士吃了这左右夹击,定然是保不住这小命了,可这魔修非同寻常,身上的血光大冒,背心浮现出一道红色小盾。 “哐!” 魔修手中的长斧高举,血光腾腾,一斧便将李秋阳这道法术打的支离破碎,身后那道金光却到了他的后心。 这小盾只挡了一息,便在那璀璨的金光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短暂,却能够让这修士调整身位,硬生生避过要害。 网址p://m.42zw.la 只听噗呲一声,血光乍现。这魔修被拦腰斩断了大半截身子,从左肩一直到左胯孤零零地掉下来,左半边身子只剩下大半个腿,一大片脏器咕溜溜的掉下来。 这魔修龇牙咧嘴地骂了一句,手中掐诀,空中那离体的血肉还未落地便化为一捧血雾,如同旋风一般卷席而来,带起起此人的余下大半个身体,又如同旋风一般钻进巷子深处了。 李秋阳先前从未见过魔修,眼见重伤的敌人不过眨眼间就消失不见,顿时一愣,失声道: “这也能逃!这也能活?” “秋阳哥!” 身前那萧家修士已经散去了小阵,急匆匆地迎上来,感激地道: “多谢秋阳哥出手相助!” “不碍事!” 李秋阳应了一句,有些愣愣的感觉,只觉得这人的手段神奇,难以置信地道: “就这么让他走了!” 见李秋阳还未从这人的手段之中反应过来,萧家修士苦笑一声,低声道: “秋阳哥有所不知,这魔修最擅长保命,在诸道之中最难身陨,那异府同炉之术颇多诡异,难以对付。” “更何况这魔修如同释修一般不看重肉体,虽然不至于到释修那样随意更换的地步,却也不像我等这样重要,别看他伤的重,吸食几日血气魔气,便可复原了。” 萧家修士正解释着,天空中遮天蔽日的白色大阵却轰然炸响,浮现出一道道裂痕,几人皆是面色一变,流露出惶恐之色。 李秋阳急忙道: “那我等还是速速离去!万一这魔修出去搬了救兵,带着人赶来,我等岂还有命在!” “是极!” 这萧家修士也是脸色一变,沉声道: “看来坊市之外还是诸魔修围攻,如今是出不得了,冠云峰上还有一重大阵,不如秋阳哥随我一同前去坊市中心的冠云峰?” “冠云峰上有筑基坐镇,连同着这大阵坚持,想来应该能撑到我家的援助前来,保我等平安无事…” 李秋阳摇了摇头,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枚玉佩来,仔细感知了一下指引的方向,答道: “我家宣哥还在坊市之中,秋阳还要前去帮衬,恕不能同行…” “害!” 这萧家修士表情一滞,当下这坊市之中四处都在烧杀抢掠,李秋阳一个杂气修士,说起来实力连这萧家修士都不如,在坊市之中别说寻人了,连自保都难。 但看着李秋阳老脸肃穆,面色坚定,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拱了拱手,闷声道: “兄弟保重!” 如今飞是飞不得了,一升空便成了坊市之中潜伏的诸多魔修的靶子,几人只能各自掐了神行术,匆匆别过。 萧家修士急匆匆的带人钻进巷口中,李秋阳则一手捏着袖中的符箓,一手握着玉符,往李玄宣的方向疾驰而去。 冠云峰上。 朔风阵阵,在寒气逼人的山巅轻轻吹拂,萧如誉侧身立着,面沉似水,阵外的魔云滚滚,流动不息。 他身前的玉台上放置着一枚阵盘,上头花纹繁复,六枚如星般的阵点闪闪发光,另外六枚则暗淡无光,满是裂痕,显然已经是被人拔去了。 与李玄宣猜测的截然不同,萧如誉不但没有早早离开冠云峰,甚至是毫无防备,神色阴沉,咬牙切齿。 “恐怕…中计了。” 他喃喃了一句,手心之中的玉珏微微放着红光,六道刻痕上流淌着一阵阵光采: “冠云坊市、余山、衔忧峰、余远坊市…根本不要想着家中能有救援了。” 萧如誉心中冰冷,萧家此刻在魔灾中受到的冲击远不止冠云峰一角,几乎是每个据点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就连主峰衔忧峰都受了侵袭。 “老祖数月未归,魔灾猛然转向,我萧家恐怕是要吃些亏了!” “嘭!” 他正默默寻思着,眼前的阵盘却又有两个阵点先后熄灭,萧如誉默默攥着手中法器,抬起头来。 外头的几个黑袍修士一言不发,却叫萧如誉如临大敌,甚至颇为不解: “说好了魔灾顺着蕈林原北上,从黎夏郡之东入紫烟门地界,当下时间与走向完全变了模样,青池宗…难道要与我家翻脸?” 萧如誉曾经持家三年,又到了冠云峰坊市镇守五年,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与李玄锋愤杀镗金门少主的冲动青年了,得知了太多隐秘,眼界和行事风格皆是大变,不解地道: “不可能…不可能…青池宗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翻脸,距离上元真人突破至少还有五十多年…” 他脑海之中一片混沌,面前的光点摇摇晃晃,终于猛然熄灭下去,天空中的白色大阵浮现出一道道裂纹,如烟如雾的魔气喷涌入内,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啸叫。 “公子!” 萧如誉面沉似水,静静地盯着,身旁却传来一声低喝,一位身法飘逸的刀客落在峰上,身上盘旋着两条张牙舞爪的蛟龙,沉声道: “还请公子速速下山,此处交给涛惊!” 此人正是当年随着李通崖一同围攻郁玉封的刀客陈涛惊,修的道基同样是浩瀚海,身上的两条浅青色蛟龙张牙舞爪,颇为凶悍。 “涛惊叔…” 萧如誉默默看了他一眼,有些难以抉择,陈涛惊却闷声道: “属下的浩瀚海最为雄厚,能以一制多,我已备下丹药,还请公子速速离去。” 萧如誉咬了咬牙,隐去了身形,急匆匆地下山,余下陈涛惊持刀而立,望着摇摇欲坠的大阵外几道人影。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二章 乱中牟利(二) 李玄宣在街坊中等了一阵,只望见满地鲜血,不见有什么人影,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符,仔细感知了一下,暗自道: “秋阳的方位还在变动,不知是还幸存或是已经被人夺走了储物袋…” 毕竟李秋阳杂气修为,恐怕在这坊市的大劫之中撑不了多久,李玄宣尽管满心希望他能平安,却实在没有多少把握。 李玄宣咬了咬牙,看着玉符那人的方位慢慢移动过来,有些不安。 他思量一阵,将玉符往街坊的墙缝中一塞,手中放出一缕法光,在墙上留了几行字: “若是秋阳寻来,且在此处稍候。” 再用自家的秘法加密了,李玄宣这才匆匆的离开。 李玄宣顺着街道走了两步,便见满地的尸体,老少皆有,死相凄惨,血泊之中还散落着一地玉瓶碎片,两枚淡白色丹药沾着血,放着毫光。 他在铺子之中掌事多年,一眼便识别出这丹药乃是练气修士常用的明心丹,能够明心静气,辅助修炼,连忙上前一步,拾起这药丸,在衣袍上擦了擦,施法抹去了血迹。 李玄宣眯眼一瞧,上头光滑圆润,看上去是世家出品的丹药,手法还算精湛,只是这丹药沾了血,药效流失不少,顿时大喜,用玉瓶封好,美滋滋地仔细搜查起来。 血泊中的尸体枯槁无光,皮包骨头,被吸了血气修为,李玄宣毫不在意,上下摸索了一阵,储物袋早就被魔修夺去了。 他摩挲一下这人的袖口,发现还是样不错的灵布,想必也是个有背景的,连忙将这人扒得赤条条,把衣袍一卷,收进储物袋中。 李玄宣才做完这一切,抬头一望,便见对面街坊上亮盈盈的牌匾,金色的笔锋书着: “佳丹阁。” 李玄宣心中一突,火辣辣地烫起来,看着空荡荡唯有血腥气的大门,当下真动了贪婪之心,暗忖道: “魔修早劫了这丹阁,来去匆忙,兴许能留下些东西!” 这丹阁是于家在冠云峰的产业,李玄宣前天还去购了一批,各类丹药神妙,看得是流连忘返。 回过神来,李玄宣说做就做,即刻掐了个敛息术,悄无声息地摸过去。 门前垂头跪着一位锦衣修士,血淋淋流了一地,胸口空荡荡,是被取了心,李玄宣还识得此人,是于家的掌柜,心中发寒,暗道: “若不是识得那雷珠,占了先机,又使了几个小手段,恐怕我家铺子几人皆无生路…比此人还要不堪!” 李玄宣绕过此人,先在柜台上搜寻两次,这台倒是被搜刮得干干净净,魔修也喜好灵石,自然一块也不会给他留。 丹阁之中漆黑一片,满地的血迹和玉瓶碎片,李玄宣用灵识往来扫了一遍,扒下来五套衣袍,六枚胎息丹药,一枚练气丹药。 他回头看了看满地裸体,终究有些过意不去,扯出几条布盖了盖,两步进了佳丹阁后院。 后院之中更加昏沉,坍塌了一片,四处都是裸露的石板,暗红色的火苗静静地燃烧着,温度不高,只呛得的人耳鼻生疼。 “热而不炽,赭火绵绵,是火脉…是了,于家想必在此有开设丹房,故而引了火脉过来…” 虽然李家如今还没有丹房,但李玄宣还是识得这丹房之中的煞火,想必是被这群魔修捣坏,搬走了丹炉,没了丹炉和阵法镇压,地火喷涌而出,便成了这个模样。 他施法在口鼻上一抹,一步步向里头走去,翻手将断掉的大梁挪开,暗红色的火焰喷涌而出,果然见两个丹房之中的丹炉都被劫了去,余下暗红色的火脉发着光。 “可惜了。” 引动火脉是件麻烦事,于家引这两条火脉过来也花了不少灵石,李玄宣叹了一声,抬足欲走,却隐隐约约听见呻吟声。 “嗯?” 他微微一愣,侧耳倾听,寻声而去,便见着废墟之中挂着一只毛绒绒的手臂,无力地伸着,指甲锋利漆黑,虚弱地推着身上的大石,李玄宣暗暗心惊,忖道: “妖物?!” 于家坊市之中,怎地还有妖物幸存,李玄宣小心翼翼地定睛一望,这妖物身上没有什么妖气,反而有股正宗的法力,心中大动: “这地方自然不可能有妖物!想必是于家看管库门或是帮佣的灵兽!” 于是大喜,上前一步,吃力一掌盖在那石上,登时将其炸得粉碎,下头那妖物转动身子,露出一张雷公脸来。 “灵猴?” 这猴子眼神疲惫,两眼通红,面上满是皱折,眼中却清明乃至有些苍桑了,满是泪水地盯着李玄宣看,打出鼓动破炉般的呼吸声。 李玄宣握住这灵猴的毛手,赫然发现这灵兽竟然有练气四层的修为,比他还要高了,只是火毒入体,又有伤在身,不过苟延残喘。 他看着这猴儿满面的泪水与感激之色,心中一阵动容,摸索了袖袍,取出两枚疗伤的药丸来,温声道: “来!” 这灵猴机灵得很,佝偻着背,将嘴撅起来,急急忙忙地服下那两枚丹药,支支吾吾地比划起来,身子挣扎,发出叮当的铁器摩擦声。 李玄宣这才发现猴儿颈上还锁着一环,冰冷沉重,脚边放着一根玉杵与缺了口的翠绿色药臼,顿时如获至宝。 捡起来一看,都是练气级别的法器,专用于研磨草药,算得上是稀少难得,颇为丹士所喜爱,价值不菲,光光是这两样法器便是什么丹药都比不上的。 李玄宣顿时有了大喜之色,忍不住道: “好猴儿,有了这两样,我那乖明儿算是免了许多麻烦了!” 李玄宣忍着喜色将这两样存入储物袋之中,那猴儿已经拜下来,剥开背上的焦黑毛发给他看,便见几道指头大小的贯穿伤口,黑血淋漓,颇为惊悚。 他恍然大悟,一边取了药给猴儿抹上,一边连着施展了三道法术,为它化解伤势,看着这灵猴的模样有了些猜测,心中道: “这灵兽多半是于家人捣药看火的童子,不知在魔修斗法之时躲在哪个角落,倒是让他活了下来…” 摸了摸这猴儿一身的燎泡焦发,再联想到满身的火毒,他心中猛然一骇,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是钻进火脉里头去了!好灵的猴头,好忍耐的心!” 火脉里头不但火毒火煞具全,又灵机混乱,干扰灵识,这猴儿懂得往这里头躲,又能忍住这痛不欲生的折磨… 李玄宣还在讶异着,这猴儿已经悉悉索索地在地上刨挖起来,不多时掏出一具焦黑的尸体,从那尸体的袖口中取出一枚亮盈盈的玉片来。 “咔哒。” 不过两息,这猴儿便用玉片打开了脖颈上的玄铁灵环,将其连同玉片叫到李玄宣手中,蹲在地上调息。 李玄宣才瞧了两眼,那猴儿忽然睁开双眼,耳朵微微一动,大眼之中涌现出一丝恐惧之色,默不作声的比划起来,作了一副吃力捣药的模样。 李玄宣心中猛然一紧,翻手将这两样东西收起,灵识放到极致,缩在角落不敢动弹,而那猴儿神色焦急,小心翼翼地不敢发出声音,一会作揖一会复又作捣药状。 李玄宣愣了一息,连忙从腰间摸出那根药杵,往那猴儿手中塞去,这灵兽点头,接过法器,一溜烟地钻进废墟之中了。 昨天大家的留言我也看了,然后昨晚熬夜多写了一个小时,本来想着今天能给大家来个三更,结果突然间开了个会…害…但好歹也多写了六七百字,给大家分成两章发,看起来会不会多些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三章 乱中牟利(三) 乌涂峰。 李渊蛟长出口气,手中的长剑蛟盘楹鳞光闪闪,透露着湛蓝色的光彩,另一只手握着那枚淡紫色的《月阙剑典》。 他如今三十三岁,练气六层修为,距离练气七层仅仅一步之遥,这修炼速度乃是行气吞灵箓和李家如今资源加持,已经是相当可怕。 毕竟李通崖当年练气七层时已经五十岁,就算是李玄锋突破练气七层时也近四十岁了,相较之下李渊蛟的速度绝对算得上快,在宗门弟子之中都算得上是佼佼者。 “这么一算,我年关时便能突破练气七层,练气后期最重积累,七八两层便能花掉我六七年功夫…再配上一枚箓丹突破最难的九层,积蓄两年便可试一试筑基。” 若是顺利,李渊蛟在四十岁出头便可以闭关突破,去冲一冲这仙基之位。 翻手将那枚剑典收起,李渊蛟复又取出一枚玉白色的玉简,便是李通崖所书的经注《甲子剑典真解》,比起晦涩难懂的《月阙剑典》要通俗得多,他细细读了两遍,暗道: “叔公剑道天赋这样出众,又得了剑仙亲身指导,却也不过在八十岁时领悟剑元,可见这杀伐上道的难度之高…江南用剑之人不知有多少,又有几位剑仙?” “如今家中剑道天赋唯有我一人可望叔公项背,清虹与曦峸使枪,剑道天赋最好的治儿去了宗内,曦峻还好些,而曦明唯把剑作劈砍之器,不是剑修料子。” 身在如今这个位置,李渊蛟需要考虑得太多太多,正摸着下巴寻思,却见下首上来一人,却是个皮肤浅褐,高眉大眼的中年人,抱拳道: “峰主!古黎道上出事了!” 一住://42zw.la 此人便是唦摩里了,如今是练气四层的修士,已经弃了山越国的位子,跟在李渊蛟身后修行。 他虽然是杂气修士,但吞吐的天地灵气是掺了水份的对应正气,修炼的功法《紫雷秘元功》又高深,也能比得上寻常的练气修士。 李渊蛟微微一愣,跟着驾风而起,果然见古黎道上浓烟滚滚,各家修士都升空来看,几道白光停留在空中,踯躅不前。 “冠云峰出事了!” 得亏了萧家重修古黎道,在道上设置驿站,有修士驻守,李渊蛟等人才能这样快速地得到冠云峰的消息,当下面色一变,暗道: “坏了!怎么可能!父亲他们还在坊市之中!” “走!” 连忙驾风下去,唤上李清虹、安鹧言几个练气中后期修士,一齐往东方飞去。 这头的李玄宣看着这猴儿消失不见,忍不住升起诸多疑惑,患得患失,生怕这猴儿就这样走了,隐隐生起遗憾担忧来。 “啪嗒——” 李玄宣还来不及多想,隐隐有细微的翻动声响起,心中顿时警钟大作,只可惜后院的煞火浓厚,他的灵识被这火脉泄漏出来的煞火压制在周身数寸,不能探知情况。 他在煞火密布,漆黑一团的后院中等了一阵,便见煞火之中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一个漆黑的身影,晕绕着红光,身型高大。 李玄宣等待多时,手中早就扣下一枚最为强劲的火术符箓,紧紧地盯着这人,暗忖道: “身着黑衣,带着血气,定然是魔修没跑了,还须先发制人,即使敌不过也有逃离的机会…” 于是乘着这人探查情况,赫然暴起,手中的符箓亮起红光,直勾勾地向这人身上打去,另一手从腰间储物袋摸出把大斧,一拧一转,劈头抡动。 这魔修灵识同样被煞火压制,探知不到什么,哪能想黑暗角落之中早早有人等着了,眼看窜出来一人,猝不及防,被这练气中期符箓火术砸了个满头满脸,顷刻之间便化成了个火人。 “嗷嗷——” 煞火与术火交相辉映,像是触发了什么连锁反应,威力更盛三分,明亮通红,照得黑暗的废墟之中一片通红,李玄宣的大斧反射出亮晶晶的火光,狠狠地劈在他的脖颈上。 “噗滋…” 这魔修的脖颈发出一阵叫人牙酸的碎裂声,像是根被扭断成两截的青甘蔗般掉下去,血液在压力下激射而出,淅淅沥沥地落下来。 看着敌人的凄惨模样,李玄宣心中才一松,却见那无头的身躯向前两步,那双苍白的手猛地一伸,盖在他的胸膛上。 “这!” 他只觉一股大力传来,登时横飞出去,狠狠地撞倒一片歪梁,发出一阵巨响,一时间灰烟四起,塌下来两根大柱,正正砸在他胸口。 李玄宣心口一闷,吐出两口血来,不敢将息,眼冒金星地爬起,那魔修已经捡起脑袋,歪歪扭扭地接在脖颈上,一张脸苍白清秀,眼中满是恼怒与惊惧,骂道: “就知道有问题!恁地飞出个仙修来!差点一口气把老子打死!” 他口中叫着,手上动作却不慢,一抹腰间,取出两把短刃来,红腥腥地滴着血,跨步上前,瞬息就到了李玄宣面前,挥手便刺。 李玄宣只庆幸方才一直忍着疼痛,抓着法器不松手,斧柄一转,大斧如盾般倒转过来,将这人的血红色刀气挡下,震得胸口生疼。 另一只手复又捏出一枚符箓,放出金色的流光,唤出金色的光罩将他笼罩在内,这才有了喘息之机。 这魔修一击不中,猛然后退数步,大口喘了两口气,显然还未从先前的符箓攻击中缓过来,也不好受,张嘴便骂: “你娘的个瘪三…偷袭你爷爷…” 李玄宣默默爬起来,仔细感知了一阵,这人大约有练气中期的修为,只是吃了自己一套偷袭,有些虚弱,心道: “这人速度比我快得多,绝不能匆忙逃跑,唯有一搏,以求一线生机!” 他心中只庆幸这人的修为不如先前持雷珠那魔修,修行的路数也大有不同,暗忖道: “趁他病!要他命!” 于是手中大斧挥动,向这人面上抡去,这魔修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两刃交叉,硬将大斧架住,鼓动唇舌,喷出一股血气来。 这血气如烟如雾,喷涌而来,兴许是什么阴损术法,李玄宣不知是何等手段,只得咬牙后退,心中发愁,暗忖道: “这可如何是好!” 他本就不善争斗,没有什么得力的斗争手段,就连手上这法器大斧也是纯粹看着品级高,家中又无人用斧,这才持在手中。 眼下看着这魔修渐渐调息过来,凭借着速度连连得手,在自己身上割下一块块皮肉,更是在大腿处留下一个血洞,李玄宣越发焦急。 当下一咬牙,从袖中取出一打符箓,暗道: “再舍不得,也要活下来才有命在。” 这魔修看他一下从袖口之中取出一打符箓,渐渐游刃有余的表情顿时失色,手中摸索,只取出两张符箓来,李玄宣手中已经亮起数枚符箓,狠狠向他掷来。 “疯了!” 后院只中空间狭小,数枚符箓同时激发的威力绝非简单的叠加,魔修尖啸一声,半身皆化作血雾炸开,在漆黑的院中只拉开了三四尺,只听一声: “敕!” 几道符箓皆化作亮红色的法术光辉炸开,李玄宣见此处煞火弥漫,专挑了火术来放,一时间亮起一道赤红夺目之光,明亮的火焰喷涌而出,淹没两人。 “轰!” 佳丹阁本就不堪重负,顷刻之间便被奔涌的火焰吞噬,轰然倒塌,好在坊市中本就处处大火,四下里时时倒塌,不甚显眼。 李玄宣罩在身上的法盾顷刻之间破灭,在火焰之中被扫飞出去,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再度吐血,肋骨断了数根,左腿软绵绵地垂落下去,眼看是断了。 四下里火焰熊熊,烫得他皮肤一片燎泡,他吃痛地从地上爬起来,毕竟离得远,断了的左小腿还连着筋,只要四肢没有缺斤少两,便算不上重伤。 只往腿上拍了一个治愈的术法,李玄宣歪歪扭扭地站起来,顿觉体内法力空空,恐怕是那法盾抽干了体内的法力,将他的性命保住。 “这人呢…” 煞火在四下里弥漫,催发着明火越发剧烈,甚至脱离断裂的木梁,在空中如蛇般不断游走,扭曲着视野,李玄宣望见那魔修同样歪歪扭扭地爬起来。 他一身皮肉应是熟了,发出一阵阵的焦糊气味,白骨裸露的手上依旧抓着那两把短刀,看起来状态要好得多,稳步走过来。 “你…” 那魔修怨毒地盯着他,才从喉咙之中吐出一个字,一旁的大火之中猛然窜出一道娇小的身影,成人手臂粗的碧绿玉杵呼啸而来,正正砸在他脑袋上。 “咔嚓──” 一阵响亮的骨裂之声响起,这魔修的脑袋像个西瓜般砰然炸裂,白的红的如同烟花般溅射,碎了一地,碎裂的牙齿如同雨点般撒了李玄宣满头满脸,甚至有两颗牙滚进了他的衣袖之中。 “扑通。” 李玄宣终于坚持不住,一下跪倒在地,吐出口鲜血。 “啪嗒…” 那猴儿依旧挥舞着玉杵,一遍又遍地敲击着这魔修的胸膛,砸的血肉横飞,将这猴儿糊成了一只血猴,犹自不停。 李玄宣服下一枚丹药,调息了片刻,又给自己施展了几道治愈的法术,一旁的大火越烧越烈,四下里一片通红,浓烟滚滚,他叫道: “乖猴儿…用火烧!用火来烧…” 这小老头喉咙里头的话还未吐出来,已经睹见那魔修满是血迹的指头跳了跳。 李玄宣见了这魔修先前的接头手段,哪里还敢放松,两眼被火熏的泪流也死死盯着,立刻便察觉了,吓得失了声,连忙掏出大斧来。 他的动作才做完,这魔修的小腹猛然鼓起,一息间砰然炸开,窜出一只瘦骨嶙峋的小儿来,两眼皆是惶恐之色,落地便跑,血淋淋如风般往火中跳。 好在李玄宣早就举着斧头了,狠狠一击,便听一声脆响,这血肉瘦儿便成了两节,瘫痪在地上了,口中叫唤着: “仙爷饶命!仙爷饶命!小的知错了!小的…” 李玄宣正缓过气,那猴儿已经惊恐地回过头来,翠绿色的玉杵两下挥动,便将这小儿的两节身体砸成了两摊肉泥,李玄宣不敢再拖,捏出一道火术来。 “轰…” 他火术一砸,将这魔修的身体烧成焦炭,拉起那猴儿满是血的手,低声道: “走!” 这声音沙哑难听,李玄宣自己都听不出来,这猴儿却点点头,摸出一个黑金色的储物袋来,递到李玄宣手中,正是那魔修的东西。 “好猴儿。” 李玄宣收好东西,一人一猴从大火之中狂奔而出,冲到临近的街坊之中的无火小屋之中,这才摊软下来,调息疗伤。 “他娘的…” 李玄宣多少年没有爆过粗口,如今一句沙哑的话吐出口,只觉得心头欣喜地要落下泪来,多年不曾进步的修为都隐隐有些动摇。 他这才调息了片刻,猛然惊觉,拉着那猴子道: “你且先在此疗伤。” 看那猴儿点头,李玄宣放了两瓶丹药在他面前,小心翼翼走了出去,绕了两条街,果然见着藏匿玉佩之处焦急地站了一人。 佳丹阁倒塌,煞火四处弥漫,四下的街道中灵识都有所受限,李玄宣眼睛为火所灼,瞧不清楚,那人却已经看过来,惊得李玄宣撒腿想跑。 “可是宣哥儿?!” 李秋阳同样是畏畏缩缩,咬牙唤了一声,李玄宣登时喜极而泣,沙哑地道: “秋阳!!” 李秋阳上前一步,登时惊得跳脚,难以置信地道: “宣哥儿?!” 眼前这人一瘸一拐,面容枯槁,形销骨立,眼中半灰半白,满身是黑血与大大小小的燎泡,头发与眉毛净溜溜什么也不剩,袖口还殷殷滴着血,看起来像是个火场之中捞起来的死人。 若不是李玄宣叫出自己名字,李秋阳是怎么都不敢信的,只呆呆地看着他,李玄宣正欲开口,地面却剧烈晃动起来。 “轰隆!” 天空之中的大阵浮现出一道道裂痕,两人神色一变,李秋阳急切道: “宣哥!走!” 李玄宣脸色数变,答道: “等等!等等!” 他甩了甩沾血的衣袖,微微架起风,往街道深处钻去,李秋阳一跺脚,只好急急忙忙地跟上,才转过街角,便见李玄宣牵着只猴子冲过来了。 “啊!” 李秋阳愣了愣,看着这只同样是一身漆黑,四处都是燎泡的猴儿,这猴儿反倒被他吓了一跳,凶相毕露,手中的玉杵已经劈头砸来。 “啊?” 李秋阳看呆了,连连后退,便见李玄宣大叫: “自家人!自家人!” 小老头吆喝着拉住这猴子,两人一猴一同架风贴地而行,李玄宣叫道: “这阵要破了!从佳丹阁那处遛出去!” “待会大阵一破,外头的魔修定然一拥而入,煞火阻碍灵识,一乱起来谁也寻不到我等!” 他这话一吐出口,骤然惊醒,从腰间摸出那黑金色的储物袋,把衣袍一兜,哗啦地倒出一堆流光溢彩的物品来,有几样法器锋利,直直扎穿了皮袍,刺到他皮肉里。 李玄宣忍着痛,将法器玉简一类往自家储物袋中一装,余下的杂物连同那黑金色的储物袋一丢,撒得满地都是。 第三百四十四章 来援 “萧家人呢!” 李渊蛟带着李家众人,遥遥地便在那遮天蔽日的大阵前停下了,距离冠云峰还有足足十几里地,一众人皆止步,面色难看地停在空中。 无他,整座冠云峰魔雾缭绕,大阵上裂痕遍布,上空更是有四五道仙基显化──筑基围峰,几人哪里敢过去。 “萧家…恐怕不止一处出了问题!” 李清虹眼睛明亮,神色有些焦急,杜若枪背在身后,手中则持着一练气级别的灰色长枪,带着紫意的眸子盯着那大阵看,低声道: “衔忧峰至此不过一柱香的时间,萧家筑基若是有心,只会比我等从黎泾山过来要更快!恐怕是被人拖住了!” 几人皆是默然,萧家目前还是李家的大靠山,李渊蛟几人自然是不愿见到这幅场景,更何况自家人还在坊市之中未曾出来… “夫君!” 李渊蛟几人心急如焚地等着,身后有一女驾风而来,容貌雍容,只是带着几分焦急之色,原来是萧归鸾听闻萧家受难,急急忙忙追过来了。 “鸾儿。” 李渊蛟将起其揽过,止住她上前的念头,颇为强硬地道: 网址p://m.42zw.la “前头不知有多少魔修,休要再过去了!” 萧归鸾虽然同她那无情的父亲关系极差,对从小将她养大的萧家还是有感情的,眼下看着萧家坊市受围,叔父萧如誉说不准还在里头,一时间心急如焚,低声道: “老祖应是被谁拖住了!衔忧峰和余山几处定然受袭,救不了这冠云峰坊市…萧如誉前辈对我家铺子多有照顾,如今也被困在内了!” 李渊蛟心中同样焦急,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温声安慰妻子,温声道: “萧如誉是练气巅峰的萧家修士,怎样都有些逃命的底牌的…不必忧心,不必忧心。” 几人正低低交谈,却听一声闷雷在天边炸响: “轰隆!” 天地间赫然一白,萧家费心打造的筑基阵法足足撑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如同玻璃般碎裂,化为一声惊雷,消失在天地之间。 一众魔修则乘着魔云一拥而入,在坊市之中大肆抢掠斗争起来,一时间斗争大起,那汇聚在冠云峰的萧家修士皆冲下峰去,知道事不可为,各自逃命。 只可惜冠云峰已经成了魔修重点围攻之地,也不晓得能逃出去几个。 “走!” 见魔修皆进了坊市,几人对视一眼,慢慢地拉进距离,足足飞了几里地,便见一声暴喝: “萧家陈涛惊在此!休得放肆!” 天空中的冠云峰白光乍现,赫然浮现出两条淡红色的蛟龙来,张牙舞爪,以一敌多,将四道黑气缠住,颇为惊人。 这陈涛惊恐怕是服了什么丹药,或者施展了什么秘法,威风凛凛,那蛟龙虽然颜色异常,却栩栩如生,威力惊人。 他这话音方落,李渊蛟腰间的蛟盘楹嗡嗡颤抖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空而去,吓得他连忙按住,惊疑道: “这陈涛惊我也听叔父提过,分明是个刀客…为何会惊得蛟盘楹作这等姿态…” 他这头还在寻思着,复有一道抚媚之声响起: “萧家陈涛惊?哈哈哈哈…” 这魔修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滑稽之事,娇笑不止,声音顿了顿,柔柔弱弱地道: “小女当年只听闻萧家是崚峪门陈氏的狗,不曾想匆匆百年,现在是风水轮流转,轮到陈氏给萧家当狗了!” 空中的陈涛惊顿了顿,似乎在辨认什么,冷笑道: “我当是哪里来得这样大的魔灾,原来是塔里出来的东西!” “闭嘴!” 此言一出,那女声恼羞成怒,发出几声尖喝,空中的几道黑气明显急躁了许多,硬生生地围住陈涛惊,将他的话语隔在黑气之内。 眼看天空中几个筑基魔修被缠住,无力出手,正是救人的好时机,李渊蛟看了看身后众人,低声道: “安客卿与我修为最高,诸位在这儿等着,我与安客卿靠近看看。” 安鹧言闻言出列,面前的李清虹努了努嘴,也懂得李渊蛟的用心,只将身后的杜若长枪抽出,持在手中,温声道: “兄长!我的雷法最克制妖魔,若是对上魔修还有大用,不如兄长在此看着大伙,让我随安客卿去看看。” 李清虹的话言之有理,叫李渊蛟微微一愣,知道自己与李清虹一定是不能同时犯险的,只好勉强地点了点头,沉声道: “好!若是事不可为,莫要把自己搭进去。” 两人应声,驾风往冠玉峰坊市靠近,李清虹心中焦急,带着安鹧言都快了许多,不过片刻,便到了坊市之外。 这才在坊市外头的林中停下,便见满地血污,内里烈火熊熊,魔烟滚滚,安鹧言还算好,只是有些胆寒,暗自道: “有这位在身边,只要不是遇上筑基修士,定然能全身而退…” 毕竟李家的大小修士李清虹都一一挑战过了,练气前期的皆不是她一合之敌,中后期才能与她有一战之力,安鹧言自己也不过拖上几百回合,迟早要被李清虹一枪扫落。 如今也就李渊蛟与离家的陈冬河有压制住她的实力,若是真要斗起来,胜负还在两可之间,更何况李清虹手中拿着的可是筑基法器杜若枪… 安鹧言在这头松了口气,李清虹却挽起长枪,面色微微苍白,坊市成了这个模样,从父李玄宣与族叔李秋阳都有生死危机,更别说凡人一个的胞弟李渊云了。 只是人总心怀侥幸,她犹自带着些希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佩来,这玉佩是李家嫡系修士和几个关键的心腹所有,能感知彼此方位,只是距离不远,不过是在一两里之间。 “哦?” 她灵识一探,见两枚玉佩已经并驱而行,稳稳当当地向坊市外飞来,顿时喜上眉梢,朗声道: “秋阳族叔与玄宣叔已经汇合,就在不远处!” 安鹧言连连点头,恭喜两声,跟着李清虹驾风落下,心中腹诽道: “只希望李玄宣和李秋阳不是死在同一人手里,被夺了玉佩…这姑奶奶愤怒起来…可真是天打雷劈、尸骨无存…” 今天调修放假,补一章盟主加更! 第三百四十五章 收获(上) “宣哥!” 李秋阳驾着风贴着地面,身旁的李玄宣面色铁青,拉着那只浑身焦黑的猴子,时不时从袖中摸出一枚符箓,扭头向身后掷去。 “轰!” 那符箓才刚刚放出一阵光芒,一道血色的锤影扑来,硬生生将这法术砸为满天的流光,手持大锤的汉子哈哈大笑: “倒还是个富家哥,一身是宝呐!” 两人专门寻了煞火弥漫之处离去,只是李玄宣的运气一向不好,还是撞上了一个魔修,大约练气中期修为,手持大锤,看上去有些实力。 李玄宣与这猴儿本就状态奇差,李秋阳又是个杂气修士,哪里能对付的了这人,即刻撒腿逃命。 “好在这家伙功法大开大合,不如先前的魔修来的迅疾,倒也能多拖一会儿。” 李玄宣摸了摸袖子里的玉佩,心中有了计较,他虽然体内法力不足,提不上速度,却凭借着《越河湍流步》左右翻腾,硬生生撑到现在。 后头那魔修驾着滚滚的黑云,手持大锤,猫戏老鼠般跟在两人身后,时不时加速上前,挥动血光大锤,逼迫李玄宣以符箓退敌。 这魔修显然斗法经验丰富,比李玄宣先前对付的那位手持双刃的魔修要谨慎得多,不断消耗着两人的法力,逼迫他将一张张符箓用掉。 “宣哥,这样不是办法,不如我来断后。” 李秋阳咬了咬牙,看着李玄宣奇差的面色低语了两句。 “无妨。” 李玄宣虽然体内法力干涸,却紧紧的攥着衣袍内的那枚玉佩,这一路追来叫他满肚子是气,只在心头冷笑: “按着这玉佩指引,我家清虹只在一里开外,叫你瞧瞧颜色…真当我李家人好欺负!” 李秋阳见他虽然面色难看,语气却是胸有成竹,也只好默默的跟在身后。 练气修士的速度本就极快,几人又是拼尽全力逃命,这才过去几息,便见前方遥遥飞来一女子。 这女子望上去二八年华,身披亮白的玉甲,青光湛湛,杏眼带怒,蕴着浅浅的紫色,手中握着一枪,斜指地面。 她的面容明媚亮眼,英气十足,玉甲上的飘带在风中摇摇晃晃,简单地束了发,插着一根普普通通的玉簪,漆黑的发丝披散下来,在风中轻轻地扬着。 “清虹小姐!” 李秋阳绝处逢生,顿时面露狂喜之色,终于明白李玄宣的底气从何而来,两人跌跌撞撞的跑至她跟前,大松口气。 那魔修面色一沉,被李清虹这威风凛凛的架势所摄,连忙放缓了速度,仔细一瞧,此女也不过是练气中期,登时笑出声,骂道: “娘的,这仙修一个比一个俊秀,好浅的修为好大的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仙府仙将!” 这魔修看出李清虹身上配备的法器皆是不凡,却也丝毫不惧,毕竟他杀人众多,明白这江南的族修与散修修行的都是什么破破烂烂的功法,有些连一味正气都找不到,皆不足为虑。 而他一身修为皆自几个魔头亲传的魔功,换算成江南的仙法也有四品,当下冷笑一声,喝道: “小女修,你…” 他这话还未说完,李清虹已经抽枪上前,身上的玉甲叮当作响,手中带起一阵亮紫色的枪影,婉若游龙,不过瞬息即至,迎面刺下。 这魔修不得不咽下了口中挑衅的话语,举起大锤来挡,便见那长枪亮紫色的雷电流淌,化作一游龙,重重地砸在那血色大锤起上,嘭然大作,亮起一道璀璨的紫电。 “轰隆!” 这魔修只觉得一股雷霆泯灭之力顺着大锤沛然而至,手中的法器发出一阵阵哀鸣,两掌之间炸起一道雷光,冒出数缕黑烟,面色顿时一阵青白。 李清虹深知此地不宜久留,最好还是速战速决,一见面便抽出了杜若枪,趁着此人轻敌大意,上来便是费家绝学游龙回影。 也不知怎地,李清虹体内的箓气长空危雀见了此人便格外活跃,一道道暗红色的光彩顺着手肘游至长枪之上,凭空又多了几分威力,这游龙般的雷影扑面而来,当下硬生生平地起惊雷,让这人吃了个大亏。 “雷修!” 这魔修闷哼一声,两手无力地垂落下来,只觉得修为顿削,就连那法器也持不住,叮当一声掉落在地面上,他面色惊恐,大叫一声: “江南又何时出了这样的道统!” 当下连法器都不要了,卷起一道血红的旋风,匆匆忙忙地往巷子里钻去。 “放着满地的宝物不去抢,傻子才跟她打!一口气下来打不打得过再说,修为都被要削去大半!” 这魔修最善逃遁保命,不过是眨眼间这血风已经冲到了巷子的尽头,只留下那法器大锤在地上叮当作响。 李清虹笑盈盈地看着他远去,不慌不忙,柳眉一挑,白嫩的纤手转动,倒持长枪,负在身后,另一只柔荑腾出来,虚空作符,亮起一道道紫色的玄奥纹路。 “嗤啦…嗤啦…” 她面前的那道雷符渐渐成型,紫光荟萃,耀眼夺目,李清虹所习的《紫雷秘元功》来历久远,颇为古朴玄奥,其中附着一两样秘法,这便是其一了。 李清虹轻笑一声,屈指一弹,那道雷符如流星一般追去,也不看结果,拾起地上的大锤,不慌不忙地回头,柔声道: “两位叔伯,还请速走!” 李玄宣与李秋阳早就被她一枪退敌的实力所惊,只忙不迭的点头,三人才驾风飞出去十几尺,边听坊市之中声起一声巨响。 “轰隆!!” 紫色的雷电迸发,黑烟乍起,间有数道惨叫谩骂之声,好几道红光驾着魔烟飞起,听得李玄宣等人连忙缩了头,连那猴儿都满脸惊恐,偷偷地与她拉开了距离。 李清虹听见这样大的动静,默默地盘算一番,保下两位叔伯,仔细一瞧,这才发现弟弟李渊云不在,心中大悲,低声道: “伯父,云弟呢?” 李玄宣与李秋阳对视一眼,皆不知如何开口,唯余下叹气声,李清虹即刻明白,不再逼问,闷头飞着。 古黎道上。 李渊蛟带着一众人在原地等了一阵,驱赶了几个过来捡便宜的散修,这才看到李清虹带人飞来,连忙驾风迎上去,看着李玄宣的模样,呆呆道: “爹?!” 李玄宣抬起头,左腿歪歪扭扭地垂着,形销骨立,满面枯槁,用半灰半白的眼睛盯了一眼,这才晒笑道: “蛟儿!” 李渊蛟虽然与父亲有些微小芥蒂,可打心眼里还是爱护的,连忙扶住他,闷声道: “怎地…这样了!” “欸!” 李玄宣倒是满脸庆幸,甚至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忍不住多了几分炫耀的味道,只叹道: “你爹我这辈子做的事情,都不如这一个时辰里做得明白!” 李玄宣本是个自以为平庸无能的人,想想自己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忍不住多了点自豪,两眼已经出了泪花,暗道: “应是仲父在天之灵保佑!应是他老人家的积德…” 李玄宣此刻才深有感触,为何李通崖早早地将《越河湍流步》和附录的《血遁术》交到自己手里,嘱咐自己嫡系必须好好练习… 若是没有这两样秘法,自己早就横死不知何处了,想到此处,被火灼成灰白的眼中断断续续掉下泪来。 众人一阵唏嘘,竟然一时间没有人想起李渊云,唯有李清虹抱着枪默默垂泪,李渊蛟心中难受,把父亲交到善于疗伤的萧归鸾手中,上前安慰一阵,一同归家去了。 黎泾峰上。 李渊蛟几人回了峰,打发了田有道和安鹧言,一个去衔忧峰,另一个回冠云峰,远远地查看局势,打听消息,又亲自扶着李玄宣入洞府疗伤,余下几个修士则各自归峰。 李渊平急急忙忙上来看李玄宣,亲自照料了一阵,李清虹唤来李曦峸和李曦峻兄弟,将李渊云的事情讲了讲,只等着坊市之劫平息,再去看看能不能寻到尸骨。 两兄弟丧父,自然一阵悲切,李清虹经历了多次生死别离,懂得此中的门道,容不得他们多想,考教了他们两的功课,给两人布置了繁重琐细的任务,匆匆赶下山去了。 冠云峰坊市受灾,损失最大的自然是萧家,李玄宣昏睡疗伤,李渊蛟与李秋阳一估算,萧家恐怕折了几十个胎息,十来个练气在里头。 这十来个练气倒是不算什么,大多是萧家的外姓和客卿,少有真正的姓萧的修士,反而是折了那几十个胎息,不乏有真正下放下来历练的萧家嫡系,也不知道能逃出去几个。 至于筑基修士陈涛惊,以一敌四,虽有浩瀚海在身,挡着容易脱身难,恐怕是没有命在了。 其次便是黎夏郡各家和在坊市之中的散修,黎夏郡各家大多数都是萧家的附庸,也在这场灾难中或有损失。 毕竟萧家势大,黎夏郡又广大,萧家五分有其二,余下绝大部分都是萧家直接间接控制的小家族,甚至与黎夏郡接壤的望月湖东岸诸家也大多为其所控,在坊市之中多有往来,在此役中也折了不少。 “至于散修,经此一役,恐怕不知道要断了多少传承…” 李渊蛟暗暗叹息,却升起疑惑来: “只是萧家是青池的重要盟友,魔灾向来说是青池宗的狗,萧家却毫无防备地被魔修咬了一大口…” 他摩挲了一下腰上的剑,喃喃道: “要么是青池与萧家翻脸,要么是魔修这条狗脱了缰…或是…三宗七门有谁插手,影响了大局走势。” 回想起袁湍来李家时给的提示,李渊蛟收起这些揣摩局势的心思,心中明白: “这魔修若是在黎夏郡散开,就要是我望月湖倒霉了。” 他有些焦急,暗想着要不要再服一枚丹药先突破练气七层,面前的石门却轰隆作响,李玄宣急急忙忙的走出来。 李玄宣换了一身干净的道袍,身上的灼烧伤疤也好了许多,只是眼中还有些灰白之色,依旧是面容枯槁的模样,没有了以前的肃穆庄重了。 “那猴儿呢?!” 李玄宣醒过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那一只牵回来的乖巧灵兽,顿时让李渊蛟哭笑不得,转过身去对着一旁的族兵道: “去把那灵兽牵上来。” 于是眼巴巴地来看李玄宣,李玄宣当了多年的家,登时会意,喜气洋洋地将腰间的储物袋取下来,笑道: “来看看收获!” 家中多年入不敷出,李渊蛟与李渊平就眼盯着李玄宣在坊市之灾中的收获呢,当下连连点头。 “哗啦…” 李玄宣一抹储物袋,哗啦啦地倒出来一片宝光流转的物品,大都是从那持双刃的修士储物袋中取得,余下便是几件道袍和几枚丹药。 法器皆是练气级别,四件下品劣品的不说,余下第一把中品法器,即是族修散修口中练气中期的法器,唤作六石云盘,土黄色椭圆形的大盾,是名家出品,颇为结实。 至于两人如何知晓这名字,明白是名家出品,自然是这六石云盘的盾沿刻着一行小字: “六石云盘,中品,元乌峰,郁慕仙所铸。” “这!” 两人无语凝噎,还是第一次知道宗门内将练气中期唤作中品,李渊蛟将这六石云盘拎在手上比划了一下,只觉得轻盈顺手,开口道: “还是老熟人的手笔,这郁慕仙确实有些手段。” “毕竟是失传已久的金销洞。” 李玄宣在坊市听惯了八卦,倒也有所耳闻,先将这六石云盘收起,取出一对双刃来。 这双刃同样是中品,又扁又薄,失去那魔修的法力加持,呈淡淡的青蓝色,两人看了一阵,上头没有署名,应该不是三宗七门出品。 李渊蛟挥舞了一下,这双刃上弹出淡蓝色的刃气,比剑气要薄,却又比剑气锋利的多,若是没有专门的技法,恐怕寻常人还真驾驭不了。 “就叫湛蓝刃。” 李家如今的练气法器都是有数的,练气中品本是一把也无,这湛蓝刃是一对法器,价值平白高了许多,自然要好好记下,李渊蛟复又收起,兴许以后能用上。 毕竟各个法器的形态决定了气与罡的长短远近,各有特性,多备一些不同兵器的传承,对家中大有好处。 “还有把法器大锤在清虹手里,不知是何等品级。” 清理完了这些法器,李玄宣先将丹药一类放置一旁,拿起桌案上的一枚玉简,啧啧称奇: “这魔修倒也奇怪,传承就这样大大咧咧的带在身上,兴许本是居无定所,也无别处安放…” 李渊蛟冷笑一声,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答道: “若非如此,魔修怎能迅速在这江南壮大起来?恐怕一个个都不知道抄录了多少份,肆意传播,储物袋中多备几份也不足为奇了!” 李玄宣顿觉有理,他也是见过魔修的诡异,生机顽强,后手诸多,又不用惧怕毁了躯体,伤了道途,散修经不住诱惑,转修魔道自然是极多的。 他拿起那玉简,灵识探入其中,脑海中浮现出几个大字: “《血摩法书.无名氏注.其一》” 李玄宣不敢深入去看,只观察了一下书名,心中猛然升起一股疑惑来,喃喃道: “《血摩法书》…这名字为何这样熟悉?” 调休上班,昨天三更没存稿,差点赶不上时间…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六章 收获(下) “《血摩法书》…” 李玄宣思量一息,依稀想起这功法曾听着李通崖提过,好似是金羽宗的法门,卷首写的是四品,只有练气部分的功法。 “看来这魔修之中也是以功法要挟,层层相控,毕竟魔修自私自利,若是不以道途相要挟,早就四散而去了…” “应该不止。” 李渊蛟微微一顿,也不是所有魔修都有突破筑基的希望,这些魔修之间应该还有某些联系或是以上驭下的法子。 “三宗七门有魔道功法也不奇怪,这金羽宗功法在青池宗地盘上的魔修身上却有点意思了,难道青池的魔修偷偷投靠了金羽宗?” 他心头疑惑,低声道: “或是说…魔灾是金羽宗与青池宗默许甚至有意促成之事,可是这样…” “可是这样又有什么好处呢!” 李渊蛟一身黑衣,紧紧地盯着父亲,颇为不解: “世家与散修供养青池多年,就这样白白被魔修屠杀,青池宗来年要重新派人去点化不说,魔灾肆虐之处至少要有几十年萎靡不振,小族散修成长起来也要有近百年,岂不是把自家下蛋的母鸡给他人享用了!” 一住://42zw.la “也许…魔灾别有他用。” 李玄宣摇了摇头,心思挪开,把几枚墨黑色的玉简一一读过。 分别是用以逃命的《祭命卷血》,应该是那魔修逃跑的血风,接着是转生的《腹中鬼婴》、用以仙道转魔道的《转血都元经》… 一共五道术法,都要用上人血灵机,怨气人头,不是什么好东西,两人只读了总纲,大抵了解了一下魔修的修行之秘。 魔修亦是从胎息起步,只是凝聚胎息六轮后竟然不是立刻练气,而是六轮合为一异府。 此异府一成,巨阙庭、升阳府、气海穴三者合一,躯体便再也不是修行之本,而是如同释修那般成为苦海之舟。 此中诸多玄妙难言,仿佛有一种奇特的魔力,要将他人的灵识吸入其中,不自觉地按照功法中的路线运行起来,好在这股力量并不强大,两人仅仅是一恍惚便清醒过来。 李玄宣自以为不是意志强大之人,不敢细看,匆匆忙忙松手。 “异府…所谓异府同炉之术,就是这个意思了…” 李渊蛟也听过当年慕容夏南下时的话语,说是什么腹中养一人首,又有所不同,反正天下修行各有其道,难以穷究。 “只是前些日子我前去冠云峰坊市,那围困冠云峰的四个筑基魔修身上可是有仙基的光彩…这又是做何解?” 李渊蛟正想着,眼前的李玄宣却默默拿起那枚《转血都元经》的黑色玉简。 “蓬!” 李玄宣手中一动,将那记录着《转血都元经》的玉简捏得粉碎,将余下四枚玉简收起,朝着李渊蛟道: “寻间密室存放起来,有这些个功法作参考,不至于让小辈对上魔修毫无准备。” 李渊蛟点了点头,从案上拿起一枚玉瓶来,这玉瓶比寻常的丹药玉瓶大了一号,通体浅青色。 灵识探入其中,瓶中装着一口清亮亮的灵水,幽深冰冷,呈浅黑色,大约有小半瓶,晃晃荡荡,宛若一个整体,散发出一阵阵寒意,冻得李渊蛟一个恍惚,轻声道: “天地灵水?” 李玄宣连忙接过一看,同样被冻的一个哆嗦,可他见识比李渊蛟也高不到哪去,虽然常年在坊市识得些灵物,却从来没有见过天地灵水。 “兴许是?也有可能是什么特殊的天地灵气…” 他迟疑了一下,见李渊蛟小心翼翼地收起,忙道: “且收到族中的宝库去,以防万一。” 余下的丹药零零散散没几瓶是能用的,甚至有两个青瓶,一瓶血气一瓶怨气,估算一番,大约有千余人的量,还有一些练气修士的人头、脏器,是用来施法的,唤人下去匆匆埋了。 这两青瓶不知如何处理,只能先存下,余下的三十余枚灵石才是大头,让李渊蛟大松口气。 只能说魔修烧杀抢掠,身家丰厚,寻常练气修士身上也不过五六枚,他这一人足足有三十五枚,足够让李家在下个五年游刃有余。 “只可惜那魔修储物袋不能留,空间颇大,定然价值不菲!这魔修看上去实力不强…也不知道从哪里偷抢来的。” 李玄宣遗憾地摇摇头,储物袋是最容易作手脚的地方,就连李家如今几个嫡系的储物袋都上了些暗手,李玄宣当时事况紧急,哪里能想到这储物袋这样好,更不敢留。 两人分完财物,心情大好,下头已经有族兵上来,身后跟着一只五尺左右的老猴,满脸皱纹,两眼清明睿智,默默作揖。 这老猴疗了伤,去了一身火毒,李玄宣这才看出这猴头年纪不小,洗去了一身炭灰,浑身毛发雪白,身材矮小,不到李玄宣下巴,满是感激地看着他。 “敢问…” 李玄宣一时间不知叫道友,还是该叫前辈好,只发现这猴儿喉咙似乎有些问题,只能发出些音节,温声道: “不知道友姓名?” 这老猴摇了摇头,指了指李玄宣,又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李玄宣若有所思,问道: “道友可愿意居住在我李家?” 老猴连连点头,李玄宣大喜,毕竟这老猴是个练气四层的战力,多半还懂得药理与灵植,当真是个好助力,于是试探地道: “道友今后便入我家门墙,从我李氏。” 白猴点头,张了张嘴,吐出一根碧绿色的玉杵,李渊蛟看着李玄宣接过,也是惊喜不已,连声道: “华芊山上那宛陵花迟迟不发芽,不如请他去看看。” 李玄宣会意,低头为他解释了一阵,令族兵送他过去,这才回头来,朝着李渊蛟笑道: “你莫要看这几样法器好光采,我看都不如这老猴,明日让他学了字,把功法和见识一写,我家又多道传承!” “父亲好缘法。” 李渊蛟心中打的也是这个主意,乐呵呵地赞了一句,拿起那翠绿色的玉杵与玉臼,这两者虽然都是下品的法器,难得一套,颇为珍贵,沉吟道: “就叫碧玉杵与碧玉臼。” 李玄宣嘴角抽了抽,头一次发现自己这个孩子在取名方面不是一般的差,摇头道: “曦治的名字是归鸾想的罢!” “不错。” 李渊蛟不知父亲为何问起此事,不明所以,看得李玄宣笑着连连摇头。 李玄宣在洞府中将养了几日,李渊蛟要等冠云峰的消息,干脆也不回乌涂峰了,就在这黎泾山上等消息,顺便同李玄宣多聊一聊家中之事。 李玄宣自自己父亲李长湖身死起讲,足足讲了两日,下头便有族兵来报,说是田有道与安鹧言回来了。 田有道六十岁才突破练气,如今也是一副老头模样,着灰色大褂,他正是被派去查看冠云峰的情况,严肃地拱手,答道: “陈涛惊以一敌四,足足坚持了半日,力竭而死,死前高呼:大陵道统绝矣,声震天地,袅袅不绝。” 李玄宣与李渊蛟对视一眼,皆有唇亡齿寒之感,田有道继续一板一眼地道: “此人即死,冠云峰上青水飘飘,如雨如雾,魔烟滚滚,裹挟群魔往南方去了。” “南方?” 两人顿时一松,只要群魔没有在黎夏郡一拥而散,遍地开花,就绝对称得上是好事,李渊蛟低声道: “南方应是往蕈林原等几地去了。” 如此一来,这群魔修的动作便显得格外可疑,本就是蕈林原等几地的魔修汇聚而来,攻破了萧家的坊市,立刻各回各家去了,明摆着是要为难萧家。 田有道汇报完情况,即刻告退,安鹧言急匆匆地上来,他的性子大大咧咧得多,虽然经历了大起大落,说话却还是风风火火的样子: “禀家主!萧家衔忧峰的大阵整整开了六天,隔绝内外,叫我等好生等待。” “直到大阵解开,萧家人只出来领了我等数家进去,面见了归图公子,说是萧家虽然遇袭,却并无什么大恙,仅仅折了两位筑基,真人已经归峰,无须忧心。” “真人归峰了。” 李渊蛟挥手让他下去,也猜不出萧归图这话中几分真几分假,只是萧家是自家的靠山,真假都只能相信着。 “权且等着吧…” 安鹧言这才退下,那老猴已经忙不迭地上来,和李玄宣比划了一阵,终于明白过来。 “是华芊山的灵泉不够,不能提供充足的灵机。” 李渊蛟顿时恍然大悟,难怪王寻说过这宛陵花娇贵,华芊山上的灵泉还满足不了这灵根,当下仔细一思量,突然道: “东岸诸家…临近我家的那芮家与濮家,似乎有一口灵泉吧?” 发兵东岸本就是李渊平的计划,一来能化解族内矛盾,二来收取供奉,三来这几家以凡人为药,还能占着大义。 “这么一来,这几家是不得不讨了。” 派人去告知了李渊平,既然魔修不曾西来,李渊蛟也不必急急忙忙的服下那枚丹药,只默默修炼,争取在年关前突破练气七层。 坊市破灭,李玄宣自然不能再去了,干脆就趁着这一次生死一线之中有所体悟,闭关修炼起来,李秋阳也多年不曾与家人久聚,归家去了。 年关大雪。 这两年的雪都格外稀少,今年的这场大雪便显得稀罕了,兴许是要祭奠在这次灾难中死去的人,下得尤为大。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李渊平站在高高的望台之上,低头望着,下边的一众兵马萎靡不振,在瑟瑟的冬天里哆嗦着手脚。 他拍了拍身上的雪,一旁的李曦明已经九岁,胎息二层修为,拥着毛裘,陪着父亲站在雪中。 李渊平的脸色依旧苍白,只是较前两年相比更多了一些枯槁,头发也稍稍发白了,只是故意染成了黑色,反倒看起来还年轻些。 魔修一来一往,路上不知道带走了多少生命,李家花了几个月时间打听消息,一说是这股魔修游荡到了紫烟门的地盘,亦有人说是在蕈林原上游走。 “要头疼也是袁家该头疼了。” 李渊平这些日子处理好了山越的事情,便抓紧时间,趁着魔修没有往望月湖来,先将家中的事情解决了。 这事自然是李渊平惦记已久的发兵东岸,收服东岸上临近的混乱的诸家,整顿出个秩序来。 “家主,是时候了。” 少年的声音将他惊醒,眼前的李曦峸一身甲衣,手持长枪,静静地站在他面前,这些年的历练让他看上去成熟不少,至少说话和做事不迷糊了。 “嗯。” 李渊平再度低头一望,下头的兵马在大雪中站了一阵,显得萎靡不振,其余几路兵马早就出发,只余下这一支迟迟不放。 李曦峸终于得了命令,急匆匆地走下高台,翻身上马,身下的重挲马修为比他本人还要高,在雪中静静的立着。 “驾!” 冰冷的雪花溅射,他驾马而行,带着这些少爷兵在白雪皑皑的山林之中穿梭,心中始终有着疑惑: “东岸诸家孱弱…只要一位练气,数位胎息出马,弹指则定,又何必以族中子弟为兵将…岂不多余?” 这次李家动用了五千多人,分五路进发,其余四路用的都是族兵,兴许是人手不够,又征讨族中的子弟补足了他这一路,由李曦峸带领。 李曦峸维持着不急不缓的速度在丛林之中穿梭着,有些看不懂族中的用意,雪花沙沙地落下来,心中想着别的事情: “家主说是整顿家风,故而以族中子弟为兵,可先前又不曾操练,突如其来,仅仅在雪夜之中行军,又能顶得上什么用。” 李曦峸心中的疑惑渐浓,这次的征兵简直是突如其来,像是在收拿犯人,硬生生将一众子弟押过来了,这一众子弟也大多是劣迹斑斑… 他忽然有所明悟,回头看了看已经被拉出去十几步远的兵马,默默咽下一口唾沫。 “兴许…根本就用不上他们这群人…” 调休真是害死人,今天实在是太赶了,明天会松一点,看看能不能加更。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七章 芮氏 李曦峸足足在山林之中打转了一日,族兵叫苦连天,托病赖着不走了,李曦峸自顾自向前,一众兵马只余下四成多,终于到了李家相临的丘陵。 这丘陵中有一道练气级别的灵碧矿脉,由五家胎息家族共同把持,为萧家采矿,号称灵碧五家。 再走出几里地,入了紧贴着李家的芮家领地,便见两小块灵田,余下的兵马更是一拥而散了,跳到田里去拔稻子,只剩下一百多人跟在他身后。 “这可是灵稻!” 前头过去了四支族兵,这灵稻秋毫无犯,眼下眨眼便被糟蹋了个干净,李曦峸勒马而立,象征性地斥喝了两声。 李曦峸虽然爱护族中子弟,多以钱粮资之,可他帮助的可是那些才能出众的族中兄弟,心中同样对这些败坏家族名声的纨绔没什么好感,只信马在小路上行走,暗自道: “又懒又蠢的在路上就跑了,现下又送去一批又贪又蠢的,还剩下…” 他正拎着长枪在心中排列组合,前头有一队兵马迎上来,恭声道: “公子,阵法已破,请公子上山!” 李曦峸点点头,观察了一下地形,胯下一夹,疑惑道: “既然养出了灵碧矿这样的大矿,怎地此地的地脉与灵机贫瘠成这副模样!” 网址p://m.42zw.la 这地头的灵田放在李家是望姓都不会去偷种的贫地,芮家却用来种灵稻,领地上的灵机匮乏可见一斑,李曦峸只暗道: “这地别说两年一熟,七八年估计才能熟一次!难怪这灵碧矿旁的五家这么多年挤不出一个练气。” 芮家峰。 芮家小峰上的大阵早就轰然告破,甚至都不是李家人攻破的,陈睦峰象征性地攻击了几下,喊出了李家的名号,对方就急急忙忙地把大阵打开了。 李曦峸记得家中的嘱咐,先去这山顶看了灵泉。 这芮家峰上的灵泉一汪青碧,略带寒意,灵气含量比家中华芊山上的略低,也不知合适不合适,他用玉瓶装了一小瓶,带回去看一看。 把最重要的事情安排好了,李曦峸这才嘎吱嘎吱地踩着雪,踏进了芮家的大殿之中。 面前是一青年,一身甲衣,手持长戟,正是陈睦峰了,攻破此山后一直在此处等着李曦峸,在大殿中站着,两排族兵持刀排开,寒气森森。 陈睦峰是陈冬河的子侄辈,李秋阳的徒弟兼女婿,陈家虽然灵窍子不多,有灵窍的却都出类拔萃,陈睦峰不过二十七,已经有了胎息五层玉京轮的修为。 虽然突破不久,修为不算稳固,却也是有三十冲击练气的希望了,立刻被李家重视提拔,在族中算得上炙手可热之人。 李曦峸才入内,一众芮家人屁滚尿流地跑下来,齐齐跪倒在他面前,为首的白发老者手持玉印,高高举起,埋头道: “芮氏恭迎巨室族将,谨献青印,愿为势族犬马,奔走效劳,永不相畈…” 这芮氏老头看起来已经是芮家修为最高之人,不过是胎息四层,还不如陈睦峰,更不敢得罪筑基坐镇,练气诸多的李家,只把手中“青池治下”的玉印高举。 陈睦峰在坊市之中做过小厮,回到家中又带人屠戮了山越贵族,成了将军,阅历丰富,看着这芮氏嘴皮子翻动,看来献降这种事情是熟悉得很,有些不屑地开口道: “话倒是说得漂亮!” “欸。” 李曦峸不曾应他,环顾四周,一旁放着两小堆灵稻,看起来是供奉,少得可怜,还没有自家的族俸多,他瞥一眼便过去了。 倒是地上用玉盘摆着几十个白团团的粉嫩玩意,晶莹雪白,看上去颇为可爱,还有五六个玉瓶,上头血气盈盈。 李曦峸虽然在东山越待过几年,了解了许多灵物,却也少接触过修士们背地里的交易,略有疑惑地道: “此乃何物?” 那芮老头急急忙忙地捧上来,那肉质玩意粉嫩可爱,恭声道: “此物名曰‘米肉’,郁家…郁贼当年便要求以此物上供。” 李曦峸看了一阵,只觉得莫名渗人,挥手别开他,一旁的陈睦峰早就了解过,面色难看地附耳上来: “所谓‘米肉’,便是用米养出来的,代指凡人,应该是用秘法炼的,还有‘血脍’,便是血气的文雅称呼。” 李曦峸面色一阵青白,只是他涵养好,不曾开口,芮老头只看看两人脸色,即刻明白马屁排在马腿上了,只好硬着头皮道: “小人不知贵族不喜此物,恐怕是冒犯了,还请大人恕罪!小人唤做芮琼措,祖上…祖上是萧家点化。” 芮琼措这话便是拉靠山了,陈睦峰瞥了一眼,同样不去理他。 芮氏和这灵碧矿周边的几个家族都是萧家早年点化,为萧家开采矿物,说得好听是附庸,难听点就是矿奴,降便降了,不以为可耻。 萧家没有给上什么凭证,但李家自然不可能去吞并自己靠山的附庸,陈睦峰见李曦峸不说话,也站定不动了。 芮琼措心中暗自打鼓,毕竟萧家遇袭人尽皆知,他也不晓得萧家伤亡如何,让这个一向鬼精的老油条有些不安起来: “李家…也是萧家扶持,兴许不会有事罢?” 正想着,殿外又上来一人,芮老头不曾修出灵识,只听手持长戟的陈睦峰恭声唤了声“师尊”,多半是练气修士,连忙低头不敢说话。 来人正是李秋阳,毕竟这几个小族顶了天也不过是胎息修士,便不劳烦李家嫡系练气出手,只派了李秋阳等人前去。 李秋阳紧了紧衣袍,身上还带着雪,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手中捏着一枚淡碧色的菱形矿石,轻声道: “我奉族中命令,去探查了五家共发掘的灵碧矿。” “麻烦族老了。” 李曦峸应声,看着李秋阳欲言又止的模样,先默默将这矿石收起,沉声道: “芮氏既然入我李家籓篱,便应有约束,不应再以人为灵材,作什么‘米肉’‘血脍’,我家最重此事,还请芮氏莫要以身试法。” 这事本不光彩,如今被李曦峸直白地说出来,芮琼措脸上挂不住,唯唯诺诺,心中暗暗叫苦: “好霸道…郁家在时要收取血气为供奉,换了个李家又禁了米肉,真是一个世家一个脾气,可我这地脉贫瘠,不用采些老弱病残为药…又能怎么办呐!” 五家这地头上虽然有灵碧矿这样的好东西,灵脉与灵机却好像皆被这矿脉荟萃走了,一大片地方都是灵机极度贫瘠的荒地,芮家种灵稻与灵物太困难,只能用各种手段苟且偷生… 李曦峸看着他唯唯诺诺的模样,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 “我家家主晓得你等的情况,也不是白白要你供奉,允许芮氏派人前来我家地界玉庭峰下种稻求学,我家只收两成的租子。” 这老头足足在原地愣了一息,眼里不再是滴溜溜的狡诈,反而成了深深的迷茫,看着李曦峸的脸,有些痴痴地道: “到玉庭峰下,种稻…” 芮老头喃喃两句,眼眶些红了,急忙问道: “不知上族要收取多少供奉?” “取你家的灵泉之水,以及那两成租子便算供奉了!” 李曦峸摆了摆手,芮老头犹自不敢置信的模样,呆呆地瞧着。 芮琼措当然清楚世家的地有多肥,灵机有多充裕,也曾起过贪婪之心,只是他持家之时,汲家正是最昌盛,汲登齐尤为霸道,轮不到他觊觎。 后来汲家去了安家来了,安家去了李家来了,什么白玉手,什么月阙剑,更加强大,吹口气就能灭了自家。 至于偷偷卖矿…萧家寻脉的功法高深,矿洞里少了多少矿石,又交到他家手中多少,人家心中明白的很,一旦事发,便是举族灭亡的祸事。 芮氏也不是没想过从这个穷地方逃走,可萧家年年派人来收矿,芮氏实在不敢动,只能一年又一年折腾下去。 眼下有了希望,几十年心酸涌上心头,一时间老泪纵横,恭声道: “多谢公子!” 眼看芮老头贴着地面拜下去,一幅大为动容的模样,李曦峸略有惊讶。 命令是李渊平下的,他倒是没想这么多,李家人手不足,玉庭峰下还有大片空缺灵田,不过是放着闲着和租出去的区别。 “行了。” 芮老头已经成了磕头虫,李曦峸命人扶他起来,这老人满脸横泪,看起来是真动了情。 芮氏的感激对李家没什么用处,但李曦峸是个良性子,看着老头的感动模样心情大好,说了些安慰的话,另一头的田仲青也带着人过来了。 濮氏同样是千恩万谢,送了两个胎息修士过来。 “那便归家罢。” 李曦峸安顿好一切,再三警告了芮氏,将芮氏的功法转录了一份,仔细一瞧,果然是些大路货色,家中都有了,只好搬师回族。 这次出征颇有些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仅仅一日就定了两家,凯旋而归,李家取了临近自家的芮家与濮家两家附庸,借着租地捆绑在一起,比寻常的供奉紧密得多。 李曦峸带着一百多人归来,玉庭卫以不尊军法家法杀了一千余,其余革除宗名,放至山越,族中为之一清。 这罪名安插得稳稳当当,李渊平非但不用与这群族老族叔扯皮,还乘势肃正了家风,心中的大事了结,步伐都轻快了几分。 “只是这群族老族叔也不傻,算是被人瞧了出来,我的名声难免难听些。” 李渊平听了些谩骂,不以为意,花了几日功夫安抚族老族叔,便将这事情抛之脑后。 坐在宽大的桌案旁,李渊平捏起一张小信,皱起眉来。 这封信是在华芊山驻守的安鹧言所写,芮家的灵泉早就送了过去,装了七八个玉瓶,却被那老猴坚决地一一丢到洞外去了。 安鹧言像个猴子似的与老猴叽叽喳喳比划了半天,这才明白,说是这芮家的灵泉太寒,有些金毒,若是就这样浇下去,恐怕会毁了这灵根。 “这!” 李渊平听闻这消息,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默默庆幸,若不是有这老猴把关,岂不是要白白浪费了这筑基级别的摇钱树。 心中默默给老猴记上一功,李渊平一边在想着要不要派人去查这泉水,一边把自称有要事禀报的李秋阳叫了上来。 李秋阳面色严肃,从储物袋之中取出一枚浅碧色的矿石,低声道: “禀家主,我等查看了灵碧五家上声称是灵碧矿的矿石,取了样回来。” 言罢将这矿石递上,李渊蛟接过一看,浅碧夺目,带着些金光,这矿石是练气级别的灵物,恐伤人体,李秋阳怕伤了李渊平,已经用法术封好。 李渊平看不出什么名堂,李秋阳已经肃穆地道: “这不是什么灵碧,是翠元铜精,本是很稀罕的灵物,属下还是与萧家修士闲谈之时得知此物。” “翠元铜精乃是练气级别的灵物,需要胎息修士开采,此物性情寒厉,最伤躯体,不曾突破练气便入内开采,有碍于道途和寿元,将来愈发难以突破。” “灵碧五家年年岁岁开采不自知,铜精还会侵染灵田,伤了灵物,整个灵碧五家种不了多少灵稻灵物便是因为这物了。” 李渊平背后一寒,恍然大悟,放下这枚铜精,点头道: “原来如此…难怪灵碧五家这么多年依旧是胎息,根本没出过几个练气,难怪萧家要点化他族,一来是青池宗严禁跨峰连郡,怕刺激了青池宗,二来也是不舍得派人去开采。” 只是稍稍一思量,李渊平先前心中的疑惑便有了解释,喃喃道: “难怪那泉水有金毒,恐怕也是被翠元铜精所染。” 他心中舒缓许多,问道: “芮家与濮家的修士都安排下了?” “已经安排好了,在玉庭峰划了地界,种植灵稻。” 李秋阳应了一句,李渊平拿起朱笔,在安鹧言传来的小信上提了几个字,交到他手中,轻声道: “麻烦族叔将其转送乌涂峰。”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八章 步梓 青池宗,青穗峰。 山巅的小阁楼换了好几次主人,依旧静静地立在雪中,金阳跃起,虹光四射,小楼中的青衣少年盘膝而坐,静静吞纳着。 时间过得飞快,李曦治跟随袁湍入峰修行也过了一年多,青穗峰上灵气浓郁,他来青穗前才突破胎息三层,如今已经准备突破胎息第四轮了。 “嘎吱。” 袁湍看起来刚刚回山,一身衣物干练,袖口束得紧紧的,往阁楼里一望,李曦治正一如往常地默默修炼,不由地点点头: “还是曦治乖巧。” 袁湍今年复又收了一个徒弟,是袁家塞进来的,袁湍虽然心中对袁家有些芥蒂,还是把这孩子收下了,只是这孩子顽劣,恐怕不成大器。 墙上的青锋静静挂着,还是李尺泾当年用过的,袁湍的目光在上头停留了一阵,李曦治终于从入定中惊醒,连忙起身,恭声道: “师尊!您回来了。” 袁湍点点头,问道: “剑道修为如何了?” “剑芒已经成了,距离剑气还有些距离。” 李曦治有些苦恼地应了,看起压力大得很,答道: “宗内总有人慕名而来,要与我比试,要不是师傅外出,锁了山门,我估计要遭殃。” 袁湍微微一笑: “萧家遇袭,我前些日子回趟了蕈林原,做了些事情,总算安心些,如今四下混乱,魔修肆虐,在外头待久了终究不妥。” 袁湍当年能在青穗峰上独自维持下来,挣出一条生路,突破筑基,对局势的嗅觉和观察力自然是极其敏锐,急急忙忙便回来了。 “萧家如何了?” 毕竟自己的母亲萧归鸾是萧家人,萧家还能算得上他的母族,李曦治自然甚是关心,连忙来问。 “无事。” 袁湍应了一句,取下墙上的剑来把玩,那剑寒光凛凛,却乖巧地在她手中游动,她继续道: “初庭真人低估了三宗七门对陈氏的杀意,被金羽宗的天元设计困在了东海,故而不得回援,萧家吃了个不大不小的闷亏。” “萧家是我青池的屏障,初庭真人的溪上翁很是关键,他们不敢妄动,这样费尽周折,不过是杀陈涛惊而已。” 袁湍语出惊人,李曦治只默默记在心中,正想插句话,袁湍却话锋一转,笑道: “你李家应当无事,我当时就在冠云峰旁,用青宣岳给那李家人——应是你的叔伯公,祝祷了三次,至少能保住他性命。” 李曦治大喜,连声道: “多谢师尊!” “倒也不用这样。” 袁湍嘴角一扬,笑道: “我这是道基,又不是神通,顶多是一些小小的助力,算不上什么大的帮助。” 李曦治乖巧地说了些好话,袁湍看起来心情很好,颇为受用地听了,突然问起来: “李通崖应是不在了吧!” 李曦治心中还有喜意,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问,一身寒毛卓竖,几乎是即刻答道: “曦治不曾听闻…” 李曦治的反应不可谓不快,身体的反应却做不了假,袁湍哪里还不晓得,直勾勾地盯着他,叹道: “可惜。” 李曦治默默低下头,忍住心中的不安,他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哪里骗得过袁湍,这会反应过来,袁湍已经哀悼了两息,开口道: “如若李通崖未死,与陈涛惊联手,未必不能保住冠云峰…从今以后破绽会越来越多,希望你父亲能多掩盖几年。” 看着李曦治有些低沉的模样,袁湍安慰道: “也不须担心,我听闻你叔公李玄锋已经在倚山城上告了假,闭关突破筑基,等到他出关功成,也是一好手。” 袁湍谈起这个,李曦治有些问题已经憋在心中许久了,连忙把握住机会,切声道: “师尊!倚山城的外姓修士可有调回的先例?若是有,又要如何调回?” 袁湍微微一滞,面露思索之色,低声道: “宗内往年也召集过修士,若是宗门子弟去个十几年也就回来了,征召的族修一般都撑不了几年…是有放回的先例,大抵在五十年到六十年,宗内若有人帮着人脉说情,兴许能放回。” 李曦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袁湍思忖了几息,把一些不该说话咽下去,话锋一转,算了算时间,轻声道: “可曾想好采什么气成就练气?” 李曦治沉默良久,心中闪过一个又一个念头,心脏砰砰直跳,终于神色平静地笑道: “宗内哪门功法修炼之人最多,弟子便修炼哪门。” “哦?这是为何?” 袁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李曦治答道: “修炼的人多了,兴许走得平坦些。” “嘎吱——” 袁湍还未回答,便听嘎吱一声,是外头的院门缓缓打开的声音,阁楼内两人面色皆是一变,李曦治是皱眉,袁湍已经满脸惊骇之色。 李曦治还未诞生灵识,以为是袁家师弟上楼拜访,而袁湍筑基级别的灵识扫过,却发现院中白雪飘飘,明明一个人也无! “怎么可能!” 袁湍心中大震,能够让她完全察觉不到踪影,又能轻而易举,宛若漫步在自家庭院般出入青穗峰,只有一种人: “紫府真人?!” 袁湍面色一变,心中的惊骇犹如排山倒海,一瞬间全身的法力一窒,仅仅闪过了几个念头… 两人神色各异,外头那人脚步如风,两下便迈到了阁楼前,悉悉索索的脱了鞋,大大咧咧地迈进来。 “哗啦…” 阁楼的竹帘一下被掀开,走进来一个丰神俊朗的青衣修士,腰间配着玉,明明是满脸笑容,眼神却冷冷冰冰,直直的戳向李曦治。 袁湍这个峰主锁峰,大阵隔绝内外,竟然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个青衣道人,李曦治心中大骇,刚欲出声质问,却发现一身上下僵硬,竟然是动弹不得。 眼前的景色一下灰暗下去,李曦治目光僵硬,看着师尊惊骇的脸色,心中警铃大作,仅存的意识看着袁湍的朱唇上下张合,做了个口形: “步梓。” “步梓?” 盟主的加更补完啦~()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九章 猪妖 李曦治受了步梓真人神通蛊惑,扑通一声翻在案上,没了动静,六识尽失,陷入沉沉的黑暗,可那气海穴中的符种一动,李曦治隐约解了禁锢,能听见些声音了。 袁湍的声音柔和温润: “晚辈见过真人。” 袁湍正抬起眉来,强自镇定地唤了一句,面前的青衣道人斜着眼看了看她,盘膝而坐,拿起玉质的茶壶。 “咕嘟咕嘟…” 碧绿的茶水涌入杯中,步梓真人并未应声,给自己添了茶,轻声道: “青宣岳毕竟是古法,品级颇高,你又浪费了这样多的时间…我等也不曾想过你能筑基成功,想来也是有自己的机缘,不错。” “老祖谬赞了。” 袁湍温顺地回答,阁楼之中的微风阵阵,道人和女修相对而坐,步梓真人挽起袖子,品了口茶,继续道: “收获如何?” 袁湍心中咯噔一下,作不解的模样,蹙眉道: 一住://42zw.la “真人这是什么意思。” 步梓真人笑了一声,目光锐利,声音变得冷清起来: “你偷偷前去冠云峰不就是寻道经么!只是不知袁家想要哪一本道经?《上宵问貉经》?还是《清衡落云经》?” 他眯了眯眼,看着袁湍低头的温顺模样,心中暗忖: “青宣岳明神守性,祝祷消灾,也不知我这神通能影响她几分。” 袁湍毕竟是筑基,不像一旁的李曦治一般好糊弄,步梓真人盯着她看,低沉地道: “总不可能是《白首叩庭经》与《江河大陵经》罢!这可不是伱小小袁家能玩得转的,不要自误。” 步梓真人此言中满是警告之意,引得袁湍急忙低头告罪,张口欲言,却被步梓猛然打断: “但前二者也未尝不可!” 他晃了晃玉杯,温声道: “你家老祖袁立成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他若是有本事寻到《清衡落云经》,突破紫府后大可重入宗内,以青穗峰为主位,成为我青池宗的真人。” “唐元乌、司伯休的例子在前,加个袁立成也无妨,这是我青池宗的诚意。” 步梓放下玉杯,见着袁湍若有所思的模样,笑道: “不是谁都能像萧初庭那般左右逢源,日日夜夜行走于崖壁之上,你看,就算他手段那样高,萧家这几年哪里有什么好日子过?” “多谢真人提点。” 袁湍应声,步梓真人这才将目光投知一旁失去知觉的李曦治,低声道: “李家人吧。” “正是。” 听了袁湍肯定的回答,步梓饶有趣味地看了李曦治一眼,笑盈盈地道: “还有一事:当年司元白说是他自己得了道太阴月华,便塞给了徒儿李尺泾,我等只当他犯蠢,好好的太阴月华不自己用,又碍于司伯休,不能去拷问他。” “如今仔细一想。” 步梓真人冷冷地盯着李曦治看了一眼,轻声道: “司元白是敦厚,不是愚蠢,应是李家得到了太阴月华,借着司元白的口给李尺泾吧。” 他修长的手指一勾,伏案不起的李曦治突然直起身来,昏昏沉沉,两眼无神,步梓真人轻声道: “李家的太阴月华何处得来。” 李曦治看上去被他的神通迷了眼,磕磕绊绊地讲起来,从李家人打开眉尺峰上的洞府,得了太阴月华,再由李尺泾带回,逻辑圆洽,听得步梓真人微微点头。 “倒也是,一个小小世家,得了一道月华算好了,哪里还能有第二道。” 步梓真人正缺这一道太阴月华炼丹,也是随手一试,闻言遗憾地叹了口气,喃喃道: “或许寻个机会,再去望月湖上寻一寻,兴许能有呢?” 于是起身拂袖,在阁楼帘子下摆弄好了鞋袜,自顾自地离去了。 袁湍足足在案旁沉默了半晌,这才缓缓吐出口气,一指将李曦治点醒,温声道: “曦治!” 李曦治作迷糊状,可他体内有符种庇护,早就清醒过来,那一番说辞也是有意道出,听了青池宗给袁家的允诺,默默记在心里。 李家。 乌涂峰。 李渊蛟长出口气,一身修为渐渐平缓下来,年前闭关数月,成功突破练气七层,如今默默修炼小半年,修为稳固。 只要再花上几年积淀累积,突破练气八层,有箓丹的帮助,筑基便在眼前了。 这两年还算平稳,只是蕈林原上还是有魔修出没,数量并不多,黎夏郡以北的紫烟门开始受到魔修冲击,看来传闻不虚,先前围攻冠云峰的那股魔修恐惧萧家报复,不敢多呆,大部分转而北上了。 蕈林原一时也死了不少人,可这地方本是袁家的后花园,怎么容得下几个魔修肆虐? 袁家筑基巅峰的老祖袁立成亲自出马,带着四位筑基族修,扫荡杀了几个境内的魔修,把余下的魔修通通赶了出去,蕈林原慢慢也稳定下来。 李郁费三家的望月湖缩在黎夏郡和蕈林原背后,有萧家和袁家挡着,竟然没有什么损失,甚至还多了不少好处。 一来是散修恐惧魔修,退到了望月湖上来,或是落入大黎山开辟道统,或是客居望月湖上零散的诸家,亦有些散修一路亡命而来,漂泊怕了,顺从李家当了客卿。 二来是冠云坊市破灭,四境涂炭,不少散修折了原料出货的路子,偏偏又有魔修肆虐,不宜四处走动,只能就近找大族贱卖了。 李渊蛟闭关大半年,家中变化颇多,李渊平特地来了一趟乌涂山,将家中的事务一一梳理了: “东山越一地,客卿、山越、族修共有胎息修士六十五名,照料灵物,扣除俸禄,年产灵稻一千四百斤,合着其余灵物价值二十枚灵石左右。” “自家黎泾、华芊、骅中、玉庭四峰,共有胎息修士七十余名,扣除俸禄,年产一千六百斤,合着其余灵物价值二十五枚灵石!” 李渊平看起来喜色浓浓,笑盈盈地道: “我家如今每年利润为四十五枚灵石,五年为二百二十五枚灵石,终于能够抵得上青池宗的供奉了!” 李渊平为了家中的盈亏平衡绞尽脑汁,如今终于算是收支相抵,李渊平面色都红润不少。 毕竟李家如今家大业大,需要维持的花费还真是个天文数字,这一波吃了道上逃难来的修士,总算是缓和过来,李渊蛟也有了喜色,便见李渊平继续道: “山越杂气修士十名,没有什么战力,在族中大多数做一些转运与跑腿的事情,族修与外姓杂气五名,都安插在岗位上了。” “至于练气,还多了一位客卿,也姓李,唤作李七郎,练气二层,原先是在蕈林原跑腿,听闻望月湖上出了个李家,顺路就跑过来投靠了。” 散修之中的正气修士毕竟少,能招揽到一个算是不错了,李渊蛟也不以为意,把手中的剑一放,李渊平道: “灵泉之事我已经派人去袁家收购,虽然要些花费,却能先把宛陵花种下来,不能再等。” “不错。” 李渊蛟赞了一句,李渊平则招了招手,带上来一只老猴。 老猴如今是身披道袍,脚上戴着履袜,腰间系着一个储物袋,眼睛明亮,气质平淡,行走间莫名还有种得道高修之感。 这老猴雪白的毛发披散,衣冠楚楚,已经学会文字,口不能言,只恭身下拜,递上来两枚玉简。 一枚是《白猴游记》,是这猴妖自传的生平,李渊蛟大抵读了读。 原来这猴妖出身吴国庆空山,本是山中的一只猴妖,也不知修行了多少年,突破玄景慢慢有了智慧,被人捉去捣药。 后来捉他的庆空寺被灭,他颠沛流离到了吴国的边境屠均门,照旧被人安排着捣药,过了十多年,屠均门被灭,他终于落到于家手中。 于家缺人手,看它精于此道,依旧是让他去捣药。 “真是精于此道啊…” 再往后就是坊市被灭的事情了,李渊蛟直大略扫了一眼,便换上另一枚玉简。 这篇是捣药者说,记录了一千多种灵药的药性与冲突,看得李渊蛟惊叹不已,后头还附了两个不知何处来的丹方: 玉芽丹与明心丹  两者都是练气修士最常用的丹药,自家的丹书中已经有记载,价值不高,前头的药性记录倒是看得李渊蛟喜上眉梢,望了望李渊平,也是眉眼含笑。 至于这猴妖自身修炼的功法,胎息前全凭吐纳,胎息之后是于家所赐的妖修法门,被施了某法术,念不出来。 李渊蛟好声抚慰了这老猴,塞了两瓶丹药到他怀中,这老猴倒是不客气,把丹药揣进兜里,重重一点头,拜了一拜。 “家主!” 兄弟俩正说着体贴话,唦摩里默默上来,面色有些怪异,附耳在李渊蛟一旁,低声道: “家主!峰下来了…一只猪妖,衣冠楚楚,说是嗒朱洞中的妖兵,前来拜访…” “妖兵?拜访?” 李渊蛟听得一愣,虽然从未听过这什么嗒朱洞的名声,却立刻就联想到了大黎山北麓的那筑基猪妖,轻声问道: “什么修为?” “练气巅峰。” 唦摩里低声应了,李渊蛟皱眉道: “去请它上来。” 唦摩里点头下去了,一旁的李渊平思忖着开口道: “应是那猪妖有事相商,可我家老祖名势太大,他不敢亲身前来,故而派了个小猪妖传话。” “不错。” 李渊蛟握着剑柄,有了些猜测,沉声道: “我却听过些消息,应该是我家崛起,地盘渐渐地大了,这些妖物得不到血食,又时常被进山的修士所杀,故而愤愤不满。” 两人正低声聊着,下头已经快步走上来一只六尺左右的白猪,用两条腿立着,肥头大耳,看上去颇为滑稽,若不是手中持着一骨叉,连妖物的凶悍都看不出来了。 “大黎山妖洞猪二,见过李家大王。” 这猪憨憨地拜下去,眼睛却在一旁的老猴身上打量,只觉得这猴儿一身功法从未见过,心中起疑,口中恭恭敬敬地叫唤。 “是那山中猪妖的使者?” 妖物向来是欺软怕硬,况且这猪妖一看就是食人众多,满身气息暗沉,李渊蛟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毫不客气地唤了一声,盯着这猪妖看。 “正是正是。” 这猪妖虽然修为高,心头却是对李渊蛟怕得要死,动了动大脑袋,也不懂得婉转几句,急急忙忙就道: “贵洞独占了这山下几十万的血食!我家一分也分不到,大王已经十几年没有好好吃过一顿了…” 原来大黎山妖洞虽然从来约束妖物不出山食人,却只包括妖将和那些在洞中留了名的妖物,一些小妖和普通的野兽向来是不管的。 这猪妖虽然在洞中留名,不得出山食人,却可以驱使些小妖外出捉些人,偶尔吃上一两顿,天高皇帝远,大黎山妖洞也不至于管得太宽。 毕竟大黎山多少妖物出入,哪有妖物经过俗间时不随手吃两个人的,可李家如今崛起,这猪妖血食便越发少起来,自然不满。 李渊蛟看这猪妖懦弱可欺,畏畏缩缩,狠狠地一瞪,那猪妖顿时怕了,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念道: “贵洞本是此地之主,独占了这山下的所有血食,不允许我家子弟来打秋风也无可厚非,可贵洞近来屡屡屠戮我家大王的兵马,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 这猪妖话说到这儿,李渊蛟与李渊平对视一眼,顿时明白了: “原来是散修进山杀妖,不分青红皂白一口气乱杀,伤到了这猪妖的手下…” 这小猪妖还畏畏缩缩地跪在地上,低声道: “我家大王…希望能得些血食赔偿,只需要精壮男子百人。” 李渊蛟听了这话,皱眉道: “一向有散修进山,这群散修本就因利而来,杀了妖就跑,怎么能算在我家头上,你家大王不过是找个借口,勒索我家罢了!” 言罢冷笑出声,铿锵一声,拔剑而起,手中蛟盘楹的鳞光闪烁,一边骂道: “真当我家好欺负不成!” 话音未落,手中已经亮起月白色月阙剑弧,劈头盖脸地砍下来,那猪妖练气巅峰,反应快得很,大脑袋一缩,涌起一股浓浓的黑雾,将自身笼罩在内。 “锵!” 李家这套剑法起势最凶,这猪妖仓促之下吃了个小亏,月白色的剑气硬生生破开这黑气,如一道光般穿过猪妖脸颊,在猪妖油腻腻的面上割下一块肉来。 “啊!” 猪二惨叫一声,捂着脸退开数步,连忙道: “误会呐!大王的误会呐!” 李渊蛟倒是想把他留在此处祭祀法鉴,只是这猪妖毕竟有背景,当下不再出剑,若无其事地拿起案上的小布来擦拭蛟盘楹,狠声道: “告诉你家大王,有本事就再派人来试探看看,休要拿它的猪头来试我家老祖宝剑之锋利!” “是,是,是。” 这猪头叩头不止,李渊蛟沉声道: “送客!” 李渊平连忙拽着这猪妖下去,好声好气地道: “送猪兄下去。” 待到唦摩里带着人下去了,那老猴也告退离去,李渊蛟这才收剑,轻声道: “这猪妖起疑心了,来试探我家,此时不能有迟疑。” “妖物向来欺软怕硬。” 李渊平附和了一句,低声道: “反正这猪妖被妖洞约束,绝不可能下山,即使是为难我家,也不过派出几个练气妖物送到我家手中,求之不得。”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章 余山之难 这猪妖跌跌撞撞地出了李家地界,抹了抹面上的伤口,一声不吭地飞到大黎山深处,才敢破口大骂。 “死狗…出的什么破主意!害老子白白吃了这一剑!还好不是李通崖当面…幸好幸好。” 他不敢记恨李家,心中却已经将妖洞之中出主意的那只鬣犬恨上了,一路骂骂咧咧。 这头驾风过去,才在妖洞中停下,一只毛色浅灰的鬣犬急忙迎上来,眼睛贼溜溜地打转,尖声道: “猪二!那李家怎地个说法?” 猪二正想寻他麻烦呢,这妖物已经自己撞上来了,他虽在李家面前畏畏缩缩,在这洞中还是有些地位的,眼下两眼暴突,暴躁地骂道: “死犬!臭犬!滚一头去!” 言罢一脚踩出,这鬣犬不过是初至练气,被他踢得一声惨叫,恹恹地滚开,猪二气势汹汹地进了洞中,上头正坐着个彪形大汉,络腮虬髯。 这大汉正大口地咽着什么,手中捧着一块血肉,棕红色须发上血水一滴滴地流下来,弄得湿漉漉黏糊糊,两眼通红,盯着猪二看,嘶声道: “李通崖怎么说?” 猪二一下子萎靡下去,结结巴巴地把来龙去脉讲了,这妖将登时大怒,骂道: 网址p://m.42zw.la “好胆!” 他两眼血红,妖气腾腾,骂道: “扯什么魔门大旗!充什么狗屁世家!老子在山中称王之时他李二不过是一灌园小儿!胎息几层的小修士!若不是司元白,哪里有他李家蹦跶的份!” “如今我遣使者过来,他李通崖竟然敢见都不见!欺妖太甚!啊!!欺妖太甚!” 这筑基猪妖狂乱地咆哮着,下头的几个妖兵都晓得他脾气,默默缩成一团,直到他踹烂了桌椅,砸得满地血污,稍稍歇了气。 那灰毛鬣犬新入洞不久,正是提出试探李家那妖物,自忖聪明,鬼鬼祟祟地上前,低声道: “大王!李家猖狂,不如派…” 这彪形大汉面露凶光,也不等他说完,反手就是一巴掌,将他抽得横飞出去,散落一地牙齿,鲜血淋漓,嗷呦嗷呦地惨叫。 “今后休要再提李家!” 这妖将咆哮一声,一众妖兵如蒙大赦,心头都明白自家大王怕了,作起了缩头乌龟,相视一眼,庆幸不已: “好歹不用面对仙剑锋芒了…” 李家。 春风重拂大地,湖水重新变为温顺的浅青色,兴许是节气到了,又有充足的灵机浇灌,李家的宛陵花终于抽了芽。 这嫩绿色的小芽娇嫩,看起来恹恹地虚弱,可毕竟是筑基灵根,李家人当个宝捧着,又是浇灌灵泉,又是刻画法阵,用灵石埋了土,生怕这灵根折了。 好在有一旁的老猴细心照料,调配土质,梳理地脉灵机,这灵根虽然看着不精神,好歹是一天一天成长起来,叫李家众人松了口气。 黎泾山。 “今年的灵稻长势倒是不错。” 李玄宣负手在山路上走着,自从坊市破没归家,李玄宣一下子闲了下来,家中如今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也没人敢使唤他,任由他闲着。 而李玄宣除了日常的画符便再也没了去处,只好四处走走看看,带带孙儿。 “说来好笑…当年家中修士稀少,这灵稻又坚硬如铁,起初是凡人用斧头加持金光术砍的…” 一旁的李渊蛟听他念叨着,轻轻点头,李玄宣虽然是他生父,但他是跟在哥哥李渊修身后长大的,与李玄宣实际接触不多。 而李玄宣因为他的身世,同样与他不是很亲近,暗自有愧疚之心,眼下絮絮叨叨地讲着闲话,李渊蛟竟然从他身上看出几分紧张来,抿嘴不言。 这次生死危机,李玄宣终于突破心心念念的练气四层,修炼又如同龟速了,他如今五十九岁,眼看过了六十修炼速度又要降一降,叨叨道: “我这资质,六十岁以后恐怕要十多年突破一层,干脆服下箓丹,先突破了五层…省得六十岁后还麻烦…” 这头正想着,身后传来一声带笑的呼唤: “大父!族叔!” 李玄宣回过头去,便见山道上走来两个少年郎,皆是十二三三岁的模样,为首者胎息三层,满脸笑颜,叫人如沐春风,锦衣长袍,腕上系着一颗青色玉珠,摇摇晃晃。 靠后一人身形挺拔,丰神俊朗,身后负剑,看起来内敛得多,微笑着启唇道: “曦峻见过叔公,族叔。” “好好好。” 李玄宣乐呵地拉过两个晚辈的手,温声问候,细问着修行进度,李渊蛟只笑着看着,一众人说说笑笑,到了山上的小院之中。 李渊平正坐在上首,默默拆着手中的信。 李家今月收了两封信,一封是西边的陈冬河的,说是金羽宗地盘上同样出了魔修,两个跟着去的杂气山越一死一伤。 李家如今手头的杂气山越多着,李渊平拍板,又遣了两个忠心的过去,若不是此事不宜大张旗鼓,李渊平恨不得多派出几个过去。 还有一封是宗内的李曦治送回,自言在宗内过得很是顺利,隐晦地提及了冠云峰坊市局势复杂,说是不要去探索细究,以免麻烦。 还提及费家人两年前就已经拜入元乌峰门墙,那费家人唤作费清伊,是个女修,虽然没有炼器之能,修仙天赋却不错,得了郁慕仙看重。 “两年前…” 李渊平低声一叹,这费家七八年没有动静,入宗之事也遮掩得严严实实,若不是宗内来信,湖上是一点风声也无,看着是怕自家横加阻挠,故而严密封锁了。 “平儿!” 看着李玄宣苍老的面孔出现在院前,两个少年拱手在一旁立着,李渊平连忙迎进来,顺手就将手中的信交过去。 李渊蛟着眼读完,把信折起来,默默思忖,李渊平开口道: “费家近年来默不作声,也不怎么与我家通信,弟子也只在峰上修行。” 李渊蛟点头,只回答道: “这收徒一事我家怎么可能去拦,光明正大地摆出来即可,偷偷摸摸倒是显得他自家心虚了,一看就是费桐玉的手笔,惜身自怜,顾首顾尾,像只忙活过冬的白鼷。” 说着将信交还回李渊平手中,答道: “不必管他!” 李渊平点头收起,笑道: “兄长这形容倒是贴切。” 一旁的李玄宣则看着陈冬河那封信,皱眉道: “冬河一人操持麻烦,不如我去帮他。” 李渊平摇头道: “那关隘虽大,三人采气已经是极限了。” 说起采气,李渊平倒是想过派人进山采集山间灵气,七八载得一道小清灵气,小清灵气要求的山域广阔,李家正好背靠这片大黎山,虽不能深入,也可以容纳三四人同时采气。 而小清灵气不止是进阶正气修士,炼丹、炼器、画符皆有用处,故而一道便价值三十灵石左右,只可惜这气虽然常见,却麻烦得很,要花费整整七年时间在山林中纵跃,耽搁修行。 “待到杂气修士多起来,派进山中,每年又可以多个进项。” 李渊平正计算着刨除交给这些修士的俸禄和补贴以后还有多少利润,下头急急忙忙地上来一人,恭声道: “家主!萧李氏归来省亲…只是…” “清晓?!快快迎上来。” 李玄宣连声叫了,戛然而止,看着这族兵欲言又止的模样,疑惑道: “只是什么?” 这族兵不敢隐瞒,答道: “夫人一身缟素…” 院中人皆是一惊,李渊平愣了息,惊道: “一身缟素?!” 李渊蛟亦是一阵变色,即刻反应过来,急促地道: “萧宪?还是萧久庆?” 那族兵匆匆下去了,众人面色难看,李玄宣一击扶手,沉声道: “定然是魔灾所害!” 等了一阵,李清晓果然一身缟素上来了。 如今李清晓脸蛋比出家时清减了许多,眉毛也淡了,嘴唇苍白,看上疲惫不堪,手腕上还有一道浅浅的伤痕,看着是过了苦日子。 李清晓去时还是娇俏少女模样,不到十年,归来时已经是楚楚的妇人了,面色苍白,眼眶微红,入院便扑通一声跪倒,泣道: “还请两位族兄救救我家!” 她惨无人色,泪水如断了线的珠淌下来,李渊平哪里还看得下去,忙不迭地下来,伸手来扶她,李清晓硬跪着不起。 “怎么回事!” 李玄宣心疼地问了一声,李清晓声如杜鹃啼血,婉转凄凉,哀声道: “我余山地处萧家最北端,紧挨着紫烟门,本就在那场魔灾中损失惨重,郎君的族叔族兄一并战死,受伤或是断绝道途之人亦不在少数…” “后来魔修北上前往紫烟门,又是从我余山道出,我家郎君不知,与丈人正收拾残局,正巧撞上北上的魔修…” 她声泪俱下,细嫩的五指按着地上的石砖,痛苦地闭眼道: “族中寻去之时,老丈人与夫君皆死,连带着亲族十余人,尸骨无存了!” “这!” 一众李家人皆是默哀,将李清晓扶起,抚慰一二,端来茶水,可李清晓怎么还饮得下,急声道: “余山久庆一脉遂绝,唯余下我与夫君的两个男孩,尚在襁褓…可这一脉中修士男丁尽绝,按着萧家支脉的规矩,是要把余山的主位让渡给几个族兄弟!” 她淌着泪道: “可萧宪生前心心念念都是这几个族兄弟恶毒,若是把这位置交出去,我怎么对得起夫君!两个娃娃将来又该如何自处!” 李渊平听了这话,隐约有预感,面色微微苍白,后退一步,温声道: “阿姐的意思是…” 李清晓复又跪倒,面白如雪,两唇颤颤,难以启齿,低声道: “只望…只望家中能派忠心几人,随我到余山…只要有压服余山众支脉的实力…” “你…” 李玄宣这下也不说话了,踉跄地退开,左右为难,李清晓在一众人面色上徘徊一阵,哀声道: “清晓明白家中难处,这几年来也从未麻烦过家族…只是…只是…妾身实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余山主位落入他人手中!” 李渊蛟脸色难看,盯着李清晓看了一阵,良久一言不发的他终于闷声道: “这是萧家的家事啊!妹子!萧家是紫府仙族,怎能让我家一个世家来插手!” “清晓明白!” 李清晓跪倒,闷声哭泣,终究还是不说话了,李渊蛟脸色变幻,问道: “元思前辈可在族中?” “早已经受了命令,前去东海了!” 李清晓怎么会没想到萧元思,早就派人去族中找过了,软绵绵无力地应了,李渊蛟低低一叹,将她扶起,抹去她的泪水,沉声道: “先不必着急,总是有办法的。” 待到李清晓安分在位上坐好了,李渊蛟挥了挥袖,吩咐道: “把萧氏与清虹请过来。” 待到萧归鸾与李清虹驾风而来,把这话一听,李清虹攥着枪不言,眉眼低垂,一时间说不出话,萧归鸾身处情外,清醒得多,只是稍稍考虑,轻声道: “夫人,余山一脉本遭受重创,应该是修生养息的时候,怎么会突然倾巢而出?萧久庆是个聪明人,绝不会做这种事情,可是家中下达的任务?” 李清晓摇摇头,低声道: “并非是我家倾巢而出,而是…而是余山经过先前的魔灾已经大半糜烂,被攻破的阵法数不胜数,没有几座是完整的,故而这样轻易被杀害…” “老丈人有先见之明,寻了个押送物资的借口将妇孺遣去衔忧峰,这才让我逃过一劫。” 萧归鸾默默点头,萧家如今正在修身养息,最先修复的阵法肯定是衔忧峰与主脉,余山支脉的大阵又多又杂,迟迟拖着也是正常的。 她顿了顿,神色凝重,沉声道: “这一众魔修最后可被萧家剿灭了?” 李清晓突逢大难,悲情难抑,却也不是急急忙忙便赶过来了,而是安排好了诸多事务,多方求援无果之后才不得不回家,当下立刻道: “这群魔修来得突兀,自隘口道入余山道,杀人便走,遁入北方没了踪影,家中虽然赶来救援,却早已经来不及了!”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一章 谁家紫府 萧归鸾细细地问了,上头的李渊蛟默默听着,心中同样有了计较,萧归鸾听闻萧家并没有留下那群魔修,而是扑了个空,顿时松了口气。 李渊蛟挑眉,沉声道: “你是怕此事是萧归图有意为之?” 不怪夫妻俩起了疑心,李渊蛟这个内兄手段颇高,野心勃勃,一向有进一步附庸李家的意思。 只是后来兴许是萧初庭下了命令,萧归图不知怎么的打消了这主意,慢慢的也没了动静,李渊蛟也放松下去。 如今只怕是萧归图心思又起,故而有此一问,此话一出,几人皆色变。 一旁的李曦峻若有所思,剑眉舒展,拱手道: “孩儿同样觉得此事是萧归图的手段,引诱我家出手,落人口实,开了这先例,将来家中若有乱事,萧家同样能依例插手。” 他这样一解释,直接了当地将猜忌摆出来,让萧归鸾与李清晓都是一愣。 “兄长不至如此。” 萧归鸾摇摇头,仔细的思考了几息,解释道: “兄长自矜,向来喜爱王道,纵使要加深对我家的控制,也不会用这样的手段,更何况…” 她顿了顿,这才道: “若是有意的手段,绝会在余山设一埋伏,先等魔修屠戮余山,再佯装迟来,剿灭魔修,一举两得,不至于内残外忍,丢了人心。” 李渊蛟只是起了疑心,仔细一思量也察觉出不对,当下只道: “正是,萧家正吃了亏,急需展示武力,不至于被群狼觊觎,绝不是设计坑害我家的时候,萧归图不至于如此。” 李曦峻轻轻点头,面不改色,答道: “是孩儿多虑了。” 他神色不动,叫李玄宣忍不住侧目,怀疑起李曦峻是不是故意说明了,一旁的萧归鸾已经开口: “不必担忧,既然不是兄长有意为之,此事便大有可为。” 她握过李清晓的手,柔声道: “我父亲在族中辈分大,有些势力,长子又持家,他说起话来有分量,偏偏贪婪,气量狭小。” “你取些灵石,遣人入衔忧峰,好声好气地捧一捧他,以重金贿赂,先将余山主位在峰上的归属定下来。” 一旁的李渊平已经取出储物袋,点了七十余枚灵石,温声道: “姐,家中积蓄在这儿,你先取去用了。” 李清晓落下泪,颤颤接过,还没说出话来,萧归鸾继续道: “纵使我兄长没有这个意思,这先例却不能开,我在族中还有两个闺中密友,在霞中、东山两脉有些势力,我手书一封,让她借你几个萧家修士,撑一撑门面。” “好…好…” 李清晓收了那灵石,萧归鸾取了笔墨书写起来,李渊蛟上前,沉声道: “我这还有枚筑基符箓,你先用着护身,可以威慑肖小。” 他毕竟是兄长,没有太多动情的话,把符箓往她手中一塞,嘱咐了使用符箓的忌讳,李清晓点点头,看着萧归鸾把手书交到她手中,李渊蛟复又道: “家中会遣一支商队往余山去,局势变化,多与我等商量。” “多谢…多谢兄长,清晓无以为报…” 李清晓先是感动应声,唯唯收下了,垂眉顿首,以余山一脉的身份答道: “家中恩情,余山一脉承下了,待到余山稳固,一一报答。” 余山无人主持,她离开余山多一刻就多一份危险,于是也不多说,驾着飞梭告辞了。 “余山一脉不曾听说有什么成气候的修士,有这几样手段,应付寻常人也足够了。” 萧归鸾见这李清晓走了,也不再多言,只留下一句婉转的话语,轻声道: “妾身且回萧家一趟,一来是家中有难,我不能置身事外,二来也看看兄长对余山的态度。” “辛苦你了!” 李渊蛟得妻如此,感动之余自是应允,萧归鸾柔声一笑,驾风离去了。 一众人等到她离去,李渊平惋惜地摇摇头,开口道: “萧宪与萧久庆都不错,可惜了。” 他当年与萧宪也有过一小段交情,虽然只是浮于表面,但萧宪给的感觉甚是可靠。 李渊蛟却另有想法,低声道: “恐怕初庭真人至今还是不知所踪!” 李清虹听了一路,正想着这事呢,出声道: “兄长说的是,萧初庭若是在衔忧峰,怎么能让魔修堂而皇之地杀掠余山?萧归图所说真人已经归来,不过是安抚人心罢了。” 李渊蛟叹了口气,为萧家的处境担忧了一息,想着别的事: “上头紫府博弈,我等哪里能插手?只怕魔修难缠,若是往望月湖上来,家中恐怕要出乱子。” 他环视一周,余下的都是核心的嫡系,又在自家阵法之内,也大胆说了: “族中仙鉴有洞察天地之能,太阴月华威力巨大,只是仙鉴位格颇高,时时用来探查恐有不敬,还需自己多留意着。” “蕈林原的魔修正四窜而散,平日安心修炼少出大阵。” 李清虹负枪点头,灵识一扫,轻声道: “兄长练气七层了!” 李清虹天资本比李渊蛟高,只是李渊蛟得了那道行气吞灵,修炼速度一下翻了番,超过了李清虹。 李清虹如今不过练气五层,李渊蛟已经练气七层了,二十岁受箓,如今三十七八,几乎两年一层,快得惊人。 “不错。” 李渊蛟看了看李清虹羡慕的神色,答道: “莫要如此,真要打起来我还未必是你的对手,《紫雷秘元功》刚猛无匹,古朴神秘,拿起杜若来,当真是破魔消灾了。” 李清虹心中本就有疑虑,神色微微怪异,先是把小辈挥退,这才拉过李渊蛟,沉声道: “兄长!这些年我修炼这功法,越发觉得了不得,自带着那不知品级的功法,一道雷符,一道雷咒,皆是不凡。” 她将枪收起,坐在位上,低声道: “当年青池宁和远与我交手,他是青池嫡系,手中的巳元乾光是青池秘法,也不过将将好定住我的雷符。” “虽然我的修为要高他一筹,占了便宜,可也足见这雷符的威力了,只可惜与《紫雷秘元功》一体,不能单独修炼。” 李清虹的眸子中满是疑虑,继续道: “大父说天下的好事十有八九是要坏事的,我便暗惧。” 李渊蛟默默点头,答道: “这功法是当年叔公救了一紫烟门修士,赠以报答…不一定是有问题。” “那修士说是得自古宗,自己也不曾练过,他是个不着调的,也许自己都不晓得这功法价值。” “无论如何,我给曦治回封信,让他在宗内问一问。” 两人商量一阵,各自散去了。 这头萧归鸾驾风而去,在空中足足飞了两日。 毕竟如今魔修四起,道上不安全,她绕道从蕈林原走,从袁家的十几座仙山上规规矩矩地走了,这才绕到衔忧峰,兜了个大圈子。 衔忧峰上处处白布,萧归鸾看得戚戚,去拜访了各个熟悉的故人,当年熟悉的玩伴,如今已经成了小峰的峰主,许多已经不亲近她了。 毕竟萧家太过庞大,里头诸多利益纠葛,各个派系皆有,有的故友投了门墙,就不敢与她多说,恐被牵连。 萧归图如今是萧家持家的修士,萧归鸾的地位也跟着尊贵起来,以前要等着许久的通报,如今只是轻轻报了个名头,便上了主峰。 萧归图一身金甲,手上玩着一对玉环,坐在主峰上的大殿上首,萧归鸾踏着玉砖进去,躬身下拜,这才敢借着机会打量自己这个兄长。 萧归图看起来阴沉许多,一身修为也练气六层了,原本带着笑意的面庞也平淡了,只是见了多年未见的妹妹,还是浮现出一点点笑容,温声道: “难得见你回来一趟。” 这话噎得萧归鸾不上不下,萧归图两步走下来,坐在台阶上的斜石旁,萧归鸾这才望见他的金甲上都是细密的小洞,看上去已经不能再用了。 萧归图自顾自的把甲衣拆下来,低声道: “倒也巧,步梓真人方走,你便来了。” “青池宗?步梓真人?” 萧归鸾顿时一阵惊骇,便见萧归图将手肘上的甲片一掷,在地面上发出铿锵的碎响,答道: “不错。” “老祖不曾归来,自然是让他放肆了。” 萧归鸾只呆呆地看着他,脑海中飞速运转,不明白萧归图怎的突然不按常理出牌,为什么要直白地告诉自己,萧归图却不看她的表情,继续道: “想必李家也看出来了,余山能发生这样的事,说明老祖根本不在峰内,紫府坐镇,他们怎么敢从余山道走?” “现在袁家、陈家、以及我萧家附庸的二十八家,四下动荡,皆派人来查问,说是询问伤亡,慰问一二,谁都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的。” 萧归鸾躬身听着,萧归图神色疲惫,沉声道: “真人只是被困住了,在东海某处,张天元杀不了他。” 他愣愣地盯了萧归鸾一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慢慢走下来,神色诚恳: “我萧家自忖这么多年也帮了你家不少,真人拔擢贵族于微末,元思老祖更是事事躬亲,不管李家身后还有大黎山妖族也罢、什么紫府真人都好,前去东海帮衬一二。” ‘李家背后还有紫府?!’ 萧归鸾听得一震,浮现出李家众人担忧萧归图借机生事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背后有紫府撑腰,只当萧归图是误会了,连声道: “兄长!李家上下一穷二白,连筑基都够呛,怎么会有紫府修士庇护…这…这” 萧归图摇摇头,低声道: “你将我的话转告李渊蛟便可。” 萧归鸾一窒,咬牙应下来,萧归图这才道: “余山的事我也知晓了,不必多虑,不会有事。” 萧归鸾觉得自己的兄长恐怕误会了什么,这样好说话,只舒了口气,唯唯下去。 萧归图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默默坐在玉阶上,出神地望着。 李家背后有紫府修士么? 萧归图心中是板上钉钉,李家背后绝对至少有一位紫府,还是非一般的紫府! 当年萧归图总觉得放李家这一只恶狼在身边终究不妥,看着李家征山越、并两山,看着李通崖剑出惊人,辗转反侧,始终放不下心来。 可萧初庭经过忿怒摩诃之事,借了李通崖不受神通影响的势恐喝了众紫府,回到家中一坐,自己也疑惑起来,再加上大黎山妖族死保北麓家族,马上有了猜测。 萧归图谋划着附庸李家,以结亲为名,还没什么动静便被萧初庭唤上了山,等到萧初庭把自己的猜测都说了,萧归图这才明白过来: “难怪…难怪李家能几十年内飞速崛起,在诸家倾轧中从容胜出,难怪李通崖李尺泾起于微末,最后都能筑基!” 原来李家是某位紫府的暗手!李家一系列的崛起明显就是某道玄妙深奥的命神通的安排,甚至李家本就是紫府难得的后裔,藏在草莽之中,故而才能个个天才! 李木田是筑基修士,偏偏吴越江南之中查无此人,显然是紫府的手段,萧归图再仔细一想,让李家吃亏的也就那么两家。 巫山杀李项平、青池杀李尺泾。 两项皆指向紫府巅峰突破金丹的两位真人!分明是紫府真人在相互兑子,互相出手干扰! 这么一算,李家身后的那位紫府便有了形象: 精于命数、隐匿于某宗门幕后、与青池宗有仇怨、至少紫府后期。 李家背后的紫府不肯显露痕迹,萧家也不敢宣扬暴露,只在坊市之中为李家大行其便,在背后默默支持。 如今萧初庭被困,萧归图举目无处可求援,记得萧初庭与李家紫府多有默默配合,一个借助威势,一个隐藏踪迹,只好兵行险着,向李家求援了。 “只希望不要惹恼了那位真人…归鸾嘴上老实,应该无事吧…” 萧归图实在放心不下,萧初庭已经整整两年多未归,他从步梓的嘴中才听闻是被张天元所困,那青衣真人幸灾乐祸,想必萧初庭的处境不算好。 “我家脱离青池,存亡便系于您一身了!” 不好意思,迟了~忙着收尾工作,这两天实在有点赶,明天放假好好写。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二章 步梓前来 东海。 四海之中东海最为广大,波涛滚滚,碧水清清,海面上常有各类妖物驾风而起,踏浪前行。 东海之中妖物最昌盛,以龙属为首,各自建立深海宫室,成了气候,在四海之中最是生机勃勃。 岛屿错落,星落棋布,越是靠近越国临海郡,岛屿便越大越宽广,遍地都是散修与宗门,诸如魔修、异士巫修便更多了,堪称是一片混乱。 外加东海妖魔众多,杀戮日日在上演,海内六成的妖物原料便来源于东海与南海,而海内地域宽广,广种灵稻,再输出到海外,互利互惠,已经有千年了。 而东海的宗门也时时刻刻想着乔迁海内,越国三宗七门,不少都是在东海上成就紫府、迁来海内的。 深沉的海水之中,穿过一层层玄奥的禁断大阵,便见海底一断崖,珊瑚满地,断壁残垣,沉没了一地碎瓦。 萧初庭正盘膝而坐,一袭灰衣,面色云淡风轻,面对着辉光闪闪的石壁,那石壁晶莹透亮,清光闪闪,上头逐一浮现出一行行金色小字: “浑圆九术,在于青冥,三灾九劫,本由天赐,太虚风火,灵机即气…” 萧初庭细细瞧着,石壁上的文字浮现完毕,又重新显现出一行大字来: “《混一金丹妙法》” 一住://42zw.la 于是一行行小字重新浮现出来,萧初庭一言不发,默默看着,他在此地困了数年,日日盯着石壁看,不曾有一丝不耐。 “初庭道友,还不肯开口么。” 一旁的张天元一身金衣,负手而立,轻声道:: “这妙法乃是近古天变之前的传承,看了也会浑然忘却,别白费功夫了!” 看着萧初庭一声不吭,继续盯着石壁看,张天元眉宇之间终于闪过一丝不耐,沉声道: “混一仙壁之下,即使是几位真君也探查不得,唯有你知我知,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忿怒摩诃时出手的紫府到底是哪一位!?” 萧初庭顿了顿,终于看向他,温声道: “天元道友,初庭与那位前辈只有一面之缘,只识得那前辈的神通,其余一概不知。” “呵!” 张天元冷笑一声,沉声道: “难不成那人一道命神通以一敌八,只为保那李通崖一命不成?李家不过是一筑基小族,哪里来得这么大的面子!” “他既然是你背后主使,又精通命神通,定然有什么谋划!” 他深深地盯了萧初庭一眼,轻声道: “道友既然不肯开口,你我便继续耗着,看看那位道友肯不肯助你脱身,萧家家大业大,若是没有道友支撑,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道友言重了。” 萧初庭却完全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一眼便瞧出张天元是虚张声势,坐得稳稳当当,甚至有了笑容: “你我坐得住,青池可坐不住,若是初庭想得不差,如今陈涛惊已死,魔灾已经往七门治下而去。” 说到陈涛惊身死,萧初庭目光之中也闪过一丝遗憾,继续道: “在下要是不在海内,光靠迟步梓和元素两人,如重浊与洞泉声可勾不动这样多的筑基,若是坏了真君的事情,天元道友也担不起。” 萧初庭这话让张天元脸色难看,身上的金袍微微一动,厉声道: “你倒是能算计…难怪躲了五年才出来,正等着这时机呢…好!好…” 张天元咬牙: “先设计我张家,再利用青池宗,好啊!你且走你的危崖小道,倒要看看你能撑多久!” 他一甩袖口,身影消失在远方,此处禁断大阵密布,乃是古仙宗留下的禁制,不得遁入太虚,即使是紫府修士也只能老老实实地飞行。 待到张天元离去,萧初庭同样起身,负手而立。 为了替那位紫府真人保住李家这枚暗子,他萧初庭可是费尽了心思,利用蛛丝马迹把李家背后主使都指向了自己,如今算是把张天元得罪狠了。 “希望那前辈…自有谋划安排吧。” “陈睦峰。” 李渊蛟默默拿起手中的小信,将上头的话读完,看着半跪在面前的青年: “不到三十岁胎息巅峰,当真是天才了!” 陈睦峰则低眉垂首,朗声道: “族兄才是道体仙胎,睦峰不过是萤火之光,无以与族兄皓月之光相论。” 陈睦峰这话倒是真心实意,李渊蛟也不过大他六七岁,已经练气七层,自然是叫他根本生不起比较之心。 李渊蛟听着他这句族兄倒是微微一愣,这才想起陈睦峰是族叔李秋阳的女婿,是自己族妹的夫婿,自己算是他的内兄,勉强也能攀上亲戚。 “可想好修炼何种功法?” 陈睦峰再拜,答道: “全凭族内安排!” “好。” 李渊蛟点了点头,答道: “那便《江河一气诀》罢!” “多谢族兄!多谢家族!睦峰定当为族中效死…” 陈睦峰支棱着耳朵,正等着这句话呢,顿时大喜,激动地下拜,说了一连串的誓词,李渊蛟只摆了摆手,轻声道: “功法丹药与灵气向着渊平去取,不必再来报了!” 李家对外姓修士的提拔绝对是够得力了,李渊蛟自己修炼的也不过是《江河一气诀》罢了,功法强一品实力可要高出一截,陈睦峰连忙道谢,急匆匆地下去。 李渊蛟看着这青年下去了,才看向一旁的李玄宣,轻声道: “此人比之冬河叔如何?” 李玄宣拿着一张青池出品的符箓,细细体会上头的笔锋,开口道: “不如冬河稳重,少了摧折,难免轻狂,不类我家子弟。” 李家嫡系几个晓得自家身负重宝,又明白上宗手段酷烈,一向以一朝疏忽,举族灭亡的危机来教育后辈,故而曦明曦峻都是心思内敛之辈,与少年得意的陈睦峰截然不同。 连带着族法严苛,族中的风气一向沉郁,李渊蛟也怕过犹不及,笑了一声,轻声道: “够用即可,族中总要有一两个有冲劲的。” 两人正聊着,萧归鸾已经驾风归来,满脸疑惑,驾风落下,向着李玄宣一拜,恭声道: “父亲。” 李玄宣摆摆手示意了,盯着她瞧,急忙道: “萧归图怎么个说法?” 萧归鸾犹豫一息,将兄长的话语复述了一遍,李渊蛟与李玄宣都听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面面相觑。 “我家紫府?!” 李渊蛟愣了几息,皱眉抬起头来,沉声道: “我家哪来的紫府,我李家若是有紫府,哪里还是如今这般光景!” 李玄宣把手中的符箓一收,模模糊糊地没有头绪,萧归鸾自己也摸不着头脑,见着李渊蛟的神情不似作伪,迟疑地道: “兴许是好事!只是我在心中总是慌乱不已,不知为何。” 李渊蛟只默默地盘了盘手中之杯,低声道: “难怪萧归图后来那样客气。” “现下如何做?” 萧归鸾问了一句,李渊蛟倒是出奇地冷静,脑海那仙鉴的模样浮现了一瞬间,开口道: “只当无事发生,该如何便如何了。” 他心中暗暗有了猜测:家中仙鉴位格极高,却又擅长隐匿,兴许是萧初庭算不出跟脚误会了。 而他也不可能着人去萧家辩解着什么,萧归图信不信不说,到时候事情传到他人耳朵里,恐怕要坏了事。 “若是萧初庭能及时平安归来…一切便没有问题,若是不能回来…” 李渊蛟话是这样说,心中总觉得萧初庭绝对不是轻易冒进被困住的主,加上溪上翁诡异非常,恐怕只有他给别人设伏的份。 于是他摇了摇头,继续道: “萧初庭绝对不会以身犯险,恐怕都是计算好的交换,莫要操心萧家,先准备应对魔修吧。” 见李渊蛟轻描淡写地带过此事,萧归鸾只好点点头,脑海中突然一阵清明,自己也突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起来,低呼一声: “糟了!” 两人看过来,便见萧归鸾面色一白,喃喃道: “难怪我心中这样慌乱!兄长…是中了神通了…是步梓!难怪,我晓得了!我晓得了!步梓故意见面,难怪要紫府亲至,是逼得兄长不得不见。” “兄长不过练气修为,步梓已经是紫府中期了,只用神通迷惑,动摇他的心神,要他去求援,兴许是要看看萧家的后手!” 萧归鸾只是稍有接触,便被影响失神慌乱,足见萧归图本人中术有多深,若是换了哪个心智不坚之人,恐怕早就崩溃大哭,跪地求饶,一连串秘密便吐出来了。 “什么?!” 李渊蛟只是微微一愣,即刻反应过来,大惊失色,惊道: “萧家的阵法是什么级别的?!萧家可有隔绝内外的手段?若是你们兄妹的对话都被步梓偷听了去,他岂不是下一步就要来我家了!” 步梓不是寻常紫府,若是得知李家有紫府,到李家亲自拜访的事绝对做的出来,自己家中没有紫府不说,山上还藏着一样秘宝,若是被紫府看见,必然是举族灭亡的下场。 ‘若是让步梓见了这吞吐太阴月华的宝物,哪里还在乎什么青池宗,在乎什么大黎山,恐怕马上就屠了我家,抢了这宝物逃之夭夭了!’ “不可能!” 萧归鸾摆脱了步梓的神通影响,清醒得多,果断道: “我萧家的大殿乃是老祖亲自祭炼过的!与太虚有间隙,就算是步梓也要纡尊降贵,亲自落到山顶,再进入殿中,绝不可能听到。” “一但隔绝太虚,纵使是死在里面宗内的魂灯都不会第一时间熄灭,更何况留下什么手段窃听了!” 李渊蛟瞧了她一眼,依旧觉得浑身寒毛乍竖,喃喃道: “希望…” 望月湖上的湖水荡漾,青衣修士御风落下,在一处湖中小岛上落脚。 “望月泽。” 他沉默地注视这青青的湖水,算算日子,已经一百多年不曾来过这地方了。 在青池宗的记载中,此地的灵机曾经是越国第一,是仙府的宝地,白雾袅袅,湖泽万里,五百年前一落千丈,再后来围杀李江群,又重创了此地灵机,几乎到了绝灵的地步。 步梓真人举目眺望,他的大父与叔伯皆死在那场大战之中,如今他已经是几百岁的人了,见了这湖水,依旧觉得青色之中透着红。 “江群即死,明月出于东方,其色如霜,郡中落雪簌簌,湖上千万光彩,赤青交织…” 因为此战而死的紫府算不清,有些归门后也磨不灭他的剑意,慢慢等死,可光光是湖上的异象比前后百年相加还要壮观。 李江群自然是来不及变幻为灵物的,三宗分了他的肉身,如获至宝地带走了,接下来就是清算崚峪门,诛灭那几个仙族。 他从回忆之中惊醒,摇摇头,收回目光,延伸出灵识,一遍遍地在湖底搜寻起来。 “只寻三遍,没有便离去。” 望月湖湖底湖水涌动,地势险恶,妖物众多,其中不乏有筑基妖物,平日里横行霸道,如今见了紫府真人一个个连忙缩起头来,跪在泥里瑟瑟发抖。 步梓懒得搭理它们,仔仔细细地寻了三遍,一无所获,抑制不住诱惑,又添了两遍,最后只能摇摇头,长叹一声: “终究无缘!哪里是那么好寻到的?” 其实各宗早就放弃了在望月湖上寻太阴月华的想法了,与其相比倒还不如去东海中的遗迹寻找,只是步梓听了李曦治的陈述,忍不住要来一趟。 “助力萧家的那紫府也没有逼出来…兴许是萧衔忧的人情吧,还是要先把萧初庭放回来,不至于误了事。” 步梓撇了一眼大黎山,袖子一甩,遁入太虚。 看着步梓从太虚之中远去,陆江仙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冲着我来的。” 步梓真人才经过丁家,踏入望月湖,陆江仙即刻被惊动,看着这家伙气势汹汹,一时间还真以为自己暴露了。 正暗暗盘算着能不能从步梓这个凝练了三道神通的紫府中期手中逃脱,才发现步梓只是顺路过来寻一寻太阴月华。 “只是以后不能再让李家人暴露太阴月华了…要是再出现一道,这湖上不天天得紫府来紫府去的…恐怕三宗都要为望月湖的归属打起来。” 他正默默思量着,却见太虚之中一阵波动,一袭青衣的步梓复又踏空而来,吓得陆江仙一愣。 ‘这人!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步梓神色带着些笑意,静静地落在湖上,望向黎泾山上那金光闪闪的大阵。 ‘这不是还有个李家?那什么李曦治不过是黄口稚儿,也许并不晓得族中密事,那洞府中有太阴月华这样贵重的东西…兴许还有别的宝物呢!’ 明天可能写个番外先大家是想加更还是想要番外~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三章 搜魂 李渊蛟听着萧归鸾的解释,心中发寒,脑海之中闪过无数念头: ‘步梓如今在何处?到底有没有听见关于自家的消息?萧归图才中了术,鸾儿立刻去拜见,步梓难道不会误会么?’ ‘是不是该用青尺剑把仙鉴换下来!’ 李渊蛟相信若是把这青铜仙鉴往山林草木,或是哪个河沟之中悄悄一放,就算紫府真人来了也寻不得,再把青尺剑往上一置,谁也看不出来什么。 他心中思量,两腿僵直,脑海中闪过另一个可能: ‘紫府之速绝非练气可比,若是步梓早就到了望月湖,此刻就在太虚之中盯着呢!’ 若是步梓已经到了望月湖,通过太虚穿过了日仪玄光大阵,此刻自己行动便在人眼皮子底下盯着,再去取下鉴子就是找死了。 ‘却也不能坐以待毙!紫府修士绝对不会无聊到浪费时间在太虚干看着!神通一扫便能问出来了,步梓应不在湖上!’ 李渊蛟明白紫府破空而来不过瞬息,按理说比萧归鸾归来不知道要快上多少,心中思量百转千回,动作却不停,沉声道: “鸾儿,你且回乌涂山!” 言罢已经向后院而去,萧归鸾明白事情紧急,如风一般下去了,李玄宣同样是脸色大变,欲言又止。 网址p://m.42zw.la 李渊蛟这才踏步出去,只觉得脑海之中警兆突显,气海穴中的玄珠符种猛然一动,遍体生寒,有种被阴暗的东西盯上的错觉。 “糟了!” 他猛然驻足,却发现面前的空中突然一黑,缓缓浮现出一青衣修士,负手而立。 这青衣修士面带笑意,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衣袂飘飘,长发披散,静静地盯着他。 ‘步梓真人…’ 李渊蛟口中发苦,迟步梓有些饶有趣味地抬起头,青衣垂落,洁白的右手中拿着一小巧玲珑的白玉小瓶。 “这是何物?” 步梓像是平平淡淡地询问,却让李渊蛟冷汗直冒。 步梓真人手中的玉瓶正是李家存在宝库之中的箓丹! 仙鉴凝结的箓丹! ‘步梓去过我家宝库了…’ 李渊蛟急忙躬身,做出一副惶恐的模样,颤声道: “青池治下李家,晚辈李渊蛟见过步梓真人!” 他这话声音不大不小,正正让外头守着的李玄宣听了个一清二楚,李玄宣一时间亡魂大冒,起身要去取法鉴。 这才迈出一步,李玄宣即刻反应过来,紫府修士的灵识笼罩整座黎泾山是绰绰有余,如今再去后院,恐怕是当着步梓的面了。 外头的李玄宣犹如热锅上的蚂蚁,里头的李渊蛟口中拖延时间,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判断: ‘迟步梓破开太虚第一时间落在我家宝库中…被箓丹吸引了心神,直白地来问了…’ 紫府真人虽能轻而易举地利用太虚穿过大部分阵法,进入阵中,灵识却同样不能穿过阵法,却要亲身进去才晓得其中的事物。 而李家有五座山,大小阵法二十余座,加上守护灵田的小阵,恐怕要有上百座,迟步梓当然不可能一一去看。 哪怕是黎泾山,便有五处单独的阵法,三道灵田,一道祠堂,一道族库。 ‘他只去了山顶的宝库,还未去过祠堂!’ 他脑海浮现出诸多念头,迟步梓却盯他看,轻声道: “你竟然识得我?” 李渊蛟再拜,恭声道: “小的见过上宗四位真人的画像,元乌真人与元修真人皆是得道白发真修,唯有真人您与元素真人皆是青衣青年,元素真人又常年镇守南疆,便唯有您了…” “不错。” 迟步梓笑盈盈地看了看他,青池余下四紫府之中,唐元乌、司伯休、宁迢宵都是同一辈的修士,是迟尉的左膀右臂,故而以元为道号。 他晚了一辈,成紫府之时青池宗已经不时兴道号了,只好就称着步梓,见李渊蛟能一下叫出青池这样多的紫府,笑容更甚,重复道: “此乃何物?” 这话当然是指那箓丹了,李渊蛟张口就来,恭声道: “此物乃是下族在洞府之中所得,与当年那道太阴月华一并得到,族中识不得这丹,也不晓得好坏,又恐怀璧其罪,不敢见人…” 迟步梓挥断他,笑盈盈地道: “这药可是上好的破境功效,颇为难得,看起来是古法炼制,你家机缘不浅呐!” 李渊蛟正欲回答,突然心中一阵慌乱,眼前的世界猛然灰黑一片,暗沉沉雾霭霭,仿佛披上了黑暗的薄纱,变得灰蒙蒙。 ‘神通!’ 胃部痉挛般疼痛起来,面上也一片湿润,李渊蛟脑海之中的意识断成数片,迷迷糊糊浮现出大段的字句来。 他用仅存的意识闭上嘴,双唇哆嗦,气海穴之中的符种微微一动,流露出一丝丝清凉的气流,将李渊蛟的意识维持住,却不将他完全震醒,以免暴露出异样。 外头的李玄宣亦被神通影响,好在迟步梓专注于李渊蛟一人,他只是头脑稍一昏沉,立刻明白是神通。 眼看着神智越来越迷糊,李玄宣自觉意志薄弱,直接一掌盖在自己升阳府,扑通一声倒下去了。 迟步梓丝毫不在意李渊蛟有什么表现,他只待着李渊蛟跪倒在地,意识模糊,轻轻巧巧地伸手按在他的升阳府,按在他桀骜的双眉之间,另一只手掐诀: “坊阴九邱问心法!” 此法乃是纯真的术修搜魂术,比那些魔修的一二半吊子功法高到不止到何处,曾经是有碍道途的禁法,在当今之世已经变为百利无一害的仙法了。 李渊蛟表现得天衣无缝,迟步梓也懒得去猜这丹药到底怎样来的,李渊蛟说了实话也好,伪装着欺骗他也罢,他懒得听李渊蛟细说,搜魂夺魄一问,一切皆明了了。 迟步梓神情专注,微微闭目,这术法他用过许多次,无往不利,灵识轻车熟路地进入了李渊蛟的识海,引导着一切记忆浮现出来。 ‘这丹药的来处!’ 他调动法术,手中浮现一道道彩光,顺着李渊蛟的升阳府入内,化为一枚又一枚淡灰色的符文,在他的识海之中跳动。 迟步梓眼前足足昏暗了数息,朦朦胧胧地浮现出一间密室,灯火昏暗,四下里冰冰冷冷,一两道法术的白光在不断晃动。 ‘这是…那洞府?’ 迟步梓目光流转,满是花纹的地面上竟然浮现出一颗颗桂树,上头挂着一朵朵虚幻的白色桂花,芳香扑鼻,却又冰冷刺骨。 ‘这是何物…倒是和宗内的紫府灵根月明琉璃树颇有些相像。’ 毕竟是得到太阴月华的地方,有些异象也是正常的,迟步梓移开目光,前边是一尊青石高台,上头白雾弥漫,颇为神异。 ‘这是…’ 迟步梓心中一动,却听耳朵旁边哐哐乱响,一朵朵金白色的桂花垂落下来,花蕊如金,芳香怡人,在迷雾般的月华之中显得格外耀眼。 “沙沙沙…” 悉悉索索的移动声响起,阴暗的角落里跳出几条蟾兔,灵动可爱,踩得满地的桂花零落一片,“李渊蛟”终于直起身来,让步梓看清了台上那物。 一枚青灰色的鉴子。 上头一道道纹路篆文古朴玄妙,他还来不及看清,那支离破碎的镜面上猛然浮现出一对眸子。 温和、淡漠、威严。 黎泾山顶,迟步梓藏在衣袖里,掐着法诀的手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紧紧闭着的双目垂下一行血泪,顺着脸颊蜿蜒向下,显得格外可怖, “嘀嗒。” 那两滴血泪滴落在青石地面上,嘭然碎开两块砖石,宛若两粒珠子般在地面上滴溜溜地滚动,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声。 步梓来得太过突然,是当年冒进给李尺泾太阴月华修炼道基留下的恶果。 虽然当年司元白生怕祸及李家,自称是自己外出所得,骗过了诸紫府,可谁也不曾想到会在多年以后突兀地爆发,终究有贪婪之辈怀着侥幸之心,亲至李家。 “终究是要面对了…” 仙鉴虽然未曾恢复实力,但位格极高,一经推算,相当于推算道胎以上的人物,陆江仙当年有所借用,早有体会。 明慧法师也好,堇莲摩诃也罢,不过是顺着李清虹的根脚向上,被陆江仙往法鉴上一引,立刻就吃了大亏。 而法鉴的符种更为霸道,李家受了玄珠符种之人,魂魄、命数、修为三者皆在符种之上,只要陆江仙不愿意,没有一人能动得了。 而如今步梓对李渊蛟搜魂,本应是一无所获才对,陆江仙看他不依不挠,暗自生怖,毕竟李渊蛟搜魂不成,便更显可疑了。 到底纠葛不清,最后要将自家暴露,太阴玄光不过筑基境界,虽然秒杀筑基巅峰的威力足以威胁到紫府,可迟步梓又不是个不动的靶子,往太虚一遁,哪里还留得住。 眼看着步梓发动搜魂,触及到了法鉴,陆江仙咬咬牙,暗道: ‘干脆以符种为跳板,当即勾连上这迟步梓的法术。’ 陆江仙虽然不善搜魂之术,可这么多年下来,在巫箓一道还是颇为惊人,当下月华涌动、勾连命数、仙鉴亮起,狠狠地撞入迟步梓的识海之中。 “自己虽然未曾恢复,但神识远超寻常灵识,唯有靠此术反噬,方能得一线生机!” 李渊蛟的意识浑浑噩噩地飘荡了许久,突然上下一清,一股清凉之意自气海穴之中升起,猛然睁开眼睛,眼前是迟步梓的手掌,正正贴在自己的眉心。 四下里黑漆漆昏沉,角落里乌黑,气氛阴滞,正是一天煞气最重之时。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看上去过了近一个时辰,血色的昏暗残阳带着暗红色的云雾在天边流淌,看上去不是什么吉祥的兆头。 他往周身一望,满地都是亮晶晶的红色玉珠,静静地躺在地面上,反射着炫彩夺目的光,在昏暗的景色中一闪一闪,颇为漂亮。 “真人?” 李渊蛟小心翼翼地叫唤一声,不晓得迟步梓用神通对自己做了什么,默默低着头。 ‘自家未死…迟步梓应该不曾发现什么。’ 迟步梓却毫无应答。 李渊蛟心中升起一丝不安,良久才缓缓退开,迟步梓依旧不置一词,袖口孤零零地耷拉着,李渊蛟抬起头来,真人面色阴沉,双目紧闭。 暗沉的霞光照耀在迟步梓的面庞上,触目惊心的两行血泪垂落,李渊蛟心中如同雷霆炸响,脑海一片空白。 ‘迟步梓!他这是…’ “嗒嗒…” 迟步梓脸颊上的血液流动,下巴处滴落两滴血珠,落地即刻化为晶莹的红色玉珠,与地上的玉珠一连串相撞,发出一片的清脆碰撞声。 李渊蛟这下明白这满地的玉珠是怎么来的了,解气之余顿觉毛骨悚然,退开一步,迟步梓依旧如雕塑般站在昏沉的霞光中,一动不动。 李渊蛟运起灵识,小心翼翼地在迟步梓身上一扫,只觉得眼前空无一物,再也没有那样的威压。 他袖口之中那装着箓丹的玉瓶落到地面上去,已经摔得粉碎,那枚箓丹滴溜溜地滚出来,停留在砖缝之中。 他默默挪出了院子,父亲李玄宣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李渊蛟摸摸鼻息,平稳悠长,头上有血,应是撞晕了过去。 李渊蛟即刻驾风而起,灵识一扫而过,院外的两个族兵兴许是受了术法影响,相籍而眠,鼾声如雷。 眼看着这已经有人摇摇晃晃地要醒来,李渊蛟赶忙落回院中,把院门一闭,将李玄宣扶起来,施法唤醒他神智。 李玄宣悠悠转醒,迷迷糊糊地看着李渊蛟,悚然而惊,问道: “那真人呢?!” 李渊蛟惨笑一声,摇了摇头,把李玄宣扶好,打开院门,那两个族兵已经站得笔直,丝毫看不出来方才相籍而眠的模样。 “去请清虹和渊平!” 两人族兵下去了,李渊蛟这才拉着李玄宣到了后头的院子中。 天色越发暗,迟步梓依旧站在院中,两行血泪不断滴流,李玄宣看得头晕眼花,满地的红色玉珠滚落在他面前,晶莹透亮。 “蛟儿…” 李玄宣颤颤巍巍地用灵识上下扫了一遍,那人如玉柱般静静立着,他难以置信,反复确认。 迟步梓脑后神通彩光、一身蓬勃气势、行走太虚的威压通通消失不见,只剩下单薄的青衣罩在他如玉般的肉身上。 迟步梓面色微微痛苦,血泪不止。 “…是不是陨落了…是不是陨落了…” 李玄宣面色苍白,登登登地倒退了几步,没有一丝解气与得意,唯有叫他两手颤颤的恐惧。 “青池宗…有多少年不曾有过紫府被杀害了…” 楼下的烧烤真的太香了,明天加更明天加更,明天肯定加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复醒 残阳如血,四境昏沉。 望月湖难得傍晚有雾,格外浓厚,灰蒙蒙看不清五指,鸦默雀静、万籁无声,虫儿恹恹地落下去,一动不动。 黎泾镇街上罕有人烟,满地是红涂涂的残阳,顺着砖缝一格格地爬行,就连道上的小贩也生了懈怠心,早早地归家休息去了,几万人的大城,静得像空无一人。 李渊平快步上了山,父兄已经在山上等着,院前的族兵都被驱赶得一干二净,长姐李清虹正站在院中,负枪而立,表情复杂。 她的神情有种解恨的快意,两手却紧绷绷地盘在胸前,显得微微不安,李渊平头一次见姐姐这副模样,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疑惑来。 “长姐!” 李渊平踏入门中,唤了一句,眼前的李清虹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些什么,将院门掩好。 “嘀嗒…” 耳边传来清脆的碰撞声,李渊平慢慢跨过院子,兄长李渊蛟正沉默地站在后院,父亲李玄宣蹲在门槛上,一言不发,手中抓着一捧红通通的玉珠。 天色已经越发阴沉,李渊平未曾诞生灵识,连院中的光景都快看不清了,手中掐诀,捏出一缕明光,彻白的光芒流淌。 “兄长,这是…” 他一边询问着,慢慢抬起头,这才发现面前尚有一人,面上光滑如玉,棱角分明,青衣披落,仿佛一尊冰冷的雕像。 李渊平目光缓缓移动,正正对上两行血泪的面庞。 “嘀嗒。” 地面上一片沙沙的碰撞之声,血红色的珠子撞在他脚踝上,李渊蛟的声音沙哑,在他耳边响起: “这是青池宗的步梓真人,一个时辰前刚刚落到我家,搜查到了我家的箓丹,便变成了这副模样了。” 李玄宣则背对着两人,手中持着一葫芦,啜着里头的灵酒,面色微红,接上了李渊蛟的话语: “我与你哥查看了许久,步梓恐怕是睹见了那物,被慑死了。” ‘被慑死了…被慑死了…’ 父亲的话语不断在他耳边回荡,李渊平愣愣地站在原地,喃喃道: “是说…青池真人暴毙在我家?” 他的苍白的脸色慢慢升上恐惧,急切地道: “跑!至少要将家中子弟送出去,这…” “不。” 李渊蛟摇了摇头,神色阴郁,显然也是早有过思量,低声道: “青池宗还不知此事,宗内的魂灯也未灭,否则青池修士早就破开太虚前来,我家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青池宗若是死了个紫府在望月湖,事情会到何种地步? 更何况这个紫府还是迟家嫡系,青池宗的实际掌事人…青池宗不但要炸了锅,恐怕要惊动紫府之上的修士了。 纵使假设青池宗没有金丹,紫府又大多狡诈,不会亲身前来,可若是真的得知迟步梓身死,太虚之中想必是人影绰绰,恐怕就有两位数的筑基修士破开太虚送来,整个望月湖都要天翻地覆! 众人都晓得后果,沉默下来。 “兴许真人未死。” 李清虹突然出声,几人对视一眼,一齐退了出去,将后院的小门关好,在前院各自站坐。 “兄长。” 李渊平才到了前院,已经迅速冷静下来,沉声道: “无论真人是身死还是如何,速速遣出嫡系,各自往四处散去,趁着青池宗还没有反应,将家中的火种保留下来…” “往吴国去,夺一小山小庙,虽然要丢了家中一切,可好歹能保住性命…或是去东海,以家实力夺一个小小岛屿,以待时机…” 李清虹声音清朗,突然打断他: “一旦我李家举族而走,恐怕就是不打自招,紫府修士能算出我等踪迹!更何况…” 她神情有些落寞,声音渐低,朱唇开合: “大父杀了忿怒摩诃,也就在江南越国、在这望月湖畔,怒目相的修士不敢前来报复,若是离开此处,那些怒目相道统的法师怜愍定然如同群狼般涌上来…别说怜愍,来个法师都能灭了我家!” 李渊平这才记起不知哪位紫府甩到自家身上的黑锅,顿时一阵窒息,咬牙道: “那,那难不成去修越宗?三宗一向互不干涉,我等是青池治下,若是前去修越,岂能容我等?” 李清虹攥起枪,微微摇头: “修越宗治下…哪里有能插足的地方,只能客居,我等一众练气,可不是一座两座仙山能供养得起的。” 李渊蛟沉默半晌,这才以法力传音道: “仙鉴位格极高,不知持鉴之人能不能被推算到,若是不能,便有逃生的机会。” 他这话意思便明显了,就是要一李家人持鉴逃离,李玄宣等人听了顿时默然。 “这是步梓已死,若是步梓未死,让他吃了这样的亏,哪里还能放过我等。” 后院之中嘀嗒嘀嗒的滴血声叫人烦躁不已,李玄宣终于捻着胡须开口了: “蛟儿,你带着东西走,不必管家中之事。” 李渊蛟摩挲了一下腰间的长剑,正组织着语言,还未开口,李玄宣道: “我等来应付余下之事,你修为最高,功法也不显眼,拿上青尺剑,天下大可去得,在寻一处地方闭关突破筑基…” 李渊蛟咬牙,思忖来思忖去,心中念头百转千回,握着长剑的手越捏越紧。 院中寂静一片,静到让人心中发慌,夜色皎洁,白色的月光飘散下来,李渊蛟抬头看了看几个兄弟,表情突然凝固在脸上。 四下里已经许久没有动静了,父亲李玄宣捏着胡子站在原地,瞳孔放大,李渊平则满面是汗珠,顺着脖颈流淌下来。 李清虹如雕塑般静静站着,手中的杜若毫光不显,静静地握在她手中,她的纤手握得发白,琼鼻上沁出点点的汗水。 ‘为何如此安静!’ “嘎吱…” 雪白的月光下,后院的大门被缓缓推开,苍白的手撑着门框,青色的衣袍垂落,在月光的照耀下白得惊人,仿佛在灿灿发着光。 “哗啦…” 后院地面上哗啦啦地散落了一地红色玉珠,在前院的石砖上轻轻滚动。 “啪嗒。” 这是脚步声。 之前想断在这里,怕被书友们刀,还好有加更。 第三百五十五章 水府仙官 青池宗。 青池峰云涌雾集,山上的洞府之中青气袅袅,正中放着一口暗金色大钟,花纹繁复,唯有真人陨落或是掌门登位时才会敲响。 迟炙云急匆匆地落在峰上,身后跟着一众筑基修士,这才落脚,面前便迎上来一位身材高大的青年,拱手道: “掌门师兄!” “和靖。” 迟炙云着急地摆摆手,停也不停,两步迈进这石洞之中,问道: “如何了!” “火光微弱,转为亮白色,灯油升腾,九道纹路暗而复明,从未有过这样的情景。” 宁和靖声音低沉,迟炙云听得面色越发难看,阴声道: “亮白色…怎么可能!” 他挥退左右,两步就迈到了洞府深处,上首的几道魂灯落在莲花坐的木头雕座上,正静静地燃烧着。 一住://42zw.la 雕座用的是听魂桑木,能知福祸,五行不侵,唯惧雷霆,灯油则采用九炼精魄,曾经是重宝,当今之世反倒不甚珍贵了。 迟炙云定睛一瞧,步梓真人那一尊的火焰果然整整小了一圈,并且从淡灰色变为了亮白色,灯座上的花纹明暗交织。 洞中唯有迟炙云与宁和靖二人,皆是面色难看,宁和靖沉声道: “我已经打听过,真人早些时候离开宗门,没有留下任何消息。” 迟步梓是迟炙云的高祖,而迟炙云一系是宁和靖这一脉的母族,两人从小长大,利益又紧紧相绑,可是说亲兄弟也不为过。 迟炙云一接任掌门之位,宁和靖立刻成了远刑峰峰主,在宗内威风八面,如今迟步梓出了问题,自然是脸色难看。 “元乌与元修两位真人可得知此事?!” 迟炙云几乎是脱口而出,宁和靖则摇摇头,答道: “族兄放心,小弟第一时间封锁了这消息,两个看管的弟子都是自家人,绝不会把消息透露出去,如今唯有元素真人晓得此事。” “好。” 迟炙云赞了一声,低声推测: “如今魔修已经四处流窜,没有溪上翁恐怕勾不住,萧初庭被困在东海,真人定然是去寻他了。” 迟炙云把手搭在桌沿,颇有些烦躁地敲击起来,沉声道: “难道是张天元?他金羽宗发什么疯!难道不怕坏事么!” “那可未必!” 清朗的声音在洞府之中回荡,迟炙云两人面色皆是一松,恭敬地退开: “恭迎真人。” 元素真人同样一身青衣,只是他这一身道袍更加宽松些,腰间佩着一枚小小的白色印章,脸型略显圆润,轻声道: “金羽宗张秋水已经修成了命神通浥铅华,同样能勾动这群魔修…只是不如溪上翁与如重浊趁手。” “真君的事要紧,绝不会全都寄托在我等三人身上。” 迟炙云两人恭敬低头,元素真人复又道: “只是若没有个五六个紫府,断然是留不住步梓的,张天元整不出这样的阵式,最多让步梓吃吃亏罢了。” 元素真人倒是毫无担忧之色,笑盈盈地道: “步梓还真是与我师兄生前一个模样,现在又突破了紫府中期,几十年来是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偏偏还生性贪婪…虽然脑子是好计算,可难得让他吃吃亏,不碍事的!” 迟炙云和宁和靖哪里敢插嘴,只能装作听不见他这话,跟个鹌鹑似地缩着,半晌才道: “真人不如算一算…” 也就元素真人性情最温和,迟炙云两人才敢来问,便见元素真人撇了撇嘴,答道: “他为人谨慎,太虚之中从不留痕迹,修为又高,我是神通紫府又不是命数摩诃,拿什么来算。” 他摇摇头,开了个玩笑: “他要是死了,神通消散,我倒是可以算一算。” 迟炙云与宁和靖面面相觑,显然并不觉得好笑,元素耸耸肩,伸手在面前的空中一勾,迈步进入太虚,声音犹自袅袅回荡: “多半是在东海解救萧初庭时被设计了,我且去趟东海。” 陆江仙的神识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一口气撞进识海,迟步梓的魂魄便被撞得七荤八素,迟步梓仙宗出身,见识颇高,哪里看不出是惹上了高修。 当下灵识一动,好似运起了什么秘法,凝聚成一团,叫道: “在下是渌水午元符语真君门下弟子,不知是哪位前辈当面,若有冒犯,还请见谅!” 迟步梓几百岁的人精了,并未被陆江仙的汹汹气势所惊,只是上下仔细一瞧,便看出他外强中干,若不是本质极高,迟步梓还当真一点也不怕。 当下客客气气地道了一句,暗自揣摩: ‘这老东西看起来是个落魄到了极点的古修…若是能将其弄死,收获绝对能让自家鱼跃成龙。’ 陆江仙却一言不发,神识所到之处摧枯拉朽,迟步梓虽然灵识不如他,却胜在量大,顽强地对付着他,继续喝道: “不知前辈修的是哪一道金性?” 无论迟步梓怎样询问,陆江仙始终一言不发,一个劲地穷追猛打,迟步梓不曾想陆江仙的神识这样坚不可摧,连连溃败。 足足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迟步梓微微有些着急。 “前辈可要注意了…在下在真君那处都有留名,只要在下一旦出了什么事,那可是惊动真君大事!” 陆江仙不管不顾,继续猛攻一阵,一把将他攥进手中,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若是在鉴中天地,灭杀他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在他升阳府之中却还要折腾这么久…’ 看着犹自挣扎的迟步梓,陆江仙心中慢慢有了定夺,当下顺着坊阴九邱问心法的反噬,就要阅读起迟步梓的记忆。 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陆江仙心中又觉不安,眼前朦朦胧胧浮现出一汪清潭,登时大惊: “对了,还有渌水!” 此处是迟步梓的识海,并非自己的鉴中天地,若是翻看迟步梓的记忆,绝对会惊动青池宗那位真君… ‘杀又不能杀…’ 当下暗忖道: ‘既然不能抹除记忆,那便在他灵识之中种下一道巫术好了!’ 陆江仙挥手一招,凝聚出浑厚的月华,设下了一道反噬监督的巫术,心疼地取了一串箓气出来。 ‘且将你绑上我的贼船!省得你跑去同渌水告状!’ 把一连串的后手捏好,确保爆发后能把这家伙弄得魂飞魄散,陆江仙灵机一动,催动神识,取出一物来。 此物正是从堇莲摩诃的魂魄之中抠下来的一部分,早就被陆江仙的月华洗炼过无数次,变得白光闪闪,一片空白。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陆江仙脑海之中升起,他甚至变得有些激动,暗忖道: ‘不如…李代桃僵…捏出一个自己人来…’ 仔细一想,陆江仙还是摇了摇头,迟步梓毕竟是渌水的人,若是回宗之后对不上号,难免出现问题,到时候自家就要遭殃了。 ‘那便退而求其次,给他捏出个道友来!’ 于是拿起那光球,一连串地塞进大片捏造的记忆,结合前世记忆又塞了什么仙庭,什么各类上仙,仔细检查了一遍。 于是将迟步梓升阳府的那道巫术同样改了,交到这堇莲摩诃化来的魂魄里,看了一遍,满意极了。 “如此一来,天衣无缝。” 黎泾山上。 迟步梓躯体上接连不断的血泪总会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和沙沙的摩擦声,如今骤然停下,虚空中极度安静,落针可闻。 “唔…” 步梓真人推门而出,摇摇晃晃地上前一步,面上带着诡异的轻笑,单手撑着门沿,把后脚也迈了出来。 ‘步梓。’ 面前的青衣真人踏步向前,双目紧闭,血泪却已经停下了,步梓长长出了口气,颇为僵硬地把头朝向李家众人。 李渊蛟只觉得两腿发麻,浑身寒毛卓竖,一股寒气从背后升起。 此刻的步梓以眉心为分界线,半边脸光华洁净,棱角分明,另外半张脸却扭曲上移,布满了细细密密的白色绒毛,面上的肌肉微微抽搐,耳朵又细又长,耷拉地垂下来。 他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里头却空无一物,面上只有两个黑漆漆的洞,空荡荡的眼框之中青筋密布,红紫色的眼皮吃力地睁着。 “见…见过真人!” 李渊蛟沙哑的声音在院中回荡,步梓直愣愣地看着他,数息才开口道: “什么真人!我乃仙君座下荡江溪水府仙官…这是什么世道了?仙庭在何处?最近是哪道水府?…” “好不容易等来的一副紫府躯体,怎地还是个该死的魔修!如今的世道这魔修也能光明正大地横行霸道了么。” 李家人愣愣地看着他,迟步梓仔细一瞧,不耐烦地开口道: “你等可是受箓了?那一派的子弟?” 李渊蛟脑海还在理解这步梓真人的话语,步梓说到此处猛然退了一步,低声道: “不行,还须去寻一处水府,把我的仙位取回来!” 言罢喝道: “你们几个小黄冠,速速将这破阵开了,免得仙爷一掌打破了去,叫你等到处哭诉!” 李渊蛟瞧着他的模样,心头猛然一阵心惊: ‘迟步梓…兴许是被什么金性夺舍了!这金性妖邪一口一个水府,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怪物了…难怪…难怪叫迟步梓这样狼狈,’ ‘只是这妖邪为何不穿梭太虚呢…’ 既然迟步梓被夺舍,李渊蛟恨不得这灾星早点滚蛋,连忙将大阵打开,露出黑漆漆的夜空。 “好!你这小黄冠倒是识趣!” 这金性妖邪顿时大喜,如流星般驾风而去,留下一声朗笑: “来日前来我荡江溪水府,定然为你等记上一功德!” 迟步梓这才驾风离开李家,往南飞了一阵,陆江仙残留的力量渐渐消磨,他的神情越来越诡异起来,突然停下脚步,沉声喝道: “哪来的金性邪怪!” 话音刚落,他勃然大怒,复又一巴掌打在自家面上,威势惊人,骂道: “大胆!道爷是荡江溪水府仙官,什么邪怪!” 迟步梓已经是大惊失色,抬手要盖在自己的升阳府之上,手才抬起来一半,又停在半空之中不上不下,仿佛在与什么无形的力量拉锯。 “我乃渌水真君门下子弟,你这邪怪…你且住手!我为你去寻一好肉身!” “肉身?我偏要你这一具!” 陆江仙捏的这魂魄残余着堇莲摩诃的性格,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骂骂咧咧便叫开了,话语难听得很。 可迟步梓丝毫不理会他,面不改色,只控制这手一点点往升阳府落去,毕竟他是肉身原主,又是紫府修士,慢慢占据了上风。 这荡江溪水府仙官眼看落入下风,冷笑一声,迟步梓的魂魄之中赫然升起一道亮盈盈的巫术印记: ‘你再动动试试!大不了我引爆这术法,以金性遁去,你待如何!’ 迟步梓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喃喃道: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当我先前掌控了你的躯体在干什么呢?你大可试试,是你剿灭我更快,还是我引爆此阵更快!’ 这仙官只以为自己是金性残留,顺着陆江仙捏造的记忆洋洋得意,也不再控制迟步梓,任由他落在溪边,唧唧地道: ‘我在那黄冠的脑海中等了几十年了,终于用那道太阴月华钓来了你!只可惜是个魔修…你说你个魔修不好好躲起来,四处乱逛乱找,生怕死的不够快么!’ ‘你这魔修我倒也不追究,只要你带我寻一处水府,将我送入仙庭,我也不同你计较…说不定还能上表仙庭,给你个求生的机会。’ 迟步梓顿时气笑了,灵识沉入升阳府,对着那道白莹莹的光圈骂道: “什么老东西!什么仙庭!什么水府!满口是什么上古闻所未闻之事!当今是个什么世道?蠢物!蠢物!” 他暴躁地骂了两句,猛地一呆,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贪婪。 眼前的光圈之中正悬浮着几道似符非符,似箓非箓之物,灰盈盈地泛着光,一股命数血气香火相纠葛的香甜气息扑面而来。 ‘这…这是何物!’ 加更了,真加更了,怕自己写乱了都。 第三百五十六章 离去 这似符非符之物上下翻涌,盘旋凝聚为一青灰色的小镜,放着闪闪的法光,一看就不是凡物,正是那李渊蛟记忆之中李家在洞府里的得来的宝物。 ‘原来是这家伙的后手。’ 迟步梓哪里还认不出来?盯着看了几眼,为自己的贪婪懊悔了一息,谁能想到太阴月华是这老东西放出来的鱼饵呢? 迟步梓顿了顿,立刻压下心中的贪念,暗忖道: ‘这老东西不知是何年何月的怪物了,倒也不急,先将他嘴里的秘闻诓骗出来…兴许我结丹求性的机缘便在其中了!’ 那巫术还种在自家的魂魄之中,迟步梓却丝毫不惧,盯着那箓气看: ‘一道巫术罢了,待到八十三年后真君出关,化解此术轻而易举,只是那上古之物难得,见真君之前还先诓骗到手!’ 他正默默打量着,这水府仙官突然警惕起来,答道: “与你何干?此乃本尊的仙位传承,乃是仙庭赐下,你不要肖想了。” 一整句迟步梓是没听进半点,脑海之中只留下了四个字: ‘仙位传承!’ 网址p://m.42zw.la ‘道胎仙人的机缘!’ 迟步梓重重地喘息了两下,面色阴沉不定,脑海中冒出个念头: ‘是真是假?这老东西还以为有什么仙庭呢…若是真的,渌水岂能留我?真君狠毒,一旦被大人知道,哪里还需要什么青池宗?恐怕不是我一个人毙命的事情。’ 迟步梓思维敏捷,仅仅是短短一瞬,就把诸多可能通通推测了出来: ‘既然如此,与其被灭口抢夺,不如找个理由遁入海外,慢慢谋划这道传承…’ 他摸了摸眼角,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糟糕情况,整理了一下思绪: ‘望月湖探查…搜魂李家人…被这老东西顺势遁入…’ 自已的三道神通都有或多或少的损伤,更是有一道道月华之力在体内乱窜,应该就是直视那仙位所致。 ‘不过是修养十几年的事。’ 迟步梓倒不觉得有什么,接触到了这种上古的老东西,自己如今的损失已经是轻得不能再轻了,更何况那什么仙位一看就是非同寻常的东西。 “先把两眼捏好!” 抚了抚衣袖,迟步梓在江边一摄,泥水混合,搓出两枚拇指大小的泥丸来,睁开黑洞洞的眼眶,轻轻一推一挤。 这两颗泥丸严丝合缝地代替了眼珠的位子,迟步梓闭目动了动,神通一掐,一道道彩光升起,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黑白分明的招子了。 ‘先凑合着用罢!估计是直视这仙位丢了眼,归宗去取几缕血气再捏个好的。’ 有了眼睛,眼前的世界顿时清晰许多,思维也越加敏捷起来。 虽然有这老东西攻破自己识海时摧枯拉朽的强大为证,迟步梓心中还是不敢相信,暗道: “道胎传承哪里是这么好得的?这劳子仙位灵识也扫不透…谁知道是什么东西,可若是渌水信了,我哪里还有活路。” 迟步梓想到此处,突然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凝,沉声道: “老东西,那李家可晓得你?!” 水府仙官慢悠悠地道: “我躲在他家几十年,从未说过话,早就将那几人抹了记忆了。” 仙官说的轻巧,可事关自家身家性命,迟步梓哪里肯依,低声道: “我去灭口!顺手将我外泄的神通法力收回来!” 虽然青池与大黎山有不得血祭北麓的约定,但是杀几个人却没有问题,至于神通法力,自然是指方才满地的血珠了。 迟步梓倒不是贪图那一点灵物,那血珠过个一时三刻就散了,却也怕被有心人利用,刚刚破开太虚,便见这仙官横加阻挠,骂道: “还敢做这伤天害理之事!” 于是言之凿凿,历数一二三四条,听得迟步梓低叹一声,只好收回步伐,冷声道: “真是个老古董!我等与凡人低修本就不是一类,一身神通,竟然还要为那世俗编制出来的道德所牵制,当真可笑!” 这仙官冷吭一声,正欲开口,迟步梓沉声道: “老东西,我且问伱,天地初开之时,茫茫一片,可有道德、法令、尊卑一物?” 仙官一愣,答道: “应是无的…” 迟步梓冷冷一笑,道: “后来太初生人,先者为尊,后者为卑,强者为帝,弱者为奴,所谓道德,起初不过是尊者要驾驭卑者,帝君要奴役下人,老爷要驯服孙子所制定的规则罢了。” “于是老爷老死了,孙子上了位,变得精明起来,也要维持着这套秩序,年年岁岁,便成了上下尊卑,道德礼制。” “你想他在他便在,无视便不在,道德、法令本就是捏造出来的假象,既然如今我是尊者、我驾神通,我自然可以定下规则,凭什么要我屈服于死人的臆想!” 仙官勃然大怒,骂道: “你屠杀百姓,有伤天和,不怕因果报应么!” 迟步梓嗤笑一声,声音如同深沉的暗流,喃喃道: “因果是摩诃手中的玩物,百姓是我神通之下的牛羊,你以为这些牛羊有多可爱?他们恨毒了我,却又恨不得以身代之。” “至于报应。” 他笑容越发夸张,答道: “是无力的悲鸣,是可悲的臆想。” 迟步梓落脚之处虽然远,却依旧在陆江仙神识之中,有着魂魄中那道巫术外加神识加持,就连心理活动陆江仙都能感知一二。 “迟步梓来得突然,只能这样应付过去了…” 反正箓气连紫府修士都看不透,陆江仙自然是一阵海吹,尽量往金丹也觊觎的方向去说,只要迟步梓不敢去赌渌水的眼界,自然就不可能去告发。 至于那仙官魂魄,自然是在陆江仙的控制之中,也有相当高的自主意识,加上前世完整的仙庭体系和鉴中的敕祭口诀仪轨,足够蒙骗迟步梓一段时间。 即使出了什么矛盾之处,那仙官也会觉得是自家丢失了大部分的记忆,自然不可能怀疑自己是一个被人编造出来的魂魄。 只要迟步梓不敢去寻渌水,有那魂魄时时刻刻盯着,一但有泄露的可能,陆江仙留下的后手立刻就叫他暴毙,总比死在望月湖要好的多。 “等到这段时间过去,利用完了这货,确保查不到自家,就轻松得多了。” 陆江仙放下心,甚至有了些期待之色。 “那仙官问起当今之事,绝对会看青池功法与秘术,至少能问出一些紫府才能接触到的东西,到时候只要迟步梓往望月湖一来,自家勾连上这魂魄,读取记忆…” 神识在望月湖周边一扫,陆江仙又翻了翻诸家的宝库,没有什么新的东西,倒是丁家的传承多了一套,是个没有什么大用的二品功法。 顺手将这功法记下来,陆江仙慢悠悠地落回鉴上,迟步梓满地的血珠还在滚来滚去。 ‘倒是可以一用。’ 这血珠之中蕴含迟步梓的神通法力,虽然并不多,可巫道最擅长利用这些法血之物,这么多的数量够让陆江仙好好利用一番了。 ‘只是还要暗示一番,让李家人献上来。’ 法鉴对外界的干涉除了神识和太阴月华其余皆是无能为力,除非有人触碰了仙鉴命数,否则别说拉人进入鉴中天地,就连动都动不得。 故而陆江仙虽然对这血珠有觊觎之心,却也只能等着李家献上来。 李渊蛟等人看着这迟步梓驾风离去,面面相觑,显然是完全在意料之外,低声道: “荡江溪水府仙官?仙府?” “应是被什么金性夺舍了。” 李家人如今还是有些见识的,李渊平微微点头,答道: “兄长说…可是睹见了家中那物,又怎么会生成一金性…” 他戛然而止,与父兄对视一眼,默契地转移话题: “看那占据真人躯体那位,似乎还是个好说话的,也不知是个什么下场。” 李玄宣神色放松了许多,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轻声道: “也不晓得这真人会不会恢复过来,什么时候归来报复我家,当今之计…还是要做两手准备。” “蛟儿,你看外出海外如何?” 李渊蛟缓慢地摇了摇头,答道: “至少家中要有两位筑基,方能考虑开辟分脉之事,如今无论派谁去海外,根本立不住跟脚,不过是白白送死。” 他顿了顿: “我的意思是:不如悄悄遣曦明去萧家,与元思老祖商量着说了,以练丹为名悄悄寄养在他的峰头。” “一来,元思老祖是温厚长者,曦明在他峰下不会受委屈,定然还能学到不少东西,比待在自家要好得多。” 李渊蛟渐渐恢复平静,条理清晰地道: “二来,若是我李家出了事,举族而灭,紫府定然要灭口,没有神通掩盖逃到哪里都是无济于事的…萧初庭能庇护疑似仙门余孽的陈涛惊,多半也会用神通遮掩住曦明的踪迹,为我家留一火种。” 李玄宣亦缓坐下,叹道: “元思老祖已经帮了我家太多,前人之泽终有尽时,若不是非不得已,我也不愿请他。” 一旁的李渊平一直默默听着,微微点头,拱手退下: “我这就去安排。” 李玄宣向着他点点头,回头看向李渊蛟: “当此危急之时,不如你把仙鉴带在身上,封闭祠堂,居于乌涂山,以便不时之需。” 李渊蛟掐起法术,把地面上的一片红珠收起,取出了玉盒,容纳完毕,对着月光一瞧。 这玉珠红彤彤亮盈盈,隐隐散发着灰蒙蒙的雾气,在月光之下显得格外皎洁,凝神盯了久了,叫人心情郁闷烦躁,难以言喻。 李渊蛟这才收好,只觉得体内的符种微微一跳,心中暗喜: ‘竟然可以充当祭祀之物!果然是好东西。’ 口中答道: “兹事体大,还须问询仙鉴。” 言罢跨步入内,开启重重阵法,穿过祠堂,推开禁闭的石门,下拜  “祈告:李家子弟渊蛟,罹难萦身,族危道岌…恭请玄明上法,护身守道…祈受上诰。” 他叨叨絮絮地将一众流程走完,拜了大礼,上头的的法鉴慢慢收敛了光芒,落在他身前,显然是祈告功成。 李渊蛟读过法鉴赐下的几本祈告法,对这些神异的祷词颇有研究,本不理解这法鉴为何如此麻烦,只当是位格极高。 可方才见了那金性称是:仙君座下荡江溪水府仙官,李渊蛟悚然而惊,联想到法鉴的种种,浮现出一个猜测: ‘兴许仙鉴背后有一个偌大的仙府!位处天外,仙鉴只不过是沟通天外的工具罢了!’ 若是如此这般,一切都好解释了,迟步梓达成了某个要求,许是在记忆触犯了仙府,或抑是成了肉身祭品!让仙府中某位仙官降临凡世了! 这一连串猜测下来,仿佛背后的强大的势力慢慢浮出水面,李渊蛟不敢多言,只能藏在心头,心中升起火辣辣的激动: ‘身谢太阴…会不会是…只要修为足够,便能上达仙府…’ 将这一切猜测按耐下去,李渊蛟恭恭敬敬地收起仙鉴,迈步出了后院,向着父亲一点头,恭声道: “孩儿这便去乌涂山修行!” 李玄宣长长出气,点了点头,看着晚辈退下去,上前将一众阵法通通关闭,掩盖好密室中的痕迹,也退下修行了。 李渊蛟这头回了乌涂峰,萧归鸾关切地迎上来,温声道: “如何?” 李渊蛟摇了摇头,答道: “无事,真人并未前来,不过是虚惊一场。” 话锋一转,开口道: “家中准备送曦明前去萧家学丹,还要麻烦你走一趟。” “好。” 萧归鸾也不拉拉扯扯,干脆利落的应了一句,驾风离去了。 李渊蛟微微愧疚,萧归鸾是毫无保留的托付了,他李渊蛟却还要瞒着着些,难免有些不安。 毕竟经过李通崖之口和方才李渊蛟亲身经历,符种是可以抵挡紫府的惑心神通的,受了符种之人才能在紫府面前撒谎。 而萧归鸾身无符种,知道太多只恐害了她。 “嗯?” 李渊蛟突然想起一事,忖道: “郁家未免太过安静了!” 既然请出了仙鉴,李渊蛟干脆祭出青灰古鉴来,飘飘袅袅地升上空中,往东北方去,穿过山林,落在郁家的洞府之中。 最高处的洞府灵气最为浓郁,重重大阵守护,洞口也被堵得结结实实,用灵阵加固了好几层。 李渊蛟穿入其中,便见满地亮盈盈的碎玉,滚动不止,苍壁、青圭、赤璋…满地的玉石,交相辉映,洞府上下都是各类结晶,满地白莹莹的细盐。 塌上的骨架呈现出翡翠一般的色彩,却突兀地断成两截,上半身的骨架倒在地上,显示出中间的断面光滑平整,光可鉴人。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七章 落定 “郁萧贵身故了。” 李渊蛟已经听说过许多传闻,也经历过家中老祖身故,目光一扫,顿时明白了眼前的情况。 两家是世仇,李渊蛟自然是没什么好伤怀的,反倒终觉尘埃落定,默默松了口气: “费望白死于不知名剑修,一剑而已,郁萧贵死于叔公,一枚华觞果与青尺剑,亦是一剑而已…湖上三家筑基,如今皆死。” 青池宗可不会因为世家的筑基陨落便放过手底下的肥羊,该交的供奉还是要交,美其名曰:前人遗泽,依旧挂名世家五十年,待到几十年下来把底蕴吃得干干净净,复又一脚踢开。 倒是哪天李家多上了好几个筑基,又涨了地盘,估计还要多加几分供奉,譬如袁家的每次供奉,比李家还要多出数倍。 郁萧贵身死的景象颇为瑰丽,满地的玉石滚动,李渊蛟一头欣赏着,又穿出洞府,在郁家地界上盘旋了一阵。 郁家治下如今比多年前要好出不知道多少,至少说是能过上活命的日子了,郁慕高虽然阴险狠毒,但也舍得下杀手,大刀阔斧地改革了郁家的族制,又提拔了几个平民出身的外姓,一片向好。 心中有了数,收起法鉴,眼前重新出现自家洞府的石壁来,李渊蛟低声道: “迟步梓这一趟,真是叫我家坐立难安,也不知有什么后患。” 这一日下来惊心动魄,一口郁气憋在胸膛之中,李渊蛟从架上取下青尺剑,练起剑法来。 李渊蛟抽剑舞动,自顾自地练了大半日的剑法,这才觉得压在自家身上如山般的重压泄去许多,隐隐间又有精进。 这才盘膝而坐,擦拭起青锋来,便见下头上来一人,一身褐衣,头顶玉冠,满面笑容,恭声道: “族兄!族兄!好事族兄呐!” 此人自然是唦摩里了,喜气洋洋地迎上来,他算上年纪要比李渊蛟大,只是如今学会了世故,一口一个族兄,亲近得很,笑道: “族兄!黎泾来报,说是初庭真人现身余山,打死了数十藏身余山的魔修,已经复归衔忧峰,萧家地界上的魔修四散而逃了!” ‘萧初庭归来了!’ 李渊蛟默默松了口气,面上也忍不住浮现出笑容: ‘萧初庭坐镇,萧家困境遂解,也不必为难了,如此一来,我家也安全几分。’ 心中思量着,拍了拍唦摩里的肩膀,答道: “是好事,你看着些,我闭关修炼去。” 唦摩里点点头,默默退下了。 山上的修士松了口气,消息传开,山下的众人也是欢欣鼓舞,众人不了解其中斗争,只觉得萧家是李家的靠山,如今真人归来,自然是好事。 一众渊清辈的族人更是欣喜,这辈人本在各山各镇担任要职,正逢着回黎泾述职的机会,到李渊平的中殿贺喜来了。 渊清辈满打满算有十多人,如今在世的还剩下九位,除去山上的渊蛟与清虹,持家的渊平,以李玄宣的庶出儿女最多,共有四子二女,大的有三十岁,小的也不过十多岁,各在一方任职。 其中也有两名灵窍子,只是天赋比李渊平尚不如,几乎要与凡人无异了。 “见过家主!” 这一众人在殿中一聚,李家近半的世俗权力都握在这中殿之中,李渊平笑盈盈地迎下来,把一众兄妹都扶起。 相较李渊修治家时期一众兄弟的桀骜不驯,如今这一位位都是笑得热切,心心向着家中。 并非李渊平手段比李渊修要高,而是一众兄弟都娶妻生子,有了家室。 毕竟灵窍子与凡人是天差地别,这几人生不出灵窍子也要憋着劲生,膝下的娃娃不比他们父亲李玄宣要逊色。 按着李家的规矩,这些大宗庶脉孩子六岁测出灵窍就可以上山修行,宝贝孩子还在山上修行呐,一些凡间富贵算得上什么!自然改换了门庭,变成了主脉的忠实簇拥, 此中关窍李渊平自是一清二楚,如今也是大胆重用,拔擢了几个要职,让自己轻松不少,这几年与众兄弟来往热切,情谊急剧升温,眼下笑道: “这事是好事,也不劳烦诸位兄弟这样隆重跑上一趟。” 几位一阵告罪,推上来一个最年长的男子,脸庞微微有些宽大圆润,是李玄宣庶长子中最长之人,东拉西扯地讲了一阵,笑道: “只是家中还有良材,迟迟不得族中重用,我等向家主举荐来了!” “哦?” 李渊平饶有兴趣地抬起头,便见他道: “这两兄弟是安客卿之子,也是我李家血脉。” 他招了招手,下头请上来两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束发披衣,手上都带着金环,圆脸黑眸,颇为拘谨,躬身道: “安思危/安思明见过家主。” 安鹧言与李妃若就这二子,同胞兄弟,不但都是身具灵窍,还在十三四岁便修炼到了胎息四层! 虽然两人都是气息浮动,看起来是刚刚突破不久,依旧是惊掉了一地下巴,李渊平仔细盯着两人瞧,讶异地道: “这…你等可是修的《叩庭宿卫诀》?!” 见着两兄弟皆点头,李渊平暗暗松了口气: ‘难怪这样快,这《叩庭宿卫诀》本就是胎息速而练气缓的速成功法,可也足见不俗了。’ ‘和安景明十四练气的速度依旧没法比…可也远胜我家一众外姓,莫说陈氏,就连我家受了符种也不过这个速度罢了!’ 于是摇摇头,沉声道; “你等现下的修为进度,先不必什么重用了。” 此话一出,安家兄弟大囧不说,一众兄弟也是一窒,却见李渊平答道: “我这就写信,为你俩在骅中山上寻一洞府专心修炼,速速突破练气,族中有重任托负!” “是!” 两兄弟顿时大喜,待到李渊平书写了手信,两人接过,恭敬地退下去了。 萧家。 萧初庭破开太虚,轻轻地落在衔忧峰山顶,寒潭之水一如既往的清澈冰寒,他缓缓坐下,出神地望着对岸的那山石。 斗智斗勇,一身疲惫,在山石上坐下,萧初庭突然想起兄长萧初筹已经死了。 自己年年坐在潭边,交谈时事与变局的兄长,已经被萧初庭所食,化为了自己一道半成的神通。 萧初庭心中明白,纵使自己不吃萧初筹,他也老得活不了几天了,萧衔忧把一切都安排得这样好,物尽其用。 ‘只是…无路可退啊…’ 魔修肆虐,萧初庭让这群待在余山的练气与胎息的魔修死的格外凄惨难堪,可他依旧不能追向逃向紫烟门的魔修报复,只能出气似得打死几个喽啰。 江南的土地最养人,地脉深厚,往地上插几棵苗来年就能丰收,余山死了几万人,不须几代,又能像庄稼般长好,萧家损失其实并不大。 但老人依旧脸色阴沉,他这辈子做过无数次以小博大的设计,始终不能叫本心圆满,只拎了拎白玉钓竿,一言不发地垂钓起来。 足足过了半晌,下头才有人上来传讯,说是家主萧归图来拜见老祖。 萧初庭慢悠悠地应了一声,萧归图一身便衣,面上满是喜色,从山路上急匆匆地上来,恭声道: “后辈归图,拜见真人!” “嗯。” 萧初庭看了他一眼,温声道: “迟步梓是找过你了。” 萧归图拜了拜,答道: “有老祖留下的法器护身,归图不至于在青池真人面前崩溃,只是…还是被神通影响,问了归鸾李家紫府。” 萧初庭摇了摇头,轻声道: “无妨,迟步梓去过望月湖了,老老实实地回了青池宗,也不晓得受伤没有,应该是被李家背后的紫府警告,连忙退走了。” 萧归图若有所思地点头,疑惑道: “可是大黎山妖洞?” 萧初庭默然一阵,终究是不曾开口,话锋一转,答道: “派人去南海把萧元思替回来罢,省得归鸾等着。” “是!” 萧归图心领神会,应声退下。 衔忧峰下。 萧归鸾在萧家待了小半月,拜托以往的故人打听了余山的事情。 自己父亲听说是萧李氏,坚决不肯见李清晓,可几十枚灵石一摆,顿时就敲开了这门,一口一个妹子,颇为热切。 萧归鸾倒是不奇怪,自己父亲本就是贪婪刻薄之人,与兄长萧归图一唱一和,这门能敲得开,不只是礼物贵重,也是萧归图默许了。 贿赂好了峰内的人脉,萧归图又暗暗支持,余山的事情理所当然地安排下来,衔忧峰还派出几个客卿,稳定住了局势。 好消息也接二连三的到来,萧元思本一直不在衔忧峰,萧归鸾还在寻思要等到什么时候,却骤然听说了萧元思归来的消息。 兴许是萧初庭归来,衔忧峰的人手可以调动出去,萧元思也从南海调回。 萧归鸾连忙上门求见,萧元思自然爽快地答应,于是萧归鸾把丹炉交给李曦明,让他留在萧家,便告辞归去了。 回到李家一看,李渊蛟与李清虹两个顶梁柱皆是闭了关,明白家中应该已经平稳下来,并无什么大事,顿时长舒口气。 两年时光匆匆而过,李渊蛟等了两年,也没有听说什么青池宗的消息,也没有青池宗紫府破空而来,日等夜等,当是那仙官瞒过了青池宗,这才把心放下一点。 魔灾之乱不再有先前的集体流窜,糜烂数郡的模样了,四窜的魔修把魔功散布到了整个越国乃至吴徐,成为一种更加频繁、源源不断的小灾难。 期间也有魔功散布到李家,而李家治下户籍完备,严苛细究,魔修往往才吃了一二人便被发现,轻易斩杀,胎息魔修并不强势,好对付得很。 而李家五年一次的祭祀复又到来,有迟步梓的血珠,这次的祭祀准备格外隆重些,大黎山却不能随意进出了,李清虹出关突破了练气六层,准备起这次祭祀来。 李家如今并不缺乏练气修士,只是祭祀之事隐秘,若是寻人帮忙又要扯上诸多借口,只好自己动手,在望月湖搜寻。 望月湖底。 湖底水波粼粼,深色的水流涌动着,带起一股股灰色的浊流,两人立在水中,身上的法光刻意暗晦下来,耐心等待着。 李清虹的玉甲是当年安家的传家宝物,自带避水咒文,在水中颇为自在,李渊蛟修行的《江河一气诀》,就更是如鱼得水了。 望月湖深得很,也不乏修成筑基的妖物,两人小心翼翼寻了两月,这才寻到一只没有什么背景的鲇鱼妖。 “咕噜咕噜…” 远处的水流扑面涌来,李渊蛟与李清虹对视一眼,轻轻点头。 便见黑暗的水底中极速游来一兽,大如房屋,长长的鱼须甩来甩去,大嘴在水中吞吐,咽了几下,吐出几块碎骨来。 ‘大额平夷、低偃,涎黏滑难制,果然是只鲇妖。’ 这鲇鱼妖不过是练气四层,血统太差,没什么传承与神智,偏偏善于御水,游动神速,一旦受惊即刻远去,两人在水中自然是追不上的。 况且这妖物神智不高,胡乱游窜,望月湖底又有筑基妖物,到时候进了什么妖将的领地,两人反而要倒霉了。 为此李渊蛟苦恼了一阵,去袁家租了一个练气中品的水行阵盘浑水符流阵,趁着这鲇鱼妖外出觅食,在洞中布置下,就等着这妖物了。 眼看着这鲇鱼妖傻乎乎地向前,李渊蛟手中一捏,一抹蓝光荡漾而开,湖底瞬息间升起一个青蓝色的光罩,与湖水浑然一体,隔绝内外。 这鲇鱼受惊似地弹起,灵巧地转了个弯,如箭般飞泅出去,嘭然一声撞在浑水符流阵上,撞的整个大阵都是轻轻一晃。 鲇鱼妖皮糙肉厚,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呆了一瞬,转换方向,又要去逃。 “成了!” 这妖物显然没有与修士战斗的经验,连阵法也不晓得,李渊蛟也就困扰于他这御水之术,当下轻呼一声,即刻抽剑上前。 “嗡嗡…” 湖水被亮白色的剑气破开,留下两道长长的浪花纹路,这鲇鱼妖口中一吐,水浪凝聚,化为层层叠叠的大盾。 这法术简陋的很,一看就是野路子的妖物,空有一身法力,月阙剑弧沛然而至,破开层层水盾,在这鲇鱼妖身上打出个小洞来。 这鲇鱼妖体型巨大,鱼鳞坚硬,又有粘液法力护身,这剑弧却依旧伤到了妖物的鳞骨,疼得它满地打滚,李渊蛟复又挥剑,一旁的李清虹按耐不住,朗声道: “兄长剑气逼人,恐怕要诛了这妖物,我的雷法善于击溃活捉,不如让我来?” 跳时间线!加快进度。 第三百五十八章 镂金石 “也罢。” 李清虹闭关好长段时间,正是松松筋骨的时候,李渊蛟便笑着点头退开。 她顿时有了笑意,抽枪向前,打了个漂亮的枪花,紫光荡漾,李清虹也不少在湖中斗法,并没有放出雷光,而是先几步驭水靠近这鲇鱼妖物。 雷法不比剑气,剑气是“金之属漾出而成锐气”,与水行之物并无太大冲突,破开湖水的损耗微乎其微。 而雷法乃是“雷属,火也,阴阳之激气,阳盛为雷”,若是在水中放出,自然不尽人意。 雷法在水中不如陆上,却也不代表李清虹奈何不得这小妖了,运起《越河湍流步》,手中长枪一送,正正挑在这妖物的腹部。 杜若伤身,对付一条小小的练气中期妖物自然是不至于动用,故而手中的法器是练气下品的小枪。 “嘭!” 李渊蛟只觉面上微微酥麻,亮白色的光芒一闪而逝,闷闷的炸响和大大小小的气泡蜂拥,搅得一片浑浊。 那鲇妖原地弹起,冷冷地打了个摆子,连带着口中凝聚的法术也散去,摇摇晃晃地退开,长须根根伸得笔直,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 “嗷…” 一住://42zw.la 李清虹得势不饶人,一套枪法下来明灭不定,震得阵法之中的水域中鱼虾翘直,浮上水面,那鲇鱼妖修为还不如李清虹,更是歪歪扭扭,翻着肚皮狼狈逃窜了。 “毕竟是雷法。” 李渊蛟赞叹了一句: “江南少见这道统,若不是折寿伤身,当真是我家第一的攻伐功法。” 若不是李家新得了《金殿煌元诀》,还真没有一道功法能压《紫雷秘元功》一筹,金殿煌元诀虽然是四品功法,但此功浩大中正,煌煌如阳,在攻伐方面恐怕不如威伤敌我的雷法。 思量自此,李渊蛟复又记起一事: ‘曦峸这几年进展颇大,前几日二十六岁生辰,刚刚好突破了胎息五层,但冬河叔还在西方的大漠之中未曾归来…’ 虽然陈冬河再过上一两年便能归来,按道理是赶得上李曦峸练气,可在萧家学丹道的曦明与眉尺峰上的曦峻天赋更高,已经快要追上李曦峸了。 ‘曦明与曦峻两个小子十四五岁便胎息四层,看着突破练气就在这五年到七年间,若是把金阳煌元给了曦峸,曦明与曦峻之间就至少有一人等不及这气了。’ 他在心中揣摩一阵,如今魔灾四处横行,与西边的消息时有时无,真要说起来下个七年能不能收集到一份金阳煌元都是个大问题。 ‘回去与曦峸商量一下罢。’ 他回过神来,李清虹已经拖着那只大鲇鱼归来,鱼身上黑一块白一块,僵直着鱼身,封印了修为,扁大的鱼口中还津津地流着浮沫。 这妖物被雷打得浑身焦黑,吐出各类鱼鸭蟹蛇的碎片,还有些衣物和浮木,想必是湖上捕鱼为生的小民。 “嗯。” 李渊蛟撇了一眼,掐了法诀,隔绝内外的青蓝色大阵消弭,地上的阵盘缓缓飞起,盘旋着落入他手中。 “这浑水符流阵倒是好用,隐蔽性极强,只要护住阵盘,便能困住敌人。” 将阵盘收起,李渊蛟答道: “是个称手的水行阵法,可惜只能是租赁,买下要花上一百多灵石。” 李清虹姿态绰约,唇角轻扬,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手中法力摄着如小屋般大小的鲶鱼,两人架风并行,一齐往山上去。 李渊平已经收拾好了仪轨,一身道袍,正等着两人了,身后跟着老猴,道袍木屐,躬身而立,另一侧则是李曦明,看样子是刚刚归来,准备参加家中祭祀。 李渊平看着兄姐带着妖物下来,赞了一声,从袖子中取出一个木盒,喜道: “兄长!宛陵花开了!” 他将掌中的木盒开启,里头安安静静地放着三朵微红的灵花,柔软细腻,不过巴掌大小,花蕊细长,开五瓣,上红下白。 这木盒才刚刚开启,李渊平等人皆是闷声一笑,嘴角上扬,他解释道: “这花主心悦欢喜,见之则笑,又温和得很,无论凡人还是修士,只要未铸成仙基,都要老老实实展颜一笑。” 李渊蛟欣赏了一阵,嘱咐道: “先分装两朵,让曦明给元思老祖送去,就说是曦明叨扰多时,薄礼以表谢意。” 李渊蛟吩咐下去,又赏赐了这老猴些修行资粮,这老猴统统来者不拒,点头收下,身后的李曦明才上前。 “多谢仲父!” 李曦明温和恭敬,他在萧家修行两年,萧元思倾囊相授,又读了许多药经,采药识药,有了几分萧元思的儒雅气了。 如今长高不少,五官长开了,同李渊平颇为肖像,虽然不如小时精致,不算俊俏,只是普通长相,好在气质加持,看上去温厚。 衔忧山灵气浓郁,他的修为也未尝落下,同专心修炼的李曦峻相差无几,李渊蛟见他眉宇之间隐隐约约有着顾虑,出声道: “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大胆说来。” 李曦明微微一顿,指了指腰间几个药囊,答道: “萧师赐下了一套他旧时所用的药囊,用于收纳灵物,曦明愧受了,家中恐怕还要记着这事,多欠人情。” 李渊蛟默默点头,如今家中给了李清晓七十枚灵石,复又有些捉襟见肘起来,只好道: “家中如今已经没有多余之力,只有库存几样法器,不知元思前辈可有子嗣,何等修为?” 李曦明面有愧疚,答道: “老祖儿女修为低微,死于斗法,有一后辈唤作萧归乡,只是此人生自钟鸣鼎食之家,无论法器还是丹药都是不缺的。” “害!” 李渊蛟咬牙,暗自把这事记在心头。 ‘莫要拖得久了,若是没什么机会,还是把家中的丹道传承送上一份过去。’ 摆了摆手,李渊蛟道: “既然你回来了,便准备祭祀吧!” 倚山城。 倚山城围着令丘山而建,此山也是有名的雄山,近古遍地火焰,盛产一种金色灵矿,后被当时的仙宗南火天府掘地三尺,地脉浅薄许多,也没有什么火焰了。 山上最高处的洞府云拢雾罩,青气盘旋,元素真人负手而立,轻轻把玩着手中那枚淡金色的玉印,静静盯着山下的雄城。 ‘步梓也不晓得发什么疯…一天天满吴越跑,就是不肯归宗,还好魔灾还算顺利…’ 元素真人是与迟尉一个时代的修士,只可惜修了个同参断绝的功法,年年都只能是紫府初期的真人,若不是这道神通是命神通,元素连如今的地位都没有了。 他道途断绝,又看不惯司伯休等人,遂自己寻了个清闲自在的位子,外放南疆。 “嗯?” 元素手中的动作一停,感受着山下的汹涌金色气息,轻声道: “有人筑基…是镂金石。” 他掐指算了算,镗金门的那位虽然久不走动,却还是在的,印象之中神通并不圆满。 “司徒霍亦是镂金石…只是这小子不通丹道,又不曾养过这道基,恐怕是无缘喽。” 元素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句,从案上拿起一枚玉令来,嘟囔道: “李玄锋…怎地又是李家人?” 他心头突然闪过某个少年的眉眼,玉令在手头转来转去,元素真人喃喃道: “倒是欠了李家…可谁知道这家伙怎么个想法?兴许被萧初庭抢先落了子,记恨迟家不说,连带着把我也恨上了。” 元素真人另一只空出的手缓缓抬起,在太虚之中轻轻一捉,浮现出一缕缕彩光,体内的神通发动,横跨天际,勾连到了李玄锋身上。 元素则捏着神通,仔细一算。 ‘倒是敬与畏为主…看来萧初庭不敢下这棋…或者是李家只恨上了迟尉。’ 当年并没有外人知晓是谁带走了李尺泾,元素逼不得已做这事时还谨慎万分地遮住了容貌,如今暗暗自满: ‘论处事谨慎,唯有萧初庭能与我一比。’ 既然李家人对自己并无敌意,元素真人便决定落这一子,轻轻一掷,那玉令如同流星一般远去,落到山下某个洞府之前。 “娘的。” 元素真人把玉印系回腰上,大大咧咧地骂了一句,坐回青石上,低声道: “迟尉都死了,那就是老子的倚山城,管你迟家人如何想!” 明亮的洞府之中,中年人盘膝坐在灵泉旁,缓缓吐出口气。 他眉眼锋利,明明是争勇斗狠的面容,只是眉间有股愁绪徘徊不去,冲淡了身上的煞气,显得中庸许多。 身后长弓金灿灿,一身气势惊人,正是李玄锋了。 “五十余年苦修,终成筑基!” 他长出口气,缓缓睁开双眼,眸子中金煞流转,明亮一阵,慢慢淡薄下去,恢复回原本的瞳色来。 李玄锋方才突破筑基,脑后突然浮现出几道彩光,心头浮现出元素真人的名字,体内的玄珠符种猛然一跳,荡漾出一道道白光,李玄锋眼神迷蒙复又清醒。 旋即这一段记忆骤然消失,李玄锋浑然不知已经有两股力量在自己脑海中一阵交锋,只暗道: ‘仙基镂金石!’ 这仙基是镗金门的功法修成,其气能破阵、开山、毁敌法器,善于以点破面,杀敌愈多,得了血气淬炼,便更为强横。 此外,这仙基一经铸就,可查地脉中金行之物,可服食金玉疗伤,催御煞气,通体如金石不可摧,挥手间便有锐气相伴,阵法符咒难伤。 “倒是一道搏杀破阵的好手段。” 李玄锋缓缓起身,身后的金庚长弓雀跃不止,跳入他手中,他摸了摸弓弦,便见遍地金珠,洞府的石壁之上皆是褐色和金色的石矿,看起来都是各类金石灵物。 “是筑基异象…” 洞府之中更是煞气罡气激荡不止,也就青池宗的洞府大阵坚固,否则早就被侵蚀出不知道多少个大洞了。 他挥手抹去洞府中激扬的罡气与煞气,推门而出,洞府之外夜色明朗,星月皎洁。 门前的两个道童对视一眼,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李玄锋一个族修说筑基就筑基了,连忙下拜,恭声道: “见过老祖!恭喜老祖铸就仙基,再登长生!” 李玄锋点头而出,才走出一步,猛然抬头,夜空之中竟然落下一道荧光来。 这荧光璀璨,包裹在一股白光之中,曳着三尺长的彩色尾缀,缓缓在他的面前降落,李玄锋微微一愣,便见那白光消逝,化为一枚菱形玉牌,落在他面前。 他还未开口,身边便多出了一人,身形高大,穿着青池宗弟子的一身青衣,脚踏玉靴,一身上下法光流转,没有一件是凡物。 这青池宗弟子缓缓一拜,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下来,恭声道: “和靖谨尊真人御旨!” 他再拜而起,面上流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涩声道: “道友接令罢!” ‘是元素真人…’ 李玄锋见着这人的反应,便知道是紫府真人的命令,心中只道: ‘倒也来得快!’ 李玄锋微微点头,接过玉令,笑道: “不知上宗要遣小人去何处?” “道友说笑了,在下宁和靖,远刑峰峰主,驻守倚山城。” 这高大青年笑容僵硬,李玄锋仔细看了一眼,这才反应过来,心道: ‘原来是这人!’ 此人正是当年带着一众元乌峰弟子的宁师兄,身材高大,颇为出众,当初一脚踹翻了邓予之,让自己箭射逃跑修士的那人。 “元素真人亲自下令,任命道友为将,是托付重任呐!” 宁和靖迅速调整了惊骇,面上浮现出笑容,乐呵呵地笑着,答道: “这便是入了倚山城的修籍,有仙俸下放,还可以积蓄功勋,向宗内求些灵物。” “今后你我便是同僚了。” 宁和靖眼皮跳了跳,心中始终觉得难以置信,在李玄锋脸上扫来扫去,觉得此人要背景没背景,要天赋没天赋,唯一值得论道的就是那手弓法了。 ‘元素真人怎地会亲自拔擢一个族修筑基?城内宗内筑基有两位数,却偏偏要提拔一个族修…是欣赏…还是另有所图?’ 李玄锋听了他的话,眉毛顿时一挑,多了几分喜色,答道: “多谢真人。” 他倒是没有想太多,自从来了倚山城便是抱着有死无生的念头,无非是多提升修为多活上几年,如今临死的这几年还能为家中挣些东西,顿时有了念想,笑道: “哪里能称得上同僚?峰主若有要求,尽管吩咐小人。” 宁和靖看着李玄锋的模样一愣,不曾想他一手弓法如此锋利,嘴中的话却是委曲求全的样子,心中微微一松,温声道: “道友客气了,毕竟是元素真人亲自提拔,无须与和靖客气,若是有什么要求大可向和靖来提。” 李玄锋虽然不怎么工于心计,却好歹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自家本就与元素真人没什么关系,多半是元素兴起而致,哪里还会与宁和靖多说,只委婉道: “却也不必麻烦峰主,玄锋只欲问一问职责所在。” “无他,帮着压一压阵罢了,南疆如今四处混乱,没心思与我等玩心计。” 宁和靖哂笑,倒是颇为热切地凑过来,温声道: “玄锋道友,不如随我去见一见诸位同僚!” 第三百五十九章 兄弟既具 陆江仙将养了两年,便见鉴中天地浊气涌动,金光流转,气息微微上涨,神识一动,溯着符种与鉴子本身的联系一查。 “李玄锋筑基了。” 李玄锋筑基而来的反馈相较先前更少,仅仅是带来某种神识和玄光上量的增加,如同李尺泾第一个突破练气,随后李家人突破练气带来的反馈渐渐不如先前一般,缺少某种质变带来的增益。 ‘如今渐渐有了手段,还是要培养出个紫府来。’ 陆江仙如今巫箓之术渐强,已经有了不少巫祝手段,只苦于手中都是月华一系的术法,不但引人瞩目,恐怕培养出来的麒麟儿也要被诸紫府觊觎… ‘只待着李家把那紫府法血献上来,再行筹画。’ 箓气乃是精气、香火、魂魄三者合一方可凝聚而成,一道紫府法血自然不能得,陆江仙只不过借着李家祭祀收入鉴中。 “只可惜目前的法鉴收容不得修士,否则一切要好得多。” 他自顾自地谋划了一阵,耳边已经响起嗡嗡的细碎声音: “兹有黎泾李氏,虔具清酌庶馐、寒食牲仪,年年香火不绝…三元六节,无有不敬,祭时飨日,祀不断绝…以烟燎祀,以血祭俸…” “敕。” 网址p://m.42zw.la 一道白光破开层层叠叠的阴沉云雾,落至陆江仙手中,一连串的红珠也浮现在案上,陆江仙用法力缚住,先看起手上的箓气来。 “练气中期的妖物。” 他估量了一下,这道箓气略显单薄,大黎山难进,望月湖妖物大都狡诈抱团,能捉到这妖物已经是颇为不易。 “好在自家还有余粮。” 李家当年祭祀留下不少练气级别的灰箓,陆江仙存了不少,现下抽出一缕,把这灰箓补至圆满,李家的箓丹还有许多,便不再添了。 神识一扫,山上的玉台上李家受了符种的修士已经一一站好。 “箓气可以破境界、擢修为,最好是赐给练气修士,可曦月辈都是胎息修士,不如等到有了筑基白箓再赐下。” 可箓气只能授给身具符种之人,思来想去,陆江仙把目光停留在因为血遁和大伤而瘦骨嶙峋、老态龙钟的李玄宣身上: ‘也辛勤了六十余年了,道途几经断绝…不如授箓再服丹,推上练气后期。’ 手中轻轻一点,灰箓如流星般投入李玄宣眉心,陆江仙眼前一亮,冒出几个灰色篆字来: “持盈保泰。” 不同于之前李家人都有数道箓气可选,如今的李玄宣唯有这一道箓气可受,便是持盈保泰。 这箓气稀松平常,能略微增加炼丹画符等修仙百艺的成功率,按着陆江仙如今对箓气的了解,应还能平衡好坏,平定风波,免生波折。 “给李玄宣也算不错了,这箓气是命数与神通的结合,有这箓气护身,应该能多活上几年。” 将箓气赐下去,陆江仙复又拿起桌上的血珠来。 法力轻轻洗练,一串血珠迅速融化,相互吸引,凝聚成一颗拳头大小的赤色玉珠,陆江仙神识一扫,默默体会起其中的神通。 ‘迟步梓果然是如重浊。’ 迟尉能修行到紫府巅峰,想必青池宗拥有这一套同参的全套功法,只是不知这一套同参求的是哪一道金性… ‘看江南紫府修士的模样,都在尽力避免修成同一道统,若是求的是渌水午元符语性,不会对那渌水真君有所影响么?’ 陆江仙如今还是对紫府以上的修行知之甚少,此刻心中隐隐有所疑惑。 ‘只能等日后再寻些消息了。’ 黎泾山上的玉台上鲜血流淌,这鲇鱼妖直挺挺的倒在地面上,血光与香火升腾而起,在众人看不到的世界中缓缓飘散。 李玄宣正仔细关注着几个小辈,不曾想突然升阳府一震,浮现出一道道灰光,体内法力水涨船高。 李玄宣不可置信地感受着体内暴涨的法力,面色涨红,足足顿了数息,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盘膝而坐。 一众李家人连忙退开,不过一柱香时间,李玄宣的修为从练气四层拔高到了练气六层,缓缓吐出口气,睁开眼睛。 “恭喜父亲。” 面对迎上来的一众小辈,李玄宣捻着胡须快意一笑,唠唠叨叨地将自己的箓气功效讲了,笑道: “不曾想我这老东西这辈子还能得一箓气,效果还颇为相符,今后制符复又多几分把握!” 他乐呵呵一笑,说着将李渊蛟拉过来,问道: “不如我稳固几年修为,便将那箓丹也用了,步入后期,为家中添些战力。” 李渊蛟自然贺喜几句,点头应允,心中也是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 毕竟那紫府之血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出来的依旧是一道灰箓,虽然看起来精炼光亮,可终究只是一道灰箓,无论是给曦明还是曦峻都会叫他有些不舍。 ‘待到家中突破筑基,这两个小子也应该练气了,并可以寻个筑基妖物,给这两个孩子受箓。’ 祭祀之事山上山下各有一场,李家一众受了符种之人在山上,山下则派了李曦峸这个曦月辈的大哥去操持,带了一众曦月辈的少年,弄得热热闹闹。 李渊平事情做的滴水不漏,李曦峸未曾受符种,本来尴尬得很,如此行事,既不会让他觉得隔应,又能让曦月辈露一露脸,两全其美。 李曦峸自觉身受重托,颇为压力,大半年前就开始准备了,如今一场祭祀完完整整下来,没有出过什么茬子,顿时松口气,身后已经汗流夹背。 从祭祀之台上下来,这才换了一身衣物,便有人急忙来报,说是李渊蛟要见他。 李曦峸不敢怠慢,急急忙忙地上了山,这才踏入大殿,中殿之上便坐着一青年,一袭黑袍,眉宇之间紧紧蹙着,像是有什么心事。 ‘自老祖坐化,仲父面上的笑容便越来越少了…’ 李渊蛟自己都未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变化,只是李曦峸是曦月辈的大哥,年龄与弟弟们差了十多岁,对李渊蛟年少时的模样还有许多记忆。 他本就是个仁厚的性子,眼下心中感慨,下拜道: “曦峸拜见从伯!恭喜从伯仙法大进。” 按宗法李渊蛟并非他的亲仲父,是隔了一辈的从伯,只是山上大宗嫡系一向都不分这么疏远,私底下都是当做仲父,如今正式拜见,便如此叫了。 李曦峸心中感动,不曾想上首的李渊蛟同样有了决断,亦是愧疚难当: ‘当年受符种没有这孩子的份,不得不支开他下山,现在我又要以兄弟情夺了他的天地灵气份额…害!’ 李渊蛟虽然愧疚,却是果断之人,顿也不顿地温声道: “曦峸如今突破胎息五层,看来修为是有下苦功的。” “峸儿不敢松懈。” 李曦峸唯唯诺诺的应了,两人交谈几句,李渊蛟直言道: “冬河叔在西方收集了那金阳煌元,算算日子,过一两年将要送至,此物极难收集,家中如今倾力而为,也不过是这七年得了一份…” “此物这般稀缺,恐怕不能四脉人人兼得,仲脉只能得了其中一份…” 李曦峸微微一愣,面露焦急之色,连忙道: “曦峻如今也胎息四层了!仲父还是把这份天地灵气留给他!峸儿愚钝,只恐浪费了这上好的灵气,不敢要让弟弟等上七年。” 李渊蛟后头的话还没说出来,反倒是被他这话噎了下,突然不说话了,身子也慢慢坐直,流露出点危险的猜忌。 ‘嗯?’ 他治过家带过兵马,也杀过山越整治过贵族,见惯了狡诈欺瞒,一听这话只觉得忠厚似伪,勃然变色,微微眯眼,仔细地盯着李曦峸看。 便见这青年眸子中清澈,全是坦诚,他的相貌并不出众,眼神也没什么威仪,大大方方,满是信任。 “你…” 李渊蛟反倒是自己躲开了,心中暗动,闷声点了点头: “你若是能这样想,自然是好的,那就下去吧。” 李曦峸躬身而拜,正欲退下,李渊蛟反倒乐了,笑道: “害!你这…还真是个好哥哥!曦峻有你这样的兄长,还真是好运气!” 李曦峸顿足回身,微微摇头,头一次顶撞了李渊蛟,温声而拜: “回仲父,曦峸是族中嫡长,无论是曦峻还是曦明,或是仙宗修行的曦治,皆是峸儿的兄弟,兄弟既具,和乐且孺,曦峸不会有他念。” “贪图嫉妒、或是争权夺利,这类事曦峸做不来,也没兴趣去做。” 他身后负枪,衣袂飘飘,眼神坚定明亮,二十四五的青年正是英姿勃发的时候,普普通通,甚至有些过于老实的面容都被衬托得有些雄姿了。 “好!” 李渊蛟击节而叹,压抑的心情散去了不少,乐呵呵地笑了两声,把他叫上来,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正色道: “此物乃是族中秘传破障丹,你且取去服用了,突破胎息六层,争取在三十岁之前突破练气,大有裨益。” “此物效果过于惊人,乃是祖传的宝丹,千万不得外传。” “是!” 李曦峸面色一喜,将其接过,恭恭敬敬的发下了玄景灵誓,静静地等待他吩咐。 李渊蛟挥了挥手,笑道: “下去吧,下去找一处洞府,好好闭关突破。” 李曦峸点头退下了,李渊蛟这才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些丹药和灵物,往案上一摆,出笔墨来,给李渊平写了张小信。 ‘峸可为族中砥柱,上亲下爱,叔公生前节俭,仲脉清苦,资粮灵物一并自我乌涂峰取。’ 收起笔墨,李渊蛟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出神地望着空中,仿佛穿过了层层的迷雾,看到了一张笑容爽朗,雄姿英发的脸庞。 ‘兄弟既具,和乐且孺,’ ‘兄长…兄长…’ 黎泾山上。 李曦明两年未曾归家,与父亲李渊平商量了一下家中事务,足足谈了一夜,先去见了母亲,又见了窦夫人。 窦夫人是李玄宣之妻,李渊平之母,也是族中难得的女性练气修士,手段颇高。 李曦明这个大母从小最疼自己,如今也是练气修士了,一见面就把丹药灵物往自己手中塞,口中说着: “大母娘家的东西,大胆用,不必忌讳!” 李曦明苦笑着收下了,应付了几日家中事物,终于得空,坐在小院的石阶上,月光正洒落,他取出药囊,仔细整理起来。 萧元思为他准备了这一套采药之法,李曦明精心钻研,如今也是小有所得,至少胎息灵物和大部分的练气灵物都是轻易收纳,不损伤药性。 ‘峸哥儿还邀我去东山越,兴许又准备了什么灵物,兄长总是先人后己…’ 正想着,肩膀冷不被拍了一下,李曦明身处自家大阵,自然没什么防备,笑盈盈地抬起头,便见着一张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的面容。 “曦峻!” 李曦峻平日没什么笑容,是个少言慎行的,见了多年未见的兄弟,这才有了笑容,凑近嗅了嗅,轻声道: “好浓的草药味。” 李曦明温声一笑,答道: “萧师的采药之法便是这个模样,气味尤重,能够醒神清目,静心安神。” “你倒是性子温和不少。” 李曦峻负手而立,他在曦月辈三兄弟中最有李家人的味道,李曦峸宽厚,李曦治雍容,李曦明温和,唯独他谨慎好疑,剑不离手。 李曦明笑道: “我听闻你日日在玉庭山修行,怎地突然归家了?” “从叔有召。” 李曦峻突然多了郁闷之色,闷声道: “不知怎地,蛟叔突然传我上山,说什么兄长厚爱,不可辜负,又说我天赋更好,要多多护佑兄长。” 他灰黑色的眸子微微一动,在月光下显得格外俊朗,狐疑道: “这岂不是责怪我…我兄长那个性子,哪里有兄弟会处不好?莫不是有人进了谗言?” “蛟叔幼年丧兄,兴许是触景生情,害怕重演罢。” 李曦明随口道了一句,低声道: “我听闻山下的梨园每每演到这一节,便满座哭声,少年哀默,老汉下泪。” 两人沉默半晌,李曦峻怀里抱着剑,似乎憋了许久,轻声道: “峸哥儿渐渐持家中之事,几个庶出的兄弟也成家了,你我练气在即,仲父将要筑基,宗族马上要落在你我手中。” 他微微侧脸,怀里青锋寒光湛湛,笑道: “要我说,兄长你往火中炼,丹中求,我则向雪上行,锋上取,宗族有你我,应无惧事。” 李曦明哈哈一笑,答道: “好。” 两兄弟取了灵酒,就着月色彻夜长谈,从青池至江南江北,直至金乌升起,天地中一片金红,这才摇摇晃晃伏案而睡。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章 朝霞彩气 青池宗。 幽静的小道上微风阵阵,一个浑身包裹得结结实实的修士在道路极速行走,两脚放着白光,显然是加持了神行术。 ‘终于回来了。’ 李曦治一身狼狈,眉头紧皱,默默地在青穗峰脚下的小路上前行,他身上的黑袍破烂了不少,显得有些风尘仆仆。 ‘这一驻守就是整整两月,这山下的事务多如牛毛…若不是我在家中有些经验,还真是棘手。’ 青池宗弟子并非都能在山上好好修行,时常有各式各样的庶务,有些轻松,有些狼狈,至于如何分配,大多是看各自的仙峰在宗内的势力。 青穗峰没落多年,李尺泾修行时有司元白庇护,还没有什么大事,毕竟司元白符道修为深厚,在宗内又有后台,甚至于不必做这庶务了。 可如今袁湍是个软性子,在宗内又没什么威严和靠山,轮到他时自然不是什么好事,下山处理了不少事情,忙得不可开交。 外加诸峰之间多有些剑修慕名而来,李曦治更是不敢随意抛头露面,心中是叫苦连天。 这么剑修大多是些练气修士,口中叫着什么压低了修为,可这些修士比他多修行了几十年,剑道同样深厚不说,眼光更是毒辣,哪里是他能对付的? 李曦治又生怕丢了家中和青穗峰的脸面,一天天上山下山都得偷偷摸摸,把自己裹得结结实实,尽量低调,以免惹上了麻烦。 终于爬上了山顶的平台,李曦治长出口气,猛然抬起头来。 便见眼前的竹林朔风阵阵,慢慢落下的竹叶中站着一只一人高的青鹿,上头坐着一道姑,面容娇好,静静地看着他。 “师尊!” 李曦治恭敬出声,袁湍平静点头,也不去问他为何一身这样的装束,好像早有预料,轻声道: “功法给你取回来了。” 她纤手一挽,递过来一枚淡黄色的玉简,李曦治连忙接过,灵识一动,便见五个大字: “《朝霞采露诀》” 李曦治顿时松了口气,便见袁湍轻声道: “这功法也是四品,虽然和那几个仙峰嫡系没法比,却不比宗内普遍修行的功法差,修行起来颇为困难,故而在宗内少有人修行,唯有到筑基的内容。” 李曦治没有问师尊为何不愿意那更好的《元清御雨诀》,只默默听着,便见袁湍嘴唇翕动,自己耳边响起一阵低语: “这功法同参大多丢失,唯有几道残破传承在吴国,不必忧心。” 李曦治不知晓袁湍为了得到这功法花了多少心思,感动之余只能恭声道: “师尊恩情似…” 袁湍却突然开口,直截了当地打断他,柔声道: “应该的。” 她盯着李曦治的眼睛,轻声道: “这功法要采朝霞彩气,上入云霄,下落深谷,颇为麻烦,宗内绝不可能把采气诀交到你家让你的族人帮忙,唯有高价向宗门来买。” 李曦治微微抬头,涩声道: “不知这价格…” “一百二十灵石。” 袁湍的声音清冷,却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李曦治被这价格震得低下了头,心中天人交战,袁湍只答道: “且让家中凑一凑,若是不够,我再补贴着。” “多谢师尊!” 李曦治恭敬下拜,起身时袁湍已经消失不见,他恍然地走入自己的小院中,一言不发地点了灯,摊开信纸,足足半晌不曾落笔。 昏黄的灯火跳动着,照得他脸上金红交织,李曦治抿了抿嘴,手中的毛笔滴落下一滴墨迹来。 他心安理得地放下毛笔,换了张宣纸,复又开始焦虑,愣愣地发起呆来。 大雪纷纷,李曦明在族中拜别了亲友,启程返回萧家,他虽然未至练气,腕上那法器青宣却化成了一只青纹路色的麂鹿,蹦蹦跳跳,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李家人自然是不肯让李曦明独自前去萧家,如今各郡魔修出没,李曦明这青鹿就算比寻常胎息要快得多,也要有几日的脚程,到底不安全。 都不须族人们进言,李渊蛟便亲自驾着风,送往萧家去。 今年的雪来得早,纷纷扬扬,李渊蛟送着李曦明走了,李渊平吩咐了一众人任务,将将散去,便见远方飞来一道白光,迅速地降落在大阵之上。 “袁家修士袁护远,前来拜见!还请开一山门!” 法力之声鼓荡,山中的李渊平微微一滞。 ‘袁护远?他怎地来了。’ 袁护远乃是练气巅峰的修士,又是袁家嫡系,虽然筑基无望,但地位尊贵,如今一身法衣,静静地等在外面。 李渊蛟不在族中,一旁的李清虹驾风而起,穿出大阵,负枪上前,玉手一合,清声道: “李家李清虹,见过前辈。” 李清虹玉甲长枪,英姿飒爽,袁护远虽然也是百来岁的老修士了,还是眼前一亮,于是捏着胡须笑道: “原来是贵族的雷修,小姐的名字老夫也有所听闻。” 他的灵识礼貌性地一触即离,讶异道: “不曾想小姐已经练气六层了!这才几年!恐怕才三十岁吧!这…” 李清虹根本不想跟他谈这些,自己出手不多,只当他有所耳闻是客气话,微笑道: “不知前辈…?” “喔。” 袁护远这才回过神来,依旧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之色,抖了抖衣袖,从中取出一封密信来,答道: “家中来了信,其中有曦治的一封,特地送过来给贵族。” 袁护远堂堂练气巅峰的修士,亲自来跑一趟,自然不可能是嘴上说的那么简单,想必是有些话不方便在阵外说,李清虹道谢接过,心领神会。 于是先把这小信塞入袖中,笑盈盈地道: “还请前辈入阵一坐。” “好!” 袁护远也不客气,两人一齐落下,下头的李渊平已经收拾好了大殿,等到两人齐步入内,就连灵茶都奉好了。 袁护远先挑着些有的没有周旋了几句,这才渐入正题,轻声道: “不知通崖前辈如今如何?” 袁护远最早前来李家时乃是护送李尺泾归来,修为已经是练气中期,李通崖不过是胎息小修,筑基尊贵,现在反倒要唤李通崖前辈了。 李清虹轻笑一声,答道: “倒是不巧,老祖已经闭关,让前辈失望了。” “欸。” 袁护远大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在此事上多提,转而道: “你家曦治在青穗峰修行,倒是争气,如今已经胎息六层了,我如今前来,就是代袁湍老祖问一问: 你我都是曦治长辈,如今这孩子将要突破练气,不知贵族可有什么安排?” 李清虹先是作惊喜状,想也不想地道: “宗门内的功法自然比我这世家小族要好得多,一切都由老祖安排。” “哈哈。” 袁护远干笑了两声,回道: “老祖自然是想着曦治好的,四品的《元清御雨诀》自然是少不了,只是想着碰一碰五品。” “青池传承之中,五品《暗浮翕云经》是迟家嫡系才能修成,《策闻天语经》又是不外传的秘诀…” 袁护远一连串说了许多,这才微微停歇,笑道: “倒是有诸多古法,不知贵族如何看。” 李清虹抿茶,看着眼前的袁护远,就差着把太阴月华写在脸上了,心中无奈: ‘莫不是觉得我看上去好骗不成,这话说的也太露骨。’ 轻启朱唇,笑道: “我李家一穷二白,全凭老祖做主。” “好,小姐明白人。” 袁护远自然点头,心中也是赧然得很,他袁护远乃是百来岁的老修了,从来是宽厚待人,一张老脸在诸家之间还有点份量,本不至于此… 若不是家中老祖袁立成贪心侥幸,逼迫不已,他袁护远哪里会拉下脸去做这种事情?如今算是解脱似得出了口气,笑道: “倒是有一事,要贺喜小姐了。” 李清虹作侧耳倾听状,袁护远接着贺喜道: “贵族的李玄锋道友已经在倚山城上铸就仙基,修成镂金石了!” “什么!玄锋叔突破筑基了!” 李清虹登时反应过来,这下脸上是真心实意的笑容了,笑道: “多谢袁前辈告知!” 袁护远乐呵呵地点头道: “恭喜了!恭喜了!如今贵族是一族三代筑基,已经有世家大族的气象了!” 袁护远口中自然把李木田包含进去了,实在有些牵强,但好歹是吉利话,李清虹笑着道谢,便听一阵簌簌的落雪之声,殿前进来一黑衣青年。 李渊蛟这趟送着李曦明远去,路上还真逮着了一名魔修,不过胎息巅峰,魔修练气和不曾练气天差地别,当下就被李渊蛟一巴掌打死,取了个储物袋回来。 他这下抖落了身上的雪,手中拎着一个带血的储物袋,口中呵着热气,把那储物袋掷到案上,瞥了一眼袁护远,疑道: “这位是?” “袁家袁护远。” 袁护远答了一声,李清虹介绍了前后情况,李渊蛟也是笑盈盈地点点头,答道: “见过前辈。” 他倒是早有推测,并不惊讶,袁护远继续道: “玄锋前辈又得了元素真人提拔,已经在倚山城中为将!也算得上青池门人了,今非昔比。” 兄妹对视一眼,他李家被紫府坑害了这么久,早就对于这些青池紫府失去了信任,只觉得要坏事,勉强地笑着。 倒是袁护远神神秘秘地道: “元素真人向来独行,与宗内诸紫府皆是不亲近,麾下也没有什么仙峰和世家,你家大可抓住这个机会…” 看着两兄妹若有所思,他这才哈哈一笑,拱了拱手,笑道: “话已带到,告辞了!” 两人送出阵外,依旧是疑惑不解,等到落回殿,李渊蛟这才道: “元素真人听闻是洞泉声,与镂金石八竿子打不着…这仙基估计只有镗金门用得上…” 李清虹则想起一事,低声道: “洞泉声?我家有一道功法是洞泉声,乃是玄宣叔修炼的功法《洞泉澈灵诀》,可惜只有三品…更是只能修炼到筑基。” “若是青池宗的功法,纵使同一仙基,定然不止三品了。” 两人计较无果,无奈放弃,李渊蛟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青色的玉瓶来,笑道: “你瞧瞧此物。” 李渊蛟辛辛苦苦跑这一趟,可不仅仅是护送晚辈这么简单。 当年李玄宣在坊市之中魔修的储物袋中得了一道天地灵水,至今还不知跟脚,如今有了机会,顺路问一问萧元思。 萧元思见多识广,是略微一探查,又取出几卷书对比了一下,知晓了这物根脚。 看着李清虹疑惑的神色,李渊蛟答道: “此物乃是一味天地灵水,堪比一份宝药,唤作地煞冷泉,能消火毒,添煞气…能与诸多功法配合,是件不错的灵水。” “堪比宝药?” 李清虹顿时将其握紧了些。 宝药可不是单纯的筑基灵物这样简单,如同宛陵花这一类的灵物只能称得上筑基灵物,却不能称为宝药,两者之间的差距大得很。 筑基灵物只是能对筑基修士起作用的灵物,而有些上好的宝药功效神奇,到了连紫府都会觊觎的地步。 两人收起这天地灵水,这才取出李曦治的信,仔细读起来。 足足过来十多息,李渊蛟这才默然收起这信来,李清虹持枪而立,灵识一扫便看得清清楚楚,银牙轻咬,沉声道: “一百二十灵石?疯了不成,什么天地灵气要这样的价格?!明摆着敲诈我家!” 话是这样说,李清虹看着默然不语的兄长,不知道他心中到底怎么想的,有些试探地道: “还是要给治儿凑上…” 李渊蛟轻轻地将那张封信收起,咬牙切齿,眉头一挑,显得阴郁起来: “凑…变卖族中灵物也要给治儿凑出来!” 他顿了顿,沉声道: “家中还有多少灵石!” 一旁的李渊平上前,答道: “还有八十余枚。” 李渊平这才说完,连忙强调道: “缴纳供奉的日子没有多久了,兄长!我等本就给了清晓一笔灵石,如今已经是举步维艰,不能再取出来用了!”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一章 落日 “我晓得。” 李渊蛟摆了摆手,先是拿起路上打死胎息魔修缴获的那枚储物袋,将里头的东西清点一二,口中道: “族中的宝库中还有一把练气中期的湛蓝刃,可以先取出来卖了应急,至于同样中期的六石云盘…乃是难得青池出品的法盾,还是留着。” 他掂量两下,将手中的储物袋收起,插了一句道: “毕竟是胎息修士,这储物袋还没有桌案大,零零碎碎也就十枚灵石。” 话是这么说,这魔修已经比寻常胎息修士富裕多了,李渊蛟将东西收好,一旁的李清虹出声道: “仲脉清苦,我身上还有九枚灵石,兄长取去用。” 不由分说着把几枚灵石往他手里一塞,李渊蛟默默接过,道了句谢,答道: “算是兄长欠你的。” 李曦治毕竟是他的嫡子,取出族中法器变卖已经是极限了,换成其他家族想必已经有以公谋私的反对声音,绝不是一句取出来卖就可以的。 李清虹只耸了耸肩,笑道: 一住://42zw.la “兄长随意。” 两人相视而笑,李渊蛟这头收拾好东西,又取了几样摆在库房中的胎息法器,拿出舆图看了一眼,准备寻一家坊市来。 “冠云峰坊市破灭,前去坊市的脚程远了许多。” 李渊蛟在图上看了一阵,原先拟定是去袁家的大栈坊,算算脚程,倒是西边大漠里的谷烟坊还近些。 “那我便走一趟谷烟坊!如今通讯时时断绝,还能见一见冬河叔。” 山上的李渊蛟收拾东西离去,山下的雪越发大起来,飘飘然如鹅毛,满镇满山都是白色,李曦峻随着一众长辈送走了李曦明,自己回山去了  负手在雪中走着,一身衣着轻巧亮眼,衬托着他越发出尘。 他不似兄长李曦峸,族中有诸多事物要麻烦,只在族正院领了个清闲差事,平日里闭关修行,偶尔下山诛妖。 只走了十几里路,玉庭山已经出现在面前,山势高耸,山顶上白雪皑皑,栽满了青松。 “玉庭松上雪,得以却妖邪。” 李曦峻在玉庭山修行多年,山上的松树是越来越多了,玉庭山又高耸,穿入云霄,年年有雪,镇守的李清虹执雷霆诛妖,故而玉庭山下四镇便有许多诗文,他略略看过,识得其中几句。 抱着剑走了几步,山脚下正站着两人,见了他恭恭敬敬地一鞠,轻声道: “见过公子。” 这两人正是安家兄弟,安思明与安思危,比李曦峻还要大上几岁,被李渊平遣来玉庭峰修行。 安思明佩剑,安思危负枪,皆是手戴金环,李曦峻寒暄几句,御起密印打开大阵,金光缓缓闪动。 安思明上前,踌躇着开口,轻声道: “公子,思明家中有一妹子,正值金钗之年,身具灵窍,如今是胎息二层修为,姿容姣好…” 他显得有些尴尬,啰啰嗦嗦地说了,李曦峻抱剑上前,身后大阵缓缓关闭,边走边踩着路上的雪,道: “安客卿欲与我仲脉结亲家?” 两人连连应是,说了些讨巧话,李曦峻笑道: “我父亲中年夭绝,仲脉乃是姑姑作主,若是能过得了她和族中这一关,自然可以见上一面。” 两人见他这副模样,只好点头,李曦峻则看着松上白雪,叹道: “这事情不是我等能说得算的。” 安氏兄弟点头,李曦峻摩挲着剑鞘,思绪飘散,心中暗自道: ‘安氏天赋皆高,仲父突破筑基若是有了变数,五十年后便是至少两个练气巅峰的舅哥,再加上兴许也是练气巅峰的外翁…甚至还不止…’ 李曦峻捏着落雪,让它在手中慢慢融化: ‘安氏不知家中有仙鉴镇压,自觉我家会觉得嫁伯脉恐挟持后人,嫁仲脉则惧行正位之事…’ ‘安鹧言此人鄙略,看不出来,李妃若恐怕是头疼得很,这才来试探我的口风。’ “哗啦…” 青松微微低垂,树上的雪哗啦啦掉下来,李曦峻修长的剑眉一挑,笑道: “上山修行!” 李渊蛟这头驾风半日,越过了湖心,便到了望月湖西岸,此处遍地大大小小的山脉,修仙家族足足有几十家,大都是胎息家族,练气不过寥寥数家。 此处是筑基散修贺道人的地盘,这筑基中期的散修向来与世无争,在那一亩三分地上收着供奉过活,其余几家也不去招惹他。 越过西岸,便见一座高耸的大山,充斥天地,此山扁平狭长,上头光秃秃,岩石裸露,地脉灵机稀薄,此山唤作西屏,隔绝大漠与望月湖,亦是青池宗与金羽宗的交界。 再越过西屏,气候顿时炎热起来,干燥炽热,驾风飞了几日,渐渐有了黄沙,一道雄关出现在眼前。 越国古关隘,谷烟关。 谷烟关一段被金羽宗治下的谷烟庙占据,李渊蛟驾风到了关上,灵识一扫,便能见着一道炽热明亮的大阵蓄力待发,只要他上前一步,即刻就会激活大阵。 “黎泾李家李渊蛟前来拜访,请庙主开一开大阵!” 他鼓荡法力,等了数息,便见一道士从阵中飞出,修为不过是练气三层,一身半黄半白的衣袍,看上去不伦不类,倒是满脸笑意: “见过道友,贫道谷烟白寅子!” 李渊蛟笑盈盈地点点头,这人姿态放得极低,笑容堆叠着显得十分殷勤,急忙道: “可是来寻冬河道友?还请道友随我入内!” 虽然陈冬河在此处待了多年,可李渊蛟好疑刻毒,哪里肯随他进去,目光在他面上流转,呵呵一笑,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轻声道: “进去就不必了,还是请冬河叔出来吧。” 这白寅子微微一愣,抹了抹面上的汗水,双唇哆嗦,迟疑地道: “不甚方便!不甚方便,冬河道友有伤在身,不宜随意移动,还是请道友入内。” 李渊蛟哈哈一笑,答道: “好说好说!” 白寅子顿时松了口气,脸上又重新浮现出笑容来,李渊蛟借机上前一步,面色骤变,双眉一挑,一整个面容瞬间变得凶狠起来,厉声道: “好胆!” 手中的青尺剑已经跳出鞘来,亮起一道白光,发出刺耳的啸叫声,月阙剑弧沛然而起。 白寅子只觉面如刀割,高呼一声,骇得一条命已经去了半条,手中唤出土黄色的龟盾法器,口中惨叫道: “道友误会!道友饶命!” 李渊蛟哪里肯信,心中如同闪电般念转,只忖道: ‘冬河叔不知还在不在,他要骗我入阵,定然是没有筑基修士,只趁机擒下此人,看一看能不能把冬河叔换出来!’ ‘若是不能,也算为冬河叔报仇了。’ 一念之间,这剑弧已经嘭然打在那盾上,这不知名的龟盾想必也是这寺庙中相当重要的法器,有练气上品的模样,可青尺剑是筑基法器,仅此一剑打得龟盾哀鸣,这白寅子面色涨红。 他亡魂大冒,尖声道: “冬河道友!冬河道友!速速救我,贫道要被你家人打死了!” 李渊蛟听了这话微微一愣,手中已经松了松,立刻伸手向前,沉声道: “松手,我不杀你!” 白寅子面色通红,眼睛一闭,还真就大大咧咧的站着,那法器也失去了光彩,李渊蛟把剑架在他脖子上,顿时信了五分,略有些尴尬。 “公子!公子!” 一中年人驾风从阵中出来,面色苍白,身上还贴着几个药包,苦笑地迎上来,连声道: “误会…误会…” 李渊蛟只好闷声收了剑,朝着白寅子回了礼,略有尴尬地道: “对不住道友了…” 白寅子犹自心惊胆战,颤颤巍巍道: “果然是剑仙世家…这起手一剑,把贫道魂吓去了半条。” 陈冬河赔礼道了歉,白寅子这才摆手,回道: “是贫道说话不机灵,是我要陪不是才对,公子客气了。” 陈冬河离家多年,还是按着习惯叫李渊蛟公子,连带着带偏了白寅子,李渊蛟也就随着去了,这头慢慢落脚下去,白寅子长出几口气,舌头这才慢慢舒展了,叹道: “难怪贵族能在青池宗那凶险莫测的鬼地方脱颖而出,东侵西进,升为世家…这份果断,贫道实在学不来!” 李渊蛟这会收了剑,眉毛舒展,再也看不到之前狠辣果断的模样,是看上去有些凶气,反倒叫白寅子啧啧称赞,继续道: “我这金羽宗治下同样仙税繁重,却远远不及那青池动不动就是赶尽杀绝,两庙之间吞并还是要上报金羽,再行兼并,也不至于把人都杀光了…” “要我说…那青池玄岳几门,行事简直如同魔修,咱们就在这聊聊肚里头烂了,莫要说是诽谤仙宗…” 这人说话絮絮叨叨,李渊蛟只听着,终于等到他喘息的机会,朝着陈冬河关心地道: “何至于此?” “魔修罢了!” 陈冬河如今已经有练气六层的修为,笑了笑,面色苍白,温声道: “前些日子有股魔修北上,要翻越西屏山,正好经过谷烟庙,我与庙中修士力战,这才保住了大阵,只是受了些伤,卧床多日了。” “只好让庙主出来迎接,不曾想让公子误会了…” 谁知李渊蛟听了这话反倒是来了计较,追问道: “这魔修何处去了?” “久攻不下,已经越过西屏,兴许往西岸去了。” 李渊蛟估算了时间,多半是怎么也追不上了,只好遗憾地叹了口气。 毕竟这股魔修连这大阵都攻不破,恐怕是难得的大多数都是练气前期,若是能叫上族中修士,逮着这股魔修,杀人夺宝,便能补上这笔财政窟窿。 于是从储物袋中取了些丹药交到陈冬河手中,陈冬河身上的丹药资粮早就在那场大战中消耗殆尽,当下道谢,接过来了。 陈冬河笑道: “这位是庙主,白寅子,这些年对我帮助颇多,无论是资粮还是灵脉都鼎力支持,心肠也善良老实。” 李渊蛟拱了拱手,算是认识了,白寅子则摆手,笑道: “这些年冬河道友可是也帮了我不少,在庙会中替我击败了好几位对手,我可是得了好处,不白给食宿。” 这话说得坦诚,陈冬河温声一笑,白寅子复又捧道: “冬河道友气量非凡,就连手下败将也对他钦佩不已,这些年在这大漠中得了好大名气!” 两人笑着交谈一阵,白寅子又拉着两人饮宴,直到半夜三更,陈冬河才带着李渊蛟回了院子。 院门一关,隔离内外的法阵运转起来,院中正坐着一老妪,眼角与额上起了皱纹,端着油灯,提笔写着些什么,见着两人进来,这才抬头,柔声道: “原来是蛟儿来了。” “姑姑…” 李渊蛟足足愣了一息,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李景恬已经五十余岁了,与昔年的记忆中完全不同,除却那一双依旧柔和温润的眸子,已经看不出当年的模样了。 大黎山的凡人难得活到这个岁数,只是陈冬河花了灵物为李景恬调养,如今看上去还算健朗,丝毫不见颓唐气,笑盈盈地道: “家中如何了?不知仲父可好?” 李渊蛟刚强至此,听了这话也忍不住双眼泪涟涟,强自闭目,五指按剑,连着青尺剑也嗡嗡跳起来,哀声道: “老祖已经遗世羽化,身谢太阴了…” 李景恬脸色一白,两行泪垂下来,陈冬河则更为失态,面色数变,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终有…此刻,终有…此刻。” 李景恬面色苍白,她在家中便听了些消息,如今接受起来还好些,陈冬河却失魂落魄,宛如晴天着了霹雳,失声道: “不可能!怎么可能!” 他面上的一切表情失了控,在生死危机面前都不曾变色的陈冬河失了镇定,他的两眼一黑,连退数步,难以置信地道: “除非紫府出手,谁能杀了仲父!” 他一时间口不择言,连仲父都叫了出来,面色嫣红,原地喘息,李渊蛟连忙伸手去扶,替他梳理了体内的气脉,陈冬河终于噗嗤一声,吐出口黑血来。 他本就有内伤在身,这口血一吐,脸色倒是好看许多,抬头问道: “可是摩诃留下的旧伤?” “是…” 得了答复,陈冬河抹去嘴角的血迹,低声道: “天妒英才…黎泾四子…竟然就此无声息了!” 李渊蛟微微偏过头,李尺泾的死讯家中并未承认,只是陈冬河多年承担家中砥柱,想必也有所凭依,只是藏在心中,如今情绪激愤,脱口而出。 李景恬抚慰一阵,陈冬河也迅速恢复过来,垂头道: “见笑了。” 李渊蛟说不出那些劝慰的话,默默为他调理气脉,陈冬河开口道: “冬河有伤在身,且待属下调理一二,明日便带着公子前去谷烟坊。” 李渊蛟连连点头,夫妻两人搀扶着进了内院。 不多时,门扉中便传来压抑着的呜呜哭声。 李渊蛟默然听着,怅然若失,独自呆呆地坐在院子里,桌案上的茶水一滴未动,在如血般的残阳中照得青红一片。 他把手放在膝上,把目光投向大漠边的红色夕阳,大漠孤烟,如蛟如鲸,如狼如蛇,在天边涌动,慢慢奔向黑红色的远方。 第三百六十二章 慈悲相 谷烟坊位处大漠之中,坊间道路都用砂石砌成,陈冬河带着李渊蛟走了一阵,便听着了四下里叫卖声,举目望去,遍地是人。 李渊蛟这头走着,又将李玄锋筑基的消息告诉了陈冬河,陈冬河脸色稍微好看了些,语气却有些理所当然的味道,答道: “玄锋自小不同于常人,诸兄弟中天赋最好,筑基也是应当的。” 两人走了一阵,陈冬河脸色已经恢复正常,指了指四周闹哄哄的人群,解释道: “谷烟大漠虽然遍地沙土,不甚养人,却产出大量灵物与矿石,四方接壤的修士都往此处挤,故而这坊市之中的胎息修士远超冠云峰。” 他往左右看了看,声音越来越低,渐渐改成以法力传音: “归根到底,是金羽宗对治下的庙宇宗族略有管束,外加登记散修,平衡散修之间的斗争,故而低阶修士大多数都能平平稳稳地活下来,数量是青池的数倍。” 李渊蛟看看周围人的精气神,点了点头,亦答道: “可青池宗内紫府、筑基、练气数量却为越国之最,实际上对于胎息修士,养着他们创造的资粮远远不及放任吞并、再定期杀一批…” “如此一来,无能的自然会为有能力有天赋的让位置,好的资粮不至于浪费在庸才身上。” 李家在青池宗下面混了这么多年,又人脉深厚,自然是洞若观火,李渊蛟继续道: 网址p://m.42zw.la “同样的地盘,星罗棋布的胎息练气小族,只能种一种灵稻,还要彼此摩擦、争执、斗法,是怎么也比不上有组织有高修的筑基世家的。” 他的目光在脚底的小摊上扫过,叹道: “却不得不承认,青池宗的宗制、族制、手段,都要更加高明冷酷,更加完备隐秘…才能从青池山上的小宗成长为至今的庞然大物。” 陈冬河默然,两人默契地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转移了话题,李渊蛟皱眉道: “冬河叔,我带了一瓶小清灵气来,这本是最为常见之物,倒是不曾见过有人售卖…这是为何?” 陈冬河指了指遍地的黄沙,解释道: “小清灵气要在深山高岭收集灵气,此处大漠,自然收集不到此物,自古以来,就有许多代替之法,如今故而大多用了小流沙气来代替,修行中大都不用此物了,不但少见且价贱…” 陈冬河解释一番,李渊蛟恍然,两人寻了间铺子把湛蓝刃挂上去,换取了五十灵石。 此物虽然是一对法器,又是练气中品,只可惜弯刃双刀太少见,商量了几个回合,也不过换到一个中规中矩的价格。 李渊蛟将这些灵石接过,心中一松: ‘难怪大部份练气修士用的都是胎息法器,这五十枚灵石足够普通练气修士不修炼苦苦采气足足十余年,若是修炼起来还要花钱购买资粮,这时间还要翻上一番不止…四十年一把法器…又有几个四十年!’ 复又从储物袋中取出李清虹缴获的魔修大锤,练气下品,只抵作三十灵石,再把其余胎息法器变卖,加上李清虹的九枚,差不多凑齐了一百枚灵石。 小清灵气在此处价贱且稀少,李渊蛟只好收起,陈冬河取了六枚灵石塞在他手中,勉强算是凑齐了大头,还余十几枚灵石的空缺。 ‘曦治信中说了,袁湍虽说可以赠些灵石,可为这几枚灵石搭上筑基人情实在不值。’ 他收好诸物,两人一起走出了坊市,在茫茫的大漠中驾着风,李渊蛟踌躇片刻,朝着陈冬河道: “大漠中可有赚取灵石的法子?” 陈冬河思忖片刻,答道: “倒也有些,却大多要空耗几年时光,更何况也凑不齐十余枚灵石。” 李渊蛟只能作罢,将身上的几枚丹药交给陈冬河,低声道: “冬河叔,那金阳煌元如何了?” “已经有了八成。” 陈冬河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翡翠玉瓶,答道: “还需一年半载,这金阳煌元便有了!” “好。” 李渊蛟赞了一句,回答道: “那我先回族中,冬河叔保重,再过上些时日,我便亲自来迎。” 两人说了些离别的话,李渊蛟答应了替他祭拜李通崖,便驾风离去了。 岭海郡。 于家。 岭海于家是多年世家,族中弟子拜入青池宗内多座仙峰修行,族中诸脉各自支持不同仙峰,乃至于相互斗争,争权夺利。 空荡荡的城池之中,大街小巷干干净净,街坊中空无一人,唯有城中最高处的大殿之中隐隐有人声传来,竟然是几个于家的筑基修士,十分别扭地站成一排。 这几脉的族长向来从不见面,就连商议家中之事亦是命人传话,如今却齐齐落在这空落落的城池之中,满脸恭敬之色,服饰各异,静静的站着。 眼前的大殿上高坐着一黑袍和尚,捧着个如同怀胎六月的肚子,满脸油光,咧着嘴哈哈大笑,时不时停顿一下,深深地喘上几口气。 “法师可还满意?” 于家众人其中站在最前方最年长的老者笑盈盈地出列,苍声问了一句,便见那慕容夏嘻嘻一笑,答道: “满意!太满意了!还是你家最为慷慨大方,上来便是一万六千人,还是你于家最有慧根,不执着于这肉体凡胎。” “哈哈哈,法师满意就好!法师满意就好!” 孤零零的风在空荡的街道里穿梭着,发出呼呼的风声,这于家老爷呵呵一笑,心中满意的很,暗道: ‘这位可是将成摩诃!若不是仙释两道利益交换,哪里是我们于家能够得着的人物?如今趁他还未修成摩诃,好好的赚上一笔人情,岂不快哉?’ 于是面善的笑容更为热情,复又问道: “这一城可够着大人用的?若是不够,我再寻一些大福报之人,细细洗干净了,去往法师肚中享福。” 这和尚半躺在黄金大座上,哼哼唧唧地发出几个音节,那肚子如同怀胎六月,暴露在外的肚皮上满是青紫色的痕迹,他笑道: “不必了不必了!十万六千七百五十六人已经凑够,若是再多,恐怕要把我的福地给撑炸了。” 他呻吟了两声,好像是肚里难受,足足过了数息才继续道: “我既然行善乐禅,自然不再走怜愍的无能路子,如今证道,即刻要成摩诃了!此后便取回我前世积累的修为,更进一步!” 这法师自然是当年途经李家的法师慕容夏了,如今十多年来一路走,一路吃,已经徒步走到了岭海郡,抱着个肚子坐在上首,咂了咂嘴,高呼道: “老衲要悟了!老衲要悟了!” 于家人自然一阵恭贺,便见慕容夏身下潺潺流出血来,翻了翻身,好像在调整姿势,叫道: “噫!” “砰!” 那大肚皮砰然炸开,流转出一阵阵的异香,放出一道又一道的彩光,腹中呼呼的风声、奢靡的丝竹声、男女老少的欢笑之声猛然强烈起来,就在耳边。 流血的各种脏器之中,慕容夏肚中竟然跳出一婴儿,迎风便长,片刻便有了十七八岁的模样,非男非女,阴柔慈悲,身后身前皆有六臂,各自拿着法器。 身上则金灿灿的一片粉,随着他的行动哗啦啦地落下来,落地即刻化为大大小小的人儿,欢呼雀跃,满地乱跑。 于家人见了这幅诡异的场景,心中慌乱,连连后退,这非男非女的东西则回头,从地上捞起一动不动的慕容夏的躯体,就像吃一根黄瓜,分成四五口吞了下去。 “好滋味。” 这摩诃嘴角带着血,身形暴涨,不多时便化作小山大小,遮天蔽日,脚踩着房屋城池,两唇轻启,发出阴柔诡秘的声音: “本座慕容夏,今日证道九世摩诃,勾连慈悲六道观世相,得了大神通…七日后法会,恭迎诸位同道…” 这声音如水波一般流淌,在太虚回荡,太虚内有贺喜之声传出,南北各宗各派都有修士前来贺喜,慕容夏傲然而立,静静地站在岭海郡中。 慕容夏目光移动,还准备说几句大话,面前的太虚却被硬生生撕裂,一个白衣男子破空而出,怀里抱着一剑,静静地看着他。 这男子面容藏在迷雾之中,看不清五官,慕容夏却戛然而止,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太虚之中的道喜声也消失不见,天地中一片寂然。 “上…上元…” 慕容夏非男非女,满是慈悲的脸上极其突兀地闪过了一丝恐惧,十四只纤手也纷纷低垂下来。 上元真人只抱着剑,冷冷地盯着他,轻声道: “回燕国。” 慕容夏方才还一脸嚣张,顿时哑火,如同泄了气般萎靡下去,化为寻常人大小,一声不吭地钻入太虚,消失不见。 余下的于家人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上元真人看也不看一眼,同样遁入太虚,留下一座空城,以及空城中那两个硕大的脚印。 “呼!” 于家人抹了抹汗,相视一眼,冷哼一声,各自散去。 玉庭山。 李清虹告别了李渊蛟,才在玉庭峰上修行了一段时间,只觉得体内的长空危雀躁动不已,心中烦闷,修行缓慢。 “怎会如此?” 她将手中的长枪横放下来,升起一股疑虑来,寻思道: “难道是家中某处来了魔修,或是哪处有了血气,牵动了我这箓气…!也可能是太久未酣畅地斗法…这些年打起来都是干净利落,数招之内就见了分晓。” 各人有各人的道途,李清虹本就不是安安静静修炼的命,要斗法杀敌,血染长枪才能容易精进,如今零零碎碎已经在玉庭山上修炼了快十年了,自然是越发缓慢。 “得罪了那妖物,大黎山不能肆意进出,望月湖上的妖物又多处于湖底暗流,难以寻匿…” 她记挂着家族,又不能走太远,只闷坐在玉庭山上,正抱着枪看朝霞,却听一阵喧嚣,耳边都是踏雪的嘎吱响。 “姑姑!” 李曦峻踏雪而来,一拱手,沉声道: “湖上来了个和尚,在山脚下搭了个棚子修行。” “和尚?” 因为李通崖之事,李清虹平生最恨和尚,顿时蹙眉,握起枪来,冷声道: “什么修为?!” “应是个僧侣。” 李曦峻答了一句,眉宇一挑,生怕李清虹冲动,立刻补充道: “姑姑,此人以区区僧侣之身南下,想必所有倚仗,还请姑姑谨慎行事,切莫以身犯险。” “我自晓得。” 李清虹握着枪,杏目微睁,答道: “却也不能任他在这山脚下高坐,万一是要等着蛟哥回来呢?你派人去问问,这秃驴因何上门。” 顿了顿,李清虹复又道: “黎泾那头可知晓,准备运起…镇压此獠。” “家主已知晓。” 李曦峻会意点头,两人到了大阵枢纽阵盘,李清虹将纤手往阵盘上一按,灵识借助阵盘探知,果然见山脚一片草木中坐着位僧侣。 这和尚一声棕袍,袖口宽大,头上受了戒疤,面容圆润,小眼薄眉,相貌不至于丑陋,却也实在算不上大气。 他盘膝而坐,膝上放着一禅杖,铜色的环耷拉着,双目紧闭。 李曦峻吩咐下去,不多时便见大阵微动,安思危负着枪,满面警惕地走上前去,低声道: “在下李家安思危…不知比丘…远道而来,可有指教?” 这僧侣睁开小眼,开口道: “小僧燕国辽河寺空衡,还望能见一见玉庭峰主,麻烦道长替我请请。” 安思危下山前已经得了李曦峻嘱咐,当下点头问道: “不知空衡大师有何指教,透露一二,我好上山去请。” 空衡顿首,温声道: “小僧并无恶意,不过是释途所指,机缘所在,故而万里前来,在此等候峰主。” 安思危自然不能这样无功而返,又强着问了几句,这和尚翻来覆去便是这几句,只好退下来上山,将这话禀报了。 李清虹向来对释修没什么好感,闻言摇摇头,答道: “不知这和尚身份背景,也不至于一下把他打死了,他要等便让他等着,另外派一人去萧家,问一问这辽河寺是什么跟脚。” 两人应声下去了,李清虹修炼难进,便取出《紫雷秘元功》中那两道秘法,默默钻研起来。 默默读了几日,安思危便负枪上来,沉声道: “峰主,这人先是打了施药治病的旗子,可镇中人曾经被慕容夏所害,心有余悸,无人理会他。” “这和尚也不以为意,如今在山下结庐而居,独自修行起来了!” 李清虹收起玉简,轻声道: “萧家那处如何说?”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三章 魔修来袭 “萧家来了信。” 安思危双手一捧,奉上一封浅青色的小信来,李清虹接过,只觉得入手柔软,宛若布绸。 ‘写信都用的某种灵布…萧家不愧是仙族。’ 安思危躬身退下,李清虹将这小信展开,便见上头道: ‘归图白:辽河位于燕北辽地,萧氏知之甚少,辽河寺未尝听闻,只闻辽地寒苦,释教自此而起,多有苦修之士,经义最严,修行者往往不得入门,亦无大神通者。’ ‘如今释修修行七相,与辽地之法大相迳庭。’ “燕北。” 李清虹将信收起,摩挲着枪柄,突然见着大阵一阵波动,黑衣青年跨步而入,落在山巅。 “清虹。” “兄长!” 看着李渊蛟径直落下,李清虹便晓得他应是持鉴而来了,将手中小信一交,李渊蛟沉着脸看了,轻声道: “下山会会他。” 两人驾风穿出大阵,这和尚正扛着一根红木,以手为刀,劈成数片,细细打磨着,满地碎木,在风中慢慢飘散。 见着一男一女落在山脚,黑袍男子阴沉严肃,白衣女子英姿飒爽,空衡把手中红木一放,连忙起身: “小僧空衡,见过道长!” 李渊蛟面色平静,答道: “在下李渊蛟,法师若是有事相求,便可以说了。” 空衡行了一礼,开口道: “当不得法师,小僧行路自此,只望客居一阵,充作客卿。” 李渊蛟呵呵一笑,盯着空衡平静澄澈的小眼睛看,客客气气地道: “高僧出身大寺,我家鄙小,恐怕怠慢了高僧,此处东去半月脚程,便是仙族萧家,不如去那处看看。” 空衡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道: “小僧希望能在贵族治下修行一阵,若有小僧能及之处,还请道长尽管吩咐。” 李渊蛟见他不识好歹,硬是要留下,顿时一滞,身后的李清虹挑了挑柳眉,软中带硬地道: “你这和尚要是不说清楚来意,我家怎么敢留你?” 空衡垂头低眉,答道: “小僧有劫数,应在贵族,施主请放心,小僧不修行七相…” 不清不楚的话讲了一句,李清虹与李渊蛟不肯罢休,却听一道炸雷般的声响在天边响起: “轰隆!” 深黑色的云气从镇中跃起,尖叫声此起彼伏,这云气在镇中迅速四处游走,顺着街道与巷口喷涌而来,几道猖狂的奸笑声传来。 李渊蛟胸口一热,神色阴沉,喝道: “魔修!” 手中一挽,袖口中已经飞出一道符箓,冲天而起,在天空中亮起深红色的火光,顷刻之间李家五山的大阵纷纷开启,各色的屏障出现在山间。 他手按青尺剑,迅速有了疑心,目光在这和尚同样惊疑的面上逗留了一刻,心忌道: ‘释修一向善算,偏偏是这空衡一来便有了魔修…莫不是有意为之,为了某些计较不成!’ 他目光只是短暂地一停留,便听到一声高喝: “哈哈哈,反应还算快!” 最前边的那道魔气已经迎面而来,雾气只中传来一道高亢粗旷的呼声,一缕缕絮状的白色气流流转,人影绰绰。 原来是一黑衣魔修跨步而出,修为乃是练气巅峰,还不待在李渊蛟面前站定,迎面便是一掌,笑道: “李玄宣那鼠辈何在?欺我好苦,裘某如今便要找回来!” 李渊蛟早就听闻李玄宣讲过坊市中发生的一二事,立刻反应过来,心中一凛,知道这人修行的功法非同寻常,这白气摧磨血肉,极难对付。 手中青尺剑跳出,凛然的剑弧炸响,剑气与那白气相撞,足足消磨数道白气,逼向裘姓魔修的脸庞。 “筑基法器?!” 见自己一向无往不利的法术竟然吃了瘪,这魔修不惊反喜,哈哈一笑,双眼之间即刻浮现出贪婪之色,一掌将飞到面前的剑气打碎,笑道: “不愧是剑仙世家,练气修士手上都有筑基法器,当真奢侈!” 他话音刚落,便听着一声雷霆炸响: “轰!” 却是李清虹不声不响便出手了,杜若枪带着紫色的游龙清影破空而出,重重地砸来,裘姓修士手中白气荟萃,一掌打在枪侧上,发出剧烈的爆响。 “又一筑基法器!”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李清虹的胞弟李渊云正是死在这人手中,当下沉着脸一言不发,却是拼了死劲,枪法流畅,一连串打在这人身上。 裘姓魔修不知随死的凡人便是她的亲弟,却也能看出眼前女修面上深深的恨意,化解了她的攻势,眼神轻蔑: “真当我是那群血摩法书催生出来只会逃跑不会打架的废物不成?区区雷霆,能奈我何?你要是使出什么法术,我倒是惧你三分…”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对上李清虹他也是略略有些头疼,外加一旁的李渊蛟又仗剑过来,只能扛着两人的攻击,一时间只有防守之力。 可前来的魔修却不止他一人,滚滚的魔烟之中复又冒出数道身影,皆是一身红黑色的光芒流转,猖狂的笑着。 “裘老爷,不过是练气七层和练气六层的小鬼,这也能难为住大人了?” 这群魔修之中一人持着一面红盈盈法器镜子,练气六层修为,腾身向前,哈哈大笑,戏谑了一句,却是绕过混战成一团的三人,带着人一掌扣在玉庭山上。 玉庭山上的大阵乃是安家当年遗留下来的,威力在练气中只能算得上是中规中矩,如同水波流转,在众人的攻击生起一波波的涟漪。 这五人用的锤、镜、大盾,还有一人持着个颇为少见的宝塔,都不是破阵伐庙的利器,一时间也只能打着这法阵水波粼粼,再无反应了。 裘姓修士在两人的夹击之下,一时间压力剧增,见了这幅情景顿时破口大骂: “他娘的张怀德!老子在这打生打死,你倒是攻阵去了,先合力将这两人打死,瓜分物品,岂不美哉!当真是个蠢物!” 张怀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笑盈盈地道: “老大且等一等,我将这大阵攻破,再回头来助你!” 魔修趋利,这几人亦是因利而合,玉庭山这个大肥肉就在面前,谁都不会去啃那两个硬骨头,自然是趁着他抽不出手来先将玉庭山瓜分一空。 ‘虽然那什么李尺泾与李通崖先后身死,可人的名树的影,谁知道这李家还有多少压箱底的手段?’ 张怀德心中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冷冷一笑,暗道: ‘抢点财物就算了,一旦把这两人逼急了,祭出什么神通符箓,什么符剑玉令,打死我等这些小魔修如同打死一只蚂蚁…’ 张怀德修行有秘术,感知超乎寻常,只是一见了李渊蛟手中那把青尺剑便觉得眉心一阵一阵发寒,早就起了退缩之心,心中满满的只想着抢一把就跑。 心中正想着,便见远处升起数道流光,横跨天际而来,为首一人,顶着个蹭亮的大光头,一身皮裘,大骂道: “小小魔修,竟然犯我仙山,欲试仙剑之锋利否!” 此人正是安鹧言,现下是练气八层的修为,已经是急得满脸大汗,他如今的子嗣安思明与安思危正在玉庭山大阵之中,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的法术便砸过去。 张怀德毫不客气,手中一掐,便有一道血色的法光飞出,硬生生将他的诸多法术化解了,笑道: “可笑!空有一身修为!” 安鹧言已经是练气八层,而张怀德只是练气六层修为,但《血摩法书》精妙,外加这张怀德掌握诸多秘法,顿时与他打成一团。 李玄宣面色紧绷,紧随其后,手持一把大斧,练气七层修为,身上的装饰看起来是嫡系修士模样,身后还跟着一只练气四层的老猴,看上去倒是颇为唬人。 下头的魔修面面相觑,硬着头皮迎上来一个练气五层的魔修,接了几招,满脸的忐忑顿时转化为嘲笑,答道: “还以为是多大的人物!” 随后两道流光便是田家叔侄与徐公明来援,三人皆是练气前期,堪堪抵御住一个练气前期的魔修。 余下两名魔修对视一眼,眼看是攻不破玉庭,毫不犹豫的弃了这大阵,一齐向田家叔侄处攻去。 “害!” 被众人遗落在地上的空衡叹息一身,手中的禅杖猛然一柱,竟然以区区僧侣之身驾风而起,两手泛起金光,叹道: “施主莫要造杀孽了!” 于是,挂着铜环的禅杖叮叮响,极速舞动起来,将那两名魔修笼罩在内,手中放出阵阵的金光。 两个魔修大惊失色,叫道: “法师大人?!” 释修非同仙修,要到了法师方能驾风而起,此时的实力已经比得上筑基中期了,顿时将两人吓得够呛,身上的血光升腾,各自拉开距离。 然而这金光却只将他们的血光逼退,看得两人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一人手持大盾,叫道: “俺说着恁咋地能飞,还想着法师,元来是驾着法器嘞!” 另一人面容与他颇为相似破口大骂,叫道: “恁…你真是个蠢物!大人说了用官话!” 这两人大嗓门,听得空衡一愣,细眼微睁,讶异道: “赵国人!” 只是两人又持着法器打上来,空衡连忙撑起手中的禅杖去挡,打得他连连后退,先前那持盾人复又道: “阿干!不兴作佛敌!” 另外一人手持宝塔,闷声不言,倒是手中也松了几分,空衡本是堪堪抵挡一人的实力,如今竟然边打边退,这样僵持持下来。 “两个废物!” 张怀德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臭骂两声,打的安鹧言连连后退,裘姓修士则手上越发凌厉,却始终无法甩脱两人。 李渊蛟与李清虹二人配合的机会不多,刚开始还有些生疏,两厢配合之下越发熟练,李清虹的雷法破魔,李渊蛟的剑气锋利,优势越发明显起来。 裘姓修士有心无力,他这功法本是最伤人法器与肉身,这些年来无往不利,偏偏遇上了练气修为的两人手中都是筑基法器,怎样都侵蚀不动,顿时大囧。 他目光在场上一扫,焦虑的心情舒缓许多,其余几处都是己方大占上风,当下便死死缠住两人,冷笑道: “那又如何,枪罡剑气终究是下乘,哪里能破得了我的法术!” 这话音方落,远处又驾来三道流光,自然是萧归鸾与窦夫人两个女眷,还有那投奔来的客卿李七郎。 李七郎练气三层,相貌憨厚,老实地跟在后头,萧归鸾凤眼在场上一扫,果断地道: “先救田氏!” 田仲青叔侄本身修炼的功法就差,又没有什么上好的法器和法术,那名魔修的法术又尤为强大,已经被打的节节败退,险象环生了。 田仲青更是吃了这魔修一锤,打得五脏六腑滚烫,口中直吐鲜血,面色潮红,两只手颤颤巍巍,勉强开口道: “多谢!” 随着三人插手,局势一瞬逆转,萧归鸾修行的是萧家的三品功法,手中的法器长绫也颇为有招势,众人合力反倒将那魔修打的直呼救命。 张怀德见状,再也按耐不住,催动法术一巴掌拍开安鹧言,手中的血盈盈鉴子高举,凝聚法力,酝酿起一道红光。 “蓬!” 却有一道紫色雷光横渡而来,硬生生将他蓄力的法术击落。 原来这么一耽搁,远在东山越的唦摩里也赶到了,如今练气四层,手中驾驭着雷霆,转去增援安鹧言。 张怀德顿时大急,可眼前的安鹧言得了破魔的雷霆加持,原本岌岌可危的守势顿时缓过气来,更加难以攻破了。 “章牧童!动作利索些!” 被张怀德一叫,这会压着李玄宣与老猴打的练气中期魔修章牧童也急了,一连用了好几道法术,空中血光流转。 可眼前的李玄宣看上去岌岌可危,却一边吐着血一边莫名硬生生撑住了,反倒是他自己一时间回不过气来,被那老猴从后面招呼了一棒,看得张怀德直呼傻鸟。 李清虹这头看着局势渐稳,与兄长对视一眼,李渊蛟顿时会意,挑剑向前,李清虹则手中一掐,唤出一道紫光来。 “紫符元光秘法!” 这自然是《紫雷秘元功》中,那两道秘法之一了,本来丢失了名字,李清虹研究了多年,渐渐掌握了其中的精妙,便自己取了个名字。 当下纤手一合,轻轻搓揉,唤出一缕浓郁的紫光,再虚空作符,勾勒片刻。 那裘姓修士见了这等架势,顿时大惊,两手一合,推出一蓬蓬的白气,叫道: “奶奶的,这娘们动真格的了!张怀德!莫要再藏着掖着了!” 那张怀德面色阴沉,一捋胸口的衣袍,袖口无风自动,腾腾的血光从他身上冒出,沉声道: “诸位道友!替我护法!”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四章 击破 裘姓魔修见张怀德的模样,心中也不晓得此人到底有多少本事,暗自思: ‘都是从狄绋老祖那领了命就来的,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有什么手段,只是看老祖的模样,这家伙多半还有些背景,兴许有什么破敌之法吧!’ 只好咬咬牙,双掌一推,白气涌动,硬生生吃下李清虹叱声放来的雷符,两掌之间发出泯灭碰撞的刺耳声音,像是抓着了个烫手的山芋,吃力推开。 “轰隆!” 李清虹这紫符元光秘法可以说是李家当前最高品阶的法术了,三宗七门对法术管控尤为严苛,李家除却此法再无入了品相的秘法,此时在裘姓魔修面前爆开,紫电激荡,白烟四起。 “啊!” 这魔修痛呼一声,两手焦黑,还未来得及缓过气来,烟尘之间复又升起一道明亮剑光,往他脖颈上抹去,裘姓魔修却不得不以手相抵。 “噗呲。” 他那法术被李清虹的雷符所破,青尺剑又是筑基法器,剑光一闪便削下来五根手指,各自落下去,顿时血流如注,双目赤红,叫道: “娘的张怀德!!我裘籍不陪你玩了!” 这头的张怀德手中的光彩越来越浓厚,李渊蛟手中已经扣下族中仅存的筑基符箓,另一只手也勾连青尺剑,死死地盯着张怀德。 网址p://m.42zw.la 随着李渊蛟的目光投来,张怀德只觉得眉心刺痛,面色沉静,浑然不惧,冷声道: “鼠辈!且让你见识见识我魔修秘法!” 此言一出,几位魔修都是一阵振奋,只等着他出手,便见手中血盈盈的法镜高举,身侧浮现出五枚玉环,张怀德沉声道: “上昊垂怜,传道十方丛林,下冥幽幽,问法四海太虚…岭血御虚遁法,敕!” 言罢手中的法镜闪动,身形化为一血色流光,不过拳头大小,拖着长长的红色尾翼,瞬息迅速远去了。 场上顿时一片寂静,一众魔修连骂娘声都叫不出来,被李家外姓众人围攻那魔修早就想着逃跑,又深知张怀德的无耻,此时反应最快。 “咔嚓!” 趁着众人分神,这魔修觑了个空子,一锤破开最弱的田有道的法力护盾,正正锤在他胸口,一阵骨肉破碎声。 “大伯!” 田仲青的凄厉声音响彻,裘籍身形一动,血红的遁光流淌,硬是顶着李清虹的雷光法术不散,往着与张怀德截然不同的方向飞去。 李渊蛟兄妹自然不肯放过,驾风去追,不曾想裘籍这一飞正正撞上持着法器的徐公明。 徐公明正围攻眼前这魔修,本游刃有余,见着裘籍驾风逃过来,眼前一亮,心道: ‘且阻他一阻,岂不是白捡的功劳!’ 于是徐公明驱使法器来阻,他本是个使刀的,只是家中无此道,连刀气都不曾练成,催使那胎息法器青乌刀飞过来挡。 裘籍大怒,不曾想昔日一巴掌能打死的蝼蚁也敢在自己面前放肆,喝道: “蝼蚁安敢!” 当下顿也不顿,喷出一股白气来,如烟如雾,顷刻之间就将徐公明的胎息法器吹了个七零八落,那股白气伤了他的法器尚有余威,破开他的护体法力,打在徐公明脸颊。 血肉消弥之间,徐公明连脚下的风都架不住了,呜呼一声落下去,窦夫人不得不抽身过来,连忙将他接住,替他化去脸上的邪气。 李家兄妹顾不得太多,乘着风追过去,这头的安鹧言被张怀德打得憋屈,此时得了空,回身去截那持锤的练气初期的魔修。 他与田有道相交甚厚,此时亦是眦目欲裂,骂道: “狗贼!” 安鹧言练气八层修为,一掌便把他逼回去,一时间有了压倒性的优势,这魔修连风都驾不起来,一巴掌被打得吐血。 “轰!” 众人合力,三两下便将这魔修打成了肉泥,又扔了几道火术上去,烧成一地焦黑的碎片。 田仲青已经落下去把大伯抱起,田有道早已经没了气息,胸口血淋淋湿漉漉,面色铁青。 这一锤正敲在他心口,打得他两眼暴突,眼周紫盈盈,外加摔下去的时候又断了不知道多少骨头,往日古板的老人如今软塌塌地瘫在侄儿怀里,血流满地。 另一头围攻空衡的其中一人叫道: “阿干,姓张的跑了!” “娘的,俺们也撤!” 这两兄弟本就是出功不出力,与空衡僵持着,这头还有空对着空衡告罪,各自逃命去了。 最后一名魔修章牧童最为倒霉,才驾起血风,瞬间被唦摩里的雷光击落,他哪里有裘籍的魔功深厚,两三次飞不起来,李家众人一拥而上,各自放出法器。 各色的法器和法术蜂拥而至,被他的手中的红釉珠的法术纷纷弹开,好在唦摩里游走在外围,时不时击落章牧童的血风,让他逃脱不得。 章牧童只比那练气魔修多了坚持的几十息,垂死挣扎打伤了三两人,便被肢解成数块,火烧雷劈,不多时便死透了。 一众人各自落定,李渊蛟兄妹这才驾风归来,李渊蛟面色阴沉,两手空空。 这裘籍果决非常,一路遁逃一路祭献各类秘法,从心肝脾肺到手脚眼耳,两人的虽然有《越河湍流步》,相较之下这身法更善于腾身躲避,硬生生被他逃出一条生路来。 随着离家越来越远,两人惧怕有伏,不敢再追,默默驾风归来了。 “大人…” 众修皆负大小伤势,李玄宣与田仲青伤得最重,前者在猴儿的扶持之下面色还过得去,后者只抱着田有道的尸体,低头垂泪。 徐公明早已经昏迷过去,半张脸只剩下白骨,看上去颇为怖人,裘籍受了伤,徐公明的法器又替他挡了一挡,故而除了毁去容颜,不曾受太重的伤。 客卿之中李七郎与安鹧言受伤最轻,正在原地看护,徐公明昏迷不醒,窦夫人抱着更显老态的李玄宣,倒像是女儿与父亲。 “田长老身陨了!” 各人各自盘膝疗伤,萧归鸾迎上来软语说了一句。 舅公田有道像摊烂泥似地软在地面上,李渊蛟紧了紧袖口之中的筑基符箓,不曾去看田仲青的表情,只让李清虹上去安慰了,自己抱着剑站着。 直到过了小半个时辰,天色微微昏暗,李七郎已经收拾好两个储物袋送到李渊蛟手中,众人上前安慰了田仲青两声,留下他一人独自静默。 空衡拎着禅杖默默的走上来,铜色的环叮当作响,李渊蛟满心的感情复杂至极,对他的猜忌还未摆脱,眼皮子一耷拉,只开口道: “多谢比丘出手相助。” 空衡微微摇头,走到了田有道软成一团的尸体旁,默默念了两声,好似在为他超度,田仲青猛地抬起头来,爆发似地嚎出两句哭声,骂道: “狗秃驴…丧门星!死远些!” 空衡不急不怒,退开数步,朝向李渊蛟,温声道: “小僧会在湖边小岛处修行,族中若有所需,大可来到岛上来寻。” 于是驾风而去,余下众人,沉默片刻,一一告退,赤红色的夕阳与地面上的血交相辉映,李清虹柔声安慰几句,田仲青亦抱着田有道起身,向着李渊蛟告罪一声,驾风离去。 林中只余下李家核心几人,李渊蛟孤身站着,李玄宣咳嗽两声,抹去嘴角的血迹道: “抉择权衡本无错处。” 李渊蛟轻轻点头,攥紧了手中青白一色的青尺剑,答道: “孩儿晓得,我执此剑,当以族中利益为重,受垢受怨也是应当的。” 田有道是田芸之弟,李玄锋与李景恬的舅舅,在李家也是辈分高的老人了,难得突破练气,终究是死在魔修之手。 丧事一切从简,席上除了李家嫡系与田家众人,其余的宾客并没有多少悲伤,甚至有几家觉得庆幸。 此战留下两个魔修,更有一人是练气中期,利益丰厚,诸位练气都仰着头望着,心中激动,哪里还有哀悼的心思。 黎泾镇,中殿。 中殿是家主李渊平的治事之处,也是整个李家世俗权力枢纽,初建成时还是些模样,如今已经用了多年,台阶青砖上都有磨损的痕迹。 李家有一项贪荣享乐的罪名,李渊平一直不曾去修缮,将就着用了,今日上首的却是李渊蛟,披着白衣,面前放着两个储物袋。 寻常练气修士身上的灵石不过十枚左右,总共的身价也就三四十枚,而这两个魔修单单缴获灵石就有四十六枚,李家的流动资金要拿出这么一笔灵石都有些吃力。 当日参战的修士有十一位,除去嫡系亲眷五人,余下五人,练气初期的徐公明、田仲青都受了重伤,出力甚多,一人分得三枚,李七郎得了两枚。 练气中期的老猴与唦摩里分得四枚,练气后期的安鹧言得了六枚,再分了十枚作为田有道的抚恤,剩下十八枚充了公。 几个外姓客卿欢天喜地地上前领了,连连道谢,徐公明毁了容,看上去倒是没有什么颓唐气,戴了面具遮掩,咧着嘴笑。 等到田仲青上前领了这十三枚灵石的巨款,李渊蛟又独自拿出几瓶丹药补贴了他,轻声道: “舅公身故,这抚恤可是独子田荣代受了?” 田仲青已经调整过来,恭声道: “回老爷,田荣向来喜好凌虐婢女,还在丧期饮酒,大醉不醒,三更之时便被几个婢女偷偷用钗子刺死,这抚恤恐怕要由嫡孙灵窍子田陵领了。” “喔。” 一众客卿外姓并无意外,面色都是意味深长。 田有道这个独子不是个玩意,不但不识时务,还与多家起了冲突,就连山越王李寄蛮都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本就是田有道舐犊情深,一力保下。 如今田有道身死半月才死,已经是田有道生前多积善缘之故了,至于死得难堪不难堪,到底是谁家的手笔,就连田仲青自己都懒得去计较。 李渊蛟摸了摸胡须,叹道: “舅公没于族中事,留下这孤儿,那便送上山修行,此后的修行资粮主脉一并承担了。” “是!” 田仲青低眉应了,一众外姓客卿纷纷退下去,传来低低的欢呼声,拉扯着向镇中的酒楼去了。 一旁的李清虹看得明白,李渊蛟这一手又是补偿也是试探,心中终究有些郁气,开口道: “还要着人去西边告知景恬姑姑。” “已经着人去了。” 李渊蛟应声,将桌案上的血气怨气和功法撇开,拿起那法器大锤和法器釉珠,两者都是练气下品的法器,前者无甚特别,可以变卖。 “倒是这红釉珠是个不错的法宝,里头的符文颇为高深,可以放出法光护体,给后辈用用倒是不错。” 手腕一转,那红珠中放出一道道赤光,一股分化消磨之力不断流淌,李渊蛟算了算这威力,已经能消磨大部分练气初期的法术。 “不如就叫…” 李渊蛟正琢磨着,李清虹生怕他叫出什么红光珠赤光珠的名字,急忙笑道: “我见这釉珠通体以胭脂釉打造,里头又附上了各类符纹,如天边晚霞,不如叫作晚红釉。” 李渊蛟一滞,琢磨了一阵,点了点头,答道: “好,送去给曦峻吧。” 余下大多是些灵物和胎息法器,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抢的,合起来也能值个十来枚灵石,库中的灵物和胎息法器刚好被李渊蛟变卖了一批,径直充入库中。 将身上的灵石凑了凑,总算是凑够了一百二十枚,李渊蛟将其交到李清虹手中,舒气道: “麻烦妹子走一趟袁家。” 李清虹点头,李渊蛟迟疑一阵,复又取出青灰色的仙鉴,恭敬地交到她手中,再取出那筑基符箓,开口道: “只恐那张怀德与裘籍图谋不轨,在路上埋伏,还是请一趟法鉴,以防万一。” 看着李清虹驾风翩翩而去,李渊蛟,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算了算日子,取出一枚玉芽丹,喃喃道: “即刻闭关突破练气八层!” 于是驾风落回乌涂山,正见着萧归鸾笑盈盈地站在院中,抬眉望过来,李渊蛟一阵疑惑,不曾想她凤目微眨,笑道: “又要取个名字了!” 两人夫妻多年,琴瑟和鸣,本就有诸多默契,看着萧归鸾抚着小腹,顿时明白过来。 “什么!?” 李渊蛟失色大喜,他还是胎息修士时得了一子,之后夫妻双双晋级练气,再得子嗣的机会越加小了,便不作他想,此事无非当做闺中寻乐。 不曾想萧归鸾又怀一子,哈哈一笑,抱着妻子亲了两口,答道: “也不知是弄瓦弄璋,这孩子来得倒是迟。” 夫妻亲昵一阵,李渊蛟心情大好,闭关突破去了。 谢谢大佬耶律质舞单杀6次尊师重教李火旺三位大佬的盟主!!周末加班写555谢谢支持() 继续加角色,希望能驾驭住。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五章 郁家消息 袁家。 李清虹在袁家蕈林原上的解北峰待了一阵,袁家派了个后生招呼,只是李清虹威势太重,这袁家人不敢多说,像个鹌鹑似地蹲在角落。 把灵石交给袁护远,对李清虹来说只是平平常常的一趟外出,怀中的青灰色法鉴却微微亮起,陆江仙的神识飞出,笼罩了蕈林原的北部。 神识拂过大小的仙峰,大多数是一些袁家治下的胎息小族,袁家的主峰并不在此处,可依旧有数以十计的功法浮现而出。 ‘炼丹炼器秘要各一部,胎息功法七部,练气功法五部,筑基功法两部…’ 蕈林原这一类被大世家控制了上百年的地带,功法的划分更为详细,不似望月湖上要么就是胎息法,要么就直指筑基,而蕈林原在练气和筑基之间还有断篇,想来就是袁家控制治下小族的手段了。 这些胎息和练气功法陆江仙随手放置,充当日后研究的材料,翻出那两部直指筑基的功法: ‘一道三品水行功法《沧江问源诀》与火行功法四品《雉火长行功》。’ 《沧江问源诀》修成道基为恨江去,乃是浩瀚海的同参,萧袁两家都有修行,还算是不错的功法,颇有神妙。 至于四品《雉火长行功》采气诀因为天地变迁已经失效,看样子是南方曾经的仙门遗留,用的长行雉火。 “倒是袁家这地界上筑基修士还算多,修行的功法各不相同,利用各自仙基的玄妙之处造出了不少修行之所…” 网址p://m.42zw.la 从各个仙峰上的仙洞火脉一众宝地扫过,陆江仙暗暗点头,果然这些成就世家百余年的大族个个都藏着好东西,李家毕竟刚刚崛起,相比之下还是差了许多。 收获还算可以,陆江仙落回鉴中,随着李清虹靠近李家,望月湖上的视野也慢慢清晰起来… “原来魔修冲击的是整个望月湖…” 望月湖岸上四处都是血色的光芒,就连那山越筑基与贺道人这些筑基修士治下都有明目张胆的血光,这些筑基修士毫无反应,默默在山中修炼着。 “看来魔灾是和这些筑基修士通过气、或者说派出人去警告过…青池宗闹得这样魔修四窜,到底是在布局什么…” 密林郡。 密林郡一片沃土,山林并不多,一共也就八九座小山,其中密林五峰地脉最为深厚,灵机最为浓郁,山上洞府诸多,来往的面孔大多是些胎息与练气初期的年轻面容。 平日里繁华喧闹的郡中如今巷口空空,上空的法光与魔气血气相撞,发出阵阵轰鸣,玉烟山呼啸来去,激起一片痛嚎。 郁家虽然得了蒋家的传承,却没有什么得力的法术,蒋家先祖的秘法早已经遗失,余下一堆解不开的玉简,只靠着法器应敌。 郁慕高看了看身边越来越少的族人,算了算,眼前的魔修已经只剩下六人,攻不破自家大阵,沉声道: “不必再耗,脱身归阵!” 他早成了练气后期的修士,修为也是族中最高的几位,虽然不擅斗法,却有玉烟山加持,也算的上一大战力。 如今带着忠心的族人与亲手提拔的外姓迎战魔修,左右驰援,利用魔修趋利相忌的特点逐个击破,明明实力处于下风,却硬生生打得有声有色。 郁慕高用掉了两张筑基符箓,眼看大多数魔修重伤败退,保住了密林郡的大部份城县,再拼下去颇为不值,便起了退意,驾风往山间去。 正要落在山中,却被激起的大阵所挡,身后的忠心部众纷纷躁动起来,郁慕高愣了愣,心中大骇,暗道: “家中的阵盘早已经留下自家的印记,怎么会进不得阵!” 心中咯噔一下,顿觉不妙,于是口中叫道: “速速开阵!” 守山的郁家修士是郁慕高的子嗣,七公子郁成宜,年纪最轻,听出是郁慕高的声音,吓得一个哆嗦,正要开阵,却有几个长老走出,手持阵盘,叫道: “家主有灵识印记,何至于开不得阵!定然是魔修假冒!” 这郁成宜性格软弱,顿时一阵迟疑,瞬间被人用话语压制了下去,听着一众族老充满威严的话语,莫说打开大阵,连阵盘都不敢去拿。 外头的郁慕高复又道: “成宜,速速开阵!” 而这声音竟然被隔绝在大阵之外,郁慕高虽然隔着阵法,见不到几个长老,却登时明白过来,惨声道: “竟死于小辈之手!” 阵内。 外头的魔烟滚滚,惨叫之声此起彼伏,阵内的几个郁家修士瑟瑟发抖,望向那站在大阵边缘仔细查看的男子,问道: “鲁客卿!这该如何是好…” 那男子看着外头血流成河的景象,笑道: “不必担忧!魔修攻不进来,稍待片刻,自会散去。” 一众人窝在山上等了几个时辰,果然见着黑色的魔气缓缓消失,阵外的一切清晰起来,一个郁家青年上前,叫道: “鲁客卿,快前去看看!” 鲁客卿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御风出去,在地面上的尸体中寻了一阵,突然间大喜,取下腰间剑斩下地上尸体的头颅来,笑道: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诸位长老,郁慕高已死!” 他的左手举起一颗头颅来,高高举过头顶,像是举着战利品,叫道: “暴虐狠戾之主已死!郡中簪缨不必再委身屈从!大喜啊长老!” 郁成宜顿时脸色苍白,痴痴呆呆的坐下去,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山上却再也没有人管他了,一众人且喜且忧,叫道: “速速把头颅呈上来!” 这头又有人喜气洋洋地叫道: “玉印何在?那筑基法器玉烟山何在?” 玉烟山是筑基法器,已经具备灵性,除非是郁家嫡系血脉,否则持此印有如持着大山,这几个魔修不过练气,想必是带不走的。 鲁客卿连忙带着这颗头颅落回山中,交到那长老手中,口中道: “玉烟山小的举不起来,还在山下。” 这长老把灰白色须发的头颅接过,仔细一看: 郁慕高如今已经年过八旬,发丝灰白,那颗首级上狡目微睁,须发皆张,魔修的术法打得他面色灰败,唇间殷殷皆是血。 那双眸子正正对上长老贪婪且喜的目光,吓得这老人“啊呀”一声丢了郁慕高的脑袋,面色惨白。 身后复又有人去捡那颗脑袋,都不肯信郁慕高竟然死了,交替传阅着,郁家长老颤颤巍巍地道: “此贼虽然刻薄寡恩,却不擅斗法…被杀也是应该的…” “只是这…这…郁慕仙还在宗内,若是让他晓得了…若是让他晓得了…我等偷偷抹除阵盘上的印记…鲁客卿!这该如何是好!” 原来几个长老本是郁萧贵的兄弟,郁萧贵生前担忧长子郁慕高在他死后大肆屠戮宗室,便用了诸多手段偷偷保下。 郁慕高早有察觉,只是恐怕轻举妄动暴露出郁萧贵的死讯,打算逐一陷害杀死,这长老也不是省油的灯,佯装不知。 不曾想突遇魔修,众人被这鲁客卿救出,郁慕高膝下诸子又孱弱,不能断决…竟然真让他成了祸害。 鲁客卿摇摇头,答道: “死于魔灾,郁慕仙不会去请澄心符,只要我等一口咬定,此事大有可为!” 郁家长老默默点头,低声道: “一切听从客卿安排!” 鲁客卿笑眯眯地点着头,这老头回过身,看向身后众人惶恐的脸色,喝道: “郁慕高已死,诸逆行至此皆废,废公田、察举、连坐、商税…恢复族贡、族奴…改郁慕高诸法,恢复古族制!” 下头的郁家人瞬间喜笑颜开,欢呼声阵阵,郁慕高的首级倒在地上,须发皆湿,一缕缕耷拉下来,上空回荡着众人的齐声: “除高贼,复族制!” 那颗脑袋被魔功抽得灰白,色彩灰暗,倒是与郁家宝库之中那颗硝制的、用法术维护了几十年的安景明的头颅颇为相似,在雨中孤零零地躺着。 李渊平高坐在上首,他也将三十岁了,鬓上复又泛起斑白,如今懒得去染,任由它白去,按着大黎山中人三十白头五十寿终的岁数,李渊平也可以自称老夫了。 两个魔修留下的储物袋都不是普通货色,李渊平便命人去了趟坊市,换成了三个胎息级别的储物袋,还剩下二十余枚灵石,充入库中,顿时舒服许多。 换回来的储物袋赐给了安家兄弟和田氏遗孤,权当是邀买人心了。 他正筹备着这次供奉的份额,听闻这次来得是元乌峰的大师兄余肃,是个贪婪大胆的,贿赂自然不能少,还要好好准备。 李渊平默默写着,下头上来一人,奉上一封小信。 “家主!郁家细作来报。” 李渊平瞄了眼,猛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又看了一遍,失声道: “郁慕高死了?!” “是真是假?这人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他思考一阵,自觉如今的三家的局面完全没有假死的必要,只会造成无必要的动荡…毕竟三家之约在前,李家人又不可能趁此机会北进,完全是自讨苦吃了。 倒是郁家地盘广大,遭到的魔修更多,郁慕高身死也是情有可原。 “再去探。” 他犹自不放心,再派了人下去,仔细想了一阵,颇为轻松地搁下笔,从喉咙中爆发出一声闷笑,朝着左右喜道: “身侧少了一只饿狼,可以安寝了!” 李渊平拿着小信等了片刻,一身黑衣李渊蛟驾风落在庭院前,气势已经是练气八层,他积累雄厚,花了数日便突破了。 李渊平起身步下,笑道: “兄长且看看!” 李渊蛟点头接过,仔细读了,长出口气,又是欣喜又是憋屈,叹道: “便宜他了!死得这样轻易。” 兄长李渊修的仇还憋在李渊蛟兄妹心中,恨不得手刃郁家父子,只是郁萧贵被李通崖一剑青白截断,不久便坐化,郁慕高又死于魔灾,勉强算出了口气。 李渊平抬了抬头,低声道: “历数我家诸敌,郁慕高纵使比不上伽泥奚那样的枭雄,却也算得上枭杰了,如今身死,毕生的良政与族制成了空,郁家再无与我家争雄之机,是我李家之幸。” 李渊蛟哈哈一笑,答道: “郁家花了百年窃蒋为郁,当年会宴诸族、逼迫朝贡,何等风光?迩来不过八十年,如今之势如山峦崩,最后一道大梁也断折了。” “只是还有个郁慕剑,也不知是不是死在了何处,竟然毫无消息。” 两人心情大好,下头的窦邑见风使舵,屁颠屁颠地上来,禀报道: “家主!郁慕高身死,郁家长老郁萧棉扶持七公子郁成宜为主,其余几峰各自为郁慕高膝下子嗣所踞,分为四股势力,僵持下来了。” 李渊平听得心动,却只能道: “只可惜郁慕仙定下了三家之誓,我等不得插手郁家之事,入郁家地界,否则趁此机会北上,吞并大半个郁家不是问题。” “不能直接吞并,动些小手脚还是没有问题的。” 李渊蛟应了一句,李渊平接过窦邑送上来的信,开口道: “湖上四处皆受了魔灾,费家开启了云拢天南大阵,魔修之中没有筑基,围攻一阵,无趣散去了。” 两兄弟正商量着,前殿一阵哭喊声与斥喝声,上来两个胎息修士,面容年轻,满面泪痕,往地上扑通一跪,嚎道: “还请主家救一救小族!” 东岸诸家中给李家朝贡的有芮家与濮家,这两人正是两家前来李家种植灵田的年轻修士,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哭泣道: “家主,东岸诸家糜烂一片,众多练气与胎息魔修肆虐,求救的术法已经纷纷升起,只求主家救一救小族…” 李渊蛟两兄弟相视一眼,顿时一喜,都是先将目光投向地图上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姓氏所在。 “东岸诸家!” ‘这群练气胎息魔修可都是肥羊…又能趁机收拢一众胎息家族,得了朝贡,一举两得,岂不妙哉!’ 这是补昨天的。 第三百六十六章 进发东岸 “腊月二十八夕手书,湖上大雪,所言壹佰贰拾枚灵石随信附至,家中尚好,唯太舅公田氏为魔修所杀,没于族事。” “儿宜披丧禁酒三月,在宗内努力,仙方、玄谈、丹砂诸道进修,资粮问家中取来。” “父蛟手泐。” 李曦治看着堆放在自己面前案上的小堆灵石,一言不发,将手中的信翻来覆去读了十多遍,愣愣地拿着。 父亲李渊蛟是个不会说软话的,就连信上的话都是硬梆梆、简洁明了,好像懒得和他多说一句话,李曦治抿嘴看了一遍又一遍,眨了眨眼,把一点点泪花挤回去。 算算日子,若是这信在袁家没有耽搁,这一百二十枚灵石自家花了不到一月就凑出来了,李曦治不敢去想,小心翼翼地把信贴身藏好,再迈步出了院子,朝着院中的袁湍道: “师尊,曦治可以换取那朝霞彩气了。” “缺了多少?” 袁湍静静立着,怀里抱着一只青色的狸猫,抬眉问道。 “一百二十枚灵石,已经凑齐。” 听了李曦治这话,袁湍轻轻地一挑眉,答道: “李渊蛟…倒是个能筹画的,竟然还能凑出一百二十枚来,你家不过初成世家,想必也不容易。” 她一向平静地神色有了些哀婉,低声道: “若是六十余年前我家中也这般和睦一心,也不至于我这样委屈求全了…” 接过李曦治递过来的灵石,袁湍也不多说,驾风而去,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女子才一脸寒霜地落回峰上,手中握着一个小玉瓶。 “朝霞彩气,我翻了半日撷气峰的库房,这一份最为纯净,确实是老老实实按着采气法采了十八年,呈现出赤金两彩。” 她一身气势起伏不定,身上隐隐有淡青色的光芒流淌,可能是与撷气峰的修士打了一架,面上的表情还是颇为冰寒: “这些撷气峰的人越来越放肆了,一百二十枚灵石便罢了,竟然还敢给我玩那些以次充好的把戏…我在宗内处处与人和善,他便觉得我软弱可欺!” 李曦治见她满脸冰寒的模样,拱了拱手,先道了几句谢,答道: “撷气峰是嫡系几峰之一,自然是苛待我等,师尊出身蕈林世家,已经是地位颇高,若是让弟子自己去,恐怕连这撷气峰都爬不上去。” 袁湍点点头,盯着他看了一眼,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柔柔地笑起来,问道: “曦治今年十七岁了罢?却还未娶妻生子,太迟也不好,可有看上哪一峰的姑娘,师尊替你去求。” 袁湍话题太跳脱,引得李曦治微微一愣,拒绝的话才到了嘴边,暗忖道: ‘父亲膝下唯有我一子,青池是狼窝虎穴,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岂不是要让父亲绝嗣?恐怕不妥…’ 当下只闷地道: “全凭师尊作主!” 袁湍微微点头,看起来早有打算,温声道: “练气家族难以相衬,你家长辈新丧,不是知根知底的世家联姻又恐怕有异心,不如我替你去帝云峰请位杨家人…” 此话出乎意料,言下并没有让袁李两家联姻的意思,李曦治只低头应诺,袁湍继续道: “当年越王与诸世家约为姻亲,如今虽然法统消弭,化为青池一峰,却还是时时有联姻,有旧例可依。” “麻烦师尊了。” 李曦治应声,袁湍则笑道: “当年杨天衙祭练那玉印,兵马从黎夏道上过,灭了我蕈林原上的几家山越,故而我袁家与杨天衙有几分交情,此事再容易不过了。” 东岸诸家尤为特殊,几十家小族,或在宗内有香火情,或是与世家有联姻,干脆就是萧家采矿的附庸。 诸家各自向邻近的世家朝贡,随着萧家冠云峰坊市的破灭,萧家势力在西方所辐射范围小了一圈,郁家复又没落,倒是让他们有了好日子过。 随着魔灾席卷而来,才舒服了一段日子的东岸诸家复又陷入烈火地狱之中,魔烟滚滚,血光流淌,遍地哭嚎。 芮家。 李清虹玉甲莹莹,温润地发着光,手中长枪挑动,耀眼的紫电将面前恐慌逃遁的胎息二层魔修击落,枪出如龙,将其贯穿。 紫雷迸发,这魔修顷刻之间便被炸得四分五裂,李清虹长枪灵巧地一挑,精准地从血肉之中挑出一枚储物袋。 修长的枪尖一挑,那储物袋悠悠落入纤手之中,李清虹回过头,兄长李渊蛟笑盈盈,李玄宣却心疼地盯着那尸体看,啰啰嗦嗦: “这魔修身着的长袍混合了紫云锦,清虹这么一炸,却不能用了…” 李清虹只好负着枪,答道: “我错啦我错啦。” 李渊蛟摆摆手,堵住那芮家家主芮琼措的满口感激话,带着人马不停蹄地向下一家赶去。 外姓修士孱弱,不但要分散财物,若是伤残还要补贴,故而李渊蛟只带了些自家修士: 练气八层的李渊蛟,练气七层的李清虹和李玄宣,和那只提着玉杵、练气五层的老猴,一齐扫荡这一块的魔修。 纵使这地界上的魔修修为都不甚高,李渊蛟依旧谨慎着,不敢将自家人分开,只恐受了魔修埋伏,宁愿效率低一些,一家一家扫荡过去。 随着众人的慢慢深入,涌现出来的魔修实力越来越高,还伴随着许多转化为魔修的本地修士,《血摩法书》威力不强,却善于逃遁,进度便慢下来。 摸摸怀中的八九枚储物袋,李渊蛟低声道: “一路上净杀胎息修士!若是按这个进度,只恐后头的魔修早就掳掠完驾风走了。” 他悄悄摸上法鉴,在这地界粗略地一扫,眼前顿时浮现出遍地是血火,沉声道: “东南方!先抓大鱼!” 两人顿时会意,带着猴儿飞了一阵,果然见着天上凌空站着三个练气修士,操弄着血盈盈的法术,地上浮现出血液勾勒的大阵,勾连天上三人。 李玄宣先是回头看看,遥遥的地还能瞧见古黎道上的烟火,不至于错过家中的求援,李渊蛟已经轻声道: “两个练气中期,一个练气后期。” 魔修之中大有差别,若是裘籍那般操弄白气的便尤为厉害些,眼看三人都只带着些血光,李渊蛟下定了决心,向着几人点点头。 李清虹会意,柳眉弯弯,洁白的双手一合,搓出一抹浓重的紫意来,在两掌之间凝聚,正是:紫符元光秘法! 这几个魔修正专注着勾勒法阵,不曾想几人迎面飞过来,连忙持出法器御敌,李清虹纤手一挥,那雷符呼啸而去。 ‘若不是距离太远,偷袭效果还能更好些!’ 练气修士有灵识,除非是些特殊的藏匿法器,偷袭是极困难之事,李清虹只拉近距离,缩短这人的反应时间,一道雷符砸在气息最薄弱这人面上。 “轰隆!” 这练气中期的魔修顿时吐血倒飞,手中法器焦黑一片,李清虹乘胜追击,枪法往他身上黏去,李家众人各自接下两个敌人。 这魔修吃了计攻击,体内震荡不休,好在他经验丰富,利用法器卸去了大部分的威力,不至于重伤,当下凶相毕露,口中谩骂不止。 “好硬的性子!” 李渊蛟拔出长剑,在对手胸前划出一道血痕,目光一转,却发现面前三个敌人不但没有惊慌之色,甚至还冷笑不语,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李渊蛟顿感不妙,闷声道: “速战速决!” 于是体内法力涌动,剑光一转,竟然把另一个练气中期的修士也勾连进来,仗着自己修行的《江河一气诀》雄厚,以一敌二。 李玄宣即刻会意,与老猴抽身出来,去与李清虹夹击那受伤魔修了。 这练气后期的黑袍魔修冷笑一声,斥道: “胆大包天,真当我等是那族修散修不成!” 手中的法器呼啸而来,另一只手捏出血光法术,往他身上打去,阴寒刺骨,那练气中期的灰袍魔修同样抓住时机,合围攻来。 李渊蛟一拍储物袋,唤出一道土黄色的椭圆形大盾来,上头六道层层叠叠的棱角放出法光,将两件法器挡住,在那血光法术中反射出一阵阵白光。 正是中品法器六石云盘。 这练气中期的法器全力发动,李渊蛟体内的法力如潮水般涨落,硬生生将这几人的攻击挡下。 “原来是有法器倚仗!” 那中期的魔修冷笑一声,两手一握,掐了几个法诀,口中喷出金光闪闪的火焰,狠狠的撞在六石云盘上。 这下的法力消耗更为剧烈,李渊蛟只好收起这法器,后退拔剑,月阙剑弧跳起,逼退两人,却被那红光照了一瞬,鼻端微寒。 李渊蛟这头吃了亏,另一头的魔修则更为不好受,浑身冒着黑烟,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终于慌了,口中大叫: “我等援兵将至!你等还不速速退去!” 另外两魔修皆是面色一愤,狠狠的看了他几眼,却也说不出什么,魔修自私,他们两个只想着拖着李家人,从未想过另外一个同伴的生死。 而这魔修各类逃跑保命之术皆被李清虹破去,眼看命都要没了,哪里还能想这么多,指望着逼退几人,口中喝到: “你等无非贪我这财物!杀我无益,等到我等人来,你等岂有命在?不如饶我一命,各取所需!” 言罢已经挑出腰间的储物袋,顶着几人的攻击,一边吐血,一边勉强施了个法术,这储物袋如流星一般远去,自己则飘飘往地上落去。 李渊蛟吃了敌人好几道法术,嘴角隐约有一丝血迹,沉声道: “走!” 李清虹手中紫电一动,将那储物袋勾进手里,缓了缓体内的法力,脸色一白,又强行掐出一缕紫电,运起秘法。 “想走?” 黑衣练气后期魔修恼羞成怒,手中法器如风一般砸来,硬要将李渊蛟留下。 “蠢货!莫要追他!” 他正全力追去,下头那被抢了储物袋的魔修大喝一声,让这黑袍修士微微愣住。 却见李渊蛟抽剑回身,灵识猛然沉入法鉴之中,这魔修只觉得浑身毛发乍起,遍体生寒,身形如血流淌,施展出秘法猛然后退,一瞬间拉开数丈。 李渊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放出太阴玄光,只是恐喝他,不见有什么动静,趁机一头飞向远方,这魔修满脸的恼怒全都不见,只余下深深的惊恐。 一旁那练气中期的灰袍魔修还要再追,李清虹的雷符已经扑面而来,不得不催使法器抵挡,在爆炸和烟尘之中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这移动的秘法消耗颇大,让这练气后期魔修脸色苍白,傻傻地停在空中,地面上摇摇晃晃飞上来一人,却是那被抢了储物袋的魔修,冷冷地笑道: “两位道友还要庆幸我替两位保住了性命!” 另外一个练气中期的灰袍修士颇为不满,冷冷地看着他,那为首的黑袍修士则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轻声问道: “道友出身大宗,见多识广,不知有何见解?” 这修士丢了储物袋,却满脸不在乎,庆幸地道: “我在宗内见过图录,那黑衣男子手中分明持的是青尺剑!那可是剑仙佩剑!谁知道里头藏着怎样的剑气?” “莫说你我三人,就算是大人来了吃上这一剑气估计都要休养个七八年…剑意剑意,岂是说笑的?” 黑衣修士长出口气,心中对之前的恐惧感有了解释,灰袍修士同样暗暗庆幸,嘴上却不服输,冷声道: “道友好大的来头,却还不是同样要跟我们这些人四下流浪?有本事就在你自家宗内筑基,别转成魔修搅和!” 黑衣修士摆了摆袖子,打断两人的争执,低声道: “不要再争了,安安静静等着大人过来,把这望月湖上的血气凑齐,速速离开,前往金羽宗吧。” 这望月湖颇为诡异,都不要说这什么剑仙世家,对岸就躲着个筑基,甚至听闻这诸家之中还藏了个蒋姓筑基… “真是个鬼地方!” 把昨天的补上了晚饭也没吃,吃点心去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屠钧葵光 李家众人这一头迅速驾风远去,李渊蛟面色微微发白,服下枚去寒毒、调理真元的丹药,面色好看许多,一旁的李清虹消耗甚大,同样服药调息。 虽然受了点轻伤,李渊蛟的面上还是挂起笑容,手中那枚储物袋盈盈地发着光,满是符文,看上去就不是凡物,笑道: “这魔修看起来不凡,怎么也是张怀德、裘籍之辈,是个核心人物,不同于那些小魔修,这次恐怕有好些收获。” 口中说着,李渊蛟却没有轻易打开这储物袋,而是拎在手中把玩着,李玄宣有些担忧地道: “蛟儿,伤势如何?” “无妨,让归鸾为我调理两天便可,再稳固几月修为,便可突破九层。” 言中之意便是箓丹了,老猴跟在后头飞着,故而不曾说出口,三人一猴默默飞了一阵,李渊蛟突然一停,轻声道: “寻到了!” 脚下是一个胎息小族,魔修正杀得痛快,李渊蛟驾风落下去,挥剑便砍。 过了一阵,提回来一个胎息魔修,已经砍断了四肢,孤零零平滑的一具躯体,两眼瞪得滚圆,直呼饶命。 李渊蛟目光炯炯,不为所动,只将他往地上一丢,再把那练气魔修的储物袋往他面上砸去,吩咐道: “用灵识打开。” 这魔修唯唯诺诺地按着他说的做了,那储物袋袋口微松,倒出一地物品来,不见什么标记法术发动,看上去也没什么后手。 李渊蛟懒得看这魔修到底是不是被标记寻仇了,在求饶声中一脚将他脑袋踩爆,又用火术烧干净了,摄起储物袋和诸多灵物来。 这一切不过数十息,干脆利落地解决了,李清虹抱着枪调息,宛若未闻,李玄宣倒是皱了皱眉,插嘴道: “也不必削成人棍…一剑结果他就好,何必这样,弄得到处是血。” “省事些,不必防备他用什么符箓。” 笑着答了一句,几人驾风而起,李渊蛟翻着储物袋,查看其中的收获,不多时已经越过诸家,到了郁家地界边上。 郁家的密林郡已经四境烟火,满目疮痍,流光与法术相互碰撞,烟气滚滚。 李玄宣驻足看了一阵,低声道: “郁玉封至郁成宜不过四代,已然颓然至此,积重难返了!” “谁说不是呢?” 李清虹抱着枪,盯着郡中暴起的明灭火光,答道: “世家起于微末时,族祖或是天资上佳、心机深沉,或是爽朗大方、知人善用,或是谨慎多谋、好疑凶残,才能脱颖而出。” “一世建业,二世守成,大多远不如前人。” “后人耽于享乐,沉于修炼,不知人世冷暖,一路成就筑基紫府还能镇压一族,若是不能,便埋下祸根了!” 李渊蛟按着剑看着,闷声道: “我家高祖至此,已历四世,曦月已是第五世。” 他回过头来,突然发问: “儿孙辈中可有媲美高祖、曾祖辈之人?” 李清虹不曾想话题突然这样沉重起来,连忙笑道: “兄长说笑了,一代有一代的境遇,不必比较。” 李玄宣一路上听着兄妹俩的讨论,一言不发,入了黎泾镇便往峰上画符去了,李渊蛟则和李清虹一齐落到中殿,与李渊平将众多战利品瓜分。 胎息修士的储物袋有十枚,把灵物与法器充入库中,只余下四十余枚灵石,添到了族库,总算是把给李清晓余山一脉灵石遗留下来的空缺补上了。 再倒出那练气魔修的积蓄,光光灵石就有二十枚之多,李渊蛟又要交到渊平手中,便见他皱眉道: “兄姐总要取些!总一并交给族中,自已哪里来的资粮修炼呢?兄长眼下要筑基,多想想自己。” 李渊蛟兄妹对视一眼,一人一半将之分了,各自取了几瓶能用的丹药,余下大部分都是魔功,李渊蛟挑挑拣拣,逐一看过,终于眼前一亮,笑道: “有一道四品法术。” 吴越广为流传的法术大多一二品甚至不入流,三四品大都是世家密藏,再往高了唯仙宗仙门所有,一听这话,众人顿时围过来,李渊蛟细细读了,答道: “稀奇事!乃是吴国小宗门屠钧门的四品法术,唤作:屠钧葵光,采用不同寒气寒水来练,入门就要九道寒气或是三道寒水,大成更是要九九八十一道!” “平日将这些寒气和寒水祭练到左手食指之中,临阵掐诀放出屠钧葵光,能够阻碍敌方法力运转,若是练至大成,一照面练气都要化为冰水。” 李渊蛟说完,李清虹接过仔细读了读,惋惜地一叹,轻声道: “我是用不得,雷属火,最破阴寒,更别说祭练进食指中了。” 李渊蛟点点头,自家修行《江河一气诀》和《寒松露雪诀》几道传承都与此术颇为契合,《寒松露雪诀》的采气寒松雪气更是可以作为一道寒气祭练此术。 ‘家中尚有一道天地灵水地煞冷泉,可以一用。’ “屠钧门…” 李渊蛟只觉得耳熟,疑惑道: “似乎那老猴在这宗门修行过,那《白猴游记》中有所提及,这宗门功法阴寒,祖上阔过,有好几样秘法,后被魔修所灭,最后倒是流转到我等手上来了。” 这道法术需要诸多不同的寒气寒水,九种才算入门,修炼起来有些难度,李渊蛟暂且将其存起,打算打听一下哪几家有寒气,慢慢来练。 李渊蛟闭关了小半年,稳固了修为,服下家中的箓丹,轻而易举地突破了练气九层,终于筑基在望。 眼下破关而出,仔细一问,家中修士大多闭关修炼去了。 此次魔灾族中宽裕了许多,不少欠下的族俸也发下来,众人或是生死关头有了长进,或是有了积蓄购买丹药,各自突破。 李清虹经过这一阵魔灾厮杀,修为同样大有精进,只是练气后期尤重积累,还未突破八层。 李渊蛟这才出关,下人已经把信送上,原来是谷烟庙来信,陈冬河终于收集好了一份金阳煌元,李渊蛟顿时大喜,着李清虹看家,自己往西而去。 满怀着喜悦出行,等到越过西屏山,滚滚的金沙席卷而来,李渊蛟落到谷烟庙前,面色顿时难看许多。 先前绵延千里的古城墙,如今已经倒塌数块,被分成了三四段,现存的城墙上也是斑驳一片,满是裂痕。 陈冬河面色依旧苍白,一副旧伤未复又添新伤的模样,飞到他的面前,开口道: “公子!” 李渊蛟指了指这城墙,皱眉不语,陈冬河答道: “是魔修。” “今年常常有魔修越境而来,大多数都驾风而去,也有一部分起了贪婪之心,围攻谷烟庙…在战斗之中时时波及这古城墙,便成了如今这模样了。” 陈冬河叹了口气,继续道: “这一份金阳煌元之所以迟了大半年,便是因为这个缘故,城墙倾圮,本来能供三人采气,如今只能容纳下两人了…” 李渊蛟顿觉头疼,这可不是修复一番便好的事情,金阳煌元的要求是要古关隘,若是自家去重新修复,搞不好还会毁了这采气之所。 ‘难不成还要派人来保护不成!’ 可自家嫡系的战力本就少,分布在此处保护耽搁修行了不说,又危险得很。 “此处太过残破,采气效率低得很,看来要另派人出去,再行寻找了…” 他眼下接过陈冬河递过来的玉盒,轻轻打开玉盒,见里头的金光流淌,红金一片,点头道: “舅公之事姑姑可知晓了?毕竟是舅舅,可以回族中一趟…祭拜一番。” 陈冬河听明白他的言中之意:‘可以回族中一趟’,意思这金阳煌元还是要采,陈冬河是何等识趣之人,当下温声道: “请公子送她回去一趟,这气眼看越来越难采,冬河还要抓紧时间,便不同行了。” 李渊蛟默然点头,派人去请李景恬,不多时下人来回报,说是李景恬不肯归家,只遥遥祭拜,改了白衣,算是尽到礼数。 陈冬河微微叹气,向着李渊蛟微微躬身,算是赔罪。 李渊蛟明白其中之意,只好留下丹药和资粮,在长烟落日中驾风而起,孤零零地消失在黄烟之中。 直到李渊蛟消失在天边,陈冬河才直起身来,靠着城墙坐下,盯着缓缓下落的夕阳,顿觉寂寥。 他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田有道一死,可以坐下来回忆昔年的人又少了一个,口中喃喃道: “夕阳血红,地脉翻涌,看来是火脉又爆发了。” 大漠火脉众多,并不是凡人居住的好地方,李景恬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性格也有些固执起来,若是换成年轻的时候,也不会做这等让李渊蛟为难的事。 ‘晓儿…孤儿寡母,如今也不知道过得如何了…’ 《江河一气诀》喜水喜湖,多年的大漠生活让陈冬河的修为进展缓慢许多,他却浑然不在意,只默默坐在灰白色的城上,哼起一两句家乡的歌谣来。 李渊蛟这头闷声回了家,在青石上呆坐了一个时辰,才觉得心力有所恢复,表情也生动起来,下头有人来报,说是李曦峻来了。 “让他上来。” 李渊蛟等了片刻,李曦峻披着锦袍快步上来了,赐给他的那法器晚红釉被他小心地镶嵌进了玉环中,摇摇晃晃坠在腰间,颇为好看。 “曦峻见过仲父。” 李曦峻一抱拳,看起来颇为轻松,李渊蛟灵识扫过,立刻明白过来,轻声道: “胎息五层玉京轮,倒是用功。” 李曦峻十六岁,正是如日方升的时候,他的资质比李曦明要差一些,想来在萧家的李曦明也差不多凝聚玉京了。 李曦峻谦虚几句,李渊蛟晓得他是来求箓丹,从储物袋中摸出玉瓶递过去。 等李曦峻李曦明两人服下这丹,便都是胎息巅峰的修士了,可金阳煌元只有一份,李渊蛟组织了一下话语,温声道: “峻儿,家中的金阳煌元只得了一份,大漠之中的气源又出了一些问题,下一份恐怕要等个十多年…” 李曦峻微微点头,看起来有些意外,当年兄长李曦峸的处境轮到了他身上,只是他的性格与亲兄长李曦峸完全不同,恭敬道: “曦峻全凭长辈吩咐!” 他不曾给李渊蛟垫台阶,李渊蛟只好一瞬间沉默下来,李曦峻剑眉低垂,顿了两息,终究不忍心看长辈愧疚的表情,笑道: “曦峻倒是喜爱那《寒松露雪诀》,飘逸出尘,寒气凛凛,适合佩剑而行。” “《金殿煌元诀》听起来像个骤富的地主,修行起来没意思了。” 李曦峻开了个玩笑,李渊蛟却笑不出来,《寒松露雪诀》不过是三品功法,《金殿煌元诀》却是四品的古法,这一道天地灵气服下,就决定了今后百年的路子。 厚此薄彼,手心手背都是肉,哪里是一句说笑就能带过的,李渊蛟心中虽然有万千情绪,却不擅长表达,只叹气: “等突破之后稳固了修为,就去山下取那寒松雪气,准备突破。” 从储物袋中摸出那《屠钧葵光》,补偿似地交到李曦峻手中,难得温声道: “这是家中新得的四品法术,你先仔细读了,慢慢修行,等到能收纳寒气寒水再来找我。” 家中那瓶地煞寒泉并不像寒松雪气这样可再生的天地灵气,李渊蛟本没有拿出来用的意思,后来仔细读了一下这法术,需要的量并不多,这才肯拿出来用。 “多谢仲父赐法!” 李曦峻沉静点头,接过这法术仔细读了,又发下玄景灵誓,抱拳退下,李渊蛟这才回过神来,伏案写了封信,交到下人手中,沉声道: “去衔忧峰问一问明公子修为如何了,若是已经突破玉京,便速速归来。” “不。” 他又拿回了这一封小信,涂画了一阵,吩咐道: “让他写信回来,我亲自去接他。” 第三百六十八章 褫夺衣冠 流光自衔忧峰而出,在风中穿梭,李渊蛟拜别了萧家人,接走李曦明,飘飘荡荡回家中去了。 长风破空,青年负手而立,身着道袍,腰间配着药囊,俯视身下的群山,前边的李渊蛟一袭黑袍,静静驾风,沉声道: “金阳煌元只集齐一份,曦峻已经决定服用寒松雪气。” “委屈弟弟了。” 李曦明衣袍飘逸,轻轻点头,摩挲着手中玉珠青宣,嘴角下垂,好像藏着许多心事,没有太多表情。 李渊蛟是个好猜忌的,李曦明一个表情,他心中已经过了数转,有些不适,拿不准他的想法,默然飞着。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黎泾山出现在脚下。 李曦明一去数年,看着脚下的山还是颇为熟悉,等着两人入了洞府,李渊蛟把装着金阳煌元的玉盒和箓丹交到他手中: “《金殿煌元诀》向你父亲去取。” 李曦明点头应下,恭声道: “曦明定然不负所托!” 网址p://m.42zw.la 他缓步退下,李渊蛟依旧呆坐在上首,眉毛凶厉地凑在一起,半晌才舒了口气,面色柔和下来,喃喃道: “长大了…都长大了…自家人面前也喜怒不形于色,看不出你的心思,看不出你什么计较,怎么好把李家交给你啊!” “幼时觉得曦明亲和,曦峻冷漠,长大成人却都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反倒是曦峻更有人情味些。” 曦月辈的事情,李渊蛟与李渊平聊过许多次: 若是论心性,李曦峻是最出色的,李曦明虽然同样不错,却总是莫名规规矩矩,没有什么出色的表现,有时还反倒有些木讷。 若不是李曦明天赋最高,又有丹道天赋,又出身伯脉,两人还真的想过把李家交到李曦峻手中。 只是两人商量来商量去,又见两兄弟感情好,李曦明又是一个温和肯听得进话的性子,左右相互扶持,还是定下了李曦明。 如今见了他这副模样,当他是在外几年,对自家不亲了,李渊蛟解下黑袍,只觉疲累,往洞府之中的小井中一望: 清涟涟的水中倒影出一对凶厉的眸子,眉距太短,望上去就是一副要择人而噬的模样,李渊蛟眯眼看了一阵,突然暗忖道: ‘幼时父亲最不喜我,想必也是见着这幅模样,心中犯怵罢!’ 他淡淡地看了一眼,盘膝而坐,自顾自修炼起来。 李曦明这头下了山,默默走了一阵,黎泾山上的灵气远不如衔忧峰,算算年岁,自己已经十六岁了。 ‘胎息五层,服下箓丹后便是胎息六层,花费二三年突破,便是十八岁的练气。’ 萧元思当年也是二十岁的练气,却足足熬到快六十岁才突破,为何练气之后慢成这样,李曦明心中是明白得很: ‘无非萧家要着他炼丹罢了。’ 萧家老祖萧初庭当年也是筑基丹士,有他在前顶着,萧元思却依旧被拖累到这样的地步,也就萧元思是个温淳君子,竟然老老实实地炼了。 ‘那我呢?家中唯我一人,若是丹火一燃,利益所驱,就算家中再顾及我,也没有多少修行的份了…更何况…’ 自己刚刚突破玉京,可以点燃丹火炼丹,家中的信后脚就来了,李曦明万不想作猜忌,可心中终究一凉。 缓步走了一阵,便见着前头早就等了一人,抱着剑站着,生得一副剑眉星目的模样,自然是李曦峻了。 李曦峻已经服用过箓丹,凝聚胎息第六轮,故而实力比李曦明还要高出一筹,抱着剑上来,轻声道: “兄长难得归家,何故愁眉不展。” 李曦明愣愣地看了他一眼,突然从储物袋中取出那金色流纹的玉匣,递到他的手中,松了一口气似得道: “还是你来罢!” “金阳煌元?!” 李曦峻呆了呆,足足好几息没说出话来,这才骂道: “李曦明!你发什么疯!” 李曦明看起来轻松了许多,答道: “我思量了许多,家中需要丹药供应,我终究要花时间在炼丹上的,既然如此,岂不是浪费了这四品功法?” “不如把这个机会让你,我用次一筹的功法,今后就专心炼丹,镇压家族便交给你来。” 他顿了顿,继续道: “我看了许多宗族的丹士,往往被丹道所误,筑基向来是少有的事情,还不如一如我大父,专司画符,便不再奢求突破筑基…” 李曦峻冷笑一声,答道: “你倒是会比较!” 他气不打一处来: “你大父是进阶无望,这才去专司画符!你倒好,明明天赋比我等都要高,却说什么专司炼丹!” “练气丹士与筑基丹士能是一个模样么!” 李曦峻咬咬牙,直言道: “你就是怕了!李曦明!家中寄托了多少希望在你身上,想着你是个萧初庭般的人物,你却顾首顾尾,犹自为自己想着退路!” 李曦明被他这一吼,也是微微愣住,面色微红,反驳道: “是,我就是想着退路如何?事事在我,事事盼我,你站着说话不腰疼,真以为人人都是萧初庭一般的人物?一头修炼神速,一头还能丹道精深,世界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只怕一头练了丹药,一头失了修为,一朝筑基,生死道消,白白浪费了这上好的天地灵气!就连做一个练气丹士都不得了。” 李曦峻出了口气,将那金阳煌元塞回他怀中,沉声道: “好!那你便随我上山,将此事亲口说明,让仲父决断!” 李曦明抱着玉盒颓然坐倒,终于是不说话了,李曦峻也长出了一口气,慢慢在他身边坐下,温声道: “兄长不必这样担忧…” “怎么能不担忧!” 李曦明摩挲着膝上的玉盒,声音轻飘飘,轻声道: “高祖自一介凡人二十年而筑基,曾祖三公无不英杰,每每读族史,只觉有如神人,难以置信。” “幼时总听长辈议论,你最似祖辈,镇定自若,思虑周全,面不改色,杀不动心。” 李曦明抬了抬头,答道: “我也学得了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可终究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你是胸有成竹,我是狐假虎威…” 他低声道: “我十岁那年父亲让我杀人,我便杀了,深知父亲要我是什么模样,但我私下里瑟瑟难言,不敢表现。” “后来去了萧家,几次下山也同样被诸多酒色所误,让萧师嘱咐了多次…我以为我是李家人,不会被其所诱,可是…” 李曦明闷声道: “其实我怕的是族正院,怕连累父亲的名声,家中长辈在上,故而规规矩矩,若是能做的毫无声息,我也经不住诱惑。” 他神色显得有些失措惊惶。 李曦峻愣了愣,面色急剧变化,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他,急切问道: “你…你破了元阳了?!那可是萧家!那可是萧家!父辈千防万防,千算计万算计,你竟然…” “可曾留下子嗣?!” 李曦明默默摇摇头,已经有了泪痕,答道: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李曦峻猛然起身,神色复杂,拎着他的衣袖又不知道该说着什么,吃力一甩,冷冷地道: “你不知道?!难怪…难怪!…” 李曦明猛然抬头,像是被莫名踹了一脚,急切地道: “曦峻!我…我是…不,你听我说。” 他在地上划蹭了两下,站起身来,一时间失了分寸,没头没脑地辩解道: “我和峸哥聊过许多次,我等与你不同,同父亲的话语许多是母亲与大夫人教我的,我不是中兴李家的良才…不…也不是…” 看着面前沉默的李曦峻,李曦明心中又悔又惧,暗自道: ‘呜呼,坦白也好!省得一直这样装下去…’ “你!” 李曦峻看着他的神色,突然想起当年在山上畅谈族事的那一夜,仔细一回忆,却发现对方总是狡猾地顺着自己说,总是兄弟无间,竟然不曾察觉。 “难怪你那样尽力饮酒,我还想是你初次饮酒,不胜酒力,原来是求速醉,免得露出马脚。” “是不该将你送去萧家!” 看着李曦峻的神色,李曦明突然之间放松似地平静了下来,连连摆手,腕上的青宣叮叮当当一阵乱响,轻轻地平静地道: “曦峻…非是人人都有你的风采。” 李曦峻闭目不言,显得有些冷酷,良久才道: “莫要狡辩,同我上山,将此间事一一向上报,请族内定夺。” “好。” 李曦明从口中吐出一个字,脸上却重重地挨了一拳,眼冒金星,身上的服冠哗啦一声被扯下来,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玉冠在地上摔得粉碎,连带着药囊和储物袋滚来滚去,只剩一件单薄的白色内裳挂在身上。 李曦明缓和了一下,摸了摸鼻端,殷殷是血,只听李曦峻冷声道: “褫夺衣冠,以待刑罚!” “嗡…” 金色的弓弦微微颤抖,中年男子的大手握着满是玄奥符文的长弓,长臂舒垂。 远处的鹰兽在血泊之中挣扎着,五脏六腑早已经被震得粉碎,身后的两人讨好似地围上来,谄媚道: “将军不愧是金庚罡弦,这一箭当真是金虹辉煌,瞬息而至…” 这两人都是宁家人,乃是宁和靖安排过来的,李玄锋默默地听着,下面的修士把那妖兽拖过来,他才沙哑着声音道: “不过是好事者捧杀,不必再提。” 两人马屁拍在马腿上,只好讪笑着转移话题,看着下面的人送上来一枚妖物的鹰蛋道: “恭喜将军!这筑基妖物竟然产子了!” 李玄锋随手接过,驾风而起,把弓背到身后去,从储物袋中取出那玉牌进了城,暗暗计较起来: “宁和靖笼络我给了十多点小功,再加上这段日子的狩猎,换取一枚遂元丹应该不是问题。” “算算日子,渊蛟兴许要筑基了,若是能托刘长迭带出去…” 这才落脚在城上,众人纷纷围过来,“将军”之声此起彼伏,李玄锋流露出一点笑容,同众人应付几句,便有一女子飘飘然落在城上。 这女子身着仙宗子弟的青衣,衣袖上绣着金纹,应是峰主一类的人物,眉毛弯弯,眼睛温润,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 一众族修吓得噤声,一窝蜂散去了,李玄锋拱手,问道: “不知哪位峰主当面,在下李玄锋。” 这女子轻声道: “月湖峰宁婉,见过将军。” 宁婉如今已经是筑基中期的修士,炼化松林朔风,修成了仙基入清听,行走之间带着股松香,清且苦。 现下在月色中一站,显得出尘。 李玄锋只低着头,宁婉轻声道: “已经等了许久了,不曾想将军这样忠于职守,还请将军沐浴更衣,我家真人召见。” 李玄锋微微一愣,神色肃穆,心中疑惑,暗忖道: ‘元素真人…这是作甚?’ 他点头退下,换了一套衣物,把弓收到储物袋中,这才出了洞府,宁婉依旧等在院外,持着一串玉珠,轻轻摆弄。 见了李玄锋出了洞府,她螓首轻点,一同驾风飞起,突然问道: “贵族是何时迁来望月湖的?当年的大战正是在南岸,打得生灵灭绝,想必在三百年内。” 宁婉的话题毫无由头,听得李玄锋一愣,答道: “据我族中考证,应在三百年那场大战之后,南岸灵机足足断绝了两百多年,从无人愿意光顾,故而当了三百年的凡人。” “喔。” 宁婉柔和一笑,柳眉弯弯,低声道: “哪里有三代筑基,遍地灵窍的凡人,道友说笑了,若是拿这种话来应付真人,恐怕要吃挂落。” 这话虽然温和如风,却如雷霆般在他耳边炸响,李玄锋骤然抬起头,直勾勾对上宁婉黑白分明的柔和眼眸。 宁婉还未成就筑基之时就以青池第一美人“秋湖仙子”闻名,这双眸子实在好看,李玄锋却完全没有心情顾及: ‘她在提醒我?为什么?我家与她毫无瓜葛,凭什么要帮我?’ ‘元素什么意思…是要查清我家根脚?!’ 过渡的情节差不多了,听大家的反映觉得平淡,有些情节就不拖沓慢写了,留到李曦明的番外吧,直接把矛盾点抓上来。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九章 魏李 元素真人的洞府修得朴素,看上去是普普通通的青石,不见有什么华丽的装饰,只是洞府之前摆了尊铜兽,非狼非虎,形态蜷缩。 宁婉走在前头,两人一齐进了洞府之中,元素真人正高踞在上首,手中持着一枚小小的、淡金色的法印,出神地看着。 李玄锋头一次面见紫府修士,元素真人面容圆润,没有什么威势,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余岁,一只手撑在膝上,悠然自得。 四下里白气弥漫,流淌不息,灵气浓郁得惊人,恐怕一捧一捉,稍加提炼就是一道小清灵气,脚踝处更是冰冰凉凉,多半又是一种天地灵水。 元素着轻甲,身旁平放着一戟,都是淡金色发着光,抬头望来。 “李玄锋/晚辈见过真人!” 元素真人“嗯”地应声,再也没有别的表示了。 青色的洞府四面皆是壁,青色的石上刻满了一行行字,被凝结成雾的灵气所遮盖,看不清内容,只能辨别出许多涂抹的痕迹,深浅不一。 元素并没有让两人久等,稍作停顿便问道: “婉儿,太虚之中光彩消散,那人应是已经托生,兴许在豫馥郡与临岸郡之间,让人注意着,万万不要起了冲突。” “晚辈晓得!” 网址p://m.42zw.la 宁婉微微点头,元素复又道: “将一路北归、除魔卫道的戏安排好,不要让他破了勾连的金性,安安稳稳送回去,便算罢休了。” 李玄锋听着两人交谈,默然不语,只在心中偷偷牢记揣摩,元素这才把目光移向他,温声道: “李木田是否铸就仙基?铸成何等仙基?” 这话题突兀,好在李玄锋得了提醒,一路上思量许久,此刻也心中没有多少慌张,答道: “筑基不过是谣传,先大父不过一介凡人,当年家族势弱,有意放任谣言,只为借势。” 元素点头,低声道: “凡人四子而三灵窍,不是偶然,可知为何?” 最重要的问题终于摆上台面,李玄锋深知紫府手段法术,点了点头,干脆以退为进,回道: “真人明鉴,我自家也苦恼多时,常常臆想是哪位紫府的族裔,乃至于听闻仙府传人姓李,不知是不是有亲缘。” 这话题几乎是禁忌,吓得宁婉都忍不住侧目而视,李玄锋则面不改色,语气平稳,好像在聊一件寻常不过的小事。 “哦?” 元素真人失笑,笑盈盈的看了一眼,答道: “洞骅李江群?!你倒是敢想!” 他摆了摆手,轻声道: “天下李与崔,八九出于魏,依着旧例,最有可能源自当年的魏国李氏,再次便是吴国檀山李氏,李氏在近古大有作为,留下的血统也不少。” “至于洞骅真人…” 元素真人盯着李玄锋的灰眸看了一眼,笑道: “洞骅真人出身宁国,号称滴血成桂,泪落为霜,你家若是能攀上亲,哪里是现在这幅模样。” 话是这样说,元素顿了顿,依旧轻声道: “上前来。” 李玄锋上前一步,元素一手按在他肩上,另一只手掐诀施法,手中彩光流淌,李玄锋只觉得指尖一痛,沁出血来。 随后那血滚动跳跃,在彩光中不断旋转,化为一道金灿灿的光,元素这才道: “果然是魏李,应是早早断了道统…” 元素是紫府修士,能在这个问题上花费这样多的心思已经是极为不易,挥手便散去法术,轻声道: “你家是魏李遗族…” 他愣了两息,突然恍然大悟,好像明白了什么困扰多时的问题,心中疑窦顿解,笑道: “我说那群秃驴怎么总跟你李家过不去!原来是这个缘由!胡羯灭魏而入主北方,毁了昭元仙府,这份宗恨血仇,自然是上好的命数良药!” “想必是魏李主脉遗留了!” 元素几百岁的人了,已经腻了人世间大部分的乐趣,如今把这前因后果弄懂,心中大为爽快,笑盈盈地道: “倒也是好手段,如此设计,恐怕连那些个秃驴都想不清为何命数在你!忿怒只知道杀鲸,却不知道这鲸是怎么来的。” “若不是我随手一子,这事情谁能撞破?利用明阳金性纠葛千年,千年布局,这才是大修士所为!这才叫金丹修士!” 李玄锋听得似懂非懂,总归是把这危机化解了,元素却兴奋起来,来回踱步,突然有些遗憾: ‘难怪萧初庭这样来下棋,此人若不是什么老东西重修,当真是后生可畏讷!’ 宁婉也被元素的失态所惊,她见识更广,隐隐约约听出来些前因后果。 ‘难道是忿怒摩诃之事!’ 一知半解往往最为惊人,宁婉只觉得背后发凉,心中升起深深的恐惧: ‘这便是金丹修士的手笔么…纵使自身被围攻而死,亦能留下后手,算死千年后的九世摩诃!’ 她心中冰凉一片,更对头顶上那位渌水午元符语真君升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越国三位真君的谋划,又有谁能插手呢?’ 李玄锋默默在一旁听着,努力收集着信息,慢慢也理解了一些,眼前的真人却不打算再说了,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李玄锋,你既然还未娶妻,不如配我宁家人。” 李玄锋顿时一滞,话还未说出口,元素真人却眯着眼笑道: “婉儿你是别想了,她有紫府之姿,你这道途却不好走。” 李玄锋看他的表情,知道已然是拒绝不得,元素轻声道: “和棉就不错,抓紧时间办了,不要耽搁。” 李家,黎泾山。 山顶上的小院之中静得吓人,月光洁白如霜,洒落一地。 李曦明一身白衣,静静的跪在地面上,他的脸颊上高高肿起,青红了一块。 李渊蛟横刀立马地跨坐在上头,面色阴郁,本来就凶狠的神色惊怒交加,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人吃下去。 与叔公李通崖缄默的怒不同,李渊蛟的怒火出于双眸,他的表情紧张起来就有一股浓浓的恶意,在面上张牙舞爪。 李清虹早早就到了,面如寒霜,静静地站着,李曦明不敢抬头。 足足过了几十息,门外才传来急骤的脚步声,李渊平推门而入,面色难看,心肺生疼,一句话也不曾说,默默站在一旁。 李渊蛟眯了眯眼,强行克制住了怒火,轻声道: “平弟,此事可是溪上翁所为?” 李渊平面上没有一丝血色,干瘦的身体下拜,沉声道: “本没有必要,更何况…不是有符种在?” 李渊蛟缓缓摇头,心中烦闷,他正准备闭关,硬生生被敲醒,自己后辈弄成了这副模样,怎么能让他不糟心,只悔道: ‘只怨我日日顾着修炼,竟然没有看清小儿辈,以为是个节制守性的,就草草将他送去萧家了…怪我,怪我!’ 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在萧家留种,李渊蛟心中深惧: ‘破了元阳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年轻玩乐几番也并非没有先例…只是…万一在外头留了子嗣…’ ‘曦明是伯脉嫡长,这孩子也是伯脉最长,若是今后没有子嗣,还真是伯脉独苗了,就算有了子嗣,也有宗制法统在身…’ 院中一片寂静,侧边的李渊平缓缓坐下,轻声道: “不如…” 李渊平还未说出口,李渊蛟先是挥断他,看了眼李曦明,答道: “进院再说。” 三人入了后院,李渊平静静道: “不如在宗制上废了这孩子,逐出主脉,以防万一。” “不可!” 李渊蛟神色莫名,低声道: “你膝下就此一子,岂不是要伯脉绝嗣!” “过继便可。” 李曦明是他的亲子,此刻说起话来却是毫不留情,面上没有什么动容之色,双手却颤颤巍巍,李渊蛟摇头,倒答道: “说到底不过是少年贪图享乐,不应太重,既然诚心悔过,便拿了少主的身份,其余一切照旧。” 李渊蛟脸庞躲在深深的阴影中,声音低沉: “此事不宜重罚,重拿轻放,他不是害怕修行与族务两难兼顾?金阳煌元照旧给他,在他筑基之前,同样不会给他多少炼丹事务。” 李渊平听着这宛若未罚的责罚,慢慢抬起头,低声道: “那这少主之位?” “试试曦峸吧。” 李渊蛟话音方落,李渊平面色数变,低声道: “兄长…这是取乱之道!” 李渊蛟摇了摇头,咬牙切齿地道: “当下只能如此!” 李渊平面色猛然涌上一股嫣红,沉声道: “那曦峸之后呢?到底是伯脉还是仲脉!一旦开了这个头,便是分裂之始!” 李渊蛟沙哑着答道: “你又待如何?把曦明一个自家的丹道天才变成一个满心怨恨的敌人?…” 李渊平神色俱厉,狠声道: “是又如何,大不了我废了他修为!” 为父至此,李渊平淌下两行泪,说不出话来了,李渊蛟从阴影之中站起身来,月光重新照耀在他面上,黑袍青年道: “曦明受了符种!看了内史!” 兄弟俩齐齐沉默下去,一旁的李清虹听了许久,终于开口道: “不如这样。” “且先以或被神通所惑之名脱了罪,不让这孩子太自责,安抚住众人之心,罚的太重,终究不好。” “先将此罪搁置,且当无事发生,就对着曦明说清了,权当他是为神通所惑。” 李渊平心中怒意稍止,低声道: “长姐是想着当做无事发生,可萧家怎么想可难说,更何况…既然出了这事,怎么好用他!” 李清虹答道: “使功不如使过,他是我李家的种,会糊涂一时,不会糊涂一世,且先看着,曦峸当年木讷,如今已经是仁善之主了,谁又能说得准?” “至于后患,几次酒色到底难说,兄长与我正年富力强,有玄光镇族,不至于一夕而篡。” 李清虹轻轻出了口气,温声道: “大父在时,事事防范于未然,可也不曾见以未然之事草草埋下祸根的,还是谨慎行事。” 李渊平微微拱手,平静道: “还是要兄姐警惕,小弟命薄,多半是防不到那一天了。” 言罢拱手下去,李清虹目送着他远去,这才看向沉默不语的李渊蛟,叹道: “渊平未免太偏激了些!曦明何罪,不至于此!兄长你也是,任由着他说!” 方才两兄弟一番争吵,看上去是李渊蛟处处维护李曦明,实则却不然,李渊蛟给出的建议隐约把他往死路上逼,乃至于李渊平最后喊出废了修为这样的话。 李渊蛟尤不满足,还要再进一步,李清虹听得心中发凉,终于出言阻止。 李渊蛟听着她的劝说,站在月光之下,紧紧攥着手中的长剑,轻声道: “我亦不忍,是渊平爱之深责之切,若非如此,他是绝不愿意重拿轻放的。” 他深深明白李渊平在这个独子身上倾注了多少的心血,付诸多少希望在他身上,李渊蛟喃喃道: “平弟天赋不高,又折了根骨,此生已经没有什么希望,唯一的指望就在这一个孩子身上,旧时有多期盼,如今就有多失望。” 李清虹听得心中乱成一片,咬牙道: “终究是这孩子让他失望了。” 李渊蛟叹了口气,答道: “这段时间不要让他们父子见面了,让他去玉庭山修行吧!” “省得渊平说出什么话来,伤了情谊,少年正是负气时,多加责备恐怕要弄出事情来。” 李渊蛟默默出了院子,李曦明依旧跪在院前,李曦峻同样是陪在身边,与前些时候不同的是又多了个李曦峸,默默跪在两人的前边。 见着李渊蛟出来,李曦峸闷声道: “是曦峸不曾教好兄弟,还请…” 李渊蛟烦躁正在头上,挥袖打断他,径直驾风而起,望着夜色中的望月湖,攥紧了手中的剑,暗道: “老祖!要杀敌除妖,以身相殉,蛟未有一点犹豫,可要扶持庸弱,公平是非,渊蛟实在是心力交瘁…” 他在湖上的朔风之中站了一夜,长长吐出气来,只喃喃道: “蛟不敢忘。” 周一太忙,不好意思往后推一下。 感谢云梦青仙的盟主,这几天调整一下,实在不能这样了,一提速节奏都有点乱。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章 仙凡分居 李渊平这头回到镇中,心头依旧急怒生疼,两眼通红地进了中殿,四下里昏沉一片,两点灯光如豆,微弱地闪烁着。 他拖着疲惫的躯体,坐上那个最高的位子,抽了一份文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烦躁地咳嗽两声,把血咽下去。 窦邑忙忙碌碌地冲进来,爬上台阶,李渊平低声道: “研墨。” 窦邑老老实实地磨完了墨,李渊平挥了挥手,他便退下了,李渊平拿起笔,慢慢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了一阵。 家主之位,要平衡族中外姓,管理灵田,分配族俸,涉及到几乎全族上下从胎息到练气的利益,从李玄宣成为家主,四脉设立之时就定下了单传的规矩。 如今李家受了符种的大宗嫡系一心,镇压家族,自然可以任意指定家主,贤者为君,愚者从命。 可一旦开了这个先河,今后受符种的嫡系血脉渐远,又各自出身不同,利益相争,各自支持一脉,那就要出乱子了。 “若是到了那个时候,家主之位便成了几个受箓修士争权夺利,收刮家族的手段…” “更何况…” 李渊平情绪平静下来,思维越加敏捷,暗自道: 网址p://m.42zw.la “看着明儿那副模样,终究还是个不堪大用的,若是把李家交到他手中,怎么能压制住诸外姓?怎么能驾驭住李寄蛮?” 大殿之中只剩下李渊平高坐上首,昏暗一片,他目光在微弱的灯光上停留着,声音低沉: “说到底,家中缺少大神通者镇压,筑基能成,紫府难望,若非大气运加持,必然走向衰败或分裂…” 他愣愣地望着,晨曦的光影已经慢慢从殿前升起,兄长李渊蛟静静地站在殿门之前,李渊平想的太过入神,竟然毫无察觉。 晨曦缓缓爬上中殿的台阶,李渊平闷声道: “如今的宗法乃是曾祖所制,昔日家中不过几位胎息…安能想到今天的模样?一味继承宗法,恐怕不是什么好办法。” 李渊平这才发现面前站着的李渊蛟,他目光烁烁,轻声道: “兄长,若是我身故,家中当以谁为主位,压制诸外姓,驱策山越,管理宗族,培养后辈?” 李渊蛟顿了顿,迟疑道: “眼下能堪大任的唯有曦峻,除却他,曦峸太善,曦明又…” “曦月辈已经如此难了!几人天赋皆高,本不应分出任何一人来当家才对。” 李渊平继续道: “倘若曦月辈就这样过去了,承明辈并无雄主,又该如何?” 李渊蛟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什么,答道: “若是如此,无可奈何。” “兄长,我要改宗制。” 他猛然站起身道: “家主的权位实在太大,乃是项平公在时所设,可宗族之中又有几个人能够得上他?这法子能集权收益,却实在太难操持了” “后辈不可能代代都能出上权谋手段高超,天赋又低的伯脉子,曦明此事看似偶然,实则是自家如今已经够不上这样的统治之法,或迟或早,总是要出事的。” 李渊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半响才温和地道: “放手去做,兄长帮你看着。” 李渊平似乎已经完全从对长子的失望中恢复过来,反而多了种低落的味道,沉声道: “先丈量灵地,造册录书…分权罢!” 对于世家来说,查清私有的灵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就连青池宗都没有办法算清治下世家的灵田,只能潦草的按照筑基的数量来收供奉。 无他,只要幻阵一遮罩,小小的一块地在茫茫的山海之中毫不起眼,除非机缘巧合,灵识轻轻一扫,是什么都发现不了的。 青池宗虽然有专门的破阵秘法,却又不可能一一上门检查一寸寸土地,自然只能按着地脉灵脉估摸着来。 这同样是仙魔之战以后海内众多遗迹至今仍存的原因,这些宗门的幻阵更加高级,任你撞破头也找不到入口。 然而李渊蛟只是请出法鉴,轻轻一动,整个李家上下的每一寸土地都看得清清楚楚,哪些个望姓自己偷偷建了小院,偷偷划了灵田,一一暴露在眼前。 “果然…” 这事情本是难免的,李家治下的几个望姓无一不私自开发了灵田,在山野之中那些李家看不上的贫瘠土地上偷偷围了院子,布置下幻阵,私自种稻。 这还算是好的,这些年外姓修士慢慢多起来,也从散修处接触到了众多修行之法,也不是所有灵窍子都送到李家了,家中甚至有外姓修士外出寻找机缘,一去不归。 李渊蛟目光一扫,连几个曦月辈的小宗修士都参与其中,只默默叹气。 “这地贫瘠是贫瘠了些,可经不住是白得的!毕竟族中的田地再好,大部分产出还是要上交的,哪有自己种自己收来的痛快。” 这些灵田家中查过两次,余下的都是规则允许之中的产物,李渊蛟慢慢把图录画好,落回殿中,李渊平已经奋笔疾书许久。 见着李渊蛟回来,李渊平接过他手中画好的图录,将几座仙山圈起来,沉吟一阵,轻声道: “兄长,我仔细查看了当年黎夏郡和如今袁家的路子,你且看看我这法子。” 李渊蛟低眉一瞧,上头开篇便是几个大字: “宗族二元,峰镇相制。” 李渊平面色苍白,目光炯炯有神,解释道: “如今家中修士越来越多,我欲分离宗制与族制,上族下宗,仙凡分居,修士入峰为族,凡人下山为宗,除非除妖委派,不得下山。” “外姓与族人一旦身具灵窍,便送上主峰黎泾山修行,由我家修士精心教导,资质高便继续修行,资质低便送往他峰。” “每座仙山各自建立一府,打散四脉子弟入内,设置峰主、纠察、族正…山下所有灵田不再一一委派,而是由各自的仙山派遣。” 李渊平轻声道: “各座仙山修士轮流指派调换,收上来的灵物直接输来黎泾,送来眉尺山洞府,至于家主…唯主升迁调动,族正纠察族中是非,家中有法鉴,贪渎灵物大部分是必然暴露的事情!” 他眼中烁烁,继续道: “反观今日,族中许多的外姓与支脉修士之所以偷种灵稻,四下寻宝,运送灵物,外出求道,无非是在我家除了种植灵稻再也没有别的路可走,没了上升的空间,自然没有附属的心。” “如今此法,不但能让我家不用去苦苦寻找一个修为无望的嫡系大才来治家维持稳定,又能捏造出一份份权位阶级,将这些人吸附在我家…” 李渊蛟将他手上的详细规制读完,此中自然不止李渊平嘴上的几句,还有大量的纠察制约,各类的修为限制,用以限制贪渎与反叛。 “若是如此,族正院在监察上的人手就要翻上数番,各类权位也要发放族俸养廉…” 李渊蛟皱眉看了一阵,李渊平这个法子确实可以宠络大部分修士,但也叫李家的统治成本大大提高,心中估摸不定收益与损失哪个更高,迟迟不语。 李渊平却自信地笑道: “修仙求道,本就是天下最贪婪之事,我家马上就能产出丹药,只要与这些权位相绑定,不知道有多少人趋之若鹜!更何况权欲乃是九劫之一,双管齐下,哪有几个人能抵挡?” 他低低地道: “只要外姓与旁支一心攀爬权位,就能为我所用,不必代代都出一个能压制住他们、能驱使他们的英杰,就是平庸之辈也够用了。” “甚至平常的日子里,按着族正院递上来的名单随意拔擢,就连修行之余也能治家了。” 李渊蛟也渐渐有了意动之色,接过他的话茬: “如此一来,我家也不用时时刻刻注意着外姓,只要及时看住几个出色之辈,以族女妻之,玄鉴镇压,便可稳坐仙山…” “不错。” 李渊平道: “纵然是多发放些族俸又如何,兄长即将突破筑基,到时家中定然大有不同。” 李渊蛟终究是点头应允,答道: “可终究是我们这些后辈不肖,难以集权一身,放权放利,以求稳定,不知…不知该以何面目见长辈。” 李渊平也是默默点头,劝慰道: “最得利未必最稳定,今后家中渐渐扩张,迟早要分权的,总不可能是集于一人…我家输不起。” 李渊蛟与他聊了几句,心中沉沉,自己往乌涂山而去,准备着修炼一段时日稳固修为,便闭关突破筑基。 玉庭山。 玉庭山上的雪依旧洁白亮眼,李曦峻双目一睁,吐出口白气来,撞在手中的长剑上,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霜。 “《寒松露雪诀》好歹是三品功法,身披露雪,足踏寒风。” 他的白衣飘飘,修为已至练气一层,稳固了修为,真元洁白如霜,在他身侧流转不定,再配合着手中青锋,出尘不染。 短短两年多,曦月辈三位接连突破,为李家增加了三位嫡系练气。 李渊蛟与李清虹则前后闭关,家中的嫡系与外姓都有长足的进步,渊清辈的小宗并不多,李家到了曦月辈小宗修士才多起来,以伯仲两脉为主,渐渐开始执掌灵田了。 按着李家的宗法,当年李木田的庶出兄弟们的后裔大多都因为灵窍的稀少而渐渐从小宗化为支脉,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由于李家玄景辈两位大宗,李玄岭、李玄锋的节制子嗣,李家的四脉小宗到了第三代才蓬勃起来,以李玄宣的庶出子形成的小宗与李渊云的庶出子的小宗为主,接过了上一代的权柄。 当然,这事在李曦峻看来太好不过了,不至于头顶上冒出来几百个与自己父亲同一辈的凡人长辈,权力中心疏远的宗法关系近了一层,许多矛盾都可以扫清。 “公子。” 安思明佩着剑上来,向着他拱了拱手,恭声问了一句。 李曦峻闭关一年半载,突然觉得安思明的精气神都不同了,好像是生活有了奔头,显得格外殷勤,顿时笑道: “可是娶了妻了?” 安思明愣了愣,连连摆手,继续道: “公子说笑,曦峸公子已经在山下等着了。” 李曦峻飘飘驾风落到山脚下,兄长李曦峸已经等候多时,身披轻甲,二十六七岁的模样,越发成熟。 李曦峸同样是练气修为,修行的是《江河一气诀》,娶了田氏的女子,妾室多从安氏择,故而膝下子嗣众多,大多二三岁。 李曦峸既为人父,便蓄起须来,穿甲束发,颇有威仪,笑盈盈地迎上来,开口道: “许久不见弟弟了。” 李曦峻微微点头,落在他身边,一旁的重挲马打了个响鼻,警惕地看着他。 李曦峻灵识一扫,两侧站满了修士,以自己的庶出兄弟们和寒门出身的外姓为主,恭恭敬敬地站在两侧。 李曦峸少年时最爱护兄族,结交修士,昔日他们受了李曦峸的恩情,如今一窝蜂地围在他身边。 李曦峸挥了挥宽厚的大手,一众人纷纷退下,两人踱步在青石路上,李曦峸声音温厚,笑道: “这年你和曦明闭关修炼,家中之事大有变动,家主改革了宗制,如今已非从前。” 于是将这一年半载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李曦峻皱眉,听着他将前后讲罢,李曦峸道: “如今这事轻而易举便成了,几个仙山都改了制,大兴宫宇,一众修士都配合得很…自己出钱出力…” “他们自然配合!” 李曦峻只是心里过了一个来回,便晓得清清楚楚,脸色不是很好看,冷声道: “族中给了权位,给了俸禄,这一个个不是傻蛋,自然是开心得很!” 李曦峻嘴上说着,这头心中暗忖: ‘难怪玉庭山的灵气降低不少,原来是有修士入了山!家中应该着手修建聚灵阵了…不至于耽搁了嫡系的修行。’ 李曦峸连忙笑了笑,打圆场道: “去也不是让他们白白拿,族中布了各类庶务,平日里他们也是在外头跑,如今还能让家中赚些补贴,不至于让…” 李曦峻见他还不明白,眼看四下无人,径直叹道: “兄长,长辈这是无奈分了手中权了,做后辈的应觉得羞愧才对…” 李家在扩张的过程中慢慢转换政体,也会埋下隐患和爆发隐患。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一章 豫馥事 李曦峸顿时凝噎,无奈地摇摇头,从怀里取出拿那份记录宗制的玉简,递到了李曦峻手中,轻声道: “新制初成,大部分职位还空缺着,不过是平叔还能操持家事,先吊着下面的人,迟早要分下去的,你且看看。” 李曦峻听了他的话,有些意外地看了兄长一眼,顺手接过,仔细一读: “宗族二元…” 后头的镇峰相制李曦峻看了看名目便明白了,还是回头来仔仔细细看了看这前头的宗族二元,沉默良久,低声道: “族叔…族叔…打散四脉,浑于一峰,建立府政,这…这还是家族么!” 李曦峸被他这大逆不道的话吓得一个激灵,沉声道: “这是什么话!” 李曦峻面色阴沉,答道: “依着这法子是黎泾宗!不是黎泾李家!家族之和在于代际相承,散入诸峰,哪里还有家族!” 李曦峸默然看了他一眼,低声道: 网址p://m.42zw.la “你欲如何?” “稍作修改便可。” 李曦峻将手中玉简又看了一遍,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答道: “这份只有宗制,没有族制,外姓与支脉可以打散入诸峰,大小宗却不能。” 他一甩袖袍,驾风而起,往中殿去了。 黎泾山。 李渊平辛苦了一年多,总算把诸多制度设定好,眼看事务慢慢放松下来,渐渐有了成效,心中也轻松许多。 “兄长已经闭关,也不晓得多久能突破,有几层把握。” 正想着,中殿前却一阵喧哗,一身白衣的李曦峻眉宇紧皱,急匆匆地进了大殿,俯身便拜,沉声道: “小侄见过家主!” ‘来了!’ 李渊平已经等他多时了,要说他如今在家中的权势,哪里有人能对新法说三道四,唯有这几个小辈敢说话,于是笑盈盈地道: “峻儿有何见解?” 李曦峻明亮的眸子与族叔一对视,不须多言,他自然不会让大大咧咧地指出来让李渊平尴尬,只答道: “小侄有一事相求!” “说。” 李渊平最喜欢与自己这个侄子说话,李曦峻总能语气委婉,不叫人难堪地提出自己的异议,当下只做侧耳倾听状。 “小侄请求重修湖上蛇妖洞府,填湖为洲,设立一部,将家中嫡系与天赋高的小宗迁入修行,作为李家本部。” 他低声道: “峻儿明白族叔的想法,小侄的意思是:宗族二元,不应化族为宗。” “湖上李家,湖岸峰府…” 李渊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李曦峻上前一步,按着地图,轻声道: “湖岸不过是治理与内耗外姓、保护凡人的地界,湖中则四脉嫡系修士和天赋小宗同居…” “有朝一日,统一望月,便再迁上那湖中最精华的大洲湖中洲坊市遗址,从此就是湖上仙族,湖周为郡…” 李曦峻的野心竟然还要大,他目光坚毅,李渊平听得异彩涟涟,李曦峻低声道: “小侄去探查过,那溶洞虽然不能种稻,却颇为宽广,灵气浓郁,正正是修行的好地方!” “那溶洞中没有阵法庇护,自家的人手自老祖身死便慢慢撤回来了,如今能用上,岂不是正好?” 李曦峻说完这话,低眉道: “晚辈拙见…” 李渊平却摇摇头,笑道: “什么拙见!我父亲早已经启程去了东边的山稽郡,请那玄岳门的修士回来搬山造洲,只是提防他人埋伏,不曾透露消息罢了!” 李曦峻着实一愣,喜道: “原来族叔早有这打算,是晚辈多虑,无知妄言!” “诶!” 李渊平笑道: “可还记得那芮家?” 他取出朱笔来,在那处圈了一圈,解释道: “此山地脉薄弱,水脉丰盈,上有灵泉,我欲请玄岳门人,搬动这山,置于湖上,作为我家主峰!” “一来能脱离翠元铜精影响,用上这灵泉,家中不用再去购买,二来也多出一峰,岂不美哉!” 李家当年从安家手中得了一寻脉术,唤作《听查地庭》,故而对族中的地脉水脉查得一清二楚,李曦峻听他说完,答道: “这地脉水脉搬动之后到底能不能用,灵泉会不会消失,还要请玄岳门人看一看再说。” “无妨。” 李渊平笑道: “如今东岸诸家内附、朝贡我家足足的有十二家,找一座最合适的搬上去便可,给这家人贴点补偿,没有多少花费的事情。” “族叔明鉴。” 李曦峻松了口气,面上有了笑容,直起身子道: “晚辈多虑了。” “害!” 李渊平收了笑容,叹了口气,低声道: “峻儿,七叔说句不该说的,你父亲去得早,曦月辈小宗多而大宗少,我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家中还要看你。” “曦峸是你自家兄长,我不好说,曦明又不争气,为长辈的只能到这个份上了。” 他这些年日夜操劳,面色难看许多,笑起来也不好看,温吞地道: “此事过后,家中事我会渐渐放手,你们自己看着来办。” 玉庭山。 李曦明盘膝而坐,《金殿煌元诀》的真元流淌,暗室之中皆是明亮之光,金红一片。 他缓缓睁开双眼,吐出一缕金气。 兴许是疑虑溪上翁的神通,长辈的处置轻得令人难以置信,不过是禁足,一切照旧,丹药与资粮依旧供应,家中事物也不再来烦他了。 他被锁在这个孤零零的小院子里,一切资源随叫随到,时不时李曦峻还会来看看他。 李曦明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轻松无比,修为一日千里,庆幸道: “这样最好了。” 每日修炼,闲暇下来就看看丹书,李曦峻看懂他的心思,给他的阁楼取了个丹阁的名字,时常送些灵物进来给他练手。 家中的一切都不必他来管,无非就是炼丹与修炼,他把满心的愧疚都花在这上头了。 他其实不是个坚毅的性子,幼时李曦明为满身的压力痴狂,常常幻想自己变为一件法宝,只会修炼与炼丹的法宝,从容地端坐在火脉之上。 他只要默默付出,不用担忧会不会让父亲失望。 ‘如今这个模样!倒是与儿时的梦想相差无几了!’ 李曦明轻轻一拍储物袋,那丹炉飞出,嘭然落地,上头黑漆漆的,花纹繁复,炉身上刻满了海浪与凶兽,三足撑地,刻着一个小小的名字: “江中炉。” 手肘一翻,取出一节白黄色的木块,乃是胎息灵物宝珠木, 两手一合,唤来一道淡金色的丹火,李曦明暗自点头: ‘这金殿煌元诀不愧是四品功法,果真不俗,真元纯阳,唤出来的丹火比原先更胜一筹。’ “炼阳青丹,应该用宝珠木配上皦日三九法。” 这些都是萧元思一点点积累下来的经验,李曦明将手中的木块往炉底一掷,取出那玉盒,用法力摄取出阳青果,便往那炉中投去。 慢慢地提炼出精华,又取出几味佐药,逐一投入炉中。 最后便用丹火不断提炼,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便有六颗淡红色的灵丹从炉嘴中吐出。 “胎息丹药阳青丹,如此便成了。” 这六枚丹药,便代表着可以让六位胎息修士卖命数月,仅仅花了他半个时辰罢了,李曦明用特殊的手法将其收起,心中舒服了不少。 “父亲…曦明也不算辜负长辈了。” 若是自己元阳未破,定然还能再加上半分成丹之机,想到此处,他默默低头,从储物袋中取出诸多灵物,准备再炼一炉。 山稽郡,玄岳门。 玄岳门自徐国迁来,定居在山稽郡,大多修行土行玄功,唯有一位长奚真人镇守,不过一郡之地,好在山稽郡是个大郡,玄岳门人也不少。 李玄宣通报上去,两个外门弟子好生好气地招待着,玄岳门在七门之中属于最弱势的一批,筑基不过一掌之数,门人没有什么傲气。 李玄宣带着老猴在山脚下等了一阵,便有修士下来迎他。 这人身着白衣,五官还算端正,只可惜两颊上皆有生痣,坏了气质,身上大大小小的玉饰,落下来便笑道: “玄岳孔玉,见过道友,不知是黎泾哪一位?” “李家李玄宣。” 这孔玉竟然是练气巅峰修为,客客气气,李玄宣受宠若惊,连忙应了一句,孔玉笑道: “不晓得月阙剑乃是…?” “正是在下亲仲父!” 孔玉听着两人亲缘这样近,顿时连连点头,道: “通崖前辈剑斩摩诃之时我家真人也是在场的,曾赞过贵族的剑法,说是这李家剑道,放去万昱剑门也是一等。” “前辈谬赞了。” 李玄宣谦虚一句,孔玉叹道: “若不是万昱剑门为了争夺青松观遗址与纯一道、赤礁岛争斗不休,这世道又魔修动荡,早该有人去贵族请教了,少了通崖前辈的扬名机会,倒是可惜!” ‘可惜?’ 李玄宣暗暗腹诽: ‘如今家中剑道最高不过是蛟儿,也就与当年的岭弟相仿,哪里比得上玉京轮就悟出剑气的仲父,若不是魔灾骤起,恐怕早就名声扫地了…’ 孔玉见他不欲细谈,径直问道: “道友可是要改地脉、搬仙山?” 李玄宣点头道: “听闻仙门最善此道,堪称江南第一,长奚山便是从徐国搬来,铸就玄岳威名,不知能否请得一二位道友出手…” 孔玉连连应是,自家就是靠此道起家,江南第一是吹捧,越国第一自是当之无愧,轻声道: “能!自是能的,价位依着地脉来定,要见了地才晓得,道友若是定下来,我立刻上山取法器。” 李玄宣放他上去,不多时便见他急匆匆落下来,腰上缠着一串金光绳索,兴冲冲地道: “走罢!走罢!” 孔玉倒是个好说话的性子,与李玄宣一并驾风而起,笑道: “幸好师兄弟不在,否则这生意要被人抢了去,枯坐在峰里,可是件难受事!哪里比得上外出风光,又把修行资粮给赚了!” 李玄宣呵呵一笑,他一路过来也见了许多风景,是比在族中自在,附和了两句,孔玉叹道: “不妨和道友说了,玄宣兄与我那大师兄还真是一个神态,他早年治宗,后被鬼怪所杀,见了玄宣兄的模样,便自觉亲切。” 李玄宣摇摇头,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孔玉不以为意,李玄宣看他径直往西走,问道: “为何不从豫馥郡过去,那处已经没有多少魔修…虽然道友出身仙门,实力强横,却也没必要招惹那样多的事情…” 魔灾之中死得三宗七门弟子也不在少数,李玄宣委婉地提了一句,却见孔玉连连摇头,答道: “去不得!门内下了禁令,豫馥郡这三年内是碰也碰不得,道友还是听我的,若是往豫馥郡走,恐怕要死得难看!” “什么?” 李玄宣面色一白,他来时便是带着老猴自豫馥郡而来,明明是风平浪静,当下大惧,问道: “这是为何?我方才便是自豫馥而来,可是惹了祸事了?!” 孔玉连连踏空退了几步,面色难看,连声音都变了调,惧道: “道友可曾停留?可曾言语?可曾有路见不平,救人一命?听说李通崖前辈与初庭真人关系匪浅,怎么会不曾得到消息?” 李玄宣摇摇头,答道: “不曾…不曾,只路过罢了,我离家之时老祖还在…” “那便无事!” 孔玉顿时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笑容,道: “不必在意,只要在那郡中没有熟识之人,又不曾说话,这因果一定扯不到你,便一点事也没有,若是碰了一点,那就要成了养料了。” “若是不晓得其中关窍,便是要毁家灭门的。” 他上前一步,身上的大量玉佩玉扣叮当作响,神秘兮兮地道: “听说就连青池的人手大都撤出了豫馥郡,元乌、元素、元修三位真人齐齐坐镇太虚,就是要把这灾星乖乖好好地送出江南,回它的落霞山去!” 李玄宣心中大为不解,只问道: “不知道友可否细细道来?” 第三百七十二章 话本 “且驾着风说。” 孔玉看起来是期待已久,生怕被师兄弟抢了生意,这山门脚下是一刻也呆不住了,驾风在山稽郡飞着,口中道: “依着我师尊的话,应该是北方道统仙门落霞山的某位下来历劫,也不知是哪位大人,总之是要九月练气、三年筑基,拥美人、破世家、除魔修,享尽齐人之福…一路北归去…” “这!这…” 李玄宣隐隐约约有些不信,却又说不出什么,只低声道: “若是如此,你我不过途经那处,也没什么大碍吧…” 孔玉面孔上闪过一丝恐惧,闷声道: “道友还未见过这种人,自然觉得没什么,左右是个天才罢了,等哪天道友见了这一类身具命数甚至金性之人,便晓得了。” “通崖前辈也应知晓,道友大可回去问问。” 他说完这话便闭嘴,任凭李玄宣旁敲侧击,再也不透露其他的东西。 两人只好换了话题,聊起别的东西来,待到出了山稽郡,夜色正浓,孔玉取出一个玉盒,置于掌上,鼓动两颊,从中吹出一片黑云,叫道: 一住://42zw.la “道友,这是法器夜行云,能够遮蔽身形,这一路上毕竟危险,还是带着你那灵兽进来吧。” “好!” 李玄宣也不客气,玄岳门虽然萧条落魄,毕竟是有传承的,这孔玉是长奚真人后人,满身是宝。 当今魔修肆虐,两人又不能从豫馥郡走,走的是山丘丛林,满地野庙散修,也不知道埋伏着多少魔修,实在危险得很。 只好白天落下修行,夜晚驾风赶路,孔玉是个健谈的,在符箓一道也颇有见识,与李玄宣的符箓之术相互印证,两人都颇有所得,算是意外之喜。 一日,两人飞至越徐交界处,一修士驾着魔风逃遁,夜空之中金光流淌,后头一人驱驭着一道金环破空而来,紧追不舍。 这情景两人见过多次,向来是避匿而走,更何况这仙魔两人皆是练气巅峰,不好招惹,孔玉却停住了脚步,低声道: “镗金门的人…司徒家与我孔氏有些交情,不好袖手旁观…我且助力一二。” 言罢祭出一块玉印,劈头盖脸地打过去,李玄宣叹了口气,也打出几道法术,配合着符箓来阻那魔修。 “嘭!” 这魔修本是强弩之末,被两人一阻,前后夹击,有两位仙门弟子在此,几道保命逃遁秘法没用处,没几十回合就丢了性命。 那镗金门弟子手中金环飞舞,放出蒙蒙的金光,把魔修的尸体摄住,引至身前,看样子是要独占,口中也不客气,径直道: “来者何人?” 李玄宣懒得理他,便装作以孔玉为首,退至孔玉身后,孔玉也是皱眉,答道: “在下玄岳孔氏,倒是许久不见镗金门人了,此番出手非是要分润财物,只是昔年让道之恩,孔氏记在心头,故而出手相助。” “喔。” 这青年人看上去冷淡非常,让孔玉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慢悠悠地道: “哦?!道友倒是个热心肠。” 孔玉面上已经有些挂不住,拂袖而归,那青年同样没什么好脸色,冷笑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一炷香世家’!” “小辈安敢?!” 孔玉勃然大怒,手中法器飞起,破口大骂,这青年浑然不惧,流露出厌恶之色,答道: “好让你晓得,孔暖梦嫁的是司徒翌,早已经被我司徒末所在这一脉所屠,你孔氏再要提什么让道之恩,就是要与我家作对了!” 孔玉被他这句话气得变色,像是见到了什么稀奇物,又气急又好笑,咬牙道: “糊涂蠢物!司徒镗一代人杰,竟然生出你们这样的蠢东西!” 言罢扭头就走,也不顾这镗金门嫡系司徒末惊怒交加的脸色,急冲冲地驾风离去,李玄宣躲在云里听得心惊胆战,见这人没有追上来,长舒一口气,叹道: “道友这是何必呢?” “镗金门的功法善攻伐,这司徒末又是嫡系公子的模样,手中的金环很是厉害,真要激怒了他,恐怕要祸事。” 真要打起来,孔玉一个近百岁没能突破筑基的老东西死不了,李玄宣这个制符的小掌柜多半是没命在,自然是怕得要死。 孔玉叹了口气,闷声道: “当年长奚真人自镗金山过,搬着山影响地脉,镗金门挪了好几峰,于是结缘,指了婚约,不曾想时过境迁,司徒家都是这样的骄奢公子了。” 镗金门乱了这样久,孔玉怎么会不知道司徒家的变化,孔家嫁过去的那一支早就被杀光了。 只是孔氏暗弱,不想结怨,只把恩情算在镗金门上,想要继续为盟友,当下被司徒末明明白白计较着骂了一顿,心中一片冰冷。 李玄宣还惦记着那“一炷香世家”,先没有出声问,只默默安慰,等着他开口。 李玄宣不是从小乖乖在仙山上修炼的世家子弟,老人在红尘世故中打了几十年的滚了,看得明白。 孔玉一见面便说什么亡故大师兄,又自言让道之恩,可见是个憋不住悲情事、天性自怜的性子,不须去问,等了十几息,孔玉果然开口道: “实不相瞒,豫馥郡一类之事,孔氏是深受其害。” “在下的先祖父便死于此事,当年外出收集灵物,近了徐国籍水郡便失了心智,状若痴狂,迢迢千里去寻一小酒馆便罢了,偏偏要出言不逊,欺辱一少年。” “那少年只冷笑而去,半年后打上宗族,打杀了先祖父,而先高祖堂堂筑基巅峰的仙修,居然让一个练气修士跑了去!” 李玄宣像是在听话本,难以置信地道: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孔玉面上满是阴霾,把牙咬得咯咯作响,低声道: “亲子被打死在面前,他被迷了心智,居然和那少年玩起了什么坚持一炷香的游戏!还输给了人家,自此沦为笑柄!” “你说可笑不可笑?!” 他哈哈大笑起来,满面苦涩,低声道: “家中派出去的人一一变成了蠢物,挨个喂给他成了养料,最后筑基巅峰的先高祖也死于他手中,那少年踏破我家仙山,解散了孔家,最后回北方去了。” “长奚真人呢?” 李玄宣口中发干,听着他讲罢,连忙问道。 孔玉低声答道: “后来长奚真人突破归来,我孔氏三百年世家,在三年内就散成一片,还得了个一炷香世家的名头,长奚真人恐惧不安,搬离了徐国,才有后来的玄岳门。” “害…” 李玄宣听得满背冷汗,附和地叹气,暗忖道: ‘难怪玄岳门这样落魄,当年有修为的族人死了个七七八八,至今还未恢复过来吧…’ 孔玉满面心酸,只答道: “我孔氏的劫难,满纸都记着‘无奈’二字,也不知先祖遭逢此难,心中是何等无助。” “这事情在徐国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逃难出去的族人混入诸家,更是被众人所知。” 李玄宣被他的话语打动,低声道: “当年那一位…可有名号?” 孔玉摊了摊手,笑道: “名号?小修不敢言。” 李玄宣顿时凝噎,这一路听下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低声道: “既然是这样惹不起的大人,为何还要这样…弄得人尽皆知,对自家没了好处…忘了这事,才能保住后人性命…” ‘这样流传得到处都是,岂不是明摆着告诉那位大人,孔家深恨着?’ 李玄宣在心头添了一句,孔玉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答道: “小修不敢言、不敢恨、不敢避而不谈,言及此事,必将从头到尾一一道来,无他,为的就是把这事流传下去,取悦那位,以求苟活罢了。” “毕竟是大人辛辛苦苦编排成的话本,只要话本流传越广,孔家就是见证他崛起的碑石,大人便越不愿意我家灭亡。” “可连话本的反派都忘了这话本,看戏的人哪里还会觉得有趣呢?” 孔玉声音低沉。 李家。 年关将至,白雪纷纷,收取供奉的日子将至了。 李渊平清点了户数,李家如今治下五峰十八镇,供养出了三十二万人,加上东山越二十八万,足足有六十万人。 这六十万人要得益于李渊修、李渊蛟、李渊平三兄弟几十如一日地迁丁,将人口从稠密的黎泾、华芊两地迁至新得的骅中、玉庭两山,加上魔灾鼓动人口从东岸诸家与郁家逃难到李家,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六十万人!” 李家五峰这些地的富庶程度仅次于密林的沃野千里,比费家的深山老林要好得多,可供养上六十万人也到了极限了。 得益于此,李家的练气虽然只有双掌之数,却拥有诸家中数量最多的胎息修士,五峰一夕建立府制,登记在案的胎息修士暴增,从年前的近两百人到了如今足足三百多人。 李渊平心知肚明,一者是诸望族眼看有利可图,立刻把自家培养的修士入了李家的族籍,二来是散修见了利益,立刻来投靠了。 “无非财帛动人心!” 李渊平苍白的面上流露出冷笑: ‘外姓与望族定然还有一大半的胎息修士不曾登入族籍,就怕我李渊平使诈,先等这块肉掉下来呢!’ 他看着这些名录,只低声道: “入了籍…可就由不得你了!” “请诸位进来罢!” 李渊平吩咐下去,窦邑立刻下去通报,便见着一连串的修士鱼贯而入,为首的便是安鹧言、田仲青,安田两家功劳最大,自然走在前头,后头便是陈、徐、任、许… “此次魔灾,田家出力最大。” 李渊平看了看下头诸位,轻声道: “田仲青,任华芊山峰钤。” 对于李渊平对自己的指派,田仲青并不意外。 李渊平的府制设置有峰幕、峰钤、峰正三首。 峰正执掌阵盘,都是李家嫡系庶出的人手,虽然实力不强,却手握阵盘,只要时不时查看一番,安心修炼便可。 峰幕只由胎息修士担任,下设三曹,主管赋税、庶务、督查,手下有数十胎息修士,是个劳心劳力的位置,却不可能把他放上去。 峰钤则是镇守的练气修士,负责除妖降魔,实力最强,最清闲的工作,田仲青不过四十岁,正是提升修为的好时机。 “徐公明任玉庭山峰钤、许舒目任骅中山峰幕、徐公鱼任乌涂山峰幕、唦摩里任乌涂山峰钤…” 李渊平只拔擢了老人和魔灾中的功臣,每峰统御一练气、三杂气、大小胎息数十,大部分胎息修士平日里派出去种田与庶务,并不在山上。 眼看大体填充至勉强维持住的程度,余下的位置却不念了。 一众修士都纷纷望过来,李渊平将手中的东西一收,温声道: “族中修士仍是不足,等分配诸峰的这些胎息修士充足,渊平再从中提拔有功者。” 李渊平看了看他们面面相觑的模样,笑道: “峰中职位就那些个,依着修为和功劳评定,每个职位都配有法器、发放丹药、建立洞府,族中负担着也吃力。” 这三个条件抛出来,下头的一众客卿、望族、支脉顿时红了眼,如今这个世道魔修肆虐,出去了就别想再回来,法器与丹药唯一的来源就是主家了。 李家穷,李家治下的修士更穷,虽然峰务与法器相配备,丢了峰务就要交还法器,可实在耐不住好几个家族是一件法器也没有。 更何况丹药和洞府都是增长修为的,早一些突破可能就多出来百年寿命,这等诱惑难以割舍… 李渊平眼看下头一个个眼中都是游离不定,起了贪念,点了点头,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蛇妖洞府比自家想的还要大,嫡系不缺洞府修炼,这些山上的洞府便抛给他们…法器放着也是放着,所付出的不过一些族俸和丹药罢了。’ 李渊平出了口气,看着案上寥寥可数的奏报,准备扩充起玉庭卫与族正院来。 “又要加俸…灵稻、灵石、灵丹,哪个不缺?望月湖底灵物实在太少,若是可以肆意进大黎山就好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芮家峰 望月湖。 冬日的湖水浅青纯澈,已经浮起许多碎冰,在湖面上细细碎碎飘荡着,一道流光破空而来,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蛇妖洞府…也不知打算改成什么名字。” 李曦峻掐了个避水诀,潜入湖水之中,落在黄黑色湖床上,蛇妖洞府在望月湖岸,入口并不深,阵法也简简单单,是李家自己布下的。 掐诀入内,便见一片宽广的大府,空中呈现出淡淡的蓝色,脚底下和四面的府壁打磨得光滑平整,洁白干净。 府中则分割成了诸多小院,四周石壁上打了十多个洞府,大多没有光彩,空无一人。 正中则是一块巨大的冰蓝色柱体,表面粗略打磨过,支撑着洞穴,沟通上下的地脉与灵机,将灵气维持在比外界高出四成的地步。 洞府中的光亮便是由它而来,李家已经得知此物乃是漱灵玉,不是什么稀罕物,大多用来制成玉简。 虽然不值钱,可这样大块的还是少见,沟通上下地脉,维持灵气,李家自然不会短视到去开采此矿。 他飞落在最中的高台上,拿着两个金瓜锤的李汶迎上来,憨憨地道: “公子!” 网址p://m.42zw.la 李家支脉如今近万人,胎息修士不少,大都去峰中任职去了,杂气修士就一个李秋阳,练气修士只出了个李汶,大小算得上是个天才。 “三十五岁练气三层,着实不错。” 李汶是个老实脾气,家中如今改制,用到他的地方不多,便被丢过来安心修炼,倒是兄长李曦峸成了族正,不常看到他。 洞府中的人影寥寥可数,李渊蛟依旧在乌涂闭关,李清虹却已经搬了过来,其余唯有两个小宗子弟,唤作李承氏与李承目,天赋不错,在此地修炼。 李曦峻落入这两人孩子的院中,指点了片刻,他一身白雪流转,真元起伏,宛若仙人,故而两人眼中都是亮晶晶的崇拜。 “八叔!” 这些子弟都是有望练气的,将来修成练气便要外出代替那些外姓成为峰钤,李曦峻自然不竭余力,取出两枚丹药送给两人。 正盘算着,却见壁上洞府一阵紫光流淌,李清虹驾风而出,环视一圈,落在李曦峻身旁,柔声道: “玄宣大伯回来了!” 李玄宣与孔玉驾风停在李家地界上,孔玉环视一周,讶然道: “从前便听闻望月泽乃是江南第一道场,后来多次大战,折损了地脉灵机,不曾想还有这等风景!” 他这一脉是搬山起家,一眼便瞧得清清楚楚,赞了两句,指了指玉庭山,遗憾道: “此山断折过,若非如此,也是一座好仙山!” “道友竟然能一眼看出这样多的东西!” 自家兴起不过百年,李玄宣哪里晓得玉庭山断没断过,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两人说笑了一阵,李曦峻与李清虹已经驾风来迎。 “此乃老祖之孙女、曾孙。” 李玄宣颇为自豪地介绍一句,孔玉看着这对姑侄飘然而来,瞪着眼珠子看了两息,轻声道: “见了两位道友,已然不忍移目,月阙剑李通崖仙姿佚貌,可见一般。” ‘这老小子拍马屁倒是一流。’ 李玄宣乐呵呵地在心中笑了一句,真要比较起来,李通崖相貌更有雄姿,李曦峻更有仙姿,更要像李尺泾些。 他这头想得美滋滋,迎上来的两人反应各不相同,李清虹只礼貌地点点头,李曦峻则轻轻一拜,轻声道: “前辈身材雄伟,亦有玄岳风姿。” 李曦峻声音清亮,淡定自若,孔玉本来不过是客气地捧一捧,当下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开了个玩笑: “子弟当如曦峻般芝兰玉树,若是得了司徒末那般刻薄寡恩,那便是祸事了。” 李玄宣苦笑一声,不曾想孔玉还是个爱记仇的,连忙岔开话题,聊起了此地的地脉,李曦峻侧耳听着,驾风跟在后头。 姿容是上天赐给他的法宝,李曦峻从小便借此屡屡得意,用得得心应手,当下让孔玉高看李家,让长辈春风得意,仅仅是一句话的功夫。 ‘世间之事往往就是这样浅薄。’ 李曦峻看得明明白白,在心头冷叹,自嘲着自己的手段。 几人落脚在湖上,李玄宣圈了地界,轻声道: “道友看一看,若是搬山到此处,是否合适?” 孔玉环视一周,掐了几道法诀,又驾风落在湖岸上,抓了几把河中淤泥,这才驾风回来,笑盈盈地道: “道友啊道友,下头原来还有一座贵族的洞府,好生宽广,望月湖还真是个好地方!” 李玄宣脸皮可厚着,哈哈地迎上去,径直道: “道友的寻脉法术当真了得,这座洞府我家可是得来不易。” 孔玉点点头,正色道: “小道仔细看了看,这地头地脉浅薄,水脉富余,不能搬太大的山过来,否则不但会影响地下洞府的灵气,不出百年,这山也化为砂石了。” “第二,这洞府的水脉偏阴寒,好居蛇蛟,搬来的山不能有火脉,若是要在山上炼丹练器,恐怕是不能的…” 玄岳门不愧是搬山道统,孔玉历数一二三四条,把前后隐患说得清清楚楚,最后才解释道: “恐怕要五十灵石起步,十二位练气修士合力,才能把山安在此处。” “无妨!” 李玄宣大手一挥,人力物力当今的李家全都具备,自然爽利地应了,李曦峻在后头展颜一笑,暗忖道: “恐怕渊平叔又要心疼得跳脚。” 孔玉道了句“痛快!”,便随着几人在东岸诸家上一望,花了大半日挨一个查过,东岸十几个供奉家族自然不敢拦,一一查了。 等到孔玉重新驾风起来,天色已经昏暗一片,他在图录上去掉其中的大山和火脉,又去了几个地脉复杂的,径直打了包票道: “余下皆可,随便挑!” 三人顿时一喜,一齐落在芮家那山上,芮家家主芮琼措点头哈腰地打开大阵,恭恭敬敬地跟在后头,两个长辈进了山,研究起地脉,李曦峻则将芮琼措拦住,温声道: “麻烦贵族了,若是贵族的山脉能够入选,主家会给个可以荫补的峰职给贵族,灵田灵稻皆有补贴,族中子弟可以前来求学…” 芮琼措只连连点头,虽然李家的补贴肯定没有这座仙山值钱,可有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又得了主家的人情,到底是赚是亏,只能自家心里盘算了。 李曦峻这头安抚着,山里的李玄宣指了指这灵泉,向着孔玉道: “这灵泉受了碧元铜精的影响,阴寒刺骨,不能灌溉灵稻,不知把这山搬回去,还有没有灵泉?能不能浇灌灵物?” 第三百七十四章 青杜峰 “还真是碧元铜精,应该就在不远处,此物并不多见,贵族能得这等灵物,也是好运气。” 孔玉摄起一汪泉水,用法术辨认了一阵,点头道: “若把这山搬过去,受地脉变迁,应有七年断流,随后泉水复出,再无阴寒气。” “好!好!” 不过是七年,李家等得起,李玄宣连连点头,才接过话: “道友有所不知,这矿脉是仙族萧家之物,产量储量一一记录在衔忧峰,与我李家毫无关系…” “那倒是可惜了。” 孔玉抱歉地一笑,答道: “也是,翠元铜精能中和阳热、提升品质,初庭真人这样的人物,估计多年前就算准了抢先占据下来。” 孔玉这话听得后头进来的李曦峻挑眉,李玄宣也是微微讶然,连忙答道: “道友说笑了,东岸诸家本就是萧家点化,哪有什么抢先不抢先,如今我家收取供奉都是向真人报备过的…” 一住://42zw.la 嘴上应着,李玄宣心中暗忖: ‘这是什么意思?试探我家与萧家的关系?’ 孔玉作恍然状,笑道: “是我糊涂了!还勿见怪。” 选定了这山,李家一众修士都已经驾风过来,孔玉取出十二枚阵旗,一一交到安鹧言等人手中,在湖上选定每个人的位子,配以口诀,吩咐道: “不久见有金光过来,便发动阵法。” 回到岸上,玉庭卫已经将山上的芮家人迁下去,孔玉先是从怀中取出一道又长又宽的白色符箓,足足有半人高,上头用朱笔写了: “此乃砾石堆积,非山也。” 落尾还盖了小印,红通通醒目,孔玉道: “此乃长奚真人神通亲笔,专用于搬山,可以欺瞒地脉,故而轻易挪走。” 孔玉将符箓往山头一贴,从袖中取出一捧湿软的土,交到李玄宣手中,嘱咐道: “待会地脉喷涌,道友便用法力注入这戊息砂,填补进去。” 说着又笑道: “搬山时若有些许地脉煞气泄露,由我玄岳门替贵族解决了。” “道友请便。” 李玄宣捧着这灵土应了一句。 孔玉点头,解下腰间的长长金色绳索,在手头叠了一遍又一遍,细细密密盘在五指间,围着山且飞且抛,念动口诀,落得满山遍野都是金色。 李家的胎息修士纷纷上山,百余人各自寻了位置,手握金线,盘膝而坐,输入法力。 孔玉将这些准备的手段做了,这才出了口气,喝道: “走!” 霎时间飞沙走石,黑气弥漫,传来两声哀鸣,天色猛然阴沉下去,四周都是黑压压一片,满山树木的芮家峰晃动两下,在喷涌而出的地煞之气中消失了踪迹。 “这叫些许?!” 李玄宣被这地煞气冲了个踉跄  浓郁的地煞之气喷薄而出,黑压压一片冲起,李玄宣顾不得观察局势,连忙催动法力,掷出那戊息砂。 “去!” 这灵土碰了煞气,迎风便长,天空中顿时下起一阵黑雨,落地化为泥石,在地面上翻滚涌动一阵,把破损的地脉填住了。 天空之中尚还盘旋着一股股黑色煞气,李玄宣回头一看,芮家峰连同着孔玉等人早已经不见,地面上赤裸裸一片,裸露出灰白色的地岩与泥土。 “好生神异。” 驾风往湖上飞去,湖面上赫然已经立着一峰,山头倒折了众多林木,小屋阁楼全都坍塌,一片狼藉。 安鹧言一众练气修士面色苍白,在岸边盘膝而坐,连带着百余名胎息修士全都被抽干了法力,满地都是盘膝而坐的修士。 孔玉同样面如金纸,却停也不敢停,手中祭出一白玉瓶,飞上天空,催动法器,把那些煞气收得一干二净,这才放心落下。 调息了一阵,孔玉长出口气,睁开双眼,向着李玄宣道: “这地脉煞气归我玄岳门,其余折作六十枚灵石,算作移山符、戊息砂与工费…道友意下如何?” ‘老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李玄宣这才明白过来,玄岳门这样乐于搬山,到底还是要收集这移山时地脉泄露出的煞气,想必玄岳门中的丹药功法大多用得上。 想想方才满天的煞气,也不知道能值多少灵石。 “害,孔道友不厚道啊!” 李玄宣叹了口气,孔玉则呵呵赔笑着,腆着脸道: “只是那芮家留下的平原,这百年内是没有什么灵机与地脉可言了…地脉泄露,灵机折损,只能养些凡人了。” 搬山是个损耗地脉的活,对法力消耗极大,还好湖中距离东岸不远,否则也不是他们几个炼气修士能挪得动。 方才地脉这样喷涌,李玄宣哪里还看不出,只是归根到底不是自家领地,不至于太过心疼,故作恼怒道: “道友何不早说?五十灵石!” 孔玉愣了愣,心头也在嘟囔着: ‘又不是你家领地,心疼个甚!’ 两人脸红脖子粗地扯皮一阵,李玄宣点出五十四枚灵石交付过去,孔玉乐呵呵地接过,两人顿时又像好兄弟似得亲热在一起,孔玉笑道: “兄弟别看我这修为不咋地,已经搬了五十年的山,这搬山术可是练的纯熟。” “依着我的经验,兄弟且等几年,湖底的湖床自会拔高,把这山顶起来,左右也会因地脉升起三两小峰。” “好,好。” 李玄宣给他安排了庭院住下调息,这头的芮家算是全家没了地住,可怜巴巴地寄宿在玉庭镇,芮琼措一句话不说,一天天蹲在玉庭山下守着。 李渊平只好给萧家去了封信,请求芮家内附,芮家那份开采矿脉的工作交给自家来,同样是上交到萧家手中。 至于孔玉,在此地住了几月,确保山势没有变化,终于驾风告辞,临走之前还叫唤着: “玄宣兄今后若有生意,还来玄岳门招呼老弟!” 李玄宣把他送出自家地界,回到这仙山,李家人早在山上修整了树木,兴建阁楼庭院,好不热闹。 李曦峻等人被李清虹叫到了山中,虽然李渊蛟还未出关,但李清虹执意要求,几人只能先把这仙山和洞府的名号定下来。 李渊平与李玄宣父子埋头想了一阵,取了些四脉峰、黎湖峰的名字,听得李清虹一愣一愣,不知道该作何答复。 爷俩想到最后,李玄宣决定叫月阙峰与月阙洞府,李玄宣尚叹道: “可惜青池有个月湖峰,否则这名号倒好。” 李曦峻却开口道: “晚辈觉得…我家还是不要和月扯上关系。” 几人对视一眼,都是微微点头,李渊平道: “不如从家中两把筑基法器青尺、杜若各取一字,唤为青杜峰,望月湖之水常年浅青,再往这山上种些杜若,算是名副其实。” 李清虹怀里的杜若微微一亮,她笑道: “总算有个正经名字。” “青杜峰、青杜洞府。” 李玄宣点点头,老怀大慰,叹道: “今后就是自家的主峰了。” 这头定下来,萧家人已经送信至,萧归图回信很快,李玄宣仔细一读,点头道: “萧归图做事果然清楚。” 萧归图信中的意思是芮家乃是先辈点化,本没有什么联系,内附便罢了,萧家自会派人前去开采翠元,不必再麻烦李家。 “这是怕我家私吞铜精,闹出不愉快的事情。” 李渊平看了看父亲递过来的信,萧家把翠元铜精看得很重,自家也懒得插手,省得沾上一身膻气。 一个不想让,一个不想碰,这本有些出格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几人正商量着,玉庭卫上来回报: “禀诸位大人,那和尚在不远处的小洲上落脚,扎了茅草屋修行。” “空衡?此人还在湖上游荡!” 李清虹微微蹙眉,这空衡和尚无缘无故寻来,又在魔灾之中出手相助,挡下两个赵国魔修,若非如此,恐怕要有大伤亡。 如今李家还要承他的情,却也不好赶他走,只能任由他在湖上坐着。 “不错。” 李渊平点点头,低声道: “这几年来我也收了不少消息,空衡先是在华芊周边晃荡,采了几月草药,出手救人,后来又搬到了玉庭,如今也跟着到湖上来了。” “他也不散播教义,没什么出格举动,总不可能斩了他,只能派几人盯着。” 湖上风平浪静了小半月,霞光云船按时到来,李渊蛟闭关修炼,只好由李清虹前去缴纳供奉。 这次来的青池修士的元乌峰大师兄余肃,号称锦乌鼷,以贪婪闻名,李清虹不想落人口实,早早就持枪飞向密林郡。 郁家内乱经过多方暗中交手干扰,终究是没有平定下来,明面上是一个郁家,实际已经乱成四股势力,又因为颠覆了郁慕高的改制,已经烂到骨子里。 李清虹一个练气八层的修士长驱直入,都已经飞过郁家一大半的地盘,竟然没有一人出手阻拦,直到她快到了缴纳供奉的郁家山峰,才有一中年男人迎上来。 这男人面容沧桑,气质老成,身形高大,只是两腮绷得紧紧,看起来有些紧张忐忑,身后背着一枪,有些急急忙忙地驾风过来,盯着李清虹看了一眼,竟然说不出话来。 李清虹早早突破练气,如今看起来才二十出头,柳眉弯弯,轻声道: “道友是…” 这中年男人愣了愣,面色一白,呆了两息后才拱手道: “费家费桐啸,见过道友!” “喔…原来是你!” 李清虹也认了出来,两人多年未见,年少的事情难免有些尴尬,李清虹只好转移话题,看了看他周身的真元,皱眉道: “怎地…” “嚯!” 费桐啸明白是指自己的修为和如今截然不同的真元变化,只默然应了一句。 费家当年受难,费望白被一剑斩下头颅,自此不得修炼《长锦问心诀》筑基,费桐啸心中不甘,便散了功重来。 兄长费桐玉全力支持,如今十多年的时间过去,费桐啸轻车熟路地重修到了练气期,前几日才刚刚突破… 可再怎么快,两次胎息,也花了三十年了…费桐啸本也是家中天才,如今落得个快四十岁才突破练气的下场,心中的怅然不说,面容也有了老态。 当下见了年少时的佳人,依旧是英气勃勃,亮眼明媚,披玉甲、执长枪,已经是练气八层修为,心中的滋味哪里是能说得出口的? 他当年果决若斯,说废功就废功,本做好了准备,可这一切的后果按时到来,费桐啸面色依旧一阵青白,只道: “呵!道友也是来缴纳供奉的?” 李清虹只是稍稍联想,一切便晓得了,有些愧意地看了他一眼,柔声道: “不错。” 于是又陷入一片静默之中,这峰上一个郁家人也没有,唯独两人在山顶的冷风中站着,费桐啸面色慢慢平静下来,数次开口未遂,终于苦笑道: “世事难料,当年的局势变化之快,任谁都想不到…” 李清虹轻轻地应了一句,霞光云船的光彩在天边缓缓升起,四下的人影也多起来,这些家族的修士全都恭恭敬敬地停下来,到李清虹面前唤了前辈才慢慢的退下去。 费桐啸始终苍白着脸,低着头一言不发,按着如今两人的修为差距,费桐啸是应该唤句前辈,只是怎样都说不出口,只能干脆闭嘴。 众人等了一阵,霞光云船落在峰上,落下来一众青衣修士,为首之人不着青衣而披锦袍,留着短须,肤色暗黄,面容瘦长,两眼精光闪闪。 正是元乌峰大师兄,锦乌鼷余肃! 余肃下了云船,先是撇了一眼众人,轻声道: “郁家人呢?” 众人推出一人,正是那郁慕高的第七子郁成宜,扑通一声跪倒,叫道: “小修见过上宗仙使!” 余肃看了他两眼,摇头道: “我师弟还拜托我件事,先顺手做了,再与诸位仔细谈。” 余肃乃是筑基巅峰修为,乃是湖上众人见过修为最高的修士了,一身锦袍无风自动,威风凛凛,此话一出,众人皆凛。 众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只能连连点头,余肃呵呵一笑,从袖中取出一金色小笼,明亮精致,里头却空荡荡,不见一物。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五章 峸峻 这金笼不过人头大小,笼身竖着七十二道,前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开口,静静地掩着。 余肃抖抖手中的笼子,置于掌上,在那小笼的侧面打开一小门,一手指着地上五体投地的郁成宜,笑道: “此人还有五位兄弟,请道友出手,为我取来首级!” 李清虹费桐啸等人只觉一阵轻风扑面而来,衣袍轻舞,面上冷冰冰,余肃威势甚重,又不好用灵识去探那金笼,只能默默在下头等着。 左右便有人交头接耳: “那是筑基法器?还有这样的法器?” “谁知道呢?兴许是紫府级别的法器了…青池又不是只有那一把大雪绝锋,紫府真人久不出手,兴许是哪位紫府的…” 两三言不过数息时间,就有一阵狂风袭来,空中血淋淋掉下来五颗人头,在地上滚落成一小堆,李清虹灵识一扫,这才发现空中盘旋着一团罡风,正如同长鲸吸水般卷回笼中。 ‘精怪?还是什么法器的效用…’ 这余肃等了几息,把笼门关好,这才看着那几个满是不甘、莫名其妙就被风卷过来的头颅,皱眉道: “那郁家人,有了这样一出,整合郁家不是问题吧?” 郁成宜结结巴巴地应了两句,还在犹豫些什么,身后的客卿扯了扯他的袖子,郁成宜这才磕磕绊绊地道: “谢…谢过上仙。” 余肃瞥了他一眼道: “慕仙倒是有这样的子侄辈。” 他把这金笼收回袖中,说着把手一伸,命令道: “玉烟山!” 郁家众人顿时色变,底下一片哗然,郁成宜面色大变,跪着上前两步,哆嗦地哀道: “前辈!玉烟山乃是我家镇族之宝!小的…” “拿来!!” 余肃眉眼闪过一丝不耐,袖口一甩,打得他连退几步,强忍着打死他的冲动,骂道: “狗一样的东西!还敢磨磨蹭蹭…把法器拿来!这法器放在你家也是浪费,不如送到慕仙手中。” ‘是啊…在青池眼中,自己这些人可不就是狗一样的东西么…’ 此言一出,一众家族皆戚戚然,明白余肃表面上客气,心里早就把自己这些人当成草芥,看着郁成宜在地上嚎啕,无一人敢言。 下头的郁家人把筑基法器玉烟山送上来,余肃接过这玉烟山,轻轻举起,仔细观察两息。 玉烟山雪白透亮,拳头大小,雕刻得精致小巧,其上仙鹤苍木一应俱全,仙鹤苍木活灵活现,偏偏半山腰上多了一道浅浅的纹路,透出青色的光,余肃顿时皱眉,喃喃道: “还真留痕了…李通崖也是个人物,这可是上明玄玉打造…” 观察了一阵,余肃抬起头来,直言道: “事情妥了,诸位便将供奉送上来吧。” 众家族连连点头,将供奉往上抬,余肃自己一动不动,带来的人却挑三拣四,东西到手中一摸就少了一二层,只要着众人补足。 望月湖众人早知他是个雁过拔毛的贪婪货色,闷声补上了,余肃瞥着看了几眼,手中的金笼晃荡,轻声道: “今后若是没有大变动,都是余某前来,诸位下次提前备好,不必再补来补去。” 言罢一众青衣弟子驾风而起,纷纷然落回霞光云船上去,余肃站在船首,睥睨着众人,慢慢消失在天边。 众人面色顿时垮下来,几个世家还好些,其余的面色都不太好看,敢怒不敢言地望着余肃的云船离去。 青池宗的霞光云船一走,向李家臣服供奉的东岸诸家纷纷围过来,求助抱怨之声此起彼伏。 “前辈!今年的供奉宽松些吧!” 濮家家主八十多岁,不过胎息五层修为,披着布衣,身上连件法器都没有,却还叫着李清虹前辈,满脸苦涩。 “前辈…青池诸峰七十年轮换驻地,如今才过半,还有三十余年的苦日子要过,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灵碧五家受了翠元铜精的影响,地头几乎种不了灵稻,芮家内附脱离了苦海,余下四家是东岸诸家中最落魄的,早已不堪重负。 当下眼巴巴地看着,只求她口中能吐出个好。 芮琼措倒是庆幸不已,他芮家内附,明面上是一家族,暗地里早就是李家外姓了,过得滋润不已,那胎息家族的一点点供奉还真不算什么。 当下只看着昔日的竞争对手诉苦,心中暗爽,恭恭敬敬地站在李清虹身后。 一众修士七嘴八舌地讲起来,李清虹只好以枪杆往地上一拄,铿锵一声震响,让他们闭上嘴。 早知余肃是个贪婪性子,李清虹并未带杜若枪前来,手中只是一杆普普通通练气下品的法器,却依旧将地上的石砖打了个焦黑粉碎。 “诸位道友若是拮据之处,请去我家家主处细谈,我李家不会为了征求供奉便叫诸位家破人亡,自有解决之法。” 家中有李渊平在,只要把这些人差过去,自然能处理的妥妥帖帖,这些事情根本不须李清虹管,当下只驾风离去。 黎泾镇。 山林的小道中漆黑一片,却飞驰过几个身着白甲之人,为首之人胯下骑着灵马,面容宽厚,身材高大,正是李曦峸。 李曦峸驾马从黎泾镇边的小道上过,四下里昏沉一片,暗黝黝的林道里飘着流萤,在叶片下静静地吊着。 重挲马悄然无声,他身后也没有带太多的人,李曦峸如今执掌玉庭卫,自然要与诸兄弟避嫌。 身后的陈睦峰作为玉庭卫中地位最高的殿卫,驾风跟在他后头,陈睦峰天赋与陈冬河相差不大,只是胎息时修炼的功法好些,早了半载突破。 如今已经是练气二层,与李曦峸修为仿佛。 李曦峸年纪最长,比兄弟们要大出十岁左右,天赋在诸兄弟中最低,只是胎息时修炼的功法是三品功法,才能在三十岁练气。 夜深人静,一人驾马,一人驾风,李曦峸手中持着一枚玉简,温声道: “此次巡查,华芊有二人偷藏了灵稻,依例捉拿,族正院那边怎么说?” 陈睦峰与他年纪相仿,甚得信任,此时只道: “都已经归案,只是…有一人是仲脉小宗…长子是李承目,在青杜主峰上修行,这…” “这什么…” 李曦峸摇摇头,轻声道: “依例便可,家主会安排好,多半大惩小戒,换个闲职。” 陈睦峰点点头,两人在河边走了一阵,李曦峸看着草木的葳蕤模样,莫名笑起来,和和气气地道: “睦峰,如今我家形势正旺,众脉归心,外姓、小宗之中的修士有如雨后春笋,正是难得的蓬勃之机,当真可喜。” 陈睦峰笑眯眯地点头,应道: “主家有如这云桑,我等便是葛藤,本是一体,睦峰心头也喜得很!” 李曦峸将玉简交到另一只手中,温和地道: “我还有一庶出妹妹云英未嫁,一直想着嫁个大有前途的练气修士,不如配给你,你俩这几日见上一面,若是能看得上眼,你我两家再作亲家,岂不美哉?” 陈睦峰顿时有了喜色,这些年妻子故去,迟迟不娶不就是为的这句话?眼下终于攀上了仲脉的路子,连连点头,喜道: “属下多谢大人!” 两人畅谈一阵,陈睦峰入了李曦峸的门下,顿时亲近起来,讲话也放松许多,低声道: “睦峰跟随大人多年,心中始终有一惑。” “说。” 李曦峸微微点头,陈睦峰长长的眉一挑,低声道: “大人…” 陈睦峰这才吐出两个字,天空中猛然落下一阵寒风,白衣少年驾风而来,腰上挂着一剑,目光凛冽,在陈睦峰脸上一扫,落回李曦峸身上: “兄长!” “峻弟!来来来…” 李曦峸顿时把陈睦峰抛在脑后,上前拉住弟弟的手,李曦峻呵呵一笑,答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兄长不如同我上山?” “好!好!” 李曦峸与他一并驾风而起,落在青杜山上的小院上。 李曦峻推门而入,一拂袖,满屋的灯光亮起,取来两壶新酒,往案上一放,一头往杯中注酒,一头轻声道: “兄长好威风,听闻玉庭卫出入六峰,探察诸情,比族正院还要快一手!” “哪里…哪里…” 李曦峸被他捧得哈哈一笑,李曦峻复又轻声道: “我还听闻当年被兄长救济过的寒门与旁支,如今都成了好手,纷纷入峰从事,更有入了族正院与玉庭卫的修士,都对兄长赞叹不已。” “言过其实了!” 这事情确实是族中美谈,李曦峸私下里为自己眼光骄傲过,如今被弟弟这么一说,连忙谦虚起来,李曦峻摆摆手,继续道: “我仲脉更是人才辈出,在诸峰担任要职…我在山上修炼多年,很少管家中之事,这些人自是离不开兄长的培养提拔…” 李曦峸微微皱眉,抿了口李曦峻递过来的酒水,隐隐有些察觉,沉声道: “我不曾有半分徇私之心!这些人都是依凭才能努力,峻弟要是用这话来责怪我,未免太看轻我了!” “兄长做的本身不算错。” 李曦峻似乎料到了他的反应,摇头道: “若非如此,也不会与兄长这样客气。” 他缓缓挑眉,声音慢慢冷下来,低低地道: “可拔擢人才、结亲望姓、染指玉庭、族正两部,在诸峰之间培养亲信…” 李曦峻顿了顿,盯着兄长的眼睛: “这不是我仲脉嫡长应该做的事…也不是身为曦明的兄长应该做的事。” 他把玉杯一放,眯眼道: “兄长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在培养党羽,安抚众姓,你在证明自己比明弟更优秀,在逼着家主把曦明的位置让给你…”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李曦峸一向温和的脸色也终于慢慢严肃起来,他缓缓地道: “没有什么让不让的,明儿志不在此,不过是你们在逼他罢了…我也没有这些意思,只为家中好罢了。” “血脉外流之事尚未定夺!” 李曦峻面色绷得紧紧,低声道: “曦明还能有子嗣!纵使他无意于此,同样可以由膝下孩儿接过家中之事!” 李曦峸低低叹气,温声道: “那峻弟意下如何?” 兄长这一句话顿时让李曦峻哑火了,一边是因为自己一句话被剥夺了权位的族兄,一边是准备一展抱负的兄长,李曦峻只能闭目,说不出话了。 ‘如今的局面,想必家中长辈也是默许的…’ 李曦峻只是心中一闷,再也不能说些什么了,闷声道: “曦明的事情我也有罪,自曦明禁足,整个仲脉就在推着兄长走了,身后站了太多人,兄长不得不走,我没有资格说兄长。” 李曦峸点点头,若有所思,李曦峻剑眉舒缓,继续道: “只是兄长提拔的那些人,许多是因为得了兄长的恩情,便借了兄长的威势,又得了仲脉的支持,这才显得出众,兄长要小心用着。” “好。” 李曦峸应了一句,李曦峻只能拱拱手,温声道: “曦月辈此后是你我兄弟二人作主,还望兄长谨慎行事。” 他挥袖退下去,白袍的身影踱步到了门前,李曦峸直勾勾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口中的话语轻不可闻: “峻弟怎么不问问…这些事…是不是渊蛟叔让我做的。” 李曦峻微微一顿,驾风而去。 李清虹在青杜峰上闭关三年,出关之时已经是练气八层,巩固了一段时间修为,本等着晦朔日就服下丹药,突破九层。 不曾想李渊平亲自来了一趟青杜山,说是几年来乌涂山洞府的云气涌动,洞府内都是澹澹的水声,地面上则涌出清水。 山越之地的天气也越来越反常,倾盆大雨常常只下半炷香,天朗气清转瞬风雨飘渺,鱼鳖都往岸上窜。 李家有过李通崖突破的经历,清虹听到此处,便晓得是兄长李渊蛟这些年闭关修炼,冲击筑基正到了关键之时。 “兄长也是…突破筑基这样生死紧要的事,一声不响就开始冲击了…也不知会一声。” 口中说着,李清虹还是急急忙忙驾风去了乌涂山,亲自在洞府前守着。 不好意思,有些晚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六章 离火枪 李清虹才到了院前,便见着一女修静静立着,手中牵着一小女孩,腕上缠着蒙蒙的灵纱,见着李清虹落到院中,笑道: “清虹来了!” 眼前这女修正是萧归鸾,如今四十余岁的人了,还是二十来岁的模样,萧家毕竟是仙族,她也有练气三层的修为。 “见过嫂嫂。” 李清虹轻轻点头,面上也不自觉露出笑意,渊清辈感情都很深厚,萧归鸾又说话识趣、能力出众,姑嫂之间向来和和睦睦,这下也柔声道: “月湘读书可还用功?” 这女孩正是李渊蛟幼女李月湘,眼下只叫着姑姑,抱着李清虹亲热,萧归鸾笑盈盈地看着李清虹,道: “清虹也练气八层了,不过四十二三吧?” “不错。” 李清虹应了一句,萧归鸾赞道: “五十筑基有望,算得上天才。” 一住://42zw.la 练气后期几层需要打磨多时,快也要五年才突破,萧归鸾不知箓丹,估摸着李清虹五十筑基,李清虹自己则估算在了四十五岁。 二女交谈一阵,李清虹皱眉道: “不知兄长…怎地一声不响就闭了关,不像他的作风。” 萧归鸾摇头道: “萧家纪传中有三百七十六位练气突破筑基,其中一百七十人皆是突然不声不响开始突破,灵机一至,除非有仙宗仙门秘法压制,另待天时,否则还不如就地突破。” 李清虹微微皱眉,萧归鸾见她似有不解,解释道: “族中长辈亦有不解,多年打听,只知三宗之内传闻兴许与金性活动有关…同一道统,往往数年之间就有数人铸就同一道仙基,再换上几年可能就是几人通通失败…” 李清虹轻轻点头,她是个机敏的,顿时眼前一亮,若有所思地道: “若是能掌握金性活动,便能大大增加子弟突破概率,那修成了金性,岂不是…” ‘能随意掌控本道统?让谁突破谁突破…’ 她突然闭上嘴,望萧归鸾面上望去,萧归鸾也是面色微变,两人相视默然,李清虹暗道: ‘难怪孔家堂堂徐国大世家,被一位转世的大人折磨成家破人亡…仅仅瞥见金性一角便叫人生惧…’ 两人在院中站了一阵,地面上的泉水静静流淌,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萧归鸾温声道: “应没有这样的事情…古书中前三百年的宗门,没有哪家某道统说筑基就筑基的。” 两人不过是随口猜测,望着洞府中涟涟的水光,突然听着耳边一声炸响: “轰隆!” 院外的天空猛然一亮,天空之中的云彩金灿灿明盈盈,纤光流转,数道法光自空中穿过,李清虹猛然抬头,驾风升上天空。 空中金光流转,远处的夕阳红通通,东边的光彩尤为浓厚,足足明亮数息,慢慢黯淡下去。 天空之中的法光越来越多,都是大小修士驾着风,黑白金红皆有,纷纷向东边飞去。 她驾风等了一阵,不远处飞过来一个练气初期的修士,李清虹持枪上去将其拦住。 这修士正赶着路,莫名被人截下,神色一恼,却见面前是个练气八层,英气勃勃的女修,态度顿时好起来,叫道: “仙子有何请教?” 李清虹问道: “敢问道友,东边出了什么事情?” 这修士盯着她看了看,不想浪费时间,又急又快地道: “前辈想必是闭关多时,这景色是洞天坠落,应就是最近盛传的豫馥郡东火洞天,前辈若是有意前去,还望提携小修一程。” “东火洞天?” 李玄宣从孔玉口中听得消息早就对着族中子弟耳提面命不知道多少次,李清虹一听是豫馥郡,微微摇头,随口胡诌了个借口答道: “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想必都是三宗七门承包了个干净,洞天之中的禁制机关俱在,我们这些人过去也不过是探路石子罢了。” 这散修摇摇头,回答道: “前辈说笑了,洞天哪里是我们能进得去的?只是坠落之时灵机纷散,东离山定然有诸多灵气、灵水、灵火之物,在周边分着汤喝,收些灵物就走,不会有大碍。” 李清虹皱了皱眉,放他走了,萧归鸾也驾风追上来,望了望方向,解释道: “应该是那离火枪楚逸开启了东火洞天,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算算日子,也是时候了。” 李清虹反问道: “这离火枪是哪来的筑基修士?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李清虹这样喜好枪法之人,若是有个善于用枪又在筑基中的颇为名号之人,李清虹怎么可能不记在心头,凭空疑虑起来。 萧归鸾解释道: “清虹有所不知,这人物是近些年才有了名气,年幼之时得了东离宗的传承,三十一岁修成筑基,是一等一的天才。” “楚逸本是豫馥郡一散修,后来传承暴露,被豫馥郡世家韩家陷害,短短数年内突破并连杀江南两位筑基老祖,整个江南都听闻了他的大名,得了个离火枪的称号。” 她顿了顿,继续道: “杀是杀了,这下整个江南都晓得他得了东离宗的传承,盛传豫馥郡有座东火洞天,楚逸不日便要入内。” 李清虹这一番消息听下来,心头早已经清清楚楚,心道: ‘什么天才…想必是真君一级的人物…’ 李清虹正寻思着,下头驾风飞上来一老头,满脸皱纹,白发苍苍,面上满是紧张之色,叫道: “虹儿去不得!虹儿去不得!” 李清虹连忙驾风迎上去,明朗地一笑,答道: “大伯多虑了!清虹怎么是哪种利令智昏之人。” 萧归鸾同样恭敬迎上来,温声道: “父亲!” 李玄宣低低一叹,答道: “你自然不是冲动之辈,只是神通不长眼,只怕你成了郁玉封,被勾过去。” 他面上皆是担忧之色,答道: “只听闻那楚逸是离火枪,我便吓得不轻,纵使家中得了这样多的消息,从来不敢叫醒你…” 三人落脚下去,在小院之中落座,萧归鸾抱着李月湘下去了,李玄宣道: “你也听归鸾说过了,这离火枪楚逸十有八九就是青池宗恭候的真君,至于韩家,不过是孔家的翻版罢了。” “除却三宗七门和几个仙族,其余的大小世家多半是不晓得的,如今也不知道牵扯成什么样子了…” 李清虹盯着天空上的法光看了一阵,颇为疑惑地摇头道: “有三宗七门的弟子前去,这些霞光是有遁法加持的…哪来这么多有遁法的世家。” 李玄宣顿时一滞,也仔细观察起来,果然如李清虹所说,疑惑道: “那孔玉不似撒谎。” 李清虹思考一阵,开口道: “孔玉说三宗七门弟子三年不得入内,当下已经过了三年了。” 李玄宣舒了口气,听出李清虹的未言之意,答道: “你的意思是…这离火枪楚逸未成筑基之时才是最危险的…等到楚逸修成筑基,打开东火洞天,反而好多了…” 李清虹点点头,轻声道: “孔玉之事清虹也寻思过,要说这转生之事是金丹真君的寻乐戏本…晚辈倒有些不信了。” “就单单江南这些真人,哪个不是深谋远虑,手段高明?金丹真君尚在紫府之上,难道会为了做这寻乐之事,便亲自下凡?难道转世之身不虚弱么?” 李玄宣越听越是点头,李清虹继续道: “此人不过是从一练气修士的视角来阐述,若是从紫府乃至金丹的视角来看,想必又有不同…” “紫府仙族并非没有,却有哪几个是成宗的?为何孔家一夕破没,长奚真人马上能建立玄岳门,在越国占据一席之地?” 李玄宣听得背后发凉,喃喃道: “难道是长奚…这…这…” 李清虹轻声道: “这事情在孔家的眼里是耻辱…安知不是长奚真人讨好那位的立身之本!” 李玄宣冷汗顿出,叹道: “你继续说…” 李清虹“恩”地应声,柔声道: “晚辈以为,所谓离火枪楚逸强势崛起,表面上是真君转世、游戏凡尘,暗地里一定是真君在推动着什么,至于东火洞天,应该是许给三宗的报酬…” “至于七门,也仅仅有知情的权力罢了…” 李玄宣听得茅塞顿开,叹道: “至于散修,连表面上都看不见,只以为是天才楚逸一飞冲天…若不是孔玉告知,我家也是蒙在鼓里…” 两人将事情梳理了,李清虹抿唇道: “至于孔玉为何告诉大伯…其中几分意思,恐怕在向我家示好。” “玄岳门孔氏确是对我家有几分善意,显而易见的事。” 李玄宣犹豫一阵,低声道: “只是…这一局我李家…有没有从中牟利的机会?” 青池宗,青穗峰。 青穗峰上的竹林缓缓摇曳,李曦治站在其中,身上的真元呈现出淡淡的紫红霞光之色,映得竹林霞光一片。 他修行的《朝霞采露诀》是四品功法,内附六道法诀,三道秘法,从配套的身法朝霞御行到  法诀云中金落,身法、遁法、术法…一应俱全。 李曦治虽然突破练气才两年,一只手也够打三四个练气初期的散修。 “这就是三宗的底蕴…” 他拿出家中的小信又看了看,暗自笑道: “家中今年宽裕了,竟然还搬了山,唤作青杜峰,想必不是父亲取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看一看…” 正想着,林中穿来一声轻唤: “师兄!” 李曦治回头一望,上来一个身着玄纹衣裙的女子,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生得一副还算清秀的面容,满脸都是热烈的笑容,盯着他的眉宇看,李曦治拱手答道: “杨师妹…” 此女正是袁湍为李曦治去杨家问的了,帝云峰峰主杨天衙闭关修炼,未能相见,最后推诿来推诿去,便派了她过来。 杨宵儿天赋不算高,容貌也寻常,平日里没什么声音,几次见面都是说话热切可爱,李曦治闭关修行,还真与她没什么接触。 李曦治语气看起来生疏,这少女也不曾有什么异样,依旧热烈,笑盈盈地道: “师兄常常闭关,宵儿难得见上一面。” 李曦治微微点头,杨宵儿上前道: “近来宗外可是风波四起,不知师兄可曾听过东火洞天?” “东火洞天?” 李曦治抬眉,讶异道: “我确实听过一些,听闻是有一筑基修士离火枪楚逸?此人确有其事?” 杨宵儿轻轻点头,答道: “楚逸以一介散修之身,能将豫馥闹得天翻地覆,当真是个了不起的天才!我父亲说此人颇为诡异,不要招惹,应该是有命数在身。” 李曦治点点头,暗戳戳地想着写封信提醒家中,杨宵儿复又道: “当年魏国仙门南逃,其中一支建立了东离宗,东火洞天也是赫赫有名,如今终于显化而出,吴越的修士都被惊动了” “三宗七门已经出手锁住洞天,等着破阵而入…只有那楚逸已经提前依靠秘法进入…” 李曦治静静的坐在青石上,听着杨宵儿絮絮叨叨地讲着听来的消息,听了半晌,杨宵儿道: “不知咱青穗峰的名额有几人?” 李曦治估算了一阵,答道: “想必是你我二人。” “好…” 杨宵儿点头,面上浮现出坚定之色,直直地看着他。 杨宵儿的五官并不算好看,只是尽力打扮了,勉强有些清秀的味道,抬起眉来忐忑地看向他,涩声道: “师兄是剑仙世家,生得俊朗,天赋又高,宵儿自以为不是良配,虽然肖想过…却不想徒耗时光。” 李曦治被这话砸了个措手不及,杨宵儿静静地道: “宵儿来峰上两年…师兄始终不正眼看我…宵儿天赋不算高,也没有什么娇俏容颜,师兄若是有意,你我余生尽力扶持,若是无意,宵儿这就去求父亲和离。” 李曦治不曾想一向热烈模样的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愣愣地盯着她看了一息,沉声道: “曦治不是这样的人,既然饮过合卺之酒,此生便为夫妻,绝无二心,前两年不过是稳固修为…” 他说着赧然一笑,答道: “二来,也怕你觉得…我太过轻浮。” 杨宵儿本等着他顺坡下驴,不曾想听到这样的回答,愣了愣,见着他一脸正色,上前一步,在他面上噗嗤亲了一口。 旋即兴冲冲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满是玄纹的白羽法衣来,开口道: “这是我向族中求来的羽衣,关键时刻能保性命,还请师兄…” “这怎么好意思…” 李曦治面色微红,还未缓过来,顿时咋舌,看着洁白如雪的羽衣,低声道: “这是练气中品的羽衣?!” 羽衣甲衣本就少见,李家全族上下也就一件胎息级别的玉甲,早就如获至宝地送到李清虹手上… 如今这样珍贵的法衣送到手中,李曦治只觉得手中捧着两大堆灵石: ‘两百灵石够不够?三百?’ 杨宵儿就这样把羽衣往他手里塞,笑道: “这是父亲给我的嫁妆…” “你…” 李曦治盯着她的眉眼中满满的喜色,胸口微闷。 ‘她以小女子的天真热烈对我一片衷情…’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七章 蛟知湖海 “我家能否从中牟利?” 李玄宣才问了一句,心中又是暗暗打鼓又是希冀不已,一头恐惧紫府摆弄,一头又贪图利益,低声道: “东离宗当年也是显赫一时的仙宗,莫说洞天之内,这洞天之外的灵水、灵火、灵气,哪一个不是稀罕之物?” “到底能不能派几个客卿外姓,去那洞府周边跟那些散修抢一抢,若是能抢到其中一两样,对今后家族发展大有裨益!” 李清虹听着他把话说完,柳眉轻挑,柔声道: “不好说,若是真的要把我家扯进去,无论是派外姓还是派客卿,都与派嫡系没什么区别…” 李清虹继续道: “更何况这些外姓客卿得了什么天地灵水灵火,哪里会老实交还出来,遁走逍遥于天地之间都算是好的…” 李玄宣顿时没了话说,便见李清虹道: “自家自然不可能以身犯险,虽说那楚逸进了洞天之内,可谁保得准在外围就能喝完汤就走?说不准一到东离山就失了心…” “散修没什么好贪图的,不过是搏一搏,我家可不同。” 李清虹思忖两息,轻声道: “我家不能进入东离山犯险,愿意进山的却大有人在…熊罴猎鹿,麻雀窃食,鹞鹰纵然不能冒进,难道不能从麻雀身上得利?” 李清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地图,指了指东离山: “东离山位于豫馥郡边界,西南北边是大郡,满地世家宗族,若是在此地追逃,不会有好下场” “若是散修得了宝物出山,定然不会往西南北走,最好的方位是东边,直直逃向管束疏松的紫烟门地界。” “紫烟门实力本就弱小,此刻正忙着在洞天之中瓜分宝物,地盘上空荡荡,人手不足…” 李清虹大约有了七八成的把握,出声道: “若是我是得了宝物的散修,一定会往东边逃,出了紫烟地界便顺着山稽郡边缘离去,入大江海口,在东海上隐姓埋名、创立道统…” 李玄宣捻着须沉默一阵,低声道  “清虹的意思是:在紫烟门地界上埋伏?” “非也。” 李清虹眉宇之间满是兴致勃勃,笑道: “在大江入海口!紫烟门距离东离山那样近,实在太危险,清虹持鉴走一趟大江,仙鉴能窥万里,哪个筑基能逮住我?哪个练气能胜我?” “如今紫府的目光都在东离山,那入海之处曲折,在修越宗的治下,我等在那附近守着,能等到便赚了,等不到也不算亏,不过是十余天的事情…” 李玄宣听着是个好法子,可他老迈龙钟,心中庸懦,本就不多的胆气在坊市的劫难之中早就消磨干净了,嘴唇动了两下,默然不语。 李清虹在他面上望了一眼,顿时就明白过来,只好轻抿朱唇,不再说话。 ‘玄宣叔已经老得不成样子,又数次游走于生死之间,早就疲累了…恐怕没有进取的意思。’ 李清虹心头想着,沉默了两息,果然见李玄宣道: “蛟儿闭关生死未卜,若是你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家中便是断了梁!更何况…要动用镇族之宝远行,恐怕不妥。” “好…晚辈受教。” 李清虹失落地笑了笑,答道: “不过也不急…听闻这洞天还未开启,不知有多少人等着…” 李清虹轻轻拱手,正准备退下,却见着地面之上清清亮亮,潺潺而出的流水平静下去,天空中的朔风蜂拥而来,将院上的乌云吹得干干净净。 “轰隆!” 晴空之中传来一声闷响,天色骤然昏暗下来,院中的清水从地面上跳起,纷纷地缝,石缝之中钻进去,消失不见。 “兄长!兄长突破了!” 李清虹愣了一息,便见着洞府的石门轰然打开,一阵朔风呼呼地吹出来,激起一片青灰色的水雾,李玄宣也激动地站起身来,上前几步。 果然见灰蒙蒙的水雾之中走出一个黑衣青年来,身后负剑,一脸笑容地迈步而出,眉宇之间满是欣喜之色。 “浩瀚海,成了!” 李渊蛟的声音难得喜悦爽快,压抑了多年的情感终于宣泄出来,心中也多了几分不负所托的感慨,看着庭院之中的父亲与妹妹,笑道: “我已铸就仙基,成了筑基初期的修士!” 李玄宣见了他的模样,哈哈地笑出声来,上前一步,喜道: “我家蛟儿筑基,自然是十拿九稳!如今我家添了这等战力,许多先前不敢做的事都可以动一动了。” 李渊蛟轻轻摇头,面上有庆幸之色,回忆起这几年闭关遇到的种种难关,背后又隐隐浮现冷汗,答道: “父亲说得轻松,实则不然,渊蛟九死一生…若非运气不错,年纪又轻,恐怕渡不过这生死劫。” 自家几个长辈筑基都是轻而易举,李玄宣本以为李渊蛟至少也是水到渠成,不曾想他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愣愣地答道: “怎会如此…若是连你都这样困难,家中还有几个能筑基的!” “本没几个,父亲莫要把筑基想得太简单了…且看费家和郁家死了多少人在筑基上…” 李渊蛟摇了摇头,一旁的李清虹倒是觉得没有什么,打量了兄长一圈,笑道: “兄长感觉如何?与当年大父有多少差别?” 李渊蛟把笑容一收,正色道: “这正是我疑惑的…” 他说完这话,缓缓伸出手来,黑袍在风中轻轻飘动,体内仙基运转,三人耳边顿时响起轰隆隆的瀑布声。 “哗啦!” 地砖和石缝中猛然涌起青灰色的泉水,在三人脚底盘旋一圈,顺着李渊蛟的衣袍往上爬,一瞬间化为一道张牙舞爪的蛟蛇,层层鳞片清晰可见,在他身侧盘旋。 李渊蛟轻声道: “我修成仙基,并无凝聚符水之能,而是得了另一道神妙,应唤作蛟知湖海…” 他面色古怪,继续道: “此神妙能够听查水兽言语,亲和水底妖物,行云布雨,引动水脉…” 李清虹愣了愣,心中莫名升起一个词来,喃喃道: “泾龙王?!” 李渊蛟赞许地点点头,沉声道: “我亦觉得此道更近于泾龙王,而非浩瀚海…可人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道仙基的不同称呼罢了!泾龙王乃是浩瀚海的古称…” “更何况!” 李渊蛟缓缓皱眉,说出了最让他担忧的问题: “我比对了叔公当年的描述,凝聚浩瀚海之后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的提升,真元的回复速度和气海不过堪堪是叔公的一半…” 李通崖能在同阶之中打出这样的压制力,不光光靠那一本《月阙剑典》,与他令人咋舌的真元恢复速度不无关系。 就连最后能服下那枚宝药华觞果始终坚持着不爆体而亡,同样是仰仗了浩瀚海的深厚蓄力… 如今这两个至关重要的神妙大不如李通崖,顿时让李渊蛟的兴奋锐减,心中思量了一阵,叹道: “兴许这才是泾龙王!与浩瀚海终究有区别!” “难道是那枚药?” 李清虹低低问了一句,三人顿时齐齐沉默下去。 李清虹眼看着李渊蛟出关,心中的计划顿时有了底气,介绍了一下家中的变化,笑盈盈地把先前的计较说了,问道: “兄长怎么看?” 李渊蛟点点头,轻声道: “此事可行,只是神通诡异,安知是受了隐约的影响还是自本心而发?” 李清虹迟疑道: “按着家中的符种…应是不至于受了影响…” “也未必…” 李渊蛟生性好疑,显然深思熟虑过,低声道: “依我看来,这符种是能抵御神通,却要神通直接加持才能激发,若是隐隐约约用命数勾动,红尘滚滚,是防不住的。” “若非如此,为何叔公总说多次为神通所引导?怎么玄岭叔莫名其妙就要去什么落霞山?是与命数相关联吧!” 李渊蛟突破筑基,领悟了诸多神妙,视野也大有不同,先前不曾领悟的种种现在一一浮现在心中,李清虹听得大皱眉头,问道: “若是如此,人人皆被命数提着走,天下哪里还有几件敢做的事情!” “谁说不是呢…紫府应该没有那样大的神通,否则也不会出了个萧家,只是我家才被紫府折磨了两趟,难免心生惧怕。” 李清虹看了眼两人,咬牙道: “不成紫府,终究是蝼蚁!” 李玄宣叹了口气,老迈的脸上越显颓废,李渊蛟则轻轻巧巧地提了提腰中剑,毕竟刚刚突破筑基,压抑多年的郁气一夕而发,答道: “倒也不必太惧怕,因噎废食。” 李清虹连忙看过来,李渊蛟答道: “告祭法鉴,澄明心智,若是无误便可去得。” 李玄宣听了一阵,始终放不下,两只手抖得厉害,脑海中总是一幕幕浮现出坊市之中的火焰和魔气,叹气不止。 当年坊市之中的大劫让他身心俱疲,这些年可谓是战战兢兢,总是梦见李通崖和李木田,修练之时也常常惊醒,心悸不已。 看着两个晚辈告祭了法鉴,确认无误,李玄宣在位置上呆呆坐着,疲惫地道: “清虹留下罢,让蛟儿一人去便可。” 东离山。 东离山是越国北方难得的大山,上头大多数都是枫木,这个时节满山遍野的红色,点缀着时不时飘过的流光,颇为好看。 东离山的妖物本不多,青池宗百年前就围了山,按时入内,东离宗破没之时留下了大量的禁断大阵,也是三宗七门历练子弟的好地方,就算峰主一级的人物也会时不时入内寻找灵物。 此刻这大山周边遍地流光,洞天还未降下,已经有大量散修与魔修流窜,时不时有流光一头撞入大山之中,在禁断大阵中探索起来。 东离山上空万里无云,颇为晴朗,一人从太虚之中迈步而出,身上穿着浅金色的甲衣,手中拿着一大戟,腰上配着玉印。 这紫府修士在空中站了一阵,又有一人破空而出,身着金衣,身上的衣袍虽然宽松,也能看出是一女子,戴着帷帽,白纱挂落下来,看不清面容。 “迢宵。” 这紫府女修唤了一声,元素回过头,目光淡淡地一瞥,回道: “原来是秋水真人,恭喜真人又练就神通,突破紫府后期。” 女修默然不语,两个紫府修士静静站着,都默默望着那太虚之中沉浮的洞天,元素轻声道: “东离前辈辛辛苦苦藏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被扯下来了,毕竟是落霞山,如今显世的天下道门,唯落霞执牛耳…” 紫府女修默默地听他说完,简短又有力地补了四个字: “海内道门。” 两个紫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青池宗的霞光云船已经穿破重重的云层,缓缓降临在东离山之上,照得四下里霞光闪闪。 李曦治站在大舟之上,望着下头一众修士,低声道: “又是一场腥风血雨,魔灾中不知道死了多少修士,如今这幅模样,不知道越国还能剩下多少修士…” “治哥儿有所不知。” 李曦治盯着下头看,一旁的杨宵儿笑着看他: “对三宗七门来说,总是不缺散修的,东海何其广大?只要守着海岸的修士稍微放放松,便有成百上千的东海修士贪恋越国富庶,急哄哄地跑进来当散修了。” 杨宵儿瞥了一眼左右的人,以神识传音道: “越国的修士得了宝物就想出去,东海没有三宗七门镇压,开宗立派理所当然,东海的修士穷惯了想进来,毕竟不是哪个地方都是一把灵稻下去都能长出东西的…” 李曦治听罢点点头,轻声道: “听闻长宵门便是近两百年才迁来,七门可多可少,可迁可散,唯有三宗始终镇压。” 杨宵儿似乎突然想起些什么,疑惑道: “只是…治哥儿的先祖…可是唤作李木田?据说跟随我家老祖征讨山越…” 李曦治心中顿时警铃大作,面上浮现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嘴上轻轻巧巧地道: “不错。” 今天加班,终于是赶出来了,差点没忍住去请假  (本章完) 万订啦谢谢大家 最近的一些评论我看啦,大家反馈的问题大概也了解了。 先说一下不是老作者诶,以前都是给杂志或者公众号投投稿写一点现实题材的东西,写一篇赚几百块钱这样的,上个月刚好在看一本家族修仙的小说,就觉得自己近期没什么事就写一写,权当打磨文笔。 就随手写了个大纲,然后凭着自己喜好起了几个名字,也没想着什么字辈之类的,结果没想到写了几天来了签约短信,接着第1轮推荐,第2轮推荐,第3轮推荐,一直走到现在的第4轮居然都走过来了,我是真的没想到,这本书是随手开的,所以开篇真的很随意,真有一种先天不足的感觉。 包括现在这个不算主角的主角,当初只是想着家族文的主角应该是整个家族而非个人,就干脆拿一个家族中的法器做切入点算了,没有考虑那么多,写到现在反而有些束手束脚了。 这本书不会是一本追求爽点的小说,说实话看了20年的书,看腻了也看累了,自己动笔写也是因为目前的爽文抓不住我了,想的是尽力去写出笔下的角色。 但很困难,一个两个好说,要刻画出十几个不同且鲜明的角色,我真的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只能说尽力去做,这本书的目标不是火或者有怎样的成绩,作者只想尽力去写完这本书。 也有读者说哎一本书没有主角变得东一下西一下没有代入感,结果全靠配角特点和文笔勉强吸引读者,变成一种局外人的感觉,确实这个问题是很难解决的,目前也没有好的办法,试着写下去吧,也许写着写着能总结出一种自己的风格和处理手法出来。 很抱歉想读到一篇纯粹爽文的读者,也很抱歉想读器灵文和幕后黑手流的读者,这是我的第一本书,是群体为主角的家族文。 不去计较这本书成绩怎么样,或者说哪里哪里不符合网文的特点,仅仅是跟大家一起看完这几十个人的成长,绽放和凋零,也许我的下一本书会吸取所有积累的经验,真正写出一本合格的网文吧。 因为要上架了,唧唧歪歪说了这么多,下一个大的剧情也是这几天吧,我怕到时候不感兴趣的读者去订阅白白花了钱,所以提前说一下下。 最后:关于更新  很不好意思,上架只挤出来两更,因为是兼职每天两更算很吃力了,就没能挤出来存稿…QAQ没意外的话上架后还是4000每天55~新人码字真的很慢…再次抱歉。 第三百七十八章 待兔 杨宵儿笑了笑,悄悄挪近一步,答道: “我家老祖也曾赞过的,说是他雄姿过人,和善可亲…短短三十年成筑基,教出来的四子也俱为俊才…” 杨宵儿的语气敬服,兴许是因为心上人的影响,对李家前辈都有了不少好感,李曦治却听得心中大愣,暗忖道: “怎么可能!!这…这都过了近百年了,自己先祖明明是凡人一个!杨天衙哪里记得…这是什么意思!” 李曦治也是读过内史的,心头是明明白白: ‘更何况说高祖雄资过人不为过…哪里来得和善可亲?!说狡诈果敢都算是夸了,我家上下哪有几个和善可亲之辈…杨天衙…杨天衙!’ 心中转过了多少念想,李曦治只笑道: “自然不如天衙老祖…老祖此次突破,出关想必已经筑基巅峰,紫府在望了!” “哪有那么容易。” 杨宵儿嘟嚷一句,遥遥望着天边,轻声道: “黎夏仙族来了。” 网址p://m.42zw.la 李曦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空中一灰色大舟,最前头立着一中年人,眼睛微微细长,身上披着雪白狐裘,在风中静静立着。 “羽山翁,萧雍灵!” 萧雍灵一身气势暗昧,看起来没什么神异,却叫众人敬佩仰望,他在余远坊市以一敌三,力战三位筑基魔修,为萧家保下了最繁华的枢纽,名扬越国。 此战萧雍灵身受重伤,好在萧家有萧元思,诸多宝药丹药齐下,不但将他救过来,还因祸得福,实力大进。 此刻他在舟前静静站着,若有所触地回望过来,向着李曦治轻笑地点点头。 李曦治连忙回礼,杨宵儿则跟着拱拱手,暗道: “传闻羽山翁与月阙剑识于微末,相交莫逆,果然如此!” 两人等了一阵,三宗七门的修士都到齐了,太虚之中的元素真人与秋水真人踏空而出,神通的彩光缓缓升起,东离山上空赫然浮现出一道道豁口,众人往那里头望去,隐隐约约还能瞧见倒塌的阁楼与山峰。 三宗七门的弟子鱼贯而入,消失在天空之中,浓郁的灵气喷涌而出,整座东离山的灵机蓬勃起来,一道道灵气自太虚而降,灵水翻涌,灵火狂躁,蛰伏已久的各道散修与魔修在山中大打出手。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天空之中土石泥沙俱下,夹杂着众多亭台楼阁,砸得满地狼藉,下头的散修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 “东火洞天坠落海内!” 青杜山。 李渊蛟这头驾风而出,望月湖上正因他的突破下起小雨来,湖上雾蒙蒙,他驾风从中过,觉得恣意逍遥。 筑基修士地位尊贵,任谁突破了都会喜气洋洋,李渊蛟已经多年不曾这样得意,驾风从费家之上飞过,望了望天空之中明亮的星辰,已经出了越国,到徐国了。 此处是修越宗地界,很是安全,若是过了此地,到了漫漫的荒野山丘,便危险得多,寻常修士并不常走此道,只是东离山一带太危险,李渊蛟宁愿绕远路过去。 夜色浓厚,他并不曾收束法力光芒,暗暗期待撞上些打家劫舍的魔修和散修,充实一下干瘪的储物袋。 此地荒僻,李渊蛟又身怀法鉴,自然是求之不得。 可惜满山的修士多是练气胎息,并非蠢物,不会好端端去招惹一个筑基修士,李渊蛟很是无聊地飞了数日,终于到了玄岳门的地盘。 玄岳门的山门在晨曦之中庞大如一只蛰伏的巨熊,令人望之生畏,李渊蛟只是想到长奚真人从徐国一路搬山过来,心中不由升起几分对紫府境的希冀: ‘我家还要蛰伏多少年,才能得一位这样的人物。’ 他正准备驾风绕过这山,玄岳门人倒是机敏,已经有一女修驾风而起,披着缃色法衣,停至李渊蛟面前,拱了拱手,柔声道: “玄岳孔婷云,见过道友,不知是哪门哪派的峰主?” 此女眼光出众,一眼看出李渊蛟身后的青尺剑非同寻常,李渊蛟又授了行气吞灵,加持之下腾云驾雾,颇有一番神妙,故而以为他是三宗七门的修士。 李渊蛟微微拱手,沉声道: “在下黎泾李家李渊蛟,见过道友!” “原来是剑仙世家。” 孔婷云赞了一句,柔柔地道: “不知道友来我宗地界上…有何指教,若有能及处,婷云必不推辞。” 自家的计较不好说,李渊蛟只答道: “要去一趟大江入海口…不知玄岳能否行个方便…” 孔婷云听了他的话,轻笑一声,眸子微动,提醒道: “蛟兄若是为了东离宝物而来,恐怕要白走一趟!” “嗯?” 自家的谋划被一语点破,李渊蛟却面不改色,笑道: “怎么个说法?” 孔婷云答道: “蛟兄是个聪明人,能想到我这玄岳入海四道,只是各家地界上都已经布置好了口袋,散修落在哪处便是哪宗的物件。” “不止我玄岳四道,连着剑宗、赤礁、雪冀诸道统统都已经设伏,不能叫一个散修跑出去。” 孔婷云温声说罢,强调道: “东离宗留了好些东西,更有东离真人崔幕的法宝和道统,就算烂也要烂在我越国肚皮上,绝对不可能流入东海!” “如今已经来了两拨人,都被我玄岳劝走了…” 李渊蛟把这些消息听完,自嘲地笑了笑,答道: “世上聪明人太多,倒是显得小心思可笑。” 孔婷云见他不羞不恼,心中添了几分好感,微微一笑,劝慰道: “事情隐秘,婷云不好多说,只是东火洞天是大人物在盯着的,自然是方方面面无误,蛟兄有所不知…” “青池早在东离布下了示密证澈下幽玄阵,别看散修魔修跳得欢,碰了什么东西、见了什么人、出了东离三天之内的踪迹都是明明白白…寻常之物不会管,却不会让一点点紫府级的东西流露出去…” 李渊蛟心中顿时生怖,微微点头,孔婷云却以为他早知道这事,恍然道: “我却忘了萧李之情,摆弄小聪明了!” 李渊蛟连声安慰,孔婷云看了他一眼,尤其是他的筑基法器,迟疑道: “倒是婷云此处有一小事,可能要麻烦蛟兄…” “请说…” 李渊蛟应了一句,孔婷云道: “婷云早些年镇守入海口之一,曾经在入海的咸湖中发现一筑基妖物,苦于实力不足…难以除去…我这一支是云岳峰,唯我一人筑基,能否雇上蛟兄出手…” 李渊蛟顿起疑心,笑道: “贵宗也有不少筑基修士,怎地不…” 孔婷云抿了抿嘴,答道: “门内派系林立,婷云不好说…可贵族想必也不是一派和气的…婷云一向置身事外,不想成为某峰拥趸…” 李渊蛟疑惑稍解,只是手持法鉴,底气尚足,外加玄岳门名声一向不错,问道: “是何妖物?” 孔婷云答道: “位于咸湖之底,是一只钩蛇,打斗败给了海中波涛岛的碧水蛟,偷摸着溜进湖中…婷云欲取这蛇尾上双钩。” 李渊蛟点点头,于是笑道: “李某确是有出手的时间,只不过要先去道上拜访一故友,还要往后挪一挪。” 孔婷云微微点头,柔声道: “悉听尊便,婷云在玄岳等着道友。” 李渊蛟与她随口聊了两句,驾风离去,孔婷云送他离开玄岳地界,看着他消失在天边,在云中停了停,笑道: “好多疑的角色。” 李渊蛟出了玄岳门的山稽郡,在荒郊野岭的偏僻处寻了一处荒山落下,不舍得用青尺剑,催动法力打了个潦草的洞府,布了个胎息小阵,默默修炼。 他在越北哪有什么故友,无非是提醒孔婷云有人晓得自己的去处,不至于死了也无痕迹可寻,当下在洞府中一坐,暗自道: ‘入海口被玄岳门占了,难道我还不能去半路上截么?纵然不像入海口那样时时都有人经过,能得一个两个也算是不错了。’ “便在这荒山小道上修炼一阵,碰见一两个过路逃遁的…魔修一掌打死便可,散修便再看看。’ 等了一日,远方灵气喷涌,灵机荟萃,知是洞天坠落,于是估算了一阵东离山至此处的脚程,再闭目修炼一日有余,这才请出仙鉴,发动那神游天地之能。 仙鉴如今窥视范围之广,足以涵盖一郡之地,不但把豫馥郡到山稽郡一大片覆盖的严严实实,还将豫馥郡的边城与小半个山稽郡都看得清清楚楚。 李渊蛟只是一扫,荒野的乱山之中偷偷前行的三道法光、七道血光已经浮现,立刻破关而出,先寻着一处最近的魔修飞去。 这才翻过一座山,地面上就有两个魔修小心翼翼的贴地飞行,原本隐匿着身形,收敛着气息,却在仙鉴面前暴露无疑。 ‘一个练气后期,一个练气前期。’ 李渊蛟也不客气,收敛着气息飞速靠近,手中握剑,等到了对方灵识范围内,立刻暴起,运起越河湍流步便撞上去。 这魔修只来得及唤了声“谁?!”,李渊蛟已经到了他面前,魔修乃是中年男人的模样,手中持着一骷髅法器,惊道: “筑基修士?!” 李渊蛟身上青灰色的长蛟跃起,凶狠地向那练气初期的女修面上扑去,本体手中青尺剑已经跳出来,斩出一道青白色的剑芒,照得这人失魂落魄。 “锵!” 《月阙剑典》出手即是杀招,外加堂堂筑基修士埋伏出手,这人一个法术也没有掐出来,兴许还有法器在储物袋也没有取出,一瞬间已经人头飞起,躯体炸裂。 李渊蛟在一片血雨中捞住他的储物袋,跨步上去一脚将他的人头踢爆,随手扔出一道火术,这人连保命的法术都没有使出来,便化为了灰烬。 回头一望,那练气女魔修已经被吞了大半个身子,面色青白,死得不能再死,李渊蛟皱眉,催动仙基让这条蛟蛇吐出女修,摄起她身上的储物袋,一道法术毁尸灭迹。 ‘这两个东西面目相似,应该是父女。’ 这魔修的骷髅法器被他一剑斩断,怨气和血气不断喷涌出来,李渊蛟随手收起,马不停蹄地向下一个血光飞去。 等到他落在另一道血光一旁,眼前却空落落无一人,明明在法鉴探察下有一魔修,当下喜道: “隐匿法器?!” 这魔修倒也机灵,李渊蛟话音刚落,他立刻驾风而起,手中抛出一枚玄纹玉瓶,狠狠往远处的地面上掷去,另一头袖口一抖,丢出一枚血色符箓。 李渊蛟冷笑一声,身上的青灰蛟蛇飞跃而出,卷住地上那枚玄纹玉瓶,一挥袖将面前的血色符箓打爆,乘风追上去。 这魔修肝胆俱裂,复又掏出一枚玉瓶,喝道: “前辈!此乃玄阳离火!” 旋即一掌打在这玉瓶之上,瑶瑶的坠向地面上,另一只手将储物袋同时掷出,不敢再拖延让李渊蛟拔剑,两手一合,掐出一法诀。 ‘玄阳离火!’ 李渊蛟一手摄住这玉瓶,一手拔剑,这魔修却已经使出了秘法,整个脑袋以下连同五官都已经化为血水了,腾腾汹涌的血焰包裹住那一颗白的、像球的脑袋,以一种超越练气的速度飞跃而去。 “锵!” 青白色的月阙剑弧却已经呼啸而来,将那枚脑袋打爆,飞落满地的血焰,还未落地就已经燃烧成黑烟,滋啦啦地满是噪音。 ‘够狠…若是换个别的筑基前期,还真给你跑了去!’ 李渊蛟都忍不住为他的一连串果断操作惋惜一声,若非自家出剑即巅峰,还真差了那么一点点让他跑了。 “害!” 被他这么一拖,仙鉴照耀之下,剩余的魔修散修早就走得干干净净,李渊蛟只好落地摄起他的储物袋,先收进怀里。 不敢耽搁,立刻驾风而起,按着原先几个修士前进预估的路线寻了一阵,真还看见一个散修驾着风小心翼翼地飞着。 “好。” 李渊蛟心中一喜,面上顿时云雾缭绕模糊起来,往那人身前一落,毫不客气地道: “储物袋!” 这散修如同惊弓之鸟,嘭地一声从地上跳起,灵识一扫,两腿软绵绵瘫倒在地上去,把腰间储物袋解下来,惨声道: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小人的东西全在这里了!” 李渊蛟见他语气软弱,扶着地的手却沉稳不动,哂笑一声,把储物袋拿过来一看,沙哑地笑道: “能从东离山杀出来是什么平庸之辈?莫要装来装去…无非怕我杀你。” 这散修心中咯噔一下,只连连叩首,李渊蛟往储物袋中一看,这人只拿了个闰阳法是东离宗的法诀和一道火中煞气,其余再无一物,零零碎碎不过是散修的杂物。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九章 各自得利 李渊蛟将这两物收起,把储物袋丢回他面前,这散修叩首不止,李渊蛟见着他居然是正气修道,虽然一身破破烂烂,两手却洁白细嫩,看着是有修仙百艺在身,顿时起了疑心,道: “你是散修?” 李渊蛟两句话下来,这散修立刻明白李渊蛟不是好糊弄的,暗道: “此人多疑,又不即刻杀我,想必不是魔修,要么是三宗七门,要么是仙族世家,此等人物持事多年,欺瞒只会适得其反…” 于是立刻转变了手段,抬起头来,先前的庸懦之色统统不见,恭声道: “晚辈本是吴国修士,门派被魔修所灭,便流亡越国了…” 李渊蛟见他语气平静,气度不凡,本起了招揽之意,暗自道: ‘若是能怀柔以待,得了他身上的吴国秘法,自家又能得一助力…’ 可他天性多疑,体会了一息他体内真元,只觉熟悉之至,脑海里猛然浮现出一道寒光,悚然而惊,低声道: “屠钧门?!” 这散修不曾想被他一口识破,顿时连连叩首,心知瞒不过去,沉声道: 网址p://m.42zw.la “正是…不知前辈…” 李渊蛟脑海之中浮现出那老猴与自己多年前得到的屠钧葵光,暗忖道: “这样巧合?!我家哪里敢碰!屠钧门又是魔灾中被围攻覆灭,谁知道有什么阴谋?” “更何况此人望之不似俗物,恐怕是蛰伏的蛟龙…莫不是有命数在身!” 李渊蛟心念一动,再也不敢占这个便宜,把魔修的残破法器往地上一丢,又倒出自己储物袋中闲置的瓶瓶罐罐。 几瓶魔修血丹、十几灵石、两样下品法器,连同那火中煞气和闰阳法草草翻看了一息,都塞回去,低声道: “我也算受过屠钧恩惠,补给你的,自己去卖了,算是我偿了屠钧门的道统之恩,你走罢!” 这散修头一次失色,震惊难言,足足愣了一息,连忙道: “是哪位前辈?” 李渊蛟闷声道: “毋需多言,速速离去!” 言罢已经驾风而起,那散修两眼微红,只来得及叫道: “小修屠龙蹇,今日恩情记在心头,来日必有厚报!” 李渊蛟只怕与他沾上一点,急匆匆驾风离去,等落回洞府之中,只觉得如释重负,全身上下轻松一片,暗道: “且不论厚报不厚报,莫要害了我家…既然魔修背后就是仙宗,屠钧门一事恐怕如萧家一般另有隐情,自家捡了两道传承都提心吊胆,疯了才去碰屠钧传人…” 屠龙蹇手中的《闰阳法》,李渊蛟粗略瞧了瞧,似乎是将一种天地灵火向另一种天地灵火转换的方式,要辅助以诸多灵物,洋洋洒洒,篇幅大得惊人,李渊蛟生怕有什么陷阱,不敢细读,只能罢了。 仔细思考一阵,应该不会耽搁什么,这才把三个储物袋摆开,欣喜不已。 其中父女俩的储物袋都是一般,最后那果敢魔修的储物袋则最为上乘,李渊蛟看了两眼,疑心复起,喃喃道: “到了家中寻个人打开,自家不必冒这险。” 那父女的法器给了屠龙蹇,李渊蛟手上的东西倒不多了,唯剩下两个玉瓶。 险些逃出去那魔修留下一枚玄纹玉瓶,不过二指宽,满是暗银色的玄纹,小巧可爱,李渊蛟注入真元,便见着上头的光彩一一闪亮,喷出一股白色雾气来。 雾气升腾不止,隐隐浮现出隐匿之意,笼罩之下周身一片通通消失不见,洞府中顿时空荡荡无一人。 兴许是因为仙基泾龙王,这雾气对他亲昵得很,绕着他徘徊一圈,李渊蛟心头明白过来: ‘就是那魔修的隐身法器了!也不晓得在何处得来的,看上头的纹路倒是不常见。’ 他把玄纹小瓶倒转过来,便听雨水声嘭响,小瓶之中吐出清亮亮的泉水来,衍生出了一道道水流绸缎,在空中如蛇般游走。 瓶底纹路上则盖着几个小字: “魏国李氏李乾元。” “魏国…古魏国还有李氏…” 李渊蛟仔细看了一眼,欣喜不已: ‘难怪我查探不得,此物竟然是筑基级别的法器…这魔修又果断又谨慎,能在其中得了这样的好东西。’ 这玄纹瓶能够隐蔽身形,倾倒过来还能作为法器御敌,利用其中水雾前行还能抵御法术、加快御风速度,着实是万金油。 “好!就叫玄纹瓶。” 得了此物,已经不白费李渊蛟走上这一遭,别看袁湍当年拜访李家筑基法器青宣说送就送,筑基法器对于三宗七门峰主来说是标配,可对外头的族修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宝贝了。 另一玉瓶是天地灵火,明亮金红,应唤作:玄阳离火,反正李渊蛟是一点也认不出来,只觉得烧得灵识火辣辣生疼。 当下望了望天色,驾风出了洞府,催动玄纹小瓶,升腾着云雾向玄岳门而去。 李家。 李渊蛟外出多时,突破的消息却已经传遍了六山内外,一众修士欢欣鼓舞,几个客卿大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在起来。 李通崖十多年不曾露面,一众外姓与客卿一天天疑惑起来,只是李通崖声威太重,没有一个人敢去问。 毕竟李秋阳、陈冬河是李通崖一手带大,安鹧言也是他一力压制,那双平静的眸曾经扫过每个人,即使过去十多年,却还印在众外姓与客卿心中,不可动摇。 李渊蛟一夕突破,众人的心头更加踏实起来,几个家族都送了贺礼,心头怎样妒恨不说,至少表面上是贺喜连连。 陈旧的中殿之中,李渊平正仔细计算着进项,在案上的小信上勾勒一阵,一旁的李清虹抱枪站着,已经服用过箓丹,一身气势赫然是练气九层。 李渊平翻着手中的图册,仔仔细细地说着,李清虹侧身而立,认真倾听。 “今年的新制推行,我家的结余少了十七八枚灵石。” 李家产出最多之地,当推山越乌涂府,七十名胎息上下忙碌,每年能收入二十枚灵石,除去七八百斤灵稻的俸禄,还能有十四枚灵石结余。 其次是骅中府,收入十六枚灵石,出去六七百斤灵稻俸禄,余下十枚左右。 剩下的黎泾、华芊、玉庭便是贫瘠之地了,左右不过七八枚,还好用的人手也少,除去俸禄各只能结余二三枚,合起来也才八枚。 “全年利润不过三十二枚,五年方才一百六十枚…” 好在自家有了各峰钤,可以名正言顺地遣到大黎山边角偷偷采气,每月轮班,每年还可以多出七枚灵石的收入。 “若是加上采气,一共一百九十五枚,距离供奉只差一二十枚了。” 李渊平点点头,这个窟窿平摊到每年也就三四枚灵石,虽然父亲李玄宣炼制的符箓大多数都作为奖赏分发了出去,补起这个窟窿还是颇为容易的。 “倒是新制推行,自家地盘上的掌控力翻了一番不止,手下可以调遣人手也多了十几倍,对周边和东岸诸家的掌控力大了不少…” 利益分发下去,稳定修士团体,宠络了人心,这些东西本在李渊平的意料之内,当下只想着怎样多榨着利益出来,下头已经上来一人。 “七叔,曦明已经准备突破练气三层。” 李曦峻微微一躬,禀报了一句,李渊平则静静点头,没有说什么,反倒是笑着看看他,低声道: “峻儿还未娶妻?” 李曦峻如今二十一岁,早早突破练气让他面容年轻不少,还是练气一层的修为,突破练气后天赋差距更为明显,自然被李曦明甩到后头。 李曦峻时时将喜讯报来,想着化解这父子俩的隔阂,却不想李渊平毫不关心,反倒问起他来,只好答道: “那安氏女晚辈见过了…没什么念想。” 李渊平叹了口气,没有去问是谁没有念想,只低声道: “你自己看着罢…多少留个嗣。” 李曦峻轻轻摇头: “兄长子嗣众多,仲脉既已承嗣,曦峻便随着缘分去了,元阳未破,施展些秘法也有好处。” 李渊平与他聊了两句,看他又驾风回青杜山,不是修行就是练剑去了,忍不住摇摇头: “这孩子哪儿都好…明睿谨慎、勤奋刻苦、日夜磨练剑道从未松懈,只是情意太薄,心中有傲气,很少有人能放在眼里…” 一旁的李清虹抿嘴: “还是怪我,峻儿年幼之时,正逢云弟落魄,这孩子又心思敏捷,见多了前倨后恭、表里不一之人,难免薄情些。” “到了大些,姿容出众,天赋灵窍,幼年的经历一两眼就能看穿他人的小心思,傲气更难免了,如今这幅模样…已经算好。” 李渊平看着李清虹说罢,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杏眼,突然闷声笑了两声,声音沙哑: “不愧是姑侄,峻儿像你。” 李清虹微微一愣,却见着李渊平面色苍白,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沙哑着道: “谁终身不嫁?谁减寿求道?姿容出众,天赋灵窍,心思敏捷,又有傲气,不就是你李清虹么!” 东离山,东火洞天。 东火洞天作为东离道场,大约一郡大小,仙山林立,大小的阁楼与仙台如今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四下都是各色灵火流淌,黑烟弥漫。 李曦治与杨宵儿随着袁湍落在一座小山上,青穗峰弱势,这留给袁湍的峰也又低又小,看起来没什么好东西。 李曦治迈步进了山上小院,袁湍骑在鹿背上不曾下来,温声道: “自去搜查罢,练气与筑基之物带回峰中,紫府级上交主峰,丹方、功法、秘法等要备份宗门,不得大肆传播,莫要动小心思,有大阵看着。” 对她来说真正有裨益的东西自然只在洞天中心的那十几座山峰上,袁湍在宗内没有靠山,很难有机会入内,干脆放弃了,免得争来争去得罪人。 庭院之中满地都是倒塌的书架,各色的灵物摔了一地,灵机翻涌,亮晶晶颇为好看,袁湍灵识一扫,伸手一招,地面上跳起一片碎裂的晶莹,她惋惜道: “好好的啼血石…可惜了…楚逸真是个暴敛天物的,硬生生就这样把洞天放了下来,至少撞毁了洞天中三成的灵物…” 院内的李曦治上前几步,在倒塌的药柜之中翻出几叠药方出来,仔细一瞧,上头真明明白白地写着几个大字: “三全破境丹…崔聂香注。” 这东离宗喜好用灵布记载,不易磕碰,他灵识一扫,立刻通通记下来,再往下翻动,又是一药方: “续救灵丹二解,崔颚注。” 此中一共有这枚灵丹的两种炼法,分别对应练气和筑基,李曦治心中暗喜: “我家宝贝明儿正是丹师,有了这丹方相助,定能帮助家族!” 一旁的杨宵儿凑过来,手中拿着一叠小信,恍然大悟道: “师兄!这东离宗崔氏果然自北迁来,与那古魏国脱不了干系,难怪用的都是炎阳、离火为徽记…” 李曦治顿时记起家中那《金殿煌元诀》正是古魏国崔幕所撰,心中顿时大动,暗道: “莫非我家的机缘就在这洞天之中?!若是能在此地寻到《金殿煌元诀》的紫府篇,岂不是能够为家中明弟再续道途?!” 他怦然心动了一瞬,又暗自愁起来,三宗七门早就将这洞天划分得干干净净,哪里来的混水摸鱼的机会?恐怕才飞离了这一峰就被一群同门的法术打死了… 于是口中不经意地道: “不知这洞天之中有没有五品六品的功法?若是能得了其中之一,一定是个大功劳。” 一旁的袁湍微微摇头,轻声: “莫要想了,除却那离火枪楚逸,哪里还有人能打开东离道藏!” 两人连声应了,将山顶上的主院搜刮完毕,便得了师尊袁湍的命令下山搜刮。 李曦治与杨宵儿应声下去了,袁湍微微皱眉: ‘杨天衙口称李木田确有其人…难道当年真有一筑基修士李木田投入杨天衙军中,可又怎地草草亡故!…族中竟然一无所知…明明写着只有三位筑基…’ ‘宁和棉嫁给了李玄锋,元素真人到底怎么想的…李家到底是谁的棋子!’ 袁湍越发觉得眼前的局势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山中的杨宵儿正一口一个师兄地叫着,语气热烈又欣喜,听得袁湍目光低垂。 她柔和地看了看李曦治与杨宵儿,当年她跟着叫师兄的人早已经丢下她离宗而去,再也不会回来,袁湍听得两眼微红,暗忖道: “不管外头怎么落子,先尽力保住峰中几个孩子罢。” 番外还要等等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章 钩蛇 鉴中天地。 李渊蛟这一路从荒山野庙到山稽郡,陆江仙读到的胎息功法有一百三十一本,练气功法三十六本,筑基功法两本,都堆在案前,满满当当。 ‘又来两本筑基法诀,《乙木符功》与《山雾峰海功》,分别是道基乙木全与雾回阴…’ 陆江仙案前的书卷已经堆成了小山,手中拿着那屠龙蹇的《闰阳法》仔细看着,这法门是他读到篇幅最长的秘术,着实让他开了眼界。 ‘还是头一次见到天生身具命数之人。’ 李渊蛟会放过屠龙蹇,自然是陆江仙不曾出手,任凭李渊蛟被拨动了思绪,放过此人。 屠龙蹇在法鉴照耀之下,身后一片红彤彤,威势相当惊人,李渊蛟看不见,陆江仙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屠龙蹇若是死在了李渊蛟手中,打乱了走向,到时候紫府追根溯源查回来,恐怕要出大问题…’ 陆江仙也与诸多紫府接触过了,紫府并不能穷尽天下变化,也不能专门一天天盯着谁看,只是修成了命神通,又沆瀣一气,故而知道接下来的局势大概走向。 李渊蛟本不应该发现此人,只是命数不敌仙鉴,若是杀了收了屠龙蹇,夺了《闰阳法》,搞不好坏了紫府大事。 虽说萧李之交在前头顶着,众紫府自会怀疑萧初庭,萧初庭自会怀疑是李家紫府,可萧初庭已经如履薄冰,陆江仙一来怕这老翁顶不住,二来也怕有紫府干脆怀疑到李家头上。 一住://42zw.la ‘只是这命数究竟是何物…与神通大有不同,影响他人竟然了无痕迹!’ 陆江仙是亲眼看着屠龙蹇身后命数血色翻涌,让李渊蛟从杀心变成招揽之心,连带着李渊蛟身后也浮现出血光来,谁知李渊蛟自己起疑心,硬生生将招揽屠龙蹇引得家破人亡变成了破财免灾。 ‘隐隐有行气吞灵的影子,倒像是…两道命数相互妥协…可若是李渊蛟也有命数,为何我从未见到?’ ‘到底是命数弄人还是人弄命数…’ 李渊蛟这头驾着云雾飘摇地飞着,他新得了宝物,爱不释手,仔细体会着其中妙处,不知不觉便飞至玄岳门地界。 他心情总是轻松惬意,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快意,越加笃定这屠龙蹇身具命数,停在阵前,收起法器。 孔婷云过了数息才迎出来,身上换成了一套缃色羽衣,比先前见面之时郑重得多,笑道: “蛟兄来了!婷云已经等候多时。” 李渊蛟礼节性地拱拱手, “道友随我去咸湖,路上详谈。” 两人驾风而起,李渊蛟却先发问道: “贵宗在入海之处收获如何?” 孔婷云弯着眉眼笑了笑,答道: “当然是难得的大收获,这种瓜分洞天的大事,青池指头缝里落下些东西都够吃个饱了。” 李渊蛟见她没有异色,这才点点头,看着面前浮现出的大湖深黑一片,烈日下反射出点点金光, “我与这钩蛇斗了一次,很难对付,它忌惮我身后仙宗,不敢下死手,匆匆逃出百里,换了一处盘踞,我怕惊走了它,不曾再深探。” 孔婷云解释道: “你我分头探索,这钩蛇拖家带口,并不难寻,只须半日寻觅,只是要多加注意,莫要惊动了这妖物。” “不须这样麻烦。” 李渊蛟摇摇头,驾风落上水面上,湖中顿时波涛汹涌,隐隐有蛟蛇翻动,时不时露出黑色的一鳞半爪。 不多时,跳出一只深青色的鳌虾,缩着身体,被海浪托在空中,瑟瑟发抖,李渊蛟低声道: “那钩蛇在何处?” 侧耳听罢,李渊蛟将这鳌虾丢回咸湖之中,笑道: “此处往东七十二里,有一湖中荒山,钩蛇在那处闭关。” “倒是忘了道友的浩瀚海了!” 孔婷云赞了一句,两人驾风而起,李渊蛟开口道: “道友先前所说,这钩蛇被碧水蛟所逐,不知碧水蛟是何等妖物。” “婷云也问过海外赤蛟岛,这碧水蛟实力不强,却是海底某蛟宫派来,背景深厚,故而逐走了钩蛇…” 李渊蛟只惦记着海里的筑基妖物,疑惑道: “海中如这钩蛇般无甚背景的妖物可多?” 孔婷云微微一点头,答道: “海外妖物数不胜数,东海更是遍地妖洞,莫说东海,咸湖之中也有不少,只是钩蛇最为弱小罢了。” 两人正聊着,荒山已经出现远方,孔婷云掐出法诀来,两人脚下升腾起云烟,李渊蛟低声道: “我有敛息法器。” 孔婷云眼前一亮,会意点头,答道: “婷云先去,蛟兄后头来。” 李渊蛟看着她驾风入水,运起玄纹瓶,将周边一圈查看一遍,确定没有人或妖物埋伏,这才落入水中。 湖中已经上下一片翻涌,各类鱼虾四散逃命,李渊蛟看着眼前翠绿色的阵盘,忍不住微微羡慕: “到底是三宗七门,出手就是筑基级别的阵盘。” 他缓缓靠近,阵中震动不止,李渊蛟暗忖道: “此女恐怕不会与妖物串通杀我…有法鉴在,倒也不怕。” 于是用玄纹瓶放出水雾来,将自家掩盖住,潜入大阵之中,便见遍地污浊翻涌,亮出两丈粗水缸大小的蛇身来,上头鳞光闪闪,片片都有巴掌大小。 这钩蛇声音震动不止,哀道: “我修行多年,幸运食了多只灵兽才有了如今道基成就,前来咸湖不过贪食灵物,并无冒犯之意,娘子能否见我修行不易,饶我一命,我即刻远去,再不回咸湖。” 孔婷云知晓李渊蛟进了大阵,一言不发,勉力支持,李渊蛟默默上前,这钩蛇见劝不动她,复又狠声道道: “小娘们好狂妄,妄想以阵诛我!老爷我大不了吃了你,逃遁东海深处,长奚难道还能远来万里寻仇不成!” 言谈之间,李渊蛟已经到了这大蛇一丈处,再近恐怕惊了这妖物,这才按剑蓄力,等着这妖物高高昂起头,带起一片剑弧。 “嗷…” 剑光在水中闪烁一瞬,乍起一片血花,在钩蛇七寸之处斩出巨大的创口,惊得孔婷云微微愣住,叹道: “好亮眼的剑法。” 黑色的蛟龙盘旋而起,与这钩蛇缠绕成一团,钩蛇已经来不及憎恨对手的卑鄙,孔婷云的法术与李渊蛟的剑气接二连三地砸在他身上,打得它翻来覆去。 这钩蛇不知是何仙基,吐出两道绿光来,分叉的尾上的两条毒钩也跳起,孔婷云轻笑一声,开口道: “借来这宝贝,就等着你呢!” 于是袖中飞出一浅金色小珠,摇摇晃晃飞过去,放出一阵阵金芒,将这蛇妖的尾巴止住,另两道绿芒也被她的盾形法器抵挡, “交给蛟兄了!” 孔婷云借助法器定住这妖物最有威胁的双尾,又催使法器抵挡妖物,李渊蛟则再度拔剑而近,逼得这蛇妖大窘,大嘴一张,吐出一枚珠子来。 这珠子滴溜溜一转,流出一股白莹莹的寒气,冻得周边浮现一片碎冰,李渊蛟却面色微微怪异。 当下手指一勾,行气吞灵运转,这寒气顿时有一小半撞进他手中,李渊蛟哈哈一笑: “好蛇珠,可惜不懂术法,只晓得以寒气御敌,惹人发笑。” 两手一合,寒气源源不断地涌入他手中,那白珠也转不动了,一个劲往李渊蛟方向靠,白气如风暴般涌入他手中,在水中留下一狭长冰柱。 ‘仙宗子弟果然仙法众多…’ 这钩蛇满心绝望,又丢了蛇珠,孔婷云手中抛出一金山,将它镇压下来,钩蛇越发无力起来,只拼死道: “山中地底只有一份稚元真水,你等两人如何来分!” 这话一出,孔婷云顿时面色大变,微微一恼,手中掐诀,金山顿时光芒大放,砸得钩蛇口吐鲜血,女修嗔道: “休要胡言乱语!” 李渊蛟看了她的神色,哪里还不明白,前进数步,将蛇珠抓在手中,斩断两者之间的联系,收入储物袋,沉声道: “道友速速解了阵法。” 话音刚落,已经到了孔婷云的面前,一手按剑,满脸都是警惕之色,孔婷云抿着嘴解开大阵,李渊蛟毫不留情的把阵盘握在手中,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只怕她利令智昏,要将我围杀在此处,虽然此女定然斗不过我,得罪了玄岳可就大条了。’ 李渊蛟这头赶紧落到山前,将这蛇妖的道基封住,这才回头,沉声道: “道友不解释一番么?” 孔婷云收起了珠子和金山两样法器,歉意道: “婷云确是欺瞒了道友,钩蛇尾巴上两长钩虽然也是婷云所需之物,可真正要取的还是这稚元真水。” 她柔声解释道: “玄岳有秘法,婷云多年前就观察到水脉变动,此地将有一灵水诞出,只恐为人所夺,偷偷遮掩了水脉,本想着不久之后便来取。” “不曾想此地后来被这钩蛇所踞,婷云只想着找一帮手除掉此妖,好取到这灵水…” 李渊蛟出门在外,自己也有不少行骗的手段,各凭本事罢了,没有多少气愤之色,点头道: “其实道友根本没有与这钩蛇交过手,早就知道这钩蛇就在此处,先前诸多手段不过是为了掩饰这座荒山罢了…” “至于不找同门,怕是自己的水脉掩盖之术被同门识破吧?” 孔婷云笑盈盈地点点头,答道: “不错,不曾想这蛇妖竟然也发现了此物,浪费我一番苦心。” 两人对视一眼,孔婷云沉声道: “尾上钩与稚元真水是婷云必得之物!还请道友割爱…” 李渊蛟微微眯眼,摄起湖底萎靡的钩蛇,答道: “我要钩蛇与蛇珠,再取一份别的天地灵水补给我。” 孔婷云摇摇头,道: “道友要的太多了,婷云没有天地灵水,麻烦道友换个条件…” 李渊蛟思忖一息,答道: “贵宗可有开采火脉之人,还请道友替我李家培一火脉。” 孔婷云微微一笑道: “有自然是有的,我师兄已经外出,过段时间归来便可以去趟贵族…为贵族培育火脉…只是…” “道友为何觉得我不会食言呢?” 孔婷云略显狡黠,大眼睛眨了眨,笑盈盈地盯着他,李渊蛟摇摇头,从储物袋摸出一道翠绿色的阵盘,稳稳地道: “道友的筑基大阵还在我手中,想必比火脉值钱得多。” 孔婷云愣了愣,不曾想他踏出第一步时已经想到了后三步,咬咬牙,瞪了他一眼,自己却又笑出声来,只道: “李渊蛟,你却是我见过最狡猾的人物。” 李渊蛟收回阵盘,心中已经在盘算能白白借用这大阵一段时间,该怎样把利益最大化,口中答道: “道友谬赞,在青池治下,不狡猾险恶的都已经死得干干净净了。” 孔婷云微微一笑,掐起法诀,默默寻找那一道灵水,李渊蛟趁机问道: “不知这稚元真水又是什么宝贝?” 孔婷云看起来心情很好,哼起调调来,笑道: “渊蛟兄弟,这稚元真水乃是天地灵水中的佳品,你这人狡猾果断,我还怕告诉你用途与价值,你转身就与我翻脸抢夺,大阵又在你手中,小女子可是怕的很。” 李渊蛟顿时一滞,悻悻而退,孔婷云瞥了眼李渊蛟,柔声道: “道友族中可还有筑基的兄弟?与你性情相近,未与那萧家联姻的筑基族人?” 李渊蛟听得云里雾里,皱眉道: “不曾有。” 孔婷云微微叹气,低垂着眉,诉起苦来: “我幼时年年闭关,一眨眼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门内却难有个知心人,筑基的几个男修都是一言难尽之辈…” 李渊蛟顿时明白过来,劝慰道: “道侣一事,实在要慎重,不妨再等等,大道危机四伏,若是择了蠢物,祸及三代,殃及百年,可不是好看的事。” “谁说不是呢?” 孔婷云咬咬牙,淡淡地答道: “太古渺邈,遗失不查,近古都有道胎被自家道侣连累所害,哪里是我等小修能说得清的…倒还不如独身来得谨慎。” 李渊蛟沉默不语,这倒是把孔婷云说得忧虑起来,持着玉瓶在空中一言不发地施法,直到那浅青色的灵水从地底冒出,这才有了些喜色。 李渊蛟与她将湖中的所有痕迹抹去,这才告辞驾风离去,孔婷云送他出了仙门地界,目送他提着那一条庞大的钩蛇消失在天边。 “唉!都想些什么呢!” 孔婷云拍了拍额,驾风回去,独自面对起门中的是是非非去了。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一章 携蛇归 李渊蛟提着半死不活的钩蛇飞离玄岳门的咸湖南岸,祭出玄纹瓶,四下弥漫起水雾来,钩蛇犹自吱吱呜呜,满嘴都是求饶话。 钩蛇躯体庞大,玄纹瓶遮掩不住,颇为显眼,李渊蛟提着钩蛇才出到了岸边,不得不皱眉落下来。 ‘荒山野庙显眼得很…这妖物又重得惊人,消耗法力不说,招摇过市,实在不妙。’ 他很快转换了方向,往北飞了一小阵,打算从咸湖之中一路逆流而上,顺着大江从最安全的修越宗地盘上走,再从徐国回到望月湖北岸。 ‘岭叔留下的游记之中曾经记载大江滔滔,对修炼浩瀚海的修士大有裨益,恰好去看一看。’ 李渊蛟的泾龙王乃是湖中蛟蛇,一潜入湖中,借助水力抬升,手中钩蛇的重量顿时轻了不少。 他先唤来几只蟹妖,问清了湖底妖物的势力分布,几个大王都在哪个方位,则这才规划好路线,拖着钩蛇慢慢前行,思量起孔婷云方才的意思来: ‘要寻助力…玄岳门也是个好帮手,长奚真人实力不知如何,却疑似有靠山,本是个好机会。’ ‘只可惜我家没有个能拿得出手的修士,否则这事说成了,舒服得多,也能有个外援,可以窥视山越。’ 李渊蛟暗忖道: ‘不知是不是长奚真人的意思…他又是哪一方的棋手。’ 他自顾自地想着,也不理手中妖物的絮絮叨叨,这钩蛇见李渊蛟谨慎成这幅模样,恹恹地也求不动了,沉默许久,叹道: “妖妖都说陆上凶险,我犹自不信,贪图灵物,要被作成蛇羹了!” 李渊蛟瞥了一眼,问道: “你是何等仙基?” 钩蛇道: “妖宫的人说是朝寒雨,不晓得上头怎么称呼,小妖修的羽蛇,上仙修的是蛟龙,恐怕不宜食我…若是要食,我为上仙寻一蛟蛇来…” 李渊蛟慢慢听着,在河床上穿行,悠悠地道: “道友想多了,我家不是妖洞龙宫,没有收束性灵之法,也不是释修庙宇,不懂得炼化妖性,怎么能信你呢?这头一放,你立刻就远去了。” 钩蛇心中也明明白白,萎靡不振地蜷缩着。 李渊蛟倒是上心了,暗忖道: ‘这钩蛇虽然看上去三两招就被我等制服,实际七八成都是借助外力,青尺剑、玄纹瓶是筑基法器不说,孔婷云的金山与宝珠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再加上那一大阵,这才镇压住钩蛇。’ 他瞧了瞧钩蛇那分叉的光秃秃尾巴,被孔婷云斩去了钩子,看上去很是难看。: ‘白榕狐前辈也不晓得在不在那树下…先不急着把这蛇妖祭祀了,可以先去问一问。’ 李渊蛟一路过来,只见河道之中暗又复明,好几次还撞上了妖物宫殿,大大小小的贝壳沙制楼台,白色溶洞,一派繁华。 倒有两只筑基的妖将正巡游地盘,恰好撞上拖着钩蛇赶路的李渊蛟,都是吓的头不敢抬,急匆匆地走了。 李渊蛟却没有看到李玄岭所说的什么大江涛涛,得到什么修行上的感悟,大江河道宽得很,又宽又长,应该有不少宝物。 一路到了修越宗的地界,李渊蛟提着钩蛇破水而出,面前正站着一白衣修士,身后负剑,似乎在推算什么,被李渊蛟打扰了也没什么多余的神色变换,出声道: “修越宗年懿,见过前辈,恭贺前辈捉拿妖将。” 虽然这年轻人只是练气修士,李渊蛟却不敢怠慢,轻声道: “借过贵宗,叨扰道友。” 年懿点点头,自顾自地掐起天地中的一抹灵气,眼睛半睁半闭,继续测算起来。 李渊蛟一路南下,便见徐国境内一片安详,已经与多年前的混乱模样截然不同,没有什么魔修的踪迹,路上飞过去的修士大大方方,看上去毫无防备。 正面撞上的几个散修也是客客气气,恭贺他捉得大妖。 “不愧是修越仙宗,果真大有不同。” 李渊蛟一路横穿,落回望月湖之上,几个李家练气连忙迎上来,李玄宣为首,表情如释重负,大为轻松地道: “蛟儿平安归来了!” 此行所得颇多,李渊蛟哈哈一笑,把手中钩蛇往岸上一放,加固了几个禁制,顿时有李家修士一拥而上,封印的封印,设阵的设阵,测算封印妖物的镣铐锁钉。 几人回到山中,李渊蛟把此次所得之物一摆,李清虹等人顿时欣喜起来。 玄纹瓶与玄阳离火都是好东西,更是得了一筑基蛇妖,李清虹拿起这筑基法器玄纹瓶,爱不释手,只有些遗憾: ‘可惜给兄长先命了名,堂堂筑基法器叫得像胎息的采气瓶,只好这样用着了…’ 几人把这两样宝物,交换着看了几遍,下头上来一老人,看上去就是九十多岁,老得不成样子,向这几人下拜。 李清虹连忙扶住他,李玄宣介绍道: “这是散修钱氏,如今九十八岁。” 将三个储物袋交到老人手中,李玄宣道: “按着先前约定好的,老人家请吧。” 钱老翁点点头,拿起储物袋,将灵识探入其中,哗啦啦地倒出一片,满地都是晶莹的宝物。 钱老翁自己也松了口气,又取来第二枚储物袋,复又倒出一片灵物,不见什么反制手段,李玄宣点头,递过去一枚灵石,老人面上浮现出笑容来。 李渊蛟端正坐着,微微眯眼,看着钱老翁打开了魔修父女的储物袋,接着拿起第三枚储物袋,正是那果敢魔修之物,黑色透亮,看起来颇为不俗。 钱老翁的灵识这才探入其中,顿时生腾起一阵黑气来,李渊蛟早有预料,已经掐出法术阻抗,可钱老翁只来得及惨叫一声,砰的一声炸为一滩血水。 李玄宣收束法术,将这股血水连带着红莹莹白花花的碎骨碎肉送出洞外,温声道: “请丁老人家进来。” 李渊蛟轻声道: “好似是巫道血术,是筑基修士布下的,能侵蚀灵识与躯体,难怪胎息一刻也撑不住。” 一旁的李清虹低低摇摇头,问道: “多少抚恤?” “三枚灵石,送至他嫡子处,会给他嫡子补个峰上的位置。” 两人谈话之间,下头又上来一个老翁,满面春风,向着三人大大方方地一拱手,灵识探入其中,那黑色细腻的锦囊终于哗啦啦吐出一地物品。 丁老翁微微一愣,大恸道: “不是有巫术么!” 言罢李玄宣递过去一袋灵稻,两个族兵已经引他下去,李清虹看得蹙眉,李玄宣道: “这散修丁老头的长子已经冲击了两次杂气,尽数失败,只等着一个丹药搏一搏了。” 李渊蛟这头已经分好诸多物品,撇开那些魔修功法与丹药,将其中胎息练气的灵物与法器统统收入其中一个储物袋。 余下五十二枚灵石,那果敢魔修占了大头,李渊蛟大手一挥,通通充入库中,把余下的东西反复看了一遍,实在乏善可陈。 “晋级筑基之后这些东西再难帮助到自家了!” 李渊蛟摇摇头,全都给下去分了,暗道: ‘如今已经成了筑基,又有玄纹瓶隐匿身影,不怕被那猪妖发现,大黎山外围终于可以进一进,去拜访那白榕狐前辈。’ 东火洞天。 东火洞天之中最高的是离火峰,上头的阵法依旧在运行,金光灿灿,无数玄奥的符文上下流动,各宗各门的修士围在一起,却一片寂静。 “攻!” 最中间的迟炙云身着青光闪闪的道袍,手中的长剑白光流转,随意吩咐了一声,下头三宗七门的弟子纷纷得命,各自使出法术、催动法器,往那大阵上撞去。 这大阵本就残破不堪,到场的筑基修士不在少数,很快就摇摇欲坠起来,又坚持了半个时辰,才放出一道耀眼的金光,猛然消融。 一众修士欢呼起来,正准备蜂拥而入,那大阵之中却驾风飞出一人,面上带着赤红色的螭龙面具,手中持着一长枪,身材伟岸,哈哈大笑: “多谢诸位道友替我楚某人破阵,东离道藏我楚逸便笑纳了!” 他话是说得客气,言语之中的讽刺之意毕露,言罢手中掐出一道符箓来,下头顿时有人配合地高呼一声: “紫府符箓虚元遁符!” 楚逸哈哈大笑,借着符箓,遁入太虚,消失不见。 一众修士仿佛被戏耍般恼怒起来,却又一个个疑惑为何紫府修士不出手阻拦,正中的迟炙云表面上也是满脸恼怒,却在此人走后暗暗地讽刺地笑起来。 ‘为何真人不出手?元素与秋水若是贪图这道藏出手拦截,得罪落霞山不说,哪里还能拦得住他?狠狠地跌了面子,被踩着脸离去都算是好的…若是落霞山的真君不给面子,当场把真人打死都不算得罪人…’ 他驾风飞起,按着三宗七门早就划分好的位置一一派人入内,自己则落在山顶,看着空空荡荡的阁楼,心中犹自有些感慨: ‘东离宗…东离东火两位紫府巅峰真人…最后也落得个身死宗灭,道统并入落霞的下场了…’ 元素和秋水两位真人在太虚之中看着他得意忘形地离去,却没有一个出手,只默默目送他远去,两人久久不言,直到洞天中的人越来越少。 “行了。” 元素感受着太虚之中的波动渐渐消失,这才破开太虚,踏入东火洞天,秋水真人同样随着他进入洞天,温声道: “不愧是金性,短短三年,楚逸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看他的模样,恐怕不多时就要爆体而亡。” 元素轻轻应声,举目望去,整座洞天仿佛蒙上了层灰蒙蒙的雾气,暗色的光彩浮动,几乎没有人影。 东火洞天之中的色彩越来越黯淡,各宗的弟子赚了个盆满钵满,逐一撤出去了,唯独剩下两个仙宗的紫府悬空而立,看着下头的灰色天地。 “楚逸把东离道藏带走了。” 元素真人悬空而立,语气平淡,脚底下的金色泉水不断喷涌,本应是金光闪闪,却在昏暗的天地中显得黯淡无光。 “也是可怜。” 一旁的秋水真人静静立着,随口说了句,元素却讽刺地笑了笑,低声道: “真君哪里轮得到你我可怜,崔幕赌输了,下棋落错了子,葬送明阳道统,这样的结局是应得的。” 秋水真人衣袂飘飘,柔声道: “落霞山污驳明阳五百年,如今已经能够得着东火洞天,再污驳上五百年,兴许坠落的就是古魏煌天,到时候落霞山就能多出来一位真君…甚至是上仙。” “海内都眼睁睁看着,没有人管一管么…” 元素真人听完她的话,表情颇为诡异,玩弄着手中的小小金印,笑道: “就你金羽最献殷勤,当年一口一个落霞上宗,如今又一副挑拨离间的姿态,两张脸皮转来换去,叫人生恶。” “迢宵!” 秋水真人叹了口气,面上微微有些挂不住,答道: “无论仙凡,委屈求全的模样都不讨喜…莫要太较真。” 元素真人摇摇头,答道: “我怎么不知道?这话也就对你说一说。” 秋水真人纤手微微一振,地上那金色泉水哗啦啦地往她手中去,她轻声道: “这事情到也用不着你我忧心了,往北去修越与莲花寺,剩下的都是他们的事情。” “此事若毕,天地之间阳消阴平,正好是玄中平氛,距离上元突破的天时更近,有的是你我忙活。” 元素真人负手而立,任由她收取灵水,答道: “步梓去了东海,元修去了南疆,元乌一心在他的机缘上,说什么麻烦师弟,话说得好听,元乌峰炼了几样紫府灵器了?也不见他吐点东西来。” “只有我断了道途,是个劳碌命,一天天东奔西跑。” 秋水真人微微一笑,只应道: “哪里少得了你好处!” 元素脸上流露出厌恶之色,答道: “也就在东火洞天里敢说说这话,青池洞天中的几位惯会使唤人,好处不好处另说,这事情却不太干净。” 感谢一壶老酒、沈溪的盟主  (这更加不完,根本加不完…) 蛮想写本密教类型的教主,忍不住要构思。 (番外要等等呜呜,写卡住了。)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二章 拜访归来 李渊蛟驾风飞入大黎山,却有一道法光自南而来,还未落在青杜山前就被人截住,不得不停住脚步。 安鹧言巡视多时,将这人迫停在湖边,喝道: “来者何人?” 安鹧言练气八层修为,对付一般的散修绝对够了,只是来人修为颇高,让他十分忌惮。 这人相貌平平,练气巅峰修为,看起来还不过三十余岁,身上的衣物倒是颇为贵重,拱了拱手,鼓动法力,恭声道: “黎夏刘长迭前来拜访,还请…” 他话还未说完,耳边突然浮现清朗之声,颇为悦耳: “长迭道友?” 刘长迭回过头去,猛地瞥见了一张英气的脸庞,杏眼明媚,玉甲银枪,刘长迭愣了一息,连忙拱手: “原来是清虹道友!” 刘长迭低下头去,心中惊叹: 网址p://m.42zw.la ‘果然是玉人…前世无缘得见,只听闻这位自刎于玉庭山上,这般气度姿容,难怪能叫莲花寺法师垂涎。’ 李清虹早听长辈说此人有异在身,见他神色复杂,也不以为怪,笑道: “道友随我进山罢!” 安鹧言这才放他过去,拱了拱手,默默退下。 刘长迭唯唯地随她落进山中,山上的大殿之中端坐两人,一人老态龙钟,枯槁衰败,一人倒是中年,只是面色很是苍白。 李渊平正与父亲李玄宣谈着族中之事,与刘长迭招呼一声,刘长迭连忙拱手回应,心中喜道: “李清虹、李渊平未死,渊蛟不至如前世般孤家寡人,枯坐在乌涂山上,常常独自饮酒了!” 李玄宣笑着将他唤上来,聊了一阵体己话,低声打听道: “不知道友对东火洞天了解多少?” 刘长迭连连叹气,答道: “哪里是什么好去处呐…此番过后,东海的散修又能入内一批,争来夺去,不过是给三宗七门打白工罢了!” 刘长迭两世为人,也是前世临死前才看出三宗七门的面目,自然不肯去东火洞天。 “道友看得明白!” 李玄宣赞了一句,问道: “不知东火洞天的道藏可曾外泄?” 李玄宣最为关心的便是此事了,自家的《金殿煌元诀》与古魏国息息相关,东离宗又与魏国一脉相承,自然急忙来问。 刘长迭其实并未打听到相关的消息,只仗着前世记忆,沉声道: “关键的东离道藏被那楚逸带走,哪里有什么好坏,唯独一些东离宗的二三品外门功法散落一地,都是金阳一系,便宜了散修。” 李玄宣一阵欣喜,点头道: “好,好!” 自家的《金殿煌元诀》正愁没有来源解释,如今金阳一系的好坏功法散落一地,更加把自家的煌元关隐蔽起来,安全许多。 三宗没有得到道藏,想必得不到紫府级别的功法,自然没有嫡系去修炼,更别说危害到自己的筑基了。 ‘更何况今后也能收集到这一系的功法,相互印证,更促进修行。’ 李玄宣甚至在心头暗忖: “兴许法鉴今后能赐下紫府级别的后续功法,到时候家中有了紫府,这同一系的功法更能派上用场了!” 李玄宣倒是想得长远,心头美滋滋。 李渊蛟驾风到了大黎山境内,穿过重重山峦,白盈盈的大榕树出现在脚下,他落脚在树间,收起玄纹瓶。 周身一片绵绵草地,不见妖影,金色的阳光撒在树冠上,显得格外温馨。 他的狭目微眯,在干干净净不见一片落叶的坡地上扫过,知晓这狐狸是躲起来了,于是轻轻拱手,朗声道: “李氏子弟渊蛟,前来拜见前辈,还请前辈现身一见!” 李渊蛟在原地等了一阵子,终于有一阵淡红色的妖风吹起,一只半人高的狐狸出现在不远处,警惕地盯着李渊蛟看。 这狐狸如今身形娇小许多,修为也到了练气九层,两只眼睛黑漆漆,直勾勾地盯着李渊蛟看。 李渊蛟复又拱手,恭声道: “恭喜前辈修为大进。” 狐狸低了低脑袋,遥遥答道: “自然不如你,不过几十年就筑基…想必在人族中也了不得。” 李渊蛟谦虚几句,看得出这狐狸警惕心颇高,先是放下一袋灵稻,放低了语气: “今日前来,有一事要向前辈问一问。” “晚辈捉得了一只钩蛇,一来不知能否控住此妖,为我家所用,二来晚辈听闻钩蛇是海上妖族,不晓得可有背景?” 狐狸端详了一眼,回答道: “控制性灵一术乃是妖洞密传,要捉去妖洞请妖王亲自出手,你还是不要做这个打算了…” “至于钩蛇,此族类来历久远,要论起背景来,要追述太古,颇有名气,只能当故事来听。” “太古之时,这族类在东海有一妖宫,自行羽蛇之法,不听蛟龙调遣,后来被合水真螭所灭…部众海上流离,自然是没有背景的。” 李渊蛟仔细听着,狐狸看起来放松了许多,吱吱道: “此战中渌水羽蛇被真螭吞服,七年后诞下九子,真螭被九子分食,渌解合水,从此渌水合水两道纠葛不休,到了现今,渌水在海内,合水在海外,终于消停些。” 李渊蛟还想听,这狐狸却不说了,只道: “总之…钩蛇好欺负,海里也多。” 李渊蛟顺着问了几句,无语,不肯在这话题上多说,只好低声道: “前辈,山间的筑基猪妖…能否动一动?” 山间的猪妖在李家身侧盘踞百年,李渊蛟可是始终记挂在心上,如今阵盘在手,顿时起了心思,盘算起来。 “那蠢大个…” 狐妖欲言又止,低声道: “杀是可以杀,只要把它骗出大黎山,死在外头算不上什么事…你再取些灵物与灵石来,我为你在洞中打点一二,不会有事。” “只怕他筑基中期的修为,你不杀掉他,叫他跑回洞中呼朋引伴,反倒叫你家倒霉。” 李渊蛟微微点头,心中有了底,又问了几句,见狐妖兴致缺缺,只好拱手告辞。 李渊蛟驾风离去,狐妖这才松了口气,懒懒地躺回树下,暗忖道: “这孩子天资卓绝,谨慎多疑,少通崖几分气度,更多几分狠戾,通崖把宗族交给他,应是无恙。” 狐妖从毛发之下取出一块白莹莹的石英,低声道: “李渊蛟筑基啦!” 李渊蛟这头飞出大黎山,心中有了计较,暗道: ‘这狐妖前辈与我家世代交好,应是不会骗我,只是晓得这样多的东西,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狐妖!’ 李渊蛟先前驾风落下,可是催动了玄纹瓶,若非近身三尺,连筑基都不能发觉,竟然早早被这狐狸察觉了,到了树下也不见他踪迹。 ‘一只练气级别的狐妖,竟然能早早发现我,甚至来去无踪,根本发现不了踪迹…这是什么事…未免太过明显,是在警告我不成?’ 他摸着下巴,有了推断: “看来是大黎山妖洞!” ‘只是不晓得先祖如何与这妖狐结缘…萧初庭笃定我家有紫府修士,说不准也是因为大黎山的态度…’ 李渊蛟思来想去,没有什么头绪,倒是把这猪妖惦记上了,落脚回到峰中,李清虹正陪着一修士谈天,见了李渊蛟落下来,这修士连忙起身,笑道: “渊蛟兄!好久不见!” 李渊蛟微微一愣,浮现出笑容,答道: “原来是长迭兄!” 刘长迭如今已经是练气九层。满面笑容,看上去很是亲热,笑道: “多年不见兄弟,不曾想这样快就筑基了!” 一头心中暗暗失落,忖道: ‘不曾想此世渊蛟修炼更加快了…我重活一世也比不上他,人与人的差距竟然大到这样的地步!’ 李渊蛟谦虚两句,心中都是青杜峰上的大阵,亦思虑道: ‘青杜峰上的大阵迟迟不曾建起,有了刘长迭,青杜的大阵有着落了!玄锋叔多年未归,正好打听打听…’ 两人乐呵呵地落座,李渊蛟笑道: “听闻道友去了倚山城,不晓得可曾打听到族叔李玄锋的消息。” “这是自然!” 刘长迭拱拱手,答道: “恭喜兄弟了!前辈与宁氏和棉道友完婚,如今很得真人喜爱,在城中声威正隆!” 这话一出,李渊蛟听得一骇,李清虹愣了愣,侧旁的李玄宣更是老眉皱起,只是顾及刘长迭这个旁人在侧,无人出声,李清虹立刻接上,笑道: “这是大好事呐!多谢道友告知!” 刘长迭连道不敢,他两世为人,终究是感觉到了些不对劲,讪笑不语,默默拿出怀里的储物袋与小信,答道: “这是前辈托我带回来的…” 李渊蛟道谢接过,先将东西放下,问道: “不知以兄弟如今的阵道修为,可能布置筑基大阵?” 李家如今阵、符、丹三道皆有传承,阵道止步胎息,虽然有不少练气级别的大阵图录,可终究不如刘长迭布置起来这般轻松写意,更别说筑基级别了。 符道倒是有李玄宣这个老人顶着,只可惜他手下带的几个学徒和族人都不济事,只能画一画胎息符箓,把李玄宣气得够呛。 毕竟修仙百艺很讲究天份,李家主脉也就出了李玄宣与李曦明二人罢了。 刘长迭听了这话,有些尴尬地微微点头,低声道: “长迭这些年在倚山城修复阵法,大有所得,若是有阵图,长迭可以一试,只是力有未逮,恐怕花费甚巨…” 筑基阵法难得,对刘长迭这等不上不下的阵师来说,能布置一次都是难得的经验,见着李家有布置筑基阵法的打算,刘长迭也是颇为期盼,希冀道: “贵族若是能给长迭这个布阵机会,长迭也可以自己垫些材料,左右不过四五百灵石。” ‘自家十年的供奉…’ 几人都被这个价格震了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李家如今全力运转,年年的利润也不过是四十灵石,堪堪够缴纳供奉,积蓄只能通过青乌矿脉与宛陵花,一年积蓄个十三四枚。 若是这样来算,李家要四五十年才能修起这大阵。 ‘虽然杀了魔修进项不少,家中除去准备的供奉,还有五六十的储备,却也差得太多了。’ 眼下众人沉默,刘长迭缩缩头,也不说话了,李渊蛟沉默了一阵,答道: “所费甚多,我家还是负担不起,不如还是先用练气阵法吧。” 刘长迭连忙点点头,答道: “我这就下去探查地形地脉,山中的灵机分布,过些时日就把大阵建起来。” 李渊蛟点点头,与他扯几句有的没的,刘长迭便退下去了。 “蛟儿!” 刘长迭这才退出去,李玄宣面色不安,即刻道: “元素要谋图我家什么…” 天下没有白捡的便宜,元素真人这样突兀提拔李玄锋,又用自家族人嫁过来,容不得李玄宣不害怕,老人絮絮叨叨地嘟嚷一阵,又问道: “玄锋他、玄锋他怎么想的!” 李渊蛟则将刘长迭带回来的信取出,用自家秘法解开,仔细地读了,突然疑惑起来: “魏李遗脉?” 把信递过去,李渊蛟思忖起来,李玄锋在信中提及了元素对自家的态度,又将听到的只言片语猜测解释了,足足写了十几页… 几人都仔细读了,李清虹隐约觉得是好事,低声道: “既然元素误以为我家是魏李主脉,那这代代灵窍的事情便可以遮掩过去,只是元素恐怕要用自家血脉做些什么。” 元素起初只是随手提拔,得知了魏李血脉后便起了嫁族人的心思,四人一思虑就怀疑到了血脉上了。 李渊蛟思来想去,消息终究是太少,猜测不出,拿起储物袋看了看,李玄锋托刘长迭送回三十灵石,一枚遂元丹。 李渊蛟取出玉瓶,倾倒出一枚灰溜溜的丹药,上头皆是纹路,心中一叹: “果然是血气成丹。” 李清虹虽然准备突破筑基,这枚血丹却不能用,李渊蛟端详了一阵,心中有了计较。 “这药不能用,却珍贵无比,若是卖得好了,不比服用提升差到哪里去。”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三章 六堰配命殊法 刘长迭毕竟浸淫阵法一道多年,只不过下去探查了两圈,便将此中的地脉分布看得通透,两眼放出一阵华光,清灵一片。 这瞳术还是得自李家,唤作清目灵瞳,李家至今还没有人练成。 反倒是刘长迭一身阵法修为,很能挣灵石,又没有家族要供养,闯南走北,寻觅灵水,花费十多年时间练成了。 刘长迭上上下下研究了一阵,定下了大阵青牛偎河阵,乃是刘长迭在岭海郡研究学习的新阵法,能借助着青杜山周边的湖水之力,结合地脉水脉御敌。 若非有筑基之力,许久也轰不开这大阵,纵使在寻常筑基面前也能撑个半个时辰,在练气中算得上十分优异。 岭海郡的阵法往往结合巫术,防守之余尚有攻击之力,这青牛偎河阵亦是如此,可以凭借大阵唤起法力青牛,击伤攻阵之人。 李渊蛟听得很是满意,仔细问了问,这阵法需要大量青乌,李家刚好有此类矿脉,能省下一笔灵石,到头来需要一百灵石。 “长迭兄未免太客气了!” 李渊蛟听得皱眉,若是真定下来一百灵石,自家反而要欠刘长迭一个人情,硬逼着他收下一百一十五枚灵石,这才作罢。 刘长迭待了几月,青殷殷的大阵已经在青杜山上升起,孔玉曾说过上几年旁边青杜山边会有小峰隆起,李渊蛟便特地多划了一圈,给那几座小峰留下位置。 刘长迭饮了祝酒,待了半月,终于决定去往北方修越宗的地盘上研究阵法,寻找突破机缘。 刘长迭身上的纠葛实在太重,尽管此人言语之中颇有留在李家成为客卿的意思,李渊蛟却不敢收他,好声好气地敷衍过去,与李清虹送他出了自家地界。 刘长迭依依不舍,别过李渊蛟,在心头长叹数声: “不亲了,不亲了…李家本就谨慎,如今没了十多年的相处,信不过我的。” 自己落魄地飞出望月湖,飘飘然往北方去。 李渊蛟与李清虹送他出了地界,自湖上而过,半空便见一个细眼和尚驾风迎上来,双手一合,贺喜道: “恭喜道友练就仙基。” 此人自然是和尚空衡了,自魔灾之中帮了李家一手,至今仍在湖上修行,虽然不知他目的,李家毕竟受恩,李渊蛟只能温声道: “多谢大师。” 空衡点点头,朝着李清虹道: “小僧游历天下之时,曾听闻蕈林原上有一峰,唤作天雷峰,施主若是有突破的打算,可以去那峰上闭关,兴许有所裨益。” 说完这话,空衡告罪一声,又飘飘然落回湖上,卷起裤腿,垂着个大白脑袋,在岸边挖起莲藕来,他的功法颇为奇特,兴许是到了瓶颈,很少见他闭关修炼。 兄妹两莫名其妙,只能继续驾风而行,李清虹低声道: “这和尚什么意思。” 李渊蛟摇摇头,他是打心里不愿信人的多疑性子,言语之中多有不信之意,只答道: “谁知道呢。” 李清虹顿了顿,低声道: “着人去看看,若是可行,也不妨试试。” “蕈林原是袁家的地盘,若是真如这和尚所说,让人通知袁家一声,在峰上突破也好…” 两人说着回到峰中,派了一人去袁家打听消息,李清虹下去修行调息,李渊蛟则从储物袋中取出那筑基阵盘,暗暗盘算起大黎山中那只猪妖来。 ‘速速除去此僚,一来能给曦明曦峻都求白箓,二来也能腾出广大的北麓,采气采药,家中能宽裕许多。’ 李渊蛟等了数日,袁家之人很快来了回复,乃是袁护远亲自上门。 袁护远练气巅峰修为,神色复杂至极,甚至有些羞愧了,这才落回青杜山,愣愣地盯着李渊蛟,喃喃道: “你果然筑基了!!” 李渊蛟不晓得他反应为何这样大,只回答道: “渊蛟见过前辈…” 他自然难以体会袁护远心中的震荡。 袁护远初至望月湖时,李尺泾不过是胎息巅峰,李通崖甚至连玉京轮都不曾突破。 而后李尺泾成就剑仙、李通崖修成仙基,袁护远已经是难以置信,如今晚辈的晚辈李渊蛟都突破筑基,怎么能叫这个老人不震撼。 李渊蛟连着叫了他数声,袁护远这才反应过来,长叹道: “是我迟疑无度…一味的等着那个机缘,一年又一年地蹉跎下去!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 袁护远叹罢,神色坚定许多,暗忖道: “我此番归去便突破筑基!” 下定了决心,他整个人的面貌都不同起来,笑盈盈地拱拱手,答道: “恭喜道友突破筑基!” 李渊蛟与他交谈几句,袁护远这才道: “先前贵族让打听之事,我已经查过了,蕈林原上确实有一峰,唤作天雷峰,峰中有一雷矿,故而年年岁岁遭受雷击,整座山峰上下一片焦黑。” “江南极少雷修,家中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那一处,否则早早便来通知贵族了…” 袁护远说着场面话,李渊蛟没往心里去,附和地点点头,心中下了决定。 ‘除去猪妖,便护送清虹前去蕈林原上闭关。’ 袁护远交代完事物,送了几样不贱不贵的灵物,东问问西问问,把袁家的态度给表现出来,李渊蛟自然晓得,也热络地回应了,两人把一场戏作完,袁护远笑道: “贤侄客气,贵族一片欣欣向荣,我也放心了。” 于是驾风要离去,李渊蛟一头送袁护远出界,心中盘算起来: ‘这猪妖乃是筑基中期,绝非我一人能敌,还须找个帮手。’ 李渊蛟本不愿意这样急切地动手,起码也要等到李清虹筑基成功,再请上一人,三人合力将之制服。 只可惜筑基阵盘难得,孔婷云不知道何时派人来取,若没有此阵,莫说三人围攻,四五人才能留下这妖物。 他思来想去,本想去萧家请人,又觉得这段时日事事向着萧家求,难免让人看轻。 “玄锋叔还求了枚遂元丹,虽然用人来炼,自家受誓受训不得吞服,却可以用来请人出手!甚至大有余地,可以换取些东西回来。” 看着身边的袁护远,李渊蛟试探地问道: “前辈可是打算突破筑基?” “贤侄猜得不错。” 袁护远应了一句,笑道: “一百多岁的人了,让晚辈耻笑,这辈子已经活得够长,不试试筑基,怎么能甘心。” 李渊蛟低声道: “前辈可有什么秘法丹药辅助?” 袁护远迟疑一阵,缓缓点头,答道: “我袁家自是有的,有专门配套的秘境,口诀丹药、相辅相成,提升半成不是问题。” 袁家是百年的大世家,族中自然有底蕴,李渊蛟听着点点头,答道: “听闻遂元丹有辅助筑基之能,不知族中是否备上?” 袁护远低声叹气,挑眉看了看他,含糊不清地道: “贤侄…遂元丹可不是一般的丹药…” 李渊蛟微微点头,袁护远见他好像知内情,索性说的明白些: “一般的丹药也不会让金羽青池管控这么多年,遂元丹…有许多种炼法,有些炼法提升的可不是仅仅半成,我家自然是没有的。” 李渊蛟以法力传音道: “前辈若是有需要,我家可以为前辈提供一枚。” 袁护远完全没有预料,面色大变,怦然心动,足足迟钝了好几息,疑惑道: “清虹正要突破,难道用不上么?” 李渊蛟摇摇头笑道: “前辈多虑了,家中已经有安排。” 袁护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抵御不住这诱惑,紧张道: “贤侄,让我看看丹药品相…” 李渊蛟对袁护远还是颇为放心,自家是筑基仙修,袁护远不过是练气巅峰,只取出玉瓶,往手中一颠,飘飘荡荡飞出一枚丹来。 这丹药白盈盈,纹路暗沉,上头浮现几道灰纹,放出一阵阵叫人头眩目晕的迷香,袁护远看得两眼放光,叫道: “好!好!” 于是连忙问道: “道友怎么个说法!” 李渊蛟在心中权衡一番,一时间也想不出家中急需什么,只把皮球踢回去,低声道: “那要看看前辈能拿出什么。” 袁护远见他不似消遣,顿时喜上眉梢,拍着胸膛保证: “功法、丹药、法器…我家最不缺这些,倘若道友有需要,也可以依凭着宗内的关系帮道友弄来!” 袁护远摸不清他的需求与底线,也不肯开口,李渊蛟眯眼想了想,答道: “道友可能弄到天一淳元?” 天一淳元在诸多灵水之中都属于珍贵的一类,不但是一等一的疗伤圣药,还能够纯化真元、改善道基,让杂气修士成为正气修士。 李家没有什么杂气修士需要此物,李清虹修炼的秘法,成就的是玄雷泊,李渊蛟倒想着帮妹妹寻得此物,好提升道基。 这话说完,李渊蛟才想起《紫雷秘元功》这功法也是改过的,若是真的改变了道基,说不准也断了道途。 这头的袁护远连连摇头,答道: “道友高看我了!这天一淳元是元水,紫府级别,恐怕只有三宗才有人收藏,若是先辈中谁得了这种能纯化道基的东西,早就自己吞服了,怎么可能还会留给后人。” 李渊蛟只好作罢,问道: “贵族可有圈养灵兽,收服妖物之法?” 李渊蛟看起来似乎一直还惦记着那一只钩蛇。 毕竟钩蛇是难得的筑基战力,又无背景好拿捏,吐出的寒气还可以辅助自家修炼屠钧葵光,实在是诱人。 袁护远被他这个稀奇古怪的要求引得愣了愣,反问道: “小妖还是妖将?” 李渊蛟一看袁护远好像真有此类手段,顿时大喜,连声回答: “妖将!筑基妖物!” 袁护远仔细思考了一阵,开口道: “道友…我家确实有一法子,只是…很是艰难。” “哦?” 李渊蛟连忙来问,便见袁护远道: “我家先祖曾经远游北方,在一寺庙之中得了传承,唤作《六堰配命殊法》,是四品法术,能够镇压妖物,控制性灵。” “只是这法子有两个弊端。” 袁护远摇头道: “其一,此法所费甚巨,要用六种珍贵灵物,用以为祀,当年只施法一次便要九十枚,如今远离北方,物资更贵,兴许要百枚。” “其二,此法须要一配命之物,最好要比妖物高上许多,否则不但灵物要打了水漂,这配命之物也会消耗殆尽。” 袁护远尴尬地道: “我家拿不到紫府灵药,只用的筑基宝药来配,折损了两枚才成功,前后整整折损了七八百灵石,至此家中便兴趣缺缺,很少有人用这法子来配妖了。” 若不是李家也是世家,又与袁家交好,今后还要有许多来往,袁护远是断然不会这么清楚的说出来的,不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吃了亏也不是自家的事情。 “原来如此。” 李渊蛟面露难色,心中却怦然心动,故意迟疑道: “害!怎地这样难配!” 袁护远摇摇头,深有同感,暗忖道: ‘秘术之物不比丹药法器,一给出去就是传承外流,也不好去求老祖,不如叫他打消了主意。’ 不曾想李渊蛟看了眼他的神态,连忙打住,做出一副果断的样子,沉声道: “我家中背靠大黎山,宝药可以再寻,并无大碍,不如就换了这秘术!” 袁护远只好点点头,李渊蛟复又道: “只这秘术可不够。” 袁护远面露心疼之色,答道: “道友还要什么?” “两道寒气采气法!要与我家的法诀并无相同。” 袁护远摇头: “一道,不能再多了,采气之法是族中绝密,取上一道不稀缺的还行,绝不能大批拿出来换。” “好!” 李渊蛟笑了笑,继续道: “不过还要麻烦前辈请一请家中筑基,和我一起抓上一筑基妖物,好施展这秘法不是?” 袁护远微微一愣,看着李渊蛟真挚的表情,点了点头,答道: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是让家中修士走一趟。” 两更八千,一半昨天的,明天三更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四章 余山暮云 李渊蛟跟着去了一趟蕈林原,袁护远带他落在峰上,告罪一声,到族中去商议交换丹药。 李渊蛟在峰上坐了一阵,有一袁家练气嫡系陪着他谈天,这人模样生得还可以,也会说话,李渊蛟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又有疑心,暗道: “钩蛇…配命殊法…北方。” 他将手搭在桌案上,轻轻敲着,心中狐疑,一旁的袁家人看出他心不在焉,不敢打扰,慢慢没了话说,李渊蛟梳理了脉络,神色并不是很好看。 ‘这样苟活在紫府神通、命数纠葛之中,事事皆可疑…先把《六堰配命殊法》打听清楚,再归去查问钩蛇。’ 直到袁护远从外头驾风回来,李渊蛟这才浮现出笑容,热切地道: “前辈?如何了?” 袁护远把袖子一甩,笑道: “自然没有问题。” 袁护远与袁湍同出一脉,在袁家势力很大,他虽然练气修士,却持家多年,当下已经拿了两枚玉简过来了,介绍道: “这便是《六堰配命殊法》了,道友仔细看看!另一道就是所需的寒气采气法,道友看一看有没有重复。” 一住://42zw.la 李渊蛟接过玉简,这法门中间被秘术封印,只有前后的内容,李渊蛟读罢,突然出声道: “前辈!晚辈倒是有一二疑惑。” 袁护远正低头思考,突然被李渊蛟的眸子盯上,顿时一跳,答道: “贤侄请说。” “若是施法失败,这《六堰配命殊法》只说灵物尽没,并未提及妖物的下场,贵族试过多次,不如告知晚辈。” 袁护远听他说完,愣了愣,苦笑道: “轻则受创折寿,重则毙命…” 李渊蛟笑容淡了些,只道: “前辈这法术…确实所费甚巨。” 李渊蛟表面有些不爽利,心中却轻松得很,满意极了。 李渊蛟一听着这法术便觉得心动,并不止为了一只小小的钩蛇,虽然筑基战力很是诱人,寒气自家也需要,却都是其次。 在他看来这法术最大的用途还是为了遮掩自家常常活捉妖物的举动,为了寻一类似的法术,李家已经留意多时了。 ‘毕竟我家时常要活捉妖物祭祀,这些妖物上了山就没了消息,一次两次还好,今后次数多了,若是有心人查起来,难以摆脱干净。’ ‘只要有了此术,今后便可以明目张胆的捉妖回山,祭祀之后只要一句施法失败便敷衍过去了…’ 更何况李渊蛟心中明白,袁家几次失败无非是寻不到合适的紫府级别灵物,只能用筑基灵物来配,这才会多次失败。 自家有源源不断不知晓品级的太阴月华不说,当年郁慕仙前来望月湖,仙鉴显神之时,整个密室都是白金色的桂花和月明兰草。 李家看不出来这是何等灵物,却也还收集存放着,虽然不知晓保存的忌讳,封灵之法也太过低劣,致使一日日消散不见,却还有许多存在那枚紫府级别的玉盒之中不曾消散。 心中有了底气,李渊蛟当下又问道: “前辈这法术来历如何?若是一些来历不明或是得罪人的秘法,晚辈可不敢用。” 李渊蛟心中有了计较,袁护远却看着他的面色,觉得自家瞒了李渊蛟一手,略有尴尬,李渊蛟一问,连忙补偿似地道: “这《六堰配命殊法》由我先辈得自北方堰羊寺宫,他得了传承,一飞冲天,才有后来的袁家,迩来已有…” 袁护远掐指算了算,答道: “恐怕有一千六百年。” “一千六百年?!” 李渊蛟在心中嘀咕了一阵,难以置信,袁护远解释道: “我家先祖逢上了建立道统的好机缘,可惜那年头正值暗世,古魏国灭亡,胡羯百族南下,金性妖邪遍地行走,虽然他老人家是真人,却也仅仅自保罢了…” “后来我家颠沛流离,一路南下,真人半途被金性掠去吃了,族人四散而逃,大部分的道统也一起失散,我这一支六百年前逃到徐国,只余下两位练气修士而已。” 袁护远说到此处,浮现骄傲之色,继续道: “先祖继续南下,与迟家先祖多有交手,占据了蕈林原,毕竟是紫府后裔,筑基辈出,过了百余年,青迟门建立,我家并入其中,当时十二峰踞有其四,盛极一时。” 李渊蛟继续听着,袁护远突然尴尬一笑,低低地道: “只可惜我家数次冲击紫府失败,慢慢衰落下来…” 李渊蛟自然看得出他的落寞之色,如今的江南不比几百年前,那时修士稀少,遍地灵物,仙府又刚刚避世,正是风起云涌之时。 袁家在当时实力就与如今相差无几,几百年过去还是这个模样,自然有些不甘。 袁护远叹道: “那时紫烟是个小观,孔家人为了个小县令东奔西跑,万昱剑在东离宗治下当了个小客卿,陵峪陈氏在我家地盘上租借洞府,为了三十块灵石低声下气,四门绑在一块也比不上我家一个坊市…如今…如今…害!” 在蛇蛟化龙的年代,袁氏是一点一点浪费光了机缘,始终是许多袁家老人的痛,袁护远只连连叹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李渊蛟微微点头,袁家的运气确实不怎么样,倒是将他的怀疑去了一两成: ‘至少《六堰配命殊法》本身不是陷阱,此术比青池的历史还要悠久…’ 当下把法术捏到手中,袁家给的另一道是采气诀,采的是林冥寒气,一并收起,把丹药取出,轻声道: “请贵族筑基随我捉妖,事成之后,我将丹药交付,前辈替我解开玉简上的秘法。” “好!” 袁护远连忙点头,答道: “贤侄稍待!我已经请了族中修士过来。” 两人等了一阵,一壮汉驾风落在院子之中,络腮胡、厚眉毛,盯着李渊蛟看了一眼,抱拳道: “在下袁成盾,见过族长、道友!” 袁护远介绍道: “此人是我族弟袁成盾,仙基伏青山,善于降妖镇魔,让他跟道友去一趟,小小猪妖,定然手到擒来。” 袁成盾在魔灾之中颇为名气,李渊蛟也听闻过他的名字,当下一喜,拱手一礼。 “见过道友!” 袁成盾背上背着两根短棍,乃是筑基中期的修为,看上去不爱说话,只微微点头,算是答过。 李渊蛟随口问了两句,便带着他往湖上去了。 李家。 李渊平高坐在中殿之上,一旁侧身立着一青年,身材高大,眉毛浓厚,看起来很是宽厚,正是李曦峸。 曦月辈的天赋都很是不错,除了李渊蛟老来得女的李月湘还未六岁,不知天赋,其余的嫡系都不差。 李曦峸三十余岁,已经练气二层,此刻正恭声道: “…矿上的事情已经解决…是一只鼠妖…派了秋阳叔公过去…” 李渊平仔细听他说完,耐心地道: “峸儿,青乌矿产出最多,一定要抓在自己人手里,用秋阳叔是用对了…矿上所有动乱都要仔细查,兴许是有人借助妖物来抹平窃矿留下的窟窿…” 李曦峸高大的身子垂下,若有所思地点头,答道: “晚辈谨记。” “好。” 李渊平点头,继续道: “你去一趟山越,我为你寻了李寄蛮,与他谈一谈心,山越一地产出甚多…” 李曦峸点头应是,李渊平问道: “算算时日,承明辈大多到了年岁了,你膝下子嗣众多,可有优异者?” 李曦峸答道: “大小宗诸子天赋皆不错,有两支庶出因为子嗣身具灵窍被抬回大宗,如今一共十一人,都在山上修行了。” “至于优异者。” 李曦峸顿了顿,低声道: “一个个都是能成练气的天赋,只是要说天赋或者心性尤为优异,还未见着…” 李渊平倒是不急,温声道: “新制施行,四脉之中亲近许多,这些孩子从上山同吃同住,只要心向家族,将来能成为练气、家中骨干,并不用他们有多大本事。” 李渊平看了一眼身旁的李曦峸,终究是有些不放心,详细地解释道: “大宗小宗嫡系修士,统统上山修行,就是要让他们相互熟悉,将来派出去执政峰府,至于青杜山上,有你们几个兄弟坐镇,不会有太大问题。” 叔侄俩仔细地商量着,下头上来一人,恭声道: “禀家主…余山萧暮云前来拜访!” “萧暮云?” 李渊平愣了愣,喜道: “快快迎进来!” 于是上来一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胎息三层修为,一身黑衣,稳稳地下拜道: “暮云见过舅父!” 此子正是李清晓之子,萧宪遗孤,余山少主萧暮云,李渊平连忙下去将他扶起,仔细瞧了瞧,见他神色自若,两眼有神,赞道: “好,好神态,好风范。” 萧暮云谦逊地拱手,十二三岁的胎息三层,着实是很不错了,李曦峸也迎上来,笑道: “原来是表弟。” 李清晓与萧暮云是李家一力救助的,萧暮云看着两人自然很是亲切,李渊平热切地道: “余山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二舅已经筑基,若有需要,舅家为你撑腰!” 萧暮云听得感动不已,只回答道: “舅父!当年我父亲与祖父齐齐陨落,是家中出手相救,多方走动,又以灵石与符箓相助,这才保住我家主位!” “余山如今上下尽在我与母亲手中,只余下些老顽固,此次前来,是要还借来的七十灵石!”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储物袋,递到李曦峸手中,恭声道: “家中若是有什么需要,余山一脉定然鼎力相助!” “诶!” 李渊平摇摇头,答道: “余山毕竟是萧家,来往太多恐怕落人口实,你尽力修炼,早些突破筑基,便是最大的帮助了。” “是!” 萧暮云重重应声,李渊平朝着李曦峸吩咐道: “带你表弟逛一逛,见一见诸位兄弟。” 李曦峸拱手应是,两人和和气气地下去了,李渊平这才打开储物袋,其中装着八十枚灵石,多出了十枚,李清晓写了封小信,情真意切,字字诚恳。 ‘有了这八十枚,家中修建阵法的窟窿补上了。’ 压在心头多时的事情终于解决,他将储物袋收起,心情难得好起来。 这头才把事情安排好,殿外进来一族兵,两步进了大殿,压着声音道: “家主,长老来问…族中可还有静气灵物?” 他话语之中的长老自然是李玄宣了,李家人丁折损得厉害,能称得上长老的唯有他一人。 李渊平欲言又止,低声道: “若是需要,我这便派人去青杜峰上问一问。” 李玄宣算起来也不过七十岁,只是多次用了折寿功法,受过三四次重伤,老得厉害,一年复一年地蹉跎在符箓一道上,不肯放松。 李玄宣本就没什么进步的希望,有当下的修为还是多方机缘所致,如今一头固执地闯进符箓一道之中,越发疑神疑鬼起来。 他每每修行调息,总是浮现出诸多幻像,有了心障,要静心丹药辅助才能平静下来。 老人这下连符箓都画不好了,一直服用家中的静心丹,一服药就觉得白白花了家中的灵石,发了狠地画符。 李渊平闭目叹了口气,李玄宣如今辈分最大,家中没人劝得动,要他停歇一会儿也不肯。 ‘一些丹药倒是其次…只怕…害!’ 李家请了人来测算,李玄宣应该还有八九十年的寿数,漫长的人生才过去一半,可看他这样竭神痴狂,恐怕要少上十几年。 李渊平想得入神,觉得遍体生寒,咳嗽不止,服了一口灵花煮成的药茶,这才恍然: “我也没几年了。” 他只觉得一阵头晕,默默地坐回首位之中,轻轻敲着桌案: “十一人…皆有练气希望…虹姐马上要筑基,再过上三十年,明儿想必能筑基,家中就有十五六位嫡系练气…” 李渊平没由来地想起当年的郁家来,心中微沉: “盛极易衰…不晓得曦峸这小子能不能把家管好…”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五章 设计 李渊蛟这头赶着到了大黎山之外,把猪妖的消息仔细介绍了,袁成盾与他聊着,皱眉道: “道友可有困住这猪妖的法子?我的仙基虽然善于除妖,却不善追逐,仅凭你我二人,恐怕不能成功。” 李渊蛟从储物袋中取出孔婷云的碧色阵盘,答道: “我有一筑基阵盘,困住这妖物没有问题,只是怎么把它从山中诱出来。” 袁成盾恍然,笑道: “道友放心,交给在下。” 于是带着李渊蛟,在周边一片兜了一圈,找了个小山谷,落脚下去,问道: “这妖食人否?” “食人。” 李渊蛟应了一句,袁成盾笑道: “好办!好办。” 网址p://m.42zw.la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玉瓶,轻声道: “人味甘美,只要食用一次,断然是忘不掉的。” 袁成盾把玉瓶倾倒过来,倒出满地烟尘,沙沙掉下来一片红土,又取出一枚玉盒,轻轻打开。 里头躺一朵白色小花,上白下青,不过巴掌大小,含苞欲放,看上去没什么奇特之处。 袁成盾将之往红土上一插,又施起法来,这花一瞬间绽放开,花苞之中殷殷滴着血,顶着个拳头大小的头骨。 李渊蛟看了看他的模样,皱眉道: “道友此法是否可行?若是香味太过浓烈,引动满山的胎息练气妖物,闹得沸沸扬扬,实在不美” 袁成盾稳稳地道: “古首花哪里这样的本事,只能引几只妖物,道友等着就好。” 李渊蛟看着他施法,袁成盾笑呵呵地道: “大黎山的妖物不比南疆,大多蠢得很,毕竟安逸久了,都不晓得防备。” 李渊蛟问道: “妖洞竟然不管?” 袁成盾摇头,答道: “别看妖洞外一个个妖将很是招摇,其实外围这一周都是明码标价的物品,三宗七门哪个峰主要历练,或是谁起了收妖的心思,自可取去杀了收了。” 李渊蛟点点头,心中许多疑惑都有了解释,袁成盾继续道: “对那几只紫府狐狸来说,这些猪狗蛇狼哪里能算得上同类呢,自己本来也是养来吃的,就像凡人养的牛羊。” 两人谈话片刻,已经有两只胎息妖物靠近,袁成盾一掌将之打死,继续道: “妖洞杀的妖物不比外头少,除去几种族类,妖洞之中还要更残忍,妖物才没有什么束缚,狼吃鹿,狐食兔,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海内盛传我江南仙妖和睦,便是因为这个了。” 袁成盾冷笑一声: “紫府的仙才是仙,紫府的妖才是妖,至于紫府之下怎样互相吞食,又有谁在意呢?” 话音方落,远方驾风疾驰而来一阵妖雾,那黑雾之中尚露出一只蹄子,传来一声大笑: “哈哈…今日倒是让本妖得了宝物!” 于是现出身形来,原来是一只张牙舞爪的黑毛鹿妖,一口将那古首花吞下,运功修炼起来。 袁成盾与李渊蛟隐藏在一旁,默默等着片刻,确定这妖物把古首花消化干净,这才动手。 “砰。” 袁成盾依旧是一掌,这妖物痴痴地悬浮在空中修行,一瞬间就毙了命,空中哗啦一声掉下来一只黑鹿,软软地瘫倒在地面上,袁成盾指了指妖物道: “这鹿妖吃了古首花,身上血肉味道鲜美无比,只要被拖回去,下一个来的就是猪妖了。” 李渊蛟明白过来,袁成盾的陷阱简陋至极,对付一般的妖物绝对够用了,可他对山中这条懦弱的猪妖有些了解,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虽然对面是只蠢猪,却好歹是一只惧怕李通崖,在山中蛰伏了多年的蠢猪,如此恐怕很难让这妖物上当。 于是拱了拱手,低声道: “这猪妖有二两脑筋,光光凭此恐怕难以让他以身犯险。” 袁成盾虽然觉得李渊蛟有些过于谨慎,但还是问道: “道友意欲何为?” 李渊蛟答道: “我离去一趟,很快便归来。” 于是驾风过去,到山中寻白榕狐去了。 嗒朱洞。 这妖洞黑漆漆阴森森,地上凿了几个血池,一彪形大汉正端坐其中,默默修炼着。 这血池要千人之血才能注满一次,实在是不容易,纵使他是筑基的妖将,也许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了。 毕竟往年李家在山下制约着,他要好好修行一次还得飞到邻近的郡中掠人,实在是危险得很,好在这几年魔灾肆虐,连带着血气的价格也大大下降,让他舒服不少。 “哪只东西死了?” 他在血池之中皱了皱眉,下头那猪妖道: “大王!小妖特地去探查过了,那山脚边的黑鹿都死在了山下,大家不敢上前,小妖听闻了这事情,连忙上来禀报了!” 这彪形大汉从血池中直起身子,叫道: “尸体呢!莫不是有人敢偷吃不成!” 这猪妖连忙将尸体拖上来,口中垂涎欲滴,叫道: “大王!黑鹿莫不是吃了什么宝物了,尸体可香得很!” 下头妖物把黑鹿尸体拖上来,已经被咬掉了两个蹄子,这筑基猪妖也懒得计较,抓起来就往嘴里扔,咬得血水四溅。 “是很美味,也不知吃了什么东西,大可派人去看看。” 精壮男子感叹一声,又有一妖上报,道: “大王!南边那白榕狐大人传来消息,说是有听洞中说一修士坐化在山中,想要大王帮忙寻一寻!” 消息一到,这妖将顿时愣住了,这狐狸自从来了他家地界,孤高得很,不晓得在洞中有没有背景,他一向象征性地收着供奉,不敢接触。 如今这狐狸终于有事求上门,言语之中又透露自己是洞中大妖嫡系,怎么能让他不欣喜?只要攀上这条关系,就不用担心哪天被人闯进来一剑杀了。 他这一阵欣喜,浑身妖力涌动,好不容易维持人形的脸又变回了猪脸,上头浮现出一抹笑容,叫道: “我说怎么这样美味!原来是吃了筑基修士的边角了!在哪发现的黑鹿,速速带着本将看一看!” 于是兴冲冲地驾风起来,刮起一阵妖雾,卷起自己一众手下,飞速向大黎山外飞去。 有点吃力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六章 六堰青云要诀 李渊蛟与袁成盾等了一阵,一阵妖风自南而来,山谷之中飞沙走石,天边袭来黑色的妖雾,最前头站着个彪形大汉,手持白色骨锤。 后头站了几个妖物,都是奇形怪状,一狼一鹿,一左一右簇拥着中间那猪妖,这才落到地面上,李渊蛟借着玄纹瓶加持,躲在玄雾之中,掐起法诀。 “轰!” 众妖欢天喜地地落下,这筑基大阵突然发动,四下里升起翠绿色的光幕来,隔绝内外,这筑基妖物还算好,几只练气小妖顿时吓得不轻,跌倒的跌倒,驾风的驾风,四散奔逃。 可这大阵乃是筑基级别,又是玄岳嫡系孔婷云随身之物,几只小妖顿时撞得七荤八素,袁成盾取下背上两根短棍,从玄雾之中飞出,一声不吭,当头一棒敲去。 行动之间青金色的光彩流转,显然是仙基伏青山发动,他往地面上一踏,左右一棍,一棍敲得狼妖筋折骨裂,断成数节,另一棍敲得鹿妖那颗鹿头四分五裂,血流遍地。 ‘这都是练气祭品呐!’ 李渊蛟眼看他上来就打死两只,生怕他继续大开杀戒,连忙驾着玄雾靠近,伸手一捉,青尺剑跳出鞘来,青白剑光咄咄逼人。 袁守盾也驾风过来,两根短棒上金光流转,面上也浮现出细小的金色纹路,面色冷峻,一前一后砸过去。 筑基猪妖身上黑雾弥漫,嘴中说着些惊怒交加的话,运起手中的骨锤来挡,与李渊蛟的剑弧相格,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袁成盾却不管他,两根短棒威势惊人,招式也很是高明,猪妖以一敌二,狼狈不堪,大嘴一动,吐出股妖雾来,弥漫而开,去抵挡袁成盾的短棒。 网址p://m.42zw.la “什么粗浅的妖法,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袁成盾大笑一声,伏青山放出金光,轻轻松松地照开妖雾,两棒前后打在猪妖胸膛上。 “啊!” 这两棒金灿灿打的猪妖吐血,吃不住力,身形暴涨,眼看要化为原形,李渊蛟还要出手,却听着袁成盾呼道: “道友不必出手!成盾许久不见这样蠢笨糙厚的妖猪了,难得有妖物见了不跑的!让在下过一过手瘾!” 李渊蛟微微一愣,笑了笑架风退开,黑雾中金光大放,这猪妖已经化为大殿大小,一身黑毛宛若铠甲,两只眼睛绿油油,看上去很是骇人。 袁成盾毫不在意,拿起短棍便打,虽然那两根短棍在猪妖面前只如同两根金色签子,他却不敢大意,使出吃奶的劲抵挡起来,口中叫道: “是伏青山!老猪哪里惹了你们袁家的人?竟然不远千里前来埋伏我!” 猪妖同样注意到了李渊蛟,却全然没有往李家身上想,毕竟如果李家要杀他,李通崖必然出手,自己早就已经在地上分为了三五节,何必绕这么多弯子。 袁成盾只笑道: “我短棍锤杀了多少食人之妖?哪里用得着得罪不得罪!” 这猪妖皮糙肉厚,跑又跑不得,被他追着打,哭嚎惨叫,吐血不止。 ‘伏青山,果然名不虚传。’ 袁成盾拿棍的姿势颇为怪异,握着尾端,倒是像在拿两根短锤,砸得砰砰作响,李渊蛟仔细地盯着他的招式,忍不住嘱咐一声: “道友收着些力!莫要打死了!” 一头说着,脚底的地面喷涌出青灰色的泉水来,黑色的蛇蛟盘绕而起,四下散开,去捉阵中瑟瑟发抖的练气妖物。 ‘这棍法不简单…’ 李渊蛟仔细看了看,袁成盾的棍法应该就是袁家在北方堰羊寺宫得来的传承,至少四品,古朴大气,打的这猪妖哭爹喊娘。 ‘伏青山应是与玉庭将一类的仙基,能加持本体,善于斗法…’ 看了一阵,已经有淅淅索索的水声传来,泾龙王拖着几只练气妖物回来了。 “一只练气后期,两只练气前期…” 筑基与练气之间的差距大如凡人与仙修,李渊蛟随便瞥了一眼,不再注意,倒是那猪妖嗷嗷乱叫,只道: “本将背后是妖洞嫡系,受命前来调查,你等不要不知好歹…啊!” 它又吃了几棍,两眼通红,气势涌动,大嘴一咧,吐出血红色的长河来,夹杂着密密麻麻的头骨手骨,往袁成盾身上冲去。 袁成盾毫不在意,屈指一弹,飞出一张晶莹透亮的大皮,一卷一勾,那血色河水栽到地面上去,如同死蛇一般挣扎两下,没了声响  袁成盾这头打得尽兴,一时间用上了数种棍法,猪妖已经被打了个半死,瘫倒在地。 “前后不过一炷香时间…道友真是好棍法!” 李渊蛟赞了一句,袁成盾面上微微见汗,看起来心情大好,答道: “我这仙基法力能打散妖元,他一个法术也掐不起来,肉身、法器都远不如我,阵法笼罩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自然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李渊蛟轻飘飘地落下去,将这猪妖穴脉道基封住,黑色蛇蛟涌起,把大小妖物全都捆起来,这才收起阵盘,袁成盾微微一笑,正准备告辞,两人却通通闭了嘴。 大阵之外正站着一男子,看上去三四十岁,筑基中期修为,身上披着件不伦不类的道袍,皮肤浅褐,两眼如蛇蛟一般竖起,放出阵阵棕红色的光,静静地盯着两人看。 李渊蛟与袁成盾顿时警惕起来,这筑基修士却已经开口,沙哑地道: “李家人?” 李渊蛟微微拱手,点头道: “阁下是?” 这男子忌惮地看了一眼袁成盾,声音缓和了许多,道: “山越故友…在下吠罗牙,不晓得通崖道友…如今如何了?” “原来是吠罗牙前辈!在下李渊蛟。” 李渊蛟顿时明白过来,此人正是巫山遗留的筑基修士,李家的近邻,山越筑基吠罗牙。 当年李家附庸东山越,此人正赶来,叔公李通崖借助萧费两家撑起来剑仙之名威慑此人,后来又从此人手中换得宝药,算得上有几分交集。 自家在别人家地盘上打了好一阵子,难怪被这山越筑基寻了过来,当下道歉两句,吠罗牙摆摆手,低声道: “这位是?” “蕈林原袁家,袁成盾。” 袁成盾微微点头,稳稳地道: “受族中长辈之命,替李家除妖…” 吠罗牙应了一声,流露出了然之色,沙哑地道: “恰好撞上道友,有一二事相商议。” 袁成盾恍然,一抱拳,答道: “此间事了,成盾告辞。” 李渊蛟身上带着法鉴,又摸着这山越的性子,并无畏惧之心,大大方方地放他走了,吠罗牙只道: “通崖道友剑斩摩诃,好大威名,我虽然在这穷苦鄙陋之地,同样有所听闻,不知…?” 李渊蛟已经回避过一次,见他缠着这话题不放,答道: “老祖已经闭关。” 吠罗牙挑眉,修行了特殊功法而显得尤为可怖的眸子盯着李渊蛟看,怪笑道: “毕竟剑斩摩诃,通崖道友想必受创不轻罢…” 李渊蛟微微眯眼,还未回答,这吠罗牙复又道: “好端端惹上摩诃…想必是…那位的指派了…” 李渊蛟何等敏锐,心中如同闪电般运转,立刻明白: ‘叔公当年,一定是扯了谁家紫府的大旗了!’ 当下动色道: “原来前辈与叔公交情不浅!晚辈失礼了” 这话听得吠罗牙一愣,李渊蛟继续道: “上头虽然庇护自家,有些命令…不得不从…” 吠罗牙在端木奎手下干了那么多年的脏活累活,自然深有同感,他本对李通崖很有些好感,任由着李渊蛟拉近了关系,答道: “不晓得李通崖何时出关?我有笔买卖要同他做。” 李渊蛟道: “前辈请讲。” “自然是杀人。” 吠罗牙顿了顿,沉声道: “我有一同门,唤作伏代木,筑基后期修为,在我南边,一向关系不好。” “近日听闻他的道侣闭关突破筑基,我只觉大事要坏了,后头十有八九要杀我。” 吠罗牙摇头道: “既然他可能杀我,不如我先找人杀了他,我已经找了另一位同门,只是犹自不够,想着请通崖道友出手,定然十拿九稳。” 李渊蛟不想莫名其妙卷进筑基纷争之中,轻轻摇头,吠罗牙却竖着个红色眼睛,摆手道: “通崖道友要是不出手,我就要弃了这地离去,今后贵族身边蛰伏着一位筑基后期的山越巫修,想必日子不会好过。” 李渊蛟抬眉看着这人,吠罗牙神色有些散漫,慢悠悠地道: “伏代木有法器人首山,正须血气祭练。” 李渊蛟轻轻出气,问道: “诸位…大巫,与青池宗内可还有联系?只怕伏代木有靠山。” 吠罗牙沙哑着道: “我一个落魄筑基,怎么晓得这些事情?贵族人脉深厚,这事情自然要靠你李家。” 见李渊蛟低头不语,吠罗牙神色严肃起来,继续道: “此次前来并无寻衅之意,只望贵族早作准备…我吠罗牙只是不想离此故土,咽不下这口气,贵族可挪不得!” 这山越修士顿了顿,低声道: “想必道友也知晓这世道,若非有紫府庇护,筑基也不过是棋子…吠罗牙实在受够了反复折腾、暗无天日、连山门都不敢出的日子!” “吠罗牙修习巫术多年,自恃有几分勇力,还请道友在那位面前多多美言,若是今后能一同共事,实在是一件美事。” 吠罗牙丢下这话,轻轻拱手,告辞离去,留下李渊蛟低头不语,在心中苦笑: ‘何止你一人,我家也当够了棋子!也想要一位自家紫府庇护啊!’ 鉴中天地。 在陆江仙桌案上的玉简已经堆成小山,石凳上也堆得满满当当,白色衣袍下的地面同样堆满的各类玉简,翻来滚去,无从落脚。 “李渊蛟这东奔西跑一趟…所得甚多啊!” 李渊蛟这次是实打实地往袁家核心地带走了一趟,甚至修越、散修、玄岳、诸郡皆有所得,这孩子还顺着大江往上洄游,搭上了修越治下紫府仙族沈家的边界。 眼下录得胎息功法共计六百零六十八本、练气功法九十八本、筑基功法二十一本,修行百艺十五道,陆江仙一一将其幻化而出,堆满了山顶。 看着满地的玉简,陆江仙很有安全感,缓缓伸出手来,手中光芒流淌,凝聚出一枚青色玉简: 六品功法《六堰青云要诀》,直指紫府的仙法! 这是陆江仙首次拿到六品功法,也是得到的第一部完整一系紫府仙法,乃是袁家偷偷藏了一千六百年的传承,压在袁家元堰山下,用了七层密阵加固,隔绝太虚,连紫府修士都进不得。 当然,在陆江仙的神识之下,莫说七层密阵,七十层密阵都不管用,那能隔绝太虚的阵法也不过让他微微一滞,再无作用。 《六堰青云要诀》作为袁家的镇族之宝,自然有秘法加密,可惜记录秘法的那枚玉简藏在牌位之下,同样被陆江仙看了。 眼下翻看了一阵这紫府仙法,陆江仙若有所思。 《六堰青云要诀》以道基玄羊子为主,能一路将其修炼到紫府神通,以这一道六品功法为主,还有同一系的四种仙基筑基的功法,突破紫府之后一一修成,便能成就紫府巅峰。 这五种正法仙基分别是:青宣岳、伏青山、上岩神、观地冥、玄羊子。 五种仙基指向同一道金性,唤作青堰神岳伏元性。 卷尾还附录了一种功法,修成仙基唤作下阳元,特地为了某道仙基修不成而准备的,可以代替青堰金性其中一种仙基,凝聚金性。 “果然是完整的传承,就连代替的低级道参都准备好了…这堰羊寺宫当年也应不是太差的道统。” 袁护远曾说从堰羊寺宫之中得到的传承已经丢失得七七八八,如今看着《六堰青云要诀》如此完整,想必是低调掩盖的谎话。 “可袁家明明有紫府仙法,怎么会成百上千年来出不了一个紫府!” 陆江仙仔细研究一阵,这才发现问题出现在这部仙法核心的仙基玄羊子所需天地灵气参羊玄气上。 “参羊玄气,要寻烈日所曝之下的青参山石,采气一载得一缕,十载得一青参之气,再以褚羊所成妖为祭,反复提炼十年…” 这参羊玄气的采气法后头密密麻麻写了十几种尝试的方法,全都是代替失败的灵气,乃是后人所附。 “如此一来,一切便明了…袁家从北方迁来,早就断了这参羊玄气的来源,储备的天地灵气越用越少,尝试突破的几个筑基一一失败,功法就慢慢断绝来路了…” “反而几个辅助的道基见袁家人用得多…只是再怎么样修炼,终究是筑基巅峰,断了后路。” 把这紫府仙法拿在手中,陆江仙仔细把神通部分读了读,只觉得豁然开朗,手中迟迟编不下去的《金殿煌元诀》紫府篇有了些思路。 “至于这样多的功法,也不能随意赐下去,若是李家人修炼了《六堰青云要诀》,恐怕要和袁家人撕破脸皮,引来注意。”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七章 李乌梢 吠罗牙这才驾风离开,李渊蛟等了几息,远处的山谷之中又驾风飞来一汉子,背着双棍,正是那袁成盾,落在李渊蛟身边,李渊蛟拱手道: “多谢道友!” 袁成盾哈哈一笑,答道: “还未拿到丹药,我也不能走远,若是这厮起了歹意,出了什么事情,我可就百口莫辩了。” 李渊蛟会意,取出那遂元丹,交到他手中,袁成盾也解开两枚玉简,温声道: “此乃自家秘法,还请贵族自用,莫要随意传播。” “这是自然。” 李渊蛟点点头,答道: “过几日我妹妹便前来蕈林原,还要叨扰贵族。” 此人的实力很是强横,方才一幕幕李渊蛟是放在心上了,吠罗牙的话在心中过了一遍,李渊蛟笑道: “道友实力当真惊人,渊蛟钦慕不已,今后若是遇上什么事,不知可否请道友出手相助?” 网址p://m.42zw.la 袁成盾稳稳地点点头,答道: “令郎拜在我姑姑门下,袁李两家本是多年为盟,道友不必客气,尽管引成盾来,活络活络身子,事后分一分战利品,也是难得好事。” “好!多谢道友!” 李渊蛟看出他是个大方的雄男子,也是难得的袁家天才,热切地结交几句,两人对彼此的印象都不错,拱拱手,各自散去了。 ‘这人姿态雄伟,是个大丈夫,说起来三十七岁突破筑基,很是厉害。’ 李渊蛟暗暗点头,想起袁护远倒的一通苦水,叹道: “时运不济,此人若是早生五百年,三宗七门应有袁家一席之地,可惜晚五百年,只能庇护一时了。” 李渊蛟一头驾风飞着,一头把《六堰配命殊法》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读了一遍,见末尾附的是玄羊真人,去了一层疑虑。 ‘说到底,自家如今的处境有元素、萧初庭相助,大黎山兴许也有…各方相制衡,注意好仙基,紫府没什么迫害的心思。’ ‘反倒是释修玩弄命数,难以防备…’ 在这紫府与摩诃的棋盘之中,紫府的棋路有利可见,可以防备,偏生是摩诃要杀就是杀,把宿命定下来就要死,很难防备。 ‘到底不过一掩饰法诀,翻不了天。’ 这头取出猪妖的储物袋,左右一翻,叹道: “是只穷猪…” 猪妖储物袋中最多的还是各类灵物,灵石少得可怜,堂堂筑基猪妖只有三十二枚,看得李渊蛟一阵无语。 “自家毕竟不是三宗七门,猪妖洞中的物品已经许给了狐妖打点妖洞,多余少补…” 李渊蛟这头拖着筑基妖猪回山,照例把这妖物封住,交给族中修士看管,驾风落下山去,灵识在河岸上一扫,找见那条钩蛇。 这钩蛇项上带着青乌打造的巨大铁伽,蛇身上钉着铁索,原本深乌色的鳞片上满是污泥,黑棕一片,蛰伏在泥地之中,像是一颗倒塌的巨木。 一旁的安鹧言正悬空盘膝而坐,一众玉庭卫都是玉京轮的精锐,正各自执着一条铁链,静静站着。 “老祖!” 安鹧言见李渊蛟过来,连忙起身,李渊蛟微微点头,出声道: “练气九层了,可有打算筑基?” 自安家灭亡,安鹧言修行越发刻苦,事事听着妻子李妃若的指点,在李家很是滋润,至今二十四年,有了练气九层的修为,闻言叹了口气,答道: “属下已经一百零九岁,这十几年虽然大有长进,可自家晓得自家事,哪里有筑基的希望?不欲搏命,只求安度晚年。” “嗯。” 李渊蛟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停留在这钩蛇身上,蛇妖正睁开寻常人脑袋大小的黑色眼睛,讨好地把脑袋挪过来,青乌锁链发出叮当一阵乱响,献媚地道: “上仙!上仙来了!小妖已候多时,不知有何吩咐?” 李渊蛟问道: “你这道基朝寒雨,系何种金性?” 钩蛇微微一愣,悚然而惊,答道: “乃是…乃是…府水一系。” ‘府水?’ 李渊蛟心中一动,这钩蛇却惨呼道: “上仙饶命!我这类小蛇在东海没有八百也有一千,小妖的道基实在不纯,不好入口…卖不了多少价钱!” 李渊蛟见了他的模样,突然记起当年萧元思的话: ‘同一系的道基亦可互相吞服,只是会断了晋升紫府之路…却比寻常筑基神妙许多…难怪这钩蛇怕成这样,是怕我家把它卖给府水一系的仙修。’ ‘这蛇出身海外,又是妖物,不似海内三宗七门为了方便控制下头的修士层层封锁消息,口中大有东西可挖!’ 于是心中大动,连忙问道: “水行金性共有几道?分别叫什么?又有几道有缺?” 钩蛇讨好一笑,答道: “据蛟宫所说…这类金丹果位统称为水德,有五道,当今称为五水,分别是坎、牝、渌、合、府,如今只有坎水与府水还未归位,仙长的蛟蛇乃是坎水一系…不好食我。” “原来如此!” 李渊蛟恍然大悟,心道: ‘坎水…就是萧初庭要求的金性了!‘ 口中继续问道: “若是如此,牝、渌、合三水分别在何处?” 钩蛇连忙答道: “渌水…很早就被青迟魔门的真君所证,合水向来就是蛟宫之物,至于牝水在何处,小妖实在不知,只晓得那位子上有人…” “好。” 李渊蛟睹见这样的秘闻,心中很是爽利,紧接着道: “可有金性全称?” “小妖没有背景,这点消息都是道听途说,哪里晓得这样多…只知五道水德果位的称呼,火德果位也是五道…” 钩蛇结结巴巴地道: “小妖听传闻所说,海内有三金,已经将金石一系的果位证全了,于是海内金石大盛,青乌铜精、震铁寒金遍地都是,锐气伤人,就连凡人都能用上铁器铁甲…” 听了这话,李渊蛟脑海之中猛然浮现出一个白衣身影,暗自惊道: “当年的王寻…还真是金丹仙裔!” 当年王寻拜访李家,曾经自言王家老祖乃是海内三金之首,李渊蛟半信半疑,以为海内只剩下三个金丹。 如今一看,这三金根本不是三位金丹,而是三道金石果位!青池宗就有金丹镇守,算上吴越,海内的金丹恐怕有双掌之数。 “好,好。” 李渊蛟缓缓点头,在脑海中过了一弯,突然靠近这钩蛇,轻声道: “哦?你既然说金石一系的果位证全了,那为何水德果位有五道,金石果位只有三金?” 这钩蛇愣了愣,他从未仔细思考过,突然被问住了,喃喃道: “是了…这是为何…五水五火,却只有三金…” 当下答道: “小妖实在不知晓!上仙明察啊!” 翻来覆去逼问了数次,这钩蛇已经没有什么干货了,这才默默打量起来,盯着钩蛇看了几息,看得这妖物鳞片根根竖起,恐惧不已。 钩蛇晓得此时正是生死关头,吐了吐信子,屈声道: “小妖苦苦修行百年,才得了神智,入海内也只是追逐灵水而来,不敢有害人之心,灵水、双勾、蛇珠皆为上仙夺去,如今只求活命…” 李渊蛟低垂着眉,心中正盘算: ‘钩蛇一事乃是孔婷云托付,背后是玄岳,对我家示好多次,问题也应不大…’ 他拎起这钩蛇,低声道: “亦可以放你一命,要你余生从命我家,我已经借来秘法,要你配合着交出性灵,可还愿意。” 钩蛇长松了一口气,眼看有了活路,喜道: “愿意!愿意!” 李渊蛟理了理衣袖,李曦峸已经带着一众玉庭卫赶来,他上前一步,恭声道: “仲父。” 李渊蛟问道: “族中余下多少灵石?” 李曦峸连忙答道: “家中灵石一向先留备供奉,余出五十枚,青牛偎河阵用去一百一十五枚,余山送来八十枚,补上窟窿,多出十五枚。” 李渊蛟顿时无言,收服这妖物所需六种灵物大抵价值九十余枚灵石,自家有三种,余下的还要去各家采买,当下取出五十枚灵石,吩咐道: “这是我自己的积蓄,加上除妖得来,筹上六十五,应该是够了,这几日凑齐送来。” “你姑姑要去蕈林原闭关突破,派几人跟着。” 李清虹自己还有几分忐忑,李渊蛟倒是对李清虹信心满满。 望月湖上按时有雪,青杜峰矗立在湖面上,四周已经隆起几座小丘,黑褐色的石峰静静立着,青色的大阵开启,隔绝内外。 钩蛇深乌色的蛇身盘在这小小的石峰之上,仰着脑袋望着,口中喷涌出阵阵白气,飞涌而出,往山上飞去。 李渊蛟嘱咐了他好几句,说是术法一断就会重创,李家也没有多余一份灵药来配命,这钩蛇自然紧张得很,口中白气喷涌。 不多时,山顶上升起一道白光,破空而来,印在这钩蛇大如马车的蛇首上,亮起一道白色印记,一点性灵也剥离而出,往山上的李渊蛟手中飞去。 李渊蛟缓缓飞落,《六堰配命殊法》毫无悬念地运转成功,这钩蛇不但没有萎靡之色,还一身气势高涨,吞吐寒气,显然是得了好处。 “看来真是紫府级别的灵物…” 六堰配命大阵六角自然是记载中的六种灵物,中心的配命之物李渊蛟放了朵太阴桂花,太阴月华则装得满满当当,浪费消散了不少。 手中一弹,这钩蛇的寒玉蛇珠顿时飞射而出,没入血盆大口中,钩蛇一时间气势磅礴,一身鳞片颜色越发深厚,有了妖将的气势。 钩蛇吞吐了半个时辰,睁开硕大的蛇眼,其中白色寒光足足闪烁了三息,这才平静下来,盘绕山峰的蛇身扭动,发出噼里啪啦的落石声。 他驾风而起,照得地上一阵阴霾,落地变化形态,化为一黑衣青年,面容阴鸷,眼睛细长,衣袍紧身干练,抱拳道: “属下见过主人!” 李渊蛟注意着这妖蛇方才现出原形时两根长尾上还是光秃秃,问道: “尾上的钩子可还能长出来?” 钩蛇之毒可是声名在外,当初孔婷云都要先借来法器定住钩蛇之尾,倘若少了这俩毒钩,实力逊色不少。 黑衣青年连连摇头,答道: “回禀主人,如若不服什么宝药或是灵水,我这尾上双勾还要养上几十年才能长出…” 李渊蛟皱眉道: “我替你留意着,之前可曾化过人形?” “不曾,东海不讲究这套。” 黑衣青年唯唯地答道: “属下突破筑基也是十来年的事情,前些年一直在咸湖闭关…” 李渊蛟眯眼瞧了瞧,见他面容阴鸷,看上去凶狠阴毒,一副随时就要择人而噬的模样,道: “怎地生得像我,不像好人。” 他不曾想李渊蛟这样说,愣了愣,尴尬地道: “性灵在大人手上…自然是有些像的。” 李渊蛟点点头,自家多了个筑基战力,心情一下好起来,笑道: “既然化人,也要给你取个名字,省得一天天钩蛇钩蛇。” 阴鸷青年低头应声,李渊蛟思量一阵,开口道: “我见你形似乌梢,入我李氏,便唤作李乌梢。” 李乌梢拱了拱手,恭声道: “乌梢从命!” 李渊蛟哈哈一笑,心道: ‘还是从前人抄来的名字好听,省得清虹又嘟嘟囔囔,心中笑我。’ 家中多了个筑基妖修,许多事情也由游刃有余起来,李渊蛟心中轻松许多,朝着李乌梢道: “下去见一见曦峸,让他带着你把自家人认清楚了,省得以后大水冲了龙王庙。” “是!” 李乌梢阴沉地应了,飞身下去,李渊蛟转身入了院子里,拿起笔墨来,打算写封信到青穗峰。 “问一问治儿这伏代木有无背景…若是此事可成,再去请袁成盾或是元思前辈出一次手,五人围杀此僚。” “这家伙在那地界上呆了这样久,想必收集了不少好东西,宝药、巫术,手中还有一筑基法器,除害得利,拉拢吠罗牙…” 他面上难得浮现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暗自道: “治儿…也与杨家女婚约数年了,不晓得如今有无子嗣,要好好问问。”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八章 孟家父女 望月湖与青池山相距万里,练气修士昼夜不停全力飞行也要飞上两天两夜,更何况中间打坐调息,去一趟要花费六七日,来去就是半月了。 加上青池宗境内并没有很太平,许多大山要绕着走,李渊蛟的家书托着袁家人带去,收到回信已经过去月余。 袁家人很是看重李家,袁护远闭关,送信过来的是他的长子,恭恭敬敬地把信送上来,进退有度地谈笑几句,拱手告辞。 ‘…春月廿八夕手书…恭贺父亲突破筑基…家中可知东火洞天?若得了东火洞天之物,筑基以下大可自用,紫府灵药、秘法、功法速速送至青池,万万不可耽搁…’ ‘孩儿在东火得了好处,昨日修为已至练气四层,明弟年幼,望父亲少加苛责…东火洞天中得了几道丹方,随信附至,家中大可以此牟利,切勿外传…’ ‘峻弟的《寒松露雪诀》,孩儿托着杨家人问过,说是越国并无此道紫府传承,只远在吴国最西北有些消息,且放宽心修炼,不必担忧。’ 李渊蛟把信看完,长舒一口气,有了些得色: “曦峻的事情还未来得及去问,治儿已经查明,有了这消息,峻儿可以大胆修炼了。” 信尾挂着一枚小珠,储藏着几道丹方,晶莹透亮,很是好看,李渊蛟琢磨了两眼,暗自道: ‘青池好手法,这珠子比玉简方便许多。’ 于是灵识探入一瞧,分别是三全破境丹和续救灵丹二解,两种丹药极难炼制,价值很高。 李渊蛟将东西收起,忖道: ‘先让曦明突破筑基,再来研究这二物…青池灵气浓厚,治儿天赋又高,专心修炼反倒是超过明儿了。’ 这头纵身飞起,穿出青杜峰的大阵,往湖上落去。 天气寒冷,深青色的湖水还浮着许多碎冰。刚刚贴近湖面,湖上波涛汹涌,深青色的湖水不断升腾,浮冰撞得咔嚓响。 一个大如马车的黑色蛇首从水中升起,妖气升腾,灵光乍现,李乌梢变化身形,化为黑衣青年,抱拳迎上来。 “乌梢见过主人!” 他低头垂首,一身气势汹涌,恭声道: “已尊主人之命,扫荡五峰沿岸,收服湖中妖物练气三只,胎息二十五,收集灵物二十六种。” 这妖物回头轻轻击掌,法力鼓荡: “都出来罢!” 言罢深青色湖水破开,飞出三只妖物来,都蹩脚地人立而起,驾着妖风停在空中。 李渊蛟瞧了瞧,两只胖头胖脑的青鱼妖,一大一小,分别是练气中期和练气初期,还有一只黑色的练气初期湖龟,紧张不已,在空中呆呆地飘着。 李渊蛟随手摆了摆,三妖如蒙大赦地下去了,李乌梢拱手道: “属下已经探罢东岸近岸湖面,并无筑基妖物,已经派了小的深入湖中去寻。” “家主提及之事,乌梢已经圈出了几个灵机旺盛的湖面,又派了那两只青鱼去寻能感召灵气的灵鱼苗回来饲养…” 李乌梢继续道: “属下这头也带着安鹧言在湖底寻游了两圈,有三处地脉疑似有矿脉潜伏,派了一众小妖挖掘试探,不久应有消息。” “好!” 李渊蛟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好不容易收服了一只筑基妖物,把李乌梢当成打手来用实在是暴敛天物,水族向来慕强、喜好抱团,一只筑基妖将在湖周的号召力相当可观,以往在湖中只能采一采灵物,如今总算能彻底开发起来。 ‘养殖灵鱼、采集灵物、开采矿脉、刺探消息…这些练气、胎息的妖物不同于修士,不用掐着避水诀便能行走湖底,干起活来得力得很。’ 他微微一笑: ‘最重要的是,这群妖物可不用发族俸!’ 李乌梢见李渊蛟看上去心情不错,暗暗松了口气,开口道: “只是这些小的们已经成了属下的妖,却没有什么凭依护身的东西,时时有散修路过湖上,顺手就捉去一两只…” 李渊蛟点点头,吩咐道: “去玉庭卫之处领些身份玉牌回来,给玉京轮的妖物发了护身,玉京轮以下的妖物分队跟着,来往的散修多少给我家个面子,不会为难你们。” “是!” 李乌梢应声,李渊蛟问道: “既然湖中妖踪难寻,依你看来,玄岳咸湖入海口附近可有筑基妖物可捉?” 收服了李乌梢,自家祭祀给曦明曦峻箓气便少了一只筑基妖物,李渊蛟让李乌梢在湖底寻了一阵,湖中妖物很是狡猾,行踪不定,李渊蛟只好把主意打到东海上。 李乌梢答道: “属下看来,入海口除却那碧水蛟,其余皆是庸碌之辈,主人若是要收服,恐怕…” 李渊蛟摇摇头,李乌梢立刻明白,答道: “主人阵盘在手,湖中诸兽不过尔尔…要杀要擒不过一念之见。” 李渊蛟点头: “既然如此,趁着孔婷云还未前来,速速捉只妖物回来。” 李渊蛟这头与李乌梢驾风往东边去,李清虹前去蕈林原闭关,青杜山上便空起来,李曦明成日在院子修行,唯有李曦峻守着山。 这日子寒气尚未退去,青杜峰也不矮,上顶能见些雪,李曦峻修行的是《寒松露雪诀》,趁着前几月的大雪,闭关突破了练气二层。 刚刚出关,好长时日不曾摸剑,顿时起了比斗之心,满山抓人,寻来觅去,把青杜洞府中的李汶抓了出来,打斗起来。 李汶虽然练气三层,可论起打斗来哪里是他的对手,两个金瓜锤尤为笨重,李曦峻的剑法又是走的清灵的路子,自然是连连溃败。 李曦峻一袭白衣,手中持剑,将面前李汶的两柄金瓜大锤左右支来,一剑又点在李汶心口上,三战三胜,把这憨汉子胖揍一顿。 憨汉子嘟囔一句,说不出什么奉承话,只把手中大锤一丢,坐在地上,口中道: “公子威武。” 李曦峻刚突破了练气二层,两眼烁烁,温声道: “汶哥儿,你这修为不错,支脉之中唯有你一人出色,还望能勤加修行,不要落下。” 李家外姓练气不少,李姓的练气不多,除去李玄宣、山下的李曦峸、面前的李曦峻、丹房中的李曦明四位练气,最心腹的就是这李汶了。 李汶修行的是速成的《叩庭宿卫诀》,三十不到便练气,练气之后本应慢许多,可他心思干净,求道之心殷勤,如今已经是练气三层,不比陈睦峰几个外姓差。 李曦峻打心里对这个憨厚忠诚的汉子很有好感,常常寻他来练习对敌之术,李汶也不负所望,这两年进步飞快。 李汶听着点点头,嗡声道: “属下明白了。” 李曦峻微微一笑,手中的长剑归鞘,算了算日子,暗道: ‘曦明日日炼丹,修为也没有落下多少,二十三岁的练气三层,再把猪妖的白箓给了他,兴许能到练气五层,七年内修炼到练气八层,加上箓丹,咱家也有三十余岁筑基的天才了!’ 想到此处,李曦峻喃喃道: “不如去问一问平叔,再给他减些负担…” 李曦峻一边默默想着,一边在青杜山上走了一阵,落在丹阁之前,在门前驻足,听着里头的狎昵之音,面色微微有些古怪。 “郎君…” 足足过了好一阵,院中的女子退下,李曦峻这才踏入院中,眼前的李曦明很是放松,手中持着一枚玉简,面上颇有餍足之色。 “明哥儿。” 李曦峻唤了一声,李曦明见着李曦峻进来,放下玉简,紧了紧腰带,笑道: “怎地今日有空过来。” 李曦峻性情节制,微微皱眉,忍不住又要说他,只看李曦明难得心情不错,不好扰他性致,婉转道: “哪里来的女子?” 李曦明答道: “妾室窦氏,练气难得子嗣…闲暇之余…” 李曦峻长出了口气,看着他忐忑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答道: “你这般好情色,也不晓得像谁。” 李曦明尴尬一笑,只出声道: “莫要取笑我了。” 李曦峻见他气势升腾,又有精进的模样,忍不住道: “要有多久突破练气四层?” “一年半载罢。” 李曦明理所当然地答了一句。 眼前的李曦明早就突破练气三层,宗内的李曦治更是练气四层了,李曦峻忍不住一叹: “这天赋之差,还真是羡煞人。” 李曦治大两人五六岁,修为高些也正常,李曦明则不然,两人年岁相近,李曦明日日炼丹,时不时读些丹书,闲暇更叫上几个戏子听听曲,过得逍遥自在。 李曦峻则一日日练气苦修,磨砺剑道,依旧被压着一头,步步不如,如今差距已经越来越大。 好在李曦峻心气很足,克制修身,始终淡然以待,两兄弟虽然大吵了一架,李曦峻有愧无从生怒,李曦明则是放开个够很是舒适,后头也没什么隔阂。 李曦峻感叹着,李曦明若有所思的摇摇头,道: “其实我每每行闺中事,越发觉得有所精进,体内的煌元越发活跃,如同烈火飞涌,兴许是为此,才能这样快地突破练气三层。” “竟有此事?” 李曦峻微微一愣,狐疑地看过来,问道: “莫不是你要行乐找的借口吧?” 李曦明佯怒道: “你这是什么话!” 两人乐了一阵,李曦峻突然极目远眺,见着两道清光自东而来,刚刚近了地界便被玉庭卫截住,在空中停了好长一阵。 “我过去看看。” 李曦峻低声道了一句,驾风而起,因为功法不同,他驾的风寒冷刺骨,在这余寒未消的天气中速度很快,两息就到了玉庭卫之处。 面前这玉庭卫是陈家之人,刚刚突破练气,见了李曦峻一抱拳,沉声道: “大人,这两人自称是萧家派来的,说是要寻老祖,手中有萧家老祖的亲笔信。” 李曦峻灵识一扫,这两人一老一少,老人面庞端正,浓眉大眼,练气九层修为,女子则皮肤白皙,不过胎息,相貌很好,侧身站着,用眼睛瞄他。 李曦峻见这老人是练气九层,默默拉开一小段距离,这才问道: “在下李家李曦峻,不知两位是受了萧家哪位前辈的命令,所为何事?” 这老人拱手作答: “在下孟泰志,不过一散修,早些年在剑门周边修行,结交了元思老祖,小女练气差了一气,便受他引荐,来湖上寻一处落脚,采这天地灵气。” 说着又指了指身旁的女子,这女子行事很有分寸气度,行了一礼,轻声道: “在下孟灼云,见过前辈。” 李曦峻接过玉庭卫递过来的信件,并没有贸然打开,只是用法力摄了,见着这熟悉的制式,信了几分,答道: “还请稍待,我去问一问长辈。” 于是在镇中指了一处给他落脚,叮嘱玉庭卫带人看着,这才驾风往黎泾镇中去。 李曦峻是青杜峰上的修士,在族中地位极高,两下穿过中殿,叔父李渊平高坐上首,李曦峸在身侧仔细听着。 李渊平听他上报了消息,跟班窦邑已经把信展开呈上来。 “…孟氏父女持我家人情,前来采气,前后大抵二十年,不必看着我的面子,可充作客卿,任意安排,二十年后去留随意…” “泰志道友擅长冶炼矿精,那小女灼云更是拜在海外丹师门下修行过,可以在贵族治下大展身手…” 李渊平目光上下一扫,确实是萧元思的笔迹,当下只道: “既然是元思老祖发话,派人去问问这孟氏父女需要什么东西,差个位置给他安排了。” 李曦峸点头应诺,答道: “晚辈先试试他们本事,再来禀报家主。” 李渊平点点头,萧元思的意思是孟氏父女与李家大可互利互惠,也是一片好心,李家当下虽然不缺这两人,但难得可以还上萧元思的人情,还是要应下来。 他咳嗽两声,皱眉道: “记得派人盯着。” 李曦峸应诺,恭敬地道: “家中的祭祀已经安排好,只待二伯与乌梢前辈归来。” 感谢沈溪大佬的盟主… 明天加更,很怕写水了,已经尽量把捉妖什么的重复的情节跳过去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九章 曦月受箓 李渊蛟这一去东海,归来时已经过了小半年,足下踏着漆黑的钩蛇,手中提着一只房屋大小的白鲫妖鱼,自北方归来。 天气正是炎热之时,鱼腥味弥漫,李渊蛟把这白鲫妖鱼往湖中一丢,让乌梢看好了,这才往山上去。 李曦峻一袭白衣,驾风迎上来,眼前的李渊蛟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他与钩蛇乌梢一路追捕,在无边无际的东海上寻了这白鲫妖鱼小半年,总算是把妖捉回来。 “东海果真浩大,往其中一钻,恐怕紫府都寻不得。” 李渊蛟感叹一句,若不是钩蛇李乌梢在海中熟悉得很,自家又是有心算无心,有大阵封锁,怎是一年半载能逮住的!李渊蛟如若自己去,恐怕被无数妖物耗死在海中。 “我道基泾龙王尚且如此吃力,难怪少有修士前去东海。” 李曦峻听他说完,低声提醒道: “仲父既然捉来了妖物,也应问一问水德之事是否与乌梢前辈所述相同,以防万一!” 李渊蛟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答道: “已经问过,与乌梢所言大差不差,这些消息确实是海中通传。” 言罢继续道: “此去我撞上了万昱剑门之人,唤作程稿,是个潇洒剑修,一路助我甚多,指点了几个害人甚多的妖洞,你且记着,今后遇见剑门之人多加礼遇。” “是。” 见李曦峻应声,李渊蛟问道: “我家向袁家求取收取性灵的秘法,这消息多少人晓得?” 李曦峻答道: “道上来往的见了乌梢前辈都要问一问,不久应都知晓了。” “那便好!” 李渊蛟点头,李曦峻这才提醒道: “吠罗牙前辈来寻过两次,说是尽早除去伏代木,说是再过月余便前来拜访。” 李渊蛟微微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心道: ‘就这几月,先将这事情解决了,省得一直挂在心头,养虎为患。’ 李曦峻一引,笑道: “家中上下,峰内峰外,两道祭祀尽数安排好,只待祭品。” “好好。” 李渊蛟点头轻笑: “家中你几个晚辈能撑起来,很是不错。” “乃是兄长上下忙碌,峻不敢居功。” 李曦峻应声,从袖中取出一信: “青池宗来信,应是曦治兄长在宗内周旋伏代木一事。” “兹有黎泾李氏,虔具清酌庶馐、寒食牲仪,年年香火不绝…三元六节,无有不敬,祭时飨日,祀不断绝…以烟燎祀,以血祭俸…” 血气和香火喷涌入鉴中,化为箓气流淌,李家还是头一次能送上这样多的祭品,陆江仙扭转箓气,在手中汇聚成一团,打算塞几道功法进去。 箓气以往是不附功法的,只是陆江仙如今手中的功法堆积如山,一次次赐下去能用上五百年不止,今后恐怕还会越来越多。 受箓自然是李曦明与李曦峻二人,只是这箓气拿在手里,手中的功法秘术实在太多,陆江仙一时犯了难,不知道塞些什么进去。 ‘各类法诀李家现在也不是很缺…筑基功法虽然多,赐下又恐浪费。’ 李渊蛟突破筑基,加上那只钩蛇和李清虹,李曦明、李曦治、李曦峻三人都有筑基的希望,只要过上二三十年,一个大世家的架子总算能是撑起来。 ‘下一步谋算的紫府,恐怕还很是艰难。’ 他本想着完善《金殿煌元诀》,用《金殿煌元诀》修出一道紫府,毕竟此道在江南没有道统,不必担忧被食用。 可这局势动荡不安,陆江仙现下虽然知晓了很多紫府级别的秘闻,却只朦朦胧胧能看出手笔,摸不准江南的紫府的脾性,恐怕要多管齐下。 ‘若是多出一家紫府,陈萧几家紫府仙族应该是乐见其成…恨不得多出几个紫府替他们分担压力,至于三宗七门,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实在难以窥见…’ 他的目光在面前越国地图上流转,停在北方的修越宗上。 “至少,二宗七门都不乐意看到上元成就金丹,修越虽然一向低调,可上元是个正道的脾性,两宗七门谁没有一点龌龊的利益和勾当?多出一个嫉恶如仇的金丹可不是什么好事。” “至于释教更是不愿了…” 陆江仙环顾四周,忍不住叹了一句: “上元还真是四面皆敌,难怪迟迟不见动静,恐怕还在相互博弈,暗中交换利益…” 在一众功法中看了看,袁家还是李家盟友,《六堰青云要诀》赐下也无用,其余最好的便是《雉火长行功》,乃是四品功法,缺失了那道长行雉火。 长行雉火也是种天地灵气,原本的采气诀要寻到一味叫长行元火的天地灵火,以此火来采阳气,才能得到这长行雉火,此火在江南是罕见,故而采不出气来。 “这倒是不难。” 李渊蛟手中还有一道玄阳离火,可以用闰阳法转为长行元火,虽然花费甚巨,如今的李家已经今非昔比,凑一凑还是没有问题。 “只是不晓得这道功法有没有同参。” 陆江仙读了许多散修祖辈的记录,聚少成多,三宗七门中三宗的紫府路子许多,青池大多从水德,金羽大多从金石与沙烟,修越从玉真与云烟一类。 七门也少有火德之道,唯有南边有个衡祝道门,善于用火术与祝术,实力在七门中叫得上号。 “虽然衡祝道门名声不错,可青池宗是真的能做得出来把治下世家的筑基送到衡祝道门这种事的…” 他一时间有些头疼,先把《雉火长行功》预定了,让李家自己去探,再在成堆的功法中挑了挑,找出一道秘术: “《寒雪集》” 这秘术是李渊蛟在大江中潜行之时,陆江仙在一妖洞中搜到,记录了三种寒气的采气之法与一种灵水搜寻法门,虽然其中有一种与李家所拥有的重复,却有机会将屠钧葵光修炼到入门。 这头把箓气精心挑选了,重新沉入《金殿煌元诀》紫府篇的编制中。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章 除伏代木(上) 青杜山。 李曦明难得出了院子,与李曦峻一齐站在青色祭坛之上,他还是不太敢见父亲李渊平,低垂着眉眼,一声不吭。 李渊蛟将两只妖物用玉刀屠了,静静地等了一阵,直到两人身上的气势暴涨,齐齐盘膝坐下,这才松了口气。 毕竟仙鉴符箓皆择人,如若不赐下箓气,两只筑基妖物算是白费了,家中箓丹还余下十来枚,绰绰有余。 ‘箓丹有破境之能,虽然对于筑基修士不如练气那般神效,倒是可以突破后期时服用…等到炼出三全破境丹,自家的筑基到达筑基巅峰的机会大大增加,时日也大大缩短。’ 李渊蛟等了一阵,李曦峻调息良久,率先睁开眼睛。 他眉毛如剑,衬托着眸子俊朗潇洒,如今两眼幽深,周身白气翻涌,冰冷彻骨,双唇一抿,吐了口白气,起身恭声道: “晚辈得了明霜松岭,已经突破练气四层。” 他顿了顿,神情比受箓前平静许多,隐隐约约的傲气平息下去,显得更加稳重: “即受此箓,心如止水,破幻查微,真元法力如同霜雪,修行法术起来事半功倍。” 李渊蛟看着他笑着连连点头,这头的李曦明身上金红光彩升腾,在升阳府与巨阙庭中升沉流转,睁开双眼,轻声道: 一住://42zw.la “小侄已经突破练气五层,得了谷风引火,能弄火引气,精炼真元。” 他简要介绍一句,有些意外地道: “不但突破此次还得了功法《雉火长行功》,乃是四品功法。” “功法?” 李渊蛟顿时一喜,取出枚空白玉简,一旁的李曦峻附声道: “晚辈得了秘术《寒雪集》。” 李渊蛟让两人录下来,心中很是欢喜,取出一枚玉简,塞进李曦明手中,嘱咐道: “这是我从屠龙蹇手中看来的《闰阳法》,我大约看了,已经默出来在此,你既然弄火引气,大可好好看看。” 又取出一个青色玉瓶: “此乃玄阳离火,你取去用。” 李曦明连忙接过,仔细读了读,欣喜不已,答道: “我听闻仙宗有灵火内练之法,可以把天地灵火纳入升阳之府,内可引出炼丹,外可喷涌御敌,如今有了谷风引火,也能引火来炼丹了。” “玄阳离火暴烈炽热,不适于练丹,小侄打算转为长行元火,一来可以帮助练丹,二来可以修炼《雉火长行功》!” 李渊蛟满意一笑,连连点头,道: “不错,我正是此意。” 李曦明惋惜地叹了口气,继续道: “只可惜这功法需要的是长行元火而不是春阳灵火,闰阳法中记载的十几种灵火拗变,春阳灵火如春之阳,温润养性,是最为擅长炼丹的…不那样凑巧…若是有两道灵火就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 李渊蛟心情大好,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道: “还好《闰阳法》和《雉火长行功》是依靠不在命数中的仙鉴所得,若还能是最善炼丹的灵火,就该怀疑是不是有紫府下饵了!” 一旁的李曦峻听了他的话,拿着手中的《寒雪集》,若有所思,隐晦地看了一眼李渊蛟面上的笑容,笑道: “峻儿这就下去寻人采集灵气,修行法术。” 李渊蛟点头,朝着李曦明道: “拗变灵火一事暂且不急,专程的各种灵物还要收集一段时间,我这便派人去寻,你俩先稳固修为,慢慢来。” “这段日子先不要下山,闭关几年,为修为变化找理由。” 李曦明李曦峻两兄弟拱拱手,齐声道: “晚辈遵命。” 李渊蛟在青杜山修行月余,吠罗牙应诺而来,在青色的山门前叫了一句,李乌梢率先从湖水之中飞出,朗声道: “在下李乌梢,不知前辈前来所为何事?” “钩蛇?” 吠罗牙筑基中期,一双眸子血光流转,颇为骇人,一眼就看出了李乌梢的本体,答道: “东海妖族…能投在李氏门下,也算你有福缘。” 吠罗牙山越出身,说起话来老气横秋,很是霸道,也就在李通崖面前软声软气,李乌梢听着阴沉沉地点头,开口道: “前辈好眼力。” 这头李渊蛟已经驾风迎上来,一抱拳,说了几句客气话,吠罗牙径直问道: “可得了什么消息?李通崖能否出手?即刻去杀了伏代木如何?” 李渊蛟答道: “我已经问了宗内之人,伏代木有一好友投入青池,死在魔灾之中,没有什么靠山。” “倒是与三十六峰中的府辰峰的峰主有些利益往来。” 吠罗牙不曾想这厮还真搭上了青池宗的人脉,急忙道: “这又如何是好?” 李渊蛟低声道: “我儿打听过了,不过是利益往来,府辰峰不想与这人有太多的纠纷,等到你我杀了这人,送些宝药过去,给这位道友赔赔罪,全当是过去。” 吠罗牙顿时大喜,乐道: “还是贵族背景深厚,有许多办法!” 李渊蛟笑了笑,他心中谋算的可不止这些: “府辰峰主李恩成号称壁水丹,是青池宗中流的几个丹师之一,又是筑基巅峰多年,哪里会在意这个小小人物,只把他当成售卖宝药的小卒。” “只要分润到一部分宝药,让曦治送过去,说不准还能搭上这线,这孩子在宗内多几个背景,是你好我好的事情。” 山越大多数是凶狠的性子,吠罗牙既然对伏代木起了杀心,多等一天都是煎熬,恨不得立刻将其格杀,急切地道: “道友!不如现在就走!” 李渊蛟拱手,解释道: “家中长辈不得随意出手,前辈还请稍待,等一等那伏青山道友。” 吠罗牙只好耐着性子等着,过了一日多,便见着一道红光破空而来,袁成盾驾着赤红色的红玉小舟缓缓停靠在山前,收起小舟,笑道: “成盾去了一趟合林郡,故而来迟,给两位赔个不是。” “无妨!” 李渊蛟看了看两人,湖中的李乌梢也飞起,谨慎地跟在他身后,李渊蛟道: “我手中有大阵,伏代木跑不掉的。” 几人驾风而起,吠罗牙出声道: “我那援手唤作祝先,筑基初期修为,正在看着伏代木。” “三位初期,两位中期,袁成盾实力尤为出众,加上这大阵,十拿九稳了。” 李渊蛟附和一句,心道: “即使此人变卦联合伏代木杀我,有袁成盾在,又有大阵在手,可进可退,不至于出事。” 巫山最早是端木奎的修行之地,他是紫府巅峰的大修士,又有仙书在身,实力在江南紫府中数一数二,即使是随手指点几个山越来跑腿,自成一方大势力。 端木奎从未放在心上,仅仅是在巫山修行,麾下的徒子徒孙便越来越多,他在此地闭关两百多年,前后已经有了二十九个山越筑基。 端木奎一夕身死,什么也没给这些徒子徒孙留下,一众山越顿时作鸟兽群散,伏代木、吠罗牙几个实力强劲的瓜分了山越之地,实力最强角中梓占据巫山,次一筹的伏代木便在大厥庭立足。 吠罗牙一头驾风而行,一头解释道: “伏代木与我在巫山有众多冲突,看我不顺,实力又强出我许多,我这些年只在地盘上闭关,随时准备逃走。” “可当今的世道…谁知道外头怎么样?趁早杀了他。” 几人择了一处落下,那山越援手祝先也驾风过来,却长的是纯正的东人模样,五官端正,手中持着藤鞭,拱手道: “在下祝先,见过诸位道友。” 李渊蛟几人打了招呼,布置好阵盘,吠罗牙道: “还须将之引诱来,麻烦袁道友随我走一遭,这货谨慎,若不是实力不相上下,必起疑心,定然不敢来追我。” 袁成盾坦坦荡荡地点头,随着他驾风而去,两人的谈话声渐淡: “你我与他对招一阵,那筑基初期的蛰勒待定然出手,你我装作不知,诱敌…” 李渊蛟看着两人离去,微微眯眼,玄纹瓶暗自发动,遥遥地缀在两人身后,眼看大厥庭中爆发出一阵阵巫术和法术的光芒,吠罗牙故作姿态的惊怒声,没有什么异样,这才退回来。 不多时,两道法光追逐而来,筑基后期的伏代木是个满面皱纹的老头,身材雄壮,使着长戟,蛰勒待则手持双剑,很是敦实,口中谩骂,得意非常。 直到四人一齐入阵,碧绿色的阵光笼罩,两人顿时变色,吠罗牙猖狂大笑起来,伏代木扫视一周,朝着祝先冷笑道: “小师弟?你却下错了赌注!” 祝先手持长鞭,坦然道: “有劳师兄挂念,今日是来请师兄为我道途添几分资粮。” 伏代木不与他争,只看了眼李乌梢: “还找来了一只钩蛇!两位初期,两位中期,再外加一座大阵,真是好大手笔!” 他身入阵中,自恃有底牌在手,浑然不惧,哈哈笑道: “你却小看我二人!” 蛰勒待手持双剑,面不改色,直接迎上祝先与李乌梢,手中长剑开合,稳稳将两人挡下。 伏代木同样与袁成盾和吠罗牙交起手来,打得金光血光流淌,声势浩大。 李渊蛟身上笼罩着玄纹灵雾,默默按剑靠近,与一旁三人比较起来,李乌梢三位的对局平庸许多,三位虽然是筑基,却都是那种孤身修炼的散修,手中拿着还是练气法器。 蛰勒待与祝先看起来也不会什么法术,只用着各种仙基的神妙相互试探,李乌梢本有几分实力,却断了尾上钩,逊色许多。 李渊蛟渐渐近了三人,手中青尺剑跳出,青白色剑光突兀亮起,这蛰勒待终于变色,持剑来挡。 “不好!” 可他手中法器不过是练气,哪里是青尺剑的对手,李渊蛟蓄力多时,月阙剑弧耀眼夺目,将他手中双剑打得嘎吱脆响,一路剜下来满空剑刃碎片。 蛰勒待这一挡,李乌梢的蛇尾破空而来,祝先也竭力出手,齐齐打得他吐血,勉力回手,格住最致命的青尺剑第二击。 此刻蛰勒待只觉得脖颈发凉,心中一空,骇道: “不好!泾龙王!” 当下血气涌动,巫术秘法发动,真元鲜红,腾出机会回头,正正睹见一只巨大的青灰蛟蛇扑面而来,以剑相格,口中高呼道: “师兄!速速出手!” 作为初晋的筑基,蛰勒待的实力绝对不算差,双剑顾应间把祝先和李乌梢挡得严严实实,李渊蛟若是与他单打独斗恐怕很难拿下。 只是伏兵贵在突如其来,李渊蛟出手近在咫尺,又格外强横,蛰勒待心中已经失了方寸,没有被重创算是好的。 伏代木知晓蛰勒待已然尽力,却还没有把袁成盾的仙基逼出来,只能恨恨叹气,袖口一扬,从中飞出一团黑红色的东西。 “人首山!” 这法器迎风便涨,上头黑红色一片,黑压压的挂着上千个人首,瞪着眼睛流着唾沫,口中厉嚎,墨色长发飘飘,引得四下阴风阵阵。 吠罗牙双手一招,捏出两道法光,讥讽道: “亏你当年恬着脸去蒋家求法,仔细观摩了三次玉烟山,最后仿出来这么个不伦不类的东西!” 嘴上讽刺,吠罗牙还是打起精神,仙基勿查我运转,突兀地消失在空中,任由那人首山横压过来,污秽邪音喷涌。 袁成盾平静地望着袭来的巨大人首山,任由巨大的阴影笼罩,手中的短棍紧握,面上慢慢爬上淡金色的纹路。 “畜牲!可笑!竟以妖邪之山镇我。” 短棍上泛起金光,袁成盾的伏青山赫然发动,两棒就向那袭来的巨大山峰砸去,幻化出两道金色的棍影: “轰隆!” 人首山被砸的泛起黑烟,上头的一个个人首齐声尖叫,袁成盾一声不吭,手中的短棍越砸越快,打得这法器轰隆隆作响。 这头的伏代木刚刚出手救下蛰勒待,一袖扫开李渊蛟众人,面色一阵苍白,回首失声道: “伏青山!你是袁成盾!” 多谢蓝鱼的盟主(地图也是大佬做的,辛苦大佬了) 多谢沈溪大佬的盟主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一章 除伏代木(下) 袁成盾的名气是一棍一棍杀出来的,当年魔修肆虐蕈林原,死在袁成盾手中的魔修就有三位数,魔修集结了三位筑基埋伏他一人,硬生生让他杀穿了阵,从容而去。 相比之下,羽山翁萧雍灵同样以一敌三,至少还有个重伤的过程,名气还不如袁成盾。 “你!” 伏代木这头认出他,心中惶恐,叫道: “袁道友!我在宗内亦有靠山,切莫自误!” 李通崖剑斩摩诃、一剑杀郁闻名江南,惊世骇俗之至,可以说数一数二,袁成盾伏青山的名气则能在百年新晋的筑基修士中排上前十,难怪伏代木一时间乱了阵脚。 袁成盾根本不答他,似笑非笑地摇摇头,袁家在宗内人脉可比李家多得多,哪里看不出此中关窍?当下只觉得好笑。 ‘伏青山善于攻伐,克制邪祟,这人的棍法又是叫得上品级的…’ 伏代木面色阴沉,法力涌动,已经起了退缩之心,可大阵加身,能不能退走是一回事,自己道侣还在大厥庭闭关突破,跑得和尚跑不了庙,恐怕要栽。 这头的李渊蛟等人哪里还会给他喘息的机会,各类法术与剑气砸过来,蛰勒待运起残缺的双剑抵挡,一头低声道: “师兄!吠罗牙哪里来的这么多人手,今日恐怕讨不得好…” 伏代木的灵识在空中一遍遍游走,试图找出消失不见的吠罗牙,手中黑气浮涌,一掌将喷涌而来的剑气击溃,面色越发阴沉,咬牙切齿: “是我小看此吠罗牙,一头连连讨好求饶,一头想着埋伏杀我…早知如此,便不该轻信此僚!” 蛰勒待全神贯注,升起一阵阵的法光,将剑身横过来一侧,一剑架在扑来的水蛟口中,以法力密声道: “师兄!事已至此,难以双双保全,师兄有玄明遁术,还请速走,我为师兄断后。” 蛰勒待本是伏代木的侍从,性格沉稳,天赋很高,受伏代木提拔举荐才拜在巫山,忠心耿耿,已经有了死志。 伏代木咬牙摇头,另一头的袁成盾已经将人首山敲得嘎吱作响,不堪重负,他正欲开口说话,面前猛然冒出一道红光来,惊得伏代木两手一合,魂飞天外。 当下仙基降魂闻发动,浑身上下放出一阵黑光,如纱如雾,飘荡开来,尖啸之声响彻,引得住筑基初期的几人微微一呆。 “噌!” 伏代木双手乌光喷涌,将吠罗牙的法剑按住,法剑上红光流转,烫得他两手直冒黑烟,口中一吐,喷出乌光逼退吠罗牙,这才松了口气。 吠罗牙虽然天资很高,说到底还是也野路子出身,除了巫山的巫术,自己学来的几个二品法术威力都不大,只靠着仙基玄妙让伏代木忌惮,当下也不失望,只抽身退开,消失不见。 蛰勒待松了口气,抵挡住李乌梢的进攻,急切地密语道: “师兄,莫要再等!” 伏代木也明白不能再拖,只好掐诀施法,那人首山黑光大放,一时间盖住袁成盾的金光,手中打出三道符箓,照得金光灿灿,运起巫术来。 伏代木一串手段施展,蛰勒代身上同样升腾起血光,寿元精血燃烧,双剑之上法光炫目,一改先时的守势,气势汹汹,如狼似虎地攻上来。 吠罗牙赫然显出身形,手中法剑舞动,红光喷涌,喝道: “他要施展遁法!不要叫他跑了!” 李家当年受灾之时,有一魔修也曾用过遁法,化为红光而去,李家人毫无阻挠之法,只能任由他离去。 遁法与遁术不同,遁术大多数只是提供速度上的加持,遁法多以变换形态,来往穿梭为主,甚至能穿越险地与大阵,很难修行。 李渊蛟见伏代木打出符箓保护,几乎同时有了猜测,逼迫上前,沉声道: “先留下伏代木!” 若是让一个巫山出身、筑基后期的山越跑了,李家今后哪还有日子好过,几个山越光脚,李渊蛟与袁成盾可是穿着鞋,两人最为紧张,出手应敌。 袁成盾这头怒喝一声,硬生生将压在头顶上的人首山掀翻过去,面色微红,一刻也不敢停,立刻驾风追上来。 李渊蛟则按剑上前,一枚筑基符箓毫不吝啬地砸过去,泾龙王催动,青灰色蛟蛇疯狂地撞过去,炸起一连串法力水花。 这伏代木本身在符箓之道上有些修为,打出的三道筑基符箓都很强韧,李渊蛟与吠罗牙前后一连串攻击不过堪堪去了两层,伏代木则纹丝不动,只抓紧时间施法。 吠罗牙面色微白,牙关紧咬,咬下一截舌头来,腮帮鼓动,扑哧一声吐出一道血箭,喷得那金光护盾嗤嗤作响,岌岌可危。 李渊蛟见机行事,手中青尺剑跳起,凶狠地刺过去。 “轰隆!” 一团血光凭空炸开,却是那筑基初期的蛰勒待忠心耿耿,靠着一己之力将李乌梢与祝先击退开,尚有余力回头,两剑一合,全力向李渊蛟后心刺去。 李渊蛟难得抓住机会,哪里肯罢休,身后赫然浮现出那六石云盘,土黄色的光芒流转之间玄纹瓶加持而上,玄纹灵雾催动,挡在那双剑面前。 “锵!” 青尺剑轻而易举地穿透了法盾,青白剑光气势汹汹,往伏代木面上而去。 “噗嗤!” 青尺剑被伏代木硬生生用手擒住,剑气锋利,直透手背,将他的时候刺了个对穿,老山越怒得两眼赤红,手中的法术已然断了。 李渊蛟这头也不好受,一身法力真元都集中在青尺剑上,六石云盘与玄纹瓶不过随手催动,蛰勒待的双剑法力穿来,震得他吐出口鲜血。 伏代木心中盛怒,可这么一耽搁,掀翻人首山的袁成盾已经到了面前,杀气腾腾,两根金棒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局势已定。’ 李渊蛟驾风退开,服下一枚疗伤药,静静看着。 蛰勒待在李乌梢与祝先的围攻下已经是左右支绌,伏代木更是在袁成盾一棒更甚一棒的攻击中连连后退,一头还要防备着吠罗牙,颓势已现。 ‘只是还要提防着临死反扑。’ 李渊蛟持剑上前,玄纹灵雾加持于身,游走在边缘,出剑威胁蛰勒待,默默等着两人力竭。 蛰勒待本就是使用了秘法,气息渐渐一落千丈,受了三人围攻,不多时已经满身伤口与血洞,萎靡不振,李乌梢化为真身,一尾将他的下身抽得粉碎,祝先则藤鞭一扯,将他咬牙切齿的脑袋扯了下来。 “师弟!!” 伏代木与他百来年的交情,当下双目垂泪,状若癫狂,手中的法术与仙基拼死运转,却怎么也抽不开身。 这头的袁成盾已经越发威猛,每一次敲击都在叠加仙基伏青山的破祟之力,伏代木掐不起法诀,面露绝望疯狂之色。 李渊蛟见着伏代木面色数次变化,像是要拼命,远远站在空中,心中只期盼这老山越发起疯来不要攻破了阵法,自家可赔不起。 孔婷云这枚阵盘很是耐用,乃是玉真一系,在水在火、在天在地都能很好的保持在筑基中期的水准,一场战斗下来也不过折损五六枚灵石,十几块玉石,李渊蛟心中很是喜欢,眼馋极了。 ‘也不知道要多少灵石才能买到这一枚阵盘,要是把这东西生生弄坏了,真是要倾家荡产。’ 他这头过了数念,伏代木已经升腾着血雾拼命,李渊蛟拉开距离,隐匿在玄纹灵雾之中,朦朦胧胧地等了一阵,一阵血风刮过,老山越的脑袋已经被敲成了碎片。 “蛟兄可还好?” 袁成盾一番战斗,真元消耗颇大,依旧颇为关切地驾风飞过来,李渊蛟微微摇头,道了一句谢,收起阵盘。 隔绝内外的大阵刚刚收起,外头满山遍野都是白虫,密密麻麻铺得无处落脚,吠罗牙点头道: “确是死了,如此异象,就是降魂闻折损的景色。” 李渊蛟拔剑,沉声道: “除恶务尽,我等着此地打了有一阵,大厥庭还有余孽,速速前去剿灭,若是有人知道消息,再行报复。” 吠罗牙点头,将那伏代木的储物袋丢出,李渊蛟一并取来,沉声道: “此事解决,再行瓜分。” 大厥庭是座古城,雄伟壮观,最鼎盛之时有十万人口,被伏代木用了几十年,如今只剩下一万不到,大多是专司生育的妇女,冷冷清清。 江南的水土养人,今日把种子撒在地里明日就发芽,一亩地可以养活一家人,人丁就跟着这土地一茬一茬地往外冒,伏代木修行这几十年,得了很多好处。 巨石打磨得光滑平整,上头零零散散站了几个山越士兵,冷冷清清,一众筑基驾风过去之时就连一个练气也未升起,只有一片凡人顾着磕头。 等到了大厥庭的王庭之处,这才见到几百个大铜柱子立着,上头零零散散绑着人,大多数已经是干枯的尸体,小部分还有口气,都是胎息修士。 李渊蛟等人径直驰入殿中,打破阵法,寻了几间密室,一一打开,终于在最深处寻到了伏代木的道侣,竟然也是一个老妇人,吠罗牙踏步入内,把盘膝而坐的她的脑袋拧了下来。 伏代木很是用心,室内的屏蔽阵法精致非常,以至于众人到了她面前还不自知,面上带笑,应该是修行到了关键之处。 这妇人面前摆着一众邪祟血物,李渊蛟淡淡扫了一眼,都被祝先收起来了。 众人分头寻了一阵,伏代木没有创立道统的意思,巫术秘法都记在脑子里,看得吠罗牙大骂不止,只在蛰勒待的密室中搜到了几道法术,聊胜于无。 把两个山越的储物袋拆开,洒出满地的灵物,伏代木与蛰勒待两人毕竟是山越,别的没什么稀奇,唯独一共有五枚宝药,五个玉盒闪闪发光,让人看着眼馋。 一众筑基回头聚一起,先把几样小秘术交换着录了,把所得之物一摆,齐刷刷地看向那化为原形,元气大伤的人首山,现下变为人头大小,密密麻麻黑漆漆地瘆人。 虽然伏代木在炼器一道上的天赋实在不怎么样,但是一身修为都在祭练此物之上,花费的人命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值得众筑基侧目。 ‘就算是遇见了正正好克制的伏青山,也足足撑了一炷香时间…当真是利器。’ 袁成盾毫不客气地拿起此物,开口道: “此物不应再用,我取去族中重炼。” 袁成盾在此次围杀中出击最多,先挑选自然毫无异议,一旁的吠罗牙只拱手道: “蛟兄请!” 李渊蛟也不客气,目光在其中一扫,先开口道: “我还要先取出几样宝药,用以打点宗内府辰峰的人脉,今后那位峰主若是有宝药需求,还要麻烦两位道友。” “这是自然。” 祝先与吠罗牙点头应是,袁成盾则若有所思,李渊蛟收起三枚宝药,示意是打点关系所用,再取了一枚清云麋果,此物能敦实真元,令断肢复生。 看着李渊蛟取了这果,眼巴巴地看着的李乌梢终于暗暗松了口气,他铁定是最后挑选,哪里还能拿到宝药,当下忖道: “只要这药在主人手中,至少还有拿到的希望…兴许不用花上几十年时间光光修复尾钩…” 吠罗牙理所当然地收起最后一枚宝药壁山元花,能够辅助修行,增添法力,余下的杂物李乌梢与祝先一人一半分了,价值不高,只能说没有白跑一趟。 除去这两人,袁成盾得了筑基法器,吠罗牙的地盘则足足翻了一倍,心情都很是不错。 几人驾风出去,袁成盾带着笑拱手告辞,吠罗牙颇为满意地盯着大厥庭的陈设,李渊蛟怕他也学着伏代木,提醒道: “道友…若是有合作之意,莫要学那伏代木,我家…那位…最为厌恶此道,万万注意。” 吠罗牙微微一愣,急忙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有几个读者找我催进度,说太水啦,昨天我就稍微加快了一些,好像大家又觉得太快了,慢慢调整吧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二章 孟泰志 李渊蛟与吠罗牙谈了三两句,两人心情都很好,笑容热切,祝先与李乌梢两个跟班跟在后头,一齐飞出了大厥庭。 李渊蛟见吠罗牙一个劲地打量着四周,问道: “大厥庭至东山越一带山林旺盛,一片沃土,不知道友打算如何处置?” 吠罗牙用竖瞳看了看李渊蛟,悠悠地答道: “先时伏代木蛰伏在旁,我只想着随时要逃走,从不曾管过治下山越,任由着去,如今既然有了如此广大的地盘,自然是要提拔几个手下,收集灵物、狩猎妖物、种植灵稻,每年还能挣上些灵石…” 李渊蛟附和一句,笑道: “我家最善此道,不如将这地头你我分了,道友出地,我等出人,依着我家的手段,十年后年年能有二十余枚灵石的利润…” “哦?” 吠罗牙轻轻点头,拐弯抹角地问了问,又提到青池宗府辰峰的消息去了,李渊蛟一眼看出他没有合作的意思,敷衍几句,告辞离去。 李乌梢闷声跟着,飞出百里,这才开口道: “主人,伤势可还要紧?” 方才李渊蛟吃了蛰勒待一记双剑合击,可是把李乌梢吓得魂飞魄散,自家性灵还握在李渊蛟手中,若是李渊蛟有个三长两短,李乌梢可要命了。 李渊蛟拜拜手,答道: “无妨,等回峰闭了关,你将那宝药清云麋果服用了,把你那两钩子修出来。” “多谢主人!” 李乌梢听得欣喜若狂,连连道谢不止,李渊蛟答道: “你已是我李家人,不必说这么多。” 一主一仆刚离开大厥庭百里,一个白衣少年驾风迎上来,玉树临风,身后负剑,拱手道: “恭喜仲父除去一害。” 此子正是李曦峻了,李渊蛟瞥了他一眼,疑道: “家中可有事?你怎地寻过来了?” 李曦峻轻声道: “晚辈恐吠罗牙使诈赚杀,放心不下,远远看着。” 李渊蛟回头望了望,复又道: “此去有百余里,又有大阵庇护,你能睹见?” 李曦峻点头,眼中霜雪之气流淌,氤氲一片,答道: “晚辈受明霜松岭,目力极强,破幻查微,即使是大阵阻隔也可以隐约窥见,能见到法光流转,判断出局势。” 李渊蛟这才有喜色,点头赞道: “不错,这箓气还有这等神异,等到归家你取那《清目灵瞳》看一看,能否修炼瞳术事半功倍,若是能修成此术,还能更加神异。” 见李曦峻点头,李渊蛟接着开口道: “吠罗牙不愿意让我家插一手,这土地上若是能派去我家的人手,应该能多好些收入。” 李曦峻略微思考,明白过来,低声道: “族叔勿忧,吠罗牙不晓得治事之难,他孤家寡人,哪里来得人手方方面面安排下去?只是利益熏心,以为自己提拔几个练气便可,等到他碰壁,到头来还要来寻我家。” 李渊蛟点头,很是自然地答道: “是这个理,山越习气难改,贪渎无厌,不知敬畏,我家东山越可是花费了玉庭卫两位练气、十二玉京日夜严苛管教才有了这等收益,吠罗牙做不来这事情,吃亏是必然的。” 叔侄俩交谈一阵,落回青杜峰上,李曦峻挽起衣袖,颇为庄重地道: “族叔!家中已经迁入青杜,散修中时常有人称我家为青杜李家,我家的世家之位渐笃,黎泾一缀已经名不副实,不如改了。” 李渊蛟不甚在意这些,青杜也好黎泾也罢,李渊蛟听起来都觉得是一副模样,只回答道: “随你去了,定下来便可。” 两人一妖落在峰上,院门前正蹲着个小女孩,见了两人笑嘻嘻地跑上来: “父亲!兄长!” “湘儿。” 李渊蛟这些年才得了这女儿,心中其实很是宠爱,只是这几年连接突破、闭关、除妖、竟然连见上几面都难得,倒是让父女之间生疏了。 李月湘笑嘻嘻地牵着李曦峻的手,明显和他亲近得许多,李渊蛟就在眼前这景,觉得李曦峻与从前有很多不同,他笑道: “峻儿大气许多。” 李曦峻以微笑答复,温声道: “族叔…湘儿明年便可以检测灵窍,不知天赋如何…” 李曦峻满脸是温和宠爱之色,李渊蛟突然想起李曦峸与李曦明来,这几个人其实都是温和从容的模样,不似他这等凶悍之人。 ‘这一个个的,与外头的世家子弟越发相像了。’ 李渊蛟默默地看着,李家人草莽出身,跟脚浅薄,以狠辣起事,颇为些穷苦之人骤富的不安,三代都不算良善。 如今曦月辈已经渐渐有了世家子弟的大度从容,山下的李曦峸最为明显不说,李曦治与李曦明都是好讲话的,李渊蛟看在眼中,难说是好是坏。 ‘袁成盾、萧如誉等人身上皆有这从容气,是厚实的家底、强势的背景天生赋予,能结交群雄,和睦盟友。’ 他们天潢贵胄,生来受了种种权术与法术的教导,天资又高,眼前的世界甜得像口蜜糖,哪里能不从容?人人见了不敢得罪,要给三分薄面,上有又长辈管制不至于骄纵,生的是好命。 ‘从容大度也好,狠辣谨慎也罢,难说好坏,境遇百千,时与命相济,怎么说得准,倒是曦峻…’ 他用那双狭长的眼睛看着李曦峻,突然开口道: “峻儿。” 李曦峻抬起头,他比李渊蛟俊俏很多,微微皱眉,摆出侧耳倾听的模样。 李渊蛟低声道: “有时大可藏锋,不必太出众,犯些小错,吃些小亏…” 李曦峻有些不理解,一时间愣愣地抬起头来,李渊蛟正色道: “曦明、曦峸都会犯错,错便能改,倒是让我安心,唯独你明睿,还没有什么错处,甚至对世人有讥讽之心,我都看在眼中。” 李曦峻头一次被人看穿心思,顿时心中一骇,愣愣地盯着他。 李渊蛟沙哑着道: “我兄长也是这般明睿大方,天生俊才,明睿大方到这辈子只犯过一次错——拿起那枚术珠。” “时运好诛英雄,不要小看这世人。” 李渊修的悲剧教训深刻,李家有十多条麻烦规矩都是因为这事情添上去的,李渊蛟渐渐养成如今多疑多虑的性子也与之分不开,李曦峻下拜答道: “晚辈受教。” 李渊蛟仔仔细细的嘱咐了,尚觉后心绞痛,胸闷气短,这才想起来蛰勒待留下那伤还在,不能再拖,吩咐道: “我受了小伤,要将养一番,筑基修士一闭关数年,家中交给你看着,众兄弟都听你的,凡事和你七叔商量着来。” 李曦峻应声拱手,若有所思,看着李渊蛟远去,抱起地上的李月湘,柔声道: “走,兄长带你下去逛逛!” 黎泾山。 李渊平一如既往地坐在上首,他一身锦裘,面色发白,眼窝微陷,精神还算好,前些日子服用箓丹突破了玉京轮,看起来面色好看许多。 “仅限于此了…” 李渊平虽然靠着一枚箓丹突破了玉京,也不过是缓了口气,修为岌岌可危,再去尝试突破,恐怕还要死得更快。 他将手中的书信放下,并没有什么神色变化,只让一旁的李曦峸上来,低声道: “那孟氏父女…可上来了?” 李曦峸拱手: “孟泰志方才前去采气,刚刚才归来,已经派人去唤了。” 话音方落,一老修士已经进殿,面容端正,练气九层修为,上前便拱手道: “散修孟泰志,见过家主。” 李渊平摆摆手,径直问道: “孟老客气了,老人家说可以炼制胎息法器,可有此事?” 孟泰志点头,答道: “老夫在炼器一道上有些造诣,不说练气级别,胎息法器是十拿九稳,家主若是有意,老夫可以为贵族炼制法器,抵为采气花费。” 李渊平听着一笑,问道: “孟老采气不易,能有多少时间炼器?” 孟泰志下拜道: “若是贵族备好材料,两月一柄不是问题。” 李渊平轻轻点头,开口道: “十年就是六十把,数量不少。” 李家的法器大都是杀敌所得,或是道上采买而来,溢价很高,胎息法器大都用来配制峰上的权位,赏赐晚辈,若是能得了这一批法器,今后能轻松不少。 ‘自家有青乌矿,正是铸造胎息法器大都好材料,日后新设府峰,有了这些法器也方便。’ 只是李渊平是万万不信这孟泰志这样好心,平白无故上来打白工,小信在手中过了一圈,暗道: ‘有萧元思的信在手,孟氏父女明明可以自顾自采气,非要凑上来,多半是有所企图。’ 李渊平不想欠着人情。瞥了一眼一旁的李曦峸,笑着开口道: “毕竟远来是客,可不能这样麻烦前辈,我家还有些底蕴,不如就当雇着前辈炼器,再给孟老些补贴。” 孟泰志拱手,顺着他的话,答道: “家主客气了,尽些绵薄之力,算不上麻烦,只是…” 李渊平正等着他一句只是,便见孟泰志道: “小女有唤出心火成丹之能,无奈老夫不过是个炼器的,不能教导。” 说着恭敬下拜,继续道: “我已经一百八十岁,恐怕没有多少时日,唯独老来得了这一女放心不下,望着能得一丹道传承,为她寻一立身之本…我等若是得了贵族的丹道,必不外传!” “为贵族炼制法器不过是其一,若是有任何安排,老夫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原来打的是这主意!’ 李渊平这才觉得对劲,将手中的信往桌上一放,温声道: “孟老不必如此,我家中也没有什么急需的事情,这丹道传承颇为要紧,我还要寻家中老祖问一问。” “麻烦家主!” 孟泰志道谢几句,李渊平问了些细节,草草地讲了些有的没的,让他退下去。 一旁的李曦峸看了一阵,拱手上前,开口道: “家主,孟氏父女一个是身怀秘术,一个是天赋异禀,不如就此招入家中,孟灼云一旦成了丹师,便可以大大减缓明弟的负担…” “嗯。” 李渊平听他说完,将桌上的小信一拢,摆到桌角,温声道: “看看。” 李曦峸上前,将那一小叠信一一看了: “属下已至东海赤蛟岛坊市…此地并未有过孟姓炼师…也从未听闻哪位炼师外出…” “属下已至东海纯一岛…” “属下已至东海竹溪岛…” 李曦峸一一看毕,李渊平这才解释道: “我已经派出人手前去各个海岛查看,从孟灼云等人出手的几个灵物产地来查,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善于炼器的孟姓修士…也没有听说过最近有什么炼师离开东海。” “就连从孟泰志口中套出来的几个地点也从未查到痕迹。” 他敲了敲桌案,温声道: “兴许孟泰志籍籍无名,故而很难查到踪迹,可不曾查清此人的来历,怎么能随意纳入家中?” 见李曦峸若有所思,李渊平这才道: “此事不急,还有整整十年的时光,慢慢查,慢慢看,只要有心防备,总会查清楚。” 他嘱咐似地朝着李曦峸道: “我安排了几个人手,等到你持家,按部就班去查便可。” 李曦峸点头,心中压力沉沉,他在李渊平身边跟着几年,这才明白弟弟李曦明苦衷,自己不过是接手改制过的李家尚且这样麻烦,李曦明当年桩桩件件又是何等不容易。 李渊平这番说完,下头的族兵来报,说是安鹧言与他两个儿子已经归来,南岸的矿脉探查清楚。 “好!速速请他进来。” 李渊平顿时一喜,咳嗽两声,下头已经带上来三人,为首者顶着个噌亮的大光头,练气九层,拱手道: “安鹧言见过家主。” 李渊平颔首,安鹧言身体壮得像只熊,语气却很谦卑: “属下已经查明,南岸十四处地脉异常之处,共有两道矿脉、七道水脉,所得价值非常,恭喜家主!” “两道矿脉?!” 李渊平连忙站起,追问道: “分别是何矿脉?!”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三章 李恩成 安鹧言贺喜道: “属下在湖中发现两道矿脉,一道是戊辉灵钼,乃是胎息级别的灵矿,储量约有四十万斤,另一道是练气级别的祢水寒铁,大抵有二十万斤。” 他面上满是兴奋之意,开口道: “这两道矿脉都不小,足以吃上几百年了!” 李渊平被他口中消息震了震,喜色在面上浮现一阵,立刻抓住关键,接着问道: “戊辉灵钼与祢水寒铁不比青乌掘出即用,恐怕要提炼吧?” 安鹧言连连点头,答道: “戊辉灵钼乃是炼器时常用的灵粹,从矿中提炼,一百斤才得指头大小的粉末,却能卖出一枚灵石!” 他从怀里取出两枚石料,一枚土黄近灰、上头全是圆形纹路,另一枚则很是漂亮,蓝白的细纹交织,有如宝石,交到李曦峸手中,继续道: “祢水寒铁则更为珍贵,这矿稍有些贫瘠,却也能从两百斤提炼出拳头大小的寒铁,价值更高,价值数枚灵石…” “好。” 李渊平听了这话,点了点头,李家如今最不缺人手,各山的胎息修士都很是轻松,有了这两道矿脉,提炼的工作可以安排下去,也省得这一众修士游手好闲。 于是复又道: “李乌梢也带你见过了,有这些妖物帮助,每年能开采出多少矿来?” 安鹧言答道: “戊辉灵钼每年应能采出一千多斤,至于祢水寒铁尤为坚硬,要练气修士亲自挖掘,每年能产出两百斤都算不错。” ‘每年能多出十多枚灵石的收入,五年就有近百枚…很是不错。’ 李渊平微微一笑,戊辉灵钼很是常见,大部分胎息法器都能用到,拿出去卖自然没什么,祢水寒铁很是宝贵,最好还是储存起来自家用。 他心中有了断决,安排玉庭卫一同随着安鹧言下去,向着一旁的李曦峸道: “去叫上李乌梢,要指使湖底妖物采矿,还需钩蛇出手。” 李曦峸点头退下,李渊平仔细算了算: “养殖的灵鱼过上几年慢慢有收成,两类矿物每年至少有十多枚的产出,如此一来,今后曦峸持家不必拮据。” 若非需要灵石,这些矿物李渊平还真不愿意卖了,等到自家出了炼师,炼成法器出售的价格可是天差地别。 李家也有几本炼器法术,乃是从散修手中得来,并不好用,要用上火脉才勉强炼制胎息法器,代价高昂,自家又没有火脉,只能作罢。 李渊平当下只默默算计: “也不知道孟泰志手中的炼器传承能不能取到手…看他的模样是不用火脉也可以炼器,老人也没几年了,要弄到手应该不难…” 他回忆起孟泰志方才言语表情,有些琢磨不定。 湖岸。 孟泰志这头下去,驾着风回到岸边,岸边的小屋还亮着灯,他推门而入,孟灼云正默默修炼着。 “云儿。” 孟灼云容貌姣好,肤白胜雪,年纪看起来很不大,只在塌上修炼,见着孟泰志进来,低声道: “李家如何?萧元思虽然与大父有交情,可他是个贵公子,难懂世事之恶…” 孟泰志摇摇头,沉声道: “李家虽然是后起之秀,规训却很严格,李家老祖兴许是个古板卫道士,上下绑得死死的,又有萧家老祖的书信,断然不会害我等。” 孟泰志回忆了一阵,开口道: “李渊蛟我还不曾见过,那李渊平是个人物,只可惜…我见他面色苍白,气息奄奄,应该是受过什么重伤,恐怕没有几年好活。” 孟灼云微微皱眉,颇有些不解地问道: “李家剑仙世家,怎么连家主都这幅落魄样?必然有什么问题,魔修肆虐多年,我不信他家手上没有秘法!” 孟泰志摇头,摸了摸下巴上的长须: “他家对修士狠辣,却对凡人颇有怜悯之心,为被俗世道德所累,不肯用秘法救一救自家人,只冷眼看着这样的人物去死,实在可惜。” 言罢顿了顿,老人继续道: “这样也好,这人手段颇高,若是能持家,我等虽然不图他家什么,难免提心吊胆。” 孟灼云听得迷糊,奇道: “还有这样的事情?百来个不相关凡人的性命与一个信得过、有手段的亲兄弟,两者孰轻孰重,那筑基修士李渊蛟能分不清?仙魔之争过去千年,竟然还有这样的家族。” “我在东海早就听闻海内有许多保守宗门与家族抱残守缺,只以为是戏言,不曾想还真有这事!” “还是少说两句!” 孟泰志劝了一句,开口道: “我已经同李渊平说清了,换来丹道传承应该没有问题,只是李渊平不肯信我,至今还没有招揽我的意思,待我死后,恐怕要让你流浪越国。” 他面露惋惜之色,继续道: “我本想着李家正欣欣向荣,李通崖是成名剑修,李渊蛟、李清虹天赋很高,更难得后继有人,若是能投在这家上是最好的,只可惜他不信我。” 孟灼云一言不发,孟泰志叹道: “若是等到我寿元将近,李渊平还不肯信我,我便不再藏拙,把这一身器道修为送给李家,只求你去那李曦明手下学一两道丹道秘术,今后有个安身立命的本钱。” “青池宗治下与东海颇为相似,你还是往金羽宗去,更为安全。” 孟灼云听着,白嫩的五指握着一枚暗金色铜镜,低低地道: “可惜夫君被那散修所杀,否则以他的手段,我何必要过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 “莫说了…莫说了…” 孟泰志连连叹气,面露绝望之色,答道: “谁能想得到呢?堂堂练气巅峰的修士居然会被一个练气初期的小修击杀!他竟然死在途遇散修上!” 老人抬起满是白发的头,两颊流下泪痕来,叹道: “悔不该…不该去招惹那屠龙蹇!以至于沦落到今天的境地!” 孟灼云却面色冷冷,只低声道: “我没什么好后悔的,迟早要杀了他。” 青池宗。 青穗峰上的竹林之中,羽衣少年盘膝而坐,微风拂动,他睁开双眼,面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朝霞御行成了!” 《朝霞采露诀》是青池完善了五百年的功法,各类配套很是齐全,在四品功法中都是数一数二,李曦治修行此道便是其中之一,乃是托举之术。 可惜这功法只能修炼到筑基巅峰,青池宗哪个弟子没个问道紫府之心?此道又不能对炼丹炼器有裨益,自然很少人修练了。 李曦治修行这功法,被不少同门看扁过,只是李曦治从不曾往心上去,自顾自地修炼。 当下起身,足下升起六色彩气来,绚丽多彩,托着他飞起,李曦治又身着杨宵儿送的玄色羽衣,当真有神仙味了。 在青穗峰上空飞了一阵,他很是满意: ‘近身腾跃有《越河湍流步》,托举驾风有《朝霞御行》,若想要杀我,即使是练气巅峰也难得很。’ ‘等到《六色寻元遁》炼成,带上几枚符箓,在外头走动也少有什么危险能杀我。’ 他看看足底翻涌不息的六色之气,惋惜道: ‘可惜这功法样样都好,唯独太夺目,一看就是神异功法,不够低调。’ 李曦治被自己尤不满足的心态惹得一笑,驾风落下,却见着杨宵儿驾风上来,手中拿着一个小小储物袋。 她早些时候还患得患失,李曦治始终温柔以待,这少女慢慢安心下来,笑盈盈地,满眼是他。 “夫君,家中来消息了!” 李曦治连忙接过,灵识一探,内里封着三枚玉盒,再把其中的小信一读,默然不语。 杨宵儿上前去,柔声道: “怎么个说法?” 李曦治与她落回林中,牵起她的手来,低声道: “家中的事情做成了,我恐怕要去一趟府辰峰,若是能搭上他的线…毕竟是个筑基巅峰的丹士。” 杨宵儿抿嘴道: “李恩成脾气古怪,一向不倒向任何派系…赔罪好说,要搭上他的线恐怕不容易,到时候反受羞辱…” 青池宗是个五百年的大宗,也是个雄踞越国的庞然大物,以南二郡与青池山脉为立足点,东边渗透五门,西边压制生机勃勃、正值壮年的长宵门,边陲的望月、黎夏几处则以重税、屠杀来控制,夺取血气,每一处地界职权分明,异常稳定。 反倒是青池宗内部派系林立,以元修、元乌两派为首,十几个小派系,峰主、长老、真人博弈不止,青池掌门迟炙云在其中不过勉力维持平衡。 “不行,还是要试一试。” 李曦治仔细思考着,答道: “如今宗内迟家人丁稀薄,要恃着宁家人把控诸峰,面对元乌一派已经很是吃力,更何况东火洞天分配不均,元修一派屡屡挑衅,迟炙云被架空了大半,管不得那么多。” “我今后要在青池宗内拉上背景,帮助我家立足越国,至少被青池当成狗而不是吃食,这是很好的机会!绝不能错过!” 杨宵儿颇为担忧地看着他,平凡的眉眼由于眼中的柔情变得生动起来,她道: “可…师尊的袁家乃是步梓真人一系,我家身份敏感,从不敢拉帮结派…你这番过去…” ‘袁家老祖早年犯了错,被赶到宗外,如今都快死了,袁家在宗内的声势一年不如一年,哪里还有多少人情在,否则师尊早就引荐我见天梓峰之人了!’ 李曦治心中明白,袁湍私底下早就暗示了他多次,却不敢说出口,只能开口道: “放心,师尊也在峰上。” 杨宵儿听了这话,心中知道多半背后有袁湍的意思,顿时不提,点头应诺。 李曦治驾风出了青穗峰,心中过了两遍。 “叔公在倚山城得了真人看重,已经有了宁家的背景,可元素真人向来在倚山城自行自事,从不管宗内的事情…” 李曦治明白宁家对自家很有好感,他心中却不曾把投靠宁家放在最合适的位置: ‘与李恩成搭上关系,诸事便开朗了,我家要在青池中有自己的声音…再去与支持宁家,与之亲和,而非直接投过去,成为宁家的附庸…’ 他明白此中天壤之别,在云中飘飘荡荡地飞了一阵,落在府辰峰前,府辰峰的道童开口: “请问仙人可是求丹?有何指教?” 李曦治不敢摆架子,低声拱手道: “望月湖李家李曦治,前来拜访!” 他不曾说青穗峰,而是以李家名义前来拜访,便是暗示了,倘若将这门都敲不开,只能作罢,洗洗睡了。 这道童上去一阵,大阵的云雾开了,李曦治落在此峰,便见遍地赤红,不知道有多少火脉埋在下头,一块块大石嶙峋,前边的宫殿颇为高耸,如同一尊巨大的鼎炉。 他恭敬地进了大殿,上首一人高瘦老翁,一身白袍,瘦骨嶙峋,正抱着白玉酒壶畅饮,见了他连连皱眉,径直道: “李家?我与贵族从无交集,寻我何事?!” 李曦治见他很是不耐,心中一沉,依旧低声下气地道: “曦治见过峰主,弟子听闻望月湖有一山越,常常为峰主收集宝药…” 李恩成足足愣了一息,这才恍然大悟: “是有这事。” 李恩成高瘦的脸颊动了动,皱眉饮酒,李曦治答道: “这山越突破了筑基后期,一时间狂妄自大,前些日子入我家境内,被我家联手袁家杀了,此行前来便是向峰主禀明此事!” “我当是什么事!” 李恩成几乎都要忘了这人了,满身酒气,摆摆手道: “杀就杀了,本没有什么影响,无非多花点时间寻找宝药,还叫你跑一趟,回去吧!” 李曦治连忙道: “我家深感愧疚,希望能弥补峰主…” “哦?” 李恩成饮了口酒,笑眯眯地道: “怎么个说法?” 李曦治下拜,恭声道: “我李家靠着湖岸,背后就是大黎山,西边是大漠,北能至于徐赵,东入海口,各类灵物都有入手之机,峰主若是需要,我家可为峰主代劳!”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四章 孔氏前来 李恩成稳坐不动,盯着李曦治的表情,淡淡道: “我手下自有人行事,贵族是剑仙世家,我哪里好掺合,山越一处不过是为了寻一味血暾果,那山越筑基…” 李恩成思虑两息,好像连那山越叫什么都不晓得,好在李曦治接了一句,李恩成道: “这消息不知怎地被那伏代木晓得了,寻到了我在宣元坊中的掌柜,一路牵线过来,没有什么关系,我另行寻一寻便可!用不着贵族!” “至于其他…” 他微微眯眼,轻声道: “我也懒得结交什么峰,还请哪里来哪里去,回你青穗峰去。” “弟子明白。” 李曦治赔罪一声,面不改色地缓步下去,离开大殿,一直到了台阶外,一个中年人迎上来,乃是李恩成二弟子,直道不是,帮自己师尊说了两句好话,李曦治笑笑,驾风离去了。 这中年人入殿,见着李恩成在上首饮酒,只压低了声音: “父亲!这…” 李恩成瞪了他一眼,中年人急忙关闭门扉,屏蔽之阵运转,这才道: “这李家是我等本家,又很是孱弱,有名无实,各取所需正好!人脉被青池把控这样久,您老心心念念了许久,怎地把人家给赶走了!” 李恩成满不在乎地摇摇头,答道: “这有何关系?该告诉他的我都说了,语气轻重又有何妨,你不要把袁湍与李曦治当成司元白…就算是萧元思都有些心思的。” 中年人回忆了李曦治的面色,迟疑地点点头。 青穗峰。 李曦治驾风回了院子,把门扉一闭,杨宵儿问道: “那壁水丹怎地说?” “此事成了。” 李曦治笑盈盈地点头,从案上拿起笔墨,自如地写起来: “…望家中寻血暾果…送往宣元坊青池宗掌柜之处,此人乃是李恩成之人…” 李恩成乃是筑基修士,怎么会记不得一个名字?更何况李曦治方才明明白白地说了伏代木的名字,李恩成如此作态,无非是显得此人无关紧要,暗示与交好之意已经很明显。 更何况李恩成把自己的要求提得很清楚,一来是血暾果,二来是通过宣元坊来联系他,不要再去府辰峰。 “此人在宗内独善其身多年,果然有些心思…” 李曦治思忖一阵,先把笔墨搁置,朝着杨宵儿道: “恐怕还要宵儿去一趟帝云峰,查一查李恩成入宗前后之事,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在自己峰中都不敢说话。” 李恩成虽然是丹修大师,却处处受制于云丹峰,大部分人情都是求到云丹峰,他苦苦炼成丹药,最后人情与好处大都被云丹峰得去。 只是他一向表现得古怪,众人都当他不在乎,李曦治现下想来也觉得蹊跷了,不敢让自己父亲贸然行事,打算打听个清楚。 ‘杨天衙亲自为我家遮掩,想必与我家有联系或是与萧家有图谋,去帝云峰才能查出真消息,也不至于露出马脚。’ 他放了笔墨,取出《六色寻元遁》,创出这遁法的前辈明显是个好面子的,玉简上五彩缤纷,雕刻着各色华纹。 ‘若是论真元华丽,《朝霞采露诀》还真是一等一…’ 李曦治看了一夜,便见着杨宵儿驾风回来,皱着眉进来,回答道: “李恩成…还真得罪过一人!” “谁?” 李曦治连忙抬头,却见杨宵儿面色古怪,低声道: “迟尉!” “迟尉?!” 李曦治呆了一瞬,有些难以置信地道: “怎么可能?” 杨宵儿仔细检查门窗,用秘法传音: “迟尉当年还是筑基,与李恩成外出,两人在一片废墟中寻到了一道丹道传承,李恩成见利起欲,打伤迟尉,将他锁在秘境之中,夺取此道…” “不曾想迟尉后来反而在其中得了大好处,归宗而来,李恩成被拿下审问,只依靠了当年的府辰峰主一力保下,迟尉也大度不再追究。” “两人化干戈为玉帛,后头李恩成再未出宗,一日日在峰上炼丹,以赎罪过…” 李曦治听得摇头: “原来还有这种渊源…难怪…” 杨宵儿复又道: “如今迟尉身死,李恩成成了摇钱树,宗内已经抹去这一段不提,乃是老祖派人告诉我的。” “难怪李恩成很少外出…” 李曦治点头,若有所思: “未必是他不愿出宗,兴许是不敢。” 李曦治从架上取出一枚玉简,仔细一查,若有所悟,低声道: “果然有这小段记录,所得密樊宗一丹道传承…原来其中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杨宵儿努努嘴,提醒道: “这事情实在太过久远,除了几个紫府,如今宗内的峰主与弟子皆不晓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我家老祖当年也不过是个小弟子,这事情几分真几分假,宗内说的和秘境中发生的都不知真假,姑且一听。” 李曦治微微点头,心中暗暗计较,拿起笔来又在信上添了几句,默默折好,用自家秘法封了,准备寄出去。 李渊蛟送来的三枚宝药并没有用上,虽然父亲李渊蛟信中说的是若是结交无望,留以自用,李曦治却不舍得全都塞进自己腰包里。 李曦治仔细看了看,取出其中一枚云藤灵椒,准备交给云丹峰炼制一炉丹药,其余两枚还是原封不动地收好,装入小袋之中,随信送回家去。 青杜峰。 李曦明端坐在炉火旁,金黄色的火焰照的他面上忽明忽暗,手中轻轻一钩,玄阳离火跳动而出,在他指上回荡勾勒。 玄阳离火爆裂难缠,却在他手中乖巧犹如精灵,跳跃流动。 这原本是对敌的上好灵火,只可惜家中只有这一份,只能转成长行元火,李曦明在手中把玩着,感受着其中爆裂灼热的强大威力,有些惋惜。 李曦明受了符种,修为到达练气五层,距离练气六层本只有一步之遥,闭关四月,轻轻松松地突破练气六层,气息平缓,游刃有余。 ‘箓气如此神妙,可惜只能受一道,若是能服用几道就好了…’ 李曦明闭关两月,才出了关,心中痒痒,把院外的下人叫进来,吩咐道: “把那窦…几个都叫上来…” 这人帮着传唤多次,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晓得,正拜退下去,李曦明又连忙道: “等等!等等…有人来了。” 便见着院门嘎吱一声开了,外头进来个白袍少年,剑眉星目,一身真元如寒雪,笑道: “曦明出关了,倒是来得巧!” 李曦峻的修为也达到了练气五层,两人受的都是筑基级别,一连突破,都比宗内的李曦治高出一筹了,都成了练气中期,唯独山下的李曦峸还是练气二层。 兄弟两坐下,李曦明还有些尴尬,李曦峻不去点破,将他闭关前后的事情一一说了,把两条矿脉一指,李曦明也颇为欣喜,答道: “是好事!” 李曦峻开口道: “仲父如今已经闭关养伤,我这两月外出采气,修炼屠钧葵光,顺道走了两个坊市,已经把施闰阳法的灵萃灵物为你买齐了。” 说着从储物袋中摆出诸物,凤尾花纹的灵石、入手温热的玉瓶、赤红的灵萃…一系列灵物: “这是凤尾石、这是灰乌烟、元阳灵萃…” 李曦明一一接过,见着李曦峻风尘仆仆的模样,连忙谢了一句,把东西先放在案上,就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只能说着多谢。 李曦峻摆手,不曾放在心上。 他如今修为有所精进,又开始修炼《清目灵瞳》,眼中精光流转,仿佛能把人看个通透,低声道: “大叔公近来很是憔悴,应该是心魔缠身,只是他从不肯说,你多炼些清心一类的丹药…我找机会再叫几人跑一趟南边大郡,寻一寻这一类的丹药。” “恰好我有一味灵水也需要外出寻找,把这两件事合在一块做,也方便些。” 李曦明听了他的话,点头应是,李玄宣是他大父,本来是他最该上心的,只是闭关修炼,耽误了时间,愧道: “我这就去炼丹,我这就去炼丹…大父的事情我今后仔细看着,不必你们操心。” 李曦峻笑着点头,李曦明当下问道: “屠钧葵光竟然这样难修炼?家中已经有一味寒水,一道寒气,袁家那处得了一道,《寒雪集》中有三道寒气,一道寒水寻法…还要外出?” “就差那一道寒水了。” 李曦峻笑着点头,答道: “我这明霜松岭善于使用法术,屠钧葵光在我手中很是厉害。” 他伸出两指,将拇指抵在为食指根处,口中念诀,顿时放出一阵刺目的寒光来,寒气凛凛,指尖飘散出一缕缕洁白无瑕的华光,在空中四散飞舞。 李曦明只觉得面上生寒,身后汗毛根根竖起,脚底下的地面浮现出一层白莹莹的霜,体力的真元流转都有些不畅起来。 桌案上放着灵材,李曦峻不敢放开,只略微展示,挥手散去法术,解释道: “屠钧葵光远不止在寒、还在于阴,等我得了灵水,还能更上一层,到时候在打斗中运起这法术,就算是修为高出我许多,猝不及防也要吃个闷亏。” 李曦明羡慕地看了看: “只可惜我功法乃是金阳一系,不能修炼,《金殿煌元诀》虽好,却没有配套的法术与遁术。” 两人交谈一阵,青杜山大阵外传来一声娇喝: “玄岳门孔氏,应约而来,还请开一开山门!” 两人微愣,驾风而起,阵外正站着个素衣女子,腰间佩着金珠,挂着两把弯刀,姿容绰约,后头则是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人,一言不发。 ‘好美的女子。’ 李曦明性格平和,虽然有些留恋于女色,却还不至于色令智昏,知道是筑基前辈,低垂着头不敢看。 李曦峻则抱拳道: “来人可是孔婷云前辈?” “不错,你是…?” 孔婷云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赞,客气几分,轻声道: “蛟兄曾经与我约定为贵族修筑火脉,如今我已应约而来。” “哗啦…” 言谈之间,望月湖深青色的湖面轰然破开,一个黑袍青年驾风上来,阴沉沉地看了一眼孔婷云,目光停留在她腰间配着两把弯刀上,脸色一下难看起来,一言不发地立着。 孔婷云瞥了他一眼,只觉得很是眼熟,震惊了一瞬,失声道: “钩蛇?!” 李乌梢深深地出了两口气,低声下气地道: “钩蛇已死,在下是青杜李乌梢,乌梢见过上仙。” 孔婷云很是不自然地应了,埋藏多时的疑惑总算是解决: ‘我说李渊蛟怎地莫名其妙、不嫌苦累一路把这钩蛇带回李家…原来是有控制妖物的法子…毕竟靠近北方,也不足为奇。’ 只是她腰上还挂着钩蛇曾经的尾钩炼制成的一对筑基法器,实在有些尴尬,钩蛇如今是李家的人,该给的面子要给,默默把法器收到储物袋中,孔婷云道: “玄岳孔婷云,见过道友。” 李乌梢面色好看许多,默默退到李曦峻身后。 李渊蛟与李清虹闭关,这担子自然落到李曦峻身上,他客客气气地道: “还请前辈稍待些时日,长辈正闭关,一时间不能出来迎接…” 孔婷云摆摆手,显现出无所谓的模样,径直道: “用不着李渊蛟,你指一座山让我开了火脉,便把那阵盘还我,我便要离去了,没有多少闲功夫。” 言罢,孔婷云还有些提心吊胆地疑问道: “那阵法不会给李渊蛟弄坏了,至今不敢见我?这可是贵重物件,要是弄坏了,你家可赔得多了!” “前辈放心,自然无事。” 李曦峻点头,火脉的选址本是李家计划好的,选在了乌涂山。 火脉变动大多会影响周边的灵田,其余几峰都矗立在大片灵田之中,唯独乌涂山孤零零地悬在山林中,只能选了这山。 孔婷云一示意,那练气巅峰的中年男子已经驾风落向乌涂山,李曦峻带人驾风过去,一齐在空中看着。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五章 释空衡 孔婷云在空中立着,山脚下的镇民熙熙攘攘,纷纷抬头看她,并不是很害怕,她环视一圈,问道: “你家地盘不大,人丁倒是兴旺,胎息与杂气修士也多。” 李曦峻点头应上几句,孔婷云提醒道: “人丁与修士也不是越多越好,还需把控着。” 孔婷云也是好心,很是委婉,李曦峻也点头回答,温声道: “多谢前辈提醒,我家已经在筛选灵窍子,寻常天赋难得入我家门墙。” 两人交谈着,玄岳门的中年男子已经勘察完毕,驾风回来,语气平淡: “禀峰主,此地火脉中吉,可以从地脉中引出,将得一中平地煞火,可以炼器炼丹,采气则慢些。” “毕竟是在湖边,这样也不错了” 中年男子退后,孔婷云赞了一句,问道: “若是没有问题,便把这火脉引出来。” 网址p://m.42zw.la “前辈安排即可。” 李曦峻行了一礼,孔婷云微微偏头示意,那中年男子得令下去,下头忙碌起来,兄长李曦峸上前问了两句,对着孔婷云一拜,退下与那中年人接洽。 李曦峻这头也不能让孔婷云干等着,客客气气地引他到青杜山上,孔婷云一落座,问道: “听闻贵族有一雷修,还是个姐妹,不知可有缘睹见。” “禀前辈,清虹姑姑已经闭关突破筑基。” 孔婷云柔声细语: “可惜了,近年好几道雷法显世,于家亦有一雷修,我玄岳也有所听闻。” 她顿了顿,笑道: “我与几个同门打着赌,李家雷修应是第一个筑基的,如今看来是十拿九稳啦。” 李曦峻留心着,不敢与她多说,默默听着,孔婷云却谈兴很足: “那青池步梓应该是心血来潮、缘法到了,这几年在东海兜兜转转,很少回来,东火洞天都是金羽宗下场操持。” “青池洞天应是看不下去了,说是要下来一位紫府后期修士,唤作隋观真人,镇压宗门。” 李曦峻听着点头,心中微骇,面上很是自如,问道: “紫府后期…上宗果真是底蕴深厚。” “当然深厚了。” 孔婷云撇撇嘴,低声道: “青池三十六峰每十年就有两三名修士筑基成功,五百年来不姓迟的紫府都出了四个了,青池洞天虽然多半只有一郡之地大小,可其中更得天地造化,你猜猜里头有多少紫府?” “是很了得。” 李曦峻不偏不倚地赞了一句,低头不语,孔婷云则靠着位子玩起金珠来,等了片刻,乌涂山地动山摇,孔婷云这才道: “火脉已经开始引动,我那师兄将留在贵族疏理地脉一年半载,看护三年,李渊蛟看起来一时半会出不了关,我便不再等了。” 她把玉手一伸,开口道: “这下可以把我的翠玉原还给我了罢?” 李曦峻这才晓得这阵盘名字,将之取出,依依不舍地交到孔婷云手中,恭敬道: “前辈这阵盘可否租借?” 孔婷云见他眼中的希冀之色,轻轻一笑,答道: “难了,宗内有命,我将往东海一趟,行踪不定…况且到了岛上,我也须要此阵自保应敌,不能借出。” 孔婷云收起阵盘,李曦峻则告罪一声,将之送出李家地界,这才驾着寒风回来。 乌涂山顶多了一大片空地,光滑的地面上刻录着诸多淡红色的纹路,正中一个大口正滚滚地往外吐着浓烟。 一旁的李曦明正拿着一玉葫芦,黑烟刚刚升起,便一股脑地被收入其中,大坑一旁站着那中年男人,正掐着法诀操控阵法。 这玄岳门人一副死人脸,自顾自地看着手中的火,李曦峻落脚下了,他才稍微动了动神色,沙哑着道: “在下玄岳孔孤隼,见过道友。” “青杜李曦峻。” 李曦峻和和气气地答了一句,孔孤隼点点头,继续操控起火脉。 一旁的李曦明也有控火之能,看得心痒痒,只是不好暴露,忍着不出手,李曦峻看了一阵,没发觉什么门道,兄长李曦峸已经驾风上来了。 他五官端正,身材高大,足足弟弟高上一头,总是一副端正认真的神情,低声道: “峻儿,那和尚要走了!” 他比兄弟们足足多出十几岁,接近作父亲的年龄,李渊云不顾家中,一向是他带大,故而称呼之间直称小名。 李清虹毕竟是听了这和尚的建议,她前脚去了天雷峰,后脚李曦峻就派人把那和尚看得死死的,如今听了这消息,急忙道: “可拦住了?” 李曦峸无奈道: “拦是拦住了,那和尚不肯依。” 李曦峻拉着兄长驾风出去,果然看见湖上放着一团金光,李家的几个修士正将他团团围住。 徐公明首当其冲,手中拿着一双短戟,面上带了半张面具,用以遮掩他在魔灾之中受的法伤,这些年他因祸得福,突飞猛进,已经有了练气五层修为。 身后是两位新秀——安思明与安思危,一人持枪,一人持剑,都是练气修为,将左右两翼护住。 安鹧言不甚成事,却生的好儿子,这俩兄弟虽然不如当年安景明那般天才,却也是二十五六练气的角色了,都很懂事,向来低调。 空衡和尚被众人围在中间,眯着那一双细眼,白嫩的双手握着禅杖,轻声说着,李曦峻目力极强,看得出他说的是: “诸位为何拦小僧?” 李曦峻暗叹一声,忖道: “出现有些早了,前后有几年不曾走动,也很难解释过去。” 于是心思一动,这头扯了扯兄长的衣角,低声道: “麻烦兄长让他们先散开,把空衡领到青杜山来。” 李曦峸愣了愣,这才发现身边的李曦峻已经练气五层,又喜又惊,听命去了,李曦峻则驾风落回山上。 在青杜山上寻了片小林子,随手摆出几个石凳石桌,李曦峻默默泡起茶来。 空衡的性子这些年来李家早就摸透了,李曦峻不怕他不来,等了片刻,空衡果然驾风跟着落到山上。 这和尚先是微微一愣,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两眼,念了两句长长的、不知名的尊号,开口道: “小友的修为精进神速。” “运气好罢了。” 李曦峻应声,空衡与他只在多年前见过几面,还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空衡很快将话题转移回来,客气地道: “小僧要外出一趟,还请道友放我离去。” 李曦峻却已经拿捏住他的性格,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郑重地道: “法师修的是释宗正法,我只问法师一句,可是去的天雷峰!” 空衡愣了两息,苦笑着点头,李曦峻则和气地道: “我家长辈正在那处突破筑基,又是法师提议,如今不声不响的贸然前去,若是不能给出个理由,恕我不能放人。” 空衡低声一叹,只好道: “小僧修古法,突破的机缘在那处,还望道友成全,道友既然信我为人,还请放我离去,我只在天雷峰脚下结庐修炼。” 李曦峻看着空衡诚挚的眼神,咬牙道: “不是我不愿成全法师,实在是这托词难辨真假,曦峻不能赌。” 言罢已经按在剑上,复又道: “法师非去不可?” 空衡细长的眼睛盯着他看,点头道: “不错。” 他话音方落,青杜山上的青牛偎河阵赫然发动,升腾起九道青光,交织而来,李曦峻亦拔剑而起,剑光直指空衡,低声道: “法师熄了这念想,就此作罢!” 空衡身上同样升腾起金光,手中叮铃铃作响,面沉似水,抵挡住李曦峻的剑光,答道: “小僧若有一句欺瞒之言,便叫我修为尽废!” 李曦峻挥剑斩击,甩出数道洁白如霜的剑气,被他一一禅杖挡下,空衡身后已经亮起一只巨大的花纹青牛,两蹄腾空,就要踏在他背上。 身在阵中,空衡连驾风离去都不能,只能抽杖回身抵挡,被蹬得连退几步,输了一招,更加被动起来。 李曦峻这头已经掐诀施法,手中放出寒光,连带着流转出几道如丝如缕的白色法线,往空衡身上缠去,复又开口道: “法师可有他意?!我家也不愿招惹释教,若是能说出,我不会杀了法师,自放法师北去!” 他喝出这话,眼中浮现出点点亮白色的光彩,氤氲一片,仔细看着空衡面色变化,见他冻的面色青白,青牛已经撞到了面前,却还是咬牙道: “空衡一片赤忱,从不欺瞒!” “嘭!” 话音刚落,眼前的法术、青牛、剑气通通散去,空衡一个踉跄,李曦峻连忙将他扶起,低声道: “曦峻不敢轻信,还望法师能够体谅一二…家中被忿怒摩诃害得很是凄惨,实在不能有第二次了…” 空衡一时间还不曾反应过来,呆呆地看了他一眼,李曦峻道: “还请法师在阵外等等,我叫着乌梢前辈送法师过去!” 空衡登时大喜,反复冲击之下一时间连面上的表情都有些维持不住,连连道: “多谢道友成全!多谢道友成全!” 突破的机缘失而复得,生死关头突然又转变成了突破在即,即使这和尚修心多年,一时也克制不住,正色道: “此后贵族若有要求,空衡必亲为之!若是曦峻兄有求,空衡万死不辞!” 空衡很是通透,这一番是真的欠下了李曦峻大人情,留下一句“放心!”这头乐滋滋地驾风出去了。 然后他消失不见,黑衣青年才从阴影之中缓缓走出,李曦峻轻声道: “麻烦前辈走一趟,看好他…若有什么异动,袁家也有人看着,先与他们通好气。” “好。” 李乌梢有些余悸地看了他一眼,同样驾风出去了,只留下李曦峻一人,他面色数变,将手上的剑往枝上一投,表情低落。 “笃!” 这剑插在松木上,还在嗡嗡地晃着,李曦峻揉了揉眉: “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万死难赎!” 李曦峻一向看人很准,故而在李家众人中是最信任空衡、对空衡最有好感的那个,大费周章整了这一出,不过是给自己的防备心一个交代。 这和尚思绪通透,临走之前的目光满是感激之色,李曦峻为了做人情,重拿轻放,放得很干脆。 “若是空衡真的言行一致,今后可以再信任他几分…” 说是这样说,如今空衡真的去了,压力却留在了李曦峻身上,他明明有把握,却因为赌注太重而两颊生汗。 他唤上来一人,疲惫地道: “老祖还未出关么?” 李渊蛟此次闭关是正儿八经的疗伤,而非寻常闭关修炼,否则早在孔婷云来时就把他叫出来了,而不是像如今不敢打扰、束手束脚。 看着上来的心腹摇头,李曦峻长出口气,暗自道: “若是…若是害了姑姑,峻就算自刎亦难赎此罪。” 他不敢去想,只愣愣地坐在林中的石凳上,又过了好几息,才见李曦明急匆匆地驾风过来,忙道: “怎么回事!怎么开了大阵!” 李曦峻张了张口,终究没有开口,李曦明更加优柔寡断,若是把这事情告诉了他,不过是徒增一个人来烦恼,自乱阵脚罢了。 当下只叹道: “无事…无事…你好好修炼,其余交给我。” 倚山城难得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铺天盖地,李玄锋一身金甲,手中持着长弓,静静地站在城墙上。 他修炼了几十年才算把清目灵瞳修炼完成,两眼法光流转,在大雪中扫过,他只是静静的站在城墙之上,城外的妖物便后退许多距离,战战兢兢。 李玄锋在越国的名声并不是很大,在这南疆却是如雷贯耳,金庚罡弦弓响箭至,不死也是重伤,杀害的妖将已经有两手之数。 李玄锋只出神地看着,并没有动作,岁月在他脸上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却在他的心灵思绪上肆虐而过,如今的他从表面上已经看不出狂放的姿态了。 李玄锋站了片刻,一道清光自北而来,落在他身边,是一女子,身着玄纹羽衣,腰如约素,用白色的纱系着,眉眼有些忧郁,低声道: “夫君…”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六章 夫人 大雪纷飞,这一声夫君叫得很是好听,李玄锋目光在这柔美可人身上一顿,很是客气道: “和棉,可是真人唤我?” 宁和棉短促地应了一句,摇摇头,答道: “洞天来人了,真人已经回青池峰拜见。” 宁和棉嫁给他已经五六年,李玄锋当初推辞不过,与她成亲,一晃眼五六年过去,始终相敬如宾,宁和棉心思大都在修炼上,两人相处得还算和睦。 李玄锋把弓背上,与她并肩而行,宁和棉对他很客气,两人好歹同床共枕几年,要说毫无所动自然不可能,可心中始终有些过不去。 李玄锋对青池宗的恨意很深,数位至亲之死都与青池脱不了干系,妻儿更是一并死在青池与镗金两宗门的交易中。 原本看着迟尉身死,青池宗大有外来紫府尾大不掉之势,心中暗暗打起精神,元素又对迟家很是不屑,好似大有可为,心中正打着算盘。 谁知道前几月元素召见,元素真人要离开倚山城,拜见什么隋观真人,说是青池洞天来人。 ‘偏偏青池洞天又下来一位紫府!这算什么!’ 听闻青池洞天来人,一来就是个紫府后期,说不准洞天里还有更多,叫他很是沮丧,一连十天都在这城墙上拿妖物出气,当下踩着雪在城头漫步,一言不发。 他心头过了好多个念头,天边的大雪纷纷扬扬,身旁的宁和棉静静地跟着,李玄锋等了片刻,还是打算问一问: “和棉可知这洞天…是何来历?” 宁和棉点点头,很是客气地道: “我宁家还是晓得些,夫君听听便好,不要传出去。” 见李玄锋点头,宁和棉温声细语: “我父亲跟着真人进去过,外人称之为青池洞天,其实不然,这洞天唤做渌语天,很少有人进去,里头也没什么人。” 她微微迟疑,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继续道: “这打造洞天的真君当年不知怎么想的,这洞天无天无地、无日无月,唯有碧水波涛,真要说起来…并非青池宗之物。” “哦?” 李玄锋大感意外,问道: “那是谁的法宝?” 宁和棉很是勉强地笑笑,低声道: “谁的?也许是哪位真君的?这世道无拘无束,金丹已然万寿无疆,兴许他也在洞天的某个角落,或许已经外出天外闭关…总之,青池并不能掌控渌语天…” “更何况渌语天中根本不能久留,都不说凡人,筑基修士在其中待上数日便化为血水,紫府修士待上一年半载也会失了智,神通殆尽,化为凡人。” 宁和棉神情中的忧虑更为明显,柔柔地道: “偶尔有宗内紫府进去,奉着命令出来,我父亲当年是因为功法特殊,进了一趟…里头没有人。”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洞天,突然就踏出一个人来,衣着很新,自称隋观真人,姓迟。” 李玄锋细细思量,觉得脊背发凉,宁和棉低声道: “那隋观真人,我堂兄也见过,说不出是哪一脉哪一姓,也不说是哪一道的先祖,他说姓迟就姓迟,迟炙云哪敢有二话,” 李玄锋愣愣地看着她: “你说…” 她的笑容显得很空洞: “青池一举一动,都是紫府从洞天奉命,我先前以为它们出不来的,原来是懒得出来。” 宁和棉低落地道: “兴许洞天不是青池宗之物,而是…青池宗是洞天之物。” 李玄锋张了张嘴,宁和棉已经拉着他到了屋中,把房门关紧,屏蔽的大阵自动运作,她为他解下衣服,柔声道: “我偷偷给你讲这些也是有私心的…” “夫君,我与你同被而眠,多少能察觉出东西…青池宗是一个叫人绝望的庞然巨物,攀附着太虚之中的它…不要恨它…不要恨它…” 李玄锋坐倒在塌上,宁和棉揉进他怀里,解了衣裳,眼中泛出泪花: “我也晓得你恨它…我宁家早些年过得也不称心如意,若不是有真人成就,如今都不知道何等凄惨。” “杨家恨不恨?邓家恨不恨?于家恨不恨?原先青池只有十六峰的…如今有三十六峰,这些家族后来的子弟都很自豪,以青池自居。” 宁和棉看着他的神色,猜出了些心思,继续道: “邓家受了这样的折磨,也不过几个嫡系心中在恨着,迟炙云不知道么?不在乎罢了…邓家自嫡系以下,哪个不是以青池自居?谁才代表邓家?” 李玄锋咬着牙关搂住她,看着她柔媚的面孔浮现出粉红,宁和棉动情眯起的眸子看着他,柔声道: “夫君觉得李曦治与杨宵儿的子嗣会为了隔了几代的李尺泾怨恨青池么?我虽然不知夫君如何瞒过的老祖,想必李家也不是人人有这手段…” “今日杨与于,就是明日李氏,再不济也是个邓氏,青池此计能瓦解亲缘,化敌为友,合入宗内…” 李玄锋手心烫得她白嫩的手臂一阵泛红,宁和棉动情地看着他,男人锋利的眉眼炯炯有神,盯着她看: “宗内未必是友,宗外未必是敌。” 宁和棉轻笑一声,贴着他的胸膛,低声道: “我宁氏是贵族之友,至于谁是敌,你我心中明白。” 李玄锋任她在怀里折腾许久,早就引动了火,当下把她横抱过来,恶狠狠地道: “还说什么‘我宁氏’?都嫁过来了,你我就是一体,说什么两家话!” “嗯!” 宁和棉婉转地应了一声,两人头一次没有了宾客般的疏离感,女子挺胸抬头,体贴地笑着。 青杜峰。 青杜峰上原本杜若遍地,正逢着冬天,将将下了场大雪,又变为遍地雪白,雨雪停了,太阳反而明亮起来。 萧归鸾正在静室之中修炼着,丹凤眼很是娇俏,身上简简单单地着黑色束裙。 萧归鸾如今已经练气五层,她的天赋不错,这些年按部就班地过来了,虽然追不上夫君李渊蛟,却也算进步极快。 萧归鸾本不甚喜欢黑色,只是李渊蛟中意玄纹乌色,她也跟着穿了。 萧归鸾在李家一向很低调,倘若李渊蛟是家主,那如今她的手段声势必然大有不同,只是明白李渊蛟不喜,乖乖在山上修行。 吐出一口清气,李月湘已经从院前进来,看了她两眼,问道: “娘,父亲呢?” 李月湘懂事以来与李渊蛟相处的机会屈指可数,本是不应该的事情,萧归鸾明白他苦衷,只独自把李月湘拉扯大。 她正与李月湘笑语交谈着,洞府大门却轰然作响,嘎吱嘎吱地挪动开了,李渊蛟踱步出来,神色还算轻松,看起来修为有些精进。 “夫君!” 萧归鸾欣喜地迎上去,李渊蛟抱住她,许久不见,也很是欣喜,只是口中第一句还是: “家中如何?” 萧归鸾应道: “孔婷云已经应约而来,在乌涂开辟了火脉,留下了一玄岳门人在此看护,阵盘亦被收去。” 李渊蛟虽然早有准备,心中还是很遗憾,仔细问了问日子,答道: “可惜!若不是被山越筑基击伤,再去东海抓一只妖物回来不是问题!时间也掐得刚好。” 这都在李渊蛟预料之内,复又道: “还有何事?” 李渊蛟闭关这两年出了些事,真要算起来还是大事,萧归鸾低声道: “卢夫人当年突破练气失败,折了寿元…她老人家快七十岁了…没有再突破的机会,止步于此,前些日子刚刚传来消息,老人去了。” “死时躺在塌上,怀中抱着一枚食盒,两根玉筷,她遁林修行,身边只有两个老妪。” “卢夫人?” 李渊蛟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卢夫人名叫卢婉容,乃是李玄岭遗孀,独居山林很多年了。 李玄岭当年被摩诃所杀,卢婉容悲痛欲绝,几欲自尽,足足在胎息第四轮青元上停留了十年。 原本有希望突破练气的资质这么耽搁了十年,硬生生断绝了道途,后来幼子李渊云死在坊市之中,卢婉容更是走到绝望的地步了。 虽然女儿李清虹还算争气,可卢婉容却没了奔头,隐居山林,只等着死期。 如今听了这消息,李渊蛟只能低叹: “清虹应该还要来年才能突破,恐怕…赶不上,让曦峻曦峸送送吧。” 萧归鸾点头,组织了一句语言,柔声道: “母亲…恐怕也没几日了。” 这话中的母亲自然指的不是窦夫人,而是李渊蛟的生母——木芽鹿,乃是李玄宣的妾室,当年从山越嫁过来,如今已经快七十岁了。 “什么?!” 这话才像晴天霹雳,砸在李渊蛟的心头,他克制不住地面色一白,立刻远地驾风而起,往镇中疾驰而去。 萧归鸾跟在后头抚慰了两句,李渊蛟自然没心思听着,立刻落在镇中的大院之中,下头端着盆的老婢竟然还能认出他,呼道: “少爷!” 李渊蛟摆手进去,老人正在榻上躺着。 木芽鹿嫁到李家之时正青春,如今却已经老得不成样子,她虽然是个凡人,却因为地位高保养得很好,比普通人多活了十来年。 她本来是恹恹地在榻上躺着,见李渊蛟进来一下精神了许多,勉强坐直身子,急切道: “蛟儿…听闻你被山越所伤…可还有事?!” 李渊蛟纵使在外如何狠辣阴沉,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前头,哽咽道: “娘!孩儿无事!” 木芽鹿只笑着盯着他看,看着他的神色气度。 在众人的评价中李渊蛟一向是与多疑心狠分不开的,就连神态姿容都不是什么好人模样,在木芽鹿眼中却是再出色不过了,她只拉着手,一个劲笑。 萧归鸾把下人都指出去,关好房门,这才发现旁边的椅子上还坐着一人,瘦得不成模样,只像根枯木似地挂着件灰衣,静静依靠在一旁。 “父亲。” 李玄宣睁着眼睛点点头,目光停在李渊蛟身上,这些年他最不好过,幻像纷纷,眯着眼盯着李渊蛟,好像在回忆什么。 一家三口的气氛沉郁至极,李渊蛟是个不会说温情话的,就一个劲地跪在地上,看着木芽鹿喘气。 木芽鹿只笑着看他,好像没有话说,又亦是说了,到后头唇齿发凉,手脚冰冷,手臂青黑一片。 李玄宣手中拿着枚烟斗,默默抽着,细白的烟气弥漫,三人静默着,眼看着木芽鹿进气多出气少,一点点失去生机。 “嗬!” 李玄宣咳嗽一声,站起身来要说些什么,李渊蛟却只抱着母亲自顾自地出去,留下他一人在屋中吞云吐雾。 日头正盛,刺目的光透过门窗照亮他难看的脸庞,李玄宣面上没有表情,两手却颤颤,显示出极其不平静的内心。 他咳嗽两声,走到萧归鸾跟前,从储物袋中取出三叠符箓,花纹繁复,五颜六色,各类符箓皆有,他开口道: “归鸾!这是我今年画的!” 萧归鸾愣愣地接过,李玄宣嘟嘟囔囔地驾风飞去,往黎泾山上去取空白符纸了。 一时间只留下萧归鸾一人在原地站着,手中的符纸拿也不是,收也不是,心中又痛又躁,往案上一放,追着李渊蛟而去。 萧归鸾驾风找了一圈,终于寻到了夫君。 李渊蛟在李通崖墓前站着,神色已经迅速平静下来,看不出什么悲意,按着剑,一言不发。 身后的墓是兄长李渊修的,散落着些烟灰,因为长年的抚摸显的棱角要光滑许多,墓是衣冠墓,李家墓地中过半都是衣冠墓。 李渊蛟出了口气,目光在萧归鸾面上一扫,问道: “家中还有何事。” 萧归鸾点头,看不出来他的状态,有些迟疑地顿了顿,轻声道: “空衡和尚离去了。” “离去了。” 李渊蛟看起来没有什么惊讶之色,只回答道: “归北方还是去天雷峰?李曦峻呢?” 萧归鸾低声道: “去的天雷峰。” “天雷峰” 李渊蛟的面色有些阴鸷起来,低声道: “走吧,回一趟青杜峰,问问曦峻。” 感谢皮尔思的盟主今天有些迟了,不好意思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七章 突破 李渊蛟只等了片刻,李曦峻已经驾风过来,他这段时日巩固了修为,因为常常要出面,并不急着突破,依旧是练气五层,大都在修行剑法与法术。 “仲父…节哀。” 见了李渊蛟,李曦峻下拜说了两句劝慰话,李渊蛟点头,沉声道: “你把空衡放过去了!” 李曦峻暗暗吸气,恭声道: “小侄有把握…空衡修的是释修古法…实力低微,虽然客气说句法师,实力却不过练气初期,更何况此人心性光明…” 李渊蛟却听不下去,微微有怒色,手中青尺剑不曾出鞘,一击打在他背上,打得李曦峻一个踉跄,李渊蛟一语叫破: “这怎么能赌!” 李曦峻下拜道: “还请仲父信我,空衡为人光明,曦峻不会看错,他在山下看护百姓、治病救人多年,等着这个机缘…” 李渊蛟皱起眉毛,冷冷地道: 一住s://42zw.la “他空衡的机缘,与我何干?他死他活都与我家没有半点关系!为何要我家人来冒险?” “我管他等着这机缘等了多少年,释修尽是些食命之徒!你与他私交甚好,愿意成全,我却不愿!” 李曦峻听罢,抬起头,答道: “空衡若是能突破,便是释修法师,筑基之中都很是强横…他得此大恩…为我家多添一战力…” “小侄明白仲父心中之恨,可这海内诸国,释修已十得其六,我家得罪了忿怒道统,已经不能往北去,难道还要再惹上一家正统辽河寺么…” 李渊蛟嗔道: “那是你姑姑突破筑基!” 李曦峻跪倒,低声道: “仲父!姑姑筑基定然不会出事!无论谁要用、要食、要牵引命数…” 他抬起头来,沉声道: “至少要筑基才有资格被害!倘若空衡不是摩诃附体,怎么逃过袁家与乌梢前辈的眼睛,倘若他是摩诃,也要等着姑姑突破再食命,也定然是和众紫府商量好了,我家躲不掉!” “若他成心加害,在望月湖和天雷峰又能有多少差别!” 李渊蛟眯眼看着他,冷声道: “伱又怎么知道有多少差别!” 当下只把李曦峻摄住,封了修为,驾风落在祠堂,嘎吱推开大门,把他丢在大殿之中,沉声道: “给我跪着!等我捉空衡回来!” 李曦峻低头应是,李渊蛟回头便走,驾风而起便出了山,李曦明后知后觉,急急忙忙地从院中追出去,想要去劝李渊蛟,却被萧归鸾拦住。 “夫人!这…天雷峰上没有变动,何至于发这样大的火!” 李曦明劝了一句,萧归鸾却无奈地摇摇头,柔声道: “回去吧…回去吧…他叔侄做戏给空衡看着,你不要跟着掺合。” “啊!” 李曦明愣了愣,哦哦地应了两声,他虽然散漫一些,却不是蠢人,明白过来,自己驾风回去。 萧归鸾这头把李曦明劝回去,落回峰上,把迎上来的李月湘抱起,心中暗忖: “夫君还是不喜释修…” 黎泾镇中殿。 中殿的台阶之下正跪着一老者,须发皆白,练气九层修为,神色很是庄重,恭恭敬敬一拜,沉声道: “禀家主,多谢家主这些年为我父女行的方便,孟氏感激在心,如今我老迈昏聩,恐怕不能再为贵族炼制法器,愿意献上传承!” “献上传承?” 李渊平看了看面前的老人,皱眉道: “孟老说笑了,我家没有贪图前辈传承的意思。” 孟泰志低眉顺眼,答道: “老夫自以为有没几年好活,准备闭关突破筑基,本是无奈之举,死前一博罢了,只求能为我那女儿寻一条生路…我愿以我所得传承抵换,寻求庇护。” 李渊平摸不清他的来路,微微摇头,孟泰志却开口道: “我所得传承得自东海礁铸门,绝非凡物,家主且先听着我说…” 老人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道: “我所得的传承来自于礁铸门,断绝道统至今千年,恩仇皆散,干干净净,没有因果,家主可以放心采用。” “再者,此道之中有九炼六铸,绝非寻常的铸造法诀,只要有此道天赋,勤加修炼,成就绝对不低,不说铸造筑基法器,至少能有练气。” “哦?” 李渊平静静地看着他,问道: “老人家要什么?可是要嫁女?” 孟泰志再拜,低声道: “老夫不敢…小女原本有过婚约,嫁给了一东海俊杰,后被人所杀,小女也被法光所伤,绝了嗣承…” 李渊平点点头,神色微微有些放松,孟泰志继续道: “我只求两样,其一,望能让小女在公子那处学几样丹道手艺,好能够混口饭吃,不至于任人欺凌。” “其二,死后贵族能给些庇护,保全我这孤女几年,等到她有了实力,绝不麻烦贵族,自会出去闯荡,不会久留。” 李渊平定睛看了看他,问道: “老人家自东海而来,莫不是惹了祸事吧…” 孟泰志摇摇头,很是坦诚地道: “不妨与家主直言,我家不过是东海散修,后来被魔修所破,只是祖上与萧家有些联系,一路投靠至萧家…一路来死得只剩下父女二人,就算是我那女婿同样死在路上…” “原来如此。” 李渊平不咸不淡地答了一句,问道: “可我却特地去查过,东海近来并没有姓孟的炼器人家,也很少见什么炼师离开东海。” 孟泰志苦笑着摇头,回答道: “我家本是小宗门元庭岛客卿,后来被魔修攻灭,这才流浪在外,家主大可顺着去查,萧家也是晓得的。” 李渊平点点头,复又问道: “那你这器道传承为何不交给萧家?紫府仙族庇护,岂不更好?我家不过是世家,哪里比得上?” 孟泰志摇摇头,显得很是无奈,苦笑道: “自然已经给过了,这才有机会到湖上来,否则几百年前的一点关系能算得上什么?连仙族的门槛都踏不进去。” 李渊平盯着他看了眼,点头道: “老人家交付了传承,便送你那女儿上山罢,我这头自会联系萧家。” “多谢!多谢家主!” 孟泰志顿时松了口气,笑着道谢,急忙退下去,李渊平招呼了一旁的李曦峸,吩咐道: “让曦明修书一封给元思前辈,问一问是否确有此事,如若属实,便取了这传承。” 李曦峸看了看他的脸色,有些迟疑,提醒道: “可是明弟…易被美色所动…若是与这孟氏有了情…倘若他隐瞒了什么仇怨,到时候有人寻上门来…” “无妨,先找元思前辈确认一二。” 李渊平解释道: “只要这人的解释没有问题,过上几年此人便离去了,无伤大雅。” “孟灼云自然不是问题。” 李曦峸迟疑道: “只怕到时候明弟舍不得,要留着人…” 李渊平冷笑一声,径直道: “这混小子能有什么情?他是个顶无情的,在萧家厮混了几个女郎,兴许留了种,你看他可曾问过?妾室众多,又有见他为谁说过一句话?” 他有些意兴阑珊,摇头道: “这孩子心中首要的还是自己的大道,女色不过是一阵消遣,其余的在他的大道面前都得通通靠边站…养了这么多年,我算是看透了。” 李渊平咳嗽了两声,有些痛苦地弯下腰来,李曦峸连忙去搀扶他,渡了些真元进去,李渊平休息一阵,这才慢慢恢复过来。 他淡淡地道: “随他去吧,反正孟氏不能有嗣,两人亲近也好,苟合也罢,随意他消遣,时间到了,便让孟氏离去即可。” 李渊平神色平静,以一个父亲的肯定口吻道: “他比谁都无情,不会挽留。” 李渊蛟驾风一向谨慎,用着玄纹灵雾遮掩着,又有行气吞灵加持,速度极快。 行气吞灵对李渊蛟最大的加持还是修炼速度上的增幅,他自小修炼速度比不上李清虹,在这箓气下一路赶超,到了如今的地步。 ‘曦峻…很是信任这和尚呐!’ 李渊蛟一头驾雾而行,一头则仔细思量着。 空衡的事情他是仔细问过萧家的,也与几位道友私下里交谈过,古释修是有渡劫的说法,北方的几个摩诃若是化身而来,不至于能瞒过仙鉴。 话是这样说,方才李渊蛟虽然是做戏,也暗地微微动了怒火,并非针对空衡,而是李曦峻言辞间对空衡的袒护: “你大父死于释修,你曾祖亦死于释修,到头来竟然对一个释修这样袒护!” 李渊蛟同样知晓空衡为人,却很难接受,当下只叹了口气,飘飘地驾风落在蕈林原上。 蕈林原一片沃土,青绿色的林子郁郁葱葱,越过这片林子,便见黑森森的山峰跃起,山上都是大小孔洞,四周封锁着。 这山上的矿石全都是紫黑一片,隐隐有雷光引动,时不时有雷霆击落,发出一阵阵剧烈的轰鸣,山上有一座阵法庇护,想必李清虹就在其中。 李渊蛟这才在山脚落下,便有一人忙不迭驾风地过来,不过练气修为,恭声道: “前辈,此处乃是我袁家地界,有何指教?” 李渊蛟摆摆袖子,沉声道: “青杜李渊蛟。” 这袁家的练气修士顿时明白,拱手道: “前辈请上山,乌梢前辈在院子里。” 李渊蛟点头,飞身上去,玄纹灵雾笼罩,隐匿身形过去,大老远就听着一声嘶吼: “臭和尚,你又在念什么经!” 李渊蛟嘴角微微一抽,李乌梢一向是凶狠阴毒的模样,少有这样失态,举目望去,黑衣青年正一脸暴躁,在院墙立着。 “乌梢道友…这叫《尊修伏折言》,北方七道最善用此经降妖…你且多听听,今后有个防备。” 院中的空衡赤裸着上半身,笑容很是平和,手中掐着金光,李渊蛟微微一愣,不到三年,此人竟然已经成就法师了! 李乌梢咬牙看着他,看起来很是头疼,空衡轻声道: “道友记住了,平心静气,定神守心,我教你几道口诀,能够抵御此道。” “去你妈的。” 李乌梢嘴上骂了一句,却也没有做什么动作,很是老实的乖乖听着,空衡于是洋洋洒洒数百言,李乌梢都记下来了,奇道: “和尚,我听完北方释修最喜捕捉妖物,控制驯化,迷了心智,可有此事?” “自然有的。” 空衡眉头皱起,沉声道: “一旦被这法术所控,可不是交付性灵能比的…便会沉迷其中,由身自心截然变了一模样,成了所谓的灵兽。” 李乌梢心有余悸地摇摇头,问道: “那你岂不是也要捕捉妖物?” “非也。” 空衡摇头: “术法自渡,不能渡人,如是以术法迷人心智,乃是邪道,不能见世尊。” 李乌梢看了他一眼,点头笑道: “你还真是个古修士,难怪你说辽河寺一日不如一日…修行突破如此困难罢了,有法术在身却不能施展,自然争不过。” “不错。” 空衡点头,看上去并不是很在意自家道统,当下盘膝坐下来,有些发愁: “不晓得曦峻会不会受我牵连…” 李乌梢坐在一侧,劝道: “要我说,你既然成了法师,不如早早回去…省得还在此处惹事,你刚刚突破,消息我已经传回去了。” 空衡低声道: “我在此地看着,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也能有个照应,我如今好歹也算个法师,筑基也能打一打的。” 李渊蛟听了几句,驾风落下去,现出身形,惊得空衡与李乌梢原地跳起,李乌梢骇得差点现回原形,唯唯道: “乌梢见过主人!” 他偷瞄了一眼李渊蛟,见他神色如常,悄悄送了口气,空衡则很有些不安地用细眼瞄了他一眼,答道: “小僧见过道友。” “法师客气了。” 李渊蛟很是平静地道: “法师既然已经突破成功,不如随我归去。” “是。” 空衡应了一句,恭声道: “不过我寺秘法要引动太虚阴雷,小僧借着清虹道友凝聚仙基时玄雷成泊修行,小僧既然已经突破,想必清虹道友也快成了。” 谢谢Loughshinny的盟主o(╥﹏╥)o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八章 青杜李清虹 “清虹将成了!” 李渊蛟听得微微一喜,只是他心思很深,面上只点了点,低声道: “法师先与我回去吧。” 空衡在李乌梢面前话还算多,在李渊蛟面前只点头起身,两人飘飖着驾风而起,从道上驾风回去。 一路无言,空衡驾着金光,手中禅杖光芒流转,看起来大有不同。 李渊蛟打量一眼,问道: “法师既然已经突破,今后有何打算?” 空衡微微低头,应道: “贵族若是有所要求,空衡竭力报答,若是无所求,空衡将依旧在望月湖上修行。” 两人到了峰上,空衡告罪一声,落下去修行,李渊蛟则落回峰上,并没有继续闭关,而是在林中负手立着。 果然过了一炷香时间,便见着阵外急急传唤,空衡的声音很是急切: 一住s://42zw.la “小僧欲拜见渊蛟施主!还请开一开大阵。” 直至落到李渊蛟面前,空衡急切道: “前辈!小僧…万不得让曦峻为我受难。” “先前只想着自家修行之秘,不能多说,故而迟迟不曾吐露,是空衡的不对!如今已经修成了,要多谢贵族成全…” 空衡连着辩解许久,李渊蛟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空衡来李家十多年了,他的为人有目共睹,李渊蛟虽然不甚喜欢释修,这等战力却不能白白浪费。 ‘此番打听完底细,此人兴许能用一用。’ 李渊蛟答道: “此乃我家事,不劳烦法师费心,待到罚完他,自然会放出来。” 空衡摇头,还欲说话,李渊蛟问道: “辽河正法成就法师,与赵国释修可有不同?法师如今的实力,恐怕不在寻常筑基之下吧?” 空衡只好接着他的话,连连摇头,答道: “施主不修佛法,此中很是复杂,小僧说不明白,只与紫府金丹道的筑基不相上下,若是与北释七道相比,还要差上一筹。” 李渊蛟见过古仙修王家王寻,本以为古释修也会强上许多,顿时有些讶异,问道: “古法还不如今法?!” “不错。” 空衡叹气,解释道: “释道中法师、摩诃分别对应着筑基与紫府,法师一道,要内修法术,明经求缘…” “可如今的赵国释修走了捷径,法师不修法,而是去拜摩诃法相,日日口诵其名,借用神通,又共用金性打造巨像,借以修炼,故而实力很是强横,远胜筑基。” 李渊蛟难得听见这密辛,很是专注,空衡继续道: “此道不自修,结果成就了不伦不类的怜愍,没了本该修出的神通,成了强一筹的法师,面对紫府自然弱了一筹!” “反而是这些摩诃,少了天道制约,一世又一世随意转生,原本是九死一生,如今是稳稳当当,比紫府强出许多。” “原来如此!” 李渊蛟对这释修的实力疑惑了许多年了,心中的疑惑一解,眉头舒展,空衡叹道: “因是借来摩诃法力,于是法师尤为神异,迷心、收纳、术算无一不能,僧兵、佃户被迷了心智,受控于法师,怜愍、法师又受控摩诃,偌大的赵国,夙兴夜寐,亿万百姓竟然没有一人迥异、一句悲哭、一声异议!” “上头法师一句,下头欣喜从命,杀人有理,食人行善,老人排着队争先恐后入腹,小儿只希望快快长大,好登极乐。” 空衡眼中有泪光,低声道: “如此世界,众法师谓之曰──” “地上释国!” 空衡有些迷茫,喃喃道: “释祖曾自言要成就大同,叫世间无恶无悲,无杀无争,他们是做到了,赵国百姓无一日不喜,无一日不乐。” 此言一出,李渊蛟只觉得窒息不已,沉声问道: “那…那赵帝呢!” “那胡羯…” 空衡低头: “胡羯千年前入关时很是威风,天命加身,帝王之相,以期能世世代代作帝王,赵昭武皇帝父戚延力压释教,一夕身死,子孙不过一百年便拜倒在摩诃脚下。” “再后来奉交金性、迎摩诃进京,如今的赵帝有如奴隶,只会跪拜了!” 李渊蛟默然,低声道: “难怪说…赵国无出头之日,生时何等模样死亦是何等模样,心智尚且不是自己的,哪里来的出头之日。” “害!” 空衡叹了一句,低声道: “小僧失态了,我道统源自北释,与赵释不和,一向有悲赵之心,施主见笑。” “至于对与不对,谁能辩之?我辽河寺治下夜夜都有百姓奔逃,偷渡进入赵国,甚至以死相逼,称我寺为邪道。” 空衡很是萧索,在峰上驻足,李渊蛟又问了些边角的问题,摆手便让他下去。 空衡和尚是个讲道理的,虽然还想为李曦峻争辩几句,低声叹气,轻声道: “是曦峻为我受难了。” 言罢自己驾风离去,留下李渊蛟在原地负手站着,手中捏着青尺剑,犹豫不决。 “仲父!” 正犹豫着,李曦明从后头驾风过来,拱手下拜,低声道: “晚辈恭贺仲父,修为精进,早成紫府。” 李渊蛟归来,算是闭关而出的第一面,李曦明驾风过来拜见,言语很是恳切: “曦峻也有他的道理…” “练气六层,不错。” 李渊蛟不答,看了看他的修为,微微欣喜,问道: “看样子距离突破练气七层也不远了,三十岁左右应能冲击筑基。” 李曦明把自己前后修行的大小事物一一说了,李渊蛟听罢便上了心,疑道: “你这…闺中事还有助修行?!” 李曦明听得面上有些尴尬,点点头,李渊蛟却不会草草略过,从储物袋里翻出一名玉简来,仔细读了读,沉声道: “好像是有这事!虽然不晓得《金殿煌元诀》是哪道金性,可毕竟是煌阳之属,左右也说得通。” 言罢点点头,低声道: “我已知晓,你下去罢。” 他看着李曦明远去,拿起桌上的小信,这信很早从青池宗送过来,李曦治让人省心,把消息打听的清清楚楚。 “血暾果。” 这灵药李渊蛟闻所未闻,只能先放出人手去打听,至于要寻到这物,恐怕还要深入山越。 “先闭关修炼,此事等清虹突破归来再说!” 李曦明这头回到院子里,打开那只黑漆漆的炉盖,其中的药液晶莹透亮,微微有些发灰,看起来有些粘稠。 “还好!还好!” 一来一去很快,炉中的药还未成形,不至于烧坏了这炉丹药,李曦明天赋本就很高,又得了萧元思教导,归家至今还不曾烧坏一炉丹药。 他花费了些时间把剩下的丹炼成了,一炉中出了六枚,在玉瓶之中收好,外头突然响起敲门之声。 “笃笃。” 李曦明微微皱眉,门户嘎吱一开,进来一下人,恭声道: “大人,外头来了一个女修,奉家主之命,说是来求教。” “求教?” 李曦明愣了愣,轻声道: “引她上来。” 这下人退下,不多时上来一女子。 这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姿容甚丽,皮肤很白,身着藏青色的衣裙,眨着眼睛,下拜道: “小女孟氏,见过前辈。” 李曦明低眉垂眼,轻声道: “原来是孟氏。” 孟灼云见他眉眼低垂,上下一眼,已经看出李曦明神态有些不对,只恭声道: “小修受命,前来向前辈请教丹道…家主那头也是允诺过的。” “好。” 李曦明上下打量,眼中有异色,笑道: “你唤出心火,我且看看。” 他这才和李渊蛟说完,孟灼云便来了院中,难免他多想,李曦明心中拿不定主意,只温和地先教着,暗道: ‘难道孟氏准备投入我家门墙,故以女子妻我?她即将突破练气,想必能对我修行大有裨益。’ 孟灼云是个十足的美人,皮肤细嫩,容貌娇俏,李曦明自然不能免俗,嘴上说着炼丹的秘诀,心中却有了念想。 这头的孟灼云也不是小女孩了,心思精明得很,心中自暗动: “这李曦明看起来与李家人很是不同,听闻颇恋美色,若是能引之为恃,说不准今后能在李家好过些。” 两人各怀鬼胎,对视一眼,郎有情妾有意,说话声都轻细起来。 李曦峻并没有在祠堂跪多久,仅仅是几日便自行修炼去了,倒是空衡上心了,时时来问。 李家四平八稳地运行着,直至冬去春来,大雪皆化尽了,一道法光自西而来,腾云驾雾,很是急切。 这法光停在李家地界上,立刻有人驾风来迎,却是徐公明,练气中期,抱拳道: “不知道友…” 这法光停下来,现出身形,却是一彪形大汉,虎背熊腰,怒目圆瞪,看起来很是急切,身着皮甲,只叫道: “可是黎泾李家!” 徐公明愣了愣,纠正道: “现下是青杜李家…” 这大汉一身气势磅礴,两眼微红,狠狠一张,骂道: “我管你哪个什么青杜,我只问你家有没有宛陵花!” 徐公明这才发现此人居然是筑基修士,心中大骇,愣道: “我家确有此物…不知前辈…” 这筑基大汉顿时大喜,伸手就拎起他的领子,狠狠地道: “速速取来与我!叫不了你吃亏!” 徐公明被他这一捉只觉得四肢生疼,口中啊啊直叫,心肺中仿佛有火在烧,勉强道: “前辈稍等,我去禀报长辈!” 这大汉这才肯罢休,急急忙忙地松开他,叫道: “去去去!” 徐公明不敢怠慢,连忙驾风下去,这头的一众玉庭卫也早已发现,连忙围上来,李曦峸驾风过来,沉声道: “怎么回事!怎地来了个别家筑基!” 徐公明将前因后果说了,李曦峸皱眉道: “这是什么事!明年就要缴纳供奉,这几年收成的宛陵花早就卖给了其他世家!哪里还会为他专门留着。” “家中虽然留有几分自用,也是在老祖的洞府之中,他早已闭关多时了!” 两人这一商量,上空那大汉按耐不住,叫道: “那几个小子!你家到底有没有这花,莫要浪费老夫时间!” 他急切不已,踏步伸手,一众修士如临大敌,连忙把李曦峸护住,一旁的陈睦峰叫道: “前辈可考虑清楚了!” 这大汉顿时止步,虽然很是着急,好歹还有理智在,阴沉沉地扫了一眼,咬牙切齿道: “那就速速把花给出来!” 李曦峸同样很是紧张,吩咐道: “速速去青杜!把老祖唤出来!” “轰隆!” 话音刚落,滚滚的雷声呼啸而来,在天地中久久徘徊,硬生生将他的话语掩盖住了。 “轰隆!” 南边乌云滚滚,闷了一个冬天的雷声压抑着响彻天空,春天的第一声天雷响起,一道绚丽的紫光自南而来。 “道友有事相求,却行事如此霸道,恐怕是不将我家放在眼里!” 却见一筑基女修驾雷而来,玉甲温润,柳眉杏眼明媚好看,偏偏暗含着警告之意,显现出格外的英飒来。 她乌黑长发在风中缓缓披散,衬托着小巧玲珑的耳朵很是精致,长发上紫色稀碎的雷霆流动,放出几道银白色的光晕,看得在场众人齐齐呆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姑姑!” 李清虹手中银白色的长枪倒提着,英姿飒爽,缓缓落在跟前,李曦峸最为激动,当场就失声叫出来,表情中的喜意也止不住,哈哈一笑。 李清虹微微点头,眸子一如既往的明媚好看,看向自己家人时显得温和许多,却越发动人心魄,足下踏着滚动的雷电,拉近了距离。 身后的黑衣青年李乌梢满眼敬畏,很是恭敬的弯腰退在后面,衣服上还有些狼狈痕迹,焦黑一片,看起来是刚刚被揍过一顿。 这彪形大汉被这么一喝,原本有几分羞恼,只是目光在她身上停留,惊艳几次都没能挪开,有些中气不足地道: “阁下又是何人!” 李清虹一身装束干练,英姿飒爽,不施粉黛,只凭着雀跃的紫色雷霆为本就英气的脸庞平添了几分煌煌不可侵犯之意。 她眼中紫电氤氲,朗声道: “青杜李家,李清虹。”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九章 哭声 面前的彪形大汉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要紧事,面前的李清虹又很是强硬的模样,只能低声道: “先时是在下无礼冒犯,我只求一朵宛陵花!请道友成全!” 李清虹见他服软,翻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盒,和气地道: “救人要紧,道友先取去用。” 大汉顿时大喜,都来不及说什么感谢话,讨论什么报酬,用力点头,接过这花,如风一般远去了。 李清虹这才收枪落下来,紫电闪烁,下头的李曦峸满面喜色,笑道: “恭喜姑姑!” 她轻声一笑,摸了摸李曦峸的脑袋,柔声道: “当年在山上闭关时还是个被雷声吓掉枪的小娃子,如今一转眼都是三十岁的人了,差点儿认不出来。” 李曦峸只嘿嘿笑着,欣喜之色怎么也掩盖不住: “姑姑突破成功就好,成功就好。” “蛟哥呢?” 李清虹紧了紧手中之枪,问道: “难得筑基,要与他好好打一架!” “哈哈哈…” 便听着笑声自远而近,黑衣男子驾风而来,面色很是得意: “清虹果然成了!” “见过老祖!” 原来是李曦峸先前派去唤李渊蛟出关,这头已经赶过来了,一众修士连忙下拜,李渊蛟难得喜色溢于言表,哈哈大笑: “好啊!好啊!” 这头挥挥手,把一众外姓修士通通赶走,这才上下打量一眼,看着李清虹柔和的笑容,他赞道: “《紫雷秘元功》不愧是古法,你这驱雷掣电,紫光流转,一身气势倒是比我出众许多。” 李清虹笑道: “我成了仙基玄雷泊,气海之中已经化为雷池,紫银两气升腾,举止之间雷霆涌动,很是了得。” 她挽了挽发,面上的表情很是满意: “家中几道法诀我都看过,玄雷泊古朴大方,估摸着乃是紫府金丹道初创之时所着,神妙之处与当今的仙基有些出入。” 她伸出手来,掌心向上,紫色雷霆涌动浮现,慢慢化为一道深紫色的玄奥符文,萦绕紫光,在她掌心之中沉沉浮浮。 李清虹凝聚这枚雷符看起来消耗很大,面色微白,解释道: “此乃秘元玄雷,最善杀伐除魔,已经可以引动天地雷霆辅佐,再加持《紫雷秘元功》中的紫符元光秘法,威力恐怕令人咋舌。” “这玄雷难以保存,唯独可以通过紫符元光秘法在我气海雷池之中存放一枚,待到斗法之时取出,猝不及防,威胁极大。” 这玄雷弥漫着一股强烈的危险气息,看得李乌梢默默咽了口唾沫,暗暗道: “方才仙子出关,我被她手中雷霆打得节节败退,只忖着这雷法威力惊人,不曾想还有玄雷未用…若是生死之战,恐怕猝不及防之下被她两下劈死。” 李渊蛟亦是眼皮直跳,眼中有欣喜之色: “《紫雷秘元功》难是难了些,所得亦是丰厚,这道秘法与之相辅相成,硬生生将战力拔高了好几层。” 李清虹双掌一合,把雷符收回气海雷池,接着道: “玄雷泊还有一道设坛作法,沟通天地降下宵雷之能。” 她柳眉轻蹙,有些犹豫地道: “只是听闻如今天地与古时不同,不晓得这法术还能不能用上…” 两人正聊着,空衡驾风过来,白嫩的面上带着些笑容,低眉垂眼: “空衡见过施主,恭贺施主筑就仙基!” 李渊蛟还算客气地点头,李清虹只微微一顿,答道: “法师这修为也大有进展,同喜。” “是…是…” 空衡唯唯应了,低眉驾风落下去,口中喃喃念着经,很是用功,告罪一声,自顾自地落下去了。 李渊蛟看着李清虹皱眉的模样,把前后的事情一一给李清虹说清楚了,李清虹这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答道: “我这功法来自雷云寺,看起来是辽河寺有些渊源…只是我心中始终有一疑惑。” 李渊蛟偏了偏头,便见李清虹道: “这雷云寺分明是古释修,怎么《紫雷秘元功》明明白白是紫府金丹道的路数!岂不是敲着木鱼念道经,好是没道理。” 李渊蛟亦有不解,思量一阵得不出头绪,只好记下来: “我寻一日问问空衡。” 李清虹轻点螓首,随着兄长落到山上,问道: “我这一阵闭关未归,家中怎地多了一位妖将?” 李乌梢埋头在身后许久,终于得机,恭声道: “小妖李乌梢,本生于东海,误入咸湖,所幸得了主人眷顾,投身青杜…” “诶!” 李渊蛟听得嘴角一抽,打断道: “你倒是学了个口绽莲花,哪有那么肉麻,玄岳孔氏邀我出手,本要杀这妖,我家正缺筑基战力,便求来一道术法收了。” “原来如此。” 李乌梢嘿嘿一笑,李清虹上下打量一眼,开口道: “化形也不化个好点的叫人松懈,长得不像好人,和你见面都要提防一手。” 李渊蛟与李乌梢都是一滞,李渊蛟看着妹妹眉眼笑兮兮,无奈地摇摇头: “非要消遣我!” 李清虹却拉过他,很是兴奋地道: “来来来,我兄妹打一架!” 李渊蛟点点头,两人驾风而起,李清虹拉开距离,并不急着拔枪,手心浮现出紫色的法雷,手腕一震,紫光疾驰而来。 李渊蛟身上的青灰色蛟蛇浮现而出,他这几年又有精进,这蛟蛇活灵活现,张牙舞爪,须发飞舞栩栩如生,呼啸着跃起。 “轰隆!” 紫雷击打在蛟蛇身上,疼得它咆哮不止,深青色的水花如雨落下,满天是水,李渊蛟则在仙基庇护之下持剑而近。 泾龙王很是特殊,除却雄厚真元外,控水之能合则化为一只水性蛟蛇,分则化为蛇虾蟹龟、刀剑斧钺,李渊蛟不必亲自顶着雷霆,只纵身而上。 李渊蛟凭借仙基小有优势,心中却沉沉,如临大敌。 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妹妹,自以为靠近雷修能逼迫她出手防御不得施法,李渊蛟可不这么想,李清虹的枪法已经多年未见,如今都不知道到何等地步了。 果然,李清虹只微笑着抽出杜若枪,淡紫色的雷影浮现而出,迅疾如雷霆,狠狠地刺过来,枪影化为鸟雀之形,纷至沓来。 “锵!” 李渊蛟拔出青白色剑光,夺目耀眼,李清虹却不与他正面碰撞,只变幻为挑,抽身卸力,枪影回旋,重重地砸向侧面。 “坏了!小妹读过自家剑法,月阙剑弧可是熟得很!” 李清虹在兵器上的天赋比李渊蛟高,这一击一挑一砸,紫雷溃散,李清虹连着退出数丈,手中的淡紫色枪影回荡,逼迫而近。 李清虹这么多年修行,早就不拘泥于《折羽枪》与《游龙回影》,枪法枪势信手拈来,合为一家,她明白李渊蛟惊艳不过一剑,立马贴过去。 李渊蛟弱点被看得清清楚楚,打得很是吃力,只用剑气来回抵挡,李清虹手中枪势叠堆,一枪比一枪重,打得他连连后退。 李渊蛟面沉似水,手中剑光如水一般流淌开,分化为三道纯白的流光,锐气逼人,游走灵动。 “三分月流光!” 这三道剑气凝实沉厚,自有灵性般在空中自发游走,纯白灵亮,各自曳着流光而来,李清虹哪里认不得,抽枪回身,面带喜色: “兄长你练成了!” 李渊蛟却不回答,趁势收剑,再度拔剑而出,又添上一道月阙剑弧,李清虹舞枪抵挡,那三道流光却灵动地流转跳跃着,往她眉心小腹处飞去。 李清虹两眼猛然氤氲出紫色,手中长枪爆起银白色与深紫色交织的雷电,空中发出剧烈的轰鸣声,李清虹长枪横扫,硬生生将面前的剑光抽爆。 升腾的雷电之中跳出两道纯白色的剑光,在她的手腕上跳跃了一下,却又突兀地散去了。 “再打下去要见血了!” 李渊蛟笑了笑,李清虹收枪叹息,有些惋惜地道: “我太小看《月阙剑典》了!这可是五品剑法,哪里是一个以力破巧便可以解决的!” “清虹莫要谦虚,这两道剑光你也未必抵挡不住。” 李渊蛟摇摇头: “我也是刚刚练就,实力强横许多,若是你早一月归来,我恐怕连伤你都做不到。” “此番是我占了便宜,若是你一来便祭出那玄雷,或是趁着我逼近动用紫符元光秘法,我都要吃一大亏,还未打斗起来便受了伤,是万万斗不过你的。” 李清虹收枪,行了一礼,温声道: “往日清虹能安心习秘法,学枪术,全是家中有兄长与平弟扛着,如今清虹已成筑基,也能帮着兄长了!” “你有这心思是好的,可近几年都不急。” 李渊蛟温和地看着他,答道: “一头查一查血暾果,一头…多陪陪平弟吧。” 李清虹默默低头,嗯地应了一声,两人心知肚明,下头却上来一人,恭声道: “启禀老祖,西边的大漠中来消息了!” “姑父?” 陈冬河难得来消息,李渊蛟算算时日,却还不够一份金阳煌元,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升起不详的预感来。 果然那人下拜答道: “是讣告…” 谷烟庙。 大漠中的天气一向干燥,陈冬河在此地十几年早已经习惯,大清早起来习惯地柔声叫唤两声,没有应答。 练气修为的目力实在太好,昏暗的光线里他也能看见一边老人的干瘦身子,像一堆放在床上的柴火,毫无生机。 男人愣了愣,默然两息。 “是了,该回家了。” 他将桌案和墙边的东西收入储物袋,抱起床上的李景恬,一步一步走到院子外面,沙子很烫脚,李景恬一向要他来背。 “今日的太阳倒是小,大漠里难得这样的好天气,可惜了。” 陈冬河背着她,思量这李景恬本要等着这天气去北边看一看,要死在雨水多一些的地方,谁知一夜间突然断了气,还是死在黄沙里。 “冬河道友!” 谷烟庙主白寅子亲自相送,眼中也含着泪水,只低道: “节哀…节哀…” 陈冬河神色如常,告别众人,一众谷烟修士都很是惋惜,乃至于看他的神色有些怜悯,陈冬河一如往常地客气应付,背着妻子在风中穿梭。 越过大漠要花上几天,陈冬河半路还要停下来擦去妻子面上的露珠,触手之处僵硬,她的皮肤硬得像张牛皮,甚至还结了霜,很不好看。 李景恬死了许久,谁也没有发现。 陈冬河夜里便出去等夕阳采气,错过了时间,赶回来时她抓着床沿的被单,面色不平静,已经没了呼吸。 ‘恬儿…’ 陈冬河一出神,已经到了西屏山,这山上地脉稀薄,灵机断绝,虽然上头云牵雾绕,白雾弥漫,霞光美景万千,却只是一座凡俗之山。 凡俗之山,自然无人愿意停留,纵使西屏山如何高耸如何险峻,如何以一己之力阻断东南水脉,塑造了谷烟大漠,也依旧无人记录此山。 可李景恬很是喜欢。 陈冬河熟门熟路地落在山中,拨开稀疏的树从,山顶上雕刻了两个黑色小石台,在飘渺湿润的山雾中显得格外出尘,一偏头就能看见脚下的无尽云雾。 从此处往东望,不仅能看见完整的望月湖,还能看见几座着名的仙山,甚至连黎泾与青杜两山都在远处若隐若现。 这是李景恬喜爱来的地方,只是来往要数天,陈冬河并不是时时有空,每来一次都要让她欢喜好久,仿佛在过节。 陈冬河将她放在石台上,轻轻出了口气,很是疲惫地靠着石壁,把她的头靠在肩上,一言不发地望着远方。 山风呼啸,寂寥冰冷,陈冬河很是平静,一如生前她不开口,他便不说话。 远方,白色的无边无际的云雾在朝霞的照映下渐渐变为金红与赤红的海洋,滚动翻涌,化为种种形状。 云雾自远而近,黑色的山崖在白色的云彩之中渐渐失去踪影,一具惨白僵硬的尸体与一个老人被淹没在湿润的云雾之中。 “呜…” 白茫茫无边无际的云雾之中浮现出一阵哭声。 一个老年男人的、踉踉跄跄的、哽咽不止的难听哭声。 李景恬这段不能花大笔墨,已经尽力简洁了。 (本章完) 第四百章 鹿妖邀请 李景恬故去的消息传来,李家上下缟素,她虽然只是凡人,好歹是李项平之女,李玄锋胞妹,家中辈份最大的几人之一。 陈冬河抱着妻子一路赶回来,已经看不出异样,李渊蛟一路相迎,低眉垂眼,全程不曾说过一句话。 陈冬河总算归来,他如今也有七十岁,三十才步入练气,外貌看起来五十出头,已经算得上老人,葬礼上挺得笔直。 李清虹这头刚刚晓得母亲卢婉容的死讯,姑姑李景恬的遗体便运回了李家,两个亲人接连离世,她哀恸不已,刚刚突破而意气风发的面色又变得满是哀婉。 忙前忙后大半年,这才把前后事宜安排妥当,李清虹刚刚突破,大喜大悲修为波动,不得不闭关稳固修为,家中又留下李渊蛟。 青杜山。 李渊蛟照旧引了陈冬河进了青杜山,看他精神劲还算足,神态也很是沉稳,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客客气气地道: “这些年麻烦姑父了…如今后辈已经逐一成长起来,不必让姑父待在那荒苦之地,此后的采气交给后辈便可,姑父安心修炼。” “哪里的话。” 陈冬河先是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叹了口气,答道: “家中打算派遣何人前去?” 一住s://42zw.la 李渊蛟答道: “安鹧言有二子,皆娶我李氏女,两人如今都有中期的修为,能撑得起场子,可靠忠心,我欲让二人交替采气。” 陈冬河点头: “属下这就修书一封,交代那白寅子。” 他顿了顿,继续道: “谷烟庙白寅子有结交之心,大可派几个自己人过去,结交姻亲,不出二十年,应可以为我家羽翼,作为深入大漠的棋子。” “好。” 李渊蛟欣然应允,灵识一扫,眼前的陈冬河已经有了练气八层修为,于是客气地道: “姑父这些年劳苦功高,不能不赏,家中有枚密传的破障丹药,姑父取去服用了,突破练气九层。” “这…我已经是颓老之躯,哪里值得上这药,不如留给曦明曦峻…” 陈冬河皱起眉毛,他这话说得很是恳切,不是客气敷衍: “老夫都七十余岁了!突破练气九层早些晚些又能如何呢?还是给晚辈…” 李渊蛟只好硬将丹药往他手中塞,解释道: “已经给孩子们留足了份额…姑父这样何以服众!” 陈冬河只好收起,自己念叨了两句玄景灵誓,寻一处闭关去了。 李渊蛟往石凳上一坐,陈冬河带回来的一众旧书堆放在桌上,都是李景恬生前收集与注释的,他将之收起,轻轻叹了口气。 “姑姑…可惜了。” 他在院中坐了一阵,进来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拜道: “曦峸拜见老祖。” “嗯。” 李渊蛟一抬手,以法力托起他,李渊平这大半年来身体渐渐虚弱,族中的事物大都交到了李曦峸手中,李曦峸拱手道: “家中产出渐多,通过妖兽在湖中饲养的灵鱼第一批已经收获,足足卖了七枚灵石,今后将越来越多,每年至少能增加四五枚灵石的收入。” “至于两道矿脉已经深入挖掘,暂时还没有寻到太多矿物,再过上几年,应有产出。” 李渊平接手李家时是年年赤字,拆东墙补西墙的落魄世家,交到李曦峸手中时已经是年年有十余枚灵石盈利的好帐目了,李渊蛟听着收入暗暗点头。 “近年家中又添三位练气,五位杂气,已经在五峰之中替换数位胎息。” 李家如今已经显现出世家的架势来,杂气修士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练气修士亦不少,李曦峸自己也有练气三层修为。 “练气九层安鹧言为首,陈冬河、曦明、玄宣叔公都是练气后期修士,田仲青、徐公明、白猴、陈睦峰、李汶等人练气中期,练气前期则有外姓、玉庭卫十一人,练气修士共计二十七位,杂气四十一位。” “筑基则有仲父、清虹姑姑、乌梢前辈、空衡法师四人,如今我李家之势已经直追当年郁家,已是湖上霸主。” 李曦峸叹道: “如今我家治下黎民已逾四十五万,灵田拮据,已经尽力控制,只受限于三家之誓,不得北进,否则席卷望月,并密林、夺寒云,费郁两家何足道哉!” 上头又有筑基修士新晋,李家上下的气相一派生机勃勃,练气与杂气修士渐增,随着让渡五峰,设置权位释放出来的空间消耗殆尽,又有些僧多粥少的架势。 李渊蛟听着李曦峸一一说罢,轻轻点头,答道: “要想北进…除非先叫郁慕仙身死,再在青池宗内有一席之地,让望月湖隶属至青穗峰…方可成势。” “青池七十年一轮隶属,元乌峰也只余下二十来年了。” 李曦峸应了一声,李渊蛟则低声道: “如今我家已经有四位筑基…大可考虑着在海外设置一分家…一来海内的筑基妖将大都有些背景…不好擒拿,二来也能沟通内外,获取灵物,消化人口。” 李曦峸只等着他拿主意,唯唯诺诺地应着,李渊蛟心中依旧有些悬,只能自顾地道: “一来,海外大小岛屿大都有主,很难找到安全又宽广落脚点…二来至少要两位筑基才能站稳跟脚,派谁出去…都不是很妥当。” 李乌梢是东海地头蛇,本是最适合跟着派出去的,可望月湖中的矿脉才刚刚开始挖掘,没了妖将镇守,一群妖物可不会顺着谁的脾气,若是李乌梢离去久了,恐怕要出问题。 李渊蛟正在心头计算着,却见下头安鹧言急匆匆地上来,恭声道: “老祖!有只狐狸送信过来。” “嗯?速速迎上来!” 李渊蛟听闻是狐妖,知是白榕狐来信,连忙回答,安鹧言表情有些怪异,点点头下去了。 不多时,安鹧言又驾风上来,怀中抱着一只枕头大小的赤狐,血足青眼,口中叼着枚玉简,很是乖巧的模样。 “原来是狐狸…不是狐妖…” 李渊蛟这才明白安鹧言的话,把那枚玉简接过,仔细一读。 “…洞中已经指派妖将前来…是只鹿妖…筑基中期修为,送了好礼上门…欲与贵族谈一谈…” ‘原来是新妖将上任…这妖洞的反应也够慢的…’ 李渊蛟恍然点头,将玉简递到李曦峸手中,他看了两眼,迟疑道: “这妖鹿…是怕我家吧!” “能不怕么!” 李渊蛟呵呵一笑,解释道: “上任前几年才死在我家手下,又让白榕狐打点的干干净净,一点风声也没有兴起,这通常是三宗七门的待遇了!” “他硬着头皮前来镇守,自然要跟我家谈妥了,否则岂不是呆呆的坐在那峰上,等着我家来取他性命?” 李渊蛟打量了一眼乖乖站在面前一动不动的小赤狐,轻声道: “那便看看这鹿妖是个什么货色。” 李曦峸微微点头,让安鹧言抱着狐狸退下去了,这才提醒道: “老祖…玄宣叔公…心魔愈来愈重,老人家虽然不说…却不能袖手旁观。” 李渊蛟面色有些阴沉,甩了甩袖子,沉声道: “曦峻和我提了数次了,我去打听许久,听闻衡祝道门有化解之法,你寻人带他去一趟!” 甩下话来,李渊蛟很是不在意的模样,自顾自地驾风离去。 李曦峸愣了愣,苦笑两声,抬起头看着他飘然而去的背影,为难地喃道: “可…可花费甚巨,玄宣叔公左右不肯去啊!” 他左右为难,一旁的玉庭卫默默立着,李曦峸暗忖一阵,低低道: “只能问一问峻弟了!” 祠堂。 李曦峻在山上又呆了小半年,众人当他是被禁足,无人打扰,他也乐得清闲,修炼剑道与法术,两者皆有精进。 李景恬的消息传回来,李渊蛟进来与他聊了几次,他在祠堂中换上白衣,心中还惦记着李玄宣: “老人精神劲本就不好,不晓得能不能吃得消。” 在祠堂中又修行小半月,李曦峻本算着三年期满再出去,李曦峸急急忙忙来了一趟,把这左右的消息一说,李曦峻顿时坐不住了。 ‘两头都不服软…害!’ 李曦峻心中担忧李玄宣,听闻李清虹闭关,李渊蛟又外出不见,按耐不住,终于是出了祠堂,往丹阁飞去。 停在丹阁门口,便见着门侧静静立着一女子,肤白貌美,竟然有练气修为,眼神很快地在他面上一停,恭声道: “小女见过前辈。” “原来是孟氏。” 李曦峻很是疏离地应声,自顾自地敲门。 李曦明正捏着朱红的长行元火炼丹,两手一推,其中飞出六枚丹药,挨个收好,轻声道: “哪位道友?” 李曦峻等了片刻,直到他收起丹火才进入殿中,李曦明难得规规矩矩地炼丹被他撞上,很是高兴,笑道: “在里头憋了一年,肯出来了?” 李曦峻摇摇头,问道: “我且问问你,叔公今年服丹多少?可还算正常。” 谈起这个,李曦明面色也不是很好看,低声道: “甚是难办,静心丹、玉冰丹、转云丹都已经服过许多,效果越来越差…恐怕不能再拖了,大父一向不肯开口说,仲父也不常问…” 李曦峻轻轻摇头: “仲父已经来了数次祠堂,就是等着我提这事,两个长辈虽然表面不甚亲近,终究是父子。” 李曦明有些酸楚: “都放不下面子,扭扭捏捏的…” 他这话说得不清不楚,也不晓得在说谁,李曦峻看了他一眼,摇头叹气。 李曦峻这些年在祠堂可是仔仔细细查了族史,当下只道: “父子俩本有隔阂,唯一可以化解的大伯又早逝,隔阂越深,玄宣叔公拉不下脸,蛟叔也说不出软话,可心中都很是难受…” 李曦峻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温声道: “蛟叔嘴上不说,心中明明很挂念,早些时候就派人去打听了,如今叔公的模样已经不是寻常的丹药可以救治,在衡祝道门有一静心仙咒,应有办法。” “我亦晓得。” 李曦明答了一句,无奈道: “这法术要诸多灵物辅佐,一次要四五十枚灵石,大父节俭惯了,哪里肯依!” “这却好办。” 李曦峻低声道: “我以寻找灵水之名把他骗出去,等到了衡东郡,先斩后奏,把衡祝门人请来,叔公便不得不从了。” 李曦明连连点头,道: “好法子,只是你两人南行,如今魔修众多,恐怕出事…” 李曦峻答道: “不必担忧,让空衡送我等过去,他出身释修正统,静心养气很是擅长,也不至于半路出了问题。” 他眨眨眼,笑道: “只是这事情我不方便开口,还要你当作你的主意和蛟叔说了。” 李曦明会意点头: “明白。” 李曦峻也不啰嗦,轻轻点头,径直驾风往山上洞府飞去,去请李玄宣了。 留下李曦明丹阁中出神坐着,孟灼云轻轻推门进来,柔声道: “明哥儿…” 李曦明松了口气,引她上来,两人对视一眼,孟灼云往他身侧一坐,两人相处一年多,早就捅破了窗户纸,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李曦明很自然地拨开她的白衣,捏住她光滑细嫩的肩膀,心中想着别的事情。 他目光在孟灼云姣好的眉眼上停留一阵,却发现她的发上钗了一朵深蓝色的桂花,看样子是法器,在她一袭白衣下衬托得格外好看。 孟灼云状似柔情,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温声道: “这是我父亲死前留下的,他老人家打造了数日。” 李曦明低声道: “孟老去了?什么时候的事!” “昨夜。” 孟灼云静静地道: “他不自量力,才闭关突破三月便身亡了。” 李曦明顿时讪讪地松开她的肩膀,安慰道: “节哀…节哀…” 孟灼云笑了一声,柔声道: “怎地?今天不做了?” 李曦明絮絮叨叨: “孟老可惜了…害,生死如此,没有办法的事…人活了一百九十几岁,许多筑基都没有他活得长的嘞…你想想有几个修士能活到两百岁…” 孟灼云看着面前啰啰嗦嗦的男人,很是好笑地嗤了一声,忍不住垂下泪来,泪盈盈地吻住他,在他下唇咬了一口。 李曦明口中微咸,晓得她心中难过,啰哩巴嗦地开导着,面前的孟灼云终于不装了,含着泪叫道: “你还做不做了!” 李曦明呆呆地看了她一眼,拉她进了怀里,面前的女子终于大哭起来。 “哎呀!你想想几人能活到两百岁…” 李曦明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孟灼云边哭边笑,眼神很是复杂,良久后才轻轻叹息。 “唉!” (本章完) 第四百零一章 路垦 李渊蛟驾风穿过大黎山北麓,脚底的山川云雾掠过,玄纹瓶中的玄纹灵雾喷涌而出,他负手驾雾而行,面上的表情沉静如水。 ‘曦峻应能安排好…老头虽然固执,可终究年纪大了,精神劲不好,委婉些也能骗出去。’ 李渊蛟沉着脸,他一向对李玄宣这般不保重身体的举动略有些不满。 ‘硬是要拖着…’ 李渊蛟突然想起年幼之时,母亲木芽鹿与他孤零零地坐在院子之中,木芽鹿尚年轻,披散着秀发,柔声道: “你父亲…很无趣…这辈子唯独爱一物——便是这李家,后来勉强添个修儿。” “连带着他自己…李玄宣也不甚喜爱,乃至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从不爱惜羽毛,把自己看得很贱,甚至比不上几颗灵石。” 李渊蛟当时尚不懂此言之意,如今见了父亲李玄宣这幅模样,心中明白过来: “李家上下众人,他唯独看扁自己,老祖身死,他早就没有活着的兴头了。” “一个劲日夜不息画符,是有了寻死之心,只是又不敢死。” 李渊蛟心头敞亮,却说不出口,母亲木芽鹿死前不曾看李玄宣一眼,李玄宣也不曾掉一滴泪,李渊蛟夹在中间,又悲又怒。 一住s://42zw.la “罢了。” 李渊蛟不愿想太多,将思绪撇开,在山峦中前行一阵,便见上头飞上来两只棕色的妖鹿,皮毛光滑细腻,一左一右,齐齐憨声道: “小妖见过上仙!” 这两只妖鹿都是练气后期,鹿首都快埋到云里去,不敢看他,只把目光在青尺剑上一瞟,惊恐不已。 李渊蛟微微点头,左边的鹿妖急忙道: “小的是妖将大人手下小妖,大人特地备了酒宴,只恭请上仙过去了!” 李渊蛟见它这样客气,点头之余起了疑心,不动声色按在剑上,虽然有白榕狐作保,却不晓得这鹿妖实力如何,若是起了歹意,很难善了。 此行并没有带出法鉴,好在青尺剑中还有剑意封存,杀一只鹿妖不成问题。 ‘既然找了白榕狐介绍,应该不至于设伏害我,若是如此不智,只能动用剑意了。’ 当下只驾风过去,两头竟然都是妖物低头垂首,齐刷刷一片恭恭敬敬地排开迎接他,大多是獐麇马鹿,左右两边都是毛色相近,很是对称,把人族那一套学了个十成十。 李渊蛟有些怪异地一路驾风过来,巨大的白色榕树下摆了三个案台,最上首是白榕狐,翘着脚躺在案台上,口中叼着灵桃,看起来很是舒适。 一旁站着一中年人,棕发乌眼,长发披散,身后背着大盾,筑基中期修为,应是那鹿妖了。 案上灵桃灵杏、果酒鲜花,摆得整整齐齐,李渊蛟刚落下,这鹿妖化作的中年人立刻迎上来,客客气气地道: “在下大黎山路垦,见过道友。” 这中年人脸庞很小,眼睛圆润的,发色是少见的褐黄,应是化形之时遗留下来,眼中清明,没有什么血腥残忍之色。 “青杜李渊蛟。” 李渊蛟上下打量一眼,见他眉宇之间清气翻涌,与那猪妖截然不同,多了些好感,先是向着白榕狐一拜,恭声道: “渊蛟见过前辈。” 不说李渊蛟已经见识过白榕狐在洞中的手段,光光是白榕狐与李通崖的交情就足够让他恭敬的了,突破了筑基也不拿大,客客气气。 狐狸朝着他点点头,一翻身,提溜地窜到案后,答道: “上次那猪妖之事已经打点好了,猪妖的家底不够,我还补了几块灵石,请了这位道友过来。” 白榕狐指了指鹿妖,介绍道: “这位是路垦,我洞中好友,是个和善的妖类,今后你家大可在周边活动。” 李渊蛟道了一句谢,连忙从储物袋中取出十枚灵石补给白榕狐,白榕狐取了六枚收起,捏着个灵桃,边吃边道: “两位聊着,我还有要事。” 于是驾风而起,避开远去,鹿妖路垦这才回过头,开口道: “小妖先时在南麓修行,也早早听闻贵族威名,如今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李渊蛟只略略点头,路垦引他人入座,这才取出一玉盒,捧上前来,笑道: “此乃乾岩明果,乃是一味宝药,算是小妖见面礼,今后要在北麓修行,劳烦贵族多多指点…” 李渊蛟掀开玉盒一看,里头躺着一枚橘红色的石珠,没有气味,光芒也很淡,路垦连忙道: “道友莫要看它不起眼,此果对修行土石一道的修士大有裨益,能辅助修行,辅助突破,用来铸造法器有许多神妙,空口服下,也能止血镇伤,吊住性命。” 李渊蛟微微摇头,答道: “道友能修成筑基,想必年岁也不小,越国少有土石一道,唯独一门玄岳,这宝药…我家还有一味宛陵花,如今也算得上出名,一样能吊住性命,却不是很用得上。” 路垦微微低头,有些失望,在袖中摸索一阵,取出两只如同小树般的巨大鹿角来,温声道: “是我欠考虑了,这两只角是我筑基时褪下,分量十足,可以拆解成兵器,打造出数十炼气法器…” 路垦本打算把这两样打造成自己的法器,一直收藏着,如今拿出来,有些依依不舍的模样,李渊蛟却不打算为难他,白榕狐话说得明白,这妖物是白榕狐自己人,面子还是要给,只问道: “道友可晓得血暾果?” “血暾果?这名字倒是很陌生。” 路垦听他有所求,顿时放松不少,喜道: “我虽然从未听过这宝药的名称,可道友算是问对人了,我年纪大些,在众妖中还有些份量,让我替道友在群妖之中问一问,自然没有问题!” 李渊蛟点点头,把李曦治寄回来的信中描写的血暾果的外貌和特质一一描述了,让路垦记下来,这才问道: “道友多少年岁了?” 路垦得了他的吩咐,悬着的心已经放下来大半,轻松许多,答道: “如今已经五百多岁,若从有灵智起算,也有四百余岁。” “当真不容易!” 李渊蛟答了一句,路垦虽然五百多岁,却还是一副中年模样,正当年富力强,显然寿命高达千年,羡绝旁人,路垦叹道: “道友说得不错,我等妖物寿命虽然长,却有几个能活得久的,没有背景的早早被抓去杀了吃了,我等算是有背景,也不过是明码标价的货物罢了。” 李渊蛟暗自点头,忖道: ‘看来这些妖将大都明白得很…只是无能为力。’ 路垦笑了笑,客气地道: “我还未开化之时,随蕈林原上的鹿群修行,那时青池才刚刚立宗,袁氏不过立足蕈林原几十年…后来蕈林妖洞被袁氏所破,我便来了大黎山。” “大黎妖洞中本有一位是我的至交,故而几百年来托他保全,后来他突破紫府失败,身死道消,我便被放下来为妖将,也当了几十年了。” 这鹿妖虽然活得久,却大都在林中修行,看起来没有太多心计,健谈得很,李渊蛟拱拱手,答道: “原来道友在洞中还有背景。” “哪里的事!” 路垦摇头,开口道: “道友…在下说句不好听的,贵族的剑仙也曾效力青池,如今能得青池庇护否?洞中也是这般,更要残酷得多,若非我自请出洞,恐怕迟早要被分食。” 李渊蛟点点头,听闻他足足有五百岁,顿时起了心思,连忙问道: “道友也晓得…四百年前的大战?” “震动这样大,我自然是晓得的,故友一个个凋零,如今知道这事情的也不多了。” 路垦点头,看着李渊蛟期盼的眼神,答道: “金羽宗、青迟门围杀那李江群,打得日月无光,筑基修士围得水泄不通,结阵封锁太虚…青迟魔门成立五百年,唯独此战竭尽了全力,动摇了根本。” 李渊蛟皱眉道: “不是三宗七门?” “三宗七门?” 路垦愣了愣,道: “怎么可能!自然不是…修越与雪冀应不曾出手…玄岳与长宵更是后来才成立,除却站在李江群这一侧的陵峪门,只有金羽宗与青迟魔门联合鸿雪、离炽、戊竹三门罢了。” “道友请详述!” 李渊蛟连忙追问,路垦点头道: “当时打得日月无光,金羽、魔门还好些,鸿雪、离炽、戊竹三门的真人被洞骅真人杀得所剩无几…那戊竹门真人足足逃出万里,遁到了东海之上,同样吐血暴毙,便宜了东海修士。” “鸿雪门幸存下来的真人得了洞骅真人的仙剑,却同样在半路身亡,仙剑自此不知所终,一度让江南江北的修士四处寻找,浮想联翩。” 路垦心有余悸,低声道: “洞骅真人虽死,却让三门道统灭绝,青池与金羽恐惧百年,当真算得上天骄了。” 李渊蛟消化了这消息,低声道: “只是…为何要杀李江群?” “谁能想得到呢?” 路垦摇头,面上满是疑惑,答道: “明明李江群是自顾自在湖上修行,金羽与魔门时不时还求到他头上,洞骅真人都很是客气地帮了…一时传为美谈,一夜之间就翻了脸!非要他死不可!” 这鹿妖叹了口气,答道: “紫府、金丹修士的心思,又哪里是旁人能读懂的?就像这魔灾…一众江南紫府眼睁睁看着…谁知道打什么主意。” 李渊蛟暗暗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道: “洞骅真人用的什么法器?” “还能是什么!” 路垦笑道: “当然是剑…” “仅有一剑?” “仅此一剑。” 路垦点头回答道: “一剑斩得紫府暴毙,神通消弭,斩得大黎山落叶如雨、望月湖水升三尺。” “我那时不过练气,印象极深。” 路垦顿了顿,面露难忘之色: “洞骅真人已经是紫府巅峰,一夕身死,海内三夜不见明月,天空乌黑如墨,我足足三夜不得修行,躲在洞中,唯惊恐而已。” ‘不见明月…’ 李渊蛟心中一松,惋惜道: “这等天地异象,恐怕离金丹不远了。” 他嘴上附和着路垦,心中疑惑: ‘仅此一剑…仙鉴当真不是洞骅真人李江群的法器!如若是月华元府之物…除却李江群…难道还有别人?’ 又与路垦聊了几句,李渊蛟心不在焉,嘱咐道: “我那血暾果道友帮着寻一寻,若是能找到一枚,我家必有酬谢!” “放心…放心…” 路垦满口答应,李渊蛟点头道: “道友尽管尽力去找,我家不只需要一枚,不必担忧。” 路垦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连连点头,李渊蛟这才驾风离去。 李渊蛟腾云驾雾离去,路垦松了一口气,坐回位上,看了看面面相觑的手下,摆手道: “都散了吧!” 一众小妖拜别,路垦看着李渊蛟不曾动过的果酒,添回自己的玉杯中,啜饮一阵,狐狸便驾着妖风自远而近,停在跟前。 “见过公子!” 路垦连忙下拜,白榕狐则无趣地摇头,答道: “还有什么公子不公子的,义父一死,你我都没了靠山…不过是在此地苟延残喘罢了…” 路垦低声,答道: “公子只要突破筑基,便可以得狐族白姓,重回妖洞,莫要妄自菲薄…” 白榕狐不接他话茬,往树下一躺,两腿搭在案上,转了话题问道: “那李渊蛟如何?” 路垦思量一阵,答道: “我见过的妖类不少,却很少跟人打交道,只觉得此人与蛟蛇相类,不好得罪…被惦记上更是难受…最好与之为善。” 白榕狐甩了甩尾巴,答道: “好在你不吃人,又有我的情面在,他不会动你…等我闭关,你好自为之,多多配合着。” 路垦点点头,白榕狐打了个哈欠,喃喃道: “这十几年我修行飞快,已经可以选个日子闭关,突破成功便最好,若是失败,你性灵完好,便投入李家门墙罢…” 话音刚落,他已经迷迷糊糊睡过去,路垦坐回案上,抿起果酒来,沉思良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本章完) 第四百零二章 承明辈 青杜山。 青杜山搬来已经近十年,地脉变迁,两旁已经隆起三座小峰,高低错落,最高的约有百余仞,刚及青杜主峰的半山腰,矮的也有五六十仞,建了好些房屋。 最高的佐峰称作符峰,常年留给李玄宣居住,上头跟着住了几个符道的学徒,至于低矮些的,留给了小宗的李承目、李承氏兄弟。 这两兄弟如今都已经成玉京,跟着李曦峸在族中治事,听闻都算可靠。 ‘曦峸行事规矩,两兄弟也是从小在青杜洞府中养大的,忠心可靠。’ 李渊蛟驾风落回青杜山中,山顶上洞口灯火明亮,两人在门前守着,他顺着石阶一路向下,豁然开朗,明堂堂好大一片洞府。 此处自然是当年的蛇妖洞府,如今的青杜洞府,被李家修整了几十年,壁上一个个洞口很是规整,虽然灵机并不浓郁,但是胜在宽广庞大,可以容纳数名筑基修士修炼。 供养筑基的负担重,故而世家对于地盘的要求很高,多亏了李通崖多年前占下此处,如今李家眼看筑基渐多也不至于无处修行,反而不是问题了。 ‘乌涂山火脉已经建成,玄岳门的孔孤隼还在乌涂看护,使之渐渐稳定,曦明着手搬过去…清虹又闭关,难怪这样冷清。’ 正看着,李曦峻驾着风过来,恭声道: “见过仲父。” 李渊蛟点头,问道: “何时闭关突破?” 李曦峻行事稳妥,已经在练气五层停留了一段时间,打磨修为,如今见他气息厚重,已经很精炼,恭声道: “便是这几日了” 李曦峻与李渊蛟在青杜洞府中逛了一阵,有一处隐隐传来人声,李渊蛟道: “前边是…” “承明辈的孩子们,大都已经入府修炼。” 李渊蛟突然明白过来: “不知不觉又过去十多年,承明的晚辈长大了…” 两人驾风上前,小院之中正聚集着一群少年,一对相互捉着对招,呼喝不止。 一众少年少女,自然是家中承明辈的孩子了。 李渊蛟甚至是第一次见这群孩子,手中轻轻一抚,隐匿了身形,这群孩子连玉京轮都未修成,自然用不上玄纹瓶。 李曦峻前些年闭关,他修行刻苦,活动的时间不多,同样不曾见过几次,当下也掐了个术法,隐匿身形,站在云端看着。 这群孩子小的才六岁,大的不过十五六岁,修为在胎息一层玄景轮到胎息三层周行轮之间。 “难怪峸哥说是并无高出一筹的人物,这些孩子的修行天赋大都中上。” 曦月辈天赋最差的李曦峸十五岁时也有周行轮了,承明辈虽然人丁兴旺,大多是出自小宗抬上来的大宗子弟,除了李曦峸几个曦月修士还未生子,故而看起来并无异禀之人。 李曦峻目光在院中十几人身上停留,也无气质出众之人,只是年纪最大的那个少年身材很是高大,言语之间颇为豪爽大气。 他眉毛浓密,眼神烁烁,手中持枪,站在院子之中,又是年纪最大之人,管着一众兄弟姐妹,众人敬服。 李曦峻仔细盯着他看了看,见他收拾好众兄弟之间的对局,指点幼弟,拖着伤者疗伤,觉得还有些意思。 看向一旁的李渊蛟,族叔专注非常,下头的少年少女聚在一起聊着天,李渊蛟有了几分欣然之色,当下驾风落下去。 “辽哥!” 李承辽今年十六岁,在诸子中年岁最长,眉毛浓密,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只举着剑站着,一众子弟正修炼完毕,被他招呼着围坐在一起。 等到兄弟姐妹都坐齐了,李承辽这才坐在正中,其中一人道: “辽哥,今日说甚么仙基?” 李承辽只道: “你们一个个都来问我,家中成就筑基的法门就那么几种,至于何等神妙,自行去修不就好了?” “兄长,你这话好没道理。” 一旁的女孩笑了笑,眼圆眉弯,开口道: “家中才几人筑基?你是嫡脉天赋高,修什么都能成事,我等天赋不如你,也就听个乐呵,哪里能修到?” 一众少年少女轻轻点头,都有颓然之色,角落一小孩却开口,脆声道: “宫姐这话没意思,我父亲说高祖父二十余岁才突破玉京,照旧是成了浩瀚海,筑基可不只看天赋。” 对于这群十几岁的少年少女,筑基已经是难得的大神通者了,仙基又各有神妙,口口相传,越传越神乎玄妙,自然是一个个心心念念都是筑基。 李承辽点点头,很有些长辈口气地道: “承说得是,大家用心修行,大家都是大宗子弟,又入青杜,纵使不得筑基,再怎么样也要修出个练气,万万不能丢了自家各脉的脸。” 一众子弟应声答是,很是和睦的模样,虽有几个少年很是较劲地对视一眼,气氛还算好。 李承辽笑着看了看一众兄弟姐妹,又开口道: “我却听闻族中新得一法,唤作《雉火长行功》,乃是堂堂四品法门,吞服长行雉火,修成仙基雉离行。” 一旁的女孩李明宫连忙问道: “又有什么神妙?” “我怎么晓得?” 李承辽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少年们嘻嘻哈哈地讨论起来,满眼都是向往之色,李承也浮想联翩,低着头沉思不语。 李曦峻侧身站在李渊蛟身边,轻声道: “都还算不错,至少都是在青杜洞府中长大的,日日教导,没有纨绔之辈。” 李渊蛟微微点头,一旁的侄儿惋惜道: “只可惜这些孩子天赋虽然比父辈好了许多,却都中规中矩,筑基的希望很小。” 李曦峻的话很委婉,实际上这群孩子如果没有什么奇遇恐怕连练气九层都摸不到,李渊蛟嗯了一声,眼中难得柔情,笑道: “昔日叔公在四子中也是中规中矩,只有练气的希望,谁又能想到他名震江南呢?只要有灵窍,终究是有希望的。” “只可惜…” 李渊蛟微微一顿: “这些孩子都不曾得仙器眷顾,可为砥柱,不能为首。” 李曦峻低头垂眉,李渊蛟笑道: “下去看看。” 李承辽正拾着地面上的木制兵器,耳边兄弟们喧闹的声音突然消失,四周静得落针可闻,只有李明宫紧张兮兮的声音: “辽哥…辽哥…” 李承辽被左右这么一唤,应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面前站了一青年,白衣潇洒,身后负剑,气质出尘。 他目光一下激动起来,紧张地道: “辽儿见过季父!” 李曦峻顿时一愣,这才发现这孩子是自己兄长李曦峸的长子,自己曾经也见过的,刚出生时还未取名字,只是一晃十年,已经认不得了。 “你叫李承辽?” 他略有些尴尬,温声道: “辽儿…来…见过叔公。” 李承辽这才发现李曦峻身侧还有一中年人,眉距较短,眼睛有些细长,一身黑袍简洁,身后负着一剑。 ‘叔公?!’ 能被李曦峻这样恭敬地称呼为‘叔公’之人还能有谁?加上李渊蛟这身穿束,李承辽顿时又是敬畏又是狂喜,难以置信地下拜,乃至于有些颤抖: “承辽拜见…叔公!” 一众少年少女刚刚抬起来的头一瞬间又低垂下去,连眉来眼去也不敢了,一齐下拜,齐声道: “晚辈拜见叔公!” 李承辽的目光过于崇拜,引得李渊蛟微微移开目光,手掌轻轻一抬,把一众人都托起,心道: ‘若是通崖叔公在此,这群小崽子不得高兴疯了。’ 心中念叨,李渊蛟对自家人向来很和气,温声道: “都是哪一脉的大宗子弟?” “仲脉嫡长,李承辽!” 李承辽先起了个头,一旁的女孩李明宫是长姐,恭声道: “伯脉渊完支长姊,李明宫。” “仲脉渊云支幼季,李承。” 十二人按着年岁答了,李渊蛟点头,算了算年岁,天赋最好的李明宫、李承几人也不过与李曦峸相仿,当下只轻声道: “且都努力修行,族中的诸多功法,除却几样灵气太难收集的…你等都可以读一读,选着自己中意的功法来修行。” 少年们应声,李渊蛟在地上散落的一众兵器上一看,果然不是枪就是剑,偶尔有一两把弓,嘱咐道: “喜好什么兵器大可拿来学习,不用只盯着这三样,家中各个兵器都要有人能学得会,族中可以去坊市上替你们找技法。” 言罢轻声道: “可曾杀过人?可曾杀过妖?” 见一众子弟皆摇头,李渊蛟心中有了计较,向着李曦峻道: “同曦峸说一声,如今家中练气众多,在各府各镇抓到的胎息妖物不要轻易杀了,送进来给孩子们见见血。” “是。” 李曦峻笑着应了,一众承明辈却不觉得害怕,都是跃跃欲试的模样,李渊蛟顿了顿,沉吟道: “至于杀人…以后有的是机会…也不必这样早…” 李家死去的嫡系不说,光是意外死去的客卿与修士如今已经有五十余名,或是被妖兽所杀,或是被路过的散修魔修所害,江南虽然比东海平静,杀人夺宝这种事情还是处处可见的。 李渊蛟指点了孩子们的修行,又在李曦峻乐呵呵地请求下无奈展示了泾龙王给晚辈们看。 李承辽等人刚开始还在欢呼着,等到青灰色的蛟蛇张牙舞爪,骇得他们面色苍白,一个个丢了武器坐倒在地。 否决了李曦峻把仙基分化为蛇虾蟹鱼把一众承明辈胖揍一顿的建议,李渊蛟带着李曦峻飘然离去,腾云驾雾,消失在洞府上空。 两人离去许久孩子们才缓和过来,却对筑基的威势更慕了,李承辽心中怦怦直跳,在看向左右的兄弟姐妹,都是激动非常。 “来来来,修炼去!” 李渊蛟这头看着身旁李曦峻乐呵的模样,终于吭了些笑声,他闷声道: “还真是亲姑侄,你这玩闹起来和清虹一个模样!没个正形。” 李渊蛟轻声道: “小时候她非要用枪去勾桃,又骗云弟去接,砸得云弟哇哇直哭,她还乐呵地笑着,每每要修哥儿笑着来骂才肯罢休。” 李曦峻抿嘴一笑,李渊蛟眼中的笑意他看得明明白白,大哥不说二弟,只乖巧听着,嗯嗯地应。 李渊蛟说了两句,从回忆中挣脱出来,后知后觉自己失态,又变回沉沉的模样,只是语气温和许多: “孩子们都不错,可爱得很。” 李曦峻也拱手,轻声道: “玄宣叔公的事情我已经问过明弟了,他一直想见一见您。” “好。” 李渊蛟沉声道: “我这下便过去。” 李曦峻点头告退离去,先向乌涂山驾风而去,提醒一声李曦明,省得让李渊蛟撞见些尴尬事情。 李渊蛟心中自然是明明白白,只是知道是知道,他也不愿当面撞破,等着时间差不多,这才慢一步落向乌涂山。 乌涂山。 李曦明早已经收拾着等着,叔侄俩落座,李渊蛟听他恭恭敬敬地把事情说完,强忍着问“是不是曦峻教你的”的冲动,沉声道: “事情是不错…衡祝门此道已经经营多年,你大父如何说?” 李曦明连忙道: “曦峻去问过了,老人非要先把未来两年的符箓画完再走,还要再拖一段时间。” “愿意去便好。” 李渊蛟上下打量他一眼,赞道: “不错,快练气七层了。” 李曦明连忙道: “本可以突破,只是想着近来进度实在太快,只恐根基不稳,故而还未突破。” “嗯。” 李渊蛟点头,李曦明在修行方面受到的教导是合萧李两家之道,不至于犯这种错误, 他目光在院中一扫,便见着角落还挂着一画,画完了大半,画上乃是李曦明倚坐的模样,一身白衣,面上的表情很是平淡。 李渊蛟微微眯眼,轻声道: “画倒是惟妙惟肖。” 李曦明有些尴尬地点头,李渊蛟偏头看向他: “可还喜欢?” 李曦明一愣,答道: “不过是一幅画,哪有喜不喜欢的。” 李渊蛟只叹了口气,负手出去了。 (本章完) 第四百零三章 韩适桢 李渊蛟在青杜山上修行半年多,修为虽然又有精进,距离突破筑基中期还是遥遥无期,毕竟筑基不同于练气,几十年突破一次都是常有的。 “父亲还是不曾出发,总是要忙前忙后,把事情安排好才肯走。” 李玄宣折腾了半年多,还是迟迟没有出发,李曦峻也没有催他,只耐心等着,毕竟采集寒水不是什么大事,恐怕催急了露馅。 李清虹正闭关,家中没有镇守之人,李渊蛟不方便太过入迷,时时出来修行法术与剑道,正读着剑典,李乌梢驾风落进来,一身黑袍。 李乌梢千恩万谢地得了那枚清云麋果,吞服修炼,黑袍底下已经暗暗浮现出两道黑漆漆的影子,估摸着再过上一年半载,两条钩子将会长成。 李乌梢道: “家主,有二人落在山前,说是东硫岛韩家前来拜访。” 李渊蛟有些讶异,反问道: “东硫韩家?” 这韩家李渊蛟也有所耳闻,自家祭祀之时所用的筑基妖物正是在这东硫岛一带捉拿,李渊蛟在那一带停留过,有些了解。 东硫韩家是老牌世家,与袁家相类,筑基修士不少,在东海打下很大基业,李渊蛟自然要亲自来迎,当下收拾了衣着,飞出洞府。 一住s://42zw.la 院中正站着两人,都是筑基修为,为首者是一青年修士,相貌平平,衣着古朴,后头则跟着一汉子,身材高大,虎背熊腰。 李曦峻正在院中陪同着,与那青年聊得热闹,两人都是笑意吟吟,很是和睦。 看到那汉子,李渊蛟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拱手上前,开口道: “青杜李渊蛟,见过道友!” 这青年啊了一声,目光很快地从他面上划过,答道: “失敬,在下东硫韩适桢,忝为韩家少家主,见过道友!” 李渊蛟点头回礼,引两人入座,韩适桢很大方地笑了笑,客气地道: “前些日子族叔病重,我族兄前来贵族求药,冒犯了贵族,今日特地上门赔罪,备了些薄礼,还请道友哂纳。” 说着扯过这大汉,解释道: “我这族兄脾气向来暴躁,当时又是火烧眉毛,生死关头,故而说话冒犯了些,还望恕罪…” 原来这大汉便是年前前来求药的筑基修士,当时无礼蛮横,被李清虹稍稍拿捏了一番,如今低垂着脑袋,连连告罪。 两方都是世家,自然不会为这小小的事情动怒,李渊蛟推辞了两句,开口道: “没有的事,道友求药心切,我都能体会,不打紧。” 韩适桢硬将一枚玉盒递过来,李渊蛟让李曦峻收下了,问道: “不知贵族长辈…” “哦。” 韩适桢微微摇头,答道: “他没能撑过去,虽然服下了多道续命药材,可受的伤实在太重,终究是仙基溃散,化为灵蜕了。” 李渊蛟见两人不着白衣,本以为是救过来了,贺喜两句,不曾想问道了痛处,应是东海没有披麻戴孝的习俗,只能告罪: “节哀…” “不打紧。” 韩适桢笑了笑,温声道: “族叔虽死,却为我家带回了宝物,比一筑基修士有用得多,算是好事!” 李渊蛟叔侄微微一滞,韩适桢则看了眼两人的面色,这才反应过来,生怕两人起了恶感,解释道: “我东海风俗如此,与海内有些不同…还请勿怪。” 李渊蛟只点点头,区区一赔礼自然不值得韩适桢跑一趟海内,只静候他下文。 果然,短暂的礼节问候过了,韩适桢径直道: “贵族的宛陵花,每年有多少产出?” ‘原来是为了宛陵花!’ 李渊蛟顿时明白过来,主动权到了自家手中,稍稍放松,沉声道: “三年一开,一开十四朵。” “好!” 韩适桢大喜点头,开口道: “道友在海内卖这花,大约多少收入?” 李渊蛟听到这,已经估摸着猜出了他的想法,答道: “这些年价位有所上涨,一朵两枚灵石左右。” “害!” 韩适桢刚刚拿起玉杯,听了这话重重放下,里头的茶水一点未动,惋惜道: “道友!这价可太贱了!这可是吊命忘忧之物!” 他劝道: “你海内歌舞升平,从来没有什么大的劫难,下面的散修也就罢了,你我世家心里明白得很,所谓魔灾不过是场闹剧!” “无非是我东海的宗门拉高了血气的价格,三宗七门釜底抽薪之计罢了!这宛陵花在这样光明和平的地方,怎么能卖得起来呢?” ‘光明和平…’ 李渊蛟听得嘴角一抽,倒是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若有所思地道: “釜底抽薪…” “正是!” 韩适桢叹道: “海外妖族近年索食愈急,叫血气怨气、魂精魄水之价飞涨,东海修士自己尚不够用,哪里还能输入海内?” “于是三宗七门便放宽了入海口的管束,让海外散修入内,再自导自演了魔灾,以自家高品级的魔修杀灭凡人与散修,既能铲除异己,主导局势,也能吃个饱。” 韩适桢侃侃而谈,默默关注着李渊蛟的神色变化,李渊蛟只抿茶,配合着点头。 “如此一来,宗门吃肉,世家喝汤,还能占据道义——听说此物在你们海内是很有用的。” 韩适桢调侃一句,笑道: “这些年的魔修,贵族也吃了不少了吧?听说一个个富的流油,连胎息都有十来枚灵石,我等的是羡慕得很!” 李渊蛟沉沉一笑,答道: “是杀了些魔修。” 韩适桢侧目去看李曦峻,却见这少年也是含笑点头,比李渊蛟还要自然,心中终于肯定了些: ‘李家在青池还真有些背景,李渊蛟心思深沉看不出,李曦峻却太年轻,明显是早就晓得了。’ 当下笑容越发热切,接着道: “所以在下就说,这海内灵机都在那几座仙山,其余之地凡人多修士少,能有多少筑基?又能有几人斗法濒死?这宛陵花啊,就该到东海来卖!” 李渊蛟点头,顺着他的话和气地道: “不知道友打算怎么个分成?” “爽快!” 韩适桢笑道: “十枚灵石一朵,我七你三!” 李渊蛟叔侄都是一滞,被他这一转手卖出五倍高价的手笔一震,李渊蛟沉吟不语,李曦峻立刻道: “前辈未免太贪心!” 韩适桢摇头,很有把握地道: “贵族亦可以自己去卖试试,恐怕今天才放出消息,明天据点就被人攻灭了!东海可不和你讲什么道理!” “我家帮着卖这灵物,可是把前后的觊觎目光通通揽到了自家身上!如果不是我家在东海还有些分量,定然是不敢做的!” 李渊蛟去过东海,心中有计较,当下答道: “五五分成。” “最多六四。” 韩适桢很是肯定: “明人不说暗话,我这人不喜纠缠,说多少便是多少。” “好,不过在下有一点要求。” 李渊蛟点头,韩适桢则看着他正色道: “道友请讲。” 李渊蛟声音平缓: “我要的是售卖宛陵花所得四成,道友可不要从我这四枚灵石买走,自己再奇货可居,卖出高价。” 韩适桢愣了愣,像是被猜中了心思,闷声笑起来掩饰尴尬,哈哈道: “好好好,道友不类海内修士,这心思倒是像我东海人士!” 两人商议一阵,定下了明年的货量,李渊蛟嘱咐道: “切记这花不可闻哭声,闻之则谢,不可用金玉之属触碰…” 韩适桢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说了几句客气话,很是突兀地道: “不知令妹李清虹可曾婚配?” 李渊蛟也习惯了他的风格,直言道: “小妹功法特殊,不能行嫁娶之事,还望见谅。” “是在下唐突了。” 韩适桢面不改色,微微一点头,李渊蛟抿了口茶,低声问道: “韩道友…不知东海可有我海内世家落脚,开辟分家?” 李渊蛟去东海之时,也特地寻过,只是这些世家毕竟在三宗七门之下,明面上是不能在海外立足,恐怕都不是用自家的名头。 如今韩适桢这地头蛇在此,李渊蛟自然要好好问一问。 “自然有的。” 韩适桢耸耸肩,答道: “也不多,大多是紫府仙族,寻常世家纵使有足够多的筑基修士也很少在海外立足…只在坊市中有一席之地罢了。” “东海不比海内,岛屿是种不出灵稻的,危机四伏,坊市被三宗七门定下了,不准开设,一旦在海外建立势力,可就不归三宗七门附属,谁还能让你回来?一个个仙基都是有数的,三宗七门可不傻。” 韩适桢看着他的脸色,轻轻摇头: “此中虽然有许可操作之处,三宗七门也管得不严,可到底是收益不大,许多世家在海外留有退路,可真要用心经营没有几个。” 李渊蛟暗自点头,打听了些消息,韩适桢一一回答,带着人告辞离去。 李渊蛟一路送出地界,回到山中,这才有了笑颜,李曦峻贺喜道: “这下多出十余枚灵石,家中每年共计能有二十枚灵石盈余,做什么都方便许多了。” “不错!” 李渊蛟暗自点头,沉声道: “此人谈及魔灾之事…倒也有点意思,应该是海外大世家对魔灾的看法,可以参考一二。” “正是。” 李曦峻开口道: “海内紫府虽然沆瀣一气,却不完全同心,魔灾一事由青池主导,各方角力,兴许有其他方面的计较。” 叔侄俩交谈一阵,李曦峻道: “叔公的符箓算是将画完了。” 李渊蛟吩咐道: “叔公之事,还要麻烦你同他走一趟,你且闭关突破,随后便出发。” “是,仲父放心。” 李曦峻应了一声,转身往青杜洞府之中闭关去了。 李渊蛟则独自在院中抿着茶,心中忖度着: “清虹也将出关了…空衡是筑基修为,两人来去也不过小半年,应该不至于出事…” 他在位上坐了几息,把玉杯轻轻一放,终是下定了决心: “不过小半年,还是驾着玄纹灵雾跟着走一趟,承明辈并无出类拔萃之人,曦峻乃是承上启下之人,万万不得有事。” 当下把李乌梢招过来,给他交代了几句,帮忙着看家,自己则拿出剑典读起来,只等李曦峻几人出发。 出了青杜山,韩适桢两人往北而行,身后的汉子开口道: “公子,李家人好似有意在海外立足。” 韩适桢点点头,轻声: “倒也不稀奇,他家在青池有背景,可以轻易出入东海,想寻一处退路也是正常的,东海有多少势力是海内退出来的?” “更何况剑门与纯一道、赤礁岛为了青松观遗址打得不可开交,乱成一团,正是入海的好时机,我若是李渊蛟,我也想着这主意。” 这彪形大汉点头附和,有些担忧地道: “只希望他家能识相一些,不要傻乎乎的落脚在我家周边…两家这才结下一些情谊,可莫要因为这个伤了感情。” 韩适桢摇头,很是果断地道: “断然不会…我见着李渊蛟是个谨慎低调的,他家如果要落脚,也是要找个人迹罕至的荒岛,宁愿苦一些累一些,也不愿意暴露在人前。” 汉子叹气,感慨道: “这穷破地方,也不知道我家何时能在海内立足。” “等着老祖紫府吧!” 韩适桢应了一句,笑道: “也不是没有机会,海内和平富庶,有三宗维持秩序,谁不眼馋?那唐元乌、长宵子不都是海外来的?到时候七门大可添个东硫门,最不济也能多个仙族韩家。” “至于李家。” 韩适桢道: “毕竟是地头蛇,结交一番有好处,如若我家有上岸的机会,还需要这些世家帮衬,若是老祖突破失败,也能请动几位筑基守岛。” “是!” 汉子应了一声,很是恭敬,低声道: “公子思虑周全。” 韩适桢并没有注意他拍的马屁,只有些犹豫不决: “青松观遗址的事情越闹越大,只希望不要引来三宗插手…最好让剑门与纯一、赤礁三个紫府势力一直这样纠缠下去,我等日子也舒服些。” (本章完) 第四百零四章 消息传来 青杜洞府。 紧闭的石门缓缓打开,李清虹轻盈地踏步出来,气息平稳雄厚,身上的雷霆收敛许多,只在发梢与衣角有点点寒光。 闭关这段时间,李清虹将修为稳固,相较于先前突破时的璀璨夺目,如今显得不那么耀眼,已经难以一眼看出她的仙基。 李渊蛟已经同她说好了,驾着玄纹灵雾跟着李玄宣三人前去衡东郡的衡祝道门,李清虹便出关看家。 当下驾风出去,足着玉靴,踏着紫电落下,李曦峸正在中殿处理事务,案上堆了两堆信件,看起来很是忙碌。 李清虹这才落下来,殿中哗啦啦跪倒一片,李曦峸也连忙起身,恭声道: “姑姑出山了…那祈引雷坛已经在打造,还有六成的工期,一年之内可以完工。” “好。” 李清虹和气地应了一声,她的仙基玄雷泊有祈雷引电之效,只是还不知有没有效果,只能先打造高台试一试。 李清虹早些时候便派人前去打造高台,这高台很是麻烦,要刻录阵纹、收集灵物、打造出六边六角三十六样铜器,纵使筑基修士也要花上好一番功夫。 好在李家人手多得很,李清虹只把图录阵纹刻录了,自然有李曦峸差人去办。 一住s://42zw.la 李曦峸应声,从案上取出两张小信,恭声道: “家中来去徐国、赵国的玉庭卫传回来消息,请姑姑一观。” 李清虹纤手一招,两封信已经一前一后在她面前展开。 一封是赵国的消息,离火枪楚逸在赵国一路向北,灭了三门胡羯贵族,破了大小寺庙六座,面对一众追兵临阵突破紫府,随后拜入落霞某峰,入山修行。 李清虹看得乍舌,寻常筑基突破紫府不知道要做多少准备,又是寻一处适合的地方闭关又是寻找各类灵物设阵,还要等着天地间的灵机与仙基相契合。 就算做了如此多的准备,还要备下各类丹药,在重重大阵中闭关多年。 ‘这楚逸突破起来倒像是玩闹,说突破就突破了…区区闭关数月便突破紫府,简直闻所未闻。’ ’他已经突破紫府…前后也不过十年吧…又突破得这样儿戏…是金丹转世无疑了。’ 楚逸突破筑基到成就紫府不过堪堪十年,几乎明摆着告诉天下人他楚逸就是金丹转世,三门胡羯贵族与六座寺庙无非是释修一方推出来的牺牲品和看不懂局势的可怜人。 “十年…当真是金丹手段。” 只是信中并没有提及楚逸的仙基,也没有提及他的神通,想必是打听不到这样的消息,让李清虹略有些遗憾。 ‘落霞山与江南几乎不来往,楚逸进了山,想必是坐回他的金丹果位上去,不再归来了。’ 至于灭门的豫馥郡世家、屠灭的势力自然没有人在乎,李清虹扫了一眼记下来,再看另一封小信: 说的是北边大江边的荒山来了一群魔修,占据了几座小山,本来是些无伤大雅的事情,若非有一散修逃来此地,李家甚至不晓得这事。 可据这散修所说,这魔修修为并不高,偏偏其中一人手持一面血色宝镜,威力很大,后头还附上一许多问出来的消息。 “血色宝镜?!” 李清虹目光一下冷下来: “张怀德?!” 李曦峸点了点头,低声应道: “据那散修所描述,应是此獠无误了!” 当年魔灾有一群魔修西来,其中便有张怀德、裘籍等人,杀了田有道,伤了李玄宣、徐公明逃之夭夭,张怀德是个有背景的,用了遁法全身而退,法器便是一枚血色镜子。 张怀德不打紧,那裘籍可是杀了胞弟李渊云,差点害死李玄宣的元凶,李清虹深恨着,只低声道: “如今他什么修为?” “据说已至练气九层。” 李曦峸硬着头皮答了一句: “一众魔修都是练气修士,大多是练气中后期。” 他心中在想着接下来怎么劝姑姑,李清虹却面色犹豫: ‘兄长外出,家中战力去了个大半,这时候来了个张怀德?’ 她虽然心中深恨,却明白恐怕这不是巧合,咽下这口气,轻声道: “太蹊跷,再派人去探。” “是!” 李曦峸点头应了,心中松了松,李清虹道: “你派人查清位置,我让乌梢走一趟,再探查一二,张怀德背景不俗,说不准是三宗暗子,停留在此处必有蹊跷。” 李曦峸恭敬地应了,李清虹这才乘风而起,再三嘱咐: “问清楚了!那散修投奔我家太过巧合,莫要轻信。” 李曦峸点头应是,目送李清虹离去,回到上首,翻了翻账本,看向下首的窦邑,轻声道: “一百八十一斤,今年的祢水寒铁只有这些了么?” 窦邑已经头发灰白,看起来稳重得多,沉声道: “回公子,只有这些。” “好。” 李曦峸很是和气地让他下去,招了招手,身后的陈睦峰上前,李曦峸轻声道: “这祢水寒铁与安鹧言报上矿脉变动的数目不对,你悄悄遣出玉庭卫去查一查…若是逮住了,先回来报我。” 陈睦峰已经与他配合多年,沉声道: “这手段未免太蠢…这矿脉储量一查便知,少了多少和采出来的对不上号,必然有问题,怎么个私藏法?” 李家有《听查地庭》,矿脉变动一目了然,诸世家都少不了这手段,萧家等世家才能大大方方的把矿脉交给手下的附属家族去开采,根本无处私藏。 李曦峸摇头: “矿脉上报是一百八十一斤,可我私下派人去库房里看了一遍,是一百九十斤,并无人私藏。” “应该是见我初持家,偷偷试探了,我若是大动干戈,回头来再去库房计算一遍,这才会发现是一百九十斤了。” “如此一来,我最多算他们一个粗心大意,尔后推出那只记账小宗修士为替罪羊,试试我的手段。” 李曦峸跟在李渊平身后近十年可不是白跟的,手段如何不说,至少能看破底下的那些弯弯绕绕,有些犹豫地道: “你先去查,有了消息再报我,姑姑的事情要紧,此事放一放无妨。” 陈睦峰领命下去了,李曦峸思考一阵,起身驾风而行,往青杜山上去,绕了一圈,轻轻落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里。 他敲门进去,李渊平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中提着笔,仔细记录着什么。 李渊平看起来精神还好,只是手中颤颤着,有些拿不稳笔。 李曦峸这才上前,李渊平问道: “你欲如何处置?” 李曦峸迟疑一阵,答道: “此事…小宗修士被当了替罪羊,应从小宗入手,许多兄弟很听从我,此事前后查明谁偷改了数目,应该不难…” “不过查出另一只替罪羔羊。” 李渊平摇头,轻声道: “我最后教你一次…” “此次试探只为明白你喜好、试探你底线,麾下所有势力共同得利,大都默许、支持,那小宗修士也是小宗内部推出来的替罪羊…你若是从小宗入手,即是你亲和信任支脉,无论是依靠玉庭卫、从窦氏入手、从府峰入手都暴露你的喜好了。” 李渊平轻声道: “此事最忌讳在于麾下一众修士利益一致,又与你相悖,小宗表面是受害者,却也是同意承认的,唯一受害的不过是那无辜修士。” 李曦峸认真听着,李渊平冷冷一笑,答道: “你只需要派人去一趟库房,偷偷把那一百九十斤真的变成一百八十一斤,这群乌合之众自然不攻自破!” 李曦峸愣了愣,恍然点头,喜道: “是了!” 他连连点头,喃喃道: “这下牵扯可就大了!小宗定然坐不住,会怀疑是哪方弄假成真,只能反过来指认,七八种势力谁都吃不住,必然互相攀咬,我只需高坐上首,裁定一二,抑强扶弱,维持平衡…” 李渊平不曾应他,默默执笔书写着,李曦峸心中有了计较,深深一鞠,退出去了。 李渊平则计算着日子,撰写族史,等了片刻才见李清虹踏电驾风进来,坐在他身侧,朱唇一抿不曾说话,就这样坐着。 姐弟俩静静对坐,早春的凉风徐徐而来,李渊平与这个姐姐见面其实不多,也并未一起长大,他顿了顿,终于开口: “张怀德一事蹊跷,还请长姐忍恨吞气…勿要冲动。” 李清虹只轻声道: “我当然明白,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只怕恨事常忍,久了就容易忘却。” 李渊平闷哼一声,放下笔来,答道: “故而要着史。” 李清虹看了看他放着的几页,开口道: “曦峸虽然不甚强硬,好歹也是尽力了,十几年来的变化我都看在眼中,已经判若两人。” 李渊平点头,答道: “我明白。” 李清虹在山上练了几日枪,北边的魔修还未打听清楚,已有一妖鹿自南而来,很是懂事地落在山前,先让安鹧言等人上报了,这才规规矩矩地入山。 说是要寻李渊蛟,如今兄长外出,只能李清虹接见,妖鹿在她面前四足一跪,口吐人言: “禀报上仙,我家大人已经寻到血暾果的线索,还请前辈随我前去山中,与我家大人详谈。” “好!” 李清虹面上浮现一抹笑容,点点头,将李乌梢从湖上唤出来,让他仔细看着家,自己则随着这妖鹿驾风入山。 李渊蛟与李清虹谈过这筑基鹿妖路垦,如今他已经在北麓设置了妖洞,选了一座并不是很高的山峰,山脚下很是平缓,迁来了好些鹿群。 李清虹与小妖才到了洞前,路垦已经很自然地迎出来,褐发乌眼,微微一愣: “阁下是…?” “在下李清虹,兄长李渊蛟因族务外出,便由我过来了。” 李清虹笑着应了一声,这鹿妖眸子一眨,点头道: “在下路垦,见过道友。” 路垦见了她也不磨蹭,拱手道: “令兄托我寻一味宝药血暾果,如今已经觅得线索,便来通报贵族。” 李清虹点头,他继续道: “我多方打听,南麓的一位道友曾回信于我,称在泉屋山妖洞见过一虎妖展示此物,信中描述一一吻合,应是血暾果无疑。” 李清虹微微点头,路垦却甩了甩袖子,干脆利落地道: “此妖在泉屋妖洞中还算有地位,可惜终究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很好欺负。”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你我这就驾风过去,抢了它的宝药,省得时间久了有什么变数。” 路垦很是理所当然: “你我先抢了这灵果,再试一试能不能打死它,能杀了最好,不能杀便算了。” “若是抢也抢不到,再试试怎么买下来。” 李清虹只好点点头,妖物之间毕竟不是同类,行事直接,更加赤裸裸不加掩饰,她问了一声: “这虎妖是何修为?” “筑基中期。” 路垦看了看她的面色,明白了顾虑,应道: “他不过是个无道统的妖将,人族的法术又学不去,空有一身妖力罢了,仙子无须担心。” 他笑了笑: “左右不过个把月,等道友见了便明白。” 李清虹点头,感知了气海雷池中玄雷,心中确实有把握,客气道: “请。” 当下随着他驾风而去,两人飞上云层,路垦好似在估算她的年岁,叹道: “贵族的传承果真精妙…你兄妹二人的修行速度纵使在世家中都算得上快了…叫我等这类几百年修行的老东西羞愧地很。” 李清虹谦虚几句,路垦复又道: “不晓得道友是何道基?好歹一会要联手对敌,先通个气。” 说着这鹿妖先亮了法力,额上浮现出一对大角,声音也变得粗犷起来,驾着的妖风清新宜人,生机盎然,他沉声道: “在下修的是凌云木,能治救、御气、养灵植培地脉,化身草木…” 他仙基一朝显露,驾风的速度明显快起来,李清虹轻点螓首,足下浮现出紫电,速度还要快上一筹,一身玉甲亮出紫色雷光,口中轻声道: “玄雷泊,驱雷策电,除魔镇邪。” (本章完) 第四百零五章 得果 虽然李渊蛟早已经与她说清楚,李清虹毕竟与这鹿妖没有交情,不想说得太清,用八个字很是简练地概括了,路垦这才恍然,肃声道: “原来仙子就是李家雷修,失敬!失敬!” 他的态度端正许多,客气地道: “道友玄雷泊,正是那虎妖飓鬼阴的克星,此去手到擒来无误了。” 李清虹御着紫电,压低速度等他,确认了一句: “泉屋妖洞…当真是可以这样随意?” 路垦点头解释道: “越国境内不比南疆与东海,泉屋山或是泉屋妖洞,被南疆妖物称之为罪流山。” 他娓娓道来: “泉屋本是一紫府妖王的居所,此妖曾是金丹坐驾,在南疆、江南略有薄面,居住在泉屋,每每南疆有妖洞破没、妖物受咎,泉屋妖王便以丹药相贿,把妖物捉来泉屋。” “那时东离仙宗尚在,越国乃是四宗十二门,有弟子需着坐骑、要杀妖修法炼器,便自去山中。” 一住s://42zw.la “后来这妖王消失不见,大黎妖洞代替了泉屋山,此山慢慢衰落下来,南疆却依旧时时有妖物落来泉屋山脉…成了南疆外逃的妖物驻足之所。” 李清虹听罢,心中有数,答道: “原来是南疆逃出来的妖物…青池宗不去管他,想必也是乐见其成。” “不错。” 路垦笑了笑,很有些感慨: “此处也是个聚宝盆,青池宗故意留着,等着这些妖物逃带出宝物,无论如何周转,最后都是落在三宗七门与世家手中。” “若是钓到什么大妖嫡系,那便是可以拿在手中要挟南疆的筹码,再不济也可以收为灵兽…此中好处太多,故而一直暗暗支持。” 李清虹皱眉,低声道: “那此处岂不是青池宗的后院,若是杀了虎妖,恐怕还要打点宗内的关系…” 路垦微微一愣,摆手道: “无伤大雅,这虎妖是个落魄户,早已经查明,否则也不敢带仙子前来…” 他在心中暗道: ‘怎么能不查明?你李家在青池中有靠山,到时候真得罪了什么人还有化解之法,我一小小鹿妖,到时候真吃罪不起!’ 李清虹计较了一阵此中关节,同样忖道: “能抢便不杀了…多一事多一麻烦…” 两人扯七扯八地谈起来,聊了一下近年来的大事,都有些收获,泉屋山脉便远远出现在前方。 泉屋山脉并不高,胜在广阔庞大,临近着蕈林原、苍武合林两郡,一大片平原围绕,便显得此山格外突出,其中妖魔潜藏,邈缈难寻。 这鹿妖带着她入了山间,弯弯绕绕找到一不起眼的小峰,驾风落在山间,轻咦了一声。 便见那洞口赤裸裸地敞开着,黑森森阴沉沉,他举目一望,灵识扫了扫,有些尴尬地道: “仙子!这虎妖还算谨慎,多半是搬了洞府,已经不在此处!” “嗯?” 李清虹轻轻哼了一声,路垦挽袖道: “不过也不必担忧,且看我的。” 于是落脚下来,侧耳倾听,与周边的树木交谈一阵,迈步前进十余里,便见着葛藤纠葛之中藏着一棵山柿,上头挂满了黄澄澄的果子。 路垦掐诀,这些果子挨个跳下来,嗡嗡地倾述一番,路垦面露笑容,回头道: “仙子,虎妖往北去了。” “好!” 李清虹赞了一句,打量了一眼,面前这黄澄澄的山柿枝叶摇晃,沙沙作响,路垦听了一息,笑道: “她说,她还有三十七年得气成精,恳请仙子饶她一命,勿撅土白费她百年苦功…” 李清虹初时还有搬回着灵山柿的念头,闻言一顿,有些奇异地道: “竟然有这样高的灵性!道友能听草木之言,这样的灵木可多?” “确实不多…” 路垦惋惜一句,轻声道: “可惜…有何用处?她还须三十七年得气成精,化为练气灵根,此后还有几百年的生涯成为筑基灵根…任人宰割的生涯太长,有灵性也不过多一份苦痛。” 李清虹打量了两眼,胎息灵根李家如今确实不是很看得上眼,练气级便大为不同,于是柔声道: “那便三十七年后再来。” 当下手中一托,飞出一枚阵盘,落在树前,升起一小小的胎息幻阵将之笼罩在内,芊手一翻,插上了三枚灵石,足以支撑多年。 路垦摸着胡须在一旁看着,李清虹笑道: “时局多艰,我兴许还等不了三十七年,到时侯我李家后辈自会前来。” “仙子福缘深厚,紫府有望,太过自谦了。” 路垦摇头,两人于是一路驾风,边听边问,很快到了一座小矮山前,路垦望了望,轻声道: “不错,应在此处。” 李清虹径直道: “道友打算如何对付?” 路垦道: “只怕他逃跑,到时候很难追上,虽然你我仙基驾风都不慢,这虎妖的飓鬼阴却同样不会慢到哪去。” “不如我先上前斗战,等到此妖的气力去了大半,仙子再出手…猝不及防,雷法又甚是强横,想必能成。” 李清虹听着始终不保险,心中暗叹: ‘若是手中有孔婷云翠玉原一般的阵法宝物,一来二去不知会方便多少!’ 当下路垦已经驾风过去,手中持斧,碧光流转,呼吸之间变为房屋大小,狠狠地砸向那座矮山,震得山间轰隆隆作响,碎石滚落一片,烟尘四起。 ‘果然,这些妖物没有传承,只凭着一身力气法器,实在是很简陋…眼下这一手法术看上去也是自己研究出来的,算是不错了。’ 路垦手中的大斧也是自己练化,估计读了几本低品练器之术,自己一年年琢磨,不知道孕养打磨了多少年才到如今的级别,依旧比不上自己手中杜若枪。 “嗷…!” 空中炸起一声虎啸,山中升起一赤着上身的精壮男子,一身黑气翻涌,沉声喝道: “那妖将!我与你无冤无仇,怎地来我洞前挑衅!” 路垦在李清虹面前是老好人,甚至唯唯诺诺,如今才显现出蛮横的一面,冷笑道: “把身上宝药交出来!省得你我还要做过一场!若是不愿交出,我只好打死你自己来取。” 路垦乃是筑基中期,一身威势,很是惊人,这虎妖惊疑不定地望着他,皱眉道: “我不愿招惹你,也懒得与你斗法。” 当下竟然连交手都不肯,仙基运转,身上升起阵阵阴风,在黑气的托举之下就这样如箭一般远去。 路垦在妖洞中遇到的那些个虎妖都是鲁莽脾气,不曾想到他一只虎妖竟然谨慎至此,当下足足愣了一瞬,这才跳脚骂道: “怂虎!” 这头手中的斧头挥动不止,带出一道道大如马车的气刃,劈头盖脸地打过去,虎妖却只顾着躲避他,闷头逃跑。 “害!就知道!” 李清虹无奈地摇头,心中隐隐担忧的情景最终还是出现了。 路垦虽然年岁大,到底还是一年年都窝在妖洞中,受人庇护,专心修行,把这虎妖想的太冲动,以为挑衅两句就能打生打死。 ‘能在这山中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是个鲁莽之辈,路垦斩金截铁,很有把握的模样,把我都唬住了。’ 她芊指一勾,如同白玉般的手指亮起紫光,在空中虚空勾勒画符,顿时雷霆闷响,黑烟升腾,缓缓凝聚成一道雷符: 紫符元光秘法! 李清虹凝聚着法术,足下踏电,风驰电掣般的追上去,手中雷符迎面便打上来。 “敕!” 虎妖正在路垦的攻击之中飘飘摇摇地驾风拉开距离,他一心只想逃,路垦还真拿他没有办法,不曾想迎面竟然飞来一俊俏女修,手中捏着雷光打来,紫光激荡,看上去的很是强横。 “仙子…啊…” 虎妖手中黑气升腾,有些失措地乱叫两句,不敢正面接招,一边拉开距离,一边用黑气去推,谁知雷光乍现,手中灼热一片,面上则火辣辣血津津,差点现出原形。 ‘娘的!这鹿妖特地寻了雷修针对我!’ 他修行飓鬼阴,怕的就是明阳、雷霆等物,当下已经大惧,又见李清虹手中长枪雪白如玉,看起来就不是凡物,又去了三分胆气。 “手持筑基法器、又捏着上等的术法,定是三宗之人!” 当下面上冒出黑色虎毛,身形飞速涨大,惨道: “我愿交出宝物!” 路垦皱眉,手中的大斧威力不减,李清虹雷枪化影,圈住他的退路,轻声道: “速速交出宝药,我不为难你!” 这虎妖反应极快,一只手翻出玉盒,另一只手持拿黑气,抵御住路垦的大斧,后退数步。 李清虹用杜若枪挑住玉盒,凌空摄取,灵识一扫便明了确是血暾果,翻手收起,那虎妖已经驾风拉开一里地。 李清虹驾驭紫光追上去,虎妖两掌之中黑气流淌,已经化为原形。 这只黑虎足有小丘大小,身旁狂风围绕,黑气盘旋,虎目猩红,缠绕着一道道黑色阴气,血盆大口咆哮,音浪回荡,震得路垦与李清虹都是一滞: “既然是上仙讨要,我得罪不起,宝药要便拿去。” 他摆出一副鱼死网破的模样,狠声道: “若是再得寸进尺,我亦不会让你等好过!” 这虎妖虽然修为要比李清虹高,却见识过三宗弟子的实力,忌惮李清虹,显得焦躁不安,咬牙切齿,把路垦唬住了。 ‘好一只虎妖。’ 李清虹目光一扫,发觉一旁的路垦有了畏惧之色,先前是一个劲喊打喊杀,如今第一个怕了,心中笑道: ‘妖修果然大都是欺软怕硬的角色…虎妖低调时他便越霸道,人家发起狠来立刻就怕了…’ 李清虹挑眉,平静地道: “道友不必紧张,只问一问道友何处得来这灵果。” 黑虎一身炸起的毛发舒缓下去,客气许多,低吟道: “不晓得是哪一上宗的仙人。” 李清虹笑了一声,模棱两可地道: “我自北方来。” 虎妖恍然大悟,心中松了口气,暗自道: ‘原来是修越的山主,难怪还留我性命…若是换成魔门,哪里还会跟我废话…’ 当下恭恭敬敬地道: “禀山主,我自南疆而来,此物自南疆岹巫国所得…” 于是化为人形,把所得此后前后经历细细道来,不过是寻常寻宝的故事,没什么新意,李清虹皱眉道: “你熟悉南疆,今后留意着这宝物的消息,兴许过上几年我还会再来,若你能拿到这东西,少不了你好处。” 虎妖顿时大喜,李清虹不想结仇,他又哪里想结怨呢?这宝药对他来说不过是一补品,节约个十来年的修炼功夫,他在越国无依无靠,难得有上宗子弟有意结交,只低声道: “明白,明白,这物当作见面礼了。” 李清虹觑了他一眼,觉得这只虎妖像人多过像妖,轻声道: “道友倒是心思细。” 这虎妖垂头不答,李清虹只是随手吩咐,当下得了宝物,欣喜地一摆手,轻声道: “走罢!” 路垦点头跟上,两人驾风出去,李清虹不花费多少力气就得了宝物,心情不错,路垦则捏着胡须,心中有些奇异: ‘这就是世家的手段…人族的弯弯绕绕太玄乎…竟然真的有化敌为友之能?’ 他年岁虽长,却常年在洞中修行,一来是一闭关就是十余年的时间,二来是妖物之间直来直去惯了,心思并没有那样老成。 如今出洞为妖将也不过十多年,和人打交道的时间就更少了,再结合自己先前犯的幼稚错误,心中懊悔: ‘难怪…难怪这虎妖能在泉屋山中修行这样久…一直能幸免于难,想必就是靠着这些东西了…这两个家伙身上大有东西可学!’ 眼下顿时热切许多,李清虹不晓得这鹿妖为何如此,依旧陪他聊着,将血暾果拿出来仔细确认了几遍,确定是品相良好,没有认错,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飞至青杜山前,这鹿妖才依依不舍地离去,李清虹则落在山前,数了数时日,才过去一月有余。 (本章完) 第四百零六章 衡祝道 李曦峻两人驾风与空衡往南去,一路顺着蕈林原南下,李玄宣在后头飞着,李曦峻记起来一事,扯过空衡,低声道: “法师,你既然以雷泊为机缘修行…为何不早说?” “先时听闻江南险恶,实在不敢呐…我这功法品级很高…贵族怀疑我图谋不轨,我却也害怕贵族谋财害命…” 空衡摸了摸白净光滑的脑袋,细眼一睁,轻声道: “嗐,我与道友说个明白…我修行的法门需着天地生九雷,可天地间此道果位空悬,雷法不显,已经难以寻到,唯有雷修突破之时凝聚仙基,必会生出九雷之一。” “我寺庙中的长辈临终前算了许久,这才能推断出江南近百年来必然有雷霆生出,故遣我前来,又算出此中应有一劫,能历练我心智…” 他眉眼低垂,温声道: “渊蛟道友时时疑我…实则说白了我辽河寺…落魄得还不如贵族,主持坐化后,我已如同丧家之犬,无路可去。” 李曦峻轻轻点头,心中警惕起来,问道: “贵寺长辈坐化多久?” “已经有…四十余年了!” 空衡答复,李曦峻心中计算一阵,正正好是当年紫烟门灵岩子逃难至自家,被先辈所救,留下这《紫雷秘元功》的时日。 “四十余年了…江南如今涌现出数位雷修,如若其中有什么紫府布局,想必都是四十余年前一起布下的局…” 李曦峻从未见过灵岩子,可他读过族史,知晓此人是李通崖接手,心道: ‘灵岩子…应该骗不过老祖,那就是灵岩子亦不自知,无意中已经成了别人的棋子,紫烟门…莫非是紫烟门真人?’ 当下问道: “法师可晓得雷云寺?” 空衡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不知,李曦峻在心中计较一二,暗道: “看来得寻个机会,去一趟紫烟门,问一问这灵岩子。” 李曦峻以最坏的角度猜测一番,心道: “最好正是因为灵岩子等人从雷云寺中带出此物,便被辽河主持算到,派着空衡出山…” 李曦峻心中计较着,几人已经穿过长宵门的合林郡,稍作歇息,在合林郡一端的山间落脚。 李曦峻运起目力,雪气翻涌,看了看地貌,轻声道: “应是此处了,我等刚才翻过的是泉屋山,前头是合林山脉,乃是地脉汇合之处,《寒雪集》中描述的几种水脉荟萃都在此处。” 此次出行半真半假,明面上还是李曦峻收集寒水,李玄宣依旧披灰衣,板着张脸跟在后头,空衡倒是很有兴味,看着眼前的山川美景,念叨道: “还是江南水脉丰富。” 李曦峻轻轻点头,转头看向李玄宣,恭声道: “叔公路上也读过《寒雪集》了,合林山脉广大,你我二人分头去寻,也好早些时候寻到。” 李玄宣只点头,李曦峻又看向空衡,低声道: “虽然合林山脉灵机不强,没有什么有名的灵物和妖物,却难免有些流窜的魔修,还请法师坐镇,为我二人压阵。” “好!” 李玄宣见他行事周到,有条不紊,点了点头,寻了一方向去了,李曦峻目送他离去,这才看向空衡: “麻烦法师看护我家长辈,我且去衡东郡。” 空衡会意点头,叮嘱他两句,李曦峻驾风继续往北,从合林山脉两座大山之中穿过,顺着道到了衡祝道门的衡东郡。 这才飞出合林,便见一片平原,举目都是大大小小的楼台亭阁,连甍接栋,衡东郡是个大郡,足足有上百万人丁,衡祝道门经营多年,在越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富庶大郡。 李曦峻飞了一阵,举目四望,皆是开阔沃野,心中疑虑: “衡祝道门…竟然不设仙山?” 正想着,前头一人飞举而来,足底踏着一道云气,身着白衣,绘这金红色的云纹,薄唇大眼,眉骨细长,不类江南人士。 “在下衡祝道毕成鄄,见过道友…不晓得是哪门哪派来访?” 毕成鄄深目高鼻,神态很难察觉,目光在李曦峻上下一扫,已然推断出不是三宗七门任何一道,只是口中很是委婉。 “小修自望月湖而来…青杜李家李曦峻。” 李曦峻温声答了,毕成鄄则略有惊异,点点头答道: “原来是李氏…难怪我见道友目中清气婉转,出类拔萃,还想着是吴国哪个道统。” 李曦峻谦虚两句,毕成鄄客气道: “不知道友不远万里前来…所为何事?” 李曦峻答道: “听闻衡祝仙道有宁清涤魔术,能消除心魔、除却心结,我有一长辈为心魔郁结,特来求治。” 毕成鄄显然是见多了,并不意外,开口道: “左右都是道友,治救自然无妨…只有一点先与道友说明白了。” 他顿了顿,很是审慎地道: “我仙道宁清涤魔术并不是什么上品仙法,不过五品而已,有些心魔奈何不了,道友若是要求治,可要有个准备!” “这是自然,哪里有一定的事情。” 李曦峻理所当然地应声,毕成鄄这才点头告罪,答道: “多年来时常有人施法无功,愤而怪罪施法的同门,更有甚者怪罪起我衡祝道来了…我道行事多年,实在是被骂怕了,不得不多加防备。” 李曦峻见他这模样,心中多了几分好感,暗忖道: “这衡祝道门倒是与青池迥异,比越北诸门都要好些了…真是难得。” 毕成鄄把责任分了个明白,说话顿时热切几分,笑道: “道友是首次来我衡祝道吧?” “不错。” 李曦峻应了一句,毕成鄄解释道: “我衡祝道来历久远,历代都是称衡祝道,后来好事者排了个几宗几门,才有人称我道为衡祝道门,渐渐越传越广…再难改了。” 他神情有些无奈: “故而北面来的道友都称我等为道门…实则不然…我衡祝道可不能与青池金羽相提并论,虽然都是紫府金丹道,我衡祝道却是古术修的路数。” 李曦峻仔细听着,毕成鄄道: “真要说起来,我道的修法与东边的大鸺葵观还接近些,多年前都是月华仙府设下的分府,一者是衡祝道,一者是鸺葵道。” 他轻笑一声: “故而大鸺葵观也有这困扰,常被称作鸺葵道门,那群道人凶悍得多,叫错了名字是真的会出人。” 李曦峻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毕成鄄言语间用词很有讲究,再看看衡祝治下黎民的面貌,赞道: “贵道颇有古风。” “莫提了…” 毕成鄄倒是语气低落许多,转而问道: “道友可否稍待几日,我这头回去布阵,准备丹药。” “好。” 李曦峻拱拱手,问道: “不知要多少灵石?” 毕成鄄客气是客气,价格却不放松,答道: “仅需五十枚灵石。” 李曦峻暗自肉疼,点头应下来,从储物袋中取出二十五枚做了定金,这才驾风离去。 待到出了衡祝地界,李曦峻暗自发愁,不知怎么与李玄宣说清,他这个叔公久在权位,虽然如今有些心气摧折,可板起脸来还是很严肃。 落脚在合林山脉,李曦峻取出玉佩,感知一番,距离太远已经不知所踪,于是驾风兜了一圈,总算是找到了两人。 却见李玄宣正在一座小山丘旁,默默施法,空衡则站在身旁护法,李曦峻落在一旁,用《寒雪集》中的秘法一算,喜道: “这下头水脉中果然藏着一道寒水!” 于是两人掐诀引了一阵,地面上微微晃动,裂开一婴儿小嘴大小的口子,飞出一道蓝莹莹的水光,李曦峻连忙取出玉瓶,将之收入瓶内。 “霂林寒水,可以养真元寒气。” 这道天地灵水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处于地脉交汇之中,和天一淳元比起来更是不值一提,可对李曦峻来说是如获至宝了,一头可以萃炼真元,还能修行屠钧葵光,当下收起,心情好了许多。 李玄宣也难得一笑,开口道: “老夫还算好运气,很快就寻到了…这才过去一日,你我可以再寻一些备在家中…” 李曦峻告罪一声,缓缓下拜,轻声道: “晚辈听闻衡祝道有一祛魔之法…不如先行去看一看,回头来再找不迟。” 李玄宣瞪了一眼,叫道: “不去!这有什么大碍!我不过服两粒丹药,平日里该画符就画符,不会慢着了!” 李曦峻硬着头皮沉声道: “晚辈乘着机会在衡东郡定下来,已经缴了费用…还请叔公移步。” “你!” 李玄宣立刻反应过来,愣了两息,道: “好呀!你和明儿合起伙来算计我!” 李曦峻只低头答道: “只是晚辈一时冲动…叔公若是不去,恐怕要浪费了。” 李玄宣哪里听不出来,憋了半晌,这才吐出个: “下不为例!” 他看一眼李曦峻,一下打开了话匣子,唠叨起他父亲李渊云,又牵着扯着谈到他大父李玄岭,最后说到李通崖生前如何节俭,如何一块灵石也不敢花。 李曦峻领着他默默听着,良久才道: “曾祖若是在世,想必也不愿见叔公这样折磨自己。” 李玄宣顿时住口,闷头飞着,良久才道: “当年我毫无所察…若能替岭弟去镇虺观…” 他扭过头,老得难看的面上都是亮晶晶的泪: “我李玄宣!绝不多说半个字!” 老人掩面: “我欠他太多了…我欠他太多了…若是岭弟在世,如今已经筑基,不像我…不堪大用!” “结果你父亲又死在我面前,我却丢下他独自逃生!我怎么能对得起你,怎么能对得起他…不如一死了之!” 李曦峻动容,在一旁劝慰着,只安慰道: “如今家中已经好起来了…” 一旁的空衡本就是个好心肠,听得感慨万分,心道: “我只当李玄宣是个迂腐的固执老人…不曾想有这样故事,终究还是我修行不够…” 三人驾风到了衡祝道的地盘上,毕成鄄很快地迎接上来,目光在三人之中一扫,谨慎地盯了空衡一眼,语气有些冰冷地问道: “不知是哪家法师?” 空衡摸不着头脑,回道: “在下本是北方释修,如今忝为李家客卿。” “李家客卿?” 毕成鄄面色一下难看,好在没有立刻翻脸,只是冷冷地道: “是了,望月湖临近大江…李家收几个和尚也不为怪。” 李曦峻察觉到气氛不对,急忙道: “这是辽河寺空衡法师,本在漠北修行,修的是释修古法,严守戒律…还请道友见谅…” 毕成鄄恍然大悟,告罪一声,面色缓和下来,叹道: “是我冲动了!实在对不住!” 他面容哀恸,解释道: “多年前那慕容夏一路南下,四处食人,竟然把我长姐给害了!我家老祖一路打过去,硬生生惊动了青池宗下来调解,最后不了了之!” 毕成鄄长叹,咬牙切齿地道: “我家三位紫府出动了两位,依旧不免受此羞辱!” 空衡法师喃喃道: “慕容家…看来是悲悯相。” “什么狗屁悲悯相!” 毕成鄄仿佛受到了羞辱,暴跳如雷,恨声道: “那…那慕容夏害了我长姐便罢了!竟然还…竟然还让她的魂灵现身,委身劝慰我家老祖…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啊!” 李曦峻听得心中憋屈,也暗暗为慕容家的实力心惊: ‘受了这样的羞辱…衡祝道的紫府竟然忍下来了…’ 毕成鄄闷声叹气,道了句失态,从怀中取出五枚金光闪闪的丹药,低声道: “还请道友做些准备…” 说着取出一把玉刀,有些兴致缺缺地道: “这是身服丹,分别对应心志的五个穴道,乃是古术修的路子,还请道友割开皮肉,把这丹药塞入,再用秘法把皮肉封闭起来。” 他看看几人惊讶的面容,解释道: “这丹药上都刻录了微小的阵法,待到一会儿入了我道的宁清玄转大阵,受大阵牵引,自然会通通化开,辅助着消除心魔。” 最近比较忙,不能加更,等到二十五号过去,手上的东西做完,就把加更再补一补。 七月会轻松很多,再加更。 (本章完) 第四百零七章 曦治出宗 “前辈随我来。” 毕成鄄看了眼李玄宣,估摸着他应有百余岁,口中唤着前辈,引三人落下去。 衡祝道的山门在地底,郡中有道断崖似的口子,修士来往,衡祝修士用的是古代飞举之术,与如今的驾风之术有差别,上下很是灵活。 衡祝山门称为衡祝福地,乃是古修士开辟,毕成鄄并未带三人入内,而是在壁上寻了一洞口,有一间小小的密室。 “毕竟是割开皮肉,难免有些痛楚,还请前辈忍着些。” 毕成鄄拿来玉刀,李玄宣受着,老人吃过的苦不少,这点痛自然忍得,脱去衣物在面上、心口、两背开了口子,封穴止血,把那金色丹药塞入。 李玄宣闷吭了一声,毕成鄄再轻轻一抚,六个如婴儿小口般的口子都合闭了,毕成鄄引他上前,打开密室,轻声道: “前辈请入内,在其中盘膝坐下,静待阵法运行。” 李玄宣点头进入,随着厚重的大门轰然关闭,毕成鄄转向两人,轻声道: “两位就在此处等上三日,不要出去了,我道上下正憋着口气…法师若是在四处乱晃,兴许惹出事情来。” 空衡点头,目送着毕成鄄离去,轻轻叹了口气: “慕容氏…怎么做下这样的事来!” 李曦峻看了他一眼,轻声道: “不是一向如此么?享他肚子里头的极乐,吃完还非要你千恩万谢。” 空衡默然,似乎有满腔的话要讲,良久才道: “我八岁时,主持与一燕释交好,曾以神通带我入他肚中看过。” “其中宝池光华、功德流淌,金沙铺地、琉璃为阶,莲华大如车轮,青赤白蓝,百千鸟兽,皆念释、念法、求真、人民喜悦,无苦无难无灾无恶,清静庄严。” 这和尚显得很迷茫: “道门视此道为魔修…可我实在看不清对错,赵释求真,立地上释国,燕释解厄,开肚中极乐,他们去做了,我古修只在庙中敲钟。” “燕释让成千上万人死后得登极乐,赵修让百姓生前亦不痛苦,我古修在庙中讲经。” “每每燕、赵释修前来,辽河百姓趋之,万家空巷,人人都面带微笑,很是幸福,唯独我古修还在庙中种菜。” “主持说:以神通迷惑、收纳百姓,是旁门左道,不能成世尊。” “可我明明是为了百姓修释,只要百姓喜爱便去做,明明能用神通让百姓把难吃的馍馍当成山珍海味,把简陋的衣着当成富贵华衣,若是只思虑自己成不成世尊无视百姓的苦苦哀求──岂是大德者所为!” 他问道: “道友,倘若一凡人疼得要死了,该不该施法为他解痛?” 李曦峻皱眉道: “自然是要的…” 空衡向来温和的面容爬上一丝恐惧,他喃喃道: “肚中既是真正极乐…地上亦是欢喜释国…为何要把辽河百姓置于苦海之中!” 李曦峻听愣了,见他满头大汗,白嫩的脸上神色又惊又恐,盘着的腿也微微颤抖起来,原本盘绕在身侧的金光消散,反而脑后微微放出一圈圈的彩光。 李曦峻心道不好,只怕空衡说不准大喝一声“我悟了”,立刻腹中出极乐世界,成了燕释,当机立断,一掌打在他背上,喝道: “释空衡!” 他动用了松雪真元,打的空衡遍体生寒,吐出口黑血,脑后的彩光受了惊吓一般消失不见了,两眼也立刻清明起来。 这和尚眼皮一合,颤抖着念起经来,半晌才道: “多谢道友…多谢道友…” 可和尚说完这话,喘息了良久,细长的眼睛眯了眯,喃喃道: “我辽河明明年年丰收,百姓活得比燕赵好,结果是富贵者与穷苦者皆不幸福,主持说,要看破…” 他神情低落,不再有转变道统的趋势,可面上的失落怎么也掩盖不住。 “可辽河哀声震天,我看不破。” 青池宗,庶务殿。 李曦治踏着彩光飞来,落在峰上,他早已经是练气修士,每十年要做一次外出庶务…李曦治十年来了七次,始终没有寻到称心如意的。 ‘这次若是还有没有,也没有几年可以等了。’ 青池宗的真正入峰弟子其实不多,山脉中常常遇不上同门,只有在这庶务殿中能见着人头攒动的景色,李曦治迈步入内,众多青衣修士相同笑谈着。 青穗峰没什么人气,李曦治也不常出山,没什么好友,上下瞧了一眼,便见榜上最上首就是几道擒杀的庶务。 这等庶务虽然奖励丰厚,李曦治却从来不去做,他自家根脚在望月湖,族人众多,不敢招惹。 掠过一些诛魔、外出四海、北方南疆的庶务,李曦治寻了许久,这才找出几个在越国本土寻找灵物的庶务,醒目第一个就是: “太阴月华…觅得者得三十大功,遂元丹三枚…” “天一淳元…觅得者…” 后头是一长串嘉奖,李曦治看着啧了两句,这类庶务往往徒劳无功,很快略过,在最底下寻到几个长久坐镇修行的的庶务。 “离埠郡坊市…坐镇修行…兼以采气,前后大约十年。” 别人嫌这庶务在外麻烦,又要采气浪费时间,李曦治可中意得很,心中顿时大喜,连忙取下一边的玉牌,忖道: “正好可以回一趟家中!受箓服丹!前后帮衬一二,浪费些时间又如何!” 于是很快取下来,仔细一看,却见玉佩后头已经写了名字,原是挂了太久无人承接,已经被分配到了灵陡峰。 这灵陡峰比自家青穗峰还要弱小,峰主甚至才练气巅峰,李曦治惋惜地叹了口气,看了看手中的玉牌,心中一动。 于是驾虹而起,驾着彩光在山间穿行一阵,很快寻到了又低又矮的灵陡峰,在山前问了一句,那峰主已经急忙迎出来。 “老夫…于富宇…见过道友。” “在下青穗李曦治。” 于富宇矮矮胖胖,李曦治听闻过些消息,此人是于家修士,只是于家内部龌龊许多,他这支早就因这些龌龊事绝嗣,故而与于家断了关系,很是清苦。 “原来是青杜李家…久仰久仰!” 于富宇很谦卑地道了两句,李曦治把来意一说,于富宇立刻道: “好说!好说!” 于是把玉牌取出交给李曦治,李曦治则点头客气应了一句,并不与他多多交缠,去庶务殿中把这庶务领了,这才落回青穗峰。 才落脚上前,杨宵儿迎上来,怀中抱着一襁褓,李曦治很温柔地搂过她,温声道: “我已经接了庶务,这下便带淮儿回去。” 杨宵儿只抱着孩子,一言不发,李曦治心中愧疚,轻声道: “无论如何,淮儿绝不能留在宗内…他是我李家的人,不是青池宗的人。” 杨宵儿哽咽道: “我明白…可他这才一岁,又要离开你我,我不舍得,也不放心。” 说是如此说,杨宵儿却更不放心把他留在青池,把李承淮放进李曦治怀里,又从项上取下一玉佩,给孩子系上,这才道: “夫君在外,要多加保重。” 李曦治点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吻了吻,轻声道: “你在宗内多加注意。” 夫妻俩早已经商议好,当下说了几句体己话,李曦治收拾东西,即刻驾虹远去,留下杨宵儿母子之情难舍,默然不语。 越过层层叠叠的云雾,李曦治祭出玉令,穿越天元一道灵阵,飞了一小阵,山外的四闵郡出现在面前。 四闵郡是越国第一大郡,乃是青池的根基所在,李曦治这才出了青池,便觉灵机骤降,足足落下两三倍,他却驾虹飞得越发迅疾,满心轻松,终于有了自由之感。 “二十年了…终于出来了…” 脚下的风景如同迅影般远去,李曦治心中期盼着见到族人,越发加速赶起路来。 青杜峰。 李清虹落到青杜峰上,李乌梢早已经等在其中,黑衣青年干脆利落地下拜,答道: “禀大人,属下已经前去北方查看,确有一群魔修寄宿于那庙宇之中,似乎在布阵,已经修行了一段时日。” “其中练气后期两人,练气中期六人,练气初期三人,都很是默契。 李乌梢顿了顿,继续道: “属下怕打草惊蛇,并未仔细查看,只见那处黑云阵阵,看起来有所异动。” 李清虹点头,忖了阵,道: “我远远去看一眼。” 李乌梢连忙跟上,两人驾风飞起,李乌梢在前头引路。 没想到将将出了自家地界,迎面飞上来一中年人,驾风速度极快,径直挡在两人面前。 李清虹抽出杜若枪,警惕地看了他两眼,皱眉道: “这位前辈…不知拦下我等所为何事?” 面前的中年人相貌平平,身着金衣,绘着亮白色的云纹,腰间系着一刀,身上的法衣很是不俗,竟然一时间察觉不出他修为。 他扫了一眼李乌梢,看得李乌梢遍体生寒,仿佛已经原形毕露,被这个人瞧了个仔仔细细。 李清虹也警觉起来,默默退开,却见这人一言不发,也不拔刀,就这样径直伸手来拿李清虹。 这手洁白如玉,瞬息之间在两人眼前放大,隐隐约约传来一股吸力,迷幻灵识,叫人不愿意移开目光。 “轰隆!” 李清虹早就提防,蓄力在手中,当下一道紫雷劈头盖脸地打下来,李乌梢黑袍底下也暗暗浮现出两道阴影,悄无声息地蔓延过去。 “是雷修。” 中年人悠然一句,两指一并,顷刻间就将这道紫雷打得飞灰烟灭,一身修为暴露无疑,竟然是筑基巅峰,连仙基都不曾动用,已经让两人心中大骇。 李乌梢的两钩虽然阴险,这中年人眼中却金光闪闪,显然是修炼过瞳术,一眼就看破了阴影中的尾勾,金袖一甩,打得他面色苍白。 “敕!” 李清虹靠着李乌梢争取的这一小段时间,眼中紫光弥漫,身上的玉甲也亮起紫电,朱唇轻启,玉齿开合,吐出一道小小的紫色光点,这光点圆润,瞬息之间化为拳头大小,白光闪闪。 “啪啦!” 空中顿时噼里啪啦浮现出一道道复杂的紫色纹路,一股压抑的毁灭气息扩散开来,中年人表情终于有了些许波动,有些赞赏地道: “李通崖后继有人。” 李清虹微微一疑惑,只是当下顾不得那么多,只驱动玄雷打过去,自己与李乌梢齐齐拉开距离,驾着紫电退出数里。 金衣中年人不闪不避,也不追逐两人,颇为好奇地盯着面前的雷符,终于摸上腰间的长刀,轻喝一声,拔刀出鞘。 “轰隆!!” 天空中炸起一道圆形白光,这一声雷霆如同山崩地裂,震的湖水波涛汹涌,岸边的山脉山石滚落,白色的雷霆飘然,化为密密麻麻如同瀑布的紫电,镇压下来。 “锵!” 一道亮白色刀光亮起,这雷瀑硬生生被分割成两边,中年人闲庭信步地迈出来,掐诀笑道: “定。” 天中雷霆、波涛汹涌的湖水,都好似云彩般消散了,李清虹两人已经到了山前,中年人手中法诀一变,轻声道: “来。” 两人顿觉身形一滞,身旁的法风通通不听使唤,李清虹早已用上血遁术,堪堪停在山门面前,仅仅差了一步。 金衣中年人却用了遁法,两步便迈到他们面前,打量着李清虹。 ‘这不是一般的筑基巅峰!此人距离紫府恐怕也没有多少时日了!这是三宗嫡系…这些法术绝非三四品…此人…好大来头!’ 李清虹脑海中浮现出当面二三十招就人头落地的费望白,心中很快冷静下来,柔声道: “不知是哪道仙宗的前辈?晚辈青杜李清虹,见过前辈。” 他挑眉一笑,轻声道: “李通崖倒是教得好后辈!好一道雷符!若是我初入筑基,猝不及防吃了这招,也要受些小伤。” 中年人目光饶有趣味地盯着李清虹,口中淡淡地道: “至于我?在下张允!江南一刀客而已…今日在这附近看护晚辈,便顺道来看一看李家。” (本章完) 第四百零八章 查问 ‘原来是金羽仙宗…’ 李清虹只听他姓张,再搭配这一身装束,立刻就明白过来,张允不愿暴露,自称为江南一刀客,她自然不揭穿。 ‘张允…’ 这个名字很是耳熟,结合他先前的口气,李清虹瞬息联想到一人。 李通崖当年闯入蛇妖洞府,便是与一位叫张允的刀客瓜分所得,张允得了蛇妖宝珠和那一部《血摩法书》,李通崖得了杜若枪与《江河大陵经》,这枪如今还握在李清虹手中。 李清虹估量这此人应就是当年那张允,如今前后过去七八十年,他已经快要修成紫府了。 ‘这便是…三宗嫡系!’ 她轻轻拱手,答道: “见过前辈,晚辈李清虹,李通崖乃是晚辈大父。” “原来还是故人之后。” 张允看了她一眼,金衣飘飘,径直道: 一住s://42zw.la “仙基不错,这道雷符也有些东西,枪法平平,至于遁术、遁法、法术、秘术,无一能上台面,也就欺负欺负世家,与七门修士相仿,若是对上我金羽青池,败多胜少。” 李清虹点头应声,张允在两人面上一扫,负手而立,问道: “既然知晓我与你家长辈有交情,何不请我进去?” 张允话说到了这份上,李清虹只能请他下去,青杜峰上的《青牛偎河阵》在他面前恐怕如同摆设,若成心加害,早就动手了。 张允好似没看出她的疑虑,或是根本不在乎,落脚在山上,看着满山的杜若,轻声道: “李通崖…可惜了,当年听闻他突破筑基,还想着迟早要与他正式斗上一场!终究没有机会。” 走了两步,李清虹谨慎不敢多言,张允则自言自语: “李通崖教的后辈不错,比我要强的多,我膝下三子虽然天赋都很好,却因我长年闭关,缺乏管教…养得个个跋扈脾气。” 张允好似猛然意识到自己偏了题,答道: “不过…我此次前来,不过叮嘱你等一件事: “张怀德之事,乃至整个河岸发生的大小事情,都不要去管,我被派来亲自看着这事,与李通崖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情,故而走这一趟,尔等好自为之。” 李清虹柔声道了一句谢,张允突然驻足,负手而立,轻声道: “《江河大陵经》是在你家吧。” 此言一出,李清虹滞了滞,答道: “禀前辈,正是。” 张允年纪不小,却还有些轻浮的味道,只笑道: “好好好。” 张允觑了她一眼,突然有些疑惑的模样,低声道: “宛陵花可是你家流出的?” 李清虹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事情,但是她心念一转,立刻明白过来: ‘据说宛陵花已经在江南灭绝了数百年,突然又被我家所得,江南的动向尽数掌握在三宗手中,想必已经传到他们耳中了…’ “是!” 李清虹恭敬应了一句,张允终于正色,沉声道: “哪里来的!” 李清虹脑海中闪电般过了一遍,张允明显知道宛陵花背后代表的东西,才会特地问一问这灵物,自家却毫无所知… ‘多半与王氏有关!’ 自家在信息上就输了一筹,地位上又不对等,如果玩花样九成九会弄巧成拙,李清虹只能尽量含糊道: “乃是一位北方道人留下,我家帮了他的忙,故而他赐下了灵根。” 张允先前面带笑容时显得有些轻浮,如今正色起来很是威严,沉声道: “什么修为?是何姓氏!” 李清虹面露迟疑,低声道: “那前辈很是怪异,气势磅礴,却偏偏看不出他的修为,姓…姓王!” 她心思机灵,说话很有分寸,王寻明明以同辈相称,她却很是尊敬的称呼为前辈,贴合着她的描述,一位北方大能的形象已经浮现而出,听得张允皱眉。 “果然姓王!” 张允深深吐了口气,暗道: ‘颍华王氏!金丹世家!’ 他心中一震,立刻疑惑道: “那是北方的仙家,你小小一世家,有何事能帮得到他?” 李清虹低声道: “我家长辈曾留下一剑,名曰青尺,其中封存着他一道剑意,那前辈不过是要看一看。” 张允这才明白过来,轻声道: “是了,你李家上下也就这东西有些意思…剑呢?” “已被我家兄长带走,外出去了南方。” 张允只好作罢,他点点头,突然发笑,轻声道: “这是你家的机缘,却不要想得太美了…颍华王氏最忌讳沾染尘世因果,给了你家这灵根,已经把缘分算得干干净净!” 李清虹微微抬眉,张允的眼中清明,分明是种种计较都看透了,哪怕一点虎皮都没有扯到,心中叹道: ‘金羽嫡系,果然难缠。’ 谁知面前的张允心中同样很是可惜,暗忖道: ‘竟然颍华王氏所赠!可惜可惜,本来还想着这宛陵花用处极大,顺手来一趟李家便把这筑基灵根带走,放在宗内自己用…如今看来,确实拿不成了。’ 毕竟是颍华王氏所赠,代表着了结因果,可张允没几年就这头抢了去,难免王氏会有些不满,筑基灵根虽然宝贵,对张允来说还真不是非得不可,不至于得罪王氏。 他看了看李清虹,突然问道: “你兄长也是筑基?” 李清虹不敢在这显而易见的问题上骗他,只点头,张允则笑了笑,闷声道: “有趣…有趣…一门三代五筑基,定有蹊跷。” 他回忆一阵,开口道: “又是宁迢宵亲自定下婚约,定然是发现了什么…嗯…李家。” 张允道: “李清虹…你兄长也修炼了浩瀚海?” “正是。” 李清虹轻声回答,张允则嘿嘿一笑,点头道: “好,好极了。” 话音一落,竟然也不顾面前的李家人,卷起一道金灿灿的光彩,穿过李家的大阵,自顾自地往北去了。 李清虹低头恭送,直到他大笑着远去,这才送了口气,背后汗津津,看着急急忙忙冲入院子里的李曦峸,她沉声道: “立刻封锁消息,绝不能让张允的来访传出去!” 李曦峸点头答道: “姑姑放心,方才的打斗太过迅急,只知道有人用了雷法而已,我这就传消息下去,说是姑姑修炼法术。” 衡东郡。 “道友送到此处即可…不必这样客气。” 李曦峻几人一路飞到了衡祝郡的边缘,向着一旁的毕成鄄拱了拱手,轻声道: “就此告辞!” 毕成鄄闻言点了点头,答道: “倘若道友日后经过衡祝,尽管报上我的名来,我一定亲自出宗迎接。” 李曦峻笑着离去,一旁的李玄宣虽然依旧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神情却振奋许多,眼中也清明起来,脸上有了笑容。 “这衡祝的宁清涤魔术倒有些不俗!我心中的郁结消解许多,运起真元起来也不再生涩了。” 李曦峻只笑道: “这是大好事,叔公须要谨尊嘱咐,这几年不得动手,若是打斗起来…恐怕要影响了仙法。” 他只怕李玄宣听不进去,连忙道: “这,这若是打斗起来,几十灵石可要泡汤了。” “我明白…我当然晓得…。” 李玄宣哼哼两句,念叨着些琐碎话,氛围好起来许多,空衡则一路念叨着经文,看着一老一少碎嘴。 飞到了合林山脉之中,两人落脚下来,这才算是分头寻觅起灵物,两人在合林山脉外围寻了两月,寻了一两样灵物,再没有什么大收获。 李曦峻按照约定的时间与李玄宣碰面,老人两个月以来神情越来越轻松,有了些自在感觉,怀里兜着几个李子,分给他吃。 李曦峻有些好笑地接过来,惋惜道: “不曾想这合林山灵机贫乏到了这种地步,难怪这么多年来也没出现过什么好灵物。” 李玄宣又取出几个李子递给空衡,空衡笑着接过了,李玄宣这才道: “这合林山脉连妖物都没有几只,自然不能和大黎山比。” 李曦峻取出地图看了两眼,提议道: “时候尚早,不如越过郡去,往泉屋、东离两座山脉去看看?” 李玄宣自然没有异议,三人定下来行程,立刻驾风而起,往东而去,准备顺着路往东北,先去泉屋山脉看一看。 “泉屋山脉好生广大。” 空衡看着远处云层中若隐若现的山脉,赞叹道: “我等南下时便是翻过此山西麓,如今绕了一大圈回来,也不过是到了此山的东麓罢了。” 李曦峻听着,立刻逮着了机会,顺势问道: “比之落霞山如何?” 空衡思量了一阵,答道: “却很难比较,北方亦有雄山,大多数是以高而险、灵机充沛闻名,却不同于此山连绵不绝,绵延万里…” “若是单单比较灵机,自然是落霞山第一,无处可比。” 空衡难得说话很是肯定,道: “天下灵机最充沛之处,应当是落霞山无疑,其余几个才能轮得到各宗各门的洞天福地…至于其他的山脉,都只能往后排。” “这落霞山…究竟是何道统?” 李曦峻好奇地问了一句,空衡显得有些出神,赞道: “落霞之名,源于山中的一位真君,他以霞光成道,听闻天下的霞光都要听他管束…日月交替之时,第一缕霞光便自落霞山而出。” “只有这道霞光落下了山,种种霞光才敢诞生,据说天地有七十二种霞光,其中四十八种都是这位真君的神通造化。” 李曦峻问道: “落霞山既然是北方第一道统…恐怕不止一位真君吧?” 空衡轻声道: “至于落霞山有几位真君?几位在海内?几位在海外?又有几人离开这片天地…一向是众说纷纭,没有定数。” “唯独这几百年来有三位真君现身出手,这是实打实的金丹真君!” 空衡见李家一老一少都听得很是认真,多加了一句: “不过我还听说些传闻,说是那位霞光成道的真君…其实已经成仙了。” “成仙了?!” 江南道修口中一口一个“仙子”,一口一个“上仙”,北方释修也是一口一个“悟了”、“得道”,可李曦峻明白空衡口中的成仙意义要深刻得多,低声道: “是…是道胎?” “不错。” 空衡点头,面上微微泛起羡慕之色,轻声道: “听闻祂其实早已经成就仙体道胎,不朽不灭,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光…不晓得为何还在落霞山上。” “真是大神通者。” 李曦峻赞了一句,空衡轻轻摇头,轻声道: “你南方不也有一位明明白白的仙人? “这…” 见李曦峻两人一脸疑惑,空衡奇道: “听闻你南方紫府但凡是突破金丹,那位便会派人前来收纳金性,难道此事是讹传不成?!” “原来是这事!” 李曦峻恍然大悟,答道: “确有此事!确有此事!原来是仙人所派!” “那便对了!” 空衡连忙问道: “不知这位仙人是何修为?以何道成仙?仙府又在何处?” 和尚这一连串问题,李曦峻唯有无奈摇头作答,轻声道: “实不相瞒,我江南一向被三宗封锁消息,据说曾经集中销毁过书籍,模糊了大量成就筑基和紫府的信息。” “我家根底又浅,自己江南的消息还要靠海外的修士来问,更别说什么仙人了…” 空衡若有所思地点头,告罪一声。 几人日夜兼程,飞了小半月,到了泉屋山脉的另一侧,此处北临离埠郡,东接东离山,属于妖物较少的一带,安全得多。 几人分散下去,寻水脉,觅灵物去了。 李曦治这头出了宗门,驾风很快地往北方飞去,路上笨手笨脚地给怀里的淮儿哄睡着了,在一处小镇落脚。 承淮虽然很安分,但在他的怀里躺了足足两日,实在是憋不住了,动手动脚地要下去逛,李曦治给他喂了些果子也不爱吃。 “歇息一会吧…离埠郡还有很久的脚程。” 李曦治落下来,夜色正深,下头的镇中还火光闪闪,他驻足一瞧,却发现是镇中的人丁举着火,围成一团。 感谢斯无邪的盟主  (本章完) 第四百零九章 司徒末 李曦治顿觉怪异,隐匿身形悄悄靠近,便看见一众乡人围在一座低矮的石坛周边,石坛上立着一个黑衣老人,面相阴邪,手里持着一剑,喃喃不止。 下头的乡人同样念叨起来,声势浩大,一时间坛上黑气弥漫,李曦治看得皱眉。 “区区一杂气修士,倒是弄得好排场!” 这黑衣老人真元驳杂、气息低微,一看就是散修出身,在越国修道界都是垫脚的,李曦治大宗出身,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阴气弥漫…兴许是得了什么魔道传承,蛊惑了村民,行些血祭之事。’ 果然,下头的村民已经牵上来一男孩,这黑衣老人举起宝剑,作法欲刺。 李曦治静静看着,这老人宝剑刺到了男孩面前,却仿佛碰到了什么铁壁,铿锵一声,一动也不动了。 黑衣老人面上闪过一丝惊疑之色,灵识来回查看,可李曦治的匿身之法又怎么是他个野路子出身的散修可以看破的?老人察勘无果,颤颤巍巍地道: “哪位前辈…与小人开玩笑?” 李曦治身上的虹光浮现,在石坛上显出身形,盯着他看,黑衣老人只看了一眼,惊恐下摆,颤声道: “小人袁护忠…见过上宗仙人。” 李曦治手中虹光马上要落在他身上,被他这句话阻了阻,皱眉道: “你识得我这穿束…也是个有见识的,哪个袁?” 袁护忠战战兢兢地道: “本是蕈林之袁,已经多年未曾回去。” ‘真是蕈林袁家!’ 这魔修与师尊袁湍扯上关系,叫李曦治有些难堪,沉声道: “既然出自大世家,怎地做这腌臜事!袁家脸面都给你丢尽了!” 他手中掐了个法诀,流淌出一道彩光,迷蒙沉浮,来去如电,“刷”地一声已经将袁护忠手中的宝剑与腰间锦囊取到手中。 这一手乃是《朝霞采露诀》记载的浮光拣物,四品法术,最善拿人法器、夺人宝物,彩光一动已经卷了个干净,吓得袁护忠遍体生寒。 下头的村民伸头看着,以为他动了手,顿时哀声漫天,苦苦求饶,听得李曦治疑惑不已。 李曦治查看一番,此人确实是袁家人,这才耐着性子: “说说看!” 袁护忠正准备开口,便见天地间黑风四起,一只房屋大小、满身羽毛的巨物落下来,口中哈哈大笑,叫道: “袁道友!今年的血食如何了!” 李曦治足下早就升腾起彩光,灵识一扫,这妖物也不过练气四层,比他练气六层的修为还逊色不少,这才敢驻足,打量这妖物。 袁护忠哪敢接话,只低眉使眼色,低低地道: “这…这是青池上宗的大人…乌道人…速速拜见。” ‘青迟魔门的人!’ 乌道人大骇,扑通一声倒下来,震得地面摇晃,闷声道: “小妖见过上仙!” 李曦治是个不愿惹事的,见这越扯越广,一时间大为头痛,摆手道: “我有要事在身,速速说清楚了结,省的我麻烦!” 袁护忠连忙道: “大人,我确是出身袁家嫡系,只是小人天赋低敝,不过是勉强有个灵窍…足足修了三十年,服了很多灵物,也不过胎息三层…” 这袁护忠年少时勤勉努力,奈何天赋太差,只能用父辈人情换取修炼资源,等到后来,渐渐耗尽人情了,袁家也不愿意把资源砸在这个无底洞之中,袁护忠只好无奈出走,游历天下。 “后来小人寻到了一家散修庙观…得了些传承…这修为却终究成了这模样,再无长进,心灰意冷,路过此处,见一胎息妖物作祟,便除了妖。” “村人苦苦哀求,我心软,只好留下看护。” 袁护远笑道: “此处临近泉屋山,很多妖物往来,总是要落脚食人,我便投在了一妖将门下,每年只要提供特殊的血食,再无妖物骚扰了!” 他很是自豪地指了指下头的村民,笑道: “我初来此处,这地方只有一千多人,如今五十年过去,已经有五千多人了!” 李曦治无言默然,看了看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男孩,那男孩气息浮动,显然是从小服药的,是他口中特殊的血食了,不哭不闹,很是乖巧。 一旁的妖物听他是魔门弟子,已经怕到瑟瑟发抖,不敢抬头,袁护忠说完也忐忑地望了一眼他,犹豫道: “此处上供仙宗的灵物…也是一年年供足了…” 李曦治望了一眼下面的村民,明白袁护忠说的大抵不差,手中的虹光闪了闪,勉强地道: “原来如此。” 他负手而立,默然不言,没有了攀谈的兴致,自顾自地驾风远去了,足下彩光翻涌,如同神仙中人,飘摇而去。 余下袁护忠抹了抹冷汗,松了口气软倒在地,向着一旁的妖物叹了口气,这妖物同样也是恐惧不已,瑟瑟道: “还好!还好来的是青池宗子弟,若是修越门人,眼里容不得污秽,哪里还容得了你解释,一剑就杀了去,不止你我丢了性命,恐怕我家大王都要被斩了!” “嗐。” 袁护忠庆幸地叹了一句,道: “如果是真的运气不好,还什么办法?门人除妖除害离去,可怜这五千百姓,你我身死,只能被群妖瓜分了!” 李曦治这头驾风而起,心情微微有些低落,他虽然明白这事在江南很常见,却也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袁护忠一番说辞下来,他真就无能为力。 ‘好歹比海外好了…毕竟是曾经的仙府治下,如今的仙宗忌惮也好,还存着些道义也罢,不敢明目张胆,魔门也要套层皮…更不说有些道统都算不错。’ 李曦治自嘲地笑了一声,若将他放进袁护忠的处境,多半也就这些处理方法了,自己初时还动了杀心,倒显得可笑。 李曦治自己和李家的压力还大着,没有心情悲天悯人,很快将之抛之脑后,驾风在泉屋一带飞行着,腰间的玉佩却突然发热起来,放出温润的白光。 “嗯?” 李曦治顿时大喜,暗道: “竟然有自家兄弟长辈在附近!” 李曦峻等人在泉屋山脉中行走一段时日,得了几样灵物,有空衡带着,并没有遇见什么筑基妖物,只在山林中晃荡着。 李玄宣两人掐着法诀,勘察地脉,渐渐摸到些线索,在一处深谭边勘察了一阵,李曦峻道: “叔公,按着《寒雪集》的描述与法诀勘察,这潭中应有一灵水。” 李玄宣还抱着一堆山果,挑挑拣拣,还是递过来一枚李子,轻轻点头,掐诀算了算,低声道: “恐怕还要等些时日,这水脉深得很,不是一时半会能取得出的。” 李曦峻随手放进怀中,两人掐诀施法,合力牵引起来,时而一人歇息另一人维持,交替了五六日,天空中却远远地落下来一金光。 这金光一落地,变化为一人,身着金光满满的羽衣,手中持着一金环,乃是筑基修为,威势颇大,这方才落下,顿叫几人面如刀割。 这男子看了看这潭面,没有什么表情,好像是为了这灵水而来。 他手中持着金环,长得还算俊俏,身上的衣物特征明显,挂着金钩金环,羽衣上也是菱石纹路,一看就是镗金门之人。 “见过前辈…” 这镗金门修士神情倨傲,隐隐有些激动,撇了一眼三人,故作懒懒地道: “三位哪里来的?此处的灵水归我镗金门了。” 李玄宣与李曦峻对视一眼,空衡却皱眉了,沉声道: “先来…” 李曦峻连忙拉住他,客气地道: “我等来自青杜李家,既然是前辈想要,便留给前辈,我等自去。” “非也。” 这男子似笑非笑,很刻薄地道: “我要你等替我取出来灵水,方可离去。” 李玄宣看着他的面容,只觉得一阵熟悉,这才想起多年前曾与这人见过一面,那时候请孔玉搬山,便在路上遇到过这镗金门的跋扈公子。 “司徒末!” 这司徒末是个恶脾气,逮着孔玉好一番奚落,拿他一炷香世家的笑话骂了一阵,李玄宣这才得知其中缘由,当时他还是练气巅峰,如今已经初入筑基了。 ‘这种人…也就靠着家世罢了!’ 李玄宣心中大骂,这司徒末也是满面戏谑,盯着李玄宣看,遮掩不住的厌恶之情,李玄宣立刻反应过来: “遭了!他认出我来了…原来是被玄岳孔氏拖累了…这司徒末到底与孔氏什么仇怨,竟然恨到这种地步!” 果然,李曦峻好声好气地应了一句,司徒末却冷笑两声,低声道: “我却认得贵族…当年我家长辈也是在贵族地界上采过气的!引了只妖雀,前后折腾了许久,诸位的长辈那时还是凡人,兴许还叩拜过。” 李曦峻先前只当他是个纨绔,后头这一段话一说,立刻明白来者不善,说不准就是仇敌,客气的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面色冷下来。 李玄宣心中愤怒之余,更是疑惑了: “这年轻人…哪里来的这样大的恨意,恐怕不是因为玄岳门…” 他实在搞不懂这司徒末哪里来得这样大的仇怨,外加这人说话最是恶毒难听,听得他心火沸腾,老人面上也没什么好表情了。 司徒末冷冷地打量着李玄宣,低声道: “那日山野相逢,若是早知你这个面目可憎的老东西是李家人,就该打杀了去…你…” 他咬了咬牙,阴狠地道: “那安家卢家与虎谋皮,终究被你李氏所灭,倒是大快人心,当初你等做的好事害得我母亲绝望自尽…终于等到这一天,叫你家也受一受我母族之苦!!” 李曦峻听愣了,空衡更是瞪大了眼睛,李玄宣脑海中如雷霆轰鸣,闪过一幕又一幕,最后停留在了曾经让李项平与李通崖担忧不已的某一张面孔上… “汲登齐!” 李玄宣失声道: “你…你是那汲家女…之子!” “哈哈!不错…” 他这话说到一半,李曦峻早已经反应过来,蓄势已久,狠狠地拽了拽空衡的袖子,腾空两步,拉出一道血光飞速远去,就连司徒末都愣了愣,暴躁道: “果然都是李通崖的种!奸诈如蛇!” 空衡与李玄宣心神巨变,都还愣在原地,这才反应过来,空衡正准备拉着李玄宣飞起,却见着谭边已经升起一道金光,隔绝天地,将两人笼罩在内。 司徒末冷笑地看着李曦峻的背影,道: “你以为我废话个什么劲?” 远处李曦峻驾着血光,堪堪穿过阵法,正面却飞来一金剑,埋伏多时,硬生生穿膛而过,将他钉在地面上。 血光乍现,少年扑通一声倒下,李玄宣看的遍体发凉,他法力贯目,见着这孩子怀里滚落出一枚沾血的李子,圆滚滚,足足蹦了两蹦。 “小的倒是跑得快,中了定廪锋,早死一步!” 司徒末面上浮现出一抹快意,这才看向两人,阴冷地道: “你这老东西倒是有些阅历,我母亲是汲登玉!当年的汲家家主汲登齐正是大爷的亲舅舅!卢思嗣、安鹧言屠了我汲家,以为我父亲被杀,却想不到我母亲已经怀了我…” “本以为你等会原路返回,不曾想拐来拐去,还到这泉屋山脉来了,我一顿好找,可算没有让你们逃出去!” 他脸上的表情残忍凶戾,又带着几分报仇时特有的快意,哈哈大笑,冷声道: “我晓得你李家最是狠辣,李通崖又是剑道筑基,故而母亲从不敢提这事情,与我寄养在他人篱下…如今我已经筑得仙基,多年的仇怨,也该好好算一算!” 李玄宣心中大震,脑海中过了几转,两眼赤红,咬牙掩饰道: “当年汲家灭亡,两山分别为安家、卢家所据,与我家并无关系!” “并无关系?” 司徒末冷笑一声,胜券在握,并不急切,忍不住要反驳他,恨声道: “当年我汲家在那卢远陆身边安插了人,他是个大嘴巴,又暗自嫉妒李通崖,早就说得一干二净了!你以为能骗过谁?” ‘原来是那蠢货!原来是那蠢货!’ 李玄宣心中冰凉,有些喘不上气来,胸口仿佛有火焰在燃烧,满脑子都是外头的李曦峻,面上的伤口隐隐约约开裂,浮现出金色的丹丸来。 老人一时间七窍流血,六道伤口也喷涌出血来,他瞪着眼睛,说不出话。 一只手却扶在了他肩膀上,放出温润的金光,迅速将他的情绪控制下来,伤口也慢慢合闭,空衡微微垂头,温声道: “长老施了仙法,莫要动怒,此间有小僧在…不必担忧。”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章 斗司徒末 “轰隆!” 金色的大阵隐隐约约地摇晃着,震得林中叶落如雨,白衣少年仰面躺在地上。 “轰隆!” 李曦峻默默听着,确定司徒末已经与空衡打起来,无暇他顾,这才两手在地面上一支,直起身来。 李曦峻眼中白色的光彩流淌,并没有什么痛苦之色,两手运起法力一合,按住金光四射、光彩夺目的定廪锋,缓缓将之抽出。 他受箓为明霜松岭,时刻冷静,当时情况危急,这把定廪锋来得迅疾,李曦峻的反应却也不慢。 李曦峻的双目能破虚堪幻,算出定廪锋的轨迹,运起越河湍流步,腾挪辗转,避过了要害,定廪锋虽然透体而过,并不算重伤。 他的箓气运转,冷静非常,面上没有一丝变化,将这把长刺抽出,疑惑起来: “纵使如此,定廪锋乃是筑基法器,这样的威力实在太小…纵使避过了要害,应该要叫我重伤不起才对,难道是空衡出手了?” 他思量着,已经将定廪锋拔了出来,抹去鲜血,手中的定廪锋长约七尺,满是棱纹,金光闪闪,在李曦峻手中不断挣扎,试图破空而去,他花了好大力气才握住。 在上头拍了几道封灵术,李曦峻这才有机会腾出手疗伤,用外敷的药物抹了抹,再服下一枚丹药,他出了口气,一身实力恢复了六成。 一住s://42zw.la 那定廪锋在空中扑腾了两下,落在地面上,微微颤抖,李曦峻心中念转: “这下麻烦了…司徒末是镗金嫡系,空衡也不晓得能不能应付。” 脚下的泉屋山脉位于越国中央,无论是距离望月湖、萧家、或是玄岳门都至少有数日脚程,求援已经不可能。 李曦峻回头看向这金光的大阵,眼中白气浮现,金光闪闪的大阵慢慢模糊起来,里头的景色渐渐浮现。 “轰!” 空衡正手持青铜禅杖,放出金光抵御司徒末的法器,他的法光偏白,柔和磅礴,司徒末的法光锋利浓厚,金光两相碰撞,发出轰隆隆的巨响。 随着他把箓气的神妙催动到极致,一道玄纹灵雾掩盖的身影也显现出来。 “这…” 这黑袍中年人面色沉沉,小心地站在大阵中的边角,手中青白色的剑光已经积蓄到了极致,明灭不止,只觑着司徒末的破绽。 “二伯?!” 李曦峻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才明白为何那定廪锋的威力这样小,他轻松许多,将这怪模怪样的法器踩住,重重叠叠施法起来。 “原来他老人家早已经出手庇护!” 金光大阵之中。 阵中的空衡安抚住李玄宣,同样并不紧张,方才大阵刚刚升起,李渊蛟的声音已经在他耳边响起,空衡讶异吃惊,并不全是因为司徒末吐露的秘辛。 有李渊蛟默默出手,空衡自然不怕李曦峻出了什么事情,李曦峻受的那一击看上去惨烈,以空衡的释修手段来看,并不算什么大事。 锋利的金光扑面而来,他用禅杖击退司徒末的试探,心中感慨: “还是他谨慎,竟然一路尾随…” 虽然说空衡有些底牌在手中,杀敌不能,保命却绰绰有余,并不怕这司徒末,自忖能保得住两人,可依旧为李渊蛟的谨慎叹了口气,暗道: “他是怕惊走了司徒末,倒是连自家人也骗…玄宣前辈这幅模样,显然是毫不知情,司徒末自然看不出来。” 面前的司徒末试探两式,面前这和尚却淡然如水,不动如山,闷头防御,他冷笑道: “倒是寻了个秃驴当狗。” 司徒末明白和尚手段诡异,并未掉以轻心,身旁悬浮着三面金盾,遮得严严实实,又持刀窥视,思量一阵,伸手掐诀,低声道: “来!” 阵外的定廪锋顿时疯狂挣扎起来,在地上剧烈地翻动着,李曦峻早就提防着,上头密密麻麻贴满了封灵符箓,用脚踩住,两指一合,放出寒光来。 四品法术屠钧葵光! 屠钧葵光不愧是李家品级最高的法术,顿时放出白色的光彩,阴寒之气流淌,硬生生将定廪锋冻住了,阴寒气断了法力迁引,死死压住。 阵中的司徒末面色一变,李曦峻不过是练气,绝不可能抵挡他的法器,早应死在定廪锋下,如今竟然连定廪锋也没了反应,心中咯噔一下,自觉事情有些脱离掌控。 可方才的李玄宣一举一动实在不像假装,空衡的惊讶也是实打实的,司徒末从小寄人篱下,心机深沉,自然看得清是真是假,顿时有些举棋不定。 反倒是李玄宣见了他的模样,结合空衡的态度,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流露出庆幸的喜色,看在司徒末眼中更加刺眼了。 司徒末眼神闪动,有了判断,从怀中取出一枚符箓,和在两掌之中,施法起来。 空衡自然不能干看着,急忙举起青铜禅杖,他要庇护李玄宣,不能进前攻击,只远远的用金光干扰,可他善守不善攻,根本突破不了金盾。 司徒末颇有些嘲笑之意地盯了他一眼,手腕一抖,放出六道流光,反倒落在自己面上,星星点点,在攒竹穴、瞳子髎、承泣穴诸穴上流动,眼中也慢慢浮现出金光。 生死相搏,司徒末自然不会蠢到把自己的招数念出来,可一旁的李渊蛟读过《清目灵瞳》,明白这些穴位都是瞳术的关键要点,晓得司徒末是察觉到什么了。 ‘可惜!这人法器强悍,始终没有露出破绽来!” 再蛰伏下去恐怕会被看破,他只好抓住这一瞬的机会,把剑出鞘,剑光横渡,月阙剑弧往他面上压去。 “锵!” 青白色剑光骤然亮起,司徒末手中法术突兀地终止了,不惊反喜,腰上金刀竟然也积蓄多时,竟然猛然跳出,他笑道: “我就知道!” 李渊蛟剑光偏转,撞开司徒末的金盾,却挡在他准备多时的刀气上,心中赞叹: ‘好狡猾!’ 司徒末的法术说止便止,又暗暗积蓄刀气,显然是算准了李渊蛟必然出手,说不准此人根本没有修行瞳术,只是做做样子,逼迫可能存在的敌人出手罢了。 “果然是你!李渊蛟!” 司徒末虽然逼迫他出手,月阙剑弧的威力却还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手中刀气只抵挡了一瞬,摧枯拉朽地破碎不见,司徒末喝道: “敕!” 话音未落,那三面金盾已经出来在他面前,而他瞬息横移数丈,咳出一颗圆溜溜的红丸,这丹丸旋转一周,化为烟气消失了。 “镗金门的法术!” 李渊蛟叹息一声,司徒末还未流露出庆幸的笑容,只觉得身后一凉,浮现出一只青灰色的蛟蛇来,一口咬向他脖颈。 “铿锵!” 李渊蛟击飞三面金盾,那蛟蛇也被司徒末身上法衣浮现出的光彩阻挡,司徒末掐诀,手中放出金光,一掌打碎这蛟蛇,狠声道: “好一个月阙剑弧。” 他话音未落,面前又窜出三道流光,皎洁如月,旋转飞翔,灵动地穿梭而来,在他的三面金盾之中来回盘旋,觑了隙穿过,攻向他上中下三路。 司徒末被吓了一跳,两只手显现出金色的纹路,上下一捉,却齐齐捏了个空。 这三道流光敏捷快速,偏偏贴身盘旋,如同衣服里掉进去三只蛇,根本来不及掐诀施法,只能任由这三道剑光撞在身上。 司徒末身上的那件金色道袍再度发出光来,喷涌出一阵白气,把这三道剑光抵御消弭,硬是又叫李渊蛟无功而返,司徒末这才松了口气,满头大汗,恨声道: “好…好…真是好剑法!” 李渊蛟脚底又升腾起深青色的蛟蛇,手中剑气翻涌,暗暗无奈: “恐怕拿不下他了…三分月流光我学的不精,仅有灵动,威力不足…可惜了。” 司徒末掐诀上前,与他试探性地打成一块,一时间刀气剑气,纵横碰撞,发出阵阵轰鸣。 空衡实在是不善攻伐,那禅杖放出的法光只在身侧一丈,以金色法光击打,除了让司徒末略微分神,什么也做不了了。 ‘镗金门在徐国多年,曾经是与青池日常交手的大势力…终究是根底厚实,虽然如今衰落下来,可到底难以对付。’ 一来是镗金门根底厚实,二来是这司徒末并不简单,李渊蛟失了先机,自家剑法威力最大的一段过去,已经奈何他不得。 果然,司徒末挥散他的两道剑气,冷笑道: “仅此一剑,你家还有什么拿的出手的!不过是好运气得了个剑仙先辈,勉强百年爬上世家之位,幸进之徒…” 他口中说着,手中的动作却丝毫不慢,只运起那筑基法器抵挡李渊蛟,一连掐了六道法诀,最后两手一合,无名指从中指背过,勾定食指,其余三指贴合: 当下司徒末手心砰地一声冒出一道金光,化为指头大小的尖刀,在天空中游转一周,迅疾如雷霆一般划过来,发出破空的呼啸声。 司徒末对他家知根知底,李渊蛟却对他一无所知,只觉得警兆大起,背后默默发凉,一拍锦囊,唤出一道棕色的大盾。 六石云盘! 那金刀来的实在太快,李渊蛟连符箓都不曾取出,只能全身法力贯注其中,那一条深青色的蛟蛇也盘踞其上。 “嘭!” 他只觉得手中一股大力传来,六石云盘訇然作响,金芒瞬息穿过,手腕上一阵剧痛,咬牙退开。 “呜…” 六石云盘发出一声哀鸣,李渊蛟手腕上已经现出一血洞,来不及查看伤势,那金刀已经从背后游转一圈,又向他的后心刺来。 而面前司徒末放出金刀,只做一喘息,立刻提刀向前,挥舞着金光劈砍下来,李渊蛟手中的六石云盘已经多了一孔小洞不提,那金刀刺得后心发寒,危险至极。 李渊蛟立刻抽剑转身,用青尺剑勉强将司徒末隔开,六石云盘上扬,挡住金刀。 “嘎吱…” 这金刀已经不如初现可怕,却依旧打了他一个踉跄,李渊蛟退出数步,身上弥漫玄纹灵雾,拉开距离,那金刀如同毒蛇一般,蜿蜒流转,又要扑击上来。 “嗡吽!” 李渊蛟手中扣住符箓,拔剑抵挡,却听身后的空衡宣了一声,那道金刀硬生生被遏制在半空之中,司徒末很是惊怒,喝道: “你这和尚!非要与我作对不成!” 被空衡这么一阻止,李渊蛟的玄纹瓶已经发动,隐匿身形,消失不见。 司徒末顿时谨慎下来,李渊蛟不比一般的筑基修士,猝不及防很有威胁,他阴鸷地扫了一眼四周,手中再度掐诀,金刀很是乖巧地落回他手心消失不见。 ‘早该练一道瞳术的…可惜我一心练就这金炤刀耽误了时间,否则今日这三人皆可杀!’ 他深深地出了口气,既然杀不成,司徒末绝不愿冒险下去,白白消耗自己状态,心中突然一阵荒乱,有了大祸临头之感: “不好…” 他没有放什么狠话,而是一招手,林中四处升起阵旗,纷纷落回他手中,金色的大阵消失不见。 司徒末足下升腾起金光,数枚金盾将他保护在内,他身形高大,说出的话却有种阴测测的味道: “你我走着瞧!” 话音未落,一瞬便化为金光飞举离去,速度极快,很快便消失在天边。 “叔公!” 李曦峻这才得以入内,连着叫了两句,李玄宣按住他肩膀将他搂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两遍,这才长长出气: “可把我吓坏了!” 李渊蛟脸色有些苍白,手中亮起的青尺剑光芒散去,封存的剑意平息,手腕上的那个大洞足足有眼睛大小,断面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来。 他一声不吭,随手一招,从谭中唤来一道水流,填入手上的伤口,另一只手一抚,看上去已经完好如初。 空衡晓得他这不过遮掩个表象而已,温声劝告: “这些伤不能拖久,请用些灵丹灵药,早些把伤口给愈合了,等拖得久了,恐怕有损道途。” 空衡才帮了自己大忙,李渊蛟脸色还算好看,答道: “多谢法师出手相救。” 一旁的李玄宣检查了李曦峻的伤口,这才急急忙忙地走到次子身边,仔细看了看,可李渊蛟是筑基修为,设下的手段叫他看不出伤势轻重,老人只能唠叨道: “哎呀!哎呀…” 李渊蛟讶异地望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瞬,连忙回头来惋惜道: “可惜…这人实在有些手段,没占到什么便宜…” “仲父!” 却看着李曦峻笑了笑,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金亮亮的法器,两手献上,低头恭声道: “这可未必。”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一章 重逢 李渊蛟接过他手上那道定廪锋,镗金门喜好刺、匕、刀一类的法术,这定廪锋长得怪模怪样,长约六寸,像是两头削尖的细棍,擅长以点破面。 看着面前的李曦峻,李渊蛟反而是皱眉,沉声道: “先前我等在阵内斗法,你应该早早离去,不应在此停留,万一我斗不过这司徒末,也能保下你来。” 空衡在场,李曦峻不敢自称能看穿阵中局势,只点头应了,李渊蛟神色阴沉,让两人把仅差一步的灵水引出,低声对空衡道: “我跟了一路,这司徒末并不是一路跟过来的,而是直直驾风飞来这潭水边…他明白你我就在此处!” 空衡宣了声释咒,答道: “施主的意思是…此人背后有紫府指示?” 李渊蛟面色阴晴不定,其实已经有了六成的把握,他方动了动用手中青尺剑剑意,斩草除根的心思,这人便立刻急匆匆消失,更让他肯定了。 “也未必是指示。” 李渊蛟沉声道: “镗金门的紫府已经许久不见,大部分的地盘都已经落入修越宗实际控制,兴许是哪方势力与我李家有怨,暗暗协助他。” 空衡默然,喃喃几句: “兴许…兴许是忿怒道统…” 两人交谈着,面前的潭水滚动如沸,缓缓破开,一道灵水飞跃而出,浅白晶莹,旋转一周,落入李曦峻手中的玉瓶中。 李曦峻面色犹有些苍白,喜道: “叔公!是清元灵水!” 李玄宣连忙凑上前去,仔细一瞧,点头赞道: “果然是清元灵水!有了此物,家中的三品瞳术《清目灵瞳》便可以多成就几人了!” 这灵水对修炼清目灵瞳大有帮助,炼成之后更可以为自己眼中异象寻借口,李曦峻将之收起,李渊蛟只沉声道: “速速离去吧,不要逗留了。” 几人驾风而起,李渊蛟忧心不已,满心不安,几人腰间的玉佩却猛然亮起来,放出温和的光。 “嗯?” 几人皆是一愣,李曦峻奇道: “难道是姑姑不放心,跟着过来了?” “不是…” 李渊蛟摇头,他特地嘱咐李清虹看家,不至于远到此处,正思虑着,身上已经浮现出玄纹灵雾,隐匿在天空之中,消失不见。 却见远处驾风驶来一道彩光,一锦衣公子驾虹而来,身着玄纹羽衣,玉冠乌发,怀中抱着一襁褓,朗声笑道: “哪位兄弟前辈在此?曦治有礼了!” 李玄宣几乎原地跳起,大喜道: “是我家治儿!” 一旁李曦峻愣了片刻,运起眼中白气,足足看了三息,在这人身上没有发现什么幻术的痕迹,这才惊喜道: “还真是三哥!” 李曦治见着迎上来的李玄宣,面露震惊之色,惊道: “是…是大父?” 这才拉过李玄宣,失声道: “不过离去区区二十年,大父何以衰老若此啊!这…这…” 李玄宣如今八十余岁,可如今这模样要说他一百多岁李曦治都不觉得怪异,只愣愣地看着,李玄宣摆手,老怀大慰地看着他: “好!好啊!” 身后的李曦峻暗笑,上前一步,拱手道: “曦峻见过三哥!” “你你你!” 李曦治心中澎湃,眼中微微湿润,笑道: “好弟弟,二十年不见,果然是一副神仙模样了。” 两个青年对视一眼,心中万千感想不知如何开口,李玄宣连忙扯过他,指着他怀里的淮儿,试探道: “这…这是。” 李曦治嘿嘿一笑,温声道: “李承淮。” “哎呀!” 李玄宣大喜,还不曾说些什么,一旁的玄纹灵雾已经消散,一身黑袍的李渊蛟终于耐不住了,面色微红,骂道: “小子!这大事也不给家里来封信!” 李曦治呆了,任由李玄宣将怀里的李承淮接过,被老子这么一骂,喜而恸道: “爹!” 李渊蛟抬眉看他,足足看了好一阵,虹光和羽衣的光彩在他面上流转,这才吐出两个字,涩声道: “不错。” 李曦治十岁独自离家,深入青池,至今已经二十年没有见过父亲,李渊蛟写的信都是严肃正色,从不做儿女姿态,如今听了父亲这一句,潸然泪下,答道: “儿子在青池…如履薄冰二十年,算是没有辜负家中的信任了!” 一家人皆是默然,李渊蛟抚着他的背,没有说些什么,李曦治则迅速收敛仪容,抹脸笑道: “我得了宗内任务,去离埠郡镇守,就在这前头!还请随我同去,休息一二。” 他目光扫过李曦峻,这才发现八弟的面色有些苍白,疑惑道: “你这是…” “受了小伤。” 李曦治皱眉,从储物袋中取出数枚玉瓶,看上去都是上好的药物,轻声道: “速速服了,同我落脚下去,闭关疗伤,拖不得!” 几人对视一眼,应了他,一齐驾风往北去,李曦治问起伤势,李曦峻将方才司徒末的事情说了,听得李曦治连连皱眉,低声道: “我晓得此人!司徒末在镗金门这一代弟子中能排得上前三,性情霸道,名声并不好。” “只是…” 他流露出果决之色,答道: “可据八弟描述…此人绝不是平庸之辈,性情虽然霸道,可不是个好对付的,应要寻个机会,除去此人!” 李渊蛟在一旁抱着李承淮仔细看着,口中淡淡地道: “此人直奔我等而来,身后要么有尊紫府,要么就是得了什么消息,若是身死镗金门必然晓得,很是棘手。” 他把自己的推测说了,疑虑道: “当年…司徒末这一脉在争夺中败下阵来…传闻举脉尽没,长辈才敢联手覆灭汲家,可见了司徒末这模样,恐怕传闻不实。” 李曦峻点头,咳嗽一声,推断道: “此人身上宝物众多,法术高深,在镗金门应有靠山,不像是孤身的模样…” 李曦治回忆了一阵在宗内看过的卷录,轻声道: “镗金门一事,我仔细读过,有许多秘密,当年覆灭一脉,投靠青池,恐怕也是无奈的投名状,偷偷养下遗孤,以存嗣统也是正常的。” “司徒末应该是当年司徒翌之子,作为一脉遗孤,受重视也是正常的。” 李玄宣低声道: “若是如此,此人就更难对付了…堂而皇之杀了他,恐怕要遭到镗金门的疯狂报复,最好能设计…” 李玄宣的言下之意明显,李渊蛟心中也有想法,一家人虽然低调,却都不是犹豫的主,突然冒出个筑基仇敌,不惧不躁,想着都是怎样要悄无声息地除掉他。 李玄宣忧心忡忡,喃喃道: “可斗也斗不过这人,法师加上你兄妹才有合力除掉他的机会,更何况他不知道有多少底牌,身为镗金嫡系,难道保命之物会少了?” 叔侄几人各想各的,都不出声,几人已经飞到离埠郡,此处许小丘陵,林林种种的村落分布其中,李曦治手中一亮,取出一道玉符,注入法力,向着家人道: “稍候。” 几人等了片刻,便见前方驾风疾驰而来两人,都是练气巅峰修为,年纪不小,气度雍容,一副养优处尊的模样,停在众人面前,一人恭声道: “不知哪位是仙宗上使…” 李曦治丢出玉令,轻声道: “青穗峰,青杜李曦治,家师袁湍,出自蕈林袁家!” 这一番话下来,两人顿时对他的背景有了了解,很是恭敬地垂下头,唯唯道: “见过大人!见过大人!这边请…坊中诸多人手都列好了!只待大人查看…” 李曦治只摆手,答道: “这倒是不急,先让他们等着…这几位是我家人,路上遇到歹徒袭击,受了些小伤,你先带下去,上好的灵药安排上,支出先写在我账上。” 两人急忙道: “大人说笑了…甚么写不写的,小的这就去办。” 李曦治眯眼,笑道: “要写。” 两人对视一眼,只唯唯诺诺: “是…是…” 李曦治到此处来可不是来留下把柄的,他不是迟家嫡系,在宗里也没有攀上什么派系,可以肆无忌惮的收刮。 ‘好大排面!’ 李曦峻与李玄宣对视一眼,跟着一人下去,那老头回过头,疑惑地看了眼李玄宣,问道: “我可曾见过前辈?” 李玄宣笑道: “老夫曾在冠云峰坊市开过小店。” “哦哦哦!当年我也是在那一处当过掌事的!” 这老头乐呵呵地回了几句,好像想起来什么,有些尴尬地住了口,李玄宣以秘法传音道: “这两人我见过…当年我家还不是世家,我外出售卖符箓,这两人前来看过…趾高气扬,好不威风!如今…” 李玄宣心中暗笑,老头已经端出几样灵物,李渊蛟挑了几样便宜的用了,沉声道: “便在处闭关歇脚,过几日便出发。” 李曦峻应声,与他一齐下去闭关了,李玄宣则在庭中应付着这人满口的阿谀奉承,忖道: “青池弟子…真是好威风!” 李家,乌涂峰。 李曦明轻轻一引,丹炉之中的火焰飞跃而出,落入他手中,化为长行元火,他张了张口,将这火焰吞入腹中。 “练气七层…也有些时日了!” 他这些日子稳固了修为,寻时机突破了练气七层,步入练气后期,成了李家中坚战力,距离筑基又近了一步。 一旁的孟灼云衣裳半解,露出雪白的肌肤,神情慵懒,趴在地面上,手肘撑地,洁白的左手举着,握着一只细长的毛笔,另一只手按着一张画像。 她很是悠闲,时不时往上添上一笔,两只脚屈在一起翘着,在阳光中半身亮堂堂,显得皮肤细嫩,腰身盈盈一握。 李曦明解了衣,捋起她的衣袖,让雪白呈现出将露未露的状态,这才拥住她。 孟灼云吭了一声,被他转至仰面朝天的姿态,手中的笔微微一乱,柔声道: “你又突破了…你这天赋,难怪李家把你看得紧紧的。” 李曦明做事的时候抿嘴很安静,孟灼云却停不下嘴,叨叨地说了两句,唇红齿白,在阳光下不断开合,如同一块血红灵玉,让李曦明挪不开眼,他轻声道: “别报什么仇了,死都死了,就留在我家,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嗯?” 孟灼云哈气吭了两声,面色微红,媚眼如丝,语气却有嘲笑的味道: “嗯?一辈子作你的鼎炉?” “你这说的什么话!唔…” 李曦明撩起她湿润的发,一缕一缕搭在两鬓上,显现出光洁的额头,他难得劝道: “这对你也没坏处…你那前夫也不过与你处了半年,乃是媒妁之言,难道有我强么?” 孟灼云面上闪过一丝哀婉,轻声道: “你是天才,他不如你。” “这就对了…你既然与他没多少感情,执着于报仇又有何意义呢…” 李曦明正要再劝,心中算盘打得啪啪响: ‘此女练气修为,又难得是个会炼丹的,只要她投入我家门前,我年年有这修行速度不说,也不用花时间在那些胎息练气的丹药上!两全其美!’ “是,我与他其实没有多少接触…只不过是媒妁之言…许了他罢了。” 面前的孟灼云却喘息两下,话锋一转,喃喃道: “可他把我当人…” 她灵动的双目猛然盯向他,柔柔地道: “那人聪明,可毫无势力背景,没什么好的,筑基无望,自然比不得你…可他把我当人…你身上没有半点真心。” 李曦明微微一愣,盯着她突然从酒色和迷乱之中变得坚定的眼神,孟灼云道: “可你把我当狗,当器具,或是别的什么,把我当一件物品。” “我叫了,我疼了,你就哄一哄,你满足了,就将我丢在一旁,你开心了,我就体面些。” 她声音带上了些涩意。 李曦明不应,反而猛然掐住她,孟灼云与他同时发出一声低叹,男人等了两息,掐了个净衣术,轻声道: “今日的丹药,一共三种,分别是静心、辅气、定神,不要忘记炼了。” 言罢穿衣转身便走,不去看她的神情,孟灼云则懒得收拾,就这样仰面朝天躺着,良久才翻身,拿起地上湿了一半的画,重新拿起那笔墨,添了几笔。 黑色的墨水化开,在纸上溶成一个指头大小的斑点,孟灼云挺着胸,一丝不着地踞坐在地上,雪白的肌肤上滚落汗珠,在腿侧划过细腻的曲线。 孟灼云将这画挂好,仔细端详起来,画上的李曦明坐在大椅上,她侧身立在一旁,两人满面笑容,很是甜蜜。 “呵…” 她从喉咙中发出一声细腻的绵长冷笑,如同呻吟,发上那一朵浅蓝色的兰花在阳光中熠熠生辉。 略微写一下孟与明,不敢花大笔墨,只在边缘提一提,能让大家有个印象。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二章 法术之秘 李曦治随手应付了坊市中的大小人士,抽空到了院子中,大父李玄宣正拿着符笔,沾着些灵墨,仔细勾勒着。 老人画了七十多年的符箓,闭上眼都能画的纹丝不差,灰白的眉毛一挑,看向李曦治,手中稳稳勾勒,口中笑道: “治儿来了。” 李曦治恭声应了一句,李玄宣手中一动,一张符箓已经浮现而出,乃是练气后期的归元盾,雪白晶莹,李玄宣看着他颇为好奇的模样,笑道: “不过是大路货色,和你宗内的符箓没法比较。” 李曦治看了两眼,轻声道: “确实差了许多,大父的符箓之术已经有很高的造诣,只不过没有上等传承,荒废在这等符箓上。” “符箓之术门槛低,像我这样荒废的散修族修,越国多了去了。” 李玄宣哂笑摆手,从储物袋中取出定廪锋,把这金光闪闪的法器交到他手中,嘱咐道: “这定廪锋上记着司徒末的名字,还有镗金门的印记,我等是不敢取来用的,指望在坊市中寻一家人,替我等重新回炉改一改,修一修,好歹能用。” 他捻了捻须,苍声道: “我趁空出去了一趟,谁知道坊市中难得几个能修能改的炼师都生怕得罪镗金门,硬是把我赶出来了,唯一愿意接手的又开了个天价!你看这…嗐!” 李曦治会意,接过这法器,笑道: “交给孙儿来,这坊市中我虽然不能肆意妄为、捞些油水,可利用职权势力也可开一开方便之门,这事情家里难处理,对我来说却很是简单。” 李玄宣连连点头,感慨道: “前些年我与你季父还计较过,你若是能留在家中,治家是最合适的…可惜去了宗门,那时也只有你适合去,若是再晚几年…” 李曦治摇摇头,李玄宣又转道: “可说到底你也是入宗的最佳人选,曦明是个无情的,他的性子若是入了宗门,恐怕就不得了了!曦峻太锋锐,曦峸太较真,能委身周旋、忍耐示好的唯有你了…” “听闻你娶了杨家人,可是个体贴的?有空带回来让阿翁看看…” 李玄宣年纪大,说话嘀嘀咕咕,李曦治笑着听完,这才轻声道: “大父稍待,我前去叫人重铸法器。” 李玄宣自摆手让他出去,后院则嘎吱响了两声,李曦峻迈步进来,气色看上去好了不少,有些疑虑道: “叔公…还是要早些腾出时间归家,我等在这坊市之中自然无虞,可我惧那司徒末这头害不成我等,前往青杜山去,姑姑孤身一人,只怕不是他对手。” “是了。” 李玄宣顿觉有理,手中的符笔一停,答道: “等蛟儿出关,我等便可以一齐归家去,那法器让曦治后头送来。” 李曦治出了院子,那两老者很殷勤地上前来,他轻声问道: “这坊市之中,何人最善炼器?” 一老者上前来,讪笑道: “此处有一剑门修士…善于打造法器,只是…他也是仙门子弟,已经许久闭门不见,性情不太和善,我等不敢请,恐怕要大人上门拜访…” “万昱剑门…无妨,带我去吧。” 李曦治恍然点头,随着两人上前,驾虹而起,两人跟在身后,看着他脚下的虹光又慕又畏,一人以法力传音道: “这位爷真是好命,生就生在青杜嫡系,又成了青池子弟,师尊是蕈林袁家筑基,父亲又是李家老祖,三代筑基…真是一出生就在你我头顶上了…” 另一老者暗自点头,以法力答道: “谁说不是呢…想必这大人在宗内的背景也是数得着的…不碰坊市的油水…兴许是根本看不上!” 李曦治听不着两人的交谈,迈步进了院中,便见一青年跨坐在地面上,拎着一张图纸看着,耷拉着眼皮瞄了他一眼。 “在下万昱剑门,程今铸,不知来的是青池哪一峰的?” 万昱剑门与青池宗的关系不算好,可这人这样跨坐斜视也算的上失礼了,见他如此倨傲,李曦治暗暗觉得此事难办,轻声道: “青穗峰李曦治。” “什么青穗峰?没听说过…!” 程今铸淡淡地答了一句,突然皱眉,身姿端正了些,疑惑道: “你这李氏,不是府辰峰李氏?青穗…可是剑仙的青穗?” “乃是望月湖,青杜李氏。” 李曦治话音方落,这程今铸当即从地上跳起,面色大变,笑容也变得热情起来,愧道: “失敬失敬…我见道友容貌这样年轻,还以为是魔门那位嫡系…原来是剑仙世家的子弟!实在对不住!” 程今铸可以大大方方叫青池宗魔门,李曦治却不敢认,心中大松口气之余只能默默低头当没听过,谦虚道: “先辈余荫,不值一提。” 程今铸态度已经截然不同,拉过他爽朗地道: “什么不值一提!当年月阙剑意浮现,我宗内的万昱剑书也是动过的,写着剑名是青尺,剑意是月阙,飘渺变幻,一看就是正道!” “我等不爱用魔门的仙峰来称呼,但凡谈起剑仙,都用剑名发挥。” 他面露哀色: “只可惜在南疆出了事!实在可惜了。” 程今铸拉过李曦治的手,轻声道: “你家生在青池,否则我剑门本应该是与你家最亲近的,这些年我门四处交战,状态实在算不上好,勉强自保,否则定然要接你家子弟入门修行…” 他轻声道: “忿怒摩诃之事,我家长辈虽然从不参与释修的龌龊事情,却也破例在太虚之中暗自出力救人,有些意想不到的效果,可惜最后还是没成…” 程今铸似乎憋了一肚子的气,倒苦水般地讲了一通,李曦治仔细听完,微微有些感触,程今铸这才后知后觉,笑道: “来来来,道友家学渊源,速速与我比上一剑!” 李曦治明白他是怕自己装成了李家人赚他,右手按在剑柄上蓄力,很坦然地道: “好,我只出一剑。” ‘毕竟《月阙剑典》我也只会这一剑…’ 李曦治在心头嘀咕了一句,面前的程今铸顿时正色,抽剑而出,剑气明亮,流淌不息,严阵以待。 万昱的剑法传承已久,程今铸运起剑来,观察起李曦治的动向,见他腰间剑跳起,勾起一道巨大的剑弧,扑面而来。 “当…” 他手中剑一收一抖,面前的剑弧已经消失不见,程今铸退出数步,若有所思,李曦治则心中一空: “好快的剑,他虽然是练气后期修为,能这样轻松化解我家剑法,足见实力。” 程今铸则摸了摸下巴,轻声道: “贵族这招剑法走奇道,倒是很有意思。” 他心中痒痒,想着让李曦治多出几剑,李曦治却不欲再拖,只问道: “我从镗金门手中得了一法器,还请道友替我重铸,好给家人来用。” “镗金门啊。” 程今铸应了一声,很自然地道: “自然没问题,可是筑基法器?” 李曦治将定廪锋递过去,程今铸接过一看,赞道: “别出心裁,好宝贝。” 他看起来是熟手,只问道: “要铸剑?何等真元来驾驭?” 李曦治道: “松风霜雪一类。” 程今铸估摸一眼,点头答道: “你那处有什么寒玉寒石,尽管拿来,我替你重铸一番,大约…大约要个两三年罢!这金芒材质极好,打造成如今这模样是大材小用了,改成剑也是轻轻松松的筑基级别。” 李曦治喜而道谢,连忙问道: “不知多少灵石?” 程今铸随手抚了抚手中的定廪锋,很随意地道: “看着给,不占你便宜,只有一个要求——这法器铸成之后,必须我来命名。” 李曦治不在乎这个,只点头应下来,两人扯了两句,告别离去了。 待到他回头落在院子里,一家人已经准备离去了,李曦治才见了家人半月,顿觉不舍,连忙上前,向着李渊蛟道: “父亲伤口可好了?怎的这样急匆匆的要走。” 李渊蛟轻声道: “伤势已经稳定,这伤筋动骨的,不是一日两日可以治好,还是要回家闭关三五年。” 他黑衣一抚,沉声道: “倒是有几事,要问问你。” 李曦治应声,哪曾想李渊蛟道: “和你弟弟斗一场。” “啊?” 李曦治看着面前抱剑的李曦峻,微微一愣,立刻明白过来,李渊蛟果然道: “让我们俩看看,我家嫡系与青池宗弟子究竟差多少!” 李曦治有些尴尬地落脚下来,面前的李曦峻一身白衣,停留练气六层已久,李曦治则刚刚突破,一身锦衣。 他思虑两息,将身上的羽衣收起,这才向弟弟点点头。 “兄长,得罪了!” 李曦峻在虚空之中一踏,运起《越河湍流步》,跨步向前,手按剑柄,神色凝重,眼中白气一动,向李曦治身侧飞去。 李曦治握着剑鞘,凭空而立,足下彩光氤氲,波澜不惊,一侧身已经到了数丈开外,李曦峻顿时一窒,暗忖道: ‘这身法未免也高明太多,不能想着拉近距离了…’ 当即当机立断,拔剑而出,带出一道浩浩荡荡的白色剑弧,李曦治也不欺负他,同样拔剑而出,以月阙剑弧迎接。 李曦峻的剑普普通通,李曦治则是法光流转,夺目耀眼,一看就不是凡物,两相碰撞,发出轰鸣之声。 “轰…” 两者在空中相抵,烟尘四起,李曦治一袖子打散飞过来的一缕剑气,终于有了一丝讶异之色,点头道: “好!” 李曦治年岁比他大,练剑的时间比他长,本身剑道天赋也比他好,可在宗门修行诸多法诀,花费在剑道上的时间自然远远少于李曦峻,虽然占了法器之利,却还是逊色一筹。 李曦峻一招得了上风,还要逼身贴近,用剑气相击,李曦治却摇头一笑,手中掐诀,流淌出一道彩光。 浮光拣物  这彩光迷蒙沉浮,来去如电,李曦峻只觉得手中一空,手中的剑已经到了李曦治手中。 “这是什么法术!” 一旁的李渊蛟原本只静静的看着,看着李曦治“刷”地一声将李曦峻手中的宝剑取到手中,顿时变色,心中惊骇。 ‘果然有克制器艺法门!’ 散修族修不通法术,唯一可以与仙门抗衡的唯有剑、枪、刀…这类技艺,门槛低上限高,李渊蛟向来怀疑青池宗有针对的法门,顿时心中咯噔一下: “若是如此哪里还能胜算,一道法术连剑都被人摄走了!” 李曦峻也是猝不及防,好在他反应迅速,立刻两指一合,放出屠钧葵光,白光喷涌,向李曦治打去。 “好法术。” 李曦治赞了一句,反手同样掐诀,中指、无名指弯曲入掌心,其余各矗一方形成一鼎状,一句一顿道: “入、我、心、鼎。” 他话音方落,那葵光收束成一条白线,灵动游走一圈,落入他手心,李曦治轻轻一转,将之打在一旁,白气流转,冻碎了一地青石。 打到如今的模样,李曦峻也只能无奈叹气,李渊蛟与李玄宣对视一眼,都满心震惊: ‘治儿还不是青池嫡系,只不过是《朝霞采露诀》是青池叫得上号的完整全面…就已经强横若斯!倘若换了迟家人…’ 李曦治向着弟弟拱拱手,看着两位长辈的默然模样,默默地道: “治儿在宗内也不弱的…” 李渊蛟叹息,问道: “青池一般子弟能修行几道法术?” 李曦治恭声道: “三四道,若是再多,恐怕会耽搁筑基。” 李曦治看了看父亲,犹豫了一刻,答道: “宗内弟子常常是五六十筑基,并非天赋所限,而是为了辅修法术、等待突破时机耽搁了,有些法术练气不练,筑基便更难了。” “这是为何?” 李渊蛟微微皱眉,长子答道: “一旦修士铸就仙基,便会多了许多自然而然的神妙,若是要习得的法术与之不能调睦,便很难精进…” “反之,是如若筑基之前便早早习得了法术,筑基之后这法术会受仙基影响,兴许还能多出许多更神妙的变化!” “故而宗内的弟子都是能推尽量推,往往有些人年纪渐长,最后反倒酿出许多悲剧来。”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三章 归青杜 “原来如此。” 李渊蛟心中思忖着: ‘当年…孔婷云对付乌梢时是一道法术也没有用,玄岳门虽然不如青池,可身为嫡系,一两道法术也应有的,应该是提防我,不曾尽力。’ 李曦治解释完了,这才看向弟弟,轻声道: “这应该就是家中所得的葵光法术了吧,正适合八弟的功法,等到筑基定然更有神妙!” 李曦峻虽然被他数招拿下,也不显得气馁,而是心中微动,问道: “治哥!你这摄拿法术,局限在何处?” “我正要说呢。” 李曦治点头,解释道: “霞光天生善打落、善拣夺,除去嫡系秘传,浮光拣物在青池也能排上号了,这类法术要看对手的剑道修为如何,手中剑器品级如何。” “你若是修成剑元、或是手中法器达到筑基,我便很难夺走了。” 一住s://42zw.la 他顿了顿,向着李渊蛟道: “若是换成青尺,我不但夺不成,恐怕还要五指如割,流血不止,再加上剑中还封着的剑意,只怕要破功,掉下两块肉来。” 李渊蛟点点头,心中舒服许多,问道: “若是青池筑基施展这法术呢?” “毕竟是剑仙佩剑,也应夺不成。” 李曦治迟疑一阵: “可筑基修士手段难猜,也不知道是何等品级的法术,难免动摇一阵,影响剑道。” “好。” 李渊蛟应声,思忖一阵,低低地道: “郁慕仙可有修行此术?” 李曦治心中明悟,恭声道: “孩儿不知…” 李渊蛟声音低沉: “我只希望留着剑中剑意,万一子孙后辈有天赋才情者,可以体悟剑中剑意,成就剑仙,再不济也要用来对付郁慕仙,才不算浪费…” 李曦治暗暗叹息,向父亲一躬身,答道: “郁慕仙我也留意着,他今年来在宗内打造法器,很是安分,可他毕竟是天才,如今已经…突破了筑基中期!” ‘果然…’ 李渊蛟并不意外,按剑不言,长子继续道: “那费家拜在元乌峰的女弟子费清伊…已经突破练气四层,修行《祢水纯仪法》,颇得郁慕仙喜爱,此女也很顺服他,长此以往,恐怕不是好事。” “哼!” 李玄宣眉头一皱,显现出怒色来: “费家已经数年没有派人来拜访了!恐怕早就忘了仲父如何一剑保住他一家老小!如何宽释寒云峰的了!” 李渊蛟倒是没有什么失望之色,轻声道: “世事如此,费家为费清伊避嫌,我等也没什么好说的,各行其道罢了。” 李曦治微微拱手,并不作答,转了话题,把程今铸打造法器的事情一一说了,李渊蛟略微一思量,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块蓝白色的矿石,问道: “这是家中的祢水寒铁,打造那法器可用得上?” “是了,还有祢水寒铁。” 李曦治恍然,点头道: “自然是能的,可以减些花费…等到打造完毕,我命人送到家中去。” 李曦治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这打造法器的花费由他来承担了,李渊蛟打量一眼,答道: “你有分寸便好,等我等归家,便命人将寒铁运来。” 李曦治点头: “我在坊市之中试着打听些司徒末的消息,同样给家中回禀,淮儿…还要家中帮着照顾…” 他看了看大父手中的李承淮,流露出不舍之色,捏着羽衣的衣角,摸索一身上下,竟然取不出什么能留给孩子的,只能低声道: “过些时日我再选一两件法器,给家中送去,留给这孩子。” “自然。” 李玄宣还抱着重孙,一刻也不曾松过,连连应着,李渊蛟则答道: “你母亲还给你添了个妹妹,已经凝聚玄景,叫作李月湘,天赋还能入眼,等过上些时候,送过来让你瞧瞧。” “什么!” 李曦治顿时愣了愣,有些苦笑不得,心中暗暗道: “还嘀咕我有了淮儿不写信给您,您老人家什么时候给我添了个妹妹,估计都七八岁了才知会我!” 他心中虽然嘴碎,还是很高兴,嘴上自然不敢顶他,客气应了,李玄宣在一旁看得乐呵呵,嘀咕着什么有其父必有其子。 三人告别,叫上偏院的空衡,在夜色中架风而去。 李曦治一路送出郡,回头那两老人又谄媚地迎上来,他恢复客气又疏离的模样,轻声道: “镗金门在坊市之中可有产业?” 李渊蛟一行人不敢停留,急匆匆就驾风离去,一路西行,李渊蛟担忧着司徒末在暗,自家在明,看了一眼空衡,问道: “法师…司徒末多半真与赵释勾结,借力计算我等,法师乃是释修正统,可有庇护之法?也不求掐算不到,只求赵释计算我等踪迹之时,能有个预警。” “施主…” 空衡有些羞愧的模样,答道: “赵释修的今法,借助摩诃之力,掐算不是我能比的,小僧唯有利用自身道统之能自保,不被他算到…其余再不能做什么了…” “法师不必自责。” 空衡心性柔弱,李渊蛟只是一提,他已经莫名羞愧起来,李渊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忖道: ‘至少算不着空衡,还有些周转余地。’ 几人一路驾风,埋头到了望月湖周边才松了一口气,青杜山上很是平和,大阵没有什么损坏,治下平静祥和,在夕阳之中一片安宁。 李渊蛟松了口气,远远地飞来一黑衣青年,原是李乌梢循着两人之间的性灵联系早早飞过来,抱拳落下,恭声道: “乌梢见过主人。” 李渊蛟轻轻点头,空衡宣了声号,落回洲上去,李曦峻与李玄宣也一起落到山上。 李清虹身着玉甲,负枪驾雷飞出,兄妹见面,欲言又止,都有满肚子的话要说,轮流把发生的事情说了,李渊蛟疑道: “张允?张怀德?” 张怀德姓张,又很有些背景手段的模样,李家早就怀疑他是仙门弟子转修魔道,如今有张允亲自出手庇护,已经是认定了。 “不错,可见魔灾一事金羽宗不但放出功法,紫府关注,还是派了嫡系的,亲自引导,金羽自己地界上的魔灾,想必也是受了指派。” 李清虹推断一句,一旁的李玄宣道: “倒也正常,金羽地界上这么多年,世家积蓄的宝物也够眼馋了…更何况坐大的世家已经触及金羽功法、秘法上的独垄,早就想要除之后快了。” “除去金羽、青池两宗,其余七门也有几门纷纷派遣晋升无望的弟子转修魔道,如长霄、紫烟…几门,他们虽然谈不上主导局势,却能喝几口汤。” 李清虹道: “自张允离去,那群魔修便越发放肆,在荒山四处捉修士,不止我家…听闻荒山一带北边接壤的修越仙族沈家也派人来过,应是被张允逼退了。” 李玄宣摇头道: “管不得他们,不要去招惹即可。” 李清虹轻轻点头,一翻手,取出一枚玉盒来,笑道: “瞧瞧!” 李渊蛟接过,灵识一扫,这果子通体赤红,跳动如心,衬着灰黑色的叶片,登时有了喜色: “血暾果…路垦办事倒是利索!曦治正好在离埠郡,让他拿去送给那筑基丹师。” 李渊蛟收起这宝物,左右算是把事情了结,李曦峻还记挂着他手腕上的伤口,低声着来劝,李清虹听了更是要赶他去洞府。 李渊蛟好声应着,却往李渊平院中去,本打算陪着李渊平,伤口服了药再推个一年两年,谁知李渊平听他受了伤,硬是闭门不见。 李渊蛟终究拗不过这些兄妹,只得闭关疗伤去了。 李曦峻这头飞落在山前,面前山石上正站着个八九岁的女孩,身着白衣,眯眼笑着,轻声道: “哥!” “湘儿。” 李曦峻笑着应了一句,李月湘的模样更像萧归鸾,柳眉丹凤眼,雍容大方,虽然还未长开,看起来已经有十多岁的姿态了。 李月湘绞着手,答道: “父亲才见我一面,又去闭关了…” 李月湘是曦月辈唯一的女孩,李家几个哥哥都很是宠爱他,只是萧归鸾教得好,不至于到骄傲的地步,反而是因为常年见不到父亲,显得有些不安。 “害…” 李曦峻晓得这是难免的事情,很多世家宗门的纨绔公子都是这么出来的,往往出生之时父母已是筑基修士,只是略微一闭关,孩子已经长了半大了,再闭关参悟一些道法,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孩子已经快成人了。 “其实曦治哥与蛟伯见面同样不多,两个孩子都是萧夫人带大的…” 李曦峻只安慰着泫然欲泣的妹妹,轻声道: “你父亲要顾着家族,你多多体谅…” 李月湘已经是胎息修士,李曦峻拉起她的手,转移她注意力,笑道: “给你带了个小侄子回来,你母亲见了,可还高兴?” 李月湘撇了撇嘴,低低道: “又是个见不到爹的…” 李曦峻只能尴尬一笑,拉着她上山去了。 咸湖入海口。 司徒末一身金衣,驾风而来,面色阴沉难看,他顺着河流前行,负手驾着金光,默然不语。 脚下大河中的妖物见了头顶的金光,纷纷蛰伏起来,一动不敢动,他沉着脸暗忖: ‘可惜了,错过这次机会,李家人有了防备,更难对付…难得趁着这次任务机会逮住几个…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正想着,咸湖上突然驾来一道黄光,却是一个一身肌肉精壮、头顶净溜溜、遍体通红的大和尚,瞪着两个大眼睛,张口便道: “司徒末!你做的什么事情!一塌糊涂!简直可笑!” 司徒末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反唇相讥: “总比你这个连面都不敢露的老东西好!修的狗屁忿怒道统,胆怯道统还差不多!” “你娘的,老子是忿怒道统,不是傻狗道统,我算了三年了,李家压底箱的法子多了去,他不敢杀你,却能祭出什么符剑法剑把我给斩了!” 司徒末冷笑一声,却也不否认,就连他自己身上都带着不少压箱底的手段,只嘲笑道: “谁让你忿怒道统四分五裂,把狗脑袋都打出来了,有几人记得摩诃之死?有几人想着复仇?否则也不会就你这个小法师来了。” “你懂什么!保住道统才是关键,等重新有人登上摩诃之位,再来拿捏李家岂不是手到擒来?” 司徒末愣了愣,也觉得有道理,警惕地盯了他一眼,喝道: “既然如此,你来南方瞎折腾什么!” “嘿嘿…” 大和尚笑了笑,狠声道: “既然是李家人杀了摩诃,兴许重登摩诃之位的关键就在李家呢?试一试又有何妨。” 他面色一变,就变回怒目之相,喝道: “你莫要问东问西,我只问你,我明明叫你只杀了李曦峻便可,不要与那土和尚纠缠,取了尸体就回来,你为何又是设阵又是埋伏,反倒把一片都搞砸了!” 司徒末面露阴狠之色,答道: “李曦峻有什么用,杀就要杀李渊蛟和李清虹…” “你糊涂啊!” 这和尚大骂: “你懂什么!世家最怕就是青黄不接,你哪怕是负伤强杀了李曦峻,那比把李渊蛟重伤还要让他心疼!哪怕是把李曦峻废了,能叫李家恶心上五六十年,搞不好有倾覆之险!” 司徒末闭口不言,心中暗暗冷笑: ‘我又如何不知道?你这和尚善算,我若是就这样轻轻松松杀了他,因果了结,你算出来对突破摩诃没有益处,哪里还能留下来帮我!拍拍屁股走了去,我去哪找这样得力、不惧怕李家的帮手。’ ‘要杀就要杀个大的!’ 这和尚劈头盖脸的大骂了一顿,最后才很不解气地道: “此去多久回来!” “要个十年吧…” 司徒末显得有些头疼: “玄岳门派了一个筑基修士坐镇海外…很有些手段…叫什么孔婷云,我不得不去应付此事。” 他睁大眼,有些阴冷地道: “最好能找机会杀了她,就不必在那耗时间…也给我那堂兄找些麻烦,不能让玄岳与镗金重归于好…” 今晚加班把事情搞完,后几天可以试着加更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屋埠坊联络 青杜峰。 李渊蛟闭关疗伤修炼,血暾果却还要送到离埠郡的屋埠坊中交给李曦治,李家人不清楚司徒末的动向,只能派了空衡送过去。 李曦峻稍稍一提,空衡立刻点头允诺,很是郑重地把宝物放进怀里,他这人重诺,答应起来有股虽死必达的味道,听得李曦峻眼皮直跳,问道: “法师…他们算不到你踪迹吧?” 看着空衡点头,李曦峻这才察觉出是他道统重诺,故而信誓旦旦,哭笑不得地将之送出地界,看着他的背影,感慨一声: “古风淳朴而今释狡诈…浑然不类一道了。” 这样想着,李曦峻自己讽刺地笑了笑: “论狡诈,我家也是有名气在外的!” 本打算驾风落回青杜山,李曦峻转念一想: “倒是许久不见曦明,只怕他又贪玩耽搁修行,还得去提醒两声。” 于是在空中打了个转,落在乌涂山上,草木葳蕤,林间大院阁楼,丹阁外正等着一人,一身白裙,戴着帷帽,坠着些珠翠。 见着李曦峻落脚下来,这女子连忙把帷帽放下来,轻声道: “安氏见过前辈。” 李曦峻微微一顿,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安鹧言之女,也是李曦明的新妻,算是他的嫂子,连忙低眉道: “嫂子这是哪里话,未免见外。” 安氏点头,只低声道: “既然是小叔子来寻,那我便先退下了。” 李曦峻点头,这才迈步进入后院洞府,李曦明正端坐其中,将炉中火焰吞入腹中,看向李曦峻,很有些喜色地道: “来来来。” 李曦峻灵识一扫,立刻明白过来,震声道: “你…突破了练气八层?” 李曦明哈哈一笑,摆摆手,很轻飘飘地道: “积蓄了一段,正好心血来潮就突破了。” 李曦明说得轻松得意,李曦峻却了解他,明白他一定是有用功的,只是憋着等人夸,顺着他的话捧了两句,把他夸得哈哈大笑,这才道: “再取上枚箓丹,便能突破练气九层,筑基就在眼前了。” “自然自然。” 李曦明出了口郁气,打着包票,正色道: “等蛟叔出关,便可以择岛在海外立足了!家中便交给我坐镇,绰绰有余!” ‘就知道你懒,是不肯去海外的。’ 李曦峻腹诽一句,提醒道: “我见着安氏在外头等过,她虽然脾性好,你可不要太端着架子了,安家人天赋高不说,安鹧言这些年算得上劳苦功高,可不敢辜负人家。” “是…是…” 李曦明连声应了,解释道: “我对她可好!一向很客气,方才是在炼丹不方便见人。” 李曦峻点头,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道: “孟灼云…你待如何处理?” 李曦明顿了顿,顿时多了几分尴尬之色,低声道: “我已经劝过多次,她不肯放弃仇恨留在我家,那就过上一些时日,送她走了,不必多说…” 见李曦峻皱眉,李曦明连忙解释道: “我也不算亏待她了!该给的资源、该教的丹术,我都补齐了,到时候两相抵过,算断去缘分。” 李曦峻乍舌,摇头道: “你啊!真是无情…我看她现在可不是图你这些东西…” “这…” 李曦明的情事在兄弟面前被揭破,总算有些波动,略有烦躁,巴巴地道: “怎么可能呢…她是什么人…嗐…不过是些皮肉交易。” 李曦峻撇了他一眼,轻声提醒道: “既然要她走,那可要看好了,不要带着留有自家印记的东西,以防将来有麻烦。” “有道理。” 李曦明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李曦峻无奈下去了,李曦明这才直起身来,院中飘散着几幅画,他随手摄过了,仔细看了两眼,随手收起。 口中吐出长行元火,孟灼云只在他心头掀起了小小的波动,很快被他抛之脑后,忘了个一干二净。 离埠郡,屋埠坊。 李曦治仅仅花费三个月,已经将坊市之中的条条框框理得清清楚楚,拉拢了几个散修出身的店主,再给萧、袁、杨几家的铺子行了方便,整个坊市上下已经落入他的掌控。 “有青池撑腰,这些自然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无人敢违抗。” 若是他背后没有青池和三个世家级别的背景,要拉拢制衡,恐怕要花十倍不止的时间,如今只是下几个命令的功夫,李曦治已经能腾出手修炼了。 按着宗门中心照不宣的规则,他现在已经可以接手许多边角的利润,数目并不多,李曦治怕授人以柄,并没有动。 这坊市中迟迟没有人来,便是这个原因了,屋埠坊不是什么大坊市,峰中弟子碰了觉得不安,嫡系弟子又瞧不上,也就李曦治心系家族,自得其乐。 “此处灵机远远不如青池,可终究胜在轻松自由,不必提心吊胆。” 他正思量着,下首上来一人,抱拳恭声道: “报大人,镗金门的宗卷在此处了。” 李曦治接过翻了翻,果然找到了司徒末此人,明面上是镗金如今的主脉之人,应该是当年覆灭一脉的遗孤。 镗金门最早是长子司徒礼一脉主事,与玄岳门结亲,后开山老祖司徒镗身亡,次子司徒驽受金羽宗支持,杀兄上位,成就紫府。 往后司徒驽身亡,镗金门分成数派,最后投靠青池宗,伯脉复辟,司徒驽此脉不得不被屠杀殆尽,唯独留下司徒末一人,便是此人身世的由来了。 “真够乱的。” 李曦治大抵读了一遍,很明显看出青池与金羽交锋的痕迹,镗金门反复的屠杀与斗争,不过是两宗争斗的表现罢了。 “都是无奈之举,否则也不会偷偷保下司徒末。” 李曦治看的心中暗惊,朝着下头那人问道: “司徒末如今在何处?可接了什么任务?” 下头那人恭声道: “禀大人,据说接了任务去东海,近几年兴许不得归来。” “继续说。” 李曦治问了一句,这人解释道: “据前来坊市的韩、富、何几家修士所言,玄岳孔氏在海外一坊市之中派了两位筑基修士,多占据了两座岛屿,堵住了海道,镗金门的坊市少了大半人口。” “原本玄岳镗金关系甚好,一向没什么冲突,结果近几年越发恶化,便有了这一出,镗金门派了司徒末去。” 李曦治心中有了计较,抽出小信,给家中写了寄过去,那老头又来报,说是一和尚求见。 “和尚。” 李曦治很是警惕,仔细问了外貌,确定是空衡,手中扣了枚符箓,这才出去见他, 这和尚白皮细眼,面长耳圆,果然是空衡,他肃声道: “见过道友,我受贵族所托,送一宝药过来。” 李曦治一听是宝药,心中已经有了分寸,空衡却不拿出来,只盯了他一眼,轻声道: “请道友一示玉佩。” ‘倒是个顽固的。’ 李曦治笑了笑,两人先前才见过,却都很小心,把象征着李家嫡系的玉佩出示了,空衡这才告罪,把玉盒交到他手中。 李曦治灵识一扫,知道是血暾果无误了,轻声道: “还请法师稍作停留,那剑即将锻造完毕,拜托着法师带回。” 空衡点头退下,李曦治长出了口气,心中一松: ‘李恩成的事情总算有个了结了…去一趟宣元坊,先和李恩成搭关系。’ 既然司徒末去了东海,李曦治也放心许多,把事情交到两老人手中,顺着道便飞去宣元坊。 宣元坊位于东离山附近,距离离埠郡很近,李曦治取了宝药,面上升起雾气,遮掩住容貌,落在坊市之外,便有一胎息修士来迎,问道: “前辈是…?” 李曦治只道: “乃是蕈林原上一散修,如今远游至此。” 李曦治毕竟是私下来的,自然不能以青池的身份,只能随口胡诌了一个,胎息修士并不意外,取出一枚圆形法器,恭声道: “还请前辈渡入一丝真元。” 魔灾已经肆虐许久,各大坊市已经有了防备,不许魔修入内,可以防备里应外合打破坊市。 李曦治缓缓点头,渡入真元,那法器顿时放出白光,这修士惊道: “正法修士…” 李曦治点头,不顾他的谄媚神色,接过这人递过来的玉牌,迈步而入,在喧闹的坊市中寻找了一阵,很快寻到了那间恩水丹阁。 迈步入内,便有杂役迎上来,李曦治摆手道: “把你掌柜的请来。” 他虽然收起了羽衣,也遮掩了容貌,看起来认不出身份,可语气平淡,气度不凡,这杂役不敢怠慢,急冲冲地上去,不多时便下来一位高瘦男子,披着短褂子,笑着拱拱手: “在下李恩熙,见过道友。” 李恩熙乃是筑基初期,却对李曦治很客气,李曦治自然不敢拿大,随他入了密室,在面上一拂,露出本来面目。 李恩熙恍然地点头,看起来是认得他,答道: “原来是曦治小友,我得了兄长嘱咐,已经等待多时。” 李曦治取出那枚玉盒,轻声道: “小小见面礼,还请笑纳。” 李恩熙接过,灵识一扫,便已经明白内里的东西,轻声道: “小友的李…可是魏李?” 李曦治点头应了,李恩熙顿时眉开眼笑,低声道: “果然是本家,我家几个兄弟早已经猜到,唯有我魏李遗脉,方能出上这样几个天才。” 他眼神热切许多,客气道: “算上辈分,我们兄弟至少是木田老祖那一辈的…罢了罢了,不与你算这些,省得你张不开口。” 李曦治很是谦虚地点头,两人是千年的亲戚,哪里还能联系得上,不过是拉近距离的手段。 归根到底,还是李恩成需要一个靠得住的世家,李家也需要一个筑基巅峰的老丹修,他心中明白得很,嘴上和他客气着。 李恩熙低声道: “我兄长已经没有多少寿数了,如今唯有突破紫府一条路可走,今后还要本家多多帮衬。” 李曦治见他抛出条件,客气点头,温声道: “这是自然,只是我家势单力薄,恐怕帮不到什么…有些事情,还需两位长辈多多关照。” “不错。” 两人对视一眼,当是有了个口头约定,李曦治道: “到时候,宗内要恩成前辈帮扶一二…” “嗯。” 李恩熙顿了顿,从怀里取出一枚丹药,笑道: “看看。” 李曦治灵识一扫,内里的丹药雪白晶莹,果然是一枚遂元丹,顿时一喜,不知李恩成是自己私下偷偷炼的故而不曾用上血气,还是特地打听了李家的喜好,准备得很是充分。 他连连道谢,李恩熙笑了两声,突然脸色一变,狠声道: “忿怒之事…毕竟是难免的,整整千年…这几个道统还是不肯放过我等…” 这话反倒是有几分真心了,听得李曦治一愣,便见李恩熙道: “我大哥亦被和尚所杀!此仇是魏李共仇,只要我李氏有一息尚存,皆不敢忘破国屠杀的血仇,我兄长听是摩诃之事,便猜是魏李一脉,等着见小友了…” 李曦治这才明白事情这样顺利还有这一层原因,郑重点头,青杜李家与摩诃的仇恨尚未了结,他也谨记在心,当下心头一动,低声道: “说起这事,近来我等行踪暴露,被仇敌设伏,其中也有赵释的影子。” 李恩熙皱眉,有些犹豫地道: “若是…被和尚为难,可以向我求援…我见你也是个伶俐孩子,其中分寸你懂得把握,不必我多说…” 李曦治自然点头,现在与李恩熙交情尚浅,不敢把司徒末的事情说出来,恐怕会把李恩熙吓退,只答道: “若是有了释修踪迹,定然会知前辈。” 两人交谈一阵,把今后见面的规矩定下,李曦治这才回身离去,驾风离开,摩挲着剑柄,暗忖道: “青池…海外…望月…” “父亲已经准备在海外入手,家中羽翼渐丰,七弟、八弟都有筑基的可能,只等着一个机会…” 他在青池低调躲避、唯唯诺诺了二十年,头一次神色姿态变得雄心勃勃,毫不掩饰赤裸裸的野心: “只要有李恩成、袁家、萧家、宁家支持,统一望月湖便有了法理…” “郁慕仙…郁慕仙!只要除去此人,不出一时三刻,便可以鲸吞整个望月湖。”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五章 寒廪 青杜山。 时间如流水划过,青杜山已经彻底稳固成一座湖中峰,与湖中的水脉地脉完全交融,已经看不出有搬来的痕迹。 李曦峻正在山上练习剑法,他和几个兄弟比起来天赋并不算高,两年来李曦明服药已经突破练气九层,一身修为渐渐圆满,李曦治也突破练气七层,唯有他还在六层徘徊。 “练气后三层尤为艰难,我天赋不如,先前只是占了些便宜,才能勉强与他们持平,落下也是应该的。” 他心态很稳,日夜不息地锻炼剑法,长剑挥舞之间已经渐渐有了几分韵味,圆满如意。 “三分月流光实在是难,苦苦钻研这么多年,总算是略有进展。” 李曦峻正修炼着剑法,却看着一和尚落在峰上,身后背着个长玉盒,温和地看着他。 “法师总算是回来!” 空衡一去两年,若不是有李曦治寄了信回来解释,恐怕都要怀疑他路上出了什么事情,李曦峻看了他背后的玉盒一眼,有了预感,喜道: “可是那法剑铸成了!” 李曦峻如今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值钱的宝物,原本李渊蛟送来的那一枚陶瓷红珠、护身法器晚红釉算得上是很不错的练气级别法器,却被他早早送给了妹妹李月湘防身,如今唯独手中一剑而已。 一住s://42zw.la 现下兄长特地为自己打造了一把筑基法器,李曦峻怎能不喜,沉稳如斯也难得流露喜色。 “正是!” 空衡点头,将身后的玉盒取下,两手一托,从中取出一把长剑来,剑身如同白雪,寒光流淌,剑刃较薄,整体略显细长。 空衡两手平托,献上剑道: “此剑长三尺九寸三分,重九十二斤十二两,以寒铁精金铸成,筑基法器,明若流水,洁如白霜,曰:寒廪。” 李曦峻双眼早已经挪不开了,颤抖着将其接过,点头道: “好…好…” 寒廪剑握在手中,锵然作响,剑身上那两道篆文寒廪猛然亮起,放出白芒,好像在欣喜。 李曦峻倒转青锋,反握此剑,雪白的剑锋直至他另一边肩膀,放出森森的寒气,他度了两息尺寸,再度道: “好!” 他剑眉一挑,舞动宝剑,在身侧刮起一阵凛冽的寒风,一点寒芒在风中左右摇摆,赫然化为三道流光,雪白晶莹,在空中跳跃飞舞,围绕着他游走。 “三分月流光!” 李曦峻长出口气,三道流光消失不见,多年未能施展出来的剑法终于在寒廪的加持下舞出,将脚下的青石冻得粉碎。 “好!” 却听一道沉沉的沙哑声音响起,李曦峻对这声音熟悉得很,连忙收剑入鞘,恭声道: “见过老祖!” 李渊蛟从石路上缓步而出,很是满意,轻声道: “你这剑道天赋不错,胜在勤奋刻苦,钟情于剑,终有所得。” 他顿了顿,轻声道: “通崖老祖当年也是习剑三十年才得了这招,你倒是赶上他了。” 李曦峻连忙否认,恭声道: “这怎么能比!小子愚钝,这剑法都读了二十年了,先辈虽然练剑三十年,可拿到这本剑典也不过十年便习得,自然不能比!” 李渊蛟见他面色惶恐,是真的有敬畏之心而非故作谦虚,哈哈一笑,满意地道: “好,再怎么样至少比我好!” 李曦峻欲言又止,被李渊蛟挥断,取过寒廪剑看了看,沉声道: “这材质好得很…恐怕仅次于青尺了,价格绝对不会好看到哪去,还好…只是改不是打造…取上三十枚灵石给治儿送去了,莫要让他自己逞强,耽搁了修行。” 李曦峻应声,李家如今盈余颇丰,这几年下来也有百来枚灵石的储备,支出几十枚并不勉强。 李渊蛟把青锋交还到他手中,嘀咕两句: “名字倒是取得不错。” 李曦峻抿嘴,空衡则努嘴不语,告罪一声,连忙退下了,李渊蛟取出一枚小信,正色道: “治儿送回来的信,许久之前便送到我洞府,你看看。” 李曦峻点头,大略地扫了一眼,沉声道: “要小侄来看…立刻前往海外,一头可以寻在海外立足的岛屿,一头也不能让司徒末有精力去专心针对玄岳门。” “玄岳门毕竟与我家关系颇好,孔婷云更是二伯的友人,不如我家与她联手,至少也要让司徒末吃个亏!” 他思维敏捷,迅速做出了推断: “最好能揪出司徒末的帮手或是背景,将之除去,叫他不能猜到我家的行踪,威胁便能大大减轻。” 他轻声道: “家中只要留给空衡…他最善防守,再加上家中的大阵,司徒末又在海外未归,自然是无事的!” 李曦峻话是这样说,实际上只要确定方位,家中不一定要筑基留守,他明白李渊蛟谨慎,故而把这话吞下来了。 李渊蛟闭关两年有余,疗好了伤口,在诸多灵丹的辅助,下修为还略有进步,当下只道: “可行是可行…只是倘若司徒末的帮手若是真是赵释,没有空衡帮衬,说不定都寻不到这和尚,更别说奈何他了。” 李曦峻微微颔首,低声道: “姑姑是一大战力,不可不去,族叔的意思是…让乌梢前辈留守?” “嗯。” 李渊蛟点点头,答道: “在东海也要这妖蛇引路,不如先解决了司徒末的事情,再让清虹归家,把他换过来。” “只能如此了…” 李曦峻低声一叹,疑虑道: “可只怕我等此处一动身,便被那人算出来了!” “我问过空衡,这人计算我的方位也要付出些代价的,不至于时时晓得,不如速战速决,立刻前去,打司徒末一个措手不及…” 李渊蛟口中说着,心中却暗暗疑虑不定,暗暗地道: ‘我家算是渐渐有了地位,多少能听到些消息,紫府应该不至于动手,最该怕的是有一群赵释法师特地埋伏!’ 他沉思着,决定先让空衡去一趟东海,带一封信给玄岳门孔婷云,问一问当下的情况,再作谋画。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六章 进发东海 李渊蛟在山间读了一阵《月阙剑典》,抽空给李曦治回了一封信,把家中的事情讲了一遍。 李家如今正准备前往海外,以如今的实力捉一只筑基妖物回来并不算难,可以取箓气给李曦治,李渊蛟惦记着这事,特地写信去问。 他等了月余,空衡还未回来,李曦治的信却先到了: “…孩儿已经突破练气七层,根基扎实,突破八层也是三五年的事情,再服下丹药,已经可以碰到筑基,那气可以增长修为,此时来用实在浪费,不如等孩儿突破筑基,再回家一趟…” 李渊蛟看懂李曦治的意思,暗自点头,李曦治是仙宗子弟,许多法术可练,并不急着突破筑基,甚至大可往后拖一拖,李渊蛟便熄了这心思,等他筑基再说。 算算日子,李曦治今年也有三十五岁了,李渊蛟只觉得一阵恍然,再折过来一算,自己也五十余岁,只是成就练气很早,故而还是初入中年的模样。 “可惜接连受伤,耽搁了修行,否则也可以碰到筑基中期的边角。” 李渊蛟的箓气加持修炼速度,在练气之时体现得很明显,而筑基只有三层,故而迟迟没有体现出来,自觉有些落下了。 “也是难免的。” 他握着手中浅紫色的玉简,下头上来一男子,面方口阔,身材高大,中年模样,恭声道: “曦峸见过老祖。” 李曦峸已经突破练气四层,他这些年兢兢业业,行事中规中矩,没有什么错漏,李渊蛟语气温和地问了一句,李曦峸答道: “禀报老祖,东边的那魔窟出了事情…我早派人盯着,这几年都没有什么大动静,唯独清晨时打斗不止,血光冲天,杀声四起,回来的人禀报说,那处魔窟已经被捣毁了。” “来了几个人?” 李渊蛟沉声问了,李曦峸答道: “不过一人。” “筑基?” 李渊蛟微微皱眉,李曦峸则迟疑道: “听闻那人自东而来,魔窟众修一拥而上,竟然被他杀了个七七八八,最后只逃出去三五个。” 李渊蛟一听这话,皱眉道: “不是筑基?是练气…” 这群魔修不是傻蛋,遇见了筑基绝对转身就跑,肯定不会再迎上去,若是堂堂筑基出手,也不可能打了一阵再让他逃出三五个。 李曦峸轻轻点头,答道: “来人手持金锤,口吐火焰,打了好一阵,辛苦地打得一众魔修四散而逃,兴许是东海修士…” 他这话说完,天上落下来一道紫电,李清虹也破关而出,神采奕奕,李渊蛟挥手让李曦峸下去,沉思良久。 李清虹拦下李曦峸,仔仔细细听他讲了一遍,这才放他下去,开口道: “张允亲自护送,还特地威慑了周边的家族不得近前,看来就是等着这人上门了!” 李渊蛟点头,判断道: “兴许是故意要送什么功法和法器到这人手中,特地设了这一局,留下蛛丝马迹,故作姿态到了这人手中…是金羽宗布局,要吃上某个人,或又是利用他罢了。” 李家已经是世家,这么多年过来也明白了许多三宗七门的手段,以往是初出茅庐,身在局中,如今李渊蛟一眼看出,松了口气,若有所思道: “当年摩诃作局,这些世家想必也是这样看我李家…唯有一言不发、战战兢兢,等着后续再做反应罢了。” 李清虹点头,她可算是明白了,无论那人是谁,李家是碰都不敢碰,生怕把自家害了,李清虹柔声道: “只要有个结果便好,这魔窟事情了结,张允离开,我等也放松些。” 这头兄妹俩松了气,细眼和尚空衡风尘仆仆地驾风落入阵中,宣了一声释号,开口道: “小僧幸不辱命。” 说着递上一封信来,李清虹抱枪打量他一眼,这和尚低眉垂眼,微微见汗,道了两句客气话,急匆匆地退回山外去。 李清虹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一旁的李渊蛟只是上下扫了一眼,已经将这孔婷云寄过来的信读完。 孔婷云笔迹娟秀,词句随意,信中上来把司徒末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说他阴险狡诈,无信无义,很是热情邀请李家前去落脚,说是要好好恶心司徒末。 她的语气像是在当面笑着说的,并没有疏离感,在末尾提了一句: “六月下旬,宗内有一批弟子要前来海外,蛟兄若是方便,一齐过来,也顺路庇护我家子弟,省得我还再跑一趟…” ‘这倒是不错。’ 李渊蛟暗暗点头,如果能和玄岳门人一齐过去,相互有个照应,防着释修使坏。 一旁的李清虹接过他手中的信,看了两眼,笑道: “这孔婷云还怪好的。” 她杏眼悄悄在兄长面上一顿,见李渊蛟面色不改,只若有所思地筹划着,心中轻轻松了一口气,暗道: ‘嫂子毕竟天赋差了一筹,如今只有练气七层,等她突破了再送枚箓丹过去,虽然兄嫂伉俪情深,却也不能差得太多…’ 李清虹与萧归鸾相处多年,还是很有感情,李渊蛟一向同李通崖看齐,从不徇私,故而萧归鸾没有得过什么好的资源,唯有李清虹时时送些丹药过去。 李清虹这头想着,李渊蛟只是一扫便看出她心不在焉,问了一句,李清虹连连摇头,李渊蛟这才道: “约定的日期也快到了,收拾一下东西,一齐出去吧。” 李清虹抱着枪,答道: “没什么好收拾的,走吧!” 李渊蛟遂唤来李曦峸、李曦峻兄弟和李乌梢,交代着小心持家,不要轻举妄动,这才与李清虹叫上空衡,一同驾风而起。 由于害怕释修计算,几人飞得很快,将将过去一日,天才蒙蒙亮,玄岳门的豫馥郡已经出现在面前。 正面迎上来一老人,面容平凡,有两颗小痣,身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玉佩,叮当作响,上来就是大笑: “玄岳孔玉,见过诸位道友!” 孔玉当年被李玄宣请来李家搬山,吐露了一炷香世家的消息,算得上李玄宣朋友,当时李渊蛟闭关不曾见到,李清虹却见过这老人,客气道: “见过前辈!” “啊!不敢当不敢当,折煞老夫了!” 孔玉满脸苦笑,当年来李家时李清虹还是练气修士,他倚老卖老当个前辈没有问题,如今一眨眼,李清虹已经成了筑基修士,孔玉哪里敢托大,连连推辞,问道: “玄宣道友可还好?” “家父还算康健。” 李渊蛟答了一句,几人寒暄片刻,下头又飞上来几个少年少女,都是练气修为,很是羡慕地望着两人,恭声道: “见过两位前辈!” 李清虹如今还是一副少女模样,玉甲银靴,英姿飒爽,让那几个玄岳男弟子直了眼,明明畏惧又忍不住看,叫孔玉很是尴尬。 李渊蛟容貌成熟些,看起来又不像正派人物,自然没有人敢看他,李渊蛟只打量着这群弟子,暗忖道: “修为比我家曦峻还差些,更没有大宗弟子的尊贵样,应该不是核心嫡系。” 一行人汇合,很快出发,顺流而下,往东海而去。 乌涂峰。 李曦明缓缓吐气,两眼之中宛若亮起两道明火,跳跃升腾,化为一片金色,慢慢消散与无形,再轻轻一吸,将眼前的长行元火吞入腹中。 他两年前便服用箓丹突破了练气九层,又养精蓄锐、打磨修为一阵,已经将修为打磨圆满。 李通崖那一辈缺少丹药,打磨修为是个水磨功夫,往往要用上三五年,到了他这一辈,各类丹药已经渐渐充足起来,李曦明手中更是不缺,自然是神速。 他手一翻,亮出一枚玉瓶,正是遂元丹,忖道: “治哥这枚丹药…我却不是很需要…最好能留给曦峻…” 李曦明别的不敢说,在修行方面的自信满满的,他一心向道,又有一枚天地灵火在腹中,这些年来男女交合,吞火服炎,隐隐约约有预感,自己暗合此道,筑基把握很大。 尽管如此,李曦明依旧有几分犹豫,筑基一失败就是生死道消的下场,若是换成了别人,他就是有九成九的把握也要烂在肚子里,不肯让出去。 可李曦峻不是别人,李曦明这辈子难得有几个放在心上的东西,李曦峻绝对算得上一个,这个晚他几日的弟弟一天天来看望他,殷切拳拳,他难以割舍。 咬了咬牙,李曦明把玉瓶往桌上一放,克制着拿起的冲动,把房门一锁,扭头出去了。 面前的孟灼云黑发披散,发梢用红绳系了,挂着一朵小小的青金兰花,李曦明急需忘记那瓶遂元丹,只搂过她来。 孟灼云撇了撇嘴,熟门熟路地宽衣解带,李曦明嘀嘀咕咕,她只任他施为,迟疑地在做什么决定。 她突然问道: “明哥儿,你留不留我。” 李曦明皱眉,像是以往一百次两百次地重复起来: “你自行了结了去。” 李曦明也出神地想着什么,两人的身体早已磨合密切,自然而然,却都心不在焉,孟灼云两手按在他胸膛上,突然开口道: “李曦明。” 李曦明头一次见她这样直呼其名,愣了愣,孟灼云轻声道: “你就靠着李家罢了…” “你以为你是天才么?你只靠着父辈余荫,将李家带给你的通通剥夺,你有哪处能见人的?嗯?” 孟灼云柔美的脸蛋上滚落几滴汗水,喘息不止,眼神却很平静,轻声道: “就算没有世家背景,李渊蛟能做个枭将,李曦峻能做个剑客,李曦峸也能做个掌柜,你呢?你只是个懦夫。” 李曦明闭着眼,好像触及了什么痛处,数息后才低声道: “别说了…你别说了…” 孟灼云分开他的手,长出了口气,轻声道: “妾身告辞。” 她干脆利落地从地上站起来,将储物袋中的东西哗啦啦地倒出来:丹药、秘法、画、李曦明的衣物,劈头盖脸地砸到他身上。 几乎在李曦明不可置信、猝不及防的神色中,孟灼云披上衣袍,掐了个净衣术,走出院外,黑色的发丝飘散,神情坚决。 她这才走了两步,便见一白衣青年在林中站着,拦在面前。 他剑眉星目,怀中抱剑,纵使孟灼云一身狼狈,雪白半,露也只低眉垂眼,很是礼貌地侧开脸。 孟灼云轻轻摇头,发上的青金兰花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柔媚的眸子黑白分明,满是倔强: “前辈有何贵干?” 李曦峻伸出手来,客气道: “还望能看一看道友的储物袋。” 孟灼云行了一礼,把储物袋递过去,李曦峻检查一阵,确实无任何与自家有关的东西,告罪一声,将储物袋交还,却依旧不挪开脚。 孟灼云只得施法,发了玄景灵誓,绝不透露李家消息,李曦峻却不罢休,有些愧疚地低眉,轻声道: “据说道友有丹青妙笔?” 他虽然很客气,背后的那把寒廪却灼灼发光,孟灼云不是蠢人,立刻明白,补上几句誓言,李曦峻歉道: “道友在我家炼制了不少丹药,此事是明哥儿对不住,这些是修道资粮,只弥补道友这些年炼制的丹药。” 他从腰间解下一枚储物袋,很是客气地递过去,孟灼云顿时变色,又羞又恼,却看李曦峻眸子里一片真挚,知道这人不是故意羞辱自己,默默接过,低声道: “多谢。” 言罢驾风离去,飘摇消失在天边。 李曦峻叹了口气,迈步入院,里头依旧是一片狼藉,李曦明整理着衣物,李曦峻涩声笑了一声: “你做的好事,却要我来收拾烂摊子…” 李曦明一言不发,院中那幅画还高高挂着,画中的李曦明虽然在笑,却显得冷酷无情,两眼淡漠,仿佛在打量着什么。 李曦明看得烦躁不已,一挥手便将其摄来,将之叠好,收入怀中,摆手将兄弟请了出去。 回头将满院飘散的画收好,李曦明突然没了兴致,搬出丹炉,重新炼起丹药来。 本来打算加更的,写的报告被退回了,只能重新写sorry,可能要过两天开始加更。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七章 牟陀 东海波涛万里,怪石嶙峋,密密麻麻的浪头自无边的东方汹涌而来,前仆后继,大小岛屿勾连,景色与海内颇为不同,灿灿的朝阳正从天边升起,霞光万道。 李清虹还是第一次前来海外,看得很是入神,忍不住问道: “天涯海角,可是神人居所?” 孔玉捻着胡须,笑道: “一路往东,到东海的尽头,是无穷空墟,那处海水倒卷,坠落空墟,越落越缓,最后化为水气,又升腾而上,复归海中。” “那处无气无灵,亦无太虚,称为天外,古代修士、妖族各自从四海出发,往四周天外而去,从未有归来之人。” 李渊蛟点头,这些东西他曾听李曦治讲过,当下问道: “既然如此…为何要出去?” 孔玉有些感慨道: “修士证得金丹,即得果位,以己心代天心,往上就是道胎,而道胎之上呢?再无路可走了…” “听闻曾经是出不去的,四海边界有天罩,平明津那场仙魔之争让天矮三丈、地升九尺,自此四海无拘,修法无束,听闻道胎感应,大道在天外,他们便往天外而去。” 一住s://42zw.la 李渊蛟默默点头,一旁的空衡宣了声,开口道: “原来仙教是这么看的…我释教颇有不同。” 他显得有些尴尬,先是告罪一声: “典籍中曾言,平明津一战称作宿业秽结,也是释尊前世与后世的分割之处,前世是仙法显世,夏人治世,后世则是释教兴旺,胡羯代夏…” 空衡已经说得很委婉,几人面色依旧不是很好看,孔玉倒是若有所思: “平明津一战后,魏国灭亡,齐梁周燕兴亡覆灭,却都是胡羯政权,兴许释尊之言是命数预言。” 孔玉哂笑,低声道: “前五百年,南方仙府还有夺回北地的念头,随着几个仙府前后倾没,如今只有偏居一隅窝里斗的想法,释尊说得也不算错!仙法倾覆,南方留下的都是魔道了!” 身后的几个玄岳弟子面面相觑,一弟子道: “师尊说得没道理,我辈降妖除魔,快意天地间,怎么又扯上魔道了!” 孔玉老脸满是苦涩,紧了紧手中的木杖,觑了眼李渊蛟,叹气道: “你们还年轻…不懂这世道…莫说降妖除魔,只要轻轻迈错一步,自己就是妖魔,更别说快意…快意…” 一众弟子或若有所思,或满面不服,空衡满脸悲悯地宣了一句,很有同感的模样。 李渊蛟见他的模样,想必玄岳门在魔灾中或受胁迫、或自愿瓜分,也做了龌蹉事情,只摇摇头,温声道: “贵门算是做的不错了。” 孔玉闷声一笑,指了指前方,转移了话题,笑道: “前边是分蒯岛,乃是下东海第一处落脚点!” 东海分为五大海域,出了咸湖近海处便是赤礁海,怪石嶙峋,岛屿最多,众人举目一望,便见眼前隆起座大岛来。 这岛广阔庞大,上头筑满了各式各样的庭台楼阁,无数修士飞起飞落,远处还隐匿在云雾之中,不知有多广阔。 孔玉笑道: “此处名为分蒯岛,岛上火脉出奇地旺盛,甚至要超过火山大漠,乃是东海的一大景观。” 一众人很是惊奇,玄岳弟子们问东问西,孔玉老脸满是得色,介绍道: “此岛得名于月华元府的盈昃仙人,传闻仙人在此岛上擒住了少阳魔君,唤作蒯离。” “这魔君已经证得少阳果位,不死不灭,仙人恐除之不尽,让他转世重修,便取下发上的白玉簪,将他划成三份。” “一份弃之北溟,化生为一女子,称作北曜娘娘,一份掷之西方大西塬,化生为魔头西晏,还有一份沉在东海之底,被龙属得去,成了如今的东海曦阳龙君。” 李渊蛟听得心惊胆战,默默体会到了东海的风气,这种话在青池是一句也不敢说的,在东海却可以这样宣之于众,他只问道: “这三位都是金丹?” 孔玉答道: “只知道北曜娘娘与龙君都是金丹修士,大西塬那位只是传说…” “倘若为真…岂不是一道少阳果位被分成了三道金丹…三人都是金丹…” 一玄岳弟子疑惑道: “这怎么对得上!” 孔玉嘿嘿一笑,答道: “小子懂什么!当年合水螭龙九子,渌解合水,一位金丹还能化生出九位金丹来,金丹奥妙,又岂是你等小修可以揣度的!” 众人唧唧喳喳地讨论着,孔玉等了一阵,便见前头飞来一女修,笑意盎然,一身湘色羽衣,足下踏着粉云,先是向孔玉行了一礼: “见过族叔!” 这才看向李渊蛟,热切道: “蛟兄来了!倒是巧得很,随我去前边一坐。” 这群少年少女自然被孔玉带着下去,各自安排着去历练,孔婷云盯着李清虹看了眼,眼中满是惊艳,笑道: “可是清虹妹妹…久仰大名…” 她热络地聊了两句,看起来对李清虹很有好感,几人驾风落在玄岳门驻地,孔婷云道: “几位可要调息一阵,还是要尽快到远海之中的坊市坐镇,司徒末奸诈阴险,我只怕久不归去,要出什么事…” 李渊蛟几人也巴不得早点到,一拍即合,一同驾风而起,李渊蛟却不想放弃了解消息的机会,问道: “方才听前辈说分蒯岛故事,说起北曜娘娘、曦阳龙君都很自然,海外的金丹真君可常常现身?” “也算不上常常,但是也是偶尔露面…” 孔婷云应了一路,答道: “也就在海外,可以大胆说一说…哪里像那渌水,上百年不敢露一面。” 孔婷云轻声一笑: “嘿嘿,他怕得要死!渌水果位可不一般…可多人盯着他…” 李渊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对渌水真君的印象有了很大的转变,那种不可战胜的恐怖阴影消散了许多,只轻声道: “东海真是截然不同。” 几人驾风飞着,孔婷云提醒道: “东海之中,有几处势力不能招惹,想必道友有所了解,我还是要多说几句。” “第一就是龙属…东海龙属在四海中最强横,乃是一等一的大势力,龙属又很是护短,只要是真龙,那可是一只都不能得罪…” 几人点头,孔婷云继续道: “再者就是各类妖邪,或曰仙人,或曰鬼官,再或者奇形怪状,不类活物,是各类金性、命数、凶兆结合所化。” 她摇头道: “遇上了也没办法,有些紫府都要退避三舍,有些只叫你轻轻打个喷嚏。” “海内有阴世之人看管,故而没有什么妖邪,海外可没有,东海又广阔无垠,藏着的东西多了去。” 她顿了顿,这才继续道: “其余的大小势力…杀戮没有一天停过的,唯独一个利字罢了。” 孔婷云等了一阵,带着众人落到水中,算了算时辰,温声道: “东海太过广大,光光靠飞行不知要到何年月,还是要依赖水脉,不但能节约法力,速度也快的多。” 李清虹扫了一眼,果然见一旁等着几人,戒备地相互提防着,都在等着什么,孔婷云低声道: “再过几息,海中水脉涌动,这条海道便有海水汹涌而来,我等驾着御水之术,便可乘水而去,到达朱渌海,我家的坊市便在那处。” ‘朱渌海。’ 她话音方落,左右的海水震荡起来,纷纷往东而去,大大小小的气泡升腾而起,大地颤抖,海面上电闪雷鸣,阴沉沉一片漆黑。 李渊蛟在东海行走过一年半载,在此处如鱼得水,自然晓得,沉声道: “我仙基是浩瀚海,交由我来驭水。” 言罢脚底浮现出蛟蛇来,在海中打了个转,化为青灰色的光圈,将众人笼罩在内,顺着汹汹的水暴极速东去。 朱渌海,金兜岛。 朱渌海中的岛屿还算多,金兜岛是个中型岛屿,镗金门在此处下足了功夫,打造得结结实实。 司徒末一身金衣,阴沉着脸高坐在上首,下头的男子伏拜在地,畏畏缩缩地道: “禀报大人…那螃蟹又来催了…又要了一千人…三日后就要。” 司徒末面色阴沉,只低声道: “我知道了。” 镗金门虽然是仙门,在东海还是要守东海的规矩,该交的还得交,这螃蟹不过是练气,可背后却有只蛟龙,司徒末纵使再不满也只能忍气吞声。 让他心情糟糕的远不止于此,案上摆着的宗卷同样让他心烦意乱,他在这岛上是唯一的嫡系,偷偷调动出了宗卷,仔细把当年的事情看了一遍。 “六月,郁氏投入门下,万华芊以阵道闻名郡中…郁氏遂袭杀万氏数人,嫁祸汲氏…万氏攻破骅中山,萧氏派人前来警告郁家…屠杀…围郡…” 在整个汲家覆灭的过程中,背后站着的是郁家和萧家,更是青池与镗金两门博弈的余波,结合前后的事情来看,李通崖也不过是萧初庭的一枚棋子罢了。 “萧初庭前后反复利用,摆弄望月局势,让蒋、郁两家先后衰弱,几乎附庸了整个东岸诸家,再扶持亲信李家…真是好手段。” 司徒末默默点头,明白自己如今的力量对抗萧家实在不足,暗自记在心头,只等着有朝一日通通报复回去。 ‘只是萧初庭实在是个厉害人物,还要先佯装不知,不然迟早被溪上翁算计了。’ 他在心头盘算着,突然想起来孔婷云已经许久没有消息了,连道不好,暗忖: ‘这女人不是个安分的,这许久没消息,莫非在谋划些什么?’ 于是连忙吩咐道: “去吧牟陀法师请上来!” 司徒末看着人下去,暗自心惊,早些时候还想着要除去此女尽早归去,却不想试探了两回,吃了些小亏,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小看了她: “该死…宗内一片蠢蛋好糊弄,一到了宗外却没有一个简单的…” 司徒末心中烦躁,李渊蛟难缠便罢了,那和尚看起来也不简单,孔婷云不必说,就连那李曦峻也机敏,司徒末在镗金门内把一众师兄师弟耍的团团转,出来却连连吃亏,越想越气,只骂道: “合该你镗金门衰弱!这宗内都是蠢蛋一群!” 他正骂着,门外登登登地跑进来一个光头壮汉,一身通红,面上很凶狠,叫道: “娘的!又有什么事。” 司徒末一看他就火大,骂道: “臭和尚就知道玩女人!孔婷云你可注意着?!” 牟陀斜睨了一眼,手中掐了法术,嘴上却不停,叫道: “你懂个甚!还是南方有滋味,在我大赵,只要一现身是法师,甭管你公主郡主,跪下来便为所欲为,南方还懂得哭懂得跑…” 司徒末听得面色阴如锅底,强忍着不适,牟陀突然脸色一变,有些心虚地道: “不在岛上?” 司徒末早有预料,面色不变,牟陀连忙再度掐算起来,脸上的金光慢慢消瘦下去,看起来消耗颇大,半晌才道: “不在朱渌海!” 司徒末微微变色,脑海中飞速运转,闪电般地闪过几个名字,突然灵光乍现,有些迟疑地道: “分蒯岛上似乎受妖物袭击,死了不少人吧。” 牟陀愣了愣,恍然大悟道: “你的意思是…孔婷云去接宗门弟子来了?” 司徒末有些迟疑地点头,牟陀却道: “这可是好机会!岛上的大阵我等打不动,却可以在海道上埋伏她!你我一并出去,离了近了,我再算一算!” 司徒末立刻与他驾风而起,眼看到了海边,他却有些犹豫,暗道: ‘这女人明明知道我这里有个释修,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宗门弟子…难道玄岳没有别的筑基能腾出手?这也太巧了吧!’ 他突然一愣,几乎是喝道: “算算李渊蛟在何处!” 牟陀呆了呆,莫名道: “不是说要过上十年才能回去对付李家?” “让你算就算!” 司徒末骂了一句,牟陀面色难看地道: “老衲都不在越国!你叫爷爷怎么算…现在已经临近海道…为何不算孔婷云!” 司徒末只好按耐住脾气,望着渐渐临近的水暴,沉声道: “你只看看李渊蛟在不在东海!先算李渊蛟!” 补一补报告,过两日再开始加更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八章 镇与伤 “你佬佬个遭瘟的!” 牟陀大骂一句,终究拗不过他,又运起金光掐诀,一时间面上的红光都弱了一层,片刻才有了结果,不耐地道: “算不到此人,怎么可能在东海?!” 他赤红的脸表情狰狞,鼻端淌下两行血来,牟陀用手抹了抹,咬牙切齿道: “你这小鬼疑神疑鬼,又损了我修为,回去要好好补偿我!” 司徒末早已经陷入沉思,不曾理他,心中疑云密布,忖道: ‘怎么可能…孔婷云难道是真的一时大意?玄岳门只余下一两名筑基在门内,按道理她能安然而去,援手定不止一位筑基…’ 牟陀足足叫了他三声,才将司徒末惊醒,他只喃喃道: “牟陀,其中恐怕有诈,你我后退百里,伺机而动,与金兜岛相互照应,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也好及时退走。” “你你你…” 牟陀骂道: “那离岳洲岛也不远了,孔婷云也好逃得掉!你做得甚么事!” 见司徒末一脸坚决,牟陀只好悻悻道: “你南方仙道都是没胆气的鱼鳖,成日疑神疑鬼…” 李家一行人一路乘流而至,接近朱渌海才慢慢停歇,几人破水而出,李渊蛟收起法术,望向远方, 此处的海水已经渐渐化为淡淡的碧色,海底布满了深红色的礁石,铁精丰富,从高空下望,碧红一片,故而得名朱渌海。 孔婷云同样望向面前的瑰丽景色,解释道: “两千年前这海本叫群夷,后来合水真螭的第八子被捉于这海中,龙属以弑母罪将之缚于海中深崖,打造了九根寒铁柱,钉死在崖底,斩杀分尸,任群妖吞服。” “于是这海水一夜之间变成了碧色,海中妖物也纷纷转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她柔柔一笑,继续道: “真螭九子,六合三渌,如今只剩下两只还在天地间逍遥,其余前后都身死道消了。” 孔婷云顿了顿,低声道: “也有人传说,龙属此举是为了让渌水金性散播到整个朱渌海中,使之难以汇聚,只变换为种种妖邪。” 李渊蛟思忖一息,问道: “为何…龙属不自己瓜分了,成就一尊金丹来…” 孔婷云踩着云,低声道: “真螭吞服渌水羽蛇而死,两者的仇怨无法化解,直至今日还有龙属吞吃羽蛇,而那第八子正是一只羽蛇!” “我家真人猜测,兴许是怕哪只龙吞下渌水金性,立刻就要长出羽毛,变成仇敌了!” “孽缘…” 空衡宣了声释号,低声道: “羽蛇与龙属本出一源,不过是修渌水与合水的区别,竟然相杀至此,实在罪孽。” 李渊蛟若有所思,对金丹有了些了解,忖道: “金丹…到底是得金性是金丹,还是得果位是金丹…” 孔婷云却开口了,正色道: “却有一事要麻烦诸位道友。” “那司徒末狡诈,又有一位赵释法师作帮手,我一去数月,他定然知晓,一定会在归来的路上埋伏我,还请诸位道友先与我拉开距离,隐匿气息…” 李渊蛟立刻会意,心中喜道: “果然背后有位释修!” 知晓此人背后只是有一位释修而非一位紫府,李渊蛟心中轻松了许多,立刻接道: “我有隐匿法器,不如让空衡与我妹妹远远地缀着,我隐匿在道友身旁,也好一起拖住两人,防着他们走了去。” “好!” 孔婷云赞许地点头应了,李渊蛟催动玄纹瓶,身上升腾起玄纹灵雾来,与孔婷云一并飞向前方,留下空衡与李清虹二人。 空衡与她独处,显得有些不自然,低头宣着释号,李清虹却没有理会他,而是望着无边无际的碧红海面,心中一时间竟然是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这样瑰丽的景色,要是大父也能看到就好了。’ 李渊蛟这头与孔婷云一并驾风,她不曾开口,却明白李渊蛟跟在身侧,很是悠闲,一路疾驰而去,渐渐靠近了朱渌海深处,有些疑惑: ‘这厮竟然谨慎若斯,要是再往前飞,恐怕打起来也很难拿住他。’ 正想着,脚底下浮礁已经浮现出数道金光,海面上赫然升起一枚金灿灿的流光,司徒末从海中破空而起,微微眯眼,盯着孔婷云看。 海面上唯有水脉运转,茫茫水域浑然一片,无处可插阵旗,也有没有灵机与地脉落脚,很少有阵法能在海面上凭空运行,司徒末纵使有宝阵在身也不曾布下。 孔婷云佯装变色,讽刺道: “此处距离两岛近得很!你莫不是当我岛上客卿都是瞎子不成?” 海面宽广,两人都是仙门嫡系,不会给对方用遁法的机会,剧烈打斗之下足以分出生死,本用不着大阵,可此处距离两座岛屿太近,孔婷云不怕也情有可原。 司徒末只盯着她看了两眼,似乎在辨认些什么,低声道: “道友…胆子倒是很大,我不须杀你,只要你受些重伤…” 他口中转移着注意力,手中已经偷偷掐诀施法,六道法诀变幻,勾定食指,其余三指贴合,手心又跳出那把金刀来。 “是那法术!” 李渊蛟在这法术面前吃过亏,已经默默按剑,却见下方的海面破开,飞出一个肌肉精壮、头顶净溜溜、遍体通红的大和尚,两手握着棍子,劈头砸来。 孔婷云不慌不忙,一拍储物袋,飞出一座金山,向着和尚镇压过去,怒目修士金刚之体,这和尚浑然不怕,冷笑着用手来接。 谁知一摸到这金山,牟陀舌头发麻,面上五官只剩下四官,两唇已经消失不见,人中之下平滑一片,心中大骇,孔婷云冷笑道: “这金山等你这和尚多时!” 说着又弹出一枚玉珠,放着灼灼的光,向着那金刀一照,司徒末的法术顿时慢下去,金刀嗡嗡直跳,如同一只被捏住尾巴的蜻蜓,不断颤抖,孔婷云随口便道: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重伤我。” 司徒末还是头一次与她正面交锋,有些头疼: ‘早就听说玄岳门都是些铁乌龟,果然善守,这孔婷云身份不凡,法器一样比一样厉害,真难对付。’ 果然,孔婷云一甩袖子,又丢出一对黑色的弯钩,如同两对月牙,在空中盘旋飞舞,向他攻去,呲呲地冒着碧烟。 司徒末撇了他一眼,认出这双钩并不算什么神妙法器,唤出三枚金盾,轻易将之挡住,这头的金刀法术也突破了玉珠的光幕,速度越快,穿梭而来。 孔婷云明明身陷险境,竟然浑然不怕,看得司徒末暗暗心惊。 正在此时,两道流光自远方而来,一紫一棕,司徒末骤然变色,脚下升腾起金光,背后却突然发凉,灵识一扫,已经浮现出一片青白色的剑光。 “李渊蛟!果然凑到一块了!!” 他冒出了一身冷汗,已经顾不得判断李渊蛟是怎么躲过释修的算计,那金盾又在抵御孔婷云的法器,只能掐诀施法,瞬息横移数丈,硬生生避开一截。 “锵!” 他这么一躲,已经避开了脖颈处,青尺剑发出的剑光斩在他身上的羽衣上,发出刺耳的法力消磨声,司徒末脸色一阵青白,咳出一颗圆溜溜的红丸,这丹丸旋转一周,化为烟气消失了。 ‘又是这招!’ 这应是某些挪移之术,专门对付剑光法光,司徒末刚刚躲过这剑,只吼道: “速速撤走!” 李渊蛟的剑却不等他,一折返便分化出三枚剑光,灵活游动,往他上中下三路攻去,司徒末吃过小亏,要有准备,显示出仙门弟子阔气来,翻手甩出三枚符箓,弹开三道白圈,将剑光一一挡开。 司徒末明显特地准备过,这三道筑基符箓放出的白圈都是嫩白一片,光滑灵动,不知道是封印着什么法术,虽然强度并不高,却胜在灵活光滑,专门应付三分月流光。 可这一耽搁,李清虹与空衡却赶到了,司徒末虽然不晓得这飒爽女修是谁,却认得空衡,猜也猜出李清虹,见这女修眼中紫光弥漫,身上的玉甲也亮起紫电。 司徒末只来得及后退一阵,李清虹朱唇轻启,玉齿开合,吐出一道小小的紫色光点,这光点圆润,瞬息之间化为拳头大小,白光闪闪。 司徒末只觉得身后发麻,晓得是大威力的术法,三枚金盾也不顾双钩了,急速撤回,金刀也不再与孔婷云纠缠,速速回援。 孔婷云连忙催动玉珠去追,下头的和尚看得又惊又恐,不晓得李渊蛟是怎么样躲过自己的计算的,偏偏又张不开口,只能奋力推起金山。 孔婷云不得不分心低眉看了一眼,从袖口中取出一金色符箓,屈指一弹,飘飘然落在那金山上。 这牟陀也是倒霉,本有着一身法术,却一上来便被这金山压制,金山不知是何材质,砸得他行动迟缓,唇齿消弭,好不容易奋力推起,孔婷云的符箓已经落下。 那符箓上金光闪闪,黄褐色的符身,用朱红色的笔迹勾勒着,横平竖直,只写着一行大字: “十万六百五十八万斤。” 牟陀觉得手中一股沛然之力传来,只来得及叫出一声悲鸣,海上的淡碧色海水纷纷破开,发出轰隆隆的响声,金山坠下,波涛汹涌,海浪滔天,掀起百尺波涛,慢慢沉入海水之中。 “轰隆!” 这头天空之中的景色也不逊色,天空中炸起一道白光,这一声雷霆如同山崩地裂,白色的雷霆飘然,化为密密麻麻如同瀑布的紫电,镇压下来。 司徒末的金盾本来正在回援的路上,却被李渊蛟手疾眼快一剑挡开,金刀也被空衡一道咒语慑住,一时间大囧,胸口默默泛出一道金光。 “轰隆!” 在肆虐的雷霆之中,司徒末灰头土脸地驾着金光飞出,身上只留下一层薄薄的鸡蛋壳一般的金色罩盾,他驾风而起,已经有五六道流光从两岛上而来,相互对峙。 司徒末的金盾终究还是没来得及赶上,硬生生吃了这一道雷法,羽衣灰暗,胸前满是血迹,身后的几个筑基客卿接住他,司徒末沙哑着道: “走!” 司徒末心中暗暗庆幸自己小心,却更怕坊市中倾巢而出,被人端了老窝,片刻也不敢停留,急急忙忙架着金光回去。 几人不敢怠慢,生怕几人追击,迅速远去,玄岳门的客卿也上前拜见,孔婷云笑道: “好呀好呀,浪费了他一道保命底牌,又叫他受了不轻的伤,不算白跑一趟!” 她看向面色有些苍白的李清虹,赞道: “不想妹妹有这样强横的雷法…好生厉害。” 玄雷虽然是提前凝聚在雷池之中,李清虹依旧消耗颇大,谦虚一笑,温声道: “不如道友的金山轻描淡写。” 司徒末是镗金门很看重的嫡系,自然不可能被一下杀死,天时地利加持之下,此番已经让他多年不得寸进,李渊蛟暗暗点头,却更在乎那和尚,问道: “那和尚呢!” 孔婷云答道: “可不比司徒末好。” 几人一路下潜,穿过淡碧色的海水,在海底寻到了那金山,孔婷云收起法器,看着一片血糊糊,仔细检查一下,掐了几个法术,有些疑惑地看向空衡。 空衡会意,上前一步,闭目感知一阵,沉声道: “他回北方去了。” 孔婷云惋惜道: “只可惜是在海里,而不是在陆上,太晚接触到地脉,让他跑了。” “跑是跑了。” 空衡道: “他这一具肉身算是毁了,或许在北方某个寺庙里早有后手,占据了某个僧侣的身体,可他修为毁得七七八八,不是司徒末能比的,至少几十年才能修回来。” 释修出了名的难杀,孔婷云本就没想过能结果了他,纤手一伸,那金山浮现而出,很有些嗔恨地道: “老祖传我这法器与符箓,就是专门对付这些赵释的,他只能算是第一个!迟早一个个将他们打回原形!” 李渊蛟暗暗松了气,喜道: “好好好,这和尚没了,不用担心敌暗我明,司徒末的威胁小了太多了!” 只有空衡从头到尾没出什么力,显得很是愧疚,抹了抹光头,眼巴巴地看着几人。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九章 宗泉岛 司徒末虽然只受了伤,好在那和尚再不能兴风作浪,李渊蛟婉拒了孔婷云的邀请,一行人并不在岳洲岛上停留,径直往朱渌海北边去。 孔婷云一路送出地界,飘飘地踩着云回来,心情很好,哼出两声歌来,看到手下恭敬迎上来,连忙收敛表情,暗暗道: “牟陀果然没有算出蛟兄来!李家有几把刷子…是萧初庭暗暗出手还是哪位紫府在背后?李渊蛟命数不显,总不可能像刘长迭、屠龙蹇一般算不着吧?” 无论如何,孔婷云这步棋下得很好,既打压了敌人,又稳固了与李家的关系,一举两得,美滋滋地驾风回岳洲岛,想着要好好睡一觉。 李家众人这头飞去,李清虹还算轻松惬意,可李渊蛟离开孔家地界,表情却微微阴沉,两眉一聚,显得狐疑起来,李清虹察觉不对,低声道: “兄长,怎么了?” 李渊蛟握着剑,沉声道: 李清虹思忖一息,点头道: “我正想着是那符箓的作用,可见她用那符箓并不心疼,对她来说不算稀罕物件,她身份兴许不简单。” 李渊蛟摩挲着青锋,低声道: “正是,我想着是…长奚真人有意示好,孔婷云兴许是他的后辈,钩蛇一事她借出阵法很大方,又磨磨蹭蹭拖了两年才来取…当时以为巧合,如今一看,终于有了解释。” “终究不算坏事。” 不管长奚真人是向萧初庭示好还是向自己示好,目前没有恶意,李家几人只能默默受了,李渊蛟暗自道: ‘倒是确认了一事,只要身怀仙鉴,不但能破命数,还能避神通、免听查,这位格不知高到何等地步了。’ 再看看妹妹,李清虹也若有所思,显然想到了这块,只有空衡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一言不发。 在海上飞了一阵,李渊蛟取出海图来看。 东海上最大的岛屿足足有越国大小,在东方的殷洲,那处妖物强横,同样有不少门派,李家人并不打算去,而是打算一路南下,去偏僻的边角寻一座岛屿落脚。 李渊蛟打量一阵,用仙基唤来一只胎息妖鱼,听它咕噜咕噜吐了一阵泡泡,回头道: “不远处有一道南下的水脉,我等能搭一搭。” 李渊蛟举目望去,便见西边大鸺葵观的山门风云变幻,笼罩在一片黑雨之中,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声如雷霆般的声响。 “要么有人突破紫府,要么是紫府陨落了!” 李清虹道: “峻儿在家中,如若真的有人突破紫府,他自会派人前去送礼,不必忧心。” 几人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广阔的天象,甚至在东海都能看得到,李渊蛟只观察一两眼,不再注意,读起手中的海图来,良久才道: “就在这一带吧,远离纷争海域,处在朱渌海边角,远是远了些,胜在人迹罕至,很是安全。” 几人商量一阵,各自散开,寻找适合落脚的岛屿,李渊蛟则径直向南,一路观察,找到了几处小小的岛屿,最大的也不过一镇大小,小的只有方圆十里。 虽然自家可以请人引动地脉,慢慢将这岛屿扩大开来,可自家又不是玄岳门,请人来麻烦得很,李渊蛟并没有多少意愿。 足足飞了好一段,远方浮现出一座小岛,看上去较为平坦,罩着小小的阵法,不过是练气中期的威力。 李渊蛟估算一眼,大约有大半个李家大小,轻飘飘地落下去,试探性地敲了敲。 宗彦在岛上巡视一圈,驾风落到殿中,手下已经带着一男孩上来,恭声道: “岛主,这是岛上记载着的葵阴夜出生的男孩。” 宗彦掀开男孩的衣物,确认这娃娃确实有肚脐眼,这才从储物袋中取出两瓶血气,和气地道: 男孩乖巧地点头,宗彦让他下去,显得轻松起来,笑道: “还好我早些年就一一登记了,否则这临时要找,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大人英明。” 手下拱手,答道: “应付了那只青鱼,剩下的就好对付多了。” 宗彦连连点头,却见下头连滚带爬冲上来一人,两眼通红,哽咽着道: “大人!大人!外头又来了个筑基!恶模恶样!要坏事了!” 宗彦霎时间白了脸,连连后退,窒息了一瞬才上前,喃喃道: “怎地又来了个打秋风的…坏了…这个不知道又要多少人丁。” 他面色惨白,急匆匆地迎出去,解开大阵,抬眉在空中看见一人。 这人果然生得阴沉,眉距较短,灰目微眯,宛如蛇蛟,一身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腰间还挂着一剑,裹得严严实实,看不见形态。 宗彦硬着头皮上前,腰弯到了最底下,谦卑地道: “小修宗彦,见过大人,上仙大驾敝岛,我等惶恐之至…” 李渊蛟瞥了一眼,这人不过练气七层,不值一提,倒是岛上的凡人一一抬起头来,估摸着有五千余人,让他颇为满意。 ‘要搬迁凡人过来实在麻烦,这茫茫大海也没几处可以落脚,此处有五千人已经是最好不过。’ 宗彦见他一身清气,才松了一口气,李渊蛟又观察凡人来,让他心中打鼓,暗道: “应该是个修仙基的,身上又没什么伤势,不是特地来要人,不至于要太多罢…” 当下迎着李渊蛟落到岛上的山顶,整座岛屿的凡人也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担忧地抬头望来,宗彦试探着开口道: “禀大人,此乃宗泉岛,侍奉的是水府治下鼎远龙子。” 东海的大小岛屿都要给妖物上供,东海的规矩他还是听说过的,很是随意地道: “这龙子一次要收取多少供奉?” 宗彦心中疑惑,唯唯道: “要凡人三百或是药人三位。” 李渊蛟皱眉,低声道: “只要人?” 宗彦愣了愣,心中突然一动,心道: ‘此人莫非是海内前来的!看样子只在海外走过几趟,并不了解详细情况…’ 想到此处,宗彦目光慢慢热切起来,连忙答道: “前辈有所不知,我这岛上一无矿产,二无灵植,海面以下的东西统统属于妖族,我等是不允许去碰的,能上缴的也唯有人丁罢了…” “莫说我这小岛,就算是那些筑基修士,紫府大能镇守的岛屿,通通要给龙属缴纳人丁、宝物,不过多与少的区别…” 李渊蛟到这偏远地方来,本就没想着能用什么矿脉宝物,只点了点头,心中为难,默然不语,宗彦以为说错了什么,悚然而惊,心中骇道: “海内,似乎留有仙魔之分!莫不是个古修士!叫什么修越、万昱之属…” 再结合李渊蛟面上的清气,顿时失了分寸,惶恐地下拜,哀声道: “上仙饶命,我等是迫不得已,绝非有意行此举!” 李渊蛟只瞥了他一眼,这人不是什么仙门子弟,面上的浊气怎么也遮不住,只是他从没对海外修士抱有什么期望,很自然地沉声道: “你给龙属缴纳人丁是无奈,可我看你真元运转,激荡有力,分明服食过血气怨气,还多说什么?” 宗彦足足愣了两息,这才以头触地,卑微地道: “我家长辈也是正道出身…彦何尝不知…可!” “可…” 他顿了顿,抬起头来望向李渊蛟身后的一片百姓,落寞道: “小人吞食血气,就永远偏离正道,可是小人放弃吞食,就无法保护他们,海上妖物众多,彦尽力了。” 李渊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 “当今没什么正道了,起来罢。” 宗彦恭敬应声,侧身侍立,李渊蛟举目望去,都是跪在地上的黎民,一两个孩子偷偷抬起头来,眼中尽是惶恐。 李渊蛟却出神地思忖起来: ‘在这岛上要龙子缴纳人丁…应是避免不了,只要在东海立足,就一定要先喂饱龙属…可…这该如何是好!’ 李渊蛟自家的族法对此道严苛不说,怀里的仙鉴还在微微散发着凉意,冻得他心中发寒,太阴玄光至今还没有失手过,身谢太阴可不是说着玩的。 “先把清虹叫过来罢。” 李渊蛟甩出一枚符箓,飞上高空,放出一阵淡淡的华光,看得宗彦心惊胆战,李渊蛟回头道: “你可有家人子嗣?” 宗彦已经猜出来许多,他时常有听闻海内修士前来海外定居,只是他这偏僻地方实在难遇见,眼看李渊蛟并不如面上看的那样凶悍,甚至很有些原则,暗暗心喜,连忙答道: “回大人,小的乃是地养子,不能生育。” “地养子?” 李渊蛟皱眉,宗彦越发肯定自己的判断,恭声道: “朱渌海一直向东,越过群夷长峡,有一岛屿名曰世脐,上有一国,曰地养,地养诸泉称为好养泉,只要往其中投掷灵物,便会喷薄出婴孩。” 宗彦掀开衣袍上摆,腹部光滑一片,竟然没有肚脐: “这些孩子为地养子,生而无脐,亦无孕育之能,吃起来淡薄如水,毫无味道,只要投掷的灵物够珍贵,便很大可能有灵窍。” 他笑道: “修道艰难,往往绝嗣,许多生不出子嗣的修士便去那承接道统,我父亲亦是如此,他已经故去多年,由我管理这岛屿。” 李渊蛟当真是开了眼界,默默的打量了他一眼,宗彦低头道: “只是我这等人无缘神妙,止步练气,修道不能筑基,修释不能得法,修魔不能开府,修术不能成符…” 李渊蛟这才觉得合理许多,依旧是惊叹不已: “天地之间真是大造化。” 青杜山。 李曦峻着一身白袍,正坐在院中,膝上放着寒廪,剑身薄薄放着寒光,李曦峻的手中则捏着一绢白色布匹,仔细地擦拭着。 他略为出神,有些心不在焉,手中反复擦拭,宝剑噌亮,面前的案台上放着一枚玉瓶,正是遂元丹。 李曦明恋恋不舍地把这丹药递给他,很快便闭关去了,调息修炼,准备筑基,留下李曦峻看家,几位筑基都外出,倒是他的地位最高。 李曦峻心不在焉地擦剑,一头上来一素衣老人,练气九层,微微弯腰拱手,就要下拜,李曦峻连忙让他起来,客气道: “族老这是做什么…晚辈受不起。” 面前这人正是陈冬河,如今也是辈分最大的几人之一,李曦峻将扶着,他只好作罢,轻声道: “今日收到消息,大鸺葵观后绋道人突破紫府,成就神通,家主意欲派我前去送礼,让老夫上山来取。” 李曦峻正为此事发愁呢,按理大鸺葵观与自家没有交集,本来不用送什么贵重东西,可他打听到这位后绋道人没什么特别喜好,唯独犹重脸面,又怕送差了拂了他的面子,心中推敲不定。 眼看着陈冬河上来,他干脆问道: “不知族老觉得该备上何等礼品。” 陈冬河微微沉吟,苍声道: “我家奉送初庭真人是一枚宝药,那此次便不能比这药更好了,依我拙见,送一把练气巅峰的法器便够了。” “后绋真人并不缺我家这点东西,只是他年轻,传闻很是好名,那便让辈分最大的老家主出面,带上六名练气,恭恭敬敬的把姿态做足了,送什么倒是其次。” 李曦峻斟酌一番,答道: “这件事传的太广,像是有人推动,或是后绋神通所需,那我家便给足真人面子,只是要注意安全。” 他思索道: “先去萧家,萧家也是要去贺喜的,一并过去就不必担忧了。”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章 虺药 两人还未到来,李渊蛟只负手听这宗彦说着岛上大小事务: “岛上五千余人,大多以捕鱼为业,岛上则种植的稻子、果产,田地太少,都是妇女小儿在照料…” “周边有不少妖物,有些还是那龙子的手下,难免嘴馋,有时出海少个几人,就是被叼去解馋了” 在宗泉岛上看了片刻,紫光与金光分别从东西方飞来,宗彦识相地开了阵法,李清虹与空衡前后落脚下来,李清虹环顾一圈,轻声道: “东边有几座岛屿,都不如这座,这倒是个不错的地界,地盘不小,可惜灵机不浓。” 李渊蛟微微点头,空衡则双手合十,声音醇厚: “我一路向西,海域宽广,并无可以立足之地。” 宗彦听了这么多,算是明白过来,心中喜道: ‘原来是海内正道来寻落脚处了!好啊!这几位看上去都是仙门弟子,宗泉岛算是熬出头了!’ 李渊蛟与李清虹对视一眼,心中有了决断,李清虹见兄长板着个脸,很是凶狠的模样,又瞥了宗彦一眼,见他满是喜色,柔声道: “道友想必也看出来了,我等要在海上修一据点,宗泉岛甚合我意,容我等察勘一二,再与道友细细商量。” 网址p://m. 畏威不怀德的事情多了去,既然李渊蛟打算作恶人,李清虹便客气许多,只是两者之间的实力太过悬殊,李清虹说得好听是细细商量,可宗彦明白这事没得商量,无非是这一行人看不看得上自家,唯唯诺诺应了,李清虹这才道: “还请道友带上空衡客卿勘察地脉,查看灵机。” 空衡宣了声释号下去了,李渊蛟这才与妹妹并肩站着,把自己的顾虑一说,李清虹思索起来,答道: “我一路看过来,这东海龙属是把岛屿当田地,人丁当庄稼,犹如栏中猪牛来养,纵使镗金门、玄岳门都要乖乖缴纳,我等要避过,几乎不可能。” “不错。” 李渊蛟低眉道: “我想着能不能见那龙子一面,或是想着办法周转一番,用他物抵过,总之要试一试。” “要见上龙属,恐怕难得很。” 李清虹摇摇头,轻声道: “虽然他是只个筑基,可龙属身份尊贵,手下不知道有多少妖将跟随,难说肯见你我,更是说不定会怎样狮子开口,不如从小妖处入手,重金贿赂,花费恐怕还少些。” 两人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中驾风遨游,不知不觉沉入海中。 夜色中的朱渌海亮起无数微小的碧光,深海的晶莹法光闪烁如星,在黑暗中无垠绚丽,隐隐约约能看见蛟宫龙殿金碧辉煌,李渊蛟微微点头道: “出了东海方知海内太小,妖物实力强横,只一个东海妖族实力已经可以匹敌江南,更难得统一号令,上下一体,根深蒂固。” 李渊蛟叹了一句,回头来看着宗泉岛,李清虹轻声道: “这岛屿要火脉没火脉,要地脉没地脉,给不了什么收益,无非多几份香火,重要的是在海外有个立足之地,我家世家之位渐渐稳固,要考虑紫府了。” “没有合适功法,合适契机,不过是空谈。” 李渊蛟摇头,开口道: “要我看,自家能够得着的只有郁慕仙手中那份宝物,若是能得到这东西,我家能有大飞跃。” 以郁慕仙的身份,绝不可能死在海内,如果自家要设计此人,只能在东海伏杀,还要借助法鉴计算不到的手段回避元乌真人的后手,同样是件麻烦事,李渊蛟只道: “等岛上的事情结束了,你先归家,我留在岛上镇守闭关,先试一试突破筑基中期。” “另一头派人去各大坊市,把各个仙基和紫府的消息收齐全了,这些东西海内禁止流传,可在海外还是有机会打听到的。” “好。” 李清虹应声,毕竟雷属仙基在江南无人觊觎,她留在青杜更加合适,兄妹两商量一阵,重新落回岛上。 空衡已经驾风上来,客气地道: “岛上有三条地脉还算浑厚,其余几座地脉都孱弱不堪,灵机浅薄,布置筑基级别的阵法是不可能了,最多到练气巅峰。” 李渊蛟听罢看向宗彦,沉声道: “龙子的手下何时过来?” 宗彦连忙道: 就在此时,岛上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一人驾风上来,在宗彦耳边说了些什么,李渊蛟淡淡扫了一眼,宗彦会意躬身道: “禀大人,我岛上修行的是《六乙全一法》,持的是紫府金丹道,修的术是巫箓术法,有多种培药之道…是龙子赐下,全是为龙属养人…” “方才是找到生辰适合的婴儿了…” 他说得含糊,深怕犯了忌讳,低低地道: “每次收取供奉,龙子会留下下次收取的、特定生辰之人…如果是没有了这人,就要用百人相抵,故而…每每找到…难免欢呼雀跃。” 李家兄妹还不曾说什么,空衡已经忍耐不住了,沉声道: “怎没有一丝悲悯之心!纵使是舍小取大,也不该如此得意!难不成明年少吃一人,你等还要感谢孽龙不成!” 宗彦扑通一声跪倒,有些惊恐道: “法师!这话可说不得法师!若非有龙子庇护,我等早就被过路的魔修、妖将吃了个一干二净,怎能不知感恩…” 空衡顿时愣了,满面失措,数息才惊声道: “难道小恶就不是恶了么!” 宗彦摸不准他,只惊恐抬起头来,喃喃道: “可龙子大人将我等从大恶中救出,亦是实打实的…人皆懂得两害取其轻,怎地到了这处就要一棍子打死了…” “可他分明吃了人,怎地还能谢他!” “好了…” 李清虹打了个圆场,空衡和宗彦思维截然不同,这样争辩到天亮了是争不明白的,宗彦唯唯诺诺地应声,空衡则长出了口气,抱歉一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让两人散去,一旁的李渊蛟负手而立,有些出神,缓缓闭目,李清虹回头看了眼,李渊蛟道: “外头来了只妖物。” 两人驾风出去,果然见着一只青鱼凭空而立,偏偏肋下长着一双鳞翅,显得尤为诡异,李渊蛟驾风迎上来,这鱼蛇硕大的鱼眼盯着两人看,大嘴开合,字正腔圆: “道友从何处来的?这是我朱南蛟宫的地界。” 这鱼妖乃是练气九层修为,不曾筑基,李家两人都是筑基修士,实力高出他许多,故而这妖物还算客气,言语之间却还是平辈论处。 李清虹客气道: “我兄妹俩本是咸湖小宗门的修士,门派倾覆,路过此地,寻思着在此立足,只是人生地不熟,还望道友多多指点。” “道友客气了。” 这妖物收了翅膀,踩着妖风,鱼嘴上挑,鳞片一片片翻起,往下滴落着粘液,不知是哭是笑,答道: “在下藻中虺族,忝为蛟宫巡海,名曰虺药,两位道人愿意效从我蛟宫,在下自然知无不言。” 这鱼收了尾巴,变得半人半鱼,狰狞丑陋,手中持叉,目光盯着两人看,海内海外妖人地位逆转,李渊蛟等人如同当年的鹿妖路垦,成了有求于人的那方了。 李渊蛟不是自矜身段之人,纵使这鱼妖生得奇丑无比,依旧面带笑容,沉声道: “道友请。” 一并驾风下去,宗彦已经迎上来,拜倒道: “见过巡海爷爷,小的已经把供奉备好了!” 这虺药嘿嘿一笑,摇头晃脑地道: “嘿嘿!真是便宜你了,熬了这么多年,算是有奔头了!” “是是是…” 宗彦受宠若惊地点着头,招呼着手下东奔西跑,几人进了殿中,下人奉了茶上来,宗彦跪倒在虺药身旁,托起一玉瓶,其中血殷殷都是红色。 虺药摆了摆手,骂道: 宗彦如蒙大赦,恭恭敬敬地下退开,一旁的李渊蛟面色不变,李清虹笑容逐盛,虺药则答道: “手下不懂规矩,两位见笑了。” 虺药还不傻,这两人面上清气翻涌,要么是海内修士。要么是甚么古宗门弟子,眼下实力不如人,不至于去作死当面犯人家的忌讳,两人真杀了他逃之夭夭,龙子可未必会千里追凶。 李渊蛟与他交谈两句,不再多说,径直道: “不知这宗泉岛的上奉…怎么个算法?” 虺药打量一眼,很是淡然地道: “此处贫瘠,龙子向来不过问,已经划归我虺药一族,收是我收,用也是我用!” 兄妹两对视一眼,明白已经被这虺药拿捏在手中,李渊蛟大感头疼,虺药却发话道: “道友修的是坎水?可否见一见神妙?” 李渊蛟微微点头,面前的庭院之中升起一条青灰色的蛟蛇来,虺药打量一眼,点头道: “果然是泾龙王!难怪我一见道友便有亲切一感…我殿龙子也修的此法,同样是泾龙王。” 虺药念叨一声,正色道: “道人既然在此处立足,这上奉是你好我好的事情,我也不会为难贵族。” 他伸出鱼手,悠哉地道: “每年一药人,其余胎息灵物十枚,练气灵物两枚,矿物、灵物皆可…至于过路的妖物如何索贿,两位自行处理。” 妖物对灵石的需求不大,故而他口中开的要求大多数是灵物和人丁,这开得条件可比宗彦原本五年三百人多得多,虺药嘴上说着不为难,可开的价很不美丽,两人还未开口,虺药径直道: “我蛟宫的规矩…不管两位是哪里来的,到了我龙属的地盘都要从我龙属的命令…” 虺药就差了一句“莫要给我摆架子”,话说得不好听,宗彦听得大汗淋漓,生怕兄妹没有城府,一挑衅就怒上心头,扑通一声跪倒,抱着虺药的鱼脚,哭诉道: “巡海爷爷!是小的没眼色,没打听好消息,爷爷看在小的多年劳力,给条活路罢…” 虺药嘴一瘪,踢开他,李渊蛟却没有动怒,客气地道: “道友的意思在下明白了,只是这药人一道,与我家规矩多有违背,不知可否用他物代替?” “他物?” 虺药哈哈一笑,讽刺道: “他人都是用药人抵用灵物,你倒是反其道而行之,好生不智,你可晓得这价值?你拿的出什么一年年来交!” 李渊蛟从储物袋取出一玉盒来,轻声道: “此物如何?” 虺药低头一看,便见玉盒中躺着一小花,他嗅了嗅道: “筑基灵物?” “不错,一朵抵上五年。” 李渊蛟翻手收起,不给他细看的机会,虺药抹了抹口水,强辩道: “五年?哪来的这么多!” 李渊蛟答道: “道友想清楚,这是海内的灵花,献给妖将都够格了,我也是与韩家有些人情买卖,才能弄到这东西。” 虺药满面觊觎之色,李渊蛟则微微一顿,问道: “这可能抵?” “能的!能的!” 虺药连连应声,李渊蛟却拿捏起来,沉声道: “只可惜…此物不能示人…嗐…还是换药人罢!” “道友!道友!这是什么意思?” 虺药面色一变,李渊蛟低低地道: “此物是用些手段倒卖而来,韩家一向封锁此物消息…若是暴露了出去,恐怕要遭殃!” 宛陵花虽然不是自家独一无二的,结合起两人的特征却很是明显,李渊蛟思虑万千,自然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当下干脆以利相诱,要拖着这妖上船。 “啊!” 虺药顿时变色,脑海浮现出种种可能,李渊蛟则笑道: “我前来东海不过是想寻一处立足,事情若是办不成,大不了拍拍屁股回去,蛟宫也追不到海内,道友可想好了!” 他语气温和,威胁之意却流露而出,虺药沉默一刻,这才发现两句话之间李渊蛟已经默默走到了他面前,一手按剑。 虺药悚然而惊,隐隐约约看到青白色的剑光在他手中流淌,一时间双腿发软,惊骇不已,局势转变的太快,几乎在三言两语之间,他身后倚仗的权势已经尽数化解,似乎已经不得不顺从此人了。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一章 威逼利诱 虺药面色精彩纷呈,再也不复先前的凶悍模样,一下萎靡下去,强撑着哈哈笑道: “好说好说,这人丁我摊派到其他岛屿上去便可,就当交个朋友了!” “好。” 李渊蛟眯眼不语,虺药心不甘情不愿地祭出性灵发誓,又发了玄景灵誓,这才看见李渊蛟按在剑上的手挪开了。 李渊蛟示意妹妹,李清虹则取出一枚储物袋,塞到妖物手中,虺药熟门熟路地收下,表情真诚许多,商量两句,急匆匆抱着玉盒告辞了。 他呆呆地飞出阵外,一时半会还没有兔起凫举一瞬间被拿捏的惊骇中反应过来,稀里糊涂地就这样发了誓,只觉得一身冷汗,魂不附体。 再打开储物袋一看,放着不少灵物矿石,手中的玉盒入手冰凉,实在是不由得他不动心,虺药默默变化为原形,深深地潜入海水之中。 这头眼看宗彦一口一个爷爷送出阵外,李清虹才冷笑一声: “果然都是些畏威不怀德的东西,以利诱则胃口越大,举起拳头来马上就闭嘴了。” 李渊蛟点头: “该给的利益还是要给,这些走狗不能成事,要坏你我的事情却很简单,只怕把仇人引过来。” 两句话说罢,宗彦驾着风急冲冲地落脚回来,往地上一扑,恭声道: “属下参见两位大人!宗泉岛唯两位大人马首是瞻!” 李渊蛟微微点头,宗彦的举止他看在眼中,比绝大部分人都要做得好,只轻声道: “以往你都是这般低声下气,求爷爷告奶奶么?” “唉!” 宗彦脸上的恭敬之色不变,拱手沉声道: “自然如此,我不过丢些脸面,叫上几句爷爷,若是哄得开心了,却可以让岛上少死上几个人。” 李渊蛟默然,李清虹则默默看了他一眼,柔声道: “人人都是说东海昏沉无光,你却比我海内的所谓正道要光明得多。” 宗彦连道不敢,李渊蛟摆摆手,从储物袋中取出数袋灵稻,哗啦一声摆在殿前,又取出数枚丹药,通通交到宗彦手中。 “这些资粮你先拿去用着,灵稻分发给岛上的修行者,此后不需再服用血气。” 宗彦深深下拜,哽咽道: “是!” 这些灵稻在李家看来不过是九牛一毛,可在这偏远的海域种不出灵稻,对宗彦等人来说已经是难得的资粮了。 他抱着东西恭敬退下去,翻出几枚丹药一看,只觉得芳香扑鼻,双目酸涩,急急忙忙地把偏殿的那男孩拽出来,用力的甩了甩手臂,哽咽道: “好孩子,回家吧!” 男孩懵懂地走了两步,宗彦则爆发出一声大笑,驾风抱起他,极速往远方的镇中落去。 殿中李渊蛟兄妹等着他离去,相视而笑,李清虹道: “到底是偏远海域,不晓得海内富庶…十枚胎息灵物?这算什么要求?我家胎息之时交给青池宗的供奉都不止这个数了!” “欸。” 李渊蛟摇摇头,考虑道: “这是海内的灵物会被认出,还是坊市之中兑换成海外的灵物再行缴纳,省得那妖物起疑心。” “至于宛陵花…” 他思量道: “我早已经打听过,一处韩家在海外贩卖,还有几处都是北方的产业,海中也有一两处有流传,我等五年给出一朵,扯上韩家,问题也应不大…” 李渊蛟一时间还真拿不出什么能一眼让这家伙动心的东西,当下让这妖物用性灵发的誓,又让他收了自家的贿赂,让他再也不能借着蛟宫的势力狐假虎威,已经算得上是值当了。 “此间事毕,我便回家中镇守了。” 李清虹问了一句,李渊蛟看了眼妹妹,道: “不要怕麻烦,我这处与空衡一路送你去咸湖,来回一趟,我再闭关修炼,准备突破筑基中期。” “好!” 青杜山。 青杜山上浅青色的大阵一如既往地放着光芒,李承辽在水面上踏了几步,跨过湖面,落到镇中。 岸边的玉庭卫陈睦峰已经等待多时,随着李曦峸继任家主,陈睦峰也得到了心心念念的权势与资粮,如今有练气五层的修为,很是不错。 面前这位大公子毕竟是自己这一脉将来的靠山,李承辽难得下一趟青杜,陈睦峰百忙之中还是抽身来接,满脸笑容的迎上去,李承辽微微回礼,轻声道: “千户。” “见过公子。” 李承辽如今胎息四层修为,本没有到下山的时候,只是父亲李曦峸为他寻了一未婚妻,还是要下山看一看。 父亲李曦峸是家主,他这个大公子身份自然尊贵,本有许多望姓盯着,李曦峸却偏偏选了个柳家女子。 柳家传承至今早已落魄,好在出来了个天赋不错的女子,唤作柳凌真,不过十五岁就突破了胎息三层,在镇中算得上天才。 毕竟柳氏落魄,她没有修行资源可言,凭着一己之力与望姓并肩,自然很不简单,又没什么背景,李曦峸大喜过望,征询了柳家人,与李承辽定了亲。 事情本就这样定下了,李承辽看过对方的画像,长得确实惊艳,天赋也好,自然不抗拒,可终究要见过面,看看是个伶俐人还是个花瓶。 眼下跟着陈睦峰进了大殿,拐了几道弯进了一旁的偏殿,茶几上两杯茶水已经放好了,却不见一个人影。 “嗯?” 李承辽微微皱眉,有些意外,陈睦峰更是尴尬,有些失色,连忙歉道: “属下这就去看看…兴许是哪里出了问题。” “无妨,千户自便。” 李承辽很是大气地应了,陈睦峰正要转身驾风离去,却见一玉庭卫急匆匆地撞进来,单膝跪地,闷声道: “禀报大人…”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李承辽还未生出灵识,隐隐约约只听到几个字眼: “废了…许家人…终究不肯来…已经封锁了消息…” 李承辽皱眉,转了转案上的茶杯,看向陈睦峰的背影,却看这中年人死死地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压低声音: “去把庭卫都给我召集起来!”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二章 许霄 玉庭卫急匆匆下去了,陈睦峰面色阴沉,李承辽抿了口茶,开口道: “千户,出了什么事情?” 陈睦峰回身,恭声道: “回公子,不过是些小事…容我…” 李承辽乐着给他摆了一盏茶,轻声道: “没有小事,都是家事。” 陈睦峰脸色微变,连忙道: “只是那柳小姐…有一青梅竹马,乃是镇中一户家人的公子,姓许,有些家业…祖上是一镇掌事,柳家本也想着用柳小姐攀上这枝头,怎不想被家主看中,顿时改了主意…惹出些是非来…” “哦?” 李承辽恍然一笑,有些玩笑话地道: “看来我成了话本里头的纨绔夺妻了!” 一住://boquge 陈睦峰顿感尴尬,低声道: “方才府中派了两个人去请那柳小姐…被那人打出来了,这俩人虽然有修为在身,却敌他不过。” 这话一出,李承辽的笑容一瞬间消失不见,凝视着面前的中年男子,轻声道: “在我李家的地盘上,我仲脉当家,派了人去请她,她敢把人打出来?他当我家是什么!” “要嫁不嫁,从未逼迫她,一句话的事情,何必闹得这样难堪!” 陈睦峰默然,垂头道: “属下已经派了玉庭卫过去…” “等等。” 李承辽皱眉,答道: “我好不容易下山,不要闹大了,几个族叔不喜这些动静,可不要惹得他们注意,实在不好看。” 陈睦峰连连点头,李承辽道: “你叫上两个玉庭卫,我亲自去看一看。” 他理了理锦衣,陈睦峰陪着他下去,口中道: “这许家公子也是奇怪,以往口不能言,困在胎息二层多年了,近月才突破,还开口说了话,人人都夸他是厚积薄发…” 柳家大院。 柳家虽然落魄多年,却也是曾经辉煌过的,院中虽然灰暗老旧,占地却很大,砖石青灰,院中的石桌精美,一女子正倚靠着石桌站着,满面忧色。 她面容姣好,气质清冷,偏偏黛眉微皱,显现出一丝忧愁来,另一头则站着一精壮少年,俊朗潇洒,一身血气惊人。 “五郎…你太冲动了…李家的势力强大,根深蒂固,更有天才在宗门内修行,与仙族联姻,怎么就这样得罪了?” “他们上门,我找个借口应付就好,你将那两人打出去,岂不是闹大了!” 许五郎抱胸摇头,冷笑道: “你不懂,找借口能应付几次?只要那大公子还觊觎你,终究还是要派人来纠缠,柳家也不会放过攀高枝的机会,就是要闹大了叫他知难而退!” “李家好面子,规矩严苛,我唯恐闹不大!” 柳凌真轻摇螓首,低声道: “你长年不出院门,先前又口不能言,不晓得李家的势力…” “你放心好了!” 许五郎哈哈一笑,傲然道: “我已经突破练气!大道就在眼前!” “什么!” 柳凌真顿时失色,又惊又喜道: “这才几年!你又突破了!” 她顿了顿,又惋惜道: “只可惜迟了两年,你已经二十五岁了,那份天地灵气许家给了你那大哥…” “无妨。” 许五郎眉头一挑,不屑地道: “我还看不上那东西!区区一份洞泉澈气而已,我用了更好的。” “只是我突破太快,目前还不能显露于人前,虽然有秘术遮掩,却难保李家有什么瞳术可以识破,再等上几年…” 他话锋一转,冷笑道: “只等着那群走狗上门,敢光天化日下对你我动手,就算他李承辽是大公子有何用?族正院的人虎视眈眈,可以直禀青杜,有的是他麻烦!” 柳凌真听了他这话镇定许多,轻声道: “只怕族正院包庇…” “哈哈哈。” 许五郎很有把握地道: “我这几天查了卷录,族正院向来是举检权贵来晋升的…有错处必定先责有权者。” 他冷笑道: “只要你我阵脚不乱,玉庭卫也拿你我没办法!再往上还有仙宗看着,主持道义,绝不会让你我吃亏!” 柳凌真懵懂地点点头,听着心上人的话,许五郎灵识一动,沉声道: “有人来了!” 果然,外头传来一声柳家族老的谄媚之声,院门猛然被敲响,又有嘎吱两声,外头传来柳母的声音: “真儿!快快开门!” 柳凌真顿时失色,拉着许五郎要他走,许五郎却纹丝不动,冷声道: “来不及了,谅他也看不破我修为,就让他进来!” 柳母却也没有等她开门的意思,嘎吱一声就推了门进来,为首的却是一位少年,身着浅色法衣,身后负枪,目光在两人面上一扫,摆摆手。 身后的中年男子竟然是练气五层修为,只是一推手,便把柳家的一群族老族叔推出去了,门扉砰地紧闭,这少年眉宇很有些豪气,只道: “李家李承辽,见过道友。” 柳凌真顿时如坠冰窟,许五郎亦惊骇片刻,不曾想李承辽亲自上门,强自道: “许氏许霄,见过公子。” 李承辽只是见两人眉来眼去,即刻就明白过来,面上笑容不减,轻声道: “许公子真是好姿态,许氏望姓,总算出了个英雄人物。” 李承辽这话撞得许霄满肚子措辞一句没能派上用场,柳凌真更是进退维谷,许霄愣了两刻,李承辽已经继续道: “先前是柳家人报了小姐名字,实在是做得糊涂事!那两个下人更是收了柳家的钱财,忙着请小姐过去,幸而许公子出手阻拦,险些闹出误会来!” 他和颜悦色地道: “此番是我府中管教不严,在峰上取了个名额补给许家与小姐,已经派人过去了,特地登门致歉,还请小姐勿怪府中无心之失。” 不说许霄如何,柳凌真足足愣了两息,面露喜色,很是有好感地看了他一眼,躬身致谢,许霄则垂头附和,柳凌真喜形于色。 李承辽目光奇特地盯了他一眼,干脆利落地出去了,一众柳家的族老族亲围上来挽留哭诉。 这群人在柳家得势时是纨绔,如今老了掌起舵来,更是弄得一塌糊涂,李承辽出了院子,甩开一众柳家人的哭诉挽留,带着陈睦峰远去。 李承辽这头出去,陈睦峰像是憋了许多话在心里,一直落到大殿之中,中年人靠近他耳边,低声道: “那许五郎…果真胎息三层了。” 李承辽笑容同样消失不见,流露出疑惑的表情,轻声道: “柳家上下混账不说,柳凌真果然是个败絮其中的蠢物,还好没有定下婚约,否则早晚要出问题。” “至于许霄…此人骤然而起,倒是颇为奇异。” 李承辽思量一息,问道: “那许五郎的前后消息,你仔细说来!” 陈睦峰也明白事情严重,连忙道: 李承辽算了算,疑惑地道: “难道此人有了什么机缘?” 他心中升起疑虑来,回头问道: “我记得柳家家主…是个杂气修士吧?” “正是。” 李承辽听了他的回答,轻轻负手,若有所思地道: “你派人把他招过来,花点灵物收买了,让他去试探试探这许五郎。” 陈睦峰微微一愣,觉得李承辽此举谨慎过了头,有些不以为然,只是李承辽身份尊贵,依旧点头下去,着手去办了,留下李承辽在殿中站着,望着在风中早已冰冷的茶水: “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个妖孽在作怪。” 柳家院子。 李家人这才出去,柳凌真喜道: “他没有世家架子!真是个好人!” ‘好人?’ 许霄在心中叹气,李承辽的应对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恨恨地想着: ‘好一手化敌为友!难怪李家在湖上能只手遮天,垄断灵田,强征暴敛,每一分灵稻都要压榨出来,再靠着关系垄断名额,只有他世家子弟才能入仙宗修行…更是坐稳了这世家之位!’ ‘那公子表面上客客气气,谁知道心里是不是记恨上了?看来不能在此地久待,还是早早离去,外出闯荡,等修成仙基、神通,再归来倾覆这霸主也不迟…’ 他低声道: “真儿,等你突破练气你我便外出闯荡罢!” 这事情本是柳凌真与他心心念念的,此刻这女子面上又有些犹豫了,低低地道: “可…可如今他已经给了我山上修行的位置了…外头魔灾肆虐,在这安全的地方领俸禄不好么?李家也挺好的…从不杀人取血气。” 许霄冷笑,以法力传音道: “这样的庞然大物,想想就知道一定是有见不得人的勾当的,李曦明能练这样多的丹药,修行又偏偏不落下,说不准就是靠的魔功血气…偷偷瞒着仙宗杀人罢了,哪里能好到哪去?若是让仙宗知道了,定然没他好果子吃!” 柳凌真仔细一想,觉得很有道理,崇拜地看了他一眼,许霄继续道: “等你我或遨游天下,或拜入仙门,皆成紫府归来,再取而代之,岂不是一件美事?到时候别说这点俸禄,整个南岸都是你我的。” 他身上洋溢着强烈的自信,让柳凌真很是迷醉,这么一比,李家公子方才的客气与不愿惹事便显得下乘了,她嘻嘻一笑,用力点头。 许霄则顿了顿,总感觉有些难办,李承辽的表现太出乎他的意料,只能一翻手摸出一枚药丸来,低声道: “你这就去闭关突破,将这枚药服食了,不等练气了,等你玉京你我便出发。” 柳凌真顿时兴奋起来,疑惑道: “可你这又是哪来的…你可莫要去家中偷…” “放心罢。” 许霄轻声道。 这头送着柳凌真进了后院,许霄迈步欲走,他突破练气的消息目前还瞒着,不能告知他人,故而没有驾风离去,这才走出房门,却见一老人满脸狰狞之色的站在眼前。 “柳家主。” 许霄心中瞧不上他,看在柳凌真的面上还是问了一句,不曾想着老家主上来便骂: “好个没娘的贱汉,勾引我家女子!” 许霄面上猛地涌起凶厉之色,恶狠狠地道: “看在你女儿的面上尊你这老东西一句,可不要不识好歹!” 柳老翁正等着他,当下就一掌扣过去,嘴中嘀嘀咕咕地骂着,许霄一手扣住老翁的手臂,铁钳一般制住他的手,老翁抽不回手,另一只手去抽腰间宝剑。 许霄冷笑一声,另一只手迅如雷霆地捏住宝剑,一抽一推,两唇一张,喷出一朵黑曜曜的火来。 柳老翁顿觉胸口刺痛,连忙抽出两道符箓,却通通在这火面前烧了个一干二净,他只觉浑身发软,一身修为仿佛都要被烧干。 他嗬嗬地叫着,眼看要没了气息,许霄却没打算闹大,轻轻一吸,把那火又重新吸入腹中,冷声道: “你再敢来找麻烦…叫你不得好死。” 他一翻手,手中浮现出一枚小小黑色符咒,一掌拍在柳老翁胸口,警告道: “你但敢将我的消息透露出去,只要张一张口,这火便将你焚的一干二净!” “嗬!魔…魔修!” 柳老翁没见过世面,只看这法术黑漆漆,阴森诡异,顿时吓坏了,直呼魔修,在对方狠厉的目光中闭着嘴,软倒在地。 许霄冷笑着扬长而去,柳老翁畏畏缩缩地爬起来,满是恶毒地唾了一口,悄悄地溜到后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呜呜地不敢说话。 一位玉庭卫同样落到院中,容貌与陈睦峰颇为相似,满眼震惊,喃喃道: “仅此一招…仅此一招…” 那黑色火焰莫说柳老翁,他这练气二层都感受浓浓的威胁感,失色道: “莫不是什么转世之人,还是得了什么仙人传承!陈某从未见过这样的天才!” 陈姓庭卫这话才说完,却见后院的门前倚靠着一身影,却是许霄去而复返,青年手中黑色的火焰熊熊,很是阴鸷地看着他: “陈百户…何必要多管闲事呢…” 这段时间收拾东西回家啦,所以明天会很忙,今天晚上存个稿,过两天应该还能再三更。 这段情节是一直很想做的——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天命加身的主角。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三章 震动 陈百户只觉得脖颈发寒,一摸腰间,那枚玉佩早已经消失不见,再抬头望去,一道黑炎已经浮现到面前,只来得及撑手抵挡,扑通一声翻滚过去,许霄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修的都是什么垃圾东西。” 陈百户被一个胎息三层的修士打倒在地,早就发现不对,只当他是魔头附身,心中惊骇,当下腰间联系的玉牌消失,张口欲喊。 “摄!” 许霄手中赫然浮现出一面红澄澄令牌,边框流畅,上黑下红,上头浮雕着几个古朴的篆文,随着他轻喝一声,这令牌放出柔和的红光,闪电般飞出。 陈百户发出两声嗬嗬的声响,两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无力垂落,只是一个照面便摄住了他的心智,任人摆布了。 许霄生怕拖久了引来别的玉庭卫,抓紧时间,手中照旧捏出那黑色印记,轻轻松松地迈步上前,施法掐诀,一掌打进他胸口。 玉庭卫无论是伤还是死都是大事,许霄先前与他打斗时便收着力,眼下也并没有出拳将之打死,而是如法炮制,在他体内种下法诀,这才收起令牌,看着面前这人慢慢从迷糊中醒来。 陈百户脑海中昏昏沉沉,足足顿了好几息,这才猛然清醒,再度望向他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咬着牙拿起长刀,还要负隅顽抗的模样。 许霄冷笑道: “陈百户…你想清楚了,如今你我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网址p://m. 陈百户顿时反应过来,心道不好,灵识在体内一阵游走,颓败地丢下刀来,心中升起一阵凄凉,却没有与他同流合污的心思: ‘不行…我死了无妨,一家老小…却不能为我所害。’ 于是口中勉强道: “你到底是何人?!” 许霄静静地看着他,低声道: “我知道你一家老小都在李家地盘…我也不逼迫你,只当你我都没看见,你既能保住你自己的命,又能保住你一家老小的命…” “只要你当做没看见,就这样放我离去,等到时候到了我就带凌真离开…绝不惹事!” 他拿捏得恰到好处,再加上那法宝有影响人心智的能力,很有把握的转身离去。 陈百户怦然心动,愣愣地看着他离去,心中天人交战,默默的咽下苦果,驾风飞起,若无其事的往山中飞去。 这头的许霄抬起头来,目送他飞起: 百害无一利,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他对此有十成十的把握… 他悠哉悠哉地打道回府。 大殿之中,李承辽坐在上首,手中拿着枚玉简,大殿很是宽广,在他一步之遥则站着只身形高大的白猴,身后负棍,老猴脸上满是严肃。 白猴至今已经练气八层修为,又不会说话,很少与人交流,在李家是忠心的孤臣,负责守护一旁的李承辽。 下首则半跪着陈睦峰,低头汇报。 “你说…那许霄挨了柳老翁两掌,负伤出去了?” 李承辽坐在上首,听着下头的陈睦峰恭敬答着,心中思虑两息,眉宇舒展,有些愧道: “看来是我嫉贤妒能,倒是害了他。” 下首的陈睦峰不敢接话,李承辽是个宽和性子,当下和气地道: “既然这样,柳家和我的事情就作罢,可那柳老翁目光短浅,难免会逼迫他家女儿,你去把他叫来,我和他仔细说明白,不要为难两人。” “是!” 陈睦峰恭敬下去,李承辽则想着怎么化解这事情,早点回山修炼,心道: “许霄虽然看上去有些能力,却生得一副不愿屈居人下的模样,等到有了机会,笼络一番,遣些灵石将他送出去,我家庙小容不得大佛…” 正想着,下头颤颤巍巍上来一老人,正是那柳老翁,寻常在府邸里都是跋扈模样,到了这殿中唯有长跪不起了。 “柳氏柳眙,见过家主!” 他满头大汗,恭敬应了声。 “柳家主…你家那凌真既然与许家子情投意合,你便成人之美,不要去妨碍他们了…让他们定下婚事,到时侯成婚…我也算个媒人…” 李承辽读着手中的玉简,低眉抿茶,随口吩咐了一句。 柳老翁年轻时是个纨绔,却见识过、听闻过早年李家崛起的事情,听得心惊胆战,甚至因为柳柔绚的缘故见过李通崖一面。 那时他还年轻,跪在底下,瑟瑟不敢抬头,只听李通崖唤他大名柳眙,问了几句柳家的情况,他吓得腿软。 如今他年老,好歹明白轻重利害,自己生死却交于他人之手,难以开口,李承辽却得不到回答,抬眉看了一眼。 “嗯?” 他一时间吓破了胆,想要替许霄遮掩保命,又唯唯诺诺,满头大汗,李承辽还未开口,他已经砰砰砰地磕起头来,口中呜咽。 李承辽笑容逐淡,仔细地看了他一眼,跨步下去,锦袍下的玉靴在台阶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沉默着,看着老翁的汗水湿了一地,已经明白过来,沉沉地道: “柳眙,怎么回事?” 这一句柳眙如雷霆打在他耳边,叫他两腿颤抖,终于将他压垮,他哭道: “老祖,许…” 他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李承辽身后的白猿赫然睁眼,上前一步,伸手去捉这柳老翁。 可哪里还来得及?柳眙四肢百骸之中喷出黑火来,从胸腹之中砰然炸开,溅的满殿是血,五脏六腑四处飞溅。 黑色的血水如同喷泉,在大殿之中满天飞舞,李承辽退开一步,衣角上依旧溅满了黑血,一直零零散散落在他胸口和衣领。 黑血沸腾之中,一道黑色印记飞跃而出,就要腾空而去,却有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捉来,很是灵活地扣住这黑光。 黑光铆足了劲往外钻,却在喷涌而出的妖力之中挣扎,虽然层次高出许多,奈何妖力磅礴,硬生生将之磨消解了。 白猴收手后退,李承辽则伸手抹了抹衣领上的血迹,解下锦袍,披落在手肘上。 “陈千户!” 李承辽突兀地叫了一声,把衣物服帖地挂在椅背上,早急匆匆进来的陈睦峰瞳孔放大,望着满地的黑血,扑通一声跪倒,颤声道: “属下知罪。” 他心中懊悔,对许霄又惊又恨,还有些微微的庆幸,面前的还好是个小辈,倘若是李渊平早就一脚踢过来了,哪还容得他开口。 李承辽背对着他,压抑着怒气,道: “跪着干甚?立刻把人都叫上,先看住许家!许霄兴许还不知晓!” 陈睦峰从地上跳起,驾风撞门出去,李承辽的声音还在院中回荡: “要是让他跑了,你也不用回来了。” 陈睦峰急忙应声,立刻出去,李承辽心中还在想着豫馥郡楚逸的旧事,十分不安,他知道很多隐秘,前后自己的思绪并没有被影响,至少这许霄是不如楚逸的。 “有孔家、楚逸前车之鉴,此事怠慢不得。” 他挥手招呼一人上来,吩咐道: “让人看住柳家,尤其是柳凌真。” 此刻李承辽心中哪里还有半分什么成人之美、危害名声的想法,只装满了惧恨与杀意,立刻吩咐白猴,带着他驾风而起,往青杜山上落去。 李承辽才上了山,大殿之中已经空空落落,只有一少女坐在院里中梳发,凤眼柳眉,李承辽心中一空,面色难看,还是开口道: “姑姑。” 李月湘比他还小,辈分却很大,见着李承辽的模样,问道: “怎么这样急切,我兄长已经闭关了。” 一听李曦峻闭关,李承辽心道不好,李月湘道: ‘坏了!’ 李承辽虽然对李月湘说没有什么益处,但还是长话短说,简略述说了一遍。 李月湘听罢,放下梳子,若有所思,答道: “他有命数在身,所以兄长才会突然闭关,大父与冬河族老才会带着一群练气修士前去给后绋真人贺喜,弄得战力空虚?” 李月湘这么一提醒,李承辽顿时悚然而惊,这才联想起自家有地位的练气去了东边,涩声道: “命数真有如此神通?!恐怕是巧合吧!” 李月湘束起发,答道: “先勿乱了阵脚,兄长闭关前给了我一枚玉石,可以唤他出来,你注意着他的动向,可要试一试?” 李承辽果断点头,沉声道: “还请唤醒八叔,此事犹重,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若是有什么问题,我一力承担。” 李月湘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低声道: “什么承担不承担,乱说!” 她微微一握,将那玉佩捏了个粉碎。 青杜洞府。 李曦峻面色微微苍白,迈步出了洞府,已经有数人在面前等他,他环视一周,接过一封小信,下头上来一位玉庭卫,恭声道: “禀大人,族正院来报…说是承辽公子…出了些事情。” “大公子?” 李曦峻皱眉,李家承明辈天赋并不出色,除去被寄以厚望、刚刚懂事的李承淮,记忆之中只有李曦峸的长子李承辽还算大度豁达,中规中矩,他问道: “什么事?” “据说…是和一镇中许家…起了矛盾,为了一女子。” “什么?!” 李承辽在山上这么多年表现一直不错,不曾想一下山就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李曦峻听得面色不虞,只是还没有详细了解,并不开口评价,而是低声道: “这事情先推一推不急,把月湘叫上来见我。” 李月湘急急忙忙把他唤醒,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李曦峻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海外的长辈出事,玉符碎裂,需要去求援,心中很是不安。 他这才起身,下头又匆匆上来来一人,恭声道: “大人,小姐与公子前来拜见。” 李曦峻又坐下了,摆手道: “让他们上来。” 李月湘两人连忙迈步上来,李曦峻还未搞清楚状况,和气让他们坐下,李承辽坐也来不及坐了,低声道: “八叔!山下有一人,或有命数在身,恐效楚逸前事。” 这话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却比他想的还要严重得多,李曦峻抬眉,悚然而惊,沉声道: “人在何处?可是招惹上了!走出多远了?” “承辽已经稳住他了,并没有楚逸那些可怕,却同样是诡异得紧,兴许是命数在身,不可小觑。” 李曦峻摩挲了一下腰间的玉佩,过了一息,却是青杜一旁的湖水沸腾而起,院中妖风大作,一黑衣青年先急匆匆地落脚进来,阴鸷的蛇眼扫视一周,垂头道: “公子唤属下可是有事吩咐?” 李乌梢如今尾上两钩早已修成,战力总算拉到的水平线上,被李渊蛟安排着在家中镇守修炼,李曦峻轻声道: “家中出了乱子,还要拜托乌梢前辈。” 李乌梢脚底的阴影之中两道乌光盘旋,点头退至他身后,李曦峻道: “走!去看看!” 李承辽点头,李曦峻又突然有些犹豫,伸手将妹妹李月湘拦住,沉声道: “你们不许去,这类人往往诡异莫名,恐怕使什么阴险手段。” 李月湘微微一顿,从袖中取出一枚符箓来,塞进兄长的怀里: “哥哥!这是父亲留给我的,你拿去护身…那人不知道何等修为,你也要小心他隐藏着身份。” 李曦峻默默点头,运风而起,极速向镇中落去,远远的便看见小镇上空巡梭着几人,似松实紧地游走着,整个李家看上去平时相同,却已经默默拉紧了警惕。 一旁的玉庭卫在他耳边把前后的消息说了一遍,带着他远远地望向许家门庭,低声道: “大人,这人是胎息三层修为,可要派一人前去试探,把这许家魔徒引出来,大人好好看看?” “不必这么麻烦。” 李曦峻应声掐了个隐身法,站在云端,并没有落下去用灵识探测,而是两眼中浮现出白光,如霜似雪,如云似雾,定睛去看。 许家的护宅大阵简陋得很,不过是用来隔绝内外,在他如今瞳术与箓气的加持下迅速淡化,李曦峻一扫,立刻在庭院中发现了这俊朗少年。 “练气三层?!” 今天坐动车,有些迟了,不好意思。 感谢静止斋的盟主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四章 青松观 眼前的精壮少年正端坐在院中,手中掐着法诀,一股股黑色火焰从手心翻涌而出,四下流淌,几道黑色的符文幻化为种种流光,在身侧翻涌。 李曦峻大略扫了一眼,生怕他有什么感应,侧过目光,只用余光注意着他。 ‘承辽并未被他所影响,此人不如楚逸,此番也应没有紫府在背后操控,可能是有些命数在身,发现了什么传承密宝…得了什么高人指点。’ 李曦峻一时间并未轻举妄动,先是叫来陈睦峰: “巡梭的玉庭卫太密了,容易叫人发觉不对,分散开来在边界,他那相好还在山上,我让乌梢前辈亲自盯着许霄。” 陈睦峰满嘴苦涩,心中只有将功补过,不至于被黜落太多的念头。 他当时只派遣了心腹过去,那同流合污的陈百户是他同族之人,眼下已经默默派遣到山越去,将之与镇中的事情隔离开,只等着此事结束之后再处理。 他这头想着,应了声忙着下去了。 李承辽给了柳凌真上山修行资格,本出于离间笼络,如今倒是让这女子落入李家人手中,李曦峻安排了两人下去从柳凌真口中探风,另一头向着李乌梢开口道: “前辈,你可晓得有什么势力功法以黑色焰火闻名?最好还是能迷人心智,要挟性命的。” 吴越国的势力李曦峻都了解的很清楚,从未见过有什么黑色火焰,能迷人心智,玩弄性命,已经考虑起海外来。 网址p://m. 李乌梢思索一阵,嘶声道: “海上道统不计其数,沉没在海底的更是数不胜数,黑色火焰…倒有一家很是闻名。” 他顿了顿,沉声道: “赤礁岛,海上一大势力,嫡系修的是火德中的并火,大多喷吐黑色火焰,好使惑心巫咒。” “赤礁岛…” 李曦峻唯一顾虑的是此人是某位紫府的棋子,可李曦治那处没有消息,以李家如今的势力,只是紫府行事,大可给李家打声招呼,不必闹出事情来。 如今自家没有收到半点消息,许霄的手段又有限,李曦峻心中起了杀意,怀疑许霄背后有人,暗暗着给自家使坏,可自家与赤礁岛毫无瓜葛,拿不定主意,又唤上一人,吩咐道: “叫上个机灵的女修,从那柳凌真口中打听一下外面的消息,亲之激之,做得隐秘一些,看一看他对仙宗仙门是个什么态度。” 这人迟疑点头,几个得力助手离去,这人明显接不住他的话,李曦峻只好点出来: “只需派个女修去,说上几个海外仙门的消息,故意留几个错漏,说的言之凿凿,讨人厌一些,看她能不能辨出来,对这些仙宗是什么态度。” 这边把事情安排好,李曦峻还不曾动手,打算探探底细,把时间拖着,最好等到几位老祖归来。 “他若是能走便好…只怕他怀恨在心,那就不能放过他了。” 李曦峻在天空中停留一阵,放不下心,家中唯有自己有瞳术,可以看破幻像,在黎泾峰上寻了一处落脚,可以俯视大镇。 将将过了一夜,一人驾风近前,恭声道: “回大人,按着大人的意思,我等派人过去,柳凌真吐出些消息来了。” 下头人按着李曦峻的吩咐,让一女修跋扈着过去炫耀了两句,故作神秘地介绍两句海外,柳凌真心思单纯,受不得她的炫耀恣睢,驳了两句。 “此女纠出我等派去的两人的错误,作姿态炫耀,开了话闸子便止不住,又对仙宗很是推崇,几样法宝说得很详细。” ‘许霄此人还算小心,只是他这相好中看不中用…留下了太多把柄。’ 柳凌真这两句掉出来,立刻就送到了李曦峻面前,海外两个字在他心头打了个转,李曦峻低眉: “一个生来连镇都没有出去过的女子,竟然连海外仙宗法宝都晓得。” 左右这么一打探,便排除了许多可能,许霄要么是命数加身,得了赤礁岛的传承,被迷了心智才会性情大变,要么本身就是赤礁岛的人占据了躯体而来。 如若这人真与赤礁岛瓜葛不浅,则可能是某些特殊的转生避死之术,此人身上的威胁便更大,更难杀死了。 李曦峻推敲了一息,先将这个答案排除在外: “倘若真的是转生避死之术,那只要大大方方提出来…在我这处打个招呼,我家自然会让他安全送回岛中…除非是什么叛门之徒…” 李曦峻心思细,得到消息这片刻时间已经在心底过了许多弯弯绕绕,想的越多便越难判断,李曦峻默默吐出气来,又联想到了胎中之迷去。 “无论如何,一定是与赤礁岛有关。” 抛开这些不论,翻了翻手下人递上来的宗卷,李曦峻这夜将他这几年的事情仔细看了一遍,不得不承认以此人的性情与脾性,很可能早已记恨、贪图上了自家。 李曦峻难以容忍一个命数加身之人仇视自家还流亡在外,比一个筑基修士虎视眈眈还要可怕,倘若真的到了那一步,就算有可能得罪赤礁岛,也定要将此人格杀。 “命数加身,难道就杀不得了?” 李曦峻摩挲着宝剑,心中渐渐升起杀意,按耐着不发,默默道: “对付此等人物,要么忍耐不发,要么一动手就要将之击毙,绝不能留给他逃跑的机会。” 他站起身来,计算了一下几位长辈外出的时间,距离归来还遥遥无期,又在海外飞行,行踪不定,许霄每一天都在变强,恐怕不能再等了。 正在想着,忽然又进来一人,上报道: “禀大人,那魔徒取了一大桶药材,不知又要施什么法术!” 李家如此重视许霄,几个嫡系心中清楚,可下面的人大多数都很是疑惑,李曦峻早就吩咐下去,已经在李家内部将许霄打为魔修夺舍的凶徒,结合柳老翁诡异凄惨的死相,一众人心中已经又惧又恨。 李曦峻一听这话,连忙站起身来驾风出去,乌梢迎上来嘶声道: “此人刚刚出了院门。” 李曦峻定睛一看,院中的许霄正盘膝而坐,浸泡在赤红色的药水之中,似乎正在准备突破,李曦峻心道不好: ‘不行,不可再等了,这样下去再过上三五年,东海茫茫,几位长辈还没回来,这人说不定都已经可以冲击筑基!更说不准什么时候偷偷溜走,谁知道随着他的力量渐强还有什么手段!与其等到那个时候再出手,不如先下手为强!’ 李曦峻果断挥手: “所有人都过来!” 他眯了眯眼,瞳术与箓气催动到极致,暗暗注意着那药浴之中的灵气流动,只等着许霄彻底进入状态。 “等到此人到了突破关头,还请几位一起出手。” 李曦峻喃喃了一句,手已经按在腰间的青锋之上,身后的李乌梢衣摆之下滚滚而动,白猴、陈睦峰等人也一一严阵以待。 李曦峻在心中低叹: ‘害…这!’ ‘自从家中有了筑基,自家成为湖上霸主,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严阵以待…如今竟然是为了一个小小的练气修士!’ 眼看着那人渐渐静下心来,气息开始沉浮不定,那盆中的药液也飞速旋转起来,慢慢淡化,楚逸、孔家的前车之鉴,李曦峻不敢大意,更害怕诸位客卿大意,只反复提醒道: “此人多半是魔头转世,身上不知道有多少秘宝秘法,诸位切不可大意,只要轻轻松懈,多半会招来杀身之祸!” 许霄的气势飞涨,李曦峻屏息凝神,等着他冲击。 东海。 李渊蛟一路送着李清虹回咸湖,确定妹妹飞进修越宗的江道,这才回头,重新往东边飞去。 他为人谨慎,并不原路返回,而是带着空衡换了条路线回宗泉岛,稍微绕了些远路,无伤大雅。 两人沉默着飞了一阵,途经一座满是青松的长条形岛屿,远远便看见空中都是碰撞的法光,声势颇为浩大。 李渊蛟推算了一下位置,此处应该就是近年来闹得沸沸扬扬的青松观遗址,剑门与纯一道、赤礁岛已经争了许多年了,一直没个下落。 李渊蛟望了一眼,突然心中一动,问道: “法师,辽河道统之中可有这古道门青松观的记载?” 空衡一合手,轻声道: “自然是有的,这仙观在月华元府之前就建立了,前后出过两位真君,前一位记载不详,只知是火德一系,后一位则证得了兑金果位,死于少阳魔君手中…” 李渊蛟还记得这少阳魔君,那分蒯岛正是因魔君而得名,当下点点头,立刻反应过来: “这青松观内头就是兑金与火德传承?” “不错。” 空衡才应声,李渊蛟立刻又起了疑心,问道: “既然出过两位真君,为何轮得到这几个紫府仙门争夺?其余金丹都不感兴趣?海内似乎就有兑金真君罢?” 空衡合手答道: “青松观覆灭之后遭了瓜分,被多家势力前后洗劫,早已是一片狼藉,没有什么真正宝贵的东西,现在都称呼为青松观遗址。” “可纵使没有什么宝物,这些功法却还记载在洞天之中,亦有许多百千年来诞生的灵药,对仙门来说颇为重要。” 李渊蛟一边点头,一边望向这山,空衡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温声道: “剑门有兑金道,赤礁岛修并火,都很是眼馋,至于纯一道…只是以青松观后人自居,通通都想要。” “青松观大阵紧闭,多年未曾破开,还在等那一位有缘人。” “有缘人。” 李渊蛟两人不欲招惹停留,径直绕过此山,李渊蛟喃喃一句,空衡道: “也叫做命数…玄之又玄…等不到这一人,除非金丹出手,三宗打破脑袋也是进不去的。” 空衡微微一顿,解释道: “有些阵法就要那一人经过,自然而然便破开,有些法宝在地里摆了成千上万年,就要等那一人拾起,有些人历经千辛万难,未卦先知,怎样也杀不去,都是命数加身。” “是命数如此神奇?岂不是无敌于天下?” 李渊蛟听在耳中,记在心头,空衡却道: “命数不是金性,就算是金性也有限度,是非成败,都可以算作是命数所致,经书中有一句:凡力不能及者是为命,便是如此了。” 释修的话总是不说明白,李渊蛟略略理解了一阵,低声道: “在我看来,命数与金性像极了,都是碰一碰就要无能为力的东西,往往超脱智略,迷惑人心。” 李渊蛟想起了长辈李通崖,空衡则双手一合,吟道: “从前便不是这样的,只是仙魔释都要求自由自在,如今自在了,就是这幅模样。” 满是青红色的水面上水波荡漾,李渊蛟没有再应他,一同飞着,很快就到了宗泉岛,岛上之人皆翘首以盼,看见两人归来,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两人落下,宗彦恭敬迎上来,空衡念叨着退下,李渊蛟低声朝着这宗彦道: “你派几人出去,替我去各大坊市中打听一下消息,挑一些忠心的人手,做得隐秘一些。” 宗彦下拜道: “大人放心,岛上的诸位兄弟都是妖兽口中走过来的,忠心可靠。” 李渊蛟沉声道: “有一仙基,称为金销洞,能够感应法器,打造兵器,锐利藏锋,你且打听是三金中哪一金,有哪些同参,回来复我。” 宗彦应声下去,李渊蛟有了思路: ‘金销洞青池宗没有任何同参,郁慕仙心高气傲,怎么能容忍道途断绝,只要能打听到相关的功法,托在青松观遗址上,一定能把郁慕仙给骗出来…’ 他把事情安排下去,寻了间密室,启动其中的阵法,想想又觉得不太安全,掏出一枚阵盘自己布置了一遍,这才安心下去闭关。 “准备突破筑基中期!”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五章 郭红瑶 第425章郭红瑶  黎泾镇,许家。 许霄赤裸着上身,显露出精壮的臂膀,他一大早出去转了一圈,已经察觉到了许多地方,只是犹有些不确定,眉心处却总是仿佛有几银针在不断的捻扎着。 许霄暗暗藏在屋中,袖中捏着一枚玉珠,故作姿态地盘膝而坐,体内的气息起伏,心中念转不定: ‘今晨起,陈百户没有按时从街道上巡过…要么是出了事情,要么是被调走了,只要李家要有大动作,一定瞒不过他,要先将他调离…’ 许霄偷天换日,暗暗把柳老翁和陈百户挟在手中,却没有多少底气,其实心中总是有些不安,柳凌真性格软弱,他不能表现出来。 他嘴上很是轻蔑,心中也明白李家根深蒂固,这两人握在手中,暴露的风险大大增加,反而让他更加担心了。 他外出采买药材,路过酒肆看了一眼,想看看柳老翁有没有一如平时地饮酒,却发现那酒肆被闹事的人砸了,停业歇息。 许霄便半信半疑地回了院子,心中总是有不详的预感: ‘如果李家准备与我作对,这行事的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可是何必呢…哪有一上来就这样大动干戈、隐秘计算的…’ 一住s://42zw.la 他自觉奇怪,可总有种如芒在背之感,恨不得立刻逃离,可柳凌真还在山上,要他丢下她,许霄很有些舍不得。 许霄自以为只要给自己十多年的时间,自然可以锦衣还乡,打破李家在此地的霸权,将自己的家族推上世家,可那还十多年的时间,在此之前,还是万万不愿意与李家撕破脸。 手中的玉珠在掌中转了转,许霄眼前突然浮现出诸多幻想,胸口与肩胛骨生疼,心中七上八下,仿佛要大难临头,左手已经按上储物袋。 “嘶!” 他突然觉得半边脸颊隐隐生寒,急忙从水中破风而起,退出一步,身上亮出一副赤红色的衣甲来,整座墙面已经倒塌,浮现出一道黑光。 “轰隆!” 只听一声炸响,烟尘四起,房屋轰然倒塌,一条巨大的漆黑蛇尾横扫而过,弯钩漆黑,许霄险之又险的避过这攻击,仅仅是被擦了一下面色便一阵青白。 “筑基妖物!” 面前的黑衣青年一脸阴鸷,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黑靴踩着地面,身下的阴影之中两道黑钩蜿蜒,散发着一阵阵寒气。 许霄悚然而惊,心中惊骇,失声道: “你是那钩蛇!” 李乌梢一击被躲,压着讶异,窥视一眼,疑惑道: “果然有些奇特,小小一练气修士,竟然避过我的攻击。” 一时杀喊声四起,几人挥剑斩来,许霄反手捏碎一枚玉珠,身上浮现出一圆形气盾,凝重地观察着李乌梢,开口喝道: “我从未得罪过你,不过是阻止了那大公子强娶民女,你竟然霸道如斯,要杀我灭口!!” 他言语之间浑然不将李家练气放在眼里,反而是皱眉不解,抢先出口质问,至于围上来的一众练气,根本无足轻重。 ‘不过是一群二三品功法,不会法术的杂鱼,任由劈砍也伤不了我分毫。’ 果然,那法盾是筑基级别,一众练气的法光落在那盾上毫无反应,纷纷弹开泯灭,李曦峻不露出身形,远远的站在云中,忖道: ‘幸好李乌梢在此,否则就算家中的长辈练气尽数在此也奈何他不得…幸好留下来的是李乌梢而不是空衡,幸好他修好了尾钩…但凡有一点偏差,今日都奈何他不得!’ 下头的李乌梢乃是东海妖物出身,本就不理解所谓的强抢民女,只觉得这人满口胡言,胡说八道,完全不理会他,停也不停的继续伸出尾钩,陈睦峰却不能让他继续叫下去,喝道: “魔头!你杀了柳眙!利用魔功控制了百户,两年之内从胎息二层突破到练气三层,不是修行的魔功还能是什么!暗地里已经不知道吃了多少人了!” 言语之间,李乌梢的尾钩已经砸在了护盾之上,筑基与练气之间的实力不可以道里计,许霄根本来不及躲闪,被一尾钩抽中,纵使那护盾化解了大部分的威力,依旧口喷鲜血,狠狠地撞倒了一片门墙。 李乌梢能在东海混迹,尾上的双钩是一身修为所在,很有些门道在里头,只是被孔婷云一个法器定住,折在两人手里,如今把尾钩修回,顿时叫李曦峻连连叫好。 ‘至于这许霄,似乎…没有那么强…’ 仅仅是李乌梢一击就已经打得许霄吐血败退,李曦峻顿时松了一口气,一边注意着局势,一边仔细将周围之人面色的变化记录下来,以作防备。 ‘是了…纵使是金丹转世,也要练气巅峰才能在孔家筑基老祖手中玩那一炷香的游戏…是我太谨慎了。’ 李曦峻一头埋怨自己,站在云中,看着许霄身上的筑基护盾,一翻手,同样捏出一枚符箓,毫不心疼犹豫地劈手砸下去。 这符箓在空中飞越旋转,变换化成一把精巧的小锤,上面勾勒着金色的纹路,两端如同羊角一般翘起,砰然向许霄砸去。 这头的乌梢也不放松,两道阴影盘旋,贴着地面迅速疾驰而过,如同两条毒蛇一般窜起,趁着两道筑基法术碰撞的之时,快准狠地从前后两方扎下来。 李曦峻手中那小锤符箓是从袁家购来,质量上佳,这才会用来作为压箱底的保命符箓,谁知跨空而去,砸的咔嚓作响,许霄身上那法盾光芒黯淡,就这样受住了。 ‘好厉害的符箓。’ 李乌梢配合着那道筑基符箓凶狠出击,原本想着是缠绕消耗,立刻改变了战术,一前一后狠狠扎下。 “什么魔修!你们这些蠢物!这是仙门的玄炎并火秘法!” 许霄一时语塞,还想要反驳,却没想到站在云端的那李曦峻竟然这样果断,一出手就是一枚品相尚佳的筑基符箓,只好闭嘴。 他手中浮现出一枚黑红色的令牌,祭练而起,放出红光,想要挡一挡李乌梢的尾钩,为自己的法盾恢复争取时间。 可这红光只来得及阻了阻漆黑的尾钩,许霄一身法力已经如同长鲸吸水一般落下去,李乌梢是筑基修士,哪里是他一个练气修士能抵挡的?纵使他一身法力超过寻常人许多,也仅仅坚持了一息便衰弱下去了。 倒是李乌梢讶异,暗自道: “果真是赤礁岛…并火秘法,只是不知道为何流传到这里来了,一下杀了这人,不知会不会给主人惹来麻烦…” 李乌梢力度渐渐增大,许霄一时间进退维谷,心中惨呼,筑基修士的攻击他万万承受不起,可许霄若是没有这护盾,在李乌梢手下撑不过几个回合,只得草率的就将压箱底的法术祭出,一咬舌尖,喷出一口鲜血,血淋淋撒在那令牌之上。 他这一施法,红光退却,护盾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许霄恨声道: “你家在地盘上这样草菅人命!难道不怕青池仙宗责怪么!” 李曦峻听了他这话,顿时一愣,看向此人的目光多了几分诡异: ‘比起草菅人命,谁能比得上青池宗?这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竟然说出这种天真的话来!别说我家杀个人…就算用人肉来做包子,青池宗也只会欣喜不已,想着来分一杯羹…’ 不过他这句话一说,李曦峻心中大有把握: ‘此人应不是转世,应是因命数得了传承…’ 短短片刻,那令牌中已经亮起火光,喷出一道灰红色的火焰,灰蒙蒙如雾气,上下翻涌,李乌梢瞳孔放大,尾钩早已经如同惊弓之鸟般收回,却还是被轻轻地擦了一下。 “吼!!!” 李乌梢的脑袋如同气球一般膨大,一瞬间扭曲变化,幻化为房屋大小的蛇头,只靠着一个小小的人身顶着,门窗大小的蛇眼通红,发出痛呼咆哮,竟然是疼得连人形都维持不住了。 那尾钩急速收回衣袍底下,钩子上已经被焚化了一角,哒哒地滴滴着血,许霄眼看着这火焰有效,顿时大喜,哈哈大笑,驾着风持着火,脚下浮现出一道红圈,腾空而起。 这一瞬间变化极快,李曦峻手中却早已经又捏出一道符箓,踏出一步,许霄却身披赤红衣甲,手持灰炎,回头瞪来。 两人一对视,心中皆是凛然,李曦峻发觉这人表情又贪又狠,如同烈日焚身,掉入熊熊燃烧的火山之中,许霄则如浸寒冰,觉得面前这人双眼之中满是冰雪,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 ‘须除此人!’ 两人心中同时闪过一念,又同时后退拉开距离,许霄心道: ‘此时局势不利,不能再拖,待我修成筑基,须先杀此人!’ 李曦峻亦警醒: ‘此人前后失误,全在一个信息不对等…以为还有仙宗制衡!不能叫他走了!’ 手中的符箓再度投出,他口中喝道: “李乌梢!犹豫迟疑,旦夕死于此人手中!” 那火焰好像很是克制妖物,李乌梢好不容易变回人形,疼的龇牙咧嘴,面色阴沉,驾风而起,咬牙追过去,却不敢再用尾钩了,从储物袋中摸索出一样法器。 许霄则面色红润,又翻出两枚符箓来,灰色的火焰在身侧盘旋,李乌梢摸出的那枚棍形法器还没攻到他身侧就已经软塌塌融化了,李曦峻两眼冰气升腾,将腰间的寒廪掷出,喝道: “接剑!” 李乌梢尾钩一卷,法剑已经落到手中,雪光涟涟,许霄催动灰色火焰来挡,加速御风,面前却迎来一位练气修士,举斧来劈。 “轰!” 许霄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一甩出火焰便将此人烧成灰烬,一时间围上来的修士皆震撼惊恐,只敢放出法光稍阻,除去白猴几人修为高深,还敢进前拼击,其余只能默默退开。 许霄脚下那红圈应该是特殊的飞梭,速度本极快,只是被几人阻止,左右腾挪,提不起速度,他借着杀人的威风,以火焰逼开众人,要跳出包围圈。 他面上才升起笑容,面前却又飞来一道的剑光,许霄面色难看,一甩袖袍,喷出火焰,喝道: “哪个不长眼的杂鱼敢阻我!” 面前这人手中的法剑即刻融化,灰色的火焰如同毒蛇一般顺着他干枯的手臂爬上,可他似乎早有预料,另一只手早就比火焰落在手上还快地砍在了自己的肩膀处,噗嗤一声,将这手臂砍下来。 这手臂还未落地就已经飞灰烟灭,许霄惊愕失措,怒不可遏,两唇一张就要吐出火焰,可被这么一阻,李乌梢已经接剑过来,李曦峻的符箓也跟到面前! ‘贱人!’ 许霄气得两眼发黑,犹自腾出时机用灵识一扫,阻下他的那人竟然是个干瘪瘦弱的老头,面无表情地默默退开,断臂之处鲜血已经慢慢止住,灰暗的目光中满是平静。 这老头面孔很是熟悉,许霄似乎经常见他,在湖边一处灵田耕作,那处灵田离此处近得很,李家人对他很是尊敬…叫什么…李秋阳… “李秋阳!李秋阳!杂气修士!竟然是个杂气修士!噗!” 许霄面色通红,吃了李乌梢一剑,这妖物仅凭自己磅礴的妖力打来,打得他吐血不止,脚下的红圈蓄势更是被打断,速度一下子慢下来。 更为致命的筑基符箓已经到了面前,砰然砸在他那薄薄如同纸张一般的护盾上,这护盾终于如同玻璃炸裂,许霄就这样赤裸裸的暴露在众人面前。 他面色赤红,竟然还能驾风,一头卷过火焰逼退几人,另一头则摸出一枚丹药。 可就在这短短一瞬,一根长棍越过火焰,正正打在他手心,将那瓶丹药砸的粉碎,许霄痛呼一声,肝胆俱裂,明白是那只实力高强的白猴,心生绝望,悲道: ‘我竟然折在这些卑劣的小人物手中!不能带着真儿遨游天地了!’ 他底牌用尽,生路已绝,却还是负隅顽抗,用火焰来回逼退,落下泪来,突然觉得脖颈处一紧,一股大力传来,竟然就这样从圈内跳出,一瞬已经到了数里之外。 只听身后传来一声低呼,一道娇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 许霄已经灯枯油尽,大悲大喜之下,连忙偏头去看,却只见一位身着红裙的娇俏女修,皮肤白皙,看起来娇憨可爱,一时间心旌动摇。 女修服饰简约,赤红带黑的衣裙外披着薄纱,华光美丽,眉如翠羽,手中把玩着枚薄长如羽的红色法器,打量着许霄, 李曦峻眼看着敌人在一众围攻之中就这样腾出身来,心头一阵热血翻涌,咳嗽一声,差点吐出口血来,他算计若斯,硬生生把唇咬出了血。 身旁的李乌梢更是失态,两眼骤然变大,几乎占据了大半个面部,通红发亮,咽喉处发出蛇的嘶嘶声响,切齿道: “阁下…又是何人!” 李曦峻只是失态了一瞬,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运转箓气,心中冰凉如水,拉了拉李乌梢的衣袖,轻声道: “青杜李氏,见过前辈,不晓得是哪门哪派的前辈。” 女修应也不应,面色欣然地看了眼许霄,娇声道: “师祖叔的传承埋没这么多年,总算是应时而出,好呀,好呀!” 许霄哪里还明白不过来,终于有正道仙门及时来救他,欣喜道: “我…我在这魔道地盘上藏得辛苦,总算是等来仙门来救了!” 众人面色各异,女修先是一愣的,嘴角微微勾起,毫不意外,笑道: “是了!我乃赤礁仙岛郭红瑶,我等这几年与万煜、纯一几个魔道纠缠不休,这才来迟,我这便带你归岛!” 李曦峻被冷落在旁,李家几人面色都有些不虞,这女修这才看向李家众人,扫视一眼,面容冷下来,低声道: “你等也算世家,难道看不出我岛道统?早听你等与万昱、玄岳勾勾搭搭,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事已至此,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好说,李曦峻只能拱手道: “前辈误会了…!我等见识鄙陋,不曾见过仙岛法术。” 郭红瑶面若寒霜,甩了甩赤红的衣袖,看向一旁的许霄: “我仙岛门人,岂能给你家白白欺负?” 李曦峻吐气,轻声道: “前辈的意思是?” 郭红瑶看着他装傻充愣,冷笑道: “你这妖宠自裁了罢,至于你…看在剑仙面子上,给我门人道歉,此事算是折过,至于赔礼,让李渊蛟亲自上门,你还不够资格。” 李乌梢听得袍下双钩躁动不安,在脚底不断盘旋,两只通红的眼睛恨恨地盯着这女修,压抑着嘶吼,李曦峻神色渐冷,垂头道: “前辈说笑了。” 此话一出,气氛立刻降到冰点,郭红瑶笑容消失,李乌梢上前护住李曦峻,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人,衣摆底下浮现出两道乌光。 “这可由不得你!” 这郭红瑶冷笑一声,完全不把眼前的李乌梢放在眼里,冷声道。 今天本来打算还一更,晚上要回家一趟,还差了一点,就用这种大章的方式慢慢还,两天还一更,尽力还。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六章 斩首 第426章  郭红瑶讽刺了一句,李曦峻则按住面前的钩蛇,此女是仙门弟子,众人又身在阵外,如若打起来恐怕要出大问题,只客气道: “此番是我等的过错,可钩蛇是长辈的灵兽,不能给前辈泄气,还请前辈三思。” 听完他这话,郭红瑶纵是耍横也没了意思,扫了一眼众人,向着一旁的许霄道: “把那六丁并火令拿来。” 李家还是有些名气在,郭红瑶也怕有什么符剑剑气,此番横跨万里,还是要先落袋为安,伸手片刻,竟然什么也没接到。 “嗯?” 郭红瑶瞥了一眼,却看许霄笑了两句,低声道: “前辈…灵器已经认我为主,恐怕取不出来。” 许霄一身本事都是得了这灵器所赐,哪里舍得拿出来给她,虽然郭红瑶救他一命,他却明白紫府灵器人人都想要,绝不会这么轻易的交出来。 一住s://42zw.la 郭红瑶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背对着许霄的面上闪过一丝不耐: ‘一个幸运儿罢了!竟然也敢在这与我拿捏,若不是被师祖叔的手段催化了修为,能在世家手中翻起几道风浪来?’ 回头看向几人,郭红瑶此时还需好声好气地安抚他,遂笑道: “许霄,你想怎么样罚他们。” 许霄惦记着柳凌真,开口道: “我有一女眷,还在山下,要把她先接来。” 郭红瑶哪里还想他真就开口使唤了,强压着不耐,看向李曦峻,开口道: “还不速速去办!” 李曦峻正要借势退下,郭红瑶却偏偏要拿捏他,勾了勾手,漫声道: “你不许去,让他们去。” 一旁的陈睦峰埋头下去,把柳凌真接了上来,许霄连忙驾风过去迎他,李曦峻见他与郭红瑶分开,默默迈旁一步。 两人见面,甜蜜说了几句,许霄复又抬头,恨恨地看李曦峻,郭红瑶皱眉道: “还有?” 李曦峻心道不好,突然腰间一热,却是那寻踪玉佩热了,他连忙垂下衣袖遮住腰间的玉佩,强压着心中惊喜,将玉佩温柔的光挡得死死的,心道: “长辈将近了!” 眼看许霄要驾风回郭红瑶身边,李曦峻当下迈步,故意拖延着,率先开口打断许霄: “柳姑娘与许家在镇中可有亲友?不如一并接去。” 许霄皱眉,柳凌真却眉开眼笑,喜道: “许哥儿,不如把你那几个弟兄都接去,同去仙门享乐,岂不是美事?” 郭红瑶听得面色不虞,许霄则察觉到了郭红瑶的不满,摇头道: “他们什么身份,仙门岂是那几人能去的。” 郭红瑶对小两口腻歪得紧,只看向李曦峻: “把你那宝剑交与我抵了!” 李曦峻故作不舍,郭红瑶却不给他浪费时间的机会,伸手一招,他背上的宝剑便凭空跳起,挣扎了两下,依依不舍地落进她的手中: “倒是好宝剑。” 寒廪造型优美,如同一汪寒水,郭红瑶很是满意,却看李曦峻没有痛哭流涕,忏悔不已,又觉得太轻了,隐隐有些恼意: ‘我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她是自小养优处尊,从来都是别人顺从她,嚣张跋扈,当下反转青锋,远远指李曦峻的脖颈,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嘶!” 李乌梢咆哮一声,化为原形,幻化为庞大的钩蛇,如同窗户大小的双目死死地盯着她,郭红瑶冷笑道: “就凭…嗯?…谁!” 她犹豫一息,却见一道紫光如同雷霆一般破空而来,照得湖面一片紫白,郭红瑶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一声冷喝: “贱人安敢!” 郭红瑶大怒,放眼望去,是一女修驾雷而来,玉甲玉靴,长发上紫色的雷霆流动,放出几道银白色的光晕,英姿飒爽。 这声音清朗好听,听得一众人精神大震,郭红瑶受了辱骂,放剑回手,看向那紫光。 李清虹跨越千里,一见面竟然是自家亲侄子被一个筑基女修用剑指着,一众下属如临大敌,心中惊怒难以言喻,张口便吐出一道白光。 “轰隆!” 白光一瞬间膨胀,弥漫着一股毁灭气息,只是稍接触,紫色的雷霆如瀑布一般落下,郭红瑶又惊又怒,来不及应声,手中那长薄的玉片亮起红光,伸手抵挡。 ‘姑姑来了!’ 李曦峻早有准备,已经蓄谋已久,一把扯过钩蛇,喝道: “先杀了他!!先杀他!” 李乌梢微微愣了一下,长钩应声而出,同样蓄势已久,本是为郭红瑶准备的,如今却照着许霄身上而去,一瞬间破空而出,在空中发出一阵尖啸。 兔起鹘落之间,许霄根本来不及反应,来得及退出一步,手中祭起那令牌,放出一阵红光,可他鏖战多时,早已经耗空了气海,这红光如同一块烂豆腐,轻而易举便被穿过。 那能抵挡筑基威力的法盾早已经用完,许霄只觉得胸口一沉,钩蛇之尾已经穿胸而过。 “许哥哥!” 柳凌真的反应更是慢了半拍,扑在他身上,许霄喉咙一凉,钩蛇的第二只尾巴已经从脖颈处划过,将他那颗大好人头斩落下来。 许霄眼中依旧残留着惊骇之色,脑海中犹存的意识划过了一幕幕,许多画面如梦泡影,在他的脑海中反复穿梭: 拥美人…踏世家…拜仙门… 一瞬是他打破青杜,踏碎黎泾的画面,另一瞬是拥凌真、抱红瑶的景色,他空落落地浮现最后一句话: ‘为什么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手下留人!” 郭红瑶在雷海中很是狼狈,高喊了一声,却没有一个人理他,一众人眼看着那颗脑袋掉下来,在雷海之中化为灰烬,他一夕身死,柳凌真也同样失去了法风托举,惨叫着掉落下来,摔成了一地肉片。 李曦峻只觉得脑海中很轻很轻地脆响一声,仿佛有一根弦断了,眼前的世界明明一模一样,又仿佛有所不同。 “该死!” 郭红瑶总算从雷海中挣脱出来,浑身冒着黑烟,恨得咬牙切齿,看向面前的李清虹,怒极反笑: “好…好…” 先发一章,晚上还有。昨天就差了这一两千字…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七章 见阳环 “好…好…” 郭红瑶气的双唇颤抖,李清虹则持枪,紫光流淌,扫了一眼左右,随口应道: “是很好。” 郭红瑶翻来覆去就这一句,李清虹不惯着她,劈手就是一枪,幻化出浅紫色的诸多枪影,气势汹汹地打过去,郭红瑶只用那玉令作挡,骂道: “坏了我的好事!你给我等着!我定要杀了你这个贱婢!” 李清虹突然怀念起孔婷云那一座金山来,寻思着自家什么时候也打造一个一样的法器,扫了她一眼。 李曦峻等人早就一拥而散,留下钩蛇虎视眈眈,这头妖蛇被反复拿捏,连一个练气都没有拿下来,颜面尽失,又被郭红瑶蔑视,心中早已经恨得咬牙切齿。 郭红瑶方才猝不及防吃了李清虹一记玄雷,五脏六腑皆有创伤,只是她法诀高深,运起气来抵挡,眼看钩蛇阴测测地飞过来,已经开始怕了。 手中腾出空捏了个法诀,郭红瑶却听李清虹轻喝一声,面前暴起一连串的紫光,打得她玉令颤抖,顺着手臂上一片酥麻,法术就这样断在手里。 郭红瑶心中一乱,不曾想一个小小世家也有这样强力的人物,强自镇定,叫道: “此事…是你家不对,坏了我的计划!怎地还来怪我!” 李清虹越战越勇,身上的玉甲发出一片片的紫光,轻声道: “你东海人士,倒也讲起对与不对来了?好生好笑…” 郭红瑶气急败坏,只好掐出一张符箓来,挡住李清虹的攻击,才来得及腾出手,伸手一招,念了一连串的法咒,掐诀施法。 先前从许霄尸身上滑落,掉入湖中的六丁并火令终于飞起,飘飘遥遥飞入她手中。 六丁并火令落在她手中,郭红瑶却没有多少欣喜之意,像是拿着一块烫手的山芋,只敢用两根指头掐着,念动法决,唤出火来。 “敕!” 这灰红色的火赫然飞出,仅仅只有巴掌大小,与许霄使用时一拂袖一大片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却让李清虹挑眉,灰红色的火焰如同从炉中窜出的灰风,三两下就将一片紫电卷得干干净净。 李乌梢面色一下难看起来,他的妖力源源不断输出,却在这火焰面前如同薪材,让这火焰越烧越大,一身上下隐隐作痛。 “什么专克妖物的灵火…” 郭红瑶却依凭着此术稳住跟脚,烧得空中扭曲一片,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灰色火焰回流,重新凝聚为令牌,五脏六腑隐隐作痛,先前被玄雷炸出的伤势越来越明显。 她不得不先显露出道基,浑身上下弥漫起火焰,如飘带一般挂在郭红瑶的衣角,郭红瑶两手一合一掐,脑后放出一道红光。 直到红光一经出现,照耀四周,刺得李家两人睁不开眼,灵识也如入汞中,迟钝呆滞,郭红瑶用火逼退两人,连忙驾风而起,手中已经满是燎泡,忖道: “六丁并火令是紫府灵器,折寿伤命,不可轻用,只能先走一步…” 她虽然从小在岛上修行,没有几次斗法的经验,可还是能看清局势的,两人已经形成合围之势,要是落到他们手中,纵使不敢杀自己,却也得去一层皮。 于是只丢下一句狠话: “你…你可别让我逮着了!” 言罢极速架风飞起,飞出一段,没有见到两人来追,收起灵器,这女修切齿道: “若不是…若不是六丁并火令莫名推迟了百年从太虚落下,哪里有什么李家…该死!” 只是来海内一趟,能捡到这样的天才,郭红瑶本来还很是欣喜,这下被这雷修坏了好事,郭红瑶虽然得到了灵器,岛中自有奖励,可心情难免糟糕许多。 “回去打听打听…这叫什么名字。” 她默默驾风飞去,穿过咸湖,在自家赤礁岛的附属小岛上落脚,抓了几十人稳定伤势,却有一人上前来报: “仙子…前几日有一蒙面男修,劫掠了我家好几处商船…” 郭红瑶正在气头上,很是不耐地问道: “说明白些!” 下人瑟瑟发抖: “这修士练气巅峰,使着一金锤,修的仙道,却用了许多魔道法宝…孤身一人,实力很强,仅凭一人就捣毁了整座仙船…杀人夺宝…驾风而去。” “废物东西!” 郭红瑶平日里才懒得管这事,被李家一行人整得满肚子是火,正要杀戮发泄,喝道: “明日出海,同我说上一声!” 下人应声下去,郭红瑶服食了血气,只觉得五脏六腑已经渐渐恢复过来,把洞府门一关,盘膝而坐。 取出六丁并火令仔细来看,上头黑色纹路优雅华美,只觉得越看越好看,忍不住赞叹一声: “真是好法宝,不愧是紫府灵器,光光是看着外表就知道不同寻常。” 她很宝贝地把这灵器收好,默默调息,随着她渐渐入定,腰间佩戴着的这一枚六丁并火令默默发着红光,闪烁不止,如同在呼吸。 青杜山。 李清虹这厢赶走了郭红瑶,驾风落回山中,李曦峻拿着储物袋和一枚金红小圈上来,寒廪已经背在身后。 李清虹当面一道玄雷,情况危急,郭红瑶不曾收起这剑,而是随手丢在空中,寒廪自有灵性,飘飘地来寻李曦峻了。 李承辽也恭声下去,李清虹听着李曦峻把前后的事情讲了,惊出冷汗,赞道: “做得不错…至于你说此人可能身具命数,有几分把握?我看他…只是拿到了那紫府灵宝,你这前后叙述中,神智似乎没有多大影响。” 李曦峻思量一息,肯定道: “应是有的,当时察觉不到,现在回头来看一看,此人只是一经出现,我便对他敌视非常…从来没考虑过开诚布公…好好谈一谈。” 他想了想,觉得一夜间发生的事情如同迷雾障目,喃喃道: “可是承辽…一开始也是好声好气的劝慰他,若不是承辽唤来了柳老翁,我家的线索恐怕就断在那里了,要说命数影响,似乎对承辽的影响要小一些…” “或者说有别的什么东西影响了承辽…” 两人思量一阵,李清虹低声道: “若是换个思路,会不会是…许霄身死,也是命数所定?要用他的死把六丁并火令送到郭红瑶手中?可他就算不死,也未必能留下这灵器。” 李曦峻把前后的经过想了想,问道: “姑姑…可曾将仙鉴带回来?” “自然是带回来了,长时间停留海外,渊蛟不放心。” 李清虹取出仙鉴,李曦峻便点头: “若是是这么来看,许霄如果身具命数,那本不应死于此处,只是因为姑姑持鉴而来,不在命中,所以打乱了命数的干扰,将此人强杀于此。” 李清虹微微疑惑,柔声道: “只是…如果那什么六丁并火令这样厉害,为什么赤礁岛紫府不亲自来?破开太虚才多少时间…” 李曦峻低眉: “按照晚辈的猜想,郭红瑶也许是最近的赤礁岛筑基,局势偏移太多,已经脱离了那命数的掌控。” “我倒是有一点疑惑…为何许霄这样急速崛起,仅仅是一年半载就跳了一大层,就算是楚逸也是修炼十余年才筑基,许霄再强,怎么都是不如楚逸的…” 两人相视无言,虽然杀了这人,却也闹得全家上下鸡犬不宁,李清虹取过那储物袋,翻出一堆海外的丹药、符箓。 “看来那六丁并火令中自有储物,所以许霄才能有这身家。” 这些东西她并不感兴趣,只取出那枚金红色的小圈,大概小指粗细,材质非金非银,以她的见识也看不出有什么奇特,红光蒙蒙,上头刻着一行小字: “见阳环,青松观陆江仙,” “竟然还是古仙门青松观的东西,这也太过久远了,恐怕不宜示人。” 李清虹赞了一声,看不出这圈的品级,但似乎只是一枚奇特的飞梭罢了,正要收起,桌上的仙鉴却猛然亮起,放出金光来。 这光明亮澄清,如日照大地,万道霞光,大漠明阳,与仙鉴一惯的清冷如月截然不同,洞府之中的桌椅纷纷颤抖起来,四下里弥漫开一股栀花之气。 “这!” 李清虹失声,连忙双手一合,祭起法鉴,却见那见阳环颤抖不已,仿佛在哭泣落泪,又仿佛在欣喜咆哮,一股大力挣脱了李曦峻的手臂,一跃而起,同样放出万道霞光。 一时间洞府中灼热不已,劈头盖脸散落下来满地黄沙,隐隐约约传来莺啼鹿鸣,驼铃动响。 “锵!” 这道金光刚刚出现,整座青杜山上下草木皆发,鸟媾,万物生机勃勃,地下洞府中则金光大放,静室中满头大汗的李曦明突然面露轻松之色,气息飞涨。 眼见金光飞速扩散开来,桌上的见阳环轻轻地打了个滚,这股无形之力又迅速退缩回去,消失不见。 鉴中天地  陆江仙一路随着李清虹归来,陆江仙的神识范围极大,看到李家之时郭红瑶才刚刚落下,他扫视一周,并没有紫府修士的身影。 而不可一世的许霄身上则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光,看上去淡泊如水,尚且在不断减弱下去,反倒是那六丁并火令上隐晦波动,灵动得不像件灵器。 扫视一眼,陆江仙便明白了: “这灵器中有问题…多半有什么诡异手段,许霄…不过是他吸食的对象,也许本来是有命数在身,可这么一趟下来,已经被这诡异灵器消耗得差不多了!” 这么一看,陆江仙已经知晓得清清楚楚,这紫府灵器或是灵器的主人恐怕强行催化了许霄,利用灵药强行拔高他的修为,再用什么手段吸罢许霄,已经被郭红瑶带走,此女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紫府灵器已经能穿梭太虚,要真的想回赤礁岛,恐怕早就回去了,游走在外,特地躲着其他紫府修士罢了!” 这灵器能影响心智,郭红瑶一路带回,恐怕会死在半路,陆江仙只瞥了一眼,毫不在意,而是趁着许霄还没死透,仔细观察他身上的变化。 “只可惜很难让他摸到我,否则看一看他的记忆,应该能获取到许多信息,至少有并火一系的功法。” 他手上的《金殿煌元诀》紫府篇已经写得七七八八,只是他没有亲自修炼过,对此道的理解不如原作,紫府篇看上去不甚高明,只能说勉强在及格线上。 陆江仙顿了顿,外头的李曦峻捧着金红色环圈过来,陆江仙神识一扫,将了圈内的小字看得清清楚楚,顿时愣住了: “青松观陆江仙!” “我…我是青松观的人?!这!” 陆江仙的鉴中天地终于不再是层层的阴霾,万道霞光浸染开来,他愣愣地看着天空之中的金光,咀嚼了一下这法器的名字。 “见阳环?” 见阳环的金光飞跃进来,陆江仙脑海中浮现出几片记忆,朦朦胧胧,笼罩在一片阴茫之中,隐隐约约看见满是青松的高山,和一望无际的沃野平原。 “青松观遗址明明在海上…身处岛屿,为何是一片平原…” 他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又迅速被后来的模糊记忆掩盖了。 “青松道观…盈昃…” 他愣了一息,这些记忆却如烟雾般迅速消失在他脑海,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抹去,陆江仙低声骂了一句,面上一阵发热。 却见那天上的金光越来越耀眼,已经成了一片纯白,他神识之身,竟然被眼前的金光刺得睁不开眼,见阳环传来一股雀跃兴奋之意,宛若三五岁的孩童,掷出一片金色。 这缕金色飘飘荡荡,如一只飞鸟落在他手心,四周传来一阵阵靡靡之音、莺鸣鹿啼。 金光奇异,如从一个小孔中慢慢透出,呈尖锥状放射开来,尖上已经明亮到成了白色,陆江仙仔细一看,那白色部分连接着太虚,不断起伏着。 陆江仙盯着这缕金光看了一眼,惊骇得说不出话来,愣愣地道: “明阳金性?!” 见阳:见通现,读作现阳,此处为了显示年代久远,采用通假。 先给大家补上,这几天慢慢补,另外就是没有改大纲,许霄本来就是要死的,真的就是少写了那一千而已。 第四百二十八章 明华煌阳御交性 眼前的金光光华万千,在空中飘散,陆江仙用手捏住,只觉得手中温和一片,身侧浮现诸多幻像,各类光彩流淌,很是美丽。 这些幻象时而是男女交合、雀起莺落,时而是明光万丈,孤烟飘荡,甚至有帝王朝拜,加冕登基,最后幻化为一颗明净净的光球。 他心中顿时明悟,这金性全命称作明华煌阳御交性,主生长、交合、男主女辅、天光、明火…明阳诸物。 “见阳环很是奇特,许霄多半是从六丁并火令取出的,至于怎么会在那一枚六丁并火令中,恐怕要拿到这枚紫府灵器才能晓得了!” 陆江仙心中已经惦记起六丁并火令,这头手中的金性不断跳跃,许多明悟传递过来,这金性可以点化妖物、影响命数、勾连他人,种种神妙,可动静都大得很。 “原来金性就是这副模样…仅仅是一小缕就这样神奇了!” 这缕明阳金性握在手中,陆江仙度过一开始的惊喜,思量起该如何来用。 “首先,绝不能赐下去。” 陆江仙先排除了赐给李家的想法,先不说李家哪个人能驾驭得住,恐怕这缕金性落地就要出大问题! 若是他猜的不错,如果这金性掉落世间,立刻就会使人纵欲极情、无故产子、万物生发,最后幻化为什么妖邪,大肆杀戮,引来紫府相杀。 “毕竟金性对紫府来说可是难得的宝物,更何况明阳果位似乎还是落霞山拿在手里的东西…” 陆江仙见了六丁并火令,又见了明阳金性,心中有了许多感悟,紫府灵宝的打造很有可能与金性相关,那六丁并火令兴许打造时是并火铸成,如同一尊妖邪,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若是如此,见阳环中有明阳性,六丁并火令中则有并火性,这法鉴之中…按理也有才对…” 陆江仙作了推断,立刻就联想起法鉴源源不断喷涌太阴月华的景色,心中推测道: “看来是太阴性无疑了,看这模样…莫不是整个太阴果位都在法鉴之中了?兴许还不止一道太阴…这太阴月华才会如水般喷涌不止。” 这么一想,近百年来,陆江仙去过不少地方,也读看了多家典籍,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太阴一系的紫府,好不容易有几道太阴、少阴的功法,品级都低得很,连一道能紫府的都没有。 更没有听说太阴一系的金丹,唯独有位仙人号盈昃,兴许与太阴、太阳一系有关,可都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 “其他的不说,至少这《金殿煌元诀》,可以再精编几次!” 陆江仙仔细看了两眼,明阳金性一握,在手中暖暖发着光,犹豫道: “这金性在手,终于对外界有些影响力了,只是还要小心,不能做得太明显,省得被紫府找上门来。” 思量一阵,自己要用这明阳金性,有利有弊,甚至可以直接幻化为神光喷涌,杀伤敌人,只是实在暴敛天物,不宜轻用。 至于李家人修行此道,至少在越国是没有同参,也有魏李血脉遮掩,并不容易引人起疑,唯独要注意北方: ‘北方的摩诃一个个早与魏李是化不了的血仇,这下落霞山又有意明阳金性…北方是去不得了!’ ‘好在摩诃除非转世,一般不往南来,落霞更是不理世俗,不至于千里迢迢来害,东海一路过去也见了不少明阳道统,问题应不大。’ 将思绪从这枚金性中收回,陆江仙这才回头梳理起东海的收获。 陆江仙随着李家人去了一趟东海,大多数时间都在海上飘荡,落脚的时候不多,难得有一青松观遗址,上头却有不少紫府气息,陆江仙不敢大胆窥视。 可至少收集了不少功法,填补了许多金性的路子,前后一凑,还真发现些消息。 “一路上各地法诀中难免有些古老的,还记载着金性果位的消息。” 这些消息中,提到许多次阴阳果位,一说是三阴四阳,又说是五阴四阳,众说纷纭,可有一条是能确定的——阴阳果位并不相等。 同样的,许多果位孤零零悬着,显得尤为可疑,例如巫箓、玉真、并鸺…这些金性单独衍生出来,功法很少,往往找到了第一种就找不到第二种… 把这疑惑藏在心底,他正默默思量着,突然有股反馈顺着太虚中的联系破空而来,陆江仙心中明悟。 “李曦明突破筑基了。” 李曦明当时正在青杜山上修炼,这明阳性与他擦肩而过,他修的是《金殿煌元诀》正是明阳一系,相当于一位紫府巅峰的修士凭借一身神通勾动金性入世保他突破,饭都喂到了嘴里,要是不能突破,干脆找块石头撞死得了。 “这孩子倒是好运…” 若不是李曦明身上并没有所谓命数,陆江仙真要以为他才是那个天命之子了: ‘出身世家,举族供养,天生丹才,又喜好闭关修炼,若非万分危机绝不出门…这何尝不是天命加身?举族上下,唯有这孩子有希望突破紫府了。’ 他将目光重新投回面前的《金殿煌元诀》,有了金性的辅助,他有把握将这部法诀推到更高一步! ‘等到这部法诀写出,可以研究研究金性与箓气的结合。’ 鉴中世界的时光总是如水一般飞逝,以往总是寂寞无聊,如今的时间竟然有些不够用起来。 青杜洞府。 见阳环在空中旋转一圈,轻飘飘地落下来,满洞府的异象通通消失,李曦峻将之接过,仔细看了看,与先前毫无异样,看不出品相,不知什么材质,入手很是轻盈。 见阳环在灵识中显得平平无奇,好似只是一枚飞梭罢了,唯独看不出材质,若不是见识过许霄踩着它的速度,李曦峻是万万看不出来这是件宝贝的。 这头的李清虹则看了看仙鉴,同样没有什么异样,李曦峻低声道: “姑姑…应该不是坏事。” “嗯。” 李清虹点头,姑侄俩研究了一阵,没有结果,李曦峻道: “姑姑雷法之中的那祭坛,家中已经打造完毕,只是姑姑出去多时,一直不曾用上,如今姑姑归来,可以试试那霄雷。” 李清虹修的是古法,仙基的神妙可以向天地求雷,只是如今天地大变,不知道还能不能成行,李清虹点头,将见阳环收起,飞下奉归仙鉴。 诸事总算是尘埃落定,李曦峻丢了练气七层的契机,可保住了太多东西,并不觉得吃亏,这头出去,飞了一阵,落在黎泾镇中。 中殿的石阶上跪倒了一片,李曦峻目光一扫,见到了几个熟悉面孔,都是柳许两家之人,埋着脑袋,哭声四起。 李曦峻这才落脚下来,便有一柳家人跪着挪过来,哭诉不止,诉说着旧日情谊,李曦峻好声好气地把他扶起来,并没有逗留。 随着他的到来,两侧的玉庭卫纷纷跪倒,迈步进了中殿,大殿简约大气,上首坐着一中年男子,面方额阔,李曦峻道: “兄长。” 此人正是如今的家主李曦峸,前后也做了好几年的主了,正地拿着信细细读着,这些年的持家经历让他沉稳许多,看向迎上来的弟弟,轻声道: “许久不见弟弟了…柳许两家举族而出,在殿前跪了一夜了,八弟怎么看?” 李曦峻后退一步,摆手道: “大哥持家,自己看着来,小弟不敢多言。” 李曦峸流露出笑容,腰杆挺得笔直,轻声道: “柳家不能重罚,跪了一夜已经够了,落魄至此也没什么好罚的,自让他们散去…至于许家,我欲拆成几支,许霄已死,此脉除籍,许家其余几脉检举魔修有功,以功劳封赏。” “陈百户已被陈睦峰亲手杀死,对外称被魔功所杀,妻儿得荫,陈睦峰则去千户之位,从庭卫做起。” 李曦峻听了一阵,兄长道: “秋阳族老…我送了赏赐过去,他推辞不受,又下去种田了…只能荫其子。” “秋阳族老劳苦功高,可他毕竟子嗣中一个灵窍子也没有,该封的都已经封满了…道途已绝…很难说再给出什么东西。” 李曦峻笑了笑,点头: “此间事兄长已经熟络,小弟不复多言,承辽这边,山上亦有赏赐。” 两人交谈一阵,李曦峻拱手,隐隐约约觉得重重帷幕之后的兄长满身疲惫,忖了两息,让玉庭卫一一退下去,柔声道: “兄长可以多任命些人手,不必太累了,还是要保重身体,修为不要落下了。” 李曦峸愣了愣,终于垂下头: “陈睦峰是我一手提拔,却出了这样的事情,我难辞其咎…” 李曦峻还欲说些什么,却见一族正院的人手近前来,下拜道: “老家主召见两位大人。” “渊平叔?” 两兄弟对视一眼,意识到了什么,面色都不是很好看,李曦峸轻声道: “我这就上山。” 两人不敢怠慢,急急忙忙上了山,果然见一片肃穆,匆匆踏进院子,一众人进出不止,再跨入内院,便见塌上躺着一人。 李渊平面色苍白,靠着床沿,李清虹坐在一侧,他的妻子任氏也不过胎息三层修为,四十余岁,面上些许皱纹,低低哭泣着。 两人惶恐下拜,李渊平扫视一眼,语气虚弱,却还算得上温和: “昔日我与兄长跪在通崖老祖榻前,大人之言尚在耳边,一转眼,我却已经撑不住了。” 李曦峻两人唯低声劝慰,李曦峸在他手下学了许久,与他感情深些,已经泣下,李渊平道: “李曦明呢?” 李曦峻硬着头皮答道: “明哥正在闭关突破筑基。” “那算了罢…” 他凝神远望,苍白的唇吐出一句。 窦夫人扶着他,哀恸不已,她是李玄宣的正妻,也管过一段时间的家,如今练气三层修为,已经渐渐驻足不前,无路可走。 窦夫人为李玄宣生下两子,一前一后,都死在她面前,几十年前送走了李渊修,如今又要送走李渊平,满头白发,无能为力。 李渊平瞥一眼左右,有许多话要说,却来不及,只能低声道: “峸儿,今后要靠自己了。” 李曦峸哪里还忍得住,泪下不止,砰砰地磕了两个响头,李渊平挥挥手,打断他满腹话语,看向李曦峻: “曦峻,却要麻烦你处理明儿的烂摊子…今后长辈尽去,家中还要看你。” 李曦峻抬起头来,与李渊平深深对视,明白他什么都知道,剑眉舒展,轻声道: “曦峻做了晚辈应该做的罢了。” 李渊平从喉咙中发出两声轻飘飘的吭笑声,声音渐弱: “长姐,家事以后交给兄姐了。” 他渐渐软倒,喉咙中发出轻飘飘几乎无声的惋惜声: “老祖,非平无信,天不假年…” 在一片寂然之中,他眼中的光彩渐渐暗澹,枕边放着两本手书,李清虹抹着泪拿起,一本是《大漠见闻》,整理的是李景恬留下来的笔记,另一本则是《持家三十二年纪事》。 他修为平平,劳苦一生,写不出什么典籍秘法,唯一写成的也不过是平生所见,李清虹小心翼翼地收起,起身回头。 下首跪了一片,李清虹扫视一眼,柔声道: “安排好事情,我送去祠堂。” 李曦峸点头哽咽应声,李曦峻则呆呆地盯着李渊平的手看,似乎在回忆什么,一只手摩挲着寒廪,一言不发。 李清虹则驾风而起,迈步进入祠堂,先将两卷书读了,收在桌中。 祠堂一如既往地安静,密密麻麻的牌位摆放在上头,烟气流淌,李清虹沉默片刻,柔声道: “大父…我与兄长都筑基了,可家中没有您,总觉得摸不着底,心里空空落落的。” 李渊平临终的话语李清虹听得清清楚楚,她听得难过,平时话不多,难得唠唠叨叨地对着李通崖的牌位说了一阵子话,默默出去了。 她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念想,只沐浴更衣,焚香祈咒,要足足三月才能登上那祭坛。 第四百二十九章 攫光捉焰 李家诸镇披白挂麻地办了一场丧事,李曦峸遵循遗嘱,并没有办得很大,倒是那山越王李寄蛮急匆匆地回了一趟,哭得很是伤心。 无论这伤心是真是假,至少意思到了,李曦峸搀扶他起来,这人已经练气六层修为,可见这些年是有心修炼的。 只是对如今的李家来说,练气修士已经算不上关键的战力,无非在中层帮着干活,几座灵山每个位置都有大把修士在争,近两年玉庭卫中的练气更是到了两位数,他这六层的修为更是算不上什么了。 李曦峻在山中守了两月,迎面却见天空之中金乌璀璨,万里无云,他提起手臂,拂了拂衣袖,掸去些许烟尘。 ‘湖上水波千里…哪里来的沙烟…’ 他顿了顿,面露惊讶之色,心中叹道: “明哥儿成了!” 李曦峻急忙下去,果然见洞府之中金光明亮,沙沙风响,一道袍男子扶手而立,面容年轻,身侧金光与金火反复穿梭,踏火而来,笑道: “我已铸就道基,六岁修行,至今二十七年,成就煌元关。” 李曦明大半月前突破筑基,花费一段时间稳固了修为,便破关而出了,面前的李曦峻计算了一阵时间,讶异道: 一住s://42zw.la “这才…三年左右,难度如何,可是水到渠成?怎地这样快速!” 李曦明顿了顿,思考道: “起初最为艰难,我凝聚起来很吃力,虽然修成的希望很大,再怎么也要五年。” “可就在几月前,我突然幻视许多金光幻象,体内仙基自发凝聚,比我努力用功要快上几十倍,很快凝聚而出…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李曦峻听着金光,突然记起那枚见阳环,若有所思,李曦明已经得意地介绍起来: “此仙基唤作煌元关,攫取天光,捉拿火焰,足踏光尘,驱邪破灾,生发万物,夜御十…咳咳。” 他一时得意,说漏了嘴,这才正经解释道: “有两大神妙,一是能攫取天光,取天光施法,能胜过大部分的法光。” 他一掐指,手中的法光果然变得金灿灿明亮亮,好像修炼了什么特殊的法术,夺目耀眼,李曦峻修了童术,并不躲避,直视着点了点头,李曦明这才道: “第二,唤作明煌阳关,能唤出一明煌关隘,镇压敌人,随着修为越发高深,这关隘便越长越高…” 他笑了笑,继续道: “至于什么驭火之术、阴阳交合、足踏光尘,都是一些小道,不值一提!” 《金殿煌元诀》毕竟是四品功法,修出的仙基很是厉害,全方位都有很大的提升,虽然没有专属的功法秘籍来修炼,却也比三品功法高出一筹。 他很是得意,一时间甚至没有注意到山间的白纱,直到看见李曦峻面有哀容,这才后知后觉地变色。 “这…” 他呆了呆,面前的李曦峻叹气道: “还请七哥节哀。” 李曦明抖了抖袖子,恍然大悟地道: “哦!” 李曦明声音一刹那便哽咽了,满心的喜悦烟消云散,在空中呆立了几息,答道: “什么时候的事?父亲可下葬了?” 他痴痴地问了两句,开始哭泣,随着李曦峻踏空落在山中,李曦明道: “八弟…我只是想放一放,等筑基再见他。” 自从萧家回来大吵了一架,李曦明再也没有见过父亲,李渊平心中满是失望,梗着不主动见他,李曦明怕得很,一天一天拖着不去面对父亲那张脸,不曾想一拖多年,父亲拖死了也没能见上一面。 当下走在墓园中,望着一片灰压压的碑石,李曦明满脸是泪,从头到脚都在发抖,冷汗津津,一刻也止不住。 一直走到李渊平的碑前,碑文崭新,上头篆刻着一些平生功业,李曦明软软跪倒,一旁的李曦峻默默退开,想要留给他自己的时间,不曾想李曦明呻吟道: “…别走…” 他只好默默站着,面前的李曦明似乎是迷茫惶恐多于悲伤,软倒在这碑石之前,跪了许久,直到明月升起,天上落下沙沙的雨点,他这才悚然。 李曦明忙不迭地跳起来,东张西望,逃跑似地驾风飞起,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洞府之中,一连被门槛绊了两下,扑倒在石桌前。 这桌上放着一沓小信,都是他闭关期间,由他人放在密室之外,他迷迷湖湖地从中抓起一张: “曦明何时出关,家中丹药十三种,数量还须安排,若有空隙,请来见我。” 笔迹很重,看起来深思熟虑,落款是父亲李渊平,大约半年以前,再抽出一张,写的是: “曦明若出关,请来见我。” 这张时间要更近一些,大概只有三个月,李曦明一一翻阅,这些信一共十五张,一张比一张精简,一张比一张急迫。 最后一封是在半月以前,李渊平终于不叫他李曦明了,父亲笔迹不再规整,歪歪扭扭,写的是: “吾儿速来。” 李曦明先前心中满是迷茫呆愣,并没有多少悲痛上涌,直到现下心中才后知后觉地弥漫起一股排山倒海的刺痛,他闪电般丢掉这信,喘息了两声,道: “爹…爹…我错了…爹…” 他脑海中雷霆大作,眼前的一切飞速旋转起来,搅得他整个脑海疼痛至极,李曦明的手指到脚趾都在战战兢兢地发抖,世界一片寂静。 “扑通。” 李曦明慢慢恢复意识,发觉自己趴在桌面上,双手一展,将这些信通通揽进怀里,扑了个空,沙沙地落满遍地信纸,最后一张还挂在他袖口,四个小字让他不忍去看。 李曦明仅仅迷湖了一瞬,筑基修为让他很快清醒过来,他面色青白,呆滞地站在原地。 他一直不敢见父亲,只敢等着父亲唤自己回去。 李渊平却硬气,一直忍到了最后,结果在这个父亲生命的余辉之中,从找借口的命令到委婉地邀请,从一句句请求到最后一口气的哀恸,李曦明一句也不曾听到。 李曦明脑海中如同一团浆湖,时至今日,终于后知后觉——那些他不敢面对的事情,余生再也没有面对的机会了。 第四百三十章 护送除妖 倚山城。 雄城矗立,法光流淌,一身着乌金灵甲的中年人足踏金梭,锋利的两眉下的眸子望着远方,如同鹰隼。 他一身灵甲黑金,鳞片闪闪发光,与身后的金弓浑然一体,足下踏着菱形飞梭,散发着锋利的金罡。 岁月的打磨让他不再心高气傲,目光略垂,微眯着眼,将一腔锐气藏进内里,打磨积累,蓄势待发。 李玄锋驾风自城墙之上飞起,驻足片刻,远方的林海之中妖物盘旋,并无上前的意思,他落回城上,下方上来几人,都是稚嫩的新面孔。 唯有一中年人迎上来,相貌堂堂,看上去很是儒雅,轻声道: “锋哥,秋湖仙子在城下等着了。” 当年随他南来的一众人,大都在此地娶妻生子,在一次次战斗之中成了妖物的食粮,只剩下费逸和跟在他身边,也七十余岁了,始终不敢突破。 青池宗虽然从来没有表示,可费家当年的惨剧还在眼前,费逸和自然不敢贸然行事,李玄锋听罢点头,并不意外。 ‘宁婉若是前来,应是真人出关了。’ 他的灵甲在地面上敲击出清脆的声响,李玄锋驾风下去,果然见一女子正站在坊市中的小摊前,饶有趣味地看着。 宁婉一身气质很独特,虽然用青池法术遮掩了自己的修为,可李玄锋修有清目灵瞳,又与她修为相近,只是大略一扫便找到了她,上前去,轻声道: “玄锋见过前辈。” 宁婉如今是筑基巅峰的修为,距离紫府并不远,实力很强,回头看了他一眼,柔声道: “不错…准备什么时候闭关突破?” 李玄锋突破筑基中期已经很久,一直在打磨修为,如今听她这样一说,答道: “只怕根基不稳,并不急着突破。” 宁婉点头,笑盈盈地道: “我见过你的箭法,现在想想,当年那镗金门人南下,是你杀的人吧?” 李玄锋不曾想她旧事重提,不过时至今日,已经无伤大雅,他告罪一声,宁婉则点头道: “你那时才多少年纪,就明悟了箭意…我当时被溪上翁或是江伯清影响,误以为是紫府,倒是成就今日缘分,真是世事难料。” 李玄锋想起当年的事情,心中一阵失落,只是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宁婉继续道: “倒是有个消息知会你。” “愿闻其详。” 李玄锋顿时打起精神,宁婉摇头道: “海外的赤礁岛,有一嫡系女修,叫作郭红瑶,驾风去你家地盘上好好地闹了一顿…似乎是要收一人为弟子,结果闹得两方都不愉快,草草散去。” “赤礁岛?” 一听是家里的消息,李玄锋顿时打起精神,宁婉看了一眼,轻声道: “结果这女修回海外之时很是突兀地被重伤,差点死在自家地盘上,依靠着符箓逃脱,被抢了很重要的法器,凶手很是猖狂,赤礁岛已经派人追查。” 宁婉抿嘴笑着,显然这消息让她的心情很好,她突然道: “青松观遗址在前,赤礁岛不会细查的,那女修算是白伤了,这几十年都难得有进展。” 李玄锋顿时一愣,皱眉: “敢在仙门地盘抢了仙门嫡系,谁这样大胆…” 宁婉笑而不语,两人飞了一阵,很有默契地一齐落在元素的洞府前,绕过庭前怪模怪样的铜兽,四下里白气弥漫,流淌不息,脚踝处冰冰凉凉,元素真人正躺在上首的石台上。 “见过真人!” 元素真人面容圆润,一向没有什么威势,如今更显出尘,腰间那一枚淡金色的印章摇摇晃晃,李玄锋与宁婉下拜,元素一托手,让两人起来,问道: “婉儿,事情如何了?” 宁婉恭敬答道: “禀老祖,几个疑似身具命数之人都已经得到青松观的消息,各自往海上去了,并无大碍…” “嗯。” 元素点头,手中捏着那枚印章,平淡地道: “毕竟落霞山让果位入世走了一趟,牵动凝聚出几道命数也是正常的,这些人能脱颖而出,不管有没有命数在身,至少都有几把刷子,进遗址中也能带些东西出来。” 宁婉点头,轻声道: “只是…还有一大事…隋观真人去了一趟赤礁岛,又去了金羽宗,张天元亲自送他出来,很是恭敬。” 隋观真人便是从了无生机、一片碧水的青池洞天中莫名冒出来的紫府修士,元素一听这话,面色不好看起来,低声道: “他又要作甚!” 元素对这人头疼得紧,无论迟步梓脾气怎样不好,好歹是个熟人,跟他关系也不算太差,修为也不太高,可这隋观实在是摸不准套路。 元素一直躲在倚山城,甚至闭关突破,就是为了避开此人,如今听了他的消息,面色并不好看,宁婉迟疑一息,答道: “听闻迟家人说…是去取了一份…” 她说到此处,猛然住了嘴,元素摆手,轻声道: “但说无妨。” “取了一份玄明两仪炁。” 元素直起身来,思考了一息,道: “是了…应是玄明之气,也只有这样东西可以让隋观亲自去一趟金羽宗…他是紫府巅峰修为…莫不是要突破金丹?” 他这才作了推断,又皱眉否决: “不对…不像。” 下首两人默然,元素很快回过神来,闭口不言,看向李玄锋,点头道: “不错,进步得要比我想得快。” “全凭真人指点。” 李玄锋道谢两句,这十几年元素对他当真是不错了,一身灵甲、宝药、金石气、秘法秘术,都是元素为他准备的,几乎拿他当后辈看。 若不是这些东西是元素赐下,有些敏感,李玄锋还想往家中寄些,反倒是元素对他越好,越叫他不安。 元素这头看了他两眼,轻声道: “行了,你如今的实力也算得上入了台面,且走一趟东海,替我办两件事。” 李玄锋顿时大喜,连声应道: “真人尽管吩咐!” 一来他在此地困了几十年,总算有出去的机会,自然是大喜,二来元素总算是对他有所要求,否则这一系法术灵物拿在手中,实在是烫手,却又不能不收。 当下应了是,元素道: “第一,我有一批自家子弟,要去分蒯岛上,近来那海域不太平,宁婉不能轻动,你且走一趟。” 他提醒道: “不要招惹事情,安安稳稳地把人送到即可,路上若是真的有人阻拦,非龙属皆可杀。” 看着李玄锋点头应下,元素继续道: “等你去了分蒯岛,一路往东,到了朱渌海,那里我宁家的坊市也受了一妖物骚扰,你顺手将其杀了再归来。” “不知是…?” 李玄锋问了声,元素道: “不必担忧,不过是一只水中猿猴,寻常人敌他不过,对你来说却不算什么大事情。” 他挂好那玉印,轻声道: “我看你也多年未归家了,好好叙一叙旧。” “多谢真人!” 李玄锋道了声谢,见元素真人摆了摆手,慢慢下去了,宁婉沉默片刻,轻声道: “真人…李玄锋近年修为提升迅速,看来先前只是李家资源匮乏、功法简陋,先前也没修成什么法术,还那样晚筑基。” “毕竟是魏李。” 元素应了一声,开口道: “若是修行明阳性还会更快些…放在千年之前,魏李嫡系勾连金性的模样…那才叫明阳降世。” 两人聊着,李玄锋这头则告退出了洞府,趁风飞了一阵,落在自己的洞府之前。 李玄锋的洞府在倚山城中算得上上佳了,推门进去,妻子宁和棉抱子迎上来,满面笑容,轻声道: “真人如何说?” 宁和棉是宁家人,消息比他还要灵通,李玄锋并不意外,抱起孩子,答了一句: “择日去东海,送人杀妖。” 怀里的男孩抿着嘴,眼睛灰黑,只是眉毛相较于父亲温和了许多,还未长开,显得有些柔弱。 “钦儿…” “爹。” 李玄锋抱了抱他,问了些近来的情况,李渊钦并不怎么多说,只嗯声应着,宁和棉关上洞府的石门,有些担忧地道: “真人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要你得罪人?可有什么危险?” “应不会。” 李玄锋面露思索之色,抬眉道: “我如今已经习得了上芒回锋,又有乌金灵甲护身,战力强悍,若非是正面撞上三宗嫡系筑基,多半奈何我不得。” “若是让我提前埋伏,拉开距离,严阵以待,就算是筑基后期的三宗嫡系在我的箭面前也要吐上几口血才罢休,寻常筑基…同那关前几十招撕碎的妖物没什么两样。” 李玄锋语气平淡,可透露出来的血腥味浓重,他轻声道: “只有南疆晓得我金庚罡弦的名声,这去一趟海外,也能见一见那些修士都是什么个人物。” 宁和棉把发丝挽后,一边为他收拾洞府中的灵药,一边随口应着: “是是是,知道你厉害啦!” 李玄锋与她年纪差得很大,有时见她像个孩子,失笑一声,忖道: ‘什么时候要带钦儿回一趟家…不知渊蛟清虹…如今都怎么样了。’ 他通过宁家的关系打听到许多李家的消息,可终究只是得了些皮毛消息,想到可以回家看一看,心中已经暗暗发热。 青杜山。 焚香祈祝的流程并不复杂,实际上盘膝在香前修炼也可以,李清虹仔细沐浴,把身上的御甲换成道袍,束起发来,在香前修炼了几月,驾雷近了玉庭山。 这座仙山如今已经满山是青松,堆积着雪的山顶矗立着一座十余丈的祭台,雕刻着各色的雨雾雷霆纹路,以青石为主体,用了多种铜铁打造。 最上首则围了一圈各色各样的铜银雕像,共有十二尊,或捉雷布云,或持戟怒目,八尊都是人形象,其余四尊都是龙蛇之属。 李清虹这才站上这法坛,便觉得体内法力活跃,雷池中跃跃欲试,那枚玄雷符咒更是上下起伏,很是兴奋。 她盘膝落坐在正中,两手朝上,放于两膝之上,身上浮现出一道道紫电,顺着地上的纹路流淌。 ‘此刻应该十二尊像齐齐点亮,天空中乌云密布,雷霆浮现…才算是开始。’ 李清虹催动仙基,足足等了半刻钟,仅仅是紫色的雷霆流淌,没有半点异象,所谓的天人遥感也没有迹象,反倒是她体内的法力消耗了不少。 “难道真的毫无作用?” 李清虹等了一阵,天空中莫说雷霆,连一片乌云的迹象也没有,她只好低声一叹,放弃了这秘术,转而用雷霆一一沟通起尊像来。 这是此法坛的另一用法,可以算出天地中的雷霆何时落在某地,最近有多少劫雷落下,又有何人作恶多端,将要受雷。 “多半也是没有用处了,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劫雷…听都没有听说过…这法术还真够古的。” 她挨个试了一遍,依旧是无功而返,李清虹不甘心地反复试了两遍,直到最后一尊龙形尊像时终于有了些反应。 “次啦…” 这龙形铜像的两眼稍稍闪亮了一阵,李清虹心中突然有了明悟: ‘魏国崟城郡,廿四日,子时三刻,玄尾矫雷击郡西大柏树。’ 这铜像浮现出雷霆,旋即熄灭下去,再也没有反应。 “啊?” 李清虹眨了眨眼,心中感慨: “还真是古法!可…可这有什么用处…” 倘若真的能知道方位还好,李清虹可以驾雷过去,用法术捉来这落雷,听着这名字应该是某种天地灵雷,在当今之世已经极其少见了。 一来是近古以来天地之间的雷霆就越来越少,雷修也越发罕见,二来是雷霆不比火焰灵水,落地即发,除非是机缘巧合,或是在云层之中偶然碰到,否则很难取到。 可这法术得出来的消息竟然是古地名,纵使是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也无从去找…李清虹只能叹了口气: “更何况这地方多半还在北方,忿怒道还对我等仇视得很,更伴有命数纠葛,万万去不得。” 李清虹算了算时间,下一次祈雷应该是在三月以后,她心中盘算道: “这法坛打造都打造了,施法一阵,无非就消耗些法力,每隔三个月就试一试,万一什么时候碰上了越国的郡城,有些名字熟悉的,也能弄些雷霆回来。”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一章 老山越(沈溪大佬 作了决定,李清虹正准备盘膝而坐,却见大阵之外微微闪亮,两个青年驾风进来,一人身披白袍,面容俊朗,一人着金色道袍,很是低落。 “姑姑!” 两人自然是李曦峻兄弟了,前后落脚下来,李曦峻拱手道: “七哥已经突破筑基!这便带进来让姑姑看看。” 李清虹扫了李曦明一眼,李曦明还未从父亲去世中缓过来,她见他面容哀戚,柔声道: “时间不恰巧,你父亲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还要看开些。” 李曦明抬袖点头,应了声是,眉眼看上去低沉许多,轻声道: “我既然突破筑基,家中那几枚丹药也可以提上日程,我这几日就去乌涂山丹阁,研究这破障丹方,突破筑基和练气都大有用处。” 李清虹赞许地点点头,目光轻轻一扫,瞥见他衣袖下垂绣着的几道青金色纹路,女子对这些象征总是敏感些,总觉得像朵兰花,问了问他家中事,见他兴致不高,把切磋的话语咽下去,让他自行下去缓缓。 等着李曦明出去,李清虹这才向着李曦峻问道: “峻儿,曦明与那孟氏女郎,可还有联系?” 李曦峻垂眉,轻声道: “不曾有。” 李清虹叹了一声,李曦峻不想她多问,立刻转移的话题,问起这雷法来,等着李清虹讲清了,他点头道: “果然大多无用了,好在这法子至少还有点用处,什么时候取回一样灵雷,也不算亏了本。” “那可不止。” 李清虹轻声道: “在这法坛上我修炼起来很是舒服,能够引雷运气,比家中其他洞府都要好,不必待在青杜洞府中,给你们腾个地。” 两人正聊着,突然有一玉庭卫上前,报道: “两位大人,青杜上来了一山越筑基。” 李清虹微微蹙眉,踏雷而起,往湖上落去,果然见一修士驾着黑云等着,两眼血红,生得一副细长的竖童,很是骇人,灰色衣袍,还是一副中年模样。 “嗯?” 这山越的修士筑基中期修为,定睛看了一眼李清虹,沙声道: “可是李家筑基?” “正是。” 李清虹拱了拱手,认出面前这人正是吠罗牙,还算客气,轻声道: “在下李清虹,李渊蛟乃是我兄长。” “原来如此。” 这中年人才点点头,湖中的水面已经赫然破开,李乌梢驾风飞出来,袍子底下两条漆黑的阴影回荡,默默地站到李清虹身后。 一道金色的流光同样从另一端升起,李曦明一身道袍,驾着明光来到近前,法光璀璨,好生威风,吠罗牙看着架势如此之大,立刻警惕起来,拉开一小段距离。 “前辈可有他事?不如下去细细商量?” 李清虹客气了一声,吠罗牙谨慎得很,才不愿意入阵,连连摇头,组织了片刻语言,这才有些尴尬地道: “那…那…李渊蛟所说之言…如今还能算数否?” 几人皆是一愣,不晓得他说的是什么事情,吠罗牙只好解释起来。 原来当年几人连同袁成盾,一起杀了西边的伏代木,他的地盘通通归了吠罗牙,吠罗牙便决定组织起山越,种些灵稻。 李渊蛟便提议让李家来接手这些地盘,每年分出一部分收成给吠罗牙,可吠罗牙贪婪得很,哪里肯答应。 于是自己经营了这么多年下来,却发现所得的产出还不如李渊蛟允诺的十分之五六,还搭出了不少修炼时间进去,顿时后悔,又来找李家了。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欣喜,哪里还有不答应的理由,当下连声应了,要商量一些细节,吠罗牙却又不肯入阵,只好找了镇中一个小院,落脚下去。 这才刚刚坐齐,吠罗牙始终有些焦虑不安,似乎这并不是他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足足顿了好几息,有些尴尬地道: “贵族倒是越来越红火了,只是前些年我询问的事情…贵族可有消息?” 李渊蛟不在此处,李清虹哪里晓得这山越说了些什么?只能很是委婉地道: “我兄长兴许已经帮前辈去办了,不如前辈再与我说一说…” 吠罗牙见几人一脸茫然之色,本有些羞恼,李清虹这么一说,他只好叹气道: “贵族背后的紫府…可愿为我指条明路?” ‘这是要投靠我家…’ 李清虹恍然,吠罗牙着实是一道不错的战力,也略知根底,在巫山上习得了各类巫术,知识渊博,实在是很大的助力,顿时心动。 可自家毕竟没有紫府,吠罗牙并不蠢,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没有那么好敷衍,李清虹一时间犯难,略略思量,低声道: “原来是这事!兄长也想为道友引荐,可…真人哪里是那么好见的…我们几个也只有立了大功时才能见上一面…兄长受了命令出去,一时间恐怕不能给道友答复。” 眼前毕竟是个山越,李清虹尽量把话说的直白些,一边注意着他面上的表情。 吠罗牙呆了呆,有些犯难,思量了她的话语,两只细长的竖童盯着李清虹看,恍然大悟,答道: “我明白了!” ‘这小女娃的意思是…要有功劳在身才好引我投入紫府门下…原来如此!是了,东人有这门门道道的复杂东西…’ 他一下轻松许多,流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点头道: “贵族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大可开口向我来问!” 李清虹便知晓他懂了,好歹是修行了百年的老东西,只是接触的人不多而已,他如此谨慎小心,自有心思在身上。 吠罗牙得了信,看起来轻松不少,并没有耐心再同他们聊下去,摆了摆手,随口道: “我距离筑基后期愈近,已经等着打磨修为突破,便不在此陪着几位了,此间之事过几日便派祝先与各位细细商议。” 言罢头也不回地驾风走了,李清虹送出自家地界,忖道: ‘这老山越是越修越强了,只能先用缓兵之计拖着…至于紫府…等着兄长回来再与他商议着怎么解决。’ 第四百三十二章 启程 吠罗牙负手驾风走了,留给众人一个轻快的背影,李清虹将他搪塞过去,李曦明几个筑基过来充了一下门面,各自摸着头散去。 李清虹回过神来,只留下那一只钩蛇了,她望了望李乌梢,却看他的脸色比前些日子还要难看,尾钩上的伤口迟迟未好,问道: “道友伤势可要紧?” 李乌梢的尾钩被那灰红色的火焰擦了一下,至今还在隐隐作痛,这痛很是奇特,不仅仅在身体上,还在灵识中时不时反复生疼,李乌梢被折磨得脸色难看。 李清虹看在眼中,关心了一句,李乌梢摆摆手,答道: “多谢大人关心…此火应是并火,合心身,并性灵,烧身伤性,焚命去识,唯有静养罢了。” 他面色苍白,拒绝了李清虹递过来的丹药,客气道: “这种神火,寻常丹药已经没有用处了,我在东海时许多龙属皆要吃我,他们修的是合水,此道与并火相近,都是沾上一点都要慢慢恶化…我早已习惯,有些应对的经验,不必忧心。” 李乌梢脸色难看,不得不下去疗伤,留下李清虹一人驾雷下去。 “合水…并火…太阴…太阳…确实是一一对应。” 李清虹若有所思地点头,金性之中许多果位一一对应,有迹可循,自己的玄雷泊并不知道是哪一道雷性,让她升起一丝好奇: “玄雷?还是求得的霄雷…” 将这些念头甩出脑海,李清虹继续下去闭关修炼了。 过上小半月,吠罗牙那手下祝先还未到来,倒是天边总算是飞来几人,衣着各异,风尘仆仆,为首的正是李玄宣,捏着胡须,远远地御风过来。 “伯公!” 李曦峻驾风向迎,李玄宣微微点头,身后的陈冬河、安鹧言等人欠身,李玄宣看起来心情不错,苍声道: “老夫这去了趟大鸺葵观,确实长了不少眼界,那观下七十二道统,各类古法术古巫术,与如今之术截然不同。” 他从储物袋中摸出几张符箓,看上去灰蒙蒙一片,上头用白色的笔记画了几道符文,李玄宣满意地道: “这些都是古法术,凝聚符水,去痛止病一类的…可以授下去给胎息修士,给一众黎民治病是很好的。” 说着向后摆了摆手,众人散去了,李曦峻拉着他下去,老人这才落脚下去,还在说着手中符箓的用处,笑意晏晏。 李曦峻看着那双老眼扫过,睹见满山的白麻,欣喜一瞬显得的干干净净,浮现一抹惊骇,面上的笑容不见,顿时缄默下去。 他一言不发,随着李曦峻到了墓前,坐倒在地,喃喃自语: “是了,也差不多了…能撑这么多年…” 他老眼盯着左右看,右边是长子李渊修的碑,左边是幼子李渊平的,一新一旧,都很高,李玄宣坐下来,墓碑还高出他一头。 李曦峻默默退下,一直退到山路的尽头,回头望了一眼。 老人佝偻在两碑之间,两腿摆在一片杂草中,手中还捏那枚符箓不自知,眼神呆滞,呆呆地望着天空,显得很渺小。 李曦峻不忍再看,低头出去,陈冬河引着一人上来,一身土黄色的道袍,腰间系着一条藤鞭,陈冬河轻声道: “这是祝先前辈。” 李曦峻连忙打起精神来,方才那一幕虽然依旧映照在他记忆之中,但他没有时间伤感,挤出笑容,轻声道: “见过前辈。” 祝先是吠罗牙的手下,筑基初期修为。 他修炼的道统太差,虽然凝聚了仙基,连当初没有尾钩的李乌梢还不如,修成的是小清灵气成的清元风,很是普通。 虽然修为比李曦峻高得多,他却不敢在李曦峻面前摆谱,只轻声道: “我师兄派我前来交接地界。” 吠罗牙两人手下的地盘可不少,一些荒芜边边角角去了,实际上的面积比东山越还要大上不少,李曦峻看着他将地图取出来,祝先道: “这十几年来,我这地盘上已经有了五万多的人口…” 李曦峻顿时凝哽,同样的地盘,自家的东山越足足有几十万人,人丁如此之少,没有什么收成自然也是正常的。 当下把地图一看,略略估计,轻声道: “前辈这地界,我欲设下三十镇,看着地界上的灵脉地脉,设置一两座仙山,设置一府,统御三十万人。” “此地有两大平原,可以以此建大镇…依两条河流先设立村落,迁徙过去。” 李曦峻前前后后说了一阵,祝先只有唯唯点头,说不清好坏,许多东西也听不懂,只有硬着头皮点头的份。 等到李曦峻把前后的事宜安排好,哪里还算得上商议,祝先只有一句话: “能有多少收益?” 李曦峻估算道: “只要过上七八年,每年能有二三十灵石的利润,我家取四成。” 祝先算了算,已经满足了吠罗牙的要求,顿时放松,摆手道: “那便这样办了吧!” 李曦峻遂将李曦峸请上来,仔细商量一番,祝先早已经坐不住,驾风离去回报,李曦峻问道: “兄长,家中如今有多少积蓄?” 李曦峸道: “如今每年有六十余枚收入,除去缴纳供奉,五年能省下来不到一百枚,再加上韩家韩适桢卖出的宛陵花,得了四十枚,每五年能有一百三十枚的积蓄。” “这十年没有大花费,除去支出的几十枚,还有两百枚左右。” “两百枚,布置两道练气阵法都够了…更何况是替吠罗牙建立,还能去他那处敲出些东西来。” 李曦峻心中有了把握,点点头,轻声道: “扩张一事还需要兄长安排,可以让东山越西迁,把原本东边的十几镇划到黎泾府下,兄长自有分寸,看着办便可。” “放心。” 李曦峸稳稳地应了一句,不急不躁,很有股气势,只是眼神划过那些白色装束,犹有些哀恸。 李玄锋收拾一阵,踩上飞梭,带了两个宁家的修士,背着金弓出去,顺路飘飘然一路飞向青池宗,路上两个宁家人是跟惯他的,一路上向他介绍几郡的世家。 这两兄弟都是宁家旁系,跟在李玄锋身边十几年了,很是服气,李玄锋随意听着,无心留恋,只一路飞过,落在青池山中,向着两人吩咐道: “你等去唤一唤,把前去东海的人叫齐了。” 他默默等着,按着青池宗的行事风格,这些送去东海驻守的多半是些天赋不高的修士,除却迟、宁几家,元素、元乌、元修几峰,都会被分配到南疆、东海… 他等了一阵,并不打算进山,只在亭中坐着,看着云雾飘渺的青池山,等了片刻,便听一阵喧闹,宁家两人带着一众修士上前来。 这一群男女,身着青色道袍,大多是练气修为,面上满是初出茅庐的青涩,跟在宁家两人身后,齐声道: “晚辈见过道人!” 在青池宗内,有峰主之位的筑基称作峰主,若是没有峰主之位,便称作道人——毕竟在青池宗,筑基是没有资格称老祖的。 李玄锋略感奇异,当年他家对青池门人是毕恭毕敬,不敢不从,他当年前去萧家冠云峰,一个仙宗杂役都敢对小族族长呼来喝去。 当年持弓供奉的小修,如今竟然成了青池门人的前辈了,吭笑一声,轻轻点头。 可在这群胎息练气修士的眼中,李玄锋一身乌金金甲,线条华美,擐甲披袍,眉目如鹰,一双乌瞳放着金色流光,在配上身后金色袍子上挂着的狰狞长弓,怎是一个威风了得! 他只是往这一站,就有一股镇守边荒多年的宿将味道,声音微微沙哑,睥睨左右,注视那金弓久了,叫人两眼生疼。 “听闻这位前辈天生神力,可搏虎狼…乃是剑道世家嫡子…偏偏弃剑不练,凭着手上一张金弓…杀得南疆妖散云消。” 一众少年少女交头接耳着,满是羡慕,纵使他们是仙门子弟,对他们来说筑基也不是一定能成的,宗内竞争激烈,时不时要外放镇守,能成为李玄锋这样的人物,也是了不得的事情。 李玄锋扫了一眼,人数都齐了,这才一拍腰间的金兽乌面束带,取出一张玉船。 这灵梭起初只有拇指大小,迅速长大,碧光翻涌,化为十余丈长的大舟,在空中轻轻晃动。 “常碧流云船” 此舟并非李玄锋之物,此次是宁婉借出的,她问了李玄锋听他说并无代步之物,带着十几人横穿越国恐怕有些力有不逮。 她这些日子正孕育神通,闭关突破,正好用不上,便将这代步之物借出。 一众青池门人倒是见惯灵舟,并不觉得有多惊异,挨个上了舟,还算宽阔,两个宁家兄弟自觉驾起舟来,李玄锋在舟前立着,俯视云峰。 “只可惜带着一众人,目前不能耽搁,要先将手头的任务完成才能回家看看…否则此处去咸湖,倒是可以顺路回一趟家。” 他看着穿梭的云雾,云层起落,光暗交替,很快跨过泉屋山,到了离埠郡,前头宁家大哥道: “将军,前头是屋埠坊!” 李玄锋自然晓得他的意思,自家侄孙李曦治应在此镇守,李玄锋却载着一众子弟,随意停留恐怕引人误会,只能道: “继续飞,不用停下。” “是。” 两人应声,继续催动灵船,李玄锋则缓缓调息。 他修行的是功法《金芒正锋诀》,当年从汲家得来的三品功法,乃是司徒家旁系修炼的功法,相比那些仙宗嫡系要差许多。 虽然筑基之后,宁和棉为他去宗内寻了一四品功法,同样是镂金石,唤作《金石上宵法》,可以修炼至筑基巅峰,让他修炼速度快了不少,可仙基已经铸就,比之真正《金石上宵法》筑基的修士还差一些。 李玄锋倒是不甚在意,这仙基已经被自己凝练到了极限,多一些少一些无伤大雅。 镂金石是镗金门的功法修成,其气能破阵、开山、毁敌法器,善于以点破面,杀敌愈多,得了血气淬炼,便更为强横。 而李玄锋几十年来在南疆杀敌不知道有多少了!早年也受过不少伤,有了这一身灵甲,更是越发强悍起来,死在他手中的各类筑基早就到了两位数。 在他的气海穴之中已经是一片混沌的金红光芒,前年就锤炼到不能再锤炼的地步,他满身自信,十有四五都是出自这气海。 ‘元素真人提拔我,恐怕也是看出了这一点…’ 李玄锋经过这些年的事情,隐隐约约有所体会,元素真人宁迢宵是需要一个在筑基之中足够强大,能碾压一众宵小的筑基修士替他去处理不方便出面的事情。 而这个筑基修士不但要足够强大、足够忠诚,还要突破无望,有弱点拿捏在元素手中…甚至关键时刻还要愿意牺牲。 元素真人老谋深算,确实是做到了极致,看透了李玄锋的性格,不但以族女妻之,还让宁家人靠近他,或是成为他的手下,或是成为他的同僚…这些宁家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很快用了真心待他。 “毕竟是修行了几百年的老人了…手段高明…不需要神通,不需要法术,照样能拿捏人。” 李玄锋身着妻子为他求来的乌金甲,静静立着,深深注视着面前正在落下的夕阳。 “老大,出了郡城了!” 宁家大哥额头微微见汗,回过头来笑,露出一口白牙,小弟则腼腆些,崇敬地望着他。 “知道了。” 李玄锋答了一句,宁家两兄弟为他撑着舟,一口一个将军,一口一个老大,很是忠诚,李玄锋并不好骗,宁家兄弟跟了他几十年,早些时候还怀疑他们俩是过来监视自己的,几次两兄弟舍身来救,现在早已经看作了自己人。 如今只要李玄锋扪心自问不能舍下妻子、下属不管不顾,那元素真人的目的早已经达到了,李玄锋举目四望,家族、妻子、恩情,除了为元素效力,再无他路可走。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三章 过咸湖(为耶律质舞 盟主 李玄锋横穿过境,玉舟显眼,不多时已经到了玄岳门的地盘上。 青池宗本有入海口,只是从玄岳门的咸湖入海距离分蒯岛最近,若是从青池宗南边的入海之处走,要绕上一大圈,很是不便,故而李玄锋一路过来,从玄岳门的地盘借道。 玄岳门的山稽郡遥遥出现在面前,白色的光幕凭空而起,他将玉舟停下,有一玄岳门人驾风上来,很是客气,轻声道: “请问前辈…” 宁家大哥上前,回道: “青池,送着弟子去分蒯岛。” 李玄锋上前一步,一拍腰带,乌金色的兽首之中飞出一枚玉令来,在空中光芒大放,很是耀眼。 这门人是一老头,身着白衣,五官还算端正,两颊上皆有生痣,身上大大小小的玉饰,忙不迭地道: “小修孔玉,见过前辈!还请…还请随我入湖!” 他态度放得很低,一边带路,一边偷偷观察着李玄锋,犹豫了许久,这才有些吞吐地道: “这位前辈…可是南疆金庚罡弦?我见前辈与描述之中很是相像…” 一住s://42zw.la 李玄锋被人认出,并不惊奇,略略点头,谁知这孔玉顿时兴奋起来,急忙道: “前辈,我乃玄岳孔玉!玄岳一向与李家交好,我还去了一趟望月湖,替青杜搬山,又与玄宣道友很有些交情…” 李玄锋一挑眉,有些意外,眉眼柔和许多,轻声道: “哦?大哥?” 李玄锋浮现出些笑容来,轻声道: “许多年不见他了…大哥如今可还好?” “好的…自是好的!” 被李玄锋凝视着,孔玉只觉心中一突,莫名紧张,回了两句,这才道: “玄宣道友…修为也到了练气后期…在符箓一道的修为越加精深,只是不甚擅长斗法…” “我与他当年一路西去,路上聊了许多,所得颇丰啊…” 李玄锋移开目光,静静听着,孔玉搜肠刮肚,突然心中一动,急忙道: “还有…还有…听闻贵族还去了趟海外,与我玄岳筑基联手报复了那司徒末,打得那忿怒道统的和尚差点神形俱灭!” “报复?司徒末?镗金门人?” 南疆向来与外界断绝消息,李玄锋虽然通过刘长迭与家中通过一次消息,可知道的事情毕竟不多,大多数消息还是从宁家的渠道来。 宁家虽然打听消息还算得力,可这些私密的事情还是不能尽数知晓,孔玉也是从孔婷云那处得来的消息,也难怪李玄锋不知道了。 李玄锋捕捉到了关键的消息,反问一句,孔玉不敢怠慢,急忙将从孔婷云那里听来的消息说了: “是镗金门人!听闻镗金门的司徒末不知怎么与贵族结仇,又与北方的忿怒道统勾结,偷偷埋伏贵族晚辈,好在贵族筑基及时驰援,才不至于出事…” “后来贵族要去一趟东海,便与我宗筑基孔婷云一同入海,正正好在路上碰到了两人,一番大战,径直把那个和尚…” 孔玉长话短说,略略介绍了一番,说到司徒末埋伏之时,便见李玄锋抬了抬眉眼,两眼微睁,跳动着些怒火。 等到他说完,李玄锋反而眼中一片平静,再也看不到什么显眼的波动,静静地道: “好胆。” 这一声平平淡淡,却听得孔玉莫名发寒,便见李玄锋问道: “那司徒末可在东海?” “自是在的!” 孔玉急忙点头,心中一喜,答道: “在朱渌海的金兜岛,就在此处一直东行,只要打听一句,便知道位置所在。” 李玄锋点头,负手而立,乌金灵甲在阳光下闪动着光辉,长袍舞动,心中闪过几个名字,冷冷道: “司徒末…郭红瑶…” ‘最好都躲在越国、躲在赤礁岛上…倘若让我在东海逮到了,让你等尝尝万箭穿心、遍体刀割的滋味!’ 他心中杀意一动,面前的孔玉只觉面如刀割,又惊又骇,不敢说话。 ‘至于这孔玉,是拿我当刀使呢!’ 李玄锋瞥了这老人一眼,只是他不甚在意,本就是双方共同的敌人,能听到消息,李玄锋心中自有分寸把握。 他看在李玄宣的面子上还算客气,孔玉却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不安,连忙弥补道: “只是司徒末是镗金门嫡系,实力强不强不说…若是真的闹出事来,恐怕不好处理,前辈若是有心,大惩小戒一番即可…” 李玄锋点头,扶着舟沿,还算客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出了咸湖,孔玉终于告辞: “小老头便送到此处了!剩下的诸位自便。” “多谢道友!” 宁家大哥点头应声,见他与李玄锋熟悉模样,还算客气,孔玉扭头离开,满头汗水地飞着,心道: “好险!这李玄锋与李玄宣简直截然不同!这哪里还像是兄弟…差得太多了…” 在孔玉看来,李玄宣像是只昏沉的老兔,虽然有些风吹草动就紧张起来,但严肃认真,很好相处,没有什么凶悍气,平时也好好聊着天。 他与李玄宣相处时间不长,却颇有共鸣之感,相互之间很是熟络,了解这人。 这李玄锋可真是只鹰隼,表面上客气,可盼顾之间很是凶悍,尤其是方才说到司徒末埋伏李家后辈,这人眼皮子一抬,真叫人面如刀割。 ‘若是真是只孤鹰也就罢了…偏偏在南疆的寒风中熬糟了几十年,打磨了一身利爪…又在宁家这棵大树上打了巢穴,实在可怕!’ 孔玉看着远去的碧色玉舟,默默感慨: “不出十年,越国便要传闻起这只大鹰的名声了!前后三代…李家竟然有一众人物,难怪能蒸蒸日上!” 他驾风落回峰中,若有所思,急忙翻箱倒柜,取出一张灵符,细细勾勒起来: “对了,还是要提醒婷云一声!让她看看能不能有手段联系上李家,一来最好能将司徒末赶回越国,二来也能卖个好,给李家卖个人情!” 这老人百来岁,深谙此道,连忙将话储存在这符箓之中,唤上来一人: “去!送去岳洲岛!”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四章 螭与龙 李玄锋带着一众人越过咸湖,到了近海,波涛汹涌,一片蔚蓝,宁家大哥宁鼎伯上前来,招呼着一众子弟。 等一众青池弟子齐了,他露出白牙,笑道: “此处唤做近海,海水并不深,都是当年大战时沉下去的,如今你等见到的诸多岛屿,大多数都是原本的仙山,余下一小半是后来搬山填海过来的。” 李玄锋负手而立,默默听着,宁鼎伯明白他的性子,继续替他介绍道: “当年此处是南方人口最稠密的六大郡,通通沉到底下喂了鱼虾,留下诸多遗迹,因海水不深,早就被前后的修士探了个干干净净。” “再往远一些的朱渌海、群夷峡,那才是当年的东海…龙宫遍地,蛟蛇四起,若是要前往深处,能见到不少龙属,不能得罪。” 一众修士神色各异,衣着华贵些子弟的面色平淡,显然是早已经知道了,朴素些的则恍然大悟,宁鼎伯道: “朱渌海是因为真螭第八子而得名,涉及上古渌解合水之事,故而海中有诸多妖邪,奇珍异宝,大多数也被龙属所占据,深入其中,一定要小心。” 一旁有一锦衣细眉的少年突然开口,恭声道: “敢问教席,为何这…明明是龙属,当年的合水果位上…却是一只真螭?为何不叫螭属?” “这…” 一住s://42zw.la 宁鼎伯顿时语塞,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李玄锋,摇摇头,沉声道: “这涉及上古之事…恐怕少有人知晓。” 众人顿时微微有些失望,却见李玄锋踏前一步,轻声道: “当年如若没有渌解合水,真螭就是真龙了。” 李玄锋混迹南疆多年,还真知道一二秘辛。 他明白李尺泾是南疆老蛟所害,故而每每战斗之时,但凡遇到蛇蛟一类的妖物都尽力活捉,逼问那老蛟的消息。 老蛟是南疆赫赫有名的妖王,唤作参渌馥,修的是渌水一道的神通,据说也是龙属,李玄锋同样有过方才那少年的疑惑,细细逼问之下知道答案。 他这一开口,一众少年少女顿时仰慕地看过来,锦衣少年显得有些拘谨,恭声道: “劳驾道人赐教…” 李玄锋轻声道: “当年真螭纵横东海,成就果位几百年,据说达到了道胎巅峰,自以为已至天地间妖物之臻,号称妖帝,建立东海妖宫。” “于是一直向西来,到了当时一座小山的仙观里,见了仙君。” “真螭只问:天下难道还有比我这身躯还要完美的妖物?” “仙君道:龙属,大小升隐,腾宇宙,潜波涛,乘时变化,你不过是一只妖螭,需变化为龙。” 李玄锋顿了顿,轻声道: “真螭细细问了诸多龙属的特征,随后便回东海,兴师动众,吞了羽蛇。 “他一人身具两道果位,难以同时驾驭合水与渌水,最后草草陨落,被九子瓜分,闹得东海沸沸扬扬,一度混乱至极。” 李玄锋微微有些神往,轻声道: “天下妖物这才明白还有螭与龙,乃至于蛟、蛇、虺的分别,都是从龙宫中流传出来的。” “真螭虽然被九子分食,可这一众后裔便自号龙属,建立东海蛟宫。” 莫说一众子弟,连宁家兄弟都是第一次听,惊叹不已,李玄锋摇摇头: “不过是一只虺蛇嘴里的话,且听个乐子吧。” “恭谢道人赐教!” 一众子弟恭敬道谢,李玄锋摆摆手,两眼清光流淌,盯着朔风之中的阴影,轻声道: “说来便来了!” 果然,不远处飞来两道流光,一大一小,前边的妖物长得一副蛇形,尾上双钩,呈浅白色,在空中拉出一道血光,后边的妖物则足足大了一圈,满身青灰色的鳞片,形态如虎,腹部略显纤长,匍伏潜行。 这青灰鳞兽四足健壮有力,偏偏腰腹很长,留着长长的尾巴,有些怪异,轻松写意地驾着云雾,猫戏耗子一般跟在那白蛇身后。 宁鼎伯瞥了一眼,连忙和弟弟架着玉舟拉开距离,沉声道: “是一位龙子…速速远去…莫要惊扰到这位。” 李玄锋细细看来,前边似乎是一只羽蛇族裔,尾上双钩,兴许是一只钩蛇,满身的鳞甲破裂,下坠着浅青色的血水,那如同门窗大小的蛇瞳中满是绝望,嗷嗷地嘶吼着  “看它这模样,是被合水所伤了!即使能逃出去也命不久矣…” 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宁家兄弟则一边加紧速度拉开距离,一边也颇为好奇地看着,这龙子追上白色钩蛇,并不急着杀死,而是纠缠围绕,厮磨起来。 宁鼎伯面色微微怪异,暗骂一声,默默加快速度,心道: “真不愧是龙属…合水一系就喜欢玩这些调调…甭管族类对不对,总是要试一试。” 一众修士看得目不转睛,大为震撼,听着那白鳞钩蛇的悲鸣,飞出去几息,天空上突然零零散散下起淡绿色的雨来。 这雨晶莹剔透,明明是浅碧色,劈头盖脸淋下来,却将天地笼罩得灰蒙蒙一片。 锦衣少年撑起法力阻挡,感慨道: “这是渌水筑基陨落的异象…这便是东海了…筑基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死在某片海域。” 李玄锋则在心中思量着刚刚见到的那一条龙子的气势与形态,忖道: “果然与众不同,东海龙属应该还有不少法术在身上,真要打起来恐怕不好杀…倘若有一片足够宽阔的海域,可以试一试能不能它耗死。” 他当然不会去招惹龙属,只估计了一下两方的战力,心中有数。 身后的宁鼎伯靠近一步,低声道: “老大,这龙子应该不是偶然遇见,是来看看我青池派了谁过来镇守分蒯岛。” 李玄锋微微点头,他此去不仅仅是护送,还要在岛上交接个一年半载,分蒯岛的局势复杂,龙属来看上一眼也算正常。 分蒯岛作为海中最大坊市,也是数一数二的仙岛,上头有种种宝地,又因为地形奇特,很难布置阵法,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动乱发生。 而不知是何原因,分蒯岛一带很少紫府出没,各宗也从不派紫府前去镇守,大多是些筑基修士。 李玄锋这头应下了,雄伟的岛屿已经出现在面前,宁家兄弟向众人介绍着分蒯岛的由来,却驾舟落入海中。 此处距离分蒯岛大约有十里,海底浮现出一道巨大的光罩,李玄锋打出一枚玉令,穿梭进入其中。 果然见底下一片光华,大小的房屋坐落其中,两兄弟刚刚将玉舟停靠,有一修士驾风近前。 这人一袭青衣,腰间的储物袋和法剑法光流转,一身上下是灵纱作披,灵布成衣,就连点缀的玉石也是上上品,奢华之至,看了李玄锋一眼,点头道: “和远见过姐夫。” 此人乃是妻弟宁和远,筑基前期修为,是这坊市的话事之人,李玄锋不是第一次见他,略略点头。 宁和远是宁家嫡系,却很早就被抱去了迟家,长大时才归来,在宁家中是属于偏向迟家这一系的。 可迟尉身死,元素真人干脆去了倚山城,连带着一众宁家人都把重心转移到了南边,迟炙云贵为宗主也不敢命令元素真人这种老前辈,元素在南疆是不听调也不听宣了。 宁家与迟家略有分歧,宁和远的地位也尴尬起来,李玄锋十多年前见过他一面,那时很是得意张扬,如今窝藏在海中十多年,再来看他,显得颓废许多。 他带着一众客卿拜见,让手下把众弟子带下去指派任务,立刻拉着李玄锋到一旁,开口道: “姐夫…和远还是第一次与姐夫共事,若有不周到之处,还请多多指教。” 他的态度让李玄锋略显意外,轻轻拱手,宁和远引他入了洞府,先要下去见一见一众子弟,先行离去,李玄锋则写了封信,交到宁家大哥手中,让他送去李家。 大厥庭。 大厥庭是座古城,雄伟壮观,最鼎盛之时有十万人口,被伏代木用了几十年,只剩下一万不到,吠罗牙夺回来养了多年,三四万的人口。 古城上的石砖斑驳,充满着岁月的痕迹,李家的族兵快速地从小巷子中穿梭而过,城中的山越百姓躲在房屋之中,颇有些期盼地看着外头。 如同东山越羡慕东人,大厥庭的百姓也羡慕东山越生活富足,早就听闻李家的名声,如今一听是李家过来接管,一个个都很是期盼。 天空之中穿梭着族修和玉庭卫,李曦峸驾着风,一旁则站着弟弟李曦峻,两人围着一张地图,细细商量着。 “柳许两家不能放去新地…至于几个望姓,也通通限制一番,最好从寒门之中提拔,前去西方的湖边,设立村落…” 吠罗牙当了甩手掌柜,将地盘丢给了李家,自己去闭关修炼起来,李家派人去巡了两趟,那一整块地盘主要分为两大块。 一是山越的大城——大厥庭,占地颇广,乃是难得的遗迹,除此之外还有一片沃野平原,并没有什么大山。 李家重点放在那座雄城大厥庭上,这座大厥庭很是古老,在山越之中的地位仅次于巫山,李渊蛟去过一趟,只忙着瓜分战利品,并没有细看。 如今两个晚辈转了一圈,只觉得处处古朴大方,宫廷之中还有许多壁画,被历年的战争破坏许多,却还是能看出不少都是天崩地陷,漆黑绝望的情景。 李曦峻迈步入内,仔细欣赏着,最近的几幅画都是李家崛起,东边花团锦簇,烈火烹油的景色。 在慢慢迈步入内,画风显得绝望起来,蝗虫遍地,四方大旱,外敌入侵,大王驾崩…李曦峻驻足看了两眼,回首道: “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伽泥奚了。” 两人迈步入内,穿过重重的宫闱,满满都是天地倒悬,干旱困苦的图案,走过了这段,却绘着许多人民富足的景象。 余下的早已模糊不清,两人找了一阵,这才看见一幅壁画来。 壁画之上是一名身穿黑衣看不清面孔之人,一手抓着类似于书的东西,另一手持杖,底下画了许多人丁跪拜,一侧则是一枚太阳当空落下的景色。 “是端木奎吧…” 李曦峻两人都读过族史,也了解过许多方面的记载,李曦峻道: “端木奎横压一世,甚至敢按着青池宗的山门打…最后竟然也没能突破金丹…那本仙书也不知所踪,至今还没听说过下落。” “至于太阳…” 李曦峻顿了顿,叹道: “兴许是魏李之事。” 对于魏李,他的感情颇有些复杂,许多紫府筑基修士以为李家是魏李嫡系,李玄锋也传回来过消息,李曦峻自己查过一段时间,也有些猜测。 ‘元素真人以为我家是魏李,是真的用法术检查过的…如果紫府修士的神通不差,自家十有八九还真是魏李,才会与那么多和尚扯上关系。’ ‘至于是不是嫡系,那就难说了…’ 自家人知自家事,李家连续几个筑基很是惊艳,可李曦峻明白,并非是自家血统高贵。 李家修炼速度快,首先是几个嫡系人人身具符种,增加了修行速度,又受箓提拔了几层,再加上一枚箓丹,这才显得一个个与众不同起来。 这些猜测联系到一起,他很快做出了推断: ‘自家应是魏李的旁系,只是因为仙器加持,才显得像嫡系,惹出这样多的因果。’ 他正寻思着,看着厚重朴实的宫殿,停下了脚步,回头道: “兄长,我且回去一趟,这边的事情交给你了。” 李曦峸不明所以,点点头,李曦峻却一路驾风疾驰而起,若有所思地驾风落回青杜山上,快步进了祠堂,打开阵法,迈步进了密室。 寒铁打造的祭台放出幽幽的光芒,雕满了月桂花纹,显得神秘幽静,李曦峻下拜,恭声道: “李氏子弟曦峻,恭请法鉴,巡幽探微,洞见玄奥,澈照八方,摄鬼查神…” 李曦峻眼看着大厥庭普普通通,似乎在几个筑基来回的查看之下毫无出奇之处,只忖道: “应用仙鉴探查,应有不同。” 感谢欧皇小蔡的两个盟主  今天就不加更了,缓一缓,整理一下,怕写太急了。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五章 煌元关之貌 李曦峻驾风而出,落在大厥庭上,缓缓闭目,灵识勾连上仙鉴,洞察而过,整座大厥庭清清楚楚地浮现在面前。 他在宫帷中扫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大厥庭的王座下是有条密道,用了阵法加固遮掩,乃是历代山越王用以逃遁,可早就被一众山越喜迎王师时告发得干干净净,里头没有一点东西。 ‘还是我想多了。’ 李曦峻看了一遍,倒是发现几个山越修士的密室,几样胎息灵物藏得严严实实,以李家如今的体量自然不感兴趣。 “当年几个长辈都是持鉴来过这地的,就算有什么宝藏也早该发现了…如今没有也是正常的。” 话是这样说,但是李曦峻行事周密,前后左右都看了一下,连带着大厥庭接壤的北麓也察看了一番,忖道: “既然已经请出仙鉴,大可查看一番,若是能得上一二灵水,一两枚宝药,都是极好的!” 这一块的山林李家先前未曾涉及过,人迹罕至,妖兽颇多,这一两样灵物是很可能有的,李曦峻耐心查看了大半日,还真寻出异样来。 茂密的从林之中,他利用仙鉴探查过重重叠叠的岩石,猛然间睹见一处漆黑阴暗之所,却见钟乳垂挂,星星点点淌着流光,暗河汹涌,蜿蜒曲折,赫然是一道地下暗河。 而在这暗河之侧,则有一块巨石耸立,朱殷殷地放着光,上头连接着一块巴掌大小的金光菱形山石,散发出迷蒙的彩光。 “有宝贝!” 李曦峻在这苦苦搜寻了一阵,本来是冲着宝药去的,眼前这物虽然不认识,却毫不妨碍他明白这架势定然是个宝贝。 他落地下去,并不急切,而是干脆趁着请出法鉴的机会,把湖周边都看了一圈。 郁家一片热闹,鼓瑟吹笙,又有了什么婚事,如今是那七公子郁成宜持家,当年的余肃用法器杀了他的五位兄弟,任他为家主,郁成宜就这样稀里糊涂当了家。 这人不爱管事,把上下权力都交给一众族老,自己每日便游街纳妾,走马斗犬,很是得意,一众族老权力交替,不断斗争,很有默契地都捧着他,一年年一岁岁,都这样过来了。 李曦峻扫了一眼,郁家几个练气巅峰的族老前后突破失败身死,几个外姓都很是旺盛发达,在激烈的斗争中各自支持一脉,明争暗斗,其中以一位鲁姓客卿为首,权势很大。 李曦峻记得此人,当年是他怂恿郁家诸老将郁慕高挡在阵外,特地用灵识搜了一阵,竟然没有发现此人的身影。 不过郁家举族上下多年还算安定,李曦峻反复察看,确实没有练气后期的新人,好不容易有几个炼气后期的,都是七老八十的老头了,几乎没有突破筑基的希望。 “那年的内乱伤了根基了,更是乱了制度,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正回来。” 李家在郁家的眼线不少,可他还是要自己看一看才放心,再越过波涛粼粼的湖面,驾风去了费家寒云峰附近。 费家倒是比前些年昌盛些,虽然用举族之力供养费清伊,各类用度都有所下滑,可在宗内有了靠山,明显过得舒适起来,虽然没有筑基修士,可来往的修士也要尊声世家。 加上近年费清伊结交师友,让费家的供奉降了个度,生活一下又好起来,只是一个个修炼起了各类的功法,很少人去碰玉真道统了。 费家已经多年不曾派人来,两家渐行渐远,李曦峻看得兴致缺缺,回头驾风落下去,找来了李曦明。 李曦明正捏着枚灵果,研究那李曦治带回来的三全破境丹,这丹药虽然炼制手法古朴,难度极高,可他在此道的天赋很高,已经渐渐有了思路。 正在兴头上,一听要出去,嘟嘟囔囔地起身来,放下手中的活计。 李曦峻只笑道: “你啊你,跟着来准没错,家中只有你没有筑基法器,若是品相足够好,少不得你好处!” 一听这话,李曦明顿时眉开眼笑,跟着他快步出去,很是兴奋地道: “你可别说,自从突破了筑基,总觉得修行起来越来越快速,不像书中所说,受天赋所限,逐渐放缓,我倒是觉得修炼起来水到渠成…” 他抖了抖道袍,很是自信地道: “十年,若是放开全力修炼,我有把握十年碰到中期,纵使要花费心神炼丹,也不过十余年…” 李曦峻负手走在他面前,轻声道: “行了…家中也唯有供着你资源罢了,我家还没有超越筑基初期的经验,以后的路须要你自己摸索。” 于是把前后发现的经历与李曦明说了,这青年只点头,两人一并驾风到了大厥庭,在林中划过,落脚在一座小山旁。 李曦峻以灵识传音道: “这石洞入口正正好在山腹之中,有着层层岩石阻隔,此地地脉浅薄,灵机不浓厚,又不会有人想着在此开辟洞府,故而迟迟没有人发现。” 李曦明见他指了位置,身后默默浮现出一缕缕交错的明光,一抖衣袖,这光彩从两肋之下穿越而过,迅速在身前凝聚。 一息之间,一道明亮色彩浮现而出,一枚枚白色石砖接连凝聚,紧贴嵌合,幻化出一面巨大的关隘城门出来,明亮晶莹,很是威风。 这城门高耸,两根白色的门脚刻画着诸多纹路,巫咒神秘,檐牙高啄,城门之中则明光闪闪,朦朦胧胧,仿正对着一枚烈阳。 李曦峻定睛一看,这两扉之间竟然还有字,字体很古怪模糊,如同符咒,辨认不出。 李曦明带着他欣赏了这一尊隘门,开口道: “上头的字…右扉是昭昭为煌,左扉则是明明成曜,我筑基之时便有明悟,这才晓得。” 李曦峻觉得有些怪异,皱眉道: “仙基上有字?倒是闻所未闻。” 他盯着看了两眼,两眼生疼,只能移开目光,李曦明运转仙基,这道煌元关从天而降,落在这山腰上。 关扉中旋转流动,落下来一阵阵明光,将那山上的泥土山石照为飞沙,哗啦啦地流淌下来,李曦明负手而立,一旁的李曦峻赞道: “竟然这样厉害!毕竟是四品功法。” 李曦明道: “可说不准…我这仙基走的是镇压磨灭的路数,家中的浩瀚海乃是坎水一系,本不是走的霸道伤人的路子,故而看上去差距很大,换成姑姑的玄雷泊来比较,威力便仿佛了。” 说起这个,李曦峻记起一事,低声道: “我家在海外的耳目打听了,明阳性有一道同参称作昭澈心,乃是群夷岛上的一家仙岛,可以先记下来。” 李曦明哈哈一笑,摇头道: “我这才刚刚突破筑基,连紫府功法都没有,怎地开始想同参了!” “多找些线索罢了。” 李曦峻顿了顿,轻声解释道: “毕竟紫府级别的功法基本是不可能到手的,即使偶然间得到也有重重加密…我与姑姑商量过…是这样想的。” “倘若我家真的选定了走明阳这条路子,那就要先收集诸多同类法术、功法,集思广益…” 他说到关键处,改成了法力来传音: “家中有紫府级别的功法《白首叩庭经》,还有曦治在宗内,他可以看到紫府的内容,虽然不能传出来,却可以凭此为《金殿煌元诀》写些内容…再由你来完善…向着李恩成、袁萧两家多方求着帮助。” “我等自己编写的功法定然有诸多缺漏…那只能学着那邓家,一次次用人命来填…诸位子弟前后突破几次,总可以试一试紫府…” 李曦明默然不语,伸手一招,山上那关隘化为诸多流光重新回归他身后,他开口道: “那洞穴已经显露出来了。” 李曦峻抿嘴跟着他上前,将此事揭过,一并入了山洞之中,便听水声潺潺,叮咚作响,他两眼中寒光流淌,洞中一切已然看得清清楚楚。 便见洞中暗河旁大石嶙峋,最高处则矗立着一块红石,有寻常桌凳大小,灿灿地放着光,上头淡白色的纹路密布,很是好看。 这红石上还长着一块巴掌大小,指头厚度的金色石片,倒是看不出什么奇异,默默地散发着金白色的光芒。 李曦峻看了两眼,没有看出什么消息来,再回头看看李曦明,同样很是茫然,李曦明无奈道: “我家崛起太速,不过百年,虽然如今有几个筑基充门面,这一类的信息还是太少…” “无妨,只要在手中,找个信任的问一问就是了。” 李曦峻倒是很坦然,腰间的寒廪越出,顿了顿,却又没有下手切割,而是阻止了李曦明,轻声道: “我等不明此物的来头,也不知道如何保存、如何收纳才不会损伤此物,草草切割恐怕会坏了这宝物,还是将他留在这洞府之中,用法阵封好吧。” 李曦明顿觉有道理,两人封住了洞府,设置了阵法隐蔽,一同归去,李曦峻道: “我让兄长派一队人来这一处守着。” 两人这才准备落脚下来,却见外头等着一中年人,面上表情很是孤傲,练气巅峰修为,身着玄岳门的黄白之色道袍,李曦明认得此人,笑道: “原来是孤隼道友,怎地有空来我望月湖了!” 此人正是玄岳修士孔孤隼,当年正是跟着孔婷云来乌涂峰开辟火脉,与李曦明相熟,虽然表情孤傲,却是天生的这样一张脸,实际上外冷内热,当下流露出笑容,沙哑地道: “原来是曦明道友,我是来报喜讯的!” “怎个说法?” 李曦明饶有趣味地上前,孔孤隼客气地拱手: “我叔父昨日在宗内镇守,碰上了一队从咸湖入海的青池宗人,这才发现是贵族的李玄锋前辈带队,终于出了南疆了!” “我叔父见了这位前辈,说是有天人之姿,一身修为已至筑基中期,更是锋芒毕露,乌甲金弓,如同天神下凡。” 两人都是一愣,面面相觑: “二叔公出南疆了!” 族修到了南疆通常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与妖物相搏,死在南方,早年李家人没有抱任何李玄锋能回家的希望。 后来李玄锋突破筑基,得了元素真人信任,众人又惊又喜,又见了他带回来的许多东西,以为还有见面的希望,很是期盼。 结果元素依旧没有松口,李玄锋又在南疆那个鬼地方待了十多年,希望慢慢冷却下去,如今骤然一听,心中的惊喜难以言喻。 孔孤隼看着两人面上的表情,知道叔父这人情是卖得对了,灵识一扫,却惊得失色,失声道: “曦明!你筑基了!” 李曦明面上很有些喜色,摆手道: “侥幸突破,不值一提。” 李曦峻顾不得太多,让李曦明引着孔孤隼下去坐,自己连忙驾风而起,落向镇中去寻李玄宣,心道: ‘老人要是知道了这消息,可要高兴坏了!’ 这样想着,他面上不禁流露出一丝笑容,送着李玄宣去了一趟衡祝,老人的慈祥面容、拳拳爱护之心,李曦峻通通记在心里,这下急急忙忙地把伏案画符的李玄宣拽出来,把消息说了。 “什么!” 李玄宣面色涨红,立刻就驾风起来,与晚辈赶到青杜,细细问了孔孤隼。 孔孤隼被这大阵势吓了一跳,把孔玉夸李玄锋的话倒了一箩筐,听得李玄宣哈哈大笑,向着左右这两个晚辈道: “我说呢!我这弟弟从小就不同寻常!仲父在时,每每说起玄锋,都称他是玄字辈最具天赋才情之人,如今看看,果真是应验了!” 老人许久没有这么开心过,拉着孔孤隼来问: “我那弟弟在东海何处?” “应在分蒯岛坊市。” 孔孤隼应了一声,报完了消息,拱手告辞了,几人一并将他送走,李玄宣跃跃欲试,看着李曦峻的面色,试探地问道: “不如…我去趟东海…” 李曦峻看着老人小心翼翼地模样,有些笑意地道: “伯公…这…东海危机四伏,你这一人前去太过危险,还是算了吧…!”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六章 请托(耶律质舞 盟主 “哦哦哦。” 李玄宣有些落寞地应了,整理了衣袖,在山上坐了一阵,看着两个晚辈聊天,有些举足无措,只好又回下去画符,两个晚辈送他下去,李曦明感慨道: “大父如今精神见长呐!” 李曦峻点点头,轻声道: “老人虽然修为不高,可经历的事情多了,许多尘封在过去的事情都能从他口中问到答案,眼看着精神好,我等也安心。” 两人并行,李曦明一身金色道袍,很是华贵,顿了顿轻声道: “只听说这位二伯公箭法如神,乃是当世少有,一张金弓无往不利,若是能回到家里,也算是有了定海神针了。” “我看难,既然入了南疆,还没有这么容易出来的例子。” 李曦峻应了一句,似乎在思量这什么。 两人出生之时李玄锋早就去了南疆,李曦峻其实从未见过他,只在书里和长辈的口中听过他的消息,这满心的喜悦大多数是出与家中会多一位筑基中期的长辈,与李玄宣截然不同,如今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局势。 果然,一旁的李曦明疑惑道: “二叔公既然出了南疆,为何不抽空回自家…?难道是有任务在身?” “应该是。” 李曦峻顿了顿,迟疑道: “我听闻…宁家人嫁给了他,这么多年过去,兴许已经有了后裔…说不定南疆还有几位娃娃是我等的长辈…” “至于为何不回家…大人应自有安排,兴许是有家室被拿捏住了,不得不听从青池的命令。” 李曦明点头,答道: “有道理。” 两人细细品味了一阵,李曦明又钻回乌涂峰研究那丹,李曦峻给闭关中的姑姑李清虹写了信,又写了封信命人送去宗泉岛,自己也默默下去修行。 分蒯岛,青池坊市。 李玄锋前后在周边的海中转了一圈,熟悉了地形,了解了一下分蒯岛详细的信息,这才落回坊市中。 分蒯岛地脉灵机很是奇特,故而在岛上无法设阵,青池的坊市都是设在不远处的海床上,李玄锋探查了一二,此处的地脉灵机也没好到哪去,全凭了阵法的品级高。 分蒯岛本身灵气浓郁,宝物众多,要有各式各样的奇异地界,岛上有许多海峡,深入地底,漆黑深邃,其中空间广大无垠,听闻是仙人斗法之时留下。 整个分蒯岛更像一个大入口,连接着底下层层叠叠的地缝海峡,众多的修士在此采气,也有魔修在峡中杀人掠夺,越往深处越是混乱。 他上岛逛了一圈,并没有深入,默默回来这坊市中,竟然有青池修士一直在他洞府旁等着他。 “见过道人…我家大人有请,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玄锋一眼认出是宁和远的人,点头随着他到了宁和远的洞府之中,洞府之门敞开着,浓郁的灵气流淌而出,宁和远正在洞中自斟自饮。 “姐夫来了!” 宁和远迎他坐下,面上微微发红,看起来已经饮了许多酒了,为他满了酒,这青年人道: “说起来,我与李家也很有些渊缘…” 李玄锋点头,忖道: ‘怎地与我套起近乎来了,难道是有求于我?’ 他静静凝视着,宁和远在他面前顿时像个晚辈了,语气客气: “当年随着姑姑去望月湖,本想请教贵族的剑法,在山上与清虹道友过了几招,互通了姓名,我略输了几招,方知贵族道统之盛。” 这话真是放得太低了,听得李玄锋乍舌,练气修为的李清虹绝不可能是他宁和远的对手,最多是与雷法对碰时略持平,他如此说,不过是为了捧一捧李家,李玄锋当下道: “贤弟不必如此客气,清虹的实力我还是晓得的,不是你的对手。” 宁和远客气一句,既然李玄锋这么说了,他也没有多做纠缠,而是继续道: “姐夫!我纵使在海外也有听说你的名声…真人对你很是信任…在这一百年来,少有这样受他重用之人…” 李玄锋自然晓得元素待他不错,默默地等着他的后文,果然,宁和远犹豫道: “等着姐夫回去,能否替我问一问…我还要在这东海待多久…” 李玄锋低眉不应,宁和远顿时有些焦急,客气道: “我问了几遍…真人不肯见我,和远已经知错了…那时候年少轻狂,自以为我宁家是迟家百年同盟,对治下家族予取予求…” “如今在东海待了这么多年,这才明白,若是没有真人,我宁家也不过是迟家的犬马而已…和远真的知错了…还请道人替我问一问…” 李玄锋看了看他的模样,宁和远天赋着实不错,也有诸多法术在身,本应该是宁婉一级的人物,偏偏在这东海浪费了十年,名声不显不说,更耽误了修行。 如今满面灰暗,有些颓废的感觉,与昔日意气风发的模样截然不同,李玄锋轻声道: “这事不急,我还有一年半载才回去复命,道友想好了措辞,我替道友带一封信回去便是。” 他这一句话听得宁和远微愣,求情变成了送信,宁和远苦笑一声,意识到李玄锋并不是简单角色,忖道: ‘是我太急了,还是要慢慢来,先与他打好关系,用姐姐的关系来打动他…从长计议。’ 于是宁和远告罪一声,抿了口酒,点头道: “是不急,道人在坊市之中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向我提来。” 李玄锋点头,径直道: “我这才从南疆出来,有些东西在那地方不好打听,今后若是有事,还要麻烦贤弟。” 宁和远连连点头,忙着送他出去,这才回到洞府之中,呆坐在玉桌之前,半晌才轻声道: “我还以为他只是真人的一把刀…却没想到是老人家驯养的一只猎鹰,难怪…难怪能以一介小族出身得了真人垂爱,把和棉姐嫁给了他。” 宁和远回味了一下李玄锋的一身穿束和气质,那一张不知道锤炼了多少次的金庚长弓,再结合近来听到的一些传闻,忍不住冷笑一声: “擐甲披袍,眉目如鹰,看来…有人要倒霉了!”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七章 前去紫烟 李曦峻这头与李曦明分别了,自己默默回了洞府休息,他错过了突破七层的契机,一时半会是突破不得了,在洞府之中按剑坐着,出神凝思。 “明阳道统恐怕在落霞山,自家很难拿到,仙鉴赐下的功法随机不定,都是到筑基为止,不能只寄托于外物…” 李曦峻给李曦明透了个底,想看看他是个什么态度,李曦明把修行看得最重,等到了道途断绝那天,难保会做出什么事来,李曦峻对自己突破筑基没有把握,只恐在突破之中坐化: ‘倘若真到了那天…没有我从中周旋,恐怕会很难看。’ 他最为焦虑之处便在此,李渊蛟心心念念着那枚玉扣,李曦峻帮不到他,却明白郁慕仙不是好对付的,此事若是到了绝境,李渊蛟的性子果断,不会等到郁慕仙突破紫府。 李曦峻叹息一声,终究把此事先搁下。 他并没有因此对李曦明有什么怨言,李曦明生来天赋绝佳,若是能弄到功法,真是有紫府之姿,神通诱人,他有爬上那个位置的希望时,一心修行是难免的。 “毕竟神游太虚,神通映照、得寿五百,仙宗礼遇、玩弄尘世,洞见玄奥…这样的诱惑是什么都比不上的!” 有一道自己的明阳神通,穿梭太虚遍游天下,拥美人避灾厄,不会被当做随意牺牲的棋子,看着云起云散,无论到哪见了什么天才都会被恭恭敬敬地对待,这样的诱惑又有谁能抵挡呢? 李曦明面对的诱惑与众人不是一个量级…李曦峻等人浪费些时间在俗物上,不过是早一些晚一些在筑基徘徊,可李曦明是有可能决定着他能不能到达那个位置,他难以取舍,能做到如今的地步,李曦峻已经升不起责怪之心了。 他正呆呆坐着,洞府之门却被缓缓敲响,一位身着白裙的少女缓步进来,十五六岁的模样,生得一副好看的丹凤眼,轻声道: “兄长,明哥儿让我送法器过来…” 此女正是李月湘,如今胎息四层,她不喜走动,成日在青杜山上,李曦峻抬眉看来,见她奉上来一枚玉珠。 这玉珠遍体青色,用红绳系着,正是那枚青宣,乃是练气中极品的法器,距离筑基仅仅差了一线,李月湘道: “明哥儿说他已经突破筑基,这法器最多能唤出练气巅峰的青鹿,已经对他无用,让我送过来了。” 李曦峻看了一眼这玉珠,轻声道: “你拿去用罢…” “湘儿一天天在这山上,也用不着这样好的东西,还是留给承淮。” 李承淮被李曦治送回来,如今正在山上读书,还没到修行的年纪,李月湘一向很有主见,推辞得很决绝,把这玉珠往桌上一放,李曦峻只好点头,轻声道: “你可选好了灵气?准备修何等功法?” 李月湘答道: “小妹准备吞服长行雉火,修行《雉火长行功》。” 李曦峻见她也没有问李渊蛟的意思,略有些头疼,默默点头,李月湘开口道: “兄长还是要多为自己想些。” 李曦峻只点点头,挥手让她下去了,摊开桌面上的名册,一众承明辈前后都将要练气,要把这些人安排好。 如今练气也算不上什么了,唯有筑基才能进入李家核心的决策层,李曦峻反复把十几人名字读了读,暗道: “也不知要中途陨落几人,筑基几人…” 玉庭山。 时光流转,李清虹稍稍修炼数月,睁开双目,照旧运转仙基,撑开一片紫光。 ‘又到了施法求雷的时候了。’ 施展了法术,念动咒语,紫光激荡,雷霆闪烁,右边的几个雕像竟然一一亮起光来,一大片信息传递进脑海: “三月廿三日越国寒婵城北…鼦如雷降于兜玄山…十月六日越国分蒯山之阴…赋阴辰雷降之…十二月二日群夷海角鹅湖岛…巨阙雷降之…” 一连串的消息浮现而出,前后足足有十余条,最后则是朦朦胧胧残缺的话语: “蛟蛇属…证合水不得…今归解天地…东海水降雷升。” 李清虹消化了一番,心中骇道: “东海有妖王陨落了!” 按着这法坛回馈的消息,是紫府巅峰的妖王突破金丹失败,身死道消,导致了一连串的天地异象,雷霆降世,水降雷升。 这消息得来意外,李清虹虽然不能立即转化为好处,却得知了这样大的消息,已经领先一步,心中忍不住动念: “这法坛竟然有这样的作用!如今天地迥异,连传讯符都失去作用…这用处可大着了!提前知晓这些东西,大可为家中作些准备!” 这雷道折寿,李清虹修行至今,已经折去了三成寿命,她不甚在意,却不欲家中族人再修此道,如今这么一看,却不能不修。 “这法坛必须要修成了玄雷泊或是冬雷声才能运用…若是继我以后无人修行,此道便绝了。” 她心中念转,又想起一事来: “这功法是当年紫烟门的灵岩子送的…一直没有问个明白,恐怕不能再拖,无论是不是紫府安排…都要去一趟紫烟门!” 李清虹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枚令牌来,这令牌紫莹莹,很是漂亮,她凝视片刻: “当年灵岩子还留下着令牌,可以让我家子弟拜入紫烟门,正好能用得上!” “这一趟先出发前去紫烟门,拜访灵岩子,再顺路去一趟东海,收集雷霆。” 她下了决心便起身,摄过祭坛边上这几张小信,随意翻动读了读,浮现出几分欣喜之色,暗道: ‘二伯总算出南疆了!’ 当下驾驭雷霆飞起,落往青杜山上,李曦峻正修炼完毕在院中饮水。 李清虹把自己的意思说了,李曦峻默默点头,轻声道: “司徒末困在金兜岛,正是外出的时机,姑姑既然去东海,可以见一见二伯公。” “至于紫烟门…” 李曦峻问道: “送家中哪位晚辈去?” 李清虹思忖一息,轻声道: “承明辈天赋大多平平,承淮又要在自家…恐怕只有月湘天赋稍好…” 李曦峻摇头道: “渊蛟叔没有开口,这事情办不成,此事还是搁置着不急,姑姑去一趟东海问一问蛟叔,再归来不迟。” “也好。” 李清虹见状只能点头,收拾一阵,独自驾风而起,李曦峻送她出望月湖,再拿起剑诀读了两遍,闭起石门修炼起来。 青杜山上的春风徘徊,草木旺盛,仙台楼阁,人影零星,湮没在渐渐笼罩过来的夜色之中。 李清虹这头刚出了青杜,下起了绵绵的细雨来,放眼望去,乌云连绵无边无际,雨势并不大,但胜在连绵不绝,驾风穿梭了许久,还没有见到这片乌云的尽头。 若是先前没有得到那法坛传来的消息,李清虹定然不至于起什么疑心,是会以为只是一场大雨而已,如今这么一看,倒觉得是突破金丹失败陨落的异象了。 她一路驾风穿过豫馥郡与东离山,很快就远远望见了紫烟门的地界,半空中正好站着一名女修,身着紫烟门的道袍,掐指望天,黛眉微蹙。 李清虹驾电过来,这女修连忙回过神来,很是礼貌的向她施了一礼,轻声道: “紫烟门沈雁青见过前辈,不知…” “青杜李家,李清虹。” 这女修是练气七层,年岁与李曦峻相仿,闻言讶异: “原来是前辈!雁青久仰大名。” 李清虹其实名声不显,只当她是客气话,不曾想这女修迎上来,婉声道: “我前些日子就听传闻,说是前辈筑基成功,天下的雷修本就少,筑基成功的女修就更少了!晚辈很是仰慕。” 李清虹体会一息,讶异道: “你也是雷修?” “正是!” 沈雁青弯眼一笑,答道: “晚辈出身修越沈家,托在紫烟门下修行,我家真人早年便得过一雷法,故而族内一直有雷法传承。” “原来是仙族嫡系。” 沈家是修越宗在徐国的地盘上的紫府仙族,传承久远,眼前这位的身份相当于萧家的萧元思,很是尊贵,沈雁青却不显得高傲,热切地将她迎下去,问道: “前辈此行前来是?” 李清虹答道: “前来拜访灵岩子前辈。” 沈雁青恍然,打出一枚紫色令牌,带着她入内,便见山峰耸起,大大小小的峰头淹没在浓厚的紫云之中,这紫气如丝如缕,盘旋升腾,化为种种形象,显得仙气飘渺,亭台楼阁美轮美奂。 紫烟门占据了这一奇观,多年来也收集了大量相关的功法,将这一座仙山经营得一片仙家景象,时常有各国和海外的修士千里迢迢前来采气。 “这紫烟福地可是赫赫有名,天下紫炁六七出于此,凡是紫炁道统无不将此地称作修行圣地,前辈若是来得凑巧,等到朝阳升起,那才叫一个仙家气象。” 沈雁青看着李清虹欣赏这一片美景,笑道: “老峰主当年可没少吹嘘与贵族的交情,可算是等来了。” 李清虹早听李通崖说过这灵岩子是个不着调的性子,微微一笑,却见沈雁青轻声道: “晚辈修的是霄雷,修行《霄云雷法》,若是修成道基即为轻雷落…不知前辈是…” 李清虹不晓得她问这些作甚,只礼貌答道: “玄雷泊。” ‘玄雷泊…’ 沈雁青思虑一息,皱眉道: “倒是没有听过…” “本是冬雷声的。” 李清虹添了一句,沈雁青明白过来,喜道: “原来也是霄雷!若有时机,还望去见一见前辈的雷坛。” 她这一句话中透露出许多信息,李清虹若有所思,心道: “原来是霄雷…看来霄雷性都有以设坛作法之能,沈家传承古老,倒是可以问上一问,打听些消息!” 见李清虹微笑点头,沈雁青欣喜一笑,很快就拉近了距离,点头道: “我等三雷道统不比其他,碰不得血气,故而同道之间最为亲近,等我筑基成功,先给前辈演示祈雷之法!” 李清虹微微一愣,这才知道雷修不能服食血气,脑海中的诸多疑惑一瞬间解开,有恍然大悟之感: ‘难怪!难怪江南没有雷法道统!海外与江南雷法没落!原来如此,难怪这小姑娘与我这样亲近!’ 江南流传的大部分丹药都是血气铸成,倘若服食血气真的对雷修有害,这一个个雷修道统怎么不会衰落下去呢?三宗七门中少有雷修传承,更别说能练到紫府的传承,而大部分族修散修也不明所以,雷法就更难修成了。 倒是沈雁青在一旁继续道: “有些丹药我不说前辈想必也晓得,只要雷修服用了血气,初时会修为增进,迅速就会缓慢下来,不知情者往往更加用心服用,很快就会止步不前,难以突破,以至于寿命大减…” 李清虹复又后怕起来,好在她年幼之时李家一穷二白,根本没有什么丹药好服用,后来又送去了费家,同样没有服丹的机会。 等到练气,李渊蛟受了白箓,家中仅有的资源也倾斜过去,李清虹只服过一两枚,兴许还是从萧家那里得到的,服用的也不多,竟然这样幸存下来,后来王寻道破了真相,再也没有服用过。 纵使这样,李清虹依旧找到了自己练气三四层时修行速度略有缓慢的原因——想必就是那一两枚丹药所致。 她轻轻出了口气,由衷地感谢起大父李通崖来,乃至于心中产生了一个小小的疑惑: “难道…阿爷他猜到了些什么,才会这样一步一步安排下来。” 她略微出神,很快调整过来,升起了第二个明悟: “难怪这小姑娘这样亲近我,如果雷法道统无法碰血气,那也同样不能服食同参来增进修为和练就神通…自然少了许多顾虑。” 沈雁青还在前头客客气气地介绍着紫烟门的种种景色,李清虹心态却已经截然不同起来,抱着几分庆幸的欣喜,迈步在这满是紫云的宗门之中。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八章 雷法之秘(云梦青仙 盟主 她随着沈雁青下去,落在一座小山头,便见着一老翁,头戴斗笠,留着雪白细长的胡须,手持着一钓竿,垂在云海之中。 李清虹微微移开目光,溪上翁是李家接触到的第一道紫府命神通,她印象很深,对钓竿有些不适,不去看它,面前这老翁却开口道: “来者何人?” 沈雁青抿着嘴笑,只在外人面前给他留着面子,道: “灵岩子前辈,是李家人来了!” “噢!” 灵岩子顿时原地跳起,手中的钓竿在地上咕噜一声磕了一下,他翻手将之收起,悻悻地道: “老夫还以为真的有徒弟上门。” “青杜李清虹见过前辈。” 李清虹拱手拜见,灵岩子如今筑基中期修为,抬眉窥了一眼,有些惋惜道: “通崖道友可惜了,当时我正在闭关修炼,不能去看一看,后来破关而出却又再也不能随意出宗…实在可惜。” 一住s://42zw.la 李清虹不管他是托词还是真心话,先温声应下,沈雁青很识相的退下去,灵岩子引她入内,一齐坐下,笑道: “当年受你家救命之恩,如今还历历在目,不曾想一晃过去了七八十年,竟然连他的后辈都筑基了。” 灵岩子觑了她一眼,猛然变色,连忙起身将洞府之门关起,这才忐忑道: “道友…呸…清虹修炼的可是《紫雷秘元功》!” 李清虹不明所以,答道: “正是。” 灵岩子顿时悚然,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这功法…可有说是从我处得来!” 李清虹低声答道: “这种事情自然不会随处去说…前辈这是…?” “那就好!” 灵岩子长出口气,低声道: “若是他人提起,你可万万不要说是从我处的来!只怕害了我!” 李清虹凝视一眼,顿觉不妙,沉声道: “这功法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前辈如实告知!” 灵岩子哀哀地叹了口气道: “你可不知道…当年我懵懂无知,根本不晓得雷云寺的份量。” 他娓娓道来: “当年我练气中期,平民出身,在宗内没有背景,想着寻一处机缘,莽莽撞撞就往东海去了,一直在海中周游,一路往东南,竟然到了群夷海峡。” “那时深入一海底遗迹,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竟然落到一洞天之中!” “啊?” 李清虹讶然,用狐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灵岩子没好气地道: “莫要看我!我可没有命数在身!纯粹是偶然。” “那洞天之中遍地雷霆,我那时竟然不知道这是洞天,胆小如鼠,不敢去动,只在周边的一阁楼中捡了点破烂,匆匆忙忙就出来了。” 他满脸悔恨,喃喃道: “蠢!太蠢了!我!我在心中憋了快百年了,从不敢告诉别人,从不敢告诉别人…连真人都不敢。” 李清虹点点头,心中有疑惑,柔声道: “前辈能骗得过真人?” “你且听我说完。” 灵岩子摇头,轻声道: “于是从群夷出来,一直飞到越国腹地,碰上了那两个长霄门的外姓傻蛋,盯上了我的紫烟灵罩,一路追逐…真叫我跑断了腿。” “后来和你大父杀了这两人,杀人抛尸,驾风回宗内一问,那洞天中不过数月,外头竟然已经过去了十年!” 李清虹哑然,灵岩子更是苦笑,低声道: “更叫人害怕的是,再也没有人算得清我了,于是那长霄门便不了了之,也没有查到我的头上。” “紫霂真人亲自来算,却怎么也算不出我的踪迹,他老人家说我与高修有纠葛,更无法用神通来问,只能将我放在宗内,一日日在这山上无聊。” 李清虹凝神看他,心中想着他口中的话语,低声道: “前辈的意思是…我身上的这《紫雷秘元功》,除了你和我家几人其实根本无一人知晓来处,也没有其他人修行过。” “正是…” 灵岩子吐露心声,看上去轻松了许多,苦笑道: “我不敢同真人说,他的神通厉害,若是知道我与洞天有关联,还不得将我生吞活剥?只能一日日拖着。” 李清虹看了他一眼,突然若有所思,扫了一眼洞府之中的空旷处,悚然而惊,声音低沉地道: “前辈既然知道真人对你颇为看重,既然有故人前来拜访…” “安知真人是否穿越太虚入这阵内,正隐匿身形,悄悄听着你我说话…” 灵岩子表情僵硬,一双老眼瞪着他看,喉咙中发出几声呵呵笑声,愣道: “啊?…啊!” 这老头一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脸色一拉,摆手道: “不会不会!我胆儿小,你可别吓我!” “东海出了问题,真人们都前去东海了!否则我哪敢说出来!更何况若是真人知道,你我现在起还能安然坐在这里?早就现出身形抓我起来了。” “更何况真人对我根本就没那么重视…我这样的例子并不是没有,与那搅屎棍刘长迭相比简直是萤火与皓月的差距,早些年还对我很是重视,如今已经把我当做是无意中与某位金丹见过面,渐渐忘却我了。” 刘长迭之事李通崖曾经反复强调过,虽然那时李家众人并不知命数,却也知道此人不同寻常,当下并不显得惊异,李清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杏眼流转,从洞府的空旷处中移回目光,喃喃道: “前辈倒是丢给了我家好大一个烂摊子…你若是出了问题,恐怕连带着我也要遭殃。” 一道雷法洞天的诱惑之大,足以让紫烟门的真人无视李家背后的所有背景,说不准还会与萧初庭通个气,把他也拉上,算入其中一份,一起瓜分这雷法洞天。 至于修炼了这秘法的李清虹和去过洞天的灵岩子,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安然归来,兴许李清虹依靠这萧初庭可以得上一点点好处,冒的风险却是无穷大。 这一群紫府要想办法打开洞天,李清虹与灵岩子两人身在风暴中心,想想都知道有多危险,皆是心有余悸,灵岩子闭了嘴,李清虹也默然不语,两人相视,竟然不敢开口了。 李清虹冷静了几息,低声道: “我这雷法是因我大父命数在身,故而无意间得来…当年救了前辈,不过是得了些许灵石和这一枚令牌,可以让自家子弟投入紫烟门下。” “对对对,是是是。” 灵岩子连忙点头,点头哈腰的模样倒像个晚辈了: “清虹说的是!”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九章 斩断异象 李清虹与灵岩子又商量了些近年之事,灵岩子没脾气也没架子,摸着雪白的胡须笑道: “却要问问…贵族可有年龄天赋适中的小辈,来我这峰上修行…老夫不得出宗,峰上弟子始终寥寥无几,道统堪危呐…” “晚辈记着了,回族中便寻一寻。” 李清虹点点头,不在此处多作拖延,告辞了灵岩子,驾风飞起,却见峰外的云中还站着一女子,正是那沈雁青,冁然一笑,柔声道: “我带前辈出去。” 她足下踏着青紫色的飞梭,轻声道: “我沈家早听闻贵族之名,若是有机会,一定与父亲一同前来拜访。” “好!” 小姑娘这样客气,李清虹自然笑盈盈点头,沈雁青与她聊了两句,一路送到紫烟门的边界上,指道: “往东是赤礁岛的地界,往北则是雪冀门…” 此处已经接近东海,赤礁岛虽然是东海宗门,可在越国也占据了沿岸几个港口,李清虹告辞一句,驾风往北去了。 沈雁青送她出去,自己驾风飞入紫烟福地,一路深入,很快到了最中央的紫炁天山,落在一片紫玉平台之前,两侧各立着两位老人。 见了沈雁青,两人齐齐拱手,笑道: “小师姑!” 沈雁青虽然年纪轻轻,却拜在紫霈真人门下,在紫烟福地中地位很高,她回了礼,迈步入内。 这洞府中紫烟浓厚,带着许些金黄,紫金一片,沈雁青抬眉一看,上首负手站着一女子,身披紫金衣袍,看上去不过二十余岁,眉心点这一点紫金色的光彩。 “师尊!” 此人正是紫霈真人,沈雁青下拜,这女子微微点头,声音清冷: “果真是霄雷…并未服用血气。” 沈雁青恭声道: “回师尊,正是。” 紫霈真人轻轻点头,开口道: “我方才去了一趟东海,东方游突破金丹失败,身死道消,他积蓄多年,仅仅就差了最后一步,引落下来九份合水性,被龙属收下六份。” “合水不成,东海如今水降雷升,正是修炼雷法的好时机,江南是玄平中氛,并不适合你,等你突破,便去东海坐镇,也长一长见识。” 沈雁青顿了顿,有些疑惑地道: “可…既然只差最后一步,这异象恐怕快要比得上当年的洞骅真人了吧?玄平中氛本就脆弱,难道不会被东海影响么?” 紫衣真人轻轻摇头,温声道: “修越宗为了上元突破,先后借助迟尉身死与东火坠落,好不容易将江南天地中的灵机调整至玄平中氛,好方便修炼玉真这类金丹,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江南灵机再发生变化。” 她转过话题,从袖中取出一枚亮紫色的晶石,晶莹剔透,闪动着一道道紫白色的雷霆,紫霈真人温声道: “我等在群夷走了一趟,发现两枚玄雷天石,一枚被赤礁岛取走,一枚被我要来,你贴身带着,对突破紫府大有好处。” 沈雁青下拜道谢,紫霈真人轻笑一声,挥退了这少女,在紫金色的灵雾中站着,眉心处的紫色光彩缓缓亮起。 在她面前的紫气飞速流淌,汇聚成河,相互碰撞,她喃喃道: “要玄平中氛,修越宗就不得不出手,也好看看这位真君如今已经到了怎样的地步…当年借着梁破赵兴登上果位,如今想必已经到了了不得的地步了。” 李清虹这头路过雪冀门,却见着这座山已经封闭,谢客不见,当空穿过又失了礼貌,只好稍稍绕道而行。 “雪冀门百年里有八十年都在封山,都见不到几个子弟…倒也稀奇,传闻几百年前断了代…也不至于封山至此吧…” 她才沿着河流一路飞至东海,却看着天边黑压压的一片,无数风暴和雷霆在天边游荡,如同滴落清水中的墨滴,自远而来。 “东海的异像…竟然声势浩大到这种地步…” 李清虹缓缓思虑起来: “当年端木奎身死,明明没有什么大异象…乃至于迟尉突破身亡,似乎也没有大动静…难道是因为有阴司出手?还是实力差距?” 她正思量着,在海面上飞驰,只觉得伸手不见五指,漆黑阴沉,大海如墨,雷霆起伏,无尽的黑暗海水和天空上的乌云交相映照,如同深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夜之中。 她从入海口下来,身边还跟着几个练气修士,远远地与她保持着距离,李清虹正观察着这景色,身旁一同入海的几个修士忽然高呼起来: “看…看天上!” 李清虹举目望去,她瞳术还未修炼成,只看见一片漆黑之中,唯独西方江南的海岸上空浮着一个光点,隐隐约约见了个人形轮廓,却什么也看不清。 “这是…这至少是真人…” 她顿了顿,心中顿时明白,恐怕是有高修在此,不敢再看,却觉得一阵头晕,隐约眼前出诸多意象,跨越千里,种种画面浮现。 有世家崛起,欢歌笑舞,王朝覆灭,刀兵四起,迷糊见着身着兵甲的男人披上金袍,天下百姓流离失所,太阳坠落,星辰侵蚀,又有山崖被海浪冲击,侵蚀出无数孔洞,冰冷的海水滴滴嗒嗒滑落下来,终于将她惊醒。 这人手中似乎持着一剑,面对着东海席卷而来的黑云静静立着,这黑云慢慢飘到了面前,这才挥动手中仙剑。 “锵…” 明亮的白光从空中升起,一道光柱破空而出,天空中一瞬间黑暗下来,随之亮起一道道蓝白色的流光。 “是孛星…” 无数孛星拖着长长的尾焰从漆黑的天空中划过,天地中先暗到了极致,而后亮起无数星光,天空中仿佛睁开了无数双刺目的眼睛。 “轰隆!” 浓重的黑色乌云赫然分开,纷纷向两边退散开去,海水轰鸣作响,缓缓低落下去,随着这一剑的轨迹纷纷向两边退开,露出海底狰狞山脉和无数昏迷的妖物。 这声音震得一众修士摇摇摆摆,状若痴狂,闭目惨叫,垂泪悲鸣,几个修为不稳固的干脆如折翼的鸟儿一般掉下来。 就算是李清虹也不得不落到水面驻足,却见海岸边的黑云如同被狂风扫动,被吹的一干二净,远处的雷暴和黑色乌云距离海岸还有数百里就停歇下来,踌躇不前。 ‘这真人把…天地异象斩断了…’ 一众修士失色,呆呆地看着空中的风云,冰冷的雨水滴落下来,李清虹低头闭眼,热泪垂下,只听着耳边有一老修士道: “日蚀星陨,谪见于天…是修越那位真君出手了!” 一众练气修士连那真君的形态都望不清楚,没有那样痛苦,李清虹是筑基修为,匆匆一睹,反而遭受了诸多幻象,当下出了口气,好了许多,只是心中总是有一种惊悸感。 她自顾自潜入水中,远离人群,良久才吭了一声,仔细思索,忖道: “方才那真君用的什么法宝?是棍?是剑?” 她稍作思考,看了看左右两边,眼中一片迷茫,喃喃道: “怎地飞到了海底了。” 驾风破开海面,李清虹远远望了望止步不前的乌云,再回头望了望一片明媚的江南,茫然低声道: “奇了怪了,这乌云怎地不动了。” 李清虹飞了几里,总觉得忘了些什么,升阳府中猛然一阵清凉,这才很轻很轻地一顿,强掩心中的惊骇,钻进海底去了。 越国数郡暗沉,东海分蒯岛则更加夜色沉沉,海底一片漆黑,浓重的乌云席卷而来,原本明媚的天空迅速暗淡下去,海水漆黑如墨。 海面上的雷暴弥漫着,卷席着浪花肆虐,紫黑色的雷霆流动下来,发出山崩海啸的轰鸣。 李玄锋在此处待了数月,渐渐熟悉,站在海水之中,负手而立,一旁站着宁和远,稍微比他往后站了一步,看着漆黑如墨的海底,轻声道: “姐夫…这风暴少有,更别说这样大的雷暴了,海水如墨,绵延万里,是出事情了。” 李玄锋偏头看向他,宁和远消息灵通些,轻声道: “宗内传来消息,东海有妖物突破失败,身死道消。” 宁和远顿了顿,继续道: “是合水一系,与我等关系不大,可蛟宫应有许多变动,这异象已经出现,恐怕早就尘埃落定。” 李玄锋微微点头,宁和远道: “我近来打听些事情,值得说道说道…且与姐夫说一说。” 李玄锋颔首示意,宁和远继续道: “镗金门的金兜岛这些年毫无动静,倒是岛内建立了一寺庙,说是岛上有一女,诞下一慧根之人。” 听了消息,李玄锋觑了一眼远方的雷暴,低声道: “那忿怒道统的法师没死?还不回北方?敢在这金兜岛上转生?” 宁和远点头,低声道: “我查了个明白,非是不能,而是北方这些年忿怒大衰,被其余六道大肆瓜分,毁了不少庙宇,和尚才了解和尚,不仅是东海,许多忿怒相法师在北方的手段被破坏了个一干二净,都投生回四海与江南的后手…” “我知道了。” 李玄锋点点头,宁和远则劝道: “那岛上有筑基大阵,又有诸多客卿镇守,虽说镗金门衰弱,还是有几分底蕴在的,反而比其他地方还要安全。” 李玄锋是他亲姐夫,也是他唯一能在真人面前侍立的自己人,宁和远可舍不得他受伤,委婉地表达了一句。 李玄锋轻声道: “真人可不喜司徒家。” 李玄锋先前隐约听说元素与司徒家关系不好,出来之前元素又强调了“除了龙属皆可杀”,李玄锋先前没有听说消息,不甚明白。 这下一回忆,元素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显然让他出来的原因之一便是针对镗金门,安抚他的情绪,一举两得。 听了这话,宁和远微微点头,轻声道: “当年…真人友人相赠,得了一只三目岹山兽,爱惜非常,却被司徒镗杀了取去那三目…虽然赔了灵财,却结了怨。” “至于宗内几位真人,唯独元乌真人与司徒家关系不错,其余都不甚喜欢。” 李玄锋冷眼看着远处海底掀起的风暴,低声道: “可有办法把他们引出来?” 宁和远微微一滞,轻声道: “司徒末谨慎,吃了一亏,恐怕不会轻易出来…那金兜岛打造得犹如铁桶,不能强攻,姐夫不如等一等…等个镗金门护送商船出海的机会杀那和尚,法师往往信赖自己的术算之能,也好设计。” 金兜岛再怎么样也是镗金门一处坊市,守备森严,宁和远道: “至于引出来,我倒是有一法子。”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透明玉盒,其中放着雕刻精致的玉像,这石像三头六臂,各握着一短棍、短斧一类的武器,宁和远道: “这是我专为姐夫寻来的,乃是释修的忿怒宝器,相当于我辈的筑基法器,可算是难得。” 释修毕竟是近古才兴起的,道统虽然前后被数位世尊补全,还算完整,可炼器炼丹这一道终究还是稚嫩许多,这宝器对释修可谓是难得。 宁和远递上这东西,轻声道: “这宝器能被百里内忿怒道统的修士感知到,放在以前有忿怒摩诃坐镇,不远万里都会被摩诃感应,被摩诃派人收回去,故而从不敢取出来,如今嘛…倒是可以作诱饵。” 宁和远毕竟是仙宗嫡系,要整一个道统落没的法师还不是手拿把掐,很是自信地道: “这法师这么长时间,在岛内也留下了不少转生手段,纵使虚弱,以他们胆大包天的性子,绝对会找个肉身大胆出来一试,至于能不能将他彻底斩杀,就要看姐夫的了!” “嗯,不错。” 李玄锋难得赞赏了一句,接过这玉盒,轻声道: “倒是麻烦你了。” 宁和远面露笑容,连忙摆手,低声道: “姐夫这是什么话!都是自家人。” 岁月早就磨平了宁和远的棱角与自命不凡,结交李玄锋也不仅仅是为了在真人面前求个情,同时也是把这亲情彻底加固下来,为自己多备一条道路。 李玄锋则低眉看了眼这透明玉盒中的雕像,神色冷了下来,心道: “仲父之仇尚在,先向秃驴收些利息!”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章 至金兜(云梦青仙 盟主 李玄锋孤身一人,擐甲披袍,足踏金色飞梭,在漆黑汹涌的浪花之中飞速潜行。 趁着海上风暴四起,他找了个借口,默默离开分蒯岛坊市,驾风在雷霆和暴雨之中一路向东,借助水脉一去千里,到达了朱渌海。 就算东海阴晴不定,气候喜怒无常,这样大的雷暴也是少见,夜色沉沉,笼罩在无边无际的凝重乌云之中,朱渌海也变成了深绿近于墨色,放眼望去是无边无际的漆黑。 李玄锋飞梭上的金光收敛,无声无息地驾风向前,暴雨击打在乌金灵甲,被法光击得粉碎,化为水雾弥漫。 金兜岛远远地出现在天边,李玄锋默默停靠,退出一阵,从储物袋中取出那枚玉盒。 虽然有把握这和尚会上钩,李玄锋却不会随意乱来,先预估了百里的距离,提前从玉盒中取出这雕像,很随意的擦过距离金兜岛百里的边缘,下去逛了一圈,再翻手将之收入玉盒,找了一处岛屿落脚,看看金兜岛是个什么反应。 金兜岛。 司徒末被李家联合孔婷云埋伏了一手,本吃了大亏,可如今在岛上修行了几载,出关一看,情况似乎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 一来还好自己谨慎,把孔婷云放在了应有的对手位置上,保住了性命不说,也只受了轻伤,那一日回到岛上,连连庆幸。 二来,便是这牟陀落在自己手中了。 本以为死了牟陀,损失了一大助力,不曾想才在岛上待了小半年,牟陀宠幸过的那些女子中竟然有一人诞生了子嗣,他出关即发现不对,很快便叫人将这小子嗣抱过来。 果然,面前这半岁大的孩子竟然已经能下地走路了,皱着一张丑脸望着他,显然就是牟陀本人。 司徒末很是好奇,只问道: “你为何不回北方!你这转生之躯,纵使是从头开始修炼,至少也要几十年才能重回法师罢?” 牟陀却翻了翻白眼,显得很是暴躁,直道: “北方能有你的金兜岛安全?” 他仔细一问,这才知道北方的忿怒道统早就打成了一锅粥,他那些在北方的后手:雕像、子嗣、或是备用的肉身,不知道有多少师兄师弟在一旁蹲着,就等着他转生回来。 牟陀一转念,竟然还是回到了金兜岛,司徒末这才明白这牟陀初来金兜岛上之时没日没夜的睡女人原来是为了留下后手。 “毕竟能修成法师…这保命的手段还是有的。” 牟陀落在手中,司徒末顿时轻松不少,乃至于有些乐开了花: “牟陀这下可是阴沟翻了船,不得不仰仗于我,今后可就不是博弈妥协了,这家伙几十年内不得不为我所用,做我的走狗。” 这牟陀斗法不行,偏偏一身保命术与算术很是出色,有了虚弱的牟陀在手中,几乎可以规避掉大部分的风险。 “孔婷云终于被调回去了!” 司徒末这下轻松许多,他谨慎得很,虽然一般孔婷云不会再次用这么蠢的计谋,可他却依旧死守此岛不出,在不曾疗伤之前绝不出去。 甭管牟陀与客卿们怎么劝说,哪怕宗内传来消息,说是已经在别的据点见到了孔婷云,他只坚持着不出此岛。 司徒末可不傻,这李家与自己的仇已经摆在了两家明面上,纵使没有孔婷云,以李家的势力请来几个筑基难道不容易?在结合着李家那三人,自己有伤在身,被埋伏了还得重伤,那就麻烦大了! 司徒末自己心中也恨着镗金门,连带着恨着这世道,厌恶镗金门利用汲家收割血气又将之随意抛弃,为划清界限,甚至不愿意用血气疗伤修炼,对重伤看得更重了。 他这才出关,心中思量了一阵,不曾想那牟陀又急冲冲地上来,急声道: “司徒末!” 牟陀这些年利用血气,至少把外貌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司徒末看他就生厌,可不得不耐下性子,沉声道: “又怎么了!要血气自己去坊市买!别打我岛上人的主意!” 牟陀却激动地道: “有宝器呐!” 等这红脸和尚急急地把话说了,司徒末耐心听完,皱眉道: “什么劳子宝器!定然是孔婷云的手笔,要把你我引诱出去!” 牟陀张口要骂他龟孙,忽然想起上一次因为他的谨慎,捡回一条命,只能悻悻地道: “那有什么,孔婷云早回越国了!更何况区区百里,在那里设伏有什么用?打起来只要往天空放一道法光,岛上一眼就能望见,哪有这样设伏的?” 司徒末皱眉,有些头痛地看着这和尚: “这宝器能作甚?” 此处无别人,牟陀干脆直言道: “用处可大了去了,我忿怒道统有些手段还能利用某样特殊宝器,远远的控摄他人,宣其罪孽,效果可好得很!” 牟陀道: “这法能行变化道,书中记载:有些人喜好吃鹿肉,日日要吃,被这宝器一照,罪孽显现,就把他变成一只鹿,让他也遭遭罪!一报还一报嘛,如若是修为高,变化不成,总有子弟?总有亲人?让他尝一尝报应。” “这变化可不是幻术,若是中了数,是真真正正变成了鹿,有如天生。” 司徒末悚然,深深地盯着他,心中胆寒,见他言之凿凿,又发觉不出哪里不对,默然一阵,突然道: “吃人与吃鹿有何分别。” “众生平等,并无分别。” 牟陀露出一口白牙,好像前几日服食的那些血气不过是吃了几块鹿肉,察觉到司徒末的目光,他摇头道: “所以吃鹿即吃人,乃是无边大罪…都不应该吃…我…” 司徒末实在憋不住,打断骂道: “你娘的前几日还服了血气!” 牟陀摇头道  “我?等我修成道,这些人和鹿助我修行,都能登上极乐,乃是大福报。” 司徒末忍着脾气,瞥了他一眼,沉声道: “你休要胡说八道,我耳里可听不得这些,我先派出一人前去那方位替你看一看,莫要冒冒失失。” 文中纯属虚拟,请勿带入现实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一章 垩无 垩无在金兜岛旁埋伏了几年,一直都没有等到大师兄牟陀出岛。 他与牟陀本都是幽乡郡的秦玲寺法师,摩诃陨落后,秦玲寺倒塌,牟陀与他前后逃出赵国,各自往一方去。 秦玲寺这支本就落没,连个怜愍都没有,忿怒陨落后,道统比平常逊色不少,许多测算与杀敌的手段通通失效,在外头可谓是东藏西躲。 牟陀虽然不擅斗法,可庙里的道统在牟陀身上,故而牟陀能推算他人行踪,活得滋润些,垩无实力更强,可测算之能大大不如,这些年很狼狈。 他从赵国逃到东海,途经朱渌海,隐隐约约感觉不对,摆下高坛感应,这才发现自己这个大师兄不但被打碎了法体,连转生回赵国都不敢,心中顿时大动: “平日你能遮掩气息,保有传承,测算查踪,我死活是捉不到你,这下你元气大伤,老僧的机会来了!” 垩无这些年有些奇遇,又摆了高坛,结合这些年学到的些道法,吐血三升,总算是算到了位置,在一旁治疗好伤势,暗暗埋伏起来。 释修传承与命数有关,秦玲寺的道统在牟陀身上,与他的命数紧紧勾连,垩无作为秦玲寺的同门师弟,只要能杀了牟陀,度化进五脏庙,这传承自然落到他手中。 不曾想埋伏了几年,牟陀还未出来,垩无倒是先感应到了宝器,赵国释修别的不好说,这保命的手法是一等一的,故而赵释一向胆子大,不管三七二十一,垩无只想着先去看一看,急急忙忙地驾风去寻。 这头李玄锋在海上驻足修炼,还没有等到南方的金兜岛消息,北方却已经飞来一道金光,急哄哄的落脚下来,在附近盘旋。 他运转瞳术,仔细一瞧,果真是个大和尚,长脸深目,两手持着短棍,遍体通红,怒目圆睁,一看就是忿怒道统。 这人一身气势很是旺盛,身上腾腾地冒着金色的光焰,李玄锋觑了一眼,取下背后的金庚长弓,默默观察着。 ‘这是牟陀?’ 李玄锋冷眼看了看,察觉不对,按宁家的情报,牟陀应该重伤未复,更何况似乎没有手持双棍的情况… ‘看来是牟陀同党…都是忿怒的狗腿…’ 不曾钓来牟陀,倒是先钓了只忿怒法师来,李玄锋盯着他看,并不急着动手,抱着弓看着。 这大和尚身上披着半张袍子,背后背着两根长棒,看起来是武僧一类的角色,驻足观看,在宝器气息曾经出现过的那片海域巡了一周,李玄锋距离远,只靠着瞳术远远来望,不曾被他发觉。 李玄锋这一身乌金灵甲乃是筑基级别,唤作乌眸虎,自带隐匿气息之能,纵使的靠近了这和尚也未必能发现什么,可释修诡异,谁知道有什么探查方法,依旧是远远地望着。 垩无这才皱眉观察了一阵,突然竖起耳朵,深目远望,便见南方鬼鬼祟祟飞来一人,同样在此徘徊,不过练气后期修为,垩无哪里能放过他?掣风飞过去,口中道: “什么人!” 这金兜岛的修士吓了一跳,觑了他一眼,果然是一位释修,心道: “大人说的什么释修宝器,想必就是在他身上!与他细细一说,只凭大人前来处理。” 于是后退一步,打算把他敷衍过去,再回岛中,自恃有背景,轻声答道: “见过前辈,在下金兜岛…” 他这名字还没说出口,垩无面上已经挂满了残忍的笑意,伸手一招,这修士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面红耳赤,满头大汗,连忙去摸袖子里的符箓。 垩无的战力在法师都算得上出色,更何况法师本就比筑基强些,纵使是如今道统落没,哪里是他能抵挡的?只觉得浑身血液冲上大脑,这和尚已经穿入面前,一把拎起他的领子。 这修士张口要辩,却吐出一口血,身上的光罩猛然亮起,可他身上不过是练气巅峰级别的法盾,被这法师打了一掌,一瞬间消失不见。 “大人!大人…” 垩无不顾他的惨叫,拧下他的四肢,拔出白森森的骨头,一掌按在他头颅上。 垩无虽然不擅长搜魂术,可好歹学过一两道,看了看他近三天的记忆,哈哈一笑,道: “司徒末真是个没胆色的!若非如此,大师兄早就落在我手中了。” 他不但不杀这人,还用法力维持住他生机,在岛上转了一圈,寻了一棵榕树,把这修士那枚脑袋安上去,吊住性命。 另一头则从地上的尸骸中捧起一捧血来,洋洋洒洒往面上一浇,轻轻抹动,五官变动,噼里啪啦一阵,已经变成了那修士的相貌。 “嘿嘿。” 他笑了两声,驾风而起,逍遥自在地往南方飞去。 足足过了十余息,李玄锋才从岛边才落下,迈步入内,缓步上前,抬眉看向那棵大榕树。 上头的那枚脑袋似笑非笑,表情非常奇异,又是愤怒又是兴奋,应该还未死去,陷入了某些逃跑反杀的美梦之中,李玄锋沉神看了两眼,脚底的砂石叮叮当当地跳跃起来,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的眼神越发凶厉,好像随时要择人而噬。 这人练气修为,让男人想起了在镇虺观被打碎服食的弟弟李玄岭。 当年只有李通崖带回了尸骨,也是只剩下一枚脑袋,李玄锋那时身在南疆,不曾见过,如今见了这枚脑袋,心中沸腾,眦目欲裂。 与李玄宣恸哭流涕,恨到自己身上,心魔丛生不同,李玄锋越恨神色却越冷,在心中反复推断接下来的局势,弓弦微动,在空中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尖啸,仿佛鹰啼。 李玄锋转身,一步步沿着海岸走到岸边,驾风飞起,往金兜岛而去。 垩无伪装成这名叫司徒耳的修士,一路驾风,在半路便撞上一人,一身金袍,乃是筑基修为,是金兜岛的客卿。 垩无虽然利用了专门的法术结合着血气进行伪装,很是完美,可在筑基修士面前还是有缺陷,更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专司探察的仙基,当面就依着这人三天记忆中的称呼急匆匆地道: “宗客卿,莫要耽搁!速速回去通报!” “前方海中有一和尚与修士大打出手,在抢夺一金光闪闪的东西,已经达到了生死关头,一路打到海底去了!还请客卿速速去请大人。” 这宗客卿派出去了五六人,垩无假扮的这人是第一个回来的,一听这话,不敢怠慢,只道: “是了,你指个方位,我先前去盯着,你继续回岛去报!” 垩无心中做了多手准备,无论他怎么应都有个安排,当下只随意指了个方向让他去了,一头继续往岛中飞去,停靠在金兜岛边缘,便见一丑和尚飞上来。 “大师兄!” 垩无顿时吓了一跳,他这伪装很难骗过筑基,更别说同为法师的牟陀了,牟陀却瞥了他一眼,很不耐烦地道: “怎么回事!” 垩无这才想起来他法体尽碎,已经看不出自己,心中窃喜,简练的把消息说了,牟陀顿时大为紧张,飞身下去找司徒末,垩无不敢进阵,只在外头等着。 牟陀这头进了殿,汗出如浆,又恨又惊,直道: “司徒小儿,速速拉上三四个客卿给我!” 司徒末刚才听了两人的对话,只皱眉疑惑: “是真是假?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我看先派人去一趟…” “非也!” 牟陀却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叹道: “还好你这小子有一手,方才的人已经不是司徒耳了!分明是我那师弟,他自以为我法体大伤,已经看不出个分明,却不知道这招摄血换面师尊亲自传下秘法给我…刚才我仔细一看,就已经认出他来了!” “你师弟?” 司徒末心思也敏捷,很快反应过来,低声道: “你欲如何?” “莫要唧唧歪歪!拖久了这家伙必生疑心,你只管拿着几个客卿给我,我诱他入阵…” “放屁!” 司徒末打断他,冷声道: “他能安心入阵?你还不如带着几个客卿故意随他出去,将之围杀!” 牟陀微微一愣,顿觉大有道理,倘若自己真的上当,这个时候定然是急着出去,是不会把人多余再叫到阵中,到时候定会让垩无起了疑心放弃。 当下也来不及夸他,急急忙忙叫了四个客卿,一并驾风出去了。 司徒末这头眼看几人出去,心中微微恍然,忖道: “原来是忿怒道统设伏,我就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上前两步,刚刚飞到阵法的边缘,估摸着: “有牟陀和四位客卿…这什么垩无定然是无路可走,我还是要谨慎为上,不能随意出阵…” 司徒末退回一步,站在金光闪闪的大阵之中,凝视着外头,默然不语。 牟陀这头飞出大阵,身旁四位客卿将他保护得严严实实,垩无扮作的司徒耳刚刚裂开嘴,喜道: “大人,随我去吧!” 牟陀点头,驾风向前,一齐向北,准备发难,身边四人则状若无意地慢慢向垩无靠近, 四位客卿都是爬上筑基的修士,表情并没有什么异样,可行动不会骗人,这才飞出十里,垩无立刻察觉到了什么,悚然而惊,一旁注意多时的牟陀喝道: “动手!” 四位客卿同时上前,四人手中皆飞出金光灿灿的法器,在天空交织放光,一同向垩无打去。 这几道法器都是镗金门的,可法术却各类皆有,乱七八糟,显然这几个客卿本都是东海修士,后来投奔的金兜岛,实力属实有些普通。 “好狗贼!” 垩无的反应同样不慢,手中掐诀放光,四肢燃起金色火焰,身后缓缓浮现出一个三头六臂的身影,各持的短棒短斧,却见牟陀狂笑道: “有师兄我在前,你还想用什么遁法!你倒是舍得下血本!想用上什么宝器来赚我,如今算是人财两空了!” 他虽然气息虚弱,可手中很简洁的掐出法诀,弹射出一道流光,也不见什么动作,引得垩无背后的虚影一阵阵地模糊,牟陀冷笑: “我才是秦玲寺主持!” 牟陀有传承在身,几乎不怎么费力就将垩无的法术打散,招呼着四位金兜岛客卿一拥而上,自己却远离五人,只远远干扰垩无的法术。 “…师兄传法时果然留了一手!” 垩无被几人围住,却不慌张,恨恨地骂了一句,冷冷答道: “师兄可莫要小瞧我!” 言罢手中的金色光彩流淌,垩无摸出两根长棍来,上头金色纹路复杂,两棍交叉上举,铿锵一声将四人的法器挡住。 他一下将几人格开,拿出了凶狠的姿势,一棒棒往几人身上打去,任由那些法器刺进自己身体,两眼直冒金光,烧得空中一阵阵扭曲。 释修的身体如同白面,这法器刺进去也不见血,等到法器飞起,又黏糊糊的愈合了,偏偏是垩无的攻势凶猛,几人都不想受伤耽搁修行,一时间投鼠忌器,显得有些笨拙。 可几人也没想过一开始就能将这和尚拿下,连仙基都不曾展露,相互试探着。 一时间法光不断碰撞,在空中发出剧烈的轰鸣,牟陀满眼贪婪,看了眼师弟垩无,低声道: “等吃了你这具身体,又可以少个几十年的疗伤时间!” 垩无冷笑,左右观察着局势,他有诸多后手,死在此处的可能很低,最多也不过让出这具法师身体给牟陀,当下只想着用最小的损失脱离此处。 ‘你能跑,你身上的宝器还能跑不成?’ 牟陀看出他的企图,心中暗爽,咳嗽一声,吐出口血来,摸了摸嘴角,看着掌心之中暗红色的血液,突然愣住了。 “什么情况?” 牟陀觉得面颊之上一阵生寒,鲜血一滴滴的流淌下来,偏头一看,只觉得左眼仿佛要炸开,残余的视线之中满是浩荡的金光。 这金光自远而近,好像是贯穿天空的一道光,却又似有似无,只要微微侧目便消失不见,牟陀觉得面上生疼,悚然而惊。 “这狗东西还有援手!”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二章 射杀(烬寂真人 盟主 李玄锋等了一阵,两个和尚已经开始内讧了。 自从垩无装成了那司徒家之人,李玄锋就明白接下来十有八九有一场好戏可以看,踩着金梭当空而立,静静等着。 眼看两个和尚都飞向北方,在空中大打出手,李玄锋举起左手,将背后的长弓抽下来,一手紧握,一手控弦,冷眼一瞥,毫不犹豫选择了牟陀。 “此人易杀,又容易惊动逃回阵中,先杀此人。” 他吐气开声,狞髯张目,一身的乌金铠甲放出华光,腰间的箭筒之中跳出一根精金打造的金光玄箭,乖巧地搭在弦上。 手中的金庚长弓早就在倚山城重铸过,今非昔比,弓长八尺有六寸,角长三尺有五寸,比当年还要长上一些,呈暗金色,通体流光溢彩。 若是立在地上,比寻常赵人还要高出一个头,如今平持,像一把攻城重弩。 这金光玄箭同样是法器,长约四尺,并没有太复杂的花纹,光滑锐利,线条优美,经过南疆的炼师千锤百炼,重如铁牛。 “哒哒哒…” 李玄锋缓缓拉动弓弦,手中的金弓由平放转向斜持,足有八尺,在空中远远看去,如同一只张开翅膀的大鹰。 “哗啦!” 金光越来越浓厚,李玄锋眯着垂眉,目光横跨百里,冷冷的注视着牟陀那一张丑脸。 “着!” 李玄锋猛然松开手,手中的金色玄箭突兀地消失在空中,他并不看结果,而是勾动第二枚金光玄箭落在弦上,再次对准。 牟陀刚刚抹去面上的血,心中忽然陷入一种深深的惶恐之中,面上的鲜血如同露珠一般一滴滴、前赴后继的喷出来,他惨叫道: “救…!” 他才吐出来一个字,四个客卿早已经注意到他的异状,不得不退后打算联手保住他性命,却听一声嗡鸣。 “嗡嗡…” 几人定睛一看,牟陀的白净脑袋消失了。 他的脖颈处切面光滑如镜,在脖颈的边缘有许多细线一般的肉条抽出来,在空中不断挥舞着,似乎想重新长出这枚脑袋,却在超过截面时,齐齐连根断落。 赵释的生命力唯有魔修可以相媲美,牟陀双手惊慌失措的在空中舞动着,似乎当年在孔婷云的金山下被压了个粉身碎骨也不如此时惊慌,他在空中踏了两步,两手摸着脖子,五指却在接触到那断面时扑哧一声齐根断落。 “嗡…” 第二声嗡响再次升起,牟陀消失了,只留下空中的几片血雾。 几乎是与此同时,金兜岛上几个寺庙的雕像齐齐炸裂,化为满地的石粉,数个婴儿凭空爆成一地的血雾,满地血污。 空中的几个客卿与垩无齐齐呆住了,牟陀当着这五位筑基的面原地神形俱灭,一时间打架的忘了打架,逃跑的忘了逃跑。 垩无感受到一种无形的联系慢慢爬上自己的身体,大师兄牟陀在自己面前神形俱灭,秦玲寺的传承自然而然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日思夜想的东西毫不费劲地入手,他脸上却没有半点欣喜之色,痴痴地道: “是什么…这是什么…是箭…是箭…” 他咳嗽一声,吐出点血沫,觉得面如刀割,左脸颊沁出密密麻麻的血珠来,来不及哀鸣,手中掐诀施法,放出百道金光。 他本身实力就比牟陀强,如今牟陀身死,寺庙的传承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更添三分威力,可他早就吓破了胆,百道金光将身体围绕,如同亡命一般,从空中驾风飞过。 几个金兜岛的客卿又惊又怕,奉命保护的人当着几人的面神形俱灭,心中的滋味怎一个复杂了得?看着空中的血雾和不要命地向东边逃跑的垩无,一人道: “这和尚有诸多保命之术…兴许已经在岛上复活了。” 另一人满面惧怕,摇头道: “还追不追?” 几人相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惊惧,默默驾风追着北方去,速度却慢得像是在欣赏景色。 垩无这头才跑出去两里路,遍体生寒,只觉得耳边嗡嗡一声,拼死向一边退开,手臂一阵撕裂的剧痛,低头一看,手心已经多了一个血洞。 对释修来说,这种伤势简直算不上啥,释修不重形体,一身肉体可以随便更换搓捏,平日里只要轻轻一抚,便可以把这手上的洞填上。 可如今这伤口血淋淋滴滴着血,垩无只觉得那处刺痛发麻,毫无愈合的兆头,两眼瞳孔放大,心中失措。 李玄锋的攻击威力极大,垩无并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敌人,往往那些仙宗嫡系掌握的法术都是这个模样…可真正让垩无惶恐的是: “他在哪?” 这攻击快到了极致,仿佛是从太虚之中穿梭而来,又仿佛无边无际没有尽头,垩无甚至不知道对方在哪个方位,自己这样舍命逃生,到底是在远离对方…还是在靠近对方? 未知比强大还要可怕,连敌人的影子都见不到,这对敌人来说到底有多大消耗?有多少时间间隔?又有多远的攻击范围?垩无通通一无所知,只觉得背后默默生寒,胸膛开始一滴滴地往外沁血水。 “他在戏弄我,该死!” 垩无升起一丝明悟,重新掐诀施法,身后浮现出那三头六臂的身影,喝道: “上法加持,颉啼金身!” 他的皮肤猛然亮起,从红色变成了灿灿的金,仿佛是黄铜打造,坚固无双,浮现出一枚枚细小的咒文,在他皮肤上跳跃舞动。 “噗!” 然而下一刻,他喷出一口浅金色的血液,金雾在空中弥漫开来,在阳光下显得颇为奇幻。 垩无的胸口空荡荡,留下了一个小臂粗的洞口,可以看见背后碧红的海水,他有了这法身加持,第一次看清了那金色的影子: 一枚金色的、如同细长凤鸟的金矢,明亮剔透…光彩流转。 他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惶恐,在伤口上轻轻一摸,终于有了底: “原来是这样的威力,若是放在摩诃陨落之前,这法身还能挡一挡…可惜了。”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三章 毁躯 “果然是一把弓…东海什么时候多了一把这样强悍的金弓!无缘无故又要杀害我…” 垩无既然看清了来敌,心中的惊恐稍稍安定,反而升起一股股深刻的恨意来,方才的金身稍微阻了阻,让他看清了这状如金凤的玄箭是从身前而来。 “这箭从身前而来,原来这人就在东边,该死…白跑了这一趟!” 既然推断出这人在东边,他立即折返,驾着法光,向西边飞去。 这头手中施法,两根长棍亮起金光,厚重绵延,浮现出一股股焚香气息,沿着棍两侧放射出一道弧形的光线,逐渐浓厚,形成一个圆形的盾面。 “秦玲盾佑。” 垩无手中的防御法术并不多,只一棍负在身后,另一棍顶在胸前,将自己的心腹保护好,驾风疾驰。 垩无虽然从未见过这人,可也赌着这等程度的攻击应该不能轻易施展,闷头飞着,耳边突然又响起嗡嗡的声响,胸背一阵剧痛。 这声响在耳边撕裂,不断回响,震得他两耳鲜血直流,心中一阵阵生惧,垩无明白这不是什么声音,乃是对方的仙基或是配套法术所致,心道: “仙宗嫡系,又不是镗金门…还有哪一家这样锋利?难道是剑门?” 他只觉得前胸巨震,手中的长棍发出一声悲鸣,一瞬间脱手而出,在空中打了两个转,垩无捂住胸口,左胸又多了一个牛眼大小的孔洞。 一住s://42zw.la 释修的法器不佳,那长棍重新被他捞回手中,已经微微弯曲,垩无大惧: “又是正面!他是故意的!” 这人的箭法高深,垩无这辈子还没有见到如此可怕的仙箭,这人戏耍一般折磨着他,箭从身前而来与他在何方位根本没有关系,仅仅是他想。 垩无身经百战,到了这危急关头,当下一股脑的钻进海中,不要命的向海底潜去,只觉得后脖更阵阵发寒。 “又来了…” 他想要催动法诀,却觉得一股股罡气在他身体之中穿行,破开一个个小洞,在他皮肤和内脏之中游走,足足打断了两次,竟然没掐出法术来。 垩无心中的恐慌终于激化到了极致,狠声两手掐诀: “珀罗密法——舍身” 一瞬间身体发出阵阵金光,白面般的身体迅速融化,化作金光将他身体护住,强大的威势释放出来,垩无并没有感受到一丝安全感,而是觉得遍体生寒。 果然,他只觉得耳边的嗡鸣如若万鸟齐鸣,两耳鲜血直流,消耗法身将目光运转到极致,终于见到五道金光如流星一般自前方而来,衔尾而至。 “嗡!” 海水中蒸发出大量气浪,垩无张口咆哮,将心中的恐惧倾泻而出,五道金光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他却只剩下一个脑袋连着一双臂膀,其余的法身已经尽数汽化,消失不见。 事已至此,垩无心中冰凉如水,只举起那两只手臂,还不等下一道金芒飞驰而来,双手扶住脖颈,用力一扭。 “喀嚓。” 垩无的脖子顿时成了麻花,他故意不施展法身的能力,就这样把自己掐死在海水之中,金光呼啸而来,将他的躯体化为血污,脑袋高高飞起,在海面上掀起巨大的波涛。 海浪翻涌,慢慢平静下来,只剩下天空中浓厚的乌云在不断翻滚,沙沙的雨点落在海浪上,四道法风这才姗姗来迟。 为首的客卿咽了口唾沫,目光游离,看向身边的三人,却没有一人敢跟他对视,纷纷低头垂眉。 正当几人不知所措时,眼前却慢慢浮现出一道乌金色的光彩,一中年男子踩着飞梭缓步而来,轻轻伸手,接住那从乌云中落下来的脑袋,挥袖收起他的法器,冷冷地看向众人  这中年人神色冰冷,擐甲披袍,乌金铠甲很是慑人,身后背着一长弓,一只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则捏着那一枚光溜溜的脑袋。 垩无的脑袋中满眼都是恐惧,鲜血一滴滴淌下来,染红了这男人健壮的小臂,他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众人。 ‘跑!’ 几人脑海中同一时间冒出想法,却没有人敢挪动脚步,觉得遍体生寒,面如刀割,随着面前这中年男子一步步靠近,一个个都低着头盯着海面,为首的人终于道: “前辈…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晚辈…” 他满头大汗地说着,却好死不死,背后架风飞来一人,正是那被垩无支走的宗客卿,绕了半圈,总算找到了众人,满眼震撼,激动不已,上前来就唧唧歪歪地道: “富客卿!可是司徒大人使出了什么符咒…刚才这一场打斗我…” “啪!” 他话说了一半,察觉到氛围不对,面上却突然挨了一巴掌,打了他一个踉跄,富客卿满面冷汗,把他的脑袋按下来,低声道: “我等海角小修,无意惊扰了仙宗上使,还请前辈恕罪…” 这宗客卿眼看几个同僚的表情都很是不对,仿佛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吃,连忙忍下来,李玄锋盯了一眼,冷声道: “回去同司徒末说一声。” “倘若他敢出岛半步,爷将他的脑袋射下来当球踢。” 富客卿唯唯诺诺地应了,明白这是仙宗与仙宗之间的斗争,自己的海外小修,一无实力二无背景,能做的也只有传个话,汗也不敢抹,只点头: “小修明白…小修明白…” 李玄锋一身乌金甲微微一亮,在空中消失了踪迹,众人面如刀割的感觉这才消失,宗客卿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又是愤怒又是迷茫,看向周围众人,富客卿抹着汗只道: “你只庆幸自己没有说什么糊涂话!能保住这条小命!” 宗客卿后知后觉,低声道: “哪一门仙宗的大人?” “谁知道呢?你以为刚才那场面是祭出了什么符箓,却不晓得,只是人家随手几箭而已!” 富姓客卿沙哑着声音道: “看这样子,说不准是金羽仙宗…” 李玄锋一路远去,这才将负在身后的那只手拿出来,宽大厚实的手上满是婴儿小口一般的伤口,缓缓开合,五指更是血流不止。 “打得急切了些。” 李玄锋翻手将那枚脑袋收起,腰间箭筒中的五支箭微微跳跃,仿佛还未尽兴,金色的光交织流淌。 李玄锋的箭筒一共有五支玄箭,都是精金打造,射出箭后自会飞回,方才一口气射出五箭,让这五把法器很是兴奋,不断跳跃着。 举目望了望,李玄锋再次举起长弓,并没有动用金箭,拉动弓弦,弦上的法力自动汇聚,凝聚出一道罡箭来。 “咻。” 这箭破空而去,横穿百里,落在一片海岛上,穿过重重的密林,正中那一颗大榕树上呲牙咧嘴的脑袋。 “噗嗤!” 这脑袋顿时轰然炸开,连带着那一颗扭曲摆动的榕树尽数化为粉末,只留下满地血污。 垩无先前为了防止牟陀起疑心,故意留了这司徒家的人一命,嫁接到了一棵榕树上,如今尘埃落定,李玄锋一箭将之了结,省得他日日夜夜在树上挣扎。 随后在手心轻轻抹动,至少让这只手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区别,这伤势并不算重,将养个一两个月便好了。 垩无毕竟是老法师,就算是道统落没也不能小瞧,不同于那虚弱至极的牟陀,两箭便叫他神形俱灭,他只能在这东西狠下决心逃跑之前尽量造成最大的杀伤。 “可惜,他要是再犹豫一段时间,倒是能将他射杀在此处。” 纵使最后这法师选择了自杀来脱身,李玄锋却同样让他不好受,罡气游走并不是那么好化解的,足以让他的伤势不断绵延下去,若是无外力相助,说不准还要慢慢陨落。 而在垩无未曾将体内的罡气消磨干净之前,只要他靠近李玄锋百里,立刻就能被他的金庚所感知到,到时候只要一箭过去就能让这东西魂飞魄散。 李玄锋在南疆憋了几十年,从一开始的心灰意冷到后来的傲骨内藏,再到后来从宁氏听闻消息恨得难以入定,如今一口气打得这两只释修一人神形俱灭一人命不久矣,心中的恨意稍稍缓解,喃喃道: “等着罢…这只是利息…” 一路杀来,体内的法力十去八九,驾风而行,在黑沉沉的乌云之中穿梭,李玄锋眯眼细思。 ‘这司徒末倒是个谨慎的,既然已经显露了实力,以他家的势力恐怕瞒不了多少时间,不如借此威势威慑一番,也好让他不敢出岛,省得四处骚扰我家后辈。’ 司徒末的谨慎出乎意料,李玄锋并没有多为难那岛上的客卿,他的情况不容再战,威势盛极而止,留以恐吓司徒末。 天空中的雷霆越发频繁,四周漆黑如墨,雨水也没有停止的意思,举目望去迷蒙一片,李渊蛟做事谨慎,李玄锋打听不到李家在海外的落脚处,只能复归分蒯岛。 海中四处漆黑,李玄锋一路在雨中飞行,良久才见了那座分蒯岛,潜入海中,却见宁和远迎上来,笑道: “姐夫,事情如何?” “有些收获。” 李玄锋静静点头,话说得保守,宁和远也不多问,哈哈一笑,答道: “清虹道友已经到达坊市之中,正等着姐夫呢!” “清虹来了!” 李玄锋总算浮现出笑容,连忙向前踏了两步,向着坊市中飞去。 东海,群夷海峡。 群夷海峡的岛屿密密麻麻,随意散漫的分布在这片海峡的每一个角落,上头住着不少人丁,此处靠近世脐岛,更有许多地养子在此修行。 在一处偏僻狭小的岛屿之中,最高的山上满是荒芜裸露的巨石,一间小小的庙宇矗立在山顶,五六个土着在庙中默默朝拜着。 上首的雕像乃是巨石雕刻而成,却偏偏显得很是白净,此刻不断摇晃起来,掉落下细密的碎石,细碎的石粉慢慢落下来,哗啦啦散落一地。 一众土着不知所措地跪倒,不断叩拜,却见那雕像轰然炸开,跳出一小小的婴儿来。 这婴儿满身血污,竟然只有脑袋与臂膀,胸口以下空荡荡无一物,扑通一声落在地上,口中竟然发出中年人的声音: “啊!啊!该死!该死!到底是哪一门的仙宗子弟…” 这婴儿自然是垩无了,两眼垂出血泪,张开小口,一众土着顿时迷了心智,上前急急忙忙的把手往他嘴里塞,垩无一口吞下一只臂膀,顿时长大许多,已经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可这肉体依旧显得惊悚可怕,仅仅是两只手臂,一个肩膀顶着一个脑袋,垩无顿时变色,眼前突然浮现出大师兄牟陀神形俱灭的模样。 “该死…这人身上有诡异。” 他唤上最后一位土着,抬起一手,指甲锋利如刀,轻轻挥动便将此人胸口以上斩了下来,两手在地上用力一撑,原地跳起,严丝合缝地接在那胸膛上。 “这下舒服多了!” 垩无走了两步,面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却迅速地凝固在脸上。 “噗嗤!” 一股莫名的波动从上半身原装的臂膀之中喷薄而出,将下半身的凡人之躯冲得支离破碎,垩无扑通一声又落在地上,心中冰冷一片。 “好高明的仙术!” 释修保命之能再怎么厉害,却也不能长期让他以这种姿态活着,虽然释经中宣称肉体乃是度世之舟,可以随意更换,可若是迟迟没有这舟,恐怕要溺死在红尘中。 当下明白自己如果找不到什么宝药和合适自己的血食,恐怕过上两三年就要身死道消,根本容不得他找一个僻静之所慢慢修行,不能再等,只好硬起头皮驾风而起,往最近的岛屿飞去。 垩无心中本来还有着些许恨意,如今只剩下满满的恐惧,心中暗道: “好在大师兄已死…秦玲道统到了自家的手中,如果能度过这一劫…就外出南海,再也不回这个鬼地方…” 这样一个只剩臂膀的身体浮在空中,飘飘荡荡地往西而去,垩无满心绝望,只暗暗祈祷: “世尊保佑!世尊保佑!一定要有一个无筑基守护的凡人岛屿…弟子能否续接秦玲道统…就看这一遭了!”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四章 相遇(小指勾尚 盟主 李清虹这才到了分蒯岛,并没有声张,而是到青池宗坊市中寻了一阵,寻了一处酒楼,打探消息,仔细一问,这坊市镇守的青池修士竟然叫宁和远。 “竟然是这人!” 李清虹依稀记得这人,那年她在玉庭山修炼,这人途经此处,装作散修与她交过手,一身法术很是厉害,性格散漫高傲,乃是宁家嫡系。 再仔细一问天地异象,果不其然,根本没有什么一剑斩断天象的传闻,谈起这近海阴沉沉的异象,一众东海修士只朦朦胧胧猜测出了什么大事,连异象的来源都不晓得。 “看来目前这消息多半都是些紫府和紫府心腹晓得…等消息传开,还需要一年半载。” 李清虹坊市中转了一圈,大概明白了消息,心道: ‘想必出手的就是修越宗的真君了…不知这真君有无果位在身,这威势…修越宗说是三宗第一,恐怕这位真君也不简单。’ ‘若非有符种护身,多半我也会忘了刚才那一幕…紫府之下连知晓的资格都没有!难怪这么多年来…极少听闻金丹出手的例子,原来就算出手了被低阶修士睹见也会忘得一干二净。’ 她四下转了一圈,东海的物资与海内迥异,很有些看头,正缓步走着,一旁却有两个青衣修士低声议论: “听闻坊主将要回仙宗内述职,宗内派了谁前来驻守?” “听闻是金庚罡弦…南疆出身,是个力搏虎狼的凶人。” 另一人拣着柜中的物品,轻声道: “我那一处阵点来了新人,正是宗内派来的,路上乘了那道人的玉船来…这些家伙运气好,还听道人透露了些隐秘。” 一旁那人顿时耐不住,急忙道: “什么隐秘?” “我怎么知道!” 青衣修士很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低声道: “我只听闻这道人是元素真人手下的得力干将,就连坊主都对他恭恭敬敬…” 李清虹听了两句,顿时明白是自家长辈,嘴角勾了勾,暗笑道: “二伯如今真是好大威风…连宁和远都要对他恭敬了…” 宁和远曾经来玉庭山闹过一场,她印象深刻,当下确保了自家长辈就是在这一个坊市,这才迈步出了这楼阁,寻到了坊市中心管事之人。 这人是青池管事,打理坊市多年,人情练达,一看李清虹乃是筑基修为,一身玉甲,长枪璀璨,顿时知道不是寻常人,笑盈盈地迎上来。 他没有什么倨傲之色,一听她找李玄锋,态度顿时恭敬不少,轻声道: “道人事务繁忙,寻常人见不到一面,仙子可有什么凭据,我拿着向上报也方便…” 他话说得客气,李清虹只微微一笑,柔声道: “在下青杜李家李清虹,道人亲侄。” 一听这话,管事顿时明白了,笑道: “是在下眼拙了…原来是世家嫡女,这比什么凭证都好用,还请仙子稍待。” 李清虹点头,这人才出去片刻,便见一青年人驾风过来,很是熟络的模样,开口便笑道: “原来是清虹来了,径直来寻我便是,何必这样客气。” ‘这是宁和远?!’ 李清虹微愣,脸还是那一张脸,略显成熟,可这浑身上下的气质已经是截然不同了,当年是世家公子,散漫高傲,如今却一副热络的笑面模样,判若两人。 “清虹见过道友!” 李清虹客气应了,宁和远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笑道: “一去多年,道友风采依旧!” 宁和远见李清虹一身玉甲,面容不过二十五六,便晓得她筑基的速度很快,显得很年轻,夸赞了两句,答道: “姐夫他奉命出去,多半还要几日才能归来,请道友先随我入殿坐一坐。” ‘姐夫…’ 这辈分顿时差了辈,李清虹心中失笑,自然应允,两人聊了聊当年玉庭山上之事,都有感慨之色,宁和远歉道: “当时年岁太小,天真幼稚,冒犯了贵族,还请清虹恕罪。” “哪里的话…若非有道友出手…清虹还不晓得山外有山…” 两人一阵客气话,算是把当年那囧事给盖过去了,聊了三两句,宁和远面色一喜,笑道: “姐夫回来了!清虹稍待,我去迎他!” 李清虹本还打算在此处待个十天半个月才能等到李玄锋,不曾想撞了个正巧,浮现出笑意,点头道: “好!” 宁和远驾风出去,不多时便迎进来一中年人。 这中年人擐甲披袍,一身乌金灵甲散发着暗沉的光芒,眉眼锋利,蓄着短须,身后负着金弓,乌黑中透着金光的靴子在地面上发出金属碰撞的铿锵声,迈步入殿。 多年不见的熟悉面容终于浮现在面前,李清虹站起身来,声音略有些哽咽: “仲父!” 李玄锋被侄女这一句略有些委屈的声音叫得心中一空,慌忙上前,声音低沉: “好…清虹筑基了!” “嗯!” 李清虹眼眶微红,轻轻应了一声。 李玄锋离家之后,她父亲李玄岭与大父李通崖前后身死,大伯李玄宣是个风吹草动的性子,很难站出来挑起大梁,担子自然落到了他们这一辈上。 大哥李渊修早逝,二哥李渊蛟则为了一句‘蛟不敢忘’宵衣旰食、焚膏继晷,如履薄冰到一句话要在脑海中想三遍,李清虹同样战战兢兢,不敢有一刻放松。 如今记忆中天赋异禀、果断干练的仲父站在面前,她满心的话语蜂拥,一时间竟然说不出口。 宁家人早已经很识相地退下去,李玄锋牵过她,驾风到了自己的洞府之中,把洞府的石门一闭,柔和地看了看李清虹,笑了一声,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清虹也长大了!” 李玄锋的面容与李玄岭颇为相似,只是更锋利更凶狠,李玄岭显得温和沉稳一些,如今这位二伯神色柔和,像极了父亲,李清虹忍了多时的泪水终于淌下来,轻声道: “仲父…爹他…阿爷他…都被摩诃害了!” 李玄锋明明知道这消息,此刻听来却依旧刺得他两耳生疼,两眼之中皆是深沉得仿佛要滴出血来的恨意,沉沉地道: “我晓得…虹儿放心罢…仲父晓得!”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五章 来龙去脉 李清虹静下来,将这些年的事情仔细说了,李玄锋在一旁听毕,轻声道: “这些年我不在家中,诸事不得出力,难为你们了。” 言罢在乌金色虎面腰带上轻轻一抹,手心中现出一枚亮晶晶的玉简来,开口道: “这是我在南疆得来的符箓之术,你将之带回去,给你大伯参详一二,越国适合修行符箓,家中可以在此道多加进取。” 李清虹接过道谢,把李玄锋的话听了,疑道: “越国适合修行符箓…清虹还是第一次听说。” 李玄锋微微一顿,轻声道: “此事本不方便开口,好在此处在洞府之中,大抵是青池宗那位真君的渌水果位与符箓一道颇有联系,他的道场在越国,越国便盛产符箓。” 不说还不曾察觉,这么一说,李清虹确实发现越国几乎人人都会几道符箓,符箓众多,虽然精深的大师同样不多,可相较于丹道与器道就多了去了,哪怕是散修也能备几道压箱底的符箓。 李清虹默默点头,这又想起方才在海边见到的那位真君,犹豫着没有开口: ‘传闻修越宗那位是三宗之首,神通想必更加厉害,拿不清分寸…我还是不要开口了罢!省得生出是非来。’ 把李玄锋递过来的那枚玉简看了看,上头画着浅色的笔记,《上衙笺注》四字,作者则是兜玄山陈告,记载着符箓之术各类延伸之法。 ‘兜玄山,也应是个古宗门。’ 李清虹大致看了一遍,却见后头附着几道符剑的制法,这才明白李玄锋的用意,点头道: “是了,家中剑修众多,可以炼制一些符剑给后辈,流传后世,镇压族运。” 李玄锋点头,复又取出两枚玉瓶来,一大一小,大的一瓶呈青蓝色,其中仿佛有液体在流淌,小的一瓶则是寻常装丹药的规格,他答道: “这是辅助筑基修炼的羽娲石液和长穆灵丹,羽娲石液有五份,长穆灵丹有十枚,采用这两物修行,对修为长进大有好处。” 这些东西小部分是他从南疆得来,大部分都是这些年自己省下来的,往桌上一放,轻声道: “家中还有什么需要的,趁着时间在坊市中转一周,我为你添齐了。” 李清虹看着桌案上的两枚玉瓶,伸手取过,羽娲石液是淡青色晶莹透亮的液体,长穆灵丹则是黛色,一共十枚。 她将那枚药瓶轻轻倾斜,滚落出一枚落到手心之中,仔细查看,观察了上头的纹路,用灵识辨别了,这才答道: “二伯…这是血气丹药。” “什么?” 李玄锋微微一顿,李清虹组织了语言,低声道: “仲父…这丹药…是血气炼成,如今海内海外皆盛行此道,皆是秘而不宣,青池一日日一年年收集血气,大多就是为了这一用处…” 于是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李玄锋默然听罢,许久不曾开口,多时才吐气: “我在南疆了解了诸多消息,偏偏就是不知道这事…可见青池宗在城内的消息把控得很严密…” 他目光从那两枚玉瓶上扫过,摆摆手,低声道: “羽娲石液可以用着,这长穆灵丹我让宁和远去换了。” 李清虹点点头,终于询问起宁家的消息,这事略有些敏感,她只低眉道: “宁家…可信否?” 李玄锋顿了顿,答道: “不可全信,却可以引为倚仗,宁迟两家并没有外界所传闻的那样亲密无间,宁家在青池宗内的势力很大,家中如果要吞并望月,必须要有宁家、元素真人的支持!” “我在宗门之内打听过元乌峰的消息,元乌真人对郁慕仙很是重视,甚至以女妻之,事情到最后若是兜不住…还要承受元乌的怒火。” 李清虹明白他指的是郁慕仙的事情,叹道: “我等都未必能奈何得了他,更别提元乌真人后续的事情了,这事情兄长看得很重,只盼望能把他引出来,在他手中解决,不要拖到郁慕仙紫府…” “恐怕很难引出来。” 李玄锋摇头: “我向和棉问过,这人是一心修仙的,颇有些无情无欲的味道,心中唯有求仙之路,其余之物皆为累赘,百无禁忌…他的功法又直指紫府,不会无故出宗。” “这人筑基功法乃是古法,修行起来痛不欲生,每一刻都有金刀在经脉中流转,这百年来也唯有他一人修成…传闻冷静乃至于冷酷,更有一手以魂血炼法器的手段,积累下很是厚实的家底。” 她仔细听着,李玄锋把宗内的几个传闻郁慕仙的故事说给她听,李清虹心中渐渐有了这人的形象,神色有些忧虑起来: ‘一个无情无欲、冷酷理智的求道者…最是难办了…’ 李玄锋见状沉声道: “你不必担忧,我再让手下人去打听打听,你在此处待上几月,到时候也带我见一见渊蛟。” “好。” 李清虹很是自然地应下来,她此行有诸事在身,一来计算着日子收集雷电,二来也想去群夷海峡探察那洞天之事,当下开口道: “只怕打草惊蛇。” “无妨。” 李玄锋答道: “郁家与我家结怨,在众人看来,打听这消息是很自然的事情。” 李清虹听到此处,添了一句,道: “也麻烦二伯问一问宁和远,家中发现了一两样宝物,让长辈来开口最为合适。” 自家在大厥庭的山脉中发现了那地下暗河,连带着一块桌椅大小的红色矿石,布满着白色纹路,还伴生着一块金色的石片,不知是何等宝物。 李清虹不知这宝物的品级,只怕随意询问留下隐患,寻思着让李玄锋来问,背后毕竟有紫府撑腰,得了什么样的宝物都有退路。 李玄锋听完她的描述,点点头,灵识一动,迅速就有一人进前,正是那宁家大哥宁鼎伯,李玄锋摆手道: “去请宁和远过来。” 宁和远的大殿距离此处很近,这男人很快就迈步近前,笑着向两人打了招呼,李玄锋微微点头,问道: “元乌峰近年有什么动向?” 宁和远微微一愣,浮现恍然之色,答道: “姐夫,这元乌峰修的是金铁之属,青松观一事…据说元乌真人很有兴趣。” ‘果然还要落在青松观上!’ 李清虹心中一定,李玄锋则回忆几息,沉声道: “我记得…青松观是以兑金与火德着称…遗址之中,大多也是功法吧?” “正是。” 宁和远轻声道: “这观中其实还有诸多古法,只是兑金与火德的功法年代较近,数量最多,大多数可以修炼,最遭人觊觎。” “而这遗址只等着几人开启,各宗都在准备着了。” 李玄锋隐隐约约有听说这事情,只是他并没有深入了解,知道的不多,低声道: “你把这前后之事细细说来。” “好。” 宁和远点头,娓娓道来: “这事还要从那离火枪楚逸说起。” “落霞洞天的真君神通广大,通识天地玄奥,果位入世,化身成人,一路北归,我等小修虽然不知用意在何,却见了不少怪异同时从虚空中诞生,勾动了许许多多的命数。” 他很是玄奥地说了一番,觉得词不达意,径直道: “就是说这真君的转世之身降世,也同时有诸多衬托他的大小角色前后应运而生,从各地兴起,身居命数,乃是天之骄子。” ‘原来许霄是这么来的…’ 李清虹恍然大悟,原来许霄、屠龙蹇等人原先都是真君戏本中的配角,心中顿时有了许多明悟,宁和远继续道: “结果真君的转世之身很是潦草地回了落霞山,剩下这一群天命之子还在江南江北晃荡,兴起许多风波来。” 李玄锋微微皱眉,问道: “真人可否辨认得出来?” 李玄锋自觉以三宗七门的性子,这些人都是难得的上好材料,再不济也是能够利用的好刀,是不会放过的。 宁和远苦笑一声,轻声道: “真人也不能认出,只知道有一批这类人在草莽之间。” “虽然真人认不出来,可脱颖而出的十有八九就是身具命数之人了,宗内重点关注了几位…把他们通通都记在宗卷里。”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笑道: “贵族那许霄想必就是这一类人了,恰好与赤礁岛结了缘…” 他看两人的面色并不是很想提这事儿,很识趣地一句带过,轻声道: “这青松观在岛上,进出此观始终要看一个缘字,一众真人怎么能忍耐这种事情?” “后来金羽宗的天元真人牵头,决定将这一波人聚拢在一起,想着法子把他们通通丢到青松岛上,这些人天生命数就相互纠葛,待上十天半个月,总有一人能打开这洞天。” “青松观洞天不能容纳紫府入内,一众紫府亲传只要等着那时机鱼贯而入便可。” 李玄锋与李清虹这才明白过来,前后的许多事情慢慢串联在一起,李清虹皱眉道: “可…为何不将这些天命之人收入宗门内…以各宗子弟的名义派出去,事后还能收入门墙…” 宁和远略有些尴尬,低声道: “这些人…事后要一齐供真人瓜分的…顶个自家子弟的名义实在不好看,更何况收入宗门就要赐下法器,若是外出让他自己散修去闯,反而能发现许多大大小小的洞府,身上的法器一样不会差…最后宗门还能白赚一套…” “原来如此…真是…好手段。” 李清虹默然,这一众天命之子如今逍遥得意,表面上风光,可谁知道最后会被牵引着在青松观上进行一番殊死搏斗,通通落进紫府手中,成为打开遗迹的钥匙呢?她只默默摇头。 宁和远出了口气,轻声道: “这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本就是落霞仙宗许给江南的报酬…” 事情既然说开,前后的线索都变得明朗起来,李玄锋顿了顿,沉声道: “看来命数还是有所限…斗不过紫府神通…你既然说这事情不止一次,前后难道没有一人能逃脱?” “事无绝对…自然是有的。” 宁和远笑了一声: “两百年前,江南的众紫府欲开的是群夷海峡上的兜玄洞天,有一天命之子竟然蛊惑了一仙宗仙子,明白了这前后的蹊跷,联手另一位身具命数之人,最后深入洞天,凭着胆识与命数逃之夭夭。” “此人名叫郭神通,乃是如今的赤礁岛岛主,道侣是金羽宗的天宛仙子,至于与他联手那一人,名字已不可考,道号长霄。” 他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轻声道: “他潜居海外,默默修成紫府,光明正大的回了江南,建立宗门,正是如今的江南长霄门!” 这消息信息量巨大,着实让两人缄默,就连李玄锋也微微挑眉,流露出几分不可思议,李清虹讶异,问道: “那这两门…青松观之事…可有出手阻止?” “青松观之事,如今这两门也参与了。” 宁和远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低声道: “利字当头,有谁会过不去呢?难道要将这些天命之子一一放出来,学着他们两个开宗立派,成就紫府,反倒挤压自家的生存空间?两个真人自然是不愿意的。” 宁和远笑道: “我只听我叔伯所说,这两人…才是众多紫府之中最提防天命之子的!长霄真人在海内,我不甚了解便不说,光是郭真人手上就折过两个,都是他亲自出手,以紫府之力将那两个叫嚣的胎息少年硬生生打得神形俱灭。” 他像是说笑料,又像是幸灾乐祸,自己都没察觉到语气中的嫉妒之意,笑道: “那年我是亲眼见过的,那胎息少年这才凭借命数摆平了一切困难,准备出逃海内,谁知郭真人就这样破开太虚降临,运用神通结合六品法术,一点机会都不留给他,九族皆夷。” 宁和远耸肩: “他以命数成就神通,才是最明白命数厉害的人,怎么会疏忽呢?不会放过的…” 今日周末,休息整理剧情,就不加更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钟谦 宁和远言罢,两人心中有数,李清虹询问起洞府之中的宝物来,宁和远听了描述,轻声道: “我这就派人去查。” 李清虹点头,宁和远迟疑一刻,开口道: “姐夫,宗内有消息来了。” 李清虹闻弦歌而知雅意,拱手退下,李玄锋看向他,便见宁和远道: “宗门合天海那头的坊市…又被那只水猿袭击了,姐夫是要看着时机先过去走一趟,还是我派人去解决…” 这水猿是元素提到过的事情,李玄锋自然不可能让宁和远去办,答道: “我闭关半月,即刻出发。” 宁和远也同样是客气,再给他几个胆子也不敢插手真人的安排,点头应是,李玄锋将那长穆灵丹交到他手中,轻声道: “替我换些丹药回来,同样要辅助筑基修炼的。” 他凝视一眼,沉声道: “要干净些的。” 宁和远顿了顿,垂眉点头,答道: “和远明白。” 宁和远组织了话语,从袖中取出一枚小镜子来,递到李玄锋手中,开口道: “那水猿狡猾,擅长隐匿身形,很难对付,这是真人多年前留在此处的法器问流光,专用来探查形体。” 李玄锋接过一看,这镜子呈现出碧蓝色,打开巴掌大小,晶莹剔透,法光流转,乃是筑基法器,灵动异常,看起来非同寻常。 宁和远解释道: “这法器中孕养了一丝神通,可以查见虚幻,只要是紫府之下绝大部分隐匿之法…经过这法器一照,皆无所遁形。” 李玄锋端详一番,点头道: “好法器。” 宁和远轻轻退下去,只留着李玄锋一人在洞府之中,手中举着玉杯,默然不言。 李玄锋等着石门关闭,暗忖: “一只筑基后期的水猿…要我不远万里跑一次…元素的意思定然不是那么简单的,是考验…还是机会?” “青松观遗址开启在即…如果元素要派人前去,除了宁婉…手下也唯我战力最高,宁婉他绝不会冒险,那多半就是要我去了…” 李玄锋方才听了宁和远解释青松观的事情,心中这才有了明悟,兴许元素真人多年前将自己收入麾下,原因之一就是为了这青松观… 算算时机,似乎相差不远,李玄锋沉默片刻,从储物袋中取出数种疗伤丹药,找了两枚合适的吞服,默默闭关修炼。 李清虹只在坊市中呆了几日,宁家人很快找上门来,宁和远一身锦袍,带着两个客卿前来拜访。 李清虹这几日在修炼枪法,束发轻甲,很是干练,宁和远聊了几句,并不多说,从袖口中取出几枚红色玉石,从左到右一字排开,轻声道: “清虹看看,哪一枚最是符合。” 宁家财大气粗,几种可能的灵物各取了一份,李清虹临走之前去过一遍那山洞,当下指出最左边的一份: “仲父带我见过,正是此物。” 宁和远惋惜道: “果然,我听着道友描述,应该就是这地望血石无误了,此物勉强算是筑基灵物,在千年前很是珍贵,就算是紫府都要觊觎的地步…” “至于如今嘛…虽然少见,价值却不高,只是听着描述有桌案大小,勉强算得上是宝物吧。” 李清虹沉吟片刻: “愿闻其详。” 宁和远清了清嗓子,解释道: “地望血石在替残补缺、弥补血气方面很是有效,可以疗伤断肢,修炼一些特殊的法术…从前…许多法术没有这物是练不成的。” “如今嘛…血气在寻常坊市就能买到,有了廉价的代替,早就用不上这灵物了…充其量是一些品质精美的血气。” “原来如此。” 李清虹面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心道: ‘这东西对你等无用,对我家来说确实很是珍贵了。’ 宁和远继续道: “至于那巴掌大小的金石,应该是伴生的坛金石,很是坚固,这才是较有品级的筑基材料!可以用来制作法盾一类的法器,只可惜小了一些。” 他笑了笑: “这也倒是算常见,毕竟三金果位都在海内,许多灵物都会伴生出金石,想必贵族的矿脉五成以上都是金石吧!” ‘哪里是五成以上!家里三道矿脉,三道都是金石!就连在一旁沾了点边的萧家翠元铜精都是金石…!’ 李清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面上只笑着点头。 当下向宁和远要了这矿石的采集手法,只等着李玄锋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一同前去宗泉岛。 李玄锋手上的伤很快就愈合了,虽然看上去可怕,大多数是躯体负载过重自行开裂,他有箓气加持,这伤势不过是小意思。 “力贯千钧,这样年来长进太多了。” 随着李玄锋的修为长进,力贯千钧这些年所带来的增幅也越来越大,又服食了许多南疆的宝物,如今力比筑基妖物,才能催动金庚长弓打出这样可怕的威力。 当下交代了宁和远,驾风而起,足踏金梭,往东北边飞去,乘了几道水脉,脚底的海水很快变得湛蓝起来。 “合天海。” 合天海与朱渌海各处一端,合天海还要大一些,是龙属的老巢,颜色更偏近于湛蓝,波涛万里,岛屿不多,海域却很深。 原本在阳光的照射下,这合天海海天一色,也算是一奇景,只是他来的不凑巧,正值东海异象,天地间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李玄锋破开海域飞起,足下的金梭缓缓盘旋,终于看到一座小岛,并不算大,大概一镇之地,耸立着土黄色的大阵,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按着指引,应该就是这一座坊市了。” 他驾风缓缓驻足,果然见海岸边一片狼藉,有许多破坏的痕迹,奇道: “这水猿…发什么疯?青池宗在海内外都有名气,简直是活腻了…” 李玄锋才停下,坊市中飞出一老者,看了他一眼,迟疑道: “可是李将军…?” 李玄锋还是头次在南疆以外的地方被这么称呼,点头道: “不错。” 大手在腰间的乌金色虎头上一摸,亮出一枚白色令牌,这老者略微校对,连道: “终于是把大人等来了!” 两人降风下去,李玄锋在阵前略微驻足,老者顿时会意,从腰间摸出一枚阵牌来,放着土黄色的光芒,这大阵看样子是正全力发动着。 李玄锋把大阵的归属权拿到手中,顺手将这大阵解开了,轻声道: “我在岛上,不必这样严防死守。” “是!” 老翁迎他下去,恭声道: “在下袁护鳄,见过将军。” 李玄锋瞥了一眼,问道: “蕈林袁氏?” “正是!” 李玄锋略略点头,两家有情分在,也不浪费时间,径直问道: “那水猿怎么说?” 袁护鳄摇头,叹道: “这…这妖物是龙属手下…有些身份背景,并不惧怕我等,实力又高强,打的我等不敢出岛…已经拖了小半年,妨碍了好些生意,如今岛上无关人等已经驱散了。” “龙属手下?” 李玄锋有些讶异,但有元素的话在前,第一时间忖道: “元素莫不是要用我来做马前卒,得罪龙属,最后将我抛出来顶罪!” 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李玄锋疑窦丛生,先前的判断有些动摇,心道: “不对…这处坊市又不是宁家的,乃是宗内的产业,充其量只能算是迟家人的东西,元素何必这样为他人作嫁衣!” 心中稍定,他问道: “这水猿为何无故为难你等?” 袁护鳄一开始见他若有所思,不敢说话,这下低声道: “我等早些时候也问过,说是有人盗了他的宝药,躲在坊市中…要我等开了大阵,凭他来查…可这怎么可以开!等到开了阵,还不是他说什么是什么…” 李玄锋顿了顿,低声道: “先下去,把那水猿的仙基、法器、法术通通整理一份上来。” 袁护鳄引他下去,把最奢华的大殿腾出来,递上来一份小信,见李玄锋摆手,很识相地退下去。 “水猿…性情暴虐,喜爱食人,道基秘白汞…倒是少见…能隐匿身形,潜伏海中,身如白银,还精通法术…难怪能被龙属看上。” ‘元素的原话是除了这水猿,那此行无论如何,这水猿是死定了,没有和解的路可走。’ 李玄锋拿着小信,默然不语,脑海中还在想着元素的安排,推断道: ‘这水猿多半误判了局势,可所谓有人盗他宝药,躲在岛上多半确有其事…这便显而易见了。’ 他飞离大殿,升到这岛上空,从怀里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碧蓝色镜子来,正是问流光。 ‘查水猿?我看未必。’ 李玄锋祭起镜子,双目紧闭,正面小镜子上流淌出一道道明蓝色的光彩,从这岛屿之上扫过,这镜子自然与家中法鉴不能比,他法力滚动入内,足足过了好几息才慢慢看清下面的景色。 岛上早已经只剩下青池宗修士,一片青衣中,果然有一道少年身影在岛心灵机最浓厚处盘膝而坐,默默修炼。 ‘练气巅峰修为…’ 若是不出意料,这个人一定就是那水猿一直追查的那位了,李玄锋只看他修为,顿时低声: “练气巅峰?偷了宝药?命数在身无疑了!” 李玄锋思量一阵,心中明悟: “看来是这水猿不明内情,不知所谓,纠缠不清,把这人困在了岛上!耽误了众紫府的事情,元素派我来杀它,是为了给这少年腾路!” 他微微点头,至于这水猿…兴许是命数纠葛导致背后的龙子不想管,或是不知不觉间得罪了什么人,或是那妖王陨落的派系之争,已经沦为了牺牲品。 他的目光又落回手中的镜子上,心中升起疑惑: “本不必给我这镜子的…让我除了这妖物便可…元素的意思…恐怕还是在给我机会。” 想到此处,李玄锋身上的乌金甲慢慢浮现而出,金弓狰狞,就这样驾风下去,落在这少年身旁。 “倒是会挑,这是岛上最好的修行处之一。” 他并不出声,默默负手而立,就这样站在这少年边上。 这少年眉清目秀,衣着干练,虽然算不上帅气,偏偏一身气质尤为突出,李玄锋看了两眼,暗忖道: “命数竟然如此神异…究竟是何等神异…能让人频频化险为夷。” 这少年很快动了动眼睑,缓缓睁开双眼,眸子幽深,微微愣住了,一瞬间变色,脸色一阵苍白,惊骇失神。 “这!” 自己不过是稍稍修行,眼前竟然凭空多了一位身着乌金甲的中年人,擐甲披袍,眉目如鹰,一身气势赫然是筑基中期,吓得他原地跳起,镇定如斯也有一瞬间的失措。 几乎是下一刻,他脑海中心念飞转,单膝跪倒,恭声道: “晚辈钟谦,见过前辈!误入宝地…还请前辈恕罪!” 偷偷占据了人家的修行之地,又被人家抓了个正着,眼前的一幕实在太过尴尬,钟谦一时间说不出什么漂亮话,只能实打实地说了,两指缓缓扣住袖中的符箓,警惕地用灵识不断的来回扫荡。 ‘这下麻烦了…这大阵可以为提供庇护之所…也可以将我困在其中。’ 李玄锋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 “不必紧张…至于那枚符箓…也不必掐着捏着,我不是那些草包筑基,就算是古符箓在我的箭面前也撑不了两个来回。” 钟谦被他揭穿,微微惊骇,恭声道: “晚辈实在走投无路,这才不得不借宝地落脚…晚辈愿以灵物作偿…” ‘蛮警惕。’ 看着这少年依旧一身紧绷,随时准备暴起逃跑,李玄锋开口道: “你做得不错…这水猿遇上你,合该有此一劫。” ‘看来是那妖物的仇家!难怪!’ 钟谦心中总算是微微舒缓,又觉得李玄锋这话有些意思,恭声道: “晚辈不是什么名门大派的弟子…不过是东海一散修,这水猿日日食人,晚辈误入他洞府,取走了他的宝药,躲到前辈的坊市中,不想被他一路寻来…故而始终不得出…”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七章 突破(皮尔思 盟主 “唯有此阵能让这妖物忌惮…晚辈实在无他处容身了。” 他瞧着李玄锋的脸色,不着痕迹的拍了个马屁,又从腰间解下一储物袋,双手奉上: “这是从妖物洞府中得来,晚辈愿通通归还前辈!” 李玄锋瞥了一眼,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元素的安排,并不打开,摆手道: “自己收好,你得来的就是你的。” 钟谦不可思议地望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冷峻,一身穿着霸气凶狠,觉得有些把握到了李玄锋的性子,恭声道: “晚辈遵命!” 他有些难堪地顿了顿,语气放得很低: “只是…晚辈还希望能在岛上待上一段时间…眼下出去,只恐被妖物所害…” 钟谦说完这话,马上补充道: “晚辈不会白住,这妖物造成的损失…晚辈愿一一赔偿…” 一住s://42zw.la “不必了。” 李玄锋很是简单地应了一句,让这少年脸色微变,这才轻描淡写地道: “待我出岛射杀他,你自行离去。” “什么?!” 钟谦满面震撼,不可思议地望了望他,看着他一身狰狞的乌金铠甲,冷静锋利的眉眼,还有背后那造型夸张、仿佛一双鹰翅的长弓,心中喃喃: “这是…魔门的哪一位杀星…好霸道…” 宗泉岛。 宗泉岛这些年大兴水土,建造了许多宫殿大阵,修士多了好几位,托着李渊蛟闭关前留下的资源和几道传承,宗泉岛总算是有了积累,欣欣向荣起来。 岛中的高山之上,石门紧闭,泉水叮咚作响,朝霞之时浅青色的雨雾从山上喷涌而起,飘飘洒洒地落下来,乃是筑基闭关的异象,岛上之人渐渐称这山为朝雾山。 毕竟有筑基坐镇,岛上的居民才算得上是人丁而非过路的零食,每天朝霞之时抬起头来,能见到这浅青色的雨雾,男女老少都会很心安。 山中无岁月,李渊蛟闭关三年,气海中的浩瀚之海越发厚重,向上喷涌,凝结出两条张牙舞爪的蛟蛇来,在气海之中飞舞盘旋。 “筑基中期…成了。” 他难得静下来好好修炼,一口气吐出只觉得神清气爽,以李渊蛟的性子,突破筑基后本应寻一处宝地闭关修炼上十年二十年,可如今容不得他这样怠慢。 突破的过程并不艰难,李渊蛟毕竟是四十筑基的天才,浩瀚海或是说泾龙王在东海修行的速度本就快,突破筑基中期水到渠成。 “筑基中期…法力再度翻了一番,同时可以唤出两条水蛟…” 李渊蛟体会了一番,还算满意,《江河一气诀》归根到底只是一道三品功法,在练气之时与那些散修比起来算得上是优势,可到了筑基以后碰到的都是仙门弟子,相较起来就差了许多。 在江南,仙门弟子的功法通常会是四品,某些嫡系和紫府后裔修的才是五品甚至六品,李渊蛟区区三品功法,在他筑基的那一刻就决定了他的仙基玄妙会稍微逊色。 李渊蛟并不在意,起身出来洞府,宗彦等人已经等候在门前,山上的异象消失,他便知道李渊蛟已经出关,恭恭敬敬地站在外面。 一旁只站着个细眼长脸的和尚,一身衣着朴朴素素,略显苍白的唇轻启: “恭喜前辈了!” 李渊蛟略略点头,见空衡的模样好似也有精进,贺了句同喜,驾风出去,外头一片生机勃勃,很是热闹。 李渊蛟目光扫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一座庙宇、一尊石像,看了看身侧的空衡,神色略微有些疑惑,轻声道: “倒是一副仙家景象。” 他甩手这岛屿几年不顾,又有空衡这个法师坐镇,本做好了出关以后已经是遍地庙宇的准备,有些出乎意料,一旁的宗彦识眼色,低声道: “空衡法师不修庙宇…我等也劝过了…哪怕铸一尊金身,受一受朝拜…” 空衡这些年在岛上治病救人,颇受崇敬,一众岛民抢着要为他铸金身立庙宇,却被他通通拒绝,眼看着主仆两人讨论起来,他低吟道: “铸金漆巨像,乃是以宏大可怖之貌恫吓百姓,立庞大庙宇,乃是以焚香迷念之术惑乱黔首,我辽河所不为。” 李渊蛟若有所思,觑了他一眼,问道: “既然如此,法师如何传递道统呢?” 空衡两眼微眯,这些年在岛上的行善修行,似乎更长进了他的修为,双手合十,轻声道: “世尊法无须传、无须相、无须经,以智慧观我,则得我辽河道统,我辽河不拜他人,自修自性。” 一旁的宗彦听得抚须沉吟,低声道: “法师…难怪辽河道统渐渐无人问津…当今之事…人人都求修一日得一长进的妙法,辽河道统…唉!” 宗彦苦笑,他有一义子钦慕空衡,想要拜在他门下,故而他找空衡了解过几次,当下摇摇头道: “辽河道统实在是太难了…听闻七世相的修行者只要念一遍摩诃法号就能得一分修为…辽河却要读遍世间百态才堪堪入门,怎么能比呢…” 空衡不说话,只垂眉微笑,李渊蛟想起来北方那王家剑仙,听闻他们的道统也是这般艰难,撇开不论,问道: “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何天色这般阴沉…绵延万里。” 李渊蛟放眼望去,无边无际都是黑暗的乌云,宗彦只摇头,答道: “这种事情我们怎么有资格知道呢…宗泉岛地处偏僻,我等也很少去坊市,更不能知道消息了。” 李渊蛟放开灵识,脚底下盘旋出两条青色的水蛟,细细感知,只觉得仙基运转之中有些不如年前那样流畅迅速。 ‘从前在东海,修行要比江南快上半成多些,如今却不足半成了…’ 他驾风起来,看着云层中的雷电,一旁的宗彦继续道: “那藻中虺虺药半年前来过一趟,说是要打听消息,我等称大人在闭关,将之打发走了。” “外头前些日子还来了一修士…自称是海内的…递了一封信过来。” 他从袖中取出一信,李渊蛟点头接过,这妖物收了他的好处,又得了威胁,还惦记着走走逛逛,当下用秘术解开信件,细细读起来。 今天提节奏了,大家如果觉得节奏慢了,可以直接在群里跟我说,因为我一般不看书评区,改错字什么的都是几个书友帮我找的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两箭 李渊蛟展开信看了一眼,两眼微舒,嘴角上扬,看起来放松许多,将这信收进怀里,李渊蛟并没有多说什么,看向宗彦,轻声道: “岛上这几年的收支如何。” “前后折去花费,结余两块灵石…至于建筑阵法和赏赐…那便更多了…” 宗彦拿出记录来,显得有些羞愧,宗泉岛地处偏僻,这几年自然没什么收入,只增长了人口,如果计算上阵法和灵稻的花费,倒还亏了。 李家在此处本就没想过有什么收获,只在东海有一处落脚,李渊蛟略微点头,答道: “无妨。” 几人正聊着,岛外黑压压的云雾散开,一众大大小小的鱼鳖穿行而过,落下来一只鱼面鸟翅的妖物,在阵外便道: “下头的生人,速速开阵。” “是虺药。” 宗彦颇为紧张地应了一句,李渊蛟摆手道: “让他进来。” 言罢落回殿中,上首端坐,很快门外进来一只青鱼,正是虺药,当年收了李家的贿赂和威胁,瞒下了供奉。 当下化了形体,鱼面人身,肋下长着一双鳞翅,上来就开口道: “李渊蛟!你算是出关了!出大事了!” 李渊蛟读过李清虹寄过来的信,对局势有些了解,抿茶道: “怎么?你朱南水府的府主龙子与那陨落的妖王有亲缘?” 虺药愣了愣,想起这位也是有背景的,搓着手摇头: “亲缘算不上,龙子这一派却一向与妖王尿不到一壶里,大人在这偏僻的角落待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有回去的机会了。” 李渊蛟并不关心龙属内部的变动,只皱眉道: “你的意思是…要影响到我这一处?你要跟着龙子回去?” 虺药摇头,流露出羡慕之色,只道: “我连筑基都不是,哪里来的这样的福气!只是要带着府中的几个大人一同回去,到时候…恐怕要换一位主人下来。” 李渊蛟微微点头,虺药继续低声道: “只是这段时间,海域无人镇守,前后正是我等兼并扩大的时间…还望道友…帮一帮…” 他有些讨好地道: “我等在府中地位高了…也好为兄弟办事…是也不是?” 李渊蛟顿时明白,可他却不想被这妖物当枪使,摇头叹气: “我这段时间有任务在身,恐怕不能成行。” “诶…还早着…事情只有个传闻,到时只要道友与我联手杀上几妖,事情便了结…我虺族…必有重谢。” 李渊蛟瞥了他一眼,敷衍着答应下来,心道: “到时候家中需要箓气,倒也可以试试。” 虺药点头,欢天喜地驾风告辞,李渊蛟这才看向空衡: “麻烦法师在岛上守几日,我去一趟外头。” 他打算去一趟分蒯岛,李渊蛟却不说仔细,只两人安排好,迈步出岛,驾风往北飞去。 合水海。 李玄锋这话一出,顿时见钟谦大喜,点头下拜,这少年心中的惊骇缓过去,不禁疑惑: “难道魔门之中也有这样的正道?既不要我的宝药也不要我赔偿!还要射杀那妖物…” 他在东海长大,天生防备心就重,随时可以丢下脸皮纳头就拜,也可以谦卑恭敬,唯独很难相信还有这样的正道,心中暗道: “可这人一身气势太过惊人,又没有害我的意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看他的行动了…只要不是猝不及防…能够运起手中这枚古符箓,还有逃走的机会。” 他这头想着,李玄锋终于开口,轻声道: “随我下去见见他们。” “是!” 钟谦没有拒绝的余地,出了大阵,抬头望见外头黑压压的云层,竟然无一物笼罩,悚然而惊,失声道: “前辈,护岛大阵未曾打开,那妖物能感知到我身上的气息,恐怕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就是要他来。” 李玄锋随口应了,迈步走下石阶,袁护鳄几人正在山下恭身等候,见李玄锋身后莫名多了一人,也不敢问,只低声道: “见过道人…!” 钟谦见坊市几个执事都是一脸恭敬,明白眼前这人不止实力高深,在青池内的声望也很高,地位尊贵,暗暗忖道: “难道姓迟…?” 他微微一顿,李玄锋已经上前,对着几个执事摇头道: “这妖物奔着他来的,待会若是打起来,你们几个护住他便可。” 袁护鳄虽然摸不着头脑,但李玄锋乃是得了真人之命前来,自然有他的道理,不敢多问,只恭声道: “属下明白!” 李玄锋这才回望向钟谦,轻声道: “这妖物想必恨极了你,你跟着这几位大人,不要出阵。” 钟谦听到此处,终于是信了,李玄锋不可能前前后后白做这么多把戏游戏他,拱手答道: “愿闻前辈名号!” “元素真人麾下,李玄锋。” 他话音刚落,远方卷起巨大的风浪来,自远而近,隐隐能听见电闪雷鸣般的咆哮,李玄锋看向远方,负手而立,若有所指地道: “青池治下广阔,并非是如东海一般占据岛屿立足…与东海的规制不同,家族、仙峰、真人之间大有区别…不可一概而论。” 钟谦若有所思,乖巧地道: “听起来如同龙宫规制…晚辈受教。” 沙沙的雨落下来,一旁的袁护鳄显得有些心神不安,毕竟这水猿是筑基后期的妖物,李玄锋敌对不过,受伤了还好说,若是折在此处,他可就倒了大霉了。 元素和宁家一边的压力不可小觑,更还有李家的势力,当下跺了跺脚,终于下定决心,用秘法传音: “道人…这妖物不可小觑…不如把那些东西交还给他…两边和个好…事情就算过去了。” 李玄锋摇摇头,两家的交情放在这里,他对此人还算客气,同样用秘法回道: “真人派我来除妖。” 袁护鳄顿时明白过来,点头退下,恭声道: “道人若是有所要求,只要一呼唤,我等便出阵迎敌。” 李玄锋略略点头,他并非托大,只是有元素的话在前,明白了此行不同寻常,怎么也要先独自应对试一试,没有回绝袁护鳄的好意。 这才过去了几息,远方飞起来一道白光,自远而近,果然是一只皮毛发白的水猿,足有阁楼大小,两只眼睛大如车轮,放着红殷殷的光芒。 这水猿倒是奇异,一身皮毛白中带着金属光泽,踏浪而来,手中抱着一大柱子,看起来是一件不错的法器,落在这岛边,吼叫道: “那袁老头!你总算是想明白了…不错不错,等到我下来看看…便。” 他的声音滚滚如雷,在岛屿上空浮动,钟谦微微心惊,却见面前的中年男人,终于拨动弓弦。 “咻!” 他腰间的箭筒中很是灵动地窜上一支箭,如同一只金凤,乖巧的搭在那弦上。 一瞬间众人只觉背后汗毛耸起,面如刀割,几个筑基客卿还好,钟谦是连连退出几步,嘴唇破裂,滴出红血,面上仿佛要渗出血来,心中骇道: “天…这道人果然没有诓我!这弓…这箭…” 一旁的袁护鳄同样吓了一跳,足足愣了好几息,这才反应过来去护住钟谦,心中又是自嘲又是惊骇: “倒是老头我想多了!能被真人看上的又怎么会是易于之辈呢?这种程度的控弦之道,恐怕整个越国也唯有他一人了…” 李玄锋全神贯注,并没有注意众人的反应,金芒直指天际,轻轻松手,咤道: “着!” 手中璀璨的金芒一瞬间消失不见,李玄锋再度拉弓,缓缓驾风而起,调整着角度,眯眼看向远方。 上头的水猿还在洋洋得意,话还没说完,岛上的大阵又猛然亮起,水猿微微一愣,仿佛被戏耍了一般跳脚起来,口中吼道: “袁护鳄!你!” 他愤怒的话语还未喊出来,浑身毛发乍起,左眼疼痛无比,骇道: “你们怎么敢!怎么…” “啊!” 他只来得及在面上浮现出一道光晕,一瞬间便轰然炸开,这只体型庞大的妖物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哀鸣,震得海水炸起,四处流云缤纷。 “嗡。” 一道金光如丝,迅速折返回来时的地方,这水猿一边迅速退开,一边捂着左眼,鲜血如同雨水,从天空落下来,淅淅沥沥。 钟谦抹了抹面上的银白色兽血,往后的血雨已经被迅速升起的大阵挡在外头,他听着一旁的袁护鳄惊叹道: “仅仅是一个照面…就叫这一只老妖丢了一枚招子…” 钟谦抬起头,看着在天空中璀璨飞翔的金色流光,心中头一次对器艺之极有了朦朦胧胧的印象,有些激动地感慨道: “人人都说器艺不如仙法,仙法不及神通…如今看来…不是器艺不如…是执器之人不如啊!” “哈哈哈!” 袁护鳄听得大笑,摇头道: “道人出身剑仙世家…还是家中的晚辈…你要是早生个几十年,见了那月阙剑李通崖、青穗剑李尺泾…那才叫做器艺之极!乃至于…” 袁护鳄仔细想了想,他虽然没有见过,听说的传闻却不少,一边如同观赏美景一般看着天空的斗法,一头把剑斩摩诃的事情仔细说了。 这事情在越国传的广,东海却较少听闻,几人都是大开眼界,惊叹不已。 坊市上空。 李玄锋的箭法胜在突如其来,速度极快且威力巨大,往往一出手就能取得不错的成效,当下一箭将这大意的妖物射伤,并不意外,乘风追击。 这妖物受了伤,左眼只剩下个黑漆漆的孔洞,仅剩的一只眼睛中满是愤怒和显而易见的意外,口中还在喊着: “怎么可能!你是何人!你怎么敢!我可是…” 他叫嚣到此处面色微变,身形如同漏气的气球一般迅速缩小,口中吐出数枚汞玉令牌来,暗沉沉白莹莹,围绕着他的身躯盘旋。 “嗡!” 第二箭如流星一般穿过,他身前的汞玉令牌轰然爆开,水猿一阵狂乱咆哮,口中喷出一蓬鲜血。 ‘仙基之能?不错!’ 李玄锋瞥了一眼那乖巧飞回自己箭筒中的玄箭,那汞玉令牌乃是结合仙基的一种特殊法术,这箭并没有穿过这只水猿的身体,而是轰爆了那枚汞玉令牌便归来了。 ‘有种替死之术的味道…’ 李玄锋在南疆斗妖多年,见过稀奇古怪的妖法不在少数,并不在意,而是再度搭弓拉弦,一提一放,射出两箭。 这水猿不曾想自己修练多年五枚汞玉令牌仅仅是照面之间就被射爆一面,心中惶恐,掐诀施法,那金光又照面而来,不得不再度祭起汞玉令牌来挡。 “轰隆!” 这一箭威力却大不如意,只在他身前轰然炸开,水猿正咬牙忍受,猛然一顿,喜笑颜开: “这种程度的攻击果然不能多次施展!差点被他蒙住了!” 他正要将这几枚法术召回,却不曾想面前弥漫的清光罡气将几道法术硬生生推开,激荡萦绕,这法术如陷泥泽。 “嗡!” 水猿心中大骇,眼耳皆淌出血来,只觉得腹部一阵刺痛,金光如同闪电一般流转而过,已经破开了拳头大小的口子,流出银白色的血液。 ‘他要杀我!他真的要杀我!不是什么下马威!不是什么威慑!’ 水猿到了如今这境地,终于醒悟过来,他孤身前来这岛屿,完全丢了平时对敌的节奏,从头到尾处处受绊,处处以短处应他人长处,被不知名的强者射了两箭,一身实力已经去了一小半。 他擅长的隐匿潜行、遁海弄水乃至于十八秘法、控妖弄符,打到了现在没有一处能施展出来,已经受了不轻的伤势。 这水猿有背景,明白许多事情,眼见青池魔门的人毫无顾忌,打算要取走自己的性命,当下喃喃道: “大人…大人自身难保…不要老猿了…难怪…难怪…” 他的仙基全力运转,缓缓在空中消失身形,却没有一丝斗志,只觉得心中空空荡荡,冰凉如水,看着眼前一身套在乌金铠甲中看不清面孔的男人,心中的疼痛夹杂着深深的冰冷。 “老猿今日…命丧于此!” 今天没加出来…明天再试试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九章 百里朱砂 这水猿一身毛发滚动,一夕想通,只觉得恍然大悟: “难怪一个小小修士竟然能盗走我的宝物…我还当他是什么世家的小娃娃不懂事…原来…是命数牵连,我下定决心要回宝物之时,已经走向死路了。” 这水猿血脉还算独特,自小是在水府中看门,后来外出镇守一片海域,心中却还心心念念着老主人,如今到了这地步,却忖道: “大人连我都不能保住,想必走投无路了…又活该我倒霉…瞎了这一双眼,没有分清是命数之人,也罢也罢…” 他隐匿着身形,在海水中飞速穿梭,李玄锋早就等着他使出这招,眼见这水猿消失不见,不慌不忙,轻轻一击腰带,从中飞出一面巴掌大小的碧蓝色镜子来,正是问流光。 小镜子上流淌出一道道明蓝色的光彩,从海面上缓缓扫过,比起搜寻钟谦时快得多,迅速照耀出海中的一道蓝色尾焰,李玄锋再度搭弓拉箭: ‘这妖物毫无战意…是想通了…可惜一身筑基后期修为,白白葬送在此处。’ 不远处的水猿才飞出去一里地,只觉得遍体生寒,一身灰白色的毛发炸起,他并不意外,张口再度吐出几枚汞白玉牌,围绕着身体盘旋。 ‘此人一身杀机浓厚,手上想必折损了不少妖物,就是那些真人手上的刀子,我…’ 他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又一道金芒跨空而来,穿体而过,渐渐地消失在远方的天际,强烈的刺痛感弥漫,水猿咆哮一声,忍着痛,漫无目的地在海上奔跑着。 这驾风飞出去数里,体内仙基运转警醒,这水猿才明悟过来: 一住s://42zw.la “中了谁的法术了!” 他与这人还未交手几合,又是失了先机,又是心中极度惶恐不安,就连回头拼一拼的勇气也没有,实在有些问题,心中大骇。 可这头才醒悟过来,又是一道金光穿梭而过,打爆了一枚汞白玉牌,令其化为飞散的流光四处飘散。 等着这一箭过去,他才抓紧时间,掐诀施法,面前浮现出一道道灰白色的流光,纹路复杂,交织盘旋,围成三角五方之状,流淌着一道道箓文。 ‘宝签兜白问查!’ 他所修行的秘白汞是古仙基,乃是全丹一性,最擅长法术,手中的问查法术一出,剩下的三枚汞白玉牌飞起,通通指向一个方向。 水猿驾风而起,闷头向那方向飞去,腹部的伤口飞速蠕动,缓缓闭合,秘白汞在法体方面有许多加持,他虽然受了几箭,伤势却不如表面严重,身在海中,呼吸之间伤势在不断恢复。 他驾浪的速度很快,又吃了这人一箭,终于在海浪和阴沉沉压抑的乌云之中找到了那金甲男子。 他一身乌金铠甲一看就非同寻常,在淅淅沥沥的雨水之中散发着璀璨的光芒,面上已经笼罩上了甲具,遮掩住他的面容。 水猿并没有放什么狠话,而是闷声向前,两手在海浪之中迅速放大,化为门扉大小,向着这金甲男子抓去。 李玄锋见他找上门来,略略点头,水猿毕竟法术众多,各方面能力都很均衡,没有什么大的短板,自然不容易轻易射杀,静静地看他抓过来,一只手轻轻一挽,抓住手中长弓的下角。 水猿见这人不躲不避,心中暗暗发凉: “看来有所倚仗…可再怎么样都不能让他继续这样射杀下去了!” 却只能硬着头皮握过去,手心中浮现其银白色的光芒,显然也是有仙基和法术加持,李玄锋浑然不惧,乌金铠甲光芒大放,同样一拳打在他手心。 “轰隆!” 天空中响起雷霆般的爆裂之声,在乌云之中来回飘荡,李玄锋硬生生接下他这一击,后退半步,抽身回拉,另一只手已经挥动长弓,狠狠地向水猿头脸上砸去。 水猿一拳差点跟他打了个势均力敌,见他只退出一步,有些迷茫,一时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心道: “这是什么仙基…力量如此之大…还是说…他不是人,而是什么妖物…” 他虽然不擅近身相斗,可再怎么样也是妖物,微微失措,这头面上同样浮现出汞白色的光盾,在李玄锋的重劈之下发出剧烈的轰鸣声,被他这一击打入海中,面上的光盾明灭一阵,崩解消失。 “嗡…” 他刚刚止住退势,一道金芒迎面而来,水猿悲鸣一声,又是一道汞白色玉牌轰然碎裂,吐出一口白血。 他破开海面,李玄锋已经化为远处的一个金点,水猿仅存的一只眼睛微微一缩,已经睹见了那如同巨大金色鸟翅一般的长弓舒展,又是一道贯穿而来的金芒。 水猿心中绝望,恨道: “若不是碧画天屏被那小子取走,我也不至于这样狼狈…竟然一件抵挡的法器都没有。” 短短的一阵交手,水猿发觉此人的箭术与法器、功法、术法配合,几乎到了难以匹敌的地步,除非有足够抵挡他攻击的法器,或是拥有能将此人远远甩开的速度…再不济也要找一处可以躲避的洞府,若是不能,迟早要慢慢死在他手上。 他只能硬着头皮驾风飞起,往远处的那道金点飞去,剩下的两枚玉令横在身前,两手掐诀,周边的海水中浮现出大大小小如同玉珠的汞球。 “宝签天涯遁法…” 局面是打也打不过,跑着也只能慢慢被他耗死,水猿唯有用遁术了,两个蒲扇大小的巴掌合起,这才施起法,远处的李玄锋有所察觉,再度拉弓。 “嗡嗡嗡…” 耳边的蜂鸣声达到了极限,让这水猿两耳鲜血直淌,一片金光衔尾而来,破开水面,如同金色孛星一般落在他面前。 “糟糕!” 水猿面前轰然炸开一道金光,将这几道玉令通通推开,弥漫的清光罡气激荡萦绕,将这几道法术制住,随后是五道流光衔尾而至。 “轰隆!” 海面上喷涌起直达天际的白色水暴,夹杂着银白色的汞滴,滴滴嗒嗒滴落在水面上,黑蓝色的蒸汽四处飘散,发出沙沙的声响。 “嗷嗷嗷!” 他护在身前的几枚汞白玉令被摧枯拉朽地打得粉碎,五脏六腑一阵剧烈疼痛,四肢如同碎裂的镜片四处飘散,又迅速在沸腾的罡气中折了个粉碎。 “哗啦。” 漫天的海水重新落回海中,渐渐变得寂静起来,只有哗哗啦啦的雨水打在海面上,发出细碎的响声。 李玄锋并没有停下脚步向前,而是持弓搭箭,默默等着什么,他杀惯了妖物,到底死没死心中清楚的很。 果然,不多时一道白色流光从海面上跃出,如同展翅的海燕一般高高飞起,奔向天地之间,却有一道金光早有预料,正正飞驰而来,将那道白光打得粉碎。 “哗啦啦…” 李玄锋驾风拉近,天上哗啦啦地下红雨来,那白光炸得粉碎,化为无数红雾飞扬,遮掩得天地之间一片猩红。 这片红色浓郁无比,如同滴在水里的鲜血一般迅速扩散开来,在漆黑的乌云衬托之下显得尤为可怖,弥漫这片海域的上空。 “轰隆!” 一道亮银色的闪电在天空中一闪而过,李玄锋伸手,手心中的乌金色甲片沾染了那抹红色,更为狰狞。 “朱砂…” 浩浩荡荡的朱砂粉末足足覆盖了这方圆百里,就连那坊市的岛上也落了不少,四周一片鲜红,遮天蔽日,染的海水如同鲜血,诸多鱼类跳跃,翻滚不止。 水猿用法力护住脑袋,想用遁法逃离,却被他一箭射杀,化为浩浩荡荡的百里朱砂,遮掩天地,玉珠般汞液在法力作用下在空中衔尾飞行,白灰晶莹,放眼望去,红雾之中都是星星点点的银光。 李玄锋在这异象中稍稍驻足,一边往海中去,一边忖着: “煅养烟飞,朱砂化汞…秘白汞死后百里朱砂,倒也合情理。” 他落入海中,这一片的海域已经化为红色,入目一片朱红,取出问流光一查,海底的珊瑚礁石、宝光金属一览无余,这才把散落在海底的器什一一摄回来。 等他破空飞起,上头已经热闹得很,许多修士在空中驾风,或持着皮袋鼓风吹云,或端着玉瓶吸纳海水,一众人热热闹闹地抢着。 眼看披着乌金甲的道人破海飞出,顿时寂静一片,众人偃旗息鼓,垂下头不敢看他,纷纷躬身: “小修见过道人!” 水猿虽然实力不如他,修为却算得上是高深,身死化作的灵材兴许有练气级别,遭人哄抢,李玄锋并不在意,环视一圈,驾风离去。 一众人顿时沸腾起来,鼓风的鼓风,采水的采水,时不时有人犹自惊叹: “筑基后期的老妖,就这样折在这处了!” 李玄锋一阵搏杀,法力消耗甚剧,却不如上次那般疲累,这次杀妖是近身射杀,距离不过五六里,法力与体力消耗都远远不如隔着几十里杀那和尚。 踩着飞梭落到坊市之中,满岛的朱砂已经被众人瓜分干净,一齐恭恭敬敬地在坊市中迎他,只有屋梁、石坑之中的点点微红昭示着方才的哄抢。 袁护鳄站在最前头,这下是发自内心的恭敬了,客气地躬身,恭声道: “我等参见道人…恭贺道人除妖功成…道人神通法力惊人,我等仰慕受教,感激不已。” 李玄锋略微点头,摆手让几人退开,向着钟谦招了招手,沉声道: “各自散去,钟谦随我来。” 角落的钟谦连忙出列,快步跟上,颇有些崇敬之色,拱手道: “多谢道人…除妖救命之恩…” 李玄锋缓步进了大殿,在这殿中修的奢华美丽的泉坛面前驻足,注视着其中喷涌不息的灵泉,摇头道: “什么救命不救命,我此行就是来斩他的,算是你运气好。” 钟谦这会显得有些拘束了,侧立在旁: “晚辈运气一直很好…可前辈救命是实打实的,晚辈记在心中…否则晚辈迟早要被这妖物揪出岛去…” ‘这运气能不好么…偷了筑基妖物宝物,堂而皇之地离去,还有人专程来为你收拾烂摊子…’ 李玄锋摆手: “我观你修为…也将突破了。” 钟谦顿了顿,答道: “前辈慧眼如炬,晚辈正要寻一处闭关突破筑基。” 李玄锋不动声色,点头道: “无须多言,我此行功成,将往分蒯岛复命,伱若是愿意,就在这岛上突破了筑基,自行离去。” 钟谦微微一愣,还想着说些什么,却见李玄锋摆摆手,只好微微欠身,答道: “多谢前辈!” 于是快步退下,李玄锋眼看他出去,思量了一阵: ‘钟谦是个警惕的,这个善缘这样无意结下的模样才叫人放心,真要什么救命之恩…反倒让人起疑心,到时候牵扯深了难免出事。’ 水猿的躯体被打成了满天汞血,滚落的物品散落一地,大部分丹药都在海中滚落,便宜了海底的妖物,更多的灵物也在其中损坏,只留下一些金石之属。 一枚白灿灿发着光的左午石,几块沉甸甸的海应玄汞,还有两枚碧蓝色的紏玉,都是打造法器的用品。 除去这几样还算得上珍贵,其他就是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儿了,也许他身上还带了些符箓一类,可生死关头并没有用,可见品级不高,也多半被撕成了碎片。 ‘可惜这妖物身上果然没带功法…也是,哪有人出门在外把功法带着。’ 李玄锋杀了这么多妖物,这水猿的实力是一等一的,那仙基颇有古意,各方面都很均衡,能隐匿身形,又能保命杀敌,更难得的是会诸多法术,可惜自家是拿不到了。 “这样的妖物居然没有筑基法器护身…” 李玄锋思量一息,兴许是被钟谦偷了去,水猿才这样紧张,这孩子心眼忒多,嘴上说是偷了宝药,要真偷了什么只有他和那水猿知道。 当下把东西随手收了,叫来袁护鳄吩咐几句,心中只想快点离开钟谦所在的地方,省得待会儿被他牵上什么麻烦,很快就驾风飞起,化作一道流光向南飞去。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章 元素示意(皮尔思 盟主 李玄锋飞了大半日,又借助水脉穿行了许久,分蒯岛很快便出现在面前,他破开海水,落脚在坊市之中。 “嗯?” 李玄锋环视一周,这坊市中竟然一个人也没有,空空荡荡,还有许多打闹斗法的痕迹,遍地狼藉,偶尔见到几个青池弟子,也是默然不言。 他皱眉不语,立刻驾起风,向大殿中飞去。 这坊市中的大殿金碧辉煌,最高处更是众多法光和大阵流淌,李玄锋走了几步,发现平日里看护的守卫都撤下去了,心中有些疑惑: “宁和远也不见踪迹…这是怎么了。” 他迈步入殿,却见上首的白玉宝座上正坐着一青衣男子,脸颊略微圆润,眉毛很长,两眼显得平平静静,却有一种毋庸置疑的威严, 他习惯性的斜靠椅背,如玉般的五指正捏着一枚小小的淡金色玉印,另一只手搭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而宁和远一身锦袍,正跪在下首,脑袋瑟瑟地贴着地面,两腿并得紧紧,一言不发,像一尊石像一般跪着。 李玄锋迈前一步,乌金铠甲璀璨的法光流淌,他抖袍下拜,低眉轻声道: “玄锋见过真人!” 眼前这人正是元素真人宁迢宵! 李玄锋下拜的同时,轻轻瞟了一眼宁和远,却见他早已经双目紧闭,先前不知道元素与他说了什么,叫他满头大汗,滴得玉板上湿漉漉。 元素真人面上有些笑意,打量了一眼李玄锋,开口道: “乌眸虎我得来多时,只是太过锋利沉重,寻常人佩戴上法力消耗甚巨,故而一直藏在族中,迟迟没有用上…佩在你身上倒是刚好。” 李玄锋拱手道谢,还没来得及说几句客套话,元素自顾自地道: “宁家这些晚辈,一个个都是不成器的…你在此镇守,也指点指点这些小辈,省得都惹出什么事情了…” 李玄锋只道不敢,元素真人笑了一声,点头道: “这事情你做得不错。” 他这话说完,李玄锋知道如今这事算是圆满了结,自己一路来的许多推断,并没有什么错处,心中稍稍舒了一口气。 元素真人瞥了一眼宁和远,看向李玄锋,赞道: “要察觉到不寻常,还要明白命数,发觉这些天命之子,既利用结缘,又不过分参与沦为玩物,这才是明哲保身的路子。” 李玄锋明白元素是借着夸自己的名头教导宁和远,默然不出声,一旁的宁和远终于低低地道: “晚辈受教…” 元素从玉座上起身,负手看着他,冷声道: “若不是我及时赶来,伱倒是要将我宁家的脸丢尽了!天下机缘有缘人得之,哪种人才是有缘人!” 宁和远不敢出气,李玄锋若有所思,元素看了一眼宁和远,负手道: “下去吧!好好想想!” 宁和远点头,道谢几句,脚步沉重地下去了,元素吐了口气,朝着李玄锋道: “这孩子年岁浅,虽然这些年打磨多时有所长进,却始终看得不够长远,宁婉专心修炼,不能腾出手来,这边的事情还要你多看看。” 李玄锋隐约明白宁和远犯了什么事情,毕竟得了人家许多帮助,当下低声道: “真人息怒,命数毕竟奇异…也不全是和远的错…” 元素见他求情,嘴上冷哼一声,眉眼却舒展了许多,轻声道: “你这一身力气,生来如此,却是天赐的好法体,又灵窍迥异,是拉弓搭箭的好手,不错。” “我当年去北方会客,见过一释修,也是这般天生神力,力气比你还要大些…后来作了摩诃的金刚,很是得力。” 元素随口提了一句,李玄锋默默听着,青衣真人思量一阵,突然开口道: “元乌不会错过青松观,郁慕仙一定会去。” 李玄锋微微一愣,低眉道: “多谢真人。” 宁迢宵盯着他看,轻声道: “青松观内,一众神通触及不得,倘若你真的出了事,我也无可奈何,虽然元乌空有修为,斗不过我,我却不能去找他麻烦。” 李玄锋下拜,答道: “玄锋明白了。” 元素轻轻颔首,温声道: “我明白你心系家族…倘若此事功成,就算是了结前尘,也收收心,用心修炼。” 李玄锋下拜,起身时这青衣真人已经穿梭太虚离去,若有若无的让人窒息的威压也消失不见,李玄锋起身,满是思索之色。 ‘元素看来是明白我家与郁家之间的仇恨,让我杀了郁慕仙,我家吞并望月湖…就算是给李家的恩情了断…’ 元素的意思很明显,嘴上说在洞天之内如果自己出了事,他也无可奈何,实际上是暗指郁慕仙出了事元乌也无从报复。 并且元素虽然是紫府初期,实力却比紫府中期的元乌强,足够给自己兜底,若是真的打起来,元乌真人竟然敌不过宁迢宵。 “元素…果然有两把刷子…” 他只隐隐约约听说过元素的那枚玉印是古灵器,很是厉害,却不晓得他竟然这样蔑视元乌真人,难怪其余的几位真人都不随意出山,老老实实镇守宗门,元素却能在南疆自行自事… 这一场除妖的任务,却包含了种种的考验,从揣摩元素的心思到怎样应对天命之子…再到展现实力除妖不使妖物逃脱,着实是元素在观察他各方面的能力。 他一边默默想着,一边缓步走出大殿,宁和远正立在殿外,表情且惊且惧,苦笑着摇头: “多谢姐夫了。” 方才的大殿并没有关闭,两人的声音也可以自然传出,宁和远下去时听见几句,李玄锋并不意外,只问道: “怎么回事?” 宁和远很是懊恼,低落地道: “不知怎的起了贪念,想要与一天命之子抢着捡漏一宝物,宝物是拿到手了,那人神色愤恨,也记恨上我了。” “这样…” 果然与李玄锋想的并没有太大出路,他轻轻点头,宁和远道: “我这宝物才拿到手中,真人就自太虚而出把那人打成了血雾,我这才恍然大悟…却已经迟了!唉,又不知道要在这鬼地方待到什么时候了!”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一章 挑选功法 “真人用心良苦,你还要好好体会。” 李玄锋劝了一句,宁和远点头应声,表情很复杂,低声道: “小弟明白,我不恨真人教训,也不怕得罪什么天命之子,只怕真人哪日不再教训我,真的把我丢在此地,再也不问我,那才叫无路可走。” 李玄锋顿了顿,宁和远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瓶,轻声道: “姐夫托我的事情…已经办妥了,那长穆灵丹一共十枚,兑成了品质还要好一些的玄闵丹,一共八枚,都是干净的。” 李玄锋微微点头,将之收下,宁和远向着他一拱手,退下去了。 李玄锋没有多说什么,看宁和远闷声下去,这才回身,驾风往洞府中飞去。 坊市之中的几间洞府灵气浓厚,灵泉喷涌,平日里租出去每年都要十余枚灵石,早就腾了一间给李玄锋修行,李清虹则安排在一旁次一级的洞府。 可就算是这次一级的洞府也要比青杜山灵机浓厚,李清虹珍惜这机会,一股脑地埋进去修行,直到李玄锋归来才上来拜见。 李玄锋取出左午石,几块沉甸甸的海应玄汞和碧蓝色的紏玉,一齐交到李清虹手中,吩咐道: “这些东西我都用不着,你且取回家去。” 李清虹应声点头,李玄锋则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瓶,轻声问道: “先前给你的羽娲石液,你不要省着,有空就服用了,这是玄闵丹,你把这两样宝物都吞服了,应该能突破筑基中期。” 李家除了服食符丹,突破与修炼时几乎没有服用过什么上好品质的丹药,如今这两样都是仙宗嫡系用品,李清虹将之接过,答道: “多谢仲父。” 李玄锋正要说这什么,便见下头上来一人,宽额厚眉,正是那宁家大哥,恭声道: “坊市来了一黑衣修士,自称李渊蛟,前来拜见。” “速速迎他上来!” 两人都流露出喜色,李玄锋摆手回答,宁鼎伯迅速下去,不多时下首便上来一人,两眼灰黑,神色略微有些阴沉,眉距较短,显现出几分狡诈,一身黑袍很是干练。 这人在洞府大门之前略微驻足,先是推开石门,灵识探了探,看清了内部两人,这才眉头舒缓,眼带喜色地迈步进来。 “渊蛟见过仲父!” 相较与妹妹见到李玄锋的模样,李渊蛟显得克制许多,眉眼之间的喜意却是掩盖不住的,李玄锋笑着点点头,觑了一眼,点头道: “筑基中期,好!” 李渊蛟下拜,李玄锋双目运转,浮现出种种清光,他修炼的虽然同样是清目灵瞳,却经过了多种灵水洗练,仔细一看,轻声道: “可惜功法简陋了些,清光不盛。” 李渊蛟刚刚突破便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一身修为不算稳固,故而被李玄锋看出,当下点头,自家的《江河一气诀》确实不尽人意,便见李玄锋继续道: “清虹的功法是古法,虽然改动之后法力有些匮乏,神妙之处却是丝毫不比四五品的功法差…家中这些年可有高品级的功法?” 李渊蛟点头,把近年的情况说了,李玄锋略微一顿,终于谈起郁慕仙,轻声道: “我有机会进入青松观,那郁慕仙也会进入,我家从此人手中夺得宝物的机会仅此一次了,元素真人也已经允诺,等到青松观之事了结,湖上也要一并行事。” 把自己的推断一讲,李玄锋轻声道: “以我如今的实力,打败他容易,可他身上难免有保命之物,很难杀他。” 李渊蛟思量一息,从腰间解下一把系着青穗的青白色宝剑,两手平持,轻声道: “青尺剑可斩杀筑基,请仲父带入其中。” 李玄锋并没有接过,而是看了眼这青锋,答道: “青松观隐匿于太虚之间,等到这洞天打开口子,可以用法器仔细看看,兴许能进入其中。” 李渊蛟微微一愣,心中大动: ‘仙鉴能洞彻天地,连阵法都抵挡不住…兴许真可一试,家中还能让一人进入!’ ‘更何况那见阳环就是青松观陆道人的东西,能够引起仙鉴共鸣,青松观兴许与仙鉴关系匪浅!’ 他仔细思量,向着李玄锋点头,答道: “渊蛟明白了,或可一试。” 李玄锋颔首,让李渊蛟和李清虹分了丹药和灵液,吩咐道: “此处灵机浓厚,趁着我在此地镇守,你等就在此处修炼突破,等待时机,那钟谦不过练气巅峰,准备突破筑基,说明青松观还有些时日才打开,清虹可以冲击筑基中期。” 李渊蛟兄妹对视一眼,应声听命,李清虹取了丹药,进了密室修炼。 合水海。 天地间阴沉一片,稀碎的雨滴落在海面上,几滴汞滴还在天地之间沉浮,慢慢失去法力托举,点点滚落,在海水之中消失不见。 天地灵机,太虚缓缓破开,青衣修士破空而出,在风浪之中踏空而行,腰间的淡金色玉印摇摇晃晃,他扶手而立,在浅褐色的海水之中停下。 面前的太虚流转,一位身着紫衣的女子破空而出,眉心一点紫金熠熠生辉,她目光流转,看了眼面前的青衣男子,轻声道: “原来是元素真人,我当是什么事…是你的人来处理这妖物。” 她手中亮出一条浅白色的物什,晶莹透明,有女子手腕粗细,盘绕弯曲,足足有看上去数丈长,白光闪闪,她清声道: “东方隘已经身死,这龙筋还给你,算是补清了。” 紫衣女修扬了扬手臂,将这物抛至空中,元素一挥袖袍,把这东西收入袖中,并不说话,女修顿了顿,出言道: “你哪来的这一张金弓,倒是有些实力…” 元素摆摆手,仿佛很不在意的随口答道: “是我宁家的女婿。” “原来是美人计,不曾想是这伎俩。” 紫衣女修应了一声,正要破开太虚离去,谁曾想元素很是突兀地开了口: “这美人计,从不在色诱,在于情诱,皮囊骨相随处可得,难得是一玲珑心,能想你所想,思你所思,聪明伶俐,能为你解忧难…” “和棉是我族中最聪颖的孩子,对外果敢善谋、能进能退,对内笑意晏晏,目视则知雅意,又真心以待,无怨无悔,谁能忍心弃之?李玄锋自然不能免俗。” 他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紫衣真人,轻声道: “聪明人要用聪明人来驾驭,这个道理…不要说这四百年…千万年来从没变过。” 紫衣女修神色渐渐冰冷下来,负手而立,冷冷地看着他: “迢宵还是一贯会讽刺人…当年也没见你有什么作为,望月湖上打了三日,你躲在青池山一步不出,真是好逍遥。” 天地间雷鸣大作,阴雨绵绵,随着对面的紫衣女修面色沉下来,左右的云雾剧烈翻滚,流淌出一丝丝紫气,元素冷眼以对,笑道: “仙子真是好记性,我却忘了是谁带着一众修士亲往望月湖,洞骅的大阵…又是谁叫开的!” 两人对视一眼,移开目光,紫衣女修身上的气势慢慢平息下来,只道: “不须真人多说,你我争了几百年,终归要尘归尘土归土,等到我突破金丹之时,道友亲眼看我化为飞灰,想必能解恨。” “到时迢宵必亲至观礼。” 元素真人冷冷顶了一句,两人不欢而散,紫衣女修破开太虚消失不见,元素负手而立,同样迈步进入太虚,神色平静,负在身后的手稳如雕塑,两眼直视前方,仿佛在暗暗思量着什么。 ‘她向来聪明伶俐,应能听出来…好歹多一个慰藉,省得一年年折磨自己。” ‘上元想必早就知晓李氏是江群哥的族人,才会亲手斩了摩诃来暗示…只是如今唯我适合出面…交集多了,只恐被那两位察觉…’ 他神色冷若冰霜,心中却暗暗发颤,如同走在万丈的悬崖边: ‘当年被师尊困在宗内,不能报恩,如今…唯有此计了。’ 他元寿无多,并不怕死,却怕落在金丹手中,却怕反倒害了李家。 青杜山。 李曦峻从青杜洞府之中驾风飞出,总算是突破了练气七层,落脚在山顶,一众人等都在等着他了。 上方大都是些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或佩刀佩剑,或持枪持弓,热闹地等在山头,由几个客卿领着排成几列,细碎说着话。 李家承明辈的岁数渐长,原本岁数最小的承淮都到了修行的年纪,李曦峻破关而出,自然要去看一看,为他们分授功法。 他这头踩着风落下,安鹧言、陈冬河几人齐齐躬身,李曦峻略略回礼,众客卿身后的一众少年齐声道: “见过族叔!” 李曦峻摆手,最前边迎上一位青年,正是李承辽,如今二十四岁,胎息五层修为,以他的天赋,如今这修为已经算得上不错。 李曦峻看了两眼,点点头,轻声道: “你做的不错,可有中意的功法?” 李家如今的四品功法不止一份,能修炼的一是《金殿煌元诀》,二是《雉火长行功》,还有一部堪比四品的《紫雷秘元功》。 《金殿煌元诀》还有一份灵气,《雉火长行功》则备了许多份,李承辽身为少家主,自然知道具体的情况,微微低头,轻声道: “全凭族叔安排!” 李曦峻微微一笑,先是挥手将众客卿遣下去了,看一下面前一众满脸期盼的少男少女,朗声道: “你等应该早听家中长辈聊过族内的功法,四品最佳,有两道传承。” “而四品虽然最佳,功法却很艰难,灵气有限,若是天资太差,修炼起来反倒碍手碍脚,虽然这两道功法对天资的要求不高,却还是有要求的。” 他看向一众晚辈,承明辈天赋都算中上,唯有两三个还算得上入眼: “李承辽!” 李承辽应声下拜,便见李曦峻轻声道: “你在承明辈中天赋最好,又是少家主…这《金殿煌元诀》当属你来修炼。” 李承辽躬身下拜,李曦峻又点出一少女,乃是伯脉的长姐,唤作李明宫,明艳大方,天赋与李承辽不相上下,修了《雉火长行功》。 李曦峻点出的最后一人是仲脉的幼子,唤作李承,沉默寡言,上前低声与李曦峻说了两句,竟然要修炼《紫雷秘元功》,还是李清虹准许过的。 李曦峻点头将他记下来,其余之人各自择功法修行,《雉火长行功》的长行雉火只有五道,只好择优选出剩下四人,余下的只能在三品功法之中自由挑选了。 李曦峻安排罢众人,带着李承辽与李承淮两人下去,到了洞府之中的密室之内,这才取出枚箓丹,低声道: “这是族内秘传的破境丹,你下去默默服用了,不要外传,只恐他人觊觎。” 李承辽郑重点头,在洞府中的一间石室闭了关,李曦峻这才拉着李承淮坐下。 李承淮将将六岁,略有些迷茫地坐在石凳上,由着李曦峻用手蒙住他的双目,口中低低地道: “八叔…” 李曦峻嗯地应了一声,柔声道: “我封住你六识,你耐心等一等。” 听着孩子应了,他这才封住李承淮的六识,抱他进了密室,在冷冷清清的石台前下拜。 “…青杜李氏,虔具清酌庶馐、寒食牲仪…不负效信,随箓焚化,身谢太阴。” 李曦峻将祝词念完,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上头的青白色仙鉴安安静静,毫无反应,月白色的烟气流淌下来,在面前石砖上沉浮。 他默默告罪,缓缓起身,抱起李承淮,静静从密室之中出来,一直出了洞府,落在青杜山顶。 坐在山顶的石阶上,他解开李承淮的六识,明月正圆,明亮的月光飘散下来,男孩抬头看了看他,靠在他怀里静静坐着。 李曦峻挤出笑容,搂着他的手坐在山顶的风中,轻声道: “明日八叔就带你去传功殿挑选胎息功法。” “嗯。” 李承淮轻声应了一句。 明天加更加快进度了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二章 银勾灵雷 李曦峻把家中事情安排好,闭关这些时间发生的事情都看了一遍,左右并没有出什么大问题,家中的收入因为修士的增长略有紧缩,也不过少个一两枚灵石,并不是什么问题。 “不错…曦峸哥持家越来越稳了。” 李曦峻赞了一句,陈冬河一身玉甲,满头白发,站在殿中侧旁,他已经停留在练气九层多年,剑法也渐渐精深,只是没有突破筑基的把握,更多的时间花在了族务上。 原本的玉庭卫之首陈睦峰遭了贬责,老人陈冬河接管了玉庭卫,如今家族上上下下,唯有他有这个威望能力,李曦峻看了一遍,突然问道: “乌涂山可还有添女眷?” 李曦峻闭关了些许时间,不晓得李曦明如今进度如何,左右没有找到相关的消息,便问了一句,见陈冬河道: “乌涂山把原先的女眷都送下山去了,这些年也没有在让谁上山,就连安氏都没有上过几次乌涂山。” 李曦峻讶异,心中暗道: “这明哥儿!怎的转了性!” 让老人回下去,他驾风飞起,落向乌涂山。 乌涂山的火脉已经有十余年了,渐渐稳固,日夜喷涌地火煞气,整座乌涂山也因此改变,草木渐渐稀疏起来,鸟雀盘旋,怪石嶙峋,气候很是闷热。 李曦峻破开阵法,落在山头,山顶琼楼金阙,金光流淌,富丽堂皇,白玉的阶前站着两宿卫,静静地立着。 “见过族叔。” 两人都是旁系的晚辈,从小在洞府之中长大,天赋不佳,便早早修行了这《叩庭宿卫诀》,迅速突破到了练气,驻足不前。 两人恭声问了一句,李曦峻问道: “曦明可在炼丹?” 一人应声下去问了,很快便上来,恭声道: “长老已经在殿中等候。” 李曦峻点头,迈步入内,走过几条回廊,便进了正殿。 相较于庭前的金雕玉砌,殿中倒是布置的很雅素,只摆了几盆兰花做装饰,李曦明面容比李曦峻还年轻些,一身金衣,手中抱着一枚小小的玉炉,坐在殿中。 李曦峻在他身前坐下,李曦明笑道: “曦峻来了,我正思量着药理。” 李曦峻定睛一看,他手中的玉炉竟然是一法器,内里正烘烤着一枚灵药,似乎是在为炼丹做准备。 “原来如此。” 李曦峻一路上来,觉得遍地冷冷清清,没有见到什么亭台楼阁,大多数是不同灵药的贮藏之所,略微点点头,赞道: “我还以为满地是莺莺燕燕,不曾想到是个修行的好地方。” 李曦峻这么一说,李曦明更显得有些无奈,轻声道: “自我突破筑基,那事已经无益,除非对方也有筑基修为…否则都没有用处了…既然没有用处…我也懒得花费时间。” “难怪。” 李曦峻恍然,目光在殿中的装饰上扫了一眼,用桌上的白布擦了擦手,问道: “那丹药如何了?” 李曦明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一枚白色小玉瓶,往桌案上一放,轻声道: “三全破境灵丹,能辅助练气修士突破,我特地先炼着这一瓶,可以先取去用。” “这一瓶中有六枚,你若是用不完,余下的可以分发给家中的族人。” 当年李曦治送回家中的药方分别是三全破境丹和续救灵丹二解,两种丹药极难炼制,价值很高,三全破境丹更是有练气和筑基两个级别。 李曦峻点头收下,李曦明又翻出一枚青色的玉瓶,开口道: “这是三全破境玄丹,可以辅助筑基修士突破,我也不过堪堪练出这一枚。” 李曦峻顿了顿,轻声道: “你留着罢,花费如何?” 李曦明略有尴尬地答道: “这些丹药所需的灵材都很珍贵,这练气级别灵丹前后花费了十九枚灵石,至于这筑基玄丹,我运气不错,仅用了一次就侥幸成功…花费了近三十枚灵石…” “至于续救灵丹二解,难度还要更高,花费了十几枚灵石打了水漂,简单些的都未必能炼出来,更别说…” 炼丹一道便是如此,每一种丹药的前期投入大得很,曾经有萧元思无私教导,故而很是容易,如今自己来研究,花费自然多了。 李曦峻很是肉疼,还是点头鼓励道: “第一次炼制就能成丹,倒也不算差了,后头慢慢还有机会。” 想起此事,李曦峻提醒道: “萧元思前辈对你可好,多年前无私相授,你可记在心上?如今你已经突破筑基,于情于理,都该去拜访一番…” 李曦明心中还在想着那枚丹药的解法,闻言悚然,连连点头: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我却把这事忘了,险些陷入不义之地!我收拾一番,这就去一趟萧家。” 李曦峻点头,把这些年的消息说了一遍,手中又取出大小两枚玉瓶,答道: “你闭关之时姑姑从海外回来了一趟,带回来一份羽娲石液和三枚玄闵丹,都是仙门嫡系才用得起的好宝物。” 他有些喜色地道: “也不知怎地,我筑基后修练速度越来越快,加上这些东西,再服下玄丹…速度更是快了。” 李曦峻笑着贺喜,心情好了不少,闲聊几句,很快就退走。 李曦明则捧着玉炉看了看,算算时间,不敢怠慢,立刻驾风出了乌涂山,往萧家飞去了。 东海,群夷海峡。 东海的阴云密布了数年,终于缓缓消散,除却诸海之间雷雨和阴云更为频繁,大部分海域总算是云销雨霁,明媚晴朗。 群夷海峡蜿蜒绵亘,连成一片,除了深海中的骊洲,唯有此处人口还算稠密,几片狭长的岛屿前后连接,绵延不绝,海水湍急。 明媚的天空正缓缓黯淡下来,阴云笼罩,两道法光自北而来,落在一片小岛上。 为首的金光乃是一擐甲披袍的中年人,负手而立,紫光缓缓落定,现出身形,是一身着玉甲的持枪女修,足踏雷霆,在空中等了片刻,望向阴云。 “仲父,果然有乌云,兴许这次就能撞准了!” 这女修正是李清虹,手执杜若枪,一身气势已然是筑基中期,足下紫光雷霆翻滚不休,照着脚底的山顶,紫光灿烂。 东海水降雷升,这几年尤为强烈,雷法修士大多有所长进,李清虹趁机闭关突破,顺顺利利地突破了筑基中期,实力强大不少。 闭关一晃眼过去数年,兄长李渊蛟还未出关,李玄锋在东海四处巡梭,李清虹便回了一趟家中问雷,得了消息,也一并到东海四处逛一逛,寻找灵雷。 李玄锋盯着那乌云中的闪电看了几眼,略微点头: “东海水降雷升,诸多雷霆纷纷降下,据说坊市中就出了好几种灵雷,正好用上你这法诀。” “是极。” 黑云滚滚,在岛上凝聚,雷霆大作,小岛的土着纷纷抬头,叩拜不止,李清虹略略瞧了一眼,并不理会。 此处偏远,已经到了东海的边缘,一众土着说得唧唧哇哇,不是海内语言,跪倒一片,有一两个持杖的似乎是祭司,身上有修为,更明白筑基的气势,撅着屁股瑟瑟发抖。 李清虹等了片刻,云层之中缓缓凝聚出一道亮白色蜿蜒如蛇的雷霆,盘旋一周,躁动不安,在乌云之中缓缓跳动。 “果然是银勾玄雷。” 李清虹通过秘法得来了许多雷电的消息,闭关之时错过的不说,闭关后前前后后也跑了五六趟,却总是一无所获。 “好在岛屿与世隔绝,几千年来一直没有什么变动,名字也保留得较完整。” 李清虹得到的消息是这银勾玄雷在群夷海的吕莱岛落下,在群夷海峡找了一圈,估摸着是这座鹿莱岛比较相近。 眼看乌云凝聚,银白色雷霆在云中沉浮,李清虹心中一喜,驾风而起,等了几息,伸出纤指在空中一勾。 “轰隆!” 银白色的雷霆本就在云层中徘徊不定当下,仿佛受了什么吸引,一头栽下,轰然一声砸在她指尖,化为一道暴虐闪动的白雷。 云层中的还遗留下一些细碎的雷霆,如同乳燕归巢,纷纷然如雨落下,在她指尖压缩汇聚,凝聚成一枚银白色的小珠。 李清虹两掌一合,在空中缓缓吐息片刻,将之收入雷池中,失去了这雷霆,天空中的乌云顿时烟消云散,李清虹心情颇好,向着李玄锋点点头,驾风飞起。 出了这海峡,李玄锋却驻足,轻声道: “且先不急,容我在此处寻上一圈。” 李清虹会意点头,两人驾风寻了一周,李玄锋目光随意地扫了扫,背后的金弓竟然猛然亮起,李玄锋有些喜色,冷笑一声: “果然…这孽畜还躲在海里。” 李玄锋与她几次出来寻找雷霆,所到之处必细细查看一番,就是想要找出那垩无,李清虹闻言精神大振,便见李玄锋持弓搭箭,螺旋般的亮光自手中的长弓上升起。 “着!” 手中的玄箭消失见,不远处的岛屿上猛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响声,李玄锋反手收起长弓,踩着金梭落下去。 长胄岛。 长胄岛岛形狭长,岛上河流众多,房屋密布,许多僧侣驱使着凡人搬运者各类石木材,往最高处的山上运去。 山顶建立了大大小小十几座庙宇,最大的一座金碧辉煌,回廊勾连,清澈的湖水之中沉浮着几朵莲花。 主殿之中阴森森黑漆漆,背后刻画着上百尊形态各异的石像,中间耸立着玉台,玉台之下血水沸腾,上头只放了半具躯体,皮肤不断破裂又重新缝合,吸收着下头的血水,显得狰狞可怕。 垩无坐在高高的玉台上,一动不动,盘膝修练,玉台之下是一个数丈占宽的血池,咕噜噜地冒着泡,升腾出一道道彩光,在空中幻化为种种景象。 或为美女美酒,或为亭台楼榭,围绕着他盘旋游走,两旁的僧侣套着黑衣,排成两排,整整齐齐,恭恭敬敬地等在身旁。 垩无出了口气,显得有些烦躁: “此地真不是个好地方…远离江南…人口稀少缓慢不说,还有诸多地养子,白白浪费…” 他当年在海上绝望地飞渡了一阵,终于找到这处落脚,在岛上大肆屠杀一阵稳定住修为,很快就建立起庙宇。 垩无如今的实力实在不允许他继续打斗,地养子食之无味,他便宣扬着地养子才是道体,凡俗肉体是罪孽,迅速控制了这座岛屿,捏造出一批地养子僧侣为他提供血食。 他在海外混了不少日子,这一套玩的很是熟练,迅速就在当地建起来一套完整的体系,对凡人喝血吃肉。 可叫他颇为难受的是这岛屿荒芜偏僻,灵机浅薄,大部分都是凡人,提供的血食也将将够他保住性命,要想疗伤或是飞离此地去往西海几乎不可能。 “只得慢慢凑着了,点化出几个手下去周边的岛屿替我收集血食…” 垩无已经从最初的绝望中快速恢复过来,只要这岛上有人,他就有恢复实力的希望,毕竟凡人比什么灵物都要好养,还颇为有效,几乎是无本生意。 他正暗暗想着,莫名觉得遍体生寒,耳边似乎传来了叫他魂飞魄散的嗡嗡声: “嗡嗡…” ‘怎么可能!’ 垩无愣了愣,心中重新升起那日日夜夜支配他的恐怖啸声,这和尚的躯体在玉台上蹦了两下,双耳淌出血来,喃喃道: “他来了!” 身体之下的血水猛然间沸腾,顺着玉台攀爬而上,却根本来不及,只见轰鸣声大作,玉台摧枯拉朽地炸成两段,升腾起阵阵彩光。 “法师!” 两旁的僧侣齐齐吐出血来,大殿之中的种种雕塑同时碎裂,石粉哗啦啦的流淌下来,这座大殿迟迟地发出一声悲鸣,轰然倒塌。 几乎是同时,北方秦玲郡各地同样有诸多石像爆裂,合水海…朱渌海纷纷有和尚满脸惶恐地抬起头来: “二师兄也陨落了!”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三章 舍利(Loughshinny盟主 李玄锋两人驾风落下,山顶上烟尘四起,慌乱失措的僧侣东奔西跑,许多土着在废墟里使劲地刨着,神色惶惶,仿佛天崩地裂。 小岛的山顶上倒塌了一片建筑物,最中间的一片青石瓦砾,隐约能看出来原本是一栋高大的庙宇,地面上一片鲜血,猩红刺目。 见两人落下,这些僧侣似乎明白了什么,哭嚎遍地,纷纷向这座庙宇中心的大殿跑去。 李清虹灵识一扫,开口道: “仲父,血中灵机浓厚,如此数量,又不可能是修行者的血液…应该是某些血池…用了法术祭炼出来的。” 李玄锋迈入废墟之中,便见着一地莲花,释光普照,灰黑色的粉尘沉浮,在金色的光芒照耀下,反而显得有几分神圣。 最中间的高台被打穿成两半,只余下一颗如同米粒大小的东西在半空中悬浮着,这东西洁白晶莹,侧旁环绕着一圈彩光,形成种种幻象。 两边的莲花放出阵阵芳香的气息,跪倒了一片身无片缕的土着,充满憎恨的地望向两人,哭嚎遍天。 “垩无死了。” 李玄锋早有预料,环顾四周,这人几年来恐怕没有恢复什么伤势,吃了这天外一箭,自然是死得不能再死。 眼前这如同米粒大小的东西两人并没有见过,但多少听说过一些传闻,李清虹警惕地看了两眼,开口道: “这东西应该就是舍利子了…看来这和尚还有些东西。” 李玄锋淡淡瞥了一眼: “多苟活了几年…便宜他了!” 这舍利子在空中静静悬浮着,中年人有些不解: “倒是奇怪,按理说牟陀的法力并不比他逊色多少,偏偏这垩无死后得了舍利…两人交谈时说过什么秦玲主持、秦玲道统,兴许这些东西有关。” 李清虹瞥了眼地面上的莲花,这朵莲花迷幻奇异,许多鸟雀飞落下来,痴痴地站在这莲花边缘,她轻声道: “只是这赵释驯养凡人之能还真是厉害,整座岛屿的土着以血肉供养他,还对他忠心耿耿,是发自身心地敬爱他。” 话中指的自然是一众土着憎恨的目光,李玄锋观察着那枚舍利子,随口答道: “赵释便是如此,许多修士尚且抵抗不住,何况凡人呢。” 李清虹微微皱眉,朱唇微启,口绽春雷: “叱!” 一瞬间如同雷霆乍响,把这一众僧侣都震晕了过去,李清虹随手捞起,法力运转,一众都整整齐齐的排到殿门口去了。 这一众人见了舍利和异象,很容易堕入忿怒道,李清虹用法力洗去他们方才的记忆,省得几十年后冒出个法师寻仇。 李玄锋则微微抬手,很是谨慎地取出一枚玉瓶,用法力牵引着这米粒大小的舍利飞起,收入瓶中, 这玉瓶顿时一阵温热,碧绿色的瓶腹隐隐透亮出一抹闷红色,用灵识一扫,还隐隐约约能听见喧嚣的叫声,喃喃的念咒声,仿佛这瓶中装了成千上万人。 “真是邪门。” 李玄锋拍了几个定灵术上去,用处并不大,只好取出几枚品级高些的符箓,贴在瓶身,这才觉得好些。 随着这舍利被李玄锋封闭在瓶中,满殿的法光和沉沉浮浮的彩色莲花通通消失不见,原本连倒塌了都有几分神圣的庙宇慢慢暗淡下去,李玄锋用法力一摄,从废墟之中捞出些许法器。 这和尚第一次被他重伤之时,一身东西已经丢了七七八八,那最有价值的一对长棍也早已经被李玄锋收走,眼前这些东西价值不高。 这些法器大多是些金玉珠宝,显得神光满满,主要都是些蛊惑人心,施加印记的法器,李玄锋随手收起。 与李清虹在岛上仔细寻了几圈,这才一并驾风飞起,解决了这孽畜,李玄锋心情好了许多,也少了许多顾忌,说笑道: “兴许是什么释修传承,那倒是可以用来钓几个赵释。” 李清虹笑着点点头,看着脚下那座山上满满的寺庙,穿梭去来的众多僧侣,皱眉一阵,手中掐诀,放出几枚紫色雷霆。 “轰隆!” 雷霆轮番轰击,顿时将那几座庙宇通通击碎,雷火爆裂,将其中的书籍传承烧得一干二净,李清虹轻声道: “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了,毕竟是赵释法师曾经经营过,若没有散修愿意在此驻足…几百年都未必能恢复回来…” “管不了这么多了…” 李玄锋摇摇头,两人横跨天际,越过朱渌海,换了几道水脉,一直落到分蒯岛上。 这才潜入碧蓝色的海中,落入坊市,宁和远在闭关修炼故而没有前来迎接,两人到了洞府中,宁家大哥早就等在了洞府石门之前。 “老大…坊市中来了一少年修士,说是来寻您的。” “少年修士?” 李玄锋回望了他一眼,问道: “什么修为?什么名字?” “乃是筑基修为…却不肯说名字,只说是合水海的晚辈。” ‘看来是钟谦!’ 李玄锋心中顿时有数,心道: ‘如今数年过去,他也已经突破了筑基,不知莫名来寻我是为何事…最好是青松观的事情罢…’ 于是在洞府之中落座,摆手道: “让他上来吧!” 宁鼎伯点头,连忙下去,李玄锋则向着李清虹道: “你先下去,这人天命加身,你能不见他还是不要见他…只恐莫名其妙惹出一大堆事来。” 李清虹会意,躬身退下,李玄锋取了枚玉简,默默读起来,不多时洞府之外快步上来一少年人,一身墨色的衣袍,束着发,在洞府前驻足,恭声道: “晚辈钟谦,拜见道人!” “进来吧。” 李玄锋应了一声,他听说过几个天命之子的事迹,见钟谦如今已经是筑基修为,却依旧很是客气,至少表面功夫做的不错,心中叹道: “看来命数与命数之间也有大差别,这钟谦…与传闻中听说的几个很有差别…” 他出神地想了想,忖道: “若是真君没有草草回山,而是一步一步走完,不知这钟谦在他身边扮演的又是怎样的角色?” 总算把加更写出来了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四章 两样灵宝 “一别数年,你已经突破筑基,倒是很快。” 钟谦略微抬头,看了一眼身前一身金甲的冷峻男子,答道: “托了前辈照顾,在合水海趁着时机铸成道基,便打听着前辈的去向,一路游历至此。” 他的言外之意,突破筑基根本花不了三四年,恐怕一两年便突破成功,剩下才有时间供他慢慢游历,一路过来。 这等人修炼速度本就不同于常人,李玄锋微微点头,等着他下文,钟谦略微一顿,轻声道: “前辈的恩情记在心中,迟迟不能报答,晚辈手中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什,唯有一洞府的消息,愿献与前辈!” ‘多半是青松观…’ 李玄锋侧耳听着,他明白钟谦命数在身,要说钟谦手上没有什么值钱的宝物,李玄锋是万万不信,如今他这么说了,心中知晓: ‘只是把这洞府的消息透露出来,我自然不可能撇下他自己去探索什么洞府…倒是精明。’ 如果李玄锋不是事先知道此人命数在身,还真会承他这情,派李清虹或是李渊蛟跟他同去,钟谦这头把人情还了,又得了帮手,可谓是一举两得。 可李玄锋早就得了诸多方面的消息,轻声问道: “是何洞府?” “青松岛上…青松观遗址!” 钟谦应了一声,似乎还怕李玄锋不晓得这遗址的重要,笑道: “这青松观乃是古仙门,遗址是一座洞天,晚辈有进入其中的法子,只要有几人联手便可!” “青松观。” 李玄锋微微露出一点讶异之色,佯装疑问道: “这可是洞天!几个仙门争了多时了,据我所知,剑门与纯一道、赤礁岛因此年年交战,你竟然有进入其中之法?可能保准?” 钟谦愣了愣,似乎才知道青松观有这样大的名气,轻声道: “我从一魔修身上得了…写得很是详细,我仔细研究了许久,应该没有问题,布置阵法的几人亦有要求,需要四品五品功法修成…有足够的神妙…” “我东海出生,不过是散修,好在认识了两个仙门的朋友,可以一并入内…一位来自紫烟门,一位来自大鸺葵观。” 钟谦前后解释了一阵,李玄锋听了个大概,心中冷笑: ‘众真人倒是安排的好,生怕机缘被别人抢了去,还设了诸多门槛…恐怕要几个人、要什么品级的功法通通是障眼法而已,身负命数便可借着入内…只是为了让自家人搭便车。’ 当下点了点头,还算客气地道: “倒也算得上巧,我也有数种功法要去洞天内寻找,多谢你了。” “不敢不敢,是我等沾了前辈的光。” 钟谦顿时大喜,能拉上李玄锋这样的凶人,此行顿时多了许多把握,当下提醒道: “据说这法子还有他人得去,洞天内多半还有一场厮杀,还须前辈多多照顾。” 这消息多半是那几位仙宗的人告诉他,钟谦提醒着要做足了准备,李玄锋略略点头,便见这少年道: “我三月后来寻前辈,到时几个仙门弟子也会一同前来,还请前辈做好准备。” 钟谦说了几句客套话,动作利索地退下去,李渊蛟紧随其后上来,李玄锋道: “还有三月,可以取法器回来试试。” 李渊蛟有些迟疑地点头,轻声道: “洞天危险,只恐有进无回,若是能找到入口最好,恐怕不适合持鉴入内,若是在其中出了什么事情,那就麻烦了。” 李玄锋点头,沉声道: “不错,且取来一试,最好能寻出那入口。” 李渊蛟驾风出去,李玄锋则默然不语,细细沉思着: ‘元素真人…难道真的是给我机会…郁慕仙真的可杀么…’ 他回味着元素真人当日的话语,似乎是暗示杀了郁慕仙不会有后果,可真正明面上的意思,会不会是对他的警告… 李玄锋按着金弓,郁慕仙一日日躲在峰中修炼,从来没有出手过,更是让他难以琢磨对方的实力。 他缓缓闭目,思绪沉入这金弓之中,其中浩瀚如海的金芒箭罡光芒大放,浓厚锋利,威力难以估量。 “这一道箭意…恐怕不能省了。” 李玄锋在金弓中封存了一道箭意,几十年来上万个日夜,日日打磨洗炼,如今的威力已经连他自己都琢磨不透。 他年轻之时刚刚铸就这法器,曾与李通崖说过一次这事,再也没有同别人说过,随着李通崖身陨,这个秘密也被一直埋藏下去,如今也只有他一人晓得。 他吐出口气,默默下去修炼了。 青池山,元乌峰。 元乌峰高耸,云雾缭绕,火脉喷涌,此峰是青池专司炼器的仙峰,修士起起落落,热闹非凡。 这峰中一山头上建立了一玉阁,白玉堆砌,烟雾飘渺,灵机浓厚,泉水叮当作响,一长发中年人正在玉台上盘膝而坐,默默修炼。 他气质出尘,长发披散,项间带着一枚白玉扣,两指掐诀,身侧铿锵作响,仿佛体内有金铁相击,发出急骤的轻微响声。 云雾飘散,下头缓步上来一少女,身着白衣,很是大方柔美,在男子台下拜倒,轻声道: “师尊,真人唤您过去。” 这长发男子缓缓睁开眼睛,法光从眉心流淌而出,他轻声道: “清伊,可有说所为何事。” “不曾。” 女子正是费家费清伊,如今也有练气后期的修为,毕竟出身元乌,一身装束都很珍贵,当下应声,有些迟疑道: “徒儿并不晓得,只是依着最近的风声来看,兴许与青松观有关。” 这男子正是郁慕仙,闭关多年,一身修为越来越精深,见状微微吐气,轻飘飘地踏风而起,一路上山,道上的修士见了他都很恭敬,纷纷拱手: “见过道人!” 如今的元乌峰,除去了紫府真人元乌真人,也就他郁慕仙地位最高,只略微点头,一路上去,到了山顶上的洞府之中,在石门之外默默等候。 只等了片刻,石门轻启,郁慕仙迈步入内,洞府之中金光流淌,夺目耀眼,刺得人张不开双眼,灼热的火气从地面上喷涌而出,郁慕仙垂头下拜,轻声道: “见过师尊。” 上首之人蒙在朦朦胧胧的金光中,看不清面孔,传来一阵铿锵有力的声音: “慕仙…不错…已经筑基后期了。” 元乌真人似乎很是满意,顿了顿,声音柔和许多: “我看你的模样,法术与修为都精进了,今日唤你出来,要你去东海走一次。” “还请师尊吩咐。” 郁慕仙的性格最不喜这些俗物,只想一口气在峰上闭关到紫府,只是元乌真人亲自开口,他没有资格拒绝,恭声回应。 元乌真人似乎早已看透他的心思,声音在洞府之中回荡,显得很是浩大: “我知道你一心修行,只是这事情关乎于你的道途,也有几件我志在必得之物,我麾下唯有你能够胜任。” 郁慕仙自己的功法就能一口气修到紫府,也不信什么关乎道途,当是安抚之话,便见元乌真人道: “去一趟青松观…唐摄都已经在东海等你了,他如今也是筑基后期的修为,结交了一身具命数之人,你随他一同进那洞天。” 郁慕仙点头,答道: “不知这洞天…是何来历?师尊要取何物?” 元乌真人发出几声闷笑,连带着洞中的金光也微微摇晃,他答道: “青松洞天乃是古道统青松观的洞天,历尽沧桑,青松仙观在远古至近古三起三落,数次覆灭,又数次兴起,如今这洞天,乃是最后的青松道统遗留。” 郁慕仙略有了解,轻声答道: “纯一道?” “不错,如今的纯一道就以青松观道统自诩,若是在其中碰到了,要千万小心。” 元乌应了一句,洞府的金光反复变化,他复又道: “我要你去其中取三物,如若有机会,有寻觅到的机缘,一定要将这几物取出,我自有奖赏。” 元乌真人轻声道: “其一,乃是见阳环,当年你师兄从海中得了此物,还未细细研究,被赤礁岛的郭厄杀了,郭厄兴许识不得此物,却在青松岛失踪身死,兴许撞了机缘,遗物就在洞天之中。” 他手中浮现一枚虚影,乃是一枚金红色的小圈,郁慕仙认清了,元乌真人继续道: “其二,乃是不语钟,是一件颇为神异的灵宝,若是能拿到最好,若是没有机缘,也就罢了。” 元乌真人手中浮现出一枚虚影,乃是一口古朴大气的石钟,上头刻了两个怪模怪样的符箓,让郁慕仙认了,他继续道: 郁慕仙听了这话,终于是大为心动,连忙问道: “回师尊,这传法…可是有任意挑选的功法赐下?” “自然是有的。” 元乌真人似乎早已经料到了他的反应,轻声道: “你的金销洞亦有同参功法在其中,据说五道中有三道,都是古法,或许还能采到气,或许已经灵气断绝,全凭你的运气了。” 郁慕仙面上总算浮现出真心实意的喜色,自己的金销洞青池宗并没有同参,不曾想这洞天之中居然可以得到,顿时大喜,点头道: “多谢师尊!” 元乌真人轻轻点头,思量了片刻,答道: “这洞天很是危险,你此去还要灵宝防身。” 他轻轻一挥,袖口中飞出两样灵宝来,一枚是金灿灿的圆环,不过小指粗细,脑袋大小,上头刻满了诸多篆文。 第二道是一把短剑,看上去普普通通,呈短小的菱形,把柄上雕琢着两条纹路,在空中轻轻漂浮着,丝毫没有什么奇异之处。 “止戈与去云。” 郁慕仙在他身边多年,几样灵宝认得清清楚楚,两样都是紫府灵宝,可以说是极为珍贵之物。 虽然这两样灵宝元乌真人打造出来的时日很短,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温养,没有金性煅养,比那些紫府真人多年温养的灵宝差了许多,可再怎么样也是紫府灵宝了。 当下下拜,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些惶恐之色,答道: “徒儿不敢!这两样灵宝这样珍贵,只怕丢失在了外头,徒儿担当不起。” “哈哈!” 元乌真人笑了两声,答道: “谁敢拿?那洞天里不过一群筑基,斗不过你不说,哪个筑基敢拿?哪个筑基能拿?” 他满不在乎地道: “等到你出了洞天,它们自会破开太虚回来寻我,不必忧心。” 郁慕仙点头,轻声道: “徒儿明白了。” 元乌真人身上的光芒微微一亮,答道: “宁迢宵派了个什么李玄锋过去,似乎还是望月湖上的李家的人,你大可与人家聊一聊,毕竟是同一宗出身,在其中联手好处颇多。” 郁慕仙点头退下,一路出了洞府,心中暗忖: ‘李玄锋…既然做了宁家的女婿,家族那点小小龌龊根本算不上什么,倒是可以与他聊一聊。’ ‘至于这灵宝…恐怕几个宗门之内也只有我能这样随身带着两样紫府灵宝了,这一次倒还是件好差事…多找几样功法宝物回来…’ 郁慕仙这头退出去,元乌真人高坐上首,身上的光芒越发强烈,洞府之中落针可闻,他喃喃道: “青松观可以弥补道统之缺,这次倒是热闹了,兴许还能见到北方之人…几位真君多半也留心着,看看能不能钓出真正的仙观传人来…” 青松观如今摆在遗址之中的东西也就对于筑基修士很有吸引力,对于紫府来说不过是补足几道道统,而吸引真君关注的,只能是真正能引起洞天传承之人。 “元素…元修…紫霈…天垌…当初风云变幻,乘势而起过来的十几位,如今也就剩下这几个了,寿命越来越少,是该急了。” 他望着郁慕仙远去的方向,金色的瞳孔微微一动: “无论来不来得及,都要试一试…”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五章 五君观盅 李渊蛟一路驾风落回青杜山,李曦峻正在闭关突破,前来迎接他的是女儿李月湘。 李月湘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白衣干练,发上簪着一朵简简单单,指甲大小的白玉桂花,继承了萧归鸾一双丹凤眼,兼有江南水乡的柔美气,拱手道: “月湘见过父亲。” 李月湘客客气气,叫得李渊蛟垂眼闭目,轻声道: “湘儿练气了。” 李月湘已经突破练气,修行的是《雉火长行功》,李渊蛟恍然不觉,记忆中的孩子还是小小的娃娃,如今回头来看,自己已经完完全全错过了她的童年。 李月湘微笑点头,李渊蛟略微沉默,轻声道: “此次归来只看你和母亲一眼,我将要进那青松观遗址,恐怕凶多吉少。” 李月湘顿了顿,看了眼面前沉默的黑衣中年人,答道: “父亲辛苦了。” 李渊蛟与她负手上去,嘴唇动了动,吐出些尴尬的话语来: “你…可有什么喜好的法器?” “没有。” 李月湘随口应了,中年男子笨拙地找着话,很快就寻到了萧归鸾。 萧归鸾在练气九层停了有些时日了,李渊蛟虽然执掌李家,却不能寻出一枚遂元丹给她,萧氏知晓他不喜自己多插手李家的事情,一向默默在山上修行。 这些年为了打发时间,萧归鸾习了些符箓之术,见夫君突然归来,很是欣喜,李渊蛟与她亲昵几句,说起青松观的事情。 萧归鸾静静地看这他,等着黑衣的中年男人说完,问道: “非去不可么。” 李渊蛟默然良久,答道: “等他突破紫府,我家则死无葬身之地,必定要杀此人,仲父一人恐怕能败不能斩,须我持剑入内,一并动用剑意斩杀。” 李渊蛟明面上是用两家之仇搪塞,实际上更重要的原因是为了那枚玉扣,萧归鸾神色黯然,让李月湘下去了,这才低声道: “我晓得你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只望你保重些。” 李渊蛟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封小信来,轻声道: “若是我不曾回来,这信送往青池给曦治。” 萧归鸾默默收下,李渊蛟端详了她两眼,看了看她那双丹凤眼,这才笑道: “莫要多心,兴许郁慕仙不善斗法。” 三月时间,来去紧迫,他不敢耽搁,很快就请了仙鉴,一路驾风飞起,李月湘等在山顶,李渊蛟驻足注视,女儿踌躇片刻,轻声道: “父亲保重。” 李渊蛟略略点头,笑了一声,驾风离去。 他并没有向北而去,而是先行往东,一直飞到了衔忧山。 萧家的衔忧山也算得上是名川大山,李渊蛟很少来此拜访,这一报上去,很快就有一位锦袍男子出来迎接他,龙行虎步,很有威势。 “原来是妹夫来了。” 萧归图亲自来迎,李渊蛟也几十年没见他了,见他气息圆满,已经是筑基后期修为,答道: “恭喜恭喜,家主好快的修行速度。” 萧归图摆手,轻声道: “要走的路还长,此言尚早。” 李渊蛟客气几句,也不同他啰嗦,轻声道: “青松观一事,贵族可有涉及?” 萧归图顿了顿,答道: “老祖已经过去了,由我家的羽山翁萧雍灵前辈入内,至于在洞天外收集灵气…我家人手不足,不凑那热闹了。” 青松观到时靠近现世,必然会引动诸多灵气灵物,亦有许多人专程收集,李渊蛟闻言拱手,把李玄锋入内的事情讲了,萧归图若有所思,开口道: “两位长辈交情好,凡事自有分寸。” 李渊蛟把事情说了,客套一阵,这才离去,萧归图送他出去,回风落下来,喃喃道: “恐怕要杀郁慕仙…前辈虽然关系好,也不至于把自家陷进去,倒也不必担忧。” 李渊蛟出了衔忧山,一路向北。 他并没有想过此事萧家会出手相助,毕竟是得罪至少一位真人的事情,若是事情不成,还要得罪一位未来的真人,萧家断然不会入水,只不过是说上一声,以表尊敬。 “这件事…只有靠自家。” 他蒙头飞着,一路到了咸湖,顺着水脉一路往东,很快就掠过近海,潜入海中,到了分蒯岛的坊市之中。 坊市中来来往往的修士越来越多,许多平日里见不到踪影的筑基修士也纷纷前来坊市打探。 青松观遗址的事情已经争了许多年,事情渐渐扩散开,有传说青松洞天即将靠近世间,一众修士如同闻着血腥味而来的鲨鱼,渐渐在这片海域活跃起来。 无论能不能进入青松洞天,这洞天靠近现世都是了不得的大事情,会在青松岛上引动出种种异象,诞生出许多或早已经灭绝的特殊天地灵气,或是灵水灵火,如同当年东火洞天之事。 虽然青松洞天只是靠近现世,比不得当年的东火洞天坠落那般有许多物品掉落下来,可青松洞天比东火洞天大得多,又很古老,光是诞生出来的各类灵物就有得这些修士抢了。 李渊蛟这头驾风回来,与李清虹商量一阵,眼看着还剩几天时间,在坊市中挑挑拣拣,竟然撞上了一位熟人。 这中年人相貌平平,衣着古朴,身后则跟着一汉子,身材高大,虎背熊腰,他倒是眼尖得很,急着就迎上来: “东硫韩家韩适桢,见过道友!” 此人正是东硫岛韩家的少家主,曾经来了一趟李家,收购宛陵花,李渊蛟几次出海都特地跑了一趟东硫岛,看看这人卖的价格有没有吃了自家的份额。 韩适桢早被他点出,这些年做事情还算厚道,故而几人见面还算客气,韩适桢看了眼一旁的李清虹,点点头,笑道: “这就是令妹了吧?” 他夸了几句,算是客套话,开门见山道: “道友可知青松洞天一事?” “自然晓得。” 韩适桢顿时笑盈盈地讨论起来,低声道: “我东硫岛联合几家,打算在青松岛离岸十里之处一同驻足,收取灵气,联手御敌,等到末时再分了灵气,不知贵族有无意向…” 青松观外的事情,李渊蛟准备交给李清虹,能拿到几样宝物最好,若是拿不到也就罢了,原本想着与萧家联手,可萧家兴许是怕里头的事沾染到外面,根本没有派人来。 当下与韩适桢商量了一下此中细节,李清虹如今战力颇高,搭上韩家这地头蛇倒是相辅相成。 几人定下时日,韩适桢告辞离去,李渊蛟对着妹妹轻声道: “你不要太出风头,拿了一两样灵物就走,到时不知会有什么事情,还是先回族内避避风头。” 李清虹默然点头,李渊蛟也不多说,再度驾风寻了李玄锋,几人计算了时日,一并往青松岛去。 青松岛就在赤礁岛附近,托了李玄锋的福,那常碧流云船还在身上,李玄锋往空中一抛,顿时长大,碧光翻涌,化为十余丈的大舟。 钟谦、李渊蛟三人很新奇地上去,风驰电掣就到了青松岛,此地距离赤礁岛很近,钟谦那两朋友已经在此处等着他了。 为首一人乃是一女子,筑基中期修为,一身紫衣,衣袍上紫雾缭绕,面容姣好,身后负着一把紫玉长剑,先是对着钟谦笑了笑,向着李玄锋拱手: “在下紫烟门阚紫玉,见过道友。” 另外一人则身着黑袍,眉毛短且浅,很有蛮横气,目光颇有些凶狠,一身上下挂了不少玉石兽骨,对李玄锋还算客气,答道: “大鸺葵观,林沉胜。” 钟谦笑道: “这两位前辈都是晚辈在游历时结交,这位是李玄锋前辈,两位想必听说过。” ‘练气修为就能结交三位仙门筑基…当真是离谱。’ 三人心知肚明,李玄锋收起玉船,报了名头,阚紫玉一笑,轻声的: “妾身在此地已经开辟了一座洞府,我等要在这洞天距离现世最近之时发动阵法入内,还有十天功夫,不如先随我去坐一坐,细细商量。” 李玄锋点头,给李渊蛟传了一句: ‘你先去看看情况,随后便来找我。’ 毕竟还不知能不能用仙鉴进入其中,若是不能,只能让李玄锋持剑进入其中,李渊蛟默默点头,眼看着几人离去。 李清虹要去寻韩家人,李渊蛟则独自驾风而起,往岛上去。 此处修士众多,在天空中来回穿梭而过,时不时驻足观看,显然是青松观的消息慢慢传来,已经有不少族修散修前来查看  青松仙岛规模中规中矩,山势也不高,遍岛都是松树,上头已经有许多人影起起落落,甚至有人为了争夺一好位置大打出手。 随着青松洞天距离此地越来越近,这岛上的灵机也越来越浓郁起来,许多灵植莫名开花结果,矿脉升出地表,火脉喷涌不息。 李渊蛟眯眼看了一阵,灵识探入其中,缓缓扫过眼前的天空。 眼前风平浪静,海水青黑,一座还算大的岛屿,耸立在一片汪洋之中,青松遍岛,天空湛蓝,显得安静祥和。 他在一众修士之间停下脚步,来回看了两遍,没有什么异样。 面前的岛屿普普通通,并没有看到什么奇异的地方,在仙鉴的观察之下与肉眼观察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让李渊蛟微微有些讶异: ‘看来…还真看不出来,这下麻烦了。’ 李渊蛟这头查看着,陆江仙这头已经凝聚神识,一动不动。 陆江仙一眼望去,原本风平浪静,松风阵阵的小岛在他眼中已经完全变了样。 原本空无一物的天空密密麻麻皆是人影,天空各色法光流淌,将天空切成了五道。 五方各有一道通天彻地的人影盘膝而坐,遮天蔽日,矗立在云层之中,身后笼罩着圆圈般一层层的彩光,各类的金色篆文如同雨点一般从他们身上挥洒下来,密密麻麻的人影如同蚂蚁一般挂在他们身上,神色各异。 正前方天空中悬挂着十枚太阳大小的球状物,外白内黑,竟然是十枚眼睛,瞳孔或是竖直、或是方正,或是呈现出六芒,直勾勾的盯着正中的小岛。 ‘眼睛…’ 刚才见到的太阳,正是这五道身影的眼睛,他们的脸庞明明掩盖在无尽的云层中,那眼睛却又像太阳一般浮现在心里,既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这些人影头顶天空,身躯一直蔓延到上方无穷的天雾中,似乎是身形过于巨大,顶到了最上面的天罩,不得不向前弓腰,如同围观地上蚂蚁的儿童,脑袋贴在一起。 他们坐在海床上,身躯一望无际,一直在深深的海洋之中不见踪影,或是远望沉思、或双手合十,或以掌撑面,将整片天空遮掩的严严实实。 五道人影团团围坐,中间的青松观就像一枚等待揭开的骰盅,这几人各自猜了点数,沉默地等待着。 而在这个岛屿的上空,正有一枚弧形正在慢慢浮现,伴随着地水风火各种意象轮流浮现,想必就是那洞天,在五位真君面前如同一块精美的糕点。 陆江仙直愣愣盯着着,不敢扭头,面前的四道巨人将他团团围住,肩膀上、膝盖上、乃至于指尖上密密麻麻站了形形色色的人影,都持着法器,一动不动,如同雕塑,做出各种各样的姿势,直勾勾盯着他看。 而最后一道巨大人影,正正端坐在李渊蛟背后,一手竖直,放在人中与金白色的唇前,一只手平平地放在胸前,掌心托举,如同一块岛屿。 自己两人正正落在他的手心中,掌纹如同沟渠,皮肤金白,仿佛是什么了不得的异宝。 他的衣物如同笼罩世间的金白云气,又如同一条瀑布,一直通往上头无尽的云霄,陆江仙凝神细看,隐隐约约看到一张五官并不明显面孔。 真君头戴着如同山岳般的玉冠,眼睛中的瞳孔是银白色的椭圆形,其中有种种幻像:火炼真金、金铁交击、沙石升腾…一一浮现。 让陆江仙猛然窒息的是——他正冷冷地盯着掌心中的李渊蛟看。 陆江仙隐隐约约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太虚之中浮现而出,如同坠落下来的一捧金铁碎石,从太虚之中一直浮现到自己鉴中天地面前: “盈昃前辈…算是等到你了。”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六章 太元(Loughshinny盟主 几乎是与此同时,周围的四个人影同时将目光移动过来,冷冷地看着李渊蛟,各色的瞳孔法光流转,种种幻象皆被抵挡在法鉴之外,陆江仙心中如同山崩地裂,惊骇到了极点: ‘青松观!是他们做的局!为了诱我前来!’ 陆江仙屏声静气,脑海中一片空白,一言不发,好在他并未把这幅景象呈现给外头的李渊蛟,他毫无所察,驾风在祂的掌心里来回飞翔。 最初的惊骇过去,陆江仙迅速冷静下来: “不对…不是我…他们是为了找这青松观传人,还有盈昃…我不过误入其中…差点被诈出来了…” 他足足闭目了十几息,又听一道略微中性些的声音落下,如同金石融化,铅汞相济: “太元,怎么回事…” 太元真君头顶上的玉冠缓缓发出光芒,银白色的圆瞳动了动,声音飘渺: “无事…我见他隔着这样远端详,诈一诈而已,原来是明阳李乾元的后辈,能察觉出什么也正常。” 太元真君声音飘渺,陆江仙却感觉一股白金色的力量闪电般落入李渊蛟的脑海中,狠狠地扫过他所有的记忆。 李渊蛟毫无所察,气海之中的符种微微明灭,驾风渐渐远去,陆江仙心中惊骇稍定,定睛望去,太元的肩膀上的人影中已经慢慢浮现出一道金色身影。 一住s://42zw.la 这人面孔与李渊蛟一模一样,只是眸子金白,面上是猜忌之色,紧握着手中的长剑,作拔剑欲斩之势,如同雕塑。 “太元!” 北面却传来一道模糊的声音,太元真君的肩膀上忽然冒出一阵白气,将这人影打得飞灰烟灭。 “李乾元待你不错。” 太元真君的银白色瞳孔动了动,天地之间仿佛有金铁相交之声升起,他缓声道: “若非明阳待我不错,望月泽哪里有什么李家。” 随着李渊蛟疾驰而去,陆江仙心中冰冷,已经渐渐听不到那五位真君的话语,只能睹见五道通天彻地的身影,如同观看蚂蚁一般看着那岛上忙忙碌碌的修士。 ‘幸好没有让李渊蛟看到这幅场景,否则绝对会被这五人看出来…更别说睹见金丹后李渊蛟会变成什么模样…’ 李渊蛟进了这场景,多半会当场心智失守,被一众真君发现,再也掩盖不住。 让他心中更为警惕的是,这青松观在金丹真君眼中不过是诱饵,就是为了诱出那位道号盈昃的修士,这人与青松观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五人坐镇,就等着那盈昃撞上来。 “若是如此,青松观四周早已经是天罗地网,不可随意进入了。” 陆江仙几乎可以预料,这青松洞天被五位真君围坐着观看,自己进入其中恐怕是自寻死路,只要李渊蛟一把自己拿出来,下一刻就是青松观内真君破空而入,望月湖上李家倾覆。 五道身影的瞳孔仿佛还在眼前晃动,陆江仙自觉有能力找到入口,可又头疼不已: “难道要当着五位真君的面,让李渊蛟如同回了自家一般轻轻松松走入洞天之中?简直是找死…” 从郁慕仙手中得到部件唯此机会,陆江仙亦不想放弃,在岛上扫了一圈,目光慢慢聚焦在一金锤少年身上。 李渊蛟同样烦恼不已,仙鉴竟然看不清这洞天的情况,也就代表着进入其中的计划失败,只能让李玄锋一人入内。 而如果李玄锋一人入内,能不能杀了郁慕仙还真不好说,李玄锋不通剑术,难以把青尺剑中的剑意发挥到极致,更要时刻拉弓压制,很难一心二用将其击杀。 他正低落地飞着,利用仙鉴反复检索着,微微一愣,突然睹见一位颇为熟悉的少年。 “屠龙蹇!他在此处!” 这少年早就不是那一副破破烂烂的模样了,一身羽衣颇为华贵,手中持着一枚金色的大锤,足下踩着深黑色的飞梭,比他这个世家当家人还要奢华。 虽然衣着大变,可他的脸还是那一张脸,还有些稚嫩的味道,李渊蛟回忆起当年的魔修被不知名的散修所破,结合一下当年的描述,应该就是这人。 “当年曾放过此人一命…也不知这些天命之子说话作不作得数…” 李渊蛟略略思量,咬了咬牙: “如今之计也唯有试试此人了,总是想不沾染上这些人…可除了此道再无他法。” 虽然是携恩图报,李渊蛟却同样讲个章法,没有草草地架风就寻过去,而是从袖中取出那玄纹瓶来。 当年他就是在屠龙蹇面前使用这法器隐匿身形,遮住了自己的样貌和特征,当下倾倒玉瓶,唤出玄纹灵雾,将一身上下笼罩的严严实实。 他佯装毫不经意的模样,驾着风飘飘地飞入岛中,随意乱逛,时不时改变方向,慢慢向屠龙蹇的方向靠去。 路上遇见了几伙散修,李渊蛟谨慎地慢慢避过,玄纹灵雾本就有隐匿气息的作用,一路来竟然没有什么人发现。 一直到了岛屿的西部,便见一处砂石地面轰然碎开,火脉喷涌而出,越出地面八九尺高,乌黑色的地火煞气和火焰喷出,李渊蛟面色怪异地停住脚步。 “估摸着这屠龙蹇的前进方向,恰好经过此地…” 李渊蛟是有仙鉴加持,能睹见整个岛屿的面貌才能发现这一处小小的火脉泄露,顿时打起精神,慢悠悠的晃过去,比屠龙蹇先到一步,盘膝而坐,取出一枚玉瓶来。 他掐了一个采气诀,这地脉中的火焰与煞气顿时蜂拥而至,纷纷向他手中的玉瓶中钻去,拖着长长的黑红色尾焰,形成了一道细长的漩涡。 他采气速度并不快,默默在此地等着,就等那屠龙蹇撞上来。 仅仅过了十几息,一道身着乌黑羽衣、足踏飞梭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这少年肩上扛着一柄长长的金锤,散漫随意地看了过来。 ‘嚯!倒是刚好用这个火脉来祭练煞火灵源。’ 他向前几步,发觉有一修士已经在火脉旁边抽取煞火,似乎有隐匿宝物护身,乍一看还不曾发现,他眼中金光流淌,很快就辨认出一团灰白色的玄纹灵雾。 “嗯?!” 屠龙蹇微微一愣,足足过了数息,又惊又喜: “总算是寻到这位前辈了!”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七章 云海星夜 屠龙蹇一身黑衣,把扛在肩上的长锤放下来,收入储物袋之中,这才迈步向前,觑了李渊蛟一眼,心道: “当年只见到这法器的光芒,并没有见到这位恩人…兴许已经为人所杀,夺走法器,还要试他一试,可不要闹了乌龙。” 这头上前去,微微拱手,轻声道: “见过道友!” 玄纹灵雾中的身影很是警惕,立刻收起玉瓶,向他的方向看来,其中传了一道微微沙哑的声音: “这处地火煞气我已经采够,余下的便交给道友。” 他看起来并不想惹事,略略应了一句,转身就要离开,屠龙蹇哪里能让他走,上前一步,笑道: “道友可记得屠钧传人?当年在玄岳地界上见过一面的。” 屠龙蹇并没有说得太细,生怕对方是杀人夺来的宝物,便见这人微微一顿,疑声道: “你…是那屠龙蹇?你已经筑基了!” 听到此处,屠龙蹇并没有放松警惕,知道他名声的人多得很,当下只问道: 一住s://42zw.la “前辈可记得…当年我身上携带了一法诀,是何等法诀?” 李渊蛟略微一顿,他心中当然知晓是《闰阳法》,自家还靠着这法诀转化了长行元火,多了一部能练的四品功法,当下用有些疑惑地语气道: “《闰阳法》?” “哈哈!” 屠龙蹇事到如今,终于确认他是当年的人,面上浮现出真心实意的喜色,喜道: “前辈,你可让我好找!” 李渊蛟身上的玄纹灵雾微微散去,仔细端详了一阵,轻声道: “伱如今这般成就,算是屠钧道统延续…是好事!” 李渊蛟并没有强调两人之间的恩情,而是转过去提醒自己与屠钧道统之间的关系,毕竟当年自己放过他的理由就是与屠钧道统颇有联系,听得屠龙蹇两眼微红,点头道: “是了,若是师尊他们能见到今日之我,能欣喜一笑,屠龙便满足了!” 屠龙蹇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一枚红澄澄令牌来,上黑下红,线条流畅,看得李渊蛟微微眯眼,他轻轻托举,掐诀施法,一边侧头问着: “敢问前辈姓名?” 那地火煞气顿时喷涌而出,纷纷投入那令牌之中,不过数息便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屠龙蹇顺手收起,李渊蛟这才散去面上云雾。 “李渊蛟。” 屠龙蹇看了他一眼,李渊蛟的气质模样与他心中的猜想颇为相似,笑了两声,问道: “前辈在这青松观上,可是想着入这洞天?” 李渊蛟只轻声道: “碰碰运气罢了,这洞天不是说进便能进的…若是不得入内,采几道气也好。” 屠龙蹇点点头,轻声道: “前辈若是有意…不如这几日在岛上与我联手,也好引以为援。” 李渊蛟微微眯眼,问道: “道友可有同伴?若是要结伴同行,还请引荐一二。” 屠龙蹇哈哈一笑,轻声道: “晚辈一路过来,并无同伴。” 李渊蛟心中讶异,略微思考,点头道: “也好,我亦是孤身一人,请容我来去一趟。” “前辈请便。” 屠龙蹇微微拱手,看着李渊蛟驾风离去,盘膝而坐,心中暗忖: “他修行的功法普普通通,也没什么出色处,最多不过是一族修…当年我不过小小练气,锋芒未展,应该不至于提前布局…” 他摸着下巴暗暗想着: “毕竟是生死之关,有个帮手也是好的…就算最后不能逃脱…宝物之类的东西留给他报恩也比留给诸真人好。” 李渊蛟这头驾风离去,心中同样暗暗惊异。 屠龙蹇并没有提出要带他进入洞天,李渊蛟也不急,只要能跟在此人身边就行了,屠龙蹇早就成为众紫府的关注对象,迟早是要进入洞天的。 毕竟李渊蛟给他留下的印象估摸着只是一个族修,屠龙蹇兴许是打算等到洞天靠近现世,再装作偶然入内。 只是看着诸紫府的布局,屠龙蹇得到的方法也应该要带几个紫府嫡系入内,可屠龙蹇并无同伴,这就耐人寻味了。 李渊蛟暗暗想着,很快就寻到了李清虹。 洞天之内是很是危险,李渊蛟自然不可能把仙鉴带入其中,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把仙鉴交到她手中,轻声道: “兴许有紫府修士在岛周镇守,你且注意着。” 李清虹明白李渊蛟是怕她用仙鉴探查灵物,如同未卜先知让人起了疑心,轻声道: “我明白。” 李渊蛟径直飞起,渐渐远去,留着李清虹在一片波涛中驻足,停了一阵,回到海上的落脚处去了。 李渊蛟一去一回不过几个时辰,很快又驾风回了青松岛,屠龙蹇正一只手持金锤,另一只手捏着一枚小小的储物袋,专注地查看着。 在他面前跪着一具无头尸体,一身上下长满了绿色的斑点,传来浓郁的松果香气,就在他落脚下去的这片刻时间,这些斑点已经纷纷萌发出芽,长出一条条枝叶。 见李渊蛟落下来,屠龙蹇微微拱手,答道: “方才有一不长眼的,已经被我斩杀。” 他笑了笑道: “如今洞天即将现世,太虚之中估计精彩纷呈,就算是筑基死了也没有那么大的异象,也省得引出一堆人来。” 李渊蛟点头,仔细看了一眼,这尸体引发的异象被压制,一时间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修为,屠龙蹇倒是笑盈盈地上前来,问道: “前辈与我在岛上走一走罢。” 李玄锋在海岛边凭空而立,正持着弓一言不发,海岛上的钟谦与阚紫玉正在仔细布置阵法,一旁的林沉胜同样立在空中。 他与李玄锋不通阵法,便在一旁落脚等着,钟谦两人很是专注,李玄锋耳边突然响起林沉胜低沉的声音: “玄锋道友,可是元素真人一支?” 李玄锋宛若未闻,轻轻启唇,同样以法力传音道: “不错…不知道友是…” 林沉胜面色平静,答道: “在下是后绋真人之侄。” 后绋真人是大鸺葵观的新晋真人,年纪轻轻,正值鼎盛之年,很有可能是日后主导大鸺葵观的真人,这林沉胜的身份不可谓不高,李玄锋微微点头,林沉胜继续道: “等到了这洞天之中,我与紫玉道友会提出分开行动,道友也注意着,还是自己行走好些。” “嗯?” 李玄锋微微皱眉,林沉胜继续用密法传音道: “在这等的地方,与这些人同行并不是好事,只怕最后会成为他人的垫脚探路的石子,更别说分到什么好东西了…” 李玄锋顿时哑然,答道: “多谢道友提醒。” 林沉胜流露出一点笑意: “道友不必多客气,到时候入了洞天之内,你我之间可以多多照料。” 李玄锋点头,下首的两人已经驾风起来,阚紫玉开口道: “这大阵已经完成,万事俱备,只等着这洞天下来了。” 四人聊了几句,各自调息起来,天地之间明暗数次,夕阳再次落下,林沉胜突然出声: “来了。” 李玄锋吐气抬眉,果然见到青松岛上空浮现出一道亮光。 这亮光显现出浅浅的弧形,上紫下白,从太虚之中慢慢浮现而出,有五种颜色的光彩晕染在这片弧形之上,缓缓向下坠来。 随着这片弧形距离大地越来越靠近,其余的部分也慢慢浮现出来,隐隐约约能看见大片起落的山脉在云层之中若隐若现,明灭的亮光在其中不断游走。 “轰隆!” 随着一声炸雷般的巨响升起,天空中落下来淅淅沥沥的土黄色金石,又有瀑布无端从空而降,先从紫金色慢慢演化为青金色,落到最底下幻化为诸多深青色的狂风暴躁地升起,渐渐转化为浓厚的红色,火焰升腾,凝聚为各类晶石。 地水风火轮流演化,无数道流光从中飞出,各自往四面八方飞去,海面上的海水也疯狂地搅动起来,呼应着飞涌出各色的灵水。 密密麻麻的散修一跃而起,在空中大打出手,李玄锋等人自然不去管他,三人将钟谦掩护在内,大阵砰然运转。 一条条阵纹逐一亮起,李玄锋只听一声闷响,一瞬间眼前的色彩通通消失不见,仅仅剩下黑白两色,李玄锋的思绪越来越迟钝,眼前的物体不断拉长绵延,最后只化为黑白两色的线条流光,在远方汇聚成一个点。 李玄锋脑海中传来触电一般的强烈刺激感,随后眼前先黑后亮,银白一片。 脚下猛然一空,李玄锋突然瞥见无边无际的云海,头顶上是万丈星空,星光璀璨,远处的山脉起落,显得格外寂静。 ‘青松洞天?’ 他立刻环顾四周,发觉钟谦几人都在身边立着,面上皆有惊叹之色,林沉胜低声道: “此处应是青松观了…” 他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星辰,有些惊叹地道: “果然,青松洞天之中的星辰并不会动…” 他这么一说,三人顿时纷纷抬起头来,凝神去望,果然在这洞天中每颗星辰如同早已经被固定在空中的一颗亮点,一动不动,并不同于现世星辰缓缓游走,错位交互的模样。 李玄锋的目光在天边如同勺子一般的七颗明亮星辰上看了看,轻声道: “这洞天之中并无日月…只有星辰?” “不错。” 林沉胜应声,目光在云海之中寻找着什么,与阚紫玉对视一眼,纷纷拱手道: “既然进了这洞天,各凭机缘寻找,就此别过吧。” 两人的话有些出乎钟谦的意料,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李玄锋同样拱手告辞,钟谦只好点头道: “诸位保重!” 李玄锋别过几人,背着金弓,一路向北飞了一阵,驻足思考数息,看了看脚底的云海。 “不知底下是个什么光景。” 他捏起一道法诀,身上亮起一道金光护盾,这才试探性地慢慢落脚进去,眼前白雾弥漫,呈现出透亮的月明之色,飞了一息,眼前的云层才有慢慢散去的趋势。 “倒是一进来就在高空。” 他从云层底下钻出,看清眼前的一切,突然愣住了。 脚下的云雾无边无际,头顶上是还是万丈星空,星光璀璨,远处的山脉起落,绵延起伏,与刚才所望见的一切没有任何区别。 李玄锋抬头望了望,远方的如同勺子一般的七颗星辰已经颠倒过来,真要说有什么区别,只有这一点罢了。 李玄锋愣了愣,终于明白过来: “此处根本没有什么陆地,云层之下是另一片星夜。” 他慢慢运起风来,一路驾风破开云海向前,心中多了个疑问: “若是如此,上方有一宝物,下方岂不是还有同样一枚?” 他将这个疑问按耐下去,此处四周都是空荡荡的云海,不能浪费时间在这其中,只看准了远处一方山脉,一路驾风向前。 “轰隆!” 这头驾风飞了小半个时辰,一声雷霆般的炸响从天边升起,李玄锋瞥见远方的云海有数人正在拼死打斗。 这些人服饰各异,隐约能看出几道海内宗门的影子,最中间的一人手持两个大铜钵,高高地举着,这钵中紫电旋转,放出一道道玄雷,打在身侧几人身上。 而身侧几人或手持长剑、或掐诀施法,服饰各不相同,却将他团团围住,合力围攻着,其中一人一身金袍,两手各持一刀,面色很是凶狠,口中道: “苗邺,速速将那道沉云宝珠交出来!莫要在此浪费时间!” 正中那人浑然不惧,嘿嘿一笑,只全力推动着手中的两个铜钵,紫光大盛,偏偏周围几人虽出力合攻,却谁也不想交出底牌来,硬生生被他耗在此处。 两手持刀之人面色显得很是难看,并不想多浪费时间在这地方,却又舍不得他手中的宝物,面色数次变换。 李玄锋并不想招惹事端,又不想直直过去惹人生疑,打算一头钻进云雾中从另一端过,谁知那持着铜钵的雷法修士笑道: “司徒郴,你还是速速离去吧,省得去的晚了,早就被人瓜分一空!” 李玄锋猛然停住脚步,眯眼看下那手持双刀的男子,若有所思,一只手缓缓伸到背后,解下背上的长弓来。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八章 小院 司徒郴面容还算俊俏,鼻梁高挺,看起来与那司徒末有几分相似,一身火焰升腾,缠绕着一阵阵黑红之气。 他这一身火焰很是少见,在身侧幻化为种种鸟雀之形,威力颇大,硬生生将那一道道雷电击溃,两把长刀舞的虎虎生风。 周围几人见状面露迟疑之色,这苗邺与司徒郴都不是好惹的货色,两人争夺起来,恐怕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很快就各自散去,留着两人在空中对峙。 司徒郴更坚定了态度,那枚沉云宝珠是他打造法器的关键,当下只道: “我却不想在此与你浪费时间,道友不如开个价格,你我协商妥当…” “呸!” 苗邺冷笑一声,骂道: “你娘的,你当你身上一道焰中乌是怎么来的!乃是司徒镗在兜玄山夺了我祖上机缘,这才得去这功法!如今敢来惺惺作态,遑论什么协商妥当,我呸!” 司徒郴刚刚流露出的笑容迅速阴沉下去,冷声道: “竟敢直呼真人名讳,自家输的机缘反倒怪罪在他人身上,你也是个不讲理的。” 苗邺很是愤怒地笑了一声,道: “老东西死都死了,当着你的面骂他你又能如何?!” 两人一言不合,顿时战成一团,李玄锋一身乌金灵甲缓缓收敛着光芒,隐匿在云层之中,细细地查看着。 “原来是你…焰中乌,果然是焰中乌…” 在黎泾镇民的记忆中,梨川口有一场大旱,引得十室九空,当年的徐老汉全家为人所食,只余下他一人,陈二牛则奔到了李家底下做佃户。 徐老汉当年死在李玄锋面前,道出辛秘,乃是镗金门为少主练气准备一道焰中乌气,引妖杀人取火。 “焰中乌气。” 这些事情时隔太远,天地灵气往往是一缕一缕的采集,要花费数年乃至数十年,镗金门想必不止在此处取气,只是无人在意而已。 凡人寿短,无暇顾及伤痛,徐三死前拽着六岁的李玄锋的裤腿,却让他足足记了七十余年。 李玄锋微微拨动长弓,玄箭颤抖,从腰间的箭筒之中一跃而起,落在弦上,金色的流光凝聚而出,在弦上飞速汇聚。 他持弓而立,隐而不发,手中蓄势,反而是慢慢拉开距离,潜伏在云层之中,以待时机,仔细将司徒郴的相貌记下来。 ‘在洞天之中,这俩人必不会真的打得你死我活,那便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不过是相互试探罢了,这人是镗金门少主,绝不是个轻易对付的,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要置他于死地,绝不能打草惊蛇,让他有了防备!’ 深色云海之中的司徒郴两手持刀,一身黑红火焰升腾,随着他手中的长刀挥舞,甩出一道道黑红色的烈焰,一旁的苗邺不甘示弱,两手之间的铜钵中雷光流转。 两人掐诀施法,相互试探了几十回,渐渐打出了真火,声势越来越浩大,黑红色的火焰和雷霆相击溃散,传遍远远的天际。 果然,两人见对方都不肯松手,渐渐流露出顾忌之色,这洞天不比外头,只怕两人相互攻击,让他人捡了便宜,很快就默契地停下了手。 司徒郴收起长刀,也不多说,只冷哼一声,驾风飞向远方的山脉,苗邺也向着他背影吐了个唾沫,转了个方向,往截然不同的方向飞去。 等到两人分开,李玄锋这才隐匿灵甲,足下驾着风,一声不响地默默跟在司徒郴后头往北而去。 李玄锋在云雾中穿行,身侧流光明显渐渐多起来,在深灰色的云雾中破空前行,不加掩饰的就有这般多,若是算起那些法光暗沉,低调前行的,恐怕有十余人之多。 ‘云海之中也不知怎么个分布法,若是粗略估算,恐怕有四五十人,其中的身具命数之人就有十位,倘若真的打起来,有一阵好戏看!’ 他略略一望,闷头飞着,很快山脉就渐渐显露在面前,深褐色的山脚从云层之中拔高,直往天际,最多的还是各式各样的灵松,荟萃闪烁,吹出一股股浅青色的风。 这风呼号不止,将那云海吹得向四处散去,又如海浪一般靠近过来,反复来去,当真如同海里的一座岛屿。 而在这一大片松林之中点缀着碧绿色的石板,如同一条青色的大蛟,从山脚上一直延绵上升,通往山顶,一路上亭台楼阁,仙气飘飘。 他只是微微靠近这山脉,环绕身体的法风便被这青风一股脑地吹散,在空中一个踉跄,不得不落脚在山脚。 李玄锋辨别一息,认出这灵风乃是重渊大风,能够散法风、落灵舟、鼓风沙、引法器,算得上是一种不错的灵物,连筑基修士都会眼馋。 此风现世之中已经极为稀少,只有在西方大西塬才有一些踪迹,偶尔能寻得一丝一缕,可以用来炼制打落他人法器的法宝,放出去足够这一群散修争得头破血流。 然而眼前这风如同无穷无尽,围绕着此山四处盘旋,众人被这风打落下来,并没有人停下来去收集着灵风,而是急急忙忙的往山上赶。 李玄锋这才落脚下来,又有一黑衣男子落在在前头,眉毛粗且浅,两颊消瘦,拱手道: “我刚才在空中就见了玄锋道友,山上危险,不如一同结伴。” 此人正是大鸺葵观的林沉胜,李玄锋受他提醒,对此人印象不错,挑眉点头,轻声道: “好。” 两人迈开步子,运起身法,踏着石砖上前,忽略身旁的一棵棵灵松,只朝着最近的阁楼快步上前。 这阁楼不过寻常人家的小院大小,门前摆了两尊石狮,李玄锋定睛一看,已经有人先来一步,站在这院前。 这人是一女修,一身红衣,披着红袍,仔细地盯着这阁楼看,怀中还抱着一把小戟,不过手臂长短,遍体红黄色,分为三叉,顶端三叉聚拢,如同一片花瓣,不像是兵器的模样,倒是像件礼器。 李玄锋两人才驻足,这女修立刻回过头来,戒备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 “道友…此处我先来一步,还请往他处去…” 她目光扫过李玄锋身后的林沉胜,猛然一顿,两眼微弯,流露出惊喜的表情来,唤道: “沉胜兄!” 林沉胜同样有些讶异,答道: “原来是钰妆道友…” 他浮现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向李玄锋介绍道: “这是衡祝道的毕钰妆道友,与我自小交好!” 林沉胜看向毕钰妆,笑道: “这是李玄锋,乃是元素真人的得力干将。” 毕钰妆答了一句,态度转变许多,笑道: “我正愁打不开这法阵…有些不知所措,两位来得正好,不如一同分了,省得多做纠缠,耽误了时间。” 林沉胜有些尴尬地拱手道: “你知我素不通阵法,玄锋道友也不善此道…若是阚紫玉在此…倒是能试一试。” 毕钰妆忖了一息,答道: “我看了一阵,这阵法很是奇特,很有些古味,不设六章,不点九纹,而且经历了多年变幻,世道变迁,果位隐遁变幻,已经失去了许多威力。” 她一翻手,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枚碧玉楔来,尾端各系着几根细长的锁链,轻轻抛出,尾端的锁链一齐攥在手里。 这些玉楔灵动地落在阵法之上,各自游走,毕钰妆解释道: “这阵法布置之时应该是千余年前,渌水未复,明阳厥阴皆在不说,太阳与太阴也许也存世,故而阵点采取的阴阳定阵,最是稳固。” “如今之世早已经变动太多,当今世人喜好用五德三金来布阵,几乎没有采用阴阳的,虽然洞天之中所受的影响减轻很多,可终究是有了破绽。” 她轻轻拨动这几条锁链,阵法上慢慢浮现出一道道游走的光点,毕钰妆点出几道,轻声道: “两位只要按照我灵识指引,击破这些缺陷便好。” 林沉胜翻腕,取出一道符箓来,符箓一片乌黑,默默流淌着彩光,握在手中,等了片刻,掐诀施法,祭起那符箓,砰然一声砸下去。 林沉胜显然有所保留,并没有用上全力,只听一声闷响,这大阵明灭一阵,又重新亮起。 李玄锋挽起弓来,并不曾搭箭,仅仅凝聚出一道长长的金芒,一箭射在那阵上,他同样收着力,打得那大阵一阵摇晃。 这大阵本就不是精心布置,更像是随手用来看家护院,又有了缺漏,几人合力之下顿时将其击得支离破碎,院门口两只石兽慢慢暗淡下来。 三人各自收手,毕钰妆复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璀璨的白色圆珠,轻轻一掷。 这法器一落地,即刻升腾而起,化作一白衣甲士,不过是练气巅峰的修为,面上五官端正,一声不吭地站起,迈步便向那院中走去。 ‘倒是与袁湍的青宣岳有几分神似之处…’ 李玄锋看了两眼,这白衣甲士已经推门而入,大大方方地迈步进入其中,庭院之间正正好好倒塌着一堆碎石。 这碎石还算完整,依稀能辨认出曾经立着一尊石兽。 这石兽非狼非虎,地面上留下的那颗脑袋上有着三目,獠牙锋利,显得很是凶狠,那第三目上还镶着一块宝石,不知是何等宝物。 李玄锋只觉得眼熟,辩论了一息,猛然间想起元素真人的门前同样有这石像。 果然,身旁两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林沉胜低声道: “三目岹山兽…此兽能护阵招财,古时候还有些踪迹,人们常常以此兽相镇守大阵,最近一只…害!” 李玄锋听说过元素曾经有过这灵兽,被镗金门的司徒镗杀了,当下问道: “这宝石是…?” 林沉胜与毕钰妆皆认不出来,李玄锋便用法力先将之收下,轻声道: “此物关乎灵兽,我要收回给真人,便先取下。” 两人自然点头,看着那白衣甲士将里面的几栋厢房全都洗劫了一遍,取出一堆东西来,轻轻松松地搬到门口,一一呈列开。 古籍数十本,玉瓶十余枚,还有些玉枕玉蒲团一类的物品,兴许这院子的主人根本没有想到洞天之中还会被人闯入,临走之前没有一点收拾。 林沉胜并不拖延时间,先将那些古籍取过,递到两人手中,按照平素的规矩让三人都读了。 李玄锋看得仔细,有十三本是阵法,七本是功法,余下十几本都是些传记、妖兽图录,大多数都是围绕海里的龙属。 一旁的毕钰妆把这些阵法的图录通通看完,叹息道: “可惜了,可惜了…这些阵法属实精妙…如今天地变迁,大部分都已不再有参考的价值…” 李玄锋则将这几本功法看了,三本是胎息功法,两本四品的《六章寻仙》和《鳞兽问法》,一本五品的胎息功法,叫作《观太华经所得》。 ‘这些古人起名字倒都古朴老实,从不起些花里胡哨的名字。’ 这三本之中,《鳞兽问法》修出来的六轮只能续修水德功法,稍有些局限,其余倒是大多数都能通融,只有《六章寻仙》末尾特地接了一句,不能续修并古法。 ‘什么并古法…从未听说过…如今哪里还能见得到…’ 这三本胎息功法对他并无用处,却对自家的晚辈着实不错,虽然他不晓得自家晚辈除了修行《太阴吐纳养轮经》之外,修行的是哪种胎息功法,可怎么想也够不着五品。 ‘如今也唯有洞天之中能寻到这样高品的功法了!’ 把这三本功法记下,余下的四本中三本是练气功法,都是些前篇的章节,想必是这院子主人原本用来选择的节选篇章,而最后一本能修到筑基,乃是其中一本练气功法的完整版。 ‘看来这院子主人最后就是选择了这一本了。’ 几本练气的用处不大,李玄锋草草掠过,仔细端详着这本筑基功法,这部古书材质特殊,摸起来坚韧无比,上首的几个大字干脆利落: 《太越晗北书》。 他翻开首页,想要细细读一读。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九章 月白灵罩(静止斋 盟主 谁知李玄锋这才将将翻开,这满满的一行墨笔字猛然间模糊起来,争先恐后的从纸面上一跃而起,化为流光消失不见。 整部古书哗啦啦地在天空中翻动起来,李玄锋一阵眩晕,耳边传来海浪自北往南、铺天盖地的壮观景象,时而碰撞山崖,落下一阵冷雨。 “嘭!” 眼前的古书顷刻间化为满地的灰烬,落在地上的一瞬间又融化为黑蚁,摇头晃脑,四散而逃,渗入地面之中消失不见。 李玄锋脑海中嗡鸣一片,目光渐渐垂落在自己双手上,似乎有些迷茫,一旁的林沉胜转过头来问: “道友,这六本功法你可都看过了?” 李玄锋如梦中惊醒,抬起头来,点头道: “不错,尽数看过了,只可惜都不超过练气。” 林沉胜闷笑一声,答道: “倒也不用担心,等到了那云海之中三鼓响彻,大可上去挑选。” 李渊蛟与屠龙蹇在林中逛了一周,四处很快弥漫起白雾来,他有些起了疑心,低声道: “道友,这雾起得莫名,还是要小心。” 屠龙蹇微微一笑,目光在周边的雾气上扫了一圈,答道: “这雾气能够屏蔽灵识,着实诡异,那你我还是驾风而起,你紧紧跟着我,可不要落下。” 李渊蛟何等狡诈,只听这话,心中有了七成把握,知道是那洞天即将降落,点头驾风,紧紧的跟在他身侧。 这头才驾风而起,天边的夕阳顷刻之间消失不见,浮现出满天繁星来,这些繁星一动不动,规规矩矩地挂在天边。 远处的海洋通通消失不见,只余下无边无际的云海和连绵起伏的山脉,李渊蛟作出如临大敌的模样,沉声道: “不好!落入他人幻阵之中了!” 屠龙蹇正面色认真,仔细地观察着他,见状终于去了最后一丝一缕的疑虑,哈哈一笑,答道: “前辈,此处就是蜃镜洞天!” 李渊蛟面色惊异,这下是实打实地有了不解,如今要去也是去青松洞天,怎地忽然又冒出了个蜃镜洞天,却见屠龙蹇解释道: “青松观本就是居于蜃镜洞天,只是这洞天封闭已久,这群人不晓得其中隐秘…牵强附会…这群紫府真人也乐得此名消失,故而就称之为青松洞天了!” “此界乃是古修士盈昃开辟,本就是从当年的仙君道统中化用来的名字,怎么可能叫青松洞天!” 李渊蛟表面上是被这消息所震惊,心头更惊异于屠龙蹇的态度,再结合一路上流露出的蛛丝马迹,李渊蛟心中有很大的把握: ‘此人十有八九…已经悟到了其中的东西…更有可能已经渐渐摆脱了真人的控制!’ 他眉头一皱,露出又喜又惧的神色,轻声道: “看来我等有机缘进入其中,自然是大好事,至于有没有命活着出去…那就难说了…” 屠龙蹇微微点头,李渊蛟拱手道: “我见道友对洞天这样了解,余下的事情还是要靠你了。” 屠龙蹇笑了笑,答道: “前辈万万不要这样客气。” 两言三语之间,已经确定下来两人继续结伴而行,李渊蛟并不贪慕这洞天之中的宝物,更急着去寻郁慕仙,也不知道长辈是不是与他已经打起来了… 屠龙蹇与他驾风而起,随便选了个方向,在云端负手立着,眼神盯着远处的山脉,腰间的那枚令牌摇摇晃晃。 他判断了一下方向,在层层云海之中选定了前进的道路,飞了一阵,听见一阵喧嚣打斗之声。 “有人捷足先登了…” 屠龙蹇有些不满地皱眉,喃喃了两句,手中重新浮现出那枚金锤,这才过了三两息,便见前方的云海震荡,法光与法术在空中激烈地碰撞着,法器相交,发出阵阵铿锵声。 大约有五六人围着一座小山头,互相警惕的提防着,在那座小小的山头之上,正有一座高高的石台,上头放着一枚小小的玉瓶。 这玉瓶雕满了银色的桂花,用一道银白色的灵罩笼罩着,似乎看不出来是什么物什,只是那灵罩边缘浮现着一道道月白色的灵雾,如丝如缕,沉浮不定,显得格外神异。 正中一位中年男子一身玄色道袍,面色冷峻,身材高瘦,道袍上纹路很浅,显现出高超的法衣技巧来,手中披着一道紫檀拂尘,冷冷的看向周围众人,轻声道: “这筑基法罩…我长霄门要了…诸位可掂量着点。” 一旁却有一赤袍修士反唇相讥,冷笑道: “好呀旬邑子,那你自取了那法罩离去,让我等看一看这中间的玉瓶之中装的是何等灵物!” 身着道袍的高瘦男子并不搭话,而是用阴冷的目光扫视众人,李渊蛟与屠龙蹇站在不远处的云层之中默默看着,看了看周围五六人。 这五人之中有一女修身着湘色道衣,足踏着云朵,看上去玲珑小巧,似乎在仔细辩认那灵罩中的物品,一只纤手托着一座小小的金山,另一只则握着一枚玉珠,正是玄岳门的孔婷云! 至于另一端则站着一位相貌清秀的少年,眉毛微皱,似乎有退却之意,李渊蛟只见过他几面,却早已把他的相貌深深地刻进脑海中。 ‘钟谦!’ 他正细细辨认着其余几人的身份背景,身前的屠龙蹇目光火热,喃喃道: “前辈…这玉瓶之中是好东西!待会儿若是打起来,你只需要顾好自己便可!” 李渊蛟听了这话,这才将目光停留在那高台之上。 这高台搭得普普通通,并不是什么贵重的材料,可那银白色的灵罩却看起来颇为不俗,呈现出淡淡的银白色,四角都刻画着桂兔,乃是古修的筑基法器。 而这法器之中更有一枚若隐若现的银白色宝瓶,灵机浓郁,玉瓶上月白色的花纹古老神秘,却偏偏给人一种极其熟悉之感,周围飘荡的月白色灵雾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李渊蛟心中默默地笑了两声,这东西与他在家中看过的成千上百次月白色灵雾一模一样,他深深地明白,此物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修士发狂: ‘太阴月华!’ 第四百六十章 大殿六台 李渊蛟如今算是头一遭真正见到外头的太阴月华,用纹满了古代符箓的银鎏古玉瓶装了,专门用玉台供起来,又用一样古法器笼罩,看得出来即使在这洞天之中也被很郑重地对待。 这玉台上刻满了各式各样的阵法,看起来曾经是利用此物辅助修炼,或者是采出一些次一级的天地灵气,只是这些阵法已经通通失去效用,成了装饰一般的花纹。 自家密室是遍地月华流淌,看惯了这月白色光芒,平素里觉得还好些,习惯之后并不觉得稀奇。 如今衬托起了这排场,顿觉珍贵起来,银白色光彩夺目,李渊蛟还好些,玉台附近众人慢慢逐一认出这东西,气氛已经渐渐激烈起来。 江南曾经是月华元府的道场,几个仙宗仙门代代传承下来,谁家没几样上古法诀、炼器之法和神通,哪里还能轮得上需不需要?就算是抢下来交到紫府真人手中都是了不得的大功劳。 众修士已经是两眼微红,都起了贪婪之心,依旧能保持理智的不过寥寥数人,与其说能保持理智,更像是根本没有认出这东西来。 那身材高瘦,一身玄色道袍的旬邑子是最早认出此物之人,一只手拿着浮尘,另一只手捏着衣角,两只眼睛瞪得直直,仿佛要从眼眶中掉下来。 他的目光在众人之间扫过,先是出言道: “此处有六人,有四人都是我越国三宗七门,这东西如果要分,也要落到我越国手中,你等海外修士还是速速退去!” 他的意思很是明显,钟谦与赤袍男子面色都变了变,赤袍男子自然不能让他得逞,冷笑道: “你旬邑子要含糊其辞,先行劝走几人,这点小心思还好意思放到台面来说?我偏要掀了这桌子!” 他哈哈一笑,向着周围五人一拱手,喝道: “要叫诸位晓得,此物正是失传已久的太阴月华!诸近古书籍中的太阴虚浊炁、大月华仪、古书中阴极之属,通通指的就是此物!” 他这一声响彻云霄,足足让周围的好几处云彩都有气息变化,只生怕众人认不出来,冷冷的喊了一嗓子,看着一众人失声失色的模样,哈哈大笑。 “郭红迩!” 旬邑子面色已经难看到极致,低低念叨了一声,红袍男子却浑然不怕,拍了拍红袍把手中的令牌收到袖中去,自在地哼了一声,转身就离开: “各位好好争去,我赤礁岛全大家一个情面,就不与尔等争夺了!” 这句话一出,旬邑子当真是怒发冲冠,被他狠狠的摆了一道,眼看着周围几人的目光,如今之事多半不能善了。 气氛凝结了数息,又有一黑衣少年拱手退下: “这等天材地宝,我等无福消受,也不与诸位争了。” 竟然是那钟谦,少年一向低调,眼看这东西拿到手中是无穷的麻烦,竟然大大方方放弃,扭头就驾风离去。 旬邑子看向余下来的四人,还有空中若隐若现的几道气息,沉声道: “诸位要是肯退去,算是我长霄门旬邑子欠了诸位一个人情…” 他这话没有掀起半点波动,甚至没有几个注意在他身上,一个个都沉着脸望着那玉台,旬邑子猛然暴起,伸手向那玉台抓去。 “轰隆!” 几乎是五六件法器同时出现在他身前,向他那去,旬邑子显然早有预料,虚晃一招,另一只手提起浮尘,反倒向身边这人打去。 “你!” 一瞬间空中各式各样的法光流淌,不少人都直接动用了仙基,几样法器在空中互相碰撞,发出一阵阵剧烈的轰鸣声。 李渊蛟与屠龙蹇一并站在空中,一动不动,静静的观察着,屠龙蹇眯眼细看,灵识动弹,不断与腰间的令牌交互着,静待时机。 李渊蛟粗略一扫,便见孔婷云正动用那玉珠抵御周围飞来的法光,默默地站在战场边缘,另一只手托着那小金山,似乎在考虑要丢到谁的头顶上。 他见过孔婷云那金山,着实有几分诡异,一口气压灭了那牟陀,猝不及防之下威力犹大,特别克制一些擅长使用法术之人。 屠龙蹇扛着那长长的金锤,似乎已经有了出手的意思,李渊蛟轻声道: “屠龙道友,那玄岳门的修士乃是我的故友,可以联手一二。” 屠龙蹇恍然点头,开口道: “这便出手吧…我看了这一阵,并没有什么太过厉害的角色。” 话音方落,他提起那金锤来,架着风就往脚下落去。 他这金锤不知是何等法器,很是纤长,锤部不过寻常人脑袋一半大小,杆部更像是一把枪杆,比起锤来更像是长槊,挥舞着落下。 身下那人一身金衣,不知是何门何派的修士,一抬眉瞥见他这金锤,大惊失色: ‘屠龙蹇!’ 他顿时放了手里的法术,也不管捉对厮杀的对手,一拍腰间的玉佩,身上飞起到流光来,凝聚为一道大盾。 却听一阵玻璃脆响,这大盾已经被砸的支离破碎,化为粉尘消失不见,屠龙蹇轻描淡写地追着这人打起来,不过十几招,这人胸口吃了一锤,口吐鲜血,已经飞入云海之中,头也不回的远去。 李渊蛟记得屠龙蹇早些的话语,并没有过去帮他,只是运起玄纹灵雾,慢慢的向战场边缘靠去。 他这才近了几步,湘色羽衣的女子警惕的回过头来,喝道: “谁?!” 李渊蛟微微显露出玄纹灵雾的外形,孔婷云惊了惊,有些拿不准地道: “蛟兄?” “是我。” 孔婷云听了这话,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又喜又惊,连道: “你也跟进来了!我好歹有个帮手…你可要小心…这地方危机四伏…” 李渊蛟在空中顿了顿,轻声道: “我与一朋友在岛上采气,不曾想误入其中。” “原来如此…” 孔婷云干脆退出一步,与他稍稍远离战场,一同在云端看着,解释了一阵,这才道: “这中间的物品是太阴月华,很难争得,我只在此处看一看,好歹要知道这东西花落谁家。” 她笑了笑,有些狡黠地眯了眯眼,轻声道: “现在没机会…待会可说不准。” 李渊蛟晓得她的意思,轻轻点头,两人反倒在云层中聊了两句,下头的战场局势已经渐渐分明起来。 那旬邑子本是众人之间修为最精深,法术最高的,本在众人的围攻压制之间,偏偏半路杀出了个屠龙蹇,一路打过去,反倒帮他解了围。 眼下是这两人围着那玉台对峙,剩下几个不甘心的修士还在周围的云海徘徊。 旬邑子面色并不好看,他认得屠龙蹇,更认得他腰上的六丁并火令,此物是成名多年的古灵器,以克制妖物闻名,对付起修士同样不会差到哪去。 眼见着屠龙蹇捏起那枚令牌,从中引出浩浩荡荡的灰色火焰,灼热之气扑面而来,云层之中的众人齐齐退了一步,旬邑子首当其冲,更是面上热汗淋漓。 旬邑子与屠龙蹇能轻易逼退众人,正是拿准了谁也不想在洞天之中重伤,可如今屠龙蹇取出古灵器,顿时轮到他忌惮了。 ‘不如先避他锋芒…等到最后…有的是他苦果吃!…’ 他退出几步,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慢慢退开,不出屠龙蹇所料地消失在云海之中,屠龙蹇摇摇头,用法力灌注在这银白色灵罩之中。 随着这银白色灵罩几个角落的桂兔逐一亮起,屠龙蹇施法掐诀,这灵罩迅速缩小,落入他掌心,再收起这玉瓶,他目光在云海中扫视一圈,众人纷纷退去。 孔婷云看了他一眼,迅速明白过来,问道: “这屠龙蹇可是你好友?” “有些交情。” 李渊蛟点头应了,孔婷云显得有些担忧,暗暗戳了一句: “这人实力很强,多半在洞天之中这些筑基修士里都是名列前茅的,你自己有分寸…小心一些便是。” 两人看着他收起宝物,屠龙蹇目光中法光闪动一下,就在云海中找到了两人,迅速驾风过来,见了孔婷云,只淡淡地道: “见过道友。” 孔婷云回礼,屠龙蹇看向李渊蛟,相比之下语气好了许多: “前辈,我等速速去山脉中吧…晚了更找不到什么好东西了。” 李玄锋三人出了这院子,一路运转身法上山,见到的洞府都是空空荡荡,显然这些个修士各自把落脚之处的院落探查了,纷纷往山顶去。 三人一路向前,这才见到十余人站在山顶的大殿之前,各自瞧着那殿上的阵法看,没有一人出声。 李玄锋微微眯眼,很快就在这一群人中找到了一道金袍身影,面容俊秀,正负手而立,身后插着两把长刀,一身乌黑色的火焰盘旋。 他一路跟着司徒郴过来,自然是凑到了一块,并不惊讶,目光也不在他身上多过停留,以免引起注意,而是望向这大殿。 大殿以青白两色为基调,打造得很是宏大,地面都是用白玉般的石砖铺设,刻画着简单的纹路,两旁则矗立着几根巨大的玉柱,最上首设了一仙座,两旁立着六个玉台。 这六玉台各自放着一枚玉盒,有五枚都静静的摆在玉台上,隐隐约约发着光,唯独最后一枚玉台颇有些奇特。 这玉台旁竟有两个人,一人盘膝而坐,面色微红,一只手撑在膝上,另一只手按在胸前,一柄寒光闪闪长剑正从他的胸膛中穿过,直至身后透出。 另外一人跪在玉台之前,左手作摄取之状,右手撑在地上,那道玉台上的玉盒已经落在了地面上,摔碎了一个小角,静静敞开着。 这两人面容栩栩如生,甚至有些微微泛红,似乎才从刚刚激烈的打斗之中缓和过来,大殿中的时间仿佛被凝结在了那一刻,随时都会继续流动。 而从李玄锋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这玉盒,其中已经是空空荡荡,只留下一个环形的凹槽,凹槽大概小指粗细,可以看出曾经应该是一件环形的法宝。 在这大殿的最中心则放置着一口大钟,呈现出铜色,上头刻了两个怪模怪样的纹路,静静地悬挂在大殿中心。 在这大钟底下则横竖摆了六个蒲团,整整齐齐,蒲团上压着许多东西,大多数是些翻阅了一半的古籍,还有些是一些小巧的随身法器。 这些东西或压在蒲团上,或摆在蒲团边,虽然数量不少,却显得毫不杂乱。 这大殿中的阵法忽明忽暗,众人站在殿前,却没有一人敢迈步入内,全都是望眼欲穿地站在殿前,你看我我看你,都在等着别人试探。 林沉胜望了一眼,声音很轻,用法力传音道: “那大殿中两人…道友可晓得?” 李玄锋眯眼看了看,只觉得胸口中剑那人身上的服饰颇为熟悉,再仔细一琢磨,与青池的服饰有些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 一旁的毕钰妆轻声道: “那可是…余修贤?似乎是当年的元乌峰大师兄?” “应该…是…” 林沉胜仔细辨认了一番,轻声道: “当年余修贤被郭厄所杀,元乌还来东海气势汹汹闹了一阵,让郭神通好一阵赔礼道歉…不曾想果真死在海里,还是在这洞天之中!” 两人交谈一阵,看了看另外一具修士躯体,一时间认不出来这人,只能都罢休了,却见远远的升上来一道金色流光,顺着碧玉色的道路一路上来,同样落在殿前。 这金光慢慢落定,显现出两道身形,一人面色低沉,一身黑金色的道袍,手持长戟,乃是筑基后期修为,愣愣地看着那大殿之中的身影,身上的道袍竟然与大殿之中的那具尸骨有七分相似。 另外一人同样是筑基后期修为,一袭白衣,气质出尘,手中抱着一柄法剑,腰间则系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扣,黑发披散,两眼淡漠,上下打量着大阵。 林沉胜两人看了眼黑金色道袍之人,心中更有了把握,轻声道: “这是元乌峰唐摄都!看他这身衣物的模样,里面那人定然是余修贤了…至于这白衣男子…倒是从未见过。” 李玄锋一声不吭,目光状若无意地在白衣男子腰间的玉扣上划过,心中静静地道: ‘郁慕仙…!’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不语钟 山上的人影越来越多,除去了几熟悉面孔,一些见惯了的道袍道服,还有许多服饰陌生的,兴许是吴国、北方的修士,各自站在云端。 过了几息,云层中总算是有一人站出,面容年轻,一袭白衣,袖口绘着淡淡的金纹,两手空空,只拱手看了一圈,轻声道: “大家光站着也不是个事,无论要争些什么,至少也要打开这大阵,在下修越宗年懿,若是大家无异议,便由我几个上宗组织,先将这大阵打开。” 这修士驾风的法术很是厉害,纵使是天空中布满了重渊大风,他依旧能驾着风站在空中,虽然不能随意移动,却也显现出超人一等的驭风之术。 修越宗名声在外,超然于诸仙门,此言一出,还真没有人敢出言不逊,你看我我看你,要么是眼观鼻鼻观心,都不说话。 过了一息,云层之中落下来一中年人,衣着简练,身后负着一把长刀,抱手而立,淡淡地道: “金羽宗,张允。” 此人一身气势平淡,古井无波,却让众人纷纷侧目,年懿表情讶异,抱拳道: “不曾想这一次是前辈亲自前来,晚辈失了礼数…” 张允摆摆手,下方升起两人,正是刚才那黑金色衣袍男子与郁慕仙,站在云端,开口道: “青池元乌,唐摄都、郁慕仙。” 一住s://42zw.la 越国三宗都出面了,却不见海外修士冒头,反倒是有一人驾风而起,一身青灰色,头戴玉冠,面容俊秀: “吴国长怀山,庆濯。” 庆濯在云端驻足,修越宗的年懿与金羽宗的张允都没有什么讶异之色,似乎是理所当然,反倒是庆濯开了口,目光在下面扫了一圈,轻声道: “青松道统遍及吴越,我等取了这殿中之物自有道理,至于诸位江北、海外修士,各自散去罢!到外面的云端中碰碰运气,说不准还能捞点东西。” 此言一出,下面的一众人等或喜或忧,李玄锋目光迅速在林沉胜与毕钰妆面上流转而过,发觉两人并不惊异,心中暗道: “江南的真人早就分好了…当年的东火洞天也是这副模样,甚至因为当年有真人入内,还要显得更加规矩…” 三宗都是金丹道统,加上一个吴国的长怀山,只是稍稍注视,已经有不少东海修士驾风而起,纷纷向四处飞去了,走了七七八八,只留下两人还站在原地不动。 庆濯瞥了一眼,其中一人有些紧张地迈出来,答道: “在下纯一道…” 庆濯也不等他说完,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倒也没说什么,看向身旁的张允,语气放得颇为恭敬: “本以为前辈已经闭关突破紫府,不曾想是前辈亲自来这洞天…” 张允摇摇头,并不多说什么,庆濯这才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 这令牌通体青灰,刻着三个古字,看上去神光不显,李玄锋专注地看着,动用瞳术,一瞬间就捕捉到了那令牌上的三字。 “庆长怀。” 倚山城历史悠久,最多的就是古籍古字,他很轻易的就辨认出了这近古的字体。 眼前的大阵缓缓一亮,没有什么飞来的变故,也没有什么抵抗闪烁,就这样当着一众修士的面消失的一干二净。 ‘长怀山的令牌,竟然能打开这大阵…’ 这大阵一经打开,众人还没有出手,一瞬间却有数道光芒喷薄而出,先是盘膝在地的那人猛然抽搐,胸口的晶莹淡蓝色的宝剑跳跃而出,如同一只凶猛的隼鹰,向着外面的天空飞去。 而那人的尸骨也在一瞬间化为灰飞,无数金芒喷薄而出,在空中就化为一只只金雀,眨着眼睛鸣叫,灵动异常,扑朔着翅膀,向着四面八方飞去。 而伸手去捉那玉盒的尸骨扑通一声终于跪倒在地,从头到尾化为一股红色热浪扩散开来,胸口和腰腹炸裂出两片红色光芒,夹杂着大大小小的红色玉珠,在大殿之中滚动。 六个玉台上的玉盒嘎吱嘎吱地跳跃起来,蒲团上零零散散的法器、书籍扭动着肢体,狼狈地在地上一撑,纷纷驾风而走。 一瞬间法光四处流淌,显得格外壮观,林沉胜黑袍一动,似乎早就选定好的目标,飞跃着就向第四个蒲团快步而去。 大殿之中的彩光一涌而出,似乎并不受重渊大风的影响,各自抱头就走,几本古书纷纷张开扉页,在风中急速升起。 不需任何人多说,空中已经打成一团,一众法器升腾而起,飞得最快的是一面小镜,只有巴掌大小,呈现出紫金之色,光芒夺目。 这小镜一出,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数人强行驾风飞起,伸手去夺那法器,却见一柄金锤横空而来。 “这是小爷的东西!” 一黑衣修士手持长锤,独自杀出,竟然驾风一直升到了这等高处,居高临下,手中的法器很是厉害,硬生生逼退两人。 他另一只手捏着灰色的火焰,横扫而过,烧得几人连连退开,一掐一放,就将那紫色的法器取到手中。 这一拿顿时惹了众怒,一瞬间有五六道法术同时打下来,这黑袍男子嘿嘿一笑,不退反进,竟然就直勾勾地向殿中飞去。 一众修士在外头打的好不热闹,张允几人却不在殿外停留,早就齐齐飞入殿中,众人很有默契,都不敢进去与这几位抢,如今这黑衣男子,一口气闯入殿中,还真叫外头众人驻足。 李玄锋并没有过多留意场上的局势,而是看准了最近的一页法书。 “轰隆!” 他双脚用力,往地面上狠狠一跺,只听一声轰鸣巨响,从地上一跃五丈高,无需驾风,却同样高高飞起,一只手就向那页法书攥去。 身边两人都各自寻了自己想取的东西去,反倒留下一片空地,一时间无人与他争抢,这页法书猝不及防,一把被他攥在手里。 ‘倒是比想象中简单的多…’ 只是这一下,李玄锋明白这大殿中真正珍贵的不过是那剩下的五个,这些法器古书还真是别人随手丢在那处,只是受这大阵滋养久了,千百年下来有了灵性,自会逃跑。 这法书被他这么一捏,原本灵机圆满混一诞生出来一点点灵性顿时灰飞烟灭,又化为死物了,李玄锋再去看空中,只留下两三件还在飞动,众人大打出手。 李玄锋仔细看了两下,始终记着自己来此处的真正目的,并不想暴露实力,把这法书藏入袖中,迅速移动位置,发动乌金灵甲,隐匿在松林之中。 两道流光很快跟着追过来,一人身着灰衣,披着棕灰色的道袍,眼睛略小,鼻梁高挺,手中同样拿着浮尘,看样子是长霄门的修士。 另外一人身着白衣,一只手握着长剑,中年模样,足下踏着玉色的飞梭,两人目光中都有法光流转,显然都修炼过瞳术,本是一路锁定着这法书过来的,李玄锋方才早早被人窥见了身影,只不过数息时间,便被人看出。 白衣中年男子凝神一看,辨认出这身着乌金色铠甲,手持长弓的男子,神色骤变,足足数息不曾说话,震声道: “玄锋!” 李玄锋微微一愣,盯着他的眉眼看了一息,恍然道: “雍灵前辈!” 这白衣中年男子正是李通崖的故交,如今的羽山翁萧雍灵!两位长辈相识于微末,还是胎息小修便结下了交情,算得上是李玄锋长辈。 一旁长霄门的灰衣男子一看这模样,两人好像恰好是故交,顿觉不妙,一句话也不说,扭头就跑,匆匆忙忙往林外而去。 他踩着法术,一口气拉开一条长长的遁光,在夜色之中显得格外耀眼,飞得太急,差点一头撞到一颗蓝青色的灵松之上。 萧雍灵不知作何考量,并未出手,李玄锋也作罢,看着这中年人又是感慨又是惊喜的表情,拱了拱手: “见过前辈!恭喜前辈突破筑基后期。” 萧雍灵摆摆手,面上还滞留着惊喜之色,只是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李玄锋很快便取出那张法书,摇头道: “我等运气不好,这不过是一封小信而已。” 李玄锋尽量避免着误会,第一时间将这信交到萧雍灵手中,白衣男子也并未推辞,取过细细一读,他家学渊源,自然认得这古字: “杜师弟,火中取粟不易,若需相助,大师兄与我都会尽力助你…放心开口。” 只正面不过寥寥几字,似乎还是从某本古籍上撕下来的,背面倒是有数百言,萧雍灵仔细一看,提的是渌解合水之事。 “嗯。” 萧雍灵应声,惋惜道: “我见他从第三个蒲团一本古籍出飞出,还以为是什么秘法注释…只想着价值不高,少几个人来夺…没想到哪里是不高。” 他随手将之交回李玄锋手中,两人又近了大殿,殿外已经没几个人影,抢得了东西的修士各自逃离了,未抢得的也追逐着离去,已经没有什么人影。 两人没有实质收获,这才上前几步,突然听见铿锵的金铁相交声,抬头望了望天空中的星夜,两人面色皆是一变。 一路进来十几个时辰,此处的天空始终阴沉沉一片星夜,云雾也是淡灰的夜色,除去了满天星辰,唯一发光的不过是众修士的法光。 然而在遥远的西方,一道璀璨的光明正在缓缓升起,如同朝阳。强烈的金光照射过来,幻化为诸多金石幻象,两人皆是一阵眩晕,心中大骇,立刻闭目。 几乎与此同时,一阵悠扬的钟鸣从那大殿之中传来,嗡嗡作响,在脑海之中徘徊。 “咚…” 李玄锋动了动唇,却发现两唇已经张不开了,两眼刺痛无比,法力不断涌入眼中,只求保住双眼。 殿外的争夺一片激烈,殿内就显得僵持起来,郁慕仙与唐摄都站在一起,白衣黑衣交相辉映,静静地等在东南角。 庆濯则一身青灰色,玉冠端正,独自站在西方,年懿掐诀站在北方,张允则负手而立,乃是几人之中神色最放松的。 余下还有两人,各自在一角落站着,一人手持金锤,眼神在殿中不断来回扫过,静静地站在角落,腰间的令牌摇摇晃晃,隐隐约约浮现出灰色的火焰。 另外一人竟然是一女修,气质温和,相貌十分惊艳,下巴线条柔和,眼神却很是锐利,直勾勾地盯着那口大钟。 几个天之骄子都不开口,沉默地站着,过了数息,才见张允上前,慢慢地走到最前,有些郑重地道: “当年这青松观重明殿中六子,个个都是搅动风云的真正天才,我金羽宗一向敬重这六位前辈,又与青松观并无太多的道统关联,此次进洞天…并没有太大贪图。” 他缓缓将手靠近殿中的大钟,轻声道: “此次是宗内真人为寻求道途,只为了取这不语钟一观,其余之物,张氏分毫不取。” 他将法力度入这大钟之中,缓缓掐诀,便见这钟一动也不动,毫无动静,既不轰然作响,也不变小化为原形。 “可惜。” 张允叹了口气,回首看向下方三人,低声道: “诸位闭眼罢!” 此言一出,几人若有所悟,皆是观定灵台,闭目垂眼,平心静气。 这才过去了一息,大殿之上的星空猛然亮起,升起一枚银白色椭圆之物,散发出强烈的光芒,将天空中的无数繁星尽数盖住。 “咚!” 几人都闭目不语,张允已经拜倒在地,上手的大钟终于剧烈颤抖起来,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推动,发出一声响亮的钟鸣。 几人咽喉与唇舌一麻,通通失去了知觉,接二连三地跪在地上,虽然不同于张允的大礼朝拜,却也是恭敬地拜下。 银白色的光芒接引,那铜钟在空中不断旋转,慢慢缩小,最后化为拳头大小的一道黄色流光,从大殿之中飞出,如同一道逆空而上的孛星,直冲云霄。 这大钟缓缓落入那银白色的椭圆形之中,慢慢消失不见,这才有两道屏障从那银白色椭球形的上下两边缓缓合拢下来,一点一点脱离了此界。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二章 分物(静止斋 盟主 天空中的光芒缓缓消散,面上的酥麻感也终于消失,殿内几人这才敢睁开眼睛,都泪汪汪地垂着泪水,两眼通红。 随着不语钟脱离此界,足足过去十几息效果才慢慢消失,几人终于能张口说话,年懿的声音有些沙哑: “太元真君亲自出手…倒是百年难得一见。” 这百年难得一见并不是虚指,甚至有所保留,金丹出手的记载屈指可数,追溯几次甚至能到上千年前。 张允并未搭理几人,早行了大礼趴在地上,缓缓直起身,整理好衣物,对着西方拜了三下,似乎有所体会,向着三人拱了拱手,自顾自地出去了。 众人面色震撼,神态各异,郁慕仙抹了抹两眼的泪水,用法力温养了一下双眼,这才模模糊糊的看清面前的东西,在摸了摸腰间的华丽袋子,上头用来保护储物袋的金精白银片已经化成了流水。 方才短短一息时间,金精白银片已经泾渭分明地分成两端,化为金灿灿的金精和散发着寒光的灵银落在他脚边。 他修仙多年,气度涵养一向良好,几十年来头一次变了色,在心中骂道: “元乌…元乌简直是痴心了!竟然让我去抢这种东西!就算你元乌亲自来也得老老实实在旁边跪着,这种东西也是紫府能觊觎的?” 郁慕仙面色略微有些阴沉,身旁的那手持长戟的唐摄都似乎明白了他的感受,苦笑一声,此时的场合不对,他也不好开口劝解。 随着张允迈步出去,剩余六人将目光放在上首的那五枚玉盒之上,除去长怀山、青池宗和修越宗,还有两位是一路闯过来的身具命数之人,看上去都不好惹。 庆濯看了一眼,算算数目,确实刚刚好,心中暗暗明白: “金羽宗拿了不语钟,我长怀山与修越青池各得一样宝物,余下两样看来就是最后留给几位紫府自己分了…” 于是他呵呵一笑,轻声道: “我等五方,各择一物吧!” 屠龙蹇嘴角一勾,似乎没什么意外之色,反倒是那女修微微蹙眉,看上去对于庆濯过于好说话生了几分疑心。 庆濯却浑然不管她,自顾自地一招手,用法力摄起其中一枚玉盒,几人都绷着神经,这一动顿时全都动了,五枚玉盒一一落到各个人手中。 郁慕仙在玉盒上一抚,竟然没能打开,再仔细一看,通体气息圆润混一,看来是由咒法施加其上,不能轻易打开,他提起手来,掐诀施法: “玄镡解阵术!” 指间顿时浮现出一点点金光,动用了法术法力,往那玉盒上一落,却轻轻巧巧的滑开,没有起到丝毫作用,郁慕仙皱眉: ‘看来要紫府修士才能打开了,倒是保密的严实。’ 这头的庆濯轻轻一推,这玉盒却很是轻松的就打开了,他面上刚刚升起欣喜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玉盒之中空空如也。 这玉盒不知被谁早已经取过,只留下一个空空的凹槽,看起来原来放的是一枚两指来宽的物什,呈现出长条状。 这凹槽之底纹路很复杂,原先是专门与这长条形的物什严丝合缝的,庆濯面色难看,其余几人却皆是戒备地看向他,各自把自己的玉盒藏得严严实实。 他长长的出了口气,转而去辩认这留下来的纹路,眯了眯眼,心道: “太…轮…” 他这才迷迷糊糊的辨认出一点,眼前却浮现出零零碎碎的寒雪,隐隐约约嗅到一股桂花的香气,月白色的光芒从玉盒之中流淌而出,冻得他双手发寒。 他冷冷的打了个寒颤,猛然清醒过来,却见这凹槽的底部一片光滑,空无一物。 “啪嗒。” 他将玉盒狠狠地扣起,面色难看的将之收入储物袋中,心情实在不美,就这样负着手快步走出去了。 年懿憋了半天的笑,终于嗤地一声笑出声来,向着几人拱了拱手,也飘然离去,几人对视了一眼,各自散去了。 殿外。 李玄锋撑着地面缓缓直起身来,依稀摸上腰间的储物袋,取出一瓶灵水,往面上眼上一倒,这才觉得双眼一阵清凉。 他轻轻喘了口气,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有些模糊,可好歹是把双眼给保住了,李玄锋脑海中银白色的光芒不断穿梭,有些茫然: “那是…真君么?” 记忆越来越模糊起来,李玄锋打起精神,升阳府中升起一阵清凉,他渐渐回忆起来,却根本不敢去想,迅速地转移起自己的注意力,看向一旁的萧雍灵。 萧雍灵同样有些狼狈,服下几枚丹药,默默调息片刻,低声道: “方才应该是大殿之中的某些阵法被触动了…我等离得近,殃及了池鱼。” 李玄锋点头,这才有机会打量四周,却发现一片灵松已经尽数枯萎,东倒西歪地躺在地面上,再摸一摸腰间,灵甲上都是晶莹莹的白色露珠。 他面色微变,连忙闭起眼睛,用灵识仔细体会,乌金灵甲似乎起了某种变化,更加沉重起来。 他检查再三,这才发现原本打造灵甲时在表面鎏了天辰银汞,用来辅助隐匿符文,如今已经尽数析出,滴落在地面上,叮叮当当地滚动着。 “灵甲的隐匿之能已经失去效用了…” 他用法力将这些灵物收起,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是失去了隐匿之能…险些误了大事。” 李玄锋闭目沉思,他被这金光一照,一身气机有所变化,隐隐约约有了突破的明悟,若是猜得不错,此行出了洞天,便可以寻一处闭关突破了。 一旁的萧雍灵直起身,长长地出了口气,见着几道法光从大殿之中落下,轻声道: “玄锋…你可还好些?还是速速离去吧,这大殿多半已经被他们瓜分一空,不如去其他几座山,再不济也可去云海之中看看。” 李玄锋略略点头,突然想起刚刚进入洞天之时的猜想,与萧雍灵驾风而起,向天边而去。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三章 道德 李玄锋这头与萧雍灵一直走到山下,上山时走得匆忙没有细细观察,现下走到了山脚下,竟然还有一小平台,东倒西歪地落着六枚灯座。 这灯座古朴暗灰,大多数已经碎了一地,看来曾经这灯座上镶嵌有什么宝物,引得众人争抢,留下不少打斗的痕迹。 两人到了边角处,驾风而出,一同往云海中去,萧雍灵轻声感慨: “这青松洞天…本名蜃镜,乃是古仙修盈昃所立,亦是最后一道青松道统…我家老祖曾说过,此人身具太阴太阳,故称盈昃。” “当年创立这洞天之时,他一身修为已经臻极,寻求超脱之道,想要从太阴与太阳之间求出一条新路来…最后身陨,再也没了消息。” 李玄锋看着脚底下的云海,心中思量了几息,话到了嘴边,只想问问这仙人是不是姓陆,又担忧金丹在上,不敢多说,只问道: “若是按这云海之貌,上下各有一界…在上方取了宝物,下方岂不是还有一件?” 萧雍灵微微一顿,解释道: “我进来之时便有这想法,恰好遇见了一小峰,四下无人,上头放着一枚玉简,我取了这法术,再折返到云海之下,那峰头却是空空如也。” 李玄锋略微一思量,轻声道: “那是我等皆在这下界,各自寻觅机缘,上界则是一投影…” 李玄锋进入这洞天之时,就一口气潜入云海之中,按理是在这洞天的下界,故而有此推断,他说到此处,对面的萧雍灵皱眉道: “此处是下方?我来回探了几次,最后回了进来之处…” 李玄锋看了看他,脸上慢慢浮现出震惊之色,萧雍灵神色也渐渐不安起来,李玄锋轻声道: “前辈在此处等着,我下去看看。” 他驾风而起,一头落入云海中,这才过去一息,从下端的云海之中飞出,上下颠倒,驾风而起,往云海中望去。 面前竟然站着一位白衣中年男子,腰间佩剑,正是萧雍灵! 面前的萧雍灵捏着袖口,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轻声道: “我还以为你要探查一阵,不曾想这才刚刚钻下去,立刻就返回来了…可曾发现什么?” 李玄锋悚然,低声道: “你乃何人…!” 萧雍灵皱眉,顿感不妙,李玄锋明悟过来,默默退开一步,重新沉入云海中。 花了一息时间穿过灰色的云海,他驾风飞起,云海之上果然还有一个萧雍灵,李玄锋面色复杂地看向云海上方的萧雍灵,低声道: “我在此处不动,前辈自己下去看看罢…” 萧雍灵面色有些难看,略略点头,沉入云海之中,李玄锋紧紧地盯着他,果然见他又云海之中升起,转过身来,方才戴在左边的法剑依旧挂在左边。 萧雍灵沉默了一会,难以置信地道: “会不会是…其实是幻觉,看似钻入这云层之中,其实被迷阵送往回来了…故而有了穿梭两界之感。” 李玄锋摇摇头,轻声道: “前辈驾风下去,再去看看那下界的星辰。” 萧雍灵点头,驾风飞了下去,脚底下又飞起一萧雍灵,抬头望空,满脸震惊之色: “天上的星象果然截然相反…已经不是一界,入了这洞天,便在下界有了一分影…” “方才…那山上的一切,在这云层之下…原封不动地进行了一遍!” 李玄锋沉默,他本以为被这洞天幻化出来的人影会如同洞天中的星辰有左右的分别,如今一看,完全是一模一样,等着萧雍灵消化完满腹的震惊,他当下轻声道: “只是…我等要如何确保…自己不是洞天照出来的分影。” 两人试了一阵,在云海中穿梭,上下两人毫无差别,上界之人飞下则下界之人飞上,若非两人提前约好,根本看不出来区别。 萧雍灵默然,足足过了十几息不曾说话,有些失魂落魄地看着云海: “古修士的神通…当真是威能莫测!” 屠龙蹇一头杀进那殿中,抢了东西出来,驾风在云海之中飞了一阵,李渊蛟已经显出身形,他方才根本没有去那山中,而是在云海之中等着。 他站在云海之中,并未下去争夺,而是瞧准了郁慕仙的模样,又看清了他身边那一人身上的赫赫威势,心中很是压抑。 “两个筑基后期…郁慕仙也不知有什么东西护身…” 唐摄都寸步不离地守在郁慕仙身边,若是要杀郁慕仙,恐怕要连着唐摄都一同对付,自己这头的实力恐怕还有所欠缺。 他的面色有些难看,屠龙蹇正得意归来,见了李渊蛟的模样,出声问道: “前辈这是怎么了。” 李渊蛟面上的担忧是实打实的,他沉声道: “见到了个仇人…已经筑基后期了,有些担忧今后之事。” 屠龙蹇看了他一眼,望见他额上细密的冷汗,若有所思地垂下头,两人飞了一阵,他轻声道: “前辈…当年的恩情屠龙一直记在心中,不如仔细说说?” 他顿了顿,便见李渊蛟施了一礼,道了声谢,他继续问道: “不知是何人?” “元乌峰,郁慕仙。” 李渊蛟这话说完,屠龙蹇骤然沉默,足足过了半晌,这才开口道: “此人身上有紫府灵器,还不止一件。” 李渊蛟眼皮一挑,沉默地按着手中剑,心中忖道: “事情麻烦了…” 屠龙蹇似乎有所迟疑,凝视了好几息,轻声道: “前辈…这是何必要杀他!” 李渊蛟把郁家与李家的仇恨大略说了,迟疑了一刻,补充道: “我李家今后要更进一步…无论是为地盘人脉…都必杀此人…若是不能杀他,让他成了紫府,以我家的处境…再无出头之日,郁慕仙无情无义,不会留手。” 屠龙蹇思量了片刻,表情有些耐人寻味,轻声道: “说到底,还是利益之争,为利益害人性命。” 李渊蛟沉默了一息,声音有些沙哑: “不错…郁慕仙八岁起拜入青池,一向闭关修炼,从未听说有什么害人之事…” 李渊蛟眼前微微发灰,仙基动摇,升起一股恐惧之感来,只觉得无力,面上的细汗愈多,冷汗津津,忍不住开口道: “我等与你等不同,这辈子…最多的就是如履薄冰,做的事也并不光彩…或为了财货杀人、或为了自保杀人、或为了家族杀人…有些人并不该死。” “死在我手中的人不知多少,我并不怕死,也从不以正道自居,亦不去比较轻重,要论起来,我家在望月湖上也杀了不少人了,无辜之人亦不少。” “道途绵延,难道挡在路上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从不是服天地露水,仙气飘飘就能垂拱而治…我家…到底不过是挣扎。” 李渊蛟负手立着,腰间的青锋嗡嗡作响,他升阳府一阵清凉,神色渐渐平和起来,轻声道: “我并非辩解,只是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我家善待平民散修,不取血气修行,我也少有无故害人,可真到了关乎今后存续之事,恕渊蛟不能退让。” 屠龙蹇愣愣地看了他一眼,答道: “前辈误会我了…” 他沉默了几息,似乎还有话要说,却听天地之间响起一声沉闷的鼓声。 “咚!” 两人同时向天上望去,却见茫茫的星辰之中亮起一道白光,一片云雾散落下来,闪烁的星光之中隐隐约约升起一尊玉璧。 玉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路,刻满了大大小小的名字,在一片云雾之中显得很是模糊,几道流光从天边升起,纷纷向玉壁飞去。 “咚!” 第二声沉闷的鼓声响起,屠龙蹇连忙道: “前辈!三鼓壁落下了,且先前去一观,这事稍后再说!” 两人驾风飞起,屠龙蹇的手轻轻抚过那枚黑红色令牌,灵识微动: ‘你发什么疯!好好的为何用神通影响他!’ 这令牌动了动,一股微弱的灵识传递而出: ‘你才是疯了!好好的为何要去得罪那郁慕仙!我晓得你这种人还想着什么恩情,我施法让他自己知难而退岂不是正好?’ ‘倒是我实力衰退…这人也道心坚固…竟然让他自己硬生生挣脱了…’ 屠龙蹇气不打一处来,只是此刻不好发作,只能闷闷地飞上云霄,看一下远方。 云层中已经占了不少身影,几个老熟人都站在云里,默默地注视着那块玉壁,静静等待,屠龙蹇对着身后的李渊蛟轻声道: “这是人人都有的机缘…前辈且等一等。” 两人在空中站了一阵,那片云彩上的朦胧雾气慢慢散去,并看到一面刻满密密麻麻文字的玉璧,写的都是一些古篆,放眼望去,都是功法的名字。 云端之中精彩至极,整个洞天的人基本都隐匿在这云端了,各式各样的道袍法衣,五彩缤纷,法器灵物,各自散发着光辉,都掐着法诀站着,凝神注视。 “咚!” 第三次鼓声终于响起,当下无人动作,那玉璧之前竟然浮现出两道身影来。 一人身材颀长,身着白衣,样式很是古老,一直披散下来,垂着两条白练,面上朦胧一片看不清楚,脑后浮现着一圈又一圈的金白两色光晕,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物。 另外一人看样子是个少年,坐在云端垂着脚,背部靠在这三鼓壁上,一只手拿着个玉壶,缓缓往口中倾倒着,面上同样朦胧不定,另一只手搭在膝上。 这少年轻声道: “晚辈一直有一事不解,不知前辈可否为我解答。” 站着的人影微微点头,少年轻声道: “天下真的有道德么?” “我走遍江南东海,见过不少人与事…世间争执,第一出于利,第二出于情,第三才是道德。” 他问道: “莫要管好人坏人,杀之以助修行,可谓道德否?” 白衣身影肯定地摇头,这少年笑了一声,继续道: “若是杀人修行不可,那杀人夺宝可谓道德?” 白衣身影微微摇头,少年继续道: “那为抢夺他人道统法宝,伤人害人,可谓道德?” “若是为抢夺他人之物,杀人伤人是有悖道德,那叫人为婢为奴便是不道德,叫人为婢为奴不道德,那佃出田地,收禄收俸同样也是强取豪夺之行!低买高卖,诈取重金同样有悖道德!” 少年声音轻飘飘: “那若是如此,我且问前辈,自人聚居而始,上位者何曾有过道德?遵从者可曾有过道德?” 白衣之人轻轻摇头: “正是因为人心贪恋,我等蒙受天地之力,这才要出手以正世道,纠正世人,保养自身道德…入世修行,以正世道。” 少年直起腰来,两眼盯着他看,声音渐渐冷峻起来: “要是按前辈的说法,魏国如今还在修明阳,三妻四妾不说,整出了那一套帝王尊卑,举世集权一身,上下拟定尊崇的路子,哪里还有垂拱而治的意思!当今天下的修仙之人何曾有过道德?” 他冷笑一声: “这就是你们的意思,修仙修仙,修仙之人什么都不做,天生就有罪了!只要世间的还有一切不平不公,就可以尽数赖在我头上,这又如何?那又如何?与我何干!” 他语气冰冷,虽然口称前辈,却没有多少敬畏之色,显得胆大包天,白衣之人轻声道: “太古时男女混杂,不以无衣为耻,交合也是道德,远古之时天地无秩序,灵宝有能者得之亦是道德,如今帝宦治世,君父也是道德,道德如道果般变动,并不是死物。” “哦?” 这少年哈哈大笑,笑得俯仰不止,白衣之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直到这少年收敛了笑意,答道: “原来前辈的道德如同风中柳絮,随时而变!只眼巴巴地看着上天,那天上的天劫说什么就是什么,被这两根缰绳牵在鼻子里,如同耕地的老牛,指哪走哪!” 他语气森森地道: “那前辈可记好了,兴许有一天,杀人修行亦是道德!毕竟罪不在我,罪在于时,罪在于天!”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四章 合谋 这少年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在场的众人面色都有所变化,若有所思,或点头,或不屑,身旁的屠龙蹇将目光落在少年虚影手中的玉壶上,沉默不语。 白衣身影在云中萧瑟而立,顿了几息,开口道: “太古之时,我等制订道德,以德治世,那时民智初开,懵懂良善,我与共顼,祝昊打造了一个大同之世,于是太虚诞生五德,五水五火,天下踊跃。” “道德本就是我等定下,你不愿受束缚,希望束缚你的是一道亘古不变的天律,但它本就是模糊不清、变换不定、可以无限延伸的——如同道果。” “此物并不崇高,也非神圣,敬慕也好,憎恨也罢,若是不能堪破,自身还落在道中,如何取道果?” 少年放下玉壶,并不说话,白衣则身影缓缓扭头,看向云端之中的众人,面上微微模糊,好像在微笑。 “什么!” 一瞬间,众人齐齐退出一步,心中大骇,却见两人的身影缓缓消失不见,只留下那空空荡荡的云层,玉壁冰冷的立在内侧,什么也没有留下。 这玉璧上的一个个字符一一亮起,在空中四散而逃,各自幻化成一道光华,直冲云霄,分化为道道流光落下,往众人身上落去。 李渊蛟眼前一阵虚幻,升阳府中窜出一道华光,眼前的一切慢慢远去。 眼睛微眯,脚下竟然慢慢踩到了实处,抬眉一看,正身处平平常常的道观之中,脚底下是寻常的青石,角落里头放着普普通通的大缸,上首插香,并没有供奉什么。 正面着一面石壁,他只是略窥一眼,眼前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功法名来,指向各类仙基,李渊蛟心中明悟: “这就是机缘了…那三鼓壁,想必就是洞天之中传授功法的。” 李渊蛟沉神进入其中,心中大喜,暗道: ‘先寻一寻煌元关罢!’ 他并没有去找自己的泾龙王,而是上下扫了一眼,窥见了煌元关的古字,用金纹描绘着,很是明亮。 意识沉入其中,眼前很快浮现出金色的古篆。 《魏明乾关法》。 这古法并没有标注品级,李渊蛟很振奋,大略背记下来,仔细查看,采用的天地灵气乃是天乾明元。 看到此处,他心头一沉,古代的灵气自然与如今不同,更遑论《魏明乾关法》不知是何等品级的法诀,自家的金阳煌元恐怕不能比。 ‘更是…只有筑基篇幅…’ 他仔细一看,心中有些遗憾,这些功法以仙基为名,写明都是筑基篇幅,虽然是紫府金丹道,似乎都是古法,恐怕很难收集到灵气。 有了这一篇《魏明乾关法》的经验,他心中微动,赫然想起自己妹妹来。 “清虹修行的《紫雷秘元功》改过功法,本是冬雷声,修成了玄雷泊…” 他并没有去看冬雷声的功法,毕竟自家没有采集相关灵气的法诀,而是去看玄雷泊,想寻高品功法为李清虹转修。 意识沉入其中,眼前很快浮现出浅紫色的古篆来: “《霄云问雷法》” 这法诀同样没有品级,修成仙基正是玄雷泊,李渊蛟不通雷法,看不出好歹,只去看那灵气,正是玄阴雷液。 “好在《紫雷秘元功》正是古法,没有太大差别。” 这头背记下来,眼前的玉壁竟然还未消失,,他这才寻起泾龙王来,这仙基恰好是古称,很是显眼就瞧到了。 《沧蛇向海诀》。 这功法自然没有那么幸运,采用的灵气不同与江中清气,乃是淳元清江,李渊蛟仔细背记下来,眼前的众多功法与仙基终于消失不见。 他缓缓睁眼,自己还身处于那道观之中,看着眼前的玉壁,上头突然浮现出金灿灿的文字来。 李渊蛟微微一顿,看了一遍,却什么也没记住,明明是写了洋洋洒洒数千言在石壁上,盯着看之时脑海却一片空白,像是见了极其复杂之物,难以理解。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金字飘动了三遍,最后化为星点消失不见,眼前的道观渐渐远去,稍稍定神,又回到了云端。 远处哪里还有什么玉壁,早已经消失不见,连同那云彩处也空空如也,只剩下沉昏的月色与星光。 众人都若有所得,面上大多数是一些惊喜之色,亦有人面露懊悔,显然是三道都绝了灵气。 李渊蛟在云层中看了看,见到不远处李玄锋一身乌金铠甲,静静在空中立着,而他身边则站着一白衣中年男子。 两人对视一眼,撇开目光,屠龙蹇看上去颇为满意,悄悄退出云海,李渊蛟不肯浪费时间,默默取出玉简将自己所得的功法记录下,与他驾风落脚下来,落在一小峰上。 这山峰早些时刻就被人探索过,空空如也,屠龙蹇轻声道: “前辈,我屠钧道统破没,只余下我一人,唯独你与我屠钧道统有些关系,又有当初的救济之恩,不必多说,我定会出手。” 李渊蛟道谢一声,屠龙蹇望向天上的星辰,轻声道: “这洞天应还有七日关闭,无论要做何安排,都要早些行动了。” 李玄锋这头定了定神,一旁的萧雍灵问道: “如何?” 李玄锋略略点头看向他,落下身形,在云雾之中定住身影,萧雍灵跟上他,便见李玄锋略略沉神,轻声道: “前辈…贵族真人幽思如渊,可晓得我进这洞天的目的?” 萧雍灵没想到他突然作此问,略略沉吟,低声道: “郁慕仙?” 李家一路崛起,萧家在背地里支持了多年,对湖上的局势一清二楚,其实并不难看出,萧雍灵一口答出,李玄锋轻声道: “不错。” 萧雍灵沉默片刻,低声道: “真人的安排一向有他的意思,并未与我直言,可他派我前来这洞天,想必就是有相助之意了。” 李玄锋轻声道谢,萧雍灵沉声道: “玄锋不必多言,郁慕仙成就紫府,自然没有哪一家是乐意的,更何况早些年郁家与你家争霸,早早就恨上了我家。” “郁慕仙表面上不食人间烟火,对自家人淡漠无情,安知不是反其道而行的掩饰之策?更何况元乌真人与我萧家前辈交恶…无论如何,此事我会出手。” 两人既然定下,李玄锋沉声道: “好,只是不知这洞天何时关闭,不如速速行事,你我便不在此处寻觅它物了!” 萧雍灵点头,随着他向前,低声提醒道: “只是…他一人就极难对付,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唐摄都,此人同样是成名多年…只凭你我二人,恐怕不能成功。” 李玄锋先前辨认出了李渊蛟落下的方位,很快腰间的玉佩便慢慢温润闪亮起来,眼前云消雾散,出现了一座小山头。 在山头上正站着两人,都是一袭黑衣,一人气质阴沉,面上不动声色,静静立着,另外一人显得凶悍许多,扛着金锤,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两人穿过云雾,立刻暴露在了灵识之下,屠龙蹇目光流转,似乎明白了李渊蛟在此处停留的目的,微微后退一步,并不先说话。 李渊蛟拱了拱手,上前一步,萧雍灵不多说,轻声道: “黎夏萧家,萧雍灵。” 李渊蛟拱手: “原来是羽山翁前辈…” 谁知萧雍灵看着他身后的屠龙蹇暗暗心惊,心中对此事多了许多把握,李玄锋上前,轻声道: “这云海能屏蔽灵识,刚才我只注意着他往东方去了,要寻到他的踪迹,还得快一些跟上。” 几人并没有多说一些客套话,驾风而起,屠龙蹇突然出声: “让我来寻,我有办法。” 屠龙蹇看上去有避开这云海屏蔽灵识之能,驾风飞向最前端,一只手捏着腰上的令牌,眼睛专注地望向前方。 萧雍灵思量着,轻声道: “唐摄都交给我,拖个一时半会不是问题。” 屠龙蹇微微转头,轻声答道: “此事很难办,郁慕仙身上有两样紫府灵器。” 此言一出,萧雍灵瞳孔放大,显现出震惊之色,喃喃道: “是了,毕竟是元乌…” 屠龙蹇继续道: “更何况唐摄都虽然近年来很少出手,实力却精进了许多,很难对付,你可不要小瞧了他,倘若事成,我要他身上的那枚玉盒。” 两人自然应允,屠龙蹇心中似乎有很深的担忧,还有话藏在心里不曾说出来,暗暗跟腰上的令牌沟通着: ‘你说…郁慕仙身上有异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身上有命数?’ 令牌嗡嗡一动,语气显得咬牙切齿起来: ‘又是元乌峰!娘的,一年年一岁岁就跟着唐元乌过不去了…这郁慕仙身上绝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的神通对他毫无作用,要我看…唐元乌绝对是早知道的,说不准把这小家伙看成了自己的机缘,暗暗观察着!’ ‘毫无作用?’ 屠龙蹇皱眉,轻声道: “会不会是他身上的多样灵宝抵御了你的神通?还是说命数在身?” ‘绝对不是!郭神通与你都命数在身,同样可以计算。’ 这令牌语气沉重; ‘我被元乌逼得躲在洞天中,在这并火令中待了许久了,早就能驾驭这其中金性的一丝威能,却根本算不到这人的一丝一毫跟脚,恐怕是跟什么金丹级别的东西有勾连!’ 这令牌微微颤抖: ‘所以我才叫你不要去招惹他…若非如此,我与元乌峰也有深仇大恨,唐元乌害得我肉身毁灭,苟延残喘,哪能不恨呢?’ 屠龙蹇思量片刻,心中顿觉不对,问道: “按照你这么说,洞天之中几位真君都在看着,岂不是早就被他们注意上了!” 令牌答道: ‘蜃镜洞天何等存在?他们能趁着洞天无主,默默观看就算得上不错了!哪里还能隔着洞天算到洞天里的人?你当当年的郭神通与长霄是怎么逃出来的?’ ‘更何况金丹以上的东西对我们这些不明真相的人来说可怕,对他们来说兴许只是谁布下的一小棋而已。’ 屠龙蹇微微低眉,借助这灵宝在云海中探测着,很快就发现了前方的场景,转过头看了看众人,轻声道: “寻到他了!” 郁慕仙在云海之中负手走着,显现出悠然的姿态来,似乎很是放松,唐摄都抱着长戟,默默跟在他身边。 他很少这样放松,自小拜进元乌峰,郁慕仙都默默修炼,从不在人前显露,几十年过来,难得有一次放松的机会。 他当时年幼,并不晓得唐元乌亲自收他为徒是什么份量,只是眼看唐元乌的灵识不断在他身上萦绕,以为是师尊时时刻刻关注自己。 直到他读了道书,这才明白自己一胎息修士并不应该辨认出紫府修士的灵识动向,看着唐摄都在元乌面前神智恍惚,满头大汗,这才明白并不是自己心志过人。 “全是这枚玉扣罢了!” 他渐渐明白,可为时已晚,唐元乌发觉自己的神通影响不了一个胎息小修,神色早已经变得警惕起来,无论他如何行事,唐元乌的灵识始终阴魂不散地跟在他身边。 他当时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若非有玉扣静心,恐怕早就在这无声的压迫中崩溃发疯,他只能凭借这玉扣的影响,表现出淡漠无情,大道天心的模样。 所幸他天资很高,凭借着玉扣展现出超乎常人的悟性,渐渐将唐元乌引向另一猜测——他是仙修转世。 “若非这玉扣认我为主,他人拿去也无用…早就死在元乌手里了…” 他心中阴沉沉,苦苦熬了几十年,终于接近了紫府,只要踏出那一步,就能慢慢脱离这人的掌控了。 “几十年的刀刃在经脉中穿行…几十年日复一日忍受灵识穿行…几十年一动不动在洞府中盘膝修炼…唐元乌…” “等我成就紫府,便可名正言顺的立下一峰,整合那望月湖,搜刮扫荡诸家族,寻一寻那玉扣的来历。”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五章 唐摄都(斯无邪 盟主 他表情恬静,似乎在欣赏着云层中的风景,几十年如一日的折磨修炼,已经让他的内心与表情完全脱钩,负手而立,望着眼前缓缓出现的小山峰。 笑着看向唐摄都,他轻声道: “师兄,不如落脚下去看看。” 山峰上正有两人对峙着,一人手持铜钵,放出纷纷的雷电,紫光闪烁,表情凶狠,一身衣袍很是陌生。 另外一人手持双刀,身上浮现着黑红色的烟气火焰,同样很是不耐,显现出压抑着的怒气来,冷声道: “苗邺…你真是哪都与我过不去!” 苗邺手中持着那两个大铜钵,神色很是凶狠,两人相对而立,正中间的那山峰放着一把深金色的长戟,长枝弯曲,如同月牙一般,比寻常人还要高出许多,静静地立在山峰上。 “此处无人,估摸着离洞天关闭也没有多少时间了…你我不如好好做过一场!” 郁慕仙站在云层之中,居高临下地望着,身旁的唐摄都怀里抱着长戟,显现出轻蔑的姿态来,只是看向那长戟的目光很有些意动,轻声道: “这是司徒郴…如今的司徒家少主…镗金门动荡了这么多年,少主死了多少个了,总算是有一个成器的。” 郁慕仙两眼中浮现出白光,同样动用了瞳术去看那峰上的法器,体内的仙基运转,他如今是筑基后期的修为,这仙基比当初还要神妙许多,立刻获取了不少东西。 一住s://42zw.la 他轻声道: “果然是古筑基法器…想必是当年魏国哪个将军的,一股明阳御交的味道,魏国好象征,最喜欢打造戟与枪。” 唐摄都顿了顿,笑道: “当年赵昭武皇帝收纳魏国兵器,通通将之熔去,打造成天武殿,这类兵器便失去了踪迹,想来想去,也就这洞天之中有所留存。” “师兄可是心动了?” 郁慕仙笑了一声,唐摄都则负手而立,轻声道: “虽然于我所修行的功法并不是很贴合,却好歹是一件古法器,用来参详一二…也是好处多多。” “至于这两人,苗家人杀了吧!至于司徒家的人…司徒镗与师尊有旧,面子还是要给一给。” 唐摄都持起手中长戟,轻轻一拍腰带,身上赫然浮现出一道道金色华光,在身上凝聚结合,化作一身威武的灵甲盔胄。 郁慕仙则抖了抖身上的羽衣,他并不通器艺,修行的是法术,还是羽衣比较贴合一些,笑道: “不知师兄如今修为如何,不如下去试试。” “好!” 唐摄都哈哈一笑,持着长戟便飞向那山头。 苗邺与司徒郴打斗正酣,唐摄都驾风飞来,顿时叫两人都微微迟疑,有些住手的模样,怎料唐摄都冷着一张脸,长戟一挑一勾,蓄力已久的一击就向苗邺刺去。 一呼一吸之间,这长戟之上升起一道白光,虚空之中浮现出六道锐利的长枝来,齐齐向他脖颈处刺去,白华流淌,将周遭旋转的雷霆尽数扫开。 苗邺哪能料到半路杀出来个唐摄都,劈头盖脸就向自己打来,心中暗暗叫苦,手中的铜钵轻轻一扬,在空中旋转抵挡,另一只手合成一拳,伸出拇指点住自己脖下,其余四指轻轻弹开。 他这一手立刻体现出紫府仙族弟子的底蕴,借助身体最近的一处玄窍调动体内法力,一瞬间发出四道雷光,勉强将这些长枝荡开,掐诀后退。 可面前的铜钵却发出一声闷响,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狼狈退回,凝聚起的雷电被打散成一片紫光,唐摄都手中的长戟威势不减,手臂上翻,霸气臂甲上的玄妙纹路刺得他两眼生疼,长戟破空而来,向他眉心刺去。 ‘坏了!好强的戟法,偏偏又让他近了身。’ 他掐诀不得,只得将两个铜钵罩在身前,一咬舌尖,喷出一口鲜血来,在空中化成一道血雷,向这长戟打去。 长戟的气刃在诸多法器中只比枪短些,却又比枪要宽厚的多,几乎瞬息就到了面前,与这血雷相撞。 “轰隆!” 血雷只坚持了片刻,顷刻之间化为光芒消失不见,两个铜钵回身,同时抵御,这才刚刚好挡住这长戟,空中发出一阵无形的波浪,雷光与法光流淌,将周围的云浪推出很远。 “倒还果断。” 唐摄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地收回长戟,立在半空之中,一旁的司徒郴见了这模样,失声道: “长天戟唐摄都!” 眼前这位是杀人如麻的主,又是成名已久的老前辈,司徒郴两手一合,顿时化作一道血色流星迅速远去,拖着长长的尾翼消失在云海中。 唐摄都瞥了他一眼,心中很是不屑,面前的苗邺一边掐诀,一边迅速退开,心中大骇。 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人是谁,唐摄都闯荡天下之时苗邺只是个练气小修,却也听说过他的恶名,当时也唯有杨天衙、于羽楔几人能与之匹敌。 “若非此人的功法修到了头…恐怕如今已经在突破紫府了…该死!怎地惹上了这样的人!” 他心中恐惧,战了一合就明白自己不是此人的对手,恐怕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过拖延一二,迟早要陨落在这儿,只能哀声道: “前辈…我无意这宝物,也愿意交出洞天之中所得…只望前辈放我一命!” 唐摄都兴趣盎然,笑道: “我杀过这样多的人,那时天地雷法不显,倒还没有一个仙基是雷属的,如今杀了你,也算是补上一个缺漏。” 唐摄都一击打得司徒郴狼狈逃窜,苗邺苦苦求饶,郁慕仙在云端看着,心中暗自点头: ‘虽然两人并不差,可师兄的实力终究在这儿,又是蓄力已久,突如其来,自然把这两人吓着了,真要交起手来生死相搏,估计还要花上百八十回合才能斩杀此人。’ 他心中暗自猜测起唐摄都能不能在一百回合之内杀了这人,突然耳朵一阵刺痛,两耳嗡嗡作响,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 “恩?” 郁慕仙心中刚刚升起一股恐慌之感,迅速便被一股力量压制下去,心平气和,心中暗自道: “看来…有人来找死了!” 明天有事,昨晚提前写了点,今天提早发,明天会晚些。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六章 交战(上) “这恐怕是什么远距的法术…先寻一寻他踪迹!” 郁慕仙大多数时间在宗内修炼,并没有几次打斗,可一身法术学了许多,脑海中迅速浮现出数道迎敌之法,动念之间已经择出一道术法来: “天金镲!” 他凝聚法力,无名指上端法力涌动指地为坤,中部凝聚金罡为兑,中指中宫法术汇聚,放射出金色的光影,在天中浮现。 郁慕仙顶上现出一道纹路繁复的金镲来,渐渐化虚为实,悬浮在他上空,轻轻一转,金白色的光幕落下,此术与他体内的仙基金销洞相互呼应。 ‘第一次在实战中用这法术,倒还顺手。’ 他微微眨眼,法术的反馈很快到来,眼前顿时浮现出一片景色,乃是一枚玄纹金矢,仿佛随时要破开云彩飞来,隐隐约约感应到远方,心中一愣。 “这是…李玄锋?” 越国用弓之人本就不多,更何况距离如此之远,又是传闻中的玄纹金矢,郁慕仙早就留意着这人的样貌和法器,哪里还猜不出来?心中暗恨: ‘我还想着能化干戈为玉帛…看来是我想的天真了!他倒是要害我了!’ 郁慕仙并不想得罪他,李玄锋颇得元素真人信任,今后要脱离元乌,宗内其余几个紫府的关系一定要打好,故而郁慕仙甚至依稀还有与李玄锋联手的幻想。 如今一夕破没,他心中恨道: ‘也是个没心气的,还惦记着家族里外那些蝇营狗苟!这下要得罪元素了!’ 李玄锋既然对自己动手,郁慕仙自然不可能放过他,两样灵器在身,杀他轻而易举,只担忧得罪元素真人。 他轻轻张口,吐出一串金片来,在空中迎风便长,化为六面圆盾,上面刻满了鳞片般的花纹,分别悬浮各个方位。 “嘭!” 一声剧烈的轰鸣声响起,六面圆盾相合,进退有度,浑然一体,遵循着某种阵法旋转,郁慕仙早有预料着来的方向。硬生生在空中阻碍下一物。 ‘果然是枚玄矢!’ 这箭矢在空中闪动了一下,即刻消失不见,郁慕仙瞳术运转,却看了个清楚,乃是一枚金色如凤般的箭矢,看起来很是灵动。 “找到你了!” 他心中正冷笑,正在此时,远处几乎同时飞出两件法器,一柄古朴大方、玄文密布,乃是一把浅白色的宝剑,凭空飞来,另一道则是灰蒙蒙的雄厚火焰,迅疾如风。 郁慕仙面色这才猛然变化,他哪里认不出这灰色火焰,就算是这柄古朴大方的宝剑也似曾相识,心头终于涌出一股寒意来。 ‘不对!他早就算着联合众人埋伏我了。’ 他心中微骇,面上却还是那仙气飘飘,镇定自若的模样,这六面圆盾金石一体,似金似石,悬浮不定,六面法盾凝聚,向着迎面而来的宝剑与灰火打来,口中道: “师兄!速速来援!” 郁慕仙本就是个谨慎小心的,根本没有因为身上带了两样紫府级别的灵器就疏忽大意,眼前的两人超乎了自己的预料,完完全全打起精神来,藏着两样灵器不用,再度张口。 他修行的金销洞乃是古法,修炼之时痛苦无比,极少有人练成,一旦练成,就可以如同紫府一般将法器收入体内蕴养,如今一张口,又是一连串金白色的光点。 郁慕仙自己就是个炼师,喜好打造成套的法器,这光点在空中伸缩放大,化为前端尖锐细长后端较缓的菱形法器,如同一枚匕首,在空中自由游走,前后连成一串,足足有八枚。 “锵!” 萧雍灵的羽山剑破空而来,已经化为一道璀璨浅蓝色的流光,竟然是颇为少见的御剑之术,直直地往他的方向撞去,郁慕仙草草迎敌,并不敢托大,手中再度掐诀。 “翠勾动法!” 他这法诀似乎已经练了成千上百遍,比原先的法术要熟练得多,袖袍之中飞出一股灰风,迅速就向那飞来的宝剑缠绕而去。 这灰风本就是干扰他人法器,配合着体内仙基专门勾动他人法器的玄妙,一时间勾得那宝剑摇摇晃晃,似乎有些分不清方向,有这法术辅助,八枚菱形法器虽然仓促迎敌,硬生生将这剑击退了。 他只来得及做出这应对,眼下的灰火已经撞在六枚法盾上,震的这六枚法盾嘎吱作响,似乎有裂解之貌,可这法盾炼制之时有许多玄妙,齐齐往后退了一寸,竟然将这灰色火焰抵挡住了。 远方的李渊蛟身披玄雾,按着腰上的剑,远远地站在云雾之中,还未出手,甚至都没有靠近此人,郁慕仙头顶上那法术金镲探查能力很是惊人,他并没有先冒险,而是盯着这六枚圆盾看。 这六枚盾牌给他一种极其熟悉之感,李渊蛟只是稍稍回忆,很快就从记忆中想起来一枚已经残破丢在储物袋中的法器。 “六石云盘!” 这法器当年是从魔修手中所得,正记载着乃是元乌峰郁慕仙所炼制,曾经好几次派上用场,最后被司徒末的金刀术打破,就再也无用了。 六石云盘与他那六枚法盾很是相似,兴许本来就是郁慕仙打造这法器之前的练手构思之作,可这法器毕竟是李渊蛟祭练过,也明白强弱。 当下当机立断,从储物袋中取出那枚被打烂的六石云盘,交到身边的李玄锋手中,指出道: “仲父只需打着其中一枚盾牌,寻戊六甲七、丁三庚一的节点,这两处乃是金精与寒铁交汇之处,他这盾牌想必用的是更高一点的材料,可思路却不会差到哪里去!” 李玄锋点头收下,驾风远去,李渊蛟则如同一条埋伏在草里的灰蛇,默默在云海中立足不动。 李玄锋原本是不用隔着这样近来射郁慕仙,只是在洞天之中云雾能阻隔灵识,也能阻碍瞳术,平日里远望即可杀敌,这下却不能了。 只不过李玄锋凭借掌心的灵窍有一金罡之法,只要先离着近射了他一箭,在他身上的法力上留下金罡,便能如同射杀那垩无一般有所感应。 这头驾风来到了最远的距离,李玄锋再度搭弓拉箭,隐隐约约凭借着感应: ‘倒要看看你那法术能追溯多远!’ 云海之中交战一合,彼此的法器对方心中都有数,也不必躲藏,萧雍灵现出身形,在空中追上那宝剑,持在手中,一言不发的靠近过去。 屠龙蹇更是诡异,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郁慕仙身侧三尺之处,手中金锤赫然挥动,向着他身上砸去。 郁慕仙轻轻偏过肩膀,换了一种掐诀方式,以尾指上纹为酉、尾指中纹、下纹分别为戌、亥,作莲花垂手状,两眼浮现出杏黄光采,虚空坐下。 “哗啦…” 顷刻之间空中绽放出一朵金色莲花,一层层莲瓣将他包裹在内,他也不出手迎敌,以不变应万变,只欲坚守片刻,等着唐摄都回援。 这一连三道法术下来,足见此人天资,不但诸多法术信手拈来,更难得可贵瞬息之中判断出天地灵机走向,以不同的手法掐动法诀,这一点乃是天资与师学结合,远远超过一旁的众人。 李家众人底蕴浅薄不说,萧雍灵是个半路的紫府嫡系,明显也是个不善于掐诀施法的,至于屠龙蹇,此人似乎也不善法诀,不能调动灵机削弱,只能任由他施法。 可萧雍灵号称羽山翁,也是有偌大的名气的,绝不好对付,手中法剑上挑,挽了个剑花,体内的仙基东羽山全力运转,唇齿一张,喷出一抹白气。 这白气在空中零零散散,卯足的劲往下钻,在空中旋转跳动,空中的灵机凝固,隐隐约约化作一大山,不起不落,不跳不降,就这样立在半空之中,仿佛在镇压灵机。 而他手中的法剑在那莲花瓣上一连砍破了十几片,隐约有种不受力之感,连法剑都要陷入其中,他在剑法之上不算高深,连忙将其抽出。 屠龙蹇的金锤却到了面前,他的灰火威力十分可怕,郁慕仙这六枚金盾不得不先去抵挡那灰火,即使是敌人杀到了面前也不敢调回,只能两指一合,抬起来往那金锤上点去。 这看上去似乎是寻死的动作,屠龙蹇却微微挑眉,却见金锤硬生生被他遏制在空中,屠龙蹇讶异,两手赫然亮起。 郁慕仙连忙抽回手指,一时间左右支绌,那六枚法盾一退再退,灰火也渐渐到了面前,他却迟迟不肯祭出灵器。 ‘此刻将两样紫府灵器祭出…定然会将几人吓跑,也许最多就杀伤一人…实在不妥。’ 郁慕仙绝不愿意为自己留后患,既然要出手,这两样紫府灵器就一定要将这几人通通留下来,将之斩杀干净。 ‘屠龙蹇身上还有一枚殿中六玉盒之一,杀之正好!’ 果然,在这一合之间,唐摄都已经勃然大怒,弃了手上的苗邺回援,两眼睥睨,怒吼道: “何人敢伤我师弟!!” 另一头的苗邺如蒙大赦,这几家打起来哪里是他能插手的?心中完全没有凑合一手的意思,好不容易有了逃生之机,连忙弃了这战局转身就跑。 他心中虽然恨着唐摄都,却精明心细得很: 毕竟如今的局面,谋害郁慕仙的几人就算是胜了,他苗邺恐怕还会被杀人灭口,若是不胜,到头来他苗邺还是要死,至于坐收渔翁之利——谁家没个底牌?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 随着他当机立断远去,唐摄都顿时腾出手来,长戟破空,威势汹汹,显现出筑基后期多年的气势来。 方才的战斗,早已经让屠龙蹇等人明白唐摄都实力惊人,心中都道不好,郁慕仙则浮现出笑容来,正欲说话,耳边突然嗡嗡作响。 “嗯?还来?” 郁慕仙冷笑,头顶上的法术运转,天金镲旋转浮动,他眼睛眨了眨,突然愣住了。 ‘寻不到!怎么可能!’ 从受袭以来,郁慕仙始终把握着战局的逻辑,心中有条不紊地分析着各个人的实力、各个人的下一步动机,可如今这么一遭,可实打实的把他给整懵了。 要知道天金镲巡查的是攻来的术法和法器,手法极其高明和讨巧,就是为了避开敌人的隐匿身法和隐匿法器,故而绝不可能是李玄锋动用了什么隐匿之法。 “若是他能攻这么远,为何一开始还要落在巡查范围之内…白白失了先机?” 他脑海中电光火石般过了几个念头,略微不解,可分不清箭从何处来,真是焦头烂额,唐摄都长戟还有一个身法的距离,耳边的嗡嗡声却越来越响了。 他心中警兆大生,舌尖上生出一滴血珠来,腥味在口中扩散,郁慕仙当机立断: “不能藏了!!” 他再度张口,吐出一枚金灿灿的圆环,不过小指粗细,脑袋大小,上头刻满了诸多篆文,这法器微微一动,不增不减,往高空上升去。 “紫府灵器止戈!” 果然,这金圈一出,刚才还在耳边嗡嗡作响的声音顿时消失不见,还不见有什么动作,也不见有什么金芒袭来,那金圈之中已经多了一道玄纹灵矢。 这玄矢如同有着生命,不断在这金圈中挣扎着,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何奈力量悬殊,怎么也挣脱不出去,只能孤零零的在这圈中打转。 眼见了这样法器,众人脸色齐齐一变,屠龙蹇微微眯眼,暗道: “第一件紫府灵器已出,竟然是一件护身灵器…难办了。” 他的灵识动弹,有些冷冷地向着那令牌骂道: “你还好意思说是古灵器?人家一个后世打造的灵器都这样威风!你若是再出工不出力,等到几个援手出了事情…你倒要怎么解决!” 几人面色各异,唯有唐摄都松了口气,他是最明白元乌真人怎样看待这个后进门的小师弟,若是在这里出了事情,他唐摄都恐怕要被打成残废。 郁慕仙心机深沉,一路过来并没有与唐摄都谈起紫府灵器的事情,唐摄都一时间也是大为惊喜,反倒不着急了,面色残忍,长戟改向萧雍灵刺去。 萧雍灵冷冷地看了一眼那金圈,这金圈他很是熟悉,分明是照着当年的某样法器炼制的,不容他细看,不得不抽剑回身抵挡,袖中已经暗暗扣住了一枚玉钩。 两人的法器还未相碰,唐摄都的嘴又闲不住了,出声来讽: “萧家人!哈哈!想必对止戈的模样熟悉得很!你这什么羽山翁…怕是要做第二个萧衔忧了!” 今天晚了些,明天加更。 感谢先兆者谔谔的盟主! 感谢埃普西隆的盟主! 惶恐惶恐,谢谢大家。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七章 交战(下) 萧雍灵平和的面色终于笼罩上一丝阴霾,云层中灵机所构成的东羽山缓缓推动,压制法力走向,削弱他那长戟的威能,手中长剑绽放出璀璨光彩,迎面挡去。 萧家先祖萧衔忧当年正是死在海外,就连萧家的标记法术都没有派上用场,萧家人凭借着往年关系苦苦求了紫烟门的真人,只用法术推出一枚圆环影像,四处打听,并无结果。 后来过去几十年,元乌真人数次出手,法器正是一枚圆环,萧家人不敢去问,却是在心底暗暗怀疑,如今唐摄都这话,简直是将萧家的脸按在地上踩了。 此话半遮半掩,比之用李尺泾镇守南疆来讽刺李家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先前说好的正是萧雍灵来阻唐摄都,萧雍灵干脆引动仙基,持剑全力阻止。 而屠龙蹇一番灵识传音,这枚黑红色的令牌终于是喷涌出汹汹的灰火,烤得那几面法盾呲呲作响,郁慕仙一只手呈莲花状,抵挡住屠龙蹇的金锤,另一只手回召,将那几枚法盾唤回来。 这金盾这么一去,汹涌的火焰顿时扑面而来,屠龙蹇眉毛一挑,灵识动念: ‘先去了他顶上金镲!有此物在身,渊蛟前辈不能近身!他剑仙世家出身,手上必定有符剑!’ 他灵识传念,这火焰顿时汹涌而起,稍稍偏上,向着郁慕仙身上卷去。 郁慕仙细细辨认一眼,心中已然有数: ‘’六丁并火!折寿伤命,化器除邪,主散灭焚空,洞天之中阴阳均平,以府水应之。” 他袖中甩出一枚玉瓶来,换了一种掐诀之术,点在环指下为壬,长指下为癸,用力甩袖,荡出一片浅蓝色的光彩。 那玉瓶也在空中倒落下一滴玉露,与这光彩相激相碰,轰轰烈烈化为一注海水,自天上倾洒而下,而六丁并火从下往上相撞,郁慕仙轻轻施法,已经占尽阵格意象的优势, 只可惜这灰火毕竟是六丁并火。还是将他这海水焚得干干净净,一枚颇为珍贵的灵物,就这样花费在抵挡一次攻击上。 郁慕仙毫不心疼,天空中的金色圆环飞速旋转,将如同流星一般划空而来的一道道金芒一一拦住,李玄锋已经被困住了一枚金矢,放出的都是金罡凝结成的箭矢,困在那金色圆环中,不断磨损。 郁慕仙那八枚金菱也飞速赶来,与屠龙蹇的金锤碰撞,一时间凭借着一枚紫府灵器止戈加持,硬生生将之稳住。 屠龙蹇金锤回转,火焰自双足下托举而起,终于不再掩饰仙基,牡煞火勾动,金锤子上冒起一道道煞火来。 这火焰中心明亮,边缘朦朦胧胧,仿佛隔雾看花,一朵朵各自飞旋,在他身侧游走,此火一出,周遭一片中阴阳反复,阳盛阴衰,郁慕仙身上的莲花微微明灭,一道金锤即刻到来。 “轰隆!” 郁慕仙手心一麻,掐不住法诀,身边的一瓣瓣莲花顿时如风中柳絮般被吹散,屠龙蹇仙基引动了阴阳平衡,趁势一举将他的法术打碎,叫他心中微骇: ‘牡火…并火…怎地都是焚金之物!’ 当下才刚刚动了手指,屠龙蹇第二锤接踵而至,向他顶上那一尊天金镲锤去。 他灵识隐隐生疼,余光一扫,已经看到背后的那灰色并火又飞速靠近,心中立刻做出了抉择。 ‘李玄锋已经伤我不得,这天金镲也寻他不见,不如弃了…省得要花费心力维持。’ 当下也任由屠龙蹇挥锤,伸手去招止戈圈。 止戈圈已经微微迟钝,足足吃了十几箭,满满都是金罡在圈中游走,郁慕仙将计就计,将这灵器降下来,去镇压并火。 一瞬间金火在圈中相交,好一阵热闹,浓烟迸出,火金流淌,金红色的光点四处乱窜,一连喷了好几口浓烟,烧得郁慕仙的羽衣都微微发红。 他这一计用得甚妙,并火与金罡在圈中打磨,相互消耗,掐动法诀召唤起那六枚金盾,改去抵御李玄锋。 郁慕仙心中算得明白,萧雍灵不是唐摄都的对手,只要拖住,笑到最后的绝对是自家: ‘只看六金灵盘能不能稳稳挡住李玄锋!’ 他脸色微微一白,头顶上的天金镲已经被击得粉碎,化为流光消逝,郁慕仙运起法术驱使金菱抵挡屠龙蹇,却再度变色。 眼前的屠龙蹇一身明火,一锤就将一片金色法器锤得倒飞数丈,金锤上下翻动,砸的这些法器四处飞荡,竟有势如破竹之感。 更糟糕的是,他耳边重新响起了嗡嗡的尖锐声响,两耳刺痛,仿佛要淌出血来,郁慕仙后退一步,将六面金盾立起。 “轰隆!” 一声剧烈的碰撞声轰然炸响,郁慕仙只觉侧面一股沉重的劲力击来,笼罩在侧面的法盾微微一颤,似乎没有太大的动静。 郁慕仙抹了抹两耳流下来的鲜血,并没有因为法盾的优异表现而感到放松,心中反而再度沉入了谷底,他的灵识一扫,微微一惊。 “喀嚓…” 这法盾迟疑了一息,怦然作响,背面缓缓浮现出一道碎裂的痕迹,郁慕仙低眉,心中疑惑: “不应该…这攻击虽然锋利无匹,可也不至于一击就让一枚六金灵盘开裂…” 可局势根本来不及让他多想,他只能狼狈地抵挡着屠龙蹇的攻击,灵识窥视,空中的两枚紫府灵器已经斗得不可开交,似乎已经犟上要分个高低。 六丁并火令无需操控,源源不断吐出灰色的火焰,如同一条灰色的长河冲刷过来,止戈金圈则在空中不断旋转,如长鲸吸水一般将那灰色的火焰通通吸入圈中,圈身已经烧得微红。 而在这金圈中间,金红色的光芒交替闪烁,时不时喷出几朵黑烟,两样灵器早就脱离了各自主人的操控,凶狠地斗在一起。 再看唐摄都这头,一连十几回合近身快速交战,萧雍灵已经吐出鲜血,全凭着法力负隅顽抗,唐摄都则显得轻松写意,甚至时时还有心情举目来望。 对上郁慕仙的目光,唐摄都意识到不能再拖,手中长戟倒悬,亮起白色的光芒,面前的萧雍灵脸色渐变,唐摄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直以来都是横扫戳击的长戟终于高高举起,夺目耀眼的长芒从那长戟上升起。 “玩够了!” 唐摄都甲衣光彩夺目,萧雍灵却猛然抬起头,不躲不避,也不举剑防御,法力运转,按住袖中的玉钩。 碧绿的光彩升起,化为屏障,与此同时,郁慕仙耳边嗡嗡之声大作,屠龙蹇已经将八枚法器通通砸开,挥锤向他面上砸来。 他心中警铃大作,终于一甩袖袍,丢出什么来。 ‘去云!’ 这东西只是在空中留下一点点白光,便已经消失不见,反倒是对面的屠龙蹇闷哼一声,手中金锤上的明火一瞬间通通熄灭,脱手而出。 “噗嗤!” 屠龙蹇面色一白,足足退出去数十丈,空中这才传来刀入血肉的声音,他咽下口中的鲜血,灵识一动,看了个清楚。 郁慕仙身前正浮现着一把短剑,看上去普普通通,呈短小的菱形,把柄上雕琢着两条纹路,在空中轻轻漂浮着。 他略微喘息,对面的郁慕仙却急急忙忙的召回那金圈,止戈金圈恋恋不舍的退回来两寸,一连串的轰鸣声却猛然间升起。 “轰隆…” 郁慕仙面色稍稍发白,身周的六面圆盾发出一连串的咔嚓脆响,金罡穿透了这六枚法器,碰撞着羽衣,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他刚刚舒缓,下巴上却滴滴嗒嗒渗出血来,两手紧张得抽搐,偏偏法术法器都被牵制,无法回援,心中终于大骇,脑海中飘荡过一句话: “怎么…” ‘算漏了!这洞天还有下界!’ 一瞬间,几人手中的武器齐齐发出嗡鸣,云海如同海水退潮一般纷纷退开,萧雍灵在空中镇压的东羽山一瞬间飞灰烟灭,并火退散、金圈跳动。 “嗡…” 几人皆是耳边一痛,两耳淌出血来,只见一道通天彻地的金光从云海底下升起。 “嗡嗡嗡…” 这金光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时已经上达天际,远去在无边无尽的夜空之中,洞天之中的众人纷纷抬起头来,震惊地望着那光芒。 郁慕仙静静地站在空中,身旁浮现出数枚焚化为灰烬的符箓,如同烟尘一般缓缓落下。 他身前矗立着五六道术法形成的盾牌,尽数是裂痕,通通留下一枚圆圆的洞口,直到此刻才如猛然反应过来一般,慢慢化为白色流光飘散。 郁慕仙身上的羽衣如同柳絮般飘然,洋洋洒洒地落下来,露出单薄的内衬,胸前已经多了一个圆洞洞的口子,那金光从腹部透入,又从脖颈之后飞出。 这洞中没有一滴血液,可以清晰看见背后星星闪闪的夜空,他高耸的鼻梁、俊秀的脸庞、乃至于瘦弱的身体上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口子,如同婴儿小嘴一般密密麻麻地张着,裸露的皮肤上显现出淡淡的阵纹。 “师弟!!” 唐摄都发出一句声嘶力竭的嘶吼,刚刚退出一步,方才萧雍灵护身的碧绿色光彩却赫然升起,转守为攻,向他一身上下侵袭而去。 这金光声势浩大,耀眼夺目,让众人面如刀割,六识失灵,屠龙蹇微微一愣,郁慕仙却突兀一顿,身上赫然升起一道白光。 郁慕仙赫然睁开双眼,他的两枚招子已经被分成了四瓣,血淋淋地终于淌出血来,他眉心处亮起一道阵纹,嘴角一勾。 他一向的谨慎和多年深居简出以元乌为假想敌的举动救了他一命,他在自己胸口安放了数以十计的筑基符箓,精心勾勒了年年岁岁形成一道道阵纹,只为了在生死逃亡中抵挡那一次攻击。 不曾想这攻击没有耗费在元乌身上,却依旧在危机中救了他一命,那一刹多年积蓄的数十道符箓一起发动,这才将那道金芒收束削弱,保下他一命。 此刻他身体的疼痛异常剧烈,可他本就日日遭受经脉刀剑穿行,并不觉得有多少阻碍,又有玉扣加持,迅速服下几枚宝药,他垂下血泪,冷冷地盯着众人。 郁慕仙的躯体竟然如同泥水一般缓缓黏连愈合,他的四瓣眼珠慢慢合在一起,升阳府中升腾出一阵阵流光,袖中飞出四张符箓,化为光罩将之笼罩在内。 他一身法力混杂着血气,虽然表面上看去无意,却已经脆弱的如同一个瓷娃娃,唐摄都一身金甲,满脸懊恼,已经横戟站在他身前。 郁慕仙不但没有一丝感激之情,反倒是声音冰冷: “师兄可是玩够了?我若是死在这里,你倒要看看师尊怎么折磨你。” 唐摄都在外霸道无比,却被他这一句话吓得满脸冷汗,慌慌忙忙从储物袋中掏出好几张符箓,递到师弟郁慕仙的手中,面上浮现出一道道白色纹路,郑重以待地看着前方几人。 “嗡嗡嗡…” 几道金光破空而来,却纷纷被止戈收束在圈内,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在这一片僵持之中显得格外刺耳。 萧雍灵面色苍白,是几人之中最为虚弱的,为了拖住唐摄都受了不轻的伤势,屠龙蹇面色则有些难看默默捂住腹部的伤口,似乎在踌躇着什么。 郁慕仙大略扫了一眼,知道危机已经解除,可他算是谨慎,即使身上有好几道筑基法盾护身,依旧捏动那几张符箓,调动一丝法力,准备用出,却突然愣住了。 就在他身侧三尺之外,突然云消雾散,静静地站着一中年人,手中的剑按在怀里,青白色光芒浓郁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滴出来。 他的嘶吼声才刚刚飞在喉咙里,这中年人赫然拔剑了。 天地中清风徐来,萧雍灵腰间的宝剑铿铿锵锵地跳跃起来,激动无比,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 洞天的山峰上、云层中、大殿里,一名名修士腰间的青锋纷纷颤抖起来,铿锵着要脱鞘而出,他们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来: 洞天之中星辰黯淡,层层叠叠的淡灰色云雾之中升起了一枚青白色的月牙。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八章 剑斩(斯无邪 盟主 万昱剑门,呈华殿。 一位身着道袍的男子正斜靠着门柱微微眯眼,掐指而算: “青松观…现下倒是松了许多…看来五位真君没有等到要等的人,又收取了不语钟,怎么算他都不会出现了,自然就散去了。” 他打了个哈欠,突然严肃起来,便听殿内一阵哗啦啦的响声,中年男子大惊,连忙跨步入殿,几步到了上首,便见上头放着一本道经。 这道经藏蓝色的书面,浅黄色的纸张,并没有什么奇异之处,只是无风自动,哗啦啦的翻阅起来。 这书翻了一阵,停留在其中一页上,散发出一阵青白色的光芒,赫然亮起几个字来: “青尺” 隔了几行,又亮出两个小字: “月阙” 青白色光芒一阵闪烁,终于消失不见,青尺二字还算明亮,月阙二字却早已经化为普通的墨色,灰色暗沉。 中年人微微一愣,轻声感慨: “最后一道月阙剑意…已经不存于世了!” 他眉头微皱,又浮现出一些希冀之色: “兴许小王剑仙那处还有留存一缕…可惜他如今在真君跟前学道…万昱剑书也算不到他!” 李尺泾当年在倚山城那一剑并未斩下,只化为清风徐徐散去。 那一剑是一时发出,却依旧能赢了当时的青池宗少主迟炙云一筹,将他的一片火云剑元通通打散,赢下那一场比试。 而青尺剑中的一剑乃是李尺泾在洞府中打磨了整整数年的一剑,比当年的那一剑还要强出许多。 李家人得了这剑,其实并不知晓这威力,甚至对这威力的形容也是从他人口中得出。 萧元思送剑归家,依靠着当年那场战斗判断出这剑意能斩杀筑基中期,直到遇见了颖华郡王寻,让他观察了这剑意,王寻口中说的是可斩筑基中期。 当时李家人并未注意,虽然高估了王寻一筹,将之放在筑基中期与筑基后期的程度,可王寻是真君嫡孙,真人亲子,无论是眼界还是实力,都是此界顶尖的,他口中的筑基中期,恐怕对标的是北方上宗落霞山。 ‘这…便是剑意么…’ 李渊蛟一身法力灌注其中,斩出这一剑,只觉得天地间清风可亲,明月喜人,身后缓缓浮现出模糊的身影,仅仅维持一瞬便散去。 身前的剑意喷薄而出,瞬息就凝聚为一枚青白色月牙,破空而出,郁慕仙往袖中一捏,似乎还有底牌,可他眼中已经满是绝望。 太近了! 郁慕仙到了现在才明白为何屠龙蹇要吃力不讨好地打碎他的金镲法术,这人身上竟然有一枚古筑基法器,还是罕见的隐匿身形法器! 他更没有想到这人能手握这样强力的剑意,竟然还要偷偷潜行到距离自己这样近的地步才肯出手,明明手中扣着那一枚救命符箓,储物袋中还有三枚宝药,却怎样都来不及了。 青白色的光彩在他眼中缓缓放大,他猛然间睹见李渊蛟的那双眼睛,与当年在湖上收取供奉满眼恭敬完全不同,充斥着深深的凶狠与坚定。 ‘最后竟然是死在…当年那一小小练气修士手中!’ 青白色的月牙破开云海,缓缓飞入下界,又被映照着破空升起,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 郁慕仙的绝望头一次显露于表,却永远凝固在了他的面庞上,尸首异处,这一剑直接斩断了他的生机,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翻盘的机会。 随着他的身死,法术消散,尸体缓缓落下,一旁的唐摄都精神恍惚,两手颤抖,缓缓摸上自己的脸颊,郁慕仙的鲜血溅了他一面,心中升起无穷无尽的惶恐来,几乎是一瞬间就转化为无尽的愤怒。 李渊蛟一身法力耗尽,仅仅退出数步,一把长戟已经刺到了身前,他身上跳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筑基符箓,化为一道白色的光盾。 可他所得的筑基符箓又怎么比得上这些仙宗弟子,仅仅让这人的长戟阻了阻,瞬间就破灭为光点。 “太近了…” 他这一剑让郁慕仙根本来不及反应,可同样让李渊蛟置身于唐摄都的长戟之前,这轻轻一阻完全给不了他逃生的机会。 李渊蛟勉强凝聚出法力,归鞘的青尺剑再度跳出,亮出一道青白色光芒。 这一剑并不惊艳,甚至由于法力消耗殆尽,还不如他平时的实力,却叫唐摄都眼皮一跳,差点将长戟收回,可他算是身经百战,心中咬定: ‘刚才那一剑一定是此人动用了存在剑中的剑意!哪里还能再用!绝不能被他唬住了!’ 果然,李渊蛟的剑光硬生生折断,脸色一阵苍白,运起越河湍流步,好在唐摄都方才短短的一阵迟疑,终于让他隔着一丝一毫与这长戟擦身而过。 唐摄都既喜且怒,长戟向他背后刺来,李渊蛟这才回身,然而天上的景色更令人绝望。 那枚止戈仿佛因为没有保护住主人而恼羞成怒,完全不需要人操控,竟然将圈口对准他,圈口中还涌动着残余下来的淡灰色火焰,一股脑地倾泻下来。 好在屠龙蹇虽然相隔稍远些,可早就控制着那六丁并火令上前,这火焰都到了他面前,烤得他身上的衣袍一片焦灰,却又迟疑着退开,被收入那令牌之中。 止戈不肯罢休,却被并火令再度缠住,在空中跳动不止,李渊蛟一身寒毛卓竖,唐摄都的枪已经到了身后。 远处的萧雍灵与屠龙蹇都已经持着法器来救,唐摄都拦在两人之间,似乎毫无防备,延伸在身后的枪柄又好似将两人防得严严实实。 两人同时打向唐摄都,可唐摄都竟然不管不顾,一个劲地向李渊蛟刺去,眼中的愤怒夹杂着恐惧,像是在挽救自己的性命。 李渊蛟状态本就不好,手中青尺剑与那长戟轻轻一碰便弹开,李渊蛟心中沉下,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 “遭了!这金圈灵器既然继续攻我,短剑想必也来了!”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九章 行蛟雨降 眼看唐摄都长戟直刺,扎向李渊蛟后心,屠龙蹇眉头大皱,两手相合,灵识频动,那黑红色的令牌终于不情不愿地荡出一道灰光,震开止戈。 黑红色令牌一口气将止戈甩开,从上到下升起朦朦胧胧的辉光,背后六道纹路微微一亮。 而唐摄都长臂舒展,却有一阵嗡嗡声响起,他两眸阴狠,身上的金甲亮起如火的白光,炽热夺目,震开几人的法器,如同天神下凡,喝道: “拿命来!” 这头的李渊蛟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在空中突兀平移一段,硬生生避开了要害。 李渊蛟只觉小腹一凉,亮白色的光刃从身前透出,几乎是同时,锋利的金气从那长戟的光刃上喷涌而出,冲向五脏六腑。 李渊蛟喷出一口鲜血,运起越河湍流步踏出数步,同时发动血遁术迅速远离,手中扣出一枚宛陵花,草草就往口中塞去。 这花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之意升起,五脏六腑中的金气齐齐一顿,仿佛失去了方向,在伤口附近一动不动,隐而不发。 而有了六丁并火令的帮助,李渊蛟勉强脱离了唐摄都周身三丈,却丝毫不敢怠慢,手中扣出最后一枚筑基符箓,施法发动,身上亮出一道白色光盾。 “该死!” 这头的唐摄都一击不曾杀他,失了先机,两眼中亮起炽白色的光芒,一身的铠甲也随之发出亮光,在空中飘散流淌,怒不可遏,似乎动用了什么底牌。 “锵!” 长戟回荡,一击将屠龙蹇的金锤打飞,两手倒握,白金色的长戟回旋,又硬生生抵挡住一道金芒,将之打成金色的箭矢遁去。 金白色的光芒在空中掀起一阵风浪,唐摄都眼中的炽白色光芒迅速暗淡下去,趁着最后一击之力,长戟高举过肩,狠狠地掷了出去。 远处的李渊蛟刚刚驾起玄纹灵雾,心口却猛然间一凉,身前的筑基护盾砰然炸碎,手中的灵雾溃散开来,一身法力如同被阵法禁锢,晃荡流淌,仿佛下一刻就要散去。 ‘好聪明的灵器!’ 在他身后十丈开外,一道明亮微小的流光闪过,正是紫府灵器去云,这灵器蛰伏多时,竟然在等着他驾起灵雾要遁隐之时再一击穿心。 紫府灵器的威能发动,他体内的仙基猛然间沉寂下去,法力也一动不动如同泥水一般僵持在身体各处,伤口处的金气蠢蠢欲动。 而他一身法力被这灵器所禁锢,脚下的风都险些站不住,终于明白为何屠龙蹇吃了这灵器一剑后始终萎靡不振,换做他人恐怕早就摔下云端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脑海之中留下一个念头来: ‘所幸郁慕仙已死…正好用我的性命堵住众人的非议…’ 下一刻,白金色的光芒从他的胸口贯穿而过,唐摄都的长戟两刃足足有三尺长,舒展开早就超过了人体的宽度,他的胸膛凭空焚化,肩膀以上高高飞起。 “轰隆!” 唐摄都袖中早就准备好了十几张符箓,铺天盖地向四面八方打去,步法向前,两步就到了李渊蛟身后,轻轻松松的接过那长戟,顺势驾风往前。 他也不回头张望,心中肯定这人已经必死无疑,吃了去云一击穿心,早已经在鬼门关徘徊,不过是早死晚死,又被他削化了整个胸膛,纵使是紫府出手也救不回来了。 ‘此人已死,至少能给师尊有个交代…’ 他心中刚刚接过这念头,身后却一片灼热,唐摄都猛然转过头去,便见空中一片热热闹闹的明火降落下来,屠龙蹇一身火焰,两手相合,眼中的怒恨几乎要流淌出来。 他修行牡火一道,释放出来的火焰周边朦胧,内里明亮,一个个单独游走,密密麻麻遍布空中,灰色的并火在空中流淌,两火交织,很是恐怖。 可终究屠龙蹇差他半步,另一只手还不得不捂着腹部去云留下的伤口,唐摄都只冷笑一声,一边向后退去,心中的恨意得到了极大的释放,不知怎地竟然还出言道: “若是有用你早就出手救下他了…不过是无能自恨的怒火罢了!” 可他这么一停,偏偏给了他人可乘之机,屠龙蹇如同火神降世,两眼冷冷的看着他,口中趁机喷出一颗明亮色的珠子来。 唐摄都心中升起股危险感,可他没有郁慕仙那样天才的灵机把控与细致入微的灵识分析,只能卯足了劲往后退。 两人一追一逃,足足飞出去数里地,谁知六丁并火令六道纹路趁着追逃之间的空隙一一亮起,那枚火珠硬生生平移了数十丈,赫然出现在他身前,唐摄都面色大变,骇道: “我…” 他只吐出一个字,剧烈的火暴从空升起,内里明亮,周边朦胧的光彩横扫而过,唐摄都如同一只断翅的鸟儿,歪歪斜斜地落入云层之中。 屠龙蹇将火珠打出,亦是喷出一口鲜血,捂着腹部的手上满是鲜血,静静地看着唐摄都消失,灵识微动,令牌上传来一阵阵波动: “我晓得你气急,可千万不要追了…你太过意气用事!再这样追下去,你我的计划还能不能成行了!” 屠龙蹇凭空而立,眼中的愤怒缓缓落下去,转化为深深的落寞,黑红色的令牌跳动,生怕他意气用事,连连劝道: “你已经仁尽义至了!那人…那李渊蛟就是要用命确保郁慕仙死无葬身之地!狠人…当真是狠人…娘的…这样的人要是在近古…说不定还真能搅动大风云。” “闭嘴!” 屠龙蹇呛了他一句,目光冷冷: “出去再与你算账!” 屠龙蹇阴沉着脸,驾风归去,只留下火焰在空中缓缓消散,云层之下的唐摄都身上终于升起道血光,迅速消失在云海之中,他一身铠甲隐隐约约发黑,浑身冒着黑烟,低头驾风前行,心中既恨且惊: ‘什么东西!这才修炼区区几年…说不准又是一个郭神通…若非局势不对,早应该杀了他再走的!这下是留下后患了。’ 他表面上看上去很是狼狈,却很快就稳固住了伤势,毕竟修行百年,种种手段绝非那些个年轻修士能比,服下了枚丹药,在一处山峰上落脚。 直至此刻,他才有时间抬头来望,看着远方的青色雨水,心中烦闷至极,恨不得眼前的洞天永远不要关闭,一辈子都待在这洞天之中不用出去。 “完了…完了…” 他两眼放空,却突然聚焦,猛然间抽出长戟,双目狠厉,冷声道: “谁!” 不远处的云端缓缓走出一身影,身着青袍,腰间佩着一枚青笛,红绳摇摇晃晃,中年人戴着道冠,负手而立,笑盈盈地看着他: “长天戟也有今天?” 唐摄都表情渐渐变幻,看了他一眼,沉声道: “沈溪?” 青衣男子并不答他,而是抽出长剑,指向唐摄都,身上的羽衣发出青光,与唐摄都身上升起的白金色光彩相撞。 天空中的火焰还未散去,却再度有法力碰撞的光芒升腾而起,声势浩大,震得云消雾散,流出一大片空间来。 屠龙蹇驾风追去,萧雍灵则落下,将李渊蛟接住,用法力来回寻找了两遍,将他的身体一一寻回来,萧雍灵脸上沾着几滴鲜血,显得有些失落。 李渊蛟的身体已经被撕碎得七七八八,他勉强用法力拼凑着,去云留下的伤势还在不断扩大,要将他的身体化为血雾。 萧雍灵一手渡去法力,另一只手摸出丹药来,他出身大族,经验丰富,只是略看一眼,已经明白李渊蛟救不回来,可依旧喂李渊蛟服下。 远方一道金光自远而近,李玄锋急急忙忙地赶来,两手皆是血,白骨裸露,几根指头耷拉着,看上去是刚刚接上的。 李玄锋弓中的底牌不比青尺剑,乃是他每次射箭积蓄下的一丝威能,温养多年,磅礴浩大,一夕射出,差点将郁慕仙射杀,反噬之力几乎要废去他双手。 而他不顾伤势,为了救李渊蛟再度拉弓射出一箭,差点丢了手,草草服药赶来,心中发凉,双唇发白。 筑基修士虽然不比释修,可终究是生命力顽强,李渊蛟两眼一阵模糊,隐隐约约听见唐摄都解脱般的笑声、萧雍灵与屠龙蹇的怒声。 他只觉得两手冰凉,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下午,李渊蛟从长满青苔的石径上一步一步下来,天空中飘落着淡淡的浅青色雨水,他同样两手冰凉。 如今的冰凉与之相较还要显得温暖许多,手中踏实,至少是握着些什么,足以交付先辈。 ‘此境在我算中,一步步欺瞒、借势屠龙蹇、一招招围杀偷袭郁慕仙…只恐叔公在下头见了我,要怪我这辈子不择手段,行事太脏。’ 灵器去云的禁锢之力已经如潮水一般褪去,入目是李玄锋满是鲜血的脸,手中握着他的手,也是湿漉漉,隐约摸到了坚硬的骨头。 他眼前灰暗,生机消退,却偏偏被服下的数种丹药与药物吊住性命,折磨之中诸多幻觉浮现,从母亲木芽鹿微笑地与他坐在桌前到李渊修与他读书,又从花轿之中萧归鸾那张可人的脸庞到李曦治与李月湘的稚嫩笑脸。 天上的星辰如同黑暗中的灯火不断闪烁,凉风袭来,湿漉漉的血滴在面上,在意识消沉之前,他回到某个夜晚,眼前的星辰变成了山下的灯火,云雾则化作一个修长身影。 与李渊蛟一向黑衣不同,此人一袭白袍,挂着飘逸的披风,面孔年轻,眉毛舒缓,看上去比李渊蛟大方许多,静静地笑着看着他。 李渊蛟只觉得口中甘甜,眼前猛然清醒,打断了他的幻念,应该是服下了什么吊命的灵药,他强撑一口气,手中浮现出一道光点来,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条盘旋飞舞的小蛇。 “李…乌梢…” 李玄锋握住他的手,紧紧咬着牙关,眼前的李渊蛟两眼已经渐渐变成灰白色,淅淅沥沥的淡青色雨水洒落下来,击打在他的铠甲上。 李玄锋轻轻弯下腰,李渊蛟的双唇张合,发出一句很轻很轻的沙哑声: “哥…哥…” 李渊蛟的声音轻快,李玄锋头一次从他的口里听到这样的语调,他的舌头最后在口中含糊不清地动了动,没有说出别的话来。 洞天之中的青雨落下,滴滴嗒嗒地砸在李玄锋的乌金色铠甲上,中年男人以手遮面,一言不发,另一只手伤口深可见骨,轻轻抚上侄子的双眼。 望月湖。 望月湖今年的秋天来的很早,一片朱黄,青杜峰复又大雨,淅淅沥沥,穿过阵法落在峰上,在石涧和沟渠上汇聚,清清亮亮地流下山去。 李家祠堂每一块砖石完完整整地移动到了青杜山上,每块青石都透露着沧桑,爬满了青苔,六扇大门关得紧紧的,上头的黄铜有些发灰。 李月湘一身白裙,轻轻推门,殿中的几盏灯火微微跳动,发出温暖的淡黄色光彩,李月湘轻车熟路地拜了拜,一身焚香气。 李家祠堂能来的人不多,前些年还有族老不让女子入内,随着李清虹突破筑基,这些声音也慢慢消失,再无音讯。 她这头才入了殿,便见大殿之中立着一人,静静地立在大殿之中,一言不发,仿佛在深深的思考,听了的动静才转过身来。 “哥!” 眼前这人正是李曦峻,一向稳重、泰山崩于前而不形于色的兄长头一次有些焦躁不安,略略对她点了点头,随口问了两句。 仅仅在这两句之间,李曦峻就往上首撇了两次,在排位之下,桌案之间正挂着一排玉石,有的明亮,有的黯淡,发出温暖的光。 李月湘在侧旁的软垫上拜下,微微抬眉看了看上面成排成排的牌位,心中默默念着: ‘母亲也闭关突破去了…只望…天遂人愿…莫要横生波折。’ 她两眼微闭,刚刚拜下去,耳边突然响起很轻很轻的破碎声,还有李曦峻猛然捏住剑柄的摩擦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喀嚓…” 这声音在寂静的大堂中显得格外清晰,殿中的灯火齐齐一暗,李月湘的动作猛然顿住了。 她抬起头来,面前是满地的玉石碎块与粉末,最上首那一块李曦峻紧紧盯了数月的温润玉石迸裂,正哗啦啦地滚落下来。 李月湘紧紧闭目,眼角迅速垂下泪水,顺着脖颈滚落,滴落在白衣上,她吸了吸鼻子,将地上的玉石拢在一块,没能忍住吭了一声。 “爹…”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章 出洞天 李月湘跪在前头,泣不成声,李曦峻则站在庭中,腰间的寒廪默默发着光芒,他眼圈微红,眼神在地面上的碎玉上打了个转。 李曦峻脑海中浮现出一连串的念头,一一从脑海中流淌而过,眼前出现的竟然是李玄宣的老脸。 祠堂内的灯火明灭,李月湘轻轻地呜咽着,微风拂动,李曦峻流露出极其复杂的神色,他后退一步,转身出了祠堂,大雨滴滴答答,在脚边汇聚成溪水。 李曦峻先是驾风而起,落在丹阁之前,两手拢在袖中,踩上石阶。 庭前空荡荡,灰黑一片,唯一的光是大殿中的丹炉明火,照出一片阴影,在地面上跳动,李曦明正端坐在丹炉前,双手结印,举目看向他。 李曦峻摆摆手,并不说话,等到他把丹药炼制完毕,收起丹炉,这才上前一步。 “仲父命玉已碎。” 李曦峻轻声道。 李曦明还沉浸在丹方的研究之中,霎时呆了,有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失声道: “这…那…怎么!” 李曦峻掩面退下,听着身后李曦明失措的声音,他轻轻抬头,侧峰符峰上的灯火还在闪烁着。 夜色已深,李玄宣并未休息,李曦峻几乎无法去面对李玄宣,去告诉这个老人他最后一个儿子同样殁于族事。 “先拖拖吧…先拖拖…也许有转机。” 青松岛。 相较于洞天内大部分点到为止的战斗,青松岛上的厮杀显得混乱无序,散修们斗在一块,战成一片,相互杀抢。 李清虹持着枪在岛边飞着,玉甲上光华流淌,将飞溅来的血迹弹开,紫色的雷霆在身周回荡,震得海水上涌,化为白雾。 眼前的海水震荡,虚空之中突然落下一物来,是一枚黝黑发亮的石子,不过指甲盖大小,在空中静静悬浮着,顿时吸引了一众修士。 李清虹手中雷霆大放,抢先迈进一步,她长枪横扫,打得身侧几人连连退下,将面前诞出的灵物抢到手中,收入储物袋,很快退开。 李清虹突破了筑基中期,实力在众修中算得上上乘,屡屡斩获,已经吸引了不少目光,环顾四周,周围几人有联手之意。 李清虹虽然不惧,却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驭起雷电慢慢退开,一直飞到青松岛海域的边缘,天空中的人影才慢慢少起来。 她与东硫岛韩家联手,本来的打算是想得好,可天地之中风云变化,灵机模糊,种种灵物诞下,众人一瞬间便被冲散,各自抢夺灵物,很快就不见对方踪影。 此处乃是洞天与现世交融,浮现出很多怪异的灰色云彩,阻碍的灵识,更寻不到韩家人了,李清虹只在力所能及中救了几个韩家小辈,很快就捞了一笔,迅速远去。 无法与韩家联手,对李清虹来说算不上什么坏事,毕竟她实力更强,自己一人凭借仙鉴也能斩获颇多,不用与他人分享,倒也自在。 她挽了挽发,落脚在一片海礁上,灵识沉入鉴中。 还未查看清周围的状况,却见一道青光摇摇晃晃从虚幻中之而来,在鉴中游走不定,褪去青光,化为一颗普普通通的符种,逗留其中。 李清虹握着枪的手猛然攥紧发白,窒息般在原地呆呆站了许久,急急忙忙驾风而起,向着李玄锋入洞天时的小岛飞去。 这岛上一片荒芜,并没有人影踪迹,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李清虹在原地站了片刻,抹了抹眼角,思忖道: “兄长既然出事,二伯定然也不好过,不知道这洞天是个什么情况,最好在此地试试等到他出来…若是重伤还能有个照应…” 随着李渊蛟身死,仙基消散,那把紫府灵器的威能很快席卷而来,李渊蛟的身体渐渐在李玄锋的手中消失,化为青雨落下。 李玄锋两手空空,只留下一把长剑,一枚玉瓶,和一个朴素黑纹的储物袋。 他把这三物挂在腰上,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盒来,嗡动嘴唇,天上的青雨顿时纷纷往盒中落入,汇聚成一盒青灰色的灵水,轻轻晃动。 洞天之中的异象很轻很薄,浅青色的雨水飘荡一阵,很快就散落消失,只余下灰色的云彩消散。 筑基身死,往往身归天地,江南有埋葬亲人的习俗,常常用留下的灵物替代,萧雍灵站在一旁看着,双手负在身后。 他默默看着李玄锋将玉盒收起,李玄锋两手的血已经止住了,把青尺剑配在腰上,在原地呆了呆,李玄锋驾风下去,在一处山头见到了郁慕仙的尸体。 郁慕仙在受斩时便身死,尸骨已经摔成两片,锐利细密的小小金针正从他的经脉之中流淌出来,满地都是亮晶晶、松针般的金色。 他曾经仙气飘飘的脸庞如今已经成了千刀万剐的鱼脍,露出鲜红的肉来,重新裂开的眸子中残留着不解,双唇微张,满是鲜血。 在他的腕边,静静躺着一枚白色的玉扣,形似小船,光滑细腻,滴血不沾。 郁慕仙的羽衣在战斗之中,前后受了两次贯穿之伤,碎成了一片片,在那枚羽衣的残留的袖中,正扣着一枚淡紫色的圆形物什,不知是何等底牌,到死都不曾发挥出来。 李玄锋一挥袖,一口气将他身上碎裂的羽衣连带着那枚玉扣收起,再用法力摄取他的储物袋,用灵识探了探,封得死死的。 他取下羽衣,郁慕仙的小腹正在微微起伏,满是血丝。 “啪…” 郁慕仙的腹部发出一声闷响,随着金销洞的消散,一样样法器从他腹部飞出,接二连三地跳起,在血泊中摇头晃脑。 几样法器都是练气巅峰到筑基级别,并不算很出色,唯有那六枚法盾和八枚金梭是成套的法器,珍贵非常。 远方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屠龙蹇一袭黑衣,缓缓落下,一旁的黑红色令牌正压制着一枚金圈,空中不断颤抖,烧得圈环通红。 “去云寻不到踪迹,已经跑了。” 他念叨一声,李玄锋表情变化不大,点头将郁慕仙的储物袋交到他手中,沙哑地道: “多谢道友尽心相助,此人的储物袋在此处,不曾打开过。” 屠龙蹇踌躇了两下,打开储物袋来,六丁并火升腾而起,随手抹去储物袋上的禁制与后手。 腹部的伤势依旧在,屠龙蹇并不客气,而是从储物袋中取出宝药与灵丹吞服,又取出几样疗伤药物给李玄锋涂抹。 郁慕仙身上的果真是些好东西,李玄锋的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虽然还有伤势在手,却已经不如先前那么触目惊心。 屠龙蹇从他的储物袋中寻出一枚玉盒,收入囊中,又取了几样物什,把储物袋交还,李玄锋复又交到萧雍灵手中,轻声道: “多谢前辈,还请前辈挑些,稍稍作补偿。” 萧雍灵看了看,并未多说什么,有些迟疑地在地上寻了两样法器,这才在储物袋中看起来,屠龙蹇则轻声道: “前辈,这金圈中还有你的东西。” 他加大火焰,两样紫府灵器在空中搏斗了几息,这止戈金圈终于松了口,噗噗地吐出黑烟,飞出一粒金珠来。 李玄锋觑了一眼,这才想起先前的第一箭被金圈收住,受了灵器打磨、并火牡火淬炼、乃至于各类法术击打,被炼成这幅模样了。 顺手接过,萧雍灵把储物袋推过来,又取出一把明亮的金色长戟,两手奉上,轻声道: “方才唐摄都看上的长戟…物归原主。” 这长戟是古魏国之物,说是物归原主也并不算过,李玄锋代李家收下了,略略扫了一眼储物袋,并未取出东西留下,而是亮出方才那枚淡紫色的圆形物什,问道: “此物…可是紫府符箓?” 见两人点头,李玄锋道: “我指望能取得此物,用来镇压族运,其余之物,我便不取了。” 将这储物袋推出去,他又指了指这储物袋本身,答道: “此物…我不宜留下。” 这储物袋着实烫手,屠龙蹇微微点头,轻声道: “交给我吧。” 几人分了物什,寻了一处山峰落脚,默默调息,只待着洞天关闭之时离去。 洞天之中无昼夜交替,李玄锋等人调息数日,各自有所恢复,这才睁开眼。 三个虽然皆坐峰上,可面色都不平静,事情的发展出乎屠龙蹇的预料,让他始终欲言又止,直到天地之中发出轰隆隆的变动声,云雾如潮汐一般涨落,屠龙蹇道: “两位前辈,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陪同两位出界,还请见谅。” 李玄锋与萧雍灵当然知道屠龙蹇这样直白出去一定会落到紫府手中,都出言告别,屠龙蹇踌躇一阵,答道: “渊蛟前辈一事,屠龙甚憾之,倘若屠龙有幸逃出生天,在东海寻得一立足之地,终要重建屠钧门,有一日会上门拜见,交换功法,全我屠钧道统。” 李玄锋并不清楚自家与屠钧门有什么深入的接触,只当这就是屠龙蹇出手相助的原因,替自家应下来,沉声道: “我并不清楚此中细节,兴许是渊蛟一人之机缘,但家中晚辈今后应知晓名号,扫榻以待。” 屠龙蹇点头,道了两句节哀,驾起火红色的流光,如同一道旋风一般消失在天边,沉入深深的云海中,消失不见。 余下两人驾风而起,却发现周遭的一切都在慢慢变淡,天上的星辰也在迅速远去,萧雍灵等了片刻,终于克制不住,轻声道: “节哀…” 李玄锋摆手,哀恸只在眼里闪动一瞬,又变幻为深深的忍耐,萧雍灵仔细看了他的面庞,轻声道: “当年黎夏屠郡,你与如誉一同追去,义杀司徒家之人,还犹在眼前,转眼几十年,只觉得你已经大有不同。” 李玄锋垂眼道: “当年之事,如同铜鉴沉水,受沙石磨砺,复观朦胧不显,如今想来,有如前世,再难期了!” 萧雍灵顿了顿,不知怎么答他,只好轻声道: “当年,我只觉你锋芒毕露,好誉气短,必受其害,还想着与通崖一提,如今看来,你处处胜如誉一筹,是我目光短浅,惹了笑话。” 李玄锋深深摇头,没有接他话茬的心情,还想说几句客气话,身边的萧雍灵却猛然间远去,从头到脚消失的一干二净,星辰、云雾、山脉尽数淡化远去。 “洞天关闭了!” 李玄锋抬眉来望,周边已经满满都是蔚蓝的海水。 脚边还是开始的岛屿与沙石,进来时布下的大阵还在隐隐闪烁,林沉胜一袭黑衣,捂着胸口站在身旁,殷红的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滴滴答答的落下来。 而另一侧的阚紫烟扑通一声坐倒在地,盘膝而坐,立刻调息恢复,李玄锋灵识在岛上一扫,并没有找到钟谦的踪迹,心中明白此人多半凶多吉少,即使没有在洞天中出事,也很可能已经落入紫府手中。 他虽然没有找到钟谦,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身着玉甲,手持长枪,眼圈微红,盯着他的双手看。 “清虹!” 李清虹用力点头,只是不明情况,不敢多说,只哽咽应了一句,李玄锋杀了郁慕仙,更不愿意在此停留,向着林沉胜轻轻拱手,驾风而起,飞速向分蒯岛坊市而去。 他这才驾风而起,猛然间愣住了,眼前的太虚破开,晃动不已,一身白金色盔胄的男子迈步而出,熟悉的长戟凭空指来,而他身后,正站着一位青袍老人。 这老人鹤发童颜,鼻梁高挺,两眼遍布金色的纹路,身后附着长条物什,就这样静静立在空中,而他的身侧,一把金色短剑正嗡嗡作响,剑尖直直指向李玄锋。 这剑铿锵作响,似乎在指认着什么,而在这老人的另一只手上,一枚熟悉的金色圆环,正在缓缓盘旋,发出呼呼的风声,仿佛在委屈。 唐摄都气息虚弱,一身铠甲碎了不少,就连长戟上也有两道伤痕,面如金纸,看起来比当时逃离时虚弱了不知道多少,沙哑着道: “禀真人!正是此人!”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一章 玄纹妙用(莫问追悔 盟主 ‘元乌真人!’ 李玄锋的心猛然间沉下去,却发现唐摄都的表情并没有想象中的嚣张跋扈,仿佛有一种不敢露脸,微微低头的惶恐。 而元乌真人也并未出手,而是睁着遍布金色纹路的眸子,静静的望向他身后,眼中的怒火隐而不发,气氛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果然,身后一阵清风拂来,一道青衣身影迈步到他身前,双手抱胸,腰间的那枚淡金色玉印微微摇晃,语气很是轻松: “师兄,好久不见。” 此人正是元素真人宁迢宵!元乌真人恐怕早就得知弟子身死的消息,等着唐摄都一出洞天便寻过来了,元素真人更是明白他会上门来寻,早早在此等待, “迢宵,他杀了我弟子。” 元乌真人目光冷冷,却被身前的元素挡住,李玄锋也明白不应与他对视,学着对面的唐摄都低眉垂眼,身前的元素却笑了: “师兄言重了!不过杀你一弟子而已,师兄的弟子多了去了,晚辈不懂事,争夺宝物时一时下了重手…料想你也不会让郁慕仙成就紫府,他也没几天好活,大不了赔一些灵物就算过去了…” 元乌面色阴沉,低声道: “他可不是普通弟子!” 一住s://42zw.la 元素似乎知晓内情,却故意打着哈哈,随意地道: “天赋是不错。” “宁迢宵!郁慕仙身上秘密颇多,兴许得过什么机缘,这几人杀了他,却是坏了我的事情!” 元乌冷冷地喊了一句,身旁的两样灵器飞速盘旋起来,元素却分毫不退,直视着他,直言道: “能有什么好机缘?师兄可别中了什么诡计。” 气氛剑拔弩张,海水发出低低的轰鸣声,如退潮一般分开,以两人为分界线,一边犹化为淡青色的沸腾海水,另一边则金灿灿平静如镜。 两人的威能神通在空中隐晦地碰撞,交战越来越激烈,让岛上的林沉胜与阚紫玉面色大变,连忙驾风潜入水中,连伤势都来不及疗,闷头逃生。 正在此时,太虚之中却再度出现两道身影,为首的真人一身藏青色道袍,破空而来,满头白发,神情悠然。 正在空中对峙的两人顿时止住,元乌真人轻轻瞥了一眼,声音低沉: “萧初庭?” 萧初庭方才出现,顿时打破了两人的僵持,他上前一步,面上带着些笑意,朝着元乌真人道: “这么多年了,难得见前辈一面。” 元乌真人的面色并不好看,朝着两人瞥了一眼,萧初庭轻声道: “我这是来赔礼道歉…自家晚辈一时心切,折了青池弟子…如今杀人者已伏诛…倒也算恩怨了结。” 元素真人把玩着玉印,随口附和道: “是了是了,师兄一向最爱那夷金石,我送些过去,也算是了结了!不要在此处多做拖延了!” 他此话一出,元乌有了台阶,面上稍稍舒缓,偏偏李渊蛟已死,他有气无处撒,心中更是有些疑惑。 元乌自觉郁慕仙身上秘密众多,如今死的这样潦草,反倒起了疑心: ‘莫不是…此子想摆脱我,故意做这假死之局?只是太虚之中即将开始…不能再拖了。’ 他心中疑惑,神情阴郁,声音低沉: “既然两位道友说了,过几日我自会上门拜访,商量赔偿。” 萧初庭两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退让,看着他消失不见,两人拱手分别,元素随手将两人丢下,轻声道: “我等要去太虚中一聚,此事还未了结,你不要随处走动,自行了结家中之事,三月之内归我南疆镇守。” 于是也不听李玄锋回答,一甩衣袍,消失不见。 一时间天地寂静,只剩下蔚蓝洁净的海水和明亮的天空,仿佛刚才的对峙与斗争从未发生过,显得平静祥和。 等到众紫府消失不见,李玄锋两人这才放下心来,一同驾风而起,李玄锋只觉得浑身疲累,连回答侄女的心气都没有。 两人在空中驾风而行,一直飞到咸湖边上,李玄锋险些一头从云上栽下去,只好落脚下来,盘膝调息。 李清虹在一旁替他护法,取出李玄锋早些时候递过来的遗物。 她不敢打开那玉盒看,默默抱在怀里一阵,这才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摸出腰间的玉瓶,乃李渊蛟的遗物之一,是筑基法器,定睛观察。 “应是那筑基法器玄纹瓶…” 想起这个名字,李清虹嘴角又往下弯了弯,哽咽一阵。 这一枚玄纹玉瓶不过二指宽,古朴大方,满是暗银色的玄纹,李清虹微微一顿,注入真元。 玉瓶上的纹路肉眼可见地逐一闪亮,银色的玄纹一一变化,竟然在她有些震惊的目光中一一组合变化,从云雾玄纹转化成了割裂的雷霆玄纹,仿佛遍布着各类裂纹。 这小瓶失去了主人,顷刻之间便被她炼化,便见着上头的光彩一一闪亮,喷出一股黑色雷云来。 “嗯?!” 这雷霆刚刚浮现,立刻便被李清虹按住,她担忧地回头看了看石洞之中的李玄锋,远离一阵,细细研究。 只见这暗紫色纹路,银白色为底的玄纹玉瓶中飞起一道黑云,腾空而起,在天空密布,化为一道雷云,砰砰地劈起地面来。 “威力倒还算可以…至少能阻碍到筑基修士了。” 她微微思量,把玄纹小瓶倒转过来,抬起手来,让它悬浮在空中。 “轰隆!” 便听雷霆炸响,小瓶之中衍生出了一道道紫色雷暴,喷薄而出,在空中呼啸往来,看上去气势汹汹,轰击在山头之上,留下焦黑一片。 “这倒是威力高些!几乎能比上寻常筑基初期全力一击了!” 李清虹也是看过兄长用过许多次这法器,心中顿时明白过来: “这法器恐怕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兴许是因为认主之人的仙基不同…就有不同的效果…难怪是古法器!原来如此!” 她灵识一扫,瓶底纹路上则盖着几个小字: “魏国李氏李乾元。” 李清虹默默收起,却见石洞之前的阵法赫然化解,李玄锋从中走出,一身乌金铠甲闪闪发光,面色已经比先前好看许多,看了看她腰间的玉瓶,低声道: “怎么?”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二章 升阳见虹 “兄长这法器有些异样。” 李清虹将玉瓶递过去,展示一番,再抹去了法力灵识,让李玄锋注入其中。 瓶身金芒闪烁,喷出一抹金亮亮的光雾来,在李玄锋的指尖游走跳跃,他低眉看了两眼,答道: “古魏国的东西,兴许是明阳的法器,带入家中给晚辈们试试,兴许还有变化。” 两人驾风飞起,李玄锋看着脚下变幻的景色,越过大河,思绪已经飞到了湖上,回头问道: “听闻我大哥心魔作祟,道心不甚稳固?” 李清虹微微点头,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果然见李玄锋掐指算了算,复问道: “大哥后来可还有生子?” “不曾。” 李清虹轻声答道: “再无子嗣,那些个凡人族兄…也早些时候就过世了。” 李玄锋沙哑地道: “大哥…最后一子折于洞天,只怕是叫他痛不欲生!” 两人默然飞着,天色明暗,很快到了湖边,暴雨如注,青杜山在雨中静静矗立,李玄锋从未归来,未曾在阵上留下印记,先让李清虹开了大阵,一齐落脚下来。 等到落入峰中,李清虹这才将仙鉴恭敬地送到李玄锋手中,李玄锋双手持过,两人一同上前。 山上的石阶旁正立着一少女,白色束裙,丹凤眼很是漂亮,李清虹轻声道: “这是兄长的遗孤。” 李玄锋点点头,看着李清虹拉起这少女的手,独自缓步踏上有些陌生的台阶,轻声道: “我先去一趟宗祠,把人都叫来罢。” 李清虹明白他要奉还仙鉴,答告功成,拉着李月湘离开,李玄锋则一步步迈入祠堂,将大门紧闭,隔绝内外。 他拜了上首一排牌位,用仙鉴探查了无紫府在附近,这才推门入了石室,把青灰色的仙鉴摆上那密法灵台,又取出那枚玉扣来。 顷刻之间,上首的青灰色仙鉴猛然亮起,嗡嗡晃动不止,放出一阵阵耀眼的白光。 月白色的雾气喷涌而出,地面上月色明亮,升起数株纹路繁复的桂花来,一朵朵金白色的桂花垂落下来,花蕊如金,芳香怡人,阴暗的角落里跳出几条蟾兔,灵动可爱。 桂花香气飘然,李玄锋双手上托,那枚玉扣缓缓亮起光来。 这玉扣他早些时候就探查过,灵识扫动不过是普通玉质,郁慕仙死后毫无反应,既无再度认主的兆头,也没有什么明亮黯淡。 如今这玉扣终于起了反应,从上自下化为一道白色流光,投入鉴中,消失不见,青灰色的镜面猛然亮起,化为纯白明亮之色。 鉴中天地。 陆江仙正在坐定,缓缓消化符种的反馈,李渊蛟的一身修为不算雄厚,却是首枚筑基中期的符种,较先前要好许多。 对于李渊蛟,陆江仙一直很满意放心,他以自身换取郁慕仙的性命与玉扣,种种隐晦的思量考虑,不止陆江仙明白,连在场的李玄锋、萧雍灵都能体会一些。 “答应李通崖的那句蛟不敢忘…没有几人能比你做的更好了…” 陆江仙沉默片刻,脑海中很快浮现出洞天的那一幕幕,如同动画般不断流转,眼看着李渊蛟碰上那三鼓壁,进入了幻境之中,挑选功法背记… 画面定格,很快停在那面石壁最后一刻的图案上,一道道金色的字体缓缓浮现,陆江仙面色渐渐变化,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通真妙诀” 这四字似乎有着一种魔力,让他心中浮现出种种遐想,让他震惊的并不是随后金色纹路的经要,而是这四个字本身。 陆江仙已经整整九十余年没有见到这字了。 “篆书…” 这字体赫然是前世的小篆! 这一片片金色字符飞出他脑海,从他的瞳孔之中越出,悬浮在这天地之中,陆江仙端坐正中,看着一个个围绕着自己旋转的篆字,眼中渐渐明亮。 他想起来了。 并非是习得,也非通读,而是从记忆深处一一涌现,他也许曾经研读过这经书一百次一千次,如今心中明悟,一一想起。 通真妙诀本名梁治子观华显要圆真妙术密经,乃是古修士求性得命、修真得金的仙术,陆江仙记忆之中已经将之修至臻极。 眼下缓缓睁眼,陆江仙一身气质已经截然不同起来,轻轻伸手,掌心向上,那枚如同光锥一般的明阳金性已经浮现而出。 明华煌阳御交性! “原来…金性是这样的东西!性命相交,金性与命数本是一体的!” 他心中有无数感悟,却无法化为言语说出口,只喜悦落泪,有朝闻道夕死可矣之感,低声道: “难怪金丹转世,命数加身…原来金性勾动,命数自成!” 这点金性在他手中与先前已经是天差地别,一改先前的静静模样,十分亲热地在他掌心盘旋,他将食指与中指相扣,拇指轻轻一点,眼前的金性顿时光芒大放。 一瞬间陆江仙身上的衣袍转化为金光灿灿的华贵衣物,身后浮现出一圈圈彩光,身旁灵气灵火如同雨下,在他身旁盘旋。 金明明如同烟尘的上阳煌火,爆裂跳动的六阳光华,在衣上纹路游走的金阳煌元……一种种明阳性的灵物在他身侧浮现,消失衰败,交融升华。 玉扣还未到手,陆江仙心中的喜悦难以言喻,低声道: “此行最大的收获,原来是这通真妙诀!” 陆江仙几乎可以断定,凭借着这些仙术,哪怕是他让这明阳性入世,除非是那明阳果位的主人亲至,谁也不能从他手中夺走这金性! 要是比较起来,先前的陆江仙就是拿了一把筑基法器无法使用的小儿——说不准可以用来砸核桃。 而现在他是精通各类法术的筑基修士,能够发挥这点金性的种种神妙不说,还能根据这点金性的勾动了解到现世的许多情况! “可惜,我要是有肉体,恐怕就凭着这一点金性与仙术,三月筑基,六年紫府了…” 心中的喜悦浮现,陆江仙眼睛明亮: “也不知这天地之中可还有这些相同的遗迹!只要我望上一眼,所得丰厚至极!” 他压抑着心中的喜悦,暗暗劝慰着自己: “谨慎…还是要谨慎,虽然可以凭借这枚金性成为此界的执棋手…可还是在金丹的地盘上,还须慢慢来。” 他正筹划着,天空中阴沉沉的光华终于散开,投落下来一抹白光,陆江仙感受着鉴身威力的缓缓恢复,虽然心中对玉扣的期望已经少了许多,还是涌现几分喜色。 “多了三枚符种不说,太阴玄光的威力也到达了紫府级别!” 陆江仙依靠着天地间传来的反馈,两眼微微发亮,虽然不知道这紫府级别到底是什么程度的威力,可是按着以往的经验,恐怕就是指紫府修士正面吃了一击立刻身陨。 “太阴玄光肯定不能随意动用…” 他的目光还是停留在面前的明阳金性上,心念微微一动,这枚金性顿时变幻起来,幻化为一道光彩,浮现出一张面孔。 这张脸庞显得刚毅勇猛,鼻梁高挺,眼窝略深,显现出气宇轩昂的男人气概,却又不是那种凶猛蛮横的凶样,而是一种令人着迷的昂扬。 他的眉毛平且缓,两枚瞳孔金灿灿的,藏在鼻梁间的阴影中,多了几分霸道阴狠。 “魏太祖李乾元…” 明阳性不知流传了多少年,第一时间显化而出的还是这位最初的主人,再缓缓变化成一张略显削瘦的白皙青年,很快闪动起来,一张张面孔轮流闪动,这些都是曾经与金性交互过的古修。 最后缓缓停滞,停留在了一张稚嫩青年的脸庞上。 “楚逸。” “果然是楚逸!” 可陆江仙仔细地盯了那面孔两下,在他的眉毛和鼻梁之间观察了一阵,眼前的脸庞渐渐跟刚才的那一张重合了。 他愣了愣,失声道: “李乾元!” “楚逸是李乾元的转世之身!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落霞山怎么可能…” 陆江仙的话语戛然而止,手中法诀一变,这金性重新闪动起来,他前后看了许久,近千年来,李乾元足足转世了十九次。 他手中的金性缓缓重新变回原来的光锥模样,静静的在陆江仙手中浮动,他坐回石凳上,面色难看,喃喃道: “落霞山,好狠的落霞山!” 陆江仙很早便判断出明阳果位有主,可并不晓得此人依旧是李乾元。 如今想来,李乾元作为可能首位证得明阳性的帝王,一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集权封建的大魏,行事种种,以陆江仙如今的造诣看来,只要他在世,明阳果位再无他人可染指。 可落霞山的真君要得明阳,偏偏金丹在此世几近于不死,可以不断转世,唯有一次一次让李乾元转世身死,一次一次让他从尘世中崛起,借此一次一次地磨损他的命数与神通,才有登上果位的希望! 而李乾元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已经忘却了记忆,一次次转世都不曾想起过去,就这样一次次落入落霞山手中… “人人都以为楚逸命数加身、不可一世…人人都嫉妒他游戏凡尘、北归落霞,以为真君游戏世间…” 陆江仙微微闭目: “谁知…谁知…背后是以吴、越、赵为棋盘,一次又一次地污浊明阳果位…恐怕每一次都有复数的真君在太虚之中看着…” “难怪…楚逸这样天命加身不可一世,就连明阳降世,命数四散波及出来的几个幸运儿都这样强悍!正是要最大程度地磨损他的命数与神通!!” “好狠的落霞山!” 陆江仙轻轻吐出一口气来,迅速就联想到了东火洞天的坠落。 “等到对明阳果位的控制到了一定程度,就先将崔家的东火洞天落下,海内海外涌现出大量明阳道统…为何要故意让这些传承外流…” 看着手中一点金性悬浮的模样,陆江仙微微低头,他虽然凭借着仙术对金性与命数有些玄之又玄的领悟,却对果位还不甚了解,只能推测: “明面上是补偿诸宗…可按着他们一贯封锁功法的举动和先前的推测来…此事绝不简单!也就是说…落霞山是希望看见海内海外有明阳修士诞生,很可能对他们的计划有帮助…” 下一刻,陆江仙猛然间想起那五位真君围在青松观旁的模样,心中压抑,低低地出了口气,按耐住心中不安,安慰道: “我已经选了明阳,又有明阳金性在手…已经走到如今这步了。” 他轻轻一挥手,从案上取出一物来。 此物正是他耗时多年,凭借着这一点金性与诸多功法参考写出的五品紫府功法,如今得了仙术,仔细推算一番,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很是完善,心中终于松下一口气。 这是一枚金色的玉简,纹路繁杂,上头刻着小字: “《明华煌元经》” 把一切收拾好,陆江仙心中升起大胆的想法来,目光在下面一扫,神识穿透而出,迅速从整个望月湖上扫过。 在一众李家嫡系身上停了停,陆江仙始终不曾寻到想要找的东西,一直寻到小镇之上,便见一青年气宇轩昂地站在院中,温和地看向身边的人。 这青年眉毛宽厚,气质大方轩昂,身披锦袍,笑容很是温柔,正是李承辽! 李承辽在许霄一事中处事进退有度,得了一众长辈的赏识,近来春风得意,又娶了一新妻,突破了练气,正是人生得意之时。 然而陆江仙的神识却不在他身上停留,轻轻划过,反而是落在他身边。 他的身边正坐着一温和女子,笑容很是甜蜜,虽然容貌比不上柳凌真,可一举一动中自在得体,眼神明亮,轻轻捂着小腹,陆江仙神识一动,已经感应到她腹中的胎儿。 他轻轻捏动法诀,金性流淌,极其隐晦地从太虚中勾连而去,陆江仙低低地道: “既然明阳降世,命数四散,天命之子辈出,怎么不能轮到我李家!” (本章完) 卷尾 大家晚上好。 行蛟见虹很快就结束了  作为李通崖死后视角分散的一卷,这一卷是平庸与平缓的一卷,我尽量通过各种细节和设定用一些新奇感来满足大家,不得不说真的真的很难写,这一卷写得很辛苦,也很麻烦。 行蛟见虹,全凭大家怎么理解了,只是大家对我的印象好像就是刀人????^????天天都说兄妹俩出现在卷名全都得死????^????。 可能是我说过这本书不是传统爽文,大家都觉得我会写成整本悲剧,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悲剧必不可少,但是满篇悲剧、每一个塑造起来的角色立刻砸碎其实同样也是陷入另一个极端,在极力避免陷入套路之时,往往就是陷入了另一个套路了。 压抑的、悲情的种种手段到了一定程度,需要跌宕起伏,大家已经渐渐能猜透我的思路和刀法,这就说明我已经陷入模式化,就不能这样下去了,想必大家也不是来看重复刀人的舞台剧的。 接下来崛起部分也是对我自己的挑战,希望下一卷是一种不同的洪流,一种人与用金性和命数来指代的他者、命运之间的搏斗。 至于这一卷能不能达到我的期望,还是要试一试,总之…群像文不应该与悲剧文等同,也不喜欢挂上任何标签就一动不动了。 如今前期的剧情已经走到尾声,李家三代人苦苦挣扎,李渊蛟用性命带回来的虹光到了李家,新的一卷叫作: 明煌世子 第四百七十三章 遁游太虚 李玄锋自祠堂中走出,外头的雨已经略小了许多,却还是滴滴答答地落在石阶上,他乌金色的靴子踩在阶上,门前积了一淌清水。 他的灰瞳往水中注视了一阵,水里是一张略显老态的面孔,两鬓发白,眉毛少了,脸部线条变得模糊,嘴唇变得更薄,两眼深陷,并没有大功告成的喜悦,而是显现出生死离别后的憔悴。 李玄锋惊讶于自已已经这样衰老,这一瞬间,他终于意识到八十年来的斗争与折磨在他身体上留下的痕迹,如同天地中的绝大部分修士,寿命正直壮年,却又老得面目全非。 他迈步进了大堂,门槛比他年轻时要高许多,一直高到他的小腿处。 两侧站着的晚辈,兄长李玄宣已经老的不成样子,哆嗦着嘴站在最高处,身后是一个披着丧衣的青年人,应该就是李曦明。 稍下是二房的李清虹,身后是李曦峻与李曦峸兄弟,身后零零散散还站着几个晚辈,最后就是李月湘站在角落,身侧弓腰站着一黑衣男子,妖气弥漫,一言不发。 李玄锋一眼看出是只钩蛇,并不多说,这头李玄宣含着泪上来,只拉着他道: “来,你来。” 李玄宣年轻时,每逢李玄锋在场,他总是不多说,隐晦地处处给这个天赋异禀的弟弟让路,如同以往一般,他让这个弟弟坐上首位,下头的众人拜道: “见过老祖,恭迎老祖归来!” 李玄锋道: 一住s://42zw.la “起来罢!” 李玄锋的灰瞳轻轻扫过,谁能坦然与他对视,谁躲闪低眉一言不发,家中情况心中已经了然,他这些年在南疆尸山血海杀出,身上的气势凶悍,微微沉默,顿时让众人瞩目过来。 他先是低声道: “渊蛟在洞天之中遇害,我此次归家,将他的遗物带回。” 众人有所准备,都沉默不语,李玄宣则缓缓闭目,看起来是早有些心理准备,虽然一众晚辈都瞒着他,可从众人的表情中早就看出来许多。 眼下又得知李玄锋一人归来,洞天之中发生的事情便不言而喻了。 李玄锋看得心痛,并不多说,先是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枚玉简,眼神看向下方,沉声道: “李乌梢!” 那黑衣青年扑通一声跪到殿中,窗外的雨水滴滴答答,李玄锋微微眯眼,他杀妖无数,早就让这一只钩蛇心惊胆战,这会一眯眼,堂堂筑基妖物已经把脑袋贴在了地上。 李玄锋只道: “李乌梢…清虹说你勤勤恳恳,渊蛟身陨前也放了你的性灵,你已经不归我家管束,你若是有去处,放你自行去了。” 李乌梢哪敢多说,先不说李家这些年对他不薄,他在李家是忠心老臣,真要回了东海,不过是龙属口中的小食,哪里有呆在这富庶之地舒服,沙哑着道: “乌梢不过一小妖,蒙老主人的恩情,不敢背离。” 李玄锋不知自家的伏妖之术是个什么级别,略微踌躇,下首已经站出一俊秀青年,身后负剑,眼神澄澈,恭声道: “此事家中有规制,不如交予曦峻处置。” 李玄锋顺着点头,这才将手中的玉简摆开,轻声道: “这三样分别是洞天之中所得的《魏明乾关法》、《霄云问雷法》、《沧蛇向海诀》,都是家中相关的古法,除却雷法其余并无灵气,以后若是有机缘可以修行。” “至于这《霄云问雷法》,清虹可以好好看看。” 李清虹点头接过,李玄锋继续道: “三本是胎息功法,两本四品的《六章寻仙》和《鳞兽问法》,一本五品的胎息功法《观太华经所得》。” “五品功法!” 这顿时让众人一震,李玄锋还未停下,取出一把深金色的长戟,长枝弯曲,如同月牙一般,比寻常人还要高出许多。 “这是古明阳的法器,家中可以一用。” 他又取出一样样零零碎碎的灵物,最后取出一枚紫色圆玉来,郑重其事地道: “这是紫府符箓,我试了试,往其中注入法力可以释放,家中取之镇压族运。” 他环顾一周,见众人眼中并无贪婪之色,心中满意许多,摆摆手,朝着李玄宣低声道: “兄长,你我好好聊聊。” 李玄锋已经几十年不曾见过兄长,出来的这一年半载又要坐镇东海,不能随意归来,如今见了面,一时间不晓得说些什么好。 李玄宣只摆手,身上几处玄窍隐隐发出清光,当年衡祝道在他身上布下的镇压清心之阵正在极力运转,他从李玄锋手中接过玉盒,苍声道: “我且去埋葬蛟儿。” 他步履蹒跚地下去了,李玄锋只好迈步而出,在周边转了一阵,虽然屠龙蹇给出的宝药很是厉害,可体内伤势还未好透,便先行疗伤去了。 这头两人入了后院,大殿中一众人则起身,李曦明轻轻拱手,开口道: “今年族中所用丹药,明日可以遣人来我丹阁取用。” 他留下一句话便离去了,李月湘正要退下,却被李清虹拦住,她柔声道: “你兄长在宗内,季脉要有人出声。” 李月湘驻足,点头停下,几人把功法分了,五品的胎息功法《观太华经所得》自然是设为嫡系秘传,李家对外姓一向慷慨,四品的《六章寻仙》和《鳞兽问法》打算赐给功臣后裔。 至于寻常的外姓和庶出修士,已经能求得三品的胎息功法,可以说相当不错,几乎可以比得上别的世家中一些不受重视的嫡系了。 《霄云问雷法》李清虹仔细读了读,反复思量一阵,却觉得并不比《紫雷秘元功》高出多少,只是少了那绝嗣的作用,折寿却没有好多少。 “奇怪…像是天地变化的缘故,并不是功法本身的缺漏。” 李清虹如今雷法造诣已经相当高深,两本雷法古法在手,很快就判断出来,轻声道: “不过,还是有许多可以参考之处,东海正水降雷升,等到家中安定,我便外出海外岛屿闭关。” 李清虹环顾一周,几人商量了一阵近来家中的变化,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李曦峻则轻声道: “外头…来了消息,袁家老祖袁立成突破紫府失败,身陨坐化,如今殿外这场绵延的大雨,应该就是他身死的异象了。” 李清虹受他这么一提示,猛然间想起来,轻声道: “我当时在青松岛旁争夺灵物,救过一东硫韩家之人,似乎听说有袁家修士身死,毕竟是盟友…” 李曦峻点头道: “我已经派人过去了。” 李清虹暗暗皱眉,轻声说: “听闻…袁家老祖袁立成曾经拜在步梓真人门下修行,后来犯了错,被步梓真人放回…如今步梓失踪,袁立成身死,恐怕…袁家要有一段难过的日子了。” 李曦峻看着天空中仍未停歇的大雨,低低点头: “只希望不会影响到宗内,算一算日子,曦治哥也该筑基成功了。” 鉴中天地。 陆江仙手中有明阳金性,自身位格又极高,花了半月这金性与胎儿勾连,这才缓缓退去。 由于还是个胎儿,他并不敢勾连太深,只怕弄的母子齐齐被明阳焚化,此举难度极高,就算他习得仙术,也足足花了半月才初步勾连,若是换成先前的他,怎么也完不成这样困难的事。 “难是难了些,可胜在天衣无缝!” 他这法子极妙,利用法鉴不可被探查之能,让金性在法鉴之中存身,再隐隐施加外界,配合着通真妙诀,就算是渌水亲至,除非能先寻到法鉴,否则也看不出这胎儿的问题,只会当他是命数加身。 陆江仙这头为自己的法子赞叹不已,法鉴则随着玉扣的融入越来越明亮起来,他将神识收回,缓缓闭目体会。 陆江仙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得到法鉴的部件,相比初入此界之时接二连三地得到部件,一下昏迷数年相比,这枚玉扣仅仅是让他微微有些困倦之感。 “符种三枚,太阴玄光提升到紫府还是其次…” 这两样提升并没有让他太过动容,随着半月时间过去,玉扣渐渐融化,鉴身终于多了新的特殊的功能。 “遁游太虚!” 玉扣似乎本来是仙鉴用以遁入太虚的能力,不知为何被人剥夺了出来,凝聚显化为了这玉扣,如今随着回归融合,这项能力重归仙鉴。 陆江仙心中终于是出了一口气,辛辛苦苦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仙鉴总算是能勾连太虚,遁入其中了!再加上仙鉴不可计算之能,可以说金丹之下都不要想碰到他。 同样,他也终于不用被一群人带着飞来飞去满天下跑着,仙鉴如今可以悬浮于太虚之间,从任意一枚符种之处落下。 他也可以在太虚之中沟通任何一枚符种,从太虚之中声势浩大地降下太阴玄光,灭杀他人,这代表着陆江仙如果铁了心要杀一紫府,世间几乎没有几个地方能藏身。 当然,太虚之中不知道藏着多少妖魔鬼怪,若是要从太虚之中相距万里杀敌,与在沉睡的众金丹耳边放爆竹并无两样。 这头思量完,他精神大振,缓缓掐诀,外头那遍布着纹路的祭坛之上,青灰色镜子的镜面缓缓变成亮白色,陆江仙只觉得通体一凉,周边的幻象通通消失,仙鉴就这样在原地消失了。 李玄锋仅仅闭关了半个月,伤势很快就好的七七八八,毕竟涂抹的是宝药,仅仅一枚就要用去百八十枚灵石,效果自然好得很。 “好是好,倒也不能这么算…” 修行到了筑基后期乃至于紫府,灵石的价值小了许多,真正紫府级的灵器、宝药、珍贵的灵气、灵水,几乎不会再拿灵石进行交易,而是以物易物居多。 他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取出几封信和好几样法器出来,暗忖道: “还需要寻个机会…去湖周走一圈。” 当年青池征召,离开家族前去南疆的不止他一人,这么多年下来,死的死伤的伤,也没有几人存世了。 听说李玄锋要离开南疆,这些修士自然纷纷写了信,身亡的也寄存了遗物在城内,毕竟是并肩战斗过的,情面尚在,李玄锋还要去一趟诸家,送还遗物。 李玄锋自顾自想着,缓缓调息,很快出了洞府,心中正思量着: “仙鉴吞了玉扣,迟迟没有反应,也不知道如今如何了,且先去看看。” 李玄锋这才进了密室,轻轻抬眉,心中一骇,却见那祭台上空空,一无所有。 “什么!” 他微微一愣,心中猛然一空,却隐隐约约感觉面前还有东西,缓缓定睛去看,体内符种动了动,赫然发现面前的祭坛上浮现出一道虚幻的玄影。 “这是…遁入太虚?” 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波动传播开来,外头的李清虹猛然抬起头来,流露出些许欣喜之色,目光仿佛穿过了云层,感应到了某个方位的仙鉴玄影。 石径上的李曦峻则猛地挑眉,心中升起一连串明悟,刚刚浮现惊色,眼前金碧辉煌的丹阁却发出一声剧烈的轰鸣,喷起一股赤红色的火焰,李曦明灰头土脸的从中跳出,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感悟打断了炼丹。 兄弟俩对视一眼,齐齐点头,李曦峻低声道: “是那玉扣!” 李曦明在炼丹一道的天赋很高,几乎没有炼丹爆炉的情况,还是头一次这样灰头土脸,随手掐了一个净衣术,与李曦峻急急忙忙向祠堂赶去。 密室之中的李玄锋则看着那空空荡荡的石台,他在南疆见多识广,又与紫府多有接触,很快就判断出来,心中接连闪过许多念头,略微思量,解下腰间的青尺剑来。 李渊蛟设计这祭台之时仔细考虑过会发生的种种情况,早就做好了用青尺剑来代替的准备,李玄锋将这把剑轻轻地摆在坛上,恰好放得妥帖,就好像从来都是放在那处的。 身后的石门微微动弹,几个李家嫡系都早早赶来,李玄锋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卷首先缓缓,安排一下剧情,节奏起来再环更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四章 如今费家 几人出了密室,李玄锋一身乌金甲走在前头,先在上首坐下了,其余两旁站开,他端坐着问道: “可曾得了体悟?” 几人皆点头,方才一阵波动,皆有感悟从符种之中浮现而出,气海之中符种的颜色变得更加明亮,并有数道口诀浮现在脑海之中,众人能通过符种感应到太虚之中的仙鉴,默念口诀,从而得到感应。 李玄锋见众人皆点头,轻轻一顿,沉声道: “是好事,曦治在宗内应有感应。” 下首众人都点头,只是丧期未过,众人兴致都不是很高,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喜色,李玄锋略微一顿,轻声道: “如今郁慕仙虽死,可湖上暂且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回了南疆,通过宁家的手笔了解一下宗内的利益妥协,回一封信回来,再行此事。” 李清虹点头,答道: “我等在族中等消息,只是…当年郁家有一人,好用剑法,唤作郁慕剑。” 她说起这事来,殿内有印象的人寥寥无几,李玄锋略微点头,李清虹转而向几个晚辈解释道: “郁家正鼎盛之时,几个兄弟各有其能,郁慕仙天资聪慧,郁慕高手段阴狠,还有一人叫作郁慕剑,曾败在大父手中,一心往北求道,从此不知所踪。” “此人若是在世,兴许已经突破筑基,还需提防一二。” 这话一说,一直在山下持家的李曦峸明白过来,答道: “这些年,仲父、季父等人先后持家,皆有派内应过去,促使郁家散乱,我这去查一查有无通信,或是去了何处。” 李玄锋略微点头,觉得几人都算得上能干,便摆手让人下去,留下了李清虹。 他问道: “我听闻…近年来费家与我家不甚亲近,或是因为那费清伊在元乌峰修行?” 李清虹点头,把情况大体说了说,轻声道: “也是…费家已经多年不曾与我家来信,当年的恩情,早些时候便忘记了。” 当年费家少主费逸和同他一同去了南疆,李玄锋手中还有费逸和托他带回家的信件,听了这话,眉头一挑,沉声道: “我去一趟费家。” 李清虹有些担忧,连忙道: “我…也一并去一趟。” 李玄锋并未阻拦,两人驾风飞起,从山上的大阵之中飞出,一路往北去,正正好飞过一座布满废墟和阵法的大洲。 “当年的湖中洲坊市。” 李玄锋略微看了一眼,这坊市已经被来往的散修光顾了不知道多少回,禁断大阵还在时不时的发挥效用,他道: “估摸着算着再过个十来年,叫上几位筑基,配合一位阵法师,应该能把这湖中的残阵一扫而空,并可以取来落脚,湖中洲富庶,可以供养修士。” 李清虹点头,自家也早就打着这主意了,一齐飞过,望月湖北岸地势更高,灵脉荟萃,山川富丽,断崖、石壁、雪峰浮现在眼前,李玄锋打量一眼,与他一起向寒云峰落去。 正面直直地迎上来一白衣中年修士,一身寒气,抬眉来看,心中暗跳。 眼间的女子足踏雷电,乃是筑基中期修为,柳眉杏眼,大约二十八九的模样,看起来有股熟悉之感。 看着女子模样已经不是寻常筑基了,另外一人更是身着乌金铠甲,看上一眼就叫人两眼酸痛,面如刀割,心中有了判断: “是仙门子弟。” 一时间腰弯到了最底下,恭恭敬敬地垂头道: “此处是寒云费家,不知两位前辈。” 李玄锋并不说话,李清虹还算客气,温声道: “青杜李清虹。” 此言一出,面前的男子如遭雷击,面色一白,双唇微颤,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作答,踌躇了一息,低低地道: “原来…原来是贵族…在下费桐财,见过两位前辈。” 费桐财这才明白为何有股熟悉之感,当年李清虹来费家待了三年,她也是与费桐啸等人见过几面,当下暗暗吸气,垂头道: “不知两位…” 李玄锋终于开口,低声道: “两家是故交,如今来访,是寒云峰也进不去了么。” 费桐财汗流浃背,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稍稍躬身,答道: “晚辈人微言轻…还得请家主亲自来迎。” 他急忙退下去,一旁的李清虹则低声答道: “费家当年被命着不许修行间道锦,几百年的一套功法体系彻底作废,一切要从头开始,这几十年来,连个筑基都不曾修成。” 李玄锋负手而立,答道: “世人趋利避害,费家的选择也算不上错处,只是我每每想起仲父一剑留下整个费家,却得了这样回报,总有些不适。” 李清虹还要开口,脸色却微微一变,只见下头的寒云峰上升起一道亮光,费家仰仗了多年的云拢天南大阵赫然升起,绽放出白莹莹的色彩,将整座仙峰笼罩其中。 李玄锋挑眉,远远的便见飞来一人,长得与费逸和有七成相像,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只是如今面色难看,驾风过来,低声道: “在下费家家主费桐玉,见过两位前辈。” 费家开了大阵,几乎把不信任摆在了台面上,而李通崖还救过他一族的性命,此举可以说冒犯之至,偏偏家主费桐玉又亲身来迎,以身犯险,显现出自相矛盾的举动来,让李清虹暗暗摇头: “兄长曾说此人是一只忙着过冬的白鼬,果然是一个模样,千防万防就算了…既然得罪了也得罪得不干净,是个墙头草的性子…” 李玄锋则仔细看他,面上浮现出几分意义不明的笑容,沉声道: “你就是费桐玉!好!”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来,神色淡漠地道: “这是你父亲让我带来给你的!今后好自为之!” 他随手一掷,这封信连同一枚储物袋,啪地一声砸进费桐玉的怀里,径直转身驾风离去,李清虹自然配合着上前,有些急切地道: “道友怎么能这样!未免太过无礼了!” 费桐玉几十年来头一次听说父亲的消息,被砸的头晕脑胀,又受了李玄锋瞳术睥睨,早已经方寸大乱,从上到下乱了阵脚,口中只道: “我!…这!害!” 李玄锋这一砸一去,已经把对方的冒犯结结实实砸了回去,李清虹唱起红脸来,轻声道: “道友!这事情可做得没意思!” 费桐玉像是做梦一般,在空中顿了顿,略显迟钝,紧紧攥着手中那份父亲写的信,两眼垂泪,用一种恳求的语气道: “我只是怕…罢了…还请道友去峰上坐一坐。” 李清虹知道李玄锋并未走远,微微点头,与他一同驾风落下去,费桐玉急急忙忙要引她入洞府,李清虹却不打算多待,只道: “你我在这峰上走走便可。” 李清虹如今是筑基中期的高修,费桐玉哪敢多说什么,弯腰就带起路来,这才落脚在满是白雪的峰上,举目便见了一间封了顶的大殿,显得怪模怪样。 李清虹也在费家呆过几年,了解费家的习惯,从来都是要敞着庭院赏月看雪的,有些疑惑地瞥了一眼,费桐玉连忙解释道: “那是我弟弟生前所住,他从不赏月,还特地把大殿顶上给封了起来。” “生前?” 李清虹神色一震,反问道: “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你弟弟费桐啸何在!” 费桐玉低头弯腰,面色通红,显现出很低的姿态,答道: “他突破筑基失败,已经化为寒风与寒雪,消失不见。” “费桐啸死了?” 李清虹当真顿了顿,不曾想这男子竟然真的有心气去冲击筑基,一个故交就这样离去,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费桐玉垂泪道: “前几年的事情…” 李清虹默然,两人去费望白的墓前走了走,那墓碑已经长满了紫色青苔,在雪中显得格外寂寥。 毕竟行过师徒之礼,李清虹稍稍祭拜,两人这才缓缓走上那满是松雪的寒山,翻过这山岭,一眼就望见了那座熟悉的阁楼。 当年她在那楼中练枪,费桐啸一天天来寻她,回回都要从山腰爬上来,如今几十年过去,这座小阁楼竟然一直还留着。 费桐玉带她进去,门前的那两盆腊梅养得甚好,挂满了白霜,门板用白漆刷得干干净净,石阶被磨的光滑蹭亮,只是有些时间不曾有人踏上,结满了厚厚的霜。 两人在庭院之中的石桌前坐下,费桐玉坐着便开始流泪,显现出中年男人饱受岁月折磨的颓废,轻声道: “我那弟弟…三年前坐化,留了封信给我,要我交到你手中,我受了清伊交代,一直不敢派人过去。”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封小信,不过巴掌大小,李清虹杏目微垂,上头简单地写着几行字: “师姐,桐啸愚钝,不能功成,年少时莽撞扰乱,只幸不曾误了师姐道途。” “可师姐,四十八年寒山松雪,我心顽如青山,不曾动摇。” 费桐啸曾经与他一起拜在费望白门下修行,可几人都明白不过是两家的交易,费望白也不曾教过什么真东西,离开后再未提过。 这一句师姐,已经几十年不曾听到了。 这笔迹是简简单单的墨色,李清虹仔细看了两眼,偏过头去,低声道: “你弟弟可有子嗣?” 费桐玉答道: “他不曾娶妻,也不曾纳妾。” 李清虹将之收起,偏过头去,露出雪白的脖颈,声音有些干涩,答道: “这是何必…” 费桐玉闭目流泪,手中紧紧拽着父亲的信,却始终不敢打开,只低着头盯着地板上的砖缝,两人齐齐沉默下来,各怀心事。 李清虹良久才如同惊醒一般抬起螓首,轻声道: “贵族…” 好自为之四个字在喉咙里徘徊了一阵,李清虹并未说出口,拱手告辞,轻轻扬起纤手,在门口的陶盆腊梅上摘了一朵梅花,驾起雷光远去。 费桐玉则跪在原地,一点一点的打开那封信,看着信上熟悉的字体,发出低低的哭声。 李清虹驾风而出,李玄锋正站在湖边,愣愣地看向湖心的景色,见着李清虹落下来,喃喃道: “你们说仲父黑发白衣,持剑而来,又是怎样的景色。” 他抬眉看了看李清虹,见她神色似乎有些低落,问道: “如何?” “无事。” 李清虹摇摇头,答道: “有一…故友…突破失败身死了。” 李玄锋与她一同驾风南归,顿了顿,开口道: “不必想太多…我等寿命长,这些事情还要见上很多。” 李清虹默默点头,两人一同落在峰上,李玄锋开口道: “我还要去寻上几家,你自去修行吧。” 李清虹早也已经没了心情,点头应是,强打着精神落回峰上,复又见到大雨落下,滴滴答答落着满山都是。 她才走了几步路,李曦峻正在山顶等着她,见姑姑落下来,向前一步,轻声道: “家中的事情大都安排好了,李乌梢的性灵也重新摄出,交到了月湘手里,这几年家中的事情,还要月湘和姑姑多看一看。” 李清虹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了,果然见李曦峻道: “侄儿这就闭关修炼,准备突破筑基了。” 李清虹问道: “可有备下灵丹?” 李曦峻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枚白色玉瓶,答道: “遂元丹,明哥儿当时的那一枚留给我了。” 李清虹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 “算他还有点良心!” 李曦峻哈哈一笑,似乎心情不错,踌躇了几息,轻声道: “倘若…我不能成功…还请长辈对曦明多宽恕些…家中承辽是精明能干的…至于承淮…天赋虽然不如他父亲,却也算得上不错了,要好好对待…” 他啰啰嗦嗦重复了许多,李清虹仔细听完,这才道: “去去去,尽说这些不吉利的!” 李曦峻莞尔而笑,两手一合,深深地鞠了一躬,李清虹则望了望天空之中的雨云,掐指算了算,暗忖道: “也不知这雨何时能散去,今年的冬天会不会推迟…” 她出言道: “你毕竟是突破筑基,还是去玉庭山好些,那处有松有雪,意象甚合。” 李曦峻自己突破筑基,肯定是想过这些的,皱眉道: “可那一处灵机不够浓厚…” “来。” 李清虹一拍储物袋,从中飞出一青色的玉瓶,柔声道: “这是筑基灵物羽娲灵液,本是老祖带回来的,我在东海学了一术法,能够雾化此灵物,用来增长几年灵机,正好给你突破。” 李曦峻哪里看不出这本是留给李曦明的,只是他也能分得出轻重缓急,也没有顶嘴,恭声应道: “那便麻烦姑姑了!”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五章 白蝉麟兽 望月湖上的雨水下了两月,这雨水清澈透亮,下得湖水暴涨,连带着整片大湖变得清澈起来,李承辽运起法力,在雨中低头。 面前泥泞的滩岸上,两排巨大的青石堤坝高高耸立着,湖水暴涨,渐渐靠近两镇,李曦峸在中殿里定下个决议,不过是一夜,这青石堤坝便拔地而起。 这湖水乃是天地异象所落成,虽然算不上什么灵物,水势叠加之下还真有些浩荡,寻常堤坝是挡不住的,若是无人看护,恐怕要一直淹到山脚下。 几个杂气修士正在堤坝上徘徊着,似乎在检查阵法,见他举目望来,都一一恭声拱手,李承辽温和大方地应了,亲自查看了一番。 以李家的实力建造一座堤坝本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事关民生,李承辽作为族正自然要亲自查看,虽然自己父亲李曦峸是家主,李承辽却自小受了教导,不敢托大。 舅舅安思危正抱着长枪站在他身旁,安家血统极好,他如今已经到了练气八层,学了多种术法,实力很高。 李承辽很快便看完,驾风落下,向着冒雨聚拢过来的几个修士道: “建得尚可,多多巡看,若是让水破了这堤坝,侵袭数镇…” 面前的老修士头戴斗笠,连忙拱手道: “少主放心,家中规矩都在心上。” 李承辽这才放心离去,一直缓缓飞到山脚,眉毛却始终没有舒展开,似乎还有烦心事。 算算时间,他的妻子胡氏怀孕至今已经有十一个月了,却始终没有生产的迹象。 他客气地让安思危离去,进了后院,推开厢门,妻子正靠在塌上,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样,李承辽坐在她身旁,见她两唇发白,忍不住微微皱眉。 “怎么回事。” 他唤了一声,瞥见地上打碎的瓷粉痕迹,一旁的侍女颤声道: “夫人…夫人已经喝了许多水了…” 李承辽已经注意许久了,如今再摸一摸妻子的额头,是觉得她遍体发烫,仔细看看,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浓浓的危险感,有些不安地掩了掩被单,焦急地起身踱了踱,开口道: “你好好看着,我去一趟青杜。” 他快步走出大殿,将挂在殿前的白袍披在肩膀上,向来宽厚大方的眉眼拢上一层阴霾,急急忙忙驾风升起,在青杜山上转了一圈,这才想起来八叔李曦峻已经闭关。 李承辽咬了咬牙,只好转而飞去符峰去寻大长老李玄宣。 符峰上人影寥寥,李玄宣年幼时就没什么仆从,向来不喜这套,他轻轻松松就进了主殿,这才刚刚走到大殿之前,便听着一声铿锵有力的低沉声音: “宁鼎伯通报说,袁湍被派去了东海坊市,要我看,袁家恐怕…” 这声音的主人似乎感应到了他,戛然而止,李承辽连忙下拜,恭声道: “承辽见过两位曾祖。” 李玄锋一身气势最足,辈分又大,家中可谓是人人敬畏,李承辽也暗暗打鼓,垂着头只看到了一双黑金两色交织的长靴,听着上头的李玄宣低低地介绍道: “这是仲父玄孙,李承辽。” 便听李玄锋轻轻应了一句,让李承辽起身,李承辽很快起来,双眼头一次对上这一位凶名赫赫的长辈。 叫人意外,这双暗灰色的眼睛并不显得凶厉,反而有着几分温和,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李玄锋有些愣愣地看着他,似乎在回忆什么,李承辽不敢耽搁,沉声道: “晚辈的妻子…第一胎已经怀了十一月,还未有出生的迹象,反倒是气息奄奄,我使用法术探查了几次,都未看出什么。” “嗯?” 李玄宣愣了愣,这才开口: “我下去…” “一起去看看罢。” 李玄锋出言,顿时让李承辽大喜,毕竟这位长辈名声在外,见识渊博,自然不是家中之人可以比的,连忙请出。 李玄锋一边迈步出去,一边转过头对着李玄宣道: “仲脉子弟都有一股温和沉稳气,很是难得。” 李玄宣默默点头,这才出了大阵,却见着李玄锋猛然驻足,两眼微眯,神情严肃起来。 他背在身后的双手缓缓向后伸去,身后浮现出造型夸张的金色长弓,李玄宣察觉不对,抬头望天,天空中的乌云已经缓缓散去。 望月湖上的雨整整下了半年,却在此刻悄然退去,浓厚的乌云消失不见,虽然仍然有雨降下,却已经出了太阳,照耀着大地。 一点点灿烂的光彩正在从空中升起,天色明媚起来,大雨滂沱,却是从虚空诞下,李玄锋两眼金光流淌,瞳术运转。 在瞳术查照下,在黎泾山脚正有一朵黄澄澄接近于白的云气升起,云气明亮,圜如车盖,笼罩在半空。 李玄锋踏出两步,落在山中,李玄宣与李承辽先后飞至,李玄锋望了望殿上一丝一缕飘起的云气,低声道: “先开启阵法。” 李玄宣这头掐诀施法,白灿灿的光彩从山上升起,如同光幕一般笼罩下来,将内外的景色隔绝,两人迈步入内。 院前本是石桌与石凳,如今白压压停了一片,大大小小的白色蝉蜩在地面上一只压着一只,挤得无处落脚,齐声发出刺耳的尖叫,地上歪倒着几个侍女,一只只白蝉在衣裳之中穿来爬去,振翅欲飞。 李承辽神色大震,李玄锋则伸手一捉,捏住一只白蝉,这东西一落入手中便化为金白色的烟气,消散在空中。 他一步前踏,院子里悉悉索索之声顿时一停,眼前的一切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几个昏迷的侍女倒在地上,李承辽快步入内,李玄宣则低声问道: “可是异象?” “不错。” 李玄锋应声入内,眉宇中似忧似喜,两人刚刚踏进内室,便听见一句稚嫩笑声。 内室之中东倒西歪,四处狼藉,一只似虎非虎,似狼非狼的兽类正趴在院中,顶上长着两颗如同玉石般的白角,口中衔着一个湿漉漉的婴孩。 李承辽正解下身上的白袍,铺在这兽类身下,生怕这不知哪里蹦出来的兽类松了口,把这孩子摔着了。 “喀嚓…” 李玄锋刚刚进了屋子,便听一声如同琉璃破碎的脆响,白袍轻飘飘的落在地上,那只兽类已经不见踪影,唯余下那婴儿落进李承辽怀里。 李玄宣按耐不住,急匆匆地走向前去,李承辽正呆呆地看着怀中婴孩,两手微颤,李玄宣定睛去瞧,正正对上一双金如琥珀的眸子。 这眸子之中有金色的圈环相套,暗沉沉一片金色,直勾勾看来,让人心生畏惧。 “这…!” 两人齐齐失声,唯有李玄锋一脸阴沉的握着长弓,弓弦疯狂跳动起来,发出刺耳的尖啸声,他咬牙道: “在下李玄锋,不知是哪位前辈…托来我家后辈身上!” 这话一出,让两人心中一颤,屋中的杯盏疯狂跳动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凌厉的金气冲成碎片,这婴儿却瘪着嘴,不曾应答。 李玄锋稍稍等待,让两人退开,迈步向前,对上那双琥珀眸子,眼见其中都是清澈天真,略略一顿,低声道: “承辽,带他进青杜。” 毕竟是自家孩子,李承辽连忙用那白袍将其包起,担忧地望了望床榻上虚弱的妻子,李玄宣察觉到他的目光,会意道: “这里交给我。” 两人驾风离去,李玄锋一路上前,暗暗提防,心中只道: “若是释修,应该不是这一副景色,应是个道修…至少紫府…不可能是金丹…” 他大概推断出这修士的修为,暗忖道: “按理说只有释修会这样转世,仙修不至于夺舍个婴儿,若是成年身无灵窍,岂不是自寻一条死路?更何况弄得大张旗鼓…又有什么必要…” 李玄锋见识更广,也听说过几次转世夺舍的事情,只怕是夺了人躯体,装成原状,学罢了各类法术,用了资粮灵药,最后扬长而去,心中隐隐担忧。 当下心道: “转世之人,魂魄定然与婴孩不同,用仙鉴一扫,便知他底细,有什么底牌与命数,一看便知!” 两人落脚下来,李玄锋让李承辽在祠堂外等着,自己迈步进了内室,拜道: “李氏子弟玄锋,祈请玄明,巡幽探微,洞见玄奥,澈照八方,摄鬼查神…” 眼前浮现出一抹清光,里面青白色的鉴子自太虚之中落下,缓缓悬浮在他身前,李玄锋灵识沉入,在院外的李承辽父子身上一扫而过。 便见那婴孩的灵台明净,没有什么法宝,亦没有什么封印,稚嫩如新,没有沉沉的暮气,一身上下虽然灵机澎湃,却不像受了夺舍与转世。 李玄锋再三检查,松了一口气,奉还仙鉴,等着光彩遁入太虚,这才起身,面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手轻轻一松,大步流星出了祠堂。 门前的李承辽焦急等了许久了,仔细盯着这孩子金如琥珀般的眼睛,对视许久,怎么看也不像其中住了个老妖怪的模样。 眼看李玄锋风风火火出来,他连忙上前,却见这老将哈哈一笑,面上流露出爽朗的笑容,把孩子从他怀里接过,欣喜地看了两眼,笑道: “这是我家的麒麟儿!” 这话一出,李承辽松了口气,呆笑了两句,却见李玄锋抚了抚须,摆手道: “去,承辽小子,把那几个都叫过来!” “是是…” 李承辽依依不舍地下去了,李玄锋则仔细的看了两眼怀里的孩子,越看越是满意,这孩子也不哭不闹,就用金色的眼睛盯着他。 李玄锋带着他在上首坐下,一边细细看着,一边暗暗思量: “白蝉振振,充塞庭院,麟兽玉角,衔子而来,这是身具命数…” 他上下打量一眼下,觉得这金眼霸道,笑道: “倒是一个生来修明阳的孩子,算是有个像样的魏李了。” 院前已经急匆匆落下人来,李玄宣最早一步进来,直落殿中,用疑惑的目光去看他,李玄锋摆手道: “无事!是个麒麟儿” 李玄锋将怀里的婴孩一送,李玄宣端详两眼,老眼微湿,过了数息,殿中的人都到齐了,李玄锋也未多说,轻声道: “兴许是个有命数的。” 众人相视而喜,却见角落传来一个讶异的清亮声音: “原来如此!” “嗯?” 李玄锋抬眉去看,便见李月湘两眼明亮,她思绪敏捷,把母亲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即刻答道: “众长辈可还记得许霄一事?” 此言一出,李玄锋两眼微眯,冷声道: “那时我不在家中,否则这样的东西…怎么也掀不起浪来!” 李承辽等人则亲身经历此事,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李承辽笑道: “我家如今也有麒麟儿…哦?” 李承辽这头说着,一下子浮现出明悟之色,似乎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李月湘轻声解释道: “那时杀了此人,兄长说过一言,说是许霄对承辽的影响不大…若非如此,早早就让他离去,根本察觉不到异常!” 李玄锋微微皱眉,轻声道: “你是说,因为承辽将是这孩子的父亲…故而有了抵御之能?” 众人齐齐哑了声,暗暗琢磨,只觉得难以置信,李玄锋也摇头道: “此事难说,姑且一猜吧!若是命数有这能耐…” 他没有把余下的话说出来,而是难得的笑着,看着怀里的孩子,环顾一圈,答道: “见了这孩子,我心里就舒服许多,可以放心去南疆了!” 众人几月来气氛低沉,难得人人都有了喜意,一旁的李曦明更是看了又看,全身都放松下来,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怅然若失。 李曦明抱着这孩子,与他对视一眼,只觉得体内煌元关轰然而动,忍不住赞道: “果真是个修明阳的。” 李玄锋点头,让李承辽上来,笑道: “可准备好了名字?” 李承辽本有计较,唤作李周岸,此时却觉得这名字有些低了,恭声道: “请诸位长辈赐名。” 李玄锋思虑一息,轻声道: “不如…取个巍,正好能对上。” “李周巍。”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六章 虹雾 李玄宣抱着这孩子,李玄锋低头看着,心中思虑,出言道: “青松观一事,错综复杂,利益纠缠,不管是不是命数在身,江南散落的才俊…几乎被一网打尽,此事前车之鉴,家中要多多注意着。” 他将青松观的事情来龙去脉说了,轻声道: “金丹转世一次,江南不知道多出来多少天才,多多少少有些命数,几个仙宗暗暗观察,将他们引导到了青松观,且用且食。” “可真要计较起来,命数一事,就算是紫府也看不出来,来了青松观的都是些散修天才,是命数得了最多的几个,才容易被仙宗发现。” 他看了看众人,继续道: “可是否有天才落入世家,仙门嫡系之中?想必是有的,不说如同屠龙蹇那般,至少是个天才,这些人晓得厉害,把自家的天才藏起来了。” “毕竟散修事事顺意定然不正常,可世家仙门之子,轻易练气、筑基,谁能说出什么不对来?” 李玄锋轻声道: “等这孩子成年,家中也差不多控制望月湖,晋位袁家、韩家一类的大世家,有几位紫府的关系在,说是明阳血统,不至于受人觊觎。” “反而要注意释修。” 一住s://42zw.la 他这话一说,几人都点头,毕竟命数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就算有什么洞天之事,自家也能得到消息,更知道内幕不会派进去。 反倒是这一眼能看出的明阳魏李血统,很受释修觊觎,可释修的高修毕竟进不来,再怎么觊觎也不如紫府贪婪来得危险。 李玄锋见众人把话听进去了,点头道: “两害相权取其轻,无论这孩子是不是身具命数,都叫做魏李血统,李家少主。” “少主…” 李玄宣瞥了眼略有尴尬的李承辽,低声道: “承辽如今是少主…不如托古制,叫作世子罢!” “不错。” 话语方歇,李曦明拎起袖子来,取出一枚玉瓶,开口道: “治哥儿当年在东火洞天得了几样药方,有一味三全破境丹,其中的玄丹能够辅助筑基突破。” “我研究了这几年,已经将之炼制出来,炼成了这一枚。” 他将那枚玉瓶一亮,其中是一枚圆滚滚朱莹莹的丹药,这头一打开,就有股清香蜂涌而出,叫人神清气爽。 他将玉瓶一合,轻声道: “对筑基突破大有效用,叔公要去南疆,不如带上一枚。” 李玄锋略略一顿,先是点头肯定: “能辅助筑基突破的丹药,青池宗也不过寥寥数人能炼成,你这丹道修为着实不错。” “只是我此去南疆,自有安排,还是留到家中自用吧!” 他说话一言九鼎,语气又果断,李曦明只好收起,李玄锋思来想去,从怀里取出三根箭杆来。 这箭杆呈现出深黑色,不过手臂长短,没有箭簇,尾上挂着四根深金色的羽毛,仔细观察,似乎还有淡淡的纹路。 李玄锋将这三根箭杆交到兄长李玄宣手中,嘱咐道: “这三枚箭杆留在家中,倘若家中有什么急需之事,将之折断,我在远方立刻有感应,紧赶慢赶,两三日应该能到达家中。” 这一类的示警物什并不少见,只是都不能保存太久,就连自家显示生死的命玉都要时时贴身温养,最多存放个一年就要替换下来,李玄宣点了头,问道: “可以保持多久?” 李玄锋答道: “这是我这几个月闲暇之时炼制而成,寻常灵力和法力保持不久,我钻研了许久,用金罡凝聚,五年之内应该没有失效之忧,到时我再送几枚回来。” 其实元素真人提过,自己不宜太经常往家中跑,李玄锋却把这话藏在心中不说出来: ‘兄长的性子,倘若是把元素的意思说了,定然不肯用这箭杆拖累我,到时耽误了大事。’ 李玄宣听了这话啧啧称奇,小心翼翼的把这三枚箭杆收下了,李玄锋看了看天色,掐指一算,略有遗憾地道: “归去之期将近,我也要离去了。” 他迈步出来庭院,从腰带中摸出一条小玉舟,往空中一掷,回头嘱咐道: “家中如有什么事情,可以写信过来,已经比当初自由许多。” 众人点头,目送着这碧绿色的玉舟消失在灿烂的夕阳之中,这玉舟是借自宁婉,速度极快,一眨眼就消失在天边。 不多时,只余下天空中云彩金黄,夕阳橘红,万里灿烂,金红色的光彩铺天盖地。 襁褓中的李周巍用眸子盯着落日,暗金色的光彩流淌着金红,相得益彰,显得惊心动魄。 众人目送李玄锋离去,很快便各自散去,李承辽乐呵呵地抱过孩子下去,落往院子之中。 妻子胡氏沉沉地睡着,虽然她是练气修士,可这孩子出生时折腾得厉害,透支了她的体力法力,服下了灵药,正在屋中。 父亲李曦峸则笑盈盈地跟着他,翘着胡子,一个劲地往他怀里看,父子俩关起门来,李曦峸看了又看,突然出声道: “若是你大父还在世,应释怀许多…” 大父李渊云是嫡系中少有的凡人,一生过得狼狈,死时也不安定,李曦峸虽然最后坐上了家主的位置,心中无法释怀的还是自己的父亲。 李承辽委婉地劝道: “都过去了…向前看罢…” 青池宗。 青穗峰上的林子积满了雪,阁楼空荡荡,一个身披道袍的女子正坐在竹子搭建的平台上,两手托着下巴。 她的眉眼稍稍平凡,身上的法衣却颇为华丽,将之衬托出了几分姿色,修仙的法力又为她增添了几分光彩,多了仙气飘飘的意味。 杨宵儿每每出关便在此处坐着,往下望去,正正好能看见山腰上的洞府中冒出的彩色虹光,她的道侣李曦治正在其中闭关修行。 这彩光从洞府上空飘荡而起,轮流化为六彩,升腾至最高处,又化为彩色的雾气飘飘撒下,这是她借来的六彩虹雾。 练气突破筑基不知是多少修士的生死关,自然传着传着多了许多玄之又玄的流言,这取与仙基相关之物布阵流传得最广,青池宗内试验多次,早已否定此说,可杨宵儿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念头取来了这灵物。 此物与她夫君的仙基颇为契合,她便设了一阵法将之困在洞府之前,想要为李曦治增添几分突破机会。 杨宵儿盯着看了片刻,心中暗暗祈祷。 其实她本不必这样担忧,李曦治天赋本就好,法术、经书上的道行同样很深,又是选着心血来潮的时机,更别说还有从娘家求来的遂元丹和玄兜丹加持,突破失败的几率实在很小。 可毕竟是心上人,杨宵儿难免提心吊胆,默默在平台上等着。 下首传来铃铛叮叮当当的响声,上来一个中年男子,容貌并不出众,有些老实的味道,向着她拱手,沉声道: “师妹,我归族中一趟。” 此人是师兄袁成照,也是袁家嫡系,练气后期修为,如今满脸忧色,欲言又止。 师尊袁湍已经外出东海,数年未归,杨宵儿是杨家人,自然知道这些情况,甚至比袁成照这个袁家人知道的还要多,轻声道: “放心吧…贵族还有六位筑基,再怎么样也能维持下去的。” 袁成照却摇摇头,轻声道: “若是六位老祖能够齐心协力,自然不算什么…可…” 他苦笑道: “我那族兄袁成盾,实在天赋异禀,如今在族中战力最高,说是嫡系出身,却偏偏是旁系过继…护远老祖要推着他上山为长老…弄得一团乌烟瘴气…” “师尊在东海没了消息,只知道去了群夷海峡,族中没有一个定鼎之人,几样宝物人人都想要,闹得很不好看。” 这是袁家自己的问题,杨宵儿默不作声,这种事情并不少见,老祖陨落带来的负面影响极大,袁家的情况还算是好的。 袁成照身处宗内,只是隐隐听说家中之事就觉得棘手,有些焦虑地踱来踱去,气急道: “争些什么呢?有什么好争的呢?上山就上山,成盾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留在山下跑腿,几项宝物是很神异,放在族中轮着用便好!争些什么呢!” 他自小在山上修行,对这些事情不了解,杨宵儿看他这副样子回了族内会吃亏,提醒道: “争的可不是个位子…还有背后的利益派系和宗族法理…你可不要看轻了,步那玉湖蒋家后尘。” 袁成照迟疑点头,杨宵儿若有所思,问道: “你家前辈突破紫府惜败,异象竟然叫四郡落雨,连绵数月,当真是声势浩大!看来仅仅是差了最后一步。” 袁成照叹息,自家人闭关突破,突破成功就是宗内风光,外头也风光,人人都要上门贺喜,突破失败就是元气大伤,不会有一人来过问,落差大得很,叫他难受。 杨宵儿垂头道: “我家又何尝不是呢?老祖已经闭关突破了几十年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期待有异象升起,又默默害怕…” 两人聊到此处却突然抬头,若有所感,遥遥望见东方飞来一股虹彩,落在山中,霎时灵雾大起,山中飘荡起虹光雾气来。 “大师兄成了!” 袁成照一喜,杨宵儿更是按耐不住,驾风落下去,果然见那洞府之门敞开,飞出一位身披羽衣的青年来。 他眉宇华贵,气度不凡,胸膛宽厚,举止之间透露出一股雍容飘逸之气,面上带着笑意,将杨宵儿搂过来。 杨宵儿只觉得男人突破后气质大变,呆呆红着脸,已经胜过千言万语,嗫嚅道: “这长霞雾修成,倒…还有贵气了!” 李曦治灵识一扫,确实发现自己如今的样貌更加端正华贵,只是他并不在意此事,不觉得有多少变化,伸手一捉,将六彩虹雾取到手中,细细端详: “好灵物!可以打造一法器!” 眼下带着杨宵儿落在峰上,便见师弟袁成照迎上来。 “恭喜师兄了!” 袁成照连连祝贺,眉宇中的忧色散去不少,并不打扰夫妻俩,很快驾风离去。 李曦治笑着送走他,与杨宵儿回了洞府,将女人抱在怀里,温声道: “近来如何?” 杨宵儿两颊还有些微红,哼哼地应了两句,很激动地看着他,两眼因为欣喜的泪有些晶莹起来,嘻嘻笑着。 李曦治吻了她额头,将她放下来,杨宵儿的目光一碰见他就变得柔和如水,直往他身上淌,不肯移开。 女子对心爱之人本就看着俊,她像只猫一般靠在他身边,听着李曦治道: “这长霞雾,善于遁术、采虹、施法,只要驾起遁光,要比同等的修士快上许多,施法之时更为迅疾…更难得是能汇聚虹雾,迷乱敌手,加持一山一地,孕育灵机。” 杨宵儿听了,笑道: “倒是个坐镇的好仙基。” 李曦治顿了顿,道: “我这突破还算顺利,一晃多年就过去了,也不知道家里如何了,我竟然突破筑基,还是抓紧时间回家中一趟…想必父亲也会欣喜不已。” 他面上浮现出期待的笑容,杨宵儿有所了解,却不晓得洞天之中的事情,正要报些喜讯,不曾想袁成照急切地敲响了石门,李曦治上前开了,有些疑惑。 袁成照却垂下头,低低地道: “大师兄,我听外头消息说,郁慕仙死了。” 李曦治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欣喜,看着师弟面上的表情,又想起曾经与弟弟李曦峻讨论过的,心中顿时一空,皱眉道: “谁杀的!” “与令尊…同归于尽了…” 李曦治面色一白,退出两步,一旁的杨宵儿连忙搀扶住他,三人齐齐沉默几息,杨宵儿只觉得面上一湿。 李曦治的泪水顺着颈淌下来,滴落在羽衣上,他抿着嘴,勉强道: “多谢师弟告知…” 他回头看了看洞府,回过头来,面上的泪已经消失不见,李曦治把洞府的大阵一锁,轻声道: “我去主峰寻个庶务,回家奔丧。” 袁成照只轻声道: “我也要顺趟回去,不如同行。”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七章 青松事毕 东海。 青松岛上的大战打了许久,随着洞天离开现世,散修一窝蜂散去,如同烈日光华的灵机渐渐衰落下来,从当初肉眼可见的地步到了寻常洞天福地的模样。 太虚之中则飘渺无垠,一道道流光正在升起,青松观洞天已经完全脱离,在黑森森的太虚之中消失不见,化为阵阵彩光沉入无垠的虚无之中。 神通的各色光华在太虚中流淌,正站着一道道身影,围在其中,静静地站着,看着正中间悬浮的两枚玉盒,无一人出言。 气氛显得很是尴尬,很快有北方的一道身影开口,轻声道: “衡祝道、长怀山那俩枚本就是空的,至于丢的两枚,是青池宗、紫烟门的东西。” 一旁的彩光汇聚,化为青灰一片,元素站在太虚之中,冷冷地笑道: “好一群人争来争去,我看衡祝道早就晓得自家那一枚是空的了!连紫府都不曾派来…” “剩下两枚是剑门与大鸺葵观的,都不好惹,几位可要算得分明!” 元素似乎本就名声不太好,众人都晓得他的脾气,又是寿元将近,百无禁忌,即使受了讥讽也没说什么,只是有几位紫府轻哼一声。 一众紫府都没有提起几位命数之人的下场,似乎早已达成什么默契,只有一负剑之人道: “我只取那枚应得的玉盒…” 他这话一说,立刻有人不屑的打断: “好处都让你剑门拿去了,那我等岂是来看的?” 这负剑男子顿了顿,道: “可以给诸位些许补偿,玉盒中乃是立派先祖之物,程某是一定要带回的。” 太虚中一片静默,终于等到一黑袍男子出言: “我鸺葵道亦是。” 一众紫府灵识碰撞,似乎在窃窃私语,元素则低着头,在等着什么,仔仔细细地盯着那玉盒看,果然见太虚中缓缓踏出一身影。 这人一身白袍,腰上系着一剑,乃是木鞘,剑柄也是棕红色的松木,闲庭信步一般走近,缓缓停在那两枚玉盒之前。 他的面上模糊一片,轻轻迈步过来,足下荡漾起片片白色光辉,仿佛水波荡漾。 ‘上元!’ “上元。” 一众紫府齐齐停住,一枚枚神通贯注的瞳孔注视而来,各类神通与玄妙瞳术在太虚中穿梭碰撞,仿佛要将他的白袍盯出一个洞来。 他们都没有惊讶之色,而是抓紧一分一秒紧紧地用神通度量着面前之人,刚才的一切争执,一切低语好像从未发生过,这十一位紫府都是为了等他一人。 上元真人伸出手来,拿起其中一枚玉盒。 众人争来抢去,一直未打开的玉盒,在他面前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盒子,轻轻一挑便打开来,其中正躺着一把短小的剑刃。 上元真人随手取出,似乎有些失望,随手一弹,这剑刃就向那负剑之人飞去,他轻声道: “好好收着吧。” 这剑门真人大为感激,连连拱手,只道: “前辈…打算何时突破?可有想好了法子?” 上元真人似乎与他有些交情,径直无视了在场的其余紫府,轻笑道: “玉真属于并古之法,我不取阴阳,亦不取五行,而取虚实来证金性。” 他扭过头来,看了看一旁的鸺葵道真人,轻声道: “衡祝、鸺葵都属并古法,尔等大可前来一观,多有裨益。” 他说着将另一枚玉盒拿起,甩入那真人手中,也不管着他的道谢之声,踏空消失不见。 剑门与大鸺葵观的真人得了好处,心中早就乐开了花,哪里还肯在这太虚停留,既然东西到手,一溜烟地没了踪影,消失不见。 其余的九位紫府一言不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专横地把两枚玉盒给分了,没有一人敢出声,只有最中间那一位叹了口气,轻轻一挥手,空中浮现出一样样宝物来。 这些宝物数量众多,最基础也是筑基宝物中的极品,在太虚中摆得满满的,只有小部分看起来是洞天中的古法器,这紫府道: “二十六件法器,两件紫府灵器,六道传承的消息,九道遗迹的线索,还有失传已久的林林总总,各自选择挑一些吧,若是价值超出太多,留下些东西作补。” 他抬了抬眉,从那一堆物什中摄过来一块如水般的晶莹石块,上头波纹荡漾,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这真人瞥了一眼,轻声道: “这一件可有人要着?筑基中算得上极品,唤作碧画天屏。” 青池山距离望月湖要横穿大半个越国,李曦治换了白衣,一行人驾风而出,不想让他人撞见,便飞得很高,在云上飞行。 此处灵机稀薄,驾风不易,故而少有人飞来此处,几人都是仙宗出身,在此处驾风自然是轻而易举,沉默着在升起的霞光中飞行。 云中色彩纷呈,李曦治的霞光如鱼得水,他默然飞着,在空中飞了几日,身后两人绞尽脑汁,想要说些什么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正巧此时,高天之上落下几只羽兽来,却是造型优美,色彩绚丽的鱼类,两翅从肋下伸出,大头圆脑,鱼吻扁平,两翼的橘色羽毛在空中拍打着,显得很是灵动。 “难得!还能碰上霞鳐。” 这几只霞鳐在李曦治的虹光中略微一顿,很快就穿进云中消失,李曦治看了一眼,答道: “大水则霞鳐出,应该是贵族老祖的雨云所致,让这灵兽途经之时飞得这样低,能被我等看到。” 霞鳐好水喜虹,李曦治习的霞光道统,自然对此物很了解,若不是有两人在身旁,这鱼还会多吸食几口他的虹光,不会这样轻易离去。 “应是从北海来的…去往东海和南海。” 杨宵儿应了一句,惋惜道: “如今的世道,这些灵兽都不多见,天崩地裂不知道毁了多少东西…” “受创最深的自然是天雷地磁,千年来都见不到…天雷泯灭不说,就连玄岳都只是那勉强算得上艮土的愚赶山…” 袁成照插了话,李曦治心中暗叹,明白两人的心意,只当是安慰两人,低声道: “可知为何霞鳐喜虹?” 两人一愣,既欣喜于李曦治终于开口说话,又生起疑惑来,问了一句,李曦治道: “羽兽之属,从渌从灴,如羽蛇、鸾鸟一类,鳞兽之属,从合从并,如虺蛟、鵧乌,霞鳐羽翅而鳞身,周处于两属之间。” “而两属之间,水散光聚,相济相符,便是虹霞。” 李曦治轻声道: “上一位修行《朝霞采露诀》的前辈叫作邻谷霞,他的座驾就是蛊雕,也是半鳞半羽的妖物。” 袁成照叹道: “我小时年少调皮,不懂进学,如今唯有看着师兄羡慕…看来这毛羽昆鳞裸五属,也是各自与道统勾连,其中的学问大了去了。” 几人飞了一阵,袁家的蕈林原已经出现在面前,袁成照的面色垮下来,告辞一句,落脚下去,望月湖也近在咫尺,李曦治的心情复又低落下去。 青杜山。 一年多以来,越国北方数郡虽然不再大雨瓢泼,依旧是阴雨绵绵,稻谷和豆黍见不到太阳,通通烂在地里,没有了收成。 李家前些年农收丰实,早有储备,一家家按例发粮,虽然免不了贪污龌龊,好在家底厚实,并没有出什么大事。 李渊蛟的丧事早早办完,才有青松观的消息缓缓传开,各地的修行者才后知后觉,忙着前来拜见,道几声节哀。 毕竟李家杀了元乌峰弟子还能好端端的坐着,虽然李渊蛟身死,却同样能体现出李家的底蕴与背景深厚。 这些人不明就里,却不妨碍他们献一献殷勤,李玄锋在南疆是寻不到了,李家在望月湖上可走不了。 随着消息传开,李家渐有门庭若市之感,李月湘披麻戴孝,乃是李渊蛟遗孤,用脚想想都知道继承了不知道多少好东西,又生得可人,引得一众家族垂涎,简直要将门槛踏破。 “去…把那信送回去!” 李玄宣挥退下人,显得有些头疼,这些人一般闹不到他面前,可东硫韩家都派人来问,事态渐渐有不可收拾之感,只怕处理不好,要得罪几家… 他板起脸,难得显现出几分不快,低声道: “倒是讽刺!这时候门庭若市起来了!” 李渊蛟生前没有什么大威名,倒是死后前来吊唁之人数不胜数,颇有些讽刺之感,更让李玄宣心中不适。 他这头将将停歇,便见外头急忙进来几人,脚步纷乱嘈杂,吵吵闹闹,一人叫道: “长老,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另外一人则提着裤脚,似乎从雨中而来,叫道: “长老!玄岳门来人了!” 李曦峻闭关,李玄宣临时出来管山上事,两人都是他亲自带大的弟子,很是忠诚,却少了些规矩,有些无奈地先拦住一人,问道: “哪个老爷!” “仙宗的老爷!” 李玄宣猛然间站起,急忙出去,果然见阵外站着数人,老人“哎呀”地叫了一声,连忙前去开阵。 李曦治这头在阵外稍待,便见一边立着一缃色衣裙的女子,长相是越北浙河的样貌,圆脸黛眉,面部弧线精致,有股甜味,却偏偏抿着嘴,透露出些许哀意。 “似乎是玄岳门的装束。” 他打量一眼,这女子似乎注意着,出声道: “道友…是哪一家仙门?” 李曦治夫妻都不喜欢穿青池服饰,但又身着玄纹羽衣,一看就出身不凡,女子这么一问,李曦治拱手道: “青穗李曦治…” “原来…” 缃裙女子的眉眼一下柔和起来,还没说什么话,李玄宣已经急忙出来,愣愣地盯了李曦治一眼,口中道: “好!” ‘大父竟苍老若斯!’ 李曦治差点认不出面前这小老头,客人还在身旁,李玄宣先拉过他,朝着那缃衣女子道: “原来是婷云道友,还请进阵…” 孔婷云点头回礼,很礼貌地落在峰上,按着规矩焚了纸,行了一礼,很快退出堂来,李曦治等人在等着了。 李渊蛟已经过世许久,几位又是修仙者,也不多行俗礼,只带着孔婷云退下。 孔婷云怕勾起众人哀思,并不多提旧事,而是轻声道: “青松洞天之中六枚玉盒,遗失两枚,几位可曾晓得?” 见李玄宣摇头,孔婷云道: “按照众紫府的意思,这六枚玉盒各有归属,听闻还少了空了几枚,我家老祖说,一众真人闹得不愉快。” 李玄宣本想顺着话问问长奚真人的收获如何,但想一想这位真人的尴尬地位,多半是什么也捞不到的,只好转了话题,答道: “这些东西真人瓜分,僧多粥少,难免的…” 孔婷云踌躇,良久才松了口,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又咽在喉咙中,心中黯然: ‘老祖也真是的,此刻来说什么托着李玄锋见元素一面,好没情面!还是等等罢…’ 她终于拱手,柔和地看向李曦治,轻声道: “你父亲生前与我多有交情,平日里可以多来我玄岳坐坐。” 孔婷云不晓得李曦治的性子,分不清是不是个识大体的,故而不敢话说太满,许下什么承诺,李曦治却看出她的诚意,点头回礼。 孔婷云便不多留,驾风离去,李曦治这才回过头,看向李玄宣道: “似乎…这前辈与父亲关系甚好。” 李玄宣摆手,他也不晓得两人之间的交情到了何等地步,撇开这话题不谈,认认真真地看他几眼,叹道: “你亦突破筑基,你们几个兄弟都争气,眼下只看曦峻的了!” “曦峻闭关了?!” 李曦治一愣,有些急道: “怎地也不修书一封过来,可备下丹药?” 他说完这话,猛然间想起自己同样闭关,就算寄了信也收不到,只在心中祝了祝,李玄宣则拉过杨宵儿打量几眼,点头道: “是个得体懂事的。” 杨宵儿欲言又止,显得有些焦虑,老人面上浮现出一抹笑容,当然知道她什么意思,轻声道: “我带你们去看一看淮儿。” 第四百七十八章 殷鉴 李承淮如今十一二岁,牵在李月湘手里,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李曦治抬眉看着,一个是从未见过的亲妹妹,另一个是多年不见的亲子。 这两人的面容陌生又熟悉,似乎都对他不是很亲近。 杨宵儿很是激动,抱住有些不知所措的李承淮嘘寒问暖起来,李曦治则怅然若失,一旁的李玄宣盯着他看。 修士一闭关就是数年,本就容易错过许多东西,才有这样多的世家子弟失了管教,性情偏激,纨绔无能,青池宗又封锁内外,用以疏离情谊,着实有效。 李曦治当下默然,先让母子俩和妹妹下去,这才听着李玄宣把今年来的消息说了,仔仔细细听完,问了一些洞天之中的细节,讶异地问道: “杀郁慕仙的还有萧雍灵和屠龙蹇?外头全无消息。” “这…” 李玄宣还未说话,李曦治稍稍思虑一番,已经反应过来,点头道: “萧家能帮…已经是欠了人情,这黑锅自然是我家扛下了,又不是什么好事情,萧家自然不会冒出来认。” “是这个理。” 李玄宣点头,李曦治抬起头来,眼中的神色很是复杂,明明眼角低垂,满是悲意,嘴角却轻轻勾起,且悲且叹: “我曾经与父亲畅想过一统望月,却不曾想要用他的命来换,如今郁慕仙已死,望月湖迟早落入我家手中。” “至于何时动手…” 他顿了顿,轻声道: “至少有一点,郁慕仙在元乌峰上人脉众多,望月湖在元乌峰统帅之时动手不便,会让元乌峰有插手的理由,以我的计算,恐怕会惹出是非…” 李玄宣立刻明白,答道: “距离轮换还有十余年,恐怕还要多多运作。” “正是。” 李曦治答道: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过是两次闭关的时间,只是要注意着,不让元乌峰再来收徒。” “收徒?” 李玄宣轻笑一声,答道: “你可知如今的郁家是个什么模样?郁慕高身死,从外姓、族老、旁系手中集合来的权力一齐反弹,如今嫡系稍稍出色立刻暴毙,还能收徒?” 李曦治面如冠玉,目光微垂,并没有因为大父的话放松,而是声音温润,低低地在空中回荡: “大父莫要放松…父亲他一生唯独谨慎二字,大有可取。” 李玄宣笑容收敛,沉色点头,便见李曦治轻声道: “郁家分蒋,殷鉴不远。” “我明白。” 李玄宣当然晓得他的意思,要叫郁慕仙的人脉尽数失效,肢解分裂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何况如此以后可进可退,更是方便了不知道多少,便轻声道: “我这就去办。” “家中晚辈如何?” 李曦治很快撇开话题问了一句,李玄宣点头答道: “世子周巍,乃是明阳血统,如今不过两岁,还未展露风采,至少天赋应当不错。” “承辽则有渊平之风,谨慎持家,处事明白,外钝内秀,当年许霄之事,他是出了大力的,是个好孩子,只是家中这些年太过平静,无他用武之地。” “承淮天赋尚可,筑基有望,两人可以为世子驱从,使之成器,百年无忧。” “周巍…” 李曦治讶异,答道: “我应见上一面,曦明又在何处?” “兄长!” 他这话才说出口,门前已经亮出一道金色道袍的身影,背后画着八卦,一身丹火气,正是李曦明。 李曦明这些年炼丹居多,很少闭关,奈何他天赋资质极高,仅仅是一边炼着丹一边修行,修为竟然还有精进。 李曦治眼前一亮,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哈哈一笑。 “姑姑呢?” “去东海了!” 李曦明小时常常同这个哥哥去看戏,两人关系甚密,呆呆笑了两声,只觉得他与记忆中相差无几,很是感慨。 李曦治摆手,让两人靠过来,显得有些紧迫,稍稍迟疑,开口道: “我此次是接了任务才得以出来,要去青松岛镇守。” 他解释一阵,原来是青松洞天与现世稍接触便脱离,青松岛虽然不再有灵物诞下,却因为此事很长一段时间灵机浓郁,符合许多采气条件,算得上是一福地。 众仙宗雁过拔毛,自然不能错过这东西,每宗选了一块地,划了边界,李曦治便是接了任命前去镇守采气。 “毕竟是接了宗内的任务,时间紧迫,还需先去复命,再寻个空子回家几趟,也顺路去东海寻寻师尊的踪迹,实在耽搁不得,有几件事先与大父说清楚,防着出事。” 李玄宣明白过来,作认真倾听之色,便见李曦治道: “第一是袁家,虽然如今我师尊在东海消失,袁家内部不和,靠山失踪,有倾颓之势,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家中切勿做什么冲动之举,只会害人害己。” 李玄宣失笑摇头,正色道: “好歹两家算是盟友,袁氏多有相助,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若有机会还可以助力一二,患难真情才叫人记在心上。” 李曦治只怕不保险,多提了一句,很快压低了声音,沉声道: “这雨家中可有注意?已经足足下了两年了,已经不是筑基能有的威势。” “袁立成再怎么样都只是个突破失败的筑基,这雨久得过分了!按着孙儿的推测,背后恐怕有人在推波助澜。” 他面色紧绷,沉声道: “更何况我在路上见了霞鳐,此物因大水而落下,按理应该是合水、渌水之一,可我依稀记得,师尊说袁立成修行的是府水!” 李曦明微惊,低声道: “你的意思是…背后青池在用神通法力故意降水?” 李曦治点头,解释道: “我有些推测,是术道得来的推论,说来话长,我只简单说着。” 他拉着两人到桌案边,在桌案上画了个圆,虹光流淌,呈现出白色。 “一地各有一地灵机,而越国如今刚刚好是玄平中氛,很是脆弱,修越那位手段高深,借着迟尉、楚逸硬生生调出来的,最适合修越的剑仙上元突破。” “玄平中氛本就脆弱,又一路受了洞天、合水龙族的影响,已经摇摇欲坠,可如今我看这模样,这灵雨若是再不停,恐怕要把这玄平中氛化去了。” 李玄宣皱眉道: “若是这么说,修越可不会坐以待毙。” “我看修越也察觉到不对了。” 李曦治点头,继续道: “恐怕将来还会有大事发生…家中明哲保身,看着局势行事!” “好!” 李玄宣爷孙点头应下,李曦明则难得地郑重,见两人明白,李曦治道: “东海水降雷升,正好让姑姑镇守,大父给我一份宗泉岛的地图,我有空去拜访一二。” 李玄宣自然给了,李曦治不再停留,与妻子仔细商量了,回头道: “宵儿就在家中陪一陪淮儿,我先行离去!” 李玄宣连忙拉着他,用法力传音道: “寻只筑基妖物…可别忘了受箓!” 李曦治点头,两人将他送出望月湖,心中安定,一同落在峰上,李曦明道: “宗内有人,到底消息灵通,事事有防备,倒是兄长这些年过来,在仙门修行,已经有一副华贵仙容了。” 李玄宣摇头道: “宗里也不容易,治儿是你这一辈最杰出者,若非去了宗内,也不用伱弟弟这样辛苦。” 李曦明一愣,叹气道: “大父说这话,我就要惭愧了…” 李玄宣摆手,老头用手捋了捋白须,在这孩子身后抚了抚,柔声道: “几个兄弟各尽所能,你…” 他流露出怀念之色,低声道: “我年轻时,兄弟长辈们或明睿、或沉稳、或有勇力,唯我坐上主位,心头一直愧疚得很…后来年纪大了,见的多了,这才明白有时并非你懦弱无能…” 老头顿了顿,笑道: “而是他们太出色了,若是放在其他世家,你李曦明说不准也是个中兴一代的角色。” 李曦明抖了抖金色的袖袍,失笑摇头,答道: “我见了叔公,只觉惊为天人,擐甲披袍,目如虎狼,一代凶人,从未见过这般人物,却听闻不如老祖剑斩摩诃,镇压费郁。” “每每思量,不可思议,这般人物,我活这一世,不知多久能见得。” 李玄宣哈哈一笑,难得豪气地道: “只怕要你空等一世!” 黎泾山。 李承辽从殿中匆匆出来,处理完族务,日头已经渐渐落下。 他执掌族正院,平日里的事情并不多,练气期又不需要一整年一整年闭关,不过是喝几口水的功夫,勾勾画画,已经将所有事务处理完毕。 李承辽的天赋相对于他人还算不错,但是与曦月辈的几位比起来差了太多,只与他父亲相差无几,筑基的希望不高,他倒也不赶着修炼。 在李承辽看来,修为并不是他一生追逐的东西,只不过是用于统治的工具罢了,闭关几日还不如教一教孩子,与妻子聊聊天。 这头入了自家大院,便听见内室中的谈话声,迈步入内,果然见着父亲李曦峸一身锦衣,正坐在书案旁。 对面坐着一个小男娃,看上去不过堪堪两岁,一只手抓着几根玉棍,在桌案上排列着,很是专注。 “父亲!” 李承辽先是道了一声,便见李曦峸笑着摆手,指了指那小男娃。 这孩子还未长开,脸型圆润,两眸是琥珀般的金色,听了动静,看向李承辽,轻声道: “爹。” 李承辽点头,见他用玉棍在案上摆着,从上到下平平摆了六根,默默看着,一旁的李曦峸声音略低,轻声道: “你叔父回来一趟,匆匆走了,我那时在闭关,不知消息。” “曦治叔…” 李承辽恍然,便见父亲沉吟道: “他的意思是…郁家就不必维持着了,早些时候散了,也少些变动。” 李承辽略略点头,父子两对视一眼,李承辽笑道: “那便散了吧,交给孩儿来。” 李曦峸手中端着茶杯,轻轻放在桌案上,问道: “可有法子?最好不要留下什么痕迹。” 李承辽抿茶: “这容易,这些人消息闭塞,恐怕知道郁慕仙身死也不会去信,再加上几个族老封锁消息…让他们知晓就好了。” 他唤了一声,很快就有玉庭卫上来,李承辽吩咐道: “去库中取那六石云盘来,让安长老前来一趟。” 安鹧言很快上来,这位老人年纪越大,性情越发平和起来,拱了拱手,很是客气地应答。 李承辽从一旁的侍卫手中接过这破破烂烂的灵器,轻声道: “麻烦长老带人去一趟郁家,说是郁家当年谋害我家家主,如今报应于郁慕仙,可想他是英雄人物,送这灵器替他躯体下葬,不使之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顿了顿,生怕安鹧言看不懂他的意思,使了个眼色,轻声道: “如今之事,阵仗可以大一些,钩蛇还在湖中,这个时候应该还未闭关,你让他带着你去,有个筑基压阵,也不怕出了什么意外。” 安鹧言感慨点头,接过这灵物,带着大批玉庭卫出去了,李承辽复又唤上来一人,吩咐道: “让东岸诸家中…那些暗暗投靠我等的郁家姻亲,明日统一暴起,与他家划清界限。” 李曦峸在一旁默默点头,李周巍则静静抬起头看着父亲,眼中很是亲近,李承辽又唤来一人,吩咐道: “出动玉庭卫时…动静大些,让那鲁客卿的人看清楚。” 这人正是窦邑,如今已经是个老人了,急忙点头下去,李承辽轻声道: “那害了郁慕高的鲁客卿…似乎私底下与我家联系了好几次了罢,只是我等迟迟未应,他也是个聪明人,如果能提前知道这事,自会有动作。” “如此一来,哪怕事后出了什么事情,真的有郁慕仙的人发了疯前来救场,任凭他如何搜魂,也找不出我家的错处!” 他轻轻抱起李周巍,笑吟吟地道: “此之谓…阳谋。” 李周巍眨了眨眼,靠在父亲胸膛上,口中将这两个字嘟囔了一阵。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九章 重返(莫问追悔 盟主 密林郡。 密林郡是郁家老巢,也是整个望月湖凡土最为肥沃之处,全盛时期供养五十六万人,如今几十年过来,只剩下二十二万人。 此处地势平坦,土地肥沃,可谓沃野平原,可惜郁家人失去了郁慕高的管束,凡人的地位彻底落入深渊不说,大部分土地与矿产都落入族老和外姓手中。 安鹧言驾风飞来,他虽然已经是个老人,可难免有喜气洋洋之感。 这实在怪不得他,他一生跌宕起伏,先是突破灭汲家,得了麒麟儿,一路走上巅峰,又被郁慕高、郁萧贵灭族杀子,沦落到遁入凡人家中苟活。 最后投入李家,屡屡突破,洗心革面,再度娶妻生子,如今竟然带着大批修士重新踏上郁家土地,六十七年恍若一梦,让他热泪盈眶。 “景明…尽管是借了李家之势,确是实实在在重新把这羞辱还回去了…再过上几年,要将这血仇一一奉还!” 他喃喃道: “还是你看得远…” 他那天才儿子送他进了密道,口口声声嘱咐他要去李家,安鹧言一直觉得是自投罗网,到后来慢慢服了气,乃至庆幸了。 密林峰已经慢慢出现在面前,几个飞起来的郁家修士纷纷被拦在边缘,安鹧言大摇大摆地靠近,仰着头负着手,故意不说话,就这样停在大阵前。 一住s://42zw.la 他瞥了一眼,笑道: “没想到啊。” 银白色的大阵中传来一声苍老的话语,显得很是谦卑: “见过安大人…不知所来为何?三家之誓犹在眼前…恐怕不妥吧!” 安鹧言正要说话,不曾想阵中突然传来一声闷哼,旋即就是不可置信的惨叫,他愣愣地看着,这郁家的主阵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打开了。 下头飞上来一人,双手平举,托着一繁复奥秘的阵盘,恭声道: “在下载山池氏,恭迎仙族大驾,郁氏大阵在此,大族老郁慕黎,已被小人诛杀!” 一众玉庭卫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哑然,安鹧言呆了呆,并未多说,驾风落下。 这池家人双手奉着,跟在他后头,一众人落下去,玉庭卫中练气修士足足有二十二位,比这山头上站着的郁家人还要多。 安鹧言就这样当着一众郁家人的面取出那六石云盘,冷笑道: “郁家当年谋害我家家主,如今报应于郁慕仙,可想他是英雄人物,送这灵器替他躯体下葬,不使之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这话一出,背后跟着的一身黑袍的李乌梢默默翻了个白眼,他与安鹧言当初一起勘探湖中的矿脉,算是有交情,也很熟悉这人,心道: “多半是哪里学来的这话,这愣家伙哪里有这水平…” 可李乌梢依旧配合得很,面色阴沉,黑袍底下几条阴影来回巡梭,一身筑基的气势蓬勃而出,震得对面的郁家修士齐齐后退一步。 一时间人人惶恐,甚至没有人敢去接他手上那破破烂烂的六石云盘,并不是为了郁慕仙悲切,而是恐惧于靠山倒塌,而李家竟然强势至此。 安鹧言摆足了姿态,给一旁的池家人使了个赞许的眼色,一众人驾风飞起,飘飘荡荡地消失在天空,竟然就这样甩手而去。 他这么一走,众人都松了口气,齐刷刷将目光看向那捧着阵盘的池家人,神色各异。 这池家人顿了顿,表情并没有变化,堂而皇之地站回庭中,笑盈盈地向那站在最中之人拱了拱手,和蔼地道: “原来郁慕仙已死…家主…怎地知情不报呐!” 他这话让最中间的郁成宜面色难看,郁成宜已经是中年面孔,修为依旧平平,强忍着怒气与恐惧低声道: “池客卿说的什么话…我并不知此事,哪来的知情不报呢…” 他低低说完这话,下头却冲上来一人,面色大骇,急忙道: “家主!家主!鲁客卿拥护着三公子,占据外头的仙山了!” 池客卿与郁成宜皆是面色大变,相视为难,谁知又上来一人,叫道: “家主…外附几个家族…尽数打起来了!” 郁成宜面色难看,看向池客卿,低低地道: “池大人,如今之势…唯有你我联手,方可得自保…” 安鹧言这头飞起,心中感慨万千,回过头来扫了一眼,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心中哽咽,说不出话来。 被李乌梢瞪了一眼,他嘿嘿一笑,悻悻地驾风归去,一直飞到一片林子上空,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尴尬道: “大人,我且下去一趟。” 李乌梢懒得理他,微微点头,便见安鹧言驾风落下,落脚在一片橘树院中。 当年他从此过,在此处藏身,依稀记得得了此地凡人夫妇一碗鸭汤,他犹自记得那味道,忍不住落脚下来,一探究竟。 却不曾想屋舍破败,四处是灰尘与蛛网,安鹧言暗忖道: “得了我给的一块金子,应该是搬到城中享福去了。” 他也不想让那只阴沉沉的钩蛇多等,正准备离去,灵识一扫,却突然驻足了,一脚踹开大门。 “轰隆!” 随着他将这门踢开,内里的情况便迅速浮现出来,四处都是灰尘,杂草遍地,几只野兔在院中穿行着,安鹧言大步迈入,惊起一片飞鸟。 院中散落着几个锄头,留有一个小却深的坑洞,似乎曾经埋过什么。 他推门进了厨房,一具白骨正躺在灶台上,这白骨较为娇小,两只手被卡在石缝中,皮肉已经烂透了,那铁锁却还挂在窗户上。 安鹧言并不说话,回头进了里屋,另外一具白骨正躺在床上,整片床榻都已经烂透,这白骨骨架更大一些,散落一地,脊柱之处碎成了好几段,留有刀劈的痕迹。 安鹧言默默出了院子,挥了挥衣袖,整片院子顷刻之间倒塌,他驾风而起,面上的表情变得可怖起来。 他一言不发地带人飞去,李乌梢在空中看得明白,并不说话。 安鹧言今日大仇稍报,却没有丝毫快乐之意,两旁的脸颊垂下来,如同一条老狗,两眼黯淡,一路飞到山中,一直到进了阵法,才冒出一句话来。 “天杀的世道!” 感谢行情步雨的盟主  先加个更,回收一下第206章的伏笔。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章 袁氏成盾 安鹧言进了山中,一来一去,不过两个时辰,回到殿中,家主李曦峸与世子已经不见,唯独李承辽在案边坐着。 夕阳在殿中披落,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李承辽盯着案上的茶杯出神,安鹧言下拜道: “禀少主,事情已经办妥,郁家乱成一片,已至分裂边缘,只静待几日,众人争夺,应有新局势。” 李承辽略微点头,答道: “辛苦峰钤了。” 安鹧言在族中职位是峰钤,闻言点头,便退下去了,李承辽唤了窦邑上来,开口道: “密林郡迟早是我家东西,可不能让他们胡乱糟蹋。” 窦邑很快便明白,答道: “我这便派去自家人,给他们提个醒!” “嗯。” 李承辽轻声道: “怎么打随便他们,若是屠戮百姓,毁坏灵田,可莫要怪我家秋后算账。” 窦邑躬身退下,李承辽的面色有些不虞,转动着茶杯,没有说话。 他父亲李曦峸乃至于李承辽迟迟没有动郁家,其实有些原因和私心不好说出口。 最首要一点,家中对郁家的恨意甚大,尤其是当年的族老们,因为当年渊修少主被害,这么多年耿耿于怀,从不曾释怀过。 这些人在族中的声音很大,希望杀上密林郡时捣毁的是郁家,以血偿血,而不是这样分裂成什么池家鲁家,一团乌烟瘴气。 乃至于李曦峸李承辽父子,其实与这些人也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两人修为并没有太多出众之处,最想的是在史书上能留下一笔,也不枉此生。 并不需多,仅仅一句“秋七月,少主辽破郁氏。”李承辽便觉此生无憾了,若是成了破池、破鲁,到底少了那股气势。 “可惜,再怎么样也要确保郁家不能绝地得了生路。” 他抿了口茶,暗忖道: “快意与谨慎相抵,总是要退让些的。” 李承辽起身,安排完了山下的事情,驾风而起,往青杜山上飞去。 李曦峻闭关,青杜峰便由李玄宣来管事,李月湘、李承辽二人从旁辅助,他这头落在山上,便见李月湘身着白衣,正持剑而立。 李月湘修行的是《雉火长行功》,练气初期修为,已经初具威势,身旁深红色的火焰旋转围绕,在她的长剑上徘徊。 李月湘剑法尚可,纤手轻挽,舞得雉火纷纷而落,颇为美丽,一剑舞罢,李月湘收剑回鞘,丹凤眼看向李承辽,问道: “如何?” “并无大碍。” 李承辽先是应了一句,正准备详细解释,却见山峰之上的大阵幻化为阵阵青光,一声雄厚的男声传来: “蕈林袁成盾,前来拜访,还请开一开大阵!” “袁家来了!” 两人神色都是一变,李月湘踩着火云飞起,青杜的青牛偎河阵缓缓打开一个口子,她眨了眨眼,先是拱手行了一礼,轻声道: “青杜李月湘,见过前辈!” 面前这人威风凛凛,面相端正,显得凛然不可侵犯,腰间各自系着一短棒,花纹复杂,青黄色的法光流淌,一身修为乃是筑基后期,尤为精深。 此人正是袁家威名赫赫的伏青山袁成盾,号称袁家这百年来的第一天才,算算年纪不过六十余岁,竟然已经筑基后期了。 他轻轻张口,声音浑厚沉重,很有质感: “可是故人之后?” 李月湘请他进了大阵,柔声道: “家父李渊蛟。” 袁成盾微微沉默,答道: “我与你父亲也是有过一段交情,并肩而战,当时并未见他全力出手…不曾想与郁家那人…” 袁成盾与李渊蛟一齐杀过那只猪妖,又一同对付过山越的伏代木,故而有此一说。 这话李月湘这几年来来回回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只引着他下去,稍稍为李渊蛟上了香,顺路就引到大殿之中。 袁家如今颇为混乱,抽不出手来,袁成盾作为漩涡中心之人,自然不只是专程跑一趟,顺路跟她进了大殿,李玄宣已经候在其中。 袁成盾与李渊蛟平辈相交,见了李玄宣唤声长辈,此人威名赫赫,恐怕家中也只有自己那个弟弟能与他过招,李玄宣不敢托大,客气几句。 袁成盾开门见山,直言道: “曦治是我姑姑的大徒弟,想必也知道些消息,我姑姑已经在东海失去踪迹,足足有两年没有消息了。” “家中那一群人鼠目寸光,还要争来抢去…” 袁成盾顿了顿,沉声道: “我只懒得跟他们抢,便丢给他们了,打算去一趟东海,我得了些消息,恐怕在群夷海峡附近,先把我姑姑寻回来。” 他这人说话不绕圈子,直来直往的就把话说了,两三句说清自己行迹,李玄宣客气道: “峰主吉人天相,定然无忧。” “承前辈吉言。” 袁成盾声音醇厚如山石,继续道: “这袁家…值得我眷恋的不多,只为了报护远族叔之恩,常年受他们驱使,如今去东海,还有一事放不下。” “我有一子。” 袁成盾这么一顿,一旁的李月湘立刻就明白了,丹凤眼微微一抬,专注地听他开口。 “我只这一个孩子…只怕我去了东海,其一行踪不定,其二安危难料,哪天我在东海出了事,我那族叔护不住他。” 他话说到这里,平日里大方威猛的汉子也有些赧颜,低声道: “我听闻月湘还待字闺中,只凭着往日情谊厚脸来一趟,能不能结为亲家…都是大有好处。” 他拍了拍胸膛,像是弥补似地补了一句: “别的不敢说,晚辈这些年征战四方,屠妖无数,这聘礼…定会让前辈满意!” “这…” 李玄宣足足愣了一息,偏过头去看着白衣少女,那双丹凤眼正直勾勾的看着他,这眼神实在太过熟悉,如同一道闪电抽在他的脸颊上,打的他脸颊发麻,两腿发软。 李玄宣顿了顿,竟然有些出神,这老头散出的白发在风中轻轻飘起,脸上的皱纹微微抖动,似乎完全没有注意他在说什么,眼前反而浮现出一张脸庞。 她杏眼圆圆,有些倔强地可人,一双聪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隐隐约约有柔和的声音在耳边浮现: “兄长…想我嫁给陈冬河?” “景恬…” 袁成盾只当他在思考,李玄宣的两眼却完全没有聚焦,老脸耷拉着,呼吸有些沉重,他如梦惊醒般抬抬头,苍声道: “啊…这事…还要问问湘儿。” 他把这话说出口,默默退出半步,显现出苍老的疲态,袁成盾愣了愣,看向一旁的少女。 少女灰黑的眼睛能看出李渊蛟的色彩,脸型俏丽,最吸引人的就是那一双承自母亲的丹凤眼。 他径直对上那双丹凤眼,这双眼睛明亮有力,丝毫没有因为他是名震江南的筑基修士而有一丝胆怯,反而平静居多。 ‘好女郎。’ 袁成盾心中震了震,便见李月湘轻声道: “不知前辈的公子性情如何?何等修为?多少年岁?” 袁成盾叹道: “与你相近,只是他年幼丧母,又很少得我管教,在族中受了些委屈,性格虽然善良,却难免有些庸弱…” 这汉子实话实说,并不提及优点,而是把他性格缺陷说了一番,反倒让李月湘高看一眼,她柔声道: “常言虎父无犬子,月湘并不下断论…不如让公子来一趟望月湖,我带他在湖周走走,仔细谈谈。” 袁成盾稍稍迟疑,李月湘很顺意地接着道: “倘若此事不成,贵公子亦可在我家学习法术,直到前辈归来再接他回去。” 袁成盾被这少女的敏锐震了震,李月湘的话切中要害,着实让他心动,可袁成盾方才是让自家孩子有一倚仗,当下却真的动了心思,心道: “这般女子,可以保我脉周全…难怪当年萧久庆那家伙非要萧宪娶了李家嫡女,难怪父子暴亡余山萧氏却依旧能稳住跟脚…李家家教实好!” 袁成盾是与萧家余山一脉打过交道的,当年萧宪本可以娶他妹妹,却被萧久庆动作一力娶了李清晓,袁成盾当时还不解过,那时年幼,只觉不服。 “我袁家几百年的大世家,哪里比不上李家了!” 如今这么一看,袁成盾算是懂得了萧久庆的感觉了,沉默一阵,轻声道: “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等着我那孩子来了,先订了婚,聘礼我留在此处,倘若你真的不喜,贵族也不必硬来,这聘礼就算是我留给贵族的礼物罢!” 他说完这话,大手一摆,大堆的玉箱出现在大殿之中,叮叮当当的法器落了一地,大多数是些妖族以原始手法铸造,材料要胜过技艺。 李月湘顿了顿,并没有动摇之色,轻声道: “倘若此事不成,前辈的东西我会一一交到公子手中。” 袁成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声音浑厚: “好。” 他没有多说,向着在一旁呆呆的李玄宣拱了拱手,驾风离去,天空中又降起暴雨来,袁成盾一路冒雨出去,看着面前灰沉沉的天空,心中复杂: “若是尧儿能争气,有了这样的家族做后盾,又有这样机敏的妻子,再也不用担心些什么了。” “怕只怕那犬儿伏不得龙女,两眼望浅处看,两腿去浑处趟,等到一夕事发,落得个凄凉下场。” 他陪伴孩子的时间并不多,心里总觉得亏欠,故而特地跑了这一趟,驾风在云中穿行,暗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管不得那么多了!” 袁成盾此行自然不是他口中所说的“懒得跟他们抢,便丢给他们。”,实在是袁家的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隐隐能看见多方势力插手,袁护远与他担忧得很。 他此去避匿东海,一方面是以退为进,保全自身,另一方面也是想要绝地求生,找到袁湍,化解这些危机。 袁成盾渐渐飞离,消失在滂沱的大雨之中。 青杜山上,李月湘特地取了个储物袋,将地面上的东西一一收起,足足花了半个时辰鉴别,录成名目。 等到她忙完手上这些事情,抬起头来看,李玄宣还在呆呆地看着她。 李月湘有些错会了意,皱眉道: “大父…要我嫁给那袁家公子?” 谁知道她这寻寻常常一问,李玄宣却从大殿的座位上跳起,急急忙忙从下首走上来,叫道: “我…恬儿…只看你怎么想…” 李月湘微微低头,答道: “大父认错人了。” 李玄宣如梦初醒,两眼中的亮光很快暗淡下来,答道: “湘儿自己看着,如今家中不差这些东西…不必勉强。” 他嘀咕了些东西,大抵是这“看看他品性”“不要想着家中”,很快就狼狈的下去了,在大雨之中急匆匆地踏上石阶,往山腰上的墓地而去。 李月湘则轻轻将储物袋挂在腰上的玉带上,顺着屋檐慢慢走出去,声音轻巧。 “只看看堂堂伏青山的公子是个什么人物。” 她的丹凤眼比杏眼锋利,与李清虹的英气不同,李月湘从小由李曦峻带大,平静柔和之下更有心思,她并不介意联姻,却自有心机计较。 东海。 朱渌海一如既往青红一片,鲸越鸥飞,波涛滚滚,一道紫光自远而近,迅速停留在海面上。 李清虹驾风在海上飞驰,手中的玉瓶紫电闪烁,雷霆般的纹路忽明忽暗,威势赫赫,连同她身上的光彩凝聚为一团紫光,一路向南。 李清虹这两年在东海收集了两道灵雷,连同当年的那一枚银勾灵雷,已经有三道灵雷。 这一路收集,倒是让她发现了手上这枚法器的妙用,三枚雷霆汇聚其中,互不侵犯,相互蕴养,让这法器又多出几分威势。 两道灵雷很有吸引力,一路上自然不是一帆风顺,东海又血腥黑暗,为了抢这两道雷霆,李清虹的长枪下已经折了不少人了。 她如今已经研习了《霄云问雷法》,往日里雷法实在太少,没有可参考的功法,如今两相印证,实力又精进不少。 驾风飞了一阵,宗泉岛已经出现在眼前,岛上热热闹闹,宫殿楼台遍地都是。 第四百八十一章 云蛸子 李清虹稍稍一顿,已经有一人驾风飞起,道服飘飘,双手一合,拜道: “属下见过大人。” 宗彦这些年过得舒心,只是十几年间少了摧折,神态已经截然不同,两眼炯炯有神起来,仍然有当年奴颜婢膝屈身妖属的苦楚痕迹,却已经很淡了,腰背直起来,有了人样。 李清虹向来客气,回了他一句,听着他将岛上的一分一厘开支倒背如流。 宗彦忐忑地讲完,账目自然是亏的,小岛上没有产出,海里的东西从来是龙属的,没人敢去碰,哪里能不亏呢?只是眼前的白衣女修似乎没有听进去,环顾着岛上的风景,让宗彦有些忐忑。 宗彦对于李家的情绪很复杂,除去深深的感激,还有东海风俗中对强者几乎无底线的屈服,对于可以一怒之下夷平岛屿的筑基修士的极度恐惧和被抛弃的忧虑,让他战战兢兢。 李渊蛟在此处待得久,宗彦明白李渊蛟是个不屑欺凌、厌恶血食的性子,心中还好些,面对还有些陌生的李清虹,宗彦不敢赌。 空衡和尚已经驾风赶来,落在山中,一如既往地低眉顺眼,双手相合,轻声道: “多年不见,道友有所精进。” 这和尚本就眉眼小,这么一低,更是看不太清了,李清虹随口应答,注意力确实没有留在宗彦身上,任由他说着几百斤灵稻的亏损,眼看精准到了两,只摆手道: “不错,人丁还算兴旺。” 李清虹到这岛上的第一反应与兄长如出一辙,灵识寻起庙宇与尊像起来,眼看岛上一尊庙宇都没有,心中微松。 她拢了拢秀发,李清虹很早练气,如今不过是将将三十的相貌,少些清秀,多些端庄,轻声道: “我这次来,要先收兄长的遗物。” 此言一出,空衡先是一呆,闭起眼睛,两手合在胸前,喃喃地念叨起什么。 宗彦微微一愣,这才明白那面冷心善的中年人已经身死道消,哀悼几句,东海的风俗迥异,他并没有说客套话,径直带着李清虹到了李渊蛟闭关的洞府之前。 李清虹踏步进入其中,便见洞中干净整洁,地面光滑一尘不染,空无一物,不见什么香炉灵台、玉桌玉椅,唯独最中一灰色蒲团而已。 李清虹默然,只能取过那蒲团,灵识一扫,是很寻常的练气物什,她翻手收起,正要说些什么,大阵已经轰然作响。 她抬眉望去,灵识勾连上大阵,正见阵外正站着一鱼头人身的妖物,身后生着两肉翅,蹲在那大阵旁边,显出很不耐的神情。 “虺药来了。” 李清虹看了一眼,杏眼微动,心中暗道: “看来这片宗泉岛海域遍布了不知道多少鱼子鱼孙,我只驾风从海面上而过,这妖物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 她驾风而起,轻轻挥袖,在大阵上打开一个缺口,虺药拍打着那双肉翅驾风进来,这老妖总算是突破了筑基,化成人形,却偏偏还顶着那鱼头,眼睛硕大。 虺药的两眼一瞪,见了李清虹的模样,目光在她脚下的紫电上扫了一眼,心中微惊,那一副嘴脸收了收,鱼头开始伸缩变换,很快变为一老头模样。 藻中虺一族乃是水族,修行府水居多,本就生的不是什么好模样,就算化成了人形,长得也是怪模怪样,两边脸合分一端,分为两片,显现出鱼类化形的样子。 李清虹一身雷霆,看起来比李渊蛟难惹,他也收敛着,叫道: “李渊蛟呢?!他当初答应着我,要同我去杀敌,如今怎么不见个人影!” 虺药已经往这岛上跑了好几次了,谁知宗彦一问三不知,空衡更是见了面就叫他停了血食,虺药怕被迷了心志,一句话都不肯与他多说。 好不容易逮着了一李家人,虺药急忙就赶过来了,仔细一问,李清虹只瞥了他一眼,轻声道: “我兄长在青松洞天受了些伤,归去将养了,又因为杀了真人弟子,不能离家随意走动,此后十余年,都是我在此处镇守。” 她起初还有遮掩自家的意思,可修雷法的修士少,各个筑基的仙基与功法乃至于法器都很好认,虺药如今也猜出自家是世家李家,便松了口。 虺药哼哼了两句,不想李家也能在青松洞天分一杯羹,更没想到还杀了真人弟子,将信将疑,顶了一句: “哦?不知是哪位真人!” 这消息只在海内外流传,在妖族中还未传开,但算着日子多半也快了,李清虹摆手: “贵族消息灵通,过上个把月就晓得了。” 这么一说,反倒让虺药信了些许“这样!这样…”地嘀咕两句,反而笑道: “倒是…道友执掌雷霆,此行大有裨益!让那只臭云蛸…落到海里去!” 李清虹问道: “此去…道友要杀何等妖物?” 虺药只道: “只是杀一只云蛸,修行的绵晋一性,道基是瑞气云,是只贪财如命的妖物,筑基后期修为,麾下有两个筑基,练气小妖上百。” “这死东西借着自己乘风流云,一个个来我领地抢掠,偏偏因为他那破道基很受龙子重视,我就要趁着空档先杀了这东西,省得新龙子来了此处,还让他骑在我头上。” 虺药指了指南方,怪声道: “就在此处一路往南,云雾愈多,靠近海角,接近南海最东,他就栖息在那云雾之中。” 李清虹算了算两方战力,觉得略逊一筹,问道: “你可还有援手?不会就你一个妖将罢?” 虺药道: “还有我二千三百六十七弟,唤作虺二,是中期修为。” 李清虹听得一愣,汗颜道: “令堂…倒是子孙昌盛。” 虺药变换为那鱼头,在前头带着路,等着李清虹与空衡跟上,口中嘟囔: “我族一年一胎,一胎三万六千子,只出三只虺鱼,其余蜕化成鳗、鲡、鳝…和你们人族比不得。” 这话叫李清虹两人都有大开眼界之感,虺药叹气,低声道: “我虺鱼自螭龙第三子第五孙与鳗相交,不知道血源差了多少了,至今也不过千年历史,自然是落魄模样。” “你等人族先祖生的早些,不知道占了多少金性果位,稳若泰山,甚至奢侈到用所谓姓氏来划分不同的金性后裔…修炼方法无数,哪里是我等能比的。” “就算是真螭后裔…万年来也不过在水德和十二炁中有些造诣,说到底也比不上你等。” 虺药面上并没有妖族龙属纵横四海的模样,反而有些颓意,耸肩道: “否则…怎地都要食人?实在是大补,从底蕴中窃之万一,都有享不尽的好处。” 两人默默听着,虺药很快转了话题,解释道: “这只云蛸,修行是十二炁中的绵晋,亦可叫做瑞炁,正面战力不算强,不要让他走了去即可。” 道统如水德、火德,有许多类型,十二炁亦是其一,共有十二种,有几样尤为出名,如紫烟门的紫炁、金羽宗的曦炁。 而最为出名的,便是随处可见的小清灵气,属于其中的清炁,收集最为方便,大多都由散修修行。 空衡闯南走北,是见过许多,只有李清虹不曾见过,还有些好奇,一并驾风深入南方,天色越来越昏暗起来。 虺二已经带着一众虺鱼等在雾中,他长得还要更丑,脑袋像个开了瓢的西瓜,把一众部下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跟上。 李清虹估算了实力,这群妖物还留不下两人,拉开了一些距离,慢慢向南方深入,周边升起股股灰色云雾,徘徊不去,在众人的法光上围绕旋转,灵机也慢慢消落下去。 又飞了一刻钟,便见漩涡翻涌而起,冲上灰雾之中,化作雨水哗啦啦落下,此处的灵机还算浓郁,一只只灰色的八爪蛸从空中落下。 有些云蛸已经有了修为,在空中驾着云雾飞行,巨大的八爪提着些大小动物与人族,见了众人便纷纷散去,更有甚者开始喷涌出金雾,往海里躲去。 虺药眼看这幅情景,登时大喜,心中笑道: ‘天要亡你这老东西!带来两个帮手都是正道,让这两人撞了你这行径,心中凭空添几分恨意!’ 空衡微微闭眼,并不说话,空中传来含糊的叫喊声,李清虹皱眉,觉得莽撞了些,不曾想虺药上前一步,手中掏出一张金色的卷轴。 他轻轻展来,装模作样地看了两眼,叫道: “云蛸子,龙子尊驾已经到了朱渌,还不快快随我去迎!” 他这么一说,整片灰雾都震了震,真就钻出来个灰色大蛸来,触手在云中穿梭,皮肤上爬满了大大小小的海中甲虫,两眼黑且大,如同窗台,直勾勾地看着。 这云蛸迅速化为人型,是个鞍鼻老头,塌着鼻梁,拄着木杖,显现出疑虑的神色,只道: “甚么东西!信物何在!” 虺药大骂: “瞎了你个水泡眼,也敢看信物。” 他露出冷笑来,拉起身边的虺二,叫道: “走了走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于是驾风就走,云蛸子坐不住了,哪里敢赌这个,急忙驾着云雾追上去,口中道: “老夫不过说笑罢了!” 他驾风追了几里地,堪堪追上众人,李清虹心道: “这妖物倒是有长进,这谋算是有模有样,对付妖物是够了。” 虺药摇头晃脑,显现出很霸道的姿态,显然是早已经精心计划过的,冷笑道: “龙子可看重我,让我亲自迎接宾客,你可放尊重些。” 云蛸子打量了两眼李清虹和空衡,虺药介绍道: “这是仙门弟子…” 云蛸子只好上前,谁知才踏了几步,面前四人齐齐暴起,雷霆、火焰、法光、妖力齐刷刷地打向他身上,轰鸣声大作。 “轰隆!” 云蛸子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声,浑身炸起一片金雾,瞬间弥漫了方圆十里,剧烈的碰撞与爆炸之声响起,原地已经没了他的踪迹。 虺药爆发出一句痛快的笑声,从怀中摸出一个铃铛来,呈现出碧莹莹的光芒,提到半空之中,吹了口气,轻轻摇动。 “铛铛铛…” 密集的铃铛声响,脚底下刚刚掀起汹涌波涛的海水一瞬间平静下去,如同一面灰色的镜子,又如削得平整的山石,沉静无声。 海上则如同风吹草木,悉索作响,金色的雾气顷刻之间散去,原本被屏蔽的数道灵识一一扫过海面,一同向南方追去。 “你…你借了法器!” 云蛸子显得有些狼狈,面上焦黑的一片,浮现出惶恐之色,却见一道紫光疾驰而来,以长枪为锋,直勾勾向他背后扎来。 “雷法!” 云蛸子叫了一句,既然被发现,人型已经失去了隐蔽的作用,衣袍之下八根触手破体而出,嘴唇化为锋利如同鸟喙的紫黑色弯钩,在迅速翻滚庞大的皮肉之中隐藏下去。 八爪的庞然大物出现在灰色的云海之中,李清虹虽然修为稍逊,却丝毫不惧,长枪横扫,雷霆纷纷如雨般落下。 腰间的紫色玄纹瓶悬浮而起,缓缓对准这妖物的眼睛,凝聚出一道道紫电,空中顿时乌云密布,雷霆闪烁。 李清虹只是稍稍出手,并未动用压箱底的雷池玄雷,却已经让这妖物大骇,明白此人是最难对付的一个,口中直道: “道友…我与你何仇何怨!” “轰隆!” 雷霆比他的话语来的还要快,紫色的瓶口喷薄而出一道雷柱,紫白交织,轰击在他的躯体上,烤得一片焦黑,皮开肉绽,他口中重新发出惨叫一般的啸声,八根触爪被激怒了一般向空中抓去。 “锵!” 却见这细眼和尚浑身金光大放,虚空盘膝而作,两眼赫然睁大,不怒自威,一手前伸,金光滚落,硬生生将他所有的触手齐齐压了回去。 空衡这些年可不是白修的,不再是那刚刚突破法师的小和尚,显现出几分威势来,金光灼热异常,烫得云蛸子所有触手齐齐蜷缩,纷纷躲避开来。 虺药与虺二这才姗姗赶到,这两只妖鱼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迷茫和惊恐。 ‘他娘的…哪里还用得着我们两个!’ 第四百八十二章 续途妙法 这云蛸才被镇住,海面上破空飞起两条妖蛸来,张牙舞爪,撞在空衡的金光上,震得空衡微微一顿,云蛸子有了喘息之机,用妖力去阻止雷霆。 空衡略有吃力,神色不惊,反而有些怪异起来。 他这些年虽然练成不少法术,却也不至于一力镇压三妖,只觉这两只筑基小妖弱得出奇,定睛一看,两眼释法涌动: “这两只妖物似乎有些怪异,像是分身…难怪两只虺鱼丝毫不惧…” 他镇压三妖,空中的李清虹却没有闲着,手中雷霆汇聚,长枪将四周的灵机染成了透亮的紫色,挑出枪花,化作一道雀影。 长枪在空中推出紫色锥形波浪,雷霆环绕,天空之中也应声落下七八道雷霆,一时间威势赫赫,云蛸子心中惊骇,暗道: “不得了了,应当是仙门弟子,倘若真要杀我,雷霆涌动,哪里是能走得脱的。” 他心中终于放下逃走的念头,獠牙毕露,明白不拼死一搏是没有生路了,伸出八爪,在云雾中穿梭涌动,迅速吮吸起来。 虺药顶着个馍馍般的脸庞,竟然一时间与弟弟没有插手的时机,只怕过去也要被那金光压住,心中惊道: “有一个和尚也就罢了!偏生还有个雷修…说是并火除妖,天雷克秽,可如今天下的妖物哪个沾不上一点邪秽…” 云蛸子一边顶着雷霆,一边飞速吮吸着天地中的灵机,一时间让这四处的灵机骤降,已经被封成一片平坦陆地的海面也隐隐有破裂的痕迹,仿佛要跳跃而起,随着他的施法搅动。 李清虹微微张口,想要引动雷池中的玄雷,红唇之中已经隐隐浮现紫白色的光彩,显得很是神异。 随着她突破筑基中期,气海雷池中储存的玄雷也有了两枚,再加上本身可以用临时法力凝聚出一枚,若是不计代价,三枚玄雷一同砸下,足以让这没什么道统的云蛸子丢了性命,只是并不信任这两只妖鱼,迟迟不曾动用。 却不曾想虺药大笑一声,喝道: “老子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于是再度一吹一敲,悬浮在空中的那碧绿色小铃铛晃晃悠悠地震荡起来,涌动不息的灵机顿时止了去向,在空中徘徊不定。 云蛸子哪里见过这阵仗,他又不是郁慕仙那般的法术天才,急得八只触手乱舞,在空中不断蠕动着,抵御雷霆。 云蛸子的法术与那碧绿铃铛僵持着,李清虹便收起玄雷,长发飘扬,痛痛快快地打斗起来,雷霆与黑烟四起,舞着一把紫电长枪在三个妖物的攻击中来去自如。 她来了东海,几次打斗都不尽兴,要么是两枪就解决的货色,要么也不会与她拼死相搏,总算挑到了一磨刀石,体内的箓气隐隐运转,越打越是生猛了。 云蛸子身在其中,最是头疼,只觉得这女修手上的雷霆威力越来越大,枪芒越来越锋利,割开的皮肉鲜血高高飞起,如雨般洒下,引得海面上群鱼争食。 他不得不松了法术,却见那两只王八羔子虺鱼已经缠住自己两个手下,那光头和尚则两掌浮现出金光,掌掌到肉,向他打来。 云蛸子失了先机,又被这法器克制,几样法术施展不得,只能与李清虹正面相斗,尚且有些吃力,又加了个法师进来,一时间险象环生。 这几乎是除去龙属、仙门嫡系、几个大势力以外所有修行者的通病,只会那三板斧,一旦失了先机或被提前针对,顷刻之间就落入下风,难以为继了。 他催动仙基,捏了几个自己创的法术,不断放出金雾前来抵挡,在两人的合击下显得苍白无力,唯一有些威胁的,也不过是偶尔冒出的紫黑色尖喙。 这尖喙很是坚硬,蓄势待发,一口咬碎雷霆,即使是空衡双掌如金,面对这尖喙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两人一妖打了一阵,空衡终于取出他那青铜古杖来,叮叮当当摇摇晃晃,砸的他皮肉如泥,摇摇欲坠。 云蛸子负隅顽抗,可他一身修为也就与当初的伏代木相差无几,伏代木好歹是巫山出身,有一筑基法器,这妖物两样都不如,哪里招架得住,只得不断扔出符箓和灵物来抵挡。 毕竟是筑基后期,身上的宝物符箓不少,足足打了一夜,让这云蛸子一路往南逃了数百里,一路追逃,鲜血金雾一路飘洒,皮肉不断掉落。 一直逃到海角,李清虹挑下了他的第八足,总算让他失去反抗之能,她打了一夜,虽然法力消耗甚巨,气势却越来越足,每一枪都要比最开始之时强出两成,加上一个专门堵着云蛸子去处的空衡,这才让这妖物折戟。 李清虹逼迫这妖物化形,一开始的鞍鼻老头只剩下脑袋连接着个躯干,闭着两眼告饶,李清虹封了他的仙基和喙嘴,虺药两妖才赶到。 两妖手中都提着一只云蛸,都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八根触手被吃得干干净净,显然都是进了这两只妖物的肚子。 虺药眼看两人的实力,哪里还有原来的样子,收起铃铛,前倨后恭,态度大为转变,叫道: “大人…大人好雷霆!法师好法术!” 这妖物显然没有这样奉承过,好来好去,嘴里也就一个好了,妖物一贯如此,没什么道德负担,变脸也不过是瞬息的事情,李清虹并不奇怪,指了指这云蛸子,开口道: “其余战利品怎么分暂且不论,他归我,我还有些用处。” 虺药连连点头,空衡则看了看两人手上的云蛸脑袋,似乎有疑虑之色,出言道: “这两只孽畜实力似乎有些弱了。” 李清虹默默转过头,心中暗笑,只是不知空衡是不是无心之言,这虺鱼兄弟多半是一点没听出来,连忙道: “大师有所不知,这云蛸子道基很是特殊,这两东西并非正常筑基,乃是机缘巧合。” “当年他断下八条腕足,各自分化成一只云蛸,利用云蛸的天赋与道基勾连,再用法力不断温养,多年来,还真让他养成两个筑基手下…只是先天有缺,到底差上一筹。” “法师神通广大,自然是这两个东西撼动不了的。” 虺药胡吹一阵,把大部分妖属畏威不怀德的心思演了个淋漓尽致,连忙道: “这老东西宝物颇多,两位随我下去一观。” 两妖化为原形,往海中钻去,李清虹服下一枚丹药,估算着自己雷池中的玄雷一枚也没用,轻轻松松跟在后头。 几妖在海底寻了一阵,两手空空地出来了,虺药面上有些挂不住,把云蛸子提过来,抽了十几巴掌,要逼问洞府。 谁知云蛸子心知自己必死,嘴巴硬得很,一句话也不透露,虺药与虺二相视一笑,开口道: “大人,还要交给我等处置一二。” “留他性命,尚有用处。” 李清虹吩咐一句,看着两条虺鱼钻进海中,海面上雾气大起,只余下李清虹与空衡两人。 空衡双手相合,迟疑几息,连眼睛也闭上了,李清虹则望着天边,暗暗观察。 此处又深入了几百里,已经到了海角,灵机越来越稀薄,天色是无穷无尽的昏黑,据说此处的灵机稀薄,太虚也残破不堪,紫府到了此处也要落脚下来飞行。 又因为海水在海角坠下,化作水雾升腾而起,此处的云雾甚是浓厚,若是能找到灵机充足的地方,确实是修行的好地方。 李清虹看了一阵,一旁的空衡面上见汗,终于见那两只虺鱼跳起,递过来云蛸子,带头前行。 云蛸子双目紧闭,浑身是血,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半身化为软塌塌的皮肉,一滴滴渗血,血落化为金雾升起,四处飘荡。 众人飞至海中,很快在一处寻了阵点,用云蛸子的令牌打开,落入其中。 云蛸子的洞府中空荡黏腻,倒像个海洞,湿漉漉的灵泥翻涌,确实是云蛸喜好的地方,几人搜寻一阵,捡着灵物出来。 这灵泥有些不同寻常,恶臭难闻不说,还能透过法力侵蚀身躯,几人是筑基修为自然无事,只有些难闻,虺药厌恶这环境,拎了云蛸子过来,复又抽了几十巴掌解气。 这些宝物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样的残破法器,有些是妖物祭练,有些是修士遗留,其次就是灵物,诸多灵水灵气。 李清虹从中挑了些枪剑,把这些灵气一一看过去,没有一个认识的,随手挑了几个,又选了几样灵水给晚辈修行瞳术。 ‘真要说富裕…哪有什么真的能看上眼的…无非就是取了些稀缺的灵物回来。’ 李清虹见了这妖物的实力,本就没抱什么希望,虺药一路上说他宝物颇多,无非是财帛动人心那一套,如今仇敌也杀了,笑嘻嘻的模样看不出尴尬。 众人瓜分干净,虺药心情大好,一路将两人送回岛上,很是客气,不但没有提起供奉之事,乃至于要分出海里的矿产出来。 李清虹只怕这鱼不周到,说是要分什么矿产,这可是龙属颇为忌讳的,到时候捅到龙子面前,自家还要吃个大难堪,婉言谢绝,默默在岛上闭关起来。 南疆,倚山城。 李玄锋在南疆等了两年多,总算是得了元素真人召见。 重新回到这洞府前,留神观察了洞府之前的那只灵兽雕像,果然与洞天之中见的极其相像,心中有了把握,迈步入内。 元素还是一如既往地靠在玉台上,台下灵气翻涌,白雾飘飘,他的目光在李玄锋面上打量了一阵,轻声道: “你果真杀了郁慕仙。” 李玄锋下拜,答道: “属下莽撞,还请真人恕罪。” 元素摇头,微微坐直,声音很轻,在空中飘荡。 “无所谓,元乌要死在我前面,想必到了那个时候,唐摄都也奈何不了你了。” 他完全没有接上李玄锋的话语,自顾自地道: “隋观降了两年大雨,并无停歇之势,那金羽也不会毫无动静,正值多事之秋…” 元素真人聊了两句,很快住口,李玄锋上前道: “属下在洞天中见了一兽雕,与真人洞府之中颇像,从那石雕之上得了一宝石,带回献与真人。” “三目岹山兽?” 元素有些兴趣,眼见李玄锋将那块宝石双手奉上,略略瞥了一眼,这宝石颜色深沉,内里仿佛有水花在晃荡,失望道: “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块牝水石,对我无用,你自己取了去。” 他又靠上玉台,似乎因为此事想起什么,随意道: “你在洞中求了什么功法?” 李玄锋早已经准备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三枚玉简,恭声道: “第一是《洗露元诀》,据说是真人所修行同参,其二是《沉心吟》,乃是宁婉仙子所修行同参,其三是属下的《芒金问玄法》。” 元素哈哈大笑,数息才停歇,开口道: “你倒是有心了,《洗露元诀》的洗劫露确实是我所差的那神通,只可惜那三鼓壁上止于筑基,对我毫无用处!” 他缓缓坐直,轻声解释: “紫府修成第一道神通,便要从头修第二道,同样要达到紫府的功法才能练就神通,若是没有指向紫府的同参功法,便已经道途断绝。” 李玄锋微微皱眉,元素撑着下颌,随口答道: “你可是在想,迟家那五道功法,有三道都只到了筑基,为何迟尉能修到紫府巅峰?” 李玄锋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依旧是躬身道: “还请真人解惑。” 元素耸肩,开口道: “没有紫府功法…自然是找一个天才去修,等到他把这道基修到了筑基,再把他用各种方法服食了,佐以各类紫府灵物,引动成为神通。” 他眯眼一笑,声音在空空荡荡的洞府中回荡,只道: “这法子有许多种,统称为续途妙法,既节约了时间,又续上了道途…天下人自然趋之若鹜。” “毕竟如今的紫府功法早已在南迁之时损失殆尽,各家又敝帚自珍,若是不去吞服,无路可走,只能像我这样呆坐在边疆,死期将至!” 第四百八十三章 报与应 李玄锋低头,明白不应该出声应答,沉默不语,便见元素抬手,随口道: “再去一趟东海,替我杀人。” 他手中一捉,从袖中取出一份布帛来,密密麻麻都是名字,不乏各类望姓,却只有小部分是筑基修士,大部分都是些年轻眼生的名字。 李玄锋点头,轻轻接住,收入怀中。 元素又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符,声音低沉,一向慵懒散漫的他终于透露出几分苍老之意: “这是从北方得来的释修之物,可以遮掩命数,你持此物杀人,以防被寻上门来。” 他眼看着李玄锋收下,意兴阑珊地摆手: “去吧,十年内做干净。” 李玄锋躬身退出,一直飞到洞府之中,仔细看着,便见上头赤礁岛、镗金门、韩家乃至于玄岳门、衡祝道、青池宗…诸宗皆有人在其中。 光光是布帛上的修士,几乎要将越国与东海得罪干净了。 眼看李玄锋下去,一片云雾消散,宁和远正跪在玉台另一侧,面上都是汗。 元素缓缓起身,站在他身边,轻声道: “可看懂了?” 宁和远低眉,颤抖地道: “真人,何必如此…” 宁和远并不算蠢,看得清楚,宁家几乎没有人能制得住李玄锋,若是元素一夕身死,宁婉又突破失败,恐怕今后难料。 元素一路修成真人,心机自然不浅,不可能把李玄锋的忠诚光光系在宁和棉身上,到时候李曦治李玄锋两位筑基在宗内镇守,李家又如日方升,谁是谁附庸还真不好说。 如今之计,让李玄锋秘密杀了这些人,自然有把柄落在宁家,只要抖落出去,足以让李玄锋死无葬身之地。 同样,只要李玄锋背上这些血债,也不需要元素出手,他自己就会和李家断得干干净净…可谓一箭三雕。 可再怎么控制李玄锋,安全感都不如元素在世之万一,宁和远两手发颤,泣道: “和远…和远不堪大用,还有许多事要向真人请教…怎能…就这样,只怕家族失了倚仗。” 元素真人微微一顿,面色扭曲了一阵,衣袍下的手攥得紧紧,似乎在克制什么。 紫府真人不比寻常权势之人,寻常人到了老时神志不清,虚弱无能,想做什么都无力了。 而紫府直到寿尽的前一刻依旧有着神通威能,清醒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陨落,元寿将近的种种征兆笼罩,此中恐怖,比寻常人要超出万倍。 故而不乏有紫府死前大开杀戒,凌虐亲友,宁和远听说过一些,见元素面色阴沉,连忙闭嘴。 足足过了数息,元素缓缓睁眼,面色阴狠,上前一步,吐出一个字来: “滚。” 宁和远连忙退出去,叮叮当当地出了洞府,石门沉重合闭,留下元素一人在原地站着。 宁迢宵一瞬间咬牙沉默,深深地出了口气,洞府之中的云雾散去,石壁上浮现起一层层幽光,展现出一张张惟妙惟俏的面孔来。 宁迢宵深深地看着这些脸庞,数了数数量,掐指一算,浮现出绝望来,低沉地道: “焚书册、销名录,以虚代实,以假乱真,天下之人,再无明路可走。” “群哥…” “迟尉说,在一个正道被封死的世道里,所有歪门邪道即是正道,群哥…迢宵寿元将尽,没有等到什么仙人,只多饮了百年民血、多做了百年恶事,等死罢了。” 云雾慢慢升起,他的身影消失在白色的烟尘之中,像忏悔似地低下头,地面上的灵水停止流动,静静漂浮起来。 “唯有如此,庇佑你我宗族。” “元素真人在为身后之事而计,这是投名状。” 李玄锋出了洞府,一路飞到自己府中,这才取出名录细看。 他眯眼看着,双手微颤,一个个名字在脑海中浮现,不出所料,几乎与李家交好的家族都有人在名录上。 “…元素…好手笔。” 李玄锋一言不发,失魂落魄迈步进了府中,宁和棉正在院中坐着,阳光和蔼,孩子在院中念书,男人停下脚步,双手抱在胸前怔了怔,仿佛陷入了某些幻觉。 也是这般阳光柔和,小院宁静,还有一只掉了毛的大雁,嘎嘎地在院里徘徊来去。 只是倚山城气势冲天,大雁南来,从不往这城上走,宁家的门槛同样很高,刻画着阵法,大雁扑棱,应是飞不进去。 “夫君!” 宁和棉惊喜地抬起头来,明亮亮的眼睛里满是喜悦,震得李玄锋心中震怖,他没有听见妻子柔柔和和、轻声细语的话,腹中排山倒海,几欲作呕。 两张面孔在他脑海中来回闪动,让他咬碎了牙。 李玄锋面色苍白地站在原地,妻儿惨死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与眼前的一切来回交织,被他埋葬在记忆深处、刻意回避的东西一层层浮现。 他喘息着,直到宁和棉上前一步,摇了摇他的手臂,两眼中满是忧虑与情意,他的阴霾才从脑海中褪去,轻轻摆手。 他的面色很快恢复至正常,在石凳上坐了一刻,两眼有些茫然。 这仇向谁去报呢?他知道的消息已经很多,明白是迟尉与江伯清的交易,逼迫镗金门动手南下…当时的迟炙云不愿脏了手,让宁家坐镇,暗中看护。 如今迟尉已死,江伯清亦死,此仇何处去寻?向主持此事的宁婉和宁家人?把仇恨都算在迟家人身上?想来想去,李玄锋握着金弓,闭起双目。 “如今…我奉命杀人,屠戮亲友之族,以作投名状,与当初的镗金门、宁家、萧家、乃至与青池走狗一般无二。” “杀害渔儿母子之人,与我何异?享得仙族财富,娶妻生子,渔儿晓得,应唾我无耻。” 他的眉宇再度垂落下来,显现出暗沉的神色,双唇颤抖,天色很快昏暗,李玄锋心中如同有冰凉的毒火焚化,烧得他手脚冰凉,脑海昏沉。 院中已经空无一人,唯独宁和棉还柔和地坐在他面前,搂着他的手,一言不发。 他抬眉看了看妻子,可这话怎么说得出口?只在喉咙中生刺,他颤声半晌,只道: “棉儿,真人要我杀人。” 宁和棉何等聪明,目光低垂,接过他手中的名目,握着他的手渐渐捏紧,强自道: “这是投名状…” 李玄锋心中冰得像块坠不落的石块,听着宁和棉面色苍白地读着: “萧负…这是萧归图第六孙…孔孤隼…更是孔玉亲侄!程序恩…剑门内门弟子…虽然不受重视…却也是剑门之人…真人…真人这!” 宁和棉猛然从位置上站起,俏脸雪白如纸,就要驾风而起,却又被李玄锋拉住,男人双唇苍白,低声道: “我家杀了郁慕仙。” 这话像雷霆般落在宁和棉耳中,她呆呆地坐下,看着李玄锋盯着地面看,不与她对视的双眼,夫妻俩相对无言,李玄锋道: “此间之事再无他计,倘若罪在天地,加诸我身,不使之连累…他…人。” 宁和棉两手慢慢垂落,静静看着,在月光之下,他的两鬓尽白了。 九月,雨水连绵。 黎泾镇中的人丁已经零零散散闲了几年,雨水一日不停庄稼便一日长不得,还是在地里发霉,乌黑黑一片。 外头已经开始闹饥荒,势力稳定的还算好,只要练气修士驾风而起,无论去何处,总是能换到大量粮食的,江南的水土富得流油,只要用心,不至于饿死。 郁家支离破碎,化成了六七个小宗族,百姓生活倒是好起来,这些外姓人丁稀薄,正急于提拔贫寒出身的修士,再加上李家警告过,自然也不会吝啬米粮。 李承辽正抱着世子在殿中读书,却见下首上来一人。 这人一身铠甲,乃是练气后期修为,一只手提着一个大金锤,身材高大,正是李汶。 李汶作为李家旁系之中难得的出色之人,已经渐渐爬到了所能达到的权力巅峰,他忠心耿耿,两尊金锤守护了几代家主,尽管大部分时间用不上他。 李承辽渐渐从李曦峸手中接过权力,李汶如同一面旗帜调到他手中,成为显而易见的继承信号。 李承辽对这老臣客气,把李周巍从膝盖上放下去,抬眼望来,便见这壮汉子道: “禀少主,鲁客卿来见。” “鲁客卿?” 李承辽并不讶异,此人正是导致郁慕高身死,郁家分裂的罪魁祸首,正要出言来问,便见李汶继续道: “此人被乌梢前辈拦在了湖上,进退不得,乌梢前辈唤了曦明老祖前去,三人正在湖上对峙。” 李汶是个糙汉性子,偏偏说话不急不缓,这事情可有些大条,李承辽挑眉,连忙起身,快步出去,问道: “他区区一个练气修士…竟能让两位筑基相迎?!” 他迟疑了片刻,驾风而起,只远远望着。 鲁客卿一身白衣,手中端着个扇子,飘飘摇摇地落在湖面上,看着面前的筑基妖物丝毫不惧。 他踏空几步,见着一金色道袍的男子驾风赶来,两人合在一块,他这才收起面上的轻浮,微微拱手,笑道: “故人来访,两位不请我进去坐一坐?” 李乌梢面色阴沉,直勾勾的看着他,此人乃是筑基中期修为,按理来说绝无可能是什么郁家客卿,只等着李曦明发话。 李曦明心中有些打鼓,可他毕竟小时还受过些教育,多年未用,硬起头皮还是可以应付应付的,拿出态度来,伸手道: “道友请。” 鲁客卿浑然不惧,跟着两人入了阵,这才笑了一声,拱手道: “在下蒋合乾,有幸与通崖道友联手对敌,也是有些交情的,不知贵族还是否记得。” 这话一出,顿时叫李曦明悚然,他读过族史,怎么能不知道: 当年郁家烈火烹油,两大筑基坐镇,设立了密林坊市,想要更进一步,偏偏同时触及了多家利益,甚至引起了萧家不满。 李通崖联合多方,不但杀了他家老祖,还将坊市捣毁,捣毁这坊市之时就是与费望白、蒋家遗族蒋合乾联手,让郁家吃了大亏。 蒋合乾还在其中起了关键作用,让郁家的大阵轻易破开,李曦明只在书中读过这名字,觉得历史中的人物走到了面前,沧桑感扑面而来。 可随后而来的,便是深深的惊悚之感。 “此人是蒋家遗孤,蒋家曾经又是月华元府外门弟子所创,不知道有多少势力都在寻他,却始终不曾听闻他的下落。” “谁知…谁知他竟然扮作一练气客卿,足足在郁家忍耐了几十年,最后将郁慕高害死不说,还促成了郁家分裂…” 想到此处,李曦明有恍然大悟之感: “难怪…难怪郁家堂堂世家,却没有任何维稳手段,太过轻易就这样几近崩溃,若非元乌峰插手过一次,郁家早就撑不住了!” “原来都是此人在背后推动…想要以牙还牙!血债血偿!” 要知道当年的蒋家昌盛一时,郁家、安家都是蒋家的外姓,后来主脉失势,又被周围的几个仙门默默推动,这才碎了一地。 郁家正是其中最大得益之族,此后几十年内天才辈出,这才形成这样的局面,而蒋合乾忍耐百年时间,硬生生将这些东西报应回去了。 不可思议的情绪刚刚过去,李曦明思来想去,发现此计还当真可行,蒋家传承之中应当有遮蔽气息的术法,虽然骗不过同等修为的筑基,却足以骗得这些练气团团转。 等到郁萧贵身死,郁家已经没了筑基,哪里还有人能发现得了他真正的修为,就算是各家的探子也不过最多是有修为在身,根本看不透他。 ‘妙…实在妙…’ 蒋合乾颇为满意地欣赏着他的表情,似乎从中得到了报复成功的快感,哈哈一笑,指了指北方,笑道: “如何?郁慕高的头颅和这份大礼,贵族可还看得上眼!” 他哈哈大笑,乃至于有些痴狂之色,慢慢平静下来,有些遗憾地道: “只可惜…通崖道友和望白不能亲眼目睹,倒是少了些快意!” 沈溪大佬提供了十串手串给本书抽奖,我们开了一个执事活动群,想要参与的请透过下方的一键加群跳转。估计这一两天就会抽奖 第四百八十四章 袁甫尧 蒋合乾叹息着,看了看李曦明,李曦明倒是突然升起疑惑来,问道: “晚辈有一惑不解,当年的费望白…” “望白?” 蒋合乾迈步坐在侧旁首位上,就这样接过茶杯,轻声道: “自然是被仙宗杀了。” “不知是哪个仙宗?” 李曦明顿了顿,有些疑惑,蒋合乾开口便骂: “我怎么知道?你以为仙宗有什么好东西?就算是修越,真要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该杀还要杀!” “望白修行的是修越宗的上元真人同参,修越有一道丹法,可以将他炼化滋养上元,青池迟早是要他死的!” 蒋合乾觑了李曦明一眼,还不等他开口,很是随意地道: “倒是你李氏,既然有明阳道统,李通崖怎地好好地去修了坎水?” 一住s://42zw.la 李曦明只道: “当时家道中落,修行不得,只好修了坎水。” 蒋合乾顿了顿,他此言不过是起个头,听他扯了空话,也懒得与他纠缠,只继续道: “贵族既然杀了郁慕仙,可曾有从他身上得到那一枚筑基法器玉烟山?毕竟当年是我家传承之物,倘若在贵族手中,我愿换取之。” 李曦明摇头,答道,: “前辈误会了,此人身死洞天,却并未带着这法器出来,多半还在元乌峰。” 蒋合乾摸了摸胡须,眼看着法器没了着落,只好道: “郁家四散,贵族可有后续安排?” 李曦明不至于与他说太多,只答道: “区区小事,劳烦前辈挂心了…家中长辈自有安排。” 蒋合乾笑了一声,开口道: “我只看在故人的面子上提醒一句,你等可要小心着,我家覆灭之事尚在眼前,此处再出一个蒋家,若是不能取得青池、金羽的信任,迟早是个四分五裂的下场!” 他表情似笑非笑,语气更像是在消遣,李曦明不知怎么答他,拱手作揖,蒋合乾停顿了一下,轻声道: “是青池信任,而非元素信任,元素还有多少寿元?哪能保住什么!” 他甩了甩衣袖,丢出这话,似乎没了谈兴,只低眉道: “冤冤相报,郁家之仇,我已经还了个干净,余生便云游四海,不会再回湖上了,蒋家已成云烟,就此罢了。” 于是迈步出了院子,像是想起什么,从储物袋中摸出一物来。 此物圆滚滚,黑发披散,竟是一颗头颅,两只眼睛已经成了灰白色,皮肤紧绷,微微张着口,显出黑洞洞的色彩。 “郁慕高的头颅在此。” 他丢下这物,自顾自驾风离去。 李曦明摄起此物,默默撇了一眼,这郁慕高当年也是与李渊蛟等人暗暗交锋过的,却得了个这样的下场,吩咐道: “取了这物,给诸族老和安鹧言看一遍,稍解心中忿怨,再送往伯父坟上,昭示先祖。” 李乌梢应声退下,捏着那脑袋下去,李曦明则拎了衣袍回去,复又闭关修炼。 郁慕高的脑袋则在众人手中递了一圈,哭的哭,笑的笑,大部分老人心头不过憋着口气,只安鹧言最激动,淌着热泪。 最后看了一圈,李玄宣匆匆赶下来,取着那脑袋上山。 李渊修的死是李玄宣平生数一数二的痛苦事,他受的折磨很多,可这恨并没有随着折磨而消减,反而在心里越酿越深。 就像他那被魔火撩过的左眼,平日里并不生疼,只到了眯眼的时候火辣辣地烫起,始终提醒着他伤势犹在。 李月湘陪着老人上山,看他自顾自地与墓碑聊起来,那颗脑袋陈放在台上,静静立着。 李月湘陪了半日,直到有人上山寻她,仔细一瞧,正是李乌梢。 李乌梢单膝跪地,低声道: “小姐,袁家人来了。” 李月湘只好退出墓地,一路下山,驾风飞至黎泾镇的中殿之中,殿外立着一片扈从,还未入内,已经听见李承辽的声音: “前辈客气了!这是何必。” 她迈步进去,便见两个侍从在后,前头站着两人。 一人白发梳得整整齐齐,身材高大,乃是筑基前期修为,看上去已经有百八十岁了,满面笑容。 这人正开口,正色道: “休说此言,就连我这一身筑基修为都是托了渊蛟贤侄的福气!都不说那一枚遂元丹,就连这突破的念头都是因他而起!” 李月湘这头入内,顿时打断了几人的话语,李承辽连忙上前,笑道: “姑姑来了!这是袁家护远前辈与甫尧公子。” 刚才说话之人正是袁护远,他以百岁高龄突破筑基,虽然说凭借着那一枚遂元丹,却也算得上是走了大运了,老头如今年轻了几十岁,一副得道高修的模样。 至于他身后那少年,相貌出众,身材很高,面上表情还算镇定,披着一身锦衣,倒有几分贵气。 毕竟袁成盾的相貌本就不差,袁甫尧自然不会差到哪去,放在修仙者之中也是一等一的,李月湘稍稍看了眼,瞥见对方眼中的惊艳。 大殿之中还放着几箱灵物,看来是袁护远专程走了一趟,把这件事情看得很重。 李月湘这才应声,袁护远顿时大喜,很是热切地迎上来,低声道: “我与伱父亲也算有交情…可惜苦了你…” 李月湘已经听惯,只撇开话题,去看那袁甫尧,袁护远顿时介绍起来,说了些好听话,门外复又来了一人。 这人满头白发,匆匆地就赶来了,正是李玄宣,苍老的声音带着些许歉意: “实在对不住前辈,几个家中筑基都在闭关,清虹又去了东海,只能我这个练气来迎了。” 袁护远听了这话,顿时摆手,答道: “无妨无妨!以道友的地位出迎,已经是了不得了,你我两家的关系,客气什么。” 几人面上都热切,你好我好地聊起来,只留下李月湘与袁甫尧在原地尴尬着,李曦峸稍稍看得明白,笑道: “湘妹,你带着公子看一看湖景。” 两人一同下去,袁护远这才收敛起面上的笑容,正色道: “我家之事,两位可还晓得?” 李玄宣顿了顿,答道: “晓得一些。” 袁护远斟酌了一阵,声音低沉地道: “如今…若是成盾两人都回不来,恐怕再难料准!甫尧是成盾唯一的亲子,只拜托贵族照料!” “这是成盾前辈早些时候说好的…” 袁护远神色越来越为难,老脸哆嗦了一下,只道: “此次前来,舍了这张老脸,问问贵族能不能出一筑基相助…” 李玄宣顿时愣了,一时间没有出言。 经过李曦治的提醒,他早明白袁家如今已经乱作一团,更不知道成了青池的哪一步棋,已经不想碰了。 只是两家毕竟有情面在,庇护袁成盾的后裔不算什么大事,关键时刻也是可以让出去的子,自然没什么问题,真要插手进去,事情就大有不同! 李玄宣本就是个保守性子,只想好好护着自家的麒麟儿几年过去,满满的为难已经写在脸上了,袁护远见了他的模样,更加低声道: “我明白渊蛟之事,贵族也正逢多事之秋…可我家…” 袁护远哪里不知道自家状况呢?只是老人总想挽救弥补,不敢放弃,实在是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只能求到李家头上。 李玄宣暗暗叹息,只好提了一句: “前辈!这雨下的太久了!” 这话一出,袁护远像触雷一样退开一步,明白李家已经晓得袁家如今因为老祖袁立成身死、靠山步梓消失,已经成为青池借之影响修越的棋子,其中之事风险太大,不会插手,苦笑道: “好…好…只拜托诸位照顾好甫尧。” 李玄宣安慰道: “贵族底蕴深厚,总会过去的。” 袁护远默然,身处风暴中心,说不得什么,拱手离去。 李月湘这头退下,袁甫尧迈开步子与她出了殿,叹道: “见他们虚与委蛇,好没意思!” 李月湘低头,眼睛微眨,答道: “两家交好多年,自然要好好聊聊。” 袁甫尧连忙点头,作附和状。 其实袁甫尧一路前来,心情并不算好,他对联姻很是反感,但袁护远一言九鼎,他说不出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跟来。 路上计较着,毕竟婚事还没有定下来,只要找些茬子,说个性格不合,推脱还是容易事。 可眼下见了李月湘,惊为天人,满脑子的不满早已经抛到九霄云外,直盯着她看,连连点头,浑然忘了方才的想法,只暗赞道: ‘好模样!好模样!族中也少有这样的。’ 李月湘似乎并未察觉,一路与他驾风到了湖上,浅浅聊了些有的没的,袁甫尧突然看见那湖上的大坝,有些疑虑,问道: “这是作甚,养殖灵鱼?” 李月湘柔声答道: “以阻隔湖水,保境安民。” 袁甫尧连连叹气,道: “我族中差贵族远矣,如今大雨连绵,我在原上治事,与家中说了好几次,总是嫌空耗人力,不肯派遣修士下来!” 原来袁甫尧受了袁成盾的安排,一直都在蕈林原上管理城镇百姓,此刻打开话匣子,一条条一件件,治理民生,管束百姓,倒是说得颇有深度。 此言一出,李月湘心中点头,面上还是笑吟吟: “这雨水修士自然不惧,湖边的百姓却要遭殃。” 袁甫尧恍然,他面上同样没什么变化,心中只忖道: ‘早听说李氏是善养人丁的,果不其然。’ 李月湘不想与他多聊这些,只问了些消息,便见袁甫尧夸夸谈起来,说了些天南地北的没着落事,李月湘随便听着,他突然问道: “我父亲亲自来了贵族,不知可留下什么口信?或是给我留了什么东西?” 李月湘眼睛微眯,心道: “看来…袁成盾一口气去了东海…并未给袁家留什么消息…” 李月湘并没有占据那些聘礼的念头,只柔声答了: “是留了聘礼,就在中殿之中,公子可问一问护远前辈。” 李月湘不曾想她这一段话言罢,原本垂眉顺眼的袁甫尧胸膛挺了起来,下巴也微微抬起,显得自信许多,“嗯”了一声。 两人聊了一阵,袁护远已经驾风出来,带着一众扈从,朝着袁甫尧道: “你且在此处修行,凡事多请教月湘。” 袁甫尧似乎有些猝不及防,只能愣愣地点着头,袁护远对着李月湘示好一笑,驾风离去。 袁甫尧的洞府是早准备好的,李月湘带着他和几个随从过去,很快便告辞离开,袁甫尧让几个随从检查了洞府,这才端坐下来饮茶。 左边一心腹问道: “公子,这李家小姐如何?” 袁甫尧愣了愣,赞道: “当真是佳人,只是心思多。” 这心腹低声问道: “心思多…?” 袁甫尧点头,有些为难道: “有听闻她有一哥哥在宗内修行,已经是筑基修为,若是娶之为妻,只怕我脉唯有听从李家命令的份了!” 心腹对视一眼,不知如何应他,不敢说坏话,倘若这李家女真成了主母,问起罪来可不是闹着玩的,突然见袁甫尧低声道: “你去打听一番,我爹到底给李家准备了多少东西?还有没有取回手中的可能?” 心腹连忙下去,袁甫尧则端坐,暗暗忖着: “只看能不能把这些东西取回来,不至于迟迟寄人篱下…落到李家手里。” 李月湘这头下去,李玄宣很快找上来,似乎刚刚才听完了消息,急急忙忙赶过来要给孙女把关,见李月湘迈步进来,连忙道: “如何?” 李月湘摆手,见大父好像没什么异样,这才道: “这袁甫尧…对百姓颇为了解,除此之外夸夸其谈,有些小聪明,性格是有些庸碌贪婪,只是行事还算正道,也不知是不是装出来的,还要细细查看。” “啊?!” 李玄宣顿时愣了,答道: “怎地这个模样!你可看得准了?” 李月湘只凭着自己判断,被大父这么一说,倒也有点拿不准,开口道: “我在山上并未见太多人,兴许看的不准,只可惜兄长闭关…” 李玄宣摆手道: “这倒方便,我让承辽几人都去试试他…不须你自己来。”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五章 蛟哥 李清虹在岛上修行一阵,东海水降雷升,修行效果出奇得好,在此处修行一日抵得上海内三日功夫,有些沉醉于实力迅速增长,乃至于忘了时间。 直到洞府的大阵嗡嗡作响,她这才从修行中缓缓醒来,吐出一口紫电,稍稍望去,却见是难得有人前来拜访,被洞府中的阵法突兀唤醒,她有些讶异。 “倒是奇了怪了。” 她出了洞府,便见宗彦守在阵边,看起来是他发动的阵法,躬身一拜,开口道: “禀大人,外头来了一仙门修士,身着羽衣,是北边过来的,自称李家李曦治。” 宗彦从未见过李曦治,故而两人并不认识,将他的外貌描述了一番,李清虹听了这话,连忙起身,问道: “既然是治儿过来,怎地不请进来!” 宗彦连忙一拜,拱手答道: “已经请过了,公子不肯信我,非要见了大人才肯入阵。” 他顿了顿,李清虹并未在意,点头持枪,驾风而起,出了阵便见一羽衣公子驾着彩光,站在云中,这彩光分作六色,辉映沉浮,很是漂亮。 “清虹姑姑!” 姑侄相见,赶忙热络地问了两三句,消除多年不见的陌生感,一并驾风落下,李曦治若有所思,看向一边的空衡,问道: “这是空衡和尚吧?” “正是…我家客卿…当初在坊市中给你送过一枚灵果。” 李清虹引他见了,空衡垂头应答,李曦治却不甚信他,仔细观察了一阵,见他身上没有什么妖异的光芒,脑袋后面也没有什么彩色光晕,客气问道: “法师是哪一道统?” 空衡开口道: “燕国辽河寺…辽河道统…” 李曦治却不买账,轻轻一笑,两手负在身后,问道: “七道之中,燕国是慈悲极乐和俱舍宗寺的地界,不知法师是哪一支?” 空衡讶异,答道: “施主好见识,只是我辽河是分化七道之前创立,并非属于七道。” “原来是古修。” 李曦治出了口气,看起来放松许多,答道: “失敬…失敬…” 他似乎并不想多说,只环顾一周,李清虹笑道: “你来了正好,我得了一筑基妖物,你随我回一趟家中。” 李曦治当然明白姑姑的意思,掐指算了算时间,答道: “我去了一趟青松岛,虽然已经把事情安排好,却不能离开太久,若是要回家中,当下就要出发了。” 李清虹也是个爽利性子,把长枪一收,两步跨到岛屿正中的池子里,提起来半个鞍鼻老头,用铁锁缠得结实,看起来痴痴呆呆的模样。 “走罢!” 两人出了大阵,李曦治踌躇两息道: “家中既然用了此人,想必是有所信任,我并不多说,只要能确保他是个古修,还是可以托付的。” 李清虹点头,想起两人方才的言语,问道: “这北方释修七道,都是些什么道统?” 李曦治摇头解释道: “复杂得很,释修教派迥异,有几道分歧甚大,甚至能达到紫府道与巫符道的地步。” “忿怒净世不说,慕容家的慈悲极乐家中也是见识过的,还有那信奉万事皆虚,唯一点本真的俱舍宗寺、当世即佛土的大慕法界…七道之间的争斗很是凶狠。” 说到此处,他的表情有些不解,开口道: “对于这些释修来说…比起征讨南方,似乎先打压彼此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他讲解了些宗内得来的消息,这才说起青松岛,叹道: “青松岛上落下许多重渊大风,兴许是洞天之中泄露的,我前去之时众人正各执一词,忙着瓜分这些灵物。” 两人聊了些近年之事,李曦治对家中之事更有些了解,李清虹也受益良多,很快就驾风到了越国,越北的雨还在滴滴答答落着。 李曦治深深地看了一眼,低声道: “宗内的解释是,此雨是海外水降雷升影响所致,说不准还真有些。” 李清虹却亲眼见过修越宗的真君出手,早已将天象阻隔在海外,心中亮堂堂,只是不便对侄子讲,忖道: ‘倒是好借口!’ 青杜峰。 李承辽这数月正忙着族中事物,连宝贝麒麟儿都没有看上几眼,实在是雨水湿毒,叫人焦头烂额。 水泡了几年,泡光了土,泡得黑土变黄土、黄土变白土,林木大片大片腐坏起来,许多山崖变成了小湖,黑毒一片,没了生机。 更别说木梁倒塌,倾圮一片,常年出行的凡人腿脚烂起来,李家连着几年排水,还算平静,外头却已经乱起来,每天都能见到顺河而下的尸骨。 李承辽带人看了许久,蕈林原已经变成了蕈林泽,死伤甚重。 青池宗不曾派人来,兴许这一次的水灾与曾经的旱灾、刀兵没什么两样,无非是死些人,几十年又能长出来,逼迫修越才是要紧的。 “修越沉着不出手,袁家就这样倒霉下去…” 他驾风而起,正巡视镇中,便见天边飞来数道身影。 左右的玉庭卫连忙围上来,李承辽定睛一看,似乎是萧家的服饰,这行人既然当面迎上来,李承辽默默打量,随机应变, 为首之人一身白衣,年纪似乎在三十六七,是一女子,练气中期修为,颇有气度,面相很熟悉。 身后跟着一青年,一身黑衣,神情严肃,不到三十已经有练气前期修为,这人李承辽却认得,乃是萧家余山一脉少主萧暮云,李渊平去世时他来拜过。 一行人停在前边,女子独身靠近一步,问道: “在下余山李清晓…不知家中如今是哪位族人持家…” 李承辽愣愣地看了两眼,答道: “见过姑奶。” 此人正是李景恬与陈冬河之女李清晓,李承辽幼时见她回来过一趟,时隔太远记不清楚,如今是萧家余山的话事人,行动举止之间,自有一股气度了。 李承辽引她入山,却见李清晓略有迷茫地落在青杜山上,环顾一周,涩声道: “多年不见,家中早已经变了模样了。” 李清晓这才在石路上走了几步,便听雷霆声作,当空落下来一道紫电,一个身着玉甲白靴的女子掐诀落下来,长枪斜指地面,杏眼中满是震惊,失声道: “小妹!” 李清晓连忙抬头,发上的玉珠叮当作响,两双有几分相似的眼睛对视,李清晓隐隐有些复杂,柔声道: “几十年过来,长姐真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李清虹则低眉不语,眼前的李清晓已经与记忆中完全不同,倒是像当初那位窦夫人,有股位高权重的气质。 她连忙落下来,牵过小妹的手,李清晓看着这紫电,眼中满是羡慕,只道: “恭喜长姐得偿所愿,修成仙基。” 一旁的李曦治提着妖物,对着李承辽使了眼色,一众人很快退下去,姐妹俩独自在山间行走起来,李清虹稍高挑些,李清晓抬着头看她,都一时难言,双双默然。 两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却已经能感受到两人之间再无幼时在山间的那种氛围,各自沿着各自的道越走越远,似乎连能说得上话的话题也少了。 李清晓只好开口道: “前些日子我在闭关,错过了消息…” 她轻轻一顿,悲道: “两位兄长前后离去,唯独剩伱我姐妹了。” 这话却打在了李清虹的心上,她与妹妹从小到大想象过很多未来,无论是悲壮还是平淡,李清虹只觉得自己会求道而死,怎么也没想过会剩下姐妹俩人。 她还要说话,却见阵外再度亮起,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刘长迭…前来拜访!” 李清虹轻轻叹气,眼看着有人出去迎接,她也不动身,而是屈指算了算,李渊蛟余下的亲友应当都来尽了,柔声道: “带你去见一见兄长,算是有个了结…” 两女往墓地而去,阵外的刘长迭得了李玄宣亲自来迎,他看起来失魂落魄,呆呆地站在雨中,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李玄宣一连叫了他好几次,发现他一身修为已经是筑基,属实难得,却不见他动作,好几息才道: “前辈可不要诓我,渊蛟他到底是不是诈死!” “这是哪里的话…” 李玄宣这表情实在不像装的,刘长迭心中山崩海啸,当场就呛出了两行热泪,悲切又茫然地喃喃道: “这怎么可能!” 他更多的话藏在心里根本不敢出口: ‘怎么可能!自我重生以来改变了这样多…根本没有法师围山,李清虹也未自裁,通崖前辈更是剑斩摩诃,李玄锋威震南疆,李玄宣也未到痴狂禁闭的地步…到头来…到头来反而害了蛟哥!’ ‘怎么会这样!’ 他浑浑噩噩地迈着步,根本听不清耳边李玄宣在说什么,满脑子的念头来回乱窜: ‘这到底是更好还是更坏…是!李家更加昌盛,可蛟哥却跑到了洞天之中,反倒丢了性命!我…是我前后打乱了一切…是我害了他!’ 刘长迭心头憋屈,这一世来他忙着追逐灵物与力量,进一步有进一步的惶恐,他渐渐发觉这个世界与想象中的截然不同,背后是多少阴谋,多少博弈。 而他忙碌了这些,偏偏丢了这个前世最亲近的友人,甚至还害他丢了性命,刘长迭只觉头晕眼花,跪倒在碑前,低声哭泣。 很显然,身旁的李家人并不懂他为何如此悲伤,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刘长迭哭得实在动情,就连身边的李玄宣都怀疑起来了。 “难道蛟儿生前与此人当真有所深交?” 刘长迭则哭得悲切,乃至于有些惶恐,他前世愚笨无知,次次都是问询这个故友,总能将他的事情安排得和和美美,这些恩情还来不及报答。 此世凭借先知先觉,不曾问过一计,甚至没有多说两句话,李渊蛟就这样匆匆而去,随着时间渐渐过去,优势尽失,见到的事情多了,才明白前世活得有多无知,更加惶恐了。 他哭了许久,直到李玄宣看不下去,前来劝他,刘长迭这才起身,悲道: “蛟哥!” 袁甫尧在李家住了几月,派人问了一圈,都哑巴着回来了。 他的人上来先是去了玉庭卫,在街上偷偷拦下来一个,假借着托词拉到无人处,还要往那人手中塞东西。 谁知这玉庭卫将信将疑地进了巷子,眼看塞东西过来,像是摸了一根烧红的木炭,原地跳的老高,把这些灵石叮叮当当全部撒在地上。 “我不曾开罪甫尧公子!为何要害我!” 两个袁家人跌跌撞撞地被他赶出了院子,只觉得运气太差,碰上了个二愣子,便去寻了两族兵。 按着理说,区区族兵定然是打听不到什么聘礼的,只想着能在这李家有个耳目,谁知两个糙汉子面红耳赤,差点动起手来。 两个袁家人一身狼狈的回来,袁甫尧这头给左右侍从塞了东西,竟然也吃了闭门羹,被热络客气地拒绝,正在原地呆坐着。 “李家…竟然峻刑重诛若此!军民人人生畏!” 他顿时面露懊悔之色,对着左右道: “贿赂不成,定然拿着此事去找李家邀功,让我脸上难堪。” 左右对视一眼,心中只嘀咕着: ‘来时老祖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好好作谦逊的样子,现在好了!’ 袁甫尧却如坐针毡,看着两人脸上的不解之色,咬了咬牙,只道: “你们两个懂些什么!我父亲只说好好听命,我却不是一无所知,家中只怕要出事!只须问问这嫁妆怎么来怎么去,今后好有个倚仗,是退是走,皆有去处。” “若是真投了李家门墙,一来不自由,二来无倚仗,谁还能多看你一眼!家中若是再出事,恐怕我就成了李家弃子了!” 他这话一说,两个随从顿觉有理,态度放低许多,忙着思量起来,袁甫尧有些不安道: “父亲却把这样大的事情瞒着我,也不同我说那些聘礼的安排,就这样去了东海,到底是什么主意…” 右旁的随从不知怎么劝他,只道: “老祖这样安排,兴许有他的道理。”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六章 五水成阵 袁甫尧听了这话,心中一阵慌乱,叹息一声,开口道: “这是其一,而我一日日在这坐着也不是个事儿,我又不会什么修行百艺,哪有上了门就一天天在洞府中的,还要找个事做。” 一旁的侍从连忙开口道: “公子曾经被老祖安排在家中治数镇农事,经验丰富,李家就恰好善养百姓,不如就此去讨个职位,也能让人高看一眼。” “不错!” 袁甫尧顿时神色大动,连忙穿上鞋,带着两个侍从风风火火的就出了洞府,在道上走了一阵,很快就寻到李家的中殿。 在这殿中的下首偏处等了一阵,便见热热闹闹出来一行人,最中似乎围着一个身着白金色华服的孩子。 袁甫尧虽然心中很是好奇,出于礼貌还是没有用灵识去试探,只略略偏了两眼,轻声向着身旁的侍从问道: “那是何人?” 这两袁家侍从哪里晓得那么多,只好拉过来旁边的侍卫,这人乃是殿内值守,本不想与他多说,可袁甫尧这样来问,只好顿了顿,低声道: “那是我家世子。” ‘世子?’ 袁甫尧咀嚼了两下这个词,觉得颇有古意,只当他是核心嫡系,向前走了两步,迈过台阶,踏上那世子走来的路,突然动了动鼻翼。 “这是什么味道?” 他只觉一股淡淡的花香在鼻端弥漫,思量一阵,一旁的袁家侍从低低地道: “小人似乎识得此味…霸道浓烈,妖而无格,这是芍药。” “噢!” 袁甫尧只当是李承辽某位妻妾所留下的,并不在意,很快就抛到脑后,快步上了台阶,拱手道: “见过少家主!” 李承辽难得与孩子见见,原本轻声读书给他听,袁甫尧的拜访不是时候,听闻在他殿外等着,只好让李周巍下去,再把他召进来。 见了这人他还算客气,问道: “不知道公子有何要事?” “要事不敢当,只是不欲做闲人罢了。” 他笑道: “我在家中一向是管辖农事,算不上什么公子,如今到了贵族,倒是做起了老爷来了,还望少家主派些任务与我,也不算在此地白吃白喝。” 李承辽讶异,还当他是客气,推诿了两三回,不曾想是个真心的,只好在案牍上寻了两息,轻声道: “我家与山越筑基协商,在山越之处新得了地盘,原本一向顺利着,这几年因为大雨耽搁了很多东西,还有几镇倒塌。” “既然公子有心,那就去山越治三镇之地,且先试一试手可好?” 袁甫尧连忙点头,乐呵呵的接过那委任,很快就带着人下去了,李承辽有些怪异地看着他,喃喃道: “也不知这袁家是怎么个培养法,这人倒是奇怪…忙着就去治理农事!” 刘长迭哭了一阵,终究被李玄宣劝下去,这人一路从东海赶回来,几乎没有片刻停歇,法力早已消耗殆尽,先寻了一处洞府调养。 李玄宣快步到了大殿之中,果然见李曦治与李月湘正聊着天。 李渊蛟夫妻都是聪明人,萧归鸾教子有方,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有知己之感,许多年不见的亲情也慢慢浮现出来。 杨宵儿正牵着李承淮,男孩已经十四岁,眉弓略高,神情很是专注,兴许孤独与苦痛容易让人成熟,他见了父亲,表情还算平静。 他手中揣着本小书,看着父亲招手,快步上前,规规矩矩地拜道: “父亲!” 李曦治点头看着,有些复杂,李玄宣年纪大了,喜欢盘算辈分,只道: “承明一辈,当数承辽、承淮,还有承、明宫等人都已经练气,等到曦明的子嗣出生,前后算是齐了。” “嗯。” 李曦治让他过来,见他在读史书,只点头道: “多读些,可以增长谋略,却还要多管管事情,否则也不过是空谈。” 他看着长子,随手翻了一页,温声解释道: “你看这句‘六月,田氏与柳氏不睦,当街争斗,少主修罚至督采矿脉,遂成今日东田支脉…’” “书中写得不细,可读了便要去想,当时的柳氏是以谁为倚仗?田氏又是何等地位?为何如此来罚…你今夜仔细读了,明日我亲自考校你。” 李承淮连忙点头,退至母亲身后,面露沉思之色,李玄宣赞道: “治儿颇懂教子…” “诶!” 李曦治摆手,轻声答道: “不敢居功,只是幼时母亲持着书,行行文字,一一考教,才有今日我兄妹,不过是效仿。” 李月湘笑着点头,几人交谈几句,李月湘惦记着兄长和母亲一一闭关,突破那生死关,天象却多年不复,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两人。 众人正聊着,院外喧哗着来了一人,身穿浅灰色的衣袍,背后画着三道菱形纹路,胸前则是内外五道符文,一看就是当下的阵法师服饰。 “长迭道友!” 李玄宣拱手一礼,刘长迭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轻声道: “我依稀记得,贵族曾经要打造筑基阵法,只是我那时道行太浅,难以布下如此大阵,故而草草了却,不知今日…?” 刘长迭此言即出,足见他这些年来在东海有长进,当年分明是李家囊中羞涩,只把话说得好听,李玄宣顿了顿,看向李曦治。 刘长迭明白过来,打量了眼前身着羽衣的青年,便见他和气道: “在下李曦治。” 李曦治… 刘长迭心中恍然,他前世也是见过的,只是那时李曦治修行的是《江河一气诀》,气质也与如今截然不同,一时间认不出来。 他拱手作答: “刘长迭,越国一散修,见过道友。” 刘长迭本与他父亲平辈相交,只是李曦治有仙宗弟子的身份在,安知他的师尊是不是什么大修士,不好托大,便折中取了个道友。 李曦治轻声问了问: “不知阵法一事,大师可有什么思路?” 刘长迭似乎腹中早有良策,答道: “前些年我途经此山,受了贵族的邀请,这山上的青牛偎河大阵就是我布下的,已经对这山很是了解,早有准备。” 李曦治笑了笑,答道: “大师还是看看,这些年来地脉变迁,已经浮现出好几道侧峰,地脉又有所不同。” 刘长迭抚须点头,开口道: “我已晓得,并无大碍!” “好!” 李曦治顿时高看他一眼,也不问这阵法的威力和布阵的手段,上来便道: “不知大师要多少灵石灵物准备?” 刘长迭估算一番,答道: “贵族如今已经大有不同,我并不以寻常的阵法敷衍,欲以灵水布置,一共要五道灵水为主脉,结合山峰上的水脉,布筑基大阵,前前后后,四百灵石足以!” “哦?” 李曦治失笑摇头,他见识很广,筑基大阵岂是四百灵石就能拿下,更何况先要取五道灵水,光光是五道质量好些的灵水就不止四百灵石了,刘长迭是要自己来垫。 只是李曦治却不给他机会,答道: “大师说笑了,怎么好意思让你来垫这费用,灵水灵物我家来收集,至于灵石,我家补给道友一百枚,倘若不够,道友大可开口。” “这!” 刘长迭脸色顿变,连忙道: “这?这是什么意思…我与贵族的交情…” 李曦治摆摆手,神情郑重,两眼很是平静的盯着他,轻声道: “世伯自己过得也不容易,如今我家承受得起,并非无能为力,还是得由我家来出,听闻我父亲与世伯交情很深,想必也不愿世伯如此。” 刘长迭本做好了李曦治说什么都不松嘴的准备,却听他言辞恳切,又被那一句前世熟悉的‘世伯’震了震,竟然说不出话来。 刘长迭昏头昏脑地应了,默然一阵,轻轻拱手,明明向着前方,却不像是对着眼前李曦治行的礼,态度恭敬,倒像是忠心多年的客卿。 “我这就去勘察地脉!” 他轻声道。 刘长迭说完这话,轻轻弓腰,缓缓退下去了。 李曦治目送他离开,总觉得有股异样,却说不清楚,看他的行为举止有股熟悉感,像是陈冬河、安鹧言这类老臣身上才能体会到的。 这感觉太过荒谬,他迅速丢出脑海,等了片刻,李清虹驾风落入殿中。 殿中除了李玄宣都连忙起了身,李清虹环顾一周,摆手让众人坐下,问道: “如何?” 李曦治赶忙把方才的事情讲了,李清虹点头,柳眉轻轻一挑,从储物袋中翻出两个灰黑色的石瓶子。 这两物是她除妖所得,故而不像寻常的海内之物装在玉瓶里,而是用雕刻粗犷的石瓶,她柔声道: “这一共有两样灵水,分别是合水中的远海虺流和牝水中的石中水,五有其二。” 她话音方落,刚才一直沉吟不语的李玄宣出声,声音苍老雄厚: “家中还有一样灵水,乃是峻哥儿与我外出在合林山脉所得,唤作霂林寒水,只是书中并未写是什么水。” 他从怀中取出玉瓶,李曦治略略一瞧,把这玉瓶递回去: “合水。” 李玄宣略有惋惜地道: “本来在那山脉中还得了一清元灵水,只可惜用作瞳术修行,已经用去了一小半,尚不够一份。” 五样灵水凑齐了三样,一旁的杨宵儿轻轻上前一步,终于开口说话,轻轻地道: “妾身此处还有一样灵水,是峰内曾经赏下来的,因为很是特殊,迟迟没有用上,便随身带着。” 她从羽衣上的玉环中取出一物,竟然是一枚银白色的玉瓶,将其递上,柔声道: “这是白羽不落,在五水之中属府水,府水古时称为弱水,如今是五水之中少见的…用途也记载甚少,故而一直留在手中。” 李曦治顿了顿,从她手中接过这白瓶,递到李玄宣手中,开口道: “回宗我自补给宵儿,家中收着就好。” 李玄宣只好道谢收下,明白夫妻俩本没有分的那么细,只是安抚他的话,左右一算,还差了一样灵水。 李清虹把这些东西都交到李玄宣手中,开口道: “且等着,我去一趟坊市,收购一道灵水回来。” 她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说走就走,毫不停留,驾风而起,迅速往南而去。 众人正聊着,让李承辽下去准备祭祀,李月湘抬眉听了一阵,下首上来一人。 这人一身黑袍,神色阴沉,乃是筑基中期修为,飘飘荡荡地贴着地面游行,到了她面前,单膝跪倒。 “小姐…家中收集了消息,让我送上来。” 李乌梢双手奉上一枚玉简,李月湘轻轻接过,仔细一读。 “袁甫尧,年二十九,练气前期,修的是青宣一道,不知是何等功法…” 她随手翻了翻,大片都略过,只笑了一声,问道: “还有青梅竹马?” 李乌梢垂着头,答道: “只听下头人说,此人曾与宋家女有过往来,当时宋家还有筑基修士…这几年来宋家没落,便断了往来。” “我知道了。” 李月湘随口应了一句,李乌梢复又道: “听着下面的人说,这袁甫尧四方打听那聘礼的事情,只是都撞在了我们的人身上,并没有得到消息,” “哦?” 李玄宣与李月湘对视一眼,老人摸着胡须,颇有种见惯世事后对晚辈人物的谅解意味,苍声道: “也难怪他动心,这样大的财富,若是让他一人得去,可谓是福及三代。” 李玄宣左右看了两眼,接着道: “自小缺乏教导,不知局势变化,品行还算正直,到底不过是个寻常人物,如此行径,不足为怪。” 话是这样说,他的失望之色已经溢于言表,李曦治则讶异地看了一眼,问道: “怎么?袁家想娶我妹妹?哪位青年才俊?” 李月湘开口谈起来,把前后的事情都讲遍,李曦治细细听了一阵,一只手撑在扶手上,另一只手随意掐着虹光,玩味地道: “我去会会他。” 李玄宣明白他会说这话,叹息点头,可看着侧旁李月湘笑盈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本就是辈分最大的老人,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情,怎么看不出李乌梢来得巧合,只忖道: “这娃娃好心思,随手就试起来了,只是治儿疼她,不会让她失望。” 第四百八十七章 余地 李曦治下了山,却没有第一时间去寻袁甫尧,而是稍稍拐了个弯,寻了那高高的楼台,落在最中间的大殿之外。 大殿一直到殿前的平台足有十八阶,两旁各蹲着一只长角的雄兽石像,殿上是明黄色的琉璃瓦,雨水滴滴答答滚落下来,从兽口中落下,颇有一番风味。 李承辽正收拾完了东西,从阶上下来,他的面容沉厚相较于父亲李曦峸少了几分忠厚,多了些棱角,眼看着面前的人驾光下来,羽衣翩翩,虹光流淌,连忙拱手: “承辽见过三叔!” 李曦治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将他托起来,笑道: “不必客气,此次前来,是去见见我家世子。” 李承辽面上顿时有光,点头带路,到了侧边的楼台之中,从顶上的玉台一直向下走,过了几道回廊,推开院门。 内里放着一小桌案,案边坐着一个四岁模样的男孩,身着白金色的短袍,案上则堆着两叠书卷,他正一只手托着下巴,默默读着。 他的鼻梁略高,眉宇之间还有稚气,垂着眼睛,侧脸还有些孩童的饱满,呈现出健康的微红色,两腿交叉,静静盘着。 李曦治上前,院中并没有什么侍从,只有一只白毛老猴在院中扫地,是练气巅峰修为。身上披着道袍,低眉垂眼,似乎并未在意有人过来。 “巍儿…这是你三叔公。” 李曦治笑盈盈地望过去,猝然间撞上那一双暗金色眸子,以他筑基级别的目力周身的一切纤毫毕现,分明可以看到那眼中的金色如环,层层相扣。 金色在眼前轻轻一晃,随着李周巍移开目光而变得黯淡,只看眉弓一挑,掀起金白色的袍子,行了晚辈之礼。 “见过三叔公!” 李周巍起身答了一句,小手相合,正要下拜,李曦治这才如同梦中惊醒,眼疾手快掺住他,低声道: “我这才方知诸位长辈如何这样肯定…是了…这般人物,如同在娘胎里就修过性命,降世以后不同寻常。” 李曦治把这孩子牵起,回头招呼李承辽过来,吩咐道: “我听闻古时性命同修之人有许多忌讳,流传至今,已不可考,或许是迷信之言,但以防万一,自家可以参考一二。” 他神色郑重道: “此后见了何人,都不要让这孩子拜了…尽量少称呼他姓名,以道号代之…家中称为世子,确是好的。” 李承辽听得郑重,点头应是,李曦治犹有惊色,拉着他坐下,思虑良久,盯着他的眼睛看。 “质出于众,又不像是身具命数,倒像是什么明阳之体。” 李曦治看了一阵,鼻间慢慢涌动起一股芳香来,仔细辨别,抬眉看了看李承辽,讶异道: “芍药?” 李承辽却浑然不觉,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李曦治抱着李周巍起来,这孩子的小手紧紧按在他臂上,眉头微皱,有李曦治仔仔细细看了一圈,轻声道: “这孩子长大了,恐怕不是善与之辈,禀性就是霸道的。” 他思量一阵,摇头道: “却是我才疏学浅,实在是看不清楚,什么都不像,倒像是…倒像是…” 他把话咽在肚子里,心中道: ‘真要说起来,这种种征兆皆有的模样,倒是像书中所说的金性妖邪化身…可真要如此,妖邪并无常智,哪里会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 李曦治放他下来,问了李承辽些细节,稍稍沉默,开口道: “无论何种情况,都要装作威胁最小的一种,只说他是明阳血统…至于这眸子…我去宗内换取一道类似的瞳术遮掩。” 他解释道: “东火洞天坠落,青池得了很多明阳功法,其中不少瞳术,我很早便瞧过,有一两样还是可以为掩饰的。” 李承辽点头应了,李曦治笑眯眯地看起面前的李周巍自顾自地在纸上习字,一边看着,开口道: “家中的祭祀可准备好了?” “明日便可。” 李曦治算着日子刚好,也不耽搁时间,问了袁甫尧的住处,驾风一路前去。 一路过去,他心头还在想着李周巍的眼神和那股奇异之气,暗自思量: ‘等到遮掩了眸子,青池与修越剑拔弩张,正值人人自危之时…东海赤礁岛几家又蠢蠢欲动…几大紫府又身故…应该不至于有多少事情。’ 他思量着很快到了洞府之前,让人前去报了,便见一俊俏青年急急忙忙迎出来,开口道: “晚辈见过道人!未曾远迎,失了礼数!” 李曦治毕竟很可能是青穗峰将来的峰主,地位颇高,当年的袁湍到来李家可是举族相迎,如今两人修为和地位的差距可比当年的袁湍与李渊蛟大多了,难怪他这样惶恐。 李曦治摆手入内,袁甫尧硬着头皮随着这羽衣道人进了洞府,坐在侧边,便见李曦治问道: “公子在袁家多年,如今我师尊失踪,我在东海寻了一圈,毫无消息,这次寻公子,也是想问一问袁家有无消息,现在是什么情况。” 袁甫尧踌躇一阵,答道: “我家…有五大主脉,我父亲不在其中…各脉如今略有摩擦,实际是…老祖留下来的东西,并不够几脉分的。” “护远老祖是大房首脉…只是如今人才凋零,唯独他一个筑基…至于袁湍老祖的消息,家中也只知道她去了群夷,并无其他消息。” 李曦治嗯地应了声,瞥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轻声道: “公子有何打算。” 袁甫尧额上隐隐见汗,只答道: “我…我只听从家中命令,在贵族修行,等我父亲归来。” 李曦治点头,开口道: “好,我当这是公子意思。” 他笑了笑,赫然起身,袁甫尧猝不及防,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些不对,张口看着这羽衣道人,对上他偏头过来略显得锐利的眼角余光,却说不出话来。 李曦治眼中失望之色一闪而过,缓步出了洞府,到了台阶之前,好似随口道: “两家交情匪浅,公子愿意在此地待多久皆可。” 他说完这话,翩翩驾虹而去,妻子杨宵儿已经等在空中,看起来有些担忧,用询问的目光看来,李曦治与她一并飞起,玩味地道: “家中长辈就是太守规矩了,多年做世家,好事做得多了有包袱…眼看两家世交,不忍拒绝,这又如何?袁成盾无非要我家庇佑他后代,护住就是了,还要搭上我妹妹?” 他顿了顿,一直平静柔和的面上浮现出父亲李渊蛟般的凶厉,冷声道: “无勇无谋,不知进退,月湘看得上他便罢了,难道会为了还这没头没尾的人情让我妹妹委屈?这又是哪一家的道理!” 杨宵儿挽住他,轻声道: “好在是两句私下约定,否则传出去也不甚好听…月湘是有心思的,袁甫尧确是难懂她。” “行了…” 李曦治摆摆手,答道: “我妹妹应付的好,早已经留足了后路,哪有什么好听不好听的,你信不信把聘礼给了他,这小子还私下高兴着。” 两人落回峰上,迈步进了大殿,李月湘笑着上来,一双眼睛会说话似的望着他,来去并无多少时间,几人都还在殿中,李曦治答道: “这坏人我已经做了,小妹你去取了那聘礼交到他手中,你懂得说话,他说不准还要感激你。” 李月湘柔声道: “麻烦兄长了。” 李曦治虽然强行管了这事,对李玄宣态度还是放得很低,恭声道: “孙儿一时置气,倒是顺着他的话把这事说死了,不知是否耽搁了家中事…” “去去去…说什么话消遣老头我…” 李玄宣抬了抬脚,好像要踹他,李曦治笑着起身,李玄宣看着两兄妹配合默契,在旁叹气,苍声道: “这样已是最好了。” 李月湘从殿中的柜子中取出几枚玉盒来,其中端放着一枚枚锦囊,她眨了眨丹凤眼,将之拿在手上,一路驾风而起,往山下洞府飞去。 袁甫尧正在洞府中唉声叹气着,不曾想又有人来报,说是月湘小姐来了。 袁甫尧打起精神来,连忙带着两个仆从赶出去,眼看着这佳人驾着火云落下,急忙开口道: “月湘来了!我…” 他刚想开口解释,却不想李月湘微微一笑,向他比了个噤声手势,让他闭上了嘴,从袖中取出几枚玉盒,笑道: “瞧瞧这是什么!” 袁甫尧接过,一一打开,灵识沉入其中,发觉玉石琳琅、宝液荡漾,法器灵物、宝药妖珠,倚叠如山,闪烁夺目,一时间看得痴了。 李月湘在心中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柔声道: “我兄长说的是道友并不欲长住我家…道友性情正直,正人君子,也无他意。” 这话顿时把袁甫尧惊醒了,有些急忙地张口解释,却又被她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既然如此,原本这些是袁成盾前辈留下来给我家的聘礼,如今一一归还道友,实在太过贵重,还请道友小心保管。” 这话一出,将李月湘和这些价值巨大的宝物放在了对立面,把他想要挽回的话打得支离破碎,难以言喻。 “我家对前辈的承诺依旧有效,李家始终都有公子的容身之处,力所能及护公子周全。” 李月湘把玉盒都递过去,松了手,轻声道: “道友珍重。” 她很快驾风离去,就留下袁甫尧在原地呆呆站着,明明足够三代修行不愁的灵物到了手中,他好像没有预想中的兴奋,反而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真是个好姑娘。” 他很快把这感觉扫出脑海,看着两旁侍从两眼放光的模样,空空荡荡的心中总算有了安全感,叹气道: “这下有余地了…” 他满腔的话语在肚子里滚了一圈,喃喃道: “这下没余地了…” 今年李家山下的祭祀比往年都要规模小些,水淹四境,实在不宜大动干戈,陆江仙在太虚之中看着,这几郡中的人口骤降,煞怨四起。 “蕈林泽之中,几乎要尘埃落定了。” 李家人看不见原上情况,陆江仙看得清楚,袁家之中亲近迟家的一派已经渐渐主导局势,袁护远越发窘迫,恐怕撑不了多久。 “不仅仅是这阴性雨水…还有这百万黎民的哀嚎,同样也在破坏玄平中氛。” 他悄悄观察,插不上手,只在鉴中伸手招过那道祭祀上来的箓气,稍稍提炼,复又投入祭坛上的李曦治身上。 如今陆江仙已经今非昔比,两眼一眯,看着一身羽衣的李曦治身上浮现出一道道脉络,大抵分出两个方向。 一道由浅朱色的符文环绕,颜色介乎于红粉之间,略有些锐利,篆字锋芒转折: “朱邸流虹” 此箓其一能加持子嗣,让受箓后诞下的子嗣天赋更高,更加聪颖,其二能让法力更加雄厚,仙基的威能更甚,加持飞行速度。 另一道由偏橙黄色的光晕环绕,两旁颜色渐淡,慢慢化为黄白两色,篆字很是明亮: “彩彻云衢。” 此箓能保养心力,振奋心神,受箓者更能化解他人法术,明白法力运转,每每闭关修行,便会加持温养此箓,缓慢提升自身术法威力。 更难得此箓有保养性命之能,虽然难以与避死延生相比,不能化灾,却能稍稍添福。 陆江仙略微窥视一眼,思来想去,朱邸流虹只对受箓诞下的子嗣有用,李曦治如今已经是筑基修士,杨宵儿也是练气修为,恐怕再难诞下子嗣,这个功效大抵是用不上。 而彩彻云衢是难得的有加持时运功效的箓气,又随着闭关时间越长便越加厉害,李曦治修的功法是特地挑选过的,又有青池身份护身,是李家几人中最不容易出事的,倒是颇为适合这箓气。 这么想着,陆江仙一挥手,这箓气化为明黄之色,投入李曦治体内,再将目光投至李周巍身上。 几年来,明阳金性与他勾连得越加紧密,已经有不少异样出现,陆江仙只默默等着: “等到他受符有了修为,便可以利用符种与本体之间的关系,试一试让他将这些影响收放自如…免得太过张扬了。”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八章 彩彻云衢(太上宫 盟主 李曦治在祭台上等了一阵,一众人之中只有他又受了符种又不曾受箓,果不其然,很快升阳府之中便升起一道华光。 “彩彻云衢。” 他一身气势顿时暴涨,初入筑基的修为飞速拔高,身上的虹光闪烁,越发仙气飘飘。 只是筑基之间的跨度太大,在练气之中能拔高好几层的修为,到了筑基终究还是没有助他突破筑基中期,而是堪堪停到了突破的边缘。 李曦治双目紧闭,唇齿微动,喷出一蓬虹光,眸子睁开之时已经有各色彩光浮动,慢慢才黯淡下去。 望着周边众人投过来的目光,他笑道: “只差一步突破!倒是件好事,不至于草草突破惹得他人怀疑,此去东海可以打磨修为,练习法术,再寻机突破!” 李曦治把修为显露了,这才把自己箓气解释一番,一时间有些技痒,运转法力,虹光在五指之间跳跃,两手掐诀,中指、无名指弯曲入掌心,其余各矗一方形成一鼎状。 瞬息之间山峰之上的灵机停止流动,通通凝固在空中,仅仅顿了一息,飞速向他手中流去,激荡碰撞,化为一道道白色气流。 “是有长进!” 李曦治赞了一句,看得一旁的李曦明两眼发亮,开口道: “兄长有远见,这就要突破筑基中期了,还是筑基时候来受箓得益更多…家中今后可以效仿兄长。” 李曦治答道: “明弟还夸我呢…我在宗门内自然可以慢悠悠修行,只是你们几个要忙着赶紧修成仙基好为家族撑腰,摄取更大利益,自然等不到筑基再来了。” 他心思不在此处,而是神色郑重地道: “我见过周巍了。” 李曦治生怕家中处理不好,把刚才对李承辽的话复又说了一遍,沉声道: “古时忌讳直呼姓名,故而有了道号一事,家中等他六岁修行,记得为他取一道号,最好与明阳相关,更有益处。” “我去宗内也不止收集这瞳术,尽量多接些任务,联络一些人脉,多把东火洞天之中得来的明阳法术换取一些来,给这孩子修行护身。” 李玄宣拢了拢袖,有些干涩地道: “你这孩子…不必勉强,多注意自己的修行,这些东西本来不应该麻烦你的…郁慕仙修行多年,几乎耗光了郁家大部分家财,偏偏你这孩子…这么多年来没有向家里要过什么!我与你父亲只怕你在宗门受欺…” 李曦治摆手,正色道: “大父莫要与我客气这些…家中当年为我求朝霞彩气想必也是没有想这么多的,分的太分明倒是没的意思!” 他这话一出,李玄宣只能点头了,李曦治算算时间,已经离开青松岛很久,不敢耽搁,只轻声道: “时间紧迫,我这就回海外了,家中若有事务,尽管来信。” 众人一路送他出去,李月湘才熟悉了这个兄长,颇有些依依不舍的味道,轻声道: “兄长此去,要多久能够归来?” 李曦治只笑道: “数年不止,你若是有空闲,大可让人护送着来青松岛,那里不只是个修行的好地方,你我兄妹也可以好好聚一聚。” 李月湘点头,颇有意动之色,有些玩笑话地道: “兄长在外,可要为我挑一合适夫婿!” 李曦治却听在心里,郑重点头,轻声道: “父亲如今不在,长兄如父,为兄定然不会让湘儿受委屈的。” 他说完这话,向着几人拱拱手,足下升起彩色的霞光,迅速消失在东方的天边。 李曦治前脚方走,后头李清虹就驾风回来了,风尘仆仆地落在峰上,从怀中取出一玉瓶,展示道: “此灵水唤作潭中青,应是渌水一系,花费了九十七枚灵石。” 李清虹离去时取了一百灵石,还还回来三枚,李玄宣凑齐了五样灵水,只赶忙把刘长迭请上来。 刘长迭这几日一直在青杜山上探查,观察地脉与灵机走向,本来以为要等上一年半载,眼看李家这样快把五样灵水筹齐了,略有惊讶。 接过玉瓶一看: “合水远海虺流、霂林寒水,牝水石中水,府水白羽不落,渌水潭中青。” 刘长迭有些惊喜,开口道: “竟然有这样多种灵水,五德只差个坎水了!” 见几人纷纷瞧过来,他拱手笑道: “诸位有所不知,我这布阵很有讲究,若是都是同一性的灵水,威力便强上几分,若是有所不同,最好能占据五德,威力同样出色。” 刘长迭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瓶,轻声道: “而在下外出历练,为了修行从贵族得来的《清目灵瞳》,特地收取清元灵水,如今还遗留下两份,乃是坎水。” 他用这玉瓶换下合水中的远海虺流,凑齐五德之数,让李玄宣面色一喜,笑道: “多谢大师了!” 刘长迭笑而不语,他早去东海找了前世所知的一处洞府,得了很多灵物,储物袋中的灵水众多,其实早就有了五德之数,所以才会想着布置这大阵。 无论李家取出哪五样灵水,他的说辞早就备好了,都能圆回来,当下只收起灵水,递上一份名录,开口道: “我这便下去布阵了,名录上的这些灵物与砂土,还请贵族收集完全。” 李玄宣自然应声,与他同步出去,拉住他衣袖,问道: “不知大师储物袋还余下那一份清元灵水,可还有用途?” 李玄宣自然是想着收购下来,留给自家后辈修行《清目灵瞳》,刘长迭迅速明白过来,只笑道: “给了贵族便是…” 老人不允,两人交谈着下了山,依稀还传来争议声,刘长迭前世并未见过这个老人,可在这一世却在他年轻时便相识,两人聊起过去,颇为投机。 山峰上的大雨缓缓衰减下来,湖上的阴云慢慢变淡,隐隐能看见天色,朝霞在天边浮现,暖风自北而来,吹落挂在墙上的白布,天边的乌云竟然散去了。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九章 鸾来 李曦治这头一路飞至东海,乘着洋流走了一阵,很快到达了青松岛,便见这岛屿周边的海水沸腾不息,地脉裸露,火脉喷涌,形成了各式各样的灵气。 而青松岛上的青松已经垮塌了一大部分,被划成了十几个区域,各自有仙门子弟镇守,被因地制宜改造成了各式各样的环境,用以采集灵气。 他落脚在峰上,下头的弟子一袭青衣,在山峰上盘膝而坐,似乎等待多时,眼看他驾风落下,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满面焦急迎上来,开口道: “道人总算是回来了,宗内传了消息,要道人送一批人去分蒯岛,交换几人过来,我正四处寻找到道人呢!” “哦?” 李曦治早就准备好了,来去并没有几月,一般不会错过什么任务的期限,并不担忧,只问道: “是何期限?那些人呢?” 这弟子拱手,答道: “还有数月时间,现下道人归来了,我这就去准备着!” 他匆匆忙忙下去,李曦治却有些疑惑地摇摇头,心道: ‘明明早就安排好了名额,怎地现在又要来改!倒是奇怪,其中必有蹊跷。’ 一住s://42zw.la 李曦治默默等了一阵,很快岛上就有一艘云舟飘起,他腾身而起,左右看了一阵,却是些年纪大些的练气修士,还掺杂了几个筑基客卿。 “见过道人!” 众人开口,他随意摆手,不拖延时间,先是驾起云舟飞起,一直到飞到海上,这才留神观察起来,却发现这些人被调离此福地,脸上却少有什么怨言。 他状若无意地道: “不知何事竟然这样紧急,要抽调你们过去?” 身后那人愣了愣,连忙回答道: “禀道人,听闻分蒯坊市之中地脉有所变动,兴许会有地龙翻身,故而和远坊主抽调了我等过去。” 李曦治点头道: “原来是这事,去一去就回…我还想着他要做这样没人情味的事情,抽调你们过去驻守,若是这样还好些,不至于错过修行机缘。” “多谢道人关心!” 后头这人是个筑基客卿,向他道谢几次,很快就找话题聊起来,谈起地脉来,李曦治嘴上随意应付着,一两句话就让他颇有所悟,心头: “看来十有八九是宁家宁和远要寻我,故而做足了这一全套,倒是做得滴水不漏。” 他明白了这事,很快便兴致寥寥,这人识相地闭了嘴,日夜交替,眼看就到了分蒯岛。 分蒯岛是近海有名的大岛,引得身后几人低呼,李曦治也是第一次来,顺着指引潜入水中,在海床上找到了那大阵。 将将停歇,便见一中年人停在坊市之上,筑基后期修为,眼看着这云舟过来,两步便靠近,在他身前停下,沉声道: “前头可是李道人,在下宁和远。” 李曦治看他亲自来迎,更是有了几分把握,轻声答道: “正是李曦治,见过前辈!” “道人辛苦了。” 宁和远面上顿时多出笑意,向着身旁的手下微微示意,很快就有人上来引着这一船的修士下去,宁和远则伸手: “请!” 宁和远带着他下去,这男人如今的神色沉稳了许多,这短短十年给他带来的变化比几十年来在海中镇守还要大,气度也宽厚起来。 宁和远已经渐渐明白,明明宁家还有这样多的筑基,几个兄长又比自己好出一筹,元素为何将宁家交到他手中,这原因与他被外放海外十几年的理由一模一样——他与迟家最为亲善,甚至颇得宗主迟炙云信任。 ‘突破紫府短则五六年,长则甚至几十年,一旦真人陨落,姑姑不知道还要多久,更别说成不成功…在此之前,唯有我持家是最保险的。’ 宁和远明白姑姑突破其实凶多吉少,一旦元素真人陨落,宁家最应该害怕的并不是紫府的报复,而是被元素无视多年的迟家… 一旦宁家失去了元素,就与世家并没有大的区别,必须取得迟家信任,而让他这个迟炙云的忠实簇拥、因受迟家牵连被狠狠责罚的宁家人持家,就是元素明智之选了。 宁和远只去了一趟南疆,很快又被赶到在海中,回到这海里想了许久,这才明白真人的深意,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是暗中选定持家之人,为何始终要待在这个苦地方: ‘原来是为了让迟炙云愧疚…让他觉得亏欠我了…让他觉得我跟迟家是站在一条线的!’ 宁和远自小跟在宗主迟炙云身边,仔细思量,不得不说,以此人的性格,元素真人的谋划可谓是神来之笔。 他恍然大悟,脊背上皆是冷汗的同时也对待在这个鬼地方没了怨气,唯独剩下敬佩了,精神面貌看上去大有不同。 两人到了洞府之中坐下,宁和远倒了茶,看着李曦治起身不敢受,他连忙一手轻按,开口道: “我借着这理由让道友来一次不容易,你我之间不必计较那么多虚礼,只按平辈论处便可。” 他也不待李曦治多说,迅速转移了话题,只正色道: “这次让道友前来,就是为了望月湖之事!” 李曦治了然,作侧耳倾听状,宁和远轻声道: “第一是要元乌陨落,元乌峰更换驻地,我等要在宗内共同出力,三十六峰中将会挑选六峰管理驻地,把望月湖弄到青穗治下,这事就稳了大半了!” “只是光凭我宁家,恐怕还有些吃力,贵族可还有什么援手?” 李曦治微微点头,明白这人和李玄锋的关系,低声道: “宁、杨、府辰李恩成三家合力,可能拿得下这事?” 李曦治也是想过此事的,最早的计划之中还有个袁家,可天有不测风云,袁家如今乱作一团,师尊又消失不见,还不知道最后会是个什么情况,只能先不算在内。 “李恩成!” 宁和远微微低眉,寻思一阵,突然有了恍然大悟之色,轻声道: “你们倒是不动声色!不过这事并不简单,李恩成曾经得罪过人,叫李恩成出手只怕会适得其反。” 李曦治点头,微微后怕,宁和远继续道: “其实此事并不难,迟炙云那处…我姐夫他已经有准备了,我等会解决,迟家没有意见,元修真人在忙着续命,难以管到这样多的事情,只是…事后你要见一次迟炙云。” 他有些犹豫之色,叹气道: “这些都是成功以后的事情了…大概有个七八年的时间。” 宁和远细细与他聊了些细节,讨论了小半个时辰,郑重其事地道: “道友须知,这一切都是处在我姑姑突破并无消息的情况下,倘若我姑姑突破失败,那便有变数无穷,你我两家都会很吃力。” 李曦治点头,示意自己晓得了,宁和远牵着他的手走到洞府门外,轻声道: “你我两家现下是在一根绳上,姐夫他做了许多,莫要辜负他。” 李曦治并不明白这句“做了许多”是什么份量,只点头应声,很快告辞离去。 宁和远一路送出去,再折返回来,心中微微担忧,喃喃道: “走一步算一步了…” 青杜山上。 李玄宣与刘长迭忙着布阵已经许久,打造好了几个阵台,刻画好花纹繁复的阵纹,一点一点把灵水祭炼进去。 这些自然不须李玄宣动手,刘长迭指点着族中几个阵法师干活,能参与到这样的大阵布置之中,又有刘长迭指点,这几人可谓是求之不得,只差着倒贴钱来干活了。 李玄宣等了一阵,察觉到山上的草木都有些恹恹,发觉这几日的气候一日比一日暖,雨水也渐渐少起来,心中微微有些好奇。 正要开口问一问,却见天边的乌云如同受了狂风席卷,顷刻之间散得一干二净,夺目的晨曦从天边升起,无尽的金红之色迅速弥漫。 “呼呼…” 天地间慢慢响起风啸之声,自远而近,一股暖意袭来,树木沙沙作响,不只是刘长迭,就连那几个修为不高的阵法师也察觉到不对,呆呆地抬起头望向北方。 这暖风扑面而来,让李玄宣一呆,刘长迭也是停住了口中的话语,两人相视一眼,齐齐抬头,望向天空中的景色。 “这是…” 笼罩多年阴云终于散开,一对深红色的赤羽横跨天际,随着朝霞升上天空,染得天地一片赤红。 一只巨大的羽兽正自北而来,体型惊人,从山上往天上望,看见遮天蔽日的色彩,两翼一直延伸到远方,消失在沉沉浮浮的云海里。 这羽兽的腹部笼罩了大半个望月湖,偏偏不遮朝霞,红光流淌,照的整个望月湖如同一枚深红色的宝石,在天地中闪闪发光。 羽兽色彩鲜艳,为赤红金黄四色,飞羽很长,在空中拖出八道尾缀,花纹繁复,像是八道锁链,一直蔓延到北方深处。 刘长迭声音干涩,不敢直视天空中的色彩,只低声道: “前辈!这是与渌水相对的灴火…也不知是何等神兽…” 羽兽的速度很快,从天穹上飞跃而过,雨水一扫而空,迅速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烈日曝阳,金灿灿照射在湿润的泥土上。 这阳光与往日里的阳光截然不同,仿佛是火焰下垂,落在树木和泥土里发出嗤嗤的声音,天地中金黄一片,烈日灼目,仿佛遍地黄金流淌,本就白色的地面几乎要刺的人睁不开眼,热浪扑面而来,让人汗流浃背。 李玄宣勉强抬起头,觉得脚下的地面被这光彩一照,从内到外腾起热力来,雨水不断升腾而起,惹得四处湿气弥漫。 ‘修越宗…的反击来了!’ 整个青杜山和望月湖水汽弥漫,飘渺环绕,仿佛人间仙境,李玄宣在白气之中环顾一周,喃喃道: “这是什么级别的灵兽?” 刘长迭眯着眼望着远去的红光,似乎在计算着什么,答道: “不是金丹座驾就是什么古妖,什么大妖王…被修越请来的!既然是灴火,定然是某种有背景的鸾鸟,承了修越的情,驾着神通自北而南飞来。” 李玄宣抖了抖袖子,用法力驱去袖口上的湿气,隐隐约约听到镇中传来的欢呼声,下面的百姓只看云销雨霁,以为是这么多年的雨总算停了,他却苦笑道: “我看未必是好事啊!” 李玄宣抓起一把山土,只觉得入手温热,喃喃道: “不知道这东西维持多久,只要过了三日,这可不止种不下庄稼了!这是连林木都长不成了,通通蔫了干净。” 刘长迭看了看这老人,低声道: “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两宗斗法,百年难得一遇。” 他叹气着下了山,心中犹自忖着: “灴火能平湿去雨、化寒为热,可这百万之众的哀嚎又拿什么来化解呢?比起青池宗,修越的手段还是太苍白了。” 李家,中殿。 殿上的琉璃瓦赤红一片,白猿正伏拜在地,向着那远去的羽兽跪拜,身旁正站着男孩,白金色的衣袍在光彩之中闪闪发光。 他紧紧地盯着远去的羽兽,仿佛被触动了,足边几只飞落的薄蝉钻来爬去,或四脚朝天,在水中挣扎打转,或顺着他的裤脚向上爬。 李周巍浑然不觉,白猿很快起身,拾起地上的几只蝉,塞进口中,李周巍稚声道: “好大只鸟儿。” 正低眉望着,台阶上走来一人,身着华袍,身后跟着一众侍从,这女子挥退众人,缓步进来,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这孩子。 李周巍向她点头,微微弯腰,开口道: “母亲。” 这人正是李承辽之妻胡氏,她本十一月怀胎生下李周巍,被这孩子折磨得够呛,对上这暗金色眼睛,心中微微惧怕。 这孩子从未与她表现过亲昵之举,也差点夺去了她的性命,可她的母性升起,还是能抵御这些恐惧,柔声问了些冷暖,李周巍应答,她才道: “过上几日,你父亲就要为你挑选兵器,可曾想好了?” 李周巍偏了偏头,低声道: “孩儿并无什么喜好,父亲教什么,孩儿便练什么。”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章 戟 李周巍应声,胡氏只好点头,看着他回到案前,替他研墨,这孩子提笔一笔一划写着,一言不发。 她看着孩子横平竖直地写字,规规矩矩,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胡氏一直待到深夜,李周巍竟然没有挪过位子,丝毫没有寻常孩子的调皮好动,就连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默默练字。 胡氏盯着他的眼睛看,看着那颜色慢慢变化,随着天色变化越发耀眼,老猿上来点了灯,昏黄灯火照耀,让胡氏看得入神。 她一直坐到天色彻底昏沉,老猿上前,沙哑着道: “夫人请回吧…公子要歇下了。” 白猿很早就烧坏了嗓子,无法发声,如今是用法力鼓震,听起来没有什么情绪,胡氏如梦惊醒,连忙起身,李周巍安安静静地随她起来,一路护送到院门口,轻声道: “恭送母亲。” 门前的几个女侍等了许久,眼看胡氏出来,连忙迎接,胡氏走了一阵,还是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却见夜色黑沉沉一片,远远瞧见黑如深潭中依旧有两点金色眼睛,浮在半空之中,如同蛰伏在夜色里的虎豹,静静地盯着她的背影。 胡氏慌了阵脚,连忙回头,左右的侍从都看向她,她深深地吐了几口气,稳住手脚,却有些迷迷糊糊,喃喃道: “这当真是我子…天生神圣还是…” 她把剩下的话吞进肚子里,心中发寒: “还是天生妖邪。” 胡氏远去,李周巍则在院前站着,等到一行人远去,这才回头,声音有些稚嫩: “母亲怕我。” 老猿蹲在他身侧,亦步亦趋,沙声道: “院中人都怕世子,如今不怕的,迟早也会怕,如今怕的,今后会更怕。” 李周巍不说话,老猿为他脱下鞋子,送他进了寝殿,苍声道: “老奴在这吴越之中辗转百余年,阅人无数,未见有如世子这般人,仔细算来,唯有当年那屠均门少主可以比较一二。” 李周巍偏头道: “那少主可叫人害怕?” 老猿梳了梳白色的毛发,摇头道: “非也,世子与他像又不像,有如霸主与仁侠,不能作比。” 李周巍似懂非懂地点头,缓缓闭上双目,两点暗金色的光影终于在黑暗中消失了。 李承辽这一年多忙得不可开交,越北的气象变得诡异莫测,时晴时雨,雨水东一块西一块,很是割裂。 唯一不变的还是这种不出庄稼的土地,除了个别世家,其余家族都有了迁移之意,人口四散,往南而去。 大势已成,明眼人都看得出玄平中氛的消逝已经无可挽回,一个个冷眼看着修越宗与青池宗在越北较劲,观察局势走向。 李承辽坐在这中殿之中,雪花般的消息一天一天回来,他仔细翻看了一阵,倒是看见些有意思的东西。 “萧家闭山三年,所有嫡系都撤回了山中…闭山不出…看来是为了躲避两宗的冲突。” 仔细思量过后,他又觉得此举过于激烈,暗道: ‘都说萧初庭是以算计登上紫府的老狐狸,想必此举不是那么简单的,有哪些自家看不到的地方罢了。’ 他收了李曦治寄回来的几封信件,仔细读了,心中松了一口气。 “至少修越宗没有撕破脸皮,南下攻打青池的意思…不过兴许真要打起来了,玄平中氛要垮塌得更厉害。” 这事情也不能怪修越宗输了一筹,玄平中氛本就是最苛刻的几样天地灵氛,脆弱得很,能维持那么久无人打扰,已经透支了修越宗的威望和气势。 如今青池宗牵头,没有几个宗门愿意修越多一位金丹,明里暗里都在搞破坏,维持这么久算得上厉害了。 ‘无论怎样…这些事情太大,自己管不上,只救助黎民罢了。’ 李承辽收起信件,将思绪转移回来,身旁的陈睦峰提醒道: “大人今日应要去…世子处的。” 陈睦峰犯了错,曾经被一口气打到了普通庭卫,李承辽明白当初是被许霄影响,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也有意无意让他爬上来,重新在玉庭卫做到了二把手,仅次于陈冬河。 “倒是忙得忘了!” 李承辽被他这么一提醒,顿时恍然,准备起身,下头已经有人上报,说是世子已至。 原来是等来等去,不见李承辽过来,天色渐晚,李周巍便自己寻机过来,他依旧身披白金色的衣袍,从台阶上进来。 他已经五岁,长得很快,长发束着,小小的眉毛皱在一起,看起来很严肃,拱了拱手,轻声道: “父亲。” 李承辽哈哈一笑,开口道: “一直要为你挑选兵器,不曾想忙得忘了,来来来!” 他牵起李周巍的手,挥退众人,快步到了后殿,几样玉盒已经摆好了,李承辽让他站好了,将第一枚玉盒打开,轻声道: “第一是剑,诸兵之中最贵,能轻能重、能长能短,是天下最常之器,纵使不修炼剑道之人,常常也会佩戴在身,用以仪礼、相誓、自刎…” “我家最善此兵,传闻族中有一样剑典,是五品级别,在各宗都是排得上号的…族中的灵剑更是多,青尺与寒廪都是筑基级别。” 李承辽言罢,亮出自己腰上的佩剑,便见剑身光滑皎洁,剑上鳞片般的纹路细细密密,淌着寒光,湛蓝一片,他解释道: “这是家主配剑,唤作蛟盘楹,长三尺七寸,亦是持家的象征,他日你接过李家,同样会佩戴此剑。” 李周巍微微眨眼,仔细盯着这把青锋,轻声道: “是。” 李承辽只好收起,将旁边的两枚都打开,是一柄长弓和一把长枪,他介绍起这些就简略了许多,大概说清优劣,轻声道: “家中的灵枪杜若在清虹老祖手里,唯一的灵弓还在南疆,恐怕一时半会没有筑基法器可用。” 李承辽这话说得重,足见他对自己这个长子的重视,还未修行已经开始准备筑基法器了,李周巍也不奇怪,只道: “可还有他物?” 李承辽这才一拍储物袋,取出一样兵器来。 这是一把深金色的长戟,长枝弯曲,如同月牙,足足高出李承辽两头,造型夸张,看起来沉重无比,让李承辽这个练气修士提着都有些费劲。 李承辽还未开口,李周巍的眼神已经亮了,李承辽笑了笑,将这筑基法器支撑在地上,开口道: “这是古筑基法器,应该也是我家先辈曾用过的,正符合明阳,你看如何?” 他不敢松手,把这兵器轻轻地放在地上,平放在地,这才让李周巍仔细查看,这孩子抚摸着上头的金色纹路,喜道: “父亲,这兵器才对!” 李承辽欣慰点头,解释道: “这是老祖从洞天之中得来,家中没有一人能使得起它,曦明叔虽然是明阳筑基,却不得认可,用起来总差着些什么。” “他老人家不喜斗法,拿在手上笨拙,一直存在库里给你留着。” 李周巍爱不释手,眼巴巴地看着,李承辽等了片刻,收起这法器,笑道: “你如今还早着,先用着木戟开始练习,我会派教习过去。” 李家如今家大业大,用戟的人还真不少,殿中的陈睦峰就是使的长戟,玉庭卫中的徐公明用的是短戟,李承辽只想着都叫过来,让这孩子学一学。 “只是这眼睛,暂时还能瞒得住…” 李周巍一直都在山上住着,见过的人不多,都是自己人,李承辽也明白这东西很难瞒住,只能拖一天是一天。 ‘可惜用了这样多的方法都无法遮掩…毕竟是天生金瞳!’ 李家当然想过用幻术或是别的什么遮掩住这一双眼睛,可这些手段通通失效,怎么看都是暗金色,又怕伤了他的眼睛,只好不动。 他这命令下去,很快有人拿着木戟上来,是早就定做好的,比李周巍高出一头,用得并非寻常木料,入手还算沉重。 李承辽递到他手中,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 “好好练着。” 他其实从小就把这个孩子看得很成熟,还没有做过这样亲昵的举动,习惯地收回手,后知后觉地愣了。 却见李周巍金色的眼睛动了动,小嘴弯弯,难得地翘起,很快抚平,只道: “孩儿领命。” 东海,金兜岛。 司徒末一身金甲,静静地站在岛屿边缘,面色并不好看。 自牟陀陨落,他已经数年不曾出岛,静静在岛上坐镇,哪怕听说了李玄锋在南疆的消息也按兵不动,默默守着。 虽然岛上的客卿来来去去都换了一批,也有司徒家的嫡系前来,从未有人遭过毒手,可他始终不曾出阵。 他毕竟见识过李玄锋的厉害,总觉得此人会打他个措手不及,只是司徒末不知李玄锋进了洞天,白白错过一个回宗的时机,如今知道他从南疆离开,总觉得这把金弓就埋伏在这阵法附近。 “不过也无所谓,这岛上的灵气还算浓厚,在此处修行也不用受宗内那些蠢货的节制,慢慢修行着,倒也舒服。” 司徒末有深仇大恨在身,本身性格又微小谨慎,自然是不敢出去,好在玄岳门的孔婷云早早被调走,回到了宗门闭关突破,轮换而来的玄岳门人自然远不如她,让司徒末轻松许多。 然而这些并不是司徒末困扰之事,他只在这一处站了短短片刻,便有一声大笑传来,一道金红色的身影落在旁边,声音响亮: “十六弟!你竟然出关了!倒也是来得巧!” 心中虽然对这声音的主人极度不耐憎恨,司徒末面上依旧一瞬间浮现出笑容,声音轻巧: “原来是七哥!这些日子闭关修炼,连七哥来岛上我也不晓得!实在是惭愧啊!” 便见身旁的一人面容俊俏,鼻梁高挺,黑红色的袍子飘飘,看起来与那司徒末有几分相似,一身火焰升腾,缠绕着一阵阵黑红之气。 他这一身火焰很是少见,在靴子上幻化为种种鸟雀之形,正是李玄锋在洞天之中遇见的司徒郴! 此人出了洞天,竟然一路顺路来了此处,在此修行疗伤,他服用焰中乌气修行,身法很是飘逸,轻飘飘地停在身边,司徒末微微点头,笑道: “七哥在洞天之内收获如何?” 这司徒郴面色顿时有些不好了,阴阴地道: “只可惜被苗邺等人阻挠,并没有什么好收获。” 司徒末顺着他的话陪他骂了两句,司徒郴面色这才由阴转晴,笑道: “倒是你勤勤恳恳,替我主脉镇守此处!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 司徒末连道不敢,表面上笑容谦逊,心中却阴冷,暗道: ‘只可惜你没有死在洞天中,你主脉害死我母亲,还要我给你等做狗…想得倒美。’ 他越想着面上的笑容越殷勤了,开口道: “七哥既然来了!不急着走,此处是朱渌海,风景与海内迥异,北边的高昊岛,南边的群夷海峡都各有独特的风景与灵物,一定不要错过!” 司徒郴本来并没有什么去处,准备回宗修行,听了他这么一说,顿时有了些兴趣,司徒末趁热打铁,把周围的灵物丰盛夸了一阵,又道: “我把最好的洞府让给七哥!这灵气的浓郁与宗内也不差多少,还可以出去看看机缘,何乐而不为呢!” 司徒郴寻常修行处可看不上眼,就等着他这话了,哈哈大笑,很是意动,只道: “那我便叨扰十六弟了!” “这有什么!” 司徒末面上在哈哈笑着,心中同样在疯狂大笑,嘴上又殷勤地道: “只是小弟我懒惰,当下又准备闭关了,巡查周围海域的事情…还要让七哥帮着看一看。” “包在我身上!” 司徒郴哪里能算得到他心机这样深沉,大包大揽地应下来,司徒末很快退开,看着这人美滋滋地出了阵,回头缓步进入洞府。 他嘴角高高翘起,喃喃道: “最好替我探一探李玄锋在何处,让他射死了去,甚至两败俱伤,我好从容回宗!” 第四百九十一章 报复 “我这弟弟,到底还是自家人,比宗内那几个乖巧多了。” 司徒郴驾风出来,望着红碧两色交辉的海面,并没有起疑心,司徒末是与他自小长大的,从小就是谨慎乖巧的模样,他早已经习惯。 一路驾风而起,他先是向南而去,奔向那大名鼎鼎的群夷海峡。 群夷海峡是一片大大小小细碎岛屿围成的长条形群岛,他一路驾着红黑色的火风出去,看准了方向,想要顺着这海峡自北而南观赏一番。 可大岛方才出现在面前,司徒郴心中怦然而动,呼吸有些急促,顿时大疑。 “起!” 他连忙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面红色晶盾,还不曾仔细思量,胸腹皆疼,法力运转,掐诀而动,身上升腾起浓烈的红黑色火烟来。 “嘭!” 司徒郴闷哼一声,及时挡在身前的那红色晶盾铿锵一声斜飞出去,足足被打偏出去十余丈,他吃痛收回掐诀的双手,食指中间正在慢慢浮出一点血珠,红盈盈惹人注目。 再低头看看自己胸口处,正在慢慢洇出一点点猩红,贴身的甲衣闪闪发光,慢慢化解着刚刚承受到的金气。 ‘那是什么!’ 司徒郴毕竟是镗金门少主,实力出众,纵使是猝不及防也隐隐约约看到一道金芒,神色凝重,两手交叉,掐了个收拢法诀。 身上的赤黑色火焰顿时喷涌而出,迅速在这边海域上空蔓延开来,遮天蔽日,屏蔽灵识,他的面色还算镇静: ‘这人十有八九是用什么祭练的钉标、腹中刀剑…先要让他瞧不见我…’ 他本身出自镗金门,对这些道统有所了解,当机立断,用这烟气遮蔽住,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片灵纱来,往腰背上一披,身形消失得彻彻底底。 司徒郴做完这一切,微微调息,心中莫名又开始砰砰乱跳,顿时骇道: “怎么可能!怎么看得到我!” 可万般疑惑也只能憋在肚子里,他又驾驭起晶盾抵御,心中空荡荡,两眉紧蹙,再度掐起那法诀来。 “吭!” 他这一次早有准备,却觉得力道比先前又大了一分,口中有了腥甜之味,双目圆瞪,终于将那金光看了个通透,赫然反应过来: “是箭矢!” 越国用箭之人屈指可数,他想都不用想,只骇道: “是那元素走狗李玄锋!” 他虽然从未与此人交过手,从刚才那两箭却早已经知道了厉害,更明白对方绝非是这一两箭的本事,骂道: “我与他何仇何怨!为何就要害我!” 司徒郴脸颊隐隐发麻,明白对方又在蓄力出手,一边驾着风往北逃去,一边暗暗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捏碎。 “还好我多留了个心眼,在岛上寄存了一枚玉佩,十六弟见状一定会赶来支援,他与此人有深仇大恨,我俩兄弟联手,正好解决此獠!” 他驾风而起,却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神色大震,握上背后双刀,抽刀而出,交叉在身前作为抵御。 司徒郴憋屈至极,明明有一身刀法可以施展,未必比这人差,竟然连对方的影子都找不到,一身法术和刀法都作了空,只能被动防御。 这才想着,远方赫然飞来五道金光,衔尾而至,他惊出一身冷汗,司徒郴本就不善防御,心中略微慌乱,竟然掐出符箓来,撑起数道白光。 “嗡嗡嗡…” 却听耳边嗡鸣四起,其中四道箭光在他身侧爆炸开来,弥漫出一股粉末般的金雾,将他的烟火一扫而空不说,如同跗骨之蛆般粘在他的法力上,身形顿觉沉重。 最后一道箭光则将他一身法盾打了个粉碎,司徒郴连忙持起刀来,刀芒红莹莹,相互招架,向着那箭光劈去。 谁知这箭光比先前的要短出一寸,却更加灵活多变,在空中轻轻一个转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两手之间刺去,司徒郴顿时大骇,一阵哆嗦,手心上已经多出了一个血洞。 “这枚箭矢…” 他神色呆滞,终于将一切抵抗之心抛在脑后,明白此人并非自己所能抵挡,闷头驾风而起,向北而去,速度却被那金罡所累,相较先前却慢了不止一筹。 而一道道金光先后而至,司徒郴憋屈地用着符箓,可这李玄锋狡猾得很,虚中有实,虚实结合,打得他口吐鲜血,足足追逃了一天一夜,已经是满身创口,有着力竭之相。 ‘司徒末还未到来!’ 不知该说司徒末善于伪诈还是司徒郴难辩忠伪,时至今日,他还是没有对自己这个十六弟起疑心,而是狠声道: “看来…元素的人已经围住了十六弟,一味往金兜逃去,未必会好到哪去…” 可时至今日,他早没有其他去处,在这海上也是被李玄锋慢慢耗死,唯一的希望就是金兜岛了,思虑再三,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深金色的符箓来。 这枚符箓是嫡系受赐,不是寻常的筑基符箓,而是一枚古符箓,乃是压箱底的保命之法,司徒家的真人失踪多年,好东西早就用得干干净净,他这个后来晋位的少主,身上的保命之物也不过这符箓罢了。 当下念动法诀,催动符箓,一道半透明的光罩缓缓浮现而出,司徒郴顿时松了口气,埋头驾风往北,竟然丝毫不担心箭矢了。 果然,后续的六七道箭矢随之而来,却只能在那光罩上留下一道道波动,司徒郴长出口气,阴着张脸驾风向前飞去。 他也不放什么报复的狠话,阴鸷的表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双刀持在手中,踩着灰红色的烟气向前。 司徒郴飞了一阵,李玄锋似乎渐渐急迫,一道道箭矢追随他而来,打得这灵盾不断泛起波澜,司徒郴向北而去,仔细计算了路程,暗暗松了口气。 “看着这模样,至少能撑到金兜岛…” 夜色已经渐渐深沉,他飞了一阵,猛然瞥见前方竟然站着一金甲男子。 这男人看上去五六十岁,双眉如刀,两眼深陷,眸子灰黑,白发在风中飘动,面上明明没有多少表情,却叫人胆寒。 “李玄锋——” 司徒郴不惊反恨,狠狠的喊了一声,持起手中双刀来,却见面前的老人跨前一步,一掌打在他身前的护盾上。 “嗯?” 司徒郴愣了愣,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连着那光罩被抽飞出去,飞速坠落下去,如同一颗落水的重石般破开水面。 他只是这一愣,已经沉到了海中,抬头去望,正有五道金光如同流星一般坠落下来,在眼中慢慢放大。 这五道金光蓄势而来,前后撞在这光盾同一点上,这枚古符箓终于承受不住,发出一声声玻璃般的脆响。 “轰隆!” 司徒郴只觉得胸前一痛,面前的大盾已经支离破碎,胸腹之间多了一枚拳头大小的口子,剧烈的疼痛刺激得他脑海迅速清醒。 “他早就射出了这五箭,只等着我过来!” 可早已经来不及,天空中的金芒轮番闪烁,他一身刀法竟然连施展的空间都没有,慢慢化为血红色的浓灰在水底化开。 他勉强调息,却看到面前现出一道金光来,正是那李玄锋,面上的表情很可怖,直勾勾地盯着他。 司徒郴到底怕死,只哀求道: “我与道友无冤无仇,为何如此?” 李玄锋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一掌盖在他丹田让他失了修为,这才将他捉起,一路飞到旁边的小岛上,一声不吭地将他绑在树上。 司徒郴不解,却见李玄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短刀来,掀开他的衣物,在他的胸前慢慢片下一块肉来。 司徒郴嚎了一声,胸前的肉洞浸出一滴滴小小血珠,可任凭他怎样哀嚎怎样询问,李玄锋始终面色可怖,一点一点将他的胸膛剃了个干净,刮得那深白的骨头咯吱咯吱响,留下怦怦直跳的心脏。 他这才道: “还想不明白?司徒末也想杀你,若不是怕事情拖久了有变数,不会让你死得这样轻松。” 司徒郴两眼盯得滚圆,可李玄锋动作很快,将他双腿双手片了个干净,一刀砍下了他的脑袋,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几圈。 李玄锋静静地站在岛上,海底的火山发出一阵阵轰鸣,被这人的仙基引动,喷薄出地炎来,他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擦了擦手上的血,轻声道: “徐三,你的仇我替你报了,我的刀功胜过凡人,痛苦只多不少。” 他眯了眯眼,似乎并没有从这件事中获得太多的解脱,反而加剧了他的不安,左手轻轻一勾,一件残破的甲衣飞起,那甲衣上还系着一枚摇摇晃晃的储物袋,是黑红的布料制成,放着淡淡的光芒。 在他的身侧,一枚金色的玄箭正在不断跳跃,灵性十足,在空中穿梭来去。 李玄锋又打造了三枚玄箭,如今共计八枚,这一枚比其他七枚都要小上一号,是当年被并火和止戈炼过的,纹路繁密,灵动异常。 李玄锋很自然地取过这储物袋,从怀中取出元素给的那枚玉符,把这储物袋系在玉符上以防被人算到,微微喘息,向北方飞去。 青杜山。 烈日当空,今日的斗法应该是修越更胜一筹,刺目的阳光照得山上金黄一片,李月湘抬起头来,默默注视着天空中的烈日,面色苍白,双唇抿得紧紧。 她母亲闭关许久了,而李月湘一直贴身带着的那一枚玉佩光芒一日日黯淡下去,她看在眼里,却又无能为力。 筑基成败往往在一个疏忽之中,很少有这样气息一日比一日弱的,李家如今的底蕴渐渐深厚,李月湘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娘修行的是清夕雨,乃是渌水一系的道基,原本的天象正符合她突破,修越宗却有一道灴火过来,正正撞着了,恐怕乱了她的灵机。” 若是维持着烈日也就罢了,偏偏两宗斗法,来回拉锯,时雨时晴,就连玉庭山上的李曦峻都受了影响,玉佩忽明忽暗,萧归鸾更是糟糕,气息一天天衰弱。 李月湘只能看着手中的玉佩光芒一天比一天黯淡,跪坐在洞府门前,很是无力,直到今日修越斗法胜了一筹,烈日曝晒了七个时辰,玉佩终于碎成粉末。 她如同羊脂玉般的双手将玉佩捧在手心,隐隐有些茫然,呆呆地跪在青石地面上,看着天空之中的烈日褪去,青色的风雨飘起。 “娘…” 李月湘甚至不知以何表情相对,自己母亲的死又该怎么来算,只默然起身,在面前的石门上摸索一番,轻轻打开。 “喀嚓喀嚓…” 一缕缕青雾从门缝中飘逸而出,彻底让李月湘的心沉下去,这异象明明白白,看着这副模样,恐怕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她的身体早就开始消解了。 “娘…” 李月湘默默进了洞府之中,只见最中的玉床上只有几块碧绿色的灵石,如同寒冰,正在放出一缕缕浅青色的雾水,她艰难地掐诀封住这块灵石,玉床上只有一件空落落的黑色袍子了。 她依稀记得母亲本不喜欢黑色,但父亲喜欢。 李月湘比自己想象中要平静,把案上放着的储物袋收好,并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萧归鸾是突破失败,而非筑基坐化,遗留下的灵物少得可怜。 在这干干净净的洞府之中看了一圈,她终于在地面上看见一张两指宽的木符,用红绳串着玉珠,似乎是从母亲身上掉下的。 李月湘弯腰将之拾起,确实是一枚普普通通的木符,一掌长,两指宽,面对她的这一面留下四个字,墨色锋利,笔走龙蛇: “幸得一见。” 李月湘轻轻翻过一面,背面的字体娟秀好看,婉转动人,一看就是母亲萧归鸾的小字,显得温柔可人,同样是四个字: “候君多时。” 除此之外,这也是寻寻常常的普通木料,更像是夫妻甜蜜时随手写就,被萧归鸾珍藏着,一直带在身边。 李月湘将之贴身收起,取出玉盒收好那几枚碧绿色灵石,孤身走出洞府,外头的烈日依旧夺目,照得树木直冒青烟。 以下是简介: 散落大地的神秘奇诡之剑,等待着它们名动天下的剑主。 谁人又能勘悟流传万古的奇术绝经?长安百坊间暗藏举火吞日之人,中原坐落着庞大腐朽的千年世家,北境沉默悍战的荒人磨刀霍霍,南方列国之间歌舞升平尔虞我诈… 而在高远青冥之上,一双笼罩世间的苍目正在缓缓睁开。 裴液抬着头拔出腹中的长剑:“太一真龙仙君…就让我们看看,到底谁是谁的食物吧。”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二章 明华煌元经 中殿楼台。 楼台的阶上摆了两垛草人,盔甲挂得严实,一中年男子正持着短戟立着,微微躬腰,披着一身白色的盔甲,默默注视。 他的半张脸挂着面具,脖子上裸露出来的半边皮肤黑红一片,显得很是可怖。 虽然此人看上去凶厉,语气和表情却很谦卑,默默站在面前的男孩身后,看着他出戟收戟,刺得那盔胄叮当作响,足足看了半刻钟,这才轻声道: “世子殿下学得甚快,不过两年功夫,已经有模有样了。” 面前的李周巍手中的木戟已经换成了铁戟,只是比正常的长戟要短些,专门依着他的身高打造,用的也是轻盈的灵铁。 他两手舞动,戳钩劈刺很是熟练,精准地插入那铠甲的缝隙之中,发出叮叮当当一阵乱响,李周巍把长戟立在地上,抹了抹汗,答道: “徐千户…这不过是嬉戏打闹般的练习罢了,言过其实了。” 这戴着面具的男子正是徐公明,他当年在魔修袭击中毁了容貌,这么多年过来,一路修炼到了练气中期,他天赋本不算好,已经有些难以寸进。 他依着自家老人生前的嘱咐,兢兢业业,虽然时常会犯些小错,可随着年纪渐长,行事越来越稳重起来,带着徐家也在诸镇中有了名望。 徐公明摇头,答道: 一住s://42zw.la “戟是霸道兵器,属下这些年来长短戟皆习,在修士器艺中也不过堪堪入门,足见此道之难,世子尚年幼,能有这般模样属实不易。” 李周巍点点头,收起长戟来,刚刚换下衣物,取着衣袍披上,白猿则静静立在身旁,看了眼徐公明,开口道: “今日是测灵的日子,世子将要前去青杜,公明早些回去罢。” “是,前辈。” 白猿年纪大修为高,在李家颇有地位,徐公明连忙应声下去,李周巍在台阶下等了一阵,饮了两口茶,殿前走进来一青年。 李承辽一身穿束很是隆重,披了条灰色狼裘,灰白色的狼毫微微泛着光,将他的身形衬托的庞大几分,有了几分霸气的味道。 此番说是测灵,可李承辽自然早早查看过自家孩子,李周巍已经七岁出头,身具灵窍,悬着的一颗心早就放下来了,只是他分不清天赋好坏,还是要送到山上去。 他抱起李周巍,并未说太多,带着他驾风而起,法力光芒闪烁,飞越湖面,很快落在青杜山上。 李周巍对腾云驾雾的感觉有些稀奇,这才站定,发觉山上已经站了两人。 为首之人是中年模样的女子,手抱长枪,长发束起,正站在山顶,玉甲剔透,颇为威风,一旁是一老人李玄宣,李周巍也是见过的。 李承辽连忙拱手,答道: “姑奶回来了!” 李清虹微微挑眉,轻声道: “本就有事要回家中一趟,已经回来数日了,正好等着周巍测灵,带他拜入祠堂。” 李承辽微微点头,一旁的李玄宣则老脸有些凝重与期待,轻声道: “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你且在山中等着。” 李承辽并未多问,只点头退下,李清虹上前,柔声问了李周巍两句,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息,将之抱起,两人齐齐进了山顶的大殿。 李清虹先是轻轻一顿,问道: “曦明呢?” 李玄宣摆摆手,答道: “正在闭关调息,准备突破筑基中期…这孩子修炼得实在快,这才几年时间,虽然有玄锋带回来那几瓶灵液和丹药的加持,却也是快得惊人。” 李清虹这趟回来,确实存了看看李周巍受符的心思,可同样也得了许多消息,轻声道: “东海如今越发混乱了,我听闻镗金门少主都莫名其妙死在了海中,镗金门派人去查找过多次,还请了北方的释修出手,却怎么也算不到踪迹。” 李玄宣皱眉,自家与这仙宗不对付,自然没什么怜悯惋惜之意,只问道: “既然如此,镗金门是什么态度,如今他家的紫府失踪,还敢去查?” “自然是不敢的!” 李清虹轻声道: “我经过青松岛之时仔细问了治儿,镗金门查到此处明白恐怕有紫府出手,已经不敢深究,如今气势汹汹往海里派了一队人,说是要擒杀凶手…也不过是少主被杀,面上挂不住,去海里空跑一趟,防着脸面丢尽。” “也就骗骗族修散修罢了!” 李玄宣叹道: “当年这仙门何等嚣张,只是稍稍被两个仙宗介入争夺…不过数十年下来,人才凋零,少主都是窝囊模样不说,就连紫府修士都一去不回,迟早要叫镗金门变成镗金司徒世家!” 两人随口交谈,李玄宣将手盖在这孩子的天灵盖上,灵识法力涌动,要封住他六识。 一通摆弄下来,李玄宣松开手,却见这孩子暗金色的眼睛依旧灵动地盯着他看,顿时愣了愣,只好看向李清虹。 李清虹摇头道: “定然是要他知晓的,既然遮不住就罢了。” 李玄宣沉吟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枚书简来,抵到这孩子的手中,轻声道: “你且将这东西背记下来。” 李周巍静静点头,接过这书本,仔细看了一遍,轻轻翻动,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将书递回李玄宣手中,答道: “孩儿已经记下。” “好!” 李玄宣忍不住赞了一声,要知道这洋洋洒洒数千言,他又没有修为在身,能这样记下属实不容易,考教了一两次,发觉他确实背记住了,这才继续向前。 三人进到了祠堂内部,在空荡荡石壁上敲了几下,赫然浮现出一道石门来。 “哗啦啦…” 略有些粗糙的摩擦声响起,李周巍缓缓睁大眼睛,随着长辈入内,发现石室之中幽静平整,淡白色的珠光照得石台若隐若现。 这孩子暗金色的眼睛环顾一周,看着上首那把青白色悬浮于空中的灵剑,暗道: ‘应是青尺剑与剑典罢!’ 他正要站定,却听李玄宣轻声道: “巍儿,下拜。” 李周巍心中奇怪,刚刚垂下头来,听着两边的李玄宣与李清虹齐齐开口,一人声音沙哑沧桑,一人英气有力,在这密室中回荡: “青杜李氏,虔具清酌庶馐、寒食牲仪,为后辈请符,恭问玄明妙法,司命安神,奉道修行…” “当以时言功,不负效信,随箓焚化,身谢太阴。” 两人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听得李周巍微微睁大眼睛,浮现出震动之色,来不及思索这话中的意思,缓缓抬头,却发现石台之上亮起道白光。 这白光耀眼夺目,从一个小洞之中透出,仿佛有什么,正在从中慢慢挣脱出来,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漆黑的太虚之色。 他愣愣地看了两眼,鼻端浮现出桂花香气,李玄宣与李清虹对视一眼,刚刚有了欣喜之色,却听身旁的李周巍闷哼一声。 “唔…” 他猛然间捂住双眼,颤颤的泪水从眼角滑下,发出痛苦的闷哼声,李清虹思绪机敏,登时明白过来: ‘这孩子眼睛不同寻常人!直视这等仙物,自然会受影响!’ 当下连忙抚了抚他的背,温声道: “静气凝神,记着那法诀,引导符种。” 李周巍只觉得气海轻轻一震,一道白光涌现而出,竟然是一枚小小的白丸,光莹莹亮堂堂,连忙盘膝而坐,念动口诀,引导着符种。 李玄宣松了口气,连忙和李清虹退出密室,浮现出笑容来,低声道: “虽然早有判断,这孩子定然会受符种,可结结实实地受了才算是放松下来。” “不容易。” 李清虹道: “家中已经多久没出现受符之人了?曦明好不容易得一二子嗣,也不知道有没有灵窍,曦峻又是个独身的…承明辈无一人得仙眷…” “幸好有周巍…” 李玄宣叹息一声,神色大振,李清虹正要说话,却猛然间抬起头来,神色又惊又喜,望向北方的那座山脉。 李玄宣毕竟不是筑基,感知力弱了许多,连忙举目去望,隐隐约约看见飞雪和朔风,顿时喜上眉梢,急忙道: “是玉庭峰!” 那山头白雪皑皑,松风阵阵,李清虹连忙踏着雷光出去,果然见玉庭峰上飞雪飘飘,朔风呼啸,明明四周还是万里无云,那山峰上的雪却怎么都止不住,一个劲往山中落去。 与此同时,朔风震动,山上的每一棵青松都欶欶落起雪来,一道洁白的流光从那山峰上升起,冰寒松雪扑面而来,却是一白衣负剑的少年郎。 “姑姑!” 李曦峻的相貌比闭关之前还年轻了几岁,飘逸着踏雪而来,身后的灵剑寒廪正在欣喜地嗡嗡作响,剑眉上扬,显现出几分喜色。 “好小子。” 李清虹抿嘴笑着不曾说话,李玄宣哈哈大笑地追出来,曦月辈这么多孩子之中,李曦峻和他最亲近,当下的喜悦也是真心实意的,拉过他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李曦峻的姿态比以前更多了几分冰冷出尘之气,抚了抚白衣,答道: “不负诸位长辈所望,曦峻铸就道基松上雪,能踏雪驭寒、吹动朔风,加持剑光、精进法术,增加寿命、抵御伤势…” 他随着两人下去,客客气气地说起自己的仙基: “踏雪驭寒、吹动朔风,对付练气修士有奇效,可以将他人的法风打落,亦可以将寒雪与朔风加持于法术与剑光之上,是一道擅长斗法的仙基。” “此仙基还能增进寿命,减轻所受的伤势,在一些灵机稀薄的危险之处也能坚持更长时间…” 他把主要的功效说了,又展示了几个随仙基得来的新法术,这才掐动两指,解释道: “那屠钧葵光也有了不少变动,比先前要强出三成,我倒是明白为何要在筑基之前修行法术了…” 他若有所思地道: “兴许是受其影响,现在只要我使出这法术,自然而然就能勾动上体内仙基,相辅相成,威力大上许多…” 李玄宣含笑听着,显现出心情很好的模样,李曦峻浮现出一点疑惑之色,低声道: “只是我先前正闭关着好好的,谁知道天地间的灵机与地脉波动不息,忽明忽暗…好生危险,若不是有那一枚遂元丹加持,我恐怕要被搅得一塌糊涂。” “…这糊涂事!” 李玄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轻声道: “你还好些…归鸾那边…已经兵解了…你妹妹把她的灵蜕与渊蛟埋在一起,算是夫妻合葬。” 李曦峻脸色一白,他似乎早有所料,轻声道: “二伯来寻过她,伯母是数一数二的聪明人物,早已经猜到他回不来,这番闭关突破,本就是心存死志,并不是奔着活路去的。” 李玄宣更默然了,目光落到山上的祠堂之中,记挂起李周巍来,只轻声道: “此事说来话长,你我待会细细商议…周巍正在祠堂,还是先去看一看他!” 毕竟三人正在阵法之外,不好说些受符的事情,李曦峻是个听三分话知七分意的人儿,只听这一句正在祠堂,已经明白是什么事情了,温声道: “是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入山再说话。” 三人落回祠堂之中,却见李周巍早已经静静地站在密室之中,抬起一双暗金色的眸子,愣愣地盯着那石台,仿佛在感知些什么。 “好快!” 李玄宣是见证过自家一代代的受符的,哪一个不是花了几个时辰过来的?有些更是足足从白天等到了黑夜才受符完毕。 如今这一来一去不过一炷香时间,李周巍已经受符完毕,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等起来了,老人在心中暗叹,连忙上去,问道: “周巍,可曾得了什么法术法诀?!” 男孩轻轻抬头,金白色的袍子在风中飘动,他答道: “得了紫府功法。” 这话如同雷霆一般在三人耳边炸响,叫他们齐齐愣住了,李玄宣面色一阵潮红,喃喃道: “什么?!” 李周巍则轻轻点头,暗金色的眸子眨了眨,一字一句地道: “五品紫府功法,《明华煌元经》”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三章 紫府功法 “五品紫府功法,《明华煌元经》。” 这话的份量实在太重,从中摘出半句来都是能让人跳脚的东西了,李玄宣听得两眼发直,骇地问了一声: “紫府功法!” 李家并非没有紫府功法,甚至相较于海内各地来说,望月湖因为蒋家的分裂,可以说是功法最丰富最完整的几处地方。 换成袁家的蕈林原、青池的各郡,莫说一样功法修到筑基,就连胎息六轮都要拆成六份来保存,一步步将你卡得死死的,也就望月湖失去了霸主,才会有功法这样完整的流通,至于其他地方,更是严格了。 可这是紫府功法,一样可以修行的紫府功法!不是什么残章断片、不是什么失传古气。 莫说海内这样严格地封锁功法,就连放纵混乱的海外,紫府功法依旧是秘而不传的东西,是真正能实现世家跃迁仙门的上上之法,听了这句话,怎么能不叫三人震撼。 老人胡须颤颤,只从案上捉起一枚书简,哗啦啦散了一地木椟,另一只手抄过笔,急忙道: “巍儿,来…先写下来!” 他的语气急促,像是害怕他跑了似的带了些哄孩子的意思,李周巍只接过这木简,运起笔来,小手一挽,口中念叨道: “可惜…这功夫只能修练到紫府初期,凝练什么…第一道神通。” 一住s://42zw.la “真是明阳紫府功法…” 李清虹竟有些羡慕的样子了,她自己的功法也止步筑基后期而已,无论天赋如何,到底是连冲击紫府的机会都没有,当下两眼盯着那木简瞧,轻声道: “真是好机缘…” 李曦峻则浮现出惊喜的笑容,压抑了许久面上的表情,原本心中许多安排都被打乱的一塌糊涂,却乐出了声,问道: “曦明可还是在闭关?!他也是个好运道的!我等先前还为他想得多,这下都撞上了,他也有道途可走。” “你还是挂记他!” 李玄宣笑了一声,眼睛却从来没有从这宝贝孩子身上移开,只觉得他行动举止之间颇为熟悉,这种熟悉感很快穿梭过去,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了。 不多时,李周巍已经将这功法纂写完毕,李玄宣接过后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慢慢坐到侧旁,笑得面上的皱纹都绽开了。 他自己捧着这功法仔细读着,直拍大腿: “好一个五品功法!正是金阳煌元!正是煌元关!” 李玄宣一连拍了三下,老脸上都是赞叹之色,让李清虹忍不住抿嘴轻轻笑了一声,拉着李曦峻低声道: “老人家不晓得多久不曾这样开心了,我懂事以来,还不曾见他这样。” 姑侄两相视而笑,李玄宣看了半晌,这才如梦初醒看过来,发现两大一小都在盯着自己笑,连忙收敛神色,正色道: “都来看看!” 李清虹接过这功法,前面的部分只大致扫了两眼,着重去看那最后部分中仙基孕育神通的章节,讲述了九种孕育催化神通的法门与口诀,种种艰难险阻一一度过,便可成就神通。 她忍不住看了最后那些神通炼成的描述,喃喃道: “火擢心中,阳明表里,明煌神通遂成,光采九尺余,紫焰光发,彩云升湮,金甲金衣,遍天而来…天日殷于东,地煞迸于南,于是游太虚,煅金莲…” 李家曾经得过一本绝了气的功法《白首叩庭经》,同样是紫府级别,相较眼下这本《明华煌元经》,《白首叩庭经》的篇幅非常简短,更别说有这段描述了。 李玄宣看了看她面上的向往之色,只道: “多少人修行,多少人筑基,又有多少人突破紫府…这般威风,多少人才出一个。” 李清虹笑了笑,并不多说,仔细问了李周巍,确定他未得了《太阴吐纳养轮经》,轻声道: “兴许是明阳之体与太阴冲突…只好生修行,周巍是个懂事的,此间之事,恐怕不宜对你父亲说,只怕最后会害了他…” 她说话时,眸子紧紧盯着李周巍那道金瞳,似乎在辨别他的情绪,李周巍只轻轻点头,没有什么情绪起伏,静静地道: “巍儿明白。” 他并未多说,却莫名有种令人信服的味道,李清虹微微一顿,“嗯”了一声,朝着身旁两人柔声道: “先把周巍送下去,莫要让承辽等着急了。” 两人自然点头,李玄宣只是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杯之时李清虹已经重新站在殿前,如雷霆般一去一回,落在身侧,这才正色道: “此次回来,不仅仅为了这事。” 她轻声道: “我途经青松岛,见了曦治一面,根据青池内的消息,府辰峰的李恩成寿元将近,准备冲击紫府,向我家求援来了…” 李玄宣只一愣,答道: “这人…恐怕没有紫府功法吧?” 李清虹点头,有些顾虑地道: “没有功法,只据说他借了宗内相近的法诀参详,又自己炼了些药,要死前博命。” 李玄宣顿时浮现出为难之色,有些无奈地道: “说起来是我家要他办事,这事情还没办!人却要死了…白白花功夫…” 李清虹点头,她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块,只答道: “何止如此,曦治说自家的事情李恩成帮不了什么…这般来回倒腾。” 她从袖中取出一卷玉书来,上头密密麻麻记载了许多名目,她低声道: “又是要宝药又是要灵水,说突破以后定然报答,可谁不晓得他这一去不返,哪里有多少突破的可能…” 李曦峻将玉书接过,仔细看了一些,什么茼元之水、长山灵石,林林总总几十样,都是价值不菲,最后竟然还用小小的笔迹标注着: ‘若能寻到天一淳元的线索,定然有重报!’ 李玄宣看着这玉书嗤出声来,只道: “我家若是有天一淳元这等上上灵水,还会取出来给他?未免荒谬!” 李曦峻反复看了两遍,轻声道: “这些东西我家确是承担不起,姑姑和兄长的意思是?” 李清虹道: “那李恩成的弟弟李恩熙堂堂筑基修士,放下了身段在你兄长殿中苦苦哀求,涕泪齐出,用着当年那枚遂元丹的情份和魏李之间的情谊…你兄长有些不好拒绝…” “我明白了。” 李曦峻很是自然地收起玉书,轻声道: “我收集其中一两样物什,其余诸物用同性的练气灵物代替,左右花些灵物,送到青松岛上去。” “家中新建了大阵,确实也不宽裕,与李恩熙好好说一说,他应能理解。” 李清虹微微点头,低声道: “也只能如此了!” 李玄宣只看得肉疼,提醒道: “怎么一直白白便宜他?李恩成是什么也没有为我家做…” 李曦峻明白他心疼,轻声道: “治哥儿既然答应了,自然有他的安排,我等尽力支持便是。” 别的不说,李玄宣还是信得过李曦治的,当下道: “说的也是,那便定下了。” 李清虹点头,顺便将一路来的消息讲了一遍,轻声道: “来去不着急,峻儿先安排着收集灵物,我等上数月再走。” 黎泾镇。 李承辽在山上等了许久,渐渐焦急起来,这才看见李清虹送李周巍下来,笑道: “这才带去多久,这般舍不得你家宝贝?” 李承辽尴尬一笑,抱起李周巍驾风飞落,跨过湖水,入了大殿之中,仔细一瞧,明明与先前一般无二,又觉得他身上有些变化,只问道: “巍儿,山上如何?” 李周巍似乎还在回味方才的景象,轻声道: “回父亲,山上很多杜若。” 李承辽愣了愣,突然发现这孩子在与自己打哑谜,可是能坐在这个中殿之中的哪有几个简单人物,他微微抬眉,仔细思索起来。 他很快就从尘封的记忆中揪出一件事情来,那年他也不过十二岁,被送到山上勘察资质,父亲李曦峸不在身边,同行的还有几个弟妹。 “祠堂…软垫…明宫…承…” 模糊的记忆慢慢清晰起来,李承辽慢慢想起自己被封印了五感,跪倒在什么地方,最后被慢慢牵了出来,学了一道法术。 他如今的见识已经远非从前,低眉沉声道: “可是带你去了祠堂?” 李周巍抬眉对上他的眼睛,暗金色的眸子动了动,轻声道: “父亲也曾去过?” 李承辽默默点头,两眼之中浮现思索之色,他的思绪何其敏捷,低声道: “自然去过,封不住你的眼睛的…无论如何,巍儿一定知道。” 李周巍有些讶异,顿了顿,回答道: “父亲问得太多了。” 李承辽如梦初醒,一时语塞,愣了好几息才大笑着抱起他,轻声道: “却是我的不是,一时间失态了,我孩儿这般天神之姿,不会让谁失望。” 他叹道: “只是怎样都是为家里好…” 李周巍盯着他的表情,好像在观察他的神色,那双暗金色的眸子肆意打量之时不经意又透露出虎豹般的野性,只把这话听进了心里,默默思索: ‘只是怎样都是为家里好…’ 他粲然一笑,拉着李承辽进了大殿,抓起一旁的长戟,笑道: “我的戟法又有精进,给父亲演示一二!” 东山越。 雨水滴答,袁甫尧在镇上巡了一周,很快落脚回到自己的洞府之中,两个仆从迎上来,问起消息。 袁甫尧倒是摆手,答道: “越北的气候看起来是渐渐恢复正常了,也不知道两宗斗到了什么地步。” 他坐在石桌边,忍不住问道: “家中…二长老那处如何了?” 袁家的斗争如同这气候一般慢慢落幕,袁甫尧在自家有探子,并非一无所知,自己的那位叔公袁护远已经连家都不敢回去了,父亲毫无消息,如今已经是二长老袁护独控制局面。 袁甫尧其实早有预料,二长老背后靠山是迟家,难道还能败么?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毫无意义的困兽之斗,白白消耗自家实力。 如今尘埃落定,二长老袁护独原本还与袁甫尧关系颇好,他不禁有些烦闷: “好好的为何定了李家!原本还跟袁护独有些亲情,多得他照顾,如今这模样是成了袁护独的敌人了…天下之大,也仅仅只能困在这一镇之地!” 他正在院中哀声叹气,却不曾想下面两个侍从兴高采烈地上来,叫道: “公子!家中来信了!” 袁甫尧连忙接过,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看得两手直颤,觉得这字迹很是锋利,认真一看落款,还真是袁护独! 袁护独对他很客气,前前后后分析了一阵,把一切弯弯绕绕与他坦诚说明白了,写道: “如今我已经持家,假取迟家信任,让护远在外寻找峰主踪迹,乃是与你父亲仔细商议过的,为你定下了宋家小姐的婚约,还望速速归家。” “你父亲早早承诺,不得不让你过去,而聘礼贵重,李家必要索求,倘若已经取到手或有了线索,万万不要声张,找着借口逃出望月湖,速速归来,只要你能安全归来,我会亲自上门替你讨要回来…只怕你落入他人手中,成人之柄,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袁护独仔细与他说了个分明,乃至于每个长老身后代表的是哪一个仙宗派系都明明白白,提醒道: “李家已是宁家一边,宁家在南疆多年,迟家早已不满…你父亲唯独你这一个子嗣!莫要随之陪葬!” 袁甫尧看得汗流浃背,有恍然大悟之感,心中暗道: “果真如此?!原来父亲早就商量好的!原来几位长老都是佯装的。” 他反复思虑,思考了一阵,又觉得当日袁护远的表情不骗人,心中纠结,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一旁的袁家侍从道: “公子…那送信的人说了…今夜子时,会在南边等着公子…这是…” 袁甫尧顿时大骇,骂道: “怎的现在才同我说!” 看着天上的月色,他心中顿时方寸大乱,他本就不是个果断之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想拔腿出去,又想等一等再思考一二,只跺脚道: “这该如何是好!” 祝大家七夕快乐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四章 决裂 青杜山。 空旷多时的大殿中总算有了主人,白衣青年拿着一打书信,仔细看了,李月湘坐在侧旁,时不时为他补充两句。 李曦峻刚刚突破,花了几日稳固修为,很快就出了洞府收拾家事,拿着递上来的书信仔细一看,把家里的事情了解一遍,讶异地挑起眉: “袁护独,这人倒是有些东西。” 根据打听来的消息,袁家已经安稳下来,落在二长老袁护独手中,这本不足为奇,奇异的是袁护独竟然把政变之中的上下敌手通通放了个干净,安插回各脉,除却他动手时伤的几人人,其余竟然秋毫无犯,连脑袋都没有掉几颗。 “他怎么敢的!” 这确确实实保存了袁家的实力,可他夺取原本属于袁护远的家主之位是抹不去的脏痕迹,上下哪有几个是他自己人,若不趁着这机会扫清异己,岂不是自掘坟墓?纵始他有迟家支持,可也不应这样托大。 事情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恐怕连袁成盾、袁护远二人都不曾想到,更别说周边诸家了,袁家一番争斗下,表面只失踪了个袁护远,似是而非,叫人起疑。 “十有八九…是迟家的意思,只看着罢。” 李曦峻面上流露出狐疑之色,好像有了些不好的猜测,默默注视了一阵,李玄宣静静在一旁看着,老脸上浮现出莫名的神色: “我记得年轻之时见过袁护远一面,那时老祖才刚刚筑基,他前来祝贺,曾说过些话。” “他说…要作青池案上分肴之人,而非一只肉狗…可如今看来,纵使是案上分肴之人,在迟家人眼中也不过是枚棋子罢了,有联姻又如何…” 李曦峻道: “哪有什么分肴之人,归根到底是有没有紫府,或者与紫府有没有什么人情遗留…湘儿,继续说着。” 李月湘点头,继续讲解起近来发生的事情,一直说到了袁甫尧的事情,李曦峻皱眉听她说完,突然伸手阻止她继续往下,轻声道: “你可是仔细观察过?袁甫尧当真一无所知?袁护远也不曾派忠心之人跟着?” “不曾。” 李月湘应了一句,犹豫道: “又不像一无所知,像是知道些一鳞半爪,却又缺了许多。” 李玄宣听到此处,只是略为一顿,有些惊异之色,忍不住朝着李曦峻问道: “我先前不知此人如何想法,也觉袁成盾不派人跟着这孩子就罢了,袁护远也不懂派个可靠之人来看着?让他在此处自己施为,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能懂什么事情…” “哦?” 李曦峻低头,提笔在纸上批注了几个字,稍稍顿了几息,温声道: “袁成盾信错人,落到袁护远与袁护独的谋划里去了!” “什么?” 他此言一出,李月湘与李玄宣都是大震,默默沉思,李曦峻有了些推测,轻声道: “恐怕袁湍也是没救了。” 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下首上来一人,附耳低声几句,李曦峻面色微沉道: “外出了?” “回大人,这公子号称闭关修炼,实则深夜出了地界,往南去了,我们的人默默跟了一阵,不敢出手阻拦他,只能任由他离去。” “他怕是回了袁家了。” 李玄宣乃是练气后期修为,这两句嘀咕怎么会听不到,面色不悦,开口道: “哪有这样行事的!他倒是不怕得罪我家!好在这事情是两家私下约定,否则传出去还以为是他逃了婚约!” 李曦峻倒是把手中的信纸放下,倚靠着木椅,剑眉低了低,若有所思道: “若是让我看,这袁成盾只要没有确定身亡,袁家这小子得罪我家倒也有别样生路,难保袁护远两头下注,搞些花样把戏。” 李玄宣有些糊涂了,仔细思考起来,却见李曦峻漫不经心地抿了口茶,答道: “稍等些,如若是袁护远、袁护独一条心,袁成盾信错了人,袁护远马上就要到我家地界来了。” 李月湘若有所思,低声道: “难道袁家之乱是有意为之?” 他话音方落,下首一阵喧闹,竟上来一玉庭卫,甲衣铿锵,恭敬拱手道: “禀大人,袁家袁护远求见。” 李曦峻失笑,顾之李玄宣,冷声道: “果然是嫡系演戏热闹打架,牺牲这袁成盾父子顾全大局了!袁家要与我家、要与青穗、袁湍分个干净,好在迟家下面当条好狗!” 袁家在青池宗虽然一日不如一日,却还算得上是势力颇大,保有相当的自主性,当初坐化的袁立成是迟步梓弟子,更让袁家昌盛多年。 可如今袁立成坐化,迟步梓失踪,偏偏袁家又成了两个宗门交锋的地方,是要投入迟家附庸了。 “看来袁成盾兴许留了人、留了信提醒他小子,通通被袁护远截下来了。” 他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低声道: “迟家的狗怎么能和萧家的狗勾勾搭搭呢,只是迟家的命令不得不从,要与几家都分得明白分得天下皆知,又怕真得罪了我家,还赶出个袁护远折中缓和,好算计!好算计!” 李玄宣哪里还听不明白,前后思索一番,低声道: “你的意思是…袁家根本就没想着抵抗,早就投到迟家那头去了,不过是作个样子,取信他人,袁护远与袁护独本就勾结好的,袁成盾本是好心,袁护远却要利用这事情给我家难堪,讨上头欢心?” 李曦峻眯眼道: “差不太多,我家与宁、萧结好,袁家当了狗,自然不能如同往日,两头下了注。” “一头是能不能找到袁湍,我家能不能被他拖下水,倘若这两件事都能确保明白,袁家当然想独立自主…” “倘若我家不肯卷入这事情之中,这莫名的婚事还可以大张旗鼓地摆着与我家决裂,无论我家有没有答应,只要传出去袁甫尧悔婚逃离,就能把两家分割得干干净净。” 他很快把前后推测清晰,轻声道: “恐怕是当日他前来问伯公能不能出手相助,得了否定的答案,袁护远决定投迟,袁成盾的信就已经到不了袁甫尧手中,无论如何,此人就成了两家决裂的导火索了。” 李玄宣听得悲怒从心起,只道: 第四百九十五章 传闻(太上宫 盟主 青松岛  李曦治正在洞府之中静静坐着,翻阅着案上的小信,他闭关多时,此时出关还是有不少积压的消息,突然眉头一皱,拿起其中一张来。 “袁家悔婚?什么东西!” 这李月湘和袁甫尧的事情本就是私下约定,八字尚未有一撇的事情,更何况被李曦治一口回绝,把聘礼还了回去,早就算是落了空。 如今这消息却写得明明白白,宗内得来消息,说是袁甫尧悔了与李月湘的订婚,着实让李曦治眉头大皱,再仔细看看,连袁甫尧怎样逃离都有传闻。 “宋家,改为宋家?” 李曦治简直要笑出声来,心中升起怒意,仔细思索,又看了看当下的局势,喃喃道: “投了迟家…” 他倒是沉默下来,随着几个紫府渐渐有衰弱之势,迟家的权力正在慢慢恢复,迟步梓不知在何处,却还有个隋观真人在给迟家撑腰… “元乌真人还有些寿元…算算时间,宗内闭关突破紫府的二十一位恐怕有一大半都到死期了,青池修越争斗,将来的局势如何变化,到底难料。” 他正思索着,下头却上来一人,满脸苦涩,又是愤怒又是不解,拱手道: 一住s://42zw.la “师兄!这是!这是…” 此人正是师弟袁成照,显然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又是不解又是愤怒,李曦治叹息一声,答道: “这是袁家的事情,不会怪罪到你身上,你我师兄弟情谊一如从前,不必担忧。” 山稽郡坊市。 山稽郡一直都是玄岳门的地盘,坊市不多,故而集中的几个坊市还算昌盛,人流众多,离东海很近,加上玄岳门行事一向厚道,故而许多修士出入东海都在此处落脚。 李玄锋收起金弓,随意找了个酒楼坐下,点了两样小食,坐在二楼的堂中,望着窗外飘摇的旗帜。 他这辈子去过两次酒楼,第一次是和刘长迭,刘长迭只问了他些有的没的,说他行事如同魔道,此人很早就提到了魔灾之中的江雁,想必很早就知道了内情。 ‘江雁…’ 老人咀嚼了片刻,觉得这个名字很是好听,低眉沉思,耳朵一动,却听见一旁的修士道: “你可听说了…袁家之事?” “自然听说了!哎!你说这袁家好端端的,为何要悔婚呢!” 李玄锋缓缓抬起眼,灰黑色的眼睛从侧盘那一桌上扫过,他手中的玉杯轻轻一晃,静静地听着。 一人一身黑衣,头上戴着道巾,有些古代道士的意思,看这装束像是临海郡大鸺葵观治下的修士,开口道: “我可是听说那李家小姐乃是筑基遗孤!不知道继承了多少灵物,那袁公子简直失心疯了,要去娶那小小宋家的娘子!” 另外一人一身白衣,不知是哪一道的修士,只敲了敲玉箸,正色道: “你懂些什么!宋家的娘子可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怎么能轻易辜负…我倒觉得是不错的性情。” “呵!有得他悔的!” 黑衣男子板着个脸,却听砰然一声裂响,似乎是银瓶碎裂之声,偏头去看,却是隔壁桌上一修士把手中的灵杯给捏了个粉碎,碧绿色的碎片到处飞散。 这人头发白了大半,却穿着一身黑金色甲衣,身材颇壮,眉宇锋利沧桑,看起来像征战多年的老将,两眼之中满是冰冷之色,正扭头看来。 黑衣修士心中正疑,灵识一扫,却是心中大骇: “筑基修士!” 他连忙郑重起身,有些卑微地道: “不知何言得罪了前辈…在下临海郡林氏林…” 他话还没说完,却见这人已经坐在了桌旁,眼睛深邃,随手将他按回位置上,低声道: “你方才说…袁家人…悔了与月湘的婚约?” 这林姓男子一听月湘二字,哪里还不明白,心中顿时骇道: “该死!撞上正主了!” 一旁的白衣男子更是扑通一声软倒在地,他方才替袁家说了三两句话,恨不得抽上自己几巴掌,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不敢说话。 “是…袁家有了变动,听闻是悔了婚约,与李氏不欢而散…” 他将前后由来低低说了,李玄锋的神色平静许多,若有所思地点头,一只手轻轻敲着桌面,李渊蛟本就死在他面前,满心的暴虐苦楚无处发泄,回头又让他女儿受了委屈,让这老人心中冷冷。 李玄锋停顿了一会儿,出了出神,整间酒楼的金铁之器都开始颤抖起来,众修都如同鹌鹑般缩着脑袋,不敢出声。 李玄锋当下看了黑衣男子两眼,问道: “既然是大鸺葵观的人,林沉胜可认识?” 黑衣男子大为欣喜,连忙答道: “正是小人族中长老!” “他的伤可好了?” 黑衣男子惊骇,点头道: “已经好了许多,听闻长老回宗突破了。” “好。” 李玄锋丢了袋灵米作为灵杯的补偿,呼吸之间已经从酒楼之中消失,一众金铁之器终于平息下来,一枚金壶哐当一声倒在地上,在场的一众修士齐刷刷地吐了口气,有人嘀咕道: “堂堂筑基修士,竟然在这地方饮酒…当真少见!” 黑衣男子还停留在震撼之中,看着对面满头大汗的白衣青年,只叹道: “你真是走了大运了!好在这前辈脾气好…你可知林沉胜是谁!” 这白衣青年惊魂未定,问道: “请道友赐教。” “那是观中的天之骄子,紫府真人的亲侄!在洞天之中都来去自如的!” “这前辈能问出这个名字,还问出伤势,说不准就是一同去的洞天!这等人物并非寻常筑基,只怕吹口气就够你灰飞烟灭了!” 两人都松了口气,白衣青年劫后余生般开口: “有道是祸从口出,如今算是看了个明白,幸得一命…幸得一命…” 黑衣男子想起李玄锋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眼看整个酒楼都默默注视过来,望眼欲穿地看着他,有些卖弄地道: “趁着长辈外出,欺负了人家小辈…只怕有人要倒霉了!”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六章 雨晴长迭 青杜山。 李曦峻迈步出了殿,道袍上花纹复杂的中年人已经等在殿外,刘长迭抬眉看了眼他,轻声道: “恭喜贤侄突破筑基!” 李曦峻颔首,客气道: “见过世伯。” 刘长迭看着白衣青年的模样,仔细一瞧,只觉他风度翩翩,沉静如雪,与记忆中很有些出入,忍不住暗暗感慨: “果然是霜雪之道适合这八公子…比之前世少些了愤世嫉俗的冷酷,多了些锋藏雪中的内敛,倒是少了名气。” 他竟然隐隐有些欣喜之色了,这么一算,几位公子唯独李曦明他不曾见过,也不知如今是什么模样,估摸着已经筑基。 刘长迭想得出神,李曦峻目光却在他身上流转一二,心道: “家中说此人兴许有命数在身,看着这模样是没跑了!” 刘长迭一介散修,身上着的竟然是羽衣,整个李家也就李曦治攀了杨家的亲才穿得起,一眼就知道不是寻常人物。 刘长迭反应过来,笑道: “贤侄,大阵已经布置完毕,只等贵族来验看。” 李曦峻一抬手,随着他出去,便见刘长迭笑道: “这大阵全齐水德,以五水布阵,十个阵台遍布青杜山,能变幻五水阻敌,我称之为五水御乾阵。” “只要贵族运起这大阵,就有水浪勾起湖水水脉和青杜水脉辅助抵御阵法,共有五重水相,至少能抵御筑基中期修士。” 李曦峻与他驾风而起,停在山顶上的天空之中,刘长迭从袖中取出一枚小旗来,轻轻挥动,回头笑道: “这大阵结合了我毕生所学!敢说如今江南的所有筑基阵修都要甘拜下风,那万华芊从地里爬出来修成筑基,说不准还输我一筹!” 也难怪他这样吹嘘,越国的阵法师总是绕不开万华芊这个名字的,乃至于越国流传的数种阵法阵势简化都是出自他手,万华芊的名字比当年的李尺泾都差不了多少。 “只是万家的阵法传承…到底流落到了何处!” 李曦峻被他这么一提,脑海中电光火石地闪过这个念头,万家的覆灭是李通崖亲笔所书的,汲家的遗产如今也通通到了李家手上,毫无所获。 “兴许被汲登齐送到镗金门去了。” 他正想着,整个青杜山顿时灵机大变,十道寒芒迅速升起,流淌出一片湛蓝色的光幕,自天顶落下,刘长迭解释道: “这第一水相乃是渌水,唤作晨蒙。” 他轻轻掐诀,湖上顿时升起灰蒙蒙的水雾来,迅速弥漫开,隔绝灵识窥探,如丝如缕的水雾迅速攀登而起,向这李曦峻衣袍缠绕而去。 李曦峻浮现出讶异之色,轻轻挥袖将之打散,这水雾犹如附骨之疽缠绕上来,他运起瞳术,顿时将这雾气看了个通透,显然这水雾对他并没有什么作用。 李曦峻却也不以为怪,他是瞳术与箓气相互加持,要是看不透才有问题,却见刘长迭道: “这一重水相若在,多少练气修士围攻也是白搭!” 他又掐诀施法,轻声道: “虺流” 青杜山周围的湖面顿时沸腾起来,化为一只只灵动狡诈的水虺,在湖面上扭动着身躯,手中的兵器不断挥舞,显得很是凶煞。 刘长迭解释道: “这同样是面对练气修士围攻,这些阵法唤出来的水怪藏身雾中,更能攻敌守阵。” “清元” 这水相又添一层,刘长迭身上浮现出绿灰色的光彩,整个人似乎都轻盈了几分,显然是加持己方的阵术。 这倒是不算什么出彩了,反倒不如前面两层水相惊艳,刘长迭也明白,并不多说,手中法诀一变: “不浮” 李曦峻脚下的法风顿时一沉,在空中有些站立不稳,不得不升起法力对抗,可这沉重之意颇为奇特,有越演越烈之势,疯狂消耗着他的法力。 刘长迭露出得意之色,笑道: “多亏了这府水之中的奇品,竟然具备不少弱水之能,我才能将这一层禁空法加持到这种地步!就算是筑基修士在这等消耗面前也要掂量掂量!” 李曦峻讶异挑眉,这法术与寻常的禁空颇为不同,竟然随着时间在不断加强,心道: “听闻这府水是嫂子拿出来的…她话中没有说什么,可明明就是颇为珍贵之物…多半是府水中相当少见的高品,这下欠了人情了…” 刘长迭兴在头上,手中法诀再变,叠出的最后一层水相,笑道: “层流” 周边的湖面顿时波涛大作,迅速涌动起来,顺着山脉不断往上爬,将整座湛蓝色的大阵迅速覆盖,保护的严严实实,湖水灰黑,显得很沉稳。 李曦峻仔仔细细看了,直到刘长迭松了法术,一切水相迅速恢复原本的模样,他才叹息道: “我家左右推辞,世伯不记恨在心,甚至还更加用心铸造法阵!这怎么好意思!” 李曦峻当然明白自家给的那点东西实在不够打造这样的大阵,刘长迭不知道私底下塞了多少私货进去!这恢宏程度哪里是寻常的筑基阵法? 他心中叹息,摸索衣袖,又取出一个储物袋来,想要补给刘长迭,却见这人用力摆手,沉声道: “长迭这么多年过来,也不是当年那个蠢货了!多少人在背后盯着我…我是有自知之明的!无论如何,莫要讲什么人情,讲到了底不会拖累贵族。” 李曦峻微微一窒,正如他所言,刘长迭闯荡了这么多年,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楞头青了,看得出李家三番五次的补偿他就是不想欠下人情,以防最后出了事拖到自己身上…可这心思终究是绝情,李曦峻一时难以回答。 刘长迭却很阔达,温声道: “这是报给渊蛟的,我明白很多,若是贵族还信得过我的人品…就不要再塞一些灵石过来了。” 他眼神纯净,语气坦坦荡荡,一口把李曦峻的话语堵死,轻轻一笑,迅速转移话题: “诸位公子我都见了一面,唯独不见曦明贤侄…不知…” 李曦峻礼貌一笑,心中微微难过,回道: “曦明正在闭关突破,倒是不巧…” 刘长迭只好点点头,有些可惜,他的女儿前世就是李曦明的妾室,说起来与李曦明有些交情,甚至李曦明之子李承晦就是在他手下学习阵法,这么一说,有点想念起那徒弟来,笑着道: “听闻明阳育子最易,不知是不是传闻,敢问曦明公子嗣后如何?” 李曦峻心中却正为这事情发愁,李曦明的长子才测了根骨,竟然身无灵窍,让他的心情灰暗许多,只摆手: “我看是谣传,明哥儿少嗣绝灵。” 这话把刘长迭震住了,心中咯噔一下,恐怕自己不知不觉中又搞砸了什么,暗道: “怎么会…怎么…孟灼云是海外孟氏,李家也是筑基后裔…怎么会…” 他脑海中浮现那徒儿的乖巧模样,实在是按耐不住,心中突然漏跳一拍,问道: “老夫多问一句?明公子夫人是…” “安氏。” “安氏!” 刘长迭缓缓闭目,李曦峻觉得他问的问题总是稀奇古怪,只是刚才那一段话语太过诚恳,李曦峻也顺口答了。 刘长迭心中已经是苦水直淌,心中苦涩: “兴许是孟灼云死在了前来的路上…完了…全完了。” 他忽而觉得如坠梦中,手脚烫了一下,本来平和的心情一瞬间被破坏了个精光,失魂落魄地站在空中,两眼低垂,就连身旁人唤他也听不见了。 他身体还在呆呆行礼,心中已经是碎了满地,回过神来时已经落到了镇中,只走了两步,抬头眯眼去看,上头的牌匾写的是胡府。 他已经不知不觉回到了前世的府中,挂着却不是刘府,只好回头退去,痴呆得仿佛被摄过魂,灵识颤颤巍巍地从府中迅速扫过。 刘长迭隐隐约约听见一阵柔歌声,身形只是一个闪烁,即刻便落到了这胡府之中,一女子正在院中歌舞,神色惊恐,显然是有修为在身,被他的灵识所惊。 她眉目清秀,有种凄苦的柔美,身体虚弱,显示出与前世截然不同的风姿,修为远远不如前世的胎息五层,而是堪堪修成玄景。 可刘长迭的筑基修为是实打实的,顿时哗啦啦跪倒一片,胡柳氏脑袋紧紧贴着地面,恭声道: “不知前辈…” 刘长迭只觉得胸闷气短,啊地答了一声,妻子就这样跪在他面前,胡客卿后知后觉地追出来,匍匐在地。 “晴儿…” 刘长迭哑然地念了一声。 他当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来寻她。 他重生的那一刻欣喜若狂,太多的遗憾惋惜摆在面前拯救,脑海中竟然没有一点妻女,如今明白,自他重生的一刻起,他打心眼已经是看不上柳氏了。 哪怕有几十年夫妻情,可他欣喜若狂…他真的不会是前世那个幸进之徒,杂气修士,不会是那个无能的刘长迭! 他会是筑基修士!他甚至会是紫府修士!他要娶的是仙门仙子!他要抱的是世家可人儿! 他内心深处卑鄙地想着前世通通可以看着不做数,这辈子将遇到的女子,性情容貌哪个都胜得过柳氏,夫妻本谁也不欠谁,为何要去娶一个村姑? 于是他一口气忘了几十年,哪怕一点都不曾记起,偶尔被触动也是失笑地抛到脑后。 可看着柳氏又惊又恐,面色一下苍白下来,刘长迭脑袋如同被狠狠凿了一锤,洞房花烛夜的娇羞、妻女欢聚时美好的一幕幕涌上心头,他喉咙像是堵了一口痰,发出难听的咳嗽声。 刘长迭一直以为柳氏是微胖的,因为这个很长一段时间不甚喜欢她,直到她用她温柔的耐心和倾慕让他迷醉。 他如今才发现她也有瘦骨嶙峋,憔悴柔美的一面,前世是因为爱他,故而眼里有光。 胡客卿则面色骤变,喃喃道: “晴…晴儿…!?” 他面上浮现出一瞬的羞辱,可很快消失不见,柳氏不过是一小妾,若是能得到筑基喜欢,自家的荣华富贵可就享不尽了! 胡客卿谄媚道: “大人…大人…这是雨晴…最会歌柔美之曲…” ‘只是前些日子掉了胎,有些虚弱…’ 这话他没有说出口,可刘长迭筑基灵识一扫,早已经看得明白,甚至知道是被哪种寒药所害,只眼看胡客卿去推搡柳氏。 柳氏又是不解又是惊恐,颤颤巍巍地倒在他面前,刘长迭早是人精了,看得两眼生疼,叫道: “该!” 他又哭又笑,驾风而起,口中一片腥甜,骂道: “我该!” 刘长迭逃跑式的驾风而起,他在东海死里逃生这么多年,却从没有一次飞得这样快,柳氏的眼神和处境仿佛一把仙剑,只要他稍稍一顿就能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我重生了多少年…一心只顾中饱私囊,满腔贪欲只为夺人机缘,误了多少英雄良缘?不说阻止魔灾大雨,可曾救一人?” “我本该自有分寸,不过是一庸俗胆小凡人,可重生一世浪费了多少灵物!毁了更多英雄的机缘,魔灾之中少了多少少年英杰?结果害了多少百姓!” 时至今日,刘长迭恍然大悟,他的重生从头到尾都是一曲蹩脚的小剧,是庸才白白据了良缘,让更有才能的人惋惜而去,他不是什么英雄,甚至有些鼠目寸光,再活几辈子也是这个模样! 害完了他人,还害了妻女,害了兄弟,还害了长辈,只看一看前世的妻子没了自己相救,在柳家衰败的大势中落得怎样一个凄惨下场。 “嫁作小妾…被迫害失子…前世那样一个可人儿…如今形如枯槁。” 李家的修士很多,可修士嫁作小妾可以说是很罕见的,显然是柳家在争斗之中落败,她不过是一小小的旁系,更是落到这种处境了! 他虽然不在李家,却很了解李家局势,心中百般滋味,浮现出她微胖脸上的笑颜,又被那张惊恐的脸狠狠撞碎,哽咽道: “不过空得一身修为!” 刘长迭当然可以视而不见,他明明没有欠过她任何东西,这个柳氏本也不是前世的柳氏,刘长迭真是自诩自私自利最好,可他到底有点良心。 “晴儿…渊蛟…承晦…阿囡…” 夜幕深沉,这点良心让他堂堂筑基修士软了脚,如同断翅的鸟儿落下,坠落在湖中了。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七章 陈鸯 刘长迭自湖水中爬出时天色已经亮了,身上的羽衣将他护得结结实实,连湖水都不曾沾上半点。 他迷迷糊糊在岸边踱了两步,意识到一切过去的所有已经消失无踪,一时间晕头转向,竟然不知该如何行事,只驾风而起,向着山中飞去。 一直到了青杜山上,刘长迭这才意识到阵旗还在自己身上,只好穿阵而入,往原先李曦峻所在的大殿中而去。 等着门前甲士上报了,刘长迭迈步进去,最上首竟然是须发皆白的男子,身着黑金色的甲衣,抬眉看来。 “长迭道友!” “玄锋兄!” 刘长迭连忙上前,迎上李玄锋,左右仔细观察,一时间无言。 李玄锋是他此世见的第一个李家人,前世只听闻他金庚罡弦的名头,这一世可是少年之时正相遇,有过交情的。 李玄锋却也在看他,见他失魂落魄,两眼空洞,明明一身筑基气势颇为精深,一看就不是寻常功法,却气短心动,茫然无措。 两人在殿中站着,一个当年锋芒毕露、激昂慷慨,金弓在手,敢射镗金,如今是眉眼冷酷、须发皆白,为保家族受人驱使。 另一个当年意气风发、名声鹊起,一身阵道结交诸雄,如今两手空空,孤家寡人,两相对视,不言自明。 一住s://42zw.la 他们相互抱了一拳,都没有去问对方的苦楚,李玄锋只道谢起来: “这法阵多亏道友,玄锋替我家感激。” 他从储物袋中摸索出玉盒,刘长迭却没了兴致,将阵旗递过去,轻声道: “倘若玄锋真要谢我…镇中的胡客卿有一妾柳氏,乃是我远房表亲,替我照抚一二,便算是谢我了。” 李玄锋皱眉,刘长迭则按住自己升阳府,两眼满是困倦之色,轻声道: “玄锋兄亦能见我如今心魔滋扰,实在是磨蹭不得,只赶着寻灵物与秘法镇压,不宜多留,得罪…得罪…” 李玄锋也是干脆的人,见他满脸冷汗的模样,只好送他出去,看着他取出飞梭迅速消失在天边,这才驾风归来,李曦峻正在殿中等着了。 诸多晚辈之中,李玄锋最是看重李曦峻,神色还算柔和,先是问道: “月湘是什么事?” 李曦峻把前因后果和推测讲了,李玄锋冷色稍敛,轻声道: “虽然是迫不得已,我家难道就能被他无故羞辱了?只待我去一趟袁家,袁护远要分,就让他分得明白些。” 李曦峻点头,虽然他心中也为妹妹的事情窝着火,还是轻声劝道: “青池严令不得跨界连郡,袁家是地缘上的天然盟友,若是闹出了性命,恐怕不是好事。” 李玄锋只摆手作答,面上难得露出笑容: “这事不提,我自有安排,且先带我见一见那乖晚辈,看看如今是个什么模样。” 陈府。 陈睦峰驾风归了府邸,一众妻妾上来迎他,他陈氏世代最得宠络,他陈睦峰在族中的地位也不低,妻妾自然不少,莺莺燕燕之声此起彼伏,但他却没有好脸色,挥手推开。 他急急忙忙入内,一直到了院中最深处,正见一女子端坐其中,相貌不算出众,陈睦峰却满面笑容,殷勤地迎上去,低声道: “夫人…” 此女正是李夫人,乃是李曦峸之妹,端坐在院中饮茶,一旁站着一少年,十二三岁的模样,眼睛狭长,眉毛很缓,负手立着。 李夫人答了一声,轻声道: “夫君回来得倒巧,鸯儿已经突破胎息四层,正要寻你。” 陈睦峰又惊又喜,答道: “什么!” 他灵识一扫,果然见一旁的长子陈鸯已经突破胎息四层,陈睦峰只骇道: “这修行速度,比不上当年的李曦明,却也能追上青杜山主事那位了吧!” 李夫人含笑点头,陈鸯则抬眉看向父亲,低声道: “胎息功法简陋,否则还能再快些。” 他的一双眸子遗传了母亲的灰黑,眉毛则是舅舅一系的缓长,真要比起来倒是像李家人多过陈家人,尤其两眼眯起之时,简直要让陈睦峰心中一跳了。 因为惧怕这眼睛,陈睦峰其实不甚亲近这孩子,有时见他无意间的动作与神色,简直像极了李家人的狐疑狡诈,只是诸多子嗣与陈鸯比起来简直是一群鹌鹑,天赋更是拍马也难及。 比起无能,陈睦峰倒还是喜欢陈鸯。 李夫人自然是爱极了这孩子,目光柔和,轻声道: “这次问你,是想让鸯儿去侍奉世子。” 此言一出,陈鸯不曾抬头,狭长的眼睛却快速且隐秘地斜了斜,在父亲面上审视而过,灰黑色的瞳孔轻轻一缩,深黑色的圆点直勾勾地注视着。 陈睦峰“啊”地答了一声,看向陈鸯时只见到少年顺从的表情,答道: “自然是好事,我只怕承辽那里…” “我已经同他说了。” 李夫人低眉,先让陈鸯退下去,这才神色郑重,焦急道: “你可看得出鸯儿?他不是池中物的性子!我很少带他见兄长,就是他这性子…像…也不知像谁,一日日狡诈和野心起来,若不能早些取信诸李,只怕不会有好下场!” “什么?!” 陈睦峰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他也有过少年野心之时,只觉得妻子言过其实,低声道: “夫人何至于此?十几岁的孩儿多少有些野心,只等时间过去…” “你不信我?” 陈睦峰顿时住嘴,只好点头道: “那我这就送过去见承辽。” 李夫人拉住他,嘱咐道: “听闻世子也是个不省油的灯,你若是过去,一定要亲自带着鸯儿见面,以防万一。” 他只觉得夫人考虑的太细,随意点头,急忙出了院子,带起陈鸯一路驾风过去,一路往那高大的偏殿去,等了小半个时辰,李承辽算是回来了。 两人在楼台间的回廊穿梭着,这头的陈鸯却是第一次来,看着金黄色的屋檐和楼台上白玉色的台阶,两眼渐直,心中悸动。 李承辽正带着人从地界上回来,甲衣摩擦,发出铿锵的金属碰撞声,陈鸯与父亲跪在台阶之下,这少年默默注视着大殿上首的十八阶石阶,两眼隐晦地扫视,心中震道: “真是好威风。” 他脑海中轻轻闪动着念头,望向上头的狼氅男子,李承辽并没有多少威压,偏偏站在那个地方不说话也威风了。 陈鸯的心中升起一股冲动来: “大丈夫…应当周处万人之上,以修为横压群雄…以谋划玩弄乾坤…止于书中修行,又有何意思!” 李承辽正面带笑容,回头答了徐公明一句: “天气稍缓,也有收成了,倒是松一口气。” 他在主位上正坐,看着一旁的陈睦峰和陈鸯,温声道: “这是鸯儿吧,听闻你已经突破胎息四层,真是难得的天才!” 殿中的十八层台阶并不是摆设,刚好可以将正常练气修士的灵识阻隔在外,可不止如此,陈鸯还跪得很远,已经排除了李承辽用灵识窥探的可能。 ‘我这才出关,他竟然早就晓得了!’ 李承辽笑呵呵地下去,慢慢踱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见着陈鸯抬起头来,略略点头,回头向着徐公明等人笑道: “一看就是我家的孩子,眉眼如出一辙!” 这话明显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陈鸯听了这话一时也呆了呆,嘴角忍不住轻轻下撇,眉毛上挑,眼中喜且傲,原本只有平静的脸一下子起生动起来,迸射出一股气势。 众人捧场地大笑恭喜起来,可李承辽仔细看了看,面上虽然在笑,心中已经升起一股阴霾。 ‘这神情…这神情…好!好!’ 陈鸯虽然早熟,可怎么样都比不过持家多年的李承辽,李承辽除了看他这一双像模像样的眼睛和左右顾盼的神色,却从他的眉毛和下撇的嘴角读出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种叛逆且雄心勃勃的味道仿佛不小心扎到手中的一颗刺,让他咬牙吸气,回想起那持着灰火在空中肆虐的少年,以至于李承辽的笑容都有些变形。 “是个野心勃勃的种子。” 李承辽一向对自己的感觉很自信,就像他当时一眼认出许霄不同寻常一般,陈鸯的身上同样有一种初生的野心勃勃,却少了几分狂妄,多了几分李家人的狡诈,兴许还有些刻毒。 ‘偏偏天赋还这样好!若是放到外头,是能搅动风云的…陈家真是出了个好天才!’ 李承辽初步判断了这孩子的性情,笑着看向陈睦峰,问道: “怎么,打算送他去陪世子?他这样好的天赋不去专心修炼…岂不是浪费了。”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看着陈睦峰,灵识却死死挂在陈鸯身上,见他一瞬间微微抬了头,眼睑轻缩,李承辽心中微动,听着陈睦峰在旁说着客气话: “胎息哪里用得着天天修炼!每次提取灵气炼化就那么几个时辰,其余的时间都是事倍功半,不如去世子处学一学…” “鸯儿还大三岁,是让周巍学些!” 李承辽客气一句,却已经是答应了,有意道: “鸯儿,你顺着周边的回廊下去,自有人带你去世子处,我早已经跟他说过了,会送个玩伴过来。” 陈睦峰听着他话中是让两个孩子单独见面的意思,有些微微愣住,李承辽却笑道: “我还有些东西要问一问千户!” 陈睦峰听了这话,已经有些动摇的步伐马上又停住了,心中思虑着夫人的话语,只能微微叹气,看着孩子下去,李承辽道: “我记得陈氏往上几代,一向与许家不睦,可曾有联姻过?” “自然不曾!” 陈睦峰应答着,陈鸯踌躇片刻,以为是李承辽不欲他听,连忙跟着侍卫下去,穿过曲折的回廊,一路到了院子外头。 看着洁白的地面,门口虚掩着两扇金门,他心中还有些不屑。 他陈鸯从小到大都是天赋第一,将同岁的伙伴把玩在手心,两三句便能耍得人团团转,哪里还会怕一个孩子呢?心中只道: “世子又如何?天赋也未必多高,听闻才刚刚修炼两年,最多能修出胎息二层承明轮,不过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更何况日日困在这小院中,哪有多少心思?我只须略施小计,便能将他算得服服帖帖。” 陈鸯自小就心思诡诈,怎么会看得起小自己三四岁的孩子,只觉得这世子多半连字都认不全,暗暗冷笑。 他迈步入了院中,鼻端却猛然间浮现出一股香气,沉醉迷人,陈鸯皱眉,只是年岁太浅,认不出这味道,心道: “也不知是何等熏香,味道是不错,可以取些回去。” 内院站着只老猿,一身白毛,耷拉着眼睛,陈鸯心思聪颖,怎么会小瞧,暗道: “十有八九就是贴身保护这世子的灵兽,也不知道是何等修为。” 猜着十有八九是练气的灵兽,他拜了一拜才入内,自以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博得了好感,心中得意。 陈鸯推开房门,却是一身着金白色衣物的男孩跪坐在院中,看上去不过八九岁,后脑对着他。 陈鸯还来不及随口问一声,却见这世子猛然回头顾看,睁着两只深沉的暗金色眸子,如同琥珀,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是一双平静的双眼,充满着轻蔑的审视,他察觉到情况竖起的双耳,扭动的腰肢竟然有矫健的味道,呈现一副柔软而又凶猛的虎豹姿态。 陈鸯被骇得退出一步,很快就恼羞成怒,怒意和羞恼迅速藏进心腹之中,阴声道: “见过世子。” 李周巍端详两息,似乎因为他的语气金瞳更加可怖阴鸷了,一言不发,陈鸯很快用同类人的直觉察觉到了他的神色,他心中升起明悟来。 ‘这是一双非人的眼睛,庸人只要不跪在他面前决计不会多看一眼的眼睛,这眼睛也许对付女子要比男子还厉害。’ 他心中升起一股冷笑和被轻蔑的怒意,仗着自己比他高出一头的体魄上前一步,佯装谦逊地答道: “见过世子。” 给大家打个预防针,世子的形象不会是光伟正的,甚至是会有点偏寻常反派的。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八章 搏斗 陈鸯说出这话时,脑海中浮想过面前男孩可能的种种举动,可他自持没有说错什么,修为又高,只微微低头,做出谦逊的样子。 ‘我不坏规矩?你又能如何?’ 但他迟迟没有听到答复,眼神很快停在李周巍面上,黑色的瞳孔移向狭长的眼角,流露出阴沉的揣摩之色,不躬不拜,甚至有些居高临下的气势。 他这一窥正正对上眼前这位世子的眸子,顿时心中一空,满心的阴鸷与傲慢仿佛被看得一干二净,心道: “坏了。” 转瞬之间,面前的李周巍突然上前一步,陈鸯只觉得喉咙一紧,一双手如闪电般猛然间顺着他的脖颈向上,死死扣在他的脖子上。 “你!” 他怎么也不曾想到面前的李周巍会突然暴起,偏偏如同虎豹撞来,势大力沉,一时间身形不稳,扑通一声被推倒在地。 “嘭!” 陈鸯的后脑狠狠撞在石质地面上,撞得眼冒金星,这一撞不可谓不重,若不是他是胎息四层的修为,这么一撞多半要昏迷过去。 他心中的毒火一下燎上喉咙,双手虚抓,脑海中浮现出数道法术,这才克制住惊怒,却发现对方已经跨坐上来,按压住他的胸膛,把他的两手支在两边,一时间什么法术都掐不出来了。 一住s://42zw.la 陈鸯呼吸不得,偏偏又被控制住了施法姿态,顿时心中一慌,可他也不是简单之辈,脑海之中迅速反应过来,只去掰他的手。 “他的修为比我低得多,只要我运起法力,立刻就能反制住他!” 他这念头才浮现,李周巍却很果断地松了手,腾出手来,抄起案上的墨砚,干脆利落地砸在他脑袋上,当下砸得陈鸯额前红黑一片,黑色的墨汁晕染开,两眉怒挑。 “去你娘的。” 这一砸顿时让他两手一松,陈鸯毕竟是胎息四层修为,仅仅眼前迷糊一瞬便反应过来,满腔的轻蔑与怒意终于遏制不住,两手扯在李周巍的衣物上,要将他拽起。 陈鸯并非寻常孩子,陈家近百年下来也有不少剑术与手段傍身,要说练气筑基不如李家嫡系,可胎息级别的手段还真不差,手中已经亮起青光来。 “锵。” 可李周巍再度出乎他的预料,只听一声冰冷的寒铁铿锵声,桌案被一脚踢翻,李周巍已经抽出桌案下的长戟来。 陈鸯手中的青光停在手中,闪着寒光的长戟锋芒直直地顶在他脖颈上,冰冷的金属寒气刺激得他一身寒毛卓立,满腔的怒恨迅速泯灭下去,收敛起来。 ‘娘的…有谁会把长戟放在案下!又不是贴身宝剑!他随时提防着有人刺杀他不成!’ 可来不及多想,喉咙一阵刺痛,陈鸯连忙缓步向后,对上那暗金色的眼睛,看不出一点情绪,院中一时只余下两双靴子在地面上一前一后的摩擦声。 李周巍一言不发,两眼平静,一步步将他逼至墙角,这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休要用这眼色看我。” 陈鸯顿了顿,熟络至极地收敛起面上的表情,迅速伪装起来,那些个狡诈、轻蔑、审时度势的举动通通不见。 可他却觉得李周巍的手越捏越紧,长戟往前一动,用力一抵,陈鸯只觉得不可置信,心中狂道: “他疯了不成!” “噗嗤。” 长戟狠狠地戳入身后的木墙,陈鸯心中终于山崩地裂般地骇起来,汗水顺着头脸淌下,双腿被抽了力气,软绵绵地跪倒,这才低了头,却又被眼前人抬起下颚。 他被迫对视着那暗金色的眸子,眼看其中大大小小圆环般的物什在轻轻收缩,仿佛落在金水之中的乌环,沉浮不定。 李周巍从他眼中如愿以偿地见到惊恐之色,这才默默松开手,任由陈鸯软在他身前,陈鸯则勉力支撑起身子的,依稀看见院前静静站着三人。 一人铠甲乌金,两肩宽厚,另外一人则白衣飘飘,身后负剑,都不曾说话,静静注视着,唯有一老头快步上来,将桌案扶好,问道: “怎么回事!” 陈鸯的血混合着墨汁从李周巍的小臂上一点点滴落,这男孩拱手答道: “禀大人,不过嬉戏打闹而已。” 李玄宣叹了口气,招了招手,让等在院外的白猿进来,低声道: “先带下去用静心咒好好安抚,这孩子受了惊吓,恐怕要好好休息一段。” 陈鸯被白猿抱起,很快抬出了院子,李玄宣皱眉看着满地狼藉,随手掐了几个法术,又用法力将各个物件摆好,这才安坐下来。 等着李玄锋坐下,李曦峻这才嘴角噙着笑意坐下泡起茶来,轻声道: “这陈家小子…倒是有点意思。” 李玄锋只仔细观察着李周巍,随口道: “有些凶样。” 李玄宣默然不言,倒是李曦峻毫无担心之色,笑道: “凶诈有余,谨慎不足,恃才性傲,不能低首,只好在天赋绝佳,在当今之世能杀人立业,却迟早要死在自大上。” 李曦峻这话说着,李玄宣微微点头,一旁乖乖坐着的李周巍却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他另有所指,默默受了。 “只盼受了挫折能改改。” 李玄锋挪了挪杯,低声道: “这类人改不了的,有如当年的伽泥奚,万事轻用其锋,无人是一合之敌,等到大事临了,就是一死而已。” 李玄宣沉吟了这样久,终于开了口,轻声答道: “这陈家孩子,也就我家世子能降住了。” 李玄宣一句话转移了几人的忧虑,笑着摸了摸李周巍,轻声道: “这才不到两年,已经胎息二层承明轮了。” 李玄锋一直在仔细观察他,半晌才道: “我这些日子在南疆和东海来回跑,也特地留意了许多东西,与你们讲个清楚。” 他顿了顿,轻声道: “第一是这明阳,以往都是道统稀少,只在海外几个岛屿有明阳遗留,如今因为东火之事,海内海外都有明阳筑基出现,渐渐为人所知。” “这筑基最宜子孙,可修行者往往性情渐渐凶悍,要么越加霸道,要么越加固执,受了仙基影响。” 李曦峻微微蹙眉,想起山上的李曦明来,李玄锋继续道: “阴阳之中明阳对应厥阴,道统相补相冲,要注意一二。” “吴国向西北临近西海,称之为稷中,有一陈国,又称女儿之国,修行便是厥阴,当今之世并不常走动,却要提防。” 李玄锋嘱咐着,李曦峻默默点头,老人顺口说了些近来的事情,李曦峻很是机敏,问道: “不知镗金门司徒郴之事…” 李玄锋面不改色,一口否了: “与我无关。” 白衣青年若有所思点头,李玄锋则拉过李周巍,问道: “巍儿,明阳是治人之霸道,听闻有助修行,家中之事,今后也要你多照看一二。” “周巍明白。” 李周巍点了头,李曦峻终于忍耐不住,开口问道: “为何…明哥修行明阳,却偏偏与诸多描述有些差别。” 李曦峻把李曦明前后的情况说了个干净,李玄锋捻了捻须,轻声道: “我看曦明本就不是修明阳的料子!明阳是入世道,如曦峸、承辽这般心思去修,他应该修些十二炁与玉真一类的道统,眼下心思与道统不符,处处违背心意,倒没了意思。” “原来是这般!” 李曦峻只觉得两手发麻,愣愣地把玉壶放在案上,猛然间想起某个月光下的晚上,李曦明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将金阳煌元轻轻交到他手上,要交换两人的功法。 这青年心中升起火辣辣的疼来,声音低且沉: “我等…我等怎么能明白,只是希望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 李玄宣在一旁听着,看着李曦峻的模样,面上升起罕见的怒色来,只道: “休要说谁怪谁!哪有这样的事情!” 李玄锋从兄长的目光之中读出责怪,轻声道: “我本不该说,如今家中的《明华煌元经》品级极高,曦明从来没有吃亏的道理,就算他自己来选,也会为了他的大道选品级更高的罢。” 李玄锋不知李曦峻与李曦明年轻时曾想过交换功法,李曦峻却记得明明白白,面上是很快恢复平静,心中恸道: “这一件两件…我是对不住明哥儿了。” 李玄锋只交谈片刻,并不拖延,起身取出弓来,向着几人道: “我便先去了,过几年再回家中看一看。” 李曦峻与李玄宣一同将他送出去,李玄宣心情还算好,并没有察觉出一旁的侄孙和弟弟平静的外表下都是惊涛骇浪,一片哀思。 陡府山,宋家。 宋家的地盘在蕈林原之南,合林郡之北,地盘不大不小,算得上年代久远的家族。 宋家如今的地盘与自身的实力有些不相称,尤其是在最后一位筑基陨落之后,区区练气家族更不应该占去这样的地盘。 只是宋家曾经出过一女修,宁愿委身为妾嫁给了当时从青迟山中下来的一仙门弟子,后来这弟子成了青池掌门,宋女也得益突破筑基,宋家便一下发达起来。 不曾想这叫迟尉的弟子后来突破紫府,这福泽便绵延无穷了,纵使宋女只是一妾,却也能保家中百年昌盛。 “只可惜后人不争气,落到这样的地步!” 袁护独静静地站在锣鼓喧天的院中,他的容貌比之袁护远年轻许多,眼窝深陷,鼻子更高,便更显得有些阴鸷。 下头的院子之中来迎往笑,却没有人敢上前与他搭话,只有宋家家主一脸谄媚地站在他身后,说着些不痛不痒的话。 袁甫尧一身红袍,笑盈盈地站在院中,青梅竹马披着盖头在后院之中,他可谓是春风得意,财宝与美人通通收入囊中,脸色微红,显现出得色来。 袁护独却静静眯着眼,在院中来回观察,很快就见到最边上站着一乌金色甲衣的老人,正抱手而立,冷冷地看着眼前一幕。 袁护独并没有用灵识试探,却凭着直觉感受出此人不同寻常,连忙让一人上来,轻声道: “去查一查,李家有哪个白发金衣的。” 袁护独隐隐约约有些猜出他是谁,至少十有八九是前来的李家人,可他丝毫不惧,甚至早有些预料。 “真是能忍,这段时日我一日日在外头游荡,总算是等到你了!” 这口气袁护独自忖换了自己是一定忍不下去的,明白李家人迟早会来一趟,可他就等着李家人来了。 “区区退婚,难道能杀了我不成,无非臭骂一顿,最好大打出手,甚至打伤我。” 两家人闹得越僵,给到迟家的意思就越明显,反正怎样丢不了性命,袁护独乐得如此。 “只是无论是谁…哪怕是李清虹…也不要是这凶神啊…” 等到手下上来低语了几句,袁护独的面色顿时不好看了,喃喃道: “果然是他!金庚罡弦李玄锋!” 袁护独自小本就没有被当作家主培养,也不像袁成盾那样天赋异禀,光光是修炼到筑基就花费了大半生的功夫,哪能不怕? 他天赋并不高,也不擅长斗法,突破之时依靠了丹药,在族修之中都只能排上中层,哪里是李玄锋的对手!就算是李清虹前来,多半都能在一百回合内要了他的性命。 袁护独深深呼气,定睛一看,就发现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已经在看他了。 “该死!” 袁护独流露出一个勉强且僵硬的微笑,藏在袖中的手猛然间抓住袖子,他早就听说这个凶人无所忌惮,心中忍不住惊疑起来。 终于,他看见这男子一步一步上前来,在拥挤欢笑中的人群中一点点靠近,人群不自觉地分开一条小道,让他从容上前。 袁护独耳边仿佛只余下那乌金色靴子在地面上踏出的冰冷声音,他强行忍住逃跑的冲动,故作镇定地站在原地。 李玄锋一直走到他面前,直到袁护独连他身上乌金灵甲的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才见他轻轻偏过头,静静地道: “袁护独?” 这冰冷声音在喧闹中很是清晰,让他冷汗直冒。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九章 一箭之威 袁护独克制住心中的惶恐,脑海之中空白了一瞬,权衡了利弊,立刻拱手,朗声道: “护独见过将军!” 袁护独只怕李玄锋不声不响杀了他离去,这一声顿时将院中的声音全都盖下来,饮酒的停了杯,贺喜的闭了嘴,众人的目光纷纷注视过来,愣愣地看向台上,交头接耳起来: “这是何人…可是前来贺喜?竟然能得袁护独这样恭敬相待?” “是筑基修士!” “恐怕来者不善…” 众人的目光投过来,李玄锋只抱手立着,两眼慢慢有了厉色,腰背挺拔,宽厚的肩膀将袁护独面前的光挡得死死,他声音低沉,语气平稳: “当不起袁家主一句将军,老夫不过是在南疆任职,听闻家里孩子受了委屈,便来问一问袁家主。” 他这话声音不大,可院中早就落针可闻,众修士耳聪目明,听得清清楚楚,更是面面相觑,全都低下头去,各怀心思,冷笑者有之、惊骇者有之、为两家担忧者有之、更多是幸灾乐祸──都冷眼看着。 ‘原来是李家人!’ ‘听他这意思…是另有隐情…’ 一住s://42zw.la 李玄锋如今的名头响亮,一是杀妖杀人累积出来,再就是洞天之中、海外遇见的七门嫡系口口相传。 虽然他很少在海内出手,故而大部分人不识得他的面貌和他的穿着,可他这话一说,提到南疆,又是将军,众人无不认出这位李将军来了,齐齐在心头暗道: “是金庚罡弦李玄锋…南疆那把神弓!” 袁甫尧先白了脸,默默退进人群中,他也早听说两家的事情传成了退婚,可袁甫尧哪有什么办法,袁护独一再安慰他无须担忧,现在看着上首那黑金甲衣的老人,只觉得越发看不懂了。 袁护独额头见汗,此刻性命攸关,他是说不出狠话了,可若是服软,那就是得罪李家后再同时得罪迟家,一场好戏做了空,只能长长出气,闭口不言。 李玄锋见他闭口不言,轻声道: “贵族虚造声势,凭空羞辱我家,两家昔年旧情,我兄长不欲多起争执,让先辈面上无光,可我却没有那样胸襟,此事不能这样罢了。” 袁护独勉强与他对视,从那老将的眼神中见了厉色,目光凌厉,满是警告之色,愤怒之色却不多,仿佛在说: ‘好,你要给迟家看立场,我便让他看个够!’ 袁护独明白事情不能善了,只缓缓叹气,脑海之中回想起兄长袁护远的警告,答道: “将军意欲如何?” 李玄锋在腰上的黑金兽首上轻轻一抹,手上已经多了把大弓,看得袁护独眼皮微跳,台下的人纷纷缩了脖子,齐齐后退一步。 无他,这长弓实在太过狰狞。 金弓长约八尺,角长足足三尺有余,呈现出金红二色,通体流光,上头的金气和血气仿佛要冲天而起,看起来就是杀人杀妖无数的凶器。 下面的众修缓缓退开,这才体会到袁护独满面汗水下的惊惶,听闻名声总是不如亲眼一睹,眼看筑基将要打起来,已经有人拱手告辞,更多人还是拗不过心中的好奇,默默看着。 宋家家主不过练气后期修为,心惊胆战地挪开步子远离,李玄锋只看着袁护独,沙哑着道: “我给家主两条路。” 他将长弓缓缓放平,腰间的箭囊发出铿锵声: “我明白家主谨慎,外出有修士护送,大可试试藏在山间的一人一妖,两位筑基修士合力能不能保住家主。” “只是这玄箭即出,定然是要见血的。” 袁护独不曾想李玄锋早将他的安排看得清清楚楚,暗自生怯,院中的金铁之器开始颤抖跳跃,李玄锋看着他汗流浃背,继续道: “第二,看在贵族与我季父的交情上,我给家主二十息时间,只接我一箭,此箭过后,两家恩辱相抵,就此罢休!” 袁护独顿时暗暗出了口气,明白李玄锋到底是放了自己一命,这一箭多半是做给迟家看,心道: “你李玄锋再如何了得,一箭之威难道就如何了?” 可他再如何明白对方底线,也不敢真的出言挑衅,当下只拱手答道: “还请将军出箭。” 见李玄锋点头,袁护独毫不客气地驾风而起,袖中两枚符箓飞速燃烧,如同孛星般飞速远去,身上两枚护盾闪闪发光,显得很是牢靠。 李玄锋也随着他的动作拉弓搭箭,一枚金红色的灵箭从箭囊中跳起,长弓上亮起金光,照的四周亮堂,地面上打磨得光滑的石砖闪闪发光,倒映出朦胧的金光。 “嗡嗡嗡…” 众人只觉得面如刀割,桌案上的美酒佳肴纷纷摇晃起来,叮叮当当响做一片,李玄锋身上铠甲流淌的金黄光彩越发明亮,缓缓升上天空。 他手中长弓上的箭矢正是当初被六丁并火与止戈祭炼过的那一枚,如今精心打造,又绘上了复杂的阵纹,焕发出璀璨的光彩,迸发出一道道罡气。 数够了二十息,院中的修士已经退至院外,李玄锋轻轻松手。 “嗡…” “嘭!” 院中桌案上诸多玉杯、玉壶嘭然炸裂,碎玉与清亮亮的酒液飞溅而出,撒得满天落雨,院中仿佛被狂风卷袭,桌椅坍塌,一片狼藉。 这些东西劈头盖脸打下来,引的众人纷纷抬袖遮挡,可灵识早就紧紧锁定着那把金弓,只觉得灵识之中一空,什么也不曾捉到。 “好快。” 那金矢已经不知去向,众人只好纷纷抬头看向远方,天边一黑影如同断翅的鸟儿颓然而落,众人惶惶对视,上首的李玄锋已经消失不见。 “啊?!” 李玄锋并非托大,他如今这枚玄箭已经截然不同,即使脱离了手中金弓单独拿出去也是一枚筑基法器。 更难得受了并火淬炼,这玄箭能长存罡气,能提前蓄入金罡,而袁护独仙基与功法、修为都在他之下,李玄锋才能断定这一箭足够威慑众人,一雪前耻。 如今一箭射出,自然就运起法术,飘摇着往东边去了。 “快救家主!” 众人只怕袁护独死在此处,宋家家主更是吓得连忙驾风而起,众人如同风卷残云消失得干干净净,只余下袁甫尧与寥寥数人在院中惶然站着。 袁护独这头驾风飞着,他虽然认为李玄锋一箭不至于如何,可他也是谨慎之人,并不大意,一连用了两枚符箓,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灵盾。 将这枚土色的灵盾置于身后,袁护独这才有了点安全感,一念转动,还有十一息的时间。 “越远越好罢!” 他依凭着往日的经验一口气向前,迟疑一息,暗道: “毕竟是三宗嫡系级别的人,万万不可大意。” 袁护独竟然逆转法力,面上涌上红晕,精气涨落,用出一道消耗精元血气的遁法,身形血影重重,疾驰而去。 他耳边猛然间响起嗡嗡的刺耳声音,脸颊上裂开两道口子,袁护独还来不及惊骇作出反应,只觉得心口一空。 他低下头去,便见心肺之间空荡荡唯余一个大洞,耳边这才响起护盾支离破碎的声音,那枚土黄色的灵盾已经横飞出去,深深地陷进山崖之中。 袁护独差点一口气闭死过去,两眼直直地盯着天空,口中喷出一朵朵血沫。 坚韧的心志救了他一命,他硬生生稳住体内修为,而焕发生机、保养机体的仙基定元春迅速运转,吊住他的性命。 手中摸出一枚玉盒,嘭然捏碎,取出其中那朵盈盈的灵花来,急忙吞入腹中,面上顿时浮现一抹红晕,这才吊住性命。 他迅速提出气,脚下的法风却已经被蛮横的金气撞得支离破碎,他根本分不出法力去控制法风,从储物袋袋中摸出一块圆滚滚的东西。 这灵物呈现出朱红色,似肉非肉,似土非土,却动弹不止,袁护独将之塞入心肺之间的大洞之中,这才有精力去驾风。 可他头晕目眩,只觉得一股股金罡之气在身体中徘徊,脚底的风起了又聚,聚了又散,在空中稍稍停歇,撞断了不知多少树木,这才扑通一声落在地面上。 这一落砸倒了众多树木,惊起一片鸟兽,只好在无论如何他是筑基躯体,又在空中停顿了两下,不至于摔得太惨。 可他到底重伤,这么一摔虽然不至于将他摔死,却也昏迷着闭过气去,那灵盾这才从山中飞出,叮当一声落在他身边。 众人前后止步,一一飘落,围在袁护独身边,都骇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此人气息微弱,还来不及细看,一道灰雾已经杀入人群之中,迅速化为人形,抱起地面上的袁护独,消失不见。 这灰雾自然是袁家那护主的妖兽,还不忘记卷起地上那枚灵盾,将沙土上的血迹磨得干干净净,以防落入他人手中,迅速消失在天边。 众修只能相视而退去,其中一人左右看了一眼,叹道: “一箭之威,竟至于此!” 身旁人感同身受地点头,答道: “不曾想自李尺泾失踪后,李家还有这般人物!欺负到人家遗孤身上…” “看着这只差一口气的模样,哪里是不能杀他?只是为情分,留了一命罢了!” 青杜山。 “陈鸯…陈睦峰…” 李曦峻正坐在桌案旁,把先前的事情仔细地说了个分明,而他面前正坐着两位老人。 为首老人身着宽袖道袍,仔细听着,面上的表情很是温和,乃是练气九层修为,另外一人则是独臂,似乎只是杂气,神色严肃,满头白发。 “两位族老,事情便是这么回事。” 李曦峻一一说完,身着宽袖道袍的老人叹气点头,答道: “我明白了。” 这人正是陈冬河,时光如流水般淌过,他又在练气蹉跎了十几年,这老人勤勤恳恳,除却偶尔去西屏山上坐坐,再也没有别的爱好。 至于另外一人,是李家年岁最大的族老,名叫李秋阳,他在坊市中受了伤,又被并火焚过,全力救了回来,如今须发皆枯,两眼昏花,几乎不能动手了。 可这老人依旧点头,答道: “我等这就去一趟陈家!” 这两人一个是陈睦峰的师尊,一个是陈家的老祖,李曦峻自然信任,轻声道: “只是一提,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李曦峻眼看着两人下去,这才安坐回高位,一旁的李月湘眨眼,轻声道: “兄长好生重视。” 李承辽同样侧身站在一旁,似乎有事情要上报,只是迟迟没有找到开口的机会,李曦峻叹道: “我看那小子的眼睛是不服输的,虽然世子能压服他…可我等这些看家的不能任由着去,自然需要多栓上几条链才放心。” “承明周行天赋并不高,兴许是被周巍一人占去了,而他一人独撑难免左右难支,陈鸯若是用得好,能抵上数十人。” 李月湘微微点头,还没有说什么,李曦峻却仔细思考了一番,郑重其事地让两人过来: “月湘,承辽,你们听好了。” 李月湘连忙瞩目,李承辽同样郑重其事看过来,李曦峻这才轻声道: “纵观我家几代掌权之人,暴亡身陨、受咒受刺横死,有几人功成身退?只怕是镇中寻常百姓之家,也不会有这般代代猝陨,坐上青杜和中殿两位,就要有身死道消的念头。” “我在青杜行事,承辽在黎泾治家,都要防微杜渐,可若是到了以子兑子之时…” 李曦峻顿了顿,柔声道: “不要吝啬性命,更要先筹划百年之事。” 两人点头,李曦峻收起手中的木简,李承辽上前一步,恭声道: “禀八叔,玄锋老祖在宋家婚事上现身,说是要将两家的恩仇通通算完!” “老祖仅仅出了一箭,差点将袁护独打得神形俱灭,只留了一口气靠我家的宛陵花吊住性命,被袁家的人保回去了!” 李曦峻听得眉毛轻挑,他本就知道李玄锋这番必然前去威慑,不曾想竟然凶威到了这种地步,朝着一旁的李月湘柔声道: “小妹,老祖替你出了气了!” 第五百章 陈与李 李月湘听了兄长这话,却没有什么欣喜之色,她思虑的事情更多,只轻声道: “我没有什么委屈的,只怕得罪狠了,生出事端来,” 李曦峻轻轻摇头,答道: “已经没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了,众家眼着处不过是个利字,袁家又失了道义。” 李月湘点点头,李曦峻则将手中的小信展开看了一遍,轻声道: “你下去准备一番,治哥儿不日会归来一次,接你去青松岛…他的洞府之中还有余位,在那处修行,颇有裨益。” 李月湘这才呈现出一抹喜色,轻轻点头,李曦峻不欲多说,让两人退开了,听了下面人的禀报,浮现出笑意,从堂中穿出去,顺着回廊很快到了丹阁。 李曦明一身丹士道袍,正飘飘然地坐在殿中,衣物干爽,微微发白,才突破了筑基中期,正是春风得意时。 李曦峻哪里不晓得他,表面是淡然自若的模样,心中早就乐了开花,也就陪着他闹,快步上去,讶异道: “明哥儿这样快?可还顺利?” 李曦明乐呵呵地点头,只将袖口收紧,答道: 一住s://42zw.la “毕竟服了丹药,突破轻而易举,我还调养一阵,稳固了修为才出关。” 他兴在头上,说罢这话,正要仔细讲来,突然上下瞧了一眼,又惊又喜道: “你筑基了!” 李曦峻浮现出一点笑容,轻轻点头,李曦明连忙从地上站起,按上他肩膀,笑道: “好一股松雪法力!” 李曦峻轻轻点头,等着他平静下来,这才道: “有一事与你说一说。” 李曦明听着他把李玄锋的话说了,眉头紧锁,默默摇头,疑道: “我却不见得,我修行明阳一路精进,已经快过仙宗嫡系,怎么会不适合…只怕是老祖在南疆眼光养得高了…” 他突然攥起拳来,后知后觉地道: “若是按老祖所言,当年要是听按从家中安排,恐怕修行也慢不到哪里去…” 他自顾自计较着,李曦峻余光撇见桌案上还放着盆兰花,闭关数年,竟然还长得旺盛,看来是专人照料的。 他目光闪动,很快偏过头,看向另一旁的丹炉,里头的火焰忽明忽暗,天地之中风雨大作,李曦明不晓得李曦峻为何变色,有些迷惑。 李曦峻顿了顿,突然问道: “明哥儿近年喜好兰花?” 李曦明略略尴尬,急忙道: “只是养养罢了,绝非与灼云有关!” 这话才出口,他意识到话语有些急促,却见李曦峻突然皱眉,看向殿外的风雨,低声道: “是天地异象!” 李曦明还在组织话语,却被他这话堵了回去,李曦峻顷刻之间消失不见,李曦明驾着金光出去,与他并肩立在青杜之上,遥遥望见南方远方的金光。 他们的仙基缓缓波动,隐隐约约睹见彩光从远方升起,李曦明羡慕地道: “恐怕有人突破紫府了!” 幻彩迅速染开,在天边幻化为种种兽鸟模样的云彩,栩栩如生,云海最中是一只白云凝聚的宝象,作长鸣之貌,涌现道道金光。 这金光如同波浪一般飞荡而来,山中的草木全都轻轻摇晃,落叶如雨一般落下,撒的满山金黄,李曦峻缓缓闭目,仔细地体会着天地中上升的灵机。 李曦明也顿了顿,反应过来,兄弟俩都闭目细细体会,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相互对视一眼,李曦明叹道: “玄平中氛…已经散了个干净!” “难得能撑这样久。” 李曦峻仔细望了望那云彩汇聚的方向,估摸着是衡祝道,低声道: “衡祝道又多一紫府!” 兄弟俩同时架风落回山上,李曦明道: “我分明记得衡祝道与修越一向关系不错,可这突破怎么是说控制就能控制的,天地异象昭告四方,这下是压倒天地灵机的最后一口气了。” 李家如今虽然渐渐有了些底蕴,可探查玄平中氛、水降雷升这一类事关紫府天地灵氛的手段却几乎没有,当下只能眼巴巴看着,也不知道天地中的灵机变成了什么模样。 “我等毕竟没有相关的法术,若不是早知会有变化,留了注意细细体会,恐怕连这点微妙的变化都察觉不出…” 李曦峻叹了一声,一旁的李曦明问道: “不如让姑姑回来一趟,用一用雷法?似乎能探知些消息。” “我看不容易。” 李曦峻与李清虹仔细商量过,当年似乎是因为水降雷升与雷法有关才能窥得,如今恐怕很难,只轻声道: “只写一封信问一问治哥儿便好。” 陈睦峰从中殿之中归来,回到府中,不曾想夫人李氏正在院中坐着,上首正坐着两位老人。 一人一身棕色袍子,断臂的袖口在空中略有些刺眼,须发枯稿,眼窝深陷,显现出行将就木的垂暮之气。 另外一人气息稳重得多,身后负着一把长剑,身上着的是浅灰色袍子,腰杆略有些弯,倚靠在木椅之上。 这两张脸庞陈睦峰熟悉得很,当年自己被陈老爷子交到陈冬河手中,就是在这两个老人的案旁恭恭敬敬地坐着,陈睦峰连忙下拜,恭声道: “睦峰见过师尊、长老。” 李秋阳的老脸神色沉郁,这个农户出身的老人已经是族中辈份最大的几人之一,面色却一如从前。 他替李项平牵过马,为李通崖奉过剑,见证了这百年坎坷,陈睦峰就算是修为高出他许多,却没有一点不耐,只低头不语。 陈冬河则看着面前的男人,同样不曾说话,两个老人静静坐着,就有一种凝重氛围,让一旁的李夫人都不说话了。 他正心里打着鼓,却见自家长辈陈冬河摆了摆手,轻声道: “是好事,陈鸯这小子的天赋入了青杜的眼,却要贺喜你们夫妇。” 这话一出,两人顿时松了口气,陈睦峰拱手笑道: “多谢两位长辈提携!” 李秋阳缓缓点头,收了手中的木杖,一只空袖在空中默默飘荡,神色严肃,低声道: “峰儿!带这小子上来看看。” 陈睦峰连忙着人去叫,眼前的李秋阳不但是他的授业恩师,曾经还是他的老丈人,只可惜他女儿早夭,才娶了如今的李夫人。 陈冬河默默等着不说话,等到陈鸯静静的从殿前走上来,他仔细看了看,皱起眉来。 李秋阳则像是老眼昏花,眯着眼盯了良久,心中暗道: “有些凶狠奸诈的模样,倒是这一对眼睛思考起来…有些像当年那陈二牛…都是有十二分心思藏在肚子里的。” 这眸子却是灰黑色,眉毛比陈家人要长,特征熟悉至极,李秋阳已经与这一类人打过快百年的交道了,正是李家主脉的姿态。 “这孩子倒是有意思,这一身上下把李家和陈家的诡诈与聪颖继承了个干净,难怪曦峻要我仔细看一看…果然不同凡响!” 他顿了顿,这才道: “青杜的意思是让这孩子跟着冬河修行。” 这话顿时让夫妇大惊,夫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喜色。 他们早就有此念了,陈鸯就是全家天赋最好的孩子,本来就应该交到陈冬河手中,仔细教导。 只是陈家一向立身干净,从不做容易引起猜忌的事情,陈冬河又从来都不回陈家,也不眷恋旧情,这念头只能迟迟藏在心里。 毕竟陈冬河是练气后期修为,在家中的地位又是外姓数一数二的,听闻更是学过主家的剑法,陈睦峰喜上眉梢,正要拉着这孩子道谢,陈冬河却道: “你们夫妇莫要高兴的太早,被我给按下来了。” 一时间顿时冷了场,陈鸯眼睛轻轻一动,下巴一抬,听得微微蹙眉,只觉得额头上又隐隐作痛起来。 可他这小小的一个神情,却让上首的两位老人都顿了顿,陈冬河心中很快地闪过念头: “有傲气。” 陈冬河摆出一副老人模样,低声对着一旁的李夫人道: “我却看这孩子心术不正,主家一再提议,却通通被我驳了回去。” 这话一说,李夫人已经明白过来,向前一步,拉起这孩子的手,沉声道: “玄景灵誓…当着这两位大人的面发誓…” 母子俩折腾了一通,陈鸯的面色平静如水,任由母亲让他说什么,李秋阳敲着烟杆,陈冬河默默的看着这孩子的表现,从台阶上跨步下来,拉过他的手出了大殿。 他一直迈步到了河边,拉着陈鸯坐下,从陈二牛逃难黎泾开讲,一直陈述到如今的局面,轻声道: “我陈家就凭李家先祖的一饭之恩得以存世,世世代代委以重任,这才有如今的模样,合则两利,斗则有骨亲之痛,你心思要干净,” 陈鸯神色似乎有所软化,抿嘴不言,低声道: “鸯儿明白,主家恩威甚重。” 这话落到陈冬河耳中,只觉得是: ‘老祖,鸯儿明白,主脉筑基众多,甚至与仙宗与紫府都有所关联,不会做什么蠢事。’ 陈冬河叹息一声,拉起他,沉声道: “这殿外就是望月湖,我陈家上下仰赖主家恩情,你今后若是有对不住主家的举动,天日昭昭,便要你神形俱灭。” 陈鸯愣愣地看了他一眼,看着慢慢暗下去的夜色,不得不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陈冬河意兴阑珊,轻轻摆手,低声道: “你回去罢!” 这少年一步一回头,忍不住看了看这个整个陈家都仰慕倚仗之人,迈步出去,很快消失不见。 陈冬河则独自在湖边坐了一阵,见李秋阳从山中复命出来,驾起的法风绵软无力,在空中摇摇晃晃,陈冬河连忙掺住他,一同落在岸边,李秋阳捋了捋胡须,低声道: “多谢冬河。” 李家能这样称呼陈冬河的人不多,陈冬河默默点头应下,李秋阳轻声道: “我这残躯被并火所焚,每每天地风雨,便疼得口不能言,宛若粉身碎骨,法力尽失,时至今日,就连驾风都成问题了。” 李秋阳早就避不见人,陈冬河屡屡上门不得见他,好不容易遇了一次,想来这几年风雨失调,李秋阳定然不好受,只好忿道: “可恶那许家小贼!” “冬河不必如此。” 李秋阳低声道: “到了你我这般年纪,哪里还有可恶不可恶的事情,他天纵之才,没有犯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却被我害得身死,应有报应在我身。” 他面上有种深切的宽容,看得陈冬河只能默然了,李秋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老人开口道: “景恬故去,你这七魂去了五,眼中哪里还有光采,几个小辈看不出来,可你陈冬河本不是这模样。” 陈冬河更说不出话了,李秋阳则微微低头,两人在夜色的湖边行走了一阵,陈冬河低声道: “我陪了她六十余年,她…也习惯了。” 李秋阳轻轻叹气,神色有些震动,苍声道: “冬河…你这是何必,不说玄宣,连我都有些了解她的,习惯罢了,她身无灵窍…自己把这辈子当糟熬,哪里会去爱人。” 陈冬河一向古井无波的面孔终于有了剧烈的情绪变动,轻声道: “到底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李秋阳道: “我只看你走不出来!你还有一百多年的寿命…若是一直这样行尸走肉下去,倒还不如当初就一起死在山越之地!” 陈冬河在黑夜中缓缓止步,并不回答,眼中慢慢浮现出那道倩影,陈冬河陪她从小到大,从生到死,成婚生女,似乎一切都得偿所愿,陪她完成心愿,慢慢了结,似乎连陈冬河自己都沉浸其中了。 可他早就明白一件事,也刻意将这事抛在脑后,可这事情始终如同阴影一般化作各类思绪缠绵在他心头,如今终于现出原形。 李景恬似乎感激他、信任她,愿意与他结婚生女,可从未用过看夫君的眼神看过他。 他早就明白: 尽管她是凡人,尽管她在他手中柔弱得像一块豆腐,可她对自己所不爱的一切依旧有着近乎冷酷的负隅顽抗。 第五百零一章 巫山事 李曦峻闭关修炼数年,精炼法术、巩固仙基,待到出关,玉庭峰受了他仙基松上雪的影响,原本山巅上的落雪已经蔓延下来,白茫茫满山都是霜雪。 等到出关,太阳正好,万木竞发,果然见下面人送上来几封信,都是李曦治寄过来的,李曦峻还来不及看,听闻李玄锋已经在青杜山中等着了。 他只好一边急匆匆驾风过去,一边急忙抽出那两封信仔细看了看,一封是介绍天地灵机的变化,另一封是说东海更加动乱。 ‘纯一道、杜山岛皆有嫡系身亡,赤礁岛亦有几个郭家人暴毙…’ 他只匆匆一看,随手塞进袖子里,踏步飞到了山顶之上。 “二伯公倒是回来得勤!看来宁家放得松些…或是给他派了什么任务。” 这些事情李曦峻都有计算着时间,他这人敏锐,看着李玄锋几次归来,大都有些再三嘱咐的味道,探了口风,不敢多问。 眼下穿过湛蓝色的五水御乾阵,落回青杜山上,李玄锋抱手站在大殿之中,下面站着李承辽,李曦峻只看了一眼,震声道: “老祖这是!” 李玄锋已经突破筑基后期,神情不如从前皱眉沉沉的模样,显得冷硬,只是胸前甲衣满是莹白色的刀痕,左臂金甲更是碎了两片,露出这甲衣闪着银光的截面来。 他的侧脸多了一道深深的疤痕,从下颚一直延伸到锁骨上,这痕迹呈现出晶莹的血红色,在阳光下闪动着光,看起来是不久接合的,很是狰狞。 李玄锋顿了顿,轻轻摆手,他本用幻术遮掩过这伤口,可这晚辈修过瞳术,一眼看穿了,只好随口道: “对付一只妖兽留下的,一些小伤罢了。” 李玄锋在南疆杀了几十年的妖物,这近十年来又杀人众多,满手血腥,虽然大部分是仇敌与该死之人,却不乏无辜,可身不由己,终究闭目杀了。 那名单之上只有区区几家幸存,如萧家老奸巨猾早早封了山、赤礁岛那纨绔被他人割了脑袋,其余之人几乎尽数死在他手中,那玉符上绑了密密麻麻的储物袋,堆在他东海洞府之中。 所幸这玉符确实不凡,所杀的人物也是精心挑选过的,并没有被发觉,倒是激发了好几个筑基世家的矛盾,以为仇杀,打出了一地狗脑袋。 ‘倒头来手上沾上脏血了!’ 李玄锋的性子与兄长李玄宣不同,越是血腥仇怨,越是呈现出铁一般的冷硬,他的心志如铁,只在李通崖身死时溃过一次,如今越是捶打,越是顽固。 他不是自怨自艾之人,这仇与亏欠记得深切,以至于面上与内里的自洁与傲慢被洗得干干净净,显现出沉郁的彻悟,只是埋着隐约狰狞的冷漠,显得不太文雅。 李曦峻看他讳莫如深的模样,复又不敢多问了,只觉得他有些不同,李玄锋一句话转移了话语,问道: “宁家人算了几遍,经过这么一折腾,如今江南是上恶灵藏,有助于土德、魔修、府水、血气等修行,对我家无害无益,只明白便可。” 李曦峻点头,想必李曦治的信中也有记载,只听李玄锋道: “这两年少外出,周巍天资聪慧,并不急着追那六十年的时限,莫要让他一口气一日日只修炼,多看看事,见一见血,省得他长歪,成了只会斗勇的纨绔。” 李曦峻自然点头,便见李玄锋从腰带上的兽首中摸出一玉简来,轻声道: “这是我选了许久得来的戟法,千挑万选,用东海一处洞府得来的宝物和一东海势力交换取到手中,是越练越霸道的戟术,看着适合周巍,你交到他手中便是。” 李曦峻接过,还来不及看,正好下头上一人,禀道: “禀大人,吠罗牙老祖前来拜访。” 一旁的李承辽仔仔细细听了许久,此时有了插嘴的机会,提醒道: “八叔,此人已经来了多次了…前几次八叔都在闭关,故而只能让他先行回去,山越本没什么好脾气,渐有不耐之色。” 李曦峻算是想起来这人,这山越筑基一直盼望着能靠上李家背后的紫府,从李渊蛟那时就敷衍着,如今屈指一算,几十年下来,这老山越都修成筑基后期了。 李曦峻顿时看向李玄锋,轻声道: “这事…” 李玄锋自然明白,李家如今真有紫府背景的无非他一人,颔首道: “且去看看。” 李曦峻出了青杜山,到了殿中,正中那山越正负手而立,披头散发,偏偏身着道袍,生得凶煞模样,冷冷地站在院子里。 见了李曦峻,他面色稍缓,沉声道: “你是如今主事的?” 吠罗牙倒是有些缓和之色了,李通崖、李渊蛟他都是见过的,李家百年换了几个老祖,偏偏听闻都是为族而死,他虽然不理解,却有些敬佩,问道: “贵族昔年答应我的事情,如今可有着落?这湖我是待不下去了,这几日就要离去。” 李曦峻先是应了一声,疑惑道: “前辈怎地这样突兀!” 不说还好,这一句话倒是让吠罗牙瞪起了眼睛,答道: “祝先死了!连具尸体都寻不到,外出暴亡!” 这祝先是吠罗牙的手下,也有筑基初期修为,当年钩蛇李乌梢尾上双钩未成,实力与此人相近,虽然在筑基之中垫底,可再如何也是个筑基,一声不响就这样没了。 吠罗牙继续道: “你且看看,镗金门死了少主,赤礁岛与大鸺葵观大打出手,修越修士不再外出,金羽与长怀屡屡争执,萧家又闭关封山,这地方看似平静,已经在漩涡之中了!” 吠罗牙话是这样说,心中却默默补了一句: ‘你李家他娘的与袁家决裂,肢解郁家,又屡屡筑基,在宗内声势渐隆,眼看就要对湖上下手了…我早走些,还不至于折了情面!’ 他顿了顿开口道: “更何况…你可知几年之前从湖上飞过的是何灵兽?” 说起这个,李曦峻顿时来了兴趣,问道: “我家求问四方,全然没有消息,想来这妖物古兽之事,还是巫山有传承!还请前辈赐教!” 吠罗牙虽然是山越,好歹也活了百来岁了,被他轻轻一捧,不动声色,只答道: “那是危好,乃是灴鸾之子,处于太室山的同心樆上,见之则有妻离子散、流离万里的大灾,早些走罢!” 山越本就对这类征兆极其迷信,吠罗牙修成了筑基,却更是笃信了,他满面忧虑,继续道: “不止是我吠罗牙,北山越的角中梓也多年不见,只怕遭了毒手…只剩下南边的火罗恶与我一般一日日闭关…” 李曦峻听得仔细,当年巫山分裂,留在南岸四股实力,其中角中梓实力最强,占据巫山,创立了北山越,伏代木占据了大厥庭,后被吠罗牙联合李家所灭,大厥庭也落入李家手中。 ‘这么来看…当年长辈忌惮的山越诸筑基,如今只留下个筑基中期的火罗恶,将山越诸地通通收进手中…似乎已经是不难的事情了!’ 他一边想着山越诸地的人口灵物,更觊觎的是那座巫山,就算是被诸紫府收了个干干净净,可再如何也是横压一世的紫府修士端木奎的行宫!登上一瞧,兴许能解开不少谜团。 他这头想着,吠罗牙怎样也按耐不住了,只问道: “贵族倒是给个说法!” 他这话一出口,便见李曦峻突然望向他身后,恭敬下拜,轻声道: “曦峻见过老祖!” 吠罗牙心中漏跳一拍,脑海中第一反应竟然是李通崖未死,只是灵识一动,见殿前缓步落来一人。 这人冷面白须,眉锋如刀,宽肩厚背,好一身乌金灵甲灿灿生辉,吠罗牙仙基勿查我最能辩他人目中色彩,只觉得这老将两眼似剑一般刺过来,好似才斩了什么蹈海妖物,杀了什么仙门嫡系,犹自带着股血淋淋的味道。 李玄锋只静静瞥了他一眼,吠罗牙忙着转身,拱手道: “原来是金庚罡弦李玄锋,在下吠罗牙,见过将军。” 李玄锋的名声如今正响亮,金羽青池同辈的嫡系都闭关突破,又在宋家立了一箭之威,隐隐有了紫府之下第一人的味道,只有唐摄都、沈溪、袁成盾区区几人可以比较,吠罗牙虽然长他一辈,却不敢托大,只以同辈论处。 吠罗牙观察着这老将,李玄锋却也在看他,暗自思量: “听闻仙基是勿查我,若是距离百里开外,躲避我第一箭,应有能力从我手中逃命,若是不能,二十箭以内,可以取下他脑袋。” 李玄锋的斗法与寻常修士截然不同,一般不会拖到百回合,他的控弦之术讲究一个破法杀戮,伤敌伤己,若是拖到百回,自己先撑不住了。 吠罗牙却觉得项上一凉,默默咽了口唾沫,心道: “这才是仙宗嫡系的级别,就算是角中梓前来…在他手中也不过逃命的份,听闻是元素真人的手下,也难怪…” 李玄锋踱了两步,到他跟前,这才问道: “听闻你要寻求庇护,离开此地。” “正是。” 吠罗牙大喜,下拜道: “还望将军引见…我愿追随将军,守卫南疆。” “你先起来。” 李玄锋只道: “此事稍慢,我且问你,那角中梓何处去了?” 吠罗牙微微一愣,答道: “此人应是逃去东海了,我去看了多次,北山越并无他踪迹,只余下一个筑基初期看护…” 李玄锋知道这角中梓很多年前就是筑基后期,疑道: “可是突破紫府?” 吠罗牙摇头,低声道: “端木奎根本没有留下紫府部分,只传了筑基功法,否则角中梓也不会在此地坐不住,他要寻找道途,就只能往东海去。” 李玄锋点头示意,最后道… “把你那功法默出来。” 一旁的李曦峻连忙取出空白玉简来,吠罗牙略有迟疑,重重点头,接过玉简,闭目沉神,仔细刻画起来。 筑基的灵识毕竟快速,不过片刻功夫,李曦峻从他手中接过玉简,灵识轻轻一扫,便见着上头书写着: “《避查匿气经》” 这功法乃是三品,洋洋洒洒十万余言,遣词造句之中一股古意,巫山的传承果然不同寻常,竟然还附带着一道刀法。 “《观血府有感》” 这刀法似乎是经验之谈,很是高深,适合修行《避查匿气经》且刀法之中已经有了不浅造诣之人细读,自家是一点不沾,只能默默收起。 李玄锋本想顺手射杀几个山越,趁着这几年元素未死,多帮帮家中,山越中唯一担忧那角中梓,眼看这人也逃了,轻声道: “你既然有这心,先跟在我身后,去一趟南疆。” 吠罗牙连忙点头,李玄锋放他回洞府收拾东西,重新回座,李曦峻道: “这吠罗牙家中相处多年,有些脑筋,跟着二伯公…不至于拖累。” 李玄锋略略点头,轻声道: “清虹在海中修行,便把空衡唤回来,我任务将尽,如今出手麻烦,几个小小山越,交给你们几个了。” “是!” 见李曦峻应声,李玄锋道: “此后会有变动,再不宜与家中接触,难以始终兼顾,我只在暗中看着,若有能帮着的事情,我会出手。” 李曦峻复又想起他面上的伤,轻声道: “二伯公珍重。” 李玄锋不以为意,李曦峻拱手送出,打算去唤李玄宣,却被李玄锋摆断,这老将道: “唤之无益,平白动摇他心境,提醒兄长多多保重。” 他行动干练,不拖延缠绵,即刻驾着玉舟离去,李曦峻回了殿中,看向一旁的李承辽,问道: “巍儿如何?可出关了?” 李承辽答道: “业已出关,到了胎息四层。” 李曦峻微微点头,在纸上动起笔来,点了点墨,轻声道: “山越之事家中都先准备着,等空衡回来就出手,正好个把月的功夫,斩草除根干净些。” 第五百零二章 明煌号 清晨。 晨曦一节一节爬上石阶,将门前两尊石兽染得金黄,李家打造此象的工匠依着钩蛇李乌梢的模样打造而成,两尾蜿蜒,兽首高昂。 李周巍从中殿出来,锦绒金靴在地面上踏出清脆的的响声,按着腰上的佩剑,他这几年成熟许多,与生俱来的气质收敛起来,不再让人望之生畏。 那双眼睛的光彩竟然也慢慢收敛,转化为较为与众不同的黑褐色,似乎已经全然没有可怖的氛围了,轻巧地迈步上前,只有顾盼之间闪过的一点狡诈,举止之中偶然透露而出的矫健与敏捷让人错愕,只觉得不像十多岁的孩子。 陈鸯身着黑甲,跟在身后,李周巍长了个头,两人已经差不多高,他表情并不明显,只默默跟着,等到了殿前,自觉等在殿外,让李周巍独自进去。 李承辽正在上首读着书信,见了他上前,笑道: “巍儿来了。” 李周巍如今十一岁,胎息四层修为,李家人并没有像一般嫡系般让他上山,而是在中殿修行,多多练习戟法,只怕修行太快,根基不稳。 也不见他怎么修炼,前些日子闭关数日,更是突破胎息四层,修为一天天稳扎稳打地上来了。 他披着狼裘,显得很是威风,问道: “如今眸子如何了?” 李周巍稳稳坐着,答道: “孩儿若是不出手,不动怒,便显不出金色。” “好。” 李承辽也理不清他如何做到的,并不多问,从案上取出一本功法来,轻声道: “你曦治叔公回了趟家,这本瞳术已经为你求来,你先看上一看。” 李周巍大步向前,轻轻接过这功法,封上写的是: “《大璺金眸》” 李承辽既然说先看上一看,他便在殿中轻轻翻动: “武明五年秋,访友玄兜,见幽阴司判杨金新,相谈甚欢,感明晦各殊,难睹真容,便研得些瞳法,随记其中…” 这些介绍功法来历的前言,随后是洋洋洒洒万言,大抵是教导用法力在目中煅养,煅得一金瞳,古时只要二十年就能修成。 最好能得一灵气,名叫明夕肴气,便能大大缩短修炼时间,再仔细一瞧,最后落款写的是崔彦。 李周巍略略看了一眼,李承辽轻声道: “这崔彦我问过了,传闻是当年魏国昭元仙府的金丹修士,号称上曜真君,这瞳术应该是他早年所创,品级不高,只有三品,正好能遮掩你这眼睛。” 李承辽一头说着,一边让李周巍坐下,继续道: “也就这洞天之中得来的功法来处记得这样详细,若是换成寻常的江南法诀,那里还会落款?早被失传得干干净净。” 他见李周巍点头,从案上拿起一本书一枚玉简,轻声道: “至于这本,乃是玄锋老祖从海外得来的戟法,本来是记在这玉简之中,你还未诞生灵识,我已经替你抄录出来。” “一份拓本,一份原本,都在这个。” 李周巍轻轻接过,回礼道: “多谢父亲。” 他在这戟法封面上瞄了一眼,写的是: “《甲子魄炼戟兵术》” 李周巍并不急着在这大殿之中翻动书本,而是换了个话题,开口道: “我了解些大魏之事,却都是些只言片语,不晓得到底几位真君?家中可有消息?” “家中这些年有所了解。” 李承辽讶异他突然询问这事,答道: “上古之时,金丹显世,道胎行走,海内广阔数倍于如今,海外更是大过数十倍,魏国前后出过几位真君,崔姓有两位,其中之一便是上曜崔彦,李氏则是太祖与元帝…” “四位真君。” 李周巍应声,李承辽闻言点头,轻声道: “魏灭之后的齐、梁、赵、燕,代代帝王修为愈低,最后的赵国唯有昭武帝一人是真君级数,至于如今,国朝已成地域划分,没有所谓仙国了。” 李周巍听罢,轻轻点头,李承辽见他若有所思,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笑道: “我为你引见一人。” 他这话音方落,殿旁升起一股灰气,席卷而来,在侧旁显出身形,乃是一灰衣男子,面容阴鸷,单膝下拜,沙声道: “乌梢见过世子。” 李周巍点头回礼,李承辽道: “这是乌梢前辈,筑基中期修为,家中特地派来贴身保护。” 李乌梢这些年在湖底修炼,渐渐培养了些亲信练气妖物替他看着湖底,倒也不必日日管束,偶尔露面便可,本跟在李月湘身边,如今李曦治来了趟接走了妹妹,李曦峻便将他派下山来了。 李周巍让他起来,李乌梢干练地一拱手,不言不语,很快就沉进角落的阴影之中,这少年仔细看了两眼,抬头望向李承辽,出声问道: “看来家中有事务安排。” “不错。” 李承辽道: “你年岁渐长,当年渊平叔公这个年岁时已经接过家中主位,你又是明阳血统,主脉少有人才,今后定然要持家的。” “我欲在山越处挑选一处,你带些兵马,正好可以修炼戟术,等时间到了,让你见一见血。” 李家的族承一直如此,父子二人都没有异色,李周巍点头,把东西收进袖袍里,正准备下去,忽而被李承辽唤住了。 这身披狼裘、眉宇间富有魅力的青年少主笑了笑,轻声道: “家中想了一阵,确定还是效仿古例,不以姓名称你,为你取了一道号…或是说封号。” 李周巍饶有兴趣地抬眉,笑起来眼角多了狡猾,问道: “家中取了什么道号?” 李承辽显得很是欣喜,爽朗地笑了两声,在案上仔细提了两字,轻轻拿起楮纸,答道: “明煌。” 李周巍眯了眯眼,按着腰上的宝剑,下巴轻轻一低。 他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满意,不如说是种野兽逢见适合安寝的洞穴的安然。 “嗯。” 这少年震声笑了笑,眼中的色彩也跟着笑声明灭,大殿之中渐渐弥漫起芬芳的芍药香气,浮现出莎莎的振翅之声。 “嗡嗡嗡…” 石阶上的金色朝阳爬得更快了,蜿蜒如蛇迅速爬跳大殿,本就金灿的光彩更加明亮,刺得殿外的陈鸯睁不开眼。 第五百零三章 狄黎氏 李曦峻等了两月,这细眼和尚驾风落在峰前,因为新换了大阵,进不了山门,只能默默等着。 眼看李曦峻一身白衣迎上来,空衡面色从容,双手一合,轻声道: “听闻道友筑基成功,是有善报所致,可喜可贺。” 当年李曦峻放他前去,让他赶上突破的机缘,空衡是真心感激,说了两句恭喜话,便见李曦峻道: “法师说笑了,我执青杜之事,能有什么善报…我家不信这些报应…若有真有此事,乖乖坐着等报应就好了,还执着什么。” “小僧失礼了,” 空衡宣了声释号,落在山上,左右环顾,显得有些新奇,李曦峻带他在山中走了一路,轻声道: “这次让法师回来,要劳烦出手,一并将山越扫清。” 他早就探查了个明白,开口道: “此间由你我和曦明三人出手,共要杀两人一妖。” 李曦峻指了指北山越,轻声道: “角中梓失踪,丢下一个山越的筑基初期,名曰幕宓理,听闻此人对角中梓忠心耿耿,和他的筑基坐骑一并在北山越镇守。” 他用墨笔在那处区域画了个圈,解释道: “此人若是按描述中所言,恐怕没有周旋的余地,干脆利落除了去,斩草除根。” 他指了指剩下的南方,低声道: “还有一火罗恶,筑基中期修为,可以劝降则劝降,不能劝降便围杀了!” 李家如今的底蕴是真的能支撑起他说这话,但凡早二三十年都会被当作笑料,唯独此时说出,掷地有声。 李曦峻这话说罢,空衡缓缓闭目,答道: “应要造杀孽了!” 李曦峻领他进了殿中,将地图放下,劝慰道: “这些山越巫山出身,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杀几遍都不干净的,法师多虑了。” 空衡只看着这图上密密麻麻的村名和部众名,答道: “小僧晓得…只是贵族兵马一路过去,不知要掉下多少人头,血染北山越,恐怕是个不好看的数目。” 李曦峻顿时蹙眉,无言以对,这北山越满地的贵族地主,要让李家一一纵容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就是杀得不干净都会妨碍后续的吏治,哪里能不杀人呢,只能道: “我家不妨碍百姓,这杀过一遍猪狗,下面才有些好日子过!” 空衡毕竟是古修,不认可也只能应了,李曦峻这才道: “这次等着法师过来,确有一事相问。” 他观察了一早空衡的面色,轻声道: “这北山越不同于东山越,是山越祖地,有许多邪祠藏在山中,其民荼毒甚众,伽泥奚在时尚有反复,恐怕不是一杀了之的事情。” “法师是天下最能鼓动他心的,不知可有办法?” 李曦峻看事情远些,这北山越的贵族地主不过是一杀了之,派人过去的事情。 可北山越是山越祖地,巫教邪祠深入民心,又常杀人祭祀,巫众逾十万,散布各地,九成九都是凡人,李曦峻思来想去,恐怕靠着空衡解决此事是最方便的。 他把前后的事情说了,空衡面上的愧色更重了,答道: “以法术神通、道行秘籍、声色释果诸物引人随从…乃是上上邪道,我辽河不能为!空衡甚愧!” 显然,让他出手让这些邪教的民众背离信仰违背了空衡的戒律,再度婉言拒绝,李曦峻得了这答案,也没有多少意外,只能叹气道: “那便杀了罢!” “啊!” 空衡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苦笑道: “曦峻莫要诈我,我在贵族修行多年,还是知根知底的。” 李曦峻失笑,劝慰道: “辽河道统没落至今,便有这规矩一二功劳,这般死板…怎能存续!” 空衡闭目,答道: “北释七道最早与我辽河相差无几,只开了一道口子,便步步成了如今的模样…我道不求存续,只求真释。” 李曦峻叹道: “若是如此,这又将北方万万众百姓置于何地呢?” 空衡顿时说不出话了,额上见汗,李曦峻怕引得他转身就入了七道,不再多说,笑道: “那法师只要随我除去这几筑基便可。” 李曦峻笑了笑,把手中的毛笔轻轻放在案上,答道: “山下之事,且交给我家麒麟儿。” 大厥庭。 吠罗牙的地盘本就宽广,虽然丘陵众多,好歹有着大厥庭一带的平原,这些年交到李家手中,人口渐渐多起来,大约有五万人丁。 如今吠罗牙跟着李玄锋离去,此地算是完整落入李家手中,连带着一众山越修士或是离去,或是投了李家门墙。 大厥庭的道路上,兵马驰骋,浩浩荡荡地前进着,最中间是一驾黑色车架,上头法光流转。 黑色的旌旗在空中飘飘扬扬,车轱辘在泥地上轧过一条长长的痕迹,陈鸯看着山头渐渐落下去的辉光,掀开帘子,轻声道: “禀世子,大厥庭到了。” 车中的少年身披氅衣,长靴踩在冷却的火炉上,仔细读着手中的书卷,陈鸯老实低眉,不去看那书上的东西。 胎息五层玉京轮是胎息之中的大关隘,他这两年堪堪摸到玉京轮的边角,李周巍如今修为已经赶上了他。 当年见面时打了一架,还可以说是仓促出手,李周巍依仗兵器之利将他制服,如今戟法精湛,远胜他这半吊子的剑术,一日日比试练手,他已经不是敌手,更不敢造次。 李周巍听了他的话,将手中书籍收起,到了车前仔细一望,那巍峨古老的城池已经出现在面前。 城门满是斑驳的岁月痕迹,已经开的很大,道路两旁跪满了密密麻麻的山越贵族,全都低着头,不少人都学着东人盘起发来,交头接耳地跪着。 他默默站了片刻,传令道: “进城。” 李周巍话音落罢,车架不曾在一众跪迎的山越贵族面前停留,反而是驰骋而过,一口气驶入城中,溅起了高高的泥水,引得众人纷纷避走。 李周巍不发话,一群族兵也冰冷地迈步入内,将道路两旁封得死死的。 陈鸯站在车架前首,看着地面上黑压压的低首的人头,心中升起一股畅快,可他如今与李周巍一体,狡猾性子复发,提醒道: “世子要在此处征兵,只有不到一月的时间…恐怕还要依仗这些人,可以拉拢一二。” 陈鸯此言颇有道理,这些人都是吠罗牙时代那些手下的血脉,在此地掌握着势力和人望,几十年来盘剥百姓,各有部众,李家的势力当然不用忌讳他们,可如果得了他们帮助,整合起来会方便许多。 毕竟此次来,李承辽并未给出什么灵物粮草支持——大厥庭已经是自家地盘,在此地拉起一支军队都要家中出手,无疑是无能的表现了。 他才说完,听着身后李周巍掀开帘子的声音沙沙作响,便听世子道: “都是将死之人,不必理他。” 陈鸯轻轻挑眉,心中一转就明白过来,笑道: “属下明白了。” 李周巍从车厢之中迈步而出,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大城,到了城中华丽却老旧的主殿,一直迈步入内,停在高高的王座旁边。 他用锦靴踩了两下,迈步上了王座旁,随意看了两眼,回头道: “城中二十一家氏族,并无无辜,一并杀了,财物分发部众,先拉起一批人丁。” 陈鸯点头,李周巍却盯着他看了两眼,心道: “父亲说此人狡诈有勇魄,却无服人之量,恐怕难以分利打压,若让他一人前去,说不准怨气四起,掀起一乱军。” 他只放心不下这人,将车上的长戟取来,披了甲衣,抖了抖身后的袍子,跨上马去,皱眉道: “你随我去。” 陈鸯跨马跟在他身后,李周巍取出名录来,从上面挑了个部众较多却落魄的氏族,一驾灵马,朗声道: “去狄黎氏!” 城中的地面坑坑洼洼,他跨下重挲灵马却如履平地,迅速跃出城去。 不过半盏茶功夫,他就寻到城边一大寨,远远地看见人丁出入,勒马不前,等到一众护卫跟上来,这才拉起疆绳,远远的看向那寨子。 ‘蛮人还要蛮人驾驭,须要心腹多部众广,却种贱穷苦的来当刀。’ 狄黎氏大寨。 狄黎由解恐慌了一整夜,一大早就在寨前急匆匆地转圈,腰间的弓箭和兽骨叮叮当当,很是仓皇。 他狄黎氏在此耕耘多年,人多兵多,可巫师太少,被认为是下等种,只能在城外立寨,一日日给伏代木送人吃。 后来这地方落到吠罗牙手中,瞎折腾了几年,狄黎氏错过了机会,还是下等贱种,等到交割李家,日子好过许多。 无他,李家从前是不怎么管着大厥庭的,因为吠罗牙的手下大多数在此定居,李家不好插手,只派人来查问分配了灵田,与其说统治,不如说是羁縻。 可他今日起来,听闻李家兵马入城,偏偏狄黎由解还没有资格去拜见,除了在寨里着急,他还真束手无策了。 “冬冬冬…” 这披发大汉正出神地想着,突然听到一阵轰鸣之声,狄黎由解在山越中都是拿的起强弓骑得起烈马之人,怎么听不出这声音,只微微一怔,骇道: “骑兵?” 他猛然抬头,这才从腰上解下一号角,只听一声巨响,丈余高的寨门上飞过一道黑影,遮蔽了天空之中的烈日,投下一片扭动的影子。 狄黎由解只窥见一把寒光闪闪的长戟从空中划过,黑灰的甲衣狰狞地发出金属之声,闪烁着山越几世都打造不出的精铁光泽。 “吁…嘶…” 马蹄落地,溅起的沙土和尘埃在地上高高飞扬,灵马的喘息声和嘶鸣声乱作一团,院中的狄黎氏人纷纷看得失了神,狄黎由解忍不住后退一步,刚毅的面上失了色。 “锵!” 长戟驻在地面上,在烟尘之中露出几点寒光,他还未看清这人,便听一片金铁碰撞声,寨门被撕得粉碎,身披铁甲的东人秩序井然,鱼贯而入。 几个想要反抗的氏族在这些人面前如同柔弱的羔羊,两下便被制得服服帖帖,狄黎由解一眼看出这是李家的兵马,更不敢反抗,只能攥着拳在原地等着。 “唔…” 狄黎由解扑通一声被几个玉甲之人按倒在地,铿锵声中脖颈上已经贴上了一片又一片的冰冷刀锋,寒光凛凛,他被十余把铁枪架在中间,动弹不得。 不过瞬息之间,整个狄黎氏已经被控制住,狄黎由解跪倒在地,一动也不敢动,披头散发,只觉得浑身无处不发寒。 日光灼灼,他面前一片金光,黄豆大小的汗珠不断滴落在地面上,狄黎由解慢慢调整姿势,抬起头来,睹见一双隐隐泛着金光的狭眼。 这少年随意的扫了他一眼,又在四周打量起来,似乎在估算这其中男子的数量,这才举起手中的布帛,念道: “狄黎…由解?” 他听着声音语气平缓,带着些少年人的明朗,狄黎由解是这十里大族中数一数二的天才猎手,也是让诸家忌惮的年轻氏长,却不敢与他对视,沙哑地道: “小人见过仙族…仙族大人。” 这汉子满头大汗,被这目光逼得低头,寒刃贴着咽喉,不敢动弹,便见后头的灵马上翻身下来一人,目光阴冷,绕着他转了一圈。 这人眉毛较长,两眼灰黑,用打量牲口的目光看着他,低声道: “殿下…此人可堪一用?” 那马上的少年不答他,笑了一声,问道: “狄黎由解,信上说你年轻有为,给你一场泼天富贵,可要接住了!” 狄黎由解打小至今,行事一向厉害,可脑海中还从未这样清晰过,电光火石地将面前的一切理得清清楚楚,这汉子颤声道: “小人拜谢世子!” 他终于鼓起勇气去望那双眼睛,似乎是一双生来就要玩弄人心的眼睛,暗金流淌,看得他两腿发凉。 狄黎由解听着这少年扯了疆绳,铁蹄在地面上踏出声音,世子用马鞭隔开他脖颈上的寒刃,玩味道: “去带上你狄黎家的人,进城杀人!” (本章完) 第五百零四章 胜名尽明王 狄黎由解默默抬起头,身边的寒光与刀剑纷纷撤去,他终于有机会慢慢站起身,隐隐约约看清那世子的面容。 李周巍调了马头走了,余下狄黎由解在原地站着,贴身保护的玉庭卫纷纷撤出寨子,只余下一众族兵列在两旁,那阴鸷少年还抱手站着,冷冷地看着他: ‘得运的蛮子…’ 陈鸯自家是东人诸镇中第一等的望姓陈氏,又有李家血统,别看跟着李周巍鞍前马后,回了诸镇也是贵公子,自矜是仙裔,打心眼里看不起这蛮人。 李周巍能看透人心,在他面前陈鸯自然收起爪牙装作服服帖帖,此刻李周巍一走,他故态复萌,灰黑色的眼睛细细打量起来,上前一步,扶起狄黎由解,面孔变得比翻书还快,笑道: “狄黎兄弟!在下陈鸯,这会你我共事,还望多多指教。” 狄黎由解连忙低头,流露出卑微的神态,低声道: “全依前辈指点!” 陈鸯点头,面上的笑容热络,仿佛真是什么好友,他笑道: “城中二十一家,常年欺侮百姓,世子的意思是不必留了,我带兵马过去,至于收罗部众、记录罪名、组织氏兵、安插心腹…就不必我来教氏长了罢?” 狄黎由解恭声道: 一住s://42zw.la “小人一定安排干净。” 陈鸯很热情地拉过他的手,一并上马才松开,轻声道: “狄黎兄弟,这二十一家贵族部众颇多,还请兄弟把名册查齐…” 这黑衣少年做出嬉笑似的惶恐之色,在他身边轻声道: “可不要漏了一人一马…世子世居仙山,不惧报复,你我拖家带口,可玩不起那遗嗣复仇的戏码!” “小的明白!” 狄黎由解眯眼点头,两人渐走到了城中,见着遍地是闪着寒光的兵刃,陈鸯笑道: “那便请动手罢。” 他的话寒森森,狄黎由解顿时会意,解下腰间的号角,凑在两撇胡须之下,呜呜地吹动起来。 跨马向前,狄黎由解看着城中那些贵族肥硕的脸上皆是震色,自家氏兵鱼贯而入,心中升起火辣辣的支配极欲,仿佛有口美酒醉在心头,冲得他飘飘欲仙。 “野墩家前年抢了我家,先屠了他家。” 狄黎由解想。 大厥庭中刀兵四起,北山越却一片寂静。 北山越毗邻大厥庭之处,地界上有一片山脉,越过此处便是两道平原,人口算得上多,李曦峻与空衡驾风而来,停在这大山上。 据吠罗牙所说,角中梓心高气傲,修行的功法很是困难,也不甚需要血气,故而北山越的人口众多,光光是脚底下这座平原就有万余人,大小寨子林立。 李曦峻仔细看了两眼,李曦明同样驾光而来,一身光彩,筑基中期的气势磅礴,道袍飘飘,颇有几分仙意。 李曦峻低声道: “眼下只有一件事…角中梓虽然失踪,他手下幕宓理与那筑基坐骑却在北山越,要先将此二人围杀。” “据吠罗牙所说,幕宓理修行听醒辰,是一道古老功法,能够察觉百里内的不利言语,莫要距离巫山太近,只怕被他听了去。” 三人都不用多猜,十有八九此人就在巫山,只是不晓得巫山有没有什么后手,还是盼望着能将他引出来。 李曦明听了他的话,答道: “如若幕宓理当真忠心,岂能坐视北山越被我家攻占?只须去一趟北山越王庭,自然能逼出幕宓理。” “此事先往后推推。” 李曦峻轻轻摇头,看向空衡,低声道: “山越巫术诡异,我家已经吃过一次亏,这次还要拜托法师照看我家世子。” 空衡连忙摆手,低声闭目,答道: “曦峻尽管吩咐,我尸位素餐,心中已经是愧疚至极。” 李曦峻目光从远方收回,轻轻地注视着他的眼睛,答道: “此次前来,先请法师看一看我家世子。” 几人一并驾风归去,空衡若有所思,问道: “这山越的听醒辰倒是与我释修中的某道他心神通颇为相似,若是此番有所收获,还望看一看这功法。” “自然不成问题。” 李曦峻应了他一声,突然想起自家族史之中曾记过一事,暗道: “听闻大黎山妖洞之中有只大妖,甚至能听闻千里之内的事情…恐怕也是与听醒辰同一道统!” 夕阳西下,天空红蒙蒙,一片红云浮动,城中的叫喊声已经渐渐弱下去,显现出寂静的昏沉。 大厥庭周边的寨子紧闭,无一人敢出门,古朴城墙下户户紧闭,道上血水横流。 这座古城前后被占据了不知多少次,从来都是祭杀奴隶与部众,以献新主,头一次屠杀起贵族和巫师来,倒是有了股新鲜味,反抗尤为激烈。 天空中站满了修士,任由这些人负隅顽抗,几个贵族和巫师想飞起来,却又被空中打落,摔成肉泥。 陈鸯带人出了院子,满地的人头和骨饰羽毛遍地散落,几十个族兵往院中搬着脑袋,陈鸯跨过血污,擦了擦左手上的血迹,笑道: “这人好色,竟然有二十七房妾,女奴逾百,大旱多年,竟然还有这样多粮食…” 左右的狄黎家氏兵面色都不是很好看,陈鸯一剑剑亲手院里的人砍成一地,就算是这些人也看着胆寒,自然没人敢应他,陈鸯挑眉: “难道不该杀么?” “该…自然是该的!” 狄黎由解应了一声,心中已经对这人大为改观,本以为不过是少年阴鸷,不曾想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只默默提防起来。 狄黎由解按着名单上一算,大厥庭的贵族屠了个干净,这些世代修行的血统断了,至少几十年是不会有练气修士,李家自然不在乎,倒还方便管理,只是狄黎由解看得头皮发麻,暗自庆幸。 陈鸯看了看两侧的兵马,吩咐道: “派人去把两处的谷仓放了…等等。” 陈鸯眼中阴鸷,若有所思: ‘仇怨是狄黎家担了,杀罪在我陈鸯,这恩要主家来施,若有一处不妥,李周巍要冷笑我无能。’ 他欣赏似地看着面前的血泊,轻声道: “把这些东西全都收好,运到军中去。” 陈鸯言罢,踢葫芦似地把脚边的美人脑袋踢下去,拉着狄黎由解热络地道: “狄黎兄弟…嘿!狄黎将军,还请将这些东西呈上,随我见世子!” 狄黎由解跟他杀了一路,是听着他的笑声过来的,哪里还会信他面上的表情?明白陈鸯是只笑面毒蛇,起了惧意,连连拱手,跟着后头。 陈鸯就是要他怕,面露得色,笑道: “多亏了将军贡,供上罪名,协助我杀了个干净,我已经派人在城中户户传信,替将军扬威!” 狄黎由解明白这投靠东人,屠杀众氏诸巫的锅是不得不背了,只狠声道: “陈大人放心!有了这批灵物与粮草,只需十日时间,这城中的部众氏族都要向着上族,能拉起五千兵马!” 陈鸯点头,迈步过了这台阶,面上的表情一下子收拢起来,变成了谦卑且低眉垂眼的模样,变化之快让狄黎由解大为震撼,便见这少年提醒道: “侍奉世子身边之时,将军最好心里也不要想什么歪主意。” 狄黎由解连连点头,在宽广的大殿之中上前数步,跟着陈鸯下拜,余光扫到大殿的另一侧,正站着几个东人服饰的修士。 陈鸯拜道: “属下已将城中肃清!” 上面的李周巍轻轻走下一步,看了两眼狄黎由解,轻声道: “狄黎由解…做的不错,起来罢。” 狄黎由解连忙起身,见着一旁的陈鸯跪着不动,不由胆寒,低眉看着一双锦靴到了面前,世子接过他双手中捧着的厚厚书帛,道: “十二日内整理好部众,兵发北山越。” 狄黎由解默默点头,慢慢退出去,李周巍捏着手中的玉简,陈鸯心中已经如同山崩地裂,骇道: ‘玉简…灵识!他突破胎息五层玉京轮了!’ 他虽然早有被超过的预料,却不曾想这一天来的这么早,面上不动声色,李周巍已经似有似无地看了陈鸯一眼,转而看向一侧的青年,轻声道: “宠络安抚百姓、安定后方之事,便交给两位长辈了。” 一旁正站着两人,都是练气修为,一男一女,男子身着道袍,二十余岁的模样,正是李承淮,女子还要稍长些,乃是伯脉长姐李明宫。 李承淮的模样更像母亲杨宵儿,稍些平凡,平静地道: “交给我便是。” 两人都是练气前期,镇压此地很是轻松,稍稍拱手便告退了。 承明辈的天赋稍显平庸,可二三十年过来,大都练气成功,渐渐进入各峰掌事,毕竟从小教育严苛,抽出来大都是能顶事的。 李周巍等着几人下去,最后才看向陈鸯,他踱步到这人面前,轻声道: “整顿族兵,把动荡的人心安定些。” 陈鸯慢慢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睛,这少年轻轻地道: “家中的消息,空衡客卿已至青杜,不多时就要兵发北山越了。” 陈鸯大为振奋,快步退出大殿,直起身来,气宇轩昂地迈步出去,一只手按着腰上宝剑,黑甲铿锵,显示出主人的兴奋。 可他这才走到大殿之前,眼前静静地站着三人,为首者的青年气度斐然,仿佛饮风沐雪,剑眉星目,颔首看着他。 身后的道袍青年则唇色略浅,眉眼平缓,看似含着些笑意,身上荡漾着金光。 最后是个细眼和尚,低眉垂眼,看不出神色,陈鸯惊出一身冷汗,干脆利落地扑通一声跪倒,脑袋紧紧贴着地面,谦卑地道: “见过三位老祖!” “陈鸯…” 李曦峻静静地看着他,按在剑柄上的玉白色五指轻轻一紧,心道: “此人…几年来狡猾与阴鸷藏得更深了…褪去孩子气的冲动…难以拿捏,好在半身是仲脉的血,只可惜不姓李。” “如此人物,若是为周行辈嫡系,世子几乎再无忧虑处!陈…也勉强用用了。” 李曦峻温和地托手让他起来,柔声道: “好!跟着冬河族老修行,很有些长进,等着北征回来,来玉庭峰见我,我教你些剑术!” 陈鸯心中喜忧参半,又是贪那剑术,又觉得与李曦峻在一处如芒在背,可哪有拒绝的话,如蒙大赫地点头,飞速退下了。 李曦峻迈步踏上石阶,问向空衡: “法师,此子如何?” 空衡连忙摆手,答道: “不敢多言,应是个聪敏孩子。” 三人才进了正殿,四下空无一人,李周巍正襟危坐,似乎在等着三人过来,起身上前,拱手道: “见过诸位老祖。” 李曦峻先是见空衡没什么反应,向着李周巍道: “巍儿,不必遮掩,让法师一观。” 李周巍两眼猛然亮起,气海之中的符种轻轻移动,迅速变为暗金色,一层层金黄相互勾连。 空衡随意抬眼,目光却像是烧的通红的铁片烫了一下,两袖中的手攥得紧紧,偏过头去。 李曦峻让李周巍起来,却一直暗暗注意着空衡,见他的细眼颤了两下,似乎在强忍着什么,李曦峻介绍道: “这是空衡客卿。” “见过客卿!” 李周巍轻声问了,空衡连忙回礼,答道: “小僧见过胜名尽明王,毋须多礼,折煞小僧!” 李周巍挑眉,李曦峻却在一旁负手上前一步,不显得意外,轻声道: “还请法师说个明白。” 空衡细眼本就小,如今几乎要眯在一起了,低声道: “世子应是明阳之体…却又不甚像,小僧不敢多言,明阳道传承…在我释修之处,乃是胜名尽明王,故而…以此言之。” “胜名尽明王?” 李曦峻皱眉,却见空衡有些面色苍白,冷静了好几息才道: “我看世子…简直如同胜名尽明王转世!却又心志平和…实在是…有悖常理!应该是血统太过浓厚所致!” 他抬起头来,叹道: “更何况气息晦涩难言…若非我古修有传承,胜名尽明王又在我辽河有道统,怎么都是看不出来的!” (本章完) 第五百零五章 克关 李曦峻在侧旁听了一阵,便见空衡道: “多年前曾有过明阳道统投入我释修,成就了这胜名尽明王,座骑是独角麟兽胜名,证得迷醉他心、多子多福、释道芳香…诸神通…” “那时魏国灭亡,胜名尽明王辅助梁王,梁王在江中落水,胜名尽明王被杀,此道自此一蹶不振,已经了无音讯了。” 李曦峻低了低头,空衡道: “我亦晓得不多,只有一事提醒。” “还请赐教!” 李曦峻连忙拱手,空衡答道: “胜名尽明王为俗家弟子时,曾娶妻…一连娶了四妻,皆是暴毙而亡,只得与众妾欢愉,直到逢遇厥阴才结为连理…不至暴毙。” “原来这样…” 李曦峻微微皱眉,倒是考虑起来,其实李周巍已经将近订婚的年岁,迟迟不知道该如何安排。 “若是按空衡所说,娶了人家嫡女过来,岂不是害了人…” 这倒是个麻烦事,如今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事情只能推后,李曦峻问道: “既然如此,那山越巫术对世子有多少危害?” 空衡微微一笑,答道: “只凭望月湖周遭这一支山越,哪里能害得了世子,就算是北释法师出手恐怕也要吃瘪。” “好。” 自家有前车之鉴,若是巫术能伤到李周巍,纵使此行对他今后大有好处,李曦峻依旧是万万不肯放他出去的。 眼下得了肯定,李曦峻迈步下来,便见一阵灰风从角落处飞出,在台阶下化为人形,沉声道: “乌梢见过公子。” 这人正是贴身守候的钩蛇李乌梢,李曦峻略略点头回礼,轻声道: “那便先让明煌试探一番,大师照看着,我等隐在空中,等着那山越筑基现身。” 一旁的李曦明低声应了,他进了殿始终一言不发,愣愣地朝着李周巍看,现下才后知后觉,默默跟着李曦峻出去。 “见过明王。” 空衡双手一合,缓步走到李周巍身后,这少年出言送出两人,托着下巴,若有所思,两眼已经变回黑褐色,静静看着前方。 李周巍思忖了一息,唤了人上来,开口道: “传令诸位将军。” 那人迅速下去,大殿之中又恢复为空荡荡的安宁,灯火微微晃动,李周巍拿起案上地图,仔细地看了眼,直到陈鸯与狄黎由解等人上来。 北山越的修士不多,主要是功法实在太差,能达到练气的十中无一,就算是有,也不过是杂气,只要一突破就会被命令上巫山成为杂役。 毕竟角中梓虽然不喜血气,到底还是山越,有白得的奴仆是不可能不要的,故而就算是北山越之主也不过是胎息,并没有太大威胁。 ‘只是要注意些。’ 等到几人上来,李周巍背对着众人望着地图,往北百里就是北山越关隘冁关,这关隘夹在两山之中,又附有阵法,对凡人来说无疑是天险,可有诸多修士在此,这冁关其实略显单薄。 陈鸯等人从未将北山越放在心上,本也有原因:以李家的实力,哪怕是李乌梢化作原形,往那关隘前一蹲,立刻就能吓得守将弃关而逃了,哪里还要注意什么? 如今听闻了诸位长辈的意思,李周巍很快有了思绪,低低地看着地图上冁关两字: ‘北山越筑基幕宓理躲在巫山,本就明白我家实力强悍,若是以青杜兵马攻城,自然是无往不利,可幕宓理怎么还敢毫无顾忌地出山?他有无准备都斗不过我家,却怕他丢下北山越跑了,贻害无穷!’ 李周巍可不是乖顺柔巧的性子,李曦峻要引蛇出洞,把山下的事情通通交给自己,自然不是让他来听一事做一事的,马上思量起配合了,问道: “狄黎由解,若是今夜抽出兵马来,可以有多少部众?” 狄黎由解咬咬牙,答道: “新屠了诸家,余威犹在,可以驱使两千部众,三千杂兵,两千奴隶…只是、只是尚未整顿,士气正低落,恐怕禁不住大战。” ‘李周巍要今夜攻打北山越?’ 陈鸯顿时也愣住了,提醒道: “世子!城中刚刚镇压,若是将三千族兵调走,恐怕要有变数!” 陈鸯正疑惑着,却见李周巍低声道: “刚刚屠了大厥庭,消息还未走漏…清点三百族兵,带领狄黎家的兵马,即刻出发!只需那精锐部众便可,杂兵奴隶不必碍事。” ‘多少?!三百族兵?’ 他心中疑云密布,李周巍已经戴起甲衣,取下长戟,轻声道: “打起狄黎家的旗号…” 陈鸯连忙带着狄黎由解退下,李周巍着好甲衣,大步流星地下去,空衡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一身气息晦暗,仿佛一凡人小僧。 出了大殿,夜色正浓,空衡脚底刮起一阵灰风,李乌梢如同鬼魅般浮现在他身后,如蛇般吐息: “法师,多年不见!” 空衡眯眼一笑,却觉得这妖物一身清灵,妖力纯粹,身影如风雨,府水道基朝寒雨竟然有了几分正宗仙道的神异,不禁讶异道: “乌梢真是实力大进。” 李乌梢一言不发,他一只小小钩蛇,这些年实力大涨,自然不是自己修炼得来。 自他答应留在李家,李曦峻又用六堰配命殊法为他提取性灵,要知道六堰配命殊法可不是什么容易成功的仙法,全看配命灵物的好坏。 李乌梢本想着要博命,谁知道李曦峻用的灵物品质高得吓人,让他实力暴涨的同时,感动得李乌梢说不出话来。 ‘那配命消耗掉的灵物…恐怕我李乌梢三只加在一起都不够抵的!只为能一次成功,不至于伤我性命!’ 他一只在东海颠沛流离的钩蛇,一而再再而三地得灵物、服宝药,哪里还有话说,只能默默受了,也不敢与空衡多说,只能点头。 夜色中的大厥城家家闭户,早些时候才屠了贵族,血色还未洗尽,静得像座死城。 一片漆黑之中,族兵与玉庭卫中的精锐却被偷偷抽调,换上了山越的打扮,迅速集结,而等到狄黎由解的部众出了城,三百兵马已经如同幽灵般站在阵前了。 夜色之中,李周巍一身铁甲,腰间殷红的云珠静静放着光,手中长戟矗在地面上,胯下胎息巅峰的灵马重挲两眼灵动,直勾勾地看着远方。 等到一片山越缓缓地在面前站定,李周巍的长戟上慢慢亮起红光来。 “《甲子魄炼戟兵术》” 这戟术是李玄锋从东海带回,乃是古代梁国一将军所写,姓名早已经丢失,却是一道颇为古老的戟术,乃是术,并不是技艺之法。 这戟术在于炼魄,每每颠覆一军、灭宗破阵便壮大一分,若是入了门,便有乌影晕染于戟上,将之炼至巅峰,便有汹汹魄影跟随,威力极大。 至于品级,一如以往所得的古法般无从判断,甚至隐隐不在紫府金丹道体系之中,更难估算了,可作为从战阵之中脱胎换骨出来的戟术,在领军作战方面自然有出彩之处。 这红光在夜色中静静燃烧着,让一众山越惊恐抬头,随着看向他的人越来越多,李周巍戟上的红光越甚,他沉声道: “狄黎由解!命你带兵渐进,不许折腾动静,在冁关前等候,按兵不动,到了天亮时分,听我命令。” 狄黎由解沉稳跪倒,李周巍纵马向前,一众族兵如风般远去,这山越汉子起身,听见下头的一众部众低声道: “伽泥奚…” 狄黎由解却大惊失色,不敢让他们瞎传,低喝道: “瞎叫什么东西!那是…” 可李周巍吩咐过,狄黎由解又不敢说是李家世子,只能道: “我等从王入关,等到破关向北,自有王号传下,等破了北山越王庭,你我便是贵种!” 狄黎由解将野心道毕,下属的诸山越都瞪大了眼睛。 北方。 李周巍这头马踏流星,空衡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少年偏了偏头,问道: “法师,不知这胜名尽明的名号,如今还有多少人知晓?” 空衡微微摇头,答道: “此名乃是狄语多次转译,早就无人所知,纵使是有人知道明王…也是不晓得早就更换了多少次称谓,只是我辽河这样称呼罢了。” “好。” 李周巍应了一句,心中有数,忖道: “看来明阳早已经失传多年,种种描述消失殆尽…却是好事。” 话语之间,冁关已经迅速出现在视野之中,青石被夜色染得灰黑,在夜色中阴沉,他抬眉看了两眼,让人上前,低声道: “去叫门。” 李周巍身边一人勒马,这人浓眉大眼,披头散发,乃是狄黎由解的弟弟,此次前来作为李家人的向导,低头倾听,便见李周巍轻声道: “只说是大厥庭正在屠杀贵族,我等是逃出来投靠北山越的残部,这队兵马是众嫡系,只要放我等进去,族中灵物倾囊相授。” 那狄黎部的男子点头,迅速向前,李周巍只静静驾马立着,毫不担忧,两方的实力和信息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耍计谋不过是节约时间罢了。 毕竟在北山越看来,真要是李家哪里还要这么多功夫?直接筑基修士平推便可,自然怀疑不到李家身上。 身后的李乌梢显然也是抱着相同的想法,等了片刻,阴测测地道: “世子…不如我打碎了这关隘,一口气冲进去。” 李周巍轻轻摇头,陈鸯在夜色中伏在马上,似乎已经理出了头绪,忖道: “看来他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冁关,要装作是狄黎部北侵…怕打草惊蛇?” 陈鸯正想着,上头落下来一大筐,狄黎部的青年下拜道: “大人,那守将说兵马在外等候,让主事之人上前。” “还算谨慎。” 陈鸯吭了一声,李周巍低声戏谑道: “我看他可未必是贪图这些灵物!” 陈鸯低低一笑,顺着他的意思道: “他十有八九是想献上‘残部’的脑袋讨好我李家了!” 李周巍将长戟矗在地面上,偏头道: “麻烦乌梢前辈了,留那守将一命,我还有用处。” 李乌梢缓缓点头,轻飘飘落在那筐里,摇摇晃晃地提上去,上头的人提得很急,显得有些讽刺。 等到李乌梢入阵,陈鸯数了十七个数,这关隘的大阵轰然解除,关门大开,一片山越跪在其中,李周巍驱马向前,两侧的修士纷纷退开,露出满地殷红的血。 一片脑袋在地上滚落,那守将瑟瑟发抖,将双手中的骨剑奉上,李周巍并没有接过,一步步走上关隘,狄黎部的兵马已经出现在远方。 李周巍这才看了看地上吓破胆的山越男子,不过是胎息四层修为,被李乌梢的手段吓得软倒下去,连连叩头道: “见过大王!见过大王!杜斗愿为大王部众,替大王收纳兵马!” 李周巍一言不发,看得杜斗满头大汗,等到狄黎由解急冲冲地上了这关隘,见这少年摆了摆手,轻声道: “造反罢!” 陈鸯点头,心中的脉络早已清晰,笑道: “传令下去,拟一份檄文,传至北山越各部,说杜斗受了巫山秘令,放狄黎由解入关,于冁关起兵。” 狄黎由解听得满头大汗,自家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只是看一看旁边的李乌梢与空衡,心中很快松下来,却见一旁的陈鸯往前挪了挪,李周巍笑道: “也须有个名号,狄黎由解已经是我家的人,北山越迟早会知道,还是不太方便。” 狄黎由解难以理解陈鸯对李周巍心思揣摩,却也有自己拍马屁的方式,连忙行了大礼,恭声道: “大王辉光如日,以蛮语为:大合明方,愿以此名上尊号!” 陈鸯见李周巍颔首,连忙道: “那便下去安排…抽调兵马,趁着北庭还未反应过来…迅速北进!” 李周巍只随他去安排,漫不经心地望向天空,不知李曦峻等人隐在何处,只喃喃道: “看这北山越之主什么个反应,最好能直接惊动巫山。” 稍休息了两天,不好意思再停更了,先写着。 (本章完) 第五百零六章 北进 北山越天空中雾蒙蒙,李曦峻一身雪光晕染,腰间佩剑,双目白光运转,低眉看着脚底狄黎家的兵马进城,松上雪让他足底浮现出一片雪云,飘飖出尘。 “明煌聪颖,已经换成了山越名号,先试试那北山越之主。” 李曦峻当然有类似的安排,只是先试一试这孩子,故而不言,眼下见他安排得妥当,这下点头,心中放下来许多。 李曦明看得出神,又像是羡慕,又像是得到某种夙愿的满足,神情迷惘,听了他的话,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瓶来,开口道: “他也胎息五层了,服下那丹药就有六层…我这有枚明神散,一并给他,练气就在眼前。” 李曦峻点头,将之收入怀中,抬眉去望,见着两股兵马在夜色中出城,他笑道: “听闻北山越那位也不是庸主,留给明煌作磨刀石。” 李曦明点点头,突然出声道: “曦峻,那《明华煌元经》你可仔细看了?” 李曦峻摇头道: “我不修此道,只研读过一二以作参考,何事?” 一住s://42zw.la 李曦明默然,组织了言语,轻声道: “我看了那突破紫府的九种秘法,难度都很高,若是练成三种,便有一成半概率,若是九种皆成,还不到五成,这还未算自身的环境。” 李家自然没有什么好的突破紫府的环境,李曦峻心中算了算,低声道: “若是真的能把这九种练成,那当真是有相当高的成功机会了。” “哪里有那么简单!” 李曦明苦笑,答道: “每种秘法都难得很,没有十几年拿不下来!” “这般困难!” 李曦峻面色一变,顿时若有所悟,暗道: “难怪宁婉等人在筑基后期拖了这样久…她还未必有九种可练!” 李曦明顿了顿,开口道: “只是,卷中还记载了几样灵物,可以辅助突破紫府…” “诸如明光天石、麟乌灵蜕、白杜血之物。” 李曦明说了些灵物名字,一看都是些奇珍异宝,这才解释道: “都是紫府级别的…” 李曦峻轻轻点头,答道: “你取名录给我,我让治哥儿查一查,也在各地打听,若能得到线索最好。” 冁关。 “两关六镇。” 李周巍取了地图,仔细看了看,冁关身后就是一片平原,诸寨林立,还有一座大镇,过了这片平原便是月光谷,同样是一道重关,背后就是其余五镇和王庭了。 当年先祖李项平能在此地来去自如,一来是人少隐蔽,二来是那时大旱,山越诸地又被伽泥奚刚刚打烂,一片狼藉。 如今自家几千兵马,又控制了当时将项平公困在北边的冁关,自然是不同打法,李周巍思量两息,暗道: “一鼓作气罢。” 李周巍从关上下来,毫不停歇地翻身上马,让那山越将杜斗把一众兵马奴隶聚集,持戟立在台上,一身盔胄放着寒光。 一众山越有的身着甲衣、有的干脆是赤裸着上半身的奴隶,看得出来杜斗平日里还有训练军队,至少不会乱哄哄的站作一团,可终究也好不到哪去。 一个个山越一脸茫然地东张西望,似乎对他们来说换了任何一个将军都没有区别,只有些贪婪地看着堆放在台上的兵器。 李周巍的目光从一众山越狼狈肮脏的面上扫过,长戟上慢慢浮现出妖异的红光,仿佛能摄人心魄,让一众山越纷纷抬头过去。 沦落到守关卡的山越自然不是什么贵种,更是奴隶居多,有气无力的抬头,看着一批批粮草被抬上台,有些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诸位。” 李周巍的声音在关中回荡,又沉又低,却响彻空中,带着蛊惑的味道: “我乃上合明方,受天命攻克北庭,两军攻陷之镇,先屠贵族,分发财田,及克北庭,贱隶一应脱奴籍。” “分发财田?” “脱奴籍?这将军可说话算话…” 李周巍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声音越发的飘渺起来,仿佛有股蛊惑人心的力量,让一众山越眼中的猜忌与怀疑渐渐消失不见,汹涌起炽热的贪婪来。 他们眼中慢慢亮起红光,相互对视的一眼,挨个上前捡起堆放在前方的武器,静得像一群饿狼。 陈鸯在一旁听得两眼呆滞,这声音无孔不入地钻进他耳朵,就连他这个胎息四层的修士都有一瞬心潮澎湃。 陈鸯心志坚定,很快回过神抬起头,看着李周巍幽幽放着光的眼睛,连忙低下头去,心中悸道: “当年伽泥奚…也不过如此了罢!” 狄黎由解已经分好了兵马,将人手安插进去,上前来报,李周巍的灵马很快行动起来,身后的兵马如同有秩序的潮水,向着夜色中的诸镇而去。 大镇本就没有多少守卫,甚至还未反应过来,数根箭矢已经横空而去,将守卫射落,几个巫师迅速翻过城墙,大门轰然打开。 李周巍骑在马上,两眼之中的金色一点点闪动,感受着一众兵马着迷般地追随着他,似乎原本埋在身体中的本能不断涌现。 他很快勒马,望向寨口的石塔,麾下的兵马正默然地冲入镇子中,如同分开礁石的潮水,沉默又疯狂地卷入寨子中。 李周巍耳边升起一片嘲哳之声,看着那座石塔,突然有种怪异的念头: “我应坐在庙里,坐在祠上…” 他静静立着,一片声音如同梵音般在众山越之中传递,低低呢喃,喃喃作响: “攻陷之镇,先屠贵族,分发财田。” “及克北庭,贱隶一应脱奴籍。” 奔跑的众山越口中喃喃,夜色中的诸镇燃起一点点烟火,杀喊声越来越大,慢慢汇聚成一个声音: “大合明方!” 这声音让一众山越面红耳赤,李周巍身后的空衡已经将手中的一串朴素木珠转得嘎吱作响,依旧遮掩不住满脸的震色,喃喃道: “胜名尽明…大合明方…” 灰烟汇聚,在空衡身边停下,传来李乌梢幽幽的声音: “法师…可在想些什么?” 空衡只摇头苦笑,答道: “乌梢未免太小心…” 两个筑基默默交谈,李周巍已经驱马向前,很快越过众人,把镇中的人手安置好,奔向周边寨子,身后的人马又多了三两百,快步从寨子中出去,留下一地血迹。 他将身旁的陈鸯与狄黎由解遣出去各自带兵收拢兵马,自己一口气驱马向前,不再留恋这些寨子,迅速向下一道关隘奔去。 李周巍还未到达,一股灰风疾驰而来,在他手中留下两个玉瓶,一青一白,很是精巧。 李周巍用神识一查,很快收起,面前的山谷狭小,两山都驻了兵马,关隘显得有些破旧,夹在两道山谷之中。 在谷前驻足了一阵,一众兵马列齐,李周巍低了头,向着侧旁一山越兵问道: “这是月光谷?” 这山越点头下拜,恭声答道: “禀大王,此处曾是月光部的领地,因传闻祭司月珠而得名,大旱之时被东人所杀,却依旧叫月光谷。” 李周巍微微眯眼,心道: “原来是这处,乃是被先祖所杀。” 他将长戟立起,看向面前的狭小山谷,喃喃道: “攻下此关,寻机突破。” 北山越王庭。 宫庭中的火焰在石盆中静静燃烧着,北山越王座上正坐着一精痩男子,披头散发,手中持着一块石板,轻轻摩挲着上头的文字。 北山越王先都看上去不甚有威势,名字也不过是普通的山越名,可他能在贵族林立的北山越坐稳王位,无疑手段不凡,只静静地看着手中石板。 这石板上绘的是一副浩荡局面,通体羽毛兽骨之人站在祭台之上,天空中风云变幻,有一魔头正站在空中。 身旁一身兽骨羽毛的大祭司跪在地面上,先都呆呆地看了许久,问道: “巫山还未回复么!” “禀大王,已经试了第八次了,如何都联系不上,毫无反馈的消息。” 大祭司默默摇头,并没有多少恐慌之色,甚至有些庆幸,答道: “大王,这样也好…孩儿们突破人巫后就不必上山了…年年上山的人,如今哪有一个回来过的…只怕都被大人炼了。” “如今巫山没有答复,兴许是角中梓大人与幕宓理大人外出东海,我等岂不是轻松许多?” 先都精瘦的面孔满是不安,重重地摇头,将手中的石板轻轻放下,低声道: “你看到哪儿去了,角中梓大人如若出了问题,东山越李寄蛮那李家走狗虎视眈眈,大厥庭至冁关不过百里,两关六城,在筑基面前不过是弹指而灭。” 大祭司唯唯诺诺,心中嘀咕道: “倘若巫山出了事情…哪有几人能跑的…不如通通投了李寄蛮,我等自然能保下一条命…” 先都正思虑着,却见下首上来一山越汉子,叫道: “大王!冁关出事了!” ‘角中梓果然出了问题!’ 先都如同受了雷击一般从座椅上跳起来,咬牙道: “来的是李寄蛮?还是李家哪支兵马!” 这大汉愣了愣,答道: “大王!李家进驻大厥庭,周遭的几个部落没了活路,于是骗开了冁关…守将杜斗被擒,投了他部,如今已经调兵向北,杀入关内了!” “原来是叛乱!” 先都顿时松了口气,低声道: “是何部带头?首领何人?有多少兵马多少修士?!” 山越大汉拜道: “贼王号称大合明方…兴许是大合部,不知多少兵马,听闻还有关外狄黎部暗暗支持。” “大合部?闻所未闻!什么东西!” 作为北山越之主,哪几家部众多、势力大,哪几家血统纯贵、实力强,先都通通记在心上,就算有中小型的部落大多数都有个名字,只在脑海里思索了一番,发觉根本没有这个部落的名字。 先都顿时皱起眉头,他倒是不怕这几千人,只怕狄黎部多半是李家治下,不知道有没有得了李寄蛮暗示。 ‘这贱人一日日给我使坏!’ 先都与李寄蛮都不是庸主、北山越与东山越暗地里也掰过手腕,只是一个两个都是附庸,没有命令不敢开打罢了。 先都当下反应过来不过是一场叛乱,心中顿时去了许多压力,至少代表巫山目前还没有出什么问题,否则打过来的就是李家了,当下只道: “慌什么,顶了天他也不过三四千兵马,几个巫祝,能顶的甚事!” 却见这山越大汉满头大汗,低声道: “那大合明方…号称得了巫山授意…谎称大王已经与巫山失去联系…请大王…请大王” 先都顿时悚然而惊,巫山确实太久没有派人下来,看着这汉子支支吾吾的模样,先都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却不言不语起来。 ‘巫山太久不曾派人下来,国中的贵族已经开始不安分了…这是要借他的口问一问巫山的情况!’ 先都很快意识到这是贵族的暗示,可他依旧强自镇定,沉声道: “不过区区一小场动乱,为何要惊动巫山,到时吃了挂落,又岂是伱我能承担的!只待本王平乱即可!” “臣下失言!” 这山越受了他呵斥,满头大汗,连连叩首,答道: “只是据说此人有如伽泥奚,大王还要小心才是!” “我自然晓得!” 听闻对方轻易骗开冁关,先都早明白对方不是简单人物,回首看了看地图,他默默放弃了关后的诸镇,目光停留在那地图上的月光谷上,低声道: “即刻调兵,我亲自征讨,前去月光谷,先将他堵在腹地之外。” 他快步下去,踢了一脚那大汉,山越将军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先都胎息巅峰修为,压抑着不突破已经许久,实力在胎息中着实算不错,这一脚踢得他胸闷气短,惶恐不已。 先都披甲持枪,快速从王庭之中下去,脑海中迅速思索,沉声道: “命先准福率五千部众,从东道沿湖而下,试探从谷边入关,我率本部七千部众,先驰援月光谷,守住此地,便不算有什么大害!” 感谢潜龙勿用3的白银!大佬也是我第1个盟主!很感激,谢谢大佬。 (本章完) 第五百零七章 诱入 先都的军旗出了北庭,一路南下,这精痩男子默默坐在车中,面色并不好看。 山越的权力从来就是分散的,唯有伽泥奚统治时期天下景从,黎山西麓的山越都翻山过来投奔,其余山越大小王族都是与贵族治国,更要分权给祭祀。 到了他手中,众祭祀是被治得服服帖帖,可千里之地分散着上千寨子,他先都如今要调兵,响应者竟然寥寥无几。 ‘都在试探…等着巫山反应。’ 先都除了本部五千精锐,如今只筹集了三千杂兵,算算时间,行军一周都未必能到达月光谷,让他焦虑不已。 ‘绝不可低估那大合明方的本事!如今贵族动摇,多半会有意纵容他,谷中虽然有五千兵马,可要仔细提防。’ 先都靠着自己的手腕夺得王位,绝不是庸人,当下默默跳下车架,找来那大汉,沉声道: “你带兵向前,不得失期!” 自己则牵过一只毛色斑斓的虎兽来,跨坐其上,带上一众身具修为的亲卫,如箭一般疾驰出去,迅速往南而去。 一众山越都是修士,兵马速度极快,不过区区半日,已经到了月光谷前的大镇之中,先都拉起面前的氏长,冷声道: “六镇兵马,可有驰援月光谷!” 一住s://42zw.la 果然,面前的山越支支吾吾,满头大汗,显然想不到在王庭的先都竟然一夜之间到了谷前,结结巴巴地道: “未得…王令…不敢动兵。” 先都面色一阵青白,几乎笑出声来,“锵”地一声抽出腰刀,骂道: “去你娘的不敢!” 先都精痩的脸上一阵发红,长刀高高扬起,这汉子还未反应过来,脑袋已经腾空飞起,血液飞溅,先都一脚踹开的的尸体,将那脑袋提起,冷声道: “传首六镇,命令诸部立刻调兵过来!” 自己调遣时要三申五令,犹自不情不愿不肯挪窝,如今敌人攻打关卡,倒是玩起未得王令了,先都犹自不解气,目光如刀般从下首众山越面上扫过,骂道: “狗入的不去调兵,在这处等着吃本王刀子不成!” 下属诸将不敢擦去面上的鲜血,跟着先都出去,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堪堪筹出两千兵马,先都黑着脸驱赶兵马出去,派人前去询问谷中情况,一头疾驰出阵。 可他走了两里,眼见前方道路空荡荡,斥候未归,后方六镇兵马毫无动静,心中不满,唤了部众上来,沉声道: “六镇怠慢,我若是离去恐怕又拖沓,重兑!你带兵驰援,本王再收拢兵马。” 重兑点头,先都又嘱咐道: “月光谷不知如何,路上谨慎些。” 他见这部众连连点头,思量此人一向沉稳,便放下心来,带着亲信重新归镇,又寻了一镇破入其中,果然见那氏长正与诸部围坐其中,低声商议磨蹭,顿时勃然。 “狗东西!” 先都当然安插了亲信在六镇,只是六镇本是大氏族的大寨改来,举镇一部,哪里是那么好收服的,心中愈来愈怒,再度抽刀,冷声道: “等死的孬货!” 这群人也是冤枉,才见了那颗脑袋,后脚先都就破门进来了,先都北山越之王哪里容得下狡辩,一时间满地是血,人头滚滚。 等到先都冷静下来,收刀出了大帐,便见一人疾驰而来,身上带血,他心中立刻提起来,便见那人滚马落下,抱拳惨声道: “大王!月光谷早已经无声无息地丢了!那大合明方竟然…越过狭谷在道上设伏,大人的数千兵马尽数折在路上…只逃回来数百人…” 先都愣了两息,心中大悸,只问道: “重兑何在!” 这山越泣道: “恐怕已经…” 先都顿时脚底一软,来不及悲切,来不及思索这样重要的关隘是如何短短数日之间被攻克,下一个问题已经浮现: “大合明方必然扑来…是战是逃?” 先都这头焦头烂额,重兑却是忠心的,一路驰往月光谷,麾下兵马乃是各部纠集而来,乱糟糟不成秩序,只能强令向前,暗道: ‘只待到了关中再收拾…’ 他才走了十余里,率兵进了林中,行进过半,听闻一阵炸雷般的闷响,两侧冲杀出一片人马,重兑哪里想自家地盘上行军都能遭伏,惊骇之余,喝道: “起阵!徐徐后退!” 他话音方落,却见前方寒光闪闪,一道黑影如同狂风般卷来,铁色的盔胄在夜色中发出冷冷的光,长戟在远方闪动了一瞬,已经刺到了身前。 重兑骇得说不出话来,他不过胎息三层修为,那里禁得住这一冲?只架起兵器,如同乘云驾雾一般飞起,胸口一阵粉碎般的剧痛,眼冒金星之中,依稀看到胯下的凡马已经被撕了个粉碎。 五百兵马虎入羊群,掀起一片血腥的波涛,重兑摔得头晕目眩,只听铿锵一声,一把白铁色的长戟直直插在他脖颈旁,刺得他竖起一片汗毛。 寒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睛,重兑浑身是血、不敢动弹,肌肤能依稀感受到那长戟上的寒气,听着浑厚的声音响起: “以为是先都亲至,本王亲自来迎,不曾想是个小将。” 李周巍静静看着他,周边一片哀嚎,血色遍地,少年却不以为意,露出笑容,轻轻拔出陷入地面的长戟,翻转过来。 长戟斜指地面,殷红的血一滴滴淌下来,在地面上拉出一道红黑色的长线,他驾马向前,心道: “倒也有些用处,假作援兵骗开月光谷不是问题。” 重兑勉强起身,环顾四周,一片静静立着的大合甲士外,只余下东倒西歪的尸体,跪倒道: “愿为大王效力。” 大合明方似乎兴致更高,声音明亮,笑道: “看着本王。” 重兑只好抬头,却见长眉之下那一双黑褐色的瞳孔轻轻一缩,亮起一丝丝金光,这让他觉得可怖的少年抬了抬下巴,吐出让重兑手脚发凉,浑身冒冷汗的话语: “是个忠心的,难怪先都派你前来,只是修为太低,骗不过本王。” 重兑脸上的表情瞬间狠厉起来,却根本不及这长戟来得快,寒光一动,大好头颅高高飞起,尸首仆地,赤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将唯一干净的地面染成一片红色。 李周巍只低眉敛色,勒马进前,走出数步,那脑袋才扑通一声掉进林子里。 月光谷修士兵马众多,已经深入北山越境内,山上有胎息五层修士诞生灵识的修士,可以探查出修为,故而李周巍并未让李乌梢出手,而是先试探地攻打两次。 对方出了两支兵马,尽数折了干净,顿时坚守不出,只能一点点拉锯起来,李周巍看着谷中的大战,不欲在那处浪费时间,带了众修士,趁着两关对峙,默默绕了路,借道山中,到了关后。 这自然离不开狄黎部带路,他命陈鸯与狄黎由解牵制住月光谷,自己领兵外出,在道上埋伏两日,时间算得相差无几,服下那枚箓丹突破胎息六层。 “山越的援兵真是窝囊。” 山中道路难行,他只带了五百精锐,预留了数日等候,稳固修为,谁知足足等了五日才见一群乱遭遭的兵马慢慢赶来,毫无秩序可言。 唯有这小将还算不错,李周巍手下确实缺个有能力的王庭山越人,可惜不能收下。 他思量数息,手下人已经逼问出消息来,狄黎由解下拜道: “大王,先都就在重兀镇中。” 李周巍驱马向前,渐渐提起速度,狄黎由解大喜道: “大王!不如即刻进前,先擒了这北山越之主。” 五百兵马慢慢聚集,李周巍却没有直直往北方的重兀镇去,摊开手中的地图,低声道: “先都必以为我破关而入,率军北来,如若仓皇逃窜,或往东边,或往西边…” 他算了算先都的兵马,六镇兴许有五千之数,而本部还未至,其实也可以守一守六镇,不禁笑了笑,问向一旁的狄黎由解: “他是守是逃?” 狄黎由解顿时犯难,不知如何应答,李周巍持戟而立,调转马头,低声道: “他若弃了六镇,北山越便被挖空腹心,巫山又无消息,与自杀无异!先都不是蠢物,自然会守!” “我等又不是真有五千兵马破关而来,他逃自然能顺势试试破敌,守起来哪里能攻下六镇,先收下月光谷,再行图谋。” “取来重兑的旗号,用净衣术洗干净,向南去。” 他渐渐提速,月光谷已经出现在眼前,长戟收入储物袋中,在关下驻足,五百兵马稍作修整,暗暗向山上潜去。 关前杀得正酣,这守将却不曾放松警惕,后方同样看得很紧,兵马只行了小段路,迅速有人来问: “可是援兵?哪一支兵马!” 狄黎由解连忙向前,操着山越口音答道: “重兑,受王命来援!” 那人只道: “我认不得大人,寺度将军定下了规矩,必须亲自请他,诸位稍待。” 狄黎由解只好去看李周巍,见他点头,顿时抽刀而出,一刀将这人劈死,抽出大合明方的旗帜,一众兵马呼啸向前,冲击起诸箭台来。 李周巍抽出长戟,红光晕染,一戟将寨门砸了个粉碎,长戟横扫,一片山越如割草般倒下,如同虎入羊群,一口气杀向南方。 月光谷抵御南方兵马本还游刃有余,只是被围困数日,兵疲马困,如今没有等到援兵,反而是后方杀出一支敌方兵马来,顿时有些岌岌可危。 陈鸯这番看准了时机猛攻起来,一时间起了连锁反应,这守将虽然能力出众,奈何麾下的兵马实在不堪,再难维持住守势。 先都这头筹集兵马,急切整顿了六镇,将一切都安排好,围起层层寨墙来,心中松了一口气,仔细问了几次,南边还是没有消息。 他派出去的探子毫无所获,没有一个能回来的,如同摸黑的瞎子,先都只好等着,一直到本部精锐兵马到达,心中终于醒悟过来: “上了这大合明方的当了!他是从山路潜过来的!” 先都懊悔不已,并非他智短,山路难走,区区一日时间,最多也不过一两百兵马…一个小小部族哪里有多少修士?想不到可以大破重兑! 他心中念头转动,立刻有了喜色: “一点消息都没有才有问题!大合明方费尽心思地拦截我探子,皆是一去不回,月光谷兴许有些情况,应是还未攻克!” 先都咬咬牙,立刻下令道: “全军开拔,趁他立足未稳,兵马劳困,攻打月光谷!” 他当机立断,持着长枪出去,跨上虎兽,如风般杀出去,大军从镇中徐徐而出,先都心中急切,带兵甚急。 路上逮着了几支大合部的兵马,想来就是拦截探子的,为首之人修为甚高,故而能让探子一去不回,见了大军,望风而逃。 先都心中疑惑稍解,很快见到了这月光谷,极目远眺,谷中正火光大起,大约两百多人正在寨下攻杀,看得出都是精锐壮汉,只是略显无力,显然都是冲杀疲了。 “哈哈哈哈哈!果然!难怪费劲心思避探!” 关中同样岌岌可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眼看就要陷落,先都来得正是时候,登时大喜。 “好!我便晓得!这是举国最固的关卡,乃是胎息巅峰寺度旬镇守,怎能轻易丢失!” 先都顿时大喜,带着本部急忙驰援,大军挺进,喝道: “援军来矣!” “援军来矣!” 麾下兵马也兴奋的叫喊起来,一时间呼声震天,先都杀进城下,前后夹击,这百余人不得不回首抵御,关上也传来欢呼声。 先都杀砍片刻,背后突然传来震天的杀喊之声,两侧涌现出几千兵马,本部军队截成两段,关上也涌现出重重的人影,纷纷射下箭来,打起了刺眼的名号: “大合明方!” 先都一时间如坠冰窟,勒马回首,一片兵马正从林中杀出,对面坡地上正立着一黑色骏马,少年盔胄放着寒光,持戟而立,遥遥望着他,似乎露出了一个模糊的笑容。 他只觉仿佛被狼虎盯上,一身寒毛卓立,汗涔涔地呆住了,喃喃道: “大合明方!” 第五百零八章 幕宓理 巫山。 巫山上的大阵最早是端木奎布置,堂堂紫府级别的巫阵,可惜端木奎死后诸越喜迎青池,这道巫阵早已经献给了青池宗。 而后角中梓得了巫山,又重新布阵,漆黑色的光罩将巫山罩得严严实实。 山脚正立着一片尸骨,血池沸腾,大祭司正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灰风从山中冒出,渐渐停在面前,化作一黑衣老人,两眼幽幽,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山越。 大祭司终于得了回应,又恐又喜,骇道: “大人!先都轻敌…在六镇被叛军所破,众将一应被虏,死伤五千余人,后军亦被击破,自相蹈藉,皆被驱入六镇,六镇望风而降,兵锋已至北庭…” 这山越筑基听得面色一阵难看,低声道: “废物东西。” 这人自然是幕宓理了,他抚了抚黑衣,随手将一地祭品收入囊中,驾着灰风飞起,在空中停住,一手点在眉心,侧耳倾听。 “大合明方。” 他还算谨慎,仔细听了两句,却发觉那叛军停在王庭百里外不动弹了,只好咒骂一声,心中起疑: “莫不是谁要诱我出山?恰好掐住我仙基之妙百里距离…” 想到此处,幕宓理顿生不安: “当今之世,危好北来,天下有动乱之氛,狼虎之族假寐在侧,师兄多年未归,还要小心。” 思量至此,他打算驱风回去,细细问上几遍,突觉脑后发热,天上的云层猛然散开,飞落下来一道璀璨的金光,只听一声大喝: “候你多时!” 幕宓理顿时惊出冷汗,身形立刻模糊起来,脚底涌现出阵阵黑烟,作势要逃,心中骇道: ‘是谁?!’ 只见这金光色彩明亮,一枚枚白色石砖浮现而出,紧贴嵌合,幻化出一面巨大的关隘城门出来,城门高耸,两根白色的门脚刻画着诸多纹路,明亮晶莹,很是威风。 城门之中则明光闪闪,朦朦胧胧,仿佛正对着一枚烈阳,光彩喷涌而出,将他脚底的灰风冲了个干净,幕宓理骇了一瞬,立刻抖了袖子,袖中飞出两枚龟盾来。 时至如今,他方才看清那明关上正盘膝坐着一人,笑意盈盈,道袍在空中烈烈作响,明光照得脚底的城镇河川一片光明,这青年笑道: “曦明奉命在此守候,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曦明得了同出一源的《明华煌元经》,早就花费时间转换了一身法力,仙基虽然不如正统《明华煌元经》成就,却也更加神妙,如同大日悬空。 “李曦明?” 幕宓理不曾想真是李家,一刹那只觉不可思议,懊悔道: ‘托大了!’ 幕宓理并非未曾想过李家攻来,可他自作聪明,以为李家脾气必然循序渐进,起码也要吃了连筑基都没有的郁家、费家,再到独身的火罗恶,最后才会到自家。 他只想为角中梓守住巫山,又觉得李家没有这么早前来,故而迟迟不走,如今才落入虎口。 “该死!” 他默默掐诀,两枚龟盾冒出腾腾黑气,各自架住一只关脚,只觉得一股炽裂的光彩扑面而来,曝得他面上皮肉直冒青烟,仿佛要掉落下来,咬牙道: “你李家真是狡恶谨慎,筑基云集,竟然还要以这般手段诱我出山!” 李曦明只默默催动仙基,将之镇在煌元关之下,轻声道: “巫山乃是端木奎故居,哪怕遗留一二手段都叫我等小小筑基万劫不复,前辈巫道高深,莫要妄自菲薄。” 幕宓理只觉如陷泥淖,那关中的明光朦朦胧胧,照得他身上衣袍腾起火来,他只观察出李曦明大约是明阳一系的仙基,又善于镇压,不知李清虹等人在何处,先放下身段,软言道: “曦明所求不过山越之地,且放我离去…我自回山收拾干净,再不归来…何必打打杀杀!” 李曦明煌元关之中的镇压之力愈强,也乐得与他拖延时间,只问道: “你且答我,角中梓在何处!” 幕宓理闭口不言,默然以对,似乎明白李家再无放他离去的可能,阴着脸从袖中取出一枚木符捏碎,冷声道: “若非师兄不在,尔等怎敢北望!” 这枚木符一经捏碎,巫山赫然一震,从山顶上飞起一串黑云来,沙沙声大作,升腾而起,直往两人所在之处扑来。 “轰隆!” 煌元关轻轻一震,这黑云顿住汇聚,化为一黑毛长尾的豹兽,两眼碧亮,应是那角中梓的座骑,口吐人言,有如雷霆: “幕宓理!你娘的惹上甚事了!急着叫爷爷出来。” 幕宓理只骂道: “蠢东西…李家要图我巫山!” 这兽顿时骇了,如云般卷动而起,要将幕宓理从这明关下挣出,却见一片寒雪自东而来,风雪凌厉,将它从云中吹出。 李曦峻一席白衣,身后负剑,踏雪而来,端得一副出尘俊容,两指相并,吹动一股凌厉寒风,青年微微颔首浅笑: “见过道友。” 李家以剑闻名,李曦峻还未拔剑,这兽已经开始提心吊胆,兄弟两站在空中,显现出一股仙族大宗的气象。 幕宓理这头与李曦明对了数十招,始终无法从那明光中挣脱出来,满面是红斑,两唇发白,心中恼怒。 他能体会出眼前这人斗法经验薄弱,也不会什么厉害法术,偏偏仙基强横得吓人,任由他各种巫术交织,仅仅一道明关,就将他镇得死死的。 更何况这明关似乎天生就是镇压磨灭的路数,他难以逃脱,虽然李曦明一时间奈何不得他,可幕宓理的法力和血气都在迅速下降,越发陷入其中。 “句兀,速速援我!” 幕宓理是老牌筑基了,一眼看出李曦峻是刚刚突破,原本陷入深深绝望的心迅速活络起来: ‘不是玄雷道基的李清虹!只是一初入筑基的毛孩…生机应在此处!’ 幕宓理顿时振奋起来,真对上那捉雷拿电的李清虹,两人才是真真没了活路,当下急急唤起妖物句兀。 这黑豹模样的妖类窥了两眼,吐风追上来,却见面前的青年掐诀念咒,两指一并,数十道白气喷涌而出,葵光波动,化为绵绵细如松针的寒雪夹风,扑面而来。 “嗐!你…” 这妖类只吐出一句话,寒阴之气贯落全身,天空中飘飘然落起白雪来,句兀身影顿时停滞,李曦峻平静地按上青锋,拔剑而起。 “锵!” 亮白色的剑光跳起来,筑基法剑寒廪铸成十余年,终于徜徉出应有的色彩,略显纤细的剑身舞动酷烈的剑光,呈现出雪般的亮白色。 ‘月阙剑弧!’ 上下左右天地间的一片雪花齐齐平移一寸,句兀口中发出一声如哭嚎般的悲叫,飞起两根短小粗壮的毛指来。 李曦峻自幼时拿起剑,在山中对雪习剑,如今已经有四十载,如今拔剑见血,有酣畅淋漓之感。 李家百年来会月阙剑弧的人不少,李玄岭在剑道上颇有天赋,可惜早早夭折,李渊蛟只把剑当做杀人器具,剑道修为同样不高,几人的月阙剑弧都是一副青白光芒模样,都在模仿李尺泾的剑。 唯有李通崖当年手中的月阙剑弧大如船帆,剑势浑厚,才是李通崖自己的剑,如今李曦峻挑起一片雪白,酷烈飘飖,终于算是跳出了那几行字。 ‘三分月流光!’ 手中长剑回挑,甩出三道灵动狡猾的白光,李曦峻挽剑之余,心念闪过一丝怀叹: “剑典精妙,毕生难穷,先祖不过持剑十五年便纂此书,天纵奇才,莫过如此。” 他心念转动,手中的剑却不曾放慢,屠钧葵光与剑术简直天作之合,句兀被这法术禁住行动,施法困难,更何况抵御剑法?只被打得口吐黑血。 句兀简直亡魂大冒,他本就是妖物,到了沦为坐骑的地步,比寻常散修还不如,哪里吃得消这剑法,悲道: “援你娘的,幕宓理…爷要被斩了!” 这头的幕宓理刚刚与李曦明陷入拉锯,听得心中冰凉,冷声道: “速速离去,去寻师兄!” 他这话说罢,服下数枚丹药,仙基猛然全力以赴地运转起来,又取出一块青铜来,两眼隐隐发红,一只手抓在另一边肩上,咔嚓一声拆下来一只手臂。 血液尚未淌出,他已经将这只手臂高高抛起,红光乍现,一瞬间化为一青面獠牙的大鬼,悍然向李曦峻扑来。 “总算有个正统巫术了。” 李曦峻却任由那妖物跑去,自有空衡等着它,饶有趣味地看着这青面鬼,抽剑上前。 巫山虽说是巫道传承,从上到下包括端木奎本人都是修的紫府金丹道,端木奎疑似有巫术修为在身,却极少教导这些弟子,只丢了些功法去修行。 故而这些山越使用的大部分巫术都是半仙半巫,显得不伦不类,如今头次见像模像样的巫术,李曦峻仔细观察起来。 这青面鬼满口獠牙,足足有两丈高,面目狰狞,身上刻画着各式各样的符咒,身上并无法力波动,反而有股淡淡的青色光晕。 李曦峻出了几剑,发觉这青面鬼颇为柔软,如削泥塑,很快愈合,看起来更加害怕法术。 他捏起葵光,果然见这青面鬼青色光晕大减,便取出各类法术符箓,一一试了个遍,暗暗记下。 李曦峻这头默默试着,幕宓理与李曦明对了一百多回合,渐渐吃不消,手中掐诀,轻轻一拍储物袋,又取出数个头骨,用力往空中一掷。 他身上的黑烟顿时撞入了头骨之中,化为五六个黑乎乎的山鬼,呼啸而来,想要顺着煌元关向上,往李曦明本体扑去。 可这几只山鬼刚刚爬起来,煌元关左边的四个古符猛然闪耀,顿时一众山鬼纷纷弹开,李曦明哈哈一笑,开口道: “对付这等污秽之物,我明阳虽然不及玄雷,却排得上号的,前辈莫要动这些小心思了!” 幕宓理似乎早有预料,可看到如今这场面,依旧脸色发白,只好将这几个冒着黑烟的山鬼唤回来,围绕在身侧,帮助抵御打磨镇压之力。 他本就状态不断下滑,又自断一臂去救句兀,各种巫术自救皆失败,很快就到了法力血气皆见底的困境之中。 可反观李曦明,依旧是气定神闲,一点一点地用煌元关打磨他修为,磨得幕宓理走投无路,眼看李曦峻一剑削灭青面鬼,他终于咬牙掐诀。 几个山鬼瞬间蜂拥而上,轰隆一声撞击在明关正中间朦朦胧胧的光彩上,发出一声剧烈的轰鸣。 “轰隆!” 这仙基与李曦明本是一体,他一时间有些坐不住,只觉得胸腹一闷,一直维持的镇压打磨之力终于有所松懈。 幕宓理正等着这个时机,他一身修为连同肉体瞬间燃烧起来,幻化为一道血光,又捏出数道符箓打在煌元关上,发出一声声暴响。 多重手段叠加之下,这才使那镇压打磨之力一时间松懈,幕宓理连忙抓紧时间,拼死一搏,一口气冲出明关。 李曦明重重喘了口气才缓过来,看着他一遁数里,哂笑一声,轻轻一挥袖口,剩下的那道巨大明亮的雄关顿时化为一道白色流光迅速追去,试图将那道血光吸纳住。 “此刻想走?小看我这明关了!” 他才放出明关,李曦峻为了以防万一也早早追上去,却见远方的云雾之中浮现出一道身影,袖口一拢,将那红光拢住。 李曦明皱眉驻足,定睛一看,顿时愣住了,只眼睁睁的看着这人足下踏着一片白色瓷质光华的飞梭,缓缓飞来。 “这…” 男子有些沧桑老态,眉宇间一片温和,深目长脸,须发皆白,夹杂点点灰色,身着白色云袖长衣,负手而立。 他身上挂着数道药囊,手中拿捏着那道红光,任由这光彩怎么流淌都窜不出去,徐徐而望,轻声道: “明儿。” 李曦明看呆了一瞬,连忙下拜,哽咽恭声道: “曦明见过师尊!” 李曦峻立刻反应过来,跟着行了礼,答道: “见过萧前辈!” 感谢盟主  澈Cher 千丶幻靖阳王看书不订阅DK玄子  还有行情步雨大佬的累积白银!非常感谢! (本章完) 第五百零九章 斫骨换血 来人正是萧元思,他面容温和,一身修为已经臻至巅峰,仅仅站在此处就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弥漫,袖口的云纹呈淡金色,神色温和: “莫要客气…” 李曦明已经数次前去萧家寻他,都扑了个空,后来萧家更是封山不出,更难见到萧元思,如今颇为感怀,连着问了数句。 “师尊如今修为如何?可是准备突破紫府了?!” “还欠些火候。” 萧元思温声一一应了,他出现这小段时间,李曦峻已经有所猜测,忖道: “看来幕宓理、句兀出山,都有溪上翁勾引,萧家专程来这一趟,恐怕有些想法。” 李家此行不过是巫山,其余哪有什么东西值得萧初庭派人来?白衣青年抖抖袖子,先是谢道: “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萧元思轻轻摆手,至于在谢他顺手捉回幕宓理还是说将一人一妖引出山,两人各自心中有数,便见李曦峻笑道: “晚辈正为难不知巫山深浅忌讳,正逢前辈途经此地,还望能指点一二。” “好,那便一并去看看。” 萧元思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顺势应下来,轻声道: “与曦峻交谈,真是如沐春风。” 萧元思顿了顿,手中的幕宓理化作的红光已经支撑不住,变化为一个光溜溜的脑袋,连接着一小段脊椎骨,张口要告饶。 萧元思一指点在他眉心,幕宓理顷刻之间丢了心智,朦朦胧胧如坠梦中,萧元思袖口一张,幕宓理如同白雪逢光,消融在他袖中。 他将这人施法收下,这才微微歉意开口道: “我家真人有一二事要询问这山越。” 话说到了这地步,李曦明也明白萧元思就是为了巫山来的了,一并驾风过去,见着一细眼和尚驾风而来,手中金光凝聚成一团锁链,严严实实地吊着一只黑豹模样的妖物。 句兀才逃出去几里地,空衡早就在不远处等着了,这妖物受了些小伤,哪里还能从法师手中逃去,片刻便被擒回来了。 “法师来了。” 李曦明迎上去,萧元思打量了空衡一眼,轻声道: “带着这妖物进阵,兴许能用得上。” 空衡看了李曦峻微微点头,这才默默落在几人身旁,答道: “空衡见过前辈。” 萧元思颔首,看向脚下乌黑一片的阵法,李曦峻将句兀擒过来,沉声道: “打开大阵。” 句兀梗了梗脖子,没呛出一个字来,色厉内荏,一副凶样,李曦峻看了两眼,指了指一旁的萧元思,轻声道: “这位是紫府仙族的萧前辈,乃是真人族侄,角中梓就算报仇杀回,也不过落入真人手掌之中,勿要担心。” 他见句兀面色有些变化,继续道: “还是说角中梓正在海外闭关突破紫府?你觉得他有把握突破?” 句兀脸色数变,角中梓失踪多年,他其实也不知此人在何处,再看众人模样,幕宓理多半没命了,这妖物与幕宓理有些感情,一时友人被杀,戚戚然闭嘴不肯说话。 等到李曦峻拔剑而出,贴在他项上,冰凉刺骨,句兀果断开口,答道: “进出此阵,需要巫符,在我身上,稍稍松绑些,我为上仙取来。” 一众修士在此,哪一个都是能要他性命的,李曦峻也不怕他耍什么花招,让空衡松了禁制,这妖物在众人面上一扫,看向负手而立的“紫府仙裔”。 他张开豹嘴,伸出血色的长舌,吐出一枚棕色的巫符来,对着那漆黑大阵一召,顿时光消雾散,显露出阵中的大山来。 李曦峻微微点头,众人并非不能破阵而去,可这样一迂回,算是把这个少见的巫阵保存下来了,今后也不必再另行铸造大阵保护此山。 众人只是稍近此山,便觉法风消弭,如坠汞中,句兀一夕开了大阵,心态骤变,连忙道: “巫山曾经存放过至宝,经年累月,此处便遍地桑树,灵机沉郁,仙术一经此地,清灵之气骤减,最受挫便是驾风之术。” “是《答桑下乞儿问》罢!” 萧元思微微蹙眉,他有飞梭法器,也并非一定不能在此处飞行,只是照顾几人,轻声道: “那边从山脚上去看看罢。” 几人往山脚落去,果然见遍地桑槐,黑漆漆一片,山中白玉作阶,泉水喷涌,青碧色流淌而下,哗啦啦一片晶莹,诸多玉石历尽沧桑,辉光暗沉,透露着古老的色彩。 李曦明赞了一句,众人拾阶而上,到了平台之上,李曦峻抱着剑,灵识一扫,便见台下东倒西歪躺着一片猪猡模样的生物。 这猪猡四肢瘫软,两眼迷茫无光,看起来毫无神智,脖颈上系着阵纹加持的玉质项圈,放着辉光,浑身赤裸,画着各式各样的纹路。 它们修为各异,低者胎息巅峰,高至练气后期,只是都痴痴呆呆,躺倒在地。 句兀见众人沉默,连忙尴尬上前,解释道: “行巫术往往要些血祭,这是专程培育…的…的祭品。” 空衡闯南走北,见多识广,在北方见此类事多了,看得双眼紧闭,面上隐隐约约有怒色,沉声道: “人畜。” 李曦峻听得默然,所谓人畜,与‘米肉’、‘血脍’是一类用品,只是多用修行者制成,运用多种灵物、药石催化,成了这般模样。 “看这模样,北山越的练气都在此处了。” 李曦峻接了一句,轻声道: “北山越不收割血气、怨气,原来是用着人口堆出练气,再行人畜之道…” 萧元思看了两眼,默然不语,轻轻提起袖子,从中抖落出一枚药鼎来。 这药鼎通体灰白,看起来颇为结实,鼎上冒出一股灰风,在众人畜之中鼓动起来,吹得惨叫一片,皮肉横飞,白骨森森,那猪猡面上的肉块一片脱落,眼珠滚落一地。 一息吹得皮肉脱落,一息吹化成满地血水,再一息已经连骨头都吹成末了。 萧元思复又掐诀,血水纷纷涌动,落入鼎中,吞得干干净净,玉石上洁白如新,再无一丝痕迹,仿佛遍地的人畜不曾出现过。 ‘好法器…’ 兄弟俩对视一眼,空衡轻轻叹气,温声道: “上齐巽风…前辈好手段。” 萧元思摇头,似乎满怀心事,继续顺着玉阶步步上前,便见沿着山崖一片玉璧。 璧上刻满了诸多咒术,或变化、或血祭、或蛊毒、或诅咒…大都是需要血气、怨气、祭品才能施展,都是胎息练气级别,对筑基用处不大。 句兀连忙道: “端木奎几百年来偶尔心血来潮,讲些巫术,前后共计六次,全都在这璧上。” 萧元思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通通记在心中,李曦峻则随意看着,等着自家人来记录,左右看了,并没有原先幕宓理施展的法术,问了一句。 句兀答道: “那青面鬼是幕宓理自己折腾出来的…筑基级别的正箓祈术、变化妙法…他藏得严严实实,哪里肯教!” 句兀似乎也是在巫山学过,说起此事满心抱怨,只道: “他拿了仙书,紫府级别的巫法信手捻来,当初一人按着迟尉、张天元、庆济方三人打,我们倒好,连个筑基巫术都没有!” ‘端木奎身死,隔夜巫山众就投了青池也不是没有道理…’ 李曦峻仔细听着,感情端木奎根本没有把巫山众当弟子,巫山众也早有共识,怀怨在心,若不是实在无力对抗端木奎,还说不准端木奎活着的时候就有人早弃了巫山投青池。 言语之间,萧元思已经把诸多玉璧记了完整,踏步向前,轻声开口: “《答桑下乞儿问》恐怕是七品以上的法书,天下恐怕只有几个避世洞天和落霞山的功法可以一比,更何况本身材质也不俗。” 等到了山顶,便见一片玉质平台,诸多高低错落的玉柱耸立,刻画了汇聚灵机的阵纹,看起来是用来修行的地盘。 这些玉柱或高或低,最高处还有一个玉质的宝座,看起来是按身份高低排列,最中间则是一玉池,其中的血液已经干涸,化为黑色的痕迹,一片白骨躺在其中,显得狰狞难看  萧元思在原地驻足,迅速上前,寻到第二高的玉柱,在上头按顺序敲了三两下。 遂见那玉柱光芒四射,阵纹一一亮起,吐出一块石板来,萧元思轻轻接过,用手在其上轻轻一抚,将笼罩保护的一层法光抹去。 见着众人讶异的目光,萧元思默然,很快开口道: “众巫之中有一人乃是我伯父萧初筹好友,名曰狄路天符,擅长符道,兼修魔道,实力很强。” 说起萧初筹,他面上闪过一抹痛彻心扉的复杂之色,两拳不自攥起,呼吸微微加重,继续道: “前些时候,他寿命将尽,打算突破紫府,驾风来寻我家,以后事托付,得知伯父早已身亡,便寻了我…他冲击紫府,恐怕留不得命在,又膝下无子,便把东西都留下了,又说他藏了东西在巫山,我这便来取了。” 见李曦峻点头,他将玉板交到李曦峻手中,轻声道: “你等先看着,我去将其余之物取了。” ‘这就是报酬了。’ 李曦峻接过道谢,萧元思则驾风落向山中偏僻处,李曦明围过一瞧,这玉板上刻着一套古代秘法。 “斫骨换皮。” 这秘法主要记载六道种血之术,需要一定修为才能施展,可以活捉一只妖物,用妖类的修为贯顶,须要亲手‘凿骨脱皮’,再用妖物血液与皮肉贯入己身,从而达到夺它物修为己用的目的。 此术要寻互为道参的妖物施展,一旦此术功成,便可夺入体内,对仙修来说就是一人身具两道道基,实力瞬时大涨——当然,再无突破紫府的可能。 “原来是异府同炉的魔道之术。” 两人眼光都不低,很快看出端倪,无非是另类的服食他人道基的方法,各宗都有收集,魔灾中数个魔头都有修行。 海内还少些,海外功法流传更广,更加无所禁忌,不少紫府金丹道的修士修行此术,大多取人来炼,成功率更高,仙基也更加契合。 李曦明是有紫府野心的,瞥了一眼,不感兴趣,默默退开,研究起这些玉柱来,倒是李曦峻取来看了两眼,读了两句: “施法之时…极尽世间之疼痛,几近泯灭神智,一旦习成,或被妖性影响…性情变化。” 李曦峻顿时乍舌。 要知道功法之中字字珠玑,每一篇幅都尽可能节约,才会常常丢了作者来历,能写上疼痛就值得注意了,更何况‘极尽世间之疼痛’,想来要超过那以苦痛闻名的金销洞。 “可惜,弊端太多…否则可以一用…” 李曦峻是真起了些心思,毕竟不是人人都是李玄锋,倘若家中积蓄,等着出一个紫府,一个足够份量,乃至于筑基中无敌的护道之人很是重要,这功法就是途径之一了。 “这功法虽然弊端太大,却是一个好法子,家中可以留心收集一二。” 他抄录起玉板,默默沉思,李曦峻自以为没有紫府希望,也没有什么野心私心,能护好兄长李曦明、侄孙李周巍,便自觉圆满。 “我紫府道途断了便断了,能换来如玄锋老祖那般筑基中的无双战力,就算曦明突破失败,光光凭借我一人也可以撑起家族。” 李曦明不曾注意,空衡却熟悉李曦峻,在一旁看得清楚,猜出点心思,心中奇道: ‘听闻李渊云一生修行不得,落魄至极、身死边坊,族宠最薄…反倒生出曦峻兄弟这样骄子…倒有意思…’ 几人各自思量,萧元思已经飘然而来,神色振奋,看起来收获颇多,面上有点笑意。 “前辈!” 李曦峻奉还玉板,萧元思瞥了一眼,顺手收起,并不急着走,而是轻声道: “曦峻,贵族可是有统一望月湖的想法?” 此言一出,李曦明略有尴尬,李曦峻默然思量,气氛一瞬间微微冷下来,空衡看着不对,默默退开,闭目念起经来。 感谢盟主。 执迷为魔在下楚度星空意志病娇#183;不朽之上仙齐天感谢沈溪大佬的白银盟又一小盟谢谢支持 第五百一十章 整合 望月湖自蒋家分裂,碎成一地大小家族,便成了萧家暗中牟利的地盘,虽然没有收取供奉,可东岸诸家大小矿脉、灵泉、宝地都控制萧家手中,已经有两百余年。 说到底,早些年在湖周诸家看来,李家也不过是萧家越过缓冲地带,在南岸扶持的傀儡罢了,李家也依命破了郁家坊市,让郁家步步走向衰颓。 在天下大局上来看,萧初庭闲来一子,付出寥寥,便能越过青池不得跨域兼郡的禁令让正值巅峰的郁家轰然倒塌,可谓是一等一的算计。 如今李家急速膨胀,已经成为湖上霸主,渐有并吞一域之志,难免妨碍萧家利益,萧家的想法,便显得尤为重要了。 见萧元思直言来问,李曦峻微微点头,轻声答道: “时机将至,郁家地盘,晚辈打算收入囊中。” 他只提了郁家地盘,以示自己没有染指东岸其余诸家的意思,萧元思听罢,并没有多说,而是轻声道: “我家真人前些日子在山中会客,见了合天海中的蕖海宗的濮羽真人,说是元乌真人去往东海求药,被这位真人婉拒,颇为不快,元乌拂袖而去。” 萧元思这话一出,李曦峻顿时会意,萧元思继续道: “濮羽真人所修神通能治阴阳、明生死…真人的意思是,元乌六识溃于内,法精散于外,表里昏沉,乌光有猝薨之兆,恐怕半只脚踩在阴世了。” 李曦明听了这消息,面上有些笑容,句兀见几人在议论真人生死,吓得胆战心惊,死死低着头,便见李曦明问道: “元乌真人可是求寿药?他似乎才是紫府中期…总不是冲击金丹罢?” 萧元思轻声道: “他求一味紫府级别的蕖水宓元,要行夺舍之事,可他神通根本与此道沾不上边,是个十死无生的结局,濮羽真人是此中圣手,怎么看不出?不曾给他滥用。” 他说完这事,这才答道: “这句兀我也须带走,再问一二,归鸾她…突破失败,已经坐化?” 李曦峻默默点头,萧元思当年是亲自带着这女孩嫁过来的,忍不住低叹一声,答道: “归图听闻此事,甚是哀恸,只是封了山,不得出行,托我问一句,聊寄哀思。” “巫山虽然是巫修之所,灵机却也不一般,大可一用,等贵族平了密林,写信过来,我族定当前来贺喜。” 萧元思不再多说,轻轻拱手,将那哇哇大叫求饶的句兀抓起,两兄弟将他送出地界,回头驾风回来,李曦明道: “师尊的意思,萧家是支持我家兼并此地了。” “大势已成。” 李曦峻轻声应了,答道: “支不支持,我家都是要拿下望月的,两家情谊在此,这点利益自然不如送作了人情。” 李曦明点头,看了一周侧边的景色,叹道: “此地灵机浓郁,族中无有一山可以比拟,大可搬过来修行。” 李曦峻只看了两眼,轻声道: “山越之地,只有火罗恶不曾降服,一鼓作气,将之归入我家治化。” 两人驾风而起,李曦峻问向一旁始终沉默的空衡,问道: “法师,这濮羽真人乃是何人物?” 空衡双手稍合,答道: “海外广大,水中广阔更是倍于海内,诸宗或隐或显,只听闻蕖海宗居于蓬莱,是时隐时现的福地。” 众人略略交谈,很快到了火罗恶的地界,此处最南,很是靠近大黎山,人口不多,看上去空空荡荡。 火罗恶在诸山越中没有什么存在感,据说是个闷头修行的木讷性子,一向不与人打交道,就连修行之处也是大大方方一座仙山,阵法薄弱。 他广开山门,麾下山越有灵窍便可入山修行,学多学少全凭自己,故而把仙山位子透了个干净,各方人士也混进去不少,李家也有人在其中,故而三人一路向南而去,很快就到了这处。 李曦峻打听过消息,也晓得此人,起了些招揽之心,先礼后兵,震声道: “青杜李氏李曦峻前来拜访,还请前辈开阵!” 等了两息,便见一人驾风而起,不过练气修为,青年模样,表情镇静恭顺,举止还算稳重,恭声道: “在下端都安,师尊数月以前便远游离去了,留下话来,要我替他转述。” 他头埋得极低,毕恭毕敬: “火罗恶窃据宝地修行,多有得罪,今日顺流东去,前往东海,不复归矣,四十余年所得灵物、所得人才,都置于火罗山中,凭君取用。” ‘火罗恶跑了!’ 兄弟俩对视一眼,也没有太多意外之色,火罗恶或是不愿投入自家门墙,或是不肯信任,对他来说不见面都是最好的选择。 当下落入山中,一众弟子都开了山门献降,跪得整整齐齐,练气大小猫三五只,胎息数十,看来都精心研究过,着东人服饰,纳头便拜,没有山越习气。 李曦峻踏雪入内,寻到了火罗恶的洞府,看了两圈,都是些寻常货色,这山越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两人驾风而出,这一众弟子还跪倒在地,修行功法都是一二品,不堪大用,只是地界新扩,还用得上这些人,李曦峻让众修起来,轻声道: “既然投入我家,须正心性,先随我等回黎泾。” 众修应诺,随着两人驾风而起,胎息不能驾风,全凭两位筑基托举,李曦峻回首望了望脚底的山越诸地,暗暗思量: “北麓山越,一应落入我家手中,整个望月湖南岸…皆姓了李了。” 数月后,北山越王庭。 血液滴滴答答从台阶上留淌下来,白银打造的王座闪闪发光,倒塌的灯座在地上的血水中淹灭,静静站着两列族兵。 自关下大破先都,陈鸯与狄黎由解分作两只兵马,如同风卷残云般冲过整个北山越,捶枯拉朽就到了王庭之下。 天空中明亮的煌元关照耀,在北山越地界上抬头便能看见光彩,东山越和李家的兵马同时攻打过来,本就土崩瓦解的北山越便迅速全境沦陷了。 狄黎由解静静跪在台阶之下,抬头望着李周巍面对王座而立,心中暗暗思量: “不知这王位要扶持哪位王子…或是灭去北山越,交入李寄蛮手中…那未免也太臃肿…” 他正暗暗想着,却听李周巍低声道: “狄黎由解,你上前来。” 这山越汉子连忙起身,数步上了台阶,心中猛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全身的血都往脑袋上涌,却见李周巍用长戟指了指着白银宝座,轻声道: “坐上去。” 狄黎由解呆呆地坐下,脑袋中闪电一般炸响,各种念头在心中穿梭,猛然间幻觉又有数把枪锋架在自己脖子上,抬头望见明亮亮的光彩: “狄黎由解,信上说你年轻有为,给你一场泼天富贵,可要接住了!” 区区两月时间,他狄黎由解从大厥庭外一穷苦氏族即刻到了北山越之主的位子上,任由如何奇异幻想都不至于此,他只以为‘泼天富贵’是为贵族。 李周巍并不说话,静静看着他,狄黎由解抹去泪水,扑通一声跪倒,沉声道: “狄黎家永不叛族,狄黎家永是大合明方的忠犬…!” 他喃喃了两句,李周巍却不太信誓言,只持戟默默听着,便见院前一阵脚步声,落进来数人,或是手持金锤的壮汉,或是满头白发的老人,为首者身披狼裘,是个青年,气息都很强大。 李周巍收起武器,瞥了他一眼,吩咐道: “下去。” 狄黎由解看呆了,急急忙忙下去,便见李周巍将武器收起,快步从高处下去,拱手道: “明煌见过父亲。” 李承辽点头,众人还未开口,下首来人报: “陈将军来了!” 陈鸯剑上还滴着血,快步上前,他一路杀来,气质都有所变化,见殿中最高处正站着一少年,若有所思的模样。 “胎息巅峰。” 陈鸯突破了胎息五层,诞生了灵识终于可以探知他人修为,再来看李周巍,已经随时可以闭关练气了,心中顿窒。 他这才一顿,很快发现殿上还站着一人,身披狼裘,负手而立,颇为宽厚,乃是练气修为。 “陈鸯见过家主!” 陈鸯当然认得出眼前的李承辽,连忙下拜,恭声作答,后头的狄黎由解骇了一瞬,跟着纳头来拜,便见李承辽眉毛舒展,笑道: “不错。” 李周巍站在侧旁,他这一番领军走了一遭,整个人都鲜活许多,不再有宛若隔世的木偶泥胎之感,总算有了少年模样,带着些笑意。 李承辽看了两眼,先在首位上坐下,轻声道: “数月来,山越各地也将将收拾干净,我便长话短说。” 他方才进来,早见了狄黎由解坐在王庭上的一幕,心中明白自己长子是属意狄黎由解做这北山越之主,当即道: “立狄黎由解为北山越之主,国界不变,族中修士入境,勘测灵田,探查灵机,一切制度依东山越故例。” “原火罗恶、吠罗牙地界,统统划归东山越麾下,至于东山越最东八镇,已经大多为东人,将之新划一府,作为本土,置于乌涂峰治下。” 这些东西是早在出征前就商量好的,不过再说一遍给李周巍听,见他并无提议,李周巍摆手让各人领人去勘察灵田: “都下去罢。” 狄黎由解趴在下头,仔细看了一阵,并没有发现李寄蛮的身影,心中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眼看这个日后要摩擦与相处的同僚要被割让最富饶的土地,竟然连参与族议的资格都没有,狄黎由解心中舒服许多,暗暗得意: “你李寄蛮是什么年代的人物了,现在是仲…脉持家,大合明方亲自点我为王,唯一胜过我的,不过是修为罢了…” 才刚刚坐上那个位置,他的心态已经截然不同,拍拍袍子出了大殿,暗暗算计起来。 众人离去,殿中只余下李承辽父子,李承辽面上这才浮现出一丝忧色,轻声道: “却有两件事要告知…一是白猿前辈,已经闭关准备突破筑基。” “嗯?” 李周巍微微一愣,白猿从小护着他长大,还是颇有感情,如今听闻消息,问道: “恐怕没有遂元丹罢?” “自然没有。” 李承辽叹气,答道: “这丹药早就被青池把控,就算是强如萧家也要靠着关系从宗内去换…你叔公突破时都未必有这丹药相助…” 李周巍稍稍低眉,却见李承辽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出个更大的消息来: “你大父…已经闭关突破筑基,几个叔伯都回去看了…” 李曦峸虽然相比众兄弟天赋不高,可毕竟大了众兄弟十几岁,这么多年打磨过来,也早就到了练气巅峰,如今看来,还是决定闭关突破。 李周巍听了这话,面上总算有了一些忧虑之色,微微摇头,问道: “七叔公如何说?” 李承辽苦笑,答道: “没有遂元丹,恐怕有些困难。” 李承辽话是这样说,自己心里却敞亮,不过是为了不让李周巍分心罢了,自己父亲突破哪里是有些困难,只默默叹气。 李承辽其实明白自己父亲的想法。 李曦峸如今处境已经越加尴尬,李家筑基修士越来越多,练气同样贬值起来,偏偏李承辽已经接过家业,李曦峸又不会什么修行百艺,只能一日日打磨修为。 眼看李曦峻、李曦明修为越走越高,练气都成了小卒,李曦峸年纪大了,又干看着兄弟忙碌。 说不准这几日打磨着修为,突然碰上了相关的灵机涌动,有了突破的契机,哪里还能闲得住?也难怪想试一试筑基。 这些事情李承辽不好说出口,又不清楚到底山上什么情况,只转移话题,从怀中取出玉盒来,让李周巍上前。 李周巍双手接过,灵识迅速探入其中,立刻反应过来: “金阳煌元!” 李承辽点头,轻声道: “安思危从大漠回来了,换了别人过去,这是家中储备的第二份金阳煌元,你且用着,准备突破练气罢!”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一章 两方消息 倚山城。 倚山城上的阵法闪亮,纹路在冬雪中格外凌厉,金光自远而来,落在城墙之上。 “见过将军!” 李玄锋驾风而来,手中尚提着一只满身鳞片的妖物,青色的眼睛直直望着天,已经死了多时,两侧的守卫纷纷退开,口称将军。 他点了点头,从阶上下来,一路到了自己府中,推门而入,府中没有什么侍从,甚至有些昏暗,一少年正蹲在府中,手中持着长弓,仔细调试。 李玄锋推门的声音只片刻,这少年抬起眉来,面容与李玄锋七成相像,尤其是一双锋利的眉毛,有着些桀骜神态,这么一瞥,少年挑眉道: “父亲回来了。” 他没有什么激动之色,嘴唇因为莫名的情绪颤了颤,朝着院中叫道: “娘!” 李玄锋静静站着,府中的温度因为他手中的妖物身上溢散出的合水气息而冷却许多,老人眼睁睁看着少年背过身去,面上的表情还是很镇静。 “夫君!” 一住s://42zw.la 宁和棉急急忙忙从院中出来,她岁数也大了,练气后期修为,快步到了他面前,目光在他脖颈上的狰狞伤口上顿了顿,柔声哽咽: “哎…” 李玄锋抚了抚她的背,将手中攥着的鳞尾丢在侧旁,手中细细密密都是鱼鳞般的伤口,他低声道: “大都是一群小辈,只是我杀得急了,难免有些伤创。” 李渊钦站在侧旁,往他手中的伤口上看了一眼,一只手藏在袖子里,一只手攥着弓,似乎在思量什么。 宁和棉伏在他胸膛上泣了两声,很快敛起神色,答道: “你既然回来,速速先见了真人,他近年来喜怒无常,我家兄弟都吃了许多挂落。” 李玄锋微微点头,将这只满身鳞片的水兽横过来,破开肚子,取出数十枚锦囊来,这些锦囊全都系成一团,血淋淋都挂在那枚玉符上。 他将这些东西拿起,隐匿了身形,静悄悄从府中出去了。 李渊钦看得清楚,在一旁默不作声,一直到李玄锋消失不见,面上才升起点点恍然之色和阴霾恨意来,宁和棉唤了他两声,这才见他回过神,轻声道: “母亲。” 宁和棉皱眉,沉声道: “你父亲十年才几次得空归来,你怎地一点笑意没有。” 李渊钦不言不语,府前突然响起少年明朗之声: “钦兄可在府上?!” “又是那迟家两兄弟!” 宁和棉有些不悦,却也并不多言,李渊钦执起弓来快步出了院子,面上浮现出热烈的笑容,推开府门,便见府前站着两个少年,都是练气修为。 为首之人一身清气,容貌出众,怀抱宝剑,向着李渊钦轻声一笑,道: “渊钦兄弟。” “符玄大哥。” 三人很热络地打起招呼来,一并到了街道上,李渊钦似乎完全没有被父亲的伤势所影响,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两兄弟对视一眼,为首少年道: “听闻将军回了城,不知如何?” “他啊…” 李渊钦饶有趣味地看着手中的长弓,随口道: “进了门就找真人去了,我哪知道他怎么安排?只指望着他的一身弓术,还不肯交给我!” 两人哈哈一笑,李渊钦则负手在大街上大摇大摆地走着,神色张扬,挑眉张口: “喝酒去!” 两兄弟对视一眼,拥着他上前,眼里都是猖狂的笑意。 迟家兄弟只默默跟在他后头,一人暗笑,用灵识传念道: ‘李玄锋外出十年,十年没有管这小子,早就成了你我肆意左右的纨绔了,族中安排,真是妙绝!只要这小子在我家手中,等到元素身死,李玄锋为保宗族,左右受掣,到底要为我家走狗。’ 另一人美滋滋地摸着胡须,同样用灵识答道: ‘更何况李渊钦辈份极大,再过上五六十年,便是那什么李家辈份一等一之人,再送回青杜,李家也要丢掉半个自主之权。’ 两人想到得意之处,看向身前的李渊钦,李渊钦同样在笑,他随了父亲,天生一副凶样,笑起来莫名有种森森的冷意。 李玄锋驾风进了洞府,只见遍地白雾,大门早已经开着,已经在等他前来。 他迈步入内,元素真人一如既往地坐在上首,面上竟然已经有一片云雾遮掩,将他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 对面则坐着一蓝白色长袍的青年,面容俊美,眉眼弯弯,颇有些女相,手中则端着一玉杯,仔细品着,笑盈盈地看下来。 “玄锋见过两位真人。” 只看着这人的姿态,十有八九也是真人了,李玄锋推金山倒玉柱般拜下,便见俊美青年颔首,元素则摆手道: “李玄锋。” 他说完这话,再把目光投向李玄锋,示意道: “这是濮羽真人,蓬莱蕖海宗的宗主。” 李玄锋再拜,濮羽真人却先开口了,温声道: “不必客气,我开派祖师乃是魏国修士,到底有些缘分。” 他说着这话,那双俊眼之中却悠悠放起光来,幽蓝一片,落在李玄锋身上,轻轻咦了一声。 元素似乎有所预料,自斟自饮,濮羽真人轻声道: “血气甚是出众,天生神力,确是一副好肉体。” 他说着这话,竟然丝毫不避开李玄锋,笑了两声,问道: “元素前辈可是要居入此躯体?” 李玄锋表情并无变化,默默听着,便见元素闷笑两声,面上的云雾微微动摇,懒懒地道: “罢了,我用不惯他人躯体,更懒得行那诸多术法,倘若我有心,如今早就是紫府巅峰了,何必今天再来苟活。” 濮羽真人轻笑,答道: “海内古板无趣,你元素就是古板中的一等一。” 元素哈哈一笑,答道: “我若是行了续途妙法,迟尉都要笑活过来,那薜荔仙剑恐怕破开太虚,把我脑袋砍下来。” 濮羽真人却默然了,低声道: “李江群…” 元素摆手,只问道: “北海是个什么情况?” 濮羽真人答道: “庆济方等人在北海寻到灵机变动的征兆,一直到了北海最北,哗啦啦下起玉雨来,吓得几人撒腿就跑。” “原来在北海。” 元素毫不意外,答道: “修越争来争去都是做个样子,早在北海作了准备,我看庆济方也是得了长怀山那位的命令,专程寻到那一处。” “不错。” 濮羽真人点头,温声道: “既然已经发现了,就没什么好藏的,只等些时日,修越宗应有观礼的请帖。” 两人说到了此处,拉了元乌出来嘲笑一番,谈兴也尽了,濮羽真人拱手告辞,笑着看了李玄锋一眼,开口道: “此子心性果毅,红尘踏破,未来可期,道友不如踏破了镗金门,取那《天须锃金经》回来?” 元素面上云雾波动,云雾之下的面孔有些阴狠,只答道: “司徒小儿未死,恐遭计算。” 他话音方落,濮羽真人已经消失不见,元素这才消去面上云雾。 濮羽真人能治阴阳,知生死,又是海外修士,倘若不遮掩一二,元乌殷鉴在前,恐怕又要落入哪门子的算计中,元素只好始终遮掩面目。 眼下看这人走了,元素这才歇下,看向李玄锋,问道: “如何?” 李玄锋答道: “真人之命,我已完成九成,其余或匿在山中,或不出岛,玄锋无能,抓不住入手之处。” 元素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摄起地面上的一大团储物袋,果然看着全都没有打开过,在案上敲了两下。 很快洞府大门前传来脚步声,宁和远急急忙忙上来,元素拿起这一团储物袋,随手就掷到他怀里,随口道: “带去给迟炙云罢!怎么说话,你自己心头有数。” 宁和远深深一拜,迅速退了出去,云雾飘荡,很快又剩下元素和李玄锋二人。 元素缓缓靠上玉座之背,有些疲惫之色,轻声道: “这几日不要往外头跑了,元乌这些日子要疯一疯,等他坐化,你陪我去一趟北海观礼。” 李玄锋应声,缓缓退开,一直退到洞府之前,这才抬起头来,恍惚之间,那白雾笼罩玉台之上并非坐着元素,而是一汪清澄澄的碧水。 如泣如诉的箫声响起,从他耳边飘忽而过,李玄锋退出了洞府才缓缓恢复过来,心中暗叹: “元素时日无多了。” 青松岛。 青松岛并不算大,只是这几年受了灵机滋润,地脉也壮大起来,整座山拔高了数倍,在海面以下的山脉也渐渐浮现而出,除了原先被各宗瓜分的地界,一些海外筑基势力也有了些驻点。 可十年时间,弹指即逝,青松岛上的灵机一年比一年衰落下来,毕竟本就不是什么福地,只不过是古代洞天曾经落脚,故而灵机浓郁,眼看就慢慢恢复原貌了。 青池宗作为海内鼎鼎有名的势力,占据了单独一个峰头,青松遍地,朔风阵阵。 李曦治静静坐在山中,玉桌旁正站着李月湘,一身穿束飘逸,持剑而立,散发着一丝丝火光,托了此地灵机的福气,李月湘这几年进展神速,已经突破练气五层。 李曦治一如既往雍容自如,修为突破了筑基中期,法术更加精炼起来,他只静静揣摩着法术,身边便有种种虹光浮现,颇为神秘。 等了片刻,很快有人上前来报: “回禀道人,韩适桢前来拜访。” “让他上来罢。” 听闻韩适桢前来,李月湘找了个借口,很快就退下去了,李曦治收起玉简,便见下首上来一中年人,笑容爽朗,只道: “见过道人!” 此人乃是东硫韩家家主,修为还算不错,曾经还是少主之时,亲自来过李家,搭上了李家的线,和李家一同贩卖宛陵花。 韩家距离此处还算近,韩适桢是个活络结交的性子,又舍得放得下脸面,混得很开,听闻李家有道人在此镇守,顿时上了心,一连来了十几次,又是送礼,又是亲近,总算是上了这山。 毕竟此人与自家有交情,李曦治也就随着他去,几年锲而不舍下来,还真让这人攀了点交情。 韩适桢笑容热切,先是嘘寒问暖几句,这才道: “此次前来,有一消息要告知道人。” 见李曦治望来,他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沉声道: “道人,我得了些线索,袁成盾恐怕已经身亡!” “什么?” 李曦治只皱眉,便见韩适桢急忙从袖中取出一块青石来,递到他的面前,沉声道: “数日以前,群夷海峡来了一群散修,带回许多灵物,送到我家坊市中贩卖,手下人一直上报上来,说这灵物闻所未闻。” “我便亲自去看,翻了好几本古籍,才认出这是镇邪石,海外早已绝迹,只在海内有留存…便仔细去问那些散修,得知是凭空从空中吐出,落进海里。” “听闻袁成盾修行伏青山,死后正是化作这灵物!我心中便起疑,仔细去寻找,果然在那处海床中发现不少。” 李曦治见识不浅,即刻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轻声道: “你是说…他在某秘境之中身亡,化作灵物,回馈天地,却被这秘境排出,通通丢到那海中去了?” “道人好见识!” 韩适桢连忙捧他,李曦治承蒙师恩,对袁湍很是关心,这些年也在东海各处找了个遍,韩适桢明白他心系此处,一有了消息便来禀报他了。 眼下终于得到了有关袁湍的线索,李曦治心中大动,只问道: “可曾找到那两柄伏魔铜棍?” 韩适桢摇头,李曦治稍稍思索一息,立刻有了推断,轻声道: “若是此事真是袁成盾身死,那两柄伏魔铜棍可能早就被他们拾了去,在这几个散修身上,只是太过贵重,藏得仔细,不肯告诉你。” 韩适桢微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懊恼道: “是我大意了!得了推断,不敢大意,立刻来寻道人了,早应该拿下他们。” 李曦治早知东海修士没什么底线道德,并不意外,沉声道: “我且随你去那坊市,顺道看一看是在群夷海峡何处。” 百盟感谢 首先感谢诸位大佬!齐心协力,将本作冲上了百盟,非常感谢! 惶恐至极,近来状态一直不太好,拿了药镇静些,效率却一直很低,怕辜负各位期望,每章写得战战兢兢,大佬们却很支持,先上了白银,又上了百盟,实在惶恐,只能慢慢补了。 感谢各位盟主大佬们: 一壶老酒丶沈溪 行情步雨 七里香live 潜龙勿用3 百里彤云 Loughshinny DK玄子 文和先生 欧皇小蔡 春风不知意~ 单杀6次 哲云 云梦青仙 樱花灿烂的时刻 烬寂真人 陛下英明啊 秋有道 太上宫 锋哥儿 不是绝顶不凌云 沈溪8号 孟灼云 亚纳 识器 Parstant 埃普西隆 上仙齐天 独倚西江月 千丶幻 彦介于行 皮尔思 陈小黄 偷懒的神秀逐云 人在梧桐下 落日前的希望 追光000 灵光君 沈溪5号 爱睡懒觉的我 蓝藻不是藻 在下逍遥客 金源 空幽y 月孤城 天地晨光 耶律质舞 风摇草木 身为主角的我想跑龙套 zme 玄元清寰 酉卒翁 千云之舟 七缕清风 李木田 失去梦想的兔叽 小指勾尚 碎星小左轮 风风 为君候蹁跹 在下楚度 诸葛灵龙 尊师重教李火旺 看书的螃蟹1号 唯吾有德馨 先兆者谔谔 老实敦厚的笑笑 莫问追悔 百姓日用而不知 季染 沈溪6号 秋叶秋叶 云寄云 静止斋 灼我 huuui 凉爽的夏轻 煦风轻语 鸠神魔 醉生梦死丶醉红尘 书友161216180546683 澈Cher 真的没爱了 看书不订阅 拓拓哦 圣仙齐天 追书者chhea 为了看书自由 执迷为魔 斯无邪 没有遗憾的星舟 沈溪3号 星空意志 清空栀浅 小刘不爱吃榴莲 蓝鱼aa 白魔邪皇 靖阳王 沈溪4号 沈溪2号 神游御气 蒜蓉香鸡翅 唯有感谢! 第五百一十二章 紫府陨落 青池宗,元乌峰。 元乌即将坐化的消息已经渐渐传开,这紫府真人也时时刻刻在宗内宗外穿梭,一众弟子心照不宣,谁也不敢去提这事。 元乌峰高耸,云雾缭绕,火脉喷涌,此峰是青池专司炼器的仙峰,平日里修士起起落落,热闹非凡,如今却显得有些冷清,似乎都在绕着走。 毕竟如今的元乌是宗内宗外最不用讲道理的,哪怕是路上见了谁觉得晦气,一挥袖将之打死了,恐怕也没有人敢申冤。 唐摄都从洞府之中出来,身上的铠甲铿锵,显得很是头疼。 唐摄都在洞天之中没有捞着什么好处,反而受了重伤,知道这几年元乌要发狂,他便趁着疗伤的名义一拖再拖,在峰中闭关了许久,拖来拖去拖了十多年。 如今却到了不得不见元乌的地步了,若是再避而不见,恐怕元乌哪天想起,破开太虚一巴掌将唐摄都打死。 不曾想才走到半山腰,便见一青年模样的男子站在山前,让唐摄都一骇,连忙道: “见过元素真人。” 元素端着一玉壶,似乎还在饮酒,驱赶苍蝇似的摆了摆手,轻声道: “我只来看着他死,与你无干。” 看着元素一副恣意模样,唐摄都汗出如浆,心中要哭出来,元素是刻薄性子,不会放过这个嘲讽元乌的大好时机,只为难了他们。 他快步上山,那大殿面前同样站着一人,不着青衣而披锦袍,留着短须,肤色暗黄,面容瘦长,两眼无神,同样是惶恐至极。 此人是元乌峰另一位话事之人,以贪婪着称的锦乌鼷余肃。 两人对视一眼,都哭丧着脸,却见平日里金光闪闪的大殿如今黯淡无光,从来是一副光明姿态的元乌消失不见,唯有一白发老人,披头散发,呆呆地跪坐在殿前。 唐摄都两腿颤颤,听着殿中哗啦啦的金铁之声,恨不得将自己两枚眼睛挖出来,把头低到了胸前,颤颤巍巍地道: “师…师尊” 上头的元乌昏昏沉沉,眯眼看来,讶异道: “摄城,修贤,你俩来了。” 两人顿时变色,跪地不语。 唐摄都二人当然明白这两个名字,一个是唐元乌之子唐摄城,一个是曾经是大师兄余修贤。 唐元乌冷酷无情,心中所念唯独此二人,昔年两人在世,元乌峰的风气与如今截然不同,唐元乌面上还有笑容。 当年的唐摄都不过是一旁系的小子,像跟班一样跟在唐摄城身边,余肃还因为他的贪婪性子时时被兄长余修贤吊起来抽,哭嚎整夜。 后来唐摄城突破紫府失败身陨,余修贤被赤礁岛郭厄所杀,元乌都无能为力,自此性情越发偏激,到了如今的地步。 两人只跪在地上,根本不敢说话,唐元乌披头散发,两眼涣然,向前一步,伸手去拉唐摄都,问道: “啊…城儿…怎地穿起盔胄来了,爹和你说过多少次…穿道袍…潇洒些…奥…穿道袍好…” 唐摄都虽然对唐元乌又恨又怕,却对唐摄城感情深厚,忍不住落下泪来,余肃也听得动容,唐元乌又去拉余肃,问道: “怎穿的这样华丽!…修贤可算想着自己了…伱弟弟不中用的…哎呀…多学些道法…不要只修行…” 余肃本就含着泪,哪里能听得这话,一向贪婪刻毒的锦毛鼷哇地一声哭出来。 这不哭还好,顿时将唐元乌从柔情和迷惘之中惊醒,冷酷和疯狂通通落回他眼中,灿烂的光芒重新从他身上升起,他勃然大怒: “狗东西,哭嚎个甚!我还没死!” 元乌一掌打在余肃胸口,打得他一口鲜血喷了满地,咕噜咕噜从高台上一直滚下去,余肃锦袍上都是血,爬起来磕头,悲道: “师尊!” 这一声让元乌高举的手放下来,目光逃避似的从他身上跳过,冷冷地落在唐摄都身上。 唐摄都两唇惨白,直勾勾地看着他,元乌大怒,骂道: “反了!都反了!” 他一脚踹在唐摄都胸口,只听一阵噼里啪啦骨碎之声,唐摄都如同断翅的鸟儿一般从高台上落下,元乌咳出满地金粉,骂道: “狗东西!” 天空之中风云涌动,渐渐在空中形成一道巨大的螺旋,最中处空白无云,只留下沉沉的金光,正对着渐渐漂浮而起的白发老人。 元乌披头散发,两眼暴凸,看着天空中如同暴雨般落下的金粒与铁粉,嚎出不似人声的悲鸣。 整座青池山在金铁暴雨中伸手不见五指,每个人都如处孤岛,分辨不出周围的人与物,元素真人神情渐渐严肃起来,举起手中的玉杯,遥遥对着天空之中碰了一下。 “师兄…走好。” ‘七月,青池唐元乌兵解,金雨如瀑,落铁如沙,灵识破散,不辨远近,俟至金雨稍歇,出户而视之,没过三丈,青峰化作金峰矣。’ 青松岛。 “我且随你去那坊市,顺道看一看是在群夷海峡何处。” 李曦治说完这话,先是顿了一顿,两人皆是面色一变,感受到天地灵机的剧烈变化,连忙一前一后驾风而起,往天上飞去。 青松岛上本就筑基众多,已经可以看到天空中渐渐站满了各色身影,齐刷刷地转向南方,神色或是复杂、或是嘲讽、或是冷笑,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元乌陨落了!” 李曦治神色有些复杂,虽然此人与自家的关系一向不怎么好,可好歹是个紫府修士,只能低低一叹,微微躬腰,以示礼节。 众人看了一刻,远方的金铁暴雨很快停歇下来,李曦治回身让青池宗的弟子上来,当着韩适桢的面吩咐道: “我得了峰主线索,去韩家走上一趟,你告知众人,防着他们一个个来请示白白扑了个空。” 韩适桢低头不语,这弟子应声下去,李曦治才歉道: “宗内规矩颇多,还请见谅。” 韩适桢哪里敢多说什么,只连声道: “不敢…不敢…应该的。” 当下一齐驾风而去,过了两日,飘飘落进坊市之中,等到坊市的大阵开了,韩家修士急忙迎上来,直呼家主。 “道人请看!此乃我家途流坊。” 韩适桢却不理会他们,落后李曦治半步,笑盈盈的介绍着,轻声道: “还请道人先随我去主殿,稍作歇息,我去问询那几个散修的踪迹。” 听到这话,李曦治眉头微微一皱,若有所查,随他到了那大殿之中,在侧旁坐下了,韩适桢两步退下,出了大殿,面上的笑容迅速退去。 下头上来一壮汉,神色凝重,韩适桢低声道: “那几人如何说的?” 这壮汉只道: “搜了一人的魂,其余几人都已经不成样子了。” 原来韩适桢嘴上说放了几人,实际早就将几人拆骨扒皮、搜魂夺魄了,那伏魔短棍也早被韩家收入囊中,只是当下有些懊悔,喃喃道: “早知李曦治如此敏锐,就不应贪下那伏魔短棍,眼下不好解释,只怕几人说错话惹他厌恶我家,只能谎称几人跑了…” 袁成盾的兵器乃是筑基级别,还是成双的筑基法器,韩适桢自然起了贪念,如今也只能顺着话说,在外等了片刻,这才入内,面上挂起笑容,愧道: “道人!却是我鲁莽,这群人才卖了东西,立刻往四面去了,无片刻停留…那伏魔短棍,却是无缘了。” ‘看来袁成盾当真是身陨了。’ 李曦治在上首端着茶杯,心中当然不信: ‘你韩适桢在东海立足,哪里是什么善类,恐怕得知有筑基遗产,早就扯个名头将这几个散修抓起来了!无非要吞那对筑基法器。’ 他对这东西没什么贪图之心,并不在意,也不揭穿他,随便挥了挥手,只问道: “可有那处的消息?” 韩适桢连忙回答,开口道: “好在手下人先前问了,已经晓得那处所在。” “那便走罢。” 李曦治起身下来,轻声道: “既然如此,那些镇邪石还要拜托前辈收集,我家与袁成盾前辈有些交情,将之送往蕈林原,也算全了一份情谊。” 韩适桢贪了伏魔短棍,心头正不安着,哪里还多说,连连点头,带着他驾风飞起,一路往群夷海峡飞去。 李曦治一路惦记着,遥遥飞至群夷海中,海天正广阔,金乌当空,烈日炎炎,脚底下细碎岛屿上的海夷纷纷抬起头来看。 韩适桢带着一大汉,径直向山海之中一处飞去,慢悠悠地停在海上,也不见他观察四周,即刻抱拳道: “家主、道人,就是这处了!” 韩适桢表情微变,李曦治却恍然了,心中暗道: ‘原来是搜魂,那几个散修应是没命了。’ 韩适桢默默观察着李曦治,见他神色如常,这才请道: “道人…请…” 三人分头飞下去,各自寻了几日,光阴变化,韩适桢在海床上缓缓停住,毫无所获。 他停了又停,渐渐懈怠下来,李曦治的事情本就与他无关,只是一头趋利,又惦记那秘境,才肯前后效劳。 眼下无精打采地等了一阵,在海礁旁坐下,眼前突然多出一双长靴来。 这长靴蓝盈盈,银亮亮,勾造精巧,纹路华丽,一看就不是凡物,韩适桢来不及惊叹,脑海中的惊异迅速转化成惊骇。 ‘这是!’ 他脑海中的念头闪电般跳了跳,连忙抬头,对上一双碧瞳,骇得他连忙哀道: “小人见过…见过穆海大妖…” “小的…” 他哆嗦了两句,眼前突然浮现出种种幻像来,眼前的水和天剧烈晃动,陷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李曦治自然是一无所获的,只在海床上发现几块镇邪石,李曦治一一收起,寻了海底深处停下。 ‘如此秘境,若是没有专门的方法,筑基怎么能寻得到?’ 他停在一块海礁上,两眼微闭,正要施法请出仙鉴,忽觉头皮发麻,百骸皆震,气海穴中的丹丸轻轻跳动,不由停住。 李曦治稍稍一顿,复又睁开眼睛,正正对上一双碧色眸子。 他的身前早早站了一中年男子,高准狭眼,蓬发如赤,身上的衣袍金光闪闪,如同鳞片般闪闪发光,距离他不过一拳,近得可以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寒意。 那碧色瞳孔冷冷地盯着李曦治看,倒映出他的灰黑色眼睛。 他的手上正提着两枚脑袋,皆是两眼空洞,直直地望向天空,神态隐隐约约有些喜色,一人发鬓整齐,一人须发皆张。 “韩适桢与他那家臣!” 不过分开数日,这两人已然暴毙,李曦治浑身寒毛卓竖,眼看着对方神通的彩光从脚底流淌而出,闪电般笼罩在他身上。 “紫府…修士…” 他动弹不得,只能迎着这紫府冷冷的目光,见他眯了眯眼,声音却是不符合外貌的清朗之声: “何人派你来的…司伯休还是唐元乌。” 李曦治看着神通彩光在自己身侧缭绕,化为湛蓝之色,照得他面上一片蓝盈盈,脑海中闪电般过了一瞬,答道: “回真人!并非这两位真人。” 这紫府真人慢慢停住,露出怪异之色,他两眼微眨,碧色越来越重,似乎从李曦治身上观察到了许多东西,赤发在水中浮动,心中冷笑道: ‘真是好胆色!’ 他眼睛暗沉,看不出其中的神色,似乎起了戏耍之心,笑道: “是隋观?” 李曦治却摇头,恭声道: “晚辈是自己来的,师尊失踪十余年,宗内毫无反应,晚辈义不容辞,便亲自来寻,不曾想冒犯了前辈。” 这紫府真人听了这话,眼睛冷冷地从他身上飞过,身上的金袍闪闪发光,答道: “有人想你死。” 李曦治见了这紫府真人手中两枚脑袋,哪里还看不明白?青松岛这样好的地方留给自己镇守,又方便自己出入东海,想必宗内有人正等着这一幕!只要自己死了个痛快,青穗峰必然落入袁家手中! ‘明明那几位散修来去无事,必然有什么限制之约,只是被迟炙云按了下来,密而不谈,只等着我撞上去!’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三章 东方合云 ‘此处定然是青池紫府与龙属商议过,许下了什么允诺,是筑基在此寻觅,犯了忌讳。’ 李曦治很快有了推测,此时根本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李曦治默默点头,轻声道: “宗内总有利益相争,难免如此,师尊生死攸关,晚辈不能坐视不管。” 这紫府修士负手而立,两眼像是在笑,手中拎着那两颗脑袋,开口道: “好呀!好胆!好胆!” 李曦治低眉敛色,见这紫府冷声道: “可晓得我名号?” 李曦治明白这是最后一关,心中早有推断: ‘隆准狭眼,须发披抚,身披金鳞,声出如啸,必定是龙!神通湛蓝,是合水之貌,与青池中几幅龙相并不相符…应是新成就的大妖,从那东方游陨落中得利…’ 他微微躬身,答道: “晚辈见过穆海大妖。” 这紫府修士突然大笑起来,露出森森洁白的利齿,又细又长,在水中显得格外晶莹,他笑道: “你却误入此地,不可不罚,且逃命去罢!” “多谢前辈!” 李曦治拱手拜退,驾着霞光迅速向南飞去,这妖龙等了片刻,鼓动唇舌,唇齿间碰出一股寒气来。 这寒气滴溜溜地在空中旋转,化作一片湛蓝的水珠,沉沉浮浮,不断跳动。 他拿起那两脑袋来,轻轻一弹,水珠落入尸首口中,血肉顿时沸腾,如同黄泥般拉长变化,很快化作一少年模样,穆海笑了两声,洁白的利齿闪着光,轻轻松手: “合云,只一个时辰时间。” 他话音落毕,这少年顿时活了过来,两眼灵动,优雅自然,整理了衣着,轻轻躬身,如闪电般消失在南方。 穆海负手而立,身侧的太虚破开,化为一道身影,问道: “东方长穆,出了何事?” 穆海碧色眼睛眨了眨,轻声道: “青池要借刀杀人,故意送了个筑基过来,我却觉得是个有背景的,父亲说隋观望之不似人貌,小心些为好。” 这身影只好点头,慢慢变化,显出身形,竟然是一狭目女子,颇具威严,衣裙飘飘,轻声道: “父亲和曦阳龙君即刻便至,做好准备罢。” 穆海点点头,笑道: “两位龙君一齐出手,应能拿下雷云寺,补齐青玄谶书所说的驱雷策电。” 这龙女微微摇头,似乎满怀忧郁,只道: “不过趁着上元突破,人族内斗,拿下这秘境…再说了,那什么青玄子不知是多少万年的人物了,当时有用,如今未必。” 穆海却笑盈盈,摸了摸唇上的赤须,答道: “祂是仙人,不会错的。” 李曦治驾着霞光疾驰而去,在海面上划过一道深深的霞彩,手中扣着符箓,背后一片冷汗。 ‘惩罚。’ 他未来得及仔细想好前因后果,只觉得身后寒意袭来,定睛往水中一看,便见水面上浮起一粒粒细碎的冰片。 李曦治若有所察,面前的海水升腾,化作一道人影,面容年轻,头发整齐地束起,细眉大眼,优雅自然,理了理袖口,笑道: “在下东方合云,见过道友。” 李曦治只听东方一姓,明白是那龙属紫府的手段,回了一礼,这温和少年轻声道: “奉主上仙命,前来诛杀道友,多有冒犯…” 李曦治的手早已经按在剑上,听得这话,青锋从剑鞘之中跳出,亮出一片白光,先使出了月阙剑弧。 论剑道天赋,李曦治并不比李曦峻差,年岁还比李曦峻长些,只是他所修行的法术众多,分散了精力,眼前的剑弧便不如族弟了。 这东方合云犹自在整理袖口,腾出手来,一指捏住剑光,瞬息揉了个粉碎,再举目来望,跨步向前。 仅此一招,李曦治已经辨认出许多东西: ‘不可力敌!’ 他手中扣着的符箓飞跃而出,在空中化作数道金光,足足三道筑基符箓,齐齐放出光彩,流淌般坠落下来,相互交织,如同屏障。 青穗峰别的不说,符箓是最多的,师祖司元白本是青池宗数一数二的制符大师,遁去西方前留下众多符箓,袁湍离去前留了一批,大多带在李曦治手中。 当下打出三道符箓,身形如彩雾般飘散开来,在空中留下三道绚丽的彩光,已经出现在十余丈之外,甩开一袖霞光,在空中缓缓而散,如烟如絮,在空中荡出一个小圈。 李曦治本就是李家当代天赋心志一等一的角色,又在青穗峰上修行多年,日日考究,从不懈怠,这一手彩霞遁步云中金落,足见功力。 彩霞遁步云中金落可不比越河湍流步,一息之间拉开十余丈,已经可以左右一场战斗的结局。 东方合云却在风中飘然,手指一勾一并,那三道符箓结成的金阵横移一尺,他则轻飘飘迈步,悠然跨步而出。 他向前而去,留下那金阵在原地闪闪发光,李曦治已经一去数里,消失在远方,东方合云化作一缕烟雨,追随而去。 李曦治这头驾着霞光,依稀能感应到那三枚金符的变动,心中微震,快速推断起来。 ‘此人并未用上方才出现在面前的术法,应是有所限制。’ ‘此人若是紫府,我早应殒命,只是筑基不似筑基,紫府不似紫府,倒像是…倒像是…那穆海的神通加持!’ 他瞳孔之中倒映着远方的海天一色,回忆着东方合云现身的一幕,心中暗道: ‘这人应不是龙属,也应非人…但是像天地风雨一类的灵妖…好稀奇!’ 要能体会到这东方合云的不对,还要多亏了元乌峰的锦乌鼷余肃。 自从明白自家迟早要与元乌峰对上,李曦治便早有注意,他随父亲学了谋定而后动的心思,将元乌峰众人从法器、功法到心志,喜好都摸了个透。 正好这锦乌鼷余肃有一金笼,唤作长风笼,是余家的传世之宝,其中关着五道风邪,能听人命令,都是练气巅峰,还能合为筑基妖风,尤为神奇。 这法器是筑基中的仙品,李曦治特地研究过,如今看着东方合云便觉熟悉。 ‘风从虎,云从龙。’ 再结合这妖名字,明白过来,十有八九是一道灵云了。 ‘如同法师依附摩诃,故而胜过筑基一筹,他附庸穆海大妖,故而有神通之力加持…能移灵机,动符箓,聚散随心。’ 得了推论,李曦治当机立断,心中冷静,暗道: ‘岂能在空中与云雾纠缠?应落到水中!好作打算!’ 身后的东方合云微微眯眼,看着李曦治落入水中,轻轻点头: ‘寻常人只以为我是龙属,不敢入水相斗,不曾想着这炼霞彩的还有急智。’ 他似乎在顾及身上衣袍,皱了皱眉,放出法力来隔开海水,这才落入水中,带出一串水泡,迅速落下。 果然,李曦治一到水中,东方合云的速度稍稍慢了一分,却不甚明显,李曦治一头往水中钻去,眼前的光线迅速黯淡下来。 东方合云跟在后头,从袖中取出一枚蓝盈盈的珠子来,将之放在两掌之中,轻轻一呼。 “噗!” 前方的李曦治身上羽衣光彩升腾,冒出几点灰光,面色一白,顿时喷出血来,手中的法诀掐了多时,两指相并,轻声道: “着。” 他的身形顿时幻化为数道,也未分散来,而是相互重合,重重叠叠。 “幻影之术?如何能骗过我?” 东方合云微微皱眉,手中再度浮现出一枚玉珠,屈指一弹。 李曦治却猛然回身,手中法诀浮现,中指、无名指弯曲入掌心,其余各矗一方形成一鼎状,重重叠叠的虚影笼罩,化为一尊影影约约的大鼎。 那玉珠落入其中,轰然之声大作,李曦治身上的虚影齐齐破灭,气息一窒,反出,向着东方合云面上掷去。 这虹影分身本是用来迷惑敌人,李曦治却明白东方合云本是变化之道的行家,绝对骗不过东方合云的眼睛,自己则一股霞光驾出。 可法无定势,这分身虽然不能迷惑东方合云,却能充当这心鼎化解之术的载体,化解部分反噬,用来抵御东方合云的法术。 东方合云温和礼貌笑着,看着他将法术反推回来,身影模糊,化作满天云气消失不见。 李曦治这头才飞出去数里,身侧突然浮现出一寸寸冰霜来,他观察仔细,立刻明白止步,眼前白气汇聚,东方合云的面孔复又出现在眼前。 ‘半个时辰不到…’ 李曦治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袖口之中跳出一枚圆滚滚的盾来,急速迎面而上,朝着东方合云打去。 李曦治剑道与法术齐头并进,修为都算上乘,唯独缺了法器,他在峰内修行,除了那一味朝霞彩气,从来没有向家中要过什么财物。 青穗峰本就穷苦,当下从袖口抖落而出的法器竟然只是区区的练气中品,看得东方合云挑眉,笑道: “我还以为是紫府仙裔!” 显然,东方合云从这一处终于看出了李曦治根脚,他话是如此说,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抽出掌来,海水瞬间化作钢壁,涌动不息,将李曦治手中的法术打得凌乱。 而他化掌为刀,光洁如玉,破空而来,李曦治只来得及运出半道云中金落,身形平移,躲出几尺。 “锵!” 李曦治身上的羽衣发出一声刺耳至极的哀鸣,深红色的血光瞬间在深海之中爆开,左臂顿时齐根而落,炸出一片彩霞。 杨宵儿给出的这件羽衣不是凡物,上头金光闪闪,诸多纹路即刻响应起来,炸开数道金灿灿的光芒,铺头盖脸向着东方合云打去。 东方合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回过手来,遮住自己的双眼,躲避这光彩照射,手掌上浮现出细细密密的小洞。 他回过神来,眼前只留下一片彩光游动的海水,还有正在不断升腾为彩霞的血液,李曦治已经远去,那只手臂也消失不见。 李曦治拖出的那道彩光带着点点红色,显然已经是用出了秘法,东方合云面上浮现出疑云,喃喃道: “到底是哪家人物…” 东方合云当然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倘若真是紫府仙裔,无论是法宝也好,符箓也好,还是什么后手,在他手中应当能撑过一个时辰。 可眼前这人却颇为怪异,明明是顶级的心智与手段,却用着次一筹的法术,明明身上的羽衣怪异,手上的法器却如同垃圾,让东方合云微微愣住。 他停顿着思考了一瞬,很快浮现出笑容,整理好衣袖,立刻飞起,化为一道白光疾驰追去。 前方李曦治面色苍白,伤口中溢出的血液正在不断化为彩霞,添置到身后的遁术之中。 他在法术上的造诣不是寻常修士能比的,这血遁之术并非真正耗起了他的精血,而是利用这伤口新创,血气流淌来运用法术。 等到泄露的精气慢慢收敛,他才将抱在怀里的手臂拿起,重新装在另一旁的伤口上。 ‘若真的到了危急之际,只能将这只手臂化作法术了。’ 此处的海水已经渐渐化为碧红之色,李曦治算了算路程,距离宗泉岛已经不远,东方合云不知为何在水中愣了数息,给了他提升速度的机会,已经遥遥可以望见宗泉岛上的阵法。 ‘不对…不对…’ 他面色越加苍白,心念飞转,念头在心口跳了数下,方向却越来越偏离,离宗泉岛越来越远了。 虽然处在危机之中,李曦治的脑海一直很清醒,反复咀嚼着紫府妖龙的话语: ‘惩戒…惩戒…紫府修士金口玉言,若是我躲入他人阵法之中,这惩戒岂不是形同儿戏?’ 他尽力揣摩着妖龙穆海的想法,心中闪电般作了推断: ‘穆海绝对厌恶青池将他拿刀使的行径!我却误入了龙属领地,形如挑衅,又不能轻易放过…’ ‘东方合云实力远胜于我,一经追逐,我必死无疑…他如若不是想杀我…要么有时间所限…要么我要付出足够的代价好弥补他的威严!’ ‘再怎么样,绝不能躲入自家阵法!’ 他咬着牙,遁光渐渐偏移了南方,暗忖道: ‘若是坏了穆海脸面,东方合云应会大开杀戒,绝不能连累姑姑!’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四章 一掌 漆黑深蓝的海水之中,一前一后两道光芒闪烁而过,为首的光芒灿烂绚烂,如同一条长长的彩带,划过漆黑的海水。 后头一条便显得平凡许多,如同一个大气泡,迅速顶开海水,向前飞去,偏偏速度比前一条还要快得多,慢慢拉近距离。 李曦治驾风疾驰而去,遁光越发偏移,拉出一条绚丽的彩带,他所修行的遁法是四品的朝霞御行,速度极快。 他所修行的长霞雾本就是遁速极快,多方加持之下,才能与后头的东方合云保持一定距离,不会被马上追上。 而李曦治现下渐渐偏移了方向,让东方合云抓住机会,迅速拉近一段距离,这少年抬眉望着,已经看见前方彩光。 东方合云不解他为何改了方向,却不会放过这机会,手中捏出一枚湛蓝色的珠子,甩手向他后心打去。 前方的李曦治抽出符箓,严阵以待,那只手臂已经迅速接上,稍有些不灵活,却也能用了,让东方合云微微意外: ‘此子竟然能这样快化解我法力!’ 东方合云以掌为刀,这一劈之下可不是寻常的砍断而已,法力应该会迅速侵入创口,不但会干扰李曦治法力运转,还会阻止他伤口愈合。 若非那羽衣之中藏着数道金光,一劈之下就会将他的断臂震碎,绝不给他重新接上的机会,如今一看,竟然略略能用了。 ‘服了什么宝药?’ 李曦治只抽出符箓抵挡,同样没心思计较那羽衣的金光,至于为何断臂能迅速接上,自然是因为他所受的箓气了。 他受箓彩彻云衢,能够化解他人法术,彩光运转之间,原本留在伤口处的浅蓝色法力迅速消融,皮肉相互粘连,焕发出一道道彩霞之光。 他正在慢慢熟悉手臂,东方合云使出的法术悄无声息逼近,撞在符箓上发出数道轰鸣之声,水波荡漾,李曦治闷哼一声,浑身气息一滞,脚下霞光也慢了下来。 东方合云已经瞬息拉近,却见李曦治再度掐诀施法。 这少年饶有兴趣的看着,似乎还在等他使出更新颖的法术,可偏偏看他手中几个法诀很是眼熟,似乎先前已经使用过。 如此宝贵的时间,李曦治竟然右手在上,左手在下,两手各自伸出一指贴合,使得是分身之术。 ‘找死不成。’ 他动作始终平缓优雅,也不皱眉疑惑,任由前方的李曦治如何折腾,只平平伸出一手,向着他后心盖去。 “噗!” 李曦治吭出血来,竟然硬生生吃了他这一掌,背后的羽衣中浮现出一枚金蓝色的掌印,澎湃的金光再次从那羽衣之中喷出,向着他面上扑去。 东方合云这次有了准备,伸手用力一推,顿时将这片金光打的粉碎,可稍稍顿了这一息,面前的李曦治浑身上下冒出虹雾来,迅速弥漫开,将海水染成一片彩色。 同时,李曦治利用这一息时间,脚底再度冒出光彩,身形如彩雾般飘散开来,在空中留下三道绚丽的彩光。 云中金落! 他凝练的分身在顷刻之间放出,各自往一方跳去,一时间四周都是绚丽的彩光游走,借着虹雾的遮掩往各个方向窜去。 在十余丈之外,四面八方都有李曦治的身影化形,动作整齐划一,都是甩开一袖霞光,在空中缓缓而散,如烟如絮,驾着虹光远去。 东方合云顿时点头,有了一丝赞赏之色: ‘先是扛着一掌放出法术,利用这羽衣放出的金光遮掩住我视野,再用虹雾弥补行踪,让我不能分辨分身的真假,在往四面八方远去…’ 短短一息之间,李曦治拖着重伤之躯一连释放了三道法术,化为十几道彩光往各个方向飞去,东方合云站在原地,挥袖将一片虹雾扫开,微微摇头。 “可惜。” 李曦治算计到头,却不懂得他的法力早已随着那一掌如附骨之蛆般附着在那羽衣之上,就算他没来得及看那分身真假,依旧能够依靠法力来分辨李曦治真身逃去的方向。 ‘已经吃了我一掌,便有感应在其上,虽然化作天女散花,四散而逃,终究是徒劳。’ 他微微闭目,感知到远方的法力波动,踩着海水飞了十几里,身形再度如云雾一般散开,周围的海水再次凝结起冰霜来,发出细碎的响声。 海水咆哮,他的身影瞬间化作云雾,散而复聚,出现在那彩光之前,将其拦得死死的。 东方合云轻轻甩了甩袖子,再度出现在李曦治的面前,这人兴许是身受重伤,感知已经不再灵敏,还在埋头往前飞着。 “咦?” 东方合云温和优雅的表情中有了变化,面上浮现出一抹笑容来,轻轻挥袖,将面前的“李曦治”打为四处飘散的彩光。 这光彩细小如蚊蝇,密密麻麻地在空中散开,消失不见,海水之中只留下一件残破的羽衣轻轻飘荡着,那羽衣背后的湛蓝色掌印还在闪闪发光,流光溢彩。 这一幕让东方合云面上的笑容越来越盛: ‘好…好…原来是故意吃了这一掌,把羽衣套在分身上了,虹雾原来是这个作用…到底还是人族狡猾…’ 他的笑容很快收敛起来,伸出洁白如玉的五指,将那件羽衣拎起来,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终于在角落发觉一个小小的篆字: “杨。” 这字体并非是如今流行,更像是古字,东方合云年岁颇长,识得这符号,恍然大悟地点头: “原来是杨金新的后人!那便不怪了。” 他似乎完全不着急去追李曦治,温和地看着这羽衣,喃喃道: “倒是堂堂杨家,如今竟然落得了这样的地步,连个紫府修士都没有了!” “可毕竟在阴司有关系…隋观也不敢如何。” 东方合云看了两息,把这羽衣收入袖中,两指一并,将指腹面向自己,轻轻吐了口气,直接亮起藏蓝色的光芒,他轻声道: “合云请借尊力,从府听合,行走太虚…” 面前的海水一阵波动,如同鲸鱼张开巨口一般沸腾凹陷下去,浮现出一道漆黑的痕迹,他从脚到头化作云雾升腾而起,融入到指尖的那点光芒之中,飞入太虚。 金灿灿的阳光从海面之上升起,天地之中只余下金蓝二色,正是难得的晨曦美景,李曦治却根本来不及欣赏,剧烈咳嗽着。 一身上下的法力疯狂地向着脚底下的霞光中涌去,气海穴中的每一分法力也被压榨而出,全都用来驱使脚底下的遁光。 他都不记得一时间飞出去多远,只从储物袋颤抖地拿出数枚丹药,草草地塞入口中,又往身上贴了几个辅助飞行、聊胜于无的符箓,这才有空打量身边的环境。 “东方合云上当了。” 李曦治一眼便能看出东方合云是个自信的家伙,这一招让他上了当,分化出去的分身足足有十几个,东方合云一开始没有辨别,便再也没有辨别的机会。 就算他能使出那穿梭的法术,也定然是有限制的,时间很长不说,也不能无缘无故、毫无凭借穿梭到他面前,真要说起来,其实已经脱离了险境。 可李曦治不敢放松、也不敢有任何得意的表情——他记得清楚,这本不是什么真正的追杀,不过是一场紫府大妖的惩罚,东方合云对他甚至没有太重的杀机。 但是只要他有了得意之色,笑出声来,事情很有可能就会走向另一个变化。 故而就算表面上脱离了险境,他依旧是满脸谨慎,拼尽全力向远方飞去: ‘如果紫府不出手…东方合云最有可能召集海族一一查看那分身,如若如此,恐怕也撑不了多久,只是不知道到底怎样才算个头。’ 他默默飞着,脚下的彩光在蓝色的海水之中倒映着,显得分外美丽,咳嗽两声,瞳孔却突然放大了。 面前的空中浮现出黑漆漆的太虚,少年整理着衣袍,从中迈步而出,温和优雅的看向他,轻声道: “道友真是好计算!” ‘穿梭太虚!这…这还有什么好逃的!’ 他心中大骇,藏在袖子中的五六个符箓一下甩出,在空中化为五六道巨大的光罩,各色的咒文悬浮在空中,显得威势赫赫。 却已经来不及了。 东方合云温润如玉的手掌破空而来,只有最早浮现而出的那道符箓,来得及在他手中稍稍挡了一下,其余几道通通被甩在他身后,东方合云轻轻将掌盖开在他小腹上,打得李曦治喷出血来,弥漫出如雾般的彩光。 东方合云一掌打穿李曦治小腹,抽出手臂,洁白如玉的掌面上的血液正在迅速化为彩霞。 云中金落! 只亏了李曦治在诸法之中最善于遁法,神志恍惚之间照样踩出了这金光,身形如彩雾般飘散开来,在空中留下三道绚丽的彩光,已经出现在十余丈之外。 天边的晨曦越来越明亮,李曦治脑海中强自保持着清醒,手中浮现一道彩光,按在自己胸膛的空洞上。 另一只袖口丢出另外的符箓,咒文的白光悬浮起来,在空中明灭,却听咔嚓声响,海面上浮现出诸多冰晶,东方合云已经穿过屏障,到了身前。 他再度使出了刚才那窒息压迫的法术,周围的灵机一阵凝重,将李曦治手中的法术打散,东方合云再度抬起手臂,扼住面前李曦治的咽喉。 “嗯?” 这优雅温和的少年突然顿住了,笑着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睫毛在霞光之中很是显眼,东方合云望了望天色,答道: “时辰到了。” 东方合云慢慢将手松开,将动弹不得的李曦治放在空中,举起那如玉的手臂,替他整理了衣袍。 他仔细看了李曦治一眼,恍然大悟,又从袖中取出那残破的羽衣,早已经叠得整整齐齐,轻轻挂在李曦治手臂上,这才舒服地点头。 东方合云很是礼貌的退出一步,躬身行了一礼,温声道: “奉仙令诛杀,多有得罪,还望道友恕罪。” 东方合云一路过来,衣袍都不曾皱起一分,又笑着行了一礼,温声道: “在下东方合云,乃是龙君化丹时第一口吐息所化,从云从霞,与道友颇有缘分,不知可否得知道友姓名?” 李曦治擦了擦嘴角的血,沙哑着道: “青穗峰李曦治。” “好。” 他吐出一个字来,身形如同烟雾般飘散消失,顺着晨曦消失在远方,李曦治脚底一软,差点掉入海中。 手中还挂着杨宵儿给他的羽衣,这衣裳还有秘密,他来不及深究,呼吸急促,连忙取出数枚丹药服下。 深深喘了几口气,他才有能力在空中站定,寻了一处小岛落下,李曦治咳出一片彩雾,喃喃道: “猜得倒是不差。” 东方合云破开太虚而来,一开始真的骇了他一跳,可等到那一掌打下来,打在他小腹之处,李曦治悬着的心已经放下六七成了。 东方合云不想杀他,这人前后的实力差距颇大,更是能破开太虚,如今一看,已经很是明显了。 早早破开太虚就能将他打死,何必拖到现在?无非是东方合云要在有限的时间内给他带来足够威慑的伤害,被他计算了一手,快要赶不上时间,只好出全力了。 话是如此说,可东方合云在已展现的实力范围内毫不留情,显然也是一种筛选,倘若自己真的没有达到那水准,那便死就死了,自己的死活不会给青池或者龙属带来任何变化。 ‘如今这一生机,还是一点点搏来的…’ 尽管如此,身上没有法器保护,结结实实吃了这东方合云一掌,也绝非是件小事,李曦治慢慢坐下,感受着体内被那一掌打出的内伤,心中暗暗思量。 东方合云这一法术以法力伤害为主,不断有湛蓝色的法力在他体内侵蚀,可李曦治还偏偏不甚怕此术,彩彻云衢可以化解他人法力。 只是他那一掌穿腹而过,外加断臂之伤,所伤甚重,不能轻视。 默默坐下,李曦治终于有机会去推测前因后果,梳理思路。 “他要害我…”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五章 云烟 朱渌海,宗泉岛。 宗泉岛上的云彩飘扬,水汽湿漉,青铜色的法坛高高耸立,纹路繁复,雕刻着各色的雨雾雷霆纹路,青石与铜铁之色辉映。 李清虹在此处修行十余年,来去不便,便差宗彦在此地又打造了一座法坛,好歹是让岛上人得了些赏赐。 她缓缓起身,玉甲上雷霆流淌,身边一圈各色各样的铜银雕像上雷光闪烁,纷纷向她身上喷涌去,从手腕处的玉袖上流淌下来。 李清虹在此地闭关修行,十余年来,实力渐长,气息越发精炼。 海外水降雷升,本就是雷霆正盛,李清虹又有法坛加持,时不时外出寻雷,与体内雷池交感,这十余年事半功倍,抵得上海内三十余年修行,距离筑基后期不过一步。 收敛了法力,她踏雷而出,法坛之下正站着一青年,二十余的模样,同样修行雷法,手中持枪,静静立着,见李清虹踏雷下来,拜道: “晚辈见过姑奶。” “承。” 李清虹微微点头,这晚辈也是仲脉的孩子,修行雷法,便一直跟在她身边,在海外守岛,借用着法坛辅助修行。 李承是个沉默寡言的,并不多说,拱手贺道: “恭贺姑奶修为大进。” 他只说了这话,李清虹略略点头,指点了他修为,这才驾风而起,往岛外飞去。 ‘算算时日,那灵雷也将降下了。’ 李清虹利用这法坛,前后已经收集过许多次灵雷,尽管识别不得那地名海名,不能时常用取到手中,时不时出趟海,偶尔有收获。 李清虹驾风而出,足踏雷霆,一路向北飞去,腰间系着的雷纹玄瓶光彩夺目,很是耀眼。 那玄纹瓶足足装了十一道雷霆,却依旧稳定坚固,外表上如同雷霆一般的裂片纹路更加闪亮,装着透亮的雷霆,淡紫色的雷光沉沉浮浮,委实惊人。 这么多年过来,她对这法坛也越来越了解。 周围的十二座雕像各代表着一个区域,似乎古代雷霆从属都是划分好了的,雷霆从哪个方位落下,便是哪家的东西。 而东南方向的龙形雕像最为活跃,提供的信息也最多,她这些年得到的雷霆,大多数都是东南方的。 她在空中飞了一阵,正要折去东南方,突然回头来望,见着宗泉岛上方升起一道光彩,手腕上的玉符发出一阵温暖之光。 李清虹离开宗泉岛时都会留下玉符,以防离开之时岛上出了什么事情,只是她的法力留存不久,也没有专程学过此术,这玉符只能在一两月内生效。 ‘这是什么…还好不曾走远。’ 李清虹驾雷回头,很快赶回岛中,便见李承早已经等在阵前,越过宗彦等人,上前躬身,以秘法传音道: “姑奶,三伯已经入阵,身受重创。” ‘曦治!’ 李清虹心头一跳,顾不得多说,即刻驾风过去,穿入大阵,宗彦等人只来得及张了张口,她已经如闪电般消失不见。 李清虹入了洞府,正见李曦治盘膝而坐,面如金纸,身上彩光流淌,化解伤势,李清虹赶忙升起阵法,打碎几块灵石,退出阵去。 李承正等在阵前,低声道: “姑奶…三伯是匿了身形,以玉佩唤我出去,再趁机潜入阵中,岛上之人,除我无人晓得。” 李清虹听了这话,心中推断,面色有些难看起来,低声道: “必然是出了事,你注意封着消息,莫要让他人晓得治儿在此处。” 李承点头,慢慢退出去,等到他消失不见,李清虹微微摇头,默默思量起来。 青池山。 青池山上的钟声响了三回,霞光云船带起绚丽的光彩,巨大的彩色翅膀浮动,从各个方位飞回。 紫府陨落,各地镇守的修士都被召回,有些常年不在宗门的修士也露了脸面,或是从东海、或是从南疆、甚至还有从北海归来的。 “元乌陨落了…” 李玄锋驾风在空中顿下,在白雾中转了两圈,落脚在峰头之上,宁家人都规规矩矩地站着,李玄锋举目望去,四面八方的青山依旧碧绿,不像传闻中金黄一片。 消息传回之时,据说峰内落下的金铁足够埋一下数人,如今元乌陨落后满山遍野的金铁早已经被收起,收进宗内。 宁和远得知此事,大笑不止,还开了个玩笑,说是元乌峰百年之内是不用从宗内取金铁了,只用元乌便好。 李玄锋听着宁家人笑作一团,心中却还在暗暗思量: ‘湖上可以动手了,只是不晓得曦治那头如何。’ 他等了片刻,很快宁家人便各自散入峰中,这座是洞泉峰,在三十六峰中本来都排得上号,只是元素从不经营,出色的宁家人又全都去了南疆,故而名声不显。 等到李玄锋进了大殿,正见着元素端坐上首,四周同样空无一人,显然也是不敢在他面前晃悠,唯独李玄锋一身金甲,在他面前下拜。 “见过真人。” 元素表情莫名,垂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 “元乌死了个干净,你随我见一见迟家人。” 李玄锋微微起疑,不敢多说,点头起身,随着元素出殿,殿门前正站着一中年男子,身形高大,乃是宁和靖。 宁和靖是宁和远、宁和棉的族兄,是宁家如今少数留在宗内的修士,乃是远刑峰峰主,与迟炙云私交甚好。 迟步梓是迟炙云的高祖,而迟炙云一系是宁和靖这一脉的母族,两人从小长大,利益又紧紧相绑,可是说亲兄弟也不为过。 当下拱了拱手,宁和靖向着元素道: “真人,请往主殿。” 元素轻轻点头,驾风而起,宁和靖只同一旁的宁和远等人轻轻点了点头,连副笑容也没有,保持着一个身位,带着元素和几个宁家嫡系驾风飞起。 宁和远的面色阴沉了片刻,很快恢复正常,身后几个宁家小辈的面色同样不好看,显然对宁和靖的举动多有不满。 宁和靖却欠奉他们的脸色,只对李玄锋好了些脸,李玄锋点头回礼,一同驾风落去,到了青池主殿之中。 这殿中云涌雾集,清气袅袅,正中一口金黄色大钟,想必方才就是这钟敲响的声音,这金色的法器旁边站着一人,中年模样,看上去是迟家的人。 最上首则站着一人,衣袍炫彩,腰上佩剑,想必就是青池宗主迟炙云,再看看这两人颇为相似的模样,台下那人想必就是迟炙云之弟迟炙烟了。 李玄锋还是第一次见这迟炙云,却不陌生,微微眯眼看着,心中微动。 说到底,自家剑仙的威名还是拜此人所赐,当年迟炙云还是少宗主,正是督看李尺泾前去南疆,算算时间,也过去了七八十年。 迟炙云如今是筑基后期的修为,也不知道练成了多少道秘法,面上灵气温润,气势磅礴,想必服用了不少宝药,站在上头,威风凛凛。 “见过宗主!” 一众修士行了礼,迟炙云只忙着先给元素行礼,恭声道: “见过元素真人。” 元素摆摆手,略略向最中间那牌位低了低头,就算是给元乌拜过了,随后的宁家众人一一下拜,迟炙云冷眼看着,等到流程走完,向着宁和靖使了个眼色。 宁和靖看向宁和远,沉声道: “你等退下。” 宁和远听得眼皮一跳,转头去看真人的面色,看着元素浑然不觉的神色,只能带着人默默退出去。 这一幕虽然短,却看得李玄锋心中有数,等到一众人等退出去,元素这才开口道: “隋观前辈何在。” 他说起这个名字,迟炙云按在剑柄上的手稍微紧了紧,面上一笑,低声道: “真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穿梭太虚,往返海内海外,我等小辈,自然不晓得。” 他说的这话,腰间的那枚玉符却轻轻晃动,看得李玄锋瞳孔微微放大,默然低头。 这枚玉符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他正是凭借此符在海外杀得人头滚滚,系了几十枚储物袋在这玉符上,如今一看,却是挂在迟炙云腰上。 “是警告…还是暗示。” 李玄锋在看迟炙云,这青池宗的年轻宗主却同样在暗暗观察他。 “李尺泾之侄。” 迟炙云当然记得当初那个少年,一晃眼八十年过去,他从未忘记过那一剑,每每取剑练习,眼前却总是浮现出清风明月扑面而来,驻足思考,默默回忆。 到了后来修为越来越高,剑法与法术也越来越精深,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赶着修行修为的迟炙云,可始终觉得当初那一剑惊艳,以至于让他自惭形秽,很少用剑。 “有这样的叔伯,也难怪有这样的子侄!” 而前这李玄锋,眉眼比当初那个少年还要锋利的多,沧桑狠厉,身上的铠甲血气森森,几乎是一把好用得让人想收藏起来的宝剑。 他服食过诸多宝药,故而还显得年轻的多,李玄锋都是一副老人的模样了,迟炙云还保留着中年神态,稍微愣了愣神,元素终于开口了: “隋观可是要带你前去观礼?” 迟炙云连忙回过神来,拱手作答,恭声道: “禀真人,正是!” 元素点了点头,随手指了指李玄锋,开口道: “我宗族之内,左右都是废物,只带这晚辈去,若有机会,你等可好好交流。” 一旁的宁和靖莫名其妙遭了骂,不敢多说,毕竟他才筑基初期的修为,天赋就连几个弟弟都比不上,也晓得李玄锋的威名,默默受了。 迟炙云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面上浮现出和蔼的笑容,点头道: “谨遵真人之命。” 元素点点头,带着李玄锋飘散而去,留下三人在殿中站着,宁和靖在角落站着,始终一言不发的迟炙烟终于开口,神色有些阴狠,低声道: “这就是李玄锋!” 迟炙烟的面容与迟炙云颇为相似,只是显得更加阴柔狡诈些,冷声道: “当年那李尺泾使得什么阴谋诡计打败了大哥…族中都对李家恨得很…早就有人对他颇为不满了!等到元素一死…” “炙烟!!” 迟炙云连忙将他喝止,骂道: “你好大的胆子!” 迟炙烟只好闭嘴默然,迟炙云阴着脸踏步下去,冷冷地道: “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了!李尺泾是堂堂正正用剑意击败了我,这并非什么难以启齿之事,你们这样反复模糊,扭扭捏捏,才是一副败犬模样!” 见迟炙烟撇嘴,他冷喝道: “你…!我在光明之下认了输,事后也没有加害李家,这才是挽回脸面,你们族中这样顾头不顾尾,在袁家那头使坏,那才是将我架在火上烤!” 迟炙烟听了这话,默默闭嘴,神色有些尴尬。 被李尺泾击败一事,迟炙云还真未从未放在心上,江南至今有几人修剑意?败了就是败了,他从不屑去耍那些花招。 更何况随着他这个宗主的处境越来越尴尬,迟炙云翻来覆去找不到可用之人,反而有些后悔起来: “当初如若老祖不曾害了李尺泾…我如今手中会多出多少得力的助手?!李尺泾锋利无双不说,心智也是一等一上等的,若是能得他辅助,就不必被这群蠢货惹的失智了!” “更何况!更何况还有李通崖、李玄锋、甚至那个李曦治,哪个都是能拿出手来镇守一方的…何至于今天手中就这几个蠢货…” 迟炙云叹息不已,却突然发现身旁的弟弟没了声音,再回头去望,见他神色恍惚,顿时心中一骇,问道: “你又做了甚么!” 迟炙烟因为他那句“加害李家”走了神,被兄长叫破了心事,略有些尴尬,只能低声道: “也没什么…” 迟炙云仔细地看了他两眼,冷冷地问道: “和靖…灵钟敲响六声,李曦治可曾奉命回宗?” 宁和靖仔细回忆了一阵,摇头道: “不曾。” 迟炙云心中咯噔一下,勃然大怒,骂道: “混小子!李曦治我留着还有用处!你这样将他害了,宗内还有几个人使得上劲!” “你真是要害了我!”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六章 动手 迟炙云声色俱厉,喝得迟炙烟低头不语了,他在玉台上徘徊了两周,心中烦闷,一旁的宁和靖面色阴沉,出言道: “既然得罪了,李曦治恐怕早已记恨在心,就算此人身死,李玄锋定然也会去查,若是查出了什么,又要恨起我们来” “干脆一股作气,把李家除了个干净,拆了望月湖,还有那李玄锋…” 迟炙云手按玉座,沉吟片刻,他宽厚的眉毛微微上挑,洁白的衣袍披落在银色的仙座上,心中还有些恼意,低声道: “真要杀了李玄锋,先前大费周章,岂不是都成了瞎折腾?!把望月湖拆了是好,可等与修越宗撕破脸皮,谁来作马前卒?谁来抵挡南下释修?” “三十六峰要有十九峰驻守四海,六峰散在坊市,其余十一峰还要顾及元修真人,又只有六峰能用,到时派谁去抵御魔修释修?” 他语速越说越快,颇有些狠戾的模样,冷声看了眼宁和靖问道: “派你去?” 宁和靖自然低眉摇头,他虽然在宗内颇有权势,可天赋不高,筑基已经是勉强,哪里能去做这些事情?只能摇头了。 迟炙云又转头,问向迟炙烟: “那派你去?” 迟炙烟同样默然不语,他有紫府的念头,忙着修行尚且来不及,怎么能上前打生打死?迟炙云冷笑道: “还是派族中几个长辈去?谁能使唤得动他们?或是说把那几个兄弟派出去?若是伤着了不罢休不说,那几个叔伯可要狮子大张口了。” “还是派于家?于羽楔被老祖吃了以后,整个于家散作一团,哪里还有能用的人?还是派袁家?袁湍袁成盾又被你们几个给害了!” “只有那葭川邻谷家还有些天才,再去临海郡挑一两个…哪里够得?!” 迟炙烟被他这一通质问,问得颜面扫地,终于没了话说,只能答道: “小弟鲁莽…可…可恕小弟直言,如今的局面,我们身上哪有多大的责任!还不是老祖…” 迟炙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答道: “可惜郁慕仙死了…只留下唐摄都和余肃…” 真要算起来,青池宗内真心能用的人不多,元修真人冷清修行,性情固执,自成一派,他是从来不敢调用的。 元素又据了南疆,虽然几年内能随着宁家落回手中,可迟炙云只觉得麻烦,当下低声问道: “你故意派他去寻袁湍…多半是没有活路了…” “无论李曦治是否身死,总要给个交代,诸家都不是瞎子,特别是杨家,害死人家女婿…” 他头痛不已,只能摆摆手,轻声道: “找只替罪羊罢…” 两人连忙点头,急忙退下去,迟炙云这才缓缓落座,用手覆住额头,两眼紧闭,似乎缓缓想起一些别的事情来。 “龙属一向憎恶我等,蹲在那雷云寺周围的又是那几只龙君后裔,哪里能莽撞行事?烟弟真是想天真了…只怕得罪龙君,倒头来惹祸上身!” 想到此处,迟炙云再也坐不住了,连忙从桌上拿起玉简,从宗内抽调了数人,安排出去寻找踪迹。 宗泉岛。 李曦治闭关数日,灵识沉入气海穴中,便见一片虹云雾海,各色的彩光飘荡,相较于平时云烟雾绕的模样显得有些稀薄,显现出伤势未复的模样。 在这沉沉的云海之中,不只有彩光飘荡,还有藏蓝色的云烟在这云海之中穿梭,将一众云雾纷纷挤开,凝聚成一团。 李曦治看了许久,察觉到不对来。 他本以为东方合云的法力打入体内,必定会大肆破坏,却不曾想只叫他通体冰凉,用箓气化解推动,很快就清扫的七七八八,只余下气海中这些。 这些法力自发汇聚,在他气海中凝聚成一团,乖巧的悬浮在云雾之中,很是虚幻,光凭他自己的法力就能化解,更别说他有箓气了。 ‘什么意思…’ 李曦治也是读过许多道书的,这一类进入体内的法力,都是四散飘零,潜入五脏六腑之中各自破坏,从来没有这般凝聚成一团的。 他仔细看了两眼,体会了一番这些法力的变化,觉得不是攻击之法,却像是感知之术,很快有些明悟起来。 ‘东方合云是想知道青池的情况…’ 穆海修成紫府,又是龙君子嗣,传闻是如今龙宫君主的第七子,根本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怎么能白白被青池恶心了一番毫无动作? 他面上派出东方合云追杀李曦治,不仅仅是为了早些的约定,背地里还是乘机在青池插了眼,要利用李曦治察觉青池动向。 而这一副不设防的模样更是明明白白告诉李曦治: ‘从紫府手中逃得的一命可不是白白就能得来的…’ 更何况这样摆在明面上,直白的体现出是探查之术,还可以叫李曦治忌惮,不会随意去请紫府查看,前后很是明白了。 李曦治本就被迟家人害了一遭,顿时默然,犹豫起来。 “迟家想让穆海作刀,可穆海是紫府修士中的佼佼者,定然是要恶心回去的,倒是苦了我,夹在中间,哪头都得罪不起…” 李曦治既然看明白了,心中长叹,不敢随意将这气团抹去,他将箓气镇在这藏蓝色之上,确保紫府出手探查气海时能第一时间将之抹去。 ‘有符种在身,不怕被迷了心智,倒也没有哪样危险。’ 他静静出了口气,苦恼起来,如今的模样,却叫李曦治麻烦了,自家同样有秘密在身,那气海中的符种与箓气也应观察不到,否则早就不是这个情境了。 收了法诀起身,李曦治从石门中迈步出来。 李清虹在岛上只等了两日,施展起雷法,在岛上呼风唤雨,练习法术,替李曦治遮掩受创疗伤时出现的虹光异象,只等了三日,那禁闭的石门竟然缓缓打开了。 李曦治自从筑基以后受了仙基加持,自有一股华贵的气度,眉眼比年轻时更加平滑,很是镇静,只是当下面色苍白,倒是多了分病公子的味道。 李清虹驾着雷光落下,进了洞府,李曦治先是拱手行了礼,抖了抖手中那套残破的羽衣,背后的掌印还有痕迹,李清虹问道: “怎么回事。” 李曦治言简意赅: “被宗内人所害,引诱去了龙属的禁地,撞上了紫府妖龙。” “结果他心有顾虑,不愿为青池当刀,放我回来了,在我身上留了禁制,能查看周围情况。” 李清虹听他轻描淡写,可从紫府底下逃生的惊怖可想而知,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更是猛然一惊,明白有些话再不能说,只连忙问道: “伤势如何了?” “只好在化解法力还算轻松。” 李曦治表情还算轻松,温声道: “原本会留在我体内阻碍疗伤,损害法力,如今很快化解而去,余下的伤势虽然重,却都是不会影响道途,靠些时间就能化解的。” 李清虹点了头,寻思一息,低声道: “可是迟炙云?” 李曦治摇头,随着姑姑在洞府中先行坐下,答道: “姑姑有所不知,迟炙云此人虽然与我家有些过节,却好脸面,只要不曾触及他底线,不失为光明坦荡。” “倘若他真的有加害之心,我家岂能在湖上活到至今?恐怕早早就受了什么由头举族灭亡,只要他顾及脸面,就不能放人来害我。” 李曦治语速渐快,轻声道: “此事要么就是他大意,被人钻了空子,要么就是宁家想彻底驾驭我家,从中加害于我,后者倒还好说,元素寿元无多,叔公威名赫赫,并无大害。” “只怕是前者。” 李清虹虽然一心在修行上,可也是心思灵巧的女子,蹙眉道: “只怕这事刺激了迟炙云,一口气要斩草除根!” “我见了他先前手段,真要凶狠起来,可比宁和靖、迟炙烟之流狠厉。” 李曦治郑重其事地点头,沉声道: “还望姑姑随我去一趟玄岳门!孔前辈是父亲故交,只以她作证,避开此事,只说不曾去过群夷,只有韩家人去了,害人事不曾落到实处,叫迟炙云放心。” 李曦治一重思忖在此,背地里却有另一种考虑: “不知那隋观真人是怎样的性格,只怕他听说了我从紫府手中逃生,要亲自前来查看,那便遭了!” 李曦治并不害怕体内的符种被发现,毕竟当年的迟步梓是查看不出的,体内的禁制被发现了还算好,若是引起了符种反击,把这紫府巅峰的真人打死了,恐怕要动荡江南。 ‘隋观可不是一般人,只怕这头隋观一死,渌水恐怕要当场现身,从那洞天之中穿梭出来,拎着我去家中找仙鉴了。’ 李曦治默默计算着,越发觉此事不得不行,李清虹略略思量,叹道: “被害了尚要装作无事,弱势委身不过如此…” 当下点头答应,驾雷飞起,李曦治隐匿其后,一并出阵,越过近海,往玄岳门去。 两人的驾风速度都是极快,将将过了半月,从咸湖上了岸,李清虹驾雷落往山稽郡的玄岳山门,淡白色的光彩正盛,往来的玄岳修士穿梭,很是匆忙。 她让玄岳门人上前通报了孔婷云,故意道: “听闻我家曦治在贵族前辈处,烦请通报孔婷云。” 不多时,便见一道淡金色流光飞速从山中穿出,孔婷云身着一贯的湘色衣裙,很是惊喜地迎上来。 “清虹妹妹!” 虽然长奚真人在紫府中声名不显,孔婷云毕竟是紫府之后,也服过不少宝药,面容比李清虹还要年轻,不过二十余岁的模样,热络地道: “多年不见,怎地想着到我这来了。” 李清虹如今更显风韵,长发照例束着,只温和道: “听闻曦治在姐姐这处,我心中忧虑,便来看看。” 孔婷云耳朵微动,听着私下的法力传音,笑道: “请先进山。” 她开了阵法,李清虹稍稍等了一息,这才入内,落到了孔婷云的仙峰上,李曦治现出身形来,恭身道: “曦治多谢前辈。” 孔婷云微微一笑,打量他两眼,心道: “长得倒是比他父亲贵气,想必是像那萧家女。” 虽然两家私情甚笃,她却不敢托大,只怕惹了大祸上身,先是道: “莫要急着谢我,先说事。” 望月湖。 李曦峻在湖上巡了一周,飘飘落在镇中,便见一道灰风涌动而来,在面前化作人形,李乌梢拱手,轻声答道: “禀大人,世子出关了。” 李曦峻微微点头,上前一步,落在那殿前,最上首是李承辽,一身长袍,正看着下首,李周巍正持戟站着,他不过半年出头便破关而出,修成练气。 李曦峻窥了一眼,算算年纪,李周巍不过十三岁,比当年安景明突破练气尚早些。 ‘明煌有箓丹加持,平白多添一层,丹药和灵机也不是安景明能比的…’ “但安景明所修行的功法…胎息时修炼极快,两相比较,也不知道有多少差别。” 他稍稍思量了一阵,进了殿中,李承辽父子皆望来,李曦峻摆手: “不必多礼。” 他并不多说,只轻声道: “曦治并不在青松岛,我另外得了消息,那金雨确是元乌陨落。” 此言一出,李承辽有些笑意,抚了抚身上衣袍,拱手答道: “侄儿这就去安排。” 李曦峻点点头,思绪有些飘忽,一手按在腰间的寒廪,纤长的剑身闪闪发光,他盯着殿前的晨曦看,心中始终有些不安: “正值关键时刻…曦治却不在峰内…青池的人只答说去拜访韩家…可这个时候去拜访韩家,莫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李曦峻心中暗暗计较,连对着是否发兵东岸都有些犹豫起来,只是这机会太过难得,他家好不容易打通关节,日久更要生变。 到了台阶之下,李曦峻眼看镇中兵马已经默默调动起来,算了算时机,终究还是驾风而起,往东岸上空飞去: ‘不能再等…叔公来信说上元突破将近,江南越有动摇之兆,让我早早行事…’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七章 妖类 李家的兵马在山中穿梭,李曦峻一身白衣飘飘,腰上配剑,在一座山头压阵,空衡驾风飞在不远处,双目紧闭,喃喃地念着咒文,似乎在为亡灵超度。 他仔细看了一眼,确保李乌梢跟在李周巍身边,这才收回目光,踏着风雪慢慢靠近,耳朵稍稍一动,突然偏头侧目。 李曦峻剑眉下的双眼微微泛起寒光,数道白气从中飘散而出,直勾勾盯着不远处的一片空处,过了数息,他皱眉冷声道: “不知哪位道友在此,在下李家李曦峻,还请现身一见!” 他这话声音冷峻,传出很远,正正好让远方的空衡听个明白,这细眼和尚两眼猛然睁开,从袖中摸出一道古青色的禅杖,极速驾风过来。 李曦峻说完这话,心中也在暗暗惊骇: “好高明的隐身法!” 要知道他可是从小修行瞳术,所受的箓气明霜松岭也是加持双眼,能够看破虚妄,甚至连很多阵法都可以看穿。 而他足足看了数息,却始终没有看出这人的身影,只觉得隐隐约约有人影在那一处,顿时惊骇,做好了遁逃的准备。 却在那一处空中猛然亮起一道白色,露出一寸云白色的衣角,慢慢现出身形来,却是一笑意盈盈的少年。 这少年眉宇略窄,灰色两眼水灵灵,皮肤细嫩光滑,脸颊两侧的乌发结成了两段辫子,系着银白色的铃铛,衬托得颇为灵动。 一住s://42zw.la 他赤着脚,身着青蓝两色的长袖大襟,竟然是少见的左衽,领口很小,袖口却颇为宽大,脖颈上缀着一连串的银珠,尾部却系着一枚白盈盈的石英。 李曦峻微微一顿,警惕地退开一步,这少年面上满是笑容,甚至有些调笑的味道了,只问道: “你是哪个晚辈?李渊蛟呢?速速让他出来!” 李曦峻听了这话,警惕之心略去一些,却依旧提防着,拱手作答: “不知前辈是哪一位?回前辈的话,仲父他已经陨落多年。” “啊!” 这少年的笑容顿时消失了,有些捶胸顿足的模样,李曦峻趁机看他,觉得眼前这人莫名熟悉,也是灰眸长眉,气质颇为灵动。 再仔细一瞧,只觉得这人白毛利齿,满身紫烟,原是个妖物。 少年顿了顿,似乎有些意兴阑珊,摆了摆手,原先活泼灵动的模样,一下被抽了个干净,低眉道: “好叫你晓得,我乃大黎山妖洞修士,名叫白榕,曾经有错处住在这大黎山外围,好好的在树下修行…” “谁知被人上门打了一顿,乃是你家先祖,名叫李通崖,人族寿命短,如今已经不知道过去多少辈了…可还记得?” 李曦峻顿时愣住了,喃喃道: “白榕狐前辈?!” 白榕听他叫得出名字,顿时有了点笑意,叫道: “正是!” 李曦峻有些难以言喻,在空中站了片刻,正要迈步上前,突然低眉眯眼,心中浮现出疑云,按剑不发,低声道: “前辈借的好名号…可我族中记载,白榕狐前辈乃是赤狐,我这一双眼看得清楚,阁下分明是只白狐!” 白榕呆了呆,突然笑起来,似乎听到了什么让他极为畅快之事,足足笑了好几息才停歇,问道: “可是说…你族中竟然将我记载的这样详细…甚好甚好…李通崖真是好人。” 李曦峻见他不似作伪,微微点头,拱手回答道: “还请前辈给个解释。” “害!” 白榕说起这个可翘起头来了,那青蓝两色的大袍子之下也升起白茸茸的尾巴,笑道: “我出身本不高,这些年花费的这样多时间筑基,正是要在妖洞之中的妖池里练血求性,如今功成,早已褪去那一身红毛凡齿,化作灵狐了!” 这解释倒是新奇,李曦峻略略思量,问道: “前辈可知通崖老祖所佩之剑是哪把?” 白榕赤脚在空中踩了踩,想也不想地答道: “先是蛟盘楹,后是青尺剑。” 李曦峻一一问了隐秘问题,见他对答如流,前后模样不似作伪,这才拱手,躬身恭道: “晚辈李曦峻,老祖之曾孙,见过白榕老祖,恭贺老祖大成!” 白榕嘿嘿一笑,叹着气开口道: “你这性子,倒是和你曾祖一个模样的谨慎,那只蛟蛇也是,从来都是阴毒盘踞,谨慎小心的模样。” 他一身青蓝色大袍,看起来反倒比李曦峻岁数还小的多,笑着看了一眼李曦峻,道: “你这模样是俊俏,有李通崖最后几年的风姿。” 李通崖在李曦峻这些晚辈心目中的地位可是高的很,经不住他这么说,李曦峻惶恐道: “先辈神姿,曦峻不敢比之万一。” 白榕回过头来,看着脚底的杀喊之声,用力嗅了嗅,深深吸起气来,双唇变得很是红润,李曦峻稍稍观察一眼,轻声道: “倒是不巧,晚辈正有族务在身,还请前辈稍待,等到此间事了,请着前辈入山饮茶。” 白榕微微一笑,嘿嘿道: “无妨无妨,却是我运气好,这才刚刚突破出关,便能名正言顺地撞上这样多血气,还要谢你。” 李曦峻汗颜,却不知怎么回答,只能默默把话咽下去,白榕轻轻地瞟了一眼脚下,有些不经意地道: “李渊平也死了…我早就教他凑齐血食来找我,偏偏不听。” “你们几个…是一顶一的固执…” 他唠叨了两句,挂在胸前那枚用银珠串起来的洁白石英轻轻晃动,李曦峻不晓得他为何把一块普普通通的石英挂在胸前,只能答道: “前辈说得是。” 白榕身上青蓝色的衣袍,慢慢鼓动起来,脚底下的血气升腾,他笑了笑,似乎明白了什么,暗道: ‘哎…李通崖一辈子不喜此道,后辈倒是听话,我在此处吸纳血气,虽然和食人无法比较,很少沾染上怨气,却难免遭人讨厌。’ 他甩了甩袖袍,大口吸了两口,这才回过身来,心中还有些依依不舍的感觉,只低声答道: “我便不在此处多留了,先去黎泾山中等你。”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八章 密室 密林郡。 青池宗对郡城的划分归束并不作太多要求,郡城有大有小,密林郡作为元乌当年为郁慕仙一言设下的小郡,一直归属在元乌峰下。 李周巍跨马而来,连下数城,这些守备都是一触即溃,驻守在城中的一些修士也都是酒色之徒,修行上没了进步,才会留恋在这山下没什么灵机的地方作威作福。 见了南方火起,血气冲天,有些见识的都已经转身就跑,还有些逃跑不得,跪倒在地,李周巍跨马而过,后面自然有修士跟着,将这些跪倒在地的人一一绑起来。 只零星几道身影急冲冲地冲到城门之前,满面怒色,开口便骂。 这中年人面色苍白,一身酒气,不知是真的忠于这些世家还是愚蠢,身上的衣袍看上去像是匆匆挂起的,腰间的玉瓶满是血气升腾。喝道: “密林哪家的蠢货!青杜下了不准相互杀戮的命令,怎地这样杀来!岂不怕上族怪罪…” 他这话只飘了一半,李周巍长戟上红黑色光芒升腾,一戟便穿胸而过,带出一地血水。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他面色平静,毫不停留的驾马而过,长戟上犹自挂着那中年人,一声不吭没了气,手腕一挑,将之甩在地面上,响起一片骨裂之声。 “狗胆,还敢在望月湖偷炼血气。” 他甩去血水。进了仙峰之下的城中,四处都是尘土,道上屎尿横流,一片狼藉,遍地都是瘦骨嶙峋的百姓,一个个跪倒在地,偶尔抬起头,零星的眼神像箭一样攒来。 真要说起来,诸家得过李家警告,领地上的这些百姓过得并不算差,至少有口吃的,有件麻衣披,可看过来的眼神还是火热。 毕竟李家治下的黎民过得实在太好。 诸家都是仙凡混居,就算有条命在,每天也是过着任人宰割的性子,哪里能像李家,李周巍跨马从道上飞驰而过,望见的都是低着的脑袋,无数支干枯的手拜在地上,密密麻麻。 等到了这鲁家的仙峰之下,鲁家的练气家主已经自缚而出,带着一片人跪倒,身后之人手中奉着阵盘,恭声道: “小人拜见主家!” 李家密而出动,来的可不仅仅是李周巍这一支兵马,为了防止这些家族卷了阵盘、灵物、功法逃遁,七支兵马同时出动,天空之中筑基镇压,不叫他走掉一人。 李家狮子搏兔,全力以赴,却高估了这些世家,诸家中为首、实力最强的鲁家都是第一时间开阵来迎,把姿态放得极低。 李周巍的长戟还滴着血,神色有些失望,法器往前一挑,将那阵盘勾起,飘飘然落入手中,仔细看了一眼。 “练气中品。” 他看罢,从怀中取出一枚符箓,甩入空中,天空上顿时升起一道金光。 鲁家家主瑟瑟不敢多言,李周巍只在他身后的一众族人面前扫了一眼,抬头望向天空,等了一炷香时间,陆陆续续有金光升起。 “三个时辰。” 李周巍将长戟驻在地面上,数好了正好又升起六道,不过一夜时间,密林郡已经落入他家手中。 郁家从蒋家的尸骸上长成,最后分裂,化作如今密林诸家,以鲁家为首,家家山门黯淡,惶恐至极。 几家连筑基都没有,背后的推手蒋合乾又消失不见,就算看见了南方隐隐约约的金色光芒也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打听起消息来更是一知半解。 李家突然发难,李周巍披甲跨马,一路持戟杀来,兵锋已至最近的家族,诸家才明白出了事情,哪里还来得及逃。 他环顾一周,轻声道: “这些郁家遗族,一应封了修为,送回青杜听候发落。” 鲁家家主顿时面色一白,只听着李周巍称他们是郁家遗族,怕要把郁家的账算在他家身上,想要出言解释,却被左右围过来的玉庭卫封了嘴,拖下去了。 李周巍将长戟架在马上,手上浮现出清光,抚去血迹。 他与父亲早就商量过这些郁家外姓的发落,绝不可能让他们重新留在这些地方,这些人在本地根深蒂固,自有一套暗地培育血气的方法。 他们又培育了诸多地主,甚至大部分的散修,在郁家解体中发挥了很多作用,勾结很深,自然是不能简简单单压制的。 “地头蛇…那便迁徙。” 虽然这些人大部分都服用过血气,可这样多的修士,也不是一杀了之的事情,必然要先趁着大势将之南迁,只要离开了本地,再难使出什么手段来。 空中。 李曦峻这头让人送了白榕回去,看着偌大的密林郡顷刻之间飘起金色的符箓光彩,略略松了一口气: “看来事情做的还算到位,没有哪家使绊子。” 本也是应该的事情,北边的镗金门自顾不暇,北岸的费家动也不敢动,西边的大山是青池与金羽划的线,西岸的一众小观与贺道人从来是关上门来,自己想着自己的事,也无从干扰。 东边又征得了萧家的意思,说好不会动那些东岸诸家萧家的附庸,宗内又调节得明白,若是再有什么事情,那才是怪事。 等了片刻,李承辽已经驾风上来,披着一身灰裘,腰间系着那犹如鱼鳞一般纹路的蛟盘楹,他治家多年,做事稳妥,在李曦峻面前停住,拱手作答: “见过八叔,密林郡一十八镇,五座仙峰,已经尽数落入我家掌控,七家郁家外姓遗族,全都擒拿,送往黎泾。” 李曦峻点头,轻声道: “不错,不要漏了哪家,通通先押下来。” 他先是答了一句,轻声问道: “可曾想好如何处置?” 李承辽随着他驾风向前,轻声回答: “八叔可还记得那山越之地有许多巫觋之所?” 李曦峻轻轻点头,答道: “自然记得。” 随着李家控制了整个山越,一些崇山峻岭中的山越祖地也浮现在面前,这些地方巫教邪祠深入民心,又常杀人祭祀,巫众逾十万,散布各地,九成九都是凡人。 李家才攻下了山越,这些荒山野庙马上就派人来了,说的是愿意投入李家门下,那些地盘山穷水恶,严格意义上说在大黎山妖洞的地盘上。 李家自然不愿意冒着得罪妖洞的风险深入,况且都是狂热教徒的凡人,很难处置,治理起来花费的成本要比收益多得多,便只收着供奉。 而靠近这些穷山恶水的火罗恶故地,同样是灵机不显,民风凶恶,就是李承辽口中的巫觋之地了。 “我欲这样…七家先举族迁往黎泾山,一一登记,再用以填往那些山越在深山中的巫觋之地。” “那些邪教山庙民风凶恶,大部分山越甚至不会讲东人语言,四处都是荒野,灵机不高,家中根本没有修士愿意去那地方…若是真派的人去更像是惩罚…正好用这七家去填!” 他笑了笑,显然很早就有这样的打算了,恭声道: “这七家的实力都不算弱,正好放在那地方互相消耗,移风易俗,也能威慑那些荒山野庙,不至于动什么血祭的小心思。” 李曦峻听毕,略微点头,轻声答道: “确是一个好想法,只是要派着人过去,监督好这七家,一定要多派着忠心的,重压看管。” 他剑眉挑了挑,解释道: “那地方本就灵机不浓郁,这七家本就做血食做的惯了,习惯了那些血丹米肉,将他们放到那些地方去,恐怕会变本加厉…更有可能勾结那些荒山邪庙,一同鱼肉百姓。” 他这样一说,李承辽即刻明白了,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答道: “多谢八叔指点!” 李曦峻轻声一笑: “指点算不上,真要行事起来,你两眼也能看出来了,只是提前谋划,不至于造成太多损失…你我行动只慢两天,不知道就要多死多少人…” 李承辽点头跟在后头,李曦峻驾风下去,很快看到了高耸的密林峰,这山算不上望月湖最好的灵脉,却是最广阔雄厚的,甚至比得上萧家衔忧峰的一半大小。 密林郡一座主山,五座辅峰,此处是由修为最高的李曦明亲自出手,他只将那明亮亮的煌元关往天空上一放,明光照耀,山中的修士便出来投降了。 毕竟这座山的阵法已经不是当年世家郁家所打造的筑基阵法,经过多次乱战,早就破烂不堪,被一众外姓合计着拆了,一家分了一点灵物。 如今的阵法不过堪堪练气,恐怕还不够这明光闪闪的雄关砸个几下的,李曦明进山巡了一圈,保存还算完好,灵机和地脉都没有太大的损失,可惜整座山上已经没有多少建筑物。 郁家分裂前后动乱太多,各家是能抢的抢,能搬的搬,根本没有留下多少东西,什么药院丹阁,早就成了一地荒丘。 李曦峻在主峰上落下,李曦明一身金色道袍,身上明光闪闪,正站着等他。 李曦明修为越发高深,丹道也越有长进,族中出了两个修行丹道的外姓,如今都在他丹房之中帮着打打下手,在族中是人人讨好,时不时还有散修前来求药。 他见着李曦峻两人下来,先是向着李承辽点点头,这才笑道: “郁家的几个库房被抢得差不多,都空荡荡得可以跑耗子,我仔细寻了两遍,才发现几个密室。” “这几个密室是筑基加持,可能还要什么令牌或者血脉才能打开,这些家族都是练气,分裂前后估摸着只有蒋合乾进入过。” 他显然特地等着李曦峻一同去看,见弟弟点头,这才一并上前,有些感慨之色,偏头看了看他,叹道: “你可还记得安景明?” 李曦峻自然点头,温声道: “别家不晓得,我家可是对此人印象深刻,读过族史的嫡系都晓得。” 李曦明叹息,从袖中取出一物来,这物灰蒙蒙一枚脑袋,用法术加持过,因为常年存放略微有些干燥,双目紧闭,眉宇之间很是死寂,却依稀能看出一些英气来。 “这下是见到他容貌了!” 李曦峻微微瞥了一眼,见着和安思明、安思危两兄弟颇有些相像,李曦明低声道: “安景明太过妖异,死后被族人吃了血肉,只留下这一颗脑袋,郁家看不明白,用法力保存下来,存在库中。” “后来郁家屡次动荡,族中刀兵四起,仓库中便少有人去,等到家族分裂,密库遭人哄抢,杀的四处是血。” “抢来抢去,这个脑袋却无人问津,孤零零丢在角落中,和一些凡间物品丢在一块,若非我用灵识看了一遍,特地来找这东西,恐怕要错过。” 他将之默默收起,有些莫名地道: “得了这东西,存到库中,我依稀记得还有那一枚郁慕高的脑袋…哎…只叫人感慨,争到了底都是身死族灭,授首他人的下场。” 李曦峻顿了顿,答道: “将这东西收起,带回去给安鹧言,让他好生安葬了吧,至于那郁慕高的首级,也一并找个地方埋了…算是恩怨了结。” 他剑眉微微一低,轻声道: “你我今日看着这脑袋能如此感慨,我只怕百年之后,族中落没,他人杀入我家库中,见了这两枚脑袋,还要再感慨一句——昔日恩恩怨怨,到底身死族灭。” 李曦明默默咽下话,两人走过空荡荡的密库,一直走到库藏最里头,李曦明还未说话,李曦峻已然抬头,对着空白一片的石壁看了两眼,轻声道: “果然藏了一间密室。” “却忘了你这灵眸。” 李曦明念了一句,两人研究了一阵,李曦峻眸子到底厉害,虽然对阵法了解不多,还是能看出些东西,轻声道: “要开启这阵,恐怕要么就是要郁家嫡系血脉,要么就是要玉烟山,若是用暴力破解,没有相当精湛的阵道修为,恐怕会毁去其中之物。” 李曦峻说了这话,李承辽立刻会意,答道: “听闻郁家覆灭,嫡系惨遭屠戮,恐怕没有几个幸存,小侄这就下去查一查。”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九章 六辛齐金 李承辽这头奉命下去,李曦明两兄弟便在山上看了一遍,密林山最早是蒋家山门,地脉深沉,虽然没有什么火脉,胜在地脉雄厚。 李曦明掐指估算一阵,赞道: “此处地脉有名川大山之相,虽然灵气差了些,可根基恐怕能比得上寻常的紫府山门,甚至可以勉强布置紫府大阵了。” 李曦峻点点头,自家虽然仙山众多,可要有算得上大山的可还真没有,都是些孤峰、奇峰。 甚至作为李家龙兴之地的黎泾山,也是沾了距离黎泾镇近的光,若是要仔细算起来,实在算不上仙山,只是那时家族兴起,就近择来。 至于湖中青杜,布置如今这道筑基大阵已经是到了顶,还是刘长迭阵术高超,换了他人恐怕很难筑成。 密林山上大约开辟了十间左右的洞府,只有一两间洞府灵气浓度较高,比得上青杜山,比起自家最好的巫山洞府更差了些。 蒋家以玉真道统世代相传,郁家同样修行玉真道,虽然山上屡遭践踏,四处残破,依旧可以见着满地的碎玉,几尊玉器七横八竖地躺在地上。 李曦峻用法力拎起一尊,略微看了两眼,轻声道: “听闻这蒋家的先祖乃是仙府的弟子,修行玉真之道,与修越宗那一位真人是同一道统。” 李曦明叹道: “距离上元真人突破恐怕没有多少时间了,叔公写了信回来,说是不日将要与元素真人前往北海观礼…元素也没有多少寿元了…” 两人都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不说紫府仙族,就算他们这样的世家也是心有戚戚,忐忑不安,萧家早就避世不出,到时多半是指望不上了。 而勉强算得上自家靠山之一的元素又元寿无多,这世道只要身后没有紫府,不知不觉就成了他人算计的筹码。 李曦明声音略沉,轻声道: “我积蓄已经足够,此番过后可以闭关突破筑基后期…家中还要交给弟弟。” 李曦峻神色莫名,突然提起些事情来,忧道: “承明辈心思都不算庸碌,可修为太浅,依靠着我家的积蓄可以练气,筑基却太难,承辽还算不错,承淮天赋反倒还差了些,兄嫂都是不俗,他运气太差…” 修行者修为越高,诞生子嗣的灵窍概率越大,资质也可能越好,可这规律并不是时时有效,李曦治还算是好的,李曦明甚至膝下的长子连灵窍都没有,叫他遗憾不已。 “只看下一辈了。” 两人虽然对李周巍满怀信心,可独木难支,常常盼着有一两个出色的孩子,对未来多些底气。 两人一时沉默,却有一种暗暗的阴霾围绕在心中,李家是见惯了世家的,郁、费、袁、萧,甚至青池宗迟家,各自都是世家的不同姿态。 李家一向是以英才扬名,故而能在湖边迅速崛起,前辈甚至能在胎息之时就能得到筑基、紫府青睐,面对这些老牌世家,也能有自己的锋芒。 可眼见着自家已经渐渐有了不俗的底蕴,后辈却慢慢难有出色之才,虽然家教严格,放出去依旧不会轻易被人欺瞒,却有种慢慢步上他家后尘之感。 脚下踩着的是郁家山门,这种感觉便分外强烈起来,李曦峻默然片刻,只能道: “且看后辈的罢。” 毕竟是值得庆祝的日子,两人很快将这些氛围抹去,李承辽正好上来,身后跟着一女子,中年模样,衣袍整齐,低眉跟在身后。 李承辽与她一同下拜了,这才解释道: “禀两位族叔,这是郁相华道友,本是郁家嫡系,后来嫁与外姓…郁家分裂之时,四处相杀,她被客卿藏起,得以存活。” 李承辽解释完,这才回头去看那女子,轻声道: “请禀两位老祖。” 郁相华恭身拜了,答道: “禀两位老祖,这密室不是寻常设法,妾身虽然是嫡系,却没有得受配套的开启手法…我兄长乃是郁家嫡系,他应能晓得。” 她神色略有惶恐,只喃喃道: “还请两位老祖放我家血脉一条生路…郁家男女共计一百六十人,困在各山地牢之中…兄长他愿献上法术,只求…” 李曦峻了然,出言问道: “你等可是小看筑基手段?不须你献法,同样有法门能得了你兄长手中的东西。” 郁相华泪出不止,下拜道: “事已至此,我家已无它路,百年之事皆是郁慕高父子所为,自他父子身死,家中人人厌唾,乃至于大有与贵族暗通款曲的郁家人,如今举族倾没,实乃报应分明,伏望给条生路!” 她一个劲磕起头来,玉砖上皆是血迹,李曦峻静静看了一阵,轻声道: “七家将往山越之所,填充巫觋之地,那处还差些人看着。” “你这些残留的血脉,男赘女嫁,与我支脉相合,领些族兵职位,过去看着他们罢!” 郁相华泪流满面,哀道: “多谢老祖。” 她很快被人带下去,李承辽若有所思,点头道: “大人此计…深谙驱策之道。” 李曦峻随意点头,郁家嘴上不说,心中难说有多少恨意,郁家靠着出卖自家利益投靠李家的人本就不少,多上百余人也不是问题。 “只用这些人去监督七家,让他们的恨意泄个干净,自己孩子又姓了李,名义上也不是我家灭亡他家,有安慰的借口。” 李曦峻虽然这样说着,心中却暗自提防,只轻声对李承辽道: “这七家和余孽中有资质者,一一以自家子女相配,只等上三十年,便能彻底将矛盾仇恨转移为东人与山越、七家之间的仇怨了。” 李承辽应声,一旁的李曦明却听得呆呆,用一种全新的目光看向自己这个弟弟,被他透露出的某些特质所骇,只暗道: “我总以为峻弟诸兄中最良善的,到底是我李家人。” 李曦峻却反应极快,只是这轻轻一呆,立刻被他察觉,问道: “怎么?” 李曦明摇头笑道: “得亏你不是迟炙云!” 李曦峻微微一愣,失笑摇头,轻声道: “青池宗的算计也未必差了,只是更加物尽其用,显得脏了一些。” 言谈之间,那郁家人已经上来,身上满是拷打的痕迹,腿上还有镣铐留下的印痕,他沉默不语,先是向两人拜了拜。 他起了身,咬破手指,施法掐诀,在空中印出了一道玉白色的光芒,对着那石壁照了一刻钟,渐渐有一道门缝显露出来。 这郁家人面上浮现出惨然的笑容,恭身道: “禀诸位大人,密库就在此处了。” 随着他的话语,身前的密库之门已经缓缓打开,透露出流光溢彩的宝物色彩。 李曦峻并未进入,而是笑着看着他,出声道: “承辽,叫几个人上来,入库取物。” 毕竟是别人家的密库,自家一无所知,李曦峻自然不放心自己进入,只怕其中有什么大阵秘法,无缘无故在这里受了伤,甚至发生什么严重之事。 他也并未让眼前这郁家人进去取,怕留了什么紫府符箓,让这人拿起符箓来个同归于尽,只看着自家的玉庭卫近前。 很快取出来一枚宝盒,绣着亮丽的银白色纹路,底座是青灰色的,色彩暗沉,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让人打开来看,其中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枚令牌。 这令牌黯淡无光,通体呈现出银白色与铁色交织的色彩,刻画着几道神秘的纹路,不过巴掌大小,堪堪能放进手里,冰凉彻骨,很是顺手。 李曦峻看向这郁家嫡系,便见这男子惨白着脸道: “这是六辛齐金令。” 李曦峻听了这话,面色顿时一变,顷刻之间变得严肃起来,两眼微眯,轻声道: “六辛齐金令?”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郭红瑶当年手持的那道灰火,后来落到了屠龙蹇手中,名叫:六丁并火令! 那可是紫府灵器! 他立刻有了怀疑,蒋家灭亡这么多年,来这山上偷偷逛过的紫府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怎么可能还留着一件紫府灵器?当下只问道: “哦?可有记载由来?” 这中年男子微微点头,叹了口气,解释道: “这枚令牌最早是在蒋家先祖手中,乃是他的得力法器,听闻是一件紫府灵器!” 他说的这话,明显自己也不太相信,稍微顿了顿,继续道: “只可惜他身死之后,蒋家再无一人能动用这枚灵器,一直存放了几十年,直到某一日,北方来了一人。” “这人自称姓王,叫作景略真人。” 两人顿时惊骇,对视一眼,心中都有数,暗暗道: “颍华王家!” 李家却也同样碰过这样的事,同样从其中得了好处,正是那前来寻求剑意的剑仙王寻!还留下了一枚筑基灵根,至今还是李家的一大底蕴。 “是那小王剑仙的金丹仙家!兴许还是他的前辈!” 这郁家嫡系说起这事,嘴唇越发苍白,似乎是太久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随时会昏厥过去,喃喃道: “这真人一路穿梭过来,也没有说些什么,就问着蒋家人要取那枚灵器,蒋家人无力抵抗,乖乖地交出来了。” “于是这真人便施展了神通,把这枚灵器中的六辛齐金令中的六辛齐金取出来了。” 几人仔细听着,见他低声道: “这真人却不是白白取用,许下的承诺,今后无论蒋家起起落落,只要这真人还在世,便会保蒋家血脉留存。” 他犹豫了一下,这才继续道: “那真人还留下一句话…说是倘若见到北边漫天金花,呼啸不止,有云气龙虎从云层之中起落,太阳失辉,星辰黯淡,便可以为他祝一杯酒。” 这话属实把三人都镇住了,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念头: “突破金丹!” 几人都暗暗沉浸在这古事传闻之中,有些意犹未尽,又仔细逮着这人问了几句,却什么也不知道了,只说族内有这些传闻,书库之中有些记载,他也是偶然听说。 玉庭卫还在往外搬东西,金银玉宝,宝药法器,放在平时都是颇为难得的东西,几人却有些心绪不宁、心不在焉了。 倒是这郁家人看着脸色越发苍白,两腿战战,痛苦至极,面色数变,眼睁睁看着这些珍宝一一往外搬,把手盖在眉心的升阳府之上,喃喃道: “哎!无颜见先辈。” 于是法力迸出,升阳府乃是灵识所居,哪里吃得消这样打击,瞬息便没了气息,扑倒在地,发出硬邦邦的碰撞声。 李曦峻收回拦住李曦明的手,成全了这人,一声不吭,而是看向李承辽: “把这尸首处理了。” 玄岳门。 李曦治坐在玉桌之前,将前后之事大抵说清楚,孔婷云抿茶听罢,皱眉讶异道: “到了如今境地,迟家大抵处境不太好罢?竟然还有心思行这些事情?迟炙云想些什么!” 李曦治为她添了茶,轻声道: “事情难说,只怕是迟家人私下动的手…迟炙烟气狭量短,宁和靖自私自利,都是能做出这事情来的。” 孔婷云对这些人了解不深,只顺着点点头,笑道: “曦治放心,这点小事,你既然来了,以我与你父亲的交情,不在话下。” 她先是应允下来,答道: “还须寻个由头来,无论那迟炙云信与不信,权当给他台阶,若是无缘无故,显得太可疑。” “正是此理!” 李曦治听了她这一句,心中顿时放下心来,暗忖着: ‘毕竟是父亲好友,心思手段自然不会弱的…一句话接上了,省得我再开口相求。’ 孔婷云稍作思量,轻声道: “我家真人前些时间吩咐了些事,其中有一道仙命,要去往东海之中一处唤作煆山的地方捕捉彩霞,那处的霞光下落极快,寻常筑基奈何不得。” 李曦治顿时会意,点头道: “好,那便一并前去。” 孔婷云笑盈盈地起身,开口道: “那我便派人去一趟贵族和青穗峰,答复一句。” 李曦治连连点头,回首看向李清虹,低声道: “至于韩家那头,便拜托姑姑了。” 李清虹轻点螓首,与孔婷云道别一句,驾风出阵,一路向东海去了。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章 处理首尾 韩家的东硫岛以盛产灵硫灵磺闻名,最早先祖只是个卖灵硫的散修,世世代代积累,讨好各方势力,慢慢爬到了如今的地位。 李清虹驾风而至,那东硫岛上一片祥和,似乎正风平浪静着,她默默寻思了一阵: “不知这韩家是什么个态度,还是先不要显露身形。” 她掐了一隐身之术,驾着法力落下,到了坊市之中,人口还算多,修士在其中穿梭,熙熙攘攘,她找了间韩家自己的产业。 她毕竟是筑基修士,直接穿过了大院,到了后头的大殿之中,一个掌柜正在打着算盘,是练气修为,看起来穿束像韩家心腹。 她身上紫光流淌,从头到脚慢慢浮现出来,只问道: “让你家主人出来见我。” 她突然在院中现出身形,双目雷霆流转,放出气势,这人先是一骇,看她一身打扮,玉甲光洁,腰间的紫色玄瓶看着就不同寻常,明白不是寻常人物。 “见过仙子!见过仙子!家主已经外出,我这去寻长老过来!” 当下连声告退,急匆匆便下去了,不多时便引上来一中年男子,披着红袍,神色焦虑,不过筑基初期,上前只低声道: “在下韩适海,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仙子随我入内。” 一住s://42zw.la 李清虹点头,等到与他入了院中,奉上茶来,这韩适海强作镇定,却不断转着手中的玉杯,轻声问: “仙子…仙子可是青池人物…或是望月湖来人?” 李清虹在东海历练了这么多年,时常要去往各处收集雷电,有时落脚,就近拜访各方势力,对韩家其实颇有了解。 她心知韩适桢与那随从业已身亡,韩家一下去了两位筑基,一位筑基后期的家主,一位筑基中期的忠仆,被削去两臂,伤创甚重,足以动摇根基。 韩适桢一死,韩家内部定然是晓得的,只是这韩家管理得当,表面上是风平浪静,暗地里恐怕是惶恐不安了。 李清虹暗暗叹息,轻声道: “李家李清虹,正是为了侄辈之事前来。” 她略略顿了一息,神色慢慢严肃起来,问道: “我家曦治不知所踪,我去了趟青松岛,只听闻他去了贵族之处,不知…” 这中年人面色顿时刷白了,喃喃道: “李曦治不知所踪了!果然!” 李曦治是青池弟子,还是李家嫡系,韩适海尚未从兄长身亡的痛苦中恢复过来,心中更加惊骇起来,只问道: “怎地如此!莫非撞上妖邪了!” 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李家可是在青池宗内攀上了紫府!李曦治一旦身死,青池可不会轻轻放过,脸色更白,又想起一人来: “金庚罡弦李玄锋!” 此人名头近年已经越来越大,韩家是亲眼看见他除的妖,筑基中期的妖物,只在东硫岛附近中了几箭,一头就栽到海里去了! “若是李曦治出了事情,那凶人岂会轻易放过!听闻他是个蛮不讲理的,只怕会杀上岛上来!” 韩适海面色越白,自家老祖几十年前闭关突破紫府,到了如今,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恐怕也是陨落在即,又死了两个筑基,惹了李家青池怀疑… 李清虹看他两唇发白,似乎已经联想到许多东西,心中准备的言辞收敛了许多,心道: “韩家到底与我家有交情,韩适桢虽然为利而来,可终究算是折在为治儿办事之上…倒是我家有些对不住了,不宜太恐吓他。” 当下神色一肃,手中的茶一口也未饮,轻轻放在玉桌之上,问道: “韩适桢可是死了!” 韩适海身躯一震,不晓得她从何处得知,唯有哀道: “正是…可…可在下可不晓得兄长带着前辈去了何处!听闻是为寻袁湍之事…” 他是东海修士,死死伤伤早已习惯,也不想着要为兄长报仇之类的事情,只想着快点将这事情应付过去,低声道: “仙子可有相关的消息…实在与我家无关啊!” 李清虹顿了顿,低声道: “我也知道些东西…是为了寻找袁湍,既然是为了私事…我也不揪着不放,先找人要紧,可有大概方向,我去寻一寻。” 韩适海如蒙大赦,只答道: “听闻群夷海方向!” “好,我这便去寻。” 李清虹点头,似乎已经准备驾雷离开,猛然间想起什么,状若无意地道: “青池多半会派人来问,可不像我这样轻放,道友自求多福罢!” 韩适海才松了一口气,复又紧张起来,李清虹这一问是正正问到了他的痛处,连忙道: “仙子留步!” 他见李清虹回头,连忙浮现出哀痛之色,表情变化极快,低声哀道: “我家难得有些筑基,兄长他却带着人进东海,白白丢了性命,可青池凶悍,如仙子所说,可不会轻放…还请…仙子指条路。” 他咬了咬牙,低声道: “我虽然不知兄长与道人到底是如何纠葛…可若是贵族有所要求,我韩家也可尽力配合,替贵族搜寻道人的踪迹!” 韩适海在尽力示好,李清虹不是会落井下石的性子,只想着韩家能保密,还真没有多少趁火打劫的心思,只答道: “道友,你我两家毕竟有交情在此,也是做了多年生意的,说个分明公允的,这事情责任多半不在贵族。” 她微微点头: “只要青池来人,贵族只要一口咬定治儿问了问消息便离去了,与贵族的两人分道扬镳,我家这边在宗内自有关系,绝不会让贵族得罪青池。” 韩适海听得一愣一愣的,心中暗暗反应过来: “对了…李家的海内世家,听说是讲究个道义是非的…难怪这样轻易放过我家…还好还好,这类人讲究道德,好名声,珍惜羽毛,我还需奉承几句。” 他心里这样想着,面上立刻摆出的感激之色,两眼几乎要流下泪来,表情也转化为哀痛之色,低低地道: “仙子!多谢仙子!大恩大德,家中无以为报,如此是非分明,当真是海内楷模…” 他细细碎碎绞尽脑汁说了些赞扬之话,李清虹在海外待了这么久,哪里不知道这些海外家族是个什么样子?只嗯嗯嗯地应付过去,嘱咐道: “只有一事,我这是悄悄前来,进了岛中前后只见过你那手下一面,此番谈话定然要保密,不叫第三人晓得,只当我从未来过。” 韩适海顿时明白,脸上浮现出狠厉之色,显现出海外修士的本性来,恭声道: “仙子放心,不会有第三人晓得。” 李清虹看得明白,那掌柜的估计下场堪忧,只是他人家事,又事关韩家生死,稍稍拱手,浮现出些焦急之色: “我要急着去寻我那族侄,实在不能在此处耽搁了!” 这借口听得韩适海更信一分,只连连点头,思来想去,觉得不甚保险,却看李清虹还未离开,笑盈盈地看着他,韩适海顿时明白: “还差了东西!” 他只稍稍思量一息,袁家的那双伏魔双棍拿到手中觉得烫手了,连忙从储物袋中取出,扯了个谎: “这东西乃是袁成盾的法器,落入一散修手中,后被我家所得,还未来得及献给道人,便先交由仙子罢!” 李清虹看了一眼,便见着双棍清辉一片,呈现出青金之色,花纹繁复,乃是难得的成对筑基法器,她答道: “这是袁前辈的遗物,他与我家还有一些交情,这东西我会交到他的长子手中,并不私吞。” 韩适海愣愣地看着她,眼看着她一路告辞远去,隐去身形,消失在阵外,足足顿了好几息,才道: “道义,当真是最最奢侈之物。” 他有些许触动,手上按着宝剑,一直走到门槛旁,那掌柜探头探脑地等在一旁,见了他连忙缩回脑袋,低眉顺眼,等在身旁。 韩适海此时若不是兄长身死,放松之下还真会赏他些东西,此刻却笑盈盈地道: “来。” 这掌柜上前一步,韩适海手起剑落,将他的脑袋一剑斩下,鲜血还未来得及喷涌,便被他腰间的小壶收入其中,于是皮削骨挫,数息之间,整个人已经消失不见。 韩适海晃了晃这玉壶,听着里面的响声,暗暗计算着: “还要找个由头,把兄长身死的消息给瞒过去…省得周围几家动心思。” 密林峰。 密林峰的密室中的物品已经一一搬出来,在殿中摆得满满当当,李曦明心不在焉,手中把玩着那枚六辛齐金令。 这令牌通体流畅,银灰一片,倘若有阳光照耀,又重新恢复为银白紫色,只是其中的东西已经被取了个干净,也就本体坚固些。 李曦峻清点着宝物,略略看了他一眼,温声道: “这六辛齐金令先留着,找机会送一趟去南疆,叔公修行庚金道,这东西留在他手上好些。” “是了。” 李曦明应声,嘟囔道: “并火、合水、齐金…若是以此类推,应有五枚,也不知是何用途,合水…兴许在龙属手中。” 李曦峻笑了笑,只道: “这齐金我倒是从未听说过,兴许是北方的道统罢…” 他只提了一句,目光又迅速转回面前的这些东西,郁家这几年屡遭风险,底蕴已经被启用的差不多,自家真能看得上眼的也就几枚宝药。 李曦峻在这方面不如李曦明,只等着他取过玉盒,掀开一看,是一枚紫色果实,拳头大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慢悠悠地往外飘着烟气。 李曦明仔细查看,答道: “紫怜菩” 他认认真真地观察着,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东西,轻声道: “却不是我仙家之物。” “嗯?” 李曦峻皱眉,李曦明得过萧元思相授,很是了解,轻声道: “听闻世尊周游列国,每逢民生困苦之所,便止步休憩,便有异种落下,结出紫怜菩,颇受释修追捧。” “不错。” 李曦峻点头,低声道: “空衡也跟了我家几十年了,在东海任劳任怨,安分守己,不曾赏赐过什么东西给他,便将这东西作赏赐罢。” 李曦明自然无异议,取了两枚玉盒来看,其余的两枚宝药,一枚轻盈干净,不过眼珠大小,洁白剔透,仿佛随时会飘动起来,是疗伤的峡云萝。 还有一枚火焰升腾,明亮朦胧,通体狭长,放出扑面而来的热量,也是一难得的宝药太焰长果,是少见的火属宝药,两人只能看到这一处,分不清到底是哪一道火,只是见火光明明,不像是并火。 两人很快收起,李曦峻让李承辽上来,将其余之事通通安排给他,吩咐道: “白榕前辈还在镇中等我,不宜让他多等,我这便过去。” 李曦明也点头,下去闭关修炼,李曦峻驾风而起,见南岸东岸,都是自家旗号,偌大的望月湖,已经有将近一半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默默看一周,想起自己当年与李渊蛟的对话,一统望月,迁族洲上,似乎没有那么遥远了。 “多加努力。” 他驾着风雪飘散而来,刚刚进了黎泾镇中,落在附近,便见人头攒动,一众族人都聚在殿下,一个个都抬着头往某一处偏殿上望。 李曦峻微微一愣,见着白榕正翘着一条腿,坐在屋檐之上,另一条腿搭在瓦上晃晃悠悠,手上拿着碗紫色果子,笑盈盈地看着下面。 他一边将这果子往嘴中送,一边轻飘飘地往下扔,引得众人眼巴巴滴伸手去抢。 “到底是狐狸心性。” 李曦峻笑了笑,下面的一众族人顿时惶恐,纷纷拜倒在地,李曦峻落下去,仔细一看,都是些凡人,便挥手让他们散去了,驾风飞起。 白榕有些心虚地将手中的那碗果子收起,忙不迭地转移话题,问道: “如何?” 李曦峻恭身,笑道: “回禀前辈,自然是一帆风顺。” “哦哦哦。” 白榕点点头,李曦峻一路引他到了青杜山,解释道: “如今家中已经搬到了这座山上,前辈下次要来,可以直接来这青杜山上拜访。” 白榕应了一声,低眉道: “难怪我在那山上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李通崖的墓地,原来是迁过来了…先去祭拜故人!” 感谢盟主! 虎距龙盘今胜昔行情步雨大佬的两个盟主沈溪大佬的白银盟  等放假了慢慢调整过来,给大家加更。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一章 堰羊 春雨连绵。 李通崖的墓地前十年才修整过,但是墓碑还是当年那副,简洁大方,静静立在春雨之中。 白榕在墓前只站了几息,举目望着都是石碑,慌张地说了些话,反倒退下去,有些愣愣地道: “还是罢了…选些日子再来…且先下去坐一坐。” 李曦峻估摸着他有些放不开,带他到了大殿之中,一旁早命令下去安排了人,此时奉着储物袋上来,李曦峻恭声道: “恭贺前辈突破,略备薄礼,还请笑纳…” 白榕毕竟是妖物,不同他客气,摸过那储物袋,随手勾在腰带处,在座位上落下。 他身材小巧,盘膝坐在位子上,侧身过来,问道: “我此次出关,拜见了紫府,只听闻了如今风云变幻,是上元真人将突破,是也不是?” 见李曦峻点头,白榕道: “我家大人说了,仙道内头不睦,起了争执,一直磨磨蹭蹭与龙属推诿的雷云洞天算是放弃了,十几个紫府一同进洞捞了一笔,迅速离去了。” 李曦峻不晓得这所谓的雷云寺洞天的奥妙,看来就算紫府入内也未必能将其中宝物一卷而空,心中暗叹: “只可惜自家根本没有分一杯羹的机会,原先还想着可能有姑姑的机缘…” 既然谈到了这事,他立刻趁着这机会问道: “敢问前辈…我兄长的师尊却陷入了这洞天之中…至今还没有消息,不知是福是祸…” 李曦峻这话自然指的就是袁湍了,白榕端起杯来,似乎早有预料他会作此问,笑道: “袁家人?修行青宣一道?该有此一劫…” 白榕抿茶,答道: “你要知道那洞天是雷云寺,兴盛之时自称策雷泊云法道,而这开派祖师来自北方,是当年的堰羊寺宫首徒!” “堰羊寺宫?” 这名字颇为熟悉,李曦峻是熟读族史的,更亲自主持过那六堰配命殊法为李乌梢配命,立刻就回忆起来: “乃是袁家先辈所得道统!” “这堰羊寺宫,当年也是颇有意思。” 白榕嘴上叨叨个不停,开口道: “这寺宫源自主人叫作参堰子,太古之时拜在道胎门下,作了个记名弟子,后来突发奇想,想要将仙与释合二为一。” “可他没能持住,失了心智,化成了北方的一座仙峰,叫作堰山…这都是古事不提…总之算有来头。” “我大黎妖洞在此坐看风云,认得这袁家,他家修行的就是青宣一道——青堰神岳伏元性,如今天底下修行土德极少,袁家还算有些名气。” 他翘起脚来,软软的靠在椅背上,随意地道: “袁家自以为无人注意,甚至没有多加防备,可哪里逃得过金丹的法眼,一眼就认出他们所得的是曾经北方的堰羊寺宫道统!” 余下的自然不言自明,李曦峻顺着他的话茬往下捋,轻声道: “原来如此!恐怕几位紫府想的是凭借堰羊寺宫和雷云寺的关系,多从这洞天中得些东西…” 白榕点头,有些讽刺地笑道: “策雷泊云法道再怎么衰落,到底还是人族的东西,几只龙围在那里,能得到多少眷顾?自然是要寻符合道统的人来…送去作钥匙。” 李曦峻顿时明白了,暗暗道: “难怪袁湍一声不吭便消失不见,想必也是身不由己,这些消息在紫府与金丹面前流传,任凭她怎样聪慧,怎么能猜得到呢?只怕是青池派出去,龙属几个紫府都在那等着她,只有无能为力了。” “至于袁成盾…后头兴许也是知道的,悲壮地就往东海去了,留下的后手想要给自己长子一个退路,又被自家长辈贱卖…害!” 李曦峻有些兔死狐悲之感,想来李通崖陨落之时,袁家也是这般感受,从生到死都被算了个干净,以至于他心中生出惊怖之感: “当年迟尉要炼丹,袁湍死死按耐着不突破筑基,我还想着青池怎么无处要挟她,只当是先辈的仙基更好,如今看来…是用途颇多,早晚能用得上!” 他眼前浮现袁湍默默在山上压制修为,迟尉等人坐在云端似笑非笑,颇具讥讽之色的画面,微微失神,白榕似乎没有注意他,只从袖中去摸,摸出一串果子,往口中丢。 ‘灵茶到底喝不惯,还是果子好吃。’ 白榕心中嘀咕,接着道: “袁家也是这幅模样!你们这些世家,和我家养在峰上的妖兽也区别不大…” 李曦峻应了一声,心中猛然一空: “治哥儿从未提过!若是紫府围坐那洞天,他这样寻过去,岂不是生死未卜!” 他心中起了惊怖,可如今也联系不上李曦治,只能按耐住,匆匆唤上来一人,附而过去低声安排了人过去通知。 白榕自顾自坐着,突然问道: “只是我洞中传闻,贵族是明阳后裔?” 李曦峻心中暗叹,只觉得这事情是越传越广了,毕竟慢慢都是掩盖不住的事情,只能摆手,白榕若有所思。 两人聊了一阵,白榕很快就坐不住了,把要说的话急匆匆交代: “我听闻洞中长辈过上几月要去北海观礼,多半是上元突破的大事,我等还是少往北海跑,兴许有金丹看着…” “我等虽然很难亲去北海,也可远远地看着,万一有了参悟呢。” 他笑道: “毕竟是这样几十年才有一次的盛事,更何况这是上元,这百余年来的第一剑仙,想想整个海内海外,从胎息到金丹都盯着看,也是一乐事。” 李曦峻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不肯轻易放他走,连忙接着问了一句: “玉真一道,可是果位空悬?” 白榕微微一顿,终于神色郑重,点头道: “不错!只要上元突破成功,不仅仅是五百年来第一位金丹,将玉真六九合虚性炼成,成为玉真果位之主,我等可以见证天地变化。” 他笑了笑,面上浮现出狐狸的狡猾: “要是多出一位上元真君,其他不说,兴许修行百艺都要跟着变化。” 李曦峻一路送他出山,见他飞回大黎山中,心中犹自忐忑,看着脚底下的自家人全都欢欣鼓舞,歌舞之声不绝。 毕竟扩张实在是个消除矛盾的好方法,郁家这个大蛋糕被吞下,七家又被拔了个干净,通通送到了山越,剩下的空间足够催生出七八个望族,人人都是摩拳擦掌,满怀希望。 李曦峻自己落回玉台之上,思绪不宁: “变局将至…上元真人若是成功,恐怕是五百年未有的大变局了。” 中殿。 中殿的台阶光洁,靴子摆出一片清脆悦耳的响声,李周巍踱步而来,两侧的族兵纷纷低头。 他突破练气,在族中管了点事,慢慢接手族正院的事务,那股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怪异消失许多,看起来更像活人了,偶尔说起话来还有笑容。 只是手下人犯了什么事,眼神一旦锋利起来,又叫人胆寒,陈鸯则抱着剑跟在他后头,一同进到内室之中。 李周巍将长戟放在架上,仔细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陈鸯,见他还是胎息五层,低眉道: “陈鸯,你上来。” 下头的陈鸯警兆突显,心中闪电一般将近来的事情一一想了一遍,不曾挑出错处,心中暗道: “这恶虎又在想些什么…不应如此…” 他上前一步,恭敬下拜: “属下在!” 李周巍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瓶,丢进他怀里,随意地道: “这是明神散,赶紧服用着突破。” 陈鸯微微一愣,狐疑地收下,李周巍擦着兵器,轻声道: “我知道你不服气,我会上报青杜,尽量按着嫡系的资格来给你分配资源。” 他静静坐着,开口道: “你大可试一试,能不能赶上我。” 陈鸯慢慢抬起头,见着这人一向平静的眸子总算有些笑意,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地望着他,陈鸯闷声应了,见李周巍摆手,快步退下去。 一直走到大殿之外,慢慢回了自家洞府,陈鸯面上才浮现出跃跃欲试之色,那一双灰目微微眯起。 他被李周巍压制了数年,表面上服服帖帖,可暗地里还在琢磨着他的一举一动,揣摩性格,将每一件事都办的妥妥贴贴,作为晋身之资。 陈鸯暗暗计较着,喃喃道: “那便试试…你我都是青杜血裔…” 大殿中。 李周巍目送他远去,将兵器放好,静静地盯着大殿中的阳光。 “陈鸯好谋善断…又以李氏血统为荣,野心勃勃…只可惜不是我嫡兄弟…” 他接手族中的事物,对同辈也渐渐有所了解,李曦明后嗣不振,李曦峻至今独身,唯有李曦峸这一脉人丁多些。 而放眼望去,心性大都不错,天资只能算中规中矩,不如陈鸯远矣,李周巍只能提拔上来为中层,却很难提到近旁。 他思量一阵,并不多担忧,只解了外袍,迈步到了庭院之后。 李周巍灰褐色的眸子微微一眯,察觉到不对,他的灵识穿梭而入,正有着一女子乖巧立着,低头不语。 他略略瞧了一眼,明白过来: “前几日过了十四岁生辰,家中先派人来了。” 李周巍心中明白,大方迈步,推门进前,那女子稍稍一惊,起身低眉道: “妾身许佩玉,见过世子。” 李周巍应了她一声,缓缓地进前,让她坐下,仔细观察起来。 这女子脸庞稍圆,细眉弯眼,属于正宗的江南靠北的相貌,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看起来年岁比他大了好几岁,不曾开口便先有笑颜。 李周巍在看她,许佩玉却同样默默观察他,她只盯了那眸子一眼,并未大意,却依旧猛然间被一种感情摄住了。 她忽而觉得面前好像是一片金黄在面前站定了,他那一双眼睛好像是续满了活力的色彩,让人垂涎欲滴,她失声道: “啊!” 许佩玉十八岁,已经见过诸多献媚,懂得怎样自矜来将他们耍得团团转,此刻依旧被摄住了,一股莫名其妙的激情从她心中浮现出来,以至于没有察觉到眼前之人牵起她的手。 她一切预谋在那张脸和眸子前忘得一干二净,在许佩玉没有察觉到时就消失不见了,一直到榻上时她都不曾反应过来。 李周巍只静静地看着她面色绯红,他的眼睛坦率,明白,传递着他的所欲,他问道: “你是许家人?你要什么?” 本是大好机会,许佩玉却无言以对,那张脸庞极度称意,让她无力应对,她思索一息,答道: “如公子一般人,有的得了好处不予回报,反倒更叫女子喜欢。” 她对自己的奉献感到极度快慰,仿佛笼罩在一种庞然大物的阴影之中,升起深深的安全感,哪怕叫他如虎豹般吃下她的躯体,她也思虑着高兴。 李周巍愣了愣,他突然有种怪异的心绪,这种热烈的情绪他似乎从未体验过,忍不住微微一笑,说了些好听话。 李周巍天生就能察觉他人情绪,只觉得面前仿佛燃着一团火,将自己的一切彻彻底底献给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微微感动  他到底才十四岁,纵使狡猾,可读过的书只教他怎样狡诈应敌,怎样分化派系,维持地位,从未教他过情爱,他只抱着她,学着书里的模样谈起心来,突然有些期待: “我仲脉大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以天祖通崖公为榜样…就算我不能给妻子名义,也可以只有她一人…” 他正想着,却察觉到许佩玉似乎没有听他说话,只是痴痴的看着他的鼻梁,纤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悄悄往下摸,一直摸到他的胸膛上。 李周巍微微眯眼,心绪瞬间平静下来,他只认真瞧了两眼,当下便明白了。 他冷淡下来,自嘲似的笑了两声,突然明白到一个浅显的道理: “对付心志不坚者,只要一具极具勾引的明阳肉体就好了。” 他低眉看着,似乎有一种幻想在破没: “可惜我天生神异,天下绝大部分人对我来说都是心志不坚,她是凡人,怎么能禁得起我试探。” 他只好推开她,重新坐主位之上,看着许佩玉眼中的迷恋之色,暗忖道: “难怪他们怕我!”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二章 神通 青池宗。 青池宗的主殿巍峨高大,仙气飘渺,白玉为阶,明亮亮的宝灯绽放着光芒,白色的灵气如雾,一般流淌下来,迟炙云正从阶上下来,便见着面前上来一中年人,似乎还算轻松,脚步踏实,他只问道: “何事?” 这人自然是宁和靖了,当下只拱手道: “禀宗主,青松岛的人回来了…见了几人,李曦治的妹妹说是去了韩家,不知所踪。” “后头的人去了韩家,却听闻那家人说李曦治早早离去,只派了韩家人去群夷海探查。” 宁和靖顿了顿,这才道: “一路寻去,却听闻李曦治受了玄岳门孔婷云的邀约,替长奚真人去煆山采霞去了,至于韩家两位筑基,多半已经身死。” 迟炙云静静听罢,表情有些耐人寻味,只问道: “是说李曦治并未去雷云寺附近,而是一路去了玄岳门…有意思。” 宁和靖低头应声,见迟炙云喃喃道: 一住s://42zw.la “莫非是长奚出手?” 宁和靖面上浮现出迟疑之色,迟炙云很快又摇起头来: “应该不是这真人,他不曾修成命神通,更不敢碰我青池的事情…” 两人都是仙宗嫡系,家里都是有长辈紫府的,对紫府神通和江南诸位紫府都有了解。 紫府炼就神通,却并非是每道神通都是一类,而是包罗万象:身神通、命神通、目神通…其中神妙各异,最为关键就是这命神通。 命神通是紫府触碰命数的关键所在,与释修诸多手段有所相似,或可惑心查问,或可神不知鬼不觉推动局势,或可看出些许征兆,推算由来。 虽然紫府之间很难大打出手,除却几个站在巅峰的人物,其余之人很少分出个谁高谁低,可有命神通才算是真正成为棋手,算得上一道门槛了。 因为自家真人神通不同,故而仙门与仙门之间也有高下之分,例如紫烟门有两位紫府巅峰的真人,隐隐约约已经有三宗之下第一的味道,而最为虚弱的雪冀门,紫府失踪多年,连弟子不敢露面了。 青池宗的几个紫府都是有命神通在身,当初号称青池三元,元素当初名声最响,不仅仅是因为他手中那印极其厉害,还因为他练就的那道渌水神通洞泉声即是身神通又是命神通,神异得很。 而长奚真人修行的神通是愚赶山,是一道少见的术神通,更不善攻伐,这些年来因为缺少功法更是止步不前,向来是七门里伏低做小的那一位,迟炙云当然不疑他。 当下思量一刻,宁和靖问道: “可是那初庭真人…” 说起萧初庭,两人面色都有些不安,萧初庭已经多年不曾露面,偏偏是一个叫人忌惮的。 这位真人从一开始夹缝中突破紫府,步步维艰,后来安然自若,游刃有余,到了如今的局面,已经成了各方都想着拉拢的角色了。 迟炙云面色有些难看,却还是摇了摇头,低声道: “萧初庭若是出手,根本不必这样…更何况他现在一直在北海,应与元修一并在那沧州之上,怎么也不至于横跨千万里遥控东海的局势…” 宁和靖默然,足足沉默了好几息,这才道: “属下不解,他怎么敢去北海!” 迟炙云低低答道: “毕竟是紫府突破金丹的盛事,他萧初庭不能错过,再说了…他一身修为是坎水,沧州坎水最盛,这是好不容易有的机会。” 宁和靖两唇轻启,声音极低: “宗主说的是…可是…萧衔忧当年死得蹊跷,疑似死在上元手中…底下的人不敢说,萧家的人不敢知道,可他萧初庭一定是晓得的!我若是他,连北方都不敢去了…” 迟炙云脸色不好看,只道: “多说些什么!当年洞骅李江群之事有多少人参与?莫说萧衔忧,紫烟门那位不也是?元乌、元修、天元…哪个没有份?哪有不敢去修越的道理。” “上元是受洞骅提携…可他哪里敢做什么?要我说,哪怕他成就了金丹,也不敢在这事情上多说几句…” 宁和靖只好连连点头,两人只稍稍谈论了这几百年前之事,只觉得心惊肉跳,迟炙云收敛了情绪,下了定论: “倘若李曦治真的未去,十有八九是机缘巧合…还有一二嘛…” 宁和靖微微点头,轻声道: “还有可能这人一直都是做个样子…其实根本没有用心去查袁湍之事,才会随意耽搁…” “毕竟袁湍一死,青穗峰就落到他手里了。” 迟炙云不置可否地点头,心里似乎还有其他的答案,并没有说出口,挥手让他下去,独自坐在位子上。 他等了片刻,驾风而起,一路飞到青池峰最高处,便见白气笼罩,云烟飘渺,他穿梭入其中,一直走到洞府最深处。 最深处有一深池,清亮亮看着喜人,迟炙云仔细看了一圈周围,轻轻掐动法诀。 洞府之中的石壁上迅速亮起一道道纹路,密密麻麻延伸开来,隔绝内外,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波动极其强悍,竟然是紫府级的阵法,连带着这块太虚都被隔离了。 迟炙云这才弯下腰去,满目热烈地看着那深潭,足足等了一刻钟,原本漆黑一片的潭水中慢慢浮现出一片倒影。 潭水上方明明是空空荡荡的青色岩石,这水中却倒映出一棵小树来,银白璀璨,一缕缕娇柔美丽的叶子如同银丝,在微微波动的潭水中起伏着。 阴柔的月光慢慢飘散而出,迟炙云静静地看着这潭水中的小树,算了算日子,心中越发欢喜: “快了…快了…马上就要结果了…步梓一次次都自己私吞,我千求万求都不肯给我一枚,如今这家伙失踪,总算是有了我服用这果实的机会…只等些时日…” 他心中慢慢计较着,这潭水中的小树却如同在呼吸一般慢慢舒展,放出清亮温柔的月光,潭水周围长出一缕缕兰草,芳香宜人。 倚山城。 倚山城的城墙沧桑,满是咒文的痕迹,上头的一众守卫举目向下望,城墙前的一片荒土皆是白骨,几只乌鸦在荒地上停住,嘎嘎地叫唤着。 正上方则站着一众少年,都是锦衣玉袍,与身侧的诸多族修形成鲜明对比,甚至还有人举着杯坐在空中,悠悠地望着景色。 对这些守卫来说,倚山城是搏命之所,可在这些青池宗的人看来,也不过是一处与妖物交换利益,历练弟子之所,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几人都抱起出游的心思了,在城头上谈笑着,饮起酒来,中位偏左正坐着一少年,似乎有了醉意,软软地靠着城墙。 他衣袍松散,跨坐在这台阶上,歪头举杯,灰黑的眼中满是迷醉,正是李玄锋在南疆的子嗣李渊钦了,被簇拥在正中。 众人聚在一处,说了些某世家的趣事,某仙宗又有谁得了机缘,好生热闹,一人饮了酒,笑道: “渊钦兄弟,你一日日背着这弓,不如解下来放一箭,看看得了你父亲几成本事?” 李渊钦听了这话,冷笑一声,把身上那弓解下来,随手丢至那人手中,开口道: “能成什么本事,装个样子罢了。” 众人相视一眼,默契地将话题带过,很快说起笑料来,一人开口道: “我听闻南疆近年来大有变动,靠近北边的几个巫国相互征讨,似乎要建立什么大宗派…倒是稀奇事。” 南疆并不全是妖物的天下,只是倚山城直面妖物的地盘罢了,南疆的边境绵延万里,在吴国附近一直深入,甚至还能接壤到金羽宗的地盘。 在那片地带有许多巫国,大部分都是妖物自己养来吃的,也有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势力,在魔灾之中倒下了许多。 “那一处似乎本就有许多小宗门吧…” 其中一人开口问道。 这些小山小庙自然算不上三宗七门这等庞然大物,甚至大部分都是练气散修自己建的小门派,夹在吴国与南疆之间的大片荒地上,每日都有兴亡,他流露出回忆之色,喃喃道: “似乎当年还有个不错的势力…叫屠…屠钧门?” 那片荒地的小宗门怎么会传到这些嫡系的耳朵里?思来想去也就想起来一个屠钧门,当初是无人问津,如今却因为屠龙蹇天下闻名了,众人都有些了然之事。 这些题外话微微一带,终于有人嘿嘿一笑,问道: “我说…听闻上元真人要突破金丹,诸位公子…家中可有听说什么小道消息?” 李渊钦听了这话,原本有些朦胧的眸子马上聚焦起来,不动声色地盯着酒杯,便见一迟家人道: “能有什么消息!连端木奎都失败了…上元哪有多少机会。” 他这话一出,旁边地位更高,衣着更华丽的一人马上冷笑了,轻声道: “族弟可真是有趣,上元背后是修越宗那位,端木奎有什么?不过是一本仙书而已,斗起法来是厉害了,难道还能帮他突破?” 先前说话的迟家人,显然与他不是一脉齐心的,立刻反唇相讥: “仙人还说他能成金丹呢,如今如何?” 顿时七嘴八舌吵成一团,李渊钦默不作声,再看看场上的其他宁家人,面色同样不是很好,都是心情低落,持杯痛饮。 无他,前几日元素亲自任命宁和远为家主,并且任仙峰峰主,宁和远受了命,宁家人一个个自然看出来元素真人没有多少时间了。 自家靠山倾颓,当然没有说笑的心思,宁家人更是面上愁容,李渊钦静静听着,终于见他们将话题统一,问道: “元修真人如今在何处?” 宗内紫府眼看着一个个都将陨落,状态不明的元修真人顿时成了香饽饽,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射过去,看向角落一人。 这人浓眉大眼,笑盈盈地坐在角落,那迟家人出声道: “司鸿朗兄弟…可晓得些消息,让大家听一听…” 司鸿朗天赋不高,也没什么出色之处,平日里在众人中默默无闻,如今总算得意了,只道: “我家真人善养生,又是三元中年纪最小的,还早着呢!” 众人哈哈笑着,为首的迟家人突然停住了,见着正前方飞来一道金色身影,缓缓停在城墙之前,神色冷峻,目光在众人面前扫了一眼。 众公子大部分瘪了胆子,纷纷退开,低头垂眼,只有几个迟家嫡系还算硬气,拱手恭声道: “见过将军,渊钦兄弟正在此处。” 李玄锋一眼就看见李渊钦满面酒色,坐在人群中,就连让这孩子一日日背在身上的弓也随手丢在脚边,冷冰冰的躺在地上,一时间没有说话。 众人面上微哀,不敢说话,却有不少幸灾乐祸的氛围暗中传递,李渊钦从地上爬起来,拎起那弓箭,摇摇晃晃地走到父亲面前。 李玄锋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伸手揪住他领子,毫不客气的将他提起,驾着金色的法风迅速往府中飞去,等到父子俩离去,原地的众人才低低传出一阵笑声。 一人开口道: “还真是虎父犬子!” 身旁的迟家嫡系一脸笑意地坐在身旁,只道: “你这蠢物,李渊钦可不是简单人物,只是与他父亲说不到一块去罢了!” 他眼中得意非常。 李玄锋这头驾风飞起,带着李渊钦一路到了府邸上,这才松了手,在院中放他下来,李渊钦一言不发,整理了衣物,站在一旁。 李玄锋静静站了一刻,低声道: “不知怎地将你养成了这模样,等我从北海归来,带你去各地走走…莫要与他们混在一块。” 李渊钦点头,退出一步,告退一声,自顾自地下去了,李玄锋又在原地站了几息,这才驾风飞起,往元素洞府中落去。 绕过门口的那石像,洞府中依旧是那白气缭绕的模样,李玄锋还未近前,已经听见叮叮冬冬的泉水之声,躬身进去,元素真人还是端坐在玉台上。 他始终是那二十来岁的圆脸模样,静静地坐在首位,见李玄锋近前,终于起身,轻声道: “随我去一趟北海。”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三章 北海 元素说了这话,自顾自从玉座上起来,迈步下去,在李玄锋身边稍定,在腰间的玉带上轻轻一抚,顿时蜂拥出一股白云来。 这云气穿到了两人足底,便有软绵绵的力道托举,迅速升出元素的洞府,他并未径直向北,而是一口气向东飞去。 碧水涛涛,海上的岛屿零星,点缀在海水之中,两人自南飞来,从几家仙门山门上毫不客气地飞驰而过,很快就入了东海。 宁迢宵负手而立,突然问道: “你的灵窍可是在掌心?” 李玄锋正在观察着地貌,听了这话心中微骇,他的灵窍在掌心,几乎是李玄锋除了家中符种箓气以外最大的秘密了。 灵窍本是胎息时接纳天地灵气的窗口,能够锁住吸纳入的灵气不使之外泄等到了练气,呼吸之间自可吐纳,再难注意灵窍。 李玄锋到了青池后自己也仔细研究过,并没有找到任何记载,只能把疑惑默默藏在心底,当下被这么一问,只能答道: “禀真人,正是在掌心中,晚辈已经不解多年…” 元素低笑一声,答道: “也并非什么大事,只是有些少见,迟家有套功法专门用着这类体质行异府同炉之术,故而青池内找不到相关的记载…” “好在你不是青池弟子,倘若你走的是七岁入宗修行的路子,恐怕早就被人授予了特殊的功法,修了一身修为,尽为他人做嫁衣。” 李玄锋微微眯眼,点头应声,元素则轻声道: “此类体质虽然极少,却对修行没有什么太大用处,最多是修行特殊的术法有加持…算得上天赋异禀,却与那些天生道体、真君血脉没什么可比较的。” 元素稍稍一顿,突然开口问道: “望月湖如何了?” 李玄锋不曾想他突然问这个,拱手答道: “托真人庇护,李家已经拿下小半个望月湖,只等着仙峰辖地调换。” 元素沉沉点头,轻声道: “我若身死,宁家必然归附迟家,被压制分化,再难如今天这般独立在南疆,和远如今还算得上听话,你有事大可与他商量。” 还不等李玄锋应答,他继续道: “和靖虽然是那小子的心腹,可和远同样与迟炙云那两兄弟关系不浅,两人必然行平衡之策,至少在婉儿的消息出来之前,没人敢轻动。” “等到婉儿的消息流露,无论突破成功还是失败,至少都不会沦落到太差的境地…” 他突然看向李玄锋,低声道: “我晓得你心系家中,可你要为迟炙云所用,渊钦要好好安排,你们夫妻心智皆不弱,也应明白如何处事。” 李玄锋默默听着,时至今日,他也分不清元素到底是不是真心之言了,无论这个老人出于哪种目的,到底是直接间接帮了自家许多。 他沉默一息,没有说什么真人万寿无疆的客气话,而是轻声答道: “真人放心,玄锋定然辅助和远,护佑宗族。” 元素嘴角动了动,不知是何心绪,只轻声长叹,温声道: “镗金门有一道《天须锃金经》,你若是有心突破紫府,最后只能落到这本功法上,司徒家还有紫府,你若是想要谋划,不要太过冲动。” 这老人终于不是冷言冷语的模样了,只道: “你的修行天赋很是不错,从那山野之中走出,已经是用到了极致,可比起仙宗嫡系还是稍稍差了些,紫府艰难,仔细想好再行动。” “我宁迢宵修行这么多年,说到底害在了自己的执念上,你要引以为戒。” 李玄锋一一应了,元素便不再说话,一边伸出几指掐起法诀,一边驾云越飞越快,似乎在等候些什么。 元素稍稍调整方向,在海上飞行片刻,李玄锋站在元素召出的云雾上,默默观察,脚底的海水很快成了深蓝色,便知到了龙属的合水海。 此处是龙属老巢,妖物甚多,修为高深,实力大都不错,相比起朱渌群夷海峡人影稀少,李玄锋只来过几次,都是为了除妖。 元素一言不发,驾云疾驰,很快见前方冒出一抹清气,由虚化实,竟然是一位紫府真人,化作一青年,身着蓝白色长袍,面容俊美,温声道: “见过元素前辈。” 李玄锋识得这紫府,当年此人前来拜访过元素,还透露了元乌即将陨落的消息,等着元素先颔首示意,这才沉声道: “晚辈见过濮羽真人!” 此人正是蕖海宗的宗主,号称能治阴阳,知生死的濮羽真人,俊美得颇有些女相,弯眼一笑,开口道: “玄锋不必客气。” 他好声好气,李玄锋可不敢大意,濮羽真人是东海修士,先前见的一面更是问元素要不要居入自己身躯,想必也是有些邪性,只拱手回礼。 濮羽真人并没有与他多说,很快看向元素,笑道: “前辈!我估计得不错,只差了一月,唐元乌果然陨落…我看着越国的金雨落下,我便明白是他陨落了,积蓄还算厚实…闹得轰轰烈烈。” 他说笑着,并不怕元素听了这敏感话题而生怒,元素也没有什么面色变化,反而问道: “既然如此,不如你看看我,还有多少时间。” 元素此次前来并未遮掩面容,大大方方的袒露出来,濮羽真人略略瞧了他一眼,略微疑惑,轻声道: “不知怎地,我觉得前辈气息模糊,似乎有大振动,一时半会是看不清了,可以仔细推算一二…” 元素顿时失了兴致,摆手作罢,这头的李玄锋则发觉眼前的一切渐渐黯淡下来,色彩全失,化为一片漆黑,只余面前两位真人负手踏云,色彩依旧。 李玄锋见着上下左右一片漆黑,没有光彩,又不见日月星辰,明白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太虚了,全凭足下这云彩护住自己,飞速穿梭而来。 李玄锋趁机观察起来,这些漆黑或浓厚或平淡,他修行的瞳术在此处并没有发挥什么作用,云彩之外都是朦朦胧胧,看不清楚,脚底下黑得惊人,仿佛要将人的灵识吸个干净。 而头顶上有星星点点的白色,或大或小,看不清楚,李玄锋明白元素性格,更何况两个真人正在交谈,不好出声去问,只默默体会。 他还是首次在太虚之中穿梭,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平坦,只觉得有流水浮动,有时湍急,有时平缓,还有些地势高耸之处,要往上爬一爬。 李玄锋在这上不见天下不见地的地方站着,暗暗想着: “听闻太虚与灵机息息相关,兴许是各地的灵机不同,故而在这太虚中行走起来也有不同…” 他这头在暗暗想着,却没有放过这两位真人的对话,元素话语不多,他本就没有突破的念头,观看更多的是凑个热闹。 濮羽真人则截然不同,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笑道: “元素前辈,我却有一事相问。” 元素将目光投过去,已经是在示意他出言,濮羽真人皱眉,轻声问道: “海内越国的三宗七门…大多是青松观道统罢?” 元素点头,轻声道: “不错,大都源于青松观重明殿六子,彼此道统之间都有所关连,相处都算和睦。” 濮羽真人显然是早知道此事,点头道: “我修成紫府这些年来,在四海常走动,这些年却阴差阳错,偏偏从未见过上元真人,只听闻他向来不以真面目示人,故而言很难打听到他的消息。” 他顿了顿,轻声问道: “要我说,海内几个金丹之间本没有什么大仇怨,甚至都算得上有交情,上元突破便突破了…也未必与太越真君一心一意,何必这样相互阻拦呢?” “仙道本就日渐萧条,要是多出一道金丹果位,简直叫天下鼓舞,道统大兴,两位真君在北边镇守,岂不是美事?何必这样…惹得龙属、释修得利…” 濮羽真人沉吟了片刻,似乎有所忌惮,从袖中取出一样宝珠,小巧玲珑,静静躺在他掌心,散发出紫色雾蒙蒙的光,将三人笼罩了,他终于是说出了口: “难道为了一个晚辈突破,两位金丹要大打出手不成!” 元素先是微微一顿,这话在海内可是没有一人敢说,他只道: “兴许不止两位。” 濮羽真人不解,元素则轻轻叹气,终于答道: “上元真人行事极正,修的又是玉真道统,这道统曾经是月华元府的东西…果位上曾经坐着的是仙府之人。” “几位真君都是谨慎的,只怕是那果位上有什么后手,寻常人登上这果位都要怕一怕,更何况上元这样的性子。” 濮羽真人沉吟不语,元素低声道: “大人去了外头,几个顽皮孩子联合起来把屋子给掀了,只有长子吃了毒打,始终安分守己,不敢动作。” “而时间渐渐流逝,长子修为到了瓶颈,便念起长辈的好来了,想着叫人回来,毕竟装了这么多年的乖巧模样,期待着得些奖励,若是大人死在了外头,岂不是成了笑料。” 濮羽真人听了这番话,足足十几息不曾开口,低眉垂眼,良久才轻声道: “真君便能得长生,坐上那道果位更是可以抵御百世轮回,你要说仙人就这样陨落不见,我是不敢信的。” “谁敢信?” 元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道: “这几百年来,却是先信的人先出头,重明殿六子确实风头无量,可这六人之中不信的照样身陨,至于我这样至今不肯信的,只能慢慢老死了。” 濮羽真人沉吟不语,太虚之中的时间迅速流淌,不知过了多久,才见濮羽真人温声道: “到北海了。” 于是身边的黑色慢慢淡去,浮现出灰白的纹理来,各种色彩也重新浮现而出,一股凌厉的寒风扑面而来,夹杂着密密的雪花。 李玄锋举目望去,只觉得天地皆白,远处是无穷无尽的雪白冰山,冰岳雪云,几只白鹰在冰山之上盘旋,雪花飘散。 “这是北海…” 寒风夹杂着冰雪撞击在他的铠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他随手用法力隔住,听着濮羽真人的笑声: “看来是都来了!” 李玄锋举目望去,空中浮现出的各色的彩光已经表明了这些紫府的身份,他慢慢低下眼睛,身旁的元素表情还算温和,转过来低声道: “这些真人要在太虚之中商量一些要事,却不方便带着你,你驾风落脚下去,自有本地的宗派前来接待,三日后我便归来。” 李玄锋应声点头,驾着金风从这云端飞下去,果然见一身素白的修士来迎,神色颇为恭敬,显得很客气: “在下北海北寰宗弟子,还请前辈随我过去。” 李玄锋点头,随之向前,这人眼见面前的李玄锋一身金甲沧桑,背后背着那长弓造型惊人,一双鹰眼不经意间很是骇人,心中先多了几分提防: “应该是哪个在筑基停留多时的修士,身上清气弥漫,不像魔修…可看这杀气,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他稍微整理,立刻问道: “不知前辈是哪国哪宗的修士?随哪位紫府前来?还望留下名号。” 这人态度恭敬,李玄锋不知道这仙宗是什么级别,轻声答道: “青池宗,李玄锋,随着元素真人前来。” ‘难怪!元是青迟魔门。’ 这人心中嘀咕一句,一路带到了冰山之中,已经有不少人影在山峰上盘膝而坐,面前则有一白衣修士静静立着,表情平和,拱手道: “北寰谢湛昌,见过道友。” 这人是筑基后期修为,身后负着一长枪,实力看起来不错,李玄锋与他大略聊了两句,表明了身份,并不多攀谈,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坐下。 不曾想李玄锋这才坐下,身旁竟然有一人缓步靠近,李玄锋皱眉望去,见这人细眉大眼,优雅自然,在他面前站定,整理好袖口,温声道: “见过玄锋道友。” “道友是…” 李玄锋微微挑眉,这青年规规矩矩,很是礼貌,轻声一笑,客气道: “在下…东方合云。”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四章 玉中人 “李玄锋。” 李玄锋两眼中瞳术法光微微闪动,瞧不出他本体,却听他姓东方,多半和龙属有关,点头答道: “道友可是合水龙属?” 东方合云身上着着蓝白两色的衣服,显得优雅,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客气地道: “不错,在下是托了龙君的福气,云气化生,替东海诸龙行事,得了东方一姓。” 李玄锋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默默听着,便见东方合云在他对面坐下,温声道: “倒也是巧,我在群夷海峡近处巡海,也曾见过贵族晚辈驾霞而行,很是潇洒,误入了我龙属地界,我便出手请他出去。” ‘曦治…’ 李玄锋这些日子在南疆,只听说李曦治替玄岳门外出了,不曾想到了龙属地界上,两眼微睁,答道: “哦?那倒是晚辈冒犯了。” 东方合云笑着摇头,低声道: 一住s://42zw.la “是有这么回事,只是弄伤了他,这是来问问他伤势如何。” 李玄锋略有奇异,见东方合云道: “若是伤势缓得差不多,大可顺路来合水海坐坐,霞光一道与我有些缘分。” 李玄锋摸不清他好坏,只能应付般应下来,东方合云这才起身,颇为客气地拱手,化作风雨消失不见。 “此人非人非龙,乃是一类天生地养的怪物,倒是难对付。” 李玄锋看着他的背影寻思了片刻,两眼盯着洞外的风雪,忖道: “怎会入了龙属地界?曦治之事看来有蹊跷,等有了机会去寻一寻他。” 从这人得到的消息和从宁家打听到的截然不同,他敏锐地发觉到了异样之处,明白这孩子心思多,怕草率打扰了他的布局,还是决定亲自去问一问李曦治。 他才刚准备闭目修行,却有人在一旁默默注视久了,一席白衣飘飘,面容是中年模样,腰上佩剑,快步过来,笑道: “玄锋!” “前辈来了!” 李玄锋定睛看了,正是萧家的萧雍灵,乃是李通崖故交,身着白衣,他当下起了身,轻声道: “许久不曾见过前辈了。” 萧雍灵神色略有黯淡,端详了片刻,轻声道: “自青松观洞天出手,此后再未见过,玄锋杀气又重了许多。” 他在一旁坐下,身后还跟着一湘衣女子,笑盈盈乖巧地道: “玄岳孔婷云,见过前辈。” 李玄锋自然晓得玄岳门与自家的交情,也听说过这个名字,略略点头,三人在雪峰上坐下,孔婷云摇头笑道: “这北寰宗倒也有意思,天下仙道各方英杰齐聚其中,他竟然连一副桌椅都不肯摆,只开辟了这一小小洞府,让人往地上坐。” 萧雍灵看起来已经在这待了一段时间了,抚须道: “这北寰宗也是相当古老的道统了,还保留着当年的诸多规矩,并不多出山,弟子也不多,不过几十位。” 他眼睛微微一瞥,示意两人那站在峰上的谢湛昌,轻声道: “这位是金丹后裔,北海谢家的人物,不知他修行的是何种道统,难得见了真君子嗣。” 李玄锋顾及着礼貌,并未多瞧,却也没有看出他多少神异,只见孔婷云颇有些神秘地道: “听闻谢家人只要斗起法来,能趋使灵机,踏雾乘云,是用法的高手,更是可以调制符水,治愈伤势。” 调制符水一词好像触及了李玄锋某些回忆,让他稍稍一顿,几人在峰上聊了两句,向北望去,李玄锋轻声问道: “天下如此真君仙家,除却王谢,还有几家?” 萧雍灵稍顿,答道: “太古时有许多,如今明确存世的应不足五指之数…王谢两家已经是最为知名。” 他顾忌了一息,低声道: “早些年…还有陇地李氏与崔氏,洞骅真人的宁国李氏,江南的景稽杨氏,或是衰颓,或是灭绝,已经渐渐没了声息。” “其余的吴国檀山李氏,江南陈氏与我萧氏,江北沈氏…只能算得上次一级,勉强有些名气。” 孔婷云在一旁听着,见萧雍灵停顿,轻声补充道: “若是我等猜得不错,贵族应是北方遗族,往上是魏国贵胄,再往上就要追溯到陇地李氏了。” 他们俩说的很有条理,李玄锋却保不准,别人不晓得,他却明白自家其实是农户出身,李木田往上都是凡人,族谱上都是流浪至此的凡人而已。 所谓黎泾兴起时几兄弟皆身具灵窍,根本都是受符所得,后续的诸子天赋一个比一个高,也是因为有符种和仙术加持,没有这两样,修行照样慢得像普通人,不是什么仙家后人。 元素算出了是魏国血脉,李玄锋倒是觉得多半只能算的上魏国旁系中的旁系,毕竟魏李统治千年,从数郡之地一直到雄踞北方,不知道繁衍了多少后人。 只有李周巍让李玄锋微微起疑,觉得有些诡异: “若真是如此,怎地沦落到没有只言片语?沦落到世代凡人…” 他不敢再想,脑海中浮现这样多的想法,仅仅过去了一两息而已,也不能承认,只道: “只是以讹传讹罢了,家中若是魏国后嗣,哪里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孔婷云却错会了意,与萧雍灵对视一眼,都明白些东西: “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有不少仇敌在,号称魏李是威风了,麻烦可不小。” 说是如此,孔婷云到底是羡慕的,只要李家实力足够,魏李同样也是有遗产在的,甚至可以追溯上古,可不是一个名号的事情,是流在血里的东西。 她孔家也只出过一个长奚真人,再往上只是越国散修,祖上当年甚至只是越国一小县令,要看着当时的袁家脸色行事… 萧雍灵看着两人面色变化,有些猜测,只劝慰道: “兴衰是常有之事,常常出乎意料,莫要多想…当年人人都觉得袁家,谁能想到今日?又有谁能想着小村落中会走出个四世八筑基的李家?紫府尚算不透!” 李玄锋微微点头,孔婷云笑盈盈应了,心中暗笑道: “你家溪上翁不是早算出来了?叫人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三人很快沉默一去,只默默调息。 筑基修士稍稍修行,明暗交汇,很快就过去小半月,李玄锋等来等去,不见元素身影,距离他口中的三日越来越长了。 一直过去二十三天,这才见各色的彩光慢慢浮现出来,夹杂着太虚的漆黑之色,便见一老翁从天上落下,肩上扛着一钓竿,身旁还站着一人,中年模样,颇为严肃,胸口配了一块拇指大小的玉石,微微发光。 “见过两位真人!” 李玄锋是见过萧初庭的,当年他是小小练气,萧初庭估计装作筑基,在峰上收取供奉,与如今的模样没有太大分别,显得更加出尘。 另外一个人只是猜一猜,多半就是那一位长奚真人了,与想象中的模样颇有些区别,萧雍灵两人向他告辞,纷纷登上云去。 李玄锋行了礼,萧初庭与长奚态度都还算温和,他看萧初庭与当初没有什么分别,可萧初庭看他却是截然不同,当初满脸稚气的少年,已经成为刚冷强硬的老将了。 萧初庭点头,苍声道: “玄锋稍等。” 四人很快消失不见,李玄锋回头去望,山峰上白雪飘飘,只余下那谢湛昌双手结印,在峰上盘膝修行,角落中还有一黑影,坐在雪中。 李玄锋仔细一瞧,这人面色难看,身着金黑两色的衣裳,竟然还是熟人。 “镗金门人…” 这人正是镗金门之人,李玄锋虽然认不出这人,身上的衣服却熟悉的很,自己是杀过镗金门少主的,甚至千刀万剐,自然不会认错。 见了这情景,他立刻明白过来了: “司徒家紫府躲了这么久,还是让元素逮住了…” 他又盘膝坐了三日,这才见元素从虚空之中穿梭而出,面色有些苍白,顿足在空中,他一只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中拿着一只断臂。 元素的身上气息浮动,叮叮咚咚的泉水之声很是响亮,眉头紧锁,表情甚至有些阴鸷了,山峰几乎空无一人,拉着李玄锋上了云端,继续向北而去。 元素沉默了十几息,这才阴声道: “老东西躲去什么鬼地方就算了,还敢来北海,只留下他一臂…作个教训。” 李玄锋听着这话,大抵明白过来为何司徒家紫府这些年来失踪不见,原来是防着元素寿元将尽,拉他下水: “看来元素实力果然不错,那司徒家只有逃命的份。” 那只手臂被法力封住,犹自轻轻动弹,不断颤抖,元素将那手臂拿起,低声道: “司徒霍,你听好了,有本事一直待在南海,濮羽、玉鸣都在寻你,可不要大意回来。” 他说完这话,将那指头折下一节,丢进海里,让它自己去寻司徒霍,这才将这手臂收起,天空中已经是繁星点点。 他一言不发,带着李玄锋越飞越高,此处的朔风越来越激烈,已经能打落寻常筑基的地步,身侧的山峰黑白夹杂,显得颇为肃穆。 一直到了最高处的冰原,正中间是一个小湖,一众紫府静静站在云端,湖中的冰台上端坐一人,静静闭目,腰间缀着一木剑。 李玄锋站在云端,感受着被挡在云气外的凌冽寒风,等了几息,突然听见沙沙作响,传来细细碎碎的碰撞之声。 因为被元素的云气所阻挡,他的灵识无法透出去探查,只能举目来望,觉得雪花之中夹杂着细细碎碎的白点,在地上发出破碎的清响。 身旁的元素已经平稳下来许多,伸手探出去,接了一捧雪花回来,轻轻抖落,便见到星星点点的洁白碎玉。 “开始了。” 李玄锋明悟过来,果然见台上的上元睁开眼睛,在周围环视一圈,一一扫视过去,开口道: “在下上元,今日突破金丹,按着四国诸海仙修的约定,请来诸位观礼,各自看清些,能得些裨益。” 他话说得平缓,空中众人纷纷点头回礼,与当年面对端木奎噤若寒蝉和面对迟尉的冷嘲热讽颇为不同,纵使有紫府是不喜他为人,此刻也勉强点头回礼。 上元面上依旧是白雾迷蒙,腰间的木剑摇晃,看向不远处,两道清影正在慢慢浮现而出,上元微微一笑,双手相合,开口道: “两位道友稍待。” 两道清影似乎已经等了许久了,不敢怠慢,一人声音尖细,开口道: “道友客气了!此次功成,还望多多提携!” 上元失笑,缓缓飞起,却不见他有所神通动作,而是轻轻按上腰间的剑。 霎时间,在场的多少灵剑仙锋纷纷颤抖起来,摆脱了主人的束缚,发出铿锵的鸣叫声,隐隐有拔剑而出的趋势,颇为壮观。 天空中的诸位早就盯着他的动作,几乎是同一时间,几乎所有紫府都退开一步,严阵以待,只有元素等寥寥数人站在原地不动弹。 李玄锋抬头去看,元素面上满是讥讽的笑意,似乎上元的举动正合他的性子,只抱手站着。 另一头上元真人迷雾下的面孔浮现出一丝戏谑的笑意,手又松开了,众人狼狈地站在空中,在身后跟着的诸多晚辈面前丢了脸面,却没有人敢开口,最多是面色有些不好看,甚至于大部分人面色都不敢起变化。 上元并未理会他们,轻轻吐出口白气来。 这白气在空中迅速升腾,化作种钟奇异之貌,或化作白衣男子,或化作青玉之涯,或化作一道道如瀑布般的丝绸,又有一轮白色的玉盘当空升起。 一时间白气滚滚,迅速弥漫开来,云端之中浮现出各种景象,在那一枚硕大的玉盘照耀之下鼓瑟吹笙,白衣男子持枪舞剑,月牙之上各类动物奔走,如瀑布一般的丝绸披散开来,在空中一直流到湖里去。 在众多的异象簇拥之中,上元真人脚底下浮现一阶阶白玉台阶,他佩戴着仙锋,从容地迈步而上。 他每一脚踏下,都有澎湃的白气冒出,腰间的木剑也在慢慢升起光芒,浮现出玉质的光彩,转化为白玉之色,上元真人轻声道: “玉中人” 他这话方落,身上浮现出一套光彩璀璨,线条优雅的洁白羽衣,两袖坠着长长的白气,如同丝绸,上元平日里衣着朴素,如今这套洁白羽衣加持,如若神仙中人。 李玄锋看着眼熟,他是读过《白首叩庭经》的,只觉得这套羽衣与经书中的描述颇为相似,只是神异了不知道多少,心道: “应该就是玉庭将了,兴许是更好的仙书,或者是这道仙基的古称…” 第五百二十五章 玉真六九合虚 上元真人脚步轻缓,却在那云气长阶上渐渐升起,每一步落下都有一阵阵仙音升起,法螺声大作,两侧的云气化作仙童仙女,提篮捧花,撒下白色的玉花雪瓣,坠着白烟往地上落去。 一个个幻化出的女子各有姿态,灵动非常,各自的服饰搭配得恰到好处,如同真人,一两人还抬头望来,好奇地看向空中的诸紫府。 空中的白气弥漫得越来越宽广,亭台楼阁,错落其中,簇拥着上元真人,一旁有一两紫府看得疑惑,低声私语: “这是什么…不见水火五行,不见诸气交汇,只见这白气模样…哪有这样突破的…” “据说是虚实…” 这两人交头接耳,李玄锋一旁的元素也皱眉起来,面色惊疑,眯眼盯着那白气看,白玉花瓣从身侧卷过,冒着白气落进湖中。 元素真人顿了片刻,喃喃道: “真真是玉真六九合虚,太越竟然有这样仙诀。” 众人神色各异,上元还是一步步登上云中,随着他越登越高,身侧的一切剧烈翻滚,白气或明或暗,向他身上蜂拥而去。 上元真人轻轻开口: “青玉崖” 他话音方落,天地中的风雪顿时停歇了。 北海的风雪千年不绝,此刻足足停了数息,整座绵延千里的雪峰哗啦啦落起白珠来,大珠小珠,劈头盖脸。 这些白珠滚动跳跃,发出清脆的亮响,或打破了碎冰,沉进湖中,或顺着雪峰哗啦啦滚落下去,或在凹陷之处积堆起来。 他脚底的冰雪也从亮白色慢慢转化为浅青交织的白色,在月光中散发着透明的光彩,上元微微出了口气,念道: “间道锦。” 顷刻之间,天地中的落珠伸缩变化,夹杂为细细密密的白锦,飘散如絮,遮天蔽日,竟然连身前三尺之处都看不清了,只觉得白朦朦雾蒙蒙。 ‘蒋家道统…费望白的道基。’ 李玄锋极尽目力,将瞳术推动到极致,这也才勉强看清大致的人影,上元身后似乎多了一件飘摇的长袍,纹路银白,在风中轻轻飘荡。 他耳边响起轻柔的声音,上元的语气快意,似乎是水到渠成: “白玉盘” 这道基李玄锋同样有所听闻,当年的于羽楔就是修行此道,由于需要太阴月华和郜白玉华,如今已经传承断绝,果然也是玉真一道。 此时天空的明月与星辰一瞬间暗淡到了极致,几乎要与背后的夜幕融为一体,取而代之升起一道皎皎发亮的夺目玉盘。 这玉盘刚刚升起,天空之中的玉珠和丝雨停歇了,上元真人盘膝坐在空中,身后正正是那一道白色玉盘,如同仙佛转世,面上的云气终于散去了。 他的面容俊朗,眉毛缓长,只是如今两眼亮白一片,直勾勾的盯向上头的虚空。 他缓缓侧过头来,唇齿之间止不住的白气飘摇,如同瀑布一般的白气随着他的动作从发梢之中流淌出来,消散在空中。 元素静静地看着,眼中有恍然大悟之色,身侧云端浮现出身着蓝白色衣袍的青年,正是濮羽真人,满面惊叹: “好…原来还有这种破法!好!上元真人这一仙法,可叫后人统统多上半成突破之机!” “既然古法已经不再有用,就应该各自求性,不必拘泥于水火五行,十二仙气,求虚实的求虚实…求清浊的求清浊…” 濮羽真人眼中精光闪闪,仿佛有无穷思绪,他看了看身侧的李玄锋,低声赞道: “他现下神通将合,这才有仙躯崩碎之兆,当真是天才,这仙法莫不是专门为玉真打造,竟然如此贴合!” 这头的上元却不停,一字一顿地道: “道合真!” 霎时,夺目的白光流淌,空中的云气涌动汇聚,以那背后明亮的硕大玉盘为中心,汇集成一巨大的白色湖泊,隐隐约约凝聚出一点亮堂堂的光点。 众紫府惊叹地望着那灵光,濮羽真人却从那灵光上略过,仔细去看上元真人,暗暗推算着,手中殷殷浮现出血来。 上元轻轻掐诀,神通白光纷涌而来,往那灵光上撞去。 灵光上空慢慢涌现出一点虚幻的白玉,缓缓汇聚,越凝结越发结实,又渐渐化为虚妄。 上元苍白的脸色迅速恢复正常,两眼紧闭,浮现出玉石般的色彩,左右手时而虚幻,时而凝实,身后的白光也时隐时现,仿佛不断挣扎。 天空中重新落下玉雨来,一众紫府都不说话了,或羡慕、或嫉妒、或不安地盯着他看。 李玄锋侧身,元素表情又是惊叹又是羡慕,足足愣了十几息没有说话,一旁的濮羽真人则低眉垂眼,一言不发。 李玄锋等了一息,一旁的濮羽真人看过来,对着他轻轻指了指这脚底下。 李玄锋低头去看,便见青白一片,冰石化玉、落雪成锦,这座北海冰峰,已经从头到脚、彻彻底底化成了一座青玉崖。 一众紫府保持着诡异的寂静,直到上元身上的一切光彩消失不见,重新化为那白衣翩翩的普通模样,身上的剑也重新变化为木质。 他睁开双眼,洁白一片,身形放出白光来。 星月黯淡,上元唇齿轻动,声音从太虚浮现到现世,不断传递,他道: “本座上元,今日北海证道,成就玉真六九合虚性,晋位真君,天下玉石之基已就,可以为阵、为丹、为上上仙法,为符、为箓、为玉真一系…” “地脉应有玉石出…玉真可为灵物、灵植、灵兽…我道将兴,备下剑府、玉崖留世,以资后人。” 他的声音回荡开来,夹杂在细细密密的碎玉声中,周边的紫府无论先前与他是什么关系,或喜或恨,或是毫无关联,或是嫉妒羡慕,如今都躬身一拜: “恭贺上元真君!” “拜见玉真六九合虚真君。” 濮羽真人听得感慨,侧身向着一旁的元素道: “上元真君这是…古代仙法宣告成就仙业的诰诀…” 元素低低点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濮羽真人叹息一声,喃喃道: “也该离去了,他这次突破成功,已经确定了许多东西,海内海外不知道有多少家伙忍不住要跟着突破了!” 元素始终一言不发,只低声拜见了上元,出神地望着那片白气。 上元这头侧耳倾听,隐隐约约见面前模模糊糊出现一物。 此物似虚似实,像是一件披在身上的衣袍,又像一把握在手中的石块,又像个空洞,上元抬起眼来,却看向前方的虚空。 身旁的云气飘散,两道模糊身影渐渐幻化出来,一人出声道: “恭喜上仙了。” 另一人同样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拜了一下,这才从袖中取出一金卷,轻轻抖抖手臂,将这一卷展开。 两人各拿着一边,献在上元真君面前,左边的人又从袖中掏出一支笔来,恭声道: “上仙已脱凡俗,还请亲自抹去仙名,我二人卑贱,不敢行此大不敬之事。” 上元真君略微摇头,一动不动,这两人有些畏畏缩缩,对视一眼,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上元道: “我不在榜中,不必找了。” 两个阴司之人对视一眼,只得收起那笔来,把这金卷收好,上元才摆手道: “速速离去吧,打起来伤了你二人。” “多谢真君体谅,小人告辞。” 两人连连点头,如蒙大赦,恭敬地告了辞,顷刻之间化为一道阴风,迅速在天地之中飘散不见。 上元慢慢站起身来,身后的白光渐渐收入体内,按上腰上青锋,冷声道: “杜青道友,不必再等了!” 他这话一出,空中的紫府齐齐低头,没有一人敢动弹,也没有一人敢出言,都默然站着,李玄锋只觉得视野里青碧一片,眼前的一切已经变了模样。 “天不见了…” 天空中的日月星辰和夜幕通通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片广阔无垠的碧水,从遥远的东边一直横跨到西边,无尽的碧水滔滔,悬在上空,抬起头来还能见到星星点点的岛礁。 “这是…这是…” 天空中的海倒映出脚底的雪峰玉山和最底下的北海,天上地下皆是水,几乎要分不清上下左右。 天空中的无尽碧水静静贴合,李玄锋只觉两眼生疼,眼前金星直冒,不敢再看,一旁元素已经拎过他的盔甲,硬生生将他的头转向他处,正对上元素的脸庞。 宁迢宵的右边眼珠已经是空空荡荡,化作碧色的海水流淌下来,另一边也是软软塌塌地搭在眼窝里化作一团,面上像是被泼了水,都是青色的液体流淌下来。 他眼前一黑,依稀看见海水中掉下一枚闪闪亮亮的孛星,一只巨大的、无边无际身躯状的东西正从天空中的海穿梭到地底下的海,墨黑色的鳞片闪耀。 他耳边寂静一片,什么也不曾听见,世界仿佛失去了所有声响,一切如同时间停止一般凝固在面前,只见宁迢宵的唇舌张合: ‘渌水。’ 东海煆山。 煆山是合水海之北的海中大山,是东海霞光歇脚的地方,从西北、从东北两个方向升腾而来的霞光,到了这一处高山,都会停下来歇歇脚,再继续顺着天穹前行。 这时间或长或短,有时歇上几息,有时会停上好几个时辰,从西北而来的一般去往群夷,从东北而来的会一直落回吴国大西塬上。 此处位于合水海,自然是龙属的地盘,寻常筑基前来自然是送死,却对各方紫府广结善缘,自可落在此处采霞修行,龙属都会好好招待。 霞光升腾间,山云之中驾霞飞来一青年,俊眉朗目,雍容优雅,手中持着一枚葫芦。 他轻飘飘地停在峰上,算了算时间,有些疑惑地皱眉,身旁一女子驾风飞来,手中捧着彩霞,弯眉道: “夫君,如何了?” 这对自然是李曦治夫妇了,李曦治在此处疗伤采霞,杨宵儿就来寻他了,跨越东海独自寻来,昨夜才落脚到此处,也就她是杨家人,有家中人护送,否则一路到此处风险还甚大。 李曦治正观霞,他在此处名义上是为长奚真人采霞,自然要把这事情做好,掐指算了,疑惑道: “奇了…北海出了什么事情,竟然没有一道霞光过来…难道是有紫府陨落,打乱了天象。” 他推算片刻: “可明明也不见西北方向有什么天象,竟然没有霞光流淌过来…” 杨宵儿顿时明白过来,低声道: “夫君在此处隔绝,有所不知,这几日应该是上元真人在北海突破的日子,应该是被他无意间阻止。” 李曦治忧虑起来,既然没有霞光过来,正好腾出手来,与妻子驾风下去,到了洞府之中。 这洞府是龙属准备的,颇为宽敞,他将石门紧闭,轻声问道: “昨日你来的匆忙,我来不及问你…此处还算安全,正好得了时间。” 李曦治从储物袋中取出那羽衣,已经是残破不堪,背后还印着一湛蓝色的掌印,看得杨宵儿神色慌张,问道: “怎地这样了!” 杨宵儿听闻夫君在煆山,想念得紧,连忙就驾风过来了,见夫君并没有穿上自己送的羽衣,还有些疑虑,当下心中思虑,很快就发觉不对: “出了什么事情!” 李曦治大抵讲了,只轻声问道: “你这羽衣,明明是练气级别,竟然还藏着这金光后手…” 杨宵儿听了这话,先是仔仔细细地确定了他的伤势无碍,这才抿了抿嘴,哼声道: “我当是什么。” 她笑道: “我这两件羽衣,一件是杨家嫡系所得,一件是嫁妆…我当时只怕你在外头跑来跑去,仇家又那样多,就留意着。” 李曦治心思聪敏,立刻明白,柔声道: “所以你把这羽衣换了。” “自是换了,我在外头又不需要打生打死,也没人能欺负得了。” 杨宵儿笑了笑: “所以你身上穿的这一件才是杨家嫡系的羽衣,我身上这件才是嫁妆里头的那件!” 感谢盟主: 沧月后援团墨雷幻影  墨雷幻影道友还制作了本书的族谱,非常感谢。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六章 天漏海升 李曦治霎时感动,张了张嘴,只将她搂了过来,温声道: “宵儿,若不是有你,我早折在那海里了…” 他温声细语,立刻叫杨宵儿甜甜笑起来,两只纤手挽着他脖子,依偎在他怀里,轻声道: “莫说那话…可不要怪我家未得消息提醒你…毕竟紫府新丧,几个兄弟都被调走…” 李曦治摇摇头,连忙嘱咐道: “此事多半是迟家所为,绝不能透露出去,只当是从未发生过,我才寻了借口来这煆山…” 他把前因后果仔细讲了,隐瞒去了气海中的东西,杨宵儿心思本就聪颖,听得明白,点头道: “好,我明白。” 两人仔细交谈一阵,忽然觉着脚底的山脉晃动起来,天空之中白气升腾,笼罩在云层之上,化作种种幻象。 白色的花瓣带着烟气坠落下来,发出玉珠碰撞的声音,一道清冷平静的声音传递开来,仿佛从虚空之中冒出,不大不小,正正好在耳边浮现。 “本座上元,今日北海证道,成就玉真六九合虚性,晋位真君…” 一住s://42zw.la 这声音并不强烈,却让两人起身,面上皆是震色,夫妇俩对视一眼,连忙躬身: “遥贺上元真君、玉真六九合虚真君…” 两人遥遥贺喜,天地中一片躬身道喜的景象,此刻不仅仅是整座煆山上形形色色的人和妖都正色作揖,海内与四海中有些修为的角色都抬起头来,纷纷恭敬地上了贺词。 ‘这位当真成就真君了…’ 李曦治轻轻叹气,心中感怀,手中的霞光升腾,犹有些不可思议,回去看杨宵儿,同样是一副震惊模样。 这些年试图突破金丹的真人并不少,自己越国的迟尉和端木奎不必说,吴国和海外也有人与妖试图突破,却从未成功过。 哪怕那东方游是龙君子嗣,积蓄深厚得可怕,依旧突破失败,轰轰烈烈化作黑云。 上元虽然一直被认为是紫府第一人,前去观礼的人是这些年最多的,可这么多年前前后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是紫府第一人,到头他果真突破了,依旧让人诧异。 李曦治是青池仙峰子弟,如今眼看着就要成为峰主了,对紫府与金丹有些了解。 金丹一道炼就金性,甚至得了果位,便是了不得的存在,若是随意书写下来,会得罪真君,故而宗内没有详细记载,大部分都是道听途说。 一旦成就金丹,便得金性存世,肉体千年,那性灵更是长存转世,近于不朽不坏,而每道金丹有对应天地果位,若是坐上那位置,更是有仙人手段了。 他心中暗道: “听闻玉真果位空悬,岂不是上元真君此番突破,便能登上果位,成就玉真之主…” “上元真人一向嫉恶如仇,北方释修怎能容他…七道之中忿怒落没,其余六道中至少有三道都恨极了他… 李曦治向北望去,天上掉下一枚亮盈盈的孛星来,顺着天穹一直向北,掉进北海去了。 这孛星方落,又见太白星闪烁,仿佛一枚眼睛,不断开合着,极速闪烁,天空中有碧色的光彩流淌,似乎很是激烈。 他看的双眼模糊,有种半梦半醒之感,总觉得分不清面前是何等景象,直到气海穴中那符种微微闪动,一股清气冲上脑海,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金丹斗法!” 凭借着这清气加持,他大概能看清远方的景象,只等了数息,天空中星辰倒转,又有一枚刺眼地亮起,绽放出白中透红的色彩。 李曦治仔细看了一阵,却从未见过这枚星辰,看了看分野,这枚星辰尾后还缀着三枚辅星,三枚只亮了一枚。 “三枚之一…” 李曦治凭借着体内有符种,不会被远远望去的威势所摄,争分夺秒地记起来,见着远方有一道庞大的身影闪了闪,似乎六臂模样,持着莲花状的法器。 ‘莫不是释修…’ 可这身影当真只是闪了闪,便见碧光闪烁、孛星坠落、赤白星辰滚烫、褐色流淌,这六臂的身影瞬时瘪了气,炸成满天的金气。 那孛星光芒极强,似乎处于盛怒之中,连那些满天扩散的金气都削了个干净,诸光纠葛,乃至于脚底的山脉都震了震。 李曦治看到此处,纵使有清气保留意识,双目也是疼得泪水直流,只怕再一看下去把瞳术破了,不得不低眉。 他抹去泪水,微微歇息,天空却黯淡下来,北方浮现出黑洞洞的色彩,天空中陨石飞驰,拖着尾焰自北而来。 一旁的杨宵儿拉着他,略有担忧,忽而听见大海呼啸,海浪赫然分开,从中升起一庞然大物来,却是一只白灰色的鳞兽。 这鳞兽四足健壮有力,各自踏着一云,腰腹很长,长长的尾巴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桌案大小的鳞片,极速驾着云雾,发出长长的啸声。 李曦治连忙低头,轻声道: “见过大妖…” 这鳞兽在空中盘旋一圈,仔细望了望北方,驾起云雾,极速往北去了。 李曦治担忧地望了望北方,身旁的杨宵儿看着那紫府大妖远去,低声道: “夫君,要出大事…只怕是上元真君与诸释打起来了。” 李曦治刚才看了这么一阵,心中已有预料,却又不能同妻子多说,摇头不语,只看着陨石如雨落下,坠进海内与四海各处。 他上前一步,有些踌躇,夫妻俩从煆山之中上驾风飞下,靠近了倒映着诸多霞光的水面,李曦治表情肃穆,杨宵儿面带惊色: “咦?” 煆山是从海底耸起的柱状山峰,崖壁光滑细腻,遍布着彩色,一层层的霞光叠堆,显得尤为美丽,她一直飞到煆山与海水接壤之处,见了崖壁上快速滑落的水线,沉声道: “夫君…东海的海水正在下落…” 果然,那是璧上最高的海浪痕迹与眼前的水线已经差了一寸,李曦治仔细看了,神色很是严肃,只道: “难怪惊动大妖,合水海已经是东海之中最为平稳的一海,煆山更是天地奇观,平日里的海水涨落绝不会超过一指,就连合水海都是这个模样,其余诸海可想而知!” 杨宵儿抿嘴,问道: “那我们现在…” “煆山是最安全的。” 李曦治摇头,和她重新驾风落回山上,心中忧虑: “不知家中如何了…” 无独有偶,一旁的杨宵儿同样面色担忧: ‘老祖突破紫府,却偏偏遭到了这样的天地变化,也不知有没有影响!’ 北海。 李玄锋醒来时天色暗沉,睁眼望向天边,星与月好好地挂在天上,先时的碧海天穹已经消失不见,孛星也不见踪影。 浮现的一切都化作虚无,只留下遥遥的北方犹自有些大大小小的黑色阴影浮现,点缀在星辰之间,月光与星光都有些黯淡。 李玄锋慢慢抬起手臂来,一大半的金甲已经化为亮白之色,灼灼地放着光,原本连接在甲片之中的铁勾通通凝结了,叫他大半身动弹不得。 他挣扎两下,坐起身来,身旁传开幽幽的声音: “金羽宗的金一太元上青真君出手了,你这一身修为与甲衣被勾动,甲衣上本是乌勾玄金大半变幻成了白泊元金,还须重铸。” ‘是元素。’ 李玄锋听出他的声音,偏头应声,他正静静地坐在身旁,那一幕满面青色的血泪仿佛是错觉,如今还是那张干净的圆脸,悠闲地坐在身旁。 元素察觉到他的神色,笑道: “方才真君猛然出手,我不曾收住情绪,恨了一瞬,结果被金性反噬,差点叫我化为洞泉之水。” 元素话是如此说,可看他到寿元极限,多半是不把自家的命放在心上,李玄锋低眉应声,见他白袍之下的礁石已经化为碧色了。 李玄锋恭声应了,低声道: “敢问真人,诸位真君可曾决出胜负了?” “不曾。” 元素以手撑颚,轻声道: “哪有这么快的事情,只有几位真君露了一鳞半爪,在北海斗了一遭。” 他指了指北方天空的一片漆黑,示意李玄锋注意,李玄锋眯眼去看,便见星辰之间点缀的大大小小的黑色孔洞,早些时候便觉得奇异了。 元素低声道: “诸位真君打了几日,把北海的天给打出了几个窟窿,升到天外去了。” “我看不太清,只见斗了小半时辰,有个北方释道出手,兴许是法相,被太越真君赏了一剑,灰溜溜地走了。” 李玄锋听罢,见他谈兴很高,一副闲适的模样,这才低声问道: “太越真君竟然这样厉害。” “嗯?” 元素听得哈哈一笑,轻声道: “比不了的,仙魔两道出过复数道胎,太古之时是道胎领着打斗,释修到底只有几位世尊,如今据了北方,躲在释土无人奈何,可要是出来招惹,那可说不准了。” “更何况…” 他顿了顿,静静地看着远方天空的黑色空洞,答道: “说到底是青松道统、仙府敕下的私事,如今虽然散了,好歹先前都是共事的,也就曦阳龙君凭借着分蒯之缘前来,怎么轮得到释修插手。” 他说完这话,李玄锋注意到礁石的海线这短短一炷香时间已经上涨了两寸,元素笑道: “四海之水落入地渊,复又升腾,天罩上出了空洞,海水便提前落下,那几个天上的孔洞在不断落水,填入北海之中。” “眼下北海的海面还在不停上升,其余三海在慢慢下落。” 李玄锋听得眯眼,尽管他一次又一次地将金丹的实力放大来看,当下仍然为真君的威能惊怖,沙哑地道: “当真是改天换地。” 元素似乎兴致很高,笑盈盈地道: “你不要低估,仙魔几次大战可是将海内打得只余下十之一二,海外去了大半,当年的天地何其广阔。” 元素思量一瞬,轻声道: “我将坐化,濮羽早看出来了,不好当着我的面说清,故而找了托词…算算时间,也是时辰将近。” “李玄锋,我这次前来并未携带什么东西,只想着抽上司徒霍几个嘴巴子,故而带了辛酉渌泽印。” 他解下腰间那枚浅金色的小小印章,放进李玄锋凝固不得动弹的左手中,笑道: “这印是李江群赠我的,迟尉可嫉妒了许久,那时我们几人还很逍遥,迟尉什么都敢说,说是这印可有卖相,很能引人瞩目,他最喜欢。” 李玄锋见他流下泪来,滴落在礁石上,发出清脆的滴答响声,宁迢宵继续道: “算来算去,萧衔忧、张秋水、迟尉、紫霈…都入了局,先是以为众人是惺惺相惜,到底是金丹在算计,这样才算得了无痕迹。” “可不敢恨啊。” 元素身上传来幽幽的箫声,在空中悠扬回荡,他靠近李玄锋,在他耳边道: “可不敢恨呐,李玄锋。” 元素说完这话,慢慢低下眼帘,困倦似地闭上眼睛。 李玄锋低眉看着他的衣摆,天空中的箫声越来越强烈,面前的元素化为一泓清水,消失不见了,海礁底下的北海水发出悲鸣,脚底下轰隆隆晃动起来。 整座海礁正在迅速爬升,元素坐化的地方凹陷下去,黑漆漆看不见的,过了十几息,怦然冒出青色的泉水来。 这泉水高高涌起,冲向天空,又哗啦啦如雨般落下,一时间雾水迷蒙,顺着海风四处扩散,方圆百里弥漫起青色的水雾来。 李玄锋解下盔甲,收进储物袋,抬起眉去望,天空围了五六道身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踩着神通的彩光,色彩各异。 他依稀认出萧初庭和濮羽真人,都肃穆地低着头,另外一人面容老成,板着一张脸看不出容貌,只是身上的衣服是青池宗的制式。 剩下两位仙子,一人身着金衣,戴着帷帽,白纱挂落下来,看不清面容,另外一人是紫衣女修,偏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握着那枚辛酉渌泽印,静静垂头跪坐在泉水之前,天空中的几人都默然,李玄锋只等着,心中冷冷地道: “元素真人一生威名有一大半都在这小印上,此印决不简单,也不晓得这天空中几人有贪图之心。” 不好意思,今天晚了。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七章 插手 李玄锋两手捧着这小印,静静地跪坐在地,感受着手中冰凉的触感,这印当真是小巧,不过二指宽的方印,高度也仅仅三指。 印章上盘着一怪异蛇类,与家中那钩蛇李乌梢颇为相似,只是密密麻麻布满羽毛,两根长翅延伸着,笼罩下来,遮到印章的两旁。 “类似于钩蛇,再结合这印章的名字和元素仙基,莫不是那当年的渌水羽蛇?” 小印通体是淡金之色,上下一体没有一丝杂质,流淌着一丝丝碧蓝,仅仅是拿在手中,便觉得皮肉冰凉,手中仿若无物。 “这东西绝是一件灵物了,听闻还是那洞骅真人所赠,多半是一件古灵物,甚至极有可能是其中的佼佼者,才能维持元素威名。” 他一言不发,只等着天空之中的几位开口,小印被元素坐化所引动的神通法力所牵引,放出温和的光,照在他的衣领之上,呈现出青金一色。 他等了许久,可从始至终都是一片沉默,箫声回荡了片刻,那青色衣服、板着脸的青池紫府终于先开口,声音平静地传开: “辛酉渌泽印是我青池之物,自当物归原主。” 萧初庭一言未发,在空中悬立着,那紫衣的女修冷声一吭,只道: “司伯休,这到底是青池的东西还是宁氏的东西,你可要分得清了!辛酉渌泽印难不成交到你司伯休手里!” 此人正是青池修士司伯休,如今只负手而立,毫不客气,震声道: “到底轮不到你来管!” 一旁的濮羽真人总算是开口了,飘遥地隐匿在云雾之中,轻声道: “两位前辈莫急,辛酉渌泽印是元素前辈遗物,自然是要交到他家后人手中,众多真人在场,都是有目共睹。” 他先是看向紫衣女修,轻声道: “紫霈仙子,我等与元素前辈多少有点交情,自然不会让他的东西落到旁人手中。” 紫霈真人点头,濮羽说完又去看元修: “元修前辈,这东西还先送回宁家,青池若是再有什么处理,自行宗内安排了就是…” 司伯休对他还算客气,不冷不热地点点头,紫霈只挥袖扫出一片紫气,环视周身一圈,冷声道: “诸位不必在此处等了,无论如何,这东西都不可能落到他人手中。” 这句话似乎对着太虚之中隐匿的诸位紫府所说,一时寂静无言,她两眼蕴蓄紫气,从太虚中一扫而过,看了个通透。 李玄锋虽然不曾抬头去看,却听得清楚,自家见过的灵器不少,元乌的去云和止戈都是见识过的,还不如六丁并火令,至于手中这印,恐怕要胜于六丁并火令了,才会引来这么多紫府觊觎。 紫霈是紫府巅峰的修士,这一眼望去,查了个一清二楚,大部分前来观望的紫府修士已经默默退去,不少修士还颇有礼貌的拱手,很快便消失在太虚之中。 过去了两息时间,众紫府走的走,散的散,一方面顾及她是紫府巅峰,一方面也忌惮紫烟门和青池宗,很快就散得干净,却还有一道身影驻足。 紫霈真人双手抱在胸前,腰间的紫色仙锋亮起璀璨的光来,她低声道: “庆济方…你长怀山前来此处,有何贵干?” 话音刚落,便见一灰袍青年浮现而出,手中端着一枚悬浮着的灰色玉珠,喷涌出一道道灰气,他笑道: “前辈说笑了,怎的不能来?我吴地长怀山也是重明六脉之一,如此大事,前来探查一二,出一份力,也是应有之事!” 他不过刚刚现身,几位紫府面色没有太大的变化,心中却升起一片阴霾,萧初庭抱着白玉钓竿,低眉顺眼,心中暗动: “果然…长怀山那位也出手了…不知太益真君如今到底是不是金丹后期…可惜了上元。” 显然,周边的几个紫府也因为庆济方话语中长怀山有横插一手的意思而各自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是一个个面上端着不显露出来。 唯有庆济方悠闲地在原地站着,手中捧着那沉浮的灰珠,显得逍遥自在,几个紫府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他庆济方心中却有数,静静立着。 此刻似乎已经不仅仅是辛酉渌泽印的争执,更是有了长怀山真君插手导致的局势瞬息大变,几位真人各自思索,一时间没有开口说话。 庆济方正趁着几人愣神的功夫,轻飘飘地落在那泉眼前,看着默然的李玄锋,微微一笑。 他看着面前的老将,见李玄锋眼睛灰黑,眉毛锋利,虽然因为不曾服食过什么宝药而显得有些老态,却有一种熟悉的狠厉霸道之感,突然有一种奇怪的熟悉。 庆济方毕竟是紫府修士,早已经练就神通,仅仅是稍稍一查,很快发现了这熟悉感是从何而来,微微一愣,不可思议地笑起来。 “我说呢!这一副面容我真是好熟悉,好生巧合…好生巧合!原来是你!” 李玄锋只低眉不语,庆济方却哈哈大笑起来,喃喃道: “父生为阳,三九真符,母死为阴,巫道血箓,好呀,江伯清的手段确实高。” 他亮出森白的牙齿,似乎从那笑意中恢复了过来,叫道: “奉上来。” 他这一阵笑声和冷冷的话语顿时让天上的紫府注视,李玄锋抬起眉毛看了他一眼,一动不动。 庆济方哑然了,不见他如何动弹,身上的灰气却仿佛在与什么东西争斗,发出铿锵的碰撞之声,他猛然挑眉,看向天空。 却见身着蓝白色长袍的濮羽真人点头微笑,手中两指相并掐了个法诀,庆济方手中灰气越发激烈,却见一把紫色的仙剑已经抵在了他面前,被一只白皙的纤手捏着。袖口的紫色丝绸垂落下来,化作紫气消失。 紫霈真人冷冷地看着他,朱唇轻启,很是不客气地道: “你大可试试。” 庆济方不过紫府中期修为,显然不是紫霈真人的对手,态度却很强硬,凝视不语,一瞬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凝重地仿佛要滴起水,足足过了十几息,庆济方才冷声道: “前辈不怕么?” 李玄锋静静等着,却见迟迟在空中不动的金衣女子终于如同清风一般落在身旁,一身铅色的光彩浮现。 她面容藏在白色的纱布之后,并不显露容貌,而是温声道: “今日之事,我金羽宗也是同一个意思,长怀山既然与金羽交好…不如卖我个面子。” 直到她说了这话,庆济方终于表情温和下来,毕竟天空中的太白星还在闪闪发着光,他只能道: “既然是秋水前辈的意思,这法器还是交由金羽处置…” 张秋水却谨慎的很,不敢接这话,温声道: “这是重明的事情,我只望有个好看的结果,不至于失了礼数。” 有了秋水真人出面,空中的争执终于冷下来,庆济方深深地看了紫霈真人一眼,低声道: “真人突破在即,还是多顾一顾自己的性命罢!” 于是破入太虚出去,消失不见,张秋水送走了这人,也不多说什么,自顾自取出一晶莹剔透的玉壶来。 她轻轻一倾,在空中撒下清亮的酒液,溅在地面上的礁石上,滴滴答答不断作响,一股美妙的酒香扩散开来。 浇罢这一壶,她收起玉壶,身影渐渐淡去,消失不见了。 一时间天地之中寂静,泉水之声呜咽,空中的几个紫府也不说话了,元素坐化的箫声很悠扬,在这片海域来回晃荡,引人悲切。 这箫声应有神通法力,海浪上冲起来的鱼虾都恹恹地瘫在礁上,耳边还隐隐约约传来深海的悲切哭声,应该是某些妖物听了这箫声,抑制不住情绪,在海底哇哇地哭起来了。 场上余下的几位紫府都是元素的故人,元素生前冷言冷语,最喜讥讽,人缘并不好,留下的也就这区区几位。 这几位都没有用神通法力来压制箫声的影响,似乎有些放纵,任由这箫声牵引思绪的意思,各自陷入回忆之中,很是安静。 李玄锋听了一阵,有些悲容。 他跟着元素这样久,虽然早些年颇有些胁迫的意思,可后来亲自为他寻功法找灵甲,以晚辈妻之,虽然是阳谋,颇有些真心换真心的意思,为李玄锋解决了不少麻烦。 到最后元素逼迫他除去名单上诸位修士,李玄锋却明白他是为身后之事安排,对他同样恨不起来,也明白他带着季父李尺泾进的南疆,可是到如今,已经有些迷惘了。 “恨…该恨谁…敢恨谁…说是人人都有难言苦衷…有苦衷难道就算不上罪?” 如今这个紫府靠山亡故,要说心中没有悲切是不可能的,他却从这悲切中尝到了背叛的火辣辣的味道,季父身亡时李通崖的哀容又浮现在他面前,李玄锋将唇咬出了血。 他跪坐在地,紫霈已经出现在李玄锋身边,皱眉道: “起来罢…李玄锋。” 仅仅一瞬,李玄锋的所有情绪收个了干净,又重新压回心腹之中,凝聚为冷硬的铁一般的姿态,静静起身,恭声道: “拜见紫霈真人!” 她的语气并不客气,只道: “随我回紫烟门。” 元修面色顿时不好看了,濮羽真人只好打起圆场,低声道: “不如这样…两位若是还信得过我,这辛酉渌泽印便留在我身上,我一路同去紫烟门坐一坐。” “元修前辈这头可以处理诸事,先行回宗,把元素后人带回,我等三人亲自看着灵器认了主,都算得过去!” 他长相颇为俊美,带着柔美的笑意把话说了,元修思来想去,古板的脸上浮现一抹无奈,只好作罢,摆了摆衣袖,向着紫霈道: “阚絮雨,你…好自为之!” 他身形迅速变淡,消失不见,紫霈真人依旧面色不变,李玄锋站起身来,还不曾反应,只觉得眼前恍惚,手中那枚小印已经到了濮羽真人手中。 他默然站在云端,听着濮羽真人啧啧称赞,观察着上头的纹路,叹道: “原来真正的羽蛇是这个模样!也就洞骅真人一脉晓得了,毕竟仙府府主是亲眼见过的,要是仙府画的都不准,那天下恐怕没有准的了。” 他赞了一阵,掐指计算起来,李玄锋见他手中隐约还有血迹浮现,这濮羽真人却邪门得很,将那血蒸腾为片片法力,一个劲地推算起来。 “辛酉渌泽印” 他喃喃道… “杀机化作镇压,以两金交辉推渌水,当真是好手段,此印落下,辛酉发杀机,平地变作渌泽,不愧是有法宝之资的好东西。” 他自顾自研究着,紫霈真人良久才应了一句: “我说你哪有这么好心,原来拐弯抹角,就是为了拿到这灵器仔细推算,真是费尽心思!” 濮羽真人嗯嗯地应着,仔细观察,几人很快从太虚之中穿出,迅速在一片紫烟弥漫的天地中浮现。 便见山峰耸起,鳞次栉比,大大小小的峰头在浓厚的紫云之中轮流浮现,这紫气如丝如缕,盘旋升腾,显得仙气飘渺,亭台楼阁美轮美奂,更有驾着云气的修士来回飞行,好一派仙家气象。 ‘紫烟福地!’ 此处自然是紫烟门的山门了,濮羽真人很快抬起头来,仔细望望这一处,赞道: “好一个福地,当年太栩真君在此证道真君,成就紫炁一道,我师祖也是来贺喜过的,还带回了些朝霞紫气,为我师尊做了法器。” 提起这个话题,紫霈真人的面色终于解冻了许多,轻声道: “当年重明六脉何其昌盛,如今却沦落到这个下场了…若是开派祖师不曾出事…恐怕也不至于如此…” 濮羽真人叹道: “太昱和太栩真君是太遗憾…若非两位前后身谢天地,恐怕青松道统还能再成事。” “有些人成心不愿见到罢了!” 紫霈真人冷冷答了一句,两人也未避着身后的李玄锋,就着这福地中的风景聊了几句,终于记起他来,紫霈真人低声道: “李玄锋…是哪一家李氏?”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八 吞珠 紫霈真人问了话,稍稍止住话语,洞府之中的紫气顿时随着她的话语飘散凝固,李玄锋只能答道: “小修本是望月湖李家修士,得了真人提携,在南疆守戍,如今是宁家属下。” “望月李?” 紫霈真人显得不是很在意,只听着濮羽真人轻声道: “前辈,听闻是放在青池治下的魏李之族。” “原来是魏李。” 紫霈真人听了这话,顿时失了兴趣,似乎对魏李没什么好感,只是李玄锋毕竟是在元素跟前的人,她回忆一阵,问道: “魏李,此后有得折腾,你自己在峰上寻一处歇着,到时随司伯休一同回去罢!” 李玄锋拱手告退,在紫气飘散的仙境中往山中落去,濮羽真人望着他离去,正色道: “元素前辈为保后辈周全,把筹码留在宁家手中,还真是费尽心思…” “嗯。” 紫霈真人应了一声,她自然看得明白,只轻声道: “他若是坐化在宗内,这辛酉渌泽印多半没入迟家或是司伯休手中,纵使是让自家后人认主了,到底抵不过宗内暗暗的手段。” “这样在众目睽睽中坐化,反而将辛酉渌泽印保下来了,有金羽宗、你与我三方作保,司伯休又要顾及脸面,至少能保个几十年。” 濮羽真人摇头道: “到底保不住,司伯休等得久了,渐渐急了,左右一胁迫,有的是办法让他心甘情愿交出来。” 紫霈真人在紫气氤氲的洞府中坐下了,点头道: “不是有个宁婉吗?几十年绰绰有余,等突破成功了,自然名正言顺保住灵器,若是突破失败,放在手中也是祸害,交出去也好。” 两位真人显然是看出元素的安排了,甚至司伯休也看得清楚,只是各自都顺势而为。 濮羽真人等了片刻,似乎是思索什么,过了许久,轻声道: “几个真君斗法不是一时半会能分出胜负的,可这北海的天还得补,各宗还要一同出手,去请一位真君。” “任由海水这样落下去,只怕等诸位真君回来,北海要满出荒野,与东海、西海交通,淹没不知道多少宗派,吞下不知道多少地界了。” 紫霈真人点头,显然也是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轻声道: “北曜娘娘近年常常显世,又是最好说话的,便去寻她好了。” “至于谁来牵头…自然是修越宗了,出手的青池、金羽、龙属…都应出力,等着修越动作便好。” 濮羽真人轻轻点头,往东方看了一眼,笑道: “诸位真君都去了天外打斗,龙属要取雷了。” 东海。 波涛滚滚,碧水清清,海面上常有各类妖物驾风而起,踏浪前行,岛屿错落,星罗棋布,妖魔混杂,在海上穿梭。 平日里本就众多修士飞行穿梭,如今更是一派慌张氛围,一道道遁光从天空之中飞过,拖出各色流光。 海上的岛屿已经慢慢显露出狰狞,原本的大岛——诸如分蒯岛、纯一岛、赤礁岛,都扩大了三四成,拓地千里,原本建立在河床之上的坊市显露出来,阵法在空中放着辉光。 而中型岛屿,诸如青松、东硫诸岛,同样扩大了许多,一众修士且忧且喜地望着海中。 海床上慢慢裸露出妖洞,小妖持着叉,呆呆地望着海水一寸一寸退下去,天地间雷鸣声大作,却没有一滴雨水落下来。 李清虹带着一众宗泉岛修士看了一圈,宗泉岛已经扩大了近百里,还在不断绵延着,露出各色的珊瑚和鱼虾。 宗泉岛如今已有三万多人,孩儿大人都战战兢兢地在原本的岸边站着,惶恐地发着呆,有些胆大的已经卷起裤腿,迈入海中,将海滨上的鱼虾蚌蟹往瓮中丢。 李清虹持枪在空中悬停,足下雷霆涌动,紫光流淌,止不住的忧虑之色。 她依稀能看见北方的色彩升腾,可李曦治那处是煆山,在合水海之北,本就接壤北海,能看清这,李清虹这处是朱渌海,都快要南到南海去了,除去几道升起的彩光,是一点也看不清楚。 她只能让宗彦将众人安排好,暗暗等了一阵,决定找来那虺药,打听一二。 这头的人才派去海中,李清虹观察了时间,默默隐去了身形,在空中等着。 果然,她才耐心等了片刻,那肋下生着鳞翅的青鱼迅速破水而出,化作半人半鱼的模样,手中持着海叉。 他这才收起妖风,站住身形,立刻恭道: “哎呀!见过仙子。” 当年共诛云蛸,他被李清虹的雷霆吓得不轻,雷霆又是诛妖除魔的法道,自然是让他心服口服。 如今一看,李清虹已经是筑基后期,腰间可是多了一枚紫色雷电裂纹般纹路的小瓶,暗晦着深沉的雷霆之力,顿时叫他胆寒: “多年不见,这修紫雷的女修又长进了,也不知道到了何等地步,是了…东海水降雷升,正是雷修的好时辰。” 他只低眉垂眼,毕竟是龙府之妖,李清虹并未拿架子,问道: “道友可晓得海水下落一事?” 虺药顿时会意,连连摇头,低声道: “回仙子…龙子早些日子便外出了,如今本地府中的诸多妖物都像无头苍蝇似地到处乱撞,去隔壁几个水域问了问,只听到一些似是而非的流言。” 李清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虺药道: “几个水府的消息是,北嘉龙君和龙君曦阳…在群夷捉了一洞天下来…这洞天之口一开,海水便往里头流,到头成了这个模样了!” 李清虹这么多年也与这些妖物打过许多次交道,可北嘉龙君这个名字还是第一次听,只问道: “北嘉龙君?” 虺药愣了愣,恍然道: “就是仙子这类紫府金丹道人所称的合水龙王了。” ‘原来是龙属之主,那位合水龙君。’ 龙属明面上有两位龙君最为知名,第一就是合水之主,小民小修口中的北海龙王,寿命悠长,原来在龙属口中唤作北嘉龙君。 再一位就是从仙人分蒯中一化为三而成的曦阳龙君了,在金丹之中算是后辈,出没还算多,故而为人所熟知。 虺药见了她的模样,立刻补道: “当年龙王被分封在北海,得了仙人赐下一个‘嘉’字。” 李清虹听着点头,有些古怪,只问道: “洞天?怎么可能…凭着两位龙君的实力,任由海水漏入雷云寺?” 一人一妖正在交谈着,却听天地间雷霆大作,震得海水呼啸,乌云滚滚,东方的天空上浮现出一阵阵紫光。 于是有连绵的雷云浮现,淡金色的透明圆形轮廓悬浮在空中,其中亭台楼阁一一呈现,错落在紫色的雷云中。 “洞天!” 无数雷光自东方浮现,李清虹只觉得体内仙基翻涌,雷池混一,一股强烈的心悸感涌上心头,手中的杜若枪枪身幻彩流淌,很是激动。 “雷云寺,策雷泊云法道。” 李清虹明白自家机缘便在此处,可眼下只有眼睁睁看着了,她在黑风中驾雷而起,没入黑沉沉的雷云之中。 此处已有极其浓烈的雷霆扩散,虺药心惊胆战地跟在后面,左右的黑云中能看到不少修士,都抬头呆呆地望着。 她遥遥地望着远远的东方,默默注视,穿梭过一阵阵的雷霆,有些惋惜。 “只可惜我碰都碰不到这东西,便已经落入龙君手中。” 眼前的雷云寺洞天藏在滚滚的风雷之后,淡金色的屏障之后是一片悬空的雷霆宫阙。 而无数的黑云凝聚,笼罩着整片东海,偶尔从黑云中露出大如小山的鳞片,反射出一片紫靛靛雷光,照得李清虹面色惨白,差点一口气掉下云端。 她退出一阵,发觉整个群夷海上空的黑云如同一只硕大的龙首,正一点点吞下这枚紫珠。 如今已经是洞天与现世交汇之时,凭借肉眼就能看见其中的景色,李清虹又修了瞳术,仔细一看,还能看见洞天中的诸多典籍在狂风中飞舞,如同落雨一般掉落在宫殿上。 她一一向上看,洞天主体是五座雷台,最高处有一大殿,檐牙高琢,金铜作瓦,紫玉铺地,大殿的屋脊上还站着一道青色身影。 “袁湍…” 李清虹只依稀看见她身上的衣袍在风中猎猎,静静地如同一座石像,立在大殿之上,独自一人面对着牙齿大如山岳的龙首。 “轰隆!” 雷声大作,这女子一同紫色的洞天沉入云中,像是被一口吞下的去了壳的鸡蛋,消失不见,这龙君似乎连咀嚼都不曾便将口闭上,灿烂的紫金色光彩消失在牙缝之中。 最后一瞬,李清虹似乎发觉那青衣成了红衣,如同一抹飞沙般泯灭在洞府之中。 天空中的黑云霎时消失不见,逃跑似地退到天际消失,宛若从未出现过,李清虹怅然若失地驾雷落下来,虺药随她来,呆呆问道: “仙子,怎地忽而打雷了…” 李清虹静静看了他一眼,面露茫然之色,摇头道: “云气太浓,雷声阵阵,我看不太清。” 一人一妖驾风落下,虺药说着些有的没的,李清虹却在努力平复心情。 “可见这样的雷霆涌动,兴许是龙君拉着洞天路过。” 虺药向往地念叨一句: “可见隔壁水域说的那几个并不算数,也是,这洞天怎么也要在山上,不会在海里的,应另有原因。” 李清虹已经不希冀从他那处得到什么消息了,客客气气地请他离去,默默回了洞府,在上首静静坐下来。 她坐了一阵,那龙君吞珠的模样依旧在她心头反复浮现,李清虹明白袁湍多半是活不成了。 “在洞天中一困十余年,眼睁睁看着来救之人陨落,再慢慢等着落入龙君腹中…袁前辈。” 李清虹是见过袁湍的,当年来李家收李曦治回宗,也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只觉得袁湍柔和大方,后来得知袁湍曾经暗地出手在魔灾中保下李玄宣,更有些感激。 “青宣岳能为他人祝祷,却不能为自己祷得好运…还是要白白落入虎口。” “如今袁家中袁湍的玉牌不知还有没有效,可青池的魂灯是一定灭了,曦治…也不必要我通知,毕竟是不能看见的东西,只怕横生波折。” 李清虹平复了一阵心情,突然听闻一阵敲门的脆声。 “笃,笃,笃。” 李清虹的心绪一瞬间如同被敲得粉碎的冰霜,又冰又惊地填满整个心房,一切思绪都被她丢出脑海,只余下惊骇了。 “笃笃笃…” 这声音在洞府中回荡,显得冰冷干净,李清虹面色微变,连忙攥住手中长枪: ‘谁!’ 要知道宗泉岛如今是李承在管,宗彦从旁辅助,无论是这两位其中哪一位要找她,要么会发动阵法唤她出来,要么传音提醒。 无论如何,都不至于到敲门的地步… “嘎吱…” 她还未作出应答,仅仅是拿起枪来,整座洞府的阵法像是摆设,洞口的石门已经嘎吱嘎吱地慢慢挪开了,一双布鞋迈进来,很是平稳。 这人先是迈了一只脚进来,这才去推门,身形同时向前,一下子伴随着石门打开显露出来,入目就是笑着的面孔,露出八颗白牙。 来人一身青衣,面容年轻,衣袂飘飘,长发披散,慢慢地把笑容收敛了,眯眼看着她,负手而立,似乎很是好奇。 他瞳色浅青,仅仅是站在此处便有沉甸甸的气息了,身侧诸多渌影沉浮,交相辉映,显得很是冰冷。 身上的衣服广袖宽袍,裙摆飘飘,虽然一片青色,腰间却缀着一根金穗,李清虹认得这衣物,乃是青池宗的制式。 青池宗弟子、客卿、道人、峰主、宗主、紫府衣物虽然大体相近,细节之处却各不相同,托着李曦治和袁湍的福,李清虹一直能认道峰主,眼前的衣物却更加华丽。 她的心思只在这衣物上停留了短短一瞬,马上被这人的面庞吸引了。 李清虹愣愣地看着他,面前这张脸她竟然认识,不仅仅认识,甚至算得上她最不想见到的一张脸,叫她惊怖交加。 “迟步梓!”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九章 余财 李清虹瞳孔微微放大,明眸中的紫意散去许多,手中的杜若已经收起,轻轻出气,纤手一合,轻声道: “清虹见过前辈。” 李清虹把那一日的景象记得死死的,迟步梓似乎魂魄出了问题,也不知道如今还记不记得那日的事情,便留着一句,只唤他前辈。 若是迟步梓已经失了记忆,那应是两人不曾见过面才对,若是那什么水府仙官,自家这一句话也不会错。 面前的迟步梓披着发,不曾开口,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了,浅青色的瞳孔盯着她看。 他成就紫府多年,渌水一道又是清浊沉浮,仪容自然不错,气质清朗出尘,眸子却有些妖恶诡异,两唇轻启,低声道: “李清虹,你认得我。” 他虽然在笑,这一句话却很冰冷,像是数九寒冬的冰雪,洋洋洒洒地落在李清虹身上,李清虹低眉启唇,答道: “前辈说笑了…清虹修行几十年,不曾见过紫府,哪有如此福气睹见真人法驾…” 迟步梓明明坐在次席,他也不曾动用神通,可身上的气势实在太强,压制得一旁候立的李清虹胸口沉沉。 “咚咚咚…” 洞府中的清泉响亮起来,清亮的泉水也慢慢化作灰浊之色,迟步梓抬起眉,笑道: “李清虹,我看得清楚,你是怕我的,还是心虚到了害怕,你兴许有手段抵御神通,可我看得清楚。” 迟步梓静静地看着她: “我那一次十有八九是用了搜魂之术,勾连上那一位的金性了,这才落得这样的下场,这一次我却不会大意。” 他腰上的金带透着法光,迟步梓起身,在台上踏了两步,低声道: “我猜着是你家,故而不敢回望月湖,可查来查去,海外还有个宗泉岛,我便等在此处。” 迟步梓双手负在身后,背对着洞中的光源,洁白的手上有两道浅浅的纹路,他轻声道: “现在渌水去了天外,并无精力注意在此处,我便来了,李清虹。” 他慢慢回身过来,浅青的瞳孔里可怖地有浊气散出,汇聚成一片烟尘,顺着眼角向上翘: “大人是哪一位,盈昃?社仙?还是府水那位?” 李清虹并未答他,只觉得府中的窒息感越发浓烈,她将迟步梓的话语逐字逐句地琢磨下去,立刻有了推论: “‘我猜着是你家’、‘你是怕我的’,迟步梓的记忆绝对有所缺漏,否则根本不用推测,只要记得当日的事情,哪里还要猜来猜去的!” “他十有八九是把湖上的事情忘了,无论是不是忘了,至少他不敢记得!” 迟步梓似乎毫不在意,可那浅青色的瞳孔似乎又在观察她的表情,他道: “李清虹,那位在我魂魄里留了手段,你应晓得。” 他轻轻一笑,亮出锋利白牙,勾了勾手,悄声道: “我便一点也不敢想,带着那蠢仙官在东海转了一圈,一一指给他看,将他那套东西拆得粉碎,他便心神动摇,失了倚仗。” “心神动摇,便会错作决断,直到吃下了那蠢仙官,把他的修为全吞了,我才敢去想,大人小看我了,迟尉也是,元修也是,渌水也是。” 他语气平稳: “步梓不是那等好压制的蠢物,一些治得紫府服服帖帖的手段制不住我。” “仙官已经被我吃了,真是大补,叫我练就第四道神通,这道叫作丑癸藏,藏得诸法于身,可以做许多东西。” 他一直走到首位上,再慢慢坐下,面对着洞府光彩,轻声道: “大人不敢杀我,说明如今还不至金丹,大人要重归果位,渌水是不得不除的。” 迟步梓微微一笑,轻声道: “渌水果位无论如何处理,步梓都不奢求,只求一个金丹,无论是余位还是闰位,只求一个金丹。” “大人会需要的…” 他神色诚恳,温声道: “大人要在此世重登果位甚至仙位,需要一个得力助手,大人信我,如此污浊之世,无论要正道还是邪道,步梓这类人才是利剑,仙官之属只会越来越坏事。” 迟步梓根本不等李清虹回答,轻声道: “渌水会不会重伤归来,上元会不会被打灭遁回果位,我这小小紫府看不清楚,可大人自有把握,若是有吩咐,大可以命数牵动小人,步梓能看出来。” 他又像是在承诺,又像在进行某种试探,低声道: “只是小人一死,渌水定然会察觉,只怕坏了大人之事。” 李清虹明白对方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只默然站着,迟步梓从首位上起来,拾阶下去,一直走到李清虹面前,笑道: “步梓告退。” 他身形如同浊风,顷刻之间消失不见,从石缝中遁入太虚去了。 李清虹犹自站在院中,不晓得迟步梓口中的大人到底是不是在看,静静地站了两息,盘膝而坐,默默消化起迟步梓的话语来。 群夷海峡。 迟步梓穿梭太虚,一直深入海中,足足过了万里,这才停在荒无人烟的小岛上。 他藏在袖中的双手仍然忍不住地颤颤巍巍,呼吸急促,原本的从容姿态早就抛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犹自觉得两眼发黑。 “娘的…那可是真君甚至仙人…” 迟步梓喘息着,平复了一下心情,他目前还没有爆成满地的青水,说明他的话语至少得到了这位真君一定程度的认可。 “与虎谋皮…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迟步梓神色渐渐阴沉: “渌水不可能不晓得此道如今要用清浊证道才能成功,却把迟瑞,迟尉骗得团团转!传下什么五行求金法!分明是不想两人突破成功!” “是了,穆海说过多次,他为了压制果位上的龙性已经竭尽全力,哪里还会容忍他人成就余位闰位?怕反客为主怕得急了!” 迟步梓的目光藏在深深的阴霾之中,如同毒蛇,暗暗道: “若是想要突破金丹,在渌水门下迟早是要死的下场!填进他那渌癸池中…此生不突破金丹,还有什么意思,倒还不如死了!” 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浑然不怕被李家背后的真君打死,或是被渌水发现,不能突破金丹,早晚都是死罢了。 “死则死矣,只去试试!” 迟步梓心思流转,暗暗忖道: “只是那位十有八九也是水德,左右逢源,打听清楚了,若是那位出了问题,有渌水支持,事成之后,登上金丹也是有机会的…” 青杜山。 李曦峻驾风从湖周回来,落回山上,北边和东边的异象都看了,不止是他李家,整个江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李曦明早已经闭关修炼,李曦峻却要注意这动向,自家在密林郡的人手正在慢慢充实,调了几家过来,准备立上几府峰。 毕竟密林郡颇为广大,比原本的李家地盘还要宽广些,分布几峰自是绰绰有余。 他正入了殿中,便见殿中立着一青年,雍容华贵,一身白衣,气质出众,李曦峻眼前一亮,笑道: “治哥儿!” 来人自然是李曦治了,他在煆山呆了一夜,终究放心不下,一路驾风,让杨宵儿在安全的煆山呆着,自己孤身归来了。 他向着弟弟点头,轻声道: “如今是上元真君在北海突破功成,你等应听到了。” 见李曦峻点头,他将四海的情况大约说了,便见李承辽驾风上来,见了李曦治眼前一亮,行了一礼,拱手道: “族中在密林的几脉都安顿好了,正在勘查地脉,分出几山来,准备另设府峰。” 李曦峻低声应了,外头滴滴答答下起小雨来,李承辽显得有些心神不宁,轻轻瞥了一眼这雨水。 李曦峻同样心中微微一凉,近日来异象频频,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闭关突破的李曦峸,不曾想李曦峻只稍稍一呆,便见下头有人上来。 这女子明艳大方,是承明辈的大姐李明宫,修为不算高,到了如今也不过练气前期,她面有哀色,拱手道: “禀八叔…大伯的命玉…碎了。” 李曦峻在原地愣了愣,才知道如今这雨是从何而来,一旁的李承辽听闻父亲的噩耗,更是两眼渐红,呆立在原地。 李曦峸是李曦峻的亲兄长,两人父亲早逝,李曦峻对他感情很深,虽然早有预感,此刻仍然在原地愣了愣,李曦治不知大哥闭关突破,更是微有恸色,低声道: “怎么回事!” 几人迅速驾风而起,闪电般落入青杜山的地下水府之中,这才发现洞府中微微湿润,飞到了闭关的石门前,便见石壁上都是水珠。 见了这模样,李曦治立刻就明白了,低眉等着,李曦峻踌躇片刻,终究还是让李承辽开这个门,一边向着李明宫吩咐道: “大哥他子嗣众多,去请他们过来。” 李明宫点头,腰间挂着宝剑,举止娴雅,她答道: “已经派人请过了,即刻便到,连带着族正院的几位族老也在路上了。” 当年李曦明丢了摞子不干,李曦峸便得了授意,接过少主之位,后来成了家主,这家主位子才落在李承辽身上,他的身故也是件大事,少不得族老们出场。 于情于礼,李承辽是要入内收拾灵蜕,而此间事自然要李曦峻处理,他很快稳定了情绪,看着几个青年少女前后入了水府,都很拘谨。 他们是李承辽的弟妹们,要么天赋不高,要么是凡人之躯,李家在这方面的制度很是残酷,这些孩子不但从未来过青杜,甚至因为自己身份一举一动都被盯着,都默然不语。 李曦峻仔细问了名字,见他们穿束甚至有些寒酸,还来不及问,诸位族老在李玄宣的带领下皆到齐了,大都是些白发老人,李玄宣胡须颤颤,很是惋惜。 族正院的几人则跟着如今的族正李周巍,站在侧旁,世子低眉立着,手中的玉简微微攥着,指尖有些发白。 把众人的一举一动通通看清了,李曦峻这才轻声道: “依着旧例,大哥储物袋中、洞府中的东西交由承辽,其余灵产、宝物予诸子女分配,我等都在此处见证着,可以开始宣读了。” 他说了这话,便等着李周巍来分配,谁知少年微微拱手,答道: “大父府邸一处、蒲团两个、香炉一枚,折作三枚灵石,尚不够分配,只兑成三百斤灵稻,一人五十斤。” 此话一出,李玄宣先愣住了,一众族老你看我,我看你,面色各异,李曦治只与李玄宣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承辽与周巍不是贪恋这些财物的性子…怎地吃相这样难看…” 寂静了片刻,有一人出众,是李曦峸次子,如今已经成了家,蓄起胡须来,恭声道: “禀诸位长辈,大父凡躯无所遗,父亲自幼寒苦,不喜奢华,生前所得之物,一并赠予族内族外寒门修士,平时居于青杜修行,府邸中空无一灵物。” 他这话让众人皆默然了,李曦峻轻轻点头,一旁的李周巍道: “禀诸位长辈,大父治家一十七年,家无余财。” 李曦治听得默然,猛然想起十二岁离家入宗那年,大哥李曦峸用积蓄为他买来的胎息玉佩。 李曦峸那年硬是塞进他手里,李曦治母族萧家,父亲当时是家主,锦衣玉食惯了,捏在手里像是火炭。 这玉佩连青池宗弟子的制式玉佩都不如,他却带了多年,佩在腕上,已经浑然不觉。 如今腕上的玉佩贴着皮肤的触感变得明显起来,一下分外冰凉,李曦治听着那句“家无余财”,心中滋味不好受。 李曦峻与兄长年年相处,感受更深些,心中黯淡: ‘大哥只觉得是平白抢了曦明的东西,一直如履薄冰,诸公子从来没有公子的待遇…就连对自己都苛刻。’ 他正出神想着,几位族老交头接耳,李曦治偏头,向着李曦峻温声道: “大哥不尚言辞,只闷头做事,待曦明出关,还须同他说一句…他十八岁那年撂挑子不干的累赘,兄长都替他做好了。” 李曦峸本来还有对他更多的描写,大概原本有两三张用来塑造形象,但是那一次加快节奏的时候砍掉了,现在尽量把他的形象塑造好吧,希望能给大家留下印象。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章 承? 鉴中天地。 天地暗沉一片,月白色的建筑一一整齐地排列开来,坐落在山石之中,这些白玉般的宫廷大多弯曲皎洁,大片石怪趴在山崖上,在月光之下白银一片。 陆江仙在玉桌之前静静坐着,一道浅青色的光彩正在面前浮现。 迟步梓刚刚在宗泉岛出现踪迹,他便被惊醒,原先留在迟步梓魂魄中的后手迅速将一切传回,一路东海的种种景象在他瞳孔中浮现。 过去两息时间,陆江仙重新在玉桌前坐定。 “迟步梓。” 陆江仙当年在迟步梓魂魄中捏了后手,一方面是为了趁机读取记忆,一方面也是想要压制迟步梓,如今已经得到了仙官记忆,顿时发现不对。 “既然有记忆传回…那留在的魂魄中的后手便不曾失效。” 陆江仙皱起眉来,他将那些记忆一读,这些年来,迟步梓果真与那水府仙官斗智斗勇,把四海都逛了一个圈,去寻找所谓的仙庭痕迹。 这记忆是陆江仙当时为了给仙官由来随意编的,哪里能对得上号?在四海转了一圈下来,一人一魂顿时发现不对了。 偏偏此界道门与前世貌如一源,却又颇有不同,种种道法又能找到根脚,捏出的分魂与迟步梓争执片刻,终究还是要承认仙庭在某次仙魔之争中崩溃不见了。 一住s://42zw.la 这仙官魂魄本是堇莲摩诃的分魂所化,到头来还是妖异的东西,眼看着仙庭不见,顿时起了歪心思,想夺了迟步梓的躯体,重活一世。 两个家伙斗来斗去,一个是紫府真人,从青池宗爬出来的老魔,另一个虽然自以为曾经是正道,可动起歪脑筋来同样不是省事的料,还真是阴谋诡计相互算计,足足斗了十几年。 到头来迟步梓如愿以偿服了这箓气,仙官惨遭吞噬,可陆江仙手中的光彩昭昭地验证着,这仙官十几年下来活学活用,早就将此道的魂术学的精深,兴许还躲在迟步梓的魂魄的哪个角落。 而迟步梓魂魄之中的那道禁制还在悠悠地闪着光,迟步梓与仙官勾心斗角,打得对方都很凄惨,却默契地没有碰这道禁制。 陆江仙在玉座上静静坐了片刻,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陆江仙了,此刻暗暗推测: “迟步梓未必不知道仙官未死,兴许是不敢杀我的人,又故意交着把柄到我手中…让我觉着他可以掌控。” “至于联合对付渌水…” 陆江仙如今自然没有冲动到去对付渌水的地步,了解此界越多,他便越加谨慎了,只想着埋头恢复法鉴,哪里会去招惹渌水? “我连鉴子都出不去,哪里有能力将他从那果位上扯下来…” 这几位还在天外打着,他的本体藏在太虚之中,隐隐约约还能感受到太虚之中的震动,自家只要稍稍露踪迹,恐怕会立刻被感知到。 “上元成就真君了…” 陆江仙先将这一片记忆中的诸多功法和法术放在一旁,神识动了动,果然发觉先前自己研究出的诸多巫箓之术都发生了变化,多了一味玉真配子,很是不同。 他在石桌前坐了片刻,暗暗统计一番: “百年以来,也渐渐了解此世,紫府修士不必说,连金丹修士都了解不少了…” “越国的青池渌水、金羽太元、修越太越、便是三位真君,吴国体量与越国相近,只晓得长怀太益,大约也有两三位,这么一算江南应该有六位左右的真君。” “东海龙属两位,听闻牝水还在其中,北海据说两位,南海体量与东海相近,四海应有九位左右…” “还要算上王谢两家,落霞山、阴司…倒是真有些数目。” 陆江仙算来算去,怎么说仙道也有十位真君,算得上是稳压一头,难怪北释一直老老实实… “至于古代真君,岂不是更多了!” 陆江仙从仙官的记忆中得了许多消息,最想要的还是找到自己的跟脚,毕竟自己兴许有个前世,还是月华元府的府主。 他看了一圈,还是觉得盈昃的可能性最大。 一来自己这法鉴虽然是月华宝物,可听闻那月华元府有日月两仪玄光,姑且可以猜为太阴玄光的和太阳玄光所化,便是阴阳皆全,正对得上盈昃。 二来,这盈昃是青松观人,那见阳环也写着青松观陆江仙,也是能对得上号的。 而最为重要的还是那青松观洞天,上下倒映,岂不是正正好符合镜子之体?恰好这洞天就是盈昃所铸。 这三样对应起来,盈昃的可能性便最大了。 “金羽太元称呼盈昃为前辈,盈昃至少是真君乃至道胎的存在…” 可事情并没有这样下定论,让他疑惑的还有两事: “月华元府府主听闻是仙君,盈昃恐怕还差了一些,而李江群是见过我的,说明至少近古我还有踪迹,可盈昃似乎已经陨落多年了。” 他只能先把盈昃列为怀疑对象: “无论如何,至少有五位真君在埋伏这盈昃,落霞山有道胎,阴司也应有,绝不能暴露。” 他根本没把迟步梓的提议考虑在内,只觉得此人是个麻烦,叹了口气: “至少渌水处境不好,此番无论如何是要受点伤的,更无精力去管下头的人。” 他将那些记忆幻化出来,很快面前便浮现满满的典籍,存在青色玉简之内。 “迟步梓谨慎,只给他看了这些青池功法的筑基篇…倒是渌水五道皆齐了。” 这五道被他特地取出来,分别是: “《暗浮翕云经》《渌池洞玄经》《丑葵求水法》《清宁夕经》《露劫落华法》” 分别对应渌水五道: “如重浊,洞泉声,丑葵藏,清夕雨,洗劫露。” 陆江仙暂且将之归类在一边,自然不可能让李家人去修行这些功法,只能做自己编撰法术的参考,研究渌水午元符语性的材料了。 “毕竟渌水一道和符箓颇有关联,故而江南符箓易成,兴许能有些启发。” 其余青池诸法并未详细查看,只看了一些大大小小的法术,都是颇具青池特色的术法身法。 他看了一遍,倒是发觉些有意思的东西。 那是本小传,颇为古老,是迟步梓特地寻出,想要让分魂看一看,能不能有些对应之人。 这本书颇有些奇异,作者姓陈,唤作陈玄祥,陆江仙特地将之调出,幻化出一本小书,捧在手上。 “余生未冬十一月二十有一日,正值乱世初定,幼聘李氏,随母复归宁国,得萧、全两仆效力…一路南下,游遍江南。” 这人生年很远,距今应有千年,正是袁家昌盛之时,东离宗还存世,难得记载了重明六子的消息: “太越、太益、太昱昭昭于前,太栩、太祝、太青升于其后,青松道统,焕乎近古…” 陆江仙仔细看了一阵,把人一一对上了,心中怪异: “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是盈昃的弟子…?” “一门四金丹?甚至六金丹…” 他心中有疑,暗暗忖道: “青松观…到底是何等道统。” 宗泉岛。 李清虹在洞府中稍稍等了一会,并没有等到什么反应,就连迟步梓的踪迹也消失不见,洞中的泉水又重新从浑浊化为清澈,叮叮冬冬的泉水声消失不见了。 她在洞中低低出了口气,不敢多想,回身出了洞府,万籁俱静,宗泉岛笼罩在夜色之中,阵法完好无损,没有一丝变动,也没有一点预警的波澜。 外头就是玄雷泊的法坛,李承正端坐在法坛之上修炼,距离洞口不过十余丈,没有一丝一毫察觉,就连那敲门声也没有传到他耳中。 李清虹轻轻迈步出去,天空中星夜皎洁,这才一连经历了海水下落、龙吞紫珠、紫府亲至,心思坚定如她也没有了修炼的心思。 她只是出了洞府,立刻就惊醒了一旁的李承,他稳稳地起身,沉声道: “姑奶,前些年家中让我等查的事情,如今已经有下落了。” 李清虹很快明白过来,问道: “可是明阳宝物?” 她收到了李曦峻的来信,让她在东海提前留意几样明阳宝物,到时辅助李曦明冲击紫府,李清虹几经查问,毫无下落,如今这么一提醒,暗忖道: “紫府取我等性命,如同探囊取物,曦明已近筑基后期,不知练成了几道秘法,有多少机会。” 李承却查到了另一些东西,只道: “朱渌海有一道修明阳的道统,在东边偏僻处,如今已经查到了具体位置,可以去问上一问,兴许有收获。” 李清虹仔细问了,李承将一枚玉简奉上,便见其中已经将所有东西注的明明白白,连着打听到的消息几分真假,海水褪去大概会有如何的地形变化好辨别,都已经写得详细了。 他又奉上了近些年来岛中的变故,海水落下多了多少土地,如何处置,如何在来岛上的族人和原住民之间分配,梳理得清清楚楚,公正明白。 李清虹看了一遍,原本忧心忡忡的眉间稍微宽松了许多,柔声道: “好孩子,承明辈唯有承辽、明宫与你成器,承辽如今是家主,明宫也渐渐掌握族中之事,唯有你跟我在这海角天涯…倒是苦了你了。” “你大哥…并非故意派你来此,是家中实在无人可用,你还多体谅些…” 李承摇头,他向来沉默寡言,也没什么野心,只将族中派来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也不出言说是非,难得沉声道: “于情于理,甚至只看世子,大哥都是家主,承有多少才能自己明白,治这一小小岛屿便够了。” 他轻声道: “我三人自小一同修行,修为相较起父辈却拍马不能及,每每论起此事,惶惶不能自处,如今这样算好,承已知足。” 李承的话语可以说是所有承明一辈从大哥李承辽到最小的李承淮的心病——大不如前。 诸子如何努力修炼,却发现始终与父辈祖辈当年留下的记录差着一大截,偏偏如何努力都够不着一丝一毫,而之后的李周巍又如朝阳一般迅速升起,使星月黯淡失色。 这些孩子都是有心且聪颖的,你看我我看你,总觉得对不住青杜上的位置,甚至导致了如今族中承明辈的声音极小,大多数人都不敢发出自己的声音。 李清虹当然明白,李曦峻特地写过几份信说这事,如今符种越来越难以赐下,也代表着无法受箓,晚辈本就天赋不及,又缺了这两样,怎么可能能赶得上呢? 至于世子李周巍,李清虹当然寄予厚望,可她看的事情也多了,往往殷望之事易败,无心之事好成,当年留下李承修行雷法,也有李清虹自己的打算。 她只勉励道: “我给你准备好了各类丹药,如今水降雷升,修行很快,也是突破筑基的好时候,说的不好听些,承明中唯有你有机会。” “且在岛上刻苦,海内之事,瞬息万变,突破紫府飘渺无望,成则为仙族,败则…若是家中有变,我等不在了,总是要有一筑基镇压的,无论是败走海外,还是收拢残部…至少要筑基。” 她把话说到了这地步上,李承悚然而惊,愣愣的看了他两眼,明白过来,行了大礼下拜,沉声道: “承谨记在心,不敢懈怠。” 李清虹点头,驾着雷光飞起,顺着玉简上的方向极速飞去了,李承则静静立了片刻。 李承原本算是安逸,他是族中青杜学成的佼佼者,以他的才能治理一个小岛可以说是手到擒来,只想着安心管好一方,等着家中调遣。 可李清虹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这一番话下来,让他的浑身气质都起了变化,两眼依旧低垂,却隐隐有炯炯之色,重新盘膝而坐,修炼起来,可如今按耐住心中的涌动,隐隐与云中雷霆之意呼应。 “若是族中有变,我当为后手,持枪驾雷以往。” 要慢慢调整状态了,这几天安排时间给大家加更!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一章 袁湍后事 紫烟福地。 紫烟福地紫气飘渺,一片云烟在山峰之中笼罩,李玄锋毕竟是真人亲自带回,紫烟门的修士对他很是客气,专门在主峰给他寻了一处洞府修行。 虽然他修行的道统与紫炁毫不相干,可至少灵脉充沛,灵机浓厚,修行起来也颇有裨益,若是早年能在此处修行,兴许能早几年突破。 “可惜如今修行之路已经渐渐到头了。” 李玄锋的功法仅仅能修炼到筑基后期,并没有突破紫府的篇章,他的修为已经慢慢到了瓶颈,如同那唐摄都之属,只能耗在这筑基后期。 纵使有时间去修炼秘法,也没有对应的功法可练,李玄锋只好把气息调至巅峰,寻了身法与瞳术慢慢练习起来。 李玄锋在此地修行数日,元修真人很快就带着人来了,光明正大的从福地破空而入,李玄锋正在山中修行,放眼望去,他手中提着一男子,仔细瞧了脸庞,正是宁和远。 紫霈真人为防万一,还是让叫了李玄锋上来,回到那紫气沉浮的洞府之中,便见三位真人围坐,宁和远呆呆立在正中  宁迢宵的死对宁和远的影响与李玄锋完全不能比较,元素在宁和远心中的地位恐怕如当年李通崖比之李家相近,李玄锋见他恭恭敬敬地站着,两眼却有些失神,看起来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李玄锋方才站定,紫霈出声问道: “李玄锋,这人可是元素心属的后辈?” 见李玄锋点头应声,紫霈又看向濮羽真人,让这真人掐指算了,大差不差,这才从袖中取出这枚小印,轻声道: “宁和远!” “晚辈在。” 宁和远恭敬点了头,紫霈将印置于掌上,似乎沉在某些回忆之中,思量片刻: “元素从不爱听过去之事,兴许从来不曾与你们讲过,我既然替他将这东西保下来,也要与你们讲讲来处,知道是得了哪一家的恩泽。” 她这话说罢,濮羽真人轻轻点头,元修则侧过脸去不说话,李玄锋心中暗暗明白: “总是听闻紫烟门这一位与元素不对付,如今看来早年还是相识的,只是闹了矛盾…到头来还是帮他保住许多…” 紫霈轻声道: “此印为辛酉渌泽印,主体用的是辛酉玄金、太渌华液和琅琊宝玉铸成,是一道古印,上头镇的是渌水羽蛇。” “这古印最早是羽蛇下属中一紫府大妖的法器,后来折在月华元府的某位前辈手中,便为仙府所得,受了月华洗炼。” “最后被仙府洞骅真人所得,转赠给了宁迢宵。” 紫霈真人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丝毫不遮掩,李玄锋在一旁听着,心中明白。 三宗七门对待洞骅真人的态度一向暧昧,都是冠之以得了仙府遗泽的名声,只有许多小道消息散播,说他就是仙府传人。 如今算是明明白白从当年亲自经历此事的紫府口中得了承认,和宗内记载的完全不同,宁和远也不敢多说,两手接过。 紫霈轻声道: “当年这宝物…我和秋水都用过,有十二道口诀,我这处传给你,你仔细记着。” 司伯休负手在身后,死板的面上很是冰冷,只挥挥衣袖,立刻就遁入太虚,消失不见了。 濮羽真人也点头告辞,宁和远手中的玉印光芒大放,身侧浮出种种青水,青金色的光彩在身侧流淌,他双目紧闭,似乎在与这小印沟通。 紫霈真人将这口诀传下,侧耳听了一阵,甩了甩袖子道: “既然得了宝物,归去好好修行罢。” 两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被这一袖甩出福地,四下观察,已经到了青池宗最东边的离埠郡,此处正是青池与紫烟的交界处,脚底下人声沸沸,灯红酒绿。 宁和远和李玄锋都在空中驾起法风,稳住身形,宁和远将印捧在怀里,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只道: “怎地这样快!” 他喃喃地唠叨着,不知是在说紫霈的手段还是在说元素,李玄锋默默站在身后,便见宁和远有些颤声道: “姐夫可还有什么事务安排…?还是一同随我回宗?” 宁和远的手紧紧攥着那枚法印,攥得五指发白,两只眼睛在夜色中很是明亮,紧紧地盯着他的表情。 李玄锋依旧是平日里的模样,不卑不亢,轻声道: “还请家主吩咐。” 元素这才身死,李玄锋的表态对宁和远来说重要得不能再重要,这个老将不需要做什么,仅仅是站在他身后,宁和远便有底气了。 他顿时松了口气,连忙劝道: “姐夫若是有事务,大可自行去…若是无事,便同我一同回趟宁家。” 李玄锋点头,一同随他驾风而起,宁和远没话找话同他谈了一阵,确定他的态度并无太大变化,这才把心放下来。 宁和远顿了顿,只问道: “真人可有什么遗言口谕?” 李玄锋静静点头,沉声道: “不敢恨。” 蕈林原。 蕈林原上空的云彩慢悠悠飘着,袁护远静静立在山林之上,看着脚下的人们如蚂蚁般爬过,他藏在袖中的双手微微发白。 一道霞光自远而近,在空中灿烂飘荡,袁护远下意识地想退走,却见这霞光渐渐清晰,踏在一雍容青年的足下。 “护远前辈。” “李曦治…” 来人正是李曦治,他一路回到李家,立刻就收到了宗内来的信件,袁湍在宗内的魂灯熄灭了,已经陨落在了东海。 李曦治得了这消息,袁成盾的两根伏魔短棍也送回李家了,于是就驾着霞光过来,准备寻一寻袁家人。 谁知他在这上空逛了一圈,修炼的瞳术左右探查,很快就发现默默隐匿在上空的袁护远。 袁护远名义上已经不在袁家,实际上不过是袁护远,袁护独两兄弟做的一场戏罢了。袁护远见了他,心中一叹,如今两家对局势是心知肚明,也没有必要躲,只拱手道: “见过道人。” 李曦治拱手,轻声道: “师尊身陨了。” 袁护远老脸耷拉,两眉紧紧的蹙在一起,听得浑身僵硬,只道: “嚯…湍儿身陨了。” 李曦治当然知道自己妹妹被袁家摆了一道,可袁家家主袁护独同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吃了一箭,不但把面子丢得一干二净,如今还在养伤,到底扯回来了。 李曦治只问道: “龙属要师尊作钥匙,袁家一定不是偶然得了青宣道统,袁家祖上本就是堰羊寺宫的弟子,是也不是?” 李曦治在原地站了一息,这老人翻来覆去地整理着衣袖,手腕微微发抖,没有去看李曦治,颤声道: “是…是…” 李曦治身上的彩霞渐渐暗淡下去,问道: “师尊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被你等害出去的…还是自愿去的!” 袁护远佝偻许多,只道: “我不晓得…曦治…我不晓得…她这样聪敏,一定早知道了。” 李曦治看着他的模样,心头叹了一声: ‘自不自愿已无差别,愿不愿意都是要去的。’ 李曦治稍稍分神,面前的袁护远已经满头大汗,李曦治静静看了他一眼,低声道: “袁成盾是你们骗出去的罢。” 袁护远低眉,答道: “是…他以为去救袁湍,其实是因为他也修的青宣一道,龙属觉得多一道青宣多分把握…” “好。” 李曦治明白,点头回答,拱了拱手,作势要走,袁护远挽留似地道: “曦治…当年袁湍带尺泾回来,是我亲自送他,他还叫过我前辈…李通崖也很客气待我…乃至于李渊平李渊蛟…” “我不晓得到这样的境地。” 李曦治只拱手回礼,轻声道: “前辈,时局有聚有分,非私情所能阻碍。” 他从袖中取出那两根伏魔短棍,继续道: “此物物归原主,还请珍重。” 李曦治言罢驾风离去,袁护远两袖不安地拢在一起,还未回过神来,面前药香扑鼻,竟然还有一人现出身影。 这人面相宽阔,两鬓斑白,身上的药囊一连串,宽厚的面上都是泪水,平时温和的眸子微红,静静地看着他。 袁护远只能哀声下拜了,他道: “元思兄弟!” 萧元思发不出声音,只默默摆手,这个忠厚温和的老人思来想去,袁湍失踪多年,竟然没有一人提醒他。 “定然是我家那算无遗策的真人所为了。” 他看了袁护远一眼,萧元思向来说不出冷话,温和地将他劝回去,自己才独自驾风回萧家,浑然忘了经过这地方本来是想做什么的。 他脑海中却想起当年青穗峰上的风景,李尺泾抱着剑读书,袁湍则拢着发,笑盈盈叫他师兄。 “晃眼百年,留下的师妹我也没资格保住。” 萧元思孤身回了衔忧峰。 青杜山。 李曦峻盘膝坐在青松之下,白雪飘飘,落在白衣上,过来片刻,便见一人上前,恭声道: “大人,玄岳来人了。” “让人上来。” 李曦峻等了片刻,上来一面生的女子,果然是因为李曦峸过世前来吊唁拜见的使者,三宗七门算是独一家。 “玄岳孔秋妍,见过道友。” 这女子看起来落落大方,鼻梁挺拔,皮肤细嫩,先是拜见了,这才轻声道: “早听闻李家有明霜松雪,如今见了道友,方知不是夸张传闻。” 李曦峻礼貌地回应了,也赞了她几声,问了问玄岳门近年来的状况,孔秋妍应对大方,语气得体,让他微微点头。 他这些年突破筑基,渐渐执掌青杜,露面甚多,周围诸多家族都听闻过他的名声,结果先一步传开的不是他的手段,反倒是他的仪容了,到头来数郡的大势力前来拜访过的都知道,李家有一修行风雪的飘逸青年。 这女子也盯着他看了两眼,这才把客套话说了,慢慢退下去,李曦峻并没有放心上,问道: “曦明可出关下山了?” 见这人点头,他驾风而起,一路往山下去。 李曦峸的丧事办了数月,族中挂了白麻,诸镇的李家人都赶回来了,声势很浩大,中殿进出的人影多了不少,都是些家中得力的族人。 一来是李曦峸接济族人众多,在族内很得人望,二来是仲脉如今正得势,李曦峸又是当家家主的父亲,便人人都想着来拜一拜。 中殿之中同样挂着白布,在空中慢慢飘动着,李曦峻踏着风雪,从殿前落下,正巧撞上了李周巍持着长戟,正在阶前缓步而行。 “八叔公!” 李周巍点头拱手,李曦峻扶他起来,轻轻地点头,随他进去,殿中几人已经来了许久,正静静等着。 李玄锋、李清虹不在,李玄宣又不肯坐主位,李曦治难得回来一次,李曦峻到齐,几人都看着李曦治了,谁知他看了一圈,摇摇头,轻声道: “我在青池修行,不宜主持,还是八弟来罢!” 李曦峻只好点头落座,他以俊俏闻名,身侧雪光翩翩,两侧分别是李曦治与李曦明,一人雍容大方,霞光彩虹,一人丹火弥漫,抱手立着。 李曦明刚刚出关,修为已经是筑基后期,他的修行速度很快,已经开始琢磨秘法、丹道,赫然已经成了家中修为最高之一。 除去李玄锋,家中李清虹与李曦明都是筑基后期,随后就是筑基中期的李曦治、李乌梢,筑基初期的李曦峻。 若是算上空衡,李家如今的筑基战力可以说相当不错了。 李曦明方才得了大哥身故的消息,他每每闭关出来都是有大变动,如今还有些朦朦胧胧的感觉,李曦治已经轻声道: “据我得到的消息,上元突破成功,十有八九得了玉真果位,受渌水、太元、太益,两位金丹初期,一位金丹后期围攻…” 他顿了顿,轻声道: “可得了果位,已经不是说陨落就陨落的了,早些年盈昃杀少阳魔君尚要一分为三,何况后人呢…” 李曦治说完这话,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轻声道: “我师尊…宗内的魂灯灭了,兴许过几日我就要回宗,承那青穗峰主之位,不能久留。” 感谢小指勾尚大老又一个白银本本分分之这河里妈叫我Justin就好Nelson_名自Loughshinny又一个盟主  谢谢! (本章完) 九月总结??^?? 大家好~ 九月份的状态其实一直不好,相信大家从我越来越晚的更新也感觉得出来????^???? 但是承蒙大老们的厚爱,让玄鉴仙族在九月份的时候顺利百盟、荣耀二星、出圈四。李家的许多角色也都顺利升星,起点现在都开始帮他们制作人物形象,这些形象之后会在彩蛋章陆陆续续放出来。看到作品被更多人看见、认同,真的是非常的高兴,只能诚惶诚恐地创作,努力把这个故事说好。 我也知道以目前的更新量,实在没什么脸求月票。但是百里说,大佬们为了玄鉴仙族一周年,还有月票双倍活动,都掏钱了,作者再不配合宣传就说不过去了。所以这里只好厚着颜发单章说一下活动,也请大家有月票的都投一下,让活动顺利成功。 这是沈溪大佬、行情步雨大佬,为了庆祝玄鉴仙族一周年,开的抽奖活动,给广大的读者们的福利。 基础奖池有:李通崖马克杯X5、李项平鼠标垫X3、重海长鲸书签X2 月票双倍期间:10月1日至10月7日23:59分止  作品每增加5000票,大佬们就会提供: 李通崖马克杯X5、李项平鼠标垫X3、重海长鲸书签X2 投入奖池中,上不封顶。 请参与活动的读者,通过简介下方的一键加群跳转活动群(书友值5000可进) 我们会在2023年10月8日开放长智抽奖助手链接,并于10月10日13点抽出得奖者。 总之非常谢谢大家的喜欢,也在这边认真求票,关于那个求票目标,应该赶得及给大家把之前说过的番外章给写出来,谢谢大家。 五百三十二章 动乱 他这才说完话,中殿之外的天空猛然闪烁,数道流光自北而南飞来,在天空中拉出长长的尾焰,南边则是跃起五道霞光,染红了半边天空。 霞光缓缓靠近,显露出真身来,是一艘架着金色霞光的云船,两侧插着一对云雾般翅膀,破开一层层的云雾,上头林立着一片人影。 “霞光云船…” 李曦治皱眉看了一眼,腰间的令牌放出光来,上头的一个个文字逐一亮起,他面色凝重,沉沉地望着天空。 霞光云船上人影四散,众多光彩自北飞来,李曦治安抚了众兄弟,驾霞而起,云气缭绕,他一直靠近那云船。 手中霞光一闪,运起令牌,船上立刻有一人驾风靠近,面相有些熟悉,仔细看了一眼,也是把李曦治给认出来了。 这人矮矮胖胖,有些富态,到了李曦治身前,张口道: “道友…” 他这才认出李曦治的修为,立刻改了口,堆出满脸的笑容,恭声道: “哎呦,见过前辈!这么多年不见…前辈已经筑基了!” “原来是你!” 一住s://42zw.la 李曦治眼前这人是灵陡峰的于富宇,当年李曦治不过练气,想要借着庶务顺道回家中一趟,便是找的这人交换的庶务。 这人虽然是于家人,却早已经与于家决裂,过得清苦,孤孤单单一人,更惧怕李曦治背景,故而很是殷勤: “前辈这修行当真是神速!” 李曦治修行虽然快,可连自家弟弟都比不上,在宗内只能算得上是中上,并未在意他的马屁,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儿?” 于富宇连忙道: “前辈,修越封山了,一直退到了山中,徐国北部至东海一线的驻守修士通通退了出来,全然是撒手不管了。” “于是越国北边的一大片释修、还有一年年逃窜过去的魔修,通通没了看管,已经打入徐国了!” 他显得眉飞色舞,只道: “修越这么一封,干脆是把以往的默契通通给甩了不要,九处入海口一声不吭,通通无人看守,东海到徐国一路畅通,如今不知道乱成什么模样了。” 他颇有些怜悯的模样: “可怜这徐国…这几十年刚刚从动乱之中恢复,才有了些起色,如今又要沦落到一片血海了。” 李曦治听得心中不安,但是也渐渐能理解面前的景象,问道: “于是宗内出手了?” “正是!” 于富宇道: “不止我青池,就连金羽宗也出手了。” 李曦治暗暗计算了局势,叹道: “这下事情可大了!可见有哪位紫府出手?宗内可有新的紫府晋位。” “不曾见过!” 于富宇连连点头,急急忙忙地道: “倒是有不少突破的前辈都陨落了,好多都是成名已久的老前辈,如壁水丹李恩成、金玄鹰莫沉…” 李曦治听到此处,心中咯噔一下,暗暗道: ‘李恩成果然失败了…害…早就知道的事…’ 他虽然心中动念,但是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副专注着听的模样,故而面前这老头浑然不觉,只连连道: “我等只是先行前去徐国,宗内已经召集所有峰主,各峰都有指派,兴许来请前辈的人已经在路上了。” 李曦治略略点头,眼看着这云船已经要进入徐国境内,驾风要离开,这于富宇急了,只道: “前辈!我灵陡峰与…与青穗当年是有大交情的!我峰中师叔、族内大伯于羽楔…乃是司元白前辈的至交好友…” “我不善斗法啊…” 李曦治微微一愣,明白过来。 ‘看来这一云船上都是些在宗内混吃等死的老人了…这一次送到徐国首当其冲…恐怕没有什么好下场,难怪这样殷勤。’ 看着于富宇仿佛要落下泪来的模样,李曦治只轻声道: “这事情却不是我说办就能办的,还需我先回宗门一趟,再仔细打听,若是能帮道友寻个清闲的位置,那便试着帮一帮。” 他说了这话,于富宇显然不是很信他,只来得及道了两声谢,李曦治已经驾霞消失,留下于富宇呆呆站着。 过了片刻,便见一身着白金色铠甲的男子从船舱中走出,手中持着一把长戟,很是威风,目光扫视一圈,点了两人,轻声道: “你…你…随我过去!” ‘唐摄都!’ 于富宇看着指向自己的手,心中顿时一片发凉。 李曦治驾风下来,一众兄弟都在殿中等他,见他面色凝重,面面相觑,李曦治低声把消息说了,上首的李曦峻取出地图来看。 徐国地处吴越赵三国之间,大河从中穿过,与修越、金羽、青池、乃至于多门释道都有接壤,而青池与徐国交界之处,不偏不倚正是望月湖。 修越如今收缩了势力,几乎把大半个徐国都吐出来了,留下孤零零的镗金门在其中,越国北部几乎成了一片空白,东海接壤的玄岳门上岸就是一片荒野,一直连接到整个徐国,如今都会成为动乱之地。 这片地域面积极大,几乎有青池宗的势力范围大小,就在望月湖与萧家的北边。 李曦峻仔细看了,面色并不好看,心中沉沉,轻声道: “恐怕算不上什么好事。” 李家与萧家成了青池屏障,在这接下来动乱中绝对是不能幸免的,更何况自家本来就与释修是世仇,修越这么一放,释修可以顺利南下了。 在座几人显然都想到了这些,默不作声,李曦治叹气,提醒道: “这事情可不简单,青池绝对会征召所有世家出力,同往徐国去…我家也不能少的。” 李曦治显得忧虑重重,轻声道: “除此之外,恐怕是有什么大事了…三宗七门蠢蠢欲动,恐怕也不会一片和平…” 这雍容男子轻轻摇头,温声道: “乱世将至…” 他顿了顿,踌躇片刻,轻声道: “倒是有消息,李恩成坐化了。” 李恩成本是李家当年结交的人脉,本以为到时会派上用场,谁知道世事难料,到了坐化这一刻也没有能用得上他的机会。 李家反倒折了不少东西进去,最后突破时李家还送了一批灵物给他,如今这消息传来,这些东西算是打水漂了。 李玄宣听得仔细,低声道: “到也不算什么…至少他给了我一枚遂元丹,怎么算都不至于白吃我家的。” 李曦治忙着回宗打听情况,也不多说,向着几人拱了拱手,轻声道: “家中且注意着,等我来信。” 李清虹驾雷飞了一阵,发觉脚底下来的海水已经下降极慢,若是不仔细观察,恐怕很难看清海水在慢慢减少。 “多半是龙属出手了,毕竟按着约定海下的东西都属龙,海水这样慢慢退下去,过去十天半个月就要丢掉不知道多少东西。” 她复又想起东海水降雷升的灵氛来,觉得有意思,本以为是降水,如今这海水是真降下去了,雷霆更盛,在天空中闷闷响着。 李清虹一路驾雷,群夷海峡已经出现在面前,当初细碎仅凭一两人立足的岛屿,如今都因为海水下降而浮现出来,裸露出大片滩地。 再往东行千里,遥遥可以看见群夷海峡中那座世脐岛的影子,便有一座大岛出现在面前。 这岛屿顶着金红色光彩的法阵,灼灼的放着光芒,因为海水下降腾出的地面上有一众渔民来回走动,拖着褐色的网,依稀发出笑声。 这笑声很快因为她的法光显露而泯灭下去,消失不见了,这些凡人纷纷跪倒,李清虹还不曾多说,便见一道金白色光彩迅速飞来。 却是一女子,大约十七八岁,还显得很是稚嫩,手中端着一枚金色小圈,驾风过来,有些警惕地看着她,问道: “前辈…前来是寻人还是…?” 李清虹见她很是警惕,只能轻声道: “在下李清虹,是海内修士,此次前来是为了…打听些宝物消息。” “海内修士…” 这话让女子的眉毛微微舒展,恭声答道: “晚辈崔宛晴,见过前辈!” 崔宛晴顿了顿,有些疑虑,问道: “前辈…是哪一家李氏?” 李清虹微微一顿,答道: “望月李氏。” 崔宛晴将这四个字反复念了念,引她往岛上落去,思考片刻,喃喃道: “听闻海内有大泽,叫作望月…可是此泽?” 李清虹点头,轻声答道: “不错,如今此泽枯萎,只余下一湖了,我家便是在湖边修行。” 崔宛晴若有所思地点头,轻声道: “说来也是,毕竟府水果位上无人,水泽之属干枯也是正常。” 此言一出,便见出是个有传承的,李清虹随她落下,在庭中落座了,崔宛晴便去请长辈。 毕竟这里是东海,人人都要相互提防些,李清虹自然不会没头没脑的撞进别人家阵法里,崔宛晴选的这一处是在岛屿中专门用来会见外客的大殿,建在阵法之外。 不多时,庭前上来一老人,肃穆白须,姿态端正,身上着浅蓝色的衣袍,身材高大,沉声道: “在下崇州岛崔长傅,见过道友。” 这老人看起来年纪很大,筑基后期修为,威严肃穆,上下打量一阵,目光在李清虹腰间的玉瓶上停了停。 “望月湖李清虹。” 李清虹自觉此人难办,便见这老人叹息道: “可是魏李寻来了。” 他的语气很古怪,李清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作答,轻轻摇头,这老人道: “还请看看法瓶。” 李清虹迟疑,将之取下,生怕眼前这人看了法器,起了歹心,要将这物从她手中夺去,一时间默然不言。 崔长傅微微一顿,明白过来,轻声道: “崇州崔氏如今是在龙属庇护之下,算得上是不大不小的势力,还是要讲脸面的…我崔长傅在这片海域也有些名声…不至于为了一筑基法器出手。” “更何况…我见道友模样,贵族在海内恐怕也不是什么势单力薄的小势力吧…” 李清虹暗暗看了看地形,估算了与阵法的距离,若是眼前人暴起,以她驾雷的速度,无论斗不斗得过,逃跑还是没有问题的,这才微微放心。 她点点头,说了几句客气的场面话,把法器轻轻交过去,崔长傅只是接过掂量了两下,让这法器收敛光彩,将之倒转过来。 紫色裂纹一般的纹路慢慢收敛色彩,‘魏国李氏李乾元’几个古篆字明显不过,崔宛晴低低地啊了一声,失声道: “魏太祖李乾元!” 两人神色很复杂,可这句话落在李清虹耳中无异于平地惊雷,她足足愣了一息: “魏太祖?” 李清虹当然知道自家这枚玄瓶不简单,也知道是早些年魏李修士的法器,可不曾想来头这样大。 崔长傅将之交还,老人看了看,轻声道: “可魏帝是何等人物,也不至于用这种筑基法器,此物是真是假,还须存疑。” “毕竟我也从未听说魏帝有法瓶状的法器,要么就是他早年所用之物,要么就是后人仿制的法器,” 他这么一说,李清虹顿时松了口气,觉得一身压力去了许多: ‘那些真人真君…哪有几个是简单的?他的东西莫名其妙流进我的手里,那定然是在布局落子了…虽说这位真君已经陨落多年,可真君仙法,谁能说得准呢?’ 反倒是觉得手中这东西是赝品还让李清虹放松些,微微点头,重新将之收入袖中,这崔长傅却也在观察她,仔细地盯着她的眉眼。 崔长傅在东海立足这么多年,自然也不是简单货色,心中早就提防着,暗暗道: “毕竟只要有些家承…谁不知道我崔家祖上与魏李的关系?这女子所佩戴的法器又太过明显…要提防是故意伪装成魏李,前来赚我!” 可眼睁睁的看着一系列面色微妙变化下来,崔长傅又有些把握不住,决定先等等,问道: “不知道友前来…所谓何事?” 李清虹点点头,也没有与他多说,直接了当地道: “听闻前辈代代修行明阳,我家中缺了一味明阳宝物…来前辈这处打听打听。” 明天或者后天应该能出个番外。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三章 峰主 李清虹言罢,崔长傅心中起疑,轻声问道: “道友…要甚么灵物?” 李清虹轻声道: “这些东西海内很难寻到,是明阳紫府级别的灵物,诸如明光天石、麟乌灵蜕、白杜血…无需特意某种…只要有其中之一便可。” 崔长傅听了这话,神色微缓,笑道: “紫府灵物?曾经有一味明方玄元…如今却没有了!” 李清虹寻找这些东西是为了家中后辈突破紫府,很放在心上,然而紫府灵物难寻,其实并没有抱多少希望,可还真打听到了点消息,顿时神色一振,问道: “可是交易到哪家手中了?还请给些消息…” 崔长傅终于信了,眼前这女子就是为了灵物而来,好像松了口气,警惕之色放下许多,只轻声道: “我这一支…曾经是魏恭帝所派,远走海外,寻找蓬莱…恭帝气量和雅,治国大盛,很是慷慨,于是我等的宝船上带了不少东西。” “后来海中动乱,太虚破碎,渐渐断了联系,到了齐王代魏之时,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了,留下的灵物一次次用罢,最后只留下两份明方玄元。” 李清虹仔细听着,便见他道: “一份很早就给了龙属,让东方游饮下了,生下了龙子,还有一份送去了长怀山,让真人得了子嗣,听闻唤作庆济方,正是念着这明方玄元的功劳。” 李清虹听了一阵,看来是这两样都已经被人用了去,顿时大失所望,崔长傅观察了一眼,低声道: “道友也不必气馁…当年东火洞天坠落之时,听闻是元素、秋水两位真人主持,那东火洞天中必有紫府灵物…纵是被楚逸抢了空,真人去了一趟,手中定然是有些的。” 崔长傅说起楚逸,似乎有些生涩,两唇微微一抖,低眉起来,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清虹心中顿时明白,心中喜道: “是了!” 她先前并不知道东火洞天是由元素经手,如今一看,他手里一定有紫府灵物,自家二伯又在元素手下行事,讨要起来说不准还容易些。 眼下拱手道谢,笑道: “多谢前辈了!” 崔长傅仔细瞧了眼,抚须点头,李清虹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道: “清虹还有一事…我家也是修行明阳道统,想着须凑了五道仙基,好让家中走的路顺些…” 她要提的要求毕竟不好看,态度放得很低,温声道: “若是方便,还望能借阅贵族道统…我等可以用功法交换…或是用法器灵物,只让贵族来提。” “如果是不愿,也绝没有偷窥道统的意思…” 李清虹又说了几句告罪话,崔宛晴神情还算温和,甚至有些意动,崔家老人的脸色不算好看,崔长傅苍声道: “先人道统,恕不能借阅。” 他断然拒绝了,李清虹告罪一声,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朵灵花来,递到两人手中,轻声道: “多谢前辈告知消息,这是宛陵花,能够吊命忘忧,便算作是谢礼了。” 她怕多留引人不安,驾雷而起,告辞离去,崔宛晴似乎对她印象不错,一路送出,柔声道: “前辈慢走。” 崔宛晴将李清虹送出,落回岛上,却见崔长傅还在原地坐着,手指不安地敲着桌案,那双老眼中满是焦躁。 崔宛晴略有些好奇,在老人身边坐下,低声道: “大父…这清虹前辈…看着是个爽快人,家中的明阳道统也不少,也不是全都是独一份的,大不了给了她…互利互惠…” “害…” 崔长傅捻了捻胡须,并没有第一时间应她,轻声道: “恐怕真是魏李遗族…”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简,仔细查阅了,又取了一份地图细细查看,轻声道: “望月泽在江南,当年武帝南征,是经过此处的…还见过泽中仙人,难道有遗脉存留?” 崔宛晴有些动容,低声道: “既然是当年的帝族,大父不如成全了他们?左右不过是交换出一部功法…自家也能弄些东西回来…” 崔长傅摇头,轻声道: “不敢了…” 他面上的表情一下变得生动起来,一双眼睛很是锐利: “难道还不够痛么?东齐代魏,李勋全带兵起义,祖上远渡重洋,携带宝珠相助,于是头悬淀阳城,九年不曾取下。” “李悬复国,高祖奔而投之,带走了当时智勇双全的两位曾伯公,于是国破受戮,丢了三件法器,就连宝船都丢在徐国。” “东离立宗,我大父尚不及紫府,一路驾风前往投奔,把整座崇州岛都交到东离宗手里,东离真人暴亡,宗门破灭,大父战死,要不是东方游正好要取灵物,我等早就…” 他叹息一声,轻轻地道: “事到如今,实在经不起折腾了!” 崔长傅面色难看,只道: “望月泽位处四乱之地,西边是太元太益,南边和东边是太青,北边是七释,哪里是什么好局面?李勋全有真君相助,紫府驱从,同样兵败身死…” “这家还算聪明,不曾被贪婪之心驱使,去号称魏李…可也止步于此了…与他们关联太深,只怕自己遭殃!” 崔宛晴听罢,只能叹气点头,便见崔长傅道: “我等要保住余脉,未来才有光复之机,若是随便来一支魏李就跟着去了,那才叫昏暗无生机!” 崇州崔家两人的话语自然不曾落在李清虹耳中,她一路驾风往回去,心中其实有些遗憾。 她之所以想开着这口,也是希冀于李崔两姓的交情,想着多少可能有些用处,哪怕是听到一点条件也好。 可崔长傅的模样是一点也不愿沾因果,语气也是不缓和的模样,李清虹看得明白,自然不多做纠缠,很快告退。 “毕竟过去这么多年,崔家也受了不少牵连,不会那么轻易相信…” 毕竟最后一次仙魔之争平明津大战,随后东齐代魏,梁灭东齐,又被赵帝父戚延、燕王慕容得常所灭,至今已有一千六百多年,换成天地变动之前,真君都熬死了一个半了,兴许情谊已经不如当年的模样。 “到了后来东离灭宗,也死了不少崔家人,面对一个不知真假的李家人,还能有好脸色…也算不错了。” 李清虹这么一想,也觉得崔家人的反应算得过去,略往西边望了望,却见数道霞光云船破空飞起,放出一片霞光。 这云船体型庞大,各色的光辉散发出来,李清虹是交过供奉的,一眼认出是霞光云船,心中顿时一骇。 “海内出事了!” 青池宗。 青池宗平日里云清雾绕,兴许是因为这数月以来连连有筑基突破失败陨落,异象直冲云霄,如今的云彩淡泊许多。 不远处的云层之中,一道霞光急速驰来,拖出六道色彩的尾焰,上头的男子华贵优雅,正是李曦治。 李曦治驾着霞光,急匆匆地从外头赶回来,这才踏进宗门,便见着人来人往,落回青穗峰上,师弟袁成照急匆匆迎上来。 他如今还不曾突破筑基,练气巅峰修为,手中抓着法器,看起来有些慌张。 袁家此代唯独一个袁成盾实力横绝,是少见的能力敌仙宗嫡系的修士,可惜陨落在东海,余下的诸多晚辈之中,只有袁成照有突破机会。 原本可以说是顶梁柱的袁湍又同样陨落在东海,袁家体量虽说保持住了,这两大战力陨落,可真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筑基修士。 如今虽然得了迟家支持,压力同样很大,待在宗内的袁成照更是尴尬了,呆呆地坐在峰上,不知以何面目见人。 如今见了师兄李曦治,他更是无话可说了,显得手足无措: “师兄…族中之事我实在不知晓!” “这些自然不怪你。” 李曦治微微皱眉,敏锐地发觉袁成照身上的衣物单薄,虽然一片洁白,品质却略有些高,不像是宗内寻常弟子的衣物。 他笑了笑,温和地道: “怎地?倒是有新衣穿了。” 袁成照这才反应过来,一时语塞,低声道: “我…这…师兄!随我上山!” 李曦治笑容渐渐收敛,静静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山顶上那阁楼中,便见灯火昏暗,一件衣物披在案上,有些凌乱。 李曦治对这间小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一眼发觉本挂在墙上的那把青锋被摘了下来,不知跑到何处去了。 袁成照额上见汗,一直引他入内,到了案前,扑通一声跪倒,垂着头一言不发。 李曦治似乎已经有所预料,面色沉静,目光在那案上披着的衣袍看了一眼。 这衣袍呈现出浅青之色,浑然一体,散发着淡淡的彩光,腰间的银色坠子狼狈地挂在衣角,放得有些凌乱。 李曦治当然明白这件衣物是什么——峰主服饰。 再看袁成照身上的内饰,雪白流淌,显然与那案上的衣物是一套的,只是他突兀归来,袁成照只能急忙解下这衣物,匆匆忙忙来见他,却忘了还有内袍。 “大师兄…” 两相映照,一切已经昭然若揭了,袁成照头低得很低,满头大汗,李曦治却好像没有动怒,声音略有些冷清,问道: “剑呢?” 似乎与这峰主之位比起来,那把挂在墙上、李尺泾曾经用过的宝剑还让他更加在意一些。 袁湍行踪不定,袁成照多年来其实在大师兄李曦治的管束下,袁成照对这个师兄是有敬畏之心的,此刻已经语无伦次。 “我…我…” 虽然这位师兄优雅大方,可当年自己顽皮起来,李曦治是真的冷声用戒尺教训过他,当下是两眼微红,颤颤巍巍地道: “大师兄!迟家人要来…我怕他们认出来师叔那把剑…便提前把这剑给藏起来了!” 他连忙从储物袋中取出这剑,两手奉上,当年李尺泾还未铸成灵剑,便是用这把剑修炼《玄水剑诀》,剑身朴素,没有什么多余的花纹。 李曦治两手接过,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盒,仔细的收好,这才轻声道: “迟家人亲点的你?” 袁成照连连点头,硬着头皮道: “是…是!他们以家族相逼,说是一定要我坐上这峰主之位…” “嗯。” 李曦治这表情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轻轻点头,一只手将他扶起,另一只手拎起案上的青袍,披在他身上,笑道: “你啊,修为还差些,早些筑基,才能镇得住场面。” 袁成照更是满头大汗了,一滴滴滚落下来,喃喃道: “大师兄!这本是你的…我知道师尊她也是这样想的…从来是你的,我…我…无力相拒…” “什么我的你的!” 李曦治哂笑,拍了拍他肩膀,温声道: “此间我完成任务归来,还要去禀报主殿,袁峰主先在此处等着,等我去复了命,你我两人好好喝一场。” 袁成照不知所措,点点头,一直到李曦治驾着霞光飞出去了,他才慌乱的解下身上外袍,重新丢回案上,如坠梦中: “师兄不生我气…太好了…” 他呆呆地坐了一阵,看着案上那代表峰主之位的银坠子,手脚发热,忍不住摸了两遍。 李曦治这头驾风出去,迎着月光踏霞而起,神色温和,目光微冷,一只手负在身后,仪态端正: ‘拿捏我?这番难道还是迟炙云疏忽?恐怕不是罢!’ ‘好一手算计…成照是个没心计的,又贪慕虚荣,自然落进去没了余地,青穗还是袁家的…十有八九是给袁家的奖励,到头来还能敲我一棒…’ 他优雅温和,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愠怒之色,心中却没有怒意,只冷冷地笑着: ‘我李家一门七筑基,玄雷金弓,明阳彩霞,东连萧氏,一旦出了什么事情,甚至可以逼迫萧氏、宁家、杨家出手,望月湖数峰抵御,多少修士,都是白捡的东西,简直是天赐的良盾,几位能舍弃?’ 此刻,李曦治年少时养成的那副温和雍容的模样依旧风姿万千,心中却算得死死的,他到底是李渊蛟之子,面上温和,底下早已经冷冷地看透: ‘如此捉襟见肘之时,无非是要一手大棒,一手甜枣罢了,倒是要看看几位大人作什么戏!’ (本章完) 冬景 (下) 大漠孤烟渺渺,她骑着一只衰老西屏骒马,在金粲粲的砂石天地中慢悠悠地走着,捋了几根白丝,她说: “陈冬河,我老了。” 中年男子驾风下来,他的面容也不年轻,只是依旧耐心温和,陈冬河挽起她的发,看着那些飘散的白色发丝,低声说: “我替你拔了它们。” “不必了,我怕疼。” 李景恬苍白地攥着缰绳,陈冬河牵着衰老的马,她出神地坐着,天地中的黄沙吹拂,化为天地间一大一小的两个黑点。 李景恬幼时时常做过一个梦,梦中她出奇地优越,行走在水于火之中,驾驭着雷与电,负着手在暴雨的云巅飞行,这个梦让她有过希冀,直到毁在六岁那年。 “身无灵窍。” 李景恬后来才明白这要比一切心性和天资上的否定都来致命,不行就是不行,她没有机会证明自己,于是她很少再深睡,生怕回到那个不切实际的梦里。 一住s://42zw.la 当然,那个梦再也没有来过。 后来李景恬死了父亲,兄长李玄宣持家中事,李玄宣问她能不能嫁给陈冬河,李景恬才想起来有这么个人。 那时李景恬在某个清晨依窗而望,穿着她那条最爱的白色衣裙,清亮明朗地笑着,她当然知道自己有多可爱。 她已经不是小女孩了,每个聪明的美人到了应到的年纪,便就从他人的惊异眼神中明白了自己的力量,兴许头几次仗恃美色会失败,后来吸取了教训,便越来越强大。 兴许那些男孩迟早会醒悟,但是在十几岁的年纪里,她是支配者。 李景恬在此道天赋很高,她清楚只要自己平静如水,生来的外表和好看的杏眼自己会去替她征服敌人,哪怕是一位恭恭敬敬上来的少年。 ‘他惧怕我家权势,那便更好了。’ 那少年的目光躲躲闪闪,贪恋不休,李景恬第一次运用这种力量,却仿佛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轻而易举。 他不算丑,甚至有些大气,女子被少年目不转睛地喜爱时难免会有些虚荣,吸引关注是天性,有没有后来则是另一回事。 ‘陈冬河。’ 李景恬心情只波动了一瞬,他是无名小卒,随手被她丢到脑后。 大漠的傍晚是适合做梦的,天空中的各色灵气焕发出彩光,不少修士在空中穿梭,她静静地躺在温热的沙子之中。 ‘陈冬河。’ 父亲亡故,大哥不出所料成了家主,李景恬觉得他陌生起来,李玄宣坐上了那个位子,好像一下冷酷起来,以往的笑容不见了,眼前中都是忧虑冰冷。 他还是照常叫她妹妹,李景恬其实听出来不对: “他已经不在乎所有东西了…他连他自己都不在乎…哪里还在乎我这个妹妹。” 朦朦胧胧之中,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起来,二哥李玄锋眉眼凶厉,将那少年一下拎起,健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它撕碎。 李景恬不愿回忆,翻了个身,梦境模糊又清晰起来,是自己弟弟李玄岭。 李玄岭手中正捧着一卷书,那张与李通崖颇为相似的脸庞很是稳重,他一身白衣,安安静静地端坐在树林之中,将手中的东西读了一遍,似乎在细细思量。 李景恬唤了一声,身后的林子却又冒出一人来,不过七八岁的模样,表情却很成熟,死死地拽住她的手。 李景恬低头看了一眼,便见这小孩狠声道: “若真到了那地步,我便先杀了你再自杀!” 李景恬胸口一闷,眼前的两人通通消失不见,只有一只冰冷的死蛇掉下来,落在他胸口,冰冷黏腻,叫她悚然而惊。 她很快醒来,喉咙刺痛,又晕又渴,陈冬河静静地在他身边盘膝修炼,李景恬这才明白过来: “我这辈子…已经过得差不多了。” 大漠的风呼呼作响,李景恬总是让陈冬河带他到处走,可她并没有多少欣赏的心思,时常在骆驼背上昏昏欲睡。 她想起自己带着那张染血的被单去见母亲,特地挑了时间,正正好撞上大哥李玄宣,她怀中那张被单报复似地露出来血的一角。 李玄宣不敢看她,原地微微一顿,好像差点跳起来,她也愧疚似地迅速将那被单拢起来,埋头进去了。 有时李景恬会对他有些不满,可终究无能为力,她知道兄长玄宣与弟弟玄岭其实差了很多,有些地方还要她来补缺补漏。 可见了李玄宣在主位上日夜不眠,焦虑不安的模样,李景恬对他又生不起什么情绪了,到了后来更是那一点点报复心也没有了,只觉得他可怜。 “更何况有渊修在…还是大哥要好些,就让弟弟修行去罢。” 她那时这样想。 那时她仔细看着渊云,这孩子同样没有灵窍,同样骄傲,清虹那时拿着竹竿一同与他捅枣子,姐弟俩笑嘻嘻地坐在树下,李清虹静静坐在身旁,感觉很好。 很快清虹驾着雷霆,驱雷策电,成为顶梁柱,渊云瑟瑟发抖,在众族老的虎视眈眈之下不敢有一处错误,笑容也不见了。 李景恬胸口其实很窒,更听闻李清虹那句在族内人人惊叹的誓言: “晚辈没有情爱之心,也不欲为人妻妾…女儿家虽非男儿身,却同样有合炼六轮、炼化神通之志,要逐仙除妖、守境安民…” 她后来把这话琢磨了两遍,不安极了。 至于陈冬河? 李景恬梦了许久,才从视野的边缘找到他,是冷冷的目光和丢在地上的白衣,李景恬觉得烦躁,她心头冷冷地道: “何必呢?” 她从不觉得自己会像故事里,别人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而变得一往情深,她知道自己是固执的,绝不会因为已经被人夺走的去讨价还价。 她聪明,且不愿意委身于他人,他一厢情愿的举动其实无济于事,她明白他的用意,却对这种征服与被征服的游戏毫无想法。 偏偏她越不理会,她越能感受到他的情欲失控,慢慢成为她随意控制的东西。 李景恬曾经试着努力去接受,结果是冷冰冰的,她只能暗暗冷声道: “对不住…我可不能。” 但陈冬河是强大的,他轻轻一动就能将她捏得粉碎,这种不平等让她越来越平静,越来越不能接受,高傲的人在自己的路上越走越远。 更何况… 更何况她对他的仪态、他的脸庞没有一点想法,只觉得尴尬,他那学来的稳重,在自己的长辈面前显得逊色,实际上他的头有些太大了,在女子眼中显得笨拙。 他的脸庞虽然算的过去,却少那种勇气,平静之时还算能看,生动起来却显得不堪了,这张脸后来传给了清晓,都是平静端庄时尚且能看,放松时不甚好看。 ‘也许这人、这具身躯在其他女子眼里是好的,却偏偏在我这里只能无动于衷。’ 她其实更喜欢匀称一些,明亮一些的男子。 ‘谁错了…应不是我。’ 但她很快老了,老下来的速度比她想的快得多,年轻时唾手可得的美丽,如今如同挂在天边的云彩,怎样都触碰不到。 那双漂亮的杏眼迅速松弛下来,头发也变得稀疏,她的皮肤皱巴巴,显露出底下的骨头,面色难看,在大漠的风中显得更加憔悴。 陈冬河还是那模样,甚至修为更高了,岁月让他的容貌更显成熟,两人的地位似乎出现了一种隐隐约约的翻转,那些李景恬引以为屏障的东西,不知不觉落到了别人手里。 可她不在乎,年纪渐长,她渐渐失去对这些东西的执着,那种不感兴趣的瓶颈却遗留下来,永远地固化在她心中。 陈冬河自以为慢慢有底气的东西,其实在她面前一文不值,陈冬河不说,她也不说。 她冷眼看着,两人互相折磨,陈冬河自虐般的举动她只觉得是孩子气,不止如此,她甚至有些厌烦了,一声“幼稚”压在嗓子眼里,冷冷地看着。 她那夜总是梦到死去的蛇,冰凉黏腻地在脖子上翻滚,陈冬河那张脸在她面前浮现,男人终于克制不住,他问来问去,要个答案。 李景恬并未说清,她明白会给男人留下深深的阴影,或轻或重,如今已经无可救药,只是陈冬河问道: “你年青时那是玩笑话。” 她突然浮现出一片幻觉,行走在水于火之中,驾驭着雷与电,负着手在暴雨的云巅飞行,她想笑,但已经渐渐失去知觉。 她知道眼前的男人在说什么,李景恬若是真对他有情,绝不会用余生来与他互相折磨,可在这事情上她绝不可能退让,李景恬冷冷地道: “如铁一般真。” 如铁一般真! 她依稀看见面前的男人仿佛脸庞破碎,眼睛长到了嘴巴下面去,晶莹的泪水落下来,她很快沉入自己的梦中去了。 沉沉的黑暗之中,她依稀梦见一片白色,她还是身着白衣,静静地靠在窗口,手中抱着一只白色狸奴。 门前传来脚步声,门外的少年还不曾进来,李景恬慢慢起身,温声道: “父亲,我先退下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长天峰 李曦治先到了庶务殿中,将玉令交还,负责的修士很是客气地点头,恭声道: “见过道人…道人真是修行神速。” 李曦治略略点头,这人道: “只是这所得功劳,还要扣下先…” 不得李曦治询问,他急忙道: “是宗内派了人过去,查了道人近大半年不在峰上,又查出来道人谋着自己私事,前去煆山采霞,便上报主峰了。” “这事情被宏达峰的迟良哲道人报上去…一直捅到了宗主面前,说是要治道人的罪…” 李曦治本就明白会有人拿着这事情说事,并不意外,问道: “好,可是去远刑峰?” 这人连连摇头,轻声道: “这事情之所以没有传开,是因为被宗主压下来了,他在我这处留了话,请道人回来时去主殿拜见他。” 李曦治点头,并不多说,驾着霞光飞至青池主殿内,玉砖上的白气翻涌,殿中站着一人,李曦治在雕龙画凤的大殿前等了片刻,终于得以入内。 他慢慢走到殿中,先是拢了袖口,朗声拜道: “曦治拜见宗主!” 上头的人已经站起身来,快步下去,两手将他搀扶起来,温声道: “不必多礼。” 李曦治顺势起来,与他对视,见了张眉眼端正、蓄着短须的面孔,两眼满是和气,垂眉道: “曦治待罪之身!不敢多言!” 迟炙云却趁机打量他,见了一双俊眼微阖,修眉轻挑,仪态端庄,心头想着: ‘果如传闻,不是好招惹的角色。’ 他只笑道: “我早听闻曦治的名声,已经盼望许久!只是曦治一直在外奔波,时常错过,至今才得一见。” 李曦治拱手,迟炙云摆手将他的话堵回去,顿了顿道: “你那煆山事务,乃是紫府所指派,本不是私事…有些小人要以此攻讦…” 他仰头一笑,答道: “若是换做他们自己,紫府一招,都恨不得把身家性命都奉上,哪里有脸说你?我自然是不会信得!” 李曦治作感激状,微微拱手点头,迟炙云则拉着他,很是热切地上来,沉声道: “我明白你听了不少风言风语,也说我迟家想加害于你…害…这事情到底怪我。” “我家族人到头还记得当年之事,记恨在心,觉着是尺泾落了我的脸面!这是什么道理?他们不识大体,前些时候趁着我闭关,便故意把你支出去…夺了青穗之位。” 迟炙云很是尴尬,显现出悔恨的模样,面上皆是悔色,那双眼睛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李曦治的表情,叹息道: “机缘巧合,你也未去那群夷…反倒害了那韩家兄弟!” 李曦治疑惑道: “群夷?这是怎么了?只听闻韩家人在那处…噢…是替我青池寻找师尊的踪迹。” 迟炙云叹息道: “那韩家主仆都死了!在那搜查正好撞入了龙属手中!你当时还不在…若是你在,出示青池身份,自然能保那两人全身而退…可惜了!” “这几个的蠢货想支开你夺青穗之位,倒是把韩家人害了!” 李曦治显得很讶异震惊,心中为他鼓起掌来: “好一个避重就轻!好一个保得两人全身而退,若非我真去过…还真被他唬过去了!” 面上只流露出哀色,低声道: “倒是我害了他们两人…” 迟炙云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 “这事情到底是我的疏忽,这次特地寻你过来,也是为了补偿一二,主持公道,把这峰主之位还给你!” “不敢!” 李曦治哪里还肯?心中冷冷,若是他真就这样把位置要回去,和袁家可就不是什么分道扬镳,那就是结下了大仇了! 袁家今后也不是什么为了划清界限而与李家分割,是真刀实枪地恨上,到时腹背受敌,可不是什么好事,当下浮现出愧疚之色,哽咽道: “曦治也想明白了,抛开那些恩怨情仇,师尊生前最注重宗族,如今袁家处境困难,若是让她来选…也会让师弟来的…我在东海忙碌这样久,始终不曾救出师尊,连个消息都没有打听到…再无脸面当这个峰主!” 迟炙云连连摇头,哀声道: “曦治…世间多少无奈,还须看开…当年…当年尺泾之事也另有隐情…我也无能为力!” 李曦治面上浮现出恰当好处的探寻之色,迟炙云立刻转了话题,沉声道: “既然你不愿作这青穗峰主,三十六峰却还有空余,那长天峰的张灵舒才死在东海,断了道统,便交给你了!” 迟炙云话才完,李曦治并没有立即道谢,而是作出怦然心动的模样道: “不知是哪家道统…” “嚯,本是散修,张灵舒是独女。” 李曦治连连点头,感动道: “宗主!多谢宗主…” 迟炙云正笑着抚须,李曦治却被下头的人打断了,却是上来一人,衣着很是华贵,恭声道: “宗主!东边…” 他这才见了李曦治在内,骇然一惊,顿时闭嘴,李曦治便发觉此人是那宁家宁和远,如今面对迟炙云很是恭敬。 迟炙云很是亲密地道: “曦治先下去吧…我弟弟已经等在下头,你跟着去便好。” 李曦治恭身退下,宁和远低眉不语,迟炙云则心中一笑,摆摆手,听着宁和远道: “宗主…赤礁岛与大鸺葵观出了事情…林沉胜在东海岛上杀了郭红迩…满天都是红雨,事情闹得很大,似乎有紫府出手。” 迟炙云似乎早已经晓得,静静把握着手中的玉符,轻声道: “赤礁东西两岛本就不对付,郭神通又迟迟不现身…早晚的事罢了。” 宁和远禀报了些小事,很快慢慢退下去了,留下迟炙云端坐其中,他静静望着李曦治离去的方向,面上的笑容渐淡。 ‘都不是让人省心的…本以为唐摄都已经够让人头疼了,这个李曦治…还不如唐摄都好把控。’ 他心中微动: ‘孔家确实有霞光之需,长奚也确实来求过隋观…李曦治还没那么大的面子…’ 迟炙云思虑片刻,把手中的玉符放下了: ‘若是唐摄城、于羽楔未死,萧元思、余修贤在内…如今也不用非要倚仗谁…’ 诸多紫府之中,他其实喜欢元素的行事,更是不喜欢迟尉这样竭泽而渔,可又转念一想: “等我自己紫府,兴许想法又不同了。” 李曦治这头驾风下去,一青年男子正等在山中,他的容貌与迟炙云颇为相似,却有些阴沉,此刻面上满是真挚的笑容,笑道: “炙烟见过峰主!” 李曦治听闻此人名声,不敢大意,连连摆手,他却很热情,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李曦治轻轻点头,拱手相送,与他一同到了这长天峰。 长天峰并不算高,有些崎岖陡峭,因为常年没有什么人居住,满山都是荒草,李曦治驾风落下,只有山顶一小居,很是别致。 李曦治本想打听这张灵舒的事情,却信不过迟炙烟,客客气气与他打了招呼,将之送出峰外。 迟炙烟拱手告辞,犹自打着包票道: “曦治兄弟!我哥哥日理万机,很难管到手下的那些兄弟…但凡你受了什么为难,尽管来找我迟炙烟!这些东西就包在我身上!绝不会让你长天峰受半点委屈!” 李曦治颔首微笑,心头是一点不信,驾风落回峰上,仔细收拾起来。 这阁楼的各类阵法大多还能使用,看起来清雅漂亮,他一边整理着山,等了一刻钟,果然有人来拜访。 这人身材高大,才进了山,很是兴奋,朗声道: “曦治!如今算是有个好山头了!” “兄长好灵通的消息。” 李曦治微微一笑,总算是带上了点真诚,眼前这人是妻子杨宵儿的兄长杨锐藻,也是筑基修士,与李曦治有过几面之缘。 杨锐藻只环视一眼,与他聊了几句,甚至不等他发问,便笑道: “我也知道些情况,只是所知不多,已经差人去整理这峰的消息,当夜便送过来。” 望月湖。 北岸的山雪皎洁,李曦峻在湖上默默观察了几日,已经见了十几次打斗痕迹。 “费家真是遭了殃了。” 望月湖北岸接壤徐国,费家便是首当其冲,这些释修魔修出了徐国,便被西屏山分为两股,分别往吴越去。 也就费家的大阵是古代传下,能够抵御筑基,外加这些修士刚刚逃窜入境,急于抹除踪迹,不愿在此处停留,这才算是没什么大事。 纵然如此,费家依旧有外出几人死在魔修释修手中,如今已经吸取教训,龟缩在山中不动了。 李曦峻等了许久,越过湖中洲,便见一前一后两道流光飞驰而来,前一道明显是法光,很是狼狈,后一道灰暗低沉,看不出跟脚。 李曦峻看了看方向,十有八九是从徐国过来的,心道: “修越这才收缩回去,徐国的修士马上逃到越国来了,随便一飞便能撞着…可见徐国已经乱成什么模样了…” 他在这待了几天,当面撞上的就有五六道,李曦峻有心抓一人问问情况,却迟迟没有挑到合适的下手。 ‘第一,释修善算,又喜好落子,与我家有纠葛,定不要释修…至于魔修仙修,也要挑着修为低,看起来没什么功法背景之人。’ 他等了几日,终于等到这两人,遁光都不甚高明,左右也不过是魔修仙修,便驾着清风白雪,瞬息之间就挡在了前方一人身前。 李曦峻伸手一捉,顿时破了他法光遁光,这人丝毫没有反应过来便如同待宰的羔羊落入他手中,被他封住修为,丢在风雪中。 这人竟然还是一老头,身上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道袍,手中拿着一浮尘,满脸惊骇,却又被封了修为和口唇,说不出话。 虽然说不出话,他却蜷缩在风上,两手合十,不断用动作求饶。 后面那人反应却快得多,几乎是在那清风白雪出现的一瞬间便掉头就走,升腾起一阵血光,显然是用了什么折损寿元血气的法术。 李曦峻微微颔首,手中掐诀,两指一并,对着他的背影轻轻一指。 如同白色匹练的屠钧葵光喷涌而出,如丝如缕,如闪电一般窜上去,在这遁光上轻轻扫过,便听一声痛呼,诸多法术被扫了个干净,坠下湖中。 后头倒是一年轻人,因为刚刚用了秘术而面色苍白,一身黑衣,血气升腾,也不知是因为功法还是因为法术。 李曦峻上前一勾,径直将这人封了修为捞起,两个练气在他面前如同砧上鱼肉,毫无还手之力,他也不开口说话,立刻驾风离开,往南飞去。 过了半盏茶功夫,便见李周巍一身甲衣,持戟而立,身后的陈鸯已经突破练气,驾风跟在后头。 年岁渐长,李周巍的异状越来越淡,如今驾着风站在空中,看起来已经与寻常人无异,除了眸子微动之间有股莫名叫人挪不开眼睛的力量,其余之处已经藏得结结实实了。 他的五官渐渐长开,肩膀更加宽厚,有些父亲的味道,刚出生时那股妖异的味道变得很淡,陈鸯却依旧规规矩矩地站着。 李周巍已经是练气三层修为,他并不急着提升修为,太过骇人,引人怀疑,把更多时间放在修炼戟法上。 他等了一阵,便见李曦峻驾风过来,一阵清风白雪,这位执掌青杜的年轻筑基修士有些忧虑之色,身旁的法风上蜷缩着两位修士。 李周巍如今已经上了青杜修行,李曦明长年闭关,李清虹在海外,李曦治与李玄锋又都在青池,青杜山上渐渐只有李曦峻和李周巍两人商讨家中之事。 李周巍略微看了两眼,已经明白,低声道: “叔公,方才有小动乱,这已经是此月第七个飞越过来的释修了…” 北方的天空阴沉沉,李曦峻方才去了一趟费家回来,这几天已经是看得明明白白,闻言道: “不错,我从北岸回来,费家已经折了三位练气,顺手抓了这两个,仔细问一问北方的事情。”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五章 父子 两人落回青杜,将两个修士往地头一掷,先将那白衣老道的六识封了,像根朽木似地丢在一旁,解开那黑衣修士的禁制。 这黑衣修士立刻翻身下拜,恭声道: “见过两位前辈,在下徐国修士何毅涛,在边燕山修行,释修南下,我等无处立足,便不得不越界入了越国,若是有冒犯之处,晚辈愿竭力抵赔!” 李曦峻只摆手,问道: “徐国如今局势如何?” 黑衣修士连忙道: “诸释一路南下,打到了徐国南部,以边燕山为界,战成一团,就连边燕山的糁君大妖都坐不住,麾下的妖将遭人捉去吃了,大妖则驾风逃去了大黎山,留下一片狼藉…” “可是紫府、摩诃出手?” 李曦峻仔细问了,这黑衣青年道: “不曾见过,只有两个怜愍压阵,金羽和青池派了一众筑基来,北方也不见摩诃出手。” 他低眉顺眼,默默观察,轻声道: 一住s://42zw.la “只是徐国各地山崩地裂,甚多奇异,听闻在徐国北方掉下一块大石,有千丈高,东边的河水干枯,河底的鱼虾歌唱…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李曦峻问了两遍,复又道: “释修以哪一道为主?” 面前的何毅涛顿时愣了,咬着牙回忆了一阵,只好道: “只听闻是慈悲相和大欲道…还有一道空无相,至于的两位怜愍是何道统,小人地位低贱,实在不得而知。” 李曦峻点头,李玄宣在旁捻着须,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可有那忿怒相的行踪。” 何毅涛顿了一息,有些没把握地道: “大人有所不知,忿怒相曾转世,当年身躯被那月阙李通崖剑斩,本相又被诸紫府围杀,道统大损,问法不应,如今已经很少见了。” 李曦峻微微颔首,打量了一眼,复又问了三遍,法力度入体内,这人果然是个魔修。 也不等他说话,翻手又将他丢在一边,将那老道士的禁制解了,见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 “大人…” 李曦峻身上的风雪凌厉,只温声道: “老人家,你是哪里人为何来此??” “徐国…小室山浮云洞散修…” 他哀道: “空无相的五目怜愍和诸法师…落在小室山附近,我等一十六家一哄而散…跑得慢的…都自刎了…或是切了手腿耳鼻,跳下山崖去…” “老道修了一百多年,只跑得快些,在那虚慕法师手中逃了一命…一直到了这地界上。” 李曦峻握着剑,皱了皱眉,心中起了疑惑,还不曾说话,这人便连声道: “大人且慢!大人且慢!” 他将头低低抬起,一只眼睛往上翘,去瞄几人的脸色,缩着身子,话语如珠,急切地道: “我家师叔也在湖上修行多年!此次小人前来就是要投奔他!大人且放缓一步…兴许还是自己人!” 老人见识多,李玄宣听了这话,顿时起兴趣,只问道: “什么时候…可有道号。” 老道士见了这模样,顿时有了心思,面上浮现出谄媚的笑容,只道: “在下孚圆,我师叔道号灵龟子…他大约一百三十年前突破练气,便来这湖上寻找机缘,如今不知是否突破筑基…” 李玄宣听得怪异,面上笑意顿时淡去,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只道: “我看你是昏了脑袋了,竟敢在这里胡说八道…散修突破练气要不要六十年?一百三十前来这地方!如今想必都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去了?” “哪有来一地修行过的都是缘分!” 孚圆道人惶恐至极,连连摇头,急忙道: “大人!大人!我那师叔身上有机缘!绝不一般!” 李玄宣如今却不太信他了,只问道: “何等机缘?” 孚圆道人又说不清楚,只支支吾吾地道: “我师尊临死之时尚还念着他,是说是师祖死前将机缘传给了他…” 他说不清楚,可练气散修的机缘又能是多好的东西呢?孚圆道人自己心头也明白,只能不断磕头说不出话来了。 李玄宣只看他身上清气不算浑浊,在徐国那种地方也已经是难得可贵,没有什么为难他的意思,正要开口。 “慢…” 李曦峻却突然拦住他,皱眉摇头。 孚圆道人越恐,惊恐交加地抬头,心道: “老人心善,这俊郎君狠些。” 李曦峻只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道: “老人家是如何从怜愍与法师手中逃出来的?” 孚圆道人愣愣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回忆,足足过了好几息,讶异道: “哎呦…忘了个干净!” 他口鼻渗出血来,痛呼一声,身体像一捆倒下的柴木,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吭也不吭一声,已经没了生机。 李曦峻先退了一步,用法力将他翻过来,孚圆道人的面色苍白,皮肤冰凉,李曦峻两指为剑,将他的腹部破开。 便见黑洞洞一片,五脏六腑不翼而飞,只余下一只干瘪的死蛆。 李玄宣看得发愣,另一侧的李周巍握着长戟,若有所思,李曦峻两指捏出火来,轻轻落在这皮囊上,将之点燃,只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轰…” 这血肉早已经干瘪,很容易点着,明亮了一瞬,顷刻之间化为飞灰。 何毅涛见了这模样,心中已是怕极,涕泪齐出,低声道: “我身无长物,大人不屑这些东西,但看在无冒犯的份上,且饶我一命,只听大人驱从,绝无二心。” 他生怕李曦峻问出什么,让他当场毙命,却见这男子取下他的储物袋,仔细看了一息,见其中都是血气米肉,摇了摇头。 何毅涛还不曾反应过来,只觉得胸口一灼一痛,满腹热腾腾,从鼻腔中喷涌而出,一把长戟已经穿胸而过,尾端持在那少年手中。 何毅涛养在腹部的魔胎顿时苏醒,小小如同老鼠一般的血肉之物在腹中挣扎了几下,还未来得及破肚而出或是敛息躲藏,一只手复又破腹而入。 李周巍一只手架着长戟,另一手在他腹中搅和了几下,掏出那只魔胎,仔细观察了两息,轻轻捏碎。 何毅涛好歹也是练气初期的魔修,却根本来不及反应,下一秒脑袋便被人摘了下来。 李周巍手中满出金火,飘着黑烟落在他躯体上,金色点点,顷刻之间便焚得一干二净,这世子将长戟收起,李曦峻点头道: “明阳一道,也是消解魔修的…虽然不如太阳、玄雷,却也叫的上号了。” 一旁的李玄宣却还在愣愣地看着那孚圆道人的尸体,李曦峻回头来看,见老人看得出神,有些忧虑地道: “大伯公…” 李玄宣缓步上前,将那孚圆道人腰间的储物袋取下来,仔细看了两眼,低声道: “好生熟悉!” 这枚小小的锦囊与越国流行的制式不太相同,看起来很小巧,李玄宣观察一阵,浮现出回忆之色,轻声道: “我家…第一枚储物袋…也是这模样的!” 李玄宣说完这话,越发肯定,将之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声音飘忽: “当年,项平叔前去营救万家,不曾想汲家借了镗金门的势,摧枯拉朽地将万家灭亡了…叔父却撞上了一老道,要取他性命。” “这老道在湖中等了三十年…要寻一个机缘,却被叔父所杀,取了储物袋回来…看来…就是他口中的师叔了。” 李玄宣心中念了一息,轻声道: “倘若有机会,可以去那小室山浮云洞看看。” 李曦峻当然明白他在说什么,默默应下来,轻声道: “徐国之事终究混乱不堪,费家抵御在前,可以仔细商议一二,毕竟是个难得的筑基大阵,用得好了,自家能少许多损失。” 李玄宣收起储物袋,神态略有些不满,只道: “到如今的地步了,还不肯派人前来求援。” 李曦峻失笑,李周巍峙然而立,轻声道: “青池宗万里之遥,远在天边,来去月余,我家不过一湖之隔,近在眼前,往来不过半盏茶,远水解不了近火,他们迟早会看清的。” 两个长辈皆是点头,几人安排了驻防,李周巍很快告退,驾着风从青杜穿出,飘飘往中殿偏院落入。 陈鸯一路跟在后头,恭声道: “殿下,父亲早已经在殿中等了许久了。” 李周巍闻言点头,这才落脚下来,果然见中年人陈睦峰等在大殿中,很是恭敬,手上还牵着一女子。 陈睦峰如今已经是练气后期修为,虽然他当年在许霄之事中犯了错,被罚得很重,可陈家到底是大族,陈冬河又颇得倚重,他如今还是有些地位。 他满面笑容地迎上来,陈睦峰娶了李曦峸的妹妹,还是李承辽的姑父,开口道: “殿下,这是我幼女陈芍…是我与妾室所出…如今年岁渐长,带来让殿下看看…” 李周巍当然明白他打着什么主意,看着低眉垂眼的少女,特意避开视线接触,甩开袍子就进了屋,只留下一声在院回荡: “去问我父亲!” 陈睦峰被他堵了个结实,与陈鸯对视一眼,只能低声告退。 父子俩出了院子,陈芍像是松了口气,脚步轻快许多,陈睦峰低低叹气,只有陈鸯阴着张脸,一路慢慢踱回去。 到了陈府上,陈芍躬了躬身,逃跑般退下去,陈睦峰倒还好,只领着陈鸯进前。 父子俩一言不发,快步走到后院,李夫人正在读着书,看着模样问了一句: “看来是不成了?” 陈鸯冷冷应了一句: “不错!” 他微微拱手,甩了袖子便下去了。 陈睦峰尴尬地在院中站着,李夫人只叹道: “不成便不成!本就是带她去看看会不会谁中意谁…倒也没有怪你的意思。” 李夫人治家宽厚,陈睦峰一向是晓得的,闻言点头,夫妻俩对视一眼,反倒是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忧虑。 陈睦峰表情不只是尴尬,甚至于有些恼怒了,他思来想去,坐在位置上饮了好几口茶,终于克制不住,压抑着声音: “他…他真是一心猜忌刻毒!” 李夫人叹气,中年女人也渐渐无奈了,低声道: “也不知道像谁…教他越多,越会算计利用人了。” 陈睦峰怒意上头,咬牙切齿地道: “怎地…将他教成了这个模样!小时也不曾见他这样冷血无情,刻薄寡恩!” 他虽然最看好这个长子,可他到底是个父亲,心中对几个孩子都是有感情的,冷声道: “他那副模样,好似小妹不嫁给世子,他就要拔刀恐吓了!” 李夫人低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劝丈夫。 “嘎…” 却听嘎吱一声脆响,院门被一手推开,一只白皙的手臂显露出来,显得显瘦干练,长子陈鸯一脸笑容,静静迈步进来。 他的面相刻薄,明明在笑,却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诡诈感,长子轻声道: “父亲,明日你我去见见家主。” 夫妻俩人都觉得背上一阵寒毛耸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明明院门是能封锁隔离,刚刚出去的陈鸯一定听不到对话,陈睦峰却被长子的目光看得心中一阵发虚,冰冷如霜。 他竟然神差鬼使地点了点头,长子哈哈一笑,两手扣在门沿,迈步倒退出去,嘎吱两声,将两扇门合得紧紧的。 陈睦峰隐约觉得额头上有了汗,端起茶狠狠的喝了好几口,再去看夫人。 李夫人已经看呆了,静静坐在上首,足足过了片刻,这才低声道: “我当初以为,送到主家…能好好打磨他的性情,让他谦虚克制,明白人外有人…” 女人两眼微垂,轻声道: “我如今却觉得…送到世子身边,让他带兵杀人,镇压山越,叫他那副爪牙越发锋利了…以前只是空有一副凶诈模样,如今是落进骨子里了。” 陈睦峰呆呆坐着,足足过了十几息,觉得心中冰凉凉,这才冷声道: “他只看重青杜上的几位…他只将他们看作同类…只服世子…至于你我…只不过是他手里可以依凭的器具罢了!” 李夫人听了这话,心中讶异惊骇,猛然抬起头来,看着这位在她面前愚蠢了大半辈子的夫君,突然升起一种奇异的预感: “原来…儿子凶诈,是父亲也不简单。” 她再去问陈睦峰,男人闭口不言了。 感谢黑夜0522的盟主!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六章 苗权 东海。 李清虹乘着水脉,从朱渌海一路回来,到了近海才破水而出,又飞了几日,天空之中渐渐热闹起来。 李清虹驾雷才行了数里,便觉得四面八方都有法力震荡,灵机很不稳定,举目望去,各方都有法光流淌,甚是热闹。 “竟然打成这副模样…” 李清虹眼下只能收敛光芒,压低速度,稍微飞得高些,向着西方一路飞去,路上真是看了许多打斗。 有仙修相斗,光彩艳艳,亦有释魔相争,一片狼藉,甚至还有熟悉的宗门身影。 她飞过一岛屿,脚下的海水一片通红,正正撞见一黑衣男子驾风而来,手中还拎着一枚脑袋。 李清虹只觉麻烦,连忙偏转遁光,歪着方向,不曾想那黑衣男子皱眉看了她一眼,竟然驾着法风靠近过来。 “嗯?” 李清虹心中警兆大起,也略略看了一眼这男子,一身服饰似乎是大鸺葵观的,黑灰掺杂,刻画着诸多符文。 两人打量了一眼,这男子似乎确定了许多东西,直勾勾飞过来,李清虹实在避不过,只能拱手道: “不知前辈所为何事?” 这男子刚刚杀了人,手上还提着一枚脑袋,表情却很客气温和,轻声道: “可是清虹?” “前辈是…” 李清虹能确定不曾见过眼前这人,心中顿时大为疑惑,这男子只道: “在下林沉胜,见过姑娘的画像,我与你二伯有些交情。” 大鸺葵观的名声不算很差,李清虹将信将疑,便见这人道: “休要往前面去了,稍稍绕些路,前头是我大鸺葵观攻打赤礁岛坊市,你误入其中,小心受了伤…” 他说完这话,将手中的脑袋收起,也不管李清虹信不信,告辞一声,扭头驾风离去了。 她思考片刻,似乎有从二伯李玄锋口中得到过这个名字,只改变了方向,敛息飞着,过了前刻,只觉得遇见的魔修越来越多。 东海是龙属地界,又不是以魔修盛行闻名的南海,几个大势力也都是紫府金丹道,如今算作是仙修,平日里是见不到这么多魔修的。 可看着眼前这模样,当真是魔云滚滚,李清虹飞了几息,忽然见得前方雷霆滚滚,数道雷光在云中相互勾连,发出剧烈的轰响。 ‘到底乱成了这副模样!避过了一处,又撞上另一处!’ “苗权!你…你好大的胆子…” 只听一声清冷婉转的女声传来,李清虹正准备避匿而去,却被这声音引得稍稍驻足,心中升起一股熟悉感,暗道: “看来是熟人…” 她略微一望,便见那云中站着一女修,黛眉俊眼,心中顿时恍然: “原来是她…” 果然听着云中一声闷响,雷霆飘散,传来一男声: “雁青道友…我也非要你性命,只求那枚玄雷天石…只想有个门路从你手中换取此物,仙子尽管开口…” 此人正是沈雁青,当年李清虹前去紫烟门之时见过的,也是修行雷法,这女修身世显赫,不但出生于紫府仙族,还是紫烟门亲传,那时对李清虹很客气。 如今她面上的表情自然与当时面对李清虹时客气温和不同,很是冰冷,只答道: “玄雷天石?什么玄雷天石…我只听闻过此物,颇为珍贵,手上哪里有这样的宝物?” 那男子慢慢显露出身形来,却是个赤裸着上半身的精壮男子,神态狂放,手中持着一斧,语气还算客气,只道: “沈仙子说笑了,以你的家世师承,那枚玄雷天石定然是在你手上。” ‘玄雷天石…’ 雷声大作,李清虹心中轻轻叹气,自她从此处经过,这事情多半避不过了,不晓得空中几人是否都注意到她,只能默然。 沈雁青却渐渐冷下来,只道: “苗道友,还请让路。” 面前的苗权却仔细地盯着,心中隐隐起了心思: “紫烟门真人正准备突破,是绝计没有时间盯着的,修越封山,玉鸣真人又自身难保…此刻真是大好时机…” “我不杀她…只逼她交出那灵物,只要东西取到手中,纵使玉鸣真人有什么意见…自家长辈也能拦下来…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玄雷天石便再无机缘了!” 他沉默片刻,手中的长斧抬起,轻声道: “我听闻海内出了几个雷修…都是驱雷策电的道统,却从来没有机会较量一二。” “难得在此处能撞见道友,不如切磋,也能有些长进。” 他这话顿时让沈雁青面色微变,甚至有些冷笑了: “你这个筑基后期,紫府将近的成名修士…要与我这个筑基前期的晚辈切磋一二?” 苗权却不同她多嘴,默然抬起雷斧,汇聚起白色的雷光来,沈雁青同样驱雷打来。 “轰隆!!” 苗权正一斧将沈雁青的雷法打得粉碎,只觉得手上传来不少力道,心中暗暗点头: “这沈家人多少有些东西,不像是寻常的筑基修士。” 他正聚拢起白色的电光,一柄银枪却从云层之中破空而入,带着强烈的紫色光芒,横空而来,强硬果断地横在身前。 云层稍歇,却是一身着玉甲的女修,杏眼望来,带着些平静味道,轻声道: “道友要与海内雷修较量…如今却是赶巧,一同切磋切磋。” 苗权面色瞬息阴沉下来,别看他对沈雁青嫡系客客气气,那可是沈家嫡系,眼前这人又不知何方神圣,只冷声道: “道友多管闲事…不怕身死族灭么!” 他的声音冷冷,李清虹身后沈雁青很是惊喜,微微顿了顿,只叫道: “姐!” 李清虹在一旁看着许久了,此番出手也非一腔意气,她也算经历了不少事情,心中早暗暗起疑: “真是雷修相斗,偏偏被我撞见?倒也稀奇…沈雁青与我相识一场,背后有两位紫府…这些人斗起来,此刻恐怕已经有紫府出手的痕迹了。” 先不说是不是涉及到紫府,李清虹明白自家的隐身术根本不是什么高端术法,怀疑距离自己最近的沈雁青早已经发觉自己踪迹了,甚至有可能是边劝边退,有意过来的… “先不说值不值得出手…若是这样退走,恐怕要得罪紫烟门和沈家了,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两人在交谈之间,李清虹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手中长枪倒提,默默亮起紫光,驾雷极速而近,瞬息之前拦下了这人。 身后的沈雁青倒也聪明,只唤她姐,这一声可把苗权唬住了,愣愣地看了一眼。 毕竟李清虹可是筑基后期修为,这副修为若是仙族嫡系,那实力水平也和苗权相差无几了,绝不是可以轻易拿下的,更何况一旁还有个沈雁青。 苗权面色阴晴不定了一息,在李清虹身上上下一打量,突然冷笑起来: “你以为我如此好骗?一身甲衣连筑基级别都没有,她能是你沈家人?” 李清虹倒不意外,只将长枪斜指,眼中满是熊熊的战意,轻声道: “请…” 苗权阴着脸,手中斧头高高举起,焕发出白色的雷光: “不知死活!” 他抽身向前,闪耀着汇聚的雷光瞬间在身前凝聚,顺着他的斧刃荡漾开来,他修行的应当不是霄雷,白色极其耀眼,很是凝实。 李清虹挑枪,她如今的枪法渐渐出神入化,脱胎于萧家的折羽枪与费家的游龙回影,在空中爆发出一片淡紫色的雀影,蜂拥而至。 两种雷霆交汇,连续响亮的爆炸声在空中响起,卷得浪花滔滔,云层消弥,苗权抽斧而回,斧刃上只留下一层薄薄的白光而已。 “只略胜一筹?” 他心中暗暗吃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手腕一震,借着原先的气势引雷而落,白光浩荡,密密麻麻的白色电光扩散开来,同时袭向两人。 李清虹抽枪,优雅地挑了个枪花,荡漾起一片紫光,挡下他这一斧,一旁的沈雁青面色略白,却见眼前的苗权赫然暴起,手中的白电何止强了数倍,声威浩浩。 这白电密密麻麻,如同无数蚯蚓一般附着在他那一把灵斧上,顺着他的手臂一直向上爬,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货色,先前原是虚张声势,如今才是真刀实枪。 可沈雁青毕竟是筑基前期,李清虹不得不挺枪向前,去挡住这一斧。 “轰隆!” 平地起了声惊雷,白光从天而降,一直落进海里,荡漾起一片蒸汽,翻起一只只密密麻麻袒露着白肚子的死鱼。 李清虹在一片水汽中踉跄两下,嘴角微微见血,长枪在雷霆中不断亢奋的低吟着。 “可知你我差距?速速滚开!” 苗权不知她底细,只想让她快些退开,手中的雷霆继续劈来,面上才浮现笑容,很快便疑虑地止住了: “怎地她…气息好像更盛了…” 却见眼前的李清虹手中长枪越舞越威风,紫色的雷霆和枪影不断涌现,如同狂风一般砸在他的斧刃上,连绵一片。 苗权只觉得她不知死活,手肘上亮起两道白光,翻滚不息的白色雷霆覆盖了手腕和小臂,与那法器上的雷霆相互勾连,放出一阵阵白光。 他以一敌二,手中的灵斧越挥越快,白色雷霆轰隆隆作响,李清虹还能边打边退,化解他的余波,沈雁青却有些吃不消了。 苗权更加狠厉起来,手中虚空一捏,握起一束沸腾的白色雷电来,另一只手掐诀施法,改握为放,掌心向着两人,跳出一抹白电。 李清虹腰间的紫色雷纹玄瓶几乎是同一时间跳起,喷涌出色彩各不相同的紫白色雷电,与之轰然相撞。 苗权的法术等阶明显很高,竟然与李清虹用各种天地灵雷祭炼了这么久的雷霆不相上下,苗权先是讶异,旋即转化为冷笑。 他手中法诀越掐越快,白色雷光也越来越凶猛,一旁的沈雁青连忙从怀中掏出一面小镜,放出莹莹的黄光,对着白色雷光轻轻一照。 “轰隆!” 这道法术一滞,苗权面色一变,手中的法诀连连变化,却再也维持不住,只能任由它化为满天的白色光芒消失不见。 他的怒色才刚刚浮现在,却见李清虹猛然抬起头来,眼中浮现出两道紫意,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却依旧是那灵动轻盈的模样: “前辈…也吃我这一击。” 李清虹唇齿轻抿,吐出一点白光来,这白光温润又轻盈地跳了跳,瞬息之间便化作拳头大小,空中顿时浮现出一道道紫色雷电纹路。 这白光在空中闪了闪,极速飞跃而来,苗权面上猛然间浮现出骇色,心中咯噔着漏跳一拍,暗暗骇道: “策雷泊云法道?” “轰隆!” 他只来得及祭出一面铜盾,瞬息之间,数里开外海岛上的礁石轰然滚落,白色的海水先是凹陷下去,又迅速喷涌而起,紫白色的雷霆夹杂其中,密密麻麻地落下来。 正是李清虹雷池中那枚玄雷! 李清虹在海外修行的这十几年可不是白修的,今非昔比,当年她不过筑基初期,凭借这一枚玄雷已经可以让金羽宗的张允赞叹一声。 如今她已经是筑基后期,修为和见识,法力与灵识都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了,这一枚玄雷下去,当真是震得天光都垂落下来。 一直到白色的光晕散去,苗权才面色难看地现出身形,他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只有衣带角焦黑了一块,面上有些恼羞成怒的味道。 他身上已经爬满了白色雷霆,狰狞耀眼,如同一件盔甲般穿在他身上,苗权上前一步,手上已经白茫茫都是雷霆,径直向李清虹手上长枪捉去。 李清虹哪能让他这样如意?长枪挑动,一点一劈,又是一阵雷霆炸响,将他拨开数寸。 苗权捉了个空,只觉得撞上了一块铁板,仔细一瞧,李清虹手中那把银枪分外熟悉,他愣了愣,凝神辨别了一息,失声道: “杜若?” 他话音方落,李清虹也有些微微愣住了,身后的沈雁青同样一呆,齐齐向她手中枪看去。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七章 归族 他这话一出,当真是将李清虹震了震。 杜若枪是自家得到的第一件筑基法器,很是趁手,在李清虹手中这么多年,还真没有比哪件敌人手中的法器差过。 这枪上没有标注名字,李通崖当年得到不能使用,也不知道叫什么,一直存在库中,直到李清虹让这把枪认了主,才明白这把枪叫做杜若。 可被叫破手中法器名字,这还是第一次。 眼前的苗权却神情又恨又惊,竟然也不出手了,就这样驾着白光停在空中,问道: “你是金羽宗的人?还是青池宗的人?” 李清虹收枪而立,轻声道: “前辈误会了,都不是。” 苗权面色数变,只咬牙切齿地道: “管你是不是,管你承不承认,只要擒下了你,我细细一问便晓得了!” 他这话说得急切,忍不住咳嗽两声,听得李清虹暗暗心喜: 一住s://42zw.la “看来这枚玄雷骤然下去,此人也不是毫无所动,只是强行掩饰着。” 李清虹如今筑基后期修为,雷池中一共能凝聚三枚玄雷,如今也不过用去一枚,故而有些底气,并不是很怕。 眼前的苗权手中又捏出白色雷霆来,两手同时握住斧柄,眼中亮起白光,李清虹也暗暗调动雷法,严阵以待。 正在此时,却听着数道呜咽之声,一人如清风般显身于两人之间,身着青袍,腰间一枚青笛温润地放着光,却是一中年人。 他戴着道冠,负手而立,冷冷望向苗权,赤裸着上身的中年大汉身上的雷光默默收敛了,板着张脸。 “沈道友。” 李清虹听了这话,晓得是沈家长辈来了,将雷海中沸腾的雷霆按压下去,沈雁青出了口气,喜道: “父亲!” 但沈雁青很快反应过来,拉起李清虹,轻声道: “我等先速速退去,省得…斗起来叫父亲碍手碍脚…” 李清虹点头驾雷,随她慢慢退下,远远地瞥了一眼,却见苗权依旧遥遥地对视过来。 他的眸子中都是白光,灼灼地望着,似乎在同李清虹开口: “我会来寻你的…” 李清虹略有些头痛,随着沈雁青在海上驾风,这姑娘辨别了一下方位,轻声道: “清虹姐,此处离青松岛很近,那处安全,你我先过去歇歇。” 李清虹点头,一同与她飞了片刻,青松岛很快出现在眼前。 这岛屿已经与当初大不相同,大片的礁石和海滩浮现出来,地盘扩大了数倍不止,隐隐约约还能看见那礁石海滩上有些建筑痕迹,甚至还有几块倒塌的石碑。 身旁的沈雁青似乎也是头一次见,惊叹道: “听闻近海在上古之时是一片沃土,青松岛当时就是青松峰…果不其然!” 两人一同落在岛中的沈家洞府,将洞府的禁制开启,沈雁青这才快步上前,笑道: “这次多亏了姐姐出手!” 李清虹只谦道: “不过路过而已…纵使是没有我,他也奈何不了你的…倒是我横插一手了。” “姐姐说笑了。” 沈雁青自然摇头,笑道: “那东海水降雷升,四海和海内的雷修都往东海跑…那苗家本是南海的雷修世家,不曾想这家伙一路跑到东海来了。” “我也是想着东海水降雷升,近年来也一直在岛上修炼,如今出了大变动,便驾雷归来,不曾想却撞上了他。” 李清虹略有疑虑,委婉地道: “我只想着贵族是紫府仙族…来往海内海外,也应该有个得力助手相送才是…” 沈雁青顿时低眉了,眉宇间竟然有些担忧,只婉声道: “清虹姐有所不知…修越上宗如今封山开海,留下了偌大的地界…魔修释修大片南下,我家恰好在修越治下,受了不少冲击。” “如此一来,岛上的修士要驻守海岛,家中的修士又不能腾空来接…我家真人估计也正在周旋与诸怜愍、魔头之间,难以顾及这么多…” 她静静解释了,终究没有再提那枚玄雷天石的消息,李清虹也不问,到底是自家够不着的东西,反倒是更关心杜若枪。 李清虹斟酌片刻,问道: “仙子可晓得苗权口中的杜若枪?” 她本以为沈雁青能说一说由来,却不曾想她仔细思考片刻,答道: “我却从未听说过…这名字很陌生,只是看那苗家人的模样,似乎是有渊源的。” 两人正交谈着,西边的天空又再次霞光流淌,数道彩色横空而过,李清虹看得清楚,低声道: “霞光云船。” 沈雁青点头道: “青池、金羽、诸释诸魔,恐怕已经在徐国打起来了,这霞光云船多半运送那些征调的修士…” 这话正正说在李清虹的忧虑处,她心中不安: “倘若青池要抽调修士,定然少不了我家的份额,家中几个晚辈…曦治多半还在煆山,曦明是不能让他出去打斗的,曦峻去了家中又要落空…恐怕只有我能胜任此职。” ‘沈家人随后不知如何安排,趁着沈家人拖住苗权,速速归家才是。’ 李清虹更是担忧家中之事,再也坐不下了,她温声道: “既然已经脱离险境,我还要急着回家看一看,并不在此处多呆了,代我向令尊问个好…” 沈雁青明白她担忧家中,自己父亲这一斗又不知道要多久,点头道: “清虹姐便先行回去吧…他日若有机会,再登门道谢。” 李清虹说了几句客气话才退出去,出了沈家洞府,并未立刻驾风而起,而是暗忖: “曦治去了煆山,月湘却还在山上,也不知道青池的人怎样对她,还是接回家中去好!” 当下便顺路去了另一侧,青池宗自然不是沈家可以比的,自己有一座峰头,她只把名号报上去: “青杜李清虹,请月湘下来…” 那看门的青池修士一听她姓李,很是客气地应了,不多时便见李月湘驾风下来,见李清虹一人在山下的模样,面色顿时一白,问道: “姑姑,兄长他!…前些日子有人来寻他…还说他擅离职守…” 李清虹摇头,柔声道: “你兄长他并无大碍,你且收拾好东西,我等回家,路上再与你细说。” 李月湘立刻点头,连带着把峰上李曦治的东西也收了,一并往西去。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八章 前夕 青杜山夜色渐沉,李曦峻不曾闭关,踏着风雪在峰上的云中立着,等了片刻,便见一道紫雷在云层的掩盖之中穿梭而来,在面前停住了,化为两道身影。 “姑姑!小妹。” 李曦峻唤了一声,眼前正是玉甲白枪的李清虹和小妹李月湘,李清虹见了他,落雷下来,轻声道: “峻儿。” 李月湘跟在后头问了声好,李曦峻只点头,贺道: “恭喜姑姑实力大进,听闻海外混乱至极,我一直想着要去接小妹…腾不出手来,便想着写封信给治哥儿,正巧顺路回来了。” “一路回来,可还安全?” 李清虹与他一并落回殿中,落坐了才开口道: “有些意外…仔细想来,必然有蹊跷了。” 她把一路的事情说了,李曦峻仔细听罢,沉思片刻,答道: “是有蹊跷,却看不太清,东海这样广大,怎么就撞上了苗家与沈氏?兴许是哪方势力…” “纵使是姑姑不去,沈雁青撑到沈家家主前来定然是没有问题的,要我看来,应该不是沈家真人借姑姑之力救人…也未听闻这位真人命神通如何算计厉害,应当不是他。” 李清虹点头,她一路上也有所思量,轻声道: “我看是谁家认出杜若,利用这法子来告诉苗家…可仔细想一想,这又是何必的事情?真人要是有所图谋,不过是一筑基法器,上门来要,我家难道能不给不成?” “听闻苗家也是有真人的,倘若这法器真的这样重要,破开太虚从我手中取走就是了,就如取那塌上衣物般容易,结下了人情,我家还要谢他,何必搞这些弯弯绕绕。” 李曦峻捏着玉杯,略微点头,开口道: “玄雷天石…听名字就不是一般的东西,能让苗权顶着两位紫府的压力出言索要,恐怕是什么极其关键的东西。” 他心中其实有些猜测,只是没有把握,不愿说清: ‘难道是初庭真人借着两位的口来告诉姑姑玄雷天石这物?却也不必如此,派一个人说一声就好了,这样弄得不清不楚,到头来只知道个名字。’ 姑侄俩对视一眼,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很快从这话题上跳过,李曦峻只道: “无论如何…我去好好查一查这东西。” 李清虹又把崇州崔家的的意思说了,迟疑片刻,把迟步梓的谈话复述一遍,听得李曦峻一身冷汗,只敢听不敢说,答道: “崔家说宁家兴许有,那我便写信去南疆问一问。” 姑侄俩商量一阵,李曦峻着墨写起来,一手按着袖子,温声道: “月湘…” 他本想提一提妹妹月湘的婚事,见姑姑轻笑着看过来,这才想起自己也是没着落,略有尴尬地止了话。 李清虹解下玉甲,轻轻放在桌上,从储物袋扯出一件白色外袍披上,与雪白的内衬浑然一体,她这才道: “我如今修为渐长,这灵甲是用不上了,还回家中。” 李曦峻点头收起,她仔细想想,问道: “倒是…世子可有甲衣?我想着到时有机会,为他打造一副。” “甲衣…” 李曦峻听着沉默片刻,轻声道: “姑姑…家中是有几样灵矿…筑基级别的亦有,只是还是打造一副灵甲或是羽衣,给姑姑用上。” “我?” 李清虹皱了皱眉,却见李曦峻笑道: “他如今不过在族内修行,今后是要持家掌业的,以他那般的果敢性格,今后要什么好东西没有?姑姑想些自己罢。” 李曦峻在腰间储物袋上一抹,取出几物来,是一片银亮亮的精铁: “这是祢水寒精,家中那座铁矿开采了几十年了,开出来的寒铁多加锤炼,最精华的部分都留在这里,提炼了二百余次,得了这筑基级别的东西。” 余下是一枚金色薄片,李曦峻解释道: “这东西姑姑也晓得,是那坛金石,当初和那能够疗伤救命的地望血石一并得来,也是筑基级别,只是个头不大…” 这东西本是留着给李曦明打造法器的,后来得那见阳环,本以为有法器可用,结果青松观的名头越闹越大,几人倒是不敢用了… 李曦明一心修行,倒是对这法器不法器的并无多少兴趣,当下大乱将至,还是决定提前拿出来打造了。 最后一样是一颗浅蓝色的、人头大小的矿石,是合玉翠,堪堪筑基级别,胜在量大,是从郁家宝库中取出来的。 他将这些东西一同交给李清虹,只道: “还请姑姑去打造灵甲、羽衣。” 李清虹讶异片刻,也点头收下了,柔声道: “青池宗定然要征召筑基前去北方,我带人前去即可,有件灵甲也安全些。” 她顿了顿,轻声道: “我等在诸坊市之间也没有认识的、信得过的炼器师,当今之世,动乱不休,难说收了东西走脱,我信不太过。” 李清虹在东海待得久了,思考起来也带了些东海风格,凡事先往最坏的考虑,只道: “等些时间,曦治兴许要来…这些东西还是交给他来。” “姑姑说的是。” 长天峰。 李曦治寻了峰上几间阁楼,一卷书籍也不曾寻到,不见火脉、丹炉,药园也一片荒芜。 只有最中的大殿上挂着一枚玉简,藏在殿后,李曦治筑基修为,检查得又仔细,一眼便取出来了。 《服汞全元法》,四品。 功法确实好功法,可似乎是宗内早有可以借阅的,也没有标注采气法,这功法需要一道白汞朱液,看起来很是稀有。 杨锐藻与他在山上闲庭信步,边走边聊,聊了一阵,当下就有人把东西送来了,是一枚透亮玉简。 李曦治读了一遍,这长天峰还真是有些年头了,在宗内是一脉相传,峰中自有修行功法,很少取宗内的修行。 最早可最溯到四百年前,峰主叫作长天道人,在合林山脉中修行,后投入青池山门,得了一峰。 他擅长全丹之道秘白汞,与当时修成湖月秋的月湖峰峰主宁闻月并称为双绝。 后来长天道人身死,道法传入宗门,后人学着修行,却再无能如他一般之人,甚至修行缓慢连寻常功法都不如,代代没落,却代代执着修行。 随着最后一任峰主张灵舒陨落,此道统便算是断绝,口诀秘籍尽数消失,只留下一本功法。 杨家人还注了,这功法至今在藏经阁中无人问津,也叫作《服汞全元法》。 ‘秘白汞’ 李曦治如今是峰主一级的人物,又背靠着杨家,消息渐渐灵通,杨锐藻见他似乎不甚了解,轻声道: “曦治,这秘白汞属于全丹一道。” 李曦治听起来像是金德,可三金是兑金、庚金、逍金,没有什么全丹,只问道: “可是金属金性?” 杨锐藻摇头道: “若是如五水为水德、五火为火德、十二气、元磁、阴阳这般分类,全丹一道皆不在其中,而是属于并古法。” “大鸺葵观的鸺葵、上元真君的玉真、乃至于衡祝道的衡祝都属于此类,大都有些巫诡莫测、虚实难度、服汞求金的古老味道。” “只是在描述中…这秘白汞真是诡异神妙,也许正面战斗不如当今盛行的诸法,可各方能做的事情多了太多太多…” 李曦治只默默记下来,心道: “既然得了他人道统,之后收徒授业,若是能得到这灵气,也当有一人修行此道…” 把功法收起,他见着霞光又从南边飞来,杨锐藻讶异抬头,算算时间,开口道: “看来是第四批过去的人马,宗内的人手已经去的差不多了,应去征调诸世家。” 李曦治点头,杨锐藻问道: “不知这命令中有没有曦治…” 两人对视一眼,李曦治只点头,杨锐藻笑道: “是了,虽然调派还没下来…可好处都给了,定然是要你去的。” 说是这样说,杨锐藻神色渐渐严肃,低声道: “就剩两次来回,曦治还是要早些去,误了时间,只怕落下把柄给他人。” 李曦治点头,两人有心看着,一并驾风飞起,便见庞大却优美的霞光云船收起长长的霞光翅膀,慢慢落入阵中。 三十六峰中皆有人驾风飞去,李曦治与妻兄杨锐藻驾风站在云中,见着云船上的大阵同样化解,杨锐藻问道: “不知是谁带队?” 却见霞光大阵慢慢消失,船首正站着一金甲修士,眼窝略深,肩膀宽厚,庞眉白发,老眼微眯,身后负着一把狰狞的金弓。 老人身上的甲衣在光彩中反射着白光,负手立着,杨锐藻略有震色,瞥了一眼身旁的李曦治,笑道: “原来是金庚罡弦李玄锋。” 李玄锋既然带着这一船出去,李曦治自然是一同前去了,正准备往这云船上飞去,身旁的杨锐藻微微一顿,开口道: “我家也有两个兄弟…要一同前去。” 李曦治闻弦歌而知雅意,也不等他开口相求,只笑道: “舅哥还请带人来,我等一同前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哪里话。” 杨锐藻笑着别过,李曦治略微沉吟: ‘难保这位大舅哥提前得了消息,想要杨家人和叔公一同去,把事情做得这样自然…’ 迟家在这事上的力度很大,除了宗内元修真人的几峰归他调遣,其余的多少都出了嫡系的,杨锐藻本人说不准也要前去。 李曦治倒是看得开,世家之间远不能只讲一个情谊,本就以互利互惠为基础,杨家的女儿也不少,他能让杨锐藻亲近,一是他本人修为出色,二是李家强势。 若是李家还是李通崖陨落时的李家,这位大舅哥也就见面时相视一笑,以表礼貌罢了,哪里有这么多门路? 他心中过了一遍,并未直接去寻李玄锋,而是飞往庶务殿中,用新的令牌领了自己的庶务。 “驻守徐国边燕山白乡谷,听调听遣,抵御魔修…” 他将这令牌收起,又取了一幅地图,准备细细查看,思来想去,为以防万一,又去了趟藏经阁。 ‘这份《服汞全元法》到底是峰上留下的秘法,兴许有什么不同的篇章。’ 他查了一刻钟,从藏经阁中借阅出来宗内的《服汞全元法》,仔细对应着看了,微微失望。 “两份并无差别,一模一样,只是峰上得来这一份不受制约,可以送回家中去。” 他仔细问了,宗内有些白汞朱液,于是交还了功法,入了大舟之腹,寻了一处厢房先行入内。 李玄锋应去了主殿复命,只有宁家人先来和他好声好气地打过招呼。 李曦治等了片刻,杨家人也很快到了,几个兄弟只能算脸熟,兴许接杨宵儿时见过一面,跟在舱内。 杨家是传承渊源的世家,是当年的越王一族,底蕴丰厚,虽然有过低谷之时,如今已经稳住根脚,显现出深厚的根底。 可李曦治看得清楚,杨家的缺陷同样明显,当年的动乱之中,杨家的世俗族人死伤殆尽,如今化为青池一峰,人丁更单薄,往往出生便修炼,诸脉绝嗣是常事。 更何况杨家没有任何宗外基业,几乎人人呈现出大世家弟子的不食烟火,放纵少虑,这些人从小到大只在仙峰上修行,比其他世家来的要更加极端些。 此刻进了李曦治跟前,虽然人人都问好了,却退在一边,说些玩笑话,丝毫没有前去生死相斗的危机感,身上法衣虽然明亮,修为却不深厚,显得轻浮。 这还算好些的,其中有一人不过练气修为,一身血气污浊不说,竟然还牵着一女子,是胎息修为,姿容甚艳,功法很奇特,似乎是炉鼎一类。 李曦治环顾一周,没有找到值得一看的角色,自己这个大舅哥平时里多半过得不轻松。 “说是如此…若是能从撕杀中闯出来一个,倒也有些看头。” 他这般想着,有些心动: “若有不那么危险的机会,可以带着承明辈的孩子来。”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九章 前夕(下) 李曦治稍稍歇息,脚底下的云船已经动起来,门外近前来一人,乃是练气后期修为,面白无须,发色发白,神态很雍容,只是一边袖口空荡荡,在李曦治身侧停下了。 他拱了拱手,低声道: “在下费逸和,见过公子。” 李曦治听着他的名字有些耳熟,应是当年一同过去的费家人,这几年承蒙李玄锋照拂,虽然满身伤痕,却还存着一条性命。 李曦治闻言回礼,轻声道: “曦治见过前辈。” 他倒是想起那位在南疆的小叔李渊钦了,年纪应比自己还小些,如今也不知道是什么模样,当下问道: “不知我那小叔可曾来了…还须见一面…” 费逸和摇头,答道: “公子被遣去了宗内,与迟家诸子弟一同修行。” 他这话一说,李曦治心头已经透亮如明镜了,暗自一叹,费逸和却有些焦急的模样,在他一旁坐下了,问道: “我长年在南疆,前些日子屡屡闭关,将军又出阵去了东海,只听了一些费家的只言片语,敢问峰主…我族中如何了?桐玉桐啸…都是什么修为?” 李曦治轻轻点头,答道: “如今是桐玉公子持家,已经与我家没了联系,我也所知不多,只听闻桐啸公子突破失败,身死道消,乃至于绝了嗣。” 这消息似乎与老人预料得相差无几,他没有浮现什么震色,只听到身死道消,按在膝盖上的手指跳了跳,有些失措道: “哎呦,我晓得那小子。” 李曦治又将自己所知的消息一一说了,费逸和连连点头道谢,再说不出什么话,直直地坐在位子上,大半程都沉默着拢着袖子。 霞光云船速度极快,这才过去一阵,渐渐有停靠的意思,费逸和这才抖落袖口,露出捏得发白的手,取出一封早已写好的小信,答道: “若有机会,还请峰主代我…往费家去一封信…” 费逸和这些年每每李玄锋归家,都让他带着信过去,如今没有五封也有三封了,费家哪里有什么变化?这老头还是喋喋不休,照写不误,虽然不曾打开来看,可拳拳之心局外人都看得明白。 李曦治看得清楚,心里暗叹,将之收起,答道: “若有机会,定然替前辈送去。” 费逸和点头,眼看着云船渐渐停落,终于按耐不住,低声道: “若有一日…费家倾覆…若是可以周转,还请留下一道血脉…” 李曦治不敢应他,只能婉转道: “有清伊道友在元乌修行,贵族定然能化险为夷,长辈也应会多有照拂,前辈放心…” 费逸和便点头,闭口不提了,良久才见李玄锋迈步进来,身上的金甲已经解下来,他轻声道: “曦治来了。” 李玄锋微微颔首: “先落脚在徐国,见金羽宗的人。” 李曦治与他一同出去,到了船首,四下朔风微动,已经越过划分南北的大河,浪花滚滚,水脉浩荡。 这才越过大河,灵氛截然不同起来,四周灰黄一片,大地干枯开裂,白骨散落一地,血气与怨气四处回荡。 天空中划过几道遁光,见霞光云船冒出,都各自折返,这些人似乎很有经验,飞了一阵,立刻栽进地头里,没在灰烟中消失不见了。 李曦治看了一阵,出声问道: “叔公可晓得…这征调诸世家,要如何安排?” 李玄锋身上的甲衣其实在渌水、太元两位真君出手时便损了灵光,与挂着几片金属没有多少区别,修复起来要费一番周折。 他回来的时间很短,故而一直不曾修复,早已经收起了,听了李曦治的话,他答道: “自然不能归我等管,到时应有云船到达各处,征召修士,按照宗内所说…” 李玄锋顿了顿,回答道: “应抽调世家四到五成修士,前去边燕山,仅仅是作为防备,若是战况激烈,还要再抽调…” 李曦治听得默然,轻声道: “倘若族修没入四五成,当真是打断了骨头了…我还想着族中修士要派多少来,如今一看,恐怕逃不过。” “不错。” 李玄锋静静立着,良久才道: “山中刀枪无眼,对小族来说却是机缘无限,平日里得不到的资粮法器,今日里找两具尸体便搜得,大乱亦是良机。” 两人聊了一阵,便有几人上前来,李曦治仔细一瞧,为首这人一身法衣光彩流转,正是舅哥杨锐藻。 杨锐藻方才在船上寻了几个关系好的道友,筑基几人都跟在他身后了,向着李玄锋恭声道: “我等见过前辈!” 李玄锋点头示意,一一问了名字,杨锐藻近前来,三人一并站在船首,便算是船上的话语得了统一,以李玄锋为首。 杨锐藻向着李曦治使了眼色,低声开口,带了些无奈语气: “我家那些个晚辈,曦治都见过了吧,如何?” 李曦治笑着点头,答道: “很是礼貌,镇定自若。” 好话反话,杨锐藻听得明白,叹了口气道: “只望能改一改。” 两人交谈之间,边燕山已经慢慢浮现在眼前,这山坐落在徐国南部二十三城最中,驰援各方都很方便,白雾弥漫,有股幽幽的味道。 几个晚辈交谈着,李玄锋却有些出神,他还清晰地记着这片山脉和那山上的镇虺观,当年还和仲父来这捉过狼妖,如今应化作废墟… “玄岭…” 他心中响起弟弟的名字,面无表情,只有身后的李曦治若有所察,低低地望了一眼。 青杜山。 李玄锋等人到了北方,却有另一艘霞光云船落在望月湖,依旧是霞光点点的色彩,如今落脚在密林山,湖上各家都赶忙派人过来。 密林山上正有一众修士起起落落,李曦峻站在山顶上的玉台上,望着静静落在面前的霞光云船,略有复杂。 “真要说起来…这还是我家首次接待云船,虽然是突如其来…却也是能话事一地的代表了。” 他在台上等了片刻,身旁的陈冬河和安鹧言都是练气后期,另一侧的安思明、安思危赫然也已经是练气后期了,兄弟俩刚刚从大漠回来,显得风尘仆仆。 李曦峻当年算的不错,如今李家望族和本家的练气后期修士一共才七位,安姓之人就占据了三位,这两兄弟的子嗣今年尚有突破练气之人…安家血统甚绝,是人人都晓得的事情。 可到底没有筑基,两兄弟也绝对算的上忠心,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不会抱怨半句的性格,李曦峻还算放心。 而陈、安两姓实力最雄厚,往后一字排开才是田、窦、许…几家,再往后的北山越狄黎由解和东山越李寄蛮、唦摩里站在边角,至于安置在山越的众降族和贵族,更是连上台的资格都没有了。 唦摩里也是族中的老人了,是当年投靠李家的得以上位的第一任东山越王,修行雷法,甚至还见过李通崖。 雷法折损寿命,这老山越修炼的又不是正气,老得尤为快些,半眯着眼在后头不说话。 湖上如今除了李费两家,只余下东岸和北岸的一众小族,都恭恭敬敬地先向李家行了礼,费家人同样在旁,显得扭捏不定。 众人等了一阵,霞光云船上飞下一位白衣男子,华冠丽服,下了云船,微微一笑,亮出一枚玉印来。 他唇齿轻启,开口道: “奉宗内仙令,元乌峰治期已过,望月湖暨望月东岸—黎夏诸家,归于我月湖峰下管束!” 众人轰然而拜,齐声道: “见过仙宗上使!” ‘好!果然是月湖峰!’ 李曦峻为首应下,心中却听出了不少门道,自萧家独立,划走了大半个黎夏郡以后,黎夏这一地便残缺不全了,如今听着这人口中的意思,这些地界抠出来,都是要附属于望月湖了。 这事情不大不小,虽然望月湖是更大了,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毕竟萧家在旁,这些东西自然是他家的,碰也碰不得。 李曦峻正想着,不曾想这白衣修士从云端下来,笑着来扶他,语气很温和,只道: “师尊闭关突破,不能亲自前来,在下是月湖峰首徒赵停归,替着师尊前来…曦峻不必客气!” 这闭关的月湖峰峰主自然就是指的宁婉了,两家的关系确实近,赵停归态度也放得很低,笑着让他起来。 李曦峻却不敢大意,回了礼,赵停归这才回到云上去,轻声道: “我此次前来,是应了宗内命令,要征调修士前去。” 他渐渐收起笑容,态度依旧很客气,看向周边的小族,轻声道: “此次征了兵马前去,是要我镇守的月湖峰所指派的几地,事关停归和峰中诸兄弟的功禄与性命,诸位可不要送些杂气搪塞我。” 他顿了顿,轻声道: “待到我记下了哪家族中弟子太过不堪的,过几月再回来征调,可是要杀人的。” 赵停归一副翩翩公子模样,可这语气可不平静,吓得周边的几个家族族长对视,都是瑟瑟不敢发声,赵停归继续道: “若是族中弟子优异立功,停归同样不会吝啬赏赐,更何况战场上机缘颇多,诸位要把得力子弟拿出来才是。” 李曦峻看着眼前这一幕,看上去是赵停归在警告诸家,却又何尝不是说给他李曦峻听的,两家虽然亲近,可事关这种身家性命的事情,可不是能轻易糊弄过去的。 他这才想罢,云船上下来一众青衣弟子,赵停归挥挥手,轻声道: “各自将人带上了。” 他这才看向李曦峻,很是客气地到了近前,伸出洁白如玉的手掌,笑道: “曦峻…你我细细商量。” 两人一并落入峰中,到了白玉筑成的大堂之中落座,说了几句寒暄的话语,赵停归状若无意地道: “不知贵族有几位筑基能腾出手来?” 李曦峻叹气,轻声道: “停归想必也晓得…我家的长辈和兄弟,想必奔赴北方了…” 赵停归可不能让他随意发挥,心道: “李玄锋和李曦治是出力了,可又不是为我月湖峰镇守!倘若能得了这两位,我都不用多想,安安心心躺在宗内就是了…哪里还要专程跑这一趟…” 他连忙摆手,神色很郑重,沉声道: “曦峻是聪明人,两家的关系也摆在此处,我便不与你绕圈子了。” 赵停归将茶杯轻轻一放: “清虹前辈必须出手…别人我不晓得,她恐怕能比得上我峰嫡系,又是雷霆道统,正适合镇守。” 李曦峻沉吟片刻,微微点头,赵停归沉默一息,轻声道: “还要一位筑基中期,一位筑基前期,先行站稳跟脚。” 赵停归心中早估算好了,李家李曦明多半是筑基中期,还是位难得的炼丹师,倘若能把他带到北方,又可以减少许多伤亡… 李曦峻沉吟片刻,答道: “禀上使,我家有一位古释客卿,是位法师,抵上一位筑基中期是绰绰有余,还有一位筑基中期的妖修…虽然是无跟脚与法术,却怎么也能抵得上一位筑基前期了。” 赵停归讶异片刻,皱眉道: “不知曦明道友…” “他已经闭关突破,短时间内是出不得…” 李曦峻推辞一句,赵停归听得叹气,只能道: “却也先不急,暂且按贤弟说的来,倘若前线吃紧,恐怕还是要曦明道友出手,若是真的到了紧要关头,甚至要麻烦曦峻…” ‘这是同意了。’ 李曦峻点头,客气道: “这是自然。” 赵停归应了一句,踌躇道: “至于练气胎息的修士,宁家那头已经被安插在了其他地方,主力还是要靠贵族…” 虽然李曦峻早有预感,心中还是生起不安,暗道: “迟家可真是物尽其用…” 李家的低阶修士在诸世家中绝对算得上是多的,尤其是对外姓颇为宽厚,开放功法,李曦峻自以为是迟炙云也决会心动,只问道: “不知要多少修士?” 赵停归尴尬道: “练气后期五位、练气中期七位、练气前期二十七位、胎息修士一百位…都要是正气…” “什么?!”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章 离别 李曦峻听得心中发寒,仅仅这一条指派下来,几乎要将李家搬空了,仔细一算,这人数卡得死死,正好是自家七成人手。 他几乎是当机立断地示意自家的不满之心,失声道: “什么?!” 赵停归只能干笑了,李曦峻旋即收敛,轻声道: “曦峻失礼。” 赵停归连忙摆手,略有些歉意,他本不欲得罪李家,偏生这些人都是要带过去的,事关身家性命,无论什么人情脸面,赵停归到底不能退让,只默默饮茶。 他的态度摆在此处,李曦峻只能自己开口,轻声道: “禀上使…万万没有这样道理…寻常世家都不至于这般抽调,我家坐镇望月湖,更是直面冲击,为青池屏障…还望多多体谅…” 赵停归虽然是月湖峰大师兄,却是寒门凡人家族出身,机缘巧合得了宁婉收徒。 如今是虽宁家拥趸,不惧怕寻常世家,可面对李家也有些发怵,只道: “停归也是奉命行事…” 两人僵持了一阵,李曦峻虽然不知道是哪一峰前来,可也是提前将可能的几峰都了解过,认得这赵停归,察觉到对方有些踌躇的意思,想必还有余地: ‘此人出身寒微,全凭天赋与性情得了宁婉看重,八面玲珑,性格还有些良善,且给些压力…或有可周转之处。’ 他渐渐沉默下来,赵停归思量片刻,终于咬牙道: “两家毕竟交情深厚…停归也直言了…有两个要求…” 他沉声道: “贵族的嫡系,尤其是曦峻道友同一辈的嫡系…最好能同往…” 他这话只不过刚说出口,李曦峻便明白过来: “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赵停归的思虑在此处了,只要李家关键的嫡系前往,一旦战场上出了什么事情,李家人定然是要救的,周边不在月湖锋管辖的李玄锋、李曦治更是不能坐视不管。 一旦两人牵扯入其中,情况若是更加危急,甚至可以牵动杨家、萧家来救… 李曦峻看得明白,心中微叹,若是这赵停归是有备而来,意思更加明显了: “看来要月湘一同去…” 李月湘是李曦治亲妹妹,当初袁家之事更能见李玄锋也是把她放在心上的,赵停归暗暗计算着让她同去,多半是算准了。 他思量片刻,默默点头,吩咐道: “去请月湘上来。” 见李曦峻的举动,赵停归的神色略微明亮起来,继续道: “还有一事,听闻贵族有一味宛陵花,能忘忧吊命…若是贵族能给我峰中六位师弟配上此物,停归感激不尽!” 这要求倒是不算过分,李曦峻本就给自家嫡系留过,虽然如今分出来有些吃紧,可库存撑个一两年还是没有问题的,微微点头。 赵停归却显得很欣喜,答道: “替我峰中师弟谢过贵族了!” 李曦峻心思却还在自家安排上,赵停归顿了顿,答道: “说回这人手安排,若是贵族吃紧,也不急着派出这么多人来。” “练气后期四位、练气中期四位、练气前期十九位、胎息修士八十位…这样如何?” 李曦峻明白是两样妥协得来的结果,只叹道: “宗内有命令发下,李家自当从命。” 两人正说着,院前进来一女子,柳眉杏眼,白裙飘飘,腰间配着一把长剑,似乎刚刚修炼完毕,身上还有几道金红色的火焰一晃而过。 李曦峻轻声道: “这是舍妹,李月湘。” “这是月湖峰上使,赵停归前辈。” 赵停归看了一眼,回手行礼,李曦峻虽然心中有数,却还是看着妹妹问道: “我家在月湖峰下镇守,却还少了个足够镇得住场子的嫡系…月湘可有意于此?” 李月湘只笑道: “白白待在家中,总算是能出一份力,兄长尽管安排。” 李曦峻让两个人互相介绍了,向着赵停归笑道: “上使可不要小看我家女子,月湘不是那些闺中柔弱,此去北方,应能帮到许多。” 赵停归连忙应了,李月湘听了两人的安排,柔声道: “我这便下去点齐人手。” 她很快下去,赵停归望了一眼她的背影,抿了口茶,李曦峻若有所思,轻声道: “月湘是小妹,我们几个兄弟都宠爱得很,烦请上使看护一二。” 毕竟李月湘前去那便是意思到了,李家人当然会出手相助,李曦峻绝不想此人把李月湘当成什么棋子,有些警告的意思: “小妹便交给道友了!” 赵停归只道: “曦峻放心…停归决不是那般小人,倘若月湘道友出了什么事情,尽管拿我试问。” “好,那便请上使一并下去,随小妹从族中挑选人手。” 赵停归点头退下了,留下李曦峻在殿中坐着,他沉吟了片刻,把自己面前的茶杯注满,轻声道: “赵停归至今还是独身,也不过三十九岁…宁家似乎问过几次婚事,都被他修行要紧拒绝了。” 他决不信赵停归那一眼是为美色所诱,也不信这个从寒门凡人登上宁家的船,又凭借天赋毅力一步步走上月湖峰首徒之位、年轻又手段高超的筑基修士会当着他的面留恋美色,无非是暗示罢了。 ‘要背景心智、要容貌天赋…自家妹子确实是他的良配…’ 他俊秀的眉眼闪过一丝冷意,回想起赵停归的暗示,心道: “敲山震虎、进退有度,以至于一石三鸟、公私皆全,倒也是个人物,可事情全看月湘怎么想,等她相处多时,看得清面目…自己有分寸。” 仙宗的消息早些时候便传开,李家内部同样得了消息,如今云船飞至,几个望族领袖下了山,消息便很明白了。 李月湘下山见了李承辽,他正忙得不可开交,这个姑姑驾风落下来了才急忙来迎。 “练气初期修士要十九位,偏偏还要正气修行,不能太差…” 李承辽看了一遍,就算把外姓尽数填上,自己几个兄弟也是要出去的,先不说要给望族留些人,若是派去的人没几个姓李的,恐怕赵停归也不会满意。 “安鹧言、李承岨、陈睦峰、李汶…练气后期这些个算够了…” “李明宫、李承…” 他将名单写好,李月湘看了一遍,安排的很是妥当,安家留了安思危,自家的嫡系也各有参与,她只问道: “这些人都派出去了,族中还有哪些战力?” “陈长老等人皆在…至于承明辈,恐怕只有承淮、留在东海的承,其余有所修为的,大都要去上一趟。” 李月湘轻声应了,点头答道: “你这安排并无问题,都叫人过来罢。” 李承辽点头,便见李月湘轻声道: “要我看…北方的战事绝不轻易,等时间久了,定然还会再增调,不将诸家挖空是不会罢休的,你且看好家,到时还须派人去。” 李承辽会意,取出几枚储物袋出来,答道: “资粮与丹药尽数备好在此,姑姑小心。” 两人正商量着,殿外的人都来齐了,李月湘才出了中殿,便见那赵停归驾风落下。 赵停归才出了青杜山,心中便有想法了: ‘李曦治我也见过,只觉得贵雅难言,当得上世家嫡系,不曾交谈,可这李曦峻真是个难对付的。’ 赵停归在宗内见得人也多了,那郁慕仙也是见识过的,心中忍不住感慨,暗道: “望月湖真是钟灵毓秀,先后出了多少人物?近百年的风风雨雨,大半都落在此处。” 回过神来望着两人,他这人说话客气,只道: “见过道友。” 李月湘恭声应了,赵停归立刻看向下方诸位,指了几人换出去,补了新的进来,检查两遍,问道: “贵族修行木土一道之人甚少,倒是有几个雷修。” 他笑了笑,不等两人回答,只道: “倒是无妨,我有两位师弟都是木土之属,可以弥补,雷修却是难得。” 李月湘微微一笑,赵停归则不再多说,只轻声道: “那便如此定了,将名单交于我处,这两个时辰便上舟吧。” “还请让族中子弟与家人告别…” 李月湘回身看向下首众人,大多数都是面色复杂,亦有跃跃欲试之人,李月湘开口道: “此去是生死之关,亦是机缘,诸位且与亲人道别,一个时辰前往密林郡云船之上。” 众人轰然应了,四散而去,李月湘也去峰上祭拜了父母,与兄长道别,李曦峻只取出几枚符箓给她,轻声道: “凡事先顾自己安危,我与赵停归打过招呼,他会护你周全。” 赵停归做了个请的手势,李月湘告别兄长,与他一并向云船上而去,此处已经是一片哀声,都很萧条,偌大的云船,并无几张好脸色。 月湖峰是对李家客气,可对这些小族可是直接抓人的,毕竟这些家族挨个弯弯绕绕问下去,到了明天都未必能带齐,船上哪里有这么多人手。 当下是垂泣声一片,这些人功法简陋,一众老人加在一起还凑不齐三道法术,去往北方几乎是劳碌到死的结局。 至于什么杀敌得宝,先不说能不能杀敌,杀敌能不能得宝,拿了东西都不知道能留下几成,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月湖峰行事正派上。 赵停归显然也看得清楚,故意开口道: “诸位道友,此去徐国,可与江南不同,莫要觉得沮丧…如今徐国可不比其他地方,当真是机缘遍地…” 他毕竟是此间地位最高之人,这么一开口,众人顿时纷纷望来,便见他笑道: “徐国本就是纷争之地,灵蜕洞府无数,又灵氛混乱,魔、释、仙三道纷争,各派的大势相撞,太虚之中也是乱作一团,一日之内,有数种灵氛轮流变幻,引动无数机缘…” “此处如今是紫府见不着、摩诃算不透,异象遍地,洞天之口,或开或合,古代遗迹,显露无疑…天上落下来的雨都是玉石,地上是金石翻滚…渌水荡漾。” 赵停归说了一阵,众人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都流露出些贪欲来,他便笑道: “诸位来都来了,为何还要低迷颓废?不如奋力进取,搏一线生机,兴许过上一年驾风回来便是筑基紫府了!” 李月湘暗自摇头,要说筑基还有一丝可能,但去一趟徐国就能成就紫府纯粹就是瞎话了,下面却有不少人听得动了心,这些小修不识得什么灵氛,低声疑惑地问起来。 赵停归听了几句,解释道: “所谓灵氛,便是一地灵机走向,地界或大或小,常常符合某种金性象征,便会沟通相关的洞天或是机缘现世…越是混乱之地范围越小越是变化…” “如水降雷升,便会更容易沟通某雷法洞天,徐国如今是一天三变,一地九类,自然有不少机缘落下。” 众人听得一阵骚动,相互交谈起来,更有些在问金性何物,赵停归只觉得解释下去没完没了,众人的氛围也好起来了,便闭口不言。 李月湘望了一阵,倒是有几个少年天赋修为还看得过去,目光炯炯有神,有些期待之色。 “天时变幻,都盼着龙蛇起陆…” 莫说这些少年,在场的虽然人人悲哀,可哪几个心头没有一点希冀?都盼望着自己兴许是那个时代主角。 边燕山机缘与危机并存,谁知道会捡到什么法术法器,什么资粮丹药? 她等了一阵,自家人渐渐到齐了,云船也慢慢动起来,青杜山在视野中消失不见。 很快景色在脚底下流窜起来,黄沙村落,巨石狰狞,白骨盈野,法光灿灿,李月湘一直等到大河在脚下浮现,这才有些离家的感觉。 果然如同赵停归所说,天地变得雾蒙蒙起来,东边的雾气中金光灿灿,似乎是烈日炎炎,南边雾气却更重,仿佛阴森森看不到边界。 “家中兄长都想着宠爱我,并无我插手的余地,如今算是有出力的机会了。” 她并不觉得害怕,反倒是安心许多,静静望着北方,直到边燕山浮现而出,李月湘神色才有些复杂: “山上应有一镇虺观…” 镇虺观的名气不显,如今甚至已经化为断壁残垣,在李家人的心中却是堪比南疆,她依稀在山沟中看见白雾茫茫,盯着看了许久。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一章 拓跋 徐国。 青池宗的修士已经渐渐到齐,北边却只有偶尔几道魔光与彩光飞梭,沉在浓浓的雾霾之中,看不清楚。 可李曦治得了消息,北方的释修和魔修都渐渐到了徐国,七道来了三道,燕国也来了一众魔修,都沉默地在四周查看。 边燕山白雾蒙蒙,李曦治来此处数日,了解了许多东西,他与李玄锋都在偏东边镇守,距离自家的望月湖不远不近。 “我等驻守此带,那些南下的小释小魔倒是无关紧要,要面临的主要两股势力。” “大欲道与燕国魔修拓跋家…” 李曦治的实力已经算的上不俗,寻常修士也留不住他,只有这两家仙宗级别的势力所出的筑基能威胁到他生死,便格外留意些。 “我将去的白乡谷,更是时常有魔修出没,拓跋家的嫡系也是露过面的…” 他算算时辰,后方的修士也将到了,在阵中落下,左右修士来往,等了片刻,寻到了杨锐藻。 这舅哥正在院中端坐,持着小信看着,两眉紧皱。 见了李曦治上前,杨锐藻连忙翻手把信收起,上前一步,轻声道: “曦治…各峰的安排都下来了,云船想必已经到达。” “不知家中…” 李曦治连忙来问,便见杨锐藻道: “望月湖是受宁家月湖峰指派…虽然本就是物归原主,但还是听闻宁家动用不少关系,把几个有想法的仙峰都逼走了。” ‘果然落入月湖峰了。’ 李曦治有些预料,顿时头痛起来,心中道: “可宁家现下安排了远刑峰、洞泉峰、两边的人手派遣出去已经够呛,如今还要加上个月湖峰…哪里还够呢…” “宁家人手不足,要守这几块地界…一定是要从我家全力调遣的…” 李曦治略略一思量,心中很快对局势有了判断,更是敞亮了: “宁家的月湖峰如愿以偿地得了望月湖,何尝不是迟炙云有意为之…宁家人手短缺,就要得罪我家大征人手…” “到时宁家守不住死了人,被宗内大加责罚,就要暗暗怪我家不尽力,我家这头去的人死伤了,宁家又要来调,家中难免恨起来…” 他只觉得有些棘手: “把青池的矛盾推到世家之间…这一手真是麻烦…” 有李曦峻在家中,李曦治也不怕家中与月湖峰真起了什么争执,只看能妥协到哪一步,毕竟宁家如果守不住,自家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李曦治看得明白,一时不曾说话,杨锐藻自顾自地看着信,眉头紧锁,沉声道: “至于宗内诸地…怨气也是大得很…宁家还要派人来我这处借人…这是什么道理…” 青池将各地划给各峰,任由各峰去征人前去北方,临行前说的是征调四到五成,各峰也领了命,乘舟前去了。 结果到了地界上一看,要守的地盘绵延一片,除了几个大郡世家的峰头,哪有几个是能布满的?只好回头六七成调动,甚至于无背景的小族到了八九成、举族修士迁来的地步了。 李曦治也清楚这些消息,这些天阵中的哀声景色见了不少,他沉默片刻,静静地道: “主要宗内看重东海,这东海中的诸位同门还在守岛,不曾调回来,自然人手处处短缺。” 杨锐藻明白他的意思,轻声道: “这两日众修常有不满,可这个山是不得不守,一但释修魔修越过大河,一定攻不破青池山,可腥风血雨,难免会席卷大半个江南。” 李曦治点头,要的消息也到手了,当下只道: “我便出发前往白乡谷,前来别过。” 杨锐藻所派遣的地方也与他不同,此刻听了他的话,连忙从位置上起来,神色很郑重,轻声道: “你要去的地方是白乡谷,我早已经打听过了,传闻正对着拓跋家的方向,这家人自古就是正统魔修,更是出过金丹魔君…” “如今虽然没落不堪,可烂船还有三斤铁,万万小心,以你的修为,只要小心谨慎,无论如何都不至于受太重的伤。” 李曦治自己也专程打听过,默默点头,道了声平安,李曦治便驾风而起,出了这边雁山,一路往东去。 行了百里路程,天光一下明亮起来,刺眼地撒满大地,李曦治收敛虹光,从南边一侧的几座城池上飞过,慢慢望见一座峡谷。 这谷中尽是黄澄澄的枫树,几道遁光自北向南,从天空慢慢划过,下方的阵法放出光彩,李曦治乘着霞光落下去,正逢着几个魔修模样的人物在阵边窥探。 李曦治一路落下,隐匿功法高明,几人毫无所查,还在谷中的树丛中穿行。 他只抖了抖袖子,甩出几道霞光,色彩纷呈,轻柔飘逸地在林子中打了几个转,各自往这些人的身上窜去。 后头几人来不及反应,一时间被捆了个紧实,动弹不得,纷纷滚落在地,前方几个魔修机敏地回头,可不过胎息修为,抵挡不过,接二连三化作了滚地葫芦。 只有为首之人是练气中期修为,反应还快一些,抽出法剑,剑上绽放出红盈盈的光,反手格在这红光上。 “铛!” 只听一声清响,为首的魔修被撞了个踉跄,虹光只缩回去一寸,又伸头向他撞来。 “这是什么玩意!莫不是法术?” 这魔修出身赵国,前半生也是与释修斗法,还不曾见过仙修,足足愣了一息,面前一浮现出一踏着霞光的道人。 “坏了!” 这身影只是在他眼中闪动了一瞬,手中的宝剑已经不翼而飞,落进这道人的手里,他心中的骇才落下去,身体已经被缠得严严实实,驾起遁光都不能了。 李曦治取来这法器看了看,果然是粗糙不堪入目,是用血气魂魄堆出来的,放在手中绽放着隐隐的血光,却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东西。 他只驾霞到了阵前,身后的几道霞光捆着人,用令牌开了大阵,便见谷中一座小得发指的坊市立着,几人驾风来迎。 这坊市充其量不过几间庭院,简陋不堪,阵法看起来很新,应是青池宗设下的。 这几人到了他跟前,纷纷下拜,李曦治仔细看了,一名练气中期,三名练气前期,其余不过胎息而已。 “真是够狼狈的。” 他有些为难,这白乡谷的众修士可是高兴得数夜未眠了,一个个殷勤地叫他峰主。 练气中期的老头似乎还是白乡谷的掌事之人,很是激动感慨,只道: “峰主大人…早听闻江南是仙道大盛,竟然不远万里前来驰援…白某感激不尽…给您下拜了…” 李曦治愣了愣,问了两句,这才发觉几人都姓白,都是徐国的本地修士,青池除了在白乡谷设阵,其余修士还未到达。 他顿时笑着摇头,松了口气,暗道: “也是…白乡谷也是个关键的守备之处…不至于只留几个练气修士给我,只是被迟家算计得怕了…” 其余几人未来,李曦治也不急着审问几个魔修,让几人腾出房来,默默等着。 将将过去一夜,两道遁光一前一后飞跃而来。 先来的是一白发老人,衣物很整洁,看起来比李玄宣还老些,筑基后期修为,似乎有一百来岁的样貌,按着筑基修士的年纪,恐怕有两百多岁。 老人才向他拱手行礼,后脚来了一中年人,筑基中期修为,胡须平整,上前就朗声道: “在下崚河峰全祎,见过两位道友。” 老人也跟着苍声道: “盘气峰,于羽威,老道还有三位弟子,这几日便会逐个到来。” 这中年男子全祎李曦治不甚认识,可于家盘气峰他还是晓得的,向着两人点头,微笑道: “长天峰,李曦治。” 三人互道了名号,李曦治指了指地上的几个魔修,开口道: “两位前辈,我来得早些,正巧碰见了这一众魔修在外鬼鬼祟祟,顺手捉回来了。” 中年男子全祎微微一笑,只道: “在下会些法术,正好可以问一问。” 他手中亮出幽蓝色的火焰,一边按上眼前这人眉心,一边低声问起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失望道: “不过是想打秋风的小修罢了!不是拓跋家的人。” 随着他收手起身,面前这人很快便倒下去,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周围几人神色越发惊恐,却被霞光封住,动弹不得。 李曦治仔细,顺手拿起那魔修的储物袋,翻了一阵,还真只是些血气和零零碎碎的衣物,还有几卷破破烂烂的功法。 衣物中藏着封信,他当着两人的面打开,也不过是封家书,字迹很是模糊,有些年头了。 全祎大失所望地回过头去,三人显然都晓得此处要面临的危险主要来源于何处,于羽威轻轻摇头,抚着胡须道: “道友…若真是拓跋家的探子,绝不会留下什么把柄的,拓跋家在魂魄上的手段极为高深,很难看出…我青池的功法虽然高明,相较之下,恐怕还是不如他家。” 这话不甚给全祎面子,他却不以为意,深以为然地点头,恍然大悟地反应过来,随手将几人拍死。 这几人只在惊恐中喘息一声,顷刻丢了性命,他这才笑道: “是我鲁莽了,老前辈见多识广,做了这么多年的峰主,又是世家出身,这拓跋家…可为我等讲解一二?” 于羽威微微颔首,只道: “这拓跋家来头甚大,虽然如今没落,却也是一等一的大族…诸位可晓得北齐代魏、而后大梁灭齐之事?” 两人自然点头,只说到北齐代魏之时,全祎很轻地看了一眼李曦治,于羽威轻声道: “梁太武帝姓拓跋,名玄郯。” “原来是曾经的北朝帝族。” 全祎面色渐渐有些难看起来,显然是被这威名所骇到了,李曦治也不曾想拓跋家来头这样大,默默思量,于羽威轻声道: “后来梁帝陨落,那少阳魔君也身死,大梁盛极而衰,跌得很惨。” “大梁山河破碎,拓跋家损失惨重,只是依托着那一道盛乐天,休养生息多年,如今在燕国有一地立足。” “还有洞天!” 全祎面色复杂,看向两人,掐指算了算,低声道: “你我三人,再加上老前辈的三个弟子,若是拓跋家只来了一人,还可以挡一挡…若是来了三五人…你我也不用负隅顽抗了,吃了惩罚也好过送了命…” 于羽威听得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只答道: “道友真是多虑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拓跋家已经是风光不再,纵使是族中有一两个天之骄子,也不会派到这一个地方来的…” “若是听到一个姓便足以动摇,天下姓李、姓父戚、姓拓跋…乃至于姓谢、姓王的人这般多…” 全祎只摆手点头,答道: “老前辈说的是…可我心头始终不安。” 他兴致始终不高,草草的聊了几句,便自己找了个厢房进去调息,呼了两声,白乡谷族长模样的老头连忙把自己的洞府让给他了。 老人却趁机缓步到了李曦治身边,于羽威问道: “曦治道友可是望月湖李家?” 见李曦治点头,于羽威笑着应了,答道: “倒也有缘。” 李曦治略有些疑惑,便见这老人悠然道: “当年啊…我于家与宁家走得很近,盘气峰上也有宁家人修行,算一算辈分,应该是我师叔。” “后来月湖峰之位空落,我师叔就成了月湖峰峰主,那时在湖上修行,驾风飞过,突然见了一女子,胎息修为,姿容秀美。” 他笑了笑,只道: “他是个风流性子,便与这女子谈起情来,一夜缠绵,割舍不过,一直带回宗内,好一场风流夜夜美,引了不少非议。” “到头来这女子天赋太差,还是身陨了,死前托付宗族,我师叔也应了,后来师叔身陨,月湖峰却不太想管这事,隐隐以为丑闻,只勉强照顾这女子的兄长。” 于羽威抬起头来,作出回忆之貌,喃喃道: “似乎叫…卢思嗣来着!道友可听闻过?” 李曦治默然,轻声道: “有所耳闻…”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二章 夫妇 “卢思嗣…” 李曦治当然听过这个名字,内外族史也写过此人,老人说罢这话,李曦治心中暗暗想着: “一些陈年的旧事…何必要提呢…本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于羽威是什么意思…” 于羽威稍稍一顿,把话语转了回来,笑道: “不过是闲谈…那时我家还是上下一体,与宁家亲近,如今大不如前,两家断了联系,再无听说这事,听闻月湖峰落入宁家,便随口问上一问。” 他拱了拱手,慢慢退下去,自己寻了一处院落修行去了。 李曦治听着这话,若有所思,同样找了一间小院,安然坐下了,心道: “莫不是在教我宁家不可信…两家之事,全系在叔公身上,多少分寸自家也有把握,他这般提醒一句,倒是抽间示好了。” 他这么一算,世事变迁,李通崖、李渊蛟身死之后,萧李两家情谊变淡,只要李家安分守己帮萧家看好西边,便也没什么来往,萧家又封山,近些年越发静默了。 随后与袁家先亲后疏,至于断绝,亲近宁、杨两家,李家的立场渐渐转到另一阵地去了,掐指一算,不过百年。 “世事如此…亲疏远近,遂至分别,青穗峰之事如若不是我在处理,说不准还要同袁家翻脸。” “情仇刹那,人情空落,如立于锥上。” 他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阴霾来,忖道: “宁家是迟家多年拥趸,几百年来恐怕多有于家、我家这般交情,如今竟然不见?迟家又安能坐视?迟家上下恨我李家,恐怕也与这事有干系。” “元素身死,宁家越发低迷,如今又被拱得与我家有些争执…到底不好看,如今还算好些,等到情况焦急了…恐怕就要出些事情,” 天空中的星月已经慢慢升起,李曦治端坐在院中,窗沿落满灰尘,他两眼朗若星辰,一手按在石桌上,暗道: “不过系在叔公一人,宁和远是个善变面孔的,宁和靖又是迟家得力之人,利不睦而情不笃,安有长久时?” 徐国,燕山关。 望月湖一路向北,到了徐国,越过大河,便是燕山关,此处已经距离镗金门很近,抬头望去,隐隐约约能在远方的山峰中看见金色。 当然,如今的镗金门把山门封得死死的,除了那座镗金山再无他物,李清虹驾着雷光从关上飞出去,只望见一片金色,滚滚的魔烟正从远方席卷而来。 燕山关对面就是大欲相和诸魔修,燕山关前又是一片广阔,防线很长,几个月来魔修蠢蠢欲动,是整座青池防备中交战最激烈的几处之一。 她在此地待了数月,来往试探的人手越来越多起来,空衡和李乌梢都被安置到了其他地方,并不曾跟在她身侧。 而李清虹身后的一众修士,唯有李明宫和陈睦峰是自家修士,倒是还有一老熟人,是费家修士费桐玉,身为家主也被派来了,静静地站在角落,其余人都是各家修士相混。 无他,只怕畏伤不前、见死不救,这几段防线上的大家族都是混着分开的,迫使每一段的守备修士尽力驰援。 李清虹仔细判断了北边的魔烟,比前几次试探都浩荡得多,再取出下发的玉环一看,通体都亮起红光,只有几处发白。 “入阵中位点,准备迎敌!” 她轻声吩咐一声,从储物袋中摸出枪来,众修连忙入阵,李清虹只定睛一看,黑烟中冒出十余道身影来。 一众练气魔修自然不放在眼中,她只看着为首的一对夫妻,都是筑基级别的魔修,女子温婉可人,气息威势是筑基初期,手中拿着一把小小的锦扇,男子略有些冷酷,手中提刀,修为还高一些,恐怕是筑基中期实力。 两人趋使魔众到了阵前,女子抖了抖身上的雪白锦袍,笑道: “前头的道友…不知是青池哪一家的?” 李清虹只冷冷地看着,不作言语,夫妻俩手下可不闲着,各种术法往阵上砸来,脚底下这才见到一个个黑衣身影冒出来,原来是胎息修为的魔修,老半天才跑到阵前。 阵中诸位人数虽然少些,却凭借着阵法掩护反击起来,一时间轰鸣之声大作,这筑基魔修夫妻见阵中没有反应,暗道: “莫不是正好筑基修士不在阵中…” 当下各自驱使法器砸来,李清虹自然不能任由这夫妻攻打,驾风而起,自阵中飞出。 魔修女子见了她的模样,眼前一亮,手中的法器也收回去了,只呼道: “道友!道友且慢!” 李清虹只用法力驾风,不曾让两人看出虚实和仙基,随口道: “谁和你是道友!” 男子冷冷地看着她,这温婉的魔修女子倒是笑着开口了: “左右都是魔门道友…虽然道统不同,可紫府金丹道早些时候也是魔修一类…怎么称呼不上道友了?” 李清虹长枪斜指,雷霆暗暗在枪中汇聚,并不作答,这女子连忙道: “道友…你我都是身不由己,何必大动干戈?你只将阵中修士遣出来一半,我也任由道友杀了一半小魔,各自回报,便算是过了…” 李清虹哪里信她,只笑道: “遣出来?道友想得倒美…” 温婉女子并不惊讶,与夫君对视一眼,只好道: “道友好不留情面!何必打打杀杀呢…” 李清虹展颜一笑,答道: “阵中都是我的亲友,不能这样换给道友,不如我给出一灵物,用来交换道友手中的魔头。” “哦?” 温婉女子与那夫君对视一眼,暗道: “纵使不能骗她来削弱阵法,看一看宝物也无妨…” 于是笑道: “好极!道友且取出试试…在下刘俏,这是夫君赫连长光…不知道友姓名…” 李清虹哪里肯告诉她,就算是这魔修自报家门也不肯信,只摸出一点白色光彩,轻声道: “道友且看!” 这光点在空中打了个转,霎时向两人面上撞去,刘俏微微变色,身旁赫连长光却似乎早有防备,袖中掀起一片黑云,将两人裹得严严实实。 那白光却在空中悬停了,一动不动,明暗不定,李清虹皱眉道: “两位什么意思?” 刘俏微微一愣,手腕动了动,正要开口解释,赫连长光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面色冷峻,与妻子急忙向后退去,只道: “你骗得了她,骗不过我。” 他话音还未落下,空中白光顿时闪动,不到眨眼的时间内迅速膨胀扩大,爆裂浓缩的雷光喷涌而出,迅速从白色化为紫白色,又散落成满天的雷雨落下,在天空中亮起一道色彩。 “轰隆!” 就连脚底下的一众魔修都气息一窒,漫天的雷雨落下,不得不祭出法器抵挡,阵中的诸位修士连忙抓住机会,劈头盖脸地砸下法术。 脚底下一时间士气大振,李清虹同样趁机抽枪而出,幻化出道雷影,作鸟雀之形,纷然往雷光中飞去。 轰鸣之声又作,赫连长光一身黑气升腾,冷着脸从雷光中跳出,灰头土脸的模样,手中的长刀将雷光抵挡住,冷喝道: “雷修!” 刘俏更凄惨些,不但身上的衣裙一片焦黑,嘴角更是血迹斑斑,手中的锦扇鼓动出风来,卷起一阵黑风,闷声道: “该死…贱人!待我一会杀你破阵,要将你一众亲友通通练为血食!” 李清虹听了这话,杏眼微睁,一言不发,只默默记在心里,魔修两人虽然一见面就受了不轻的伤,却并未后退,而是同时向她攻来,黑烟滚滚,刘俏心道: “如此威力,想必是什么符箓之法…这女子却不懂得相拼力竭之时再用出…出奇制胜…白白先浪费了,真是幸好。” 赫连长光却谨慎得多,暗暗用法力传音道: “俏儿,这人莫不是什么紫府嫡系?还是雷修…还是小心些!” 刘俏不以为然,答道: “哪里有羽衣都没有的紫府嫡系?更何况海内哪有什么雷修大族?虽然战力强些,身上定然有好东西。” 两人谈话之间,齐心向李清虹攻去,李清虹长枪紫影浮动,将黑烟打得飞散,各自接了几招,心中有数: “这赫连长光实力很强,刘俏却虚浮无力,不是一个级别的…赫连长光已经可以抵得上世家嫡系,刘俏却像个筑基散修。” 她雷枪舞动,游刃有余,将两人的攻击死死防住,时不时冷不丁戳出一枪,打得刘俏险象环生,惊出一身冷汗。 赫连长光看得皱眉,手中提出一枚白骨人头,轻轻一掷,顿时冒着灰红两色的滚滚浓烟飞起,黑洞洞的眼眶之中射出光彩,将夫妻两人笼罩住。 丢出这一样法器,他犹嫌不足,又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枚红色玛瑙,悬浮在身侧,放出一道道红光,刺向李清虹的双眼。 “真是好底蕴。” 李清虹微微眯眼,她家也是有瞳术的,虽然中规中矩,不甚高明,也能抵挡住这红光,不至于影响太多,却再也不能抽枪干扰,心中暗暗算起来。 这女修手中的锦扇,身上法衣,品质都是筑基级别,虽然算不上多优异,还可堪入眼,却也不是她这实力能弄到的,想必都是道侣馈赠。 而这赫连长光一连从储物袋中拿出两样筑基法器,虽然都算中规中矩,身份已经昭然,多半是什么魔修嫡系。 魔修的法器炼制更加方便,相较仙修会多些,只是往往品质不如,可这两样筑基法器依旧对战局有了很大的帮助,一道限制李清虹,一道护佑己身,渐渐有压制李清虹的趋势。 赫连长光夫妇与她斗了几十回,男子不见她掏出法器和符箓,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只当是自己想多了,神色渐渐凶狠起来。 他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道血色光彩来,冷声道: “道友请我吃了一道雷,我也回敬道友!” 他屈指弹出,这道血色光彩在空中扑棱两下,舒展了形体,朦朦胧胧地笼罩下来,落下一片血尘。 李清虹护身的雷光上顿时布满了这血色光彩,身形一下沉重起来,长枪舞动也略显迟钝,她不得不后退一步,转攻为守。 “轰隆!” 云层中响起一道闷雷之声,李清虹双眼亮起紫光,体内的仙基玄雷泊催动到了极致,一道爆裂的雷光甩出,炸的夫妻俩后退一步。 旋即她面色微红,枪枪甩出一道道紫色雷光,硬是顶着这血色光彩舞起枪来,威势比刚才还要凶猛几分。 赫连长光抵挡几刀,冷哼一声,原本在空中不断放出红光的玛瑙也落下来,钻进他的胸口,霎时间喷涌出黑光,刺眼夺目。 他持刀与李清虹斗起来,两人在空中打的轰鸣阵阵,刘俏一时间竟然插手不得,只能拉开距离,鼓动锦扇,吹出几道黑烟骚扰李清虹。 “好…” 赫连长光刀道造诣属实一般,可法力雄厚,功法品质很高,刀法本身也不错,一时间与李清虹斗得旗鼓相当,又过了几十回合,乘着黑烟袭来,心狠毒辣地劈过去。 谁知李清虹打了一阵,雷池翻涌不息,渐渐有了状态,一枪比一枪要狠辣强横,不但将他这回劈狠狠抽断,倒转长枪,斜刺过去。 赫连长光足足多花了两层法力才抵挡住她这攻击,很快感觉到不对劲了,眼前这女子的枪法越打越狠,越打越凶,除了雷光的破魔之威,还将他的血气法术打得稀烂,起不到一点帮助。 “莫不是服了药…” 他暗暗咬牙,虽然不曾看见这女子何时服药,可魔修常常有将丹药藏在皮肉里,紧急时刻不用服用便可炼化的手段,也不觉得奇怪,默默抵御着。 李清虹优势渐渐明显,甩出两道暴烈的雷光,一旁的刘俏连忙驾驭黑烟来挡,谁知李清虹长枪霎时倒转掉回,带着爆裂的紫色雷电,直勾勾往她面上戳去。 “啊!” 她心中大骇,连连退却,是雷光却积蓄已久,将她的护身黑烟都吹得烟消云散,扑面而来的雷光刺得双眼生疼,只来得及摸出一张符箓。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三章 破伤 “轰隆!” 紫色雷霆暴起,赫连长光不曾想妻子看着眼前这局势不远远避开,竟然还敢上前骚扰,心中大骇,硬是顶着这两道雷光掐诀施法。 “承露血银妙诀!” 附着在李清虹护身雷光上的血色轰然爆开,炸的雷光四散崩碎,李清虹闷哼一声,竟然毫不犹豫,长枪停也不停,继续向前刺去。 “噗!” 刘俏护身的法光如同鸡蛋壳一般破碎,只有符箓上升起的黑色光彩品质略高,被抽的一阵凹陷,勉强维持着不曾破碎,将她护住了。 可李清虹积蓄已久的一枪,岂是这么容易挡下的?长枪上迸发出五道雷光,在空中明媚一闪,照的三人面上一阵发白,只听一声炸雷: “嘭!” 亮白色的火花一闪而过,五雷直直落刘俏面上,魔修本就惧怕雷霆,哪能吃得消这样一击?顷刻之间脑袋如同西瓜一般炸开,又被雷光所炼,化为升腾的黑烟消失不见了。 “俏儿!” 黑烟升腾,赫连长光呲目欲裂,却没有去救自己的妻子,而是两刀上亮起红光,狠厉地往李清虹后心雪白的衣袍上刺去。 与此同时,孤零零只剩一个身躯的刘俏抬起手,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枚肉球,两只白嫩的手按住这肉球,往自己项向上放去。 魔修不同于仙修,生机顽强得多,刘俏脑袋化为飞灰也不过是重伤而已,只是她躯干上的两只手微微颤抖,已经是害怕极了。 她虽然看不见听不着,灵识却还可以分辨出来,眼前的李清虹冷静之至,根本没有退却的意思,而是轻轻张开红唇,再度吐出一道白光。 “什么…” 她双手的动作停了停,爆裂的白光浮现而出,震得大地颤抖,巨石滚动,紫色的雷雨再度浮现而出,此刻她毫无防备,距离这白光只有三尺而已,骤然淹没在其中。 “轰隆…” 凝萃的雷光一扫而过,闪得下方的诸位修士一阵失明,阵法上空中因为过量的雷爆声而显得寂静,赫连长光难以置信地望去,一时间显得呆滞了: “什么?” 李清虹抽枪回身,冷冷地看向他,长枪斜指,白衣蒙上了紫色,在风中缓缓飘动。 鲜血顺着她的嘴角缓缓滑下,后心已然一片血红,黑发在空中被风缓缓吹开,额边的几缕黑发还带着血。 李清虹黑灰的杏眼静静地望着赫连长光,身后黑烟消散,隐隐约约只落下来一件锦袍,在空中如同断翅的鸟雀,一头栽进树林之中。 刘俏已然灰飞烟灭。 赫连长光眼中浮现难以置信的怒意和浓郁的悔恨与骇意,原本冷峻冰冷的声线也变得尖细起来,悲声叫道: “贱人…” 他虽然悲哀痛苦,却没有被冲昏头脑,先前这一刀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吃下的,李清虹执意要杀刘俏而承他这一刀,几乎是要把自己的命也赔上去了。 赫连长光闭口不言,颤颤的双唇却显现出他心中的极度愤恨,夹杂在皮肉里的丹药瞬时炼化,声如虎啸,两道长刀在空中甩出两道幻影,大地之上黑烟滚滚,席卷而来。 李清虹长枪一提,甩出两道雷光,幻化成鸟雀之形,赫然刺去,几乎是同时,五道雷霆复又从长枪上跃出,炸出亮白色的火花。 “噗。” 赫连长光硬生生被刺了这一枪,反倒是差点吐出血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有雷光沸腾,两刀差点脱手而出,他失声道: “你!” 李清虹白衣裳上满是紫莹莹的雷光,化作一道道光彩从衣摆蔓延开来,身上的白衣已经化作紫衣,夹杂着血红色的光彩。 紫色的雷光从她的项上一直往上爬,在两颊勾勒出纹路,发上的鲜血因为雷霆钩动的元磁之力而恢复成一个个小血珠,倒悬而起,她长枪再刺,威力已经与方才截然不同。 “啊?” 赫连长光只觉得难以理解,眼前的紫衣雷修明明受了伤,却好像打开的什么秘藏,威力足足多了五成,这一枪刺来已经让他觉得窒息,两腿发麻,战战兢兢。 眼前的恐怖雷霆已经让他生不起抗拒之心,不得不咽下这愤恨,又吃了一枪,腹部像是豆腐一样破开,多出来一个小洞,雷霆顺着伤势不断扩散,赫连长光骇道: “不能再拖了!” 他左眼嘭然破碎,身形幻化为血光,似乎是动用了什么早已准备好的法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迅速升起。 李清虹反应却也不慢,脚下暴烈雷光浮现而出,同步驾雷飞起,一红一紫,一先一后,在空中拖起两道尾焰,她手中的长枪操控五雷,不断打在那血光上,升腾起一阵阵黑气。 一路追出十里,赫连长光的血光越磨越小,身旁的魔气却越来越浓厚,这紫衣雷修终于止步,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变为一道紫色光彩消失在南方。 赫连长光又飞出去数里,这才幻化为原型,只剩下一个光溜溜的脑袋连着一条长长的脊柱,血淋淋滴滴着血水,他头发、眉毛、鼻嘴早已经舍弃,面上只有黑漆漆七个洞。 赫连长光不敢立刻回去,从储物中掏出一具早已经准备好的尸体,拧下脑袋连着脊柱拔出,把自己的放了进去,在挖出五官填补以节约时间。 将自己的躯体填补完毕,他这才松了口气,隐隐还有雷光在体表浮现,赫连长光又恨又惊,慌不择路地向前奔去,心道: “好…好一个雷修…” 燕山关。 魔修何等敏锐,天空中的两个筑基魔修一死一逃,原本还在忠心耿耿攻打的一众魔修顷刻之间散去,众修都松了口气,对视一言,唯独余下震撼了。 “方才天空中的雷霆…是李仙子?” 诸位练气虽然见识不多,可一路来也是见过筑基出手的,一个个骇得失神,费桐玉喃喃道: “打得渺渺一片白,雷雨落下,众修失明…清虹…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 当年李清虹还是个修为不如他的小女孩,费桐玉的震撼可想而知,唯余沉默而已,众人欢欣鼓舞,赞叹不已,唯有李明宫隐隐担忧着: “大人一路追到魔云中…只怕中伏…” 她翘首望着,才过了数十息,终于见阵前飞来一道紫光,化为一紫衣女修,手中银枪挑着一件锦衣,姣好眉毛下的杏眼一片紫蒙蒙,脸颊上还浮现着淡淡的雷霆色彩。 李清虹静静立着,黑发披散,众修连忙下拜,心服口服,齐声叫道: “拜见仙子,恭贺仙子大破魔敌!” 李清虹身上的雷霆慢慢褪去,紫衣渐渐化为白衣,一点点血迹浮现出来,眼睛也恢复为那黑白分明的好看眸子,她声音轻朗: “明宫随我进来。” 今天加更晚了,抱歉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四章 边燕仙弓 李清虹驭雷落入洞府,掐诀施法,将背后的血迹掩盖住,体内的法力还有六成,服下几枚丹药,压制住伤口。 她体内的长空危雀还在默默运转,伤势被压制住,不算危险,从伤口侵入的魔气寻常修士要紧急闭关压制,可她的雷光法力一盏茶的功夫便化解了。 两枚丹药入腹,李清虹面色微微恢复血色。 赫连长光应是魔修宗门的内门嫡系,魔功术法都高明得多,法器更是也一件又一件,她的修为比两人高出一筹,又是雷修,这才可以压制两人。 她一眼就揣度出两人大致实力,又对几样法器上了心,可魔修逃命的法术很难对付,李清虹虽然可以轻易压着两人打,但有赫连长光在旁,见事不对便撤走,恐怕很难杀干净。 李清虹心思也玲珑,与这夫妻俩人一打起来就不曾动用真正实力,暗暗藏着两分力,叫两人放松警惕,等到猛然暴起,一口气打得刘俏灰飞烟灭,再回头来对付赫连长光,差点把这魔门嫡系一并杀了。 “只是赫连长光到底有些东西,还叫我受了伤…” 她眉毛轻皱,扶了扶额,体内法力依旧鼓动不息,很是躁动,紫光在她的脸颊和肩膀上,隐隐约约跳动,发出细碎的响声。 以往家中一向是李渊蛟盯着,李清虹极少受伤,几乎是几十年来第一次到这种程度,那长空危雀运转,打斗起来威力平添两成。 故而最后与赫连长光相斗,她全力以赴,再加上长空危雀加持,挟威出枪,几招就打得赫连长光呆了,当机立断便逃离,若非如此,他自己也要留在此地… 她正想着,李明宫快步上来,下拜恭声道: 一住s://42zw.la “恭喜…” 李清虹只挥断,低声道: “你且听着。”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紫色玉佩,交到李明宫手中: “此处虽然将魔修打退,其余几处却不知如何,我还须去看一看,这玉佩有三天效力,若是有什么魔修来袭,将它捏碎,我便赶来。” 李清虹犹不放心,叮嘱道: “只与下面这些人说我在洞府中疗伤,休要将此事告知,只怕人心动摇,走漏消息。” “明宫晓得。” 李明宫点头应下,这才为难道: “可是姑奶的伤还未调理,就去驰援他地…” “并无大碍。” 李清虹用丹药将伤势压下去,只觉得胸口有些窒而已,笑道: “我是筑基后期修为,两人一个筑基中期,一个筑基前期,能奈我何?” “李乌梢实力差些,不知能否守住,我必须去看一看,可不能那处折戟,断送了他、李汶和安思明的性命。” 李明宫顿时说不出话了,只恭敬委婉地道: “明宫修为低浅,看不大清,只望姑奶保全自身为重。” “放心好了。” 她让李明宫看好了,自己驾雷出了阵,远远的北方天空竟然升起无数光华,夺目的金光和红色火焰喷涌而出,席卷而来。 天空中的黑云硬生生被吹断了六息,这才缓缓合拢,李清虹仔细一瞧,边燕山方向水火同降,金木飞跃,恐怕同一时间有数位筑基陨落。 她此处距离边燕山近些,隐隐约约看见西边的山林中朦朦胧胧一片血雾,好像有什么血红色的雨点洒落下来,飘飘落下。 “边燕山也受袭了…族叔和曦治可能都在那处…” 她提心吊胆的望了望,确定这异象中没有璀璨的金雨,安慰了自己几句,又一路往东飞了一刻钟,关卡上轰鸣阵阵,巨蛇在空中穿梭,竟然有五道身影战在一块。 有两人是青池修士,各自与一魔修斗成一团,李乌梢已经化为原型,乃是一只深乌色的巨蛇,尾部两勾在空中呼啸,不断抵抗着面前那释修放来的金光。 “还有释修!” 李清虹来得晚些,战局已经到焦灼处,自家这方被打得渐渐后退,几乎要缩进阵中,李乌梢身上满是金印,痛嘶声连连。 她将黑发捋到耳后,持枪近前,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驰援自家修士,才往前飞了几里,突然皱了皱眉。 “空衡也来了…” 李清虹心中顿时有了不同的主意,隐匿着身形消失不见。 李乌梢这头确是苦不堪言,被这释修按着打,身上都是一道道金色掌印,呲呲地直冒黑烟,对方只要一分法力,自己要用两分来化解。 这慈眉善目的老头乃是大欲相的法师,来时是好声好气,自称为愚心法师,见了李乌梢第一眼,还夸赞他形体好看。 李乌梢一点也不敢信他的话,只觉得除了空衡,法师都是些脑袋痴狂的东西,平日里是万万不想对上的,可当下也是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上了。 愚心赤手空拳,面上笑意盈盈,手上却丝毫不弱,一路打过来,凭着一张金掌几乎要了李乌梢半条命!他阴毒的蛇眼已经满是恨意了。 “若不是受了两次六堰配命殊法…曦峻用的灵物尤为厉害,让我洗炼了躯体…恐怕早就要折在这老东西手里了…” 李乌梢还来不及庆幸,这慈眉善目的老头笑着看了看他,两唇一动,嗡嗡念起来。 “你!” 李乌梢顿觉心中如山石迸碎,念头心动,面前浮现出种种幻象,连忙吐了蛇信,暗道: “空衡儿当年说得是,这些家伙会什么《尊修伏折言》,果然喜欢动我妖心,回去还要谢谢他!” 他同样吐信,念出一连串的咒文来,慢慢稳定住心志,愚心自始至终慈眉善目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骇道: “北世尊道?!小蛇,这是谁教你的!” 李乌梢见他失色,心中大为快意,咝咝地吐着信子,骂道: “你爹教你爷爷的!” 他骂完这话,愚心面色微微一变,轻声道: “顽劣畜牲…口舌不敬!待我擒下…” 愚心似乎动了真火,身上漫起金光,一掌前推,化作一金色大印,向李乌梢盖去,吓得他浑身鳞片炸起,方知先前这和尚还没有动用真功夫。 “娘的…” 李乌梢更要骂他,骂完才急急忙忙往后躲去,身形迅速变小,灵活地向下钻,谁知那印也随之缩小,如影随形地盖下来。 “铛…” 清脆地响声在空中响起,李乌梢破口大骂,却不见有疼痛落到身上,连忙回头去看,便见一细眼和尚持着青铜禅杖,面色平静地将之挡住了。 ‘空衡!’ 李乌梢愣了愣,明白是空衡解决驻守那地的魔修,赶过来驰援了,顿时叫道: “愚心!你爹来了!” 空衡瞥了他一眼,面上有些笑意,告罪一声,面前的愚心神色渐渐严肃了,庄重地道: “原来是古修的同道…愚心见过长老。” “当不得长老,在下空衡,见过大欲修。” 愚心是大欲相的法师,此刻两眼炯炯,道: “相见是缘见,愚心只望能与长老仔细辩经,全我释法…” 空衡温声道: “小和尚不善辩经,还是罢了。” 空衡也是见过大欲相的法师的,这类修道修的是心头一念,我欲即我,他着实没有把握能辩得过这老和尚,不敢与他多说,抄起禅杖就劈头盖脸砸下去  两人顿时在空中斗成一团,打得金光闪闪,李乌梢看得懂局势,只去帮青池那两人。 魔修都是小心自利的,两人一看着这模样,装模作样恐吓一番,顿时化成黑烟,魔修的保命能力远远强过仙修,纵使被三人围剿,依旧各自化作黑烟飞去,原地空空荡荡,就连一样法器都没有留下。 李乌梢回头来看,空衡两人各自施展法术,口吐经文篇章,打的满天金花,纷纷然落下来,各种味道芳香扑鼻。 他的蛇眼微眯,还能看见脚底下一片沙土中黄烟滚滚,几只豺狼安安静静的蹲坐在地面上,腐肉也丢在一旁不吃了,只侧耳听着。 两人一妖对视一眼,同时驾风围过去,愚心可不傻,早就注意着了,告辞道: “今日幸会,若有时间再来寻找长老…” 他话音空洞,在这黄沙上空回荡,方才早就暗地里准备好多时的法术施展开来,身形化为金色花瓣落下,霎时间就出现在数里之外,作势要走。 足足打了一个时辰,李乌梢等人几乎是人人带伤,连一枚筑基的储物袋都没有捞到,哪里肯罢休?纷纷驾风去追。 愚心却身形变幻,越飞越快,正暗暗点头: “好空衡,若是有他相谈,修为应有长进,至于这一群蠢货…再追便叫他们丢了性命!” 他挑了挑长长的白眉,心中正得意,表情却慢慢的变淡了,愚心灵识一动,咬牙道: “哪位道友!” 面前却现出一位白衣紫电的身影,硬生生将他拦住,长枪直指,这女修冷声道: “法师往何处去?” 愚心往她眉眼上瞧了一眼,心中怦然而动,多瞧了两眼,口中道: “雷修…” 他还未做出什么反应,面前的李清虹却完全不与他客气,嘴上是问了一句,雷枪却已经直勾勾刺过来,愚心挥掌去接,甚是不以为然: “我大欲相可与魔修不同,不甚怕你这雷霆…” 谁知只听雷声轰响,愚心手心蹦出一大片亮白色的火花,痛呼一声,闪电一般缩回手去,仔细一瞧,手心已经是一片焦黑。 他顿时郑重起来,身上金光又亮起,面色沉重,身后的青池诸修与空衡却已经追近了。 “坏了。” 望月湖上星光明媚,李周巍落在青杜峰上。 家中已经空落许多,青杜峰更显得空荡荡了,他几步上前去,殿中只有老人李玄宣坐着。 李家调遣出去众多人手,李玄宣从洞府中出来,见家中空了大半才晓得,急冲冲来问李曦峻,老人到了殿中,才晓得李曦峻早出去湖中巡看了。 此刻他手中正拿着那份名录,皱着眉看,老手伸出一指,将名字一个个划过去,算着是哪一脉那一个,祖上又是谁。 李周巍从殿中进来,他见了这宝贝世子,脸上的皱纹才松开来,灵识一查: “练气四层了…好…” 他一只手指着这名录,只道: “这…这是你父亲定的?这样大的事怎么没有同我说?怎地把月湘派出去了!” “是青杜下的命令。” 李周巍肩膀很宽厚,沉沉往位子上一坐,应了一声,李玄宣只道: “曦峻这孩子…” 李周巍心里明白,这事情让李玄宣插手恐怕多一件烦心事罢了,老人却道: “你们一个两个,都不怜惜自家兄妹…” 李周巍默默听着他叨叨说了一阵,李玄宣突然想起来,道: “东海这样乱,不如让你承小叔回来?” 李周巍答应一句,沉默以对,李玄宣憋了一刻,吐出气来,问道: “那什么宁家人这样抽调我家人手?我听闻青池宗只说五成,他倒是说多少是多少…若是我在,可要给他脸色看看!” 李周巍拱手作答,只道: “青池不可信,只听闻曦峻叔公受了明霜松岭,修为愈来愈高,从此就不会怒了,利益上看得分明即可。” 李玄宣呆了一刻,抿了一口茶,连连叹气,却见下首急忙上来一中年人,容貌宽厚,身后负着长枪,练气八层修为。 此人正是安鹧言之子安思危,弟弟安思明去了北方,他留下跟在李曦峻身旁,此刻急忙下拜,平日里平静的脸上满是激动: “大人!徐国有消息了!” 李玄宣连忙从位置上站起来,老脸上很是忐忑,茶杯都忘记放回案上,急忙道: “说!等等…曦峻呢!” “他逮了几个南下的魔修,正在湖上盘问,让我先回来禀报!” “魔释两道齐齐南下,大欲相、慈悲道、空无道齐齐出动,拓跋家、慕容家两家大魔族乃至于铁弗国赫连家、相李家…诸小族一并出动,魔气滚滚,金光遍天…” 安思危沉声道: “慕容家与大欲相筑基修士在半路中伏,被金羽宗修士所截,青池李玄锋带众出关,同时截住援军,大破北修…” “大人持弓,一刻钟射杀慕容家漠玄甲慕容武、释修长老愚乾…打得那慕容武神形俱灭,愚乾则转世去了…” “大人杀罢两人,吐出金血来,仙弓弦断,大欲相灵兽趁机近前扑击,大人哂然持住,遂生撕之…化为满天血雨…骇得二十一名释魔高修齐齐敛息…” “听闻足足顿了六息…等到那血雨落了个干净还不曾有人敢出言…” 安思危一口气说完,又喜又骇地道: “如今…如今整个徐国都晓得边燕山仙弓了!”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五章 首战 李玄宣听得呆愣,捏在白须上的手抖了抖,犹有些不敢置信,问道: “谁?玄锋?!” “正是大人!” 安思危下拜,答道: “禀长老,千真万确!” “哎呀…哈哈!” 李玄宣笑了一声,落座回主位上,摩挲着玉杯,难以置信,又喜又忧地道: “原来…玄锋已经到了这地步了!老朽看不清局势,倒是看轻了他…” 他抿了茶,点头笑道: “好!打得慕容武神形俱灭…好!打得释修轮回转世,我家弟弟自是第一等人物,骇得他们惊慌失措才对。” 老人把杯放了,暗暗忖着: “口吐金血…也不晓得伤势重不重…” 他这才再去看持戟立在一旁的李周巍,这孩子点着头,两眼炯炯有神,攥着铁戟的手握得紧紧,似乎恨不得要大开杀戒。 眼见李玄宣望过来,李周巍微微低眉,答道: “大人威势甚赫,又有关内接应,定然无碍。” 李玄宣点头,终于见着殿前落下来一人,白衣飘飘,腰上配剑,似喜似忧。 “峻儿。” 李曦峻恭敬拜见,这才道: “有了上次的教训,我不敢带人回来,只在湖上便审问了,先让思危回来禀报,我去处理干净。” 李玄宣默默点头,有些希冀道: “可有打听到什么消息?清虹、曦治那处可有?” 李曦峻摇头,面上浮现出忧虑之色,轻声道: “却也是那一处主力大胜,听着那几个南下的修士所说,其余之处却是释、魔两道大占上风,许多关卡被攻破,魔修南下…” “这些关卡受了劫掠,主要是在靠近咸湖一处被拓跋家攻破,大部分释修不敢深入,都退回去了,却有不少魔修顺势而下,沿着大河或往东、或往西走了…” 李玄宣只是一顿,喃喃道: “往东是一片旷野,顺流而下就是玄岳门,往西是萧家,逆流而上才是我家…倒还不算太危险。” 李曦峻轻轻点头,声音有些低沉,答道: “这只是北边的情况,我路上还见了好几家的人…南方也不安定了。” 他在侧旁寻了位置坐下,朝着李周巍轻轻点头,这才道: “鸺葵道与赤礁岛的斗争越发激烈,长霄门受了衡祝道入侵,入境数百里…据说金羽宗都派人调停,却毫无结果…” “这还是其一,听闻吴国也有动乱,金羽宗受了袭击,吴国的那一片大小宗门战乱之处更是极为混乱,三天陨落了四位筑基。” “至于东海那头乌云沉沉,已经与岛上断了消息…” 李玄宣默然点头,答道: “我也忧虑这事…承如今还不知道曦峸的死讯…” 燕山关。 空衡手持青铜禅杖,将那愚心制在空中,打得他金掌一缩,微微变色,凝声道: “你!” 可他还来不及多说,身后的雷电又重新打来,那雷修女子所放出的雷电威力巨大,打的他法体一阵阵焦黑,法力消耗甚巨,头疼不已。 可他这才来得及用法力化解劈来的雷电,那条钩蛇竟然也狗仗人势,冒着黑烟在空中大笑,口中喷涌出一枚夹杂着寒雪的珠子,刮起呼呼的风来。 这寒风凛冽而过,虽说对他的法体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却让他灵识迷蒙,行动之间多有不便,如同一只烦人的苍蝇。 好在这妖蛇不近前来攻,一个劲的缩在后头刮风,那两个青池的修士也生怕受伤,只时不时在背后放着冷箭,让他压力微松。 “若非几人心不齐…我早就要折了这一具躯体了…” 他越发焦虑,只好道: “空衡长老!你我都是大释法门,金莲正修…为何要帮衬这紫府金丹的旁门?” 空衡只默然摇头,手上的力道一点也不成松懈,温声道: “却是不对了,世间诸道,各有各向上之处,只要勤修苦练…终能得金,哪有什么正修旁门…” 空衡一边打得他法体道道裂纹,一边声音缓和: “只是你七道…已经脱出世尊之意…道道都以为自己才是正道…别人家的就是旁门小道,那才是入了自妄的心障了!” 他顾左右而言他,让愚心越发焦急,只道: “几位道友左右也杀不了我…何必这样为难我苦苦修行才得来的法体?我只将我身上的东西交给诸位道友,道友高抬贵手放我这躯体回去如何?” 他面色终于难看起来,冷声道: “诸位若是不愿,我便毁了这躯体…反正左右都是要丢的!让几位也得上一伤势!” 他这话一说,李家几人都是面不改色,反倒是那两位青池筑基犹豫起来,两人对视一眼,手上的法术也停了,一人道: “清虹道友…” 李清虹皱了皱眉,有些无奈,佯装不曾听见,一时间不理他,却不想这人驾风上来问了两句,惹得她碍手碍脚,李清虹望了望他,便见这青池修士苦着脸道: “…不如依了他…” 这两人又不想冒着险留伤,也不想将一个除不干净的法师得罪太狠,可平白退去又一无所得,只好腆着脸道: “清虹道友…我等不比你世家出身,受的征召前来…指望着保住性命之余,捞几笔财货罢了!不如…遂了他意…” 两人本是海上归顺青池的修士,也算得上是客卿,心思自然不同,李清虹终于住了手,叹气道: “那道友便上前与他细细商量吧…” 李清虹却要顾及着两人想法,毕竟自家还有好几个晚辈修士被分配在这二人手下效命,先前还颇受照顾,只要两人有什么歹心,战死是很轻易的事情。 两人遂喜,顿时上前与愚心交谈,愚心保住了这具躯体,相当于存下了五六十年的修为,更是大喜过望,三人倒是像朋友似的坐下来交谈了。 过去数十息,愚心从袖中翻出许多灵物,把两个袖口都倒了个干净,又把身上的法衣解下来了,这才趁两人不注意驾风而走。 两人满载而归,也任他离去了,取过来笑道: “清虹道友…” 李清虹一看,确实是些价值不菲的东西,可难有什么真正让她心动,心里暗暗怕收下了会有什么后手引来祸事,只温声道: “两位道友收好便是。” “这…” 两人顿时尴尬,手中捧着也觉得烫手,李清虹微微一笑,柔声道: “几位晚辈还在两位同道麾下…还望多多照顾。” “好说!好说!” 两人顿时会意,哈哈一笑,心安理得地收下了,一并驾风回去,空衡面上这才显露出愧色来,轻声道: “清虹…我却没能看好晚辈…” 李清虹心中一沉,问道: “是谁?怎么回事!” 空衡摇头,愧道: “我那一处地势低洼,受袭要早得多,早在今日清晨便有魔修出现…” “我与那边的同道出阵迎敌,打了足足两个时辰,勉力支撑,脚底下的大阵早被攻破了…众修混在一块…分不清楚…” “后来左右的修士驰援过来,将魔修击退,再将城上的阵法立起来…清点人数…人人带伤,就连筑基都陨落了一位。” 他低声道: “家中死了三位胎息,名单我都记下了,练气折了个练气后期的李承岨…我匆匆收拾了他的尸骨,便赶来支援了。” 李清虹听得抿嘴,只道: “身躯可还完整?” “只余下脑袋…他弟弟哭得昏厥过去了…” 李清虹只道: “我随你过去看看。” 李承岨兄弟也是最早入青杜山修行的几个孩子之一,修行很快,李承岨比他弟弟还要快些,李清虹不曾见过几面,只有李曦峻那时见得多些。 她一路跟着驾风回去,很快在城上见了赶过来的赵停归,身后跟着一众宁家修士,同样往东边赶。 这男人已经不复先前的从容,一身风尘仆仆,剑上血液滴落,神色凝重,正巧与李清虹撞上,圆滑如他,此时也不过挤出个笑容: “见过清虹道友…多亏了贵族的宛陵花,小师弟保住了性命。” 李清虹晓得他手中除了宛陵花定然有不少同样保命的东西,只不过卖个好,温和地应了,答道: “我族中练气后期的小辈折了,我去收殓尸骨。” 这话可让赵停归说不出话了,叹着气擦了擦剑,只道: “道友节哀!” 李清虹很快打听起来,只问道: “关上如何?” “不容乐观…” 提起这事情,赵停归面色都灰暗了许多,显现出藏在内心深处的愤怒,冷声道: “东海抽调的筑基客卿还好…只是几个青池长大的道人…竟然连魔修的话也信!眼看打不过对方,真就抽出了几人给到魔修手中!想要宁事息人…” “可笑!惹得阵中练气修士人心涣散,又惊又恐,几乎要各自逃命不说…还有人滑稽到开阵时受了袭击,差点丢了性命的!” 赵停归面色很难看,冷声道: “还有人见了魔修…击退就罢了…非要起贪婪之心…一路追出百里!迟疑了才退回来,大阵已经被攻破…哪有这样的道理!” 李清虹只安慰道: “江南修士生于海内之世,各宗之间都讲道理,危急之时昏头昏脑,受人欺瞒是情理之中,和东海、北方的魔修自然不能比…时间长了便习惯了。” 赵停归点点头,浮现出点点羡慕之色,只叹道: “清虹,不知你是否收到消息?你家大人早杀得魔修战战兢兢了!” 边燕山。 白色的云雾缭绕,潮湿黏腻,凝结在银色的盔胃上,化为亮晶晶的点点反光。 这件甲衣银灰一片,纹路繁复好看,上头刻画着几只龙兽,张牙舞爪,仿佛随时要活过来,射出冰冷冷的光芒,甲衣沉甸甸地提在手里,李玄锋静静立在云中。 黏腻的鲜血沿着银甲边缘滑落,前一刻钟还凝聚为一条小蛇,试图恢复形体,后一刻被箭意所冲,消散飘零。 黑云中的魔修释修都不动了,呆呆地看着他。 慕容武实力确实强横,在李玄锋杀过的筑基修士中排得上号,论起来比那镗金门的司徒郴还要强横许多,是个难对付的。 这青年魔修着甲落在眼前时,当真是魔焰滔天,银甲光芒璀璨,手中持着那把长刀法力火焰汹汹,尚还笑道: “青池是宝药都喂了迟尉了,派出个老成这幅模样的东西来。” ‘这小子太大意了。’ 李玄锋面不改色,动起手来不曾给他机会,硬生生将他射杀,那不知名的释修长老上来相助,亦被李玄锋五箭射下了天灵盖。 慕容武气急败坏,可他早已经落入李玄锋杀猎的节奏,哪里还是说走就走的,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折戟沉沙,丢弃了这具躯体。 众人都等着他从魔修阵中转生活过来,谁知只等到了天空中的黑色水液落下,这才骇地发觉,慕容武是真的陨落了。 ‘小子疏忽大意,落入我箭意之中,灵肉一并灰飞烟灭,安还有生机?’ 他杀了一释一魔,复又手撕了灵兽,一句得意话也不曾说,持着断弦的金弓立着,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 李玄锋双目扫过,让众修进退两难,空中的打斗心不在焉,谁都不愿意落进他手中,战局变得诡异焦灼起来。 天空中的十几处打斗都变得微弱下来,李玄锋本带了十七位筑基出阵拦截敌方的援兵,人人都要比对面的魔修释修差些,此刻却打得旗鼓相当。 余下几个腾出手的魔修也藏在云中,踌躇不前,犹豫着要不要离去。 ‘他们应要退去了。’ 李玄锋两眼微眯,却看得清楚,纵使他此时弓弦断绝,受了不轻的伤势,依旧稳稳地站在云端: ‘先时那释修长老来救,本就故意收着几分威力,一连吃了我五箭,竟然就那样轻而易举的弃体重生…是故意要害慕容武!’ 身后的宁和远已经解决了敌手,他也是第一次见这位姐夫出手,难掩面上的震惊,连忙站到他身边,低声道: “姐夫…小心受了围攻…” 那形似虎狼的灵兽热腾腾的鲜血还在他的衣甲上流淌,尸骨已经被众人分去,李玄锋哂笑,轻声道: “如今相恨相忌,如何能齐心害我?只等一刻钟,自会散去。”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六章 奴孜怜愍 宁和远应声立在一旁,远方的金光慢慢黯淡下去,空中散落着冷冰的黑雨,一众魔修依旧默然,慢慢退回云中去。 天边蒙蒙的金光退却了,宁和远估算一阵,金羽宗那头差不多已经结束,放下心来,再看眼前,黑雾一直向后退去,空中几场战斗都以魔修败退收尾。 诸魔焰金光皆后退离去,众人也收了法光,如释重负,李玄锋收了金弓,当空立着,魔云中终于都驾风离去。 “回边燕山。” 李玄锋吩咐一句,众人连忙纷纷应声,一并驾风归去,相互对视,都是又惊又惧。 这些人与下方征调而来的筑基不同,李清虹驻守的关隘都是些家族、东海、南疆征调过来的筑基修士,这些人可都是青池宗的道人,甚至还有几个峰主一级的人物,此刻都是满脸凝重: “早些听闻元素真人手中有把金弓李玄锋,唯从真人命令,连宁和远都调动不得,专行那些杀戮之事…” “当初只觉得是真人看重,实力应该不俗…可见了如今这模样…当真是杀星一个…” 诸位道人本是卖宁家面子,客气着听他命令,出关御敌,其实同样有人不以为然,当下都不说话了,一路飞到了关外,李玄锋这才回首,手中还拎着那寒光闪闪的铠甲,沉声道: “麻烦诸位随我出山了,请各自回关镇守罢!” 众人齐声应了,或是结伴而行,或是独自离去,往山脉各处落去,李玄锋带着宁家人落回,在山中大阵停了。 他这才落下去,费逸和已经匆忙迎上来,李玄锋解了甲衣,手心照旧一片血肉裂纹,他打得太凶,纵使是受箓后的体质亦有些支撑不住。 李玄锋灰目盯着手心看,一头用法力护住伤口,把血液逼回手中,一头轻声道: “关上如何了?” 费逸和当然晓得他在说什么,轻声答道: “魔修南攻,主力受截,东边受损并不严重,白乡谷安然平静,燕关则受了些进攻,反被清虹杀了一人…她如今已经到关外了。” “不错。” 李玄锋面上总算有笑意,将长弓取出,宁和远轻轻接过,连带着李玄锋的盔胄也带下去,他低声道: “我请人替姐夫修一修。” 他带着宁家人退下去了,李玄锋这才轻声道: “让清虹在山中等等,我随后去见她。” 他让费逸和也退下了,五脏六腑尚如火烧,取出几枚丹药服下,稍稍调息,清凉感渐渐浮现而出,咳出几口黑血,舒畅许多。 李玄锋静静调息,忖道: “此番杀了慕容家嫡系,让局势有了大变动,事情绝对没有这样容易消弥下去…定然还有后续风波,还须等着。” 费逸和这头下去,心中激动起来,有了李玄锋的命令,他大胆地寻了宁家人,镇定地道: “请清虹道友去将军峰中候命。” 费逸和虽然辈分比李清虹要大,可他毫无背景,修为又低,在此地是没有资格论辈分的,若不是传命,寻常见了筑基还要喊前辈,更别说李清虹这样的筑基后期新锐了。 前头的宁家人虽然看不起他,但尚要看李玄锋的面子,点头应了,老人急急忙忙到了峰中,暗道: “李清虹聪睿柔和,是诸李中最良善的一个,此次前来山中,既知我在将军身旁,十有八九会带桐玉过来…” 他等了片刻,李清虹面色略白地进来了,寻常的白袍,略有些疲惫的模样。 不出费逸和所料,她的身后正带着一同从望月湖来的费桐玉,长子如今不复他离家时安良贵气、风花雪月的模样,活脱脱一副狼狈老态! 费桐玉似乎还受了伤,脖颈上青且发白,两眼深深陷下去,两颊消瘦,那时常常拿在手中的扇子也不见了,换成了一把短枪,双手攥得发白。 若不是老人灵识估摸着熟悉,哪里还认得出来,他呆呆站在殿中,只问道: “桐玉?” 费桐玉触电似地抬头,认了他两眼,问道: “阁下是…?” 李清虹对此时的情景早有些预料,到了声“两位先谈”,迈步出殿。 晚风带着薄雾打来,冰冷刺骨,殿中尚传来父子抱头痛哭、极力压抑的哀声,李清虹抱着手站在风中,白袍飘动。 黑发轻轻飘散,她站了几十息,身边上来一男子,腰间配着印,略有诧异地看着她,笑道: “从来都是见清虹佩甲,第一次见你穿裙袍。” 这人正是宁和远了,他亦是筑基后期修为,李清虹只笑着摇头,答道: “清虹不看重这些。” 李清虹向来是这样的性子,不曾服食什么驻颜的丹药,也没有服过什么宝药,宁和远正颔首,天上却浮现出一枚枚的金光,拖着尾焰停在空中,闪烁不定。 “金羽宗的人到了!” 宁和远皱起眉来,便见一道金光在阵前等了等,穿入阵中,飞了两周,落在两人面前,化作一金衣女子。 她低着眉,用金纱遮着半张脸,神色很端庄,温声道: “和远道友,还望能见一见李玄锋。” “端砚仙子…” 宁和远却认得眼前这人,是金羽宗紫府修士身旁侍奉的晚辈,当下连忙点头,不敢迟疑地进了洞府之中,不多时引了李玄锋近前。 李玄锋调息多时,已经稍稍缓过来,听着金羽宗的人来问,心中登时应道: “果然来了!” 他镇静地着甲出去,眼神平静,不怒自威,对上这金衣女子,微微颔首,拱手道: “见过仙子。” 张端砚修行的功法仙基是金窍心,感知敏锐,见了他便是心中一窒,只觉得凶厉气扑面而来,心中道: “这前辈杀的筑基,恐怕数都数不过来…” 她只将脚底的金光分出一片,很客气地道: “前辈立了大功,我家真人望着见一面,请前辈随我同去。” 李玄锋听了这话,已知没有拒绝的余地,只点头应了,踏上光去,一并飞起,张端砚客气道: “前辈!我大父唤作张允,与贵族前辈还是故交…” 她很有分寸地谈了几句,不至于一路沉默,一直飞到云端,李玄锋沉声问道: “不知是哪位真人召见?” 李玄锋见过的真人多得惊人,真要算起来恐怕比迟家人见过的还要多,当下一问,张端砚只笑道: “抬头就是真人当面。” 璀璨的金光果然从云层中浮现出来,一片霞云浮在空中,云中正坐着一黄衣女子,戴着帷帽,白纱挂落下来,只见洁白手中握着两枚绞在一处的金环。 “见过秋水真人!” 李玄锋即刻认出面前这真人了,正是金羽宗的秋水真人,当时元素陨落时出面调停过。 听闻她如今是紫府后期修为,轻轻在云端坐着,慢慢解下帷帽,张秋水面容不过十六七岁,下巴圆润,眼睛很大,明亮且温和。 她柔声道: “我听了消息,就想着果然是你,青池治下也就两三位这样凶悍了。” 同样是元素故交,秋水真人显然比紫霈真人好说话得多,也显得更温和,李玄锋沉声应了,她笑道: “毕竟是魏李嫡系,那李尺泾也好、李通崖也罢,还有你的仙弓与性情,都明白昭示…是嫡系无疑了。” 李玄锋不能应她,张秋水也不给他回答的机会,忽而看向一侧,有一面容老成的青衣修士板着脸现出身形,她道: “元修道友来了。” 元修真人只点头,默默等着,张秋水又看回他,道: “你也不必怕,不过是与释修有纠葛…魏前头有周,后头有齐、梁、拓跋家到如今都是赫赫有名,也不见赵国如何加害…” 说到此处,她自己都笑出声来,元修板着脸插了一句: “那父戚家的天子连自己魂魄都保不住了,哪里能害谁?” 张秋水收了笑颜,终于道  “慕容武的储物袋可曾动过,把这东西给我。” 李玄锋早就带在身边,双手奉上,张秋水看着储物袋未曾动过,赞赏地点头道: “徐国算不得,你让几位怜愍吃了小亏,我也有了些筹码,当然要赏。” 她看向元修真人,这真人顿了一息,终于从袖中取出枚玉瓶来,沉声道: “是该赏,这枚庚金叁气丹是秋水真人送给我的,你取去服用。” ‘丹药…’ 李玄锋下拜道谢,轻轻接过,两位真人渐渐不言,金衣女子张端砚识了眼色,轻声道: “我便送前辈下去。” 李玄锋行礼告辞,与这端庄女子踏云下去,一路在云中穿梭,李玄锋心中揣摩不定,对两位真人异样地好说话而冷冷思量起来,暗道: “是好是坏?这丹药是何功效?是为了助我更上一层楼,让两位真人在太虚博弈中更胜一筹?还是别有所图,以丹药挟我性命?” 他正思量着,一旁的张端砚突然有笑意起来,轻声道: “前辈…我大父甚是欣赏通崖前辈…与我多有提及,如今他闭关突破紫府,他日出关,应会来贵族拜访。” 李玄锋听得一滞,若有所思,张端砚静静地送他到了峰中,驾上金光,在风中迅速消失在天边。 云层中。 李玄锋离去多时,张秋水静静立着,她对待元修真人显然冷漠得多,虽然依旧是习惯着笑颜笑语,却少了温和,多了戒备。 两人还没有什么动作,眼前的太虚却猛然破开,钻出来一道金色的庞大身影。 这金身四手四足,脖颈上有两面,一面呲牙咧嘴,一面哭泣悲哀,都画着美妙好看的纹路,四臂或持棒持棍,或持刀持剑,都放着莹莹的光彩。 这释修一旁还跟着一金身罗汉,虎背熊腰,身上披着金灿灿的甲衣,面容端正,眉毛之下有四只眼睛,炯炯地看着,手中持着长棍。 张秋水面色一下冷下来,轻声道: “原来是奴孜怜愍…特地从太虚出来寻我等…不知有何要事?” 奴孜怜愍四目各自运转,两张嘴巴同时开口,悲声与痛声重叠: “想着真人一定要见一见我那有缘人,便特地来了,不曾想时机不到,看来是正好错过了。” 这会不止是张秋水冷色了,元修那一双古板的脸也毫不收敛地浮现出厌恶之色,冷声道: “怎么?怜愍有了一天生神力的的金刚不够,还要一位力大无穷的罗汉?真是修了一副好贪心!” 奴孜怜愍浑然不觉,感到声音重叠,笑道: “此乃缘法所致,两位着相了…此人就是与我道有缘…” 元修似乎对眼前这怜愍厌恶到了极点,那两浓密的眉毛竖起,骂道: “左道邪修!好一副恬不知耻的面孔!当年元素在时怎么没这副胆子过来窥看!如今他陨落,你便有胆子过来起贪念了!” 奴孜怜愍四眼一闭,答道: “怒是伤命之源,真人保重…先是没有缘法…如今是缘法所至,岂能相提并论。” 他说完这话,眼看两位真人似乎都有怒意到了面上,微微一笑,手上却毫不客气地破开了太虚,一声不吭就往里头钻。 元修面色阴沉,只喝道: “奴孜!你若是敢过来迷惑我宗之人,我便让你尝尝黄道玄符的味道!到时我封了你的法体,叫你滚去投胎!” 张秋水一言不发,只冷冷看着,圆润的眼睛看着太虚,直到奴孜怜愍离去才轻声道: “原以为迢宵打疼他了…不想这才过去多久,立刻就蠢蠢欲动起来了。” “释修便是如此。” 那枚漆黑的储物袋在身侧缓缓悬浮,元修真人颔首,抬起手来,在身前轻轻一推,两人身前的一切由明转暗,一切色彩迅速暗淡下去,化为无限黑暗,赫然已经到了太虚之中。 面前一片魔气滚滚,金光环绕,在太虚中弥漫纠缠,三头六臂的身体在黑气和金光中若隐若现,符文与莲花法器沉浮,显露出底下无数双眼睛。 另一头是清气明暗,神通的彩光在空中交织,数道身影静静立着,与另一侧的怜愍与魔头对峙,两人踏空而入,身上同样浮现出彩光来。 第五百四十七章 重铸法器 李玄锋在峰中落下,却见众人都抬着头来望,夹杂着不少生面孔,宁和远站在最前头,两手背在身后,眉眼舒展,暗暗藏着几分得意。 他微微点头,宁和远立刻一引,轻声道: “恭喜姐夫…” 他让了身形,显出身后那人,正是那宗主迟炙云的胞弟迟炙烟,这人面相略阴狠,两眼眯着,见了李玄锋才睁开,笑道: “道人真是好弓法!一刻钟射杀慕容武,如今我等是开了眼界了!” 迟炙烟几乎是此间地位最高之人,伸手示意他入内详谈,语气还算客气,问道: “道人见了哪位真人?” “秋水、元修两位真人…” 李玄锋应声向前,他比迟炙烟高出一头,迟炙烟抬眉正见他的双眼,李玄锋沉声道: “真人赐下了丹药,多加鼓励,并未多说什么。” 迟炙烟似乎在仔细思量,低头不曾开口,只问道: “不知是何等仙丹?” “庚金叁气丹…” 李玄锋吐了这话,目光在迟炙烟面上一扫,只觉得他两眼茫然,反复思量,似乎从未听说过这名字。 “不知是哪位真人给的…?” “元修真人。” 李玄锋应了,见迟炙烟还是一幅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心道: ‘迟炙烟兴许不晓得…’ 他随口应了迟炙烟几句,等到面子差不多也给足了,这才道: “玄锋大战一场,有伤在身…恕不能久陪…待我疗伤完毕,调整气息,便服下丹药。” 迟炙烟只好点头退下,宁和远忙碌着进来了,李玄锋伤势才调理了半个时辰压下去,一路折腾过来,复又觉着五脏六腑生疼,面色有些苍白。 他只将那慕容武的盔胄取出,掷在地上,霎时震得玉砖前法光潋滟,轻声道: “将这盔胄也重铸了,寻几个炼器师,给出几套重铸的路子来,我挑选一二。” 宁和远轻轻点头,李玄锋只快步下去,便见李清虹等在殿中。 见了李玄锋上前,她用着忧虑的神色望来,问道: “二伯伤势如何?” 李玄锋只吐气摆手,李清虹睹见他神色,很快地把自己先前的打伤赫连长光的事情讲罢,从储物袋中取出两物。 一件是纹路繁复的青黑色锦扇,上头纹了很多咒文,大抵分成五样图腾类的花纹,风格精致中透露着些奢靡。 另一件自然就是那套锦袍了,同比呈现出雪白之色,肩膀两处有着较长的青色翎羽,先前穿在那魔修身上魔气腾腾看不出来,如今这么一展示,倒有些飘渺,只可惜被雷电洗过一遍,稍有些暗淡。 李玄锋仔细听完,顺手将殿中的阵法开启,这才沉声道: “清虹,这赫连氏是赵国以北的铁弗国的王姓,又听你描述,赫连长光是个有地位的,你以一敌二,还能杀了一人,算是不易。” 他眉毛下的老眼依旧锐利,两手抱胸,虽是受了伤,吐字还是清晰有力: “可你惹上这人,不是好事,我先记下了,这些日子伱多在关内修行,等我留意着去东边一巡,把他找出来射杀了,便来不及恨你。” 李清虹听得一愣,她虽然并不惧怕此人,可她在关内终究是拖家带口,又不能时时提防着,是有些风险,她又不愿多麻烦李玄锋,只能答道: “多谢二伯…只是要看着二伯的事情要紧。” 李玄锋只摇头,声音略有沙哑: “不说你是家中修为第一…此番是去定了的,不过杀一魔修,并不碍事。” 他并不多说,仔细一瞧,指了指那两样法器,开口道: “赫连家有底蕴,这两样法器品质都算不错,我晓得你拿着不安稳,你此番出去问一问宁和远,让他派一人随你去关中重铸法器。” 李玄锋顿了顿,特地嘱咐道: “切莫要在边燕山上重铸,此处人多眼杂,很多是非,慕容武的盔胄我会打造好了送到家中给晚辈。” 李清虹明白他指的晚辈就是李周巍了,点头记下来,李玄锋已经有疲惫之色,摆摆手,两步退下去,李清虹一路送出殿,心中暗道: “二伯威势愈重了。” 她寻了宁和远,这人如今热情得很,只将手底下几个炼器师带来,特地领来一人,是个红衣的雄壮老人。 宁和远笑道: “这是楚道友,曾经在望月湖坊市修行,是姐夫的老熟人了!” 李清虹点头,她听得出李玄锋山上人多眼杂的意思,早就在此地坐不住了,还没有与这楚姓炼器师多说,急忙忙告辞。 带上还有些神情萎靡的费桐玉,三人一路驾风过去,李清虹连忙告罪一声,问道: “事情急迫,不敢多留,不知道友姓名?” “楚明炼。” 老人哈哈一笑,两手负在身后,挺着胸膛,气势很足,答道: “当年老夫尚年少,在望月湖坊市中炼器,玄锋手中那把金庚便是出自我手!” “就连剑仙回家中,都是来我店中添置物品的!” 这显然是楚明炼逢人就要说的得意事了,哈哈笑了一阵,李清虹的眼睛突然明亮起来,很是期待地问道: “那前辈可曾见过我父亲李玄岭?” “李玄岭…?只听过李玄宣…不曾听过李玄岭。” 楚明炼略有些尴尬,李清虹连忙补道: “乃是月阙剑之子。” “喔!” 楚明炼神色一下郑重起来了,点头道: “阁下原来是李通崖孙女…” 他怀念道: “当年前来的三人之中,唯有他像是个出行的护卫,依稀记得肩膀很宽,不曾想是这样了得的人物。” 两人笑意盈盈地交谈起来,很快回了关内,隔着老远便望见空衡,他正在此地左右寻察,倒是不见李乌梢。 李清虹顺口一问,这才晓得关中还有一邻谷筑基女修,座骑是只白色钩蛇,李乌梢几十年没有见到同类,心中按耐不住,便过去拜访了。 这事情倒是出乎李清虹意料,她轻声笑了笑,带着楚明炼与空衡进前,这才取出两样法器来。 楚明炼仔细查看,一旁的空衡倒是先开口了,若有所思地道: “这扇子像是赫连氏的东西,至于锦衣…倒是说不清…有些古意。” 楚明炼被和尚的敏锐目光所惊,微微一顿,也展现出深厚的底蕴来,轻声道: “我不曾去过北方,这扇子我说不太清,至于这锦衣,却有些门道可言。” 他把这雪白的锦衣拿起来,看了看两侧青色的翎羽,仔细看了衣服上的花纹,轻声道: “十有八九是宁国宛陵宗的东西。” ‘宛陵宗…’ 李清虹却也听过这仙宗的名字,自家的宛陵花也是王氏从宛陵宗得来,可她心中却骤然有了疑惑: “此人自称是散修…可怎地有这样的见地,看来所得传承悠久…” 楚明炼仔细看看,啧啧称赞,答道: “宛陵宗多女子,这身法衣确是颇有女子细腻心思,又是实行道观分治的古策,这两周三十六片翎羽,应是代表治下诸道观。” 李清虹认认真真地听着,点头道: “前辈好见识…不知这宗门是何等实力?” “她们自称上宗,自然是有金丹的了。” 楚明炼叹了口气,不知是不是反应过来了,解释道: “我楚家本是江北迁来,当然晓得…” “楚…何郡的楚家?” 李清虹这才发现楚明炼也是家族出身,只当他是个小家族,故而不曾听过名声,可如今楚明炼也是筑基,按道理也是个世家… 楚明炼老眼微微眯起,抖了抖身上的红衣,有些萧条,答道: “本是个小家族,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楚家了。” 他神色低迷,答道: “我侄孙…叫作楚逸…当年的离火枪。” ‘楚逸!’ 这名字已经过去几十年,可依旧在暗地里流传着,当年亲历此事的众多修士更是心有余悸,以散修之身闹得一片混乱,打开东离宗尘封多年的东火洞天,亲手缔造了轰动整个越国的盛宴。 李家当年也是得了不少好处的,李清虹腰上的玉瓶十有八九也是东火洞天之物,来历悠久。 “他当年装作散修,却被得罪的韩家背地里查了出来,他还在外头闭关,家中便出了事。” 楚明炼似乎不愿多提,李清虹心中顿时明朗了,反应过来: ‘原来是这个楚!当年东火洞天闹的沸沸扬扬…后来多半恢复记忆,去了落霞山,从来没有回过来…难怪他心寒。’ 李清虹明白是明白,可她不愿多提这事,叹了口气不接话,楚明炼很快笑道: “这锦扇没什么东西,一眼就能看出是北方释修与魔修粗制滥造的手艺,我只要取些材料将它改一改,花个数月,便能将其制成。” “至于这锦衣…” 楚明炼仔细看看,认认真真地道: “我见上面有好几处拙劣滥造之处,应该是从仙宗丢失以后被一代代魔修所得,画蛇添足补了许多,或是受了损伤填补,成了如今这模样。” “我只将这些缺口拆下来,仿着原来的痕迹弥补,只要大半年时间,便可以用了,比如今这模样还要好上许多,只是要些筑基灵物…还要看着能拿些什么来补。” 楚明炼很是自信地应下来,李清虹却想起李曦峻给他的诸多灵物,将之一一取出,摆在案上,楚明炼仔细看了一圈,心中有数: “清虹若是放心,交给我便好,我这里取些交换,再去山中以物换物一些,如若不够,再来向清虹要。” 李清虹自然点头,客客气气地送他出去,空衡一路跟在旁边,有些忧虑之色,轻声道: “清虹道友,可是杀了赫连氏的人?” “虽是不曾杀害,却也差不多…战场上相逢,本无退路。” 李清虹随口应了,空衡跟在后头,心中略有感慨,暗暗忖着: “难道是命数相勾连?可赫连氏祖上也是魏国边境的部族,得过恩情…” 他自己想着,忍不住失笑: ‘都过去多少年了…是我想的太多…时常看命数纠葛,到头来着了迷了。’ 青杜山。 李曦峻见了北边来的人,收起李承岨的尸骨,再挨个把尸骨查看了,还有两个庶出,一个陈氏,两个徐氏,一个窦氏。 李承岨确实是李曦峻看着长大的,沉默寡言,修行很快,如今看着冰凉的尸骨,他也只能叹息了。 宁家给了些抚恤,李曦峻又代表族中给了一些,安排人带着尸骨挨个送去,月光正皎洁,他暗暗思量: “这只是开始罢了。” 他得到李清虹的回信,她和李玄锋受伤都不重,李曦治的白乡谷更是无人攻打的几处之一,李曦峻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还是治哥儿那处危险得多…此刻虽然没有遭到袭击,可面对的是拓跋家,一旦有人前来攻打,那便是不简单的事情。” 他思虑片刻,却见陈冬河急忙地上来,匆匆一拜,沉声道: “黎泾镇中来了一和尚!” 李曦峻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急促从上首坐起,他心中虽然早有准备,却仍然戒备紧张,一边出殿,一边问道: “什么情况?可看得出有什么来头?” 李家的大阵也仅仅是护住几座仙山,要把望月湖周边的几十镇一一护住显然痴人说梦,这些镇旁边只有一些戒备的阵法,家中修士日夜巡看罢了。 这些手段对付一些小魔修还能有所感应,无论是释修还是魔修,若是有筑基级别的修士潜入镇中,用这种手段发觉几乎是不可能的,只有等到有了异常才能赶去。 李曦峻早就觉得会有法师潜入镇中打听消息,只布满了人手,一旦有什么异动,自家立刻就会发现,当下问了两句: “可是杀了人?或是惑心?” 陈冬河摇头,沉声道: “这和尚就坐在镇中酒楼里,直接寻了人来,说要见李家管事的。” “周围的一众人见他和尚模样突兀地现出身形,早就心中又惊又怕,派人去通知山上了,我正好在那处巡看,得了消息,连忙上来通知。”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八章 故人 黎泾镇。 黎泾镇如今是湖边第一大镇,还要胜过密林郡中心的密林镇,这地方被打得千疮百孔,李家又不提密林的郡制,把这地方分作诸镇治理,人口越分散,比不上黎泾镇了。 酒楼边人声鼎沸,淡红色的木阶上人来人往,最高处一层正坐着一和尚,头发剃得净溜溜,两眼静静盯着酒杯看。 能在此处饮乐的都不是一般人,大多是望姓子弟,几位宾客当下都频频侧目,心中惊惧,过了一刻钟,零零散散草草结束了酒宴,各自匆忙散去了。 酒楼上顿时没了人影,周边的行人也稀少起来,白甲的修士渐渐出现在人群中,李承淮带着人过来,到了酒楼底下,不曾迟疑,快步上去。 李家如今调动甚多,多位空缺,他修为与年纪也渐渐够了,便在族兄李承辽手下行事,他是李曦治亲子,李承辽凡事也常倚重他。 可他才进了楼中,很快被一白衣中年人拦住了,他面容有几分俊秀,更呈现出中年人的沉静,气势很足,神色郑重,轻声道: “公子是青杜血裔,不宜亲至,我上去会会他。” 此人正是安思危,身后的陈鸯身着黑衣,眉距略短,眼中隐隐有不安与狐疑之色,李承淮拱手点头,两人便上前去了。 踏过了朱红色的台阶,那和尚正坐在桌前,摆满了满桌的好酒好肉,似乎都是从匆匆离去的邻桌上拿过来,有些狼狈。 他也不动口,只用筷子挑来拣去,直愣愣地盯着发呆。 一住s://42zw.la 见了两人上来,安思危拱手,轻声道: “见过大师!在下李氏安思危…不知大师…” 这和尚两条眉毛略短,虽然面上亮洁,毛发剃的干干净净,却隐隐还能看出刚毅的气质,他将两双玉筷轻轻一敲,开口道: “李氏安思危…好能耐…” 他的声音沙哑,却有一种含而不露的冰凉,安思危听了他这没头没脑的答句,心中起疑,沉声道: “却是思危愚钝,听不清禅语,大师是什么意思…” 和尚倒了酒,声音低沉,答道: “曾经说是李通崖、李玄宣狼子野心,我从来不信,可看了结果,也未必不可信。” 酒液在玉杯中发出清脆的激响,安思危可听出不敬来了,心中很不爽利,只答道: “看来大师听过什么…可毕竟时局变幻,天命攸归,不是一句评判能结果的。” 和尚听着天命二字,哂然而笑,问道: “安景明是你什么人?” 安思危听得面色渐沉,顿了一息,终于答道: “正是在下先兄。” 他才答完这一句,三人皆觉寒风扑面,沙沙作响,白衣青年在楼中现出身形,剑眉微挑,轻声道: “在下李曦峻,见过法师。” 李家虽然不是释道,可对手实力大约如何还是能估量出来的,李曦峻只觉得此人气势凝重,颇有威胁感,心中戒备几分。 和尚端坐着不动,沙哑着答道: “五目寺虚慕,见过道友。” ‘是他…’ 李曦峻只觉得熟悉,前些日子抓了两人回来,那小室山的老道孚圆便是受了五目怜愍影响,又被法师故意放来探查消息。 他提到了这法师的名字,正是虚慕,李曦峻只略冷声: “法师真是好手段,竟然能假借修士之躯窥视…” 虚慕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轻声答道: “小把戏罢了。” 他盯着李曦峻的眉眼看了一息,仿佛在回忆什么,口中道: “我却有一物寄存在贵族,要见一见李玄宣…不知他是否还在世?” 李曦峻沉默片刻,向着安思危摆手,他很快往青杜去了,虚慕法师指了指对座,笑道: “曦峻且先坐下。” 虚慕紧接着道: “我在北方也听过李通崖名号,做的好大事…只可惜后来也身陨了,恩恩怨怨,到头来一场空不是?” 李曦峻戒备着他话里有什么手段,不轻易应答,虚慕自顾自从袖中取出把铜剑来,寒光照得他面上亮盈盈,他轻声道: “年少时我与他也是交过手的,老衲那时有个俗名。” 他将剑翻转过来,轻声道: “郁慕剑。” 霎时间酒楼中落针可闻,气氛宁静且诡异起来,陈鸯立在一旁,只觉得浑身汗毛竖起,如同在刀锋之上,进退两难。 李曦峻面色平静,一手按在剑上,轻声道: “原来是前辈。” 虚慕不应话,气氛复又沉郁下来。 “嘎吱。” 却见老人紧忙忙地上来了,李玄宣拎着那把几十年未用过一次的法器斧头,衣袍有些凌乱,只盯着两人看。 “锵!” 李曦峻已然拔剑而起,长锋斜指地面,将老人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已经按碎一块玉石,两眼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和尚。 虚慕叹了口气,答道: “许久不见…玄宣道友。” “阁下是…” 李玄宣听得愣了,盯着他的眉眼仔仔细细瞧了两下,这双眉眼却有些熟悉,在记忆中仔细搜寻了两次,终于与一修士重叠。 他骇上心头,双唇微颤: “你…你竟然回来了!” “其进锐者,其退速,青锋出鞘之前在于藏。” 虚慕静静坐着,盯着那铜剑看,冰冷光明的寒光照在他洁白干净的脸上,他声音沙哑: “年少时万事轻用其锋,愤愤离宗族,向北疆,杀魔修,锻剑法,徒步万里,越过太行。” “一情寄之于剑,万事作一场空,于是回首百年,大兄穷思竭虑,身陨族灭,仲兄为遏凶敌,败露自焚,幼弟求仙存命,为敌所害…” 此刻虚慕顶上慢慢生出发来,身形也渐渐魁梧了许多,似乎恢复到了当年郁慕剑的神态,眼里却还是唯独手中一剑。 “通崖前辈所说,虚慕琢磨了这么多年,如今自以为可以了,便回来取剑。” “喀嚓。” 沉郁的白气从他的五窍中喷涌而出,在酒楼之中冲刷而过,木质的台阶抽出枝芽,又迅速腐朽,那桌案上的蒸鸡挣扎了两下,生出毛发来,在白气中叫了两声,又化作尘土消弭了。 冲击的白气扑面而来,李曦峻抽剑荡开,将两人提起,送到酒楼之外,陈鸯距离远些,擦了些白气的边角,那身灰衣的衣摆落下来几片丝线。 郁慕剑吐息之间,白气已经喷涌而出,五窍中的白气渐渐停了,衣袍下却依旧喷涌出白气,他冷声道: “不知曦峻得了李通崖几分真传。” 李曦峻收剑回鞘,一手掐诀,定住喷涌来的白气,沉静地道: “此处凡人众多,法师请与我去湖上较量。” 郁慕剑微微眯眼,抽剑踏步,转瞬便在湖上浮现而出,李曦峻接着一步,同样浮现出身形,空中落下冰雪来。 郁慕剑倒转铜剑,置在腰间,他这铜剑圆润粗犷,无锋无刃,闪着暗黄色的光彩,白气往剑上蜂拥而去,汇聚成一片白茫茫,如流水般翻滚,他道: “此剑曰铜藏,取自堰山之铜,又取北海飃冥山之水、颍华郡次陀山之火炼成…” 李曦峻剑眉一低,仔细地看着他,心中略沉: “这剑却奇特…不知能否敌过,青杜山是筑基阵法,他怎么样发起疯来,至少诸晚辈无事。” 他按剑不动,答道: “剑名寒廪。” 郁慕剑只赫然拔剑,霎时见白气如海如浪,从湖上如白幕般蔓延过去,寒光如刃,嗤嗤作响,势大力沉。 这白刃从湖上飞过,似慢实快,炸得湖水翻涌,压得人心中生窒,李曦峻手中准备多时的屠钧葵光即刻放出。 他两指一并,数十道白气喷涌而出,葵光波动,化为绵绵细如松针的寒雪夹风,聚成一道,往那白气上冲去。 李曦峻施法一毕,也不等结果,即刻拔剑而起,纤细的剑身舞动出酷烈的雪白色光芒,身周的异象本被冲的一干二净,而今又慢慢飘起雪来。 月阙剑弧明亮一瞬,在这如海如浪的汹涌白气中破开一条道来,郁慕剑看得清楚,两眼浮现出激动的色彩,踏前一步,再度挥剑。 就在此时,头顶上却猛然间亮起光来,刺目的明光流淌而下,郁慕剑心中微跳,这明亮色彩浮现而出,一枚枚白色石砖接连凝聚,紧贴嵌合,幻化出一面巨大的关隘城门出来。 “哪来的贼子!真是好胆!” 那城门高耸,两根白色的门脚刻画着诸多纹路,巫咒神秘,檐牙高啄,上头立着一披着道袍的青年,惊且怒地骂着。 他不得不抬头抽剑,城门之中则明光闪闪,朦朦胧胧,仿正对着一枚烈阳,抽离着空中的白气,照得他面上生疼。 李曦明当真是又惊又怒,他多年来闭关修炼,知道家中受青池征调不容易,时不时留心着,李曦峻也早备好了手段唤他。 如今头一次被李曦峻的手段唤醒,急匆匆出来,一眼就是湖上白气翻涌,释修抽剑杀向自家弟弟,怒上头来,生出满腹杀机。 他只运转起气海中滚滚的修为,不计损耗地催动起来,煌元关中的每一道洁白砖石都放出光来,关中那道白色更是灼灼夺目,照得明亮亮,郁慕剑突然受了袭击,不慌不忙,只伸手一捉。 当下从袖中扯一条长布来,当空一抖,掉出一片金色咒文,皆如蝌蚪,在空中幽幽徘徊,组合为一金罩,将他护佑在内。 释修的手段大多数难以判断,李曦明一时也分不清他这手段是法器还是法术,只心念一动,将煌元关镇下去。 “轰隆!” 这亮白色的关隘轰然而落,郁慕剑躲了两阵,难以逃开,煌元关径直压在金罩上,明光流转,镇压之力运转起来,金光明光相撞,发出呲呲的白气。 李曦峻这头已经从白气中挣出,挑起一片雪白,酷烈飘飖,手中长剑回挑,甩出三道灵动狡猾的白光,没入白气之中。 郁慕剑才抵住李曦明的明关,稍稍顿息,身上的咒文发出铿锵的响声,才腾出手来抵御消磨,法诀掐到一半,不得不皱眉停了手。 他衣袖扫开身前的白气,两指一捉,硬生生制住一道流光,这白色的剑光在他手中不断挣扎,发出一声声刺耳的摩擦声。 来不及反应,另一只手再度一挽,抽开一道流光,这才有机会抽出腰间的铜剑,白气喷涌,将这两枚流光冲开。 再收回原来那只手,手背上已经多了小小的一个孔洞,郁慕剑不以为意,收手轻轻一抹,将这枚血洞给堵住了。 “好!” 他不怒反喜,见了这一套剑招,眼中爆发出又惊又喜的色彩,面上满是欣喜之色,叹道: “好剑招!好法门!真是奇思妙想!不拘泥于形式,有如天外而来…你未得真意,倘若开创者来剑,三枚流光只怕耍得我团团转!” 他满是喜色地念着,可这么一折腾,身上的金色光照已经忽明忽暗,煌元关专司镇压打磨,一息之间便可以照金为沙,威力不容小觑。 李曦明虽然没有什么出众的术法和打斗经验,可如今的这功法是实打实的五品功法,筑基后期修为发起狠来全力出手,单论仙基镇压这一手,可与三宗的出众嫡系没什么区别了,连郁慕剑都不得不暂时收起浮动的心思,浮现出讶异之色。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这个金文法罩可不是寻常法术,本身就是五目寺的几个顶级法术之一,温养了几十年下来,寻常筑基都是难以撼动,却撑了几息便有些吃不消了。 他只腾出手来,浮现出白光,一手支住明关,一只手抽出一枚金色的咒文,掐诀施法,口中道: “空狱案,尽人情…” 这人吐完这法咒,撑着明关的那一手吃力一挺,将这座关隘象征性地撼了撼,身形轻轻一迈,竟然就这样从底下脱困而出,在十步之外显露出身形。 他身上的金色光罩迅速明亮起来,慢慢恢复到原本的色彩,身后却纷纷然落起雪来,洁白的雪花齐齐横移一寸,挑出一片酷烈雪白的色彩,雪白透亮的剑光飞起,直刺他后心。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九章 剑鸣 郁慕剑双目圆睁,两掌前推,放出两阵金光过来,李曦峻却是一手好剑法,早已经不是中规中矩的月阙剑弧,长剑挥到半程,还能轻轻偏移,剑光汇聚,从他两手之间的缝隙中钻过去。 他打出来的剑弧见招拆招,霎时间活了过来,威力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威胁却大了很多,郁慕剑一时大意,捉了个空,白色的剑光从他下巴贯入,又从上颌破出颈后,差点让他整个脑袋掀起来。 郁慕剑反应极快,手中的铜剑暴起,逼得李曦峻不得不收剑后落,一旁李曦明微微一惊,调转明关,再去镇他。 李曦明虽然不修剑道,却被弟弟这一剑惊艳,心中慕着: “峻弟剑法已经胜过二伯当年了,如今治哥儿无法专心剑道,家中前后,除去两脉始祖,再无人能与之比肩。” 郁慕剑这次有了防备,掐诀险之又险地从明关下避过,飞速拉开距离,两眼炯炯,轻声道: “确是我小看你了…” 他的下巴处剑光流淌,好一阵才有愈合的迹象,手中法光汇聚,那叫人头疼不已的明关又急切地镇下来,郁慕剑不得不出手抵御,有些闷意。 郁慕剑被明关所镇,丢了先机,一连吃了两人一阵夹击,自觉不是办法,这才避开明关,立刻掐诀施法,弹出三滴金泪。 这三滴金泪在空中滚动下落,绵延不定,顷刻之间变换化为三道身形,都持着铜剑,各自往一方而去。 他在北方一路大大小小斗法无数,明白修镇压的法术也好、法器也罢,怕的就是隐匿与幻身,左右腾挪不知要花多少时间,当下真身隐匿其中,调息准备出剑。 才使了法术,李曦峻收剑回鞘,眼中亮起一面明亮如雪的色彩,明霜松岭加持清目灵瞳,一眼就将之看破,灵识一动,传念道: “左上。” 李曦明会意,催动明关,直勾勾就镇压下去,逼迫郁慕剑复又运起金罩来挡,对上李曦峻明亮的双瞳,胸口大窒。 “这李曦峻瞳术不低。” 郁慕剑前来也不过出了一剑,便被这明关镇下,压得束手束脚,明光灿烂,消磨之力很是惊人,若有以点破面的法子还好些,偏偏他手中铜剑是势大力沉的路数,心中暗道: “明阳一系…应是成就某种术神通的仙基,品级绝不低…唤作寻常筑基,恐怕要被打磨的灰飞烟灭…” 李曦明却渐渐发觉了他走脱的间隔和施法的时长,越发熟络起来,那李曦峻又鼓动葵光法术,抽剑舞出流光,不断牵绊他。 两兄弟虽然极少同时对敌,奈何李曦峻时机抓得很准,总是能很是恰当的补上李曦明的空档,打得郁慕剑白气上涌,面上发红。 郁慕剑在空中顿了两息,那明关复又压制下来,明亮洁白的关隘上明光闪闪,终于将他正正好镇在其下。 刺目光华撒下,郁慕剑的神色渐渐阴沉下来,李曦明正正坐在关上,盘膝而坐,双目紧闭,两手结印,心无旁骛地镇压起来。 一旁的李曦峻白衣飘飘,挽剑背在身后,两指一并,掐诀施法,一旁的青杜山灵机大变,十道寒芒迅速升起,流淌出一片湛蓝色的光幕,自天顶落下。 “晨蒙。” 李曦峻轻轻掐诀,湖上顿时升起灰蒙蒙的水雾来,迅速弥漫开,隔绝灵识窥探,向着郁慕剑缠绕而去。 李曦峻特地请他来湖上打斗,心中早就有安排了,刘长迭的五水御乾阵打造多时,还从未动用过,特地留到此时发动,就是为了将他这身躯一举杀灭,手中法决连连变化: “虺流、清元、不浮。” 霎时杀机四起,湖上跳起一众法力凝聚的水虺,灰绿色光彩闪烁,郁慕剑脚底一沉,更是被明关镇压下去一分,有难以脱身之感了。 他面色渐渐难看,明白自己有些托大: “以为李曦明只是会炼丹的寻常筑基,小看了他这镇压之法,又中了李曦峻的计谋落入阵中…要是不拿出点真本事来,恐怕麻烦了。” 他虚空盘膝,双手结莲花印放在胸前,金光符文勉强支撑,面上浮起一道道金色纹路,两眼闪闪,放出两道璀璨的金光,口中庄严: “苏悉空灌顶得本相,明于金刚、胎藏…虚慕得之,求诸今日附身…敕!” 他吐词又急又快,庄重森严,在那金光罩下吐了的法咒,双目化为金黄之色,两手向前,后背拱起,血肉退开,伸出两只金手来。 “敕得苏悉空本相!” 他上半身的衣物爆裂开来,露出精壮的腰背,两胸各放出金光,睁开一双眼睛,冷冷地看过来,原先抖出金色符文的那条长布缠在腰间,渐渐化为金色。 郁慕剑四眼齐齐盯来,后头两臂一往上一支,金纹暴起,将明关撑起,另外两臂合力握剑,直直指向李曦峻。 李曦峻神色渐渐凝重,慢慢收剑回去,严阵以待: ‘虚慕毕竟是五目怜愍座前的法师,到底有底牌…释修之间相互攀附修行,这幅模样…想必是借力了。’ 郁慕剑已然呈出苏悉空本相,须发消失不见,有如金身罗汉,双目金亮,眼皮与面上皆是金漆,口中炸雷般喝道: “呔!” 登时如同龙吟虎啸,山海翻涌,李曦明与李曦峻齐齐一窒,他双手用力撑,口中白气喷涌,将明关推开,白气与金光交织,两眼炯炯,喝道: “拔剑!” 他竟然把铜剑置在腰间,四只手臂齐齐握住剑柄,一寸一寸的拔出细且长的金光来,锋锐之气弥漫,与他身上的符文交织,震得湖上波涛四起。 原来方才打斗了一阵,他这把铜剑还从来未曾出鞘!只是剑与鞘浑然一体,看不清楚。 “难怪剑剑势大力沉…却没什么锋芒,原来是这般藏剑!” 郁慕剑神色很冰冷,身上的金光仿佛在燃烧,通通汇聚自己的剑,也不管那明关重新压下来,口中沉沉地道: “我已遁入空门,郁家之事已成过往,此剑只为绝红尘,还前辈当日提点。” “藏剑多年,今日乃动。” 他双眼越发明亮,缓缓拔剑而出,李曦峻静静凭空立着,紧紧地握着剑柄,五水御乾阵最后一道阵势层流涌现,浩荡的深蓝色湖水渐渐将他笼罩住, 李曦峻受他的剑气所激,寒廪早已经跃跃欲试,手中的长剑发出尖锐的啸叫声,静静地盯着,他咽下口中的丹药,不曾开口。 青杜山和诸峰的大阵受激亮起,或明或暗,各色光华交织,在空中发出阵阵波动,李曦明只觉得面如刀割,可郁慕剑直指弟弟,他哪里能退让?狠了心调转法力,煌元关便光华大放,狠狠砸下去。 “锵!” 便见金光暴起,云销雾散,天空中的明关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那门中的光彩响亮了一下,暗淡下去,门内山崩海啸,炸出一片金光剑气。 “轰隆!” 这剑气从中呼啸而去,那关上的牌匾摇摇晃晃,砖石上也满是裂痕,一下子暗淡下来,缩为一明亮流光,向着李曦明身上落回。 “噗!” 明关受创,李曦明喷出口血,金红交织,这血还未曾落入湖中便化为金色流光四散而逃,他来不及关注自己的伤势,只抽出符箓,追着那金光打去。 李曦峻只将全身修为往剑中贯去,脚底下的湖水已经化作一片寒冰,瞳孔中唯独剩下那金色剑气,金身罗汉苏悉空本相毕生剑道修为所成。 他只觉得气海穴中的符种仿佛受了刺激,喷涌出一片清气,脑海前所未有的敏锐,无数奥义在心头浮现,意识仿佛落入镜中,窥见石上青剑。 又有男子身着亮白衣的长袍,面容清朗出尘,孤然立在古朴苍老的大城之上,遮天蔽日的火凤从天空中如流星一般划过,男子轻轻拔出剑来,青白色的幻彩喷涌而出。 李曦峻眼中缓缓映出青白色剑影,泛光到发白的手竟然收起剑来,当空一召。 “锵!” 锋锐的啸叫声响起来,山中竟然飞起一把青白色的剑光,疾速越起,落入他手中,剑穗晃荡,正是青尺剑! 月白色的剑光复又亮起,湖上的光泽忽而一暗。 金光从数里开外爆出,传来巨大的山石滚落的轰鸣之声,郁慕剑站在空中,呆呆地看着。 李曦峻在对面静静站着,郁慕剑缓缓收起剑,立了两息,表情渐渐变幻,突兀地道: “已无憾矣。” 他话音方落,脸上密密麻麻浮出无数裂痕,身形凝聚了一刻,登时化作无数碎片,炸得满天飞舞,迅速转化为流光,再幻化为飞灰,灰蒙蒙地撒下来。 那把暗黄色的铜藏光采不再,当空落下,砸进湖中,化作两截,打了半转,极速沉入湖水当中。 李曦明只觉得李曦峻身上的气息晦暗不定,来不及管他,连忙护过去,却见风雪滚滚,李曦峻嘴角皆是血迹。 他连忙扶着李曦峻到了山中,喂他服下宛陵花,李曦峻这才有了神色变幻,见他腰间一道淡淡的血线,应是被剑气所穿,骇得一愣,便见李曦峻咽着血,沙哑着道: “地望血石!” 李曦明连忙从储物袋中取出这血莹莹的玉石,递到李曦峻手中,便见他以掌为刀,切下小半块,将自己腹部破开,其中已经一片混乱,支离破碎。 他将血石置入其中,两掌一合,吐出口黑血,将青石穿出一片密密麻麻的孔洞。 李曦峻喘息片刻,渐渐有了生动的表情,问道: “郁慕剑可死了?” “至少这身躯应是死了…” 李曦明缓了半息才意识到答他,自己面上都是汗,急忙道: “如何了?” “有地望血石,应是无虞。” 李曦峻面如金纸,倚着青石答了一句,用法力归束着内脏碎片,眼睛却明亮得惊人,笑道: “明哥儿,青尺剑中应还有剑仙后手,或是传承!” “什么…传承不传承…你先住嘴…” 李曦明哪有心思听他多说,只从储物袋中取丹药出来,堆在面前,口中只道: “每每出关家中早已经出事…我心头早不安的很,你好好疗伤…” 李曦峻点头,取了几种丹药服下,盘膝闭目疗伤起来,过来十几息,便见李玄宣急冲冲上来,口中唤道: “曦明!曦峻!可还好着?” “尚好…” 李曦明忙应着,他也慢慢冷静下来,随着李玄宣出去,安抚了两句,便见老人手中握着两段铜剑,湿漉漉还滴着湖水,断面光可鉴人。 徐国,太虚。 黑沉沉的太虚之中金云呈祥,白雾缭绕,庞大的金身端坐其中,三头六臂,面孔众多,金漆浮现,梵音阵阵。 在金莲般的云层之中,这金身脚下立着诸多怜愍,不过是金身的十分之一大小,神态各异,或是怒目圆瞪,或是冷若冰霜,各自握着刀枪斧戟。 这些怜愍皆是一动不动,莲花般的手掌在金云之中凝固,冷冰冰的释器释放着光彩,叫人忍不住深深地盯着,投入其中。 “嗯?” 忽而有一怜愍睁开眼睛,面上三只,胸口上还有两只,齐齐瞪圆,浮现出微微的怒色,在空中摆着莲花状的手臂也迅速放下来,慢慢掐算起来。 “虚慕死了!” 他心中微微动怒,这人是他好不容易度化过来,是空无相中难得的一等苏悉空本相,可谓是得力罗汉。 这是其一,实际还远不止如此,这人还有剑道修为,是江南修士,很有可能达到剑元的境界,是再好不过的走狗了…只是放他去南方了却尘缘,竟然就这样暴毙了! “那什么李家…竟然有实力让苏悉空本相连转世都做不到!” 五目怜愍面上三目微怒,胸口两目冰冷,左右的莲花法器从头顶降到身侧,迟疑一刻,暗道: “江南的几个金丹几乎都去了天外,隔绝无虞,正是测算的好时机…摩诃又在近前,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天命人物!最好能收到手中…” 他遗憾之色稍稍有了填补,面上浮现出金纹,五目缓缓闭起,掐指细算。 (本章完) 第五百五十章 大至禅 五目怜愍屈指算了,捉了虚慕的命数来算,眼前迷蒙,很快浮现出一大湖来,青水涟涟,呈现出弯月般的轮廓。 诸峰耸立,湖中小洲或是雷霆禁断,或是芳草萋萋,风光霁月,他仔细瞧了,心道: “应是古代七湖四泽中的望月泽…如今是望月湖了…五水德中主管湖泽的府水不显,遂萎靡至此…” 他推动演算,突然窥见一白衣青年,这青年剑眉星目,霜雪加身,手中青白剑光凌冽,耳边听了声招呼: “李曦峻!” 五目怜愍看了面相,看得心骇眼热,又显出喜色: “这…好…两面如削,善断尘缘,眉宇凌冽,冰心雪骨,冷若寒雪,最是无情,这人比虚慕还要适合我空无相!折了只铜剑,却得了寒锋!” 他喜上心头,满意极了: “恰好此人便杀了我座下罗汉!杀生造业是第一等大缘!都不须我轻易去大费周章折缘渡化,早有由头落我手中!” 五目怜愍将推算散去,掐诀念咒,脑后放出彩光,在太虚中仔细观察,伸出布满金漆的手臂在衣物中摸了摸,取出一枚小小铜剑来。 这铜剑已经折成两断,他置在手心,念起咒: “此间第一自在大空大无度生,五目求取断剑之因,全我道统之果…大度众生…” 五目怜愍面上升起金气,两眼渐渐朦胧,很快浮现出李曦峻的面孔来,他忍不住缓缓点头: “这样轻而易举地算到,果然是个没背景没牵连的…好…” 五目怜愍是积年的老怜愍了,转生都试了两回,测算之术源自周朝末年的谶纬之术,虽然好用至极,可真算错到了真君一级,可就是要了老命了。 他经验丰富,早就晓得此间忌讳,先是利用虚慕算了郁氏,再在望月湖其中抽算,除了李通崖一人杀过摩诃,父母看不清楚,其余李家人都是抽了名字就能见面孔的寻常人物。 “那便放心了!” 这青年面色苍白,正双目紧闭,想必虚慕也让他有了不少罪受,五目怜愍只觉得合理,原本停在中指的手指轻轻上抬。 “轰隆。” 五目怜愍只觉得耳边同天崩地裂,眼前一片金白色的火花迸出,炸得心窝钻心般疼,屏息之间后脑一阵冰凉,仿佛有双大手插入魂魄之中,狠狠地向上一提。 “呜呼!” 他复又觉得灵肉皆碎,朦胧的东西从面部撒下来,叫他四肢无力,魂魄仿佛离体飞出,又好像被禁锢在体内,眼前幻觉频频,一明一暗,失了知觉。 鉴中天地。 “终于来了!” 陆江仙在空中幻化出身形来,手中提着的青剑微微鸣叫,心中舒缓不少。 迟步梓与水府仙官处得了很多筑基功法,其中还夹杂着些附属法术,如同李曦治那《朝霞采露诀》其中就附属着内附六道法诀,三道秘法,身法、遁法、术法.…一应俱全。 他本在鉴中一一编改,青池的功法和法术很多,功法倒改好些,掐头去尾,改头换面,赐下去便可以。 可这法术真就是明显至极了,大部分是由青池所创,带着浓郁的个人色彩,甚至鼎鼎有名,只需一眼,便能认出。 他只好取出几个合适品级的法术,相互参考综合,仔细修改,虽然他看得功法和法术很多,写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谁知才过去这么点时间,竟然有释修打到李家来了。 虚慕或是说郁慕剑,此人剑道修为不算高,却独有心思,抱着李通崖当年那句话作执念,那一剑藏了几十年,确实是锋锐杀机皆全,拔剑而出刹那,威力直追李玄锋全力出手,到了筑基的顶峰。 虽说几位金丹去了天外,可见惯了这些真人真君的手段,说不准是引蛇出洞,越国没有人盯着陆江仙可是不信的,能不动用太阴玄光自然是最好。 于是他全力催动玄珠符种,将李曦峻镇静至心灵空明,再结合李尺泾当年留下那份青剑,达到类似于附体的状态,令他感悟挥剑。 “已经是能想到风险最小的手段了…” 若非他得了仙法,断然是做不到这样浑然天成,毕竟是筑基小打小闹,福至心灵出剑也是摸不着痕迹的事情。 李曦峻又有符种在身,按理来说算不出什么异常,凡事也好应对,陆江仙便停了手中事助力。 眼下怜愍的测算追溯而来,小心翼翼地反复试探,陆江仙冷冷地看着: “当年的堇莲摩诃尚看不异常,只不过一小小怜愍,又能看出什么。” 果然,不出数息,这五目怜愍果然大胆测算起来,陆江仙心中微微一动,顿时有了主意,在桌案上一敲,顿时幻化出当年白玉铸成的无边大殿。 如今四下里皆刻画着的繁复咒文已经不是当年如同文字般的样子货,是当真利用金性与仙法推算出来的咒文,足以让人流连忘返。 而他自己所坐的仙座也有所不同,乃是依据祭坛所改,恢宏大气,高高在上,下方放出无数白气,幻化为无数模样。 这白气也是他这些年前后观看紫府突破、金丹出手所得,结合仙术,真正蕴含了金性神妙,恐怕连真君瞧了也是要愣一愣的。 把这一切仔细安排好,他静静坐下,将五目怜愍抛在殿前,面上放出明亮的光芒。 五目怜愍意识渐渐清醒过来,入目是一片白盈盈的地面,表面光滑剔透,透过淡白色的表面能看见那里有亮白的纹路,只看上一眼叫他头昏脑胀。 他慢慢反应过来,心中的惊骇到达了巅峰,也不敢抬头,就这样看着白气在腿旁穿梭,心中一片冰冷,冻得他头晕目眩,两齿发抖: “完了…惹上大的了…” 五目怜愍听不见动静,慢慢抬起头来,却是肝胆俱裂,便见着大殿里无边无际,洁白的玉柱直通云霄,最上首有一白衣人。 白衣人面容大放光明,白灼灼光耀耀,刺得眼睛生疼,衣物仙气飘飘,倚靠在高高白玉仙位上,投下来无数光华,落地化作众生万相,栩栩如生。 “这…这!” 他只觉得两目仿佛要化作血水,看见那高入云霄的仙位,心中空落落,脑海中只留下一个念头: “仙人?!” 陆江仙看着地面上的五目怜愍,轻轻按着玉座,不慌不忙地坐着。 这是第二次有人算到他本体,而如今他早已经不是那个陆江仙,不知高出多少,面前的也不是只能困住片刻的堇莲摩诃,不过是个空无相的怜愍,如同一片鱼肉落进他手里。 他的手轻轻一挽,一片金色光彩已经出现在手中,其中晨蒙变幻,诸多念想,五目怜愍的记忆一点点浮现出来,来自于他脑中的想法都一一浮现。 “只等着好了。” 陆江仙沉默不语,仿佛在闭关修炼,五目怜愍在地上瑟瑟发抖了片刻,心中的惊骇早已经冲破底线,抬起头就是让人头晕目眩、庞大无边的仙位光华,只好盯着地面。 五目怜愍在地上磨蹭了片刻,两腿并拢慢慢向后挪,这大殿之中除了光华没有景色变化,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他自觉挪了许久,再看了看。 仔细一瞧,上下左右没有一丝变化,还在原地跪着。 五目怜愍把又惊又骇的面相作足了,只能开口哀道: “小修见过上仙…误脏了仙殿…心中惊愧之至。” 终于听着上头的声音清清冷冷,沉沉在殿中回荡: “如今是何世道了…” 仅此一句,五目怜愍心中如同炸雷,即刻有了推断: “不搜我魂魄,定然是仙修正道,又问世道,应是天变以前的仙人,如此神通却不知世俗,定然有缺,十有六七是被封在此殿!才能作此问!” 他只低声道: “禀上仙,魏朝覆灭已有一千七百余年。” 上头沉默了一息,复又问道: “李乾元何在?” 五目怜愍只觉得脊背发凉,颤颤巍巍地答道: “魏太祖早已仙陨,落霞山中真君距离明阳果位只一步之遥。” 陆江仙看了看手心,那记忆已经得了五成,复又随口问道: “我见着昔日果位皆空悬,不知皆去了何处。” 五目怜愍听得呆了,心中了然,暗自道: “听闻就算是法相都看不清果位上是否有人…定是仙人无疑。” 他连连磕头,口中答道: “小修赖着转生之法,活得久些,已有七百余岁!年轻时正逢父戚延治国,听闻许多传闻。” 五目怜愍低声道: “小修见识浅薄,那时…那时听闻并古法中的修越被太越真君借着梁破赵兴所得,玉真的那位舍了果位离去,全丹那位重伤死在东方未明和东方未曦手里…” “其余的大事…实在不晓得…” 他瑟瑟言罢,陆江仙仔细听了,随口问道: “释道如今如何?” 这总算是问到了五目怜愍的长处了,心中长长的舒了口气,恭恭敬敬地答道: “上仙!自苏悉空、释迦理最后两位世尊论道不欢而散,各自出界,释道分裂已久,如今分为七道…” “分别是空无、善乐、忿怒、大欲、戒律、慈悲、法界。” “除却忿怒相前后受人算计,法相不应,摩诃皆亡…其余都是有法相作镇的…” 陆江仙静静听着,心中对北释的实力有了大概估算,轻声问道: “世尊几位。” 五目怜愍趴在地面上,绞尽脑汁,反复将要说的话闪电一般在脑海中重复审慎,颤声答道: “据说…有一位还有回应。” 他话音刚落,面前的云雾光华升腾起伏,浮现出诸多变化,一道声音飘落下来: “尊号。” 五目怜愍两唇颤颤,仿佛在不断进行心理斗争,口中不断变幻,答道: “大至禅…天阿阇梨。” 他不敢将名字完整念出,中间特地停顿了片刻,说完这话,口中已经颤颤巍巍,不能自持,仿佛一只渺小的蚂蚁,呆愣愣的趴在白砖之上,上头的声音慢慢的飘下来: “哦?” 这一声微微惊讶却有些反问的味道,却在五目怜愍心中勾起无限遐想,他明明不敢想,却有一种窥见遂古隐秘、叫人两脚发抖的兴奋感。 ‘为何这样作答…为何这样作答…难道…大至禅…所得世尊之位是…’ 他想到此处,冷不丁地打了个激灵,后怕地不敢再想,上头那仙人却不再说话了。 陆江仙手中的金光已经圆满,这五目怜愍的记忆已经到了手中,再也不必让他讲什么,不复再问。 “倒是怎么处理这人…” 他斟酌了片刻,下头的五目怜愍心中山崩海啸,张口要告饶,却发觉自己已经张不了口,只好磕头如捣蒜,一个劲地砸起来。 陆江仙静静地看着,心中盘算: “这怜愍身躯尚在太虚,若是轻易杀了,众目睽睽之下一测算便死,不知留下多少痕迹,兴许还有真君和法相观察…” “或是洗去记忆,却又太便宜他了…” 空旷的大殿满是回荡的响声,陆江仙看了阵,颇有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感觉: “一个怜愍…却又是在摩诃近前的怜愍,若是出了什么异常,轻而易举就被看出了!留什么后手到时难以起作用,反而留下大堆痕迹。” 他等了片刻,心中更是有了些推测: “更何况在众释修看来,虚慕死在李曦峻手中,五目怜愍自然不会这样轻轻放过,李曦峻安然无恙就已经是怪事了…” 他斟酌片刻,暗暗思量: “要么得让这家伙又快又急、了无痕迹地暴毙…要么须让他乖乖听话才是…” 陆江仙静静看了两周,声音渐冷,轻轻地道: “五目!” 五目怜愍顿觉自己唇舌解冻,能够开口作答,喜极而泣,哀道: “上仙…” 陆江仙声音幽幽,低声道: “本座在这殿中多年…你虽是异教邪徒…却有些用处。” 五目怜愍只骇地拜下,答道: “全凭上仙吩咐!” 潜龙勿用大佬又打赏本书一个白银又三个盟主行情步雨大佬打赏三个盟主我是网络乞丐打赏盟主落叶知秋天下白打赏盟主星空意志打赏盟主  (本章完) 第五百五十一章 霞幽 “吩咐?” 五目怜愍正瑟瑟地抖着,便见上首的声音冷冷道: “好大胆…” 五目怜愍磕着头,骇道: “小修明白!小修明白!大人仙业浩荡、命性天成,小修缘悭命蹇误入了歧路,只命中有转机能窥见大人面目一二!” “既然见了大人,性命登时攀了尊格…小修明白,算是顶上诸位一齐来了…见了仙容,亦要通通暴亡在此…如今唯有尊从之心罢了!” 五目怜愍哀声答道: “尘缘万般,所造之业,皆愿以身相偿,受万般业火焚身,只愿脱得一净躯,投来仙人尊下,为仙人洞天一道童、法界一小吏…” 他声色俱哀,法泪盈盈,看得陆江仙忍不住感慨: ‘不愧是释修怜愍!一副好唇舌!’ 他声音轻轻,在空中回荡,无视了五目怜愍的满腹话语,冷冷地道: “本尊在世俗落了棋子,你却多手多脚…今后若是留下痕迹,本尊何止要叫你万般业火焚身…” 五目怜愍明白关键之处来了,只恨不得将自己心取出来昭示,骇道: “上仙…上仙…小修还有些手段!必然叫这事情做得妥妥贴贴!绝不让上仙忧虑半分,倘若有了乱子,必受至痛至深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不曾一道明光自上落下,直直贯入脑海,上首白衣仙人声音飘渺,答道: “今日之誓,应在汝身。” 陆江仙手中光华流淌,明阳性闪动,眼前的五目怜愍飘散如烟,消散不见,月白色的大殿缓缓消失,重新恢复到深沉的天色。 五目怜愍的记忆流淌而来,陆江仙仔细看了两遍。 这五目怜愍俗名姓萧,最早是北方铁弗国一小修,修行的是魔功,那时在昭武皇帝父戚延治下,这五目怜愍还是赫连家的随从。 “这父戚延倒是个开明之君,治下仙、魔、释三道持平,各自昌盛,皆有一席之地。” 那时五目怜愍突破了筑基,记忆之中天日黯淡,满天红血,道上木石垂泪,人皆惶惶,那赫连家老祖才冒了个头,便被什么东西勾走了,只留下惊慌失措的叫声。 五目在地底躲了三月,出来才晓得昭武皇帝父戚延崩于崟城郡,太子父戚党勒即位,迎七道尊像入京,五目因为魔修身份屡受追捕,差点丢了性命。 他连忙抛了道统,转到释修门下,不曾想他的性子正好与此道相符,一步步走上怜愍之位。 此人最惜一条性命,就算成了法师有诸多转生手段,也很少离开北方,只在自己五目寺一亩三分地上为所欲为,七百年记忆,有四百年都在享乐。 好不容易一时兴起,打算去南方一趟,哪知才到了江北徐国,正巧碰上了那来江北的寻物的、见过仙人的端木奎。 五目见他才筑基后期,自己又是怜愍,大笑三声,不曾想被端木奎持书打作肉泥,才有的怜愍之躯作了废,从此不再过江。 “七百年修行…” 五目记忆中大多是释修法门,可好歹修行七百年,魔修、仙修的功法都参详过,魔修的功法不必说,仙修的都是些古法。 他略略读了,这些梁赵交替之时的功法,魔功与仙法分得不是很清,紫府金丹道的功法后头很自然地附着各类吞服同参的法门。 “难怪五目怜愍也是把紫府金丹道归类到魔修…” 他很快换了方向,仔细查了一番,在五目怜愍的记忆之中,如昭武皇帝这样真君级别陨落的异象竟然还有三次,更别说疑似的了… “其余三次都集中在七百年前到五百年前这两百年间…” 陆江仙默默记下,利用起留在五目怜愍魂魄中的后手,暗暗观察起太虚中的景象。 五目怜愍恍惚从太虚中醒来,手中的法诀才掐了一半,似乎只过去一息而已,只觉得恍若隔世,面前金光闪闪,莲花落下。 他骇了一瞬,感受着魂魄深处若隐若现的灼热法力,明白方才的一切不是幻觉,心中顿时苦得不见底。 “怎地?” 一旁赤肤碧眼的怜愍问了一句,语气却很有些嘲讽意思: “五目大人忽而醒来,想必是受了命数牵动,是有了什么好机缘!说来听听?” 众怜愍虽然一动不动,各自持着法器,如同一堆密密麻麻的雕像,五目怜愍却明白自己那一顿早已经落进众修眼中,都在看着自己了。 更叫他胆寒的是背后的空无摩诃遮卢,此刻虽然沉在太虚,幻化为千目身观看徐国,可动静一大,这摩诃必然看来,自己的处境便更艰难些。 他临危不乱,手中的小铜剑假装慌乱收起,果然见赤肤碧眼的怜愍哈哈一笑,讽刺道: “元是你那罗汉死了!” 此言一出,他心中暗暗叫好,果然见窥视而来的目光一下退了一大半,无趣地移开,五目怜愍只冷声道: “赤罗,与你何干?” 这赤罗怜愍的道场与他五目寺邻近,向来就不对付,更何况早年多有争执,五目恨得久了,头一次觉得这家伙有些用处,把色厉内荏的表情给做好了,果然见赤罗怜愍笑道: “你那罗汉死在江南吧?” 都不等他应答,赤罗怜愍只道: “端木奎早死了!怕到这样的地步…算是将空无相的面子丢尽了,遮卢大人手下竟然有你这样的废物?当时若是我在,定将这蛮子打得头破血流。” ‘不好!’ 他心中苦涩地叫了一声,果然一提遮卢,身后缓缓有一道眼睛望来,直勾勾地盯向两人,声如鬼魅: “休要聒噪!有客前来。” 五目怜愍心中顿缓,暗道: “到底是仙人的手段高,我命数都交到了摩诃手中,魂魄里被种了东西,他竟一无所知…果然至少是金丹一级的手段!” 他正思量着,前方却升起百道金芒,一莲花台凭空飞起,上头坐着一五六岁的孩童,粉雕玉琢,玲珑可爱,身后悬浮着金色寺庙,如瀑布般的香火和焚烟流淌出来,轻柔好看。 下方立刻有小修宣号: “恭迎莲花寺大悲善乐莲世相堇莲摩诃尊驾!” “善乐相来人了…” 众怜愍心中闪过念头,便见那儿童声音飘荡,叫道: “遮卢!拓跋家来人了!” 白乡谷。 李曦治修行半年,风平浪静,又渐渐入冬有了雪,山林间一片白茫茫,风景与江南相比别有一番景色,很是叫人心安。 驻守多时,正逢着天地灵机连续变化,有霞光流淌,李曦治积蓄本就厚实,吞下箓丹,顺理成章地突破了筑基后期。 与他同来的两人:盘气峰的于羽威、崚河峰的全祎,如今都渐渐安定下来,于羽威的两位弟子都到了,初时畏畏缩缩的全祎也安心修行。 几人时时在院中交谈,正对着满天的白雪,两位晚辈侍奉在前,谷中众人跪坐在下首旁听,听得如痴如醉,饮酒论些小道之事,还真有几分逍遥感。 偶尔谷边由众人管辖的数道关卡派人前来,驻守的筑基修士来报,都没有什么大事,只有几个魔修乱窜过来。 “曦治兄!” 中年男子全祎如今已经称兄道弟起来,他虽然略微年长,却不敢托大。 “真是一场好雪!” 半年时间,李曦治也与这全祎熟悉了,此人从小在宗门内长大,心机不深,无妻无子,只有一老母亲在峰内。 他无道侣心思,也没有什么伙伴,难得的出息事就是筑基成功,只想护着母亲安度晚年,如今被征调过来,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好在大半年下来熟络了,也有了点笑容。 于羽威坐在一旁,抿了口酒,叹道: “曦治…你家那长辈还真是神威…阵斩慕容武…” 李曦治哂笑,得到这消息时他确实喜悦,全祎还问东问西,过去几个月便慢慢淡下去,只有这于羽威时时刻刻记挂,总是要谈上一句,时常有回忆之色。 李曦治略微点头,还惦记着山另一端的家人,静静盯着雪看,不多时竟然望见一片乌光从南边驰来,停在阵外。 “嗯?” 李曦治站起身,老神在在的于羽威也严肃起来,突然听了阵外叫道: “三公子!三公子?乌梢在此!送些东西过来!” “李乌梢…” 李曦治有些讶异,李乌梢是他父亲李渊蛟亲自降服,他自然是见过这妖蛇的,甚至宗法名义上他才是李乌梢的主人。 一眼认出,他飞至阵前,轻声问道: “家中如何?怎的将你派过来了?” 李乌梢风尘仆仆,抖落了身上的飞雪,露出万年不变的黑衣,答道: “三公子,关上刚刚抵御一波魔修,并无大碍,倒是清虹大人收了法器重铸,让属下给送来。” 李曦治点头,仔细观察,确实是李乌梢,检查了几样令牌,这才出阵,李乌梢盯了他两眼,阴沉的脸上浮现出羡色,道: “三公子修为也超过我了!真是羡煞我也。” 李曦治用灵识看了,确实是李乌梢,这才引他入阵,答道: “你虽然修行慢些,却寿命悠长,各有各的好处…休要说谁羡谁。” 李曦治向着院中人告罪了,带着李乌梢回了房,李乌梢这才从袖中取出一折扇来。 便见这扇子幽蓝一片,呈现出大半个弧圆,十二伞骨干净利落,散发着幽幽的光彩,似乎掺杂了某种霞彩之光,扇身浮现点点彩光。 李曦治露出点笑意,将之拿在手里,仔细体会,李乌梢答道: “这是清虹大人杀了赫连家的人夺来的,原本只有六节扇骨,是一样魔器,通体用魂魄和血气洗炼得很是精致,能够吹出灰色的魔风,兴许还有别的用途…” “后来让人仔细改了,寻思着拿过来给公子用,便将这些血气魂魄去掉了,用了寒精、玄铁补足,品质略跌了些,却也算得上不错。” “本是能遮住半个人的大扇,如今加了扇骨,厚实了扇面,不过胸膛大小…搜来寻去只得了点霞光宝物,熔炼进去了。” 李曦治仔细听完,很是柔和的答了句‘好’,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件法器在筑基之中只能算得上寻常,却有别样的意义,遂笑道: “麻烦乌梢前辈转告姑姑,劳烦姑姑挂心了。” 李乌梢点头,答道: “定然带到…公子可起个名字,我也回去答复。” 李曦治略微试了试,到底不如剑趁手,却也有独特的优势,用一些推拒、勘察、捉拿的法术很是方便,轻声道: “便叫霞幽罢。” 李乌梢点头,李曦治心中很快想起一事来: “当年突破之时,宵儿为我采了一六彩虹雾,如今还在储物袋中,正好将之取出,日夜精炼,炼化到这扇面之中。” 他这头寻思着,李乌梢很快地点头,取了一封信交到他手中,拱手答道: “那属下这便回去了…只怕离去太久,关卡出了事情,还要落人口实…” 李曦治自然点头,一路送出,一直飞到了大阵之外,李乌梢阴沉沉的脸上犹豫了一番,答道: “老主人不在世…乌梢本该守在公子身旁,只是受了分配不在近前,还请公子保重。” 这老蛇平日里阴沉沉,骂起人来毫不客气,可几十年下来过得是东海完全比不了的日子,恩情是记着的,李曦治听着默然一息,点头应声,一路将之送出谷外。 他把这面霞幽灵扇挂在腰间,一路驾风飞着,把信看了,对关中的事情也有所了解,落回阵中,于羽威只看了一眼,笑道: “恭喜曦治得了法器。” 全祎羡慕地望了一眼,他只想当然李曦治背后的剑定然是筑基,又有羽衣,宝扇也是筑基,恭喜两句,暗暗叹道: ‘只可惜我全氏祖上…错过了时机,大好时机早早独身投入青池…哪怕多占据些地盘等着并入也好…我全氏也能比之袁、于、宁几姓,不至于到代代单传的地步…’ 他正暗暗想着,李曦治、于羽威却悚然而立,齐齐看向北方,只见灰蒙蒙的雾气升起,若隐若现,在空中沉浮。 全祎面色顿白,骇道: “拓跋家有动静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拓跋重原 李曦治定睛瞧了,那雾气渐渐升腾,从雪白的山岭迅速跨越而过,后头的灰云沉沉滚滚,清浊两气交织,隐隐能看见遁光。 他双目升腾出彩光,浮在瞳中,顺着眼角微微逸散,灰色散了许多,呈现出一道白气为首,七道灰色轨迹次之,其余都是杂兵魔众,藏在云中。 《朝霞采露诀》是宗内数一数二完整有品相的功法,唯独是采气困难,江南后续功法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同参还早早断绝,故而少人去修罢了,可瞳术是与功法相互应证的,三人中李曦治最先瞧清,暗暗叹气。 全祎一一数了,面色苍白,答道: “竟然有这样多人!” 于羽威沉着脸看了,又仔细瞧了全祎,口中轻声安抚道: “全道友,太虚中紫府摩诃都看着的,一部兵马对阵一道关隘,如执子相对,必然不会准他合力攻我这一谷…” 于羽威到底是老修士,本不欲多说这些会沾染上是非的明白话,可眼看敌人到了阵前,全祎还有动摇之色,只好把这利害说了,稳住他的阵脚。 果然,众人看了几息,七道黑烟各自往四周的关上落去,带着一片魔众各自为战,全祎稍稍安定,那一片魔气中唯有一道白色遁光驾风飞来。 这遁光不带什么部众,也没有什么魔气升腾,从那众魔修鼓起的黑烟中飞遁出来,一点污秽都不曾沾上。 李曦治看着这模样,心中警惕起来,暗道: 一住s://42zw.la ‘恐怕是拓跋家的嫡系了!’ 于羽威亦是面色难看,已经替他说出口: “听闻拓跋家的梁朝是正统魔修,那时拓跋玄郯立国大梁,奉仙道为第一真妙,羽衣服饰,悉从魏朝…” 几人各自持着法器,升上空中,阵外白气蜂拥,那白光渐渐化出形来,竟是一驾白玉车辇,闪耀着阵阵法光,白气滚滚前头由幻化的两只角兽拉着,两眼微红,停在阵前。 车辇上端坐着一人,这人相貌极正,面方如田,眉毛很重,两眼黑得惊人,微睁着冷冷地看着,自有股威风气概。 他一身白衣,很是合身,领口一圈洁白如玉,往下绘着白金色的花纹,高冠博带,羽仪服饰,极尽大气,竟然有正统仙仪的气派,行步踏在云上,端庄大方。 拓跋家是北狄南下,几百年过来这一身穿束竟然比江南几位更具法统,到了阵前,他从车辇上跨下,声音略低: “诸位南方道友,出阵一见。” 几人身下不过是练气级别的阵法,本就是个象征,筑基阵法李家布置起来尚吃力,青池宗哪里会把筑基大阵布在此地?这大阵在筑基面前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几人齐齐看了,一并驾风出阵。 面前的白衣男子眼见冒出五位筑基来,只微微皱眉,于羽威那两初入筑基的弟子根本不放在眼中,透明人似地略过了,只在于羽威和李曦治面上停了停。 他不动弹,几人也不出手,听着他抖了白色衣袖,沉声道: “盛乐天,拓跋重原。” 他说着这话,从袖中取出一枚金玉大印,白黄两色夹杂,见李曦治等人不识得他的手段,都不接话,便笑道: “重原常在北方,见识见识江南魔宗的手段!” 此话方落,面前砰然挑起五道光彩,李曦治一手抽扇,一手掐诀施法,放出彩光,于羽威则与那两位弟子同时结印,合力扫出白光。 全祎方才说着要逃,这番打起来倒是尽心尽力,明白自己在三人之中战力稍逊,上来就现了仙基,通体放着华光。 他这仙基属十二炁中的绵晋,亦称作瑞炁,足下的云朵透着金贵气,两手各自扯出一金索来,缠在五指之间,不曾打出去。 李曦治留意一刻,心中暗想: “这全祎也是…非要先让我等来试探虚实…打得一副雷声大雨点小的模样。” 一念之间,拓跋重原已然作出应对,长袖一摆,向着两人打去,刮一阵白风,在空中幻化为走兽,顷刻间两人的法术打得粉碎。 拓跋重原眉眼舒缓开来,笑道: “几位道友实在是小瞧我了…何必拿这种法术出来试探我,我拓跋氏虽然久居洞天,可这点底蕴还是有的。” 李曦治仔细听着他的话语,尚有些思量,于羽威集合三人之力打出的法术被拓跋重原如同驱赶苍蝇一般随灭,老人面色一下沉下来,叹道: “是福是祸…终究躲不过去。” 他掐诀施法,袖中抖落出一尊小鼎来,两耳三足,花纹复杂,呈现出紫红之色,这才刚刚从袖中抖落,这鼎盖猛然掀开,喷涌出熊熊的紫红色火焰来。 李曦治摸上腰间宝剑,抬前一步,拔出一片弧形剑光,跨越长空向拓跋重原飞去,发出呼呼的啸声。 李曦治修行法术,不能将精力集中在剑道上,在剑道上的修为已然不如弟弟,可到底天赋与剑法不错,拔剑而出,还是上得了台面的。 见了两人试探,全祎这才动用真本事,催动仙基,瑞气升腾,两手结成上下和环,两拇指抵在中指上,放出一阵黄风。 这个黄风在空中鼓动扩大,迷蒙一片,隐隐有遮蔽灵识之能,刮得山雪飘起,四处暗沉,却看得李曦治默默攥紧剑: “这法术确实不错,对付寻常筑基定然有奇效,可拓跋重原这样的人,莫说修炼了什么瞳术…恐怕只有一些干扰的用处罢了。” 至于于羽威那两弟子更是不堪,这两人能在六十岁筑基已经是竭尽全力,哪里有多少真正的法术?翻出来两道法术,在空中飘悠悠地飞过去,拓跋重原连眼皮都奉欠抬一抬。 拓跋重原只凭空结了两道印,在空中留下一片金色的纹路,收手时随意一扫袖子,便将那两道法术打的灰飞烟灭,李曦治借机看得清楚,暗暗忖着: “这人身上的法衣不同寻常…这袖子绝对另有玄奥…” 他一边掐诀施法,看着拓跋重原从那金色的纹路中打出光晕,轻轻巧巧的把剑光挡开,擦着他的衣袖飞出去,另一只手同样抛出一枚圭石来。 这圭石看上去普普通通,纹路发白,带着柔和的光彩镇压在那鼎上,紫红色的火焰一下子熄灭下去,明灭了两阵,很是萎靡地缩回来了。 正在此时,李曦治手中的光彩猛然一跳,飞出一道凝实的虹光,以一种极快速度穿越天空,往拓跋重原面上跳去,于羽威也同时暴起,胡须根根翘起,两眼凶狠,叫道: “呔!” 话音未落,他的唇齿之间跳出一捧金色,在面前闪动一刻,化作流光飞奔而去,全祎也咬了牙,手中两根金绳终于舍得打出,一前一后如蛇一般飞跃过去。 拓跋重原见了这样大的阵势,面上的笑容微微缓和,聚精会神,当面而来便是李曦治的虹光。 这一道乃是《朝霞采露诀》中少有的杀敌术法,唤作朝引虹,李曦治虽然杀敌术法练的不多,这一道却是常常练习,此刻一出,迅疾得很。 “朝霞一类的术法!” 拓跋重原眸子一动,抬起手来,故技重施,想要挥袖打散。 可这虹光极速一跃,迅速化为八道霞彩散开,顺着他的动作在身后凝聚,拓跋重原打了个空,皱起眉毛来,如此一耽搁,却是全祎的金索到了。 拓跋重原显然不将他放在眼里,只徒手推出两片白光。想要将两片金索隔开,全祎却动用仙基,面上升起一片气,金索竟然穿过白光,勾在他衣袍上。 “怎地都是些旁门小道!” “嘭!” 拓跋重原终于不耐了,狠狠地一甩衣袖,将那金索打的粉碎,化为星星点点的光彩,干脆利落地收手回来,面上浮现出白色的魔纹,一拳打在凭空处。 只听一声轰然作响,一道金光被震出身形来,拓跋重原反手一捉,有些烫手的甩出一道彩光,沉声道: “老道士!吞砂养剑不是这样用的!” 他话音刚落,手中捉起一把明亮修长的长戈来,呈现出流水般的优美线条,两手交握,面上浮现出白色纹路,似乎是动用了秘法,声音低沉: “着!” 他的身形如同矫健的猿猴舞动,长戈流动幻影般旋转了一周,将虹光与金光同时打爆,炸出两道炫彩,拓跋重原哈哈一笑,吐出口白气。 下一刻,众人的法术飞跃过去,却只砸在一片幻影上,拓跋家的身法显然要比在座的所有人都要高上一点,凭空遁去,不留一点痕迹。 “云中金落!” 李曦治最先反应过来,身形已经变成一道跳动的虹光,在数丈之外现出身形,却见着金色的残影已经破空而去,砸向于羽威。 这老头骇得大吃一惊,他活了许多年,在此危机时刻,身形如同脱兔怦然消失,只留下两个弟子慌忙逃命,长戈却只轻轻一挑,将两人打得护身法力破碎,面色苍白。 拓跋重原微微一笑,似乎说了什么,两唇一张一合,众人只觉得浑身寒毛乍起,各自退开,听着一声尖啸,空中金粉沉沉,光彩四射。 “嗡…” 李曦治觉着面前色彩一暗,隐隐约约看见空中沉沉浮浮的金粉,汇聚成一道明亮的轨迹,从视野之中急速降落,闪动一下,复又消失。 “噗!” 于羽威身后那弟子喷出口血来,面上一金一白,身形如同破碎的鸡子般喀嚓作响,炸成满天血雨,缓缓落下。 血肉横飞,才到空中便化为一片片金色落叶纷飞,一股芬芳的桂香浮现,另外一弟子骇得三魂丢了六魄,还在往后退,拓跋重原的声音这才在空中回荡起来: “老道士!这才是吞砂养剑。” 于羽威被杀的那弟子已经化作天地中的异象,沙沙的落叶从拓跋重原背后落下,渐渐铺满一片白雪的山脉,众人一时失了声。 老人两眼渐红,悲道: “业儿!…嗐呀!” 交手几合,便被拓跋重原寻觅到了时机,两合打死一人,怎能不叫众人心中大挫,拓跋重原表露出来的实力,恐怕唯有山中镇守的李玄锋可以比拟了… 空中短短沉默一息,暴起的霞光再度向拓跋重原涌去,于羽威更是发了狠,一头掷出紫红色的大鼎,一头服下红色丹药来,同时运转仙基,身上浮现浪花水汽,幽蓝一片。 李曦治仙基长霞雾全力运转,身上的羽衣漫起道道霞光,围绕着衣角徘徊,迷蒙的虹雾随着水汽极速扩散开来,空中流露着一道道七彩光芒,不断向拓跋重原身上缠绕而去。 拓跋重原舞戈抵御,游刃有余,闲庭信步抵御着两人,轻声道: “两位道友,终于显现仙基了。” 局势到了这样的地步,已经任由拓跋重原言语,他眉毛轻挑,答道: “好好好,紫府金丹道…果真与我道颇有渊源…这般模样,好生有意思!” 于羽威余下的弟子咬牙驾风,在一旁施法,全祎却真的愣了起来,看着筑基死亡异象而飘落的金叶呆了一息,这才跟上两人,施法攻去。 拓跋重原两眼眯起,笑了两声,终于亮出先前的印来,轻声道: “诸位看好了!” 拓跋重原将手中大印高高抛起,黄白交织的色彩在空中不断升起,刹那之间就遍布整个山谷,那金印高高升起,光彩夺目,瞬息之间幻化为几个大字: “盛乐拓跋” 这四个古篆法光闪闪,在空中交织出极其强烈的色彩,李曦治就觉得笔锋勾勒之间有点眼熟,不及多想,于羽威已经打出一道玉剪法术,撞在大印上。 “轰!” 这碰撞只让这印轻轻一晃,黄白交织的色彩从空落下,化为一道玄色屏障,这屏障色彩浓厚,不断有黄白两色的光采如水墨一般游走,将方圆数里笼罩起来。 “轰隆!” 这屏障轰然闭合,于羽威面色阴沉,全祎更是有了悔色,骇道: “坏了!早该走的!” 第五百五十三章 入印阵 “诸位!” 拓跋重原身上浮现出玄色光华,在这大印化作的阵法之中很是耀眼,手中长戈喷涌出的锋芒更加咄咄逼人,全祎面色难看,心中冰凉,叫道: “你真是好本事!打斗不到百合便用此法器!真是好阴险…若是早要置我等于死地也不必如此…” 拓跋重原面色平静,只低声道: “道友说笑了,盛乐天外紫府险恶、摩诃可怖,凡事以小心为上,次次都作生死大敌应对,才是养命良方…” 他神色郑重,此言一出,顿叫几人面色复杂,于羽威早已经没了原本的定力,冷声道: “诸位道友,如今皆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早已经没有退路…休要再畏首畏尾了。” 全祎默然,只伸出两根金绳,身上瑞气翻涌,从袖中取出两枚丹药服下,神色沉重地道: “晚辈晓得了。” 全祎心中始终藏着事,不敢开口,他的仙基隐隐能测度福祸,早就猜到来这谷中没有什么好下场,本应逃离才是,只是不想将几人丢下,又顾及连累家中母亲,迟迟在此处拖着。 如今逃也逃不走,态度顿时果决起来,整个人气质一变,服下的丹药损耗着他的寿命,让他气势越发蓬勃。 李曦治不曾迟疑,袖中早藏好了丹药,手腕轻轻一翻,乃是一枚金蓝色的丹丸。 此丹唤作会秋丹,是他通过杨锐藻秘密取得,毕竟被东方合云追了一路,他很快意识到要备一些救命的丹药,前来北边更是危险得很,早就准备好了。 甚至妻子临行前还给他塞了枚筑基级别的古符箓,还存在他的储物袋,迟迟不曾用掉,这类古符箓比现今的符箓要强得多,用一张少一张,很是珍贵。 而会秋丹一经服下,能够提升法力,刺激道基,不但能极速恢复法力,法术也强上许多,只折损三年左右的寿命元气。 迅疾服下,李曦治控起虹光来,身上的霞光荡漾,面前的拓跋重原这才有了正色,长戈指来,看向众人,开口道: “诸位道友,求道存命保性,力争一搏。” “轰隆!” 于羽威早已经恨他恨得嘴唇颤抖,那枚紫红色的大鼎不计损耗的拼命砸去,三足两耳都放出光来,纹路上迸发出赤红色的光彩,缝隙中冒着火焰,轰然砸下来。 “锵!” 拓跋重原长戈横持,流线般纤细优美的戈身光彩四溢,抵挡住席卷而来的紫火,于羽威当真是发了狠,也不忌讳怎样砸去会损伤法器,闷头闷脑地砸下来,还真让他稍稍一滞。 几人都没得退路,出手何止是先前小打小闹的模样?李曦治身上满是流光环绕,彩霞如瀑布一般喷涌下来,阻得拓跋重原动弹艰难,每一刻都有数道法术打下来,在他身上的法衣砸出一阵阵涟漪。 全祎没有什么大背景,服下的丹药也不知道消耗了多少寿命,尤为剧烈,两眼有深黄色的泪水流出,手中金索勾住拓跋重原的腰背,死死困住。 拓跋重原被劈头盖脸打了一遭,呼吸都沉重几分,长戈左右横扫,越发凶狠起来,两眼明亮的惊人: “好!” 他生在洞天之中,法术一类自然是不缺的,功法也是处处高人一等,唯独这戈法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出色之处,即使得了一两样法门,也终究差点意思。 如今得了三人拼死攻击,他浑身亢奋,精神抖擞起来,长戈扫得舞舞生风,圆润自如。 于羽威毕竟活了两百多岁,目光毒辣,很快便察觉出不对,心中又怒又烫,骂道: “好小子!拿老夫当磨刀石呢!” 他喷出一口鲜血,吐在手心,一手浮现出玉刀,毫不犹豫的刺进手心,用力一剜,挑出一枚符箓来。 这符箓小巧灵活,雪莹莹光亮亮,于羽威唇边还滴着血,狠声叫道: “呔!” 两道紫色的火焰犹如蛟龙般从中跳出,爬满了满满的咒文,李曦治看得眼热,明白十有八九是于羽威最大底牌了,连连掐诀,忍着吐血的冲动放出数道虹光,将拓跋重原制住。 于羽威控制着这两道紫色火焰,短短犹豫了一瞬,他是老修士了,早就看出不对: “这玉玺看起来很是惊人,应该是一样古法器,如若打的大阵动摇…李曦治、全祎必然心神动摇,想要独自退去,反倒坏了事!” “更何况这样的古法器…往往与主人心神相交,只要打伤了拓跋重原,不愁这法器不动摇!” 他只在脑海中短短停留了一瞬,毅然决然地砸向面前的人,拓跋重原强行挣扎了一瞬,打得李曦治吐血,终于面色一白,腾出一只手来。 却见全祎浑身瑞气翻滚,喷出一大口精血,一下子憔悴下来,两根金索暴起,死死的捆住他手臂,将他死死制住。 “轰隆!” 一瞬间两道紫色的火焰炸裂开来,整座屏障都晃动了两下,浮现出隐隐约约的波动,拓跋重原猝不及防吃了这一击,浑身都是紫火跳动,吐出血来。 “你!” 拓跋重原从感悟的状态中打落出来,满身黑烟,捂着面沉默起来,终于有两点血迹沿着他的面慢慢流下,在下巴处便化为灰风,飘散消失。 拓跋重原顿了顿,一头躲着攻击,喷了两口血才缓过来,睁开眼睛。 于羽威是个毒辣的,这一道紫火下去,虚晃一招,专门砸向他的眼睛,打得拓跋重原两目淌血,整座大阵一阵动摇。 于羽威顿时印证了心中的猜想,李曦治虽然没有接触过古法器,可一眼便看出不对,沉声道: “此人恐怕与法器性命相交!这法器眼下只有困人之能,尚未主动攻击,合力伤他才是脱困之机!” 于羽威还未开口,李曦治已经把他想说的话都说完了,果然见着自己弟子与全祎都是眼前一亮,浮现出狠辣之色。 拓跋重原却抹了抹面,发觉自己的瞳术被破了去,面前隐隐约约有些朦胧,心中微微沸腾,长戈再指几人,战意昂扬,冷声道: “好手段,再来!” 第五百五十四章 印下大战 他话音未落,李曦治已然抽剑而至,数道光华闪烁,纷纷落下,全祎也收了金索,一掌金印打来,拓跋重原只横戈格挡,两相碰撞。 全祎打得长戈一阵晃动,拓跋重原稍稍一格,猿臂轻舒,正好转向来抵挡李曦治,却见这羽衣男子还掐着法术,轻轻一触,便化作烟霞。 ‘虹影分身。’ 李曦治趁着他瞳术破散,化作数道幻影,各自移开,真身显在他身后,法诀一动,朝引虹蓬勃而出,正中他后心。 拓跋重原身上法衣很是强横,如此正中一招,只叫他脸色一白而已,拓跋重原挥手扫过,打得三道分身飞散,长戈荡漾出金色光彩,回旋而动,轻轻挑住于羽威的紫红大鼎。 于羽威是积年宿修,对他威胁最大,拓跋重原这一挑是将大鼎抵住了,手臂浮现一片暗红脉络,气血滚荡,显然吃了亏,鼎中紫色的火焰却还夺盖而出,烧向他道衣。 拓跋重原只觉手臂微微生疼,心中度量: “这羽衣男子轻盈飘逸,本就不是攻杀的路子,我又破了瞳术,捉来捉去不过浪费时间!那金索男子虽然实力甚弱,却不敢接招,懦弱黏手,其余不过碌碌之辈,当务之急,必然要早杀这老道士!” 他再度唤出一枚圭玉来,轻而易举地将鼎中火焰压灭下去,凭空踏了两步,形如鬼魅般扑去。 于羽威浑然不惧,须发皆张,手中各持一紫色火焰,催动法术,纷纷如雨下,又有紫火长烟左右回荡,环绕身侧,心中同样恨起来: ‘这小子身上法衣厉害,法器众多,同样学了厉害两道法术…手中这戈较之却寻常…’ 一住s://42zw.la ‘虽然强横,却是多借外物,几样法术要命,若是几人齐心,未必不能得胜!’ 他运了火焰,抵住拓跋重原长戈,仙基运转,反倒是幽蓝色的水露浮出,水火相济,配上须发皆张的模样,神色登时狠厉起来。 于羽威生在于家光辉犹存之时,与几个族弟都是于家最后一批天才,那时于家还未四分五裂、名存实亡,他所修的功法、所得法术,都是一等的,如今发起威来,水火交织,好生威风。 拓跋重原却不以为然,只皱了眉,运戈抵御,全祎又丢出金索缠绕,李曦治则运着霞光从旁观察,常用虹光辅助。 虽然拓跋重原实力强出许多,瞳术却被破了,对付李曦治便困难许多,这头几次抓准了机会打下,往往让于羽威面色苍白、全祎口吐鲜血,却难以捉住李曦治。 三人两持数十回,李曦治一方时不时有人吐出血,可性命攸关,几口血算得了如何?不依不饶地困住拓跋重原,消磨他法力。 “咻…” 又被虹光打中后心,拓跋重原两手握戈,面色渐沉,手中法器回转,冷着脸掐起诀来,两指扣在一处,放出法光。 说来倒怪,拓跋家明明是显赫的魔修大族,一路斗法,拓跋重原竟然是仙气飘飘,一点魔气血气不见,用的手法也是光明正大的仙诀。 众人自然不能让他如意,几乎是拓跋重原停下的一瞬,数道法术便紧接着落下,拓跋重原早有预料,法诀转移到一手,另一手倒提长戈,遮至身前。 与此同时,他的袖口高高扬起,荡出一片清气,这些法术还未靠近身前,便通通削去了四成威力,一一落下,砸的那长戈上一片炫彩,各色光彩晕染开。 拓跋重原受此攻击,面色微白,却默默挑起笑容,微微松开长戈化解冲击,瞳孔却猛然放大。 ‘云中金落!’ 三道绚丽的彩光在十余丈之外猛然浮现而出,瞬间跃动到面前,李曦治突兀地浮现而出,甩开一袖霞光,在空中缓缓而散,如烟如絮。 这羽衣男子伸出手来,毫不犹豫、出人意料地握着了长戈的锋芒,浓郁的彩光从他的手心荡漾开。 浮光拣物! 霞光本善打落捉拿,拓跋重原一心二用,又连连受了法术打击,不得不微微松开手化解冲击,李曦治却瞧得准,云中金落近身来夺。 下一刻,拓跋重原只觉得手中一轻,原本微微松开的手彻底脱了节,眼前景色旋转片刻,长戈竟然已经落入李曦治手中! 这长戈入手冰凉,光滑细腻,材质很是坚硬,更能体会到其中的灵机不断涌动,是一等一的法器,自家恐怕只有青尺剑可以比一比。 李曦治一手接过长戈,手心迸裂出数道血痕,皮开肉绽,一直顺着腕部向下,整条手臂殷殷都是血,一只手却已经掐起法决,中指、无名指弯曲入掌心,其余各矗一方形成一鼎状,面上霎时一白,喝道: “于前辈!” 于羽威着实是被他这一手震得又惊又喜,眉毛激动地高高扬起,叫道: “好!” 紫色的大鼎登时扑面来,都不须于羽威再提醒,全祎与从旁的弟子都驾风急攻,拓跋重原一时间失了时机。 一股阴沟里翻了船的惊怒猛然间冲上心头,拓跋重原差点将几近完成法术都驱散了,两眉瞬间竖起,口绽春雷,喝道: “好胆!” 他另一只手中骤然亮起一道白光,化为六道白色匹练,拖着长长的尾坠,竟然扛着诸多法术只挥袖去抵挡,一只手就往李曦治身上打去。 瞬息之间,三道绚丽的彩光先后跳跃而至,霞光遁法中的云中金落险之又险地运用而出,李曦治身形横挪数十丈,逼着那六道白光低低打了个圈,手中的法印已经结好: ‘心鼎消厄!’ 李曦治入宗以来第一道学习的法术就是这套保命的法诀,如今手中浮现出隐隐约约的霞光鼎状,全身法力不计损耗地灌入其中,引动周边灵机滚滚而来。 白光速度快得惊人,尽管他使用霞光遁法跳跃到了另一端,这白光掉头折返依旧是瞬息而至,在他身前微微一停,一头扎进他手中的心鼎。 “轰隆!” 天空中爆起混沌的白光,李曦治手中的法术足足支撑了三个呼吸,被他烫手一般甩出去,才飞到身前便控制不住炸裂开来,只听一声吐血声与骨裂声,他歪斜斜地向下落去。 另一头紫色火焰如同滚烫的开水,从上至下浇了拓跋重原满头满脸,激起一片剧烈的白雾,他一时间丢了法器,不得不伸出双手去挡住这紫色的大鼎。 于羽威嘴唇边都是紫红色的血,顺着白须一滴滴流淌下来,幽蓝色的水流和紫红色的火焰同时打去,老人双眼猛然亮起光彩,喝道: “呔!” 他口中再度浮现出金光,隐藏在空中消失不见,一头的拓跋重原两眼充血通红,上半身的衣物滚滚而动,一只手架住紫红色的大鼎,烫得发出一阵阵焦香,毫无变色。 拓跋重原另一只手小臂上勾着两根金索,将全祎扯得一个踉跄,幽蓝色的水液化作绳索将他手腕也索得死死的,三人齐心尽力,不但不让他挥袖消灭法术,叫他连掐诀都做不到了。 “噼里啪啦。” 更有滚滚的紫红色火焰翻滚而来,勾在他脖颈上,烫得皮肉焦香,拓跋重原依旧死死仰着头,面上的表情平静且狠厉,两只眼睛瞪的滚圆,仿佛在竭力观察什么。 “喀嚓。” 只听一声极其响亮清脆的骨头碎裂声,拓跋重原硬生生将自己的脖颈扭曲到了诡异的角度,洁白的牙齿一张一合,发出清脆的响声。 “铛!” 他气喘如牛,白齿震的流出血来,白红交织,硬生生咬住了一枚金色叶子状的东西,在他白牙之间拼命挣扎,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摩擦声,看得于羽威面色阴沉。 “嘭!” 这金色叶子模样的东西停留片刻,迅速化为砂末消失不见,拓跋重原浑身浮现出白色的纹路,竟然还有心情发出笑声: “老道士,说了服砂养剑不是这么用的!” 金色的光彩如烟如缕,在拓跋重原唇齿之间闪动了一下,全祎猛然仰起头,剧烈的惨叫起来,脖颈后一片血红,如同断翅的鸟儿般落下去。 拓跋重原失去金索制衡,原本歪曲错位的脑袋一点一点滴扳回原位,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诸多法术在他身边慢慢消失,金红色的血液也顺着皮肤纹理慢慢流回伤口。 ‘太梁盛乐仙阴术…’ 他身上的纹理更加清晰,顺着肌肉和骨骼中的线条绵延,时至如今才有些诡异的阴邪感浮现,于羽威自然不能坐视,再度催动大鼎砸去。 “嘭!” 拓跋重原轻轻挥手,天上的大印终于肯动了,猛然间落下来,势大力沉,砰地一声敲击在紫红色的火鼎上。 “噗!” 于羽威霎时面色一白,那鼎倒飞回来,光彩一阵黯淡,悬浮在空中,好长一段时间缓不过气来。 不过一息之间,李曦治面色微白,重新驾风飞起,顾不得一只手已经鼓骨碎筋折,再服下一枚会秋丹。 会秋丹服下一枚往往要休养数年,否则还要多折损几成寿元,一时间最多只能服下三枚,否则就有仙基崩解之危,如今时局如此,已经来不及多考虑。 李曦治服下丹药,等待法力重新充盈起来,目光沉沉。 “喀嚓喀嚓…喀嚓喀嚓…” 天空中那枚大印渐渐失去了光彩,白黄两色的光芒流淌下来,如同瀑布般注入拓跋重原躯体之中,这些浓墨重彩的玄色纹路转而爬上他的身躯,密密麻麻,引人注目。 李曦治虽说有些胸闷气短,服下了丹药也渐渐恢复过来,仔细观察,果然随着这大印失去光彩,周围的屏障也在慢慢变淡消失,他冷静地看了,暗暗等待时机。 拓跋重原终于睁开眼睛,望了眼李曦治手中的长戈,他面上爬满了白黄色的光泽,声音如钟鼓作响: “几十年来,唯有你敢夺我法器…好…” 拓跋重原的神色不像妒狠,也不似欣赏,反而有种激动,于羽威表情渐渐难看了,身后的全祎摇摇晃晃的驾风起来,面孔已经缺了一大块,气若游丝。 拓跋重原的法术打碎了他大半张脸颊,又从后脖飞出,筑基的生机顽强,他眼中却满是绝望,摇摇晃晃飞起,滴着血浮在空中,面上血化瑞气,零落下来。 于羽威默然,拓跋重原的目光微微移动,紫色的大鼎重新浮现,虹光也再度贯穿过去,拓跋重原双手平伸,一掌将大鼎打得震动不已。 于羽威面色一白,空中的各色法力交织,全祎在一片法力交辉中勉强飞至空中,半只眼睛环视一周,那大印暗淡,周边的屏障虽然淡薄,却依旧耸立着。 “早知如此!” 全祎站在正中,破碎的嘴中发出一声长长的低声,他的仙基属瑞炁,唤作好功箓,早算中他在北方有生死大劫。 可算中又有何用呢?终究是要来的,前来北方的哪个人没有生死大劫?到头来算中、不算中终究没有分别。 全祎睁着眼看了看大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 “两位道友!全祎尚有母亲在宗内!” 此声一毕,他从头至脚化为金色绵密的层层光华,冲天而起,仙基好功箓修行几十年,顷刻之间被某些秘法化为光华与符文交织的色彩,冲上天去。 这绵密光华笼罩四周,落了李曦治与于羽威满头满脸,身形轻如踩在云端,气舒心静,几人的法器都是一阵摇晃。 紫色火鼎也好、拓跋重原丢出的那枚圭石也罢,乃至于李曦治手中的霞幽,都蒙蒙地上了光华,李曦治两人还好些,拓跋重原明显皱起眉毛来,显然是被遮蔽了视野。 他本就瞳术被破,又被这毕生修为所化的光华笼罩,着实有些瞧不清的模样,于羽威叹息一声,答道: “走罢!”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出手,借着这人一时失察,大印蒙蔽,合力向屏障打去。 “喀嚓。” 这屏障本就剩下薄薄一层,两人合力一击,顿时碎成一片,一头钻出阵去,拓跋重原再度察觉,驾起遁光,蹈着白黄气追去。 (本章完) 第五百五十五章 泉涛 李曦治才出了大阵,双目霞光汇淬,眼前的世界已经截然不同。 原本的白乡谷冬阳温和,丘陵上皆是枫树,压着白云般的雪,天地中一片皎洁,如今却化为灰黑之色,举目望去,一片蒙蒙。 天空中黑云滚滚,白雪暗沉,山林之中投下浓浓的阴影,四周法光已经可以忽略不计,唯有一道道魔光腾空跳起,托起一道又一道的黑色尾焰。 脚底下的白乡谷已经被夷为平地,凌乱的碎瓦之中立着几个孤零零的骨架,人头也被人割了去作法器,灰黄色的尘土在地表沉浮,森白的骨头干了些血迹。 好一派魔土… 李曦治顺着关隘极速遁去,略微瞧了一眼,这些骨架定然是白家那些人了,来时白家老头尚千恩万谢,不知青池顺道用他们抵御魔修,到头白家人一个也走脱不得。 他此时已经来不及多想,一手平摊,原先可怖的伤口已经如同小嘴闭合,唯独留下几条红缝,李曦治从羽衣袖中抖出那道华丽优美的长戈,握进手中。 这长戈早已经发疯般挣扎起来,戈头上的锋刃不断闪烁,流淌出一条条碎片般的光点。 李曦治一头驾霞越飞越快,一头单手结印,不断点在这长戈上,从尾端到亮白色的中部,再到薄且锋利的戈锋,亮一道道彩光。 “这长戈必然是保不住,留着也是害处,瞧拓跋重原的模样,他十有八九要来追我…这长戈按时舍弃…能救性命。” 他此时顾及不得法力消耗,三两下法诀交替,叠合在长戈上,将之死死封住,放在风中,快速掐诀念咒,汇聚霞光。 一住s://42zw.la 拓跋重原这头出了阵,张开唇来,用力一吸,天空之中的大印顷刻之间缩小变幻,化为拇指大小,飞入他口中。 拓跋重原神色一振,气息恢复不少,两眼黯淡处也慢慢恢复起光亮,他扫视一眼,毫不犹豫丢了于羽威,踏着光采去追李曦治。 “二公子!” 拓跋重原一出大阵,印章收入腹中,最近的两道黑气顿时驾云过来,两位魔修现出身形,伏着身子,低眉顺眼: “二公子…可要属下…” 拓跋重原正起驾风,眉毛皱起,一袖将他们扫了个踉跄,腾空而起,只留下一句命令: “滚去逮那老道士回来。” 他腾入高空,便有车辇飞驰而来,白云滚滚,停在他身下,拓跋重原安然盘膝而坐,默默调息,座下的车辇自发向前追去。 前头的李曦治两眼霞光汇聚,警惕地埋下足下霞光色彩,扎进沉沉的雾中,却见黑烟弥漫,当头飞近一魔修。 这魔修举着一面大盾,披着黑衣,底下一双眼睛尖细,喝道: “小子休走!” ‘练气后期?’ 李曦治只看了一眼,便将此人的心思猜得准,顿时气笑了: “只是看我重伤从阵中出来,定然没有多少法力留存,又急忙赶路,对前方没什么防备…仗着自己有一面大盾,魔修生机顽强,想要搏一搏讨好拓跋重原!” 可这魔修却是想差了,李曦治早就估算周围会有魔修出手阻拦,手中捏着的法术积蓄已久,徘徊不发,正正对上此人,爆发出一阵霞光。 这魔修想得是美,可李曦治的法术又岂是小术,大盾上霞光折射,视若无物,尽数越过盾面,往他面上砸去。 “轰隆!” 只见彩光荡漾,这魔修登时被打得四分五裂,炸裂开来的皮肉被霞光抚过,血与肉迅速分离,脱出白森森的骨头,往四处落去。 李曦治停也不停,一口气向前飞去,只好在他有所准备,并未因为这一阻碍落下太多,霞光轻点,这才越过一息,后头的灰雾迅速分开道路,显露出奢华的车辇来。 拓跋重原盘膝坐在车上,那魔修的躯干还在空中挣扎着,皮肉一块块掉落下来,拓跋重原眼皮不曾抬一下,疾驰而过,留下渐渐低落下去的哀嚎声。 李曦治这才逃出一阵,很快发觉拓跋重原已经到了后头了,他的霞光逃遁速度要远胜寻常修士,可到底比不上这仙辇,只能待他慢慢接近。 “道友…” 拓跋重原在车辇上睁开眼睛,唤了一句,李曦治眼看着周围的魔修被落下一大截,渐渐到了空旷的地处,这才取出长戈来。 “先前魔修众多,都是拓跋重原的走狗,如若投出这长戈,必然叫他走狗去拾,难以逼迫他分心…” “此时地处空旷,已经飞出一阵,四处无魔烟,正是好时候。” 他只将那长戈掷起,一脚踢在尾部,这长戈顿时如箭矢一般跳起,迅疾快速地刺向南方,消失在重重的云彩之中。 拓跋重原微微掐诀,见自己的法器不曾飞回,心中顿时有数,十有八九是前面这羽衣修士封了灵识,轻笑一声,开口声如洪钟,道: “道友却是想多了,纵使是我丢了法器…拓跋家的东西,有谁敢拾?杀你不过一刻钟,到时再寻去便是。” 李曦治完全不曾理他,在两边手腕上拍了数十下,手心跳出一枚符箓来,一卷衣袍,发着光就向后方打去。 这符箓一脱离他的手心,登时化作一道阴森森的灰布,一时间四周吹锣打鼓声不断,嘻嘻呜呜,香火气弥漫,这灰布如同充了气般扩大起来,在空中盘旋跳跃,如同大鸟飞跃过去。 自然是杨锐藻交给他的古符箓! 拓跋重原驾着车辇,看着这灰布,头一次微微一愣,皱眉道: “阴司的人…” 他出身洞天帝族,见识很广,更是对南方仔细了解,眼前这枚符箓打出的灰布眼熟至极,种种表现分明是阴司的东西,拓跋重原真还皱眉了: “看着模样,像是浙南司杨判的九罗得性布…莫非姓杨?” 他心中思虑,还真就被这灰布阻了阻,手中早就积蓄了法术,再度亮起那六道白光,前后打在这布上,却被包裹了严实,消失不见。 “不过是古符箓…无论如何,先逮到他再慢慢来问。” 他很快收起思绪,手中掐诀片刻,跳出一朵白黄色的莲花,花开九瓣,叶叶分明,盖进布中,却见这灰布舒展身形,只微微有了裂痕罢了。 可拓跋重原的图谋已经成了,一只手抵在中指最下方,尾指轻敲,车辇轰鸣着撞入布中,他的身影却在这灰布之后浮现出来,再度向前。 “这符箓倒是比我想的还要好…” 一连阻止了拓跋重原两回,李曦治顿时轻松许多,穿过几座小山,已经有关隘在面前浮现出来,李曦治却没有什么得意之色,凝重地看着。 果然不出所料,关隘上不但没有修士前来相助,还大阵盈盈,阻隔内外,将转向南方的道路给断了。 “果然…” 李曦治与拓跋重原闹得声势颇大,车辇驰骋着横空而过,想必方圆几十里都是看得清清楚楚,这拓跋重原可不是毫无心机,方才把自己拓跋家的名字喊得震天响,是故意要断他援兵。 眼下的关隘自然不开了,李曦治心中微凉,却没有什么怪罪之意,只好转了方向,继续往前奔逃。 “若是开阵迎我…不但拓跋重原紧随其后,可能会无缘无故丢了关,还有可能得罪拓跋家,换做是我,我也难以开关迎接陌生之人…” “反而是闭关不出,借口握得好,谁也找不出错漏来…毕竟谁也不知是不是假扮诈开大阵…” 他很快又路过一小山谷,同样是紧闭大阵,李曦治只能将全身法力灌注到脚底的霞光中,手中暗暗握住最后一枚会秋丹。 再回头看看拓跋重原,头顶上的那枚大印已经召唤出来,盛乐拓跋四字明明白白,金光闪闪,隔着大老远便能瞧得一清二楚。 成犊关。 成犊关本是徐国小宗门玄犊门的山门,这宗门早在魔灾中就被冲得一干二净,留下一座还不错的山脉,被魔修占据。 青池后头得了山,便安排了人驻守其中,李泉涛死了父亲,白衣还未解下,急急忙忙便来这山中了。 原本在山中驻守的那位筑基倒是面生,自称是蕈林袁家人,唤作袁护远,年纪好像已经很大了,苍白着一张脸,面色有些老态,一开始并不多说话。 李泉涛一直在宗内修行,几乎没有离开过父亲的峰头,自以为没有什么心机手段,做不来拉近关系的活,也与袁家不熟,懒得与他搭理。 只是两人并肩作战久了,这才慢慢有了话题,袁护远话题总是接的很好,谈起话来很是舒服。 “看这天色风云变化…应该是白乡谷那头遭了魔修!” 他随口说了一句,面前的袁护远却垂头丧气,老眼凝望远方,有些意义不明地道: “白乡谷是李家镇守,据说是那李家三公子,长天峰主李曦治,如今看来有的罪受了。” 李泉涛面上迅速浮现出忧虑,低声道: “不错,拓跋家那可是出过金丹的…虽然折损太多,少有什么神异,可嫡系至少都是紫府后代…都是些招惹不得的人物,还望峰主能撑下去…” 他这话偏心意味太浓,即刻叫袁护远起了心思,老人状若无意地问道: “倒是…道友也姓李。” 李泉涛笑而不语,他谨记父亲的话,若是遇到言谈甚洽之人,十有八九是心机手段在自己之上,相交不过大半年,不敢透露太多。 袁护远正欲再探,哪曾想竟然从东方疾驰过来两道流光,在空中很耀眼,两人连忙警惕起来,举目望去。 便见前一道流光有些暗淡,把自己的色彩压制的很是低迷,却还能隐隐看出有霞光色彩,后一道流光速度更快一些,已经快要够到霞光的尾巴。 后头的流光呈现出白黄之色,头顶还悬浮着大印模样的东西,四个大字赫然浮现。 青池修士自然都是读过古篆的,一眼便瞧出那是: “盛乐拓跋” 袁护远看着前头的那道霞光,心中一跳,升起一种火辣辣的情感了,两唇有些不知所措,失声道: “曦治?!竟然被追到这种地方来了!”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李泉涛还未反应过来,一听他这话,顿时明悟过来,觉得那霞光气息很是熟悉,想必也是听说过的。 “看来是那一日来拜访父亲的李曦治,兄长说是个翩翩公子,果不其然。” 李泉涛愣了愣,迅速反应过来,顿时大惊,一把扯住身旁袁护远的胳膊,叫道: “开阵!袁前辈!开阵!” “开阵…开阵…” 袁护远原地跳了一下,在衣袖中摸索两次,渐渐停住了动作,呆呆低站着,眼前浮现出儿女兄弟的面孔,骇道: “那可是拓跋家!” 李泉涛却扯着他的手,袁护远被他这么一晃,登时从那种情绪中挣脱出来,火辣辣的情感在心里转了一圈,品出几分莫名的酸楚来,口中骇道: “开阵?你不要命了!那可是拓跋家?你刚才自己说的是招惹不得的人物!” “我说开阵!” 李泉涛赫然暴起,头一次没有摆晚辈姿态,声音在袁护远耳边炸响,他的面容本身不算凶厉,可太过焦急显得有些扭曲,叫道: “道友开阵!我须救此人!” “疯了你!” 袁护远坚决不允,他是主导此阵之人,李泉涛手中的玉符只管自己进出而已,中年人气得两眼发红,忍着脾气道: “袁前辈…此人与我家有些恩情…速速开阵。” “这又是什么恩情?” 袁护远哪里肯依他,问东问西转移话题起来,李泉涛终究是看出来了,神色渐冷,答道: “好!你不开阵…我自出阵去!” 这性质已经截然不同,袁护远悚然,心中满是莫名的滋味,骇道: “你这又是何必??!” “何必?!” 李泉涛神色大愤,目光炯炯,铿锵一声将手中的法器砸在城头,砸出深深的凹坑,冷声道: “我父亲背负骂名,在府辰峰上一呆几百年,人憎人厌,唯独他李曦治一人,看着诸李恩情,亲近往来!” “待到我父亲突破时…人人都知他不可为而为之!平日里丹药恩情,往来诸修,皆口称‘恩成大师’,见我无能,不能承接丹道,再无利益可言!又惧怕迟家,竟然没有一人愿出手相助!” “是时李氏家主新丧,尚愿拮据出灵物相助…小叔奔走万里,取回灵物,仔细数清,竟比过其余人吝啬之和!” 李泉涛根本不看向袁护远,驾了风奔出去,留下一句冷冷的话语,在冬日的寒风中徘徊: “如今曦治有难,泉涛若是坐视不理,岂有面目见先父?!” 他怒目圆瞪,一句话如同雷霆一般打入老人耳边: “老前辈且自己存着命!泉涛年轻气盛,尚还不吝啬!” 李泉涛瞬息之间就出阵而去,没了踪影,留下老人萧瑟着身子,瞪着眼睛发呆,冬日的寒风好像无视了他筑基的体魄,直透五脏六腑,刮得他瑟瑟发抖,却又汗流浃背。 袁护远眼前白茫茫,什么也想不清了,脑海中还是这些话在回荡,震得他牙齿打颤,一屁股坐在城墙边。 “六岁时得了伤风,好像亦是这般体会。” 老人突然这么想起来,脸色好似被冻得发青,将两只老手伸出,吃力地在胸前搓起手来。 (本章完) 第五百五十六章 恩成 李曦治早些时候便明白在此处镇守不是什么好差事,如若拓跋家随意派个人来还好应付,真要派的嫡系过来,要准备好后路。 故而打听了名单,把这白乡谷四周各个关卡大抵分布记下,把修士一一理清了,如今一路飞遁,走的都是最近的路线。 一路驾霞而来,大大小小拢共经过十余个据点,大多是一些小山小阵,或是被魔修拔除,或是不敢露头,悄无声息。 经过的大阵有两座,一座闭关不出,另一座还被魔修围着,尚不敢靠近,其中本来有杨家人,当下是被困着或是死了,没有动静,只能蒙头向前。 如今背后已是汗涔涔,体内天翻地覆,气海之中几乎见了底,霞光暗淡,他御霞前去,又经过一小山,阵法纹丝不动,拒之门外。 李曦治霞光轻点,垂着眼看了两次,体内乱成一团,危在旦夕,捏着法诀稳住姿态,心中动念: ‘十余座阵法,竟无一人与自家相熟?是时运不济还是有所算计…’ 他的霞光低垂,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眼看最后一枚会秋丹也省不下,暗暗计较: “只剩下这一枚,可拓跋重原已经追得近了,到时不是法力不济的问题,恐怕不到边燕便被追上了…” 他心中微凉,眼前的成犊关很大可能是袁护远在驻守,这老人是师尊袁湍兄长,如今已然决裂: “老人性懦少决,息事媚外,袁成盾那般人物,尚能下痛手自伐庭中玉树,不要想着他看得清了。” 以这老人的性子,迟家小辈都觉得得罪不起,当然不肯对上拓跋家,两家不曾决裂时还要犹豫一二,如今是断然没有可能开阵迎接。 于是他加了速度迅速越过,不曾想眼前那成犊关阵中越出一银白色水华,正正迎来: “峰主,我来助你!” 李曦治顿觉振奋,愣了愣,一眼看出不是袁家人,猜着是宁、杨两家之人,答道: “道友!此地已近边燕山,只须稍稍阻之!诸修即至!” 这话却是说给拓跋重原听,李曦治手中则掐诀施法,防备着此人加害,屈指一弹,最后一枚会秋丹已经落入口中。 拓跋重原终于皱眉,手中召来白光,冷声道: “哪一家的修士…休要多管闲事!” 李泉涛抖落袖口,跳出一枚温润的白珠来,光华下落,口中答道: “此乃我家事,不得不管。” 李泉涛这么一声,拓跋重原只当是李曦治的兄弟来救,面色阴沉,反倒是李泉涛手中的白珠放出数道流光,哗啦啦地落入云中,天空之中雷霆乍起,竟然有水滴从脚底飘起,纷纷投入云中。 李曦治顿觉脚底一轻,驾霞消耗的法力大大减少,拓跋重原又被他这么一阻,一口气回上,面色都红润了不少,唯独他的话听得一愣,识出男子手中的法器。 ‘壁水丹!是李恩成的人!’ 李恩成号称壁水丹,正是因为手中这样一件法器而得名,这壁水丹乃是古法器,从密樊宗废墟中得来,在宗内是有名气的…如今李恩成已死,此人想必是他后辈了。 “此人…竟肯助我…” 他为保性命,一路顺着山走,千算万算,从未想过会是府辰峰的人来救,倒是微微吃惊,手中也不慢,借着服下丹药,法力充盈,一头打出霞光法术,往天上冲去。 拓跋重原灵识稍稍一探,眼前的李泉涛不过是筑基初期,有于羽威两个弟子在前头,他本不曾放在眼中,随意挥袖。 可李泉涛到底是丹道大师之子,天赋和资源都是一等的,更何况手中还有古法器壁水丹?鼓动法力,顿时有无数灰白府水喷涌而出,散入风中。 府水一道江南都少见,更遑论北方了,拓跋重原只觉身侧的法风如同脱了疆的野马,一头栽进脚底,他不得不驻足鼓风,在空中停歇。 “府水。” 拓跋重原面色顿时变了,透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来,盯着那一枚亮晶晶的珠子看了两眼,露出恍然之色,时至如今,竟然还有心情答道: “久闻不如一见!我大梁武帝斩蛟龙杀凤麟立国,得了合水与弱水两珠,道友手中这枚,想必就是古修士的仿品。” 他身上的色彩微微减弱,也不须武器,一道法诀打得那壁水丹一片晃动,李曦治与李泉涛两人合力,堪堪抵挡住,拓跋重原正咄咄逼人,十余合便打李泉涛面色微变。 李曦治状态甚差,本应一走了之,可他这么一抽身,他能不能走不清楚,前来相救的青年多半是要折在此处。 他只好硬着头皮抵御,一头灵识频频沟通,商议对策,这青年道: “峰主,在下府辰峰李泉涛!此人凶悍,袁护远不愿开阵,不远处却有自家兄弟,且战且退,去往南方!” 李曦治登时会意,努力调息,李泉涛接过手来,全身法力沸腾,道基显化,不顾损耗地拖延起来。 李泉涛虽然本身实力差些,可手中法器全面厉害,又能放出白光水壁抵挡法术,又能拖延拉扯,拓跋重原方才刚刚战过一场,武器却又丢了,一时间真让他接住几招。 两人边战边退,不过十余回,李泉涛的面色已经开始发白,拓跋重原有大印加持,举手投足之间如同法器攻击,若不是手中丢了趁手兵器,早就将他打落云端。 ‘白乡谷多位峰主俱在,尚打成这副模样…岂能托大?’ 李泉涛打斗还是有些经验的,立刻服了药,激起满天倒流的府水,被打得吐出血来,犹自用灵识答复李曦治: “峰主勿忧,此去不过半刻钟的脚程,泉涛还能撑着!” 拓跋重原面色却已经不好看起来,追逐李曦治的时间已经太久,也太过深入敌境,他虽然心有底气,也暗暗开始衡量起值与不值起来。 三人之间的氛围顿时微妙起来,突然见了一道光彩在空中亮起。 “轰隆!” 天色一下明媚起来,天地中的灵氛骤然一变,嗡声阵阵,腾起几阵光晕,不远处的山脉怦然而动,崩碎炸裂。 看着天色赤红起来,李曦治眯了眯眼,远处极速闪动了一点巨大弧形光泽,掉下来一片金色,只听两阵碎裂的脆响,浮现连绵的建筑,落入远方的山中。 “兴许是灵氛变动,沟通洞天落下东西来了!” 李曦治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浮现几个念头,扯住身旁的李泉涛,两人同时使出血遁,遁入空中,趁着天地赤红,飞向南方。 两人才刚刚驾起血光,不见拓跋重原来追,这魔修反倒是原地驻足,闭目施法,李泉涛方才一番打斗全凭着法器,尚差点被这人打死,如今这魔修施起法来,看得他心惊肉跳。 果然,两人才飞出去几里地,六道白光飞驰而来,却与原本的淡白色截然不同,显得浓厚许多,甚至转化为淡淡的黄色,李泉涛看得心惊肉跳,取出符箓来。 李曦治同样用出几张符箓,手中一捏起心鼎消厄来化解法术,李泉涛只运起壁水丹,毫不爱惜地往白光上撞去。 “轰隆!” 白光与法器相撞,顷刻之间化为万片白刃,如雨一般浇过来,李曦治的几个法力护盾只撑了两息时间,通通打在自己羽衣上。 这件羽衣再度跳出金光,喷涌而出,将余下的白刃削得一干二净,仅仅叫他吐了口血而已,妻子这件羽衣再度救了他一命,李曦治连忙服丹,再去看一旁的青年。 李泉涛吃了个满面白刃,用出了什么符箓护住了头部,咳嗽两声,伸出手在空中用力一捞,截住自己的断臂和断足,急急忙忙装上了。 府水道基的躯体有些神妙,与寻常筑基比起来更不惧这些断手断脚的伤势,他唤回壁水丹,继续驾起血风,看起来伤势并不重,对他很热情,还有心思道: “壁水丹本体坚硬无比,甚至可以直面紫府,无须担忧。” 拓跋重原已经消失在视野里,李曦治出了口气,终于有心思想些别的: “家中还有一见阳环,同样坚固难料…只是与青松观有关,始终不敢取来用…” 他与李泉涛途经了一阵前,大阵尚亮盈盈发着光,显然是也不愿意放他们进来,这青年面色一沉,并未多说什么,只道: “峰主随我来,不远处由兄长接管,正可入那阵中。” 李曦治略微观察,拓跋重原还是没有踪影,两人并不放松,依旧驾着血光飞遁,不过半刻就到了一座青山前。 李泉涛显然在此处的地位还比成犊关高些,也无需通报,晃了晃令牌便可带人入内,过了大阵,便见狼狈一片,倒塌了不少房屋。 此处虽然狼藉,人心还算稳定,李泉涛问了两声,回头答道: “峰主…我兄长前去驰援,还未归来,此处还算安全,峰主放心疗伤!” 李曦治终于放松下来,只觉四肢百骸寸寸生疼,头昏眼花,勉强支撑道: “不必如此客气,多谢兄弟了…大恩不言谢…” “诶。” 李泉涛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所受的内伤重得多,他也并非热血上头的冲动青年,愿意出关接应李曦治以报恩情,本也是想着兄长在此处,有所考量。 可他方方面面高估拓跋重原一筹,到头来受的伤还是要比自己想的重得多,兄长不在阵中更叫他汗流浃背,冷汗满面: ‘还好那魔头不肯再追,若是他狠下心来追,兄长又不在阵中,恐怕要我与他两人连带着全阵修士尽数葬身于此!’ 两人逃杀一阵,皆是身心俱疲,无论什么事情也要等疗伤之后再说了,各自寻了洞府,默默疗伤。 李曦治盘膝坐下来,仔细一估算,羽衣又有损坏,寿命只折了十余年,算是把命保住了。 “所幸有会秋丹!所幸…留了份恩情…” ‘误了时辰了。’ 拓跋重原一阵皱眉,手中却一点不慢,六道白光追着血遁而去,果断抛下两人,急速往来时的方向飞去。 破关是必然之事,追杀这羽衣男子也不过是顺手为之,追不到便追不到,左右不过一筑基,可若是耽误了族中的事情,那便是大问题了。 他飞跨出去十余里,仙辇碾着白气赶上来,拓跋重原再也没了轻松写意的模样,法力灌注入仙辇之中,一路疾驰回去。 拓跋重原施法估算了片刻,按着法术的指引,很快落进一片山林中,正好瞧着自己的长戈插在一块布满青苔的青石上,法光闪闪。 法器被李曦治封住,他不能挥之即来,只好亲自去取,心不在焉地落到石前,用力一扯,竟然不曾扯动。 “嗯?” 他打了个激灵,霎时回头,偏见赤红色天光之中云雾纠葛,显露出一少年来,身着云纹道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客气地道: “道友,这长戈是在下的东西。” 拓跋重原本就心情不美,气得笑出声来,只急着赶回去,根本不想多理他,一头慢慢发力,一头冷声道: “好胆!” 他狠话到了嘴边,又即刻停住了,发觉长戈还是死死地立在石上,不因为他的举动而动摇,神色越发凝重起来。 这少年微微躬身,仔细打量着他,和气地笑道: “本是得了命令,前来此处分上一杯羹,倒是巧了,就有把长戈从天而降,正正落到我面前,还以为平白无故得一好法器…” “原来是拓跋家的公子,难怪出手如此阔绰!” 他赞许地点点头,很是满意: “拓跋玄郯死后,贵族不敢踏进东海半步,难得能逮见一次,在下没有他意,只是要杀了公子。” 拓跋重原听着渐渐不对,沉沉地看着他,眼前这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他手中默默扣上一枚玉符,面上的黄白之色越发浓厚,蓄势待发。 “东方合云,见过公子。” 少年理了袖口,拱手一礼,笑道: “公子怎地还不跑?快快逃命去罢!” (本章完) 第五百五十七章 苗家人 青杜山。 晨曦方才从山中升起,潺潺流淌在树梢上,青玉般的道路色泽美丽,常被湖周诸家称作青阶,借喻之为晋升之阶。 阶上很快步下一少年,气宇轩昂,身着白金道衣,袖口紧贴,显得干脆利落,顶着金色的晨曦下来,瞳孔遮在鼻梁的阴影中,透着些金色。 身后跟着的阴厉少年一身黑衣,声音低沉: “殿下,各族新子弟都入府了…与去岁相比,少了两成。” 李周巍正十七岁,一心在修炼瞳术上,当年李曦治李曦明这年岁不过刚刚练气,他修为却已经练气五层,可谓是族中数代第一等。 陈鸯同样甩开诸同辈一大截,前些年才练气,被誉为百年来外姓第一人,族中多以为半个主家嫡系血脉的缘故,虽然交口称赞,却不以为怪。 “两成。” 两人在峰上踱着步,心中都明白是何缘故,李周巍负手立着,瞳孔中金色星星点点的光彩不断浮动。 这色彩已经不复当年的妖异模样,明显能看出法力的光辉,是当年李曦治带回来的大璺金眸,叫他眼中时时有金色光点沉浮。 他早些时候就把大璺金眸炼成,这道明阳的瞳术并不容易,古时的魏李都要二十年练成,在他手中却轻而易举。 一住s://42zw.la 陈鸯极擅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只拱手答道: “北方战事未明…这些家伙是怕了,怕将家中子弟送过来,隔几年就送去北方…” “他们留下一两个,以外出游历名义送走,东一家西一家,控制在了两成…年年的灵窍子本有波动,也难以留下什么借口。” 李周巍与他到了山脚,湖上一片金灿,几个胎息修士已经驾着舟穿梭在湖中,掐了避水诀,沉到湖中开采矿物,这少年垂眼道: “少了多少?” 陈鸯恭声道: “陈窦徐田黎泾四望皆比往年多些,华芊四镇、骅玉七城皆少了一成,乌涂八镇山越居多,不曾少人,密林人丁萎靡,少得多些,足足少了两成…” “至于缺漏名录,归玉庭监察,属下不敢问。” 李周巍听罢,亮着的瞳孔看了眼水面,答道  “诸家蒙恩多年,也算是忠心耿耿,陈鸯,你去核对名录,亲自去各家问一遍,顺道给北边寄几封家书。” 陈鸯会意点头,语气恭敬,流露出点沉沉的笑意。 “殿下…只问一遍?” 李周巍摆手: “先问一遍。” 陈鸯领命退下,李周巍在岸边站了片刻,浮现点冷色。 李曦峻在那场大战中身受重伤,紧急闭关,吊住性命,李曦明只好出关,一头在湖上巡察,一头还要炼丹和看护李曦峻,家中的事情便空落下来。 他的年纪渐渐也大了,暂时接过了青杜上的话语权,自家如今不断调动,不止要派人去北边,还须差人出去多方探查,人手已经有些不够了。 而外出探查又危险得多,主要还是防着魔修遁入镇中食人,说到底在诸家看来有些不值当,为了凡人冒风险,治下有几家更是不情不愿,李周巍自然一清二楚,并没有心情与之周旋: “我刚持家事,又逢此大变之时,不宜太酷烈…否则…” 他只好派了陈鸯去,明面上是问,私底下不过是警告,此人凶悍阴厉,这种事情派给他最合适了。 李周巍只驾风而起,一路往山上去,飘飘飞到了顶上,便见一座石台,光华徜徉,纹路复杂。 上首正插着一把深金色的长戟,长枝弯曲,如同月牙,正中则勾勒着亮白色的圆弧,构造玄奥巧妙,笼罩着迷蒙的灵机,默默放出明光来,照得那石台边草木不生,灰黄一片。 一旁则放着一枚圆形法器,乃是金红色的小圈,大概小指粗细,材质非金非银。 “两件古法器…” 这两件都是古代法器,前者更是洞天之中得来的法戟,全都流淌着光辉,两者相加的价值不说抵过李家,却也能抵得上李家诸筑基法器之合了。 如今的李家,连李曦明手中都没有一样像样的法器,李曦治还用着练气级别的法剑,却为他准备了这般贵重的法器。 “突破练气五层,可以拿一拿这古法器了!” 李周巍上前一步,穿过了笼罩石台的阵法,夺目的明光浮现在眼前,这戟已经在此地封存十年,大阵之中早已经是明阳气息涌动,若不是有阵法庇护,这石台都要化作白沙。 李曦明也曾拿过这法器,虽然他是明阳道基,可这长戟在他手中不过微微一亮,放出几道华光,再也没有什么反应。 而李曦明也不过提了提法器,自顾自炼丹去,至今还没有炼化收起,乃至于如今都不晓得法器名字。 李周巍这才走到大戟之前,那锋刃已经发出嗡嗡的震颤声,明亮的刃上放射出白色光彩,隐隐有两个篆字从戟杆上浮现出来。 “大昇” 他轻轻握着长柄,这戟剧烈抖动起来,如饥似渴地吞着法力,李周巍瞳孔中的金光重叠,慢慢将之抽出。 “嗡嗡嗡…” 这长戟欢呼雀跃地受他炼化了,金光猛然从长戟正中的圆弧中飞出,落在他身上,幻化为长空明阳的模样。 金光转瞬即逝,李周巍将这长戟抽出,心中猛然升起明悟来: “大昇长戟” 这长戟杀意并不重,似乎很早之前就打造而出,早早被青松观的人放入洞天之中,甚至极少沾血腥,而是在那上下一体的洞天之中受灵气滋养。 他算不清时间,可五百年多半是有的,故而灵机充沛,灵性十足,唯独没什么血腥杀气。 李周巍大致体会一番,这长戟本身坚固锋利不必说,毕竟是古代打造,还滋养了这样久的时间,比现今的法器都要强悍的多。 法力一经注入,这长戟便放出无形白色的明光来,对敌之人如受烈日暴曝,心绪不宁,汗流不止。 而这长戟中心的圆弧之中还有玄奥,内里存着光华神妙,一但以明阳仙基引动,便可以加持法器主人,明光附身,蹈光捉焰,威风凛凛。 李周巍心中登时满意,如今他还不曾筑基,不能用上,可这到底是古法器,好用得紧,尤为契合,握在手中如同呼吸一般相互沟通。 “好法器!” 他将之负在身后,看了一眼一旁的金红色见阳环,这法器如今除了坚固没有别的特色,却叫他挪不开眼睛。 “好生亲切…” 李周巍愣愣看了两眼,升起将之带在身边的冲动,只可惜听闻这法器是青松观的要紧东西,不能随意带出。 他出了大阵,这才到了山前,忽然见安思危驾风匆匆落下。 中年人只沉声道: “禀殿下,阵外来了一人,自称南海听雷岛苗氏,想要拜见青杜…” “苗家人?” 李周巍微微一沉,冷声道: “家中长辈尚在湖中巡察,打出飞焰示意,至于苗家人,先请他在山下亭子中等一等。” 李清虹之事早就与家中通过气,苗家人十有八九来者不善,时机掌握得恰好,正逢着李家走空,李曦峻重伤,实在是危险… “不知是不是苗权,听闻此人实力出众…若是暴起发难,还真有些麻烦。” 李周巍抱手问道: “此人可愿入阵细谈?” “属下问过…虽然他面露难堪,终究还是点头了。” 听了这人愿意入阵,李周巍心中有数: “看来要么是没有太多恶意…要么是根本摸不清我家的实力…只是仗着背后有紫府,毕竟入了筑基阵法,又有筑基后期镇压,可谓是身处险地了…” 苗家人给出了愿意交谈的诚意,李家自然是多一敌不如少一敌,李周巍客气些许,吩咐道: “端茶下去给他。” 他才吩咐下去,仔细思考一阵,父亲李承辽也到了阵中,听着苗家人这般客气,皱眉起来,李周巍沉声道: “恐怕是边燕仙弓一刻钟射杀慕容武的名头太大,吓着了他们。” 父子俩细细商量一阵,很快有了应对之策,李周巍轻声道: “父亲上去守着,我来等候叔公。” 李承辽沉着点头离去,阵外光芒闪烁,看来李曦明本就距离不远,很快便驾风过来了。 李曦明一身金色道袍,在湖周寻了一圈,并没有什么发现,只杀了几个魔修,大半日便过去了,正有些郁闷: “真是件麻烦事…一路查过去,要看着有没有筑基痕迹遗留…八弟真是有耐性,这样的事情,一做就是大半年。” 李曦峻伤得很重,余下的时间定然是要自己出手了,李曦明倒没有什么不满,只是数着日子,几道秘法还遥遥无期,难免头疼。 “紫府…何其难也!” 这头落回山中,见了李周巍,李曦明被他练气五层修为所震,一时间说不出话,李周巍只好先开口,把事情简练地说了。 “请他上来罢…” 一听苗家人,李曦明更觉头疼,只是这大梁不得不扛,面上则镇定地回复。 李周巍明白这位叔公的性子,替他唤来了李承辽和李玄宣,又不伤他面子,只轻声接了一句: “父亲也早得了消息,已经在殿中等着了,叔公只须坐镇其中,无需多言即可。” 李曦明愣地看了他一眼,却也会意过来,笑着点头道: “好!” 李周巍将法力注入大昇长戟中,叫这把法器光辉闪闪,中间的那道圆弧明媚得惊人,再把法器交到他手中,沉色道: “苗家人是南海修士,魔修最多,往往畏威而不怀德,边燕山仙弓名声正盛,大有威慑之能,这些人心中定然也有虚处,叔公置戟于座旁,察色冷言即可。” 李曦明听得两眼一亮,点头道: “这我却会得很。” 他驾风上去,落在殿中,在上首落座了,苗家人紧随其后进了主殿。 这苗家人面方眉浓,身材魁梧,衣物穿束很是怪异,似道非道,似僧非僧,腰间绑着两个大铜钵,举止还算客气。 “在下听雷岛苗邺!见过道友!” 苗邺也是个修行雷道的,声如洪雷阵阵,嗡嗡作响,李曦明披着金衣,倚坐其上,身旁矗立着那一柄弯月与圆弧交织的大昇长戟,低眉道: “在下李曦明,见过道友了。” 别的不说,李曦明卖相着实不错,一身修为深厚,一手搭在座上,父亲李渊平教他的东西总算是从记忆中活过来,神态都生动了许多。 苗邺一入目却是那把大昇长戟,熟悉的形态几乎差点叫他跳起来,看得他心中一空,心中如同惊雷般跳了跳,暗道: “原来是他!洞天中果然是李玄锋!他杀了郁慕仙…从唐摄都手中夺了这长戟!” 苗邺当年是去过青松洞天的,也正巧寻到了这把长戟,与镗金门的司徒郴为了这法器大打出手,谁知正撞上唐摄都两人。 他在唐摄都手中慌忙逃窜,差点丢了命,幸好一伙人杀来,间接救他一命。 “说是李玄锋已经投入宁家…可这把兵器分明落在李家手中!是了,终究是姓李,怎么能扯得分明!” 苗邺还想着李玄锋到底是哪一家的人,现在才明白过来,再看向李曦明,只觉得此人身上明光流淌,仙基不俗,气息厚重,显然已经在筑基后期停留了很久了。 虽然没听说过此人的名字,想必也是实力不俗,他审时度势,声音都小下来许多,笑道: “早听闻道友大名!我只见过玄锋前辈,在秘境之中得他救过一命,一直对贵族感激莫名…如今幸得一见,真是敬佩不已。” “哦?” 李曦明面上浮现出一些感兴趣的笑容,问道: “愿闻其详。” 苗邺仔细说了,从与司徒郴相遇开始讲述,提了两声镗金门,谁知一旁的老头面色马上沉下来,似乎有些厌恶这个名字。 李玄宣是亲身经历过镗金门设伏的,始终印象深刻,李曦明也晓得,冷冷地补了一句: “原来是镗金门…道友放心,司徒郴死在东海了…” 苗邺初时还不觉得,复述了两三句,心中突然冰凉: “李家与镗金门关系很差,自洞天出来,司徒郴便没了消息…陨落东海,莫不是…司徒郴也是李玄锋杀的…” (本章完) 第五百五十八章 真炁 他心中思绪如电,面前的李家人不曾说话,苗邺只好接着话茬,低声道: “此次前来,是有些误会开解…” “我那族叔…在东海撞见了贵族的仙子,猝然见了一件前辈法器,心中激动。” “他性格莽撞,猛然见了那枪,不能自抑,听闻与贵族的前辈起了些争端…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苗邺虽然相貌粗犷,看言语却是个粗中有细的性子,言辞委婉,可李家人不好糊弄,苗权在东海遇上李清虹时到底是一时激动还是有所图谋,大家心头都是有数的,李曦明没什么反应,李玄宣和李承辽的表情也不过是表面客气而已。 苗邺低低地叹了气,沉声道: “我那族叔身躯被沈家家主所斩,差点一点魔胎都保不住,已经自食其果,贵族且看着他的凄惨下场,便算出了口气,少些计较…” 李曦明沉神看着他,等苗邺说完,这才答道: “这话还须与我姑姑去说,道友此次前来,必不是专程致歉的,有话便直说了罢。” 苗邺只好垂头道: “实不相瞒,贵族前辈那把杜若本就是我听雷岛之物…只是多年前长辈外出,前来海内历练,与金羽青池结了些怨仇。” “这怨仇…本说来是些没头绪的,金羽说是我那前辈偷了法诀,青池又称他包藏陵峪门余孽,护送陈家嫡系潜逃…” 苗邺尴尬一笑,低声道: “天可怜见,我苗家世世代代都是雷修,最多也会些驱雷策电的法术…虽说后来被称为魔道…可那里有多少血术和巫术?更别说有什么高明的偷盗之法了!定然是有人从中作梗!” 苗邺摸不清他们对青池宗和金羽宗的态度,语气放得很委婉,嘴上说的好听,可暗中的意思就是青池宗和金羽宗污蔑迫害。 这汉子赔着笑,当着李家面不敢说太重,可私下骂两宗骂得定然难听,当下只道: “此次前来,就是要问一问这枪的由来!望贵族能透露一些消息…若是从别处得来…可有见到我家前辈的尸骨…” 李承辽听了这话,浅浅的接了一句,向这李玄宣轻声道: “此事太过久远…大长老可有记忆?” 苗邺顿时紧张起来,看着面前这老头,倒还觉得合理: “是了,就要问这些族中宿老,才能得到些消息。” 李玄宣听了,自然不肯先开口说话,低低问了一句: “不知贵族前辈何等仙基,又有什么护身的宝贝?我确实有些印象,若是能透露些消息,一一对应,我还能多想起来一些。” 苗邺点头,忙道: “我家前辈叫作苗杜山,天姿甚绝,凭着一己之力将雷法与魔功合为一体,开创了我听雷岛如今的修行道统…他身上应该有几本珍贵魔功,坐骑是条坎宿蟒…体型颇大,善驾驭水流。” “他还有一灵器,唤作天殷元珠,通体血红…应该只有巴掌大小,记录已经遗失多年,再也记不得具体的模样。”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一旁的李玄宣却警惕起来,他是当年事情的亲见者,明明白白记得那杜若枪是从一蛇妖洞府得来。 而那蛇妖洞府就在众人脚底下,联通着青杜山,正在如今的青杜洞府! “当初得过几物,两书一枪一珠…血摩法书被金羽宗的张允收回去,江河大陵经如今还在宝库中读不得。” “至于那血珠…是蛇妖尸骨上寻来的,张允说是妖丹…于是一人取了两物离去。” 李玄宣瞳孔微微放大,脑海中轰然一震: “不是妖丹!怎么可能是妖丹!!” 他心中惊涛骇浪,猛然间发觉的真相叫他满心都不是滋味,这件事他听过李通崖亲口描述,甚至知道两人具体的对话。 “张允与仲父一人挑一样物品,他略胜仲父一筹,先挑走了那妖丹…” 李家那时根本没有几样法器,李通崖也不过是个刚刚炼气的修士,自己手中的法器破破烂烂,哪里识得筑基法器的价值? “一枚筑基妖物的妖丹…怎么比得上这把杜若枪!” 后来家中渐渐有了筑基法器,也见过李乌梢那妖丹,不过是散发寒气的宝物,同筑基法器根本不能相比较,李家众人常常以这妖物是突破紫府失败,也许妖丹有些神异来解释,如今听了苗邺的话,李玄宣哪里还不明白! “好…难怪张允不动声色…竟然悄无声息的取走了一枚紫府灵器!洞中的这些东西也根本不是蛇妖得来,而是坎宿蟒守护着苗杜山坐化!” “甚至…甚至张允自称来收回血摩法书,血摩法书也极可能不是金羽宗的东西!而是苗家苗杜山的法书!” “他把好东西取走了,却留下昭示身份的杜若枪…苗家人一路寻来,自然会要问我家要东西…” “若非清虹实力强大,又在合适的时机碰到了苗权,恐怕就被他全力抢了去,性命难保,到时候仇怨一旦结起来…哪里还有心思去分最早时的是是非非?” “至于撞上苗家紫府…哪有说话的机会…” 他脑海中念头闪了一息,忍不住心中沉郁: “张允当时还不是金羽宗年轻一辈第一人,还不是如今最贴近紫府的几位修士之一,可手段可见一斑…胜出迟炙云一筹。” 李玄宣的念想在脑海中转了一圈,苗邺还在愣愣地盯着他,李玄宣窒了窒,先问道: “贵族可是为了杜若枪而来?” 苗邺迟疑片刻,回答道: “也非是如此…我家寻前辈寻了几百年,第一是希望让他的尸骨灵蜕回归岛中,第二最想要那天殷元珠的下落…至于魔功与法器,只有些可惜而已。” ‘毕竟是紫府灵器,换成谁家都舍不得的…’ 李玄宣沉默片刻,不知如何答他,只能低声道: “道友,我说不得。” 苗邺似乎并不惊讶,两眼紧紧地盯着老人,低声道: “我晓得前辈的意思,却不知如何来信…若是没有个前因后果,无法与家中交代,还是叫人怀疑贵族。” 他怕上首的李曦明暴起,特地咬重了音量,又急又快地道: “紫府灵器!我家真人实在看重,若不是南北相争,诸家警惕,时机不对,他老人家早已经前来拜访了!” 李曦明眯起眼来,李玄宣连忙插话,苍声道: “道友可晓得我家月阙剑?” 苗邺点头: “略有所闻。” “杜若是我家前辈练气时赌约得来…其余之物,均不是我家敢碰的。” 李玄宣抚了抚须,沉声道: “若是不信,老夫却也没有什么证明之法了…杜若现今在我家清虹身上,她在北方,正奉命除妖…自然不能许了贵族。” 苗邺沉默片刻,轻声道: “晚辈晓得,此事我无法答复族中,且先让在下查一查,过段时候,定然带重礼前来换取杜若。” 李家众人都疏离客气应了,苗邺神色沉沉,一直退到殿前,突然问道: “事关血海深仇,我家已经疑神疑鬼了百年,苗邺诚心问一句,出了望月湖,应越过西屏山,往西而去,还是该顺蕈林而下,往南而去?” 李玄宣沉默一息,终于叹息道: “西边大漠风景甚好。” 苗邺道谢两声,驾风飞入空中,李曦明挺直的腰板靠向后头,众人有些沉郁,李玄宣低声解释道: “此事若是做不好看,又要得罪听雷岛…杜若取到手中,梁子早已经结下了。” 李承辽默然,正要说话,却有所感应般抬起头来,李曦明更是两眼一亮: “这!” 殿外涌起一道青光,回荡连绵,在空中结成数道蛇蛟般的丝线,夹杂金青色的清气上涌,交织在天上,显得光彩夺目。 等了两息,众人都出了殿,天空中零零落落降起晶莹的清气,打着转落下,在水面上便跳起,带着白色的尾焰一跃三尺高,复又落下,一时间大片的水面上都是清气在跳跃。 “有人筑基了…” 李曦明讶异地看了眼天空中的异象,一时间竟然识别不出是何等仙基,辨别一番,若有所思地道: “非五德非阴阳,也非并古,看来是十二炁了。” 李曦明话音方落,湖上升起一道清光,湖水升腾,跳出一猿来。 此猿白毛灰眼,两眼沧桑有神,一身晶莹气流转,身形矫健,足足有大殿大小,拳头大如桌案,背腹毛发森白,腕上两道白气环绕,威风凛凛。 他才飞出水面,迅速化形改变,披上件白色甲衣,化作身高九尺的老年大汉,落在几人身前,声音如同岩石碰撞,沙哑沉重: “老猿见过几位大人。” “白猿!” 李玄宣愣了两息才反应过来,面前的老人相貌忠厚,两眼深陷且沧桑,两唇抿得很紧,身材高大,比最高的李曦明还高出一筹。 “筑成仙基了!” 李玄宣当真是意料之外,白猿说白了只是一小宗门的灵兽而已,早年又颠沛流离,满身是伤,当年在魔灾之中被他救出,一身火毒,浑身的毛发没有一块完整。 那时的模样活到寻常妖物寿尽都够呛,根本不能谈什么筑基,前些年白猿闭关突破,成功的可能比当年的李曦峸还要低许多,李玄宣是真作好生死离别的准备了。 如今看到这老猿化形的沉默模样,李玄宣感慨良多,老人只扯过他的手,问道: “老猿,你活着便好了…筑基妖物还活得更久些…” 白猿一如既往不喜说话,只向着三人拜下去,沙哑地道: “老奴依着血脉,修成仙基抱石眠,属十二炁之真炁。” 他声音低沉且沙哑,带着种稳重的气息,很快就住嘴,李曦明复又问道: “这倒是第一次见,仙基效用如何?” “抱石眠,修得生机绵长,肌骨还真,躯体同真炁相合,破虚妄通人心,寿命越长仙基越是厉害。” 李曦明有些兴趣,忍不住问道: “如今你多少寿命?还剩多少寿命?” “凡胎两百一十一,胎息六十五,练气一百七十七,如今已经四百五十三年。” 老猴声音沧桑,如同空谷落石: “我这一族本就寿命悠长,又练成了这等仙基,粗略一计,应该还有四百多年寿数。” 李曦明浮现羡慕之色,顾着左右两人,叹道: “却是顶得上我等寿数三倍…” 不过他神色很快明媚起来,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名玉佩,交到老猿手中,喜道: “你既成筑基,巡查湖上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一旦有什么事情,立刻捏碎玉佩,我会出关来救。” 李曦明如释重负,李玄宣看得一笑,把老猿拉过去,满意的打量了一阵,苍声笑道: “老伙计…你真是福缘深厚!” 老猿看他的神色有些沉重,用自己身上的清气滋养他苍老的躯干,温声道: “老奴捣了三百年药,数见灾厄,常以无能得救,如今成就道业,则福祸未可知也。” 边燕山。 相较于青杜山大殿之中一片明媚与喜意,边燕山更显阴沉,几朵云雾沉沉地飘在山间,暗沉的山脉之中修士起起落落。 正中偏左的大殿中却一片寂静,宽阔的法殿中站了两排修士,正中间的白色地砖上空荡荡,一众人都低头垂眉,不敢说话。 压抑的氛围持续了许久,宁和远额上微微见汗,望了眼对面刚刚被叫出关的姐夫李玄锋,见着老人神色平静,从外表上已经看不出还有没有伤势,只是静静站着就有种压迫感: ‘也不晓得到底知不知晓,真是该死…怎地拓跋重原亲自出马!分明还没有到这个时候…众紫府怎么想的…’ 上首的迟炙烟沉默着,宁和远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道: “禀大人…拓跋家二公子拓跋重原…亲自带人突袭白乡谷…” 他说完这话,果然见对面的老人慢慢抬起头来,虽然神色并不凶厉,两眼顾盼之间却如同两道玄箭射来,刺得整座大殿鸦雀无声。 (本章完) 第五百五十九章 天金胄 李玄锋如今是得了青池、金羽两宗紫府亲自召见奖赏,嘱咐多加努力的,人人明白白乡谷守着的就是他晚辈,如此一望,顿时没什么人愿意抬头。 另一侧的长天戟唐摄都虽然与他有些过节,自诩实力差不了他多少,却也乐得闹些动静,不愿在此时出头,侧着头看向一旁的锦乌鼷余肃。 宁和远只继续道: “白乡谷告破,周边的群元山、驽山诸地被掠夺一空,大批魔修南下,涌入荒野至咸湖,南及黎夏郡萧家,余山、余远一带。” “白乡谷诸修抵御不成,损失惨重,长天峰李曦治逃入成犊山,盘气峰于羽威遁入咸湖,崚河峰全祎被拓跋重原所杀,身死道消,其余诸修,无一幸免。” 他将消息念完,众人皆议论起来,李玄锋顿了顿,没有什么怒色,而是突然出声道: “咸湖稍有些远…白乡谷距离成犊山则有千里不止,其中数阵完好,为何到了这样远的地方才走脱?” 宁和远明白姐夫是明知故问,一旁的唐摄都冷笑起来,眼看着唐摄都要插嘴,他连忙抢先答道: “两位峰主途径诸关,众修畏惧拓跋重原之威,皆不敢出关迎接…” 李玄锋点头,很自然地沉声道: “诸修丢了白乡谷,自然要罚…只可惜死伤甚重,寻不到几个人影了。” “两位峰主都是筑基中的佼佼者,能顶着一众魔修追逃得一命,其余修士不能入阵,都死在路上。” 李玄锋的话语让众修神色各异,迟炙烟头疼不已,哪里听不出来他的意思,见众修都有些迟疑,只低声安抚道: “玄锋说的是…诸关守卫也要罚,当务之急…还是要派人去白乡谷重建大阵。” 他话中丝毫不提白乡谷附近掉下来的遗迹,想必是太虚之中瓜分好了,青池刚刚输了一大场,份额少了很多,供给迟家人都够呛,不够拿出来分给众人了。 这话一出,冷眼看着的唐摄都等人有些坐不住了,几人都是上百岁的老修士了,事到如今,都隐约能感受这盘大棋之间的输赢变化。 如今这模样,白乡谷附近的遗迹几人自然是没有份了,那前去此地就是白白得罪拓跋家,更何况谁知道拓跋重原到底有多少手段,会不会把自家性命赔上? 李玄锋伤势未愈,十有八九是要从他们这些成名已久的修士中挑人前去,而唐摄都又是最有名的一个,不但成名多年,还是元乌一手教出来… ‘拓跋重原…谁愿意对付?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要得罪拓跋家…’ 迟炙烟却看了一圈,果然问道: “摄都前辈?” 唐摄都只好咳嗽一声,站出来,可他如今哪有什么婉转的余地,只能低声道: “元乌峰如今人手短缺,老夫一人难以为继…” 迟炙烟只在众人中看了看,轻声道: “邻谷道友…” 人群中站出来个中年男子,拱手应答,他相貌平平,腰上绑着两个鼓鼓的葫芦,一身藤甲法光流淌,乃是葭川邻谷家的邻谷饶,往年都是替青池守南海,号称饶子蝎。 邻谷饶百年前也是有名修士,父亲邻谷霞更是赫赫有名,只是邻谷饶一向镇守南海,很少回海内,百年过去,便很少人听闻他的名声。 迟炙烟正要吩咐下去,突然顿了顿,便见面前的太虚赫然破开,跳出一枚金灿灿的咒文,落入他掌心。 迟炙烟闭眼一息,仔细体会其中含义,登时笑出声来,再睁开眼睛满是喜意,笑道: “好叫诸位道友知晓,拓跋重原被撕了法衣,碎了法体,在白乡谷暴亡!只留下一缕魂魄,应是回盛乐天投胎去了!” 众人猝不及防,听了都是一愣,唐摄都更是松了口气,人逢喜事精神爽,更何况按耐不住好奇之心,只问道: “属下恭喜大人!不知是被哪位高修所杀。” 迟炙烟哈哈一笑,答道: “是东海龙族!兴许是哪位龙子被徐国局势吸引了,不知怎的竟然跨过万里,直入海内。” “徐国这样广大,竟然刚刚好让他撞上了拓跋重原!龙属见了拓跋家怎么能放过?硬生生将他打死了,就连那本命印信都被夺去,兴许摆到龙属的宫殿中装饰去了!” 迟炙烟心情很是畅快,看热闹不嫌事大,微微出言嘲讽了两句,宁和远连忙去捧他的话,道: “恭喜大人!” 他笑盈盈地道: “拓跋玄郯为了打造他那合侯玄珠与壁水宝丹杀了真螭第七子东方填业,龙属是恨极了…如今能逮着拓跋家的人,自然是扒皮抽筋尚不为过。” 迟炙烟笑着点头,拓跋重原一死,拓跋家十有八九是不敢待了,东方的威胁自然解决,怎么能叫他不得意? 当下也有心情慢悠悠地道: “诸位还是唤他天成邃炁窣玄真君或是梁武帝罢…毕竟也是真君级别,如今虽然身死道消,可直呼其名,难免折损性命。” 他表面上随口与众人聊着梁朝故事,内心之中却暗暗猜开了: “元修真人此番突兀用此符文答我,显然也是不在预料之内,兴许龙属这一子下得很妙,出乎了一众紫府与摩诃的预料…” “倒也奇怪,而各家规矩还在,定然不是紫府出手…” 他想得入神,渐渐也没有答话,众人便纷纷退下,大殿之中渐渐地空旷下来。 宁和远与李玄锋一路回了洞府之中,各怀心事,宁和远先是问道: “姐夫如今伤势如何?” 李玄锋记挂李曦治的伤势,却又不好多问,摆手答道: “服了送过来的宝药,效果甚好,不必担忧。” 李玄锋这次受伤得了紫府召见,宁家也亲自取出宝药给他疗伤,是一枚梦泽草,比李通崖当年那枚华觞果还要珍贵的多。 李玄锋服下此药,面容都年轻了好几岁,宁和远看得出来,放心许多,沉声道: “姐夫,拓跋重原一事有蹊跷!” 李玄锋当然明白,只沉声道: “当然有蹊跷…兴许紫府都不曾猜到。” 宁和远点头,低声道: “徐国如今灵机混乱,太虚之中坐满了紫府摩诃,无论如何都是算不清的!这才有了诸紫府的博弈…可拓跋重原怎地就直接撞上了龙属?” “更何况盛乐天又不是寻常势力,太虚之中定然有拓跋家魔头,虽然如今徐国的太虚看不清现界,可自家晚辈的生机强弱总能感应出来吧?” 李玄锋沉沉地盯着玉桌,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少年的模样来,他特地问过李曦治的事情,也在北海见过东方合云。 “兴许是他出手…东方合云是龙君化丹第一口吐息,定然是算不着跟脚的,涉及到了龙君,莫说紫府,就算几个摩诃凑在一块也算不明白。” 此刻猜出此事也无益,李玄锋问道: “法器打造的如何了?” “那慕容家的重甲有诸多魔修痕迹,很难熔炼,如今还有大半的时间。” 宁和远答了一句,又关心了他的伤势,很快便告辞离开。 李玄锋送走了宁和远,重新回到洞府盘膝坐下,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瓶来。 这玉瓶中正是元修赏赐的庚金三气丹,即使隔着一枚很是珍贵的玉瓶,握在手中依旧有如握刀锋之感。 “迟家、宁家反复关心我伤势,又送来这样贵重的宝药,是希望我早日疗伤,也早些服下药…为青池出力。” 李玄锋顿了顿,将那玉瓶之中的药丸抖落出来。 便见瓶中急匆匆跃出一枚金光,炫彩夺目,照的四周白灿灿,这仙丹轻轻地悬浮在空中,似乎在观察四周的环境。 金白色的光芒顺着丹药上的纹路不断流转,洞中芳香扑鼻,听着金石之声大作,墙壁上浮现出赤红色的土状纹路,地面上也哗啦啦刮起金银粉末。 “怕是取出来一时三刻,洞府之中诸物都要化成一片金石。” 他并没有犹豫之色,捏起这枚丹药,轻轻放入口中。 “嗡!” 李玄锋只觉得脑袋中嗡嗡作响,眼前天旋地转,这丹药才入了口就消失不见,化为金光游走身躯,迅速转移到他的气海穴中。 李玄锋炼就镂金石,气海之中本是金茫茫一片,混着着缕缕金红色光芒,如今这截然不同的金光落入其中,顿时炸起一片波涛。 镂金石是镗金门的功法修成,其气能破阵、开山、毁敌法器,善于以点破面,杀敌愈多,得了血气淬炼,便更为强横。 李玄锋很早很早之前就将镂金石锤炼到极致,本身这仙基就能加持躯体,通体如金石,催御煞气,和他的力贯千钧相辅相成,手中灵窍喷涌煞气,这才成就了他今天的威名。 如今气海中金气混成一团,或升或浮,略轻一些的金气向上升腾,略浑浊一些的金气落入底部,金光重新连结,庚金三气丹复又凝聚出来。 李玄锋发觉自己进无可进的修为竟然慢慢运转起来,还在往上升腾,突破了那筑基巅峰的界限,重新凝聚。 “这…” 他突然升起一种很是奇怪的预感,这感觉与几十年前筑基的感受一模一样,仿佛有什么从气海之中凝聚而出,渐渐显化形态。 果然,气海之中的庚金三气丹慢慢变化形态,化为一块庞大的金符,上头绘满了极其复杂的花纹,照出一阵阵彩光。 李玄锋心中渐渐明悟过来: “仙基天金胄!” 面前气海中多出来的赫然就是自己仙基镂金石的同参、庚金一系的仙基之一——天金胄! 他的气息再度更进一步,身上浮现出一道道金色纹路的盔胄,面色却渐渐沉下去,心中暗自冷道: “所谓庚金三气丹,原来是补足道参之术!” 紫府金丹一道,一系金性有许多道参,这些道参可以相互补足,需要练成紫府神通之后,便去修行同一系的道参。 自己修行当然没有吞服别人的来得快,故而江南常有紫府吞服筑基的事情,萧元思当年也早早说过这事。 “筑基同样可以服食丹药,叫气海之中多一同参…从此多出很多神妙,却是偃苗助长之策,不但会影响心智…而且从此紫府艰难…” 李玄锋气海之中两道光辉交织,他老眼微睁,很快理解元修和秋水真人的举动… “秋水真人无疑是想着为宁家好…我修行此术无疑是最好的结果…无论宁婉能不能突破成功,此举都对宁家大有好处…” “至于元修真人,此时我拥有更胜一筹的实力,自然能为青池争取更多的利益…两位真人利益相符,才会齐齐召见我。” 仙基虽然凝聚,庚金三气丹中的药性还在不断提炼,灌注到那天金胄之中,渐渐把这道仙基凝聚完整。 “这便是真人考量了…” 李玄锋心中微冷,他本没有紫府的考量,毕竟自己后续功法《天须锃金经》在镗金门手中,不说自己有没有机会,让自己突破紫府也不符合青池或是任何一方的利益… 可一丹服下,紫府道途便杳不可得,李玄锋心中多少有些惊怒,思绪萦绕,面前慢慢浮现出元素的面孔来。 “可不敢恨…” 更多的明悟也慢慢涌现在心头,天金胄中涌现的法力略有些灰暗,顺着他体内经络游走,让他体表的金色纹路越来越浓厚。 “天金胄,其气冷冽锋利,善吞吐金气,引动金芒,仙基一旦催动,便在体表凝结天金胄,通体皆化作金石色彩。” “此天金胄着体,则手撕虎豹,不惧水火,更不惧煞毒,可以用金石修补创口,乃至于断肢重生…” 李玄锋体内的修为还在攀升,他静静地体会着,气海之中拨云见雾,仿佛有什么受了触动,再度跳起一物来。 此物白莹莹光坨坨,照得气海之中金光停滞,金丸退却,诸气凝结,李玄锋心头一跳: “此丹…引动符种了!”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章 安淮天 李玄锋见着气海中光耀耀,心中慢慢浮现出受符之时的咒语来: “李家弟子李玄锋,恭请玄明妙法,司命安神,奉道修行,当以时言功,不负效信,随符焚化,身谢太阴。” 这符种之中同样有应答: “兹有李氏子弟,戒除情性,止塞愆非,制断恶根。赐下玄明妙法,使之发生道业,从凡入圣,自始及终,先从戒纂,然始登真…” 李家人自是将这应答仔细考虑过,前后文很长,一大部分已经阐明,有“造化不移、鬼神不知”指的就是紫府神通难以迷惑,还有“自然平静、性宁平和”指的是符种静心之效。 而李家人许下的是“以时言功,不负效信,随符焚化,身谢太阴。” 李玄锋曾经与李渊蛟暗暗谈了两句,他这多疑狠厉的侄子曾经这么说过: “初时家中不明时局,服过坊市丹药,安知没有血丹?叔公曾以丹药突破,如今尚不知那丹如何来的。” 李玄锋只听了两句,便明白侄子未尽之言: “家中不许血食的族训,本是仲父留下,老人家曾谈及仙鉴以民为本,飨食红尘…应同是不许血食。” “若是如此,当年服药必有血丹,怎地鉴中无动静?” 两人不敢谈,只默默盖下去,维护着这条族训,如今李玄锋见了气海之中白光升腾,心中终于沉沉下去: “我也算作恶颇多,应是罪加诸我。” 白光很柔和地倾泻下来,落在那枚金色符咒般的仙基上,照得清浊分明,上下分离,这符种之中竟然淌出一道玄光来。 这玄光符文密布,跳跃升腾,落入那枚仙基之中,顿时金销灵散,气海之中大震,一股剧烈的刺骨疼痛感浮现而出。 李玄锋眼前微微一暗,气海中的符种竟然随时要有破空飞走的感觉,不再沉入气海之底,而是在正空中不断跳跃。 “随符焚化,身谢太阴。” 李玄锋只觉脑海之中仿佛有万根银针在晃动,这枚符种一旦破空飞去,必然将他一身修为带走,身谢太阴,却非说着玩的。 只不过瞬息之间,他体内法力与精气争先恐后地向气海中涌去,汇聚成一条条长河,气海几乎见了底,凝聚成符种上的道道丹纹。 眼见性命难保,他意识一阵暗沉,气海中仿佛有什么沉重威严的东西落下,符种登时戛然而止,静静地重新浮在气海上。 下一刻,精气法力重新喷涌而出,充沛四肢百骸,仙基天金胄化虚为实,重新凝聚在气海之中。 李玄锋默默闭着眼,符种依旧不安地浮在气海半空,只是仿佛被什么东西压制了,静静地悬浮着,犹不肯落入气海之中。 他平定了气息,慢慢睁开眼,洞府之中的煞风依旧在不断盘旋飞舞,李玄锋感受体内被镇压着的符种,心中喃喃道: “不负效信…不负效信…留此躯一用,定能将功折罪。” 他还沉着一副面孔,看不出来什么情绪,面前的金石自发汇聚而起,凝聚成镜子,倒映出李玄锋的脸庞。 这是张中年人的面孔,看上去三十五六,淡白色的镜面之中长发黝黑,两眼含煞,面相勇狠,那些皱纹与白发通通消退了。 新凝聚的仙基让他再度焕发青春,恢复了多年以前的模样。 “当年离家之时,便是这幅面孔…那时仲父犹在,玄岭未死。” 李玄锋看了两眼,心中有些宽慰: “我杀孽太重,又行血食之事,恐怕时日无多,若是那幅凶厉老态,难免吓到他们。” “如今这模样,到了阴世,也好叫父兄认出。” 太虚。 陆江仙盯了那落下的洞府遗迹许久,心中暗暗盘算,不曾想李玄锋那头先出事了。 陆江仙还是头一次观察受符之人吞服道基,他还未曾驱动,符种登时被触动,顷刻之间就从他的气海中跳出,要吞服他浑身精气法力,回归鉴中。 若不是陆江仙发觉的早,及时出手压制住符种本能,恐怕此时此刻只能看着李玄锋身陨,这枚符种回归发呆。 “符种果然有本能,当时受符的玄命一旦触发,便会脱离主人,回归鉴中…” 陆江仙心中的疑惑稍稍化解: “看来李通崖当年服下的那枚丹药应该是东海某妖炼成,并未被符种探查到…否则也如同今日这般脱离主人回归了。” “当年炼成此鉴者,果然有以符种勘查的意思…符种眼中服了就是服了,立刻就要命…” “李玄锋…” 他很快收回目光,重新观察起落下的那道遗迹来。 如今几位真君不知下落,修越又让开了路,释修明显骚动起来,太虚中释修比南方紫府多出许多,这遗迹中也是释修一方更具优势。 太虚中元修、秋水诸位真人面色都不甚好看,玄岳的长奚真人也在其中,紫烟门也来了人,惯着一身紫衣,立在空中。 越国唯二的紫府仙族,长宵门边上的豫阳陈氏也派了人来,豫阳陈氏一向低调,紫府是一男子,身上穿着古朴的灰衣,也静静的站在众人身后。 甚至连大黎山妖洞都派了紫府狐妖过来,化作一赤脚白衣的少年,两颊各多长了一耳,实力已经是紫府后期,心不在焉地侧耳听着。 雪冀门至今闭关不出,长宵门与衡祝道、赤礁岛与大鸺葵观打得不可开交,自然没有派人过来,萧初庭在北海,萧家没有其他紫府,自然不曾来。 众人神色各异,长奚真人少有地得意起来,显然他玄岳门派出的孔婷云在遗迹中得了不少好处,孔婷云金山法器很克释修,果真是如鱼得水。 秋水真人面色便平淡多了,张允闭关,金羽宗派了张端砚过去,这女修自然比不上张允,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众修中唯有坐在北方一中年男子的面色最差,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他一身衣物很是仙意飘飘,大气磅礴,与拓跋重原很是相似,显然就是盛乐天的人。 拓跋重原受袭时正好是这东宁宫遗迹落下,太虚动荡不已,不过一刻钟他便反应过来,拓跋重原已经去了大半条命,等到穿梭太虚,落足现世,只保住一缕残魂罢了。 这缕残魂缺了大半,投胎出来还未必是拓跋重原本人,他只顾着面子,同魔道道友说保住了魂魄,可他内心深处的苦涩,唯有自己一人知道: “这出手之人好生厉害…虽然重原前后经历大战,就连底牌都用的七七八八,可再怎么样也不是一刻钟能杀害的…这等实力简直不像筑基…” 拓跋家的面子丢了个干净,怎能不让他惊怒交加?自己又坏了规矩,眼下的遗迹更是没份了,心中怒火上涌,偏偏奈何不得。 “此獠能掐着时间出手,显然已经是默默跟在重原身边许久了!龙属亡我家之心不死,定然在代郡之时就有了谋划…” 偏偏他还算不出前来的龙属根脚,不仅仅他算不出,看着那几位摩诃的意思,就连那几位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更叫他投鼠忌器,怒火之余兼有惧怕: “难道是北嘉和曦阳亦有参与?可何故要针对一个小辈?” 龙属曾经猖狂一时,仇敌并不少,拓跋家在其中只能算得上显眼的几个,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龙属不至于处处针对,没想到一出门就是当头一棒。 毕竟那时真螭九子都是惹是生非的主,大到围杀真君,小到调戏帝裔,这些都是干过的,最昌盛之时达到了可怕的两位数龙君,若不是心思不齐,又缺少道胎,四海龙宫都可以叫做妖庭了。 偏偏一个个都不安分,叫仙魔都有所忌惮,明里暗里针对起来,以至于如今九子唯余其二,尚有一子不知所踪,最后龙属北海都丢了,北嘉东遁,已经是窝起来老实安分舔舐伤口,一心求雷,应该不至再起玩闹之心… “却也难料…武帝曾言:螭之九子,猖獗淫荡…如今龙属大为消退,北嘉和曦阳都是杀不得才留下的,渐渐没有了针对龙属的氛围,谁知会不会故态复萌?” 这中年男子想到此处,已经有了退意,忽见那太虚中放出光来,赫然跳出彩光,五彩缤纷,在太虚中迅速散漫出色彩。 “这…” 色彩一闪即逝,渐渐黯淡下去,很快有摩诃掐法去算,却相互对视着摇摇头,慢慢停了法诀。 一众紫府摩诃略觉怪异,纷纷猜测起这光彩来,隐匿在旁的陆江仙神识却更高明着,眼中截然不同。 徐国如今极其奇特,灵机动荡,宝物遍地,测算不得,太虚之中站了一众紫府摩诃,更是让此地的测算上了一个难度,叫他们也算不出何处何时会落下遗迹。 可在陆江仙眼中,黑暗的太虚之中明明白白,正遍布着一道道仙家幻影,或沉或浮,有的稳固地隐秘在太虚之后,有的已经是摇摇欲坠,坚持不了多久。 这些大部分都是当年宁国的遗留,陆江仙甚至在最高处看到了两道虚影,都很坚牢,陆江仙毕竟读了五目怜愍的记忆,对这些古代之事有些了解。 一道呈现出彩光,乃是宛陵上宗的宛陵天,另一道天青色光采围绕,是宁国王族的安淮天。 这两道洞天很是稳固,光靠几个紫府摩诃的尘世动荡是拿不下来的,只被陆江仙隐隐窥见。 可在这些有可能落下的遗迹之中,却有一道遗迹颇为奇特,这遗迹是古宁国曾经的大宁宫,残骸之中大部分区域还保持着奢华的帝王气度,淡黄色的光采流淌变幻,玉池白烟,金衣羽饰。 方才的彩光正是从其中跳出,乃是一枚圆弧状、房门大小的洞口,隐隐约约能望见各色的景物遍布其中。 想必是刚才的遗迹中有所触动,勾连上了作为宁王庭最中心的大宁宫,故而有彩光焕发而出,在太虚中一闪而过。 “洞天…虽然没有真君出手,宁国的安淮天不可能落下,可这落下的遗迹中恰好有一处大宁宫,有通往洞天的入口!” 他心中微微一震,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 “看这模样…虽然因为诸多变故徐国难以测算,紫府与摩诃应是晓得这遗迹中别有洞天!这才会是如今这个模样!” 一众紫府和摩诃齐聚此处,怎么可能单纯是为了南北道统之争或是落下来的几个小遗迹?显然是知道这大宁宫中有通往安淮天的入口。 千般谋算,牺牲南北修士的性命,不断动荡灵机,就是为了动摇这大宁宫,使之显露于世,真正图谋之物定然在安淮天之中! 宁国的安淮天还从未被发现过,其中不知道藏着多少宝物,对筑基紫府都有所帮助,而能让这样多的紫府摩诃聚集,想必有更了不得的东西,陆江仙心中闪电般过了许多念想,迅速清晰起来。 “原来是为的这个打算…也不知准备了多久?越国筑基大抵百来位,也并不多…青池宗也不是会吃亏的,看来主要牺牲性命的还是北方速成的魔修…” 陆江仙在太虚中观察了许久,如今终于把心中的疑惑解开: “安淮天中还要有一场争夺,接下来不止李玄锋一人,青池如果要在洞天中摄取更多利益,还要更多强横修士…” “接下来的大战…唐摄都、余肃、邻谷饶恐怕都要‘立功’,好服下那些丹药,进入洞天之中相杀…” 他静静地看着: “安淮天不比蜃镜天,青松观洞天是自家道统客客气气分润利益,几样宝物早就定好了,安淮天是三教斗争,生死相搏…” 百年时光过去,陆江仙总算不是身处局中才发现利害,而是同步、甚至早紫府一步,他心中暗动: “若是入洞天之中…能用唯有李玄锋了…如今我可以神游太虚,虽然不能破开太虚落入洞天,可能做的东西多得多了。”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一章 拓跋故事 李曦治在这府辰峰的地盘上呆了几月,体内的伤势总算稳定下来,他的彩彻云衢善于化解体内的异种法力,对于疗伤有很大的帮助。 再仔细查看,最重不过折了十几年寿元,青池宗的丹药很是高明,父亲李渊蛟那时全凭自己法力疗伤往往一伤就要闭关数年,而他服了药,几个月就初见成效。 他本继续闭关疗伤,谁知很快有人找上了门,李泉涛派人来问候,竟然是那于羽威寻来了。 李曦治略有惊异,可刚刚同这人从生死大劫中逃脱,说不准有什么要紧消息,连忙出关来见。 李泉涛正等在阵前,这兄弟与他年岁相仿,面上常有笑意,李曦治对这人怀着感激,再度谢了两句,轻声道: “泉涛同是李氏,以后大可看作自家兄弟!” 李泉涛臂膀很壮,颇有些豪气,答道: “这是最好!治哥不必客气!” 两人一并出了洞府,李曦治思虑一息,先问道: “那崚河峰全祎被拓跋重原所害,留下母亲在宗内,托我等照顾一二,泉涛可晓得崚河峰之事?” 李泉涛讶异,赞道: 一住s://42zw.la “这全道友真是个纯孝性子,我回宗便…” 李曦治哪想麻烦他,连忙摆手: “不过打听消息,我受了恩,须回宗亲自拜访才对。” 他在这事上拒绝得很果断,心中暗暗留了心眼: “还须托人先看一看这全母,世人常势利,怕等我过几年回了宗,老人早受许多欺负,那便是我的不是了。” 这才谈罢,已经到了前院,于羽威正在院中拢着袖子咳嗽。 这老人面色还有些发白,神色却很振奋,气息甚至颇为完好,显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姜还是老的辣,到底是成名已久的老修士…看来这场大战不曾伤了他根本…’ 李曦治轻声拜见了,开口道: “前辈实力高强,救我一命,曦治甚是感激!” “我还须谢你呢!” 于羽威死了两徒弟,神色的萎靡远大于法体的损伤,谈起这事眉宇间愁云惨淡,叹道: “若不是他去追你…我还真未必能逃出生天,倒是你能顶着他追杀一路走脱,那才叫厉害!” 他顿了顿,不再将时间浪费在互相谦让之上,低声道: “小友!拓跋重原死了!” 李曦治这几月以来却也听说一些,他何等敏锐?听着是被龙属说杀,立刻就明白了。 “东方合云也算是钓到鱼了!” 李曦治听这拓跋重原自称梁武帝杀龙立国时就有了预感,只怕东方合云立刻出手会牵连自己,结果这家伙聪明得很,估计在那长戈或是车辇旁等着。 他心头明白,不敢流露出来,只点头答道: “解气。” 于羽威闷笑两声,摇头道: “我还怕拓跋重原回来报复,如今倒是干脆,一死了之,等他投胎转世几十年,仇怨早就淡的差不多了。” 李曦治虽然被此人追杀,但还是看得出这人的性格的,轻声道: “此人却不像是这类暗暗报复之人。” 于羽威含笑看了他两眼,下巴轻轻点了点,从袖中取出一枚紫色大鼎在,砰地一声放在大殿中心,顿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这大鼎两耳三足,花纹繁复,大鼎边缘还有紫色的火焰环绕,于羽威很是心疼地拍了拍,轻声道: “我是这么想的,可道友且看。” 李曦治顺着他的手仔细一瞧,便见鼎上隐隐约约有一印记,凹凸不平,似乎刻画着四个字,龙飞凤舞,颇为凌厉。 “盛乐拓跋” 于羽威无奈地摇摇头,叹道: “我当时用这大鼎挡了他的本命印信,那一记吃的很重,便有这印记留在上头。” “恐怕是他家法器自带的,只要结结实实吃了一击,便有印记打下,难以抹去,下次遇到了拓跋家的人,便知道此人曾经敌对。” 他显得很苦恼,沉声道: “我试了各种手段,都不曾将这印记消去…偏偏是鼎还是我先辈传下之物,尤为重要,我这么多年大半的修为都在上头,怎么能舍弃。” 李曦治倒是轻松得多,一来他根本没有与这大印正面相交,多是在拓跋重原的法术之下受创,二来他也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法器,手中的剑还是练气级别,根本无需忧虑。 李曦治配合地恍然点头,仔仔细细盯着那字迹瞧了两眼,那股熟悉感再度涌上心头,暗道: “真是怪了…最早看到这字迹就有过熟悉感…” 见他皱眉不解,于羽威问了几句,李曦治答道: “只觉得他这印记熟悉…” “哦?” 于羽威抚了抚须,问道: “看来贵族可是有那帝印的记载?” “愿闻其详。” 李曦治接了一句,于羽威似乎对他很是耐心,先是把自己的事情放在一旁,笑道: “梁武帝拓跋玄郯有一帝印,也是盛乐天献出两珠得真君庇护后的唯一剩下的法宝…拓跋家人人都喜欢雕刻印信,听闻都是以帝印为版。” 李曦治皱眉看着,终于把这种熟悉感回忆起来,有些发愣。 当年他归家见了父亲,看了一眼那枚玄纹瓶上的名号魏国李乾元,那字同样是龙飞凤舞,很是凌厉,与这大鼎上留下的印记至少有七成相像! 他沉默一息,问道: “道友可晓得这帝印是什么来历?” “那可是法宝!” 于羽威笑了笑,见他的神色郑重,仔细回忆了一阵,迟疑道: “倒是听过一碎语闲言…说是这印不是拓跋玄郯自己打造,而是很早拓跋部在代郡落足时刻出的属国之印…” 他一头说着,一投自己也觉得不甚靠谱,只笑道: “谁知道呢?还有说拓跋玄郯与落霞山不合,实则是为落霞那位所害…又说是拓跋家崛起不过是针对龙属的局…” 他叹着气摇摇头,答道: “近古的传闻比正史多出百倍,我家虽说源远流长仅次于袁家,可那时的记载也很模糊了…” 于羽威笑容有些讽刺,答道: “猜来猜去,拓跋玄郯都是死了,没什么好猜的。”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二章 羽衣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于羽威自行苦恼去,李曦治不通炼器,帮不得什么忙,自继承元乌衣钵的唐摄城、余修贤,乃至于最后的郁慕仙皆身死,青池宗的炼器之道已经衰颓下来,寻不到什么好器师。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这老人愁眉苦脸,搬着紫红色的大鼎,瞧了眼李曦治,只道: “曦治…那掉下来的洞天叫作东宁宫,几位紫府让人进去了…估算着日子,听闻赤礁、鸺葵…几个本腾不出手的宗门也很快会到来。” 李曦治点了点头,作出认真倾听的姿态,见着于羽威喃喃着: “到了如今,老夫慢慢也看不清了…赤礁、鸺葵在海外争斗不断,每月都有修士陨落,紫府又有转回北方,参与边燕山之事的意思…” “难以琢磨…难以琢磨!” 这老头长吁短叹了一阵,有些迷茫地坐在一旁,李泉涛却看着两人,沉声道: “东宁宫…曾经是宁国众修的洞府之一,宁国是洞骅真人李江群的故乡,宁国的嘉江李氏又是金丹仙裔,遗留何其之多?加上宛陵宗和宁王,定是诱人的。” 于羽威却想得更多,只是交情太浅,不愿与李泉涛多说,淡淡点头便罢了,低低地道: “昨日得了消息,我侄儿于富宇死了,家中无人愿意收尸,还须我去一趟。” 于家内头闹得如同仇人,于羽威提起侄子的死毫无表情,只耷拉了眼皮,寒暄几句,将大鼎收入怀中,驾着风便离去了。 这老人出了院子,李泉涛才迈前一步,低声道: “治哥…于家人多自私残忍,于羽威虽然年纪大些,却难保如何…还要多提防。” 见李曦治望来,李泉涛的神色很认真,只道: “治哥可还晓得慕容夏之事?贵族应有记载…于家人可是毫不遮掩,冠冕堂皇四处收刮人丁,以法力驱赶,筑成数道京观,修了大殿给慕容夏日夜食人。” “虽然各家都为慕容夏害过,也明白于家不得已…可这般喜笑颜开,不屑掩饰,乃至与从头到尾拜倒在慕容夏手下…” 李泉涛摇了摇头,沉声道: “实在为人所不耻!” 李曦治也明白此事,略略点头,李泉涛继续道: “何况…那于羽楔身亡与于羽威也脱不了干系,传闻是族斗故意加害,如此之人,连胞弟尚能害死,如何能信?” ‘于羽楔分明是被迟尉作了丹来修行…’ 李曦治敛色,却又不能说出口,只答复道: “多谢贤弟提醒。” 两人正商量着,便见下首上前一人,弓着身子,两手之间正奉着一枚青色的令牌,这人恭恭敬敬地道: “两位大人,上宗仙令。” 青池宗传令的方式不少,若是有筑基持令而来,便郑重许多,如今简简单单一道令牌送来,连人都没有派一个,显出不满来。 李曦治站起身来,抚了抚衣袖,按照规定的手势接过来,法力渡入其中,放出青光,只丢出一句简练的话语: “长天峰李曦治三日内重新驻守白乡谷,听从调遣。” 燕山关。 燕山关上雾气朦胧,黑衣修士驾风落下,下头一众修士连忙问起好来,李乌梢一向沉着脸,也不多说什么,埋头驾风。 这才落脚下去,便见一身着红衣的魁梧炼器师,身上系着一堆叮叮当当作响的铁具,正在城上望着,正是楚明炼。 楚明炼这大半段时间都在城中炼器,他本身与李家人有渊源,为人又爽朗大方,已经混得很熟了。 见了李乌梢,楚明炼饶有兴趣地望过来,问道: “乌梢道友…近来怎地不见你往邻谷兰映那处跑了?今日竟然回来的这样快…” 燕山关不远处驻守的就是邻谷家的邻谷兰映,这女修坐骑就是一条白色钩蛇,李乌梢说着多年不见同类,探望一二,便经常往那处跑。 几人心头是心知肚明,也不取笑他,私下心痒得很,时时探听八卦,李乌梢嘴巴却很严,看不出什么,更叫人好奇。 李乌梢沉着脸,只回答道: “见过大师…只是近日魔修猖獗,生怕误了命令,不好离阵。” 说罢这话,李乌梢已经驾风飘去,楚明炼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在关上逛了一周,阵前却又飞来一女子。 这女子面容姣好,筑基中期修为,身着浅碧色道袍,法光湛湛,一看就不是凡品,黑发在身后如瀑,插着几根钗子,很是漂亮。 这女子施了一礼,温声道: “在下葭川邻谷家,邻谷兰映…意欲求见清虹道友。” “原来是葭川邻谷的道友,在下楚明炼。” 楚明炼只是个来此处炼器的,并没有打开大阵的法器,摆手推脱了,瞧着邻谷兰映望了两眼,客气地下去了。 邻谷兰映也不心急,只在阵前默默的等着过了十几息,果然有人上前来,是个明媚大方的女修,恭声道: “青杜李明宫,见过前辈。” 这般神态是很讨人喜欢的,邻谷兰映微微一笑,随她入了阵,穿过几道城墙,很快就见到座小山,山上的陈饰都很简朴,没有出奇处。 进了洞府,她一眼瞧见白衣女子正在桌边读着玉简,殿上平放着一把银枪,时不时有白色的闪电跳动出来,发出细碎的霹雳声, “这是那雷修李清虹了…” “邻谷兰映见过道友!” 邻谷兰映打量着她,李清虹也同样观察起来,笑着从上首下来,和气地道: “近来乌梢多有叨扰,麻烦道友了!” 听着这话,邻谷兰映的面色略有尴尬,笑着答道: “自是不麻烦的,我家谷儿也能有个伴。” 按着她的语气来看,谷儿就是那白蛇的名字,李清虹心中有些预感,暗暗计较: “邻谷兰映寻我能有什么事?十有八九都是李乌梢与那谷儿之事了…” 两人客套一阵,邻谷兰映果然道: “近年贵族的乌梢与我家谷儿走得近了…我便见他许多次,不但心思机敏,实力也算得上不错,我家谷儿毕竟年轻,一来二去,也学了不少东西,受益颇多。” 李清虹笑着点了头,轻声道: “道友的意思是…?” 邻谷兰映尴尬一笑,缓和着语气: “这事情若是能促成自然是最好的…两家早些年便有结过缘分,兰映也很是钦慕前辈…” “谷儿与我聊过数次,她也犹豫得很,说是乌梢实力不错,李家也是一等的大族,李乌梢也甚是关爱她,便犹豫许久…” 李清虹听到此处,隐隐觉得不对,表情也收敛起来,沉色不言,邻谷兰映低低地道: “可家中孩子年轻,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此事不成…她祖祖辈辈从来是渌水,始终想着要个修渌水的夫君,乌梢却是府水…” 邻谷兰映讲得很委婉,可李清虹知道的并不少,一听便明白过来: “什么渌水府水!原来是嫌弃李乌梢钩蛇血统驳杂!” 钩蛇乃是渌水羽蛇的后裔,自然以渌水最为纯正高贵,李清虹也是见过那谷儿的,足足比寻常钩蛇大了一圈不说,鳞片细腻光洁,高贵典雅。 而其余合水坎水便差些,主要是羽蛇属下的后裔,而诸多钩蛇氏族之中,唯独没有府水,自然是府水最贱。 李乌梢在遇见李渊蛟之前一直落魄,实力低微微甚至到了到逃入咸湖的地步,与这血统也是大有关系。 如今这么一说,李清虹心头顿时冷下来,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诸修早就把李乌梢看作了自己人,心中不爽利。 邻谷兰映并未欺瞒,委婉地把话讲了,心中发苦,去看李清虹,见李清虹面无表情,只好解释道: “此行绝无什么轻蔑之意,只是亲自与前辈说一声…带了赔礼来,望着前辈能谅解。”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邻谷兰映也是头疼至极,身边的钩蛇谷儿是族中声望实力俱全的老蛇独女,邻谷兰映也是要尊重几分的。 她早些时候听到两蛇的事情,还激动了一两日,李家如今正得势,邻谷兰映能攀上些关系自然是求之不得,可她再怎么对这亲事满意,到底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怎么能叫谷儿委身呢? 邻谷兰映当下在洞府中有些手足无措了,李清虹看得出来此女的难处,本来要发难的心淡了许多,微微叹气,答道: “本不过是两者你情我愿的事情,哪里要什么赔礼呢?道友取回去吧。” 没由来惹了这么一糟事,李清虹没什么心情应她,邻谷家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族,脸面给足了,她还真不好说些什么。 李清虹应付两下,邻谷兰映见她面色不好看,很快退走了,李清虹正要唤李乌梢上前,李明宫已经匆匆近前,恭声道: “姑母,楚炼师已经把那羽衣打造好了!” 这羽衣自然是当年从魔修手中缴获的那件锦袍改来,本是宛陵上宗的东西,楚明炼见猎心喜,改了许久,把能寻到的好东西都加了上去,花费了很多心血,如今终于完成。 “哦?” 总算有了好点的消息,李清虹眼前一亮,一同与她出了洞府,正撞上李乌梢与空衡等在外头。 空衡的修为越发精湛了,面色也明亮起来,李乌梢则静站在一旁,李清虹见着人多,不好与他细说,只轻声道: “先看羽衣。” 燕山关也曾是小宗山门,山上有火脉,众人驾风在器炉上落下,楚明炼正在一旁。 他爽朗的脸上满是笑意,向着李清虹拱手,挥袖在桌案上一抚,顿时多出一袖白色羽衣来。 这羽衣白羽漂亮,大气优雅,项肩处围着一圈漂亮的青蓝色长羽,焕发着光晕似的蓝光,顺着白色的羽毛飘落下来,青蓝白三色交织,如同一块漂亮的玉石。 这羽衣上漂浮的幻彩跳跃,让众人都有些挪不开眼睛,楚明炼满脸自豪之色,目光在这件羽衣上移动,显得恋恋不舍。 “这羽衣本是宛陵上宗之物,后来在魔修手中改了一遍,已经是面目全非,我把那些浮夸的修饰去了,诸多细节改了,已经不是当年的样子。” “老夫又把许多古代的设计改了一遍,毕竟真君、金性不同,许多东西已经不复当年的模样。” 他哈哈一笑,显现出底气来: “更何况玉真六九合虚真君证得果位,那如今的阵法和咒语都被我细心改了,威力比原先更大,更能加持羽衣主人。” 楚明炼正色道: “我虽然比不上当年的唐摄城,可这件羽衣的底子好,如今这模样,已经绝不比青池、金羽的嫡系法衣差!” 这件羽衣自然与那把霞幽不是一个级别,光光是放在案上就有种夺人心魄的味道,李清虹轻轻拿起,满是喜色。 “护主之能便不说了,能抵挡寻常筑基的随手攻击,若是清虹有所注意,将法力催发,加持在表面,还能更上一层。” 楚明炼解释道: “其一羽青,这羽衣本身有宛陵宗当年遗留下来的手段,这群魔修不懂使用,埋没多年,只要用法力灌注这三十二枚翎羽,便可放出青光,如同鸟上青天,如雷如电,飞天遁海,皆有极大效用。” “其二静寒,这羽衣加了寒金、冰玉诸物,一旦清虹穿上此衣,即刻有寒冰静心之效,无论修行还是打斗幻境,都有奇效!” 他说到此处,李清虹已经爱不释手,将这羽衣捧在手中,青蓝白三彩在手中流淌,顺着洁白的手腕飞散,楚明炼笑道: “这羽衣我精心设计,还有一道敕羽,可以将这羽衣边上的三十二根青翎羽一齐放出,各自带着流光,每一道都犹如箭矢,对付数量众多的敌人很是有效。” “多谢前辈了!” 李清虹柔声一笑,楚明炼点点头,宽厚的脸上满是自豪之色,问道: “此羽衣我只能算得上是改造,却是我手中出来最好的作品,清虹可想好了名字?” 李清虹微微点头,看着手上流淌的色彩和在风中轻轻拂动的青翎羽,思虑片刻,答道: “便叫作雀青翎罢!” (本章完) 比奇中文 第五百六十三章 得子 李清虹收了羽衣,谢过楚明炼,这老人本是宁家派来,报酬也是宁家来算,李清虹还是从袖中取了枚储物袋,塞进他手中。 楚明炼自是不受,李清虹只轻声道: “楚前辈炼器之法高超,我家之后兴许还多有麻烦,两家结缘已久,还请前辈收下。” 楚明炼迟疑片刻,终究收入怀中,把袖子一拢便退下去了,李清虹送他出了殿,正逢北边天空金色流淌,闪烁两次,渐渐淡去。 她算了算方位,正是那遗迹落下的地方: “想必这遗迹被瓜分完毕,余下些没精力带走的残羹剩饭,留给诸宗寻常子弟去取。” 不止是李清虹,左右的诸修都是习以为常,毕竟这年年来只要有遗迹洞天,必然是叫诸宗瓜分,寻常修士沾不上半点。 她仔细瞧了两眼,那处腾起金光来,拖着尾焰驾风过来,慢慢放大,由远至近,在面前停住,却是一湘衣女子,身上法衣流淌,手中持着一金珠。 她在阵前停了,笑道: “可是清虹在阵中?玄岳孔婷云前来拜访!” “婷云姐姐。” 李清虹只是稍稍一顿,即刻明白过来,那不知名的遗迹之中玄岳也有一份额,孔婷云如今是筑基后期修为,自然被派去了。 孔婷云刚从北方回来,气息却很平稳,衣着整洁,丝毫不像是一场大战归来,反倒像是精进修炼后破关而出的模样。 她一如往常热情,落在阵中,笑起来很甜,柔声道: “我有宗务在此,听闻妹妹在附近驻守,手里的事情结束了,就立刻来看看。” 李清虹让众人散去了,拉着她入洞府,答道: “几年不见,婷云真是好大变化。” 孔婷云如今仪容贵气起来许多,也许是才从洞府中杀出,虽然眉眼还是弯弯带着笑,身上的衣物与法力光辉却透露着凌厉的味道。 “是得了机缘,可到底情谊未变,清虹可不要见外。” 孔婷云笑着摇头,陪坐在她身边,低声道: “先前人多口杂,我不好多说,故而说是宗务,实则就是那落下来的东宁宫罢了,我在里头见了许多人和事…不过数月,难熬如数年。” 李清虹柔和地点了头,孔婷云继续道: “我家早年势力也是在徐国、宁国之间,族变之后才到的江南,对这些东西有些了解,我在东宁宫得了好处,也听说些消息。” 她低声道: “清虹可还记得忿怒摩诃法慧?” 李清虹听了这名字,神色一下郑重下来,答道: “自然忘不了。” 李通崖为此事而死,不止是李清虹,李家有哪个不晓得?孔婷云只正道: “他修成九世,距离法相只有一步之遥,陨落在边燕山,忿怒道本就道统零星,顿时大衰…” “可我在那见了个和尚,搜罗他口中消息…说是忿怒道早年还有一位忠心的怜愍从漠北归来,被偷袭重伤,却遁走消失了。” 李清虹敏锐地对上她的眼睛,心中闪电般跳了跳: ‘当真是搜罗的消息?还是长奚借婷云的口提醒?’ 无论前者后者都无甚区别,长奚向自家示好不是一次两次了,李清虹连忙道谢,孔婷云却摆手,凝重地道: “清虹不必谢我,不止这事…还有麻烦。” “一是有一空无相的法师遁入了贵族的领地被诛杀,这法师是五目怜愍的罗汉…很是看重,杀生又是第一缘…恐怕到时还要来麻烦。” “二是…北方有位怜愍,法号奴孜,似乎盯上了一玄锋前辈,在暗处默默观察着,虽然眼前有众紫府不敢动手…可到底叫人不适…” 这么一算,前因后果,竟然有三位怜愍盯上了李家,听的李清虹心中沉沉,拱手谢道: “多谢仙门提醒…恩情记下了。” 孔婷云摆手,答道: “还有一好消息,早些年贵族向我家询问过明阳灵物的消息,我一直不曾得消息,如今总算在那东宁宫中见了一味明阳紫府灵物明光天石!” 李家打听了几次灵物的消息,崔家本指了宁家的路子,可李玄锋问了一次,元素确是在东火洞天中得了一味宿元华。 可他早就用这位灵物跟海外的濮羽真人换取了岁冬寒炁,辅助宁婉突破,这东西便落入濮羽真人手中,这真人山门难寻,飘渺无踪,顿时没了着落。 听着她这话,李清虹顿时振奋起来,连忙投过目光,问道: “可是落在姐姐手里?” 孔婷云遗憾摇头,低声道: “我那时身处险境,只匆匆瞥了一眼,那六边形的白石明光闪闪,身侧光火交接,烫得周围的云气变为橘红之色,正是明光天石。” “这明光天石被众人哄抢,后来落进长霄门的玉伏子手中。” 李清虹有些沉默,孔婷云却挑起眉来,低声道: “此人有些实力,也与我有仇怨,只是如今不知身在何处…” 孔婷云的意思微微显露,李清虹心中却沉下来。 长霄门与玄岳门的关系并不算好,李清虹自家其实也是杀过长霄门人的,至今还未暴露。 孔婷云根本没想过将东西换取过来,恐怕也不觉李家有什么足以让玉伏子动心的,李清虹却不能这样就随着她说,沉默不语。 孔婷云轻声道: “玉伏子是长霄嫡系,长霄门两位紫府,如今应有一位在太虚中看着…确实难了些…这消息送到,贵族若有盟友可以一试,自己斟酌罢。” 李清虹轻声谢过,孔婷云自然指的是萧初庭了,可近年萧家越发低调,闭关不出,萧初庭常年不在江南,萧家人诸事避之不及,多半不能为助力。 孔婷云细聊了两句,便驾风告辞了了,李清虹一路送出,回了洞府仔细一想,默默写起信来。 李家。 冬雪沙沙落下来,今年的雪来得更大些,岸边寒雪积在长长的石墙上,灰与白分明,几个行人急匆匆走过,手中抱着新衾。 这河边的大坝本因两宗借着袁家老祖之死引发的大水而筑,湖水很早便退下去,留下长长的灰白坝墙。 李周巍披着黑氅,顺着积满雪的道路随意走着,身后只跟着安思危和陈鸯两人。 父亲李承辽已经练气后期,渐渐将家中事交入他手中,上山修行,李周巍虽说不曾接过家主之位,家中大小事已经落入他手中。 李家前几代改制,已有世俗族务与青杜仙事分治的势头,如同李渊平李渊蛟、李曦峸李曦峻兄弟…如今却不同了。 青杜山上李曦峻重伤、李曦明闭关,便由李周巍做主,李承辽又放了权,中殿的事务同样落入李周巍手中。 他泰然处之,只每日往中殿之中一坐,笔走如龙,数十条繁杂的族务一刻钟便解决,抖了抖袍子回青杜山去,丝毫不耽搁。 如今修行久了,还有时间在湖边看看民生。 他眸子中金光微微流淌,肩上立着法器青宣所化作的青色鸟雀,这法器是袁湍所送,幻化出的灵雀活灵活现。 “七家遗族安排的如何了?” 李周巍轻声问了一句,两手抱在胸前,身后的陈鸯听了这话,立刻道: “已经入了各镇听命,这些人待罪之身,都很殷勤,只是地位要低诸家一等。” 李周巍口中的遗族自然是郁家分裂后留下的诸家了,这些家族通通被拎到山越的最南边,与诸部族互相倾轧。 安思危则从容应了一句: “禀世子,七家如今都以山越最南边的南漳山为号,都自称南漳出身,再也不提过去的事情了。” “还算聪明。” 李周巍随口应了一句,将南漳记在心中,暗忖着: “倒也是个好用的族系…既不畏惧得罪他人,又生在凶恶之地,那地方险恶,稍稍重用不至于让他们灭族,也可以制衡内族。” 安思危一句“都自称南漳出身”,李周巍便明白这七族在有意同仇敌忾,一来能对付本地的山越部族,二来也能在诸望姓明争暗斗的诸镇中有一席之地。 李家百年时光,内部早有了派别之分,如同身后的陈鸯,代表的是陈氏,可在诸峰中也是黎泾四镇一系的领头羊。 安思危自然代表骅玉七镇,其余李家支脉、乌涂八镇、华芊四镇、密林一十八镇、东山越二十六部…各自都是对外斗争,内里也有不和,复杂程度早已经与百年前截然不同。 此中是黎泾一系最为势大,李周巍重用名声一向不好,诸家不喜的陈鸯,又要拉上骅玉诸家信服的安思危,自然是出于此间考虑。 他正有心思提拔上这南漳一两人,却见这下头人急急忙忙上前来报: “殿下!族正院的消息!” 这心腹从袖中取出信来,递到了李周巍手中,他解开瞧了两眼,眉宇间竟然难得有了些喜色。 “许佩玉有孕了。” 许佩玉是李周巍最先迎进门的,虽说随后又娶了安氏、田氏的人,如今已有四妾,用以安定人心,可许佩玉在他心头还有些分量。 “难怪。” 这女子每日见了他只想着缠绵,每每都要到精疲力竭才肯歇息,这两日没了消息,还以为她总算是歇停一会,原来是有孕了。 他收了手中的信,挥退两人,驾风落往黎泾山上,落在中殿白玉般的大庭上,两边的侍卫纷纷拜倒,李周巍径直迈步入内。 “参见殿下!” 两旁顿时拜倒一前白甲庭卫,玉戈玉剑叮当脆响,平平整整地摆开,众声整齐划一,在大殿之中回荡。 李周巍的靴子在地面上踩出冰冷的响声,他与父亲李承辽不同,李承辽会停上一停,先让诸侍卫起来,他却一直走到大殿尽头,这才飘来一句: “起来罢!” 往前走了数步,很快到了后殿,父亲李承辽只有一妻而已,此地以往从来是空荡荡,如今倒是充实起来,时常能看到婢女匆匆走过。 许佩玉的楼殿很近,李周巍进了殿中,便见着一郎中上前,恭敬地拜下,叫道: “恭喜殿下!许氏已有一月身孕。” 郎中抬了抬眼皮,却一句话也没听到,只看那光华的玉靴一动不动的立在面前。 ‘常言大人喜怒难度…果然如此…’ 他只觉得额头汗淌下,听着眼前人的声音: “一月?” 李周巍声音有些发冷,他本月来见了许佩玉数次,李周巍是修士,岂能看不出是否有孕?只觉得此人医术不精,满口胡言。 “夫君。” 却见许佩玉急忙迎上来,李周巍在她肚子上瞧了一眼,神色缓和了许多,挥手让这汗流浃背的家伙下去,仔细观察许佩玉的面色。 果然,她虽然精神振奋,眼圈却有些发黑,隐隐透露出精气衰落的模样,两颊也比往常消瘦了许多,李周巍默然,随她进了殿中。 他眸子中金光流淌,面色低沉: ‘这孩子十日不到,已经有了一月的模样…’ 许佩玉犹不自知,拉着他说东说西,李周巍坦然安抚了她,这女子很敏感地盯着他的眸子看,低声道: “我这几日常觉头昏脑胀,浑身气血亏损,有几次差点昏厥过去,恐怕多些补药…” “我来安排…先请长辈看一看” 李周巍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仔细地瞧了她两眼,缓缓迈步出去,径直驾风而起,留下她还在殿中等着。 直到李周巍消失不见,许佩玉神色之间这才透露出几分惶恐,只觉得浑身精气都往肚子里流去,呆呆坐在位子上,心头浮现出微微的恐怖来。 她每每与李周巍交欢,便有芍药香气醉人心魄,差点叫她失去神智,等着李周巍离开时间久了,许佩玉这才慢慢感觉到害怕,可他才走到殿前,自己又欣喜若狂的去迎接了。 “殿下神异威武、勾心夺魄,黄目金瞳,不类人反类妖邪…” “人岂能与与妖邪产子…安有此理?恐怕轻易吞杀我!” “有如妖邪…” 许佩玉不敢与任何人说,连带着家里人也只说得子是好事,当下觉得两足发凉,默默坐在位上,腹中仿佛坠了一块大石,压得许佩玉喘不过气来。 建议收到了,先缓一缓,明天或者后天给大家加更。 (本章完) 第五百六十四章 牡火道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李曦明在峰上闭关几月,参悟这《明华煌元经》中的内容,一共九种秘法,以仙基中种入这九法来孕育神通。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如今只炼成一种罢了…” 第一道秘法阳元修成,便叫他煌元关上多了一道金色明阳印记,法力运转比先前强了半分,实力略有提升。 这九道秘法略有不同,却无先后之分,任意一道都可以着手修炼,阳元能够厚实法力,各方面都用得上,李曦明便最先修行此法。 修成秘法本是好事,可李曦明停也不停,着手修炼起第二道秘法,面色却慢慢不好看了。 无他,这第二道秘法在仙基凝聚之时,竟然与原先第一道阳元相互排斥,难度比先前高上了足足五成! “原以为这九种要花费百来年不止…可如今这模样,哪里是百年的事情?” 他心中沉下去,终于明白了强如青池宗为何紫府也如此之少,更明白李恩成等青池诸修为何拖到快坐化才来突破… “更何况等着秘法修炼得多了,相斥之力相互叠加,岂不是一道也修不下去了!只能凭着那半成一成的可能去突破…” 他息了法术,从洞府之中的玉座上起来,这洞府是全族灵机最浓郁的,玉座也是从巫山搬回来最好的修炼器具,在洞府中光辉闪闪,照在他面上。 这光辉叫李曦明微微眯起眼睛来,时间如弹指而过,他也将六十岁了,照耀在光华玉面上的面孔却还是青年模样。 李曦明将思绪梳理两遍,手中捏出枚玉简来。 这枚玉简记着他修行阳元秘法之时的感悟,足近十万字,李曦明本怀着雄心壮志,想着至少修成七八道,一一记录下来,撰写成一册,就算自己突破失败,也能遗留后人… 可看着玉简中的篇幅,他只冒出一句话来: “紫府非一世之功,我家发迹太晚,数代攀登,也不过到当年萧家的起点罢了…” 李曦明不须多想便晓得了,如青池宗的《暗浮翕云经》、《渌池洞玄经》…其中定然不知道有多少秘法修行经验成篇累牍,迟尉、迟步梓、乃至于更早的迟家人,早就将种种秘法的关窍写好了。 至于张允、庆济方之属,定然也是差不到哪去的,萧初庭能突破紫府,萧衔忧定然有所谋划,甚至从陵峪门中得了遗留才有所成就。 “可时不我待!如今正是好时机…” 李曦明并非看不懂局势,如今的三宗金丹不现,也不知是否斗争结束,可多少有伤在身,绝不会现身,青池更是受了迟尉压榨,到了五百年未有的人才凋零、无人可用的地步。 更难得迟家紫府几乎灭绝,隋观似人非人,从不在乎迟家利益,正是晋位紫府的大好时机,等到三宗缓过气来,哪里还会给机会? 他自以为没有萧初庭那样的谋算,能在夹缝中晋升紫府,利用种种矛盾、牺牲硬是叫青池允许,如今更是成长到了紫府中佼佼者的地步,李曦明自以为比不上这老人万一。 “周巍如今练气中期,纵使天资卓绝,却非楚逸般是真君转世,至少还要二三十年才到筑基后期…边燕山大战还能有多少时间?到时时局未必可行…” “本以为认真修炼,不管世俗,紫府至少有五成把握,如今却不然…除非…除非能拿到明阳灵物…尚有一搏之机。” 李曦明目光低沉,面色不如往常修行的一片专注,当下心态一变,坐姿与神态都有所不同,透露出沉沉的忧虑。 “若是能练些丹来…” 他如今在丹道上也算是大师,虽然专注修炼,很少对外炼丹,可见过的、看过的丹方并不少,同样有不少奇丹。 李曦明静静地看着木简,坐了片刻,洞府之门却慢慢敲响,他如梦初醒似地站起了身,下人前来禀报,说李周巍求见。 他出了洞府,见着披着黑氅的少年站在殿前,虎目低沉,威风凛凛,赞叹不已,暗忖道: “我那诸子,如今也应成年,我修行争分夺秒,十余年来只见过三面,恐怕成纨绔废物了。” 李曦明听了李周巍的陈述,询问了些表现,许佩玉已被带到殿前,他仔细瞧了瞧这女子,用灵识察了两次,皱眉道: “折损甚重。” 他炼丹多年,又师承萧元思,在此道之中有些底蕴,仔细察看了,却发觉查不出什么异样,只取出两丹让许佩玉服用了,让她精神好了不少。 “这回阳散和定卒明丹需日日服用,再从家中取些灵物到我这配个方子,当做先天不足之躯来补…” 李曦明见着这女子的神色很不安,用小眼睛悄摸摸看着他,安抚道: “家中灵丹灵药众多,自然能保得你母子平安。” 李曦明径直挥退许佩玉,抬眉看向李周巍,轻声道: “我却也看不明白,这事情并不简单,恐怕还得见一见空衡。” “一来这腹中胎事,魔释两道更加擅长一些…空衡在北方游历多年,想必也有相关的见解。” “二来…他庙中曾经供奉胜名尽明王,同样是明阳道统,有过很多记载,还需问一问。” 李周巍听了他这一阵话,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沉声应是,李曦明继续问道: “家中可有别的消息?” 李曦明话中关心什么,李周巍自然清楚,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答道: “北方来信,叔公且看看。” 李曦明接过信来,只扫了两眼,眼睛登时亮起来,连声道: “好,好,好…总算有消息,虽然艰难了些,总比毫无踪迹好!” 这信自然是李清虹所书,将明方天石落在长霄门玉伏子手中的消息说了,看得李曦明欣喜不已。 李周巍早些就看过信,当下沉声道: “正是,这明方天石乃是玉伏子在东宁宫中所得,徐国之地灵机混乱,难以算准,紫府摩诃都很难动手脚,甚至还更为安全些。” 李曦明听得点头,便见李周巍眸中金光流转,继续道: “长霄门有紫府坐镇,自然不能轻易冒犯他家,只怕落入紫府算计,只能附着其他紫府,秘密从中谋算。” “而这长霄门与衡祝道如今正相互斗争不休,两派之间嫌隙颇多,相互杀戮,家中可以从此处入手…无论是联合衡祝道也好、从衡祝手中换取也好,寻机得到此宝。” 李曦明听了一阵,点点头,李周巍峙然道: “无论如何还是要先打听着玉伏子的消息,查一查修为与宝物,再打听他的脾气喜好,只要此人非是躲在宗门内一步不出,定然有机会。” “唯一是诸长辈镇守北边,不能随意出手,此后诸多调动,难以计算…” 李周巍将局势分析了,李曦明抚须点头,派人下去探查,这才笑着看向这晚辈,轻声道: “我这几日修行遇到了瓶颈,正巧出关,便想着练一些丹药,一头为你我增添修为,一头也是梳理些头绪,换换口味,兴许另有突破。” 李周巍听罢这话,问道: “叔公的意思是…” “不知东海何处有明阳妖类,捉来一试…炼丹作补…” 李周巍微微讶异,答道: “这一类东海却很少,我这就去查了看,兴许这几年是没有消息的。” 他仔细地看了眼李曦明,觉得今日这位叔公与往日有所不同,李曦明并未察觉,点头应了。 李周巍倒了茶,突然开口道: “叔公,却有一事要试一试。” 李曦明疑惑看去,便见李周巍轻声道: “叔公可还记得那《白首叩庭经》?” 李曦明自然晓得,这功法乃是蒋家早年修行的功法,不知品级,却很厉害,只可惜采气法失效,当年的郁家老祖郁玉封用留存的一份练成,闯出来很大的名声,号称白玉手。 他多年重伤未复,却硬是让三位筑基加上大阵才将之斩杀,宣告郁家走向衰败。 见李曦明点头,李周巍正色道: “我猜了一猜,这功法十有八九是天变之前的功法,如今才失效,现下玉真归位,兴许可以试一试,采气法若是能用,家中多出一紫府功法!” “这功法品级不低,正好可以赐给族中子弟!” 托青松洞天蜃镜天的福,李家如今的胎息法可以说是诸家中佼佼者,两本四品的《六章寻仙》和《鳞兽问法》,一本五品的《观太华经所得》都很了得。 练气筑基便逊色许多,五品的《明华煌元经》事关根本,不能随意赐出去,除却四品《雉火长行功》余下的功法便掉到三品去了。 听了这事,李曦明连连点头,家中是已经由着这晚辈决定,李周巍说这话不是无缘无故,他便问道: “是要如何?” 李周巍答道: “需要采集庭上红尘,须要一座白玉大庭,最好玉石有灵力光辉,沐浴光华、千人驻守,庭周要有万人居住…每年便能提取一缕,十年一份。” 李曦明低眉,答道: “这确实劳民伤财…还要去哪里找如此多的灵玉…虽然如今玉石大盛,可要凑齐大庭,恐怕要一座小山的量了…” “到时恐怕要麻烦叔公…” 李周巍正要开口,忽有所查,猛然抬起头来,望向西方,却见西方大约万里外一片火烧云,朦胧的火红色在天边沉浮,仿佛升起了一点明星。 明彩横扫而过,将远处的白云打得消散,唯独剩下那朦胧的明亮色彩在遥远的天边一闪一闪,一道郑重其事的青年声音浮现而出。 “屠钧屠龙蹇,今日证得紫府,得牡火神通,于葵钧山重建屠钧仙门!三月后收拢巫国、建制郡城,诸道友可前来观礼!” “我屠钧道统修士,皆可前来葵钧山,重建山门!” 这声音传至此处已经淡了许多,却还是能听出意气风发的味道,天边的火光随着他的话语波动,明灭暗淡。 “屠龙蹇成就神通了…好威风…” 李曦明猛然抬起头来,望着天边朦胧的火德牡火光彩,屠龙蹇的话语能传递至此,想必那葵钧山也离此望月湖不远,兴许就在越国边上,他心中激荡,沉声道: “还是越国乃至于东海少见的牡火…恐怕整个江南都是独树一帜,今后提到牡火,就人人晓得屠钧门了…” 李周巍倒觉得有些意思,李家也得过屠钧门的道统,白猿更是在屠钧门捣过药,这屠钧门功法阴寒,修行多半是寒炁、厥阴、少阴一类的功法。 如今破后而立,屠龙蹇又有六丁并火令,反倒成了牡火、并火一道的山门了。 “还需派人去道喜!” 李曦明反应过来,神色很是欣喜,毕竟是一位在筑基乃至于练气时期就与李家结缘的真人,又很尊敬李渊蛟,可谓是天然的靠山。 李周巍只让安思危上前,李曦明连声道: “你去库中挑几样珍贵的灵物…害…紫府突破,又是这样亲近的真人,本应送些宝药才对!库中还有哪些?” “叔公稍等。” 李曦明这才说了一句,便被李周巍拦下,世子眼睛金黄,带着些笑意: “晚辈看来,无论送不送重礼,都应让白猿去走一趟。” 李曦明听了这话,微微一怔,登时反应过来,挂满了笑意,连声道: “是极!是极!到底是你想得周全,这一贺妙到巅峰,若是真人识得白猿,更是好事一桩…若非世子,我差点误了事!” 李周巍早听过白猿谈起此人,明白白猿是识得屠龙蹇的,故而有此计较,当下抖了抖黑氅,拱手回礼,点头答道: “我这便安排下去。” 李周巍言罢,驾风下去,李曦明在洞府中坐了片刻,暗暗思忖: “玉伏子、明阳妖类、还有灵玉山…只可惜时机不对,否则出去东海打听些消息是最方便的。” 他取出丹炉来,心道: ‘曦峻疗伤还遥遥无期,等着白猿贺喜归来,便让他走一趟…老妖毕竟靠得住。’ (本章完) 比奇中文 第五百六十五章 震动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白乡谷。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白乡谷大半年前被拓跋重原攻破,周边的群元山、驽山诸地被掠夺一空,大片区域都成了魔修肆虐的魔土。 唐摄都并非无能之辈,拓跋重原又身死,他得了命令,从半路杀入山中,将整片魔土截成两段,径直杀入白乡谷,不过两个时辰便杀回此地。 长天戟本就威名赫赫,多年不曾出手,如此一口气冲入,一连杀了十余位魔修,戟出则身死道消,一点魂魄也逃不出去。 他一身白甲光彩流淌,血淋淋滴着魔血,在此地停下驻守,长戟一驻,当真是威风凛凛,得意极了。 “李曦治呢…” 唐摄都在玉简上看了两眼,随口问了一句: “约定时间是三日以内,却不见他人影?” 唐摄都这才杀入白乡谷,已经到了三日期限最后一日了,这安排本就有些勉强,唐摄都都不须多想,定然是迟家迟良哲等人干的。 他忌惮李玄锋几分,如今不刻意去针对李家,可也不会手下留情,多几分情面,迟良哲把把柄递过来了,唐摄都自然有自己的应对: “若是他还未到,顺手记下来,送到主殿中去。” 他才不会蠢去做恶人,只让迟家人与李家人相互憎恶去,仔细问了两次,下头人答道: “道人一个时辰前便杀至此处了,即刻便拜见大人。” 唐摄都正得意地看着眼前四散而逃的魔修,抬了抬眼皮,却见到南边漫天都是火红色的云彩,心中起疑。 他微微一愣,却见着下头上来一白衣男子,气度雍容,腰间挂着一把幽蓝色的扇子,另一头配着剑,面色略微有些苍白,平静地道: “见过前辈。” 唐摄都瞥了他一眼,并没有问他,而是转头看一下另一侧的手下: “南边是什么情况?” 这属下低声答道: “是有修士突破紫府成就真人。” “哦?” 唐摄都愣了愣,面色平静的李曦治却开口了,语气微冷,找不出错处: “禀大人,是屠钧门的屠龙真人,成就牡火神通。” 唐摄都背影呆呆,在原地愣了两息,声音有些颤抖: “屠龙蹇?” “正是!” 李曦治的冰冷的话语撞在他心头,唐摄都慢慢回头,对上他平静的眸子,心中震骇: “屠龙蹇…屠龙蹇!怎么会这么快!怎么会这么快!” 他从头到脚都冰寒一片,看着李曦治的面庞,突然有种熟悉感涌上心头,面前浮现出一双阴厉眸子,心中渐冷: “是了…他是那李渊蛟亲子…屠龙蹇!还有屠龙蹇…杀了那狠厉男人…几断我生路!” “该如何自处,又能如何自处?” 唐摄都当年可是与屠龙蹇一番撕杀过,甚至出言讽刺,强杀了李渊蛟,那少年的冰冷目光如今浮现在心头,让他不寒而栗。 唐摄都早就晓得青松观蜃镜天地秘密,是晓得屠龙蹇这一类人虽然当时看上去不可一世,可终究都是死的,这才敢往死里得罪。 哪能想一众紫府在太虚中看得好好的,竟然还能让他走脱!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唐摄都不晓得是紫府有什么谋算或是屠龙蹇有什么靠山,只明白自己当下是成了牺牲了,一股寒气流进心头,叫他无言以对。 他不必回头,也不必动用灵识,身后的李曦治表情可想而知,唐摄都心中暗恨: “真是怒冲了头了,为郁慕仙报什么仇!以至于落到这种境地!” 唐摄都慢慢冷静下来,心中很快有了计较: “必须找一紫府靠山,否则不知哪日睁眼,牡火已经烧到心口上了!” 他面色沉沉,李曦治只在背后看着他,心中的情绪掩盖得很好,暗地已经是翻江倒海。 这是他第一次见唐摄都,李渊蛟死在此人戟下,他记得很深,始终不曾表露,可对唐摄都的杀心绝不低。 “权且等待…此人不好对付,不应误了事…只是他能猜出些东西,还要提防他先害我!” 两人相互提防着,虽然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任何交谈,心中却同时推断起对方的想法。 葵钧山。 葵钧山位于吴越交接之处,往北就是豫阳陈氏的通漠郡,越过此郡便到了大黎山南麓,距离望月湖不过万里。 此地接近妖类南疆地盘,再往南就是诸多大小魔观与巫国林立,上贡妖族,大妖来往,算是妖类的畜牧场。 而葵钧山多年前就是屠钧门的道场,山上本遍布寒铁寒石,阴寒之地遍布,山势走向险恶,南接吴越之间的诸巫国,地处偏僻。 如今山脉间一片朦胧红雾,沉浮明亮,在山脉之间穿梭流淌,诸多寒石寒铁早已变幻,呈现出灼热火红的色彩,引动一片火雨,远远望去,整片山脉都笼罩在朦胧明亮的火光中。 “巫国诸修恭贺真人!” 一道道法光从红雾之中飞跃而起,恭敬地停在山前,望着红雾生畏,等了许久,终于见那山前刮出朦胧的火风来。 这风在山前汇聚盘旋,化做一黑衣男子,身侧灰红、朦胧两种火焰熊熊,交织成阵阵炽热之风,他停在山前,朗声道: “屠龙见过诸位!” 他这话方落,众修士皆愕然恐惧,齐齐拜倒在地,呼天抢地,皆骇道: “真人折煞我等!真人折煞我等!不敢当如此称呼!” 这真人自然是屠龙蹇了,他虽然几经波折,很小就经历灭门之祸,少年气却依旧很重,逢遇了他修,不管修为高低,一贯以道友姿态相称。 筑基之时尚好,练气修士听了称呼,只觉得惶恐些,如今成了真人,众修哪敢让他用平辈相称,只满心恐惧了。 屠龙钧一身黑衣,只看向一众修士,轻声道: “我在此重建屠钧,曾经魔灾卷席而来,屠钧门人流离失所,各自逃命,如今已然不知所踪。” “各位若在各处见了屠钧门人,或是我屠钧道统,还请引来山门,在下必有重报!” 众人唯唯诺诺地应了,屠龙蹇点头,转身落回山中,看得众修微呆,哪曾想他不受供奉,也不提整合诸多,只提了个莫名的要求,竟然就这样离去。 众修有心投靠,却又不敢进那红雾,相互对视,终于如风一般散去。 这才过去数息不到,山脉前浮现出一道亮光,一位真人显出身形,他面相良善温和,生得一双柳叶眼,声音却厚重: “在下长霄,还请屠龙道友现身一见。” 他话音未落,山前复又显现出身形来,却是一道袍古朴的女子,手中抱着一伞,冷冷扫了长霄真人一眼,柔声道: “衡祝道毕衡星,恭贺真人成就神通!” (本章完) 比奇中文 第五百六十六章 拜访赠礼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两位真人同时现出身形,长霄真人向着衡星真人望去,笑容有些玩味,屠龙蹇破开红雾,现出身形,看向空中两位紫府,不卑不亢,朗声道: “晚辈屠龙蹇,号钧蹇,以牡火成神通,见过两位前辈。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长霄真人生得一双柳叶眉,修为深厚,对屠龙蹇却很和善,两手负在身后,温吞地道: “原来是钧蹇真人,道友年纪轻轻便成就紫府,真是天姿卓绝,我等佩服不已。” 他这话说得客气,可长霄真人年纪同样不大,手段高明,出手果决,是紫府中修行速度最快的几位之一。 一旁衡星真人听着长霄的话语却很反感,冷面以对,把立场呈现分明,转向屠龙蹇时才解冻许多,轻声道: “恭喜钧蹇真人了,在下衡祝道衡星,两宗隔山相望,此后可以多多沟通交流。” 长霄真人面上倒是对衡星真人没什么恶意,只是在对方说话时负手沉默,屠龙蹇看得出两方关系甚差,并没有草率地亲近哪一方,只回道: “早闻两位大人威名,钧蹇本应前来拜访才对,只是方才突破,神通还有许多体会,故而在山中停留。” 两位紫府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长霄笑而不语,衡星则点头道: “才突破紫府,是要好好体会神通,钧蹇道友到时有可空闲,便可顺着太虚一路往北,去往边燕山看看。” 屠龙蹇一直未曾出山,可外界的消息并非一点不知,听闻边燕山是仙魔相争,紫府与摩诃相斗,早有尽一份力的心思,沉声道: “钧蹇明白。” 他这话让两位真人神色各异,衡星点头告辞,消失不见,长霄真人终于开口道: “钧蹇道友,你我也算有些缘分,都是从棋局中挣脱而出,我痴长几岁,还给道友提个醒。” 屠龙蹇面色平静,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语而变色,朗声道: “前辈请指教。” 长霄静静地看着他,开口道: “道友一路过来,抢了哪一家的东西,得了哪一家的恩惠,都已经没有意义,紫府之后,先时棋局中的得失本不重要,可还有几物要摘出来算。” “第一是紫府灵器,寻常的紫府灵器也就罢了,六丁并火令是重宝,郭家不能妥协。” 屠龙蹇微微点头,似乎早有预料,道了声谢,长霄的柳叶眼盯着他看,衣袍上腾起清云来,他凝神看着屠龙蹇,轻声道: “青松观的玉盒差了两枚,道友知道下落罢。” 屠龙蹇听了这话,眸色动了动,长霄泰然道: “一枚是太青,一枚则是太栩,道友如今一定知道这两样东西的价值,先时青池腾不出手,紫霈认定了机缘有数,不肯出手。” “如今道友已经走到台面上,要么归还回去,讨好其中一门,要么宛若未闻,拒不归还,自己寻机。” 屠龙蹇将他这话仔仔细细地听完了,答了一句: “谢前辈指点。” 长霄静静地看着他,轻声道: “路有许多,郭神通与我当年各自沿着不同道走去,如今已成仇雠,道友好自为之。” 他这话言罢,身形渐渐散去,远处几道身影才逐一现形,或是金衣女子,笑意盈盈,或是严肃老人,古板认真,或是阴鸷男子、抚剑女仙。 青池宗来的是元修真人,一丝不苟地向他拱了手,似乎完全没有将先前的长霄那一番话放在心上,说了几句客套话离去。 其余金羽、紫烟、玄岳…三宗七门大多到齐了,语气都还算客气,唯独少了雪冀门、修越宗两家。 “雪冀门已经封山近两百年,没有动静也算是正常的…修越宗也闭山不出,几个修越治下紫府仙族自顾不暇,恐怕也很难抽空来此。” 而越国两家紫府仙族兴许是因为紫府外出,不在越国,都不曾现身拜访,屠龙蹇在原地站了一息,再也没有紫府出现,这才落回红雾之中。 山中的洞府赤红一片,一桌一椅都呈现出赤红之色,洞府宽大,几颗明亮的法珠镶嵌在顶上,屠龙蹇到了府中,从袖口取出枚黑红色的令牌来,沉声道: “前辈可听清了?” 这令牌闪烁了两下,腾出几道灰色的火焰,在空中盘旋两周,又落回令牌中去了。 屠龙蹇并起两指,放在两唇之上,指腹朝向面部,指尖不过刚刚与鼻端平齐,两眼中朦胧的色彩轻轻一亮,两指之间冒出一股灰风来。 他轻声吩咐道: “乖戾牡火,捏作人躯!” 这灰风在洞中盘旋一周,卷起那枚六丁并火令,落地便幻化出一灰衣男子,眼窝深邃,两颊消瘦,身形瘦小,在地面上站稳了,深深吸了一口气,喜道: “还是做人舒服!” “郭前辈。” 屠龙蹇却没有心思与他扯话,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 “可还瞒了晚辈什么?” 这灰衣男人大大咧咧在位上坐下了,大口饮了茶,笑道: “你恐怕猜得差不多了罢!你纵有命数加身,若非有紫府相助,哪里能这样轻易、这样顺顺利利到了今天?” 屠龙蹇默然看着他,灰衣男人耸肩道: “长霄这东西侧敲旁击,我却直白同你说了,就是赤礁岛!” 屠龙蹇面色一点点沉下去,低声道: “所以…六丁并火令是郭红瑶故意送到我手中…你郭厄诸多承诺与盘算…都是郭神通受意,以你魂魄投入令中,亦是为了计算我。” 郭厄哈哈一笑,答道: “放屁!郭神通已经多年不见,兴许死在哪个角落!赤礁岛言称魂灯明亮,没有什么虚弱征兆,可谁知道那是不是郭神通的魂灯!” “至于郭红瑶?她还没有半两心眼,哪里懂得什么故意不故意,只不过成了派系争斗之中的牺牲品罢了!” “赤礁岛东礁、西礁两派争斗不休,将这灵器流入你手,必然有一方盼着我归来,统合两派,至于是谁…我亦不晓得!” 屠龙蹇沉默不语,郭厄却道: “他们算计得准,要么我会夺你身躯,要么我会因恩而得躯,又能得到你这样一个盟友,百利无一害。” 这灰衣人连饮了好几口茶,似乎在回味茶水的味道,美滋滋地道: “屠龙蹇,老子可是真心待你,等我捏了真正躯体,将赤礁岛一合,你我联手,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 通漠郡。 天空中云雾飘荡,李承辽站在云端,脚底踩着晶莹的气流,白猿幻化为的老汉沉默地驾着云,带着他极速穿梭而去。 屠龙蹇突破紫府,李家人思来想去,如今的时局动荡,李曦明不宜出动,李周巍还未筑基,倒还不如身为家主的李承辽来得郑重。 加上李承辽从小在族中长大,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后来又一日日闭关修行,心头对这事很期待,当下无事便心满意足地外出了。 眼下脚底正是通漠郡的豫阳陈氏,凡人众多,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李承辽也是治家多年,看着楼院规整,井然有序,不由点头。 陈氏也是有名的大族了,豫阳陈氏不说,陵峪门当年也是姓陈,只是这两家起源不同,豫阳陈氏世代居于此处,陵峪门始祖似乎是从宁国迁来。 李家亦是如此,听闻吴国还有一李氏,也是世代居于吴国,望月李氏则被认为是北方遗族。 撇去这些东西,陈氏的处境比李氏好的太多,毕竟是根深蒂固的地头蛇,几乎各宗之内都有同族,虽然只有一位紫府,却与各宗关系都算得上不错。 见着李承辽看得出神,白猿难得开口说了一句: “家主,家中的黎泾陈氏血脉不俗,也应与这两陈有关。” 李承辽自然明白,家中那陈鸯的天赋让他印象深刻,只答道: “有机会可以查一查,只是据说这秘法牵连到紫府,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两人才聊着,很快出了越国地界,山脉变得险峻起来,时常有瘴气笼罩,森林也变得高耸阴森,时不时有妖气冲天,咆哮嘶吼。 葵钧山位处南疆边境,一人一妖虽然不曾来过,依旧是一眼认出来了。 无他,一片青瘴环绕之中,葵钧山朦胧明亮,红气冲天,紫府突破带来的异象还不曾完全消失,夜色正深,这山顶上正空一片云也没有,远远的围绕着一片红色雾气,修士飞进飞出,热闹异常。 两修停在山脚,却见着山门早已经矗立起来,还算像样,两人站在门前,很有规矩的模样,只请两人上山。 一路步上,一切井然有序,职能分明,虽然洞府有些潦草,却已经能看出用心之处,李承辽略有诧异,暗忖: “好厉害。” 屠龙蹇虽然是孤家寡人,可见如今这模样,他所结缘、收服的心腹部下众多,早就足够撑起一个门派的模样。 李承辽在观察屠钧门修士的组织,白猿神色却复杂得多,看着一众修士跑上跑下、似是而非的一切,沉吟不语。 李承辽将手中的玉盒交到前来的修士手中,轻声道: “青杜李家,送上太焰长果,恭贺真人突破紫府!” 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顺手在玉盒上轻轻一抚,洁白的玉盒颜色渐渐褪去,化为透明之色,呈现出内里的东西来。 却是一枚火焰升腾,明亮朦胧,通体狭长的果子来,浓郁的火焰在盒子中窜来窜去,也是一难得的宝药。 这东西是多年前在郁家宝库之中得到的,紫怜菩给了空衡,这和尚眼睛瞪得滚圆,千恩万谢收下,而这太焰长果正好是火德宝物,甚至十有八九就是牡火,送作贺礼正好。 这贺礼送的又贵重又符合心意,让前来迎接的屠龙蹇手下都高看一眼,仔细地记下来才退去。 白猿将洞府门一开,苍声道: “家主且准备着,这名号一传上去,真人必来相见。” 李承辽点头落座,心中犹有些纠结: “据说真人与叔公关系匪浅,可在青松观已经是请了他出手,恩情花费了不少,长辈陨落…真人又与家中其他几位毫无干系。” “仇怨百年犹不忘,恩情从来如纸薄…先人已去…虽然多少还有联系在,可真要请这位真人出手,恐怕连最后的联系都淡泊了。” 李通崖陨落对李萧两家关系的打击巨大,李家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到了萧归鸾陨落后更是一天天弱下去,李承辽心中怎么能没有计较? 等了半刻钟,果然听着洞府之门轻轻敲了两声,两声朗笑传递进来,现出一黑衣男子。 “可是李氏到访?” 李承辽面前浮现出一道身影,却是一黑袍青年,笑容爽朗,衣着干练,袖口绘着几道深红色的纹路,踏步进了洞府。 “晚辈见过真人!” 屠龙蹇面容年轻,看上去平凡普通,唯独眉心之处一点朦胧,待人也随和大方,兴许是因为初具神通,丝毫没有寻常紫府高高在上的态度。 可毕竟是紫府修士,他只是迈步进了这洞府,顿时有股闷热微微窒息之感,压迫感扑面而来。 李承辽离席而拜,动作才做到一半就被屠龙蹇扶了起来,他略感心安,眼前青年笑道: “真是劳烦贵族花心思了,太焰长果如今很少见,贵族这礼送得太重了。” 李家的情况屠龙蹇也晓得些,如今的处境虽然比多年前好了许多,拿出这宝药却也是不容易的,叫他的声音有些叹息: “意思意思便好…” 他没有什么动作,洞府之门已经自行合闭,青年在位上坐下,轻声道: “青松一别,我西躲东藏,四处闭关,以求突破,还不曾去过贵族祭拜前辈,是我的不是…” 屠龙蹇再怎么客气,李承辽是断然不敢坐的,只在他面前为他斟茶,屠龙蹇见他不坐,也不曾强逼,而是沉声道: “青松观郁慕仙一事,青池可曾为难你等?” 他微微抬头,若有所思,目光冷起来: “总不能是那唐摄都还在从中作梗,记恨你家罢?” (本章完) 比奇中文 第五百六十七章 一面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禀真人…青松观一事之后,元乌草草身陨,此獠自顾不暇,也无时机为难我家…” 李承辽恭声应了,屠龙蹇轻轻点头,一手支在案上,开口道: “元乌急躁阴毒,死前也够受得,元乌峰是一团乱事,他脾性如此,自家人尚惧怕。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李承辽听出屠龙蹇对元乌甚至唐、余两家有种出乎意料的熟悉,微微一动,屠龙蹇却沉思起来: “当年郭厄与余修贤、张灵舒、程勉抚、张错天…几人一同入的蜃镜天,中途起了争执,害死了大半,逃出几人…” “郭厄自言被元乌逼得不敢出去,又重伤将陨,不得不将自己炼化进六丁并火令中…陷入沉睡,由张灵舒带出…可张灵舒又是如何死的…” “他说他来重阳殿前,殿外的阶梯侧盘还有一蒲团,同样放着玉盒,被张错天取走,如今失落不见。” “那枚张灵舒取走的玉石…又到底落在了何处!程勉抚身死,他那把灵剑,当时又被谁取走…” 他虽然对待友人极为温和,却不是毫无戒备与警惕,心中如闪电般动了动,表面上只是抿了口茶,目光在白猿身上顿了顿,方才的思绪却突然断了。 “这位是…” 屠龙蹇瞳孔微微一红,紫府神通调动,记忆中的一个个片段顿时被拎了出来,他猛地站起身: “阁下可曾来过此山!” 白猿不卑不亢,只拜道: “老猿有幸,曾在此处捣药十余年,也是见过真人的。” “果真!” 白猿如今的模样已经与当年截然不同,只是气息与当年有些类似,屠龙蹇用神通唤起对比,心中微震,复杂地道: “你倒有另一番际遇…如今也成了筑基了,还是真炁…不如说说看?” 白猿拜下,沉声道: “禀真人,山门破碎,白猿被于家捉去,寒铁锁项,铁鞭拷打,在坊市中遇了魔劫,所幸为主家所救,承蒙恩惠至今。” 屠龙蹇低着眉,声音有些沙哑,问道: “当时魔修攻打山门,宗主在密道一路将我送出,他又重新折回去。” “我本想回去查看,却被魔修发现追杀,一直逃出千里之外,侥幸将那魔修杀了…不知宗内随后如何了?” 白猿声音浑厚,答道: “宗主以一敌三,被生炼了躯体,小师叔在山脚下被摘了脑袋…魔烟滚起,魔修还用他的脑袋去吃了大师兄,诸修很快便死光了。” “我护着二小姐逃出数里,法力不支,当空坠下,老奴摔烂了半个身子,二小姐也死了。” “老奴在那泥地上躺了许久,所幸魔修肆虐,群妖退散,没有什么妖物过来吃我,老奴靠着双手爬出去,喝了几口泥水,挖了洞府,这才侥幸得了一命。” 屠龙蹇足足停了十几息不曾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哽咽,问道: “我父亲呢?” 白猿说到此处,语气再也难平静下来,透露出几分沙哑: “护法身躯强悍,很得魔修喜欢,魔修一并举着他飞越山脉,老猿在下头奄奄一息地听着,众魔划拳赌酒,分起他的血肉,一直到天边才没了声响。” 屠龙蹇闭起眼睛来,李承辽只觉心头突突狂跳,脚底灼热起来,浑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涌,朦胧的光彩在这真人的手心上跳了两下,熄灭下去。 似乎察觉到他的不适,这些异状立刻消失了,足足过了一刻钟,屠龙蹇才睁开眼睛,轻声道: “我晓得了,你随我去趟山中,将这几个地方一一指出,我用神通听查,看看能不能寻出几具尸骨。” 白猿看向李承辽,见他点头,这才与屠龙蹇一同出去,这青年真人只留下一句: “承辽在此处等等,很快就有人请你上山赴宴。” 李承辽送了他们出去,这才觉得满面流淌的汗水稍稍止息,再低头看看地面,青石已经一明一灭地发起红光来。 “牡火牝水…如今已经极为少见了…威能难度,更何况是紫府。” 他也想在这洞府中呆着,可此处灼热异常,就连他的法力也被烤得升腾消散,实在有些呆不下去,只好两步出了洞府,在石门前耐心等着。 李承辽停了片刻,果然有一人驾风下来,态度很是恭敬,恭声道: “山上的宴席已经备好,还请道友先行入座。” 李承辽自然明白,像这一类盛事筑基练气早早要入席等着,一般过去三四个时辰才会见到紫府的身影。 “如今局势不同寻常,来的紫府应该会少一些。” 他正暗暗思量,却见前头驾风落下了一批人,一个个着的是清亮亮的青色法衣,顶上带着是白玉炫彩的道冠,各自持着法器,都不同寻常。 “青池仙使…献上宝药灵器…为真人贺…” 李承辽听着前头的人唱出声来,这才明白是青池修士,这一个个是少年意气,潇洒对谈,为首之人姿态俊秀,应是迟家人。 他并未第一时间入席,而是在边角上默默观察着,见这为首之人落座,拉着身旁的少年热切地谈起来,目光一下被那迟家人左手旁的少年吸引住了。 这少年姿态狂放不羁,一手倚在案上,另一只脚搭在旁边一桌的蒲团上,眉宇中的神色很是轻慢,只是眉毛锋利且长,两眼略狭长,若是正色起来应该很是凶厉。 他只觉得这少年面容熟悉,心中有些猜测,佯装寻找位置,一路从这群人的席下迈步过去,听着那迟家人笑道: “渊钦!伱这几日修为可是长进得厉害!到底是那位仙弓的嫡子!” 这话很轻很轻的落入李承辽耳中,他立刻反应过来,心中又喜又惊: “是他…” 那态度轻慢的少年目光在席位上扫来扫去,仿佛在寻找什么,随口道: “老东西不肯教我真本事,又有何用?符泊兄倒还不如谈谈别的…迟符举去了北方洞府遗迹,我们倒是只能在这地方吃吃喝喝…” 这话叫李承辽心中一沉,迟符泊表情则瞬间阴沉,将手中的玉杯放下,声音渐渐低起来: “渊钦说的是…可三十六峰如今长房还有九峰…要斗过他可不是件容易事…我与你先商量过的法子我也试过了,大伯是对他有一些怀疑…” 李承辽生怕被这群人发觉,很快走远,席间也慢慢升起白色雾气来,将话语挡得一干二净,他走到尽头,这才小心地回头去望。 却见白色雾气慢慢笼罩,他在云雾的缝隙之中正好撞上那轻慢而又刻毒的目光,轻慢少年一只手持着玉筷,正将那几个灵果翻来覆去地挑拨。 李承辽心中咯噔一下,好在这少年似乎并未看他,只是陷入思索而已,嘴唇微微开合,口型果断利索,很快移开目光了。 随着云气笼罩,李承辽迈步到了席边,脑海中犹自浮现出那目光,心中犹如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何等滋味。 边燕山。 李玄锋方才出关,从洞府之中缓步而出,在大殿之前饮了盏茶,宁和远便急匆匆上前来了。 宁和远近前,被眼前的中年男人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看,这才认出是李玄锋,见他眉宇锋利,气质凶煞,身上更是缓缓散发着白金色的光彩,连忙贺道: “恭喜姐夫实力大进!重返青春!” 李玄锋还有些不习惯如今的模样,眉头低了低,即使什么表情也没有,这副面孔依旧充满着昂扬勇猛,他答道: “客气什么…我闭关过去多久了?可有什么事情?” “不到半年!” 宁和远连忙低声道: “这半年来,先是唐摄都乘着拓跋重原身死突袭白乡谷,将原本丢去的地盘大都收了回来,有几处还往北拓了几里,随后生死搏杀,南北两方各有折损,却再有没有什么大的变动。” “倒是这几月以来,魔修屡屡受挫,折了不少修士…天空中也落下来许多洞府遗迹,有两样还大些,占地百里,不少人前去争抢机缘。” 李玄锋听罢,轻轻点头,早看他急匆匆上来的模样,估摸着十有八九有什么事情,等着他开口。 果然,这才过去两息,宁和远沉声道: “姐夫,魔修那头,慕容家新来了两人…据说修为都不容小觑,估摸着这两月魔修再度南下,迟炙烟一连问了我数次姐夫的事情,兴许有些想法。” 李玄锋并不急,而是转了话题问他: “那灵甲重铸的如何了?” 宁和远恍然,答道: “自然是好了,我这就叫人给姐夫送上来!” 他吩咐下去,转而道: “姐夫,这半年江南多了两位真人…” 宁和远一一介绍过去,屠龙蹇自是不必说,还有一位是吴国的仙修成就紫府,是吴国倪家人,位处吴国的西端大西塬边上,故而没什么大动静。 “屠龙蹇突破…某人当真是睡觉也不安稳了!” 李玄锋沉郁的面色有了些笑意,毕竟这对李家来说是难得的好消息,多了一位与自家亲近的紫府,兴许可以救下好几条性命,少受许多委屈。 “禀道人,大人召见!” 他正介绍着,迟家的人却一点不慢,紧跟着就到后头了,话音还未落,殿下上来两人,一齐搬着一副白金色的盔胄,明晃晃耀眼,浮着一层淡白色的光彩。 这盔胄还未起名字,李玄锋却特地吩咐打造时加了许多明阳的宝物,大部分都是他自已换取垫进去的,花光了大半个储物袋。 李玄锋也来不及多观察这盔胄,顺手将之收起,大步迈出去,宁和远紧紧跟在后头,两人一并驾风而起,落在主殿之前。 迟炙烟正举着地图观察,见两人进来,随意挥了挥手,宁和远立刻识相地退出去,迟炙烟很热情靠过来,问道: “道人得了何等仙基?” 李玄锋面上微微点头,心中却有了底: ‘要么迟炙烟知道庚金三气丹到底是哪一种丹药,要么青池真正的核心嫡系中对此事一定有默契和共识…’ “是天金胄。” 迟炙烟听了这话,顿时满意点头,喜道: “还是真人有计较!天金胄本就不俗,配上玄锋前辈的弓法,定然要叫这群魔修有来无回!” 李玄锋拱手示意,迟炙烟拉着他上前,在地图上轻轻划了个圈,将一片山林圈入其中,沉声道: “此处是称水陵,曾经是宁国的王陵所在,地势平坦,但是灵机很深厚,很适合布阵,故而驻扎着慕容家的魔修。” “此次慕容家又有魔修下来,非玄锋前辈不可破之,前辈带着我点好的人马顺河而上,我已经吩咐唐摄都从另一侧攻来,余肃在南边截断…” 他目光热切,沉声道: “先前拓跋重原让我等吃了这样的大亏,如今就要杀回去!” 李玄锋听着就不是好差事,心中微叹,问道: “不知要带何处能人马前去?” 迟炙烟笑了笑,答道: “从燕山关来调!这些日子此处的修士屡战屡胜,着实立下了不少功劳,也是受伤最少的一部,李清虹、邻谷兰映等人都是筑基中的佼佼者…” 李玄锋听得心中冷了冷,暗道: “这是要让我全族的筑基齐齐上阵…也罢,在我麾下总好过去了唐摄都、余肃等人那处…我好歹也能照顾他们。” “更何况此次应下来,至少一两年之内就不用再出关相斗了…” 他仔细看了地图,三支兵马刚好将这支魔修截住,纵使魔修溃散,也只会撞上余肃的人,也不至于威胁到筑基齐齐出动的燕山关。 “至少迟炙烟是不愿意看到无缘无故折损战力的…这才会把李家的筑基交到我手上。” 至于在唐摄都麾下的李曦治更是逼迫互相驰援的老路数了,李玄锋将名单一看,果然有不少唐家人和余家人在自己部下。 迟炙烟与他商量了一阵,李玄锋点头应诺,接过一枚令牌,驾风出去,宁和远已经在殿前等了许久,李玄锋只将名录丢出,沉声道: “令燕山关诸修三日之内速来山中见我!” (本章完) 比奇中文 第五百六十八章 启程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燕山关。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李清虹才在关中修行数月,青池的命令即刻就到了,一直传到关内月湖峰的赵停归手里,这男人驾风来到关上,身后带着一众人马。 李清虹出了洞府迎接,赵停归摆手让人停在殿前,独自进了殿中,面色还算平静,身上着白衣,李清虹估摸着眼下他心绪低沉,轻声道: “停归道友。” “不敢…前辈客气了。” 赵停归的燕山关筑基被调动一空,此去称水陵不知要折损多少,叫他压力大增,更要与这些修士的的家族与派系解释,根本是一桩没头没脑的事情。 待到人手折损了,怎么和这些人交代?结果又要新调筑基,又是他赵停归得罪人,不敢恨青池,难道不敢恨他赵停归? 他本是浑不得罪的性格,被逼着做这种事情,心中自然是烦躁极了,面上还是客客气气地道: “接了宗内的命令,调诸位前去,我看了命令,很是急迫,便连忙过来了。” 李清虹应了声,赵停归叹道: “宗内命令不得推脱,还请前辈保重,毕竟…如今休戚与共,我小师弟才战死,实在不想再出事了。” 李清虹点头,只答道: “此去北方,月湘麻烦道友看护。” 她前去北方不知道会由谁带领,也不晓得到底有多危险,已经做好了折在那一处的准备,忧虑李月湘,多问了一句话见赵停归正色道: “前辈放心,停归一向将她作自己峰上人来看…” 见李清虹眉宇之间还有忧虑,赵停归顿了顿,沉声道: “停归父母早亡,虽然自诩不是什么好人,峰内师兄弟却都是看作自己亲兄弟,既然向贵族允诺,定然会做到。” 李清虹只能由他说,命令上给的消息很是急切,已经耽搁不得,出了洞府,唤出李乌梢与空衡,破空便向边燕山飞去。 空衡近年话语越来越少,还是默默修行的模样,李乌梢则如往常沉着脸,李清虹这才有机会与他细谈,一边驾风一边轻声道: “那白蛇谷儿一事…邻谷兰映多有歉意,毕竟要两情相悦…” “大人。” 李乌梢微微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只沙哑着声道: “我蛇属与人并不同,并不理会什么两情相悦与否,气息闻了不能起欲便是不能,就算是万般情深,躯体不应也是空谈,并无两情相悦之说,大人多虑了。” 这话出乎李清虹意料,叫她呆了一息,李乌梢云淡风轻地道: “我在东海之时,早有此事,上位渌水白蛇,生育艰难,妻妾逾百,下位牝水灰蛇、府水乌蛇,则为白蛇犬马,产子多如泥沙。” “修为高些还好…修为低时,纵使两蛇两情相悦,只须白蛇轻轻一召,登时失了心智,逃去为他妻妾了。” 李乌梢表情有些复杂,似乎有许多话语积在胸口,闷声道: “直到成了筑基,还有血统之见在…我父亲曾说过…我这类钩蛇之属,浑浑噩噩便好,偏偏有了如人的心智,却不能抵御躯体,是第一大悲哀。” 李清虹听着低眉,不知如何安慰他,李乌梢轻声道  “纵使两情相悦,化作本体之时,气息相嗅,顿时倒胃口,从心中难遏地生厌了!我妖类便是如此。” 他这话说罢,一旁的空衡终于睁开眼睛,有些低沉地道: “不止妖属,人也未必超脱。” 空衡这话让李清虹想起自家的世子来,她暗暗思量,沉默下来,李乌梢也不再说话。 此事在钩蛇的世界中不过是小小插曲,却让邻谷兰映亲自拜访,叫李乌梢有些尴尬,此刻说开,叫这老妖轻松不少。 几人一路驾风,很快落进山中,诸修几乎到齐了,一眼还能看到不少熟面孔。 李清虹抬起头,最上首的中年男人黑发金衣,眉宇锐利,侧脸很是凶煞,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为虎豹扑食而来。 金色的光彩在他身上流淌,宽大有力的手掌提着一把造型夸张的金弓,他静静一人站在石台上,身旁仙宗嫡系俯首,诸族筑基敬拜。 “仲父…” 记忆中的模样几乎让李清虹霎时间回到几十年前,那时父亲李玄岭尚在,李玄锋还是族中最天才的修士,刚刚破关而出,意气风发。 她随着大哥李渊修上山,二哥李渊蛟还笑着说起李玄锋神乎其神的箭法,还未见到人,李清虹已有憧憬之心。 她垂下眼睛,暗暗思量: “仲父兴许又有突破。” 李玄锋在山中等了片刻,诸修很快便奉命而至,他略微看了眼,李清虹几人都到齐了,另一旁的白蛇和女子应该就是邻谷兰映。 另一头还有宁家几个修士和月湖峰两位弟子,还有青池从东海、南海调回来几个客卿,以及金羽宗派来的三位,合起来有十六位筑基。 至于练气胎息,自然是从山中调遣,这些人数量也并不多,一来是打起来没有什么大用处,二来青池不肯派出宗内弟子,治下又经过这些年连续折腾,也着实调不出什么练气胎息。 “午夜将至,诸位这便随我启程罢。” 李玄锋轻声吩咐一句,自家人自然都应了,青池金羽两方派来的都是客卿,属于各地的老人了,都很给他面子,态度恭敬地靠过来。 他从袖中取出宁家的玉舟来,乃是宁婉的常碧流云船,在空中轻轻一顿,顿时化作一大舟,众人纷纷落入其中。 身旁的宁和远身形略晚他一步,与他一起驾风飞起,从袖中扔出一片纱布,把众人的身形笼罩住了,这才笑道: “各位且都说说吧。” 李玄锋已经看了一阵,青池派来的几位客卿都是东海修士归化,实力稀松平常,只是东海修士起码有过对付魔修的经验,保命之术更有一手。 这些人虽然没什么战力,却还是能拖住几位魔修。 只有金羽宗派来的三位还有些意思,一人身后背着符剑,自称谷烟大漠修士庄成,一人是两百多岁的老者,自言也来自谷烟,名叫林寿业。 只有最后那一位是老道士,看上去就是来凑数的,似乎才突破筑基,气息虚浮,自称谷烟白寅子,满面苦涩。 金羽与青池有些不同,金羽宗对功法和遂元丹一类管制得更松些,自下的盘剥也松得多,更是对兼并多有约束,有许多延续数百年的大家族,练气的数量明显超过青池一筹。 更何况青池诸家还未从迟尉死前的挣扎迫害中缓过气来,先前的天才被吃了个干净,后续的天才又不肯随意送到青池去,此消彼长,就连筑基的数量都是差别许多。 “至于传闻越国道统大多从自重明殿六子,更加优异,竞争又尤为激烈,故而脱颖而出者往往胜过吴国一筹…也不知是真是假,可看着眼前两人…实力倒也算过得去。” 李玄锋思量着,李清虹等人都开口介绍了,却见那白寅子眼前一亮,凑到李清虹一旁人近前,低声道: “几位大人,小修是那谷烟小庙的修士…当年冬河前辈来过的!还驻守了多时…” 李清虹登时明白过来是自家收集金阳煌元的地方,只是她从未见过眼前这人,也不好判断,只能点点头算过去了。 白寅子见她这样客气,也只好重新坐下,听着舟中众人攀谈起来。 金羽等人也是经历丰富,林寿业更是两百多岁的老修士,很快与几位东海修士聊起来,一来二去,都算与对方有个了解。 宁和远等了片刻开口,沉声道: “诸位,此次前去称水陵是要与慕容家的魔修拼杀,这可不是寻常魔修,诸位可要注意了。” 虽然真正的慕容家嫡系是李玄锋,唐摄都等人对付,可其余的魔修也不是那些寻常货色,宁和远生怕他们轻敌,特地嘱咐,又道: “至于称水陵,诸位可晓得?” 几位修士都不说话,只有那老修士林寿业抬了眼皮,苍声道: “乃是宁国王裔的陵墓,本有古阵法加持,几百年前被徐国公联合徐国诸家破阵,将其中灵宝掠夺一空…” “如今应只剩个空壳…只是灵机浓厚,原先的几家宗门又逃去了海外,正好可以用来容纳诸魔。” 宁和远点头道: “老前辈好见识。” 林寿业低声一笑,答道: “我早年还去那处历练过,传闻宁国还有一洞天,有人从那称水陵进去过,也不知是真是假…” 林寿业这话倒是真让宁和远骇了骇,原本只是捧他的话,如今倒是有了几分真情实感,可嘴上不置可否: “确有这样的传闻…” 林寿业抚起须不说话,那身后背着符剑的庄成倒是开口了,声音低沉有力: “毕竟徐国公破阵不久便暴毙,这称水陵定是有不少邪异在的,只怕被那群魔修利用,让我们吃些苦头算小,逆转了局势便不好看了。” 林寿业点头,赞道: “庄道友所思甚是,徐国仙道便是从那时逐步衰落,一日不如一日,就连昌盛一时的镗金门你慢慢没落下去,这才有后头的释修南下之事…上元真君出手之事…” 当时上元还是真人,但他如今已经修成真君,成了众人口中传说般的存在,自然还是只能称呼他为真君。 林寿业提到上元真君,顿时叫几人面色复杂,他毕竟是金羽宗的人,对此感触不深,而在场不少人都是参与过当面抵御释修之事,见过上元出手的,都很感慨。 邻谷兰映听了这一阵,轻轻点头,碧绿色的簪子在发后摇晃,柔声道: “慕容家的腹中人首很有名气,许多法术都是擅长以少敌多,诸位还要小心些。” 几人谈话间,李清虹只默默听着,很快见了舟外的云气渐渐浓厚起来,魔气飘荡,山陵起伏,她气海中的雷池浮动不已,显然妖魔之气四溢受了刺激。 “称水陵…” 李清虹的瞳术透过迷雾,隐隐约约看见了底下的断壁残垣,几道魔光在云中沉浮,来回游荡,似乎在搜寻什么。 她仔细观察了地形,察觉到这地方自己似乎来过,当年使用法坛祈雷,来过许多徐国可能的地方收集雷霆,似乎来过此地。 “法坛中可不是称呼为什么称水陵,而是叫作魏国安淮郡…看来宁国是在魏灭后才得以立国,并以此为王陵…” 当时此地还有几个宗门相互制衡,对她这个筑基修士都很客气,此处应该有几处地脉可以通行,其中有不少洞府。 “如今这群魔修应该正在其中…此地距离镗金门的镗刀山同样很近…” 众人渐渐沉默下来,李玄锋则背着弓沉神望着,手中的令牌光芒忽明忽暗,似乎在牵引着什么。 很快令牌上的光彩到达巅峰,浮现出一枚枚符文来,李玄锋仔细读了,算了算距离,解下背后的弓持进手中,沉声道: “唐摄都等人已经到了,诸位作好准备罢。” 果然,他话音刚落,远处的雾中就升起白光来,一颗巨大的白色人首当空升起,瞪着两颗硕大的青黑色眼睛,两只血丝密布的红色眼睛直直地盯着外头,血淋淋泪津津,森白的尖牙整齐明亮,放着白莹莹的光芒。 “大胆!” 这人头顿时张开嘴来,整齐的牙齿如同门板一般打开,喷涌出密密麻麻的青黑色光点,这光点蜂拥而至,化为蛇虫蚁蝎,哗啦啦的从雨中落下去,生出翅膀来,各自寻觅。 李清虹是见过当年那摩诃转世慕容夏的,那和尚放出的腹中人首并没有这样大,吐出的却是活生生的人的魂魄,能说能笑,还能向慕容夏道谢… “慕容夏毕竟是摩诃,腹中已经练到了福地的地步,眼前这慕容家嫡系便逊色许多,一眼就能看出是某种魔功…” 李清虹心中豁然开朗,李玄锋却眯起眼来,他如今中年模样,很是凶狠,这么一眯眼的神色可怖,让众人纷纷侧目。 却见这中年男人慢慢举起金弓,腰间便跳出一枚金矢,落在弦上,金光闪闪的弦拉直,一种刺耳的嗡嗡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嗡…” (本章完) 比奇中文 第五百六十九章 称水陵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称水陵。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称水陵山势低矮,大部分区域都很是平坦,黑灰色的树林舒展着身形,半遮半掩在沉沉的雾霭之中,显得幽静可怖。 这雾霭中却隐匿着三道身形,为首者面容苍老,隐隐有些发白,静静的盯着面前树林,一旁站着两个青年,一人白衣持扇风度翩翩,另一人相貌宽厚大度,身着海蓝色的衣物。 李曦治在云中隐匿身形,身旁的老人抚须,沉声道: “曦治,唐摄都怎地还没动静?” “兴许在等其他几部。” 李曦治随口应了声,他如今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面色还有些苍白,体内法力虽然充实,却隐隐牵动着伤势,有些虚浮不定。 他一连服了三枚会秋丹,折了十多年的寿元,本应至少闭关修炼上两三年才能算得上是伤势痊愈,谨慎些都要闭关五年。 如今仅仅大半年又需出关应敌,也难怪他法力虚浮了,若是会秋丹不是杨家给的,而是那些寻常刺激法力丹药,此时他已经落下病根了。 可先前再怎么样都是丢了白乡谷,边燕山的命令很快到来,点了大部分修士前往称水陵,不仅仅是他李曦治,就连于羽威和李泉涛都到齐了。 李泉涛听了他的话,莫名一笑,只道: “唐摄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把我们三个放到边角来了…我本以为他会将治哥儿放在眼皮底下看着,去那魔修最多的地方,也好出什么意外…” 于羽威摸摸胡须不说话,李曦治却心头明白: “唐摄都如今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接下来逃得一命…哪里还有空害我!生怕害了我引起家中愤怒,新仇旧恨之下径直去找真人,到时候一掌把他打成飞灰…恐怕也没人敢说什么。” 毕竟唐摄都如今没有靠山,元修真人与元乌真人关系本就好不到哪里去,恐怕不会为他出头,除此之外,青池哪里还有人敢说话? 这也算得上不幸中的万幸了,三人能抱团,只要不是遇上慕容家的嫡系,保得自身安全没有问题。 三人正沉默着,却见一道白光自不远处直冲云霄,几人腰间的令牌猛然间明亮起来,一声炸雷般的轰鸣声当空响起,滚滚而来: “轰隆!” “好胆!” 一声咆哮响起,天空中的黑云如同漩涡一般滚动起来,一片魔气从大地之中窜出,拖着满天的滚滚黑气,四处环绕,便听着一声刺耳的啸叫声: “青池鼠辈…我还不曾去找你等,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李曦治几人对视一眼,一同驾风飞起,见着唐摄都一身灵甲闪闪发光,直直的指向魔云深处,空中六道亮白的长枝浮现而出,围绕此人身上的白光来回飞翔。 他长戟横扫,将眼前的魔云荡开,浑身的白光夺目刺眼,冷声道: “在下唐摄都,前来讨教一二!” 唐摄都是成名多年的老修士了,功法和修行的戟法都很厉害,经验丰富,此时一出手,顿时将天空中的魔云砸了个大半,四处飘零。 下头三人各自挑了一魔修斗起来,身形都离得很近,也好互相驰援,李曦治眼前这魔修持着斧,披着一身黑色的鳞片法衣,两眼微红,魔气森森。 如此魔修自然与拓跋重原半仙半魔的模样没法相比,浑身冒着黑漆漆的魔气,杂而不精,显然是快速拔升上来的,不像是慕容家的部下,应该是征召来的杂魔,两人显然是特地将这魔修让给他。 他持剑近前,虹光将面前魔修的法术打散,气息微微一滞,觉得对方实力比自己想的要高了些,盘算道: “这魔修功法不算强,斧法却有些东西…” 他轻轻掐诀,云中金落运转,化为几点金色霞光跳动,从这人身前跳出,浮现在他身后,手中长剑跳起,拔剑而出: “月阙剑弧!” 他一剑斩下对方的脑袋,云中金落再次闪动,避开对方的法术落在另一侧,长霞雾全力运转,缓了口气掐动法决: “朝引虹!” 这魔修脑袋从脖子上飞起,面上没有什么大的表情,下半身腾空踏了一步去追脑袋,在空中拼接了两下,两次都滑落不能拼合。 他不得不停下来,用双手抚了抚脖子,有些生涩地接好了,叫李曦治看得有些遗憾: ‘只可惜我常年修行法术,剑道已经落下太多,否则趁他大意这一剑让他不能拼合,便可初步定下胜局。’ “轰隆!” 手中的虹光已经跳出,李曦治耳边却如同雷霆炸响,心中一窒,差点失了方向,咬牙抬头去望。 却见天空中升起一道白光,幻化为一小山大小的人头,眉毛稀疏,眼睛很大,张着血盆大口,当空咆哮。 ‘慕容家的腹中人首…’ 他只是微微一愣,手中的法术却不曾停下,对面的魔修更加凄惨些,被这声音所震,稍稍迟了一瞬,被他的虹光当胸穿过,炸出五色缤纷的虹焰。 李曦治当然不能放过机会,乘胜追击,手中施法,耳边却再度很轻微的嗡了一声,紧接着才是亮金色的光彩在空中一闪而过。 天空中那人头却惨烈的叫起来,骇道: “你…!啊…你也来了!好…好…好一把仙弓!” 听了这话,李曦治心中顿时安定下来,仿佛有了底气: “几位大人来了!看来青池此次是全力出动…兴许还有金羽配合。” 他这才一道虹光按在眼前人胸口,打得他魔躯震动,元气大伤,却见着滚滚魔焰再度从脚底冒出,空中的局势似乎又有变化。 李曦治来不及细看,左右的魔云中竟然又有两人飞出,一左一右,向他夹击过来。 法术未至,李曦治已经觉得面上生疼,只好将手中这人放开,拔剑抵挡,挑出一片虹光,将面前的两道法术打得粉碎。 他这一击太急,又牵动伤势,只好微微一停调息,左右两人毕竟都是北方杀出来的魔修,眼光却都不差,对视一眼,同时驾起法器打来。 (本章完) 比奇中文 第五百七十章 生擒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两人合力逼来,李曦治一手掐诀,一手持剑,跳出三人合围,撒下一片零零散散的金红虹光,额头见汗,这才有空去觑两人。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便听着一侧修士相貌堂堂,孔武有力,身上的衣物很是规整,手中持着一紫黑色的瓦罐,绘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色纹路,两只眼睛瞪得滚圆,射出迟疑的目光。 另一人面目凶狠,眼中满是贪婪之色,身材比身旁的人还要高大几分,一身黑袍披在身上,衣袍上一层层漂浮着白气,如同灵巧的小蛇,在身上环绕。 见着李曦治这样容易跳出几人的合围,手中持着瓦罐的魔修只沉沉以神念传道: “裘道友!此人不好对付,你熟悉些当地局势,可晓得什么?” 那身形魁梧,踏着白气的魔修耳朵一动,蛮横的目光在他衣袍上扫了扫,也不掩饰,阴森地道: “葛兄弟…我看这模样是青池宗人物,手中宝物不少,看上去还有伤在身,你我…且干他一票!” 葛姓魔修缓慢的点点头,两人都是从徐国一带征调来的魔修,并不是慕容家的亲信,本就是带着狠狠捞一笔的心思来的,凡事指着利益想,李曦治的状态不佳,顿时让他们贪婪之心大起。 李曦治只定念调息,法力传音过去,李泉涛和于羽威两人都已经将对着的魔修压制下去,尚有余力观察这一处,顿时放心不少。 眼前两修不给他机会,葛魔头这才下定决心,立刻就抛出手中的紫黑色瓦罐,喷出一股灰烟来,卷着风扫过,直往李曦治身上攀去。 李曦治手中亮起虹光,掐出护身的法诀霞定风,甩出两道弧形的虹光,犹如水面上荡起的波纹,向四面八方扫去。 霞光道统不善抵御,李曦治此术已经是《朝霞采露诀》全篇功法中难得能登得上台面的抵御法术。 他伤势在身,法术有些黯淡无光,本应打散法术,却刚刚将灰烟推出一阵,遏制住对方的攻势… 李曦治心中一凛,暗自沉下: “这两人的实力并非寻常魔修!” 可裘姓魔头已经驾起白气,转瞬之间就靠近面前,两团白气掺在手中,合力一扎,撞入那霞光波纹之中。 他这白气呲呲作响,似乎是专门化解消弭敌人法术的功,将所接触的法力通通驱作飞灰,霞定风不过让他微微一滞,伸手便向李曦治心口打去。 李泉涛两人正分神看着,立刻察觉不对,心头咯噔一下,李泉涛喝道: “于前辈!” 他这一声如同雷霆炸响,于羽威仙基全力运转,袖口中抖落出两条紫红色的火焰来,将李泉涛面对的那魔修截下来,紫红色大鼎一卷一拉,顷刻之间便叫两个魔修都应对不暇。 李泉涛则一拍胸口,吐出一枚光亮亮的珠子来,这珠子放出数道夺目的流光,将一片魔云驱散开来,凝聚成几片略显黑色的乌云,洁白的水滴从脚底飘起,往那云中汇聚而去。 “壁水丹!” 壁水丹不愧是古法器,仅仅是在空中跳跃了一下,便叫李曦治浑身清凉,脚底更是压力骤减,长剑回持,正正挡在这人的手心。 “铛…” 裘姓修士注意力却一下从他身上转走,两眼看得直了,那葛魔头同样失了分寸,脸上浮现出激动的贪婪色彩,骇道: “好厉害的法器!莫非是古代遗留?府水古法器?” 壁水丹的威能太过惊人,叫他们两个脚底的法风都有散去的趋势,光亮温润的一枚白丸倒在空中悬浮,一眼就知道是不同寻常的东西,两位魔修不惊反喜,两人的心思立刻都勾在这法器上。 两人这么同时一愣,李曦治压力骤减,李泉涛持着法器进前,口中喝道: “治哥…我前来助你!” 眼前两位魔修却突然暴起,裘魔头一身黑衣扬起,白气失了控制般从七窍之中喷涌而出,带出数道血柱,白气如同风暴一般从他的两肩穿过,又从他的肋下回穿面庞。 葛姓魔修更是即刻咬下自己舌头,吐出一片血红,手中的魔罐血光一闪,足足变大了数圈,灰气如同毒蛇一般争先恐后追过去。 “好果断…北方魔修…” 这两个魔修竟然同一时间用出了折损精血寿元的法术,毫不犹豫,灰与白两气同时扫过来,让李泉涛骇了一跳。 他一心想着救援,哪里想过两人会突然发起疯折损寿元转头攻击自己,只来得及将手中的壁水丹丢出去,撞上那白灰两气。 李曦治自然不能看着,只积蓄法力,拔剑而起,明亮的剑光从鞘中跳起,掀起一片凛冽的锋芒,只往裘姓魔修后心刺去。 只听一声剧烈轰鸣,灰白两气的余波让他双目生疼,泪流不止,手中长剑似乎斩了什么,裘姓魔修很快就缩进白气之中,看不见身影。 李泉涛退出数步,面色微白,壁水丹再度救了他一命,将那两人打过来的法术近六成威力统统吃下,本体白珠还在空中慢慢地闪烁着,毫无黯淡之色。 可厉害的是壁水丹而非李泉涛,尽管壁水丹接下了近六成的威力,李泉涛显然也是在那一击中吃了不小的亏,连忙御着珠子过来。 李曦治一道云中金落转至他身边,洒出满袖霞光,入目却是裘姓魔修讶异的神态,他催使魔气太急,两颊还带着血痕,疑道: “黎泾李家?” 李曦治不知他如何认出,可听他称呼黎泾李家,十有八九是有些年头的事情了,神色凝重,并不答他。 葛魔头却有些恨铁不成钢,张口便骂: “裘籍!伱娘的真是个废物,什么时候了还离近离远的,赶忙夺了这法器!等到其他人聚拢过来,哪里还有你我的份?” 裘籍阴沉地瞪了他一眼,心中对他也不太信任,暗暗起了心思: “法器只有一枚,两个人怎么分?老子早年攻打过这家人…有些实力!更听闻是什么剑仙世家,兴许有底牌在身。” “早该骗葛老头去挡了这符剑一类的东西…最好让他死无全尸,我自然能取了东西走…岂不是两全其美?” “只是如今局势未定,还应全力先斩杀一人再说。” 他手中白气滚滚,寿命与精元毫不吝啬地催动起来,一时间白气森森,消骨去肉,颇为可怖。 李曦治一边观察着两人,一边也默默注视着场上的局势,眼见数十道仙光自南而来,心中微微怦然: ‘几位大人带来的仙修定然不在少数,姑姑驻守燕山关兴许不会调动,可指不定有我家的人…即使有杨家人也是好的。’ 想到此处,他手中的霞光微微一折,也不往两人身上打去,而是飞跃而起,穿过层层的云海,飞向那数十道仙光之中。 可他这么一耽搁,李泉涛顿时吐出血来,他本身的实力并不算强,修为也不过是筑基初期,全靠着这一枚古法器罢了。 虽然壁水丹能凭借坚不可摧的本体为他挡下大部分法术,可身前两位魔修却也不傻,放出的法术越来越刁钻,顿时让他接二连三吐起血来。 眼下甚至没有心思注意李曦治在做什么了,心中越发低落,渐渐有死亡的预感涌上心头。 当年壁水丹在筑基初期的李恩成手中能与筑基后期的仙宗嫡系迟尉打得平分秋色,落在他手里却只能当成靠本体抵御法术的防御法器,显现出对法术与法器掌握的天差地别来,李泉涛只暗恨: “真是事事不如父亲!” 李曦治却没有看到有人驾风来救援,只能重新鼓动法力对敌,这才过了数招,李泉涛已经是伤痕累累,他只好望向于羽威。 不看还好,如此一看,他心中顿时凉下去,于羽威已经不是原来以一敌二的局面,身旁又多了位魔修,这老人自顾不暇,似乎已经腾不出手了。 他沉色下去,却听着细细的声音飘进耳中,李泉涛的声音细若游丝: “治哥!于家人非是可信之辈,于羽威对我这宝物有些想法,他只会故意静观其变…不会来援的!” 李泉涛始终对于家人带有很强的敌意,李曦治只能暗暗叹气,眼看着两魔又驾着魔风贴上来,只好拔剑而起,挡在李泉涛身前。 “走!” 李曦治估摸着自己毕竟有符种箓气在身,比李泉涛能多撑一会,计较着只要两人败走,无论于羽威有没有实力出手都不得不出手,一头传音道: “到时我持着这法器逃跑,至少霞光擅长遁术,这两魔修多半是逮不着我的…” “轰隆!” 他话音还未落,却见面前的灰白两气如同受了惊的兔子匆忙退开,这一带的魔气风卷残云般散了个干净,耳边轰鸣之声大作,白光夺目耀眼,几乎叫周边的众人皆是一窒。 李曦治瞳术立刻运转,瞧见面前的裘籍面色苍白,浑身抽搐般的痉挛起来,他看得仔细,一点银白色的枪尖正从这魔头的胸口刺出,带出一股股黑烟。 暗色的云层中一点紫光,蓬勃的紫色雷霆喷涌而出,炸的裘籍惨叫不止,葛魔头神色惊疑一片,只觉得头皮发麻,双脚发软,一声惊雷从耳边响起,他怪叫一声,乘风退出去数十丈。 裘籍却也非寻常之辈,虽然被雷霆之力短暂破了法术,身形立刻化为满天白气,凝聚成一骷髅人首,不敢向后逃,只能迎面向李泉涛扑来。 “轰隆!” 这雪白的人首速度极快,晶莹的紫光来的却更快,在空中闪烁跳跃,顷刻之间便挡在这雪白人首前。 “这是…” 李泉涛脸色苍白,还未反应过来,雪白的人头已经被挡在身前,满天的白气无力地凝聚起来,他看得直咽唾沫,那道紫光却落在李曦治身前,竟然化为一女修。 她两眼紫意朦胧,手持银白色长枪,身披青紫色的长翎羽衣,随着数道紫色华光落下,如同裂纹般的紫色雷霆纹路爬满了衣袖,腰间一紫色小瓶微微摇晃。 雷霆引动的元磁之力让她的长发轻轻漂浮,李清虹冷冷地看向面前的白色人首,仙基玄雷泊催发到了极致,凝聚成紫白色液体的雷霆将这人头禁锢在空中,不敢越雷池半步。 她一手长枪倒提,斜指地面,蓬勃的雷霆之力让两人都微微窒息,另一只手探入白色人首之中,慢慢掐着脖子提出半截身子来。 “裘籍…” 她这样将裘籍提着脖子拎出来,众人唯有不敢置信了,就连一旁的于羽威都是一骇,敌对的魔修对视一眼,登时散了个干净。 裘籍被雷霆击散,足足过了两息才在空中凝聚出半个身体,上半身孤零零无力地拎在这女人手里,面色已经是惊恐至极,两唇哆哆嗦嗦,似乎在念叨些求饶的话语。 那女子杏眼中紫色的光华仿佛要将他的眼睛扎个对穿,两眼中的恨意慢慢浮现出来,看得裘籍心惊胆战。 ‘是她…是那李家的女修!如今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早知她恨我至极,应是在坊市中杀了她哪位亲友…’ 终使有雷霆保护,肉身穿越这蚀骨魔气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殷殷的红血顺着李清虹的手腕滑落,她却只觉得解恨,裘籍眼中都是那朦胧的紫色雷光,只骇道: “大人是那…” “轰隆!” 紫色的雷霆随之落下,他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嚎,浑身的白气被一只纤手一把锁住,李清虹红唇轻启,冷声道: “老东西…这么多年…算是逮着你了。” 她好听的声音在空中回响,此处是大战的角落,魔修与仙修并不多,在场的却通通悚然了,裘籍更是满面绝望。 “怎么会这样出其不意…怎么会这样狠!” 他并不觉得自己在李清虹手中毫无还手之力,只是这般奇袭,李清虹杀他之心又甚是坚决,才落到如今这地步。 而一旁的葛魔头见了这副场景,早就吓得半死了,裘籍实力虽然比自己差了些,也是被偷袭才这样快丧失了反抗之力,可这样雷霆加身的女修哪个魔修不怕? 本使出吃奶的劲默默逃跑,偏偏这霞光修士与那府水法器的男子此时狗仗人势,反而兴冲冲的拦过来,一人霞光速度极快,总是能挡在自己身前,另外一人更是恶心,府水法器笼罩一片将他的遁光克制的死死的。 更叫他心中一片冰凉的是——这紫雷银枪、长翎羽衣的女修一身雷霆早就锁定了他浑身气机,看似毫不在意,可杏眼望过来,只要他有逃脱的迹象,恐怕就是雷霆加身了! “该死的蠢物裘籍…他分明与此家缘分不浅!却偏偏另有算计,将我瞒得死死的!这下好了!这下好了!吾命休矣!” (本章完) 比奇中文 第五百七十一章 祁望玄天听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李清虹一身雷光沸腾,雷池之中汹涌起伏,气海中的长空危雀闪闪发光,激发出红紫色的气流,灌入仙基之中。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她本随着一众修士与魔修相斗,一路杀至腹地,与一位慕容家的魔修客卿大战,打得不可开交,余光一瞥,便见着了虹光。 李清虹早就收了他的信件,明白李曦治连服三枚会秋丹,重伤未愈,见了这虹光自然是急切不已,眼前的敌人又难缠,立刻下了决心。 于是一转攻势,以命相搏,拼出伤势打得敌人化作血光逃走,动用身上的雀青翎羽青流光,驾着雷停也不停的赶过来了。 羽青流光是这件宛陵宗羽衣本来的效果,再加上她雷霆本就神速,顿时打了两人个措手不及。 “裘籍。” 当年萧家坊市遭劫,裘籍在坊市中打得李玄宣重伤,生机大损,又杀了李清虹亲弟,李玄岭唯一的子嗣李渊云,最后连尸骨都寻不回来。 后来更是突袭李家,杀了舅公田有道,李清虹虽然不常提,可心中之恨一点不少,每每想起,只觉得天地广大,再也没有报仇的机会。 “还敢来害我家…” 如今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李清虹紫光迸发,浓郁的雷霆之力涌上掌心,将裘籍的脑袋融化起来,这魔修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吼,李清虹恨声道: “当日以魔风吹化我弟肉身,如今一一还来!” 炽白色的雷光喷涌而出,裘籍的身影在不断挣扎的白气中融化不见,雷霆最善破魔去邪,这一道紫雷让他品味万雷加身的痛处,将他的肉体连同魂魄消解的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被禁锢着承受雷霆散落,从头到脚连同魂魄消散,就算以转生逃命闻名的释修也得暴毙,黑烟散去,恐怕连真君都救不活他了。 “若非时机不对…不能与他多耗,也要好好折磨一番,才算报仇…” 李清虹杀罢一人,体内的长空危雀蠢蠢欲动,她一身紫青流光本是雷霆光彩与雀青翎相互呼应,如今雷霆更浓,紫色也越发明显。 她回头看了一眼,重新幻化为紫青色的流光,顿时在原地没了踪影,留下云中仍然回荡的雷霆之声。 葛魔头逃出数里,皮肤中的数枚血丹通通炸开,渐渐恢复为原本的速度,总算是从那诡异的府水法器中窜了出来,心中慢慢落下来。 “恐怕忙着折磨裘籍去了…” 他心中念头只微微跳了一下,浑身寒毛炸起,后心一片火辣辣生疼,连忙回头推出法器,骇道: “道友好说!道友好说!我与那人毫无关系,不必毁我百年道业…” “轰隆。” 回应他的只有那长翎羽衣女修的手中法器,便见那紫色的法瓶高高飞起,数道雷光从中喷涌而出,砸向自己的魔罐。 “哎呦!” 这法器与他心神相交,葛魔头登时咳出口血来,替他受了雷霆这么一打击,紫黑色魔罐上黑气直冒,至少少了五年温养时光。 李清虹新得了羽衣,战力更上一层楼,箓气又正加持着,雷光流淌,哪里能容下他,长枪挑出一片雷影,当胸贯去。 “轰隆!” 雷霆光彩再次闪烁,李曦治看这云层中忽明忽暗的紫光,心中放松下来,顿时觉得胸闷气短,李泉涛愣愣地问道: “那是清虹前辈?” “是姑姑。” 李泉涛面上浮现出笑容来,摇头道: “雷法正是破魔诛邪第一等,前辈实力又强,真让我这晚辈看得钦慕不已。” 李曦治心中同样有震撼之感,裘籍并不算弱,至少比许多族修筑基都要强出几分,自己若是不曾重伤,虽然能胜过这魔修,却很难杀他。 李清虹虽然有雷法加持,出其不意,全力出手,数招之内将这人击杀也是叫人生骇的事情了,他心中又喜又忧: “一来是姑姑的实力又有长进…二来…恐怕姑姑已经受伤,激发了那枚长空危雀…” 长空危雀是专司斗法的箓气,李曦治并不觉得这葛魔头能逃出去,只担忧李清虹伤势,两人稍稍调息,于羽威这老头已经靠过来。 虽然李泉涛对他很有些成见,还是客气招呼了,李曦治面上没有显露出来,心中同样有些疑虑: “于羽威伤势到底如何?出手对阵拓跋重原时实力强得很,方才却有些不对了…” 于羽威敌对的那三位魔修并非裘籍、葛魔头之辈,不过是寻常血书催生的筑基魔修,不应将老头拦得这样死才对。 方才李清虹一道雷光,顿时将众魔惊走,更是让李曦治对那三位魔修的实力有了一些怀疑,心中沉下。 几人状态不佳,都不敢在此地多呆,连忙驾着风跟着紫光的方向飞去,一路追出几十里,后头有已经有几道魔光追来,李曦治心中越看越冷: “敌我也太过悬殊…这几十里来只见魔气不见仙光,带领的诸修实力都不算差,绝不应如此…看来又有魔修增援而来。” 几人停了一阵,便见紫光回转,李清虹神色凝重,一只手提着一枚满是裂纹的魔罐,另一只手的重重紫光正在不断将一枚黑球炼化,她唇角殷殷都是血,见了几人才松了口气。 李清虹对局势同样有所察觉,唐摄都与李玄锋分别带人从东从南而来,东边这片己方接连折损,已经有溃败之势,她几十里飞来不见一个同道,不敢多留,宁愿负伤也要急忙杀了这人。 当下顿了顿,轻声道: “且先退去南边,那边魔修更少。” 三人都在点头应声,于羽威倒是坦然自若,看不出什么异样之色,三人还不曾说什么,便听着天空中轰鸣声回荡,金光闪闪,一魔音厉声道: “唐摄都!!” 嗡嗡声不绝于耳,于羽威老眼扫视了一周,几片魔云正在慢慢靠拢过来,这老人满面疑色,心中有些不安: “怎地这样多魔修?怎地不见后续其余人?” 这老人还没把疑惑说出口,一声浩荡的魔音紧跟着响起,声嘶力竭,带着凌厉的杀意: “祁望玄天听鸣动!此人已生疑心!速速除之!” “嗡…” 李玄锋再度拉弓,金色的弓弦上蓄满了凌厉的光彩,他微微眯眼,远方慕容家的慕容恩正捧着肚子,放出满天的黑气。 慕容家的道统不少,慕容恩所修行明显于慕容武不同,反而更接近那摩诃慕容夏,身躯一块拼凑起来的烂泥,说散就散,说合就合。 而他那肚子中不知容纳了多少东西,除了黑气还有散漫的各类法器,有时还有黑云化作人影,腾空飞出。 “不是魔修,倒像法师…” “嗡…” 李玄锋腰间的金箭来回跳动,大多是夺目耀眼的金色,刻画着一道道亮白色的玄文,唯有一枚安静的待在一旁,呈现出金红两色,也更加纤细优美些。 这枚金红玄箭乃是当年洞天之中以六丁并火淬炼、紫府灵器止戈收入,两位筑基级别的佼佼者施法搏斗机缘巧合催化而成,尤为厉害,算是压箱底的宝物,自然不会轻易动用,只跳出一枚金色箭矢。 这玄纹箭矢慢慢爬上两重金色,一重更轻更锋锐,另一重更暗更沉重,两道金光交织跳跃,在箭上汇集,嗡嗡声不断响起,面前那魔修明显慢了一拍。 “该死!” 夺目的金光荟萃,慕容恩再度感觉眉心疼痛起来,心中恨得仿佛有一口气堵在胸口,再度运转起法力: “难怪慕容武身死,此人弓法简直叫人难以置信,手中法器,身上的灵衣都不弱,祁望玄天听说他天生神力、窍在掌心…确是少见…” 他虽然心里恨极了,却也不得不承认此人实力,似乎还服过什么丹药、施展了什么秘法,打出来的箭矢有两重法力,一重锋锐无双,一重消磨摧折,很难对付。 眉心的危险感越来越浓重,他心口猛然一凉,一道念头已经浮现在脑海: “他要打我左臂!” 顷刻之间他的左臂化为黑色的云气飘散,金色的光彩已经从身后数里穿越而过,慕容恩痛呼一声,面色阴沉,又是庆幸,又是愤恨: “若不是大人给了灵器祁望玄天听,能够听得他玄箭落点…他娘的…再等等…” 他的身躯虽然随时聚合,李玄锋金矢却不是说躲就躲的,只要一落,即刻将他打得痛呼不已,金罡在体表挣扎,割去一片魔气。 这头的李玄锋虽然将这魔修打得节节败退,心中却沉郁不已,很是疑虑,灰色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两眼,心中一沉: “明明有两位魔修…另外一人又在何处?” 李玄锋打到此处,心觉不对,三人已经足足交手近百回,慕容恩的魔躯已经被摧毁大半,虽然叫声凄惨,却始终没有退去的意思。 “他在等什么…” 李玄锋疑虑至此,狭着眼冷冷看了唐摄都一眼,若不是这家伙自始至终都在防备着他,束手束脚,不敢放开手去对付对面的魔修,哪里还能让这魔头撑到现在? 法师本就善玩弄人心,唐摄都束手束脚,有心提防,对面的慕容恩又怎么看不出来,故意不去全力进攻他,处处针对李玄锋,提防着他射来的灵箭。 李玄锋只好沉色望向雾中诸修,自己的部下还算好一些,林寿业实力不错,庄成手中符剑更是锋芒毕露,两人已经将对阵的魔修斩落。 空衡与乌梢拖住了三位魔修,邻谷兰映实力同样出众,打的面前的魔修躯体几乎要溃散,其余诸修只折了一位,连那白寅子都勉力支撑着。 “清虹去了唐摄都那块…” 李玄锋看着那处纷纷落下的仙光和猖獗的魔气,心中慢慢升起不祥的预感,他这处是略占上风,唐摄都那群部下却已经溃败,猖獗的魔云之中都见不到几点仙光了… “真是胡乱安排…不知曦治如何…清虹应是去救援了…” 李玄锋手中的金弓缓缓拉满,眼中却慢慢浮现出阴沉的色彩,这副面孔本就凶厉,灰色的眸子里满是凶色更叫人望而生畏了。 “不对…不对…” 李玄锋心中如同大石慢慢沉入湖底,金光默默的从他的两臂上升起,一个可怖的猜想浮现在心头: “唐摄都…” 为何唐摄都带领的诸修这般轻易就几乎全军覆没?此人真的是提防他才在如此紧急的任务之中却束手束脚?他唐摄都是闻名已久的长天戟,纵使是施展不开拳脚都够对方吃一壶的了,打起来竟然磨磨蹭蹭,仿佛并无此人… 他眉眼低垂,心中冷冷浮现出一念头,这个念头足够让诸修震动,燕山关几乎告破: “唐摄都怕了…他怕屠龙蹇…他怕…” 他的金弓仅仅是在空中停了一瞬,身上有道道流光浮现出,面前的慕容恩魔光与血光赫然一顿,胸口发出叮当一声脆响,这魔头爆炸般吼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唐摄都!” ‘唐摄都!’ “锵!” 一声刺耳的法力啸叫响起,无尽黑中跳出一点金白,震得地面上无数桑叶飘落,陵墓上的血肉与骨头被狂风卷席而起,从天而降。 一柄白金色的长戟蓄势已久,从厚厚的云海之中破空而出,金光如同初升的晨曦荡开一切邪祟,又如同一颗从无尽云雾中跳出来的金坨坨丹丸,赫然刺来! 这长戟滚动风云,带出十二道白金色的小枝,浑厚的法力在上头不断滚动,气刃优美流畅,显现出积年的威压。 金光向上滚动,顺着亮到有些发白色的软甲向上爬,跳上粗壮的臂膀,照出唐摄都镇定且狠辣的神色,他的修长五指牢牢握着白色圆柄。 长戟直指李玄锋! 这把长戟不知道蓄势多久,如同黑夜中划过的一道金色闪电,却悄无声息又锋芒毕露,比这慕容恩咆哮的声音还要快得多,这长戟刺到了身前,这才听见魔音滚滚: “祁望玄天听鸣动!此人已生疑心!速速除之!” (本章完) 比奇中文 第五百七十二章 转机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唐摄都长戟刺来,在空中亮起朦朦一片金,黑云滚动了来回,李玄锋瞳孔中倒映出他的长戟,心中反倒平静下来。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果然是你。” 于是疑惑尽数消解了,唐摄都带领的诸修之所以这样快折损干净,必然是此人将布置透露得干干净净,说不定各人有什么法器,有什么仙基都透露完了,魔修按着顺序围杀便是。 “投敌倒是快…” 屠龙蹇前头突破紫府,后头唐摄都便投了北方,此人应是得了某位魔头、释修的承诺,果断狠厉,表情坦然平静,似乎胸有成竹。 与唐摄都平静果断的神色不同,他目光冷冷地刺过去,一点金光从他的胸口亮起,跳上脖颈,顺着下巴一点点化为白色的甲衣,光彩四溢,一直从胸口浮现到手臂大腿,最后在身后画了一圈金光。 “天金胄!” 暗金色的纹路浮现在他的身躯上,李玄锋早有防备,长弓倒转,一手伸过脖颈之后,握着弓身,长长的金弓持在两者之间,撞上长天戟。 “轰隆!” 剧烈的轰鸣声在空中响起,几道金色的光纹一闪而过,李玄锋身影在数里后浮现而出,金气沉浮,他瞳孔中再度倒映出血光,咳嗽两声。 唐摄都实力并不弱,修行天赋也是第一等的,若不是元乌锁了功法,不让他突破紫府,如今早不是这幅模样,纵使如此,他这些年的积蓄也非同小可。 如此蓄力一击,李玄锋有所准备也受了轻伤,唇齿中吐出两捧金粉,在空中飘散零落,反射出雾蒙蒙金色。 唐摄都并未第一时间追来,沉沉地看着他,声音有些沙哑: “道友再听听。” 慕容恩化为滚滚黑雾席卷而来,魔光迫不及待地追来,魔音在空中回荡: “唐摄都!他不想逃!” 李玄锋腾起金光,冲上天去,一切还未明了,他一手持弓搭箭,滚动法力,声音沉沉在云中传开: “唐摄都!你投入北方魔道,偷袭伤我!难道不怕诸真人秋后算账!” 他并不想起口舌之争,只是传出消息让诸修听见,无论如何,先将唐摄都投魔的消息传递出去是第一要事。 唐摄都驾光追来,冷眼看着,长戟前挺,声音低沉模糊: “李玄锋,我入北方道,此间只有元修恨我。” 他的话语在李玄锋心中跳了跳,手中的金矢已经闪动出去,唐摄都的长戟回挑抵挡,在空中打爆出一片金雨,听见李玄锋低声: “与虎谋皮!” 唐摄都的神色却复杂起来,看着李玄锋身上流畅光华的天金胄,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境地的自己,手中长戟毫不留情的刺过去,声音沉沉: “我若是再不入北方,便要成了你这副模样,你这副模样!再也没有紫府的可能!与死何异?” “你以为我看不明白?这事迟家又不是不曾做过!” 他的长戟上尽是流淌的白色光华,结合着他身上沸腾的法力,如同天神下凡: “我何尝不知道与虎谋皮?既然早晚要成为青池兑出的棋子,为何不博一个靠山与道途?往北方一去,元修一人能耐我何?” “更何况…更何况…这是上等释缘!” 唐摄都口中吐出如同雷霆般的话语,长戟回扫,将面前飞过来的金色流光打碎,被扑面而来的罡气打了满脸孔洞,却又飞速弥合在一起: “我晓得你在叫!好呀!最好让天下人全都知道,统统助我!念我一声名,便给我一道缘法!” 他的声音压抑且充满怒火,似乎要把将几十年阻断在紫府前不得寸进的憋屈抑郁发泄出来,瞳孔中的金光流转,冷笑道: “李玄锋,你吃了人丹,你晓不晓得?你我皆为魔宗造杀孽,你可明白?休要再说我入魔,北方吸骨髓,南方割血肉,又有何异?!” 两人谈话之间,李玄锋已经射出去几十箭,化为无数金白孛星,两道仙基同时催发到极致,凭借一己之力压制住唐摄都与慕容恩,将一大片天空染成了金黄色。 慕容恩也并不急,默默推动着体内的灵器,影响着身前的李玄锋,他的声音在唐摄都耳边浮现: “唐摄都!祁望玄天听已然鸣动三声,杀业浓厚、魔藏显现,化业攀缘之机便在眼前!十几位筑基陨落,堇莲大人允诺的怜愍之位将至了!” 他却不曾想唐摄都埋着头,瞥过来的眼神又是凶残又是怨毒,冷声道: “闭嘴…” “你!” 慕容恩愣了愣,却见唐摄都如同毒蛇般瞪了他一眼,沙哑地道: “你以为我不懂得?如此转折是释道大因缘,哪位摩诃不想要我?嗯?” 他身上腾起一层层金光,瞳孔中射出种种情绪,长戟已经能将飞来的箭矢提前挡住,纵使震得两手满是裂痕,却依旧舒展手臂,缓缓靠近。 唐摄都眼中浮现暗金之色,浑身法光流淌,慕容恩神色阴郁地住了手,冷眼旁观,看着这人一步一步登起,唐摄都沙哑地道: “屠龙蹇…屠龙蹇生来有命数,好啊,三十年修行就能追得我走投无路,五十年奔波就能成就真人,他是命好…” “我六岁就修行,为了一点点秘法功诀绞尽脑汁地讨好唐元乌,为了修行割过一身皮肉,郁慕仙日日经受刀剑穿行经脉折磨,不曾想过与你们敌对。” 他的长戟白光辉煌,李玄锋面色平静,两箭将他的戟法打断,唐摄都毫不在意,顶着飞来的金罡靠近,轻声道: “可凭什么呢?李玄锋。” 他吐出这几个字,身上的金光如同火焰,灼得魔烟退散,唐摄都长戟从中挑出,长枝死死的卡住金弓,另一只手赫然前伸,向李玄锋喉咙抓去。 “轰隆!” 李玄锋手臂上白金色的天金胄光芒大放,只手稳稳的将他的手腕捉住,那双灰黑色的眸子刺进唐摄都眼中,李玄锋并不说话,只将他一口气稳稳的卡在喉咙里,冰冷地制住他的手。 唐摄都撞上他一腔冷似铁的刚硬,一口气怎么都理不顺,憋在胸口越来越激荡,李玄锋并不害怕,即将晋升玄妙怜愍的唐摄都反倒气急起来。 即将归入释道的唐摄都在李玄锋眼中渐渐化为另一个模样,镇虺观当年同样有声声质问,仿佛穿越了时空落进他的耳中。 李玄锋冷冷地憎恨着,握住唐摄都手腕的手臂上一道道玄纹越来越复杂,亮起明耀耀的色彩,力贯千钧提升的力道对如今的他来说已经不算很大的增幅,可两道仙基同时运转,天金胄本就有提升法体铸就威能的功效,威力还在一点一点攀升。 “喀嚓…喀嚓…” 骨裂之声响作一片,李玄锋捏得唐摄都面色扭曲,这人眼中射出狠毒的光彩,终究不再说什么,只喃喃道: “李玄锋,我只要续一道途,平等地站在他们面前而已!” 李玄锋并不回答,两眼浮现金色光彩,身上的天金胄同样色彩分明,镂金石流淌出明亮的锋锐法力,身后同样亮起金光。 他在宁家主持多年,更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手中,秘法并不少,精元与寿命点燃,两道仙基同时焕发色彩,威势可怖。 唐摄都的气息不断攀升着,捏碎的手腕如同一滩稀泥,从他的指缝之中流出,又迅速汇聚为白玉般的大手。 他的瞳孔忽明忽暗,在黑云之中有如明星,长戟松了金弓,横扫而来,李玄锋同样飞身而起,抬弓凝神,跳起数枚金矢。 “嗡嗡嗡…” 唐摄都只看他拉弓,竟然也不出手阻止,任由他蓄力,自己手中的长戟白光越来越凝聚,直直地指向空中。 李玄锋如今的状态是他有生以来最巅峰、最强悍的时刻,五枚金矢同时落在弦上,刺耳的嗡嗡声经过法力加持传递出数十里远,整片称水陵齐齐失了声。 “呔!” 唐摄都也不甘示弱,口中雷霆绽放,种种玄妙之音浮现而出,他虽然此刻因果加身,诸释关联,却没有专门修行过此等法诀,终究还是落了一分。 可这落了一分只是相较于李玄锋燃烧起寿命与精气,经过充足准备、前所未有的一箭,顿时叫脚底下的胎息练气修士纷纷两耳淌血,双目赤红,魔修与仙修全都滚做一团,连筑基修士都受了些许影响,战场上歇了一瞬。 “当…” 唐摄都手中的长戟挑出白金色的光彩上划,直冲云霄,天空中五枚金光合为一道,从沉沉的雾霭之中落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锵…” 唐摄都手中的长戟如同支着一座金山,极其艰难地弯下腰,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这长戟只是一瞬间就从他手中脱了力,如同一枚重弩射出的箭矢,怦然往地面上砸去。 “轰隆!” 金光贯过唐摄都的胸口,追着云气落入陵中,唐摄都口吐金血,脑袋却高高扬起,两只眼睛被强横的罡气冲出眼眶,在空中盘旋飞起,带出一串金珠般的血液。 唐摄都口中就发出两声大笑,那眼珠在空中被吹做粉末,眼眶中却又跳出两枚新的,在眼眶中滚了两圈,射出狠光: “元修精心准备,挑选的一定是多年前失踪的司徒骏,他是筑基后期修为,你服下那丹药,已经站在江南筑基之巅,好生厉害!” “如此威势,若是让你精心准备,恐怕只有洞天中的几位可以稳胜一筹,可惜…可惜…却是用断了紫府道途换来的!” 慕容恩被面前两人的光彩照的脸上发烫,心中沉郁极了,他慕容恩虽然不是慕容家的皇子,可也算得上是出色了,从来没有这样被晾在一旁、插不上手的经历,只好沉沉望向云中。 此时云中已经是一片混乱,魔焰滔滔,仙光还在苦苦支撑,他猛然窥见一中年男人驾风飞过,手中捧着一枚小小的玉印,托着丢向空中。 “这是…” 慕容恩愣了愣,心口的祁望玄天听却猛地悸动起来,似乎见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不断在心口跳跃,传来一念头: “辛酉渌泽印。” ‘辛酉渌泽印?’ 他只见那男子用力抛出那枚法印,这枚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玉印腾空而起,一直升上黑腾腾的云中,这男子的声音赫然浮现: “渌下天池!” 李玄锋正持弓沉神,却见着一枚小印冲上云霄,这灵器再熟悉不过,正是元素那枚辛酉渌泽印! 李玄锋心中微沉,这灵器飘动地落进他身前,上面刻画的那只羽蛇活灵活现,两只眼睛霸道专横,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出来。 “哗啦啦…” 眼前的灰雾退散,魔气遁走,哗啦啦的青雨落下,唐摄都沉着脸望向空中,天空已经变成一片青色,迷蒙的冰雨落下,脚底下是青色的池水。 这荡漾的池水一直蔓延过去,显现出微微朦胧的倒影,慕容恩与所有魔修、仙修都消失在视野之中,唯独剩下李玄锋与他在这青色的天地中站着。 而这大印在空中变化为桌案大小,原本空无一物的印面也浮现出四个青色的古篆字迹,写得婉约灵巧,笔锋柔和。 “东海渌羽” 一道如同光柱般的青光倾泻下来,淋在赤手空拳的唐摄都身上,将他如同雕像般定在原地,密密麻麻的青光顺着他的衣物蔓延下去,一直伸进脚下幻化出来的青色池水之中。 面前身着白金色甲衣的男子神色冷峻,猿臂轻舒,一枚金红色的玄纹箭矢从他箭囊之中跳出,乖乖巧巧地落在弦上。 夺目的金红色光彩在弦上凝聚,如同万道汇聚的光华,唯独流淌在这一枚箭上,稳稳地指向唐摄都的眉心。 男人失措地抬起头,望向李玄锋,无论局势怎样起伏,这人眼神自始至终都是冷硬如石,此刻也没有快意或是怜悯,唯独专注地落在他眉心。 死亡的危机在心头浮现,唐摄都甚至能感觉到耳边响彻密密麻麻的争吵声,眼前有水火交融,金石争辉,天空中有七片彩山,落下来五道神梯,穿梭进青光中接引他。 “再快一些…” (本章完) 比奇中文 第五百七十三章 解缘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李玄锋玄弓平持,金红色光彩从箭上挥洒出去,数道赤红光华从他侧脸划过,玄箭上光彩流淌,还未落下,已经让唐摄都额上涌出一点红豆般的血珠来。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锵!” 局势到了这般的地步,他不但不给唐摄都出声的机会,自己也一句话也不吐,一手微松,金光赤红,在青色的天空中亮起。 “嗡…嗡…” 这金红色玄矢在空中跳了一下,突兀地消失不见,沙沙的青雨在空中一停一窒,重新笼罩起这青色的池水。 唐摄都在青光中动弹不得,浑身的法力运转,从体表中喷涌出,瞳孔放大,也不过抬了抬手,从两侧举了一掌距离,眼中唯余金红之光了。 “你…” 他如今才明白为何元素真人能这般得人尊重,仅仅紫府初期修了一道神通的修为便能叫诸修忌惮,辛酉渌泽印威能简直叫人胆寒… “该死。” 即使这金红色的箭矢放开了让他去躲也未必躲得掉,更何况如今被这青光定住,眉心有如铁钉凿入,生起一股刺痛来。 “蓬!” 正在此时,唐摄都隐隐约约看到的那五座彩云终于越来越明显,五道华梯在空中交织碰撞,却通通被辛酉渌泽印稍稍一顿。 “该死!” 青色的雨水滴滴答答落着,天空中羽蛇闭了眼睛,东海渌羽青光大字慢慢熄灭,青色光柱也化为雨水散落。 “扑通!” 唐摄都跪倒在地,衣甲上的色彩褪去,只有两点光彩闪动,渌下天池并无上下之分,他身上失了法力驾驭,正跪倒在青水与青天之间。 “叮当…叮当叮当…” 他双目紧闭,身上传出细细密密的敲击声,金铁之声嗡嗡而作,面上嘭地炸出一条痕来,从中吹出呼呼的金风,掀起两片干瘪的皮肉。 他的法躯仿佛一具膨胀的皮布,顺着金光一点一点裂开,唐摄都慢慢大张着嘴,喷涌的金红色光华从口唇与耳鼻中冲出,在空中腾起夺目的色彩。 “咳咳咳…” 李玄锋不断咳嗽着,浓厚的金粉从他的唇齿之间沙沙落下,两眼暗血淌出,在脸颊上就化为几颗圆溜溜的金珠,叮叮当当滚落下去。 他手中却没有停,五枚金色玄箭再度跳起,按着次序落入他掌中,面前的一切青光却扭捏起来,李玄锋只觉两眼生疼,一道朦胧的光华从空中落下。 隐隐约约眼前的一切碎裂开来,望见飘渺无边的金云,神态各异的人像端坐其中,或男或女,或是妩媚而笑、或是怒目圆瞪、或是喜悦开怀… 这朦胧的光彩不过是这些摩诃怜愍接引唐摄都的梯子,在天池中轻轻扫过,被辛酉渌泽印削减了大部分威力,轻飘飘的落下,从两人身上抚过。 唐摄都破碎的皮肉慢慢凝聚起来,李玄锋仅仅被擦了一下,身上的灵甲发出清脆的摩擦声,浑身上下犹如万刃加身,法力如同灌入无底洞中,消耗的一干二净。 他双目微闭,唯有一片血红,听见模模糊糊的身响,上首沉沉,如同万人一声,平静祥和地道: “摄都…你…可看清了?” 这话语在空中轻轻回荡,李玄锋心中升起一股热意,莫名有种热泪盈眶之感,万人一声不断在空中传递,渐渐变得有些尖锐起来: “看清了…看清了…看清了!” 唐摄都勉强睁开眼睛,上首的声音落下,与先前的余音相互辉映,仿佛身处万人念诵的大堂之中,一同响彻起来: “你历克毒难、服得嫉妒,受万刃加身、宿业折磨,如今大彻大悟,脱邪祟入正业,一点金芒归心,可以入我释道。” 这声音刺得李玄锋两耳金血直淌,却也听明白了。 南北道统相斗,将徐国打的一片混乱,唐摄都在这处化业攀缘,更是借着两派相争的气机成就,让这摩诃都忍不住亲自渡化来了! “入我北释,从七道之中得一…可成就大业果。” 这声音轰然作响,李玄锋金弓平持,天空中落下来如同薄雾般的彩光,飘飘荡荡的落在唐摄都身上,他受了加持,皮肉都变得晶莹起来。 眼前的唐摄都褪去一身金甲,脑门上光溜溜净白一片,似乎回到了最原本的凡人状态,双手合十,正要说话,却猛地停住了。 “当…” 面前朦胧的彩光突然受了什么截断,被拦腰斩落,一只白玉般的纤手破开太虚浮现在这青雨之中,轻轻巧巧的握住了空中的辛酉渌泽印。 万人一声的梵音在顷刻之间就消弥不见,金云一下黯淡下去,青雨中正站这一女修,一身紫衣,略有纤细的眉眼冷冷看着。 她浮现而出,随意地捏着辛酉渌泽印,这枚灵器在这女修手中乖巧地放着光,她红唇轻启,轻声道: “老秃驴又来装神弄鬼了。” 随着她这一声落下,脚底下的一片青池登时天翻地覆,沸腾地跳跃起来,滚滚而动,绵延千里,将彩光扫得一干二净,反倒腾起一片片紫云。 “紫霈道友…此人与北释有缘…” 紫云一经腾起,李玄锋两耳与双眼顿时舒服许多,听出天空中那紫衣女修他早已经见过,正是紫烟门的紫霈真人。 这位真人与元素真人有旧,辛酉渌泽印都是她交到宁和远手中,是紫府巅峰的女修,紫烟门的顶梁柱。 “你这是为何!” 李玄锋耳边响起轰隆隆的微怒声音,好在各种威能却被那紫雾抵挡,传到耳廓中已经舒服许多,紫霈真人抱手在空中站着,轻巧地道: “毗加,我说他无缘。” 她语气平淡,如同陈述事实,丝毫不给毗加摩诃留面子,彩云之中没有回应,只留下令人胆颤的沉默。 青雨淅淅沥沥的落在青水里,荡起圈圈波纹,相互碰撞,摩诃与紫府在这辛酉渌泽印的渌下天池中对峙着,终究是彩云中传来万人一声: “紫霈,青池输了子,他又输给了这持弓人,从喜狂落至恨妒,这小子就要从堇莲落到我手中,这是历来的道理。” “隋观袖手而立,道友怎地为他出头来了。” 紫霈的声音一贯冷冷,张口就叫紫气一阵沉浮: “我多年闭关,很早有对缘分疑惑,如今突破之日将近,始终不能释怀,便趁着这时机来试上一试,哪有道理不道理。” 紫霈真人即将突破,毗加摩诃明显并不想与她多计较,只是声音沉沉地道: “道友意欲何为?” “你说他有缘,我偏说他无缘。” 紫霈真人抛着手中的玉印,轻声道: “不如毗加摩诃来与我解一解,此人与你北释到底有无缘分。” “哦?” 毗加摩诃声音明显温和下来,显然是对这事胸有成竹,释修本就最善玩弄缘法,怎么会怕她一个紫府?心中冷笑,口中很温和地发出万人之声: “道友原来是请我解这缘,这自然是极好的。” 他的声音在云中穿梭,与紫气相互推挤,引得紫气滚滚: “他现在虽然被道友打断,化了仙基成了凡躯,可万般缘法,已至此身,只要不死,登上怜愍不过片刻。” “道友神通广大,自然不在缘中,只要道友不出杀了他,只要六息时间,他自然被诸多法引导,登上我怜愍位。” “好。” 紫霈真人点头,轻声道: “若是不呢?” 毗加摩诃声音顿了顿,变得谨慎起来,问道: “真人的意思是?” “我却要取回祁望玄天听。” 紫霈真人静静看着他,毗加摩诃的彩云沉沉浮浮,顿了两息时间,浩荡的声音回响起来: “本尊欲观那本太栩紫气书。” 紫霈真人面上头一次浮现出笑容,只满是讥讽,答道: “老秃驴贪得没边了,我倘若能给,道友敢看么?” 毗加摩诃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语动怒,声音拖得冗长,反倒是多信了她几分,嗡嗡地道: “那便紫炁华罩罢。” 紫霈真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我并不向他出手,倘若此人六息不能升上法界,便算作无缘了。” 毗加摩诃轻轻点头,便见紫霈手中跳出一片紫光,向着彩云中扫去,整片渌下天池中不知不觉所弥漫的浓厚紫气一同跳起,向彩云中撞去: “轰隆!” 她突然出手,紫气紫光同时威逼而来,猛然撞入那彩云之中,将这摩诃的接应之法打得混乱一片,毗加摩诃不惊反喜: “本尊早等着真人呢!” 却见毗加摩诃早有防备,彩云中升起数道金光,来回弥漫荡漾,霎时将沸腾的紫云撞去,太虚中撞起一片波澜。 “真人无非要阻我法界罢了,说到底一场斗法!困我接应之法六息?当真小瞧我…” 嘈杂的念度之声在云海滚动中浮起,紫光如同太阳般在空中升起,嘭然作响,毗加摩诃的话语却戛然而止,只留下一片紫光充斥,天空中的金光流淌,终于现出原形。 便见一男子模样的金身浮现在空中,朦朦胧胧笼罩在紫烟之中,射出成百上千道各色的目光,万人念叨之声不绝如缕,又有片片莲花落下,满天都是粉红色彩。 紫霈真人紫衣飘飘,负手而立,静静看着,纤手轻轻一推,身前那枚辛酉渌泽印光华大放,渌水之光荡漾,在空中飘浮弥漫。 辛酉渌泽印落到真人手中与宁和远手中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青色的光彩带着九道尾焰飞出,在空中缩成一大阵模样,缓缓镇压过去。 这摩诃的真身连同彩云被镇压在其中,足足过了一息才有点动静,轰隆隆砸得这印跳动不止,一点金光从中跳出,毗加摩诃冷声道: “好…紫霈道友真是实力大进!” 他的彩云慢慢从青光之中流淌而出,重新压在紫云之上,毗加摩诃声音如同万人诵经,在空中飘荡回响: “可真人当真是自大,竟然连紫炁华罩都不曾带来,真当我是泥捏的不成!” 他话音刚落,已经从那青光中抽身而出,彩光趁势冲上云霄,就要展开身形,接应唐摄都,而前后折腾,也不过花费了五息而已。 他的真身在紫云之下浮现出密密麻麻,隐隐约约的眼睛,发出几声低沉且畅快的笑声,还未在这印中回荡,沉沉的紫云之下,却发出一声细微的声音: “喀嚓…” 毗加摩诃的笑容一下凝固住了,这声音虽然轻巧,却如同惊雷一般浮现在他耳边,紫色的云气滚动着散去,显露出底下的青水来。 “嗯?” 李玄锋嘴角满是金血,流淌而下,他虽然被彩光抚了一下,浑身如同万刃加身,看不太清,却能听声辨位,早听着唐摄都的呼吸声,如同恶虎般扑去。 唐摄都本看着李玄锋倒下去,空中色彩交织,只来的退出去一步,可他如今不过是凡人,哪里逃得去?喉咙一紧,便被高高提起,脑袋差点被拽下来。 李玄锋一把捉住唐摄都,高高举起的手臂正捏着唐摄都的脖颈,毫不犹豫,五指猛然用力,几乎毫无阻碍地合拢。 “喀嚓。” 唐摄都还未喘上一口气,喉咙登时被捏的粉碎,眼中不敢置信瞪着,毗加摩诃抚开紫气之时,这人的脑袋正软软地垂落下来,澎湃的罡气将他的躯体如同吹气球般冲起,内里打磨的干干净净。 一息时间不到,唐摄都从头到脚都化为粉末,李玄锋的罡气只要有充足准备,足以让法师连投胎转世都做不到,更何况如今这样对着一个凡人肆意施展?登时灰飞烟灭了。 毗加摩诃看了眼前这模样,哪里还猜不出来,一时间辛酉渌泽印幻化而出的渌下天池一片寂静,沙沙的雨声也消失不见,唯独听见金风吹刮的声音在云中回荡。 毗加摩诃的笑容慢慢歇下来,似乎终于明白为何紫气始终沉沉遮掩在底下,紫霈则抱手立在云中,紫云和紫光慢慢地飘回她的衣袖里,她声音清冷: “看来此人与贵道还是缺些缘分。” 突然被大佬点了,惶恐。 (本章完) 比奇中文 第五百七十四章 大败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毗加摩诃的身影重新缩回彩云之中,重重叠叠的目光收回其中,唯独那浩荡的声音浮出: “紫霈,你这算什么!” 毗加摩诃落入现世时可是特地用彩光刷了这持弓人一下,这接应入法界的光彩怎么能是筑基能抵御的?早应该失了心志才对! 水印广告测试  种种顾虑安排,这才留下他一命,彩光也是掐算刚好,应让李玄锋感动泪流,在心中留下一颗种子,待到来日发芽。 哪能想有如今这局面? 李玄锋的状态与他推算验证中截然不同,毗加摩诃心中又惊又疑,思绪如潮般滚动,下一刻便反应过来,彩云漂浮着滚了滚。 紫霈提前出手了? 毗加摩诃毫不犹豫将这念头抛出脑海,紫府修士之间虽有差距,紫霈真人修行的也是仙府秘法,赐下的灵器一等一,可这些东西通通是正面斗法的,比起算计度测,三个紫霈加起来都不如自己… 只要紫霈出手护了李玄锋、或是暗暗相助,怎样都是绕不开他的眼睛,更不可能像先前那般怎样算都是李玄锋昏迷不得出手的结果。 他的念头在太虚之跳动一瞬,于是一切都昭然若揭了: “是堇莲和遮卢!” 能将一切遮掩的这样完美,让他这位摩诃上当,唯有另一位摩诃出手,而与他一同南下的堇莲和遮卢合力,足以让他度算出错! 毗加摩诃的目光沉在云中,心中的线索飞速理清,紫霈看似死之将近而玩笑般的动作不过是一层把戏,这位女修无需言语,正与两位摩诃暗中达成默契,算计起他了… 至于这两位出手比他都要慢,又是如何提前影响,毗加摩诃也不难猜到,无非是至今没有露面的元修、秋水所为。 堇莲和遮卢先前有多卖力与他争夺唐摄都,如今就有多不愿意唐摄都落进手中,毗加摩诃对此并不意外,真正出乎他意料的是紫霈真人的态度。 “元素也好元修也罢,乃至于秋水、天垌,这几个真人一向自命清高,不愿意与我等妥协…竟然肯与堇莲和遮卢默契起来了!” “我只漏错了一事…祁望玄天听比本尊想的要重要得多!堇莲和遮卢也是后知后觉,已经不能反悔了…” 而毗加摩诃语气中并无怒意,反倒是略微冰冷,在空中默默回荡: “诸位道友费尽心机、这般算计我,无非还是祁望玄天听足够重要…真不愧是紫金魔道,这东西丢在我手中,百年来装成毫不在意的模样,倒也是显尽了魔道风范。” 紫霈真人柳叶眉微挑,冷冷地开口,只吐出几个字: “秃驴。” “你是自己送过来,还是本真人亲自去取?” 毗加摩诃声音变得有些虚幻飘荡,在空中震动,洒落在青雨中: “真人自便。” 空中的彩云滚滚退去,一点一点地遁入太虚之中消失不见,天空中的青雨随之慢慢变得虚幻起来,李玄锋两眼朦朦胧胧终于能视物,望着两道彩光落下。 “恭喜紫霈真人。” 太虚之中一明一暗,元修板着那张老脸浮现出来,衣冠一如往常的平整规矩,青色流淌在衣物之上,这真人明明最年轻,却从不驻颜,看起来反而更老。 另外一人自然是金羽宗的秋水真人了,这女修挥袖洒下一阵金光,将李玄锋的伤势遏制住,这才开口: “祁望玄天听…总算是没起太多波折。” 紫霈真人点头,对张秋水还有些好脸色,轻声道: “毗加毕竟年轻,与堇莲和遮卢那两老秃驴相比还欠缺了些火候,出其不意,还是好算计的。” 元修真人招了招手,李玄锋的金弓赫然飞起,落入这真人手中,他轻轻一勾,一道彩光从金弓之中跳出,落回他手中。 “顺势而为罢了。” 元修有些厌恶地甩了甩手,挥手就将这枚彩光抽爆,收回手金弓便自行落入李玄锋手中,不曾重一分,也不曾轻一分,看不出来有什么区别。 李玄锋心中了然,他出关之时,这金弓刚刚修复完成,正是迟炙烟交到他手中的,想必早已经动过手脚,用来设计这摩诃。 “唐摄都…早已被算透,不过是枚棋子罢了…” 三位真人交谈之间,青光已经尽数缩回那印中,脚底下的天池也淡去,重新浮现出魔气森森的称水陵。 李玄锋用刚刚稳下来的的法力驾风站定,便见脚底下一片泽地,都是清亮亮的雨水,魔气在空中滚动,已经不见青池诸修。 “李玄锋!” 他正望向远方,寻找几位族人的踪迹,一声阴森森的喝声叫起,黑沉的魔气席卷而来,黑漆漆一片魔光。 慕容恩从脚底下的称水陵中飞出,方才两人在印中搏斗,慕容恩自然杀向青池诸修,以他的实力自然是打得众修溃败,正威风凛凛,得意非常。 他看着李玄锋身上铠甲黯淡,气息微弱、面色苍白,法力十不存一的模样,登时发出笑声: “现在你又待如何!” 慕容恩虽然不知道印中发生了什么,可毗加摩诃的彩光刚刚退走,唐摄都十有八九已经入法界,李玄锋既然逃得一命,想必已经是自己人了。 慕容恩虽然自己有了推断,可还算谨慎,只驾风而起,远远地望着,李玄锋见他好像看不见身前的三位真人,微微垂首不答,明白这魔头已经完了。 ‘毗加摩诃既然答应交出祁望玄天听,慕容恩一定是弃子了。’ 果然,元修真人觑了他一眼,点头道: “祁望玄天听。” 秋水真人微微一笑,轻轻开口: “我来罢!” 她面上盈盈欲笑,红唇微动,好像只是随口招呼着一位自家的下人,声音清脆柔和: “那魔头,你过来。” 李玄锋看得仔细,慕容恩好像猛然间听见了什么,作出侧耳细听的模样,脑后跳起一片红灰之光。 这魔头已经化作人形,浓眉一挑,两眼瞪得滚圆,双唇抿得紧紧,连滚带爬地冲到了面前。 三位真人静静都注视着,慕容恩郑重其事地掀起袍、行了大礼,并手为刀,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两下,一手探入其中,摸索两下,扯出一枚黑黝黝的心来。 “奉尊真人仙谕!” 这心还滚滚地喷着魔气,慕容恩用力捏着,仿佛扯出来的不是自己的心,赶忙从腰间扯出刀来,一手持心,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持刀在那心上用力地捅了一下。 “嗤…” 霎时间空中刮起一阵灰风来,沙沙作响,李玄锋心中轻轻一跳,遥遥望见这灰风自东而来,脚底下残存的草木纷纷伏下腰,明白是陨落的异象。 慕容恩轻描淡写、仿佛理所当然地自裁了。 慕容恩剖了心,还有些意识在身上,抓紧时间,伸出两指,从那心中摸索出一颗珍珠大小的碧蓝珠子,将上面的魔气擦干净了,恭敬跪拜着双手奉上。 紫霈轻轻一勾手,那祁望玄天听便落入她手中,这真人举起来仔细看了一眼,一旁的慕容恩已经魔躯崩溃,满脸恭敬地维持着原来的动作,身体中冒出滚滚如同瀑布的黑气,不断从空中落下。 “祁望玄天听…时隔百年,总算是重回手中了。” 三位真人没有一人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任由飘散的魔气从他们的羽衣、玉靴下飞过,将整片称水陵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 “轰隆!” 天空中雷霆乍惊,照得四下里亮堂堂,魔云之上静静立着三道彩光,一刻钟以前还猖獗不可一世的魔修死得像一条狗,悄无声息,没有掀起半点波涛。 李玄锋垂着眉,一言不发,天空中落起暴雨来,脚底下的称水陵在紫霈真人动用辛酉渌泽印时已经化为泽地,在暴雨中汪洋一片,暗光涌动。 天空中雷霆大作,他看着这三道彩光在白色雷光之中时隐时现,慕容恩的魔气一直爬上他的灵靴,雷霆轰然而作,他忽而听闻元修真人沉沉地道: “落下的是大宁宫。” 称水陵的地脉变动不休,水脉喷涌,黑暗的渊壁洞府中皆是水珠,雨水滴滴答答地落下,又拼了命的涌进来,落尽黑沉沉的地底。 李清虹服下丹药,调息一阵,面色好看许多,李曦治与李泉涛状态都不太好,于羽威这老人面色也很难看  此处在称水陵的边角处,李清虹在魔气中一路杀出,一直逃到这处地渊,这才微微缓和。 她早些年曾在此处寻过雷,在这处的家族租借了洞府,便是在此处地渊,一行人一路逃至此处,便寻了这处洞府出来落脚。 “清虹道友…这下麻烦了…” 于羽威的声音很是沙哑,其实不须他说,几人心中都明白。 唐摄都的背叛兴许在几位紫府算计中,不知损失如何,可却给诸修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唐摄都给了魔修部下分布,十几位筑基被逐一击破,几乎全军覆没,支援而来的魔修将邻谷兰映、庄成几人团团围住。 李玄锋与唐摄都在空中不知胜负如何,慕容恩却驾着魔风下来了,本就勉力支撑的几人哪里吃得住他的偷袭,顿时吃了大亏,一溃千里,各自逃命去了。 “尚不知有几人能活…” 李清虹闭上眼睛,空衡是古法释修,虽然攻敌手段不强,可在一片混乱中保住性命应该不是问题,李乌梢则勉强得多,不知能不能逃出去。 她并不相信唐摄都会斗得过李玄锋,反而担心李玄锋打杀此人之后还留在那处,受了群魔围攻,可如今不说有没有状态,就算回去救援恐怕也就多死几人罢了。 李清虹前去救援李曦治,故而不在魔修的包围之中,也没有撞上慕容恩,如今带着几人杀出重围已经是有几分侥幸,哪还能回去呢? 她正思虑着,却见于羽威沉声道: “几位可见过余肃带人马过来?” 在青池的计划中,李玄锋与唐摄都合围将魔修击溃,余肃则从称水陵唯一余下的南下之路北上,正好能截住溃兵,支援两人。 而诸修一路南逃,四处都是魔修,越打敌人越多,不得不先在此处落脚躲避,到头来一个余肃的人也没见到… 却听李曦治缓缓睁眼,低声道: “可还记得慕容家应有两人?却只见了一位慕容恩?另外一位又去了何处?” 他心中冰凉,只低声道: “恐怕唐摄都泄密,余肃早就在路上遭了埋伏,或是干脆一同投了敌…总之这一支人马,多半是溃散了。” “若是如此,燕山关就要出事了。” 李曦治指了指南方,于羽威站起身来,到了洞府门前,瞥见远方的燕山关同样升起滚滚的魔烟,挥袖重新进来,苍声道: “曦治猜得正准。” 李泉涛心中终于明白过来迟迟不见踪迹的另一位慕容家魔修去了哪里,默然一阵,猛然间发觉南方的路已经是四处魔土,低声道: “倘若燕山关告急,我等向南岂不是死路?若是燕山关被占据,我等只有顺河穿行,一直绕到白乡谷…期间不知有多少魔修。” “白乡谷未必安全!” 于羽威声音沙哑低沉,他这么一说,李泉涛低低的地道: “诸位真人如何想的…” “如何想的?” 于羽威喉咙中发出深深的沉叹,老脸上又像是愤怒,又像是悲哀,沙哑地道: “这还用得着想吗?江南人死的多了,必定是紫府真人从释魔那处换取了足够多的利益来退步,兴许是什么灵器洞天,或者是什么功法神妙…” “你以为凭什么吃这样大的亏?几位紫府干看着不成?死来死去不死嫡系,有什么做不出来的?百年之后的紫府是诸位嫡系,紫府的又不是我们几人,最后不过一场灰,留着我们有什么用处?” 这老人将近三百岁了,看了太多事情,一满是让人头皮发麻的话,李泉涛静静地看着他,猛地沉默下来。 (本章完) 比奇中文 第五百七十五章 叱门狄绋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于羽威的声音低沉,在洞府中回荡,让这年轻人顿了顿,李泉涛唇颤了颤,重伤未愈的面上涌上些红晕,偏过头来,轻声道: 水印广告测试” 几人困坐洞府之中,于羽威咳嗽两声,神色莫名,低声答他: “泉涛,如今未必能得生还,我也没几年活头,只说句明白的,若是当年被打伤困在秘境中的是李恩成,成就了紫府,尚比迟尉要可怕。” 李泉涛本就对这老人很有些意见,听着这话神色一僵,怒上心头,噌地站起身来,李恩成与迟尉的纠葛本就是陈年旧事,李泉涛克制着怒意,冷声道: “前辈说的什么话!于羽楔又是如何被害的?未免无情无义,不恨怨也罢,竟然替他说起好话来!我父亲是有不对,却也轮不到前辈来评判!” 于羽威叹声,答道: “你与李恩成浑然不像…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谈也罢。” “老夫早已经想得开,你我看那些练气胎息的态度难道又有多良善?你我处在那个位置上来看,相当于牺牲几个毫无干系的练气修士,就能获得祁望玄天听、辛酉渌泽印这样的宝物,诸位是做还是不做?” 李泉涛欲言又止,沉默下来,于羽威笑了一声,继续道: “莫说什么紫府无情,望族鞭佃农,练气挞胎息,人血能成妙灵药,仙基服了作神通…千年望来,茫茫都是血与泪,无情才道是仙家。” 老人抱着手坐在洞府中,一番话让李曦治侧目而望,老修士的经历丰富,于羽威见了三百年兴亡,身上的故事也应不少。 “只是…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李曦治在手中的舆图上看了两眼,沉声道: “燕山关应是撑不住的,此地已经成了魔土,后续陆陆续续有魔修前来,此处虽然危险,早离去一刻就多一份生机。” 李清虹微微点头,思度了几息,轻声道: “我曾在此地修行过,此处一路往东,应有一处洞窟,就在称水陵东边的地脉之中,这洞窟通向一处水脉,一直可以潜到东海。” “此处虽然一片魔土,可如若能顺着那水脉一路过去,从东海现身,便可一直驾风飞到分蒯岛,从近海归去。” 李曦治在她指出的地点上看了看,驾风过去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顿时有数,看了看两人,问道: “两位意下如何?” 于羽威与李泉涛自然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都点头应了,一行人出了洞府,李泉涛低声道: “只可惜我等没有一件匿行的法器,否则何须如此麻烦…” 这话提醒了李清虹,她腰间那枚玄纹瓶在李渊蛟催动下是可以隐匿踪迹的,如今在她手中只能吞吐雷霆、储藏玄雷。 “可惜几人中并无浩瀚海,也仅仅够一人隐匿。” 她驾着雷霆,身上的青色长翎羽衣雀青翎加持,驾风速度是几位中最快的,李曦治霞光驭行,速度同样极快,唯独要等着李泉涛两人,慢了几分。 这才驾风飞出十余里,一片阴森,魔气滚滚,原本的黑槐白石的大陵景貌早已经消失不见,脚底黑黢黢都是水,隐约浮出些尸骨。 “称水陵…从此应该叫作称水泽了…” 便见着两股魔光从远方驾起,投入其中,又有白色烟气升腾,人来人往,不像是巡逻,反倒有些惊慌失措的味道。 好几位魔修压些风在云中穿梭,急急忙忙地向着北方赶去,与几人就隔着一里地飞过,留下一片滚滚的魔烟,却连停都不曾停。 李曦治看了这一幅动乱景色,心中微动,与李清虹对视了一眼,都察觉到了魔修的异样,心道: “好机会…” 几人贴着水面一路疾驰,绕过几颗伸出水面的槐树尖,一直飞了大半程,这才撞上两位练气魔修。 “可来了几位大人?慕容恩这样死了…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两魔修正一边驾风向东,一边仔细交谈,两人显得有些疑虑,另一人答道: “难说,只听闻拓跋退走,赫连家来了一位大人,是楼家的大人虽然处境艰难,同样来了…你信不信…十有八九又有宝物。” 几位筑基隐匿身形,自然不会让一个小小的练气魔修察觉,李泉涛略略看了两眼,法力传音道: “可要擒下一问?” 于羽威微微摇头,毕竟几人身处险地,如今距离那一处洞穴只有几里地,自然不愿意无故生出是非,只好蒙头与其擦肩而过。 黑水荡漾,李清虹很快停在一处,仔细观察了一番。 虽然如今整个称水陵已经被水淹没,地形已经无处可考,可灵识探其中,很快就与记忆中相互比较,辨认出那洞口。 那一处已经一片狼藉,府口的石阶和石碑被打得粉碎,又被水淹没,黑黢黢见不着底,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魔修。 李清虹几人各自闭目探查,却见着刚才越过的那两人慢慢追了上来,同样停在这水面上。 两人一高一瘦谈得正欢,原先开口那身材高大的人有些异色,问道: “是楼家来的哪位大人?” “应是勃烈王是楼服…” 瘦小魔修应了一声,便见原先那人面色一变,浮现出谨慎的神色,低声道: “真是麻烦道友了…我先前被派去执行他务,不曾遇到可以打听消息的同道,只想问问…这大人是以胡狄自居,还是以北人自居?” 另一位魔修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发问的魔修立刻明白过来,连忙递了东西过去,便见他乐呵呵: “这自然好说!勃烈郡位于齐地,这位大人身边亲信都是北人。” “原来如此。” 这魔修眼前一亮,答道: “那应该称呼尊名为高服,可不敢提是楼家…” “道友说得是…虽然全看大人的心思,可还是谨慎些为好…” 李曦治听着这两人这样紧张,不必多猜,这渤烈王高服十有八九是紫府一级的人物,心中更多了紧张,暗忖道: “北边来的大修士越来越多了,毕竟北边广阔,江南不能与之相比…”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皆望向李曦治。 毕竟捉拿一术霞光独有特色,在场几位都是比不过他的,虽然不过捉几位练气,可也应谨慎全力出手。 李曦治也会意,袖口轻轻一抖,从中跳出两道虹光,钻进水底,如同游蛇一般腾身向前。 两魔修正驻足,脚底下却突然冒出两道彩光来,骇得跳起,却怎么也躲不过早有准备的李曦治,虹光跳动而上,霎时就被捉了个严严实实。 立刻就有一股白雾卷来,将这两个魔修收录其中,这一高一瘦两位魔修颠来倒去,法器都被霞光打落下来,睁眼定睛一看,眼前站着四位道人。 “四位筑基!” 两人骇得天旋地转,相互对视一眼,磕头如捣蒜,口中叫起饶命来,李清虹却根本不想与他们白耗时间,手中跳起两道雷光,落在两人眉心上,下一秒就要劈下。 她不管两人惊恐的表情,轻轻挥手,将两人隔开,先沉声问道: “洞中有多少修士!” “大人…” 两位魔修互相见不着对方,难以串通勾结,看着面前是一位雷法筑基的修士,七魄已经去了六魄,哪里还能说谎话?只答道: “大人…洞中是狄绋老祖的部众…他老人家不知接了什么任务…在此处驻足,我等不过是他手下小魔而已…并未造什么杀孽…苟求一活…” 两人答复的内容大差不差,李清虹复又问道: “只有一位魔头?附近可还有援兵?” 她仔仔细细问了个清楚,虽然这周边没什么大的魔头,可这狄绋魔头似乎很是厉害,是积年的老魔,一向在徐越之间流窜,一身魔功深不见底。 李清虹这头有四人合力,倒也不怕他,只担心一旦大打出手,引来群魔围攻,思虑片刻,问道: “这魔头可还有什么来历,本是哪地人?” “狄绋老祖姓叱门,本是赵国魔修,听闻在赵国得罪了人…这才只在徐越中流窜…” “叱门。” 李清虹紧逼着追问了两句,叱门在北方也不是什么有名的部族,稍稍放心,李曦治低声问道: “那什么渤烈王…可是已经到了太虚之中?” “禀大人,多半是了…” 于羽威听到此次,立刻有了决断,沉声道: “不能再拖了!立刻出手,将此人杀了一路遁往东海,拖得久了必然有失!” 几人达成共识,两道雷霆就将这两个人捆得死死的,李清虹持着两人先行驾雷落下,三人依次谨慎地跟在其后。 黑黝黝的水中迅速冒出一些光华来,李清虹很快就看到了法力的照明光辉,仔细一瞧,眼前不过是练气初期的阵法。 她持着两人下来,本是以防阵法坚固试着骗开大阵,不曾想这叱门狄绋也是个囊中羞涩的,筑基多年的老魔了,还用着练气初期的阵法。 “想来也是…毕竟随处找一处落脚,歇一月就走,怎么也不会用太高级别的…” 李清虹仔细一想,自己已经能算得上是相当有背景的修士了,方才所用的阵法也不过同样是练气期,叱门狄绋自然好不到哪去。 “只是看嫡系看的多了,早已经习惯。” 既然不需要这两人,两道雷霆顷刻迸发而出,将这两个魔修打的灰飞烟灭,李清虹的杜若枪已经持在手中,一挑一砸,向着这大阵直上打去。 “轰隆!” 指白色的雷霆在水中轰然炸起,乌黑泽水顿时一拥而入,发出剧烈的涛声,后头的李曦治霞光一束,将后方的泽水挡住,一挥袖袍,将这声浪消弥的干干净净。 这一番动作下来,外头的泽面波澜不惊,如镜子般倒映出天上的黑云,完全察觉不出底下有筑基动手。 “谁!” 一道苍老的声音又惊又疑地想起,显然是这叱门狄绋了,浓烈的黑风顺着地脉席卷而出,这阵法如鸡蛋壳般碎裂,却也将这老魔惊动了。 叱门狄绋是筑基级别,阵法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防御,不过是为了预警罢了,几人破了阵,眼前便浮现出广阔的地穴来。 门前本守着两魔修,如今是吓得不要命般跳起来,一身的血光还未化作遁光,李清虹几人已经到了面前。 “轰隆!” 两头各自腾起法光,一道紫焰长龙咆哮而出,登时将一人炸成满天黑烟,另外一道雷光落下,打得一人灰飞烟灭。 “呼…” 黑云卷至洞府之前,余下几个练气魔修呼叫着逃至洞中,李清虹身上长翎羽衣亮起,青白色光彩夹杂着雷光落下,杜若一出便是全力,雷光闪闪,照得白茫茫一片。 于羽威同样明白如今是关键之时,身上腾起那水火两光,紫红大鼎飞出,嘭地引动两条紫龙,扫向黑雾之中。 李泉涛的壁水丹再度滚动,白水飘起,顿时吹得那黑雾消散,向后散去,露出一脸呆滞的老人。 “啊?” 李清虹和于羽威合力,李泉涛、李曦治从旁辅助,这合力的威力恐怕拓跋重原复生都要呆一呆的,虽然几人都是有伤在身,可蓄势已久,震得整座洞府摇摇晃晃,落下一地碎石。 叱门狄绋一身黑衣,白发苍苍,瞧上去就是一副积年老魔的模样,手中提着一把怪模怪样的黑环,身上的衣物还算不错,放着黑光。 他的老眼中满是惊骇与不解,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面前的紫色火龙与雷霆交织,一边是煌煌紫火,一边是夺目雷霆,无论应对哪一道自己都要全力以赴,如今却当面就打来,丝毫不给他准备时间… 叱门狄绋刚刚催动的法术又被吹的烟消云散,纵使他在徐越之间浪迹多年,眼界并不差,此刻也是猝不及防,差点看着呆了。 “老夫…老夫这是杀了谁家紫府的嫡系?还是误入了哪家的算计…何至于此啊!” 每周五都比较忙,这一张也是铺垫承接为主,略有些水,周末给大家加更。 (本章完) 比奇中文 第五百七十六章 郗常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叱门狄绋只来得及从胸腹中吐出一枚黑印,滚滚黑烟还没有展开,雷光与火焰就劈头盖脸打下来,发出红白之色。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叱门狄绋闷哼一声,喷出两口黑血来,手中立刻结了印,凝出三枚黑色骷髅,腰间的玉佩动念之间粉碎,叫唤其余的魔头来。 叱门狄绋用屁股想想都知道,这般仓促捏动玉佩,十有八九是一个人也不会来援,顶多围坐在洞口看好戏罢了。 ‘可有总好过无…’ 叱门狄绋强压着体内不适用法力抵御,面前紧跟着就跳出一抹彩光,如同毒蛇一般窜上他的黑印,衔尾打了两个圈,他只觉得法器一轻一重,仿佛有一只大手一个劲的往地上扯去。 叱门狄绋毕竟是积年的老魔,这魔印也是在腹中祭练了多年,否则刚刚吃了一火一雷,法光大损,又被霞光这么一扯,十有八九要掉到云底去,如今魔印依旧在空中镇着,却有些不听使唤了。 “沙…” 白雨从地面上飘起,顺着狂风袭卷而来,从他身体中冒出用以遮蔽身形,抵御法术的魔烟还没有显现形态,立刻就被吹得一干二净,只留下白茫茫的雨水。 “危险…” 四人一齐出手,叱门狄绋脑海中唯有退走的念头了: “不能再拖了!” 纵使心中憋屈至极,他立刻就意识到面前四人实力都不差,那雷修更是强横,又克制魔修,绝非自己所能抵御,倘若不当机立断逃命,最后必然走也走不掉。 老魔甚是果决,两手一合,空中那黑影光芒大放,身形化作魔光闪烁一刻,这黑色大印在四人的目光中砰然炸开。 “轰隆…” 深黑色的魔光从中涌现而出,李清虹立刻回挑长枪,驻在身前,同样没有半分犹豫,红唇一张,吐出一枚白光来。 这白光如同呼吸般闪烁一下,登时膨胀起来,正是李清虹雷池中紫符元光秘法凝聚的玄雷。 “老魔当真果决,筑基法器说弃就弃,其中不知养了多少年的魔光…碎了法器用来争取时间。” 李清虹如今筑基后期修为,雷池中存了三枚玄雷,当时魔修大战,她为了护送几人撤走已经用去一枚。 叱门狄绋本身实力并不算差,只是遭了几人突然杀入,联手之下不得不退避三舍,这魔光又是牺牲法器得来,着实不弱。 “却省不下来…” 李清虹明白身后两人状态不佳,若是全凭两人自行抵挡,十有八九是要受些伤的,雷光最是克制魔修,这枚玄雷不宜再省,及时出手挡下几人面前的魔光。 紫白色的雷电如同瀑布般落下,与席卷而来的浓厚魔光相撞,震得整座洞府几近崩溃,剧烈的响声再也遮掩不住,顺着水流传递出去。 第二声碰撞响起,李清虹后退半步,身后几人面对的魔光已经削弱去八成,李曦治一边出手抵御,瞳术轻轻一动,赫然瞧见一道乌金色彩的遁光钻进地底去了。 “好高明的遁法…” 魔光稍稍一顿,等到强烈的冲击过去,李泉涛手中的古法器壁水丹轻轻放光,洞府之中浓厚魔气一扫而空,便见于羽威苍声道: “乌华元命神遁…是金羽的遁法…这叱门狄绋定有问题!” 方才的魔光中于羽威沾了两人的光,抵御得很轻松,同样是仔细观察,发觉了那道乌金色的遁光。 老人见多识广,族中传承完整久远,一眼就认出这遁光来了,李清虹几人听得起疑,本也没有追他的心思,任由他遁走了。 “不宜久留,速速离去吧。” 李清虹挥袖将空中碎裂漂浮的黑印碎片收起,驾雷越过满地被余波震死的魔修尸体,带领着三人往水脉中钻去。 此处水脉已经满是黑光,又因为周边多位筑基陨落起了异样,比李清虹第一次来时宽阔了数倍,黑色的灵水激荡,时不时浮出几块冒着寒光的灵物。 李泉涛入了水中,速度一下提快不少,正好这水脉很是宽阔,运转起壁水丹,让四人的速度都快了半成,在水脉中呼啸而过。 水脉中听不到一点声响,这青年觉得气氛有些太过凝重,开口道: “这一场大战死了这样多筑基,练气胎息更是数不胜数,沉下去、埋进土里、落在地脉水脉之中…定然要养出一片好水土。” “江北五百年来越发贫瘠,得了这样的滋养,恐怕可以再养上数倍的修士…落进土里的储物袋、法器、灵物更是可以养活几代的散修了。” 于羽威倒是点头应声,答道: “只要紫府不出手在现世斗法,自然是死的越多灵机越足,越能养出天才,我是看不到了,可诸位可以试一试,百年之后,必能听闻诸多江北修士名号。” 水脉中黑黢黢灵机涌动,冰冷刺骨的寒意被挡在法力之外,寂静得惊人,他看了李清虹一眼,出声道: “可惜当年洞骅真人有行走太虚的神妙之法,一旦遁入太虚,金丹之下无论来多少都拿他毫无办法,故而是锁了太虚,在现世将之杀害,紫府出断了灵脉,否则…望月湖如今也应该是一等一的宝地。” 他笑了两声,答道: “说起来,洞骅在这场大战中斩灭三门,其中鸿雪门少主还是李提…若非灭门,你李泉涛如今也是仙门嫡系!” “什么?!” 此言一出,不说李曦治和李清虹举目讶异望来,就连李泉涛都是大骇,呆呆地看了他两眼,张开嘴想反驳,可突然联想起许多过去的事情和父亲的表现,顿时豁然开朗,哑声说不出话。 于羽威口中的李提正是李恩成之父,他李泉涛的爷爷,他心中慢慢涌起一股冰凉的酥麻感,似乎理解了迟尉和青池宗某些地方对自己父亲的极大宽容… “原来如此…” 青年本就义气豪迈,喜欢些英雄人物,更何况是洞骅真人李江群这般以一当十的剑仙?李泉涛显然对洞骅很有好感,甚至对他恩情义气却惨遭背叛的遭遇极为不平。 如今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听闻自己祖上就是围杀剑仙被重伤,夺了仙剑想逃却半路身亡的鸿雪门真人,李泉涛两唇紧抿,说不出话了。 他只闷头驾风飞着,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李曦治却暗暗明白过来,心中思虑: “竟还有这渊源?鸿雪门是魏李所建…于羽威了解得这般详细,于家有什么暗中的联系…看这老人的举动,每每故意要触动泉涛,恐怕也不简单…” 他仔细看了两眼,于羽威神色很复杂,果然开口了,低声道: “泉涛,李恩成并不喜我,恐怕早与你说了,当年我家内斗,《盘气玉真诀》确实是我送去给他…算起来是族斗加害。” “可你想清了…我于家斗不斗谁能说了算?全家上下那几个筑基…哪个不知道这法诀有问题?无非是我年纪最轻,辈分最小,便把这腌臜事丢给我了…” 他语重心长地道: “泉涛,你若是看不清,早晚还是要吃亏…你父亲不常教你,又匆匆去世,少些意气…还需多看看…” 他话说到此处,语气显然不对劲起来,李泉涛神色复杂,欲言又止,眼前的水光却渐渐明亮,从乌黑色慢慢退为碧蓝。 “东海…” 李清虹一靠近东海,体内的法力更加激荡起来,显然是灵氛水降雷升的影响。 李泉涛则略有怪异,显然是第一次来东海,于羽威轻声道: “江南是上恶灵藏,你待得惯了,难免不适。” 几人顺着水脉上前,很快越来越宽阔起来,遇到了这时刻,李曦治眸中彩光闪动,越发警惕,仔细盯着水脉深处瞧。 ‘东海如今也是混乱至极,虽然不比徐国南北相争,可也不是什么平静地方,应当小心才是。’ “不对…” 他的瞳术虽然要厉害一些,可李清虹体内长空危雀加持,更能感知到魔修气息,杏眼微眯,长枪一举,冷声道: “道友不如现身一见!” 果然,她话音刚落,面前的海水猛然涌动,数道身影显现而出,服饰各异,有的身着海外修士的服装,有的披着黑烟滚滚的魔袍,甚至有人穿着道士的羽衣。 这些身影修为或高或低,有些参差不齐,现身的有七人,筑基后期足足有两位。 为首一人衣冠平整,正身着白色古朴的羽衣,仙气飘飘,俊眉星目,微微一笑: “诸位道友…还真来了条大鱼!” 于羽威这老头眼光毒辣,只匆匆看了两眼几人身上的装束,辨别了一瞬,便以法力传音道: “东海魔修与北方魔修为主,为首这男子是东海修士,衣袖内翻,隐约有松针纹路,恐怕是以青松道统自居的纯一道门。” “纯一道的人…” 李曦治沉默一息,也是头一次与这东海门派的修士碰面,不敢叫破他,只低声道: “几位道友…我等不过借过此地,却没有无缘无故打起来的道理…” 为首的少年只哈哈一笑,挥了挥雪白的袖子,直言道: “道友可莫要遮掩了!你等这条水脉从称水陵而来,几条分支都在称水陵底下!定然是逃出的紫金魔道余孽!我等守了多时,你们已经是第三批逃出来的了。” 四人听到此处,明白不能善了,李清虹抽枪而起,紫色雷霆荟萃,炸起一片光华,扫向面前这人,冷声道: “走!” 这少年讶异地瞧了一眼,手中浮出白光来,一举一推,清亮的月光喷涌而出,化作明耀耀的亮弧,将这雷光抵御住,礼貌许多,轻声道: “在下东海散修郗常,仙子既然修行玄雷,也应不是什么魔修,何必与这些魔修混在一块?” 他见李清虹的雷霆清亮亮,很是纯粹,猜着她应该不是姓苗,排除了那南海的魔修,只能是海内的正道,便收了几分力。 郗常有意收力,面前的李清虹只当是生死相搏,哪里会留情,紫色雷光贯出,他被打的手中光华散落,手臂一麻,差点受了伤,忍不住道: “好雷霆!我小瞧仙子了!” 周边几位东海修士一拥而上,紧追着其余三人不放,于羽威放出那枚紫红大鼎来,放出几条紫红火龙,抵御法术。 这些修士大多修行的都是灰白之气,与那裘籍颇为相似,能够消弥法力,打散法术,虽然服饰各异,可仔细一瞧,还是能看出这些人之间的默契。 李清虹这头已经与郗常招架了数回,这人手中的法力清亮亮如月光,透露着一种明亮皎洁之意,李清虹虽然是头一次见,却充满了熟悉之感: “应是太阴一性。” 她还是头一次与修行太阴的修士斗法,只觉得这人手中的法力至阴至明,不刚不柔,如同一枚清亮亮且冷硬的寒石。 往日里她的对手,或是魔修,或是仙修,法力遇上雷霆都极易溃败,除了同样驱使雷霆的那位南海苗权,其余之人即使修为比他高,李清虹始终是进攻的一方。 而这修行太阴的郗常法力纯粹,常常有出人意料之举,能将她的攻势化解,虽然修为上稍稍落她一筹,应对起来却很稳重。 她暗暗思虑着,郗常却心惊起来。 他自家人知自家事,郗常修行的功法正是太阴一性,采用常清阴气,已经是极为上乘的法诀,修行至今,还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对手。 眼前这女修雷霆却着实厉害,越打气势越盛,让郗常暗暗生疑: “莫非是三宗七门的嫡系?可从未听说三宗七门有什么修行雷法的有名人物…” 两人斗了一阵,还没有分出高下,于羽威等人却撑不住了,这老人以一敌三,其中还有一位筑基后期的修士,拼了狠发起威来,须发皆张。 李曦治还好些,能够拖着两位魔修,李泉涛却在另外两人的围攻下险境环生,已经打得口吐鲜血,摇摇欲坠。 (本章完) 比奇中文 第五百七十七章 丑事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噗。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才拖了一刻钟,李清虹与郗常渐渐发了狠,雷霆与月光在海中碰撞,炸出无限波涛,李泉涛却面如金纸,危在旦夕。 他一路战斗过来,早就精疲力竭,先前就被两个魔修围攻,留了伤在身上,越打越是颓势,稍不留神,当胸遭了魔修一掌。 “嘶…” 他的法衣早就法光损耗,残破不堪,可好歹有点用处,吃了这么一掌,不至于立刻叫他掉到海底去,可皮肉依旧被白气消弥,显现出森森的白骨来。 李曦治频频侧目,李泉涛又连着吃了几次法术,满衣都是喷出来的血,准备顶着两人的法术施以援手,却见着远方又飞来数道身影。 “大人!属下来迟!” 李曦治心中顿时一沉,举目望去,又有两位修士正架风赶来,为首一人白发苍苍,似乎实力同样不弱的模样。 “敌人又有援兵…” “嗐…” 李曦治心中一骇,听着不远处的于羽威沉沉一叹,轻轻举起手来,涌现出浓郁的紫色火光。 李曦治记得这老人对付拓跋重原时曾经从一只手的掌心中挖出一枚符箓,留下的伤口至今还未复原,他却再度取出玉刀,刺向另一只手的手心。 “叮…” 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浮出,他的掌心跳出一枚雪莹莹光亮亮的小符箓,老人厉声喝道: “呔!” 两道紫色的火焰犹如蛟龙般从中跳出,爬满了满满的咒文,夺目耀眼,熠熠生辉,老人一下苍老下去,却没有将这火龙轰向面前之人,而是转了方向,往左右两侧扫去。 这两条火龙各自将李曦治、李泉涛面前的魔修挡住,这老人服下了丹药,两面赤红,手中的大鼎高高举起,迸发出浓烈的紫红火焰。 “走!” 他喝了一声,一旁的李清虹终于等到时机,将最后一枚玄雷吐出,夺目的白光霎时亮起。 “轰隆!” 海中中炸起一道圆形白光,这一声雷霆如同山崩地裂,震的海水波涛汹涌,掀起无数蒸汽,立刻化为密密麻麻的紫色雷瀑,冲击开来,叫人两眼茫茫。 “走!” 李曦治连忙抱起李泉涛,从水中穿梭而去,丝毫没有留恋身后两人,头也不回地往远方飞去。 李清虹早就注意着局势,用一枚玄雷逼退了对方,同样抽身而退,身上的雀青翎霎时发出青白色的光彩,加持着紫色的雷霆,腾空消失不见。 “大人!” 郗常从紫白色的雷光中穿梭出来,咳嗽两声,喷了点血沫在掌心,两眼明亮异常,看着李清虹已经化作雷光消失在远方,叹道: “好妙的玄雷…看来是策雷泊云法道!” “大人!还追不追了!” “追?” 郗常笑了一声: “追得上么!” 他破开海面飞起,遥遥望向远方,轻声道: “江南到底是曾经的仙府所在,还是有许多正道存身的。” 那属下随着他的目光望了望,问道: “大人,可听闻江南已经没有太阴道统了…明明是当年月华元府所在之地…” “哈哈哈哈!” 郗常听了这话,温声笑了两声,答道: “你可知为何?” 见这属下摇头不语,郗常笑道: “江南可是月华元府当年所在之地,虽然功法是密中之密,可不说别的,洞骅传下来不少太阴功法,你可晓得为何不能修行?” 他顿了顿,笑着接着道: “你猜猜月华元府用什么来修行太阴?” 这属下好像慢慢意识到不对,答道: “难不成是常清阴气、元光英华这些贵重之属…” “错了。” 郗常哈哈一笑,摇摇头,咬牙切齿地道: “他娘的用太阴月华!” “太阴月华!” 这属下骇得说不出话来,郗常喃喃道: “通通用太阴月华练气…何等奢侈?何等奢侈!岂不是相当于明阳用明方天石练气、青宣用伏元太秘练气?月府隐匿以后,还有哪本功法能练得出来?” “若是让我得了一份太阴月华…” 郗常喃喃道: “紫府在望…那可是紫府…” 他叹了口气,很快回过神来,吩咐道: “那老头留下了,先抓过来问一问,紫火有些意思。” 李曦治抱着李泉涛逃了一阵,李泉涛已经有些意识模糊,眼前一片血色,两手耷拉在李曦治身上,有些呆滞的望着。 方才紫火与雷光交织,他被李曦治救走,耳边隐隐约约地浮现老人的声音,声音并不大,却叫他愣住了: “李恩成这负心汉不敢同你多说,我小妹在他那处学习丹法,却悄悄留了你下来…你本应叫我一声大舅才是…” “李曦治虽说感恩你,可此人好猜忌,投了宁家的父子又如狼,青杜对上宗恐有异心,靠近青杜李家却不是什么好事…” “本应速速远离才是!你怀恩而近,早晚受牵连…还是早些自保罢!” 老人声音沙哑,李泉涛听得呆了,喉咙中发出几声混着血的吭声,远处的雷霆声音依旧在爆发,他却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先前他在魔灾中磨磨蹭蹭,不肯全力出手,恐怕不是要害我!是想害了治哥…断了我与青杜李家的联系罢了!” 李泉涛从小不见母亲,也数次问过父兄,却从来没有得到回答,如今了解了前因后果,果真是一件丑事。 “难怪从不与我说…难怪我从来什么都打听不到。” 于羽威的态度叫他始终觉得怪异,原来怪异在这里,拓跋重原攻破白乡谷,于羽威本逃遁咸湖,却不远万里跑来见李曦治,如今想来,是为了见自己罢了。 他觉得悲哀愤恨之余,又霎时对父兄的曾经灌输深深地怀疑起来: “好一个于家人无情无义…好一个于家人自私残忍,安知不是父亲心虚,到死都捂得死死的就罢了,还要倒打一耙,防着我去问出真相?” 他静静地躺在李曦治怀里,心中复杂得难以言喻,一直飞了将近一刻钟,这才慢慢缓过来,听着李曦治关心道: “快服丹药?可还撑得住?” “撑得住…” 李泉涛咽下血沫,两眼缓缓睁开,手中满是血迹,喃喃道: “撑得住!” (本章完) 比奇中文 第五百七十八章 燕山关破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燕山关。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浓厚的魔气从一片废墟上驰过,暗沉沉满地血迹,原本光华流淌的阵法被拆得支离破碎,唯有偶尔地上裸露出的石头上的微光阵纹隐约发着光。 血气滚滚,魔烟冲天,仙光渺茫不可见,四处都是杀喊、法器碰撞之声,滚滚的黑云弥漫近百里,飞速向南而去。 赵停归驾风在空中疾驰,脚底下正踩着一朵小小的金色云彩,手中则捧着枚白玉小灯盏,放出彩光。 这金色云彩每每要提速而起,便有紫光从重重魔云中飞出,他手中的白玉小灯盏立刻升起彩光抵挡,发出一阵碎裂消解之声。 赵停归这法器着实不错,将紫光抵挡得严严实实,可这紫光虽然被碎裂消解,却有一阵白色的光华落下,他脚底的云彩刚刚升起金光,立刻被白光牵动,黯淡下去。 “轰隆!” 紫光反复轰鸣,打得赵停归面色一阵青白,身边的师弟身着锦衣,颇有些风度,纵使在危难之间,依旧声音沉稳: “大师兄…这慕容恭实力强横…恐非你我所能力敌!” 赵停归面色沉沉,心中早同样是冰凉一片,以往总是八面玲珑笑盈盈的面上如今略微苍白,嘴角还隐约有些血迹。 “唐摄都…唐摄都…” 赵停归晓得屠龙蹇突破,想过此人之后的日子难堪,可着实想不到唐摄都隔夜就敢叛出青池,投入敌方,坏了大好局势。 他如此一叛,前线可谓是兵败如山倒,李玄锋实力出众,兴许还能逃得一命,其余之人恐怕是十不存一,赵停归听了这消息,心中已经凉到了底。 “余肃也是个废物…” 余肃的兵马就在燕山关不远处,才行出数百里便求援起来,赵停归那时尚不知唐摄都叛乱,心中不安,派了几人过去,果真没有回来。 他心急如焚,在关中等了片刻,只望见五道灵风冲天而起,被几只魔手瓜分,赵停归只能呆呆地道: “余肃多半死了…” 余家的长风笼很出名,其中关着五道风邪,赵停归当年亲自去看过,如今这模样,长风笼都被人拆了,余肃安有活路? 随后慕容家的慕容恭赫然带人从关前杀出,燕山关空虚,赵停归手中只有五位筑基…还有什么好挡的?还有什么可挡的! 他不晓得紫府如何交换利益,可燕山关内里亦有魔修作乱,只撑了半刻钟便全线崩溃,赵停归甚至都来不及找齐几位师弟,立刻被淹在滚滚魔烟之中。 赵停归实力相对于寻常人算得上不错,可到底是出身卑微,虽然宁家暂时赐给了他几样法器,可他的功法和法术怎么能和慕容家嫡系相比,仅仅是抵抗了几十回,顿时吃不住对方的攻击,不得不撤走。 若非手中有这几样法器,赵停归早就陷落在魔修围攻之中,他与师弟林乌宁一路逃至此处,慕容恭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似乎还对收获不满意,想要多吊出几人。 赵停归心中冰寒,师弟林乌宁复又喃喃道: “师兄…这魔头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恐怕是快到了江边,见钓不出人手,准备收网了!” 他当然晓得林乌宁的意思,慕容恭方才以一己之力打碎了燕山关的大阵,虽然有借助法器,可这法器加持之下的实力是做不得假的,两人恐怕逃不出去了。 “轰隆!” 明亮的紫光再度落下,赵停归手中的白玉小灯盏浮现密密麻麻如今毫毛般的彩光,赵停归被打了个踉跄,脚底的风去了大半。 这慕容恭了不知修行的什么,手中说不准有府水法器,每每他的法术落在身上,随后就有一股驱散的威能传来,让他脚底这法器始终不能架起。 又吃了两记攻击,这男人猛地沉默下来,沉沉地望了一股魔雾深处,轻声道: “乌宁,我等已经逃出这般远,身后追着的无非就是慕容恭,我持着白华盏替你挡下这魔头,你踏着禄上云,独自向南逃生去吧。” 林乌宁听得呆了呆,心中无限复杂,想要说些拒绝的话,却闷在胸口讲不出来。 林乌宁早些时候对这大师兄并无多少好感,赵停归贫苦出身,一路走到如今的地位固然是个奇迹,可他总是喜欢拉帮结派,邀买人心,又爱惜羽毛,顾及名声,颇有些玲珑模样。 林乌宁是峰主之子,生来就有些矜持尊贵的气度,觉得他一副小人模样,不能成大器,一向看着不顺眼。 可时间久了,他同样发觉赵停归虽然日日奔竞钻营,可对自己峰内的弟子是真心爱护,渐渐的也放下芥蒂了。 他往年常常鄙视赵停归为了三瓜两枣的利益四处忙活,没什么尊严可言,如今听了这话涨红了脸,有些软弱地道: “师兄未来可期…还是我来…为师兄断…后…吧。” “乱说什么!” 赵停归没有心情关注他的态度,沉沉的在雾里扫视着,想为他选一个逃走的方向,林乌宁嗫嚅着退缩了,赵停归喃喃道: “我答应了李曦峻…允诺了李清虹,到头来半刻钟关破,连我自己的师兄弟都找不到,更别说李月湘了…” 林乌宁只道: “这怎么能怪师兄!我晓得李月湘是李曦治的妹妹,李玄锋可怖,李清虹实力也不错…可这几人能回来几个?大可不必…” 赵停归摇头,低声道: “我本不该派人出去接应…燕山关半刻钟破,一大半的责任都在我身上…越北诸家或多或少都有修士在关内,若是我独自逃生,必遭千夫所指,人见人厌!” “我还有什么脸面渡江回去?” 赵停归答了一句,表情还算平静,见师弟还是一脸不解,只好低声解释道: “我早知有这天,自从宗内派我去——无依无靠、毫无背景的赵停归前去收拢修士,随后又将我手上的筑基修士通通抽走,我便明白我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林乌宁有些懵懂地看着他,赵停归只道: “昔日迟家不须在乎任何人看法,如今却暗弱,不能像从前那样横行霸道,如此大败,半刻钟破关,从上到下,数上一二三四,都要有人出来遭罪…” 林乌宁似乎渐渐明白过来,赵停归只将那金云托在他脚底,全身法力都往白玉般的灯中注去,看了他两眼,终于道: “师弟常说我奔竞钻营,我晓得你难以理解,可我上山前是田户之子,仅仅背了一把镰刀罢了,不钻不足以立足。” “后来才明白不钻是死,钻到底是也个死…已经晚了,诸修都以为我背后是宁家,其实错了,我背后什么也没有,早就被捏好了,迟早要落子。” 他法力贯入云中,将林乌宁送向南方,沉沉又温和地叹了一句: “师弟看不起我,我一直晓得,却不妨碍救你,师尊带我上山,教我爱护诸师弟,我一直记得。” 他身上腾出白光,手中的法器光华大放,将席卷而来的紫光挡住,七窍皆流出血来,面前的慕容恭本戏谑地看着他,如今也渐渐正色。 林乌宁埋头冲出黑云,脚底的法云越飞越快,迅速没入沉沉的云中,脚底下是一片魔云,满地都是残骸,足足飞数里,魔气这才慢慢淡下来。 他蒙着头驾风飞着,一直看到波涛汹涌的大河,越过这河一直向南,心中的恐骇才慢慢落下来些,师兄的话语在他心头回荡了片刻,感激之余满心都是不知所措。 “继续往南是望月湖…” 林乌宁顾虑片刻,还是没有落足提醒一二,生怕耽搁了时间,转了方向往边燕山绕去,暗暗算了时间,若是搬了救兵回来,兴许还能救一救赵停归。 青杜山。 最冷的几天过去,大雪渐渐收敛,湖上的冰虽然没有化开,却已经薄了许多,李玄宣画完了符,拢了袖子在山中走动。 听闻北方的局势越来越复杂,可自家人的消息却一天天少下来,李周巍也忙碌起来,李曦明除了闭关就是闭关,那孩子的事情始终没有着落。 李玄宣斟酌了片刻,还是决定去寻李周巍,谁知正走到殿门前,迎面正撞上他。 少年面色沉沉,已经比李玄宣高出一头还多,双目金光流转,满面思索之色,身上的黑氅沾了点雪,正一点点化开。 “煌儿…如何了?” 李周巍稍稍行了礼,答道: “方才有魔修遁入山越之地,勾结了几个西潭遗族,要抢了灵稻逃去,方才处理干净,便来见一见大人。” 李玄宣点头,李周巍抬手将殿门紧闭,隔绝内外的阵法运转,他这才显出忧色来,轻声道: “我早些时候安插的亲信在北边河岸观察,刚才回来通报,说是魔烟甚猖獗,一度向南,连燕山关都被魔烟笼罩,恐怕遭了魔修,情况不容乐观。” 李玄宣深深叹了口气,低声问道: “家中的命玉可有征兆?” 李家嫡系都有温养命玉,存在祠堂之中,五到十年之内若有生死危机,命玉之上便会显现,李玄宣所问的便是这个了。 李周巍摇头,提醒道: “江北之地已经乱作一团,连紫府摩诃都算不准,区区命玉哪里还能显现?早在他们入了徐国之时,这些命玉便失去光泽,不能显现安危了。” 李玄宣只好点头,踌躇了片刻,作了最坏的打算,问道: “倘若燕山关破,魔修一直冲到徐国边境…又要如何应对?” “只看青池反应。” 李周巍显然也是早早想过的,直言道: “如果是反应快一些,在大江上拦住魔修,还能再构筑一防线,重新组织修士抵御…若是不能…” 他金色的眸子望了一眼北方,一字一顿地道: “便只能在望月湖北岸抵御,费家就是前线!” 李玄宣心中早有预感,听了这话,依旧是叹起气来,答道: “早些时候曦峻许了这样多的家中修士前去,与我说休戚与共…我还有些看轻,如今看来,魔修已经要杀到面前了。” 李周巍提及费家如此郑重,显然已经是在暗示: ‘若是到了那般境地,一旦再败一场,恐怕就要丢掉北岸…’ 青池一但再度后撤,自家可就是南北相争的前线了!到时又该如何自处?无论打赢打输,当地的百万凡人又该如何处理? 李家在望月湖南岸经营了这么多年,一旦丢了此地,哪还有别处容身?难道真的丢了这万方灵田、数道灵脉不要,逃到东海去? ‘倘若到了那般地步,我有何面目去见仲父、叔父?’ 老人举着茶迟迟不饮,担忧起几个晚辈的安危来,李周巍却望着北方,轻声道: “要作好准备,我已经多派几个忠心的去探查了。” 白猿前几日才与李承辽回到族中,李周巍却没打算把他派过去探查,虽然白猿的实力强一些,来去也方便,可毕竟刚刚突破筑基,一旦被北边的魔修逮着了,又要折损一大战力… 他沉沉地看着,眼中的金光慢慢闪烁起来,心中度道: “如果是真到了这般境地…恐怕不能再拖了…服些丹药,全力闭关,先行突破筑基再说…” 李家如今得知的消息已经多得多,练气突破筑基并非越快越好,最好多练习些法术,一直到四五十岁左右筑基最为合适,最晚也不能超过六十。 李周巍修行的功法是李家有史以来品级最高的五品功法《明华煌元经》,本身又是异于常人,天生就与明阳息息相关,修行速度本应快得惊人。 只是一来为防太过惊世骇俗,引来些不必要的瞩目,二来也是稳扎稳打、修行法术与戟术并重,故意以夯实基础为主,并无锐意进取之意,这才慢下来。 可就算他慢下来许多,修行速度也是超过了当年的李曦明,不到二十岁就达到了练气中期。 李周巍当下眸光闪动,暗暗有了断决,下头却上来一人,手中持着一封小信,交到李周巍手中。 他用独特的手法解开,看了两眼,挥手让那人下去,轻声道: “有长霄门玉伏子的消息了。” (本章完) 比奇中文 第五百七十九章 绛遨 李周巍展了手中的小信,逐一读了,送到李玄宣手中,老人接过来细看,捻着胡须念道: “玉伏子,俗名王伏,本是吴国建阚郡出身,门下有三位弟子,其中有一位筑基修士…如今已近百岁,师尊是长霄门周汉,闭关多年不出…” 长霄门毕竟很晚才创立,建立门派的长霄子至今还存世,正值春秋鼎盛,呈现出新生门派的朝气,不但人人都有道号,师徒之间往往并无血缘。 李玄宣读了一半,顿觉头疼起来,口中念叨了一句: “吴国…姓王…也应没有多少家族势力…” 李周巍点头,轻声答道: “吴国曾经有过沂水王家,是一等一的大家族,听闻已经是千年之前的事情,后来江南动乱,沂水王家也衰颓,可当年太过鼎盛,至今吴国还有许多姓王的大修士。” 江南很早便吴越分治,不比北方国朝更迭极快,诸仙宗与世家已经完全将两国帝族架空,乃至于吴越都成了地域指代,自然也没什么国争。 加上江南封锁消息,只有几百年的大世家暗暗记载,以至于千年前的事情,南方前朝的国号都没有消息了… 李玄宣仔细问了一句,往下读着: “此人修行少阳一性,仙基未可知…手中三样法器,一钟、一剑、一珠,威力皆惊人…已经在筑基后期停留多年,实力出色…” “如今从洞府之中得宝而出,前往长霄门在东海的膝奉岛坐镇,带领长霄门修士防备衡祝道攻打…” 长霄门与衡祝道你来我往,近年来摩擦本就越来越多,如今更是有大打出手的情况,这才把实力强横的玉伏子调动过去,李玄宣看罢,皱起老眉来,低声道: “此事看来难了…清虹他们尚不知落脚何处,是不是有伤在身…此人看起来不好惹…尚有师尊、弟子,关系错综复杂…” “且先等等。” 李周巍应了一句,答道: “既然已经得到消息,前方又有重大变故,应该让叔公出关才是…” 毕竟李曦明才闭关一月,对筑基来说才开始修行,若非事情危急,李周巍也不愿打扰他,见李玄宣点头,这才派了人过去。 等了片刻,李曦明果真驾风落在殿前,一身的明光还未消散,扑面带来一股暖洋洋的热意,只问道: “家中诸事如何?” 李玄宣拉着他讲起来,说了北方的异状,又把这小信递到他手中,李曦明看了一遍,喜忧参半,答道: “北边的消息这般糟糕,恐怕还要再等等才能知道具体情况,至于这东海膝奉岛…乃至于衡祝道的消息,周巍可打听到了?” 明方天石事关李曦明的紫府道途,他自然是上心的很,李周巍早有准备,轻声答道: “长霄门的膝奉岛在分蒯岛之北一千多里,岛屿算得上不错,有一串连绵的分礁,组合成了一座大阵,防守很是充足。” “至于衡祝道的天祝岛,在分蒯岛之东五百余里,由筑基后期修士毕钰妆驻守,两派之间多有见血…颇为不睦…” 李曦明默默点头,如今正是参与其中的好时机,可自家怎么也调动不出人手了,只能安慰似地开口道: “无妨,此人才刚刚前往东海,至少要四五年才有再次调动的机会,先等一等北边的消息。” 大阵之外已有响动,安思危急忙上前,沉声道: “殿下,空衡法师回来了!” “速速引他上来!” 李玄宣顿时激动起来,两三步出了殿,果真看见这细眼和尚站在殿前。 这和尚气息看上去还算平稳,衣物有些狼狈,手中的青铜禅杖稳稳的立在地上,略有愧色。 “玄宣前辈!” 他低眉垂眼,低声道: “称水陵遭了叛乱,唐摄都作乱…仙道吃了大亏…” 他细细地陈述起来,听的三人都是一阵沉默。 空衡作为燕山关的守备修士,同样随着众修征调去了称水陵,只是他为人低调,始终没有暴露太强的实力,独自被分配到了余肃手下。 按照青池宗的调遣,余肃等人稍慢了李玄锋、唐摄都一步,顺着燕山关向北,本应面对的是魔修最弱的一部分,也是最轻松的。 故诸修虽然三部中实力最差,并没有什么紧张之色,反而是兴致勃勃一路向北,直到大半程,正撞见一仙一魔一追一逃,向着东方而去。 这两人本无什么特色,可这魔修手上拿着的法器光辉灿灿,古朴大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凡物,威力颇大,只追着那仙修满地跑。 余肃看了两眼,顿时走不动道了。 此人在宗内本就以贪婪出名,甚至因为他的贪婪性格和独具特色的仙基和法器得了个锦乌鼷的称号,说是要施以援手,分明就是起了贪念。 众修只好稍稍偏转方向,多飞了几里地,哪成想魔修好像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行程,正在此处此时设局!顿时落入魔修围攻之中。 “那余肃道友…足足遭了五魔头围攻…魔烟浓厚,诸修被打的四散而逃,根本没有人愿意管他…” 空衡不显山不露水,闯南走北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性命之忧,自然也是有许多保命之法,他又早早警惕,很快便从魔烟中一路向东而逃,一直到了白乡谷。 “我到了白乡谷,不过一刻钟,追兵便到了…半途见袁护远袁施主…他带着几位袁家人落入魔烟之中,不得不只身逃走,小僧飞至半程,正巧逢见他低声哭泣。” 李玄宣听了这一阵,低声问道: “原来你不在关内…燕山关可是破了?” “九成以上是破了…” 空衡孤身一人在余肃手下,身边并没有其他李家之人,到底也不知道燕山关的具体消息,李曦明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道: “却又不可能北入魔云,只能静候消息…两位长辈实力高强应当无事…只怕曦治与乌梢…治哥早些时候受了伤,如今便危险了。” 空衡稍稍考虑了一番,轻声安慰道: “燕山关虽然破了,可称水陵的情况未必有那般糟糕。” 空衡毕竟是释修,还是传承渊源的古释,显然已经凭借前后线索推断出唐摄都的想法,解释道: “唐摄都无非是要投入北释,南北相争,乃是道统级别的大缘法,他又积蓄深厚,位高权重,一旦投入北方,不但能成就怜愍,未来的道途不可限量。” “他若是想着行那化业攀缘之法,必然投入某位摩诃座下,一旦功成,不但天有彩光,莲花纷纷,我等修行释法之人亦有感应…” 他摇头道: “我那一处距离称水陵足够近,却没有感应到,甚至到了白乡谷也没有消息,定然是出了什么问题,兴许已经被紫府打断了。” 一听这消息,李家几人的面上都有了几分安慰之色,李玄宣始终都放心不下,仔细问起其中细节来。 李曦明则静静地坐在桌边,手中捏着玉伏子的消息,仔细地叠好了,窗外的雪已经小了许多,下头快步上来一人,脚步匆匆,面色惶恐,快步到了殿前。 他苍白一张脸,低声道: “殿下!许夫人临盆…” 李周巍的眸光一下落在他身上,快步出来了大殿,极速驾风而起,穿云落下,划过冰封的湖面,立刻就落脚到了中殿之前。 他心中急切,却不能表现出来,稳稳地踏着步子耐心飞过回廊,这才靠近了后殿的宫门,一股血腥味已经浮现在鼻端。 李周巍耳朵一动,听着一片惊呼声,他沉色推门而入,呼吸微微一顿。 一股沉闷的血腥暖风涌来,夹杂着一股奇异的香气,叫人几欲作呕,眼前的灯烛倒了一片,见着遍地是星星点点的血珠,在灯光下辉映出点金色。 两个侍女正退到墙角,拥着哭泣起来,耳边是两人低低的哭喊声,顺着血迹一直向上望,这才见着许佩玉。 四下昏黄暗沉一片,女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塌上,鲜血顺着大腿滴答滴答淌下,地上趴着个婴孩。 他浑身皱巴巴,金色的眼睛已经睁开,两只手却死死的抱着许氏的大腿,伸出舌头舔舐着滴答而下的血液,两唇动了动,隐约透露出森白的光。 一旁的玉庭卫早已经看呆了,不知所措的站在这孩子身旁,手上满是血淋淋的咬痕,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看到他迈步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属下…属下无能…” 李周巍已经无心去听,某种早就有的预感在心中渐渐印证,让他一句话也不曾说出口。 这孩子应是他的长子,李周巍提前替他取过名字,应叫作李绛遨。 他心中一点点沉下来,踏过血泊,一手捉在这孩子脖颈上,将之拎起,却见李绛遨尖叫一声,张开深深的嘴,露出其中交错的森白牙齿,想要扭头去咬他。 可他哪里能威胁到李周巍,轻轻一甩,法力灌注其中,便叫李绛遨浑身动弹不得,那一双显得过分硕大的眼睛痴愚地盯着他,显现出饥饿般的贪婪。 李周巍灵识扫了扫,血脉上的奇异联系让他明白过来,眼前的孩子不是什么转世之身,也不是什么邪法所至… “只是不类人…” 他目光落在许氏的那张年轻的面孔上,一双眼睛已经失去了光彩,直直望着天,一层薄纱静静盖在她唇上,一动不动。 殿中静得惊人,一旁几人不敢开口,更不敢走,齐齐跪倒在地,看着李周巍的靴子一直踏到榻旁,将那薄纱扯下来。 他将这孩子慢慢举起,举至两眼平齐,仔细地观察了几眼,一只手托在他的身下,另一只手卡住他的咽喉。 他的两指搭在李绛遨小小的脖颈上,一动不动,两眼渐渐眯起,皮肤下的血液不断跳动,带来一点点细微的触感。 这孩子仿佛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金色的双目瞪得滚圆,直勾勾凶狠地射过来。 “明煌!明煌!” 父子对峙期间,他的手已经渐渐握紧,李玄宣急冲冲地近前,老人的声音连唤了两声,李周巍若无其事地扯起那薄纱,在手腕上缠了两下,把这孩子包起。 与其说包起,不如说是绑得死死的,他的目光转而停留在许氏的面孔上,等到李玄宣的目光从满地的血迹转移到他的身上,李周巍抱着李绛遨,沉沉地道: “家门不幸。” 许氏的情况家中一直密切注视着,一月之时肚子便一下膨胀起来,随后渐渐没了动静,似乎又如同普通婴儿般慢慢成长。 家中服着药,让她的身体一点点调养回来,原本一切有了好转,可谁也不曾想到三月便毫无征兆地生产,本打算联系的空衡又断了消息,如今虽然回来,可终究是没赶上。 女人一命呜呼,面色青白,躺在榻上,李玄宣看得呆了,只问道: “怎会…如此…” 李曦明与空衡稍稍落后他一步,看着李周巍将李绛遨递过来,这孩子露出森森白牙,挣扎地向李玄宣手腕上咬去。 可李周巍绑得很死,他挣扎地翻不过身,李玄宣被他满嘴的尖牙和金色的瞳孔骇了骇,转过身来看空衡,难以置信地道: “法师!这…” 空衡看着也是眼神一跳,微微垂眼连念了好几句释语,这才伸手去接李绛遨,仔细看了几眼,低声应道: “不类人…是受了殿下影响…明阳不是寻常之物,并不如十二炁般平和…先前又有那样的渊源…到底有了影响。” 李周巍正抱起女人的尸骨,告罪一声,先行下去,殿中依然弥漫着浓厚到有些窒息的血腥味,夹杂着些令人作呕的异香。 李曦明退了两步,空衡声音略低,沉沉地道: “我释教经典中明阳证道的胜名尽明王俗家曾取四妻,诸妾共生五子,皆为释敌,卷风采光,杀人无数…是五魔头…” “至于魏李…同样是代代宗室有异,后妃暴亡,子贵母死,恐怕也与明阳有关…” 第五百六十章 北线 两人沉默一刻,下首复又上来一人,李玄宣侧耳听着,见安思危低声道: “大人,安氏有孕了。” 他口中的安氏自然是李周巍的妾室之一,若是早上几月还是值得李玄宣庆祝的事,如今听着心中一沉,老人面上一笑,安抚道: “你且下去,带她去青杜,让法师看看…” 空衡在一旁听着,李曦明负手等着,眸光在他面上停留,等到安思危下去了,这才轻声问道: “这事情…法师可有解决之法?” 空衡只能闭目摇头,答道: “且先看看夫人。” 三人驾着风在峰上落下,依次在殿中落座,李曦明端着茶想了几息,安氏正从殿外进来。 这女子面形圆些,相较许氏更显温顺,有些忐忑地慢步进前,正要拜下,立刻被李玄宣撑起来,空衡打量了两眼,摸了这女子的脉,一手掐起诀来。 他用法光探了两次,先确保她体内并无什么转世迹象,不敢再行掐算,只沉思着,回忆起先前所见许氏的模样,沉吟了片刻,微微点头。 李曦明并无动作,依旧盯着茶水看,李玄宣苍声道: “你先下去吧。” “是。” 安夫人轻声应了,迈着步子退出大殿,这细眼和尚这才低声道: “小僧仔细瞧了,夫人身上的问题并不大,先前若是小僧在族内,以我释修秘法,安命养身,也能叫许夫人保住性命。” 李玄宣听着舒缓一息,李曦明终于抬眉,着重问道: “孩子可有转机?绛遨日后可有什么异状?” 空衡有些为难,低声答道: “公子之事则非我所能,只看绛遨公子的模样,恐怕不是好事,还须待上数年仔细看看…” 李绛遨满嘴獠牙,目中贪婪的神色还在李曦明脑海中停留,他估摸着空衡的“不是好事”多半还是说得轻了,只道: “这次子也如绛遨一般?” “小僧摸不准…” 空衡答道: “命格血脉一事,关乎灵机、灵氛、时辰、父母…大魏、北齐、大梁诸天朝紫府、金丹尚把握不清,不是小僧能权衡的…” “只是…” 他苦笑一声,继续道: “明阳多子,筑基紫府也是常有子嗣,定有可承大业之人…” 空衡这话说得明白了,李曦明点点头,让他下去看看安夫人,重新低起头来,李玄宣有些不安地坐着,低声道: “绛遨又该如何…” “养着便是。” 李曦明应了一声,继续道: “既然空衡可以保住夫人,便再娶过几位,让周巍多看看。” 李玄宣只能应声,复又道: “那许夫人一事…” “暂时不要传开。” 李曦明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道: “周巍不知是否抗拒此事,我见他竟对妾室有几分情义,他识得轻重,应会按着安排来。” 李玄宣好像有些陌生地看了两眼自己这个孙子,见他的金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荡漾出一阵光华,筑基后期的修为让他的面庞在明光下显得有些朦胧了。 李曦明饮了茶,沉沉地道: “二伯公虽然神弓善射,可落入青池手中,不见得能顾及家族,姑姑与曦治皆失踪于魔云之中,乌梢难保性命,北去不知有几人得归。” 他看着李玄宣的老脸,轻声道: “紫府渺茫,明阳血统几百年才得着一个,定然要留住这血统,如狼也好,如虎也罢,纵是不类其父,也好过寻常之辈。” 李玄宣听得愣了愣,却不曾想这男人沉默了一息,继续道: “倘若明阳太烈,还要叫李绛遨来,他虽不类人,兽也知交媾之事!多代多子,总有性情如人,天赋异禀之人!” “你…” 李玄宣听得沉默起来,李曦明的话语并非没有道理,可这般落在他耳中冰凉凉,满是无情,老人望着面前的年轻道人的明阳光华,突兀地发觉了: “他已经不是当年固执己见、一心修行的孩子了,修为站在了高处,家中就须听他的…” “倒是这无情一如往日,倘若如此作了,宗法置于何地?族法又该如何来看?…百年定然乱象狰狞,唯此一脉明阳,四脉置于何地?岂不成了笑话!” 他沉默片刻,缓和地劝道: “却也不急,兴许后头还有转机。” 李曦明点头,低声问道: “可要我去北边看一看,接应一二?” 李玄宣哪里肯答应,这老人委婉道: “你有心就好,不可再往北去了。” “我前去炼丹,有事派人唤我即可。” 李曦明回礼退出去,他的话却压在老人心头,李玄宣沉沉地想着: “四脉制衡,全凭青杜嫡系与自幼混居,倘若明阳后裔渐长,明阳本就专横,岂能与凡俗称兄道弟?恐怕自称嫡系,藐视四脉。”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看到那一天,可李玄宣看得东西太多了,老人往位上一坐,思虑道: “这事还须问问曦峻,也不晓得他伤势如何了。” 若不是有那枚宝药地望血石,李曦峻当日就要陨落在湖上,闭关这几年毫无声音,老人也从来不敢打扰。 李曦明这头出了殿,才走到自己的丹阁前,已经有数人等在阁外,为首者正是安思危,身后跟着一中年男人,三十余岁的模样,身旁拉着一女人,手中还攥着一娃娃。 李曦明驻足看了一眼,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安思危,身后那弯腰躬身的中年男人顿时上前来了,低声道: “父亲大人…” “喔!” 李曦明愣了一下,答道: “承晊啊…” 眼前人正是他的长子李承晊,生来并无灵窍,很快便被放下山去了,李曦明日日闭关,眼睛一睁一闭就是几年,已经认不得长子。 这中年男人李承晊只急急忙忙牵过那孩子,很是紧张地道: “父亲大人!承晊明白父亲时间不能耽搁,那时与妻子约为婚姻,后来周暝出生,不巧父亲闭关,都不敢进山…今日是孩子查出了灵窍…承晊实在不敢耽搁,就腆着脸进山来了!” 李曦明纵使是铁石心肠,这话听得也是挪不动道了,拉过那孩子看了看,仔细一问,天赋果真是差极了。 “大父…” 孩子眼巴巴地叫了一声,李曦明只好牵着,心中酸楚,有些不好面对他们,挥手掩饰: “先留在我这里看一看,无事便退下吧!” 夫妻俩千恩万谢地退下了,李曦明莫名问了一句: “他俩如今过得如何?” 安思危低声道: “按照族正规矩,嫡系凡人不得经商、不得掌权、不得兼并田地、继承屋宅…公子如今以教书为生。” 李曦明让人带孩子下去,仔细地看他把东西安排好,发觉孩子竟然早就把行李带上来了,心中滋味莫名,轻声道: “带我下去看看。” 安思危受命,两人一同驾风落下,迅速穿过一大片规规整整的屋殿,正顶着晚冬的寒风,一片灯火连绵,在镇中的一所小屋上停住了。 小屋并不显奢华,只是寻常住所,瓦片发黑,有几块碎裂,并没有补过。 李曦明刚才耽误了大半个时辰,又正值深夜,夫妻俩已经回了寝,他在屋顶上止步,盯着那处裂痕,突然不走了。 筑基级别的耳力让他在屋顶上也能将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听着儿媳的声音: “这下有了靠山,暝儿日后的道途定能好走。” 李曦明听了这话,微微抬了抬下巴。 “那是!” 李承晊的声音不如先前低微顺从,透露着几分得意,鬼祟地道: “更何况…父亲身边并无亲近之人,北边又频频征召,听闻最近又败了,一定是又要召人去的。” “听闻炼丹修士往往不善斗法,你想想…万一撞了大运,他在北边出的事,东西一定是留给周暝…不必再去分了!” 一旁顿时传来女人恍然大悟的声音: “夫君…真是想得妙!一位筑基丹修的遗留…不知有多少仙丹仙药…兴许还有筑基法器…” 夫妇俩美滋滋地商讨着,安思危听得额头见汗,有些怒色。 李曦明倒是平静得多,挥手拦住他,带着他驾风而起,头也不回地往山上飞去了。 明月正皎洁,洁白的月光落到他的面上,李曦明摆摆手,吩咐道: “不必上报族正了,我先作无情人,怪不得他人,盼着我死也是常情…至于心口不一,口蜜腹剑、辗转人情,讨来利益…” 他轻轻地道: “我父亲亦是这样教我的,他不须他父亲教,在世俗中打些滚便明白了,倒比我好些。” 望月湖岸。 李周巍驾风落在岸边,望月湖上的雪已经化了,初春的绿意在岸边蔓延,显得很是喜人。 许佩玉到底是妾,他将这女子埋在黎泾山脚,护卫和侍女则被严加看管起来,消息并未传出,李绛遨的出生也是默然无声,只有青杜几人晓得。 他在岸边走了一阵,心中沉静下来。 许佩玉与他谈不上什么感情,只是明阳勾引,心志不坚者很快沉沦于肉体,他本想得好,许佩玉要的地位与生活他皆给了,这女子一向活得快活,却没想到突如其来地死在了这事上。 李周巍这才走了一阵,又有人上前来报,安思危声音略低,沉沉地道: “殿下,北方又来人了。” 安思危虽然性格内敛,可父亲安鹧言方才在北方没了消息,陈睦峰、李汶、李明宫等人尽数不知所踪,青池宗复又派人前来,十有八九又要征调,见他也有些不忿了。 李周巍倒是有所预料,比自己想的要来的晚些,一边驾起风,一边问道: “派了何人过来?赵停归何在?” 安思危与他一同落入山中,口中答道: “来人自称宁和远。” ‘竟然是他!’ 李周巍到了殿前,远远地就听见李玄宣客气的声音,老人说了些漂亮话,听着宁和远笑道: “老前辈客气了!和远当年也是来过贵族的,那时年轻气盛,还与清虹道友交过手。” 李周巍侧身入殿,李曦明还未赶来,他候在一旁,宁和远匆匆一瞥,又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心中转了一圈,暗道: “应是李家世子,尝闻他修行天赋堪比李曦明,性情手段却高明,只是面上看来,是个专横有勇力的…” 他心中盘算,嘴上不松口,笑道: “那时费家筑基被人一剑斩了,宗内派姑姑去探查,我便前来拜访,那时尚不懂事。” 他这句话倒是真心的,说得很是沉重,话锋一转,叹道: “唐摄都行事果断,叫我等大败一场,以至于燕山关破,好在姐夫并无大碍,此时应该跟在真人身后,兴许还有机缘,前辈不必担忧。” 李玄宣听了这话,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许多,李曦明正从殿外落进来,宁和远与他寒暄了,轻声道: “曦治、清虹可回来了?” 李玄宣默默摇头,宁和远顿时心中一落,暗道麻烦,李玄宣复又反问道: “燕山关破,不知赵停归等人…” “停归战死…我月湖峰折了十之五六的人手,死了三位筑基!” 宁和远语气极为沉重,显然月湖峰在此事之中也是遭到了巨大的打击,毕竟元素身死,尽管留下了许多后手,可始终不能像生前那样完全庇护。 ‘再怎么样也好过元乌峰了…’ 宁和远顿了顿才道: “宗门安排在大江南岸再驻防线,思虑着贵族损伤不小,筑基只须曦明去便可,只看贵族练气充盈,要多调动几位。” 他还不等三人开口,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盒,答道: “宗内…亦有补偿。” 宁和远当着三人的面打开,其中正放着两枚圆滚滚,放着盈光的丹药,洁白晶莹,这才一打开,顿时有股芳香扑面而来。 ‘遂元丹’ 这两枚丹药熟悉得很,正是众家趋之若鹜、辅助筑基的遂元丹。 李曦明略略看了一眼,李玄宣摸着胡须沉吟起来,宁和远轻声道: “宗主下的命令,诸家折了多少筑基,便按着折损一一补足遂元丹,清虹原本立了一些功劳,贵族的人马在燕山关折损,便先补给贵族两枚。” 他拱手道: “若是贵族的嫡系筑基在北边有所折损,只要证实了身亡,宗内同样会补贴遂元丹下来。” 第五百六十一章 六雷玄罚令 李曦明与李玄宣略有惊讶,宁和远又从手中掏出长条的玉盒来,轻声道: “至于此物,是我月湖峰给贵族的,也是我宁家的诚意…” 他打开玉盒,其中放着整整齐齐六枚令牌,放着银白色的光芒,这才刚刚打开,顿时噼里啪啦一阵炸响。 “噼啪…” 李玄宣仔细一看,这六枚令牌各自绘着独特的纹路,蓄着银白色的雷霆,一股雷罚之气扑面而来,夹杂着银白色的雷霆光芒,刺眼夺目。 宁和远轻声道: “此物本是我家元素真人的存宝,是从东海所得,唤作六雷玄罚令,乃是筑基法器中少见的成套的法器…清虹毕竟修炼雷法,便找出这套法器送过来了。” 李曦明看得明白,这法器还真当不是凡品,宁家绝对是出了血本,宁和远很是郑重地道: “据说这套法器应有数百年历史,真人说是模仿策雷泊云法道所得的六震玄雷令所打造,妙用颇多。” “这打造法器之人恐怕参详过六震玄雷令本体,得了几分的神妙,只是受了本身水平所限,屡屡打造不成,一共试了六次。” “后来这六令被打造者重新加以改造,便得了这套六雷玄罚令” 李曦明看了一阵,宁和远踌躇道: “只是不知道清虹如今如何了,我峰中也没有拿着出手的明阳法器给曦明…找来找去,唯有这套六雷玄罚令最合适了。” 宁和远把利益说分明,接着劝道: “再者…贵族就在越北,一旦大江不曾守住…往下就是望月湖,前去镇守不仅仅是为了我月湖和青池,也是为了贵族啊…” 李家本就没有拒绝的能力,宁和远实打实给了利益,又把利弊分明说开了,李玄宣哪里还有拒绝的话可说?只能抬头望向李曦明。 李曦明只沉沉点头,答道: “曦明奉命。” “好好好…” 宁和远点了点头,轻声道: “曦明三日内便出发罢…家中练气后期要五位,练气中期要六位,一并带来,至于胎息和练气前期,贵族自己斟酌着用,我任务繁重,尚要去下一家…不多耽搁了。” 他行了一礼,很快驾风告辞,留下两枚玉盒在殿中摆着,李曦明拿起装着遂元丹的玉盒看了看,答道: “纹路不像是人丹,更不像是青池的炼丹手法,倒是用了几只妖物,恐怕是青池从某个地方得来的,好生熟悉…” 李玄宣抬头望来,李曦明认真辨认了许久,默默出了口气,轻声道: “萧家的手法…” 从丹药的炼制来判断出处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李曦明本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架不住自家就是从萧元思那处出师,这些手法通通都是见过的。 “若是我猜的不错,这批遂元丹恐怕是师尊、甚至初庭真人所炼。” 李玄宣将装着六雷玄罚令的玉盒收起,闷声道: “如今倒是大方了…” 李周巍与他对视一眼,轻声道: “无非是江南的筑基实在少了些,赶紧给各家补些遂元丹,积年族老,练气晚辈,服了这些丹冲击筑基,后续才有筑基稳定局势。” “只是这练气人手…” 李玄宣问了一句,实在是自家如今的练气也没有往常那样多了,算算人手,尤其是练气后期,实在是捉襟见肘。 “唦摩里已经是后期,冬河也须去一趟,加上我…倒还差两位…害!承还在东海,如今也有练气后期了…” “让承淮承辽去吧…” 李曦明深深地吐了口气,低声道: “承淮现在修为还差些,服了箓丹也够后期了。” 承明几个出色的无非是承辽、明宫、承淮、承,如今明宫还不知身在何处,这么一安排,只剩下东海的承了… 李周巍看了一阵,派人下去安排人手,仔细点了名录,暗忖道: “当真是…竭尽一代…” 东海。 李曦治几人驾着水脉一直向前,在暗流涌动的海中穿梭着,李泉涛的壁水珠实在是好用,白水汇聚,在水脉中化作一只大鲟,极速穿梭而去。 他身受重伤,这法器的光华却没有半点消减,甚至自行维持着法术,始终保持着极快的遁光,显现出这古法器与众不同的神妙。 “于羽威多半是没命了…” 于羽威虽然本就没几年活头,可李曦治并未想过此人会留下断后,无论是出于何等考量,多少承了老人的情。 眼前的李泉涛不知怎地,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服了几枚丹药入肚,气色稍稍好些,神色有些不安。 几人在海水中穿梭着,渐渐靠近海岸,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些许剧烈的轰鸣声,应当是上方的修士正在斗法。 时不时有一道剑光破入水中,凌厉凶悍,打得水脉一阵激荡,此地靠近万昱剑门,兴许是剑门的门人。 此时几人的状态极差,并无打扰的心思,乘着水脉而走,速度极快,本打算从玄岳门的咸湖渡口上岸,可南北相争,咸湖已经有一大半落入魔修之手,不得不往更南的地方去。 几人才刚刚从水脉上冒出来,却发现周围的水域早已被围得严严实实,封锁了东海回到海内的道路也就罢了,立刻还有人影驾风而来,冷声喝道: “哪方的修士?报上名来!此处是万昱剑门抬剑渡。” 李曦治听了这话倒还放松许多,毕竟剑门也是守道颇为苛刻的正道,几人又不是魔修,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他先前见过剑门的门人,对青池很是厌恶,反倒是对于自己李家颇有好感,于是早有准备,拱手答道: “望月湖李家诸修,望借道剑门的渡口!” “李家?” 果然听着对面的修士声音放缓一分,却还带着不小的戒备,沉声道: “可有什么凭证?近来纯一、赤礁屡屡袭我仙岛,门内查的严些,还请三位恕罪…” “凭证…” 李曦治顿时有几分尴尬,毕竟自家的名气还有些局限,出示自家的玉符对方多半也识不得,只能低声道: “我与程今铸道友曾有些交情…不知道如今何在?” 第五百六十二章 探寻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今铸道人…” 这修士停了步伐,有些疑虑地道: 水印测试” 他语气微微动摇,却又怕是几人故意掐着程今铸不在的时机来问,终究沉声道: “三位可还有其他凭证,若是没有,恐怕不能凭着一面之词放几位过去。” 李曦治顿觉尴尬,剑门是十有八九不会卖青池宗面子,自家若是此时拿出青池玉令,没什么效果不说,前后反复,更叫人生疑。 他握了握剑,正要开口,身后的李清虹已经上前一步,手中浮现出一抹清亮雷霆,紫盈盈如游鱼般在手中回转,柔声道: “在下望月湖李清虹,修行的正是古法雷道,不知可否为证…” 这修士听了这话,仔细看了她手中雷霆,前后的细节一盘算,终于是松了口,思虑了一息,轻声道: “既然是李家,我剑门也有帮衬一二的道理,我看几位道友都有伤在身,门中正好有几位前辈要去吴国大西塬,诸位不如一起同行,顺路在望月湖下舟?” ‘剑门行事倒是极正…’ 李曦治哪里听不出他的安排?既然识不得几人真正跟脚,看上去又不像恶人,便釜底抽薪,一路送到李家问一问就知道了,倘若是什么魔修冒充,只要与李家一对,必然出问题。 这方子是好方法,可对剑门来说实在是麻烦,李曦治自忖倘若是自己来守着渡口,顶多是将几人拒之门外,怎么也不会大费周章的做这些事情。 李泉涛点了头,他对剑门很有好感,只用秘法传音劝导道: “治哥,剑门是多年的正派了,不会害我等…” “那便麻烦贵派了。” 李曦治应了一声,这修士面色如同春风解冻,一下温和起来,轻声道: “那速速随我来吧,如若误了时辰,那真是麻烦事了。” 几人随他进前,在渡口上飞过,万昱剑门的建筑风格独特,凌厉精致,颇有剑修风范,阁楼与阁楼之间往往回廊连接,檐牙高啄,很是夺目。 剑门的大舟正正停在渡口之上,大舟之前正站着一剑修,身上着简单的黑袍,身后背着白明明一柄长剑,狭目长眉,正望着西方看。 “小师叔!” 带领几人过来的修士唤了一声,低声把情况讲了,这潇洒剑修讶异地回过头来,问道: “青杜李家?” 他微微一笑,身上的那把白剑轻轻鸣动,这潇洒剑修问道: “在下程稿,多年不见,也不晓得渊蛟兄弟如何了?他曾说有机会前来拜访,却始终不得他消息。” 李曦治出乎意料地听了这话,微微一震,只好答道: “父亲在蜃镜天中陨落…如今一十有八年了。” 程稿怔了怔,复又问道: “为谁所杀?” “唐摄都…” 程稿抱手立着,顿了一息,观察了一下李曦治的容貌,这才道: “你是他的子嗣?不须在这云中等着了,上船来吧…” 他挥手让那剑门之人退下了,带着几人入了剑舟,在案前坐下,立刻有人上前奉茶,程稿沉声道: “我先前在东海修养剑元,一养就是二十年,不曾想出了这样多的事情…倒是可惜了…” 李曦治不晓得李渊蛟到底与此人关系如何,也不敢多说,便见程稿吐了气,低声道: “如今唐摄都被玄锋前辈射杀,也算了解因果了!” 李曦治听了这活,心中仿佛卸下一块大石,顿时松了气,程稿紧接着问道: “几位都是李家之人?” “在下李清虹,是李渊蛟之妹…” 李清虹温声答了,程稿很是友好地点头,李泉涛则略有尴尬,闷声道: “青池府辰峰,李泉涛。” 程稿本举着茶壶,往杯中注茶,听了这话却慢慢抬起头来,手中的茶壶也放下去了,剑眉轻轻一挑,问道: “李恩成是你什么人。” “是家父…” 李泉涛这话声音微颤,程稿遂点头,和气地道: “那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 李泉涛的胸膛微微挺直,面色也红润了不少,程稿多看他了两眼,轻声道: “官雪真人当年与我剑门交好,多有提携,虽说贵族投了青池,到底情意在,泉涛不必客气。” 先前几人是半点听不懂这话,可经过于羽威早些时候的提点,如今很快反应过来: “鸿雪门的那位真人!” 李泉涛愣住了,一只手紧紧按着杯,程稿撇了他一眼,温声道: “也不必如此…无论是谁…哪怕是洞骅剑仙也不是完人,当年围杀他的也非全是恶人,有些纠葛无关善恶,仅仅是命运弄人。” 他这话醍醐灌顶,简直让李泉涛两眼微红,心中一口郁气消散,慢慢的抿了口茶,问道: “前辈可否告知…我家真人是…如何出的事?” 程稿轻轻点头,一只手搭在案上,娓娓道来: “当年洞骅陨落,散了昶真妙法,原本凭借法力存在太虚的东西通通掉落下来,真是满天晶莹,光彩四溢。” “湖上顿时大打出手,一片混乱,官雪真人得了那把仙剑,偷偷抱在怀里,不敢回自家宗门,一路往西而去,也不敢遁入太虚,一直往吴国跑。” 程稿浮现出感慨之色,轻声道: “据说那把剑叫做薜荔,真是一把仙剑。” “到了那吴国寻阳池,官雪真人伤势发作,不得不停下,准备找一处闭关,那仙剑却从他怀中跳出,环着他的脖子绕了一圈,叫他身首分离。” “官雪真人猝不及防,剑气缠身,不敢动一步,孤零零站在池上,很快便死了,仙剑则遁入太虚,再也不见踪影。” 既然说了是仙剑,李泉涛自然没有去追问为何紫府修士被砍了个脑袋便死了,而是谢道: “多谢前辈告知。” 程稿只点头,答道: “我此次前去大西塬的甘孜郡会客,不能与你多聊,等到你有了时间,大可来我剑门一坐。” 李泉涛自然点头,几人稍稍饮茶,剑修指了指脚底,轻声道: “望月湖到了。” 李家已有修士上来查看,见了几人都是大喜,程稿见状点点头,送了三人出去,轻声道: “我接下来几年都会在大西塬甘孜郡修行,若是几位前来西方,大可来我这处坐一坐。” 他把话说完,这才驾着剑舟重新升起,回到舟中坐下,把自己的茶注满,默默沉思起来。 ‘巧了…李泉涛竟然和青杜李家走在一块…’ 这剑修抿了茶,若有所思: “倒也没错…青杜李是魏李,鸿雪李也是魏李,相互帮持算是正常。” 称水陵。 魔云在天空中滚滚而来,雷霆闷声作响,四下一片漆黑,只见点点光彩在空中回荡。 沙沙的雨水不停落着,李玄锋驾风从黑水之上停歇,水上的魔烟翻滚,慕容恩死去的异状已经消散,黑色的烟气却渐渐浓厚,现出遮天蔽日的景色。 此处已经是称水陵的边缘,看起来自然好些,水色已经变为灰色,李玄锋遥遥望了两眼,身旁的中年男子相貌平平,腰间绑着两枚葫芦,一身藤甲法光闪闪。 此人正是青池常年镇守南海的高修饶子蝎邻谷饶,男子声音沙哑,沉沉地道: “玄锋道友,可还能向前?” 邻谷饶其实成名更早,真要论起辈分来,与李通崖一辈要更加合适,只是他常年待在南海,没有什么交际,在这关内也不需计较这样多,便一直以道友相称。 邻谷饶不知道元修给了李玄锋什么药,可这才过去三个月,怕他还有伤在身,特地一问,见着男人点头道: “道友放心好了。” 李玄锋那日见了诸真人杀了慕容恩,太虚之间掉下遗迹来,暴雨如注,电闪雷鸣,他却没有机会多待,很快便被元修真人带回边燕山。 元修依旧板着老脸,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奇异木质的瓶子,吩咐道: “你此次受伤不重,可毕竟受了摩诃手段,神体两伤,这瓶中是一滴垂金宝露,你拿去服用了,三月以内便能破关而出,到时还会差你做事。” 李玄锋自然收下这药,在洞府中服用了,不愧是紫府用的物什,不出三月,伤势果然好的七七八八,再仔细一问,果然损失惨重。 “金羽宗派来的庄成重伤,林寿业折了寿命,邻谷兰映的钩蛇身死,本人也失踪不见,其余的人没有几个有消息的…” 不仅仅各方的人折损,青池的防线也缩水许多,原本边燕山为中心,一边是燕山关,另一边是白乡谷、咸湖,占据了大半个徐国。 如今两头损失惨重,东边的白光谷还好些,退到了余山边上,西边的燕山关直接退守江岸,只剩下一个边燕山还在徐国中部,几道防线连接在一起,也不过是四分之一的徐国。 更糟糕的是北方的人手又添了一家景渤高家,太虚之中的紫府定然也是压力不小,好在高家在金羽宗一侧,青池不必直面这魔族。 李玄锋此次探查称水陵,一来是宗内的命令,二来也是想找一找自家人的踪迹,他若是算的不错,邻谷饶多半也是一个想法。 两人在魔烟中穿梭了一阵,在魔土中飞行的几个练气自然不能发现他们的踪迹,两人在边缘周旋了两圈,邻谷饶声音略低,以法力传到李玄锋耳中: “玄锋道友,在下有一疑惑,不知当不当讲…” 李玄锋轻轻瞥了他一眼,灵识不断在地面上来回搜寻,以法力回复道: “道友且说说看。” 邻谷饶声音略微沙哑,低声道: “听闻道友先前得了赏赐,是一枚闻所未闻的灵丹,号称庚金三气丹,不知是何妙用?” 李玄锋猜着他要问这事,却不好答他,只能歉声道: “这药是真人赐下,没有真人允许,我却不好随意来说。” 邻谷饶的眼睛略小,却偏偏透露一股冷静计较的味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 “上宗欲派遣我前去收复白乡谷与咸湖,不使北方魔修与江南东海魔修相互勾连,交流长进…一同攻打过来…” 李玄锋平静地道: “道友实力够强,定能不负众望…只可惜我实力不足,攻打称水陵不成反倒受了伤,宗内还要我多休息,不能随道友同去。” 邻谷饶的注意力始终放在他身上,仿佛因为他的话对某些猜测更加肯定,低沉着眉眼,答道: “玄锋谦虚了,道友如今已经不比寻常筑基,自然是我不能比的。” “等到宗内赏赐下来,道友也能实力大进。” 李玄锋接了一句,邻谷饶顿时深深出了口气,困扰他多时的猜测总算是得到了确认,面上表情不动,继续法力传道: “多谢道友。” 李玄锋时至今日,早已经猜出了不少东西,只是有待确认罢了,邻谷饶接下来所得的赏赐同样能印证他心中的猜想,只客气道: “待到那时,道友还要与我多多切磋看看。” “那是自然。” 两人飞了一阵,相互传递法力交谈,很快见魔云滚动,眼前的黑水竟然渐渐化为蓝色,空中的魔气也越来越稀薄。 邻谷饶取出一张薄薄的纱布来,往空中轻轻一掷,顿时将两人的身形笼罩住,光华遮掩下来,就连寻常筑基都发现不了。 两人顺着这蓝水飞了一阵,终于有筑基修士的威势浮现,甚至还能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是南方紫府金丹的道统。 北方的魔道也大有修行紫府金丹的路子,以至于在魔修中占了不小的比例,只是修行时更为偏激,常常服用血气,修行更快速便捷些。 甚至在北方修士看来,紫府金丹道本就是魔道的支系,常常以紫金魔道相称,至于在江南被称为魔道的异府同炉,在北方叫做天胎魔道,说到底不过是个立场问题。 故而南北修士相争时,常常有互称魔头的局面,除非是修行的服气养性的古仙道,否则走到哪里都是有人斥之为魔头的。 今天又被潜龙大佬的白银砸晕了,还是两个! 更新不太给力只能尽量把故事说得精彩…真的非常谢谢大佬的,今天缓一缓,明天再补一更。 比奇中文 第五百八十三章 见机 李玄锋与他在亮盈盈的蓝水之上驻足了片刻,并未继续深入,邻谷饶沉神注视,李玄锋则忖起来: “既然元修、秋水等人都在太虚之中,甚至就在称水陵上看着,何须我等勘查?称水陵这蓝水定然是异状,应是那大宁宫影响,遣我等过来,定有他意。” 他正思量着,邻谷饶看了两眼脚底湛蓝之水,法力传音过来: “玄锋道友,称水陵上这水已经化为合水之属,定然是出问题了。” 李玄锋沉吟了一息,看这黑雾之中蓝莹莹的水泽,问道: “龙属?” “也许并非龙属…” 邻谷家本是山越开化而来,也是极少数并非北方迁来的姓氏,算得上南方的地头蛇,家中传承也有些东西,邻谷饶低声道: “道友有所不知,是楼高家如今虽然以真火闻名,可本是燕国合水海滨起家,亦有合水道统,哪怕是拓跋家…当年也谋夺过合水、府水两道的…我只疑虑一点,要将整片称水陵化作合水之泽,如果没有特殊的灵器,哪怕紫府修士也要废大功夫,为何如此周折?” 两人飞至此处,疑虑重重,一头揣摩紫府,一头推测北修,两人都不肯继续向北了,李玄锋运了瞳术,金灿灿在云中看了一阵,问道: “道友可晓得宁国王裔修行何等道统?” 邻谷饶思忖一息,答道: “修的是真炁,甚至有座安淮天在太虚中藏着,鼎盛之时也有数位紫府,至于是否有真君,非我等可知。” 李玄锋思虑片刻,与他齐齐抬起头望向东方,果然见一片金色仙光破开魔雾驰来,湛蓝的水面上倒映出各类真元与法器的光华。 邻谷饶缓缓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望去,轻声道: “是金羽宗。” 李玄锋心中一定,与邻谷饶同时催动法器,果然听着邻谷饶道: “真人身处太虚,何事查看不得?命令我等传令探查,定非这般简单,原来落在这处。” 这事两人心中都明净,李玄锋沉吟一息,转而低声道: “元修真人何事不能明言,要以探查之名?恐怕此事金羽宗不欲他家晓得,我等须还小心才是。” 他言语之中暗指诸派之间的龃龉,邻谷饶听着点头,面上皆是赞许之色,两人一并驾风起来,远远缀在金羽众修身后。 才飞驰了数里地,空中魔光闪烁,一众魔修竟然正在大打出手,血光与白光交织,黑雾滚动,天空中零零散散落下血雨,李玄锋心中疑惑稍解,邻谷饶道: “难怪方才一路前来,不见几个巡逻的魔修,原来是里头出了乱子!” 李玄锋瞳术一动,向魔云中看过去,果然见着满天是魔修大战,已经混乱到了极致,释光、魔云、血气、白烟交相辉映,折下一片法光。 最上空的几人正大打出手,一黑衣青年手持长枪,枪上黑气盘旋,两眼炯炯有神,眉清目秀,一身气质尤为突出,长枪直指,正对着面前的魔修。 另一边的魔修面色难看,一身紫光环绕,身上的衣物很是华贵,放出湛湛的彩光,看上去多半是慕容家的嫡系,两人似乎刚刚交过手,各自严阵以待。 李玄锋看了这持枪少年两眼,一股熟悉感涌上心头,微微眯眼: ‘钟谦?!’ 此人正是当年领着李玄锋入洞天的少年钟谦!他入了洞天从此不知所踪,李玄锋估摸着他没什么好下场,也是许多年没有听到他的消息。 “不曾想投入魔道了…” 他心中起疑,却见着紫光环绕的慕容魔修沉神看了钟谦两眼,低声道: “道友…这是演的哪一出?你骤然带人出阵,想必是得了金羽青池的允诺了…可你修行魔道,投南岂有好下场?” “却是慕容恩有眼无珠,见不得你这英雄少年!伱若是就此罢手,我亲自为你引荐紫府…” 钟谦并不应他,持枪而立,滚动黑云刺来,卷得紫光光芒大放,两相碰撞,撒下一片黑色烟尘,他这才出声道: “慕容恭…我亦是首次与紫炁一道交手,不如拿些真本事来!” 李玄锋望着两人大打出手,脚底下魔修之间相互出手,释修也放出金光迎击,完全看不出有哪方对阵哪方的意思,反倒像是各自觅着私仇,两两拼杀,他只看了两眼,很快查觉了大概。 北边的势力极为复杂,有释修七相,又有诸魔道,甚至还有紫府金丹的修士,大片还是附近征来的魔修。 这些人本身就贪婪自私,相互之间还大有仇怨,觊觎着彼此手中的东西,钟谦私自集结了部众南下,遭了此人拦截,可各自带领的魔修早已经打成一团,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见财起意,打得一片混乱。 邻谷饶看了这一阵,也渐渐明白局势,低声道: “玄锋道友…看来是魔修内部起了叛乱…” “若是背后没有紫府支持,哪有什么叛乱可言?” 李玄锋静静地应了,邻谷饶答道: “不错!难道这群魔修背后是金羽宗?这倒是奇了怪了…” 邻谷饶的疑惑并不难解。 要知道这群魔修都是食人血服人丹的,无论从行事还是功法,都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魔道,更何况这些魔修还杀了不知道多少江南修士,诸家早就将这魔修恨惨了。 青池治下是如此,金羽宗治下的世家哪能好到哪去,金羽的世家势力本就大,又在这场战争中牺牲无数,怎么能见得了魔修投靠?这些魔修又要在金羽之下占谁的地盘? 而至少在江南,各宗无论根底如何,都要保持面上的道德,青池在诸家口中已经是魔门了,收割血气也要借着互相攻打的名头,也不敢堂而皇之的杀人取血。 金羽宗名声更是比青池好得多,这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可能把这群叛乱的魔修收入麾下?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 而在这群魔修的角度亦是如此,投靠金羽完全是没得做的买卖,纵使金羽一时保下他们,等到南北之争结束也是要算账的… “难道不是金羽…可又何来的这样多金羽宗的修士?” “锵!” 两人看了几息,金羽宗的人早已经坐不住了,云船急速破空过来,笼罩在表面遮蔽的云雾消散得一干二净,两侧纷纷落下大片许多修士。 “金羽宗…” 这些修士并未去帮助空中的钟谦,而是散入魔云之中,逮着了魔修相互厮杀起来,乘着慕容恭被拖住,精准避过钟谦的部众,纷纷围杀起魔修。 一时场面上更加混乱,惨叫声、怒喝声起此彼伏,李玄锋与邻谷饶在空中静静看着,只听当空响起一阵尖啸,同样有一片魔云自北方飞来。 “高大人与略金法师的部众到了!” 下头人高高喝了一声,便见一片灼气喷来,上空的钟谦面色一变,挑枪后退,将飞跃而来的火光抽爆,枪上已经是微微发红。 空中现出一人来,身着暗红黑底的大袍,腰间系着金色玉带,深目高准,两腿上的靴子一片暗红之色,手中握着一马槊,撑在云中,笑道: “慕容家也就这点本事?看来百年秉持释法,已经磨尽了贵族的骨头了!” 慕容恭的面色并不好看,声音阴冷,低沉地道: “是楼方景,不如你亲自来试一试?净会说大话。” 这暗红色袍子的男人面色一下阴沉了,冷声道: “慕容恭…我高家是魏恭帝亲改的北姓,真人谈谈也就罢了,安有你来称是楼的份?不知好歹…” 慕容恭呸了一声,笑道: “好,好一个高姓,是楼崇阳与拓跋长明几人卖了我东胡十六族,跑到魏朝皇帝面前讨了富贵,还恬不知耻!” “元家改回了拓跋,你家如今还在这沾沾自喜,简直无耻之尤!” 高方景只冷冷看着他,手中的马槊顿了顿,轻声道: “我高家先祖本是周裔,岂能与你等相提并论!” 两人谈话之间,一和尚自空中迈步而出,静静地停在慕容恭身边,面上密密麻麻都是金色纹路,两只眼睛紧紧闭着,面孔望向雾中。 李玄锋静静听着,一旁的邻谷饶听得略有些不自在,低声问道: “玄锋,可要出手?” “且先等等。” 李玄锋按耐住长弓,果然见脚底下飞起一人,神色凝重,身着金羽宗服饰,在钟谦身旁停住,从怀中取出一柄薄薄的金剑,平举着这把金剑闭口不言。 几人能沉沉望着,那满脸金色图案的和尚睁开眼睛,白白一片中一点米粒大小的金色,直勾勾地穿过雾中,他轻声道: “两位施主,还请现身一见。” 李玄锋与邻谷饶沉默一息,收了的薄如蝉翼的纱布,在空中现出身形。 钟谦本是用戒备的目光看来,却在李玄锋的一身装束上停住了,又看了看他的容貌,心中咯噔一下,有些愧色,暗自叹道: “是玄锋前辈!” 他曾受李玄锋提携,对这位前辈印象很深,虽然此时想来未必不是紫府的手笔,可李玄锋给他的影响很大,解了他的危机也是实打实的。 如今相见,却是以魔修的身份,叫钟谦略有羞愧。 ‘好在不是在战局之中碰面…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金羽宗的道人似乎没有预料到两人的出现,很是讶异,向着两人微微行了一礼。 魔修一方,表情却精彩得多,那满脸金色图案的释修静静观察着他,慕容恭面色却有些复杂,畏惧与憎恨交织,两唇动了动,冷笑道: “是楼犬马!你家魏裔来了!” 高方景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他口中的话语,认认真真端详着李玄锋,没有说出话来,手中的马槊却捏得更紧了。 空中的气氛因两人的出现僵持起来,直到慕容恭阴声道: “两位还在等什么?” “嘭!” 空中顿时炸起一片法力光辉,那满脸金色图案的释修双手一合,将邻谷饶的弯刀夹住,高方景马槊一挑,将面前两人圈住,金红色的真火喷涌出来,顿时叫两人不得不提起法器抵御。 慕容恭抬起眉,正正对上李玄锋的眸子,明亮的纹路从这男人的下巴处一点一点亮起,他手中长弓慢慢举起,一点金光落在弦上。 “该死!” 他踏着紫气拉近距离,心中已经暗暗后悔,早知李玄锋等人要来,慕容恭绝不会用语言挑衅高方景,只是方才以为全在把握,便露了不屑。 他虽然对是楼家不屑一顾,乃至于不齿其为人,可高方景的实力确实高他一筹,最适合是他来应对李玄锋。 “也罢…是楼家本是小人,无论挑不挑衅他,到底也不会出手。” 他心中闪电般过了一念,耳边嗡嗡作响,心口刺痛,只好掐诀施法,放出一片紫云,连忙落入其中,想要抵御箭光。 他这确实是最好的应对,李玄锋如今名气渐渐大了,遇到的敌人再也不会随意接他法箭,第一时间都是逃避躲藏,没有罡气探查敌人,这紫气法术很高明,李玄锋一时找不出此人。 可他表情并无波动,任由慕容恭缩头,长弓轻轻一抬,放了金弦,一旁满面金纹的和尚赫然抬头,咳出血来。 这和尚轻轻一抹,胸口的洞口缓慢合拢,他一边接住邻谷饶的法术,一边震声道: “慕容道友…” 他话音方落,见着李玄锋的金弓已经指向紫云,这男人两眼静静的望过去,慕容恭进退两难,挪了紫色云气扑向邻谷饶。 “略金法师!你不惧躯体之伤,你来对阵此獠!” 略金法师并无怒色,满面的金色纹路闪了闪,眼中竟有温和之色,双手在胸前合十,轻声道: “在下大慕法界白马寺略金,见过施主。” 李玄锋仔细看了一眼,眼前这人竟然有些法力清明之感,与先前所见的诸多释修截然不同,倒是有点像家中的那位客卿空衡。 可战场上相见,岂容两人多说,李玄锋照旧举弓,璀璨的金芒在弦上凝结,略金紧紧地盯着这金光,声音温沉: “矢乃伤人器,不能现释土。” (本章完) 第五百八十四章 常昀 随着他的唇齿开合,一道金光浮现而出,如同波纹一般扫过,略金复又退出一步,咳出两点血沫,胸前多了一小小的洞口。 李玄锋微微皱眉,他方才这一箭的威力明显削弱了许多,再度开弓拉弦,却见略金从袖中摸出一卷经书,两手平持,轻轻抖落。 这经书中顿时飞出无数金光闪闪的符文,在空中如雨一般散开,星星点点落下,将面前的一片天空笼罩住,李玄锋却已经射中过他两次,并不在意,松了弦放出金光。 “嗡…” 略金法躯一震,再度咳出些血来,他察觉到此法无效,只思忖两息,两唇一张一合,念起法咒来。 李玄锋只觉一股细细碎碎的念声涌进耳中,脑海中绞痛起来,气海之中浮在半空的玄珠符种却并未涌出那清凉的气流,毫无动静,只在空中微微震颤。 “果然…” 其实在辛酉渌泽印的渌下天池中李玄锋便有些预感,毗加摩诃对自己出手时,那符种中的清凉感并未浮现,而是完完全全让自己受了那彩光照耀。 那时他便有些后知后觉,如今再印证起来,心中已然明白: “我服了人丹,符种虽然因为某些原因没有立刻破空而去,却已经从气海之中脱离,如今种种修为都是从中借用,要想再得庇护,确是难了…” 他头痛欲裂,两眼微微眯起,手中的弓依旧拿的很稳,金芒乍现,再度往略金的方位落去。 略金法师仔细观察着他,却察觉不出他是否被法诀所影响,李玄锋越感头痛越发剧烈,不与他拖延,霎时间五根金矢落在弦上,嗡嗡之声在雾中迅速回荡。 略金心中升起浓浓的危机感,手中掐了一诀,漫天的金光重新落下来,在他身上化为一身金光点点的袈裟,遮在身前。 两人此处对决正到关键之时,一旁的高方景浑身漫着金红色的真火,马槊在风中卷出一片红光,扫得面前两人节节败退,两只眼睛喷出金红色的光彩,灼灼的真火烧得脚底下水气升腾。 钟谦手中的长枪已经烧得火红,身旁金羽宗的道人更是满身黑烟,手中的那柄金剑都有些变形,急切的用秘法传声道: “还请两位前辈救一救…此人着实不好对付!” 真火本就是炼器的第一等灵火,最善炼化法器,高方景每每对阵敌人,总是打了半程敌人的法器就不堪大用了,这情景早在他预料之内,嘿嘿笑了一声: “修行庚金罢了,偏偏采气半金半水,想要两头兼好,碰上我这灼灼真火,算是你倒霉!” “嘭!” 他话音刚落,身旁炸响一片嘭裂之声,略金一身袈裟被打得粉碎,飞起漫天的流光金色不说,浑身法躯已经满是裂痕,放出一道道跳跃的彩光。 他一手捂住胸前的硕大空洞,一手止在唇边,两眼明亮得惊人,声如洪钟,在空中交响回荡,李玄锋一手攥得发白,面上的纹路忽明忽暗。 略金的法咒并非仅仅是疼痛,似乎还有一种唤醒与省罪之能,显然此人针对了手段来对付他,随着他的咒文越念越快,气海中的天金胄猛然动弹起来,似乎有些动荡不安。 他冷冷地瞧了眼略金,慢慢将长弓举起,一枚金红色的箭矢顿时飞起,灵动地落在弦上。 “嗡…嗡…” 金红色光芒照耀,打得正尽兴的高方景都忍不住回头来望,金灿灿的光采从李玄锋面上与肩膀上划过,照耀着流淌向后方,他专注地盯着略金,叫这和尚脸色越来越白。 “锵…” 光彩一闪而过,如同洪钟大吕的声音终于消失不见,化为急促有力的咒声,金灿灿的袈裟再度从略金身上浮现,却已经来不及。 “嘭!” 沉沉的光华闪了闪,金红色的光华在空中戛然而止,显现出那一枚箭矢的本体来,上头纹路密密麻麻,闪闪发着光。 这箭被两指夹在中间,一动不动地停着,略金身前浮现出一老僧来,长眉微白,正仔细观察着手中的箭矢。 李玄锋等了两息,身旁果然传来元修严肃的嗓音,语气很是不满: “道友坏了规矩。” 这人应当是大慕法界的怜愍,却不同寻常怜愍三头六臂,反倒像一个寻常和尚,扯了略金一步,苍声道: “不错。” 他与略金的身影迅速淡去,李玄锋微微抬眉,发觉秋水真人已然立在那金羽宗修士身前,这真人等了片刻,浓郁的金气从脚底冲上天空,在钟谦身边落下。 “多谢几位道友。” 这钟谦身边的真人一身拢在金朦朦的雾中,微微颔首,钟谦就好像早就识得他,在他身边躬身而立,一众魔修部众也迅速在他脚下落足。 “常昀真人客气了。” 元修道了一声,常昀真人声音很是干练,笑道: “我在东海多年,始终想在海内找一处开宗立派,却迟迟没有地方可以落脚,徐国真是个好地方。” 秋水真人微微点头,笑道: “还是道友布局多年的后手替我等扳回这一局,从此我金羽与贵派就是开宗立派的交情,南北之争即将落幕,徐国的宝地真人好好经营,未必会比哪一家差。” ‘原来如此!’ 李玄锋与邻谷饶对视一眼,都是见了对方眼中的明了之色,这些魔修根本不是投靠金羽,而是有了这海外的真人作靠山! 而这些魔修随后也会在这位真人麾下开宗立派,在徐国建立门派…金羽青池两宗则摘得干干净净,哪怕是李玄锋、邻谷饶也不过是“探查”到此处,见机行事罢了。 “毕竟是魔修立派,自然不可扯得太近…” 邻谷饶心中冷冷一笑: ‘等到再过上百年,自然就洗得一干二净,又是一徐国正道了…’ “哈哈哈哈!” 常昀真人很是得意地笑了笑,目光在李玄锋的身上停了停,正要说话,却猛地被什么打断了,几位真人齐齐望向称水陵的中心。 一片晶莹的光彩正从天上落下,浮现出诱人的色彩,李玄锋仔细看了两眼,心道: “恐怕是大宁宫…看着几位真人的语气,南北道统最后想要的东西,就是大宁宫了!” (本章完) 第五百八十五章 整装待发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常昀真人稍稍顿了顿,开口道: “倒是大慕法界,都到了如今这地步了,又临阵退缩,诸位有何头绪?” 三位真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大慕法界保命能力在释修中也是数一数二,李玄锋那一箭虽然强,方才那和尚出手救下略金却太过粗糙,不像是不得不救,倒像是顺坡下驴。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秋水真人低声道: “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大慕法界一贯如此,半古半今,纠结不定,否则也不至于从当年的第一释道沦落至今。” 元修真人最不喜释修,一贯声音肃穆,即使讽刺也显得庄严: “和尚见着利益到了南边,垂涎欲滴,可见了万人杀戮,血流万里,读过的经又想起来了,顿时觉得罪过罪过,摇摇尾巴又退回去了。” “年年不是如此?用古修的规矩来束缚今修,最后闹得个不伦不类,就是他白马寺。” 他这话辛辣,两位真人都不好接他,秋水真人心中暗笑: “难怪师兄弟能吵成那样,迢宵说话本就锋利,司伯休不屑讥讽,可讥讽起来同样有一把刷子。” 常昀真人尴尬地移开目光,在脚底下的湛蓝色合水上停了停,似乎在思量些什么,有些犹豫,突然出声道: “我刚刚出关,连忙破开太虚就赶过来了,见这称水陵汪汪一片合水,却觉得怪了,不知是哪一位出的手?还是有哪样特殊的灵器?” ‘毕竟是东海修士,凡事都要忌惮一下…无非怕有龙属插手。’ 元修并不是很看得起他,心中暗暗冷笑,那张老脸动了动,开口道: “非也,阚道友用了辛酉渌泽印,结合着这灵器本身的效用,将这一处化为渌泽,慕容家利用水德之间的联系转渌成合,最终造了这一片大泽。”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北方动用了什么灵器。” 常昀真人顾虑稍解,点头道: “紫霈前辈竟然能有这样大的神通,恐怕要择日成丹了。” 他顿了顿,笑道: “我也是有幸入迁海内,有机会观看如此盛礼…之前错过了上元真君证道,真是毕生之大憾!” 秋水真人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婉转,温和地道: “真君证道,北海的雪山连绵千里,泰半化作青玉天山,真君的弟子年懿已经在那处开宗立派,号称合真道,山门为青玉崖,道友若是有心,也可以去看一看。” 兴许是两宗本就立场一致,相比元修真人,秋水真人的态度明显温和许多,让常昀微微点头,这真人拢了拢袖子,提醒道: “转渌可以成合,合水却也可以被渌水所解,还需提防着小人作祟,太虚之中应当严防死守,倘若让这片合水散了去,接不住大宁宫,一切都是空谈了!” “这是自然。” 元修答了一句,板着脸道: “太虚中多少眼睛看着,谁敢冒此天下之大不韪?同时承受整个南北道统的怒火?莫说你我仙宗,纵使是王谢也承担不起。” 李玄锋在侧旁静静立着,与邻谷饶一左一右,如同两尊石像,却同时不放过这些真人口中吐出的任何一个字,李玄锋心中恍然: “看来宁和远随我出征,辛酉渌泽印发挥大作用,也并非偶然,早早就是定下来的,由当今南方修为最高的紫霈真人亲自出手,把整片称水陵化为渌泽,再由北方出手转渌成合,环环相扣,没有任何一步是毫无缘由…” “南北之间敌对,却能默契至此,小事上交锋取子,大事上却和睦配合,世事如同鸟入樊笼,鱼落罟网,半点逃不出。” 他目光低垂,却听着常昀真人的声音响起: “大宁宫既然落下,各位便遣人罢…” 他身后的钟谦微微抬眉,手中长枪紧握,望向远方晶莹一片的景色。 李清虹驾雷在空中落下,青杜山前已经站满了人,李曦明带人迎在最前,神色有些激动,两手一合,笑道: “姑姑与兄长安全归来,我心中算是安定了!” “你修为又见长。” 李清虹朝他笑了笑,虽然曦月辈中只有曦峸是她亲手带大,可到底是女性更好亲近,曦明几人都与她很熟悉。 李曦明这才侧身,李玄宣笑着站在身后,只道: “我早晓得清虹驭雷擎电,那群魔修奈何不得。” 两人安全归来,一众李家人欣喜不已,山上沉郁的氛围一扫而空,李曦治环顾一周,问道: “却不见我家明煌?” “这…” 李玄宣顿了顿,深深地叹了气,答道: “确实不巧,他前几日才闭关突破,倒是有件难为事,这事情说来话长,也要问一问治儿…” 李曦治明白是有不方便说的话了,却不能怠慢了李泉涛,侧身温和地道: “泉涛受伤不浅,且先在我山上闭关疗伤,家中事务繁多,我还须先去看一看。” 李泉涛看着这山上的大阵,正看着入迷,经过他这么一说,这才各种酸疼与苦恼涌上心来,点头答道: “我略通阵法,这山上的大阵设得倒是妙,治哥放心去,我正好在这处疗伤。” 安思危领着他下去,几人驾风而起,李清虹将诸事一一说了,也把程稿那处得来李玄锋无事的消息告知,众人自是一阵舒心不谈。 李曦明领着几人落在黎泾山上,开了大阵,一直绕到后山,又解了几座阵法,显出一间青石宅子来。 这宅子左右两厢,正中间还有圆形的白石池塘,李清虹轻轻叹了一声,答道: “却是多年未回这老宅了。” 这宅子正是李家起家时老爷子与四兄弟亲手建起,李渊修当年在此处处理族务,清虹也住过几日,记忆犹新,如今用阵法加固过,地面上都闪着淡淡的毫光。 李曦明几人倒是很少来此处,大步迈进后院,李清虹竟睹见一尊石笼规规矩矩的放在后院中心。 这石笼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纹路,只散发着一点点光华,显然也是有阵法刻画,正中心只蹲着个孩子,抱着两膝侧躺在地上。 见着几人过来,这孩子竖起金瞳,脸颊处是细细密密的羽鳞,正呆呆地看过来。 “这是绛遨…” 李玄宣大抵讲了来龙去脉与空衡的推测,闷闷叹了口气,低声道: “他出生不过数月,不饮母乳,不啖熟食…唯独喜好生食,听不懂呵斥言谈,但凡见了人就扑击吞食,犹如兽类…” 李曦治暗叹,仔细看了两眼,手中甩出一道霞光将他捉起,这孩子顿时涌现贪婪之色,满嘴的白牙往那霞光上啃去,被震得满口是血犹不停止。 “这…” 李曦治观察了几眼,深深吐出气来,轻声道: “这是明煌的子嗣…” 李玄宣举目望来,李曦治沉默一息,李曦明倒是开口了: “兄长,我听闻稷中陈国是女儿之国,有厥阴道统,也许去那一处求娶回来,有所帮助。” “没有这般简单…我自从得知这事,四处查了许多消息。” 李曦治终于开口,轻声道: “魏帝收罗天下道统,厥阴一道大受打击,尽被充入后宫修行,或为宦官之法,自魏朝后早已绝迹多年,能准确得到的确只有陈国…” “可那处号称女儿之国,阴阳颠倒,岂有外嫁为妻的道理?恐怕只允周巍嫁过去。” 这话出乎意料,李曦明听得愣了,虽在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李曦治将李绛遨放下,又开口道: “我的意思却也不必一棍打死,但凡涉及金性命数,常常有所怪异,再多生几位子嗣,到时再看一看。” “至于绛遨…” 他也显得有些头疼,只能答道: “且先养着吧…兴许以后有化解思障之法,毕竟也是自家血脉,没有草草了结的道理。” 几人皆点头,就在这大宅子的堂中坐下了,李清虹本不是张扬的性子,身上的长翎羽衣已经幻化为普通白衣,轻声道: “此次虽然遭了魔劫,可收获同样不小。” 她从怀中取出数枚储物袋,在案上展开放了,又取出两样法器来。 一样是光芒暗淡的小罐,一样是灰蒙蒙的短刀,还有堆成拳头大小的黑色碎块,乃是那叱门狄绋的法器碎片,李清虹当时顺手就将就收起了。 至于储物袋,零零碎碎练气的不必说,主要还是裘籍、葛魔头两人的最为贵重。 李玄宣持家多年,一点点边角料都觉得珍贵,把那些练气的储物袋取出来一一数着,把血气之物和寻常之物分开,老人当过坊市掌柜,眼睛很尖,立刻就估算过来了: “这些练气东西,足以抵得上我家十年盈利!” 毕竟这些魔修都是杀烧抢掠过来的,储物袋中已经存了不少好东西了,李曦治用法力摄起案上的黑色碎片,看了两眼还未开口,李玄宣已经苍声道: “这是庚金中的乌玄金,是筑基级别的材料。” 老人活的年岁长,见识也不浅,李曦治点头放回,李曦明至今没有筑基法器,盯着那两样法器看。 李清虹只轻声道: “这些东西是我与曦治在北方生死相搏夺来的,曦治如今连一样像样的法剑都没有,我打算这样安排。” 她将那花纹繁复的魔罐交到李曦明手中,低声道: “这法器被魔头祭练多年,着实练了不少好东西在里面,可惜与他魔功相配,我若是一用,没有什么威力不说,恐怕还要把法器损坏了。” 李曦明手掌轻轻一亮,这魔冠上腾起黑烟来,他摇摇头道: “姑姑雷霆除魔第一,我这明阳怎么也能排到前几位,这东西给我也是用不了的,不如…” 李清虹轻声道: “你我过几日就要去北方,关中有着大批修士,最主要还是那些青池宗修士,兴许其他仙门也会派人来,伱拿着这东西去换一样称心的法器便可。” 李曦明想得八九不离十,点点头,李清虹把那枚灰蒙蒙的刀交到李曦治手中,吩咐道: “你在宗内人脉更广,兴许可以换一把法剑回来。” 李曦治自然点头,李清虹把这储物袋中其余的东西点清,大大小小通通充入族中,问道: “家中如今的法术如何?” 李玄宣对这些东西是如数家珍,立刻答道: “不入流的法术二十七种,一品法术十五种,二品法术七种,三品有三种,如若算上《玄水剑诀》《折羽枪》…也不过六种。” “四品只有《屠钧葵光》了…瞳术与身法家中寥寥可数,便是《大璺金眸》、《清目灵瞳》与《越河湍流步》。” 李清虹点头,答道: “北修的魔功家中修行不得,可法术还是可以用一用的,这储物袋中有三品《白流御法》《云符黑烟》可以修行一番。” 毕竟南北的修士基本不会把功法带在身上,几乎不可能有杀敌得到法诀的例子,也就只有这群魔修刚刚在徐国肆虐了一番,破宗灭门,储物袋中放着不少抢来的法诀。 李玄宣如获至宝地收下了,李清虹话锋一转,正色道: “称水陵大败,虽然非是你我之过,重新回去也不会多少惩罚,可却不能迟迟不归,剑门的飞舟一直送到湖上,青池多半能察觉我归家。” “至于曦治…” 李曦治微微摇头,解释道: “我身上的玉牌与青池内的庶务殿有勾连,是一定要回到北方去的。” 这青年颔首,几人齐齐向他看来,李曦治道: “我方才在飞舟上注意看着,北方有一片晶莹掉下,正正落在称水陵,宁国的遗留再重也重不过王陵中落出的东西,若是我猜得不错,如今这南北之争将要落幕了。” 李曦治面上浮现出安宁的神色,脸颊朝向弟弟李曦明,嘴角微勾,显现出兄长的大气宽和,声音温润: “明弟且等等,家中熬过去这一劫,便为你谋划那枚明方天石。” “我…” 李曦明心中琢磨着这件事许久了,始终心不在焉,兄长这话直直点进心里,叫他反倒不知说什么好,话在喉咙里堵了半天,只吐出几句: “兄长且保重就好…我修为还差了不少…” 今天有读者找我提议,说是搞不清李家到底有什么法术,这里稍微提一提,需要的话我可以发个表格做彩蛋。 还有一点是读者找我说太元的果位与星辰问题,太白星还是摇光星,这个确实是伏笔来着,以后会提。 (本章完) 比奇中文 第五百八十六章 魔烟中 李玄宣看了看李曦明,又转目去看李曦治,两兄弟的神色尽数落在眼底,他摸摸袖子,取出两枚玉盒来。 “这是那把断裂的铜藏剑和那六雷玄罚令。” 铜藏是郁慕剑的法器,品质并不低,只可惜释修的炼器手段实在不能与仙魔两道相比,这法器质地很好,祭练手段却不怎么高明。 如今这剑被青尺剑所斩,李玄宣取出来放在掌心,便见黄澄澄的剑断面光滑,也不知有没有怜愍的后手。 至于六雷玄罚令就截然不同了,这法器虽然与六震玄雷令有天地之差,却也是器艺之极,绝非寻常之物。 李清虹打开玉盒,便见其中六枚巴掌大小的银白色令牌闪闪发光,各自的篆文亮起,发出一阵细碎的轰鸣声。 李清虹取出一枚,在手中掂量一下,银白色的雷霆正往她手心落去,她忍不住赞道: “真是好宝贝!” 她仔细体会一番,在篆文上轻轻摩挲,其余五枚顿时跳起,环绕着她的手腕如流光般飞行起来,李清虹闭上眼睛,轻声道: “可惜了…却是玄雷。” 李清虹所修行的道基是玄雷泊,乃是冬雷声改来的,虽然号称玄雷泊,却属于雷霆中的霄雷,不算完全契合。 可毕竟是雷霆法器,这份不契合也不过是法力运转时稍稍欠缺罢了,李清虹把玩了片刻,翻手将之收起,轻声道: “法器是顶一级的法器,我却从未用过这一类的仙令法器,还须多多研究。” 她收了令牌,解下腰间那枚玄纹瓶来,这法器紫盈盈,布满紫色的雷霆纹路,一枚宝瓶光彩四溢,立在案上,李清虹轻声道: “这法器本是蛟哥所得,乃是东火洞天之中的东西,不同仙基来用,便有不同的效果。” “可这法器的效果在蛟哥手中还有些特殊,它落在我手却不过是个吞吐雷霆,存储灵雷的效用。” 她将宝瓶持起,一手平放,倾倒出一点点明亮的雷光来,这雷霆被她约束,逐一落入手心,闪闪发光,或是狂暴,或是灵动,皆有特色。 李清虹从储物袋中取出数枚小金瓶,一一将之存起,前后收了七枚金瓶,这才将这宝瓶递到李曦治手中: “本就该给你才是。” “姑姑这是哪里话!” 李曦治端详一二,这玄纹瓶落去掌中不过三指宽,小巧可爱,纹路精巧,还透着闪闪的紫光,他抬了抬手,把东西放进李曦明手里: “既然是东火洞天的东西,还是交到你手中…” 李曦治心不在焉,只匆匆把他的手合拢了,急忙望向李清虹,有些坐立不安地道: “姑姑,湘儿还在北边!” 李玄宣早早沾着位子边缘坐着,想要开口很久了,眼看孙儿替他开了口,老人此刻从位上站起来,低声道: “清虹…这事…” 李家如今有能力越过江去,又能全身而退的唯有李清虹了,她轻轻点头,温声道: “我明白,我立刻回北边去一趟。” “多谢姑姑!” 李曦治很是感激地应了一声,李曦明在一侧听得明白,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手上却一片温热。 李曦治的手却还盖在他手上,将那枚玄纹瓶按进他手里,他一些劝阻的话统统被这一按压回嗓子眼,最后只吐出几个字: “姑姑小心…” 李清虹点点头,答道: “事不宜迟,曦明先随我去北边,曦治与那李泉涛稍稍养伤,隔几日也过来罢。” “我且回青杜收拾!” 李曦明起身,姑侄俩一并驾风而起,李曦治送至院外,有些不安地负起手,在老宅转了两周,又回到位上去了。 李玄宣正点着各类灵物,老脸耷拉着,看不出脸色,他抬了抬眼,见李曦治神色沉沉,苍声道: “曦明闭关多年,拢共见月湘也不过几面,能有多少爱护呢…你莫要多心,他是有些无情…可也不至于到这般地步…” “大父…” 李曦治轻轻一叹,两唇微微颤动,这时才显现出痛意来,答道: “我亦不想姑姑冒险…曦明的心思我晓得,也明白月湘多半凶多吉少,可万一有一线生机呢?” 他余下的话语转了转,终究没有吐出口,李月湘前去北方这事他本不知情,后来才知道是族中有了安排。 ‘无情的并非他一人。’ 燕山关。 魔烟从地面上滚滚淌过,星星点点的光彩升起,暗沉沉的废墟中四处都是倒塌的白石碎片,血迹早已经干了,唯有几片碎骨在废墟上散落。 废墟上空空无一人,石缝中游出点点黑光,化为一条黑蛇,在一片孤寂的废墟中游荡。 李乌梢的黑色蛇眼盯着魔烟,身躯游走,他从称水陵慢慢逃回来已经数月,还是头一次在这燕山关上现身。 南北打得一片天昏地暗,李乌梢一直望见称水陵一片渌水,仙光陨落,果断化为原型,收缩了身体,钻到这底下的水中,头也不回地向南逃去。 他本就是东海的钩蛇,其他的不说,能在东海存活这样长的时间,逃命自然是有一手的,又在自己擅长的水中,很快就甩掉敌人,一直向南而去。 可李乌梢也不曾想过燕山关破,一路过来是四处魔烟,蒙着头逃来被人打了三回,差点把老命交代在此处。 “也就我出生东海,满身妖气,本不是什么修炼的宗门正法,混在一片魔烟中难以观察,如果是像那其余几只宗门座骑一般一身清光,早就被人打杀了去!” 李乌梢正在废墟之上游走,天空之上却猛然坠落下一道黑光,落在面前,化作一黑衣男子,有些疑惑地盯着他。 李乌梢被人逮了个正着,并不惊慌,抬起蛇头大大方方去看,冷不丁听闻对方冷声: “道友是哪一部的人马…为何在此处逗留?” 李乌梢一身妖气,又在废墟之上溜达,这人一时也确定不了他的理由,哪猜得到称水陵的败兵到了今日还在魔土上逛来逛去? 李乌梢见他一身魔气,一看就是北方的魔修散修,吐了吐信子,答道: “我乃燕国法师空衡座下护法!道友又是哪一部人马?管得这样宽!” 这蛇妖言之凿凿,心中却有些不爽,暗骂道: “他娘的…又要借和尚的名头了,这数月以来大爷真当他的坐骑了!真是丢脸…” 对方却有些迟疑了,虽然如今的释修主力以空无相、慈悲相、善乐相为主,可北方的七道多多少少都来人了,谁知道这空衡是其中哪位?只是看这条妖蛇言之凿凿,冷声道: “我却没有听说什么空衡法师!” “瞎了你的狗眼了!” 李乌梢臭骂一句,尾巴拍了拍地面,直勾勾指过来,骂道: “我家法师是连大欲相法师愚心苦苦哀求不得论法的人物!小小魔修见不得大人,竟敢在此狂吠!” 愚心正是当时第一次攻打燕山关时来的大欲道法师,被李清虹几人击退,真说起来也确有其事,这黑蛇抬着脑袋,那神色当真恐吓人。 ‘这妖蛇的嘴巴也忒臭。’ 魔修听着他说愚心,还真相信了不少,只是无缘无故被骂了一通,到底有些不爽,心中仍存着一丝疑虑,冷冷道: “道友既能为大人座下护法,想必有熟读了不少经书!” “呵!这可是你自找的!” 李乌梢冷笑以对,取了空衡当年教的《尊修伏折言》叽里呱啦就念起来,玄妙莫名的咒语在空中回荡,配合着他先前的话语,顿时叫面前的魔修跳脚了。 “遭了瘟的蠢蛇!” 释修的经文千奇百怪,他可不想半路被人渡化了过去,匆匆臭骂一句扯回面子,忙不迭地驾风而起,一头扎进黑雾里去了。 “呸!” 李乌梢朝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声,重新往废墟中钻去,此人多半就是镇守此地的筑基修士,经过这么一折腾,算是没有阻碍了。 “称水陵出了事情,这里驻守的大部分魔修都离去,那个法师也跟着回了北方…否则这家伙还不是那么好骗的…” 李乌梢同样看到北方掉下来的晶莹之色,不以为怪,在心中暗暗的骂着: “人属就好那点面子,杀人就杀人,非得搞出些争端来,打来打去最后才陨落,瞎折腾一通,到头来虚伪掩饰。” 这种事情李乌梢在东海见得多了,哪个水宫的龙子要取仙基炼丹炼器,东海的妖物一个个排着队上门送死,哪里要这般折腾来折腾去,搞什么大战,搞什么争端… 说是如此说,李乌梢还是羡慕海内修士的体面,紫府杀筑基还要矫饰,更少无故杀人,活着要舒服得多。 他沉下脑袋,在废墟中穿行了片刻,很快到了自己原先驻守的那处地方,翻动一二,寻出了一把长戟。 这长戟造型简朴,很是轻便,上犹自刻着字: “青杜李家,黎泾陈氏,陈睦峰。” ‘这小娃子死在这儿了。’ 李乌梢有见过这中年人,那时他被捉回李家,陈睦峰还是个少年,李乌梢打过交道。 “你娘的…” 这妖蛇臭着脸,掀开几块大石,果然见到了他的半片脑袋,李乌梢从土中搜罗出另外半片,都已经烂了,搽了搽拼起,收到储物袋里。 “人有埋尸的传统,回去送给陈冬河埋一埋。” 他眨了眨眼,找了两圈,又拎出几个李家人的尸体,还好都不认得,一一收入囊中,骂道: “娘的就死在原地!” 他已经化作人形,眼皮跳了跳,再次看了两圈,没有寻到安鹧言的尸体,默默松了口气。 这人那时跟他一起挖掘望月湖底下的矿脉,顶着个光头乐呵呵,很擅长吃,有时还偷懒,跑得倒是快。 他审视了一遍,关上还有一个拿着金锤的大汉,应该叫做李汶,同样不知所踪,也有可能是灰飞烟灭,那大锤被人捡了去。 他一路往回走,半途又寻出几具尸体,偷偷都收起来了,心中暗道: “那几个什么魔门月湖峰的…见状应该都跑了,兴许连跑都来不及跑。” 他一路赤脚走过去,时不时还能见到熟悉的面孔,却并不完整,有时是一个熟悉的鼻子,或是一片有些眼熟的耳朵,烂了一半,落在地上。 李乌梢见着就骂人,一路骂骂咧咧走到了关隘之内,声音越来越低,最终这老蛇也沉默了。 他李乌梢在东海这么多年,其实一向没有什么朋友可言,同族见他血脉低贱,往往不屑与他言语,其他妖族更是见都不敢见。 到了李家,李乌梢才渐渐有了所谓熟人与朋友的概念,尽管他一向面臭嘴臭,安鹧言、陈冬河几人兴许是出于别的利益考量,却不以为臭,都与他有交情。 李月湘更是个小女孩,她从小就乖巧可爱,萧归鸾教出的孩子一个比一个伶俐,那时李乌梢便替李渊蛟看护她。 李月湘自小女孩时就喜好着白裙,那时还嘱咐李乌梢: “我平日就在山上,乌梢叔不必时时刻刻候着,从湖上过来,不会让湘儿等太久。” 恍惚间也有二十余年了。 当年李渊蛟身亡,李玄锋问他要不要留在李家,李乌梢在这位面前是半点屁放不出来,可扪心自问,李乌梢已经习惯这种不用提心吊胆,直抒胸臆的生活了… 如今熟人成了死人,东一块西一块地落在地上,尽管天气寒冷,依旧烂得不成样子,李乌梢头一次为了几个练气人族皱起眉来。 这老蛇一直走到倒塌的阵法中心,灵识在废墟中寻来寻去,翻动了两下,突兀地望见一把断剑。 这断剑只余下一尺多长,尾部的木符轻轻晃动,一掌长,两指宽,殷殷沾着黑血,上头书着几个小字,娟秀好看: “候君多时。” 魔风滚滚吹来,老蛇看了眼那木符,又去看石上焦黑的痕迹与暗黑色的血迹,看了两息,又折回来看木符,喉咙中哽咽着发出蛇类特有的嘶嘶声。 第五百八十七章 大宁宫 李乌梢很早被摄了性灵,交到李家人手中,后来李渊蛟身死来不及转接,放回了一缕联系。 后来李曦峻再度用了六堰配命殊法,他的性灵先是在李曦峻手中,很快转到了李月湘手里。 性灵与他之间本有联系,只要主人身亡,配命妖物即刻暴亡,当年在李渊蛟手中时,李渊蛟一有召唤,他常常一凭着这联系寻到李渊蛟身边。 徐国混乱不定,这联系自然也是勾不上的,可性灵一灭,李乌梢必然暴亡,他一路过来安然无恙,也不见这性灵被释放回归,心中始终很安定,其实从未想过李月湘会出事。 “应是提前把性灵转移了…我才察觉不出。” 眼下的木符飘荡,李乌梢猝不及防地顿住了,上头的候君多时跳进眼睛里,让他龇牙咧嘴地嘶吼起来。 这妖蛇结结实实地挥了挥袖子,将一片残石掀开,只看到一地灰炭,掩盖着几段纤细的骨头,他伸手去抹开这炭,脏了一手灰黑。 明明天气寒冷,他觉得手心烫得可怕,翻了两周,用法力抖出些碎片来。 这碎片呈现出陶瓷般质地,微微呈现红色,李乌梢吐了口气,法力推来转去,很快将这些碎片组合成原来的模样。 这东西是一枚陶瓷红珠,满满都是裂纹,乃是李月湘贴身之物,叫作晚红釉。 这东西是裘籍等魔修攻打李家时被李渊蛟缴获,李清虹起得名字,几经转折,最后落到李月湘手中,在练气期是不错的防御法器。 他用法力将之凝聚起来,李乌梢是府水一系的仙基,晚红釉应当是某种火德法器,法力冲突下显得有些黯淡。 老蛇把满是裂痕的晚红釉收进怀里,再取出玉盒把炭黑和骨头收纳进去,急切地收回储物袋,在原地盯着手站了两息。 “蠢东西…” 看着自己手心的黑色痕迹,李乌梢显得有些暴躁,蛇眼中满是阴郁,运起法力一点一点剥离下来,重新取出玉盒,小心翼翼地放进去。 称水陵。 湛蓝色的合水轻轻荡漾,倒映出天上的魔云,几道身影站在云上,或是一身金衣,或是黑袍飘飘,各有仙姿。 三位真人在前低声交谈,李玄锋则持弓立着,司伯休身旁的云气呈现出青色,飘渺地顺着他的衣摆往上飞,李玄锋只觉得一股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体内亏损的法力慢慢恢复圆满。 李玄锋在称水陵上等了几日,几位真人都闭眼冥思,几日时光对筑基来说都是弹指即过,更何况几位紫府,不过是一睁一闭,明暗交替,立刻就过去了。 等到眼前几位开始说话,李玄锋估摸着时间将近,司伯休的云气也早将他的法力回满,空中嗡嗡作响,太虚中飞出一朵金云来。 这金云上站着一真人,两眼微眯,气质有些阴沉,两手负在背后,云中站着几个年轻小辈,身上流光溢彩。 “天元道友。” 常昀真人唤了一声,张天元落在身前,向着秋水真人颔首,此人正是金羽宗天元真人,司伯休轻声道: “麻烦道友了。” 便有三人从他云中下来,站在李玄峰身旁,一中年两青年,都穿着青池服饰,没有什么骄纵之色,向着李玄锋略略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金羽宗的地盘已经从越国延伸到吴国中部,如今的实力已经超出青池太多了…’ 李玄锋心中暗动。 金羽宗实力正盛,秋水、天元两位时常外出,处处布局不说,宗内还有两位真人,一人道号天霍,不过两百岁,时常闭关,另外一人道号天炔,性格暴戾,在吴国镇守。 宗内筑基颇多,更有筑基时名声赫赫的张允闭关突破,显现出一派蒸蒸日上的景象。 反观青池宗经过迟尉折腾近百年,这几十年恶果凸显,实力大损,先是折了迟尉,迟步梓失踪,元乌元素先后陨落,几十年间竟然少了四位紫府!从压着金羽一头沦落到了仙门一级的地步。 他思绪稍歇,见着那常昀真人抬眉道: “竟是齐地高家先至。” 随着他的话音消散,面前的太虚破开,现出一男子来,这男子身上的衣着颇为繁复,上身雪白干练,下身是明红色的袍摆,两肩披着黑色的大氅,肩膀极其宽厚,鼻梁高挺,两眼暗红。 他身后还站着一男子,身着暗红黑底的大袍,手中拿着马槊,正是先前的那位高方景,想必身前就是以真火练就神通的勃烈王高服了。 “见过勃烈王!” 元修几人对待他还算客气,一一打了招呼,这勃烈王高服颇为郑重点了头,行了很是考究的北礼,沉声道: “本王高服,见过几位真人。” 他这人美髯浓眉,胸膛又宽厚有力,服饰颇为威严,涌动的真火压抑在两眼之中,不像是北边的胡王,倒像是以火德闻名的古周朝的某位诸侯。 秋水真人与常昀真人微微点头,这勃烈王抚须仔细看了一眼李玄锋,微微偏头,身后跟着的高方景嘴唇嗡动。 勃烈王高服前脚方至,从太虚浮现出数道身影,大多数呈现惟妙惟肖的金像模样,或是三头六臂,或是五目七足,密密麻麻都是眼睛,庄严肃穆,放出温热的金光。 李玄锋与邻谷饶都不是什么一无所知的小修,同时低下头,不去看那满天的金光,嗡嗡的经书之声被司伯休的云气挡在外头,听着一声笑: “诸位都来齐了?” “白马寺退走了…其余都到齐了。” 两道声音交谈了一阵,那修行真火的勃烈王高服迈步而出,抚须道: “早听闻秋水真人修行铅汞全丹一性,此道物性之变,我等不能及,还请真人出手一试?” “好。” 一旁的秋水真人轻轻点头,伸手向前,掌心向上,腾出两抹淡金色的光彩,一点往上升化为金迸迸的色彩,另外一点往下降,化为朱红色,她轻声道: “苍碧混一,照作合水,清明皎洁,可接残垣。” 她一指向前伸,另一只指头轻轻搭在其上,另外三指虚拢,指向底下藏蓝色的合水,恭声道: “请见所抱太一之熙。” 称水陵已经被合水淹没,此处地势尤为低一些,已经见不到任何露出水面的东西,脚底下宛如一面小湖,合水又不透光,藏蓝色如同宝石。 如今受了真人这么一指,水面上倒映着的滚滚黑云竟然有了变化,李玄锋仔细一瞧,水里竟然倒映着一片断裂山崖,其上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滚滚的白色云气来回飘荡。 这倒影越来越明亮,脚底下的合水赫然已经化作一面镜子,照出那一片并不广阔的天地,秋水真人收了手,轻声道: “诸位遣人入水罢!” “好神通…” 秋水真人这一手可谓是举重若轻,半点压力也没有,收了手以后那倒影还是稳稳的固定在水面上,看得几位怜愍默不作声,唯有勃烈王高服赞了一句: “好巧妙的神通。” 司伯休静静看着,偏了偏头,从怀中取出一枚金符来,不过两指宽,密密麻麻都是皎洁的纹路,他将这东西交到李玄锋手中,声音肃穆: “这枚是请君执金符,可以召出金气加持杀敌,最多不过一个时辰,在这境中兴许没有那么厉害,你斟酌着用。” 他转过身去,看一下身后三人,一一指出: “这是司元礼,这两人是迟天星、迟符举。” 司元礼便是那中年人,修为已至筑基后期,另外两人都是青年模样,迟天星面容沉稳,很是客气的点了点头,迟符举同样规规矩矩,脸色很好看。 “入了水中,还须你二人看护。” 元修沉沉地道了一声,邻谷饶和李玄锋接着话,齐声道: “尊真人仙谕!” 元修挥了衣袖,几人齐齐从云端落入水中,李玄锋只觉眼前一暗一亮,底下空空。 运起法力驾风,脚底下已然是涌动不息的云雾,天空中无日无月,白茫茫一片,黑云、合水、怜愍、真人尽数消失不见,只留下了广阔的天空和扑面而来的冷风。 抬起目向远方看去,一座山崖正拔地而起,直直地指向空中,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宁国尚苍色,喜好琉璃珠宝,这些建筑往往采用黑青深青之色,又点缀琉璃,望去一片富丽堂皇。 李玄锋稍稍驻足,转目一看,身旁唯有司元礼罢了。 这中年人正驾风观察,身上的青袍在风中飘动,手中已经浮现出一把碧绿色的长剑,见着李玄锋望来,拱手道: “麻烦道友了!” ‘元修也有私心呐!’ 李玄锋不需多想,邻谷饶定然是与迟家两人在一块,落入境中便分别不知踪迹,偏偏又是自己与司元礼在一块,若说不是司伯休有意为之,李玄锋是不太愿相信的。 当下回了礼,两人一同往云中落下,李玄锋观察一阵,觉得此处洞天不像洞天,却又不像隔离起来的现界,有些奇异,轻声问道: “道友可知这是何处?” “此处是大宁宫。” 司元礼此后还要倚重他,自然态度温和,回答得很详细: “与那些真君的洞天不能比较,名字却很复杂,有宫有殿、有洞有堂,仙府曾经有专门的制度,用以规定这一类洞府。” 他顿了顿,眼看落下去还有一段路程,轻声道: “真要算起来,是紫府修士的居所,古代灵机充沛,天地完善,我家真人说是闰余皆全,遍地是宝,真君、真人远超如今,神通大成者不在少数,大小势力,真人称制,往往不止一位。” “这些人神通交互,便可在法器、灵物上开辟居所,或大或小,虽然与隐匿太虚的洞天无法比较,却有些妙用。” “大宁宫便是其一。” 李玄锋望着脚底的山峦,有些沉吟之色,问道: “竟然如此之大?!恐怕不对罢…” 眼前的天地一眼望不到边,倒是叫李玄锋起疑,若是紫府都有这能力,青池宗金羽宗不知道有多少这类洞府了,自己怎么可能没有听过?元素更是提都不提,他察觉出些不对来,两眼沉沉望过去。 ‘好敏锐…’ 司元礼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声,面上满是笑容,答道: “道友说的是…天变之后,紫府修士以神通构建洞府的难度大得惊人,古代兴许三五个便可构建出一小仙宫,如今恐怕要两位数的紫府,纵观南北,除了王谢落霞几家,谁还有这个实力呢?” “更何况听闻如今构建出来的仙宫仙殿狭小,没什么紫府愿意花代价…” “至于眼前的大宁宫…” 司元礼轻声道: “本是古代构建,是借助了安淮天之力,算是挂在洞天上的,不是在什么法器和灵物上寄存,又有真君出手,这才有如此广阔的地界。” “然而此次被开启,与现世沟通,不出数月就要慢慢崩塌,消失不见了…” 两人一同落到底下,脚底下却是浅蓝一片的湖水,一眼便能望见底下青黑色的石头,左右都是浅浅的湖水,一派好风景。 “几位真人如此谋算,也是想找一找安淮天的踪迹…虽说江南北的洞天颇多,更有响彻一时的元府洞华天,这安淮天的富庶也是能排得上号的。” 司元礼的性格倒是与他家真人不像,反倒有些温和善谈,笑道: “我兄长叫做司元白,当年乃是剑仙师尊,与贵族结缘不浅…” “原来如此!” 李玄锋微微点头应和他,飞了一阵,每隔着一里地便有一尊飞鱼吐水的青石之像,潺潺吐着水,越过了数十里,这才见到湖上一条长长规整的玉路,外黑内白,浑然一体,一直伸向远方。 “倒是好风光。” 李玄锋自家就在望月湖上,如今也将要成为湖上唯一、掌控一域的世家,看着眼前的宁国仙宫,不由暗暗点头。 一旁的司元礼却有些迫不及待了,提速顺着这路一直往前,青衣飘飘,笑道: “玄锋道友!宁国以真炁一道闻名,更有嘉江李氏辅国,此地定然宝物众多,还需速速向前才是!” 第五百八十八章 画屏 李玄锋见了他的模样,微微皱眉,看着司元礼飞行速度极快,丝毫没有什么警惕之色,心中思量: “此人可是有所倚仗,自信至此,还是常年有真人庇护,故而天真大意,并无警惕。” 司家的人在宗内低调内敛,李玄锋见得并不多,从前也与司元礼并无接触,不曾听过他的名字,只怕是个鲁莽之辈,到头来害了自己。 他紧跟其后,金弓提在手中,虎目扫视,瞳术运转,从一片湖上景色上扫过,两人只飞了十几息,很快见了绰绰约约的水上青宫,一道金光朦朦胧胧地在上方停靠。 “释修!” 释修的金光不难辨认,司元礼一眼看清,面上升起厌恶之色,望向李玄锋,低声道: “玄锋兄,莫让他抢了先!” 李玄锋自然不怕得罪释修,金弦嗡动,腰间跳出一枚金矢,干脆利落地凝聚罡气,弦上嗡嗡作响,方才松了指,远方的金光如同炸毛般飞出一片花雨。 “你娘…何方邪孽!竟敢邪法害老衲!” 这金光冷喝一声,从空中跳起,李玄锋两人转瞬即至,他双目投去,冷冷撞上金光中的老和尚,手中金弓一抬,指向此人。 “老衲…我…” 这和尚目光阴沉,灼灼的怒火从两眼中射出来,正正撞上他的冰冷视线,语气一下软下来,凶悍的目光眨眼间便转化为惊怖,骇道: “李玄锋!” “我…小僧…不欲与道友结怨,这缘法归道友了!” 他遁入金光,一溜烟逃之夭夭,留下一连串的花雨,显然是伤势都来不及遮掩了。 李玄锋弦上的光彩慢慢消散,此处的打斗不知还有多少,不再将法力浪费在此獠身上,司元礼侧目看了一眼,足足顿了一息,这才道: “道友…玄锋兄…请…” 两人一并下去,停在殿前,司元礼只挥袖推开殿门,大殿正中放一大桌,摆着着几尊玉椅,奢华大方,围着一尊香炉,古色古香,干干净净。 “玄…” 司元礼才开口,正见着李玄锋轻声道: “道友抓紧时间,收了东西,速速往中心去。” “好。” 司元礼顿了顿,快步顺着水上的回廊向前,李玄锋眼看着他的灵识迅速从整座大殿中扫过,一件件法器腾空飞入储物袋,在空中淌出一片彩光,件件不落,闷头闷脑地往储物袋中塞去。 李玄锋顿时对此人的性子有些了解,抬了抬手,往这大殿最中心的屏风上望去,便上头绘着一披甲男子,一手各自抓着一只异兽,扭头望来,颇有豪迈之气。 屏风确实是寻寻常常的屏风,没什么奇异之处,唯独上面画着的人很威武,一旁题了一行小字,笔迹婉转: “梁帝立国,赠江兄。” 最后还提着落款: “陈玄礼。” 李玄锋饶有趣味地看了看,随手将之拿起,司元礼正巧收完了殿中的宝物,急匆匆走到跟前,两眼往他手中的东西瞧,问道: “道友这是…” “看这模样还有些意思。” 李玄锋翻手收下,两人停也不停,一同驾风飞起,极速往中心赶去,脚下的湖水光景迅速掠过,大约飞了十几息,又有一座宫殿出现在面前。 这座宫殿比先前的还要小些,司元礼却兴致勃勃,带头驾风落下去,李玄锋只好随他往下落,灵识匆匆往殿中一扫,果然是空无一物了。 司元礼面有遗憾之色,李玄锋望向他,轻声道: “道友不必如此,这些宫殿是这副模样,想必大多早有人驻足过,实在不宜再耽搁了,应该立刻往中心的山崖而去,若是再拖延下去,恐怕什么都分不着了。” 司元礼与他一并驾风而起,露出一点为难之色,似乎有所顾虑,过了几息才点头,叹道: “道友说的是!还是速速往前吧!” 李玄锋虽然一直往前看,却暗暗注意着他的神色,若有所思,两人的遁光瞬间在空中拉出两条长长的尾焰,直勾勾往山崖飞去。 大约过了半炷香时间,那山崖赫然出现在眼前,李玄锋隐约已经看见有人落下,心中暗暗点头: “大宁宫虽然广阔,却怎么都无法和洞天比较,诸位修士都不是泛泛之辈,所到之处如同蝗虫过境,入了洞天还不到一炷香时间,只留下这山上的几座宫殿可以搜刮了。” 众人在山上绝对会斗上一场,这才是这洞天之中的重头戏,再也不像当初探索洞天拖拖拉拉,好几日都撞不见人影。 而他这一路看来,也算是明白了,兴许是天地变迁、紫府出手或是出了什么别的问题,大宁宫的阵法竟然没有一个生效的,通通成了摆设,诸修来去自如,如同在自家后花园闲逛。 这山崖是大宁宫的中心,也是整座仙宫最为关键之处,可他举目望去,整座山崖上的光彩依旧寥寥无几,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尚且黯淡无光,几箭就能了结的事情。 “真是舒服至极…和青松观的蜃镜天根本没法比较…诸家的嫡系都有手段,一切也被紫府铺好了,真正的东西在于彼此之间的斗争…” 他只取出弓来,带着司元礼一同落下,灵识横空扫去,满山都是青色的大殿,就近找了一处宫殿落脚,司元礼匆匆跟在他身后,终于有了几分警惕之色。 李玄锋这才落入殿中,霎时面上一阵冷清,浓郁的灵机扑面而来,大殿正中的阵眼淳淳往外喷着灵气,浓郁到化成了小清灵气,争先恐后的往殿外涌,淌出一片洁白。 大殿中围绕着阵眼放着四座大鼎,皆往外喷着白气,宝物琳琅,玉座华贵,大殿的上方放了庞大却又雕刻精细的仙座,两侧放了六尊青色方鼎,堆放着各色灵物。 阶前已经打翻了两座方鼎,横七竖八地倒着,叮叮当当滚落着一片琳琅,耀眼到几乎让人迷醉的彩光照耀过来,叫人睁不开眼。 大殿中已经站了几位修士,相互对峙,李玄锋的目光却没有放在他们身上,而是迅速越过这几位修士,一直落到那仙座背后的后屏上。 这后屏放着隐晦的青光,通体采用暗沉沉的墨绿色打造,边缘绘着花纹复杂的符文,一共八面画屏,阻了灵识,看不到背面。 这后屏仿佛有种独特的魅力,一下捉住了他的目光,迟迟难以挪开,八面相互勾连,整体呈现出一片大殿模样,让人望上去头晕目眩,李玄锋还没来得及细看,这大殿给他带来的熟悉感叫他挪不开目光了。 “这是…” 这种强烈的眼熟感觉让他心中升起一股悸动,明明不曾见过,这古朴造型却有一种熟悉感,他的目光一直顺着画屏到了最后一幅,呈现出殿外的景色,画的是殿外,有一男子正在侧耳细听。 直到此刻,李玄锋的脑海轰然一震,终于想起这种熟悉感是从何而来,那殿外的景色自己分明见过,画成黑绿色的重渊大风,在风中仿佛还在微微摇曳的松林… “重明殿!这屏风上是重明六子!” 他迅速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重新向殿中扫去,殿中的几位修士纷纷向他看来,或是魔气森森,或是真火蔓延,或是释光荡漾,目光死死落在他身上。 李玄锋灰目微眯,毫不留情地扫过去,完全没有在意几人目光中的警告之色,堂皇之地迈步向前,一脚踏入了大殿之内,一手持弓,一手负在身后。 司元礼紧紧跟在身后,神色略有些紧张,手中的长剑光华四溢,几乎要贴着他的铠甲立着,眼神直勾勾望向中心的四座大鼎。 “原来是玄锋道友…” 殿中的氛围一度僵持,终于有人开口说话,这人身披暗红色的大袍,手中持着马槊,正是那真火道统的高方景。 诸多魔修和释修见他一身打扮,本就起了疑惑,因为他的话语忌惮起来,原本投过来的目光也逐一移开,若无其事的望向彼此。 李玄锋一刻钟打得慕容武神形俱灭,打碎愚乾法躯,又手撕妖物,落下漫天血雨,本就让北方魔修为之一震。 后头更是强杀入释的唐摄都,将他的名声一下推向了巅峰,几位魔修没有见过他本人,却也听过他的名字,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不愿与他对上。 高方景环视一周,身上的真火灼灼地燃烧着,终于开口道: “诸位也不必如此拖着了,前来的修士只会越来越多,若是再拖到后头,几位就算实力高强,又能抢到多少东西?要付出多少伤势?” 他话音落下,手中的马槊高高抬起,笑道: “如今玄锋道友前来,正好是八人在此,不如两两对决,各取一鼎!” 这话说的明明白白,浑然不把司元礼当人,听得他默默一窒,李玄锋只伸手将之护住,轻声道: “道友自保即可。” 他话音还未落下,殿中炸起一片光彩,李玄锋迈前一步,一手向最近的那尊大鼎抓去,微微挑眉,发觉竟然没有一人肯来与他争抢。 反而就近的两位魔修对视一眼,猛然间暴起,一头放出滚滚的紫气,另一头魔烟升腾,将一身真火的高方景围在其中,发出剧烈的轰鸣声。 ‘倒还有熟人…’ 李玄锋看得清楚,一只手已经将那尊大鼎提过来,这大鼎呈现出沉沉的青色,入手温热,上头满是鸟兽纹路,龙飞凤舞,很是华丽。 而围攻高方景两人其中一位魔修修炼的正是紫炁,乃是前些日子与他略略交手的慕容恭,身形躲在紫色云气中,腾出一片魔光。 “哈哈哈哈…” 高方景怒极反笑,手中马槊灼灼如同一枚滚烫的灵焰,放出夺目的金红色光彩,口中发出低沉的喝声: “慕容老狗向来卑鄙无耻!就知道你有这一出!” 七位筑基中的佼佼者在殿中交手,爆发出巨大的轰鸣声,金光白光,仙气魔气,交织着喷涌而出,这大殿却稳固如山,动也不动。 “轰隆!” 随着几人的出手,远方几乎同时传来庞大的轰鸣声,整座大宁宫起了连锁反应,前一刻还平静如水,默默对峙的各处同时暴起,灵机颠倒扭曲,一片混乱。 李玄锋掂了掂大鼎,不但盖得紧紧难以动摇,就连灵识都探查不得,默默放着玄奥的光彩,内部似乎另有天地,收不进储物袋中。 他对这大鼎没什么兴趣,毕竟这其中有再好的东西,十有八九也落不进自家手中,司元礼一双眼睛却几乎要贴在这大鼎上,李玄锋轻描淡写地把鼎交到他手中,低声道: “跟紧我了!” 司元礼忙不迭地点头,脸上的满意都快要飞出脸庞了,哪里有不肯的意思?口中喃喃地道: “道友高义!定然在老祖面前为道友美言几句,等出了洞天必有厚报…” 李玄锋有一搭没一搭应着,灵识却默默锁定着那仙座背后的画屏,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这宝物兴许受了诸多魔光法光刺激,暗沉沉的墨绿色画屏此刻颜色更加鲜艳,有些接近于沧桑的铜绿色了,正在大殿之后稳稳的立着,并没有因为激荡过来的法力余威晃动。 李玄锋不再犹豫,目光丝毫不曾停留在地上堆积如山的琳琅宝物上,身形迅速向仙座上飞去,向那画屏抓去。 “嗯?” 李玄锋微微眯眼,下巴处猛然亮起白金色的纹路,顺着他的胸口向下流动,化为简洁优美的天金胄,两只眼睛也暗暗闪动光辉,沉神看去。 “施主…” 眼前赫然浮现出一人,静静挡在他身前,这壮汉眉毛细长,头顶光溜溜一片洁净,身上披着金色的袈裟,双目望过来,轻声道: “小僧早就听闻施主姓名,心生向往,只是命数弄人,屡屡不得相见…如今总算是等到施主了…” 李玄锋横眉冷对,一只手已经抓起金弓,一句话也不与他多说,金色光华流淌,五枚金矢同时跳上金弦,刺耳的嗡嗡声响彻整座大殿,让场上的诸位修士齐齐一静。 “锵!” 大宁宫的剧情很快会结束,绝不会一拖拖上十章二十几章,大家不用担心!有什么建议也可以自由在作者说在下面留言,我会尽量听取 第五百八十九章 元礼 李玄锋在一场南北之争中威名赫赫,名声不止传到江北,这些燕赵之间的势力都有所耳闻,晓得有此一人。 这威名杀的可是慕容武、打碎的是愚乾的法躯,威名赫赫不假,可得罪的北方道统绝对超过两手之数,李玄锋自己都数不过来了。 这些高高在上的紫府和摩诃不会在意,可杀了这些人的嫡系,沾亲带故,利益纠葛,隐隐约约已经得罪了一大批北方修士。 李玄锋自己心头明白重重仇怨累计,如今已经毫不在意又得罪哪方北道,一上手就是全力,在空中嗡嗡作响。 眼前的释修有些特殊,没有那股邪异的味道,反倒与大慕法界的略金有些类似,法光柔和得多,几乎要接近空衡了。 和尚看上去不像什么恶人,可无缘无故挡在面前,自然是没有留手的道理,这释修刚刚冒出来,他立刻五矢合一,只往这人法躯打去。 “嗡!” 李玄锋身前瞬间迸出一团金色光华,纷纷扬扬落下,仿佛金石破碎的尖锐啸叫声振振而作,面前的壮汉两眼一亮,身上披着的金色的袈裟垂落,笑道: “小僧袈衲,施主的仙箭我早有耳闻,冥思苦想良久,寻出了这诀来对付,正等着施主金矢!” 他早早拎了袖子,整片金灿灿的袈裟高高举起,把金灿灿纹路交织的一面照过来,上头缀着一个个圆形空洞的金片,放出腾腾的白烟和金雾,念叨着经文: “尊者大容天收来!” 他口吐梵音,便见那袈裟上层层叠叠的金色格网一齐亮起,划分得明亮干净,内里仿佛容纳无穷,流淌着金色的咒纹。 穿梭而来的金光在空中嗡动了一下,落入其中,这袈衲两只手本个捉着这袈裟的一角,两臂一沉,顿时青筋暴起。 这金色的袈裟在空中飘动,包裹得严严实实,巨大的鼓包在不断躁动跳跃着,仿佛有一只暴躁的野蛇落入袈裟之中,正在拼死挣扎,扯得袈衲脸庞微红,喝道: “着!” 他全身的法力都往那袈裟上流转而去,一时间竟然将之掣住了,这僧人本就眉毛细长,头顶光溜溜一片洁净,在狂风的吹拂下显现出密密麻麻的浅金色咒文。 “这…” 司元礼立在李玄锋身后,两眼往那袈裟上瞧,手中抱着那尊大鼎,心中有些忧虑: “倒是奇异,像是奇特法器与配套的法诀结合,专门来对付这种飞来之物,看来这秃驴不简单…也不晓得李玄锋能不能制住…” 他低眉望着,似乎并非面上看起来那样不知所措,腰间的碧绿色宝剑轻轻跳了跳,剑锋已经暗暗指向那和尚。 袈衲法师刚刚才掣住这金光,浮现出些许自得之色,细细的两根眉毛挑起,两手一提一捏,想要将这金光抖落到别处去,却听着一声如铁般的低声: “好胆。” 他只觉得耳边乍起一片尖啸,浑身上下赫然一窒,那满身金色软甲凶厉男子已经踏进身前,那把金弓被他背在身后,灼灼地放着光华,袈衲法师骇得退出一步,叫道: “你!” 李玄锋方才与他不过五尺距离,对他来说不过是一步的事情,这法师又自大得很,全部心思都在防备他射出下一箭,哪里能料得到这一遭? 他转瞬之间就到了这和尚身前,虎目轻睁,灰色的瞳孔颇为可怖,一只手按住和尚的脖颈,另一只手扯住他明晃晃的袈裟法器,两臂上的白金色光彩夺目,吐气开声: “喝!” “喀嚓!” 袈衲的挣扎了两下,手舞足蹈地在原地动了两圈,脖颈像是一根破木头般被捏得粉碎,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李玄锋靠近的那一刻,他的脑袋已经咕噜噜地滚下来,匆匆忙忙地腾空而起,掉头就跑,那袈裟更是光芒黯淡,化为满天金芒。 “嘭!” 下一瞬李玄锋的直拳贯胸而入,从他躯体的背后穿出,带起一片五颜六色的光华,沉闷的响声虽然不大,却尤为刺耳。 袈衲的躯体如同泥水般落下去,那脑袋跑得最快,一下跳出了一里远,惊骇地看过来。 这男人正一手抚开满天金芒,将之打得烟消云散,五枚灵矢从中钻出,一字排开,衔尾而动,如同五只乖巧的金色鳞片游鱼,围绕着他的手掌游动。 李玄锋目光投来,语气冷然: “去。” “嗡…” 五道金光瞬间在他手心消失,袈衲法师还来不及说话,只觉得五脏六腑无处不疼,脑海中轰隆隆作响,强忍着捏起法术,将那枚金灿灿的袈裟抽出来。 “嘭…” 可如今他匆忙凝聚的袈裟怎么能够与先前准备多时的相比?如同一头恶狼扑入草屋,坚持了一息就被撕的满天飞舞。 “噗…” 空中落下满天娇嫩的彩色花瓣,五颜六色,纷纷扬扬,五枚金矢再度在李玄锋身侧浮现,袈衲法师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李玄锋那双锋利的眉挑了挑,并不心急,灰色的眸子射出讽刺的光彩,轻声道: “道友既然有比斗之心,为何临阵退缩,不辞而别?” 一枚金红色的玄矢早已等待多时,迫不及待的跳上他的法弦,李玄锋灰眸微眯,拉至满月,遥遥指向北方。 “落。” 他话音刚落,弦上的那枚金红色消失不见,远方漫出遍天的光华,沙沙香烛火彩落下,在湖面上跳跃舞动,很快就扎进湖中去了。 “噗…!” 吐血之声顺着风飘回李玄锋耳中,空中也站了不少修士,面色各异,碰上这双眉眼却纷纷挪开目光,不去与他对视。 “果真是名不虚传,这和尚真是天真…倒成了笑料了。” 李玄锋弓上的光芒这才黯淡下去,面上的白金色纹路也慢慢消失,司元礼匆匆忙忙望过来,低声问道: “玄锋兄!那袈衲秃驴可是死了?” 这袈衲显然是释修中的佼佼者,逃跑与保命差不到哪去,身上的气息与古释有些接近,法术也没有什么邪异之处,李玄锋最后也就留了手,不至于将之打死。 虽然他暗地里留了手,可为了威慑周围的魔修,表面功夫做得很足,若无其事地数步下去,落在那六座方鼎前,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模样,向着身后人轻声道: “请…” “这…” 李玄锋一人站在这仙座之下,周围魔修停在空中,虽然不敢驾风靠近,可贪婪又不舍的目光齐齐射来,司元礼盯着方鼎咽了咽口水,答道: “玄锋兄!我怎么好意思再拿?最好的宝贝都已经落入我手中了…玄锋兄自己看着办吧…” ‘嗯…?’ 他这句话倒是让李玄锋讶异了,心中注意起来,看着这人老实憨厚的面相,李玄锋随手一挥,地上的灵物只少了两层。 那青黑色的屏风自然一齐落入他手中,李玄锋不多作停留,带着他驾风飞起,身后的一群魔修再也按耐不住,在这大殿之上大打出手,爆发出一阵轰鸣声。 李玄锋自然不可能将之一口气拿光,冷眼看着一众魔释大打出手,正殿中的七位也分出胜负,几道魔光狼狈地逃窜而出,在空中四窜。 “慕容恭!” 如同炸雷一般的声响在空中回荡,澎湃的真火喷涌而出,金红色的光华一直冲上天际,垂落下来一片片火焰,这火方才出现是金红,垂落到了半空就化为暗红之色,烫得空中滋滋作响。 高方景一身暗红大袍,面上火焰流淌,两手纠缠着熊熊的烈焰,如同魔神一般从大殿之中追出,那紫光有些萎靡地跳跃出去,这高方景放肆地笑道: “来!慕容老狗,再吠一声让爷爷听听?如今可还有说话的闲隙?” 他的实力果真极强,打得慕容恭与那魔修狼狈不堪,各自奔逃,众修亦是侧目,看着他拿着那马槊一路追出去,空中纷纷都是火。 李玄锋扫视一眼,耳边传来司元礼轻轻的声音: “玄锋兄,眼下如何?” 方才司元礼那番话反倒让李玄锋拿捏不准他的性子,只轻声作答: “全凭道友来看。” 司元礼攥着这大鼎,默然不言,他比在场的几位都要明白这鼎中的东西是什么,两手握得很紧,攥在青色的鼎沿默默发白,神色凝重: ‘方位却不对了…,真人说过湖中的一小殿有我家的东西,却已经错过了…诸位真人都在水面上看着,我却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先前为了不遭众怒,已经推回去给李玄锋,让他有所怀疑…这倒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到目前为止他都是自己人…若能顺水推舟,我还好办一些。” 他的心中有些烦躁地想了想,脸上还是那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摇头答道: “不如再找一处歇歇脚,等着真人唤我等出去?” 李玄锋听得清楚,根本不信他的想法,也算是确定了猜测: “司家是低调,却不是傻蛋…虽然从未听说过这司元礼,可元修真人暗地里给我那一枚请君执金符,一定是有缘由的…” “如果这事情这么轻轻松松了结,何必拿一枚紫府级别的符箓给我?更何况元修真人在符箓一道独有名声,这枚符箓不是寻常之物,岂会白白给我?” “定然是有布局在此,随着他一张嘴说,我护着去就是。” 眼见着司元礼双目望过来,李玄锋没有多做思虑,就将心中的猜测梳理好,他轻声道: “全凭道友安排!” 司元礼匆忙点点头,一副胆小懦弱模样,答道: “此处北修众多,玄锋兄实力高强,自然不惧,可难保有什么奇特之法防不胜防,不宜久留…” “刚才一路过来,湖上还有许多小殿错过,虽然其中没什么好东西,却胜在安全便捷,不如前去看看?” 李玄锋应了一声,顿时了然: “我说这老小子刚才依依不舍,一副贪恋芝麻丢了西瓜的模样,原来是真人交代的东西在这湖上的小殿里…” 他心中闪电般转过这念头,司元礼虽然作懦弱貌,一双眼睛却正好与他碰上,当真是胆怯满满,作了个十成十。 他既然演到此处,李玄锋也配合地皱眉,沉沉道: “我既然奉命看护道友,自然是随着道友过去。” 司元礼嘿嘿一笑,与他急速远离了战场中心的山崖,身后还有几个魔修和释修贼心不死,犹豫的目光远远缀着,他抽了碧绿色宝剑,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能征善战,能屈能伸,人情达练,尚且还能识得时务,难怪得了这么多紫府重视…真是一把好用的金弓…’ 他东张西望地看着,在湖上寻找着宫殿,还有心思在心里过了两圈: “难怪元素真人以族人妻之…把他看得这样重,等到元素身陨,自家真人很快就调来用了…” “余肃贪婪成性、摄都不顾亲族、邻谷饶虽然厉害,邻谷家却与大鸺葵观结缘太深,唯有他能力出众,重情好要挟,换我做紫府…也用他才舒服…” 司元礼略略顿了顿,脚底下的湖面上已经出现一座小小的宫殿,他迅速收敛思绪,作出讶异之色,抬头望去,问道: “如今竟然还有人在外头收刮?” “好叫道友知晓,不是每一家都派的嫡系进来…有些实力不足,早早就在外围停下,收集灵物和宝物,也不失为良策。” 司元礼还在装模作样,李玄锋随口陪了他一句,目光沉沉地从底下那魔修身上划过,突然眯起眼睛,低声道: “嗯?” 那魔修面容冷酷,手中提着森森的魔刀,鼻梁高挺,眼窝很深,一看就是最北方的一批修士,不是漠南就是漠北,胡羯血统十有八九是跑不了了。 李玄锋虽然不曾见过此人,却觉得这一身穿束和描述之中很像,静静地望过去,身后的金弓赫然跳起,落入手中。 ‘倒是凑巧,滚滚的魔烟之中我杀了这么多趟,不曾寻见这家伙的身影,倒是在这大宁宫撞见了。’ 眼前毕竟是一魔修,司元礼见他拿起弓来,也不觉得稀奇,倒是看他神色郑重,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敌人,低声问道: “玄锋兄?这是何人?” (本章完) 第五百九十章 动手 玄鉴仙族小说,请收藏  一七小说1qxs 第五百九十章动手(第1/3页) “道友且等等。” 李玄锋并不多答他,底下那黑衣青年很是警惕,只看了两人一眼,立刻卷起魔风,黑袍翻滚,往反方向逃去,若是不及时出手,凭空生出变数。 他一手按在弦上,金矢复又攀上弦来,底下的黑衣青年顿时两耳震动,恐怖之感涌上心头,躯体预警般发抖起来。 先前李玄锋那一眼望来,正巧与他对上,李玄锋的瞳术看破了他脸上的黑雾,将他的面庞看得清楚,他也看见了对方的模样,只看手中那弓,警惕地准备逃遁。 眼下立刻明白,如坠冰窟,暗骇道: “是那边燕仙弓李玄锋…” 此人正是当时魔灾之中与李清虹交手的铁弗国赫连长光!当时李清虹杀了他身旁的女修,得到了一件法衣铸成雀青翎,曾经忧虑此事,特地与李玄锋说过。 李玄锋一箭射来,他脑海中电光火石过了一遭,立刻有了推断: “看来是我要前去的这小殿已经被这两人看上了,这一箭是为阻我!” 他有了这想法,立刻腾身退开,并不求躲开这神出鬼没的一箭,而是把退让的姿态摆足,足下腾着滚滚的魔烟,迈出去两步,胸口一疼,喷出口血来。 赫连长光虽说是铁弗国的王族,可铁弗国本就势弱,这些年又人才凋零,已经大不如前,以至于如今将筑基中期的他派出来,着实是无人可用了。 赫连长光在这处可谓是战战兢兢,左右随便抽出一人来至少都是筑基后期修为,更何况个个实力出众,刚才只是与一魔头争了争,差点被人家打死。 他本是谨慎的性子,眼下看不清这箭的来路,同样瞧不见这箭的去路,仅仅是浑身一麻一疼,自己的心口已经多了一枚大洞,大为惧怖。 “此人来的这样大的名声,果真不同寻常,器艺之极谓之意,恐怕有箭意在身…” 他根本没有与李玄锋多纠缠的意思,一股脑逃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取出那保命的符箓,身形燃烧起黑气来,低低念叨: “承露血银妙诀!” 李玄锋身形却拉近,那箭矢回到弦上,腰间又跳起一枚,再度拉弦。 “着!” 远方的黑衣青年脑袋顿时如同西瓜般炸开,放出一片血雾,他的手在脑袋的位置抓了两下,无头躯体更加着急,化为一道魔光跳起,急速遁去: “他当真要杀我!” 赫连长光揣摩不透他的心思,一身法力连带着血光通通注入法术之中,承露血银妙诀全力运转,化为一片银红色,将那罡气尽可能的从身体中驱逐出去。 “嗯?” 赫连长光的承露血银妙诀是全丹一道的秘法,兴许是因为秋水在外神通施法,或者是这秘境本身的缘故,竟然凭空强了数分,喷出一条血箭,还未落地就被罡气撕得粉碎。 第五百九十一章 不应入内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他语气果决,目光炯炯,长剑上挑,淌出明亮如霜的剑元,透露出一股飘渺的味道,再也不复先前的窝囊模样,足底升起白气,往殿中飞去。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李玄锋自然紧随其后,金弓明亮,撞入其中,圆形大殿中略显空荡,摆放着几尊方鼎,正中间放着一座玉台,白光灿灿。 这玉台共有八角,呈现莲花托举之貌,上首放着一枚玉盒,刻画着繁复的金色纹路,在玉台上漂浮而起,轻轻晃动着。 殿中一明一暗,顶上金光一片,吊着一枚枚符箓,由一根根红线牵着,或高或低,被两人闯入的劲风所动,摇晃地碰撞着。 最上首的法座光芒黯淡,扶手处是两只凤类,背后的大屏花纹复杂,正中心花纹明亮汇聚,构成两个大字: “司马。” ‘不是司…是司马…’ 司元礼根本不看那座玉台,驾着风径直越过,伸手去摸那高处的案台,果真见上头放着一卷画轴,看上去普普通通,毫无法光。 “好奢华的大殿…” 他两步迈上高处,李玄锋自然去取那玉台上的金纹玉盒,这玉台并没有什么防护措施,只有一层薄薄的光膜将气息笼罩住,李玄锋只伸手一捉,立刻就将东西取到手了。 这枚金纹玉盒炽热无比,落到手中发出一阵滚烫气息,暖洋洋从面上拂过,李玄锋大手一召,扯下殿中大半金符,一口气通通收入囊中。 另一头的灵识遁入玉盒之中,赫然浮现出一点红金色的华光,在盒中左右穿梭,灼得他灵识一片滚烫,心中怦然而动,疑道: “这模样…” 司元礼已经取了东西回来,转身就向殿外遁去,李玄锋并不大意贪婪,紧随出殿,一直飞到殿门之前,见着门口的小几上放着一信一香炉,他及时抽过,收入囊中。 这边的灵识还在金纹玉盒之中流转,心中闪电般动了一念: “炽红如金,穿梭如光…应是太阳日精…” 喜悦只在他的脑海里停留了一瞬,心中震动,顿时觉得手中东西更加烫手起来,沉沉在心头过了一遍: “司元礼说得好听,任由自取…可太阳日精这般灵物,哪是寻常修士能保住的…这玉盒既然取出,那些个紫府说不准看在眼里,拿着这东西出了大宁宫,必然叫紫府尽数疑我,岂不是自寻死路?” 他心中敞亮: “说的是自取,也不过那些金符和寻常东西可以留下,其余之物哪有藏私的道理…” 手中捏着这金纹玉盒,不敢收进储物袋,待到一进一出,难免有嫌疑,放在手中灼热至极,李玄锋平静地持起这灵物,交至司元礼手中,沉声把话说出口: “这本是贵族的东西,玄锋不敢窃据。” 司元礼全速驾风,仔细观察左右,听着这话愣了愣,一手刚刚要退回去,结果入手灼热,灵识跳了跳,立刻明白过来了。 他反手将之收起,并没有什么反问的话语,而是正色道: “出了大宁宫再与道友细说!” 司元礼这话说完,这才察觉到他的话语中的暗指,想要出口补救,又觉得欲盖弥彰,李玄锋则立刻明白过来: “好…果然是司马家。” 司元礼一路前来轻车熟路,李玄锋早就心生怀疑,再加上他取出那两枚符箓正好对症下药,疑点越发大起来。 虽说司伯休是紫府修士,可空中的紫府修士何其之多?更何况还有摩诃和怜愍,哪个算不过司伯休?为何只有司元礼一路伪装着目的过来? 前后结合,再加上大殿中的司马二字,李玄锋意识到这大殿就是司家的东西,随口一问,司元礼注意力并不在此处,顺口一答,便算是承认了。 “司家果然出身宁国…或者在宁国有一脉…总之司元礼一路装傻,总算是达成目的。” “一进入洞天便分开,兴许是司伯休连迟家人也防着!” 李玄锋尚能观察出来,更何况在天空中高高坐着的紫府与摩诃?司元礼东西取到手中,本也没了什么遮掩之心,只沉声道: “我虽一路佯装,可南方之事有不少人北修晓得,正提防着我家,只会比想的来的还要早!” 他这话言罢,脚底下的湖面升起一片魔烟,追着两人上来,这几个魔修似乎本往殿中而去,突兀地折了方向,向着两人靠来。 李玄锋持弓回身,弦上跳上两矢,追星赶月地飞出,往那魔烟中落去,脚底炸起两片金光,将那魔烟中的几位逼退。 李玄锋这头挡住后头的魔修,司元礼同样抽剑而起,姿态截然不同,他虽然名声不显,可在筑基巅峰修行多年,手中长剑飘逸大气,剑光汇聚,竟然已经是剑元级别。 他这剑在空中一抽,凭空一声嘭响,打落一枚红殷殷的小刃,再反手一提,甩出明亮的剑元,口中沉声道: “玄锋兄小心。” 李玄锋倒是自如,手中金弦跳动,放出一片金光,正射下魔烟中的一位魔头,司元礼已经闷哼一声,低声道: “玄锋兄!” 他话音方落,两人身旁已经浮现出四位金衣法师,各自占据东南西北四角,面色平静,衣着服饰半露胸膛,分别持着刀枪棍棒,齐齐开口: “两位施主却是太贪心了!” 司元礼身旁还悬浮这那枚大鼎,放出青色的光彩,让人挪不开眼睛,两人又将那洞府中最为宝贵的东西一一取走,两道符箓通天,闹出了整片大宁宫都看得见的大动静,自然成了众人的目标。 李玄锋目光在这四位长相一模一样的法师面上流转一圈,远方还有几道魔云极速赶来,顿时觉得不妙,手中金弓舒展,金红色箭矢再度跃上。 司元礼同样明白不能被这四个家伙围在此处,仙基法力运转,一身青衣竟然由青转白,身旁落下一片白雪,长剑一挑,冷声道: “北!” 霎时间手中剑芒暴起,化为满天飘渺的烟气,纷纷如白雪一般落下,看似飘渺出尘,却道道夺人性命,乃是司家的松白全元剑诀。 金红色光彩同样从李玄锋的弦上消失,天空中响起嗡嗡的尖啸声,北方那释修面色一沉,手中长棍高举,其余三人缓缓闭目,身上的金光向北方那法师流转而去。 “喝!” 他的一声大喝才刚刚从喉咙里喷出来,顿时被满天的剑光斩了个稀碎,这和尚刚刚睁眼,喉咙上再度出现一大豁口,罡气夹杂着金红色的光彩喷涌而出,差点将他的身形冲得粉碎。 司元礼的剑元威力之大,显然出乎了这和尚的意料,他原本用来应付李玄锋的金光,有一大半都抵消在了剑光上,顿时吃了大亏。 李玄锋再度拉弓,却见着北方的那法师身形如同泥水般融化,光彩流淌之中已经换成了另一位持着枪的法师,司元礼眉头一皱,却有魔修已经冲到了四人之前。 “锵!” 这黑衣魔修拔枪而出,黑光闪烁,枪出如龙,威力巨大,一枪就往那释修身上捅去,看得司元礼微微一愣,立刻抓住机会,再度扬起满天的白色剑光。 “你!” 这持枪释修显然也是吃了一惊,只好转过枪锋去挡他的枪,两柄长枪碰撞,在空中发出剧烈的轰鸣,李玄锋缓缓出了口气,感受着体内涨落的法力,提起气来再度架起金红箭矢。 “嗡!” 一时间四股法力交织,这持枪释修先前抽枪抵挡,来不及反应,被这白色的烟尘和金红色的箭矢打了个正着,顿时发出一声痛吼。 “啊!” 他的身躯瞬间被打得灰飞烟灭,只留下一个脑袋高高跃起,四人的包夹之势顿时告破,其余三人身上的光彩也是通通一阵黯淡,李玄锋两人顾不得夹击,立刻驾风顺势往北方而去。 李玄锋驰出一里,回首来望,那黑袍魔修却阴险的很,一枪扎在了那枚头颅上,偏偏又不将之打死,把这头颅串在枪上,招摇过市地提着这颗光溜溜脑袋拔腿就往南方而去。 “钟谦…” 此人正是常昀真人麾下派进来的钟谦,他一句话也没有与李玄锋多说,甚至连一个眼神交流也没有,就这样串着脑袋往南方跑去了。 余下的三位释修往北也不是,往南也不是,在空中顿了一息,终究还是自家摩诃的事要紧,舍了同伴继续来追两人。 司元礼与李玄锋却已经驰出去老远,这司家的剑修哈哈大笑,挑衅似地回首丢出几道剑光,骂道: “秃驴!再来追大爷,把你余下的三颗脑袋通通串起来!” 他正放声大笑,见着北方的天空腾起一片红色,灼灼的真火喷涌而起,直冲天际,在天空燃起一片火烧云,那暗红色袍子的大汉一手抱着一鼎,嚣张跋扈,正笑道: “慕容老狗!只凭四人还抓不住你爷爷!” 正是那修行真火的高方景,竟然来抢走了两座大鼎,堂而皇之地冲上天空,瞬间吸引了众多视线,一众魔修纷纷包围过去,两人的压力顿时大减,司元礼喜道: “好家伙!就喜欢这跋扈汉子!” 李玄锋望了一眼满天灼灼的真火,手中的弓弦也慢慢舒缓下来,他静静旁观着,心生疑窦: “不对…请君执金符还不曾用上,远不止如此。” 李玄锋微微一停,耳边却喃喃地响起声音来: “元礼,把淮江图给玄锋。” 这声音苍老肃穆,正是元修真人,李玄锋微微一顿,司元礼出剑御敌,将面前引过来的魔修打退,已经毫不犹豫的将那画卷递过来。 李玄锋顺手接过,耳边复又响起喃喃的咒声,却是元修真人将这画卷的咒语传下来了,他正暗暗记着,天地灵机骤然一变。 “轰隆!” 大宁宫中心的山崖处仿佛触动了什么禁制,赫然升起一道通天彻的晶莹彩光,足足笼罩数里,即使在这湖的远处也看得一清二楚。 天空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圆形的光弧,哗拉拉落下满天淡白色的雨滴,李玄锋仔细看了一眼,慢慢回忆起青松观蜃镜天的模样,心中的疑惑终于解开: “原来在这处等着我。” “洞天…” 大宁宫中的众人纷纷抬头,侧耳倾听,争先恐后的往那山崖上飞去,司元礼倒是没有什么惊喜之色,转过头来看李玄锋: “玄锋道友,伱我这就进去如何?” 李玄锋正要开口,却发觉一阵异样,心中升起浓浓的危机感来。气海穴中已经多年毫无动弹的符种轻轻一动,让他的两座仙基都微微动摇。 ‘不应入内?’ 李玄锋霎时间警兆大起,默默的望向那天空,那半弧形的洞天正在一点一点展现出它的色彩,正中心有一道晶莹的光华灼灼放着光,兴许是什么宝物。 “不应入内…” 李玄锋心中微寒,可元修派他进来又岂是为了一座大宁宫?如今哪里还有退缩的路子?只能沉吟拖着时间: “你我身怀重宝,不应贸然行事,兴许有魔修在那光柱之前等着我俩…方才被一众修士追杀,我法力有些涨落,还请稍稍调息一番…” 他这话语出乎司元礼预料,这中年人这才意识到李玄锋一路过来弓弦不曾停,先前又要出手保护他,法力兴许已经不多了,于是忙道: “确实不急,你我稍稍驻足,慢慢驾风过去。” 鉴中天地。 月白色的高台宫殿在山上若隐若现,点缀在灰黑色的山脉之中,高处的云霭散了许多,放出一道道明亮色泽。 天空中的光采黯淡,那一缕明华煌阳御交性如同太阳一般挂在天上,照出背后的太虚,隐约睹见诸位摩诃紫府围绕大宁宫而坐的景象。 李玄锋参与摩诃和紫霈斗法,涉及到了复数的摩诃与紫府,陆江仙一直在旁关注着,符种被他强行压在李玄锋体内,正好面对摩诃和紫府的神通毫无反应,省去许多遮掩的麻烦。 他的目光穿透这屏障,落在太虚中的景色之上,那如同玻璃光珠一般的安淮天正在一点一点靠近现世,其中的景象也越来越明显。 (本章完) 比奇中文 第五百九十二章 安淮天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安淮天中绵绵细雨,青黑色与浅青色的宫殿坐落其中,小桥流水,在诸多宫殿之中穿行而过,整座宫殿错落有致,显现出精巧的江北色彩。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倒是美丽。” 陆江仙的目光顺着那安淮天中的水乡景色一直向上看,神识穿入其中,将诸多景色洞察得一干二净,大抵查看了一圈,一直进入最深处。 便见仙宫皎洁,青灯明亮,晶莹的光华如同瀑布一般从宫殿门前流淌而出,四处穿行,一行晶莹台阶拾步而上,孤零零放着仙座,正对着洞天上的星夜。 陆江仙只看了一眼,微微一窒,瞳孔慢慢放大,喃喃道: “那是什么…” 最高处的仙座雕龙画凤,扶手处画着两只蛟兽,大的足以躺下两个成人,座上空无一人,却放着一点晶莹的东西。 这东西只有指甲盖大小,在偌大的仙座之上小得不起眼,却有一种独有的魅力,让人挪不开眼睛。 它呈现出晶莹之色,仿佛从一个小孔之中钻出,在末端相互连接,凝聚成一指大小的玉石模样,种种幻象正从其中喷涌而出。 这景色或是道士炼丹,吞服飞升,或是白鹤衔果,猿猴叩门,或是晶石粉碎,盐卤凝结,一副天花乱坠的景象。 时不时有白鹤和道士从中飞出,落在这宫殿之上,道士自顾自炼着丹,白鹤衔果而来,轻轻丢入丹炉之中,激起一阵白色的火焰。 转瞬之间灵机吹拂,这些幻象通通破灭消失,又化为猿猴扣门,仙人抚顶。 “金性…是金性。” “安淮天中有金性遗留!” 他亲眼见过明阳金性,看着这洞天的景象在太虚中一点一点呈现出来,心中难以置信地反应过来,立刻明白不对: “有金性遗留…安淮天的局势绝对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这些布局的紫府也没想到钓一条鱼会砸下来一片大鱼塘!这几个紫府也是兜不住这底的!” “太虚中满是摩诃,诸位修士已经慢慢进入安淮天!总共还不需要半炷香时间,很快紫府摩诃就有凭借可以看到里面的景色…事态会迅速超出控制,不能让李玄锋再进去了!” 称水陵。 天空中黑洞洞一片,诸位摩诃怜愍坐镇其中,荡漾出层层的彩光,另一端的紫府真人神态各异,或是持着法器,或是坐在云中,静静往下看着。 下方的水面如同一面桌案,一片亭台楼阁不过巴掌大小,上头的人影大如蚂蚁,挥舞着法器争来抢去,时不时碰撞出一点点毫毛大小的光辉,很快便消散了。 各位紫府的眸子更不相同,或是冷漠,或是平淡,都往那案上看去,他们的灵识游走,时不时停留在彼此身上。 随着水中的局势发展,渐渐有目光集中投在两人身上,一人是板着脸的元修,另外一人自然是那气度样貌具佳的勃烈王高服了。 这一身真火的大汉抚了抚须,流露出一点笑容,他高家在这北边的诸多势力中不算强势,本得不到这样多的注意,可耐不住高方景是他族中近百年来的第一天才,在这水中大开杀戒,所得颇多,难怪叫他笑盈盈。 元修真人则面无表情,可搭在衣袖上的手很放松,展现出轻松惬意的姿态,显然也是暗自得意。 秋水真人静静看着,目光在钟谦身上停留,常昀真人则低着眉看不清神色,让人猜不透想法,秋水真人轻声道: “元修道友,这司元礼我倒是第一次见,真是个才俊,难怪道友藏得这样深。” 司伯休板着的脸勉强有些笑意,低声道: “秋水道友言重了,我司家人才凋零,这么多年才出了这一位,确实有些本领,说才俊却抬举他了。” 他话是如此,可心中还是很舒服,司家人丁稀少不说,几个出息的却成日与自己对着干,元修一向头疼得很,如今总算有个长脸的后辈,心中松了许多。 秋水话音方落,大宁宫中已经浮现出通天彻地的晶莹光柱,几位紫府对视一眼,面上皆有得色,常昀真人轻笑一声,只道: “诸位真是算得准!大宁宫中果然有安淮天的入口!” “这还要多谢秋水真人…” 元修真人随口捧了回去,秋水真人只笑道: “诸位都有推测,凭空却赖在我身上。” 几位真人心情都不错,太虚之中也隐隐有动作,藏在其中的其余紫府纷纷投来目光,元修真人板着老脸,低声道: “出力之时不愿出力,如今却来分羹了。” “他们再来派人来,都要晚我们一步…” 常昀答了一声,元修暗暗觉得不保险,只怕进入到洞天后要再起风波,连忙暗自催动神通,传了话下去,让李玄锋来持那淮江图。 他正传着话,却发觉周围的人都没了声音,舒缓的眉毛渐渐僵硬,感受着那道晶莹光柱中传来的气息,老脸难以置信地僵住了,眼中浮出震撼之色。 “这…这…” 这晶莹光柱放出一阵阵洁白的色彩,透露出其中的气息叫太虚之中静得吓人,三头六臂的摩诃和怜愍难以置信地掐指计算,紫府修士相互对视,眼神中又是惊喜又是痴迷。 勃烈王高服抚了抚长髯,黑色的大氅抖了抖,身后放出一圈圈红色光晕,灼灼的真火从他的衣袍一直焚烧到四周的虚空,这胡王喃喃道: “金性?” 他这一声如同银瓶乍破,放整片太虚都震动起来,登时太虚之中摩诃睁眼,怜愍起身,众紫府齐齐惊起,震声道: “金性!” 金性! 眼前顿时如同打翻了一片赤橙红绿,各色的光辉瞬息之间弥漫开来,太虚之中震动不已,十几道神通同时作用,一股脑地涌进大宁天之中,炸开一片彩光。 霎时间什么布局什么棋子通通被掀了一干二净,事关金性,值得舍命相夺,哪还有心思进退?一众紫府摩诃想也不想地呈现出与平日谋算深远截然不同的反应,狠辣且果断的落进这洞天之中。 “轰隆!” “堇莲!你!” 空中响起一片怒吼,三头六臂的摩诃显化原型,庞大的身躯充斥整片太虚,金色的胸膛大如山脉,眼睛像两颗太阳一般悬在空中,行走之间落下来漫天的金粉,两臂上的法器轻轻摇晃,震得现世之中山野颤抖。 “轰隆!” 这摩诃往那大宁宫落去,压得整片仙宫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听着一声又惊又怒的喝声: “先出手维持此境!倘若大宁宫崩溃,谁也别想进入其中!” 这人的话语只是让空中的气氛微微一滞,大宁宫的结界哪里经得起一众紫府摩诃出手,顿时如同冬雪遇火,顷刻之间消得干干净净,一众神通大手齐齐涌出,将这仙宫硬生生维持在太虚之中。 元修真人猛然睁眼,面色急剧变化,完全失去了风度与分寸,老脸上浮现出狠色,叫道: “秋水!是宁国当年遗留!还在大宁宫中!” 秋水真人同样愣住了,直勾勾的盯着遗迹中的彩光,怦然心动,瞳孔放大,猛然抬头望向太虚之中,一位位紫府真人显现出身形,几乎要将这片太虚挤压成碎片。 “出大事了…” 跟各位报告一个好消息,繁体书顺利送达。所以29日就能拿来抽奖了! 参加资格很简单,就是投 第五百九十三章 金羽谋划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大宁宫。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李玄锋在空中调息一阵,司元礼则持剑立着,一手负在身后,举目望去,望着那道通天彻地的晶莹光柱默然。 ‘宁国道统以真炁闻名,常常配合以符道,甚至大有修行符箓、巫道的修士,安淮天又从未开启过,定然有不少好东西在里头。’ 他倒是没有急切的心思,洞天广大,许多阵法完好,可不是大宁宫能比的,早一刻钟还是晚一刻钟并无大碍。 司元礼忖了两息,突而觉得天地之间暗淡了一下,那晶莹的光柱微微明灭,他才皱起眉毛,眼前的一切迅速又恢复了正常。 “嗯?” 天上蒙蒙地亮起金色,司元礼愣了愣,再往脚底下一看,清澈的湖面翻滚出阵阵白烟,一朵朵小小的莲花从中钻出,迅速膨胀盛开。 “这…” 就在他这一愣神的功夫,无边无际的粉色莲花拥挤着在湖面上碰撞开了,天边升起祥瑞的霞光,司元礼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天空中无限金色,沙沙掉落下来金粉,他的瞳孔中倒映出天上庞大的身躯,一张威严却又慈祥的金脸占据了几乎整片天空,破开云层,如同天塌了下来,两只眼睛金漆闪闪,一点一点的落进大宁宫。 “摩诃…!?” 司元礼痛呼一声,急急忙忙闭上眼睛,眼角迅速沁出鲜红的血泪,顺着脸颊两侧流淌下来,他心中又惊又恐: “疯了不成!” 李玄锋几乎同时睁开眼睛,只听一声炸雷一般的闷响,金白闪烁,司元礼喷出一口鲜血,两眼紧闭,一手按住胸口,低声道: “诸位真人…” 只见天空中五颜六色,黄橙红紫,一片片大团的朦胧光晕染开,窜出朦胧的火焰,身影接连落下,前后也不过一瞬间,两人身前就一手伸入,一名白衣女子跨步而入。 “哗啦…” 她才刚刚飞入空中,一道淅淅沥沥的白雨当空落下,朦胧缥缈,很是好看。 可两人根本没有心思欣赏,这白雨无意间拂过,李玄锋脚底下的法风已经如同冬日白雪,消弭得一干二净,他脚底一空,下意识又去凝聚法力,却不见一星半点的法风。 “是府水…” 他轰然摔在石台上,将脚底的砖瓦砸了个粉碎,司元礼却比他还要凄惨,砰然一声摔在身旁,面上一阵潮红。 李玄锋抬着头,那白衣女子早已经消失不见,两人不过被人家的神通擦了一下,脚底下的风散得一干二净,一时间竟然还驾不起来。 这男人挣扎了两下,才从地上站起来,两眼还是张不开,血流如注,鲜红色顺着脸颊滴落,低声道: “玄锋兄!全都出手了…” 头顶上的各种光彩都往中心的山崖而去,渲染出种种异象,李玄锋见他取出玉瓶往眼睛分别上滴了两滴,这才微微睁开眼。 “这安淮天中恐怕要出事了。” 李玄锋感受着脚底传来的震动,站起身来,见着司元礼竟然笑了两声,喃喃道: “何止是出事…应该庆幸你我保住一命…”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天空之中又极速窜过去一美髯真人,滚滚的真火席卷而过,带起一片蒸发的湖水,星星点点的火花落下,他不得不闭了嘴,抬手捏出法力抵挡,烧得面容一阵扭曲,两掌吱吱作响。 眼下算是再不机敏的人也都看出来,现在哪里还有往安淮天走的道理?估计走不到半程就被真火焚了魂魄,府水蚀了身体,就是个灰飞烟灭,死无全尸的下场。 至于那些大部分已经进入其中的修士,只能祈求在洞天之中正好也有自家真人保护,否则根本不需要哪位真人针对,只是站在那洞天之中,不出一时三刻,连一点真灵都找不到。 “原来不应入内是这幅模样…” 司元礼只是见了摩诃全力出手,又被几位真人经过的神通扫到,已经血流如注,受了不轻的伤,两掌之间都是真火,烧的皮肉咯吱作响,还咬牙切齿地庆幸: “幸好…幸好休整了一番…” 李玄锋同样忍痛抵御着那真火,他与司元礼躲过一劫,只面色沉沉,沉声问道: “元礼兄!可不是庆幸的时候!要如何出这大宁宫!” “出大宁宫?” 司元礼抹了抹面上的血,摇头道: “没有紫府接引,你我在这鬼地方到死都出不去!” ‘果然…’ 李玄锋心中一沉,司元礼低声道: “速速下去避一避…你手中有淮江图,倘若真的到了危急时刻,展开这图,应该能保性命!” 他这话说了一半,手中长剑已经扎入地中,一只手掌心向下,按在剑柄处,另一只手两指一并点在剑身,沉声道: “全元遁法,求诸地冥!” 这剑上顿时泛起华光,李玄锋眼见着脚底的地面赫然分开,露出一大口子来,司元礼微微颔首,往着地中钻去。 李玄锋任由他的法术牵引,耐心等了一炷香时间,总算到了底,眼前浮现出黑漆漆的石壁,空间只有寻常小屋大小,四周的石墙很是规整。 他忽而觉得司元礼的身躯矮了许多,仔细一瞧,司元礼下半身还沉在石里动弹不得,面色微白,一口法力提在胸中。 “轰隆!” 李玄锋顿时会意,一掌打在石中,将他血淋淋下半身挖出来,司元礼的法力一流转,腿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立即消失了。 “此处灵机异常…难免有些失误…” 他咳嗽一声,哈哈笑起来: “玄锋兄的谨慎却让你我捡了一条命!” 司元礼根本没有怀疑李玄锋提前察觉,毕竟见诸位紫府与摩诃的模样根本是出了远超推算、叫这些高修不得不下场的东西,真人尚且未算到,何况李玄锋? “元礼兄言重了。” 李玄锋看着他取出丹药疗伤,轻声回答: “倘若没有这么一耽搁,就算进了洞天之中,道友也有元修真人保护,不会有什么大事。” 这话叫司元礼一愣,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口中很温和的答道: “我家真人虽然对自家人很和善,可少麻烦些真人总是好的。” 李玄锋心思却在别处,声音低沉,静静地道: “只可惜迟家的迟天星与迟符举…眼下是没有迟家的修士保护了,在洞天之中…” 他话才说到此处,便见面前的司元礼大笑一声,答道: “我却忘了那两个混球!简直大快人心!快哉快哉!” 他这话说得李玄锋低眉垂眼,按在金弓上的手微微发白,面前的司元礼却痛快了,笑道  “迟家这两辈一共就这两个出色人物,这一下算是全都折在里面了!我倒要看看…迟炙云兄弟接下来要用什么人!” 太虚。 太虚之中无限黑朦,混元美丽的圆弧形状一点点亮起,渐渐将身形显露在太虚中,安淮天的模样越来越明亮,渐渐成为最显眼的一处所在。 越来越多的目光一一望来,落在安淮天上,透过那透明美丽的屏障仔细观察着里面的模样,陆江仙神识驻在太虚之中,轻轻一动,便穿入其中。 陆江仙的神识比灵识要高出许多,诸位紫府还在猜到底有没有安淮天时他便能看清模样,如今安淮天显露,诸位紫府才能看清,他却已经能进入其中,不必通过什么大宁宫。 经过青松观五位真君之事,他早已经明白就算是金丹当面也查看不出他的神识,还算放心,一缕神识游入其中,落在一座小湖之上。 这小湖不过五里,湖水荡漾,泛着蓝白色的光华,却又不太像水,飘飘地散落在空中,又被湖边的阵法约束,重新落回湖中。 湖边用灰色发白的石碑立着,上书着几个古篆字。 “大陵湖” 陆江仙望了一眼湖水,自然是眼熟的很: “江中清气” 眼前这湖水正是江中清气凝结而成,李通崖当年就是以此气练气,小小一瓶花了几十灵石,安淮天中却有这一湖,兴许是给坎水一道的修士修炼功法。 他才顿足,忽而见着破空飞入两人,竟然也是在此处驻足,为首之人是一金衣女修,眼睛明亮温和,身后的人一身黑袍,身上金蒙蒙。 “秋水和常昀…” 两人落在他身前,自然瞧不见陆江仙,一同抬头去望湖,秋水面露赞叹之声,见着常昀真人用法力传声道: “老祖…这安淮天有些怪异…灵识竟然伸展不开…阵法还都有保留…也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 秋水真人微微点头,手中亮出一枚金珠,放出如同雾气的金色,把两人周围都笼罩住了,这才轻声开口: “谁也想不到会是这副模样…可惜了我和天炔、天元暗暗布局,把钟谦保了出来,最后竟然没有用武之地…” 两人并没有在原地停留,极快地驾风而起,受着洞天压制,速度并不快,常昀真人笑道: “老祖…钟谦是个君子般的人物,最好拿捏,否则也不会特地挑中了他,即使这洞天之中用不上他,等在江北开了宗门,他也能起大作用…说不准还可以迅速把我这魔门整顿成仙道…” 秋水真人温和一笑,答道: “是这个道理…徐国正空荡荡一片洁净,灵机又极为充沛,你可不要枉费了我和你师祖的一片苦心算计。” 两人话语之间似乎极为熟络,常昀真人竟然还是她的晚辈,语气之中很是尊敬。 “这是自然,可惜…” 两人随手搜罗着湖中小岛上宫殿中的宝物,这些东西虽然珍贵,对于紫府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张秋水主要的精力还在观察何处有打斗的响动,却叫常昀真人叹了气,轻声道: “看着这满湖的江中清气,我却想起一事…当年布局之时,我顺手布了子,把《江河大陵经》给到那李通崖手中,想着他不凡,很是符合那鲸蛟模样,说不准可以解开这东西,谁知道竟然被摩诃插了一手…” “后来算着李渊蛟修为进展神速,又是个狼子野心的,兴许可以煽动青池北方的局势,越过大江,联合江北,大有作为,谁知道死在了洞天里…” 陆江仙微微凝视,瞬息之间就看破了常昀身上的伪装,正正睹见这中年人的面孔,见他相貌平平,眼神却很凌厉,一把刀藏在袍中,隐而不发。 “原来是你…” 陆江仙心中一叹。 “常昀…张允” 眼前之人正是金羽宗的张允!多年前就闭关突破紫府,这才过去二十年,此人竟然已经不知不觉突破了紫府,还混入了东海魔修之中! 霎时间一切疑点串成一片,金羽宗魔灾之时为何散播《血摩法书》?为何那魔修中的叱门狄绋会金羽宗的功法? 显然就是多年之前就有打算,为了避免嫌疑,抢了南海苗家的《血摩法书》神不知鬼不觉地拉起一批魔修,把收罗的门中的北方弟子——如叱门狄绋、张怀德等人转为魔修散入江北… 于是等到张允突破,立刻就能有所凭依地拉起一批魔修拥护!改变南北大局,借着徐国谁也算不清的便利捏造出常昀真人的身份来,名正言顺地开宗立派。 而明明应该身死、连那法器都被瓜分的钟谦为何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魔修之中?自然是被金羽宗暗暗保了下来,就是为了今日当做棋子,进入安淮天之中! “甚至因为常昀是开宗立派,又在南北之争中起了大作用,还能在这大宁宫中占一个名额…如果是按正常局势的谋划,特地被保住的钟谦还会进入到安淮天中大放异彩…抢走无数宝物…” “经此一役,金羽一家得了两份名额不说,肥沃的江北暗中被金羽宗扶持出自家的门派,还能拱卫北方…从灵机极度旺盛的江北汲取出无数灵药和灵物,纷纷输入金羽宗之中…” “这就是金羽宗一百年的布局…百年前猜着上元要突破,江北的局势必生动乱,几位紫府真人又齐心协力…暗暗就开始谋划布局,时至今日,终于有所收获。” 叱门狄绋与金羽宗血摩法书的线埋了两百多章,总算是做个收尾  (本章完) 比奇中文 第五百九十四章 闻道宫 两人在空中交谈,陆江仙不过一缕神识在此,虽然不能出手,却也叫两人毫无所查,在这常昀和秋水真人的身旁穿行而过,举目望向空中。 他并不在此多停留,神识穿梭了一阵,察觉神通阵阵,相互碰撞,不少熟面孔都现了身形,都是些紫府真人。 这些修士或南或北,以紫府与怜愍为主,他的神识探查一周,遁入空中,放眼望去无数青黑大殿,错落有致,或是围湖而居,或是鳞次栉比地建在山脉之上,云雾漫漫,各色的阵法交织,无限风光。 南方前后开启过几个洞天,东火天是被楚逸一人打穿,没有禁制可言,蜃镜天江南道统都有渊源可入,完整没有开启过的洞天,安淮天还是第一家。 安淮天的阵法大部分都不是独自设立,而是作为子阵挂在安淮天最底下的那座大阵之上,这整座大阵刻画在洞天之中,虽然世事变迁而有所削弱,却依旧很是稳固。 这些当然是那群紫府要去头疼的事情,陆江仙来去自如,甚至能观察到大半个洞天中的景象,微微皱眉。 “堇莲和遮卢几人…何处去了?” 这几位摩诃实力不容小觑,为首的堇莲更是七世摩诃,江南多半只有紫霈可以与之抗衡,几位摩诃的举动牵扯整个洞天的变局,尤为重要。 他观察了两周,并没有找到这几位摩诃的身影,心中微微起疑,特地将神识在安淮天最高处的那座安淮殿中停了停,那枚金性好好的停留在仙座之上,因为紫府的各道神通微微起了些明暗变化,却没有被沾染过的痕迹。 那仙座之旁放着一枚法玺,默默发着光芒,四个大字盖在下头: “淮宁江氏。” 神识虽然不能搬运灵物,可他修行了那仙诀——蜃镜天中的通真妙诀,勾动金性再容易不过,陆江仙本可以落入这安淮殿,将这金性夺到手中。 前提要展露本体,收走这金性。 “如此之事,上宗落霞山怎么会没有留神?南方的阴司本就是搜罗金性,如今会不会在太虚中看着?也许有什么约定让这些紫府有争夺的希望…可我这样收走这金性,无疑是要暴毙了。” 他本就没有要取这东西的意思,快速在洞天之中飞行着,一道道阵法形同虚设,任由他穿行,很快就跨过了众多仙殿,从一样样放着光采宝物上划过,停留在一处高且圆的坛形圆殿之前。 上首正挂着一条明亮亮的大匾,笔画龙飞凤舞,显然也是一件法器,书着几个古篆。 “闻道宫” 殿中法光明亮,一枚枚玉简高悬,被几座阵法加持着,静静地漂浮在架上,玉简与玉简之间间隔均匀,整整齐齐,顺着一路的华丽棕色长架一直绵延到大殿深处。 这闻道宫呈现圆形,越往中心越是高耸,大抵分为六阶,最外围的一圈茫茫望不到边际,只看到无数的星星般的晶莹光彩,点缀在绵延无尽且高高的棕色长架之中。 最中心的那一阶却只有寻常房屋大小,采用案台来摆放玉简,零零散散围了六面银色案台,簇拥着最中心的圆柱状玉台,一枚晶莹剔透的仙简静静的悬浮其上。 “宁国道统…安淮天的所有功法遗留,尽数在此了!” 他径直跨过脚底下密密麻麻的明亮玉简,落在中心处,落脚处的高台呈现出淡淡的灰色,晶莹的纹路或明或暗,如呼吸般闪烁着。 这高台上明显有什么高深的阵法,历经千年还在忠诚地运转着,却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到来,陆江仙从容地穿入其中,望向最中心那枚仙简。 他的神识轻轻一动,落在其上,果然有禁制缩在其中,宁国的王族谨慎得很,就算在正中心高台上布了阵法,犹自不放心,还在仙简中设了禁制。 这禁制放出晶莹的光彩,一缕缕神通法力缠绕其上,隐隐约约与底下的圆坛勾连,甚至一直连通到盘踞整座洞天的法阵。 陆江仙犹豫一息,还是没有强制试一试其中的内容,将神识动了一圈,落在周遭几案上,仔细地读起来。 好在余下的功法显然是平日里就供安淮天的修士修炼的,只有有了足够的功勋,或是得了许可,解开阵法就能读,几个加密的术法也很是浅显,轻易就看破了。 “紫府功法…真是紫府功法…” 陆江仙皱眉瞧了,六本都是真炁一道,品级极高,本就是一套,采气法极其高明,要求苛刻到极点,甚至要安淮天中许多建筑配合。 “时至今日,十成十是采不了气了,只能收下以作参考…好歹也是几部紫府功法…” 他猜了猜,最中心那枚仙简十有八九也是真炁的法诀,顿时失去了原本的兴趣,很快将目光掠过,投诸下方海量的功法与法诀。 陆江仙在闻道宫岁月静好,安淮天中早就斗作一团。 建立这洞天的真君修行真炁一道,天空中的色彩晶莹,隐隐约约还能看到背后的阵法纹路,自上而下流淌下来,显得很是美丽。 元修面色阴沉,悬空立在一处大殿之上,手中的金色隐隐约约,隐而不发,面前的修士抱手而立,声音略低: “司前辈,这地方是我长怀山的。” 这长怀山的紫府凭空而立,静静地看着他,元修听着话面色沉沉,却并非是因为这座大殿。 安淮天虽然好,可江氏是慢慢衰颓下去的,那位金丹早早失踪,安淮天一点点脱离现世,甚至没有等到最后一位紫府陨落,江家便不得不从安淮天中撤出,仅仅那位紫府能出入洞天。 最后那位紫府暴亡,安淮天彻底隐遁,其中紫府眼中的好东西早就被用的七七八八,真正有用的无疑就那几样灵器与灵物,若不是如今发现了金性的气息,根本不会乱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的沉色并非是贪着殿中的东西,如果金性就在这殿中,一旦打开的动荡绝非长怀紫府能遮掩,也不是先发现就能拿走的。 他也不是因为长怀山毫不犹豫地落了他的面子,而是从中捕捉到了令他焦虑的信息:随着老朋友一一陨落,孤身活下来的元修已经势单力薄,不被这些小辈放在眼中了。 他平日里虽然与元素吵吵闹闹,互相看着厌恶,可长怀山紫府敢当着他的面说这话,元素立刻就敢一耳光子抽过去,指着鼻子开骂了。 “这蠢货也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元素的脸在他脑海中浮现了一瞬,立刻被司伯休急忙驱散了,目光阴沉地看向眼前的长怀山紫府,终究是一句话也没有吐出来,一言不发地拂袖而去。 他才走了两步路,体内的神通见查语微微动弹,立刻后退半步,手中的金色符文跳起,怦然挡下迎面撒来的金光。 见着面前窜出来两道法身,都是金闪闪发着光,一人四手四足,脖颈上有两面,一面咧嘴,一面哭泣,手中拿着各类法器。 另一人面上两目,胸口还有三目,冰冷地看过来,浑身的手臂摆成莲花状,刚才的金光正是他打来。 “奴孜、五目…” 司伯休本就暗暗烦怒,如同被点着了火星,两只眼睛暗沉沉,浮现出密密麻麻小如沙砾的咒文,如同河水一般从他两眼中流淌而过,声音重叠: “就凭你们两只秃驴有这样的胆子?还有谁!” “元修道友…莫急…” 眼前的奴孜怜愍好像浑然没有半点脾气,那么多面孔同时挤出笑容来,低声如同在吟诵咒语: “却可以好好谈谈…我只要施主承认再也不管李玄锋之事…成全我一片度化之心…在这洞天之中便再也不来唠叨施主!” 司伯休平生最是看释修不顺眼,怒意涌在心头,怎么能听着这话?口中如同春雷炸响: “做你的美梦!” 他手中那枚金色的符文赫然跳起,带出一片金闪闪如同落雨般的纱光,复杂的咒文飞出,正是他赖以成名的黄道玄符,元修口中喃道: “玄符常养腹,取卫玄生,敕神通曰藏。” 霎时间两位怜愍身上的光彩如同蒙上了一层灰纱,脑后的彩光和金光黯淡下去,空中一片灰蒙蒙失了色彩,各色流光都往那枚玄符中钻去。 奴孜怜愍手中法术闪了两下,掐了个空,原本应该捏出来的金刀并没有在手心中浮现,他两张面上同时浮现出怒意,冷笑道: “好厉害的神通!” 他甩了甩手,竟然从手臂里甩出那把金刀,一半还挂在他的法躯里,如同毒舌般咬着他的手臂不放,见着一旁的五目还在看戏,连忙传声道: “五目!速速随我出手!只要打伤他,却也是一样的效果…事成之后那果子定然奉上!” 五目怜愍沉沉点头,胸口上的三只眼睛一同放出青紫色的光彩,面上专注且冷静,心中暗暗盘算开了: “早就听闻此人在紫府中也算佼佼者,一身符道往往能出其不意将人打伤…也不知道能给我造成多少伤害…最好能将我打得重伤将陨,转身就可以找个地方藏起来修行。” 五目怜愍哪里是为了什么果子来搅这一趟浑水?郁慕剑折在望月湖,他昏了脑袋一通乱算,差点一口气把自己送走!好不容易有了转机,却焦虑无比。 他在那位大人面前夸下了海口,说要好好解决这事情,可明面上又不得不去报复李曦峻…否则让人察觉了不对,这位大人不知道如何,自己算是死定了。 他想来想去,终于找到了办法,与前来求援的奴孜怜愍一拍即合,面上表现的贪婪,行动迟迟疑疑,其实恨不得冲到最前面让元修把自己脑袋给打下来,赶紧有了理由回北边好好躲避。 奴孜怜愍哪里能想到旁边的五目脑袋里过了多少弯路,只见这人真就出手,顿时松了口气,暗暗庆幸道: “好在刚好是这蠢货急需灵果…这事情算稳了!” 司伯休正在施展神通,那紫青色三道光线迎面射过来,顿时叫他面色一黑,不得不轻轻翻手,再度捏出一道神通,轻声道: “听得道法,洞虚为空,旁门左道,庶几同无。” 他手心重新翻上,已经多了一团白莹莹的气,那三道紫青色的光线落在其上,司伯休眉毛轻轻一皱,用力一捏一扯,握掌为拳,挥手一掷,这法术就这么被化解了。 五目怜愍胸膛上的三只眼睛眨了眨,努力了两次,竟然已经浑然忘了这法术是怎么施展的,心中又惊又喜,嘴上倒是大叫着骂道: “奴孜!这人怎地这般厉害!你这区区一个灵果就要骗我跟他打生打死!是个什么道理!” 奴孜怜愍刚刚化解了法术,身形急剧膨胀,身上的诸多手臂纷纷捏出各色的武器来,喃喃地传音过去: “你娘的装什么装!那个时代过来的紫府哪有几个是简单货色?元素元修、紫霈秋水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没有什么名声他娘的是因为端木奎和洞骅几人压在头顶!” 五目怜愍哪里不知道?只是得了便宜卖乖,还要再讹他一笔,传音过去: “不打了!不打了!老衲不打了!” “要加就加!” 奴孜怜愍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冷冷地答了一句,两个怜愍看上去齐心协力,私底下还在讨价还价,司伯休哪里看不出来?冷笑一声: “乌合之众!” 他正祭练起神通,表情却突然凝住了,举目仔细看了两眼,突然收了手负在身后,表情沉沉,一言不发。 两个怜愍亦有所察,赫然抬头,眼前却浮现出一男子来。 来人一身青衣,面容年轻,衣袂飘飘,长发披散,在风中微微散开,眸色浅青,身旁诸多渌影交相辉映。 他负手而立,表情很是自然,广袖宽袍,漫不经心地看过来,轻声道: “世叔,真是多年不见!” (本章完) 第五百九十五章 仙槛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紫府后期…” 元修的目光停留在面前的持剑男子身上,那身服饰与司伯休本人一般无二,都是青池第一等的紫府穿束,元素从不爱穿,他却不离身。 “迟步梓…” 紫府后期,四道神通! 面前的男子面容与迟家人一惯的细眼平眉不同,五官更加紧凑,眼睛也大些,更显得夺目,一身法力圆满如意,威势汹汹。 司伯休第一时间默然了,仔细算了算,迟步梓如今刚到三百岁,立在身前的身影已经渌影重重,透露出渌水一性特有的清浊不定,威势比司伯休自己都要可怖。 “失踪几十年,参紫仙槛说渡就渡…” 迟步梓本就是百年前的青池天才,修行快得惊人,以如重浊突破紫府后接连炼就神通,先后成就洞泉声与清夕雨,共计用不到百年! 迟尉当年可是极为看重他,称之为“迟家宝树”,这王八蛋敢堂而皇之地四处收刮天才,有一半的底气都是因为有迟步梓在。 “可惜步梓可不按着老东西的想法来…” 后来迟步梓突破紫府中期,元修本以为他止步于此,谁知过去几十年,不知道练成了洗劫露还是丑葵藏,竟然已经是紫府后期了。 要知道紫府一旦练就三道神通,升阳府便趋于稳定,第四道神通尤为难炼,卡个百年都是寻常事,仙道称为参紫仙槛。í.Net 司伯休自己就在这参紫仙槛前卡了近一百年,还是迟尉身亡后突破的紫府后期,哪里不知道其中难度。 “这仙槛对他来说仿若无物一般…到底在东海得了什么样的机缘…” 司伯休的老眼沉沉,口中冷冷地答道: “步梓真是修为大进。” 迟步梓却风度翩翩,自在得意,手中的剑提了提,笑道: “世叔谬赞了,且先除了这四个蠢货罢。” 他的目光投向面前两个怜愍,一手伸至腰腹掐诀,另一只手把手上的宝剑当做符剑来用,把剑柄捏在手里,神通流转: “敬请涣弱丁丑水。” 他口中的话语落入空中,随着彩光幻化为一片灰色,从他的唇齿之间冲出,落在那剑柄之上,与金锋之物撞击,荡漾开一片灰色光波。 “吭…” 丁丑在数为涣弱,主器识清明,半空中余下的两位怜愍顿时藏不住了,同时暴起,在空中放出彩光,竟然是两位主修金身的怜愍,身影庞大,同时挥掌向他盖来。 迟步梓还有空闲回头轻笑,答道: “世叔,这怜愍都是一个模子里借来的神通,到底是借…” 他轻轻一转,青色的袍子飞旋,赫然已经在原地消失,浮现在这两位怜愍的身后,提剑而笑,答道: “借来的东西,终究不是自己的,只要见过一次,随后都很好对付。” 他手中的法剑放出两道清光,将这两位怜愍身上的彩光压下去,漫不经心地道: “接下来你们要捏印了。” 这话震得两位怜愍难受至极,金漆的面上犹豫之色一闪而过,七八只手中结的印捏到了一半,继续打也不是,散去也不是,迟步梓回剑倒提,笑道: “废物!” 他手中的青剑迸发出截然不同的色彩,千万道锐利的气流喷涌而出,冲得两位怜愍惨叫一声,纷纷向后退去,一旁五目看得两眼金光大放,连忙弃了故意收着手的司伯休,手中脱出两个金环,立刻就向迟步梓打去。 迟步梓现身之时奴孜怜愍就有了退意,在放弃和等一等之间举棋不定起来,眼看这五目全力出手,顿时定了决心,出手拖住司伯休。 正在此时,空中响起一声炸雷般的震声,回荡不休,一道炽热的红光极速穿行而来,转瞬即逝,已经到了身前,声音才姗姗来迟: “秃驴!” ‘衡祝道的衡离真人…’ 司伯休耳朵一动,听着这声音立刻就认出来人,心头微微一叹,明白自己试探迟步梓实力的计划定然是行不通了,立刻果断出手,手中的符箓喷出无数金色锁链,向着奴孜怜愍锁去。 “遭了…” 奴孜只听着这声音,心中已经凉了半截,衡祝道从来与释修势不两立,衡离真人更是有名的仇释,看着他暴起突来,场上足足有三位紫府后期,吓得他如同兔子般原地跳起来,丢了五目转头就跑。 谁知这头的五目也吓得魂飞魄散,心中骂道: “怎地这疯子也来了!老衲是要重伤,可不是要丢了性命!” 他灵识一扫,果然不出所料,奴孜转头就跑不说,就连那世客、世恩师兄弟都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当机立断,后退半步,化为金光升起。 “秃驴!” 这衡离真人甚是凶猛,声音如同虎啸,一掌就抽在那金光上,打得五目一个踉跄,冷声道: “空无相?来来来…” 几位释修各自逃命去,迟步梓则驾风回来,司伯休还在顾虑要不要追奴孜,两人不同那于释修有血海深仇的衡离,根本没心思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目送着这真人驾火追去,迟步梓落在元修真人身边,悠然道: “衡离真是恨毒了释道!” 两人都是心知肚明,衡祝道一向蔑视释修,当年慕容夏南下证道,偏偏去吃了衡祝道一嫡系女子,惹得三位紫府一同出马铩羽而归,成了一时趣谈…新仇旧恨,也难怪此人恨成这副模样。 元修并不答他,而是板着张脸,沉声道: “如今倒是舍得现身了?” 迟步梓似乎已经习惯他的态度,稍迟半步,一手持着剑,把剑端平放在另一只手里,盯着剑上的纹路看,口中道: “世叔…我来也不是贪慕什么金性…” 他咧嘴一笑,轻声道: “一来是这安淮天既然有金性遗留,说明那紫府确实是猝不及防暴毙,除了金性是众人皆想要,谁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古灵器在其中?顺路过来瞧一瞧。” “再者…您也晓得宗内只有两道紫府功法,加上宁家那本《渌池洞玄经》,也不过三道而已,余下两道着实不好找,只能在此处看看了。” 这安淮天中的功法确有其事,虽然江家带出许多拓本,可大部分原本还是存在洞天之中最安全,那紫府又突然暴毙,许多功法不曾取出,还真有可能有渌水一道的功法。 元修听了他这话,心中想着却是他的言外之意,轰然一震,两眼中难以置信的光芒跳了跳。喃喃道: “好…原来这四道都是你自己修的!” “这是自然。” 迟步梓温和一笑,低眉道: “小侄别的不行,可这野心是一等一的,上元真君是自修自性,成就真君,我便学着点,也算有长进。” 元修心中复杂,负着手不说话,想起自己那到死都不肯开口向迟家要功法的师兄元素,足足过了几息,这才答道: “能弄到紫府功法…也算你自己有本事…” 迟步梓笑了笑,只答道: “世叔哪里话…” 两人正边交谈边往北飞着,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阵法纹路却缓缓亮起,浮现出三道黑漆漆的缝隙来,整座阵法微微一震,却没有人主持,只能凭着阵法中的本能抵御。 在漆黑的缝隙之中先是亮起密密麻麻的金色眼睛,这才有无数大手扯住两边,金色的法身铆足了劲往里头挤,发出轰鸣般的碰撞声。 “轰隆!” 步梓真人仔细看了,回头道: “我说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见摩诃出手,原来是被这仙道阵法察觉,在这阵外隔了一刻钟有余!” 他话是带着调侃语气,脚底下的神通却迅速加快了,元修同样抬头看了一眼,在洞天之中穿行而过,停留在一处高且圆的坛形圆殿之前。 迟步梓顿时驻足,举目望去,白阶青殿,光芒朦胧,白气漂浮,上首正挂着一条明亮亮的大匾,用金色的纹路描绘着几个古篆。 他欣赏了一下面前的风景,颔首道: “世叔与我一并去吧?前头好像是安淮天的闻道宫。” 元修抬头看了看阵法,还并未有人进去过,他对功法的兴趣不大,倒是可以参详一下其中的法术,虽说真君所传不会放在此处,可也足够紫府参详一二了,遂点了点头: “请。” 步梓微微一笑,答道: “阵法一道我虽然略有了解,可到底比不过世叔以符破阵的手段,世叔早年在望月湖上修行时这手段就名传越国,我却很少见过,如今总算是能开一开眼界了!” 大江。 大江波涛汹涌,自西而来,一路流入咸湖,划分南北,浪花雪白晶莹,甚是美丽。 江岸修士起落,一道明光自南而来,停在岸边的大阵之中,现出一青年模样的修士,足底踏着的明光辉煌,引来一片瞩目。 李曦明在此地呆了数月,已经渐渐熟悉,两侧的修士眼见他下来,纷纷侧身,恭声道: “见过道人!” 他手中持着一面小小的白色圆盘,大约一掌大小,篆刻着满满的纹路,被均匀分成三块,纹路各不相同。 这东西正是他用那魔罐换取而来的法器,唤作归阳,是一枚不错的防御法器,也是从魔修手中得来,宁家人很轻易地换给了他。 归阳采用少阳一性的灵物煅造,掺杂了少量的真火灵物,显然原主人也是一位紫府金丹道的魔修,虽然不是明阳,好歹也算接近,是件得力法器。 李曦明心中明白那魔罐终究抵不上这归阳,宁家人这样轻易地换取过来,无非是要还他人情,他默默收下,心中舒服不少。 “曦明道人!” 眼前的修士唤了一声,面上又惊又恐,低低地道: “还请速速前去…北边的魔修又下来了…” 李曦明神色一沉,快步上前去,落到了阵前举目一望,果然看见重重叠叠的魔气中站着一位位魔修,贪婪的目光直勾勾射过来。 “这几个时辰聚集在此的魔修越来越多…” 李曦明并不晓得称水陵发生了什么,他在这里守备的几月过来本有了些经验,可自从今日子时起,南北之间的斗法与自己想象截然不同… “一团乱麻…真是一团乱麻…” 魔修之间仿佛失去了什么约束,整个徐国乱成一团,边燕山的命令也被堵在北边,好像整个棋盘被砸了个粉碎,南北两方都有不知所措之感。 魔修之间已经大开杀戒,可整片魔云边斗边前进,生出了无数只触手,往南方席卷而来,原本兵对兵将对将、棋子对棋子的感觉消失的一干二净。 短短一个时辰,李曦明此处便流窜过来数十名练气魔修,甚至有不少筑基魔头在此驻足,吓得阵中的修士屁滚尿流,急急忙忙把他给叫过来了。 “道人…区区一个时辰,我等在北岸的几个据点毫无消息便无影无踪了…” 这人汇报了一声,李曦明越来越觉得不妙,低声道: “宁家哪里可有消息?” “一刻钟前来问了一次!” 李曦明顿时皱眉,为眼前这人的不上道叹气,也就这大阵不是完全自己家管束,否则这样的人哪里能爬到这样的位置?冷声道: “说的什么?” 这人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错处,被他的语气吓得颤抖了一下,克制着对筑基的恐惧恭声道: “禀道人…上宗来问…说是问道人…能不能联系上玄锋将军…” “什么?!” 李曦明愣了愣,心中升起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喃喃道: “宁和远不是说叔公跟着元修真人?这种事情还要来问我?他与真人断了联系不成!” “小的…小的不知啊!” 眼前这人还以为是在问他,顿时吓得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李曦明已经完全没有心思理他,在原地急匆匆徘徊了几步,心中越想越怖。 连忙从案上抽出玉符来,灵识灌入其中,写道: “北方有变…还请周巍速速避至东海…” 他一下扯起地上那人,把玉符塞进他怀里,声色俱厉: “速速给我送到青杜李家去!”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五百九十六章 震怖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圆形大殿前白阶明亮,殿上的闻道宫三字闪闪发光,大殿的阵法明灭闪烁,发出嗡鸣之声。 “嗡…” 元修与步梓两人都是紫府后期,对付这因为天地变迁已经有了残破缺漏之处的阵法自然是手到擒来,不过半炷香时间,扭转了几道阵基,大阵很快就打开了。 一股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迟步梓微微眯眼,放眼望去眼前尽是无边无际的玉简,脚底的无数复杂阵纹微微呼吸般亮着荧光,如同河流一般蜿蜒曲折,衬托着整座大殿雄伟壮观。 灵气喷涌而过,冲得这些架子间写着功法名字的玉符叮当碰撞,他忍不住讶异,叹道: “宁国的仙藏当真是浩如烟海!到底是一国之力,金丹后裔…这仙藏远胜我青池…” 他踩了踩脚底,运用神通,却仅仅飘了一尺高,立刻落回地面上,皱眉道: “好厉害的阵法。” 大殿之外的阵法虽然破除,可大殿之内每一层都有阵法加持,保护着这些玉简,阵法相互勾连,将此地的风云锁得死死的不说,阵法之中似乎还有府水一道的痕迹,竟然连紫府真人都飞不起来。.neT 他只好快步上前,匆匆掠过第一层的玉简,一连登了好几阶,目光在诸多玉简上略过,仔细看了一阵,涌现出喜色来: “《洗露元诀》…难道是此物…” 这玉简呈现出浅青之色,散发着诱人的光芒,只可惜洞天之中压制灵识,透出体外便很快消散,迟步梓掐诀施法,伸手轻轻触碰着玉简,灵识遁入其中,却被阵法隔离在外,只好掐指推算起来。 ‘这大阵虽然厉害,好在已经有了漏洞…花些时间还是可以推算出的。’ 他沉神进入其中,满心的心思都停留在这玉简上了,却不曾察觉老人如同鬼魅般静静站在他不远处,身形藏在玉简的清光之中,两只眼睛浮现着密密麻麻的纹路。 司伯休一路进来,目光没有在这浩如烟海的仙藏上停留哪怕一息,而是始终死死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如同影子一般藏匿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 他的脚轻轻地漂浮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一丝响动,这洞天之中灵识也受到压制,很难探查身边的事物,司伯休便借着机会一点点靠近,老脸上满是猜忌与阴沉。 他静静地藏在阴影之中,两眼因为全力的神通运转显出无数的金色小小符文,苍老的嘴唇微微哆嗦,神通凝聚在舌尖,隐而不发。 直到迟步梓越发投入到面前的玉简之中,随着一点点破解而浮现出喜色,对外界的防备降到了最低,司伯休赫然踏前一步,唇上喷涌出令人震骇的金光,发出如同春雷炸响的闷声: “迟尉!!” 这声音是由神通发出,震慑恐怖,倘若面前是寻常胎息练气,只这一下就得飞灰烟灭,金色的波纹从他的唇上震荡而开,撞在迟步梓身上却如同清风拂过。 这青衣男子衣袍轻轻飘动,歪过头来,答道: “世叔,你认错人了。” 司伯休两眼中的金色符文仿佛要飘飞出来,凝聚在两个瞳孔之中,这老人根本没有听他在说话,而是依靠神通检验着什么。 法光流淌在司伯休与迟步梓之间,两人静静对峙着,大殿之中一片光华,司伯休只低声喃喃,如同念咒: “李江群。” “阚絮雨。” “宁迢宵。” “萧衔忧。” 他将这名字一个一个念出,眼睛死死的盯着迟步梓,观察着他眼中的变化,直到把一轮名字念完了,这才拂袖,神色自然: “我也是为你安危着想,步梓可不要怪罪我。” “多谢世叔。” 迟步梓始终笑容温和,司伯休微微点头,终于扭头离开,在这大殿中自己寻着自己感兴趣的术法去了。 迟步梓目送他远去,重新把目光投在手中的玉简之上,随着手中的法诀掐动,玉简上的阵法光采终于一点一点消解。 方才的一切好像完全没有被他放在心上,他显露出喜色,仔仔细细的读了,皱起眉毛来,轻轻地把玉简放回案上,喃喃道: “又是只有筑基…难道说这篇神通被哪家列为禁忌了…真是麻烦…”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来,眼前的阵法似乎有了些变动,一明一暗,微微有些眩晕。 “世叔…” 他刚刚登上这片高台,正巧见着司伯休捏着枚玉简细读,上前一步,唤了他两声,脸色却一下僵住了。 面前的司伯休如同雕塑一般立在原地,灵气在法光中熠熠生辉,如烟似雾,司伯休却全然没有动作,呆呆地僵在原地。 “世叔…” 迟步梓面上镇定的笑容终于消失,心中升起恐怖来,他有些僵硬的扭着自己的脖子,目光从脚底下的高台阵纹上扫过。 这阵纹顺着灵气运转的痕迹,原本微微发着光,如同一条美丽的河流,如今光彩却停留在某处纹路上不动了,整片大殿恐惧般停止了呼吸,叮当碰撞的玉符声也消失了,一切事物鸦雀无声地立在原地。 一种大恐怖笼罩在他心灵之上,体内的一切神通停止运转,迟步梓如同凡人一般站在原地,他一点一点挪动目光,终于看到头顶上如同星辰般闪烁的殿梁上静静倚坐着一人。 他离得不远不近,整座大殿的光彩却都往他身上凝聚,恐惧般颤抖着,迟步梓的目光只顺着他雪白绘着日月纹路的袍沿向上。 “这…” 那古代制式的衣物古朴尊贵,纹路叫人两眼生疼,各色的彩光在他的周身环绕,迅速化为白色云气,呈现出众生相貌,喜乐哀泣。 头顶上的整片大阵都在颤抖,似乎要随着这仙人脱离此界,飞入某处白玉仙都。 迟步梓的目光只停留在衣摆,不敢继续向上,心中的大恐怖仿佛要淹没出来,心中震怖: “谁?落霞那位?还是宁国金丹…那真君未死?” 他极力压制,缓缓拜倒在地,声音依旧有些沙哑: “小修有幸得睹仙颜,不知是哪位仙人当面…” 他听着这仙人的声音轻且冷,悠悠飘落下来,叫他四肢震栗: “你不是一直想见本尊么?”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五百九十七章 赐法 ‘诸阴果位,皆崇太阴,而太阳乃日间第一显,诸阳景从…’ 迟步梓灵窍现得比寻常人早些,五岁便可以修行了,迟尉教他修行,第一句就是先从果位教起,而诸道果便从阴阳开始教导。 此句是迟尉从密樊宗的殿中读来,乃是古修对阴阳果位的看法,后头尚有一句: “太阴玄华,落着丙子之水,为湖月色,提点渌、合两位,意指真螭问道…太阳天精,勾兑壬辰之水,为分阳钗,化去少、明两阳,即为盈昃分蒯。” 这段话迟尉念来面无表情,可后来迟步梓才晓得他正是用这句话为依据来吃那李尺泾——除去各个道统之间对灵物的称呼不同,湖月秋可以提点渌合,分阳钗则可以化两阳,写得很是明白。 只是近古以来阴阳久久不显,灵物凋零,道统丢失,阴阳果位的筑基尚且不多,更不要说紫府,加上曾经证得阴阳道果的几位一个比一个夸张,天下野心之辈从未有人去贪图此道。 大多紫府将它放在一边,只有些迟尉一般的人借助些阴阳两仪变化来达到目的,至于试图在这两道有所进取者,恐怕只有冥顽不灵的几家了。 正是因为其中有这样深的缘由,迟步梓的目光落在那阴阳花纹上时两只眼睛停也不敢停,像是烫着了般迅速垂在地上,脑袋紧贴着地上的纹路,心中一切安排和估算被打得粉碎,唯独余下无边失措: ‘祂…竟然是祂…是这位仙君!什么牝水!什么府水…竟是阴阳!’ 他声音微微沙哑,额头紧紧贴着地面,语气低得不能再低: “小修步梓,见过仙君。” 他语气谦卑恭敬,脑海中却如闪电般疯狂运转: 眼前之人是谁? 如今不是仙人显圣的时代了,除了落霞山与阴司是公认有仙人镇压,这些古代就成仙的大神通者要么是陨落,要么是飞去无边天外,近古来有名的也就那么几位,阴阳果位的更是少的可怜。 他心中一空,紧咬牙关来让自己的唇齿不至于颤抖,已经有了答案。 “盈昃!” 迟步梓不说是千算万算,是想都没有想过李家背后是这位仙人,盈昃是何等人物?那是青松观之主,阴阳兼修还证得太阳道果的大神通者! 当年的少阳魔君蒯离何等强横,盈昃先派人去拓跋玄郯面前念了仙谕,这才出手捉来蒯离,天成真君拓跋玄郯连句话都不敢说。 蒯离被一分为三,三位竟然都不比寻常金丹弱,便足见这位魔君当年的汹汹之势,迟步梓心中震怖,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渌水亲自过来,还要侧立在旁行弟子礼,叫这位一声师尊或是师叔…” 他老老实实跪着,盯着地面上凝固的纹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来好几息才挤出话来: “小修…小修得面仙容,感激之至…本想奉见仙谕,竭命效劳,不曾想劳烦仙驾,惶恐荣幸之至…” 迟步梓话语还算流畅,语气谦卑尊崇,从不觉得自己态度低些有什么轻贱,眼前这位证得了道果,至今布阵施法、炼丹炼器,阴阳转换之间都有这位的痕迹,低声几句又有何妨? “我只恐不够低!” 他迟步梓若是早生千余年,生在天变之前,天道规矩的时刻,与盈昃本尊搭上话是拿出去炫耀,都会被人笑作是吹牛的东西,当下老老实实,当真是一点小心思也没有了。 上首的仙人静静倚着,声音传下来: “本尊途经此地,并非为你,乃是性命纠葛,你自来寻本尊了。” 这话听得迟步梓唯唯诺诺,陆江仙神识勾连,自然将他心里读得一清二楚。 他本是慕强且不择手段之人,对渌水不甚服气还是因为这真君藏着掖着,传下来的突破之法都是没头没脑的东西,少了真君的大气,又挡在他道上,自然被他恨上了。 如今这古仙当面,迟步梓晓得对方十有八九能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他心思缜密,控制力极强,有意引导之下,竟然满心都是崇慕,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陆江仙只度忖着他的满心情绪,一时间有些沉默,他当然不相信眼前的迟步梓有什么欺骗自己的手段: “好…真是个狠人…” 迟步梓尚且跪着,他连头都不敢抬,更遑论揣摩对方的情绪了,只听着这仙人停了停,飘下来一句让他头晕目眩的话: “荡江,出来见本尊。” ‘什么…’ 迟步梓脑海中仿佛千万大钟轰鸣,沉重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反复穿梭,难以置信的情绪只在他心头跳了短短的一个瞬间,他便觉得一切东西都随之远去,消弭在无尽的寂静之中。 仿佛魂魄从身体之中抽离,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身躯运动,迟步梓瞧着自己的身体跳起,行了一个怪模怪样的拜礼,那张熟悉的脸上涌现出陌生的表情,谄媚地道: “小神见过府君!恭迎府君大驾!小神…小神恭贺府君再出仙府,保佑此间太平…天下的黄冠羽客,都有喜事…” 占据他身体的那人不是他人,正是从李家蹦出的那妖邪,迟步梓与他斗智斗勇,纠缠多年,本以为总算是将之灭杀,吞服了他魂魄中那道宝贝,修为大进,怎么也没想到这鬼东西竟然还在自己体内! “荡江…好…好…倒是给你骗过去了…” 迟步梓的怒意在心头一跳,很快就被他的理智一扫而空,忽略过去,纵使是仿佛魂魄离体,他依旧恭恭敬敬的拜着,恭敬看着那妖邪驾驭着自己的身体唧唧歪歪。 陆江仙却不想与这荡江多说,心念一动便叫这水府仙官闭了嘴,他轻声道: “那日本尊闭关修行,不在府中,却让你溯着联系遁了去。”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仿佛转向另一个人: “倒是救了你一命。” 迟步梓冷冷打了个激灵,当然明白这仙人是在对自己说话,心中顿时后怕起来: “果然…当年搜寻那小修的记忆…触发了某些联系,差点把我自己给害死…原来是正好逢上这荡江出逃,反而替我保住一命…” 荡江窃据了迟步梓的身躯,嘴皮就没有停过,立刻痛哭流涕,哇哇的叫着: “府君!府君!小的在这浑浊世间看得好惨呐!这是!是个什么世道呀!小神…小神…” 迟步梓听得无语凝噎,心中嘲讽的冷笑着,恨得牙痒痒: “老子与你斗了这几十年,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嘴上义正言辞!这心里是好色胆小、贪婪成性…装…还叫你装起来了…” 陆江仙看着他翻动嘴皮子也是暗暗头疼,他一路演过来当真不容易,还真怕这家伙说得多了露了馅: ‘也不见堇莲是个多嘴的…怎么捏出了个荡江这般聒噪…’ 陆江仙默默让这家伙闭了嘴,轻轻摇头,温声道: “你擅离职守多年,自然有得你落罪,且归位吧…”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迟步梓顿时重新有了手脚的触觉,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感受着地板的冰凉触感,心中暗暗叹着: “果然没有夺我身躯…到底是仙人…” “原来那时是这蠢货从什么洞天秘境擅离职守…我说怎么没头没脑的闯进来个妖邪!” 他原以为这荡江是某真君放进来夺他身躯的,这才去了趟宗泉岛,冒险说了那一连串话语…如今总算是把前因后果梳理干净,心中羡慕: “这蠢物真是有傻福…” 他顿了顿,察觉到这疑似盈昃的仙君不过是为了收回那妖邪,眼下十有八九就要归入某处仙境,心中渐渐焦躁起来。 他迟步梓好不容易有了金丹之机,怎么能就这样放过?眼前这位至少是个好说话的,当下咬牙死死叩首,沉声道: “得见仙君之容…步梓心向往之,只恐大道不谐,得见仙人,如睹道真,求仙君指条金丹大道…” 他心惊胆战的把这话说了,上首的仙人似乎并不意外,静静地看着他: “你以躯为笼,将荡江困住,不至于让荡江显露踪迹,也算是有功了。” 迟步梓心中又疑又喜,紧紧地贴着地面,眼前的光华却如海水退潮,一点一点地消失不见,唯独留下一声长叹: “你有自修自性之心,当今之世,已是难得,既然要条明路,那便指给你,好自为之。” 迟步梓静静地跪着,一直到面前的光彩消失得一干二净,这才一点点抬起头来,眼前的一切依旧凝固在无尽的寂静之中,安宁祥和。 若不是一旁的司伯休依旧如同雕像般矗立在旁边,迟步梓简直要怀疑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场梦,他一点点站起来,环顾四周。 大殿中的一切华丽色彩正在慢慢褪去,石阶、玉简、阵纹…一切的一切如同风中飞沙,缓缓消散,只余下无边无际的洁白。 他望向前方,阵阵漂浮着一枚雪白的令牌,青衣男子上前一步,轻轻捏起,脑海中轰然炸响,面前的令牌顿时化为雪白的流光撞入他的脑海之中。 无数法术口诀如同洪流般蜂拥而出,迟步梓缓缓抬起头,眼中亮起明光来,心中浮现出几个大字: “《天篆明玄祭法》!” “叮当…” 他恍然一抬头,眼前的白光消失的一干二净,叮叮当当的玉佩碰撞声重新传入耳中,灵机的流动浮现在感知中,迟步梓手中依旧捏着那青色玉简,冰凉细腻。 阵法的光辉照耀在他的青袍上,显出复杂的纹路,他听着司伯休的苍老声音: “可有收获?” “不够。” 迟步梓顺畅自如地抬起头来,面上浮现出无奈之色,微微摇头,皱眉道: “依旧只是筑基级别。” 他快速地搜寻了一遍,果然还是没有那一道渌水的洗劫露,满脸失望的回到司伯休身旁,轻声道: “可惜了!世叔已经取了自己想要法诀了?” “我自然没什么好取的…” 司伯休摇摇头: “这些功法更像是给那些寻常弟子参详的…我要寻的是更加玄奥的符阵之术,虽然这里的东西有点意思,却还不够。” “更加玄奥的符阵之术?” 迟步梓表情自然,丝毫看不出方才的一切变动,笑道: “那就要去月华元府了!” “可不敢说…” 司伯休嘴角抽了抽,默默摇头,迟步梓目光在这一片道法的海洋中扫过,顺口道: “既然世叔已经取了,那便一起出手,激起这殿中的阵法,把这些东西通通毁了吧!” 司伯休皱了皱眉,倒也觉得有些道理。 最中心的几个都是真炁一道的紫府功法,阵法尤为严密,说不准里头还有禁制加持,打开至少得花上一个时辰。 既然不是两人必需之物,洞天之中争分夺秒,花费一个时辰去拆一枚功法实在是不值,可怎么也不至于继续留在这里便宜别家。 于是他催动黄道玄符,落在这正中心的大阵上,轻声道: “你且先躲着点,这大阵破除不易,激发自毁却简单得很!” 司伯休是此道的佼佼者,迟步梓自然交到他手中,飘然退开,这才退出半里,一道璀璨的火光冲天而起,金红色与灰黑色混杂,竟然是真火与并火同时喷涌。 “这下里面有再好的功法,通通都烧得一干二净了…” 迟步梓的脸庞被面前涌动的灼热火光照得微微发红,脸上带着和睦的笑容,心中满意极了: “我施展《天篆明玄祭法》自然要严加保密,可说不准哪天落在谁的眼里…总要找个出处…” “这闻道宫就是再好不过的来处了!谁知道里面藏了什么秘法?一把火将它全毁了,到头来无可对证…谁能说得了什么!” 他两手负在身后,身上的青衣在冲天之火中显得忽明忽暗,勉力压抑着心中的狂喜与猜忌,心中暗忖: “回去好好看一看这法诀…只是仙人赐下,十有八九我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且试一试…” (本章完) 第五百九十八章 赤礁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鉴中天地。 沉沉的雾霭散开,柔和的光彩穿梭而来,落在灰蒙蒙的山顶,陆江仙提着荡江驻足,这捏出来的仙官被他镇压住了灵识,浑浑噩噩的地落在他手中。 他动了动神识,把身上挂着的各类神通光影散了,衣物也黯淡下来,这才静坐在树下,仔细回忆起来: “提前利用步梓魂魄中的后手将他拉入幻境之中…以我如今的能力位格、结合金性,金丹都要愣上几刻,这家伙断然没有能力看出…应该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陆江仙如今已经有神游太虚之能,步梓也坦白了野心,荡江留在他身体之中已经没有什么用处,到底是堇莲摩诃的一部分,将之收回,兴许还有别的用途。 “唯一的风险只有步梓的举动怪异,没有掩盖好痕迹,被搜魂查看…好在那禁制尚在。” 他如今读了仙书,法鉴本身也更加完整,此次还特地加固了这封印,使之隐匿无踪,放在步梓体内,以防他落入某位真君手中。 思来想去,并无不妥,他暗暗虑道: “虽说此人一度伏低做小,实际上并不是个好对付的,仅靠位格威慑他,并不能四处吩咐,反而叫他起疑心,只能用这种续道途的法子吊着他。” 陆江仙哪里有什么仙法仙诀给他,寻常东西给过去反而露馅,只参详着仙鉴本身的祭萃夺灵法细细改造,交到他手中: “李家寻不到紫府妖物,那便让步梓去寻好了,至于寻到了紫府妖物祭祀给我,给不给他回馈又是另一回事,大不了并不回应,他只会怀疑是祭品不够隆重。” 他并不怕步梓不上钩,这人虽说奸险狡诈,可天姿甚好,求道之心是一等一地坚定,也正因为他奸险狡诈,深知各方禁忌,陆江仙才敢让他试一试。 可紫府妖物也不是那么好杀的,更何况是要无背景的紫府,只不过是随手下的勾罢了,陆江仙很快从转移了注意,饶有趣味地回味起一事来: “他认为我是盈昃…” 这推断并不难理解,陆江仙自己也怀疑过,可听着他的意思,盈昃是修成了太阳果位,却有些对不上了。 “按着李江群的记忆,我应是那月华元府的府主,太阴果位加身,也与如今法鉴的能力对应,可怎么看这两位应该不是一个人…” 更难计较的是月华元府与青松观的关系,孔家说盈昃是元府之人,偏偏他又是青松观蜃镜洞天的主人…见阳环上又写着青松观陆江仙… 他整理不出思绪,只好作罢,在峰上站起身来,望着脚底鳞次栉比的月白色建筑,袖口轻轻一抖,挥了挥袖。 顷刻之间,山腰上一座月白色的典雅阁楼拔地而起,掀起一阵华光,八十一条玉阶逐一排开,蜿蜒而下,密密麻麻的玉简一同浮现而出,如山如海般倾倒下来,却又在半空中灵活地飞动着,挨个落入对应的柜中。 “安淮天的道藏,尽数在此了!” 他落在着精巧典雅,却又回廊无数、美轮美奂的仙阁之上,无数的玉简从山顶之上喷涌而出,或从窗户、或从殿门、从回廊中涌入这白玉阁,刮起一阵风暴。 “百年收藏、安淮天道藏、江南江北、东海的小族,共计道法一万六千五百余本,法术五万一千余本…” 他立在白玉阁前,手轻轻一翻,顿时有数枚颜色各异的仙简浮现而出。 “紫府功法十二本,离火一、全丹一、紫炁二、明阳一、玉真一、青宣一、真炁五。” 这十二本中除了明阳玉真青宣,其余都是从安淮天道藏中得来,那一处闻道宫未必是宁国全部功法,兴许有些已经被提前转移走,可这个数目也够骇人了。 陆江仙将之投入阁楼最高处,突然怔了怔,轻轻招手,六枚青色玉简倒飞而出,重新落回他手上。 这六枚是袁家的堰羊寺宫道统,也是极为古老的仙法,陆江仙仔细读了一遍,渐渐发觉不对了。 这六枚中唯有玄羊子是紫府功法,其余皆是筑基,整套凑在一起叫做《六堰青云要诀》。 陆江仙得到了这功法时不明就里,草草读了,如今读过这么多紫府功法,再回头来看这一部要诀,终于察觉出不对了。 “《六堰青云要诀》中曾言,玄羊子修行到了紫府,其余四道筑基功法一一修成,便能成就神通…” “怎么可能…” 陆江仙虽然不曾修炼,可自己写过一本紫府功法,明白紫府修行的路数是什么,若是不食人只能自修自性,需要五道紫府功法才对!若非如此,元素何必困守南疆! 他终于取出这功法,用月华在面前凝聚了一套人体,仔细推演了一遍,十几息便看出不对来: “这古法写着…其余的五道在体内凝聚仙基以后,与体外天地交感,便能化作神通…” “如今是天崩地裂的时代,天道尚且消失无踪,还有什么好交感的!这一本可以修成玄羊子的紫府功法也有交感的内容,缺了这一部分,突破紫府何其之难!” 陆江仙默然收起这玉简,心中渐渐明白过来: “所以袁家自北迁来,鼎盛一时却出不了一个紫府并非没有缘故…逐渐衰败也是早早定下了…袁家未必没有灵气修玄羊子,只是那袁家老祖最后明白过来了,这才会去修水德…” 他将这些功法重新送回白玉阁中,心中渐叹,往天上瞧了一眼,安淮天中已经打得越来越激烈,想要进去的紫府都已经进入其中,作为入口的大宁宫摇摇欲坠。 “李玄锋尚在其中。” 李玄锋在大宁宫中所得甚多,那一屏风是古法器不说,赫连长光容身的汞滴同样不是什么普通货色,就连信手取来的那香炉都不俗。 “只可惜太阳日精不能取走,否则当真是赚得盆满钵满…” 司元礼眼拙看不出,陆江仙神识一扫却清清楚楚,赫连长光容身的汞滴分明是一件全丹一性的宝物!落到寻常修士手里自然什么都没有,可落到修行此法的人手里可是妙用无穷。 “安淮天道藏中有一部六品全丹一性的《候殊金书》,一边等着明阳功成,一边正可以把这书赐下,全丹一性以神妙变化闻名,有大用处。” 他整理罢功法,再度飞跃而出,停在太虚之中,看着这安淮天中渐渐染起的无数神通光彩,一边查看着有无可乘之机,一头暗忖: “那可是真炁一道的金性…” 虽说这些紫府没有仙法,金性上的手段定是比不上他,可到底神通加身,金性在手可以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金性一物,强横是不必说了,端木奎突破金丹失败,金性化生的邪怪两位阴司之人还要借来法宝才能镇压… 龙属的东方游当年突破同样是功亏一篑,造成了东海水降雷升的动乱,落下的金性自然归龙君,诸位紫府不敢、也没什么兴趣去抢。 “毕竟合水果位上有人,真炁可不一样…” 这真炁金性本自某位真君,一旦抢到手,紫府摩诃是算不出跟脚了,夺宝之后并无后患,此后有金性在手,随处转世修个真炁,再活五百年都是添头…那可是有金丹的希望! 真正死期将近,道途断绝的紫府,甚至本就是奔着拼至身陨抢走金性,物尽其用,正好前去转世的念头… “而衡星、张允这批新生紫府…倒是抱着谨慎姿态,更多的是想浑水摸鱼,兼顾瓜分那些拼命的紫府留下的遗泽…” “轰隆!” 紫色雷霆滚滚地在云中炸开,李清虹身披青色长翎,手中长枪雷霆凝聚,在一处黑漆漆山头落下,沉沉地望了望北方。 她一路杀过来,少有人敢与她交手,大多数都是试探一二,魔修大多数谨慎,偶尔有几个贪婪上头,对阵几招也退走了,故而法力消耗并不多。 女子面上的忧虑之色并非因为身处魔烟中,而是整个南北局势: “乱…” 李清虹一路过来是深有体会,整个徐国已经乱作一团,虽然同样是魔云滚滚,却与先前的局势截然不同。 “先前虽然乱,却是乱中有序,隐隐约约能看见紫府取舍的痕迹,至少整个北方魔修还是有规矩的…” 如今魔修中的乱已经到了无头苍蝇的地步,东西南北都能看见各宗各派的魔修穿来飞去,甚至还是以紫府金丹道为主,各自为战。 而整个徐国以外的魔修与释修还在飞快聚集而来,她所在之处靠近咸湖,甚至还能看到大量东海中的修士蜂拥上岸,裹挟着向南而去,透露出一种另类诡异的大势。 “江南如今是上恶灵藏,恶邪皆发,魔修到了江边又强上一分,岂有驻足不前,不继续席卷而下的道理…” 李清虹深深忧虑着,收敛了手中长枪上的雷霆,忽而觉得一阵魔风大躁,自东而来,卷得地面上烟气腾腾。 她轻轻蹙眉,抽枪而起,长枪斜指地面,紫色的雷电再度蔓延开,轰隆作响,长枪赫然一挑,带起炽烈的雷光,在空中明耀耀一闪。 “轰隆!” 魔烟之中飞出一道灰色火焰,在空中被正正抽爆,那火焰炸起数道光华,还依依不舍地把她的枪上缠去,被荡漾的雷光打得粉碎,零零散散飘了满天,落地吱吱作响。 “哗啦…” 李清虹收枪回防,炽热的紫色雷光顺着她的手在枪上跳跃,两只杏眼升起蒙蒙的紫意,往那灰烟之中看去。 眼前的魔风中落下一略显高瘦的赤袍男子,褐靴踩在地面上,浮出一片灰火,身旁悬浮着一枚令牌,灰蒙蒙绘着红色纹路。 他两手抱在胸前,颇为好奇地盯着李清虹,眼中的神色略有冰冷,开口道: “道友好风姿。” 李清虹灵识轻轻一扫,察觉出此人的修为磅礴,身上的法衣尤为华贵,明白不是寻常人物,一头沉神观察,一头算起距离: “此处距离咸湖据点不过五百里,三枚玄雷皆在,倘若事有不谐…退走也并不困难…” 她考虑着退路,这赤袍男子复又开口,他的声音有些生硬,咄咄地打过来,身上的赤袍在魔烟中渐渐悬浮而起,低声道: “道友…如今的雷修可不多…女修就更少了,恰好我听过道友的名字。” 李清虹面上在与他对峙,灵识却飞快搜寻着,查看四周有没有对方的人,面前的修士却自顾自地说来了: “我小妹去了趟江南,却被道友所阻,没保住那人,连带着并火令也丢了,至今被驱逐出岛,不得归来…” “却还未与道友算过!” 这赤袍男子面色阴沉,李清虹却立刻明白来者不善,长枪甩了个枪花,轻笑道: “哦?原来那蠢女人是令妹,我说怎么都是一股咄咄逼人的味道,她趾高气昂,一路过来夺剑要杀我家人,赏她一枚玄雷尚是轻的!” 此人话中的意思来看,他正是当年来接许霄的郭红瑶的兄长,李清虹立刻明白不可善了,手中长枪毫不犹豫,带着雷霆贯穿出去。 “轰隆!” 这赤袍男子身上卷起一片灰火,随着他掐指施法一同附在那令牌上冲出,在半空中与雷霆相击,炸起满天雷火。 他语气森森,喝道: “我家妹妹我岂能不晓得?又岂会无缘无故针对你家!你等若是安然放人走,何至于闹到如今这地步!” 李清虹舞动雷光接过他喷涌过来的灰火,黑发在风中轻轻飘动,懒得与他计较那样多,只冷声道: “至今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倒要领教赤礁并火的威能!” 明亮的紫光在她的羽衣上凝聚,赤袍男子怒极反笑,两指相并,令牌跳跃,飞出一道灰火,烧的空中一阵扭曲,他只低低地恨声道: “说得这样大话!只怕你魔修杀得多了,以为人人的法力碰见雷霆都要散去三分!” 第五百九十九章 俞江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李清虹一手银枪平指,另一只手并指斜指地面,明亮的雷霆在指尖汇聚,望着飞来的汹汹灰火,纤手回至唇间,吐息雷霆,敕道: “阳至为嘘,遂诞六雷!” 随着她这一声震雷炸响,六道银白光彩从身前浮现而出,明晃晃一片亮白,六道狭长优美的令牌一同闪烁,符文逐一亮起。 六枚古令牌尾部对齐,在空中盘踞成六边银白色,爆裂的银白雷电从中跳跃而出,冲天而起,炸响在那一片灰火之上,瞬息之间就将之轰得灰飞烟灭,落下满天银白色。 这银色雷霆威力巨大不说,穿过这灰色火焰,还顺着法力之中的联系贯穿而来,在他两掌之中的灰色火焰中浮现,忽明忽暗,叫他两手一阵发麻。 “这!” 这赤袍男子面色大变,连忙甩了手中的法术,掉出一片闪着银光的灰火,在空中伸缩变化。 这团灰火失去了他的压制,落地如同雷霆轰鸣,炸飞满天灰土,淅淅沥沥地落下来,他愣愣地看了眼这六枚法器,神色如同见了鬼。 虽然赤礁岛东西两岛相争,他郭红渐颇受牵连,待遇并不算好,可手中的并火令牌乃是岛中所赐,在筑基中都算得上不错,可眼瞧对方祭出六枚品质相仿、隐隐还高出一筹的令牌,郭红渐一时失了声。 “啊?” 再看看对方手中不俗的法器长枪,身上披着颇为神秘的青白色长翎羽衣,没有一件是比他差的,当下升起惊骇与疑惑来: ‘我是紫府仙门还是她是紫府仙门?一个世家哪来的这么多好东西!什么东西!’ 他呆了呆,李清虹却不会等他,第一次在实战中用这六雷玄罚令,效果出人意料地喜人,纤手并指掐了一诀。 六枚令牌骤然跳起,其中一枚雷霆生机勃勃,倒悬搭在底下一枚令牌之上,其余四枚各至东西南北方。 她朱唇轻启,冷声道: “卯入辰宫,敕得玄罚。” 郭红渐只觉雷霆震响,两手一合,按在手中令牌之上,一股灰色并火冲天而起,将他笼罩住,滚滚并火喷涌,这才将他的身躯笼罩,便听着一阵云层震雷。 一道银白色雷霆自空而下,炸响在他身上的并火上,爆起一阵银白色的光芒,灰色的火焰在这雷霆中被压制下去,发出一阵阵呲呲的响声。 好在这雷霆只是闪烁一息,很快就消失不见,郭红渐脸色一阵青白,散去火焰,两手微微麻痹,甩出一袖黑烟,心中庆幸: “幸好不是在东海!” ‘可惜不在东海…’ 李清虹略有些遗憾,手中法印捏回,银色的令牌相互汇聚,重新盘踞为一个银色六角。 “可惜我不精通法术…六雷玄罚令在我手中只是一知半解地施展,不能圆满如意…” 她这两道敕法并非自己想出来,而是炼化这六雷玄罚令时内部所刻画,一共有六道,威力虽然大,祭练控制起来却极为麻烦,李清虹祭练这法器时日不长,不过堪堪读出这两道敕法,心中微叹: “前一道尚且不错…最后一道却与描述中差了许多…兴许是因为天地变化,天雷不再,若是在东海水降雷升,这一击至少能让他受点伤创。” 心中的念头跳了跳,她纤手一翻,六面雷令齐齐跳开,悬浮在她身侧,身上的长翎羽衣亮起青白之光,长枪贯穿雷影,瞬息而至。 她的长枪舞动,在空中散开一片紫色雀影,郭红渐到底是赤礁嫡系,对招间缓过气来,手中令牌飞起,捉来两点灰光,掐诀施法,喝道: “着!” 这两枚灰光以极快的速度跳跃而起,落向李清虹,她身周顿时暴起一片灰火,在法力上跳动着,她且用法力荡开,长枪横扫,往这人心口扫去,见着一枚黑色圆盾跳出,两两相撞,炸出一片紫电。 这枚黑盾冒着灰烟落下去,郭红渐乘机拉开距离,李清虹枪法不停,正要刺去追击,身上的灰火却越烧越浓烈,与雷光碰撞,冒出一阵阵黑烟,不得不先退一步。 “并火折寿伤命,化器除邪,又如附骨之疽,越烧越烈…” 如今的李家传承渐渐丰满,许多着名的道统也认得,李清虹一下记起来并火的特点,并不敢大意去放任身上的火焰燃烧,立刻止步了。 果然见这灰火固着在她护身法力之上,熊熊燃烧着,越来越快地消耗着她的法力,偏偏并火又能损伤法衣,撤去法力又会伤了雀青翎。 她只好两指一并,催动仙基,身上紫色雷霆越来越浓烈,将这并火一点点压制下去,郭红渐赤礁岛出身,此招屡试不爽,早知她的反应,哪肯罢休?一掌前推,将她拖住,喝道: “火来!” 两道灰火瞬间从他的唇齿之间喷涌而出,注入掌间,再由那枚并火令牌牵引,跳跃而起,幻化为两枚符印,往她面上撞去。 李清虹侧身起枪,挑起雷霆,枪影在汹汹并火中却显得单薄了些,仅仅将这串并火扫成两片,火焰却依旧死缠烂打地缠上来,她闷哼一声,两眼赫然亮起紫光: ‘紫符元光秘法!’ 她杏口一吐,飞出一枚白色光点,在空中急骤膨胀,却不是用来抵挡面前的并火,而是轻柔优雅地绕过并火,转而投向郭红渐。 “嗯?” 紫色的雷瀑瞬间喷涌而出,在空中如云似雨,哗啦啦流淌而下,膨胀着扩散而开,郭红渐手中法术瞬间被雷光打了个稀碎,浓烈的紫色雷霆还在往他身上流淌去,他面色一白,连忙翻出符箓来。 李清虹这头的并火失去了法力来源,微微黯淡,她长枪舞动,将之强行抽爆,胸口微微一闷,身上法力上的并火还在熊熊燃烧,空出来的手掐诀,六枚玄罚令瞬间回缩,挡在这并火与法衣之间。 眼前的紫色雷瀑凝聚了两息,终于缓缓散去,郭红渐灰头土脸地落出来,闷闷地吐出两口鲜血,化为雷霆飘散,恨声道: “好雷法…这是哪一家的法诀…” 李清虹这头撤去了法力,着六枚玄罚令挡在身前,抵御住那并火,果然见那并火难以灼烧这法器,又无物可烧,一点一点衰落下去。 她轻轻出了口气,暗忖道: “果然是古法器坚固…” 六雷玄罚令来历悠远,打造的时间很早,虽然没有李恩成那枚壁水丹般坚不可摧到了本体可以用来当防御法器用的地步,却也很是强横,郭红渐的并火还不足以让这法器动摇。 与雷法交手,常常有震动之厄,这头郭红渐吃了一记玄雷,体内震动,不得不停下来调息,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化解了自己的法术,沉沉地看着: “有些棘手…一时间既然拿不下…难免有魔修汇聚过来…” 两人双双罢手,一时间有些僵持起来,李清虹也在观察魔烟中的情况,突然一顿,齐齐与郭红渐一同看向黑烟深处,便见狂风席卷,踏出一双黑靴,现出一青年来。 这人身上披着件黑衣,一副魔修打扮,两袖用灰色的布条扎得紧紧的,显得干练,露出来的手指略有些发白。 他面色略白,眉毛挑起来显得锋利,一双灰眼神色莫名,两手抱在胸前,眯着眼打量两人,目光迅速从郭红渐身上划过,停留在李清虹身上,静静地瞧着。 李清虹认不出这人,警惕地后退一步,郭红渐却有了喜色,抬眉道: “俞道友?!” 他顿时精神大振,一身赤袍鼓动,心中仇恨的火焰大盛,连带着唤醒了贪婪之心,只叫道: “俞道友,速速助我杀了此人…她身上宝物颇多,你我一同分了!” 这俞道人宛若未闻,看了李清虹一眼,转过头去,把目光撇向另一侧,皱眉看向郭红渐,答道: “你是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郭红渐面色一阵青白,明白面前人性格怪异,忍着怒火低声道: “在下赤礁岛郭红渐,数年前来过南海,向道友讨过一符…” 李清虹听着他满怀喜意地叫出这俞道人时便早早警惕,哪里会在旁边静静看着两人沟通熟络?顷刻之间便暴起,驾着雷霆极速跃动,穿过层层的魔云向南而去。 紫色的流光瞬息之间升起,郭红渐立刻察觉,面色一下焦急起来,手中打出灰火前去拦截,口中喝道: “俞道友…可不能放人走了!” 空中那黑袍青年却无动于衷,两手抱在胸前看戏,郭红渐这才驾火而起,立刻有一枚白色雷光跳跃而来,这东西他刚刚才吃过一枚,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浑身法力都往并火令牌中涌去,浓烈的并火瞬息笼罩自身。 “噗嗤…” 这白色雷光看上去气势汹汹,却打在并火上泯灭无踪,并没有紫色的雷瀑落下,郭红渐微微一愣,面色难看起来,再去望李清虹,却见法衣加持的雷光快得惊人,已经飞入南方。 他阴沉着脸落下来,再去看那俞道人,青年的面上带着几分奚落般的笑意,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冷眼看着。 “俞江!” 郭红渐怒意在心头突了一下,终究咬牙克制住了,冷声道: “道友真是好耐性。” 郭红渐与眼前这人其实不算太熟,他曾经驻守南海的大洲丹戎武啰,听闻过这人的名声,特地前去拜访,换过一符。 南海曾经是释修重要道统所在,故而魔修最多,丹戎武啰乃是古代世尊证道之所,如今甚是混乱,那符帮了郭红渐大忙,故而对此人印象很深。 ‘这人一向在南海,怎地突然跑到江南来了…莫不是也想从中分一杯羹…’ 黑衣青年俞江冷眼旁观,长眉挑了挑,静静注视着他,玩味地道: “道友自要寻死,莫要搭上我。” “你!” 郭红渐当真是被这一句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两手负在身后,当即就破口骂开了: “俞江!真不知你胆小如鼠…惧怕一世家雷修至此!你我二人都不惧雷霆,你限制他法器,我用并火缠绕,根本无需什么伤势就能拿下此人!何以畏缩至此!” “哦?” 俞江冷笑一声,两眼危险地眯起,答道: “我却没有见过法器这样的神妙、法术这样古老的世家雷修。” “你!” 郭红渐反唇相讥: “谁家没有几个机缘?这又能说明什么?不能是青池借给她们的法器?以后道友见了法器神妙、功法古朴的修士通通绕着走好了!” 俞江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冷声道: “她那一道玄雷是策雷泊云法道,这洞天如今在谁手中还要我来多说么?如此多的疑点…你难道不怕那东方合云就在一旁看着?” 青年一扫袖子,奚落起来: “他若是出来一逛,猫捉老鼠将你打死了,找谁说去?天宛?郭神通?找得出来么你!” “找出来了他们能算得出是谁干的?就算猜出来了敢在合水真君面前多放一个屁?北嘉吹口气紫府都要养百年伤!” “这…你…你!” 他这话着实辛辣,听得郭红渐面色一阵青一阵红,还真不好反驳他,也知道俞江口中的吹口气指什么,真君与真人的差距大过天地之差,可是有实例的… 古书中有记载,古代牝水真君唤作天一,曾为戊土所伤,破了法躯,唯余一点金性将要消散,遇上了一位贪婪紫府,天一真君鼓了口气,便将之吹死了。 郭红渐驻足了几息,自己也暗暗思量起来,算是沉默了。 经过他这么一说,还真有些煞有其事的味道,郭红渐板着张脸拉不下面子,又顾及此人的符道神妙,不想得罪,只能硬巴巴地道: “我却不晓得关窍,多谢道友了。” ‘蠢货…’ 俞江懒得与他啰嗦,紫府真人目光都在洞天之中,趁机进入江南的时间争分夺秒,只迈步向前,心中都是那雷光色彩,喃喃般念了一句: “李清虹…” 第六百章 劫难(上)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江岸。 北岸魔烟暗沉,各方的北修落在岸边,聚成一座座小营,几个大势力各居一端,光彩汇聚,沿江而下,气势磅礴。 后方的北方散修更多,一眼望去满天都是遁光,远远跟在后头,只等着江岸阵法告破,涌入南方。 滚滚的魔烟在江边止步,一座明亮亮的关隘正悬于空中,白砖紧贴嵌合,明亮晶莹,很是威风。城门高耸,两根白色的门脚刻画着诸多纹路,巫咒神秘。 城门之中则明光闪闪,朦朦胧胧,仿正对着一枚明阳,夺目的明光焕发出来,飞入滚滚的黑烟之中,照得魔修退却。 这关隘最上首静静坐着一人,身着金色道袍,身前悬浮着一枚一掌大小的白色圆盘,纹路繁复,青年端坐其上,静静瞧着。 另外一人身着白色羽衣,腰间系着灵扇,雍容大方,风度翩翩,怀里抱着一剑,目光停留在北边,仔细思量。 李曦治本应去边燕山禀报,可几个时辰前整个北边已经被魔烟席卷,边燕山孤悬魔烟之中,他有了借口,便止步在关前了。 毕竟李曦治也懒得去面对边燕山一群迟家人,再加上这大阵之后就是自家,如今有了异动,他还巴不得留下来守备。 他在此地取了那把魔修的短刀,仔细查看,换取了一柄筑基法剑,通体棕黄,名叫戌时,因为本身的材质算不上多好,品质并不高,在筑基之中算是垫底的。 仔细问了才知道,这东西居然还是出自元乌峰,乃是那位突破紫府失败身亡的唐家人唐摄郡早年的作品,这把剑如今也有百来岁了。 “倒是巧了…” 李尺泾当年的青尺剑是请当时的元乌峰峰主出手炼制,也正是这唐摄郡,李曦治看来看去没有更好的,最后还是选了这把法剑。 “大宁宫到底如何了…” 半个时辰前李曦明阵前汇聚的魔修便越来越多,时不时有人出手试探,他干脆显化仙基,立在阵上。 无论李曦明本人实力如何,这筑基后期、四品功法凝聚的仙基可是够骇人的,外加筑基后期的李曦治,足够威慑众人,江岸的渡口甚多,众魔眼见着这人不好招惹,自然往别处汇聚去了。 “也就北修嫡系都去了大宁宫,至今不见踪影,余下的都好骗着…没有什么好战之心…” 李曦明却也不傻,专挑着时机,可眼看着魔修退去不少,他的心情却依旧很是低沉。 他等了片刻,远处飞起一青衣女修,落在他身边,身着浅碧色道袍,法光湛湛,姣好的面孔上带着着压抑的怒色,见了李曦明微微驻足。 “见过邻谷前辈。” 眼前之人正是同样守备江岸的邻谷兰映,此女在先前的大乱中失去了坐骑灵宠,近几日才驾风回来,退守江岸,李曦明两人问了一声,她从手中取出玉符,递到李曦治手中,轻声道: “边燕来消息了。” 李曦治一头仔细看着,灵识探入其中,邻谷兰映直言道: “边燕山的消息…迟炙烟是强硬果断,加调兵马,说是援军不久即至,让我等坚守此地。” 她讽刺地笑了一声,继续道: “另一头我家中得了消息,他虽然重新派了回去征调修士,却将诸嫡系收拢回边燕山,显然是要我等与魔修硬对上了…” 李曦治听了这话,心中微微一叹,迟炙烟本就不是什么大气的人,虽然表面上有一套功夫,平日里装的像模像样,嘴上说说都是大气可亲,真正行事起来便暴露无遗了。 这道命令中的坚守是李家希望看到的,毕竟自家的望月湖就在身后,李曦治等人倒是最希望青池固守不动,与魔修抗衡的一批人,虽然迟炙烟从自家利益出发,到底算是符合了李家的利益。 可魔修汹汹,他将在外的诸青池嫡系,迟家的客卿、迟家练气通通收拢回边燕山,加派诸世家,显然是不把诸家的命当命,要榨干最后一丝价值了。 李曦明静静坐在明关上,与兄长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了然,冷眼看着: “边燕山如今虽然在对岸,孤悬北边,却是最安全的地方,大阵重重,众魔顺流而下,如同礁石分水,魔修更乐意来冲击我等这脆弱得多的土坝。” 毕竟边燕山上的大阵隔着老远一眼就能瞧见,不说能不能攻破,首先冲阵的诸魔定是没命了,而过江的防线漏洞百出,只要寻得一处钻入,背后就是富庶的江南。 ‘迟炙烟收拢嫡系居于边燕山,真是稳坐不赔,哪怕是最差的结局紫府始终不现身,江南诸线崩溃,不过是越北掳掠一空而已…’ 这命令方一下来,邻谷兰映与李曦治,甚至诸世家都看得明白,这人到底是狭隘之辈,如今算是撕去了伪装,举动几乎是明明白白地说了: ‘过了江就是你们诸世家的根基,诸魔修总不能攻破青池山罢?守不住便是你等自家遭殃!’ 他沉默两息,答道: “前辈如何看?” 邻谷兰映杏眼微睁,答道: “我等已经派人回宗,禀报宗主,迟炙烟如此行事,这江岸岂能守住?!” 李曦治微微摇头,轻声道: “来不及了,况且上宗子弟多善自保,岂能同我等尽死力?来了阵中也不过是坐视罢了。” 他话说得委婉,却很明白,迟家子弟何其尊贵,即使派过来了难道真能听从李曦治等人的命令?李曦治顿了两息,又提醒道: “如果是真的派遣过来,只怕诸位大人另有要求,反而难办了。” “这…” 李曦治倒是提醒邻谷兰映了,若是迟家人真的到阵守备,抢了指挥之权还好说,怕就怕在局势稍稍不妥便要求几人护送他们离开,到时又该如何是好? 两句话下来,这女修顿时对青年多留意了一眼,温声道: “到底是份力量…哎!大宁宫到底如何了?这模样也不像是南北撕破了脸皮…此地破绽百出,守一时可以,却也不能守到数日数月…真人怎地一句话也无!” 李曦治接过她的话,安慰道: “真人不应,兴许是与魔修斗法,如今已经过去六个时辰,紫府斗法虽然久,也不至于绵延数月,守得久了兴许有转机。” 邻谷兰映微微默然,她也知道大阵之后就是望月湖,李家人对待此事只会更加心急,反倒是她邻谷家深居南方,很难被波及到。 邻谷兰映急切之心大多是为了阵中的邻谷家子弟和破阵之后的诸郡百姓,比李家轻得多,当下也安定下来,轻声道: “江边除了诸世家还有萧家,乃是紫府仙族,万一初庭真人会出手呢…” 她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明白希望渺茫,果然见李曦治摇头: “萧家封山多年,真人早就摆明了不想插手的态度,更是早早去了北海,诸位魔修也不蠢,萧家的地盘是一分半点不会动的。” 他话如此说,几人心中都有共同的答案: “当年黎夏屠郡,萧家自家的地盘被屠戮萧初庭尚不肯出手,如今南北之事不知道有多少算计,他一向最理智缜密,怎么肯出手?” 他们没有一人敢把话说出口,唯有邻谷兰映点点头,答道: “那我便回阵守备了。” 她驾风离去,李曦明这才开口,声音略低: “兄长…难道紫府真的愿意将诸家葬送在此,使得诸北修南下…可这事情青池自己也是大伤元气的事情…何必呢…” “难说。” 李曦治应声,问道: “家中可是回信了?” “还未。” 李曦明鼓动密法,传音道: “不过前些日子周巍已至练气七层,此行带上三全破境丹与箓丹,两者叠加,兴许很快就有筑基的机会。” “筑基…也才二十岁不到…就算闭关五年,也不过二十五岁…” 李曦治皱了皱眉,秘法运转,轻声道: “未免太快了,这快要赶上钧蹇真人的修行速度,周巍天赋异禀,本可以多多积累,只可惜变动愈来愈多,容不得慢慢来。” 李曦明静静坐在明关之上,声音略轻,低声道: “却也未必,他这一类人不能以常理度之,对他来说,顺应时势比打磨累积重要得多,他若是筑基,何差那一两样法术?我家又能拿得出多少高品明阳法术给他筑基之前习得?” 李曦治愣了愣,偏头看了李曦明一眼,点头应道: “明弟这话也有理。” “总要先过了眼前这关。” 李曦明望向前方,法光照应,哗哗的大雨已经在天地之中磅礴,还未落在他的明关上便已经蒸发而起,发出呲呲的响声。 魔烟急速袭来,无数道触手般的遁光从中飞出,拖出一片片黑云滚滚的尾焰,五道光华就近飞来,往两人脚下的阵法中撞去。 这些魔修身后是如同蝗虫般的北修,纷纷往阵前落去,李曦明仙基运转,随便选了两人,赫然向下砸去。 “轰隆!” 璀璨的光芒从那座大关之中飞出,明煌关最善打磨镇压,又克制魔修,明晃晃的光彩从中流淌而出,顿时叫被镇压两人破口大骂,祭出法器抵挡。 “哼…!” 两人被压得身躯一沉,臭骂堵在嘴里骂了一半,变为闷哼声,这两人都是筑基初期,哪里吃得了筑基后期的李曦明祭起仙基这样一击?一人顿时开口,骂道: “后头的!这人仙基怪异,同个物什似的…速速来一人相助!” 一旁的李曦治抽剑而出,目光一扫,在五人之中挑了个修为最高乃是筑基中期的老魔,心念一动,身形消失不见,一道霞金色光彩在空中跳动几下,赫然已经从那修士身后浮现而出,甩出一袖霞光。 ‘云中金落!’ 这魔修登时吓得够呛,抽出腰间的长刀,可到底猝不及防,刀气还来不及喷涌而出,李曦治已经再度掐诀,身形各自踏出一步,化为数道虹影分身,各自掐诀念法。 老魔猝不及防,李曦治还有心思观察他的举动,看着他的模样有些起疑,六大身影同时抽剑而出,荡起白色的月牙形剑光。 李曦治还是头一次有筑基法剑用,戌时取到手中,剑光都添了半成的威力,扬起一片锐利的光华。 直到此刻,这老魔才有机会亮出一片森森刀光,被这剑光抽了个粉碎,身形飞起血光,惨嚎一声,在数丈之外显出身形来,停也不敢停地掐诀施法。 李曦治看出这人传承浅薄,只挑起一道虹光,在云中一扯一拉,灵机顿时混乱,信手将他手中法术抽了个空,悠然向前。 这老魔再也憋不住了,只叫道: “速速来援!” 于是脚底不得不折回一阵魔风,显出一位筑基中期的女修来,手中同样持着剑,挑起剑光向他劈来。 这女修似乎是越国少见的木德一类的仙基,挥剑之间,带起一片木灵之气,李曦治神色终于稍郑重,仙基运转,彩霞从身上流淌而出。 他两指相并,浮现霞光,信手在喷涌而来的凌厉剑气之中一捏,回手荡漾出一袖光彩,那女修的灵剑已经到了他手中,不过是练气级别而已。 ‘浮光拣物!’ 这北修明显愣了,眼中写的都是满满的难以置信: ‘还有这种法术!’ 李曦治心中更是怪异,从来没有这种信手将敌人打的不知所措的经历,顿时有些感慨。 他出关以来,对上的敌人不是龙君吐出的第一口云气就是大梁拓跋家的皇子,再不济也是叱门狄绋这类积蓄深厚,暗暗有背景的老魔。 他对上这些敌人从来有些吃力,都快要忘了自己也是青池峰主,真正对上这些北方没有道统传承,靠着运气与血气堆积出来的筑基,还真有些落差。 眼前这两人却如临大敌,尽管方才那两招都算不上是拼命相搏,可两人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也足见面前这人的实力之高…暗暗沟通起来: “眼前这人恐怕姓迟!是个积年的老魔头了,不好对付,还应速速多叫几人过来…” 第六百零一章 劫难(下)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李家。 青杜山上阴雨绵绵,滴滴答答的连绵雨滴在树梢之间流转,大殿之中稍微显得有些阴沉,老人在殿中转了几圈,捏着手中的信,唤了人上来,心中阴沉沉,出声道: “去请世子上来。” 这信中写的是李曦明、李曦治两人对南北局势的一些猜测,刚刚拿到手中,只看了几眼,李玄宣顿时觉得不妙了。 “北方魔修失了管束,群起而南下,江岸那些防线又怎么抵挡得住?” 李玄宣翻来覆去把信看了两遍,心中始终安定不下,李曦明劝他把世子送去东海,其实就是存了岸边守不住的心思了。 信中还劝着李玄宣几人也一并去东海避一避,看得老人大为皱眉,沉沉出气。 “岂有丢了湖遁走的道理!我早已经活够了,倘若北方失守,魔修南下,一直打到望月湖上,我定还是要守到最后一刻…” “诸子弟出了事,总要有个交代的,也应我领着到阴世见诸位长辈,家门破灭,也要见血才对。” 他坐下来寻思两息,心中倒是镇定许多,等了片刻,李周巍着甲上来了,他如今十八岁,已经是练气七层,身上的法光颇为雄厚,几乎是一年一层的速度。 虽然练气后期的几层突破尤为难一些,按道理要花上数倍的功夫,若是全靠他的速度自行修炼,大约二十二三岁能冲击筑基。 可练气后几层对李家来说却又截然不同,李家有三全破境丹与箓丹,只要积累上一段时间先服下三全破境丹突破,再稳一稳跟脚,就能服下箓丹。 箓丹的功效可不是寻常丹药能比的,提升的修为是实打实如同自行修炼,甚至比自行修炼还要完美几分,立刻就能去冲击筑基。iuzW789.NeT 李玄宣不等他称呼,甩着手将他拉至殿中,把信交到他手中。李周巍看了一眼,皱起眉来,李玄宣等了片刻,见着他金眸动了动,答道: “按着叔公的描述,江岸恐怕是守不住的。” 李玄宣想着将他送去东海,又怕他自信想要守在家中,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只问道: “明煌如何看?” 李周巍把这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答道: “看着这布局,倘若江岸告破,魔修涌入江南,必定走两条道,一条顺着望月湖而下,另一条在荒野挤着山稽郡与黎夏郡的道来走。” “那条路夹在两个紫府级别的势力之中,并不算好走,恐怕还是冲击我家。” 李玄宣却不曾想他说起这事来,正要再问,便见李周巍轻声道: “我前去东海以后,大人应当把族人分为两道,一道借到黎夏,另一道驱赶民众往大黎山中走,白榕前辈和那路垦与我家交情甚厚,可以借居他的地盘。” 李周巍把安排详细说了一遍,李玄宣听来听去,心中微微轻松,问道: “山中恐怕保不下多少人。” 李周巍点头: “魔修南下不需要半刻钟就能飞到此处,湖岸的近百万民众半刻钟连人都点不齐,更别说通通挤进山了…” 李玄宣默然,李周巍只好道: “却也是难料的事情,岸边未必守不住,江南这么多紫府,说不准哪几位就出手了,只是做些必要的准备罢了。” 李玄宣点点头,苍声道: “事不宜迟,你带上一批人,选些诸族的年轻才俊,再把丹药带上,这就让空衡送你过去。” 李周巍微微思量,轻声道: “倒也刚好,安氏即将生产,法师思量着江南是上恶灵藏,正好把她也一并带出去,去东海看一看,兴许有不同的结果。” 他是个果决??子,事情干脆利落地定下来,告辞一声,立刻就飞出大殿落下去了,只过去半刻钟时间不到,空衡便带着几人落在山上。 这和尚一贯平和,这些年的修行过来,让他看上去越发深不可测,只是法师之间难有什么明确的划分,很难猜出他的实力。 只是比他突破晚的李曦明等人都相继达到了筑基后期,这和尚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东海混乱不堪,白猿很难在那处立足,空衡则安心得多。 空衡见了李玄宣,很是和气,轻声道: “大人放心,贵族积善有余,定能化险为夷。” 李玄宣却最怕听到这些积善积恶的东西,勉强笑着将几人送出湖,驾风落回,往大殿上一坐,空荡荡又只剩他一个人。 老人冥思苦想,算不准积善还是积恶,不再多想,静静望着窗外的阴雨,窗上已经爬上了白霜,等了片刻,殿外进来一九尺高的壮硕大汉,身上披着白甲,默默地侧立在殿下。 “白猿!” 李玄宣问了一声,这老猿抬起头来,声音同岩石碰撞,喉咙沙哑: “见过主人…老奴正巡湖归来。” 一人一猴当年从坊市中的熊熊烈火中逃出,一同相伴了几十年,之间的默契自然不必多说,他看出李玄宣不安,走到他身旁静静立住,这才道: “近几日老奴的抱石眠甚是焕发灵机,运转顺畅,兴许是有真炁一道的紫府突破,或者有什么灵物面世了。” 李玄宣默默点头,并没有从中察觉到什么,正要说话,忽而觉得有风从门中穿入,冷冷清清。 李玄宣抬了抬头,似乎若有所悟,正要站起身来,突然睹见殿门敲响,进来一俊美的白衣男子。 他剑眉星目,姿容俊秀,怀里抱着一把略显纤细的寒剑,两眉蹙起,正略有些担忧的望过来。 “曦峻!” 李玄宣登时大喜,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信拿着,问道: “你的伤可好透了?” “见过伯公。” 这人自然是李曦峻了,他先是行了礼,咳嗽两声,笑道: “还未好透,我担忧家中,便先行出关了。” 郁慕剑那一剑确实厉害,若非有地望血石,李曦峻恐怕要陨落当场,如今修养几年,他心忧家中局势,提前出关,实力不过堪堪恢复了六成。 李玄宣顿时大喜,连忙拉过他寻了位置坐下,白猿默默奉茶过来,李曦峻辨了一眼,轻声道: “原来是你…果真是福缘深厚,恭喜了!” 白猿抱拳退下,李玄宣把近年的事情一一讲了,李曦峻听得眉头越锁越紧,沉沉出了口气,答道: “果然…我就晓得青池不会安排什么好事给我家…果真如此。” 他低眉垂眼,两眼渐红,低声道: “却是我看走了眼,不该信那赵停归…他一死了之…却把我家给害惨了…” “清虹已经驾雷去找了…” 李玄宣不知如何应他,老人等了片刻,只好道: “只是你伤势未愈,不能出手,还是好好修行闭关。” 李曦峻闭眼出了口气,犹有些悲痛,????的那枚明霜松岭自行运转,将一切情绪驱逐出脑海,语气已经镇定下来,轻声道: “未必…我虽然有伤势在身,出手一二却没有问题。” 他微微摇头,一手平放,手心中显露出一抹霜雪凝成的光华,雪白晶莹,静静停在他掌中,粗看了这一眼,一股寒气夹杂着锐利之气扑面而来。 此物法术却又不像法术,灵物又不像灵物,像是团凝聚到极点的气,随着李曦峻的心念一动,这光华如同游鱼一般跳跃游动,在空中徘徊了一圈,鳞片细密可睹,甩了甩尾巴,又落回掌心。 “这是…” 李玄宣还从未见过此物,一时间还真看不出个究竟,老人愣了愣,却见李曦峻剑眉一挑,轻声道: “剑元。” 咸湖。 李清虹驾风行出百里,眼前的黑烟渐渐淡了,天空却还是阴沉沉滚动着灰云,南北两边的天空同一股灰色,蒙蒙见不到太阳。 她飞了一阵,心中不知怎地又回忆起那两人,暗暗计较: “如此看来,至少赤礁岛是得罪了,赤礁岛东西两礁近年来很是不和,郭红渐那一脉不知属于东还是西,也不知有没有婉转的余地。” “至于那俞江,看郭红渐的态度,也是一个实力强悍的南海人物…” 她一边往南飞着,一边也意识到再回边燕山已经不可能,心中同样松了口气: “倒也好,不必听从他们调遣…那便回到江岸去罢,替自家守一守湖边…” 魔修已经逼至江边,如今她哪里还有心思去应付边燕山中那一群人,与李曦治一般都是想着躲得越远越好。 在咸湖上拐了个弯,她窥见玄岳门的山稽郡光华溢彩,四境流光,待到近前,隐隐约约能瞧见山稽郡上空悬着一座巍峨的玄山。 这山在云中绰绰约约,散发着一阵朦胧的彩光,她不过刚近了山稽郡,身影越发沉重,抬头思量,忖道: “应是紫府神通。” 如此威势,定是玄岳门的长奚真人无疑,她这才明白魔烟为何到了咸湖便止步,魔修为何不越过咸湖入江南。 “威胁之意高悬于空…安敢越池一步?” 她很快飞过此地,遁入江边的荒野之中,不远处却追来一道金光,明晃晃在眼前停下,现出一湘衣女子来。 “清虹妹妹!” 这女子一贯着湘色,圆脸杏眼,手中持着一座小小金山,正是玄岳的孔婷云,面上带着些忧虑之色,数步到了近前,低声问了一句。 李清虹本以为她在大宁宫中,不曾想会在这地方遇到她,讶异地点头应了,孔婷云轻声道: “许久不见,妹妹不如到我门中一坐。” ‘嗯?’ 此言一出,李清虹顿觉不对,孔婷云曾经从北方遗迹中回来,落在燕山关,两人前些日子还在燕山关见过,说许久不见还真怪异了些… 前者还可以算是孔婷云客气话,可此刻是青池南北交锋的紧要关头,不是什么悠闲时刻,这时机选得实在是不对了。 她本是聪慧女子,当下并未立刻拒绝或答应,只问道: “我经过山稽郡本应主动拜访才是,正瞧着北边异样…” 孔婷云低声答道: “大宁宫中出事了!” 她靠近几步,用秘法传音道: “妹妹可是觉得南北对阵诡异,正是两边的紫府摩诃尽数入了大宁宫中!如今北方群魔失去控制,南方诸修也没有庇护可言!” 李清虹瞳孔微微放大,孔婷云继续道: “我家真人与新至的几个魔头有嫌隙,遂不曾前去,也不知到底何事,可如今太虚之中安淮天显露,一众紫府皆进入其中了。” 李清虹声音略微沙哑,问道: “北方本就势大,我二伯尚在大宁宫,如今的江边不过是草草构建…安能抵御北方群魔…” “定是不能的…” 孔婷云很是肯定地点了头,迟疑一息,轻声问道: “妹妹可晓得魔修南下,要往哪处走?” 李清虹这几年的是闯南走北,当然晓得,答道: “越过徐国,要么从西屏山之西往上的江岸入吴,要么沿着整条江岸往下,任意一处都可以进入越国…” 孔婷云点头,圆脸上带了些郑重之色,轻声道: “如今的青池只余下元修真人,此刻还进入了大宁宫之中,而金羽宗足足有四位真人,如今还有两位真人坐镇,倘若换作是魔修,南下会往哪一处去?” “自然是青池…” 孔婷云说到了此处,干脆也不遮遮掩掩了,却是讲了把李清虹看作自家人的话,声音很轻柔: “青池本是紫府屡屡陨落,高修不显,已经到了五百年的最低谷,元修被困入安淮天中,没了消息,迟炙烟等诸青池嫡系却还在边燕山!” “这如今北边的诸魔没了控制,诸仙门岂没有影响诸魔的手段?从安淮天变故,整个局势骤然转折的那一刻起,将错就错,顺势而为,新的棋盘已经浮现而出,正是针对青池宗的!” “如今这局面,难道不是机缘巧合、得天独厚的刀?…诸仙门乘着青池虚弱,要挖了魔门的根!北方余下的魔修与释修高修也乐的看到此场景,故意隐身不出…” 她声音略沉,神色郑重: “现下是青池大难,诸宗作壁上观!妹妹恐怕不宜归去。”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六百零二章 玄罚 李清虹听得心中冰寒,抿了抿嘴,轻声以法力问道: “可上宗尚有隋观真人,听闻是第一等的大修士,不知是否在海内…若是魔修南下,应会出手抵挡。” “隋观…” 隋观真人是青池洞天中出来的紫府巅峰修士,听闻实力很是强横,孔婷云显然晓得,闻言顿了顿,手中金山收起,用秘法传音,沉色道: “我家真人问过蓬莱,真君若是往天外,隋观必居于青池天,不敢入现界,更不可能入江南!” 李清虹缓缓抬起头来,杏眼对上这女子,孔婷云迟疑片刻,轻声道: “真君神通不可揣摩,可蓬莱未必差了,诸位真人也应明白,这才有此谋划。” 李清虹算是把前因后果理顺,已经明白过来,沉默片刻,轻声应道: “多谢姐姐了,可望月湖就在江岸,清虹是一定要回去的,就算江岸守不住,清虹还要回去守湖,没有弃了族人独自入宗的道理。” 孔婷云轻轻柔柔地应了一句,并不意外,心中微微叹气,和声道: “既然如此,我也为真人带一句话,兴许能帮到妹妹。” 这圆脸湘衣的女子靠近了她耳边,让法力尽可能地少暴露在灵机之中,温和地道: “水淹苗稼,绝收百年,固然可喜,可江水倒灌,淹灭了庭院诸阶,更叫人满意。” 李清虹沉神听着,孔婷云这才答道: “大宁宫还有半个时辰落进现世,此处过去不过千里,清虹驾雷回去,一定是能赶到的…我便不耽搁妹妹,还望多保重。” ‘半个时辰!’ 她微微一礼,身形重新化作金光升腾而起,往东而去,落回玄岳门的地界去了,李清虹则沉默着驾雷而起,一路向西飞去。 “她说大宁宫还有半个时辰落进现世…” 李清虹心中算了算,觉得孔婷云说的能赶到兴许是李玄锋等人还在大宁宫或是别的什么,只要撑过半个时辰,事情一定有转机。 纵使那元修依旧被困着不得而出,可至少李玄锋、邻谷饶等人还能前来! “按着她的语气,这次魔修南下是某几位紫府的共识,那么这江岸的阵法就不得不破,只不过是守上多久的问题罢了!” 既然知道了如今的局势已经转为针对青池宗,事情就不是几人能左右的,李清虹再也不希冀能守住江岸,只希望能保住自家。 “只要过了半个时辰,二伯出了大宁宫,他在魔修中鼎鼎威名,结合家中众人之力,保住望月湖,迫使南下的魔修改道还是没有问题的…” 李清虹手中的长枪越握越紧,明媚的紫电一直流转在她的黑发之上,身上的六枚银白色六雷玄罚令发出夺目的耀眼光芒,炽烈的雷霆灌入其中,仿佛要随时喷涌出来。 她遁入荒野,朦胧的紫色雷光从一片黑云之中穿梭而过,带起一阵阵微小的轰鸣声,脚底下的练气胎息魔修纷纷避让开,不敢抬头。 她飞了数里发觉江岸旁遍地是求援的流光,好几个筑基修士驾着光彩急急忙忙从她身边穿过,似乎是从各地坊市中调来,极速投入面前的防线之中。 李清虹顿了一步,两眼之中紫光流淌,寻了一处魔烟最为嚣张茂盛之处,驾着雷光瞬息即至。 紫色的光彩刚刚驻足,迎面就看见滚滚的黑云正围绕着棕色的大阵,底下的练气胎息不必说,空中是数位筑基魔修联手,控制着各色法器砸下。 这阵法已经摇摇欲坠,被几位魔修联手幻化出的黑色魔锤压得咯吱作响。 她并不犹豫,一手长枪斜指,空出来的纤手掐诀,明亮的雷霆在指尖汇聚,早已经按耐不住的银色令牌在身前汇聚成六角: “阳至为嘘,遂诞六雷!” 六枚银色令牌旋转汇聚,爆裂的雷霆从中跃出,瞬间跨越过数里的距离,在空中拖出一道银白色的流光,从天而降,正落在那六位魔修之间。 一声怒雷惊响滚滚而作,这几位魔修哪里能料得到莫名其妙就有一道威力甚绝的雷霆落在身上,猝不及防之下纷纷断了法术,各自冒着黑烟惨嚎。 一团黑云从六人正中炸开,银白色的雷霆攀附着他们的法器,将之打落空中,还顺着法力之中的关系轰击在他们身上,银白荡漾,顿时震动不已。 “锵!” 李清虹不作停留,长枪刺出,一道紫雷炸响,横跨数里,瞬息即至,两眼紫光重重,足底的雷霆焕发出浓烈的紫光。 “嗯?” 李清虹略微扫了一眼,察觉出来其中一人有伤势在身,她果断干练,雷霆般的枪影化为重重的紫色雀影,已经从那名魔修身上贯穿而入,炸开一片紫电。 “啊!” 李清虹此击蓄谋已久,破空而来,几位魔修又被六雷玄罚令炸得体内震动,口吐鲜血,哪里能反应的过来? 这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悲鸣,澎湃的雷电瞬间焚化了这人的双眼,从眼眶、耳口中喷涌而出,下一刻,紫雷已经从头到脚从他身上每一处炸开。 他本就有伤,身躯也是刚才从几个练气身上夺来的,瞬间被雷霆撕的粉碎,跃起一枚黑沉沉的珠子,什么也不要了,头也不回地极速往北逃去。 时至此刻,周边的几个魔修才齐齐一骇,心中又震又恐: “雷修!” 这其中一名老魔修见多识广,更是失了声,身上还有银色雷霆在盘旋,烧得他的法力吱吱作响,喃喃道: “敕为天罚,最克魔修的玄雷…” 李清虹身着青白色的长翎羽衣,紫色的雷霆跃动不息,黑发飘拂,杏眼虽然好看,此刻却含着寒意,长枪调转,另一只纤手的法诀从未停过。 六枚玄罚令在空中快速紧凑地贴合,荡漾出一片让魔修震怖不知所措的银色雷霆,她的好听声音在空中回荡。 “卯入辰宫,敕得玄罚。” 那逃命的黑珠才飞出去两里地,一道银色雷霆从天而降,轰然一声击在那黑珠之上,天空中荡漾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人恐怕已经飞灰烟灭了。 她眼神始终不曾在北方停留一下,长枪上的紫电调转,还不曾开口,余下的五名魔修已经如同见了鬼般原地跳起,各自使出逃命的遁光,往北方逃命去了。 这几人逃向北方没入云中,沉闷的雷声这才回荡过来,李清虹长枪回转,正好碰上从阵中接应而出的青年。 这从阵中出来接应的青年一身棕袍,有些眼熟,似乎是邻谷家的人,他眼见自己才到了身前,魔修已经崩溃逃离,一时间不知所措,只愣道: “前辈…” 李清虹一连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行当这五人的面灭杀了一位魔修,体内法力其实略有震动,微微顿了一下调整法力,把手中的印散了,六枚玄罚令重新飞回她身上。 “若是撑不住,再度求援!” 李清虹干脆利落地答了一声,不曾追去逃离的魔修,而是重新驾起雷光,追星赶月般继续往下一个渡口赶去,只留下阵法中的众人一片目瞪口呆、复杂难堪的模样。 “方才那是…李家那雷修李清虹?” 这青年缓缓舒了一口气,几位修士一同驾风出来,看到了对方面上的庆幸之色,前方魔烟又慢慢靠拢过来,却比先前好得多了。 西部江岸。 江水滚滚而过,脚底的阵法焕发着光彩,将空中的法风制住,不使之穿过江岸,往南的魔烟到了这一处不得不落脚下来,在江岸大战。 李曦治手中提起虹光,将飞来的法术打散,低头看了一眼,涌而来的魔修被大阵分开,大多数被拦截住,却还有不少左右寻觅,试图从大阵周围绕过去。 青池宗的阵法不是刻意要将魔修堵在此处,本是紫府落棋之间相互应对,阵法重在守备,而非严密隔绝——毕竟怎么想都是紫府之间出棋博弈,彼此对子就好了。 可如今的局势大变,魔修一拥而入,这大阵顿时不够看了,将这群魔修堵在阵外,大部分的魔修贪恋阵中的东西,人多壮胆,往大阵上砸法术,也不急着绕开,可还是有不少魔修另辟蹊径,从大阵与大阵之间的缝隙中飞去。 这些人左右是些练气胎息,李曦治也并不关心,他以一敌四,将试图飞跃而过筑基拦住,还有心情关心脚底下的情况。 手中的戌时光彩荡漾,将飞来的一件法器劈飞,又有一道身影驾风停在近前,一手各拿一枚大锤,凶煞异常。 “如今已经算不上我拦住他们,反而算是这些魔修贪恋我身上的宝物功法,主动将我围住…” 李曦治念头一闪,云中金落化作的金色霞光在空中跳跃了几下,甩开一袖霞光,在空中显化出身形,从众人的包围中跳出。 他虽然以一敌五,越发吃力,可心中并不慌张,大宗弟子非是这些人能比,霞光又是善于遁法驭行的道统,真要打不过李曦治驱着遁光就走了,性命无虞。 反倒是一旁的李曦明趋使明关,将四位魔修镇在底下,已经显现出吃力的神色,李曦治斗法经验比他丰富的多,看得皱眉: “他不会什么高明的遁法,这一身法术是仙基显化,一旦受伤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撑不下去,反倒要出大事情。” 他这一念闪动,眼前那修行木德的女修已经取出了另一把法剑刺过来,李曦治也会剑法,眼前这女修的剑术实在是不高明,两指掐动,这法剑再度落到他手中,一挑一磕,还能顺手将另一名魔修手中的法术抽去。 “你!” 这女修又愤又惧,赶忙退出几步,往腰上的储物袋摸了一摸,只剩下胎息级别的剑了,面上有些挂不住,只道: “还真是魔道!净会些偷摸的法术…” 她又惧怕李曦治,不敢大声,喃喃在嘴里一句,话说了半截就没声了,李曦治并未作理会,抽空瞧了一眼。 这女修的法光竟然清灵一片,看着不是魔修的模样,李曦治再往左右两人身上看,纵使有些污点,却也是比寻常江南修士都要轻些,唯有余下两人血光腾腾,一眼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心中微动: “南北互称魔修,可到底都不分明…只要都是紫府金丹一道,魔修不魔修,或轻或重,全看自家修行…” 他心中如此念想,可手上的法术可是毫不留情,全然没有因为对方的法力清浊区别对待,招招往死处打,这几人最高也不过筑基中期,顿时逼得几人略有忌惮。 一头的李曦明额头微微见汗,煌元关全力催动,放出明晃晃的流光,关内那枚灼热的明光烧得空中一片明静,将四人的法器禁锢其中,强行镇压住。 他一头还要再出手抵御法术,好不容易有了间隙查看四周环境,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治哥那头的魔修尚且比我这处还多…远处的魔烟还在接踵而至!又岂是能轻易守住的?” “我与治哥在筑基中的实力不算弱,在此处镇守尚且压力重重,别处又当如何?” 他明白这江岸迟早要破,可自己镇压四人,同时也把自己给定在此处了,等到破阵之时,又岂能轻易脱身?顿时有些焦急起来。 李曦明等了片刻,忽然见着东方亮起一阵阵紫色雷光,自远而近,腰间的玉符也温热起来,顿时大喜,催动仙基,明光越发灿烂,死死将几人镇压住。 他数了几息,果然见紫色的雷光破空而至,女子黑发飘散,一手持枪,身上六枚银白色玄罚令盘旋闪烁,青白色的翎羽在空中一点一点散发着紫光。 空中还在下着大雨,灰黑色的雨点落到她身边便被元磁之力摄住,化为一枚枚圆溜溜的灰色小水珠,静静围绕着她旋转着,紫意朦胧的好看眸子望来,声音悦耳: “阳至为嘘,遂诞六雷!” 银白色的雷霆倒映在李曦明的眼中,闪烁着自空落下,在一众魔修失措的目光之中,李曦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姑姑!” 第六百零三章 大宁宫落(上)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大宁宫。 大宁宫中天色沉沉,四下里阴霾一片,原本清亮好看的一片湖水如今已然干涸,大地开裂,空中偶尔飞过几道云气,很快就消散不见。 最中心那座山崖已经倒塌下来,砸满了大半个干涸湖泊,无数宫殿楼台倒塌倾圮,铺得满地都是,一副惨淡景象。 安淮天中出了事情,一众紫府落入其中斗法,甚至在大宁宫中就开始交手,打得震动不已,仅仅是半刻钟不到就把此地打成了一片废墟,若不是前后一直有人出手维护着,恐怕打成粉碎都是有可能的。 如今紫府摩诃尽数入内,那通天彻地的光柱也不知被哪位紫府留了暗手,入内之后打得粉碎,大宁宫便成了不屑一顾的垃圾,再也没有人光顾,暗沉沉一片灰暗。 四下寂静一片,李玄锋迈步从宫殿废墟中下来,满地都是碎石,他一手按在石阶上,把这条数尺宽的石阶抽出,信手丢在另一头,发出一声沉重的轰鸣。 李玄锋在此地困了些时日,却也没有闲着,这倒塌的宫殿中说不准有不少灵物,可以取来一用。 仔细瞧了瞧,他从中废墟取出一枚亮银色的灯盏,抚去烟尘,底座方写着大字: “高平郗氏。” 这灯盏不过是练气级别的东西,李玄锋看了看,工艺倒是精致大方,听着一旁传来司元礼的声音: “当年魏国灭亡,诸修南下,一直到了江边,是时大江以南大多是楚国的地盘,楚王勒令诸修驻足江北,不得继续南下。” “司马、苏、郗、萧…诸家皆于江北会见,密谈数日,以嘉江两岸的李、江为首,立国大宁,奉魏正朔,仙教为宛陵上宗。” 倒塌的大殿屋脊高高翘起,司元礼盘膝坐在上头,他一手托着下巴,显得有些悠闲: “那时门户之见不重,诸修皆尽力为国,宁国让楚王甚是忌惮,始终对后头渡来诸姓颇具敌意…” 李玄锋听罢一程,手中灯座上的高平郗氏闪闪发光,他轻声道: “听闻纯一道开派祖师就是郗氏…” “正是高平郗氏。” 司元礼答道: “那位在重明殿外旁听,其实只能算得了一半的道统,可越是缺的东西越是在意,听闻那位终生以青松观道统自居,纯一道也一个模样,成日执着于此。” 李玄锋微微点头,司元礼则按耐了一会,轻声道: “道友猜得不错,我司家本姓司马,是北方豪族,周时便已经有紫府修成,魏灭时一路南下,最后才停在江南。” “原来传承渊源…” 李玄锋应了他一句,司元礼低声叹道: “南北诸姓传承至今,放眼望去,谁家祖上不是个王侯将相,不提也就罢了,提起来左右一叹,无非一句…后人不肖。” 李玄锋微微默然,至少自家也是元素认过的魏李,便见司元礼沉默一刻,轻声道: “先祖曾为魏国驻守江岸,这才有了这一卷淮江图,乃是当时的上曜真君崔彦所画…是第一等的紫府古灵器。” 李玄锋心中微微一愣,轻声问道: “古灵器…看上去好像还是守备镇压的古灵器,不知比之辛酉渌泽印如何?” “这…” 司元礼考虑了一阵,摇摇头答道: “却比不来,更何况不同的灵器在不同人手里也不是一个模样,总之这两样灵器威能都很可怕。” 李玄锋忽然记起当年郁慕仙手中的止戈和去云,见他谈性正盛,顺口问道: “比之止戈和去云如何?” “哈哈哈哈哈!” 司元礼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两只眉毛不屑地挑起,答道: “道友真是说笑!止戈和去云是元乌的仿造之物,止戈仿造的是修越宗那枚不越,去云仿造的是鸺葵观的天鸺,比之寻常灵器尚且有些不足,拿这两样东西与古灵器相比?” 他在废墟之上踌躇了两息,似乎在寻找一合适的比喻,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平平常常的法剑,指着道: “这东西也是元乌峰出来的,说是筑基级别,一眼就是靠诸多练气日夜打磨一点一点堆出来的,只和筑基沾了个边,有个筑基的样子和质量,神妙是半点没有。” 他手中这东西是仙宗嫡系不肯用的,李玄锋仔细看了一眼,确实如他所说,便点了头,司元礼笑道: “道友把这东西和府辰峰的壁水丹相比,差不多就是那两样仿品与古灵器之间的差别了!” 他心中把这话闪电般过了一遍,敏锐地捉住了其中一句话: “止戈仿造的是修越宗那枚不越…” 当年郁慕仙祭出止戈,唐摄都一通讽刺,将萧雍灵气得变色,李玄锋对那句话记得很深,依稀是萧家先祖萧衔忧一度被誉为金丹种子,是被止戈模样法器打死! “唐元乌那个时候有有这样的实力不说…止戈也尚未练成,这么说来,是那枚灵器不越…” “萧衔忧是被修越宗所杀!上元?还是哪位?” 李玄锋并未凭空生出好奇之心,萧初庭的举动难以琢磨,立场也无处推断,若是能得到萧衔忧的消息,说不准就能得出萧初庭大致的立场,自家今后判断形势也有个依据。 “这些嫡系天赋与资源已经是超越寻常人百倍,大部分的心性还差不到哪去…更是垄断了这些局势与关系…让寻常人摸不着头脑…被随意摆弄…” 李玄锋想得略深,司元礼似乎也因为那淮江图而有所触动,两人一阵沉默,头顶上的天空已经变为浅蓝色,隐隐约约能看见透进来的明亮光彩,明晃晃在头顶照着,仿佛正在湖底。 “失去了秋水真人的神通,又被诸位紫府肆虐了一通,大宁宫总算是撑不住!” 司元礼出了口气,笑道: “只要等上一会儿,便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轰隆!” 紫色雷霆在空中氤氲,气势可怖,李清虹一身法力雷霆已经化为亮紫色,羽衣上的每一根翎羽都亮起明亮的色彩。 她一路不计代价与损耗地杀来,数次替几个渡口解围,宁愿受了伤也要节约时间,顿时激活了体内的长空危雀。 此刻她的体内法力涌动,雷池掀起阵阵雷暴,两眼紫意朦胧,银白长枪直指,光芒闪动,银白色的雷霆从掌中六令涌现,轰隆一声落下。 李曦明身旁四位北修,三位是服了血气的紫府金丹道,余下一位是异府同炉的正统魔修,银白色雷霆炸裂,顿时惨嚎起来。 三位服了血气的紫府金丹修士尚好,被震动不得移动,余下一位正统魔修如同活活落入滚油之中,身上的衣袍炸起,底下的皮肤浮现出大大小小的滚泡,血管爆裂,冒出滚滚的黑烟。 他的两眼夺眶而出,如同两枚烂果子,在半空之中就嘭地一声炸开,一片血水蒸发的干干净净,躯体如蜡般化了,露出手肘白森森的骨头。 “玄雷!” 李曦明看得震撼,虽然方才与李曦明的对阵之中也是此人最受限制,常常被他的明光照得满脸大汗,束手束脚,可到底雷霆最善诛魔,雷霆中又数玄雷第一,自然是比不上的。 李清虹一路过来见了诸多魔修,杏眼一动,看得明白,此人十有八九一身肉体都是魔道祭练出来的,平日里金刚不坏,遇上了玄雷便如同豆腐,两下就能打得稀碎。 她驾雷而近,紫色枪影贯入魔烟之中,借着银白色雷霆还在空中回荡的时机,紫光伴随着雀影飞入,并未向那身躯融化的魔修身上刺去,而是转为挑落空中一人。 李清虹救了数家渡口,早就摸清了这些人心思,重伤的魔修并不急着诛杀,顺手就放他走,反而能吸引不少修士围杀,为大阵减轻压力。 她心中思量,这修士却叫苦连天,体内法力尚且震动着,却又不得不勉强催动法器抵御,心中震颤: “这南方魔道…竟然也有雷法道统?为何同魔门效力!” 他掐诀施法,见着空中驰来一枚圆盾,嗡嗡晃动,虽然带着一片光彩,可品质属实一般,才到了他身前,那紫白色的枪却到了: “锵!” 紫色雷霆炸响在这圆盾之上,法器被狠狠一抽,差点倒飞出去,热腾腾发亮,升起一片黑烟,李清虹长枪却停也未停,再度刺来。 正在此时,一片明亮的光华撒下,熟悉的镇压之力再度传来,天顶上那明光阵阵,堂皇富丽的白色关隘再度升起。 与这等声威凛凛,雷霆涌动的修士交战本就是提心吊胆、容不得一刻分心的事情,这北修被这么一镇,仅仅是慢了半拍,一道雷霆已经炸起,在他瞳孔中放大。 “噗!” 李清虹身经百战,斗法经验何其丰富,一枪闪动,他身上的法衣仅仅如同一层厚革,哗啦一声便破碎,长枪已然穿胸而过,带出一片血花。 时至此刻,其余几位魔修的法器才接二连三地打来,却一一被煌元关镇住,这人被长枪穿胸而过,面色一下煞白,一头吐着血,一头镇压着体内雷霆向后退去。 李清虹则回了枪,体内的长空危雀催动,长靴之下紫雷踏空,长枪斜指,目光如电,冷声叱道: “滚!” 银白雷霆随着她的话语荡漾开,将几人推开数步,李曦明适时稍稍松开煌元关的镇压之力,三枚法器忙不迭地飞出,三人如蒙大赦,纷纷退去。 至于先前那被打得躯体融化的魔修哪里还敢多停留?早就化为一阵黑烟逃出数里地了,正被另外几道魔光追逐着亡命狂奔,一直遁向北方深处。 李清虹回枪踏步,一道闷雷声响,紫电已经落至李曦治身旁,回眸望去,众修顿觉惊怖,齐齐退开。 李曦治与五人周旋如此之久,足见他在法术一道的精湛修为,趁机调息回气,见着李清虹独自回来,神色微微有些黯淡。 李清虹的紫雷将他护至身后,玄罚令盘旋,杜若枪银白,雀青翎光彩灼灼,雷霆本就可怖,筑基后期多年的修为在长空危雀的加持下让更是夺目,叫众人皆变色。 “雷修…” 这修行木德一系的女修震了震,有些难以置信,五人围攻了许久,什么也没捞着,犹有些恋恋不舍,直到李清虹手中玄罚令放出光来,这才一哄而散。 李清虹微微吐气,看向更远方,一股股遁光还在迅速汇聚,越来越多的光彩流淌,李曦治靠近她身旁,轻声道: “姑姑,恐怕要守不住了。” 局势越发明显,纵使是天上的筑基有所顾虑,并没有全力相搏,甚至大部分还在互相厮杀,可脚底下涌过来的胎息和练气已经越来越多… 更何况目前前来的还是些北方没有背景的散修,真正一些实力尚可的还在观望,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 “青池宗在此地的阵法哪里是什么好东西,纵使是这些筑基不出手,南下的魔修一人一道法术…也要将这些大阵撕毁了。” 一旦脚底下的大阵破灭,一众修士蜂拥而下,众人在此守备也再也没什么意义了,李清虹默默点头,轻声道: “我得了一些消息,尽力再撑上一会…兴许有转机。” 她说完这话,转而望向北方,杏眼中紫色光芒黯淡下去,衣袍上的明亮紫色雷霆却依旧跳跃,威慑着空中群魔。 一阵黑云却从魔烟中一点点凸显出来,慢慢靠近,却不显得魔气森森,反而有股别样的玄妙味道。 李曦明微微皱眉,仙基破空而起,在空中幻化为一道巨大的明关,炽热的光彩照耀过去,现出一黑衣男子来。 他身上衣着果断干练,面色略显苍白,负手而立,眉毛锋利,两只灰眸静静地望着,踏着两道黑云慢慢靠近,手中捏着一枚白色的符箓,不紧不慢的驻足在面前。 “道友,又见面了。” 第六百零四章 大宁宫落(下)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俞江’ 这人李清虹刚刚见过,正是刚才与郭红渐斗法时遇见的南海修士,身上的气息琢磨不出来高低,有股神秘莫测的味道。 他只停在面前,看着李清虹浑身紫色雷电的绚丽模样,有股理所当然的赞叹之色,似乎在等些什么,并不出手。 李清虹明白此人厉害,握着枪不曾出手,等了两息,见着一道青黑色光彩从北方的称水陵处冲天而起,迅速扩张过来,将半边天染成了青黑之色。 “轰隆!” 雷霆般的轰鸣之声响起,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远方的山脉之中落下,发出一阵地动山摇的轰鸣声,朦朦胧胧的紫黑之气冲天而起。 北方的魔烟齐齐一滞,有些混乱地扭动起来,或是回头往北,或是停下来相互斗争,少数继续南下,越发显得混乱不堪。 她略显担忧地望了一眼,眼前的青年似乎早就在等这东西落下,终于开口了: “李道友,大宁宫已经落下,称水陵遍布各色遗迹,魔修必然前去搜查,攻势暂时会缓下来。” “我特地寻着这机会过来,还请道友赐教。” 他的声音清朗,在空中慢慢回荡,李清虹听了意想不到的话,好看的眉毛蹙起,轻声道: “清虹见过道友,只是此时乃南北大劫之时,恐怕不宜斗法,还请道友稍待,等到这时辰过去,若是能保得性命,道友再来寻我斗法不迟。” 俞江认认真真地瞧了她一眼,答道: “我与青池有些仇怨,道友拦了魔修,我看得不太爽利。” 李清虹微微眯眼,只觉得这人话语前后矛盾,可心中也立刻警醒过来: “是了,既然魔修南下是几位紫府的意愿,我以一人之力大大减轻了防线的压力…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恐怕会得罪诸紫府…” 她微微吐了口气,已经把眼前这人当成了某位紫府派过来拦她的修士,一头庆幸这人没有早一刻过来,一头也抽出枪来,紫电荡漾,轻声道: “青杜李清虹。” “南海俞江。” 这青年轻轻点头,耳边已经炸响一阵雷声,李清虹的身影从原地消失不见,驾着紫色雷霆极速靠近,一手六枚银色玄罚令盘旋,亮起银白色的雷光。 “阳至为嘘,遂诞六雷!” “轰隆!” 她的长枪还未至,一道银白色的雷光已经破空先来,俞江留意了那六枚玄罚令一眼,手中结了印,浮现出一枚亮晶晶的金色。 他轻声道: “雷落兑处,泊云海中。” 顷刻之间空中幻化出一片汪洋,一点亮晶晶的金色光彩从中升起,银白色雷光落入其中如同投入了深不见底的漩涡,尽数没入其中。 这一片汪洋打了个转,凝结成一点金符,落入俞江手中,李清虹这道玄雷便被化解了。 她早知这人实力出众,并不惊讶,杜若带着一片紫色的影子刺去,俞江竟然支起手来,往她枪上拍来。 “嗯?” 李清虹银枪仿佛着落在软处,长枪轻轻一弯,竟然就这样擦着他刺过,带起一片紫色的炸雷,却被这黑袍青年挥手散去。 “锵!” 李清虹抽枪回身,长枪倒转,先把六枚银白色的玄罚令架在身前抵御攻击,略微窥了一眼,果然发觉杜若枪尖竟然歪了些,正如同活物一般一点一点地扭正。 “这是巫箓之术…” 她对面前敌人的实力有了些底,俞江却面不改色,握着金符的那手却微微一抖,散去一点银色雷光,显然也不是同面上一般轻描淡写,毫无动静。 李清虹抽了枪,俞江却抬起袖子轻轻一甩,放出数点黑光,在半空中就旋转化为流光符箓,静静在他身边旋转了一周,尽数落入这青年的眼中。 他的瞳孔一下放大,赫然望来,李清虹只觉得脑海如同雷霆炸响,望见一片黑沉沉,鲜血滴滴答答地注入,眼前的一切却看不清了。 “好厉害的法术!” 李清虹眼前一暗,俞江却有机会再度掐诀施法,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杜若上,暗暗计较: “这枪却不是寻常之物,兴许是因为玄雷一性,天生就克制这些变化妖邪,受了我那一掌,竟然立刻就能慢慢回正…” 他一只手搭在肘下,另一只并指手向前伸,指向李清虹手中的杜若,轻轻抬头,敕道: “上巫变化,器为妖邪。” 李清虹这头两眼一阵灰暗,气海穴中再度涌现出清光,将脑海中的诸多巫箓幻境一扫而空,回神过来,这才祭起雷霆,便觉着手中一阵黏滑。 手中的杜若竟然已经化作一只鳞片细密的白色蟒蛇,有些茫然地张着口,试图从她手中挣脱出去,李清虹紧紧持住,明白已经落入别人的法术节奏之中。 “敕!” 她果断吐出一枚玄雷,唇齿之间飞出一道光点,看得俞江眉毛一挑,这才退出去半步,空中已经爆起一片紫色雷瀑,轰然砸下来,他不得不中断了术法,暂且抵御。 李清虹立刻把握住机会,沛然的雷电之力涌入枪中,将其中的巫箓之术冲了个一干二净,杜若枪瞬息之间恢复原本模样,银光乍现,已经没入雷瀑之中。 这俞江在雷瀑中举步维艰,却依旧能够提起手来,手中亮起符箓抵御,两掌打在枪上,试图让这枪偏转过去。 李清虹却已经不是原先的小打小闹,两眼化为明亮的紫白之色,恐怖的雷电在身上蔓延,瞬息就将他的法术撕了个粉碎,当面刺来。 “好!” 俞江不得不避其锋芒,轻轻一转袍子,在雷霆之中被撕了个粉碎,在数尺开外现出身形,吐出一口紫色的雷电。 两人齐齐住手,一同望向北方,却见滚滚的魔烟呼啸,数位衣冠华丽、气势磅礴的魔修站在云中,从天边慢慢的压过来。 “锵…” 两人看的却不是眼前的魔烟,而是望向更远的北方,一点金光正破空疾驰而来,霸道凌厉的罡气汹涌澎湃,毫不客气的破开魔烟,飞速靠近。 第六百零五章 急劝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俞江抬起头来,静静地望着远方破空而来的罡气,金色的光彩明亮如同一道破空的利剑,将一片黑云分成两段,拖出一条长长的金焰。 他目光沉沉地望着,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默默退开一步,眼看着那道金光疾驰而来,在身前显化。 一身雷霆的李清虹纤手一转,长枪回收,倒悬在身后,紫色雷霆如雨般落下,一位白金甲衣的男子在她身侧显出形来。 这男人胸膛宽阔,比李清虹略高一些,两眼锐利,擐甲执锐,手中持着巨大的狰狞金弓,浮在空中,无形的罡气的空中弥漫,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他长眉下的眼如鹰般睁着,扫向沉沉的魔云。 “二伯!” 李清虹欣喜地问了一句,这白金色甲衣的男人缓缓点头,举目望来,正正与俞江的目光相撞。 这双眼睛的审视模样略有冰冷,那眉眼却让俞江不自觉地紧咬牙关,他如同降了一身冰雪,从头一直凉到小腿,青年强迫着自己不移开目光,静静地对视着。 他望见这男人的眉峰颤抖地向上跳了一下,黑灰色的瞳孔缓缓放大,凶厉的煞气尽数散去,他的嘴唇抖了一下,俞江听着一声沙哑的声音: “你…” 青年浑身的冰冷近乎僵硬,这一句话却让一股热血却直往脑袋上涌,他捏着玄符的手抽搐般跳了两下,心中浮现出奇怪的念头: ‘他的声音比他的容貌老得多。’ 俞江抬起手来,摸上自己的储物袋,取出一物来,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却免不了有些颤抖,甚至有些含糊: “前辈。” 他掌心中放着一枚金矢,沉甸甸冰凉,尾部的羽毛明亮亮发着光,箭镞打磨得精巧光亮,幽幽地焕发着光彩。 箭身上刻着几个小字倚山李玄锋,字体狂放,显现出主人的气度。 男人的目光落在这矢上,青年甚至觉得手中沉重了几分,李玄锋又温和地去看他的眉眼,看得很是认真,青年维持着表情,轻声道: “此乃前辈之物,特此归还。” 李玄锋的目光在箭上停留一刻,俞江隐约听见他克制着的呼吸声,那微微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原来是你。” 他这话仿佛烫了青年一下,他立刻闭上眼,身影从黑变灰,再慢慢淡去,逃跑似地留下一连串黑烟,在空中飘散不见。 李玄锋依旧稳稳地站着,那枚箭矢还在空中悬浮,忽明忽暗发着光,一切的情绪被他压在铁一般冷硬的姿态之下,谁也看不出什么来。 罡气在空中扭曲着,偶尔擦过李清虹的雀青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李清虹认认真真地看了李玄锋的面孔,又回忆起俞江的脸庞,若有所思起来。 李玄锋却还是冷硬姿态,声音有些沙哑,低低地道: “原来是你…” 李清虹立在他身侧,天空中驰来一道青光,落在近前,现出一中年男子,腰间配剑,有些潇洒气,沉沉地望着北方的黑云,神态凝重。 ‘糟了!’ “玄锋兄!” 此人自然是司元礼了,大宁宫从称水陵中浮现而出,两人才脱困立刻就驾风过来,正撞上魔烟滚滚的景色。 他深知诸宗之间的龌龊,又明白紫府之间的算计,一路看到魔烟滚滚,又想起诸位紫府都被困在其中,心中大震,低声道: “玄锋兄…恐怕是他宗谋划!这下麻烦了…” 司元礼仔细看了一眼对岸,立刻回过头,转向背后的李清虹,沉声道: “迟炙烟何在!可是在后方坐镇?江岸防线又是谁在话事?速速让他出来见我!” 别看司元礼方才在大宁宫中伏低做小,他可是司伯休嫡亲的晚辈,甚受重视,虽然平日里低调在宗内没有什么职位,可他司元礼见了迟炙云都可以不必行礼! 更何况司家人虽然人丁稀薄,一向低调,可司伯休最为护短,司元白已经算良善,当年愤怒起来依旧敢一口气往元乌峰上丢十二枚聚雨符,差点把这峰给淹了。 他这话一出,语气很是冰冷,顿时显现出地位来,可李清虹只回了一礼,轻轻地道: “禀前辈,江岸无人做主。” 司元礼似乎隐隐约约明白过来,冷声道: “迟炙烟呢!” “大人尚在边燕山。” 李清虹声音温和,礼数周全,客客气气地道: “大人带着嫡系镇守边燕山,好观察魔修内部的局势,这才好为我等布局。” 她说得客气,司元礼见一旁的的李曦治低眉,李曦明撇嘴,哪里还不明白,男人顿时气乐了,只怒道: “真是个孬货!连他哥哥的一根毛都比不上!什么时候了还顾及这些?坐看江岸崩解,众修涌入,掠得江南一片白地?” 司元礼说完这话,眼睛眯起,心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微微发凉: “此人虽然贪小惜身,却也非是此等蠢物…莫不是晓得了迟天星等人在安淮天中身死,迟家紫府全无,心生忌惮,要削枝保干,以防尾大不掉之势?” “可迟炙云尚在…莫非迟炙云已经闭关突破紫府了?” 司元礼自小在宗门长大,对这些派系争斗的事情尤为敏感,司家人丁稀薄,迟家也好不了多少,更致命的是迟家内部争斗近年越发激烈,可不是什么好局势。 他想到此处有些不安,一手在腰间的锦囊上轻轻一摸,取出一枚小小的明亮珠子,在那珠子上吹了吹,顿时飞出一抹白风。 这风将几人笼罩住,隔绝了内外,司元礼这才沉色道: “我刚才想起一事…迟家两代的嫡系共计那么几人,如今死在了安淮天,步梓真人又失踪多年,迟炙烟岂能不怕?” “这魔灾虽然可怕,诸家的嫡系死伤惨重,可称水陵有玄锋拖住唐摄都,诸家最优异之人得以保全性命…反而是从中摄取了大量的资粮…补全了很多功法,甚至还知晓了很多秘闻…” “诸家的筑基并不多,一个个却都是杀出来的,哪有什么堆砌的客卿手下,并不容易身陨,光光看贵族便晓得了…” 他两眼微眯,沉声道: “青池不比金羽,盘剥太狠,金羽有大部分族修、散修筑基可以去填性命,而青池地盘上活下来的筑基哪个是简单货色?只能真枪实刀地割自己肉…” “南北之争折损的大部分筑基都是青池客卿与筑基,迟炙烟清点以后一定已经明白了,实在是不能再折损了…这才会去收拢势力!必须借着这一场来割去诸位实力!” 司元礼声音低沉: “我明白了…诸位紫府只是顺手让青池割肉,迟炙烟反应却快得很,立刻做了取舍,选择了利弊皆有的割法,以求最小的损失。” 李清虹心中雪亮,听到此处哪里还不明白,暗道: ‘所以其中几位与青池仇怨更深的紫府并不满意!’ 李清虹静静地看了一眼,突然对孔婷云替长奚真人带的那句话有了理解,心中暗忖: “兴许这话本来就不是对我说的…而是要我带给二伯!” 她遂以秘法传音道: “二伯!我先前经过玄岳门,婷云道友替长奚真人带了句话…” 李玄锋仔细地听着,终于有了神色变幻,那双锐利的眉舒缓,声音沉厚沙哑,喃喃道: “水淹苗稼,绝收百年,固然可喜,可江水倒灌,淹灭了庭院诸阶,更叫人满意。” 他这话好像在复述,却让司元礼悚然而惊,怔怔地看着他,他怎么听不出话中的含义?只要江岸比边燕山更难啃,更加令人畏惧,自然就有‘江水倒灌’,去找那孤悬魔修腹地的边燕山! 而边燕山上正是诸迟家嫡系!相比青池世家重伤的水淹苗稼,绝收百年,淹灭了庭院诸阶诸嫡系才是真正叫迟家伤筋动骨! 司元礼听到了此处,心脏已然如同擂鼓般急剧跳动着,全身的血液往脑袋上涌去: “江水倒灌…江水倒灌…” 这等反制的技巧极其高明,甚至于名正言顺到迟炙烟都挑不出刺来,司元礼却犹豫了,犹豫到身上的法光都微微明灭… 他固然乐于看迟家笑话,乃至于迟天星、迟符举等人身死他都会哈哈大笑几声,可到底迟、司、宁、唐四姓一体,他自家在利益上受了许多压迫,可从未生过主动迫害之心… 这法子好是好,甚至名正言顺,可明眼人怎么看不出?下了决定就是要得罪迟家的!如今听了这话,城府如他也升起慌乱之心,面上并不改色,握在剑柄上的手却攥得发白。 面前的李玄锋则缓缓抬起头来,那双眼睛锐利得吓人,声音冰冷沙哑,却一击撞进他的心头。 “元礼道友…真人为何要将淮江图交到我手中!” ‘这可是本就用来镇守江岸的古灵器…镇守江岸!难不成就是为了此刻!’ 这句话干脆利落地击破了司元礼的心理防线,叫他心中顿时升起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寒意,这意思明显至极,司伯休本人也是支持此举的! “可真人事先明明没有同我说过!” 司元礼顿时乱了,元修并未表现出对迟家人的厌恶,甚至平日里还多有礼遇,连带着这大宁宫都要托人把迟家人带过来,不可谓不尽力了… “可紫府修士心思深不可测,真人心中有万千沟壑,谁知道到底是如何想的…” 他心中沉下去,面前的李玄锋声音低沉,思路却与他不谋而合: “迟天星迟符举也是真人特地请过来的…” 同样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味道已经截然不同,迟天星和迟符举如今在安淮天中估计连尸体都找不着了,司元礼不能不起疑: “莫不是真人有意为之?” 一切证据都指向了司伯休的授意,司元礼却总觉得有所疑虑,一切线索伴随着面前人的话语在脑海中穿梭,在心头匆匆的跳跃着,叫他头疼得仿佛要裂开。 李玄锋只摊手,亮出掌心一枚金亮亮的符,不过二指宽,满是皎洁的白色纹路,他冷声道: “元礼兄!伱应该看得出,此符正是真人私下交于我!兴许就是为了此刻!本不应私下展示,事急从权,不得不为!” 他沉声道: “真人从摩诃手中救我一命,多有帮扶,玄锋记在心中,只要元礼兄有所命令,玄锋必定出手!若是元礼兄要弃河而去…” 李玄锋神色冷静,静静地道: “自然把灵器和灵符交给元礼兄,可玄锋不能视身后的千万民众如无物,自会留在此处守到最后一刻!” 司元礼都不用细看,这枚符箓厉害得很,是自己亲眼看真人神通祭炼,不曾想原来是交到李玄锋手中,默默吸了口气,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喃喃道: “怎么能如此…” 一旁的李清虹听得明白,缓步上前,柔声急劝: “前辈…晚辈不说自家湖上的私心,纵使是此处守不住,我家自保还是有些能力的!可这江后是千万百姓…皆系于我等手中了!” 司元礼这头沉默下去,对面的魔修却已经按耐不住了,沉甸甸的魔风慢慢逼近,白色的云气消散,重新涌入司元礼手中的珠子中,李玄锋冷冷侧脸,终于有了动作。 “锵!” 李玄锋持起弓来,璀璨的金光往弦上凝聚,刺耳的嗡嗡声在众人耳边响起,男人两眼浮现出凶厉的杀意,声音滚滚如雷,顺着风飘散过去。 “边燕李玄锋在此,上前者死!” 这道声音被法力所滚动,在浓厚的黑烟中传递而去,如同雷霆在云中翻滚。 “边燕李玄锋在此,上前者死…” “上前者死…” 这道声音在一众魔音之中扩散开来,竟然让天边蠢蠢欲动的魔云驻足了,一众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迈出第一步。 唯独江水滔滔而过,上空悬浮着白金甲衣的男子冷眼看着,一声喝得众修止步,视江前的千百魔修如无物,缓缓侧头,眉眼锐利镇静,沉声道: “威势只能恫之一时,元礼兄速速决断!” 他的声音在空中传递,引得不远处的邻谷兰映等人皆抬头,司元礼面色微红,从胸膛深处吐出口气来,沉沉地道: “守!” 随着他这一声话落,面前的男人缓缓挑起眉毛,遮掩在表面的冰冷沉静之意褪去,如同虎豹般的凶残神色再度从他的面上升起。 他的唇角慢慢勾起一抹笑容,竟然有了六岁那年从尸山中爬过时被仲父牵起时的骄狂模样,冰冷的声音从他的唇齿之中吐出,伴随着金光亮起: “玄锋遵命。” (本章完) 第六百零六章 江淮余阳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岸边的江风酷烈,深黑色的礁石点缀在江水之中,怪石嶙峋,水流打着转,或是平稳、或是湍急,偶尔还有水面平静的弯处,倒映出天空中的景色。 沉沉夜色雾霭中唯独一点明亮。 白金色甲衣的男子升上高空,在昏沉的夜色中如同一枚白星,灼灼放着光彩,北方的群修踌躇了一刻,纷纷举目望来。 “边燕李玄锋…” 群修之中并非皆是散修族修而没有高手,只是都沉默蛰伏着,静静等待着什么,南北沿江的一切诡异地静下来,只余下汹涌的江水之声。 司元礼也是果断之人,下了决定,立刻转变了心态,如同松了口气,剑气很是飘渺,站在李玄锋一旁,仔细观察着。 北岸的修士人数众多,却泾渭分明地分成几派,几道的释修法师渐渐赶来,不动如山地居在后头,前边正是北方诸郡被征来的的族修散修,一族之内往往仙释魔杂糅,很是复杂。 而散修和小观修士显然纯粹得多,要么就是纯修紫金道、魔道,要么两道兼取——反正都是魔道,并不冲突,夹杂着天南地北乃至于海外前来渔利的魔修,混杂一片。 司元礼大抵看了一阵,隐约还看到些赵国旗帜,也并不觉得奇怪,赵庭已成释道傀儡,却不是吴越这般形同虚设,释道通过赵庭征调诸修,名义上也好看些,他侧向李清虹,低声道: “空无、悲悯、善乐几道的释修渐渐赶来,北岸不如先前那般混乱无主,释修喜欢夺这南北之争的气运命数,必然不会潦草放弃,还需打起精神。” “轰隆!” 他话音方落,云层中的雷霆响了两声,昏沉的暗色烟云升腾,李玄锋踏着金光持弓在空中立着,面前群修被他所喝止,过了十几息,又慢慢压过来。 白金色的光彩在空中潋滟,道道明亮光华从中迸出,穿入对岸的夜色之中,男子松了弦,从腰间摸出一道卷轴来。 这卷轴并不大,看上去普普通通,可如今南北所有视线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灼热的目光顿时全都停在那卷轴上了,或是探究或是惊疑,所有人的瞳孔都随着那一卷灵器移动。 李玄锋目光同样停留在这灵器上,灵识与法力灌入其中,象牙色的白勾扣带自行解开,长长的画卷顿时垂落下来,在空中飘散出一片白。 李玄锋亲自持着这画卷,一眼睹见内容,画的是一片江淮长图,绵延万里,两岸景色丰富,飞虫鸟兽栩栩如生,比脚下的这条江要长上太多,回沿弯折,一直浩浩荡荡通向东海。 他的目光一直顺着画卷移动,落在尾款上: “淮江图,博野崔彦,征和三百一十七年。” 这画卷方才打开,从中喷涌出无数红色流光,如同萤火在空中飞旋跳跃,李玄锋的声音微微沙哑,铿锵有力: “上曜玄极,江淮余阳…” 他声音仅仅出了口,顿时被画卷吸入其中,天色霎时间通明起来,云彩也化为灿烂的金黄色,天空中落下一片明光。 下方的李曦明瞳孔慢慢放大,体内的仙基仿佛受到了什么调动,发出一阵阵轰鸣,他眼中倒映出一片璀璨的光彩,喃喃道: “明阳…” 在万人瞩目之中,一道金色从画卷中飞出,从天而降,李玄锋脚底浮现出灿烂之色,大江已经化作明亮的金色,澄清透明。 这条明亮亮的江水继续向前奔涌着,下方隐隐浮现出一道阴影,只过了一息,一道高耸的关隘浮现而出,破开水面,冲天而起。 这关隘绵延不绝,纹路复杂明亮,白砖精巧契合,明明有些玉质的颜色,却更加光明,呈现出古朴大方的色彩,顺着江流耸起,一直顺着天上飞去。 “哗啦!” 众修的头随着视线的抬升慢慢抬高,哗啦啦的金色江水从关隘上流淌而下,如同无数道金色的瀑布,夺目刺眼。 “古灵器…淮江图” 北方有声音念叨了一声,在众修中回荡开来,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天色重新昏沉下去,白金甲衣的男子立在隔绝南北的百丈玄关之上,如同古代的仙将,身后白色幻彩幻化成一圈圈光晕,将他的身侧照得一片光明。 李玄锋脑海中升起种种玄妙,两道仙基都得到了某种加持,浓厚的法力荡漾而出,让他轻轻悬浮在空中,加持在体表的天金胄更加明显,霸气威武,白金色的光彩夺目刺眼。 “嗡。” 他持起弓来,弦上立刻落了一枚玄矢,锐利的光彩开始在弓上浮现,浓烈的罡气向身后蔓延而去,拖出一道道金色的流光,照得他的面孔忽明忽暗。 “咻…” 金色的光华在空中闪了一下,一片筑基皆觉心中警兆大起,惊惶失措地祭起法器来,一时间岸边群修止步,各色的法器升腾,赤橙红绿,一片明媚。 “嘭!” 北岸最前端的一中年修士脑袋轰然炸开,手中的法器像是薄纸一样撕碎了满天,哗啦啦如雨落下,爆炸般的法光与罡气冲击开来,发出剧烈的轰鸣声: “轰隆!” 周边的群修纷纷退开,如雨般落下,此人竟然连一招也没有接过,就这样在原地被射杀,只留下一抹红晕冲上天空,幻化为血光如霞。 “异象…这是死透了!” 他身旁的老修士面色发白,颤抖起来,骇道: “淳于北死了…纵使他身上有伤,可这才一箭!这还讲不讲道理了!” “我等好歹也是诸郡观主,在此人面前犹如鸡犬…还有什么好打的!” 群修尚来不及哀悼,耳中又升起那惶恐的啸叫声,这冷峻男人手中又浮现出五枚箭矢,脚底的胎息与练气、僧侣尼姑看不清局势,哇哇往前冲,所有筑基却齐齐后退了一步。 “不好!” “轰!” 浓烈的金光在各处炸开,老道还来不及观察又死伤哪几位,却看到好几道黑色遁光逃命地飞起,那李玄锋微微吐了口气,弦上竟然又浮现出五枚箭矢。 老道顿时觉得脖子发寒,退出一步,骇道: “怎地还没有人站出来?非让我等送死不成!” 霎时间北岸皆惊怖,地面上的小修也抬起头来,筑基遁光时隐时现,竟然有了崩溃的兆头。 反观南岸,一众大小修士同样惊骇不已,纷纷抬起头去看空中的李玄锋,面上浮现出欣喜之色,逐一飞落在关上,各自持起法器。 李玄锋身上明光灿灿,手中箭矢轻动,北方总算是撑不住了,后方驾风飞出一和尚来,一身肌肉强健,怒目圆瞪,喝道: “小小魔头,安敢放肆!” 这和尚一改平日里释修法器稀少的模样,不但足下踏着一枚金云,手中还持着一柄月牙铲,满是明亮的纹路,颇为奢华。 他这才驾风而起,后头立刻就有人跟上,乃是一高高瘦瘦满脸笑容的和尚,左手平放在胸前,拇指食指捏着一枚金圈,一句话也不说,闷声跟上来。 李玄锋受了脚底灵器加持,身上的明光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延伸着,不但加持着他的体魄与法力,还让他的灵识遍布整条江岸,他只冷眼拨弦,金色的流光从脸颊两侧流淌而过。 “嗡!” 两个和尚虽然嘴上叫他魔头,行动上却一点也不大意,面色顿时凝重起来,后头的高瘦和尚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如临大敌地祭出手中的金圈。 这金圈在半空就翻滚变大,露出圈上密密麻麻的纹路,喷涌出雾蒙蒙的金光,骤然摄住了一点金茫茫的东西,这高瘦和尚顿时大喜,敕道: “收!” 江岸顿时响起密密麻麻的金属碰撞声,叫人两耳发麻,高瘦和尚如临大敌,那壮硕的和尚连忙挥动法器向前,想要打向李玄锋。 经过这两个和尚一顿阻挠,后方的筑基总算靠近了江岸,南北修士顿时大打出手,天上升起无数光彩,发出阵阵轰鸣声。 李玄锋一箭受阻,并没有什么神色变化,他威名赫赫,北方自然专门会派出针对的法器和修士,并不算意料之外。 “找死。” 这高瘦和尚实力并不算强,一眼就能看出是用来试探的马前卒,仅仅是法器有些奇特,他玄靴一踏,只提弦冷笑: “着!” 他手中的金红箭矢瞬间消失不见,天空中爆起一片金红色的光彩,那枚金环仿佛被迎面狠狠抽了一道,法力消散化为原形倒飞出去,高瘦和尚先是吐出一口鲜血,眼中倒映出金红色光华。 “嘭!” 李玄锋在紫府灵器加持下的全力一击已经要超过当初射向唐摄都那箭,这高瘦和尚的上半身顿时被撕得粉碎,下半身多存留了一瞬,立刻也被罡气撕去,只余下一道金光往北转世去了。 这壮硕和尚这才冲到身前,满满的金色符文浮现在体表,月牙铲如同流星天落,带起一片金色光华砸来。 “轰隆!” 金色的光华散开,却见一只金白色甲片覆盖的大手持住了这法器,稳稳的将其置在掌中,男人面上的白金色纹路交织着明光,将他本凶厉的眉眼渲染出沉沉的威严。 “凭你?” 他的唇齿一张一合,吐出冷冷铿锵的话语,硬是制住这和尚不使之回退,在空中如同雷霆般回荡: “既然唐摄都叛乱立地怜愍,在南北大局中杀我想必也是一道好机缘…” 这男子身后的一圈圈明光荡漾,金甲辉煌,面上的纹路威压,一只手平平置在身前,将面前壮硕的和尚的法器随手持住,亮起金光的眸子投向北方。 “都出来罢!” 这声音滚滚如雷,在云中荡漾,引的众人纷纷侧目。 他的身周浮现出一道道人影,或是持枪持棒,或是捧瓶捧环,面上是金身慈悲貌,躯体是金刚不坏身,零零落落,立在空中,大约有十余位,目光齐齐向他冷冷地刺过来。 他们的声音在空中共鸣,或男或女,如同万人齐鸣: “大胆妖魔!” 黑衣青年从黑烟中显出形来,手中的符箓紧紧捏着,穿入北岸的群修之中,一直深入北方,落在北边一小山上。 迎面而来一大胖和尚,身上披着袈裟,见了他眉开眼笑,只道: “俞道友!” “虚妄法师。” 俞江随口应了一句,面上是镇定自若,心中却有些心不在焉,挑眉道: “怎地释道手下这样多仙魔?” “诶…” 虚妄笑了两声,答道: “这是哪里话,我正教最是宽宏大量,一视同仁,岂有逼迫仙魔,不许他人道统的道理?道友毕竟处于南海,只听大赵是释事之国,想当然了…” 他正色道: “我大赵虽然崇释,仙魔两道的人却同样不少,郡城中从我释道,郡周与郊野山脉我释修却从来不会去碰,只留给有缘之人…” 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带着他落在山顶,山顶上的大殿中已经坐落了几人,其中一人一身道服,面色阴沉,隔着老远听见这话,冷笑一声: “可不是么!没有魔修还信什么释!黎民聪明着呢!就是魔修越发肆虐,信得倒是越诚恳!岂不闻释山之下就是地狱?” 他略略窥了一眼,认出俞江,语气缓和了一点,随口道: “道友出身南海丹戎武啰,是世尊证道之所,如今魔修最多,是也不是?” 他这话落进虚妄耳中,这肥头大耳的和尚却并不生气,只笑道: “这是什么话,我等尊重他道,并不干干扰山间诸修,他们自行修着修着入了魔,吃人饮血,惹得百姓恐惧,最后被我等所杀,是成就了我等的功德才对。” 穿着道袍的男子冷笑一声,倒也说不出什么,俞江转目看去,另一边还有一阴柔男子,身着蟒袍,一言不发,自顾自饮着茶。 俞江在一旁坐下来,心中明白对方请自己来的用意,嘴上还是冷冷地道: “法师这样急切请我来,有何要是?” 虚妄嘿嘿一笑,低声道: “诸位摩诃怜愍失了联系,正是我等揣摩尊意的时候…俞道友还能联系上高修,可为我等指点一二?” “有什么好指点的!” 俞江明白他的意思,却故意不点破,想要多打听些消息,反而起身,指了指南边,冷声道: “你看不到南边那模样?请我来破除紫府灵器?也未免太看得起我!这事情麻烦,还请另请高明吧!” “非也!非也!” 这肥头大耳的和尚连连摇头,笑道: “局势变化,布局怎么能一成不变?” “南边那凶人…” 这和尚哈哈一笑,答道: “当然是我道诸师兄弟的机缘了,不需诸位道友来管!” 俞江听得心头一跳,却见这和尚指向北方,脸上露出微笑,低低地道: “道友与青池有仇怨,是也不是?边燕山的大阵,唯有道友能速速破除!” 第六百零七章 破阵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哦?” 俞江脸上的面孔已经与方才同李家人对视时截然不同,皮肤浅褐,典型的南海修士模样,早知虚妄打得什么算盘,如今听了他这话,往位上一坐,一手耷拉在扶手处,随口道: “仇怨是仇怨,却没有空手套白狼的道理。” 安淮天中的局势不知如何,诸位紫府和摩诃说不准就要出来,虚妄法师面上笑盈盈,心中已经是焦急之至: “若是正巧碰上那几位出来,眼前的一切都要重新落回高修博弈,那就麻烦了!绝不能再拖了…此人若没有什么过分要求,那便允了他…” 他虚妄眼下的行动说是揣摩上意,可同样可以是擅自为之,虚妄已经在法师停留了一百余年,只差那么个契机,一旦攻占边燕山,不但突破就在眼前,还有大功劳…到时候可谓是便宜占尽。 可若是攻不下这山,或者是半途安淮天出了人来,那他可就是被架起来烤了,北边的释位本就竞争激烈,无论青池紫府什么个态度,诸位怜愍冷眼落井下石还来不及,不会保他这个野心勃勃想要来分一杯羹的后辈。 “唯有脱颖而出,落入摩诃眼中,有了怜愍之位…谁见了我不给一张笑脸?” 他实力其实比诸位同门高出很多,心中早盘算开了: “李玄锋踩着淮江图,非是一人所能敌,若是不叫众释围攻,谁能取他性命,拓跋重原复生都要再死几次!” “若是众修围攻,分到手的命数又有多少?这可没意思了!” 他野心勃勃,既然南下不成,也不去争李玄锋的性命,攻下边燕山便如同他性命般要紧,当下道: “时间仓促,道友有甚么要求,尽管提来。” 俞江正色,答道: “边燕山我有法子破除,我只要一朵少商相火。” 这东西的名字一出,端坐在一旁的蟒袍男子沉沉抬了抬眉,虚妄自然认得这东西,快步过去,低声道: “这少阳一性的东西,大赵破梁时得了不少,帝统孱弱,常侍那头应见过,还请帮上一帮…” 他软言软语,好话说尽,这蟒袍男子终于说了话,声音尖且细: “东西给了,算是真人的意思,虚妄道友今后的路子可要走明白了!” 形势逼人,虚妄只得唯唯诺诺,取了枚石瓶交到俞江手中,几人也明白事情不做则已,一做就要果断狠厉,竟然一句话也不多说,一同极速驾风而去。 此处距离边燕山不过数百里,穿过滚滚魔烟来到阵前,阵边已经围了无数释修魔修,围着大阵奋力攻打。 这大阵呈现出浅青之色,看不清内里的景色,却极为坚固可靠,众修围攻了这样久依旧明亮光华,丝毫没有动摇之色,如同滚滚魔渊中的一朵青莲,纤尘不染。 大阵周边已经围了一圈修士,还有源源不断的修士南下不成聚拢过来,三人都把目光投向俞江,虚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低声道: “接下来全看道友本事了。” “玉符拿来!” 俞江问了一声,这和尚连忙递上一枚玉符,正是面前这座大阵出入的符咒,乃是从某位仙修身上取来,可这大阵极为高明,要人符皆在记录之中才可入内,并没有什么大作用。 俞江收了玉符,不慌不忙,以手为刀,在胸膛上轻轻一划,将自己开膛破了肚,伸手入其中摸索两下,逐一取出符器来。 这些符器形态各异,光洁明净,他从中取出三片兽牙长板,捻了一张先放在身前。 “恭迎上巫三九。” 再往两侧各放了一片,念叨道: “敬请玉真六九。” “祈拜并鸺一九。” 这三枚牙板一同发着光,他又从袖中取出一张白色符箓,放在两掌之间合拢,再将虎口对准双唇,出了两口气,昵喃道: “祭箓全丹,并古之法,变化莫测…兹有一人,予我一矢,先失后还,即为借取,彼来我去,我亦借之…” 他的话语模糊,夹杂着许多咒语,让几人听不清楚,身上发出怪异的骨裂之声,两眉更加修长锋利,两只眼睛化为浅灰之色,一股不怒自威的威势从他的眉宇之间散发出来,扫向身旁几人。 “李玄锋!” 他这一眼可将身旁的虚妄吓得够呛,急急忙忙倒退出去一步,那蟒袍男人更是手心浮现出一把长鞭,虚妄立刻就反应过来,骇道: “道友好一手变化之道!这这这…” 俞江这副李玄锋的相貌可不是单单顶着一张脸,竟然连气息也一模一样了,灵识反复查勘,怎么看都是李玄锋本人!若不是身上没有那标志性的罡气,几人恐怕就要以为李玄锋亲至了! 虚妄顿时抚掌,心中恍然大悟,叹道: “我说道友怎么特地要去见一次李玄锋!原来是借着南海修士的模样靠近他,就是为了此刻来施法…道友早有安排…却把我等骗得这样惨!” “道友好敏锐!” 俞江点头,露出赞许之色,心中却暗道: “要是借用他的模样,哪里要凭借什么,只是为了打消疑心罢了…” 他冷冷地看了几人一眼,见着三人都忍不住移开目光,这才拿起玉符,驾风而起,轻声道: “我落入阵中,趁着迟炙烟反应不及,开启阵门,诸位都提起精神来!可不要错过时机!” 他顶着这张脸孔说话,话语中都多了几分威严之感,几人心中怪异,撇着头应了。 俞江落入阵中,只过了三息,便见着那青莲一般的大阵光彩闪耀,忽明忽灭,浮现出好几道口子来,一声怒吼从中响起: “谁!” “杀!” 魔释之声霎时震天,无数黑云顺着门户涌入其中,虚妄哈哈大笑,震声道: “老衲的证道之机来了!” 江北的青莲渐渐黯淡,江南的明光却越发明耀,天空中已经被各色的释光笼罩,枪棒刀剑的锐气纵横,哗啦啦的湖水从瓶中倾倒而出,在空中汹涌澎湃。 诸位法师一同现出身形,李玄锋依旧冷硬如铁,一只手擒住那法师的月牙铲,明光攀绕而上,将他的身躯锁住,另一只手直贯而入,轰隆一声将他的脑袋打爆。 “哗啦啦!” 这壮硕法师的血化为满天莲花飘香,无头身躯满是裂痕连法器都不要了,急急忙忙驾风就往下落去,只庆幸李玄锋是出拳而非出箭。 这两个用来钓鱼的小法师全都丢了百年修成的法躯,落荒而逃,空中专门针对他出手的十四位法师终于趁机上前,面色皆怒,喝道: “大胆妖魔,还敢放肆!” “轰隆!” 诸多法器一同落下,发出剧烈的轰鸣声响,刀枪斧棒击在一处,闪出让人眼冒金星的光彩,金属的锐气与释修的彩光交织,通通被一把金弓抵住。 “嗬…” 李玄锋身影一沉,终于气息一滞,嘴角微微见血,脚底下的明光升腾,淮江图的神妙运转,已经从十余个人的包围中脱出,在另一处关隘上现出身形,仙弓上浮现出锋芒。 “锵!” 下方猛地跳起一朵剑光,司元礼挑起剑元,却有两位法师专程脱众而出,手中各持着收纳锐气的瓶子,将他镇压下去。 这两只瓶子造型奇特,不是用来喷涌,反而是用来收纳,显然是专门针对他这一类剑修,呼吸之间将剑气通通吞下,发出一阵金属摩擦声。 ‘松白全元剑诀!’ 司元礼手中青剑翻转,舞出点点飘渺剑华,虽然面前两人显然是针对剑修的,可他也不是寻常人物,半点不怕,手中幻化出无数飘渺的剑光,浩浩荡荡。 他将两位金身法师圈至身前,神色镇定,剑法越发得兴应手,顺势观察着整条江岸的局势。 下方的筑基北修不少,李清虹捉雷拿电,最为耀眼,李曦明持着明关,镇压数人,李曦治法术灵动,将群修戏弄于股掌之间,皆手段不俗,让他暗暗心惊: “如今李氏已有昔年萧家之威,李曦明可比萧元思,李清虹却是袁成盾一级的人物…李曦治同样在宗内,手段心计却狠过萧元思…” 他自小宗内斗争,看事情总是从派系之争来思虑,如今的第一反应还是这些,越想越是惊异,暗自道: “步梓不知是否陨落,如今我家行此一计,今后定然要得罪迟家,既然已经迈出了这一步,李氏则定要引之为援…” 诸修都要应对敌人,唯有他有机会前来帮助李玄锋,观察得也更加仔细些,大部分注意力却还集中在李玄锋身上。 “玄锋兄…” 白金甲衣的男子身后明光圈圈散开,将汹涌而来的灵瓶之水推开,手中长弓拉至满月,金光明灭。 另一端的释光仿佛要将天空染成彩色,十二位释修法师各自落座,声音整齐,在空中嗡嗡作响: “慧虚伏魔大阵!” 随着一声飘渺虚无的钟声响起,深金色的纹路伴随着彩色的光华在空中凝聚成庞然的大阵,诸位法师各自落入对应的阵位,手中法器更加光耀,威势可怖。 十二位释修威严,散发出阵阵清香,如同救世世尊,降妖除魔: “大胆妖孽!这便让你尝尝我正教的降魔之法!” 除去一开始针对司元礼的两人,面前的十二位释修法师结成大阵,与李玄锋对峙而立,见着李玄锋手中金弓明亮,众修齐声喝道: “敕!” 于是处于奇位的六位法师神色齐齐一震,各持法器,或瓶或环、或镜或塔,一同放出光彩来。 金纹瓶倾倒湖水,出了瓶口飞速汹涌,喷涌而来,金镜的光彩焚金化石,灼灼往他眼睛中照去,高塔则虚空耸立,抵挡住江淮图的明光,余下三枚金环当空堆叠,严阵以待,准备收下他的箭矢。 李玄锋面上的纹路明亮威严,身上的明光径直将河水挡在身前,两眼干脆利落地一闭,天金胄爬上面孔,将迎面而来的镜光挡住,手中一松。 “铛!” 这一声暴响如同山崩地裂,在整个江岸传播开来,一枚玄矢被三枚金环紧紧的困在其中,发出让寻常人耳膜破裂的尖锐声音。 却不等那玄矢消磨殆尽或是金环崩裂削减,又有一声暴喝紧随而上,却是偶位的六位法师持着刀枪棍棒上前一步,喝道: “呔!” 他们这一声炸响在空中如同波浪般传播,六人的法器齐齐挥出,剑刀凌厉,枪戟锋芒,棒棍扫击,跨越虚空,狠狠地向李玄锋打去。 “锵!” 这三声让整座江岸齐齐失声,紫雷雀跃的李清虹手中雷霆不过一顿,面前的魔修更是直接被这雷声震得差点从遁光中落下来。 李曦明持着明关砸人,本不需要集中什么注意力,尚还好些,反倒是被他镇压的几个修士更加吃不消了,李曦治却踉跄一下,手中的法术被打断,吃了面前魔修的一道法光,闷闷吐出血来。 筑基修士尚且好说,不过齐齐气息一滞,练气和胎息两耳充血,近半数都两耳失聪,更有小部分倒下去,翻来覆去地打起滚来。 一时间江岸两方混乱至极,不知道多少把法器半空就掉落下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众只能硬起头皮,重新拾起法器对搏。 “轰隆!” 血花如雨般落下,在暗沉的烟雾之中漂浮。 在这暗沉血腥的地面上,一个个小人物栽倒下去,却有一双眼睛狠戾地抬起来,充斥着满眼的血丝,直勾勾盯向空中。 这人模样温文尔雅,身上衣物却狼狈至极,早早白了头,显现出一股颓废的老态,他没有去看十二位彩光闪闪的释修,也没有去看如同天神下凡的李玄锋,直直地看向天空某处。 那双噙着血的眸子暴突,仿佛要从眼眶中跳出来,将他的雅贵气度毁得一干二净,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天空那飘逸出尘的持剑之人。 纵使被传来的释修法音刺得两耳喷血,两眼被明媚的光彩照的仿佛要融化,他依旧盯着司元礼看,打碎了半边牙的唇齿颤颤巍巍,如同杜鹃啼血: “是你…原来是你!” 第六百零八章 空悉降魔 这男人的衣物是费家一贯的泾衣,手中的枪残破不堪,几十年的持家摧折将他面上的色彩打磨殆尽,却依旧能看出一点贵公子的模样。 正是望月湖北岸费家如今的家主费桐玉! 几十年来费家如同被打断脊骨般沉寂衰落,费桐玉的日子是最难过的,每每入夜闭目之时,那飘渺的剑光总是浮现在眼前。 这人如同杀狗般随手杀了大父费望白的景色总是会在他心头反复,费家从此再也不能去修祖祖辈辈的间道锦,百年累积顿时成空,重头再来,陷入无边的折磨… 他实在是在梦中惊醒了太多次了,根本不会认错!就是天上这人!费桐玉如今的地位太过卑微,竟然连这人的身份都没资格知道,他却不着急,喃喃道: “这样大的事…清伊可以查明…好…好…” 这一贯如白鼬般迟疑的男子镇定自若地看着天空中浩瀚的彩光,明明一点余波都可以将他撕得粉碎,他却丝毫不惧,心中昵喃道: “仇有去处,便不惧湮没无踪,你斩我大父,众目睽睽下横尸雪中,尸首三月不得合…” “费氏尚有三千人,皆为老祖泣血而恨,峰中三岁稚子,犹画木符咒之,且等着吧…且等着吧…” 那双眼睛在黑烟中沉下去,没入黑暗之中,天空中的金色复又亮起来,司元礼全神贯注,毫无所查。 他青衣飘飘,剑法飘渺,写意自如地在空中挥洒着,将那两位法师打得后退不已,司元礼被元修雪藏多年,如今亮剑而出,自有一分快意。 松白全元剑诀传承渊源,一直可以追溯至为魏国镇守江岸的司马钧,他手中剑气雪白,竟然与脚底的淮江图呼应,越发凌厉,那诸法师震声只叫他一顿,手腕间的玉环一明一暗,立刻脱离出来,抬眉去瞧李玄锋。 李玄锋已经与诸法师交手数合,震得天空轰响,正到了关键之处。 空中六位法师怒目圆瞪,梵音大振,或是三头、或是六臂、或是胸上双目灼灼,或是两旁四耳震动,各自显着本相。 到了法师一级,除去两个特别的道统,大部分修为高深的法师都是男女同身,他们的面孔时男时女,男相与女相交织,颇为诡异。 而他们持着兵器的手臂健硕优美,金粉闪闪,紧紧攥着法器,统统落在金弓上,交织辉煌,狰狞的金弓勾住诸兵器的锋刃,在空中稳稳持着。 李玄锋被六位释修掣住,一身罡气翻滚如云,在空中以虚化实,凝聚为一枚枚锐光,相互交织,在空中一点一点呈现,顺着他的天金胄边角向上,盘旋在他身周。 他支在金弓上的手沉稳如山,却有一道道金光从指缝中流淌出来,一道白色的画卷重新在他身旁展开,飘散如长蛇,李玄锋突兀消失在了原地。 六位释修手中法器同时一空,六双眼睛仿佛是从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齐齐向南看去,正巧碰上这白金色甲衣的男子显化身形,长弓如满月,正正指来。 “锵…” 空中的三枚金环猛然一跳,大放光明,仿佛捉住了什么剧烈挣扎的东西,在原地疯狂发出金属的碰撞声,李玄锋的弦却没有停过。 “锵锵锵锵锵…” 三位持着金环的释修面色一白,齐齐吐出血来,余下九位连忙掐诀施法,各自念动口诀,声音低沉复杂,惑人心智,在空中呢喃: “恭请空悉降魔钵!” 大阵之中竟然晃动不已,太虚之中轰然破开,一点金光穿梭而来,落在十二人正中,如同一枚小石落入水中,荡漾出阵阵波纹,迅速汇聚凝聚,化为一紫色大钵。 这紫钵箍着两圈黑边,没有什么咒文,却神秘坚实,钵口黑洞洞,将飞来无数金光收入其中,安安稳稳地镇住。 “紫府级别的灵器!” 司元礼面色霎时间沉下去,他脑海之中警惕地震动起来,暗暗察觉出让人震怖的消息。 这空悉降魔钵一眼就能看出是摩诃的东西,必然是七相其中一位的授意,受了召唤落入此地,代表着此刻至少有一位摩诃在留神注意此地! “哈哈哈哈哈!” 司元礼这头大为警惕,这十二人请出了针对李玄锋的法器,方才十二人始终拿不下的一人的愤懑化解一些,皆作大笑状,声音重叠,响彻长空: “小小南蛮山越之族,也敢试我正教圣法?世尊慈悲,今日便要你折在此处。” 这声音震若雷霆,引得群修纷纷侧目。 李玄锋再如何厉害,到底是一个人,面前可是十二位正统空无道的法师!每一个拿出来都是顶级筑基的级别,不但可以借法于上,还有极为高明的大阵,岂是一人能阻挡? 当下李清虹都有了忧虑之色,思虑着如何舍了手中敌人上前助力,她自忖多受些伤势,长空危雀全力催动,还是能威胁到这些人的… 李玄锋却没有什么神色变化,轻声道: “看着便是!” 李玄锋话音方落,手中的金弦闪动,那一卷画卷竟然从他身侧浮现而出,向上跳起一般展开,在空中转折,翩若游龙,一片银光照耀出来。 他手中涌现出无数金芒,如同大坝崩塌,洪水喷涌,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枚玄光飞涌而出,通通涌进那清亮亮的银光里。 这金芒触碰了银光,顿时化为金银两色,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喷涌而出,跃上高空,深入云层之中: “铛!” 满天的玄光冲上天际,还未落下,这银光已经先横扫而过,那紫钵尚好些,三枚金环如同被疾驰的孛星撞了一下,歪七扭八地晃动起来。 “当当当当…” 那三位控制着金环的释修面色一白,借助大阵调和法力,面色又迅速回暖过来,十二位释修却同时迟疑一瞬。 这大阵传承悠久,神妙异常,十二人不仅仅可以调和法力平摊伤害,还可以在其中沟通心智,当下心念在大阵之中沟通: “此魔甚是厉害,空悉降魔钵容纳有数,岂能轻易浪费?宜先收起,以阵应对!” 几位释修都不是简单之辈,不给李玄锋试探这空悉降魔钵的机会,紫钵霎时消失,十二人同时归阵,震声敕道: “弥!” 一道金色的大阵横跨两岸浮现而出,无数的金色咒文流淌,显出形来,圆阵大如山岳,略有倾斜,驱散云层与诸魔,声威甚重。 “好厉害的大阵。” 南北的众修斗法至此,已经渐渐失了战意,只是各受上头管辖,断然没有停手的意思,察觉了这动静,纷纷抬头,还来不及细看这大阵,却隐约看见大阵背后明灭一片。 司元礼终于失了分寸,手中剑光微微一乱,好在对方早已经被他打得还不了手,这一乱并没有造成什么后果,他心中惊骇,低声道: “三万两千七百六十八…” 随着他的话语消散,头顶上竟然浮现出满天星辰,金银交织,闪烁不定,在众修瞳孔中慢慢放大,化为满天玄光,自天而降,还不曾落下,已经有锐气扑面而来,咄咄逼人。 “这…这算什么!” “这是筑基?!” 下方的诸修已然失色,李清虹看得两眼微红,暗自道: “二伯应用了损伤寿元修为的秘法了…” 满天玄光如同暴雨般落下,地面上一众小修顿时抱头鼠窜,好在这玄光到了半空便自行汇聚,往中心的大阵冲击而去,仿佛天河坠落,镇压下来。 十二位释修一同被镇在关上动弹不得,目光里尽数充斥着金银两色,大阵如同雨中荷叶,东倒西歪,可到底是十二人,时不时有人微微吐血,却不曾破阵。 十二法师被一时镇压,满天的玄光也并未落到地面上,可两边缩回去的小修却不可遏制,纷纷往两岸逃去,筑基修士也无心去管了… 在满天的玄光金雨之中,南北两边的攻势不得不暂时停歇,两边的修士都没了什么战意,胎息与练气纷纷退开,唯有筑基一级的修士还在相互牵制。 事已至此,场上的人几乎都是看明白了,局势已经落在李玄锋与这十二释修身上… 要么李玄锋打杀十二人,迫使北方不得南下,要么十二法师斩杀李玄锋,这淮江图自会瓦解,众北修便有南下之机! 万人抬首之间,李玄锋手中金弦则拉至满月,两眼明亮得惊人,受了古灵器加持犹嫌不够,体内两道仙基不计损耗地蒸发起来,涌现出薄薄的金雾。 李玄锋这么多年下来当然有损耗精气与寿元的法门,唤作牺元定法,乃是宁家的东西,当年杀唐摄都时便用过一次。 这秘法本后遗极重,往往透支仙基十之三四便会修为崩溃,他以此法杀了唐摄都还能在大宁宫中安安稳稳,一是元修出手,二也与他如今状态有关。 他如今一身修为落在符种,近半脱离身躯,几乎是在向符种借用,却有意料之外的好处——仙基由符种维持,除非他一口气用秘法抽干,否则李玄锋怎样用秘法抽取修为都不至于崩溃。 故而如今重新用起,丝毫不吝啬修为,乘着十二人被拖住,手中的金红色箭矢越发凝聚,澎湃的法力和罡气在手中凝结。 “嗡…” 满天玄光足足维持了数十息,等到这金银色的光华消失不见,李玄锋手中的金红色几乎同时消失,十二人齐齐一震,却来不及唤出空悉降魔钵。 只有那三枚金环孤零零飘起,猛地捉住了一物,圆形的三个金环微微一滞,其中一角突兀地扭曲起来,仅仅过了一息,这法器在空中发出刺耳的撕裂之声。 “咔咔…锵…” 三枚法器瞬时在空中爆开,化为满天的金色的碎片哗啦啦落下,那三位释修早早断了与法器之间的联系,却依旧吐出口血来,皆是面如金纸。 好在经过这么一拖,那枚紫金色的大钵又浮现在空中,将脱困而出的金红色箭矢吞入,摇晃了两下,忽明忽暗起来。 十二名释修连忙抓住时机,果断从位置上一跃而出,散去这大钵,余下九名释修转换位置,大阵重新凝聚,齐声道: “求诸苏悉空!正法镇魔!” 霎时间空中声音响动,余下的九位释修身形大放光明,胸前齐齐睁开一对眼睛,平静冷漠,面上金纹暴起,已非人貌。 这眼睛同时看向李玄锋,不见什么彩光金光,也不见什么破空而来,破空而去的光耀,脚底下的明光却震了震,让诸位修士脚底一歪。 李玄锋身上的明光黯淡了一瞬,竟然被定在原地,九位释修如法炮制,一同从位上跃起,脚底的大阵说散就散,加持着苏悉空本相一同打来。 “轰隆!” 一时间金石相碰,如同山崩海啸,天空中的一切光彩黯淡下去,南北两岸齐齐一窒。 十位释修合力出手,又加持了大阵求来的苏悉空本相,威力已经叠加到恐怖的地步,司元礼立在一旁,心中升起死亡的预兆,骇道: “低估他们了!” 脚底的明关晃了晃,司元礼冒出一身冷汗,他慌张地抬起头,从诸兵器金光与彩色交织的间隙中见着一点红色。 “叮当…” 零散的血珠如同砸碎了的玉珠长帘,颗颗滚圆晶莹,向着四方散去,撞在几位法师叠加的法器之上,竟然发出珠玉之声。 “哗啦啦…” 血水滴落,在暗沉沉的半空便化为金雨,万众瞩目,无数人或是焦急或是庆幸的目光中,那金弓同着李玄锋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那凶人何在?” “莫不是飞灰烟灭…” 司元礼眼睁睁的看着那血雨落下,猛然听见清脆的金铁相击声,一道冰冷沙哑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从高处一直传递到南北的众修耳中。 “干值壬癸,金用其极…” 这声音落下,清脆的金铁相击声越发响亮,几乎要比雷霆还要轰鸣,冰冷沙哑的声音却越发低沉: “申酉金之正位,请我执金!” (本章完) 第六百零九章 请君执金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这是…” 十二位释修神态各异,警惕地一同落回位点,重新凝聚出那横跨大江的金色大阵,他们或男或女,面孔都是金粉闪闪,惊疑不定。 众修都伸着头,打量着空中的景色,他们出身各异,或是青池峰主,或是南方世家,或许年少成名,或是积年老修,此刻都仔细打量着。 “可是死了…可是死了…” 下方的中年人面色沉沉,身着华贵服饰,却是那曾经中了一箭的袁家家主袁护独,他面上沉静,心中却比谁都要紧张。 “他早已实力非人,这还了得!这还了得!” 他仔细地看来看去,手中的斗法都心不在焉了,听着众人低语,天空中落下两点白金光华来。 “李玄锋…” 空中一身飘飘青衣的司元礼面色复杂,看着不远处浮现出的白甲男子。 申酉金之正位,金用其极,已经化作西方之白,李玄锋的天金胄最先与这符箓呼应,化作纯白之色,森白的纹路一直顺着他的脸颊爬上眼角,涌入眼中。 ‘请我执金。’ 李玄锋始终以为这符箓是一道加持神通,或是一道护体之法,如今才晓得,请君执金符之所以能被司元礼一眼认出,是因为这东西根本不是司伯休捏出来的符箓,而是一件宝物——什么符器,或是他道之宝。 “是了…安淮天这样重要的东西,一道符箓怎么够,能进入其中的谁家没个紫府!” 李玄锋的两道仙基皆与请君执金符呼应,随着他的灵识蜂拥入其中,心中的最后一道疑惑终于化解干净了。ízw789.net “为何是我?为何是天金胄?” 紫府真人的善意岂能是无缘无故?请君执金符本就是司伯休的杀手锏,而天金胄最能契合请君执金符… 司伯休特地炼成丹,应该还加了不少手段,让这道仙基跟这套宝物互相辉映,此刻天金胄涌入这请君执金符之中,带动着里头储存的种种神通法力一同往外涌。 他此刻如同杀戮金气凝聚,一身白甲,狰狞可怕,白色顺着手肘往下,将手中的金弓一点一点染为森白之色,天空中秋露滴滴如雨,淅淅沥沥。 “他是李玄锋么…” 众人心中甚至浮现出了这样的疑惑,男人身后明光如圈,身形在关上幻灭,秋露横飞,立着不动,森白的金气却让众人默然。 李玄锋的瞳孔盯着十二法师看。 这十二人终于有了怖意,再也说不出原先降妖伏魔的话,纷纷避开目光,却又很快反应过来,顿时丢了面子般勃然大怒: “好妖孽!还敢反抗!” 众修嘴上高叫,手中却不停,试探??地打出各类法术,天空中那法瓶的湖水湛湛,再度喷涌出光洁的水花。 这水花在他身侧的明光转了一圈,混着一片秋露迷失了方向,金镜的镜光直射而来,灼热锋利,却在他身前化解,消失不见。 李玄锋只虎目微睁,令人生怖地看着。 “哈哈哈哈!” 南北一片寂静之时,却听着一阵大笑从北边传来,零零散散竟然又有数位法师破空而来,身上的装束与眼前这几位截然不同。 为首之人似乎是从远方赶来,一身挂着零零散散的木符,衣服打满了补丁,疾驰至此,看了那一眼大阵便哈哈大笑,口中讥讽地道: “虚安…你们这师兄弟真是废物一群!这么好的机会!足足一刻钟多,竟然连他都拿不下!” “如今我等赶到…空无道吞不下的肉,我等也要来分一杯羹了!” 他笑了两息,这才发现江上静得惊人,有些尴尬地停下来,放眼望去,见着十二人中有三人气息萎靡,九人略带伤势。 再移开目光,去看对面那白甲之人,和尚的面色很快静下来,再看看脚下明亮的关隘,默默退出一步。 天空中尽是扭曲透明,略带白色的金气,李玄锋依旧不动,与????的请君执金符默默交感,将气息一点一点推上巅峰。 森森的金气仿佛要将一旁司元礼的脸颊割出血来,他当然知道眼前的一切是怎么回事,也对请君执金符熟悉得很。 这是他司家的宝物,说是符箓,不如说是灵器,每次使用过后都要紫府真人亲自施法祭炼,才能再次使用,却是至金之物,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人人的威势都有不同…若是没有特殊的法门,要紫府才能真正发挥威力。 他从未怀疑过司伯休的举动,却始终为紫府的高瞻远瞩而又怖又惧: “天金胄…玄锋兄竟然能将请君执金符持到这等地步!不说此地,就算真进了安淮天,有谁是他一合之敌!” 众人失了神地看着他,十二人试探无果,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终于对视一眼,空中的大阵重新聚合。 璀璨的金光流淌,昵喃般的咒语从十二人的口中一起吐出,在空中交响,从喃喃如蚁鸣到声真如雷,渐渐达到巅峰。 李玄锋却动了。 他依旧是持起白弓,这弓为申酉金之正位所附,又与他的法力相合,已经褪去狰狞的外表,唯独剩下锋锐与修长,一时拉满,当真如同一轮秋月。 弓上却没有箭。 众人皆疑,却不等十二人作反应,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空中窜过去,天空缓缓一白,秋露淅沥如雨,一股寒意从天而降。 “什么…” 司元礼已经与面前两修住了手,他轻轻伸出手来,在满天下落的秋露之中捏住了一片东西。 手心轻轻摊开,却是一片粉红色的花瓣。 天日昭昭,天空中的云层散了,明亮的日光照下,空中正落下无数淡粉色的花瓣,有悲欢之音阵阵,夹杂着一股诡异的清香。 这花瓣粉嫩好看,透露着一股清香,又像是莲花,又像是牡丹,顺着北风飘洒下来,在一众释修呆滞的目光中飘散,洋洋洒洒,洒落在下方激荡的河水里。 司元礼目光顺着河水打着转的粉色花瓣,慢慢抬起头来,他的瞳孔中倒映着对面的诸位法师。 十二位法师只余下十一人。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六百一十章 两恶相杀 “一箭。” 李玄锋虚立空中,身上的白甲森森,面上的纹路明亮,长眉舒缓,白罡流淌的面庞如同刀削斧凿,两眼静静望着。 纷纷的花瓣自他身后从天而降,正是释修法师陨落的异象,李玄锋这一箭叫天色一白,那法师竟然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当空暴亡。 众人呆呆看着,江南江北鸦雀无声,唯有水击岸石的轰鸣声若隐若现,河水咚咚,无数目光落在那一处。 “一箭而亡。” 众多胎息练气不明所以,只看着释修一方陨落一人,南边的顿时欢呼雀跃起,北方或是默然或是咬牙切齿,大骂魔头,声音大多都很低。 一众筑基却静下来了。 众人都是江南北有头有脸的人物,南北这一番大战,眼界大多也开阔起来,一击杀筑基的例子并不是没有。 南北之争中的几个响亮人物:拓跋重原、唐摄都、邻谷饶、乃至慕容家几位,寻常筑基初期在他们手中走不出一个来回…李玄锋自己就是半刻钟杀慕容武成名。 虽然那十二法师有强有弱,并非实力相同,可一箭杀法师,还是空无道的正统修士… 法师一道最为难缠处在于一道转世之法,除非一瞬间被打得神形俱灭,否则诸多后手必然能从信众之躯复生,一箭将之打得神形俱灭已经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众人心中甚至同时浮现出念头来: “莫不是那咒语催动了特殊的紫府符箓,附着于箭上?” “此人可是李玄锋?或是放出了什么妖邪?” 这持塔的法师被一箭射得神形俱灭,可不仅仅是杀了一人的事情,这慧虚伏魔大阵轰然而散,空悉降魔钵再无凝聚之机,十一人皆变色,又惊又痛地看向满天花雨。 “虚莫归去释土了…” 一时惊疑皆起,余下十一位法师同样心有疑虑,整个江南北仿佛被什么东西镇了一刻,无一人有动作,唯独这白甲男子手中弦动。 “嗡!” 这白弓瞬间化为满月,十一人如同锋芒刺背,齐刷刷涌出汗来,手中动弹了一下,没有一位来得及掐出法术,已经有芳香袭来。 天色复明。 “太快了!” 那位本持着环的法师法器被李玄锋射爆,脸色正苍白着,猛然一僵,又一片花雨从天而降,夹杂着大大小小如同玉珠的甘露,满天祥瑞之光,众人心中皆寒。 “又是一箭!” 空中的十一位法师只余下十位,这十人脑袋中什么也不想了,唯独余下一字: “逃!” 比他们还快的是北边的一众修士,早在那一声弦响时,北边的魔云已经如同残雪被阳光所照,无数的遁光乍起,密密麻麻满天色彩,尽数往北而去。 “咻…” 整座北岸的修士一同溃退,各类法器冲天而起,争先恐后地往北而去,天空中的筑基一个呼吸就没了踪迹,脚底的胎息、练气与僧侣却完全乱作一团,或起或落,歪七扭八地撞在一块。 北方势力本就混杂一片,这么一溃真是如同大坝崩塌,一泄千里,尚有贪心之辈趁乱相互攻伐,闪动起满天血光,犹自夹杂着叫喊声: “速走!!” “去边燕山…边燕山大阵破了…” 魔烟笼罩的多时的北岸终于恢复干净,只留下满地血腥,就连死人的躯体都被物尽其用地收走,除却满地红黑的色泽再无他物。 北方的群修退回,空中那十位法师却不曾挪动位置,尽数表情僵硬地望着,不仅仅是余下十人,后头来的诸位法师也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司元礼的喜色凝固在脸上,望向天边,一层彩色正在一点点浮现出来,光彩辉煌,挂在遥远的天际,如同一只眼睛,冷冷的注视下来。 “那摩诃…正亲眼看着!” 司元礼家学渊源,一眼便认出来,猛然垂下头,心中微微慌乱,立刻明白了诸法师为何不跑: “非是不能,实不敢也…” 七相释道,大上一阶便能压死人,诸法师从头到脚乃至于命数都在这摩诃手中,半点与自己无关,哪里还能逃呢? 窒息般的压迫回荡了一瞬,南岸众人也渐渐察觉不对,见着空中那一片彩光与地上呼应,太虚之中受了召唤,竟然浮现出一点光彩。 这光彩破空而出,幻化为紫黑之色,在空中迅速膨胀,显现出一紫钵,箍着两圈黑边,没有什么咒文,钵口黑洞洞惊人。 “空悉降魔钵本体!” 这释器正在一点点显化身形,为首面孔最老的法师双手合十,轻喃道: “此魔凶煞至此,竟送归小师弟…诸位,俗世空无,我等以身镇魔,归入释土的时机到了!” 他面色如常,话语也很流利,显然已经修行到家,余下九人中却有六人低眉,隐约透露出惧怕惶恐之色。 可再怎么惶恐惧怕,哪怕下一秒就会被射得灰飞烟灭,诸修竟然没有一点迟疑,一同结起印来,同时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这摩诃并不出手,仅仅是看着,诸法师便丢了逃命的权力,两旁哪怕不是同一道统的法师,一时间也丢了自由,呆呆地站在原地。 这十人不躲不避,苏奚空本相运转,法身上彩光腾腾,诸多法器运起,一同逼向空中的白甲男子。 “师兄!既然无走脱之机…这机缘至少要落在我自家手中!” 为首的法师耳边浮现出数声低语,他光洁的面上微微一沉,当然明白自己师弟的意思。 李玄锋退走北方兵马,身上背负的因果已经越来越可怕,而他每杀上十二人中一人,因果便越发纠葛。 哪怕十人到最后只活下来一两人,只要能杀了李玄锋,立刻有无穷反馈而来,反而分润的人少了…恐怕立刻就能成就怜愍,前途无量! 十人明白后退不得,起了拼死一搏的心思,一同驾起,硬着头皮向前而来,极速拉近距离。 诸修当然晓得李玄锋近身不弱,可再怎么不弱可哪里能比得上他手中之弓? 如今远远地以法术对阵,唯有被逐一射死的下场,咬牙顶着威压向前,冷声齐喝: “魔头受诛!” “嗡…” 李玄锋的目光只在天际一扫而过,他虽然不比司元礼读过那样多的古书,可摩诃也是亲眼见过的,手中白弓再度拉为满月。 “噗!” 空悉降魔钵还未彻底显现,空中顿时花雨阵阵,余下九名释修根本没有回头去看,已经冲至身前,忽男忽女的面孔清晰可见,面上金粉散落,牙齿呈亮金色,怒目横眉。 迎面而来的这张面孔目光凶暴,眼珠微微突出,眉骨极其明显,肌肉暴隆,煞气满面,当真是一副金刚怒目貌。 李玄锋目光冷硬,铁一般的视线一眼洞穿,察觉出这张面孔下暗藏的傲慢与惊怖,他声音微微沙哑: “色厉内荏!” 他只伸手舒展五指,顿时有森白之气汇聚掌心,当空一拳往迎面的金脸,三种深浅不一的森白之气随着他的举动化作种种虎豹之形,当面砸去。 “轰隆!” 眼前这法师的脑袋砰地一声炸开,飞起无数光彩,在半空便被金气消弭,不得重新凝聚,这具无头躯体只好狼狈退开,男人目光如金铁,另一只手猛然挥动。 “锵!” 他一手卡在身旁法师的脖颈之上,这浑身金粉的和尚连忙将六只手都往他的手臂上扯,如同一只狼狈的八爪鱼,李玄锋声音森冷: “每每作一副怒相,用以恫吓黎首…” 随着他的话语声,他的大手猛然合拢,这和尚的脖颈怦然炸碎,深白色的三种金气冲天而起,将脑袋如球一般踢出去老远。 “妖孽!” 众释的法术却到了,无数金链从天飘下,环环相扣,锁在他身周,在森白的盔胄上擦出一阵阵明亮的火花。 “铛…” 空中的空悉降魔钵显化,如同一座巨山般悬在空中,众多释修从远方遥遥赶来,空中的修士法风散尽,纷纷往地面上落去, 唯有李玄锋有淮江图加持,依旧立在空中。 这空悉降魔钵与先前的模样截然不同,已经幻化为山峰大小,并非用来阻拦他的箭矢,而是用来阻止他逃离。 “锵!” 空悉降魔钵底下层层流淌着金色,枪戟斧棒同时从空中合在一处,铿锵一声穿在李玄锋的胸膛上,他岿然不动,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击起一片罡气。 这四人皆是胸上各自眨着眼睛,花纹极其繁复,腰间缠着绸带,身上的衣着极其华丽,金漆闪闪,李玄锋一手驾住这些兵器,另一只手挥动白弓,掀起如同无数剑光般的光华。 “锵!” 这光华撞击在法器之上,发出一阵阵激烈的金铁碰撞之声,几位释修面色齐齐一变,却见这人满身都是森白之气,竟然腾出手来抓住其中一位法师的手臂。 “作大梁大栋,焚木添油,掠金纱披金身…” 他手中扯那位法师的健硕手臂,将之捏了个粉碎,冷眼踏过,顺势勾住弓弦,三道白光在弦上凝聚,怦然作响。 远处施法的三位法师顿时吐出金血,头胸腹一同炸开,李玄锋挣开身上的金色枷锁,两手抵住扑面而来两位释修的大手。 “安敢放肆!” 两侧又飞入数位法师,都是面色僵硬苦涩,嘴上不由自己控制,大义凛然,沉声喝道: “妖孽!你杀人无算,为魔门走狗,我等算是身归法界,也要将你这妖孽镇下!” 李玄锋稳稳按住两人的法身,听着一点点传来的破碎声,眼前浮现的却是边燕山上镇虺观的断壁残垣,他声音森冷: “净世不净,空无不空,慈悲不慈…千里寺佃,咄咄谈起妖孽之说,百丈金身,夸夸言论红尘之俗…” 他这话语如雷一般在天空中回荡,叫南北侧目,不少法师僧侣都低眉起来,天空中的空悉降魔钵仿佛被激怒了一般,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铛!” 这声音在脚底之下回荡,传递南北,一直传入深深的魔烟之中,司元礼亦被空悉降魔钵所震,不得不驾风落在江边,事情再度超出了他的判断,抬起头望去,面色有些低沉。 “摩诃应不得直接出手,这法器只能算是诸位法师召唤而来,故而只能威压…” “铛!” 远方的法师纷纷抬起头,如同见了鬼一般望着空中的这东西,相互对视,不约而同地转头向反方向逃去。 “是出了大事!若是再往那方向飞去,定然成了哪位摩诃的刀了!” “哈哈哈哈哈!” 空悉降魔钵之下却一片白光,李玄锋身上的白甲破损,面上的纹路有些断裂,却更显真实,终于不像是某位仙将,而是李玄锋本人。 他手中白弓被天空中的空悉降魔钵所镇,光芒略有暗淡。 面前的众释或是缺了手臂,或是缺了脑袋,残缺不堪,还剩下八位,光彩忽明忽暗,静静立在他面前,如同寺庙倒塌后的一片残缺雕像,多了几分可怖之色。 众释微微缓歇,相互对视,声音渐低: “他并非始终那般强横!” 说是如此,众释却一同僵持住了,看着男人脚底下踩着一截法身,空无道的九位法师,后续陆陆续续加入的六位法师,如今只剩下他们八位而已… 空无道的十二位法师实力有高有低,组成大阵之时尚且看不出来,如今一番大战,也只留下五位实力最高的幸存。 “好魔头…好魔威…” 半截金枪还插在这魔头的胸口,在白色盔胄间闪动,枪尾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抖,那双锋利的眉眼望来,微微吐气。 李玄锋脚底下的破损法身在空中慢慢爬动,脑袋被吊在半空之中,李玄锋抬眉望来,对上八位法师渐渐炽热贪婪的目光: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便是怜愍之位!” 李玄锋静静对视,踩碎了地上逃跑的半截法身,捏起那两颗慈悲面孔的头颅,将之高高举起,望见这头颅瞳孔中的惶恐之色,喉咙中发出笑声: “我亦非善类,却是正好两恶相杀…落得一片干净!” 第六百一十一章 皆被粉色 天空中的黑紫色大钵横压,圆洞洞的黑色背后泛着如同枝叶般的彩光,笼罩着整片天空,淡金色的蜷曲云彩弥漫,在空中停靠。 空悉降魔钵本体显现,大江南北无一人能驾风而起,皆落在岸边,哪怕是驾着霄雷且有羽衣加持的李清虹也不过离地十二丈罢了。 她抬眉看着,空中的震声一点点传下来,手中的枪紧攥,身旁的诸修人人带伤,李清虹转头去看司元礼,低声道: “前辈可有宝物升空?” 司元礼正盯着空悉降魔钵观察,心中苦涩一片,正如司伯休赐下淮江图,上空的诸释请出摩诃的空悉降魔钵也自然不算作出手…可摩诃对法师的掌控与紫府不是一级,顽抗到底的诸法师口中说是除妖,谁能说得什么? “空悉降魔钵是由摩诃温养…此刻取出…谁能升空…” 司元礼喃喃道: “祂是铁了心要用诸法师换出一位得力怜愍…来晚了分不到安淮天中的宝物,这也是个不错的好处…” 李清虹虽然不明白释修修行的具体细节,可听闻唐摄都作乱时诸位摩诃都是心动不已,亲自接引,此刻的李玄锋诱惑力多半还要高出一截… 司元礼话音方落,天空中遮天蔽日的空悉降魔钵复又起变化,钵上的两箍黑圈缓缓亮起金光,旋即有飘渺的敕声响起。 “慈悲业火,焚恶诛邪!” 这声音飘荡下来,仅仅响了一刻,众人纷纷捂起耳来,天空中的黑紫色转化为深红色,彩云也化为火烧般的云霞。 整片天空如同火焰灼烧,闪烁不定,一声巨响浮现: “业火已至,妖孽死定了!” 这声音传来,司元礼心中咯噔一下,默默祈祷起来: “可万万不要出事…” 降魔钵中。 “轰隆!” 李玄锋身处其中,空悉降魔钵中燃起浓烈的深红色火焰来,这火焰如影随形,顺着他身上的甲衣往上窜,火舌舔舐着,竟然发出一股股铿锵之声。 八名法师见了这火,齐齐对视一眼,如释重负地爆发出大笑声,喝道: “业火已至,妖孽死定了!” 李玄锋的灵识在火中滚动了一阵,被逼回体内,一股灼热之意扑面而来,烧得身上的法力吱吱作响,李玄锋观察一眼,冷笑道: “甚么业火!真并牡三火混一罢了!” 可三火叠加,他身上金气顿时一弱,原本坚不可摧的白甲在这三道火焰的燃烧之中发出咔嚓咔嚓、不堪重负的轰鸣声。 面前八位法师却在火中如鱼得水,纷纷扑来,李玄锋言谈间已经抽出胸口的金枪,白弦响动,弹出五道白矢。 此刻不仅仅有空悉降魔钵镇压,还有三道焚金之火熊熊燃烧,白光一闪而过,威势相较先前已经逊色许多。 “嘭!” 李玄锋白弓上的罡气在火中缓缓衰落,白矢竟然只将其中五人挡住,其余三人急促上前,各自掐诀: “阿阇梨教我,敕得苏悉空法、释迦理术…” “叮当…” 三道花纹复杂的金索同时从他们手中飞出,环环相扣,纠缠上李玄锋的躯体,擦着火花攀上两臂,谁知李玄锋早等着三人,金气凝聚,化为大手捉住金索,猛然一扯: “锵锵锵锵锵…” 金索打击白甲的声音震如雷声,三人只觉一股沛然大力传来,皆是一愣,手中金索急剧摩擦,火光爆闪,将他们扯向中间的白甲男子。 三人灵识闪动,见着五人已经到了李玄锋近处,五样法器各指着他的后背,心中恍然大悟,暗道: “他的灵识被业火所焚,已经看不清局势了!” 于是不惊反喜,顺势急扑过去,眼看着那张森白纹路忽明忽暗的脸庞在面前急剧放大,口中喝道: “妖孽受死!” “轰!” 李玄锋眼中已经化为一片森白,大手将法躯打的支离破碎,这三名法师镇在下方,身后忽然金芒爆起。 他却不管不顾,拳如光影,轰然砸在下方三人身上,飞起一片琉璃般的肢体碎片,三声惨叫声响起,撕心裂肺: “李玄锋…你找死!” 一时间金气毫无保留地击打在这巨大的法躯之上,三位法师本就身上有伤,缺头断腿,李玄锋一把扯过,只听见三声又悔又恨的痛声。 “你!何其不智!” 三位法师怎么也想不到眼前之人如此刚烈,顿时烟消云散,化为满地的琉璃碎片和纷纷花雨,李玄锋则闷哼一声。 “咔嚓!” 五道法器从躯体之中穿过,带出一片浓烈的金气,他手中白弓横扫,却已经显得有些笨拙沉闷,五人灵活跳开,各自后退,齐声笑道: “好!” “哗啦…” 森白色的金气如同血液般流淌而出,顺着盔甲纹路往下淌,到了半空里变换化为白雾般的色彩,在火中融化,李玄锋缓缓站直了身体。 两道长枪穿过他躯体,一道从左肋穿入,从后心穿出,另一道从胸腹贯穿,都绘着华丽的金色纹路,放出彩光渗透进他的身体。 左腿上是蛛网般支离破碎的痕迹,是被前左释修的大锤所砸,腹部还有两道巨大的创口,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白甲中空荡荡皆是业火在跳跃燃烧。 “哈哈哈哈哈!” 五位释修一同退后,警惕着他的临死反扑,心中却齐齐松了口气,畅快之意并不多,反而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李玄锋看得不错,空悉降魔钵中的业火,本就是三种火焰捏成,可这三种火焰都是紫府级别,五人眼见业火飞出,早明白李玄锋必死无疑! “你这白甲再怎么厉害,到底是无根浮萍!怎么能经得起这等火焰的灼烧!” 李玄锋又看不清局势,受了这样重的伤,硬是要拉着那三人陪葬,眼下五人只须提防着眼前这人的靠近,来回消耗几次,李玄锋必死无疑! 五人心中畅快,竟然暗暗动起念来,想法一一浮现,默默拉开了与彼此的距离,身上的彩光不仅仅留意着面前的白甲男子,还在提防对方: “若是能多害死几个…岂不是能分到更多的命数!” 随着脑后的彩光越来越浓郁,他们的目光开始慢慢偏移,余光都在注意着对方的举动,李玄锋却站立着,持起白弓。 他一身上下支离破碎,内里空荡荡都是业火在喷涌,一身气势一点一点衰落下去,却依旧沉沉地站着,手中的弦嗡嗡作响。 ‘他要作甚?’ 五人微微一愣,见他持弓拉弦,渐渐将弦拉至满月,皆是吭笑,更有一持锤的法师出声笑道: “身处业火,你能射得个甚!” 话是如此说,五人却同时提起警惕,体内法力运转,随时准备抵挡。 他们并非掉以轻心,只是都不肯先出手去接,只怕落得同伴毒手,一时间竟然齐齐一滞。 李玄锋更是长弓直指,对准了那叫嚣的持锤的法师,叫他面色一沉,其余四人顿时笑了,各自运起法器,升上高处。 “嗡!” 随着李玄锋弦上白光消失,剧烈的轰鸣声几乎同时响起,其余四人通通将手中法器打向那持锤法师,他面色骤变,骇道: “你等好生大意!” “嗡…” 李玄锋手中的白光闪动,白矢却在另外一人面上浮现,这人金刚怒目,手持长剑,表情惊怒,声音如雷: “你敢!” “挑拨离间…” “好!” 持锤法师面色难看,其余三人皆是大喜,心中头一次对眼前的白甲男子升起了欣赏之意: ‘可惜,他还有几箭之力?再如何算计都要死!’ 李玄锋此刻业火焚身,这可万万做不得假,射出的玄矢已经衰落到极点,绵软无力,三人反而放下心来,心头冷笑: ‘雕虫小技!不过徒劳成全我等!’ 五人在空中斗作一团,李玄锋再度拉弓,弦上却跳起一枚金红色的箭矢。 这箭矢略显纤细,却光芒明亮,乃是当年在青松观蜃镜天中受并火与止戈所炼那枚玄矢,颇耐火灼,其余五枚玄矢早已经被业火融化,这枚也不过微微发红。 李玄锋全神贯注,手中的白弓涌现出金芒,在掌间汇聚,浓烈的罡气如水般泄出,竟然将身周的业火逼退三尺,不得寸进。 他此刻不像是灯枯油尽,反倒比先前还要可怕三分,白甲残破的边缘灼灼光如火,摄人心魄。 “嗡…” 五人齐齐一愣,先前熟悉的死亡恐惧重新涌上心头,罡气还在往外倾泻,他们空中同时发出尖锐的啸声,震得火焰摆动: “嗷!!” 难以置信的情绪充斥在五人的心头,脑海中齐齐浮现出一个想法: ‘怎么可能!’ 澎湃的金光已经喷涌而出,如同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分开业火冲击而来,凝聚在那一枚金红色的箭矢之上,发出刺耳至极的啸叫声。 此箭正是李玄锋每次出箭累积在弓中的罡气所凝结,二十余年前曾经用来对付郁慕仙,差点将这位天才一箭射杀… 如今二十余年过去,二十余年的筑基后期,二十余年的杀戮,二十年来李玄锋的每一箭都堪比曾经的数月之和,如今累积,怎能不可怖? 他被业火所灼,立刻明白身上的白甲再也不能庇护躯体,可他几十年来斗法的次数比这些日日念经的法师加起来还要多,顷刻之间就有了盘算,设计射出此箭。 “嗡…” 空中的五位法师顷刻之间被罡气光彩淹没,五人与各自的法器先后被吞噬,在这浓烈到极点的罡气中消失殆尽。 明亮的金光甚至让整个空悉降魔钵都充斥着幻彩,如山般大小的本体晃了晃,发出一声可怕的闷响。 最近的两人连哼都没有哼出来,一瞬间法躯魂魄烟消云散,连带着法器都化为满天金粉,彻彻底底底神形俱灭。 随后两人虽然有身前的倒霉蛋抵挡,可持剑法师被白矢所阻,持锤法师被同伴所阻,法躯照样飞灰烟灭,所幸留下两道流光在业火中跳了跳,如同陨石般往地上落去,拐去北方投胎了。 最后一人只来得及挪出半个身位,整个身躯汽化为虚无,留下半颗脑袋落在地上,两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却再也没了下巴说话,扑通一声滚落在业火之中。 “唔…” 他只来得及凝聚出嘴巴,一句话也没有抖落出来,空悉降魔钵之中暗沉,白甲男人已经到了身前,冰冷的目光中没有一点犹豫,一脚踩在其上。 “喀嚓!” 琉璃般的碎片在滚动的焰火之中散落,这颗脑袋眼中还残留着哀求之色,却已经被踩得粉碎,至金之气伤魂灭魄,反而叫他丢了性命。 整片业火之中,终于安静下来,满地剩下法师的尸骨与法器,业火的火舌舔舐着白甲,慢慢消耗着他身上的金气。 “滴答!” 滚落的秋露顺着李玄锋的甲衣往下淌,在半空便被业火焚为虚无,李玄锋一点一点抽出胸前的金枪,铛地一声将之掷在面前。 “喀嚓…” 他碾碎了脚底的琉璃,慢慢坐下了,体内的两道仙基余下薄薄一层。 男人森白色纹路下的面孔噙着笑意,坐在小山般堆起残破的法躯之上,如同端坐着属于他的王座,白弓贯入一具尸骨的胸膛,靠在他的手心。 脚底下是绵延一片、琉璃般的肢体碎片,或手或腿,或是狰狞面部,或是金刚躯体,在业火中静静躺着,白弓立在身边,缓缓发光。 他缓缓调息,等着余下的法师赶来。 可兴许是被其余摩诃所阻,兴许是诸法师并不是傻子,早就各自退走,空悉降魔钵呆滞地停在空中,失去了法师维持,竟然足足僵持了十几息,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归入太虚了。 李玄锋坐在法师的尸山之上,被业火灼得昏暗一片的眼中终于倒映出江南的景色。 涛涛江水向东,河水打着转,或急或缓,冷酷着恒古不变,怪石嶙峋,波涛涌起,一切景色与他入阵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唯独原本的水面挤满了花瓣,洋洋洒洒,这些花瓣拥挤着顺流而下,从西至东,涌向远方的东海。 他的眸子微动,移向北方——大江往南北百里,琉璃遍地,皆被粉色。 “甚是美丽。” 第六百一十二章 杀尽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天空中的空悉降魔钵淡去,那天边彩色如同眼睛一般的色彩也消散不见,满天的彩光黯淡,渐渐恢复为正常的天色。 众修几乎同时抬起目光去看,瞳孔放大,齐齐一窒。 空悉降魔钵带来的紫黑色和彩光还未完全散去,整座天空的背景呈现出浅紫色,彩光流动,竟然颇有几分摄人心魄的味道。 而这浅紫色的天空之中撒满了琉璃般的躯体碎片,或大或小,这些法师的法躯本就巨大,如同被推倒了无数尊像,四处皆是碎片。 众人的目光随着这些尸块绵延向上,一直落在那法躯堆成的金身尸山之上,白甲男子静静地盘膝而坐,白弓立在一旁。 “他已杀尽群释…” 一副景象仅仅维持了一瞬,失去了空悉降魔钵的镇压,这些法身碎片瞬间蒸发为满天绚丽的彩光,天空中的花雨瀑布更加庞大,夹杂着大大小小的琉璃,叮叮当当地砸下来。 众人依旧伸头看着,那景象虽然短暂,却极其可怖地印在了满地修士的瞳孔之中,他们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去接这琉璃,大多还在发愣。 “轰隆!” 闷雷之声响起,失去了这空悉降魔钵的镇压之力,李清虹最先升起,化为一道紫色的雷光,穿过满天如雨落下的甘露与粉花,寻到了一身白甲的李玄锋。 他已经踏风而下,男人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和创口背后空荡荡的内部已经统统掩盖起来,森白霸气的至金之甲重新将他笼罩,手中的白弓轻描淡写地提着。ìZw789.NET 李玄锋的眼睛在金气沉浮间竟然有些偏向淡灰色,摆手将李清虹的话语止住,她立刻把焦急压回,持着银枪立在男人身后,伯侄两人在满天异象之中落向南岸。 下方众人正呆呆地望着满天的异象,任由粉色的花瓣没过了膝,李玄锋踏在淮江图唤出的明关之上时,尊贵如司元礼皆战栗不敢看他。 从西自东拜倒一片身影,凶厉威严的男人白甲光华,左右世家俯首,仙裔低眉,散修同族修如草般伏倒在地,甘露与花瓣如雨落下,南岸齐声而震: “拜见大人!” 李玄锋微微点头,左手轻轻平举,慢慢浮现出一卷画卷来,这画卷长长在空中漂浮,白甲男子轻轻一抖手。 “哗啦!” 脚底下长长的明关顿时消散,化为道道金色流光重归画中,李玄锋并没有多说什么,这画在空中打了个转,落在司元礼身前。 “哗啦…” 司元礼呆呆地看着天空,粉色的花朵打着转落在他脸上,又被他护体的法光吹拂,扫落在一旁。 他的瞳术最为高明,天空中的空悉降魔钵消失的那一瞬,满天的琉璃法体被他看了个一清二楚,再结合着恐怖到让人发指的异象,司元礼心中唯有一念: “十八法师,尽数伏诛。” 柔软的花瓣已经覆盖过膝盖,司元礼把目光投向北方,眼中是一望无际的粉金色,甘露、花瓣、琉璃,如同海洋般覆盖过去,刺得他睁不开眼。 “如此神威,五百年来,谁可比之。” 司元礼心中浮现的是端木奎、上元这般人物,恐怕唯有近七十年以前上元在此地只身入群释之中,杀了二释三魔扬长而去,平定徐国可以比较了… 他的目光一点点从满天的异象中移回,投诸岸边的一片修士,那目光或是恐惧,或是庆幸,或是惊喜,而族修散修眼中最多的唯有一色: “敬畏。” 司元礼低眉发愣,脑海中混乱一片,李玄锋微微侧头,将目光投向他,司元礼立刻悚起,侧耳倾听。 李玄锋微微沙哑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他的声音并不大,却让众修一同恭身静听: “北释已戮尽,守备之职尽矣,寿元仙基,业已殆尽,只望容玄锋归湖坐化。” 他这话让诸修皆抬起头,神色有了震动,哪怕是闹了不少不愉快的袁家人望向李玄锋的目光都有了敬色,群修皆默然了。 虽然诸修前来守备是迫不得已,众修不说尽死力,至少是尽了全力的,毕竟江岸背后就是众修的族人、洞府,哪个不是拖家带口? 如今几乎人人都能看出江岸全靠李玄锋一人守住,这凶人将要坐化,诸世家的忌惮与恐惧转化为庆幸,连带着敬畏也带着些感激了。 ‘还好…还好…’ 反倒是些散修和族修相互看了,流露出遗憾与感激之色,抬着头看向他,不知说些什么好。 司元礼却脑海一震,心中不祥的预感终于成了真,暗怖道: ‘他…!他要坐化了!’ 李玄锋为守岸身亡和重伤对司元礼来说几乎是截然不同的局面!他才看李玄锋威风凛凛,还有些庆幸,眼下心中唯余冰冷: “这可截然不同了!这可截然不同了!李渊钦是迟家心腹,他一但为守备而陨落,迟家便可以大做文章!” “到时候不说李家能不能支持我等…只怕弄不好整场大战的味道都变了!” 他心中无论怎样冰冷,话到了嘴边只能苦涩的应道: “怎地这…好…玄锋…” 李玄锋向着他缓缓点头,声音略低: “请君执金此时难以取出,待我坐化,家中必然送去。” 他目光落在司元礼身上微微柔和,此人虽然是青池出身,也做过许多难言的事,可如今江后的千万民众能够保全,同样少不了他一分力,毕竟是修剑之人,心中尚有几分底线。 司元礼对上他的目光,心中甚至有些惭愧了,李玄锋如今即将身死,到底是为了奉遵他的命令,这男人尚未察觉到自己暗暗敬佩李玄锋,只觉心痛: “可惜了…” 李玄锋轻笑一声,化为一阵森白之风离去,李家众人自然不必在此陪着,纷纷驾风而起,众人齐齐侧立,恭声道: “恭送大人!” 这声音从东传到西,渐渐汇聚,就连邻谷兰映眼中也浮现出些崇敬之色,微微侧身,朝着他离去的方向行了一礼。 “恭送前辈…” 司元礼心中冰寒如同塞了满腔冷雪,却发现越来越多的目光投过来,侧旁走出一碧衣女子,衣着华丽好看,腰间别着一剑,先向他行了一礼。 “不好!” 司元礼只觉头皮发麻,邻谷兰映的声音却如同大钟般响彻脑海,让他浑身一震: “元礼前辈!北修已退,可要前去救援边燕?” 司元礼侧过头,发觉整个南岸皆冷眼,寂静得落针可闻,人人的目光如剑般刺来,仿佛满天箭雨,将他扎了个通体冰凉,这些目光夹杂着探寻的色彩,一点点抵住他的胸膛。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六百一十三章 宜应果断 邻谷兰映这句话有些没由头,却叫诸修略略变色,将司元礼推至风口浪尖上了。 他根本不需多想,只看着这一片人愤恨的脸色,便明白迟炙烟的命令和举动早就被诸世家佯装无意地传开了,众修是传承浅薄却不是傻子,眼下心头哪个不恨? 援救边燕山? 若不是邻谷兰映把这事情大庭广众提出来,司元礼根本没当成事!北修虽然退走,可到底南方实力不如人,李玄锋又即将陨落,谁敢轻举妄动? 他司元礼本只要遣散了众修,私下派去几人往北勘查,面对着迟家说是救援,江岸刚刚守下,南边没有命令过来,谁能指出不是? 岸边的众修一但散去,这些举动也不过寥寥几个世家嫡系晓得,可邻谷兰映这样直言来问,司元礼受了万众瞩目,如芒在背, ‘不仅仅是要给我个难堪这样简单…’ 江岸一片寂静,司元礼侧身而立,与面前的碧衣女子对视,她那双眼中没有咄咄逼人,也未有什么激愤,仅有平静。 他发觉手中的长剑冰凉,司元礼比兄长司元白要精于算计得多,只对上这眼神,心中微微窒息。 在青池内部,任何能长存百年的世家都不仅仅代表自身,而是象征着背后的庞大势力——甚至有时候代表了一种人的话语: “紫府。” 在如此万众瞩目的情景下,李家人说话,司元礼要思虑是否是“萧初庭”在说话,袁家人出手,他便要怀疑是不是步梓归来。 而邻谷家作为山越归化之族,能三百年岿然不动,替青池看护南海,固然是邻谷家盘根错节,可真正的要点在于邻谷家是大鸺葵观的真人姻亲! 邻谷兰映这举动不仅仅代表着邻谷家,更代表了葭川郡、南海诸修的意思,甚至还有鸺葵林氏的身影。 他脑海中闪电般过了一遍,邻谷兰映乃至于南海诸修与他司元礼没有半点冲突,这话乘势调动的众怨不是冲着他司元礼来的,而是一种确认,只是要他司元礼一个态度:无论是推延婉转…还是含糊其辞。 在场修士哪个看不出推脱之色?只要他司元礼不是迟家死忠,这怨就不会落在身上…可迟家人又何曾蠢了? 这剑修收剑回鞘,神色平淡: “迟炙烟收拢精锐,驻扎边燕,又有大阵庇护,叫诸北修绕行,边燕山比此处上要安全数倍,本应无恙。” 他一语定了性,为诸世家的传言作了侧旁的确认,把怨气钉在迟家头上,这才转言: “可魔修心思莫测,手段诡异,谁知道是否有什么计谋?驰援不利便是罪过了,我亲自带人前去查看一二,也防着有魔修杀回。” 他三两句干脆利落,邻谷兰映顺势点头,几位亲近邻谷家的峰主、道人若有所思地站在她身后,众修交头接耳,举目望来。 司元礼温声道: “诸位且先歇一歇,宗内允诺的遂元丹与灵物三日内必然点齐,只要我司元礼在此,决不会少了诸位的!” 下方顿时传来一片喜声,司元礼负手站在江岸,对上邻谷兰映笑盈盈的脸色,他那双眸子微微眯起,见着面前女子轻声道: “前辈放心,天边并无异象,这般久也没有什么人落败逃回,定然是无恙的。” 这话提醒了司元礼,他根本不信什么安然无恙,诸位大人得了良机,边燕山被破是必然之事,眼下半点情况没有,应是被遮掩了。 “迟炙烟完了。” 边燕山如今到底有多少人,司元礼恐怕是岸边最清楚的人,正应如此,他心中依旧有难以置信之感。 “迟家主脉仅次于宗主迟炙云的迟炙烟,主脉七位嫡系,从迟良哲到迟栋清…迟家嫡系或姻亲的诸峰峰主、道人…甚至还有宁家的宁和远。” 而迟家最为天才的两代后辈特地被留在宗内,偏偏又被司伯休带出,一同死在了洞天之内! 边燕山的局势与江岸不同,迟炙烟也不是李玄锋,他突然发觉邻谷兰映的问话是必然发生的事情,心中明悟般澄明一片: “宗斗与派争没有婉转的余地,从守岸的一刻起,我已经迈出这一步,李家也好,邻谷家也罢,人心所向分明。” 司元礼面上终于现出果断的神色来,心中喃喃: “变权一道唯有疾与狠!妄图调和则万劫不复,宜应果断!” 边燕山。 滚滚魔烟在满是血迹的山头抚过,黑靴踩在血泊之中,黑袍青年的眉宇锐利,举目向眼前的满天血雨望去。 面前的青衣修士面容俊秀,本是仙气飘飘的穿束,却因为眉宇中的阴鸷之色而添了几分可怖,他持剑而立,面上皆是血。 他身上的法衣已经有了数道创口,面色极其苍白且阴沉,深深地喘息着,将侵入肺腑中的阴寒之气吃力地吐出来。 “迟炙烟…” 黑袍青年笑着念叨一声,脚底的血泊随着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俞江抱手立着,身旁的三面牙牌绕着他的身体盘旋,他笑道: “听说你是青池宗宗主之弟,如何…这份大礼可还喜欢?” “俞江兄何必与他多言!” 虚妄法师哈哈大笑,眼底却透露出焦急之色,手中的法术越来越凌厉,打得迟炙烟筋折骨断,若不是身上的法衣足够好,哪里还站得住? 他的脚底滚落着几颗人头,皆作惶恐之色,迟炙烟深深地喘息着,鲜血顺着他的衣领一滴滴滚落下来。 他一刻钟已经用尽底牌。 迟炙烟天赋尚可,实力并不算强,平时也不需要他去斗法,对上眼前几人着实有差距,若不是有好几道底牌傍身,恐怕早已经被打死。 作为迟家极为关键的嫡系,紫府符箓自然有着,甚至不止一张,可一刻钟的战斗下来,他也仅仅用出一张,还被面前的几人联手化解。 可俞江的巫术也慢慢生效,当他第二次去摸腰间的锦囊时,这锦囊已经化作一只锦毛鼠,毛茸茸湿哒哒,长尾系在他腰间,发出几声凄厉的吱吱叫声。 “何其诡异!” 迟炙烟身上不但有紫府符箓,甚至还有一枚可以短暂遁入太虚的玄符,贴身系在腕上,不曾动用,他连续沟通了好几次,却不见这枚玄符亮起。 迟炙烟的目光越过眼前之人,看向天际,心中渐渐平静下来,此处的太虚已经被加持,若是紫府还能来去自如,靠着符箓却走不掉了。 “敕!” 眼前的黑袍青年再度施法,迟炙烟手中的长剑顿时化作一彩蜥,挣扎地向他的手腕咬去,迟炙烟却再也没有精力去化解法术,一手去摸腰间,想要干脆换一把武器。 “吱吱!” 那只肥大的锦毛鼠又叫起来,迟炙烟这才想起锦囊已经不能再用,心中升起绝望来: “竟然身陨此处!” 他并不晓得南方发生了什么,可满天涌来的魔修已经将边燕山围得水泄不通,四处都是魔光。 平心而论,边燕山的守备并不差,峰主就有十余位,皆不是寻常货色,魔修一端唯有四人是厉害角色,大阵也不过开了数个口子,尚且还有一战之力。 可北边不止俞江四人,还有南边涌来众多魔修,虽然这些人实力不强,可屠杀起边燕山上诸多练气可是毫不留情,四人只须拖住,大阵的几个阵点很快被拔掉,彻底失去了光辉。 于是诸位峰主被一一诛杀,迟良哲、迟栋清等人逐一死在他面前,迟炙烟慢慢有了明悟,自忖自己算错了步: “应该放开江岸,让这些魔修通通顺势而下,而不是围在这边燕山!如此尚且还有逃脱之机!” 迟炙烟心中冰凉一片,明明储物袋中还有着丹药与符箓,却被一旁的俞江维持着法术难以破解,面前的虚妄又咄咄逼人,终于见着天空中落下青雨。 这片青雨夹杂着血滴,哗啦啦地飘散满地,原本悬浮在空中的钩蛇印信重新化为本体,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辛酉渌泽印破了!” 他在朦朦胧胧的雨中见不到宁和远的身影,只望见那着蟒袍的阴柔男子现出身形,手中长鞭提在手中,打出一片寒光。 “噗嗤!” 迟炙烟只能用双手去挡,体内的最后一丝法力也消耗殆尽,身上法衣的光彩黯淡下来,炽热的彩光穿过胸口,他心中冰凉透底。 虚妄的掌打穿了他的胸膛,直直向上,连带着轰碎了他的面孔,他残存的意识在脑海中过了一瞬: “倒是弄砸了兄长的大事!” “轰隆!” 随着他的陨落,数道金光夹杂着彩光冲天而起,虚妄赫然升上高空,脚底下的无数尸骨衬着血液飞起,焕发出金光。 一道道魂魄般的清气冲天而起,投入他的躯体,虚妄当空跌坐,底下浮现出一朵金莲,面上满是欢喜色: “缘法已至!” 太虚中。 庞大的彩光在太虚中凝结,层层彩云如烟,紫黑色的释钵静静停在空中,这宝物微微颤抖,却动弹不得。 一点紫色正落在钵上,微微晶莹,却不动如山,就这样将这件摩诃祭练多时的宝物镇在太虚中,空悉降魔钵进退不得,呆呆停着。 面前正立着一紫衣女修,黑发簪着,只用普普通通的白钗定住,抬了眉往北望,目光停留在太虚中的庞大圆形的安淮天上,并不言语。 “紫霈…” 摩诃的声音忽远忽近,夹杂着些愤怒,在太虚中如众人齐声,震震作响: “你坏我好事便罢了!尚不罢休,又是意欲何为!” 李玄锋身具南北之争大局命数,这摩诃本在太虚中等着安淮天变化,眼见了这等好美味,顿时耐不住了。 ‘命数如此浓厚,若是能夺来,岂不美哉!’ 摩诃虽然不能直接出手,可北方还有一众法师!他唤来了诸法师,赐下空悉降魔钵,就是要炼出一麾下怜愍来。 一旦有法师杀了李玄锋,成就他麾下怜愍,那可不是寻常货色,不但多出了个得力助力,怜愍的命数又在他手上,能够顺势滋养自身,省却许多修行功夫。 他手中空悉降魔钵有三重变化,这才用了两重,虽然是法师唤来,而非他亲手施为,对付李玄锋早已经够了! 他本想着多花些时间,好让那些法师多死上几个,把命数汇聚起来,这才没有一同用出三重变化,谁知紫霈横插一手,竟然让到嘴的肥肉走脱了去! “这贱人竟然没有进入安淮天!怎么可能!” 毫不客气地说,随着上元等人一一离去,紫霈已经是江南神通最广的真人,若是入内争夺,什么好处都少不了她一份,谁能晓得她竟然毫不心动? 眼下自己的宝物又被紫霈的神通镇压,一时不得而出,这摩诃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暗怒望去,暗暗有些心虚。 他趁着南方紫府无人召出空悉降魔钵的两重变化,虽然不是亲自出手,可光凭那些法师哪里能有起什么变化,到底有些越界,此刻真有些心虚,不好说什么。 紫霈真人终于开口: “秃驴真是施的好法器,种种变化,用来针对一筑基了!” 她微微侧面,便见钵上一点紫光翻转,空悉降魔钵剧烈晃动,发出一声声哀鸣,这摩诃声音大震,愤道: “道友要坏规矩不成!” 紫霈冷眼旁观,神通吸出一片灰气来,这灰气散落一片,化为三种火焰,一一落入紫霈手中,她抬起头,冷声道: “你骀悉不过是两世的摩诃,也敢在我面前谈规矩?遮卢尚不敢多说,趁早滚罢!” 骀悉摩诃的彩光在太虚中闪了闪,颇有些忍气吞声的味道,竟然当真不敢多言,收起哀鸣不断的空悉降魔钵,那彩光荟聚的眼睛化为一片彩云退去,遁回北方了。 寻常怜愍不过是紫府初期实力,尚没有神通护体,弱上一筹,而一些积年的怜愍也不过紫府初期持平。 等到成就了摩诃,三世才有紫府中期实力,五世七世才比紫府后期,说句不好听的,他骀悉真不够眼前这位打的,只能忍气吞声,逃一般地离去了。 紫霈则垂着眼,静静望着眼前的安淮天,这洞天正一点点淡化下去,金性的气息忽远忽近,爆发出一阵轰鸣。 第六百一十四章 散庚浮白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望月湖。 天色明亮,湖水清彻澄明,青杜峰矗立湖中,石阶顺山而上,大殿阶前立着一老人,拢着一件灰蓝色的氅袍,踏步转着圈。 李玄宣等了片刻,终于见着一持枪男子落在殿前,练气九层修为,合手行礼,恭声道: “思危见过大人。” “岸边如何?” 李玄宣托起他,急忙来问,此人正是安鹧言之子安思危,大方沉稳,一表人才,闻言低声道: “适才所见不假,费家向北,一路往江,皆为妃色,数逾百万,琉璃、金砂诸物夹杂其中,引得众修扫荡,尽是人影。” “听着…北边的人说,是释修陨落的异象。” 李玄宣捻须,心中一沉,手中紧了紧,答道: “释修之属,极擅转世,若是不得已陨落,恐怕战局到了关键时刻。” “大人也是这般说…” 安思危话中所指自然是还在岸边探查的李曦峻了,他话音还未落,殿前已然霜雪浮动,李曦峻穿风入堂,寒廪佩在腰间,面色依旧有些苍白。 “曦峻!” 李玄宣问了一句,李曦峻先回了礼,这才轻声道: “恐怕有不少法师陨落,江岸似乎有什么灵器镇压,情况看起来好的多,先前还有魔修绕来,现下一个也没有了。” 他一手按剑,在殿中上前一步,思虑片刻,饶有趣味地道: “看来边燕山未必是什么好地方,真人算计多变,若是江边守下来,魔修又该往何处去!” 李曦峻的话语让李玄宣放松许多,老人抬眉眺望,突然发觉北方浮动着一股白金之气,连忙警惕起来。 李曦峻瞳术最为厉害,早已经望穿,轻轻吐了口气,眼中浮现出异彩,挂在眉宇之间的一丝忧虑也散了,回头笑道: “原是大捷!” 他心中顿时大松,一直握在剑柄上的手也松开了,心中立刻转念: “看来真有算计在内!只是我身居后方,听不到什么消息,兴许是迟炙烟走了步好棋…可如若是紫府算计,那可有好戏看!”.neT 李玄宣还看不清远方的人,但见了雷霆彩霞,金气明阳,结合着李曦峻的话语,心中一下松下来,老人提心吊胆了大半宿,面上抑制不住地流出喜意: “先祖保佑,看这模样是场大胜!” 他渐渐认出自家晚辈,数清了几人,并未察觉李玄锋的身影,倒是发觉还有一白甲之人,行走间众人侧立,地位好似极其尊贵,老人立刻道: “似乎还有高修,白气刺眼,看不清楚,应该早作迎接,不至于失了礼数!” 李曦峻微微一愣,明白李玄宣没有修瞳术,看不清楚,心中一笑,点头道: “是该隆重些,我等一同去迎!” 几人一并驾风迎出,李曦峻先是略比李玄宣快出一步,察觉到腰间的族中玉佩有所感应而发光,这才放下心来,侧身执晚辈礼。 “哗啦…” 李玄宣先是一眼望见持枪的李清虹,她虽然一贯姿态英姿飒爽,眉宇间却挂了些忧虑,两侧是李曦明与李曦治,虽然有些萎靡不振,看上去却没有太重的伤势。 他心一定,这才去注意中间的白甲修士,这男人面上挂了虎头玄胄,一直遮到脸颊两侧,甚是威风,瞳孔淡白,须发乌黑,似乎正值盛年。 他脸颊与脖颈森白色的纹路明灭,刺的人睁不开眼,更难端详他的面容,李玄宣只觉得他这身姿有些熟悉,暗忖: “这金气比二弟的庚金更多几分森冷,莫不是兑金一道的高修?” 于是更不敢看,默默撇开眼睛,谁知这人还不曾到来,已经叫众人有面如刀割之感,李玄宣更加疑虑思忖: “莫不是金羽宗真人?与我家何干?” 待到众修到了面前,李曦峻已经出言,轻声道: “见过诸位兄弟长辈。” 他的声音一贯清朗,李曦明李曦治神色皆低落,未先作答,李清虹竟也看向正中那人,李玄宣心疑,却听见微微沙哑的男人声音: “不必多礼。” “滴答…” 李玄宣灰蓝色的衣物上滚落了一滴清露,湖上竟然下起满天秋露来,滴滴答答清冷锐利,这声音让老人立刻抬起头,对上那双眼睛,呆呆地道: “玄锋…?!” 李玄锋面上的森白纹路已经淡下去,他的眼睛锐利有神,方才戮尽群释,压抑的杀机化为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身上的甲衣更衬神武,如同某座仙府落下的仙将。 可他的面容才三十出头,一瞬李玄宣从窒息中拉至过往,老人吭了一声,面色微红: “二弟…” “兄长。” 李玄锋应了一声,湖上的秋露更加急骤了,如同一场疾雨,一旁的李清虹显得忧虑,柔声道: “不如先入峰中…” 李玄宣也曾执掌一族,并非寻常老人,很快从晚辈的面色上察觉出什么,快步落下,引着白甲的李玄锋入殿。 可他沉沉的目光从未从弟弟面孔上移开,两眼微红,仿佛在端详什么。 李玄锋这把仙弓已然历经沧桑,洗净铅华,那道轻狂摘去,更是肖像!何止是李玄宣看得呆了,恐怕李玄锋自己窥镜尚要怔一怔的! 李玄锋落座,环顾诸子弟,一时间竟然先提起一事,轻声道: “清虹,那赫连长光已为我所杀,不必多虑。” 李清虹杏眼微红,点点头,并不出言打断他,李玄锋的瞳孔动了动,声音很是镇静: “江岸戮尽数释,惊得北修退却,于是边燕山石沉大海,迟家嫡系、部众尽没于此,司元礼奉尊仙命,推波助澜,纵使光明堂皇,司迟两姓之仇隙已生。” “我若身死,江南世家必然弹冠相庆,青池则落入司元礼、邻谷兰映之手,司元礼纵然有良善处,绝非优柔寡断之徒,必有变时。” 他铁般冷硬的面容较其父少了分从容,却多了戮尽群修的霸道,字字冰冷: “五郡之地,袁氏本迟家拥趸,袁湍、袁成盾又为所害,岂无怨望?护远善而弱,护独毒且狠,一朝局势有变,未必不能动摇。” “于氏受迟家支解,唯有于羽威可解,此人早一步身死,更难起势。” “邻谷氏根深蒂固,素有野望,世据南海,又为吴越山越贵族,姻联鸺葵,司元礼必多加宠络,可以为援…” “宁氏系于宁婉一身,宁和远恐无生还之机,宁氏落入宁和靖之手,不可轻信…” 他的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落在李曦治身上,声音渐低: “曦治…我李家殆尽三代,方至江南世家之位,迟家尾大不掉之势已显,司元礼必然用你,宗内之事,你自行着手。” “二伯公放心。” 这雍容端庄的青年微微点头,显现出一贯的大方作风,他轻声道: “晚辈只忧虑渊钦叔…” “无妨。” 他见着这白甲男人端坐,声音低沉: “他有分寸。” 李曦治若有所思地退下,李玄锋则睁眼,看向李清虹,声音低了些: “清虹,我若不在,家中唯有你善斗法,雷法暴烈,你安处海中,威慑不轨之徒,不须多沾宗内斗法。” “是。” 李玄锋这才去看李曦明,李曦明一向怕他,低着头不敢说话,面前的男人只问道: “曦明,你有多少紫府把握。” 李曦明心中酸楚,苦涩满怀,沉沉地道: “不足两成。” 李玄锋点头,竟然轻声道: “算是高了,莫要急功近利…明煌何在?” “已去东海,尚不得归。” 李曦峻应了一声,李玄锋望向他,静静地道: “你有钟情剑道之志,可惜为我家所累,非是人人都有剑仙之姿,王寻尚要行走天下,大可走动走动。” 李曦峻微微一顿,却见李玄锋看向一旁的老人,语言中首次有了些波动: “玄岭当年亦是如此,一次够了,不必再来。” “取族谱来。” 李曦峻立刻退下,尚不至两息,已经持着一枚紫色玉简上前,尚还压了本书,李玄锋轻轻接过,信手将玉简置于桌上,手中一捉。 “锵…” 他的手中金气凝聚,化为一金银交织的笔,只翻了一页,正是叔脉,笔锋落在纸上,一提一挑。 “李渊渔。” 他把东西交至李清虹手中,沙哑着道: “你察色最是敏锐,看得不错,这事情我做得不美,却没有机会了,此后之事,还须你多看看…” 李玄锋吐出一口金气,停了话语,微微一顿,这才解下腰间的锦囊,顺手解开了其中的禁制,另一只手轻轻一挽,捉出一把白弓来。 这把白弓乃是金庚变化而来,李玄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这把随他征战一生的玄弓,轻轻摩挲,那弓身上的金庚二字消失不见,变化沉浮,化为两字: “申白” 他声音多了几分温和,轻声道  “我以正位执金,最后成就此弓,储物袋中诸物留于家中,这把仙弓,就留给渊钦罢。” 李清虹隐约看见脚底下滚动着一片片金沙,明白李玄锋时间不多,只顾着点头,白甲男子最后起身,银白色的光芒在面上浮动,声音如金铁相击: “南北相争,我杀人无算,慕容赫连、空无悲悯…皆有血债落在我手中…” “如今坐化,暂缓其怨,家中子弟若无必要勿往北去,以防为人所害。” “李玄锋杀孽最重,多行恶事,合该因杀而陨,并无不忿。” 殿下众人皆垂目而泣,男人却朗声哈哈一笑,将一旁泣不成声的李玄宣拉起,轻轻甩手,把其余人通通送出殿外,殿门轰然而闭,他笑道: “兄长…仲父不喜酒,我兄弟三人遂不敢多饮,如今大事已谐,不妨一醉。” 他手中浮现出一金壶来,往其中落了几朵晶莹的宛陵花,置了玉杯,笑着为哽咽着的老人满上,声音虽然微微沙哑,却有一种久经沙场的豪迈。 “兄长!” 李清虹等人皆在殿外立着,女子抬起泪眼,发觉一股璀璨到极致的光彩充斥了整座大殿,殿门上投出两道身影来。 兄弟俩一泣一笑,朗声不绝,或言青剑白锋、黜落烈云,或言掷剑射木,少年风流,或言镇虺释陨、长鲸月落… 两人嬉笑怒骂,猜拳赌酒。 谈及弓射镗金主,先饮三杯,矢照称水陵,举尊相属。 复言生撕燕将妖,拍案击觞,戮尽十八释,浮一大白。 两人的笑声甚至盖过了殿外的呜咽声,在山中震响,李玄宣从未如此爽朗狂放,他谈起过去种种不敢提的东西,面前的李玄锋朗声大笑,利索大方。 殿中光彩却越来越淡了,老人的声音依旧高亢: “玄锋!那时主位…必是玄岭与你的才是!” 李清虹渐渐止了泪,杏眼低垂,投在殿门上的身影只余下一人,众人都抬头看着,听着他或斥或骂,或哭或笑,却再也没有人与他回应了。 “哗啦…” 天空中的秋露如雨,急切地敲打着屋脊,冷风穿山而过,拍打着树叶哗哗作响,从众人身上打过,却没有一人运起法力。 清澈透明的秋露顺着法衣滚落,在浑浊的泥土中转了两圈,渐渐汇成溪流,将泥土顺着石阶冲刷下去,留下一片冰凉的明净。 李清虹抬起头,天空中的沉沉云气散开了,天色渐晚,星辰闪动,远方的湖水波涛汹涌,几片黑沉沉的礁石浮出水面,反射着点点金属光泽。 她静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将殿门推开,殿内被星光和月光照的一片温亮,暗色的台阶阶阶分明,老人倚着柱垂头而眠,不过着白色内袍,好在灰蓝色的氅衣被谁很温和地盖在他身上了。 他面前一片狼藉,案台洒满了不少酒水,对面则干净整洁,白弓立在案周,玉杯则端端正正的放在案边,清亮的酒水注满,倒映着月光,好似不曾动过。 一朵宛陵花泡在酒里。 她的目光在暗色的案上慢慢移动,整座大殿中唯一明亮的是一枚两指宽的符箓,搭在案角,纹路繁复,一切都整洁干净,好像主人只是离席而去罢了。 李清虹并未进入,轻轻下拜,声音略有些闷,低低道: “仲父…”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六百一十五章 归来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天色昏晓,湖上的秋露尚未散去,李清虹出了大殿,佩剑的李曦峻上前来,轻声开口: “秋露盈湖,诸家虽能望清,也应传讣四方,往青池报宁家,再传倚山、五郡、乃至江岸诸修,大人一力保下江南,恩情初渥,宜速巩之。” 李清虹点头,着他去办,李曦治轻迈一步,接过话来: “青池的消息交给我便好,三日后我便启程,先尽了礼数…” 他顿了顿,话音一转,轻声道: “也等等司元礼。” 几人并未有疑虑之色,李清虹更是理所当然地点头,司元礼班师回府,经过望月湖绝对会停留,不把姿态作足是不会走的。 当下这女子轻声道: “渊钦在倚山为质,本是无望相见,如今青池骤乱,应乘着这时机急召他回来,若是迟疑,恐怕再难相见。” 迟家虽然元气大伤,主脉上下几乎尽没,可未必没有旁系的野心之辈,李渊钦亲近迟家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李清虹只怕局势有变,出了什么乱子。 “我遣人连夜赶过去。” 李曦峻轻声作答,听着阵法作响,阵中落下一身材极为高大的老人,腰背略躬,声音低沉: “诸位大人,李乌梢、李明宫等人自北归来,在阵外候着。” “快请进来!” 李曦峻心中一凉,连忙开口,便见阵中落下几人,皆在殿前拜了,为首正是李明宫。iuzW789.NeT “拜见诸位长辈…” 她面色微白,身上衣物尚整洁,已经是众人之中气息最为完好之人,在阶前拜了,身后除却满脸阴沉的李乌梢,只有一老人与一壮汉,都是练气九层。 老人满脸白须,脑袋上光溜溜一片洁净,失了一只眼睛,呆呆地跪在地上,壮汉倒是躯体完整,只是面如金纸,如同摇晃的铁塔般立着,仿佛随时要倒下去。 李清虹微微垂目,轻声道: “称水陵之乱破了燕山关乃是大局变动,不怨你等,且先讲讲罢。” 李明宫本是伯脉明艳大方的女子,向来爱笑,如今声音哽咽,低低地道: “诸位大人去了称水陵,不足半日,魔修便至,魔将驾紫气,手持余肃的脑袋,祭出几道符箓,不足半刻钟便破关。” “诸修败如山倒,一路南逃,只恐逃的不够快,冲击后方诸阵,竟然有半数弃阵而走…我半途见了安客卿,一路收拢人马,皆从他麾下,前去奔投小姑。” 她话中的小姑自然是李月湘了,李明宫面上浮现出悔色,哽咽了好几息,这才道: “当时一片大乱,天空灰蒙,见不清有哪几位高修在天上,人心涣散,只赶着去后方,很快见了小姑,她正持剑御火与魔修相斗…” 她言至此处,泣不成声,身后如同具尸体般的安鹧言往前挪了几膝,低声接过话来,声音沙哑且难听: “小人一心救援,便带领诸修前去相助,月湘睹见我等,面色遂变,斥了小人…她说…” “安客卿岂欲加害我不成!” 听至此处,上首的女子慢慢闭上眼睛,李曦治低下头去,李曦峻则将剑柄握得五指发白,安鹧言的脑袋窟咚一声贴在地上,继续道: “于是空中落下释修,掐指而算,面露喜色,顾左右而言曰:‘险些走了一味佳肴。’。” 李曦峻不敢去看李曦治,只孤零零立着,安鹧言又泣道: “老汉方记起释修喜食贵人,已经坏了事,那秃驴一掌打死李承,取心端详,哂然一笑,诸修震怖…” “我儿思明,持剑而出,五合而暴死,那秃驴连杀数人,又要出手杀我,李汶掷锤阻之…” 李明宫已经收敛情绪,接过话来,轻声道: “小姑遂执我手,急声道:‘今我即死,不能害众人。’于是交付??灵,祭出符箓,顾看安客卿,命之曰:‘护送归族,休要妄费我??命。’” “我等驰出数里,小姑祭出筑基符箓护体,往北而去,身着雉火,应是自焚而死了。” 当时逃出来的应该有不少人,仅仅逃出来修为最高的两位而已,安鹧言只磕着脑袋,低声道: “小人无能,还请斩我偿罪。” 安鹧言如同尸体般跪倒在地上,李月湘、安思明、李承等人几乎皆因他而死,怎么能不让这老人几近癫狂,他心头只冷冷念叨着: “昔年猖獗,害死长子,如今愚蠢,复害次子,兼害主家与诸修…人处于世无用莫过如我,不如早死,省得再害人!” 李清虹静静看着眼前这老人,他自李通崖时投靠,忠心耿耿,已历四世,两子更是一等一的尽力,安思危还在山下守着…她哪能多说什么呢,殿中之一片静默。 后头李汶终于开了口,这憨厚汉子丢了金锤,低沉地道: “当时局势紧急,若是李汶领队,亦会相救,安客卿不过是恰逢其会…望一同责罚小人。” 李明宫亦一同请罪,唯有李乌梢臭着脸站在后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时整个江北一片混乱,又见了自家人与魔修斗法,若不是心思敏锐之辈一时间着实难以反应,上首众人都默然了。 李清虹等了片刻,终于等到李曦治开口,这青年轻声道: “可有遗物留下。” 李乌梢终于迈前一步,两掌一托,奉出一把断剑和一小盒来,李曦治轻手接过,略略看了眼盒内,立刻移开目光去看剑。 剑尾部的木符轻轻摇晃,李曦治端详了字迹,把剑收起,小盒转交给了李清虹,这才开口道: “从轻发落罢。” 称水泽。 江北的一切昏沉已经慢慢褪去,明亮的光彩照下来,反射在称水泽的水面上,合水已经淡了许多,隐约能看见水底的残骸。 空中微微震动,漆黑的太虚显露而出,一身青衣的老人持符显现身形,凭空立着,面色微微红润,咳嗽起来: “咳…咳…” 他这一声咳嗽震得水面上波纹浮动,闪了些金光,身后紧跟着现出一人,同样是一身青衣,却是青年模样,乐呵呵地迈步。 “世叔,可还好些?” 老人板着脸,声音略低,答道: “长怀山毕竟是吴国第一宗,不好对付…” 这人自然是元修真人司伯休了,他看了眼面前的迟步梓,皱眉道: “倒是你,竟然不出手一试?三道金??,你若是存心一试,未必不能夺到手中。” 他回忆起来,尚且露出遗憾之色,叹道: “那可是天武真炁神煞真君遗留的金??…此果位空悬,这金??是极美的东西…哪怕天武真君有什么谋取,可他光明磊落,再不济也登个余位…” “哈哈哈哈…” 不曾想迟步梓笑了两声,一边抬头往北看,一边耸肩,答道: “世叔明白我最多疑,这种东西看着就可怖,步梓又不是什么好人,倘若我真的去证真炁,能不能证尚不好说,恐怕大人后手先送我归西了。” 司伯休听得哈哈一笑,摇头叹息,答道: “你想得多了,真君若是不死,安淮天中三道金??可不是这模样,果位空悬就是空悬,大人无须,也不可能空悬果位而假死。” 老人顿了顿,答道: “最多如太阴太阳般不应,不可能真君存而果位空。” 迟步梓撇嘴,神通运转,掐指细算,摇头道: “我不多言,还要求神通去,没时间耗在此地。” 元修真人微微眯眼,疑虑道: “难道不回宗一看?炙云闭关突破,恐怕无人主持大局。” “罢了!” 迟步梓兴趣寥寥,摇头道: “这不是还有世叔么,再不济还有隋观大人,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迟步梓可没心思给渌水处理青池宗,自从迟尉身死,迟步梓渐渐意识到求金之法的问题所在,每一刻待在青池都觉得煎熬,哪里还肯回去? 司伯休皱眉起来,声音低沉,答道: “隋观大人你又不是不晓得,迟家人丁本就不兴旺,如今一个紫府也无,怎么镇得住场子!炙云又闭关你再不回去,迟家恐怕撑不住。” ‘呵呵!’ 迟步梓听了这话,心中冷笑一声,暗道: ‘我常年不归,这家伙才是高兴坏了!月明琉璃树他觊觎已久,总算是得偿所愿!盼我死在外面还来不及!’ 迟步梓本是极奸诈狡猾之人,哪里不知道司伯休真正的想法,知道他是借着好意的话语来刺探,只笑道: “我一人生于世,即存??修命,父母生我,本无驱策之意,我养父母,亦无报答之心,二老早亡,我也早就换了数道躯体,没有什么血脉之说,迟步梓不过是个名字,迟家与我何干?” “仙人本该摒弃世俗累赘,念家复又念宗,念完苍生去念天地,天地本属自然之理,与我何干?真人真人,唯有一点‘我’是真,即存??修命,修成即成,不成即死。” 司伯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慢慢理解了这人为何能一路修行神速,连破数关,他只暗暗摇头: ‘他心无道德、无父母、无宗族、无众生,唯独一个仙字而已。’ 迟步梓却没心思与他弯弯绕绕,忙着去寻紫府妖物,一口气把自己的意思说了个干净,穿入太虚,已经消失不见。 余下司伯休细细思量,心中暗暗过了几圈: “三份金??本就不够分,紫霈出了遮卢个措手不及,逼出金??,到底释修是一份也没得到,大快人心!” “只是这也是阚絮雨最后一次出手了…归去便要证紫炁…何其难也!待到她证毕,此次南北博弈算是落下帷幕了。” 司伯休在原地拢了袖子,踏入太虚,身形一转,同样消失不见。 边燕山。 边燕山上空空如也,草木狼藉,就连作为阵基打入山体的百根灵索都被挖的干干净净,司元礼站在山顶,静静望着。 他着那一身法衣,腰间佩着剑,姿态甚是出尘,眉宇间却有不少忧虑,身后站着族侄司通仪,算是最贴心的心腹,恭敬候着。 迟家的大部分嫡系、乃至于峰主客卿通通死在此处,异象被遮掩得干干净净,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有一片狼狈而已。 在这些心腹面前他自然不须装什么,也省去了什么‘悔恨’‘长叹’的情节,静静地站在夜空中,默默思虑着。 自家一同来的其余几人已经被司元礼派出去“寻找迟炙烟踪迹”,可这身着白衣的中年男子心里明白得很: “江北的摩诃紫府一同散去,南北相争的大局也消失不见,一切慢慢可以算出,青池峰上的魂灯定然如同狂风席卷,散灭大片,绝对是瞒不住的。” 他司元礼在这有限时间中的任何举动都将影响整个青池走向,每个世家家主和青池峰主的面孔在他的脑海中逐一闪过,他孤身一人,面对着席卷而来的寒风深深吐了一口气。 他思来想去,骤然想起一事,连忙转头看向司通仪,语气极为严肃,翻手取出一枚白玉令牌,郑重其事且急切: “你持我印信,立刻连夜赶回宗内,密令李渊钦前去望月湖见其父最后一面,绝不可声张。” “恐怕来不及…” 司通仪若有所思,果然见司元礼摇头道: “来不来得及并不重要,只是要个借口让他回李家一趟,让他们通通气,也好看看他的成色。” 司通仪立刻驾风而起,极速往南方去了,司元礼这才放下心,重新仔细思虑,想着还有哪一处有所疏漏。 过了片刻,面前神通光华流淌,司元礼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眼前终于浮现那道熟悉的苍老身形,他顿时大喜,心中霎时安定下来,恭声道: “老祖!” 元修真人目光在一片狼藉的边燕山上扫过,眼皮跳了跳,并没有多说什么,只甩了甩袖子,司元礼眼前一切顿时暗下来,已经行走在太虚之中。 “真人…淮江图御守江岸…李玄锋用了请君执金符,力战身死…我等奉着命令,把真人留下的暗手皆用了…” 司元礼把一切快速陈述一遍,却见着司伯休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他,老人面上的表情没有赞赏之色,两手负在身后,一时默然。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六百一十六章 吊唁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司伯休负手而立,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这位紫府后期的真人一言不发,司元礼却非看不懂脸色,心中本就有所疑虑,当下一股寒怖涌上心头。 ‘难道…’ 他的寒意才升起,发觉面前的元修真人面上升起饶有趣味的神情,老人背过身,开口道: “李玄锋…虽不至紫府,不失为一时之杰,元素的眼光一向不错。” 他这话让司元礼心中缓下来,面前的老人心中沉思,抬眉北望,暗忖道: ‘好算计,后绋那小子应有出力,剑门与衡祝清高,应不至于…萧初庭也腾不出手…还有谁…莫不是长奚?他有这胆量?’ 思虑谁的算计已经不重要,司伯休很快偏过头,随口道: “我在安淮天见了迟步梓,已经是紫府后期,自修自性,果真是迟家宝树。” 这话叫司元礼面色一白,还不及多问,司伯休瞥了他一眼,继续道: “只是他一心求仙,自言不再理会青池之事,也与迟家断了尘缘。” 司元礼顿时一松,对自己的谋算更有了把握,他掐诀施法,从袖中取出一小鼎来,连带着那捆得好好的画卷,沉声道: “真人吩咐的东西,晚辈已经取得。” 这小鼎自然是大宁宫中的那青铜大鼎了,在大宁宫中斗法不断,来不及炼化,只能举着个大鼎东奔西跑,如今有了时机将其炼化,变化为巴掌大小的小鼎。 司伯休随手收起,老眼一眯,苍声道: “我回宗之后,你称我闭死关疗伤,对外界一应不理会即可。” 司元礼立刻明白过来,点头应是,低声问道: “老祖…不知安淮天中…” “无须多问。” 元修真人随口止了他的话语,轻声道: “今后清池治下乃至东南两海,若得知有修行真炁的青年才俊,立刻前来报我。” “是!” 司元礼应声,司伯休的目光总算是落在他面上,声音略松,轻声道: “你算是比那几个叔伯兄弟明事理,自你往下,通仪、通闻几个都是懂事的,以往是摊子我一人来撑,我司家当兴,可以伸伸手脚。” 司元礼明白他的意思,他的心头始终惦念着一事,趁着元修真人心情不错,低声道: “只是我家筑基本姓还是太少,不知有没有机会把兄长接回来…” 他一提起兄长司元白,司伯休的脸色一下沉下去,浮现出一点怒意了,冷声道: “他?他死脑筋转不通,心思太软,又看不清局势…轻信他人话语,你把他请回来也只会对着干罢了!还不如任由他去逍遥。” “真人息怒…” “息怒?” 司伯休面色阴沉,低声道: “他当着众真人的面来斥责迟尉,谁给他这样的胆子!那恶狗想续命想得两眼发绿光,元素尚要避让!他倒好,跑到青池峰上来骂了!” “如果不是我率先出手把他镇在塔下,迟尉寿元将近,顾及我脸面,又顾及后人,并未发作,如今他连尸骨都找不到!” 司元礼只能叹气了,司伯休看了看他面色才缓下来,低声道: “青池峰上有月明琉璃树,是可以辅助突破紫府的灵物,你若有机会,不妨留意着…至于迟炙云…不必理他,若是过早突破成功,还有我在。” ‘突破紫府!’ 他这话如同雷霆一般落在司元礼耳中,紫府神通的诱惑何其之大,他只觉得一股热意涌上心头,脑海大震,难以置信。 司伯休吩咐一句,也不去理会这晚辈随后有什么安排,袖子一甩,将他送归现世,老人则独自在空中穿行,思量起来: “元礼此举酷烈,却也应了局势,诸紫府心思同一,李玄锋这把仙弓已经用了个彻底,既保江南,又死得及时,不须我出面。” “小儿辈搅动风云,正是好时机…至于迟炙云…” 司伯休冷笑一声,低声道: “小子忌惮步梓,未免太心急,此后是紫霈突破,又将有龙属吞雷…天地灵氛十余年一变,青池山距离紫烟福地不过千余里,突破紫府成就火德神通?便要你十年复十年做无用功!” 这老人收起手中符箓,身形渐渐在太虚淡去,只留下一阵自言自语的低喃: “长怀山出动数位紫府力保此金性…恐怕有所谋划,吴国仙制不同于越,四宗九姓,长怀山独居众门之上,要做什么都容易得多…” 望月湖。 白事做了三日,案上的李玄锋储物袋还在静静摆着,众人皆忙了丧事一齐坐下。 李玄宣醉了两日才醒来,宛陵花吊命忘忧,李玄锋特地为之,这才能让他敞开心扉尽情一饮,如今的效力还在发挥,老人看着有些恍然。 李曦峻接过手中的名录,上头密密麻麻都是名字,仔细读罢,心中暗叹。 此次南北之争,李家出力可居诸家之首,称水陵之乱、燕山关大败、江岸之战,李家都出尽了人手,损失惨重。 称水陵之乱、燕山关大败都是始料未及的大乱,称水陵中筑基以下的修士全灭,燕山关十不存一,至于江岸之战,背后就是望月湖,李家人也是最舍生忘死。 虽然家中的筑基几乎都得以保全,可诸望姓与客卿、乃至于李家的承明一辈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家家都是白纱飘拂。 李家有些修为的客卿都去了北方,陈冬河在江岸之战中受了伤,所幸不重,安鹧言丢了一眼,剩下李汶和田仲青,其余之人有一个算一个基本都折在北方了。 承明辈更是殆尽,燕山关只逃回李明宫,守江岸的李承辽和李承淮,加上东海的李承,先前十余位练气,最后只剩下四人。 李曦峻看来看去,心中低沉,抬头去看李清虹,女子早已经看过名录,坐在上首,显然心情也不美。 李玄锋储物袋的禁制早已经解了,李清虹将之拿起,看向李玄宣,老人摇头,她只能起身,温声道: “按着长辈遗嘱,诸物充公。” 她解来储物袋,哗啦啦倾倒出一片物品,李玄锋来北边之前显然已经做好准备,留了一大部分灵物给李渊钦,如今物品中的东西大多数都是大宁宫得来,有股古朴沧桑之意,琳琅满目,光彩闪烁。 李清虹灵识一扫,立刻就将案上的东西数清楚了,微微一窒。 ‘练气级别法器十七件、筑基灵物十一种,宝药四枚,练气级别的灵物七十五种!’ 灵物并不少,胎息级别一件也无,李玄锋在大宁宫中杀了一个来回,所得之筑基灵物比李家库存还要多得多! 李家在湖上经营百年,库中的胎息灵物自然满仓,练气级别的法器也不少,可筑基灵物与宝药屈指可数,练气级别的灵物寻常时也就不到五十种。 撇去为李周巍准备的盔胄和杂七杂八的物什不谈,最中心放着的几样物品顿时吸引了几人目光。 从左到右分别是一沓金符、一封信、一尊香炉、一面手臂长短的画屏,一滴汞滴。 李清虹仔细看了,那金符与汞滴都看不清深浅,香炉是筑基级别的古法器,还未祭练,呈现出暗红色,底部篆着司马。 她先是拿起信件,摊开来看,信纸是某种灵布,折叠得很随意,被这香炉压了不知道多少年,信上仍有几个深深的底座印记,字体飞舞如龙,用的是古篆: “陈玄礼、陈玄祥兄弟已南下入越,立了宗门,叫作陵峪门,越王甚重之,两人不好对付,贵族常年驻守江岸,还须提防…真君数年不应,凡事谨慎为先。” 这信看起来是宁国某修士给司马家的书信,乃是陵峪门古事,李清虹认认真真看了,心中暗道: “陵峪门陈氏果然是宁国迁来,难怪在围杀洞骅真人时全力相助,想是宁李的缘故。” “越王甚重之…陈氏现已经灭了,杨氏也人丁稀薄,不知道那位老祖何时能突破。” 她把信传看下去,拿起那屏风,这屏风同样没有用法力祭练过,缩小为手臂长短,屏风面上的图画也看不清楚,静静躺在手心,也是一件古法器。 只是这屏风看起来光泽很是神秘,被李玄锋特地放在一个角落,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李清虹便多注意了几眼。 这两件古法器都不是寻常之物,光光是祭练都要花上数月时间,一时间也展现不了风采,李清虹正要出声,白猿化作的老翁落在殿中,嗡声道: “江岸传命,说是北边诸修退却,青池仙驾已至北岸,直往青杜来了。” 一旁的李曦治也点头,出声道: “我已收到了消息,边燕山大败,说是被攻破了大阵,各自散去,可十有八九是活不下来几个的。” 李曦治毕竟是青池峰主,消息灵通些,众人听了这话,相互对视,李曦峻若有所思地抬起头,低声道: “惨烈到这等地步,一定是有紫府谋算了,伯公算得不错,迟家尾大不掉之势已显。” 李清虹亲身参与此事,知道的最是清楚,甚至知道玄岳门的长奚真人也有一份,只是这些话不宜多说,只轻轻点头,李曦峻紧随其后,几人一并驾风出了大阵。 李曦治神情尚有些低落,姑侄几人皆着白衣,远方已经泛起一片白色的灵舟光彩,与霞光云船无法比较,却也算得上不错的仙舟。 说来倒是好笑,霞光云船本也是难得的利器,颇为奢贵,南北之争到底是大修士相斗,迟炙烟不舍得用上,故而青池宗只用霞光云船运了人过来,这个仙船至今还停靠在青池峰。 失去了霞光云船,司元礼的阵势明显弱了不少,没有青池宗一贯仙人未至,霞光先来的威风,白色云舟遥遥晃晃,到了湖中才被注意到。 司元礼并不在意,他坐在舱内,有些出神,心中仍然没有从震动之中缓过来: “紫府…原来月明琉璃树是辅助突破紫府的灵物!” 青池宗突破筑基的手段其实不少,三全破境丹、同华散、遂元丹…大多是迟司宁唐嫡系所用,至于遂元丹更是好东西,光光直接吞服就有半成概率,若是炼了仙基或筑基妖物,更要翻几番…若是这仙基还是服用者功法对应,甚至可以推至四五成! 然而作为紫府仙裔,司元礼知道辅助突破紫府的方法极少——丹药?不知怎地天变后先前辅助突破紫府丹药通通失效,有用的丹药只有天变后的寥寥几种,难得得很… 余下只有功法秘术,他司家的《为桑经》是紫府功法,属于较为少见的木德,传承悠久,有四道秘术,修齐了能加上两成概率,极为难得。 “那宁婉的功法不过一道秘术…纵使是迟家那如重浊的《暗浮翕云经》也不过四道罢了!” 这些秘术大都是前人苦心研发,与功法的品级没有太大的挂钩,几乎全看祖上威风,司家传承悠久,自然比宁家要好些。 至于突破服食紫府灵物,却玄得很,摸不清多少概率,说白了紫府大多都是搏命…如今有这果子,怎么能不让他怦然心动? “大人…青杜山到了!” 司元礼被一句话拉回现世,整理了衣物起身,掀开舱中的玉帘,他的目光已经变得锐利起来,与先前截然不同。 掌权青池不只是司家的事,更是他司元礼的紫府机缘!这中年人的心思从未如此坚若金铁,他拂开玉帘的动作干脆利落,面上哀容,红着眼迎出去。 李清虹亲自在湖上等着,他一眼望去,李家几位筑基都到齐了,给足了他面子,司元礼对于李玄锋之死真有几分悲切与痛惜,不须多演,表情很自然。 “玄锋兄为守护江南千万民众力战而竭…甚是痛惜…” 司元礼落在峰上,先是看了李曦明,发觉此人法力雄厚,却没有什么出色处,重点落在雍容大方的李曦治身上,暗暗观察: “此人身后是杨、李两家,修为高深行事明白,迟炙云当初多有宠络,早已看清…好在迟炙烟蠢事做尽。” 第六百一十七章 内附 他肃着脸入了山,发觉湖上各家都派人来了,除却各个听都没听过的小家族,只有费家人马看得过眼。 只是费家人态度极尽谦卑,看起来这些年混的也不甚好,司元礼心中看得暗叹,不多看他们,听着一片人折腰恭声: “参见上使!” 众目睽睽,李曦峻率先持符出来,平放在玉盘之中,让各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李清虹先接到手中,轻声道: “请君执金符在此,先行交还前辈。” 司元礼叹着气接过,暗暗仔细检查了,法力转了两圈,确定此符无误,口中不曾停,歉声道: “玄锋兄挺身而出,替我青池保下江南,是前所未有的大功,贵族也在此争中大伤元气,我都看在眼里…” 他这话含糊,李清虹摇头,答道: “二伯陨落前曾言,元修真人从摩诃手中救出他,不使唐逆为怜愍,不仅保了大人性命,还保住我家安危,恩情甚重,尽职是应该的。” 两人先前并没有什么接触,李清虹也仅仅劝说时说过一句,如今各打了个话锋,她怕司元礼还要说什么挺身而出的话,轻踏一步,低声道: “请。” 司元礼点头,踏云穿阵而入,目光在青杜山上一扫而过,笑道: “仙峰清冷,独处湖中,是个修行的好地方。” 青杜山虽然在望月湖上的算得上不错,可在司元礼这等紫府仙裔面前未免寒碜了许多,他勉强夸出些东西来,往白纱殿中落去。 众人在殿外等着,他往内拜了李玄锋,出来时哀色甚重,司家的心腹上前托他,这中年模样的男人叹道: “宗内元气大伤,玄锋又身死,宗主闭关不知何时出关,你我阻魔于江岸,不曾想迟炙烟等人皆不知所踪,如今带人归去,不知该如何是好。” 司元礼的时间确是争分夺秒,不容他多耽搁,祭拜完毕立刻就开口了,诸李皆低头不语,宛若未闻,唯有李曦治轻声道: “大人多虑了,大人之功,曦治与诸峰主有目共睹,元修真人镇压宗门,小人不敢作祟,如今归去,唯有论功行赏罢了…” 他吐了口气,沉声道: “至于上宗仙事,不应显露于世家,还请容诸李避退。” 李曦治这话让司元礼顿了顿,叹道: “诸位与我共守江岸,有袍泽之情…不必这样拘礼…” 李曦治自然不肯,拱手道: “宗内动荡之际,大人大胜而归,虽威名昭着,不宜偏恩,还须循制。” 笑话!他李家的筑基实力如今在诸世家都是排得上号的,功劳甚高,岂有一口气举家就投在他司元礼麾下的道理… 固然李氏与司元礼有天然的立场相和,可他踏足湖岸不足半刻钟,半点好处也没有给,李曦治把亲近之意给足已经不失礼数了。 司元礼也不过表个态,本就没想过开开口他人就举家投靠的事情,当下与李曦治一同出了大殿,温声道: “曦治修行甚速,先时治坊市、镇青松岛,我早就听闻你的名声,只可惜…害…青穗峰…也为你鸣不平许久!” 司元礼第一句话砸过来,李曦治拱手答道: “多谢大人…只是青穗峰本是袁氏之位,宗内如此安排自有道理,宗主以长天峰相补,也算是补全了。” “哦?” 司元礼语气一顿,与李曦治对视一眼,见着雍容青年神色平静,轻声道: “袁氏毕竟是传承悠久的古世家,与我家早年多有交情,兜来转去不过一个利,既没有必要冲突,不必为敌。” 他的话意有所指,让司元礼心中微动,捻着胡须,暗忖: ‘看来李家和袁家还没有交恶到那般地步…’ ‘说的倒是不错…袁氏与迟家有多少恩惠呢?虽然没有什么突出角色,可到底蕈林原比一郡之地还要大,若是能与李家一齐拉拢到了手中,岂不是比为敌好得多。’ 他眼前顿时一亮,望向李曦治的神色多了不少赞赏之色,心道: “毕竟是在这恶地崛起的世家,堪堪百年,家教严厉,自然人才辈出…好好好…一个李曦治,能省我不少事情!” 他正要夸赞,不曾想远方急速飞来一遁光,离了近了才能看清是自家晚辈司通仪,李家人开了阵,司通仪落在身旁,靠近一步,低声以密法传音。 看见司通仪一人独自前来已经让司元礼面色微变,这人落在耳中的话语更是让他敛色: ‘李渊钦不在倚山城…迟符泊同样不知所踪,宁和靖远刑峰的人马尽数出动,小侄本想驾驶云船过来,他却将霞光云船控制住了…’ ‘若不是远刑峰多年不曾出动,人手不足,小侄差点连青池宗都出不去…恐怕不能再晚归了!’ “宁和靖…” 迟家共有六房,迟炙烟迟炙云兄弟是迟尉的大脉所出,是紫府仙裔,向来是宗主备选,李渊钦亲近的迟符泊等人则是仲脉,实力还说得过去。 唯有这两脉祖上出过紫府,其余四脉皆不足为惧,大脉如今几乎尽灭在北方,司元礼听着这话,神色渐渐沉下来,一旁的李曦治若有所察,低声道: “大人既然祭拜过了,不宜多耽搁,不如我随大人回宗复命。” “可。” 司元礼深深地吐了口气,甚至来不及向李清虹等人告别,沉声道: “玄锋亡故,高功当犒,待我回宗仔细商量。” 几人登上云船,法力催动,疾驰而去,在空中拖出数道白色的云气,在众人的目光中往南而去,众峰主跟在后头,消失在远方。 司元礼走得匆忙,甚至只停留了不到一刻钟时间,李曦峻目送着浩浩荡荡一众修士远离,手指搭着剑柄,微微沉默。 李清虹站在他身前,见着这青年声音清冷地开口: “姑姑,我等派去请渊钦叔的人马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只看着司元礼不辞而别的举动,他明白青池宗十有八九是出事了,李家人前去青池的速度再怎么快也快不过司家,一定是无功而返的结果。 “青池反应不慢。” 李清虹算了时间,江北的魔烟虽然渐渐散去,自家与诸客卿性命勾连的玉符至今还没有碎开,青池的魂灯兴许高级的多,可应该也快不了多少。 从江岸前去青池山练气飞飞停停要走十余日,寻常筑基不眠不休用丹药恢复要三日时光,李家遁法最快的李清虹也要一日时光… 司家人带回的至少是一日前的消息,也就是李玄锋杀尽释修的次日甚至更早青池就有动作了,当今之世不能传讯,这个速度已经极为可怕。 “迟炙云兴许有安排。” 李曦峻先是有了猜测,随后摇头: “再怎么安排他也料不到局势会差到这种地步…上次紫府大战还是四百年前的望月湖。” 姑侄俩落回峰上,李曦明正举着信看,眉宇间有了些放松之色,把信往案上一放,开口道: “姑姑,费家举族而至,在岸边恭候求见。” “嗯?” 李曦明这话让李清虹微微挑眉,他抖了抖道袍,迎上李曦峻探寻的目光,点头道: “十有八九。” 三人一同飞出,果然见湖岸黑压压站了一片人,见了是天上三人飞来,男女皆低头,哗啦啦跪倒了一片。 李清虹落在近前,见着最前方是一老人,满面伤痕,皆呈现出紫红之色,颇为狰狞,左手缺了三指,见了三人便下拜,恭声道: “费家费桐玉见过三位大人!” 李清虹自然是认得他的,她小时就在费家习枪,那时费桐玉还是风度翩翩,后来筑基后去拜访,已经颇具老态。 如今模样却过分狰狞,触目惊心,李清虹一惊,心中很快明白他的伤从何而来: “他虽然优柔寡断,却一心宗族,自然不会躲在自家晚辈后方,应该是亲自去北方了。” 费桐玉却下拜,满是伤痕的双手高高举起,玉盘上放着一枚青印,一枚储物袋。 他恭声道: “北岸寒云费氏仰祈渥泽,伏请内附主家。” 费桐玉这么一跪,身后众人皆出声,齐声道: “伏请内附主家!” 于是岸边声震如雷,震得湖水波涛四起,众家皆抬头来看,天空中三位悬空而立,正中雷霆闪烁,左边明光灿灿,右边霜雪飘拂,遂有人低声道: “当真是世家气象。” “李氏筑基已经超过当年的蒋氏,湖上应姓李了。” 鉴中天地。 “三道金性,长怀山取一,紫霈取一,遁去其一。” 现世中安安稳稳,安淮天中可是一场大战,陆江仙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长怀山出动四位紫府,实力最强,理所应当取走其一,三位释修摩诃打成一片,被遮卢得手,这才出了安淮天,被等在一旁的紫霈捉了个正着。 明明金性藏身,遮卢遁去便可,偏偏安淮天的大阵针对释修,进去时就麻烦得很,不曾想到出来更麻烦,遮卢又被另外两位摩诃围攻,进退两难,不得不把这东西拱手相让。 最后一份金性在众紫府追逐之中竞争尤为激烈,机缘巧合,这金性转了一圈,竟然落在长霄门紫府初期的成言真人手中。 他突破紫府这么多年毫无寸进,一日日闭关,不过修炼了一道术神通罢了,哪里敢捏着烫手山芋?心中没有惊喜只有恐惧… 他家长霄真人虽然厉害,此刻又没有来安淮天,成言真人本不是什么高深的仙族出身,眼看一众紫府围过来,咬咬牙,便把这金性往安淮天外送,一来是丢了烫手山芋,二来兴许长霄就在天外。 他这一送,顿时让众紫府骂娘了,不得不赶往安淮天外抢夺,除了衡祝道紫府真人衡离扭头去追成言,其余人一窝蜂往外赶,更有人恨道: “这下完了!” 可他算得不错,长霄正等在安淮天外,见状大喜,正神通出手,却横飞出一枚玄钵,叫他阻了阻。 金性的速度何其之快,长霄顿时与之失之交臂。 可这真炁金性脱离了安淮天,顿时起了变化,一开始是众紫府追着金性争夺,过了几息,这金性在太虚膨胀,变化为一明灿灿的金石。 半数紫府扭头就跑,其余人或是自忖实力高些,或是心存侥幸,仍不肯放弃。 又过十几息,这金性化为一石鸟,回头鼓吸,一位紫府初期的真人本就被打得神通具散,一时猝不及防,一口便被吃了个干净。 于是众紫府只能一拥而散,臭骂成言真人的声音起此彼伏,反倒这石鸟食髓知味,大笑着调转方向来捉人吃,好在这东西颇有邪异,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很快也消失不见了。 陆江仙看毕一场好戏,若有所思地回到鉴中,把那明华煌阳御交性取来看,暗忖道: “这东西若是落下去,恐怕也是极其恐怖之物…那长霄门的成言真人怕是这百年都不敢出门了。” 他立在云中,忽然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空中的层层云霾分开,一枚亮晶晶的流光自远而近,落在他身前。 这枚符种微微闪着金光,他将之捏在手中,其中的法力极其稀薄,恐怕只能算得上是练气级别。 “玄锋…” 李玄锋的修为几乎消耗殆尽,自然没有什么存留,可与之相反的是符种上浓厚得惊人的命数,被尽数拘束在这符种,颇为诱人。 李玄锋服下那枚人丹,符种本应抽空他体内修为脱离,被陆江仙硬是压住,本不属于他,到了江岸之战时,李玄锋抽调法力也是陆江仙出手压制符种,这才让他功成身退。 李玄锋身死,命数本应随之而散,可符种向来不讲道理,给是一点不肯给,拿却没有道理不拿,命数吃了个一干二净,带回鉴中。 余下陆江仙静静看着这枚符种,心中暗叹: “早已经存了死志!” 李玄锋在服下人丹之时便已经心存死志,只不过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无非是想死前多除些恶人: “十八法师陪葬,也算遂了英雄志。” 他持着这枚命数浓厚的符种,一时间并未纳入本体,反而有些犹豫。 无他,如今的法鉴已经卡在了这一阶段,如若不是有紫府突破,神通反馈,怎样都不过是提高一丝玄光的威力罢了。 “未免太浪费。” 第六百一十八章 图谋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陆江仙读过几个释修大人物的记忆,手中有几十份释修的修行法门,他并未修行,平日里的修行经验都是李家人化丹后得来,也与释修无关。 故而不但陆江仙对命数的了解仅限于五目,曾经用法力捏出人形来修行的取巧办法对命数也不管用——法力可以凭空运转,可命数怎么能落在一堆法力上呢? 陆江仙捏着这份命数,一时不曾纳入鉴中,抽出那荡江的魂魄来,荡江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从步梓体内出来便被封印着。 “等到时机合适,也可把这家伙取出一用,这命数且先备着。” 他忽而有所触动,便见天空中的明华煌阳御交性隐隐放出光彩,一副景象慢慢显现出来,却是一海中岛屿,宫殿楼台遍地,修士往来。 岛屿上洞府石门缓缓合闭,洞府中的少年盘膝而坐,身上的明光辉映,照得洞府一片澄明。 “李周巍闭关突破筑基。” 陆江仙在太虚中是见过天武真炁神煞性变化成的妖邪的,纵使是不变化,寻常紫府都很难镇压住金性,李周巍身上的金性乃是陆江仙亲自勾连,仙法高明,没有太多影响。 可李周巍长子李绛遨陆江仙也亲眼看了,没有陆江仙时时维护镇压,李绛遨如今的模样已经是轻了… “明阳一性多嗣,伯凶仲恶,影响最深的就是长子与次子,若是算得不错,魏李宫政恐怕颇为血腥,嫡长与嫡次之争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斗争,更何况两位都是天生神异。” 李周巍如今的位格不简单,在陆江仙的测算中,李绛遨甚至有可能化为赤目白蝉、金瞳白麟一类的怪异,故而在他出生时,陆江仙特地盯得死死的。 “好在…或是受了魏李衰弱影响,或是李周巍毕竟是我捏的命格,李绛遨仅仅非人罢了。” 陆江仙留意了好几月,这才慢慢转移目光,暗忖道: “等多生几子,便没有那般麻烦了,不过是性情受影响,多些妻妾子嗣,修行速度能快上好几成。” “至于紫府,李周巍习了秘术应该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若是能用上一道明阳灵物,把握便更足。” 随着眼界渐长,陆江仙如今不是很在意释修七相和吴越诸仙门,唯一担忧的就是海内落霞山和阴司这道胎级的势力,每落一子都要思虑数年,更加不敢妄动。 这两道仙府级别的势力踪迹不现,便更加让人忌惮。 望月湖。 众目睽睽,李清虹驾雷浮在空中,费家众人都低着头,她轻飘飘落下去,声音温柔,却能响彻云霄。 “道友这是什么意思,快快请起。” 费桐玉自然不肯,可紫色雷霆已经将他托起来了,李清虹轻声道: “我仲公与贵族先辈是至交好友,两家世代结好,怎地到这般地步了?我家大人守岸陨落,可恩情非是用以吞并他家!”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玉盒来,交到费桐玉手中,温声道: “这盒中是曦明炼制的续救灵丹,道友好好调养身体,清伊还在青池闭关突破,未来大有作为…” 女子看向一侧,吩咐道: “曦峻,着人护送他们回北岸。” “是。” 李曦峻早已经作好准备,扶着费桐玉下去,一直到李清虹带着李曦明落在青杜山上,诸家的目光这才移开,各自归去。 李曦明这头落脚在山上,叹道: “费清伊多年不出关,费家是有些山穷水尽了。” 近年李家越发强势,费家在北岸梗着无非是寄希于费清伊,可这女子闭关数年没有消息,李玄锋又杀尽群释,费家终于是撑不住了。 李清虹听了这话,答道: “他既然当众表态,不久会送嫡系过来,让曦峻着手安排即可。” 如今青池内乱,确实是吞并大湖的好时机,费桐玉当然是自愿的,可李费之间的实力差距已经大得可怕,诸世家与司迟两家可不会这么想。 这样声势浩大应下来反而让人觉得李氏嚣张跋扈,野心勃勃,李清虹虽然拒绝了他,可是以李家的实力与影响力,费氏内附与否不过是点点头的事情。 “费清伊毕竟是个变数。” 李曦明抱着手,微微偏头,李曦峻已经迈进殿中来,他姿容极佳,乘着雪进来,大殿之中有种忽然明亮之感,正听见兄长的话语,随口道: “费桐玉长进不少。” 见李曦明望来,青年答道: “称水陵之乱还未算清,司元礼必然还要清算唐氏来收买人心,费清伊是元乌峰的人,在不在内无非一句话的事情。” 他向来对局势洞若观火,把剑抱在怀里,轻声道: “他特地挑了这众目睽睽的时候,让大家伙都看得门儿清——哦?费家是李氏的人!那宝贝女儿自然和唐氏没有半点关系了。” 李清虹明白他一向有计算,仔细听了,点头道: “这一招确实高明,毕竟我就算拒绝也要说些场面话。” “没有白来的好处,北岸归我家了,南岸多灵物,东岸多灵田,北岸多灵矿,如今补上这一环,自家法器紧缺之事终于可以解决了。” 李曦峻抬起头来,浮现出些追思之色,答道: “昔年平叔问我家事,我答湖上李家,湖周府峰,如今四十年过去,大湖终入我家之手。” 他这话让李曦明微微低眉,李清虹立刻补上一句,轻声道: “如今唯有西岸的贺道人了。” 说来倒也有意思,这贺道人筑基中期实力,传闻在青池宗中有背景,在湖上也不须给青池上什么供奉,李家在湖边一百余年,这人是一次也不曾出现过。 筑基不过三百寿数,这一去就是一百余年!而他成名已久,说白了寿元也不剩多少,李清虹思虑一番,答道: “昔年听闻他与宗内某人是至交,故而湖上无人敢惹他,他也自己忙活自己的事…” “如今除了元修真人,还有谁算得上背景?能与他是至交,恐怕在那一批突破紫府的老筑基之中,恐怕业已身亡了!” 李曦明答了一句,李曦峻微微点头,轻声道: “不如等上几月,把家中安顿好了,我与姑姑一同去拜访一番,期间正好写封信过去,问一问兄长。” “嗯。” 李清虹轻声应了,李曦峻顺势低声道: “说起这事,宗内复杂,兄长身边没个自己人,我想着让乌梢前辈去帮一帮他…” 李曦峻说话一向好听且环环相扣,李乌梢认主的是李渊蛟,李月湘身陨,李乌梢确实要跟着李曦治才对,李清虹点头道: “他积蓄已经颇为深厚,正好乘着这次功劳给他枚宝药,前去青池,寻机突破筑基后期。” 青池宗。 仙阵明亮,诸峰紧闭,唯有远刑峰上人来人往,这峰几乎通体金铁,树立着上千根铁柱,铁柱之间铁锁相连,狰狞可怕。 山顶的大殿之中,主人却显得焦虑不安,持枪而立,眉宇间愁云惨淡。 宁和靖很早就得到了消息。 迟炙云并不能放心迟炙烟,他倒不觉得自己的弟弟会把全部人马玩得一丁点也不剩,只怕他被属下欺瞒,故而在不少地方都安插了间客。 李玄锋大败释修,北方毫无消息之时,便有专司飞行的人手从江岸潜归,符箓加上全身法力急速前行,落在坊市之中全身法力耗尽,立刻有第二人交接升起,夜以继日,总算让宁和靖在第二天就得到消息。 “杀尽十八释?开什么玩笑!” 宁和靖几乎所有注意力都落在李玄锋身上,满脑子都是这个恐怖的战绩,也察觉到了边燕的不利,初时并未觉得有什么,迟炙烟手中有紫府符箓,甚至可以穿梭太虚,区区魔修能耐他何?不过死些人罢了。 可迟炙云留下的命令要他控制霞光云船,封锁诸峰,将诸迟召回青池峰,未免小题大做,宁和靖怕被迟炙云出关惩戒,到底还是跟着做了。 等到第二条消息回来,说边燕山毫无消息,李玄锋身死,宁和靖庆幸之余,终于察觉到不对,到了第三日晨间,青池峰上的魂灯如同风吹烛灭,满满的一片紫色尽数熄灭,只留下零星半点,迟炙烟的魂灯都灭了,宁和靖甚至呆了半刻钟。 “怎么可能!” 他又转去看另一侧的青色灯烛,这下是灭了个一干二净,只有几个守在宗内的修士幸存。 宁和靖如今坐在这大殿里已经通体冰凉,静静地坐在上首,下方立着一片修士,大多面有老态,苍声交叠,在殿中此起彼伏。 他心中烦闷至极,却不敢斥喝这群迟家人,只耐着性子,低声道: “诸位大人,司元礼必然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诸位可有什么想法?” 下方竟然大半数都是冷眼旁观,高高挂起,宁和靖看在眼里,只觉得一股怒血冲上脑海,面上表情不变。 迟家伯脉几个主事的折在边燕山,这殿中的伯脉人都是说不上话的,其余的都是仲脉迟家人,积怨已久,如今颇有幸灾乐祸之感,皆冷眼旁观。 宁和靖明白这群养尊处优的老纨绔不是什么好货色,但凡有点出息也不至于这样老了一点职位都没有,却没有想到这帮人人蠢到这种地步,心中冰凉: ‘司元礼此举已经害了迟炙烟,这样急切赶回岂抱着什么好心思!你等到底都姓迟,荣辱与共,岂能冷眼旁观!’ 他又气又惧,好在仲脉长辈并非全为废物,还有几人沉思不语,只是这几只老狐狸都不开口,静静等着。 宁和靖看来看去,唯有两人立在殿前不语,略有些焦急之色,他认出前头这人是迟家仲脉嫡长迟符泊,是个厉害人物。 他连忙出声道: “符泊!你如何看!” 迟符泊面色沉沉,低声道: “和靖叔!边燕是被紫府算计了!这安淮天就是针对我迟家来的!” 这话让殿中一静,迟符泊在仲脉素有名声,都愿意给他面子,宁和靖听了这话,只叹道: “我岂不知此事?司元礼眼看就要到了,我岂能将他拒之阵外?他若入宗,步梓真人失踪,元修真人不在…青池上下便要他话事!” 宁和靖身处远刑峰,司元白当年就是他看管,司元礼数次请见,他只当是个无名之辈,紫府又下了禁令,于是将之冷落门外…司元礼若是主持宗事,远刑峰一定得是他司家人,公仇私恨,宁和靖岂能有什么好下场! 虽然迟步梓是失踪不是身死,元修一向对迟家友好亲和,司元礼平日里也低调,他宁和靖其实不信司元礼敢多做些什么,可就算不敢做什么,宁和靖为了自己也要多怂恿两句,连忙低声向着迟符泊道: “司元礼此人狼子野心,宗主闭关突破,主位空悬,他定然不会放过…若是让司家人主位,主家又元气大伤,迟宁两家恐怕要受排挤…” 他歪打正着,迟符泊却同样不是简单货色,野心勃勃,低声应道: “和靖叔说得不错…只是此时又能作甚么?他乘着大胜而归,我家人手殆尽,又能多说些什么!” 两人来去一对话,同时皱起眉毛,心中怖然,宁和靖道: “步梓真人魂灯亮着!” “天下奇异之地多了去…安知是什么命数混乱之地?” 两人一合计,对司元礼极速归来的举动升起一些恐怖之感,迟符泊立刻转身,寻了几位长辈过来,一下子将大殿中的一群人赶出去,只余下几个自己人,反复琢磨了一遍,迟符泊骇道: “真人若是有事,伯脉殆尽,诸世家皆有怨心,元修真人若是有意,青池岂能姓迟!” “可元修真人最亲近我迟家!” 一旁头发花白的老人低声一句,乃是迟家仲脉大哥迟步桦,满脸迟疑,皆是不信之色。 他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却让他自己慢慢不自信起来,落在几人耳中更是显得讽刺,迟符泊面色难看,双手攥得发白。 宁和靖震怖,慢慢抬起头来,面上遮着阴影,沙哑着答道: “紫府之心,谁能度之?” 第六白一十九章 舅甥 他的话叫迟符泊心中冰凉,目光转了一圈,落在身后低头不语的青年身上,问道: “渊钦!你如何看…” 身后的青年眉毛锋利且长,两眼略狭,面色阴沉,瞳孔灰黑,两颊显瘦,气质阴郁,衣着华丽,正是李玄锋之子李渊钦。 李渊钦甚至有些出神,脑海中空白一片,心中唯有一念: “他死了!” “怎么可能!” 李玄锋戮尽群释的消息先来,惊得青池众修以为讹传,李渊钦自然成了众人焦点,他却不在意。李玄锋的战报每次传来都是这副模样,他早已习惯。 可第二日李玄锋身死的消息传开,众修皆松气,宁和靖虽然闭门不出,李渊钦却明白这好舅舅欣喜不已,迟家人甚至有笑出声之人,他闭门不出已经是收敛。 迟符泊虽然第一时间上门安慰,甚至两眼微红,可李渊钦与他相处这么多年,怎么不晓得这家伙内里是什么个德性?不说欣喜,至少是松了口气。 李渊钦没有什么表情变动,心中甚至空荡荡,疑惑之情倒是大于悲伤: “他死了?他也会死。” 这种空荡荡叫他有种难以抑制的坐立不安,好在他从来心思深沉,没有叫任何人看出半点,该喝酒喝酒,该谈笑谈笑。 如今冷眼看着众人惊慌失措,他心里始终平淡一片,迟炙烟的死也没有叫他心中升起半点波澜,脑海中一片空白,面对迟符泊的问询,他顿了顿。 宁和靖却跳起来了。 这舅舅根本不晓得自己这个外甥的模样,如今听了这个名字才反应过来,顿时炸了毛,吭一声从位置上站起来,冷眼看着。 ‘迟符泊办的什么事!’ 宁和靖当然明白李渊钦亲近迟家,可他心里对李渊钦是没有半点信任,宁和靖对李氏研究很深,以至于对李渊钦嗤之以鼻: “李家人残忍多疑,专权狠厉,却又团结友爱,不惜性命,是最毒的恶狼!李玄锋是,李渊蛟亦是…” 他对元素唯一不满的点就是重用李玄锋,连带着最恶心宁和远跟在身后腆着脸叫姐夫,如今宁和远身死,到底是同宗弟弟,没什么好说的,对李渊钦这个外甥却极其不信。 “至于李渊钦?想都不用想!必然是装出来的!这类人残忍却又善变,惯会操弄人心,这小子是天生的恶种,岂能信之?” 退一万步来说,李渊钦真是自己人,他又有什么资格出现在这个地方?说好听些他是自己外甥,难听些他就是李家的种!血脉上就有污点,连这大殿都进不来! 说白了他是李玄锋遗孤,李玄锋明面上的功劳是大,不好杀之,否则宁和靖早就把他拿下了! 他根本忍受不了面前的李渊钦,冷声道: “原来是你!你父亲好大的功劳!” 这句话不怀好意,一瞬让这少年警醒,他目光在这舅舅面孔上停留了一瞬间,便见着这张脸恶声恶气地道: “速速出去!!” “诶…” 迟符泊可是见识过李渊钦的手段,连忙拉住宁和靖,扯了扯李渊钦,这青年慢慢垂下头,低声道: “大人…司元礼固守江岸,逼迫我父亲驻守,以性命相抵,这才守住了大江…他与诸司家嫡系明明有紫府符箓与手段,却全然不肯用!眼睁睁看着我父亲惨死。” 他的话让众人一愣,李渊钦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哀道: “司元礼如今把江岸边发的赏赐当做他司家的东西,用以笼络众世家,之后必然有大动作…元修真人不在…他私自为之…可不能让众世家听从他的乱命…” “这…” 宁和靖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脑海中过了一遍,暗忖道: “是了…司家实力虽强,可元修不曾露面,那不过也是另一群筑基罢了…只要能团结到众世家的力量,似乎也没有那般可怖…” “李渊钦的意思是个不错的名头,也唯有他嘴中说出来才有效力,他在李家辈分极高,这话可以用来拉拢李家势力…” 宁和靖虽然实力不算特别出众,可他管理远刑峰多年,目光锐利,颇有计较,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怎么会想不通这点呢? 他纵使万般不情愿,也只能暂时闭嘴听着,迟符泊更是两眼放光,连连点头,低声道: “诸位大人,只要元修真人不是亲自动手,司元礼又能怎么样呢?难道真的带起司家嫡系与我等大战一场?” “他无非要更多权利,我等占据了主位,只要稳住阵脚,他如今声望最高又如何,诸峰峰主难道都非得听他司元礼的?” 李渊钦点头,并没有多出声,此刻任何一句劝说的话都不合时宜,在场的没有傻子,诸位都会自己去想。 果然,一旁仲脉长辈迟炙虎慢慢动容,声音渐低,若有所思地道: “伯脉人手殆尽了,可我仲脉到底没有位高权重之人,唯有和靖一人,光光凭着一个远刑峰…我等不过是道人而已…” 李渊钦恭身一拜,低声道: “诸位大人…宗主早有命令,只在和靖大人手中。” 李渊钦这话在空荡的大殿中回响,自然且平稳。 他把几人躁动的心声说了出来,几个迟家人皆是面色一喜,唯有宁和靖神色阴沉,伸手让几个迟家人停住,冷声道: “李渊钦,我不信你。” 这几个字在大殿中回响,语气坚定且森冷,他微微眯眼,低声道: “你装得很像,可凡事以利相合,你又是凭什么做这些呢?嗯?凭你恨李玄锋?笑话!” 他从上首一步步踱下来,神色冰冷,语气很阴沉,冷冷地道: “伯仲两脉不合,是早有的事情,可这一辈如此激烈反目,恐怕有你的一份功劳吧!你李家人歹毒残忍,奸诈狡猾,一向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男人眼睛极其锐利,甚至浮现出一些杀机,他一直踱到自己这个外甥的面前,声音低沉,咬牙切齿,语气冰冷: “你这种人不好对付,我又远在宗门,当然抓不到你的把柄。” “但是迟符举接连被罚,甚至让宗主不满,也是你的手段,是也不是?你这些年一定在挑拨离间,是也不是?” 第六百二十章 复归湖洲 他这句话还未让李渊钦有什么神色变化,迟符泊的脸色先变了,他惊且疑,连忙打断宁和靖,急声道: “和靖叔说的哪里话!渊钦乃是我至交好友,怎么能这般说他!” 身边几个迟家仲脉的长辈面色同样不好看,李渊钦的主意字字为仲脉考虑,让几人满意至极,可宁和靖几句话将殿中好好的氛围打乱,顿时没意思了。 迟炙虎的不满之色显露于表,压着不发作,两眼沉沉地望着宁和靖: ‘狗东西一心向着伯脉,谈起重用我仲脉之人如同杀了他亲娘,开始胡攀乱咬…’ 迟符泊的话语方散,殿中沉默到极点,李渊钦低声答道: “渊钦不过跟随符泊兄一同修行,两脉之间纠葛已久,我与符泊兄居于倚山城,远在万里之外,何来那般本事挑拨离间?大人未免太高看我。” “渊钦,不必多说。” 迟符泊将他护住,他心中可是明明白白,李渊钦如今的身份地位是这变局中极其重要的一环,必须拉拢,轻声道: “你且退下,我来与他细说。” 宁和靖面色难看,两眼微微一暗,冷眼看着,等到李渊钦退下,迟符泊长叹一声,急声答道: “和靖叔!有什么话不能私下说!何必如此穷形尽相!” “渊钦多多相助,一是有恨心,二是有执掌李家的野心,他多行离间,我岂能不知?顺势用之,等到他纠葛已深,又怎么能轻易脱身?迟早只能为我所用,又有何不妥!” 他连连摇头,劝道: “和靖叔执掌远刑,平日里行事激烈也就罢了,如今火烧眉毛,又怎么把人家往外推!” 迟符泊顿了顿,眼看对方毫无所动,低声道: “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请和靖叔速速取出宗主之命,册诸叔伯入峰,好保全主家。” 宁和靖两眼微眯,看不清瞳孔,口中沉声道: “宗主命我封锁诸峰,不曾有甚么遗留命令。” 迟炙云哪有什么遗留的命令?宗主之印都不曾带进洞府,他又不是紫府,能算得多远?怎么可能有任命仲脉众人的命令? 可迟符泊又岂不晓得?迟炙云是否有遗命也并不重要,李渊钦一直以来提的遗留命令都不过是几人自行写上一份命令罢了… 可宁和靖把话说白,就是拒绝的态度,顿时让他面色难看,宁和靖面对他语气还算温和,低声道: “实在是干系太大,不敢轻动,宗内尚有几位峰主,乃是宗主亲信,实力与品行皆佳,这些年功劳足够,如今提拔也不算逾矩,我执远刑峰,诸位大人可以从旁辅助,若是局势不对,再行决断。” 迟符泊目光在这人脸上的扫来扫去,终于意识到对方寻自己一群人来的目的竟然是寻找对伯脉忠心的迟家人,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冷笑。 “是。” 迟符泊平静着脸应了,两三步退下去,几个叔伯都有不满之色,可周围的远刑峰阵法虎视眈眈,众人还能说什么?皆散去了,只余下宁和靖一人。 他揉了揉眉心,面上的阴影总是挥之不去,召了心腹上来,低声道: “我以为仲脉能看清大局团结维护主脉,却尽是一丘之貉,竟要我尽任仲脉之人,我若是如此做了,便是辜负宗主信任,已不能信他们了。” “去把几个峰主请来。” 他这头自行安排着,迟符泊出来大殿,一众迟家人面色都不好看,迟炙虎愤声道: “我倒是看他比司元礼还要霸道!” 迟符泊神色阴沉,低声道: “宁和靖是伯脉的忠犬,他母亲就是伯脉嫡女,自然不肯向着我们,此人又偏激寡恩,自以为事,岂能长久,只怕坏了事。” 迟步杺一副老态,语气却最果断,低声道: “迟家事何时到宁家插手?若不是他如今控制远刑峰,斩了他必起动乱,何须在意他的看法?” 李渊钦正在殿外等着,两三句间就听得差不多了,低声道: “若是宗主有命令便好了。” 几人正等着他开口,听了这句等着下句,迟符泊低声道: “渊钦兄的意思是…” 李渊钦微微抬头,望向在仙宗之间飘散的灵烟,静声道: “宗主闭关突破紫府,循制理应由人承接宗主之位。” 迟符泊听得怦然心动,可他还有理智,叹道: “可我等势单力薄,又无名分人心,没有信令,宁和靖又反对,自顾自承接主位也不过是找死罢了,平白帮了司元礼。” 李渊钦答道: “宗主无子,迟炙烟却妻妾众多,尚有嫡子在宗内,不过稚子,可以共举。” 他表情不变,声音略低,以密术传入几人耳中: “宁大人自诩为主脉着想,若是主脉嫡系亲自下令,他岂能不从?主脉尽没,几位就是迟家长辈,那孩子难道还能信别人?” “这般举动就算宗主出关也说不了什么,甚至要嘉奖各位大人…” 迟符泊几人相互对视,一同进了一处大殿,启阵施法封了四处,迟符泊低声道: “可是将来…” 李渊钦早知他心中在想什么,迟家伯脉好不容易跌了大跟头,几人不可能没有取而代之的心,这么一圈,岂不是又回到伯脉手中了? “现下先保全自身,将来诸权在手,自家人掌握远刑峰,可以慢慢观看局势,若是大事皆谐…” 这青年声音低得可怕,却让迟符泊眼睛明亮,李渊钦面上映衬着法力灯火的光芒,他道: “大人,这孩子练气,练气之后要筑基,筑基是生死关。” 望月湖。 湖上的诸修穿行,白衣男子驾霜落在峰上,腰间佩剑,正是李曦峻,他在阶上踏行,两个青年正等在殿旁。 一人身着大氅,身材高大,身后负枪,气度不凡,两眼锐利有力,正是曾经的家主李承辽。 另一人稍年轻些,腰间配剑,相较起来显得瘦弱,一身长袍,立在李承辽身侧,乃是李曦治之子李承淮。 李周巍尚在海外,承明辈这两兄弟从北方归来,着手治家,李承辽本就是家主,处理这事情自然是得心应手。 李承淮如今也有练气七层,在山越之地治事,虽然不及其父风范,倒也是得心应手。 两人前来拜见李曦峻,都已经是青年模样,再看看李曦峻,年岁看起来相差无几,兄弟的模样要大过叔侄。 “毕竟丹药、灵物养人。” 李曦峻看得明白,自家在李通崖、李玄锋那一代几乎是不服丹药与灵物,全凭自己修行,衰老得自然很快,李通崖筑基又晚,筑基修为七八十岁就有五六十岁的模样。 到了李渊蛟等人明显好转,到了李曦峻这时候更是已经有世家嫡系的姿态,三曦都是青年模样,看起来和几个晚辈年岁无差。 “八叔。” 李承辽上前行礼,手中的信往前一送,轻声道: “宗泉岛的消息,是喜事。” 毕竟长辈才过世,李承辽口中说喜事,面前没有什么笑意,还是很严肃,李曦峻轻轻接过,展开来看: “周巍闭关突破筑基。” 李周巍临行带了三全破境丹和箓丹,突破算是情理之中,李曦峻点了点头,往下看去。 李周巍突破筑基之前在信中写了几件事,倒还真都是喜事。 第一件事是修行雷法的李承已经练气八层,家中只要送去一枚丹药,李承便可以修行《霄云问雷法》尝试突破筑基。 李清虹的《紫雷秘元功》虽然是策雷泊云法道的洞天之物,却是一道改过灵气的功法,本身品级不高,只是附录的紫符元光秘法极其厉害。 李承如今修行的《霄云问雷法》是从青松观的三鼓壁上带回的古功法,不但折寿少,还比《紫雷秘元功》更深奥,妙在所铸道基也是玄雷泊,李承已经修成紫符元光秘法! 李曦峻心中暗暗赞叹: “承年岁小,修行却快,功法也好,若是能筑基成功,过来生死关,定然是我家护道人选…” 这消息让他心情大好,再往下看,第二件事却是李周巍的次子出生了。 “次子容貌俊秀,不哭不闹,唯独食量颇大,未有神异之处,与凡人无异。” 李曦峻看得心中一松,李绛遨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没有什么神异已经是极好的消息,往下看着: “次子虽神异不显,巍身负命数,只恐诸子皆为明阳之嗣,非同小可,望叔公斟酌,且先不入族谱为好。” 李曦峻顿时明白,李周巍显然还留心着李绛遨,怕自己这次子外表是人,内里是妖邪,很是谨慎: “不入四脉,取名为李绛迁,若是叔公有所考虑计较,还请复我。” 李曦峻微微出了口气,将信收起,向着李承辽贺道: “恭喜了!” 李承辽沉沉点头,低声道: “可惜了许氏…” 李绛遨的事情早已经被封锁,不过寥寥数人知晓罢了,李承辽也晓得这女子暴亡,不知自己的长孙锁在山上,只听着李绛迁降世,心中松了一口气: “我先时怕安氏亦死,诸家必起流言,好在迁儿安然,我也放下心了。” 李曦峻暗暗点头,将两人遣下去,转身进了大殿,目光在案上一扫,施法勾连大阵,眼前顿时清光耀耀,浮现出一枚玉匣来。 这玉匣乃是李通崖所得,坚固无比,花纹神秘,可以容纳紫府级的灵物,只是在家中已经多日不曾用上。 他收起这玉匣,驾风而起,一路往北,飞了大半个望月湖,在湖中停下,眼前浮现出一大洲,其上光辉闪烁,雷火之声不断,隐隐约约透露出其下的断壁残垣,正是湖中洲、望月湖坊市遗址。 白猿正立在湖上,见了他躬身,他身形极为高大,投下一片阴影,低声道: “大人来了。” “前辈。” 李家虽然不清楚贺道人的底细,暂时安兵不动,可这般珍贵的时机自然不能平白浪费,李清虹、李曦明两人早就往湖中洲去了。 当年坊市破灭,陵峪门的陈涛平身死,古阵被殛雷破阵楔所破,形成了禁断大阵,在湖上闪烁了七十年。 禁断大阵很难打破,可筑基就可以来去自如,那时坊市中的财货被往来的筑基轮流收刮,如今这禁断大阵威力渐小,有些练气也可以坚持一会儿,里头的东西更是洗劫了一遍又一遍,到后头都没人肯去了。 李曦峻穿入其中,落脚在洲上,果然灵气浓郁,仔细估算一番: “仅仅是这湖上某处,已经比得上自家的青杜山了!若是灵机荟萃之处,恐怕能比得上巫山。” 若不是禁断大阵出入极其麻烦,阵中又不能再布阵,很不安全,对筑基来说食之无味,练气又不能在这阵中久待,恐怕早就有人来占据此地。 眼前遍地都是断壁残垣,萋萋的篙草遍地生长,脚底下的白骨沉没,化为大大小小的风化碎片,李曦峻驾风落在最中心处,地面上满地的阵纹,四道苍白的石柱立在正中,围着一口深井。 一身金衣的青年在正中掐指而算,读着石柱上的符文,见了他眼前一亮,唤道: “峻弟回来了,那东西可取来了?” 李曦峻点头,迈步向前,落在这残破的阵基上,这口作为阵眼的深井刻满了玄奥的花纹,井中的水似乎已经被人抽空,只留下黑洞洞一片。 李曦峻特地归青杜一趟,就是为了取来这玉盒。 “按着族史记载,这玉盒就是曾祖从这井中取出…” 匣之一物象征着御外与储存,这深井又是这座大阵的阵眼,李曦明初时以为是镇压在大阵阵眼的象征之物,如同自家青杜山阵眼里的五种灵水,故而问道: “若是这就是镇压阵眼的东西,兴许对破阵有帮助。” 可白衣青年仔仔细细看了两眼,比对着地上的纹路和玉匣上的纹路,摇头道: “不对…这玉匣不是与大阵相配的,这东西不是阵眼的陪物。” 李曦峻揣摩了一阵,心中若有所悟,答道: “似乎这玄井挖出来就是为了守护掩盖这玉匣的…” 四五两卷的重排序还要联络编辑修改,暂时不能正常显示 第六百二十一章 全功之始 李曦峻揣摩至此,留了心眼,可惜玉匣内空荡荡,没有什么凹槽或是固定凸出处,纯粹空置的玉盒罢了。 两人还未商量出什么,一道雷光已经疾驰而来,落在洲中,紫色散去,显出羽衣女修来,手中持枪,声音柔和: “洲上我已经看过,切切补补,带上周边的岛泽,方圆百里是有的。” “也不小了。” 望月湖虽然号称三千里大湖、越国第一大湖,可早已经比不上古代,西方狭长处出了西屏山,东方支流过到了荒野都算上,湖洲平坦皆是芦苇荡,随着季节涨落,泛时也不过方圆千里,湖中洲已经是极大了。 李清虹御雷落下,这禁断大阵中的雷霆对她来说宛若无物,亲昵地落在杜若枪上,紫色电弧跳跃,她开口道: “这阵法禁断,可探查出什么情况了?” “姑姑。” 李曦明虽是丹师,可李家传承至此,阵丹符器都略有涉猎,研究了几日,已经有了线索,拱手道: “我看了这大阵,似乎并非后世之阵,纹路古老,阵中四柱,分别象征并火、合水、牡火、牝水,四位至今皆全,故而厉害。” 李曦峻接过话来,轻声道: “看着是古阵,不是陈涛平布置的,湖上还有费家的云拢天南大阵也是古阵,兴许是一家所出,于是小侄一头派人去费家取阵眼镇压之物,一头亲自回家取了这玉匣。” 李曦峻把前后缘由讲了,李清虹接过玉盒细看,这白色玉匣在她纤手中交辉,紫色雷霆一闪而过,她还未开口,天空中落进来一人一猿。 “见过诸位大人!” 这一人一猿自然是费桐玉与白猿,凭着他的实力自然不能独自进入阵中,白猿就是在阵外等他的。 费桐玉服了药,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在白猿的护送下穿进阵来,才落了地就跪倒,两手平举,奉上一小旗来。 这小旗呈现出玄黄两色,边缘绣着暗银色的纹路,散发出一阵阵的昏暗云气,颇为好看。 他残缺的两根手指遮在旗面之后,恭声道: “云拢天南大阵阵眼邃玄旗在此。” “前辈客气了。” 李曦峻的语气很客气,侧身避过,立刻扶他起来,面色和熙,李清虹则接过旗,温声答道: “峻儿说得不错,费大哥是自己人,不必拘礼。” 费桐玉只恭敬侧立低头,李曦峻细看一眼,了然道: “云拢天南大阵原来是邃炁之属的大阵,在南方倒是少见。” 说起邃炁,此气呈现玄黄之色,李家人中还是宗内的李曦治最为了解,他与邃炁一道的拓跋重原交过手,梁武帝就是天成邃炁窣玄真君即为邃炁一道的真君。 李清虹听了这话,猜测起来: “若是不错,云拢天南大阵也是梁朝时建立的,所以才会用上邃炁,在那时此阵颇为了得,如今梁灭,大阵威力恐怕去了六成以上…” 云拢天南大阵纵使是大为削弱,在李家之前也是湖上的第一大阵,寻常筑基都不能轻易拿下,费家世代靠着这阵屹立不倒。 果然,费桐玉恭敬点头,答道: “回大人,此阵乃是先祖所居,追溯年代,也要到大梁之时,大宁修士攻至此处,乃是宁国守江的修士设立,至于威力减弱,考究族史,确有其事。” 费桐玉微微一顿,低头道: “这大阵虽然古老,这么多年从未出过事,唯有当年老祖被杀,那人穿阵而入,视此阵如无物,阵盘阵旗无一响应,恭送他离开。” 李清虹轻轻偏头,对上李曦峻的目光,这青年也是若有所思: ‘宁国守江的修士。’ 李玄锋遗物中有过一信,乃是大宁宫中所得,是宁国某位修士写给司马家的信件,曾经提过一句: ‘贵族常年驻守江岸…’ “莫非此阵曾经是司马家的。” 李曦峻将疑虑压下去,取过阵旗,与地上的纹路一一比对,过了半晌,开口道: “应是出于一人之手。” 李曦明微微出了气,抖了抖袖口,答道: “那便好办多了!有一阵眼之物参考,再请个阵法师来,几位筑基合力,这大阵再怎么强如今也不过是个禁断阵法,破除不是难事。” 三人一并起身,李曦峻先看向费桐玉,和声道: “前辈且回去罢,我还需要拓上阵旗上的纹路以此破阵,这东西还需借我两三天,到时一并归还。” 费桐玉应声下拜,被白猿护送着出去了,等到他离去,三人这才一同出阵,李曦明颇为满意: “倒是一箭双雕,这样一来,云拢天南大阵的阵秘也被我等所掌握,到时无论出了什么事情,至少这座大阵是起不到什么大作用了。” 李曦峻微微点头,方才的阵纹确是出自一人之手,不过无论是不是,至少当着费桐玉的面都是,他轻声道: “内附要有内附的权柄牺牲,这样拿到阵旗比其他方法都要温和得多,至少不会伤了费家其余人的脸面,费桐玉夹在中间也好过些。” “这东西还是八弟擅长!” 李曦明摇头赞叹,李清虹还在观察手中玉匣,李曦峻偏过头,答道: “这东西拓下来也往治哥手中送一份,在宗内查一查有没有渊源,费家的事情是前车之鉴,这些古阵法古法器确实好用,可不知道原主人是谁,只怕到时自家任由他人进出。” 谈起古法器,李曦明眼前一亮,从袖中取出一物来,当空一掷,顿时在空中旋转长大,竟然化为一人高的香炉。 这香炉通体丹红色,三足皆纹兽面,炉壁画着一只非狼非虎的三目兽,四足皆踏云烟,栩栩如生,乃是上古颇有名气的三目岹山兽。 唯独炉底印着司马二字,闪闪放着光,李曦明花费多时,总算把这东西祭炼完毕,颇为满意: “此炉名为错香,乃是筑基古法器,与现今的诸多法器不同,并非用作斗法。” 见两人望来,李曦明介绍道: “此炉善养火焚烟,不但能存续多种灵火,还能镇压火脉,将火脉喷涌而出的煞气转化为灵烟,此等功效,闻所未闻。” 他手中轻轻掐诀,那炉中已经跳起一道火光,幻化为鸟雀之形,显然是李家唯一一道灵火长行元火存储在其中。 李家乌涂山就有一道火脉,火力属中平,炼丹还算不错,炼器却有些火力不足,好在郁家积蓄深厚,密林山中有两道火脉,一道用来炼丹,一道用来炼器,历史都很悠久,这法器不愁用不上。 李曦明的箓气谷风引火本就能炼化火焰,先是展示了这养火之能,继续道: “更妙的是此炉有养气之能,可以存入各式灵气,不使之相互妨碍,大部分的灵气都可以温养,不叫它随着时间慢慢消散。” 这功效着实不错,让李曦峻眼前一亮。 李家如今的采气诀有几十种,每一道灵气的容纳条件都不相同,更何况一道灵气就需要一枚特质玉瓶,累计下来也不是个小份额,这些玉瓶内有空间,还不能装进储物袋之中。 “送到玉庭去罢…” 李曦峻念了一句,轻声道: “也罢,还是送到密林去,后续可以新设一司,专司采气。” 李家体量越发庞大,玉庭卫集权太甚也不是好事,各个方面都要分出专司来,李曦峻如今已经着手设置新制,准备借着移居湖洲的时机变一变法。 他的想法李清虹也明白,女子暗忖起来: “错香是个族宝,这画屏也差不到哪去,可惜炼化难度太大,至今投入其中的法力还是如同石沉大海…也不知何时可以炼化完毕。” 错香在李曦明手中,画屏自然在李清虹手中,一时半会儿还没炼化完成,至于金符与汞滴,李氏不了解,可一同去过大宁宫的司元礼十有八九是晓得的,曦治已经着手去问。 三人落往峰上,迎上来就是李玄宣,老人手中持信,眉头紧锁,李曦峻率先恭声道: “大人这是…” 李玄宣只把信递过来,李曦峻接过来看: “宁和靖、迟符泊等人奉宗主遗留仙命,连夜奉迟炙烟之子迟顼骁为宗主…提拔迟炙虎、夏云、宁和德等人任职庶务殿、撷气峰、仙贡司、云船司…” “子时,司元礼归至青池,自言救援不及,迟顼骁不以为罪,大加赏赐…” 李曦峻看得默然,李曦明则接过信来,皱眉道: “怎么跑出个练气宗主来!” 信中提及迟顼骁不过十二岁,练气二层而已,青池宗练气级别的宗主已经三百多年没出过了,李玄宣只摇头道: “我只看司元礼不好过,一个两个都对他没什么好意。” 众人到了殿中坐下,信件传了一圈,又回到李曦峻手中,他看了两遍,低声道: “青池宗反应快得惊人…可这处置倒是意料之外…” 白衣青年握着剑柄,声音略低,温声道: “又立出个宗主来,宁和靖与诸迟是如何想的…” 这信中的名字众人大部分都不认识,除了几个眼熟的和迟家仲脉的迟炙虎,其余想必不是迟家残余的拥趸就是宁家的人,李曦峻道: “其实迟炙云未出关,不必这样急切,只要提拔迟家人和自己人把控几个关键职位,拉拢诸世家,静观其变即可…” “虽然诸世家都对迟家不满,可迟炙云擅长笼络,宗内的大大小小的道人还是认可迟家的,如今这般反倒显得虚弱了。” 当然,无论是迟家的举动还是诸世家、道人的态度,都是默认在元修真人司伯休失踪或者是不插手的情况下的——只要司伯休出手,青池改迟换司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李清虹点头,轻声道: “只是看司元礼这举动,至少元修真人是没有其他意思的…否则何必还进殿自罪?” 李曦峻应声,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话语,先是果断道: “迟炙云绝不可能有什么遗留之命,他若是能想得到今天,那命令不应去立一个孩子…这东西一定是伪造。” “小侄姑且一猜,兴许宁和靖与迟家之间有某些妥协…兴许迟家不放心宁和靖,宁和靖也怕卸磨杀驴…这可能性多了去了,总之如今这名单、或者迟顼骁本人——就是妥协的结果…” 众人皆沉思,李玄宣看着这局势暗自引以为鉴,思虑着诸脉间的制度,一边开口道: “无论放在哪里一家,这般主脉尽折的大败都要痛上几十年,更何况迟家紫府失踪…” 提到迟家紫府失踪,李清虹抬起茶杯抿了一口,低眉遮掩神色,李曦峻轻轻挑眉,继续道: “是这个理,宗主立就立了,立也有立的好处,总之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强,接下来该是司元礼头疼破局的事情了。” “无论如何,青池宗动乱已经开始,元修一派根深蒂固,野心勃勃,迟宁一派虽有名份,却良莠不齐…” 李家虽然早有确认青池要生动乱,可有时事情往往不会按想象中的趋势发展,谁知道司伯休会不会亲自出面?谁知道宁和靖等人会不会坐以待毙? 司家如果势如破竹,在紫府真人的主持下一口气占据青池主位,回过头来,这些尾大不掉的世家在司家眼里又能好到哪去? 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姓司姓迟都是一个立场,无非是李家先前有功,司家态度温和些,但是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一湖之地尽入李家之手? 如今这个局面在众人眼中实属正常,唯独李曦峻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眉宇之间都变得轻松起来,双眼明亮,话锋一转: “而我李家。” 白衣青年吐出口气,语气轻松了许多,低声道: “宜应乘着上宗动乱、数派相争,供奉废弛,诸世家无人管束之机成我家百年夙愿!” “吞大湖,入中洲,成一郡之首,夺灵物,求紫府…” 他顿了顿,白衣胜雪,语气清冷凌冽,字字铿锵: “全六世之功!” (本章完) 第六百二十二章 重明洞玄屏 草木葳蕤,山雾如瀑,雪白淌屋檐,碧色作底,玄黄两色点缀,石阶透亮,被薄薄的白雾笼罩。 “嗒。” 布靴将白气踏破,显现出底下石阶的纹路来,羽衣男子额系白绸,气度本就雍容,眼角更是彩光流淌,叫人望之生叹。 身边的年轻人慢他半步,微微躬身,语气恭敬,低声道: “峰主的长天峰未免太空旷,不如通仪请人来添置些东西…也好装点门面…” “不必了。” 李曦治的白绸长尾在风中飘扬,身后流云如画,仙峰入云,如剑破长空,他偏头轻声道: “多谢好意,我却不需这些东西,长天峰殿楼甚少,看起来也清静些。” 司通仪顺从地跟在后头,两人一同入了殿中,在位上依次落坐了,这少年拱手道: “只是玄锋大人的赏赐,主殿中起了些争执,迟炙虎的意思是父荫其子,应该交入李渊钦手中,我家大人则言玄锋大人嘱咐过他,要把东西给到李家去…” “哦?” 李曦治轻轻颔首,问道: “宁大人什么想法?” “大人的意思是…不如先搁置此事,灵物既然不能轻分,先免了李氏供奉,召些子弟入峰修行,赏赐些法器,等到炙云大人出关再行商议。” “喔。” 李曦治倒了茶水,并未作答,司通仪立刻接过话,答道: “这事情并不急着定论,大人定会极力争取。” “那便多谢大人了!” 两方之间的第一次暗斗已经在主殿上演,李曦治并未多说,司通仪则转了话题,轻声道: “峰主既然归来,收徒之事也要着手准备,青池各郡皆可走走看看,山下若是有合适的孩子,只要天赋足够,都可以收入峰中。” 李曦治只点头将司通仪送出去,回了大殿之中,把袖中的信放在案上。 “赏赐。” 李曦治并未把这赏赐放在心上,其中多半也不会有什么真正有用的东西,李家真正图谋的紫府明阳灵物哪能寄希望于此? 司元礼与迟宁两家都看得多了,李曦明筑基后期,修行明阳一性,李家又去寻紫府明阳灵物?明着要突破紫府!恐怕提都不能提。 “图谋这灵物定要保密…如今只有玄岳门的孔婷云前辈几人晓得…” 他在殿中坐了一阵,杨宵儿从殿后上前来,在他身旁乖巧坐下。 她出身杨家,无须顾虑什么,自然是把筑基前的六十年用满,如今已经五十八岁,正打磨修为冲击筑基。 杨宵儿虽然将近六十,可杨家人的修行灵丹与资粮都不寻常,望去还不到三十,夫妻间低语几句,殿外进来一人。 “曦治…” 这人两眼烁烁,气势磅礴,身上的羽衣很是尊贵,向着李曦治道了声节哀,又向着杨宵儿道: “十一妹。” 此人正是杨家杨锐藻,南北之争中,他在边燕山首战时随李玄锋出山,杀了好几个魔修,重伤退回,一直在宗内养伤。 李曦治与他随意聊了两句,杨锐藻皆是夸赞惋惜,有几分真情实感,叹道: “只可惜我受了重伤,不曾一同驻守江岸,未能尽一份力…” 他话锋一转,摇头道: “昨夜峰上大雪,东风吹罢西风吹,也不知大雪何时能停。” 李曦治向着他颔首,开口道: “峰上雪景好,峰下也没有百姓,自然是越久越好。” 杨锐藻呵呵一笑,颇有赞同之色,觉得此句符合心意,向着李曦治举了举杯,两人尽在不言中了,李曦治轻声道: “此次请舅哥来,倒是有一事需打听。” 他径直取过案上的信,递到了杨锐藻手中。 杨锐藻接过端详,见是李家人的手信,顿时欣喜,只觉杨宵儿李曦治夫妻恩爱,这举动看作是自家人了,心中暗忖: “十一妹与他本是联姻…竟能恩爱若此,甚是少见。” 待他看完信上的字迹,面色顿时怪异起来,足足顿了好几息,这才苦笑道: “曦治…你倒是找对人了…这贺道人本名贺町,至于他那宗内挚友…” 杨锐藻笑了两声,答道: “大水冲了龙王庙,那挚友正是我家老祖!” “这…” 李曦治着实顿了顿,手中的玉杯放在案上,立刻和气地答道: “这老祖可是…天衙老祖?” “正是!” 一百余年前,江岸的荒野处山越盘踞,杨家老祖杨天衙带兵攻打,途经望月湖,与李家先祖李木田还有份渊源。 他已经闭关百年,虽然没有明确的消息,可按着时间来算多半已经陨落了,李曦治算了算时间,这贺町也是将要寿尽的年纪,还真能对得上。 杨锐藻温声道: “贺道人是个炼器师,很有些本事,居于此处也是有由来的…” “他手上有道筑基法器九门观,其实不是他的东西,乃是金羽宗天炔真人的法器。” 杨家多年世家,几百年以前甚至地位有些超然,自然对这些东西了如指掌,杨锐藻娓娓道来: “天炔真人想要一把紫府灵器,可他向来脾气不好,又对元乌、衡离等人都有不满,找来找去,贺道人便接过这事情了。” “他收了贺町的侄子为徒,贺町便用余生为他炼制九门观,这法器尤为独特,需要大大小小零零散散的各类道统,共计四十五家,让四十五家去修,代代祭炼,贺町再以自身道基温养百年,这才能以筑基之身炼出这紫府器胚。” “难怪!” 李曦治终于解了疑惑,为何西岸贺道人治下的小家族零零散散,遍地都是,又年年不变,金羽、青池都不去理他,也无人收取供奉… “原来是天炔真人的手笔,他百年来从未现身,是在祭练器胚…” 李曦治皱了皱眉,问道: “如今这器胚…” 若是如此,这贺道人确是一麻烦事,李曦治这才问了,不曾想杨锐藻笑道: “放心!早就送到金羽宗去了!” 一听这话,预想之中的困难并未出现,李曦治暗暗庆幸自家还有些运道,口中谢道: “原来还有这等渊源,解我不少疑惑…多谢舅哥!” “说什么见外话!” 杨锐藻大手一挥,笑道: “我出生那年还见过贺道人,他抱过我们兄弟,后来也数次拜见,是个极好说话的温和师长,你我这头去趟湖上,亲自与他说一说!” “他本就是好好先生,如今又时日无多,不会拒绝贵族的好意…” 他嘿嘿一笑,答道: “临走了什么都带不走,平白无故为侄子结交一大世家,那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李曦治温和地点了点头,两人在殿中畅谈起来,杨锐藻是个行事利落的,径直道: “我一向忙得很,择日不如撞日,不如这就去一趟湖上,把这事情办妥了先。” 杨锐藻显然是怕到时出了宗错过什么大变动,就是要趁着如今尚还安宁,没有什么大冲突之时赶紧把这事情给办了。 统一望月湖越早越快越好,李曦治亦是如此作想,两人皆点点头,还未说上几句话,殿外就有人进来通报,在堂中下拜,恭声道: “禀峰主,元乌峰费清伊前来拜访!” ‘费清伊突破了?’ 李曦治微微偏头,将杨锐藻的讶异之色尽收眼底,显然消息灵通如他也是不知晓此女突破的,费清伊恐怕一出关就来拜见了。 李曦治遂点头,抿了口茶,温声道  “我正有贵客登门,这会儿就要启程去趟南方,若是她有闲隙,不如一同去一趟。” 望月湖,青杜山。 青杜山上的大殿光线昏暗,李清虹身着简单的白裙,杜若枪置于架上,法力灯火微微跳动,莹白色黄豆大小一点明亮。 李清虹的修为已经渐渐臻至圆满,仙基雷池多年锤炼,渐渐有了些进无可进的味道,虽然距离彻底无路可走还有些功夫,却差不了多少了。 “雷属的突破之道…如今恐怕很难得了。” 李清虹本是求道之人,天赋也不低,如今到了这一步,默默思量。 “除却那道洞天,明面上只有北海和南海有紫府雷法…” 北海玄雷颇盛,有好几道雷法道统,其中说不定就有霄雷的道统,而南海苗家多半是玄雷道统,都不是能拿到手的。 她曾经在东海遇到过沈雁青和苗权,两人话语中曾经提到玄雷天石,如今结合前后的疑点想一想,兴许就是霄雷的紫府灵物了。 ‘沈雁青手中既然有玄雷天石,沈家兴许就有霄雷功法,可惜也未必是玄雷泊。’ 想来想去,紫府之道恐怕飘渺无缘,唯一的机会在那策雷泊云法道的洞天,又被龙属吞下… 她回想到此处,心中一松: “好在被龙属吞了,否则自家就要祸害了。” 要知道她手中的《紫符元光秘法》乃是策雷泊云法道道统,可不止被一个人认出来过,无论是苗权、曦家人…都能认出这法诀。 既然这几人能认得,紫烟门的真人早就看在眼里,自家的功法又是得自灵岩子…不须多说,灵岩子自以为装得像,恐怕早就被识破了! “当年我去面见此人,身边应该就是有紫府真人站在一旁细听着,只不过这洞天被给了龙属,又有袁湍、袁成盾作钥匙,紫府真人取我二人来也是无用…” 她这才领悟到这些年来的凶险处境,心中暗叹: “且先处理完家事罢!” 她睁开眼睛,紫光闪动,掌间浮现出一面手臂长短的袖珍小屏,通体呈现暗色,看起来并不显眼,只是浓郁的紫色雷霆流淌其上,显得不凡了。 李清虹足足花了数月时间,终于将这道法器祭练完毕,心中缓缓浮现出名字来: “重明洞玄屏。” 随着祭练时间越花越长,她慢慢意识到了这东西的独特之处,如今神色郑重,特地驾雷从殿中升起,夜色正明朗,一路往偏殿去。 时辰不早,李曦峻尚在练剑,他才突破剑元,可以消化领悟的东西太多,一刻都不舍得浪费,见李清虹进来,他收剑回鞘,疑惑道: “姑姑?” “我已经炼化了那古法器。” 李清虹干脆利落地答了一句,轻轻一掷,重明洞玄屏已经落在殿中,发出一阵暗青色的流光,渐渐舒展,现出原形来。 这重明洞玄屏边缘采用暗沉沉的墨绿色金石打造,花纹古朴,共计八面,皆焕发着隐晦的清光,姑侄俩一并望去,眼看着这屏上的画面一一亮起。 重明洞玄屏画的是一座大殿,整体相互勾连,叫人头晕目眩,第八面殿外玄风青松,颇有仙意,台阶数阶,往上是殿门,门外立着一人,作侧耳倾听状。 这人身着白衣,面容清秀,满脸恭敬,腰间配着一剑,剑穗上挂着月牙般的玉石。 进了殿中,最外坐着一青衣少年,足上着墨靴,手中持书,坐姿极为散漫,面上空白一片,没有五官。 往前是一紫衣女子,端正立着,身前案上放着一枚灵罩和一本紫书,面上依旧空白一片,连带着往后的四人皆没有五官。 向前则是一赤衣一白衣两男子,赤衣人身材高大些,略略比白衣往前了一步,白衣负剑,赤衣抱着小戟。 再往前已经到了首座之下,是一葛袍男子,腰间佩着令牌,平平无奇,没有什么出色之处。 最前方一人就侧立在首座侧旁,面上空白,那把剑随意挂在腰上,李曦峻目光越过此人,落在首座之上。 仙座上唯独画着一个金色的圆。 殿中共计七人,唯有殿外那人有五官,其余几人衣物法器纹理极细,面上却皆是空白一片,令人望之生怖。 “恐怕是重明殿…” 他侧过头去看李清虹,却见她直勾勾地盯着仙座侧旁的白衣之人看,一言不发,攥着枪的手微微发白,澎湃的雷光闪烁,在她的身周环绕。 “姑姑?” 李曦峻察觉到她的状态不对,一连唤了两声,连忙挡在她与重明洞玄屏之间,挡住她的视线,正对上那双眸子。 李清虹灰黑色的眸子中隐隐约约倒映出满天孛星,她如同入坠雷霆乌海之中,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好像见过此人…” 时染Zz 我心思暮你_ 烬寂真人打赏盟主 第六百二十三章 费清伊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大殿中的阵法缓缓闪耀,李清虹猛然想起当年水降雷升,她驾雷出海,那位修越宗的太越真君一剑斩断天地异象,无数孛星坠落的景色。 ‘我那时明明看不清真君形体,只看到一团模糊的白光,如今见了那殿中首徒也没有容貌,却有一种极为符合之感。’ 太越真君证得了果位,这一级的人物只要见过了,恐怕画出了个形体就能立刻对应上,她思虑再三,把话语咽了回去,轻声道: “只觉得熟悉。” 李曦峻识趣地不多问,沉默地注视了片刻,答道: “画中应是重明殿。” “不错。” 虽然重明六子威名赫赫,画中有七人,李清虹却记得东海纯一道也是青松道统,她与纯一道郗常交过手,此道修行太阴之法,李清虹印象颇为深刻。 “殿外之人应是纯一道祖师。” 殿外那护卫一般的角色多半就是这郗家人,剑上月牙正好对应,她把猜测仔细说了,李曦峻若有所悟,点头道: “紫烟门镇门之宝紫炁华罩声名昭着,紫衣前辈应是紫烟门祖师…赤衣对应衡祝、白衣负剑应是剑门,葛衣是长怀穿束,座侧首徒…” 李清虹答道: “恐怕是江北那位。” 两人数来数去,唯独不说那青衣墨靴的少年,毕竟就在人家的地盘上,心里明白就好,不应多说,李曦峻仔细观察,很快在侧旁的暗青色纹路上找出几行文字般的纹路。 李曦峻自然看不大懂,李清虹则闭目细思,很快靠着与古法器的联系察觉出了其中含义: “此纹乃是古修个人独有玄印,其中意思大抵为…” “蒋秉、陈玄礼。” 李清虹解释道: “屏上之图为前者所画,本体乃是后者打造。” 李曦峻若有所思地点了头,攥了腰上剑,轻声道: “听闻陈氏自江北而来,湖中洲的陈涛平应是陈玄礼的后裔,当时伪名为张错天,似乎有一番名气。” “且先试试这画屏。” 李清虹并未多说,与他驾雷飞上空中,夜色正深,她展开法器,重明洞玄屏在空中骤然转动,屏上的玄风流淌,青松摇曳,散下一片暗青色彩。 “此乃重渊,乃是打落之术,专治飞剑、法光。” 李曦峻轻轻点头,随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片金色的叶状法器,不过是练气下品,催动法力飞出,果然见飞至半空就开始摇摇晃晃,有些驾驭不住。 李曦峻并没有仔细研究过飞剑一道,但手中的法力消耗是实打实的,随手收了法器,点头道: “倒是最为克制镗金门。” 江北的动荡平静,镗金门估计也重启山门,这仙门是出了名的最擅长使用飞刀飞剑与法光,最怕这些打落之术。 李清虹掐诀施法,转换了法印,重明洞玄屏舒展,散发出数道淡金幻彩,将周身三丈笼罩在内,她侧身道: “此乃绝察,乃是隔绝之法,可以隔绝窥探,阻碍灵识。” 这可碰上李曦峻擅长的了,他两眼白气涌动,仔细探查,足足过了半刻钟,点头赞道: “确实不错,就连我也看个影子罢了。” 李曦峻瞳术极其厉害,箓气与瞳术相互叠加,练气就能看破大阵,他尚且只能看个影子,江南恐怕没有哪个筑基能看穿。 李清虹手中印再变,八面画屏震动,围成一圈,八边玄光齐湛,升起一层明亮的屏光,看起来颇为牢靠,她解释道: “此乃道金,是抵御之术,法中语焉不详,看起来很是厚实。” 李曦峻轻轻点头,腰间长剑赫然跳起,在空带起一片霜雪之光,已经落进他掌中,自然是李家剑修起手的月阙剑弧。 “锵!” 李曦峻修成剑元,随意自如,这月阙剑弧在他手中没有半分月光,与其说是月阙剑弧,不如说全然是自己的东西,明亮的剑光与霜雪交相辉映,凝聚为一片落雪,沙沙飞下。 李清虹睹见满天飞雪,赞了一声,重明洞玄屏八边玄光齐湛,明亮的屏光方才升起,两人皆是一愣。 “咦?” 却见第五面屏风悄然动起来,殿中被画出、一时凝固的光华开始流淌,书页翻动,白衣飘拂,长剑放光,负剑男子竟然转动空白一片的面孔,把脸朝向满天飞雪。 重明洞玄屏放出一片暗青色彩,李曦峻手中剑光一轻,满天剑元悄无声息地黯淡下去,飞雪凝固,仿佛被摄去了其中意气,僵硬死板地散落下来。 “叮当…” 剑元打在屏光上迅速泯灭,溅起点点波纹,李曦峻手中的剑婉转,扬起一片霜雪,如同松枝垂落,冰雪从上而降,发出一片细碎的响声。 “三分月流光!” 三道霜雪般的剑光从他的剑上飞出,明亮皎洁,极其灵活,在空中盘旋一周,可面前是一道法器而非人,耸立着屏光,找不出弱点。 “嗡…” 重明洞玄屏的暗青色彩再度洒来,三道流光剑气同时一窒,仿佛被压制住,一同砸在屏上,发出一片清脆响亮的爆声。 “哗啦!” 这剑术终于让重明洞玄屏微微一颤,光芒有些暗淡,李清虹手中一沉,法力消耗急剧增加,李曦峻收剑回鞘,打断了半途剑术,急叹道: “好法器!” 重明洞玄屏前两样神妙都算得上是出色,可终究是如今的法器也能做到的,没有古法器的独特之处,李曦峻虽然赞叹,却没有到惊叹的地步。 可这道金才是重明洞玄屏的主要功效,着实给了两人一个大惊喜。 李清虹同样有讶异之色,立刻反应过来,眼看脚底下有人驾风来看,收起重明洞玄屏,极速往下落,李曦峻驾风近前,正色道: “此剑落在屏上,至少削去两成威力…” 他与李清虹一同往山上去,颇有感触,郑重其事地道: “两成!若是对剑气皆有用处,此宝了不得了!更何况这只是一面屏,屏上七人,又能对应多少道统!这东西是镇压族运之宝,绝非错香宝炉可比…” 李清虹难以置信地点点头,轻声道: “江南道统,一为重明六子所遗,二为月华元府所赐,此宝若是晋级紫府,恐怕镇压江南数郡都够格了!” 姑侄对视一眼,入了峰中,重明洞玄屏舒展,将周身三丈笼罩,李曦峻悄声道: “恐怕是我家除却镇族之宝外独一级的宝贝,这才是古法器,壁水丹尚要府水一道精湛者才能用出威能,此宝入手,江南道统的筑基通通矮上两分。” 他本就心思转得极快,若有所思地道: “据说宁国对吴越始终有窥视之心,后来更是摩擦不断…这重明洞玄屏针对之意实在是明显得很!就是冲着越国来的,甚至对剑修还有特别的压制之力…” 姑侄俩商榷一阵,这东西还是留在李清虹手里,女子温声道: “还是不要妄下定论,今后找几个合适的时机,多试一试这道重明洞玄屏,看看八面是否能一一响应。” 李曦峻点头,取了近日的家中细事上报,殿外复又侍卫上前通报,说是李承辽到了殿外。 他毕竟当过家主,那身大氅还披着身上,怀中抱着襁褓,近了殿前,恭声道: “大人,海上来人了,绛迁已送回。” 李曦峻起身踏前,接过襁褓,怀里的孩子安静得很,乖巧可爱,那双金澄澄的眼睛立刻就盯上他的面孔。 李绛迁与他兄长截然不同,不但没有那凶暴的样子,也没有金色的鳞片,安安静静如同寻常的孩子。 他对视几息,捏了这孩子的两颊,眼见他口中并无白森森的尖牙,这才送回李承辽手中,嘱咐道: “且先养在山中,多多照看,不要掉以轻心。” 青池宗。 李曦治与杨锐藻一同出了长天峰,费清伊正等在阵外,这女子着一身白衣,长发飘飘,很是恭敬地候着。 不得不说,费家人容貌甚佳,费清伊明眸皓齿,姿态端庄,不须什么华丽打扮,简简单单一袭白衣,独身立着,已经让左右人侧目。 “晚辈清伊,见过几位前辈!” 她一眼认出李曦治,迅速上前行礼,语气周到,李曦治也点头作答: “恭喜道友了!若是桐玉前辈知晓,一定欣喜不已。” 费清伊柔声客气,答道: “两家世代修好,晚辈勉强修成祢水寒,立刻就来拜见前辈,所幸来得及时,否则父亲要责我怠慢。” 杨家的灵舟已经在青山,她一来态度就放得极低,笑语晏晏,三人之间颇为和睦,殊不知这白衣女修心中已经万般庆幸: “幸好没有犹豫…只差半刻钟功夫!” 费清伊一经突破,极速赶来,正正好碰上了李曦治外出,哪怕是多调息了一刻钟都要错过,那她费清伊就要独自待在宗内! 倘若这时主殿算起唐逆旧账,李曦治不在宗内,望月湖的消息也未传过来,她可真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眼下随着这雍容华贵的男子入了舟,费清伊庆幸之意还未散去,李曦治已然转头过来,和声道: “如今局势复杂,你身份敏感,还是先离宗跟着我比较安全,正巧一同回湖上。” 这话顿时让费清伊一愣,感情不是自己福大命大,机缘巧合,而是眼前的男子特地将她带出,心情顿时复杂起来,柔声道谢。 一旁的杨锐藻看他一句话把事情转得明明白白,心中暗叹,忖道: “到底是齐萧李两家血统于一身,这两家哪一家是简单角色?家教更是兼得,袁湍当年说得果然不假,好厉害。” 杨锐藻想到此处,猛然间发觉李曦治的背景是一点也不简单,李家这头不必说,不但是剑仙一脉,还是李渊蛟亲子。 而萧家家主萧归图是他亲舅舅,萧雍灵萧元思与他血缘都不浅,再加上自己杨家,论起背景来,他李曦治还真是数一数二。 李曦治到底是自己人,他也不会去戳破,歪头看着舟外,听着费清伊柔声道: “这几年贵族蒸蒸日上,两家本是至交,可我父亲一向放不下身板,不愿让贵族觉得我费家是投机之辈,故而没有特地亲近,恩情我家却记得清楚,只等着雪中送炭的机会。” “不曾想如今又是李氏救下我家…清伊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家书信频繁,李曦治哪里不清楚费桐玉是什么人?这心思要说心慕自己姑姑的费桐啸还差不多,断然不可能是费桐玉,温声道: “我家自然晓得,不必谢来谢去。” 见费清伊甚是懂事,李曦治自然顺口问起来: “元乌峰如今如何?” 费清伊立刻答道: “余氏还好些,不过是罚了些财物,唐氏皆被锁在峰中,进出不得,我在山中寒潭突破,故而不在其中。” “至于郁家交好之辈,早些年还有愤愤之意,如今元乌峰大罪,皆散了干净。” 她明白李曦治想听什么,低声道: “这些年郁慕仙交好之辈虽多,真正有动手报仇唯有二人,一人死在江岸,另外一人…” 费清伊温柔一笑,答道: “他本郁慕仙好友,恩怨分明,满心愤恨,结果守江之时将死,被清虹前辈驰雷救下,前辈识不得他这等小人物,随手救了就走,他却大为感激,打听到了前辈的名字。” “回宗之后,听闻此人郁郁不言,终日不提报仇之事。” 这话让李曦治与杨锐藻对视一眼,杨锐藻笑道: “倒也是个人物。” 李曦治却想起一同对阵拓跋重原的全祎来,他将全祎之母接入峰内,这老人没几日就郁郁而终了,留下几个侄辈的孩子在山脚。 “有机会收全氏子弟为徒,也不用终日依仗我。” 几人交谈一阵,到了望月湖上空,李清虹等人驾雷来迎,几人好一番介绍,倒是费清伊看着李清虹两眼亮晶晶,颇有亲近之意。 毕竟江南女修本不多,李清虹又在江岸出了名,救下不少费家人,本身利落大方,英姿飒爽,一看就是好相处的,她自然亲近得很。 李曦治此次出来争分夺秒,不多计较,遣了费清伊归家,几人驾风往西岸而去。 第六百二十四章 西岸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西岸满地道观家族,人丁颇旺,只是修士过得实在是凄惨了些,偌大的一个西岸,不说筑基,就连练气都不足双手之数。 青池是不管贺道人,可这些小家族可没有什么特权,这些家族一要交供奉给贺道人,又要交供奉给青池,五年下来,拼死拼活种出来的灵稻还不够给两边交供奉。 于是只好用尽各种方式从指缝间挖出灵石,或是前往大黎山中冒险、或是前往李家、郁家任职,或者干脆渡过湖入荒野落草为寇,再往家中送去。 在这重担之下,西岸的修士是没有一点时间放在修炼上,好不容易出了个练气,还要送去贺道人观中炼法器,于是近两百年没有筑基——哪怕是有机会冲击筑基的修士都没有。 李曦治几人一路看来,当真是死气沉沉,有些修仙家族还是唯一的修士外出搏命,凡人治家,李家人都是见惯了底层,李清虹赞道: “至少此地的凡人过得甚是舒服,毕竟家家都是抢着要修士,贺道人又不收血食,只盼望着多养人,多出灵窍,好多一个劳力。” 唯有杨锐藻自小养优处尊,仔细看罢,眉头紧锁,始终不曾松开,叹道: “望月湖当真是个盛产人才的绝地。” 几人一直驾风靠近西岸的九门山,便有一老修士驾风来迎,他一身道袍,本是一脸平淡,到了几人面前,瞳孔霎时放大: “四位筑基?!还有两位是筑基后期?” “坏了!李家打过来了!” 他软了腿,一拜拜到最底下,颤声道: “见过诸位大人!” 杨锐藻这次居中调解,便站在最前面,直言道: “不必多礼,禀报你家道人,说杨锐藻来访即可。” 老道人逃一般回了阵,过来几十息,果然有一白发老人驾风出阵,他脸颊颇长,两眼矍铄有神,神色讶异: “杨家三娃?倒是稀客!怎地想到老夫这头来了!” 杨锐藻热络客气地应了,四人一并入内,九门峰通体赤红,火脉喷涌不止,热腾腾焦灼,飞入洞府内里,依次落座。 贺町到底是快三百岁的老人了,只看着几人的模样,已经把杨锐藻的来意猜了个七七八八,让那老道士奉了茶,杨锐藻介绍道: “这是长天峰主李曦治…” “我晓得!我晓得!” 老人乐呵呵地应了,开口道: “你家老祖李木田当年随天衙兄讨伐山越,风姿甚绝,我虽然不曾同去,那一手剑术可是听过天衙赞叹…” 李家几人默默一窒,李曦治和声应着,杨锐藻与他谈了几句,贺町笑道: “那时天衙祭练那越封玺颇为困难,我让他带兵平乱,与士卒同吃同住,这才把那宝贝祭练完毕,说到底,这其中也有我的一份缘份。” “老祖。” 杨锐藻问了一声,却被贺町挥断,苍声答道: “你若是来请我出手,那就要叫你失望了。” 他掀开胸口的道袍,底下竟然空荡荡一片,贺町与众人交谈了这么久,竟然只是头颅下挂着件法衣而已。 贺町面上却很自如,温声道: “为了替真人炼那灵胚,我道基具散,连带着这副躯体也送进去了,真人恩情浩荡,赐了灵丹,这颗脑袋还能撑上三五年。” 一时众人皆静默,杨锐藻足足顿了三息,这才道: “此番也是来请老祖…回一趟青池,见一见诸位兄弟叔伯…” “理应如此!” 贺町温声一笑,转向李家众人,和声和气地道: “我无儿无女,与杨天衙同兄弟般亲,早有此念,至于这偌大西岸与几十万百姓,就交给贵族了!” “道人放心!” 李曦治答了一句,贺町又让那老道上来,轻声道: “这是我义子,名叫贺九门,得我几分真传,以后就在贵族治下听命。” 他转去看周围,叹道: “九门山灵机并不浓厚,阵法也不出色,不过练气,我也不多赘述,只是这火脉煞气整片望月湖最为旺盛,是唯一能入眼的东西。” “杨三娃陪我聊一聊,诸位还请回罢!” 李家众人自无不可,一同出了山,李曦峻轻轻出了口气,答道: “这下欠了杨家人情了。” 李曦治踏虹而行,默默点头,望向湖中雷霆闪动的禁断大阵,突然记起一事,答道: “信中的阵纹我看了,找不出记载,倒是那沓金符寻到了出处。” “哦?” 李清虹两人连忙看来,李曦治伸手,李曦峻立刻取出那沓金符来,共计十二张,送到了李曦治手中,他一边仔细观察,一边轻声道: “司元礼特地派人过来与我细说,这东西是并古一道的巫符,共计三种,分别有变化隐匿祝术三类之能。” 李曦治数出三叠,答道: “这一沓之中变化两张,隐匿五张,祝术五张…” “据说这变化可以借着血液变化为他人模样,只是修了瞳术的筑基便可以洞悉,用处不大…隐匿可以暂时躲避推算,是个好东西…至于祝术,颇为复杂,不是一时能说清的。” 他取出一本小册,连带着那一沓金符交到李曦峻手中,开口道: “这是司家人给我的,峻弟大可看一看,有时能用上这东西,兴许有大作用。” 见李曦峻点头,他继续道: “至于这汞滴,应该是全丹一性的宝物,品阶不低,这一类的功法大多数很难修炼却很厉害,我曾经往家中送了一份,可以试着让晚辈修一修。” 李曦峻把这话记在心头,便见李曦治看着远方的雷霆问道: “湖中洲可准备好了?” 李曦峻答道: “本派了人去寻刘长迭前辈,却把几个地方都找遍了,始终不见他人影,那些守着洞府的童子也不曾见过他,一时半会是寻不出来的。” “好在阵中的纹路有所参考,破解这禁断大阵的难度也不算高,我已经去各郡请些阵法大师回来,家中筑基又多,破解这大阵不过是一年半载的事情。” 第六百二十五章 盛雷湮于土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费清伊一路驾风,脚底下湖水荡漾,洲沚散落,修士来往,腰间佩玉,两岸旗帜飘扬,她抬头去看,密林玉庭,骅中寒云,统统一个字: “李。” 她几十年不曾回来,去时还是三家在湖中约定,元乌峰亲自定下来不许互相攻伐,眼下都姓李了。 费清伊只觉湖上风微寒,一路入了北岸,两侧迎上来的人都认不得她,一口一个大人,她只默然等着费桐玉。 很快迎上来一个老头,满脸沧桑之色,两眼微凸,手指残缺,另一只脚吊着,想必还不曾好透,远远望过去,真是狼狈至极。 一如当下的费家。 她离开家时才六岁,觉得眼前的老人陌生至极,掩了泪随父亲进去,到了种满梅花的小院子里,问道: “怎么不见几位叔伯。” “死在江边了。” 费桐玉很是敷衍地答了一句,全然没有惆怅的心思,那双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恶焰,一心只想着江边的执剑仇人,急迫地问道: “你可查清楚了!那人就是司元礼!就是青池司家!” 费清伊觉得四周一片陌生,眼前这老人也陌生的可怕,默默点了头,费桐玉却很是亢奋,佝偻的身子一下挺拔了,问道: “元修?司家有多少人,势力如何…传承是什么?…” 他的问题炮语连珠,一个劲倾泻下来,费清伊一一答了,心中觉得恐怖至极,白衣里的纤手攥得发白。 她费清伊这些年在宗内如何如履薄冰,父亲费桐玉满心仇恨,已经来不及问。 费清伊在元乌峰呆上三年,元乌寿命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疯狂,她渐渐察觉出败亡之兆,可她能说什么呢?郁慕仙在时费家不敢与李家来往,郁慕仙死后还有唐摄都,唐摄都外出还有余肃,费家几年不与李家通信,有她劝阻的一分功劳——唯独为了自保而已。 眼前的费桐玉却不管她的愣神,越问越是过分,渐渐忘了当下的处境,问出让她悚然一惊的问题,焦声道: “元修还有多少寿数?” 费清伊终于低下头,她闭起眼睛蓄住两眼中的泪水,低声道: “父亲,那是司家…脚底下大阵是谁家的…您心里难道没有半点顾虑么!” “父亲从未去过青池,也从未见过紫府…不知迟司两家的恐怖,也不明白紫府,父亲,那是紫府!” 她的话让费桐玉怔了,他皱眉道: “我当然知道大阵不对,可这些年来费家哪个人没有愤恨大骂?若是真有什么窃听之能,我家早就出事了,何况这小院里还有一阵!” 女子看他完全不听自己后半句话,泣道: “我见过唐元乌,那是紫府,他们眼中我们不是蚂蚁,而是器具,是物品,父亲,我们所思,他可以一念洞悉,而他所思会变化为我们的所想,父亲…那是紫府…” “元乌尚不如元修真人,司大人是紫府后期的大修士,好,你叫费家、叫我恨了,之后呢?入宗片刻,司元礼也许不晓得,可司大人立刻知悉——于是莫名其妙大难临头,至于族灭。” 费桐玉双唇哆嗦,嗔道: “他司伯休天上高来高去,怎么会探查你这小辈的心思!” 费清伊深深吸了口气,微红的眸子盯着父亲: “可偏偏会,不会则不足为紫府,这才是可怖之处。” 这声音响彻费桐玉脑海,将他定在原地。 费清伊此行本就是死里逃生,半只脚还踩在阴世,已经没有心思多做辩驳,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疲惫,声音越低: “父亲,先辈的死已经够了,那是大势所迫,玉真仙基可以被上元服用,他也许不会做,但诸门不能不防。” “没有司家也有其他家…李家固然可怕,您可曾想过,郁家郁慕高、郁慕元那几位又能差到哪里去,为何萧家和诸多背后的势力都选择了李家?” “仅仅是因为那时修玉真的都要死,大人也好,郁玉封也罢,大势所迫,您也许不满家中局势,可从上元真君决定冲刺金丹的那一刻起…” 她顿了好几息,沉沉地道: “费家也好,郁家也罢,早就被一脚踢出了湖上的牌桌,注定衰落。” 费桐玉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费清伊却根本不等父亲开口,急切地道: “如今司家与李家关系甚好,兴许之后还要联手,这事情若是让李家晓得了,我家又该如何自处?李清虹好些,李曦峻无情手段且高,到时怎么看我家!” 她眼看父亲沉默着一言不发,静静地坐在玉桌旁,柔声道: “父亲…已经够了…清伊觉得已经够了…好好休息,把这些事情忘了,不要再折腾…给家里留一口气好么?” 寒云峰的白雪零落,费桐玉如同一尊残破的石像,呆立在原地,费清伊沉默地等着,足足过了半盏茶功夫,她终于起身轻声道: “父亲,我先回去复命。” 费桐玉依旧无知无觉,女子顿了半步,转身伸手把他肩上的落雪一一拍尽了,这才驾风远去,消失在南边。 青杜山。 李曦治、杨锐藻两人时间紧迫,只粗略看了湖上大阵便准备离去,费清伊回了一趟费家,恭敬地跟在后头。 她容貌颇佳,着一身白衣,等到大舟在空中显形,众人都到了舟前,费清伊恭声道: “湖上有一物本属贵族,昔日落入元乌峰,迟迟未归还,正巧在我手中,此次前来,正好物归原主!” “哦?” 李曦治颔首,一旁的杨锐藻笑着问道: “何物?” 费清伊两手轻举,一道白光浮现而出,却是一尊玉山。 这玉山不过拳头大小,雕刻得极为精美好看,其上仙鹤苍木一应俱全,云雾缭绕,透露出晶莹剔透的玉色,很是夺目。 “玉烟山!” 众人的目光一并投在其上,李曦治接过,仔细端详,这玉烟山半山腰上正有一道浅浅的剑痕。 “不出所料,此痕应是月阙李通崖所留罢?” 杨锐藻叹了一句,费清伊柔声道: “正是,此物乃是上明玄玉打造,坚固异常,千般法力不伤,也只有这等人物能让这法器留痕迹了。” 李清虹盯着那剑痕挪不开眼,费清伊的话语半对半错,如今玉真归位,玉石大盛,玉烟山在筑基中当然是千般法力不伤,若是放在当年,这法器还要逊色三分,可到底坚固程度如何,已经无从考证。 这法器对李家还有些别样意义,李曦治却不急着要,看向李曦峻,白衣青年立刻轻声道: “这东西被余肃借走,如今也算是归还,可郁家被诸外姓分裂,嫡系所剩无机,大多数都与我李家联姻,不如且先寄在此处,以待后人。” 郁家的灭亡虽然与李家息息相关,可到底属于被诸外姓瓜分,后人也不姓郁了,李曦峻挑了好听的说法,接过玉烟山。 费清伊眼看他收下,心中松了一口气,安静地落到舟上角落,杨锐藻饶有趣味地看了她两眼,说了几句客套话,灵舟向南而去,回青池宗去了。 李家的兵马已经入了九门峰,点清诸家,李承辽几人会处理干净,不必几位筑基再跑一趟,李曦峻几人一路送出望月湖,转了法风往洲上而去,安思危正驾法风赶来,身后跟着几人,皆作恭敬色,他沉声道: “大人,几位大师皆到齐了。” 李曦峻算算时间,讶异道: “这般及时?” 安思危点头,迈出一步,靠近李曦峻,声音略低,轻声道: “我等在几个坊市寻找破解禁断大阵之人,这几位立刻就寻来了,都很客气急切。” 李曦峻微微抬眉,看向眼前这四位阵法师,发觉四人都是练气修为,年龄都不小,衣物没有什么出奇之处,身上的法力只能算中规中矩。 他探查一番,瞳术看得清清楚楚,几人都没有什么幻术遮掩,这才微微放心,见了李曦峻望来,几个老人皆恭声道: “见过大人!” 阵法一道深如海,是修仙百艺之中最为繁复的几道之一,散修若是在阵道有所作为,十成十是与筑基无缘。 就连几个仙宗仙门的阵法大师也少见在修为上有什么出色之处,又不是人人都是万华芊、刘长迭,李曦峻并没有因为对方的修为而看低什么,问道: “几位大师可是看过那大阵了?” 几人纷纷点头,其中一人更是面露激动之色,低声道: “能破解这样的禁断古阵,是林某之幸!” 这林阵师相貌最老,在几人之中地位也尤为突出些,一并跟在李曦峻身后,落后半步,恭声道: “我等都是越国修士,早就听说此处的禁断大阵,也都是喜阵之人,早年都有前来看过,并不陌生,一听说贵族要破解此阵,我等是欣喜不已!” “我等商量了一阵,此等雷域禁断,应用金德之物压制破解,最好要用上庚金、兑金两道,此两道是少有的化雷灵物。” “哦?” 李曦峻挑了眉,眼神一下锐利起来,问道: “我家也有修行雷道,只听闻土德可以湮雷,却没有听说过庚金也可以。” 林阵师顿时愣了愣,有些东西是自己道统中的不传之密,可是面前的筑基发问,他又怎么能含糊过去?只好低声解释道: “有道是:盛雷湮于土,残电落于金,禁断是破阵之后形成,属于残电,修行上没有这一说,阵法上却有。” 李曦峻心中顺势把这句话记下来,暗忖道: “盛雷湮于土…难怪!龙属要吞雷,常言青宣是土德,袁湍二人都修行青宣,能被当作开启雷法洞天的钥匙,兴许也与这一条脱不了关系。” “只不过青宣虽然是土德,却常常与祝术巫术沾边,也不晓得是为何…” 他沉默思量,林阵师却当他还在倾听,开口介绍道: “欲破此阵,需要金德之器为配,数种金德灵物,一半庚金,一半兑金,一同布阵,恐怕需要好几位筑基合力。” 李曦峻听得心中点头,问道: “几位?” 林阵师有些难以启齿,与身后几位老人对视的几眼,有些惶恐地低声道。 “要看所配的法器与灵物级别…若是有金德中的出色筑基法器,这人数可以降到六到八位,若是灵物好一些,还可以降到四至五位,若是通通没有,恐怕要到十余位…” 他说完这话,连忙解释: “非是小人学艺不精,禁断古阵一向难解…若是要再便捷些,恐怕要去请仙宗仙门的高修…” 李曦峻轻轻摇头,答道: “这我当然晓得,若是这阵法那么好破解,郁家当年早就化解了此处,迁入湖中了。” 几人连连点头,林阵师复又提醒道: “此阵乃是我道统所传,专门破解这禁断残雷,按照古书上记载,那一半的兑金之物会转化为庚金…贵族要是有珍贵要紧的兑金灵物,可不要随意拿出来用。” 李曦峻自家当然有不少灵物,大部分还是李玄锋带出来的,原本想着若是不够,再往几个交好的家族中借一借,如今这话顿时让他皱起眉头,问道: “须几样灵物?” 林阵师答道: “越多越好,二四六八,兑庚成双成对即可。” 李玄锋带出的灵物中有兑金的子穆玄金、动心金,家中有庚金的乌玄金,再去借一庚金,恰好能凑齐四种。 而自家筑基也不少,眼下在家中的就有四位,能请到的筑基更多,他算来算去,已经有了底气。 几位阵法师犹有担忧之色,显然不是怀疑世家的人脉,林阵师嗫嚅几次,心中暗道: “只怕他低估了我说的好法器,可不是寻常筑基法器就可以的,恐怕到时候拉了他面子…” 他又犹豫地想起那仙弓来,传闻那人修的就是庚金,李家宝贝恐怕不少,于是沉默下去。 李曦峻却并不着急。 金德之器? 偌大的江南,除去几个仙宗仙门的宝贝,有哪一样庚金之器比得上受过古巫器请君执金符和李玄锋一身修为祭练,执金正位的申白灵弓? 更何况申白灵弓如若不行,李家手中还有一件宝物,这东西虽然已经失去了许多神妙,本体却是位格极高的东西。 “六辛齐金令也可以一试!” 薇拉0205 李曦峻弱水三千我怕有毒  我会说我叫苏护×2 九天太皞妙应真人打赏盟主 第六百二十六章 后知后觉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李家的效率一贯很高,李曦峻在洲边转了转,听这几个阵法大师描述一番,李承淮已经备好诸多灵物,带人赶来。 他装束与曦月辈的袍衣不同,身着世家子弟贯常的褶衣,绀色大袖边上纹着墨色叶纹,内外两层,颇为雅致,外头披着丧事的白袍,合手行礼,很是大方。 李承淮的容貌并不出色,年岁小时更普通,如今三十余岁,有了稳重气反倒还能入眼,又新掌家中权力,显得意气风发。 “八叔!” 李承淮拱手道: “诸灵物皆带来了,家中阵法出色的几个族人和外姓都跟着…兴许能打打下手。” 他所说的诸灵物显然不止那几种金德宝物,还有布阵的诸多灵材,虽然价值不高,整理起来还要一番功夫,李曦峻轻轻点头,开口道: “几位大师都在此处,一并商量着来。” 李承淮奉命落在洲上,与几人交谈起来,布阵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李曦峻把洲中事务交到他手上,自己驾了寒雪一路往青杜山上去。 李玄宣正在大殿中闲谈,一旁是那老修士贺九门,两个老人都是见证百年望月湖变化,扯起话来颇有同感。 这等老修士对筑基的恐惧是骨子里的,见着李曦峻从殿外进来,贺九门顿时不敢坐,原地跳起来,恭敬侧立在旁,告罪两声,急忙退下去。 见他退下,李玄宣这才收起笑容,拂须道: “贺道友对西岸颇有了解,我正与他多熟悉一二,想着带几个孩子去他那学艺,把炼器这块也拿到手。” 李曦峻恭敬应了,答道: “他赶着往大人跟前凑,也是一个想法,大人若是有心结交,也是好事。” 他话锋一转,略有苦恼之色,轻声道: “禁断大阵不难破,花费也不算多,可湖中洲也要再布阵,这才是重头戏。” “花费暂且不论,刘长迭前辈不在,自家也没有信得过的大师,就连布阵的机会都没有!” 李玄宣也皱起白眉,两人心里都清楚,湖中洲的大阵将是立族之本,若是去找仙宗仙门来布阵,那就是把自家安危放进他人掌中。 这事情李家也见得多了,郁家坊市被蒋合乾破开、费家大阵他人来去自如…皆是前车之鉴,唯一信得过些的刘长迭又失踪,无疑是件麻烦事。 李曦峻轻声道: “更何况这洲上又大得很,非是一般阵法师能布下,消耗灵物甚多,恐非一时之功。” 李玄宣听着他的语气变化,出声问道: “你的意思是…” 李曦峻答道: “不如等禁断大阵解开,先遣几位阵法共设一练气大阵,先将湖中洲笼罩住,整合大湖。” “至于阵法之事,今后再行讨论。” 他轻轻摇头,低声道: “长霄门那位门人在海外的时间不多,明哥虽然不说,但确实不宜一拖再拖,只怕到时错过了,反倒不美。” 李玄宣沉沉点头,思来想去,看了看他的面色,试探着道: “曦治此次归来,可还算热络?” 李曦峻愣了愣,答道: “大人这是哪里话,治哥儿百忙中特地回来解决西岸一事,不敢多留,立刻回宗内去了,故而没有时间拜见。” 李玄宣叹了口气,这老人还记挂着李月湘一事,先前派李月湘出去时叹着“不怜惜自家兄妹”,现下来不及伤感,又顾及起他们兄弟情谊,劝道: “你与曦明、曦治不同,你要看护家族,难免牺牲些,他们能理解是最好的…” 李曦峻不曾想他提起李曦明,摩挲着剑柄,抽出剑来擦拭,摇头道: “大人这话没意思,渊蛟叔早与我说过,持家即持罪,这事情是我的不是,不必再说。” 他收剑入鞘,告退上山去找李曦明,李玄宣还在原地思量,老人突然想起自己妹妹来,把手中杯放了,在殿头兜兜转转了大半日,依旧觉得后悔。 数月光景转瞬即逝,湖中洲上数座辅阵已然布好,在洲沚边的芦苇中隐隐约约放光。 李承淮带人在湖中等了一阵,天空中三道法光先后而至,雷霆、霜雪、明光三色辉映,李承淮拱手作揖,后头的一众老人却哗啦啦拜下来了。 “恭迎大人!” 李清虹如今名气不小,江岸边的雷霆急驰,不少修士都因此得救,更是亲眼目睹她的雷霆天威,于是各家自己流传,各类名号满天飞。 司家人眼力最好,又亲近李家,乐得造势,故而青池称呼她为霄雷雀,可李清虹修霄雷又持玄雷法器,故而几个世家称呼她玄雷、霄雷各不相同,颇为混乱。 随着小半年来,青池修士乃至于司元礼自己在几个公开场合称呼,霄雷雀的名号也响亮起来,几人都识得她,更是恭敬了。 林阵师最先迈步向前,恭声道: “我等已经布好大阵,恭请大人赐宝。” 李清虹轻轻点了头,身后的李曦峻已经送上森白色的长弓,沉声道: “此乃族中长辈驻守江岸所用,名曰申白。” 此言一出,李承淮默默抬头,其余几人皆是一愣,旋即惶恐且惊异地看着申白,心中各自心思,忖道: “原来这就是申白。” 李玄锋戮尽十八释,说是江南第一弓也不为过,林阵师连忙接过,只觉面如刀割,送到了大阵之中,旋即退下观察。 不久见辅阵之上金气森森,雷霆涌动,林阵师叹道: “恭喜诸位大人,此器极佳,光凭三位大人之力,化解阵中残雷轻而易举!” “也是四五位的数目。” 李曦峻在心中算了算,李曦明和李清虹是筑基后期,修为都很高深,自然不能看作寻常筑基: “既然申白够了,六辛齐金令也不必拿出来。” 六辛齐金令如今神妙尽失,可好歹也是古灵器,材质非同一般,能不显露于人前自然是最好,李曦峻只道: “那便开始罢!” 他袖口一展,其中飞出数道光彩来。 子穆玄金大概拳头大小,通体亮白,呈现出密密麻麻的暗金色花纹,动心金稍小一些,呈现出淡金色,没有什么特别。 庚金的乌玄金零零散散一片黑色,乃是当年叱门狄绋那法器自爆以后留下的,以及从玄岳门借来的礼珠金,乃是一团米粒大小的金堆。 李曦峻轻轻挥袖,这四样灵物分别落在阵点上,霎时间主阵上的申白猛然间亮起。 林阵师立刻架风飞起,老手在腰间储物袋一抹,亮出一把胎息境界的宝剑来,另一只手高高举起,屈指用力一弹,阵阵打在那宝剑的剑脊上。 “铛!” 那宝剑吃力一震,摇摇晃晃,隐约有些裂痕,却没有断裂,林阵师一时间有些尴尬,连忙举起的宝剑,一连往阵边的法光上敲了三四下,这才听着咔嚓一声,这把宝剑断成两截。 林阵师早与李承淮沟通过,李承淮立刻甩了甩袖子,上前解释道: “此乃林大师道统所传的阵礼,据说可以提高成功的可能。” 李曦峻略略点头,脚底下的大阵轰隆运转起来,数道法力一同落在阵眼处,天空中乌云密布,李清虹颔首道: “有些意思。” 果然见禁断大阵忽明忽暗,其中的雷霆仿佛受了什么牵引,齐齐往阵外涌来,申白长弓一片璀璨,升上天空中去。 手中的法力贯入阵中,李清虹见着申白如同长鲸吸水,将天空中的雷霆通通吞入,低声道: “残雷落于金,兴许不是只有阵法一道才有,如若有炼器大师,专程打造一种法器也不是难事,今后要注意了。” “晚辈晓得。” 李曦峻早就记得清清楚楚,毕竟自家就有雷法道统,甚至在江南还算得上出名,怎么能不关心这些事情? 两人交谈的两句之间,天空中的雷霆已经越来越少,申白长弓在三人的法力加持下全力吐息,将天空中的雷霆统统消化下去,地底下的禁断大阵一个劲的往外喷涌雷霆,却隐隐约约有些不够了。 过了半刻钟,禁断大阵开始抽调周边的灵机,几位阵法大师早就看准了时机,一同催动几个辅阵,将周围的灵机锁住,不使之涌入大阵。 若是眼前的大阵还是当年的古阵,品阶又高又占据地利,这几人是半点灵机都锁不动,可惜不过只剩下一个禁断残阵而已,禁断大阵抽调不动灵机,很快忽明忽暗起来。 “轰隆!” 过了一刻钟,这座大阵终于彻底透支,发出一片细碎的轰鸣声,慢慢消失在湖中洲上,化为无数雷霆与玄光,在空中消失得一干二净。 一股浓郁的灵机喷涌而出,叫李承淮神清气爽,举目望去一片芳草萋萋,远远还能瞧见四根残柱立在远方的腹地之中,笼罩了湖中洲近百年的禁断大阵终于烟消云散。 “恭喜大人。” 李曦峻收手吐息,仔细盘算,自己已经耗去了五成法力,再去问李曦明与姑姑李清虹,两人都是气息平稳,李清虹去了三成,而李曦明不过去了近两成罢了。 两人修为远胜过他,李曦峻倒不意外,李曦明功法品阶更是盖过两人一头,自然最为轻松。 三人落在阵前,李承淮已经取了阵上的灵物前来,果不其然,乌玄金与礼珠金不但完好无损,甚至光彩熠熠,品相看起来都好了许多。 而动心金与子穆玄金早已经不知所终,唯独余下两样截然不同的灵物来,李清虹看也不看,先行收下,等着几人的吉利话说罢,温声道: “几位既然来了,也麻烦为我家设计一座练气大阵,能够覆盖着大洲便可,如若有什么要求,尽管去找承淮。” 李承淮点头向前,这几个老人顿时眉开眼笑。 先前破解这禁断残阵报酬并不多,还是几个人抢着来的,只是为了提高自己的阵道修为,而如今这大阵可才是真正能赚到灵石的活,湖中洲又这样大,少不了几人的利润,自然好好恭敬地应下来了。 李清虹驾雷归去,与李曦峻两人一同落在了青杜山上,这才轻轻甩手,放出那两样灵物来。 一样灵物如同液体,夺目刺眼,被法力拘束成脑袋大小,浑然如同一枚小太阳,光芒极其绚丽。 李曦明辨了一阵,轻声道: “这东西似乎是芒金羽液,是庚金之物,很多年前就绝迹了,我能认出此物…还是要多亏了《芒金问玄法》。” 李曦峻平日里没有那样多的时间阅读各类功法,可这么一听也明白过来,李玄锋的储物袋中有三本古功法,分别是《芒金问玄法》、《沉心吟》、《洗露元诀》,看功法的用词习惯,应该都是青松洞天的三鼓壁上得来的,自然没有灵气可修。 可《芒金问玄法》所需的芒金羽气正是从芒金羽液提炼而来,这东西取到手中,这功法就可以修炼了! 李清虹听两人说完,轻轻点头,算道: “值得嫡系一修的功法中金火水皆足,雷霆霜雪,再有明阳一道,更不容易被人针对。” 另一样灵物只有指甲盖大小,呈现出灰金色,入手冰寒,很是坚固,三人看了一圈,认不出这东西,想必也是某种自古就绝迹的灵物。 李曦峻将两样东西收起,若有所思,看了两人一眼,低声道: “如今这事却给了我许多启发…我等是为了消除残雷,不得不把兑金转化为庚金,可转过来一想,只要能找到残雷,也可以是一种获取当今之世没有的灵物的方式。” “这些东西是古代之秘,诸宗应有流传,兴许有更多的转换之法,从而可以让仙宗嫡系去修行一些灵气消失的古代功法…” 李曦明很快想起来一物,正要开口,李曦峻已经先一步道: “兄长可还记得《闰阳法》?” “当然记得!” 这东西是李渊蛟初见屠龙蹇时从他身上的玉简中读来,可以将灵火互相转化,自家的长行元火就是玄阳离火转换而来,这才可以让家中弟子修行《雉火长行功》! 他说到了这份上,李曦明自然也懂了,沉声道: “这东西只用过一次,一直放在家中吃灰,可比我们想的都要珍贵千百倍!恐怕大部分不能修炼的火德功法…对我家来说都不算什么…” 李曦峻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李曦明吐了口气,低眉道: “他真是上天垂怜…身上随便一本搜出来的玉简,都是寻常宗门苦求数百年得不到的东西…命数一物,何其不公!” 大家冬至快乐! 第六百二十七章 望月李氏 李曦峻在峰中等了数月,湖上的大阵渐渐完善,他在殿中读着《甲子剑典真解》,李清虹则闭目凝声,持着六雷玄罚令体会。 这六枚银白色的令牌已经被她炼化多时,六道银光汇聚为同一道,朦朦胧胧一圈银色落在她手中,雷电潜藏其中,显得颇为神秘。 六雷玄罚令是极好法器,只是年代久远,那时的法术还有些阵法、巫法的意思,李清虹在这两道的天赋不高,钻研起来未免有些痛苦。 但她向来不畏难,只持着令凝神。 另一边的李曦明持着茶杯抿着,手中持着一部丹书细看,他除了萧家的一道传承之外没有什么拿得上排面的丹道传承,如今的丹道修为停滞不前,只能算打发时间, 他也是一大早被李曦峻请来,算着日子要登洲,又逢上祭祀,算得上大事,自然不能缺席。 李清虹沉思一阵,缓缓睁开眼睛,轻声道: “峻儿,此事可请了他家观礼?” 李曦峻遂答道: “望月归一是喜事,可是不应张扬,三宗七门只请了玄岳的孔婷云前辈,也往衔忧和余山派了人,只是萧家封山,也不知道能不能请到。” 他轻声道: “请来孔婷云前辈…一是谈谈北岸之事,二来也是要问问东海的事情。” 所谓东海的事情殿中三人都心知肚明,正是李家苦恼的长霄门人之事,这是仙门道人,断然不可能鲁莽上去杀了抢了,无论如何都要周旋一番。 他正答着,殿外守卫来报,说是李承辽前来复命。 “且上来罢。” 李曦峻将手中的玉简放下,男子从殿外进来,李承辽早已经解了大氅,身上褶衣同是黑红色,颜色更深,腰间系着带,外披白袍,显得利落。 李曦峻向来是观察入微的人物,前些日子李承淮的绀色大袍他便多留意了一眼,如今看着李承辽也是一个制式,松了玉简,和声道: “如今家中新风尚,着起褶衣大袍倒是潇洒自如。” 李承辽才拜见了殿中的三位筑基,不曾想他关心起这事情来,听着他的话颇有些汗颜,下拜答道: “回叔父,家中如今人丁渐多,诸峰体制庞大,平日人人着袍,虽然飘逸,却难有正形,我等接待诸世家,江北越北常着褶衣,比衣袍规矩得多…” 他连连解释,有些提心吊胆。 并非李曦峻威严多重,叫李承辽这样解释,而是李家族规严苛,是有名的苛待宗室,禁锢诸支,贪图享乐也是一项罪名,越是嫡系越是讲究,这些年落在族正院手中的人可不少。 他父亲李曦峸以身作则,死时一句‘家无余财’是落在族史里的,李承辽万万不想李曦峻误会,毁了父亲名声。 “无妨。” 李曦峻点了头,答道: “规矩些也好,取出个章程来,服饰定下,也省得多是非。” 他暗暗皱眉,觉得族规严苛,哪怕李承辽是家主都惊怖若此有些过了,嘱咐了一句: “各宗子弟待遇不得超过多少,在族正院写个明白,具体划出线来,我家是严苛,却也不能自家族人随便被诬害了。” 李曦明在旁连连点头,李承辽应下,取出玉简来,禀道: “西岸诸家已经整顿完毕,共计五十七家,练气十四人,小峰小谷三十一座,三十二镇,六十一万余人。” 他把记录名录的玉简送上案,疑道: “只是西岸贫穷如白地,搜罗得灵物寥寥无几,甚至有七家全家上下半点灵物也没有,功法竟得三百八十七本,虽然练气篇幅只有七本,胎息数目远胜过其余三岸之和!” 李曦峻早听着李曦治讲过其中的关窍,并不奇怪,点头道: “这事情是金羽宗遗留,我已知悉。” 李承辽遂放下心来,继续道: “九门峰灵气寻常,其余有三峰算得上可以一用,西岸可以设置四府,统御诸家。” 李曦峻仔细一看,西岸除了一座炼器的九门峰,唯独六十一万人和三百本功法算得上有价值,那处灵田匮乏,自然也没什么好东西。 他算了算时间,让李承辽等在一旁,把玉简仔细读了一遍,起身向李清虹禀道: “姑姑,百年时光,湖周四岸,已入我家手中。” 他朗声道: “我李家如今胎息修士九百一十七人,杂气一百八十五人,练气修士三十一人,筑基六人。” “西岸四府六十一万人,南岸山越与西潭共计一百二十三万人,乌涂、黎泾、华芊诸府八十一万人,东岸密林元气未复,尚有五十九万,北岸崇山峻岭,有三十二万人。” “共计三百五十六万!” 李曦峻特地解释了一句,轻声道: “密林是沃野平原,湖上最富饶之地,多年征战,人口稀疏,养育几十年,突破两百万不是问题。” 李清虹总算流露出欣喜之色,应了一声,李曦峻递上玉简,继续道: “如今府峰之制重新整顿,东密林五府一山,西九门四府,南故地五府,北方费家两府统御五峰,青杜、玉庭独为一制,共计十六府两峰一山,尽数在此。” 他从袖中取出一副地图来,正中是大体呈现出椭圆形的望月湖,南边略凹,十六块地界划分整齐明白,用好看的小篆写了名字,显得很是规整。 李清虹看了一阵,心中渐安,往左右几人面上看了一眼,轻声问道: “湖中洲可有名字备下?” “不曾。” 李曦峻摇头,他倒是不在乎这些名字,觉着继续叫湖中洲也无伤大雅,李清虹却笑了笑,温声道: “这名字却不可谓不重。” 李清虹声音温和,配上身上的羽衣和银枪,却别有一番威势,轻声道: “我家在湖上百年,四脉皆前赴后继,鞠躬尽瘁,霸业却由两位定下,前为项平叔公,后为我大父。” “这湖中洲,此后必然要搬山过来,使地脉隆起,高出水面,不如叫平崖洲” 李曦峻轻轻点头,自然没有异议,便见李承淮上前来报,向着李承辽恭敬问了一声,开口道: “湖上大阵清元平一阵已经立起,小侄送归诸大师,花费灵石两百一十二枚。” 寻常的练气大阵百枚出头,湖中洲实在是太大,足足花费了两百余枚,好在近几年没有交供奉,李家家底殷实,除去此阵还余下两百余枚。 李曦峻点点头,让他也立在一旁,等了半刻钟,安思危从殿外近前,在殿中拜了,恭声道: “大舟已备,诸脉从黎泾、华芊、骅中诸地登舟,往洲去了。” 等到安思危这话落下,李清虹才从主位上起来,逐步从阶上下来,轻声吩咐道: “去请诸位长辈、大人前来,望月归为一统,该登洲了。” 黎泾镇。 湖边的大坝上熙熙攘攘,大舟在岸边停靠,在阳光的照射下头下一片阴影,将人群笼罩在内,下方的众人都抬头望着。 舟前的老人伸着独臂,老脸上皆是悠闲,眼看着众人往舟上登,左右的修士都忙着送人,却无人去催他。 一直到登舟的人数齐了,天空中驾风落下一白衣修士,身后负枪,容貌出众,这才落在舟前,先是向着老人拱手道: “秋阳长老!” 李秋阳摆了摆独臂,示意安思危不必理他,沐浴在阳光之下的老脸挤出笑容,苍声道: “这日子你父亲也要从大漠回来,正巧着聚一聚。” 安鹧言的惩罚并不重,不过被遣去了大漠,罚得灵石灵稻之属对安家来说略有些吃力,却算不上伤筋动骨,安思危恭敬点头,显然也是有些喜色。 两人谈话一阵,舟中的几位修士前来拜见,本是向安思危复命,都认出他来,极其客气。 “原来是长老!” 李秋阳用着独臂去捋须,虽然他平日不说话,地位并不低。 李秋阳身上的伤个个有来头,坊市中留下、魔修所伤、除妖所留…无一不是为家中尽职,失去的手臂也是阻击许霄而被并火化去,安思危明白得很,恭敬地立在他身旁。 船帆扬起,一路往湖中去,李秋阳站起身来望,天空之中三道流光先后划过,他闷笑了几声,遥遥望着,开口道: “当年我跟着通崖叔在湖上巡看,此处雷火笼罩,郁家费家更是鼎盛之时,皆有筑基镇压,何其威风?” “郁慕剑尚敢当着众人之面挑衅通崖叔,郁家只看着剑仙脸面对我家有几分客气,万万不曾想过今日!” 老人看得事情多,一路走来多少险恶都记在心里,竟然是登洲的众人之中最激动的一个,一直到大舟靠岸,望见芳草萋萋,一片沃野,转头笑道: “好一片大洲!” 安思危派好人手,跟在他身后,一同往洲中去,天空中有湘衣女子驾着金山飞过,留下一片璀璨,听着老人叹道: “好几位筑基修士…安家小子,你且看一看,说与我听。” 他老眼精明,一眼就看出几个云端的不是寻常人物,却没有通晓诸家的见识,故而认不得,安思危轻声道: “家中只请了萧家与玄岳,至于筑基修士真面目,我亦不晓得。” “只看那湘衣女修,兴许是玄岳门的人。” 李秋阳“哦”地叹了一声,睹见洲中一座高台,往台下落去,一身灰蓝色衣物的老人驾风迎上来,腰上配剑,看起来沉默寡言。 “冬河!” 李秋阳唤了一句,陈冬河静静点头,带他入内,却见李曦峻驾雪带着两人,自半空中落下,轻声道: “两位前辈。” 他话未说罢,身后已有一中年女子上前,有些黯然地道: “爹!” 陈冬河连忙抬头去看,足足愣了三息,这才低声道: “清晓…” 眼前这练气后期的女子正是陈冬河之女李清晓,他记忆中觉得还是个孩子,如今相见,已经年过半百了。 父女相见,皆觉恍惚,李清晓抿了抿嘴,身后的青年迈步向前,那双眼睛颇为有神,乃是筑基修为,恭声道: “暮云见过外祖!” 陈冬河浑然不认识他,只明白眼前的筑基修士是李清晓之子,干巴巴地应了两声,李曦峻缓和了两句,带着几人往台上去了。 李秋阳仍旧很激动,身为李家族老,他自然能在这高台就近的位置祭祀,眼看着两只妖物被铁索拉上,等在边上,暗忖道: “如今算是来洲上第一年,族中传统延续了!” 李清虹站在高台最上方,眼看着两只妖物被拖上来,微微欣喜,下方的李承辽正行罢诸礼,持起玉刀。 单论祭祀,今年并不算盛大,承明辈大为折损,绛阙辈的孩子也不曾到合适的年龄,一如过去几年,仅仅是寻了练气妖物来祭祀,算得上中规中矩。 “倒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 这还是她第一次作为李家权力与修为最巅峰之人参与祭祀,没有想像之中的困难,甚至简单得过分,可心中也并不轻松,眼看着一系列礼制行罢,轻轻出气: “好在如今的箓丹不会立刻凝聚,而是凝聚在法鉴之中,再行求取才会赐下,否则承辽不知内情,还真不好收拾。” 她本应把事情告知承辽,可家中只有受了仙鉴符种之人才不惧神通,李家如今已经渐渐入了诸紫府的眼,倘若让李承辽知道细节,只怕最后要出事情。 “萧家当年已经有紫府,迟步梓尚敢以神通问萧归图,自家更要谨慎!” 她收拾完祭祀的诸事,驾雷而起,停在湖中洲上空,北岸白雪皑皑,群山耸立,西岸人口稠密,群修来往,东岸仙山耸起,沃野千里,南岸丛林茂密,山越遍地,皆露眼中。 脚底下青水涟涟,风光无限,广阔的湖水上水雾升腾,芦苇浩荡,白气倾泻,千里湖泽,尽入眼中,李清虹暗忖: “这是我李家的望月湖。” 她目不转睛地看了一阵,一阵金光驰来,孔婷云一身湘衣,正从半空落下,先是道了声节哀,这才恭喜道: “如今该称呼贵族为望月李氏了罢!” 第六百二十八章 宿祝群礁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孔婷云一贯着湘衣,只是如今的湘衣颜色更深,质地华贵,衣领与边袖绘了山岳金纹,两扣金玉织成,流光溢彩。 她身后尚跟着两人,一男一女,筑基修为,年纪似乎都不太大,正观察四周,看向李清虹的目光有几分敬畏。 几人飞过大湖,晨风正盛,天气清朗,李清虹领着孔婷云落在殿中,孔婷云遣了两人: “在山外守着便可。” “谨尊谕令!” 两人恭身退下,李清虹却听得清楚,在看孔婷云如今的穿束,一边贺道: “也要恭喜姐姐执掌玄岳,为一派之主。” 孔婷云轻声一笑,她这一脉在宗内不算强势,唯独靠她一人得长奚赏识,走到这一步也不容易,心中自然是很欣喜的,道了声同喜,一并入殿。 李曦峻跟在一侧,李清虹未来得及多说,她还是那番亲切热络的语气,只道: “清虹可晓得…那边燕山是被骗开的,请了南海世代专修此道的魔修…叫什么俞江。” “那南海都是些什么吕芳,宋洲一类的大岛,名字可长,他来自丹戎武啰,修行巫箓。” 她这么一说,李清虹顿时把人对上了,暗自留意,听着孔婷云聊了些近况,她柔声道: “有一事麻烦姐姐,先时提及紫府灵物一事,长霄门的玉伏子还在海外,此人背景复杂,师尊旬邑子周汉听闻也很厉害,早些年就闭关突破紫府,手中的灵物也不是能轻易给出来的,可还有别的消息?” 孔婷云似乎想过她会问这事,先是顿了顿,答道: “当年东火洞天坠落,楚逸夺走其中大部分灵物,其余散落诸修手中,各宗守株待兔,大多被仙宗仙门取到手,拿来炼丹练器也有个限度,应有剩余,兴许这几宗可以换取。” 李清虹信不过其余几宗,只怕只要稍微一问,到时候传的满天都是,闹得沸沸扬扬,那可难收场,自然摇头。 其实论起明阳灵物,孔婷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去寻魏李、魏崔后人换取,可偏偏眼前就是魏李之人,只能换了思路,提议道: “钧蹇真人当年也去过东火洞天,以他的本事说不定就有明阳灵物,屠钧门百废待兴,不如去问问。” 李清虹自家就是在东火洞天崩溃之后碰见的屠龙蹇,把人家的储物袋都翻过一遍了,只希冀于真人又有奇遇,遂让白猿上来,看了老猿两眼,李曦峻却先开口了: “姑姑…屠钧门门派新立,不知其中水深水浅,只怕是各方都要打听,倘若不能面见真人,一旦经过他人转告,怕是要走漏消息。” 孔婷云早对这俊俏青年有印象,笑道: “好谨慎,有故人之风…只是这事情不难,钧蹇真人要到我玄岳与我家真人论道,我替你家问问即可。” 李清虹依旧觉得希望不大,只咬牙问道: “姐姐曾提及玉伏子与贵门有些过节!不知可否听一听其中细节?” “这事…” 孔婷云抿了茶,湘衣上的金色山岳纹在阳光的照射下闪了闪,她正色道: “此事要追溯至青松洞天,长霄门旬邑子——也就是那周汉,闭关前在洞天中与钧蹇真人抢夺一份太阴月华,结果他哪里是真人的对手,脸面丢了干净,东西也没拿到。” “他恼羞成怒,转去争谯金。” 她说着顿了顿,亮出手心的圆滚滚的金珠,低声道: “却被我先一步夺走了,他屡屡抢夺不成,一直记恨在心,算是把我和玄岳给恨上了。” “后来宗内的嫡系孔孤隼途经他家东海轻舟岛驻地,与玉伏子起了争执,不欢而散,还未走出百里,竟然被杀害。” 这女子说到此处,似乎低了眉,眼底却静静观察着两人的动作,见李曦峻自如地听着,静静沉思,李清虹则点头,没有半分不自然,孔婷云遂收回目光,转而坦诚轻声道: “孤隼那一脉与我这脉之间的关系算不上多好,只是他对我一向恭敬,凡事也听我的,多少有几分情谊,能给玉伏子添些堵也好。” 李清虹听出她的意思,明阳灵物李家必须拿到手,可孔婷云的仇不是非报不可,两家提前说明白了,到时候不至于太难堪,于是答道: “清虹明白。” 孔婷云与她聊了一阵,很快告辞道: “钧蹇真人仙驾将至,我不能久留,还请见谅。” 李清虹自然一路送离,回了殿中,李曦明已经被请上来,她看了眼两位侄子,轻声道: “玄岳门的意思很明白,玄岳确实与长霄关系不好,却也没有到杀害这等重要的人物的份上,把他的消息透露给我家,关键时刻搭把手,已经算恶心长霄了。” 孔婷云确实谈及孔孤隼一事,可孔孤隼可算不上玄岳的核心人物,甚至背后的孔玉也很落魄,可不是玉伏子师徒在长霄门的地位能比得。 李清虹轻轻叹了口气,答道: “他是长霄门最出色几人之一,长霄真人紫府中都有名气,另一位成言真人多有踪迹显露,杀是不能杀的。” 李曦明从旁仔细听了,轻声道: “姑姑,如今之计,无非是换取。” “他可未必肯换。” 李曦峻按剑答道: “要换也不能用我家的名义,总之希望渺茫…好在长霄门与衡祝道门之间的争执还未停歇。” “兄长说得对,如今之计,无非是换取。” 他轻声道: “要么从他玉伏子手中换取,要么从衡祝道手中换取…先行动身,去海外看一看。” “不错。” 李清虹点头,轻声道: “让白猿看着家中,我等一并驾风过去。” 东海涛涛,三道流光破空而过,几道法云遮掩着,雷霆与冰霜都没有显露出来,仅仅驾着风,一路往南而去。 东海大抵分为三块,自北向南分别是合天、分蒯、朱渌三海,最富饶之地在与咸湖入海口接壤的分蒯岛海域,本应叫分蒯海。 只是此地是当年江南人口最稠密的六大郡沉下,海水较浅,距离陆地近,故而也叫做近海。 越过近海一直向北,三海之东便是人烟稀少的远海,李家众人打了个转,往南飞入,一路飞入朱渌海与近海交界之处。 “轻舟群礁!” 长宵门的轻舟群礁与大岛轻舟岛便坐落于此,大岛整体呈现出舟形,狭长多峰,周围簇拥着星罗棋布的小礁,修士来往,灵舟沉浮,灿灿一片碧红色海面上各类妖兽游走,颇为热闹。 李曦明看了一阵,见着海面上驶来一艘大舟,声音如鼎沸,隐隐约约还有丝竹之声飘荡,几只虾蟹人立着袍,饮酒作乐。 在海外可没有什么妖魔人人得而诛之的说法,甚至说三海都是妖类的地盘,上头就是龙属,舟上的妖物披袍行礼,女妖琵琶弹唱,与人无异。 “稀奇…” 李曦明叹了一声,一旁的李曦峻轻声道: “从此地往南五千余里就是镗金门的金兜岛与玄岳门的岳洲岛,而此地往东不足千里,就是衡祝道的宿祝群礁。” 听着宿祝群礁四字,李曦明皱起眉来,似乎猛然想起什么事情,显得有些出神。 李清虹带着众人在海面上穿行,目光扫过脚底星罗棋布的群礁,算算面积,恐怕还真算不上小。 “光岛屿面积…恐怕有半郡之地,更何况附属在群礁上的海面…更是广阔无边了!” 李曦明叹了一声,他先前没来过几次东海,更是对海面上的诸多势力并不了解,如今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东海与南海对三宗七门的重要性,远远睹见海上打斗的法光,轻声道: “还真是不同风景,一路上还见到不少修士斗法。” 李清虹有段时间常年在海外周旋,对此了解得多,并不惊异,轻声道: “海内毕竟是诸位真君的地盘,各宗的郡中又是自己族人,灵脉灵机极其重要,可经不起打,若非真的到了撕破脸要灭门灭宗的地步,才会在海内入郡攻山…三宗七门大多数地盘上的博弈,还是在海外。” 李曦明恍然,两手负在身后,答道: “难怪长霄门与衡祝道起了争斗这么久,我都不见海内有什么消息,原来是在这海上攻坚。” 李曦峻颔首,一袭白袍在海风中飘飘,那把蓝白色如同冰霜的长剑寒廪抱在怀里,轻声道: “长霄门这些年迅速崛起,一日一个风景,衡祝道门则历史悠久,底蕴深厚,两家地盘都是这星罗棋布的群礁…占据了好地方。” 诸仙门之间也有高下,当下就体现的淋漓尽致,镗金门的金兜岛和玄岳门的岳洲岛比起来光景便差得多,不但面积不如,各类的资源也远逊,说白了,不过是个坊市而已。 众人先行越过轻舟群礁,往宿祝群礁落入,宿祝群礁相较于轻舟群礁岛屿更加稀疏,岛屿面积却大的多,石色赤红,似乎有离火的味道。 正中的宿祝岛呈现出圆盘形,坊市光华正盛,不是当今流行的布阵之法,时不时有几道赤红色的符文跳起,与天地灵机呼应。 李清虹掐了法诀,袖中的重明洞玄屏运转,玄屏舒展,散发出数道淡金幻彩,绝察只能将周身三丈笼罩在内,她侧身道: “三位筑基一同落下太过显眼,你二人在周边探查一二,分别往轻舟群礁与宿祝群礁上查看,过几日依次前来。” 两人皆应了,李清虹特地散了雷光,驾风落下去,那衡祝道的大阵有了反应,一点红色符文落回岛去,立刻有衡祝道的修士前来迎接,想必是察觉出她是筑基修士了。 李清虹与其交谈几句,遂去阵去,李曦明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直愣愣看着。 李曦峻仔细看他,唤了一声,李曦明这才解释道: “峻弟儿行事周到,不如前去轻舟群礁,我就在周边看一看。” “好。” 李曦峻轻轻点头,驾着霜雪往北飞去,留下男人拢着道袍在原地呆着,他犹豫不决了好一阵,顺道往南而去。 路上流云飘逸,海水碧红,他蹙着眉头咬牙,看了看天色,一直向南百里,很快见到一点裸露在海面上的盐礁。 他心中嘭嘭直跳,一路向南,又飞了三十余里,眼看着白花花的盐礁越来越多,李曦明抿嘴暗忖道: “当年她说家中离火旺盛,地脉很是凶猛,故而礁石凹陷处常常有海水蒸腾,形成一层层的盐霜…应该错不了。” 李曦明沉默着在最大的一块盐礁上落脚,灵识一扫而过,立刻在一块大石下发现了一点端倪,正有一个方形的缺口,寻常修士还真看不出什么,他如今是筑基修为,这点小伎俩怎么骗得过他? 他急急忙忙的在身上摸索了一阵,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玉盒,精巧好看,用金色的丝线鎏着,这男人掀起盖子,海风吹拂,差点将里面的一点点白纸给扬出来。 李曦明立刻用法力护住,将这叠白纸展开,一张张竟然都是他年轻时的画像,大多表情冷漠,独自在庭中立着,偶尔有几张坐着的,膝上坐着一女子,发上戴着一朵浅蓝色的兰花。 他不去看,只把包裹在最中的玉佩取出来,立刻把玉盒收起了,持着那玉佩在礁前对了对,果然与那凹陷处完全符合。 李曦明正要催动法力,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伸手在自己下巴上摸了摸,发觉自己已经有了须,足足有两指长,先前竟然从未察觉。 “也已经三十余年过去了!” 他默然望了海面,发觉海面上倒映出的人很是陌生,明明是青年模样,眼神却显老态,道袍套在身上,没有飘逸之感。 李曦明连忙削了胡须,换了衣裳,再仔细一看,觉得更加不伦不类了,倒还不如不换,顿觉后悔: “太刻意了!” 他叹了口气,手中法力涌动,眼前的石礁缓缓破开,李曦明抬了头去看,阵法内部最显眼的就是红色大匾,笔画龙飞凤舞,上书二字: “孟府。” 第六百二十九章 宿祝(上)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李曦明捏了法力,屈指一弹,将两旁的法力灯火点起,明晃晃的光散落,他推了朱红色的门扉进去,当面就冲来一片灵气,冲得他的袍子猎猎作响。 眼前暗沉沉,只有阵法上微小的法力光辉的运转,大殿整体呈现出方形,横竖不过十来丈,左右亮起灯火,几个石桌石椅随意摆着,地上刻着阵法纹路,红黑交织。 正中自然是孟家的火脉,用青铜打造,嵌着八块红赤铁,散发着暗红色的光彩,李曦明灵识一扫,最角落还藏着一口灵泉,品质很是低劣,咕噜噜地冒出水。 “叮咚…” 清亮的灵水重新顺着地上的渠道流淌,叮叮咚咚注入淬火池中,他估摸着一算,恐怕几十年都没有人来过,灵泉却往外喷着灵气,以至于灵机郁结,泉眼堵塞。 李曦明炼丹多年,对这火脉一物也熟悉得很,一手按在火脉上的青铜底座上,果然已经炽热至极: “这孟家火脉着实不错,还有离火夹杂,果真是炼器的宝贝,阵中几十年火煞积蓄,快要将这底座熔了。” 孟府几十年无人光顾,李曦明自忖自己来得晚些,恐怕青铜底座熔化,离火火煞喷涌而出,整座洞府都要面目全非。 眼看着孟府空无一人,他暗忖道: “奇了,按理也会回来一趟…竟然一次未归?” 不知怎地,自从明白孟府空无一人,他一下放松下来,心中爽利不少,步子也轻快起来,李曦明向来定念极快,擅长把情绪抛之脑后,眼下马上思量起孟府的处置来了。 “先定了火脉。” 他一手掐诀,一手伸向腰间,一枚二指宽的小瓶跳出,白金为底,绘着复杂的暗银色纹路,上头光彩一一闪动。 “玄纹瓶!” 这法器早已经交到李曦明手中,祭练多时,转化为明阳法力,亮堂堂好光彩,李曦明一头掐诀开了青铜底座上的大阵,顿时有股黑红色的火煞喷涌而出。 这火煞夹杂着离火,炽热无比,比寻常的火煞要更加狠毒,可李曦明玄纹瓶中迸出三两片明光,朦朦胧胧,自空而落,如同落了层纱,将火煞定住了。 他祭练了玄纹瓶,这法器沾了明阳法力很是明亮,威能神妙同样有两种,一为明光,可以镇压也可以辅助飞行、驱邪,明阳功效多少都沾点,威力看得过去。 “聊胜于无。” 这也是玄纹瓶的老毛病了,虽然这法器遇到不同的法力便有不同的作用,颇为独特,可这作用难免与仙基类似,很难起到补足的效果。 好在第二道神妙有点意思,是为一气,可以收束明光,混一火焰,收入瓶中祭炼,斗法时可以喷涌而出,祭炼时间久了威力应该上得了台面。 这功效与李清虹的储存玄雷有些相似,只是越祭炼威力越大,可惜落进去的明光与火焰混一,今后取出来一团混杂,不能分开了。 如今他对这法器爱不释手,赶忙就用上了,掐诀施法,明光倒卷,勾动那滚滚的火煞夹杂着零星离火化为一道黑红色的火柱,掺杂着星星点点的明红,迅速飞起。 玄纹瓶要的是离火,这火煞太过杂驳,其实提炼是个麻烦事,可对李曦明来说再简单不过,空着那只手轻轻一勾,体内的箓气谷风引火运起。 黑色的火柱顿时往他手心中凝聚,明红色的离火脱落,通通往瓶中落去,不出一刻钟,已经将阵法中的积蓄抽的干干净净。 谷风引火提供的控火之能李曦明至今也没有看到上限,海量的火煞早就弄得寻常的修士灰头土脸,可凝聚在他手中不过指头大小,若是要用容器容纳,纳气瓶要用上一车,唯有家中的错香收得下。 李曦明只好这样顺手捏着,仔细看了两圈,几间石室都有孟氏的阵法保护,虽然对他来说形同虚设,却不好闯进去。 “此处是个不错的地方,今后若是有时间,可以多来几次,提取离火祭炼法器。” 他转了一圈,殿中黑漆漆空荡荡,顺手将几盏灯灭了,闭好门扉,叹着暗忖道: “我生来就是为了紫府,不成则死,眼看时日将近,回去一鼓作气闭关,三成生七成死,本想着见上一面,把年少时的错处补一补,可惜时运不济,没有这机会。” 李曦明快步出了此地,在白花花的盐礁上升起,望向辽阔的海域,驾着明光往北赶去,心中忽有顿悟: “箓气一物,神妙非他物可比,绝不是提升修为那么简单,若是仔细专研,必然有所得益,我家世代名闻江南,此物也有一份功劳。” “若是我能练就神通不死,宜往此处专研,若是紫府不成,专研亦无用。” 他静下心来,一路向南,探查了一圈,李曦峻远远驾风飞过来,行色匆匆,一身霜雪,竟有些风尘仆仆之感,长剑似乎方才归鞘,还有一股锋锐的剑气。 “这是?” “无事。” 李曦明顿时紧张,只问了一句,李曦峻略有尴尬,敷衍了几句,他哪里能罢休,连着问了,青年这才把剑抱进怀里,无奈道: “遇见只蛇妖,非要邀我入海中,去她殿中为客,一连拒了数次,她面上挂不住,派人纠缠,我持剑闯出来了。” “啊?” 李曦明当真愣了愣,后知后觉,问道: “女妖?” “是。” 李曦峻无奈答了,李曦明还真是少见他有这样的神情,疑惑地啊了两声,李曦峻却错会了意,摇头道: “放心,我留手了,不曾伤人,她看起来是个有背景的,也不敢真动手,耍着玩笑。” “哈哈。” 李曦明笑起来,难得看他有些窘迫的表情,戏谑道: “峻弟还是少来东海,我生怕你某日在东海飞着,合水荡漾,被某位龙女掠了去,带回龙宫作夫君。” “兄长少取笑我。” 李曦峻摇摇头,把话题转回来,瞳中白气一闪,立刻看出些不对,问道: “兄长去的何处,怎地一身火气。” “你这瞳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李曦明摇头,答道: “这宿祝群礁离火旺盛,我正巧寻了一杂着离火的火脉,抽了些混杂的离火来祭炼宝贝。” 他此行收获不错,心情遂有些舒畅,接着道: “常说玄纹瓶容易与主人仙基功效重叠,可兴许是打造玄纹瓶的主人就是明阳一道,特地留意,这收摄明光混一火焰,炼成一气的神妙当真不错!正好补上我的缺漏。” 他特地与李曦峻说过一次,白衣青年早知晓他法器的用途,只抱着剑,随口调侃道: “算是惊喜,总算有个补足的地方,可我看不像特地留意,明阳攫取天光,捉拿火焰,可不少攻伐手段,正好对应,换了别的明阳修士来,兴许还是用处不大,好在对兄长有用。” 李曦明听得一阵白眼,两人对视一眼,忍俊不禁,一并往周边探看去了。 宿祝岛。 宿祝坊市颇有古意,大多采用阁楼,岛上的道网密布,用着赤石打造,放眼望去颇为规整,李清虹眼界不低,仔细一打量,应是阵法的一部分: “道路如同阵纹,倒是有意思。” 李清虹落在圆形的高台上,身旁的衡祝道门修士着赤袍,袖间绘金色巫纹,先是仔细看了一眼,立刻有了计较: “此人衣物华丽优美,颇有古意,法器不俗,似乎是玄雷之属,要么是北海世家,要么是仙宗嫡系。” 他在此接待这般久,专门挑着筑基修士迎接,眼光毒辣,很客气地迎上来,不卑不亢地问道: “在下毕岹俞,道友来自何方?” 李清虹顿了顿,发觉面前这人是个年岁颇大的老修士,看上精明极了,原本的“东海”咽下去: “晚辈从海内来。” 毕岹俞只听她的口音温糯,虽然温和,词句间不黏连,心中立刻有数: ‘是江南,应该是越北或江北人士。’ 他立刻笑道: “道友仙驾至此,若有观赏此地的兴致,可以陪同走一走,若是有要紧事,不必同这些人挤,与我细说即可。” 李清虹微微低眉,一同入了阵中,发觉此地井然有序,衡祝道门审查严谨,毕岹俞经验丰富,恐怕自己掩饰不住。 “毕竟我修雷霆,最不擅变化,气息难以掩饰…还好让两人晚一步先后进来,他们俩名气不大,不至于一下被认出来。” 既然遮掩不住,她便不方便直接打听明阳灵物,温声道: “兴许要挑些灵物,仙道可有什么珍贵宝物让我开开眼界?” “请!” 她的用词让毕岹俞苍声一笑,也不多说,一路向正中而去,越过诸多阁楼,一直飞入宿祝岛正中,一座朱红色的庞大宫殿出现在眼前。 面前的衡祝道修士从朱红色的阶上驾风上来,向着两人拜了,侧身立在毕岹俞身后,法力传音飞入老人耳中: “已经查明,十有八九是望月湖的李家修士,修行霄雷的李清虹。” 毕岹俞不动声色,一路带她从朱色的殿堂中穿过,径直略过了第一层,转而落在第二层,便见数十间阵法分隔着的大门,毕岹俞转过身来,轻声道: “这些都是宝药和筑基灵物,不知道友要那一类?霄雷?” 李清虹负手而立,笑道: “可有紫府一级的灵物?我家欠了真人人情,只怕这些东西他看不上眼。” “这…” 毕岹俞还当真愣了愣,他在此处近百年,前来购买紫府灵物的还真没见过几次,李清虹的理由又巧妙,他一时没有起什么疑心,只客气道: “那便不是老道能做主的了,还请待我派人禀报岛主,再行回报。” 这便是要请岛主毕钰妆亲自来了,正落李清虹下怀,她可是听说毕钰妆与李玄锋在青松观洞天中有交情,虽然不知交情深浅,可有总好过没有。 ‘更何况针对长霄门一事…也要足够分量的人来商议。’ “好说。” 她温声答了,毕岹俞身后那人立刻退走,两人拾阶而下,李清虹自然不放过这绝佳的机会,看似不经意地道: “我一路过来,见了仙道的人打斗,甚是激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衡祝道虽然被好事者称为仙门,可毕家可从来不承认已经与仙门一路,只称为仙道,李清虹数次称呼踩在点上,毕岹俞高兴之余也有了明白: ‘这般熟悉我衡祝道,应该是望月湖的李家没跑了。’ 他深深叹气,解释道: “还能是什么事,我道与长霄门不睦由来已久,多年前长霄子与我道衡离真人争机缘,打得天花乱坠,诸真人前来调解,这才作罢。” “后来江南转为上恶灵藏,土德魔修大兴,被成言撞了大运,修成戊土,土德异象本就不明显,靠着长霄遮掩悄然突破杀我家嫡系,又被衡星真人打伤,新仇旧恨,已然无法化解。” 李清虹暗暗把成言真人修戊土的信息记住,微微皱眉,只觉得东海两礁间的争斗并不激烈,故意问道: “原来如此,轻舟与宿祝又靠得这般近,平日里想必也不轻松。” “可不是么…” 毕岹俞虽然年岁较大,可因为灵物针对玉伏子的来由太过跳脱,他还真没有到靠李清虹这一两句话就能察觉出什么的地步,叹道: “可不是么…老夫两百来岁,早就老了…并不想起那么多争执,和和气气不好么?可玉伏子年轻气盛,哪里有这心思。” “就前半年,他还在东海悄然出手,杀了我道好几人,屠了一艘灵舟,岛主使了几个散修去问,他竟然还百般否认,不屑一顾地把人赶出来!” 毕岹俞吐了口气,愤声道: “与他的师尊一个模样,都不是什么好货!动不动就要人性命…暗箭尽往小辈身上使。” 李清虹心中微微一松,暗自点头: “还好…两家的斗争果然激烈,我与这岛主毕钰妆并不熟悉,也很难劝说挑拨什么,如此还能省些功夫。” 第六百三十章 宿祝(下) 她在殿中等了一阵,遂见一女修披着红袍落在殿前,肤色白嫩,不同于江南长相,眉弓显得高些,眼睛也大,便多了红衣艳丽之感。 她内里月白色衣物盖在亮红袍子下,搭配着袖中金环,更将这女修的气质带上了一层楼,两眼望过来,笑道: “在下毕钰妆,见过道友,可是望月李家?” “望月李家李清虹,见过前辈。” 李清虹自然应下来,身旁的毕岹俞两手一合,快步退下去,毕钰妆作了个‘请’的手势,腕上金环叮当作响,笑道: “清虹这般客气,玄锋道友与我在青松观一同应敌,可有一番交情。” 毕钰妆带着她一路落在最高处的朱楼之中,小阁楼里不过一红漆木案,几上放着一玉瓶,斜插几支白梅花。 两人落座,毕钰妆取了茶来,和声道: “江北的常昀真人借着金羽宗的人情在称水泽立了宗,号称称昀门,划了地界下来,镗金门也重开山门,派弟子下山来了。” “称昀门的掌门是钟谦,这人与玄锋道友交情匪浅,贵族可以派人去牵上这线。” 毕钰妆沏了茶,看她一眼,笑道: “怕你出了海内这样久,消息不灵通,我多嘴一句。” 李清虹连道不敢,心中对她有了好感,暗忖道: “衡祝道毕竟是根子最正的几道之一…又与自家有交情,已经算可信了。” 毕钰妆与她闲聊两句,很快把话题转回,轻声道: “清虹所需的紫府灵物,岛上也只有我最清楚,虽然如今东海雷霆旺盛,可若是要霄英雷华、云纹天电一类的东西,我家一时也取不出来。” 显然,李清虹用的‘还紫府真人的人情’的借口骗得过毕岹俞,作为紫府嫡系的毕钰妆是不太信的,第一句话就是试探,好在李清虹也不是为自己道途而来,婉声道: “多谢前辈上心,不必是霄雷,其余紫府灵物可还有?” “嗯?” 毕钰妆略有讶异,眉毛一挑,露出思量之色,随口道: “那阙桐彩、驾海长虹一类大多在龙属和落霞山中…好在我家这处有一道戍天虹,是北海天破时落下来的,较为贵重。” 毕钰妆早读了李家的情报来的,她本想说自家还有一道紫府级别的寒炁,可思量着情报中李曦峻距离紫府实在太远,若是说清揭了李清虹的借口,话题恐怕就要结束,打听不出来什么。 可她这话让李清虹听了明白,毕钰妆是认定自家要图谋紫府,转着茶杯不言,毕钰妆察觉不对,干脆顺着话语利落地答道: “明阳也无,唯有一道寒炁、一道曦炁、一块青宣。” ‘明阳也无…’ 李清虹沉默一瞬,心中念头过了一圈,转而问道: “不晓得这些灵物若是要换取,须要什么条件?” 毕钰妆轻轻抬了下巴,柔声道: “清虹放心,我家向来行得正坐得直,不至于也犯不着使伎俩…只是紫府灵物颇为难得,若是要换…考虑着贵族方便,有几样东西可以一试。” 她抿了茶,继续道: “紫府灵器、并古一系的紫府灵物、衡祝一性的紫府功法,以及…” 这女子抬了抬眉,葱指搭在另一只腕上金环的边沿,试探着轻声道: “太阴月华!” 她只此一句,李清虹克制住呼吸,显露出遗憾之色,有些低落地答道: “仙道还是觉得我家占据望月湖,便能拿出这东西来…哪怕是真能拿出一份,也早已经不是如今的光景。” 毕钰妆扬眉,看着有些不好意思,连着解释道: “毕竟曾经有人在湖上得到此物,各家都是有记载的,我也是顺口一问。” 李清虹不欲在此处多聊,只点头答道: “前辈的条件我记下了,倘若家中有条件,定来与仙道换取。” 衡祝道没有明阳灵物本在意料之中,李清虹终究把希望放在玉伏子身上,把措词过了一遍,问道: “清虹听着岹俞前辈之言,玉伏子甚是猖獗…” 提起此人,毕钰妆明显皱眉,看着瓶中白梅,有些后悔道: “他确实厉害,我道与长霄在此地的斗争由来已久,先前的云空子被我家设局斩杀,如今想想,若早知随后来的是玉伏子,就应该留那废物一命…” 两家之间的血债太多,毕钰妆也不能细说,把前后的恩怨大抵说了一遍。 李清虹心中便有数,暗自惋惜了一声: “毕钰妆与玉伏子的斗争还没有激烈到让她难堪的地步,两家的关系也没有那般好,不会主动请我出手,否则谈起来得利多得多。” “也罢,凡事没有尽善尽美的道理。” 她遂面露难色,低声道: “不瞒前辈,他身上有一宝物,对我家颇为重要…” 此言一出,毕钰妆神色一下明亮起来,心中总算是敞亮了,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这下毕钰妆眼前都热切了,低声道: “贵族的意思是…” 李清虹叹气,试探道: “此处是东海,做什么都要轻松得多,唯惧长霄真人…” 毕钰妆连连摇头,低声道: “清虹不必担心!我家真人善祝,远胜长霄子,更何况长霄子与赤礁岛不睦,通常不会前来东海,而长霄门紫府本就少,成言真人多半不出山门,他哪能看护过来?” “只要把王伏引入我布下的大阵中,请来衡星真人祝一祝,无其他紫府出手,必能遮掩干净。” 她声音略低,目光炯炯,继续道: “更何况长霄门晓得又如何?只是我道雇着诸位道友出手,贵族有萧真人的关系,名义又是青池治下,何惧之有?人是在东海死的,东海有东海的规矩,长霄绝不好出手!” 李清虹明白她说得好听,实际上是铁定得罪长霄门的事情,自家也早有心理准备,低声答道: “前辈说得是。” 毕钰妆还有惊喜之色,两道互相谋算多年,对彼此都熟悉的很,加上岛主实力都很强,出了岛也不会外出太远,就近有急援,故而奈何不得。 自家在坊市中的人手都有数,质量也不高,一旦抽调埋伏,能不能奈何玉伏子不说,这老东西见了大批人没有露面,十有八九不会出来。 而李清虹战力不俗,雷霆暴烈,擅长速战速决,无疑是个再好不过的人选,毕钰妆遂问道: “不知贵族能出动几人?” 李清虹低声道: “除了清虹以外,曦明擅长镇压,曦峻修成剑元,两者互补,很是厉害…若是事有不妥,还能调些人来…” “够了。” 毕钰妆沉沉出气,无论在东海的长霄门真人成言有没回宗门去,毕钰妆都觉得把握够了,她当机立断,答道: “清虹且去准备,我仔细商议一番!” 李清虹眼下从案边起身,告辞一声,毕钰妆立刻召了人前来,将她带下去,这红袍女子抿了好几口茶,心中渐渐有了底。 “李家近年与玄岳亲近,其中恐怕有玄岳推波助澜,倒是好事一桩…这么一来,孔婷云的岳洲岛前些日子与长霄的缓和协商不是妥协,而是麻痹王伏…” 她毕钰妆正愁没有足够强的战力,眼下相当于得了一位仙门嫡系级别的雷修,一位仙基专司镇压的仙门筑基后期修士,以及一位修为略低的剑门嫡系,再加上毕钰妆本人也是衡祝数一数二的筑基… “除非你王伏是李玄锋第二,否则必然要尝尝这杀劫!” 李清虹这头在坊市中歇下,很快李曦峻、李曦明先行寻过来了,两人入了洞府,李清虹先行止住他们,低声道: “他人洞府,不宜多言。” 她袖口一甩,抛出重明洞玄屏,玄屏舒展,散发出数道淡金幻彩,将周身三丈笼罩在内,绝察发动,李曦峻这才沉声道: “姑姑,我去轻舟岛看过了,玉伏子并不在此处,顺道打听一二,他一直居在不远处膝奉岛,独自霸占了一整座岛屿,供他一人修炼。” “王伏此人重门第,喜好夸夸其谈,寻常散修不得而见,若是自家要购入这灵物,恐怕要报上名才能一见。” “而此人性情颇恶,按着小侄思量,我家亲近的几家都与长霄交恶,到时恐怕开出天价,平白被羞辱一番。” 他的长剑背在身后,沉声道: “不宜希冀,还是靠向衡祝最妥当。” “我也听闻了。” 李清虹显得有些头痛,低声答道: “只要我家出力,衡祝答应会代为遮掩,可这东西说不准,若是局势不妥…玉伏子未死不过是得不到了灵物,若是死了不曾拿到灵物,又被长霄发觉我家有一份力,那才是最难堪的。” 她摇头道: “我家毕竟与几个仙门关系不错,萧真人亲自召见过,钧蹇真人那处留有人情,司家也正亲热,不会出大事,可凡事要考虑最坏的局面。” 李清虹犹豫一刻,轻声道: “倘若长霄霸道,非要计较,衡祝诸真人靠不住,毕钰妆表里不一,全是诈我,萧真人也不愿出面,钧蹇真人新晋紫府长霄不给面子…真到了那一刻,我为罪首,不过一死了之,全了长霄面子,他也说不出什么。” 她这话声音甚轻,却沉如雷霆,李曦明猛地抬起头,心中灼如火烧,一旁的李曦峻拱手答道: “万万不至如此,衡祝多年正道,不至于为了这点事丢了立场,长霄子与衡祝道在东海对弈,输了一子顶多记恨,不至于去把他家的棋子砸个粉碎。” 他先定了李曦明的心思,说道: “小侄看来,只要衡祝为首,杀了玉伏子根本不是大事,不必担心,我倒是有一好事要禀报…” 见李清虹与李曦明皆望来,他解释道: “小侄先时只怕明方天石根本早就不在玉伏子身上了!虽然长霄门朝气蓬勃,不至于去霸占晚辈的东西,可那是紫府灵物!成言与长霄会不会早取走、换走了?” “就算他没有取走换走,玉伏子也未必会把这东西带在身边,放在宗内岂不是更安全?” 他这话落在两人耳中着实一震,孔婷云先时提到东西在玉伏子身上,玉伏子虽是霸道性子,可哪个筑基面对紫府不须低眉?李曦明只觉得头疼,道: “这可难办…” 李曦峻轻轻吐气,答道: “好在紫府灵物不易保存,不是人人都有我家那等玉盒,可以收拢紫府灵物再装进储物袋中…往往收拢紫府灵物的玉盒如同纳气之瓶,要在储物袋之外贴身安放…或是置于阵法之中。” 他这么一说,李清虹顿时会意,轻轻颔首,李曦峻果然恭声道: “还请姑姑恕罪,小侄不曾禀报,妄自从太虚之中动用宝物,在膝奉岛勘查。” 李清虹只摇头道: “恕什么罪,你莫要吊你兄长胃口,到底在不在?” 李曦峻温声一笑,答道: “在!” 李曦明顿时松了口气,来了兴趣,连忙问起细节来,白衣青年笑道: “我在岛上勘查一番,这王伏殿中颇多女眷,白花花好热闹,那宝贝就用一种乌玉打造的盒子装着,放在他宫殿的案上。” “你可瞧准了?” 李曦明问了一句,李曦峻轻笑道: “自然是瞧准了,我也是见过金阳煌元的,不得见金,不得见铁,见铜见水见木则化为烟,所以要用玉盒、石盒收束。” “乌玉之盒中放着一瞳孔大小的白石,天光充斥,有火焰夹杂,一片白灿,气息就是明阳之属,定然是明方天石!” 李曦明听着他的描述松了一口气,看了看李清虹面上的笑意,摇头道: “那便万事俱备,只希望事事皆宜,可不要了往坏处走。” 李曦峻带着笑点头,心中却暗暗生疑,他向来多思多虑,忍不住忖道: ‘唯独有一点…这东西按道理是放在宗内最安全…为什么要带到东海来呢?还要特地放在案上?难道他要修炼什么法诀?’ 第六百三十一章 喜事 李曦峻几人正商议着,石桌上的玉印微微闪动,洞府外有人前来。 李清虹法诀掐动,重明洞玄屏重新化作原形,收入她袖中,开了洞府的石门,便见毕钰妆带着笑进来,看向李曦峻兄弟,开口道: “贵族还真是人才辈出!” 李曦峻恭声谢过,毕钰妆随口问了两句,显然也不是来攀谈的,很快正色,低声道: “我衡祝之事,已有安排,诸位若是有闲暇,且听一听。” 她从袖中取出海图来,解释道: “我等镇守海岛之人,本应尽量守卫主岛,显露身形,王伏实力虽强,却穷奢极侈,极为好色,不在轻舟岛的主殿中镇守,改去了膝奉岛上大兴宫殿,那岛上唯有他几个心腹出入,很难判断行踪。” “好在他对轻舟诸礁很上心,虽然纵欲,可巡看诸礁从不会缺席,又宠幸诸妾,时有泛舟载妾,不着一物,在海上寻欢的时候…” 毕钰妆显然对此人极为了解,轻声道: “我道有一法器,名为纵水螺,乃是突破紫府失败的妖物躯体化成,虽然没什么威力,却可以调动水脉。” ‘好宝物!’ 李清虹暗自羡慕,调动水脉与控水可是截然不同的东西,恐怕光凭着这宝物在海底穿梭,处处都如同乘坐水脉而行,速度快得可怕。 “这宝物没有法力痕迹,我等先行挑动水脉,带他往北而去,再安排一位妖将和一位散修打斗追逐而过,争的是一味少阳灵物,他定然不会错过,起身来追。” 李清虹听罢,思忖一息,答道: “我听闻他手中有一钟、一剑、一珠,钟曰晨邬,可以摄神,剑曰平栋,是少阳宝物,珠曰群清,能够洞悉远近,恐怕要注意。” 李家也是要竭尽全力拿到东西的,自然不希望其中有失,李曦峻低声提醒道: “前辈,王伏确实有几分功夫,据说擅长察言观色,寻常追逃恐怕骗不过他。” 李清虹的话语是打听到的,可这擅长察言观色是李曦峻实打实见过王伏本人一举一动得出的结论,特地提醒,毕钰妆遂点头,心中暗忖: “李家竟然对此人这般有研究…看来王伏手中的东西图谋已久了。” 她面上笑道: “这是自然,为防他看出,那散修是特地引过去的,妖将也是精心挑选的一只鱼妖,这妖物并不知道其中的详情。” 毕钰妆显露出狡黠之色,低声道: “他先得了宝物,被筑基追逐,必然往自家妖洞中跑,我等只要调整水脉,让众妾的灵舟往北,路上一定会撞见。” “王伏名气大且恶,这妖鱼见了王伏,定然会明白自己撑不到回到妖洞,只会往远离轻舟的方向跑,希望王伏会担心主岛而放弃。” 她轻声道: “如此一来,诸事皆真,他越看越值得信,我等只要在与轻舟相反的方向埋伏便好,我家还有法器汐嫁,擅长遮掩行踪,躲避窥探。” 李清虹将她的安排过了一遍,答道: “要选这妖鱼不容易,麻烦前辈了。” 毕钰妆轻声一笑,答道: “放心好了,这妖鱼也够狡猾,遁游速度又快,这才配作棋子,寻常无能之辈哪里够格。” 她商量了些细节,遂道: “几位等上几日,到了王伏出岛之日,我家几个长辈会以祝术为几位道友加持,到时更有把握。” 李曦明两人从洞府中退出来,正外边是楼阁高台,下方人群熙熙攘攘,阳光正好。 李曦峻依旧在暗自思量,只是面上看不出什么,李曦明则心绪渐重,看了族弟一眼,问道: “曦峻当下可有安排?” “无事。” 李曦峻随口应了,将背后的剑转入怀中,目光从街上来往行人的面孔上扫过,低声道: “衡祝名声确实不错,看坊间穿束,散修族修比轻舟坊市都要多,三宗七门,紫府仙族落在何处待遇都不会太差,看不出来什么,可众散修都精明着,懂得往哪去安全。” 李曦明随他的目光看去,李曦峻轻声劝道: “兄长不必忧心,我等尽力即可,我且去岛上一观。” 他抱剑从阁楼侧旁出去,一路在坊间穿行,取了地图来看。 从轻舟、衡祝两礁周围海域广阔,最近的无非就是金兜岛与岳洲岛,向北到了近海还有赤礁岛的宜火礁,这三门中只有镗金门与长霄门关系不错,可镗金闭门多年,如今没有实力出手。 “只是王伏的宫殿中竟然有赤礁岛的人,只希望到时不会出事。” 赤礁与长霄号称关系极差,可李曦峻用仙鉴洞察时分明在王伏岛上发觉了赤礁岛穿束的修士,看来两宗之间也只是明面上的相互仇视,暗地里说不准如何勾结。 衡祝设计王伏的布局已经算得上完善,李曦峻心中却有不少念头: “王伏外出时我应先去一趟膝奉岛,确定他带上了这灵物。” 毕钰妆行事极为利索,很快就有修士前来,几人从坊市之间的小道出了岛,在海面上飞行一阵,遂见毕钰妆身披红袍,凭空现出身形。 她可谓是春风得意,眼角明媚的笑意遮掩不住,显然是有什么好消息了,点头道: “清虹!” 毕钰妆手上似乎抓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纱,时隐时现,见了几人当空把这纱布一抛,这纱一角扯在她手里,其余之处越长越大,盖在众人上空。 李清虹足底浮现出这法器凝聚出来的白雾,如同踏在实处,在这纱布笼罩之下尚有三人,两人着红袍,余下一人则着褶衣,蓝底青纹。 毕钰妆介绍道: “这兄弟俩是我道中晚辈,兄长冯冲,幼弟冯宇,两人自幼学法,极擅法术,一直在海上历练,长霄门应是不晓得。” 她话音方落,两兄弟容貌皆不错,恭敬应答,双方都毫不熟悉,也根本扯不上关系,自然没什么话说,毕钰妆指向蓝底青纹的男子,喜道: “这是豫阳陈氏的陈铉豫道友,剑道修为惊人,只是他家低调,始终不曾派他出来,我正巧撞上他,真是意外之喜!” 李清虹是第一次见这越国豫阳陈氏的修士,这家族在萧家以前是越国唯一的紫府仙族,向来低调,其实离自家不远。 望月湖南岸就是大黎山北麓,越过大黎山到了南麓就是通漠郡,古代的豫阳,豫阳陈氏世代居于此处。 陈铉豫带着道冠,客客气气地向她点头,腰间配着黑鞘法剑,在蓝底青纹的衣袍间颇为相宜,这人目光从她脸上跳开,倒是停留在李曦峻身上徘徊不去。 ‘豫阳陈氏!诸家果真是表面和和气气而已。’ 李清虹以前从未听说豫阳陈氏与哪家不合,不曾想到豫阳陈氏已经到了围杀长霄门嫡系的地步了!更何况此人根本没有遮掩的意思,恐怕豫阳陈氏与长霄的斗争在紫府一级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她轻轻吸了口气,拱手答道: “见过道友。” 毕钰妆明艳的神情下多了几分快意,笑道: “我不曾想到这般顺利,本来只要有陈道友或是清虹一人出手,结合大阵,我就有七成以上的概率将他留在此处…” “不曾想陈道友刚好游历至此,慷然出手,王伏这是道劫,无处可逃!” 李曦峻听她说什么“游历至此”,哪里会信?只松了口气,豫阳陈家的紫府也能站在众人身后,此行危险便降到最低。 毕钰妆反而笑盈盈地看向两人,轻声道: “事情太过顺利,其实也用不上曦明曦峻了…贵族只看着,回去坐镇家族也是好的。” “兄长…” 李曦峻心中渐定,正要开口,却被李曦明打断了,他恭声道: “峻弟修为尚低,不如让他回去,我还有一些镇压之能,还是在此地搭一把手,以防万一,叫他逃了去便不美了。” 李清虹遂点头,嘱咐李曦峻几句,白衣青年最后仔细思考了几遍,暗忖道: ‘也是正好,本就应该去岛上看一看,事有万一,如果他狂妄到把紫府灵物放在岛上,兴许还要再谋划,一来一去反倒耽搁时间,不如我亲自盯着,杜绝这最后一丝差错。’ 他终究点头道: “好。” 他这话方落,陈铉豫终于开口了,声音温和,带着一丝惋惜: “听闻小友炼成剑元,我还是头一次在江南见到霜雪一系的剑元,又是剑仙后人,尚想切磋一番,坐下来好好论剑。” 李曦峻自从突破了剑元,对于其上飘渺无踪的剑意是摸不着半点头,听闻他剑道惊人,同样有交流之心,爽快道: “前辈放心!等到此事了结,我到通漠郡或是东海拜访前辈!” 他一一拜了,驾雪离去,毕钰妆只看向李清虹,赞道: “我见他思虑缜密,剑道又颇有天赋,当真有剑仙风范,可喜可贺。” 李曦峻的相貌绝对是摘不出半点缺处,无论是态度还是思绪都很讨长辈喜欢,也难怪毕钰妆这般了,她这话将暗暗沉思的李清虹惊醒,道谢起来。 “见此子模样,可以料想月阙。” 陈铉豫吐字干脆利落,浮现出神往之情,毕钰妆则站在李清虹身侧,轻声道: “按着清虹之前与我商议的,王伏身上的东西清虹先选一样,其余之物三家平分挑选即可。” 她遣了冯氏兄弟到海中布阵,众人在这灵纱法器中盘膝而坐,静静等待起来。 望月湖。 平崖洲上阵光雪白,几位修士在湖上小洲停靠,或是勘查地脉,或是管束妖物,时不时有小阵亮起,灵舟穿梭。 李承辽驾风在湖边落下,身上真元凝实,夺目耀眼,他转修的是李家最珍贵的《明华煌元经》,真元明显过人一筹,衬托着面孔都威严许多。 身旁的李承淮修行的是三品《避查匿气经》,颇有古法的味道,与身边的兄长截然不同,气息不显,修为难测。 他本练气时还有一本《雉火长行功》可选,李承淮两样皆读了,自觉诸兄妹已经有不少人修火德,他又偏爱这等不显山不露水的功法,便选了这道。 李家诸筑基外出数月,兄弟俩已经将洲上整理好,重封诸峰幕、峰钤、峰正三首,如今整个李家流畅运转,竟然复又显现出朝气来。 “诸位积年宿老、胎息老修、卡在练气初期的老人大部分死在了北边,压在头上占据位置的人死光了,后来的年轻人自然就能上位了…” 李承辽亲身经历此事,他是最明白的,李家苛待宗族,诸峰还算开明,可李家什么都缺,唯独不缺人,灵田和灵机全然不够修士分,这种事情甚至算是难得的好事。 李承辽所忧虑的完全是另一件事,他问道: “按着宗内的消息…那位小叔公…到何处了?” 李承淮算了算,答道: “应该快了,恐怕不到一刻钟。” 李家筑基外出这几月,青池宗内部可谓是波涛汹涌,迟家众人虽然稳住了阵脚,司元礼却不好惹。 先是邻谷家连续三日上报南海出了魔乱,要派人过去,驻守东海的人手也须调动,余肃先时驻守之地的几个心腹要么逃遁,要么被带回宗内,无人可用。 司元礼派人多加怂恿,使得迟家的修士不敢去东海,去了也不敢出岛,导致海中迟迟无人镇守,一边则为李玄锋大加溢美之词,加紧安排李曦治主持东海之事。 外加宁和靖有时意见与迟家相左,迟符泊不得不多处妥协,应接不暇,多方商议之下,李渊钦终于有机会回李家吊唁。 李承辽估摸着司家是想给宁和靖与迟符泊搀沙子,迟符泊则觉得李家还可以争取,这事情竟然是两派唯一达成一致的事情。 “好在还有长辈在。” 若不是李玄宣还在山中,李承辽还真不知道如何面对李渊钦,当日在屠钧门草草见过他一面,那印象还留在心中,不是善与之辈。 他在洲边等了一阵,天边泛起霞光云船的痕迹,李承淮叹了口气,答道: “大人来了。” 第六百三十二章 凑巧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霞光云船底下的湖水荡漾,李渊钦负手立在船头,脚底的白气飘荡,远远看着脚底修士来往,他的丧衣在空中微微浮动,神色自若。 宁和棉眉眼中犹有哀色,静静立在他身后,女子的目光从两侧的修士面上扫过,青衣的迟家人、白衣的司家心腹,都在打量望月湖。 宁和靖自然是不放心她的,还特地派了人跟来,是个修为还没有她高的小辈,缩着头站在后头。 宁和棉一向聪明,如今却看不懂这个兄长,宁和靖明明与迟家仲脉联手,却又狠戾顽固地为伯脉维护那一层遮羞布,她看来看去,只觉得难堪: “裱糊破窗罢了,何必呢?我家如今如此局势,何必要替他迟炙云卖命?” 她眼看迟家仲脉几人越发沉默,只觉他在自寻死路,好在本就没什么感情,将就着随他去了。 “大人,望月湖到了。” 身后修士提醒了一句,李渊钦“嗯”了一声,眼看云船渐渐停住,他随口道: “等李承辽上来。” 他的意思明显让那青衣的迟家人点了点头,于是霞光云船停靠在湖上,霞光满天,衬得湖光天光两色皆是一片虹霞。 李家眼看迟迟没有人驾风下来,果然有人上前来请,乃是一白衣男子,在船外恭敬等着,李渊钦偏过头,身旁的迟家人低声道: “这是安家人,安氏往上是蒋家,蒋家乃是月府外门弟子,安氏当时与蒋氏长房结亲,有大半血脉,在湖上应是最纯。” 李渊钦自然会意,这迟家人复又出了霞光云船,向安思危好声道了几句,便见这白衣男子退下去,李承辽驾风上来了。 他语气恭敬,态度极佳,在云船一旁躬身,开口道: “晚辈见过叔公、诸位上使。” 李渊钦这才轻轻点头,出了云船,答道: “仙事繁杂,我到了今日才得以脱身,还请承辽带我去拜见…” 李承辽心头估量着,迟家人无非要他这个晚辈的态度,司家人则要两人和和美美,故而两人看上去一片融洽,一同下了灵船,李承辽这才见了宁和棉,拜道: “见过大人。” 宁和棉的神色哀恸,一向与李玄锋举案齐眉,比起面上坦然的李渊钦好亲近得多,李承辽恭请众人落在洲中大殿,申白早已经放好,躺在案台上。 这把白弓没有夺目的金气,也没有绚丽的法光,静静躺着,众人的目光却怎么也移不开了,李渊钦低眉垂眼,宁和棉泪眼朦胧,至于身后其余之人,唯有贪婪罢了。 李渊钦迈进一步,三拜九叩、诸礼皆尽,李承辽只被一众青池修士的目光盯着,赶忙把案上的申白捧起来,恭声道: “长辈有遗命,此物应交予叔公!” 李渊钦顿时有些意外,可面上哀悼着接过申白,答道: “父亲此弓闻名江南,金羽宗亦有流言,说是入了真人眼,有成就紫府灵器的可能,实在贵重,我不敢当。” 他不说还好,如此一说,李承辽更不敢拿着这东西,连道大人命令不敢违抗,等到李渊钦收下才算放心,还来不及多问,遂见一旁的迟家人看向他,疑道: “怎么不见…” 李承辽早知他想问什么,自家几个筑基都没有露面,事情本就不便暴露,哪能随便开口,立刻盯住李渊钦的眼睛,沉声道: “叔公!我家大人早已望眼欲穿,只是他近年旧伤复发,在塌上动弹不得,几位大人却各自闭关,姑婆外出访友,一时难以相见。” 此言一出,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身后司通仪简直是眼睛一亮,心中大喜: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太给我司家面子了!怎么可能会同时闭关不出,分明就是不愿见他!好好好…” 李渊钦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什么多的表情变化,点头道: “难怪不见几位族侄,真是可惜。” 迟家的青衣男子则面色一沉,正要开口,司通仪却抢先一步,叹道: “确实可惜,我亦听闻玄岳掌门新立,清虹大人前去贺喜了。” 他先堵住迟家人的嘴,立刻道: “既然时间不巧,也不应多麻烦…申白太过贵重,不如先送回船上去,其余之事随后再谈。” 司通仪先行把这一段对话打断,这迟家人仍有怒色,宁和棉也皱起眉,却见李渊钦轻声道: “申白要紧,先一同送上云船。” 李承辽暗暗松了口气,只要如此作罢,还能是李曦峻等人不愿见他,倘若这迟家人能闹起来,他是找不出李曦峻几人出来的,到时真是大麻烦: “更何况这事情闹大了,让众人晓得,玉伏子如若出事,这时间一定会被有心人对上…” 他松了口气,等着众人出去了,司通仪果然在后头,李承辽低声补了一句: “几位大人就在闭关,道友可要上去拜见?” “不必了…” 司通仪笑盈盈地应了,众人一同送着申白,往天上飞去,李承辽叹息一声,暗忖道: “为何时间如此凑巧…只能这样应付过去了…” 东海,轻舟群礁边界。 红色大舟在海面上晃荡,调笑之声此起彼伏,雪白的藕臂伸出舟边,嫩葱般的纤指轻轻划过海面,荡开阵阵涟漪。 舟上约有四五十位女子,皆不着一物,容貌各有特色,声音娇俏,白花花一片纠葛,最正中的男子体魄雄壮,只套着一件外袍,哈哈笑着。 王伏一手拥着美人,另一只手藏在袍子底下,正掐着法诀,两眼笑着往眼前的雪腻上看,心中爽快: “好…这明方天石果真是明阳宝物,《宿阳添阴法》果然能采出宿阳元气…如今一来,修行快了不少!” “这东西放在手中,还真舍不得交出去…明阳之物,如今也算件稀奇事。” 他的手中法诀运转,众妾顿时眼神迷离,一缕缕红气从她们的鼻息中飞出,落进他掌中,盘旋一周,又飞回众妾口中。 这红气方落,众妾都是一阵迷醉,王伏暗忖: “那和尚说得不错,这东西果然是胜名尽明王道统,论性合之媚,明阳厥阴可谓第一,倒是有趣。” 王伏的手不安分,眼神却清明,红气来往穿梭,不但提升着他的修为,隐隐约约让众妾的身体更加光滑细腻,他注意控制着法诀不至于伤了众妾,突然若有所查,抬起头来。 他面前立刻浮现出一枚乌黑色的玄珠,就黑光照应,瞳孔之间倒映出一幅幅画面,王伏挑了挑眉,笑道: “阳宜夕花,不错,如今已经少见。” 眼看着那妖物手中有自己所需的少阳灵物,王伏却不曾动弹,静静注视着,仔细观察这只鱼妖的神色,发觉它并不算害怕,反倒是满脸欣喜若狂。 “还真有几分本事。” 王伏还想多看一阵,却发觉这蠢鱼已经变回原形,端得一张死鱼脸,满脸都是粘液流淌,两颗眼睛大如窗户,把整个视野占得满满的。 “你娘的蠢鱼。” 王伏召了召手,天空之中顿时落下一人,拱手行礼,乃是长霄的客卿,王伏身上赤条条,却不以为意,随口道: “往北,有一只鱼妖,去把东西取来。” 这人应声而退,王伏只用这枚乌黑的珠子照着,看来看去,过了半刻钟,他怒笑一声,骂道: “废物!” 却见那人没头没脑往北,别说追上鱼妖了,就连后面追着那个修士都跟不上,如同蠢猪一般在海上奔波。 王伏气不过,只好抱起一妾,踏着波浪,一路驾风过去。 长霄众修还来不及反应,王伏已经消失在原地,几个修士好不容易得到机会,连忙去看舟上的众妾,交头接耳,啧啧称赞。 北方。 王伏的举动多有意外,可终究还是追过来了,李清虹等人默默松了气,仔细算算,情况竟然比原先想的好得多。 这鱼妖和修士都是在周边混迹多年,见王伏追来,修士吓得掉头就遁,鱼妖则改了方向往北,速度快了不止一筹。 这倒是出乎了众人意料,这家伙显然先前是故意留手,打算害了身后的修士,叫王伏确信不少。 最让众人意外的是,他竟然并不速战速决,而是闲庭信步,仔细观察鱼妖,似乎怀疑起这妖物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血脉。 几人只在法器下静静蛰伏,等到王伏驰入阵中,冯氏兄弟同时掐诀施法,手中赤光迸出,齐声道: “起!” 海中顿时升起八道赤色光柱,冲天而起,几人一同显出身形,五人各踞一方,居高临下,齐齐向他望去,天空中的红色灵罩迅速合拢,紧接着变淡化为无色,将整片海域的一切风景迅速掩盖下去,重新恢复为风平浪静的模样。 阵中的李清虹微微眯眼,那王伏身上浮现出白色羽衣,这人眼大额广,竟然有股正气,此时也没有什么惊慌之色,而是满面思索,唯独怀里的女子赤条条,面上惊恐。 王伏目光扫过众人,李清虹和陈铉豫的身影让他面色慢慢沉下去,这男人声音果断,沉声道: “她是胎息小修,与此事毫无干系,还请饶命。” 这“她”指的是怀里的女子,王伏开口第一句不是怒骂也不是惊恐,竟然是为自己的小妾谋一条生路。 毕钰妆哪里肯依,手中已经浮现出一把怪模怪样、花瓣般的三叉小戟,如同礼器,法力默默注入其中,口中拖延着轻声道: “兹事体大,不敢疏忽。” 她话音未落,冯氏兄弟已经结印,手中法术闪动,化为两阵金雨飞去,遍天落下,王伏身上亮起白光,用羽衣阻挡。 可不曾想这两兄弟的法术确实厉害,这金雨看上去稀松平常,却练了不少灵物在其中,他身上的白光一阵明灭,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来施法抵挡。 王伏一只手撑起白光,低头看向那女子,正色道: “受雷受火可痛,还是我来。” 这女子只哽咽,身形如同片片飞花散去,王伏甩了手上的血,一把淡白色的长剑已经浮现在手中,光芒忽明忽暗。 平栋! 他这剑在空中一折,脱手而出,有如暴雨梨花化为满天白影,成千上万的长剑在空中穿梭,将金雨斩灭。 毕钰妆早等着他的平栋,手中法器立在掌心,一层层红光如同花瓣绽开,口中叱道: “定!” 天空中千上万的白色剑影霎时间一顿,如同被定格在这片海域上空的大雪,倒映在海中呈现出无数白光。 平栋的剑影显然不是寻常剑道通过剑气和剑元幻化出来的影子,每一道都是一把真实的白剑,锐利分明,将整片天空占据,或劈或刺,却同时停住了。 “锵!” 陈铉豫拔剑而起,在这无数白影之中亮出一道黑色剑气,越过成千上万的白剑,只往他心口去,王伏神色一肃,喝道: “来!” “铛!” 他身前浮现出一口古铜色的大钟,不断颤动着,仿佛方才将什么东西盖在下面,王伏来不及庆幸,腾空而起。 “铛!” 黑色剑雨如瀑,王伏寸步难行,这才掐诀念咒,冯氏兄弟的法术唤出满天红云,往他面上盖来,他的法器又被困住,只好改了法诀防御。 “死劫…” 王伏只斗了数合,心中微凉,他自忖比毕钰妆强出一头,可从未与陈铉豫交过手,只估摸着至少不会比自己差。 如此两人,已经能把他逼得险象环生,何况如今五人围攻? “冯氏兄弟尚好,李清虹为何会在此处!凭什么杀我!” 他不晓得自己犯了什么错处,引得李家也来围攻,可王伏已经来不及怀疑,天空中乌云滚滚,闪电在黑云中穿梭,那女修满身紫色雷霆。 六道狭长优美的令牌在她的身前一同闪烁,符文逐一亮起,浓郁的银白色雷霆在令牌上流动,与李清虹身上的紫色雷霆交相辉映,慢慢照亮了王伏的脸庞。 “阳至为嘘,遂诞六雷!” (本章完) 第六百三十三章 棋子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膝奉岛。 李曦峻驾雪而来,袖口轻轻一抖,甩出一片金色,玄屏散发出数道淡金幻彩,将周身三丈笼罩在内。 这王伏是少阳一性,本不属于江南道统,重明洞玄屏很难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围攻王伏又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李家也不打算在众人面前显露这法器,李清虹便交给他带回了。 李曦峻在膝奉岛边的小洲上飞过,正好取出这法器把自身笼罩住,以防他人窥视,静心定气,心中祈道: “李氏子弟曦峻,恭请法鉴,巡幽探微,洞见玄奥,澈照八方,摄鬼查神…” 眼前顿时浮现出诸多幻像,视线顿时拉高,灵识的范围仿佛无限扩大,海量的景色涌入灵识,李曦峻沉入其中,往岛上望去。 他行事向来谨慎,正好等着与这岛屿相错而过的时机,脚下不须停止飞行,神游而过,将岛上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膝奉岛的器形伏灵大阵如同无物,任由他的意念神游而入,他的目光迅速穿过大殿之顶,停留在广阔的殿堂之中。 放在最上首的案台空荡荡,原本放着那墨黑色盒子的地方空无一物,李曦峻松了口气,又改去岛上寻梭两圈,果然没有任何一处有这盒子的踪迹。 “果然是我多虑了。” 他从阵中飞出,正要从这神游的状态中脱出,余光一扫,猛然间愣住了。 这岛正有一男一女两位修士驾火而起,男子修为似乎不错,身上是赤礁岛的服饰,面容端正,女子乃是一娇俏女修,手中拿着一枚细长的令牌。 李曦峻沉默地注视着,睹见她华丽的袖口在洞察之中浮出一片明光。 一枚墨黑色的玉盒正躺在其中。 ‘明方天石!’ 他把视线移动到这女修的面孔上,这张脸实在是熟悉得令人厌恶,李曦峻练气之时就见过这女人。 “郭红瑶!” “赤礁岛的人!” 李曦峻猛然间醒悟过来,心中一片清凉,终于发觉自己时隐时显的担忧应在了何处。 “赤礁岛的人会在膝奉岛上不是什么暗中勾结…而是王伏私下联络…他私下将明方天石卖给赤礁岛!” “这东西确实不在岛上,但也不会在他身上,而是被郭红瑶被赤礁岛换走了!” 他睁开眼睛,静静在重明洞玄屏之中驾风向前,面色平静,一只手已经摸上寒廪,搭在剑柄之上,寒光凛凛。 ‘郭红瑶…郭红瑶…恰好在此时换走明方天石,好巧…好算计…’ ‘就是要逼我家白忙活一场空!好…赤礁岛!如此算计…恐怕是赶着来的,察觉到我家倾巢而出,就是掐着时间连忙把东西换走。’ ‘曦明从不出家族半步,赤礁岛也应不知我家有功法,竟然也要如此算计我家!’ 他目若朗星,闪着霜雪般的白气,顺着眼角流淌而散。 紫府修士的灵识不能穿过阵法,也不能超过这等屏蔽的法器,必须要从太虚之中穿梭而入才能看到,按理来说重明洞玄屏与符种搭配,紫府修士做不到从旁窃听,可他躲在法器之中依旧不敢流露半点情绪,心中的寒意慢慢褪去,暗忖道: ‘不对…不是曦明…赤礁岛再怎么算计都不会算计到曦明身上,也没必要大费周章这般行事…’ 李曦峻闭起眼睛,生怕自己瞳孔中的冷色被瞧了去,心中恍然大悟: “是世子。” “赤礁岛向来爱收杀身居命数之人,一定有不少探测观察之法,一定是察觉到了周巍的与众不同之处…起了贪念。” “赤礁岛恐怕已经观察我家多年,一定认为我家是为了周巍作准备!这便说的通了!这般来回阻挠,之后恐怕还要针对周巍!” 他脑海中浮现出赤礁岛那两人的面孔,李曦峻轻轻出了口气,神色自若地起身,施法掐诀,把这画屏收入袖中,驾风向前飞去。 李曦峻东走走西逛逛,随意飞着,心中却越清晰了,毕钰妆的面孔浮现在眼前,这女子笑盈盈的话语重新响彻在他耳边: “事情太过顺利,其实也用不上曦明曦峻了…贵族只看着,回去坐镇家族也是好的。” “不曾想陈道友刚好游历至此,慷然出手…我正巧撞上他,真是意外之喜…” 她的话语如今让李曦峻越发肯定,这整场围杀之中,一定有紫府干预! 陈铉豫为何突兀出现在此处? 豫阳陈氏既然与长霄门敌对,陈铉豫与毕钰妆两人合力便可以斩杀王伏,为何早不行此事?偏偏要等李清虹?三人合力,是否是大材小用? 毕钰妆特地让他回来,纵使他不曾使用仙鉴察觉此事,如果按照正常的飞行速度,是否有可能正好撞上郭红瑶两人? “陈铉豫是后面被派来的,并不是为了确保斩杀王伏,仅仅是为了让毕钰妆说出那句话——贵族只看着,回去坐镇家族也是好的。” 李曦峻眼中清明得可怕,心中越来越清晰: “长霄子不知是何立场,说不准是难以抽身,可玄岳门长奚借助我家来落子已经是有迹可循,这件事在根本上就是紫府之间的斗争!” “赤礁岛的反应或者说落子一定是突如其来,这才会赶在这个时间点上把东西取走,那么陈铉豫的到来同样是陈氏紫府或者说衡星的应对之策。” 他有符种护身,不惧紫府窥察内心,自如地向前飞着,面上悠然: “而我李曦峻…就是替换出的那枚棋子,背后是衡星与陈氏紫府。” “郭红瑶曾经被屠龙蹇重伤,如今不知修为如何,另外那人不曾见过,也不知道实力…能不能斗得过我,可郭红瑶恨我,不需要怎么勾动,这蠢货见了我一定会出手!” 脚底的海水倒映出一片霜雪,他心中冷冷地道: “这猜测正确与否,只等着好了!” 李曦峻驾雪而行,过了一刻钟,忽然觉得心头微痒,脚底下不知不觉地改了方向,气海穴中猛然冲起一股冰凉之气,叫他反应过来,脚底下的方向不变,心中冷笑。 “果然!” (本章完) 第六百三十四章 秋月听合 脚底的火焰翻涌,从东海的海面上划过,蒸发起一阵阵白雾,郭红康心神不宁,埋头往前飞行,目光在海面上来回巡梭。 身边的女子尚皱着眉头抱怨,郭红康半点听不进去,一路上他与这女子早已经熟悉,晓得只要不理她就好。 “早闻郭红瑶大名…果真是个不能听人言的家伙。” 郭红瑶其实身份比他尊贵得多,这女人父亲是正儿八经的紫府后裔,只是母亲是个凡人,故而有点不受待见,好在那几个兄长都疼爱她,真要说起来,郭红康一年的修行资粮还比不上她一月。 “生来万人之上,却长了一幅骄闺脾性。” 在他郭红康看来,郭红瑶简直自作自受,先是发起性子疯来,无故毁了与纯一道郗常的婚约,人家大父成就神通出关,转身成了少主,人人冷眼看她笑话。 随后经营数岛,把生意毁得一塌糊涂,派她去李家查勘许霄,竟然骤然出手,把剑指到了人家公子的脖子上! 于是回了东海,郭红康听闻她被那时的钧蹇真人抢了紫府灵器,事情闹到了天宛真人眼前,真人赏了她一巴掌,赶到岛外去了。 “紫府仙裔,又生得美丽…不开口人人当她是个仙子,一开口人人替她惋惜,这家世人人羡慕不来,竟然糊涂到这种地步,天下竟然有这种人!” 郭红康这一脉早已没落,多少次遐想自己能多一份资粮,眼看她把一切糟蹋干净,颇有种咬牙切齿之感,现在更是让钧蹇真人突破了紫府,连她几个哥哥都不敢护她… “兄长到底何处去了…” 郭红瑶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绪,左耳进右耳出,唯独这一句落进郭红康心头,叫他同样皱眉。 郭红康实力并不算强,护送明方天石这等紫府灵物归去,当然不会只有郭红康与郭红瑶二人,此行主事的还是实力出众的郭红渐,两人只是随同。 可郭红渐早间不知起了什么兴致,留一张符箓出了大阵,只吩咐他二人护送灵物先行离去,竟然就这样驾风而去! 郭红康顿时大感为难,偏偏身旁还跟了个不能以人言相劝的郭红瑶,莫名感觉到一种不安: “可别跟着这疯子…到时遭了无妄之灾…” 一旁的郭红瑶见他迟迟不回话,倒也没什么怒色,只觉一路上来这人都是这憨厚模样,应该是那类学法术学惯的呆货,遂宽容许多,举目去望海边。 “嗯?” 这么一看,让她望见一道霜雪自东而来,一白衣青年抱剑踏雪,神态出众,一下吸引住她的目光,郭红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猛地愣住了。 “是他!” 她心中无由生出一股无名怒火,原先那点好感顿时烟消云散,咬牙切齿,冷声道: “原来是你,倒是好命,在那小小世家也能突破成功…” 郭红康同样被这剑修吸引了目光,那句“好俊的郎君”才涌到嗓子眼,却见身旁的郭红瑶锵一声亮出手中的赤红长令,满面怒火,一声不吭就冲着人家过去。 “啊?” 郭红康连忙去拦她,只问道: “大人,你这是…” “让开!” 郭红瑶一甩红裙,喝了一声,这男子不得不退出一步,不远处的那白衣青年甚是机敏,仅此两声,竟然已经举目望来,似乎瞳术惊人。 郭红瑶本想悄无声息过去,却被他这样一拦让李曦峻警惕起来,满心的怒火顿时波及到郭红康,喝道: “一会儿再同你算账!” 郭红康可得罪不起她,顿时大骇,退出一步,郭红瑶手中火令升起涛涛并火,俏脸上皆是怒意,径直往那霜雪上招呼。 “道友这是何意!” 见那白衣青年有些惊讶地来问,手中掐起丝丝缕缕的寒光来抵御,郭红瑶催动并火,恨道: “李曦峻,你当年坏我赤礁好事…看在清池面上饶你一命…还敢来东海晃悠!” 这话如同响雷般在郭红康耳边炸开,他只觉得窒息,骇道: “元是望月李家!” 望月李家确实没有紫府,可只要一打听就明白:人家姻亲是那从三宗七门夹缝中杀出来的初庭真人,况且边燕山那把仙弓方才为清池战死,司家家主亲自请赐,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此刻去杀人家嫡系? 郭红瑶敢出手,他却不敢,也没必要出手,只满脸苦涩的跟在后面,哀道: “姑奶奶…” 郭红瑶根本不理他,这女人虽然愚蠢,可到底是赤礁嫡系,手中并火灰蒙蒙凶猛,不是什么寻常法术能抵御的。 李曦峻又修行霜雪一道,本就与火不和,法力和功法皆不如人,手中的法术是屠钧葵光,也不过堪堪到了这些大宗的下限罢了,如丝如缕的寒光见了并火顿时消融,灰蒙蒙的并火倒卷而来,逼得他后退数步。 “雕虫小技!” 郭红瑶见他修为法力皆不如自己,仙基又被自己的并火克制,顿时大喜,上前一步,心中的一丝忧虑也放下了,威风凛凛地驾火往前。 李曦峻用法术与她对拼几招,抽剑御敌,几道剑气还算有些威力,却仅仅分开并火就消磨殆尽,郭红瑶分毫不让,顶着剑气向前,冷笑道: “剑仙世家不过如此!” 李曦峻沉着剑抽剑后退,竟然就这样驾风往后逃去,一旁手足无措的郭红康见郭红瑶起身去追,顿时大骇,叫道: “姑奶奶,小心有诈!灵物…灵物!” 郭红瑶不耐地看了他一眼,一甩袖子,那墨黑色的玉盒被法力抛出,往郭红康手中落入,这女子御火往前,只丢下一句话: “你收好罢!” 郭红康连忙接过,检查一二,总算松了口气,满心的惊恐放下了,心中安定下来: “还好…应该不是紫府神通所诱!否则哪里还记得把东西给我…只怕她杀了李曦峻…李家把我给恨上了…” 郭红瑶驾火向前,一路疾驰,眼前的白衣青年虽然修为不济,可遁光速度倒还惊人,兴许服了什么灵丹,郭红瑶一时还追不上他。 “跑…跑!” 她心中畅快,一路乘火,李曦峻驾霜在前,心中沉思: “这家伙确实不差,至少这遁光速度不是常人所能及。” 李曦峻先时一路向前,果然撞见两人,心中肯定,如今驾霜驰出几十里,发觉郭红瑶紧追不舍,越追越近,暗忖道: “此人应已被迷惑了心智,不至于暗藏手段…” 他一手缓缓摸上腰间的寒廪,脚底的霜雪一点点散去,速度也慢慢缓慢下来,等着身后灼热的并火一点一点靠近,烧得后心生疼,李曦峻猛然回身拔剑。 “锵!” 海上亮起一抹雪白。 这一剑太快,寒廪的本体已经难以看清,只有一抹亮白色的霜雪从他的剑间扬出,松风朔朔,一片落雪扑面而去。 郭红瑶猝不及防,只睹见一捧白雪扬来,甚至没有看清是剑光还是法光,锋锐冰寒之气扑面而来,心中愣道: “符箓?” 郭红瑶手中的令牌不是凡物,护主的反应比她本人还快,储存在其中的并火喷涌而出,她这才发觉全身法力往令牌中涌去,化为一道灰蒙蒙的火墙,遮在身前。 可她距离李曦峻仅仅三尺。 当年迟炙云与李尺泾都修成剑元,相见尚且保持着三尺距离,紫府修士见了上元要避退九尺,而郭红瑶——距离一位修成剑元的剑修三尺,寒廪甚至够得着她的衣角。 这道作为后手的并火火墙根本没有起到抵挡的作用,便被寒廪本体隔断,霎时被剖为两半,她眼中满是亮白色的飞雪,只觉得脖颈上一凉。 “噗!” 颈间鲜血喷涌而出,郭红瑶的瞳孔瞬间放大,优美的脖颈被一剑斩断,红血沿着剑刃喷涌了一段距离,这才掉头往脖子中钻去。 “嗡!” 这一剑来得太快,郭红瑶身上的宝物甚至不曾反应过来,她的脑袋离了颈,颈上的护体玉珠这才来得及运转法力,将剑弹开。 郭红瑶眼中的诧异和失措还未消散,李曦峻的剑法回转,剑上飞出三道雪光,洋洋洒洒,往她身上刺去。 三道灵动狡猾的雪光跳出,往郭红瑶的气海、升阳、巨阙三处游去,郭红瑶的脑袋尚在半空,好歹是反应过来,手中长令向前去挡。 她银牙紧咬,唇间的血升为灰火,顺着郭红瑶的吐息向前,这灰火相较之前浓郁了数倍,气焰滔滔,往那三道流光上迎去。 可三分月流光本就灵动狡诈,绕了一圈,躲过这灰火,铿锵一声撞在她护身的保命光华之上,一时间冰雪破碎之声连连炸响,她项间的玉珠时明时暗。 “幸好!” 到底是郭红瑶的家世救了他一命,剑元级别的三分月流光已经能够斩灭绝大部分的法术,可赤礁岛给嫡系保命的宝物硬是挡了下来,甚至犹有余力。 而郭红瑶终于有机会把脑袋安在项上,脖颈接触之处霜雪遇到并火发出的白气呲呲作响,手中的并火令飞出的灰火环绕着她的脖颈,把她的脑袋固定住。 “该死!” 郭红瑶后知后觉地庆幸起李曦峻修行的是寒炁,如果是换个金、土一系,她绝对没有这样容易能安上自己的脑袋。 怨毒之色在她的眼中浮现,郭红瑶迅速伸手去摸腰间的储物袋,脑海中突然疑惑起来: “如此长的时间给我反应…他在作甚?” 她的灵识全都在运用灰火去驱赶这三道像成了精一般的剑元,只好用目光愣愣地望去。 海上满天飞雪。 面前的白衣男子长剑斜指,那把冰寒如雪、略显纤细的长剑上明亮得可怕,一寸一寸发出让人睁不开眼的剑光。 一片片飞雪正从空中落下,每一片撞击在她护身的灵罩上都发出铿锵的碰撞声,如同大雨敲瓦,叮叮咚咚,那三道流光如同水中游鱼,在这漫天的飞雪剑气中时隐时现。 可她已经没有心力去管这三道流光了。 李曦峻的长剑已然落下,郭红瑶颤抖的手中捏着一枚符箓,眼中白茫茫,什么也看不见,唯独一片雪白,酷烈飘飖。 她手中的符箓法力注入了一半,升阳府中涌起一道剑光,将她的法力运转打断,那张亮起一半的符箓就这样躺在郭红瑶手心,微微闪着光。 郭红瑶只觉一股寒意在心口跳了跳,耳边一片支离破碎声,寒廪的剑尖抵在自己眉心,寒意冻得她瑟瑟发抖,意识却一点点模糊下去。 鲜血从她的口鼻之中涌出,却根本没有化为并火的迹象,而是顺着她姣好的脸颊往下淌,李曦峻正正站在她的三尺之外,白衣飘飘,郭红瑶眼前慢慢暗淡下去,突然明白自己错在何处。 “不应手忙脚乱接回首级,应当先远离才是…” 李曦峻看着她一点点闭上眼睛,手中的剑倒转,归入鞘中,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拎住软倒下来的郭红瑶。 “如此幼稚,如同毫无斗法经验过的孩童,太大意了,到底是紫府手段,还是此人本就愚蠢若斯…” 郭红瑶再怎么不得意,好歹功法和法术的品级放在那,李曦峻修成剑元,已经有斩杀她的机会,可如此数合之间杀死,有六成功劳都在这女人的冲动冒进上。 余下四成,正是《月阙剑典》第三式——秋月听合! 李曦峻早年疑惑过,月阙剑弧是起手式,常常出人意料,威力在练气之时便昭着,三分月流光灵动皎洁,能够将敌人逼得手忙脚乱,可到底缺少一招制敌的手段。 李尺泾击败迟炙云一招制敌,这才留下这样大的名声,李渊蛟始终嗟叹后人不能承接剑意,至死也没有领悟,而李曦峻生死关头突破剑元,剑道修为大涨,终于习得此剑,这才明白三分月流光的用意所在。 这三道流光可以阻碍敌人,很难磨灭,为秋月听合争取时间,更重要的是只要这三道流光在身侧,秋月听合一剑斩出,这三道月流光紧随其上,合三为一,分别针对升阳、气海、巨阙三府,威力极为可怕。 如今一剑斩出,这女人升阳、气海、巨阙三府同时被他斩灭,竟然一剑而亡,李曦峻心中同样被这威力所惊,暗忖道: “兄长在我三尺近骤然吃了这一剑,恐怕也是要重伤将陨…” 李曦峻不敢多想,怀中的郭红瑶三府被斩灭,眼看要化作天地异象,到时候一定会被那赤礁岛的男人察觉,赶紧用法力将她的躯体盖住,霜雪爬上她的躯体,尽量多争取一点点时间。 他不敢怠慢,一边连忙摄起她的血来,一手按在储物袋上,手心向上,亮出一枚金符。 “变化巫箓!” 第六百三十五章 得手 郭红瑶才追出去一炷香时间,郭红康已经在原地等得着急,原来安定些的心情也慌乱起来,往北飞了一两里,又惧有阴谋诡计,不敢前行。 “兴许李曦峻有人接应,郭红瑶也就面对李曦峻逞逞凶,若是遇上了那修行雷霆的李清虹,怎是人家的对手…” 他倒是觉得郭红瑶至少性命无忧,虽然郭神通消失已久,赤礁东西两岛貌合神离,郭红瑶这一支地位掉落许多,可再怎么样都是嫡系,保命的东西应当不少。 “再等等…若是半个时辰她还无消息…多半是自己用什么符箓离去,我身怀重宝,却不能在此处干等。” 郭红康静静等着,一只手按在法剑上,双目合拢,另一只手亮起红光,两指一并,按在眉心升阳府之处,利用法术把灵识放到极限,却依旧什么也观察不到。 他只好作罢,睁眼去望,朦朦胧胧看到远方有一片红灰色光彩,明显是并火之色,心中暗惊,连忙把郭红渐给的符箓捏在手心,忖道: “这才一炷香时间,姑奶奶便动用什么符箓了…李曦峻不过筑基初期,剑气勉强入眼,却没有到强横的地步,要么是此人藏拙,要么是有援手。” 郭红康立刻作了判断,默默向后退去,原本半个时辰的打算顿时打消: “再等她一刻钟!” 他郭红康是旁系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暗地里练了不少法术,前途一片光明,可还是得罪不起郭红瑶,生怕这女人发疯。 “若非如此,我才不管这女人死活!” 他望眼欲穿地等了几息,终于见到远方飞来一道流光,摇摇晃晃,法力光辉黯淡得难以看清,隐隐约约带着白气。 “嗯?” 郭红康眯眼细看,见着这人一头栽在岸上,护体的那层法力也消散了,显露出面容来,面色苍白,脸蛋娇俏,除了郭红瑶还能是谁? 那枚火令光芒黯淡,倒插在一旁的地面上,这女子浑身是血,身上的法衣也黯淡无光,灰红色和赤红色染在一起,在岛上格外明显。 “活该!” 郭红康心中爽快,他立刻就联想起远方那朦朦胧胧的灰红色,暗笑道: “这蠢货吃了大亏,把什么压箱底的符箓都用上了,这才把人家给挡住…一路逃过来,若非我在此处,你连小命都保不住!” 他顺着风过去,心中仍有好奇: “也不晓得那白光是个什么东西…兴许是什么顶级的逃遁宝物的遁光。” 郭红康磨磨蹭蹭地落下,岛岸上郭红瑶一连服了几枚丹药,面色一下缓和过来,郭红康近了数步,见到一把寒光闪闪的剑躺在她衣物之下,尚淌着血,明白李曦峻已经被她所杀,一边叹息一边贺道: “恭喜大人手刃仇敌。” 面前的郭红瑶似乎身负重伤,已经喘不过气来,痛道: “过来!” 郭红康被她这么一喝,浑身一震,连忙向前,见着郭红瑶支着腰爬起,纤手拿起那把洁若白霜的长剑,面上浮出难以抑制的痛色,斥道: “还不接着!” 郭红康心中不屑,面上恭敬,赶忙伸出一只手握住那鞘脊,却发现手中一沉,有些愣愣地抬起头。 原来是郭红瑶握着剑柄未放,纤手仿佛挽过剑千百遍般自然地握长柄,嫩白的四指分明,甚至有种优美感。 在这一瞬间,郭红康的视线越过这只手落在郭红瑶面上。 她面色冷若冰霜,两眼含煞。 郭红瑶这张脸生得美丽,如今那种一向带在脸上、愚昧和冲动的不满从郭红瑶的面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凛然不可侵犯、令人如同身处大雪中般的冷意。 这种静如霜雪的神韵,让郭红瑶不像郭红瑶,而像那位沐霜佩雪的天宛真人。 “锵!” 郭红康此刻距离李曦峻变化成的郭红瑶何至三尺?寒廪的剑鞘就握在他手上!他只察觉到眼前雪白一片,一阵寒光从脖颈上升起。 李曦峻拔剑而起的那一刻,寒廪的剑光穿过他的咽喉,干脆利落地将他的脑袋一剑削起,带起满天落雪。 李曦峻不晓得两人是什么关系,但他明白郭红瑶是个不讲道理的,种种态度都不如痛来的好掩饰——无论两人先前什么个态度,剧痛之下有所不符也好理解。 郭红康果然不疑有他,步了郭红瑶的后尘,被他一剑枭首。 “你!” 郭红康到底不是郭红瑶,他瞳孔之中的震惊之色刚刚浮现,第一时间做的不是去挽回伤势,也不是阻挡攻势,甚至没有拉开距离,而是亮起了手中的那枚符箓。 “轰隆!” 一道夺目的灰红色光彩升起,浓烈的并火在他掌心已经化为纯粹的黑色,如同落入湖中的大石,溅起漫天火光,整片岛屿的海水瞬间被抽空,并火游荡,海面呈现出巨大的空洞半圆。 这一枚并火符箓就贴着两人身上炸开,两人顷刻之间淹没在并火之中,李曦峻的身影倒飞出去,带出一条长长的灰色火光。 而郭红康首级本就被李曦峻斩下,如今受并火冲击,顿时身首分离,各自飞去,那颗脑袋在半空飞行,两眼通红,犹自念念叨叨。 他的身躯则在火光中迅速止住身形,手中冷静掐诀驾风,长袍飘飘,将并火弹开,转而去追脑袋。 郭红康的决断再正确不过,当此一符,足以见他临危不乱与谨慎小心。若非他谨慎,提前将那符箓扣在手中,如今哪有打断李曦峻的机会? 脖子以上空空如也,强烈的惶恐绝非寻常人能受住,他却毫不犹豫及时引动,哪怕缺了其中一点,此刻他早已经步郭红瑶后尘,成为李曦峻剑下亡魂。 李曦峻咽下鲜血,在空中止住身影,气海中霜雪法力喷涌而出,用以抵御身上的并火,这火焰却依旧在身上跳跃,眼前灰蒙蒙一片,看不清楚。 “伤了眸子了…” 他如此近吃了威力这样大的符箓,仅仅伤了眼睛和面颊,体内是并火升腾而非被并火灼烧一空,还要多亏身上郭红瑶的法衣,这东西他并未炼化,可却是并火一系的法器,本体多少能抵御火焰。 灵识尚能用,李曦峻喷出口鲜血,任由满天的血雾化为火焰消失,脚底下明霜急催,长剑倒转,甩出三道流光。 郭红康是施法之人,自身又是修行并火,所受的伤害怎么算都要比李曦峻轻,此刻已经接住脑袋,可项间的剑元如同一层厚厚的霜雪覆盖在他的伤口上,叫他难以拼合。 “剑元!李曦峻!” 他骇着去掏丹药,却发现三道雪白色的剑光已经飘摇而来,那李曦峻已经变化为原本模样,那双眸子被烧得灰白,灰红色的并火还在他的身上流淌。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郭红康明悟过来,他要停下来修复脖颈上的口子,李曦峻也要调息祛除体内的以阴毒难缠闻名的并火,两人之间必须在几十合内分出生死! “郭红瑶…怎么可能!这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路上还要来往飞行,就这样死在他手里!” 他此刻已经把李曦峻的剑法看作剑门嫡系一级,一只手放出数枚符箓来抵御,另一只手并火流淌,招来两道灰光,掐诀施法,喝道: “着!” 瞬时两道灰光以极快的速度跨越海面,也不去抵挡那三道剑光,直直向李曦峻砸去,在他的身周暴起数团灰火。 李曦峻浑然不惧,袖口中穿出一道色彩,先前怕身份暴露迟迟不曾用出的重明洞玄屏在身侧亮起,玄金色的屏光将他笼罩,将灰火牢牢地抵挡在外。 赤礁岛并非江南道统,那重明殿的七人中也没有并火一系,故而这屏风上的画并未浮动,可重明洞玄屏到底是古法器,抵挡他这法术绰绰有余。 另一头李曦峻的剑光同样没有去抵挡那火焰,只往郭红康身上而去,三道灵动狡诈的剑光跳跃,砸得他身上的法盾支离破碎。 “幸好!” 郭红康心惊胆战盯着剑光,李曦峻与他的距离算不上远,他又把对方当成几合之内杀死郭红瑶的剑修,本以为自己会被一剑连人带盾斩成两截,如今长舒一口,不惊反喜,暗道: “应该是并火痛灼,影响了他的剑法!”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他们这些修并火的更是熟悉得很,并火一旦沾染上便损器伤命,随着时间越来越致命,疼痛更是绝非常人能忍。 “这下有机会。” 眼看自己的法术无法阻挡对方,任由李曦峻向前,郭红康凝聚多时,终于从穴窍中唤出一根飞针来,呈现出灰黑色,大约一指长,朴实无华,郭红康却是大喜,鼓动唇齿,斥道: “去!” 对面的李曦峻已经靠得极近,忽觉升阳府中如同针扎,面上满是痛意与寒意,心念一动,屏上青光摇曳,撒下一片暗青光彩: “重渊!” 重明洞玄屏的重渊乃是打落之术,专治飞剑、法光,立刻就在半空中摄住一枚黑针,将之一点点逼停在半空,李曦峻明明挡下了这黑针,却依旧喷出口血来。 “噗!” 这黑针就算没有落下,依旧勾动他体内的并火,内外夹击,搅得他体内一塌糊涂,李曦峻强打精神,明霜松岭运转,将疼痛和情绪抛出脑海,手中长剑寸寸亮起,一连近了数步。 “该死!” 见这剑修又靠近过来,自己寄予厚望的法器无用,郭红康亡魂大冒,手中的火焰不停,却发觉满天大雪,片片鹅毛般的剑气落在身上,仿佛千万把钢刀从身体中穿过,让他发出一阵凄惨的嚎叫声。 ‘秋月听合!’ 郭红康只觉耳边一片破碎,那三道剑气流光消失不见,升阳府中寒意阵阵,他哪有护体的筑基法衣保护?身体霎时间化为一片碎肉,在半空化为阵阵火雨。 那枚黑玉匣子掉落下来,在半空便被李曦峻摄住,他心口都是并火跳动,只将玉盒收入怀中,驾风往远方疾驰而去。 他虽然并火未除,一时间用不了瞳术,却早有推断: “此处距离膝奉岛近得很,定然有人寻过来!速速离去!” 玄岳门。 玄岳主峰岳奚峰上云雾缭绕,乐声回荡,主位上的真人身着布衣,白发光泽如玉,垂落下来,他抬眉往侧旁看,笑道: “钧蹇道友?” 侧旁的客位坐着一黑衣男子,微微皱眉,清秀的眉宇间有些冷意,只往峰上的云雾上看,他被这真人点了一句,遂答道: “明阳灵物我这自然是没有的…” 他说完这话,推了推面前的白玉杯,抬起眉来看上首的长奚真人,见着老真人轻声道: “长霄早些时候忙着给成言收拾烂摊子…处处受限,此时是不会随意出手的,况且衡星与况雨两位真人一同出手,长霄算不出,这一子是无处挽回了。” 屠龙蹇轻轻摇头,答道: “晚辈看着不简单,长霄是个玩弄命数的高手,此时下定论尚且太早。” 青年微微抬眉,转而去看长奚,答道: “诸位都是乐见其成,赤礁岛也想要晚辈手中的六丁并火令,就连萧真人都去了北海,这事情你推我搡,到底是逼到我跟前了,非要我与赤礁岛对上。” 长奚真人满头白发晶莹,温声道: “本就如此,伱不想站在哪边,他们也要逼着你站,你若是要独善其身,只能孤身一人。” 屠龙蹇起身,静静看向面前的老人,轻声道: “多谢前辈指点,可赤礁岛这回是自己先出的手,天宛要么有意为之,要么神通不及,哪边都不占理,屠龙没有不去的道理。” ‘不占理你屠龙蹇才会去呐!否则怎么会派郭红瑶?’ 长奚真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叹道: “李家人是聪明人,如今深入东海,未必不是恃着有你的恩情,天下熙攘,紫府驾驭神通在身,若是尽情尽义,则如洞骅一般下场。” 屠龙蹇朗声一笑,手中摆弄着一枚小金锤,不过巴掌大小,玲珑可爱,眼前的太虚洞开,他迈步入内,只留下一句话: “我问心无愧便好。” (本章完) 第六百三十六章 并作火驰 郭红渐追了那只霞鳐一路,终究被甩开,驾着并火回来时遁光都有些暗淡,实在是体内法力短缺,难以为继。 “可惜了,难得见到筑基级别的霞鳐,霞光之属善遁,又能打落法器,着实有些难捉。” 大水则霞鳐出,这筑基级别的霞鳐应当是北海天裂时的大水中得以突破,这灵兽突破的条件太苛刻,如今是一等的稀罕物,郭红渐与之失之交臂,自然惋惜不已。 他功法虽然品级极高,可体内的仙基心期焚不以浩瀚闻名,两枚丹药入口,体内法力便回复许多,足下的云光玄环微微一震,速度更快了些,举目向南望去,便见一人驾风从远方路过。 此人藏在法器之中,看不清身形,顶上架着八面的画屏,围成筒状,放出玄金之色,将他笼罩在内,在天边如同一灰金色的小点。 他看得清楚那画屏上跳动着灰红色的并火,任由法力如何去除,犹自不肯熄灭,让郭红渐心中哈哈大笑: “并火一道损器伤命,没有数日温养消除是不能去干净的!” 海外修并火的非他赤礁一家,郭红渐并未想太多,往前飞了一阵这才遥遥观察到膝奉岛天空上一片灰云,几个小黑点般的修士,在灰云驾着风来回穿梭。 “嗯?!” 灼灼的并火满天流淌,郭红渐猛然驻足,两眼瞳孔慢慢放大。 他若是再反应不过来,那真是蠢货了,面上霎时冲上杀意,立刻转身,足下云环暴起,手中亮出一枚灰红色火令,掉头疾驰,咬牙切齿: “贼子休走!” “此人竟然害了红康!” 他自然不认为妹妹郭红瑶会死在这人手中,毕竟自己一追一回,估算着他们俩的出岛时间,怎么也不过一两个时辰,天空中的异象顶多一人身亡,那就是郭红康了。 可郭红渐心中的愤怒一点不少,郭红康虽然不是自家兄弟,可此人颇有韬略,郭红渐一直带在身边,好用得很,有时还要听取他的建议,这样死在此处,无疑是毫无价值。 他怒从心头起,脚底的火焰升腾,踩上那枚云环,极速赶去,那人已经化作天际的一点微不可查的光点,可郭红渐在方才那一瞥中记得牢靠,估算出来对方眼下速度远不如自己。 “等死罢!” 郭红渐修行心期焚,遁法很慢,好在有法器加持,虽然不及霞鳐,却非常人能及,元气滔滔,在空中急速拉出一条白红色的痕迹,很快便寻到了那金色的光彩,一言不发,闷头靠近。 “果然来了…就知道不会这样轻易放过我…” 李曦峻却早已发现此人。 他本可以用仙鉴洞察天地,从容避过此人,郭红渐根本连他的影子都摸不到,可李曦峻心思甚细,思量着有紫府插手,安敢随意改变方向? 与其自己被发现异常,导致更多的紫府心生疑惑,默默注视过来,害了自家,李曦峻宁愿自己多冒些险,大不了自家的计划失败,可仙鉴暴露了可是灭门的事情。 眼看郭红渐赶上来,李曦峻灵识立刻扫到了他足下的云环,发觉此物光芒闪闪,发出一道道白色的法光加持着这中年人,顿感不妙。 他仔细观察一阵,心中一动,掐诀施法,灵识钩动法器,屏上青光摇曳,撒下一片暗青光彩,重渊再次运转。 “嗡…” 这青光灵动一扫,立刻就摄住郭红渐足底的云环,这白净皎洁的云环闪了闪,竟然云气飘散,法光迸碎,立刻化为原形,不过戒指大小,被重明洞玄屏摄住。 “什么!” 郭红渐惊怒交加,一时间差点从云端掉下去,还未开打,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来,心中大震: “这是什么法器!岂有此理?” 郭红渐可是方才追过擅长打落法器的霞鳐的,当然知道这世间打落的法术与法器不少,可打落法器是一回事,哪有把人家足下的飞行法器摄住的道理! 更何况这般干脆利落!他一时被打回原形,速度大减,速度不及眼前之人,心中的震惊难以自持,李曦峻却明悟: “重渊是效仿大西塬的重渊大风,在这风下连筑基都飞不起来,不仅仅是打落法器,而是打落法器法光…自然包含着云环的法光,这法器三样功效没有一样是简单的!” 郭红渐眼看着距离重新被拉开,心中暗暗升起一些贪婪之心,可一时间竟然有些为难: “用飞剑?法光?距离又不够施展法术,其他的恐怕都能被这铁桶一般的法器打落!这人到底是哪家!” 他脑海中过了一遍,发觉只要持那法器的人物速度够快,当真是难以反制,斟酌了两息,距离又被拉出老远。 他神色阴沉,两指一并,挑出枚符箓来,呈现出檀红色,宽且大,上头绘着一只活灵活现、披满鳞片的大鼠,郭红渐敕道: “烘焃之风,听我号令,穿梭往来,并作火驰!” 李曦峻静静听着,灵识中郭红渐两指间的符箓骤地吐出一点檀红色的风来,先在半空化作一长鳞赤鼠,扯着嗓子嚎了一句,复又化为檀风,托住他足底,极速往北追来。 郭红渐这符箓非同一般,唤作并作火驰符,乃是赤礁开岛老祖郭神通的灵宠檀云鼠所画,这并火灵兽善使一道烘焃之风,练成此符,本是给嫡系逃命用的,郭红渐心中又是贪婪又是愤怒,果断把这符箓用上了! 一时间檀红火风凝聚,他瞬息之间就拉近了距离,手中长令持起放在两唇之间,鼓息一瞬,双目灰红,喷出一股并火来。 这火焰与郭红康使起来简直判若两物,浓烈浩荡,燎发摧枯,发出一阵怪异的鸦鸣声,深灰色的火焰怦然砸在屏上,发出一声剧烈的轰鸣声。 李曦峻本就有伤在身,法力不济,这么一砸差点从空中掉下,这并火又在画屏上熊熊燃烧,如同鲸吞一般吸走他体内的法力,重明洞玄屏没有得到法力支持,屏上的光彩一下暗淡下来。 “锵!” 郭红渐正驱使火焰,屏光骤然分开,迸出一道亮眼的剑光,如同霜雪垂落,他冷眼看着,袖中飞出一道红纱,飘摇婉转,将那剑光缠住。 这红纱发出一阵闷响,如同束住了一只蛟龙,那东西在纱中极其激烈的挣扎着,郭红渐颇为意外,法力猛地涌入其中,问道: “剑元?剑元也无用!” 他可不是郭红瑶,一眼就看出那法器中的人法力不济,甚至根本不需自己做任何事情,只维持着火焰半刻钟,此人必然坠落海中。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可郭红渐对这法器起了贪婪之心,自然是速战速决为好,手中掐诀施法,并火滔滔,趁着这人被屏上的并火缠住无法分神,手中的火焰极速汇聚。 李曦峻身处绝境,却不慌不忙,灰白色的眼中看不出情绪,重明洞玄屏的光辉黯淡了,寒廪也收回鞘中,落进他怀里。 他的手在袖间一捉,亮出一枚符箓来: 这箓呈现出檀红色,宽且大,足有巴掌大小,上头同样绘着一只活灵活现、披满鳞片的大鼠,金闪闪的眼睛已经充满了法力。 并作火驰符! 李曦峻余下的法力注入其中,照猫画虎,唇齿一张一合,清朗的声音在屏中回荡: “烘焃之风,听我号令,穿梭往来,并作火驰!” 手中的符箓吐出一点檀红色的风来,同样在半空化作一长鳞赤鼠,扯着嗓子嚎了一句,复又化为檀风,托住他足底,极速往北而去了。 郭红渐听着这嚎声,手中的法术硬生生停住,呆呆地望着消失在远方的灰红色光彩,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为何会有我家的并作火驰符?” 他手中的灰火流淌,呆若木鸡,把头转过去,望了望自己来时的路,愣道: “他为何会我家的咒语!” 郭红渐把头转回来,天边已经没有任何人的踪迹,他面上的表情如同打翻了百味瓶,各种情绪交织变化,骇道: “是了!我先前念过!” 他思忖了一息,很快明白过来,深深吸了口气,两眼晶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小妹…好凶徒…” 郭红渐悲痛之余,脑海中慢慢浮现出疑惑来,始终徘徊在脑海无法去除: “可就算他杀了小妹…我赤礁岛嫡系的储物袋可不是说开就开的…纵使是专门针对此道的仙基也要十天半个月!更何况其中的诅咒与标记之法极其高明,为何他全然没有影响!” “总不可能是小妹取出来给他的!” 太虚。 漆黑一片的太虚一阵波动,道袍古朴的女子显出身形来,怀中抱伞,黑发用钗插起,双眼透过太虚,注视着现世。 “这…” 她踌躇了一刻,摇头道: “竟有这样的道理…郭红瑶…当真是窝囊极了。” 一旁的真人不显身形,低沉浑厚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 “好机敏的小辈…剑法也厉害。” 两人在太虚中看得清楚,这改变局势的符箓当然是从郭红瑶手中得来,郭家人的储物袋难以开启,可郭红瑶就把这符箓捏在手心! 郭红瑶面临生死危机,第一时间取出的当然是这道嫡系特有的逃命符箓,才注入了一半的法力,李曦峻使出剑法一剑杀了她,这符箓自然落进李曦峻手里了。 “偏偏郭红渐近前施法,咒语被他听了个干净…” 衡星真人抱着伞念叨两句,伸出纤指,掐算几刻,温声答道: “那古法器毕竟画了六位真君,纵使是他们一一证道,屏风上的面容通通被抹去,到底是个变数,算差了一丝也是正常的。” 掐算一事,虽然不至于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可这一点变数恰好撞上了战局的关键,脱离了她的掌控,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问道: “会不会太巧了些?” 另一位真人在太虚中现出身形来,乃是背着剑的灰衣男子,相貌堂堂,负手而立,若有所思道: “道友是觉得…他身具命数?” 这男子轻轻点头,答道: “我不会推算,也看不懂这命数一类的东西,只是依稀记得一事,当年的得命并火的许霄是他所杀,可有影响?” 衡星真人思量片刻,摇头道: “许霄一事毫无道理,若是杀了命数之人就能得其命,长霄、郭神通、钧蹇他们岂有命在?” “至于李曦峻,他一路过来事事符合推算,若是身负命数,早就脱离了安排,这画屏是我考虑不周,如今已经看出神妙,下次推算不会再错。” 中年男子点头,问道: “那屠龙…” “无妨。” 衡星真人轻轻点头,答道: “李曦峻并火攻心,不被郭红渐捉个正着不代表此事就此揭过,如今只是让屠龙道友更主动些,该有的博弈照旧要有。” 负剑的中年人轻轻摇头,叹气道: “钧蹇有古风,可不合时宜,如此世道…我持剑之人时常问心有愧,故而剑意难成,他若习剑,说不准如今已是剑仙。” 衡星真人声音温和,摇头道: “他有侠气,侠气要自如,筑基时他纵横东海,紫府神通难制,三宗道人不能挡,谁能制之?自然有仁侠之风。” “可他紫府便不自如,一言救百人,另一头则伤千人,在此昏沉之世谁能自如?洞骅尚不能…” 衡星真人抿了抿嘴,答道: “我修成紫府之时,先辈曾言:身为驾驭神通者,眼是全身上下最弱之处,便是这个道理。” “哦?” 中年真人微微皱眉,从未听过这说法,大部分修士修成紫府莫说眼睛,整具身体都可以随时抛了不要,顿时疑道: “道友请为我解惑。” 衡星真人轻声道: “人皆有悯心,见了他人苦难便觉得痛,于是双眼长在神通者眉下,便比他任何一个弱点都要虚弱。” 负剑真人默默低眉,答道: “遂有今日之世。” 两人渐渐在太虚中掩去身形,中年真人叹息一声,声音低沉,答道: “且看他如何应对。” 23年最后一天,祝大家快乐! 第六百三十七章 侠义(上) 衡星两人在太虚中低语一阵,另一处太虚则火光朦胧,黑衣青年盘膝而坐,小巧的金锤捏在手心,他举目而望,轻轻颔首。 另一侧则霜雪白亮,呼啸凌厉,一中年妇人立在太虚之中,静静看着他,底下的李曦峻已经驾着烘焃之风离去,她看得摇头,笑道: “好厉害。” 屠龙蹇不知她是在讽刺郭红瑶还是在夸李曦峻,只沉声道: “见过天宛前辈。” “当不得。” 天宛真人语气真如霜雪般冰凉,吐息之间太虚冰霜震动,冷声回了一句。 她乃是郭神通之妻,当年的金羽宗嫡系,在兜玄天中与郭神通私奔,带领赤礁岛登上巅峰,创下了如今的基业,也是当今赤礁岛唯一显世的紫府。 屠龙蹇声音清亮,很是诚恳,答道: “李氏非是针对贵岛,只是迫不得已反击…所幸红渐无事,还请真人体谅一二。” 眼下屠龙蹇挑起话来,天宛真人周身霜雪纷纷,冷声道: “郭红瑶冲动在前,为李曦峻所杀,钧蹇既然欠了李氏人情,这事看在真人面子上便罢了,可他杀郭红康,夺宝而去,要如何开解?” 屠龙蹇心知李曦峻杀人夺宝十有八九是衡祝推动,只是为了逼他下场,在场、在一旁观看的紫府哪个心里不晓得?甚至衡祝还是打着帮李家的旗号,难以指责。 他若是把这一事点出来,那就是明确回绝衡祝一派,要站在赤礁岛一边,赤礁岛乃是东海门派,他如何肯答应,只低声道: “贵岛行事凌厉,他惊慌之下难免…” “惊慌?” 天宛不肯罢休,摇头道: “道友空口白话…我只问一点,你钧蹇既要保李曦峻性命,还要保明方天石,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你只将六丁并火令交给我,此事一概揭过,从此道友就是我赤礁岛的座上宾,李家与本岛的事情也撇干净,两全其美。” 天宛特地派郭红瑶过来,又与衡祝道你加一把柴,我添一把火,就是为了这一句话,屠龙蹇岂能不知?他清秀的脸庞望着天宛,终究答道: “六丁并火令晚辈有大用,暂时不能交还前辈。” 他此言一出,天宛真人的神情冷下来,屠龙蹇静静与她对峙,这女人乃是紫府后期四道神通,他不过紫府初期,屠龙蹇却浑然不惧。 无他,只要天宛出手,一力在拱火的衡祝必然会站在他屠龙蹇身后,这就是衡祝期盼已久的结果! 天宛真人依旧仔细观察着他,轻声开口: “当年我派郭红瑶去望月湖查勘许霄,本以为能借这他的命数抬一抬这不成器的晚辈,不曾想…许霄被哪位道友先一步害了,局势打乱得不成样子…六丁并火令…反倒落在你手里。” “虽说神通炼成,既往不咎,可六丁并火令是古灵器,非同小可,并不着急,道友还是好好考虑。” 天宛真人的语气虽然冰冷,可话语不算强硬,显然赤礁岛的处境不算好,这修寒炁神通的真人并不打算一口将他得罪死了。 ‘她还有依凭…’ 屠龙蹇微微一顿,燃烧着朦胧火焰的双眼透过太虚望向现世,李曦峻飞了数百里,已经压制不住伤势,并火攻心,栽倒在海岛之上。 天宛真人同样举目望向现世,轻声道: “屠龙蹇,我夫君同样身俱命数,你们这等人天生高贵,有余力行侠仗义,事事有好报,我倒是好奇,寻常人行义事,可有好报?” 屠龙蹇皱眉,轻声道: “前辈的意思是…” 天宛真人静静地看着他,轻声道: “我以神通看出,此岛随后有两位散修至此,两人江南出身,多受李氏族人恩惠,你我皆不用神通影响,此二人可会救他?” “这…” 屠龙蹇心中过了数遍,天宛这一手天马行空着实出乎意料,让他沉默下来。 按理他乃是牡火一道,天宛是寒炁一道,皆不善推算,两人的神通又在太虚之中交锋,脚底下就是李曦峻,早已经不可测算,他思虑再三,暗忖: “李氏所亲近的紫府,何止我一人,况且我有后援,并不惧她。” “若是此二人思念旧恩,不曾怎样对他,我还能掌握一些主动权…” 心中定下来,他点头道: “那你我便等一等。” 东海。 水降雷升常年笼罩不去,好不容易明媚了一阵,天气又阴沉下来,雷霆密布,细雨蒙蒙。 李曦峻飞了数百里,并火已经从双眼贯入,明霜松岭的效用一点点被盖过去,只他心志坚韧,一直飞出了轻舟群礁最远的一处岛礁所能观测的范围。 一直飞到此处,他在发觉在自己身上纠葛不休的暗力仿佛受了什么干扰,终于消失不见,李曦峻心中紧绷着一根弦砰然而断,一头往海中栽去。 将要靠近了海面,他才猛然惊醒,海底是龙属地盘,虾兵蟹将盘旋,他若是这状态落入海中,十有八九会被这些小妖捉了去,不得不强撑着飞了一阵。 偏偏此地已经没有岛屿,他迷迷糊糊间望见一片礁石,一袖法力打在其上,一阵咔嚓声细响,顿时冻出一块坚冰来。 他下落间强撑着弹出一道符箓,将自己护佑在其中,李曦峻终于失了意识,扑通一声栽倒在其上。 天地间雨水朦胧,滴答滴答砸在冰上。 过了片刻,北边飞来两道遁光,拖着淡黑色的尾焰,两位身着道袍的散修驾风而近,绕了两圈,小心翼翼地停在附近。 两人现出身形,一位看上去七十余岁,弯腰驼背,手中拿着一把长长的木剑,面相略有些阴冷,另一人身材庞大,略微年轻一点,两手各持一斧,浓眉大眼,警惕地打量着。 阴冷老者望了眼倒在冰上的红袍男子,咽了口唾沫,低声道: “芮道友,你看看这…” 芮姓壮汉皱了皱眉,斜着眼看他,端详了红袍男子身上的火焰,答道: “好厉害的火焰,这修士似乎重伤将陨…你且看看,估摸着等个十来个时辰,他要出大问题!” 阴冷老者又咽了口唾沫,低声道: “还是芮道友见识高,岂能见死不救?不如速速救他。” 两人对视一眼,皆望见了对方的贪婪之色,芮姓壮汉答道: “岂不见他身上的符箓光华?不解决这东西,如何‘救’他?” 阴冷老者迟疑一阵,低声道: “可开清术符贵得很…乃是保命之物,我也只剩三张了…” 他被芮姓壮汉瞪了一眼,只得从袖中取出这符箓,又是施法,又是念咒,终于从指尖捏出一束青光,敕道: “去!” 这青光嘭地一声炸得粉碎,这人身上的法盾却只是暗了暗,两人皆是一愣,暗道: “好东西!” 两人根本识不得眼前的符箓,眼看没有破除,先是心中一骇,那红袍男子依旧趴着无动于衷,看得两眼发亮,阴冷老者道: “这下发了!” 两人晓得眼前的一定是个殷实大户,阴冷老者连忙又取出两张符箓,去一旁的壮汉处凑了两张,四张齐齐引动,通通汇聚在他指尖。 他犹不放心,连忙抬头与伙伴对视,同时取出法器来,凝聚法术,齐齐喝道: “着!” 这汇聚了两人全身家当的法光砸在护盾上,发出一声震响,这光盾暗淡到了极致,却依旧坚挺,两人心中大骇,连忙举起法器闷头闷脑的拼命乱砸。 两人折腾了好一阵子,皆是累得气喘吁吁,法力殆尽,这才见了光盾喀嚓一声炸响,阴冷老者满头大汗,一屁股坐倒在地,叹道: “糟了瘟的。” 芮姓壮汉灵识一扫,却浑身汗毛倒竖,原地跳起,嚎道: “娘的!筑基!” 他是仿佛被蝎子蛰了一口,拼了命的向后逃去,阴冷老者则愣了半息,两腿抖如筛糠,驾风跳了两次,两人一前一后,往北方逃去了。 海风吹抚,过了半刻钟,那两道身形鬼鬼祟祟地驾风靠近,落在不远处,一人道: “他若有余力,方才杀你我二人不过一口气。” 为自己壮了胆,两人复又向前,落在近前,阴冷老者颤颤巍巍地伸出法器去挑那储物袋,长剑哆嗦着仿佛要掉下来,一连勾了两次,这才把那东西取过来。 他眯眼仔细一看,上头浮现出一片熟悉的大湖,盖着一个大字: “李。” “青杜李家!” 两人这些日子都在海外,并不晓得李家已经统一望月湖,顿时语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阴冷老者嘟囔了两句,迟疑地看向芮姓壮汉: “那江岸执雷救下我等的就是李清虹…天上执弓的是李玄锋…好歹也是有恩情。” 芮姓壮汉皱着眉,阴冷老人却已经下定决心,低声道: “你我这就扶了他送回湖上去,李氏岂会亏待我们?” 两人复又驾风靠近,这会落在冰前可坦然许多,芮姓壮汉看了一眼,突然顿步,面露惶恐之色,低声道: “你却忘了我们修行的甚么功法!” 阴冷老人皱眉,有些不解地道: “这有什么,莫说我等在东海,就算是江南也私下有修行魔功者…” 芮姓壮汉惧道: “你懂什么!李氏乃是正道世家,治下最恨食人,我等修行血气魔功,食人逾百,大人岂能容我等?你以为送回领赏,他一剑将你我杀了!” 阴冷老人遂惊惧,迟疑片刻,答道: “那…那只能放他在此地待着了…我等速速逃去罢!” 芮姓壮汉偷偷窥视了他一眼,哀声道: “你我破了他的法盾,又动了他的储物袋,世家大族仙法无数,岂能不知?你我不救他,若是他真的身死,岂能饶你我!” “你这!” 阴冷老人顿觉进退两难,喃喃道: “这该如何是好!” 芮姓壮汉见他有所迟疑,心中复起贪婪,咬牙道: “不如你我偷了他的储物袋去,一直去到北方,试一试筑基,岂不是机缘一桩…” 阴冷老人有些意动,拿着这储物袋左右为难,低声道: “那!那按着你的说法…” 芮姓壮汉上前,仔细看了李曦峻一眼,呆呆看了两眼,遂觉不寒而栗,微不可查地道: “你瞧他,生如谪仙人…他若是看上去愚蠢也罢了,可这样潇洒的人物,一定是李家的剑客,剑法指不定如何通神…” “你到底意欲何为!” 阴冷老人心有惶惶,质问一句,芮姓壮汉只低声道: “他一定剑法通神,反正要得罪李家,搏一搏筑基罢了,你我早晚要死,杀了他,到时还少个敌人…” “更何况他快被火焰灼死了,你我偷偷补上两剑,到时也认不出是什么,只要最后是火烧死的,也只能查出是使火的人杀的,反而如果让他缓过来,说不准就追着储物袋过来了。” 这芮姓壮汉见识不过半吊子水平,半蒙半猜,竟然说的煞有其事,一下把伙伴给唬住了。 他一路来一向听芮姓壮汉的,一时间也有些乱了阵脚,眼看着芮姓壮汉从地上捡起那把寒冰般的长剑来,低着头缩在角落。 芮姓壮汉一连拔了两次,寒廪却不肯出鞘,寒光大盛,割得他手心流血如注,他惨呼一声,一下丢了这青锋,捂着手心怒目。 “该死!” 他夺过阴沉老人的长剑,一剑扎在男人身上,却被法衣本体所阻,刺不下去,手脚也开始发抖,口中果断,动作却颤颤巍巍,骇道: “什么东西!” 他一连扎了三剑,皆作无用功,深深吸了一口气,在法衣边角寻到一间隙,抽了剑往这青年腹中扎。 男人只觉得如同扎入棉花中,长剑划出来的痕迹不见什么血光,只听到一连串的摩擦碰撞声,仿佛皮肉底下是什么坚硬之物。 “啊!” 一旁的老人看得清楚,那口子下的心和肺红彤彤透露着一股石质的色彩,刺得他两眼生疼,像只蛤蟆似地原地跳起,哀道: “石头…他五脏六腑皆是赤色石头捏的!芮道友…快跑吧…不要什么储物袋…也不要什么筑基了!” 芮姓壮汉脸上涨的通红,仿佛要滴出血来,低声道: “老东西没志气,不过是一死,筑基何其风光!” 第六百三十八章 侠义(下)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他只看青年裸露出来的脖颈,举起剑来,法力加持,使出吃奶的劲来,一剑砍在青年咽喉处,只听嗤嗤冒着火光。 这把长剑卡在喉咙处,他颤抖着手脱了力,足足三下才拔出来,又砍了两次,这才把青年的头砍下来。 阴沉老人两腿发抖,痴痴地看着。 芮姓壮汉长出了一口气,正要收剑,却见那脑袋自己往下挪了一寸,重新和身体拼合在一起,连接之处皮肤光滑细腻,毫无劈砍的痕迹。 “哎呦!” 他只是一股寒意冲上脑海,两腿发抖,一屁股坐倒在地,牙齿战战兢兢地碰撞着,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只盯着那脖子看。 老人面上的血色全退去了,白得像个死人,听着芮姓壮汉牙齿哆嗦,结结巴巴地道: “怎么…怎么回…回事!” “我…怎么晓得!” 老人一点一点地挪开,袍子外伸出的手抖得厉害,嘴皮子哆嗦: “老…老夫又没杀过筑基…” 芮姓壮汉见青年不曾醒来,一点一点恢复了胆气,喃喃道: “事已至此…事已至此…” 他竟然重新拿起长剑,丈量了位置,改成竖着来劈,重新往那眉心处砍去,一连砍了三下,终于铿锵一声再次把那头颅劈成两半。 “你不要命了!” 老人白的像纸一样的脸色,重新浮现出一点嫣红,他本就弯腰驼背,真是如同一只蛤蟆一般跳起,骇道: “你不要命了!你不要命了!” 老人立刻驾风而起,极速往北而去,身后的遁光带着一丝丝血色,显然是已经用出了血遁,仿佛身后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在追逐他,在空中忽高忽低,留下几声响彻长空的嚎叫: “你不要命了!” 芮姓壮汉差点被他这一阵发疯般的惨叫吓出尿来,好不容易砍下的脑袋又自己拼了回去,他眼冒金星,看着面前俊俏的脸庞,哆嗦道: “又不是没练过魔功…拼个脑袋而已…什么稀奇事…” 他安慰着自己,却明白李家是正道世家,眼前的景象就更显惊悚了,芮姓壮汉第三次举起剑来,往脖子处斩去。 芮道人三剑才把脖子处劈开,这一次却早有准备,一下子扑过去,颤抖着打了个滚,把这枚脑袋提起,将之提开脖颈,移到一旁,准备往一边掷去。 可他突然停住了。 手中的脑袋睁着眼睛。 那灰白色的瞳孔静静地盯着他,俊朗的脸庞配合这些瞳孔竟然有一种诡异的神圣,明明一片灰白,芮道人偏偏从中读出了一片冷意,他的心骇得仿佛要裂成数片,脑袋像是一下掉进冰水中,每一处都冷的发抖。 下一瞬,青年开口了。 雪白的剑气从他的唇齿之间喷涌而出,化作无数凌厉的霜雪冲击而来,芮道人的哀嚎还卡在一嗓子眼,从头到脚消失得一干二净,只留下无数霜雪在海面上激起波涛。 “扑通!” 两枚储物袋掉落在地,滚了两圈。 那头颅重新飘回地面,与脖颈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青年吐出一口气来,那双灰白色的眸子这才闭上了。 太虚。 芮道人入局之时屠龙蹇便察觉到不对,局势与预期的截然相反,衡祝一派显然没有出手相助,甚至没有半点消息。 天宛毫不意外,屠龙蹇目光从现世之中的某处扫过,同样明白过来。 “长霄!” 先时被成言之事拖住的长霄显然是一直佯装不知,如今在王伏处骤然出手,顺水推舟,将衡祝之人拖住了。 如此一来,衡祝之人难以出手将屠龙蹇拉到一边,屠龙蹇能救李曦峻的唯一办法就是交出六丁并火令,而搞砸了的衡祝道虽然杀了王伏,却恶了他屠龙蹇… 于是面前的天宛胜券在握,等着屠龙蹇交出六丁并火令,偏偏屠龙蹇不为所动,李曦峻遂被分首三次。 可屠龙蹇始终淡然以对,似乎毫不在意,甚至不睁眼去看现世中的情况,静静注视着对方,与先前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静静盘膝而坐,对面的天宛真人紧紧地盯着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她深深叹了口气,答道: “钧蹇好耐性,好心计。” 屠龙蹇声音平静,沉声道: “前辈谬赞了,我欠李家人情,这一枚明方天石已经足够,从此与他家两清,其余之事,与我无关。” 天宛真人望了望海上的霜雪,轻轻摇头,低声道: “人人道你屠龙侠义,到头来也不过如此。” 她说完此话,顿觉无趣。 ‘本想以恩情无本生意换取到六丁并火令,谁知此人真计较起来亦是无情,只能再行谋划了。’ 她惋惜地叹了口气,等来等去一无所获,长霄能争取的时间也有限,再拖下去只会重新落入被动的境地,天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消失在太虚中。 屠龙蹇则在海上显出身形,看了看底下的李曦峻,掐诀吩咐道: “红雀衔火,为我传令。” 他在袖中顿时飞出一道朦胧的火焰,化为一虎豹大小的大雀,在他身周盘绕了一圈,张口一吸,明方天石、储物袋、李曦峻,海面上的林林总总顿时都飞入腹中。 屠龙蹇轻声道: “明方天石在此,如今两清了。” 这鸟雀把他这话也收入腹中,乘着风一路向南而去,屠龙蹇环顾四周,明白有不少人在太虚中看着,遂转入太虚之中,扬长而去。 他一路回了洞府之内,其中竟然已经坐了一蓝白色衣袍的青年,面容俊俏,有些女相,正端详着他洞府中的收藏。 屠龙蹇毫不意外,轻声道: “多谢濮羽前辈。” 此人竟然是元素好友濮羽真人,正坐在玉桌旁上,随意地道: “我已经保住魂魄,毕竟他没有成就神通,榜上无名,还是很好捉的…几个老东西死了,海内恐怕没有几个比我更晓得此事,他们看不出!倒是你…如此大费周章,真是费心思。” 屠龙蹇清秀的面孔上浮现出苦笑,答道: “我若是直接保下他,多少紫府在一旁看着!今后我和李家怕是永无宁日…算计我的全去找李家好了!” “屠龙现在才懂得萧真人的手段,要保,却又不能太亲近,该放则放…否则就是害了人家!” 他轻轻叹气,答道: “如今好了,李曦峻死在他们面前,算是与李家的恩情撇干净,不用明晃晃的站在他们背后…他们也晓得算计李家是不能算计到我的…事情便容易婉转许多。” 黑衣青年转了话语,郑重其事地道: “前辈治阴阳,明生死,曦峻的事情…就拜托真人了!” 无头南山  秦眠y T踏破凌霄T 醉舞流云打赏盟主 第六百三十九章 差错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www.biquzw789.info 屠龙蹇行了礼,濮羽真人只坐在案旁不言,笑吟吟地往杯中看,屠龙蹇思虑一瞬,低声道: “真人精通阴阳之术,惯常施行此术代价几何?” “几样宝贝都生在我蓬莱上,我去取用便可,这法术筑基来用花费不多,更何况他这样年轻,修为也是清亮通明…只是这是我门中绝密,寻常仙家不晓得。” “代价且先不论,我有一道疑惑,还请钧蹇为我解一解。” 濮羽真人看向他,浮现出一些探究之色,笑道: “为筑基施行此术,极为少见,毕竟要死即死,我又在蓬莱,行踪不定,自然没有提前做什么准备的道理…若是能提前备好,又何必要死?” 他站起身,回头看向屠龙蹇,意味深长地道: “那这就没道理了,你一成就紫府便数次拜访我蓬莱,多年守在山下等候,这才等到我,意图很是明显,若是这么来看…” 濮羽真人俊俏的面容上笑意渐去了,静静道: “钧蹇是一突破紫府就明白今日之局?中间还穿插着徐国南北之争这种大动乱,计算不清,你这般数算,摩诃都要自愧不如,是法宝?还是谁人手笔?” 屠龙蹇听得心中苦笑。 他哪里是专程为了李曦峻之事多年准备!屠龙蹇这般周转结好濮羽真人,一直都是为了六丁并火令中的郭厄罢了! 屠龙蹇受郭厄指点多年,郭厄毕竟曾经与张错天等人在青松观洞天中得宝,后来屠龙蹇得以脱身也多赖郭厄当年在洞天中出去的手段,恩情在身,一直想着为他再寻躯体。 而蓬莱的濮羽真人无疑是此道圣手,他这才会屡屡拜访,李曦峻之事还真是恰逢其会,屠龙蹇遂答道: “钧蹇非要与李氏撇清关系,也不必花这样代价…李家人的事情不过是巧合。” “钧蹇早年流离,亲友俱亡,躯体散落不见,听闻前辈神通治阴阳,又与杨判交好,甚是厉害,便想着请前辈出手,问一问阴司,我亲友的尸骨何在…” 他并没有把郭厄的事情提到台面上说,而是把一件堵在他心里很久的事情讲了,轻声道: “不说尸骨飘落至何地,哪怕我父亲和诸位亲友是落进了谁的肚子,成了谁手上的法器,只要能晓得,钧蹇必有厚报。” “原来如此。” 濮羽真人双眼略狭,若有所思的望着他,转了玉杯,答道: “原来是巧合…钧蹇真是好??情,你思念故去亲友,便救得另一亲友,缘分至此。” 他终于不再追问,答道: “元素托孤李玄锋,他与我本有一段缘分在,可惜他身死,勉强也能算入李家,李曦峻此事交给我,蓬莱上正巧生了一段皋玄明霜,切出六成,捏给他作身子好了。” 屠龙蹇见他没有捏着魂魄要挟自己,遂松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物,乃是一枚令牌,红黑色的纹路交织,正是六丁并火令。 他轻轻一勾,红彤彤一团朦胧光彩从那令牌中跳出,浮在手心,半金半银。 令牌中的郭厄大恸,叫得震天响,屠龙蹇全然当做听不到,恭声道: “却不能白用前辈的灵物,这牡金白火是晚辈尚未成就神通所得,取来补给前辈。” 数百年前北海大雪,堆出了万里雪山,寒炁的灵物遂多,皋玄明霜算得上其中佼佼者,可只切出六成,便不如牡金白火了,濮羽真人晓得是他添为作法之资,笑着受了。 两人随??噷谈几句,屠龙蹇送他出了洞府,自己在案边坐下,两指并在唇前,吐了口火。 这火急急忙忙地化作人形,张口便哭嚎: “屠龙蹇!你你你!你拿我的东西作人情,好没道理。” 屠龙蹇难得见他这般气急,心中大乐,面上严肃,低声道: “前辈这是什么话,你可知我为何行此事?” 郭厄愤懑地看着他,答道: “还不是还你那好前辈的人情!” “非也。” 屠龙蹇正色,答道: “渊蛟前辈的恩情要还,可此事也是为你考虑。” “前辈想想,濮羽毕竟是蓬莱人士,亦正亦邪,为人塑造仙体,安知会不会留下什么后手?若是那时候,前辈魂魄进入,岂不是吃了大亏?!” 郭厄一路看过来,还真没有想到这一层,顿时一愣,屠龙蹇语重心长地道: “若是等到他捏了身体回来,前辈不也精通此道?虽然比不上这真人,可李曦峻在前,仔细检查一二,总是能做些防备。” 郭厄顿时没了话说,想要点头又憋了回去,等了好一阵,恹恹地道: “好好好…” 濮羽真人这头出了屠钧门,一路往东海去,在太虚中穿梭,一边掐诀施法,手中的清光化作一青雀之形,在太虚中穿行,他暗暗计较: “李曦峻…还须好好看看,此番是屠龙蹇亲自请我,时间也恰好对得上,没什么特意的地方,他身后就算是有人,也没有什么怪罪的理由。” 他拢着袖子里的玉盒,心中略有波动: “李曦峻的魂魄也不寻常,冰凉如雪,像极了有命数在身,只是那群紫府道行浅,看不清楚。” 濮羽真人其实也是魂魄捏在手里有所察觉,离体时有些扯不动,仿佛与什么东西有所勾连,这常常是命数影响的表现。 李曦峻既然不同寻常,灵物又与仙基对得上,这重新捏身体的事情不会太难,濮羽真人考虑起屠龙蹇所说寻亲一事。 他蓬莱确实与阴司关系不错,杨判也是时常作客的角色,屠龙蹇的要求并不难满足,濮羽真人只思虑着: “杨判的九罗得??布厉害,那真炁也不知道是否落在他手里,真问起来也不得体,还是罢了。” 他脚底浮现出一片白色海洋,一座小山显露头角,上头立着一朴素道观,濮羽真人还未落下,先开口吩咐道: “把我那皋玄明霜取来!” 东海。 海面上波涛汹涌,平栋的剑影成百上千,如鱼般在海上穿梭着,阴沉的云层将太阳笼罩得严严实实,波涛冲天而起,整片海域弥漫着朦胧的雾水。 原本将一切笼罩住的大阵已经现出原形,散发着阵阵金光,抵挡阵周众人打来的法器,红衣女子神色复杂,祭出手中的花瓣状的礼器,将好几道法器打落。 毕钰妆身旁的冯氏兄弟各持法术,将大部分法光挡下来,其余几道漏网之鱼敲打在这大阵上也不过激起淡淡涟漪,并无大碍。 毕钰妆却心绪不宁。 王伏本已经险像环生,可他毕竟是长霄嫡系,没有三五招就身亡的道理,他撑过五十回合,一连打了三道符箓,连那道保命的紫府符箓都被毕钰妆逼了出来,同样以早已准备好的符箓化去。 可阵外熙熙攘攘,原来是轻舟坊众修士寻过来,毕钰妆心中一惊,正欲速战速决,谁知大阵剧烈晃动,几欲破碎。 “不好…” 毕钰妆手中这大阵可是件宝贝,唤作黄绵,是瑞炁一道的阵盘,在筑基中都算得上出色,按道理来说拖个一时半会不是问题。 可众修方才到此,大阵便开始动摇不止,毕钰妆立刻发觉不对,灵识沟通上阵盘,仔细一瞧,这才发现众修由八人为首,各自捏着一金晃晃的锥子,还有一人手持沟通八锥的玉符。 “镂金罡玄楔!” 毕钰妆眼界极高,一眼便看出这法器的由来,乃是金羽宗的宝物,乃是与青池宗的殛雷破阵楔齐名的破阵宝贝! 先不说黄绵这一类能随时布阵的阵盘价值极高,有价无市,被这法器破去以后损失有多大。黄绵在镂金罡玄楔面前绝对撑不过九下!不过十来息的事情。 一但此阵破碎,众修涌入其中不说,王伏满储物袋的逃遁之法立刻就能派上用场,李清虹等人又是暗自相助,在毕钰妆看来哪怕是叫王伏逃了去也不能让几人暴露行踪。 毕钰妆不得不带着冯氏兄弟出阵迎敌,替大阵挡下镂金罡玄楔。 她并不觉得此人能因此逃过一劫,可满心的忧虑依旧难以化解,并非针对王伏,而是自家真人。 “金羽的镂金罡玄楔为何在此?众人又是如何寻到的…长霄一定出手了…恐怕要坏了真人的事…” 她晓得自己一旦出阵,衡星真人必然留下看护,虽然毕钰妆对自家真人的谋划一知半解,可目前的情景显然算不上好。 她在阵外思绪万千,阵内却渐渐分出胜负。 王伏身上的衣袍滚滚飘动,底下的皮肉千疮百孔,雷霆在体表流动跳跃,他双目通红,大阵外敲得震天响,王伏却没有半点喜色。 面前的李清虹与陈铉豫一人足踏雷霆,驱雷策电,另一人怀抱乌黑宝剑,神色平静。 “李道友!” 王伏沉沉地望向李清虹,声音沙哑,神色甚至带着坦然,身周的一口大钟摇摇晃晃地飞出,将满天的剑气挡下一部分,他勉强喘息,问道: “我心知自己作了弃子,想必是我私交明慧的事情被捅到了真人面前…他恨堇莲,故而要我死…” 他话如此说着,眼中似乎有更深的思虑,低声道: “我只是不明白,我得罪了贵族什么…要来杀我。” 李清虹深深吐了口气,并不答他,一手长枪斜指,另一只手六枚银白色玄纹令牌环绕,陈铉豫手中的剑元更加凌厉,声音略低: “无须理他,小心有诈。” 王伏见她不答,恨声道: “长霄不愿为我寻紫府功法,我并不怨他,可我自己去寻又为何不肯!少阳是大梁道统,我若不去北方问询,又何来道途可走!” 李清虹只觉他的话语有些刻意,一边驱策着银白色的雷霆轰然炸响,砸得满天雷雨落在王伏的大钟上,一边暗忖: “紫府修士虽然厉害,除非穿梭太虚入阵,否则也是不能隔着大阵知晓其中之事,这大阵之中,长霄是听不到看不到的…” 她静静观察,灵识借着雷霆反复寻觅,终于在他的储物袋上隐约看见一枚玉石,忽明忽暗散发着法光,暗自记着。 一旁的陈铉豫已经不容他多说,手中放出翩翩剑光,随着这满天剑雨蜂拥而至,打得那大钟轰然作响,雷霆也如雨一般盖下来,王伏遍体如刀割,不得不将那始终庇护在身体旁的大钟祭起。 他山穷水尽,能做的举动并不多,陈铉豫早有预料,袖中飞出一金圈,化为一道迅疾的金影落下,只听“咚”一声巨响,这大钟光芒一黯,法光尽散。 王伏心中方才一骇,忽觉面上如同烈阳暴晒,灼热得升腾,半空中竟然浮现出一道白光,从无到有,生出一道巍峨的明关来。 这关上明光灿灿,聚在云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下,王伏正逢尴尬之时,终究来不及反应,心中哀道: “竟然还有一人!” 李曦明一直藏在那衡祝道的云中,本就是作为后手,以防他逃脱,这一击蓄谋已久,势大力沉,煌元关品级又高,本体正将王伏砸了个结实。 王伏????法力已然不济,这么一砸顿时浑身法力溃散,几样法器都维持不住了,煌元关沛然落在海面上,发出一阵爆响。 “轰隆!” 李曦明不敢大意,全力催动,将他死死镇住,李清虹散了雷霆,与陈铉豫落下,王伏大半个身子在光下动弹不得,凝聚起来的法力不断被煌元关消磨之力打散,那脑袋露在外面,动弹不得。 李家当然不敢亲手杀他,这中年男人看出两人的顾虑,轻声道: “我来罢。” 他剑上剑元流淌,一剑了结了王伏的??命,李清虹则长枪一动,将他的储物袋挑起,李曦明散了法力,摄过他的尸首,把袍子解下来,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银白色匣子。 “嗯?” 此时不是探究的时候,他按耐住不安,随着两人藏入云中,天中的异象正慢慢浮现,狂风四起,魔音嗡嗡作响。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www.biquzw789.info 第六百四十章 换取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毕钰妆的黄绵化为阵盘,被她收入红袍之中,瞥了一眼半空中的尸首,王伏的身体正踌躇跳跃着,血水哗啦啦外流,化为各色的小虫往海水里钻。 他的躯体仿佛各有意识,挣扎着往不同的方向去,毕钰妆收起阵盘的这一小段时间,此人的身体已经扯作三截,各自往西、往北、往东而去。 她这才确认此人死透了,手中早就捏好的符箓立刻弹出,将眼前的法器挡下,给冯氏兄弟使了眼色,两人顿时各自往不同的方向飞去。 毕钰妆自己则趁乱遁入云中,一众长霄修士手忙脚乱,或各自往不同的方向去追王伏的尸首,或分成两批各自去追冯氏兄弟,更多的人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她松了口气,却没有放松警惕,生怕身旁突然钻出个长霄来,同李家众人与陈铉豫极速往南,越过接壤之地的天祝岛,落回宿祝主岛之上。 几人一同进了那小阁楼,毕钰妆这才把提着的心放下来,把自己的忧虑之色藏住,望向李清虹,和声道: “诸位可有受伤?” “不曾。” 王伏本不是擅长攻伐的修士,反倒是己方两人一个雷修,一个剑修,毕钰妆打得他底牌耗尽,李曦明又偷袭得手…莫说王伏,恐怕他师尊周汉过来也要暴毙。 李清虹只将储物袋取出,李曦明也将那银白小匣子放在案上,王伏的一剑、一钟、一珠则由陈铉豫收着,原形个头都不大,放出令人迷醉的法光,放在案边。 毕钰妆看向李家姑侄,轻声道: “请。” 李清虹望了望这银白匣子,心中已经有数,不将失望之色流露出,轻轻接过,灵识探入其中。 这匣子中放着一寸亮色的流光,甩着尾巴,如同一条白蛇,在匣中转来转去,碰见她的灵识受了惊,一下缩进匣角。 李清虹识不出这东西,只能交至毕钰妆手中,示意她看一看,毕钰妆皱眉看了,递到陈铉豫手中,遂见陈铉豫道: “像是并古一系的紫府灵物…” 毕钰妆显露些渴望之色,不过还是没有开口多说,只客气地点头道: “恐怕是全丹一性的紫府灵物。” 李清虹轻轻叹了口气,把这银白色的匣子放在一旁,毕钰妆默然一息,开口道: “他身上的东西没有更珍贵的了,三样法器大家分了,至于储物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打开的…恐怕还要等上十天半个月。” 她把匣子推到李清虹手中,李清虹按着银匣,思虑一息,温声道: “看来不巧,这东西还是暂时寄存在贵岛,来往的修士若是有所要求,看看能不能换到我家需要的东西。” 这东西既然对自家没什么大作用,李清虹自然不想拿着这东西千里迢迢回海内,放在家里也不妥当,只怕平白无故惹出事情。 并古一系的紫府灵物对衡祝道的吸引力有多大不必多说,李清虹这么一说,毕钰妆的喜色几乎要从两眼中溢出来,连连点头,答道: “不知贵族有何要求?我一定尽心尽力去找!” 毕钰妆自然不会把这东西给什么过往的道友换去,肯定是她衡祝自己换过来,李清虹也是乐得只有衡祝一家晓得最好,和声道: “明阳一性的灵物。” 毕钰妆点头应下,李清虹则指了指那三道法器,轻声道: “这三样法器我家是不敢拿的,这东西就托给仙道,还望能从仙道处换取价值相仿的法器过来。” “交给我好了。” 毕钰妆点头应了一句,陈铉豫同样出声,沉声道: “清虹道友想的不错,我陈家也是不敢堂而皇之拿着这东西出去,一并换了吧。” 毕钰妆除了敌人,又有机会换到梦寐以求的宝物,心情自然大好,笑道: “好。” 李清虹望了望一旁的李曦明,这青年面上没有什么失望之色,只是望向她的眼神中有些疲惫,李清虹轻声道: “曦明,你先下去挑选法器,我与前辈多聊几句。” 李曦明顿时起身退下,她这样开口,陈铉豫自然也起身了,这中年男人相貌堂堂,身后负剑,客气地道: “我也一并下去看一看,省得待会再来回跑,好一阵折腾。” 两人由衡祝的修士带下去参观宝库,李清虹踌躇一阵,轻声道: “前辈,贵族可有虹霞一道的紫府传承?” “虹霞?” 毕钰妆轻轻一顿,顿时明白,答道: “这倒是稀奇,通常是龙属与落霞上宗的道统,我衡祝自然没有,只是可以为道友留意着。” 李清虹摇头答道: “也不必太过留心,姑且问问,还有若是有明阳除去煌元关以外的道统之类的东西,若是方便,还请往我湖上送一封信,好让我心里有个数,还是明阳灵物最好。” “好。” 毕钰妆应了一声,轻声道: “清虹也不必太过忧心,事情常有转机。” 李清虹早就若有所思,听着她这话有些担忧起来,也没有心思与毕钰妆多说了,起身要告辞,毕钰妆忙道: “若是挑选了法器,陈道友同样要回江南,诸位道友结伴同行,也有个照应。” 李清虹自然求之不得,恭敬告退,出了这古香古色的小阁楼,到了台下,却发觉李曦明并未前去挑选法器,正站在一旁等着。 “这是…” 李清虹有些疑色,这青年面露思虑之色,法力涌动,传音道: “姑姑,倘若明阳灵物真的难得,不如试一试虹霞一道的紫府功法…治哥也筑基后期了,他天赋不差,心性远胜过我…” 李曦明满面思索之色,答道: “明阳灵物等来等去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反倒不美…紫府一事,我迟疑越久越危险,哪怕突破失败也有明煌在…倘若那虹霞功法够好,让治哥也试一试,另有一片天地可走。” 李清虹抿嘴看着他,杏眼中忧虑不安,摇头道: “我晓得,且先去挑选法器,我等速速离去,以你八弟的谨慎,先行离去一定去岛上探查了,说不准就发觉那灵物没有带出,他必然会另行谋划。” “我…担心你弟弟。” 六百四十一章 蓬莱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李曦明一同衡祝道的红衣弟子入了宝库,陈铉豫与他走在前头,李清虹则稍慢一步,轻轻跟在后头,有些出神。 衡祝道是正道,李清虹却不敢全然相信,她无论要换取什么,只能找衡祝,不能再找别家。 无他,自家得到的那份王伏灵物乃是并古一系,已经在修行并古的衡祝面前露了,哪里还有收起来道理?毕钰妆渴望之色溢于言表,李清虹只能顺水推舟。 可她想深一层,忍不住怀疑起来: “王伏带出的是并古灵物,是否在衡祝的谋算中?此行如此轻易,玄岳门为何教唆我家跑这一趟,醉翁之意不在酒罢。” 这一趟下来,李清虹仿佛被牵着鼻子走,心中早已经明白,自家要什么、自家有什么,早就在诸紫府面前明晃晃摊开了。 “我家不同于萧家,没有一个萧衔忧作三百年铺垫,也没有萧初庭那般算计,曦明修行了紫府秘法,诸紫府是否能看出?若是能…掩盖也是徒劳。” 如今她心中只有一念: “我家有没有突破紫府的机会,其实在于诸位紫府的制衡之中允不允许一位李姓紫府,即使允许,也不过试一试,突破可能还低得可怜。” 她正想着,前方的李曦明已经停住,红袍道人从灵罩中取出一物来,乃是一柄赤黄小旗,上头纹着一红雀,身周绘五道红光,他介绍道: “此物是我衡祝从东火洞天中得来,名曰阳离赤雀旗,有喷吐灵火、消弭法术,震动离光、冲撞灵识之能。” “这宝贝乃是洞天得来,材质自然极好,只可惜是东离宗晚期铸造的法器,并不是古代练就,相比起来差了几分。” 他见李曦明有意动之色,提醒道: “这法器火焰凶猛,应当是修行离火的修士来持用最好,若是修行的功法相冲,恐怕用不得,即使功法是没有什么关联之处,也容易烧着自己…功法即使不是离火,也最好是火德才好取用。” 一旁的陈铉豫细看两眼,轻声道: “明阳一道摄光捉焰,弄火之术仅在五火之下,这东西也算是趁手。” 虽然陈铉豫方才见李曦明出手不多,可已经见了煌元关之貌,好意轻声道: “曦明的功法擅长镇压,离火可以炼物,焚化灼烧之能仅在真火之下,却更加持久,越烧越凶,与曦明的仙基很是相配。” 李曦明点了头,把东西放下,复又在库中看了看,王伏那三样法器都不简单,衡祝道自然不会把那些制式的法器取出,仅仅是眼下放着的这些,只有一道明阳法器。 这法器乃是一壶,用以镇压敌人,显然与李曦明的仙基功效太过类似,一旁倒是还有一把寒炁一道的法剑,颇为厉害,可李曦峻已经有寒廪,取来又显多余。 他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取这阳离赤雀旗,虽然这东西是离火法器,可毕竟是明阳道统东火洞天的东西,明阳使来也趁手。 李曦明转去看李清虹,待她点了头,陈铉豫这边取出一尊宝塔收了,看上去没有什么喜色,想必他身上的各类法器已经配齐,这东西拿回去也是用于赏赐。 三人取了法器,一并向毕钰妆辞行,这红袍女子似乎得了什么消息,有些踌躇地来迎,只去看陈铉豫,轻声道: “道友还是把白涴带上,麻烦将清虹二人送回李家,这灵纱就放在道友手里,后头我道中晚辈再来取。” 她手中亮出一蓬白纱来,显然就是众人方才埋伏王伏时所用的遮掩法器,陈铉豫并不多问,将纱取过,告辞一声,带着两人离去。 红阁中顿时一空,毕钰妆在案旁坐下,这才显露出愧色,扶额细思了一阵,心中有些不安: “清虹莫不会以为我是故意支去曦峻…害…分明是帮她,怎地闹到这样的境地。” 她对李清虹的印象不错,才夸了李曦峻,后头就成了他身亡的推手,心中复杂难言,连红袍道人上前禀报两家取走何等法器都没心思细听,挥挥手让人下去。 “虽说一位筑基初期换取一枚紫府灵物是难以置信的好买卖,可这东西不能这样算…” 毕钰妆在阁中踱了两圈,那枚银白色的匣子还在案上放着,她端详两眼,暗道: “且替她留着罢…今后出了什么事情,真人搭把手也有借口。” 蓬莱。 蓬莱传闻是东海之上的仙山,时隐时现,三宗七门多认为是洞天,能进入其中的人寥寥无几,其中的修士也不多,一片白色汪洋稀稀拉拉常常有几十道人影。 这处天空雪白,无日无月,却暗自有股明光,海中山脉起伏,海水却也是白色,两片白茫茫之间点缀着一座座露出海面的小岛。 海水之中灵鱼游动,各色的灵礁灵树点缀其中,色彩纷呈,两个身着古道袍,顶上束冠的修士踏水而来,笑盈盈的交谈着。 在他们面前,一位白衣青年正负手而立,好奇地端详着,这两个蓬莱修士却宛若未闻,直直地朝他撞过去。 这白衣青年亦是避也不避,身形如同虚幻,任由这两位蓬莱修士从他的身体之中穿过,他依旧立在原地观察着海面上的景色,叹道: “此处就是蓬莱…” 陆江仙对此处好奇已久,此番也算不上进入其中,只是镜中景象浮现,仙鉴本体通过太虚中的符种照彻,透过盛放着李曦峻魂魄的玉盒,将周遭的一切反馈回来。 只是陆江仙上百年困在镜子之中,精神上受了莫大的折磨,即使是读着这传回来的幻象,也要幻化一身形走一走,聊以慰藉。 而李曦峻虽然魂魄离体,可符种照旧与他勾连着。 符种一物,李家人常认为在气海穴之中,毕竟自修行之始,白丸丸一颗符种沉在气海之底,还是颇为好认的。 可陆江仙作为施法之人,对这东西了解更深,符种引入体内,既在气海之中,也在升阳、巨阙之中,李家若是有人凝聚神通,同样可以在升阳、巨阙两府中睹见符种。 与其说在符种这三府之中,不如说在三府中观想可见符种,故而李家人早时担忧气海中符种被人探查发觉,其实不然,就算是紫府灵识探入其中,依旧是空荡荡一片。 如今李曦峻魂魄被保下未消散,这符种自然不曾遁回,与李曦峻勾连着,等他复有了躯体,一经修炼,也能睹见自己气海中的符种。 故而陆江仙并不担忧李曦峻在重铸躯体之时陷入什么胎中之谜,或是被蓬莱的修士得知秘密,就算是捉了李曦峻魂魄来拷问,符种照样能生效。 “至于此番紫府博弈,收获不小。” 陆江仙顺路跟着这两位道人,整理着思路。 “对于李家成就紫府,诸门诸派似乎都没有什么抗拒之心,反倒都有顺势而为的意思…毕竟没有哪家紫府是与李家有死仇的…无非就是棋子之间的磕磕碰碰,算不上大事。” “顶多长霄与赤礁有些不情愿,倒也不至于非要灭杀…” 毕竟李曦明的模样在诸位紫府眼中实在算不上出色,说有两层概率都是高看他了,按陆江仙的看法,估计有一大半的紫府都觉得李家眼下在瞎折腾,真正值得注意的李周巍却还早着。 陆江仙正思虑着,眼前这两个蓬莱修士止步了,遂见天外落进来两人,为首一人穿束是蓬莱修士的模样,稍微年长一些,有些仙风道骨的神气。 身后的少年头戴道冠,衣着金纹,容貌并不出色,腰间系着一柄桃木剑,背上却背着好大一尊剑匣,华贵潇洒,雕刻着一百二十八道云纹。 匣内则有十六枚剑孔,剑气藏在其中,遮得严严实实。 “嗯?” 陆江仙微微一震,他竟然还识得此人,正是颍华王家的剑仙!逍金真君玄孙,颍原真人之子的王寻! 这少年来头甚大,他为睹天下剑意,曾经来过李家,观了李尺泾的剑意,还给李家留了宛陵花种作为报酬。 如今剑匣显于形体之外,十六道剑意集齐,显然是已经练就神通了。 王寻如今虽然贵为真人,却依旧有股纯粹灵动之意,看得出少年风采,与他人打起交道来已经比当年熟悉了许多,笑着向那两位蓬莱修士道: “见过两位道友。” “不敢当!不敢当!” 这两位修士连忙避过他的礼,低声道: “晚辈见过真人!” “诶。” 那中年修士显然不喜欢这套,止住了几人的客套,挥手让两人散开,带着王寻往回走,笑道: “王道友,若是我记得不错,这还是你第一次来我蓬莱仙山。” 王寻点头,两人径直往脚底下的落去,便见光秃秃的山顶坐落一间破观,观前挖了一口井,一个破木桶搭在井边,当真不像是个真人的居所。 中年真人浑然不在意,推门而入,两人在庭院中的小厢房落座了,端了茶来饮,陆江仙则随意坐在门槛上,刻画着日月玄纹的白袍披落,抱着手听着。 王寻看着中年修士落座,回忆了一下自己背过的客套话,决定先夸他道统,于是带着笑容望向两侧的玉架,不假思索地道: “道友这里的道藏真是…” 他这话才说了一半,却堵在嗓子眼里,原来是那两道玉架上空空如也,按道理放置古书和玉简的地方空无一物,放了只一枚龟壳。 王寻呆呆地看着,夸赞的话堵在口中,可客套话又只背了一半,不上不下,不知该如何是好,陆江仙瞧了他一眼,暗忖道: “我还以为这小王剑仙有了长进,原来是提前背好的。” 见他有尴尬之色,中年真人连忙答道: “好叫道友晓得,我蓬莱仙境从来不置一书一简,也从不把道统放在架子上,这些道统全都由崆峒仙书收着,在这海底存放,若是有需要用到的地方,用灵识沟通即可。” 王寻松了口气,不假思索地接道: “竟然有这等宝物,仙境果真名不虚传。” 他的回答让中年真人愣了愣,只好笑着反问道: “道友可知其中的缘由?” “愿闻其详!” 王寻渐渐有了状态,干脆利落地接了一句,中年真人笑道: “我蓬莱仙境初创之时就有这规矩,年头已经遥不可数,是仙君定下来的,故而从来没有人敢违背…这缘由…也是一有趣的传说。” 他捋了捋胡须,娓娓道来: “传闻遂古之时,我蓬莱仙境的仙人不少,仙术与仙法也颇多,有一位仙君名曰初伏,游历九洲,在古晋国撞见了另一位仙君。” “两人因为道统之争闹了些不愉快,在晋水上起了一些争执,谁知仙人出口成宪,竟然闹得晋水倒流,淹了些凡人军队。” “两位仙君在场,自然没什么伤亡,可下方晋国的军队却因此而退兵,改变了既定的命数。” “于是两位仙君都得了天道苛责,雷鸣不止,初伏仙君只好回了蓬莱…谁知那位仙君偷偷尾随,祂天听之术极为高明,竟然借此机会把整个洞天的道藏都读了一遍!” “啊?” 王寻听得入迷,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转念想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答道: “毕竟仙君之法,不可度量。” 中年真人轻轻叹气,答道: “初伏仙君事后才发觉,勃然大怒,两人在天外打了一阵,打得金乌离位,星辰孛行…好几位仙君前去围观,惹得人间阵盘错位,灵机三日一变…” “虽说后来两位仙君化敌为友,那位仙君还赠了一面记载仙术的天碑在海中,可这传统却一直流传了下来…” 他乐呵呵地一笑,不动声色地展露出自家道统的深厚底蕴,瞥了一眼那玉架上的龟壳,笑道: “至于这龟甲…” “两位仙君结为友人之后,初伏仙君便热衷于在架上放一枚龟甲,说是那仙君习过躲避三灾九劫,长生不老之术,性情又谨慎,特以龟甲讽之。” 先缓一天,明天再给大家补一更圣仙齐天打赏白银盟主松鼠航与雾滴仓颉书打赏盟主 第六百四十二章 交代 “喔。” 他此番闲话言毕,一旁蹲在门前的陆江仙默默抬起头,略有尴尬,心道: “我说呢…在这蓬莱转了半天,愣是一本秘籍,一枚玉简都看不到…原来用法宝收住了。” 他抖了抖袖子,喃喃道: “墨守成规!墨守成规…都什么时代了,功法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陆江仙思虑片刻,又怀疑起那位与初伏仙君打斗的会不会是青松观的仙君…毕竟这什么天听之术与神识有异曲同工之妙,兴许与青松观有关系。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他碎嘴讽刺了自己一句,也就听个乐,挪了挪方位,让那一枚乌龟壳从视野中消失,王寻已经轻声开口: “初伏仙君遂古成道,是货真价实的仙君大能,我家也有记载,后来仙君从五土中借了一味宣土果位,先借再求,空求出了第六土青宣,功德莫大,我家真君一直有祀以香火。” 中年真人叹了口气,点头道: “先辈神通广大,功德无量,后辈惭愧。” 王寻只抬头去看那玉架,嘟囔道: “滇兴前辈,既然说那位仙君长生不老,能避三灾九劫,兴许如今还存世,仙境这胆气到底大得很…就算祂已经功成仙去,可太虚一定记得祂。” 他这话叫滇兴更是尴尬,只好叹息道: “谁说不是?否则我蓬莱怎么到不置日月的地步?” 蓬莱自然是无日无月,可王寻见过无日无月的洞天多着,一时没有联想到此处去,这才点了头,滇兴答道: “这东西还要看主峰上那枚仙君亲自放的龟甲,从来没有人敢动,我估摸着…若是取了到现世去,恐怕要叫日月同辉,太虚中诞出两仪之光来…到时又捅破了天。” 两人寒暄毕了,王寻这才道: “此次前来,还有一事要托前辈帮一帮。” 他轻声道: “我父亲取了一味六辛齐金,答应保下蒋家,我王氏一向重诺,我家真君便想着蒋家后人了结尘缘,寻一处容身,不用专程盯着,也不怕有什么意外。” “于是如今来看,分蒋主使郁家业已族灭,当初蒋家如何分裂郁家便如何分裂,参与的其余几家亦落为凡人,忠心的安氏则复为旧时地位,报应全了,蒋合乾可以脱身。” 王寻自然是不能弯腰的,只拱手行礼: “还望仙境取出一观之地,使他容身。” 滇兴沉思起来,陆江仙已经起身,顺着石阶下去,心中暗忖: “滇兴称海中有一仙术石壁,恐怕与青松观中那仙壁类似…只是这海不晓得是四海中哪一海,如今还在不在,等到李家有了紫府,可以一寻…” 陆江仙如今可以在太虚中穿梭,从而在海中寻找,可东海何其广大,陆江仙如今又从不在现世中显露本体,估计要好一番折腾,李家正是紧要关头,不能轻易移开目光,若是李曦明突破失败,陆江仙也只能自己先去找找。 他踏海而行,回到了濮羽真人观中,这青年正从井中调出灰黑色的水来,往一口大鼎之中倾注,一头敲着鼎壁,一边掐指计算。 那玉盒则躺在大鼎底部,在澄澄的水波之中放着银光,与蓬莱的秘法的幻彩相呼应,陆江仙在一旁看着,默默记起来。 玄岳门。 玄岳门的主峰岳奚峰云雾缭绕,此山初时并不算高耸,却年年都会自动拔高,如今已经高出周围的群山不少,有种鹤立鸡群之感。 最高处的洞府之中遍地石玉,长奚真人在首坐之上盘膝而坐,手中捏着一块小小的玉石,双目紧闭,似乎正在修行。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这真人睁开双眼,浮现出一丝无奈之色,轻轻摆手,洞府之门轰然洞开,外头等待多时的湘衣女子迈步进来,恭声下拜: “婷云见过老祖!” 她虽然在外头等了许久,才得以入内,可依旧恭恭敬敬地跪着,反倒是长奚颇有些无奈之色,低声道: “婷云所来为何?” 孔婷云恭声道: “我从毕钰妆那头得了消息,说是王伏手中有一并古紫府灵物,如今已经交到衡祝门手中,李家无功而返,晚辈心中遂是疑惑,便来拜见了。” 长奚真人沉默不语,明白孔婷云真正的意思,一时也不知如何答她,这湘衣女子温声道: “老祖早年便在李家布子,特地让晚辈结识李渊蛟,晚辈那时愚昧无知,所幸没有坏了大事…” “后来交情越深,晚辈以为两家已经可以引以为援,明方天石一事,我家给出的消息出了问题,清虹以为是青池大水倒灌后我玄岳许下的报酬…却又被我玄岳再利用了一次。” “婷云遂觉难以给李家交代,特来请示老祖。” 她恭恭敬敬,低声道: “婷云没有他意,唯独怕坏了老祖的谋划。” 长奚真人咳嗽一声,终于开口,声音很是苍老: “我晓得你说话一向好听。” “王伏这事情多方博弈,屠龙蹇出乎众人意料,这才会把局势推到这等地步…” 他见孔婷云低头跪着,话语转了个弯,苍声道: “李家的交代自然要给…我不会无缘无故折了你的交情和脸面给玄岳谋利益…” 孔婷云连忙急声道: “老祖言重了!” 长奚真人摇头摆手,答道: “她那湖中洲上似乎差了一道阵法?你择日过去,请来分蒯岛上那几个老阵师,为她打造一阵可好?” 孔婷云恭声作答: “阵法一事,太过机密,恐怕不是缓和关系的手段。” 长奚真人皱眉,开口道: “李家确实谨慎,你且去一趟李家,把事情说一说…我这有份明阳法诀,乃是我孔家当年从徐国得来,补给他家也罢,至于今后之事,今后再看。” 湘衣女子伏地而拜,轻声道: “婷云遵命。” 长奚真人轻轻叹气,嘱咐道: “你好不容易在洞天之中得了机缘,莫要再劳心劳力,这些事情尽快了结罢!我岁数也大了,你早日闭关,我能多看护一阵,安定人心。” 第六百四十三章 兰花 数月后,望月湖。 湖洲上的阵光闪烁,倒映在青幽的湖水之中,大洲上空人来人往,流光你追我赶,在湖周停靠,一片繁华。 一片白色灵纱笼罩的云朵悄无声息,从东方急速驰来,李清虹等着陈铉豫在湖上停了,立刻出声道谢: “一路麻烦,真是多谢了前辈。” “无妨。” 陈铉豫按剑点头,世家子弟惯着褶衣上蓝色的束带飘动,显得潇洒,轻声道: “无非在膝奉岛周边多转了两圈,花不得多少功夫,算不上麻烦。” 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并不多说,拱手答道: “我还须去一趟西边大西塬,便不多叨扰。” 李清虹仔细看向他面色,温声答道: “晚辈晓得了,前辈若是须停留多年,不在通漠郡,我便让曦峻前去西边拜访。” 这话承得是陈铉豫早些时候的邀请,事出有因,李清虹却发觉他的目光飘动了一下,点头道: “好。” 他甩了蓝底白纹的袖袍,行了礼驾着云往西边去,李清虹目送他远去,杏眼低下来,一时沉默。 李曦明一路过来两只手都揣在袖袍里,似乎有些寒冷,李家两人与陈铉豫从膝奉岛中飞过,并未发觉李曦峻的身影,可却不是毫无所得。 膝奉岛上空残存的并火还在熊熊燃烧,灰红色的云彩流淌,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那时陈铉豫只看了两眼,对着姑侄道: “恐是并火修士身陨。” 李曦明听了这话,心中已经凉了半截,乘风行了百里,三次踌躇回首,问道: “两位长辈可觉此处寒冷?” 李清虹一直沉默着,不曾应他。 从那处一路回来,李曦明只觉寒风朔朔,总觉得冷,李清虹一连叫了两声,他才恍然跟下去,一路飘飞回岛上,赤黑色褶衣的李承辽迎上来,恭声道: “见过两位长辈。” 李清虹迈步入了殿中,翻手收起长枪,李曦明静静跟进来,在一旁坐下了,李承辽遂把青池来人的事情说了。 李渊钦等人迎了弓回去,在霞光云船上等了一阵,终究没有再下来,余下宁和棉等人入洲走动了几日,代为告别,云船便离去了。 李清虹听罢,心中微叹,答道: “这事情你做的不错,也只能如此了,弓送回去自有一番争执,不过与我家无关,看着就好。” “青池之事如何?” 李清虹问了一句,李承辽立刻答道: “南海与东海皆有动乱,邻谷家怕是支持了司家,气势汹汹,前几日多方商议,欲派曦治叔前去东海。” 李清虹颔首,李曦治既然没有来家里问,那这些东西多半也不必李家插手,这头的李承辽不见李曦峻归来,心中略有疑惑,只是看两人心情不佳,也不敢多问,轻声道: “这几月以来,湖上总有一只火雀盘旋,时隐时现,似乎在等待寻觅什么,速度极快,我等拿不住它…” “可曾伤人?” 李清虹问了一声,见李承辽摇头,摆手示意此事稍后再说,快步退下去,李曦明顿时坐不住了,告退一声,极速往青杜山而去。 李清虹在殿中等了数十息,李曦明踏着明光匆匆忙忙地落进来,舒气道: “姑姑!曦峻的命玉无碍,仅是略有黯淡!” 李清虹见他神色一下光彩起来,不忍心多说,只轻轻点头,心中暗忖: “若是有紫府出手…那就未必会碎了…神通相扰之下,这小小的粗浅手段怎么够看的!” 眼前的李曦明并非想不到这点,只看着李清虹没有什么喜色,在一旁坐下,袖中的阳离赤雀旗翻来覆去,他把小旗取出,默默炼化起来。 等了一刻钟,李清虹忽然抬起头来,便见天空之中升起一道明亮朦胧的红光,她端详一息,持出枪来: “恐怕是牡火妖物!” 姑侄俩驾风出阵,果然见阵外立着一只一人高的火雀,双眼灵动,上下打量着姑侄二人,一身火焰朦胧,羽毛片片分明,气息晦暗,看不出实力。 这鸟儿与寻常的雀不同,脖颈更长更为优美,翅膀也要稍大一些,两眼呈现出金红之色,朦朦胧胧的火光传递过来,烧得两人脸上生疼。 不知对方底细,似乎也没什么敌意,李清虹遂拱手道: “不知道友…” 这火雀身前的火焰凝聚,化为屠钧两个古篆,口吐人言,声音尖细: “奉钧蹇真人谕令前来,还请迎旨入阵。” “钧蹇真人?” 两人愣了愣,虽然不晓得屠龙蹇有何吩咐,却万万怠慢不得,李清虹识了那火焰,确是牡火一道,只是自家之前也没接过他的命令,认不出这火雀是真是假。 李清虹身后的洲上大阵不过练气级别,真要说起来对于他们这些筑基来说没有什么防护力可言,倒也不怕谁入了阵,火雀看起来又像模像样,于是按耐住心中的忧虑,轻声道: “请。” “善!” 她的很是信任的举动让这火雀语气缓和不少,在洲上大殿前停了,挥翅打断两人请她入殿的举动,张开大口,吐出一物来。 “咚。” 李曦明面上都是牡火的火光,照耀着他的脸颊忽明忽暗,只觉得有一物‘扑通’一声掉到他面前,墨黑色的玉盒在面前滚了一圈,立刻被他捉进手里。 他的灵识下一瞬便涌入其中,果然见到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白石,明光灿灿,如烟如雾,白色之间似乎有更明亮的复杂纹路,天光在匣子内部飘荡翻涌,如同一盒亮白色的日光,仅仅是用灵识触碰,已经让李曦明仙基一阵动摇。 明方天石! 日思夜想的东西终于落入手中,李曦明瞳孔微微放大,狂喜地抬起头来,火雀口中又喷出一道黑影。 李曦明只觉得这东西扑通一声砸在面前,乃是人形之物,硬邦邦地砸倒在地,竟是一具尸体,面朝地面,一动不动。 青年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雪白长剑上,李曦明的双眉痉挛般地皱起来了,眉毛下压,眉头上提,脖子极力向后仰,有些迷惘之色。 他呆若木鸡,抱着墨黑色的玉盒在原地站着,弯下腰去扯着尸体的后领,李曦明将他翻过来,端详着他的面容。 遂见此人面上白骨森森,焦黑一片,可残留的两颊上的细节和体型都能对应得上,他心中道: “此人应是曦峻。” 李曦明将他抱起,发觉李曦峻颈上有两条缝隙,应被斩了不止一次,他眯起眼睛,那火雀叽叽喳喳地说着: “…于是他杀了郭红瑶、郭红康,夺了灵物…又被郭红渐撞见…重伤逃去,落在一小岛上,遂被两位散修撞见,被斩了脑袋…却被他临死前打死了…” 李曦明听得云里雾里,心中一时觉得恨,又不知道该往何处去恨,念头在心里转了一阵,发觉他最恨他李曦明自己。 他隐约听见姑姑李清虹哽咽的谢声,这火雀张了张口,震声道: “明方天石在此!如今两清了!” 眼前火焰升腾,这鸟雀化为一道明亮朦胧的火焰升天而起,李曦明浑然不觉,可手中的尸体受了神通束缚才能保持完整,如今神通褪去,顿时迸出一股寒气来。 这寒气从李曦明的脖颈一直冲到他的脸鼻之间,他发觉手中一空,结实的触感一下子散了,叮叮当当滚落一片红色石头,他伸手去捞,这东西却已经顺着他的衣袍咚咚的滚到地面上去。 他举目去望,发觉地面上心肺脾肝一应俱全,全都是红彤彤的石质,光滑透亮,躺在青石地板上,一股松香弥漫,漫天的白雪哗啦啦飘扬。 这大雪从天际飘落下来,带着一阵阵的松香,直往他的衣袍上落,李曦明肩上堆了雪,耳边都是沙沙的响声,忖道: ‘是了…他那时重伤将陨,服了地望血石救命。’ 李曦明盯着雪中的血石看,似乎难以把这满地滚落的红色石头与那个潇洒俊俏的弟弟联系在一起,耳边却传来李清虹的声音: “明儿,收好东西。” 她取出玉盒来,把地上的心肝脾肺一一拾起,放入玉盒之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又捧了两捧松雪,浇在上头,轻声道: “我来收拾,你先收好东西。” 李曦明这才反应过来,把地上的东西一一拿起,通通抱在怀中,驾着明光飞出大洲,回头来望,发觉洲上满天飞雪,一股寒风从林中飞起,在天空中依依不舍地环绕三圈,径直往东方去了。 李曦明把东西送回洞府之中,又急急忙忙地出来,驾风立在湖上,看完了这场大雪,天色渐明,这才缓步进了洞府之中。 几样东西静静地放在他案上,寒廪最为醒目,散发着阵阵的寒光,还有那古法器重明洞玄屏,已经化为原形,墨黑色的玉盒则摆在案旁,另一边堆着赤礁岛的法衣。 李曦明拿起这把雪白的长剑,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放在一旁,这才拿起那枚储物袋。 李曦峻的储物袋简简单单一片白色,李曦明同样会李家的秘法,李曦峻也没有特地设什么禁制,轻轻松松就解开了。 他灵识探入其中,看了一圈,发觉内里空荡荡,整整齐齐摆着几块灵石、几枚符箓、丹药,唯一贵重的就是那几道巫道的金符,似乎已经用去了一张。 除去这些东西,唯独余下一枚小小的玉盒,再无他物。 “这岂是筑基修士的储物袋?他思虑最多,早有以性命换取此物的准备!这才把能留下的都留下了!” 李曦明如同被狠狠抽了一巴掌,面上的迷茫之色一下散了,一股难以遏制的哀恸从他的面上浮现,双眼立刻闭住,牙关紧咬。 足足过了好一阵,他才缓过劲来,咳出两口血,还不曾落地,在半空中已经幻化为种种明光升腾,消失不见。 李曦明在案旁歇了歇,直到日头高升,这才抹了抹唇,从储物袋中取出唯一的一枚玉盒,这东西不过巴掌大小,质地普通,摸起来凉冰冰。 他本以为这些东西是从赤礁岛身上夺来的宝物,结果在玉盒上仔细一看,这东西就是李家的制式,是自家嫡系用来装法器的玉盒。 李曦明思来想去,竟然想不出有什么东西是要李曦峻特地带出去,而非留在家里的,喃喃道: “莫非…莫非他留了什么东西在内?” 李曦明将玉盒放在台上,两手按在盒沿,轻轻一敲,这玉盒的盖子便自己跳开了。 他望了一眼,瞳孔骤然放大,失声道: “你!” 李曦明的双手颤抖,慢慢的将盖子完全掀开,便见其中白绸垫底,放着一朵浅蓝色的青金兰花。 眼前的东西熟悉得很,可任凭李曦明想一千次一万次,这东西也绝不应该出现在此处! 这法器是女子配饰,打造的极为精细美丽,一根根花蕊在阳光下焕发着光彩,每一片花瓣都舒展开,呈现出妙曼的姿态。 这东西如同一只恶毒的蝎子,狠狠地往他的脸上蛰了一口,李曦明哐当一声站起,一边用手去捂眼,一边连连摇头,如同喝醉了酒,一连退出三四步,坐倒在地。 “哐当!” 洞府中的玉桌玉凳打翻得遍地都是,那枚青金兰花如同索命的恶鬼,紧跟着从案上掉下,滚了两圈,正正落在他面前。 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下,这枚青金兰花依旧有年少时那股妙曼的姿态,静静地躺在地上,大半的花叶上都带着金光,花蕾的阴影照耀在地上,呈现出盛放之姿。 李曦明眯眼瞧了瞧,从喉咙中发出几声沙哑的吭声,回忆中种种异样、李曦峻时常的低眉敛色通通涌上心头,那苦涩的声音在耳边浮现。 ‘你做的好事,却要我来收拾烂摊子。’ “难怪…难怪…你…你没放她走!是了…你这般谨慎的人!你怎么会放她走!峻儿…你…你!” 他慢慢把脖子抬起来,发出一阵似哀似泣的低声: “你杀了她!!” 第六百四十四章 时局变动 青杜山。 寒雨纷纷,湖岸新生的菡萏受了霜冻,殃殃地垂下去,一头栽在湖面上,灰蒙蒙沾了泥。 李清虹怀中抱着玉盒,踏上青杜山,发觉阶上生的青苔愈多,只是李玄宣三天两头往这处来,始终有条干净道路,走了十余步,青碑林立。 此地依旧不见李曦明的身影,她晓得他一时半会来不了,唯有李玄宣身着灰蓝色大袍,挽袖抱着碑,眯眼篆着,见李清虹上来,老人问道: “山下可安排妥当了。” “是,峻儿不曾取妻,未有子嗣,没有什么麻烦事。” 李玄宣吹了手中石屑,女子立在一旁,轻声道: “恐怕他心中有愧,不许自己娶妻。” 老人转了石碑,把手中的石刀放下,答道: “老夫年岁大了,多说两句,清虹姑且听听。” 他叹息一声,继续道。 “四曦之中,峻儿与我最亲,他也最无情,杀孟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他自己有没有罪,受苛责与否,他不在乎,一切阻碍曦明成就神通的东西——哪怕是他自己,皆可除之。” “若非生在我家,他定是狡诈多谋,不可捉摸的魔道人物。” 李玄宣把碑树起来,沙哑着道: “渊平早与我说过,说是峸峻二人无私无情到了叫人心疑的地步,果真如此。” 李清虹将玉盒放好,低声道: “伯父,清虹不如兄长善谋,王伏此事尽成他人算计,我…” 李玄宣摆手,苍声答道: “尽力便可,不必自责。” 李清虹静静站了一阵,顺着石阶而下,见着李曦峸的几个子嗣都上山来祭拜这个仲父,恭声叫她大人,李清虹匆匆忙忙下山,一路驾雷,在洲上驻足。 到了洲上的大殿之中,她依旧没有看见李曦明的身影,叹了口气,李承辽却已经等待多时,见状上前一步,轻声道: “禀大人,宗泉岛来信!” 他一边递了信上去,一边简洁明了地开口: “一是承的事情,他前些日子已经服了家中送去的丹药,突破至练气九层,自言海外水降雷升,方才修炼到练气九层就有了突破的心思,遂闭关了。” 李清虹柳眉微微一蹙,轻声道: “这孩子自作主张…青池宗的赏赐还未兑现,先换几枚遂元丹还是有的…怎也不知会一声,自行就闭关了。” 李清虹也明白有时灵机涌动,突破的契机会骤然出现,可她在岛上待过好多年,熟悉这孩子,心中还是想着: ‘恐怕这孩子自以为没为家里做什么贡献,兄弟姐妹却大都战死了,不舍得开口…’ “二是空衡法师…来问曦峻叔的。” 李曦峻是他亲仲父,如今李承辽披麻戴孝,眼底也有哀色,轻声道: “法师数月前突然誓言不证,吐血三升,他思来想去,觉得是曦峻的事情,又不敢随意动身,急忙完写信来问了。” 李清虹摊开信来看,便见空衡写道: ‘小僧曾对曦峻发过誓,有万死不辞之恩,我道誓言不能轻许,只恐曦峻有难…这才使我吐血…望大人小心明查!’ 李清虹默默收起。 王伏之事她并未叫上空衡,自觉这事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就算长霄门与自家对立,她也不觉是什么道义之事。 李家从未自诩有多道义,在当今之世能做的也不过善待百姓,不碰血食,抢夺敌人手中灵物这些事情自家可以做,空衡却不行。 他修行的是古释道,从来讲究的就是一道本心,若是叫他去做这些事情,答不答应是一回事,恐怕要让他入了歧途。 空衡劳苦功高,为了还当初突破法师的恩,已经在自家勤勤恳恳了几十年,李清虹自然不希望他搅入这些事情来。 她只拿着信,不知该如何作答,愣了好一阵,默默把信收起来,紧抿着唇,遂见李承淮火急火燎地驾风近前。 李承淮如今修为也到了练气七层,按理服下丹药就能尝试突破筑基了,只是他自忖没有什么把握,迟迟拖着,毕竟距离六十岁还早,也存着等等那几枚丹药的心思。 他低声道: “大人,洲上来了修士拜访,乃是北海修士,修行雷法,腰上配了长剑,身着银羽雷衣,气息颇为可怕。” “他自称…北海席子康!” 东海。 分蒯岛位于赤礁岛海域之北,广阔庞大,火脉极为旺盛,青池宗的仙峰在分蒯岛中部,曾经是宁婉镇守,故而多种松竹,林风习习,极为幽静。 司通仪身着赤色羽衣,流光溢彩,在天空中飞过如同一只火凤,轻轻落在峰上,等了一息,果然见虹光从峰中迸出,落在身前,化为一雍容男子。 这男子青年模样,驾虹踏霞,面如冠玉,线条弧度柔和,舒展大气,却不显得太钝,反倒是两眼含威,甩出两袖霞光,在面前站定了。 “见过峰主!” 司通仪发觉他的霞虹来去无踪,难以琢磨,心中暗惊,忖度道: “李曦治的修为竟然又有精进!这遁光连我的瞳术都看不清了…虹霞周处于水火天阳之间,又逢落霞果位显化当世,果真厉害。” 李曦治和气地点点头,他如今坐镇东海,初掌权枢,年岁渐长,自然有了威仪,轻轻一抬手,桌上的杯碗尽数拣起,玉壶里的茶自发沸腾。 这一手不着法力,全靠一点虹光,显露出他精湛的法术来。 司通仪猜测的不错,李曦治如今实力又有提升,一者是得了赏赐,服了宝药与丹药,修为更加圆满,另一处则是箓气彩彻云衢。 这箓气几次显威都是追逃之时化解他人法力,本身却是一道可以不断温养来保养性命,提升法术的箓气,李曦治早年专注修行与学习法术,体验并不深,如今修为臻至巅峰,开始温养仙基,遂明显起来。 他每次温养仙基箓气,法术威力便自发提升,无论是遁法、身法也好,瞳术、法术也罢…竟然一个不落,齐头并进! 这可比其他修士挨个拿出来磨练、服用针对的灵药提升好得不止一星半点…本就擅长的遁法和身法越加神妙不说,不太擅长的攻伐和抵御竟然也渐渐上得了台面。 “更何况此箓号称锦上添花,越是气息圆满、四平八稳,位高权重、镇守一方,这箓气便越厉害!” 他先时觉得箓气的增幅并不大,温养许久也不过长进一点,如今镇守东海,体内箓气的金光明亮了数十倍!于是渐渐掌握自己箓气的神妙,实力自然一个劲往上涨。 司通仪坐在他一旁,态度更加恭敬了几分,轻声道: “此次前来寻峰主,还是宗内的事情。” “请讲。” 李曦治微微颔首,他虽然初掌权枢,行事手段和风格却全然不像一个多年窝在宗内的修行者,司通仪对他算是熟悉,直言道: “三日前,步梓真人现身东海,与赤礁岛的真人打了一阵,听闻连闭关的那只…那位檀云真人都显身了…如今可以确定,这大妖确实突破成功,赤礁岛至少有两位真人。” 他嘴上是以青池宗的名义说起赤礁岛,眼中的忧虑之色显然是针对迟步梓的,轻声道: “据众人推测…步梓真人能闹得天宛真人都吃亏,多半已经紫府后期了!” 他这话说罢,默默观察着李曦治,这男子确实愣了愣,舒眉叹道: “大人真不愧是当年的迟家宝树,这等修行速度…” “是。” 司通仪应了一声,默默低下头,李曦治关心道: “可是大人有所吩咐…或是有什么安排?” 司通仪踌躇道: “我家真人久不现身,族伯又对迟家很是容忍,几人遂渐渐有了底气,听闻步梓真人这一现身,青池峰上的主殿中贺喜声不止。” 李曦治笑道: “贺谁?” “自然为宗主大人贺!” 司通仪轻轻会意点头,遂答道: “宁和靖大人也是欢喜不已…至于符泊道人…倒没有什么消息。” 当今宗主迟顼骁是正儿八经的迟家伯脉长房!抛开在闭关的迟炙云不说,如今迟步梓的显身无疑为他增加了难以估量的权威,至于宁和靖…更是大喜过望。 ‘迟符泊该提心吊胆了…’ 李曦治倾了茶,问道: “大人准备如何应对?” 司通仪轻声道: “族伯放了夏云,也把宁和德的事情揭过去了,把那些诉怨的弟子通通拒之门外,再也不接待他人。” 夏云、宁和德两人是宁和靖的人,这两人虽然实力不错,却私德有亏,一个执掌撷气峰以次充好,一个仙贡司中饱私囊,怎么能斗得过司元礼?这些日子里早就被他算计得一个关押一个审问,原本的锋芒已经指向宁和靖的远刑峰,要说他尸位素餐。 如今前功尽弃,司元礼更是闭户不言,迟家一方有紫府撑腰,看似稳定住局势,李曦治却没什么意外,点头道: “大人行一步好棋,可做戏要做全套,接下来东海南海终究要先让出一个来。” “是。” 司通仪点点头,却依旧有些忧虑之色,答道: “可大人依旧有些担心步梓真人,宗内更是惶恐震动,大部分保持中立,甚至亲近我家的道人通通归附到主峰去了…” “无妨。” 李曦治轻声道: “这只会让宁和靖更加自信,真人在上,再给他多少胆子都不敢动大人,可此人刚愎自用,极为固执,眼里容不下迟符泊等人依旧占据大半权位。” “迟符泊那点贼心想必也熄了,亦会退让…可他背后的迟家人不比宁和靖好多少,到嘴的必然不会吐出来,他们再怎么样都姓迟,逼急了照样会露齿。” 司通仪微微点头,答道: “大人也是如此作想,早已经埋了伏子进去,恐怕稍后要委屈道人。” 李曦治明白南海邻谷家根深蒂固,宁和靖再怎么固执也不会蠢到找邻谷家发难,十有八九就落在自己身上,笑着点了点头,司通仪又寒暄了几句,驾风离去了。 李曦治在峰上坐了一阵,面色渐渐平静下来,法力流转,借助大阵一直飞到峰下,落在守备耳中: “请她上来罢。” 他等了几息,一女子飘然而至,面上挂着些玩味,身着浅碧色的道袍,相貌出色,正是邻谷家的邻谷兰映! 她重新落座,轻声道: “倒是来得及时,司大人对曦治可是重视得很!” 李曦治身居东海,迟步梓的事情他其实比宗内还早一步知道,更别说面前的邻谷兰映了,她轻笑一声,答道: “元修真人果然不出面。” 元修真人至今不曾现身,两人早些时候还觉得可能是在洞天受了伤,如今看这般局势司元礼波澜不惊,行事果断,明白十有八九是元修不肯显身罢了。 “步梓真人果然在世,看来他对青池还真没有什么念想。” 邻谷兰映应了一句,两人心中都是明明白白了。 元修虽然有把握迟步梓不管青池,可到底难以猜测步梓真正的心思,故而闭关起来装死,把一切事情都交给司元礼。 一旦步梓归来,或是说有什么别的念想,这老真人只要及时出面,一句晚辈擅自为之就过去了…只要不是元修真人亲自出手换了宗主,无论如何都闹不到两位紫府的脸面上去。 司元礼是紫府嫡系,哪怕是出了什么事情元修都能保下,至于他们… ‘我等充为党羽,倘若事情真的有变,自然是抛出来平息真人的怒火,收拾紫府的脸面而已。’ 邻谷兰映嘴上不说,心中显然是存了心思的,只轻声道: “如今步梓在东海出手,一面来看是给迟家人一剂良方,转个面来看…又何尝不是证明了他一直都在东海游荡,哪怕是青池出了那样大的事情,他却毫无过问的心思?” 李曦治点头,温声道: “紫府出手从来是有计较的,我等只要看宗内的斗争就好了。” 邻谷兰映失笑摇头,答道: “还用得着想?迟炙云看得清楚,宁和靖性格霸道,可以治刑法,可倘若让他去当一派之主,那就要把不合心意的人通通踢得远远的!岂能斗得过迟符泊?” 她把李渊钦这个名字咽了不说,见面前的青年人低下头抿茶,轻声道: “适时帮一帮,毕竟为宗主分忧,是我等份内之事。” 第六百四十五章 不欠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李清虹在殿中等了一阵,李承淮已经带着人上来,这少年身着银羽雷衣,两领绘着紫色纹路,腰间佩剑,两眼神光湛湛,一眼便见了李清虹。 他只拱手一礼,字正腔圆,言语干脆利落,朗声道: “北海雷修席子康,见过道友!” 李清虹颔首,轻声道: “在下李清虹,见过道友。” “久闻大名。” 席子康黑发束着,白晳的额头上点着一点紫色,一副少年模样,有种明朗之感,不知道年岁几何,眼神干净,和声道: “子康身在北海,对赵越之争也有所耳闻,一路南下,先来拜访贵族了。” 李清虹不知他背景,可这人很是礼貌,又是雷修,自然很难有恶感,点头道: “家中逢了些变故,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稍稍寒暄,席子康斟酌一阵,沉声道: “我家世居北海,修行玄雷一道,至今已有八百余年,有些底蕴,少些霄雷之法,此次前来,一是向贵族换取。” 他找了个温和的话题来打开局面,李清虹抿了一口茶,心中渐定。 李家的霄雷之法有两道,都是玄雷泊,一是三品的《紫雷秘元功》,二是古法修成《霄云问雷法》,李清虹也修过,至少三品起步,不到五品。 ‘却并没有什么不可以拿出来换取的。’ 无他,对于如今的李家来说,《紫雷秘元功》本身并不是什么厉害功法,威力虽然在三品中算得上大,却折寿绝嗣,真正厉害的东西是三枚玄雷,也就是那道《紫符元光秘法》! “况且…此人跨越万里而来,岂是为了一道功法?我的功法源自策雷泊云法道,并不难看出,恐怕他还是为了这洞天而来,试探一二。” 李清虹对雷云洞天始终有种淡淡的阴霾感,于是很是客气地点了头,答道: “好,我家如今也逢着难事,贵族又是正道雷法,只要两家谈好价格,此事并无不妥。” 席子康微微一笑,轻声道: “还望先看一看卷首。” 李清虹唤了人取出玉简,李家给小辈选择功法之时本就有专门刻录卷首,以供挑选的部分,也不需要再去专门刻录,席子康等了一阵,听着殿前叮当一响,明光烁烁,迈步进来一青年修士。 这修士身着白色道袍,内里则是灰金色的袍衣,五官端正,两眼略睁着,天光左右流淌,抬眉先向李清虹行了一礼,身后有人奉着简进来。 “望月李氏李曦明。” 席子康听着他的声音略有沙哑,语气倒是平缓,并未在意,手中玉简翻过来读了读,眉宇间浮现讶异之色,答道: “玄雷泊?是道友的功法?” 李清虹的仙基并不是秘密,她只应和一声,席子康踌躇道: “实不相瞒,在下也听说过这仙基…是策雷泊云法道的东西。” 他抬眉去望李清虹,轻声道: “此法是霄雷冬雷声的替参,却叫作玄雷泊,妄图调和玄霄,也是策雷泊云法道一贯的作风…” 李清虹仔细听着,若有所思,答道: “贵族源远流长,可知这法道为何如此…” “哎!” 席子康话语中藏着几分苦涩,答道: “这也算不上秘密,从南到北,人人都晓得天下有五德,也明白有玄霄元三雷,偏偏我等修雷法的修士世世代代都想不明白,为何水火有五,雷霆元磁却只有三?” “就算是天地如此,偏偏玄霄主雷霆,元雷也叫元磁,怎么说应该还有第四道雷主磁,两两相对,才能符合天地之理…” 见李清虹若有所思点头,席子康叹道: “于是总有先辈试着去证,疑心天地之初有一位道果不见,这玄雷泊就是他们的努力…” “原来如此。” 李清虹心中渐渐明白: ‘看来杜若与六雷玄罚令这两道玄雷之物在我手中得心应手不是偶然,原来是仙基本就是众多改良的结果…’ 她心中过了一遍,问道: “按理说此道就是有,天地间必然会有相应的灵物,也会有妖物诞成对应的仙基…哪有不见的道理?” 席子康顿时语塞,显然对这些隐秘也没有什么把握,只好道: “我只听了些传闻,说上古仙人仙君林立,修为至臻之人超脱果位,甚至能向天地借、向天地藏…从而使天地变化…兴许很早就有一雷被仙君大能藏起来了。” 他这话的语气犹豫不定,显然也是毫无把握。 李清虹遂点头,席子康则道: “我家雷霆之物最多,清虹若是有所要求,我可以试一试向家中取用。” 李清虹顿了顿,一时还真寻不出自家缺的灵物,便道: “功法还是换取功法为好,贵族家学渊源,不知是否有明阳一道的功法。” 席子康微微讶异,思索了一阵,答道: “我家自然没有,可我家是北海北寰宗治下,可以向上宗换取筑基功法,我修书一封,应该有得选。” “哦?” 一旁静静听着的李曦明终于点头,李清虹听了这话更是眼前一亮,暗道: ‘北海的功法管束竟然如此宽松!竟然可以向仙宗换取功法再转卖?!’ 她也听过北寰宗的大名,遂温声道: “好!若是如此,我家多出些东西,还望多换几本!” “这…” 席子康顿时迟疑,低声道: “这东西其实不能上得了台面…功法也不会太好…清虹莫要想多了…” 他见李清虹姑侄有疑惑之色,略有尴尬地摇头,显然是涉及人家的密事,李清虹也不好追着问,只好罢休,席子康遂笑道: “此事便这样定了!另有一事,还望能看一看道友手中的法器。” 席子康似乎明白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流露出深深的歉色,李清虹倒是没什么怒色,心中立刻就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问道: “六雷玄罚令?” “正是!” 席子康急忙道: “那东西…对我家颇为重要,当年从雷云寺海中的遗址中出来,我家先辈与青池的步梓大人交过手,那时两人都是筑基…我家大人惜败一场,至今还引以为憾…” “还望能借我参详一二!” 李清虹摸不准他的来意,心中只想先把那本功法弄到手,其余之事稍后再论,于是柔声道: “道友初来乍到,清虹毕竟有些忌惮,此事不如先往后推,等到两家的功法相互交换了,多些了解,再论此事…” 席子康只好微微叹气,点头答应下来,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席子康遂作告辞状。 李清虹向着李曦明点头,示意他先下去,席子康这才起了身,随口道: “倒是有些巧合,我亦是修行策雷泊云法道的修士,仙基乃是天鸣策,此次一路南下,要到了咸湖转去东海。” 李清虹心中叹息,口中问道: “不知所去为何?” 席子康摇头,笑道: “你我都是得他人道统修行,清虹心中同样生疑,何必问我?龙属吞雷,这般久的水降雷升,是还有事情没有办完,上宗早就告知我了,我便一路南下,不劳烦龙君动手牵引,伤了族人…” 李清虹一路送他出去,到了洲边,遂见席子康足下生雷,回头轻声道: “也不全是坏事,没必要将你我通通杀了,兴许还有不少好处,我到时会来寻清虹,若是一同前去,好歹也有个伙伴。” 李清虹沉默了一息,目送他远去,驾雷回峰而去,李曦明正巧迎上来,轻声道: “姑姑…看他似乎有他意。” 李清虹同样有所察觉,此人对功法没有什么迫切之心,这法器的样子也像个添头,更像是利用这一点来拉近关系而已,随后透露出的消息恐怕还更重要些。 至于最后临走时的那一两句话,恐怕才是这人来此处的真正目的,李清虹心中有数,并不与他多说,口中只柔声道: “放心,你可还好些?” “姑姑放心。” 李曦明的语气很是柔和,原本蓄的胡须也剃干净了,身上的法力闪着明光,李清虹很少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语气,微微讶异,这青年拱手而拜,轻声道: “姑姑,我闭关修行去。” 李清虹“嗯”了一声,望着他往岸边灵机最充沛的巫山上去,殿中遂寂静一片,这女子静静坐了片刻,离案归洞府去了。 平崖洲中。 晨光从远方的山间跃起,洒在湖面上金滟滟,平崖洲地势平坦,岛屿相连,白气涌动,错落有致着亭台楼阁,一片仙家气象。 最高处的大殿照映着晨光,李承淮一步步踏过台阶,踏入最高处的大殿,殿角刻着的飞兽双目微红,口中露出四齿,显出火脉旺盛之征,他掐指算了算: “夏日将近,也是个大日子,周行辈授法得气,选的日子倒是不错。” 李曦明、李清虹相继闭关,时间便如流水而过,李氏在统一望月后迎来了第一次授法,李承淮持着十六府两峰中的玉庭峰,自然早早到了。 入了大殿之中,上首已经先到了一人,背对着他站着,负手而立,对着地图仔细查看,暗红褶衣绘着金纹,夏日便解了大袍,显得干脆利落。 衣制是兄弟俩定下来的,李承淮自然晓得这是家主服饰,暗红着金,为家中之枢,自己身上则是外青内白,是代表族正的青杜之首。 李家十六府两峰一山,执掌十六府的峰首皆着红袍,两峰分别是代表族正的青杜外青内白,代表纠察的玉庭淡白着灰,一目了然。 至于密林一山太过广大,不能轻易授人,至今还空缺着,定下的紫衣到现在还没有派上用场。 李承淮上了数阶,向着李承辽行了一礼,轻声道: “家主,洲中周行一辈与十六府诸望姓晚辈,皆至殿外了。” 李家如今周行辈大多踏上道途,最年长者二十六岁,已至胎息六层,是伯脉的李周昉,李承辽大多数都见过,直言道: “让他们进来罢。” 李家承明辈大多有修为,加上承明辈大多在北方战死,有一大半都没留下子嗣,故而周行辈人数并不多,甚至比父辈要少得多,有天赋进到这大殿里来的就更少了,李承辽放眼望去,竟然不到十个。 “诸世家常有人丁稀少,相互过继之事…果真如此,一旦有了修为,子嗣便艰难,练气筑基以后更甚…” 这事情也不全是坏处,李承辽早就仔细观察过,同族之间,三五辈常常难以论亲缘,可如此过继一番,原本疏远的关系又再度拉近,四脉之间清静许多。 他暗暗思虑道: “有些大族几百年屹立不倒,恐怕这过继是极其重要的手段…” 他收了思虑,下方的众人皆拜了,为首之人看上去不到十六岁,修为同样是胎息六层,李承淮看得轻轻颔首,露出点笑意。 此子是季脉的独苗,他的长子——李周洛。 李周洛灰目长眉,已经是少年模样,身着黑色褶衣,言谈之间,毫不露怯,李承淮虽然生得一般,妻子丁氏却很美丽,这孩子把父母的长处学了,显得风度翩翩。 李承淮从来不愿长久闭关修行,李周洛是在他身边一点点长大的,举止文雅有礼,这在侧旁站着的男子看得心中欣慰。 “父亲若是见到他,应当会欢喜。” 父亲李曦治上次回家一句话也没有同他多说,李承淮早已经习惯,也是三十余岁的人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常常忘了他,如今偶然想起,有些恍惚: “父亲…” 算算时间,李承淮记事起就没有见过他几面,他驾霞踏虹,是宗里的大人物,可李承淮记起父亲,还是迷惘居多。 “我不欠他,他不欠我,如此而已。” 他在阶上站着,俯视大殿中的众人,李承淮晓得生来的一切是从何处得来,更明白失去的也并不显多,从没有怨心,难得想起他们,心中暗自忖道: “我常忘了他们,他们应当也不常记起我,如此而已。” (本章完) 第六百四十六章 龙请虺拜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李承淮思索之间,李周洛抱拳向前,将诸位兄弟姐妹介绍了,伯脉的李周昉与李周旸年纪最大,兄弟俩却有些怯场,不敢多言,便由他这个四公子来开口。 往下是仲脉的李周垦,仲脉这一代天赋不佳,他虽是仲脉之人,却是伯脉过继而来,实际上与李周昉二人是亲兄弟,向着两人拜了。 其余几人年岁都不大,不过总角稚儿,看不出什么,一一问了好,李承辽先去看那十六府的优异子弟,大约有三十余位,入选的条件自然比自家孩子低了一节,他放眼望去,都不似愚蠢之辈,只是修为大多不尽人意。 “安氏足足七位,陈氏两位,西潭三位,诸望姓十位,寒门十位…” 李承辽心中有数,陈田窦徐诸黎泾望姓如今面临的处境可与李家主脉差不了多少,同样是个嫡系人丁稀少的局面,自然人数不多。 反观西岸和东岸的府山,新兴的诸姓和寒门正迅速积蓄实力,站稳脚跟,李承辽坐在洲上,夜夜提着朱笔观察此事,恐怕没有几人比他更熟悉了。 “陈窦田徐,黎泾巷口,四姓姻亲的时代将要过去,十六府流官任免,仙凡相隔,望姓有人无田,兴衰不过一代之事。” 他颔首听着下头的少年禀报乌涂府的风俗,笑着点头,心中想的却是别的事情,这十六府安定无忧的局面并非李承辽的功劳,他心中敞亮,自己不过是接手了一个极稳定,极好摆弄的李家罢了。 十六府流任升免,权枢归府,玉庭青杜纠察,乃是李渊平、李曦峻精心设计,甚至在李家仅仅占据东岸一角时就有了想法,经过李曦峸、李曦峻一点点将新地盘的地方势力扫除,终于在今日把这个框架套上广阔的湖域十六府。 “只是…” 他心中还记着四姓在北方同李氏的牺牲,诸望姓如今的力不从心也与主政者身亡不无干系,早时灵物和法器赏赐是一方面,亲昵还是要的。 李承辽便挑了四姓的人关心一阵,给十六府的优异者各自赏了灵物,划出岛上的洞府给他们定居修炼,众修便先行告退。 他这一系列事务安排完,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再去看自家子弟,发觉众人皆站在一旁,空站了这样久也不敢出言。 李承辽放了笔,笑道: “周洛,带你几个兄弟上来。” 李周洛恭敬应声,李周昉几人近了殿前,却发觉眼前的李承辽突然有了喜意,急忙起声,避了主位,恭声道: “见过大人!” 李周洛回头去望,发觉殿中已经站了一女子,身着长翎羽衣,足踏银靴,黑发盘起,钗着一朵白花,手挽银白长枪,静静站着。 她杏眼中紫色朦胧,仅仅站在此处,身上的雷霆也没有怎样显现,却让李周洛不敢去看,心中当然明白此人是谁。 “清虹老祖!” 李清虹向着他点头,问道: “过去多久了。” “回大人,一年又六月。” 李承辽应了一句,李清虹顺手收了枪,她这一年多其实不完全闭关,时常去海上采雷,如今她对六雷玄罚令的掌控越来越深,已经可以信手将雷电储存其中,还能多几分威力。 发上的白花钗也是在东海得来,虽然只有练气级别,却是难得的霄雷法器,能储存些雷霆,虽然不多,可聊胜于无。 “与席子康约定的时间近了,便回来看看。” 她站着众人皆不敢坐,跟在李清虹身侧,顺着台阶出了殿,女子看了眼洲上景色,赞了一声,李承辽恭声道: “一年前玄岳门孔婷云前辈来过,听说大人在闭关,便不打扰,留了话在我这处,希望大人出关后给她去信,能来拜访一二。” “还是我去玄岳见她吧。” 李清虹低眉应了一声,并没有大的神色波动。 李承辽治家有方,至少洲上已经有了仙族气象,她一路观赏,到了天色暗沉之际,果然见着银白色的雷光落在洲上。 席子康手中持着玉简,衣袍银白,向她抱拳行礼,笑道: “清虹道友,好久不见!” 李清虹轻轻颔首,客气了几句,席子康也不磨叽,将手中的功法递过来,朗声道: “道友且看看,此乃昭澈心!” 李清虹灵识在其中游走一周,席子康所给出的功法还真如他所言,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二品,叫作《昭见澄心诀》。 她只仔细看了一眼,抬起头来,有些疑惑之色,席子康当然明白这价值不能对等,当即答道: “子康晓得此物差了一筹,不过我有他物作补,兴许能抵上价值。”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盒来,轻声道: “这是一明阳一道的遁法,乃是三品,唤作流日折光,两者相加,应能比得上这策雷泊云法道的价值。” 李清虹略有迟疑,遁法在江南是很难得的东西,自家也不懂什么策雷泊云法道的价值,在李家看来,《紫雷秘元功》不过一道寻常的三品功法罢了,怎么也抵不上一道三品的遁法。 若是往恶处想一想,此人是为了得到功法好对付自己,李清虹也早就改练了《霄云问雷法》,仙基虽然还是原来的仙基,诸多关窍早已经不一样了。 她思量再三,还是小心谨慎为好,轻声道: “《紫雷秘元功》毕竟是我的功法,涉及到不少隐秘,道友若是能放得下心,你我先把玉简交换了,等到你我从东海回来,再交换解封的口诀…” 她认认真真看着这少年的神色,发觉他目光清澈,干脆利落地道: “好!” 他爽快地应了李清虹,呈现出北海雷修的利落性子,随口与她应了两句,顺路告辞,毫不留恋地驾风离开。 李清虹目送他远去,轻声道: “我等不在,你多多谨慎行事。” 李承辽低头应是,李清虹忖着: “估摸着明煌也快突破了,就去一趟玄岳,趁机去一趟东海,向衡祝借一借灵纱,先把他给接回来。” 这事情再如何动干戈李清虹皆不嫌麻烦,若是可以,她甚至想着请上孔婷云去上一趟,以防半路出了问题。 宗泉岛。 东海水降雷升,天气始终阴沉沉,难得天上的雷云散开,明光灿灿地撒下来,照耀在岛上的楼殿之上。 北海天漏之时东海海水下降,宗泉岛拓地百里,面积一下大起来,甚至还裸露出不少灵矿,岛上的收入一下好起来,甚至有了些富庶之兆。 岛中的荒山上立了一小院,两旁没有护卫,也没有奴婢,唯有一和尚弯着腰在庭中洗衣,正洗了一半,抬头望望天色,喃喃道: “两年…好快!” 空衡脸色有些苍白,洗完了衣袍,把水拧了,扯住两边抖了抖,腾在绳上晾,庭院外的海雀叽叽喳喳,等着他生火作饭。 可他换好了衣物,若有所察,驾风而起,直上云中,果然见阵外水声大震,碧红色的海水轰隆隆作响,低鸣不已。 “呜……” 微微的海螺之声自远而近,天色明亮,放眼望去,海面上皆是鱼虾跳跃,青色的脊背微微露出海面,底下仿佛有无数巨兽翻动。 海上如同沸腾了一般,一只只妖物从中升起,在空中停住,或持刀或持枪或持戟,竟然左右对称,排成两排,皆着甲披袍,瞪着两只鱼眼。 “嗯?” 空衡念叨起经来,静静看着海面,眼前的海水竟然一点点分开,从中越起一只马面牛身的青鳞巨兽来。 “轰隆!” 如同瀑布般的海水从两侧砸下,此兽在岸边停住,大如小山,眼如小屋,青黑色的眼睛静静盯着空衡,和尚停在他面前,不过一片鳞片大小。 大半座岛屿都笼罩在这海兽的身影之中,空衡和尚有些不安地转着佛珠,手中执起青铜禅杖,叮当作响。 “道友…” 密密麻麻的虾蟹在这兽的脚边匍匐而下,几只水蛇人立而行,滴滴嗒嗒滴嗒着法螺,岸边的修士笼罩在巨大的兽类阴影之中,震怖难以言语。 “叮当…” 空衡终于抬眉,瞥见这海兽身上的青铜锁链,一直扯进深海之中,底下跳起一只青鱼来。 青鱼驾水而来,肋下长着一双鳞翅,硕大的鱼眼瞪着,化为人形,身着黑绿色袍衣,口中哈哈一笑,笑道: “空衡法师!好久不见!” 空衡面上的平静终于破了,手中的禅杖攥的紧紧的,深深松了口气,摇头答道: “你…你…虺药道友!为何整出这般大声势!” 虺药嘿嘿一笑,低声道: “法师勿怪…法师勿怪…本巡海是奉命而来,声势自然大了一些,还请勿怪…” 空衡微微皱眉,问道: “不知奉的是什么命令?” 这青鱼穿了一身袍衣,倒有些气势了,摆手笑道: “贺喜!” 空衡愣了愣,若有所思地抬起头,遂见天中云消雾散,狂风大起,灼气翻动,天光极盛。 ‘世子突破了…’ 虺药那张鱼脸上滴着粘液,哈哈笑道: “本妖将替龙子向贵族贺喜一声!” 空衡总算是松了气,点头应下,也就这和尚脾气好,念叨念叨经文也就过去了,要是换个相熟的筑基修士,被他这般一吓,指不准要嗔他几句。 当年朱南蛟宫更换主人,虺药特地请出自家的修士,一起围杀了一只妖物,这些年也听说他在新主人的麾下混得不错,只当他经过自家的帮助,地位混得高了,出海也排面许多。 两人等了一刻钟,地面上的草木有些恹了,空中又沙沙浮出一团团黄气来,大如车盖,空衡眯眼去看,发觉云中人影幢幢,有兵马嘶声。 虺药紧紧地盯着天色,又等了片刻,天中的异象通通消失不见,这才落在殿前。 这和尚踏了一步,殿中明光闪闪,从窗台和门扉之中喷涌而出,如同一道白刃落在他面上,照得一人一妖脸上白灿灿一片光明。 他推门而入,大殿中天光明亮,通通往上首涌去,虺药紧跟在后头,抬头去看。 殿中倒插着一把深金色的长戟,长枝弯曲,如同月牙,正中则勾勒着亮白色的圆弧,强烈的明光从中放出,竟然如水般流淌出来。 这妖物愣愣看着,鼻端一阵花香,目光跳过这长戟,这才看到正上方的位置上有一少年倚着主位坐着。 少年一身金白软甲,上绘黑色玄纹,两袖紧束,半倚椅背,轻轻抬起头,露出流畅的下颌线条,两眼略狭,静静睁着。 虺药见过当年那李渊蛟,只觉得此人面相上有些相似,却更加大方一些,眉毛更长,眼稍微宽一些,有股难以形容的气度。 “望之不似人,倒像化作人形的龙子…唯有那眉宇间盼顾的狡恶…一如李渊蛟,甚至还要胜出几分…” 虺药曾经是不懂得人族的狡与恶,见了李渊蛟才恍然大悟,从此明白这一般的人就是狡恶,只是从没有再见过他那样的人,如今倒是对上了。 他思绪之间,李周巍缓且长的双眉挑起,暗金色的眸子遥遥望来,虺药只觉遍体一凉,心中微震,暗忖道: “应是修行了威慑他人的瞳术…那李家世子了…龙子说最不类人那个,应当是他,况且此间也没有别的修行明阳的人。” 他只觉得此人的目光如同天光照耀,刺得他面上生疼,忍不住低头,学着人族的模样拱手行礼,朗声道: “朱南蛟宫巡海妖将虺药,见过世子!” 上首的少年站起身来,乌黑的长靴敲在地面上,发出几点回响,他的声音却明朗,带着点笑意,在大殿中回荡: “道友客气了!” 虺药却弯着腰不起来,甩了袍摆,一脚前迈,用了龙属下拜大人物的礼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向东方拜了拜,额头叩地,这才转过来拜他,声音恭敬略微尖细: “小妖幸得龙命,伏拜再三,谨代全崇龙王白龙祧太子,澄海清塘承碧龙子,朱渌天之海朱南府主,领朱南虾兵蟹将…” 他声音极其恭敬谨慎,长长的拖了一声,绿黑色的长袍垂在地上,念道: “候请世子仙驾我蛟宫!” 第六百四十七章 鼎桥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龙子相邀…’ 空衡立刻抬起头来,李周巍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地上的虺药,和尚心中顿觉后悔: “虺药这些年可学坏了,心眼真不少。” 空衡并非不懂红尘间的算计,只是修行释法,不能随意以此心揣度他人,这时才后知后觉,方才这样大的阵势就是蛟宫宴请,虺药故意用贺喜搪塞他,是怕他替世子挡下来。 “老妖善学,几十年学下来,把那一套运得纯熟了!” 如今亲自见了面,虺药又请又拜,再拒绝可就要落了龙子的面子,如今龙威正盛,东海恐怕还没有几个人敢做这事。 和尚正想着,李周巍从阶上下来,听着“锵”地一声,这圆白弧月牙枝的长戟收进储物袋中,到了虺药身前,先轻声道: “道友请起。” 虺药心中咯噔一下,听着李周巍经过他身旁,走到了大殿阶前,笑道: “龙子相邀,敢不从命。” 他如释重负地爬起来,转向空衡,低声道: “还请道友开一开大阵。” 见空衡施法掐诀,天空中的无形边界消失不见,虺药从腰上解下一枚橘红色的大螺,塞到唇边,鼓腮吐气,顿时鸣声大起: “呜…” 岸边的海水随着这大螺的声音冲天而起,海面上升起两道巨大的海墙,两水合拢,越过大岛上的众多阁楼,一直蔓延到大殿之前。 “哗啦!” 海水的潮气扑面而来,空衡遥遥望去,忖着自己的衣物是白洗了,脚底已经浮现出碧红色的水阶,虺药做了个请的手势,李周巍踏前一步,脚底的海水收回,往那海兽身上落去。 一时锁链之声大作,这海兽奋力而挣,每一片鳞片嗡嗡而振,海面上漩涡四起,竟然扯出一座宫殿来,珊瑚堆砌,珠玉点缀,沿上哗啦啦如瀑布般淌着海水,色彩绚丽,富丽堂皇。 ‘好一座宫殿…’ 这仅仅是龙子的座驾罢了,竟然宫室连绵,比宗泉岛的建筑还要多得多,虺药一路领他落入其中,两侧的夜明珠亮起,他指了右边的大殿,恭声道: “主殿是龙子出行所用,请往右侧殿去。” 李周巍扫视一眼,左侧犹有一宫,只比主殿稍稍低一筹,想必是接待紫府所用,随着虺药入了右殿,这妖物答道: “大人稍待,我驾着碧水鳞兽去,此行去往朱南蛟宫,位在东海之底,幽冥之上,此兽虽善御水,也要个三五天。” 李周巍点头,虺药便急切退下了,两个清纯可爱的蚌女从偏殿入内,一枚枚夜明珠亮起,将殿中的诸多珊瑚装饰点亮,为他沏了茶。 李周巍抬手接过,见是青澄澄的灵茶。 ‘虺药对我家还是了解,没有拿什么血食上来。’ 信手放在案上,他抬头去看最中间的珊瑚宝座,发觉两旁的扶手都是钩蛇脑袋,蛇眼紧闭,鳞片洁白细腻,想来都是钩蛇中的贵族。 ‘在龙属面前…也不过是饰品罢了。’ 李周巍在旁坐下,静静观察,这海兽毕竟是龙子座驾,行驶得极为平稳,毫无在海底穿梭的感觉,他估摸了一阵,把这龙子的地位又提了提。 ‘毕竟龙属子嗣艰难,成年便是紫府,是天下第一尊贵的妖物…’ 李周巍所知的龙君就有两位,一位北嘉龙君,一位曦阳龙君,前一位是合水之主,也是真螭的子嗣,论起岁数,恐怕是天下数一数二的了。 ‘真螭九子,六合三渌,唯二在世间逍遥,曦阳龙君是后起之秀,也就是说除了这位合水之主,还有一位龙君,整整三位真君级别的人物。’ ‘这位澄海清塘承碧龙子还是什么白龙祧太子…’ 李家所认识的人物,在人属中能与这位龙子相比的恐怕只有那位小王剑仙王寻,至于那位拓跋家的公子,那就差得多了。 李周巍突破筑基花费了三年,不紧不慢,体内的煌元关凝聚,法力宛若明光,用着《明华煌元经》这五品功法筑基,仙基是李家有史以来最为华贵的。 李曦明虽然也在修《明华煌元经》,可得到这功法时他已经筑基,终究不如他正宗炼成。 “除去攫取天光,捉拿火焰,驱邪破灾诸法,煌元关可以显形镇压敌人外,这仙基还对离火有相当好的亲和之能,可以以明光火焰凝聚甲兵作驱从。” 同样的仙基由不同的人修来也会有一些小小的不同的神妙,李周巍也难说是《明华煌元经》铸成还是自己本身不同: “这两道小神妙…前者算得上有些用处,后者用处并不大。” 他虽然至今还不曾动用,估摸着这些甲兵最多也就摸一摸练气,在筑基之间的斗争中大部分时间是派不上一点用场。 “至于术法…” 李周巍二十多年的修行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法术,大多数是二三品的,只听着筑基之后会有些变化,如今捏起来不过顺手了些。 “毕竟品级太低,打斗起来也用不上,除却两者…” 李周巍对敌真正的用上的不过大璺金眸与甲子魄炼戟兵术,前者是瞳术,后者是戟术,同样是法术的一种,如今筑基之后竟然都有变化。 大璺金眸更加神妙,除了原本看穿虚妄的诸多功效外,还可以威慑恐吓,只要他运起瞳术,没有对应法术和仙基之人便会觉得他难以力敌,心慌意乱。 至于甲子魄炼戟兵术这戟术是魔道戟法,靠杀敌炼术,如今他唤出的煌元甲兵亦可运用此法,加持他身。 “看来也要功法有契合,筑基之后才能有出色变化,否则不过更加顺手罢了。” 此宫毕竟是他人座驾,此处修行太不安全,又满是合水之气,李周巍干脆在主位上坐着,一旁的蚌女见他不饮茶,捧着玉壶空站着,不敢瞄他。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随着碧水鳞兽止步,身后背着的这座大宫殿也慢慢沉入海中,被法力加持着,坐落在青幽幽的海底,周边岩石和淤泥没有一点损伤。 李周巍推了宫门出去,放眼望去一片青幽,头顶上漆黑一片,海底宝石明珠作灯,将海水照的透亮,尽是诡异明亮的青色,地上则是深红色的礁石,青红交织。 东海海底不是寻常修士,甚至不是寻常筑基能来的地方,李周巍先前没有听说过任何描述,如今借着这幽幽的灯光,大璺金眸运转,极目望去,皆是无边无际的广阔宫殿。 虺药在面前的宫阶之上,正腆着脸笑,跟在两只妖物身后,极尽讨好,一只暴腮乌甲,满口獠牙,另一只大腹便便,巨口长须,衣物都与人相类,举着叉走到近前。 暴腮乌甲的妖将声音略粗,低声道: “此处是朱南蛟府的尾下国,客人随我来。” 虺药的腰都快躬到地面上去了,自然没资格说话,李周巍不卑不亢地点了头,踏在他身后,那巨口长须中年男子先开了口,语气软绵绵: “尾下国是蚌国,人口虽然昌盛,百姓却都住在沙底下,那国王前几日怀了珠,也不能出来迎接客人,还请勿怪。” “无妨。” 李周巍有些新奇地望了一眼,真是广阔无边,既然百姓住在沙底下,这些宫殿想必是给那些虾兵蟹将住的,心中暗道: “东海何其广阔?若是处处皆有妖国,岂不是比得上好几个海内?难怪龙属满足于水下…实在是比岸上舒服得多。” 几人速度极快,行了数百里,远方的水中慢慢呈现出一片黑暗的石壁,一直通到天上去,左右看不到尽头。 巨口长须中年男子低声道: “客人修了瞳术,千万不要向壁上看。” 李周巍眼中的金色慢慢褪去,用肉眼凡胎去看,眼前不过是一片黑暗,隐约有几点寒光,似乎是几根长柱。 “哦?可有什么渊源?” 李周巍心中一动,低声问道。 暴腮乌甲的妖将终于开口,声音略粗,沉沉地道: “八公子在上头。” 少年微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低下目光,只看着地面上的暗红礁石,两只妖将更是把头埋进脖子里,一声不吭。 能被海中妖物如此宽泛地称为八公子的哪能还有别人? 唯有那位渌水一道的龙君,整片朱渌海的色彩由来,真螭第八子! 李周巍家中可是有记载的,两千年前这海本叫群夷,是因为合水真螭的第八子被捉于这海中,龙属将之缚于海中深崖,打造了九根寒铁柱,钉死在崖底,斩杀分尸,一夜之间化海为碧,这才有了朱渌海! ‘斩杀分尸…无论还有多少尸体在其上,此处至少也是一位真君,一位真螭之子的葬身之所!’ 他晓得自己身有符种,应该不至于一看把自己看杀,按耐了好奇,照旧低眉往崖内部走,一旁的巨口长须中年男子低声道: “渌合两道相生相化,在此处修行有大裨益,道友应当不晓得…上头可有不少洞府,都是当年与我龙属交好的修士所居。” 李周巍轻轻颔首,一路入了这崖内,便见一片开阔,上首就是一面大匾: ‘朱南蛟府’ 他遂入其中,却是一片碧蓝色的宫殿,水色终于不再是那诡异的青红,宫殿以水晶为主体,鱼虾引路,遍地是浓郁的灵机。 两妖引了一路过来,顺着这宫殿一步一步向上,在能俯览整片蛟府的大殿旁停下,在正殿旁候着,巨口妖物道: “请。” 李周巍上前一步,将翡翠般的殿门开了,发觉殿中正有数位粉衣女子举袖而歌,正上首端坐着一人。 此人一身银袍,纹浪绘蛟,面如冠玉,双眉入鬓,高准大额,两个额角银色纹路密布,一直向上沿伸,长到他那双白角上去。 他的黑发散落,瞳孔呈现出浅蓝色,盯上李周巍,微微挑眉,并未说话。 反倒是侧旁站起一人,看向李周巍,赤足从台上下来,带起一片铃响,跳到他面前,笑道: “见过道友!” 这却是个女娃,不过十二三岁,脸蛋洁净,眼角生着细密的红羽,两眼暗红,很有笑脸,到了他面前,行了很标准的礼仪。 李周巍回了礼,眼中的金色又亮起来,转向上首的白角少年,沉声道: “望月湖明煌,见过龙子。” “嗯。” 这少年看了一眼,见他没有下拜,转了转杯,轻声道: “澄海清塘承碧白蛟,鼎矫。” 他气度大方,竟然没有什么倨傲之气,将另一侧的位置指出来给了李周巍,侍女奉了酒上来,这白蛟看了一眼一旁的女子,轻声道: “明煌,这是燕北青梧林的午翩道友。” 这红羽女子一直挂着笑脸,点头道: “冲离午平火阳鸾,午翩,见过道友。” 李周巍听罢,已然明白,心中暗道: “一位白蛟,一位离鸾,都不是寻常妖物…” 这只离鸾生得文静,话却多得很,立刻迫不及待地开口了,笑道: “明煌道友,你…是长子,还是次子?” 李周巍觉得她这话毫无由头,对着她友好地笑了笑,还未开口,那白蛟鼎矫却先开口,向他举杯道: “瞳色暗金,应是长子罢?” 李周巍若有所思,亦不怯场,回敬道: “府主猜得不错。” “好…好…” 离鸾午翩松了口气,笑道: “那事情便好办了…白麟虽凶,尚能为友,白蝉却不是好东西!” “午翩…” 鼎矫挡了她的话,转来看李周巍,朗声笑道: “明煌有所不知,当年魏恭帝就是金目白麟,颈下有鳞,我大父与他是至交,父亲还见过他,要叫他一声世叔呢!” “竟有此渊源…” 李周巍微微讶异,转念一想,那时魏李统一北方,声威何其鼎盛,与龙属有些关系也不显得为过。 只是眼前局势来看,从来没有听说过龙属与魏李有多好,自家先前也多半没得过什么帮助,想来也是那种浮于表面的交情。 “不知…令尊是哪位龙王?” 鼎矫浅蓝色的眸子一动,微微一笑,一字一顿地道: “东方游!” 第六百四十八章 龙托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东方游。’ 李周巍来东海之前就特地了解过,自然晓得此名,这位东方游是紫府巅峰的龙王,突破金丹失败陨落,也是如今水降雷升的由来。 他成就筑基,过目不忘,很快有了记忆: “虺药曾经提过,朱南蛟宫的原主人是鼎远龙子,因为东方游突破失败,失了依仗,便丢了位置,回合水海去了…” 于是他流出些惊叹之色,捧了一句,转而问道: “不知鼎远龙子是…” “喔。” 鼎矫饮了灵酒,后头的粉衣女子为他敲着背,少年晃了晃那对白角,抬眉含笑: “是我二弟,被罚回去了煆山,我只好从北海回来,替他镇守此地。” 李周巍听他一句‘只好’,鼎矫与鼎远多半是站在同一边的,都是东方游之子,对鼎远来说丢了这朱南蛟宫是罚,可对太子鼎矫来说多半不算什么好地方,他放下青碧色的法杯,轻声道: “可惜了。” 鼎矫眼神在底下的一片舞姬身上流连,轻声道: “明煌,我此次请你前来,一是你我先辈有过渊源,如今可以一续,二来…也有些事情要打听。” 他捏着杯,轻声问道: “听闻贵族曾与大黎山妖洞颇有些联系,可有此事?” 李周巍心中不知龙属与大黎山狐族的关系,微微一顿,舒眉道: “我家先辈曾与大黎山一位嫡系妖狐有交情,如今世代交替,联系也渐渐少了…” “好。” 鼎矫依旧盯着这殿中的诸女子看,高耸的眉骨下浅蓝色的眼睛动了动,答道: “还请明煌替我寻一寻黎山之狐,最好能见上一面,此事若成,鼎矫定有报答。” 李周巍踌躇一息,自家与大黎山妖洞只有一位白榕狐的交情,其实也就是李通崖的情谊,李家虽然年年有灵稻送进山,白榕狐也照收不误,却已经很少见面。 ‘毕竟情谊这东西,向来是人走情淡…’ 他见鼎矫对大黎山没有恶意,并未立刻应下,而是答道: “若是方便,可否透露一二,无缘无故,明煌也不好替龙子去请。” “叫我鼎矫即可。” 鼎矫一板一眼地纠正了他的话,这才轻声道: “明煌与我等同类,说与你听也无妨,鼎矫要借黎山之狐的听术,去听一听一处海渊,只是我等不能入海内,寻常妖也见不到黎山狐。” “原来如此。” 虽然鼎矫一脸坦然,李周巍也不知这事情几分真几分假,大可留给黎山狐去判断,遂点头道: “好,这消息替鼎矫兄带到!” “哈哈。” 鼎矫笑了两声,殿中开始奏起乐,这龙子抱了粉衣女子摸索起来,一边随口道: “明煌兄,你既是白麟,子嗣定然昌盛,纵观诸天朝,唯有魏统最昌,可有什么法术教我?” 李周巍顿时一梗,龙性最淫,这白蛟自然难以免俗,谈完了事,第一句话就是房中术,他遂笑道: “我家传承大多遗失,这等术法便更少了,毕竟也用不上。” 他用这句话应付过去,已经从鼎矫的语气中听出许多,心中暗忖: “这白蛟从始至终没有把我当做人来看,虽然请的是李家世子,却把我看作是一条化成人形的白麟,否则…他血脉如此高贵,怎会如此客气。” 鼎矫倒是没有多说什么,笑了一阵,又借着这个话题谈了几个古时候的魏帝趣闻,点头道: “明煌若是有多生子嗣的明阳灵物,还望多想着我…我龙属别得不敢说,灵物法器多着,定然能让兄弟心满意足!” 那红羽女子午翩遮着嘴轻笑,看了李周巍一眼,婉声道: “我可不比鼎矫兄规矩多,到时候飞过江南,到了望月泽歇脚,明煌兄可不要赶我走。” 李周巍本就是天生异种,三人谈笑之间过了大半夜,熟悉许多,鼎矫打量了李周巍一阵,转过头去,指了那只巨口长须的男子上来,叱道: “去,把我那乾阳镯取来!” 这巨口长须的男子忙着下去了,不一会奉着玉盒上来,鼎矫把这东西“咚”地一声拍在案上,掀了盒盖,便见里头明灿灿两个小圆环,他笑道: “周巍兄!这东西是明阳的宝物,如若此事办成,这东西便归你!” 李周巍轻轻抬眉望去,发觉这两个金环略微有些厚度,应该不是丢出去捉拿他人的法器,而是佩戴在两个手腕之上,不知有何神妙。 鼎矫一手发力,不动声色地将这两个金环捏起来,往他手上递去。 李周巍只觉入手温热,两个金环轻如核桃,用两根指头挑起转动两圈,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赞道: “确实是好宝物。” 鼎矫收回目光,转而去看那火鸾午翩,两妖对视一眼,鼎矫暗忖道: “能拿得起乾阳镯,确实是白麟不错了。” 鼎矫两人虽然猜着他是白麟,可到底要确认一二,才不至于闹了乌龙,故意把这宝贝取出来,如今确认下来,看着他的神色也更亲近了。 李周巍扫了两眼,随手将之放进玉盒中,双目抬起,轻声道: “鼎矫兄客气了,倒也不必如此,这事情能不能成要看大黎山,你我谈得开怀,不过传信,不用送什么法器。” 他将玉盒推过去,鼎矫则按住这玉盒,抬头看了一眼,收了笑容,轻声道: “这东西还是要分明。” 李周巍放了杯,摇头道: “鼎矫兄若是要算分明,这一只碧水麟兽驮宫入海,已经把传信一事两清了。” 李周巍心中早有提防,鼎矫大动干戈动用坐驾驮他入海,声势何等惊人?他先时还在担忧从海外回去的麻烦,如今这么一折腾,在诸位紫府查清此事之前,哪个敢动手? 这事情不过带一句话,鼎矫甚至没有要求他劝一劝,李周巍虽然明白自己不同寻常,可许霄、屠龙蹇、长霄之属哪个不是不同寻常? 初时鼎矫的托词还点可信度,可这乾阳镯摸到手中,李周巍仅仅是灵识一动就认出来了: “紫府灵器!还是古灵器!” 这东西就算紫府修士都会动手抢夺,就算是龙属再富有,怎么可能会因为这小小的事情来赠他?他心中的怀疑瞬间拉至巅峰,怎么敢受? 他这番话语就事论事,这头的鼎矫倒是停了动作,若有所思,轻声道: “好…” 他将玉盒收起,踌躇了一阵,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话语少起来,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李周巍起身告辞,这白角的龙子与他出了殿,神色严肃,声音低沉: “此行招待不周,明煌还请勿怪。” 李周巍微微思量,摇头道: “鼎矫兄何出此言,等我有了消息,来海上让虺药送下来。” 左右两妖护着他出去,这白蛟转身入了殿内,这才皱眉,有些后悔道: “午翩,这白麟恐怕是真心与我相交,我倒拿灵器欺他…他门第中落,有提防之心,这番倒是我做得不美了。” 火鸾也收了笑容,鼎矫落座抿酒,很快松了眉,轻声道: “合云世叔提过这李家,偏偏策雷泊云法道还有个李清虹,安知不是他的提醒,若是可以,与这白麟交好一二也无妨。” “东方合云…” 午翩摇头一笑,有些好奇地开口: “这东方合云在贵族到底是个什么角色?我听说他性情恶劣,又听说他温文尔雅,怎来的两道截然不同的说法?” “合云…” 鼎矫组织了一下语言,摇头道: “他在龙君那里的地位不低,又因为与真君降生有关,有很多超乎寻常的神妙,可我们几个龙子也能随时把他给召出来…” 他轻声道: “只是我母亲说了,一旦龙君吞雷,合云世叔会得到难以想象的大好处,不仅仅是立刻成就神通那么简单,还是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与他交好。” 李清虹一路向东,才出了望月湖地界,入了江岸的荒野,忽然发觉天空中已经化为紫色。 一片浮云转化为浅紫之色,夕阳正从远方升起,带来一片金灿灿的色彩,染得这些云彩上金下紫,在一片紫红的天幕之中飘荡。 她难得见此奇景,估摸着是哪位突破紫府,或者又是哪位紫府陨落,飞低了不少,匆匆从荒野之中飞过,一路向东。 玄岳门的地界就在咸湖周边,李清虹驾雷而至,才在阵前问了一声,这人听说她是望月李家来人,赶忙入宗报了。 只等了片刻,湘衣女子驾风而出,落在近前,赶忙去看李清虹,见她神色还算不错,微微有些忐忑,上前来迎,低声道: “清虹妹妹…” “婷云姐。” 李清虹客客气气地应了,孔婷云知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急忙带她入了阵,一路往主峰上飞去。 李清虹倒是不常来玄岳门山门内部,更没有深入其中,往这主峰上来,只见两侧的山峰奇形怪状,气息迥异,有些火脉升腾,过了一两里就是水湖一片,显然大部分都是搬过来的。 她左右观察了两眼,发觉玄岳门此处的天空同样是紫红一片,紫金色的云彩在空中飘来荡去,李清虹低声道: “眼看着天象,是哪一位真人?” 孔婷云听着她的语气缓和,松了口气,轻声道: “是紫烟门的紫霈真人,前几日我家真人就前去观礼了,如今见着天象,十有八九是突破失败,身死道消。” ‘紫霈真人!’ 李清虹当然记得这位真人,自上元突破,江南江北应该是属这位真人修为最高,如今几年过去,终究不能如上元真君一般成就金丹。 孔婷云迟疑一息,低声道: “我家真人也跟我谈过一阵,据说这位真人当年…差点与洞骅真人结为道侣,只是造化弄人,最后弄得反目…” “嗯…” 虽然这位真人多半身亡,李清虹还是不敢多应,孔婷云同样讳莫如深,随口带了一句,转而道: “这下子紫烟门虚弱下去,越国也没有哪一位算得上是力压众人了。” 她入了洞府,这才歉声道: “清虹…明方天石的事情我原本还想着帮一把,不曾想局势变化太快,给的消息又出了问题,实在是对不住。” 李清虹倒是没有想过怪她,摇头道: “姐姐也是一番好意,清虹晓得。” 孔婷云轻轻摇头,答道: “有些事情确实非我所能,可江岸一战和明方天石,前后两次都是我传的消息,终究是我的不是。” 她指了指石桌,上头正放着两枚玉盒,孔婷云轻声道: “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便取了两道法诀,虽然不能补曦峻之事万一,只聊表寸心…” 李清虹自然不肯受,推了一阵,孔婷云低声道: “若是如此,是怀芥蒂了。” 李清虹与她关系一直不错,也明白不在她,勉强点点头,孔婷云顿时有了些笑意,把玉盒取过来,先打开其中一枚,介绍道: “这一道是三品功法《明元观离诀》,修成的仙基是长明阶!” 她把那枚颇有些年头的玉简取出来,轻声道: “这是从东火洞天中得来的,这道仙基很难修成,却能化光成火,幻化为种种形态,或人或兽,护佑己身,也可以落笔为箓,昭火摄神…” “这功法品级并不高,如今是叫这名字,据说古代魏李嫡系中有更高品的功法,也不叫做这名字,而是叫作:帝观元。” “帝观元” 李清虹通通记下,倒觉得古代这名字合理得多,毕竟那时魏李真君为帝王,仙基也会有相应的变化,遂答道: “多谢姐姐了!” 孔婷云却摇摇头,轻声道: “只不过是三品功法,虽然是洞天中得来,却极难修炼,采气也难得很,真要说起来颇为鸡肋,我却不会拿这东西搪塞你。” 她取过另一边的盒子,笑道: “而这东西是从真人那里求来,才是值得说道的好东西!乃是四品法术中的佼佼者,真人早年从徐国得来,正好物归原主!” 李清虹接过玉简,发觉这玉简呈现出淡金之色,边角上刻着小字: “《上曜伏光》” 第六百四十九章 紫气散 李清虹拿起这简来,发觉其中并未作封锁,取了就可以读,心中虽然想要极了,依旧皱眉道: “这也太贵重了。” 孔婷云直摇头,轻声道: “妹妹,先收下,我还有事要同你说一说。” 李清虹发觉她神色很郑重,只好先把玉简放下,轻轻地道: “姐姐请讲。” 孔婷云认认真真地看着她,握住她的手,轻声道: “清虹!曦明可有紫府之心?” 李清虹心中一紧,有些疑惑地看向她,孔婷云则踌躇了一息,正色道: “我知道贵族有一位天才子弟,堪比迟步梓,是明阳血统复现之人,极为尊贵,江南世家难有秘密,萧初庭当年都只能下明棋,不能布暗子,诸宗诸门心里都清楚。” “魏国与青松观、金羽宗的关系不错,魏恭帝更是明睿长者,李氏在江南才安然无恙,吴国檀山李氏不修明阳,也自称毫无关系,可多少是沾点血统的,也因为这个原因,始终能留在江南,他家就有紫府,可见此事并非不可行。” “众紫府都晓得明方天石是留给世子的,距离那时候也早着,可我与你家亲近些,怎么看着…曦明有紫府之心,对那明方天石有些贪图?” 她的眸子噙着忧虑,真诚地劝起来: “妹妹应该能分清这事情,曦明突破的几率有没有半成?明方天石不是说加上几成,若是秘法不多,服了用处也不大…我说句不好听的,可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 李清虹心中一松,看着这圆脸女子的真挚眼神,一下明白了。 ‘难怪明方天石一事如此收尾!众紫府算准了我家会把宝压在明煌身上!’ ‘从小到大为明煌遮掩的一切并不是毫无用处,众紫府只觉得他是明阳血统,而非命数在身!’ 李清虹并不知晓到时李周巍突破紫府有多大把握,可她眼看郭神通、长霄、屠龙蹇一路过来,这把握是极大的,她好好思考了一阵,出声道: “这凝聚神通的过程,明方天石到底起了些什么作用,还望姐姐能解释一二。” 孔婷云轻声道: “这事情很难说清,秘法有多有少,不知妹妹家中有几道秘法?” 李清虹心中窒了窒,闪电般动念: ‘曦明修了几道就说几道…’ 于是答道: “唯有一道…” 孔婷云点头,答道: “已经算极正常,若是能修成一道秘法,这明方天石服下,兴许只加半成。” 李清虹惋惜点头,孔婷云觉得她听进去了,遂轻声道: “这东西也看个人,只是不能由着曦明来…古修士能交感天地,突破轻松得多,明方天石这一类东西作用也更大,如今已经没有准确的几率可言。” 李清虹轻轻点头,答道: “姐姐的话我记下了。” 孔婷云笑着点了头,李清虹心中却摇了摇头。 明方天石给曦明还是留给周巍,她早已经没有能力和资格决定了。 “这东西是曦峻换来的,他一定是信任曦明,也笃定周巍靠自己就能成事,这孩子觉得周巍最多会被人提前害了,明方天石留不留用处都不大…” 而她李清虹估计没有多少时间就要前去雷法洞天,家中主事的是李周巍,他难道会去动李曦明的明方天石? 曦峻未死前李清虹倒是觉得李曦明有可能把明方天石让出来,如今她发觉李曦明的目光极静,心思多固执不必说了。 “至于雷法洞天一事,她似乎浑然不知,看来长奚很惧怕插手其中,是一点也不同她说,我若是去提,那就要伤了关系、恶了紫府了。” 孔婷云遂把玉简强塞进她手中,李清虹这下才有心思去看术法: “…收束天光,采纳明曜,收入巨阙之中,炼成一物,即为上曜伏光,以灵识弹压,自眉心而出,可以摄邪祟,斩灵机,断善恶…” 她略略看了一眼,还是道谢收下了,两人聊了两句,李清虹提起前去东海一事,孔婷云爽快答应了,两人便出了咸湖,一路向南而去。 李周巍这头出了朱南蛟府,又往尾下国去,两旁的妖将姿态低了许多,那暴腮乌甲的低着头,巨口长须的咧着嘴,腆笑道: “大人…大人真是高义,如此宝物…我等看得眼热心烫,大人竟然不受…” 那紫府古灵器就是两人端上来的,自然晓得李周巍拒绝了何等惊人的宝物,又见鼎矫对他态度很好,人属常有势利,妖属又岂能免俗?只你一言我一语地赞起他来。 路途遥远,李周巍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起来,遂见暴腮乌甲的黑脸妖将闷声道: “大人真好气度,同样是一份紫府古灵器,那郭神通看得挪不动道…” 李周巍听至此处,骤然警惕起来,心中冷道: ‘郭神通?!’ ‘同样是一份紫府古灵器?’ 他轻轻驻足,观察起远方景色,顺势放慢脚步,笑道: “我却听说过他,是赤礁岛之主。” 两妖拍他马屁拍得干巴巴,见他来了兴趣,总算打开话题,大喜过望,巨口长须那妖只道: “大人!我两人早年就跟在太子身边,那时太子还未出府,在津海龙王身边跟着…那郭神通便来过,到了龙王府上,取了一枚令牌走,也是古灵器。” ‘古灵器…六丁并火令!郭神通兴许与龙属有所约定!’ 他沉思一瞬,眼前两妖讲了半天也讲不出郭神通为何能得赏赐,想来当时是没有资格上殿的,只说了这没头没脑的话,李周巍轻声道: “也不知他如今如何了。” 暴腮乌甲那货吭了一声,答道: “他那人,生了个并火命,鵧乌这东西寿命短,脑袋也不好使,突破紫府好了些…却还是好弄险事,这般久没消息…死了罢…” 李周巍看出来他也不晓得多少,一路向外,到了尾下国,却发觉与来时截然不同,灯火阑珊,沙上铺满了雪白的大小蚌,几个化成人形的蚌精着白粉色衣物,开着蚌寻珠。 当面上来个粉衣女子,手中提着篮,内里装着一枚枚大珠,圆润饱满,白光闪闪,巨口长须那货接过,低声道: “这东西是尾下国一片心意,还请大人带回…” 他这才提过来,提心吊胆地看李周巍,那只蚌精扑通一下跪在面前,五体投地,恸道: “小妖愿以性命作保,先是真是怀珠不得动弹…还请大人明查…” 两旁的妖将似乎与她相熟,忙不迭说起好话来,李周巍并无心思去管这海族先前不见自己是真是假,只摆手道: “无妨。” 他迈开步子,两妖送他入了兽驮上的宫殿,虺药一直等在殿前,神色恍惚,见了众人上前,只看了两妖态度,已经明白七七八八,低眉顺眼,答道: “大人回来了!” 等着李周巍入了殿,他才悄悄去扯两妖的衣角,低声道: “那六万牙的事情…” “作罢了!” 两妖应付一声,转身便走,虺药如释重负地进了殿,正巧撞上李周巍的炯炯双目,这少年立在殿中,问道: “什么事情!” 虺药对他的态度更低,恭声道: “龙子殿下的八妃子要件法衣…要用海虺长牙…估摸着要六万枚,原定在我部族,多亏了世子殿下,保下我三万孩子的性命…” 李周巍晓得东海规矩,一路过来,这才真正明白虺药、尾下国国王这些筑基妖物也卑微至此,轻声道: “伱等一贯如此。” “一贯如此。” 虺药光站着,疑惑地道: “千万年来都如此,难道还有差?未化形之时就如此,我虺族每年也要吸食成千上万的灵蟹的精气…天经地义。” 李周巍并未应他,看着他退下去,一直盯着杯中酒看。 “鼎矫并不认为我是人…那渌水呢…真君是人么?真君如龙,筑基如虺,凡人如蟹,海内与这海底也无异。” 他静静盯着酒思量,鼎矫的蛟府极尽奢华,欢歌笑语,并没有让李周巍的心情放松下来,反而是尾下国与虺药的姿态在他心头转了又转。 李周巍自小就心思成熟,见多了人,如今见了妖,发觉差不到哪去,都爱吃人,忍不住怀疑起来: “常说天道崩坏,世道如此,可谁知到底是世道如此,还是本就如此,天道崩坏…众人皆自由为好,还是天顶上要有东西管着为好…” “血食血食…不吃人者自去三分实力,真的能斗得过吃人者么。” 他生来就不寻常,思绪萦绕,忖道: “管他对错,几位大人一心为我,我岂能辜负?” 李周巍把底线掀起来忖了一息,又随手放回去,殿外的海水浮动停靠,应是到了虺族的地盘,一群影子跟上来,虺药那厮压低了声音,驱赶着上前亲热的晚辈: “去去去…都回去…” 紫烟福地。 天中的紫气不断汇聚,大大小小的山头上紫烟来回飞动,如丝如缕,盘旋升腾,亭台楼阁,美轮美奂。 茫茫紫烟上坐落着小小亭子,一位青衣女子正立在一旁,一位紫袍女修倚在石阶上,飘摇如同紫气一般的裙摆从高高的山崖上垂落下来,到了一半就化为紫色烟气飘散。 她的眉毛略平,面上惯是冷静之色,两眼难得有些迷惘,遥遥望着远方,整座福地的紫气都因她的呼吸而涌动,阚絮雨却一言不发。 身旁的沈雁青有些哀恸地立着,阚絮雨一身紫气升腾,抬指算了算,暗暗思量: ‘东西也给龙属送去了,东方长穆还算信义,不会食言,元素那混蛋已经提拔了李玄锋,我却不好再碰,借着龙属的路子,也算尽一份力。’ 她轻声道: “雁青,待我身陨,你回家去吧…你父亲闭关,沈家也要个当家的。” 沈雁青嗯地应了一声,这小亭子里有阵法庇护,也不担心被天上的紫府听了去,低低地道: “师尊若是转世而来,若有要求,只需往我沈家去一封信…雁青一直等着…” “不必了。” 阚絮雨失笑,轻轻摇了摇头,口中的声音低不可闻。 暗自将李家人的面容与心底那张面孔比对一番,却发觉找不出什么共同之处,这女子心思飘来飘去,暗暗啐道: “应当是同族兄弟的后嗣…哼哼…可不会背着我有什么私生子吧…” 她的眼睛明亮了一瞬,面上的表情瞬间从冷清清转为一种抿嘴的欢喜,可这光彩立刻消失了,阚絮雨遥遥望向天际。 来观礼的人还算多,虽然都觉得她紫霈会倚靠那份金性转世,不会证出什么东西来,可她紫霈到底是受了李江群恩惠的几人之一,一众紫府都有不少期待。 阚絮雨身上的紫气冲天而起,将整片天际的紫红之色汇聚过来,云气也化为纯紫之色,统统落往她身上,她眉心处浮现出一点紫意,两指一并,放在双唇处,吐出一口紫气来。 这紫气与漫天的紫色截然不同,更加飘渺,夹杂着一点点淡白色,仅仅细细一缕,在身前缓缓停住,凝聚成一颗丹形。 霎时间天地之间,道经之声大作,四处飘散起焚香之味,整座紫烟福地山岭朔朔作响,麋鹿抬头,鸟雀无声。 天修紫炁仙元性! 整座山脉紫气大作,每一片飞落的叶子上都密密麻麻浮现出经文来,满山插在香炉上的香自行熄灭,如同活物一般抖动,香灰自行爬上柱头,一点一点地恢复为未曾点燃的样子。 天空的女子如同仙女驾气,亮晶晶的泪珠却从她面上滚落了,阚絮雨心中欢喜不已。 ‘江群哥,四百年总算熬过来了!’ 凝聚成极致光华的紫炁冲向天际,原先她用神通散出去的、遍布整片天际的每一缕紫气都在往回赶,带着越国各处的诵经之声,通通落往她身前的紫气之中。 阚絮雨却停住了,轻轻地叹了口气。 众修惊叹于紫霈的修为高深之余,空中的两道影子对视一眼,皆有惊讶之色,声音尖细: “她…还好带了九罗得性布!” (本章完) 第六百五十章 入渊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东海。 分蒯岛上松风阵阵,李曦治换了白衣,静静坐在桌边,四下无人,安静得出奇,唯有月光落在桌子上。 这男子举着玉壶,在桌边站了又转,没有坐下。 妻子杨宵儿两年前闭关突破筑基,至今没有消息,他时常担心,结果很快就接到消息,说是李曦峻为夺明方天石折在东海。 李曦治听了消息,当时折入内堂,潸然泪下,久久不能缓和,如今已经过去数年,他依旧时常想起此事。 “峻儿。” 李曦治斟了酒,为对面那杯也满上,心中已经极为复杂。 李曦治回了几次家,李曦峻其实都有与他细谈过,他那人本就冷静,受了那箓气之后更是到了无情的地步。 “峸哥儿得了位,心有不安,曦明肩头软,更有愧意,可峻儿如何没有?先是告发曦明,质问峸哥,又除后患,送了月湘过去…他心中惶恐才最重。” “好一团乱麻…怎么理得清!” 李家诸事的脉络,其实李曦治这个湖外之人看得最清,晓得的也最多,如今将酒浇在地上,喃喃道: “大父常说四曦友爱…岂是一个友爱能说尽,亲不足,于是怨愧不可解,恨不能,于是羡怖不可露…皆是为了全一道神通。” 他浇了三杯到地头,深深行了一礼,把壶与杯收了,那些情绪通通收起,安然自若地迈步而出,出了林间,李乌梢正迎上来。 这老妖已经筑基后期,似乎随着心境的变化,先时化形而成的青年模样也渐渐过去了,面上多了一板一眼的皱纹,神色肃厉,恭身道: “公子!” 李曦治接过他手中的信件,看了两眼,转去问他: “乌梢,那枚穆海之英与擢灵提气丹效果如何?” 李乌梢虽然是筑基后期,这实力却差了一些,真正对上仙宗的子弟,多半一位筑基中期的修士就能将他应付过来,自然不够。 于是李曦治特地在分蒯岛上寻了两位丹师来看,这两人都是老前辈了,也看过不少灵兽,仔细将他瞧了,有些讶异。 “此兽虽然神妙不足,血统却颇为奇特,祖上恐怕有些修行,或是服过什么青宣一类的灵药,当真是大补啊!” “若是能以此兽入炉,定能出一炉极好的遂元丹!” 这话可把李乌梢听得一愣,眼睛中又是疑惑又是凶厉,李曦治仔细一说,这两丹师才晓得是要些提升实力的丹药,大包大揽地定下来,犹自有些可惜: “大人果真不练遂元丹?这妖物可是好材料,若是帮他补了根基,再入炉就差了一些味道。” 这老蛇的脸已经臭得难看,李曦治哭笑不得地把人送走,心中倒是活络开了: “乌梢生来就是乌钩,血脉好不到哪去,恐怕是六堰配命殊法给他补了这么多次,倒有些好处。” 自家用太阴月华配命,恐怕是王谢之家都觉得奢侈的地步,也难怪这丹师说大补,于是特地找了一样好灵物,又练出了丹药,给李乌梢服了。 李乌梢一听他的话,渐渐化出一身如墨的黑鳞来,双目亦是黑色,嗡声道: “属下修行府水一系的朝寒雨,如今神妙更显,已经可以摆弄弱水,打压法风…” 他把自己的种种神妙展示了一番,李曦治看得欲言又止,轻声道: “好极了,我有机会再为你取些法术来,定然更加厉害。” 李乌梢嘴角抽了抽,点头拜谢,暗道: ‘李氏都是些什么人物…先时的剑仙不说,李玄锋那凶人一箭过来…管你什么法术都得倒下去叫娘…如今公子修为越加精深,竟然也有深不可测之感…尚有世子、清虹…’ 李曦治却不管他想什么,把手中的消息看了一遍,哂然而笑,摇头道: “真是有意思…还想着宁和靖憋不住,这人竟然出乎意料的老实了!反倒是迟符泊出手狠辣,先声夺人,竟将他从位置上薅下来了!” 李乌梢遂有喜意,低声道: “他们内斗起来,可是好事?” “好事?!” 李曦治摇头,有些讽刺地道: “怎么会是好事,这几个货都不蠢,大敌当前…怎么会这么草率的就撕起来?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不知道?” 他把各个职位变动看了一遍,笑道: “与其说撕起来,不如说是妥协,宁和靖是丢了那远刑峰峰主位置,可他一众亲信还安安稳稳地待在上面…岂有此理?” 李乌梢把名单看了两遍,眼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名字,顿时觉得头大,心中骂道: “娘的…人族就是狡诈!斗来斗去打一架就好了…非得阴谋算计。” 可他心里在骂,还虚心求教,问道: “所以是宁迟两家诈我等?” “也不是。” 李曦治摇头,笑道: “他们撕也是真撕,只是撕完大家都圆圆满满,做了利益交换,宁和靖这位重量级的宗主一派从那峰上下来,自然有更好的去处给他去!” “迟家人手不足,当然不会与宁家翻脸,把那些人留在峰里,一来有人支持,分化宁家,二来也是稳定宁和靖的情绪…” 李乌梢思考了一番,问道: “去哪?” “至于去哪?” 李曦治随口应了一下,伸出手指了指身后的竹林,轻声道: “当然是让他来东海了!无论是两派中谁输了,都会接过我这底下的位置,岂不是皆大欢喜!宁和靖凶厉有余,谋算不足,肯定是他来了。” “一来把这个碍眼的东西扫出宗去,二来也能掌握最关键的两海之一,只要迟顼骁开口,宁和靖岂能不从?他来了东海要管束底下,排除异己,哪有时间管宗内?斗来斗去都是损失的司家实力,壮大己身嘛!” 李乌梢闷了好一阵,低声道: “司大人呢?岂能坐视不管…” “东海早就要让出去的。” 李曦治叹了一声,惋惜道: “只可惜这一片竹林,这家伙喜欢打什么铁柱,立得满山跟个刺猬似的,应该是保不住了…” 李乌梢晓得他有安排,低声道: “我等如今…” “嗯…” 李曦治轻声道: “趁着命令还没来,你我去一趟岛中的地渊,按照查堪的名义入内…摊子就扔给这家伙,我等走之前好好寻宝。” 他手中虹光升落,暗道: “只要命令没来,我以此法推脱,两边都算过得去,至于没头没尾的账目…当然是留给宁大人了,他才华横溢,就算是没有手下帮助,也能理得清清楚楚。” 李曦治思索一番,速速动笔,写了两封信,往家中寄去,并不做停留,收拾洞府扭头就走。 当下迈步出去,留了信给下头的人,带着老妖,一路驾风在岛正中落下,便见一片巨渊,裸露出来的崖壁红森森,渊前正站着几个金衣修士。 几人纷纷向他行礼,李曦治轻声道: “原来今日到了金羽仙宗维护加固此地,我欲往其中寻看,还请几位开一开大阵。” 金羽宗与青池宗的关系一向不咸不淡,这几人看着他却亲近得很,一边叫着道人,一边取了图上来,笑道: “近几月地脉略有变化,兴许是少阳三君中哪一位动了脾性,或者去了哪边拜访道友,道人还请小心。” 分蒯岛上的地渊乃是魔君被一分为三时诞生,其中各气夹杂,土脉邪煞,水降雷升并没有影响多少,反倒时常会因为三位真君的走动而变动。 “好好好。” 李曦治想听的就是这话,颔首谢过,风风火火,一刻也不肯停留,立刻就带着李乌梢往其中落去。 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地渊之中,三位金羽宗子弟重新把大阵封起,其中一女子低声道: “这就是望月李家的李曦治?生的真好,实力看上去也不可低估。” “那是自然!” 另外一人面上浮现出一些骄傲之色,摇头道: “我峰闭关的大师伯张允可是李通崖至交,那仙弓李玄锋还要叫他一声世伯!这等人的后辈…岂能是庸碌之辈?” 他爱屋及乌,因为张允而对李通崖有了不少好感,连带着整个李家都有不错的印象,李通崖名声鼎鼎,反而是张允在散修中的名声不显,连忙带过来衬托自己的大师伯。 三人笑着谈了一阵,便见一道遁光急速落往岛上,在峰上徘徊了一圈,立刻折向此地,落到三人面前,急声道: “长天峰主何在?” ‘司通仪…’ 三人当然识得他,却对他嗤之以鼻,只不咸不淡地道: “道人入阵了。” ‘也好…也好。’ 司通仪顿时松了口气,心中暗叹,转身就走,过了几个时辰,又见一道遁光急速落在峰上,转了一圈,同样往此地而来。 这人带着青池印信,面色震惊,问道: “长天峰主何在?!” 三人认出是迟家人,看书的看书,修行的修行,皆不理他。 碧水鳞兽从海面上穿出,背上的宫殿在空中浮现出些只鳞片羽,又没进海中,虺药等到这庞大的鳞兽停靠了,打开殿门,恭声道: “大人,请。” 李周巍从殿中出来,空衡早已经等在岸边,和尚伸着头,一直见李周巍从兽背上下来,这才松一口气。 虺药手中还提着一篮珍珠,一枚枚大如拳头,光彩夺目,一边看着两人脸色,一边往空衡手中塞,低声道: “大人还是收下吧…尾下国王胆子小,本就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妖,她一吓就日夜不眠…还请大人给条路…” 空衡心善,听他嘀嘀咕咕讲了两句,对这事情已经了解的七七八八,手已经接到了这篮子上,又怕坏事,抬眉去看李周巍。 见李周巍点头,虺药大喜过望,连连谢起来,空衡只托着他,温声道: “虺道友心善,真是好妖。” 虺药听得迷糊,自己的坏事做的可不少,有些脸上无光,唯唯诺诺应了他,李周巍转了去看另一侧,一位配着甲衣的青年正持剑站着。 陈鸯在岛上守了这些年,李周巍和李承都闭关修炼,空衡又不会管事,大部分的事务都是他在打理,修为不过练气三层,气质却变了不少。 那些顾盼间流露出的刻毒和猜忌已经完全从他面上消失了,陈鸯有一张李家人的面孔,失去了这些略显粗俗的表情,显得沉稳起来。 只是他看着李周巍之时依旧低眉盯着脸颊,不去看那双金目,恭声道: “拜见大人!” “起来罢。” 李周巍的目光并未在他面上停留,转去与虺药闲聊两句,这妖物便驾兽回去,陈鸯点了这珍珠,低声道: “大人,十六枚濂珠,堪堪到了筑基灵物的边角。” 李周巍一边迈步进殿,一边轻声道: “收好,这东西品质尚可,分了炼最多练气上品,回了湖上,十六枚最好能凑上一套,炼出套筑基法器来。” 陈鸯小心收好,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双手持着,下拜恭声道: “大人,几年岛上进出诸项,任免提拔,灵矿灵稻,皆在其中,年年结余,皆有记载,分毫不差!” 李周巍接过扫了一眼,不得不说,陈鸯这几年把岛上治理得井井有条,每一处灵田和矿产都打理的干干净净,一年下来的结余竟然比得上先前三年。 ‘此人有野心且狠辣,能力却毋庸置疑,岛上都是海外修士,正要这样的人来压着。’ 正是陈鸯有野心,这岛上的产出他是碰也不碰,众修皆惧他到极点,李承的能力已经算得上出众,尚要出让些利益笼络人心,陈鸯治下反而吏治清明到了极点。 空衡等了一阵,待李周巍看完,这才把手中的信递上去,默然不言。 李周巍顺手接过信,低眉看了两眼,双目紧闭,足足等了好几息,这才抬眉吐气,问道: “曦明叔公可曾说些什么?” 空衡摇头,李周巍摆手让陈鸯下去,在殿中静坐了数息,见空衡面色苍白,李周巍有些沙哑地道: “折了叔公,我须速速回去才对。” 第六百五十一章 檀云 李清虹这边一路飞过咸湖,入了海中,过了当年真君划过的线,天顶顿时乌云密布,海内的紫色已经看不太清了。孔婷云手中的金山闪动,在海面上穿行,空中流光则逐一飞过,两人在分蒯岛上停留,立刻就有玄岳门的门人来迎。分蒯岛是近海的中心,最早是月华元府的据点,仙府避世之后,江南诸仙宗仙门便占据此地,最早的衡祝、青池等门占据的位置都不错,至于玄岳门这实力不强的后来者,自然只能在边缘立足。李曦治主政此地的青池势力,孔婷云便特地停了停,让姑侄俩见个面,也是借着机会与李曦治多熟络几分,谁知道派人去问了一声,听了回答,孔婷云面色顿时微变。“已经是宁和靖在此地镇守?”孔婷云觉着有些不妙,她对青池内部的了解不深,转过去与李清虹仔细说了,李清虹倒是没有什么惊讶之色。“自迟步梓的消息传回,司元礼闭关之始,这事是迟早的事情。”拔除司元礼党羽是必然之事,李清虹听着李曦治提前一步入渊,晓得他有计划,那玄岳门人则是微微迟疑,低声道:“只是听闻时间不巧,长天峰主去了地渊,诸多宗卷未交接,印信无踪,这位宁大人已经在峰上坐了数日,一连往宗内去了好几封信。”“噗。”孔婷云这般剔透的人物,一听便知端倪,一边笑着,心中暗忖:“不须想,青池在整个东海的礁坊如今不是姓杨就是姓司,再不然就是李曦治的人,宁和靖…哼…”李清虹这头听着,心思飘着想起那迟家紫府迟步梓来。她是见过这‘迟家宝树’的,那些话听在耳中,虽然不太能理解,却可以晓得一事…迟步梓怕是对渌水有不小的怨望,野心则更大…“他恐怕是真不管青池了!”孔婷云看了她一眼,转去问道:“宁和靖可带了人来?”这人恭声道:“宁家的人大多数还在宗内,他带回了几个客卿…都是倚山城中调回来的…甚至还有个山越人…”“山越人?”李清虹有些讶异,抬眉道:“可知来历?可晓得他姓名?”这人连忙从袖中取出玉简,略有些尴尬地踌躇了一下,低声道:“此人是望月湖出身,曾经在湖上修行,据说…据说…被夺了地盘,又被玄锋大人所擒,一路带回了倚山城…”“他这人机敏…投靠了宁家…据说叫作吠罗牙…”此人当着她的面说的隐晦,孔婷云却听得明白,如今统一望月湖的是李家,还能是谁夺了这山越的地盘?遂低眉道:“原来是早有仇怨…难怪投到了宁和靖麾下!清虹…”她探寻的目光望过来,李清虹心中暗愣:“谁?吠罗牙?!”她李清虹岂能不识得此人?这家伙是积年的老山越了,还有几把刷子,李清虹见了他多次,每一次这老山越都是眼巴巴地求门路…后来李玄锋归来,这才把他带到了南边,在宁家麾下效力,没想到如今辗转来去,竟然跑到此地来了。“仇怨?”李清虹缄默下来,吠罗牙与李家应该是没什么仇怨,可还真没有什么大恩大德,所谓仇怨恐怕是这老人邀权的把戏,至于这老山越真心是如何想的,还真难猜。“可这老人心思诡谲,手段还是有的,宁和靖恐怕要重用他。”她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拆吠罗牙的台,只叹道:“确有此事!”孔婷云若有所思,李清虹受了这道信息的启发,竟然一下把司迟两方的安排理顺了,心中愈稳,那玄岳门人开口道:“尚有一事要上禀掌门。”“说。”孔婷云问了一声,这人低声道:“前几日的消息,说是镗金门的第十六公子破关而出,炼就数道高明术法,请了那门主退位…自己上去了…镗金门上下竟然皆被他掌控。”孔婷云摇摇头,轻声道:“却是老传统了…镗金门年年都是政变杀人夺位…当年黎夏之事,青池大盛,镗金门亲青池一派主政,如今青池衰退,自然要靠往金羽一边。”她思索片刻,开口道:“我记得很早之前是金羽宗支持司徒驽杀兄上位,后来青池支持伯脉复辟,如今这再上位的十六公子应该是司徒驽的后裔…”“掌门明鉴!”这人恭声道:“此人是当年的遗孤,叫作司徒末,乃是婢女所出…”“司徒末?”孔婷云当真是愣了愣,转去看李清虹,发觉她也是神色复杂,孔婷云轻轻叹气,摇头道:“竟然是此人…当年与他交手时就觉得此人不简单,没想到竟然有这身世!”李清虹心中叹了口气,这司徒末她还真晓得,此人的母亲就是当年的汲家女,一直怀恨在心,偷袭过自家晚辈,自家曾经与玄岳设伏,不曾把他留下。李清虹只轻声道:“此人谨慎至极,思绪敏捷…不好对付。”“正是。”孔婷云也有些头痛,她第一次出海镇守时就与此人对局,对这人很是了解,虽然是大敌,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能力:“我数次算计,都被他躲了过去…此间的谨慎狡猾,在我所见之人中数一数二。”李清虹心中甚至还藏着事:“二伯持弓来了东海两次,这家伙如同一只乌龟,坚决不出岛屿,一次送了牟陀,一次送了司徒郴,都替他把死劫挡过去了,硬撑到如今。”孔婷云把消息看了,重新与她驾风出岛,这回有玄岳门的灵舟可以乘坐,快且安稳,两人在舱中安坐,孔婷云轻声道:“妹妹也不必忧心,司徒家能存留至今,全是因为他家紫府滞留南海,时不时冒一冒头,就是不敢回江南…司徒末不敢有什么动作的。”李清虹遂点头,她对镗金门紫府常年在外一事略有了解,可终究不如与镗金门联姻过的玄岳明白,低声道:“也不知是哪几家与镗金过不去。”“还是要追溯到司徒镗。”孔婷云轻声道:“镗金门乃是司徒镗立门…此人天资极高,甚至有人怀疑他是命数加身…性格极为霸道。”“元素真人那时在海上驻守,外出采气,他曾打进元素府中,杀了那只三目岹山兽,取了眼扬长而去,那时的秋水真人亦被他打伤…”“又曾与沈家的玉鸣真人结怨,抢了元修真人宝物…只好转去了南边,又与衡祝打起来…总之…他从不考虑身后之事,满天下都是敌人,这才让镗金门如此尴尬…”李清虹听得心中慢慢安定下来,孔婷云则笑了笑,摇头道:“直到他到了海中,冲撞了一位龙王,差点陨落,回来后才老实许多,可惜寿元大减,到死都没有冲击金丹的机会。”两人仔细谈着,灵舟飞逝,一路往南方而去。海水涛涛,两人坐了大半日,驰过一片喷着黑火的岛屿,整座灵舟轰然一震,孔婷云抬起头,微微皱眉,掀开帘子起身出去。李清虹同样举目去望,发现脚底下火焰熊熊,海面上的坊市倾颓一片,似乎是有几个家族在相互厮杀,硫火喷涌,浓烟滚滚。方才是几个法术误伤到了灵舟,孔婷云才现了身,一身筑基后期的气势加上满身的法衣彩光顿时将一片修士吓得屁滚尿流,纷纷跪倒在地。“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此乃何地!你等还要不要命了!”孔婷云此言一出,那几个联手释放法术的顿时面色苍白,惊恐到了极点,结结巴巴的叫起来,远处立刻有筑基修士架风过来。这修士一眼认出她,赶忙低头,很是谦卑地道:“见…见过仙门仙女…此事我来赔罪!”他一手将那几个人捉过来,就要一掌打杀,孔婷云挥手将他止住了,停下来仔细问了一会儿,却没有问出什么端倪来。孔婷云皱眉看了一阵,确定这群人不过是误伤而已,轻轻叹了口气,李清虹却看得这岛屿觉得熟悉,暗自垂眉,转过身去重新入了舱。过了几息,孔婷云入内,在另一头坐下了,轻声道:“此处是东硫岛,好像是先前还不错的一个世家…那老祖突破失败,身死道消了…他家中的几个长辈又身亡…顿时控制不住这偌大的地盘。”“说来也可惜…我家真人说过他家老祖突破的概率还算大,偏偏遇上了水降雷升…把他给冲死了…”她为李清虹倾了茶,轻声道:“方才是周围的几个家族正在围攻此地…韩家毕竟根基牢固,不是那么轻易能拿下的,似乎打了有一年半载了。”李清虹默默听着,只盯着茶杯看,抿了口茶,问道:“此地距离宗泉还有多久?”孔婷云估算一阵,轻声道:“应该还有三四日功夫。”“好。”李清虹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安安静静地品茗,心中暗暗有了计较。…赤礁岛。赤礁岛是近海仅次于分蒯岛的大岛,却有许多不同,分蒯岛是一个完整的大岛,赤礁更像是五六块大岛拼凑在一块。而此岛分为东礁、西礁两岛,不仅仅是制度上的分裂,也是地理上的距离,这整片群礁分为两大块,正中被一道海渊所分割,长达千余里,海上无风,寻常练气甚至飞不过去的。这浪花滚滚的海面上礁石点缀,一位白衣女子立在礁上,面上寒气朦胧,看不清面容,双手抱在胸前。天宛已经在此地等了数日。她并非空耗时间,迟步梓的试探替她逼出了檀云真人,天宛并不觉得得意,反倒警惕起来。“屠龙蹇…”天宛自从六丁并火令丢失,怀疑西礁上檀云鼠暗暗突破紫府以来就开始注意屠龙蹇,迟步梓这么一闹,替她确定檀云真人早已经是紫府,她悚然而疑。“六丁并火令的丢失不是偶然,就是檀云干的!”于是疑惑再度涌上心头:屠龙蹇当真是个粉饰仁义之徒?这真人心中过了一遍,慢慢摇了摇头。“屠龙蹇背后一直有西礁的影子…李曦峻他一定是想保的,只是六丁并火令的重要程度足以让他突破底线…宁愿舍了这份面不要。”于是结合这东西丢失的过程,她微微颔首,喃喃道:“六丁并火令不简单…不只是古灵器,里面有东西,或是有密藏、功法…古洞天踪迹…乃至于——金性!”“夫君…”天宛双手抱在胸前,似乎在与消失多年的郭神通隔空对话,声音略低:“六丁并火令是龙属给你的…你与他们结成了何等的约定,又在这灵器中藏了什么样的秘密…屠龙蹇…好名字!”她静静站了片刻,从远处卷来一股檀风,落在近前,化为一檀衣男子,眉毛轻挑,眼睛略小,弯腰弓背,仔细地盯了她一眼。天宛低眉:“檀云…”“老奴见过夫人!”檀云鼠嘿嘿一笑,目光中却没有多少恭敬的意思,天宛真人轻声道:“你的性灵在他手中,不如说与我听听…我夫君如今如何?”“诶…”檀云真人摇摇头,戏谑地道:“早就没了联系!夫人见谅…这天底下的洞天秘境多了去了…区区一道性灵,能有个什么用…”天宛真人沉沉地看着他,檀云真人笑道:“夫人不如去问问金羽宗?仙宗厉害得很…布局长远,定然有所了解!”天宛真人沉默不言,答道:“你不必掩饰了,六丁并火令是你放给屠龙蹇的…许霄也定然会死…”“这灵器为何不拿在手里呢…非要交到这样一位身居命数之人手上,我夫君莫非是困在了洞天之中…需要他持着令入内,把他给解救出来吧!”天宛真人一边轻声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对方的表情,继续道:“还是说…”她的话语突然被这妖物打断了,檀云语气渐冷,答道:“你用他们的性命试探我和主人,郭红瑶、郭红康、郭红迩…前后已经死了多少嫡系了…天宛!他们好歹也是你的子嗣!” 注意 今天早上百里就传了截图给我… 外面有人打着我的名头在卖课,十二天王独占其六,六个都是他们指点的,大家应该都不会信,这里还是要提一嘴。 玄鉴目前主流网文的调性是截然不同的,不可能是什么上了课以后的产物。 今天已经听到不止一起打着我的幌子卖课的案例,甚至已经有人被骗钱了,请大家不要轻易相信这些卖课的人的说词!! 也没有什么刻苦努力拆书、研究家族电视小说的写法三年…嗯…三分钟都没有,也没有什么番茄的好几本书,没有什么经过某神人指点恍然大悟,转战起点之类的,切勿相信流言~ 其实老读者都知道,这本书我一开始只是想要练笔,所以前面的时间bug不少,大纲也是后面才完善的哈哈。 如果你们真的深信不疑,可以请对方发照片过来,请百里把照片转给我,我来确认一下,这些号称是我多年好友的人,我认不认识。 也因为最近的风浪,在一些平台都有用我的名义注册的账号。其他平台上的账号并非我本人,至于微博,我在大家的催促下,紧急开通了,大家可以关注下季越人,除去此微博,其他的都不是本人!! 因为大家的热爱,也有不少人,询问周边的事宜。 关于同人创作与周边制作,如果是非营利的,当然是不需要与起点报备。 其他有营利情况,需要正式授权的,在起点网站底下,有一个「联系我们」,里面有各种授权的联系络方式,从那里去联系起点洽谈。 更新这方面,昨天确实阳了,还好是把更新给写完了,晚上紧急吃了药,今天早上起来居然感觉还行,所以今天的更新也没有落下,太好了! 加更的话,要准备参加年会的稿,所以1月份的更新应该是很难加更了,这里说句抱歉~ 第六百五十二章 后辈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子嗣。” 天宛真人念了一声,讽刺地低声道: “是又如何,什么是子嗣?是我见他从小到大,故心生爱护,还是他们敬爱我?全然没有吧?我突破出关,出来就一群老头叫我祖宗…与我何干?” 檀云鼠叹了口气,心中终究还是存着那几分主仆之情,劝道: “可血统终究是抹不掉的,就算你对他们没什么感情,好歹也比陌生人要亲近…” “亲近?” 天宛真人说起这话有些咬牙切齿,语气激愤,冷声道: “我有神通!我能自见人心,他们心里想的什么,我哪个不是看得清清楚楚…檀云!那些女子想的是恨我妒我…哪有什么可亲近的!” “至于郭红迩…郭红渐…” 她面上的表情更冷,甚至有些狠意,低声道: “好…他们至少不像郭红瑶那么蠢,知道我能知人心,见我之时心里不敢想,可等我闭关,私下暗自作淫思,有欺凌之想,烝报之念…” “有什么亲近可言!” 这话说得檀云呆在原地,迟迟难以开口,他喃喃道: “这…这…” “可!” 檀云真人这下是真的不知道怎么为他们辩解了,这事情就算郭神通在此都要灰溜溜地低下头,他只好喃喃道: “毕竟隔了几百年,他们也难有什么亲缘之念…你纤尘不染,在人属中是极美丽的女子,修的又是凛然不可犯的冰雪,他们就有些龌龊心思…”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小了,心里恨不得把那几个姓郭的通通拎起来杀了,口中还是劝道: “夫人…古时说见他心即见魔障亦是此理,那时修成神通的修士最怕去人间,只用神通一照,立刻心灰意冷,戾气冲心…心中之想最难以指责…谁心中没个贪淫之念…” 天宛真人只静静地看他,这女子浑身冰雪之气,只隐隐约约透露出一双极为优美的眸子,她轻声道: “古书常说命神通一成,世间皆恶,故而紫府无情,杀生无忌,是看人人皆有罪,我已晓得了。” 宗泉岛。 李清虹与孔婷云驾舟到了宗泉岛上,李周巍驾着明光迎上来,只拱手道: “见过老祖!” 李清虹见了他总算是有了笑意,柔和的笑容在脸上绽放,李周巍转而向孔婷云行礼,拱手道: “见过前辈!” 孔婷云笑着点头,圆眼打量着他看,微微点头。 “还好…” 李清虹自家是不让李周巍下拜的,之前更是不让他见外人,其实就有一番考虑,倘若李周巍不曾突破筑基,见了玄岳掌门的孔婷云可不是拱手行礼那么简单,按着修行界的规矩,下拜才符合礼节。 孔婷云又聪慧,如若不拜,说不准会想些什么,他如今突破筑基,两者都是筑基修士,自然不必下拜,省得一番麻烦了。 李清虹侧身,笑道: “这是玄岳掌门孔婷云——这是我家世子。” “早闻大名!” 孔婷云微微看了一阵,慢慢挪开眼睛,李周巍的容貌还算出色,却有一种让人挪不开眼的魅力,她心中暗笑: “听闻魏裔俊美,果不其然,清虹、曦峻就足见…” 李清虹却担心夜长梦多,不打算在此地多留,遂道: “且先上舟。” 两人上了舟,李周巍见孔婷云在旁,斟酌着未去提鼎矫一事,几人一并入内,李清虹心中忧虑,问道: “承如何了?” “至今闭关,没有什么消息…” 一旁的空衡替他答了,李周巍与两人聊了一阵,对孔婷云有了些了解,这才问道: “孔前辈…晚辈始终有一疑惑…如六丁并火令、六辛齐金令一类的东西,似乎成套,到底是何处来的?” 孔婷云踌躇了一刻,答道: “这些灵器…算得上出名,应该与仙府有关,再多我亦不清楚了…” 她含糊其辞,看来是说不清了,几人一边向北而去,舟外的海风呼啸,过了数日,落到了玄岳门岳洲岛上。 此地是孔家的老巢了,孔婷云笑着指了指北方,道: “却忘记跟贵族提一声,镗金门封山,丢了金兜岛,如今已经入了我家手中了。” “恭喜恭喜!” 李清虹贺了一声,玄岳的门人上来报信,孔婷云认认真真看了,低声道: “紫霈真人果真陨落了!” 李清虹对这位真人不熟悉,可好歹是一位名声不错的大修士,跟着叹息一声,孔婷云却笑道: “却未必真的死了。” 李周巍抬眉看她,疑道: “转世?” “不错。” 孔婷云轻声道: “几位还可记得南北之争中的紫府曾经消失的一段时间?是因为太虚中有了安淮天的踪迹,其中竟然有几份天武真炁神煞性!” “真炁!” 李周巍心中一震,心中闪电一般记起一事: “老猿也是真炁…他的突破,似乎与那时间十分接近!” 白猿的突破是李家最意外的几件事情,毕竟他浑身是旧伤,不少还损了根基,李曦峸、萧归鸾的成功率都要比他高上太多…却唯独只有他成功了。 “如今想来…真是福缘所在!恰好那时紫府在太虚之中争夺,天武真炁神煞性显现,让他占了这天时。” 李周巍对这事情是有疑虑在的,他虽然信任白猿,却怀疑是不是早年被谁动过手脚,如今放心许多,这头的孔婷云继续道: “那金性被紫霈真人得去了,我家真人说了…金性在身,可以转世逍遥,她应该脱身去了。” 巫山。 巫山是望月湖灵机最浓之处,如今大阵封锁内外,隔绝气机,山上的玉阶白气流淌,淳厚如乳,一层一层倾泻下去。 山顶上的血池早已经改了,里头堆了一小堆灵石,浸着潺潺的灵泉,一丝丝一缕缕的灵气跳出来,在古玉打造的地面上流淌。 玉柱林立,李曦明身着道袍,立在最高的一根玉柱上,吐息之间,浓郁的灵气从四处汇聚来,往穴窍中流去。 他缓缓睁开眼睛,吐出一口天光,明灿灿在云雾之中闪了一下,泯灭下去。 体内的气海中则亮起一盏悠悠的明灯,浮在仙基之上,光芒闪烁,将气海中的一切照得光芒闪闪。 “天灯炼成!” 《明华煌元经》中秘法九种,按着篇幅分别是阳元天灯宝阶大璺回折百兵府帝敕令金麟与红蝉,各有所能,李曦明闭关可加上淮江图的影响,终于把第二道练成。 不得不说,李曦明的天赋极高,这才刚满六十岁已经修成两道秘法,如今天灯炼成,仙基又多了些变化。 “天灯之法,能照澈晦暗,使灵台清明,读经修术事半功倍…” 李曦明心中顿时有所领悟: “应从天灯开始修行为宜,不过最简单的阳元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这两者先修行是对的…” “只是这秘法…” 李曦明望着气海中那盏明光闪闪的天灯,暗自忖度: “真是构思精巧之至,三宗七门再如何传承雄厚,这一类的秘法也决不会多。” 他体会越深,越觉得这秘法珍贵,单单是最简单的阳元,其中的奥妙都不是先前见过的任何法术能够比较的。 “除了仙法《接引法》和《牲祭法》。” 这两道法诀李家人是完完全全摸不着头脑,既看不出任何神妙,念起来也没有任何灵机可言,如同呼两声雨来天就下雨,莫名其妙念着念着自己就有作用。 除去这两本,李家的法术是拍马难及,李曦明每每修炼此法,如同驾舟行于浩瀚海中,常有流连忘返之感。 他舒了口气,又在阵中将天灯稳固了大半月,修行起下一道法诀,突然发觉大阵一明一灭,竟然有一封小信浮现在玉柱之上。 李曦明持起来,目光扫了扫: “禀大人,萧家来访,大人如若出关!还请一现。” 李曦明思忖一息,这信既然送到他这里,恐怕自家姑姑已经不在家中,萧家又怠慢不得,于是驾光而起,从巫山上飞起。 他这才落在洲中大殿之中,发觉殿中已经站了不少人,大父李玄宣笑呵呵的站在一旁,白猿如同一座石像守在另一边。 殿中立着一中年人,容貌敦厚温和,两鬓斑白,身上挂着两串药囊,面上含着些笑容,正舒展眉眼,向他望来。 “师尊!” 李曦明对这张脸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此人正是师尊萧元思! 他这人长相醇厚温和,如今有了很重的老态,沧桑藏在眼睛里,面色略有些苍白,似乎受了一些小伤。 李曦明不曾想他亲自来了,连忙执弟子礼,立在一旁,这中年人拉起他的手,那双眼中缓色含着温和,声音还是如同当年一般醇厚: “明儿长大许多。” 李曦峻死后李曦明只哭了一次,随后再没有心思哀悼,这一声却让他眼眶一热,沉声道: “曦明见过师尊!” “好…” 萧元思也是沧桑的老人了,自小服的丹多,故而还是中年模样,含笑看着他,转过头去,对着李玄宣道: “玄宣啊,你我也聊的差不多了,且先歇下,我与明儿单独聊一聊。” 李玄宣是李家辈分最大的人,也就眼前这位能这样称呼他,他捋一捋白须,忙不迭地下去,萧元思则看着面前的青年,咳嗽两声,笑道: “明儿,来,去你那巫山上聊。” 李曦明连忙扶着他,萧元思却笑着摇头,对于这位长辈,李曦明满心除了感激再无他意,一路落往巫山,落在那山顶,萧元思先是看了看四周,笑道: “你啊…生来就是用最好的,这巫山比起我衔忧山上那洞府都好些。” 李曦明默默点了头,师徒俩在玉桌旁坐了,萧元思轻声道: “这血池你家也没有再用…好…通崖没有白教。” 李曦明只顾着点头,萧元思望着他,答道: “我这辈子就教了你这一个徒弟,一身丹道中能教的都教给你了…明儿…我也了解你,兴许比玄宣还要晓得你,所以来这一趟…” 他温声道: “曦明,你要试着紫府,怎地不和师尊先说一声…” 李曦明抬了抬头,望见萧元思的笑容,他道: “玄宣兴许不肯给你那明方天石,你莫要怨他。” “师尊…曦明不敢!” 李曦明悚然而起,萧元思拉着他坐下,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瓶来,放进他手中,笑道: “看看?” 李曦明只觉得入手温热一片,灵识一扫,发觉这瓶中明晃晃正躺着一枚丹丸,上有五条金纹,张牙舞爪,正酝酿着一股明光,整枚玉瓶中锁着浓浓的金光。 李曦明修行明阳,又熟悉丹道,哪里看不出来?这丹丸中蕴蓄着浓烈的明阳法力,气息清灵平和,不知道用了多少明阳灵物和宝药炼成的! “师…尊…!” 李曦明愣在原地,萧元思笑了两声,咳嗽起来,轻声道: “你呀…我素知你野心大,你突破筑基时我就开始留意明阳灵物,原本想的是慢慢收集,没想到你这孩子修炼也快,倒是赶不及了。” “好在为师这些年有人脉,也晓得些明阳灵物,取了两枚宝药,一枚是海明莲,一枚是三阳煌气果,连忙去了东海,紧赶慢赶,总算是凑齐了。” 萧元思轻声道: “紫府灵物太稀罕,我没有那样的本事,唯有这丹道还有些手段,虽然我没有辅助突破紫府的丹方,这东西纯粹是明阳之精华,叫作紫明丹,能有不少裨益。” 他看着李曦明,和声道: “也算贵重之物…我担心被人听去,叫你入了阵来说,这事情我瞒着我家真人自己去做的…他也在北海,管不了那么多…也可以放心一用。” 李曦明难以对上萧元思的眼神,只答道: “师尊如此…弟子难以报答…” “报答?” 萧元思摇头,面上流露出一些怀念之色,长长笑了几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老人没有多说,似乎拍了这几下,已经把他要说的话给说尽了。 仓颉书琔玶珩打赏盟主 第六百五十三章 宝胄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李曦明的话在嗓子眼堵了许久,萧元思却一直在看他,这老人按着他的肩,有些出神。 萧元思明白,如今他一旦离开此地,李曦明前去闭关,再一次来李家九成九是在李曦明的葬礼上,神通对诸仙宗仙门来说不是太难的事情,可对如今的李曦明来说…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成就神通,超凡脱俗。” 他听着李曦明哽咽着开口,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为了见李曦明,他已经绞尽脑汁。 萧元思察觉到自家老祖并没阻止自己采集诸多明阳灵物,却没有当成是真人支持自己的表象,萧元思完全不敢信他,只怕自己炼好了丹,李曦明已经闭关——萧初庭是绝对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故而他故意完全打乱了时间,乃至于负伤也要提前炼好,一路送过来,萧元思把这次见面当作最后一次见面,至于李曦明突破紫府…他其实完全没有奢望过。 ‘明儿心性太像凡人了!’ 萧元思沉沉地看着他: “古今之成神通者,或一心赤忱、或奸诈狠毒、或幽思难度…明儿惊则惶,怒则显,一边要大道无情,一边又为亲友所动,无情时能割能舍,转念则又痛又悔,不痛不痒时犹豫,痛了才知道狠辣…李氏诸子,他最似凡人。” “神通贯出气海,辗转入升阳,有无限幻想、无穷魔障,他拿什么来度?” 萧元思静静地看着他,李曦明则立在桌边,轻轻出了口气,开口终于不是谢语了。 “师尊此丹特地避过萧真人,是作何疑虑。” 萧元思不曾想他问出这话来,慢慢抬眉,轻声道: “我家真人…是为你家好。” “曦明晓得。” 李曦明静静立在他身侧,轻声道: “萧真人希望我把这丹留给世子,曦明能猜出来,能看得清,师尊放心,我家对真人万分敬爱,没有错会意。” 萧元思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顶上有紫府萧初庭,余生安安稳稳炼些丹便好,可他也没有理由去阻止自己这个弟子,唯有这一枚丹相赠而已。 如今听了他这话,终于露出惊色,沉吟良久,轻声道: “给你的东西,你自己安排便好。” 他咳嗽两声,终于起身,李曦明毕恭毕敬地一路送出去,萧元思一路看了他三四回,心中竟然升起些希冀来。 “他若是能收心止损…那是最好的。” 李曦明则一路将他送离,驾着风回了巫山,并没有把丹药的事情去告知李玄宣,静静在满山的白气之中坐定了。 李曦明将玉瓶取出,并没有立刻打开玉瓶,灵识穿透其中,静静地盯着那枚紫明丹。 这丹药的明阳之气极为充足,清灵之气逼人,李曦明也没有看出任何不对的地方。 “虽然我的检测之法在萧初庭面前就是个笑话…所有的道统也是来源于萧家,没什么能看清的…可师尊特地提了萧初庭…” 李曦明不会去怀疑萧元思,萧初庭也完全没有必要害自己,师尊萧元思先前那一番言语显然是对萧初庭有所担忧,李曦明得出这结论并不难: “只是萧初庭更希望冲击紫府的人是周巍。” 他静静的坐在白气之中,心中的思绪飘荡: “萧初庭确实是好意…想必玄岳门…孔婷云也会传一传话,一个个眼睛都盯在周巍身上。” “不仅仅是萧初庭…所有对我家友好的紫府都希望冲击紫府的是周巍…而不是我这个毫无希望的人身上。” “其余的紫府…说不准正拭目以待…等着看我的笑话。” 他闷笑了两声,从袖中取出那枚浅金色的玉简,掐诀运转法力,凝聚起下一道秘法。 “宝阶!” 孔婷云一直送到湖上,笑着把几个人送下去了,李清虹谢了几句,她急着回宗,婉拒了李家的邀请,客气一声便告辞了。 她踌躇再三,离去之前还特地拉了拉李清虹的袖子,提醒道: “我先前所说之事,清虹一定要注意着…切勿大意!” 这话语中自然指的就是李曦明了,李清虹只能点头应下,她才放心的笑了笑,驾着灵舟远去。 一路回了洲上,李承辽来迎,面上笑得合不拢嘴,拉着长子的手细看,李周巍也许久不见父亲,他虽然没有什么漂亮话,眼中也难得有喜意。 陈鸯换了白衣,入了湖岸拜他父亲,李周巍在洲上拜了李曦峻,空衡守在墓前叹息,几人回了殿中,一下空荡起来。 白猿见了李周巍,依稀有当年那副慈祥的神色,态度还是很规矩,连忙下拜,几人一同进了殿中,李承辽取了近来的事情来讲。 “元思前辈到底是温厚长辈…专程过来慰问,萧真人这几年一直都在北海不曾现身,萧家人都联系不上他…他还特地与曦明聊了聊。” 李玄宣对他很感激,他记得萧元思一次次来是怎样提携自家的,帮着补了几句,生怕几个晚辈因为萧家不出手而有所记恨。 李清虹等人自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都是语气温和地应他,李玄宣随后摆了摆手,白猿与李承辽皆退下去了,殿门合闭,大阵运转。 李清虹犹不放心,袖中的重明洞玄屏一抛,屏光笼罩,将大殿又上了一层防护,李周巍这才问道: “离家这两年…符种如何?” 李玄宣轻轻摇头,答道: “不尽人意…周行一辈前后测了三次,唯独你有此仙缘,至于绛阙一辈…” 老人捋须,轻声道: “也就这一两年的事情,绛迁将将五岁,在第一批绛阙辈中算得上老大,让他试一试。” 李周巍点头,符种近年来是越来越难得,附录的功法也更高级,一辈中多半一个独苗,他也见过自己那几个弟兄,天赋比承明辈高些,却高不到哪儿去。 先时仙鉴存留现世,可以用灵识探入,查清内部的符种数量,如今仙鉴几十年不显世,见都见不到一面,全凭仙咒请用,更遑论看符种了… 李玄宣为此显得有些忧虑,低声道: “宝物寄托好是好…可受符之人本就不多,倘若哪天出了事,一下断绝,后辈皆未受符,岂不是失了联系…” 他思虑一阵,终究没再多说什么,李周巍则问道: “绛迁如何?” 说起此事,李玄宣可是来精神了,低声笑道: “此子聪颖,举一反三,可深得你父亲喜爱!” “哦?” 李周巍心中还记着龙宫之中那鼎矫的问答,暗暗思量: “鼎矫他们的意思…我明阳的长子次子都有些不同寻常,绛遨我已见过,绛迁想必也有出众之处。” 鼎矫对他未必真心,他嘱咐的事情也未必是真正目的,可他谈话中透露着这些信息还是可以参考一二的。 他遂问道: “除却此处,可还有什么不同。” 李玄宣愣了愣,皱眉道: “五岁的娃娃,也看不出来什么了,那双眸子渐有些金中带红…也不是什么大事。” “好…” 李周巍若有所悟,把那篮珍珠递过去,李清虹则取出数枚玉简,一一放开,轻声道: “明煌,这是家中所得的明阳功法与法术,你且看看。” 李周巍舒眉,取过案上的玉简一一读了: ‘二品功法《昭见澄心诀》仙基昭澈心’ ‘三品遁法《流日折光》’ ‘三品功法《明元观离诀》,仙基长明阶’ ‘四品法术《上曜伏光》’ 李周巍谢了一声,将《流日折光》与《上曜伏光》收起,《明元观离诀》大略读了,推回李清虹手中,低声道: “麻烦诸位长辈了。” “哪里的话。” 李清虹轻轻颔首,与李玄宣对视一眼,柔声道: “明煌,还有一事。” 她从座上起身,踱到了大殿之上,掐诀与阵法响应,从中取出一枚锦囊来,到了两人面前,轻轻抖落,从中取出一尊大玉盒。 这玉盒大如桌案,质地看起来倒没什么出奇,被法力所摄,轻轻落在地上,李周巍心中多少估量,果然见李清虹轻道: “当年我仲父射杀慕容武,得了他那一具玄铁宝胄,乃是筑基级别的上好盔胄,将其带回,在边燕山上命人用真火炼了近三月,重铸成一具宝胄。” “这东西一经铸成,宁和远交到仲父手中,他秘密安排人将之送回,一直存在家中,不曾开启过。” 她纤手上法力流转,在这玉盒上轻轻敲了九下,只听铿锵一声,这玉盒自行从中分开,将其中的宝物亮出来。 李周巍定睛一看,只见金白一片细鳞,没有什么玄奥的纹路,一层层叠在一起,呈现出柔软的质地,竟然是一副软甲! 他轻轻拎起,讶异不已,李清虹赞道: “我听闻慕容武是漠玄甲,盔胄笨重,魔气森森,还以为造出来是一副重甲,不曾想真火炼了八十一天,竟然成了这幅模样。” 李玄宣有些怀念之色,静静盯着这软胄看,苍声道: “慕容家是北狄,打造甲胄自然是凶猛魁梧为上,三斤铁都要打成九斤重的模样,青池再怎么样也是仙道的道统,自然往优雅华丽去炼…” 老人做过好多年掌柜,对这些东西还算熟悉,细看了两眼,和声道: “只怕是原本的漠玄甲实在太过笨重,不得已才打造成了软甲,否则按着青池宗的习惯,非要把它打造成羽衣不可!” 李周巍看了一阵,喜爱不已,招了一声,这白甲自行飞起,规规矩矩地披在他身上,他身材高大,昂首挺胸,白金胄衣明光灿烂,金瞳环视一周,果真有了股仙家嫡系的味道。 李清虹这才轻声道: “此衣以漠玄天铁煌元石为骨,狼麟骨赫白羽为鳞,真火灼烧,多位专司炼器的青池高修出手,一同炼成,唤作元峨。” 李周巍峙然点头,李玄宣微微讶异,问道: “你这是炼化完毕了?” 众所周知,得了法器要先炼化,以法力浸染,练气还不明显,筑基法器已经需要不少时间,无主之物最是容易,往往需要好几天,若是有主之物那便更久了,重明洞玄屏这等古法器甚至要数月… 而李周巍取到手中就有运用自如的模样,李玄宣怎么能不疑惑,这般一问,李周巍笑道: “并未炼化…只是明阳一物天生爱我,不曾炼化亦能一用!” 他手中浮现出那把大昇长戟来,圆弧般的明亮光彩从中放出,见着长戟在地上轻轻一驻,李清虹笑了笑,答道: “你且试一试手,让白猿陪你过上几招。” 李周巍笑着点头,却道: “只怕不够。” 李玄宣难得哈哈一笑,李清虹也收了重明洞玄屏,推了殿门出去,外头晨风阵阵,只听嘎吱几声,细眼和尚正踩着木屐迎上来。 李清虹轻声道: “空衡如何?” 这一下给空衡叫过来了,略有疑惑地看着李周巍几人,李玄宣对这和尚的记忆还停留在很久很久以前,笑着点头道: “我看不错。” 李清虹却有些迟疑。 空衡如今可是今非昔比,法师的寿命也不短,古法释修修炼慢得多,和尚虽然从不张扬,可打磨了这么多年的修为,绝对不是能轻易对付的! “就算他擅守不擅攻,如今对上三宗七门的修士也有很高的胜算。” 她怕打击了李周巍,特地向空衡问道: “不知法师如今实力如何?” 空衡思量了一息,苦笑道: “恐怕挡不得清虹的雷霆…其余之物可以试一试…” 李清虹对自己的实力有把握,她的雷霆在数件法器的加持下威力巨大,已经可以比得上当初的唐摄都,这么一算,空衡已经是青池峰主这一级的实力了。 她还来不及问,遂见这和尚笑道: “若是让我守,筑基后期也难杀我,若是让我出手御敌…那便逊色许多,恐怕是筑基中期的实力。” 这里的比较自然是三宗七门的嫡系,李清虹心中顿时有数,暗道: “比曦治略逊…与曦明相仿。” 她柔声道: “法师不如试一试世子的实力,点到为止即可。” “好!” (本章完) 第六百五十四章 为后事计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咸湖之上大雨方止,光风霁月,李清虹驭雷立在湖上,这一片水域没有什么人迹,李玄宣和白猿立在一旁。 望月湖上人多眼杂,几人自然不会在湖上大打出手,李清虹几人在咸湖上随处寻了地方落脚,这地方在海内是最清静的,只有两只湖上妖物巡湖而过,见了几位筑基,遂不敢管,装作看不见驾水离去。 倒是有两艘小船从远方驶过,是孔家的门人,绕了一圈过来,遥遥见了李清虹,认出她来,行了一礼便远去了。 李周巍抬起手,掌心向上,炽烈的明光从手中喷涌而出,在身侧化为两位着甲胄的兵将,胄甲白鳞闪闪,足踏银靴,面上无甲亦无五官,白茫茫一片。 两人皆持枪兵,身后负弓,威风八面。 李周巍自己则横戟而立,戟正中的弯弧中明光荟萃,两枝戟刃连接在弯弧上,锐利逼人。 空衡两手合起,并在胸前,细眼眯得快看不到了,口中喃喃作响,一个个淡金色的符文从他的红唇白牙中飞出,在周围环绕。 李周巍持戟上翻,正中心的明光荡漾,无形无色的光芒从中放出,霎时之间笼罩了一片湖面,湖水噌噌冒起白气来。 对面的空衡还好些,只是觉得刺目之光冲面,面如火烤,难以举目来望,他释修本不怕这些,自然无大碍。 可这么一燥,可苦了四下偷窥的妖物,只觉得身周暴汗,心绪不宁,相互看了一眼,大多没了八卦之心,往左右散走了。 “大昇!” 李周巍却不止于此,一声敕罢,一股火焰从那圆弧之中喷出,披落在他身上,甲衣上明光滚动,足下火焰盘旋。 “嘭!” 湖上炸起一片音爆,长戟下一刻已经逼至空衡面前,这和尚终于睁开一丝眼睛,两掌赫然分开,一片金色符文冲出。 这金色符文在半空便化了锁链,叮叮当当一阵乱响,蛇一般缠上大昇,李周巍小臂发力,长戟赫然一震,荡开大半。 空衡手中法诀同时一变,两眼微微睁开。 他身后的金光凝聚,化为一金色大球,只听平地一声炸雷,庞然大物从中舒展,浮现出金色的上半身,六道手臂条条横空回荡,遍布着密密麻麻的金色咒文,那张两道巨大横纹的金色面盘中红光闪闪,威仪甚重。 一位庞大的金甲六臂金刚从那金光中直起身来。 “敕!” 这金刚双目圆瞪,六条手臂中竟然全都牵着那金色锁链,齐齐发力,发出沉重的金属摇曳之声,所有金色锁链同时收紧,爆起一片金光。 这金甲金刚足有殿宇般大,两只眼睛大如风车,在咸湖上投下巨大的倒影,面前的李周巍如同栓在门前的一只小马驹,手中的法器一下被拉得绷直。 空衡一出手就是全力,使得还是释修秘法,让李清虹等人齐齐点头。 李玄宣抚着须,讶异地挑了挑白眉,转头笑道: “和尚修心,不理红尘,一出手就是全力,毫无保留。” 空衡可不会打哈哈做人情,留手来捧李周巍,这一击足以缴了大部分筑基的法器,密密麻麻的金锁缠上大昇长戟,李周巍只觉手中一重。 他没有半点犹豫,张口吐出白光来。 这白光冲起,如同白虹冲天,不往空衡身上去,而是往他身后的金甲金刚面上飞去。 煌元关  白色的关隘在空中堆砌,一下将金光冲散,煌元关最善镇压,更何况用来镇压这些没有实体的法术?霎时压得这金刚一片模糊。 空衡见他趁机抽出法器,微微点头。 按理来说,斗法之中用煌元关镇压敌人本体是最为正确的,如同李曦明,只要能将敌人压住,施法念咒大为困难,又能消磨对方法力,彼消我长,不断取得胜算。 若是用着这仙基去镇压敌人的法术,未免有些舍本逐末,一起一落之间法力消耗巨大,敌人却可以散了法术再来… 可李周巍面对的是空衡。 “空衡一身修为善守,修为比我高出这样多,倘若我用这仙基去镇压他,就是以长碰长,以短碰短,就算能救得了这一次,下一次必然被金锁缠得死死的!” 他第一时间抓住了对方不善攻伐的特点,用仙基去打磨对方的法术,让对方的法术无功而返,先保住自身的安危,至于法力消耗… “能将斗法转移成法力比拼,便是好事!” 煌元关闪烁了一阵,把空中的幻影打成一片金光,空衡一甩袖子,将扑过来的甲兵打的粉碎,轻道: “来。” 他手中浮现出一柄青铜禅杖,一抬一点,声威赫赫,砰然一声砸下去,面前的李周巍眉毛一挑,手中的长戟同样迎上。 “锵!” 李周巍手中可是洞天中的古法器,空衡手中的兵器是他从凡人开始就举着修行的护道之宝,虽然经过多年祭炼坚固非常,却怎么也比不上这等宝贝。 只见那圆弧上的小枝锐光闪闪,呛的一声勾进禅杖的弧形钟中,李周巍早等着他出杖,戟身一转,炸出一片明光火焰。 这禅杖被他这么一勾,一时挣脱不得,结结实实吃了这片明光火焰,咯吱咯吱地乱响,尚挂在戟上不得脱,空衡被火焰冲了满脸,不得不暂时退避,笑道: “好!” 他的青铜禅杖一下子扭曲起来,如同蛇一般跳动了两下,从那戟钩上脱落,李周巍晓得这一招不能治他,已经顺势往前刺去。 空衡呼地一声丢了法器,两掌在胸前一合,低喝一声,硬生生把这戟给制住了。 “以肉身接筑基法器?” 李周巍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明白这和尚的法身厉害,却没想到厉害到了这地步,心念一动,大昇上炸出一片明光。 “咳咳!” 空衡只轻轻接了这一下,两掌之间灼热,疼痛至极,缓过来立刻就丢了这法器,任由炽烈的明光砸在自己身体上,有些灰头土脸地钻出去。 他弯腰低眉,顺势甩出一袖金色符文。 这符文在空中还未成形,天空中虎视眈眈已久的煌元关轰然砸下来,空衡却不已为意。 “世子方才突破,运用仙基必然不纯熟,煌元关不比他物,乃是仙基外化,起落之间体内法力必然涨歇!” 只趁李周巍催动仙基,空衡双目猛然间亮起金光,两掌合十,口中梵音大振: “呔!” 这一声如同劈竹裂帛,震得湖上水波四起,空衡毕竟成就法师多年,这一声妙到巅峰,正捉了他法力运行的关键来喝,天空中的仙基一阵晃动不说,李周巍面色更是一阵潮红,险些吐出血来。 空衡却动了。 煌元关晃动的一瞬间,不仅仅是一片金色符文从中穿出,那被打压的几乎消磨殆尽的金色身影也重新直起腰来,六臂横空,放下无数金色锁链。 李周巍霎时就平息了动荡,对方就完全从他的节奏中脱离出来,李周巍眼中的金色闪动,空衡神色坚毅,毫无波动。 不得不说,空衡除了攻伐不足几乎毫无弱点,李周巍大璺金瞳加持下的瞳术恫怖之至,却对他毫无作用,明光消邪破灾,镇压消磨的特点也对释光用处不大。 “《上曜伏光》尚未炼成…否则也不会毫无办法…” 他深深出了口气,不得不向后退去。 可他实力本就远不如人,这一退顿时落入他人的掌控之中,空衡的金锁在空中晃荡,那一片金咒也化为一金色小木鱼,用来抵御煌元关。 煌元关并非一道法术就能应付,可李家对空衡熟悉,空衡对李家的了解难道就能差到哪去?任由他压散木鱼,只要煌元关起落,立刻就是一口梵音震动,金锁威逼,将他困住。 空衡行事极为认真,就算是处处占尽上风也毫不放水,小心谨慎地一点点将金锁合拢,两人斗了近百回,空衡终于停手念叨,李周巍了驻戟止息。 无他,如今若是再斗下去,那就是生死相搏,这金锁虽然不能困死李周巍,可从锁中逃出也是要动一动元气的,两人不过切磋一场,也不必伤筋动骨。 李周巍只将戟交到甲兵手中,一路顺风过来,沉思良久,点头道: “晚辈大有收获。” 空衡苦笑摇头,这时候才发觉自己有些不留情面,低声道: “和尚以大欺小…却是没道理了。” “诶。” 殊不知李玄宣看得欢喜不已,李周巍一度突入空衡身侧,若是换个其他的筑基修士那可有的头疼,也就与他斗法的是空衡罢了,老人笑道: “好…好!” 李清虹一直带着些笑颜,并未多说,几人驾风往回,一直到洲上,李清虹才婉声道: “周巍,你虽然修为尚浅,实力已经初见峥嵘…今后湖上交给你,我也放心些。” 李周巍若有所悟,重重地点了头,摆了摆手,将空衡与白猿几人都遣下去了,李清虹拍了拍他,笑道: “你别忘了元峨甲衣还未炼化,只是着在身上而已,等到你把这甲衣炼化了,实力又能长进一些。” 李周巍自然点头,李清虹轻轻柔柔地道: “家中能帮你的,甲衣长戟、功法法术、灵丹妙药…我们…已经尽力,只是你生在我家,已经给不出更好的东西…” 李周巍敏锐,发觉她的语气有些异样,沉声道: “大人放心,我只觉太多,不曾想过不足,家中先誓,诸多约束,明煌谨记在心,莫敢违背!” 听他说了这话,李清虹轻轻叹了口气,又像是放松又像是感叹,低声道: “我晓得…只是有一事要和你说一说。” 她顿了顿,温和地道: “我家小宗与外姓,只要天赋足够,一向以灵资养之,那天赋最高的陈鸯甚至用了青杜待遇…我曾与兄长商量过,只要有能筑基的角色,我家也会把功法给足。” “可最初跟随我等的黎泾几家,如今虽然是高门大户,其实都是农户出身,终究难有筑基之资…这功法一直挂着,并没有用上。” 她望了望湖岸,轻道: “如今湖岸归一,诸家都入我家门下,安思危、陈鸯等人皆有筑基之望,这些人一定要给他们机会,切不可以门户之见轻视。” “这些人成就筑基,愿意在我家领一官半职便留下,若是不愿留在湖上,要另寻高就,就留着这份情缘,让他带了族人离去。” 李清虹这话听得李周巍默然,自家比不上青池宗,对筑基修士其实没有什么吸引力,若不是真的有情谊,自行择一处关门作主人,也算世家,岂不比寄人篱下快活得多? 只有一旁的老人听到此处轻轻皱眉,低声道: “清虹这是…” 李清虹轻声道: “我家眼下不会有什么用得到人手的地方,突破筑基的修士劝他逍遥去最好,留在湖上,我怕受了紫府算计。” “我家没有对不住他们的地方,论功法,只要天赋足够,有灵气可用,除了自家秘法,其他都供他们参阅,灵资灵物,各府各峰都是年年发放,天赋好另有资粮,甚至能到洲上修行…有危险都是我自家人先上…诸家也敬重我等,这是情谊。” “可这是给得起的东西,一旦筑基,有些东西是我家先辈用命换来的,或是我自己用命搏来的,能给出去完全因为是自己的亲人,已经给不起他们了…得不到反而生怨,倒是把情谊毁了。” 这女子轻声道: “我的意思是…我家一切以紫府为重,千千万万不要节外生枝,紫府神通一挑逗,不知道会惹出多少事情来,最好都先劝他们走,留着情谊为好,何必图那一两位筑基呢?” 李周巍终于点头,轻声道: “晚辈明白了,只要家中没有紫府,有外姓、小宗成就筑基,先行劝他们带离族人,往他处去。” 李清虹笑着看他,转去望着湖上光景,身旁的李玄宣并不多说,她沉默良久,侧过脸道: “大伯,要保重身体。” 今天的有点水,提前给大家发上来,要准备去年会的稿子了欧起来_徐吾悟无畏的小金试说星语打赏盟主  试说星语(陈公子)进宅大吉! 第六百五十五章 秘密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平崖洲。 大殿之中阳光灿烂,李周巍持着玉简坐在主位上,光芒抚过一根一根漆红色的柱子,落在大殿中宽广的堂中。 自湖上归来,李清虹回了洞府闭关,静待席子康的到来,父亲李承辽也闭关打磨修为,准备突破筑基,权枢又落进李周巍手中。 李周巍倒是不嫌麻烦,专心闭关修行太快,必让人生疑,他打算一心修行法术,修为且打磨打磨,正好也不妨碍家中之事。 他的手按在案上,浅金色的玉简上光华流淌,浮现出几个小字: “《上曜伏光》” 席子康还未入洞天,另一道遁法《流日折光》暂时不能拿来读,李周巍这一年一边派人进山联络白榕,一边专研此法,也有了些收获。 他的灵识潜入体内,只见巨阙庭中一片朦胧,唯独一点明光如豆,轻轻跳跃着,不断吞吸着体内的法力,看不出来什么神妙的地方。 可李周巍渐直了身子,低眉望着这玉简,心中琢磨,轻轻摩挲着玉简。 无他,这是李氏第一次见,甚至第一次听说有法术在巨阙庭中炼成的,甚至这上曜伏光弹压后从巨阙飞至眉心升阳,再飞出御敌,更是闻所未闻。 “常言气海中筑基,升阳为神通,巨阙又是何物,况且不成紫府,三窍中只有气海可见,巨阙庭在紫府金丹道中显得多余了…” 他看出法术运行路线与路径完全不同,只能判断出这法术相当古老,恐怕比紫府金丹道还要早,一边有了些预期: “既然施法如此繁琐,恐怕不是一时半会能放出来的,非要沉心静气不可,果真有上古之风。” 他正想着,殿前匆匆步入一人,陈鸯一身甲衣,半跪在殿前,声音低沉冷硬: “禀大人!东山越之乱已定,李寄蛮前来拜见,已至殿外了。” 湖上的光景过了一载,一切安稳,唯独东山越起了些动乱,李寄蛮之子毒杀他不成,逃出城去,掀起不少动乱。 李周巍遣陈鸯去了一趟,从天而降,把那王子摘了脑袋,李寄蛮便灰溜溜地过来了。 这山越跪在殿门前,老脸上都是冷汗,东山越如今其实与东人无二,衣冠楚楚,李寄蛮的发冠顶在地上,歪七扭八。 李周巍瞄了一眼,这老头哀道: “小臣见过…大合明方!” 山越一贯如此称呼他,李周巍也不以为意,继续读着玉简,等他自辩。 李寄蛮如今的地位其实极为尴尬,他是李渊平扶上王位的,算得上是伯脉一系的人,可偏偏转眼权位落在仲脉手中,虽然李曦峸与李承辽没有门户之见,可这终究是他抹不掉的标记。 他一向低调,谁知道那逆子当了四十年王太子,实在是憋不住了,怂恿他突破筑基不成,改去勾结外头给他下毒… 如今跪在殿下,他冤不能说,扯了好些话,只见李周巍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东山越不大,且看好些,若是你力有未逮,洲上会派人过来。” 李寄蛮唯独磕头而已,陈鸯拉了人下去,又回到殿中,低声道: “殿下,这王太子如此不智,恐有冤情…会不会是狄黎由解…” 东山越与北山越一向不对付,也难怪陈鸯如此作想,李周巍把玉简放了,答道: “有冤情也是他李寄蛮无能,年岁大了,连个儿子都管不住…狄黎由解毕竟是随我出生入死的老人了,不至于此时来作死。” 他从案上起身,低声道: “家中各府各派明争暗斗是常有的事,李寄蛮与狄黎由解不站队,自然有人想换个山越王,一拿一放,下次计较起来可不止计较李寄蛮。” “这些事不必挂心。” 他信步到了殿前,取出袖口的信来,上头写了近日青池的一系列变动,密密麻麻记了一整页。 青池这一年间天翻地覆,迟顼骁全面重用迟符泊一系人马,在宗内如日中天,司元礼闭门不出,司家一派溃不成军,几乎没几个人还留在位置上。 就连根基最深厚的邻谷家都有几人丢了南海的位置,李曦治更是失踪一年不见踪迹,宁和靖在东海大动手脚,甚至有李曦治已被迟家所害的传闻。 而信的最后提到青池的使者已经带着赏赐前来望月湖,李周巍一时看笑了,摇头不已: ‘青池还真是够动荡的,南北之争的赏赐足足拖了五年…到了如今才提什么赏赐。’ 其实除去李氏与邻谷氏,其余诸家早些年就发了,两家则是“兹功甚大,仍需商定。”这一定就定了五年。 他算了算日子,应该就是今日,等了一阵,果然见安思危上前来报,恭声道: “殿下,青池宗来人了!” “走,去迎一迎。” 他迈步出去,两人跟在后头,一同往殿外而去。 青池来的不是霞光云船,而是一艘灵舟,两人站在舟前,表情都算和善,见着李周巍过来,皆从舟上下来,行了一礼。 为首之人颇为豪气,身上衣物蓝白交织,眼神中满是和善,语气很客气: “在下李泉涛,见过家主!” 迟符泊显然不是小肚鸡肠的愚笨之辈,既然是赏赐作恩情,就不会玩什么派人过来刁难的戏码,主管此事之人正是李恩成之子李泉涛! 他的名字李周巍也有所听闻,明白眼前这位关系算得上是不错,轻声道: “上使请!” 李泉涛似乎这些日子过得不错,神情看起来成熟了许多,举止之间颇有气度,身后几人对他极为恭敬。 迟符泊手下真没有什么可用的人,故而宗内许多冷落的人才都被他重新启用,李泉涛一系得罪了迟尉,迟符泊才不在意,连忙重用了他,如今李泉涛的地位也不低了。 他哈哈一笑,一并入内,到了殿中落脚,正色道: “你我皆是魏李,我也不多整那些弯弯绕绕的路子,直接取了东西便可!” 他这人举止豪爽大方,一挥袖子,身后之人连忙捧着大盒上前,两只手捧在盒底,法力注入其中,这玉盒顿时自己掀开。 “刷!” 一股丹香扑面而来,入目就是五枚遂元丹嵌在凹槽处,灰蒙蒙带着纹路,发出一阵阵流光,身后的安思危连忙低头,不敢再看。 往上是两枚略小的玉盒和一枚长条形的玉盒,李泉涛将之一一打开,轻声道: “遂元丹不必多说,这五枚分量极足,对筑基大有好处,至于这两枚玉盒,一枚是难得一见的雷属宝药雷心合,一枚是九蕊灵萱。” 他一手持住,将其中一枚打开,便见其中落着一枚淡紫色的心肺,密密麻麻布着黑色的脉络,微微跳动着,底下垫着几片花叶。 李泉涛嘿嘿一笑,道: “此物很好保存,唯一要注意的是不能雷雨之时取出,若是出了盒遇见雷雨,则化为雷霆遁去,精华俱散,非紫府不能追回。” “这东西对雷修很有益处,是给清虹前辈的。” 他反手将这盒子盖起收好,另一枚玉盒却并不打开,隔着盒子介绍道: “这是九蕊灵萱,可治根基折损、先天不足、修为虚浮、仙基不稳,不能见光,见光则枯。” 迟符泊还算大方,这两枚宝药都是难得的好东西,李泉涛一起放进盒中,转去取那长些的玉盒,翻开,道: “这是骨树阴华枝,乃是难得的厥阴法器…” 他抬眉看了看李周巍,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声道: “宗主定下的原本是一样明阳法器,偏偏被宁大人三番五次的上书阻拦,这事情被耽搁来耽搁去,最后那法器也没能取出来,改成了这一道法器。” “原来如此!” 李周巍点头,看了一眼玉盒,里头躺了一根小臂长短的玉枝,半骨半玉,清泠皎洁,几个分叉上挂着纯黑色的叶子,稀稀拉拉,笼罩着一股阴气。 ‘骨树阴华枝,名字这般难听…模样倒是不错。’ 李周巍看毕,笑道: “上使客气了,宗内赐下什么就是什么,不必非要麻烦宗主,这份心意我家领下了。” 这法器李周巍肯定是用不了了,不止李周巍,恐怕绝大多数的修士都用不明白,估计在那女儿国和纯一道手中才能展现出真正的风采。 可他只觉得宁和靖此举毫无道理。 “宁和靖也不晓得发什么疯,这东西对纯一道来说是个宝贝,我自家用不了,难道还不能换吗?” 安思危接过玉盒,李周巍瞥见李泉涛仍有遗憾之色,心中转了转: “宁和靖好歹是主政一方的人,应该还没有蠢到这般地步,多半只是出言劝阻迟顼骁赏赐明阳之物,怕我家做大…看来是有人添油加醋,想要我家憎恨宁和靖…” 李泉涛只觉得面前的少年面相有些霸道,说话多客气几分,哪里有想过面前的少年心里百转千回过了这么多,随着到了殿中,把身旁的人都遣下去,终于浮现出忧虑之色。 他低声道: “家主…可曾听过曦治的消息!我与他亲如兄弟…他失踪这些时间地渊急剧变动,宗内的魂灯极为黯淡…我心中极为担忧!” 他满脸的焦急之色不似作伪,李周巍摇头,轻声道: “连上宗都没有消息,我家怎么会晓得!” 李泉涛只好皱着眉坐在席中,久久不能舒展,沉声道: “贵族可能不晓得此事严重,地渊之中皆是曦炁与少阳之光,两者充斥其中,夺目伤神,一年已经足以致命!” 李周巍若有所思,微微眯眼,抬起头来,面上露出不安之色,心中却怦然。 李曦治在族中的玉符明明毫无变化,甚至依旧明亮如初! ‘是玉符不够精准…还是以言诈我!’ 李泉涛与李曦治是过命的交情,李周巍不太相信李泉涛会伙同青池诈他,可骗过李泉涛岂是难事?以假信动真情,实在不算多难的谋算。 他如此一沉默,李泉涛以为他有所动摇,低声道: “曦治与司大人关系甚好,前辈又为他命令而死,可以问上一问,定然有回复!他成日闭关,谁也不见,我见不到…否则我也亲自去问了!” 李周巍恍然点头,喜道: “好!我这就写信!” 他心中更是笑了一声,暗道: “原来是这主意!” 问司元礼?司元礼不过是个筑基,哪来的这样的本事知道万里之外地渊中的事情?无非想问司伯休罢了! “司元礼示弱如此之久,如今权势尽失,迟符泊算是疑虑了,真的怀疑是司伯休闭关,司元礼私下为之!” 倘若司元礼真的有元修真人的暗中支持,这信中就算没有李曦治的具体消息,至少也会透露出李曦治安然无恙,不至于让李家心灰意冷…而知道消息的李泉涛一但有任何放松下来的神态,迟符泊立刻就有判断依据了! 李周巍只浮现出郑重其事的表情,向着李泉涛拱手,沉声道: “前辈与我家长辈是过命的交情,我也信得过前辈!我写信去问一事千万不要让他人知晓!若有了信件回复,派人送信过来,前辈也万万不能让他人得知…只怕出了什么事情!” 他添了一把柴,说得李泉涛连连点头,一连发了好几个誓言,李周巍明白他是好心,可迟符泊作此试探,一定有办法晓得两人谈话,无非信与不信而已。 李泉涛见这事有了着落,松了口气,不多时便告辞离去,一行人驾云离开,李周巍一路送出湖,目送他远去。 他踏着明光归来,落在大殿之中,从案上抽了信纸,随手丢在一边。 写信给司元礼?这般明目张胆地通信,就算是司元礼敢说迟符泊也不敢信!李周巍从头到尾就没想过写信给司元礼。 “这样无头无脑得来的消息…才像是李司两家通过密信沟通的结果…” 他算了算时间,等到一月之后就可以回信给李泉涛了,可光明正大地往宗内送信…岂能取信迟符泊? “李恩成李恩熙前后身死…原先的那条路子也断了…” 李周巍思索了一阵,在案上的阵法上轻轻一拂,等了片刻,殿中进来一位青年,身上衣物外青内白,正是李承淮。 李周巍声音极低: “邓家昔年给我家留下一条秘密通信的法子…那铺子可还能找到?麻烦族叔去一趟坊市,联系好邓家人,到时替我往宗内送一封信。” 李承淮一句话也不问,应声退下,李周巍则转着手中的玉简,静静地望向阳光下璀璨的玉盒: ‘对聪明人来说…越秘密听来的,越值得一信…对付聪明人要蠢,对付蠢人要聪明,不外如是。’ 第六百五十六章 地渊见云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李周巍算了算日子,从殿中出去,在廊中穿行,安思危早等在偏殿,恭声道: “殿下,今日可是见陈夫人…” “有空衡护住她,不必日日去,见一见大公子罢!” 陈夫人早些日子有孕,李周巍也见得勤些,只是算着日子许久不见李绛迁,这孩子也六岁了,快到了修行的年纪。 “大公子尚在洲中,殿下请…” 李周巍抬了抬头,轻声道: “他在洲中作甚?” “洲中诸脉渐渐安定,大公子说是要看一看族人,再来拜见殿下。” 李周巍点头出去,一路到了大殿之外,遂见一众人熙熙攘攘地簇拥着孩子上来,后头的人抱着书箱、大伞,忙忙碌碌,李周巍回头笑了一声,道: “你这几个晚辈倒是天天跟着他。” 这一句笑语听得安思危脊背发凉,连忙低声道: “殿下,公子毕竟母系安氏,安氏上下莫不与有荣焉,公子来洲中赏玩,几人自然奉迎…” “嗯。” 李周巍弯腰将上来的李绛迁抱起来,后头追着的人跪了一片,这孩子在他的怀里转过身来,李周巍问道: “迁儿,洲上如何?” 李绛迁抬起头,面上还带着些残留的笑意,乐道: “好一群人,父亲带我看过岸边,却与洲中没什么两样,出了这大殿,都是一个模样。” 李周巍抱着他向殿中走去,安思危等人都候在殿外,父子俩走到阳光明媚的大堂之中,这孩子道: “父亲说亲族,我看也没有多亲,都是凡人,都是一副模样,至于修仙者…我们搭了架子,他们挂在上面。” 李周巍侧目看了他一眼,轻声道: “那是秩序,人虽有情,却也趋利,这个分配利益的架子,就是秩序,或大或小,或好或坏。” 李绛迁低头思量了一刻,突然抬头道: “迁儿不懂,岂有好坏之分?” 李周巍笑了一声,眼中升起一些欣赏之色,轻声道: “对我李家来说,这架子对百姓好就是好,诸姓也以此为戒,管束最严,亦是我家法理所在,有些世家觉得我家对嫡系凡人、小宗、旁系外姓惩戒压迫太严,是因为他们的秩序是为修仙之人而生。” 李绛迁愣愣地看了他一眼,话到了嘴边又咽进肚子里,直觉中觉得不能问出来,只在心中喃喃: “可是对他们好有什么用呢…凡人又没有用…” 他瞥开眼睛,听着李周巍轻声道: “这个架子用利益为骨,以亲缘、恩情维系、粉饰,才能稳固不坏。” 李绛迁点头听着,李周巍聊了两句,挥手让人带他下去,独自坐在台阶上,太阳西斜,一直照到他暗红色的衣袍上。 细密的金色绘纹反着光,李周巍终于把目光收回,踱了两步,陈鸯匆匆忙忙地从殿外上前,他问道: “山中还是没有消息么?” 陈鸯有些狼狈,低声道: “没有消息…” 李周巍沉声道: “就算是寻不到狐族,那妖洞中的鹿妖路垦总能有消息…连那只鹿妖都寻不到么!” 陈鸯抱拳,恭声道: “殿下,大黎山南麓那座妖洞紧闭,也见不到什么小妖出入,白猿前辈捉了路过的妖来问,好几个都不清楚,近来才听说是路垦外出了。” 李周巍皱眉转身,心中暗忖: “真外出还是假外出,兴许是鼎矫的事情太难办…他提前晓得,不肯见了。” 这事情便有些头疼,虽然鼎矫的诚意颇足,李周巍也谨慎回答,只说代为转达,如今却连妖影都见不到… 他斟酌了片刻,回道: “继续打听。” 陈鸯应声退下,李周巍心中也有计较: “倘若这几年都没有消息,那多半是路垦不肯见,只好以实告之,反正我家没有提前做什么许诺,也不至于得罪龙属。” 李周巍把玉盒中的几样赏赐收起,把五枚遂元丹一看,果然都是灰蒙蒙,不知道用人还是用妖物,只将东西整好,派人送到巫山让七叔公李曦明掌掌眼。 “似乎七叔公手上还有宁家给的两枚遂元丹,可以先用。” 这两枚据李曦明所说十有八九是萧家炼的,都是满满清灵之气,李周巍遣了安思危过来,让他去一趟巫山问问,心中斟酌起来。 自家用得上这东西的不少。 父亲李承辽,小叔李承淮都是随时可以闭关的修为,修为略差一筹的还有大漠的姑姑李明宫、方才的安思危,持金锤在殿外守着的李汶… 这些人说是修为略差一筹,其实服下一枚箓丹后也是可以冲击筑基的修为了,李周巍手中只有两枚可用。 他暗暗计较: “父亲与小叔那里肯定要留一枚。” 李周巍是打算遂元丹中至少有一枚留给外姓的,他仔细计较了一番,心中暗道: “遂元丹辅助筑基的灵丹,极为吸引人…能给出遂元丹和不能给出遂元丹简直是截然不同的待遇…只要一枚给出去…余下之人就翘首以盼了!” 而李周巍知道如今遂元丹萧家也能炼出,而非被青池宗一家垄断,心中便更轻松些…就算那五枚遂元丹有问题也不会有太多损失,大不了补些东西与萧家换。 这般等了片刻,安思危从殿外近前,持着玉盒,恭声道: “殿下,东西已送至,曦明大人不曾闭死关,这两枚灵丹已经取来。” 李周巍顺手收起,先遣了他退下,掐算了时日,打算到了祭祀之时再来分配此物,遂在殿中读起术法来,光暗交织几次,殿外的李汶略有急切地近前,粗声道: “殿下!江北沈氏前来拜访!” 东海。 地渊之中黑朦朦一片灰黑,一点点虹光在其中穿梭,李曦治驾虹穿行,在滚滚的曦炁煞炁之中穿梭,一直停在一面石壁前。 他化为虹光,穿入壁缝之中,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之中穿梭了一阵,停留在略显冰冷的洞窟之中。 “滴答。” 冷清清的水声荡漾,巨大的黑色盘在洞窟之顶,纯黑色的瞳孔睁开,蛇声嘶哑。 “公子。” 李曦治略微点头,手中的玉瓶光彩闪了闪,他笑了一声,温声道: “运气不错,在地脉中寻了一阵,觅得一道深海地曦,此物已经绝迹多年,虽然用途也渐渐失传,终究是个稀罕物。” “恭喜公子了。” 玉瓶之中的黑红二气如水,轻轻荡漾,李曦治显然颇为满意,翻手将之收起,李乌梢沙哑地道: “司家消息传过来了,还请公子一看。” 李曦治初到此地就逢上地脉变动,曦炁与少阳之光飘荡,冲击体内法力,与气海穴中的仙基相互纠缠,本是极其危险的环境, 好在他受箓乃是彩彻云衢,这些浓烈霸道的曦炁与少阳之光一旦冲击体内,很快就被他轻而易举的化解,在这地脉中还算过得去。 可他能撑住,李乌梢已经被烫得苦不堪言,浑身滋滋冒着浓烟,他只好护住这老妖,顺着地脉寻到了一处较为安全的地洞,先将李乌梢安置住。 可一到此地,翻出金羽宗的地图一看,竟然有一条水脉就在附近,一直连通到东海之上,李曦治心中一转,已经明白不少。 于是他把老妖安置在此处,仔细看守着这水脉,自己则外出收集灵物,如今归来,果然等到了司家的消息。 李乌梢声音低沉,有不少敬佩之意,开口道: “大人外出数日,这水脉之上就有一道灵符顺流而下,一直冲向洞府之中,被我截住了。” 李曦治接过他手中的灵符,叹道: “元修大人果真不曾闭关,真是太好了!” 李乌梢再怎么样也是百年的老妖了,哪里听不出来他的语气变化?这会吓得是魂不附体,心中暗骇: “是了…能算到我们在此处,一定是司伯休手笔,这灵符来历不明,可不能随意说话!” 他立刻会意,沉默下去,李曦治取了灵符,果然发觉内里写着不少信息,似乎是司通仪的口气,大略看完,思索起来。 “司家节节败退…看上去已经不成气候…我又失踪不见,南海魔修动乱,邻谷家自顾不暇…局势对他们来说真是一片大好…” “迟符泊还算谨慎,还是迟迟不肯出手,一点一点的替换心腹…宁和靖倒是憋不住了…” 信中提到宁和靖这几月以来频频离开东海,私下在宗内外进出,与迟顼骁的心腹长谈。 “也不晓得迟符泊知不知道,简直是在迟符泊脖子上架剑…” 除去这两道消息,还有一道李泉涛前去李家的讯息,李曦治并不在意: “泉涛没什么心眼,不会害我家,顶多为人所用,我家世子已经筑基,青池能算计他的只有紫府,迟符泊虽然有几分心机,可独木难支,成不了大事。” 另外一道倒是让李曦治皱起眉来了: “渊钦小叔…出了趟宗门,不知与谁相见了。” 司元礼能对这些消息获取的这样及时,想必对青池的掌控并没有真正削弱多少,李曦治是不担心的,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位小叔李渊钦。 “只希望不要误伤他…” 李曦治查找了几次,这灵符再也没有什么其他作用了,把灵符捏碎,算是给另一头司通仪的回应,轻声问道: “乌梢伤势可好?” “尚好…” 李乌梢嘴上不干净,时常骂骂咧咧,其实蛇属极善忍耐,体内的两种煞气与少阳之光冲击,并不是一件能轻易忍下来的事情,李乌梢只瓦声瓦气地道: “虽然疼痛,比起并火合水之伤却轻了不少,我族常为龙所戏,合水之伤亦是家常便饭。” 李曦治的箓气只对自己有用,对他体内的伤势也是束手无策,把丹药给了,轻声道: “宁和靖霸道,我不敢将你留下,好在此处没有什么曦炁,你好好养着。” “公子自去便可,不必理我,地脉变动,两气一光喷涌之时也是宝物最多之时,公子既然不惧,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老蛇低了头不再应他,李曦治只好化为虹光从洞中飞出,随手将洞口封住,重新投入浓烈的曦炁之中,一路向东。 行了百余里,李曦治突然皱眉,两瞳之间彩光闪闪,目光穿过浓烈的少阳之光,猛然间瞧见了一物。 却见一片少阳之光中煞气滚滚,地脉之中正躺着一只羽兽,大如桌案,却是一只造型优美,色彩绚丽的鱼类,两翅从肋下伸出,大头圆脑,鱼吻扁平,两翼的橘色羽毛不断拍动,似乎在挣扎。 李曦治谨慎止步,微微皱眉,心中暗忖: “霞鳐?!好大的霞鳐!” 霞鳐李曦治并不陌生,他自己也见过一次,都是只有巴掌大小,从来没有听说过大如桌案的,眼看这只霞鳐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他警惕起来,暗自观察。 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到了午时,少阳之光减弱,小部分甚至在浓烈的灵机中转化为太阳之光,李曦治只觉得耳边一凉,响起一道淡淡的、平静且优雅的声音: “曦治道友在等什么?” 寂静到极点的地脉之中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语气平缓,足以将寻常修士吓得亡魂大冒,更何况如今两气一光四处冲撞,连筑基修士都不会在此地多留? ‘紫府?!’ 李曦治大骇,身上的霞光瞬间荡漾开,数道幻影自身上分散开来,从不同的方向逃遁而去,一片橘红色的色彩则从这些身影上飞起。 云中金落! 李曦治化为的橘红色光点在空中跳跃了几次,现出身形,扫开一袖虹光,扭头抽起长剑,身后果然已经站了一人! “哦?” 这人似乎被他施法的速度所惊,颇为讶异,却动也不动,负手立着,李曦治看清这人,顿时松了口气,苦笑着收剑回鞘,客气拱手,恭声道: “见过合云前辈!” 面前这人双目炯炯有神,优雅自然,头发束得整整齐齐,袖子和衣口平整,就连两边衣摆都对称平齐,正是东方合云! 东方合云彬彬有礼地点头,行了一个标准到江南修士自愧不如的回礼,笑道: “多年不见,道友真是实力大进!” 第六百五十七章 七云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东方合云还是那般优雅端庄的模样,这股龙君成就果位之时吐出的第一股云气行事常常出人意料,对自己的仪表带着一种执念,极为讲究,规规矩矩立在不远处,笑道: “道友如今真是长进多了,初见你时,一个法术要掐好几念,如今见你,不过一念之间。” “前辈谬赞了!” 李曦治恭声答了,东方合云甩了袖子,迈步上前,几步走到那只霞鳐面前,一手将之拎起,翻了一面,遂见这霞鳐腹部血淋淋,睁眼看着。 东方合云微微躬身,轻声道: “此兽自北而来,撞入合水海煆山,几只蛟兽正在戏水,追逐打闹一阵,我正巧路过,便送到我手中了。” “拓跋重原一事,你亦有功劳,也受了伤,我顺手提过来,算是补偿了。” 他笑了一声,继续道: “转了一圈,发觉你在此处…” 东方合云顿了顿,李曦治连忙推辞道: “晚辈不过是应调守备,尽己所能,不过保全性命罢了…是前辈相助,为我解了此后诸多麻烦。” 东方合云摇头,踱步上来,开口道: “你收下就好。” 他声音渐低,一点疑惑之色闪过,原地踱了两步,轻声道: “我有一事要问一问道友。” “前辈请讲!” 李曦治连忙应了,却见东方合云慢悠悠地道: “这地渊之中两气一光,煞炁曦炁、少阳之光充斥,侵入法体之中,游走于经脉之间,绝非常人能解,就算是北边那群和尚都不能在此地久留。” 他顿了顿,那双眼睛慢慢的对上李曦治的眸子,轻声道: “曦治道友似乎并无大碍?” 李曦治听了一半便知他要问什么,心中已经警兆大动。 李曦治明白有紫府关注自家,可地渊乃少阳魔君所化,紫府顶了天能算出他在何处,看不到具体情况,甚至没必要时时刻刻盯着他。 千算万算,谁也算不到东方合云就在此地等他,等他也就罢了,偏偏还在旁边观察了好一阵子…发觉他没有什么影响,暴露了自身的异样。 “能如何解释…功法?法诀?灵物?…” 他脑海中过了瞬息,最终低声道: “回前辈,我气海中仙基虹光有化解入体之煞的功效…虽然面对此地两气一光用处不大,却能缓解一二。” “而近处有一洞窟,内无光煞侵蚀,晚辈时常藏身其中,化解法力,遂能保全。” 李曦治一口气连贯地陈述完毕,语气平稳恭敬,东方合云细细听着,一时没有作答。 仙基虽然各有功效,可在一些细节之处常有不同,李曦治只能将之模糊在仙基之上,心中慢慢悬起。 东方合云足足顿了半晌,笑了一声,答道: “曦治道友,你要这么说,是落霞山那位收拢北方道统,兼容并蓄,保存下大部分的北方仙道,故而霞光一道遂有化解他道之能。” 东方合云这人讲话一向优雅自然,李曦治听不出他的真正意图,甚至听不出他是在调侃还是煞有其事地补充,只能轻声道: “晚辈受教了。” 他这一声也是答得模棱两可,正着听反着听都没有问题,东方合云笑了两声,两指一并,点在那霞鳐顶上,屈指一弹。 浓烈的光煞中瞬间浮现一层层云雾,几道模糊的光影穿梭,东方合云仅仅念了几声咒语,便亮出一点闪闪发光的东西,只道: “收好!” 这东西自然是这妖物的性灵了,东方合云本身就属于灵妖,捉拿性灵很是轻易,可什么灵物和阵法都不需要,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捉出来,还能转交到他人手中,恐怕已经不是筑基能做到的了。 李曦治将一切得收之眼底,心中对他的实力又多了高估一分,将之收入眉心,东方合云复去看这霞鳐,笑盈盈地道: “你可听明白了,跟着他就好,我知道你术法不少,性灵也未必能束,可若是跟不好,龙君不差一道鳐宴。” 这霞鳐点点头,将身躯翻过来,声音清朗,答道: “小妖明白。” 东方合云整了整袖子,点头行礼,这才看向李曦治,笑道: “若有机会,代我向清虹道友问好,我在洞天之中等她。” 李曦治骤然抬眉,正要出声来问,眼前的东方合云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下几朵碎云散落,在明亮的少阳之光中冲得干干净净。 东方合云这头消失,地上装死的霞鳐立刻跳起来,化为一彩色羽衣的青年,脸庞不大,略微圆润,两眼澄澄,两鬓橘色翎羽细密,朗声道: “第七见过大人!” 李曦治心事重重,没有收服筑基霞鳐的喜悦,默默点头,温声道: “你身上有伤,且不要在此地待太久,速速与我回去,到那处无煞无光处歇息一二,好好疗伤。” “是。” 青年跟在他身后,运起满身的霞光法力,用来抵挡穿梭的光煞,李曦治面上平静,心中却波涛汹涌,忧虑敛色。 “东方合云是在教我…这样解释很是合理,可他…在想些什么呢…” 他一路穿过地脉,思绪萦绕。 时至今日,李曦治也没有看清东方合云在龙属中究竟是何等地位,他只能一路闷声飞着,收拾好了情绪,落回洞府之中。 “公子。” 李乌梢显然有些讶异,却没有多问,只问候一声,李曦治点头,让面前一身缤纷的青年坐下了,给他丹药服用,轻声道: “外头不便多说,此处安定些,你的伤势可还要紧?若是无妨,便说说来历也好。” 青年点头,恭声道: “属下生于北海,本与一众兄弟采霞服气,逢上天漏水降的变局,有了突破筑基的契机。” “我等本就族群稀稀落落,要突破筑基更是万里挑一,没想到天发大水,应势而成,我等绕着天上的水柱飞行一周,被捉了大半,余下有九位弟兄突破筑基。” “属下第七。” 李曦治轻轻点头,果然与自己预想的差别并不大,能成就这样的霞鳐,十有八九就是那场天漏,这霞鳐继续道: “我等突破后便四散逃离,各往东南西北而去,我在东海游荡了两年,遂听闻长兄成了烠孚剑仙的灵兽,心生投奔之意,便一路寻去北海。” “谁知道在北海边缘露了踪迹,追追逃逃,一路上东奔西跑,见了谁都要被撵百里地,最后撞到了龙属手里…便到了今日。” 李曦治轻轻颔首,开口道: “北海剑仙?” “正是。” 这霞鳐恭声道: “大人应该在此地有段时间了,半年多前有了消息,北海烠孚于翰海解羽地悟道,遂得剑意,北海震动,名传四海!” 李曦治略有感叹,默默点头,轻声道: “剑意…难怪了,这位剑仙是何等修为。” “这我却不晓得…” 青年轻轻摇头,橙色的翎羽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震动,他恭声道: “只怕不会太高,那蛟兽提着我见合云大人,聊了此事…说是如今领悟剑意之人,几乎都是在紫府之前,在命神通之前…不知其中有什么关窍。” 李曦治轻轻点头,自家先辈确实也是筑基时领悟的剑意,当下暗暗思量起来: “上元真君成道,江南应该还有三位剑仙,如今都不显露踪迹了,除去万昱剑门那位,其余在吴国,天下剑仙,怕凑不出十指之数。” 他扶着青年起来,打量一二,仔细问了,这霞鳐的修为不过初至筑基中期,可这速度快得可怕,若是全力爆发,恐怕能追上霞光云船。 李曦治和和气气地道: “既然你第七,又是前辈送来,就叫李七云罢,今后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属下听命!” 李七云应声而拜,很快取出丹药默默疗伤,李曦治则盘膝坐在洞府中的潭水一旁,静静盯着水面。 李乌梢不知怎地多了个青年,这老蛇也不问,默默闭目疗伤,李曦治皱了皱眉: ‘至少东方合云没有揭穿我的意思…紫府看不出箓气的端倪,他还要用我,多半觉得是某位紫府的手段…’ 他等了片刻,李乌梢问道: “公子还出去么?” 李曦治微微一笑,虽然他丝毫不惧外头的光煞,可方才扯出来的谎还是要圆上的,答道: “我却有些撑不住了,先化解体内光煞,休息一阵,再行定夺。” 洞中顿时静下去,几人安心修行,地脉中的光煞却越来浓。 浓烈的光煞在地脉中穿梭,忽明忽暗,优雅青年静静坐在赤红的大石之上,洁白的手搭在另一侧,轻轻敲击着。 若是李曦治在此,自然能认出此人是东方合云,他却不曾离去,依旧在此处逗留。 “这般变动…恐怕是西晏与谁动手了。” 东方合云此刻的眼神失去了那股玩味的遮掩,更显深邃,似乎有些左右为难。 “霞鳐的事无人发觉…送到李曦治手中刚好,也省得这打进青池的棋子吃亏,以为我只利用他。” “只是他身上秘密还不少…长霞雾当真可以化解光煞么。” 东方合云年纪颇大,虽然他这种灵妖心态始终维持在青年,可他见过的事情也足够多,读过的功法足以比得上一个仙门的道藏。 “青池宗的长霞雾,邻谷霞当年也修行过,他是没有什么化解的功效…可李曦治祖上是魏李,摄光捉焰,化解光煞似乎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他踌躇了一阵,确实也没有发现李曦治有使用什么灵药和法术的迹象,仅仅是盘膝而坐而已,那股疑虑终于慢慢的退下去,等了一阵,不见李曦治出来,这才起身,一路往地脉深处而去,暗忖起来。 “盈昃分了蒯离,却没有杀他,少阳虽然难判善恶,盈昃却不是迂腐之人,恐怕还有其他的计较。” 东方合云的身影慢慢淡去,海面上的雷声更响了。 平崖洲。 李周巍步入大殿之中,陈鸯从偏殿中引上三人,两女一男,为首女子身着白衣,神色娴静,姿态典雅,看上去就家世不凡,轻声道: “江北沈氏沈雁青,见过家主。” 沈雁青是紫霈真人的弟子,又是沈家嫡女,身份高贵自然不必说,举止之间颇有规矩,向着李周巍颔首。 稍后一女则着黄色羽衣,身材娇小些,左右打量着,笑道: “紫烟门卫丹莺,见过家主。” 最后一男子沉默着拜了,看上去是护卫般的角色,一言不发地低头,李周巍对几人还算客气,轻声道: “贵客临门,未能远迎,是我家的不是。” 客套话推了一句,沈雁青在侧旁坐下了,夸了他几句,这才轻声道: “不知清虹前辈何在?” 沈雁青很早之前就说过要前往李家拜访,只是撞上了南北之争,江边打得不可开交,一直拖到了今日,李周巍晓得她是来见李清虹,答道: “已经派人去请,若是姑祖不曾闭死关,等上片刻就会前来了。” 沈雁青微微点头,笑着聊起别的,心中并不怕此行走空: ‘东海的事情越来越近,前辈应当不会闭死关。’ 她遂寻些话题来,轻声道: “原本要与我父亲前来见贵族的,可惜他早些日子就闭关突破紫府,未能成行。” 沈雁青聊了几句,发觉身旁的紫烟门人卫丹莺一言未发,连忙转头去看,卫丹莺正直勾勾地往上看,表情有些复杂。 ‘这…’ 她不动声色地碰了碰这女孩,卫丹莺这才反应过来,低眉去看案上的茶。 卫丹莺紧了紧袖子,如梦初醒,将目光从上首的少年脸上移开,心中这才后知后觉升起一种惧怕来: “寻常男子吸引人要费不少心思…他却毫不费力,吸引女人只要顾盼就可以了,他这么年轻,到底是从哪学来这副让人沉醉的姿态的呢…” 她镇定心神,重新去看这少年,发现那种姿态一点也寻不到了,轻轻松了口气,饮了饮茶,恍惚之间恶毒又咄咄逼人地冒出来,卫丹莺出了一身冷汗,心中生怖: “真是可怕,天下竟有如此之人!” 第六百五十八章 推波 几人聊了几句,空中闷响了一声,殿前迈进来一女子,四下尽数起身,沈雁青赶将上去,柔声道: “多年不见前辈了!” 沈雁青已知洞天一事,此刻没有什么热烈笑意,李清虹却带着笑容,点头道: “是有些年头。” 几人迎了她落座,沈雁青轻声道: “晚辈本早该来见,只是诸事耽搁,毕竟江北大乱,我家也不能独善其身,如今算是局势安稳,便来见前辈。” 她从袖中取出玉盒来,轻轻放在案上,开口道: “当时与前辈说的霄雷祀法,晚辈已经带来,我家雷法源自北宫玄雷法道,乃是周时的十二道之一。” 李清虹仔细听着,问道: “策雷泊云法道恐怕不在内罢?” 自家的策雷泊云法道已经不是秘密,而这道统既然是堰羊寺宫传下,想必不至于是周时的道统,李清虹这么一问,果然见沈雁青点头道: “不在其中,策雷泊云法道是后世所立,这十二雷宫本是监察天下是非善恶的道统,如今已经尽数湮灭…连道统都找不清,也就区区几道法道有留存。” 一旁的卫丹莺轻轻叹了口气,答道: “若是十二雷宫犹在,天下何至于此。” 她这一声叹毕,李清虹不曾作什么表态,沈雁青的表情倒是多了分怪异,踌躇片刻,答道: “门中道统对雷宫极为推崇…其实…按着我家前后探寻的消息,也未必如此。” 望见几人的疑色,沈雁青只低声道: “按着留下的典籍描述,雷宫行事霸道,雷车巡域,使者所过之处,雷霆震动,杀伤万千…” 她顿了顿,继续道: “更何况雷宫掌握人劫,四处寻人落雷,修行之人修得好好,临近突破,突然就有雷宫前来,玄雷落下,痛不欲生便算了,罪孽大的命都没了…天下苦之久矣…” “后来北宫那位去往天外,顿时沸反盈天,上至紫府高修,下至黎民百姓,皆不愿受雷宫压迫,十二宫去其九…众修攻入宫中,取出雷法共焚之,道统很快没了踪迹。” 李清虹听得默然,卫丹莺在宗内听到的论调与此截然不同,更有震动之色,沈雁青叹道: “我这功法是当年的散修偷偷留下来的,他在其中记载,雷宫倒塌,天下无不欣喜,称之十二雷宫为束缚天下百姓修士的雷纲十二纪,从此欲思则思、欲想则想、欲书则书、欲言则言。” 她此言道毕,殿中无人开口,李家人从前不了解什么雷宫,尚还好些,卫丹莺心中的观念早已经根深蒂固,此刻难以言喻,低声道: “怎会如此…我只听说雷宫巡视天下,无人敢修魔道而已…怎地到了束缚天下的地步了!” 沈雁青此次前来不是与众人讨论雷宫的善与恶,不打算与她仔细分说,只是让李清虹对雷宫有个了解,轻声安慰道: “只当个流言听就好。” 她转向李清虹,笑道: “前辈且看看。” 李清虹接过玉盒,取出其中的玉简,果然记载着一道霄雷祭祀之法,与自家的颇有不同,李清虹则把《紫雷秘元功》的同样推过去。 青松观洞天中得来的雷法自然不是哪个法道的道统,《霄云问雷法》只有功法,李清虹能拿得出手的也不过此物,沈雁青收下了,轻声道: “还望能与前辈细谈功法之秘。” 李周巍顿时会意,请了几人同去偏殿,一时间大殿空荡,沈雁青低声道: “前辈,我听说北海几个雷修世家、南海的苗家、东海那两个道人…统统准备动身东海了,前辈可有安排。” “我已晓得,不日将前去。” 李清虹正色道: “龙属散布功法,一枚子等了百年,对这事极为看重,我自然不会不去。” 沈雁青听了这话,心中暗暗一叹,答道: “前辈…龙属是广撒网,修了策雷泊云法道的也夭折不少,一向没有什么动作,故而初时诸家皆猜不中…直到洞天初步露出踪迹,这才慢慢有了猜测。” “只是事到如今,前辈已经是此道中佼佼者,不得不去。” 她见李清虹安然自若,遂开口道: “我家真人说…洞天之中另有一番搏杀,前辈莫要留手…” 李清虹讶异,答道: “这我自然晓得,生死之间,岂会留手?” 沈雁青道: “包括那北海席子康。” 李清虹抬眉,自家在这群紫府面前还真是没有秘密可言,沈雁青轻声道: “他修为雷法极高,在进入洞天的几人之中数一数二,若是能解决此人,能解决一个大麻烦。” 李清虹与席子康才有些交情,她虽然直率,可怎么听不出沈家或者说紫烟门的意思?沉默了一刻,开口道: “总之要入龙腹,何必呢?我并非迂腐之人,也行过杀人夺宝的事情…可那毕竟是敌人…至少我看着席子康这少年品行端正,热忱待我,我下不去手。” 沈雁青同样沉默,咬牙道: “倘若入龙腹之后,生死未可知呢?” 李清虹慢慢偏过头,把发丝挽到耳后,越发沉默,轻声道: “这是要我选一个了。” 沈雁青只道不敢,李清虹面上浮现一点柔和笑容,摇头道: “那我下不去手,是合该应死劫。” 沈雁青抿了抿嘴,答道: “晚辈晓得了…” 她顿了顿,很快移开话题: “我家师尊已然转世,倘若湖上或者贵族的地盘处有了消息,麻烦告知我等,定有厚报!” 李清虹早知她会说这些,颔首应了,沈雁青便告辞离开,一路往偏殿去找伙伴了,李清虹这才靠着椅背坐下,略微出神。 她一听沈雁青的话,初时是觉得紫烟门的意思是让她在入洞天前围杀了席子康,可仔细一想,恐怕不是在洞天前。 “毕竟流传出来的策雷泊云法道不少,倘若人人都惧怕在洞天中被害,先去加害别人,龙属岂能坐视不理?若是可以,苗家这些紫府仙族恐怕早就动手了。” “是提醒我如果与席子康联手…就算不趁机偷袭他,也要提防一二,恐怕到最后还是要交手的…” 她安安静静地坐了一阵,李周巍已经从殿外进来,并不急着问他沈雁青的话语,而是沉声道: “绛阙辈第一次受符种的时间也近了,大人既然出关,不如一同一看。” “好。” 李清虹近来的话不多,简练地应了一声。 青池宗。 青池峰的主殿碧砖华丽,白气弥漫,少年靠在仙座一旁,身上的青衣点缀金纹,闪着耀眼的光辉,腰上配的剑法力晕染。 他的容貌并不出色,神采带着朝气,案边的女子彩裙翩翩,美丽的眸子盯着他看。 “宗主…” 此人正是青池的少年宗主迟顼骁,低眉看着案上的文书,待到女子出声问了,他柔声道: “我给小叔送去的推荐…他可有回应了?” 提起迟符泊,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只低声道: “大人不允。” 迟顼骁身为一宗之宗主,不能任免人事就罢了,竟然连推荐个人才都被迟符泊推回来,无疑是有点羞辱的事情,可他微微一笑,答道: “好…看来是我欠考虑了,你把那玉简拿回来,我再看看小叔是怎么说的,仔细斟酌再向他请教。” 女子叹了口气,答道: “是是是…” 迟顼骁仔细看了她一眼,这少年宗主眼中满是笑意,问道: “你这是又怎么了。” “大人又不是要什么重要的职位!只是几个小位置…迟符泊竟然不允许!凭什么!到底谁是宗主…” 她嘀嘀咕咕一阵,迟顼骁摇头道: “我毕竟太年轻,许多东西思虑不清,怎么能怪长辈呢?我明白宁和靖在海外受了苦,你却不能以私情多嘴。” 这女子顿时闭嘴了,心中暗叫: “到底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两人话方才言毕,立刻有人来报,说是迟符泊来见,迟顼骁立刻起身去迎,一路到了殿前,恭声道: “小叔来了!” 迟符泊缓步进来。 迟符泊这些年大权在握,渐渐脱了那股稚气,神色也更平缓了,迟顼骁一路迎他到了侧边,亲自为他理了席子,恭声道: “多日不见小叔了!” 这一套举动下来把迟符泊的面子给得极足,迟符泊也不好板着脸,只笑道: “前些日子的谋划有了着落,我安插在府辰峰的人手说了…李泉涛越发不安,时常外出的举动也多了…应该是李家的消息到了。” 迟顼骁点头,答道: “小叔明鉴…司家那里没有半点消息,李家要么联系不上司家…要么就是私底下联系过却无果…” “司元礼不可能放弃李家。” 迟符泊很是笃定,静静地道: “你莫要看此人狡猾隐忍,其实就占了个大势而已,之前的数次手段足见他内心之中有不少妇人之仁…毕竟是修剑的,做不到无所不用其极。” “若非如此,李玄锋等人当年也绝不可能劝动他,做就是做,不做就是不做,哪有听从他人之言行此大事的…更不可能不安李家之心。” 迟顼骁多了几分喜色,只道: “莫非…司真人果真闭关,他私下为之?” “只怕闭不闭关没什么区别…而是忌惮我家真人。” 迟符泊深深出了口气,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几眼,挥手告退,迟顼骁一路送出殿外,迟符泊笑着告辞了,神色却更沉。 他负手走着,头痛不已: “偏偏他如此聪慧…如此客气…到底我都有些不忍心了…” 迟顼骁的举动出乎了宗内所有人的意料,这位少年宗主不仅主动为迟符泊站台,极力调解迟宁之间的矛盾,还是个善解人意,宽厚大方的明主,几年过来,宗内对他的风评也越来越高。 迟符泊看在眼里,尴尬在自己身上,现身东海的迟步梓也让他又喜又忧,迟步梓说好听是自家的紫府,说难听是伯脉的长辈… 心中阴沉至极,他笑着张脸一路回了自己殿中,正逢着黑衣少年上前。 “渊钦。” 立迟顼骁为宗主的主意已经渐渐偏离了初衷,隐约有了馊主意的迹象,可迟符泊是明白人,面对提出这谋划的李渊钦没有一点脸色,和气道: “那几位可有为难你?” 迟符泊能看明白,迟家人可不是各个明白,迟顼骁呼声如今越高,李渊钦明里暗里吃的迟家人脸色不少,可他只平静地道: “符泊兄,查清了。” 迟符泊会意点头,一路入内,两人在案边坐下来,李渊钦低声道: “宁和靖果然勾结了释修,是一位空无道法师…他要算计李曦治和司元礼…地渊这几日光煞越来越浓厚,李曦治恐怕是难以藏身了,等到他一出地渊,宁和靖的人手早等着。” “消息太少,我虽然看不出,可他恐怕有什么手段赖在我等身上,炙虎大人还在东海,我猜着多半落在他身上。” 迟符泊略微沉默,低声道: “你的意思是…” “他左右算计,不过是要挑拨我等与司家撕破脸,好坐收渔翁之利,那无非就是人命罢了?纵使猜不到他怎么做,可李曦治或是司元礼与炙虎大人要死才行。” 迟符泊沉默下去,心中渐冷: “只他宁和靖一人哪里能惹出这样大的风浪!怕是有些紫府看不得迟司两位真人独善其身,默默从中助推,想要恶化两位真人的关系。” 李渊钦只盯着他,低声道: “渊钦也是如此作想,可正是有紫府遮掩,司伯休就算不是在闭关,也极有可能算不到此事!” 迟符泊眯眼,问道: “你打算如何应对。” “李曦治不好杀,司元礼极有可能被察觉,他们多半要先杀炙虎大人…” 迟符泊不动声色: “哦?那我先把他叫回来?” 李渊钦摇头,静静地道: “在我看来,就让炙虎大人死一死也好,我等静静在旁等着,只要炙虎大人一死,立刻出手捉拿李曦治,将他锁回宗来!” 他语气冰冷,答道: “只要我们把一切栽准了,真人那里也绝对说不了什么!以此逼迫司元礼让出那几个迟迟不交的位子,将他放出宗去!” 迟符泊听他要杀自家大伯,竟然流露出一点笑意,问道: “如若他不肯呢?” 李渊钦恭声道: “那李家只能投靠我等,以保全李曦治性命,余下的宁家人岂不是手到擒来?” “好好好。” 迟符泊笑意越来越深,直勾勾盯着他,问道: “既然这事连闭关的司伯休都能瞒得过去…定然是有紫府出手…” “你又是如何晓得?!” 第六百五十九章 全丹 李渊钦拱手,轻声道: “符泊兄有所不知,那山越吠罗牙虽是宁家之人,言称李氏夺他地盘,实则背地里对我父亲仍有旧情,故而私下故意露了行踪给我…” 他把观察到端倪的前后一一道来,井井有条,每一道都有理有据,迟符泊面上恍然大悟地笑了,心中却不置可否,前后听毕,李渊钦低声道: “诸紫府之中尚有对我等亲善之人…长霄真人更是此中高手,安知不是真人之意。” 他这话说完,迟符泊才有了些思索之色,李渊钦则答道: “说到底,应该是某位紫府借此机会给我露了端倪,希望我等能插上一手,好杀一杀司家。” “事情初露端倪,许多地方还未查清,一切由符泊兄定夺!” 他抱拳退下,迟符泊点头送走他,回身落在桌旁。 ‘不是什么好摆弄的事,只怕有诈,退一万步讲…司元礼怎么会退让…拐来拐去…渊钦还是想要执掌李氏…’ 迟符泊心中略有焦躁,却没有怪罪他的心思,不仅仅是李渊钦,迟炙虎这些长辈,乃至于他迟符泊的诸多兄弟姐妹,早就有动手的心思,只是被他一力压着而已。 “实在是太早了。” 迟符泊走到如今,发觉已经难以满足身边这些人的要求,可李渊钦也好、迟炙虎也罢,都有些等不及了。 ‘竟如烈马脱缰,我若不能止,只怕坠入崖中,反倒将我粉身碎骨了!’ 李渊钦的建议让他发觉自己的处境,心中渐凉: “我读遍典籍,只觉前人多鲁莽、多愚蠢,时常不够谨慎,草率而动,如今自己行事,方觉处处逼窘,恐怕是不得不为才对。” 他越发觉得恐慌,一连饮了数杯,眼前又浮现出迟顼骁的模样,手中的玉杯越捏越紧,心中暗恨: “时运不济…他怎么偏偏是个聪敏孩子!哪怕他装一装蠢,或者是真的愚蠢,如今都不必叫我这样尴尬。” 平崖洲。 晨曦金灿灿撒落在湖面上,李周巍驾风一路往南,到了黎泾府地界,此地建筑在湖周最为陈旧,青石灰瓦,昔年巷中弟子已经不见,可几座青石大屋依旧有人手看管。 石阶光影斑驳,李周巍一路进到屋中,空衡和尚跟在后头,见着中心的池水清澈,他顺路进到后堂,听见一阵一阵的锁链碰撞之声。 “铛啷…” 后堂铁牢森森,隐约有声声羊叫,李周巍迈入堂中,一全身赤裸的男孩正趴在地上,满面白鳞,吮吸着羊颈之处的鲜血,这羊儿倒在地上,声音渐低。 李周巍垂眉看着他,一直看他将这只羊儿生吞活剥,顿了许久,一言不发,空衡有些不忍,只连连念咒闭目。 他成就筑基,归来湖上的第二天就是来见自己这个长子,和空衡仔细查看了,却依旧束手无策。 李绛遨不是被什么迷障阻碍了神智,也不是魂魄受了什么干扰,而是根本上就没有常人的神智,更没有什么救法,兴许过上几百年修炼成精,才会诞生一点妖物般的灵识。 “看如今这模样,连字都读不懂,谈何受符种…” 李周巍甚至想过找一片山川大湖,放任他自行生活去,可终究是忌讳太多,不能放他走,只能一年复一年把长子囚禁在这牢笼之中。 唯有他或者李玄宣偶尔来见一见。 “绛遨如兽,绛迁虽然聪慧,性格却极端,更有虚伪之心,…只怕我膝下诸子…皆不是良善之辈。” 李周巍的第三子前几日降世,对外还是次子,取了名叫作李绛垄,还是一对金瞳,李周巍如今已经没有太多的喜色,只转过去一看,又有妾室怀孕。 “法师。” 他问了一声,空衡连忙看来,李周巍低声道: “法师先前提过厥阴之法压制,不知能否试一试,生出不带金瞳的孩子…听闻胜名尽明王诸子皆魔头,逐一伏首,这些孩子金瞳类我,若是福德不深,恐怕是杀身之祸。” 空衡若有所思地他看了一眼,轻声道: “小僧尽力一试。” 李周巍遂点头,最后看了眼自己这个在娘胎里就被他寄予诸多厚望的长子,转身便走,顺着石阶向外,心中一点点希冀也消失了。 一路乘风到了洲上的殿中,空衡自觉退下,李清虹和李玄宣正在殿中等着,见他两手空空过来,轻轻抖了袖子,把重明洞玄屏抛出,遮掩住一切,这才轻声道: “绛遨呢?” 此次受符种,李玄宣想着让李绛遨也来拜一拜,哪怕他不会咒语,也看看能不能有些机缘,谁知李周巍去了一趟,独自就回来了。 李周巍沉声道: “他毫无灵智,只怕冲撞了宝物,还是罢了吧。” 见李周巍没有把李绛遨带来的意思,李清虹只好点头,问道: “如今有多少孩子可以受符种?” 李周巍顿了顿,轻声道: “恐怕多了。” 李家的周行辈修士不多,生儿育女的就两位,可经过几代的积累,周行辈的凡人可多了去了,绛阙辈灵窍子还真不少,只是还未显露天赋,分不出高低。 要想把这一群人都弄到殿中,一一给出法诀背诵,再一个个试…已经不如当初那么方便,更何况自家的体量越来越大,一旦事情到了兴师动众的地步,恐怕会有人来刺探究竟。 李玄宣把自己的疑虑说了,李周巍则答道: “如今仙鉴神游太虚,可以试着改一改祷词,说不准能隐蔽的多。” 太虚。 陆江仙的神识游走一番,在紫烟门地界看了许久。 自他能神游太虚始,就从不肯去诸仙门的山门中探查,大多从旁观看,如今紫烟门紫府突破,是他观察最为详尽,最为完整的一次。 甚至他还远远见了那阴司之人,将两人的交谈尽收耳中。 “紫霈身陨了。” 与诸多紫府的猜测截然不同,紫霈真人阚絮雨业已身陨,魂飞魄散,根本没有什么转世可言! “沈家与紫烟门四处安排人手寻找紫霈转世之身,恐怕是虚张声势而已…” 紫霈毕竟实力强横,有这样一位身具金性,转世而去,不知所踪的人物在外,对沈氏和紫烟门都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另一位紫府巅峰的紫霂真人早早失踪,紫烟门要维持如今的地位…还是要耍一些心机手段的。” 可陆江仙从头到尾看了阴司施法,可以确定没有那道真炁金性的踪迹,也就是说紫霈真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用上这东西! “这样一份宝贝…到底在何处…” 陆江仙一时间没有找到头绪,只能将此事揭过,暗自留意,他心中反倒记起另一回事来。 “龙属吞雷…” 龙属吞雷陆江仙始终在注意,甚至东方合云在东海与李曦治的碰面陆江仙就在一旁看着…太阴玄光已经对着这灵云了,倘若他真要闹出什么事情,只能先杀了再说。 虽然最后没闹出什么事情,他心中有不少疑虑: “真是奇了怪了,东方合云似乎对李曦治有不少好感,一向对李玄锋也客气,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呢?那龙子鼎矫更是对李周巍大加宠络…似乎整个龙属对李家都有好感。” “难不成真的是魏恭帝?” 鼎矫的话语陆江仙是一点不信的,李氏起起落落,倘若龙属对魏李真有那么深的交情,以龙属的地位护住几个族群真不是什么难事。 他在太虚中转了一圈,确定没有紫府或是金丹在旁窥视,一路回转,落往巫山之上,在阵中看了一阵,李曦明正在修行那秘法宝阶。 “望月李氏,虔具清酌庶馐、寒食牲仪,为子弟恭请玄明妙法,司命安神,奉道修行,…当以时言功,不负效信,随箓焚化,身谢太阴。” 外界之声传入耳中,他的神念从太虚中回到了湖上,平崖洲的大殿之中屏光遮掩,祷词喃喃,却没见什么人影。 陆江仙调动了神识的记录,立刻明白过来,迅速在湖上扫荡一遍,心中大松: “等了这么久,终于到了绛阙辈了,倒是可以赐下那几道紫府功法…” 诸多紫府功法之中,陆江仙无疑最亲睐全丹一性的功法,《候殊金书》可是堂堂六品功法,比李家的《明华煌元经》还要高出一品! “《明华煌元经》就是个奇葩…” 《明华煌元经》有足足九道秘法,却偏偏只到达达了紫府功法的基本水准五品,若是放在外头根本是没道理的事情,能研究出九道秘法,功法怎么会区区五品?也就陆江仙靠着仙法和金性作弊写出来。 要是论起突破紫府的秘法,《候殊金书》当然比不上用明阳金性和仙诀写出来《明华煌元经》,却也不低了,足足有五道秘法,全部修炼完毕可以平添两成半的紫府概率。 “更何况全丹是并古一系,虽然不擅长斗法,可能做的东西比同境界的修士要多不知道多少倍,何况是六品功法修出来的修士?” 全丹一道无论是变化、救人、破阵、匿踪,都比当今的法术妙上许多,金羽宗的秋水就是修行此道,神通极为神妙,人人都要敬她几分。 唯一的缺点是这功法太张扬,好在等到后人能把这功法修到一定程度,李家的紫府也出了,好掩饰得多。 “至于受符种之人…” “伯凶仲恶,李绛迁天赋自然不低,必然要一枚符种用以约束这只恶兽,倘若不给他,之后必然会闹出大事来!” 就算是魏李那样大的帝国,数位金丹坐镇,依旧有血溅宫闱之事,陆江仙怎么能不防?早就为他定了一枚符种,为这恶兽上一枚紧箍。 “全丹之法我早有遴选,他并不适合全丹…也不应该再去修明阳,只怕他越修越恶,哪天立地顿悟,勘破世间红尘,胸腹中破出一只赤目白蝉…振翅高飞,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陆江仙可不是随意作想,这事情是极有可能发生的,随着李周巍的修为越来越高,甚至到最后突破了紫府,身为他次子的李绛迁受到的影响也会越来越重。 反倒是长子李绛遨没有神志不能修行,有什么变化都是几百年以后的事情,不必太担忧。 魏国之鉴在前,陆江仙对李绛遨、李绛迁兄弟可谓是极为上心,早在两人出生时就把种种假设给想遍了。 “最好给他这一部洞天中得来的离火之法,乃是一部六品离火之功,明阳与离火纠葛不清,相辅相成,再合适不过了!” 这部六品离火功法全名叫作《天离日昃经》,修成仙基是大离书,能被安淮天收入其中,这功法的威力和等级自然不必说。 “有四道秘法,平添两成概率,也胜过江南的绝大部分紫府法诀。” 他把《天离日昃经》塞进给李绛迁的那枚符种之中,却没有马上赐下去。 他神识一路游走,在岸边转了一圈,很快在记忆中黎泾镇找到了一户人家。 这家人屋宅不小,祖上显然是阔过的,只是门扉上的红漆几乎要掉尽了,露出斑驳的棕色来,门口的两个石狮风尘仆仆,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擦拭。 可此宅如今没有什么风光之处,家教看上去还是极为严苛,处处摆放地整齐规矩,能看出屋主人一直以极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陆江仙神识一路飞至门户之内,很快在大庭之中找到了一个女孩,唇红齿白,身着袄裙,看上去六七岁模样。 “算算日子倒是刚好。” 这孩子正是陆江仙挑选的受符种之人,也是选来修行那道全丹之法的李家后人!从她出生的那天起,陆江仙就注意到这孩子,只不过一直在等李家的求法罢了。 而在他的神识之中,这女孩眉心的灵窍正缓缓形成,宛若有了第三目,暗暗吞吐着灵气,陆江仙心中赞道: “窍在眉心,魂魄远胜常人,总算是出了个能修行《玄巫道术》的孩子…正好配上这一本六品的《候殊金书》…并古全丹,与巫术相近,再好不过的契合了!” 第六百六十章 两位 李周巍祈毕,殿中清光环绕,重明洞玄屏中白气纷纷,虚空之中诞出两点白光,转了一圈,栽下两朵白花来,悬在空中,结出两行金字。 一朵是: “李绛迁。” 另一朵则是: “李殊宛。” 李周巍等人皆谢过,挑眉望了一眼,转去看李清虹,便见她有震动之色,那两朵白花飘飘忽忽地落下,她立刻伸手接住了。 “竟有两枚符种…” 李绛迁的名字让几人松了口气,另外一个名字却全然没有听过,三人皆是一愣,唯独李玄宣有些回忆之色。 李清虹神色复杂,李玄宣则是眉头紧皱,已经从储物袋中取出玉简来看,老人怀旧,常常要思虑哪一家哪一脉绝后,又要定下来哪一脉去补,故而年年的名录他手中皆有。 足足顿了两息,李玄宣显露些得色,答道: “原来是我的后人…只是隔得有些远了…如今是小宗。” 他哈哈地笑了笑,把玉简倒转过来,递到两人手中,低声道: “再好不过!” 李清虹松了一口气,取过玉简来读,一眼寻到了李殊宛的名字,一路向上,又皱起眉来,读道: “李叶生…李谢文…李平逸…嗯?这不是谢文叔一脉?大伯可是看错了?” 提起这事,李玄宣眼中闪过一丝痛色,轻声道: “这事情…还要说到你大哥身上!” 李清虹立刻抬眉,喃喃道: “渊修哥?” 李玄宣在一旁坐下,梳理了话语,轻声道: “叶生叔子嗣不多,还是以谢文为主,其余几人都不是好东西,那时开设赌窝,又沾了淫色,被你大哥捉住,杀了一人,其余烫了手,驱出了镇中去,族内也除了名,于是留下谢文一人…” “谢文三女一子,唯独李平逸一人,他年纪轻轻便因为…” 几十年过去,李玄宣说起此事依旧要哽咽,叹道: “因为郁家雷火一事愧而自裁…于是断了后。” “谢文遂膝下无子,几个兄弟又有大罪,不在族中,我念他旧情,我第七孙的第二子又是凡人,已经落为小宗,左右都是小宗,就过继给他…” “原来如此…” 李清虹沉默一息,轻声道: “那既然如今出了灵窍子,就重新归回大宗罢!” 李周巍在一旁静静听着,李玄宣只道: “我这就去接回来。” 李清虹笑着点了头,开口道: “我去吧,这事情不应拖,算着时间…不过六岁,不要引了有心人注意,我趁着夜色去见一见,看看这小女孩什么个模样。” 李周巍应声,答道: “我去把绛迁带过来。” 李清虹霎时消失在大殿之中,李玄宣把两朵白花拾起,不敢拿在手中,只用法力隔空摄住,灵识轻动。 这花开十二瓣,花瓣皆是纯白之色,内里的花芯如同光影般恍惚,忽明忽暗,散发着一种浓烈的桂香,老人闻得心旷神怡,抬头问道: “明煌可晓得这是什么?” 李周巍摇了摇头,感受着这花朵其中极为充沛的太阴之力,取出两枚玉盒,将之收入其中,轻声道: “恐怕又是一样绝迹的灵物,等到晚辈有了机会,去龙属或是狐族那里寻些上古记载灵物的玉简,对应一番。” 李家之中的太阴宝物其实不止这些,还有当年郁慕仙来湖上时仙鉴暴动落下的一片桂枝和白花,被李渊蛟小心收起,可按照李家的保存手法,怎样都无法彻底保留此物,一年年都在消散。 这些东西小部分用来给李乌梢配命,其余的几十年过来早已经消散干净,李周巍将之收好,低声道: “看起来很难保存,兴许又是一些不可外露的宝物,倘若找不到,或是找到了踪迹又太过贵重,还是用掉为好,白猿早年受了太多伤势,用这两物给他配命,应该能让他补足根基。” “嗯…” 李玄宣并非不心疼这老兄弟,可听来听去始终觉得有些牙酸,只怕这东西在纯一道之类的太阴道统恐怕是比明方天石珍贵不知道多少的东西。 “我家用来配命…如同当初用太阴月华来修炼玄景轮了…” 老人哭笑不得,却把手中玉盒翻来覆去地看,小心翼翼收进怀里。 黎泾府,梨川口。 夜风略冷,府中的枇杷树低垂,雨水滴滴答答,李宝驮冷得哆嗦,多加了两件衣物,几个孩子在院中笑成一团。 “嚷什么嚷!” 他扣起衣服,推了门户出去,搓了搓手,天气确实一天天冷起来,李宝驮心中却火热得如同热炭。 “老天保佑…世代凡人,总算出了个修行者了…” 他李宝驮之女李殊宛前日读了族中发放的功法,凝聚出一缕灵力来,可叫李宝驮欣喜若狂。 李宝驮这一脉从来没有出过修行者,故而在修士前来查勘灵窍的名录里很是靠后,如他家一般的凡人太多太多了,六岁的孩子更是多了去了,很难一个个查看过去,通常会发放一本最普通的胎息功法,让人带回家自己去试。 李宝驮祖上辉煌过,也不缺这东西,李殊宛一到六岁,他都懒得去排队,自己取功法来试了,这么一试,差点叫李宝驮喜得晕过去。 “殊宛!” 他眼看女儿过来,面上顿时满是笑容,儿女一同在桌边坐齐了,他端着架子坐下,沉声道: “此事重大,我去寻了承晊族叔…通过他寻一位修士来看一看殊宛!算着时间,也将到了,一个个都注意着点。” 李殊宛支在桌上,眼神则在碗中的丸子上转来转去——这一顿饭属实难得。 李宝驮祖上辉煌过也只是祖上了,如今的日子其实极为寒酸,空有一大间宅子,能卖的早被先人卖光了,剩下这座大宅卖了就是真没了。 全家全靠着李宝驮和长子在湖上经营几艘船支,这些营生还是可以去做的,偶尔族正院来查一查,李宝驮自然问心无愧。 “可哪里比得上修仙?” 毫不客气地说,只要李殊宛天赋足够,一家人甚至可以迁到湖上,发放的俸禄足够一家人安安稳稳,了此余生。 “至于殊宛…几十年修毕,回头来见我们,恐怕认不出了。” 戏里都是这么说的,李宝驮也听了不少传闻,仙人那是高来高去的,他估计着余生见李殊宛的时间不多,心中欣慰之余,未免有些伤感。 李宝驮很快将之抛到脑后,和几个儿子商量如何摆桌,如何通知诸亲友,好好收一场宴,李殊宛身具灵窍,先时看得起的、看不起的统统要来给笑脸,几个关系近的修行支脉更会派人过来,这才是要为李殊宛拉拢好的。 他等了一阵,心中越发焦虑,终于听见院外一声叫唤: “好侄儿!我把客卿请来了!” 李宝驮原地从桌边跳起,几个儿子哗啦啦站起来,一二三四全都跟在他身后,一窝蜂冲到庭院前,恭声道: “见过两位长辈!” 为首之人是族叔李承晊,虽然是凡人一个,血脉却极为珍贵,李宝驮祖上与他先祖兄弟之情极深,小时还见过他,连着叫起来: “多年不见族叔!小侄心中思念至极!” 李承晊哈哈一笑,他是个惯会钻营的,又是李曦明亲子,虽然是个凡人,却以此结好了不少修士,心中对李宝驮很有好感,故而立刻就把修士请过来了。 他指了指身边棕色衣服的老人,笑道: “这是胡客卿!是练气级别的高修!” “练气!” 李宝驮顿时一骇,他见识不浅,这等人物在府峰之中都是位高权重的,李承晊能将这等人物请来,让他大为激动,恭声道: “见过前辈!此处简陋…还请前辈见谅!” 胡客卿对李承晊客气得很,可对李宝驮这等沦落成小宗凡人不知道多少年支脉可就没那么客气了,看在李承晊的面子上微微颔首,轻声道: “不必客气。” 李宝驮倒不觉得有什么,连连点头,一路将他迎到庭中,正对上李承晊饱含深意的眼神,顿时一愣,立刻会意: “这是在给我家殊宛找靠山呢!” “可…这合适吗…” 李宝驮如果是个寻常小宗子弟,得了这等示意,早就舔着脸迎上去了,可偏偏他有些传承,对府峰之中的事情也有所了解,十六府之中可不是和和美美一团和气。 “此处是黎泾府…是旧四姓的地盘…投也是投是投在这四姓之下,姓胡的也不知道是哪一府的修士,倘若跟他扯上关系…未免有些得罪四姓…” 更何况李宝驮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看上去好像是普通小宗,实则也是大宗过继过来的,晚辈若是突出优秀,争取一二甚至能重返大宗,那就更不必与什么派什么系争来夺去了! 他转念之中脑海过了许多,手中已经把女孩拉过来,笑道: “殊宛!见过两位前辈!” 李殊宛偏过头来看,发觉这棕色衣物的男子身上有六道光点闪烁,略显驳杂的气流在身侧环绕,与曾经见过的在天空中飞过的那些人略有不同,忍不住多看两眼。 胡客卿却只将目光在她身上轻轻瞥了一下,点头迈步,心中暗叹: “李宝驮一家祖辈都是凡人,到这里头才出的第一个修士,天赋能好到哪去?李承晊是要我指点一二…真是麻烦。” 他拿捏着姿态,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发觉没有一样是能吃的,轻声道: “饮茶便可。” 李宝驮精心准备的满桌饭菜做了空,满头大汗地将他迎进去,在内堂坐下了,李承晊起初谈了几句,胡客卿还有些应声,李宝驮一开口,这棕衣男子马上低头不语了。 这下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胡客卿的抗拒之意,堂中的饭菜渐冷,妻子有些无助地站在厅尾,李宝驮说到底是个凡人,能跟修仙者聊些什么呢?难堪地说不出话来。 李殊宛虽然只有六岁,可看在眼中,心中难过起来,轻声道: “女儿下去了。” 李宝驮吐了一口气,刚准备阻止她,李承晊却笑盈盈地放她走,等李殊宛离开了,胡客卿看出李承晊的不满,随口问道: “不知令媛凝聚第一缕灵气花费了多少时间?” 李宝驮这才感觉自己的尴尬略有缓解,低声道: “似乎是一个时辰。” 胡客卿愣了愣,见着李宝驮一脸茫然,心中升起一片骇意: “什么?” 几人在堂中细聊,李殊宛只一路闲逛到了后庭,荒芜的庭院之中几颗枇杷树立着,她散着步,想起父母手足无措的模样,忍不住抹了抹泪。 “这家伙…” 她走了两步,正撞见庭中立着一人,吓了一跳。 “啊…” 李殊宛惊了一瞬,立刻被眼前这女子吸引了,双目紧紧盯着她,半点也挪不开。 女子一身长翎羽衣,黑发盘起,一朵小小白花钗在她的发上,青色纹路的裙摆跳动着点点紫光,眼中紫意朦胧,笑盈盈地看着她。 “你…” 李殊宛一时间看呆了,说不出话来,这女子很自然地摸了摸她的脸蛋,笑了一声,她的声音很清朗,清脆好听: “李殊宛?” “是…” 李殊宛的手紧张地背在身后,她知道眼前这位一定是位修士,不敢随意乱动,眼睛偷偷瞄了一眼,却发觉她身上没有那六道光点,只有一片如水波般的紫色。 只看着仙人般的女子颔首,紫色眸子望向她背后的庭院大门,语气微冷: “这胡经业…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见你天赋不凡,马上威逼利诱起来了,要定你与他那小儿子的婚事…” 说来也奇怪,这白衣女子仅仅是不笑了,说话多带了点冷意,浑身的气质截然不同,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威仪浮现在她脸上,云层之中仿佛有雷霆作响,滚滚而动。 李殊宛抬起头,只觉得天上的云隐隐约约有点紫色,连忙低声道: “可我听我爹说这人厉害着…是什么府峰上的大人物…” 这女子被她说的一愣,脸上的冷意马上消失了,她生着一双杏眼,如同春风解冻,很清朗地笑了一声,失笑道: “好大的人物!” 感谢盟主: 休学の宅男沉默的独奏者思凡的猪在下小叶问杂书阁纤纤仙 第六百六十一章 绛阙受符 “你家这孩子当真一个时辰?哈哈,你当她是世子还是安景明!” 胡客卿闷笑一声,心中笑他不识好歹,认不清修行之事,只道: “我只问你,你给那功法给她,到了她自言修出第一缕灵气,一共过了多久?” 李宝驮听得一愣,忖了一息,答道: “回前辈,过了两天一夜。” “两天一夜!” 这话听得一旁的李承晊终于直起腰板,有了讶异之色,轻声道: “黎泾府虽然是望姓之基,灵脉却排在下九府,两天一夜,已经是相当高的资质了!” 他话说了一半,余下一半卡在喉咙里,心中暗忖: “若是有足够灵资,倒可以冲一下五年后的入洲人选,李宝驮若是能抬回大宗…我在洲内算多条坚实的人脉了!” 李承晊一头活络开,胡经业反应同样不慢,心中立刻把自己那好大儿想上了,低声道: “哦?天赋尚可。” 胡经业是个练气修士,好在幼子天赋不错,李殊宛如若能抬成大宗修士,那胡经业无疑是赚翻了,当下拿捏住姿态,轻声道: “令嫒归洲甚难,可放在周边的府中天赋还是不错的…” 他这下语气缓了很多,又怕李宝驮发觉自己有所求,脸上还是板着,沉声道: “承晊如今在此,都是自己人,我便不唠叨了,殊宛的天赋上报,族中也会给出相应的资粮功法…到底距离归洲还有些差距,我也可以替宝驮补上…只看她努力与否。” 他端着架子,转换还算自然,可李宝驮小时候也是在府上读过书的,撑着船来往江岸看的东西也不少,立刻就有所领悟: “娘的,老东西变脸了吧…我家殊宛的天赋可高,真能装。” 他乐呵呵地应了,面上浮现出农户的淳朴,一连笑着应是,却什么回答也不给,胡经业见他装傻充愣,也不怵他,直言道: “我幼子正八岁,天赋尚佳,如若宝驮不弃,给我个面子,便先定个娃娃亲,老夫有些积蓄,可供殊宛修行,你一家归洲一事,就包在我身上。” 他毕竟是练气修士,两人在他面前比只蚂蚁都差不了多少,这么放下脸面,一时间把李承晊和李宝驮给架住了。 李宝驮只去看李承晊,这位族叔尴尬地咬牙,这条件并不算太欺负人,他也不好开口,踌躇着去饮茶。 族规又森严,李家嫡系最怕一道仗势欺人的罪名,李承晊平日里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与胡经业相交更是全凭对方给面子,这面子薄得像纸,真不好开口。 李宝驮望他无果,只得用上缓兵之计,低低地道: “小人对什么归洲…一无所知…生怕浪费了大人的资粮,怎么敢草率答应?我这孩子贪玩,恐怕还要…” “宝驮这是哪里话!” 胡经业皱了皱眉,轻声道: “我胡家虽不如旧四姓,在乌涂府也是有名望的,说给的资粮就一定会给,不必忧虑。” 他见李宝驮低头,退了一步,轻声道: “我也不是压你,这事情先定下来,倘若将来有什么变动,殊宛有些别的心思,这东西不过是订婚,大不了解了,至少情谊还在不是?到时候殊宛是大宗子弟,难道还怕解不开一个小小的婚约?” ‘遭了!’ 他这么一说,李承晊果然望见李宝驮有些许意动之色,他心中一暗,叹道: ‘哪里那么简单!’ 李承晊自己就是大宗子弟,深知族正院严苛,到时李殊宛成了大宗,这悔婚一事是李殊宛理亏,对胡氏影响甚大,对李殊宛的名声也一样不好,甚至会一直传到青杜上去…几位大人只听这一句话,不知会怎么想! 李宝驮沉默,李承晊看来看去是坐不住了,瞥开眼神皱眉往别处看,示意自己并不支持。 “大人…我家实在高攀不起!” 李宝驮不知是看懂了还是根本没有答应的心思,叹气摇头,终于把话落下了,这句话听得李承晊又惊又喜,胡客卿则笑容淡去,久久不言。 这下脸面摔得响,胡经业再如何也板不住脸了,面色阴沉,骤然起身,只道: “你请我来此,就是为了看你那女儿,如今看也看了,又反过来对老夫不屑一顾!岂有这样做人做事的!真是没道理!” “我胡经业在乌涂黎泾之间修行多年,谁不给我几分面子!李宝驮,你好生无礼!” 李宝驮不曾想他口舌厉害,一时间慌乱起来,连忙起身,答道: “请大人来看看小女,却不曾想一口要定下婚姻大事啊大人!小人虽是一介凡人,却依旧有爱女之心…对贵公子一无所知,怎能草率就定下来?做父母的只怕孩子入了火坑!” 他心中急切,一时失言,胡经业勃然大怒,喝道: “小子在讽刺我胡家家教不成!” 他毕竟是练气修士,心中生怒,这么一喝如同响雷,顿时让房梁沙沙往下漏沙,劈头盖脸砸在众人身上,一时间沙沙作响,李宝驮几个儿子皆是敢怒不敢言,立在屋外。 “好胆!” 李承晊与李宝驮更是被他威势所慑,动弹不得,胡经业狠狠甩了袖子,怒气冲冲地往外走,李宝驮吓得双腿打颤,妻子则绝望地蹲在门口,不敢动弹。 眼看众人皆惊,胡经业满腔的尴尬和怒火才得了释放,踏着步到了屋前,留下一个背影,李承晊连忙从位置上跳起来,骇道: “你疯了!乱说什么!” 他一把扯过李宝驮,眼看这老侄子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屋外,见胡经业还不曾驾风离去,心中明白他还是在拿捏,这下是隐隐威逼罢了,于是提着袍子疾步出去,呼道: “胡客卿!无心之言啊!” 李宝驮到底没有见过大世面,当下是真慌了,连滚带爬地扑出去,呼吸急促,两眼发黑,却听着半空中飘来清澈的声音: “胡大人好威风!” 这一声讽刺的冷意去了李宝驮半条命,他双腿僵硬地站起来,发觉门前站着一位女子,手中牵着正是自己的好女儿。 他脑袋一片空白,发觉女子是一位青白羽衣的仙人,黑发如墨,钗着一朵白花,眼睛紫意朦胧,他还没有看清,耳边却听一声轻响。 “噗通!” 从始至终没有一点惊色的族叔李承晊面上表情如同一片摔碎的瓷瓶,显出无限的惊骇,他双腿像是抽了骨头一般软下去,脑袋扑通一声磕在地上,撞在李宝驮腰上,两人滚作一团。 天旋地转,李宝驮发觉自己这位族叔像只青蛙般跃过自己,又跪在前面,他嚎道: “承晊见过大人!” 李宝驮慢了一步,正巧撞上胡经业的表情,这老东西吹胡子瞪眼的表情消失了,只余下一片迷茫,像摊泥一样软在地上。 胡客卿当然见过李清虹。 李清虹引动阵雷开启湖中洲时他就在岸边遥遥的望着,怀疑自己还不够人家一道雷霆的,从没想过与这位大人有什么交集,更没想过‘胡大人好威风!’这样的话。 这无疑如同一道白雷,劈得他屁滚尿流,他仿佛被摧毁了心智,软软地瘫在地上。 可李清虹没有分哪怕一道眼神在他身上,看着满头大汗的李承晊,思索了一瞬,轻声道: “承晊?” 李承晊恭声道: “晚辈的父亲是曦明大人。” “原来是明儿。” 李清虹一句明儿才是真正吓到李宝驮了,他脑袋抵在地面上,两眼发虚,终于相信她就是青杜峰上那道雷霆,听着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我不过路过此地,却看了这样一场好戏!” 胡经业总算是缓过来,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面色白得如纸: “大人…大人误会了。” ‘也就来的是我,大伯最心疼族人,方才若是他来,这姓胡的已经人头落地了…’ 李清虹声音轻灵: “这孩子我看着顺眼,多聊两句,你已经想着她嫁给你家公子了,胡经业,你真是打得好算盘,我家大宗的婚事也敢指手画脚。” “看来是我族正院管得太严…你反倒觉得我家嫡系都是软脚虾了?嗯?” “大…大!人…” 李清虹越是轻声细语,胡经业越发察觉她的怒意,李清虹是出了名的脾气好,李家还没有人惹怒过李清虹,胡经业算是第一个,自己已经吓软了。 他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两眼翻了要昏死过去,李清虹屈指一弹,这老家伙一身修为都被封住,她轻声道: “承晊,送去给承淮。” 李承晊忙不迭地招呼人来搬他,李清虹则道: “宝驮这一脉也多年不曾归族了,我大伯也思念得紧,一并去见见我大伯。” 李承晊恭声应了,李清虹抱着女孩驾雷消失,李宝驮还跪在原地,地上的胡经业手脚冰凉地躺着,直直地望着天空。 “恭喜宝驮!” 李承晊宛若未见地迈过胡经业,笑着去扶李宝驮,天空中流光闪烁,一一往此处落来,李宝驮只觉得身处梦中,遥遥听见一片恭喜之声。 平崖洲。 李殊宛落在峰上时面色有些发白,她从小听说过大湖,却不知道望月湖这样大,又在转瞬之间穿梭过无数波涛,眨眼就落在这洲上。 她头一次见这样的宫殿,还未细看,殿中正坐着一老人,身上七点青光,看上去很是慈祥,乐呵呵地迎上来,笑道: “宛儿来了…” 李殊宛礼貌应了,发觉大殿的另一侧站着一位少年,身上暗红中着金,侧着脸对着她,阳光撒在他身上,李殊宛只看了一眼,觉得两眼一痛,忍不住流下泪来。 李玄宣只当她害怕,哄了两声,李清虹轻轻叹了口气,把方才遇见的事说了一遍,开口道: “大伯,族内管束到底严了些,大宗如今在洲内好说,小宗在府中,多有苦楚可受。” 李周巍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女孩,这才抬头,答道: “大人说的事情…叔公也提过,只是束约如箍,不能轻解,李宝驮好歹是小宗,若非如此,哪里请得来胡经业?别人在胡经业面前可能说上一句话?受了别样优待,就要束约一二,省得去欺压别人。” 李玄宣把书简塞进李殊宛怀里,安抚她去偏殿背记,心中其实还是心疼族人,比较支持李清虹,没有多说话,李周巍沉声道: “修为之间难以逾越,这边一放松,他们固然不会被普通修士欺负,可更会找其他凡人去欺压,到时凡人之中又有一级台阶分明,不是好事。” 李清虹点了头,答道: “你看着来,我家一向尽可能公平,难免会委屈,也不应该让诸子弟寒心,我此行也是起了振奋诸脉的心思,故而严厉了些。” 三人的讨论告一段落,李殊宛已经从偏殿上来,细声细气地道: “大人,我已经背会了。” “好快!” 李玄宣笑着点头,符种如今的选择越来越苛刻,能被选中的孩子也越来越优秀,他只考教了两句,李殊宛都答上来了,李周巍侧身道: “把大公子请过来。” 李绛迁很快就到了殿中,这孩子热乎乎地把三人都叫了,又去叫李殊宛妹妹,李清虹笑着抛出重明洞玄屏,两个孩子按着口诀背起来。 李周巍目光还在李殊宛身上打量,眼看两人盘膝接应符种,迈了一步,身上暗红带金的衣物微微泛着光,轻声道: “这孩子魂魄似乎有异,能窥见他人之秘。” “嗯。” 李清虹同样有所察觉,应了他,三人满怀期待地等起来,过了一夜时间,屏光之中正有一点光彩放出,两个孩子齐齐睁眼,皆有异色。 李绛迁更多的是恍然之色,拍拍手站起来,行礼道: “迁儿已经受符,多谢长辈看护!” 李殊宛则满是震惊与好奇之色,看着这位哥哥行礼,连忙跟着道谢,抬起头来,却发现四个人都愣愣地盯着她看。 李清虹骤然起身,女孩的眉心正一点点浮现出橙色的光彩,形如花瓣,大如珍珠,焕发着清光,一连闪烁了三下,这才慢慢暗淡下去。 第六百六十二章 屏藩 “得了何等功法?” 李玄宣一年年最期待这事,眼中的惊色一闪而过,连忙低声来问,李绛迁对三人熟悉得很,对答也快: “六品紫府功法,《天离日昃经》!” “好!” 李玄宣顿时振奋,喜色一下冲上眉梢,一道紫府功法是再珍贵不过的宝物了,李周巍点头,流露出点笑意,轻声道: “还真是紫府级别…几道秘法?” 紫府功法的篇幅毕竟大,李绛迁思忖了一息,恭声道: “回父亲,四道。” “四道。” 李周巍若有所悟,李殊宛趁着几人话语停顿,细声道: “回诸位大人,殊宛得了六品紫府功法《候殊金书》,是五道秘法,与一本《玄巫道术》。” 李周巍早有所料,细细思量了一下这秘法的名字,李玄宣则笑了一声,叹道: “好…我家受符种而得术…似乎只有早时几道…兴许有不同!” 李周巍颔首,思绪还停在《候殊金书》的五道秘法上,心中沉思: ‘我的《明华煌元经》九道,绛迁四道…殊宛却有五道…难道殊宛天赋还要高出绛迁一筹…倒是好事。’ 李周巍对自己次子还是有些了解的,这孩子性子不善,好在不是个与他人急眼的性子,晚辈中有人制衡,也免得他一意孤行。 他开了口,沉声道: “绛迁、殊宛,先把所得功法默下来。” 殿中的两尊小案早已备好,李绛迁聪慧,很早就开始写字,李殊宛则识字不够多,好在功法都在符种之中,照葫芦画瓢涂出来就好。 两人且在案上奋笔疾书,李周巍立在一旁,静静看着,随着天色一点一点暗下去,他眉头渐渐锁紧,低声道: “这两本功法…与《明华煌元经》大有不同。” 李玄宣往上凑着,李周巍轻声道: “当时我默出功法不过一个时辰…如今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这两本功法篇幅要长得多。” 李玄宣捋须,李清虹只觉屏光微震,安思危的声音恭敬地传进来: “诸位大人,席子康在洲中等候。” “好。” 李清虹如同听了件平常事,和声应了,答道: “请席道友在偏殿中稍候,我随后就至。” 这话听得李玄宣面上的喜色散了,李周巍则道: “这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写毕的,麻烦大人看着,我与大人去一趟。” 李玄宣一时左右为难,又想送李清虹一趟,又舍不下两个孩子,李清虹柔声道: “大伯也无需送了,免得伤了心情。” 李玄宣叹气别过脸,李清虹不忍多留,穿过屏光迈步出去,李周巍一路送出去,穿过回廊,席子康已经在殿中等了许久。 这少年一身银袍,笑着上来,他的圆脸长相很有灵气,说话开朗客气,实在让人很难生出恶意,上来就笑着道: “清虹前辈!” 他捧着一枚玉简,显然是《紫雷秘元功》了,李清虹立刻接过,替他解开,李周巍也将两枚玉简送上,这少年接过,只道: “几年来多有叨扰,麻烦家主了。” 席子康很有礼貌,李周巍接回玉简,和声应了些客气话,这少年只笑道: “也就贵族知根底,几位前辈的名声我在北方也有所耳闻,是有名的正道,若非如此,恐怕早就寻机打杀了晚辈,我虽是有符箓在身,也是不敢入阵的。” “道友说笑了。” 李清虹神色略有复杂,同他出了大殿,轻声问道: “席道友,这一路前去东海,时间可还赶得及?” “自然是没问题的!” 席子康似乎对接下来的行程没有半点害怕,笑道: “一路边游玩边看,等到时机到了,自然会被引到洞天之中,也不必赶着去哪。” “原来如此!” 李清虹遂点头,看向一旁的李周巍,低声道: “东硫韩家近年来处境愈下,到了主岛都被人围困的地步,他家那两个长辈毕竟是死在我家人的事中,不能全然不管,我此去东海,顺手去解了他们的围。” “毕竟我如今龙属之命在身,寻常紫府也是不敢算计的,我并不用家里的名号,只替他们解围,送走后辈,也算是替曦治了结这事情。” 从东海回来的历历幕幕都在眼中,李清虹显然没有把韩家抛在脑后,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秘法传音道: “这是从王伏身上得来的,他死前对真人多有怨结,尽数被记在这玉佩之中,那大阵中真人无法窥视,兴许还有些用处,你好好保存着。” 李周巍应下,李清虹则道: “越国的泉屋山脉之中还有一颗灵柿树,我年轻时难得撞见,只是她修为尚浅,自言还有三十七年练气,如今算来,只差个三四年,你若有机会,还请去看一看。” 李周巍仔细问了地点,通通应下,李清虹笑道: “明煌,此间事交给你了。” “大人放心。” 李周巍沉默点头,一路将两人送出湖,眼看着两道雷光消逝,御光而回,一路的夜风寒冷,湖面已经泛起薄冰,被晚风吹动,发出细碎的响声。 月光洒在广阔的湖洲之上,一片亮白,李周巍暗暗思量: ‘如今应我作屏藩。’ 李周巍冒着寒风落回殿中,正逢冬日,大殿冷清,两个孩子服了止饥的丹药,都乖乖坐在殿中,兴许是画字不如写字快,李绛迁率先将两叠厚纸递过来。 李周巍轻轻接过,灵识扫了一遍,一切尽数落入眼中,有些惊喜: “竟然有附录法术…难怪篇幅多了这样多!” 李玄宣早已经读过了,正用灵识篆着玉简,老人略有萎靡,说起这功法让他神色轻松了一些,苍声道: “是好事…这些法术没有一个是差的。” 李绛迁见识并不浅,虽然对这些法术的珍贵认识不多,可光靠着这一大堆品级就知道不是简单货色,恭声道: “六品《天离日昃经》,附录五品身法蹈焰行,五品遁法赤照天离,六品法术大离白熙光,五品法术离元壁、太阳应离术,四品法术三道,三品、二品法术若干…” 李周巍松了神色点头,灵识已经大略读了一遍,心中思量: “这些功法或是太阳或是离火,虽然极为契合,似乎与《天离日昃经》不像同一本书出来的。” 他仔细翻一遍,这本功法没有一点内容提到功法的由来,全篇极为简洁。 李周巍敏锐,察觉得很快,《天离日昃经》原本附录的那些法术大多数都有名气,只要一用,十有八九会被人认出来,故而陆江仙忙着剔除了,改去万余种法术中挑挑拣拣,找出那些没有什么宗门风格的法术来搭配,这才有了现下的这一份《天离日昃经》。 他正思量着,李殊宛忙着把《候殊金书》递上来,李周巍同样读了一遍,赞道: “好难的功法!” 全丹一性本就难度极高,否则青池宗的长天峰也不至于到道统断绝的地步,《候殊金书》还是六品功法,这难度就不必说了,看得李周巍都暗惊,李玄宣更是如读天书,明明每个字都懂,串在一起却云里雾里,看不明白。 而《候殊金书》附录功法不多,只有一道五品遁法散白落羽和三两道古术法,更多的篇幅记载着诸多物性变化,神神叨叨。 “啊!” 他正读着,只听一声闷响,李殊宛案前炸起一片火光,女孩吓得一颤,还来不及说话,李周巍已经将她拎起,皱眉道: “怎么了?” 只见案上白火汹汹,几只不知何处来的毛虫正在地上扭动,李玄宣早已把李绛迁护在身后,李殊宛则缓了缓,稚声道: “禀大人,我正准备默那法术…不过写了个开头…这纸自己燃起来了…” “哦?” 李周巍愣了愣,李玄宣更是讶异,低声道: “看来品级太高了…或是与仙人有所勾连…” “不错。” 李周巍浮现出些许期待之色,喃喃道: “全丹…白火…巫箓…” 他安抚了李殊宛,夜已经深了,两个孩子默写了一天多,早已经疲惫不堪,他先让两人下去,挥手把两堆纸打为灰烬,低声道: “大人,这可是两道紫府功法。” 李玄宣察觉到他有话要说,把目光投向李周巍,遂见他轻声道: “晚辈看了族史,先辈筚路蓝缕,一路而来,符种越来越严苛,功法也越来越好,到底是何缘由?” “依晚辈之见,兴许与庇佑百姓有关…我家护佑的百姓越多,赐下的功法越好…受符的条件更苛刻,我等掌控大半个望月湖之时就有了紫府功法,如今整个望月湖归位,就连配套的法术也有了…” 李玄宣颔首,李周巍则低声道: “只不过姑且一猜,今后自有分晓,我看这两份功法胎息部分就很精妙,两人修行速度都不慢,先让他们着手修行便可。” 李绛迁与李殊宛都没有得授《太阴吐纳养轮经》,两人的紫府功法都是从胎息境开始的,修行不必李周巍多劳心,他且先放下了,李玄宣道: “全丹一性的法术唯有修全丹之人可练,倒是离火那一系列法诀大部分功法都能修练,那些两三品的法诀可以放到族中去了。” “且慢着来。” 李周巍显得有些头疼,低声道: “这些功法都没有来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什么修士认出来,我先看上一遍,那些通常思路的可以发放下去修炼,有些特别的还是放一放。” 李玄宣显然还想着李清虹,思虑如何都冲不散,点头起身,李周巍把老人扶起来,见他捋着须,声音略微沙哑: “明煌忙你的去,老夫再去转一圈。” 李周巍目送他离开,拿起桌上的书简来看,踌躇了片刻,举起笔来,花了一刻钟批完,安思危上来报: “殿下,承辽大人已然闭关突破。” 李周巍踌躇了一刻,低声道: “我晓得了,他早同我说过…你去一趟大漠…把明宫姑姑请回来。” 冬日。 湖上大雪纷飞,李周巍忙了一月有余,时不时修行法术,上曜伏光总算有了些雏形,在大黎山北麓忙忙碌碌多年的陈鸯终于带着一众人马回了湖上。 他兴冲冲地进了大殿,显然是有了好消息,躬身拜道: “殿下!北麓妖洞有消息了!那路垦寻友归来,已经重入洞中,收了我家的消息,连连道歉,说是前去合林山脉耽搁了。” 李周巍早就做好了寻不到妖族影子的准备,不曾想柳暗花明,心中微喜,点头道: “好,我这就上门拜访。” 陈鸯连忙抱拳退下,下去准备好行程,李周巍把手中的朱笔放下,按着桌案,立刻有了推断。 “原来不是怕鼎矫的事情,是怕吞雷的事情…” 李家先前找了几年都没有找到这鹿妖的踪迹,李清虹这才出发一月,路垦就访友归来,重新归入北麓妖洞,这意思也很是明显了。 “这鹿妖…或者说鹿妖身后的派系还是怕我家不识好歹,用雷法洞天的事情麻烦他,到时候拒绝又伤了两家的情面…却对鼎矫之事有不小的兴趣,生怕我家早早去回复了,这才过了一个月就急急忙忙赶回来。” 妖洞几只妖物再怎么老道,距离精于此道的人属显然还是有些差距,李周巍洞若观火,心中倒也没什么情绪,反倒还有微微的喜色。 毕竟龙属吞雷是什么级别的大事?李周巍自然不会不长眼到去求狐,从来就没往这一边去想过,反倒是狐族对鼎矫一事兴趣不小,他夹在中间也能轻松一点。 眼下从殿中迈步出去,满天大雪一片白茫茫,空衡与白猿、安思危等人皆候在殿前,李周巍看了一圈,答道: “家中不能没有筑基守着,猿伯在湖上看着,我与空衡去一趟…” 他迟疑间又思及狐族与释修的关系不好,白猿这妖物反而更好与狐族接触,还是改为带上白猿,丝毫不拖泥带水,当即就往北麓深处而去。 第六百六十三章 妖属(上) “喀嚓。” 北海的雪常年不化,一片素色,山峰上狂风席卷,老翁静静坐在峰顶,白玉钓竿一直延伸进茫茫的大雪之中,晶莹的线却绷得笔直,一直伸到下方无尽的冰海之中。 萧初庭在此地枯坐几十年,丝毫不曾动弹,风雪从他身侧擦过,片朵不沾,这老人手始终稳得如同铁浇。 大雪中响声连绵,一道身影乘风落下,身上两串药囊摇摇晃晃,头发微白,声音温厚,正是萧元思: “见过真人。” “元思来了。” 萧初庭沉沉应了一声,手中稳住不动,随口道: “那丹药给李家送去了?” 萧元思向来明白自己一切举动一切心思在这位老祖跟前从不会有一点可以躲藏的地方,下拜恭声道: “回真人,晚辈已经送去了,晚辈念及师徒之情,却不曾先与真人禀报,还请恕罪。” “好。” 萧初庭没有太大的神色波动,温声道: “你一向觉得我无情,这事情你却做得不美了,有时无情才是救人之法,你看得不如屠龙蹇明白。” “晚辈…” 萧元思欲言又止,萧初庭不给他多说的机会,轻声道: “李家有紫府功法,这事情我很早就晓得了,东火洞天坠落,东离宗的宗门秘札流入三宗七门手中,秘要被看得清清楚楚,这宗门上承魏李,虽然洞天之中真正珍贵的东西不多,可细节足以致命。” “李曦明筑基之时,天象有异,司伯休去了一趟,对照着东离秘札,判断出品阶,甚至连哪一部紫府功法都认出来了!” 萧元思默然,老人轻声道: “是四品《金殿煌元诀》,有一道秘法,需要的灵气是金阳煌元,李家越过西屏山把持着那古城墙不放,就是要采气罢了。” “司伯休当然不在乎李家的功法完不完整,李家紫府固然是好事,没有紫府也不差…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紫府功法有就有,野路子有哪几个能成的?成就成了,最多不过是个长奚,问题是李周巍…” 萧初庭叹了口气,答道: “他是紫府种子,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天生血脉不同寻常,比迟步梓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可不是长奚!你可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 “而那明方天石,江南更没有几人希望用在李周巍身上,虽然他们不会特地出手,可一个个是见不得好的。” 老人轻声道: “屠龙蹇终究不够老辣,怎么都是算不过天宛的,只要他与天宛对赌,有的是人出手害李曦峻…就算拿到了明方天石,李曦峻死了,也和拿不到一个模样!所以天宛才敢放任那两个散修出手,她晓得一定会有人暗中相助…” 萧元思深深叹了口气,答道: “晚辈不明白。” 萧初庭道: “你看如今就知道了,李清虹赴东海,李曦峻身陨,有谁劝得住李曦明?李曦明是求仙性子,私底下难道不会拿明方天石突破?有谁能忍得住?还能留到李周巍手中?” “我与长奚就是在压着李曦明,他自己也明白,可你这一枚丹药送过去,李曦明更是坐不住了!他去突破十死无生,还用尽资粮…” 萧元思低头不语,心中也明白紫府的诱惑之大,李曦明最后的话十有八九是敷衍自己,只见面前的老人深深叹了一口气,答道: “眼下众紫府只怕李曦明不去突破…一个李曦明突破无伤大雅,十有八九是死了,他根本不懂其中危险,只看三宗七门常常能突破…以为有几成概率就是几成。” “我故意设的几事来烦你,就是要你慢些炼成,等李曦明闭关,送到李周巍手中去,你却拼着自己受伤…也要及时赶到…” 老人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叹道: “也罢,成全你们师徒之情罢!” 萧元思足足顿了一刻钟,没有应出话来。 “你退下吧…” 萧元思失魂落魄地退下去了,萧初庭依旧抬着钓竿,等到萧元思退下,空中的风雪微微止息,他面上的失望之色瞬间消失了。 ‘元思温厚纯良,又是我家嫡系,诸紫府还能有什么疑心呢?只去试探李周巍罢了。’ 他长杆轻抬,仿佛坠着千斤重物,叫整座雪峰都微微一震,霎时间山雪滚落,渐成雪崩之势,轰隆隆响作一片,脚底下的冰海中仿佛有一点亮光慢慢升起。 大黎山。 大黎山白雪皑皑,月光下遍野银树,李周巍极目远眺,山峦起伏,大雪中几朵黑烟升腾,巡山的小妖围在点点光明的火堆旁跺脚,嬉笑打闹。 大黎山位处江南最北,年年有雪,雪期又不长,全当美景来欣赏,白猿遥遥望了,苍声道: “殿下…大黎山百年不曾食人,妖物憨愚,渐不知人味了。” “此乃先辈之功。” 李周巍点头,一路落在雪峰上,落雪沙沙,这妖鹿的洞府门前正围坐了一群妖物,围着火塘烤火。 眼看他落下,火堆旁的众妖惊了惊,竟也不避,一只大耳鹿面的妖物迎上来,不过胎息四层修为,竟然会人言了,笑道: “那人!可是采药来,一同烤烤火…” 他口音颇为古怪,尚未说完,身旁的虎妖头目吓得魂飞魄散,扯着他跪下,扯声哀道: “小妖见过两位大人!” 这虎妖是个练气头目,已经诞出灵识,识得两人是筑基修为,白猿一眼吓得他去了半条命,匍匐在地面上,老猿苍声道: “前去通报,李氏前来拜访洞主。” 李周巍并未放在心上,在洞前等了一阵,方才鹿妖的话已经入耳,只道: “倒是百年过来,我家出入大黎山…常以灵稻换取灵物,采药萃灵,此地妖物久不食人,天真淳朴,我家修士有求于人,颇有讨好之心,至于和睦若此。” “大王所言甚是!” 他话音方落,洞中一阵呼啸,灵风阵阵,披着袍子卷出来一中年人,乌发棕眼,长发披散,背后背着大盾,朗声道: “小妖见过大王!” 他一声道毕,恭身来拜,李周巍皱眉扶他起来,路垦与自家长辈都是道友相称,这么一拜,却是乱了辈分了,讶异道: “前辈这是做什么…” 路垦起身,笑道: “这些另论,我等见了白麟,先要尽了礼数才对,拜先拜了。” 他虽然满面笑容,敬畏之色却一点不减,显然和龙子鼎矫是一个心思,皆把他看成白麟了。 这鹿妖也不多说,一路请他入了洞中,极为宽广,石壁皆白如羊脂,纹理清晰,一众小妖拜在一旁,地上则铺着兽皮垫子,狼虎一类居多。 ‘鹿妖作洞主…北麓虎狼都要绝迹了…’ 等到了上首坐下,路垦那双棕色的眼睛望了眼白猿,忙不迭地歉起来: “前几年我一直在合林山脉访友…一同转去了南疆,来回一折腾就是几年,如今才归来山中,实在是耽搁了。” 李周巍不信他鬼话,随口应了,很快转到自己的来意上,轻声道: “我家前些日来了不少信,想必前辈也看了,还望见一见白榕前辈,前辈如今可还有妖洞的消息?请为我等联系一二。” “早有安排了!” 路垦哈哈笑了,抱拳而起,轻声道: “道友放心,我一回洞就上报妖洞,早得了消息,只待诸位前来,我这就去请他。” 他轻声道: “我家主人几年来甚得大妖欢心,在洞中地位渐高,又厚积薄发,筑基之后天赋显露,折服不少妖将,已经是位大人了!” 白榕的地位提升,路垦跟在身后这些年显然也有不少好处,浮现出浓浓的自豪与欣喜之色,招呼着众妖,大摆宴席,另一头遣了妖前去妖洞请白榕。 白猿细看了一眼,明明是一群鹿妖,在案上却摆的是酒肉,遂轻声道: “洞主,这宴倒是丰满,好多肉食。” 路垦虽然不识得白猿,可很快判断出这老猿年岁估计很大,先问道: “道友年岁几何?” “四百六十余…” 白猿这么一应,路垦还真是惊了惊,他赞叹一声,答道: “好叫道友晓得,我等虽然是鹿妖,可能吃肉总比吃素来得好,就算是凡鹿…也有吃吃鸟雀、蛇虫的习惯…” “都是天性,更何况…” 路垦没能把‘妖物大多也吃人’给说出来,可李周巍已经听出言外之意,默默负手,路垦是把他看作妖物的,否则这句话也不会到了嘴边才憋下去。 “路垦!” 白猿与路垦聊得正欢,洞外传来一声高呼,一道紫火踏空而来,定在洞中,显出个身着青蓝色长袖大襟的少年,袖口宽大,颈肩挂着一串银亮亮的银珠,眉宇略窄,呼道: “我来了!” 路垦忙着去拜,这少年快步上前,笑意淡了,认了李周巍一眼,有些迷茫之色,问道: “你是那白麟…是了,我听说李曦峻也死了…” “李曦峻是在下叔公。” “喔!” 李周巍这么一应,白榕算是把辈分理清了,答道: “害…我就是一闭关,倏忽之间几十年过去,你家的修士是换了一批又一批…虽说人属寿短,可我看天寿还不如人祸的祸害大。” “你家果真是明阳后裔,我洞中大人还谈起过你,说是只白麟,如今一看,果然不错。” 白榕熟悉得很快,一下就放开,先是看了眼下头一个个眼巴巴抬着头的鹿妖,有些没好气地道: “你真是跟着那群人学坏了,我来这里还要弄这样的排场,他们都急着动筷了,赶紧赶出去让他们自己吃着。” 路垦恭恭敬敬地应着,听明白他的意思,忙着就退下去了,把那群小妖呼着踹出去,自己贴心地把石门紧闭,专心守在门外。 白榕眼见他退下去,石门轰然关闭,整座大阵开始运转,这才笑道: “你李家我熟的人真不多了,我还记得有个小老头…是通崖的子侄辈,我上次去了湖上也就和他能聊一聊,可还在罢?若是不在了,我更懒得去了。” “大人身体还康健。” 李周巍晓得他说的是李玄宣,李通崖身故这么多年,两家的情谊确实浅了不少,可白榕还始终记着,已经殊为不易。 白榕并不耽搁,问了来意,李周巍轻声道: “晚辈在东海修行,应了鼎矫龙子所托,前来寻前辈,是为了替龙属求一求听渊之事。” 白榕嘿嘿一笑,答道: “我晓得…这事情让你来传达,龙属还真费了心思。” 他正色道: “我家祖奶奶与东方游的关系并不算好,虽然没有到仇敌的地步,却也是凑不到一块去!若不是东方游业已身死,我背后的大人与龙属的关系不错…哼哼,那什么鼎矫也不敢来求。” 李周巍并不多插嘴,默默听着,白榕低低地道: “他并没有与你多说,可我却能猜得到,无非要去南海。” “我狐族按理是不能入海的,龙子既然这样说了…这事情也并不难,替我家大人走一趟也无妨。” 李周巍算是把心思放下来,松了口气,他并不贪图鼎矫手中那灵器,甚至没有真就这样收下那东西的意思,反而是结好龙属还重要些。 李周巍在这头思量些,白榕却笑了一声,答道: “那就这样说定了,白麟一同与我去一趟南海。” “嗯?” 龙属与狐族的事情,李周巍一直是代为转达的一方,故而一直以很客气的姿态,从不曾偏颇哪方,可这事情弯弯绕绕,又挂到自己身上了… “晚辈修为浅薄,又不识这些上古之事,只怕一路跟上去耽误了前辈之事。” 李周巍抬眉,却见白榕笑着看着他,这少年化了形还有股狐狸气,声音略微有些细: “白麟,鼎矫可不止听一听渊,他还要结交你我,你不去…这事情可就落空了。” “再说了。” 他叹了口气,神色郑重起来,慢条斯理地道: “李清虹一走,你在湖上也安定不到哪去,跟着我和鼎矫反而更轻松些…在我与他身边,至少没人起心思。” 第六百六十四章 妖属(下) 李周巍沉默了一息,反复斟酌了这狐妖的话语。 大黎山妖洞一向与自家交好,也有不少对自家有利的传闻,虽然不知真假,可白榕与李通崖的交情至少在白榕心中分量不轻。 他踌躇了片刻,开口道: “多谢前辈提点,前辈与先祖相交莫逆,我等皆执晚辈之礼,既然前辈开口,那一定不会害了晚辈,定当从命。” 这句话显然让白榕神色高兴了不少,流露出怀念之色,李周巍顿了顿,作疑惑状道: “可是我虽然天赋不错,可到底没落,鼎矫龙子结好前辈自然没有问题,可这般结好我…是为何故…” 白榕袍子底下的尾巴扫了扫,往口中丢了果子,指了指李周巍,低声道: “你是白麟。” 他又转过来比了比自己,轻声道: “我是白狐。” 见李周巍点头,他很是果断地道: “鼎矫还是一只白蛟,对不对?” 李周巍若有所思,白榕则笑道: “龙属就是这副模样,趾高气扬,怀着颗君王之心,从千年前就开始了…结好群妖,对些没落的妖物大施援手…” “你可要知道,龙属从古至今都想着真龙美梦,真龙是何等存在?他们野心极大,自以为妖帝,一色之属,皆为子民,他麾下有一只白麟,自然有好处。”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浮现出思索之色,喃喃道: “早些年似乎还听真人说过,那什么郭神通…也是龙属给了不少帮助。” 李周巍顿了顿,面上点头应下,心中还是有所不解,只能姑且应了,沉默一刻,终于吐了口气,沉声道: “可晚辈是人。” 白榕哼了一声,面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语气很是郑重,轻声道: “白麟,没有区别。” 他这一声在洞府之中回荡,老猿抬起头来看他,白榕声音略细: “你会紫府,这不过是具肉身罢了…寻常紫府已经可以随便抛弃肉身,要男就男,要女就女,你倘若不愿做人,捏个飞禽走兽也并无问题…神通变化之道,兽也是我,人也是我,有何区别?” 他说完这句话,仔仔细细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轻声道: “你更不寻常,你是魏李血脉,说白了就是真君后裔,修到最后你便是白麟,神通加身,只要你起心动念,顷刻之间就可以变化成一只真真正正的白麟。” “白麟之身岂是人身可比?当年的魏李宗室无不如此,常常以妖躯行走世间,只有到了不方便之时,才会如同妖物一般化为人形。” 他那双狐狸眼眨了眨,饮了口果酒,道: “人与兽的分别本就不大,更何况你是金丹后裔,那是真君!” “真君就是天地之位,超乎于人与兽,成就真君的那一刻,他们就本不是人了!你是祂们的血脉,自然有祂们的模样!” 这妖狐笑了两声,指了指头顶,开口道: “如那渌水真君…祂一念即为天地渌水,眨眼则拂尽南北青潭,真的自以为人吗?他既是渌水、又是青潭,既是洞泉、又是劫露…甚至是羽蛇青蛟、符箓咒语,几百年的人身修行薄得像潭中一滴清水罢了。” 李周巍静静听着,白榕一句话说毕,轻声道: “不必纠结于此,一切修行最后不过落在一性一命,倘若你有一天能求得金性,更能察觉此中奥妙。” “晚辈受教。” 李周巍轻轻应下来,面上浮现若有所思之色,白榕遂点头,郑重其事的表情顿时消失了,嘿嘿一笑,答道: “我家大人就是这般来说的,我在旁边听的仔细,便给你借鉴一二。” “那便替我谢过大人…” 李周巍道谢,白榕笑道: “那便不耽搁了,一同去趟蛟宫,碧水鳞兽速度快得很,也省得自己来飞了。” 李周巍答道: “还请等我安排家中之事,稍后即至。” 白榕却兴致勃勃,连忙起身,甩了甩那青蓝色的袍子,只道: “无妨,我与你同去,顺便见一见那老头。” 东海涛涛。 一银一紫两道雷光从空中划过,银袍少年举目而望,似乎是在欣赏东海独特的美景,笑道: “前辈,听闻南海有一苗家,雷法尤为特殊,不知前辈可晓得。” 李清虹与苗家缘分不浅,轻声道: “有交过两次手,实力不弱,我那时羽翼未丰,还吃了些小亏,如今在洞天中兴许还能遇见。” “这家人颇为奇特,修炼的又是魔功,可谓是天下独一枝。” 李清虹与席子康一路前来,飞了大半年功夫,这才到了东硫岛地界,遍地红黑之色,此处满天的硝烟已经歇了许多,大部分岛屿已经被攻克。 岛屿上烧得黑漆漆一片,已经见不到什么凡人了,几座破破烂烂的大阵也被修士把控,满地都是废墟残片。 东硫岛主岛还算安稳,虽然足足被围攻了五六年,光彩极为黯淡,却还没有到崩溃的地步,周围围的一圈修士似乎也并不急切,轮番上阵,一点一点打磨着这座大阵。 海内毕竟是曾经的正道留存,行此等攻伐之事都要速战速决,很少有拖上好几年的,可东海没有什么道誉和约束,这些人一切以利益为重,自然是慢慢磨比较合适。 李清虹两人一路飞至主岛边缘,竟然没什么人察觉,驻守的那几位筑基修士实力当真不太高明,是典型的血气与苦修送死堆出来的几个幸运儿,更没有修行什么瞳术,自然察觉不到两人。 席子康陪着她看了一阵,笑道: “前辈,你可要出手?晚辈修为还算不错,可以帮持一二。” “不过是群散修…倒也不必。” 李清虹也不是头疼这群人,围攻韩家的这群修士显然是周边几个势力联合,貌合神离,实力更是不济,否则也不至于让韩家撑了这样久。 她思虑着用最好的解决方式,最好不要动起手来,席子康却已经看出她在顾虑,笑道: “这没什么难的,我把他们都赶走,前辈去把人放离便可。” 第六百六十五章 天下心 这少年信心满满,似乎把眼前这些散修驱散是极为容易的事情,李清虹微微讶异,轻声道: “道友这是…” 席子康轻声一笑,震了震银白色的袖子,从袖中取出一枚银亮亮的小巧车驾来,不过巴掌大小,两枚小小的白蓝色旗子插在上头,画着符文,他敕道: “玄雷部辖,北宫号令,承舆策电,救世治疴!” 这雷舆震动,霎时间活了过来,如同一只暴起的猛虎,势大力沉地跳动,转瞬便化为房屋大小,那两枚蓝白色的雷帜高高飘扬,跳动着银白色的闪电,顺风延伸出去十余丈。 “我玄雷一道鞭风暴策雷霆…不过驱散一众修士罢了!” 天空中雷云滚滚,海上掀起阵阵风暴来,席子康落在雷舆上,扯紧了银白色的缰绳,驾着风暴升起,朗声道: “前辈,只等十息。” 海面上已经是狂风卷席,四下里黯淡无光,灰蒙蒙见不到五指,唯有一架古朴霸道的雷舆闪耀着夺目的银白色光辉,两枚雷帜如同拖着两条雷蛇,咬在后头。 席子康如同策雷之神,一身银袍闪闪发光,威风凛凛。 席子康则掐诀施法,如同扯匹白布般扯了雷霆,信手砸在三人头顶,口中只冷声道: 可席子康这一手法术看似不经意,品级却极高,雷霆本就迅疾,三人顿时苦不堪言,冒着腾腾的黑烟遁去。 “原来是…” 席子康着实一愣,心中大奇: 李清虹却不想耽搁时间,温声道: “好不堪的修为…东海虽然广大,却是龙属的地盘,水下无尽宝库取不得,孤立在几个岛上…哪有什么好东西呢…” 倏忽之间,席子康已经驾着风暴过去,东硫岛上一片昏沉,一众修士都伸手不见五指,纷纷抬头来望,银白色雷霆却从天而降,炸得鸡飞狗跳。 他心中估量着,这三人却没有与他斗法的心思,东海活下来的大都谨慎,这般大的阵势,又有这种极为尊贵的座驾,谁看不出来是个仙族嫡系,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闷头飞着,祈祷他不要来追自己。 ‘是了…他也是北海鼎鼎有名的紫府仙族出身,看来往上可以追溯到雷宫…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家。’ 这事情是李家的事,故而席子康并未说话,默默偏头,李清虹只颔首,也不应他,这老人看了两眼,恍然大悟,急切近前: 李清虹带着笑上来,席子康略有尴尬,脚底下的大阵却明灭一阵,从中飞出一老人,披着红袍,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远远地道: “东海到底都是魔修!” 这少年年纪不大,又亲善恭顺,一身上下没有什么太过奢华的装饰,李清虹一时间也忘了他出身之贵,眼下一看,这车驾的威仪都快追得上当年的拓跋重原了… 他本只想牵制几人,却低估了自己的实力,这下是一溜烟散了个干净,整片东硫岛海域空旷无人,他驾着雷霆在空中转了两圈,悻悻把法驾收起。 “前边是哪位前辈?” “道友好实力。” 李清虹打断了他的话语,这老人醒悟过来,近了跟前,低声道: “还请两位前辈入阵详谈!” 这群人本就是各家修士东拼西凑,惊惧之下纷纷散开,那三个筑基修士皆睁眼驾风而起,谩骂之词到了嘴边,看见这尊贵霸道的车架,皆变了脸色,迟疑不敢近前。 “诶。” 三人都是东海的散修筑基,一个是血气腾腾,余下两个也是浊气森森,哪里吃得消这等玄雷,当即就吓得魂飞魄散,一边惨呼,一边掉头就跑。 ‘北海的几个雷法世家与宗门果然是当年雷宫的遗留,这一副威风凛凛的雷舆再明显不过了…’ “不必了。” 此次出海前途未卜,李清虹不但不曾带上重明洞玄屏,就连六雷玄罚令都留在家中,只好与席子康低声说了一句,少年恍然,遂从袖中取出一枚杏色小塔,将周围笼罩住,隔绝内外。 这举动吓了红袍老人一跳,咬咬牙没有挪动脚步,任凭这塔放出的光芒把几人笼罩住,李清虹才轻声道: “不知是哪位道友?” “小人韩适海!曾经见过仙子一面…” “是你!” 李清虹还真认得此人,当年她前去东硫就是这男人接待的,可那时候这人不过中年模样,如今突然白发苍苍,气息大变… 韩适海流露出浓浓的感激之色,答道: “我为守家中大阵,寿元消耗殆尽,让仙子见笑了…” 韩适海早已经走投无路,眼下老泪纵横,倾诉起来。 韩适桢主仆是韩家顶梁柱,在龙属的地盘暴毙之后,韩家可以说是霎时颓然下去,实力一日日缩水… 这已经是极为危险的境地了,而韩家老祖本在闭关突破紫府,修的是土德中的归土,被水降雷升的异象正正杀了个措手不及,仅仅撑了一年,又化为满天异象。 周围几家顿时暴起,韩家余下几个筑基先后身死,唯独余下韩适海与一女修,两人在岛中已经走投无路,甚至做好了举族覆灭,仅以身免的准备。 可给韩适海想上十天十夜都想不出会是李清虹来解围,大喜大悲之下老泪纵横,几乎要拜到地上去了。 李清虹只扶他起来,低声道: “你家在东海经营多年,可有南海苗家的情报?” 韩适海也不问她要作甚,仔细找了找,径直从储物袋中取了玉简出来,沉声道: “回恩人,苗家曾经与我家有些生意往来,所知一切皆在其中。” 李清虹信手接过,并不急着看,轻声道: “好,我等只是吓走了这群人,你抓紧时间安排族人撤走,若是再耽搁,只怕我们一离开,那几家就追上来了。” “啊?” 韩适海这下是完全糊涂了,他早就做好了韩家并入李家的准备,方才一切已经是按照下属的态度来,谁知道李清虹这一番话将他的一切准备打得稀烂。 ‘可是!可是!无缘无故,凭什么要帮我家呢!’ 韩适海百年来在东海生活的经验此刻完全失了效果,呆呆地看了李清虹一眼,喃喃道: “仙子先是替我家在仙宗面前遮掩,又救我家于水火…我家岂有一走了之的道理…” 李清虹失笑,问道: “你好歹是个东海修士,竟然还说出这种话,让你走就走了,非要割你点肉你才舒心?” 她望见这老人脸上浓重的不解之色,正色道: “你家人的死好歹与我家的事情有些关联…交情尚在,贵族骤然中落,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老前辈不必多说,速速带人去吧!” 韩适海这下是听出她真心实意了,只哽咽道: “仙子恩情如山,老夫寿元殆尽,陨落不过几日间的事情,不能报此恩情…再造之恩,韩家记下了…若有来世,结草衔环以报…” 救韩家是全一份情谊,可李清虹并不想沾染太深,轻声答道: “我家也是如履薄冰,清虹多半见不到那一日,此去另求生路,莫要提我李家,只怕殃及贵族。” 韩适海更是大恸,掩面告退,风一般半路回那岛上,灵舟起落,一行人风风火火离去,等到众人消失不见,李清虹与席子康这才一同驾雷而起。 这少年颇有震动之色,一路飞去,久久无言,李清虹顿了顿,问道: “道友可晓得雷宫一事?似乎是天下沸腾…” “当然晓得!” 席子康有些心不在焉,轻声道: “仙君离开此界,两位土德果位又同时证出,宗门与世家受束已经久,天地齐心,十二雷宫自然瓦解,本没有什么好说的。” 见李清虹若有所思,席子康甚至知道她心里还有什么疑惑,随口道: “至于黎明百姓苦雷宫久矣…土德代表社稷民生——民听自我听,民视自我视,我心即为天下心,天下沸反岂不正常?还不是一念之间!” “我晓得道友想说什么,天下人怎么驳斥雷宫我也听过,不过笑而不语罢了。” ‘我心即为天下心…何其可怖!’ 李清虹处在海内,又是如今天变后的时代,几乎没有见过像样的土德修士,甚至紫府仅仅修行术神通的长奚真人较为出名,还是首次听到土德的神通,听得暗暗生惊: “若是如此…土德只余下术神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一念而民众从,哪一家能容得下?” 她心中沉沉,久久难言,心中甚至起了些别的猜测: “青宣也是土德,不过不像是社稷民生,有如此神力的兴许只是那五土中的某两土。” 五德之中五水五火三金显世,其余皆名声不显,更难晓得名字,李清虹试探一二,席子康不晓得是不知还是不愿说,不曾透露。 “韩家老祖不知修行何等功法,水降雷升冲死了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这等秘闻恐怕只有席子康这批人晓得…” 她有些魂不守舍,席子康还沉浸在方才韩适海的话语之中,沉默良久,低声道: “我以为修行魔功皆是十恶不赦之徒,竟然也有这般情谊,为护佑族人将寿元耗的一干二净,我家虽然修行玄雷正法…却很难找出几个如他一般的人。” 李清虹轻声道: “东海遍地血丹,魔道功法与法术流传,就是正常修行都要沾点血,故而在道友眼中尽是恶徒…” 席子康顿了顿,终究有些痛苦之色,喃喃道: “可服了血丹就是服了,魔功修了就是修了,他再有情谊,再有不得已也脱不去一身浊血,子康虽然敬佩此人,可倘若在北海遇到了,照样要以雷法击之。” “我家真人说过,错不是他们的错,可是恶是他们的恶,即使没有荡清群魔改错为对的实力,也不能对能够制服的诸恶熟视无睹。” 李清虹欲言又止,默然无言,不知该如何应他,心中暗沉: ‘他祖上是雷宫道统,似乎没有沈家功法中说得那样不堪,却也没有多少矝怜之心,古代之事纠葛不清,魏李的名声同样好不到哪里去…没什么好说的…’ 她一路在东海周游,换了方向,往玄岳门的岳洲岛而去: ‘这消息不同寻常,借助玄岳门往我家中送封信去。’ 望月湖。 李周巍只收拾了家中之事,把诸事分妥了,自己父亲李承辽闭关,只好安排李明宫、李承淮几位长辈先看护,遂往殿中而去。 白榕赤着脚在大殿之中闲逛,李玄宣一旁跟着,看起来心情很好,说说笑笑。 李玄宣能谈心的人真是不多,老人更爱说过去的事情,可能够与他详谈的更少,屈指一算,不过李秋阳、陈冬河、安鹧言几人。 李秋阳前后受伤,又被并火烧过,老得不成模样,李玄宣去看望他,也说不出几句话,陈冬河安鹧言皆是恭恭敬敬,不好多说。 白榕这家伙哼哼唧唧,又爱嘀咕,竟然与李玄宣说开了,李周巍在殿外就听到一阵阵笑声,有些不忍心进去。 可只等了几息,白榕一溜烟地出来了,向着老人告别几句,李玄宣怎样都不愿妨碍晚辈的事情,笑着送出去。 两人驾风离了湖,白榕这才悻悻道: “我白狐一族多少能通明人心,老头心里的郁结不少,这晚年过得可不容易。” 李周巍难得有了些黯淡之色,白榕一边从袖中往外掏法器,一边嘀咕道: “伱可要好好修行,不要出去争勇斗狠,争勇斗狠的一个个迟早要死,也别学你那几个长辈,为了自家命都不要…多活点年头,省得老头又伤心。” “晚辈晓得。” 李周巍诚心实意地应了,白榕把灵舟抛到半空去,转瞬化为一质朴无华的木推车,两个木轮歪歪扭扭,树皮削得坑坑洼洼,东一块西一块,还冒出几个枝杈来。 白榕很是自豪地介绍道: “这是我的妖驾,曾经在北麓是用来接送我族中娃娃的!后来我到了洞中,顺手就练成了法驾,你算是第一只乘坐它的白麟!” “是…” 李周巍听得有些古怪,还是头一次见坐着推车出行的,盘膝坐在车中,白榕落在一旁,也不晓得咧嘴大笑些什么,唤出一团青色的狂风来。 “走!” 第六百六十六章 南海 白榕这推车虽然其貌不扬,可这速度一点不慢,才过了一月有余,已经深入南疆,驾着青色狂风一路驰骋,片刻不停。 飞入深处,才见有三两只妖物来拦,为首者是只狼妖,青面獠牙,红发如火,生得和江南颇为不同,白榕叱了两声,只道: “爷爷是黎山白狐,哪个不长眼的撞驾!” 这狼妖听得变色,那张狼脸皱起眉来更丑了,睁着四只眼睛,扯声道: “原来是狐爷爷!得罪…得罪…两位爷爷过了岭,不如到我家大王那坐,小妖看了热茶来,请爷爷吃几个血馍馍。” 白榕看了他一眼,疑道: “你家大王又是哪个山旮旯的,敢请我去坐。” 这四眼狼妖恭声道: “乃是碧馥山主麾下黑狲大将军,住在黑漆岭…” “滚滚滚!聒噪!” 白榕听着碧馥山主名字,面色一变,摆手甩了他一丈远,答道: “一只猴子罢了,事情忒多!” ‘参渌馥…’ 白榕从怀里摸出几个果子递给他,不曾想慢了一步,没能堵住他的嘴,只好道: “这碧馥山主…叫作参渌馥,是真螭九子的后裔,往上应能算到八公子那处…尸体还塞在如今的朱渌海底。” “自家先祖正是被他所炼…” 两只妖物被他刮起的妖风扫了个跟斗,哼哼痛呼,爬起来叫道: “爷爷小心,近岭有善变化的巫人,奸诈得很那…” 白榕已经驰出数里,后头两只妖物还在爷爷、爷爷地叫着,一路送出山,李周巍若有所思,白榕偷偷瞄了他一眼,有些尴尬地道: “参渌馥是与我家大人一个级别的大妖,也是迟尉当时交好的妖王…毕竟是八公子后人,极为厉害。” 白榕见状舒了口气,答道: “若不是龙属不认他,如今也算是个什么什么龙王,他又会炼丹,在南疆有几分薄面。” “所以参渌馥虽然是只蛟,却从来不敢往东海去,就窝在这南疆作威作福,与那几只大妖沆瀣一气,也是个老东西了。” 李周巍眼见距离那山越来越远,心中把这碧馥山主记得清清楚楚,语气却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道: 李周巍听着这名字心中一震,算是晓得了白榕面上的尴尬之色是从何而来。 “四百年前他就是紫府中期了…那时就曾率妖袭击过立足未稳的青池宗,迟尉应当是在那时结识了他。” “这位大人本体是碧水蛟?” “不错。” “原来如此。” 李周巍察觉他的语气不对,金目扫了眼脚底的山林,稍稍一顿,问道: 白榕可是晓得李通崖的亲弟弟就是被参渌馥所炼,故而立刻避而远之,眼下飞出了这一片山脉,方敢细说,低声道: “碧馥山主想必是紫府大妖罢?不知是何背景?” “这…” “这什么土妖怪,我全然不认识!莫要多心,只是我妖属路过他地,例行要招呼一二…” 李周巍记在心中,白榕劝道: “南疆妖王,紫府巅峰的碧馥山主,参渌馥。” “几百年的事了…且让它过去罢…参渌馥积年老妖,是紫府中的佼佼者,我家大人都斗不过他。” 李周巍笑着应下来,白榕这才松了口气,指了指远近的山林,拍着胸口道: “寻常修士往南海要从东海绕行,你却用不着,倘若今后你去南海,一路乘风过去就可以,寻山的寻谷的若是敢拦你,一掌抽过去就好!” 李周巍轻声道: “岂不会得罪了这些山主将军…” “当然不会!” 白榕哈哈一笑,答道: “你刚才也见过了,我们一路过来,哪个小妖不叫声爷爷?这些点化出来的小妖没有筑基的希望,纯粹是跑腿的东西,也就我是狐族,若是换个虎豹,信手抓起来驱策都没问题。” 远方渐渐浮现出海面,这股压抑的氛围过去了,白榕心情好起来,南海的海面颜色更深,气候炎热,吕芳大洲已经浮现在眼前,树木皆是墨绿色,高耸入云。 白榕却拐了弯,一路往东,海水渐渐化为碧色,显然是到朱渌海。 朱渌海在东海最南,南海之东,毗临南海,白榕是个懒性子,到了朱渌海边缘就不动了,随手抓了只小妖,遣下去通知巡海的妖物,转了车回去: “那什么鼎矫自己就会追过来,我等先行一步。” 他一路驱风而回,李周巍放眼望去,吕芳大洲东部岛屿星罗棋布,人烟不多,虽然丛林密布,却不见什么修士起落。 “倒是与东海迥异。” 东海的岛屿是不会有一块空余的,哪里像南海这般白白放着?白榕看了他一眼,轻声道: “南海修士洞府、行宫都在海底下,这些岛屿都是大势力的后花园,阵法森严,用来种植灵物与采气,汇聚灵脉…” “至于凡人,都生活在那吕芳、宋洲一类的大洲上,零零散散,应该也有越国般大小。” 李周巍遂点头,南海的海底可没有龙属占据,比海面上的要广阔千万倍,自有一番天地,当然没必要到海面上来居住。 而南海与海内的关系又不如东海紧密,南疆阻挡,去海内采气几乎要跨越整个朱渌海,路上的危险可想而知,留着本地岛屿采气就更显重要了。 “再往南是丹戎武啰,释修与魔修偏多…” 丹戎武啰的名字可提醒了李周巍,李清虹曾经提过,自家应该有位长辈在此地修行…似乎是渊清一辈中的私生子。 “等到龙属之事毕了,正好去丹戎武啰看上一圈,见一见那长辈…家中大人身陨,也不知他晓不晓得。” 李周巍与白榕行了大半日,一直驰入海中,正前方一片宽广的白色海床,珊瑚点缀其中,亮堂堂如白昼,房屋街道密密麻麻,竟然与当年的尾下国颇有相似之处。 薄薄的光罩笼罩在海床之上,应是一处坊市,白榕看上去兴致勃勃,立刻就收起那推车,身上加了一件披风,往坊市中落去。 李周巍一同落下,这坊市的大阵不过隔了层海水而已,穿去其中,没有一个人前来招待,熙熙攘攘都在坊市中穿梭。 “且逛逛,龙属最多三个时辰必到此处!” 白榕兴冲冲地东张西望起来,又是买什么贝壳,又是买什么珊瑚,他身上的披风让人看不出修为深浅,也看不出他是个妖物,倒是让他如鱼得水了。 李周巍则随意逛起来,先买了张地图来看,那人见他筑基修为,献上东西连滚带爬走了,连灵贝一类的东西都不敢收。 李周巍端着地图看了两眼: “倒是巧了,南海苗家的地盘!” 从这地图上来看,苗家的地盘相当大,在南海算得上是排名前几的大势力了,就连身处的这一座诸雷坊与脚底下的诸雷洞都属于苗家的地盘。 “雷法可真是好东西…南海尽数修炼魔功,或深或浅被雷法克制,苗家人虽然嫡系不多,地盘广大,可奈何雷法对魔功的压制太强了!” 他随意扫了一眼,放眼望去皆是魔修,血气之物遍地都是,再仔细看看,这些血气之物竟然十有八九都是妖物炼成,人丹一类贵得让人望而却步。 “南海人少而修士多,释魔仙巫混杂,人丁那都是稀罕物…主要的魔功都被改来改去,改去服食妖物了。” 他转了一圈,坊市之中还有不少凡人来往穿梭,笑盈盈地叫着大人,两个孩子在角落七嘴八舌,竟然在讨论紫府神通。 李周巍过了一遍,霎时明白过来: “南海的凡人居住在水底阵法之中,大部分都能跟修士扯上亲缘…一方面是人数很少,性命无虞,另一方面跟修士攀上了关系,也不容易被采割。” 南海的地可比不上海内,江南一亩地足以养活几口人,再懒的人家拿种子往地上一撒,很快就不愁吃喝了…这才供得起三宗七门年年的折损。 东海同样人少修士多,可东海有海内南北修士巨量的灵稻、血气输入,并不稀罕,南海就麻烦得多,除了那几个大洲,其余的凡人只能生活在海底的阵法之中,与修士朝夕相处。 “这么说起来…以魔修而闻名天下的南海…其实规则秩序甚是稳定…凡人少有杀身之祸,与修士的生活紧密相关,对修行清清楚楚,只需服侍修士…” 他忍不住露出些讽刺的笑容: “释土百姓面黄肌瘦,生来盼死,仙门黎首尘蒙愚昧,静待折割,反倒是这南边魔海,生知为何而生,死亦知为何而死,修行大道近在身边。” 李周巍自家也是一湖之主,见惯了各类人心,只是一向听闻南海是魔修纵横,如今自己亲眼看了,有些差别才生感叹,当下若有所悟: “不过这些人不动手是因为人太少不值当…迫不得已只能捉妖炼丹,渐成习惯,若有机会去海内和东海,那简直是遍地黄金,恐怕杀得比谁都凶。” 他正暗暗观察着南海仙凡混居到极致的体制,想要找些可借鉴之处给自家,白榕已经抱着一堆贝壳珊瑚回来了,从中取了一枚亮晶晶的蓝色海螺塞到他怀里,笑道: “我洞中小狐多着,好不容易出去一趟,给他们带点宝贝回去,也不能少了你的!” 李周巍有些笑意地接过来,这海螺不过是一个胎息级别的法器,调一调海水罢了,他道谢一声,也不想拂了这狐狸的好意,顺手就放进怀里。 白榕顿时眉开眼笑,哼哼唧唧地嘀咕起来,轻声道: “我听祖奶奶说过,她当年来南海之时,此地可没有这么多魔功与血气,这一带还相当荒凉,这苗家崛起后整片海域的魔功骤然变多,又都是些品质极为不错的好功法。” “哦?” 李周巍立刻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皱眉道: “晚辈听闻南海早有魔修遍海之名…” 白榕嗤了一声,答道: “早些时候虽然都是魔功,却不过是些大路货色,也有不少木德土德水德的功法…甚至有好几个仙门,如今是一个也见不到了,还不是他苗家干的好事!” 这么一合计,李周巍算是明白苗家在南海的庞大势力是怎么来的了: “好狠的法子,散布高品魔功,如东海、南海这般遍地挣扎之所…一旦散布开来,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魔功近半都不需要采什么气…只要服食了足够的血气便可。” “苗家人控制了雷法功法和采气诀,高枕无忧,又在这广大的疆域中散布各类方便快捷、门槛极低、修行极速的魔功,立刻把其余功法通通挤得无人修行…” “他自家嫡系再凭借着雄厚的资源修行雷法,哪一个出去不是压着人家打?” 他摇了摇头,心中思量: “难怪说苗家是雷法世家,又是魔道之人,服不服食血气还不知道…可如此一招,足见其手段。” 李周巍正思索着,白榕已经嘀咕开了: “小子,江南的魔灾大半都是源自血摩法书,这本功法也是苗家人的…金羽宗借了苗家人的功法…那个金羽宗…也都是些爱算计人的,你只看它一路过来,如今是三宗一支独秀,七门畏它如虎,足见厉害!” 李周巍只听他一段话,立刻反应过来,心中暗道: ‘侧敲旁击来提醒我呢…’ 金羽宗其实与自家没有太大的冲突,甚至关系还不错,李家在大漠采气那么多年,没有一个人敢来打扰,没有金羽的授意李周巍是不信的。 更何况传闻之中李通崖与张允是好友,金羽宗的门人也对李家颇为客气… 可白榕提醒了,李周巍也只能暗暗记下,谦声道: “晚辈记住了!” 白榕瞥了他一眼,似乎怕自己意思太过惹得他有恼怒之色,笑盈盈问了两句,海上却呼啸声起,碧浪滔天,铁链之声叮当作响。 “轰隆!” 巨大的碧水鳞兽一点点在海床上空浮现而出,绚丽奢华的宫殿浮在海洋里,庞大的黑色阴影迅速覆盖了整座坊市,原本散发着光辉的夜明珠也暗淡下去。 来往的修士纷纷抬起头来,目瞪口呆的望着海中,法螺之声轰然而作,熟悉的高呼从海中传来: “澄海清塘承碧龙子法驾在此——” 第六百六十七章 乞望松些 ‘鼎矫好大排场…’ 李周巍身旁的整片街道已经笼罩在阴影之中,一众修士四散而逃,一个接一个往大阵之外跑去,霎时间空了一片,白榕嘀咕道: “这龙子…” 周边一阵喧闹,众人奔逃,原先的两个凡人孩子也早已经消失不见,白榕话未说完,已经有一道银白色雷霆从坊市之中跳出,在海洋中跃动几次,往那碧水鳞兽上飞去,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声传来: “雷岛苗邺,拜见澄海清塘承碧龙子!” 李周巍见过此人,当年来望月湖讨要过杜若枪,实力不错,私下打听了先祖之事,原来如今在南海镇守。 苗邺双手扶住双膝,双膝凭空跪下,抽了手,一足跪,一足着地,一连拜了三下,低眉垂眼,惶惶不敢言。 李周巍瞳术运转,目力极佳,那碧水鳞兽的顶上挥鞭的正是那暴腮乌甲的妖将,面色臭得很,甩了甩那长鞭,口中喝道: “与你不相干!一旁候去!” 苗邺如释重负,侧身立在一旁,命人端血食上来,乌甲妖将喝退了,不耐道: “原来是为了龙嗣。” 龙属霸道,也不必这样不给苗家面子,看得李周巍略有不解,白榕笑着看他,低声道: 李周巍遂明白过来,问道: “不知是何等宝物?龙属富有东海,竟然能引得龙属争夺?” “望湖听平素心狐,白榕,见过太子。” 殿中正立着一白角少年,身上的袍子纹浪绘蛟,浅蓝色的眸子带笑看过来,金靴踏了一步,鼎矫朗声道: “澄海清塘承碧白蛟,鼎矫,见过道友。” “好…” 李周巍出了水罩,放眼望去,四下一片浑浊,广阔的黄绿色海床上本是一片珊瑚海草,莹黄色的灵物垫在下头,如今尽是浑浊沙石,想必是被水暴卷走了。 明方玄元不过是寻常的紫府灵物,对龙属来说不算什么,偏偏有着辅助诞子之效,这可就金贵了! 李周巍两人已经到了碧水鳞兽面前,苗邺还低眉垂眼不敢动,他兴许认出李周巍了,面上的恭敬之色没有一点变动,气息平稳。 苗邺连连告罪,白榕两人看在眼里,一路出了坊市,狐狸一边哂笑,四下已经空无一人,这地方的修士都散干净了。 ‘是个深城府的。’ “明方玄元!” 龙君诞辰还有小半月,苗邺怎么会不晓得?否则怎么会把血食端上来?只是对方无缘无故要骂他一顿罢了,他点头哈腰地谢过提醒,恭敬等在旁边。 “雷岛曾经得过一枚宝物,龙属甚是看重,黑龙祧、白龙祧两脉都派人过去交换,苗家人左思右想,换给了黑龙祧的使者…” 白榕一声道毕,李周巍立刻会意了: “苗家这些东西不知道几十年一收,如今全都没了…” 这一声明显是冲着白榕去的,便见白榕甩了青白色的袖子,声音轻忽,婉转动听,语气与先前大有不同,答道: 白榕有些幸灾乐祸之色,只道: “反正左右要得罪一个,白龙祧可恶心坏了,鼎矫一路过来,自然没什么好态度,苗邺心头也晓得,生怕被抓了马脚,现在是焦头烂额。” 李周巍注意了他一眼,乌甲妖将一张笑脸迎上来,把鞭子收起来,张嘴道: “两位大人,请…” “龙君诞辰将近,东海食不准见血,把那浊物端了去,若是让大人见了,指不准你有什么麻烦事!” 白榕一同快步入殿,两人身后的一切霎时间化为无限水波,碧蓝交织,卷起水暴,显然是碧水鳞兽腾身而动,李周巍稳了脚步,听着一声朗笑: “两位道友!” 鼎矫哈哈笑了一声,心情看上去极好,请着两人落座了,这才作讶异状道: “白榕原是素心狐,血脉与大黎山主这样近!是我怠慢了,若是知晓道友身份,我应该出殿来迎才是,倒是我的不对了。” “太子说笑了。” 白榕眼睛略细,长相又俊美,捏着酒杯端坐在一旁,语气柔软婉转,笑容得体,竟然与平时玩闹模样截然不同,婉声道: “我是得了山主血池恩惠,以命调性,这才脱胎换骨,当不得此礼。” 鼎矫恍然,遂点头抚掌,轻声道: “那也是福缘深厚。” 两人热络地对谈几句,鼎矫立刻转回来看李周巍,正色道: “明煌,上次是我的不是,怠慢了你,如今此事促成我甚是感激,记在心中了!” 李周巍要的就是龙属的人情而非龙属的灵器,那明阳一道的灵环固然厉害,哪里是自家能用得来的,遂摇头道: “太子客气了,全是白榕前辈出手相助,我不能居功。” 三人交谈一阵,白榕却展现出与先前截然不同、长袖善舞的一面,文绉绉地扯了些故事来讲,捧了东方游几次,鼎矫含笑听着,主宾皆欢。 碧水鳞兽的速度极快,时光交替,李周巍听着两人闲话,终于微微一震,一只长须妖将上前来报: “禀诸位大人,到坟渊了。” 鼎矫遂起身,迈着步子下去,一边引着两人,一边轻声道: “明煌兴许不晓得,我说上一说,此地在南海之南叫作坟渊。” 几人一并从鳞兽身上飞起,眼前是一片空旷的沙地,大大小小的石岛呈现放射状分布,正中间是一道巨大的渊渠,极目远眺,竟然看不到这一片大渊的对岸。 大渊两边岛洲破碎,大如城池,小如房屋,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海水顺着蜘蛛网般的细沟汇入大渊之中,下方是无限黑暗。 鼎矫幽幽地望着,轻声道  “此地在天变前是一片大洲,宽广比得上江南,只是人烟稀少,那时江南有万万人,此地不过千万。” “天变时…有两位仙君在此地打斗,把一片大洲打得粉碎,灵机绝迹不说,至今都没有生灵,我龙属称之为坟渊…与东海的世脐相对。” 白榕点头,似乎也是第一次来这地方,兴致勃勃地看了一眼,轻声道: “我听说这地方没有灵机,故而没有太虚,紫府到了此地也要下来飞行…” “不错。” 鼎矫轻声道: “此处一直通到幽冥,也是阴司所在,据说阴司之人便是从此地出入。” 他一边轻声言语,一边静静往下降,三人迅速湮灭在无限黑暗之中,李周巍看着两边汹涌直下的海水,皱起眉来,低声道: “这坟渊大得可怕,南海之水竟然不曾流尽?这比北海的那个天洞大出数百倍,就算是整片南海落雨都补不齐罢…” “莫非此地如同海角一般,海水落入深处,立刻化为水脉归入海中?” 鼎矫摇摇头,解释道: “这海水并非处处落入坟渊,此地只是一个泄口罢了,你若是往南飞一阵,地面就要比海面高,没有什么海水落下。” 李周巍遂点头,提醒道: “此地没有灵机,法力用尽便要出事了…” “放心。” 鼎矫从袖中取出点白珠,仔细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改一枚玄色圆盘灵器,倏忽之间变大,垫在几人身下,他歉道: “我的座驾乘云,在渊中实在不方便。” 白榕点头,有些疑道: “只是通往幽冥之说,我却没有听闻过…毕竟海中之事我等不熟,太子可否说说?” 他告罪一声,鼎矫摆手,低声道: “这事情要追溯到齐国年间,北齐代魏,故魏李太子李勋全起兵,一度控制陇地,时人称为陇魏,我家有位大人在魏国居住,结识了一好友相谈甚欢。” “后来南方大旱,大人亲往布雨,归来之时好友却被他人所害,他便一路到了此地,深入渊中,一直飞到了幽冥之中,见了幽阴司判,把那人带回来了。” 李周巍先是一愣,听得心中热起来,沉声道: “身死之人,果真如传说般拘往阴司?还能救回?!” 鼎矫却迟疑了,低声道: “凡人一死,肯定是魂飞魄散了,听说天下之人都是在阴司榜上的,如果是修行紫府金丹一道,阴司甚至能知道各个人的修为法术,至于捉拿魂魄,如今应该没有此事。” “可…” 李周巍心中升起的强烈希望骤然熄灭下去,低头问了一句,鼎矫答道: “我也打听过这事,听说是因为那人是天变之前出生,又修行紫府金丹一道…阴司依律捉他…天变之后出生的人,除非冲击金丹失败,否则阴司一律是不管的。” 白榕看得难受,转了话题,心中暗暗想起一事,轻声道: “若是有仙修榜上无名呢?” “榜上无名?” 鼎矫看了他一眼,摇头笑道: “那就是修行巫箓一道,或是服气养性法了!” 白狐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李周巍却只失望了瞬间,立刻调整过来,低声道: “我听过李勋全的名号,北方当年起义不断,成气候的也不少,曾有两次魏李复国,后来还有一位李悬…只是不知道后来如何?” 李家这些年收集的消息也不少,对这些东西更是留意,只是江南打听不到,难得在东海听到一些。 白榕看了一眼鼎矫,轻声道: “被齐帝所杀,头悬淀阳城,九年不曾取下。” 鼎矫默然,脚底的灵器沉沉浮浮,李周巍微微一窒息神色略沉,望向无边的黑暗。 ‘鼎矫到底想做什么呢…’ 一路过来,李周巍渐渐体会到鼎矫的身份,这白龙祧太子恐怕是最最尊贵的几位之一了: ‘东海广阔,龙属底下的紫府妖物也不少,他若是真的有要求,龙属难道派不出一位紫府大妖前来助他?’ ‘其他的不说,东方合云就足够诡异了…’ 白榕是一只筑基狐妖,修行的也不是什么善听的法门,兴许有血脉所致,或是有几样妙诀可以听查,可难道真的比得过神通在身的紫府吗? “从两妖的态度足见…这事情是狐属龙属一力促成的…到底是何等之事,还要带上我…” “白榕说鼎矫要结交我…所以带我来此,难道有什么好处么…” 他心中略微过了一阵静坐了几日,鼎矫与白榕都已经闭口不言,鼎矫一言不发,白榕的神色更是极为专注,耳朵微动。 他一点点站起身来,听了片刻,身上一点一点冒出白毛来,原地打了个摆,化为一只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质的白狐。 这狐狸两耳直耸,眉心处竟然还有一耳,呈现出三角形,尖端朝上,侧面望去如同白角,毛茸茸很是精巧。 白榕显了原形,蹲在盘上,一路深入,鼎矫则巍然不动,静静看着两人,这灵器越飞越慢,终于停住了。 鼎矫轻声道: “此处便有声,白榕且听上一听,我灵器中的法力已经不多,若是此处听不到,再深入看看。” 李周巍是一点也听不见,只觉得周围静得可怕,白榕顿了顿,摇头道: “还请再飞一阵。” 鼎矫默然催动法器,足足飞了小半个时辰,周边黑漆漆没有半点光彩,仿佛陷落在无尽的沉闷之中,这才停下。 白榕动了动耳朵,皱眉道: “是个男子的声音…” 狐狸又听了一刻钟,低声道: “他说…” 白榕似乎有些不确定,神色很是紧张,又趴下来仔细听了听,有些愣了,低声道: “法…索炽…烫,乞…什么…” 李周巍听得心中一紧,鼎矫则皱眉,声音低沉,问道: “可还有他言?” 白榕这头又听了一阵,一身法力运转,紫色的光彩混合着烟雾在他的身周环绕,耳边的白毛一根根转化为深紫色,过了一刻钟,他低低地道: “没有他言,仅此一句。” 他表情有些震撼,顿了顿才道: “他的声音一时高如虎啸,撕心裂肺,夹杂着咳血之声,一时尖若鼠鸣,穿云裂石,极其可怖。” “说的是…” “法索炽烫,缚太急,乞望松些。” 鼎矫眉毛挑起,呈现出一股寒意与怒意交织的震色来,他沉默了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瓶来,放在手心,低声道: “素心狐,你继续听着。” 第六百六十八章 探听 鼎矫低声说了,白榕看了他一眼,已有迟疑之色,毕竟有些东西可不是能随意听的,遂低声道: “太子可有些消息…这地方诡异着,若是底下那位来头太大,到时犯了忌讳。” ‘原来白榕也不晓得到底是何人…’ 毕竟三人之中,他是亲自去听的那个,倘若出了什么事情,白榕也是第一个倒楣的,鼎矫当然明白他的顾虑,眼下只低声道: “无恙,长辈曾经提过一嘴,底下的不会是金丹,若是金丹痛呼,你我安有命在?合云世伯早该出来提醒了…” 白榕最忌惮的就是金丹,毕竟寻常紫府的事情听一听不至于把他这素心狐怎么样,可一旦涉及金丹,他身后的大人也未必能保住他。 “合云世伯不曾现身,就是此地并无危险。” 鼎矫轻声安抚了两人,他收了手心的玉瓶,展出底下那枚白亮亮的石珠来。 这石珠呈现出乳白之色,上头绘了三道淡黄色的纹路,仅仅有一些光亮笼罩,并没有什么神异的光彩,鼎矫轻声道: “此地之深,紫府都探不到底,越往下煞气越重,寻常紫府来也就听一听一句高呼,故而我特地去取了这一枚古灵器来。” “这东西曾经是稷仙一道的东西,叫作殷期稷土言,在我府中放了许久,难得用上。” 这股黄蒙蒙的光彩流转了一圈,如同影子一般扫在石壁之上,所过之处土石抖动,沙沙作响,鼎矫声音低沉,咒语晦涩难言,听不清楚。 “见过大人!” 白榕则动了动耳,掐诀施法,严阵以待,低声念咒,声声如低泣,嘲哳刺耳。 这石壁恭声道: 这声音沙哑,如同土石相撞,重重叠叠,声音沧桑,支支吾吾,却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白榕看得若有所思,笑了一声,只道: 很快有紫色光彩从毫毛之中飞溢而出,如同鸟雀,在两人耳边流动,李周巍顿觉耳边一清,浮现嘈杂之声,自远而近,忽高忽低: “缚…太急,乞…望松些!” 鼎矫满意点头吩咐道: “你下去转一圈,下头是个什么情景…记好了,你无需听也无需看,只需按吩咐开口就好,只怕一看一听将你这点神力撞散了,我还得再请。” 白榕听着这样大的来头,忍不住看了一眼,流露出一些羡慕之色,轻声道: “土德古灵器,确实难得,稷仙之道是一等一的厉害,也就太子这般龙裔有收藏。” 鼎矫等了片刻,也只好罢休,将石珠递过来,笑道: 李周巍这才明白两人的反应,轻轻接过,一身法力注入其中,这珠子霎时间明亮数倍,立刻灵活起来,石壁上的嘴殷勤叫道: “明煌,此物能听地言,亦能叫土石开口,替我等行事,可稷仙是仙道魁首,这灵器死要面子,不吃我妖力,你来。” “好。” 鼎矫却略有尴尬,抬了抬下巴,那双龙角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几乎是整片地渊中唯一的光源,他答道: “土德一道厉害,这东西却太古老了,那时修士打造法器不以斗法为重,而以神妙第一,这东西对斗法没什么益处。” 白榕略有疑惑,鼎矫也不解释,信手将这枚石珠轻轻一抛,凭空转动,一股黄蒙蒙的光彩顿时从石珠的身上浮出,李周巍微微皱眉,鼎矫却不说话了。 遂见一旁的石壁哗啦一声裂开一张嘴,不过巴掌大小,唇齿分明,浑厚的声音从中浮现而出,嗡嗡作响。 “毕竟是稷仙。” 这石壁中的小神谢了一声,嘴立刻顺着壁下去了,李周巍赞了赞,看了眼手中殷期稷土言,发觉这石珠朴质无华,一点也看不出是古灵器的样子。 “回大人…正是小神,静候几位大人仙谕。” 李周巍灵识扫动,遂点头问道: “你可是此壁?” “谢过上仙。” “倒也有趣。” 白榕描述的并不夸张,这声音痛得撕心裂肺,且嚎且呼,仿佛正受了极刑,恨不得把心都给嚎出来。 几人各司其职,鼎矫这才将心神沉入其中,轻声开口: “你乃何人?” 李周巍只觉得耳边的一切声音骤然而歇,那悲呼之声终于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静得让人发颤的沉默。 足足过了十几息,才有一道穿金裂石的咆哮冲天而起,整片大渊轰然而震,这男人的声音尖若鬼哭: “你乃何人?姚臣蔺何在?姚臣蔺何在?!乞…望松些!乞…望松些!” 这声音冲的白榕闷哼一声,李周巍只觉得手中的殷期稷土言骤然一沉,原本正源源不断汲取法力的石珠突兀断开了联系,鼎矫更是面色一白。 “蓬!” 一声清响浮现在耳边,李周巍不过输送法力,这法器还是鼎矫执掌,眼见他一皱眉,不须多说,定然是那小神被震死了。 鼎矫一言不发,又从对面的石壁上唤出一张嘴来,嘱咐好了送下去,语气略有些阴沉: “此处没有太虚,每次唤出来的山神都要花费大法力不说,还要重新嘱咐…” 白榕则尽力调息,神色复杂,低声道: “他兴许是在渊底,距离此处不知有多远,可太子一问,他立刻能用法力将咆哮送至此处!仅仅几息时间!这份实力…” 鼎矫显然也想到了此处,眉头紧皱,白榕忖了忖,继续道: “我家大人怕是做不到恐怕只有祖奶奶能试一试…” 萧初庭等人成就紫府立刻就能将声音传遍万里,那是借助了太虚,只要成就神通就能做到,并不算什么难事,可此处是没有太虚的,这人硬生生靠着法力把声音传到了上头,那可就不一般了。 几人等了一阵,鼎矫复又开口: “阁下是何人?” 过了几息,耳边果然响起男人的声音,这次已经平静了许多,声音沙哑雄厚,却有咬牙切齿与咳血之声: “孤…李勋全。” 白榕呆愣,鼎矫抬头,一旁的李周巍则微微睁眼,这声音如同洪钟大吕,敲在他的心口。 ‘故魏李太子李勋全!’ 这渊底束着的竟然是故魏李太子,头悬淀阳九年的李勋全! 李周巍抬眉睁眼,金眸望向白榕与鼎矫两妖,两妖皆是震惊之色,不似作伪,他面上神色一闪而过,下一刻冒出无数疑惑: “是真李勋全还是假李勋全…” “李勋全既然在淀阳城被杀,为何在此处…又是谁做的…” “龙属是何用意!” 他心中如闪电般过了一遍,鼎矫看了他一眼,低声道: “李勋全?在下东方鼎矫,大父乃是东方游…谁将伱束在此处?” 底下的声音歇了歇,显现出竭力忍耐疼痛的颤抖,声嘶力竭: “世伯?疼痛难耐…望世伯为我松些!” 李周巍沉默地听着,这李勋全显然是只听他半句话,把他认成东方游了,鼎矫有些头疼,一连问了几句,可问过来问过去,这男人只绕着个松索不放。 足足耗了一刻钟,东方鼎矫复又问道: “何物束你?你在此地多久了?” 李勋全似乎疼痛忍耐到了极限,声音尖锐,直冲三人耳边: “凫曦束麟索…姚臣蔺何在?!为我松索!” “哼…” 东方鼎矫吭了一声,眉头紧皱,显然是那山神又被震杀了,下方响起无止境的哀嚎,李周巍始终一言不发,静静看着。 这白蛟顿了顿,轻声道: “妖力不多了,先行上去罢。”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脚底的灵器一点一点浮起,白榕也收了神通,耳边的一切嘈杂和痛呼尽数消失不见,李周巍将目光投向无尽的渊底。 鼎矫显得有些沉闷,低声道: “明煌,我只是听闻此地有异,有一位长辈被囚于地底,族中从来不提便试着看一看,不曾想是他…” 真要算起来,东方游与魏恭帝是好友,鼎矫父亲备海龙王要叫魏恭帝世叔,鼎矫至少要称呼李勋全为世伯才对,这关系不过一两代,可近得很,完全当得上一句长辈。 人情虽然向来是人走茶凉,东方鼎矫提起这交情时不过是为了拉近关系,对李周巍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人情,可李勋全可就不一样了…这位太子说不准还与东方游相谈甚欢过。 故而鼎矫此刻的心绪也很是复杂,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见到了这模样依旧忍不住有情绪变化,这太子从小到大难得吃过什么亏,更别说眼见的长辈被囚在地底无能为力,只闷声道: “他已经神志不清…只能对几个名字有所反应,想必已经折磨得相当久了。” 白榕妖力消耗最多略有些萎靡不振,喃喃道: “魏李灭亡至今已经有一千五百年,他在淀阳城悬了九年,兴许就捉到这地底来了,一千五百年的痛苦,谁也遭不住!” 两妖之中,白榕纯粹是感慨,鼎矫是真有些痛心疾首,愤恨不平,这龙太子冷冷地道: “齐帝虽然刻毒残暴,可羯族好歹受过恭帝恩惠,只杀世伯与从党几人,悬首淀阳,甚至私底下不愿杀不能杀世伯,绝不会在此地折磨,更何况齐国早被拓跋家灭亡…” “将他囚在此地之人,定然是当今的北方仙道大势力,又与魏李不睦,对明阳所有贪图!” 白榕听得心慌慌,心中嚷起来: “这孩子又不傻,你说得这样详细,简直就是指名道姓把落霞山给说明了!鼎矫啊鼎矫…” 白榕明白落霞山与龙属,甚至于整个妖族的关系都好不到哪去,他大黎山也没少吃瘪,可落霞山有道胎镇守,可不是能随意说的道统! 李周巍岂能听不出来?赵国如今不过是释修玩物,北方仙道大势力屈指可数,对着名字都可以猜出来,心中虽然记下,却不好答他,只沉声问道: “殿下,魏齐梁赵之事,南方绝少记载,难以捉摸…不知齐帝修行何道?” 李周巍如今知晓的事可不少,这么一问,鼎矫叹道: “齐帝石苌修行的是曦炁,与少阳相辅相成,从来是伴生,此道如今能化明阳为少阳…正是应在上头了。” 白榕听得正巧,生怕鼎矫下一句又要提到落霞山,赶紧凑上来,补了一句,答道: “可不是呐,太阳可分少阳生曦,曦炁又能化明阳为少阳,相生之道,便在其中。” 李周巍把这事记住,毕竟自家就是修行明阳,今后若是遇见了修行曦炁之人,少不得要提防一二,遂见鼎矫负过手,轻声道: “多谢两位了,如今这事算是有了结果,虽然有些不尽人意,可我心中已经有数。” 鼎矫只看两人反应,明白自己方才的话已经听进去了,他也不说太白,微微点头,脚底的灵器越飞越快,幻化为一道白影直冲而上,鼎矫轻声道: “只是这渊中之事,算得上是一件隐秘,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还请两位替我保守消息,也算是为两位着想。” “这是自然。” 李周巍两人应了,鼎矫笑道: “两位放心,此处并无太虚,我特地挑了特殊日子前来,海内修士也算不清今日我龙属的事情,这些道统又自大,平时不管海内海外的事情,更别说算到我们身上了。” 这下话中的意思就更明显,显然是叫两人不用担心,白榕笑着点头,李周巍则琢磨起他的话来。 “特殊日子…” 李周巍微微一顿,立刻明白过来,仔细一算,暗赞道: “如今正是龙君诞辰!” 李周巍等人前去听雷岛之时,正逢苗邺等人提到龙君诞辰,那时李周巍便问了白榕,说的是还有小半月的时间。 “而这前后折腾,正巧过去了十二天,刚才在渊底下那段时间,正巧是仲月初二!” 他望了一眼鼎矫,白榕也一言不发,李周巍心中敞亮: “黎山狐族也晓得是这个日子最为合适…所以白榕紧赶慢赶,碧水鳞兽在路上的时间也是早算好的,鼎矫好像是随意而来,随意而去,其实不然…” 第六百六十九章 龙与狐 两妖一人出了坟渊,落入海中,越过大大小小的碎裂状岛屿,荒凉无人,上头果真是没有半点生机。 望月湖上的西屏山也没有什么灵机,高耸入云,没有灵物,可好歹有些凡间植物生长,此处连寻常植被都没有,不过光秃秃一片沙石。 李周巍却不仅仅看表面的这些东西,心中暗暗计较: “这地方虽然贫瘠无比,却也没有太虚,正是个逃避紫府窥视的好地方,只可惜不能修行罢了。” 那长须妖物等在一边,鼎矫心情不好,并没有与他多说,驾着灵器驰过,碧水鳞兽则如同一座亮晶晶的海底山脉,静静地蛰伏在海床之上,鼎矫一路过去,那乌甲妖物早早候着,屁颠屁颠地迎上来。 “三位大人!” 东方鼎矫显然没有什么和他说话的兴致,乌甲妖物更是一眼瞧出来他心情不好,温顺得像一只绵羊,鼎矫一挥手就跑下去了,挥起鞭来驾兽。 鼎矫落到了殿前,甩了甩衣袍,才出了口气,浮现出笑颜,轻声道: “请!” 两妖一人入内,却发现殿中竟然早就站了一人,袖口理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些优雅的笑意,候在一旁,见着三人进来了,躬身道: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两位道友!” “多谢世伯了!” 他始终慢了东方鼎矫半步,送他到了主位上,又候着主宾皆落座了,这才在一旁坐下,很是儒雅地理了袖子,轻声道: “毕竟李勋全好歹是千年的老妖了,神志不清,就算被凫曦束麟索束着,也难免伸一伸爪子,这地底也有不少危险,虽然殿下龙威浩荡,可怕的是惊了驾,冒犯了客人。” 鼎矫这头顿了顿,轻声道: “世伯,凫曦束麟索我不识得,可否讲上一讲?” 东方鼎矫也是被他说得满面笑容,白榕则仔细观察着东方合云,心中暗暗吃惊: “这就是东方合云?我看他除了没有神通,与紫府也没什么两样了,难怪拓跋重原被他打得魂飞魄散,这朵龙云恐怕能在紫府手中自保了…” 他看了三两眼,心中复又起疑: “他当真不是紫府级别?天下仅此一朵龙云,谁能看得懂他真正的实力呢?莫不是已经达到了紫府级别,龙君把他的神通藏了罢!” 东方合云轻声道: “凫曦束麟索是姚臣蔺的法器,这灵索是以世间之极痛来消磨心智,你等年轻,并不晓得。” “合云世伯!” “听闻太子来此险地,我便早早等在这处了,方才也一路随行,只是怕打扰了殿下的兴致,故而不曾出声…” 鼎矫连忙退开,颇为恭敬地行了一礼,这龙太子满脸笑颜,客客气气地道: “世伯日理万机,能到我这殿中一叙,真是难得!” 东方合云礼貌地行了礼,温声道: “哦?” “凫曦束麟索便是这用处。” “痛并非小事,而是消磨心智第一大敌,长久折磨,则涕泪不能止,仇怨、敬爱、求道心…诸物皆忘,只记疼痛充斥,唯独奢望求一刻休息。” 他语气平静,带着一股优雅的味道,说出来的内容却有些残忍: “这东西只爱听人求饶,往往越束越紧,裂骨刺痛无限,唯独大嚎求饶,能稍稍松一松,若是口中一停,便又疼痛百倍,用这方法来消磨心智而已。” “千百年下来,脑海中唯独留下求饶方得休息这一念,李勋全还能应上一应,足见心智之强。” “好狠的宝贝…” 东方合云一路谈下来,东方鼎矫的眉头就不曾松开过,他本就是与魏李最亲的一支,顿时沉默下去。 东方合云这头则与鼎矫聊毕,抿了酒,看了眼李周巍,笑道: “这就是白麟了吧!” “明煌见过前辈…” 李周巍回了一句,东方合云只点头,不与他多说,向着狐狸道: “替我向大人问好。” 他客气几句,很快退下去了,在殿前行了一礼,消失不见,给李周巍留下一道意味深长的眼神。 鼎矫心情好了许多,向着两人举杯,另一头望向东方合云离去的方向,心中暗喜。 众龙子从来是东海最珍贵的那一批,很少把筑基放在眼里,他东方鼎矫向来温和,对于这些筑基,乃至于东方合云,不说是客客气气,至少是礼遇了。 “那几个他祧兄弟…对合云世伯驱策之心颇浓,大事小事都有吩咐之意…如今该为难了!” 东方合云对他态度自然不错,换成其他的龙子,一路护送顶了天了,哪里还会专程现身一见,还客客气气来吃一杯酒? “东方合云只是其一,将来还有明煌、白榕…” 他静静地注视着远方,过了良久才转过头来看向李周巍,颇为欣喜,轻声道: “既然明煌不愿受古灵器,可怎么能让两位兄弟白跑一趟呢?那可就是我的不是了!” 东方鼎矫轻轻拍手,殿外遂上来两妖,皆捧着石盒,恭恭敬敬地走到近前,鼎矫正色道: “两位兄弟,这东西可就不能拒绝了,我作为东道主,聊表心意罢了!” 李周巍眼看着石盒送上来,早有准备,心中思量: “这就是白榕狐所说的结交我二人了…” 鼎矫未必知道渊中是何人,可作为邀请之人,他十有八九是知道底下的人是落霞山所害,更知道这人既跟龙属有关,又与魏李有关。 “若非如此,为何一定要把我叫来?又怎么能起到结交的作用?” 而更多的思量,恐怕还在龙属与落霞山之间的博弈了,鼎矫把这一切赤裸裸的呈现出来,几乎就是明着告诉自家落霞山不怀好意。 “东方合云甚至还特地来了一趟,现身而出,同我说凫曦束麟索有多么痛苦——落霞山对故魏李太子如此,对我李家,对我李周巍,难道还能抱有善意不成?” “龙属多年前与魏李交好,如今我一筑基就请我入海,态度已经很明确…至于大黎山狐族…又在其中扮演着怎么样的角色呢?” 第六百七十章 鹿变 “白榕前辈对我没有恶意…可要扯上大黎山,龙属与狐族先时关系不好,这事情现在还要我来传达…兴许这也是两族之间改变关系的一次尝试。” 他仔细回忆白榕的话语,心中渐渐清晰: “两族缓和关系固然是最大的矛盾东方游身死…可关系不好可不是凭借宿敌生死来缓和的…狐族很是积极,龙属也极给面子,很可能是外界压力所迫…” “他们若有共同的敌人,这一次尝试又要以观察落霞山隐秘为枢纽…让我这个与落霞山有深仇大恨的魏李作纽带,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 李周巍面上笑容得体,金瞳之中没有半点厉色,心中却越来越敞亮: “是落霞山逼迫两者化敌为友…那为何时至今日才行动,是否因为落霞山做了什么…或者要做什么…” 碧水鳞兽行驶极为平稳,殿中乐声阵阵,灵果清香,美酒荡漾,李周巍却如同身处风暴中心,空中风云际会,霞光荡漾,落霞、龙、狐,还有许许多多不知潜藏在何处的势力… “我李家和最弱的狐族比起来比蚂蚁也大不了多少…” “最重要的是…落霞山知道么,那位又是如何看待…” 鼎矫再三保证,今日之事不会被任何人算到,李周巍却从来没有听到心里去,甚至全部当做客套话,担忧却没有放下半点: “先前请我入蛟宫,江南紫府岂能不知?我家的人寻狐数次,就在周边的紫府岂能不知?甚至我离开湖上,在南海上了碧水鳞兽,众目睽睽之下同样不是什么瞒得住的事情!” “这事情哪里要算?前因后果一推,岂不是知道得七七八八了!鼎矫到底在保密些什么…仅仅是入渊么!” 李周巍面对着上首笑容亲切的龙太子,心中没有半点放松,静得像一片湖: “匣中乃是虺元灵水,我龙属用来洗额头双角,人属则常常用来修炼瞳术,伏掠金唯独在这一类灵水之中能够呈现出倒影,用这灵水一照,好方便找它。” “来。” 殿外的水流飞速流淌化为一片碧红色倒影,碧水蛟兽正极速往东海而去,天空中阴云密布,涌动的雷霆在云朵之中穿梭。 鼎矫见他不推辞,才皱起来的眉头松了,笑吟吟点头,转去看白榕,轻声道: “这玄矝紫火是鸾凤长辈早年前去西海游历之时机缘巧合得来,前些年有只火鸾来我这里游玩,便将此物送给了我。” “可我思来想去,我龙属乃是水族统帅,玄矝紫火我等用不上,放在我龙属远远不如你狐族的作用大。” 李周巍没有异状,将目光投去,发觉这盒中正盛放着一匣子透明清澈的灵水,颜色淡得几乎看不清,一点亮黄色的倒影浮在水面上,再无他物。 “两家长辈早有商议,我也不多说,白榕收下即可。” 面前的迷雾之中始终没有真正的线索,这乌甲妖将已经将石盒呈上来,奉到面前,掀开盒盖,一点亮光浮现,在盒中荡漾。 李周巍听了他这话,默默运转体内的上曜伏光,虽然灵识不能看到面前之物,却能感受到这法光的蠢蠢欲动。 “毕竟是龙,这一路来的宴席歌舞没有一次是重复的,虾蚌蟹蛇样样皆有…在这方面龙属是真花了心思。” 白榕明显顿了顿,似乎玄矝紫火的珍贵程度超乎了他的预料,颇有喜意地应下,鼎矫大悦,拍了拍掌,殿外快步进来一群紫衣女子。 李周巍听说过这虺元灵水的名头,海内也有一道清元灵水相类,自家用来修行瞳术,颇为珍贵,这头却有整整一匣子。 这位龙太子第一次见面取的就是古灵器,寻常之物哪能入眼呢?虺元灵水都不过是用来照明这灵物,李周巍遂正色点头: “我不过跑了一趟,不曾多尽力,实在愧领了,情谊记在心中,多谢殿下!” “这灵物确实是好东西,恐怕是太阳一道中难得又特殊的灵物,否则以鼎矫的脾性是断然不会拿出来的…” 鼎矫更是说龙属用这东西洗角,算不上稀罕物,全然没有一点可惜,着重取了这看不见的伏掠金来说,轻声道: “这东西是太阳一道的灵物,有些独特,可以放入升阳、巨阙、气海之中,用于辅助修行法光,对绝大部分的法光都大有裨益!” 东方鼎矫笑了一声,挥手止住大殿之中的歌舞,轻声道: “明煌,此物乃是伏掠金,乃是太阳之精掉入深海所成,视之不见,识不能察,纵使是明明白白放在面前,除非修成神通,否则也看不出一星半点。” 李周巍用灵识扫了一扫,只觉得面前的一匣子水灵气逼人,那片倒影却毫无由来,找不到出处。 东方鼎矫举了杯,这群紫衣女子跳起舞来,袍子底下带着些紫青色的虾尾甩来甩去,显然是群虾妖化形,舞蹈颇具特色。 “不过是用来照明伏掠金的灵水,底下铺上薄薄一层便可一装就装了一匣,足见龙属之富有…” “这位太子的级别比寻常紫府还高…他固然是结交我…难道没有其他图谋…” 李周巍举了举杯一片歌舞之中谈起话来,鼎矫有心结交,白榕、李周巍则有心应答,主宾尽欢,一片乐融融。 望月湖。 平崖洲上的大殿空旷,几位修士匆匆忙忙路过,李绛迁一路从阶上快步而下,他这两年眉眼长开不少,一路顺着长阶而下,身后的几人跌跌撞撞地跟着: “殿下!” 这两人年纪都不小,白发苍苍,按照身上的服饰看都是教习先生,李绛迁却步伐矫健。从一众侍卫底下哗啦一声溜过去,顿时将两人甩得远远的。 两人只好停下,长吁短叹。 李绛迁年岁才大些,渐不爱听蒙学之物,逃课是常有的事情,往这方向看,定然是找李阙宛去了,内殿两人不得入内,自然只能停下。 “昔年感慨殿下聪慧…怎地如今不爱学了…反倒是阙宛善学,大有仁德心…” “是啊…” 两人叹了一声,不得不退一下,李绛迁却一路迈步子狂奔,踏到了殿中,把大殿的门嘎吱一声推开。 便见殿中桌案规整,架上的书籍摆得整整齐齐,他把门一开,金灿灿的光照在面前的女孩身上。 “阙宛!” 李殊宛已经归入湖中,复名为李阙宛,衣着也明艳起来,气色好看许多,眼睛明亮,发上钗着一朵小桃花,捂嘴笑了一声: “迁哥又逃来了…明日不得被数落几句!” “那有什么,他们几个也就唠叨几句,只要不告到大人那里,也拿我没办法。” 李绛迁从袖中取出竹盒,啪嗒一声放在案上,把盒子掀开了,几点雪白的糕点正点缀其中,李阙宛谢了一声,却皱起小小的眉毛: “迁哥,几个先生讲的都是人伦大道、仙凡断绝和团结望姓、梳理诸脉的道理,你以后是要当家的,怎么可以不听呢?” 李绛迁吭笑了一声,含笑看着她,把自己几本功法抽出来,一边摇头道: “那是漆工之言,听一遍够了。” 《天离日昃经》和《候殊金书》是紫府功法,自然不能随随便便放在这大殿中,早就收好了,两人也早就记在脑海之中,不必多读,能拿出来研读的不过是些修行的秘要。 李阙宛听了这话,不解地看向他,问了一声,李绛迁一边把功法书卷翻开,找到自己上次作的笔记,一边随口道: “凡是仙族仙门,皆如宫殿,这些人讲的都是殿上的金漆,用以装点门面,各家有各家的道理,就用各家的漆,或亮或暗,都是漆而已。” 他抬眉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孩,迟疑了一刻,改口道: “也许重要罢,只是我听腻了。” 李阙宛却没有轻轻放过,沉思了一下,摇头道: “迁哥虽然厉害,可是我却不认为只是漆…这些话也不是装点门面…话既然说出来了,我家的民众就有依仗。” “也许对迁哥儿来说用什么漆不重要,可是百姓抬头只能看见漆的色泽,这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她的话让李绛迁顿了顿,他正色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孩,皱眉道: “可民望不过是可以随意摆弄的东西,一道法术一道神通就可以了…他们怎么想不重要,也没有意义。” “你看那北方释修,百姓何其苦困?从生到死何其迷茫?那过的日子放在江南都是差的不能再差了,可他们一心一意只想着下一世,对法师崇拜至极,哪有什么不好的名望可言?” 李阙宛沉默了一刻,那双眼睛悄悄望了望对面的李绛迁,轻声道: “可他们怎么活,这很重要。” 李绛迁思索一刻,遂恍然答道: “是极…这毕竟是我家根本之事。” 这女孩抿了抿嘴,明白李绛迁是想到符种上去了,欲言又止,仔细想想,暗暗笑起来: “好像也没有区别,只论行迹,谁看心思呢?迁哥聪颖,我不能及,只要他有心,将来谁也不能欺负了去!” 李阙宛嘿嘿地笑起来,一想到能同李绛迁这般人同心协力,好像未来的路都平坦许多,翻了书继续读,李绛迁却暗暗瞄了一眼她: “她天赋异禀,我可要好好相处,无论何事,有个天才帮着,再好不过!” 两人虽然争论一阵,却好像怪异地对彼此都更看重亲切了,李绛迁心中暗暗思量: “我和她都聪明且天赋高,两个天生立场相同的聪明人是难有矛盾的。” 两人专心读了片刻,外殿上来一人,传了两声。 “四殿下来了。” 这自然指的是李承淮之子李周洛了,算得上两人的四叔,李绛迁收了东西,连忙起身出去,正出了内殿,正逢上李周洛略有不安的踱着。 “四叔!” 李绛迁明显大方的多,李阙宛还有些不熟悉,静悄悄跟在后头。 李周洛礼貌应了,很是为难,轻声一叹,摇头道: “湖上出了事情,我父亲昨夜一夜忙活,老大人都去了青杜商议,一大早就把我赶到这里来了…在这里等着,几个兄弟都会过来,这是要白猿前辈接我等去青杜。” “哦?” 李绛迁年岁虽然小,却很有想法,只问道: “这是什么事情。” 李周洛跟在父亲身边许多事情也熟悉些,叹气道: “东岸发现了一只凡鹿,虽然不能言语,行动却如人,拖着几个人一路叩首流泪到了山下…鹿蹄沾了一些墨水,竟然还能写字。” 李阙宛一听这新鲜事,睁大了眼睛来望,李周洛轻声道: “我父亲研究了一夜,家中的几个筑基都不能通兽语,好在白猿前辈是妖物,有些熟悉办法,问了一夜,才知道究竟。” “这鹿原先是一凡人,在东岸讨日子,父亲好赌,方才过世,家中穷困潦倒,妻子又卧病在床,便一路出去,想要进山打两头鹿来救急。” “这猎人这才进了山,运气不错,猎了两头鹿,兴冲冲回来,想要救妻子,谁知半路遇见个和尚…” 李周洛浮现出些愤色,摇头道: “这和尚怒他杀生,这猎户立刻苦苦哀求,和尚却说他为了一条性命去害两条,就这样施法将他也变为一条鹿,说的是让他自己也尝尝被追猎的滋味。” “这…” 李阙宛浮现出现迷茫之色,李绛迁面色却一下阴沉下来,低声道: “哪来的秃驴…倒把天下杀生之人全变成野兽好了,空衡法师何在?可有消息?” 李周洛面上浮现出焦躁之色,摇头道: “这才是麻烦处,空衡法师看过了…说是施法之人修为极为高明,从这鹿身上看不到半点法力痕迹,道行绝对还要胜过法师。” 李绛迁皱眉,李阙宛等到他两人说完,这才轻轻问了一句: “他既然变成了鹿,那他卧病在床的妻子呢?” “她…” 李周洛摇头道: “本就重疾缠身,又许久不曾进食,找到之时已经去了…” 第六百七十一章 伏匣 青杜山近年来建筑愈多,亭台楼阁林立,李家嫡系从山上搬走以后,底下的青杜洞府中的修行之所便作为湖上诸修闭关突破的地方,一来安静无人打扰,二来也安全。 李玄宣从山顶的殿中出来,李曦明之孙李周暝紧跟在后头,他天赋实在不高,修来修去还是胎息二层,李曦明又闭关,这孩子只能跟在李玄宣后头搭把手。 老人到了堂前,一头雄鹿正跪在堂前,皮毛水亮光滑,只是跪得死死的,鹿眼中止不住的泪水流淌。 白猿从旁看着,那双眼睛静静地睁开着,含着些悲意,空衡和尚则两手合十,喃喃念经不止,双眉紧皱,看这模样是为难极了。 李玄宣早时就听了前因后果,老人极少动怒,如今却难掩不满之色,急声道: “释修?看我家不顺眼,冲着来就是,拿一个凡人撒什么气!” 李承淮立在一旁,声音很轻,有些无奈地道: “这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东岸城镇中传遍了,人人自危,山是没人敢进了,竟然还有不少人要去立庙,说是信了世尊,就不必遭这样的恶难。” “荒唐!” 李玄宣叹了一句,白猿则抚着鹿背,良久才出了声: “赵邪是最固执的,最能戏弄人生,行什么报应之事取乐,不懂他人之痛,等到痛到了自己身上,勃然而起,慈悲忘了,宽宥也忘了,挥刀要卫道。” 老猿极少说这样长的话,堂中顿时一静,空衡听得难受,顿了顿,低喃道: “老前辈…他们也在教人行善,只是太霸道了…我道非是人人如此…” 李玄宣沉默不语,等了一刻钟,陈鸯快步上来,在堂中抱拳拜了,沉声道: “诸位大人,有法师在峰外等候!” “法师说的是。” 空衡顿了顿,解释道: “我修行古道,不能推算,看模样他也是老法师了,没有留下什么踪迹…恐怕不好找。” “法师既然不能化解,可有那和尚的踪迹?或认一认那法师道统,只怕任由他在湖上横行,到时候更多危险。” 空衡低声道: “那些荒山野庙的和尚不算,昔年忿怒一道的几个名门大寺,规矩都颇严,虽然偏执顽固,却推崇除魔,不失为正道…” “至于道统。” 李玄宣看着伏在地上的雄鹿,开口道: “正是。” 李玄宣悚然,连忙遣了李承淮过来,急声道: “你速速去一趟巫山!看一看曦明是否闭关到紧要关头,若是无妨,还速速请他过来一趟!恐怕是麻烦事了!” “噢?” 这话是听得李玄宣一怔,老人皱眉道: “忿怒净世也算?” “老大人…忿怒一道不好对付,倘若来的是那些荒山野庙的野和尚还好,可如若真的是这一道,如此行径一定是大门大寺…” 李玄宣沉默一息,摇头道: “那八成是忿怒一道了,这因果莫说百年,千年也了结不干净!” “怒目四魔帝刹陨落,怜愍可以说是实力去之八九,可同样不是法师能惹得起的。” 空衡听了这话,连连念了好几道经书,流露出些为难之色,低声答道: 空衡颔首道: “回老大人,戒律苦修、大慕法界都行事颇正,与我道颇有共鸣,还有一家…是…是那忿怒净世一道,也算是上正道…” “忿怒一道…” 他忧虑之色很重,轻声道: “据说怒目四魔帝刹陨落之后…忿怒一道实力大损,这几个大门大寺都已经封山不再出,在外的法师几乎都身陨,可不要来了位怜愍…” 李玄宣算是微微松气,若来的是慕容夏那般修腹中人首的燕释,那可是一张口渡化掉半个镇,不找出来危害极大,眼下看他变了个鹿,确实不似燕释行径,遂问道: “哪几道算正道?” 老猿叹了口气,并不多说,只道: 空衡这下有不少把握,轻声道: “我观他行径,应当是七道之中偏古法的某道,既没有开杀戒,也没有下什么咒法,行事还算正统。” 李承淮点头,急骤下去了,空衡眼看这老人着急成这样,连忙出声安慰他,道: “此人如此上门询问,未必是仇敌,老前辈稍坐,我与白猿前辈先行应对为好…” 李玄宣却也没有他法,除去闭关的李曦明,家中的筑基只剩下白猿与空衡,老猿实力不济,真正可靠的唯有空衡了,只好点头。 李玄宣这头应下,空衡快步出了殿,老猿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空衡轻声道: “不知来人是敌是友,至少是个释修,我先行出去试探一二,老前辈在阵中稍候。” 白猿略略点头,等到了大阵之外,空衡驾风而起,果然见着一老和尚立在水波粼粼的湖面上。 这老和尚满面皱纹,手中持棍,面色古井无波,身上披着一条深黄色的袈裟,露出大半个臂膀,精壮有力,线条分明,在阳光下反射着淡淡的白光。 身上深黄色的袈裟则隐隐浮现出一串串圆形符文,在光芒的照射下犹如鳞片般熠熠生辉,长棍挂在手上,通体呈现玉白之色。 他一言不发,默默立着,周边已经围了一圈修士,无不战战兢兢,气不敢出。 空衡落在湖上,周边的一众修士算是松了一口气,哗啦一下散开,为首的安思危靠过来,恭声道: “法师…此人踩了湖边朽木为舟,是一路划舟过来的。” 空衡略略看了一眼,这才发觉此人脚底踩着一根枯木,凭借这东西立在湖面上,表情很是严肃,睁开双眼,声音浑厚: “大师可是北世尊道统!” 空衡还未开口,被他这么先声夺人一冲,反倒有些尴尬起来,客气地道: “当不得大师,小僧空衡,师承辽河寺。” “辽河寺?” 这老和尚显然脾气不算好,两眼一睁,身上的袈裟鳞片闪闪,语气颇有苛责之意,沉声道: “大师道统高深正宗,人人羡慕,怎地忘了行奢之恶,我等修士以足丈量天下,怎地学着修行者高来高去,岂不是动了享乐之欲!” 这人无缘无故将人变鹿,空衡疑问还没有问出,反倒被他呛得愣了愣,皱眉道: “高来高去在心不在行,老前辈言重了。” 这老和尚算是放过他,哼了一声,沉声道: “北降魔寺,伏匣。” ‘果然是忿怒道统…’ 空衡心中咯噔一下,顿觉不妙,只能硬着头皮拱手回礼,轻声道: “不知前辈为何来此…” 伏匣冷颜以对,似乎被他逗得差点笑出声来,只低声道: “空衡大师…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你我皆是释道之人,可不兴满嘴胡话!你到底是不是北世尊道的修士!” 他原先面上的客气也淡了,甚至对眼前之人的身份有了疑虑,冷言冷语,空衡稍稍一顿,也不再同他客气,沉声道: “前辈化人为鹿,行此造畜之邪法,难道又是什么好做法?!只听闻北降魔寺降妖除魔,却没有听说过这等邪法!” 伏匣被他这么一问,两眼中猛然浮现铜色的光彩,面上也化为金漆之色,声音低沉,压抑着愤怒,咬牙切齿道: “造畜邪法?这乃是轮回报应之道!鹿本天地生灵,无贵无贱,尽数平等,他为了一己私欲杀鹿,与杀人无异,把他变成鹿,还算是看在他不曾受过教化从轻处罚!” 空衡袖口无风自动,身后同样浮现出朦朦胧胧的金光,他声音带了些雄厚的梵声,沉声道: “他杀鹿是为了救家中妻子,你将他变化为鹿,家中妻子本就穷困潦倒,卧病在床,因此而死…他杀了鹿,你却害了人!” 伏匣一听他这个却字,晓得他看重人胜过看重兽,并不尊重众生平等的教义,遂勃然而怒,不但满面金漆,更有点点明亮纹路浮现,喝道: “狂徒!我且问你一句!他穷困潦倒,妻子卧病在床…是谁的错处?是谁的不是?安敢在此胡言乱语!” 他这声音已经如天雷滚滚,震得周边的一众修士逃跑般遁走,稍慢一步的已经双耳喷血,摇摇晃晃,空衡看在眼里,双手结印,身后金光耸动。 “锵!” 他身后的金光中钻起一六臂金刚,巨大横纹的金色面盘红光闪闪,双目圆瞪,六条手臂牵着那金色锁链,如同蜘蛛网一般笼罩天空,撒下一片金幕,将众修护住。 空衡咬牙道: “这能是谁的不是!他穷困潦倒,乃是父亲好赌荡尽家财,妻子卧病在床,乃是时运不济命运多舛,岂能说是谁的不是!” 伏匣听得一愣,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从喉咙深处爆发出一阵狂笑,手中的长棍焕发出夺目的色彩,他冷声道: “好一个时运不济,好一个命运多舛,我来告诉你罢!” 他手中长棍如同一道白虹冲上天际,撞在一片金锁之中,发出一声清脆又响亮的震声,伏匣怒声道: “他活在伱身后那李家的地盘上,却有穷极潦倒的日子过,那就是你李家之罪!一切悲剧,皆是你那李家所致!还想推到我头上来!” “他妻子被你李家害了,他又转去害别的生灵,我看在他亦被害的份上将他变化为鹿…还没跟你李家算账!” 这一声可就把空衡听呆了,以至于空中的金色锁链都停了停,炽热的白光打下来,照得他一声闷哼,只觉得泰山压顶,难以呼吸。 他觉得浑身法力沸腾,从口中吐出几个字来: “歪门邪道!” 面前的和尚却没有把心神放在与他斗法之上,眼中怒火熊熊,单手持棍将他镇压住,冷声道: “不设寺庙,不设佃场,不修释法,不行教化,却把土地按家按户分了…叫个人随着个人的命运漂泊…必有悲剧…眼看着人起人落红尘是非无动于衷,还说不是你的罪?” “倘若修行释法教化,收归土地,众民为寺佃,百姓唯有耕地自给与修行两事,心中有极乐,于是越苦越接近世尊,岂有穷困潦倒的道理?岂有不得不打猎的道理?有众释看管,他妻子哪里还会得病?” 伏匣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实质化,咄咄逼人地从他双眼之中喷出,仅仅单手持棍就将空衡镇住,猛然间抬起手,唤出一道夺目的金光来。 “我道法相被仙道这些小人所害,功亏一篑,我实力十去七八,也无处去借法神妙…可对付你们这些人…照样绰绰有余!” 他手中那道金光如同毒蛇一般跳起,往空衡身上钻去,空衡心中警兆大生,两眼瞬间化为一片金色,放出道道彩光,如雨一般从湖面上飘下。 这彩光颇为奇特,所过湖面莲花四起,经书之声震响,五色华光如同喷泉一般涌起,伏匣手中的白色长棍光彩一下黯淡,金色锁链趁机抽出,往空衡身上护着。 “大华光术…” 这彩光如雨纷纷然往他身上落,伏匣神色大怒,狠声道: “有这等高明的法术,却屈从于仙道之人!” 这话在湖面上空回荡,空衡听得心口一热,咬牙切齿,掐诀施法,金色锁链越发浑厚,却不敢轻举妄动,恐被那白光镇住。 伏匣见他没有反应,也稍稍一顿,沉声道: “这些修仙之人求的是自修,岂能心怀百姓?只要修行之人入世,必然筑出层层仙峰,心机诡诈、阴险谋算层出不穷!百姓之中利益纠葛,满心蒙尘,难有一个良善之人…” “唯有我释法众生平等,皆为寺佃,万众一心,受苦亦乐,惟念真善美,无官无长,亦不用受命运折磨而奔波!” “你却在修仙者门下为客卿,眼看着这一切无动于衷!空衡!你愧对北世尊道…” 他这话还未说完,只听半空中一阵响雷,浓烈的明光在空中凝聚,浮现出一道天光荟萃的庞大城墙来,精巧古朴,如同泰山压顶,在湖面上照出一道巨大的金色倒影。 伏匣复又生怒,双眼如铜,沐浴着铺天盖地的明光,照的他如同一尊金色的雕像,冷声道: “我与同辈论道,你又是何人?安敢插手!” 眼前的明关在他的瞳孔中慢慢放大,却听一道冷声如雷: “去你娘的秃驴!论你的遭瘟狗道!” 第六百七十二章 伏魔图谋 天下道统,李曦明最恶就是北释。 先辈李玄岭、李通崖的事情在大父李玄宣口里翻来覆去几百次,至今仍有郁结,李玄锋也受众释围攻而死,就连李曦峻也差点死在释修手中… 南北称水陵之争时也是这般,自己修行一阵,便有释修急着上门: “那次打得我家人差点身陨,如今又要如何!” 空衡在这老和尚的白光下动弹不得的模样又与当日的情景何其相似! “魏李是明阳盛世,又被北释夷狄倾覆,涉及金丹与世尊,从此命数相勾连,成为自然之理,明阳盛处,则有法师随来…” 李曦明当然知道这一切是何缘由,可仍止不住内心愤恨,老远就听着这和尚咄咄逼人,晓得释修言语往往有魔异,左耳进右耳出,举起煌元关就砸。 伏匣猝不及防吃了一顿明光,只不过脸色一黑,一手上抬,将这雄壮的明关撑住,灼热的白砖烧得铜手通红发亮,这老和尚一眼瞧出冷声道: “果然是明阳尊卑、礼别纲常之道!” 他这一声道毕,空衡也算是抽出空来,身后的六臂金刚怒目圆睁,诸多金灿灿的锁链同时往伏匣身上锁去,直到此刻,他才有余力喘息。 他抽空调息,李曦明这头才砸了下去,仿佛撞到了一块又冷又硬的石头上,胸口一闷,恶心欲吐,差点喷出血来。 “好秃驴!” 这伏匣看上去不以为意,两手早就撑住了,一拳打的这座仙基晃动不已,两眼微眯,认了片刻,暗自道: “这是李曦明!” 空衡总算有机会出声,用法力把打散的锁链凝聚回来,他刚才被那白光劈头盖脸打了一顿,声音略微沙哑,却始终保持着平静的涵养,轻声道: “老前辈!你说苦难成世尊,寺佃终年劳作,当真成世尊了么!成的又是哪一位世尊!一无修行缘法,二无命数宿慧,仅凭吃苦与颂名成道,饥瘦猝死者上万…我却不曾见过经书上多出哪位吃苦怜愍,颂名摩诃!” “燕赵之地,现世释土,莫不是一场弥天大谎!” 他这一声虽轻,却同样有振聋发聩的法力加持,伏匣面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竟然就被他这一句话震在原地,毫不动弹。 李曦明眼看机会,两眼中浮现出天光,明关白砖堆砌,垛口精美,角楼上七十二条脊皆明亮,如同天门,白色门脚诸多纹路,明光耀眼。 伏匣托大,仅凭一只手撑着煌元关,可这明关从来以打磨镇压闻名,李曦明功法高明不说,甚至还修行了两道秘法,如今拼了死劲催动望月湖上仿佛升起了一枚太阳。 “轰隆!” 一片轰然中,伏匣双手上撑,抵住这关隘,淹没在沛然的天光之中,从他身上反射出来的明光穿入湖中,蒸发着湖水升起无数白气。 “铿锵…” 空衡身上的金锁飞跃而出,密密麻麻往这和尚身上索去,背后的六臂金刚扯紧了锁链,那团白光中遂炸出一片火花,湖上的修士纷纷掉头落下,四处寻找阵法保命。 只听老和尚的声音,如同滚滚雷霆从关下飞出,惊怒交加,近乎于咆哮: “你…竟然疑我正教根本法!你竟然疑我正教根本法!” 关下的和尚已经化为一尊亮堂堂的金像,眼睛大得出奇,白的地方如玉,瞳孔如铜,让人望之心生恐怖,身形一点一点庞大起来,咬牙切齿,双臂发力。 “轰隆!” 李曦明只觉法力如同鲸吞般减弱下去,煌元关也摇摇晃晃,他修行这么多年,几次斗法极少考虑过法力的问题,从来是消耗不及补充,当下发了狠,服下两枚丹药,喃喃道: “来来来!” 空衡虽然嘴上与他论道,法术却一点不客气,趁着他被关隘压住,金索重迭,尽数往他身上绕去,更多的金索凭空则生出,牵在他身上。 伏匣却毫不在意,愣愣地望着空衡,咬牙道: “你师尊是怎么教你的!这些人不能修行,一生吃苦修行,当然是去了摩诃身上的释土…只需享尽极乐便可!” 空衡流出极其复杂的神情,一时间竟然没能应他,李曦明看得憋屈,骂道: “这极乐这样好!你怎么不去享乐!还留在这世间!寺佃这样好,你怎么还来修行?” 伏匣冷笑,明光璀璨,已经看不到他的面孔,只听他高声喝道: “你安知我幼时不是寺佃?!我祖祖辈辈皆为寺佃,早入释土,当年怒目四魔帝刹未曾破灭…我还前去见过先辈…如今全被伱这些邪魔害死了!” “至于为何不去极乐…邪魔外道,安知我辈抱负?我辈修行者若发现有慧根,便是世尊降命,不能如凡人一般前去释土享乐,不得不修行停留于这凡世受苦,就是为了防止你们这些邪魔与外道侵扰释土!” 李曦明愣了愣,竟分不清他是虚言还是假意,转头去看空衡,却发现这和尚两眼紧闭,口中嗡嗡作响,只顾着念经施法,竟然不再应他了! ‘这这…古释修名门正派,竟然辩不过他!空衡常常以己心度他心,还是太老实了…’ 李曦明却不知道,空衡表面上毫无反应,心中早已是慌乱不已,这还是在斗法之中,若非如此,他早就满头大汗了。 空衡道统不凡,北世尊道的辽河寺虽然落魄,可却是世尊修行之所,在大漠的地位却不低,他师尊在时,莫说怜愍…与摩诃都有过来往。 空衡自己进过净土,内里宝池光华,琉璃为阶,莲华车盖,千百鸟兽,万万人自得其乐,有了召唤还能外出游走…他那时年幼,震撼极深甚至暗暗怀疑起自家道统。 ‘我自幼有他心通,能察他人之情,那些人一个个满心快乐…伏匣也是一心虔诚…这…’ 辽河寺倒塌,空衡一路南下,见了燕赵大地上的百千惨相,这才对师尊的释法有所感触,可伏匣这些话无疑又将他内心的不安翻动出来,郁结在胸口,难以言喻。 ‘他们只是行事太绝太霸道…七道之法,倘若皆有大慕法界、戒律道那般约束…’ 大慕法界与戒律道不把极乐修在肚中,而是采取法光渡化之法,往往念经说文,百姓功德圆满,满心向往之时才肯挨个儿将人纳入,故而被称为正道。 也就其余五道往往不问百姓,一口通通纳入肚中,看起来残忍极了,空衡这才有些疑虑,若非如此,他早就动摇了… “空衡!” 李曦明喝了一声,骤然把这细眼和尚拉回现实,手中的金锁早就崩得笔直,那座煌元关也摇摇晃晃。 空衡萎靡不振,李曦明心思却更多。 李曦明十分清楚如今自己的实力,论打斗不好说,可这明关之下的打磨镇压可不是说着玩的,自己全力催动这么一镇,三宗嫡系都要喝上一壶。 哪怕是李清虹与他交手,最好的方法也是不入他这关下,更何况身旁还有一个空衡?这和尚的释法从不是什么简单法门! “我俩能联手,这样子堂堂正正被压在下面,又被无数释法金索所缠身,哪个筑基能受得了?” 手中的关隘已经催发到极限,这老秃驴却丝毫不动弹,虽然身上被明光烧得滚烫发红,却撑着明关任由灼烧,似乎在吃苦修行。 李曦明法力涌动,声音飞入空衡耳中: “法师…这秃驴好厉害…你可能看出一二来!” 空衡喃喃,以秘法传音过去: “恐怕是先时的怜愍,忿怒摩诃陨落,这东西再也没了神通可借,只余下这一副怜愍法身…” “怜愍法身!” 李曦明想过这种可能,如今确确实实的消息传来,仍然骇了骇。 怜愍法身再怎么样都不是筑基级别的东西,虽然神通尽失,可怎么是寻常法子能镇压住的呢?恐怕这人心中还想着自己修行,否则就早就推翻了明关持棍打过来! 两人才顿了顿,这伏匣已经吐出气来,化为一股金光喷涌,声音低沉: “空衡!你醒醒罢!你慧根无人能及,何苦自误!我凭着你的镇压无动于衷,就是想多劝你几句!” 他一身金光直冲天际,身上的金索已经将他包成一团金球,这老和尚却浑然不惧,五指掐作莲花状,口中喷出一片粉色,喝道: “走!” 他身上的深黄色袈裟一下活了过来,如同被狂风卷袭的宣纸,转了两圈,这和尚便从关下消失了,金光暴动,照得两人眼中皆失了色彩。 “完了!” 空衡同样修行释法,对付这法术轻松得多,眼睛一亮便恢复过来,身后的六臂金刚挺身而出,暂且将半空中扫过来的长棍制住,两者撞出一片光彩,叫他咳出点血来。 空衡放眼扫去,那花纹亮白的城门下压着一只花纹深黑的猛虎。 这猛虎身姿矫健,毛色呈现出深黄色,花纹漆黑如墨,眉毛发白,两颗瞳孔与伏匣一般是铜色,眉心处长着黑色短角,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玄光。 “戴角虎…” 空衡面色发白,声音多了几分无奈与苦涩,静静地道: “前辈在北降魔寺中怎么也是个护法…如今道统岌岌可危,守着山门教化民众,何苦万里来此一遭…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伏言住持又该如何是好!” 两人一时失了目力与灵识,伏匣手中长棍已经到了半空中,一棍落下非死即残,却被空衡这一句话劝住了,沉声道: “你果然与我北伏魔寺纠葛不浅…” 李曦明才缓过来眼睛,这伏匣赤裸着上半身站在一旁,明关下的老虎虽然没有挣扎,独角上的玄光已经震得李曦明口中发苦。 “该死…” 一个伏匣已经足够难应付,如今他从中脱出,持棍站在不远处虎视眈眈,李曦明与空衡岂能继续压着这猛虎?光彩熠熠的明关飞起,重新落回手上。 明关一松戴角虎立刻腾身而起,落在伏匣胯下,这老和尚跨着虎,一身金漆,两眼铜色,长棍静静持着,两眼盯着空衡看。 整片大湖一片寂静,一触即发,李曦明眯着眼看着伏匣,心中升起一些怪异之感。 空衡是个老实和尚,年纪又浅,修行的戒律太多,平时也不会做什么阴谋之想,可李曦明见识的阴谋可多着,小时的教育也不浅,已经有了疑心。 “他欺负空衡老实,常常用言语动之…必有所图。” “按着空衡所说,北伏魔寺道统岌岌可危,何苦来此一遭?我可不信摩诃死了他还有心情在外头闲逛…他来我家必有缘由。” 青年警惕地盯着伏匣,这老和尚只盯着空衡看,语气平静: “空衡,你既然认识我寺住持,也知我道统正派,老衲不想开杀戒,故而由着你们出手。” 空衡终于睁开眼睛,低声道: “我晓得前辈道行…” 伏匣点点头,骑在这虎上,静静地道: “你离了此地,入我派道统,随我回寺。” ‘原来是为了此事?’ 李曦明低眉看着他,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态,前后回忆了一阵,察觉出不对来,空衡已经有了犹豫之色,李曦明却以法力传音道: “空衡,这秃驴太多话了,我疑虑这老东西有问题。” 空衡却不觉得有什么一边沉默考虑安抚对方,一边传音道: “他要劝我渡他道统,确是要多话说服的…我若不答应他,恐怕要害了人…” ‘不对…忿怒道统如今如过街老鼠…怎么会嚣张到这种地步…他前后出手十分可疑,难道硬吃了我们的全部法术,全然是为了吃苦?’ 李曦明只觉得这伏匣可疑得很,脑海中朦朦胧胧想不清,暗恨道: ‘要是曦峻在就好了!这老东西在他面前哪里玩得转!两眼就被他看破了!’ 李曦峻已经身死,李曦明再也没有退路,青年冷冷地看着这和尚,法力流淌,以秘法传音道: “这秃驴既然这样说,其实表面就是为了你来的,定然不会伤你,你我不过与他对局两招,安能束手就擒?你我且再试一试不迟!” 第六百七十三章 空衡故事 李曦明心中的疑虑并不是凭空而来,他起初不知伏匣厉害,用煌元关镇压过此人,现下被伏匣逃出,晓得了他是怜愍法身,这疑惑就更浓了。 “我的煌元关虽然镇压厉害,可有利就有弊,他既然有怜愍法身,一拳将我这明关捣了岂不美哉?” 怜愍法身可不是什么筑基能比的,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仙基本体上,李曦明纵使不立刻身陨,至少也要吐口血,一身实力去个七成,再无再战之力。 “他口中又对我愤恨不已,我先辈更是杀了他心心念念的怒目四魔帝刹,此道伏魔凶猛,他岂能有什么善意?” “就算他不动杀意,受了江南紫府的威慑不敢开杀戒,可一拳将我打倒在一边,余下岂不是事事主动,逃来逃去,不是怜愍的作为!” 方才一系列斗法兔起鹘落,少有人有李曦峻那般思维敏锐,可李曦明得了喘息之机,思虑至此,心中的怀疑是已经有了把握。 李曦明这样说了,空衡遂点头应下: “无妨,我再试试他。” 他双手合十,持在胸前,口中咒语不歇,手心中腾出五色华光,天空之中再度飘飘落下彩雨,湖中上莲花朵朵,芳香四溢。 “竟然还负隅顽抗!” 伏匣看在眼中,口中斥喝,暗暗欣喜,只把那老虎重新变为衣物披上,任由纷纷的彩雨落在身上,在金漆般的皮肤上荡漾出一阵阵五色光华。 东离宗法器——阳离赤雀旗! 这道法器首次逞凶,五道红光从其上飞出,皆如巴掌大小,红晕晕一片,围绕着煌元关满是花纹的门脚,同时鼓动,喷出五种火焰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明关白砖堆砌而出,角楼皆明亮,天门明光耀眼,在空中嘭然而下,刺眼光彩晃得周边围观的修士两眼皆闭,以袖遮面。 更何况自家是怜愍法身! “天式纵横,阳离刑火!” 果然,灰雾虽然滚滚而来,却根本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其中的水虺在他身上的光彩照耀下更是无所遁形,还未靠近他身侧,便被金漆上造出的幢幢光影吹成一片白气。 他两指一搭,这道法诀一出,脚底下泛起一片白色光华,空衡与李曦明毫无影响,伏匣却稍稍顿了顿,沉色眯眼。 这小旗不过巴掌大小,呈现出赤黄之色,纹路金灿灿,上头绘着一只活灵活现的赤雀,身周五道红光重叠,大张着喙,作喷涌火焰之状。 “着!” “五水御乾!” “不浮!” 这一声落毕,青杜山的大阵赫然运转,水面上蜂涌起无数灰雾,遮天蔽日,从中跳出无数水虺,灵动狡诈,手中高举各类湖水凝聚的法器,悍不畏死地往这和尚身上扑去。 这阵法是刘长迭的得意之作,晨蒙与虺流本就是针对练气,在他这怜愍法身上自然是半点用处也无,李曦明毫不气馁,冷眼看着,手中法诀骤然一变。 伏匣仅仅是顿了这一刻,李曦明没有一刻迟疑,落在眼中,煌元关立刻全力催动,眼中重新冒出天光袖口抖落,飞出一面小旗来。 见伏匣任由彩光禁锢,仍望向自己,空衡一身金索飞绕,六臂金刚松了手,六臂合于胸前,将他托住,双手的五色华光不止,庄严肃穆。 这五种火焰分别呈现褐黄、浅黄、鹅黄、亮红、朱红之色,气势汹汹地压下去,火光冲天而起,立刻就有各色的火烧云在湖面上空凝聚。 正是青杜山上的五水御乾阵! 这筑基级别的阵法一经运转,甚是唬人,伏匣却看都不多看一眼,抬眉道: “蚊子般的手段!” 禁锢之力浓厚,伏匣不躲不避,毕竟他伏匣也是名门大派,他的敕声对空衡影响不大,空衡的法术同样对他影响有限。 湖上一片彩光,李曦明并没有去看空衡,死死地盯着伏匣,这老和尚依旧在彩雨中巍然不动,李曦明手中天光凝聚,暗忖道: “老秃驴好像根本没用过几次法术!只凭这法身罢了。” ‘竟然又是一道正宗禁锢法,他出身果真不俗!’ “空衡法师!” 眼看伏匣还是不动弹,他双手结印,喝道: 云朵或红或黄,红光璀璨,元气荟萃,空衡手中霞光不止,继续禁锢此人,身后的六臂金刚同时伸手,却没有放出先前的金索。 “东离宗的法器在此,离火熊熊,只怕我的金索深入其中,长久以来必被他烤化!” 他思绪敏捷,六臂齐下,一同镇在这明关上。 “轰隆!” 火焰熊熊李曦明却能察觉出来明关下伏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青年冷笑一声,咬牙道: “果然!就知道你有问题!” 伏匣自从在青杜山前出手,不但没有施展任何法术,连变出戴角虎都是倚靠法器脱身,明明有两拳制服两人的实力,却拖拖拉拉,能不动弹绝不动弹。 李曦明虽然不通释法,却寻求紫府之道多年,在法术功法一道上颇有造诣,早有疑心。 而自家五水御乾阵最最珍贵与特殊的就在这一道不浮上,乃是杨宵儿取来的弱水之物构造阵法而成,极为珍贵: “而这道不浮正珍贵在此,最擅长消耗他人法力,影响御风!” “问题在法力上!” 结合先前伏匣种种行径,李曦明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了: “此人修为已经跌落为法师,虽然空有一具怜愍之躯,却神妙尽失!这般赵释集众修行,浑然没有自己的东西,十有八九连法力都受了大影响,又没有神通,驱使这道怜愍之躯何其困难!” 这类存在并不陌生,想当年李玄锋借申酉金之正位执金,那可是用尽了体内两道仙基为资粮柴火,这才有一战之力!伏匣又能好到哪里去?! 李曦明这样一说,空衡立刻反应过来了: “我低估了怒目四魔帝刹陨落对他们的影响!” “这还是伏匣自己修出来的法躯!他又是从怜愍之位掉落,经验丰富,道行很深若非如此,他恐怕早就动弹不得!” 空衡并不笨,只是规矩约束,平时不能以妄心猜测他人,眼下一朝想通,立刻恍然大悟: “他先前踏着枯木为舟,难道单单是为了苦行?恐怕不是罢!怜愍之躯何其重?是他生怕体内法力不济,不肯飞行,踏着枯木而来,至少有所依凭,能省不少法力!” 空衡到底心性纯良,到了此刻仍不肯猜测伏匣从头到尾是欺瞒他,只把他当作“不单单是为了苦行”。 可这般猜测,两人立刻明白伏匣磨磨唧唧,又是遁法,又是衣袍化虎,恐怕有不少成分都在虚张声势,心中大松。 “轰隆!” 伏匣奋力伸腰,挣扎起来,发出一声剧烈的轰鸣声,明关顿时摇摇晃晃,李曦明一点也不客气,抓住了痛脚,五水御乾阵一头全力催动,一头从怀中取出小瓶来。 “玄纹瓶!” 玄纹瓶中天光喷涌,叠加在煌元关上,若不是归阳是一件防御法器,李曦明恨不得把那白色圆盘都丢上去。 “可惜重明洞玄屏在周巍手中,否则还多几分把握。” 眼下煌元关如山一般压着,渐渐稳定下来,五种离火灼烧,李曦明体内法力骤降,伏匣已经渐渐动摇不得,心中明白自己法力不济,法身驱使困难的短板已经被看出。 这老和尚叹了口气,摇头道: “论诡计老夫不及你紫金魔道之人万一,本想着不叫人晓得,我却不惯常饰伪,果真被你认出来了。” 李曦明理都不理这老秃驴一下,只服了丹药,全力施为,一身法力皆化为天光,注入明关之中。 伏匣则顶着熊熊离火,故技重施,五指掐作莲花状,两腮鼓动,喷出一口粉气来。 空衡早盯着他,岂能让他再逃了去,口中猛然一喝,“哈”地嗔出数道金光来,如孛星般往煌元关底下钻去,两手一紧,散了满天华光,猛作捉拿状。 只听“叮当”两声脆响,两点金光撞到伏匣面前,如同风卷残云,将那口粉气化得干干净净。 伏匣两手掐诀,神色不变,却不再念咒了。 若是怒目四魔帝刹不曾陨落,都不必说神通,单论施法,一百个空衡绑起来也不够他一道法诀打的,如今伏匣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无能为力。 怒目四魔帝刹身陨,忿怒一道损失惨重,小门小寺本不是正统,还有许多法术依凭,他这等大门大寺,厉害法术从来是勾连摩诃,遂尽数作了空。 伏匣并非一道法术也不能施展,甚至可以驱使法身一拳打碎明关,可体内法力本就运转吃力,再轻易施法,恐怕就不够与空衡两人回北方… “更何况住持算过,不能杀这李曦明…甚至最好不要伤他!” 这处境似乎为难,老和尚却不以为意,盘膝而坐,就在这滔滔的离火之中坐下了,两手在丹田结印,一言不发。 “可我何必要施法出去呢?” 他静静坐在离火与明关之中,任由五色离火灼烤,天光淬炼,所有法力光辉都收敛了,如同一尊金像一般坐在火中,一动不动。 他这边作了应对,李曦明顿了顿,霎时明白: “好狡猾的老秃驴!” 两人看破了伏匣的底气,知道他不但施法困难,还没有法力推翻这明关,不过是虚张声势,遂安心将他镇压住。 伏匣却将计就计,就这样安然坐下来了。 无他,伏匣是怜愍法身,离火也好,天光也罢,这些东西再怎样威力巨大与神异,在法身本体面前连根毛都算不上,伏匣根本不需要去推翻,只需要露出本体即可。 而李曦明的一身法力并非无穷无尽,如此耗下去,反倒是一直在白费李曦明的法力,总有力竭的那一刻。 湖上顿时静下来,李曦明眉头紧皱,渐渐减弱了阳离赤雀旗的火力,直到明关微微摇晃才罢休,默默镇压。 李曦明低声道: “法师…可有解决之法。” 空衡也看清了局势,轻轻叹气,答道: “好歹如今我能跟他平等对话,且让我劝上一句。” 他顺着湖面过去,穿过蒸腾的白气和浓烈的离火天光,到了煌元关跟前。 李曦明霎时大骇,连忙叫住他,沉声道: “法师小心!离火与明光可不长眼睛!你万般金贵肉躯,可不能同这个家伙同处一地!” 煌元关之下已经极为可怖,伏匣是怜愍法身当然不惧,可寻常筑基进入其中,可撑不住一时三刻! 空衡远远的望了他一眼,轻声笑了两声,回礼道: “无妨,曦明,这是我的劫数,我不远万里,一路南下,就是来渡此劫的。” 李曦明怔怔望着,空衡则踏着火焰进去,也这样顶着炽热的离火和耀眼的天光,渐渐到了煌元关之下。 伏匣闭目沉神,一言不发。 空衡轻声道: “老前辈,你先时有话没有说清。” 伏匣晓得他指枯木一事,有些指责自己的意思,遂沉声道: “我是护法,不是蠢蛋,哪有事事说清的道理!” “我明白。” 空衡在他面前盘膝而坐,声音温润: “七道皆有私心,当今之道,无私心则不得活,空衡早就晓得,当年诸摩诃与我师尊相交,亦有私心。” 他此句诽谤摩诃,听得伏匣眼睛怒瞪。 空衡面上流露出笑意: “当年诸摩诃拜访我师尊,当夜辽河五色光华满天,我随在师尊背后,诸摩诃皆以天花乱坠、神妙言语、金莲玄说诱我,讲得混沌天地、顽石出泪、深入无边无量天阶得满目菁华,却未能得手。” “可我先时五位师兄,皆被诱去。” 空衡的话语涉及隐秘之事,又提及诸位摩诃,引动天上彩云纷纷,湖上金莲朵朵,总算让伏匣正色,低声道: “那又如何?” “伏言住持就是我三师兄空言。” 空衡语气平静,面带笑意。 第六百七十四章 庄严宝相 这句话如同天雷一般砸在伏匣耳边,许多回忆涌上心头,先前的诸多疑点也渐渐明晰,伏匣沉声道: “那为何你顽固不化!” “顽固不化?” 空衡笑着摇头,轻声道: “次日我回到庙中,当日几位摩诃的言语已经忘得一干二净,翻了经书来读,经书本本,全数眼花缭乱,字迹纷纷跳出书来,接二连三地往赵燕两地去了。” “我回首去望,便见整片院子里,密密麻麻皆是字迹,如逃荒的百姓,手牵着手狂奔,一片字海顺着山下去,消失在无边天际。” “是夜,我辽河寺所有典籍皆化为白纸。” 他这话在空中慢慢回荡,李曦明这才露出了然之色,空衡自嘲地笑了两声,答道: “故而我最不擅长论道。” 伏匣终于不说话了静静坐着,空衡则温声道: “那年我不过十八岁,刚刚读完功法典籍,趣谈秘闻,准备读经书,却从此无书可读。” “老前辈,七道修士皆怀念古时释法,常常能登上世尊之位,想从我这里寻到真经,我却什么也不能给你们,小修并没有读过这些东西,修行至今,唯靠本心来悟。” “净土之中亦有成就之人,如渡恩六摆诸修行者…你…” “你可见过他们?” “可贵道以凡俗之苦、净土之乐教化众民,使之忘物,以图种种庄严平静的空无境界,可果真到了么?摩诃的净土中可曾出过一位大神通者?净土之中到底是摩诃的神通私产,还是不受苦乐所牵的解脱?” “都没有…老前辈,都没有。” 空衡首次肃穆起来他没有怒色,也没有嗔斥,唯独余下深深的思虑与忧虑,白净的脸庞在五色光华的笼罩下无限光明: 空衡摇头,轻声道: “古经本就不适合当今之道!” “老前辈,我并非不晓得根本法,亦入过净土,民众之乐真实与否,暂且不论。” 伏匣眼睛一亮,抓住了他的话语,沉声道: “我不曾见过就是无?” 空衡轻声道: “你们皆以净土纳人。” 伏匣浮现出些恍然之色,总算是知道了空衡为什么常常面对他的驳斥一言不发,他声音略低: 伏匣难以置信地盯着他,这老和尚头一次露出思虑之色,这思虑之色一出,伏匣一身气势衰竭了一瞬,他冷声道: “你见过。” “不错。” “戒律苦寒,知悉苦海,遂有舟渡善乐明心,喜怒嗔痴,以有求无,慈悲在肚,抚养众生,众生养我,空无专心,往生我执,以求解脱…” 空衡根本不给他机会,轻声答他,见伏匣发愣,轻轻指了指天空,笑道: “六摆就在上头。” 空衡温声道: “七道的典籍我皆读过,大欲无边,先得后失,以求庄严,忿怒显相,平恶为善,塑成宝相,慕法求界,释土当世,普渡众生。” 伏匣此刻早就忘了一切争执,慢慢颤抖的抬起头来,煌元关上头的六臂金刚宝相庄严,六只手臂牢牢地压着明关。 “你…怎么可能!休想以妖言欺我!” 空衡慢慢摇头,声音很轻: “这就是庄严宝相,这就是清净境界,这就是净土中物我两忘之人,我十八岁时,他从忿怒显相中前来助我,至今不发一言。” 伏匣不知如何作答,迷惘不知所措,空衡轻声道: “我晓得师兄什么意思,怒目四魔帝刹陨落,忿怒道统日薄西山,他要我心中生怒,专投忿怒显相,好成就摩诃,重立道统。” “是不是!” 伏匣沉默了一刻,答道: “是。” 空衡神情温和,面上的光明之色越来越浓厚,好声好气地道: “这就是问题所在,你们觉得忿怒显相是好的,便想我成为忿怒显相,于是来带我。” “伱们觉得众生皆苦,便要普度众生,要造出极乐净土,先让众生受尽苦楚,再把众生尽数放入其中,遂被感恩戴德。” 他问道: “你居高临下要普度众生,可众生可曾想被你普度?” “为何不想!” 伏匣变色,沉声道: “世间何其之苦,净土何其之乐,燕赵之地,捉了任何一百姓来,皆心心念念入净土!” 空衡轻声道: “那是现世太苦,唯为享乐,至于无边安宁,无边清净,无边稳固的庄严宝相,并不是百姓所求,他们既受七情之苦,又享七情之乐,无边庄严宝相就是无边死相,苦到想死了,乐也不要了,这才愿意入净土。” “你以为是人人想入净土,实则是人人折磨,不得不想入净土。” 伏匣斥道: “胡言乱语!有谁不想要庄严宝相不想要的是境界不够罢了!” 空衡站起身来,他软言细语地道: “庄严宝相无边极致清静,都是一个宝相,遇到种种事物,做出的都是同一个反应,就是同一个人,一万个人修成了,其实就是一个人占了一万个人的身子,伏匣老前辈,世尊不是这样修的。” “你们是以修世尊之名,以广阔乐土迷惑千万人,以期用庄严宝相之傀儡将他们的魂魄通通占据了!自己保有七情六欲,高坐上首,笑看世间,斥之愚昧!” “更有愚蠢者,最后也用庄严宝相把自己给占据了!千万人为一无边安宁,无边清净,无边稳固的死相!” 伏匣沉沉地看着他,声音沙哑,道: “古释是这样说得么。” 空衡静静地看着他,温声道: “我是这么说的。” 空衡话音落下,灼热的离火已经攀上他的身体,李曦明催促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响起,伏匣突然收起了所有神色,静静地看着他。 “既然如此,空衡为何不为摩诃呢。” 他老脸上皆是诚挚之情,甚至有清泪流下: “既然七道都错了,空衡登为摩诃,自证一道净土,教育世间无限解脱之法,将肮脏之世扭转乾坤,成就第一净土!” “大人,回北伏魔寺罢!我等甘为大人驱策!” 六百七十五章 三样宝物 伏匣此言一出,空中金霞辉煌,孔雀般的云朵飞舞,金池喷涌,彩雨纷纷,北方的天空浮现出一片净土。 这北方净土掩盖在一片云雾之后,隐隐约约有一道巨大的金门,一只大如山岳、浑身花纹漆黑的独角猛虎正趴在门边酣睡,密密麻麻的金色护法站在云端,无边无际,千千万万人影抬起头,或叩或拜,翘首以盼。 那始终压着煌元关毫无反应的六臂金刚六摆头一次稍稍顿了,随着北方天空的孔雀鸣叫传来,那颗永远怒目,永远清静的头颅抬起,金唇微张,传来悠扬的念经之声。 “轰隆!” 湖上的修士通通低眉遮眼,不敢去看。 这一切的出现仿佛一针强心剂注入伏匣心田,他猛地抬起头来,什么法力不足、什么离火灼烧,他通通不在乎了,整座煌元关随着他的动作轰然而动,仿佛随时要倒塌下来。 “他们有救了…好…好…” 老和尚欣喜若狂,激动地落下泪来,极尽哀求地望着空衡,苦苦哀道: “大人,释土呈现,请为我道显相帝刹子,归回北方伏魔,端坐天雨曼陀罗华,历经无量无边阿僧只劫,成帝刹摩诃量力。” 仿佛在应和他的声音,随着伏匣的请求说出口,那北方的金霞之中传来一阵悠扬的钟声,一连敲响九下。 “咚…咚…” 空衡面上的光明依旧,四周的离火渐渐淡了,琉璃色彩从伏匣的法身上飞出,老和尚用一只手撑起了明关,法力运转,两眼中琉璃色满,径直走出了离火。 不退转地一经证得,除非有人能杀入净土之中,将他的一点真灵磨灭,他便能百世轮回而神志不减,永享摩诃之位。 可他依旧平静望着。 伏匣如遭雷殛,如同泄了气一般萎靡下去,随着他的心念一松,怜愍法躯上的光彩越发黯淡下来,他的背一下子弯下去,被压得越发稳固了。 湖上一片寂静,一片惊惧的目光看着这位怜愍,唯有空衡温声道: 伏匣怒目圆睁的模样消失了,一股落魄的苦楚挂在脸上,老和尚低声道: 空衡遥遥望向远方,瞳孔之中倒映着一片净土的模样。 伏匣是怜愍法躯,泪水在离火之中化为琉璃,又被天光冲得粉碎,照得这老和尚面上光影纷纷,呆呆地盯着他。 老和尚一动不动抬头望天,灼热的离火围绕着他的身躯,伏匣只顾着口中喃喃念着经文,眼看着金色的霞光一点一点消失,那巨虎淹没在云雾之中,一切落空。 “老前辈,忿怒显相非我之道。” “不可叫修行者信我,不可叫百姓拜我,我一道求得解脱,不以净土纳人。” 空衡静静看着伏匣,细眼和尚本就齿白唇红,面上如今光明无限,开口道: 他明白只要自己一点头,生起一点净世之念,天空中的帝刹摩诃之位立刻就会呼应自己,他将会成为慕容夏一般的修行者,证得不退转地。 而他此世不必再修行,已经将法师的修为臻至圆满,空衡是古修,下一步并不是怜愍,而是摩诃,他只须一路向北,重登摩诃位,成为此界巅峰之一,甚至法相果位遥遥在望。 “我相非是众生相,不设无限净土,不设恫怖之像,不设香火寺殿,不设僧侣供奉,凡此种种,皆为孽业。” “我一路言辞犀利,咄咄逼人,处处压你、嗔你,以激烈偏执教义斥你,竟然不能叫你生起半点怒意,倘若你心有忿忿,显相帝刹子必落你身。” 伏匣低声道: “可你不动摇。” “你既然不怒不惧我遂恸哭流涕,以哀色动你,请你将教义广传天下人,端坐天雨曼陀罗华教化众释,倘若你有一点心念,显相帝刹子必落你身。” 空衡自家道统止步于此,余下只有悟道二字,古修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出过摩诃了,错过这次机会,不会再有一个道统一个摩诃也无,净土亲自接引外人。 怜愍法躯真正运转,伏匣此刻推倒煌元关连一根指头都不需要,无尽的离火则如同他的资粮,越是焚烧越显得他的躯体五光十色。 “于是我以势压你,以威逼迫你,怜愍法躯光彩恫伱,倘若你有一点畏惧,不须点头,不须跟我走,显相帝刹子必落你身。” “诸位摩诃早试过了。” 空衡笑着看着他,老和尚则解下身上深黄色的袈裟,将之叠好,放在手心,另一只手将纯白色的长棍放在袈裟之上。 他收拾好这两样东西,将之凭空放在半空,双手合十,恭声道: “老衲既然来此魔土,不曾想过归去,有三样宝物赠法师。” “第一是玄匣虎纹袈裟,乃是戴角虎所化,神妙莫测,可以化为猛虎驱策,能吞诸物,寻常修行者不可敌。” “第二是妙白真玉伏魔棍,乃是宝器,降妖伏魔无数,玄煞冲天,一棍可以开山断流,所杀妖孽不敢伸冤。” 空衡皱眉,面上的五色华光不断流转,轻声道: “此乃北伏魔道统,空衡不能取。” 这老和尚顽固异常,根本不接他的话,双手合十抵在胸前,赤裸的上半身光辉闪闪,先是向北方叩拜了,双目紧闭,沉声道: “第三是北伏魔寺护法琉璃舍利。” 他这话终于叫空衡动容,空衡上前一步,张嘴欲劝,可他的速度再怎么快,终究快不过怜愍。 伏匣话音方落,一片通天彻地的琉璃光彩升起,直冲天际,湖面盛开无数莲花,粉红色的花瓣夹杂着各色琉璃铺天盖地地砸下,四周皆是华光与无限霞彩。 空衡顷刻之间就淹没在这无数光华之中,伏匣乃是积年的怜愍,一朝自行坐化,立刻有经书之声响彻,火宅牢狱破碎,满地金红。 “嗡嗡嗡嗡…” 可本应前来接应的净土早就没了踪迹,一切光华和色彩汇聚凝结,通通停留在那一颗琉璃色的舍利之上。 这幻彩再怎么样绚丽,华光再怎么样通天,却仅仅一瞬罢了,还未彻底绽放,便如同长鲸吸水一般归入这一枚舍利之中,没有留下半点踪迹。 天地间的色彩收敛,唯独一枚舍利停在空衡面前。 湖上更静了。 这枚舍利如同指头大小,半空中悬浮着,洁白晶莹,侧旁环绕着数圈彩光,形成种种幻象两边的莲花放出阵阵芳香的气息。 空衡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舍利,将之握在手心收起,黑红色的晚霞披在他身上,湖上的光线暗得出奇。 伏匣的死如同大江上被李玄锋射死的那十二名法师,除了舍利,仅仅是落了一阵花雨琉璃、开了些莲花罢了。 而愿意为空衡现身接应的净土在伏匣身死时没有半点反应,连一点金光、一声钟响也没有,天边只有红蒙蒙残阳。 直到李曦明驾光过来,这才有一点天光披在空衡身上,细眼和尚如梦初醒,面上流淌的五色华光退下去,无限光明也暗淡了。 他又恢复到原先温和客气的模样,神色有些暗淡,温声道: “给曦明添麻烦了。” “这是哪里话!” 煌元关天光荟萃,周边的修士是看不清的,唯独李曦明在旁边看得清楚,神色复杂,满心感慨,低声道: “法师如今可好。” “并无大碍。” 空衡认认真真地答了,手中捧着那袈裟与长棍,轻声道: “只是,我与贵族的缘分,如今尽了。” 李曦明早有预料,闭起双目,咬了咬牙,空衡向他行礼,愧声道: “曦峻出事之时我便该离去,可是我心中自责,想要多看护一二,没想到如今差点害了贵族,实在是空衡的不是!如今已经非走不可,须去周游天下,以证我道。” “空衡前辈…” 李曦明还未多说什么,满腔的话语已经被空衡的笑容堵进喉咙眼里,他低声道: “法师还请见一见我大父,再行离去不迟…法师在我家中这么多年…长辈们都甚是敬佩…周巍还在外头…不能见上一见…” 空衡轻轻点头,李曦明的声音絮絮叨叨,竟然与李玄宣有些相似,叫和尚眼前模糊了。 他一边往青杜山上落去,一边回首看了看伏匣陨落时叩拜的北方,手中的舍利则越发灼热。 灿烂金霞早就消失不见,飞翔的孔雀无影无踪,老和尚看的比生命还重的一切——包括金池、信徒,也如一阵风吹过般消失了… 湖上一片黯淡,琉璃撒在水里,只留下暗沉沉的天色和一枚半死不活、沉在云里的太阳。 东海。 夜色正浓,海礁上矗立着乌黑玄石打造的宫殿,宫殿本身不大,乌黑色的殿身与礁石一般无二,正面对着北方。 浪花飞溅,淹没宫殿前的台阶,一双蓝盈盈的精美靴子踏在阶上,主人蓬发如赤,一身金衣如同鳞片一般闪闪发光,碧色瞳孔望向远方。 这男人身后则跟着一少年,衣冠平整,侧身立在他身后,金衣男人低声道: “合云,那是怒目四魔帝刹…” 东方合云抬起眉来,眼睛同样望向遥远的北方,天边孔雀飞舞,金池喷涌,净土在天际浮现而出,东方合云行礼答道: “大王,释修集众成道,摩诃之位乃是法相的果位衍化,非仙人是欺瞒不得的。” “如今摩诃位感应,欲要显相帝刹子降世,忿怒纵使有千般本事,行假死之道,也做不到这一点,祂必然身死了。” 若是李曦治在此,定然能认出金衣男人就是当年的穆海龙王东方长穆,乃是龙君之子,贵不可言。 这紫府妖龙听罢,点了点头。 东方合云遂道: “净盏当年被金桥锁掣住,又被上元真君所杀,存活的可能太小,怒目四魔帝刹是否身死,不过是顺带的…六相还是想试一试忿怒道统背后的那位法相如何了。” “只是看如今的模样,送到了嘴边的肉都不肯动弹,还能让那古释脱身,看来这位法相的状态着实不佳。” “其实不然。” 东方长穆轻声道: “落霞与幽冥都没有反应,江南也兴趣缺缺,恐怕早就知道法相不会回应,这事情的起因,其实是那古修修为越高,有人不愿他留在江南。” “而忿怒显相之人算出有机可乘,如同闻着血的苍蝇过来,又一次徒劳努力去唤醒法相,劝来摩诃。” 东方合云欠身,作赞叹状,轻声道: “大王所言甚是。” 东方长穆轻声道: “毕竟…时代早已经变了,当今天下释修自有一席之地,众修对释修颇有忌惮,怎能随意让一位古释在江南修行?倘若一夜之间顿悟,平地悟出来个释土,笼罩整个江北,岂不是还要再打一仗?” 东方长穆笑了一声,低声道: “昔年仙道自满,任由释修在各宗求道,结果华炁果位被苏悉空偷偷证去,十二炁少了一炁,惹得几位仙人都变了脸色…这可是前车之鉴!” “正是…” 东方合云恭声答了,东方长穆则低声问道: “狐属如何答复?” 东方合云拱手作答: “大黎山派了素心狐前来,已经同鼎矫殿下联系上了,并无大碍。” “喔,白龙祧!” 东方长穆面上流露出些玩味的笑容,在漆黑的大殿之前踱了一步,云中隐隐传来雷霆之声,这紫府大妖轻轻摇头: “也是应该的,毕竟紫霈把东西给备海龙王…” 东方长穆等了片刻终于有一道流光破空而出,在半空中显化为一狭目女子,扫了一眼,沉声道: “长穆,该动身了。” 东方长穆哈哈一笑,轻轻挥手,眼前的太虚轰然破开,呈现出一片通天彻地的紫色,笼罩在无边无际的太虚之中。 此地的太虚跳动着无数闪电,仿佛要凝聚成海,东方长穆一边运起神通抵御雷电,一边低眉望向远方的淡紫色洞天。 东方长穆问道: “人可都齐了?” “自然。” 这龙女点头道: “我等行事不比人属那般弯弯绕绕,又是神通牵引,又是大势布局,管那些修行了雷法的人怎样,几个紫府妖王派出去捉就是了。” 她随口道: “不过一刻钟,统统抓齐了,一并丢到洞天里去了。” 第六百七十六章 离去 空衡驾风落回青杜山上,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李玄宣正站在大殿之中等着,老人惊魂未定,还未从方才的可怖异象中缓过来。 两人落稳了,李玄宣赶忙来迎,见两人皆安然无恙,才有喜色,结果瞧瞧这个瞧瞧那个,李曦明有怅然之色,空衡神色复杂,李玄宣喜色淡了: “这是…” “老大人。” 空衡双手合十,很是恭敬地向他一拜,温声道: “小僧将要离开,周游各郡…一路离开江南,往他处去了。” “这!” 李玄宣愣了愣,急道: “可是有哪些地方对不住空衡…这几十年都过来了…” 老人思量至此,连声道: “那伏匣和尚扯七扯八,十有八九也是冲着我家来的!空衡不必多心…” 李玄宣说着,空衡只合手一拜,温声道: “老大人有福相,前半辈子催折,后头的坎不多,少些忧虑为好!” 李玄宣答不了他,只能点头,空衡轻声道: “周巍之事,我早有思量,本想着厥阴灵物难得,麻烦在海外购买,好在听闻贵族也得了一份厥阴法器,正好以此施法。” 他从袖中取出一部书稿来,交到李曦明手上,纸上蝇头小字清秀,个个分明,显然是和尚自己一笔一画写的。 空衡道: “以这书中法施展,可以保住夫人,也能压抑灵性,使胎儿不受明阳影响。” 李曦明颇为感动,应声收起,空衡愧道: “只是非我亲自施法,施法之时轻重难以把握,若是厥阴太过,同样催出麻烦来,还需诸位多多把控,小心行事。” “好!” 李曦明应下来,和尚拜别了李玄宣,一路出去,顺着石阶下去到了半山腰处,那雄鹿呆呆地趴在路边,静静地望着两人。 空衡驻足,叹道: “他不应这样对你。” 和尚言罢,从袖中取出妙白真玉伏魔棍来。 这宝器在月光之下已经化为小臂长短的短棒,手指粗细,熠熠生辉,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上头的纹路。 空衡叹道: “这就不得不去一趟北方了,需要把这些东西还给北伏魔寺才对!妙白真玉伏魔棍和玄匣虎纹袈裟珍贵,舍利子更要归塔才是。” 李曦明早猜出空衡要说这话,心中苦涩: “老秃驴还是精明,欺之以方,千般折腾,用上性命都要逼迫空衡去一趟北方,空衡这古修的分量不浅,随后的道路兴许性命无忧,可道统难保…” 这宝器当真厉害,仅仅是取出来一看,已经有重重迭迭的五色华光在宝器上蔓延开来,李曦明仔细一瞧,心中估算起来: “这东西绝不是筑基级别,至少能对标紫府灵器,一连三件,真是肯下功夫。” 空衡持这宝器,在鹿首上轻敲: “罪不至此,是当解脱。” 这鹿呜咽了一声,原地扑腾起来,鹿毛如同风卷落叶般飘落一地,嘣出血糊糊一滩红色,一男子从中翻过身来。 他面上皆是鹿血,神色恍惚,拜了一拜,答道: “多谢法师。” 空衡给他披了件衣物,轻声道: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这男人垂眉顺眼,露出迷茫之色,低声道: “小人自小困苦,从来是饥寒交迫,直至成人,一穷二白,拙荆千里嫁来相濡以沫,如今她冤死,小人再无活头了…” 空衡低头看了他一眼,他心通运转,察觉出此人死志已生,偏过头去。 ‘我当时若应下显相帝刹子,收束缘法,不但他能应命成个鹿身罗汉,妻子兴许也能往去释土。’ 好在眼前这人是江南人士,不是赵国百姓,若是这人对释法有些了解,指不定怨起空衡来,如今被和尚害又被和尚救,眼中只有迷茫,空衡轻轻叹气,温声道: “不如随我往北去,也问问北伏魔寺。” 这男人愣了愣,浮现出些怨色,点了头,一头黑发哗啦啦的脱落下来,把披在身上的禅衣穿上,默默跟在空衡背后。 李曦明看得颔首,一路送到湖边,夜色正浓,岸边静谧,空无人烟,唯有两人踩在湖岸上的沙沙声。 “曦明送到此处便可。” 空衡合手请他回去,李曦明停步了,静静地看了看他,突然发觉: “空衡一走,昔年与我同辈之人,唯独余下我一人了。” 他遂轻声道: “他年法师若是途经望月湖,停下来歇脚,我能招待最好,可兴许曦明已经失败身陨,物是人非,此地也不再姓李。” 李曦明突然有了笑意,这青年一向略有不安的态度也变了,他自若地道: “待到那时,法师可莫要超度我,叫我死了透去。” “曦明可无颜见历代先人,父兄前辈。” 空衡双手合十祷告一声,叹气没有说出话来,告辞离去,李曦明看着两人在月光下渐行渐远,消失在北边的林子里,这才驾风回山。 宝阶的修行慢得让李曦明发指,此次出关也没有打扰什么,毕竟李曦明取得进展并不多,仔细算算,也不过专研了十之一二。 “怕是十年不成。” 他一路落回峰上,心中思绪沉沉。 东海。 碧水鳞兽背上的宫殿林立,却留有一处空旷之处,边上矗立着高台,碧蓝一片,三个翡翠桌案摆着,鼎矫高坐上首。 下方的两只水兽正相互拼杀,一只是厚鳞长牙的水象,鳞片雪白,长牙锋利,另一只则是长尾的独角虺蛇,眉心处的独角光彩熠熠。 这光彩呈现出浅蓝之色,照得面前一片雾蒙蒙,厚鳞长牙的水象翻来覆去地翻滚,两眼血涌如泉,顺着鳞片淌下,在地面上化为颗颗珍珠滚动。 “明煌!” 鼎矫威严明朗的声音将李周巍目光拉回,这龙太子倚着翡翠珊瑚座,扶手处两颗洁白的钩蛇脑袋明亮如玉。 “这玄光如何?” 李周巍将手中的玉杯放下,颔首道: “这道常衍合水玄光虽有四品,可变化有余,杀伤不足,种种变化足以叫敌人眼花缭乱,可不能杀伤,若是单打独斗,还是惧怕敌人善于防守。” 他这话让鼎矫点头下头两只异兽生死相搏,龙太子浅蓝色的双眼漫不经心地望着,随意抿着酒,似乎心思并不在此处。 李周巍已经在宫中待了许久,碧水鳞兽一路驰骋,在朱渌海巡游了一周,鼎矫看腻了歌舞,点了水兽上台厮杀。 李周巍听着一旁的小妖介绍过了,这两只水兽一只是宝鳞渡兽一只是碧颈蛟…都不是凡妖,任意一只拿出来,都是能一片水域逞凶的妖物。 而自家的乌梢放在东海连上台的机会都没有,至少当年邻谷兰映的白鳞钩蛇、合水海的全丹水猿才有这机会。 “可在龙属面前,不过是玩物罢了。” 李周巍看了两眼,常衍合水玄光渐渐减弱,宝鳞渡兽开始反击,李周巍难得见到这等妖物厮杀,面上颇有兴趣,心中却暗忖: ‘也不晓得湖上的事情如何了,留我这般久…’ 原本在南海诸事了结,早可以离去,鼎矫与白榕却拉着他在海上逛了一圈,偏偏一路过来,也没有什么值得一言的事情,无非就是想他晚点回去。 李周巍虽然心中忧虑,可到底是无能为力的事情,也就安定下来,正思量着,却发觉一旁的宫殿回廊之中急匆匆上来一妖,一身银甲,金面银牙身后背着两副短戟,显然不是寻常之辈。 这妖物一直走到鼎矫高座旁,似乎用秘法传音说了什么,东方鼎矫捏着玉杯的手僵在半空,面上没有什么变化。 俄而,这妖将下拜离去,东方鼎矫一切恢复如常,对面的白榕显然也倦了,听了一阵,终于起身,笑道: “此次相谈甚欢,我峰中却不能离去太久,便不叨扰殿下了…” 鼎矫起身,客气几句,一路送出殿去,陪着两人穿过回廊,两只妖将仍在生死相搏,鲜血飞溅,在半空中化为颗颗珍珠,滚落到鼎矫脚边,却无人多看一眼。 鼎矫一路送离,独自回到台上,面上的笑容遂收起了。 方才白甲妖将带来的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只鼎矫城府深,在客人面前谈笑自若,可等到两人一离去,他的神色瞬时阴沉下来。 这龙太子的白角微微发光,沉默地注视着,支着碧色栏杆,居高临下地望着底下两只万妖之上的妖将厮杀。 虽然贵客离去,可鼎矫没有出言,这两只妖物便不敢有一点懈怠,打的鳞片破碎,角骨碎裂,满地都是滴滴答答的鲜血和滚落的珍珠。 鼎矫仍不说话,那双浅蓝色的眼睛眯着,殿中压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氛围,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位白龙太子的心情极差,两旁的侍卫开始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他顿了一刻钟,那暴腮乌甲的妖将终于忍不住了,提心吊胆地跪下,恭声道: “殿下,龙君诞辰才过,恐怕不宜有贵种角斗而死…” 暴腮乌甲的妖将名叫冉乌,跟在鼎矫身边多年,非同一般,当下鼎矫生怒,此刻殿中也唯有他敢说话。 鼎矫并未应他,沉着脸转过身去,步入殿中,殿门轰然而闭。 这妖将如蒙大赦,面色惊惧,不敢出声,一个劲地挥着手,下方两只妖物连忙住了手,纷纷向大殿磕了几个响头,连滚带爬地退下去。 殿外一片欢欣鼓舞,殿中却空无一人,寂静阴沉,灯火幽幽。 鼎矫一直走到高座之上,猛然掀了袖子,噼里啪啦掀翻一片玉壶玉杯,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响声。 鼎矫的脸庞猛然拖长了,口中露出白森森的锋利獠牙,雪白的龙鬓从他的两颈冒出,两只眼睛的色彩一下浓厚起来,殿中的桌案都叮叮当当颤抖不己。 “落、霞、山!” 他咬牙切齿,声音如雷,却困在这大殿之中缭绕不出,震得一切都跳动起来。 两人出了海面,碧水鳞兽早已经停在浅海,白榕的告辞显然不是无由来的,他取出那双轮车,“哎呦”一声倒上去,叹道: “真是累死我呦!” 白榕身上的从容和优雅一下丢到九霄云外,又恢复回那散漫的模样,两只脚翘在车外晃荡,连架起法器都不肯了哼哼唧唧叹气。 在海底待了这么久,李周巍再次闻到海风的清新味道,心中都舒适了许多,白榕罢了工,李周巍只好驾起这法器,一路往西回去。 白榕趴了一阵,一直开到了咸湖边上才慢慢缓过来,一边喊着李周巍当心些慢着开,一边笑道: “龙属的日子就是这样无聊,不能去人属地盘闲逛…海里的妖物再怎么折腾,哪有人属玩得花…那角斗的戏码…人属在周朝就玩腻了!可把我无聊得紧。” 李周巍应了一声,为鼎矫夸了两句,轻声问道: “这一路过来,我家湖上应该发生了不少事情,前辈可有消息?” 李周巍担心家中,一路极速赶回,却被白榕劝住,想必是湖上问题不大,逮着了狐狸问起来。 白榕顿了顿,笑道: “倒也没什么,一只忿怒怜愍抓住机会钻了过来,是来赶你家和尚走的,你若是还在湖上,众修也乐得见一见你底细。” 狐狸也不同他遮遮掩掩,一边抬目看向远方的海景,一边语气平静地道: “要知道明阳可不仅仅是被释修踏破仙府王朝那么简单,还有一位明阳的释修胜名尽明王!” “倘若那和尚当真投了忿怒显相之道,缘法在前,你又在湖上,十有八九就能仿照旧事,将你这只白麟拉入净土…作胜名尽明王,收到北方去了!” “哦?” 李周巍心中闪过空衡的模样,白榕摇头笑道: “只是摩诃都劝不动他,怜愍更难,我早就说是些小麻烦,一来没必要瞎掺和,二来也是以防万一。” 李周巍低声谢了,若有所思道: “原来释修也能修明阳…” “明阳本是天地果位,不分什么仙释妖魔!” 白榕翻了翻身子,让自己躺得更舒适些,随口道: “胜名尽明王本就是释修的手段,苏悉空取了华炁,从此释土多华光,释修有了宝器可用,若是能拿到明阳…岂不美哉。” 第六百七十七章 两气 “明阳” 当时魏李崩颓,又是释修主导,北释自然有争果位的打算,李周巍遂问道: “那如今看来,胜名尽明王身死,是释修争明阳争输了。” “不错。” 白榕一下闭了嘴,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来,李周巍识趣地不问,静静坐在法器上,默然不语。 “鼎矫…” 这龙太子对他属实不错,可李周巍心中犹有浓浓的疑惑,只是龙属势大,故而从不显露。 “青池、落霞不是好东西,难道龙属就是什么好家伙了?就算是吞雷一事尘埃未定,几千年过来,龙属的角色一向不太光彩…” 龙属吞雷,多年之前就开始布局,李清虹如今还在海中生死未卜,东方鼎矫安能不知?这位龙太子却仿若无事发生,谈笑风生,对自己热切得很。 李周巍在大殿里始终平静,时常给些笑颜,已经是给够了鼎矫面子,一来是龙子尊贵,二来也是与这龙太子结好,哪怕能在吞雷之事中给李清虹带来一点生机也是好的… “就算再不济,龙属之事早就没了婉转之机,家中大人必死无疑,也绝不能让龙属觉得我家有怨,这般一句不提,仿佛毫不关心才是最好的。” 他一旦向鼎矫提出李清虹一事,那便是把自己的关切之心摆在台面上,鼎矫回绝的后果不是李家能承受的,李周巍这才如同没事人一般,当下出了龙宫,才暗忖道: “鼎矫态度坦然,要么吞雷一事诸位雷修最多丢了修为不至于伤性命,要么他完完全全把我看作一只白麟,那李家人自然不能被我视作同类…” 尽管鼎矫多次客气相谈,李周巍还是很难与他交心,更不会透露心中所想,一切都是客套往来: “我家与龙属的关系如何、鼎矫这般亲近我的背后缘由…恐怕都要等到吞雷之后才有痕迹了。” “可惜白榕前辈与鼎矫拖了太久,南海也去不得了,只能再等下次机会…” 李周巍在法器上盘膝修炼一段时日,终于飞至望月湖,白榕一下子生龙活虎起来,只叹道: “下次这种事情,我可是死活不去了…又是无聊又是忙碌…” 这狐狸是个死窝在峰里不愿动弹的性格,早已经归心似箭,一口回绝了李周巍的邀请,驾着法器逃一般地离去。 李周巍则驾风落在洲中,一路到了大殿之上,正逢着一少年站在殿外等着,身着褶衣,一身金色法力锋利如剑,见了他忙着退开两步,行礼道: “三哥!” “周洛来了。” 李周巍只见过这四弟几面,李周洛却很崇敬地拜了,恭声道: “许久不见三哥,劳你在外奔波,我们这些兄弟不堪,只在家中帮些小事,一念至此愧疚不已。” 李周巍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道: “四弟客气,各司其职罢了,你既然练气,也是家中中流砥柱,切莫妄自菲薄。” “小弟受教。” 李周洛笑了一声,他天赋是周行辈中仅次于李周巍之人,又是李曦治一系,天赋自然不低,虽然身无符种,可十八岁练气,只比当年李曦峻稍差些。 他一身金芒如麦穗,分为六股,拖着长长的尾焰,顺着他的身周不断流转,灵动如雀,衬托着李周洛眉眼明亮,有股少年意气的锋利。 他修行的乃是《芒金问玄法》,是相当不错的古法,李家破禁断大阵时正取得芒金羽液,这古法就可以修行了,李周洛算是头一个,自然意气风发。 李周巍对他印象不错,点了头,笑道: “《芒金问玄法》我看过,恐有四品之姿,并不比其余功法差,好好修行便可。” 李周洛听了这意外之喜,神色振奋,随在他身后入了殿,李周巍随口道: “大哥二哥在何处?” 他口中的两人自然是李周昉李周旸兄弟,两人年岁比李周巍大,昔年见面多些,还算熟悉。 李周洛笑了笑,答道: “两位兄长正在青杜底下闭关,眼瞅着这两年练气有望。” “好!” 李周巍赞了一声,一头是对两兄弟的嘉奖,另一头也是对李周洛这般坦然大方的态度的肯定,声音温和不少: “我父亲闭关多时,明宫姑姑与承淮叔也到了冲击筑基的时候,你们几个尽早练气,能把家中的担子接过来。” 李周巍自家人知自家事,能在自己面前谈笑自如的叔伯都不多,更别说兄弟了,遂拍了拍李周洛的肩膀轻声道: “我与空衡都离了东海,宗泉岛无人看护,等到两位兄长破关而出,你们几人商量着,谁带人去一趟东海,坐镇此地。” 李周洛恭声道: “全凭家主吩咐。” 李周巍笑着让他下去,原本压抑的心情都好了不少,顺着台阶走到后殿,李玄宣正听了消息,快步迎上来,满面希冀之色: “明煌,那龙太子怎么个说法?” 李周巍先请他到了殿中坐下,踌躇了一息,轻声道: “还不知有无转机,至少…鼎矫殿下答谢了一宝物。” 他将伏掠金取出,把一路的经历删删改改,能说的说了,听得老人摇头不已,同样把伏匣之事说了。 李玄宣终于不提此事,他从怀里取了两枚玉简出来,送到李周巍手中,沉声道: “明煌,两个孩子的灵气要先准备了。” 李周巍接了玉简过来,灵识一扫: “明离炽精,须寻地脉离火荟萃之地,以玄阳、观离、天阳、崇离四道离火逐一焚炼煞火,取得四道离火之精,再以煞火照天光,六月得出一缕,十缕为一份。” “太仪全汞,觅得物性洞变之所,以全丹宝物为枢,阴阳灵物权变,五行宝物调配,一百八十一日为一缕,十缕为一份…” 两份玉简之中的大纲如此,其余的细节都是些操作上的手法与诀窍,篇幅比寻常的采气诀要多上许多,李周巍早读过,李玄宣遂低声道: “这两样都有些麻烦,手法复杂倒是其次,一是灵火难寻,二是物性洞变之所…明煌可有计较?” 李周巍思量一息,轻声问道: “曦明叔公有一面离火旗,这其中有五种离火,不知可有几种?” 李玄宣早已经想到这一出,从袖中取出赤黄色的离火旗来,轻声道: “我早问过他,这其中炼入了五种离火,只有观离崇离符合,其余三种却不在其中,还差了两种。” “他还给了东海一处地址,说是那处有离火地脉,正好可以采气。” 李周巍微微思量,立刻有了计较,答道: “大人可记得闰阳法?家中唯一一道灵火是曦明叔公的长行元火,这道灵火本就是玄阳离火转换而来。” 他这么一说,老人遂点头道: “如今逆转法决将之转换回玄阳,二火有其一,只差一种天阳,不知要去何处换?” “不必了。” 听着老人家这样讲,李周巍摇头道: “大人恐怕没有读过闰阳法,天阳也在转换之内,只要先用玄阳炼了,离火旗的观离崇离顶上,另外着一人把玄阳转成天阳,便可以回来继续,不必再寻。” “好。” 李玄宣恍然点头,李周巍轻声道: “明宫姑姑修行火术,此事还须她走一趟,点着安思危几人一同去一趟东海…我看叔公给出的地址就在宿祝群礁附近,也安全些。” 李玄宣却心疼晚辈直道: “明宫、思危事事劳心未免有些不公…” 李周巍和声道: “事情自会安排妥当,正好借这次机会,等两人回来就送去遂元丹,让他们突破去。” “好!” 一听这话,李玄宣神情放松不少,李周巍处理族事向来干脆利落,已经考虑起来太仪全汞,低声道: “物性洞变之所…我却没听过,可有一处颇为符合。” 李玄宣已经苦恼了这些事许久,连忙抬眉来问,遂见李周巍沉声道: “称水泽!” 他朗声道: “此处乃是大战之所,曾经受了辛酉渌泽印镇压,化为一片渌水,又受众紫府合力转化为合水,恐怕最能称得上物性洞变之所!” “至于全丹宝物…家中有一枚汞滴,品级不低,只是全丹修士之物他修使用不得,故而一直雪藏,如今正是取用时。” 李玄宣听他轻轻松松把事情安排好,连连称是,李周巍只轻声道: “只是称水陵危险,最好还是有筑基压阵,拜托白猿前辈与李汶等人去一趟了。” “你安排便好!” 李玄宣见两人灵气有着落,心中大定,乐呵呵地退下去。 殿中遂静下来,李周巍等了一阵,将记载着《闰阳法》的玉简取出,摩挲着上头的纹路,眯眼思量: “好厉害的法诀…好巧的法诀…” 李周巍明白这东西是从屠龙蹇手中得来,他甚至怀疑起《闰阳法》是东离宗最重要最关键的道统之一,思之令人发怵。 “这东西…为何一道秘法都不锁,怎么可能一道秘法都不锁!就这样白白让人读取!” 天下的功法谁家都不会傻到不上秘法,否则自家的《江河大陵经》也不会放了近百年动也动不了…堂堂东离宗,这种关键道统竟然毫不设防… “还有全丹…正是有了称水陵…正好有枚汞滴,纵使是汞滴不可,衡祝那里还放了一道紫府灵物。” 李周巍并不细想,信手将案上的卷宗批了,放下朱笔,这才有些思索之色: “这下把空衡也逼走了,若是再有波折,可就难办了…” 白猿眼看就要去北边采气,昔年家中筑基众多,如今竟然一下空下来,李周巍思量一阵,叫了陈鸯上来。 陈鸯如今已经是练气五层修为,抱拳行礼,李周巍低声道: “宗泉岛空了太久,先请安客卿去趟东海,若是承小叔出关,立刻请他回来…”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 “若有了别的消息,也速速写信回来。” 陈鸯恭敬退下去了,李周巍静坐了一刻,骤然摆手,大殿的殿门霎时间轰隆一响,紧闭起来,隔绝外头窥视打扰。 趁着日头正高,他将装着太阳灵物伏掠金的石盒取出。 ‘此物一旦离开深海,便不能见月光,若是一见月色,顷刻化为玄平之气了。’ 这石盒之中淡灰色的灵水流淌,那点亮黄色的倒影映衬在水中,灵识却什么也看不出来,李周巍只运起法力,将这石盒举至面前。 他发觉眉心微微一烫,那石盒中倒映着的一点明黄色霎时消失了。 升阳府之中浮起一点明光,灵识滚烫如火,李周巍定住心神,上曜伏光的法力口诀运转,这一点明光顿时如同孛星坠落,拖着灼热的尾焰穿过十二重楼,坠进巨阙庭之中。 李周巍久久闭目,身旁光影交替,良久喷出一口天光,照的殿中金光灿灿,这才睁开眼睛,眼中的金色慢慢暗淡下去。 “好宝物。” 原本流转在巨阙庭不动,慢吞吞才涌上升阳的上曜伏光如今粗了数倍不说,运转也迅疾起来,只要心念一动,数息时间就能从眉心喷涌而出。 “且不说威力长进了多少,这运转速度算是能用在实战之中了…” 上曜伏光李周巍修炼得并不久,正常修行者修炼至巅峰也不过数息调动,等到他将这法光炼至圆满,兴许一息就能喷涌而出。 伏掠金比想的有用得多,李周巍心情自然不错,可却并不满足于此,出了殿驾风而起,一路飞到了青杜山上,从祠堂中取出两枚玉简来。 这两道法术都是《天离日昃经》附录。 一枚是六品离火玄光大离白熙光!另一枚则是五品太阳离火之法太阳应离术! “自家明阳道统与离火息息相关,我修行大离白熙光与火德修士相仿…正是合适。” “至于太阳应离术…虽然不是法光,可这法术乃是太阳离火之法,伏掠金乃是太阳灵物,兴许还有加持!” 第六百七十八章 暗算(上) 东海。 夜色暗涌,青松岛四处明亮,青池驻地仙峰上的草木皆稀疏了,根根铁柱耸立,星星点点的暗红色血迹流淌,不知是何等妖物之血,正一点一点化为烟气。 中年男子从铁柱林中出来,身上的宝物叮叮当当作响,神色阴鸷,见了他出这林子,一众修士连忙讨好地叫起来。 “见过吠大人!” 此人正是当年巫山弟子吠罗牙,数次来李家拜访,只求一条脱身之路,后来被李玄锋捉去宁家效劳,眼看也是几十年过去了。 吠罗牙微红眸子撇了撇,并未答复,几个客卿则忙着赶上来,鞍前马后,讨好不已。 吠罗牙手段狠厉,心思颇多,这些年不择手段地向上爬,他又出身巫山,巫术之中有不少阴险手段。在南疆很是实用,遂步步高升。 前些年终于进了宁家嫡系的眼中,得了宁和靖重用,竟然到了如今的地位,这些青池客卿再怎么暗中看不起他,都要老老实实叫他大人。 吠罗牙从腰上解下一枚玉珠,在身侧照了一周,封锁住了周遭防止窃听,这才低声道: “你等用法器查勘了,地渊之中可有动静?” “回大人,并无。” 一人上前答了,双手奉上一枚巴掌大小的碧蓝色镜子,低声道: “李曦治多年未出,恐怕性命难保了。” “连问流光都觉察不到。” 吠罗牙将这镜子一般的古法器收起,当年他身上一穷二白,就是一小小山越,如今都用起古法器来了,行走之间,身上的诸多法器叮叮当当乱响。 ‘到底是个山越,到了哪都改不了那什么东西都往身上挂的臭毛病…’ 这客卿面上笑嘻嘻,心中骂了一句,吠罗牙扫了他一眼,并不理会,甩了袖子把众人都赶出去,转头回了林中。 一身红色软甲的宁和靖正端坐在一片漆黑之中,对面的胖和尚双手合十,眯眼而笑,石桌上则放着一封小信。 宁和靖沉着脸坐着,见吠罗牙近前,又掀开信看。 “这是宗内的信。” 这封信似乎已经被翻折了数十遍,折痕越发深了,宁和靖沉声道: “迟符泊的人已经出了宗门…” 地渊中的两煞一光已经渐渐平息,李曦治还未身死,出地脉不过是时间问题,宁和靖思虑片刻问道: “了空法师,迟炙虎那头如何说。” 这了空颇有福相,憨态可掬,笑嘻嘻地看着他,轻声道: “迟炙虎要对李曦治动手,就设在礁海之上,大阵都准备好了!只要他经过那处,立刻发动大阵,诛杀此人。” “好…” 宁和靖语气平静,低声道: “迟炙虎有你为依仗,杀了此人并无问题,司元礼再怎么装死也不能无动于衷了!” 宁和靖俨然是将两人当做自己的心腹,言语之间并不遮掩,沉着声道: “还要多亏法师出手,此事才能定下来。” 宁和靖如今重用吠罗牙,仅仅是因为他有些手段,又被李家抢了地盘,相较起来值得信任,而他真正看重的,唯有面前的了空法师罢了… “毕竟是敌人的死敌,才好信任。” 抛开李家前后与释修的纠葛不说,光李玄锋在江上杀的十八位释修就已足够,宁和靖亲眼看着,了空是当真存心要害李氏,在这事中出了大力气。 “隋观真人毕竟姓迟,步梓又在外,元修看来是当真对青池主位无意,司家却不是任人欺凌,只要李曦治一死,司元礼绝对会反击。” 了空要灭释敌宁和靖要迟符泊与司家人翻脸斗起来,一拍即合,了空立刻谋划着靠近迟炙虎,这老东西本是个鲁莽性子,四处寻人想害李曦治,了空正正合他心意。 宁和靖算来算去,确实无疑,他闷声道: “那条蛇妖平平无奇,在地渊中不死已经算的奇迹了,就算他福大命大,一人一妖,迟炙虎有三人,外加上个法师,大阵笼罩,哪能让他跑了去!” “等到迟炙虎杀了李曦治,你立刻转生回北方去,我等就摘干净了…” 吠罗牙听了一阵,皱眉道: “可…大人,地渊虽然四通八达,在周围有不少出口,李曦治若是从地渊中回青松岛,就地修养,不去什么礁海,岂不是落了空?” 宁和靖哈哈一笑,摇头答道: “这你可就不懂了。” 一旁的胖和尚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摇头答道: “施主…这是小僧前几日算出来的,本需要他随身用过的东西,可惜长天峰进不去…” “好在李曦治曾经在青穗峰住过,借着青穗峰的袁峰主那里取来的李曦治的东西,借以算出李曦治已经到了礁海。” “其实这家伙早就到了那处,正暗暗疗伤着呢!我这就准备同你二人告辞,前去那处!” 宁和靖则笑着看了眼吠罗牙,道: “我也是刚刚晓得此事,不曾同你说!” 吠罗牙恍然大悟,连道高明,夸得两人哈哈大笑,这山越心中发寒: “他其实不信我…” 吠罗牙哪里信他是什么刚刚晓得!原来派自己费心费力在地渊几脉之上用法器探查,到处寻找,只不过是为了混淆视听,连自己都一同骗了! 这山越静静站着,心头念头越来越多,面上却很平静。 礁海。 礁海位于合天海边缘,海水不深,礁石林立,李曦治在附近的海底飞出,刚刚到达此处。 他在地渊中躲了这样长时间,状态仍然不错,只是李乌梢萎靡不振,一直没有缓过来,这老妖方才化作人形,面色苍白,行动都困难起来,便留在了出口处临时开辟的洞府疗伤。 霞鳐李七云倒是把伤养了养,两颊上的橙色霞羽明亮许多,已经化为本体,一同李曦治向北而去,一人一鳐化作一道霞光,速度快得惊人。 李曦治看了看手中地图,轻声道: “最近的坊市就在前方,在里面待了这么几年,身上的丹药都用尽了,正好去买一些回来,好让乌梢疗伤…” 他似乎毫无防备,可眼神总是不经意扫过脚底的海礁,似乎在寻找什么,这才飞了一阵,果然见脚底海水沸腾,数道白光冲天而起,凝聚成一道白灿灿的屏障。 “李曦治!” 一声大喝如雷,李曦治止了霞鳐,抬眉望去,见海面上飞出几人,为首者筑基中期修为,相貌粗犷,神色得意,除了迟炙虎还能是何人? 这男子身后正立着三位客卿,两位筑基中期红衣中年人,一位筑基后期的白袍老人,看着皆面熟,自然是迟家心腹,李曦治都识得。 “修行明阳的赵客卿、修行牡火的夏云、还有驻守海外的山越人乌卫白…” 李曦治扫了一眼,并不畏惧,温声笑道: “还有何人,一并出来罢!” “你!” 迟炙虎眼看李曦治不爽已经许久,如今看这青年面无惧色,还驾着好大一只霞鳐,得意很快转化为警惕,并不开口。 他先用灵识探查了,发觉这霞鳐也不过堪堪筑基中期,心中顿时松了,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神色凝重,沉着声道: “动手!” 霎时间三道法光横扫而来,一道明亮如日光,速度极快,一道炽热如火往他身周笼罩去,最后一道清泠皎洁,在空中游走,如同毒蛇一般窥视着。 迟炙虎身后三人不仅仅是青池宗的客卿,还是迟家的心腹,这一出手三道法光夺目耀眼,皆不同寻常,他本人更是严阵以待,手中不断结印,汇聚出一阵阵浓烈的灵气波动。 “好…” 李曦治赞了一声,在霞鳐身上轻轻一拍,这灵兽瞬间就从脚底下消失了,他手中亮出鼎状的霞光,拎起袖子轻轻一甩。 “心鼎消厄!” 这明亮如日光的法光才刚刚到了面前,霎时间如同长鲸吸水一般被收入他手中,消失得干干净净,又被李曦治这么一甩,放出一片亮堂堂,撞上那灼热如火的红色法光,打成一片碎火。 三人的试探方毕,李曦治已经化为几道霞光消散,任由那余下一道法光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 “好法术…” 四人之中唯一的筑基后期老人乌卫白叹了一句,手中法剑飞起,在半空中便仿佛撞到了什么速度极快的东西,晃晃悠悠地弹开,又落回他手中。 两道霞光则从反方向显露出来,李曦治的影子在空中闪动了一下,收剑回鞘,又再次从半空之中消失了。 ‘他的身法也到达极其精妙的境地了!’ 四人顿时一窒,老人乌卫白早年见过邻谷霞,深深明白这些霞光高修来无影去无踪到底有多么难缠,沉声道: “殿下!” 迟炙虎略有不甘,还是从袖中取出了一面镜子来,原本觉得甚至用不到的东西仅仅交手一合就不得不启用,让他面上有些无光。 “嗡!” 可这镜子果然不是凡物,这才刚取出来,整座大阵之中立刻浮现出一点游走的霞光,更有一道太阳光华从镜中升起,追着这霞光劈去。 “嗤…” 这镜子探查厉害,法光明显逊色了许多,落到了那霞光上就没了踪迹,反倒有一道明亮的霞光顺手甩回来,显然又是被心鼎消厄吞了。 四人来之前专程读过李曦治的朝霞采露诀,对其中的诸多法术都有了解,一眼就认出这心鼎消厄。 ‘心鼎消厄可不是什么好修行的法术…他恐怕是花了大功夫。’ 迟炙虎同样挑了挑眉,先是把扫回来的光芒挡下,反应极快,手中的白光跳起,冷声道: “莫要拖延!速战速决!” 迟炙虎自诩做的准备已经足够充足,四人足矣稳稳将他镇压不说,更有个法师隐藏在暗处,唯一怕的就是有人来援,当下喝道: “休要畏首畏尾!” “铛…” 他手中的白光如豆,正正撞在半空之中,李曦治躲避不得,从霞光中显化出身形来,这才有了些凝重之色,两手合印: “散。” 他手中喷涌出一阵霞光,将这如同白豆大小的白光暂且推开,抽出扇子来挡住飞来的法剑,下一道法术已经酝酿完毕: “虹影分身。” 眼下彩光升腾,分化出几十个李曦治来,满天都是霞光,看得四人一愣,立刻运起瞳术却一个也看不透,不但法光与法剑摇摇摆摆没了目标,连那黄豆大小的白光都迟疑了。 “嘭!” 可在这短短的一息之间,三人耳边却传来剧烈的碰撞声,一道夺目的霞光一闪而过,狠狠地撞在掐诀施法的赵客卿身上。 “噗!” 他根本毫无察觉,仰头喷出一口鲜血,连护身的法器都来不及回援,一头栽进海里去了。 “什么!” 这霞光则化为一位身着彩衣,面上生羽的少年,带着笑容追着赵客卿下去,迟炙虎暗骂一声,猛然抽出符箓来。 “为我护法!” 他法力注入其中,见身后两人还忙着去斩灭分身,大骂不已,却见面前升起好几道霞光,一点橙黄色的光点跳了两下,照的他双目生疼。 ‘不好…’ 他只觉得手中一空,符箓霎时间不翼而飞,两眼酸疼出泪,好不容易看清眼前的东西,剩下的十几个李曦治手中竟然同时多出一枚符箓来! 下一刻,这十几个李曦治同时施法,化作十几点橙色幻彩,消失不见,只余下阵法中四处游荡的霞光。 李曦治练的第一道法术就是浮光拣物,不但是霞光最擅长之处,还是他本人最擅长的法术,如今经过箓气多年加持,早就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你!” 身后两位客卿连忙将他护住,乌卫白暗暗叹息,低声用法力传音道: ‘殿下,此人浮光拣物之术颇为可怕,若是要使用符箓,还需提前与我等说好。’ 别看迟炙虎早提醒过,可这事情根本赖不上两人,明知对方有拣物之术,拿出来之前就该退至两人身后,哪能取到了手上再来说呢? 乌卫白足够委婉,迟炙虎却不晓得是自己斗法经验不足,暗暗怨起身后两人来,又觉得胸中堵着一口郁气,却又为他法术之高深而暗暗惊惧: ‘从来没有听过李曦治在法术一道有这样高的天赋!藏得好深!’ 第六百七十九章 暗算(下) ‘好符箓。’ 迟炙虎的符箓入手便不凡,青白打底,上头是金漆写就,不知品级也不知符号与口诀,自然是用不出的。 李曦治并未多看,手中掐了法术,拇指一抬,依次叩了两指,再变化并指,先指北方落霞,再指东方煆山,指尖冒起翠碧、棕黄、玄金三点霞彩。 三人岂能看着他施法,迟炙虎立刻抬起手来,手掌心中浮出一枚白莹莹的针状法器,法力流转汇聚,却不知道该往哪一个身上打。 乌卫白看得无言以对,心中憋屈极了: ‘当年让你好好修行法术物性,你是瞌睡连天,只想修行威力巨大的术法…如今算是报应到了!’ 按理说方才勘察这一类的法器不仅仅能看破李曦治行踪,本就能洞察这些幻术分身,可迟炙虎带什么不好,带的是明阳天光法器清穆镜! 能够施展幻术分身的法术不少,可若是以法器勘察分身幻术,天光与霞光一类互相之间是看不清的… “倘若带的是问流光泰羽剑…哪里还要在这些分身上计较!” 乌卫白这头腹诽,殊不知迟炙虎面上无事,顶上浮着的镜子熠熠生辉,当下也是叫苦不已,他就算再纨绔,好歹如今也是筑基中期了,哪里会有这疏忽: “问流光被宁和靖借走,泰羽剑被邻谷家取去南海除妖了…清穆镜总比没有好!” 乌卫白眼中一瞥,手中却不停,他年纪大些,掌握的法术不少,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早已经开始掐诀,如今举起剑来,贴在两唇之间,喝道: “长火滔滔,嘘为杏明…敕!” 他口中顿时喷涌出一道杏黄色的火焰,在空中极速膨胀,亮堂堂一枚大球,只不过瞬息之间便如同银瓶乍破,放出无数杏明离火来。 这离火涛涛,在空中染成一片圆形的杏黄色,从十几个各自掐诀、踏着霞光的李曦治身上扫过,夏云顿时大喜,挥手将靠近的霞光斩灭,叫道: “前辈好法术!” 却见李曦治一手掐诀另一只手合拢,十几个分身竟然同时挥袖甩出幻彩,浮在身前,将喷涌而来的杏黄色火焰挡住了。 “啊?” 这一手可让乌卫白变色了,他也曾与邻谷霞交手过,甚至亲碎过这霞光分身,哪里有霞光分身还能施法的道理! 当下来不及反应,迟炙虎只能草草将手中的法术放了,随便打散一道分身,夏云还在操纵法器,追着分身消灭,乌卫白喝道: “速速防御!” 李曦治这头已经掐完法诀,阵中的虹影被打散了九成,余下两道虹影与本体分在阵中三角,霞光幽幽。 “朝引虹!” 翠碧、棕黄、玄金三点霞彩一同跃起,横跨半空,闪烁间落在迟炙虎身上,看得他神色大喜,喝道: “好!” 这壮汉项间佩戴的玉石砰的一声炸开,身上亮起明黄色的光晕,在半空中凝聚为一只三尾羽兽扑出,作咆哮模样,将霞光给嗔住了。 见此模样,三人皆喜。 李曦治的霞光法术来势汹汹,乌卫白还好些,这老头心中有数,早祭出了法器与符箓,可夏云早吓得魂不附体了。 要知道三人之中,唯有他是个软柿子,按着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道理,先将自己杀了才是最符合道理的,这霞光不知深浅,焉能不怕? 结果李曦治偏偏选了迟炙虎,他是迟家嫡系,有宝物护身,霞光霎时被制住,迟炙虎欣喜,乌卫白生疑,这夏云跳得最欢,举起法剑施法,笑道: “你这算个什么东西!” 他一剑将一道霞光分身刺破,却听乌卫白悚然道: “不好!” 这老人拔剑而起,却“铛”地一声被幽蓝光辉的扇子挡开,翠碧、棕黄、玄金三点霞彩的光辉遮掩下跳出一点金光,李曦治竟然在迟炙虎面前显出身形来,按剑而立。 “坏了!” 三人虽看他法术高明,却没有忘记李氏乃是剑仙世家!更何况方才一系列打斗下来,乌卫白的剑法在李曦治面前如同笑话,随手可解,足见此人剑道修为。 这位长天峰峰主身上佩戴着的法剑可不是装饰用的! ‘太近了!’ 眼看对方在面前浮现,迟炙虎吓得浑身寒毛卓竖,连忙逆转法术,逼着体内法力不平散了手中凝聚的火术,灵识猛然撞入项上的项链之中。 “回!” 迟炙虎这头急召玉石中放出来的三尾羽兽回归,乌卫白眼见主子危险,连忙一咬舌尖,喷出口精血来,喝道: “呔!” 乌卫白不愧是老修,这一声如雷霆炸响,收束为一线,震响在李曦治身边,让他骤然一顿,迟炙虎终于得了机会,心中大松,转惊为喜。 “好机会!” 乌卫白拼着受伤的代价止住李曦治,半空中镇压三色霞光的三尾羽兽立刻凭空消失,在迟炙虎身前浮现而出,张牙舞爪,作凭空咆哮模样,口中喷出雾状的金光,正正砸在李曦治面上! ‘他中了这玉石凝聚的芒金羽兽扑击!胜局已定!’ 迟炙虎自家人知自家事,这玉石是先辈从洞天中得来,画的是早已经绝迹的芒金羽兽,这一口浓雾喷下去,寻常筑基已是没命,李曦治虽然修为高深,却同样没什么好下场! ‘真是机缘巧合…’ 他误打误撞让李曦治吃了大亏,喜色还未浮现,惊愕之色率先从脸上浮出。 面前的李曦治如同天光照残雪,消融得干干净净。 “分身?” 乌卫白瞳孔猛然放大,脑海中只余下一念: “清穆镜…!” 果然,老人瞳孔中的倒影浮现出云中金落的金色光彩,一只皙白有力的手从无到有、一点点浮现而出,甩出一片霞光,按在了迟炙虎遗留在半空的那枚白晶晶的镜子上。 “浮光拣物!” 迟炙虎全神贯注在三尾羽兽上,哪里吃得了这遭,只觉得心中一空一闷,心血上涌,灵识受了重重一击,与那宝物的联系一弱下来。 ‘法术…竟然还能这么用!’ 清穆镜被李曦治取到手中,空中荡漾的清光霎时间消失了,李曦治如同抓住了只不断挣扎的麻雀,手中忽轻忽重,另一只手早已经凝聚好的霞光接踵而至,砸在镜面上。 “铛…” 弧状的霞光如雾般散开李曦治退出一步,身形从半空之中消失,迟炙虎还未反应过来,耳边已经响起凄惨的叫声: “啊啊啊!!” 原来迟炙虎挪了芒金羽兽回来,那三色霞光早已经解脱,折了方向落在夏云身上。 夏云本就是靠着与宁和靖关系好才得以提拔,又见风使舵投了迟炙虎,虽然有些实力,却没有料道迟炙虎收了羽兽,这就在身侧的三色霞光掉头来杀他。 这家伙这两年收刮不少积蓄,身上的白光弹了几道稍稍阻了阻,结合着他先前放出的筑基符箓,将威力化去大半,奈何来势太急,做不了更多准备了… 迟炙虎举目望去,夏云的脑袋被三色霞光打了个拳头大小的对穿,透过空隙隐约还能看见海景…这小子急促惶恐地退开,取出米肉来填补脑袋。 “姓赵的还在水下与那霞鳐纠缠…” 迟炙虎不须多看,脚底的法力波动从始至终都没有停过,斗到了如今,他早已疲累,没有斗法的心思了: “此人法术如此高深…了空到底在做什么…还不出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再等下去,夏云都要陨落了!” 清穆镜被捉,空中的李曦治再度变化消失,躲在四周弥漫霞光之中,迟炙虎正把一面龟盾祭在面前,听着乌卫白喜道: “咦?” 迟炙虎骤然抬头,发觉原本变为金光的身影已经再度浮现,从半空中跌出,遂明悟大喜: “清穆镜可是古法器,哪里说取就取的!” ‘云中金落被打断了…’ 李曦治原本捏住了清穆镜,只要再度化为霞光,三人便奈何他不得,可惜清穆镜到底是青池的古法器,品质极高,挣扎不断,遂把他的身法打破。 他这般落出,乌卫白已然抓住机会催剑杀过来,那法剑如同一条金银环蛇,花纹斑斓,跳跃不止,瞧着就是阴险之物,老人口中喝道: “催动法器!” 迟炙虎受了他提醒,手中法术散了,双目紧闭,使出全力催动清穆镜,李曦治手中的挣扎之力一下重了数倍,不得不分神镇压。 李曦治目光扫过,心中渐明: “迟炙虎虽然宝物颇多,可少有打斗,夏云更是草草凑数,唯有这乌卫白老辣…法术虽不精妙,胜在修为雄厚。” 眼看乌卫白扑来,他一头掐诀念咒,一头灵识急催,顺着性灵间的联系追去: “七云!” “锵!” 李曦治催罢,那灵蛇般的剑已经跳过来。 清穆镜还在李曦治手中粘着不去,乌卫白也不惧他收了法剑,老眼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人,这雍容青年安然自若,一手捏着镜子,一手按在剑上。 “锵!” 弯弧般的剑气冲直霄汉,乌卫白手中的灵蛇剑被抽了半剑,剑尾高高翘起,月白剑气婉转而至,原地飞出三道灵动剑气来。 李曦治手中的月阙两式虽然不比李曦峻锐利飘飖,可绝对算得上是连贯,乌卫白并不懂剑招,手中的剑也是偏法器而非剑器,手忙脚乱起来。 “轰隆!” 海水震动,一片雪白色的海水冲上高空,从中飞出一道霞光来,霞鳐李七云与李曦治交错而过,清穆镜已经转了一手,落进这霞鳐手中。 李曦治脱了羁绊,云中金落立刻运起,身形再度分化为几十道霞光,在阵中飞翔盘旋。 “让他走脱了…” 李七云捏住清穆镜,赵客卿才从水中飞出来,满面愤怒,见面又是一道灿烂的霞光,轰然一声再度被轰到水里去了。 乌卫白与迟炙虎丢了清穆镜,在霞光中越发谨慎起来,迟炙虎面色难看,乌卫白则叹道: “殿下…这灵兽似乎是筑基级别的霞鳐…没有什么斗法能力,纠缠起来却极为麻烦,赵福被他制住,已经脱不了身了。” 如今局势极为明显,迟炙虎三人已经拿这对主仆毫无办法,了空再不出手,三人连脱身都是件麻烦事了… “他的法术造诣怎么如此高深!” 迟炙虎哪里听不出这老客卿话中的意思,可这了空不知道发什么疯!至今还躲在哪个角落未出现! 两人为难不已,两道霞光扑面而来,纷纷出手抵挡,挥手就打得干干净净,显然又是两道幻术而已。 “噗!” 一旁已经传来闷响声,夏云的气息衰落下去,蓬勃的朦胧火焰扩散开来,将霞光冲淡了不少,乌卫白心中大惧,沉声道: “殿下!” 迟炙虎心中烦闷不已,他明明有好法器在身,也有不少威力极大的术法,偏偏拳拳打在棉花上,连他人的影子都找不着,心中的愤怒与恐惧已经达到顶点。 “难道只能放了他离去…岂不是白做了一局!” 他低眉望着霞光中喷涌出的剑气,沉声喝道: “了空!” 这一声如雷霆滚动,让李曦治警惕起来,霞光退缩不少,可过了数息,却没有任何声响,迟炙虎咬牙切齿,喝道: “了空!” 大阵之中只有闷闷的回荡之声,乌卫白面色骤变,一下难看起来,沉声喝道: “殿下速速收阵离去!” 迟炙虎也察觉到不对,面上浮现出恐惧之色,连忙掐诀施法,灵识沟动法力,涌向袖中的阵盘。 半空中的明黄色阵法一动不动,稳固地笼罩着天空。 乌卫白差点吐出血来,几欲昏厥,迟炙虎手中掐了数个法诀,见天空中的大阵却稳如泰山,纹丝不动,面上的血色同样一下退了。 乌卫白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脑门,心中惊悚至极,这老人颤颤巍巍,连敬语都顾不上了,骇道: “你是借不到问流光和泰羽剑…是也不是!” 迟炙虎如梦初醒,失措地看着他。 乌卫白绝望地抬起头,翠碧、棕黄、玄金三点霞彩正在霞光之中凝聚,众多分身几十道幻彩缓缓闪动,在迷蒙的霞光中如同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饿狼,张牙舞爪。 折扇名单 折扇抽奖的2月份的月票编号如下: 73、85、86、134、143、178、198、319、327、423、494、498、525、557、 596、614、638、688、699、724、898、935、1088、1247、1271、1376、 1407、1446、1488、1533、1552、1563、1569、1697、2076、2147、2237、 2252、2346、2397、2438、2479、2587、2655、2710、2880、2930、2957、 2993、3022、3067、3118、3134、3184、3307、3356、3552、3662、3684、 3751、3797、3898、3967、3976、3987、4077、4097、4149、4186、4214、 4222、4229、4278、4308、4545、4569、4756、4768、4813、4853、4871、 4875、5080、5115、5135、5187、5238、5361、5377、5514、5533、5609、 5735、5744、5754、5790、5928、5936、5997、6033、6087、6088、6146、 6166、6418、6419、6541、6543、6610、6617、6823、6898、6994、7008、 7014、7040、7173、7220、7252、7310、7368、7485、7589、7643、7672、 7754、7850、7853、7858、7864、7874、7927、8106、8152、8161、8227、 8281、8405、8439、8469、8472、8487、8534、8755、8774、8901、9054、 9058、9146、9225、9235、9359、9375、9468、9503、9541、9599、9623、 9626、9698、9774、9785、9861、9889、9926、10015、10025、10058、 10145、10148、10264、10313、10364、10388、10466、10524、10574、 10596、10720、10792、10839、10877、11117、11119、11344、11357、 11365、11571、11645、11759、11774、11785、11846、11897、11928、 11930、12016、12049、12144、12153 请大家核对一下自己的月票编号,中奖的请加活动群877329735,验证填地址。 如果一直没有通过入群申请,可能是被屏蔽了,那就请联系管理QQ3667256772(春风)验证。 2/13日下午8:00前未曾联系,我们视同放弃资格。 折扇将於年后寄出,请耐心等待。 第六百八十章 阵中弃子 礁海上波涛滚滚,大舟横空而至,黑袍少年站在舟前,两手缩在袖子中。 正中则站着一头发花白的老头,眉毛高高扬着,显得凶厉,一身上下则穿金戴玉,法光灼灼流淌,一看就是迟家嫡系。 两侧的客卿则分为两排站立,皆是一身灵甲耀眼,手中法器一个比一个绚丽,或持斧持刀、或持枪持棍,左右各三位,修为没有低于筑基中期的。 ‘这排场大得很,专是为李曦治来的!’ 正中的迟步桦年事已高,头发花白,被众筑基簇拥着,神色略有焦急,时不时在海上张望两眼,终于沉声道: “怎地还未到!” “前辈放心!” 李渊钦笑了一声,随口道: “时间绰绰有余,宁和靖派出来的和尚虽然厉害,可李曦治修行霞光一道,可没有那么容易丢了性命。” 迟步桦看了眼黑衣少年,总算是流露出些满意之色,点头道: “先时是我等误会你了,这事情你功不可没!” 眼前的迟步桦地位颇高,李渊钦只客气应了。 迟炙虎鲁莽冲动、横行霸道,时常坏了事,迟符泊明面上尊他长辈,心中其实不以为然,颇为嫌弃。 唯有迟步桦是迟符泊的得力干将,不但行事稳重,修为也是迟家最高的,故而深知此中之事。 这老人挑了挑眉毛,悠然道: “邻谷家被南海魔乱缠住,司通仪又被宁和靖留在青松岛,司家人全都在我等监视之下,李曦治当真成了弃子了!” 迟符泊能力并不弱,自从司元礼闭关,几家的人马都在他监视之中,他敢派出迟步桦前来,至少有九成的把握和不少后手可以让司家人和邻谷家动弹不得。 就算如此,迟符泊依旧派出了六位峰主和筑基后期修为深厚的迟步桦,迟炙虎的那大阵更是暗藏玄机,威能颇大,哪怕邻谷兰映和司通仪有万一的概率在此处,凭借大阵照样能将三人镇压。 “炙虎浑然不知此事,以身入局,才取信了司家,如今除非元修真人亲至此处,再无婉转之机!” 迟步桦唯一焦虑惧怕的就是那和尚和迟炙虎提前杀了李曦治,难得脸上无光… “李家还是有不少紫府情谊,杀了李曦治恐怕要陪出不少人平息怒火,最好捉下来,让司元礼退让就好…” 时至如今迟步桦反倒不担心元修真人当真出手: “真人必然默许,这是要针对李家,要试探些什么…否则决不会到如今的地步,何其被动,他就算出来保下李曦治,脸也丢光了!” “就算退一万步,李曦治真被保了下来…不过是打道回府,难道真人还能把我几人杀了不成?” 这种种迹象昭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宁和靖的计谋拙劣,迟符泊将计就计才肯出的手,否则哪里肯动? 这老头暗暗思量,李渊钦则恭敬地站在一旁,心中又是另一番天地。 “迟符泊是真想让迟炙虎死啊…” 迟步桦知其一不知其二,他这位嫡系晚辈可不是温良角色,迟符泊早就暗暗在阵法里做了手脚,只要阵法启动,只能入不能出,又早早把泰羽剑和问流光送走… 至于了空和尚,迟符泊更是料定此人不会尽心! “了空要害李家,一定要李曦治杀了迟炙虎…哪怕李曦治不肯杀,他都会帮着李曦治杀,有了这罪名这才好害魏李来得命…宁和靖想得太天真了!” 而这种种因素迭加,迟符泊就盼着这位叔叔死在李曦治手里! “无他,两人若是仅仅是打了一阵,即使再怎么颠倒黑白,抓回来最多也不过将李曦治打入塔下…” “可事情一旦上升到性命,迟炙虎死在李曦治手中,那李曦治就百口莫辩,足以要了他性命!这才能成为一把锋利的刺向司家的剑!” 纵观迟家所有角色,迟符泊无疑是想得最狠最深的,他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了空和尚,却凭着对局势的判断隐隐与对方达成了利益一致! 李渊钦心中念头动弹,静静环抱着胸口,并未多说。 “司家连李家都可以推出去…到底是做何想法呢?” 李渊钦心思阴沉,透过蓝盈盈的水面仿佛看到了司元礼那张憨厚平静的面孔。 “司家想要的是打倒迟家,与李、邻谷共分清池么?” “恐怕不是罢!” 李渊钦突然有了一种明悟: “姓司才几个筑基?” 能拿出手的只有两个!元修寿命又几何? “李氏、邻谷氏又有几个筑基?不说李曦治这位长天峰主,李曦明筑基后期又是炼丹奇才,李周巍更是百年未有之明阳子…” 这少年神色阴沉: “更重要的是…李家四处结交紫府,李玄锋、李清虹二人怂恿司元礼害迟家,司元礼难道没有察觉他们私心?元修自家被当枪使,难道没有半点心思?” “邻谷家呢?邻谷兰映虽然不是什么天才,手段难道就弱了吗?邻谷家与鸺葵紫府沆瀣一气,在南海养寇自重,江上携江南众修之怨望胁迫司元礼,难道不叫人忌惮吗!” “司元礼是想得到一个这样的青池宗么?” 在李渊钦看来,青池宗这权位如同一把长满尖刺的仙座,其中最利的是李氏,最毒的是邻谷氏,司家人丁稀少,元修还剩多少寿命?!司元礼这样坐上去,元修一死,随后是谁行篡事?李?邻谷? 他的视野一下拔高,隐隐约约,司元礼那张憨厚到有些迟钝地步的面孔透明了,背后是那位板着脸不苟言笑的紫府真人的身影。 “迟符泊也好…迟顼晓也罢,都是剪子…都是斧钺…他们不敢动司家这主干,只能替司家来砍李、邻谷这两根毒刺…” “等到李氏衰落、邻谷氏失去南海,众修战栗,司元礼遂于心不忍,高呼迟家苛待峰主,毒害世家,如救世主姿态出关,取而代之。” “于是再来厚待两家,抚恤诸峰,从此无患了!等到那时,两家哪怕是察觉不对,有所怀疑,又能如何呢?”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经是大震: “好!原来如此!” 他一念至此,司家一切怪异的行动终于迎刃而解,他恍然大悟之余,却没有庆幸,心中只有深不见底的寒意。 这念头稍纵即逝,少年抖了抖黑色的袍子,只觉脖颈发寒,忍不住摸了摸咽喉,迟步桦正盯着他看,立刻问道: “怎么?” ‘怎么?当然是看看我头颅在否…’ 李渊钦在心中骂了一句,只怕哪道符光飞过来,片刻就把自己的脑袋摘走,面上只温声笑道: “谢谢大人关心,我只觉得此地寒冷些。” “寒冷…” 迟步桦哈哈一笑,恍然大悟,叹道: “礁海龙王是修寒炁之道,把海底经营成了一片冰晶洞天,此地就寒冷一点,你若是往前飞,还能见到些冰山呢!” 他颇为温和的回首,看向两侧之人,笑道: “你看看,我却忘了渊钦还是练气修士,我等筑基自然毫无察觉,是我的疏忽!” 大阵之中可是迟炙虎围杀李曦治,要陷害成李曦治害人,李渊钦的证词必不可少,迟步桦可记挂着: “这李渊钦毕竟是李曦治族叔,可是个重要人物,虽然不怕他翻供…该笼络的还须笼络。” 李渊钦只用漂亮话应付了,转头过去,灵舟行了几息,迟步桦手中的符箓猛然亮起,指向北方。 “找到他了!” 迟步桦遂大喜,驱着灵舟改变方向追过去,看着远方空无一物,这老人运转瞳术,连忙掐诀,把手按在双目上。 遂见亮黄色的大阵笼罩在海上,迟步桦大喜,沉声道: “就在前方!” 李渊钦看在眼中,心头沉下去: “老东西年岁大,积蓄未免也太过深厚,修了厉害瞳术就罢了,竟然还有拢着眼睛增强瞳术的特殊术法…” 这种特殊术法只有少数情况才会用到,连这都修行,足见这老东西术法高深,李渊钦修为虽然不高,见识却不低,这般略略看了一眼,心中紧起来: “看来迟炙虎没死,老东西够厉害了,再加上六位筑基…了空出手、大阵加身…也有变数…” 他面上古井无波,心中焦虑起来,眼看众人从舟上出来,要往阵中去,李渊钦绞尽脑汁,低声道: “前辈且慢!” 正当此敏感之时,迟步桦还未说话,身旁的迟家客卿已经眼神一厉,眯眼看向他。 这些迟家人一向高傲,容忍李渊钦指手画脚已经是看在迟步桦面上,哪能让他一言管了七位筑基去,张口要骂,这老头连忙阻止温声道: “渊钦,何事?” 迟步桦倒是客气,一来是李渊钦有用,心思又深,常常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二来在他看来,拖延进阵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哪怕李渊钦心怀鬼胎,要救他那族侄,也早该提前入阵才对,拖延下去…只会要了他族侄的命!” 他遂宽容起来,李渊钦只浮现出疑虑之色,低声道: “前辈,我一来担忧两家之人还在周围,二来…担忧李玄锋去过大宁宫,李曦治身上会不会有紫府符箓?” “紫府符箓?” 迟步桦愣了愣,忍不住问道: “那又如何?” “只怕他用符箓遁出阵…我等一窝蜂进去,到时又让他脱身去,霞光又快,只能徒呼奈何。” 他捋了捋话语,轻声道: “我等抓他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不如留一人在外,万一他用紫府符箓穿出了阵,也好捉他。” 迟步桦听罢皱眉,这类遁走的紫府符箓极为少有,可以借着太虚穿阵而走,青池宗几张都在元修真人手里,余下一张在宗主迟炙云手中,一张在死去的迟炙烟手里。 ‘李曦治有这等宝物?未免小题大作!’ 这老人疑虑起来沉沉地盯着他,李渊钦停了一息,见他果然被勾起疑心,终于迟疑地道: “大人…其实这阵可进不可出…怕我等尽数入内…中了奸计!” 有所遮掩的真相反而更加诱人,老人一听这话,果然愣住了,心中大震,迟步桦年岁大,见识不浅,这么一点,仅仅是稍微思量就反应过来,骇道: “他要用炙虎的性命…” 这老人只说了半句话,很快沉下脸来,一口气吸进肺里,抬起下巴闭目蹙起眉,老树皮般皱纹挤在一起,叹道: “那…就再等等。” 他在原地等了等大阵中已经寂然下去,时不时泛起一点点流光,显然是内里的修士已经解决了对手。 “好…” 迟步桦牙关咬得像铁,吐出点气来,冷着脸吩咐道: “你们在外守着,一旦我在里头事有不妥,就会捏碎玉佩,你等进来三个,余下三个看他们三个的玉佩行事…” 六人皆应是,迟步桦老脸动弹了一下,见李渊钦恭敬地站在一旁,阴沉的脸上闪过一点疑虑: “那这么来看,这小子…岂不是有可能与李曦治勾结,想要以此为他换一些周旋的余地…” “那了空又在何处…炙虎既然被害,这和尚应当在阵中与李曦治周旋…” 他沉沉地盯着他看,眼底升起一丝狠色: ‘倒是个试探他的好机会…’ 迟步桦霎时笑起来,摇头道: “至于渊钦…一同随我入内可好?你是李曦治族叔,正好劝他束手就擒,也省得什么进出了!” 李渊钦会意点头,抱拳道: “自当从命!” “好…” 迟步桦哈哈大笑,用法力将他带到身旁,看着这少年平静的模样,心中拿捏得明明白白: “李曦治既然是李家人,怎么能不听族叔的命令…就算他装作听不见,也要分心保护李渊钦…他岂能背上杀害族叔的名声?便多了一个弱点!” “哪怕他铁石心肠,毫不动摇,两人并无勾结,那我就叫三个客卿进来,一人守着李渊钦,余下两人与我拿捏李曦治还不是手到擒来?更何况他还有一个生死仇敌了空!李清虹在此都无能为力,遑论此人!” 第六百八十一章 了空 大阵之中渌水滴滴,清光流淌,霞光阵阵。 迟步桦方入了阵中,四周空无一人,唯有一尊金色宝塔镇在阵中,在霞光之中巍然不动。 ‘想必是了空!’ 迟步桦不须多看,迟炙虎、乌卫白等人是死透了,压下心中的悲意,立刻运转法阵,双目瞳光运转,拢了眼去看。 迟步桦的瞳术精深,果真让他望见霞光之中影影绰绰的人影,宝塔之中也现出和尚的身影,他听着这和尚震声道: “老前辈!此人狡猾!我拿他不住,速速出手!” 迟步桦掐起法诀,两手浮现渌水光华,举目望去,李曦治的身影正在飞速逼近,老人才挡住了朦胧的霞光,余光这才发觉三色霞光呼啸而来,速度极快,正正对着他手中的李渊钦! “你…” 这算是出了迟步桦的意料,他隐约听见这青年雍容却冰冷的声音: “我先替玄锋大人除了你这不肖子!” “你娘的。” 迟步桦听得骂娘,在救与不救之间犹豫了一瞬间,却没想到那三色虹光快得惊人,瞬息之间就到了李渊钦面前,贯向他面上。 “轰隆!” 李渊钦身上亮起的白光抵挡了一瞬,便如鸡蛋壳般破碎,金色的宝塔紧赶慢赶,终于追上霞光,将之暂且镇住,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青池那人!他娘遭瘟带个练气进来作甚!” 显然,了空并不晓得迟步桦带着李渊钦进来作甚,可见了李曦治第一时间去杀害此人,身份定然不简单。 秉着与敌人作对的宗旨,了空截下霞光,将宝塔镇在两人面前,自身也随着宝塔落下。 迟步桦动了眼皮,李渊钦已惊出一身冷汗,见这少年的模样不似作伪,老人这才吭了气,冷声道: “和尚,随我擒下他,我放你离去!” 青池主脉与嫡系几乎被释修全歼在边燕山,迟步桦岂能有什么好感?他毕竟是老人,心中其实对主脉抱有戚然悲意。 更何况他带了众修前来,已经是十拿九稳,若不是了空是李家死敌,可以替他找些麻烦,和尚又容易横生变数,甚至想把和尚一并杀了。 了空和尚听了这话,立刻就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善,这胖和尚面色变了变,忍气吞声低声道: “这练气到底是何人!绊手绊脚!” “是他血亲!” 迟步桦应了一声,了空顿时眼前一亮,喜道: “好好好,老前辈好手段,俺有法子来对付他!” 迟步桦本用不上这和尚,只怕李曦治寻死,有释修手段也是好事,冷声道: “速战速决!” 了空立刻运起金塔,撑起金光,又从袖中取出枚金珠来服下,一身法力涌动,通通往塔中送去,这金塔一时色彩大显,犹如金阳,光彩灿灿如水波。 “倒也有些实力!” 迟步桦只觉得面上一热,了空既然专心施法,那三色虹光已经从塔下溜出,老头从袖中取出一尊青樽来,渌水法力注入其中轻轻一掷。 这青樽立刻倒悬而起,上头的蛟纹明亮,喷出一股青光,将满天的霞光驱赶开,倒吸法力,又将三色虹光朝引虹制住了。 李曦治手中的第二道术法在霞光中穿梭,迟步桦用灵识锁定,余光却看到黑袍少年面上流露出一点笑意。 “嗯?” 这老人如同一只暴起的蛇,面上的皱纹一下聚起,脑袋下一刻就违反常理般折了过去,两只苍老的眼睛直勾勾地刺向李渊钦,口中问道: “渊钦?你在作甚?” 李渊钦袍子遮掩住的手取出玉符来,法力已经将之充盈,他温声细语地道: “大人取了阵符给我,可以闭锁大阵出入。” “哦?” 迟步桦的老脸抽了抽,他心中如闪电般明悟了: “符泊怕我救炙虎,怕我觉得唇亡齿寒,有朝一日也受抛弃,遂将阵符给了他…” “这事情我本不会知晓…他手中有符却不用,故意透露给我,是为支开六人…” 下一刻,天空中的大阵赫然锁住,八道阵纹分布在大阵的角落,各自明暗,显然是内外封锁,不得进出了。 老人的脸色一下阴沉了。 ‘那又如何?这大阵能挡六人多久?我、了空与李曦治交手…你又安有命在!’ 他疑窦丛生,冷眼看来,并不言语,手中一抬,厉风扫去,直逼李渊钦,就要随手一掌劈死他,夺回那阵符。 却见金光阵阵,天空之中盘踞多时的金塔竟然五光十色,劈头盖脸砸下来,迟步桦猝不及防,这老人面孔上终于浮现出难以置信的骇意来: “怎么可能!” 可金塔已经轰然落下,骤然砸在青樽之上,砸得这青樽一阵歪倒,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那雾状的青光立刻散了,底下的霞光如同一条狡猾的鱼,立刻钻到霞雾中去了。 而在霞雾中潜伏多时的剑光霎时暴起,迟步桦脖颈一阵生寒,后心一阵阵发冷,想必是先前的另一道三色虹光将至。 ‘怎么可能…’ 要说谁会反水,迟步桦最不信的就是了空,哪怕是外面六个人中有人是司家卧底,迟步桦都是愿意信的,唯独没有想过了空… “他空无道被李玄锋杀了十八个弟子,世世代代与魏李是生死仇敌,哪怕害了一个两个都有不少的好处…怎么可能去帮李曦治!” “你疯了不成!” 迟步桦咆哮半声,一切话语还压在喉咙里,那金塔横移过来不说,这和尚也挥拳打来,真正致命的还是面前的剑气与霞光! 他身上玉石破碎,面前同样浮现出那一只三尾羽兽,喷涌出黄气,将剑气嗔住,全身法力运转,汇聚在双指之上,向身后的霞光迎去。 “噗。” 这气势汹汹的霞光却闷响半声,消失不见,化为一只霞鳐钻到海底去,迟步桦哪里还想到有这样一只妖物在,手中法术收之不及,两道三色霞光已经钻到背后来,只好暗自咽血,收起法术去挡。 “浮光拣物!” 可正逢此危急之时,老人灵识却骤然一震,李曦治早已经看准时间,一道法术敲在了青樽上,使之脱离迟步桦感应。 这可不仅仅是丢了法器,连带着他顿了半步,被那呼啸过来的金塔砸个正着。 “噗…” 迟步桦毕竟底蕴深厚身上的法衣硬是把这金塔挡下来,可叫他喷出血来,法术中断,终于来不及反应,两只手臂干脆利落地被霞光撞成碎片,化为满天渌水。 形势急转而下,以至于此。 李曦治早了解过这迟步桦,明白眼前这人年岁较长,法术厉害得很,又是迟家嫡系,有什么护身之法不说,法术品级定然比自己高得多。 于是两道霞光哪都不去,专程打他的两只手臂,将他的双臂炸成一片渌水,先让他一时不得施法,了空的金塔已经轰然落下,将他的身躯禁锢住了。 而李渊钦早不管他三七二十一谁去死,早就抱着头跑出去老远,缩在了阵法的另一端。 筑基斗法,都不说余波如何,这满天的渌水都够他吃一遭,被淋得满身疼痛,从袖中一连取出五六张符箓来,却见彩光一闪,已经被人拉至霞端。 面前的李曦治丰神俊朗,缓眉灰目,身上羽衣霞光流转,气度不凡,一只手正死死捏着那青樽,任凭这法器不断动摇,始终无法走脱。 他一手操控两道霞光,神色亲昵地看向他,柔声道: “小叔叔!” 李渊钦有些狼狈,望了他一眼,只低声道: “见过…长天峰主!” 青松岛。 宁和靖静静地坐在殿中,面前的中年人身着藤甲,双手抱在胸前,腰间的两枚葫芦微微抖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其中挣扎。 这男人入了大阵,一路杀上仙峰,众客卿要么是拦也不敢拦,要么被他几招制住,宁和靖连跑都来不及,便被他堵在殿前。 吠罗牙则恭敬地站在男人身旁,手中的玉符微微流转着光芒,显然就是这山越开的大阵。 宁和靖早知他不是好东西,提拔此人就是为了给李渊钦透露消息,此刻也没有惊讶,缓缓闭目,叹道: “邻谷前辈…” 眼前的男人竟然是当年与李玄锋共入大宁宫,带着两位迟家天才的邻谷饶! 饶子蝎邻谷饶毕竟是当年与唐摄都、李玄锋齐名之人,虽然他为人低调,没有什么太过响亮的名声,可放在如今的青池,依旧是让众人望尘莫及。 他仅仅十余回合就将宁和靖打伤,葫芦中的筑基灵蝎也早已经将宁和靖扎伤,如今不过坐在主位上等死罢了。 “邻谷家…与林氏勾结…遂救下了你的性命…难怪…” 邻谷饶动也不动,宁和靖晓得自己跑不出去,唇上一点一点漫出黑血,声音低沉: “迟步桦等人出了宗,司元礼在宗内也动手了吧…牺牲李曦治…好…好…” “好?” 邻谷饶笑了一声,轻轻地道: “至始至终,了空都是他李渊钦的人,吠罗牙?伱故意泄露,以为是吠罗牙传递的消息?不,一直都是了空,吠罗牙只为了防你逃走罢了。” “不可能!” 宁和靖嗤笑一声,冷声道: “凭他姓李!哪个七道的和尚会和他们站到一块?平白成为同辈增长命数的猎物?紫府出手吧!” “此事紫府不会出手。” 邻谷饶声音略低,这山越人相貌平庸,眼神却锋锐,直直地刺向面前的人,答道: “至于凭什么,当然是凭李玄锋留下的一份秦玲寺怜愍道统和一把释修宝器。” 宁和靖艰难地吐了口气,已经不在乎这些东西了,眼前浮现出迟顼晓满是笑容的模样,他低声道: “宗主如何?” 邻谷饶这才想起这位练气宗主,摇头答道: “与你无干。” 宁和靖始终冷厉专横的面孔终于融化了,他低下头颅,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哀求之意喃喃道: “宗主仁德温厚,友爱诸峰,从未害人,步梓真人尚在外,求大人请看在真人面上…留他一命…” 邻谷饶复道: “与你无干。” 宁和靖终于如同一尊雕塑般呆立住了,静静地陷在主位上,任由吠罗牙一步步靠近自己,邻谷饶则随意地转过身去,一路出了大殿,遥遥望向远方的灿灿朝阳。 金红色的光彩打在他脸上,殿中正传来撕心裂肺的咆哮声: “迟符泊!迟符泊!小儿辈枉信虎狼…小儿辈枉信虎狼!” 宁和靖的声音带着幽咽的恨意,却依旧充满那般独断专横、颐指气使的凶狠之意,从殿中传出,通过敞开着的殿门,一路在峰上回荡,久久不歇。 邻谷饶始终不曾理会他,目光一直望向远方。 “司元礼…” 邻谷饶此行其实并未与司家沟通,可他已经如此行动,司元礼再怎么不动弹也要动手了: “毕竟司元礼早等着我动手…” 司家始终按兵不动,李家与邻谷家便一点一点危险起来,李家望月湖天高皇帝远,迟家人的手暂时伸不到那么长,只能害李曦治,邻谷家可是近在眼前,郡中、海上不断被拔去势力,还要惨得多。 而司元礼一头乐得看迟家削弱两家,一头也静静等着,就是在等钝刀子割肉,两家忍到忍无可忍的地步。 于是今日李曦治、李渊钦与了空害了迟家两人,邻谷饶窥见时机,立刻出手,否则司元礼不知道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眼下我两家倒成了率先发难的一方,真正深度参与此事,倘若日后隋观、步梓有怨,不至于叫他司家一家顶在前面。” “动与不动,都是他司元礼胜券在握。” 邻谷饶深知此事毕竟越拖下去两家损失越大,还不如早早成全他司元礼: “你背后有紫府,自然你稳坐钓鱼台,随你驱驰,再过三十年,则未可知也!” 他很快松了念头,笑盈盈走出去,外头朝阳遍天,一片金灿,这中年男子神色明亮了,眼中流露出解脱般的轻松之色,他轻声笑道: “鸺葵不倒,我家便是长青之树。” 第六百八十二章 闭关 巫山。 白雾般的灵机四处飘荡,顺着玉石上的纹路不断流淌,最高处的玉柱上诸气荟萃,天光灿烂。 李曦明端坐其上,身上的浅白色金纹道袍微微飞扬,一身修为臻至于极。 宝阶虽然困难,可修行深入了才发现,竟然可以时时同当年紫府古灵器淮江图相互印证,遂容易不少。 如今修炼多年,凭借着当年的机缘逢上了几次颇有进展的顿悟,进展不算慢,逢上清晨天光灿烂,清气分明,正巧将这道秘法修炼完毕。 “宝阶是长进心力,增强灵识的秘法,可以以煌元关作妙法,光辉遍山,所即之处修行者法力清晰,不受心魔之厄。” 宝阶之法呈现在仙基之上,若是此刻煌元关放出,两侧角楼与正中明关都有若隐若现的虚幻宝阶凝聚,李曦明心中暗自晓得,并不催动仙基。 “倒是麻烦事…也不晓得明煌仙基诸宗知道多少,这宝阶显然有些不同,若是有当年魏李的记载,怕是能看出我修行了宝阶。” 李曦明心中念叨一句,暗忖道: “恐怕不宜再斗法…” 他长长出了口气,抬眉去看一旁玉柱上的滴漏,底下的玉盘之中五十四颗圆滚滚的玉珠堆在一起。 “本来估算十年炼成,竟然只花了一半左右的时间。” 这也算个好事,李曦明收回目光,取出浅紫色的玉简,翻手读了,下一道秘法是大璺。 这一道秘法与瞳术有关,篇幅更多,也没有什么熟悉的地方,李曦明略略扫了一眼,顿时一滞: “难度比宝阶还要高上数倍…若是还要算上诸秘法之间的相互排斥,这花费的时间更难以计算了!” 更何况李曦明估摸着当时的淮江图是煌元关与长明阶两道的紫府灵器,故而对宝阶修行颇有益处,大璺显然不在其中,不能再借助这机缘。 “这套秘法要实打实的修炼,至少要二三十年!若是其中有所不解之处,更不知拖到何时了!” 李曦明有了估算,将玉简收起,从玉柱上架光而起,穿阵而出,晨曦正盛,他驰光飞入洲中,大殿之前的修士皆低首迎他。 李曦明踏步进了殿,并未发觉李周巍的身影,反倒是一银甲黑袍的青年正站在殿中,六枚银白色的古令狭长优美,正悬在他腰间。 此人身材不算高大,甲衣却衬托着肩膀犹宽,神情明秀,眼若点漆,尤为摄人,眉心则印着一点淡紫色,正站在灿烂的晨曦之中。 “好眼熟!” 李曦明一时顿步,虽然这青年仅仅筑基初期修为,可这姿态可非同寻常,青年却举目望来,眼含喜色,显然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拜道: “承见过叔父!” “承!好…” 李曦明只看着他腰间的那六枚令牌,猜出是他,此刻得到印证,欣喜不已,连连颔首,两步上前,拉了他的手坐下,赞道: “好好好,你突破筑基,承明辈算是后继有人了!你这才五十出头罢!机缘一事难以估量,当年还想着你们之中少有能突破筑基之人,没想到借着水降雷升,你连遂元丹都用不上!” 李承也是头一次与这位长辈这样谈话,沾着点椅边坐下,恭声答道: “禀叔父,淮弟也已入洲中闭关,承辽大哥多半也将出关了,我草率行事,抢了些先机而已。” 李曦明却摇头。 李承虽然在承明辈中天赋数一数二,可一路修行所得资源其实不多,东海水降雷升,他便去了岛上修行,却没想到前后逢上大乱,有时甚至断了联系,更别说用家中的多少资粮了。 最后到了突破之时,家中的遂元丹也不曾给他用上,李承虽是嫡系,资粮尚不如安思危几人,甚至有些形同流放的架势,李曦明虽然不掌家,可架不住李玄宣念叨了几十次,心中还是有数的。 “这些年委屈你了!” “叔父言重了。” 这话叫李承惶恐,这青年的瞳光收敛,沉声道: “诸兄弟上阵杀敌,十死其八,我却静坐宗泉,专心修炼,心中岂敢有怨,初筑基便得六雷玄罚令,承亦觉太重。” 李曦明心中松了,与他细聊几句,望向他眸子,只觉得漆黑得过了,隐隐有些不同寻常的摄人的味道,便问道: “可修了瞳术?” 李承连忙点头,答道: “叔父明鉴,承在海外几十年,得了点机遇,修成了一道殷明玄眸,功法早已经送到家中。” 李曦明满意点头,李承则略有尴尬地道: “这瞳术要鳞穆玄液方能炼成,这灵水往往只在穆海有所得,我得到机缘之时那一份被晚辈先用了,没给家里留下…” 李曦明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只答道: “这有什么,你的机缘你用便是。” 除去李周巍,承明、周行两辈没有受符种之人,表现也大多中规中矩,不曾想承如今大变了模样,李曦明可满意,劝道: “通崖公昔年也是三十余岁方见风姿,再加努力。” 他不理会李承的推辞话,只问道: “周巍何在?” 李承轻声答道: “禀叔父,家中找到了一座灵玉脉,位于合林山脉,家主派人去查,储量足够打造《白首叩庭经》的庭上红尘所需的白玉大庭。” “只是海内玉石大盛,那处矿脉有一只玉真一系的妖物,霸占山头,驱策着一群小妖,须要家主去上一趟。” 李曦明皱眉,轻声道: “只须注意着,莫要中了计。” “叔父放心!” 李承和声答道: “毕竟距离不远,青池事毕,一路去也很是安全。” 李曦明一听这话,皱眉问道: “青池如何?司元礼动手了?” 李承笑道: “不错,当年迟步桦在礁海被三叔,如今长天峰主天阁霞所杀,大人驾霞鳐从容而去,余下六人连个影子都捉不着。” “饶子蝎邻谷饶则杀上青松岛,吠罗牙开了大阵,宁和靖不敌身死,青忽剑司元礼现身主殿,将把持宗政、薄待诸家的迟符泊等人皆擒下,救出了宗主…” 他顿了顿,解释道: “如今宗主闭关突破,是司元礼在治宗。” “喔…” 这一番话信息量巨大,李曦明足足消化了十几息,这才问道: “那小叔如何了?” 李承会意,低声道: “大人忍辱负重,带着宁家与迟符泊虚与委蛇,得了司元礼厚待,如今同样闭关突破筑基了。” “好!” 李曦明算是松了一口气,顿了几息,笑道: “治哥儿如今真是厉害了!” “正是!” 李承低声道: “听闻大人法术极为玄妙,还要胜过当年的邻谷霞,被称为青池术法第一人,如今作主执掌术法的究天阁,可谓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更听闻他身负长剑,却从来不出鞘,只以法术对敌,小道消息说他剑法远远胜过术法,倘若有人能逼他出剑,那才是剑破长空,能一睹剑仙世家之风姿。” 李承言及此处,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幸色,那双眼睛含着笑意,欣喜不已。 “竟然如此!” 李曦明将信将疑,心中暗忖起来: “从前总是听他讲曦峻的剑道天赋还要高些,却不曾想他如今剑法与术法齐头并进,到了这般地步!已经远远胜过我了!” 他姑且信了,笑道: “好!三哥声威甚重,将来出了什么事情,他也能撑住家中。” 李承应了一声,听着殿前一阵脚步声,李玄宣急急忙忙地从殿外进来,这老人身着浅蓝色长袍,白须飘飘,一根用了近百年的老符笔挂在腰间,目光殷殷。 “明儿。” “大父!” 李曦明起身迎他,望着他身后尚有两人,一男一女,皆十岁出头,男孩下巴略尖,笑容可掬,女孩则很有礼貌,低头连声问好。 李曦明虽然常年闭关,却也晓得李绛迁与李阙宛,含笑看了,低声问道: “姑姑命玉可有征兆?” “并无。” 李玄宣可是一日日去看,就差住在祠堂里了,苍声道: “一去数年,玉质虽有明暗,却无崩裂之兆,如今温润有光,看上去并无大碍。” “好…” 其实李曦明爷孙俩都明白在龙君身侧,这玉符十有八九是没什么作用的,可好歹也能安慰一二,有个念想。 李曦明静静坐着,听着几人把近年的事情一一讲了,一直到太阳落山,殿中的天光黯淡下来,法力灯火跳起,照得四周明晃晃。 等着几人言毕,李曦明笑了一声,握过老人的手,柔声道: “大父,我修行已至瓶颈,家中又兴旺昌盛,我将闭关突破紫府。” 李玄宣顿了顿,看着面前身着道袍的青年,老人垂眉低眼,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只低声道: “你们几个下去罢!” 李承神色严肃领着两个孩子下去了。 李玄宣出生时丧父,前后送走两位长辈,等到李玄锋身死,又送走同辈,眼看着渊清辈一个个离去,留在家中的曦月辈唯独一个李曦明了。 他一时难言,殿中的氛围静默起来,李曦明轻声道: “曦明幼时不懂事,叫大父、父亲、叔父劳心…父亲临终之时,我一面也没见到,是为大不孝…万般之罪,罪在我庸懦。” “论诚心无私,我不如大哥,论果敢气度,我不如三哥,论聪慧敏捷,我不如峻儿,哪怕是临危不惧,敏慧自尊,我也不如月湘。” 他如今的神色没有迟疑,也没有自怨自艾,仅是静静开口: “倘若这个位置让他们任何一人来,都不至如此多悲事,仅让我作一炼丹士,朝起服气,暮宿山间最好。” “可是当年我服下这气了。” 李玄宣轻声道: “何至于此!” 李曦明笑了一声,低声道: “大父可曾记得,昔年我前去萧家,曾为酒色所误,引得父亲大失所望?” 李玄宣只默然点头,老头在孙子这般坦白式地流露中乱了阵脚,忍不住怀疑他前去突破形同自裁,满心的话语却不能说。 李曦明却抿了茶,像是饭后谈到一些趣事,低声道: “那女子其实是个闺秀,我次次去见她,总是心中火热,可每每解了裤头,遂开始发愣,脚底发寒,惶恐不能自持,乘兴而来,败兴而去。” “可我依旧次次去寻她,每每惶恐而不能,最后干脆不解裤头了,摸索一二便离去,她渐不甘心,取了灵酒灌迷我,待我醒来,发觉不可收拾。” “所以峻弟那时问我,我说我不知道。” “后来我突破筑基,醒明旧记忆,那日之事重现脑海,我惶恐若此,醉酒之时竟然紧拽裤头,不敢松手,她努力一二,却掰不开我的手。” “灵布坚韧,她以剪子剪不去,只好自解了衣裳作了局,背后是谁指使,或是她自为之,事情不成,早无人计较。” 他如今贵为筑基巅峰修士,却毫不畏惧地说起此事,轻声道: “阿爷,我却没有机会和他解释了。” 李玄宣被这事镇在原地,始终没有开口,呆呆地望着他,答道: “为何不同我说…” “已经没有意义了。” 李曦明侧目看向一边,轻声道: “我是个有心无胆之人,庸懦了大半辈子,如今不是了曦明没有什么好失去的,我家尚无冲击紫府而陨落之人,今从我始。” 这青年从位上起来了,李玄宣神色复杂,一路被他送到了殿前,尚未反应过来,声音略有颤抖,老人开口道: “曦明…平儿他…不曾怨过伱。” 李曦明听得一顿,没有应他,到了殿前,恭恭敬敬地向老人行了大礼,三拜九叩之后,恭声道: “大父,多加保重身体。” 他起身化作明光,不敢多望老人一眼,飞向巫山去了,余下李玄宣坐倒在阶前,白须哆哆嗦嗦一连出了好几口气,这才缓和些。 天色已晚,老人在月光下觉得寒冷起来。 第六百八十三章 神通 “夫神通者,广大道基之果,自仙基孕育,由气海贯入升阳,十二重楼无穷幻想,巨阙、气海、升阳通明,于是升阳府飞举入太虚,割断凡胎,驱散色相。” 李曦明定心六日,在玉柱上端坐了,数枚玉简在面前排开,李家的道统不算多,却大多数都是仙鉴所赐,精妙不必多说,都是可以钻研借鉴的。 “《明华煌元经》称紫府为:火擢心中,阳明表里。 《天离日昃经》则称:伏藏心火,日昃南明,以南面治天下。 《候殊金书》则更简洁,仅仅四个字:物性变极。” 这些都是紫府金丹一道的道法,李曦明自己准备冲击紫府,对这一类的信息大有留心,当时空衡还在,李曦明还特地寻他问过。 空衡说的是: “随愿所行得圆满,无限光明,立证摩诃,获神通力,入解脱境,一切化形所在,皆随化往,一切所住之处,常勤守护。” 各家有各家的表现,可紫府金丹之道突破之法大多相似,无非煅仙基冲上升阳,越过十二重楼,渡过无边幻想。 说来简单,可仙基冲上升阳这一步就足以叫九成修士止步。 紫府功法各有其术,可仙基一但动弹,离开气海穴开始向上走,进入阴交神阙,那可是一身修为升腾,断然没有回去的道理,故而突破紫府失败立死,通常没有余地。 而这一路上行,要先点亮巨阙穴,再往上入升阳,法力积蓄若不深、仙基品级太低、在道法上造诣不足而损耗太急,还未入升阳便已经灯枯油尽,立刻身亡。 当年的李恩成等人闭关几年就草草突破失败,化为天地异象,便是陨落在这处,属于是第一关就倒下了。 “在此处陨落之人,修为早散了,天地异象虽然浩大,却如云烟飘散,也没有什么珍贵灵物降下…” 倘若成功飞入升阳,就要显化神通,仙基品级越高、修炼的秘法越多、对自己道行理解越深刻,显化神通便越容易,这一过程并不长,不过是六年时间左右。 炼化神通失败是散修、族修最容易倒下的地方,毕竟品级不如人、秘法不如人、就连道行的理解也不如他人,草草陨落。 最后若是能将神通呈现在升阳之中,再以神通推升阳府入太虚,视凡胎肉体如无物,仙道称之为割断凡胎,驱散色相,释修便是推升阳入释土,证不退转地。 要入太虚,先有蒙昧之念,物我两忘,往往沉入其中流连忘返,可能数日即破,也可能几十年动弹不得,偏偏凡胎已经割断,毫无察觉,甚至一直停滞到寿元尽了,突破紫府的时间差距,便由此处而来。 宁婉、杨天衙便多半停在此处,宁婉不好说,可按着小道消息,杨天衙十有八九已经蒙昧至寿元将尽,没有转机。 此刻功成,已经有了一半紫府气象,若是陨落,异象或笼罩一地,满天灵物,或波及数郡,变作天灾。 当年的袁家老祖袁立成突破失败,人人叹息,阴雨笼罩数郡,纵使有青池手段延长异象的时间,自身也不容小觑,便属于这一类。 等到窥破了蒙昧之念,才有面对无限幻想的机会,神通含在口中,幻念不过一瞬,渡不过则修为全散,渡过则成出关就能成就紫府。 “这是如今,如若古代修行,还要面对三灾,等渡过三灾,雷宫的人已经等在一旁,一人驱雷,一人鼓云,要降下玄雷杀恶,即使是安安分分做人,难免也会伤人,把这些苦痛全都吃回来…” 这些劫数如今是不必渡的,否则以李曦明的斗法能力,能不能活下来还真不好说。 他只梳理了关窍,把玉简收了,从储物袋中搜罗出一支朱笔来,以法力为墨,贯入笔中,一时天光灿灿,李曦明暗忖道: “有师尊给我的紫明丹,我不至于在第一关倒下,若是坐化,当有好些灵物。” 他思量许久,对自己身死的景象作了估算,信手放了阵将玉柱围住,在玉柱边站定了,挥毫写起来。 “大漠城墙倾圮,采气尤艰,我死则有天光荟萃,沙烟滚滚,煌元四溢,特以阵法束缚,以资后人。” “李氏子弟曦明。” 他收了笔,飞至玉柱之上,两指一并,在玉柱顶上轻轻画了一圈。 这玉柱虽然品质颇高,却不是什么坚固的东西,如此一画,顶上正中顿时多了一圈小凹槽,李曦明吹去玉粉,这才从袖中取出一枚金红色的小圈来。 这枚小圈不过小指粗细,非金非银,红光蒙蒙,李曦明将之放下,镶嵌在方才画出来那一圈凹槽之间。 正是见阳环! 这宝物不知材质,也不知品级,可好歹是古代的明阳之物,李曦明特地将之取出,就在自己闭关的位置放了,兴许还能用个好兆头。 他自嘲地笑了声,从袖中取出枚墨色玉盒,在桌上放定,其中正盛放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白石,明光灿灿,如烟如雾。 “明方天石!” 这灵物是用来凝聚神通的,李曦明不敢多看,只将五道金纹的紫明丹也取出来,一同放在桌上。 他服了枚静心的丹药,在玉柱下的蒲团上坐定了,任由周边明暗交汇,调息三月,终于睁开双眼,眼中唯有平静。 “嗡。” 桌上的白净玉瓶跳起,瓶口倾斜,一颗圆滚滚的丹药飞出。 李曦明用法力包裹着这枚丹药,防止药力挥发,可紫明丹毕竟是多种宝药炼成,一经飞出,光亮堂堂,仿佛跳起了一枚太阳,照得整座巫山光明一片。 他将紫明丹服下,只觉一股热流钻进气海。 气海之中原本明光法力滚滚,金白一片,白气涌动,一座明关矗立在其中,白砖堆砌,垛口精美,角楼上七十二条脊皆明亮,如同天门,白色门脚诸多纹路,明光耀眼。 随着这一枚太阳一般的紫明丹落入气海,明阳之力如雨般落下,顷刻之间就充斥整片气海,将一切都淹没在金光之中。 “轰隆!” 好在煌元关本就是镇压一道的仙基,立刻有了反应,这明关仿佛被触怒,从气海之上跃起,将那一枚太阳般的紫明丹镇压住,维持住丹形。 “好。” 这倒是省去了李曦明分心压制,气海之中如同山洪倾泄,明阳法力往四肢百骸涌入,他不顾经脉与气海之中的胀痛之感,口中天光喷涌,手中掐诀。 “飞举仙基!” 紫府功法中的法诀、心法一同运转,气海穴中无限天光的煌元关晃动起来,宝阶越发明亮,这仙基之上流露出一阵大造化大欣喜之意,化为金光往气海之上冲去了。 仙基离开气海寻常修士已经是将死之兆,纵使有紫府功法中的心法与口诀镇压,整片气海依旧如漏了气一般衰迷,法力顺着口子倾泻而出,推动煌元关移动,迅速稀薄下去。 煌元关这么一走,被镇压的紫明丹死灰复燃,如雨一般的明光再度淋落,整片气海又生机勃勃起来。 ‘多亏了这枚宝丹!’ 紫明丹可是足足两枚明阳宝药辅以近百种明阳灵物炼成,这才能始终保持气海充盈,若是没有这颗丹药,李曦明此刻多半满头大汗,透支浑身精元去推动仙基… 而有了这枚紫明丹,李曦明只需稳住仙基按部就班上升就好了! 他沉心静气,全部心神都存在一道仙基之上,外界的一切光暗变化浑然不觉,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发觉眼前一亮,仙基已经推入一处广阔朦胧所在。 “巨阙庭!” 紫府金丹道三处密钥,由上至下分别是升阳、巨阙、气海,六轮合一后巨阙朦胧,从练气到筑基能够内视的也唯有气海罢了。 “轰隆!” 紫明丹带来的明阳之力仿佛找到了倾泻口,涌入这一片广阔的地带,气海之中的法力迅速被调空,近半汇聚到巨阙庭来。 此刻煌元关飞入,李曦明眼前的一片朦胧终于被天光照亮,遂见遍地雪白,巨阙庭中纷然遍地堆积如雪,最中簇拥着一处高台。 而这高台之上,一枚亮堂堂、圆滚滚的东西正浮在其中。 ‘符种?!’ 李曦明从来没想过这东西会在自己的巨阙庭之中,下意识地下视气海。 气海之中的紫明丹已经消耗完毕,只笼罩着一层稀薄的法力,气海之底,那枚圆溜溜,亮堂堂的符种正安静躺着。 ‘气海之中同样有一枚?是同一枚?’ 此刻不是深究之时李曦明来不及细想,稍作休息,煌元关再度离开巨阙庭,向上飞举。 到了此刻,终于失去了紫明丹的助力,李曦明独自飞举仙基,如扛重鼎,面上立刻沁出冷汗,双肩发寒。 可他已经比其他修士好了太多,起点从气海变成了巨阙,可如若是迟炙云之流,此刻应该还有一两枚类似紫明丹的丹药可服,一口气推上升阳。 并非李曦明没有其他丹药可服,一旦分心仙基就会下落,寻常丹药补充还不及分心下落来的多,李曦明估摸着至少要宝药一级… ‘我家并非没有宝药…只是从来没有人突破过紫府,不知其中究竟…’ 他面上冷汗滴滴,这时间相比先前可难熬的很,一路坎坷,十二重楼如同十二阶梯,扛着重鼎还要跨步向前,压得他七窍流血。 不知过了多久,李曦明只觉两眼发黑,眼前终于微微光明,现出一尊小小的海上府邸来。 此处海水清碧,莲花朵朵,十二道白桥横跨两岸天空之中白光闪闪,仔细一瞧,那枚当空照耀的太阳正是符种! ‘升阳府中果然还有!倒也不错…三府是修仙秘要,岂能厚此薄彼!’ 李曦明还来不及细看,明光冲入其中,震得海水翻涌,翻倒了好几朵莲花,他只觉得头昏脑胀,忍不住喷出一捧鲜血来。 “噗!” 他连忙将其余的血咽下去,知道受了不轻的伤,心中却满是欣喜。 ‘终于上来了!’ 有紫明丹的帮助,他只不过受了些重创罢了,远远没有到灯枯油尽的地步,聚精会神地运起法力,双手法诀变化,将煌元关架在升阳府之中。 这光芒让他脑海中暖洋洋,灵识舒服极了,身体却与之形成强烈的对比,虚弱得如同凡人之躯,仿佛下一刻就要陨落。 他不敢怠慢,趁着煌元关架住,不需要多费法力,勉强睁开眼皮。 眼前昏暗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李曦明以灵识摸索了,用仅存的法力掀开玉盒,那拇指大小的白石飞起,轻轻贴在眉心。 明方天石立刻活了过来,如同一只虫子一般挣扎了两下,浮现出细细密密的小鳞片,一头扎进他眉心,破开皮肉,钻进升阳府里去了。 煌元关正悬在半空,明方天石这才飞入,煌元关立刻镇下,角楼上七十二条脊皆明亮,明光耀眼。 “…感应明阳七十二玄属,今以明阳表求明阳里,以性求命,千神掾吏,咸来拥护,神光内照,清明灵光,五衰五厄,籍此消融…” 他念动心法,天空之中的煌元关剧烈晃动起来: “生老病死,不复相侵,性命永固,愿恒相续!” 煌元关晃动越发剧烈,浩荡的白气如水一般流下,两尊金灿灿的镂空天灯从角楼上亮起,明亮的阶梯一阶一阶闪动。 明方天石如同白气般蒸发了,通通涌入这仙基之中,李曦明脑海中皆是无穷无尽的明光,口中的口诀心法和手中的术印换了一套又一套。 不知过去多久,隐约望见天地间白麟跳动,白蝉鸣叫,天关崩碎,一层层的白砖如同瓦片碎裂一般垮下来,正中彩光浮动,流转飞翔。 李曦明只觉得一股困倦之意冲上脑海,蒙昧之念朦朦胧胧将意识笼罩,如将睡未醒,又如醒而复睡,眼前一片灰蒙。 升阳府中一切静止下来,海水不再荡漾,莲花不再盛开,彩光也凝固在原地,一切停止了动作,僵持在原地。 天空中的太阳却顿了顿,撒下一片清凉如水的光芒。 第六百八十四章 天色既明 这清凉之光流淌而下,尘蒙一片的升阳府复又亮起,这太虚的蒙昧之念如同积雪遇炽光,消失的干干净净,海水重新荡漾,莲花再度盛开。 李曦明只觉得一股冰凉清静之意在升阳府流淌一周,如饮冰雪,心头的蒙昧消失得一干二净。 ‘符种消了这蒙昧!’ 他心中冲起欣喜之意,灵识透出升阳府,窥见无边暗沉,空无一物,底下天光灿灿,一口冰凉之气沉在舌下,甘液在喉沁出,蒙昧之念已过。 此刻灵识已经随着升阳府脱离身体,所谓的‘口’其实就是升阳府,只是灵识无所指代,用固有感官替代,故而觉得是口。 而口中的冰凉之意就是升阳府中的神通了,眼看符种显威,一口气闯到最后一道关隘,李曦明欣喜退去,不敢大意,只紧紧闭口。 “还有无穷幻想!” 于是眼前虚中生有,旌旗飘扬,黑暗之中踏来金色,马嘶声嘈杂,呵斥声动天,竟然显现出一支兵马来。 这群人尽数着金甲,相貌各异,持戈持枪,一个个活灵活现,为首之人头带凤翅盔,用面具遮掩容貌,骑高头大马,手执缰绳,踏空而来,当手持金枪,抵在他咽喉上。 “喝!” 霎时四周围满金甲之人,张剑拔弓,皆用兵器制住他,李曦明低眉望去,自己两手空空,身着素衣,不过一凡人之躯罢了。 “你乃何人!” 远处的景色越发清晰,竟然已经到了山谷之中,这将军抵住他咽喉,喝道: “为何在此处!” 李曦明晓得神通在口中,不肯开口,这将军且疑且怒,两边的亲卫皆逼问起来,千人一声,如雷霆轰鸣。 这点阵势,哪能恐吓到李曦明,他并不说话,这将军大怒,信手调马而去,带着众亲卫如风般散了。 李曦明才松了眉头,四下不知哪处窜出条黑纹虎来,一口咬上他小腿,只听喀嚓一声干脆利落,这虎的牙齿钩了皮肉,脱出白骨和筋来,血浆四溅。 李曦明痛极,挥手去驱赶,身后又窜出一条紫色脑袋的大蛇来,瞳孔浅黄,滑不溜秋,一口将他胸膛撕开,叼了皮肉走了。 他伸手去捂,只摸到几根光溜溜的肋骨,一只三角扁头的蝮蛇正跳起,一口气钻进他肚子里,将他的肠子扯出来热乎乎一串,撒得满地都是。 各式各样的毒虫猛兽从角落扑出来,争相抢夺他的躯体,李曦明模糊中闭口不言,渐渐忘了身处何地,只知神通在口中,不可张嘴。 很快众兽散了,大雨滂沱,电闪雷鸣,那将军又率人至此,搬来一口大铜鼎,烧得通红,热油滚烫。 他道: “你乃何人?” 李曦明仍不肯应,遂见自远而近拖来一众人等,为首者白发苍苍,老态毕现,正是大父李玄宣。 两侧的甲兵取出板来,黑漆漆血淋淋,打了老人五十板,又来问他,见他不答,各自取出血斑斑的锉刀来,开始锉他五指。 老人哀声震天,李曦明仍闭口,直到五指锉尽,这将军拎起老人,放在油锅之上,冷声道: “言姓名免之。” 老人血滴鼎中,油泡溅起,烫的都是滚泡,沙声请求,李曦明不应,闭目不看,这将军只好松了手,向左右吩咐道: “这妖人术法将成,不可留也。” 于是两侧上来甲兵,一人执枪,正中刺进胸口,发出兵器入血肉的闷声,另一人挥刀,脖颈一凉,眼前天花乱坠,李曦明差点松了口。 昏昏沉沉过了片刻,眼前冒出一片幽暗,两侧铁锁沉沉,越过臂弯、两颈系在腰腹上,沉得他抬不起头,两道冰凉目光正落在他面上。 左右正站着两人,一人手持批文,小字如蚁蝇,依稀见着些“九幽鬼使”、“十代慈王”的名号,李曦明既不开口,这两位勾死人也不问他,一路到幽冥去。 李曦明望见一片倒塌城墙,遍地铁牌,两只小鬼正用着纤长的勺浇铜汁,滚烫通红,不由分说,将他掷进去,用两根勺子推搡进铜汁中,熟练地勺起铜汁浇他。 这铜汁穿胸烂肚,烫得他几乎去了意识,若是肉体凡胎,早痛得本能失声,非意识可免,好在这是灵识之体,勉强可以控制。 浇罢一回,小鬼将他捞起,遂听一鬼出声道: “难得见这样好折磨的鬼,人间的鬼恐怕不多了。” 另一鬼答道: “可不是么,府君闭关,上巫鸺葵迟迟无人归位,人死即死,哪有什么鬼可言。” 两人将他翻过去,铁杖碓捣、火坑镬汤、刀山剑林一一试了,半途勾死人带过去一白发老头,一鬼呼道: “大人,带的哪位道友?” 这勾死人侧身站在老头身旁,答道: “是迟尉道友。” 李曦明差点吭出声来,抬头去望,果然见勾死人身旁站着个老头,身着青池服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小鬼看了他一眼,笑道: “可有冤屈?大王在天上看着,他是十代慈王,你开一开口,便将这人打落。” 李曦明挣扎了一下,垂头不语,连一句呻吟都没有心中昏沉之至,小鬼咬牙切齿,越发狠厉地以刀锉他,尽数受遍了,上头道: “此人阴狡,发去沧海作女子。” 李曦明闷沉地跟去投胎,终于眼前一亮,这下连口中含着神通都记不得了,唯独念着不能开口。 他左右环视,生在富贵之家,可偏偏百病加身他不肯开口吃饭,也不肯服药,偏偏性命无忧,可不服药,百病便痛苦不济,咬牙不出声,家中只当作哑女,生得极为美丽。 却见她从不进食,早时试着硬掰,嘴唇抿如铁浇,无论怎样都撬动不了半点,明明不曾进食,一日日却长大起来,父母遂暗中生惧。 可卧病在床,口不能言,偏偏生得美丽,于是亲戚往来,不知真相,常常以言撩拨,暗暗揩油,一直长到十六岁,苦不堪言。 终于同乡有一卢姓男子上门求取,家中草草嫁出,所幸卢生甚是爱她,恩爱数年,身体渐好,得一子一女,偏偏任由卢生怎样恳求,始终不肯开口。 一日正在家中纺织,卢生面色通红,满身酒气,推门而入,举起塌上男娃,冷眼而视,喝道: “你三年不食,是何妖孽?此子披有人皮,安知是人否?道上仙长同我说了,你与我同寝,是为食我官运!” 他身材魁梧,怒不可遏地捉住孩子,双脚一下举过头顶,李曦明夺之不及,卢生喝道: “说!” 见她还不开口,卢生用力一掷,男娃摔在石上,应声而碎,脑浆崩裂。 李曦明只觉一股血气冲上脑中,口中的冰凉之意来回翻涌,喉咙中发出一些微弱的声响,如遭雷殛,吭了半天: “噗…” 他脸色一阵青白终于喷出一口血来,连带着吐出半根舌头,混在满地的血里,一切混合为深沉的暗红色,在眼前忽明忽暗。 他抬起头来,卢生的怒色映在眼中,正在变得越来越远,他轻飘飘地升起,迅速远离这些无限幻想。 那股冰凉之气直冲脑海,眼前的一切迅速变淡,还原为无穷无尽的黑暗,一切记忆回归脑海,李曦明只觉得浑身轻若无物。 巨阙庭中的冰雪迅速融化,浓烈的火焰喷涌而出,在这窍中回荡,李曦明仿佛从无边黑暗浮向无限光明,栀花翻涌,驼铃动响,眼前亮堂堂。 “轰隆!” 他只觉从原地飞起,遁入无限真理法门所在,黑暗空忽,天空中的星辰则忽远忽近,太虚之中好像有无数人端坐。 一直飞至太虚之顶,好似有云雾遮盖,无数残骸,灵机越来越稀薄,太虚也狭窄断裂,变作灰色,看得他双目生疼,一头坠回底下。 底下是一片无垠大漠,关隘矗立其上,天门巍峨,角楼上七十二条脊分明,白色门脚诸多纹路,明光耀眼。 他的意识一直坠落其中,随着这天门坠入最深处,终于从茫茫的太虚之中跌落,落回现世的躯体之中。 李曦明骤然睁开眼睛。 面前昏昏沉沉一片黑暗,稀稀拉拉的草木在面前晃动着,一点点积雪化作的寒水滚落,嘀嗒作响。 身前是一张金色的桌案,上头的墨黑色玉盒被法力撞得粉碎,散落一地,至于盛放紫明丹的玉瓶,早就不知道飞到了哪块角落去。 山顶一片狼藉,仿佛被妖物肆虐过几百遍,玉柱倒塌,最高的那一根就砸在身边,自己留下的字迹黯淡无光,被藤蔓遮掩得难以看清。 地面汇聚灵气的阵纹也零落得一塌糊涂,草木被明光所照,恣意生长,几乎将整片山顶覆盖了,满地散落着小小的金色的沙烁,金白色的烟雾来回飘荡。 正是天色最暗的时候,月明星稀,洁白的月光流淌,地面上的金白色烟气发着淡淡的光辉,倒是有种别样的美感。 “哗啦…” 李曦明从地上站起,身上的枯叶哗啦啦掉落一地。 青年的瞳孔中不再有天光,举止之间也没有什么明光围绕,金白色的道袍甚至显得有些普通,他越发年轻了,皮肤也越显白净。 李曦明似乎与先前没什么大的变化,唯独眉心处多了一点白金色圆点,这一点圆点非画非点,明晃晃如同天光照耀,照彻四方。 李曦明久久不曾动弹,脑后缓缓扩散开一圈又一圈的彩色光晕,金白色的明阳神通之彩从身侧浮现,披在他身上,冲天而起,高九尺有余。 他终于翕动唇齿,吐出口天光了。 这口天光还未落地,紫色的火焰凭空点燃,如同灵活的蛟蛇,在半空中游走飞翔,火焰外紫内金,灼灼逼人,夺目的焰光周围散落着天光金粉,闪闪发光,受了火气吹拂,四处弥漫。 紫焰顺着地上扩散,呼吸之间就将整片巫山点起,随着紫焰弥漫,一颗颗栀子树原地生出,拔地而起,树冠宽大,一朵朵洁白的栀子花在滚滚的火焰中飘落,散落满地雪白。 涛涛的紫色火焰冲上天际,外紫内金,烧得天色先一步亮起来。 而灿烂的晨曦正在迅速从远方升起,满山的紫火冲天,李曦明身披明阳光彩,立在栀子树下,雪白的花瓣满地翻滚。 第一缕晨曦之光透过阵法,落在了他的瞳孔之中。 下一刻,这道晨曦之光已经被困在他的眸子里,他的眼睛化作浅金色,光彩流淌,早时的大璺金瞳立刻臻至于极。 这双眼睛在火光下慢慢抬起,望向遥远的南方,头顶上的天空云彩散去,洒落下亮白色的光辉。 “天亮了。” 望月湖。 望月湖下了些小雪,月光皎洁,冷冷的湖光倒映,晚风袭来,波光粼粼,天空中遁光来回,竟有些仙家气象。 正逢子时,望月湖的灯火大都熄灭了,众多巡湖、戍守的修士却不曾休息,来来往往,在湖上飞来飞去,如同一条条彩带。 青杜山草木葳蕤,侧峰上的符阁用红木打造,精巧古朴,老人在阁前洗了砚,端着符墨进去,将符纸在桌上铺好,提笔顿了顿。 老人一向忙碌,夜色已晚,到了子时,他却不曾停笔,还在一笔笔画符,只望着朱红色的符迹一点一点在黄纸上显露,吐出口气来,又画完了一张符。 李玄宣将之收起,突然发觉眼前光彩颇亮,随手熄灭了一些法灯,忽觉不对: “哪里来的光辉…” 他抬眉望去,湖上已经零零散散站了好十几位修士,或近或远,尽数痴痴地望着东边,这些人身上披着金光,影子在湖上拉得很长。 老人的目光移了移,终于望见灿烂升起的金色晨曦。 金灿灿的光彩在他浑浊的瞳孔之中倒映,老人手中的符笔啪嗒一声掉在了案上,滚落了两下,染得这符纸上皆是墨迹,白白糟蹋了这一张。 李玄宣却宛若未闻,一手支住窗边,老脸上金灿灿都是晨曦之光,他眼中涌现出泪水来强自闭目,呼吸粗重。 冬月廿二日,子时,望月湖月光避退,天色既明。 第六百八十五章 阴司登名 青池宗。 青峰耸起,云烟缭绕,一旁的大殿之中法光明亮,朱门高沿,复道回廊,三檐四簇,飘忽香烟回旋,一派仙门气象。 一道清光疾驰而来,在阶前停了,化为一华冠男子,两步上去,过了仙槛,飞步入殿,上首的中年人正提笔作画。 这男子神色略有焦急,中年人却先行把他的话堵住,扯他过来看,画上却是一高冠桃树,三只蛟蛇攀附其上,各张爪牙。 右边一只生得肥胖,形态臃肿,尾巴却毒钩锃亮,左边一只瘦小孱弱,可用金漆点了目,朱色画了云,中间一只威武雄壮,却颇有老态。 中年人笑道: “澹台道友,你看这画…如何?” 华冠男子只好顿下来看画,略略看了两眼,温声道: “宗主丹青妙手…好…只是树下太空,加一道深池更有看头。” “哈哈哈哈哈!”司元礼扬声笑了,拍了拍他肩膀:“兄弟好见识。” 华冠男子向他回了礼,低声道: “我的灵隼从北边回来了,望月湖子时天明,巫山紫焰滔天,彩云滚滚,一片明阳气象,今后恐怕还会波及,至少要笼罩整片望月湖。” “嚯!” 司元礼一下抬起头来,炯炯的目光看了一眼,摇头叹道: “害!李曦明身陨了!” 华冠男子皱眉一顿,轻声道: “按照我先前的推断,他闭关时间应在十二年到十四年以前,如今若是成紫府,时间确实有些太短了。” “何止太短!” 司元礼摇头道: “推仙基入升阳要十年左右,纵使萧家给的丹药他用了,他自己又准备了不少宝药,那也要五年!李家不是什么根基深厚的世家,他李曦明也不是屠龙蹇。” “显化神通就更凶险,需要六年,我不曾与他论过道,不晓得他明阳道有多少理解,姑且算他服下明方天石,撞了大运,过了这关。” “这随后还有蒙昧,动辄十余年!” 他悠然叹息着,将青色的灵墨磨开,答道: “这时候出了异象,定然是身陨了!” 见他复又往纸上添墨,画起池子来,华冠男子轻声道: “可是这异象声势浩大,不同寻常。” “因为他服了明方天石!” 司元礼摇着头,答道: “那可是一枚紫府级的宝物,服下了这东西,声势能不浩大吗?天石正对煌关,你澹台近都未必有这条件,他本身就是魏李,修了明阳,又服下紫府宝物,这异象也是理所当然的。” 华冠男子皱眉道: “难道就不能成了紫府么?” 司元礼稍稍思量,答道: “原本有可能,他毕竟是魏李,兴许家中传了什么法门,证明阳独有优势,他才敢去用明方天石…可诸位大人岂会想不到这一点?” “只要他用了,就不须管他,他一蒙昧要几十年,即使成了又怎么样?在此之前,李周巍早就被解决了…他要是争气,能成明阳紫府也不错,又在北方,正好挡着释修…可惜…如今身陨了。” “不过…听说他软弱,就算他过了神通那一关,又怎么度无尽幻想呢?终究一场空。” 华冠男子澹台近终于无话可说,静静等在身旁,司元礼把画收拾好,递到他手中,迈开步子就出去了。 澹台近摊开一看,桃树底下果然多了一小池塘,这左边的蛟蛇大半身子被塘沿盖进去,显得越发瘦小了。 司元礼这头出了主峰,一路驾云飞入另外一峰,这峰上阁楼独立,如同悬浮在云雾之中,诸多玉符挂在上头,摇摇晃晃,叮当作响。 “曦治道友!” 司元礼踏步进了阁中,正撞见李曦治捧着玉简读书,他已经有了些中年模样,依旧儒雅大方,贵气不减,可积年的阁主生涯显然让他更有雅气了。 “见过宗主!” 李曦治连忙起身来迎,司元礼不敢大意,连忙扶他,心中是忌惮难言。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法术也不知道到了何等地步了!” 整个青池宗,能让他司元礼忌惮的也唯有眼前这人了… 在司元礼看来,李曦治的心机简直深不可测,明明是个术法一道的奇才,可自从十余岁入宗始,居然毫无他法术方面的名声,恐怕连袁湍都被他骗过去了! “甚至连当年拓跋重原追杀他,生死一线都不曾暴露出来!” 直到礁海一战闻名,司元礼这才知道眼前这人才是李家曦月代最厉害的天才,在法术方面的天赋甚至还要超过当年被誉为术法天才的郁慕仙! “若非他妻子是杨家人…定然要结下亲缘,收为己用才对…罢了罢了如今也不差了!” 他心中沉沉,面上却浮现出忧虑之色,低声道: “曦治,望月湖出事了!” 李曦治果然动色皱眉司元礼将前后讲了,话语自然与先前毫不相同,提及李曦明委婉动听,旁敲侧击。 李曦治自己也有了解不少紫府之事,听着司元礼这样一说心中顿时一空,缓缓闭目吐息,低声道: “宗主的意思是…我弟弟他…恐怕是突破失败身陨了!” 司元礼迟疑点头,答道: “也未必…兴许他突破成功…” 李曦治明白他是客气话,静静立了几息,这才恭声道: “多谢宗主告知,我却不多招待了。” 司元礼连道明白,驾风退出去,李曦治送他离开,强撑着到了阁中,这才闭目垂泪,这男人面上亮晶晶的泪水闪动,只吐出五个字来: ‘明儿不容易…’ 李曦治眯了眯眼,用法力止了泪水,一边从案上扯出信来,点了墨书写,心中渐渐冰冷: ‘明儿既然失败身陨,大父一定伤心欲绝…曦月辈唯我一人,人人都盘算着我家世子,纵使拼得这身修为性命,也要把周巍保下来…’ 晨曦亮起,巫山上的紫焰直冲天际,白色团团栀子花在山顶上顺着焰光滚动,淡金色的砂石打着转。 巫山本是玄武岩主体,土质褐红,如今整座山中褐土转为黑漆,石料崩裂,统统化为明方之色,已经成了明阳一性的地盘,大阵灵机骤变,威能大减。 脚底灵砂滚动,栀子花开,李曦明熟悉了躯体,气海丹霞四举,巨阙庭中通明一片,先时的雪早化了,天光质变为明阳紫焰,在庭中四处流淌。 “火擢心中,阳明表里,明煌神通遂成,光采九尺余,紫焰光发,彩云升湮…” 李曦明早时看不明白,现下一目了然,这火擢心中自然指的就是位于心脏的巨阙庭了,明阳紫焰积蓄其中,动念便可喷出。 “金甲金衣,遍天而来天日殷于东,地煞迸于南,于是游太虚,煅金莲…” 天边的晨曦昭昭,唯独不见什么金甲金衣,兴许是因为自己的神通不曾外现,他稍稍一顿,灵识扫过巫山之阳。 南面的明阳紫焰尤为剧烈,烧得地面明方之石崩碎,果然有一股股红黑色的地煞喷涌而出,却又被紫焰压住,困在那小小的一处地头。 “此谓天日殷于东,地煞迸于南!我成就神通,此山得益甚多…遂成明阳宝地,这煞气非同寻常,不但能炼丹炼器,恐怕还能采出某些明阳之气来。” 他坐了几息,太虚洞响,身侧竟然钻出两人来。 李曦明微微昂首,眸子复为淡金色,眉心处的天光神通闪动,这两人身上的灰光即刻褪去,显现出原貌来。 这一人身材矮小,额上生两角,着灰布,套在项间,相貌丑陋,两只眼睛几乎伸长到了脸的侧面,正面只能看见半只眼睛,牙齿细长,瞳孔乌碧,手中攥着一只灰蒙蒙,长如舂碓的笔。 另外一人稍高一头,身上披着串串铜钱,脸部又宽又长,一直拖到胸口处,整个鼻梁将面部分为两瓣,眸子粉红,吃力地抱着一本大书。 生角的那人站定了,略有随意地拱手,声音又尖又细,只道: “见过道友!在下幽冥界阴司差遣王隆,好事…好事!道友得了神通,我替阴司诸差遣来贺,恭喜恭喜!恭祝道友不入生死,神通道成,五法臻极,避走大劫,先登果位,始后成真…!” 他用尖细声音贺了一串,四字一词,等到他贺毕,一旁长脸人附和道: “同祝同祝!” 王隆于是弯腰介绍,指着长脸人道: “这是伙伴儿张贵。” “原来是司阴上使!” 难怪来得这样快,原来是阴司的人,李曦明先回了礼,王隆声音尖细,笑着问道: “可是煌元关?” 一旁的张贵窥了他两眼,长脸上古井无波,答道: “不错,法式古朴,当年的魏李的谒天门,道友这道不是正宗,估摸着是北边守备的旁系皇裔修行的功法,简单不少,是叫煌元关。” “好好好。” 王隆声音尖细之极,立刻就接上了,这下转过头来问他了,问道: “姓甚名谁?” 李曦明方才渡过无边幻想,名字属实是在嘴边噎了一下,差点没能说出口,顿了顿才静声道: “李氏子弟曦明,天昭之曦,日月之明。” 他话语方落,王隆手中的笔闪亮了两下,涌现出墨水来,这额上生角的男子去推搡抱着厚书的长脸男,叫道: “查到没有!” 张贵依旧慢吞吞,扫了书页,用手比着搜寻,一路查下来,始终不吱一声,王隆是个急性子,不想看他,对着李曦明咕嘟起来: “你说说…几个真君一级的人物了,好好的打什么呢?那处打的天漏,好几个真君亲身前去观看,惹得天上地下不安静。” “道友,我这头出来,还听说吴国的天上掉了块肉下来,大如城池,糜烂四境,不知道是哪位不满意,害…” 他嘀咕来嘀咕去,那张半人半鬼的脸上,现出忧虑来,低声道: “司道友也不知能不能冲一冲金丹,若是不能…这百年的金性又收不齐了!” 李曦明随意应声,不知道阴司之人的规矩,并不随意讲话,王隆等了一阵越发不满,转头皱眉,尖声向长脸张贵嗔道: “老伙计,这是几更了!拖前拖后,等那几个老东西晓得了,又要说怠慢幽亡之事,还有挂落你吃!” 张贵左右看了,把这书哗啦啦全都盖住,皱起那一双似有似无的眉,面孔显得更加丑陋,慢吞答道: “找不到他。” 王隆呆了呆,把手紧了掀开书封,双手用力一推,发出一声闷哼,把这大书推倒在地顷刻之间哗啦啦折成数本,散落一地,他骂道: “这也能出错?你白白抄录来着!” 这两个阴司差遣似乎时间非常要紧,一同手忙脚乱地寻找起来,李曦明略略看了一眼,这书有不少册,颜色各异,在灵识扫来空无一物。 “恐怕用法力也是拿不起这书的,也不能对书用什么法术…倒是不知能不能用神通捏起来。” 两人忙着低头趴下去,你拿一本,我持一本,迅速翻动搜寻起来。 这书本是一套宝物,不能以灵识探查,一时间四下皆是书页翻动之声。 “哗啦啦…” 李曦明趁机低眉去看,脚底下这本封面紫金一片,几道洁白的绳索穿着,在这么多册中最显尊贵,正哗啦啦自己翻动,在涛涛的紫焰中翻到了最后一页,页侧正书着: “交扬两州五方使者察见紫府神通名录——纠录典鬼张贵。” 在这书页的最上首正写着一行金色的笔迹,用的是古篆字阴文,李曦明一眼辨出。 “阴时土德轮六百九十七年仲月初三,扬州古黎首部人、今青池山地界修士,官玄真人杨天衙成就神通。” 而这道金色字迹下面紧紧跟着另一行字: “阴时土德轮六百九十八年冬月廿三,交州巫众部人、今临海郡地界修士,后绋真人林渭成就神通。” 李曦明心中顿时一震。 这一页写的两人他全都晓得,杨天衙不必说,那后绋真人正是如今大鸺葵观的真人!当年他突破之时,自家正逢上许霄之乱! “杨天衙成就神通了!” “他成就神通比后绋还早!” 第六百八十六章 老人言 李曦明将将看了一眼,王隆已经张罗着收起书,张贵两步迈过来,闷声拾起书,两人把厚部头的大书叠好了,张贵这才低声道: “果真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似乎有了默契,都不说话了,王隆掀开底下一本紫金色的册子,张贵动起笔来,在册子上书了一阵,紫金色光彩流淌,张贵道: “…嗯…荆州望月泽、今望月湖地界…” 他顿了顿,低声道: “曦明应当没有在他地修行多年过罢?兹事体大,万万不可瞒我。” 李曦明估摸着这东西本应记录在册,这两人寻不到他,是要私下补上,他也没什么好欺瞒的,直言道: “不错。” 张贵复又写了两个字,问道: “道号?” 李曦明略作思量,答道: “昭景。” 张贵埋头动笔,李曦明一手搭在储物袋上,翻找一番,从袖子里取出两枚玉盒来,轻声道: “劳烦两位跑这一趟,稍备薄礼,以表谢意。” “道友客气了。” 张贵手上不停,抬起头来谢了一句,又低头勾勒起来,王隆则紧着接过,略微点头,口中答道: “此乃份内之事,道友客气了。” 李曦明见两人轻车熟路,显然都是些约定俗成的事情,玉盒并不能屏蔽灵识,其中放着一枚当年路垦赠来的乾岩明果和一份地煞冷泉。 两份宝物一份是土德,一份是煞气,都与阴司沾些边,已经是他翻扫储物袋许久,一时间能取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昔年从来没有人说过阴司上门录名之事,好在见王隆模样,这两样东西勉强也够格,不至于得罪两人。” 他动念之间,张贵这头已经勾勒完毕,把那大如舂碓的笔收了,拱手答道: “录名已毕,叨扰道友了,神通即成,五百年逍遥,待到道友寿元将尽、欲登果位之时,我还会前来,到时再叙。” 王隆抱起书来,两人破开太虚,钻进黑洞洞无边际之所,回阴司去了。 李曦明稍稍等了片刻,用眉心天光扫了,确定四周无人,心中拿不定主意: “杨天衙有阴司背景,突破秘而不宣,显然是有图谋了,遣了两个差遣让我看到,又像在示好。” “另一头…名录上无我名字,两个差遣自己补了过去,是杨家身后之人授意?他地位不低,恐怕是在帮我。” 相较之下,方才的两枚宝药便显得无关紧要了,李曦明且置了疑惑,暗暗计较: “我成就紫府,依例是要诸家,瞒恐怕是瞒不住的…” “可似我这等倾家族之力而成紫府者,一不如屠龙蹇形单影只,全凭自己,二不如寻常仙门,身后有紫府,这一声昭告诸家,恐怕不是动动嘴的事情。” 他思量片刻,心中定下来: “先去拜访了长奚、初庭、钧蹇几位前辈,以表谢意,再行诸宗之事,一来表明了重视,二来…也好听听有什么忌讳。” 李曦明遂按了云,穿入太虚,一路向萧家去了。 “太虚。” 这是李曦明第一次穿梭太虚,神通蔽体,按住光华,稍无声息地飞去,举目望去,黑漆漆一片,偏偏忽高忽低,跌宕起伏。 太虚即气,与灵机息息相关,并非一片平坦,而是有高有低,有远有近,若是此处灵机浓厚,太虚之中便是一座高山,若是此地千里灵机稀薄,跨过此地在太虚之中就是一步的事情。 李曦明一朝炼就神通,举目往太虚之中一看,立刻就明白了。 紫府之所以能瞬息万里,就是顺着这太虚之中的贫瘠灵机的小道,一步就能跨过千里,若是整片地带灵机极其浓厚,那还不如穿出太虚驾神通而行。 当然…若是遇到了无灵机之地,那太虚之中就根本找不到这地方,谈何落脚? 李曦明在太虚之中穿梭片刻,顺着几道捷径,不过几十息已经到了衔忧山地界,此地竟然有不再漆黑一片,而是有一圈圈湛蓝之色,如水波光华,满天荡漾。 他驻了神通,瞳孔之中淡金之色亮起,动了瞳术细看: “原来是阵法…萧家如今已经有紫府大阵隔断太虚了,明晃晃地昭示在太虚之中,是有示威之意,不复当年步梓穿阵威胁萧归图故事…” 自家当年同样得了这待遇,只是步梓大意睹见了仙鉴,没讨到好处去而已,李曦明看得心动,暗暗思量花费。 “若是有机会,定然要问一问初庭前辈,家中若是有这阵法,能安全太多。” 他这才驻足,一道白光已然从阵中穿出,落在近前,朦朦胧胧,正中传出老人不怒自威的声音: “哪位道友前来?还请入阵相叙。” 李曦明不欲暴露身份,一路过来神通都是压着明光的,只微微点头,随着白光落入阵中,眼前登时一亮。 只见寒雾缭绕,高峰耸起,两处断崖相对而立,松柏崎岖,底下的寒潭水色清冽,一只小舟静静的躺在潭上,隐隐约约有一老翁正在舟上垂钓。 此刻竟然还有雪,咯吱咯吱落了满地,李曦明在岸边站定了,躬身行礼,轻声答道: “晚辈昭景李曦明,见过真人!” 只听“嘎吱”一声轻响,那白玉般的钓竿垂了垂,让底下的东西警觉了,狡猾的打了个摆逃走了,一时水波荡漾,碎冰轻响。 这老翁静静地放了钓竿,轻声道: “原来是昭景真人老夫还以为成言,是我怠慢了,还请上舟。” 李曦明轻踏一步,明光恍惚,已经在舟上现出身形,萧初庭遂摆了案台,放好了两枚玉杯,翠绿色的玉壶放在上头。 候着李曦明落坐,萧初庭把这玉壶收起,取了另一壶来,为李曦明倾了,笑道: “尝尝。” 李曦明遂先饮茶。 这茶口味清淡,灵气只能算得上是中规中矩,实在是配不上萧初庭的地位,李曦明略有疑惑,老人却开口道: “昔年李通崖来冠云峰,我请他是这杯通明果叶茶,他以为尊贵,不敢多喝。” “如今这茶,在贵族也是平常物了。” 李曦明当然承住他的话,恭声道: “前辈厚恩,我举族上下记在心中,万不敢忘,如今侥幸突破成功,第一个就来寻前辈了,还以为前辈在北海,如今倒正好。” “好,北海之事早了结了。” 萧初庭赞了一声,点头笑道: “心意我收下了,最好还是先去拜访司伯休,他这人爱守规矩,也好面子,你若是不给他脸,老古板嘴上不说,心里是不满意的。” 李曦明打算第二面见屠龙蹇,第三是长奚,把司伯休都排到最后头去了,这么一听,心中一紧,低声道: “幸亏前辈指点!” 萧初庭温声道: “你能如此快渡过紫府,心性不差,只是司伯休寿元将尽,正是最紧张的时候,你最应该先稳住此人,倘若不去见他,反而见我这外人,他该如何想?” “所幸你突破之后并未诸家,且还算不上数,方才也是压着神通过来的,司伯休应当还在计较你是否功成,他虽然有东离秘札,可你服了天石,他并未真正自己去修明阳,不好估算。” 李曦明若有所思地点头,低声道: “东离秘札?” “不错。” 萧初庭抿了茶,轻声道: “东离宗洞天被三宗瓜分,里头的秘法亦是如此,东离秘札记载着明阳诸道的种种异状,早在你筑基之时,司伯休已经认出你道基和功法了。” 这话听得李曦明心中暗沉,原本对司伯休严肃老成的形象有了许多不同的感观,谢了一声,萧初庭道: “伱突破出关,瞒不了多久,被发觉只是时间问题,还是早早诸家,晋位仙族。” “这声神通传出,诸家皆来拜访贺喜,你把神通法会办了,再逐一拜访,拜访时见的前三位真人尤为重要,你好生注意着。” 李曦明一一记下来,神色郑重的点头,萧初庭继续道: “屠龙蹇去了南海,你不急着见他,他如今人人不沾,有置身事外之意,你若是草草去见了他,反而坏了人家的事,不需留名额给他,私下拜访就好。” “长奚可以一见,只是他寿元比司伯休还少,玄岳门紫府独一位,没落是几年之间的事情,兴许连山门都保不住。” 他说到此处,稍稍一顿,似乎在观察李曦明的神色,轻声道: “你且看着办罢,若是情谊不深,还是早早断了关系,不必赶着上见他,应该是他匆忙要来见你才对。” 李曦明心中恍然大悟,自家对紫府之事毫无所知,到底是萧初庭深谙此道,如果是没有老前辈这样一番指点,不知要误了多少事情。 “若是不知道这些关窍,还要被别人拿捏了。” 他神色郑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沉声道: “昭景多谢大人指点!” 萧初庭笑了一声,有了些温和之色: “你如今这般,我那晚辈算是心愿得偿了!他一生困苦,真心待人,却常常为人所欺,能得了你这样一位弟子,算是苦尽甘来!” 萧元思的紫明丹李曦明可是记在心头,轻轻点了头,萧初庭轻声道: “去罢,将家中事务了结,诸家,元思将与我同去。” 老人的目光盯着李曦明,见他听着“将家中事务了结”明显眸光动了动,这青年立刻点了头,低声告辞,穿入太虚离去了。 萧初庭独自收起玉杯,暗暗沉思: “也懂得先来见我,可见他这模样,是不晓得背后那位大人…” 他重新执起玉竿,在寒潭中垂钓起来,寒雪纷纷,萧初庭陷入深深地沉思,盯着潭一言不发。 李曦明这头离了山,巫山紫焰已经微微黯淡下来,本就脆弱不堪的大阵已经嘭然而动,一青年持令驾雷落下,着甲衣,踏雷光,眼若点漆,正是李承了。 身后则另跟着一中年人,一身白衣,身后负枪,筑基初期修为,神色谨慎,一同落在阵中,紫焰炎炎,烧得两人面上生疼。 “思危族叔。” 李承扫了两眼,低声道: “此处紫焰滚烫,老大人进来恐怕不妥,你且在外头守着,照顾好他,我来寻叔父踪迹。” 这白衣男子正是安思危!十余年过去,他已经成就筑基,神情一如往常,点头退下,一路驾风离去。 李承只寻去山顶,玉柱倒塌,满地裂痕,竟然生得都是栀子树,遍地的白花打滚,一直飞到他靴子下。 他仔细看遍了,没有李曦明的踪迹,连一件道袍都寻不到,地底下只有两堆烧化的玉粉。 李承用雷光抵御紫焰,一路近前,仔细观察了,心中暗暗思量: “家主曾经叮嘱过我,只要大人出了异象,在山上找不到踪迹是成是败,都要秘而不宣…他现下不在家中,还须我着手来。” “这几年…小室山密泛三宗、镗金门、江北魔修骚扰与阴谋越发明目张胆,此刻天象惊人,接下来又没有安生日子过,还须好好谋划,” 他摘了一朵栀子花放进玉盒收起,立刻驾风退出去,一路到了阵法外头,李玄宣正等在此处,面有焦虑之色,见李承上前,低声道: “如何?” 李承顿了顿,轻声答道: “紫焰甚烈不曾看清,很快被逼退出来了。” 李玄宣内心其实不大信李曦明能成紫府,只是一点希望挂在心头,不忍抹去,默默把头低下来,苍声道: “明宫、白猿如何说?” 李承恭声道: “姐姐她传了信来,寒云峰一带的魔修不知所以,被天上异象所惊,散了许多。” “这几日应当无忧,只是家主还在东海除妖,须要看得紧些,小室山的几宗不是寻常散修,估摸着还往湖上来。” “好。” 李玄宣见他有底很快退下去,李承望了望天色,低声道: “已经大半个望月湖被彩云遮了,三宗七门不可能不晓得,宗内也有消息了,等着来信罢。” 第六百八十七章 称制紫府 李承这头才出了巫山,一黑甲修士迎上来,灰目瘦颊,腰间佩剑,面色颇有些阴霾,牙关紧咬,目光沉沉。 “族兄!” 这修士唤了一声,李承点头道: “陈鸯,出了什么事情?” 陈鸯如今是练气后期的修为,一身灰气盘旋,修行的乃是李明宫江岸北方得来的坎水之法,叫作《碓冰拓海诀》,不知品级,却比江河一气诀胜出一筹。 这黑甲修士低声道: “江上来了一批人,是小室山密泛三宗的中浮云洞的修士,说是来贺喜来的。” “贺喜?” 李承冷笑一声,低声道: “他小室山密泛三宗日日窥视江岸,今日挪一尺,明日移一寸,纠合着魔修在北岸出没…贺喜?来者不善罢!” 陈鸯面上的阴霾显然也是为此而来,方才与密泛三宗的使者对话显然不怎么愉快,这青年低声道: “回大人,来人颇为得意,却仅仅筑基初期的客卿带队而已,是要激怒我家以探虚实。” 陈鸯心思深沉,本就不是易与之辈,一下就看破了对方的图谋,拱手道: “一群人不入洲中,在湖畔的空中气势汹汹,老大人已经半途前去应对,还请大人速速前去。” 一听李玄宣正好被这几人截住,李承终于变色,这青年的瞳术颇有古意,目如点漆,眼下蕴出紫光来,低声道: “走!” 他脚底闷雷炸响,身形已经幻化为一道紫光穿梭,直往洲上赶去。 隔着老远,遂听着法力加持的叫唤声动响,声音略尖: “老丈多少年纪!还在家中操持呢!” 李承立刻举目望去,遂见着一身白衣的安思危正站定,身后的长枪已经持在手中,与面前的年轻道人僵持。 李玄宣站在安思危身后,皱起眉来,老脸上有些不安。 李承心中怒起,掣电而至,落在噪声一片的众修士之中,六令盘旋,震得几人退开一步,另一只手的长枪用力一拄,发出轰隆一声闷响。 “你…” 这年轻人面色一变,挥手将这威势化解,面有不虞,低声道: “噢…原来是承道友!” 这人虽然看上去年轻,声音也有力,气息却透着些日薄西山的味道,李承一眼看出这人不过是粉饰了外表,私底下其实是个百来岁才借着徐国灵机变化侥幸突破的老东西了,冷声道: “见过道友了!” 他心中暗暗思量: “浮云洞并非没有高修,这家伙纯粹是试探的棋子罢了!” 小室山密泛三宗是江北后来兴起的宗门,就在江水对岸,三宗都师承小室山,同气连枝,背后又有镗金门为援手,实力也还不错。 这三宗是典型的北方宗门,并没有固定道统,也不用遵守三宗七门的仙律,宗中修士能修仙的修仙、修魔的修魔、修释的修释,鱼龙混杂,这十年来与自家颇不对付。 他认不得此人,这人却认出来他,李承前几年可是去过北岸镇守的,一手雷法加上六雷玄罚令,打的几个修魔师兄弟找不到脑袋,三宗震动,不得不换了修释的过去应对他。 “承道友…修为又有长进呐!在下载行子,见过道友!” 兴许这载行子深知自己斗不过李承,又在别人地盘上态度还算热情,皮笑肉不笑地问好了,笑道: “我见了老前辈,就低声问一问,没有他意。” 李承哪里听不出他先前话语的讽刺之意,冷声道: “道友有何贵干?” 载行子笑道: “我家宗主见望月湖彩云并举,子时天明,想必是曦明前辈突破紫府,这是来贺喜来了!不知前辈何在?” 李承深深地盯了他一眼,冷声道: “我家长辈之事与你密泛三宗何干?请哪里来哪里去吧!” 载行子皱眉道: “道友好不客气,我是贺喜而来…怎地一面也不见…又不见真人广告诸家…” 他闷笑一声,自问自答道: “好像突破失败…也自有一番异象来着…莫不是贵族长辈…” 密泛三宗到底与李家不睦,载行子就是不进大阵,凭空站在阵外,他这声音雄厚,又有法力加持,在湖上回荡不已。 李承缓缓蹙眉。 李家异象举族上下都是知道的,诸望姓都猜着是李曦明,只是不知到底何事,家中又秘而不宣,本就人人盯着异象胡猜。 如今载行子这么一说,诸家都不是傻子,多少猜到真相,安思危等人都稍稍一窒,载行子冷笑道: “这才十几年贵族长辈就突破失败,看来着实是草率了些呐!承道友自己也晓得…突破紫府哪里是十几年的事情!” 李承持令不动。 自家才出了事情,载行子这般大胆地赶着上来,李承心中立刻有了不少明悟,面色沉下来。 “浮云洞根基浅薄,根本看不出什么异象由来,更别说如此肯定地上门来问,他家背后与镗金门纠葛不清,不需多想,又是那司徒末了…” 他这样说的头头是道,根本不是那密泛三宗能明白的,定然是司徒末在背后指点,李家早些年就被此人多次设计,此人阴险李承早有体会,只能暗暗吐气。 他轻声道: “我家巫山紫焰未歇,长辈还未出关…载行子道友若是还在此处胡搅蛮缠,可不要怪我雷法无情!” 李承不给他胡言乱语的时间,一口气将他的话堵住,手中的令牌已经浮现出紫光,载行子只呵呵一笑。 ‘早就知道李周巍外出降妖了!还装什么装,这家伙如今除了东海还有哪一处敢去…那只白麟不在,你李家如今安敢主动挑起事端?’ 载行子一声笑毕,连忙做出惶恐模样,低声道: “道友休要动怒!我只是关心而已,原来贵族长辈已经突破紫府,正在闭关调养…我家宗主早就准备了让我送礼过来,贵族可莫要把我给赶出去!” 他一边开口,一边目光扫过,一下对上了李承身后的陈鸯,却见这男子眼神极其阴厉,如同一把剔骨刀,又冰又毒,直勾勾地撞上了。 载行子没想到一个练气敢如此看他,微微一愣,准备好的动作都停了停,留意了一下这人,心中暗忖: “好毒的眼神,也不知道是李家哪个晚辈,到时还要早早找机会杀了。” 这头李承听出他话里话外的讽刺之意,心中微微冰凉: ‘看来各宗各门有相当大的把握…曦明族叔突破失败…这是有备而来,挡得了这一次…也未必挡得住下一次了。’ 李家众人其实知道时间上不可能紫府,也知道希望渺茫,只是祠堂里的玉符还闪亮着,始终有点希望挂在心头。 可前后已经过去十多年,玉符一直没有得到温养,其实已经不太准了。 “纵使家主暗暗设计,可谁能想得到撞上异象…” 李承心中一念即过,载行子已经把玉盒送上来,颇为礼貌的两手相合,一边抬起眼睛看他,眼神冷冷。 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玉盒上,李承忍着气举目望去,这玉盒外表不俗,也不知道内里头装的什么。 “接?还是不接?” 李承只是稍稍迟疑,面色恢复平静,准备伸手去接。 ‘只能先应付下来!’ 他才伸出手,却发觉已经有一只温润隐隐发光的手抢先一步捏住那玉盒,将之随手捏起,翻进那只掌心里,举起来对着阳光细看。 ‘嗯?’ 不止李承失措,连同载行子一时都愣了,整片大湖周遭鸦雀无声人人都呆呆地抬起头望向空中。 两人之中不知何时突兀地浮现出一身着白金道袍的男子,五官并不算出色可很是端正,淡金色的眼睛盯着玉盒看,眉心处一点刺目的天光煌煌。 载行子头一次来李家,从未见过此人,只看他眉心处的天光让自己睁不开眼睛,立刻有了顿悟,心中冷笑: “李周巍?原来不曾出去…那又如何?” 他还未反应过来开口,只听耳边响起一道略显激动的声音: “族叔!” ‘族叔?差了辈吧!’ 载行子顿时乱了,他愣愣地盯着这男子的面孔,却见这男子目光越过玉盒,淡金色的瞳孔平静地投射在自己的脸上。 “本真人炼就神通,你家就拿这东西贺我?练气灵物?” 载行子目光呆滞,隐隐约约听见李承身后那老头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哭了半个音节又开始笑,李承面上的狂喜迅速在他瞳孔之中放大。 ‘啊?’ ‘李…曦…明?!真人?!’ 望月湖上鸦雀无声,唯有老人高声的笑,载行子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乱,眼前有一道灿烂的天光,一下钻进了瞳孔,一直飞到脑子里。 载行子面上的那层皮像是被狂风卷动,一下消失了露出他苍老满是皱纹的脸庞,眼中的惊骇欲绝同样消失了,瞳孔抖得厉害,两只眼睛争先恐后的从眼眶之中跳出来,化为两只褐色的大蝉,振翅飞走。 没有了眼睛的老人模样骇人至极,他的两只手臂如同破碎的瓷器,哗啦啦炸成满天落雨,天空中的太阳好像某种可怕的法器,让他的整个身子一下软下来,皮肉好像煮得熟烂的面条,哗啦啦地脱落。 那个心脏如同不羁的骏马一下从他的腹腔跳出来,连带着如同一只大蝎子一般的胃,扯出一长串肠子尾巴。 这些东西好像一瞬间只是幻想,载行子身上的一切复原了,恢复为原貌,他嘴唇哆嗦了两下,嘭地原地炸为满天飞石。 李曦明遂把脸转回来。 载行子修行土德,这些满天的碎石哗啦啦却已经是明方石,如同落雨,李曦明在这雪白的落石之中静静立着,湖面上水花四起。 下一刻,载行子带来的一众人通通软了脚,不乏有吓昏过去的修士,扑通一声掉进湖里,李家的修士争先恐后把他们捞起来,用法力把他们打醒,掰着头继续往天上看。 巫山上的紫焰一下浓厚起来,一道灿烂的天光直冲天际,迅速与天空中的彩云接壤,将这些彩云统统转化为夺目刺眼的云朵,整片望月湖天光充斥,倒映在镜子一般的湖中,天上地下一片斑白。 李曦明不曾开口,却有一道浩瀚的声波当空传开,飞入太虚,延伸至越国各处: “望月李氏昭景李曦明,是日证得明阳神通!称制紫府仙族,三月后制礼祭祀,诸位道友皆可前来观礼!” 这声音明朗清和,在神通的加持下往四面八方传去,李曦明驾着神通浮在湖面上,一点点金灿灿的光芒从彩云之中显露而出。 “嗡…” 一座花纹繁复的亮白色天门从彩云之中耸立而起,威风凛凛的龙旗鸾辂,色彩斑斓,穿梭其中,宝节幢幡飘摇飞动,金甲金衣,各持兵器,遍天而来。 仙乐玄歌嗡然而奏,这天门从天际一点一点垂落下来,几乎所有修士丢了法风,一同落在地面驻足而望。 “明阳神通谒天门!” 李曦明如今方知什么是术神通!他本体仅仅只有紫焰和天光,一身神通尽在这声势浩大的谒天门之上!而魏李乃是帝族,这神通排场,实在是令人望而生畏… 他在一片天光仙乐之中静静矗立,太虚之中早就站了不少人影,如今一一显化而出,李曦明含笑点头,听着各色声音响起。 一道玄色弥漫的仙山率先显露身形,雄厚的声音传来: “恭贺小友突破紫府,长奚代玄岳贺喜,祝小友神通大成,百年炼成金丹!” 李曦明举目望去,果然仙山上站着一胸口带玉的中年人,稍稍眨眼,这中年人便显现出白发苍苍的老态,颇为神异。 “前辈客气了!” 他向着这位老前辈回了礼,南边简简单单浮现出一片云霭,面色严肃的老人正站在云中,望过来的目光满是意外,甚至有些复杂: “在下青池司伯休…小友突破紫府,老夫代青池恭贺,赠上大湖为贺,恭祝道友成就五法,登上果位!” 第六百八十八章 诸家之贺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司伯休在云端站定,把话说毕,李曦明立刻拱手回礼,轻声道: “我家修行百年,受上宗庇护,贵族多有相助,恩情尚在,兄长还在宗内任职,今后还请前辈多多照拂!” 司伯休眼神依旧很复杂,面色却柔和了许多,李曦明突破紫府木已成舟,哪能说些什么,唯独叹息,和声道: “昔年迟氏动乱,多有苛待,老夫赔个不是了!” 李曦明不置可否,语气很恭敬: “前辈哪里的话…晚辈当不得!” 两人这头话毕,一道通红的离光符文从太虚之中穿出,在天空中显化成形,光芒震动,凝聚为道道浮光,一浓眉男子显现出身形。 这男子身着大襟窄袖,袍沿绣着离光符文,密密麻麻的通红色小符点缀其上,面相爽朗,浓眉大眼,双手略略抱拳,朗声道: “衡祝仙道衡离,替我道祝过道友,恭祝道友五法有缘,金莲轻易,参紫辄度,闰余好成。” 眼前这位男子就是衡祝道的衡离真人了,也是江南数一数二的顶级炼器师,由他亲自来贺,衡祝道的诚意可见,李曦明早听闻他名声,并不大意,回礼道: “早闻前辈大名,果然名不虚传。” 衡离闷声笑了,点头道: “道友寄在我衡祝的九彩玄汞我家一直好好保存着,道友成就紫府,已经差人送过来,就在路上。” 李曦明明白他所说的九彩玄汞就是王伏那处得来的紫府灵物,和气应了,西边显化出一道金光,显现出一位宽肩膀的壮汉,那双眼睛冷冷地瞪了一眼衡离,转向李曦明: “在下金羽仙宗天炔,代我金羽宗为昭景真人贺,恭祝道友神通百炼,正法不替,光照寰宇,求得真性!” 这两位真人都擅长斗法,偏偏颇为不合,李曦明连忙扯了话,轻声道: “仙宗与我先辈交好,真人贲临,蓬荜生辉。” 候着天炔真人点头了,这才见着一高瘦男子站在云中,身着巫袍,眼神平淡,随意拱手: “大鸺葵观,后绋,为真人贺!” 大鸺葵观虽然还算得上正道,道统却颇为邪异,平日里不常走动,后绋能来已经是看在李家行事颇正的份上,李曦明这才应了一声,他便在原地化为黑烟消失。 另一侧身后负剑的中年男子立刻也行了礼,语气还算温和,低声道: “在下程久问,代剑门贺喜,道友若是有机会,可以来我剑门之中坐一坐。” 剑门和鸺葵是出了名的清高,剑门这中年男子似乎对此种局面很是不屑,李曦明一应,回礼就飞入太虚离去。 等到剑门的中年男子离去,这才显出一道袍男子,面相良善温和,生的一双柳叶眼,笑道: “在下长霄,为昭景真人贺!” 李曦明抬眉去望他,这男人脸上没有半点敌意,笑盈盈地温和看来,李曦明自然不能信他,先不说眼前这人出了名的难对付,自家突破的明方天石就是从长霄门手中得来! ‘虽说当年之事诸修博弈,长霄门是出了些血,但在成言出不得宗的情况下,长霄以明方天石为诱,尚反算计了衡祝一道,让屠龙不曾倒向一边…我家只不过是捡便宜的…可安知这老东西怎么想?’ 他心中戒备,面上还算客气,和和气气地应了,长霄声音厚重,道: “紫烟门的紫霂真人闭关,另外一位也是你同辈,在外出寻找紫霈的转世之身,不能前来见你,莫要见怪。” 他这一声好像与紫烟门关系有多么近,把李曦明整得心中一愣,面上客气的回了礼,太虚中余下几人不曾现身,萧初庭也不曾到来,几位真人各自行了礼,消失不见。 司伯休一直留到最后,那双眸子始终盯着天空中的天门看,两手负在身后,好像渐渐理清了思路,向着李曦明微微一笑,终于离开了。 李曦明背后的天光重新收回眉心之中,天空中的彩云暗淡下去,云端中明光闪闪的天门也渐渐消失,他在湖上落下,上百万双眼睛抬着看他。 “拜见真人!” 李承率先上来,这青年激动欣喜之至,乃至于两眼都有些红润了,在面前恭恭敬敬行了礼,安思危几人皆低头不敢看他,提着载行子的几个跟班等在侧旁。 李曦明先行止住李承,双指合并,放在唇前一寸处,两眼淡金色闪动,轻轻一吹。 “呼…!” 霎时有明光如雨落下,巫山上灼灼不息的紫焰终于被压下去,如同活物一般扭动起来,一一顺着地脉钻到山体里去。 那口地煞泉眼更是被紫焰填充,冒出淡淡的紫色煞气来,时不时喷出一两口紫火,显然又有了新的变化。 李曦明镇住巫山上的火焰,这才笑道: “我突破紫府,不知局势如何,不欲他人晓得,生怕同你们说了先被他人神通听去,遂先去见初庭真人,这才将将赶回来。” “虽然算不上引蛇出洞,却也逮住这一两个。” 李承恭敬应声,青年心中的激动始终难以平复,时至此刻还有股眩晕感: ‘我家也有紫府了?我家也是紫府仙族了?!’ 众人皆激动不能自持地望着他,李曦明目光停留在小室山密泛三宗几人身上,这几人已经吓得脸色发白,晕死过数次。不敢与他对视,生怕被他看杀了。 那玉盒还浮在空中,李曦明冷笑道: “承,把密泛三宗的贺礼取来看一看。” 李承立刻会意,轻轻打开玉盒,其中正放着一枚圆滚滚白漆漆犹如眼球一般的灵物,散发着道道冰凉之气。 李承声音并不大,却有力冰冷: “密泛三宗浮云洞,赠上厥阴灵物隼阴珠。” 这下这几个人又软下去,被筑基的法力提起,整个湖上目光如剑一般都停在几人面上。 ‘明阳修士突破紫府,炼就神通,成就真人,敢用厥阴灵物来为贺礼,这其中的意思实在太过明显了,载行子死得不冤!’ 安思危心中怒意未散,暗暗叫好,李曦明轻轻笑了,静静地道: “承,把东西还给他们,放他们回去。” 他把脸朝向几人,吓得这几个练气修士双目低垂,魂飞魄散,只隐隐约约感觉到李曦明眉心处的天光照在几人身上,如处烈阳之中,汗出如浆。 “三日之内,浮云洞——或者密泛三宗,给我昭景一个交代。” 安思危放开几人,这几个练气修士从没想过自己还有活头,一边哭嚎着磕起头来,被陈鸯瞪了一眼,摇摇晃晃驾着法风就往宗门飞去。 “真人宅心仁厚,真是便宜他们了!” 李承冷冷地望着三人的背影。 李承说得不错,李曦明这举动已经是极为宽宏大量,要知道他可是紫府真人,受了筑基这般冒犯,哪怕载行子是越国三仙宗的修士,若非真正嫡系同样保不住性命,还要有真人出来致歉。 哪怕李曦明此刻破开太虚,在密泛三宗天空之中现身,降下烈烈天光与无尽紫焰,把整个浮云洞照得山崩地裂,烧成一块白地,都是在情理之中的!最多有人说一句他不爱惜生灵罢了… 只是李曦明并不识得这密泛三宗,并未轻举妄动,他刚刚突破紫府,一身神通还未彻底熟悉,生怕中了计谋,行事也不宜太酷烈,这才放了几人走,让浮云洞自己来赔罪。 眼下落下去,李承立刻低声应起来: “真人,密泛三宗背后是镗金门…只是略有些棘手。” 李曦明明白这个侄子的意思,镗金门如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门中百年来斗争不休就罢了,周边的几个宗门不是简单货色。 自从紫府中期的司徒家修士陨落,唯一的紫府司徒霍只好成日在南海游荡,不敢回海内,听闻前些年还被元素打成重伤,也不知道如今好些了没有。 “司徒霍不敢回海内,这才能保住镗金门,以至于让这宗门一直在江北苟延残喘,直到这些年司徒末强势上位,江北又灵机大盛,这才慢慢有了起色…” “江北的灵机,是用当年南北修士的性命填出来的…” 李承正说着,北方遁光闪动,极速驰来一道淡红色的遁光,火焰涛涛,在湖上显露了身形,化为一明艳大方的女子。 “明宫!” 来人正是李明宫,她身着红裙,手中持剑,面上的喜色混杂着难以置信,震撼不已,在两人面前停了风,忙不迭地下拜,恭声道: “晚辈…拜见真人!” 这女子说到这处,眼睛已然湿润了,哽咽了一下,这才道: “恭贺七叔神通炼成,晚辈敬拜…晚辈…已经渡过生死关,修成仙基雉离行!” “雉离行驾驭雉离真火,内炼五脏,外炼诸金,口含雉离,喷煞吐焰,身化鸟雀,驰炎踏火…” 家中的四品《雉火长行功》一直都是相当不错的真火道统,李明宫是第一个铸就真火道基之人,其实有些意料之外,李曦明颇为欣慰,和气道: “好!” 诸位筑基中,李明宫其实与李曦明关系最亲,她是李玄宣的亲重孙女,李曦明含着笑意将她扶起,点头道: “真火善于炼器,大可多看一看这些东西,贺九门寿元无多,家中炼器之峰九门山还没有人能驻守。” 他抬了抬眉,问道: “承辽、承淮何在?” 李明宫抱拳行礼,低声答道: “禀真人,大哥他…前些年突破失败了…” “噢…” 李曦明顿了顿,颇有些遗憾之色,李明宫、李承辽的天赋相近,可李承辽的心性最好,本以为他能成功突破,没想到最早闭关,却身陨了。 ‘如今想来,治家花费了他太多时间…从来又要顾及各个兄弟姐妹,太少心思花费在自己的修行上…虽然修为不错,可怎么比得上几位兄弟姐妹平日里千打磨万打磨…’ 李曦明默然一阵,这事情已经过去五六年,家中人都已经缓过来许多,他只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欲再提及伤心事,只问道: “承淮如何?” 李承淮是承明辈天赋最高之人,按理筑基问题不大,可修行一事多看机缘,甚至许多时候还关乎运气,实在不好估算。 李明宫陪在他一旁,恭声道: “尚在突破。” 几句之间,李曦明几人已经落在洲上,十万余人抬头看向这道灿灿的明光,李曦明掐指算算,皱眉道: “晚了。” 一旁的李承恭声道: “按着二十九弟的修行速度,早该闭关才是,只是曦治族伯在宗内花了大代价为他寻了一道四品同气的功法《潜密匿玄法》,听说颇具神妙,让他闭关转化了一身修为,用这道功法突破筑基,这才耽搁了五六年。” 李曦明遂开怀而笑,点头道: “好!四品功法到底不一样。” 他听着李承讲述,一路落往洲中,太阳明媚,满天彩云。 李玄宣正满脸泪水,带着笑意迎上来,老人嘴唇哆嗦,两手颤颤巍巍的迎上来,看了他老半天,这才吐出两个字: “明儿!” 李曦明原本心中正是无限清爽,只撞上这两个字,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冲上来,一下闭住眼睛,他顿了好几息,这才哽咽道: “大父!明儿不负所托!” 无限幻想之中虎兽吞食、刀山火海、穿胸烂肚、酸苦难言,李曦明一声也不曾吭,却差点被他一句话叫出泪来。 他只偏头,轻声道: “承,三月之后三宗七门诸家都会派人前来,还是速速去准备。” 李承两人立刻会意,两步退下去,顺手将殿门也关上了,大殿之中顿时空荡荡,唯独余下爷孙二人。 李玄宣浑浊的老眼皆是泪水,他呆呆的站在原地,反复看着李曦明眉心天光灿灿的模样,足足过了半刻钟,他一下闭起眼睛,挤出两道泪痕。 老人笑道: “老夫此刻身死,亦足见仲父、叔父…曦明,你争气了!渊平、渊蛟泉下有知,应当喜不自胜…” 第六百八十九章 诸方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www.biquzw789.info 李曦明静声应了,李玄宣立刻擦去了泪水,笑道: “本是喜事,不应见泪,你这神通如何?” 李曦明轻轻挥袖,立刻就有一道天光从袖口喷涌而出,顺着大殿中的诸多装饰游走,将整个大殿镀上一层明色,以神通隔绝了内外。 “明阳术神通谒天门!” 李曦明轻声道: “青池宗有东离宗洞天得来的东离密札,早就看出我修行的是《金殿煌元诀》,也知道我家的煌元关的种种神妙,早时不以为意。” “殊不知我以《金殿煌元诀》筑基,后续却转化法力,用的是五品同气的《明华煌元经》…也是以《明华煌元经》成就紫府,这神通叫作谒天门。” 李玄宣略有迷茫,皱眉思索了一番,问道: “难道煌元关成就神通,还有所区别?故而不同品数的仙基突破紫府,神通并不相同?” 李曦明稍稍一顿,轻声道: “其实此间区别并不算大,除去个别替参,按理能成就神通的功法都在五品向上,煌元关也好,谒天门也罢,其实都是同一道明阳术神通,只是擅长之处略有不同。” “至于六品、七品功法,兴许神通更强,我并未见过。” 他眉心中的天光微微闪烁,若有所思地道: “只是我修成神通,发觉个人神通与个人道行关系更大,已经渐渐脱离功法拘束…兴许这就是??与命的区别…紫府触及命数,似乎不再拘泥于功法。” 李曦明说着顿了顿,有些谨慎地道: “我勾连太虚,更冥冥之中有种预感,似乎紫府金丹一道功法所限,到了紫府巅峰突破金丹就已经是极限了…一旦练就金??,登上果位…就再也不需要什么功法了…全凭自己修行。”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答道: “兴许服气养??的古法还有金丹以上的法术可以参详,可紫府金丹一道以金丹为结尾…等到登上果位,成就了真君,一念天地变,哪里还有什么功法可以指点他们呢?” 李玄宣点了头,估算了一下,低声道: “听闻仙人赐下的《答桑下乞儿问》不过七品而已,五六品恐怕是紫府金丹一道的至妙之书了。” 李曦明遂点头,在眉心处一点,指了指殿外,天空中的彩云顿时散了,他轻声道: “承淮修行勿查我,这天光灿灿的模样对他不好,且收了先…” “这十余年…家中如何?天下如何?” 李玄宣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显然这十余年过得不算好,不过自家有了紫府,这些已经不算什么,颇有慰意地道: “主要是江北变动,常昀真人的称昀门占据了颇大的地盘,局势稳定下来,陆续有两位海外紫府落脚江北,大小宗门家族遍地开花。” “江北灵机荟萃,水脉勾结的对岸荒野诸庙也是大为兴盛,灵机一天一个样…” 荒野也是江岸地脉,在望月湖和玄岳门之间,以往的灵机不算充沛大多是一些荒山野庙,如今灵脉一旺,立刻就有不少宗门家族立起。 “至于家中,多方试探渐多,都是冲着周巍来的,以镗金门、密泛三宗为枪,默默试探龙属与自家的关系…越发大胆。” “今日的密泛三宗上门,便是这一幅模样…若非你突破成功,多有麻烦之事。” “周巍何在?” 李曦明问了一声,李玄宣道: “他假意前去东海除妖,其实已经到了对岸,他本估摸着密泛三宗有一场过江到北岸来的大战…正准备暗中应对,不过被你突破打断,局势全然变了。” “密泛三宗不但没有过江,还派人过来贺喜挑衅,不知有什么打算。” 李曦明点头,轻声道: “无论什么打算,如今已经无事了,三月内诸宗都会送礼过来,好生安顿才是。” 他踌躇再三,这才道: “可有…姑姑的消息?” 李玄宣窒了窒,低声道: “这事情…也不晓得怎么个说法…清虹实在离家太久,五年之前那玉符就失去了法力温养,暗淡下去,再也不能昭示主人福祸安危了…” 李曦明心中渐定,只安抚道: “等事情安定,我与周巍商量一二,看看局势,要不要去拜访龙属…问一问这事情。” 李玄宣连连点头,殿前一阵响动,李曦明心念一动,殿门轰然而动,自己开启了。 殿外上来二人,女子一身浅红云缎长裙,项间戴着银白色的璎珞圈,腰间挂着一支符笔,袖口掩着几张符纸。 她不着粉黛,皮肤白皙,眼睛颇有灵气,笑眼弯弯,神色杂着喜色,颇为恭敬地拜了。 “晚辈阙宛,拜见真人!” 另一男子着紫白两色褶衣,交领与袖口皆绘离火纹,腰间配着白玉,缀着金色穗尾,眼神明亮,颇有些高爽迈出的味道。 “绛迁见过真人!” 李曦明抬了头,招呼两人近前,李阙宛是练气六层修为,略有拘谨,李绛迁还要更快些,已经练气七层,热络开口: “老祖突破真人!家中好生喜庆,那几个蠢东西模样解气…” 李曦明笑了一声,嘱咐道: “你二人修行太快了,不必赶着修行,多多练习术法才是。” “晚辈明白。” 李绛迁行礼毕,笑道: “先时不知老祖这般迅速出关,家中筑基捉襟见肘,我这才和宛妹商量着,我先行冲关,成就筑基,出来帮衬家中,她慢慢修行不要紧。” “如今看来,大可不必了!” 李绛迁说话颇得李曦明心意,他这才点了头,有些好奇地笑问道: “你父亲…如今几位子嗣?” 李绛迁恭声道: “十年前后,又为我添了四位弟弟,如今还未在族内从命,表现都很不错。” 李曦明抿了茶,又聊了一阵,安思危复又驾风落在殿前,恭声道: “禀真人,对岸…密泛三宗的使者来了…” 李曦明坐下也不过大半日,密泛三宗的手脚倒也利索,他随意道: “小室山如何处置?” 安思危拜下,恭声道: “浮云洞上下慌乱一片,各鸟兽散,宗门长老、客卿攻入阁中瓜分诸宝,洞主畏罪自裁,尸体受诸修哄抢,化为异象消失,唯独留下个脑袋。” “闹至半途,小室山其余两宗一同杀上浮云洞,以肃清道统逆贼的名义收拢、关押诸修,把一干人等的脑袋取下封好,载行子一系早被践成粉末…寻不着尸骨了,只把那一群人的灵物收容了送过来。” “如今密泛两宗的修士已经把浮云洞人押送至北岸,连带着把各个头颅与灵物都送来了。” 李玄宣听得咋舌,一时无语,李曦明抿茶不言,唯有一旁的李绛迁摩挲了手中的玉佩,冷笑道: “好快的反应,归根到底就死了些载行子一系修士和一个筑基后期的洞主而已,姿态倒是放得低…趁着今日我家真人突破,不敢过夜,急着把脸送上来打。” 他稍稍一顿,算了时间,低声道: “按照时间来算,至少真人现身的那一刻,小室山的动乱就已经开始了,否则消息传过去都要小半日,更别说赶在夜幕降临之前过来。” “背后恐怕有人指点。” 李曦明自然晓得密泛三宗背后不仅仅是镗金门,甚至镗金门也是有利可图才屡屡针对自家,他稍稍一顿,轻声道: “把东西呈上来。” 安思危立刻退下去,不多时送上一排玉盒,他将最大最华丽的那一个掀开,正是一枚满是悔恨的老头脑袋,怒发须张。 李曦明眉心处天光移动,笼罩在这面孔上的手段顿时散了,恢复为刚死之时的模样,容貌并未变化,只是哪里能见到什么悔恨?满脸都是惊异与愤怒罢了。 他低头抿茶,安思危答道: “正是此人无疑。” 李曦明轻轻挥袖,这被封住的脑袋顿时渗出血来,他轻声道: “阙宛,查一查血亲。” 李阙宛立刻会意,一只手搭在另一只手腕上,两指一并,用法力提起血来,口中施法念咒,银白色的汞光浮在血里,她低道: “赪尾之鱼,其室如毁,其子獍,远亲。” 她抽出符箓来,贴在腕上,让银白色的光彩散了,恭声道: “此人子嗣不多,父母早亡,皆是散修,长子厌他,方才弑父弑母,却又被人所杀。” 李阙宛用的是巫箓之术,还算准确,李曦明遂点头,轻声道: “看来这乱也是真乱,果真有紫府盯着小室山。” 无论李阙宛有没有算准,小室山背后有紫府指点是板上钉钉了,李曦明遣了两位晚辈先下去,看向安思危,吩咐道: “让他们把赔礼放下,诸位客卿修士都回去…两位洞主上来见我,与我细细聊一聊便可。” 青池宗,主殿。 澹台近身着华服,在殿前等了片刻,立刻有侍卫请他进去,他迈了两步,越过白气渺渺的台阶,正入大殿之中。 司元礼正挥毫书写,心情似乎还不错,澹台近数步到了前头,拱手一礼,笑道: “宗主!” “澹台兄来了!” 司元礼哈哈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枚小信来,递到了他手中,颇有些志得意满。 澹台近接过,细细一看,面上马上涌现出喜色来。 遂见那信上只写了寥寥数行字: “廿二日,步梓真人现身南海吕芳岛,操纵神通赶路,行色匆匆…似乎在追逐妖物,仅仅现身数息时间,施法搜寻,立刻不见。” “迟步梓现身了!” 澹台近哪能不知道司元礼的意思! 青池动乱已经过去十余年,迟步梓毫无反应,只自顾自忙着自己的事情,这意思已经足够明显…他迟步梓是一点也不在乎! 只要他有一点点心思,都不用回青池宗中,哪怕留个话,当年的悲剧都不会上演… 澹台近笑罢,微微低眉,用一种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道: “真人…莫不是对哪一位有意见?” 司元礼何等人物,这样一听,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心中略有惊恐,面上迟疑不定,也晓得他说的是何人。 ‘渌水!’ “谁知道呢…” 司元礼面色始终有些晦暗不定,低声道: “兴许是对迟尉有意见…他这人求道之心坚决,又善于虚伪矫饰,当年迟尉在时是半点看不出来他的样子,迟尉一死,简直是换了个人。” 他的话藏在肚子里,没有吐出来。 ‘哪怕是对渌水有意见又如何呢?宁迢宵何止是不满?恨了一辈子,连神通都不修了,那又如何…白白把自己恨杀罢了。’ 迟步梓是聪明人,司元礼不信他会如此,最多想跳出青池而已。 “我只忧心老祖身后事…” 司伯休精通符法,也有几道不错的传承,可时间不能再拖了,司元礼就在等着那一枚月华琉璃果闭关。 他盯着案上的画看了一阵,举起笔来题字。 澹台近忽然作侧耳倾听状,司元礼一愣,耳朵微动,一道浩瀚的声音正从太虚之中穿出,在大殿之中飘荡。 “望月李氏昭景李曦明,是日证得明阳神通!称制紫府仙族,三月后制礼祭祀…” “望月李氏昭景李曦明…” 司元礼手中骤然一顿,提了一半的名字硬是止住了,在画上留下豆大的墨点,晕染开来,这幅丹青妙笔毁于一旦。 “咔嚓。” 他手中的名贵的白毫玉笔砰然碎裂,细碎的玉粉从他的指缝之中倾泻而出,缓缓地洒在底下的画上,撒在正中间那只老蛟的面孔之上,将那双蛟眼遮的晦暗不明。 “怎么可能…” 司元礼骤然变色,几年来的养气功夫顿时破功,他眉头紧皱,两眼目光略有呆滞,对上澹台近同样难以置信的眸子。 ‘十余年紫府?!李曦明?’ 澹台近抬起头来,他神色立刻就从震惊转化为略有阴沉的悔色,他低声道: “恐怕中计了…不仅仅是宗主你我,恐怕江南九成以上的紫府…都小看了他…” 司元礼心理素质非常人能比,他立刻缓缓吐出气来,当机立断地摆手: “什么都不要说了!立刻去拜访李曦治!”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www.biquzw789.info 第六百七十章 师兄弟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司元礼从主位上快步下来,那张画被他留下的法力点燃,在玉案上燃起明红色的火焰,卷成一团黑黝的灰,澹台近不敢去看,紧紧跟在他身后,低声急促地道: “萧初庭?” “必然有他一份功劳!” 司元礼低声回答,虽然他面色平静,可行走之间过大的幅度依旧暴露了他内心之中的不安和不可思议: “先时以为是萧元思擅自为之,趁着这老家伙在北海,受了他方推波助澜,强行炼丹…如今想来,萧初庭把自家晚辈都算计进去了!坎水溪上翁…名不虚传。” “萧初庭成就紫府近百年来算无遗策,腾挪于青池金羽之间,以至于如今渐为紫府中神通高强者…本就不应该觉得是他失算!” 澹台近低声道: “会不会是…李曦明才是李氏四曦中心计最深之人?一路装傻充懦,以至于斯?” 司元礼稍稍思量了一番,用手把衣摆拈起来,驾风而起,摇头道: “应当不会,命神通之下无秘密,更何况天宠不过渥,李曦治、李曦峻皆是人杰,李曦峸听闻也是竭尽性命的人才,哪能再来个李曦明?” “此事萧初庭必然有参与谋划,李曦明之事另有蹊跷,要么他的异象有问题,要么这人有问题,等真人归来,我仔细请教。” 他带着澹台近极速往究天阁赶去,眼见仙阁慢慢出现在眼前,司元礼很快就调整好了,面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所幸我从来不把事情做得不好看,如今态度便不显蹊跷,如果是先前没有铺垫,这番过去就显得太殷勤势利了。’ “望月李氏昭景李曦明,是日证得明阳神通…” 浩荡的声音从太虚之中穿出,在青池宗的天元一道灵阵上微微抵触,灵阵窥察出不过声响,并无神通,只是微微一亮。 这声响旋即穿过大阵,在整座青池山脉中回荡,飘渺停滞,一直传递到高峰之上立在云雾之中的阁楼中。 “叮当…” 楼间的玉符受了声浪吹拂,叮当作响,清脆好听,究天阁顶层的羽衣中年男子抬起头来,愣愣地盯着天空中的云彩。 身后的黑袍男子面色阴沉,黑袍底下几道阴影般的蛇尾舞动,却同样呆愣在原地,表情更加难以置信。 “曦明?” 李曦治反复把几遍都听完,他的眉头挑起来了,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震撼表情,仿佛行走在梦中,在阁楼上踱了两步,耳边静得能听到玉符敲响的清脆声音。 “曦明…昭景真人李曦明?!” 他喃喃了几句,面上涌现出一点红润之色,始终感觉不真切,失笑道: “我还在算计如何保下周巍…弟弟已经成就紫府了…” 李乌梢在身边站着,瞳孔之中难以置信之色更加浓厚: ‘他娘的…老子也是紫府仙族的灵兽了?’ 李曦治一时间神清气爽,难得失态笑了两声,脚步都轻快了,推开阁楼的窗,远方几道遁光正在急速而来。 随着这声音在大半个越国传开,李曦治只觉一股玄妙的暖意在气海之中升起,呈现出三彩之色的箓气彩彻云衢颜色更加鲜明,闪闪发光。 “彩彻云衢更上一层楼了!” 李曦治稍稍一愣,立刻明白。 彩彻云衢的加持是依据身份地位,随着李曦明突破紫府的消息传开,身为他兄长,李家三曦之一的李曦治地位水涨船高,明显与先前不同了! “我倒是沾光了!” 李曦治笑吟吟地看了,阁楼的门被猛然敲响,一少年急匆匆地进来,头戴精巧玉冠,身着银白服饰,身后披着大红色锦绣袍子,进前就喜气洋洋地地拱手: “恭喜师尊!贺喜师尊!昭景真人炼就神通了!” 他一连串贺罢,这才笑着看向李乌梢: “见过护法!” 李乌梢一直跟在李曦治身边修行,修为更厉害些的李七云则去了合林山脉的灵玉矿镇守,如今还不在身边。 李乌梢回礼,见这少年身后还站着一人,略比他高一头,身材雄壮,身后背着弓,不苟言笑,眼神却满是喜悦。 李曦治一向注重气度,可逢上这样值得大喜泣下的事情也未免笑了三声,面色热切,抚须道: “缎儿,速速把究天阁两侧的门楼开了,你站在主门迎客,让君威去副门候着。” 他很快恢复姿态,眼神还含着笑,轻道: “宗主要来,可不要怠慢他。” 眼前这红袍白衣的少年正是李曦治的大弟子全玉缎,脸庞圆润,正是全氏族人,当年的全祎远亲,身后那人则是二弟子赵君威。 全祎为拓跋重原所杀,只留下相依为命的老母,李曦治始终照料,前几年才过世,老人家不甘全氏没落,生前数次写信与宗外联系,李曦治全她心愿,找到落魄到乡间地主的全氏族人,把全玉缎接到了宗内。 过了一年多,李曦治又前去合林山脉勘查李家灵玉脉之事,收了合林山脉中一猎户之子赵君威为徒,如今也有十余年了。 全玉缎恭声应了,兴冲冲地退下去,脚步带着风,莫说这孩子,仅仅修行十多年的赵君威都晓得紫府的厉害,两个孩子明显是高兴疯了,楼中一片笑声。 李曦治亦轻声而笑。 他李曦治昔年地位略有尴尬,不敢与诸家过于亲近,故而收的两孩子都是寒门出身。 全玉缎还能算是个富家公子,祖上好歹是修仙者,天赋还不错,赵君威真是寒苦出身,天赋平平,好在都很刻苦,赵君威心性更是不凡。 ‘司元礼来了…’ 他轻轻敲着玉窗,见着那道熟悉的遁光一前一后到来,快步转身出阁,果然见司元礼一脸惊喜地迎上来,哈哈大笑,贺道: “大喜事呀!昭景真人功成,当真是我辈楷模…贵族成就仙族,真是百年的第一喜事!” 李曦治客气回应,目光从他身上划过,落在他身后那同样笑意满面的男子身上: ‘澹台近!’ 此人已经入宗十年,李曦治并不陌生,传闻是一位海外紫府的高徒,这位紫府还是元修真人司伯休提携过的晚辈… 司伯休寿元不多,这显然就是他谋划的身后事之一,李曦治一一回了礼,司元礼笑道: “我派人去南疆请了渊钦回来,贵族这样大的喜事,渊钦定是欢喜极了!” ‘渊钦…’ 李曦治这些年见李渊钦的次数不多,他突破筑基,带着宁家人镇守南疆,兴许是身份敏感,与李曦治并不多联系。 李曦治稍稍顿了,阁外复又有人上前,腰上系着葫芦,身着藤甲,气势磅礴,正是当年与李玄锋齐名的饶子蝎邻谷饶。 中年人拱手而笑: “恭喜阁主了!” 三家目前明着暗里还是颇为亲切的,司元礼也同邻谷饶拱手,连声叫着前辈,气氛一片热络,人人皆是喜色带笑。 两家稍稍贺喜便告辞,阁中接二连三有人拜访,李曦治迎了大半日,一直到太阳落山,这才收拾了东西,轻声道: “玉缎,可都送走了。” 全玉缎拱手回礼,低声道: “楼下尚有一人,在底下兜兜转转,忐忑了许久,不敢上来。” “哦?” 李曦治心知肚明,轻声道: “却是何人?” “青穗峰主!” 全玉缎眼含冷意,笑着答了。 全玉缎可不是纨绔,乡里财主杂事多,他幼时在院子里也不是圆圆满满,自有一番险恶,自家师尊与青穗峰主袁成照的龃龉事他这个做弟子的怎么会不了解? 方才袁成照在底下坐立难安,全玉缎虽然笑意盈盈地迎了客人,可没有多看他半眼,也就敬他如今算个筑基,否则一点好脸色也不会给! 李曦治摇头,温声道: “他好歹算你师叔,去迎他上来吧。” 全玉缎应声下去了,不多时遂听着二弟子赵君威低沉不失礼节的声音: “师叔…请!” 全玉缎爱憎分明,显然是不爱向袁成照低头的,便把事情推给了城府更深些的赵君威,李曦治听着师弟点头叹气的声音,袁成照门前整理了衣物,这才“嘎吱”推门进来。 “成照拜见师兄!” 袁成照不敢看他,只跪倒在他面前,唯唯诺诺开口。 李曦治身披金色夕阳,踌躇不曾开口。 袁成照其实是很怕他的,袁湍作为师尊常年不在,这个严厉的角色一直是李曦治在扮演,袁成照与其说是他师弟,更畏他如师尊。 可人性难言,局势复杂,袁成照明明畏他如虎,却屡屡向迟家低头,数次下绊子…当年迟步桦寻到他借助的是自己年少时用过的器具,李曦治不须多想,一定是从自己这位师弟这里弄到的。 说来好笑,迟家倒台,受了司家清算,这位师弟惶恐至极,第一件事情居然是去拜见司元礼,跪倒在他面前,抱着司元礼的腿哀求。 至于哀求的内容,不是别的,竟然是怕李曦治发怒责怪,央求司元礼瞒下迟步桦从他这里取随身之物的事情! “竟然失措至此!司元礼怎么会替他瞒呢!他巴不得我与袁成照反目!” 李曦治看向他的目光已经皆是失望了,他看着这孩子从小上山,其实对袁成照真的怀有一种看待晚辈的心情,知道他懦弱,却不知道他没计较到了这种地步! 袁成照跪倒在地,堂堂筑基修士已经是满脸冷汗,李曦治轻声道: “多年不见…你是因祸得福了。” 袁成照很明白李曦治所说的因祸得福是何解,更是寒毛卓竖。 这些年司元礼没少给他好处,他的天赋确实不差,可筑基多是拿了司家的东西,司元礼面上和和气气,可名正言顺扶持与李曦治有隙的袁家人的机会是一点也不放过! 他只哀色道: “师兄…我错了师兄…师弟也是被逼无奈…” “无论是迟炙云、迟炙烟,还是迟符泊、迟步桦…还有当今宗主…我都得罪不起啊大师兄!迟步桦筑基巅峰,我那时不过一小小练气,他向我讨要,我…我岂能不给!” 他哭出声来,砰砰地磕起头,额头砸在地板上,李曦治不去看他,只望向遥远的夕阳,低声道: “你早就踏上不归路了,自从你贪恋权位…接过青穗峰主位,你就是迟家的棋子了,只能在权势碰撞中成为制衡我李曦治的棋子,迟家伯脉完了还有仲脉,无论主位之人是谁,都不会放过你这枚棋子。” “倘若当日你能够平心静气,拒绝权位诱惑,以任务出宗,远离青池…安有今日?” 袁成照已经答不出什么,只顾着磕头,泣声道: “师兄说的对!师兄说的对!我是冲昏了脑袋…” 李曦治轻声道: “你不必如此,其实谁也想不到今日,我本该早早死在东海,你袁家正好拿回这仙峰之位,美满得很。” “可惜世事常出乎意料,若非我家昭景真人突破,你到如今还是处处得利,得了大好处。” 袁成照呜咽不能言,李曦治低眉,心中有些悲哀,面上平静: “不必到我这里来哭了,哪里来回哪里去罢,看在师尊的面子上,此前的一并事皆勾销了,今后不必再来找我了。” 他端起茶,朗声道: “君威,送客!” 袁成照惊惶不已,赵君威上前,练气修为拉他不动,袁成照哀道: “我一时昏头,却害了师兄,今后没脸再来了,师兄多年指点之恩,成照记在心头…” “师兄保重…成照此生尚要全宗族,不能效力,恩情…来世再报…” 袁成照站起身来,满脸都是泪水,恭声道: “仍想与师兄师姐驾风而行,游诸郡,戏霞鳐,聆听教诲…” “今…再不能了…” 他拱手退出,李曦治始终不发一言,赵君威一路送出去,全玉缎则撇了撇嘴,快步到了李曦治近前,行礼道: “师尊,如今大喜的日子,可要安排行程,回湖上一趟?” 李曦治温声道: “理应如此,青池也要带队过去贺喜,到时一并前去。” 第六百七十一章 三宗背景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望月湖上一片金灿,洲中的大殿之中,两位道人正忐忑不安地站着,案上的一排玉盒无人多看一眼,红裙的姑娘坐在侧旁的位置上饮茶,眉眼弯弯。 “明宫姑娘…” 一旁的道人面上绘黑纹,身披虎纹道袍,体格足足比寻常人大了两圈,满面恭敬地站着,这道人筑基后期修为,却低声下气: “姑娘…真人可有消息…” 这虎纹道袍的男子正是密泛三宗中密云洞的洞主纹虎道人,在南海成就的仙基,放在一日之前,李明宫驻守的岸边还常受密云洞侵扰,想见纹虎一面都不成,如今已经颠倒过来了。 见他低声下气,李明宫也不拿架子,柔声道: “请候我族中修士上报。” 另外一位道士修为尚弱,乃是筑基中期修为,面容普通,身形如常人,紧紧锁着气息不敢释放,乃是梵云洞的洞主平汪子,是三位洞主中唯一的仙修,兴许是梵云洞实力较弱,平日倒是三宗里最安静的一个。 虽然是修仙之人,可见着平汪子一副闭锁气息的模样,显然平日里也没少用血气一类的东西,这下连话都不敢说。 两人对视一眼,只取出玉盒往李明宫手里塞,纹虎五大三粗,说话却很圆润,腆着脸笑道: “明宫姑娘,我等只盼思危道友能说句好话,谁知他刚正不阿,看不上我等这点孝敬…姑娘看看…” 李明宫前几日才和密云洞的人斗过法,哪里会收他的东西,只客套地道: “收回去罢,我在老祖面前说不上话,你还是要给思危。” 密泛三宗先时都是与李家平级的宗门,可在紫府面前终究无力,浮云洞已经覆灭,两位洞主在殿中坐立难安,终于见安思危从云端下来。 两人连忙迎上去,把好话说尽了,安思危始终不理会,只好看向李明宫,这红裙姑娘瞥了眼桌案,两人会意,连忙把这东西混到缴获的灵物里去了。 李曦明出关前,安思危是亲眼见着密泛三宗如何嚣张,心中气虽然解了,但对两人不是很客气,沉声道: “两位大人,请罢。” 两人硬着头皮同他驾风而起,天色已经有些暗了,纹虎低眉顺眼穿梭在大殿的回廊之中,心中沉重: ‘只是不晓得这位真人修行何等神通,是不是命神通…倘若是命神通,当下是难应付了…’ 即使他先前对李曦明有多少不以为意,如今都消了,面对真人心中不敢腹诽,最好的方式是想也不要想,连忙把念头压下去。 他走了一阵,入了大殿之中,只见上头立着一白金色道袍的修士,侧脸对他,隐约能发觉眉心处天光刺眼,侧颜没有什么出奇处。 “小修纹虎/平汪,拜见真人,恭贺真人神通大成!” 纹虎两人连忙低头,一同拜了,只觉得额顶一热,应是那真人望来了。 李曦明略略看了两人一眼,眉心处天光已经看透,纹虎道人乃是鸺葵一系的飓鬼阴,平汪子的仙基倒是奇特,兴许也是并古一系,从未见过。 ‘纹虎还有些实力,只是飓鬼阴为我所克,我未成紫府也能镇压他,这平汪子仙基不似擅长斗法,更不值一提。’ 两人加在一块都斗不过兄长李曦治,难怪十余年来磨磨蹭蹭,只想着软刀子割肉。 两人不敢看他,李曦明抿了茶,轻声道: “都说说来历罢!” 虽说是密泛三宗与镗金门勾结,李曦明知道背后一定有其他紫府的手段,镗金门只是明面上的小鬼而已。 当下到了出示背景保命的环节,纹虎不敢怠慢,这看上去五大三粗的汉子先行拱手,恭声道: “纹虎本名石文雅,乃是小室山修士,后来受了白邺都仙道的赤犊道人指点,一路前去南海宝地修行,修出了仙基,渐有些名声,听闻赤犊道人说江北安定,灵土肥沃,遂前来安家了。” 他垂眉顿首,把名字都说清了,口中的白邺都仙道就是十年前江北立宗的紫府两宗门之一,李曦明一手搭在案上,颔首道: “原是白邺仙道,我家与贵道素来无怨仇,这事情到了这里,赤犊道人可有留言。” 纹虎连连应是,恭声道: “大人说了,三月后会亲自向真人赔罪。” 李曦明不置可否,这白邺仙道的什么赤犊道人显然没有多少诚意,只是背后的紫府真人听闻本是东海散修,修了三道神通,自然有资本。 他转头去看平汪子,平汪子连忙摆出笑容,讨好道: “真人明鉴,三宗对仙族之事,梵云洞一向不多掺合,最多是三宗以连枝同气之意胁迫,我梵云洞才不得不出人…” 李曦明早听安思危讲过,梵云洞确实不太活跃,可九成原因都是实力不足,人手不济罢了,他只轻声道: “问你来历。” 平汪子被这一句吓得一下沁了满鼻翼冷汗,不敢眨眼,涩声道: “在下原名汪俊,小室山梵云洞修士,早年受了钟谦大人提携,成就筑基,一路随他入江北。” “后来受了大人指点,重回小室山,振兴梵云洞一脉,以三宗之约,在江北经营…” 李曦明面色算是稍稍柔和,轻声道: “原来是称昀仙门,钟谦掌门与我家有不少联系。” 他把手中的茶杯放了,答道: “浮云洞如何。” 平汪子连忙附和,低声道: “浮云洞地盘最南,平日里也是惹是生非的那一洞,背后是镗金门无误了,真人大可放心。” 李曦明静静思索。 到了现下,三洞都明确了,称昀门本是常昀真人结着一群魔修立宗,在诸家中实力最弱,又与自家有些关联,梵云洞自然人手不足,不愿挑事。 镗金门还有些底子,勾结了李家接壤的浮云洞,屡屡生事,至于密云洞背后的白邺都仙道,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威胁更大些! 见李曦明不言,纹虎殷勤地道: “禀真人,浮云洞的诸修大都给真人抓回来了!众修痛哭流涕,恨不得为真人尽忠效死…还请真人明查!” 第六百七十二章 白麟贺礼 笔墨文学,玄鉴仙族! 李曦明当然知道浮云洞现下是诚惶诚恐,巴不得能为自家效命,自家名声又一向不错,当年的吠罗牙巫山出身,在湖边几十年来都想着找个紫府效力,便是这个道理了。 可这几人想投,李曦明可未必想收,不知根底的修士收到自家来,自己又没有命神通,十有八九会坏了大事。 他不想要人,江北的地却是好地,遂道: “浮云洞地界如何?” 平汪子忙道: “都收缴看管着,等着大人一句话。” 李曦明抿茶不语。 其实这小室山李曦明早听说过,李家暗暗有记载,时间甚至比三宗建立还要早。 江北大战之时,曾经有空无道法师驾风而来,落在小室山,小室山众道统顿时四散奔逃,却有一位孚圆道人一路逃来湖上。 这道人被法师所伤,不久即死,死前的哀求却透露不少消息,李玄宣可是同李曦明细说过的… 小室山浮云洞曾经有一修士来过湖岸,当年被项平公持镜所杀,从他手中得到过一枚玉佩…而这玉佩…正是修补仙鉴的部件!与当年郁慕仙手中的同个级别! 因为这个部件,李曦明对小室山这个名字才犹为上心,将两人亲自引来询问。 “更为凑巧的是,白邺都仙道也好,称昀、镗金也罢,都不约而同地扶持小室山修士在江北为傀儡…岂是无意为之?” 李曦明本就对小室山疑虑重重,密泛三宗还都是小室山道统出身,当下更怀疑内里有问题。 “若是能寻到其他部件自然不错,哪怕有些蛛丝马迹也好,更何况几个紫府都在江北下小室山的棋,定有利可图。” “退一万步,浮云洞所在江北是河水对岸,与望月湖北岸一水相隔,是自家的地界,卧榻之侧,岂可许他人鼾睡。” 他饮茶摆手,答道: “既然如此,这事情且先按下了。” 两人如蒙大赦,连忙退下去,李曦明在殿中踌躇了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来,角落小小刻着字: ‘《上曜伏光》’ 他摩挲了一阵玉简,慢慢皱起眉来: “周巍还待在江北…可不要出了什么事了,此刻不是读功法的时机,还须先去江北走一遭才对。” 这头这两人出了殿门,一路飞出望月湖,往自家地盘去,皆有重获新生之感,平汪子尚好些,纹虎道人真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感怀不已。 两人虽然都是紫府势力落子,可撞上了这等事情,死在李曦明手里也是应当的,两宗就算脸上过不去,心中不满,还真不好说些什么。 平汪子只低声,颇有些深意道: “事大事小,真人一念罢了,大人说的是事情且先按下了…可没有说从此不再追究,老师兄今后好生小心罢!” 他平汪子能说出这话,是背后的称昀门与李家本就有交情,可白邺都仙道未必,那位真人怎么看还难说,纹虎道人今后的路可不好走。 纹虎道人显然也晓得这点,他的喜色褪去了,面上浮现出迷茫之色,低声答道: “老道两边吃罪不起,这是独木桥上挑担,怕一头重了跌进水里,更怕扎不紧担子,两头打塌,可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平汪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看人为难可是有趣事,一口点破道: “不要命了?鸟投林,人投主,哪还有两头打塌的机会。” 纹虎道人没了话说,真要比较起来,白邺都仙道那位难应付得多,而李曦明才成紫府,行事更正,还没有视筑基为草芥的心思。 “唉…” 他眼看要到了自家地盘,再也不说话了,只叹出口气,惹得平汪子心中大爽。 江北。 浮云洞地界上夜色昏沉,一道影子在山林之间穿梭,云气重叠,阴影般的纱布之下潜藏着一山羊胡老者,左顾右盼,小心翼翼贴着地飞行。 “李曦明紫府…简直荒谬!” 他脸上至今还有难以理解的震色,可事情如此,浮云洞洞主被杀,司徒库一路凭借着法器小心翼翼地挪出来,是一步也不敢多迈。 浮云洞与镗金门往来甚切,浮云洞洞主孚斗是镗金门扶持,司徒库当然作为镗金门本部的声音在浮云洞中驻守,如今满脸苦色。 “好在我不曾露面…” 司徒库心里也明白,纹虎和平汪子当然不想得罪镗金门,也不会四处揪着他不放,最好的方式当然是装着看不到,这才让自己逃了出来… “可惜…这样肥的差事,今后怕是取不到了。” 司徒库行了一阵,从林子中钻出来,眼睛还没看到,灵识赫然一紧!已经观察到远方的山顶的苍松之下正坐着一身穿着金白宝甲的青年。 遥遥望去,这青年双目紧闭,盘膝而坐,身旁正插着一把亮金弯弧戟心的大戟,双手静静放在膝上结印,动也不动。 司徒库愣了一瞬间,这青年的眼睛赫然睁开,金色的瞳孔穿过黑夜,直直刺向司徒库,那把造型奇特的大戟在地上悄悄地晃动起来。 “司徒前辈,晚辈候你多时了。” 司徒库只觉一股寒意冲上心头,脑海之中仿佛要炸开: “李周巍!他不是去东海除妖了么!” 下一刻,那把大昇长戟已经横跨而来,戟光未至,司徒库已然冒出一身冷汗,他吓得魂飞魄散,胸口冒出数道符箓的光彩,一面龟甲浮在身前,一口精血就喷在这法器上。 “噗!” “轰隆。” 李周巍的大戟却砸在他面前,溅起一片飞石,这龟甲顿时落了空,司徒库看得明白,李周巍手中正掐着一片离火。 ‘太阳应离术!’ 李周巍家中六品法术唯独大离白熙光,可这法术居然要紫府级别的灵火来炼,李家自然没什么条件,李周巍遂修炼五品的太阳应离术。 这太阳离火之术可不弱,更难得是灵活多变,五品已经是青池嫡系压箱底的术法了!李周巍修行十余年,屡屡靠着这法术摆脱险境。 瞬息之间,他面前升起白灿灿的太阳离光,如同水波,幻化为杏黄之色,那龟甲只打了个转,被甩到一旁,困在熊熊的烈火中挣扎不能。 “嘭!” 李周巍的手立刻印在他面前的符箓光罩上,整片符箓光罩立刻燃烧起熊熊的离火,灼热的火光刺进他面前,司徒库浑身冷汗,手中的法术刚刚掐好。 “嘭!” 司徒库晓得自己面前到底是怎样的人物,李周巍才突破筑基时,受了宝甲庇护,孚斗道人亲自出手都不过让他受伤遁走,自己与这只李氏白麟修为相仿,可从法术、功法到法器通通不如,有什么好打的?! 他当机立断,这张黑雾般的纱布立刻炸开,轰然破碎,一股厚重的灰光喷涌而出,鸺葵一道的法力震荡,化为厚重的阴影大山砸下。 司徒库明白自己只有一次逃命的机会,浑身的法力连带着血光涌出,在脚底燃起熊熊的法焰,如同一只鸟儿冲上天际,疾驰而走。 李周巍并不出声,倒持的长戟挥动,正中的圆弧之中飞出道道明阳幻彩,先将这大山缓了压势,袖中飞出一面小小的旗帜。 阳离赤雀旗  “天式纵横,阳离刑火!” 褐黄、浅黄、鹅黄、亮红、朱红五色离火跳起,一同顶住这座黑漆漆的大山,长戟复又刺去,如同擎天之柱,将这座大山撑住。 可这毕竟是自爆了法器用出来的威能,李周巍已经让他逃出去一里地,眼看要陷入追逐之中,横生变数,他只眯眼估算距离,口中冷声: “照临八方,诸王须朝宗我…上曜伏光…敕!” 一点明光从他的眉心处升起,整片山林短暂地闪耀了一下,照得四处通明,迅速沉默进黑夜里,远方的司徒库在天光中如同断翅的鸟儿,落进山中。 这老人昏了头地逃跑,毫无抵挡的意思,下半身已经被洞穿,灼灼的天光在他的伤口上跳动,往左右荡漾,化为两个身着甲胄的甲兵,身着银鳞甲,面上没有五官,各自掺起他一臂,驾光往回。 只不过十招之间,司徒库便被奄奄一息地拖到面前,小山大小的黑色光芒已经被烧得只剩桌案大小。 固然有这老东西一心逃跑,无心抗拒的因素,也有术法法器的加持,也足见李周巍的实力,已有当年拓跋重原之威。 先替司徒库止了血,李周巍若有所查,猛然眯眼。 ‘紫府?’ 面前太虚荡漾,显出一白金色道袍的男子,笑意盈盈,声音充满着惊喜之意: “我家麒麟儿好生厉害!” 李周巍看着来人是李曦明,着实松了口气,抱拳行礼,朗声笑道: “见过真人!真人突破,我便不能空手回来,这头…抓只镗金门人为真人贺。” “哦?” 李曦明满是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晓得地上的乃是司徒家人,李周巍眸光微动,低声道: “这是司徒库,也是浮云洞客卿,纹虎和平汪子让他逃了去,我迟了大半日,正候着他呢!” 李曦明立刻会意,看向这人的目光火热,这哪里是浮云洞客卿,分明是个好把柄,笑道: “好…好贺礼!” 他轻轻弹指,立刻有一道明光落在司徒库身上,将这人束起,拉过李周巍的手,左右看了,感叹道: “我成就紫府,你安然无恙,此间再无更要紧之事了。” 李明宫几人没有细说,李曦明却明白李周巍这十余年来周转四境有多少困难,此间多半还借了不少力,如今都到了要伪去东海,暗自潜回的地步。 李周巍只笑,李曦明往天空中看了一眼,带着他穿入太虚,消失不见,只过了十几息,天色迅速明媚起来。 安思危送了两人入殿,这头很快驾风回来,正逢着一少年在殿中逛着,李明宫站在一旁,原本放在桌案上的灵物早已经不见,也不知道被谁收起来了。 安思危只低头抱手,恭声道: “二公子!” “安大人…” 这少年模样清爽,衣着干练,其余没有出奇处,唯独那双金眸盯着他,笑着应了一声,正是李周巍第三子李绛垄。 李绛垄往后的四个兄弟都没有按着李氏仲脉的命名来定,众人不敢多问,谁也不提,李绛垄如今十八九岁,修为不及兄长,才不过练气。 他稍稍眨了眼睛,笑道: “我听着大人说了,这等大喜事,不知父亲何时归来?” “应当就在这几时。” 李明宫应了一声,李绛垄摇头道: “那纹虎道人真是个不会送礼的,兴许还没有这样委屈过,东西是一枚宝药,看起来陈放许久了,丢在缴获的灵物里,一并送到族里去。” 安思危遂点头,答道: “我晓得了。” 李明宫含着笑意看了眼李绛垄,这少年分别向两人问了好,说是要到洲外迎父亲,颇为欣喜,快步出去了,李明宫笑了一声: “他是好意呀,世伯拒绝了纹虎的东西,又被我留下了,眼下东西不见,他怕大人觉着我私受贿赂,还要特地说清。” 安思危当然晓得,也有赞许之色,沉声道: “二公子弘润通长,斟酌时宜,是家中幸事。” ‘何止绛垄。’ 李明宫在心头应了一句,嘴上回道: “绛垄、绛夏年纪大些,都崭露了头角,绛梁差了几岁,我也见过,各有特色…” “明煌诸子皆是好手,若是生在我承明辈,南北之争定能好上太多,那就是大好事了。” 她露出苦意,不失文雅地低眉,防着在长辈面前失礼,安思危年纪也大了,不敢与她讨论这些话题,只抱手道: “我且下去准备洲上迎接诸位紫府之事,我问了家中长辈,洲上是不合适的,如今是定在最为广阔,灵机最为均衡的密林山脉。” 李明宫熟悉家中事务,立刻会意,颔首道: “正好借着这次机会,把陈旧多年的密林山修缮一番,小室山密泛已定,我也不必回去了,正好留下来充充场面。” 安思危点头,一同与她出去,湖边的密林山脉已经装点起无数金色的浮绘,修士起落,一片喜气洋洋。 第六百九十三章 鉴中仙宫 鉴中天地。 浮云升降,天中大日高悬,灰气飘散,神通彩光逐一浮现。 李曦明突破紫府,符种立刻有反馈到来,鉴中天地灵霖甘露飘荡,一片生息,整片天地如同活了过来,四处色彩艳丽。 陆江仙在天中浮现出身形,脚底下一片亮白通明的仙殿仙楼,湖水荡漾,烟气飘渺,偶尔见着几只石灵在殿间穿梭,一副仙家景象。 “紫府终成。” 李曦明突破花费了十余年,其中推仙基入升阳的过程波折很小,蒙昧一关也利用符种渡过了,余下的部分仍然很难,在陆江仙看来,他的突破是有运气在内的。 李曦明的道心本不算弱,经过多年的修行与种种事务锻炼,心性更有长进,故而纵观整个炼就神通的过程,其中威胁最大的并不是无限幻想,其实是那一刹那的蕴蓄神通。 李曦明看了《明华煌元经》,也读过九道秘法,炼就其中三道,又有明方天石加持,可炼就神通估摸着也只有五成机会而已。 李曦明自己并无感觉,那短短一瞬谒天门就炼就成功,其实比他想的要凶险得多。 “李曦明成了终究是好事…李周巍万众瞩目,替他吸引住了危险…” 李曦明的突破对仙鉴本身滋养甚大,陆江仙虽然能凭借明华煌阳御交性模拟出种种神通,可终究不能与符种反馈相比,李曦明一成,整片天地都有了神通滋养。 陆江仙捏了石妖修建百年,亮白色的仙宫仙殿早已经将原本的区域填满,眼下随着地面轰隆作响,天边的阴云迅速褪去,整片天地扩大了数倍,露出广阔的土地。 越过正中间圆形的仙宫群落,陆江仙在新开辟出来的地界落下,却没有先前的起伏,脚底的地面光滑如镜,放眼望去,无间平坦。 他稍稍思索,心念一动,整片天地立刻涌起如烟如雾的白气,迅速从远方覆盖到跟前,将地面遮得严严实实,整座仙宫仙殿如同坐落在云端,白气弥漫,透露着无限神秘。 “好看多了…” 他重新出现在天际,掐诀施法,一道天门从天而降,落在远方的云端,白砖堆砌,两座角楼上七十二条脊明亮,雕龙画凤,悬旗挂帜,极为威风。 “明阳谒天门!” 他复又掐诀,天空中明华煌阳御交性幻化而出的太阳立刻流光溢彩,洒下满天孛星,这孛星四处游荡,纷纷化作各类金甲天兵。 这些金甲天兵大部分铠甲光滑,灵枪普通,也有持长戟、戴凤胄的将军,还有身形庞大,衣着布甲的力士,往宫中落了,各自寻位置占下。 “刘大人…” “噢…原是林将军!” 一时间熙熙攘攘,兵甲碰撞声、交谈议论声、大笑招呼声此起彼伏,整片仙宫仙殿仿佛活了过来,流畅运转,生机勃勃。 却都是他一念所化而已。 他轻轻挥手,整片天地中的人影皆飘散了,只余下空荡荡的仙宫仙阁,陆江仙随意找了间仙宫落足。 “除却仙鉴内部变化,太阴玄光已经超越紫府,只是不知与金丹相比如何…两者之间的差距太大,恐怕最多也只能打伤真君。” “神识范围倒是变化不大。” 陆江仙在案前坐下,心中念头颇多。 “第一,杨天衙未死…甚至还早早突破了紫府。” 这说起来是件相当麻烦的事,杨天衙背后是阴司,然而杨天衙可是亲眼见过李木田的,突破筑基以后就能过目不忘,更遑论紫府?李木田乃是一介凡人,杨天衙必然晓得。 “然而从李曦治那处得来的消息,杨天衙从始至终都称李木田是筑基修士…显然是有意为之。” “至少,阴司对李氏是有善意的,无论背地里有什么图谋,明面上还是愿意遮掩。” 而陆江仙更大的发现远不止于此,阴司的那两个差遣,也就是王隆与张贵,李曦明看不出什么,可在陆江仙神识之中可是清清楚楚: “这两人…不像修士、妖物,倒像是魂魄受了金性影响,又被某位高修所捏造,这才成了如今的样子…” 陆江仙长久以来始终有疑惑,此界仙魔之事完备,却偏偏没有鬼物,明明各类鬼怪传说丰富,又有阴司这等一看就是针对鬼物设立的势力…可百年过来一只鬼也见不到。 “结合鼎矫的话语,这恐怕是天变之后的问题了…真君与仙人变化,先时的规则改变,让世间连鬼物都凝结不出来。” 陆江仙心中渐明: “可阴司的果位恐怕与鬼物有关,那若是这么说…是否也代表着天变之后主管鬼物邪祟的阴司也虚弱到了极点…” 李家唯一见的一两次鬼物,还是巫山弟子使用巫术召唤而出,若是真要计较起来,那几个青面獠牙的东西比起鬼来更像是巫术一类的傀儡。 陆江仙也仔细研究过,此界凡人一旦死亡,立刻躯体空空,连魂魄消散的过程都没有,什么都留不下半点,只余下满地的怨气煞气,可以用来祭炼宝物。 倘若有了修为,成了胎息修士,一夕身死,寻常看不出半点端倪,可在陆江仙眼中是可见魂魄离体消散的。 可怪异之处便来了,等紫府金丹道修成了练气、筑基,身死立灭,再无魂魄显现!直到炼就神通,升阳推上太虚,才可以有真正意义上的魂魄离体不死… 无论哪种,都不如阴司差遣来得稳固,陆江仙看得大为惊异: “这法门是借金性影响为躯体,倘若我也能掌握这法门,就可以将荡江一类的家伙放出鉴去了!” 他心中暗暗记下来,思索道: “李家兴许还要与杨家接触,且看上一看。” 陆江仙若有所思,轻轻拍掌,整片天地中又重新浮现出喧闹之声,他低眉看着这捏出来的布偶戏,心中微动: “鉴中天地果真不同了,能做的事情更多…既然有这样看得上眼的好地方…也不能让荡江在兜里无所事事,这样一个好劳力,须拿出来用才是。” 他驾着光彩,瞬间在主殿侧旁的一间宫殿中现出身形,略有些头疼,仔细思量了一下,暗忖道: “当年给荡江编的是什么府君来着…既然占了太阴的尊号,这宫殿却不能没有表示。” 他心念一动,这宫殿中霎时太阴喷涌,各处浮现出月桂金蕊之纹,殿前殿后,皆刻画太阴月纹,几枚大如桌案的玉灯台也化作明月之光。 四处寒雪骤降,堆砌起堆堆白雪来,蟾蜍、玉兔之属的小像处处可见,浑然如月宫,陆江仙看了一遍,这才在这座宫殿上提了牌匾。 ‘华素元明圣清太阴府’ 这几个字呈现出银白色,明明与牌匾的玉白颇为相同,却夺人眼球,他左右看了看,又觉得少了些什么,轻轻弹指,一道太阴月华落在地上。 各类白色的碎石从角落飞跃而来,混合着这道太阴月华凝聚成一银甲男子,陆江仙捏了好几次脸庞,最后选了个与李曦峻相仿的,颇有仙将气度。 他心念一动,这银甲男子立刻欠身弓腰,恭身道: “太阴素明仙将真诰,拜见府君!” 陆江仙左看看右看看,遂满意点头,这人自然也是他操控的,不过唬一唬荡江,却也够用了。 陆江仙回了主位,身上的衣物重新变化,轻轻弹指,霎时有一道浅碧色的光彩落在地上,化为一少年。 这少年衣着古朴,瞳色浅碧,两袖绘着波涛纹,脸庞圆润,容貌看起来才十余岁,略有些迷糊,左右张望了,这才发觉他坐在上首,惶然拜倒: “荡江见过府君。” 荡江只不过眼睛一睁一闭,就从安淮天到了此处,不知过去多久,看着左右的装饰,就是仙宫无疑了,心中安定: ‘步梓小儿浅薄无知…什么仙宫早已崩碎…一堆屁话,私底下言之凿凿,见了府君跪得比谁都快!’ 他一边安定下来,一边有些惶惶不安,毕竟听这位府君先前的话语,自己是无意从宫中逃出,可荡江脑海里模模糊糊,半点印象都没有,本就能说得上是罪,怎能不怕? 陆江仙上首端坐,心里还在想着这货能做些什么,随口道: “此处非你能来的地方,只是你无意中遁出,且先在府中候着。” 荡江松了口气,还来不及说些感激话,陆江仙已经消失不见,荡江呆了呆,唯唯诺诺地退下去,才出了殿,便见府中站着一银甲男人。 这男人相貌堂堂,两颊如削,瞳孔银色,手持长枪,立在府中,低头看他,荡江忙着恭声道: “见过仙将!小官荡江溪水府持事!不知仙将…” 银甲男子只道: “府中一小将而已,不值一提…请…” 荡江忙着应下,在府中稍稍抬了眉,一下撞见华素元明圣清太阴府几个大字,眼睛像是被针刺了般连忙转过去,心中感慨: “老子也算是来过仙宫的人了…等到下界主持水府,可有的是牛可以吹…迟步梓?小小修士罢了!岂能与我相比?” 荡江虽然脑海中有不少记忆,可陆江仙编造时都是模模糊糊,好叫以后反悔,真正的记忆只有在迟步梓身上的那些年,私下里还是忍不住拿迟步梓来比。 他很快被领到了这庞大复杂的府邸角落,一路上人来人往,几个仙将仙官皆向这银甲修士低头问好,荡江心思多,立刻明白面前此人身份不同。 “也是,能在府君殿前等候…哪里是什么寻常仙将…” 他表情恭敬了不少,拐到了这小小的厢房之中,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之处。 ‘我这地上的小小水官,在天上哪有什么地位可言…也就是府君亲自带来才能住在府中。’ 银甲男人带他到了屋中,那双冷峻的眉眼看过来,沉声道: “荡江道友,且先在此处住下罢,却有几条要同你说一说。” 荡江连连点头,银甲男人道: “仙宫如今仙禁启动,各宫各府不得出入,你若是实在闷得慌,在府中逛一逛就好了,不要多与人攀谈,更不要迈出府去。” 陆江仙是懒得捏出其余处的仙府,只想把这家伙关在这里,荡江却恍然大悟,颇为若有所思地点头。 银甲男子又指了指屋中的柜子,冷声道: “我却不叫你白住,这柜中有诸多法门,都是旧时术法,或是从邪门歪道处缴获,李仙官下凡去了,你暂时补李仙官的位置,把这些术法重新编写,好好拓展,每年会有人来收取。” “属下遵命!” 荡江这家伙倒是代入得快,脑子已经迅速转开了,满心澎湃: “倘若有了好功劳,兴许还能转到天上任职…” 银甲男子见他这样积极,总算是露出一点笑容,正要合上门出去,荡江连忙恭声叫住他,问道: “不知仙将尊名?” 真诰朗声道: “真诰,领太阴素明仙将之位。” 荡江被这一串名号震了震,望向他的目光更殷勤了,一路将他送出去,路上遇见了好几个仙官,皆不理他,只向真诰问好了。 荡江晓得自己人微言轻,也不放在心上,赶忙回了屋子,喜气洋洋地看了一圈,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总觉得天上的东西什么都好。 “哟,这太阴纹路可是正宗…” 一直摸到那小小的柜子前,荡江先是欣赏了这尊贵的纹路,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谁知只听哗啦一声,这柜子中嘭然滚出一片玉简,叮叮当当滚落一地,几乎要将地板填满了。 荡江呆滞在原地,看了看那比自己身躯大不了多少的柜子,心中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娘的这么多?!这李仙官干什么吃的…怕不是工作要交不齐了才转世下凡过去罢!好好好!遭了瘟的竟然有这么懒的仙官!” 他从地上挑了一枚玉简拾起来,仔细一读,这篇幅怕是够三大箱书了,面上顿时发苦: “李仙官怕是罢工几十年了…驴也不是这么使的吧…” 第六百九十四章 紫府法会(上)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www.biquzw789.info 望月湖万里无云,水波荡漾,藏青色的亭台立在湖面上,一条长路连接着湖中洲,几朵石质的莲花立灯光彩闪动。 这亭子共有八角,绘着八种符文,以朱砂为浮饰,正面对着西边的西屏山,亭上挂着玉匾,上书大字: 朱芽亭  一身浅红云缎长裙的女子正坐在亭中,项间璎珞银白,手捧古籍,正是李阙宛。 朱芽亭是李阙宛的修术之所,她修行全丹一道,修行术法不是看灵机是否充沛,而是看物??变化,故而李周巍在整片湖上寻找了最善洞变之所,为她建造了朱芽亭。 湖上和全丹还真没有多少联系,朱芽亭所在之地乃是当年设下阵法,祭起申白,化解洲上禁断大阵之地,故而勉强称得上洞变之所。 原本巫山才是最合适的地方,毕竟曾经是上巫的端木奎修行之所,可惜李曦明在此处证得神通,整座山已经转化为明阳宝地,故再也不同了。 “族中还要给巫山重新置名,也不晓得如何安排。” 紫府是大喜事,李阙宛却有些忧色,家中之事事事稳妥,她自己却有私事未了。 父亲李宝驮来了洲中过起了牵犬斗鸟的日子,很是幸福,可自己的几位哥哥则在洲中经营船事,来往两岸。 几个兄弟技术过硬,加上她的面子,自然是生意兴隆,可碍了他家的生意,对方一怒之下告到了族正院,说几个兄长是借势攫利,几个兄长当夜便被请去了青杜山。 李阙宛熟知族中事务,也知道几个兄长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可父亲李宝驮急得嘴边长了好几个燎泡,已经来找过她好几次。 她庆幸是正逢紫府,族中众人心思不在此处,青杜的族叔李周洛也没有立刻下定论,否则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子! 她叹了口气,放了手中的古书,算算时辰,思索道: “三月转瞬即逝,诸宗将至望月湖,还须去迎。” 李阙宛和李绛迁如今是李家新一代的天骄,李曦明成就紫府,李氏晋位紫府仙族,两人这身份地位立刻不同了,与之前相比不说是云泥之别,却也连登数阶。 李阙宛按了书,心中又喜又忧: “恐怕在诸宗眼中,如今我与迁哥几个…已经是当年迟符泊、司通仪一般地位,是一定要去迎的。” 世事向来如此,自家大小事恐怕早就传到了诸宗手中,李阙宛稍作估计,家主李周巍在诸家眼中恐怕已经拿去同拓跋重原比。 “名望多事端…” 她从亭中飞起,一路飞向云端,正巧见着李明宫着了一身红裙法衣,乘火云立在空中,她修行真火之道,雉离行又是颇有些火鸾相的道统,在这红裙法衣的衬托下更显端庄,大大方方立在空中。 李阙宛恭声行了礼: “见过大人!” 李明宫常年在北岸与江边镇守,其实与李阙宛没有见过几面,可她是伯脉长姐,算得上最亲的筑基,加之又是少见的筑基女修,李阙宛自然很亲近。 李明宫又大方端庄,很早就得过李曦峻夸奖,自然有很讨人喜爱的明艳感,李阙宛亲热地问了好,李明宫盈盈伫立,语调轻快: “宛儿来了,你跟在我身后就好,那头绛迁跟着承,在另一侧迎接。” “姑奶奶真漂亮。” 李阙宛掩嘴笑了,李明宫倒是坦然,只看了她一眼,笑道: “年岁大了,比不得你青春。” 两人言谈之间,李周洛领着一行人驾金气而来。 他一身华服外青内白,金气激荡,练气六层修为,乃是季脉之首,在李家的地位已经相当高,能让他来亲自引路,这身后之人地位定然不同寻常。 李明宫看他满意,李阙宛看了眼这位叔叔,心中一紧。 “周洛叔持族中青杜事,自己兄长的事情一定要过他手的…” 李明宫不知她心思,只笑着迎道: “原是玄岳仙门!在下李明宫…” “恭喜恭喜!” 面前的男子身着玄岳金衣,显然也是掌门一级的人物,面白无须,说的些客套话,贺毕,这才道: “在下玄岳孔孤皙,见过道友!” 这男子客客气气,一旁的老头却满脸喜色,胡子翘得老高,扯着袖子笑: “老夫孔玉!道友可曾晓得?李玄宣可是我好友,好多年的交情了,不知老伙计如今何在?” 孔玉这老头是个热闹感怀的??子,喜气洋洋,看上去颇为激动,好像紫府的是他,李明宫笑了一声,答道: “我听说过老大人名讳,长辈数次谈及,已经在山上等候,请先入内罢!” 这话给孔玉面子,这小老头马上抬起下巴,满意极了,一旁的孔孤皙笑着附和几句,答道: “我一路过来,稍备了几样礼品,还请明宫收下!” 这东西算得上是玄岳给李家的贺礼,大多是宝药与法器一类的东西,长奚真人与李曦明紫府之间另论,应该还有往来。 孔孤皙两旁的修士连忙将玉盒递过来,李阙宛连声谢了,恭敬收下来,李周洛请着几位玄岳修士入密林山脉,余下李明宫两人停在云中。 李明宫望了一眼玄岳众人的背影,心中暗暗思索: “听闻玄岳的长奚真人寿元也不多了,也不知是真是假,玄岳门此番过来…兴许有计较。” 李曦明突破紫府,长奚真人是第一个赶过来贺的,虽然占了地利之便,可言辞之间足见心意。 李明宫一边瞥见李阙宛的目光,见这少女有些心不在焉,明白她在想什么,李宝驮几个孩子的事情虽小,却事关李阙宛,她早就晓得了。 这事情其实不算什么,只是要看李阙宛如何处置,李明宫正色道: “阙宛,不必忧心,族中自有分明。” 李阙宛这才惊醒,连忙道谢,遂见李明宫笑道: “绛迁可还不知道,否则有人要倒霉了。” 密林山。 密林山并不高,好在山脉雄厚,连绵起伏,四处灵机充沛,郁家覆灭乱成一锅粥,原本的宫殿台阁被打的支离破碎,四处混乱。 这些宫殿台阁并不是寻常装束,都是修仙之人所造,不是随意操控土石拔地而起即可,还需刻画阵法纹路,填入灵材与灵物,不是简单事。 后来李家接手,接连逢上大事,又逢上南北之争,也无力修缮这诸多亭台楼阁,只将林田草药的院落修了,作为采取资源与修行之处。 直到南北之争过去,李家有了十年的修生养息,气力富余,这才有时间一点点将密林山重建,三月以来更是举族盛事,气象为之一变,整座山脉焕然。 密林山上下楼阁堆砌,矗立云中,青阶密布,灵气飘渺,山上的五道灵泉喷涌,顺着阶边的纹路流淌而下,拐入各个庭院之中,直至山下。 道旁立明灯,皆绘明阳、离火纹路,阶上则绘蛟图海纹,修士往来,在庭院之中起落。 不仅仅是密林山焕然一新,整个湖周十六府两峰一山皆着新制,处处焕然,湖边更是立起了六道门楼,皆是仿照煌元关而立。 这门楼白砖堆砌,角楼上雕刻繁复,七十二条脊分明,高十二丈,依据地势方位而立,大同小异,分别是四象玄业庭渊常曦承清周武。 其中四象门位于南岸黎泾府,最为雄伟壮丽,比其余五门都要高上一头,常曦门则立在密林山下,与阵法勾连,众修起落,皆要从常曦门入山,李周洛带着孔玉从常曦门落下,李周昉兄弟正守在门前。 两兄弟年岁比李周巍还大,已经抱了孙子,天赋不高,练气很晚,看起来老成得多,没有出奇处,孔孤皙稍看了一眼,赞了声: “好一座常曦门…” 湖上的六座门楼都是李曦明亲自设计,以神通加持,不但花纹有明阳之意,更有玄妙,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两人虽然不通明阳之道,可玄妙是能看出来的,才进了常曦门,正见一白金甲衣的男子站在其中,肩膀宽厚,金眸凌厉。 孔玉还有所迟疑,孔孤皙已经心中惊叹: “李氏白麟…李周巍!” 当年李曦明闭关,李家仅有李周巍、李承撑场子,诸家都盯着他看,孔孤皙刚刚从孔婷云手中接过玄岳门,对此事最是清楚… 望月湖北岸魔头肆虐,密泛三宗一夜之间在江北立宗,费家求救,李周巍以白猿镇守北岸,与李承二人截江,利用云拢天南古阵,将之斩杀。 共计不过大半夜,密泛三宗的人才到了半路,李周巍便先将那魔头斩杀,将首级传至青池。 人人都晓得那魔头十有八九是密泛三宗的人,可首级传到了青池,密泛三宗只能吃了这亏。 北岸之争从此始,随后的十年里,从暗中骚扰到明面灵田争执,李周巍扯着大旗,加上李曦治全力支持,甚至三两次亲自归来,密泛三宗以数倍的筑基,竟然只能缩减湖中利益,始终无法动摇根基。 随着李周巍修为、术法渐长,李承熟悉六雷玄罚令,浮云洞除非洞主出手,竟然拿李氏毫无办法,最后浮云洞主孚斗亲自出手,还是让李周巍跑了去。 李氏遂以云拢天南大阵镇守北岸,以北岸颗粒无收的代价收缩势力,却也不必李周巍时时镇守了。 虽然如今李曦明突破,浮云洞自行覆灭,可孔孤皙看来,随着李周巍数次力挽狂澜,浮云洞本就再难对李氏有真正的威胁了。 他当下见了李周巍,只觉得眸色有异,气度雄厚,看起来不好对付,却没有再多的异样了。 他遂恭声抱拳: “见过家主!” 这金眸的青年向他点了头,道: “原是玄岳掌门!周巍见过掌门。” 孔孤皙修为不高,宗内几个土德功法也不是斗法的料,恐怕还不是李周巍的对手,连忙客气应了。 李周巍身旁还站了一人,须发半白,相貌温厚,脸色红润,腰旁的两串药囊摇摇晃晃,一身修为精深,浮于面旁,似乎修行木德。 孔孤皙并未见过此人,可见他是萧家穿束,必是萧元思! 孔孤皙恍然: “当今的李家,也唯有他萧元思值得李周巍亲自来迎!他那一枚丹药…先时是人人笑他愚蠢,现下反而人人要夸他有先见之明了!” 萧元思知道这事情早已经是三月以前,惊得他半晌不曾反应过来,现下仍是满心喜慰,老人如同服了宝药,气色一下好起来,两眼亮晶晶。 孔玉看得羡慕至极,心中感怀: “有一位紫府徒弟,还在这弟子突破紫府时出了大力,这位前辈…余生是不必忧愁了…” 常曦门下的人影渐多起来,各家修士都上前同这李氏白麟问好,李周巍虽然实力强横,语气却很客气,一一应了,少有淡色。 孔孤皙正要上山,一道灿烈的天光却从天而降,定在阶上,化为一位金白色道袍的男子。 这男子五官端正,未有出奇之处,唯独眸子浅金,眉心处一点天光煌煌。 不必说,这男子定是李曦明了。 孔孤皙不敢多看,目光很快从他身上跳开,男子背后正立着一中年人,相貌平平,胸口佩玉,身着山纹褐袍,孔孤皙瞳孔一缩,扑通一声跪下去,呼道: “见过老祖!见过真人!” 孔孤皙这一声飞出,玄岳门修士皆一愣,赶忙有样学样,哗啦啦地倒下去,霎时间,玄岳门修士皆叩头而拜。 孔玉等人如今算玄岳高层了,哪里认不出李曦明身边就是自家老祖长奚真人?旁边的几位虽然没有见过长奚,可自家祖师的画像一直悬在宗内,自然也很快明白。 玄岳门的先跪倒一片,其余修士稍稍呆了,大多都拜倒,紫府修士的直系修士也拱手低头,齐齐恭声道: “见过昭景真人!” 萧元思一下抬起头来,对上李曦明的面孔,老人面上浮现出笑来,李曦明则在众人的恭声之中微微行礼,轻声道: “见过师尊!”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www.biquzw789.info 第六百九十五章 紫府法会(下) 萧元思略有踌躇,这老人也不是个喜欢张扬的人,他抬起眉来,看向李曦明没有大变化却截然不同起来的面庞。 “明儿…” 入目的脸庞五官端正,眉毛略长,浅金色的眸子盯着他,敛色而笑。 ‘昭景真人李曦明’ 那股时时压抑在他眉心处、一种咬牙切齿味道的郁色不见了,消散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点天光,闪烁在眉心。 闪动的、略有不安的眼神也消失了,李曦明的眸子中现下是温和的笑意,不再有郁郁、即将白白赴死的坚决之念。 此二者从他面庞上消失,整张脸庞都活过来,他不再是李氏孤注一掷的奋力一击,而是他昭景真人李曦明。 萧元思隐隐有了泪花,万众瞩目,他只叹声道: “昭景真人福缘深厚,老夫沾光了。” 李曦明笑着扶他起身,长奚在一旁和声和气地开口,心中羡慕,李曦明则恭声道: “师尊,请。” 萧元思那枚丹药诸家都是知道的,受萧初庭训斥,失魂落魄地从北海归来,三宗七门同样也知晓,李曦明闭关十余年,萧元思这十余年在仙宗仙门嫡系之中不是笑话就是谈资。 李曦明也听了些只言片语,这头亲自来迎,就是要给诸家看看,为自己这位师尊出一口气! 这是其一,其二是萧初庭同样前来望月湖,已经到了洲上,这位初庭真人凡事不亲自下场,就让萧元思从山间来,李曦明自然接住他给的机会,向诸家阐明了萧李之情一如既往。 这事情虽小,却对李氏大有好处,李曦明只扶着萧元思入山,在庭间安顿好了,再回往洲间,却听着安思危来报,萧初庭已经留下贺礼,独自离去。 李曦明点头示意,一旁的长奚却默默低眉了。 ‘萧初庭这是不见我呐…’ 李曦明虽然初晋紫府,不及几位老牌紫府善算,这一点还是能看出来的,心中忌惮: “长奚这…还真是烂摊子!” 可再自家与玄岳关系很好,长奚又是来贺喜,萧初庭可以不见,李曦明不可能有避退的可能,与他在栀子花遍地的山间坐下了,长奚笑道: “好一处明阳之所,不知昭景如何取名?” 李曦明为他斟茶,客气道: “此处我取名栀景山,今后就是晚辈静修之地了!” “好!” 长奚赞了,从袖中取出一物来,置于桌上,却见圆滚滚一枚白珠嵌在玉盒中,彩光如毫,透露着明堂堂的流光,上镌猛虎回首的淡纹,极为霸道。 长奚真人的面孔忽而年轻、忽而衰老,以一个时辰为界限,如今是中年模样,胸口佩玉,满面喜色。 “昭景道友,你我两家百年扶持,我家婷云与渊蛟又是至交好友,眼下神通告成,我心中甚喜,特地准备了这一份薄礼!” 他的语气明显很好听,也不叫李曦明小友了,几百岁的人拉下脸来同他这个不足百岁的人称道友,又委婉提起旧时交情,已经客气之极。 “他的寿元…果真不多…” 李曦明稍稍看了,发觉此物至少是紫府级别,恐怕是一枚紫府灵器,只是炼就的年岁较浅,恐怕不足百年,比之辛酉渌泽印、祁望玄天听远不如,却是李家的诸多法器拍马不能及。 ‘太贵重了!’ 李曦明并非不晓得紫府法会的分量,可这些紫府都是些吝啬鬼,筑基的灵物随便取,紫府的是想都不要想,紫府法会实际上更多的是到场给面子,以示友好罢了! 至于贺礼?紫府灵器、紫府灵物不须想,顶了天给道四品术法,更多的是给些古代奇珍异宝,一些偏门古老、不失身份地位的秘籍而已… 长奚给出一道紫府灵器,这意思可是明明白白,就是要欠人情,来为玄岳谋取后路! 他只是稍稍一看,长奚果然笑道: “这法器叫赶山赴海虎,乃是一枚中品艮土灵器,非是我神通炼化而出,而是外出得来,比不得那些灵宝,却也算趁手。” 李曦明若有所思,问道: “神通炼化?” 长奚闷笑一声,苍老的声音解释道: “灵器大抵分为三种,第一是以极好的法器灵胚纳入神通,以神通洗炼,百年炼化而出,就能成为灵器,很是趁手。” 李曦明霎时一喜,问道: “原来这样简单!那为何江南灵器…这样少?” 长奚抚须道: “第一是灵胚不好炼,这等灵器又是神通炼化,故而只能与主人神通同一性,需要时时温养,颇耗心神,且脱离神通不久就会化为原形,听起来容易,却很难传下。” 李曦明立刻想起天炔真人在望月湖西岸贺道人那处炼的九门观灵胚,灵胚就花费了百来年,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遂点头,长奚继续道: “第二便是更为常见的,赶山赴海虎此类,就是由紫府级别的炼器师打造,全看品级,有高有低,低者尚不如灵胚,高者能比肩灵宝。” “也分上中下三品,以为区分,中品与神通炼就相仿,却是一道能够传家的宝物,也不用拘束在哪一道金性。” “至于所谓灵宝…” 长奚谈起此事,流露出些自嘲之色,摇头道: “其实就是天变以前的古灵器,辛酉渌泽印之属,放在以前就是灵器而已,如今却要把他叫灵宝了…比所有灵器都高上一头,倒也是讽刺!” 李曦明听了这一席话,心中明白许多,对辛酉渌泽印的评价又高了一层,心中暗自思量: “难怪元素以一道神通威压众人,一是自身厉害…二是辛酉渌泽印很不简单…” 长奚看了他一眼,踌躇再三,似乎为了多添些好感,遂开口言笑: “老夫曾经听闻一事,很久之前还有一种炼器之法…如今早已行不通,但是也算是个趣闻,可以谈谈。” “老前辈请说!” 李曦明巴不得多听些,长奚抚了抚须,娓娓道来: “据说千年以前,仙基有集众念炼器之法,尤为好用,古修士安居乐业,以神通勾连百姓,得出众生之念,以此淬炼法器,使之通灵,称之为炼华法。” “我辈得到的不少古灵器都能见到一些痕迹,曾经极为高品的法宝也有此能。” 李曦明心中轰然而动,几乎是下一念忍不住在心头浮现: “箓气!” “这不就是自家仙鉴么!” ‘极为高品的法宝!’ 他脑海中空白了一瞬,一些纷繁复杂的念头闪过: “难怪我成就神通也看不透符种…难怪能让凡人可以修行,难怪有种种神妙的箓气,果然是仙器!” “更何况…太阴玄光何其威风,如今我突破紫府,威力更难以揣摩,兴许稚子取在手中亦可伤紫府…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也只有法宝有此威风!” 下一刻,他强行将这念头从脑海中通通扔出去,将自己的思绪强行维持住清明,口中停也不停,问道: “那为何如今不可?可是失传了?” 长奚何等精明,立刻就察觉出他有情绪上的波动,无论他怎么想也想不到李家有这东西,只觉得李曦明为此而惊叹,老人叹气道: “如今是不行了,却不是失传,我早年对此很是感兴趣,四处搜寻,查遍了许多古籍,这才得到一些消息…” 老人的面上流露出些迷茫之色,皱眉道: “据说…是这法门被取了…有人说是偷,有人说是抢,也有人说是证,总之都离不开一个名字。” “名字…” 李曦明却有些不敢听了,生怕在老人下一秒口中吐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名字,长奚却已经开口: “苏悉空” “苏悉空…” 这名字耳熟得很,李曦明立刻回忆起来了,当年郁慕剑从北方归来,以一敌二,就曾经透露过这个尊名,李玄锋射杀的诸多法师也曾念叨过: “阿阇梨教我,敕得苏悉空法、释迦理术…苏悉空是世尊!” 长奚遂点头,赞道: “不错…这道法门的丢失,恐怕与祂有关,从祂证道之后,此类法器的威能十去其八,在此后的百年里一年不如一年,纷纷跌落,渐渐失去相关的威能。” “过了四百余年,记载中的大部分炼华法成就的灵器都已经威能殆尽,除了个别几个接近法宝级别,与果位有不少关联的能勉强维持,却也远不如前,后来人更不能再使用此法!” 两人皆沉默下去,李曦明立刻回想起北方的情景,心中有了不少猜测,看长奚的模样,恐怕也有了计较,只是不会说出口而已。 话题稍告一段落,这位老真人笑着将玉盒推过来,李曦明低眉看着这枚闪闪发光的法器,一时踌躇: ‘收?还是不收…’ 山庭之间云雾缭绕,李曦明还未在上首入坐,庭间的诸多玉团、桌案一路排开,人影渐多。 李绛迁在左庭上首,轻举玉杯,身旁修士青衣翩翩,仪态出尘,神色自若,乃是筑基修为,正是青池峰主司通仪。 司通仪年纪与李周巍相仿,李曦明一夕成就紫府,他遂不敢与李曦治称道友,可他这人很是拉得下脸,立刻与李绛迁拉起关系,自己坐到了他身边。 此刻指着下头的诸位修士默默介绍,和蔼地道: “那是剑门的程今铸,是你家长天峰主的好友…也是剑门有名的剑修…” 李绛迁寻着望去,果然见一男子负剑坐在席中,表情平静,周边空无一人,显然众人都不太愿意坐在他身侧。 “多谢世伯提醒。” 李绛迁笑着应他,热络之至,司通仪也不敢多指程今铸,按着顺序逐一介绍起来,李绛迁环顾四周,心思停在云端中的几位真人身上。 西方的云席上正坐着一人,宽肩浓眉,身着火纹道袍,吐息如无形之焰,烧得灵机微微扭曲,这人是金羽宗的天炔真人。 金羽宗天元真人寿元无多,天霍真人闭关,秋水真人显世,可随着紫霈陨落,秋水真人已经是越国顶尖的几位紫府,位格太高,遂由本镇守吴国的天炔真人前来。 青池宗来人自然是元修真人了,这老头从来板着一张严肃面孔,李绛迁不曾看他,心中在暗暗数数: “三宗…金羽、青池都来了,修越不曾来…” 两宗各有算盘,都算给面子,修越宗山门紧闭,不曾来也是正常,李绛迁更注意的是七门。 “雪冀门没有消息…这宗门已经数百年不入世了。” “剑门、陈氏和鸺葵不曾来紫府,只派了嫡系,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万昱剑门和大鸺葵观几家没什么立场,同样算是正常,更何况程今铸地位也不算低了,其余几门则各有表示: “玄岳规格最为隆重,其次是萧家,萧初庭亲至…听闻这真人只露了一面就离开了,只有寥寥数人见着。” “紫烟门、屠钧门紫府不在宗内,派了嫡系过来,席位尚空,毕竟没有紫府,还在赶来的路上。” 他目光一抬,南方上首真人面相爽朗,身旁红衣女子毕钰妆腕上佩金环,颇有笑颜。 “衡祝派了衡离真人和毕钰妆过来…同样很是尊重。” 李绛迁看罢一圈,口中与司通仪说笑,心中敞亮。 七门之中还有长霄门未曾来! 不但长霄子、成言未有一人前来,就连长霄嫡系也仅仅贺了一声便离去,连席位都不曾入… 除却三宗七门,江北修士也少有前来,唯独来了个沈家,吴国大宗仙门则是一人也不曾来。 “衡祝与长霄不对付…自家与长霄门又闹了不少不愉快…” 李绛迁低眉,发觉局势并非一片明朗。 “自家身后无非萧家与玄岳…萧家萧初庭从来居无定所…也不会随意出手…可长奚一旦陨落,整个玄岳地界都是累赘!” “到时事有不妥,岂不是要倒向衡祝?衡祝是正道不假…可衡星几人算计可不少…” 他摸不清紫府之间的关系,只能抬眉看了一眼上首,自己父亲李周巍坐在正席第一位,身旁就是玄岳孔家的孔孤皙!两人交谈正欢,看得李绛迁举杯不定。 “玄岳…可是个烫手山芋…万万接不得啊…” 第六百九十六章 皋玄子 栀景山。 李曦明略略一顿,将手盖在这玉盒上,轻轻敲了敲,看向面前的老人,语气诚恳: “两家情谊既然如此,老前辈留了多少后手安排,请向昭景透露一二。” 李曦明当然不相信长奚是临时求过来: ‘他寿元将近,应该早几十年就安排后事,到了如今必然有所依仗…而在他原本的谋划中,一定是没有我李曦明的…’ 既然玄岳要李氏出手相助,李曦明不能不顾先人情谊,可事情肯定要问清,只这么一说,长奚立刻正色,一声叹息: “好叫昭景晓得,我玄岳…自江北迁来,并不是青松道统,又不是仙府故属,故而在江南多受歧视,这几百年过来…仅靠我一张老脸撑着,真要说能引之为援的并不多…” “如今的寿元将尽,能施以援手的更少了,我前后近百年交好,得了两方助力。” “第一…是江北偏东方、称昀门往东的紫府宗门,叫作玄妙观,坐镇的是齐老真人,道号素免。” 李曦明识得此宗,十年来江北海外归来两位紫府,便多出两宗,一宗是那白邺都仙道,还有一宗就是玄妙观了。 长奚见他晓得这仙观,复又继续道: “第二是海外一山,叫作静怡山,山主玄怡真人…我家嫡系拜在他门下为徒。” “其余布局三两子,便不多说,只恐贻笑大方,还是寻一日为昭景引见一面…” 长奚与他又不是什么熟络交情,自然不会把底牌透得明明白白,李曦明知晓大概便可,可不敢随便见面,谁知道玄妙观、静怡山是什么门路?玄妙观就在称昀门一旁,其中可有摩擦?要是让其他紫府误会了,怕莫名其妙就投到某个派系里去了。 他便答道: “晚辈还要拜访诸家,一一回礼,并不急着见面。” 长奚抚须: “是我欠考虑了!” 李曦明谈到此处,踌躇再三,那枚艮土灵器在手中温热,终究还是问出来: “听闻真人当年与司徒镗关系甚笃…可有此事?” 李家历史短,可消息算灵通,孔家早年与司徒家可是姻亲,近乎萧李两家的关系,司徒家就是镗金门,如今与李氏可是血海深仇,李曦明怎么能不留心? 如今司徒库还押在青杜山底下,接下来要针对镗金门,如若扯出一片孔家人,自己又应下来庇护孔家,岂不是把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 他这么一问,长奚顿时语塞,看了他的神色,低声道: “不怕昭景笑话,早些年,我家与司徒家确实还是好友,司徒镗虽然张狂,对亲近之人却爽朗大方,他对江南诸宗颇为不屑,同样被隔离在七门之外,我往四方拜访,唯独他肯见我,我那时遂与他有交情,还定下过姻亲。” “可他这人毕竟狂狷,得罪紫府无数,他一朝身死,我渐不敢与镗金多往来,镗金门内乱大起,他几个儿子天赋很高,先后有两位紫府,虽然表面亲热,骨子里都看不起老夫,遂渐断情谊。” 他明白李家与镗金门的仇怨,也没有说和之心,只撇清关系,甚至低声提醒道: “众修都晓得司徒末背后有金羽的影子,昭景还是注意着罢…金羽宗大治三代,实力之强已经冠绝越国,紫府修士也不止这几位…千万小心。” 长奚是万万不想李曦明去找镗金门麻烦的,自家玄岳已经是件令人自顾不暇的难事了,若是扯得李家崩溃,玄岳更没有好下场。 “多谢老真人提醒!” 李曦明郑重应了,心中估摸了一阵,那枚中品艮土灵器赶山赴海虎还留在桌案上,李曦明推了推,沉色道: “长奚前辈,两家情谊不必多说,玄岳有难,我李氏一定会帮,赶山赴海虎实在贵重,不宜这样放在我手中。” 长奚抚须,略有些讶异,问道: “昭景的意思是…” 李曦明思索一息,道: “两家守望相助,本就是同一道上的,赶山赴海虎是中品紫府灵器,前辈先留在手中好好斟酌,看看能不能换取到其他势力更大的帮助,之后也能缓解压力…不必用来打动我…” “倘若前辈寿元将近,真的没有多少办法了,再把赶山赴海虎交到我手中…好为我增加些底蕴,随后也更好应付各方压力。” 长奚真人这下是愣了愣,似乎没有想过李曦明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足足顿了好几息,这才涩声道: “当年婷云多加劝慰,说了些不好的话,实在是对不住昭景。” 李曦明知道他指的是孔婷云提醒李清虹将明方天石留给李周巍的事情,他摇头道: “昭景并非看不清大局,正是有了这些提醒,才明白婷云前辈的苦心,不说年年岁岁的相助,当年我兄长在东海出事,还是婷云前辈替为遮掩,这些东西我都记得。” 当年李曦治在东海误闯龙族之地,是找了孔婷云来扯名目化解迟炙云的杀心,虽然是扯了他长奚的幌子,可从始至终,其实只有孔婷云真心待李家。 他这一番话下来,长奚真人明白是孔婷云的情面大,他叹息一声,答道: “昭景…贵族行事果真…” 李曦明可听不得这些话,更害怕诸位紫府给他戴正道的高帽子来利用李氏,连忙打住他的话,笑道: “还是前辈一番苦心,准备了多条后路,我李家才敢帮一帮,倘若局势过分败坏,以至于旦夕覆灭,危及我自家根本,曦明也是不敢应下来的。” 长奚默然点头,可若不是有先前的名声,他哪里敢把灵器拿出来,换成什么东海紫府,准是好声好气应下来,先把灵器拿到手里,等他长奚身死,拍拍屁股走人。 长奚神色渐渐郑重,抖了抖袖子,袖口中放出一道土黄色的光彩,将身侧笼罩住,到了此刻,他的语气反而回到最早的模样,不再用道友来捧他,低声道: “曦明小友,不瞒你说…我宗内有三位筑基巅峰正在闭关。” “三位?” 李曦明恍然,长奚的面孔已经幻化为苍老模样,白发苍苍,低喃道: “第一是我的重孙孔海应,他从小被我秘密藏在宗内,暗中修炼,比婷云早很多,得了一枚紫府灵物游关宝土闭关,虽然不算非常契合愚赶山,却也比寻常人好太多,如今已经闭关四十余年,实在久了些,否则应该在我寿元耗尽之前就出关。” “第二是我家客卿富恩,早些年传闻死在海外,其实已经在暗中闭关,至今也有二十余年了,他突破的概率并不大,只是勉强一试。” “第三才是婷云…她闭关十五六年,天赋不高,本是闲来一子,虽然心性好,道行理解却很浅薄,是几人之中可能性最低的,可没想到她在洞天之内得了机缘,突破的可能反倒比富恩要高一点。” 人道是狡兔三窟,长奚显然做了很多手准备,李曦明如今想来,玄岳的筑基后期修士极少,原是长奚一年年都催促着去突破了… 李曦明稍作考虑,心中反倒松了很多,孔海应如果能成功,那李家雪中送炭无疑是完美至极,他心中突然明悟暗笑: “还真是个老狐狸…透露消息恐怕不是感动趋使罢!倘若我不答应,他也会把孔海应的事情告诉我…好叫我心动。” 他神色郑重的应下来,长奚一连道谢了好几声,李曦明忽然耳朵微动,歉声道: “老前辈,诸家已经到了密林山了,恐怕不宜叫他们多等。” 两人驾风而起,一边细细商量,一边向密林山间而去。 “紫烟仙门!空钰子到!” 李绛迁目光在席间游走一阵,一旁的司通仪已经抬起头来,遂见一黄色羽衣的女子落在席间,还来不及细看,又听着唱名: “屠钧仙门,皋玄子到!” 这个道号叫司通仪微微眯眼,众人皆觉耳目一新,齐齐抬头望去,遂见长空白雪,明霜凝结,屠钧门的席位上显化出一位青年来。 这青年身着暗蓝色褶衣,绘明霜之纹,外披厚实的锦袍,袍间隐隐见剑穗,袍领则围着一圈亮白如雪的细腻白绒,衬托出下颌流畅的线条。 他双唇微抿,皮肤略有些苍白,眉毛凌厉,相较李家人瞳色更灰些,那一对眸子有些不同寻常的妖异感,略微一眨,很快掩盖成一片笑意。 “嗯…” 李周巍抿了口茶,金色的瞳孔动了动,整片庭间热闹非凡,似乎人人都在专心谈笑,却人人都在留心这位皋玄子。 ‘从未见过此人…’ ‘屠钧门的嫡系有这样一位人物?’ ‘似乎还是剑修…’ 皋玄子在席间坐下,屠钧门只来了他一人,几十个位置空空荡荡,仅他一人坐在正中,在诸多宗门其中显得格外迥异。 他却不以为意,只摩挲着玉杯,似乎在感受实物的触感,目光向前,正正对上远远望来的李周巍。 两人同是青年容貌,一人金眸肃穆,白金甲衣,威风堂堂,一人灰眸雪肌,素绒衣袍,冷静如雪,在空中对视了一眼。 李周巍紧了玉杯,对方毕竟是屠钧门嫡系,遂难得回了笑容,皋玄子同样面带微笑,目光赞许。 “昭景真人…到…” 随着三宗七门皆齐,李曦明终于在正中亮出身形,诸位紫府齐齐举杯示意,嫡系则躬身行礼,最下席的散修族修则一同下拜,黑压压一片人头。 “恭贺真人成就神通!” 声震云霄,冲碎浮云,天上彩云升湮,李曦明回礼而谢,庭中乐声大作,灵宴遂起。 长奚已经回到玄岳席位,李曦明大略扫了一眼,金羽宗的天炔是个急切脾气,带着身旁的女修张端砚上前,捧着青石盒。 金羽仙宗如今是越国霸主,李曦明起身来迎,执晚辈礼,张端砚恭声道: “金羽赠上六角赤焰盏,为真人贺!” 她手中的石盒中应当就是六角赤焰盏,李明宫行礼接过,天炔笑道: “昭景,你毕竟是炼丹师,今后倘若有什么灵药要求,务必来找我,我金羽物产丰富,定能让道友满意。” 李曦明自然好声好气应下来,天炔遂道: “我金羽有两样明阳灵器,若有需要还请派人过来,也省得你去炼了。” “晚辈记下了。” 李曦明谨慎应了,天炔便告辞离去,这前脚才刚走,一身离火道袍的衡离已经踏空过来,手中的玉瓶送过来,毕钰妆笑道: “衡祝为真人贺礼,送上一份纯羽离火!” 李曦明略有尴尬,毕竟天炔与衡离不合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两人撞在一块,火药味很浓。 衡离声音粗犷: “昭景道友,你我两家不必多说,明阳器法我家也有研习,若是有需要,我自当为道友打造法器!” ‘这是将我放在火上烤啊…’ 李曦明心中摇头,天炔前头的话故意扯着嗓子朗声,不说衡离,场上十有八九都听到了,这才说出如此针对的话… 衡离说话热络,颇为大方,可得罪以后也是个固执到底的狠辣性子,李曦明打着圆场,衡离显然也懒得在这地方多待,很快离去。 这两人离去,余下的就好应付了,长奚早细聊过,剑门、鸺葵、紫烟来得都是筑基,紫烟门先一步到了跟前。 “紫烟门送上贺礼确焰丹书,为真人贺!” 李曦明略微点头举杯,紫烟门那女修空钰子替师尊斟了酒,避过正面,从侧旁回礼。 空钰子赶忙退下,李曦明这才有空留心屠钧门,睹见那多半修寒炁的青年,心中觉得还算合理: “屠龙蹇虽然修行牡火,屠钧却是寒炁少阴道统…不足为奇…只是小郎君好姿态…” 皋玄子正噙着笑,望向一旁的席间,李曦明顺着目光望去,却是李玄宣正被众人簇拥其间,乐声喧闹,老人哈哈大笑,一杯杯回着酒,百年不见他这样自在过。 李曦明忍不住一笑,踏步而出,在那空无一人的席间浮现,皋玄子连忙起身拱手,眸子含着莫名意味,声音恭敬带笑: “见过昭景真人!” 第六百九十七章 白邺都仙道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www.biquzw789.info “不必多礼。” 皋玄子的语气让李曦明心中有些莫名熟悉,能听出此人是真心相祝,喜色也比其余几家诚恳得多,想必屠龙蹇以李渊蛟晚辈自居,屠钧门的修士自然对他成就紫府很惊喜。 皋玄子则从案上拿起一枚玉盒,一旁的李明宫连忙上前一步,从他手中接过,遂见皋玄子恭声道: “我家真人备下这《妙骀术变》之法,为真人贺喜。” 这法术听不出什么神妙,贺礼一事心意到了即可,也并非要多少好处,李曦明答道: “替我谢过钧蹇前辈了,当年明方天石之恩,昭景记在心中,若是无前辈援手,便无今日昭景。” 皋玄子回了礼,很快退开,不肯在众人面前多说一句话。 李曦明迈了一步,一人端着杯过来,眼神明亮,身后负枪,眉清目秀,衣着干练,笑道: “钟谦代称昀门为真人贺!送上白影金扣一副!” 此人正是当年李玄锋结识的钟谦了,李曦明当然识得他,这人也不是简单人物,遂摆手道: “原来是钟掌门。” “不敢!” 钟谦年岁大了,显得越发沉厚,回礼道: “小修前些年在闭关,手下修士不懂事,好在他们晓得轻重,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这番是给真人赔罪来了。” 梵云洞兴许有不轨之心,可毕竟行事没有出格,钟谦是掌门,算得上熟人,又亲自来致歉,李曦明自然不多说什么,只让李明宫把东西收下,遂道: “先叔公曾提过你,说你有天资,超乎常人,今后紫府可期。” 钟谦连声应着,席间的李周巍耳边传来安思危的声音: “家主,皋玄子告辞了。” 同样是真人未至,又早早离席,皋玄子本人或者说屠钧门的表现并不算失礼,屠钧门在吴国、南疆、越国三者交界处,本不算越国宗门,贺喜本都不必来,全是看屠龙蹇个人情谊。 而吴国诸门皆朝宗长怀山,长怀山在吴国的霸权数倍于越国金羽,吴国宗门一向不与越国诸宗多联络,屠钧门周处其中,清清冷冷,从不投向谁家。 故而皋玄子的到来已经是极给面子,李周巍特地从席间起来,一路将他送出庭中,皋玄子整了整袍子,笑着问了他几句。 李周巍微微观察了皋玄子一眼,才出了密林山到了常曦门,酒热宴风消散,冷气冲面,这青年立刻说话了: “麻烦家主相送,我家真人不欲多生事端,还请止步罢,送至常曦门即可。” 李周巍听在耳中,心中渐明: ‘钧蹇真人不想多沾我家的因果,或者说…不想自己的因果多波及我家…’ 他深深地看了眼皋玄子,点头答道: “真人不在,屠钧仙门若是有所窘迫,还请前来越国告知,我家不遗余力。” 皋玄子笑着摇头: “我也是剑修,倘若贵族有出色的剑修晚辈,大可送来我屠钧见上一见,皋玄虽然算不上剑仙,可也有些道行…” 李周巍略有讶异,人人都知李氏是剑仙世家,皋玄子能说出这话,可见此人对自己的剑道修为颇有自信。 “多谢前辈!” 李周巍谢了一声,皋玄子回礼,观察起这常曦门,见着两边门脚基石以明方石打造,古朴大气,坚实敦厚,绘湖海之纹,梁上则绘飞雪苍松、长霞虹雾,又以明阳光焰神通染了七十二条脊,分外光丽。 他笑道: “这常曦门不错。” 言罢,他驾霜御雪而起,往西南而去,李周巍目送他远去,若有所思,良久才驾光转回,落往庭中,诸家宴毕,大多有了离去之意。 唯有一众散修难得此等资粮、灵机,不舍得走,在庭间默默低头,饮酒的饮酒,吃果的吃果,要把一肚子填满了才舍得走。 更有甚者,已经借着浓郁灵机纳气起来,几个老散修又不敢过分张扬,只偷偷并着指在桌案下面掐诀,眼不闭,话不停,如同没事人一般,也不知有几分效率。 散修本就困苦,不吃血食的就更难过了,难得大宴,李家自然不会吝啬,李周巍只把李明宫唤过来,低声吩咐道: “那下席不肯走的,一人配一壶灵茶过去,不要叫他们尴尬坐着。” 李明宫应声下去,立刻有众侍端茶上来,袅袅而来,玉盘端着灵壶,一一送上,下庭中顿时一片谢声。 李周巍本就留意着,瞳术厉害,远远看见那几个老修士连忙把茶水斟出来,用纸包了茶叶收起以后慢慢用,再起身用空壶去讨灵水喝。 “李家主!” 李周巍正看着,耳边响起一声清朗之声,却见一长须男子带人上前,见一身服饰,正是萧家人。 李周巍看他面相颇有些熟悉,这中年男子已经笑着开口了: “在下萧暮云,家主可曾识得我?” 李周巍立刻反应过来,此人是李清晓之子,萧家余山一脉主位,也算自家长辈,只是他是萧家人,李周巍又是家主,自然不会以辈分相称,只起身行礼: “原来是余山之主…长辈可曾来了?” 萧暮云和声道: “母亲在玄宣舅公那处,她老人家也是高兴得很!听闻昭景真人成就紫府,她欢欣鼓舞,今日一大早就收拾行李,急匆匆回娘家来了。” 还不待李周巍多问,萧暮云紧接着道: “好叫家主晓得,在下如今忝为萧氏外十三支掌事,主管衔忧大小外姓,我萧家如今前来,还备了一份薄礼。” “哦?” 李周巍心中有些预料,客气问了,萧暮云从袖中取出一副羊皮卷,笑道: “望月湖东岸至黎夏郡地界…共计有宗族宗门一百二十七家,如今冠云峰前二十里往西的地界,共计七十九家,皆赠给贵族了!” 萧暮云话说得长,可在场之人尽数晓得他的意思,李周巍尚未说话,李明宫已经微微吐气,心中感怀,有些动容之色: “总算是拿回来了!” 李家虽然十多年前就占据了望月湖,可望月湖从来不完整,主要在于南岸与东岸。 南岸山林茂密,尤其是山越之地,涉及大黎山不能耕种,可李家与妖洞有关系,此地能产出大量灵物,本就不必用来开发灵田,也算值当。 而东岸在蒋家时期有九十余家,蒋家分裂时,萧氏趁乱纷纷附庸诸家,到了郁家统治东岸时密林郡以外是东岸三十九家,此外再往东,几乎都要划到黎夏郡去了。 此后无论是郁家还是李家,都没有重新拿回这七十九家的资格,萧家更是禁止望月湖建立坊市,几乎丢掉了八成以上的商业收入。 如今外七十九家归还,共计一百一十八家,比原先蒋家的九十余还多出来一圈,整个望月湖的地图一下圆满起来,不仅仅是拿回了十三道灵矿、也代表李家的力量辐射更远,有了插手江岸荒野的能力。 ‘萧家给得太多,恐怕有问题。’ 李周巍看着他摊开的羊皮卷,这么一算,很快有了思量: “这是在为玄岳之事铺垫。” 李氏与玄岳之间隔着江岸荒山野庙,也是俗称的荒野,遍地小观,其中估计大部分都是孔家的附庸,萧家原本挡在其中,多后退这一步,接壤在玄岳背后的就是李氏了。 李周巍抬眉去看上席,李曦明的身影早已经不知所踪,这金眸青年抿了茶,他这十多年来持家四处救火,仅仅是这一张图有了计较,心中暗忖: “看来叔公已经答应玄岳了,萧家不打算插手,这事情我家要全力以赴。” 他遂将这卷合起,笑道: “如此厚礼…我家愧受了!” 萧暮云露出笑容,客气几句便退下去,席间还是乐声阵阵,李周巍心思却已经不在此处,起身离席,点了李绛迁过来,秘法传音道: “去查查看,近日里萧家与玄岳可有地盘上的割补妥协。” 李绛迁那双眸子神色与父亲如出一辙,少年立刻敏锐地意识到自家的决定,庭间还在奏乐,他的眉低下来: ‘真人决定接手玄岳这摊子…看来长奚一有后手、二予重利,推辞不得。’ 他恭声应了,仿若无事般离席而去,一夕决定接手玄岳,立刻不再思索这是个多烂的摊子,而是暗暗琢磨起来: “孔玉嘴上不牢靠,为人又软弱,是个好拿捏的,就从他入手。” 夜色清幽,栀景山上的栀子花在夜风中飘散着幽香,隐隐约约掉落下一朵朵火花,山脚下的火脉喷涌不息,吐出几口紫烟。 山顶上天光闪动,李曦明重新在栀景山上现身,面色略有些暗沉。 到了这个时辰,各家该来的来了,该送的送了,紫府法会已经可以宣告结束,余下庭中的散修逗留不去,估计要等到明日天明。 李曦明在石桌前坐下,沉默着抿了茶,等了片刻,遂见安思危略有不安地落在山间,拱手行礼下拜,恭声道: “真人…白邺都仙道的人来了…” “让他上来。” 白邺都仙道的使者始终不敢入席,一直在栀景山候着他,故而在席间不曾寻到,李曦明并不想初成紫府就与他人结怨,声音没有怒意。 安思危忙着退下去,很快红衣修士低头走到近前,两腿打着摆子,扑通一声跪倒在面前,连连叩头,声音慌乱急切: “白邺都仙道…小修渡掣…见过真人。” 李曦明的神色渐渐冷了,他立刻就明白为何白邺都仙道的使者不敢入席,甚至不敢见他…以至于到了他的面前就成了磕头虫!三月以前,纹虎道人前来赔罪,可自言身后乃是白邺都仙道的赤犊道人会亲自来赔罪! 毕竟小室山密泛三宗当初可是明火执仗,公开与李家为敌! 哪怕如今日的钟谦,梵云洞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可依旧以掌门之尊亲自前来,换成其余几家,除了有求于人的玄岳,谁家把掌门派出来的? 眼下看不到赤犊,李曦明只冷道: “赤犊何在。” 渡掣踌躇一息,惶恐之色几乎要溢出来,瑟声道: “赤犊大人听闻真人成就神通,心中惶恐惧怕之极,遂从东海匆匆赶来,不曾想半路遭了魔修埋伏,差点陨落,实在重伤不能行,折落在了海岛上维持伤势…遂…遂让我来了。” 他说完这话,不敢看真人脸色,是连着哀求道歉起来,手中作为贺礼的玉盒抓得紧紧的,面色惶散。 纵使这渡掣千哀求万赔罪,可不代表着白邺都仙道的态度诚恳,有九成九都是怕李曦明一掌打死他,满头大汗,瑟瑟发抖。 ‘事情真假,全凭他一张口说…’ 李曦明并未发怒,只道: “哦?把东西放下罢。” 渡掣只能把手中玉盒双手奉上来,李曦明不须多看,只看他那连念都不敢念出声的模样,玉盒中哪能有什么好东西? “嘎吱。” 这玉盒骤然开启,正中的玉简黯淡无关,李曦明扫了一眼,这盒中是不知名术法《扫光诀》,是明阳道统,品级没有标注,却简略得很。 渡掣哆嗦着唇: “我道不通明阳,大人翻箱倒柜找了这一道术法,虽然不算高深,却颇有古意,便…送来为真人贺…” 赤犊之事可以是他人陷害,可这送上来的贺礼实打实地是白邺都仙道的意思,与长霄门如出一辙!都是没有品级的拙劣明阳术法! 紫府贺喜一事,除非到了彻底撕破脸皮都会走上一趟,关系亲疏远近而已,这两家给了些拙劣法术,却特地挑的明阳术法,又没有品级,只有一个颇有古意… ‘就是明里暗里讽刺我…是毫不在乎我的看法,只又做了样子,让我不好发作…没有品级又没有名目…我自然找不出由头。’ ‘白邺都仙道真人是紫府中期…也不知是何背景!’ 结合这贺礼,白邺都仙道的恶意昭然若揭,所谓赤犊重伤也只是扯谎…说不准甚至是眼前这人为了保命编出来的! “嘭。” 李曦明只将玉盒随手掷在案上,发出一声闷响,吓得渡掣魂飞魄散,他反而没有冷色了,只笑道: “退下去罢!”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www.biquzw789.info 第六百九十八章 计较 李曦明此言一出,渡掣如蒙大赦,叩头时满头汗珠如雨落下,叩足九个,这才退下。 “多谢真人不杀之恩!” 李曦明并不同这小卒计较,李家众人却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山脚下的安思危不看他一眼,渡掣也识趣,心惊胆战地退到山下去,在夜色中仓惶向北而去。 李曦明静坐了片刻,一中年人拾阶而上,羽衣光彩,雍容大度,李曦明终于有了笑颜,从案前起来迎过去: “治哥儿!” 李曦治笑着低头,拱手行礼: “见过昭景真人!” “兄长不要取笑我了。” 自家兄弟回来,李曦明可不端着紫府修士的那副架子,一如从前,只拉着李曦治坐下,关切道: “这些年在宗内辛苦兄长了,你与周巍一力撑起家中,十年来不曾折人失地,还多有筑基修成,皆是你们的功劳。” “多是周巍之功。” 李曦治摇头谦让,面上有忧色,低声道: “我才从祠堂回来,渊钦小叔还在祭拜先叔公…可我撞见了白邺都仙道的人仓皇而去,可是出了什么事?” “是啊…” 李曦明默然,李曦治复又道: “白邺都仙道真人邺桧真人紫府中期,修行少见的少阴道统,不好应付…还有,我见长霄门未至席间,这仙门是真与我家不合…长霄子神通厉害,还须注意。” 李曦明点头,等了片刻,李周巍驾光而来,向两人行了礼,李曦明这才推出那玉盒,皱眉道: “这是白邺都仙道的贺礼。” 两人皆用灵识看了,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好看,李周巍沉声道: “禀真人,纹虎还在江岸,并未调回白邺山门,日常在洞中持事,要么此人一无所知,要么有所依仗。” 李曦治沉默一息,见李曦明不出声,这位曦月辈如今的兄长审慎开口,吐字清晰: “听闻镗金门的司徒库还在青杜水府,镗金门可曾派人过来?” “不曾。” 李周巍应声,沉色道: “司徒末是狠辣刻薄之人,不会在意司徒库的性命,除非真人提着司徒库上门,他会一直装傻充愣,佯装未有此人。” 李曦治遂道: “镗金门之事在前,尚未了结,背后的金羽也没有出来调解的意思,白邺都仙道也在江北,与镗金门沆瀣一气,我家在江北又无根基,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邺桧真人并不弱…” “这是其一。” “其二,无论长霄子有何目的,长霄门与我家已有仇隙,他比白邺都仙道可怕得多,不声不响,却安知行何等毒计?我家不宜轻动。” 李周巍望了眼李曦明,这位如今的昭景真人轻轻点头,应声道: “兄长所言甚是…” 李曦明稍稍一顿,继续道: “这渡掣是聪明人,不敢入席,他若是当众落我面子,小命一定不保,我也特地不在洲上让他上来,而是在栀景山…独我一人见他,也是怕事情闹开,自家难堪。” “可是…” 李曦明沉声叹息: “这一切都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长奚马上要陨落了,邺桧和长霄都不急,都是怕长奚反扑,只等长奚一死,玄岳门立刻成为一大弱点,很轻易就可以对付我家。” 李曦治悚然,眉头紧皱,低声道: “没想到传闻成真…真人还余下多少寿元?” 李曦明吐气: “他言语中很是模糊,看起来不到三五年了。” “岂不是旦夕之间!” 三五年对筑基来说不过是闭个关的事情!这消息听得李曦治心情霎时低沉起来,他答道: “玄岳还要托付我家…那便更难了!又要守江北,又要顾及荒野、玄岳。” 李曦治对此是提不出什么异议的,当年误入龙属之地,还是玄岳替为遮掩,他只是一窒,沉声道: “江北不能放…浮云洞地界还要控制在我家手中。” 三人皆明白,一旦李家退出江北,下一步密泛三宗就会试图染指望月湖北岸,长霄子加上邺桧,压力将会大得惊人。 ‘北岸绝不能被危及。’ 一个连一郡之地都守不住的紫府仙族,必然会成为笑料,而李家背后的青池…想必很乐意见到这副场景,司家迫切希望李氏窘迫,重新向青池低头求救,一旦如此,事情全然变味了。 李家与萧家不同,萧初庭当初是命神通成就紫府,魔灾又要依仗他,本身又是极为厉害的人物,自然没有后顾之忧,彻彻底底与青池断了从属,李曦明虽然突破,却留有退路,没有彻底切割,李曦治也没有离开青池,模棱两可,名义上还是青池的仙族。 一旦向青池求救,可就不是名义上的仙族,而是把这一切摊开来确定了,真就成了他人附庸。 山间沉默了一刻,李曦治问道: “初庭真人可有指示?” 李曦明组织了话语,答道: “真人暗示我可以与玄岳断绝,未必是他真心话,兴许是试探,可从局势上来看,他从不会站在谁那一边,如今已经有袖手的意思了。” 他低声道: “除非我家倒向金羽、衡祝其中一方…倒向金羽同向青池低头又有多少区别?衡祝远在南方,最多引以为盟,可衡祝的敌人也少不到哪去!” 不到万不得已,李曦明绝不会考虑倒向三宗,只倒了茶,叹道: “这三五年一过,局势必然窘迫。” 一旁李周巍抬眉看了一眼,抱拳沉声道: “禀真人…晚辈看来,邺桧与长霄在等长奚真人陨落,并无动作,我等却不能坐以待毙。” “不如乘着长奚真人尚在,先将江北的诸事解决了,给镗金门与白邺都仙道来上个狠的…在江北站稳了…” 李曦明点头道: “我晓得你的意思,可无非拿下密泛两宗大部分地盘…难道还能给白邺都仙道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损失么?至于镗金门,背后是金羽,仅可索赔,不可轻动。” “待到长奚一死,密泛两宗偌大之地如何来守?丢失不过旦夕之间。” 李曦治沉默不言,李周巍则声音铿锵,答道: “真人!今日多进一步,明日就多一步可退!退出去的地界哪怕重新落进白邺都仙道手中…也是吃干抹净一片白地,比始终掌握在他手中好得多…” 李周巍沉声道: “更何况时局对我家来说是逐渐败坏,眼下要维稳的是白邺都仙道,求变的是我李氏,有乱才有变,三五年争夺,安知会多出多少变数?” “无论今后如何变化,总比什么都不做,只捏着浮云洞地界坐以待毙好!” 李曦明与兄长对视一眼,果断点头: “好…” 李曦明遂站起身来,正色道: “江北之事,尽数交予明煌了!其中若有要求,尽管同我提,我去见长奚,纹虎把柄在我家手中,大有可为!” 他轻轻抖了袖口,案上顿时浮现出一片玉盒石盒、各类灵物,李曦明只道: “诸家贺礼皆在此,有好几样法器,明煌先取下去与承等人分了。” 李周巍恭声谢过,将东西一并收起,正要告退下去,李曦治也取出两枚玉盒,轻声道: “青池的贺礼是遂元丹丹方,在真人那处,这两道法器是我自己收藏,算不上多珍贵,先添至家中用罢。” 李周巍恭敬谢过,驾光离去,李曦治惋惜道: “只可惜我到底是青池峰主…青池不能允我随意出手。” 李曦明摆手: “委屈兄长了…还要安司家的心,况且…一旦脱离青池,今后迟步梓追究起来,司、邻谷绝对统统推到我家头上,大可毫无顾忌地灭了我家,还须挂个名。” 他说完这话,神色一下郑重起来,沉声道: “我却有一事要告诉兄长,此事事关重大!” 李曦治也正色,遂听着李曦明道: “杨天衙早就突破了紫府!已经藏了几十年了!” 李曦治着实呆了呆,难以置信地抬头,李曦明立刻把阴司之人的事情前后言毕,听得李曦治沉思,良久方才道: “杨氏所图甚大。” 李曦治只听着杨天衙早突破紫府,心中什么都明白了。 从杨宵儿送他的羽衣接二连三地保下他到杨锐藻给他的符箓让拓跋重原迟疑的那一瞬,甚至从袁湍与杨家的商议结亲、迟家局势的骤然变化,通通有了些似有似无的影子。 “我明白了。” 见李曦治心中有数,李曦明也不再多说,李曦治很快撇开不谈,问道: “真人打算拜访哪几位?” 这是个麻烦事,李曦明心中已经有了些准备,答道: “第一自然是元修真人,第二…还要去见一见萧前辈…这第三…我却犯难了。” 李曦治略有讶异,问道: “屠龙前辈…” 李曦明摇了摇头: “初庭真人说了,他不想牵扯,去了也是见不到的。” 李曦治立刻明白,数起来: “玄岳不必去了,长奚已经不在乎这些,至于雪冀、长霄、紫烟都不必考虑,余下剑门、金羽、衡祝、鸺葵。” 金羽、衡祝可是个为难事,这怎么去都是大为得罪的事情,去了金羽得罪衡离,去了衡祝得罪天炔,偏偏两家表面上对李家都不错。 “天炔、衡离可不好糊弄,去其余两家,难免让人心生不满…” 李曦明道: “其实也可以去趟剑门,自家前辈剑意录在剑书上,以拜见前辈剑意为名,也不算敷衍了。” 李曦治对这些事不了解,并不多说,只提醒道: “渊钦小叔前来,你我还须一见。” 平崖洲。 大殿中光辉昭昭,四下亮堂堂,李玄宣身着一套蓝灰色袍衣,正坐堂中,殿外正进来两人。 为首者是一妇女,筑基修为,望上去四十余岁,风韵犹存,身着白色法衣,佩青玉,面容能看出年轻时的俏丽模样,只是并没有用法力保养,故意现出老态。 身后的黑衣男子英气勃勃,同样是筑基修为,法力不甚高明,眉眼却很锋利。 妇女柔柔欠身,恭声道: “和棉见过兄长!” 李玄宣连忙扶她起来,看向两人的眼神略有激动,点头道: “弟妹…昔年无缘得见…” “渊钦拜见大伯!” 李玄宣一副老态,李渊钦对他很是客气,老人赶忙扶着他端详,两眼微红,只道: “真是像极了…” 他不知是说李玄锋还是李项平,李渊钦默默听着,李玄宣连声道: “家中四脉,叔脉常缺…渊钦此次回来,便不必走了,归了位子,把次辈补上,也好继叔父的香火。” 李渊钦踌躇不言,宁和棉开口了,她柔声道: “大哥,我那兄长不识好歹,惹得身死,连带着一脉皆绝,一根独苗都没有留下。” “好在族弟宁和远有遗孤,稍还不能成器,宁家全靠钦儿撑起…这时…还真是不好回去…” 李玄宣顿时哑然,宁和棉这话他还不好多说,偏偏李渊钦从小在宗内,对李氏也是没什么感情的,本身也没有留下的意思。 他踌躇了片刻,天光从殿外穿入,化为两位男子,一人白金道袍,另一人霞光羽衣,在殿间驻足,李渊钦立刻拱手要拜: “见过昭景真人、究天阁主。” 李曦治可不敢让他拜,扶了他起来,方才的一番话也听在耳中,劝道: “小叔…家中叔脉无人,还须你支撑…先叔公若是能见此情景,也会愿你留在族中…” 李曦明接过话,正色道: “晚辈正要去拜见元修真人,只要小叔一句话,其余不必忧心。” 听着两人开口,李渊钦只恭声答道: “家中上有昭景真人、究天阁主,又有明煌、承几位道人,稳若泰山,母族宁氏摇摇欲坠,母亲独木难支,恐怕不能归族,还请恕罪。” 他神色坚决,宁和棉也出言请求,李玄宣只能摇头叹气,送他们下去,李曦明在庭中等了一阵,李曦治才驾霞归来,叹道: “四脉不能补全,恐为大父憾事。” 李曦明只道: “等小叔有嗣,抱一个回来…哪怕凡人也好,家中此后不安宁,他留在青池也好。” 第六百九十九章 分宝 霞光云船。 李渊钦站在船上,看着黑漆漆的夜风在霞光下穿梭,母亲宁和棉站在一旁,他沉默了半晌,宁和棉问道: “其实今后南疆安定,留在湖上也好。” “难了。” 李渊钦摇头: “李周巍是天才,李承亦是一时之杰,我一实力不强,二无什么亲缘情谊,昭景真人成就紫府,哪怕他能认一个年岁不大的人当长辈,族中势力也很难看得起我。” “莫名其妙多出辈分极高的小长辈,换了谁都不服气,过去也不过讨了一身臊,最多讨个闲职…眼不见心不烦罢了,到时想回来就难了,还要得罪这样多人。” “眼下留着情谊,宗内大有可为,可进可退,岂不是比待在李家好得多。” 宁和棉也晓得其中道理,叹道: “李玄宣是诚心诚意,看你如同自家晚辈。” “不错。” 李渊钦点头道: “大伯是对我极热切,可他不过一介练气,老人耳根软,没有什么话说,也好吹风,真是到了族里,也很难支持我。” “李家和和睦睦,可天下没有哪家哪宗都能事事和睦的,只是管得严,长辈春秋鼎盛,一代代实力又分明,这才显得平静。” 他靠在船尾,看向天空中的明月,随口道: “接下来,李氏也没有安生日子过,毕竟是父亲一心所系,能帮则帮。” 宁和棉点头,问道: “申白已经送到南疆,可要归还?” 李渊钦愣了愣,摇头道: “不必了,偌大的青池,还没有哪位能得这弓认可,司元礼自己拉过,松手就见血,就放在青池也好,哪年李家有了人才,再来取用。” 李周巍从栀景山下来,陈鸯正立在山脚,李周巍吩咐道: “去请诸位道人回洲,商议要事。” 陈鸯应声而退,疾驰而去,李周巍驾光落在殿中,却正逢着安思危快步上来,恭声道: “禀家主,田仲青前几日闭关,准备突破筑基。” 李周巍略有意外,点头道: “好胆魄。” 田仲青也是老人了,曾经在李玄宣长子李渊修手下听命,到如今足足一百零五岁!大半辈子的练气后期修士,也是少数几个能从江北归来的外姓。 他突破筑基的概率低得可怜,可老人想冲一冲筑基,李周巍自然不多说,算了算时间,问道: “李汶闭关至今也有七年了罢?” 安思危点头。 李家小宗支脉非是有修为的四脉分出,天赋不高,李汶已经是小宗支脉之首,尚不能在六十岁冲击筑基,可服下遂元丹,希望比田仲青大得多。 “七年有些长了…他危险了。” 李周巍还记得这每日捏着两枚金瓜锤,立在大殿门口的忠厚汉子,有些遗憾,忖道: “他修行《叩庭宿卫诀》,又在灵玉矿中闭关,天下玉石兴盛,他应该有不少把握才对…” 李周巍才思量着,李明宫几人已经前后落入殿中,李明宫一身红裙、李承银甲黑袍,才站定了,李周巍从案上拿起一枚石盒,轻轻打开。 遂见石盒中放着一枚小巧的六角灯盏,通体呈现出黄铜之色,绘着真火的亮红色花纹,李周巍将之递到李明宫手中,笑道: “姑姑,这是金羽赠的六角赤焰盏,也算是不错的筑基法器,你先拿去用。” 李明宫连声道谢,欣喜地接过,两宗的赠礼都符合身份地位,青池送的遂元丹丹方确实贵重,却不免有些投机,六角赤焰盏才算实在。 余下都是七门的东西,除去雪冀和长霄共计五样,李周巍取出衡祝送的玉瓶,交到李明宫手中: “这几门都有心了,纯羽离火虽然不是真火,却是鸾火,与雉离行契合,姑姑先收下。” 李明宫这下有些不好意思,见他眉头紧皱,只好先收下来,李周巍从中取出剑门送的长条形玉盒,仔细一看,是一把筑基灵剑暗海蛇。 “家中倒是仅有承淮叔使剑…他还没出关…” 李周巍只能先收起,紫烟门的确焰丹书早被李曦明收下,余下玄岳门送上的禀土灵盾和嗪地靴。 玄岳门毕竟有求于人,送得礼重得多,李周巍取出这两样法器,禀土灵盾乃是土石汇聚,画着灵龟花纹,嗪地靴则锦绣华丽,还绘着些霞光纹路,却是实打实的土德法器。 “盛雷湮于土…这两样…承叔是不能用了。” 李周巍取出嗪地靴,送到安思危手中,这中年男子满脸震惊,显然没想到自己也能拿到法器,道谢的话被李周巍止住: “这靴子落地就能恢复法力,还能加持速度,请护法稍后再炼化,先即刻去一趟江边,把禀土灵盾送去给白猿,这东西他再适合不过了。” 安思危连忙点头,疾步出去,脚步轻快,显然很是激动,李周巍取出鸺葵观的贺礼,乃是一张满是花纹的符箓,李周巍笑道: “这是张山鬼符,有筑基实力,放在我们手里用一点就消耗一点,实在浪费,我便留给阙宛,她应该能有所得。” 李承看得仔细,这东西自己可不是用一点消耗一点,而是根本用不了,失笑摇头。 三宗七门的东西看毕了,李周巍这才取出那屠钧门的《妙骀术变》,讲的是采离火、地煞服食的法门,可以练就一股吹出口让他人显出身形的地火煞气。 “钧蹇真人成就神通,屠钧门是地火寒煞皆取,以炼取煞气闻名了。” 李周巍迟疑一息,地火煞气李承还是修行不得,只能让李明宫参详着看。 这下案上只留下一枚玉盒,李周巍信开,只见正中放着一对暗金色、圆滚滚的环片,不过拇指粗细,巴掌大小,散发着一股金寒。 “称昀门的白影金扣…” 李周巍心中也有些无奈了,看了看李承,踌躇一阵,李明宫憋着笑,只道: “未免也巧合了些。” 这银甲黑袍的潇洒青年同样满眼都是尴尬,他自己倒是看得开,只笑道: “残电落于金,这兑金之物…我平日还好,要是受了伤,倒要被自己法器的金寒所伤…” 第七百章 浮云洞修士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www.biquzw789.info 这一对白影金扣不趁手,李承并无遗憾之色,他开口道: “江南诸道,少有雷霆法器,家中长辈修行百年,也不过堪堪见过几样,我有六雷玄罚令即可,这东西与周洛契合,大可留给他。” 李周巍只好将那对白影金扣收起,殿中灯火阑珊,他正色道: “那几个浮云洞的修士,都提上来看看,自家人手不足,过了湖边要看守江北,可以提拔上几个来用。” 纹虎与平汪子带来了一众浮云洞的骨干,早押送到了青杜洞府,这段时间忙着法会,始终没有处理。 “我这就去。” 李明宫点头下去了,李周巍看向李承,只道: “北岸有白猿和安思危看着,烦请族叔带人去一趟浮云洞地界,先把浮云洞接手了,防着出什么意外。” 李承同样退下,李周巍则在主位上等了一阵,李曦明从半空之中显化身形,立在殿首,整座大殿霎时间光亮了几分。 “见过真人。” 李周巍起身避让,李明宫正带着一众浮云洞之人上前,一个个缩头缩脑,眼神惶恐。 这群人大约有十八九人,大都是些练气后期到筑基的修士,都很狼狈,落魄之至,不少人身上有伤,面如金纸。 李明宫恭声道: “禀真人,浮云洞诸獠皆在此,练气十三人,五位筑基,三位魔修,两位仙修。” 李曦明挑眉看了,练气的还好些,无非被封了修为,那几个筑基修士更为凄惨,两手被锁在腰后,带着灰色的重铐,项间更是用满是阵纹的白铁锁死,头颅扭动不得,只能直直平视前方。 李周巍一眼瞧过去,五位筑基近半身上大都是晦暗不定,显然平时里没有什么好作为,正中间一男子尤为高大,脸庞还算俊朗,只被挖去了双目,又用铁钉穿了琵琶骨,匍匐在地,显然是站不起来了。 “都是什么人物。” 李曦明顺势坐下,他闭关多年,当然识不得这一群人,可李明宫与浮云洞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自然清楚着,先将一人的法禁解开。 这人却是个高瘦老头,鹤发童颜,只是胸口被盖了一掌印,大半个胸口都陷下去,露出砰砰跳动的心脏,他顾不得疗伤,只谄媚地笑道: “小修拜见真人!在下曲不识,本是东海修士,前些年受了邀请,在浮云洞中修行,不曾想这孚斗狼心狗肺,冲撞了贵族,老朽实在冤枉呐…” 他话语还算流利,可心中已经是吓得魂不守舍,他在东海哪里有这般紫府当面的经历?只低头不敢看。 李明宫嗤之以鼻,介绍道: “此人东海修士,修行的是土德藏纳宫,毒辣得很,偏偏又狡猾,昔年主意一个接着一个,却不敢亲手与我家打斗。” 李曦明听罢,眉心天光微动,察觉出这人修行魔功,又是东海修士,可一身的浊气却是五个人中极轻的了,遂道: “昔年之事不多计较,可我家世代禀行正道,不能纵容魔修。” 曲不识这可是如蒙大赦,忙着跪倒,答道: “禀真人!小人藏纳宫虽是魔功,可平日里以衰老而亡,埋土百年的躯体为补,这大几百年过来,最多也就做一些刨人祖坟的缺德事…可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老头这道基不善斗法,也不好那一口活人的东西,虽说阴德不保…可阳德可无亏呐!” 他这一声嚎得大声,李曦明看得皱眉不已,魔功种类繁多,还真可能有这类法门,李明宫瞅了曲老头一眼,问道: “还不把法门默出来?!” 曲老头连忙从怀里取出玉简,虽然从不把功法带在身边,可筑基修士灵识刻录极快,三下五除二就把玉简呈上来。 李曦明略微一读,这法门叫作《藏土纳宫诀》,不知是哪一道土德,还真是损耗阴德的功法,不能沾太多血气,心中暗暗发觉不对: “若是这么看来,这还是不是魔功?与紫府金丹一道未免太像了。” 李家最早接触到的魔功是《血摩法书》,也是为数不多在江南流传极广的高品魔功,荼毒甚广,甚至江北、中原、南疆如今都有踪迹。 魔功也叫做异府同炉道,如《血摩法书》再典型不过,到了练气先把升阳、巨阙、气海三府合为异府,肉体从此成为苦海之舟,再往后在异府之中修行。 李曦明成就神通,看待功法的视野早已经截然不同,有了些万变不离其宗的神妙感。 他当年看着功法感觉不大,只知道《血摩法书》说要在异府之中修行梭摩岭,成就魔道筑基,可如今结合这一看,也有了一些领悟: “《血摩法书》极力撇清关系,可修为到了一定程度自然能看得出,按着紫府金丹的称呼,无非修成了叫作梭摩岭的道基。” 《藏土纳宫诀》年代久远,更为明显,简直是毫不遮掩,虽然也是要先把三府合一,可后续的路子没什么差别,李曦明自己估摸着,若是来一位土德的紫府,兴许都能把这道功法动手改为仙诀。 “难怪北方称呼紫府金丹道为紫金魔道,异府同炉道为天胎魔道,将之归为同一类东西…果然差不了多少!” “我若是肯潜心钻研三府合一之术,说不准都能把《明华煌元经》改为魔道功法!” 他心中突然有了一些明悟,皱起眉来: “那么魔道突破紫府就是推异府入太虚了,甚至因为道基就在异府里,还不用如仙道一般先推道基入升阳…有没有可能突破紫府更为简单?” “如果魔道没有其他阻碍,那如今我浑身上下唯有升阳在太虚中,其余之物皆可舍去…与魔道紫府其实等同…无非一个叫升阳,一个叫异府。” “也就是说…如若不是三府合一诸法需要血气,天变之后,异府同炉之术其实是更先进…更优秀的修行之法…大大节省了推仙基入升阳所消耗的资源。” 他将《藏土纳宫诀》翻看了,几乎能确定这是一本天变之时的功法,充满着天胎魔道从紫金魔道中脱颖而出,分道扬镳的痕迹。 “如是有一本天胎魔道的紫府功法就更好了…” 这收获不可谓不大,李曦明几乎是茅塞顿开,心中渐明: “所以说寻找同参功法并不需要拘泥于仙魔,只要是明阳魔功…我同样能够修行,练就另一道神通。” 其余紫府功法遥遥无期,李曦明心中不过一点期盼罢了,只开口道: “《藏土纳宫诀》虽然古老,并不能完全算得上是魔功,你等看不清楚而已…明宫,先将他解开罢。” 曲老头先是一愣,这是他在东海得来的功法,异府就是魔功,也从没有听说过什么不完全算得上是魔功,可紫府的话比天大,欣喜若狂地拜了,叫道: “多谢真人,原来平白被人冤枉了一百余年,若不是真人提点,小人就要冤枉到死了!” 这是纯粹场面话,李曦明懒得理他,仔细一瞧,其余两个修行魔功的果然是《血摩法书》,浊气冲天,恐怕血气不曾中断过,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李曦明只是目光落过去,还不曾开口问,这人面相还算忠厚,已经是涕流满面,哀声道: “真人且听我一言。” 他磕头道: “小人温遗,这是弟弟温山,我两兄弟生在东海,父母修魔,六岁即修以魔功,饮食米肉,血气盈盆…直到稍大些,成就练气,方知这些东西是何物,可身在魔地,父母教导,从不曾觉得有异。” “直到入了海内,方知天下的人不全都是这么修行的。” 温遗眼看就要死到临头,满头大汗,浓厚的眉毛湿漉漉,泪水涟涟: “非是小人不想行善,而是从不知有正道,也非是我心肠恶毒,小人上养父母,下悌兄弟,从不觉得自己是恶人,而是…身在魔土,无人教导,怎知有罪?还望大人明察,给小人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话说得李明宫先皱眉了,另外一位魔修温山也听呆了,没有想到自己这位兄长说出这样一番话,仔细一想,确实如此,连忙磕头下拜: “只望真人给条活路!” 李明宫顿了顿,迟疑道: “可知不知罪是一回事…有没有罪又是另一回事…” 李曦明仔细听罢,似乎突然有了些沉重的回忆,他沉思了数息,再去看两人修为,都是堪堪筑基,不堪大用,遂两指相并,浮出一点金亮亮的神通幻彩。 “去。” 他抽出了两丝明阳神通之力,如游蛇一般飞入两人异府,将其仙基锁住,李曦明只道: “西岸炼器的九门山常缺少修士,我留你两人一命,先去山间梳理火脉、供给法力罢。” 两道神通法力都有谒天门的消磨镇压之力,不仅能打散两人的法术,随时也能打碎两人异府,叫两人暴毙身亡。 恰好只能输出法力,动用灵识,供给炼器法力火焰正好,而九门山火脉旺盛,练气修士很难应付,两人平日里也可以梳理火脉,省下不少功夫。 “多谢真人!” 两人满头大汗地起身,虽然此后失了自由,可毕竟活着总比死了好,乖乖地跪到一旁去了。 余下修紫府金丹道的两人,李曦明的目光先落在近前,却见着是个老妪,容貌颇为丑陋,身上的衣物裹得紧紧,一身金气环绕,苍声道: “老身江壶子,见过真人…” 李明宫略微迟疑,开口道: “禀真人,此人也是浮云洞修士,只是成日在宗内,也不见她出宗,并无消息。” 江壶子声音苍老,低低地道: “老身不过是赵国一画符的,在江北落脚,已经两百余岁,行将就木了…” 她笑了笑,露出枯黄的牙齿: “两宗不会给贵族留什么好东西,那几个年轻的、有些天赋的,全都杀了干净,留下我几个…有些地位,全都是些老弱病残…” 这老人有些特殊,一身清气不说,竟然是赵国人,看上去还颇有气度,李曦明稍稍一顿,并不想招惹麻烦,轻声道: “道姑既然是北方正修,那请自便吧,可以在我家画画符,在湖上逛一逛…也可以自行离去。” 江壶子应声,李曦明的目光自然落到了那虎背熊腰,相貌俊朗,被挖了双目,刺穿了琵琶骨的壮汉身上,李明宫立刻会意,解释道: “这是浮云洞的丁威锃,虽是近年成就的筑基,实力却不弱,仙基是少见的殿阳虎,乃是衡祝道统。” “衡祝道统?” 李曦明立刻皱眉,天下的衡祝道统可以说是少之又少,北方还好说,南方完全是集中在衡祝道手中…这仙道甚至五道功法齐全,才敢以衡祝为名。 眼下冒出来个衡祝道统,实力不弱,说不疑虑是不可能的,李曦明上下打量了一眼,问道: “何至于此?” 曲老头立刻接话,恭声道: “禀真人,此人修行殿阳虎,这道仙基善战,能够走脱囚禁,破碎牢笼,冲阴渡业,以目击人…先时他也是如同我等这样锁着的,可偏生他顽固,更不屈服,屡屡试图逃脱…” “他又与纹虎有些纠葛,便挖了眼睛,又被锁了琵琶骨,差点被打穿了气海…要成废人了。” 李曦明听他详细讲了一遍,心中微动,神通轻轻一甩,这丁威锃琵琶骨上的铁钉便叮叮当当掉了一地,诸多束缚也解了。 这汉子去了半条命,含糊不清地吐了声拜见真人,李周巍在一旁站了许久,总算说话了: “真人,此人是个勇猛汉子。” 李周巍是与丁威锃交过手的,能让李周巍说出这样的评价,这汉子自然不会差了,李曦明看着有些喜爱,丁威锃却鼓动法力,有些僵硬地发出声音道: “小人气海耗损,死期将近,只望真人放我回山,死在江北故乡。” 李曦明抚须,不曾应他,手中明阳神通流转,飞入他????,将他的皮肉用神通生发补足,又将他的气海封住,不叫修为流失。 丁威锃还有些呆愣,李明宫已经从袖中取出丹药,喂与他吃了,这汉子略有不解地站在原地,曲不识见风使舵,这老头笑道: “威锃,还不快谢过主家!”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www.biquzw789.info 第七百零一章 双喜临门 丁威锃这才反应过来,推金山倒玉柱地拜了,这汉子咽喉处也被神通生发,复能开口,声音还有些干涩: “威锃拜谢真人,再造之恩,莫敢忘怀。” 李曦明笑着摇头,只道: “你这伤太重,尚未好透,我明阳本不是疗伤之道,只是有些生发万物的本领,气海是三府之一,不是我动动嘴皮子能疗好的,只不过封住而已。” 李曦明自己的躯体是明阳凝聚,随毁随造,可丁威锃气海受损,除非再有一枚地望血石、天一淳元一类的宝物,是绝不能自己疗好的,天一淳元是紫府元水,李家自然没有,地望血石倒是还余下半块。 可李曦明却没有动用这宝物的心思: “气海受损而已,又不是气海一府破碎,地望血石大材小用,只须找个善疗伤的紫府,动动神通的功夫,不可浪费。” 李家不用血气,地望血石便更显珍贵,更别说地望血石功效还更多,李曦明很是珍惜,开口道: “气海我自有手段,只是你的双目后来生发,没有仙基滋养,还要炼上一段时间。” “属下拜谢。” 丁威锃沉声拜了,他个头当真比寻常人大许多,如今束缚皆解,膀大腰圆,燕颔虬须,如同一只匍匐着的雄虎。 李周巍看得心中甚喜,掂量了袖中的白影金扣,将他扶起,朗声道: “白江溪上一战,孚斗要杀我,你力战我家族叔,竟能略占上风,我便记得你这人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你这一身殿阳虎厉害,承叔知道了,一定欣喜。” 丁威锃是个俊汉子,先时是自以为废人,没想到李家会救他,眼下明白过来,好话歹话自然懂得听,拜道: “见过家主,丁威锃昔年为旧主效力,不识尊驾,多有得罪。” 一旁的老头曲不识与他也是好友了,听得心头急切,暗道: “这孩子,浮云洞都灭了,还旧主不旧主的,脏话丑话扯不下脸皮说,毕竟江北长大…” 李周巍却没有多说的,扶他起来,李曦明看着颔首: “威锃且去栀景山候着罢。” 他负手起身,甩了袖子,消失不见,李周巍却比众人都要喜悦些,拉着这汉子的手到了殿前,低声道: “威锃勿忧,待你伤好了,江北白江溪地界,还须你来镇守。” 白江溪地界可不止浮云洞一家!丁威锃顿时一愣,骇色只愣在眼中,不曾流露,李周巍便晓得这汉子城府也不浅,笑意盈盈。 丁威锃只沉声道: “多谢家主…我只怕在山中冒犯了真人,不知可有什么忌讳…” “我家真人性情随和,威锃自在些即可。” 李周巍指了人将他送离,曲不识眼巴巴地在一旁看着,这老人不善斗法,勘查地脉,蕴养灵田却有一手,李周巍不识他性情,不想留在洲中,只吩咐道: “浮云洞地界一片狼藉,我家族叔已经回去了,曲老熟悉浮云洞灵田,先行去帮衬罢。” 曲不识可鬼精着,一听这话,扑通一身跪下了,下泣道: “曲不识一生狼狈,在浮云洞也是个人人可捏的软柿子,竟然能得仙族看重,委以重任,今后唯真人、家主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李周巍只遣他下去,心中松了许多,老妪江壶子还在一旁看着,她一身清气,年岁又大得很,李周巍语气也尊重些: “老前辈何处去?” 江壶子咳嗽了一声,答道: “老身没多少活头,只望在东岸诸家中寻一座小山安家,做些符箓营生,了此残年。” 李周巍点头,却不想轻易放过,笑道: “老前辈一身符术,岂能这样失传?可有留下道统的打算?” 李周巍这么一说,江壶子还真迟疑了,好几息才点头,李周巍遂道: “既然如此,我便在湖周诸姓中寻来有符道天赋的修士,老前辈都看了,收上十个八个,择优异者传道。” 江壶子温吞地应下,李周巍便让她自行离去,温遗、温山兄弟也拜谢告退,殿中只留下一众练气,这些人自然没什么好说的,李周巍点出还算干净的几人,送到曲不识手中办事,其余通通押下去了。 殿中为之一空,李周巍吐了口气,看向李明宫,遂道: “姑姑…江壶子不知来历,还须多看着。” “我明白。” 李明宫点头,这场法会中她的收获最大,金羽宗的六角赤焰盏不简单,实力上涨了不止一筹,李周巍思量一阵,复道: “温遗、温山兄弟虽然修为不济,却不知底细,在西岸山中还须多观察…” 李曦明一夕突破紫府,李家成就仙族,不但可以大胆收筑基为客卿,曲不识、丁威锃等人也难有二心,家中人手顿时宽裕起来。 “姑姑…” 他还未说完,两人同时讶异抬起头来,一齐望向殿外的天际。 李周巍化作的天光几乎是下一息就浮显在半空中,明灿灿一片,湖上的所有筑基乃至于练气后期修士同时抬起头,看向西方。 西方的天际明暗交界,浮云与漩涡般汇聚,云眼之中一道乳白色的光柱直冲天际,染得西方通明一片。 李明宫稍慢了一步,踏入半空之中,认了一息,略有讶异地道: “有紫府冲击金丹失败了。” “不错。” 李周巍遥遥望着,答道: “是长怀山方向。” 东方的朝阳正一点点升起,天地之间为之一清,似乎有种厚重的,压抑在心间的东西消散了,远方的东西更为清晰,晨雾弥漫,灵机清甜。 李明宫抬头去望,发觉体内的法力滚滚而动,李周巍金眸闪动,讶异道: “江南一地的灵氛…变了…” 江南的灵机三十余年前就是上恶灵藏,有助于土德、魔修、府水、血气修行,甚至还压抑古仙修,不过与李家干系不大,紫府金丹道不算古仙道,服了血气的近年修行还快些。 李周巍感受着天地的清灵气上浮,见着李明宫道: “按理来说灵机才变化了三十余年,当下正是最巅峰之时,竟然已经变化…” 李周巍点头,回答道: “长怀山修士陨落,事情非同寻常,须问一问真人…” 他遣了人去栀景山,与李明宫一同落在庭间,李周巍正要开口,复又皱眉,金色瞳孔霎时放大,厉色涌现,眉心处的上曜伏光微微亮起,盯住殿门。 下一刻,流光般的大昇长戟在他手中浮现,握在手中,李周巍冷声道: “来者何人?!” 李明宫不曾察觉,慢了半拍,也一同擒出火焰,可她未曾修出瞳术,只退出半步,以火焰护身,防着伤了自己。 遂见灰光弹动,黑气浮现,殿前现出一男子来,眉弓略高,眸色灰黑,眉眼带笑,生得一副平平无奇模样,身着褐色袍衣,腰间系剑。 他这才现出身形,忙着摆手,只笑道: “多年不见,明煌法术越发厉害了!” “小弟!” 李明宫欣然而笑,散了火焰,快步向前,喜道: “原是你出关了!怎地不见异象?” 此人正是李承淮! 李周巍同样神情一松,厉色散了,手中的大昇长戟消失,拱手告罪,李承淮意气风发,只笑道: “长姐!你却忘了我修行的是上巫勿查我,此仙基隐蔽身形,藏匿气息,灵识不查,目力遗踪,以符咒辨真假,哪里来的异象?” 他稍稍一顿,观察了两人面色,笑道: “观你二人气色,家中如今是稳住了?” 李承淮闭关很迟,正逢上李家举步维艰的时候,那时李周巍还屡屡在浮云洞手中逃命,故而心中忧虑,这才一出关就来了大殿,谁知李明宫噗嗤一笑,抿着嘴笑: “小弟,族叔紫府啦!” “噢…” 李承淮先是一愣,面色一阵红润,直直地盯着前方,好几息才道: “啊?” 李明宫道: “前几日啊,诸家都来贺过了,数位紫府亲至法会,可是大盛事,你若是早几日出关,可要好好看看!” 李承淮只觉得不可思议,如坠梦中,低声道: “那我家…如今是紫府仙族?” “正是!” 李周巍应了一句,李承淮难以自持,顿时大笑,喜道: “你可不要寻我开心,浮云洞呢?” “浮云洞早灭了!” 李明宫将前后一一道来,李承淮听得嘴角怎么也压不住,长舒了一口气,答道: “我闭关时时记挂家中,调养了快一年才正式突破,本是举步维艰,越发虚弱,好在遂元丹加持,勉强维持。” “本来还有不少功夫,能否突破尚未可知,不曾想天地灵机骤然一变,无数灵妙浮现在心头,如有神助,竟然一举突破了!” “原来如此!” 李周巍与李明宫对视一眼,立刻明悟: “正是江南天地灵机变化所致,几十年未必一遇…真是好缘法!” 李明宫感慨了一句,李周巍也颇有动容,答道: “修行一道,缘法气运,当真不容小觑!” 他叹了一句,转为笑意,开口道: “小叔既然突破成功,自然是家中的大喜事,明宫姑姑也不必留守家中了,正好前去江北…只是小叔还应拜见长辈,报一报喜讯,接手青杜事。” “这是应当的。” 李承淮若有所思,立刻告退,前去拜见李玄宣,李周巍则取了信纸,挥毫写起来: ‘还须往宗内去一封信,让长辈知道这大喜事。’ 李明宫在一侧等了一阵,遂见一旁上来一老人,头上光溜溜,胡须皆白,身躯雄壮,安鹧言已经快一百七十岁,人到老来,反倒温和了,只行礼道: “禀家主,栀景山回报,真人早携丁威锃离去,不知去向。” 安鹧言是李家资历数一数二的老臣了,李周巍向他点了头,看向李明宫: “姑姑先同我去一趟江北罢。” “曾祖…曾祖大人不必送了…” 李承淮从殿中出来,李玄宣还是乐呵呵地牵着他的手,一路送到殿前,老人接连见了大喜事,面色都红润起来,年轻不少,拉着他的手不放。 “淮儿…你父亲是四曦里头最懂事的…如今你成筑基,他一定高兴坏了…” 李玄宣止不住念叨,李承淮默默听着,却见老人扯着他到了一旁,从怀里取出枚锦盒来,轻声道: “淮儿,曦明成就神通,你父母回来看过,宵儿也拜见过我,只是你在闭关,又错过了,只见了周洛…好声聊了…给了周洛不少灵物。” “你父亲在我这里留了一件上羽夜衣,上巫的法器实在太少,是他这些年专程找到的,他说了,你若突破成功…就留给你,若是不成,就留给周洛。” 李承淮瞥过目光,出了口气,李玄宣则道: “你母亲私下寻过来,也留了东西给你,是一道夜鬼密符,是杨家的嫡传宝物,我不知用途,只取来给你…” 这两样东西都在锦盒里,李承淮沉默接过,李玄宣看得心疼,只道: “这些年…你父亲很多时候自身难保,他也不会说什么话,你母亲更是杨家嫡系,行事多有不便,你不要见怪…如今曦明突破,他又是究天阁主,才有机会为你谋利,却不好同你说了。” 李承淮摇头道: “承淮不是为了这些法器。” 李玄宣只拍了他肩膀,笑道: “父子间没有什么说不开的,你看我…生时丧父,早年丧母,中年丧子,老来守着诸子之墓,你曦明叔虽成紫府,却依旧有此憾…且珍惜罢…” “如今你父子皆筑基,寻常人羡慕都羡慕不过来…先去看看青杜事,过些时日,去趟青池罢。” 李承淮只将锦盒装进袖子里,涩声告退,收拾了心情,默默在湖上驾着风。 他将李玄宣和李周巍话过了一遍,心中暗暗紧张: “先看看青杜事…看来周洛处理得不甚好看呐…” 他不敢大意,立刻转去了青杜,穿阵而入,远远望着殿中灯火闪动,依稀还有磨墨与翻动书页的声响。 李承淮轻轻敲了门,屋内之人朗声道: “可是族弟?请进!” 第七百零二章 灵氛之变 “父亲!” 李周洛才从案前抬起头来,睹见门前的男子,又惊又喜,连忙从主位上下来迎,欣喜若狂道: “父亲!你出关了!” 李承淮含笑点头,李周洛喜形于色,一路拉着李承淮在主位上坐下了,脸色有些红润了: “恭喜父亲!贺喜父亲!” 李周洛双喜临门,浑然忘了忧虑,只道: “父亲成就仙基了!这可是四品…又有大父留下的法衣,必如大鹏展翅,直上云霄!” 李周洛对父亲与大父的纠结颇有了解,可他这一次见了李曦治,为这位大父风姿所折服,不但与有荣焉,甚至暗暗引以为榜样,忙着插上句好话。 李承淮却不含糊,抓住他方才的话头,问道: “族弟?哪位族弟?” 李周洛只好拱手回答: “是阙宛的事情…洲中有人状告她,说是她哥哥借势牟利…” “拿来我看看。” 李承淮从他手中接过书信,只看了两眼,看着两方都是营船,再翻翻李周洛准备的各方资料,气得笑出声来,“啪”地一声按在案上: “简直一派胡言!这也借势牟利…那也借势牟利,敢情洲中的修士家人通通囚禁在阵里,养成两脚猪好了!” 李周洛难得见他发这样大的火,连忙应道: “父亲…这事情不止如此…我若是轻易把事情压下去,反倒成了佐证,还害了阙宛…” “我当然知道不止如此!” 李承淮冷笑: “他们背后怎么说的?是说阙宛幸进,全凭着大人路过洲边撞了大运,嫉妒她的人能在湖上排一个来回!不好好修行,破事倒多!” 李周洛不敢多说,李承淮只道: “你让他上来。” 李周洛只好唤了人去请那状告的修士,远远听着一阵声,踏进来一中年人,一身锦衣,见着李周洛便拜,笑道: “见过大人了!” 自己父亲还一言不发坐在背后,他这亲切语气听得李周洛背后一紧,李周洛连忙退至一旁,一言不发。 这中年人顿时一愣,这才看见坐在主位上的是李承淮,他怎么能认不出这位,心中的惊骇一闪而过: ‘他筑基了?’ “李东堤见过…大人!” “原来是你…” 李承淮眯眼瞧了一眼,认出这人,也是个很近的旁系了,随口道: “听闻李阙宛的几个哥哥仗势欺人,可有此事?” 李周洛虽然聪慧,可毕竟年幼,可不比李承淮老辣,可是事到如今,万万没有退缩之理… 李东堤明白自已一口咬定最多被责罚,此刻露怯才是死无葬身之地,遂哀声道: “正是!” 李周洛在旁看着,却望见自己父亲以食指沾墨,以一种几乎看不见的速度飞速舞动,在纸上画了一道符咒。 李东堤话音方落,顿时听见嘭一声闷响,这张纸亮起明晃晃的火焰,燃烧起来。 李承淮冷声道: “好胆!” 他只一步拉近距离,一掌就抽在这中年人脸上,打得他脑袋高高扬起,喷出一蓬鲜血和牙齿,散了满地,反手又抽在另一边上,叫他倒飞出去老远。 李周洛悚然,生怕父亲把他打死了,连声道: “父亲…父亲…担心手疼!” 李东堤翻了好几个滚,这才落在地上,好一阵才缓过来,匍匐在地,含糊不清地嘟囔道: “大人…大…人如此执法…是何道理…” “是何道理?” 李承淮甩了甩衣摆,随口道: “不必装了,我的仙基能辨真假…” 他顿了顿,冷笑道: “你…还有你身后那群见不得光的东西,等着大难临头罢。” 青池宗。 青池山最高处的洞府正面向东方,日精月华荟萃,白云飘渺,是整座山脉灵气最浓郁的地方,白气随时要凝结成灵水,在草木上汇聚出点点露珠。 李曦明在仙峰上等了几息,遂听着一阵笑声,一位青衣老者出现在山门前,神态矍铄,手中捏着一金色符箓,笑道: “我还想着哪位贵客临门,原是昭景!” 李曦明出了山第一位来找他而不是萧初庭,无疑让元修面上有光,心里舒适,远远就察觉到李曦明执弟子礼在山前等他,更是抬了下巴,难得有这样的笑声。 李曦明附和一笑,等他到了近前,众人听不到声音,这才拱手道: “晚辈见过真人!昭景能安心突破,多亏了司元礼道友能下令拦住魔修,保住越国北方…甚是感激!” 元修连忙挥手阻止他,苍声笑道: “道友说的哪里话,礼儿是你后修,不必这样客气,江上之事也是李玄锋力挽狂澜…元礼不过是忠于职守。” 元修毕竟是老狐狸,李曦明只庆幸自己到了近前,压低了声音,这老人遂道: “请!” 两位紫府遂往洞府中去,便发觉府中灵气滴露,有一渌水大池,碧莹莹如同一面宝石,一股浓厚的渌水法力冲面而来,让身后的丁威锃颇为难受。 在这渌水池上,则以青玉雕了六座华丽玉座,浓郁的灵机混合着法光几乎要凝为实质般的幻彩,照耀着这整片洞府光彩四射。 此地不知道多少渌水紫府突破,司伯休做了“请”的手势,却不往主位上坐,只在侧旁最高处落座。 李曦明用神通为丁威锃挡住渌水光华,在下首玉座上落座了,正要开口,突然微微凝哽,上首的元修同样一顿,立刻冷笑道: “长怀山的庆棠因陨落了!老东西是吝啬至死!连突破金丹都不舍得请人来观礼…老鬼!” 李曦明立刻明白,眉心的天光微微一动,讶异道: “灵氛变了!未免也太早…如今应当正是上恶灵藏鼎盛之时…” 元修面上的笑意很快收敛了,又恢复到严肃的模样,摇头道: “早算不上了,昭景可有发觉?上恶灵藏孱弱得不像样子?别说什么魔修了…连一些特殊的灵物灵地都没有诞生…” ‘我日日闭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知道个啥…’ 李曦明心中腹诽,面上微微带笑,轻轻颔首,眉心天光闪闪: “不错…” 第七百零三章 元修之意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www.biquzw789.info 李曦明这头应了,后方的丁威锃只低着头敛色,不敢多言,毕竟是两位紫府交谈,这一句多听就是一道机缘,更是心中暗惊: “昭景真人是才突破紫府,元修真人紫府后期,更是江南的大修士了,竟然如此客气?” 他不知紫府事,也不晓得神通寿元,只知道不能多想,放松了心神,司伯休瞥了他一眼,口中道: “上恶灵藏衰弱是有由来的,先是江南,前些年紫霈陨落了,阚絮雨是紫炁集大成者,昭景可晓得紫炁之金??道名?” “愿闻其详。” 李曦明笑着问了,元修正色道: “全名是天修紫炁仙元??。” 李曦明一听这名字,便猜出不少东西,果然见司伯休道: “她一夕突破身陨,对灵氛上恶灵藏的影响可想而知…昭景只看着一个仙字,她又是大成者,上恶灵藏没有当场褪去,已经算是看在迟炙云的一场雨杀伤过重的份上了!” 上恶灵藏的起因正是袁家由盛转衰的转折点,那位袁家老祖袁立成突破紫府失败,他一夕陨落,数郡落雨,青池暗地里维持雨势,破坏玄平中氛,本是见不得人的事情,元修这么轻轻提点,把恶名揭了,又推到迟炙云身上,着了迟家来讲,李曦明立刻接了: “那时雨晴不定,众生哀嚎,我家伯母也因此雨突破失败陨落,她还是萧家人…” 其实李家后来查过,这雨对凡人的影响没有想像中的大,反倒对修士影响大些,也万万没有到“杀伤过重”的地步,只是真相到底如何,两人都不在乎,元修笑道: “现下吝啬鬼又死了,吴国也清平一片,江南遂变…瞧这模样是居心冲玄,利并古、仙道、闭关修炼、巧铸法器…有压制灵识,损土抑魔之力、又有大涨火德法力,清明十二炁之功。” 司家的传承不一般,李玄锋留下的记载中可是北方豪族司马家,寻常人能认出来算是不错,就算是仙门,顶多知道前一句,哪能详细到这么多细节。 可李曦明听了这居心冲玄的诸多描述,只觉得心中一沉: “偏偏是土德!当真是时运不济…长奚的玄岳道统就是土德,如今损土抑魔,那三位闭关突破的筑基…本就不多的可能又少了几分…” 自家要出手相助,自然是希望玄岳能突破紫府最好,眼下看来,实在是天不相助! 李曦明并不觉得居心冲玄是有意针对孔家,毕竟这道灵氛是长怀山的庆棠因与紫霈真人前后身死所动摇,长奚在这两人面前估计都算不上什么角色,更别说以身死为算计了。 李曦明点头谢过,司伯休却暗自观察他,道: “昔年我闭关,司元礼收拾了宗门,听闻是李曦治鼎力相助,功劳甚大,我才出关,还不曾见过。” “只听闻袁氏三番五次欲加害他,可有此事?” 司伯休这话问得突兀,李曦明没有想到他这话像是要清算袁家,可如今袁成照是司家的好狗,他只笑道: “也算不上,那些个都是迟炙烟的算计,袁家本也是无辜,早些年与我家还好着。” 他李曦明虽然成日宅在家里修行,可小时候的教育可是按着家主来栽培的,如今比不了萧初庭、司伯休,却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栽跟头,推诿之言信口就来: “后来是姻亲之事闹了些不愉快,下头的人素爱这些八卦传言,私底下传着传着,按着个人喜好加减些言语…也是常情。” 李曦明推诿得干净,司伯休对他的识相颇为赞许点头,袁氏与李氏不睦,挡在望月湖下再好不过,他只道: “袁氏祖上有些不凡,我都看不清,昭景莫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李曦明不清楚他是恐吓还是真话,反正袁氏一定是要留下来的,算是有共识了,便见元修笑道: “昭景藏得深,后生可畏。” “元礼现下闭关去了,不及见你,只是宗内主位无人,那澹台近又是半路入青池的修士,不能服众,指来算去,也唯有曦治了。” 元修稍稍笑了笑,开口道: “不如让曦治来做这个宗主…也好让众人心服,也彰显我宗之公正。” “万万不可!” 李曦明可不想李曦治做这宗主,什么份量的背景才行什么样的事,李曦治做宗主听起来是好听,可这口肉咽下去了,李家又倒到青池一边不说,还要给司家擦屁股,他是决不肯干,只沉声道: “前辈!我家对青池权位从来没有心思!我那兄长也不是做宗主的料,万万使不得!” “昭景不要忙着拒绝。” 元修慢条斯理地道: “其他好处不说,青池主位可以入这渌葵池,里头有一棵月明琉璃树,服下树上果实,便有提点诸法之能,大都能平添突破紫府的机缘。” 他抚了抚须,继续道: “你也知道我的时间不多,虽然不比长奚火烧眉毛,却也是一日比一日近了,这宗主若是曦治肯坐,这灵果自有李氏一份。” “至于青池的紫府灵物、灵器…同样不会少了昭景的,等我陨落,皆能交至李氏手中。” 元修温声而笑: “贵族是剑仙世家,昭景难道不想见一见那把灵剑大雪绝锋?就在池底放着!” “我也知道白邺都仙道与长霄门同贵族有些矛盾,若是昭景应下来,我立刻出手为你三方调解,必定将一切安排得妥帖。” ‘月明琉璃树…’ 李曦明听得沉默一息,拱手道: “前辈多虑了,我家对上宗从来恭敬,没有这等胆色…紫府更是难得,这等宝物,还请留给元礼罢!” “紫府灵物何其难得?大雪绝锋更是灵剑…李氏不敢贪图,更何况…有隋观真人在上,一切当由他老人家定夺。” 司伯休有这样好心?这老狐狸成了精,打死李曦明都不肯信,不说迟步梓在外,隋观也不知在何处,青池难道是司伯休一人能作主的? 元修真人被他拒绝,也不显恼怒,信手倒了茶,抿道: “那便罢了,辛苦昭景替我青池看好北方,若是邺桧逼人太甚,昭景敌他不过,大可向宗内求援,我先时的诸多话语皆作数,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若是应下来,要见隋观不说,搞不好还要进一次渌语天,什么一句话的事情…’ 司伯休说得如何美,李曦明全当耳旁风,这老人看出他并不动摇,却不以为意,看向李曦明身后的丁威锃,笑道: “昭景这是…” 李曦明就等着他问呢,遂笑道: “这是我家新招揽的客卿,不曾想被密泛三宗伤了气海,我这明阳神通虽然生发万物,却不是擅长疗伤的道统,便顺路问一问真人。” 司伯休可是修行木德的大修士!修为还是紫府后期,估摸着在整个越国都是独一支的,李曦明可不是什么端着架子的人,便宜不占白不占,既然来了,顺路就问一问司伯休,左右是个小事罢了。 丁威锃气海受损,对世家来说几乎是死定了,对紫府来说却算不上什么,司伯休听了这话,点头笑道: “疗伤之道,第一当属牝水,往下是渌水与角木,我修行的道统却是木德之中最特殊的,叫作正木,是甲乙交合之木,坚强如石,近乎取相于金,不兴生发。” 李曦明略略点头,司伯休的意思是他这正木是木德中的异类,疗伤之能与自己也是半斤八两,心中立刻明悟: “难怪司元礼一手剑术飘渺,没有木德之感,原来是因为他家道统正木坚强如石,取相于金,剑是金之杀器,难怪了…” 他心思暗动,司伯休笑道: “你若是有心思,可以去一趟东海,备海附近有一座长流山,山上的湘淳道姑修行牝水,是个乐善好施的,可以出手。” 这事情可没有到专程请紫府出手地步,李曦明暗暗皱眉,司伯休察言观色,只笑道: “我却忘了萧李之情,你问一问萧初庭也可,他是坎水,也可以试试。” 李曦明遂心中一松,与司伯休应付了两句,终于见司伯休轻声道: “昭景,你既然第一个来拜见我了,我便和你说清,衡祝道与长霄门有隙,故而对你颇有好感,可金羽盯着衡祝…” “昔年我与衡祝也有不少争执,如今年纪大了,看得淡些…可是…” 元修顿了顿,很是随意地道: “不管你李氏与谁为盟,可不能同衡祝走太近了,担心危险。” 显然,李曦明拜访的这三个人本就有结交派系的意思,紫府个个精明着,既然选了司伯休,余下就一定不能去衡祝,否则就是里外不是人了。 ‘可青池是不得不来,司伯休寿元将近本就敏感,江北危机四伏,不能没有个稳定的背腹了…’ 李曦明心中无奈: ‘衡祝与金羽不睦,又与青池好不到一块…谁敢靠近…更何况我望月湖就在这金羽毒蛟和青池病虎的面前…’ “晚辈明白…” 李曦明沉声应了,这才告辞,元修起身相送,出了这渌葵池,顿觉浑身一清,天地清明,一路出了青池,告辞遁入太虚。 元修一路将他送出,这才回了青池山,缓缓抚须,暗忖道: “下一个是萧初庭,这家伙也不知道会不会见他,李曦明还算个会说话的,运道很足,也不算愚蠢,就是年纪太轻而已。” 太虚。 李曦明才出了青池山,没有立刻往萧家大阵去,而是穿梭太虚,循着灵机而行,在衔忧山前停住了身形。 这种拜访不比私下拜访,不是从太虚踏入就好,方才在青池宗也是从山门进入,大有两家交好的意思,青池尚且如此,何况萧家。 ‘衡祝到底是何角色,怎地到了这般地步,没有听说他与哪家特别亲近,却偏生得罪了这样多人。’ 这让李曦明回想起一事来: “当年慕容夏南下,吃了衡祝的紫府嫡系,那时只觉得这和尚嚣张,如今想来…未必不是衡祝窘境,在那时就有端倪了…” 三宗七门从来高高在上,他到了紫府才明白内里也有这样多排挤,正想着,山前迎来一人,一身长袍,抱拳道: “萧家萧如誉,见过真人!” 这男人中年模样,满脸笑容,态度谦卑有礼,一看是圆滑世故的模样,李曦明听过他的名字,与自家父辈有些交情,摆手道: “原是如誉坊主。” 萧如誉当年也是萧家数一数二的人物,后来似乎犯过什么错,几十年都被雪藏,只是镇守坊市而已,又不往来,与李氏的关系便淡了。 他面上早已经见不到与李玄锋共同追击镗金门时意气风发的痕迹,只留下岁月沧桑所留下的深深折磨,这位当年的仗义少年的人生也不顺利,与李玄锋经受了不同的痛苦,气??磨得光滑圆润。 他只低头恭声道: “本应该族叔萧雍灵前来迎接,只是他早些年就闭关突破紫府,只好由我来迎接真人,还请恕罪。” ‘萧雍灵闭关突破紫府了…’ 李曦明心中讶异,沉思了一息,问道: “我仔细记得…这位修行的是东羽山罢?不知是哪一门的道统?” 换成其他人来问,未免有些窥探道统的嫌疑,可紫府修士地位不同,这般过问就是关心,萧如誉恭声道: “禀真人,族叔修行道统乃是并古之中的都卫…在越国一地已经绝迹多年,那是我家真人意外所得。” 李曦明还是头一次听说这道统,暗暗记在心中,大庭广众之下,不方便过多探究,一路同他入山,到了主峰的阵法前,萧如誉终于开口,恭声道: “还请这位道友在外等候。” 这说得自然是丁威锃了,汉子略有迟疑地看向李曦明,李曦明心中微动,立刻察觉到不对: “若是没有萧初庭的特地吩咐…萧如誉绝对不敢拦他…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www.biquzw789.info 第七百零四章 仙族伊始 他遂摆了手,只道: “威锃,我与真人有要事相谈,你且在山下等着。” 丁威锃自然应声,受着萧如誉引下去,这汉子虽然厉害,却只是在江北有点名气,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面对萧家很拘谨。 李曦明一步步走上衔忧主峰,又到了深潭边,这次衔忧主峰没有落雪,砖石分明,清幽喜人,一路到了潭边,老翁并未垂钓,而是坐着饮茶。 “昭景见过真人!” 李曦明拜见了,落入案前,萧初庭还是那般慢悠悠的模样,只道: “不必客气。” 这次正式前来,可不同上次攀情缘,萧初庭案上放着的清茶现出淡黄之色,灵机荡漾,品级很高,李曦明略微抿了,对紫府用处不大,香味却很足。 李曦明只一顿,低声道: “前辈…这位江北修士修行衡祝道统…可有什么谋算的端倪?” 萧初庭不让丁威锃上山,李曦明第一反映就是此人有问题,心中疑虑起来,却见老翁摇头,苍声道: “这人是司伯休推过来的罢?” 李曦明若有所悟,立刻把方才的事讲了,萧初庭笑了一声,答道: “他疑我神通修为,想试探我那道据岭中可是修成了,便先推了湘淳道友,知道你会怕麻烦,再来说我,不显刻意。” “然而坎水一道,据岭中是坎水居于岭中,水恃其源,有源之水汲而不穷,故有疗救活人伤势之能,可以救治你那客卿。” “他只须看着…你那客卿伤势痊愈出了衔忧峰…我萧初庭十有八九就是修成据岭中了。” “晚辈不识神通,险些妨事。” 李曦明歉了一声,谢起他指点来,萧初庭本不必说这么多,仅一句推托即可,说清楚这些,自然是在指点他。 李曦明先是心中一沉,皱眉道: “不知元修真人是顺势而为还是…丁威锃难道是他命神通推动?有这份闲心?” “顺势罢了…闲来试试,木成方虽是命神通,却不在于拨弄局势,他这人自傲,也没心思如此。” 萧初庭随意应了一声,显然这些小手段他这些年应付得不少,根本算不上什么事,遂道: “长奚的事情,我看你是应下来了,当年明方天石之事,可晓得大概?” 李曦明见他扯上孔家,答道: “略微晓得些,还请前辈指教。” 明方天石一事,李曦明清楚大概,孔家只提供的消息,并不出力,却听萧初庭娓娓道来: “当年屠龙蹇久不站队,突破紫府先闭关良久,谁也不见,显然是有置身事外的态度,他是在越国闯出来的,如此行径,自然多受冷眼。” “明方天石一事,是要逼屠龙蹇下场,李曦峻被引至赤礁岛修士处,也是要逼迫屠龙蹇在交还灵器给赤礁和投靠衡祝两方选一方…他坚决不肯选,李曦峻遂死。” 见李曦明不言语,萧初庭继续道: “孔家…在此中扮演何等角色…自是不好说,长奚被江南排斥,若是有推波助澜,讨好诸门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更别说…以屠龙的性情,就算救不下李曦峻,明方天石也是能落在你家手中的。” “他与赤礁岛有点交情,两全之事,未必做不出来。” 萧初庭话上是说不好说,可意思是长奚推波助澜,是促成此事的关键推手,这边帮着赤礁引来了屠龙蹇,那头又让李家得了明方天石。 ‘说不准…明方天石就是赤礁许给玄岳引动屠龙蹇的报酬,长奚倒腾一回,到头来作为给我家的报酬。’ 李曦明心中当然明白,若不是玄岳门的消息,李家还未必会出动去夺取那枚明方天石,正是李家念及两家情谊,先行又按着长奚的意思怂恿过司元礼,以为明方天石是“报酬”,这才决定一试! 如今想来,这整件事极为复杂,自家仅仅杀人,背后却是好几位紫府的博弈。 ‘似乎一无所得的长霄门…又是在作甚呢…’ 他这头思量,萧初庭抿了茶,轻声道: “昭景可收了长奚的东西?现下得知此事,今后又如何处置?” 李曦明沉默了一阵,长奚当年的做法不能算是害自家,最多只能算替自家做决定,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一位没有紫府希望的筑基换取一枚明方天石都是大赚了… ‘可我家先前不过世家,哪里有自己做决定的可能呢…’ 李曦峻的死,李曦明根本难以追究,最多是恨赤礁,他在萧初庭面前更不能多指责,只能答道: “赤礁要算计屠龙蹇,我家怎么都是躲不过的,没有玄岳也有更狠的手段,他家与我家不和,到时未必只一个峻弟…” “这事情如同有人持刀要杀我来逼迫长辈出手,长奚真人是扯了扯他袖子,还索了点赔偿,他得了什么好处是一回事,我家先前是世家,紫府要帮衬一二,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 他无论心里如何想长奚,这番话是极给面子,不仅仅是指长奚一人。 要知道玄岳是推波助澜了,可萧家始终无动于衷,萧家先前还把控东岸,剥夺了李氏建造坊市的权利…在诸多风波中袖手旁观,没有什么表示,甚至如今还打算袖手旁观下去…李曦明把长奚说得不好听,萧初庭又该如何想呢! 李曦明心中只记得一点,衔忧峰不是李家,他虽然对李曦峻身死有心结,可谁在乎?左右不过要个表示。 他这番话言毕,萧初庭没有什么太大的神色变动,微微点头,沉声道: “昭景看得开,属实不易。” 他这一句话颇有感慨之意,成就紫府何其风光,道心如何坚定之人都难免得意,更别说现在是长奚垂老,苦苦哀求… 这番转过来,萧初庭笑道: “你那客卿一事,可以问长奚,他有法子。” 李曦明谢了两声,两人聊得越浅,眼看此行将毕,李曦明想着司伯休临行前那番话,遂道: “前辈在江南独自撑起萧家,想必也触犯了不少紫府的利益,可与哪位真人有误会…” 这是要问萧初庭的仇敌了,老人自然能听出来,只轻描淡写地道: “我在江南谁也不沾,他们也不会信你与我联手…不必担忧…且自去罢…” 望月湖,朱芽亭。 青石的灯座发着朦胧的色彩,倒映在漆黑如墨的湖水之中,夜色正沉。 李阙宛收了法,在亭中站了一小阵,自家真人突破,湖上明阳太盛,变化不齐,在深夜修炼全丹更好些,便改了修行时间,此刻修行完毕,夜色黑漆漆。 “阙宛姐!” 她这才歇了一阵,从湖上飞来一人,落在近前,却是自己同一脉的远房妹妹,本在洲上修行的,叫作李阙宜,年岁比她更小,着一身粉裙,脸蛋圆润,耳朵小巧,看起来精致可爱,只笑道: “恭喜姐姐了,几位哥哥都放出来了!” “什么?!” 李阙宛本忧心忡忡,想着是唤她去青杜山,没想到竟然是好消息,可她听了这话,喜色只匆忙一过,立刻有了不安,问道: “是如何审问的?” 她明白李周洛为何迟迟不动这事情,更怕李周洛不顾三七二十一压下去,那才是害了她…却见李阙宜笑道: “姐姐不要忧虑了!承淮叔公突破成功,出关执掌青杜,以勿查我一道辨真之符将李东堤满口谎言揭破,流言不攻自破!” 李阙宛立刻眯眼笑了,她喜道: “叔公突破成功了!真是好极了!” 李阙宜顿了顿,答道: “连带着捉出身后数十人,有外姓也有旁系,甚至还有嫡系,如今都押到青杜水府之中去了。” 李阙宛喜色很快淡了,她柔声道: “我以旁系之身入洲登青杜,与大公子并列,此事本该有非议嫉妒,不宜太严苛,到时候弄得族中鸡飞狗跳,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李阙宜的神色愣了愣,她也是伯脉嫡系,又与李阙宛这个姐姐关系很好,心中早有不平,小巧的眉毛皱了皱,只道: “姐姐太看得起他们了,不过是些小人物。” 李阙宛只摇头,她从亭间起来,正要去青杜拜见李承淮,不曾想黑衣男子驾风而来,落在近前,正是陈鸯。 “见过小姐。” 陈鸯拱手行礼,也不等李阙宛多说,沉声道: “家主召见,还请速速随我入洲。” 李阙宛不敢怠慢,一同驾风过去,到了洲中殿上,便见着两位少年站在殿外候着,一人衣着干练,相貌平平,倒是身旁一人,生得勇武果敢,眉毛浓密,一身甲衣,两人皆金眸。 “见过族姐!” 两人皆开口了,李阙宛连忙点头来应,眼前两人分别是二公子李绛垄和三公子李绛夏,都比她小些,不过十八九岁,皆修明阳之法。 四公子李绛梁年纪还小,这眼前两位公子可都是厉害角色,李绛垄在族中素有弘润通长的贤名,李绛夏则早有了权位,前些日子还在东岸料理诸家,因为紫府法会才赶回来。 眼见了李阙宛,李绛夏哈哈大笑: “许多年不见族姐了!可惜萧家归还东岸以东,我这头多半还要拜别父亲,再去接手,不能和族姐多聊!” 李绛夏明显比兄长李绛垄开朗些,神态更出众,行事也更狠辣,遂更得李周巍喜欢,很早就脱颖而出,被委以重任。 李绛垄则内敛些,关心了李阙宛几个哥哥的情况,李阙宛皆应了,很快受了请见,三人皆往殿中去。 殿中灯火通明,李周巍此刻依旧持着朱笔勾点些什么,紫府法会结束,留下一地狼藉,哪家回礼、贺喜、礼重不重,哪家没来、哪家半席离去,显然不是轻易能收拾好的事情。 见了三人上来,李周巍这才松了笔,先看了李阙宛,声音低沉: “宛儿,族中的事情已经了结,听承淮叔与我说了,今后这些个日子,将你几个哥哥送到青杜山中去,在老大人符峰上干些活,也好叫老人解解闷。” 老大人自然是李玄宣,经过这一番折腾,她几个哥哥就算出了青杜,生意也黄了,这般安排已经是极为合适,李阙宛只恭声道: “多谢家主!” 李周巍点头: “家中风言向来不少,十六府权斗而已,没有这个说也有那个说,你在朱芽亭好好修行即可。” 李阙宛连忙应下,李周巍看向自己两个儿子,递下去一面玉牌,吩咐道: “绛夏,萧家割了东岸七十九家,你持令去青杜取了仙籍,点上几个峰钤、府中掌事、客卿,去上一趟,收拾出个干净。” “是!” 李绛夏听得眼睛发亮,跃跃欲试,二哥李绛垄则默默低头,显得有些沉默。 李周巍重新执起笔,并未抬头,问道: “可有想法?” 李绛夏想也不想,恭声道: “孩儿早想过,除去供奉,先派驻诸卫入东岸,禁食血气、米肉、兼并,再开设坊市流通,再以密林设一宫,摄理东岸一百一十八家。” “每五年让一百一十八家取二十四人来密林山修行,诸待遇与族中挂钩,这些人修成或为我家府中执事、或为客卿,修不成者,再回诸家中持事。” 李周巍顿了顿笔,随口道: “倘若不愿留下呢。” 李绛夏皱眉,答道: “那便回去治家罢。” 李周巍看了眼一旁静静立着的李绛垄,终于道: “绛垄,你说说。” 李绛垄行了礼,恭声道: “禀家主,孩儿看来,三弟说得极是,密林空置,正好收容诸家天才,只是说法要好听,一旦从密林学成练气,就是自由之身,可以请留族中、山中,也可以回自家,亦可往天下去。” 李绛夏立刻明白了,这少年笑道: “是我欠考虑了,兄长这样确实好听。” 以一百一十八家的贫瘠窄小之地,哪里能养得起几位练气?一位家主算是顶了天,即使是想回自家也没有条件…要想庇佑自家,唯有留在湖上… 而李家本就不限制湖上修士外出闯荡,往往只出一两年,便晓得没有灵机修炼、没有灵稻滋补、东躲西藏,颠沛流离的散修生活有多么痛苦,更别说李家还提供术法修炼,自会回来了。 第七百零五章 万昱事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www.biquzw789.info 既然定下来,李绛夏禀了李周巍,持符下去,精神抖擞,点清兵马前去东岸,李周巍抬了手,问道: “垄儿,玄岳来请姻亲,女子兴许要去一位,诸兄弟中还要定一个,除去最小的绛年不算,你看看,哪位兄弟合适。” 李绛垄这才下拜改口,恭声道: “回父亲,孩儿以为,玄岳姻亲不过结一情谊,往后之事难料,还应择一年岁小些的弟弟定下,把婚事后推,日后有事,也有余地,不至于难堪。” “至于嫁女,还须看玄岳来聘。” 李周巍只道: “要安玄岳的心,自然不是可以推诿的,不可看轻,此举诚意不足。” 李绛垄再拜,恭声道: “孩儿愿以嫡系之身往玄岳修行,安定玄岳之心,至于姻亲,切望定在弟弟们身上,孩儿愚思,唯恐酿出祸事!” 李绛垄的考虑并非没有道理,长奚一死,玄岳结局难料,倘若情况最糟,玄岳覆灭,娶玄岳嫡系的是绛垄、绛夏这些成年嫡系,完婚诞子,岂不是为子嗣沾上一片仇怨? 反而是绛梁还是孩子,完婚怎么也要十年,十年时间,长奚早已经陨落,玄岳的局势也分明,不至于牵涉太深。 倒是他要前去玄岳修行,让李周巍稍有些意外,他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第三子,沉声道: “东岸了结后,密林山我本打算交给你,安定一百一十八家,让你弟弟去东岸,你却要去玄岳,可想好了?” 自己几个孩子都是治事的料,明阳血裔,喜好权位,派系各异,比之先前几辈你谦我让的局面可不同,哪怕是还是孩子的李绛梁志向同样不小,李周巍岂能不知? 而如今生机勃勃的局面,远离权力中心是百害难有一利的事情,李绛垄这一出属实出人意料,李周巍又问了一遍,见着他下拜道: “孩儿心中思虑,此行对我望月湖颇有好处,望父亲成全。” “好。” 李周巍可不给他拿捏的机会,立刻点头,吩咐道: “你下去挑两个伴读的,我自会同真人说清,到了玄岳当谦谨慎行,不要坏了我家家风。” “父亲放心!” 李绛垄道谢而退,身着云缎长裙的李阙宛始终在旁听着,对李绛垄更多了几分好感,不曾想李周巍问道: “宛儿,东岸之事,你看应叫谁人前去管辖?” “晚辈不敢多言…坏了规矩。” 李阙宛才回了一声,听着李周巍一句“但说无妨”,只好行礼道: “禀家主,几位大人要镇守北岸,不宜轻动,如今承淮叔公接手了青杜,周洛叔便空出,只是他修行要紧,不知是否耽搁。” “周暝叔前几日也练气了,还有行寒姑姑,都可尽些力。” 不得不说,经过南北之争的重创,承明周行一辈实在凋零,承淮、明宫、承各自有安排,周行辈除了李周洛修为不错,往下就是伯脉的李行寒了,是个闷声不响修行的,几乎日日修行不见人。 而特地提到的李周暝是真人嫡孙,天赋实在不太出色,都三十多岁了,还是靠着三全破境丹才突破成功,尚不如李周昉、李周旸兄弟。 李周巍心中暗叹,周行辈天赋已经够得上寻常世家,可没有过于出色的角色,成长之时又正是南北之争,李家动荡不安,疏于历练不说,好一部分还失去了父母,只接手一两个储物袋回来。 外姓同样凄惨,至今没有回过元气来,安氏出了个筑基还好些,陈氏有陈鸯撑着,陈冬河还在玉庭,其余起于微末的黎泾名门都是朱门庭院繁华,难掩暮色迟迟,人才凋零。 “承淮叔已经接手青杜,周洛不宜再入密林…还是让老大人去看着先罢,让周暝、行寒跟着,先学一学。” 他吩咐下去,终于停了笔,轻声道: “我过几日就要前去江北,让迁儿代领族中事务,你帮衬着些,有承淮叔在,不会有多少麻烦。” 李阙宛恭敬点头应了,李周巍从袖中取出那枚山鬼之符,交到她手中,道: “这是枚山鬼之符,有筑基威力,你且研究着,兼可护身。” 剑门。 万昱剑门位于景川郡,此地丘林众多,草木生发,山门昱川剑峰则如一柄长剑直刺天际,距离剑门的东海抬剑渡不过两百里,居高临下,海景浩荡,一览无余。 而昱川剑峰锋利如剑般的主峰上正种着一棵玄角宝穗松,不同于寻常松树耸立,反而亭亭如华盖,松针则颗颗如穗,呈现出翠碧之色,乃是角木一道的紫府灵松,闻名江南。 剑门寂静清修,峰上阁楼四处,却偏生没有多少人影,唯有一人来迎李曦明,正是当日来贺的程今铸,负着剑一路领他上山,正值东南风起,从松间穿过,流光溢彩。 李曦明眉心的天光略微动弹,只觉得此风不同寻常,主木之生发,暗合角木一道,遂挑眉道: “好一道角木春风。” 他眉心的天光神通有查明异样之能,仅仅是一看就有所察觉,程今铸连忙道: “真人神通广大,此风正是角木一道,叫作宝穗春风,每逢东南风起,穿过宗内老祖的枝头,立刻化作此风,有生息养民之能。” “此风从东南起,往西北去,一直到咸湖,在那处与白日海风相合,一路改向西,结合江水,滋润江南。” “噢。” 李曦明听在耳中,暗暗叹气: “青池无论如何魔灾、血灾,人口总能迅速恢复,想必有这紫府灵树一份功劳!” 他才想着,树下已然浮现出一道身影,乃是中年男子,身着道袍,须发半白,怀中抱剑,神色含着笑意,犹有些讶色,开口道: “在下凌袂,见过昭景。” “见过前辈!” 李曦明回礼应了,剑门的修士斗法大都厉害,很少有人愿意得罪,自然客气,却见凌袂真人到了跟前,介绍道: “这是天角前辈。” 李曦明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在说眼前这棵玄角宝穗松,连忙回礼,恭敬道: “拜见前辈。” 李曦明自家也有三棵灵树,两棵不曾开慧,是蛇蛟果树与宛陵花树,还有一棵是从泉屋山带回来的灵柿树,虽然跟脚远不如前二者,却懵懂开了智。 李曦明这会开口,玄角宝穗松却毫无反应,凌袂连忙道: “老前辈常常入眠,近五十年都没有声息了,还请勿怪。” 李曦明点头,只随他上前,凌袂真人提了袖子,笑道: “这位前辈来头可大,当年太昱真君在此山修行,一身金气冲天,几百里的土地草木不生,他只好种下老前辈,用来遮掩金气,后来我派祖师万昱剑程留行拜入真君门下,也是要叫前辈师叔的…” “竟然是真君所植!” 李曦明心中顿时大惊,太昱真君是何等人物?这老树的实力绝对是冠绝紫府,只要这棵老树立着,有哪位敢打上剑门? 凌袂显然有些自豪,遂道: “我剑门长剑横空,金气逼人,也从来没有影响到景川郡的百姓,也是多亏了老前辈!” 他一边说着,已经拉着李曦明在树下坐下,满桌案都是如玉穗般的松针,凌袂挥袖扫了,倒了茶水,笑道: “昭景到来,我可万万不曾想到啊!” 李曦明只笑,客客气气地道: “我家先辈以剑仙闻名,名入呈华殿的万昱剑书,昭景成就紫府,自然是要来拜见的!更不须说我家世代习剑,与剑门有道统之亲,正道之谊,岂能不见?” “不错。” 凌袂点了点头,有些意外之喜的模样,他面庞略有些方正,眉眼敦实,眼神却充满着赞许,点头道: “我家祖师曾经说过,天下之人,只要在剑书上留名,即是我家门内座上宾,凡有生死要紧事,即可向我家求援。” “虽然已经过去多年,祖师仙去,我门依旧以天下剑仙为友,可惜…那时知晓,贵族先辈业已被害!” 他面上有些痛恨之色,李曦明叹了口气,摇头道: “毕竟…世事难料…” 凌袂也不多提及过往之事,话锋一转,轻声道: “说来也有缘,昭景与我算是本家。” “哦?” 李曦明微微一愣,疑道: “真人不姓程?” 凌袂哈哈一笑,点头道: “在下本名李袂。” 他稍稍一顿,见了李曦明的神色,抚须道: “凡修行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惠及子孙后代,修士后裔天赋绝高,凡人不能及,于是诸宗诸门,遂有血脉绵延之恩遇。” “可剑道天赋不然,农户之子,兴许可拔千钧宝剑,紫府之家,未必能舞三尺青锋,我剑门以剑道修为为尊,常常有练气峰主,胎息客卿。” 李曦明遂明白过来,凌袂继续道: “我宗奉尊正道,嫡系各姓皆有,程氏是祖师遗脉,故而能得众人尊敬,常常以嫡系身份外出,稳坐宗主之位而已。” “好正道!” 李曦明忍不住赞了一声,难以置信,凌袂却有些唏嘘,叹道: “未必…其中也有弊端,自家苦自家吃,诸宗也看得明白…这厢同昭景说了。” “我门以剑道修为与德行优异者为尊,可修士本就少,两者皆全,修行天赋还要绝佳,何其少见?百年见不着一个!” “于是常常天赋异禀之人不能得资粮,天赋平庸者享千百灵物才进一步,要想得资粮,先要去练剑、要下山救济百姓,彰显德行,偏偏除去个别天才,剑道是越老越精深,到最后又错过了突破年华,遂整个剑门错序混乱,甚至有胎息老人坐享嫡系资粮百年,突破练气身死的局面…” “这…” 李曦明听着皱眉,凌袂叹了口气,答道: “我就是从那个时代过来的,后来我突破紫府,执掌剑门,以祖师恩泽之名大力提拔程氏,扭转些局面,在宗内行了不少变法,逆了好多劝阻之言,这才有程勉抚、程稿、顾庞几人横空出世…” “哪怕如此,到了今天,我剑门嫡系大部分还是修为不济,空会一手剑法…甚至空有一副德行而已,余下更大的乱子,无数坐吃山空的坏账…再也算不清了!” 听了这话,李曦明总算是明白为何堂堂剑仙道统、金丹传人的万昱剑门连赤礁岛和纯一道都斗不过,在东海被拖得手足无措,心中更沉,只道: “正道难行,多亏有真人横空出世。” “尚不好说。” 凌袂摇头道: “我还未变德行选优的根本法,宗内已经对我暗有怨言,我若是去动这个,只怕齐齐去拜呈华殿与老前辈,要请出剑书斩我这个邪徒,后世如何评价我,尚不好说。” 凌袂真人与司伯休、萧初庭截然不同,兴许是因为李氏的偏正道持家,又是剑仙世家,他的态度赤忱很多,他又修行剑道与德行,语气沉稳: “总之,昭景这番能来,属实是帮了我些忙,至少宗内有不少顽固是认同李氏的…特别是月阙剑以身杀忿怒显相,已经被书进呈华殿中,颇有德名,这里谢过昭景了!” 说完这话,堂堂紫府中期的大修士,竟然离席来谢,吓得李曦明站起避过,见着凌袂真人谦道: “只是我家定过规矩,宗争族斗,紫府算计,不得参与,当年青松观是为了取回祖师之物,师出有名,否则我门也不会前去…昭景若有别的打算,恐怕要让昭景失望了!” 能成紫府的哪个不是精明人物?凌袂真人话语是诚恳自然,可紫府之间的迎来往送岂能不晓得,一句话将事情点破,李曦明的到来未必真的帮了他,可必须要有一个不得罪李曦明的话头。 这下谢虽谢得隆重,分也分得义正词严,李曦明哪能说些什么,他来剑门本就是为了避免在金羽、衡祝之间抉择,也不曾期待过剑门与自家交好,只恭声道: “前辈误会了,晚辈此次前来,当真是为了祭拜自家剑仙剑意,并无他意,还请见一见万昱剑书真颜。”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www.biquzw789.info 第七百零六章 世事浮沉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www.biquzw789.info 李曦明这么一说,凌袂真人也点头,让他先行饮茶,告罪去呈华殿中请书,足足过了好一阵,才见他捧着一本道经过来。 这道经藏蓝色的封页,浅黄色的纸张,正半摊着,被他呈在手中,一路到了树下也不往玉桌上放,只道: “昭景请看。” 让他这般举着也不是事,可宝物常有异象,放在案上怕是要压垮,李曦明只运起神通,用双手去接,却见凌袂真人抬了手,道: “昭景,万昱剑书可不同寻常,还是我来吧。” 他笑道: “倘若有剑意在身,剑书轻如锦帛,哪怕是凡人老农,亦可揣进怀里带走,可没有剑道修为,剑书重如太室,哪怕成就紫府,也难以拿动。” 他报以一笑,李曦明遂点头,将目光落在剑书上,这剑书只翻开了薄薄数页,前头按去了六七页,亮了几个小字,上头是: 两字雪白,过了两行,又浮现出小字,同样雪白: 这两字后头还有蝇头小字,写的是立阳御辛一气纯阳剑,遂后更复杂,是些密密麻麻的符号,夹杂着些字句,不能破解。 凌袂真人用神通翻动,一直掀到末几页,这才见着上头书写青白色的古字: 李曦明看着是剑名,隔了几行,却变成了普通的墨色,写着: 这二字后头注着明月听合玄阙秋光剑,李曦明仔细看了,心中不是滋味,问道: “后头是何名?为何不如先前字迹明亮?” 凌袂真人叹道: “剑意现世,即入剑书,后头的是剑意之名,倘若明亮,则世间还有此剑意留存。” 李家封存的剑意早用过了,自然黯淡,李曦明行礼拜了,凌袂真人默然许久,送归了剑书,安慰道: “常言道,仇怨百年,犹可报之,可更有无处报复之时,劲气攒在手中不能出…才是难处。” 李曦明晓得他是说迟尉早已身死,迟家衰败至旁系大猫小猫三两只的局面,李家如今成就紫府,却也无处报复,只轻声道: “多谢前辈体谅。” 真要论起来,李玄锋、李曦治几人在迟家的破灭中扮演了极其关键的角色,除去闭关的迟炙云,如今姓迟的嫡系全部灭亡,也是一道报复了… ‘而迟炙云不知在何处闭关,司伯休多半是不会让他出关的…’ 李曦明的念头稍纵即逝,想起当年伯父李渊蛟的好友程稿来,遂问道: “道友方才提及的程稿与我家有些交情,不知今日何在?” 凌袂真人稍稍一愣,答道: “他尚在大西塬甘孜,驻守白厉羌国,只是个小国,陇地如今魔修不少,不能轻动。” 万昱剑门山门在江南,管辖竟然飞到吴国西北,赵国的边境去了,李曦明不解多年,趁机敲了敲边鼓问了,凌袂真人却答得很爽快: “这事还要追溯自真君,当年先祖求道,本来打算就在昱川剑峰立门,谁知请示了真君,真君却给否了。” “真君是这么说的:‘天下道统,任由变化,唯独二者不能改,一是剑宗,当在蜀地择山,二是巫箓,应在南疆绵延…’我家祖师再三请教,真君只说叫仙君看得顺眼些…” “看得顺眼些?” 李曦明皱眉不解,可仙君的意思,定然有深意,凌袂真人继续道: “我家祖师便在蜀地立门,在江南不过有抬剑渡、剑峰两地,鼎盛之时威慑陇蜀,后来祖师陨落,日渐萎靡,老祖宗又在江南不能动,慢慢挪到灵机更为旺盛的江南来了…故而到了如今,在陇蜀还有根基。” 李曦明遂恍然大悟,心中暗暗计较: “听闻魏李成就之前乃是陇地李氏,有机会是要去一趟陇地的,剑门若是有根基,到时可以问一问。” 他随口聊了两句,很快起身告辞,凌袂不敢让他真的白跑一趟昱川剑峰,从袖中取出来一枚玉盒,显然是方才取剑书时准备好的,歉道: “实在是委屈昭景了,听闻贵族有一道宛陵花,这道角木金穗还请收下,对灵植颇有裨益…作为我剑门的回礼。” 李曦明推脱不过,将玉盒收下,一路出了剑峰,遁入太虚,这才取出玉盒来看,便见着里头放了一根金灿灿的角木穗针。 ‘是那天角真人的东西,算是够到了紫府的资粮,比寻常宝物好太多…’ 他将玉盒收起,总算是把三方应付完毕,尽管剑门客气送客,可也算是了结完毕,心中轻松了许多。 “中规中矩地应付好了三宗七门的关系,接下来…可以看向江北了!” 平崖洲。 李绛夏这头出了殿,披着的甲衣叮当响,一路走到洲外,足下踏着金光,一只腹部生鳞,双目赤红的黑马正停在洲中,打着响鼻。 这马是山越一带的名马重挲与大漠的黑鳞马配出来的,安鹧言捉三年多,又配了几年,养到成年送到湖上,李周巍却已经筑基了,自然用不上,便赐给最受宠爱的李绛夏。 李绛夏才骑上灵马,调了马首,左下转出一人来,似乎站了许久,隔着庭卫叫喊: “三殿下!三殿下!” 李绛夏低眉去看,略有疑惑,兄长李绛垄稍慢一步,也到了后头,只看一眼,便赶上前来,笑道: “三弟,你可不晓得,这是二十六房一位族兄的庶子,出了主脉,单名一个荤。” “原来是你!” 李绛夏常年不在族中,哪里晓得什么荤啊腥的,只用催马上前,两位庭卫不让步,隔着两把寒森森的铁枪,李荤年纪比两人都大,只叫道: “诶,二殿下也在!小侄拜见了。” 李绛夏见他身形单薄,相貌平平,只握起鞭来,朗声笑道: “二哥,这人生得同你一般,果然是自家亲戚,除去那双招子,真是像极了!” 李绛夏从来一副龙精虎猛、兴致勃勃的模样,自然与李绛垄迥异,而李荤的母族是陈氏,与李绛垄相同,相像也是情理之中。 李绛垄听了这话,面上饶有趣味,陪他笑起来,地上的李荤听了这话,只扑通跪了,叫道: “两位叔叔言重了!小侄哪有这福分!只是年岁到了,到洲中找些活计,不想撞见了三殿下,想起我父亲常提起您,遂激动了些…” ‘还叫着三殿下呐!’ 李绛垄听出他是来攀枝头的,毕竟自己弟弟去东岸是早有共识的事情,这李荤能到殿中来,想必父亲也是个练气,心中笑起来: “原是来攀附我这弟弟。” 李绛夏如何听不出?他哈哈大笑,马鞭收进手里,扯了马首: “好好好,等我从东岸回来得空,你只管找我好好聊。” 他也不等回应,策马而去,留下李荤猝不及防,还未反应过来,李绛垄已经扶了他起身,只问道: “族兄来洲中是…” 李荤下意识道: “说是洲上来客人了,我父亲带他进了殿,好几位长辈都去了,要见家主,他…” 他这才意识到不该说,李绛垄却丢了他的手,讶异地打断道: “原是族事!我以为是走亲访友,故有此问,不该说…不该说!你这孩子嘴不牢靠,今后也不要在殿中乱走动,撞了什么事情…小心青杜罚你!” 他说得李荤惶恐,手却不知不觉解下了这李荤腰上令牌,扣在手中,语气加重: “好在是我撞见了,省得你乱跑,随我去见你父亲罢…” 李荤没了通行的令牌,在殿中自然哪都去不得,只能呆呆地跟着,一阵胡乱思量,终于惶恐起来,慌忙道: “二殿下,父亲他有要事…实在不宜相见!” “无妨。” 李绛垄在台阶前顿了顿,回首和善一笑,金眸刺过来: “我在侧殿等他。” 李荤骇在原地,半天挪不动道,李绛垄和气地牵起他的手,在回廊中穿行,一路到了侧殿,李荤几乎要软倒下去。 李绛垄却没心思在乎他,暗暗观察,只见着一狼狈不堪的中年人从众庭卫中穿过去,似乎是练气后期修为,修为虚浮,看上去就是灵物堆出来的。 “又是何人…!” 李曦明在太虚中行了一阵,在自家大阵上破空而入,御着天光飞落,穿梭进大殿之中,紫府之前要飞数日的脚程,如今半刻钟就到了,天色甚至没有多少变化。 李周巍正在殿中站着,摆了十余个玉盒在案上,用朱笔往盒上提字,见着李曦明显出身形,他拱手行礼,答道: “禀真人,给三宗七门的回礼准备好了。” 如今越国除去李家,三宗七门两族,李曦明选了三家亲自拜访,却不代表余下的不用管了,凡是有紫府来法会的,还须写了信伴着礼送去,自言闭关修炼稳固神通,不能亲往。 李曦明早备好了给金羽、衡祝、玄岳的手信,各自挑了宝药送去,李周巍将之收下,把李承淮突破的事说了,李曦明很是满意,颔首道: “让他上来见见。” 他这话方落,殿外急趋来一人,恭声道: “禀家主、真人,洲中来了一人,自称是故人之子,请见家主。” ‘故人之子。’ 李周巍心中稍稍动念,不知是何角色,只见李曦明眉心天光动了动,在侧旁坐下来,声音略冷: “请上来罢!” 这人连忙退下去,等了十几息,殿前的阶梯脚步慌乱,一人冒冒失失地到了殿中,一身狼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叩起头来: “拜…拜见家主!” 李周巍认真看了两眼,却是个满脸胡茬的中年人,练气后期修为,面相倒是有几分贵气,只是满脸惊慌失措与惶恐,两腿颤颤,光顾着叩头。 李周巍认不得此人,却见李曦明抿了茶,随口道: “竟然是袁公子…不知…有何贵干?” 这话吓得地上的人浑身冰冷,仿佛要立刻暴毙,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李曦明只低眉饮茶,看也不去看他。 等了一阵,李承淮从殿前进来,避到一旁,略略看了一眼,只觉得这人越看越熟悉,心中一震: “袁甫尧!” 此人确实是故人之子,乃是袁成盾之子——袁甫尧。 当年袁湍失踪,袁成盾出海,预计自己一去不归,便花费与李家的情谊,以毕生家产定下袁甫尧的婚约,谁知袁护远、袁护独两人为讨好迟家,悔了约定,教袁甫尧取了家产离去,去娶宋家小姐。 李袁两家的分歧从此时起,如今到了李曦治与袁成照都反目的地步… 李曦明也知道此事,更知道袁甫尧后来过上了娇妻美眷、逍遥快意的生活,当上了宋府的老爷,如今却跑到跟前来了。 李家人神色各异,袁甫尧更是难以言语,宋家的生活起初确实是娇妻美眷,日日修道谈琴,可十年时光转瞬即逝,南北之争爆发。 靠着族中优待,袁甫尧不必前去江岸,才松了口气,谁知宋家在斗争中损失重大,动起了袁成盾遗物的心思,于是今日借五钱,明日借十钱,日日来逼。 天下混乱,他又走脱不得,噩耗接连而来,迟家主脉覆灭,宋家一落千丈,变本加厉来催,好在父亲的遗物足够多,他捂得紧实,竟然撑了十余年,只是为了韬光养晦,原本的舒适生活是不须想了。 听闻李家蒸蒸日上,差点成为自己妻兄的李曦治修为大成,名传江南为天阁霞,袁甫尧已有悔意,如鼠啮心,辗转反侧。 直到李曦明成就神通的法力之声通过太虚响彻江南,袁甫尧心中震骇,立刻跳窗而去,谁也不敢带,什么也不敢拿,躲躲藏藏,在荒野等了几月,才打听到青池人马是夜便至宋家,举族不曾有活口,妻妾子女皆亡。 偏偏他生来就是娇惯公子,在宋家最差的待遇也是寻常散修想也不敢想的,躲来躲去又不敢见人,觉得过的不是人过的日子,又惧怕李曦明想起来他,破开太虚来拿,终于自己来湖上了。 他瑟瑟良久,把自己的凄惨说了,这才涩声道: “小人…小人悔之晚矣!还请仙族高抬贵手…” 李周巍已经听明白,冷眼看着: ‘倒也是个有些心计的…只是??格不成大器!’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www.biquzw789.info 第七百零八章 拜见大王累积白银盟 曲不识是个老油条了,只绞尽脑汁低声道: “那只蛇妖实力不强,是不敢说什么…可北锦江王是龙子看重的妖类,在三江有管辖之权,前些年白邺都仙道的修士都亲自去拜访了…” 这老人言外之意是‘你家有紫府,他家也有紫府,龙属怕过哪个?’说是宠络,可实则是怕李家的作风得罪人家,极尽委婉,听得李明宫暗笑。 李承报以一笑,回道: “客卿放心罢。” 言语之间,只见着天光荟萃,数道身影自南而来,落在山中,为首之人身穿明光甲胄,手握戟兵,金眸闪闪,侧旁立一黑衣男子,面色略沉,腰上佩剑。 李承几人皆起身来迎: “见过家主!” 李周巍扶他起来,入了才修好的殿中,并未坐下,只问道: “此间事如何了?” 李承把事一一说了,事事顺利,唯独余下那蛇妖之事,特地让曲不识重新说了,这老头不敢怠慢,从头到尾说清。 李周巍听得皱眉。 无他,他李周巍与鼎矫有一份交情不错,可两家差距犹如云泥之别,这类交情可不能变现,一但用上,算是和这位龙太子两清了——这可是一枚紫府古灵器都没有让李周巍动摇的事。 “而鼎矫是白龙太子,这北锦江王背后的派系可未必是白龙!其他几祧好说,如若是黑龙…那就是无缘无故招惹一堆大麻烦了!” 李周巍早听说龙属内部不是铁板一块,在南海苗家就见了鼎矫是如何为难苗邺的…这归根到底,还是白龙与黑龙之争。 “虽然龙属多半不会插手,可只要这北锦江王成心为难,时不时来一口血食,就足够恶心得自家无处说理去…” 李周巍稍稍思量,问道: “这位北锦江王是何真身。” “这…” 曲不识愣了愣,许久不能言,只有些艰难的道: “小人不识得,只听闻底下传言…说这北锦江王修合水一道,有一道威力极大的玄光,所过之处,不但能迷狂幻境,还能将人化作血水。” 李周巍若有所思,心中有数,耳边突然一热,浮现出一道平静的声音,飘渺虚无,如同从太虚中飘来: “明煌,即刻前去见这蛇妖,带上人马。” 李周巍晓得是李曦明的声音,将手中兵器收起,立刻吩咐道: “我去见一见这蛇妖。” 他行事果断,话一出口,点了李承、李明宫几人,只留着安思危看家,驾光而起,心中思量: “这蛇妖不算什么角色,动劳紫府,恐怕是密云洞的事情。” 他既然明白此事,脚程便紧,不过半刻钟,白江溪已经到了跟前。 白江溪溪水清澈,略带些浅蓝,是三溪之中最清最长的,还带些一小湖,不比东边的白邺溪浑浊。 这湖自然不能与望月湖相比,不过方圆五十里,远远望去,如同一点青蓝色镶在众丘陵之中,小巧可爱,经过此湖,复行五十余里,这才见了一座小山,郁郁葱葱,奇峰耸起。 这山比浮云洞主山高多了,应当是浮云洞地界最好的灵山,孚斗一比不过背景,二比不过实力,三没资格比手段,自然被这蛇妖抢了去。 李周巍驾光在山前驻足,遣了曲不识去请,李承凑上前来,以法力传音道: “家主,我见山脚似有人候着,恐怕有人先来一步,见这蛇妖了。” “密云洞无疑。” 李周巍稍稍眯眼,歇了身上光华,才等一阵,曲不识已经灰头土脸地驾风回来,拜道: “禀家主,这妖物说是在待客,不宜相见。” 见他的狼狈模样,想必这群妖物没有他嘴上说得客气,李周巍点头道: “蛇妖食人已久,自然与我家没什么好说了,今日除了,省得后患。” 他驾光而起,直往山间去,见着草木葳蕤,掣起长戟来,冷脸落下去,果然有两个妖兵站在洞前,一人抱刀,一人抱枪,见着又有人来,好不耐烦,一豹头妖喝道: “又是哪里来的货色!说了我家爷爷不见,什么东西听不懂妖话!” 李周巍持戟而立,浑身甲衣金光灿灿,冷声道: “瞪大了你的狗眼再说话。” “呦!” 这豹头妖只把枪往地上一丢,撸起袖子往外走,对上李周巍的金瞳,当即一愣,又动用鼻子嗅了嗅,迟疑道: “原来是爷爷来了…不知是哪山哪岭的爷爷?小豹有眼不识尊驾…” 李周巍早听过白榕如何应对,瞪眼道: “蠢奴才,识不得贵种?让你家主人滚出来拜我。” 这下可把两妖吓得魂飞魄散,对视了一眼,只管遣出一个往洞中去,只过了十几息,遂见一男子被一众小妖簇拥着往出走,披着一身花花绿绿的蟒袍,丑不可言,在洞口伸了脖子眯眼看。 李周巍冷眼以对。 这蛇妖心中打鼓,只好急急忙忙走到山下,继续伸着脖子瞧,可瞧来瞧去就是大妖嫡系,血统贵不可言,只斟酌地道: “不知是哪位山的大王?小妖是北锦江王府的小管事,在此地讨个生活…若是有什么吩咐…大可请大人见北锦江王…” 李周巍动也不动,只把长戟驻在地上,没有半点好脸色,冷声道: “你算什么东西?你家主人是哪个水府的?” 偏偏妖类就是吃这套,这蛇妖疑心去了一大半,笑着张脸快步走到阵前,迟疑了一阵,终究没有迈出去,吐了信子,答道: “小妖窘迫鄙陋之地,竟然能引得贵种大驾光临,小蛇不胜荣幸…我家大人不是水府直系,是受了龙子所封,暂领三江地界…” “不是水府直系?” 李周巍笑了一声,面上浮现出现轻蔑之色,问道: “既然如此,我到了这地头,他竟敢不出来迎我?是哪个祧的?” 这句话问出来,蛇妖可有些惊惧之色了,只哭诉道: “大人…我只是府中一小小管事,哪里晓得这样多!还请让我为大人引荐大王…” 李周巍露齿而笑,冷森森地道: “那还不快请我进去?” “呦!” 这蛇妖马上从地头跳起来了,甩开那花花绿绿的大衣袍,从大阵之中窜出来,在一旁跪倒,极尽谄媚之色: “拜见大王!” 第七百零七章 白江溪地界 袁甫尧这一说,李曦明立刻明白了。 ‘荒野是萧、孔两家的势力范围,我家又马上要入驻,恐怕是人人在谈他,要拿了他来我家讨好…司家灭了宋氏,他的血裔都在人家手里,找他只是想不想的事情。’ ‘倒是找过来寻我家,是个保住性命富贵的好法子!’ 袁甫尧虽然性格懦弱,父亲袁成盾却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降妖除魔、威名赫赫,在魔灾中救了不少百姓,又与李渊蛟有交情。 李家早说过,即使两家的事情不成,依旧会看护袁甫尧,虽然袁甫尧闹得面上无光,李家看在袁成盾面子上还真不会做些什么,拿他彰显仙族气度才合理。 袁甫尧十有八九是看到了这一点,这才敢一路过来,这人有些小聪明,还懂得先见家主李周巍,防着被小人物拿了。 眼下李曦明侧坐,李周巍自然不往正中站,在旁不说话,可从冷冷的目光来看,这位李家家主显然也是看得清楚,李曦明抿了口茶,轻声道: “言重了,我家没有心情同你计较,承淮,送公子回蕈林原。” 李承淮恭声应是,不由分说,他是筑基修为,只提起袁甫尧,这中年男子立刻不能动弹了,李承淮年少时便见过袁甫尧,心中叹着气,将他拖下去。 李曦明端坐着,茶碗捧在手里,良久才道: “袁成盾也是一时之杰,生子竟如社鼠,天赋不高便罢了,竟然顾首不顾尾,凭荫而活,子嗣一事,当真难料。” 他这话说得意味莫名,李周巍只好轻声答道: “袁甫尧也有几分急智,只是被袁家给惯坏了,虽是聪明之人,自小混噩,难免量小,即使是愚笨之人,日日熏陶,也能做出些事来。” 李曦明摆手,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盒来,道: “不提此事,我在剑门得了一味角木金穗,你取了去用,给宛陵花些好处。” 李周巍只答道: “宛陵花移植一事,尚未着落,可是…” 李曦明这才明白过来,宛陵花种在华芊山多年,华芊山在李家早期算得上是过得去,如今却已经是贫瘠之地了,在湖边也不安全,自然是要移动到洲上的。 “那便先缓缓,宛陵花毕竟珍贵,不能轻动,我适才想着去见长奚,一并聊一聊这事。” 眼下聊了族中事务,李曦明便遁入太虚不见,李周巍在殿中站了几息,这才入了主位,提起朱笔,吩咐道: “让峰幕立刻上来。” 这峰幕自然是引荐袁甫尧入洲的练气修士,也是李荤之父,叫作李岸硕,本应叫李绛硕,只是当年天赋不佳,未能入洲,在洲外长大,还是本名用的更多,在西岸一府峰之中担任峰幕。 一旁的人立刻应声退下去,过了几十息,殿下上前一人,拜在庭中,李周巍头也不抬,问道: “收了什么好处。” 李岸硕只跪下去,恭声道: “禀家主,袁甫尧奉了一份棍法给族中,来时就交到洲中去了。” “倒是谨慎,看来是袁成盾的棍法了,难怪你冒着这样的风险亲自引见。” 李周巍勾点了书简,没有恼色,继续道: “袁甫尧也不笨,想必这棍法没有写品级吧…也好减你后顾之忧。” 这两句让李岸硕汗流浃背,只答道: “家主明鉴,是袁家人自己写的,故而没有品级。” “坐。” 李周巍让他在侧旁坐下来,这才抬起头来,李岸硕被他看得移开目光,遂见李周巍随口道: “钻营不要放在洲中,你既然有这心思,明日随着我去东岸,有的是地方给你钻营。” “若是做得好,有你好处拿,若是弄砸了,今日之事一并同你了结。” 李岸硕又惊又喜,忙着谢过,这人显然有不少自信,满面喜色,看来这些年让他在湖边当峰幕是大材小用了,李周巍摆手让他下去,道: “下去吧,老二在侧殿等你。” 这话让李岸硕面色复又一愣,忙着退下去,李周巍遣人去取袁成盾的棍法,揉了揉眉心。 ‘这李岸硕…也算能用了…’ 李家如今人才实在捉襟见肘,有了那几个筑基客卿,筑基层面算是好一些,可练气的人才反而有了断层。 承明辈八成战死在江边,周行辈不景气,百年臂膀的黎泾四姓重创,东岸、西岸元气未复,偏偏自家的摊子又越铺越大。 “家主。” 李周巍抬起头来,遂见李承淮如鬼魅般从殿外吹进来,手中捧着玉简送上来,低声道: “禀家主,费家的人来了,有两道消息。” 李周巍从他手中接过记载棍法的玉简,一边细读,一边听着李承淮低声禀报: “一则是费家的老家主费桐玉前几日过世了,是冲击筑基而死,才闭关几月便身亡,没有什么大的异象。” “老人…难免执拗。” 以费桐玉的残破之身,浅薄修为,去突破筑基必然陨落,根本不必多想的事情,费清伊为了劝阻他一连写了好几封信,终究没劝住这老头。 他的死如同沙粒,只在费家激起一点涟漪,到了湖上已经变成一句消息,李承淮没有多停留,只道: “费家的费清翊已经突破练气后期,从寒云峰中出来,在洲中等着,希望能为湖上出力。” 李周巍手头正缺人,点头道: “同去江北。” 李承淮退下去,李周巍也将手中的玉简大略读了,袁成盾果然是天才,这一套《青山伏魔》棍法恐怕有四品,已经可以作为寻常世家的传家之宝了。 大江是天下水脉,贯穿东西,遂有南北之分,越过大江向北,便是徐国江北之地,首当其冲就是小室山密泛三宗的白江溪地界。 李承驾雷从白江溪上飞过,举目而望,白江溪往北是镗金门的镗刀山脉,隐隐约约能看见起伏的山脉走向。 往东是白邺都仙道的白邺溪地界,被大片丘陵遮掩,看不清楚,白邺溪背后是称水陵,再往东就是玄妙观的白海溪地界,便已经到海边了。 若是飞得更高,便可以看见江北被三道水脉划分,自西向东分别是白江、白邺、白海,听着曲老头说,曾经这三溪是同一河,叫作淮河,天变之时六郡沉海,淮河也变动消失,只留下这三溪。 李承带着曲不识、安思危两人到了浮云洞,一路是四处狼藉,人丁自然是被掠夺干净了,灵稻也被糟蹋得一塌糊涂,只留下光秃秃的灵田。 直到浮云洞的山门前落下,是座矮山,阵法早被掀了,四处都是垮塌的砖石,几只修为浅薄的鼠兔在荒废的院落里窸窸窣窣,曲不识熟门熟路地引他上前,指道: “大人,孚斗的仙基是木凭春,他陨落在山上,草木四处生发,只是几月功夫,像是过了好几十年。” 安思危一路到了山顶,用了听查地庭掐算一二,赞道: “江北果然灵机大盛,难怪个个筑基都往这跑,仅仅是这一个矮山头,竟然都能供得起数位筑基修炼…” 李家除去密林、栀景、平崖数地能供给紫府修行不谈,能供得起复数位筑基修行的地界屈指可数,十六府中仅有五府而已。 而此地山势不高,地脉不厚,显然算不上什么名山,曲不识只道: “回护法,这浮云洞地界…灵田是不少,可大多数是丘陵,一座高山也见不到!平日里…诸位筑基都是分散在地界上的矮山上…主山也没有什么修士。” 李承自然晓得,浮云洞其实不如江南势力集权,更像是个筑基联盟,体量虽大,却虚浮不堪,各怀心思,这才拿李周巍毫无办法,才会有一朝大势已去,争杀孚斗的局面。 “这群人分了财物,各自逃命去了,倒还干净些。” 李承遣了曲不识去探查土地,安思危勘查各山,让自家的修士往各处散开,把地界占下来,这浮云地界大约有望月湖西岸大小,只是四处荒废,又没有百姓,看上去空荡荡。 忙活了三两日,这才把各山的修士安排好,让他们自行修缮居所,此地没有什么百姓,一个萝卜一个坑,占据起来倒是轻松得多。 又等了小半日,自家的胎息修士也到了,跑腿的、种田的、采气的,乌泱泱一大片近百人,李承分到诸位练气手下,整个浮云地界立刻活了过来,终于有修士往来的痕迹。 李承处理政务不说一把好手,却也算得上颇有能力,可前后愣是花了近半旬时间才把架子搭好,还是江北灵机旺盛,底下人一个个积极得很,若是换个贫瘠之地,要花上好几倍的时间。 他这头事情有了着落,安思危也驾风而回,在山间落了,轻声道: “浮云地界上有九处有妖物痕迹,六处是小妖,派去的人自驱除了,两处有练气后期修为,我也除了,只有一处,似乎是位妖将居所,不晓得背景,送了请帖,说是在闭关。” 李承请了曲不识前来,这老头虽然没有持事的经历,好在年岁够大,经验摆在那,勘查灵田又很专业,进度平稳,听了安思危的话,摆手道: “好让主人家的晓得,白江溪里有只妖蛟,是龙属里头的人物,早些年就在江里住下来,听闻有龙子从白海溪经过,还要特地派人找他来问话,是不好得罪的…” “他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又是极为尊贵的种属,封了个北锦江王,可不止白江溪,三江都划在他治下…只是白江溪更清,老人家喜欢住在这头。” “而那山间修行的是一只蛇妖,认了白江溪底下那位作义父,故而很是威风,当年孚斗在此地…年年都要给它送礼。” “果真是个有背景的。” 安思危做事很让人放心,还送了请帖,李承暗暗点头,正要说话,却见山间又落下一女子。 这女子身着真火纹红裙,腰上系着金色绸带,纤手提着金盏,一点红白在其中跳动,李承起身行礼,笑道: “长姐来了。” 李明宫手中持着金亮亮的正是六角赤焰盏,毛茸茸散发红白色光彩的纯羽离火正点在这灯中,仅仅是提起来,已经将路上的荆棘照成了灰。 她笑道: “我先一步来,家主随后就到,我来看看弟浮云洞之事已毕否?” “只差安抚妖物。” 李承应了一声,皱眉道: “他既然闭关修炼,我家又是紫府仙族,互不招惹就好,我家也不缺他那一座山,让给他修炼便是。” “这…” 曲不识却是个擅长察言观色的,这几日接触下来,早就晓得了自己主家的行事风格,提醒道: “只是…这妖蛇凶得很,素日里不给孚斗面子,年年八月是要来索血食的…如今九月了,它恐怕早醒了。” 李承岂听不懂这意思?连李明宫都挑了挑眉,李承沉声道: “哦?那就是不愿见我家了?” 李明宫失笑道: “爱见不见,更何况如今紫府在此,他敢多说一句话?” 李明宫嘴上这样应,心中更是笑他: “莫说他一个隔了辈的龙属眷属,就算是龙子本尊…我家家主也是谈笑过的,只是涉及狐与龙,自家不能透露…” 李周巍突破之时可是龙请虺拜!虽然李家生怕借了龙威惹得更大的敌人,没有在海内流传开,自家姑奶又生死未卜,更不愿意多说,可不少江南的老牌紫府都知道此事,否则任凭李周巍怎样力挽狂澜,决计撑不了十余年,早就被害死了! 李承同样明白,并不在意,只吩咐道: “可请帖还是要送,至少与他见上一面,我家是要往此地迁徙人口的,他哪天发起疯来…出了山找血食吃,那可是要闹出命来的事情!” 李承这话说得隐晦,闹出的是人命还是妖命当真不好说,曲不识听得明白,心中苦笑,委婉地道: “还是宠络北锦江王要紧,这蛇妖不过是个依凭,只怕密云洞的纹虎先行一步,讨好了这北锦江王…我湖上…就难过了…” 第七百零九章 北锦江王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他在阵前拜了,李周巍料想他洞府中还有密云洞的修士,踏了一步,戟中天光下照,问道: “本王闻得你这地界上有人味,有几个修士?是烹是煲?还是哪个势力的使者?” 李周巍这么一问,蛇妖算是晓得他为何不入阵,反叫自己出来,只恭恭敬敬地道: “小妖没什么背景,也不晓得爷爷来此,更不敢害大王,那阵中是周边一小势力的人…叫作密云洞,是来给小妖送血食的…” “那南边出了个明阳紫府仙族,要吃这一带的地界,偏是个古板的,我虽不怕他们,可也懒得同他们周旋,只受了这密云洞的血食,引荐他们去见我家大王。” “哦?” 李周巍并不入阵,反倒在原地坐下来了,问道: “你家大王要掺合人属的事情?” “自然不会…” 这蛇妖迟疑了一瞬间,想到这也不算什么机密之事,只顾着讨好这只金眸的走兽,恭声道: “只是同大王说上些事,白江溪是此地水脉,我家大王又是合水一道,合水是水脉之主,管一管灵水灵泉、借此动一动灵稻,都是不难的事情…” “白邺都仙道的人似乎还有更多事情要请教大王…其中之事…我便不晓得了。” 他低着头说话,花花绿绿的袍子拖在地上,看起来本体是条花蟒,李周巍大抵有了判断,却见着山上洞府中复又飞出两修士,为首者是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一路往山下来,满面戒备。 这蛇妖识不得李周巍,密泛三宗却没有一个能忘的了他,他才在山前落下,立刻被密云洞的小卒认了出来,两句话功夫,把密云洞的筑基请出来了。 李周巍暗自把长戟扣在手中,巨阙庭中的浮掠金闪动,上曜伏光暗地里运转,浑身法力运转至巅峰,这花蟒蛇妖只听着阵中叫喊: “芒花子!休要叫他骗了…那是李家的人!” 花蟒蛇妖呆着抬了抬头,却见李周巍的面色不变,唯有宽厚的眉心之处乍起一点金光。 “嘭!” 只听上空一声炸响,山间闪了一闪,金色的上曜伏光转瞬即逝,让芒花子眼角闪出泪花来,起身驾起妖风要后退。 可怜这浓妆艳抹的女子才出了阵,迎面就是上曜伏光,叫她身上砰的一声炸响,飞出串如雨般火花,白烟骤起,只听她痛呼道: “哎呦…痛煞我也!” 这花蟒蛇妖就在跟前,李周巍岂能让它跑了?上曜伏光杀它是大材小用,先用一道法光击落这实力最强的密云洞女子,这才掣起大昇长戟,道: “你跑什么?” 芒花子惊怒交加,更兼着满心羞恼,只当他用什么奇特仙基、什么诡异巫术骗了过去,手中祭出白骨般的法器来,持在手中,骂道: “你…” 他才吐出一个字,李周巍的大昇长戟已经刺到胸前,《甲子魄炼戟兵术》的黑红色光晕飞出,合着明光照耀,乌影晕染,芒花子哪里还有机会开口,硬着头皮用法器挡。 “当!” 这戟砸在白骨法器上,只听一声闷响,芒花子脸色骤白,差点原形毕露。 李周巍突破筑基十余年,用在术法上的时间远多于修炼,又成日与密泛三宗斗智斗勇,战力极强,虽然是筑基中期修为,却是百战之身,修为极为稳厚。 而芒花子修为同样筑基中期,却并不出色,哪里能比得上李周巍,一交手便发觉不对,只亏了手中法器好,没有露出丑态。 可李周巍一手发力,大昇长戟转向,特制的圆弧形戟心立刻将这白骨法器挂住,霈然的明光涌现,叫这法器收不回去。 芒花子扯不动法器,见着李周巍眉心又起明光,吓得魂飞魄散,心中憋屈: “这是什么人?恐怕是紫府嫡系!是北锦江王一般的人物,杀鸡焉用牛刀!” 他只一口法力含在口中,动用了仙基掩尘雾,喷出片黑漆漆的光,将他上下的身形掩了,躲在一片暗色之中,先叫这人眉心法光丢了踪迹。 “雕虫小技!” 不曾想李周巍两目一睁,金光溢彩,看破暗色,明阳一道并不缺窥察手段,更别说他天生异瞳,只口中朗声: “敕!” 眼见一点火星爆出,白烟散落,芒花子哀鸣一声,哗啦啦落起血来,胸口已然多了个大洞,神色慌张,叫道: “还请大人饶命!先禀我家大王,再杀我不迟…” 不待他说完,大昇长戟已经从天而降,芒花子早已经维持不住人身,显为原型,却是一只花纹艳丽的大蟒,正落在林间,大昇紧追不放,扎在它七寸处,叫它动弹不得。 李周巍甚至不曾动用全力,袖中的阳离赤雀旗未用,《太阳应离术》也不曾掐起,便将此妖降服,当即踱到蛇首前,吩咐道: “将北锦江王唤来。” 芒花子这头兔起鹘落间被镇压,密云洞几人也好不到哪去,李承声名在外,为首之人又被李周巍击伤,遂无人敢迎他,各自往各方退去。 李明宫持着六角赤焰盏,那为首的女子才受了伤,提起气来,维持阵脚,停在阵前,喝道: “可是望月湖来人?我密云洞不曾得罪仙族,何以出手伤我?” “密云洞?” 李明宫摇头,朗声道: “我等奉命前来除妖,只见过勾结恶妖的魔修几人,不曾见过什么密云洞修士。” 这女子霎时无言,自家联络此妖也算不上什么事,可被李家堵在阵前,自然任凭李明宫如何说,当下怒从心起,冷声道: “何必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李明宫只觉得好笑,她还识得眼前这女子,乃是密云洞的妙水,曾经也是交过手的,当时可没有留有一线的心思,将六角赤焰盏举起,轻轻鼓腮,吐起气来。 她吹了口气,盏中纯羽离火立刻喷涌而出,犹如片片红白色的鹅毛,哗啦啦落下,往妙水面上吹拂。 妙水自然识得李明宫,在记忆之中此女只不过是无名之辈,当年二十合便被自己打得狼狈不堪,并未放在心上,谁曾想这鹅毛般的火焰吹过来,竟然让她有些面上刺痛。 她被上曜伏光一撞,受了些伤,法力震动,反观李明宫新得了六角赤焰盏,加持纯羽离火,一时间压的她喘不上气,更可怕的是站在李明宫背后的李承! 一个李明宫就够她喝一壶,更别说还有李承虎视眈眈,妙水只能叫道: “速速出阵救我!” 这大阵是芒花子的阵,妙水出来容易,当下却不能随意退回阵中,在阵中的几人听了这话,皆露迟疑之色。 ‘李周巍也在外头…,这头出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密云洞草台班子的弊端再次显露,阵中两人竟然没有一人动身,妙水气不打一处来,狠声道: “待在阵中,亦是坐以待毙,有何不同!” 这才有人驾风而起,叫喊着出来助她,曲不识这老人最是识相,立刻抄起法器来帮,李承一手平持,六枚银白色玄罚令立刻悬浮而起,绕着他的手腕旋转,放出浓烈的雷光。 “阳至为嘘,遂诞六雷!” 曲不识拖住一人,李承的银白色雷霆立刻喷涌而出,砸在另外一人身上,这魔修一个字也没吭出来,只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黑气滚滚。 李承虽然修为不及当年的李清虹,可一手雷法只差了一筹,这一道雷霆劈下,差点将对方打得背过气去。 李清虹修行天赋不错,钟情于枪,可术法一道上其实没有什么造诣,李承则截然不同,不但功法是更为完备的《霄云问雷法》,出生以来长久在东海水降雷升之中修行,成就筑基后李家也早已经是大世家,受到的术法资源好得多。 而最为关键的策雷泊云法道的紫符元光秘法,李清虹毕生研究,通通留在了族中! 他这番持起法器来威风凛凛,对方又是个魔修,只花了二十回合,这人已经去了半条命,叫曲不识看得眼热心炽: “好好好…李氏真是大兴之兆,单单一个李承已经够威风了,还有个李周巍!” 老人修行这么多年,目光毒辣,李承的六雷玄罚令明明比赤焰盏要厉害,可他一眼看出李明宫是恃着法器之威,李承则不然。 李承几十合将魔修镇压了,李明宫还稳稳压着妙水,她晓得这女人精明,把这几人唤出来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求个逃命机会,始终防备,不叫她走脱。 直到李周巍镇压芒花子,驾光过来,这女人终于明白自己无路可逃,低声道: “贵族这样镇压水族,是不把北锦江王放在眼里,可我家洞主早已经去真人面前拜过,两家和解,何必这样动我。” 她揣着明白装糊涂,李周巍也不应她,只发觉水汽湿润,溪水上涨,脚底下的白江溪渐渐汹涌,抱手等着。 李承同样有所察觉,眯眼去看,曲不识慌道: “是那北锦江王来了!” 溪面应声有水瀑炸起,白花花的溪水直冲天际,一道碧蓝色的宝驾破水而出,波光粼粼,两排虾兵蟹将御水而来,簇拥前后,溪水涌起,一直淹到山下。 那芒花子被钉在地面上,动弹不得,没有什么反应,妙水却松了一口气,虽然自己还在敌人包围之中,不敢笑出声,只在心头暗笑: “这下是怎么也说不清了…我密云洞还同芒花子站在一边,孰是孰非,怎么看不清?” 却见着那车驾前站着一驼背老头,一身墨黑色的大衣,手中捧着不伦不类的水螺,车驾一路驰到山下,这老头苍声道: “不知道是哪座山的大人?这小蛇碍了大人兴致,也不必如此…” 他的话语还算客气,面色却很不好看,若不是看着李周巍很是不同,恐怕连这一句好话都是没有的,妙水听在耳中,连忙喝道: “那位大人,这是李氏的兵马,无缘无故要将芒花子打杀了去…” 李明宫咬了牙,火势更凶,却听着那车驾中传来一道清朗之声,颇为冰冷: “水赵…不必多说!” 这水赵显然就是黑衣的老头了,被他这一声劝开,遂见水晶帘子掀了,从车驾上下来一男子。 这男子身材高大,身着石青色刻丝的短袄,外头还披了一件白绒绘碧海的锦披风,隐约能看到脖子上细细密密的碧色鳞片,妖异威风。 他露面的一瞬间,李周巍立刻认出来了。 “原来是你…” 李周巍原本有的猜测终于确认下来,心中顿时一松,暗自发笑。 李周巍当年受了龙子鼎矫的招待,在他的座驾上吃酒,除了各水族的歌舞,就是诸贵种的搏杀取乐…一只是宝鳞渡兽,另一只是碧颈蛟,在鼎矫面前如同两只任意取乐的狗,相互咬得不可开交。 这北锦江王——正是那只碧颈蛟! 鼎矫还问过他一道常衍合水玄光,李周巍谈了谈自己的评价,故而对这道法术印象深刻,前时听着曲老头说是合水一道,擅长使用迷狂幻境,化作血水的玄光,立刻就有了联想。 眼下见自己,果然猜得不错,李周巍面上不变,心中暗笑: ‘听闻他颇受龙子看重,有龙子从白海溪经过,还要特地派人找他来,怎么不算特地派人找他来呢?好好好!’ 他这头认出碧颈蛟来,这北锦江王则颇为威严地扫视过来,两眼锐利,相貌堂堂,明显有些不快,直到对上李周巍的面庞。 仅仅一个瞬间,他的眼神从平静转化为错愕,又从错愕迅速转化为极度惊惧,这碧颈蛟神色惶恐了,连忙驾水而来,在众人的凝视之中到了李周巍面前,忙着拱手下拜,恭恭敬敬地道: “见过大王…底下的小妖不识好歹,冒犯尊驾…小人惭愧惊怖至极,我这就取了这东西??命,给大王煮蛇羹。” 这头碧颈蛟转过头去,扫过底下芒花子的目光中尽是森冷与厌恶,像是看到什么叫妖避之不及的东西,冷声吩咐道: “水赵,赶快打杀了!”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七百一十章 浮云定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这话让众人皆愣,李明宫手中六角赤焰盏震了震,火焰稍歇,明眸来望,心中遂解,松了口气: “我看这北锦江王威风凛凛,又是龙子座上宾,还以为要交涉一二…竟然如此轻松…” 地底下那两个魔修则吊着半口气被捉在曲不识手里,动弹不得,这老头是面色潮红,难以置信,心中震撼,他见多识广,只暗暗察觉出来不对: “这不是对付紫府仙族的姿态,北锦江王就算是对昭景本人都不用客气若此!难怪李承毫无惧色,我还以为此人失了谨慎心…” 两人神色各异不谈,哪怕是李承都有诧异之色,这银甲黑袍的青年皱起眉来: ‘观此模样,北锦江王得龙子看重…恐怕不实。’ 可几人再怎么惊诧,到底比不过妙水,这道姑脸色一直白到脖颈处,手中的法术散作一团,被李明宫的离火燎了法衣几块焦黑,手中的力度显然小了。 “属下遵命!” 那老妖水赵忙不迭驾水下去。 这水赵本体多半是只黑鳖,这才真是水府的管事,方才听了北锦江王一句“不必多说”,本变了冷脸,谁知自家主人立刻伏低做小,连头也不敢抬,心中被这差距骇过了头,叫水赵反倒怀疑起自己来。 ‘不必多说…原是这个不必多说…冷言是给芒花子的,到底是我差了眼了!’ 好在他先前不算冒犯,忙不迭地从车驾旁飞下去,拎起袖子来,踩住芒花子的信子,骂道: “你这花泥鳅,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顶着我家大王的名号招摇撞骗!” 老鳖是个文雅妖,骂人绵软无力,只抄起掌来,往芒花子头顶上盖,却见那把大戟动了动,天光下照,李周巍的话隔了老远传来: “不必劳烦尊驾。” 老鳖的手像是被烫了一样缩回来,妖类之中等级森严,龙属之中更是如此,他们这些龙属的奴才在外人面前风光,有些苦头只有自家晓得,满脸冷汗地跪下去,恭候在大戟之旁。 北锦江王更是腿软。 在场的诸位没有一人比他更晓得眼前这位的分量,龙太子鼎矫与他宴饮,自己与那只朱渌海的宝鳞渡兽生死相搏,仅仅是为了取乐而已,他虽然给自己面上贴金,借了不少势,可在这位面前可是一捅就破! 这只妖物容貌很威严,态度更卑微,恭声道: “小妖应河白,忝为三溪水族之首,如今大人到了此处,尽管吩咐就是…” 应河白硬着头皮站着,不知李周巍如何揭穿他,暗暗吐气,默默做好颜面尽失的准备。 这碧颈蛟踌躇着,李周巍却心里有数,碧颈蛟是借了鼎矫的势,借以唬人,自家难道就不是了?鼎矫给自己和白榕几分面子,真正的目的还难猜… 若不是鼎矫,应河白可不会给李家一点好颜色,李周巍也不揭穿他,负手道: “原来是你,当年也是见过一面的,不曾想在此处当差。” “是…有幸睹见大人尊颜,至今不敢忘!” 应河白愣了愣,心中当真是松了气,明白对方给自己留脸了,感激之余竟然不知道用何种态度应他,只听着耳边若有若无的声音: “当日我与鼎矫之事实乃机密,不宜透露我身份,也不要提及。” 李周巍可不想让龙属觉得自家仗着鼎矫的身份行事,对方毕竟是龙,可以擦着点边借势,却不能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惹了那只龙不快可就麻烦了。 他这么一说,应河白明白是他的法力传音,这下为难起来,不好太谄媚,又怕冒犯了他,恭声道: “还请诸位到我府中一坐。” 芒花子先前可是提过白邺都仙道与这北锦江王应河白多次商议,有不少谋划,自家在此地又人生地不熟,肯定是要与应河白聊上一聊的,李周巍也不怕他加害,只是妙水几人还在此处,才抓到手中,密云洞都未必知晓,更别说白邺都仙道了,李周巍不想失了先机,开口道: “我这厢还有要事处理,一时走不开。” “不碍事…不碍事!” 应河白恭敬道: “小妖在河边候着就是。” 看这碧颈蛟的意思,就要在这白江溪候着李周巍等人,还是太过张扬,李周巍稍稍思量,轻声道: “北锦江王盛情邀请,本应走上一趟,等我了却此间之事,自会派人过来。” “是。” 应河白听出他的不喜,立刻准备告辞,不用请李周巍入府,应河白明显放松下去,让水赵扯了车驾,一边告罪,一边急趋入河。 一众水族离去,李周巍这才将目光投在妙水身上,她只在离火之中失神地抵御着,片片红白色的鹅毛飞动,烧得她的法力滋滋滋作响。 金羽宗的六角赤焰盏不善杀敌,却是个催动离火困敌的好法器,走的是钝刀子一点一点刮骨的阴毒路子,妙水失了先机受了伤,困在里头进退不得。 李周巍到了近前,她越发绝望,神色越来越狠厉,却听着李周巍朗声道: “不必挣扎了,徒费功夫,自己收了法器上来,省得我拿你。” 妙水只是见了北锦江王离去,思量着能不能全力相博,求得一点生机,做好了除了一条命其他的都舍了不要的准备,可本就没有逃命出去的希望,眼见李周巍杀意不重,原本的狠心决定一下软了,抬眉扬声道: “小女子拜见大人!贵族善名小女子早有所闻,心向往之,只是昔年红尘飘荡,身上沾了些浊气,唯恐污了贵族仙名,遂不敢束手。” 听了她的话,那两个魔修也抬头来望,密云洞的修士比浮云洞好些,可十个里头也有七个是碰了不干净的东西,李家如何处置他们,几乎决定了接下来整个密云洞的斗志。 妙水这些江北、北方来的修士,多少有些顾忌,没有到如魔修大开杀戒提升修为的地步,可血气、血丹,偶尔闭闭眼装作不知道也服下去了,到了重伤将死之时,米肉也是不忌讳的。 这些人其实与袁家、于家这些小世家立世态度相差无几,够不着萧家、李家,却比魔修、东海修士好些。 妙水也不笨,李家下一步多半要对密云动手,即使是不动手,有自己这么个标榜也能大大削弱密云的斗志,这般忐忑一问,李周巍沉默不言,李明宫却出人意料地开口道: “家主…妙水道友并未造太多杀业,江南血丹遍地,沾沾浊气也是正常的…” 这话让妙水惊讶地抬起头来,她其实与李明宫没见过几次面,当年还交伤过李明宫,任谁开口求情都不会想过是李明宫,只诧异地转头。 李明宫却没有想那样多,密云洞背后是白邺都仙道,李家虽然有李周巍、李承,可毕竟人手窘迫,哪怕要动手脚,也绝对不希望面对一个铁板一块、个个顽抗到底的密云洞… ‘哪怕要计较这个…也是秋后算账的事情,绝对不是放在这个时候!妙水有些妇人之仁,在密云洞已经算得上干净,一杀了她,密云洞个个都知道在我家手上活不得了。’ 她这般一说,李周巍才顺坡下驴,他还想着趁着密云洞未曾反应过来,试着杀他个措手不及,自然不能杀了妙水惊动纹虎道人。 他遂沉声道: “既然姑姑作保,且先饶你一命,收了法器起来罢。” 妙水最后迟疑了一瞬,半空中的水剑飞回,李明宫的离火也慢一步消失,妙水一路驰到李周巍面前,略有尴尬地抱手: “见过大人。” 李周巍点头,那两个魔修还提在曲不识手里,不过这两个一看修行的就是《血摩法书》,属于杀人炼怨炼煞成就筑基的幸运儿,头顶上的魔气都快冲到天上去了。 那在山中梳理火脉的温遗、温山兄弟好歹是正宗的东海魔道,眼前这两个人修为虚浮,毫无用处,杀孽又重,李周巍看也不多看,只道: “绑着押在山中,回来再论。” 妙水看得心中凄凉,暗自道: “谁知到时如何处置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只怕白邺都仙道那位是紫府中期,昭景真人若敌不过,我便没有活路。” 她心中正冰凉着,听着李周巍随口道: “想必你也看得出来,密云洞背后是白邺都仙道…可背后有紫府势力支持是一回事,本身是紫府势力又是一回事,你从傀儡般的密云洞投入我家…这事情甚至不值得邺桧过问。” “可你要是诈降…那可是从紫府跟前跳到筑基势力上去,无论事情最后如何,我家杀你都是合情合理,手到擒来,也没有谁会保你,可拿捏好轻重,切莫自误。” 他这番话听得妙水凛然,心中大为震撼,她对紫府之间的斗争一点也不熟悉,如果今后真的是投入李家,她是笑都来不及,唯恐秋后算账罢了。 当下只听这一番话,不敢有怨望: “属下得蒙恩泽,绝无二心!” 李周巍哪管她想什么,私下对她还有不少防备之心,问道: “密云洞地界阵法布置如何?” 妙水心态转变极快,连忙答道: “密云洞地界有十一峰,筑基修士十二人,其中七人是海外寻来的筑基客卿,实力不济,用的是魔功,不足为虑,余下五人除去属下,纹虎实力最强,其余三人各有些依凭…杰出的两人兴许能挡一挡青池峰主一级的人物。” 这与李家探查到的消息相差无几,密云洞到底是个傀儡,不少都是白邺都仙道海外调动来的客卿,可实力其实与李家也差不了多少,李周巍算了算: “纹虎自然交给我,那两人交给承叔、明宫姑姑和妙水也能应对,只是曲不识可斗不了几个魔修,加上白猿和安思危…也应对不过其余魔修…更别说阵法。” 倘若妙水真心投诚,自家在顶端战力上并不比对方差。 不过纹虎显然没有想到自家突然出手,有心算无心之下可不是一一对应着打斗这么简单,只要抓紧时间,绝对将那几个魔修杀干净… ‘白邺都仙道那位有没有命神通…自家真人与长奚又是如何安排的…’ 可见着李周巍思量,妙水连忙道: “唯有主山上那道是筑基阵法,其余都是练气级别,不足为虑,纹虎也不晓得在何处…” 李周巍只抽出长戟,把芒花子锁了修为提走,点来那两只小妖,吩咐道: “任凭谁来,只说芒花子在闭关,谁也不见。” 这两只小妖目睹一切,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一边叫着爷爷,一边应下来,李周巍扫了眼方位,开口道: “刚好一路驰往浮云洞,把这几人放下来,继续向北,与留守的安思危等人一同去密云洞地界。” 栀景山。 栀花如雨,天光明亮,李曦明在此地显出身形来,案前正坐着一白发苍苍的老头,眉头紧蹙,看起来有不少烦心事,正是长奚真人。 江南的灵氛变化这位老真人不可能不知道,他本身是土德神通,利好还是损害更是清楚,自家三个晚辈还在闭关,碰上这种事情,也难怪他心神憔悴。 偏偏孔婷云三人都是突破紫府,不比寻常闭关,挪也挪不得,否则还能从江南挪去其他地头… “不期而至,昭景勿要怪罪!” 见李曦明现身,长奚眉宇间的忧虑马上散去了,笑着来问。 李曦明本在江北的太虚中观察局势,留在栀景山的神通有了触动,这才破开太虚回来,果然是长奚。 李曦明端着玉壶为他倾了茶,在他对面坐下,笑道: “老前辈来得正巧,我原本也思量着与你见上一面。” “哦?” 长奚抬眉看来,他对李曦明是客气得不能再客气了,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遂见李曦明道: “丹田受损之症,前辈可有什么办法?” “我说什么呢!” 长奚失笑摇头: “你可还记得玄妙观的齐老真人?他修行的正是宝土,滋养之力甚厉害,虽然不比牝水、角木,这伤却是绰绰有余。”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七百一十一章 素免 “宝土” 土德道统是当世最稀少的道统之一,更别说还是这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宝土,见着长奚答道: “宝土是土德中取相资生草木、繁衍禾稼之土,能养人、亦能养器,正是因为这道统之能,齐老真人与北方修士有不少交情。” 他见李曦明若有所悟,苍声道: “古代社稷二仙的宣归两土几乎断代,如今难见,余下戊土、艮土还算常见,宝土还少些,昭景不晓得也是正常。” 李曦明抬了头,长奚道: “我本想着引你来见一见他,如今是正好,带了人去,也让他顺手治了。” 长奚为玄岳门准备了两道后手,一是姻亲玄妙观,引齐老真人为靠山,二是嫡系拜在东海静怡山下,李曦明要治丁威锃,倒是正中他的下怀。 虽然李曦明听着这齐真人素免道统是个好结交的,还是谨慎地问了一句: “他是何背景?哪里道统?可有什么渊源?” 长奚早有准备,开口道: “他出身赵国,本是堰山附近的修行者,不知什么机缘得了道统,便闯去东海,在海中修行成道,已经有四百岁。” “这真人年纪大了,行事便事事求稳,四处结交修士,以保身后玄妙观周全,这一类真人是不会招惹事的…他这道统又是土德中特殊的,自然不会有什么麻烦。” 长奚几百岁的人了,当然明白李曦明的顾忌,当下说分明了,李曦明也有些结交之意,问道: “不知他何等修为。” “紫府初期!” 李曦明皱眉,长奚面上露出苦涩的意味,语重心长地道: “好叫昭景晓得…我等是土德修士!” “土德道统都不过是大猫小猫三两只…自己能修到紫府已经是鸿运齐天,哪还能找到几道同参?身后大多也没什么背景…这事情就更难了。” 他露出遗憾之色,垂了头,神色沧桑: “我等补足道统无非就那么几种方法,我早些年清高,只想着找紫府功法,后来七十多年碰壁,这才死了心,改去找筑基功法。” 他只一句找筑基功法,听起来隐晦,李曦明却立刻知道了: “找筑基功法…无非就是要行续途妙法夺人仙基了,他长奚一无命神通,二无丹道修为,三无高深道统,看他如今这模样,果然不甚顺利。” 长奚眼看着要寿尽,这几年还是用药吊出来的,回忆起这些事情来面露悔恨,面上更是涌现出一层淡淡的灰暗死气: “艮土一道是不少,可筑基的要么就是愚赶山,要么就是愚赶山的替参,好不容易在散修中翻得两本,品级又太低…” “玄岳本就后继无人,我折不下脸让自家弟子修行为我续道统,只能放到荒野和东海之中,故意送了些资粮,看看能不能有结果。” “结果我并无命神通,也不知道哪门哪派的真人…随手一勾了事,或是这些功法本就太劣质,竟无一人功成,甚至连练气都没有几个。” “百余年时光只成了几次,可我对此道一窍不通,要全凭自己研究…前后皆不成,只能收为客卿。” 续途妙法显然也不是什么轻易的事情,更何况玄岳小门小派,李曦明心中估算了时间,疑道: “青松洞天…婷云前辈去了吧?” “不错。” 长奚点头,叹道: “昔年的兜玄洞天我没有资格分一杯羹,后来还好有个青松洞天,我挤破了头才送了一个婷云进去,在三鼓壁上抄录了三道功法,三道都绝了气!” “我改了大半百年…散落功法,再把个个弟子收拢回来查看,最后将其中一本改了个六七成…却已经来不及了。” 长奚露出一些自嘲的笑容,答道: “只怪我先是自命清高,后是好高骛远,百年时光,弹指即逝,倘若我修成这道神通又能如何呢?照旧要死,这半成品的功法只能留给后人…倘若我玄岳道统得以保留,后人再捡起我这条路,花上不到百年,至少能去修第二道神通了。”“只怪我先是自命清高,后是好高骛远,百年时光,弹指即逝,倘若我修成这道神通又能如何呢?照旧要死,这半成品的功法只能留给后人…倘若我玄岳道统得以保留,后人再捡起我这条路,花上不到百年,至少能去修第二道神通了。” 李曦明听得心中微凉,这老人似乎意有所指,在暗暗以自己为例来劝他,沉默不言,长奚道: “青松观的三鼓壁留了三道功法,后人再改一道,五百年以后,我玄岳门就有紫府中期修士了,更何况后人机缘难料,兴许有踏过参紫仙槛的门路。” 他话说到此处,见李曦明还是沉默不言,终于开口劝道: “我等毕竟不是青松道统,不是想修就能修的,我观你家寻找功法的模样,明阳道统也不齐全,好生注意了。” 李曦明点头应过去,玄妙观自然是可以一去的,不说宝土老真人的分量,自家的江北的布局也期望得到玄妙观的支持。 “更何况去找长奚是初庭真人口中说出的话,他擅计算,显然也是觉得并无问题…兴许还有期望我家插足江北的意思。” 他与长奚一同飞起,掐动神通,把山下候着的丁威锃托起,一同飞入太虚,借着太虚之力穿梭,略微瞧了一眼,李曦明趁机问道: “密云洞之事,真人如何看呐?” 长奚略有些汗颜,李曦明说得虽然好听,落在长奚耳中可清楚,分明是: “我家的人都全部进发,整理浮云地界,现下跨过了白江溪…你玄岳的人在何处?” 他连忙开口道: “我家的修士已经到了荒野,用了法器遮掩,暗自往密云洞了。” “密云洞不过是白邺都仙道的部属,邺桧没有命神通,又不善术算,是猜不到的。” 李曦明倒是不忧心邺桧,只担忧长霄,不过这两位并没有什么交情,只是在针对自家这方面有不少共同利益,思量答道: “玄妙观距离白江溪只不过一步路,倒也看护得过来,更何况你我这个时间出现在玄妙观,这人不知要怎样怀疑了。” 白邺都仙道是有几个人物,可李周巍身上可是带着李家压箱底的那枚紫府符箓,李曦明只怕白邺都仙道有所准备,折了李承等人,听着玄岳的人过去了,这才放心下来。 两人聊了两句,穿出太虚,见着一片深黑色山崖悬在海边,波涛滚滚,拍击在山崖之上,发出阵阵巨大的轰鸣。 山崖之上有不少修士起落,稍远几步路,山势连绵着耸起一小丘,草木深深,竟然没有什么亭台,而是一派自然风景,只在顶上有一道观。 长奚领着他一路飞到山间,大阵早已解开,清光涟涟,阵前立一青年人,白袍朴素,道冠微微发光,身材很是高大,眼窝略深,不像是南方修士。 “拜见长奚真人、昭景真人。” 他稽首低眉,圆揖礼毕,道: “小道恭迎两位真人!我家居士候了多时,只等两位尊驾。” “许久不见秋心,修为又有长进!” 长奚笑了一声,对他的态度很是亲切,甚至有些自家晚辈的热络了,当下落脚在道观里,长奚往正殿之中去。 这正殿外表朴实无华,内里也是色泽华贵暗沉,香火缥缈,李曦明目光扫过,上首正祀着一面白布,画了一位骑驴的道人,没有面孔。 “长奚道友!好久不见了!” 殿中正走出来一位中年居士,面形略方,衣着简陋,平平无奇,自然是玄妙观的观主素免真人了! 他行了一礼,往长奚面上望,这居士似乎还晓得些观气的手段,遂变色,问道: “道友这是…怎地这般糟糕了!” 素免与长奚显然是老交情了,又同是土德修士,物伤其类,一时间满脸忧色,长奚回礼道: “前些年静怡山有些麻烦,玄怡请我出手,不曾想受了点小伤,又逢上了灵氛变化,面色便难看了。” 李曦明看得仔细,说到玄怡真人,素免微微皱眉,不过并未多说什么,叹道: “天机缘法,变化无穷,上恶灵藏算是撑不住了…也是你我无能为力的事情,也罢也罢!” 素免也是土德,如今的灵氛居心冲玄损土,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事,他抬了头,看向李曦明: “这位是昭景罢!”“这位是昭景罢!” “正是…见过前辈!” “诶。” 这位素免真人笑道: “昭景不必多礼,还往里边请。” 几人入内,一同上了香,这才转去后院,素免悠然道: “我玄妙观是传承古代通玄宫道统,方才画上是通玄宫的须相真君,证得乃是宝土一道果位…” “原是真君。” 李曦明见画上没有面孔,早有些猜测,心中只道: “既然道统来历颇大,却只有一道紫府神通,恐怕不是正统,他十有八九是偶然得了传承发家。” 素免请着两人到了后院,院中放着一尊古铜色的古丹炉,品相极佳,其余不过几个蒲团而已,几人皆落座了,丁威锃恭敬地立在一旁,素免这才拾起话头,道: “长奚这次过来,可是引荐昭景?” “正是。” 长奚提了气,面容又变回中年模样,作了手势,简略介绍了一番,可李曦明早已经了解过这位齐老真人,素免也对这位新晋紫府有所了解,只客套一番。 素免对他的态度不错,玩笑道: “听闻昭景是炼丹师,今后要求到昭景身上的事情不少,这厢还需好好同昭景打好交道才是!” “前辈客气了!” 这话可不能当真,只看这庭院中的丹炉,说不准面前的素免丹道修为比他还要高深! 要知道炼丹的要求是升阳府之中阴阳均平,气海之中丹霞四举,水火相济,这要求可遇不可求,对紫府来说却不算什么。 紫府连气海都是自己捏出来的,别说气海之中要丹霞四举、水火相济,哪怕是炼器师的阴阳混一,满天霞云,同样可以捏出来——除了个别几个道统,大部分的紫府想要什么样就捏什么样。 而升阳府之中阴阳均平稍有些难,可只要道统是十二炁、或者与阴阳牵扯不至于太重,同样可以慢慢调出。 李曦明是天生如此,不必管其他的,可身为紫府,若是长奚等人愿意,同样可以炼丹,无非精不精通…炼起来不如李曦明自如而已。 一旁的长奚听在耳中,生怕李曦明问出什么不好的,赶忙提醒了一句,顺便替他开口: “素免道友近年来对丹道颇感兴趣,他修行宝土,又是北方修士,与江南颇为不同…你那护法,可以给他看一看。” “那便麻烦前辈了!” 李曦明笑着回礼,素免早注意到一旁的丁威锃,招呼他过来,掐着手一探,不须思索,点头道: “好一道殿阳虎!你这仙基与两百年前衡祝道的衍确真人相同,他可是当时的大修士。” 他松了手,一手掐诀,轻轻一引,从那丹炉中引出一捧灰来,洒在玉碗之中,又折了庭院中柳枝,熟络地沾了清水,温声道: “可会炼丹、炼器?你丹田受损,阴阳气泄了去,我这头替你补了这丹田,今后可不能炼丹炼器了。” 丁威锃恭声道: “回禀真人,小人本就没有这福气。” 素免遂把玉碗让他捧着了,柳枝沾的清水,在他腰腹之间抽了两下,朗声道: “闭眼!” 丁威锃及时闭眼,于是神通的幻彩从素免口中喷出,在这汉子身上流转,李曦明眉心天光微动,晓得丁威锃的伤势已经好了。 ‘竟然这样好了!’ 要知道他方才的一系列举动中,唯独那捧灰是灵物烧出,略有些神妙,其余既是凡物,在筑基练气处时日无多、除了几个特殊灵药无法救治的绝症…竟然就这样好了! 素免看着两人的讶异之色,笑着摇头: “非也非也,一边是明阳,一边是艮山,我这个宝土作媒,正是天阳照耀、草木皆发、生机勃勃的局势,我是借了两位的紫府位格,讨了些巧而已…” “却也足见真人道行!”“却也足见真人道行!” 李曦明赞了一句,一路看来,这素免眼下行事算厚道,且不论心思,若是平日差不到哪去,还当真是个可靠、值得结交的,遂笑道: “威锃,速速谢过居士!” 三月编号(明天请假) 这两天在赶开题报告,所以有点水勒????^????这种情节应该快点写过才是,明天是交报告的最后期限了,所以请假一天,明天写报告,落下的章节尽量会在后天和大后天补。 (??﹏??) 以下是月票中奖,李渊蛟与萧归鸾的木牌~ 玄鉴木牌抽奖的三月份的月票编号如下: 184、276、327、352、538、602、616、635、860、886、935、1003、1093、1193、 1200、1290、1323、1558、1597、1693、1956、2055、2110、2198、2464、2572、 2602、2739、2796、2812、2815、2861、2872、2904、2942、2966、2987、3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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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直没有通过入群申请,可能是被屏蔽了,那就请联系管理QQ2084467233(玉石)验证。 3/13日下午8:00前未曾联系,我们视同放弃资格。 第七百一十二章 都仙事 “拜谢真人!” 丁威锃声音恭敬,他是个燕颔虬须的豪气男子,这厢一拜,虽然没有多说什么话,却比他人一长串阿谀奉承都要好听,让这位老真人看得点头。 丁威锃这头拜了,素免含笑不言,往后的话语已经不便他听,李曦明甩手将他送出去,诚声道: “先谢过齐真人了,我突破时日尚短,家训也不得碰血气,遂不好处置,更不通此道,不比真人神通妙法,信手拈来。” “昭景说笑了。” 素免摇头倾茶,答道: “昭景若是想,治他这伤也难不到哪儿去,我占了点神通便利而已。” 他为两人倾了茶,院外清清冷冷落起雨来,长奚眼神复杂地看着李曦明,一指按在茶盏上,颇有安定之意: “昭景意气风发,望着如同三百余年前的自己,真是感慨良多。” 长奚如今其实不到五百岁,只能算得上四百五十余,李曦明对紫府之寿早有疑惑,稍稍顿了,问道: “既成神通,不能有超脱也就罢了,竟然不能享千岁之乐,凑了五百之数,修炼尚不足。” 素免感慨地一笑,答道: “昭景问得不错,我昔年亦有此问,道统中提过寥寥数语,可与昭景听一听。” “寿元一物,一是身寿,二是灵寿,前者称,后者随命,我紫府金丹道修士,修的是,也就是此身,魂魄囚于躯体之中,故而身寿常用之不尽,命尽魂衰而死。” 李曦明若有所悟,长奚笑道: “你看那北方的和尚修命,身寿虽短,等尽了换个身躯照旧活,正因为修的是命,怜愍百余年就要换躯体,虽然又要重练法身,可活个千余岁不是问题,一直用到命尽。” “不错!” 素免接过话来,道: “所以其实不该称为寿元五百,而该称为命寿五百,天变前是记在阴司榜上——某某修士,该寿几何云云…听闻那时还有贿赂阴司,添些寿元的例子。” 长奚叹道: “天变之后,阴司不得入,大家的寿元便定死了,紫府有五百之数,修了命神通还能多活些时候,夺舍什么的也有转机,我这术神通…自然是等死了。” 李曦明思忖了一息,问道: “服气养道如何?” “古仙修自然好!修成神通,命齐全,那可有得活!” 素免笑了一声,答道: “可哪有几个能修成的,你看王谢两家躲在广阔洞天里,凡人千万之众,修仙者有没有十个?修成神通的一千个里面能不能出一个?若是修那道统,不说你能不能找出来仙诀,你整个望月湖兴许就出一两个孩子,用法力下下雨便罢了。” 李曦明颔首应了,饮了茶,答道: “老真人在地界上可还安稳?” 素免便晓得他问白邺都仙道一事,遂道: “叫昭景晓得,我在海边一向安稳,沈家的玉鸣、鲁地的莲花寺明慧…都与我有些交情,乃至于都仙道的邺桧、称昀门的常昀,都是来拜会过的。” 此言一出,素免的意思立刻明显了,他玄妙观没有什么野心,素免的晚年也不想起什么波涛,安安稳稳地与一众邻居打好交道,对素免来说才是正道。 而如今长奚、李家与都仙道的紧张局势,素免自然是不想碰的。 他看了一眼两人,补了一句: “如今应了长奚照抚玄岳仙门,自然会信守诺言。” 李曦明听罢,倒也不奇怪,斟酌道: “我突破紫府,这位邺桧真人便没有来贺,未来相贺也就罢了,竟然无故讽刺,不知何处得罪他。” “我也晓得,白邺都仙道北边被称昀门堵着,常昀不容小觑,东边尊道玄妙观,南边是玄岳,西边是密泛三宗…与我家天然相敌对…只是也不必早早露獠牙。” 李家背后的青池见不得好,不止邺桧知道,并因此生出贪念,素免与长奚也是晓得的,对视一眼,素免叹道:李家背后的青池见不得好,不止邺桧知道,并因此生出贪念,素免与长奚也是晓得的,对视一眼,素免叹道: “却有一事昭景不知…这邺桧,本是在兜玄洞天得了机缘,当时能入这洞天,多多仰仗了郭神通提携…早些时候…赤礁岛东西两岛之争,可有些人顾忌着他与郭神通的情谊…才不去动东岛。” 李曦明终于明白过来,心中大叹: “到底…还是落在与赤礁的恨怨之上了!难怪这样不留情,赤礁的嫡系与我家的冲突可难算!” 他这端想着,长奚的声音低了不少,颇有冷意: “我可听闻那机缘是灵舒得去的!这家伙不是东西!张灵舒身死,他的嫌疑可不少!” 李曦明只觉得张灵舒这个名字熟悉,稍一思索,算是想起来李曦治的长天峰主是从张灵舒那处断了代,原本还是个青池峰主来着。 素免略有尴尬地摇头,劝道: “这事情是难说清,海应到底没有和灵舒成亲,你也无处说他。” “害!” 长奚深深叹气,李曦明却听得心中微震,海应当然是如今闭关突破的孔家紫府种子孔海应,听着两人的意思,孔海应恐怕和张灵舒差点成了道侣! “这也是大仇…恐怕长奚一死,若我是邺桧,必然要侵入荒野的…不打得玄岳震动不罢休,最后打上玄岳,扰得孔海应突破失败才罢休!” 几乎是杀人妻室的大仇,邺桧自己都明白轻重,长奚自然更担忧了。 “原来还有这一处!” 李曦明当下对他的隐瞒有些不快,但此处说出口了,作色不合时宜,更何况自家与邺桧的仇怨也更明白了,很难解开,他只低头饮茶。 长奚一直在留意他,心头也尴尬,速速带过不提,素免也是几百岁的人了,立刻补道: “昭景可晓得…邺桧修行的是并古之中的都卫,是一道驱鬼看山、点灵戍水的古道统,来历悠久,又修成了三道神通,不容小觑。” 都卫道统李曦明也是才晓得,若非萧如誉提了萧雍灵,说他的东羽山是此道,至今李家都没怎么听说,他有意缓和氛围,问道: “晚辈见识浅薄,先时从未见过都卫道统,还请前辈指点。” “其实江南多了去了。” 素免笑道: “都卫一道果位无人多年,略显乏力,不到紫府都没有什么特殊,大多是些山水魂灵的道基,江南很多,只是太难识别,大多数都将他归为土德水德、上巫衡祝的替参,不识真面目罢了。” “萧家出名的东羽山,山越喜修的降魂闻,邻谷家的南惆水皆是此道,更有名些的…就不在江南了,如白羌的西天塬,大漠狄族的北漠庭…” 此言确实有理,李家当年也以为东羽山是土德道基,甚至到了近些时候才知道这道统,长奚显然颇有感触,开口道: “散落为替参的仙基中多有没落道统,若不是江南出了个鼎鼎有名的端木奎,众修还在把槐荫鬼当成木德替参,以为此道纠葛少阴,难成大材。” “正是!” 素免长笑: “只要功法厉害,仙基哪能差呢?” 三人皆笑,功法术法最是难得,三人都是有体会的,除非特殊至极,谁家也不会把玉简带出,灭门之前还要提前销毁玉简…李氏若没有仙鉴传法,至今还在修《江河一气诀》。 “难怪叫都仙道,原来是都卫之都,不知这神通有何奥妙?” 素免低头饮茶,长奚则道: “筑基之时,山水邪气而已,到了紫府,便能驱灵策邪,以灵术之妙应敌,偏偏都卫在并古法中也算不上邪异,雷霆天光,都不算天敌。” 李曦明一边记着,一边还想打听那邺桧的神通,他提前问过长奚,他是不知道的,擦着边敲打了两下,素免却不肯说。 ‘不知道是真的不肯多言,还是怕掺和到两家之事中…到底是老真人,谨慎得很。’ 三人闲聊片刻,院中的冷雨越发大起来,冷冷清清,在屋檐间滴答作响,茶香飘洒,院外上来一人,隔着门恭声道:三人闲聊片刻,院中的冷雨越发大起来,冷冷清清,在屋檐间滴答作响,茶香飘洒,院外上来一人,隔着门恭声道: “禀诸位真人!明煌道人已经击破密云宗江边诸峰,手刃探水丘的平阳子,现下已驰入腹地,密泛地界震动,白邺溪已经有修士出动了!” “好。” 长奚掐指算了时辰,又计了里程,算出李周巍破阵时间,笑道: “不愧是李氏白麟!这下邺桧要动作了!” 李曦明抚须而笑,心中暗叹: “置案庭间,冷雨煮茶,笑谈闲余之事,衣裳道袍阴影之下则行卒走将,破阵诛敌,摆弄千万人,筑基堂堂一地之主人,竟为功劳筹码,诸修仰赖一河之霸主,不过垣墉烽堠…” “这是紫府…这才是紫府!” 李曦明并没有忘记祖祖辈辈在众紫府阴影下随波逐流,作子兑敌的时光,从李通崖在华芊山中第一次抬起头,到李清虹只身飞入东海,李家又是如何将他推到了这个位子。 ‘只将神通自在法,换作万户承平功。’ 李曦明饮了茶,与长奚起身告辞,素免晓得两人要前去白江溪地界,并不多留,只将让秋心送两人出去,这青年应当是孔家如今的姻亲,与长奚很亲近。 李曦明才出了院子,齐秋心已然开口,向李曦明行了礼,恭声道: “且有一物还给真人。” 他从袖中取出一物,弯腰行礼,把这东西捧在手中,却是一枚两耳三足的紫色小鼎,花纹繁复,隐隐约约有火焰缭绕。 鼎上还盖了四个小字,龙飞凤舞: “盛乐拓跋。” 他不敢让李曦明来问,恭声道: “昔年本观还在东海,小修受了纯一道郗常的邀请,在咸湖附近的出海口降魔,不曾想遇见了贵族修士,修行雷法,我等不曾多为难,送她走了,却留下一老人。” “他被纯一道所杀,这东西却被我留了下来,如今取来奉还真人,算是了结。” 李曦明还真对这事情有印象,那老人是于家的于羽威,李曦治曾经提过,还是青池李泉涛的亲舅舅,齐秋心或者说素免摸不清关系,将这东西送还了。 李曦明信手将之收下,答道: “这是于家的修士,若有机会,我交至他亲人手中便是。” 长奚乐呵呵地看着,他目光毒辣,一眼看出齐秋心有伤在身,遂问道: “怎地受了伤。” 齐秋心恭道: “回真人,全元渡口的灵矿被海中的绪水鲈群占去,我出手救人,受了伤…” “噢。” 长奚答道: “那绪水妖鲈有些背景,时时来扰,倒是苦了你。” 李曦明这下听出来了,面上并无反应,只在心中哂笑: “恐怕是暗示了,可我家真与龙属没有什么联系!什么绪水妖鲈…我能有什么办法!” 密云洞地界。 密云洞在浮云洞稍东北,处在下游,地势明显更有层次,不再满地丘陵,平缓之处平缓,高耸之处也有几峰,是个不错的地界。 过了交界处的探水丘,眼见好几座城池,熙熙攘攘,很是热闹,李周巍驾光在天,披风飘动,身上的甲衣明晃晃,大戟横持,另一手提着面目狰狞的脑袋。 平阳子是位东海魔修,实力尚可,筑基中期修为,比之温遗强些,山上不过练气大阵,李承李明宫几人围堵,自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被李周巍一戟取了命。 眼下渡过探水丘,几人已经深入腹地,底下的城池之中乱作一团,李承看得有些可惜,惋惜道: “这几座城经营得算是不错,可惜我等无力去管,先攻打主峰才是。” 李周巍遂点头,估摸着算了,沉声道: “密云掠了浮云人口,来不及处理,加上原本的人丁,应当有百万之众,是个大份量。”“密云掠了浮云人口,来不及处理,加上原本的人丁,应当有百万之众,是个大份量。” 人丁对李家来说还是颇为重要的,尤其是出过筑基的大家族,李家胎息、杂气一直不少,可筑基层面是人才匮乏,自家都管不过来,才会冒险去用曲不识等人。 而筑基的大家族不仅有筑基客卿的可能,更可以稳定提供练气中期、后期的正气修士,这才是能主持一地的骨干,不至于如李家如今这样,练气后期的不满双手之数,不是岌岌老矣就是自家嫡系。 第七百一十三章 纹虎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而这些自家嫡系,李周巍还是希望他们能有更多的时间放在自己的修炼上,李明宫、李承这些年来都耽搁了不少,青杜之事无可避免,可其余的实在是浪费时间。 ‘望月湖昔年的费、郁两家…郁家虽然祖上尊贵,却早已族灭,嫡系不存,还好得了安家,如今已是骨干,费家…祖上其实不显,难出筑基…又是外附,终究有些不同。’ 安氏父子乃至于孙辈个个都在李家有不错的职位,安思危更是第一个外姓筑基,虽然忠心耿耿,可这样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这事李周巍其实一直记在心里,如今留意着,一路驰骋而过,各城大小、修士多少都记着了,算了时间,道: “白邺都仙道多半晓得了,驾灵舟来此不到一刻钟时间!” 李周巍先时也与李曦明聊过,李曦明身为紫府,对纹虎算得上是极为宽容,前后也摆明了一副不肯惹是生非,希望息事宁人的态度。 而自家李氏的突然暴起,都仙道多半是没有预料的,只怕都仙道的诡异术法不少,也不能以寻常道统视之,只能当作自家攻打时就被知晓了最为稳妥。 李承点头,答道: “一刻钟…我等只够再拿下两座山,等白邺都仙道的人来了,无论对方如何处置,多半都要陷入僵持,重新划分地界,往后动手便难了。” 都仙道好歹是从东海搬来的紫府宗门,可不是密云洞这些人可以比的,整个密云洞,实力最出众的纹虎在都仙道也就个“峰主”一级的人物,妙水更只作个客卿。 “再打下两座山…” 即使再打下两座山,也不过四成地盘而已,还不够同都仙道对半划分密云地界的,李周巍可不满意,这只是其一。 “更何况…丁家还在密云洞主山鸿府山下…” 浮云洞被攻破,作为本土豪族、族人逾万的丁家自然被带走,到了鸿府山下,丁威锃今后必然是自家的得力干将,他的族人落在敌人手中,可不是什么好事。 见李周巍皱眉,李承显然也早有了解,沉声道: “若能拿下鸿府峰,七成地界就落在我家手中了。” “能拿下最好,若是族叔与我共去,姑姑与安思危等人,可还能攻下后方两山,若是不能,孤军深入,到时候就麻烦了!” 李周巍手上有枚紫府符箓的,叫作玄矝宝宥,能够唤出神通护佑自身,可以说是江北来去自如。 这东西本是元乌真人赐给郁慕仙,郁慕仙被自家仙剑斩杀,这紫府符箓就落到了自家手中。 而符箓一道,当时的青池只有两人到了紫府级别,一位是修行渌水的迟尉,毕竟渌水有助符箓,另一位自然是家学渊源的元修真人了。 这符箓李玄锋问过元素,是元修所画,两人师出同门,自然识得,李周巍如今便有紫府符箓可用,即使被围攻,也能脱身而去,可李承就不一定了。 他正说着,太虚一阵浮动,从中飞出个燕颔虬须的好汉子,身材高大又不显臃肿,虎背熊腰,着一件绛红色软甲,威风凛凛。 “拜见家主!” 李曦明这番送丁威锃过来,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了!李周巍哈哈一笑,朗声道: “恭喜威锃了!” “属下不敢!” 丁威锃体形如虎,又比身侧几人都高出一头,李周巍晓得是李曦明治好了他的伤势,心中大为快意,只是此时不是多说话的时候,只道: “有威锃出手,我心里就有把握了!族叔与明宫姑带人为我踏平后方,我与威锃立刻奔袭至鸿府山,把丁家人救出来!” 他收起长戟,这话出口,丁威锃着实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整个丁家已经被带去鸿府山了,大为感动,可还是劝道: “家主,鸿府山有纹虎等人共计四位筑基,纹虎、王禾等人皆不可小觑,又有筑基大阵为依凭,只凭你我二人,未免太过勉强。” 李周巍只点了妙水上来,笑道: “还有她呢!” 丁威锃皱眉,依旧驾起风来,一同往东去,李周巍一边同他极速驾风,一边笑道: “更何况…如今的局面,鸿府山还能有四位筑基守着?我难道就要直接攻打鸿府山了?更何况他是飓鬼阴,我家修明阳、雷霆、真火…真是撞在刀上了!” “李周巍攻破探水丘?” 纹虎眼神阴鸷,立在山间,心中已经是不安之至。 自从得知赤犊不曾去李家,纹虎表面上没什么,心中已然是明白坏了,李氏与背后都仙道必然走向恶化,而自己夹在中间,下场恐怕好不到哪去。 ‘这是发什么疯…’ 他焦头烂额,虽然白邺都仙道知晓消息不会比自己晚多少,可依旧遣人去告知了白邺都仙道,一边急得团团转。 “如今处境,除了为都仙道尽可能挡住李家…再无他路可走!” 从李家出来时的担忧一语成谶,纹虎却没有想到会来得这般快,更悲哀的是平汪子的话语同样应验。 ‘鸟投林,人投主,哪还有两头打塌的机会。’ “白邺都仙道的人立刻就到,倒是不用担心??命,如今无论谁都挡不住李周巍,唯有我亲自出马。” 他虽然在东海只是个客卿,没有什么经验,可御敌还是懂的,点了一人守山,余下两人同他一同出阵增援。 纹虎深深明白,密云洞谁都可以降了李氏,唯独自己不可以,他是赤犊道人亲自招揽,其余人是效命他,只有他是效命紫府。 “紫府高高在上,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讲和的,这些个地盘不过是筹码,一旦降了李氏,两方说和,一定会拿我出来。” “如今保命之法,只有全力支持都仙道,与李家相抗,越是狠越能活命,左右不会超过两刻钟,李周巍杀不了我!” 纹虎到底是赤犊的人,见过大世面,妙水尚要李周巍提醒,他却自己明白轻重,从山中出来,一路飞驰,这才过了百里,只觉得眼前一亮,胸口一阵刺痛。 “啊!” 纹虎隐约看见一连串火花带着浓厚的白色雾气从自己的胸口升起,紧接着也是一股刺痛袭来,一道明光自远而近,他连忙堵住胸口的口子,把血咽下去,喝道: “李周巍!” 长戟从远方如流星一般迅速放大,纹虎惊出一身冷汗,他自忖李周巍杀不了他,可不代表着被这只白麟先声夺人打了两戟还能自保,连忙两手相合,唤出一股清气来。 这清气升腾之间,纹虎在十余丈外现出身形,他的伤口已经堵住,法力还是一阵一阵的发虚,心中暗暗庆幸: “幸好…明阳是堂皇之道,以天光偷袭他人,威能自去几分…否则这一记够我吃的…” 长戟已经刺向胸前,纹虎不敢骂出什么脏话,只催动白玉法器,祭出符箓来抵挡,面前的青年现出身形来,两眼金色暗沉,笑道: “你倒是聪明!” “锵!” 伴随着他这一句话,长戟抽在法器之上,打的符箓的光芒尽数破碎,白玉法器嘎吱作响,这东西是上元真君成就以后纹虎特地买下的,果然派上了大用场,当下吐出口黑气来。 “呼!” 林间霎时狂风大作,黑气森森,本就下着清雨,更是映着他这仙基飓鬼阴越发厉害,暗地里四处结起冰霜来。 纹虎心里却没底。 无他,李家可是明阳紫府成就! 果然,李周巍只从袖中取出一枚小旗来,往空中轻轻一抛,霎时间风停雨歇,褐黄、浅黄、鹅黄、亮红、朱红五色离火跳起,烧得四处亮堂堂,阴气消散。 纹虎心中无奈,可总算得了空,两位属下也迅速聚过来,其中一人手持羽扇,是他纹虎的得力干将王禾,颇有些忌惮之色。 他还来不及庆幸,又有一道赤铜色光晕浮现而出,一位燕颔虬须的大汉在半空中浮现而出,面上满是冷笑,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过来。 “丁、威、锃!” 纹虎脑袋中首次被震得一片空白,他迅速意识到了什么,手中的黑气滚动,却只看见丁威锃神色冰冷,一掌将王禾压下去,立在空中,如同一只虎视眈眈的大虫。 霎时间,纹虎脑海中一片空白,羡慕、嫉妒、惶恐,通通涌上心头。 平心而论,纹虎不想得罪李氏,亦不想得罪背后的都仙道,他晓得自己是个棋子都算不上的东西,无论哪一方有了恨意,下场都会凄惨无比。 所以他纹虎才不去守鸿府山! 他岂不知道固守鸿府山是损失最小的法子?四人固守筑基大阵,任凭李周巍怎样攻克,整个地盘的损失绝不会超过一半,鸿府山保住了,等都仙道赶来,整个密云洞地区李氏绝对占不到便宜。 可都仙道中赤犊本就有不少敌人,他纹虎若是如同死人一般守在山中,都仙道那几个修道的固执鬼绝对会出声,他纹虎一定要重伤,丢地盘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对方是紫府仙族,来人又是李周巍。 而固守之后,李氏利益大为受挫,则会恨死了他,纹虎并不想招惹上紫府昭景和未来极大可能紫府的李周巍,只有将鸿府山让出来才会让李家满意。 故而他在平庸获罪和居心叵测、胆小畏战获罪中选了前者。 他的设想中,妙水十有八九是降了,李周巍趁机占了山,回头来围攻他,将他打得重伤,再得都仙救援,此后两家怎么划分便与他无关了——这才是两家都不得罪! 可李周巍竟然将他堵在了此处…自己百般看不顺眼的丁威锃竟然成了李家的得力干将! 纹虎差点心神失守,心中忍不住愤愤道: “百般算计,不如俊貌好道统…千般权衡,不如佳命祸得福!” 可他以一介散修比肩大宗筑基,心??绝非常人能比,立刻清明过来,尽管浑身在天光中照得青烟直冒,依旧咬牙切齿,尽力抵挡着李周巍的戟术。 真要比较起来,纹虎的修为要比李周巍高得多,已经突破了筑基后期,若是换一个道基,多半也能跟眼前这白麟打得有来有回。 如今法器法术皆不如人,仙基被对方死死压制,又被他人先声夺人打穿了胸口,法力流动困难,只能靠着丰富的经验和底蕴勉强抵挡。 李周巍可没有时间任他拖延,一手掐诀,食指前伸,天上的云之中隐约透露出些太阳之光,指尖亮起一片光明! “太阳应离术!” 《太阳应离术》是变化多端之术,此刻映照日光,将那枚玉盾摄住,长戟乌影沉沉,直往纹虎伤处刺去。 纹虎却不是常人,用力一咬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来,在他的口中呼和作响,喷涌出一股深黑色的光辉,冲向李周巍,将他身周的天光冲得支离破碎。 李周巍首次有了讶异之色。 “重渊大风?” 这当然不是以吹落法器闻名的重渊大风本体,纹虎只是凭借道基飓鬼阴模仿了几分神妙,却也足够吹得寻常筑基猝不及防,叫李周巍微微一窒。 可这风李周巍熟悉着,自家的重明洞玄屏的重渊大风才叫厉害,只是这法器来历不凡,如今还收在李曦明手里。 他只轻轻一挣脱,这大风便失了根源,纹虎虽然没想到他能如此快挣脱,可是下一道法术已经凝聚完毕,化为一股黑光凝聚在身边,冷声道: “敕!” 一道黑色法光喷涌而来,引起飓风阵阵,鬼气森森,李周巍眉心同样亮起,上曜伏光飞出,与那黑色法光骤然相撞,发出一道剧烈的轰鸣声。 “轰隆!” 上曜伏光毫无悬念地将这道黑色法光彻底轰爆,落在那远处御着玉盾的纹虎身上,打的那玉盾白烟滚滚,满是裂痕,李周巍却微微眯眼,金眸扫动。 “好法术!” 他一步向北而去,将纹虎抛在原地,长戟天光灿灿,当空一刺,只听一声痛闷,从半空之中戳出一人来,满面是血,除了纹虎还能有谁? “能把小小的飓鬼阴练到如今这模样…也算是个人才了!”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七百一十四章 试探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李周巍一戟穿了他的心腹,小臂发了力,长戟上提,将他翻过来,纹虎满面是血,面色苍白,手中法术依旧不停,血光涌动,显然是要搏命了。 李周巍另一只手抬起,大日光华下照,拢在纹虎面上,将他制住,太阳应离术可是五品术法,以变化多端制敌,他的飓鬼阴惧明阳也就罢了,更惧太阳,这般一照,法术具散,酷热暑气冲脑,几乎没了意识。 纹虎却紧咬牙关,愣是一口气提着睁了眼,纵使是双眼被太阳光烧得乳白一片,面上焦黑,依旧伸手去摸储物袋。 ‘好!好毅力。’ 李周巍只抽了戟,以眉心上曜伏光斩了他双臂,用太阳光华束起他,使之动弹不得。 另一头丁威锃已经打得那两人狼狈不堪,他的仙基很是厉害,能够加持己身,一身都是红光流淌,瞳孔褐黄,实力弱些的那魔修被他折了大半条命,已经难以为继,只留下副洞主王禾还在苦苦支撑。 李周巍镇压了纹虎,目光扫来,立刻叫王禾冷汗津津,心生怯意,他正要开口,天边已经亮起一道白光。 这白光在天边闪了闪,立刻到了面前,拖着尾焰坠在王禾身侧,现出身形。 “在下都仙宋云白,见过道友。” 却显化出一位掐诀捏符的女子,脸蛋略圆,眉毛锋利,一身白衣干净利落,生得是江北模样,眸子刺过来,盯着李周巍与丁威锃看。 她显然不识得两人,眼神在丁威锃面上扫过,只顿了一瞬,落在李周巍身上。 宋云白愣了愣,抬起头来,浮现出奇异的表情,退了半步,竟然踌躇了,她明亮的眼神迅速移开,声音有些闷: “密云洞是我都仙道点化的,贵族无故加之刀兵…这是何意?” 王禾等人一同退到她身后,李周巍持了戟,答道: “原来是都仙道的道友,这密云洞纹虎欺瞒真人,冒犯紫府之威,我特地来拿他,如今擒下,正要带走。” 这宋云白语气客气,李周巍也没有先放狠话,只擒着人与她对峙,这才一句话的功夫,后方雷霆洞响,真火流淌,两道身影接踵而至。 女子明艳大方,手持灯盏,男子目如点漆,驾驭雷霆,正是李明宫、李承姐弟,两人停下来,还不曾开口,偏北偏南两个方向先后驰来两道流光,停在近前。 这两道流光化作人形,左边一女着彩裙,手持碧色飘带,身材极高,神色愤恨,右边一男子戴着斗笠,身着棕色衣物,腰间配刀,正仔细观察。 “李氏这是什么意思!” 彩裙女子很不客气,已经率先发难,捉着那法器飘带,伸手指向纹虎,怒道: “这修士是我道赤犊道长点化,贵族也是江南世家,岂不知密云洞是我都仙道附庸?任贵族取了浮云洞地界已经是极为客气!谁知得寸进尺,竟然来侵扰密云洞!” “可笑!” 李承自然不能让李周巍亲自下场对峙,只上前一步,冷声道: “既然道友也晓得密云洞是自家拥趸,可有管好自己手下的动作,密云、浮云两家侵扰我望月湖北岸十年,可曾见道友说上半句话?今日才见了几位姗姗来迟,如今倒是晓得了?” “你!” 彩裙女子怒生心头,反而冷笑了,那带着斗笠的男子终于开口,拱手道: “在下都仙道公孙柏范,见过三位仙族贵裔,贵族大人成就紫府,这些事情早该一扫而空…即使不能够既往不咎,也应该紫府相谈,了结恩怨,不至于骤然出手,夺我家利益。” 他向着三人开口,李明宫答道: “好,仙道既然还知道我家真人成就,可知道自家派的谁来?又是以何物为贺?浮云、密云先时如何挑衅我家,我家真人难道不曾给过机会?到了如今局面,仙道当真不知是从何而来?” 李明宫语气并不重,可几句话就把公孙柏范问得闭嘴了,有些话不应该轮到他说,只默默低头。 李周巍看着几人三言两语,已经渐渐有了猜测,任何势力都不是铁板一块,更何况都仙道在江北不过十余年。 最早来的宋云白是三人之中地位最低的,实力也不强,最早来只是因为离得近,她代表的其实是江北白邺地带的地头蛇白邺宋家,在都仙道地位有如昔年的李曦治与青池宗,她自然不会有什么冷脸,有几分置身事外的意思,说话也是客客气气。 而这公孙柏范无疑是客卿护法一类的身份,有如安思危于李家,虽然护着都仙道,却没有什么决定的权利,说起话来也尽量客气。 唯有这彩裙女子最生怒,应当就是都仙道真正的嫡系了。 果然,公孙柏范不再言语,那彩裙女子遂咬牙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贵族贪图地盘就罢了,还要假借什么名号?我家在江北,你家在江南,本就没有什么必要给你家贺喜,又何来这么多要求!” 见她抛开先前密云洞的得罪不谈,只占着有利的话说,李承冷了脸,要知道同样是江北势力,称昀门可是派了掌门过来的! 李周巍这端理清了三人身份,总算是开口了,答道: “无须多说,密云洞侵扰我家十年,数次将我家嫡系逼入险境,这仇怨不可能不算,鸿府山已经被我家拿下,诸位哪里来回哪里去罢!” 李周巍早就派了妙水去取鸿府山,她有入阵令牌,此刻已经入山,而彩裙女子对他的说辞早有预料,冷笑一声,问道: “道友可是觉得吃定我等了?” 此言一出,霎时间拔剑张弓,李承的手立刻按在了六雷玄罚令上,公孙柏范也摸上腰间长刀,王禾等人则满脸冷汗,面面相觑。 真要算起来,李周巍并不惧怕几人,先时丁威锃未至,还要掂量一二,如今加上这汉子和李承,对付三人绰绰有余。 ‘只怕都仙道援兵…’ 不须多想,此刻太虚之中必然有紫府对峙,李周巍此刻若是与三人斗起来,赢了好说,输了可叫太虚中的李曦明先输一步,束手束脚了。 他心中估量,只将长戟擎在手中,眯眼捉摸不定,冷声道: “你大可试试!” 却听着天边响起一声大笑,有人高声呼道: “明煌道友,我来助你!” 众人一同举目而望,却见着一艘棕黄色的玄石灵舟飞驰而来,气浪排空,舟前正站着一玄色花纹衣袍的男子,面白无须,显得有些急切,正是玄岳掌门孔孤皙! 彩裙女子面色霎时变了,终于明白过来,怒极反笑,冷声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是你俩家苟合到一块去了,我说哪来这样的胆子!” 孔孤皙眨眼就到了近前,身后的灵舟之中跟着下来四人,三男一女,有两位都是筑基中期,五人往这头一站,形式立即逆转。 彩裙女子却好像浑然不惧,她的目光正正刺过去,喝道: “孔孤皙!你家真人寿元几何?竟敢来害我都仙道!” 孔孤皙冷颜以对。 别看孔孤皙对李家始终满脸笑意,这面白无须的男子横眉冷脸起来还真有股叫人不寒而栗的狠意,他骂道: “道爷早看你不爽了!修了个遭瘟无头鬼道,一副鬼样比龙女都要骄气!” 他这话劈头盖脸骂过来,完全不像他会说出来的话,气得彩裙女子愣起来,面色渐红,正要还击,谁知公孙柏范一把扯过她,喝道: “小心!” 彩裙女子下意识回头,却发觉那持戟的男子眉心一片光明,升起一股浩荡的明阳光华。 上曜伏光! 李周巍却早有预谋,一直等到她回眸看来的瞬间,上曜伏光这才喷涌而出,轰然砸向这女子,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只听锵地一声,寒光乍起。 公孙柏范拔刀而起,亮出一片庚金之光,挡在这彩衣女子的身前,天空中一瞬间转静为动,雷霆炸响,真火弥漫,群山耸起,庚金气动。 太虚。 李曦明身着白金道袍,眉心光辉熠熠,身上神通的彩光升腾,在太虚之中负手立着,身侧的长奚神通全力催动,已经呈现出中年男子的模样,胸口佩着白玉。 两人面前尚有一人,着深蓝色道袍,脸庞短小,下巴略尖,还算得上俊朗,颇有灵气,怀里抱着剑,长发束在脑后。 他胯下骑着一只浑身鳞片的鸟兽,形如乌鸦,两眼漆黑,这道人则一言不发,冷冷看着。 “邺桧道友。” 长奚冷声问了,邺桧抱着那纤细优美的法剑,总算是开口了: “昭景,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邺桧显然有意外之色,似乎没有想过李家会突然暴起,甚至没有想过李家会接过玄岳门的摊子,他的手在剑锋上抚过,轻声道: “我只当你敷衍这老头,等他死透了,你我两家一人一半分了玄岳,既不用大张旗鼓,也不用紫府来对峙,岂不是好事?” 他手中的剑似乎并不是剑道之剑,而是某些施法的礼器,散发着一圈圈法力光晕,邺桧笑道: “随后你我再行计较,划分利益,岂不是你好我好?玄岳的地盘各凭本事,玄岳的人会去跟你,山门归我…” “没想到,我没有动手,你倒是先来动我的东西了,如今闹到两家紫府跟前,凭空生出来这么多不愉快,又是何必呢?” 邺桧语气渐渐没了笑意,叹道: “你真心同我过不去…一个正当盛年的紫府中期和一个没有紫府的烂摊子…孰轻孰重,你看不清么?” 他全然没有把长奚放在眼中,仿佛太虚中根本没有这号人物,只同李曦明说话,长奚变了色,语气森然: “邺桧!” 邺桧瞥了他一眼,问道: “老前辈要同我拼命么,你一道神通,搏命又如何,都要入土的人了,还不安份,在这头挑拨离间。” 长奚倒沉默下去了,不再言语,李曦明开口道: “道友不必惺惺作态,密云洞数害我家,赤犊亦失了礼数,仙道若是有一点善意,如今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哈哈哈。” 邺桧笑了一声,答道: “是又如何,紫府之间哪有什么交情,哪有什么好意,昭景若是看不清楚,早晚要吃亏…” 他似乎根本不欲多说,道: “既然纹虎得罪了你家,这散修你要就要去,此间密云地界的损失我也不算在你头上,退回浮云,你我两家之间还有得商量!” “退?” 李曦明袖中的手微微缩紧,邺桧满口的话他是一个字也不信,什么两家对半分了玄岳,什么之后再慢慢利益划分,看上去诱人,却都是一面之词。 何况救下玄岳也不是一定要给玄岳处处协防,李曦明对玄妙观感观不错,如今其实有了更多的把握,更何况海外还有个静怡山。 他冷声道: “道友既然不愿为我贺喜,这密云洞地界,我便作为贺礼收下了!” 邺桧皱起眉毛来,遥遥与他对视,太虚之中仿佛有阵阵灵光弥漫,他手中的法剑也颤抖起来,长奚立在前边不动摇,态度更是明显。 李曦明此刻肯定是不怕邺桧与他交手的,不说身旁有个不太在乎??命的长奚,两家只要一打起来,先害的一定是脚底下的都仙道嫡系,等到三人几天几夜打完,李周巍恐怕都打到白邺地界了。 “好好好。” 邺桧只点头,开口道: “这地界算你占去了,可你记着,密云洞可不是你李曦明多高的谋算得来的,等到老头死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收场!” “不劳道友挂心!” 李曦明笑着应了,邺桧冷笑着转入太虚,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冷话: “老前辈,玄岳必然为诸家所分,此日遥遥可瞻了!” 长奚一言不发,李曦明目送邺桧远去,也不曾出言安慰,毕竟这老真人隐瞒了孔海应之事不说,算的上是不对,李曦明心头还不舒服,哪能开口。 两人只驾着神通一路往湖上去,长奚叹道: “让昭景见笑了…”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七百一十五章 入密云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老前辈哪里话。” 李曦明应了一声,并不接话,透过太虚望了望,李周巍几人与都仙道嫡系一阵交手,各有负伤,邺桧一走,都仙道便停了手,回到密云洞地界仅剩的几山中驻守去了。 “拿下了七成左右地界,不算少了。” 把密云洞的摊子交给李周巍几人,他驾神通而去,一路无言,隐约表现了自己的不满,长奚自然看得出来,默默叹气,两人到了栀景山落下,这老真人苍声道: “邺桧是东海修士,虽有道统机缘,可修到了如今地步,言语绝不可信,昭景莫要多心。” 李曦明心中也压着一团头绪,邺桧的挑拨之言当然没有什么可信度,倘若这位都卫紫府真有瓜分玄岳之心,不该早早派人过来贺礼示好,用意明显些才合理? 可如今这么一想,他不禁疑惑起来。 ‘那为什么不呢?’ 要知道就算长奚身死,玄岳地界也绝不可能全部落到邺桧手中,自家就在一旁,玄岳只要有事,自家过去是帮助,他都仙道过去是占领,接手地盘的速度截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在李曦明看来,邺桧要占据更多的玄岳地盘,就不应该把玄岳逼到自家这头,哪怕他对自家没什么好意,也应该暂时示好,表示对玄岳无意,到时候翻脸偷袭也方便得多。 “如今这么一来,长奚未死我家就会派人过去协防,他要面对的将是玄岳、望月两家齐心协力、合力驻守的边境,难度与先前相比简直是天地之差!” “要么他有别的把握…要么,他根本不是图谋玄岳地界…” 李曦明到了如今也不清楚这邺桧真人想要什么,这才是最不利的,这真人言语如何嚣张,他都当作是迷惑自己的话语。 他这番沉思,长奚却继续开口了,老人道: “昭景,邺桧虽然退走,只是他不愿在此时与我等起冲突…” 李曦明皱眉,问道: “这邺桧如此狂妄,可是真不怕前辈反扑?前辈若有了解,无论如何还请同我说清,若是遮掩,恐怕要出事情。” 先时孔海应与邺桧有杀妻之仇长奚隐瞒了不说,这可不是什么轻事,将来邺桧图谋的可不止玄岳的地盘、道统,更是孔海应一脉的??命!那仇怨更是上了一级台阶。 长奚没有多少寿数,邺桧又已经是敌人,孔海应之事李曦明不好追问,可眼下话已经说得很敞亮,长奚顾着点头,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他也不再忌讳什么,只道: “昭景有所不知,他两道术神通,一道身神通,我的愚赶山一不能镇压,二不能纠缠,虽然搏命之下至少能让他受伤,可这事情不是这样算的。” “昔年紫府中期的戊竹门冲和真人追杀衡祝的衍确,被衍确的身神通拖得在吴越太虚穿梭六年,尚不能得手,更何况如今敌我悬殊?” “我非是宁迢宵,有古灵器镇敌,若是真与他打起来,舍了命不要,他是一定不肯跟我打的,除非…在太虚中设伏。” 李曦明自己成就紫府,当然知道神通相差不大的情况下紫府有多难杀,可他的意思不是让长奚与邺桧搏命去,都仙道还在江北,跑得了和尚,岂能跑得了庙? 他还没有暗示,长奚已经接着道: “至于暗害他家晚辈…我还有道统存世,不能做这遗臭万年的事情,更不能让子孙后代死无葬身之地,还要背负骂名…” “至于攻其所必救,去攻打白邺一地的山门…昭景且想想,江北的土地…是谁浇灌的?” 李曦明明白过来,口中答道: “南北之争…难道是果位上的意思?” “这就对了!” 长奚显现出唏嘘之色,答道: “南北之争各宗出了多少人?这才把江北养成这个模样…虽然主要还是割青池的肉,饮魔修散修的血,可这地方肯定是不能动的…” “我只要一去白邺,邺桧就要笑出声了,他必定现身来迎,我二人只要打起来,白邺地带的灵机必然大损,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都等不到我二人打起来,诸家必然现身劝架,元修自南、秋水从西、玉鸣、善柏自北、素免自东…乃至于诸释,都要出手阻止我。” 长奚深深地看了一眼他,苍声道: “他山门在江北,遂有恃无恐!” 李曦明这才晓得邺桧为何这样不把长奚放在眼中,沉默了片刻,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开口道: “老前辈可有计较?若是止于如今手段,恐怕难以御敌。” 毕竟按着如今的局面来看,除非都仙道跨江攻伐,长奚还真是无能为力,见李曦明有些头疼,长奚抿了茶,满脸皱纹越深。 老人终于开口了: “昭景,若是我身故之后,局势实在危如累卵,无可救药,可将山稽郡送与紫烟门,换取仙门出手庇佑…只要山门还在即可。” 李曦明松了口气,郑重其事地道: “好!有真人这句话,许多事情好处理,只望真人留信,或者留一手书,好作证明。” 要知道山稽郡孔家世代耕耘,又不兴仙凡相隔,不但有许多孔家血脉,甚至大部分人都与山门中的修士纠葛极深,李曦明可不想当了恩人还要背骂名,明明白白让他写。 长奚伸了脖子,点头道: “这事情不宜声张,否则我玄岳举宗上下必无战心,老夫其实早就写了一份遗命,藏在主峰的息岳殿首座之下,这里再给曦明写一份,两相对照。” 李曦明抽了张灵布给他,长奚以神通为笔,写了两行字,交到李曦明手中,这布已经沉如巨石,重逾千斤。 老人将这东西交到他手里,老态越发浓重,恭声道: “谢过昭景了!” 他说完这话,也没有什么寒暄的话语,拱手告辞,驾着神通遁入太虚,消失不见。 李曦明将那布帛翻过来看。 “嘱托昭景道友代为照看玄岳,倘若时局不利,大可将山稽郡予以别家,换取助力。” 长奚的神通虽然不擅长斗法,可神妙之处并不逊色,落笔便有不少异状,那字迹如同石刻,仿佛要从布中掉出来,看得李曦明暗自点头。 他自己的神通也是术神通,可沾了点法躯的边,火擢心中,明阳表里,巨阙庭中有明阳紫火,眉心生天光,其余就是谒天门,斗法并不算弱,可并没有太多可供变化的神妙。 李家搬青杜山时请过孔玉,这老人取了张长奚字迹,便可以辅助搬山,李曦明题在自家湖上六门的字虽然可以映照天光,却不如长奚这般可以当符箓用。 “等此间事了,可以去一趟东海崔家了…那处应该有同参可修,也可以顺路去问一问紫府阵法的事情…至少要笼罩住栀景山。” “至于邺桧一事…这家伙不知贪图什么…初庭真人也未必在衔忧,非亲非故,也不能一次次麻烦他…嗐…若是峻弟在此就好了!” 他收拢了念头,心中暗忖: “路上再去敲一敲长奚,看看能不能问到灵器胚胎的法诀!” 白江溪地界。 鸿府山上的锦光飘动,化为一道圆弧形的光晕,浮在这座山上,绵软如云的絮光穿梭,远远望去,不像是仙门,却像极了仙族府邸。 李周巍等人驾光而至,妙水急忙从阵中迎出,方才白邺都仙道修士到来,可吓得她躲在阵中捏着阵盘惶恐,缩在里面佯装不知,好在根本没人在乎她。 眼下李周巍飞至,妙水双手将这五彩斑斓的阵盘捧上去,恭声道: “见过家主,这是鸿府峰的绵云齐霄大阵阵盘,乃是筑基下品。” “能叫筑基初期奈何不得了,不错。” 李周巍颇有些欣喜地接过,李家初晋仙族,家中的筑基阵法不过寒云峰、青杜山而已,绵云齐霄大阵虽然不如云拢天南、五水御乾,却也是这整座山上最贵重的东西,如果不是都仙道,纹虎哪有能力布置。 他细看一眼,身旁李承上前接过,道: “是瑞炁一道,此阵兴许对炼丹、炼器功成有些许助力。” “不错!” 李家几人与那都仙道几人交手不到百合,人数又占上风,几人都没有受什么太重的伤,唯独曲不识伤了手,安思危被盖了一掌,修养几月便可。 他当即让两人各自往山上去,择了洞府养伤,迈步入了主殿,转向李承等人,问道: “两位长辈一路打来,密云地界如何?当地的豪族可还配合?” 李明宫答道: “我等收了各峰,密云洞筑基一级的修士皆退走了,练气有不少被擒下,白江溪地界仙凡混居,当地恐怕对我等没有什么好感,至于豪族,还须问威锃。” 丁威锃被点,立刻上前,拱手行礼: “禀家主,白江溪地界有王、周、黄、丁四姓,几百年前都是徐国的世家,兴起没落,如今只有王、丁有筑基…威锃已经入峰,黄姓则在梵云洞地界。” “哦?” 李周巍反应极快,反问道: “王氏筑基…就是那纹虎的手下王禾?” “正是!” 丁威锃答了,李周巍算是明白那王禾为何能当上密云二把手,想来纹虎也是要争取当地豪族的支持: “如今王禾投了都仙道离开,这白江王氏可有行动?” 李周巍问了一句,李承道: “百姓并无变动,可嫡系多半已经分去白邺了。” 这事情不须抓到什么把柄,是必然之事,李周巍翻了送上来的名录,发觉此地还真出过不少筑基,虽然大多数都是魔修,却也足见潜力。 密云地界可不比他处,此地有百万之巨的凡人,又从来没有什么仙凡相隔的规矩,豪族血脉盘根错节,随便提一个出来都是人口上万的地头蛇。 这些人沾了不少不干净的活,东扯西扯,也能跟几个势力搭上边,毕竟江北如今灵机极强,浮云在边缘还好些,密云是当真盛产灵物,就靠这些地头蛇往外输出了。 因此生杀不忌的密云洞接手此地都很是麻烦,更别说规矩更多的李家了,李周巍只看了一遍,沉声道: “白江地界不宜设立府峰…此地并无如此条件,只怕草率布置下去,至少要百年不得安宁,收入还不够俸禄,到时弄得民怨四起,还须以自治为主。” 李家花了一百多年才统治望月湖,到了如今真正的根基之地还是南岸祖地与东岸密林,东岸更远的一百多家还是羁縻状态,西岸大大小小的家族还顽固依附在府峰下,更别说北岸还有个费家。 更何况江北之地可能今日得,数年即失,李周巍才不会白白去花费功夫。 李承很是赞同,提醒道: “只是丁家是浮云地界修士,如今浮云地界十室九空,还须为威锃安置家人。” 丁家也是豪族,李周巍再怎么看好丁威锃,却也不会把这地头蛇重新放回去,浮云地界既然空出来了,肯定是空着更好,李周巍笑道: “这一路辛苦威锃了,只是时局变迁,到时浮云地界未必能保住,丁氏百姓还是去到东岸府峰安置,威锃的诸位嫡亲,到我家洲上最安全。” 这是要将丁氏移到湖边去了,丁威锃自己的??命都是李家救下,举族也是从鸿府峰放出,哪能多说什么,只恭敬谢了。 李周巍毕竟看重他,顾及一些感受,没有把丁家分批安放在府峰,否则真是把丁家拆得剩他丁威锃一家。 丁威锃拜谢毕,李周巍提了笔,开口道: “虽说不设府峰,不能流官,却不代表着任由他们胡来,先以各峰为界,入驻玉庭卫,晾他们几天,再放几个名额,请他们家嫡系到密林修行。” 李承应是,李周巍随口道: “先弄几个地头蛇的嫡系养着,就算是三五年事情变局,我家退出此地,只要有这几个嫡系成才,来日重入江北,整合此地不过一念之间。” 他这话落了,两人皆点头。 “恐怕不派真正嫡系,派些个庶出的偏门,在望月湖上…这都是诸家玩腻的把戏。” 李明宫问了一声,李周巍笑道: “无伤大雅,我家是请他家正宗嫡系去的,把人拉了来游街过巷,敲锣打鼓,给他贺喜三圈,再风传一片血统秘闻,人人都爱听,他们不敢否认,没法子否认。” “我家说是嫡系,那就是嫡系。” 他这话不避着丁威锃,听得这汉子暗生冷汗,他连忙告退下去,在殿外等着,里头商议了细节,这汉子心中难以言喻: “原是魔修无顾忌,正道谋算多。”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七百一十六章 白江设司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丁威锃站在殿外等着,正逢着曲不识上来,这老头虽然受了点小伤,却春风得意,满脸的褶子都绽开了,一路哼着小曲,到了近前,先是贺喜贺喜,再拉他的手,低声道: “我那头浮云地界地籍已经梳理好了,这献上去给主家,丁氏可安置好了?是重返故地…还是择地安置?” 丁威锃明白这老头的意思,曲不识才梳理了灵田,浮云地界上哪块地好,哪块地孬,老头一定清楚,这是给他透底来了,只稳稳当当地道: “曲前辈,我家将往湖上去,入洲修行。” “呦!恭喜了!” 曲不识贺了一句,这主家看好的战将都这模样,便晓得浮云洞地界的管制必然森严,不容动作,把安置族人的心歇了,拎了袍子,往里头去,心中嘀咕: “这丁威锃何来的恭谦…当年在浮云洞他连洞主孚斗的嫡子都敢甩脸色,如今倒是老实得同那安思危似的…” 曲不识其实对安思危印象不错,这孩子是典型的海内修士,靠着时运、丹药、灵氛闯过筑基之关的修士,在海外估摸着比曲不识地位还低: ‘好在有个好家世,父亲虽无能,却投了潜蛟,成了数代忠良,丁威锃都要客气待他。’ 曲不识心头想着,抬眉去望,最上首的金白甲衣青年正低眉写着什么,左边青年银甲黑袍,看起来年岁相差不大,目如点漆,抱手而立,右侧宫装女子明艳大方,掩着绚丽的宝灯思索。 这就是李家如今位高权重的四人之三,听闻还有一位在湖上管事,曲不识还未见着,他合了手,恭声道: “不识理毕浮云地籍,前来上报主家!” “念罢。” 李周巍答了一声,曲不识恭声道: “浮云一地,灵田两千零五十一方,上等者二百一十一方,中等五百六十一方,下等一千两百七十九方。” 李家的望月湖号称万方灵田,但大部分灵田管制在峰上,绝大部分都是产出只够投入的匮地,一直空置着,而每块灵田灵机不同,平日里说起面积完全没有意义,李周巍只问道: “曲老土德仙基藏纳宫,颇通田事,不知估摸着产出如何?” 曲不识恭声道: “我一一算了,产出应在万斤上下,若是建齐了阵盘,调好了水脉,应当能突破两万。” “果然是富庶之地。” 李家望月湖数东南两岸统治最为牢固,府峰下头就是镇,除去人力,产出皆为族中所有,大约有五万的产力,平崖洲主要是修行之所抛去不论,西岸贺道人留下的诸家与北岸费家皆缴足万余,其余林林总总与东岸百家也皆有万余,满打满算接近十万。 而这十万产力只是用来计算,李家如今不用给青池上供,自然不可能皆种灵稻,还有大片大片的土地用来供养更珍贵些的灵物供给见练气,如松越果、漆岭草…真正的灵稻用地产出不过三万左右。 也就是说半个白江溪之地的浮云洞已经有五分之一的望月湖产出,不可谓不惊人,李明宫感慨道: “难怪江北落脚了这么多宗门世家,密度如此之大…也就这些地能养得起了。” 李周巍心头计算着: ‘我家万方灵田,十万产力,可以说每年有近千灵石产出,而如今家大业大,一是供养的修士多得惊人,二是我家筑基待遇也极好,三是…坊市还未建起。” “虽说族中舒服了…可除去成本与俸禄,每年结余其实不多,不过一至两成的收入…还不到百枚。’ 每年结余百枚灵石看着不多,可实际上已经很是惊人,这代表着每月就能产出一位练气的全身积蓄,每年都可以兴建一座顶尖的练气阵法,三五年就能造出一座筑基大阵! 唯一尴尬的是,李家坊市还未建起,结余的产出大部分都是以灵稻、灵物的形式储存在族中,时常因保管不善而损失,毕竟江南一带的灵石也有限,若是一个劲的去兑换灵石…倒是把灵石的价格哄抬上去了。 “不过宝药一级的东西就少有人用灵石交易了…筑基大阵也很难光用灵石买足灵材。” 李周巍踌躇了一刻,这万斤产力可以产出价值百枚灵石是不错,可灵物收成往往以年为单位,到时候还未成熟,丢了这些地界,那就可惜了。 “先让思危安排下去种植灵稻罢,阵法也不急着修建太好,免得到时候临走了还要浪费。” 曲不识遂点头退下,李周巍又为这些海量灵稻的保存而头疼起来,心中暗叹,李明宫看出他的担忧,开口道  “我这下是知道为何萧、袁几家都是圈画大量灵地,花费甚巨去培育一朵两朵灵物了…偏偏这几个地方占据时间短…又不合适。” “不错。” 李周巍沉声道: “先让家中的几处大灵田改去种白元果吧,先用一用库存…” 好在需要头疼的只有一片断壁残垣的浮云地界,密云地界只需要征收世家望族即可,方便快捷,没有太多烦恼,李周巍与李明宫仔细商量了事务,请她回去镇守,总算是把白江溪的事情处理干净。 他终于得了空,请一旁的李承坐下,问道: “白邺诸修,叔父怎么看。” 李承顿了顿,皱眉道: “不好对付,我方才已经打听了,那着彩衣的是白邺嫡系,叫作管灵堞,仙基与邻谷家相同,是南惆水。” “至于那持刀的公孙柏范,原是江北散修,修行坎水恨江去,现下投了白邺都仙道,刀法有些东西,余下那宋家小姐,是江北世家女。” 这些消息与李周巍估算得不差,他忖了忖道: “管灵堞虽然言语激烈,斗法却有些经验,并不简单,公孙柏范道统精深,不似散修,至于宋云白,看她模样,白邺都仙道对地界管束并不严。” 管灵堞毕竟是紫府嫡系,以一人抵挡李承、安思危,尚能以一己之力打伤安思危,这份实力不容小觑,李周巍只将几个名字都记下,遂道: “至于玄岳…果真无人,是衰没之象!” 李周巍所言不无道理,孔孤皙是堂堂玄岳掌门,居然与宋家一江北地头蛇的小姐打得有来有回,若不是玄岳人数占优,白邺都仙道早早退走,此行还不知伤亡如何。 这话可就涉及长奚真人屡屡要求自家后人冲击紫府了,那时正逢上恶灵藏,长奚大喜,几个嫡系都去闭了关,才有今日局势。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后来孔婷云才会坐上玄岳掌门之位,渐得长奚看重,叫玄岳与李家走近,不得不说,一饮一啄,竟有命数之感。 李承则安慰道: “岳洲岛还有玄岳的辅钺子,此人实力不错,到时也能出力。” 李周巍默然,等了片刻,下头的陈鸯上来,禀报是密云地界诸家已经遣人过来,初步安置已经定好,密云地界至少算是控制住了。 “密云即定…我等也应回山,我也须见一见真人。” 李周巍收了笔,李承提醒道: “还有北锦江王在白江溪中等着。” “是了…” 李周巍还在想着镇守密云的人选,眼下点头道: “我欲将白江溪地界设置一司,统领浮云,镇守密云,浮云有安思危梳理,他的本领也够,只是实力不够镇守…恐怕要请叔父领了这职务,在此地看着。” 李承是与李周巍一同在十余年的险境中抗过来的,彼此熟悉得很,自然不同他客气,点头道: “我尽力护此地周全。” 李周巍斟酌了一息,遂道: “既然密泛被破,鸿府山也被攻克,浮云、密云两地也应该革故鼎新,以芒花子山为界,南边的浮云改为浮南,密云改为密东,设一白江调度司,就设在鸿府山,司中职务、信令…族中很快就送来。” 他笑了一声,道: “倘若这两地能够守住,浮南有了产出,今后的司中俸禄,就从中后方取,可方便得多!” 同样是扶持傀儡,李周巍要把名份给占住了,不叫什么门、什么洞,叫作调度司,随时可以撤去,反正与白邺都仙道都撕破了脸,密东地界也没人看好李家,都是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不虞什么认同感。 “至于北锦江王…” 李周巍早有思虑,答道: “北锦江王知道不少事情,在他看来我是与鼎矫龙太子一级的人物,我是绝不可能到他府上拜访的,若是去了,他定要生疑多想,却又不能白白放过这个助力,你去便好了,他不敢怠慢。” 李承点头,李周巍继续道: “他也不是传闻中什么龙子客人,在龙宫也是小角色,只需要注意了,这事情不能让龙插手,他可以打听消息,帮助水脉,用处也够大。” “曲不识、丁威锃、妙水…都留给你,否则你一人难以顾及,如果是有需要,尽管向家中开口,明宫姑姑就在北岸,过了江就是浮南,可以及时接应,至于纹虎…” 李周巍笑了一声,道: “我将他捉去栀景山,好叫诸家知道…真人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纹虎虽然有心计,却实在倒霉,李周巍除了带走此人,连同那芒花子也要带回去,毕竟自己已经筑基中期多年,此刻受箓闭关,突破筑基后期也不显得突兀。 不过李家如今成就紫府仙族,不再同往日一般是青池治下的小世家,一旦弄起什么热闹,很可能就有紫府关注,祭祀还真不是件方便事。 毕竟山下的可以用望月湖习俗来掩盖,山上的可就涉及不少《牲祭法》的秘要,若是有紫府瞧出端倪,可不是件好事。 本也该请见仙鉴,可自从仙鉴遁入太虚,自家请法都不见仙鉴本体,不知请出有何异象,李家正处于风口浪尖上,李曦明与李周巍不敢大意,把这事情都压后了。 “只等着能隔绝太虚的紫府阵法设立,再行祭祀最好…不过就算一时不能祭祀,也可以先把这只花蟒带回去…” 李周巍这端想着,李承一路将他送出,到了江边,李周巍回过神来,叹道: “辛苦叔父了…一切事都是身外事,自己最要紧,此地大可丢了不要,叔父若是出事,那才是挖我家的根基!” 这白江调度司看起来权利大如土皇帝,可不是什么好位置,长奚几年间随时可能陨落,一旦事情有变,白江地界首当其冲,白邺修士杀过来,晚走一步都有可能被包围。 李承当然晓得,他定了定神,答道: “我驾驭雷霆,家中遁法无人能胜我,有玄雷在雷池中,又有大阵庇护,倘若有事,我狠心要逃,筑基难留。” 李承一路将几人送走,一边驾雷回去,一边思索起来,这青年本是有主见的角色,心中暗暗忖着: “是该给做些准备,既然可以借着龙子威势利用他,这应河白又是三江之主,三江水族何其之多,岂不是张顺着河网密布的眼睛?同他约定好了,恐怕白邺都仙道上方的流光刚刚升起,这厢就有妖物来报了!” 虽然妖物飞行速度肯定不及这些筑基嫡系,可这种事情是捏碎个玉符便可以明白过来的事情! 李承有了安排,心中更有把握,招了丁威锃等人驾风而来,李承思量着把几人看了一遍,道: “威锃,同我入趟江。” 丁威锃应诺,几人脚底下黑茫茫,草木葳蕤,就是芒花子山! 这山的大阵早已经解了,几个妖物也散了,空荡荡无人,两人落在江边,遥遥便见一黑衣老头在江边显化出身形,看来是早就在这里候着,忙着拱手上来。 “水赵见过大人。” 李承点头,朗声道: “可是北锦江王相邀?” “正是!” 这老妖水赵满脸笑容,就地往地面上一蹲,化为一只房屋大小的墨色黑龟,四肢皆有褐黄纹路,似乎也是异种,脖子长得很,声音低沉如同铜钟嗡嗡: “恭候两位大人仙驾多时!”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七百一十七章 密泛故事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白江溪水界最清,溪底青石密布,宫廷并不小,虾鱼游走,化为男女,或奏仙乐,或端灵物,穿梭其中,热闹至极。 应河白虽然在鼎矫面前什么也算不上,可这碧颈蛟本也是当地霸主,宫廷中的奢雅一点也不差,明珠点缀,黄金作阶,满目琳琅,极尽奢华能事。 ‘他好歹是紫府之下第一级的妖物,又借了龙威,为三江之主,自然差不到哪儿去。’ 李承心头有数,应河白看上去唯唯诺诺,可没有李周巍,自家来拜访都未必能进得了这宫,他不曾拿架子,一路驾着这龟入了河底,水赵在殿前显化了,躬身道: “请!” 李承迈了步子近前,殿中正等着一高大男子,内衬石青色刻丝的锦袄,外头的披风白绒绘碧海,脖子上生着鳞片,两眼锐利,相貌堂堂,见了李承,他笑道: “原是承道友,怎地不见大人?” “我家家主尚无闲暇。” 李承这么一应,应河白立刻明白了,面对李承他自然不必放得太低,退出一步,露出碧色白底的靴子,朗声道: “请。” 李承落坐,应河白立刻拱手: “先恭喜道友了,拿下这白江溪地界,此地灵机旺盛,正值本王辖区,水脉通达,年年收成,只要有水脉偏僻须调用处,尽管吩咐!” “大王客气了。” 李承自然是不愁水脉的,他开口道: “白江溪地界没有什么高山,陆上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妖物,只是水脉通达,水族上岸食人很方便…” “我记下了。” 李承顾忌应河白是妖物,话语说得很清晰,这北锦江王立刻点头,好生应下,行礼道: “三江水族,我皆约束着不食人,边角水域的妖将,本王都会派人警告,倘若有妖上岸食人,道友派人告知,我一定查清。” 不得不说,有背景就是好办事,密泛三宗完全无能为力、甚至要年年送血食给芒花子的大事,李承一句话便解决了。 这样棘手的事情轻易解决,李承心情也很畅快,乘着话语,问道: “白江白邺之地,大王可晓得什么好去处、什么密闻?密泛三宗择此立宗,恐怕不同寻常吧?” 密泛三宗立宗本就透着不同寻常的味道,李承自然要乘机去问,应河白这般一听,肃声道: “白江之地自有玄机,我同道友好好说道。” “先叫承晓得,本王的姑姑是绪水妖王的宠姬,兄长也在绪水妖王手底下行事,当年我依着这一条关系,又在碧海清塘潜邸的冉乌大人面前混了个眼熟,得了这三江差事。” 他将自家的背景说了,继续道: “三洞在此地立宗,我心中生疑,遂特地去了一趟绪水,问了妖王,才知道根源在小室山道统” “小室山道统?” 李承听得耳熟,依稀记起来自家好像捉过这道统的人,反问了一句,这北锦江王立刻开口: “正是,称水泽附近有一座小室山,这山上本有一道衰落的道统,就叫做密泛观,徐国兴盛之时,密泛观也是紫府坐镇的仙观,乃是宛陵宗倾颓以后治下诸观中脱颖而出者。” 李承到了此刻才晓得小室山密泛三宗的由来,见着应河白庄严神色: “这仙观听闻是有人情背景的,后来紫府陨落,后辈不济,却从来没有哪宗哪门敢打主意,只被各家撺掇到四分五裂,互为仇雠,守着那一座山过日子。” “一直绵延到南北之争,和尚从北打过来,总算是动了此地,密泛诸洞哪里能够抵挡?立刻被冲的四分五裂,各自逃命,流离天下。” 他抚了须,道: “我听着大人闲聊,说密泛观可有件宝贝,是件古灵器…潜匿于太虚之中,密泛观后人若能得其认可,就会从太虚降下…几位紫府都有觊觎之心。” 他这么一说,李承立刻明白了密泛三宗的根本由来!其实就是周围几个紫府势力种下去的,从中选拔优异人才入宗培养,为了那灵器罢了。 紫府的算计常常难料,这妖王的话语虽然不可尽信,可密泛观这渊源十有八九是无误的,李承牢牢记住,答道: “原来如此…” 可这般转念一想,李承明白自家把邺桧得罪惨了,心中暗自思量: “也不知道是哪几位真人…可另一头还有一梵云洞,说明称昀门那位是插手其中了,此事事关重大,应该报与真人知晓!” 李承此刻便没了心思与他闲聊,前后问了问此中细节,单刀直入,问道: “密云洞的人虽然退走,可不知何时会卷土重来,妖王镇守三江地界,倘若有些消息,还请告知…我家必有厚报!” 任由哪个人来都知道密云洞其实就是白邺都仙道,只是都仙道是正儿八经的紫府势力,谈及此道会让对方难做,他用密云洞代了,应河白笑道: “这是自然!不过小小几个筑基余孽,我派人看了,倘若有消息,立遣水赵来提醒。” 应河白自有两把刷子,岂能不知他的意思? 要知道应河白顶上也是有严令,不得插手人属之事,尤其涉及紫府,应河白不能旗帜鲜明地站在哪一方,可规矩是规矩,有些事情两人心知肚明即可,李承说得是密云洞,更是方便,这水蛟热络地应了,一路将他送出去: “这几月间我会让水赵来几次,联络下关系,到时候也好通知道友,省得到时候出了事,联络不及,那就麻烦了。” 李承晓得他多半要送礼,到时看价值斟酌着收不收便可,驾雷出来白江溪,赶忙着写信通知家里去了。 应河白回了殿,把面上的笑容卸了,皱眉道: “水赵…当年南北之争,是不是有一枚雷珠坠到河底?可惜那东西太贵重,他多半不收…你去查一查库中有什么雷属宝物。” 水赵应诺下去,应河白心中渐定: “这人却是个好相处的,东海水降雷升或将结束,还要趁机捞一点雷属的礼物备着…” 栀景山。 李周巍驾天光回了族中,把一行人皆遣了,把芒花子丢给白猿看管,一步都未曾停留,抓起纹虎马不停蹄就赶着去见李曦明。 眼下到了山下,经人一通报,说是李曦明就在山上,顿时松了口气,提着人上山,把纹虎抛在明方石上,恭声道: “此獠冒犯真人,以言语相欺,如今已经攻破鸿府山,将其捉拿过来!” 李曦明一直在山上等他,闻言乐呵呵地起身,虽然这事情是早计划好的,他也在太虚中提前拦住了紫府,可收获多少还要看李周巍的力量。 他笑着道: “好好好,先押下去吧,你我好生谈了,晚些时候再审他。” 李曦明对李家没什么掌控欲,故而对李周巍是满意极了,虽然紫府神通厉害,可顶尖筑基的用处一点也不小,否则当初宁迢宵为何要全力提拔李玄锋?如今李家若是没有个李周巍,哪还能进取密东?只凭李承、李明宫的力气,能守住对岸的浮南就不错了! 他把自家白麟扶起来,长奚之事一概讲了,李周巍仔细思量,李曦明道: “我想着邺桧定有别的图谋,否则不会第一个就跳出来与我家对着干,这是其一,其二是…趁着长奚未死,还能看护着,我欲去一趟崔家,问一问道统。” 李周巍答道: “紫府之事,并不难解,尤其密泛三宗背后的称昀、都仙两家都无命神通,只要消息灵通,多少能猜到些…长奚不一定不晓得,更可能是关乎利益,我家不问,他便不说,再不济,可以结交那素免。” 他所说的与李曦明思量相差无几,李曦明答道: “长奚是族修,在东海得道,本不是什么好人,到死了身体梆硬也要留心眼,其实换了我过去,也未必能尽信我家,更何况在他看来,如果玄岳没落,我家是得利最大的那个。” 李曦明这话不无道理,玄岳如果倾颓离山,人才灵物与道统肯定是流向望月湖的,李周巍应声道: “至于崔家…背后是东方游一脉,也是鼎矫的拥趸,倘若有打听点消息,应当不会拒绝真人,此行必然大有收获。” “好!” 李曦明要问的就是这个,一听与鼎矫有关系,心中就十拿九稳了,聊了些白江地界的消息,一听白江调度司的名字,他忍不住笑道: “果然霸道,一听就有明阳专制的味道。” 李周巍坦然而笑,李曦明只与他打趣两句,神色转为些忧虑,问道: “你在龙属那里可还有门道,切勿忘了打听长辈的事情…” 李周巍知道是指李清虹的事情,心中暗暗叹气,可这事情敏感,不是说问就能轻易问的,默默点头答应下来。 李曦明看出些什么,袖中只浮现明阳神通的彩光,打通太虚,留下一句话: “玄纹瓶我始终留在栀景山上的紫焰地煞泉中炼养,若是有需要,自行取用即可。” 玄纹瓶可以吸纳火脉,取离火、明阳之力炼养其中天光,增加威能,李曦明突破之后一直留在山上。 他提醒一句,驾起天光穿梭,在太虚之中走了一阵,心中暗喜,对崔家之行期待起来,才过了片刻功夫,玄岳门的紫府大阵在太虚之中浮现而出,黑黄色的气流沉于底,藏蓝色的光彩浮于上,居然看着比衔忧峰的大阵厉害。 “术业有专攻,艮土善守,宗门的阵法自然稳些。” 他才到了阵前,大阵自然浮现出入口,长奚的声音浮现而出: “昭景道友请罢。” 他穿阵而入,面前恍然洞开,遥遥望见远方咸湖白灿灿,几朵云雾飘散过来,李曦明回过身,洞府之内满地青石滚动。 正中的法座上端坐着一个有鼻子有脸的石人,须眉皆如玉,硬邦邦地矗立在两颊,眼睛石质纹路,青黑一片,愣愣地看过来,颇为恫人。 李曦明顿了顿,听着这石人腹中闷响: “昭景稍等。” 石人艰难起身,从地面上捧了一捧沙土起来,往面上一按,把脸和脖子捏出来,其余之处只用衣物披了,坐在桌边,挤出个笑容,唯独那双眼睛还是青黑石头,看上去冷冰冰没有感情。 “丑态毕现了…” 长奚笑了一声,两颗石头慢慢长出肉来,才有平时的模样,看上去和蔼可亲,李曦明出了口气,关心道: “前辈身体如何?” “不足三年。” 长奚摇头,状态果真差极了,疲惫地道: “昭景寻来定然有事,请讲罢。” 李曦明总感觉长奚说起话来下一刻就要暴毙,不敢多待,赶忙问道: “几年之后必有大战,晚辈欲炼一炼灵胚…其实不是这几年的事情,早些时候炼好,也多添几分实力。” “哦!” 长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向我要炼灵胚的法诀呢!’ 事到如今,长奚难道还有什么推辞的话可说?说句不好听的,他长奚一夕身死,只要他李曦明愿意,玄岳有什么秘法不姓李?有哪个灵物李家动不得? 更何况长奚从来不太信任什么情谊,孔家当年为郡望,到了举家而散都没有谁顾着情谊照料后人,李家愿意出手,玄岳的东西本就该有李曦明一份。 老人咳嗽一声,立刻把心中的念头压下去,老脸上挤出笑容来,答道: “是我的不是,先时同昭景说了,就该取出来给你参详,结果要你上门来找…实在对不住。” 他从袖中取出玉简来,咳嗽道: “这东西叫作《观榭神通火中炼》,是老夫早年从东海得来,干净得很,我自家也是用这炼术,昭景放心。” “多谢前辈了!” 李曦明从他手中接过,灵识扫动,这玉简品质极好,似乎有土德神通加持过,沉重坚固,堪比筑基法器,小小一枚容纳了数百万言,还有诸多图画辅助,看着就是颇为正统完整的道统得来。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七百一十九章 君蹈危 如果李家的功法和秘法都不如崔家,那崔家为什么要交换这道法诀呢?李曦明的迟疑定是从此而来,崔仙谒立刻确认了,不能让李曦明难堪,他恭声道: “回真人,可我家的君蹈危功法乃是四品,更只有一道秘法,岂能与贵族的仙法相配?更何况,《上府明谒经》乃是我家根本重宝,若是没有长辈许可,不敢妄自拿出。” 他当机立断,一下跪倒在地,拜道: “晚辈愿取出功法,献于真人,只求取真人一道人情,神通如日之辉,下庇崇州,若有危机,护佑崔氏安宁。” 李曦明稍稍一顿,心中暗暗道: “仅是一道人情,换取一道紫府身神通功法?即使不过四品一道秘法…那可是紫府功法!” 紫府的修行与筑基颇有不同,以仙基突破紫府,并非立刻可以修炼下一道神通,而是要将这道神通炼至圆满。 这个过程可以是水磨功夫,一点点修炼神通,花上几十年把神通炼满,也可以是用各类灵物、丹药,某些续途法诀把神通修炼圆满。 而且这道神通一旦圆满,便要着手修炼下一道神通,要么有紫府功法,在气海中凝炼仙基,再搬运仙基入升阳,有神通辅助,不比筑基之时那般困难,只是花时间罢了。 某些修士可以炼化丹药,吞服他人仙基,配合着某些法诀,直接吞入升阳之中,孕育神通,可如李曦明这般的只能按着紫府功法,一点一点练出来,若是没有这功法,只能持着一道神通一直到死,这功法对他的重要可想而知。 若是换成宁迢宵这般的紫府初期困扰多年,没有功法而不得寸进的修士,这一道功法能换取的东西太多了!甚至能让一位紫府全力计算,何止出手一次? 李曦明虽然信任崔家,此刻也没有立刻答应下来,他抿了茶,一时不曾开口,崔仙谒额头还贴着地面,道: “崔氏孤悬海外千年,其心未变,凡时往来李崔二姓,多有照拂,如今既是求请真人出手,也是情谊所照。” “我家有龙属照应,平日没什么危及根基的事情,只是兴许哪日打听到了明阳灵物的消息,就要请真人出一出手,助我家一臂之力。” 李曦明心中其实信了不少,面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笑道: “不过是人情往来,只要是我力所能及,我一定会尽力相助。” “两家多多往来才是关键,其余都是应有之谊,如今重修旧好,崔氏若有晚辈,可以送来湖上修行,我李家也送人来洲上才是。” 崔仙谒这才起身,退了一步,答道: “尊真人旨,崔氏决字辈正值成器之时,我这就叫来请真人一看。” 他转过身,先是看向崔宛晴,吩咐道: “去取《身镇虎关宝经》来。” 崔宛晴郑重其事欠身下去了,他又叫了人上来,嘱道: “把决吟叫来。” 他这前后一系列举动给足了面子,李曦明也忍不住为崔家的家教赞了一声,遂见着殿外先上来一人。 这男子修眉覆目,只能算得略有姿容,好在气质翩翩,仪态有书生模样,到了殿中,先向崔仙谒行礼,这才见了李曦明,忙退出一步,下拜道: “拜见真人!” 崔仙谒转过来,介绍道: “这是决字辈的二哥,崔决吟,自小恭谦有雅量,族中甚重之。” 李曦明手中人手正紧,一看崔决吟是筑基中期修为,可正是一位紫府仙族嫡系,虽然崔家落魄了些,底蕴却一点也不差,遂开怀道: “决吟可愿随我回湖上?” 崔决吟虽然是被突然叫来,可根据崔仙谒的神色,李曦明的态度,‘湖上’二字,早已经推断出许多,他行礼道: “能面见真人,入仙湖修行,乃是决吟毕生之幸,惶恐而敬受之,欣喜万分。” 李曦明哈哈一笑,崔宛晴已经将玉简送上来,婉声道: “禀真人,《身镇虎关宝经》及其秘法已经在此。” 她递上玉盘,其中却有三枚玉简,李曦明灵识轻轻一触,一枚《身镇虎关宝经》、一枚秘法、一枚口诀。她递上玉盘,其中却有三枚玉简,李曦明灵识轻轻一触,一枚《身镇虎关宝经》、一枚秘法、一枚口诀。 ‘毕竟是紫府功法,光光是解开法诀的口诀就要用玉简记载。’ 毕竟是贵重的东西,还是当面验了最好,他并不拖延,用口诀解了宝经,粗略一读: “上曜玄极法身神通,得明阳而蹈危,是以六九之降,至于悟悔之境,然后有折簇心、昭澄意,神通炼成,方知宝器有璺而得全,于是玄袍金甲,白鸾宝驾…” 他扫到末尾,有一句颇为眼熟: “照临八方,诸王朝宗我,万灵俯仰,上曜为天神!” 这两句正是自家的上曜伏光的施法口诀! ‘上曜伏光与君蹈危关系匪浅呐!’ 他心情大好,转去看那秘法,法名叫作回折百阵陷阵身,李曦明仔细一读,嘀咕起来: “不就是自家的回折么,起这么个长名字。” 自家的九道秘法李曦明都读过,回折百阵陷阵身篇幅相较回折短得可怜,李曦明读了一遍,一时呆了。 他忍不住又读了一遍,心中只愣愣地道: “啊??” 李曦明修行秘法之时遗憾过,感叹自家秘法是原文,修行之难,行文之中晦涩难言,又感慨青池、金羽这些宗门相关秘法的解读一定连篇累牍,让后人修行起来事半功倍。 可如今一看,这才是原文!自家秘法已经是解读过了! 回折百阵陷阵身读得李曦明头皮发麻,如果说自家秘法是烹好的糕点,回折百阵陷阵身就是连壳都没脱的谷子! “难怪修炼那样轻快…还以为是我天赋异禀…” 李曦明哈哈地笑了笑,不过并没有生起什么气馁之心,毕竟自家没什么底蕴,自己道行不如宗内嫡系是自然的,修行秘法本就应该不如人家。 他收起几枚玉简,看向崔仙谒,开口道: “这法诀我便收下来,若是有事相求,便遣人来海内。” 第七百一十八章 崇州崔氏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李曦明看了看他的模样,手中从容收下,安慰两句,顺口问了一声: “前辈那枚艮土灵器赶山赴海虎可有安置了?若是不行,也可以赠给素免老真人,再不济,玄怡真人也可。” 长奚唏嘘,显然这事情已经谋划了许久,并没有着落,答道: “素免我自有他物相赠…至于玄怡,也有安排,如今敢要的不会帮,会帮的不肯要,还留在手里,等到我寿尽之时,给昭景送来。” 李曦明听了这话,十有八九用这灵器换取紫府助力的可能是没有了,最后还是要送到自家来安自己的心,遂道: “老前辈珍重,玄岳地界广大,岳洲岛的镇守岛主还是调回来为好。” 长奚知道自家无人,辅钺子已经是唯一顶事的,苍声道: “我已经派他出去,把岳洲送给静怡山,事成立回,昭景不必担忧。” 李曦明心中为他叹了口气,没有多说,点头退走,从太虚之中一路出了玄岳,踏入东海,举目望去四处皆是合水之光。 他在太虚之中潜行,偶尔遇见太虚高耸之处,定然是有灵物灵水了,破界而出,信手采了就走,一路飞来,取了六道练气灵物,一样灵水地煞寒泉。 地煞寒泉周边还有一只钩蛇守着,应该是用以修炼,李曦明一现身,把这妖物吓得浑身僵直,不敢吱一声,李曦明看在龙属地盘上饶他??命,取了灵物就走。 这般在太虚中一夜不到,算算脚程,已经到了崇州岛太虚,一眼睹见明阳幻彩荡漾,化为一道乳白色的光罩笼罩而下,光彩灿灿,李曦明略有惊异: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崇州崔家也有紫府阵法…难得…难得!” 他负手破开太虚,在岛边驾着天光立着,立刻有彩云汇聚,紫金交织,天气明媚,李曦明放了灵识,一扫而过,寻了个嫡系打扮的修士方位,向前踏步。 下一刻,他的身影在那巡岛修士身后浮现而出,强烈的天光立刻映照而出,在周边投出一片白色。 这男子机敏转头,瞳孔迅速放大,很明显呆了一瞬间,立刻拜下去,手脚哆嗦,脸色因为惶恐而迅速发白,眼皮打颤,声音沙哑地道: “崇州…崔…心盏,拜见真人!” 也难怪崔心盏这副模样,他不过练气中期修为,平日里筑基都是了不得的人物,突然有一日面前太虚破碎,飞出个紫府,还能说出话来已经是有胆子了。 李曦明不曾想一下将他吓得够呛,随口道: “去报你家长辈,说是望月湖昭景真人来了。” 崔心盏立刻应了声是,站起身来,浑身是汗,虚脱得差点倒过去,急急忙忙往阵中赶,到了阵前唤了,立刻有一道流光驾到近前,显化为一女子,手中端着一枚金圈。 她恭顺地低下头,问道: “崇州崔宛晴见过真人!望月泽早年有前辈前来拜访过,如今又得见真人仙颜,崇州上下荣幸之至!” 自家姑姑是来过崇州岛的,李曦明当然明白,他只略微点头,开口道: “此次过来,本是全一全情谊,不必多礼。” 崔宛晴一听他是望月的真人,又看他修行明阳之道,知道是姓李,心中亲近得很,这才第一时间就出来迎接,婉声道: “真人请…” 她带着李曦明入阵,只是这阵是岛上外围的筑基阵法,崔家毕竟落魄,虽然有紫府阵法,却也仅仅足够笼罩最内部的核心一山,其余之处皆是筑基、练气一级的阵法,虽然崔李两家亲近,却没有一上来就引狼入室的道理。 李曦明举目而望,脚底下凡人熙熙攘攘,并不是很害怕,大多数只是低着头散开而已,人口极为稠密,赞了一声: “崇州治民甚笃。” 崔宛晴抿嘴笑一笑,看上去心情有些喜庆,答道: “禀真人,明阳道是入世道,我家族人很多功法、秘术皆以治世为重,兼辅己身,故而人数多些,每年外迁修士与带走族人都不是个小数目了!” “东海、南海的崔姓修士、家族,大都能追溯到我崇州,每逢十年,天下各地的崔姓人家都会回州,那才叫一大盛事。” 崔宛晴这么一说,算是把崇州的地位给阐明了,毕竟背后是白龙祧,自然没有人敢动崇州,崔姓沾亲带故的,回来拜一拜山头都是好事。 才落在阶上,还未到大殿之中,已经有一中年人迎面赶来,面色严肃,两须垂着,到了近前侧身,恭恭敬敬地下拜道: “晚辈崔仙谒,见过真人!” 这崔仙谒年岁大一些,反倒不如崔宛晴自在,中年人年岁应该与李曦明相差无几,极为拘谨,头贴着地面不敢起来,道: “如今家父闭关,不能亲自迎接,仙谒忝为州中持事之人,代崔氏向真人问好。” “起来罢。” 李曦明笑着入了殿,崔仙谒一路引他入座,亲自奉了茶,恭敬道: “望月泽李氏前些年与我崇州崔姓通过信,却是个修雷霆的前辈,我家长辈不知真假,不敢轻信,如今见了真人,知是明阳正统。” 李曦明不同他计较过去的事情,那时李家确实默默无闻,处境艰难,如今虽然稍好些,却也不过上了台面而已,那时没有要到道统,肯给些消息也是厚道,他点头道: “不错,那时来往不便,故而少来往,如今可以多联系些。” 既往不咎的意思一出,崔仙谒是松了口气,行礼道: “多谢真人体谅。” 李曦明不多说别的,只开口道: “崔氏如今几位神通者?” 崔仙谒忙道: “回真人,崇州岛本有明赞真人,乃是在下烈祖父,百年以前过世了,同辈的几位长辈闭关受了灵氛冲击,前几年先后有了陨落异象,前些年父亲也闭关了,如今本岛已无神通。” “如今迁出去的烈祖父第九脉中有一位后裔成就了紫府,道号阳崖,在极西之地的西海,在外有了根基,也不常回来了,只有逢上了大事会回来看看。” 李曦明听得皱眉,崔家的血脉并不差,族内的功法指向紫府的也不少,又没有什么外患,看着崇州的灵机,应该有不止一位明阳紫府突破过,可以说是极好的宝地,绝对不至于一个紫府也出不了。 要知道他此行可抱着些找援手的心思,不免失望,问道: “崔氏在此地耕耘千年,应当不止如此才对。” 崔仙谒欲言又止,恭声道: “禀真人,不止烈祖,烈祖之弟也是紫府,投奔李勋全,国破身陨,在下天祖也是紫府,带着两位天赋最高的长辈投奔李悬,同样身死,东离宗之时崇州更是东离属地,族人通通被调回去了,尽数败亡,至于其中多少筑基,几位紫府,莫可知也。” 他为李曦明倒了茶,接着道: “晚辈不曾有他意,仅是解惑而已,万望恕罪。” 这话让李曦明说不出话来了,虽然人人都说望月是魏李后裔,李曦明是不敢正面承认的,只叹息道: “崔氏尽忠竭力,实在令人感叹。” 崔仙谒这话言毕,李曦明开口都柔和了许多,温声道: “我李氏是湖边小族起家,道统不全,我这次过来,一是全两家情谊,二是问一问道统,望着补全一二,这头必有补偿。” 崔仙谒显然就猜到他的来意,毕竟明阳道统李清虹早就来问过一次,遂道: “真人放心,明阳道统我家保存着,敢问真人修得是哪一道?” 李曦明也不怕他们晓得,扣了茶杯,答道: “谒天门。” “原是天门术神通。” 他口中的天门术神通显然是指谒天门一系的高品低品各类功法,煌元关也包括其中,崔仙谒看了他脸色,解释道: “我明阳正统,三术一身一命,术神通为谒天门、赤断镞、帝观元,身神通君蹈危,命神通昭澈心。” 李曦明只晓得帝观元就是自家的长明阶,以及在东海略有闻名的昭澈心,其余不曾听过,稍稍消化了,问道: “可有别名?” 果然见崔仙谒道: “回真人的话,帝观元从来是宫中独传,外头只有一份长明阶,昭澈心古时候也叫作天下明,只有此二者传得广些,其余之林林总总下位的道基,那就多了去了,我稍后给真人呈表来。” 李曦明心中大喜,点了头,崔仙谒恭敬答道: “帝观元与昭澈心神通只许帝王家亲赐,崇州这处并无,唯有谒天门与君蹈危。” ‘身神通君蹈危!’ 李曦明心中大喜过望,炽热无比,要知道此行除了最想得到昭澈心,次一等就是这身神通了! 李曦明筑基时就听闻这等仙基厉害,从郁家的玉庭将到宁迢宵赫赫有名的洞泉声,连素免见了丁威锃都要夸一句殿阳虎又听了长奚说了这么多次身神通的助力,早就心动了! 当下只感激自己修的是明阳,又有前人遗泽,不用吃长奚等人的苦,遂点头笑道: “我欲参详一二,不知代价几何?” 李曦明当然知道紫府功法珍贵,当年在衡祝换取紫府灵物,最低的界限就是紫府功法、紫府灵器,崇州岛也不是什么随意可欺的角色,更何况与自家渊源不浅。 见着崔仙谒迟疑了一息,崇州也没有什么着急要紧的事情,沉吟道: “回真人,可有…明阳紫府灵物?” 李曦明料到他有此问,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家,有些感慨: “这灵物我也想要,可惜我家拼死拼活换来一枚,已经用去了。” 崔仙谒复又问道: “敢问真人…可有明阳紫府灵器?”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 “灵宝不敢求,但求一灵器,却不敢要灵胚炼成,我家没有紫府神通,保存不得,” 李曦明抿了茶,道: “有一枚灵器,却不是明阳一道。” “这…” 这下崔仙谒迟疑了,李曦明见他为难,问道: “不知崇州那道谒天门的道统…是何等功法?” 李曦明手中虽然没有紫府灵器,自家有明阳紫府功法,以一换一,也不算差了,这么一问,崔仙谒答道: “乃是《上府明谒经》,五品功法…有…三道秘法。” 李曦明听了此言,心中生疑。 孔婷云曾经问过李清虹,李家有几道秘法,李清虹说是一道,孔婷云答了一句‘已经极为正常’,曾以为是安慰之言,再结合自家的《天离日昃经》和《候殊金书》,李曦明看来,诸家就算没有六七道,四五道总有的。 可如今一看,身世显赫的崔家也不过三道,他手中的《明华煌元经》足足九道! 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脑海浮现一念: “是福也是祸。” 要晓得萧初庭提过东离秘札之事,明阳一系的功法多半都是有名录的!而自己突破筑基时的异象早就被看得清清楚楚! 而自己筑基用的是什么?不是《明华煌元经》是《金殿煌元诀》!自己是后来转修的这道紫府功法。 为什么元修等人始终觉得自己毫无威胁,必然是东离秘札中有四品《金殿煌元诀》的记载,恐怕是一道秘法或者没有,自家的突破异象又被司伯休看得准准的… 而自己半路转修突破紫府,异象是谁也看不懂,如今他要把自家的功法交换出去,崔家有没有相关记载?崔家有人以此功法突破,会不会被查出? 东离秘札中有《金殿煌元诀》,证明仙鉴赐法是前人法诀,那么《明华煌元经》极有可能会惹出祸事。 “偏偏世子修成是在东海,不足以为参考…” 他心中闪电般过了这么多念头,崔仙谒却同样心中千回百折。 “望月李家落魄起家,虽然侥幸得到了个紫府功法,恐怕都未必能与自家的《上府明谒经》相比,更别说秘法数量…他这沉默…更是确认了。”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七百二十章 圆满而归 他在一众崔家人的恭送之下出了岛,那崔决吟站在天光之上,略有些伤感,李曦明却没空理他,把回折百阵陷阵身读了又读,对这秘法有了更深刻的体悟。 “像是从回折择了一段出来,十个字里面略掉八个字,残缺不全,却能同《身镇虎关宝经》的内容相呼应,勉强也能练成。” “如果换个仙基…用到谒天门上,多半是不能炼成的。” 他心中早已经算开了: “回折百阵陷阵身不能用到谒天门,我家的回折恐怕能通用到每个仙基上,这九道秘法到手里,明阳一道,任取功法来,我家都有九道可以修!” “昔日的帝族也不过如此了罢!” 他心中为自己早些时候抱怨秘法太过简略而尴尬一笑,从袍中取出一枚玉简来,面上沉思庄严,仿佛在思量什么极为重要的神通落子,看得崔决吟不敢说话,心中却喃喃道: “这算什么?” 这玉简记载着他对阳元秘法的理解,接近十万字,按着先前的比较,那可不是什么磨麦子、煮糕点,到了教人怎么咽下去不会被呛死的地步了。 如今看得他汗颜,腹诽道: “昔年家中道统不全,我在明阳一道的道行比散修也高不到哪去,这秘法若是放在族中,都不敢写自己的名字…只怕让后辈看了,堂堂昭景,李家第一位真人,怎么翻来覆去写了近十万字的蠢话。” 他想要随手丢了,又觉得可惜,遂找了署名的地方,随手注上了个谷风真人的名号,这才收进袖子里,崔决吟见他神色沉静,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心中叹道: “真人心思何其难猜…自家的助力,想必让这位真人有更多把握了。” 这小插曲过了,李曦明终于开始思量起《明华煌元经》的由来了。 “九道秘法,却只是五品法诀!仙鉴的赐法…到底是因何而来?” 《明华煌元经》是李周巍得授的,这位李家百年得之的白麟天生气象不同,九道秘法显然是因为他,《明华煌元经》却只有五品。 “按着绛迁、阙宛的例子,功法和秘法似乎是分开授予的…明煌他是命数不同,所以秘法有九之极数…” 他姑且猜着,心中渐渐有了一定的估算,一路向回飞,海上风浪越来越大,几只游鱼在海面上穿梭,偶尔几只妖物起来,被他脚底的天光擦着了,立刻化为灰烬。 李曦明今非昔比,眉心天光动荡,勾连太虚,暗暗察觉灵机变化,计算起来: “越往东南方向,灵机变化越激烈…” “水降雷升是真君的事情,多管闲事必然遭殃,就算是修成了神通,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的。” 他遥遥算了方位,似乎在世脐岛附近,东海是龙属的地盘,没有把握他才懒得乱逛,一路驾风而回,往海内望月湖的地界去。 “只是那世脐的泉水有些神异,哪天事情了结,可以去逛一圈。” 太虚中四处跌宕起伏,崔决吟头一次见了记载中的太虚,颇好奇观察起来,李曦明得了好手下,又续上了道途,心情甚美,也不浪费时间,取出长奚的《观榭神通火中炼》读起来。 一听《观榭神通火中炼》的名字,显然就不是当今修士的杰作,这般如同咒语、感悟般的命名方式与自家长辈从青松洞天中得来的《六章寻仙》诸法有些相似,很可能至少是那个时代的东西了。 李曦明翻了一翻,大部分讲的是玄法妙法,以高台祭祀、种种灵物、离火、煞气,复数位有修为的修士辅助炼胚,积年累月将其练出。 他仔细一看,所谓有修为的修士的描述是气海浮光,不及升阳,略有神妙,不至神通。 “这是筑基修士啊…古人口气就是大。” 李曦明腹诽了一阵,看这模样是要有十二位筑基,分六位交替,并且筑基的仙基不能与灵胚冲突,如若炼明阳法器,不能是厥阴、曦炁,最好也不要是水德之中的坎水。 “好在我家不兴此两道。” 李曦明略微一顿,倒是注意到了这坎水,要说唯一可能冲撞的就是坎水了,自家的坎水功法不少,都有练手,按理说明阳与坎水没有什么生克之理,他如今有些道行,暗暗猜道: “离火与明阳同道,离火坎水相对,恐怕以此为由。”“离火与明阳同道,离火坎水相对,恐怕以此为由。” 他抛了念头,心中动弹,择起灵胚来。 自己手中的筑基法器不多,见阳环难以琢磨,上头纹着青松观修士的名字,自然不能拿出来,除去几个不堪大用的,有资格作灵胚的只有重明洞玄屏、阳离赤雀旗、玄纹瓶寥寥数个。 重明洞玄屏捉摸不清,十有八九根本上是太阳一道的东西,是自家为数不多、可以确定下来的古法器,李曦明觉得这东西不同寻常,定有玄机,一直很珍视。 另一样古法器就是玄纹瓶了,这法器没有横压的威力,却以神妙多变一直被李家人看重,除了这玄纹瓶,李家人还从来没有见过随着主人变化而变化的法器,似乎神妙没有穷尽,显尽了古人的高超技艺。 “玄纹瓶既然是魏李之物,很有可能可以作明阳法器来用,大可试试,即使这套法器不能,青池紫府入过东离洞天,去他们那换一顶级明阳法器来用也不算难。” 鉴中天地。 华素元明圣清太阴府。 玄殿中太阴喷涌,处处做金蕊月桂之纹,明月灯台,寒雪堆砌,玉兔蟾蜍之相处处可见,几朵雪花挂落下来,府中拢着袖子走过来一人。 这少年额头宽大,须发旺盛,从两颊垂下来,脸蛋白净,眸子浅碧,两袖绘制波涛纹,拐到了院中一处坐下来,见着府中有人随同坐下,这人道: “刘大人,你可有下界的关系?李大人何时回来?” 对方是个白衣的仙官,听了他的话,只摇头不已,答道: “下界时光流逝,不知岁月,他若是修了道,千百年未可知,没有这样快的道理。” “呜呼!千百年?要累死我了去!” 这少年听了,悲从心来,呆在原地发愣。 这人自然是荡江了,他在此地编了不知多久的法术,没日没夜地钻研,写得口干舌燥,那柜子里还在源源不断往外冒玉简,无穷无尽。 荡江本不是勤快子,编写法术又是个重活计,日日夜夜无歇,好不容易得了歇,出来问这李仙官的消息,简直是当头一棒。 他呆坐了一阵,无心欣赏府中的飞雪,身旁的刘仙官却噌一下站起来,恭声道: “见过大人!” 荡江连忙抬头,见着庭边站着一冷面银甲仙将,两面如削,少年顿时站起来,长叹道: “见过仙将!” 这人自然是太阴素明仙将真诰了!他荡江来了此地,就被真诰丢在这个鬼地方,日日工作不息,偏偏这里的人极少,一个个行踪不定,都不怎么爱说话,要找真诰更是没有门路,荡江早就憋坏了。 终于见到上司,激动不已,感慨道: “好久不见大人了!” 真诰淡淡道: “下界一趟,也算不上许久。” 鉴中天地除了荡江皆是虚幻,真诰当然是陆江仙随手控制着,甚至一旁的刘仙官也是这般,之所以不爱说话,纯粹是陆江仙懒得应这多嘴家伙。 李曦明突破这一趟,先后跑了好几家,去了青池与衔忧峰、又去了剑门,而后又去了玄妙观、玄岳门、崔家崇州岛… 陆江仙并未时时关注,仙鉴的照临却从太虚之中跟随,能收的术法秘法统统收了,可各宗各门都有密法锁着,难以破解,收获只能说不大不小。 崇州岛、剑门、青池这几家每部法诀都有专门的密法锁着,只要是高品的功法,记载的破解密法似乎是按各峰各脉的传承给出来的,不在玉简中,遂收获不大。 至于衔忧峰萧初庭这个老狐狸,更是每部功法都用密法锁了,从头锁到尾,偌大的衔忧峰,愣是什么也没捞着。 只有玄妙观和玄岳门两家是根基浅薄,没有什么大来头,破解功法的密法就用玉简记着,玄岳还好些,紫府功法的密法多半在长奚储物袋中,其余一览无余,至于在江北不过十余年的玄妙观体制不完善,紫府功法的破解密法就在祖师须相真君像后,遂被一网打尽。 ‘大多是些术法,筑基法术,剑门中得了不少三四品的剑法,玄妙观功法其实最少,却有一道五品紫府功法《宝相白土经》…难得的宝土之道。’ ‘大多是些术法,筑基法术,剑门中得了不少三四品的剑法,玄妙观功法其实最少,却有一道五品紫府功法《宝相白土经》…难得的宝土之道。’ 这些都是意料之内的收获,可李曦明东海一路驰过,却让陆江仙无意之中扫到了一间洞府,似乎是某位古修的。 这洞府阵法完善,放在面前李曦明也看不出,陆江仙也懒得白费功夫,神识穿过阵法逛了一圈,里头空间不小,也没有太值得称道的东西,只把阵盘读了,随手记下来。 其余的功法通通涌进山上那间藏经阁里头,空放着而已,这些功法各家的特色太明显,没有经过荡江或是他修改,用是不能随意用的,只可以作参考。 他如今却起了些念头,不想荡江一日日改点术法,阁中的法术多得没边了,一道道赐给李家人未免效率太低,只想办法能不能依靠符种之间的联系,让李家人自己来挑。 ‘若是如此,那阁中就要有人看管接引,此后若是有更多可以透露给李家人的,也更加方便些。’ ‘就如方才这洞府,倘若有个能联系的,编个借口赐下去,也不叫它白白在海里浪费着。’ 反正荡江这家伙在哪干活不是干活?不在这府中,自己倒还不用老是捏人应付他,陆江仙有世代记忆,也不打算与李家人见面,先未雨绸缪起来。 于是依附于真诰之身,特地寻过来了,当下点头道: “我虽然下界一趟,却听着刘仙官说你勤勤恳恳,焚膏继晷,又翻了你所改功法,大都有用,虽然有部分被打回,却能看出是有用心的。” “这…谢大人体谅!” 荡江听得大为欣喜,感激地看了眼刘仙官,真诰继续道: “既然你如此用功,也颇有能力,我便在天上为你谋一职务,你看如何?” 荡江勤勤恳恳,不就是为了此刻么,登时大喜,拜道: “大人恩德…铭感五内…我…” 他还未说出口,真诰已经摆手,道: “我向功曹问了,在天边为你寻了一阁,天上人手紧缺,那阁荒废已久,本来是李仙官的正职,他这厢从下界回来,一定有个好职位,这位置就空出来了,你既然善于道法,先遣去那阁司理道术功法罢,先替他值守。” ‘啊?’ 一听还是做这累死人的活计,荡江差点吭出声来,心中悲道: ‘什么善于道法,我难道还有别的事做?哪怕遣我去见见人、巡一巡亭、天上值日,下界除妖,都是极好的…怎么又善于道法了!’ 陆江仙知道他是个啰嗦的子,本就不是安分下来修改功法的,可如今哪里有天给他巡,哪里有妖可以除?只疑道: “可是嫌官小?” 这话一出,已经是将他钉死,荡江哪里敢辩解,连连摇头,说着感谢话,陆江仙心里好笑,控制着真诰转身道: “收拾好东西,我带你去天边。” 真诰出了院子,刘仙官终于不是恭敬地侍奉在旁,一下活过来,拱手贺喜: “恭喜恭喜了!” 荡江又喜又忧,喜的是终于在天上有了职位,忧的是又要继续干这些累死人的活计,兴许工作量更大,陆江仙依附着刘仙官,将前世的话术搬出来,安慰道: “有这位置算是不错,如今也是同僚了!几位仙官谁不是这么过来的?踏踏实实干!守得云开见月明嘛!” 荡江咬牙,只答道: “等我出头了,有了下界的机会,我定要找李道友好好谈谈…这可是几百年的活呐!” 第七百二十一章 遂元之秘 李曦明在栀景山上破开太虚而出,落脚下来,遣了人下去请李周巍,在桌旁坐了,崔决吟是不敢坐的,侧身奉侍。 他问了问崔决吟海外的事情,几句话功夫,崔决吟恭敬答着,便发觉山下上来一人。 这人身形硕长,精壮有力,矫健却又不显得过度雄壮,粗略一看,只觉得此人不好招惹,不见奇处,唯独那双金眸叫人望而生畏。 崔决吟却只看了那金眸,脑海中首次混沌起来… “帝裔?望月李氏有正统血脉!“ 他崔家别的会认错,魏李血统是决不可能认错的,面前的男人也许比不上当初的太子李勋全,却也是当初复国的李悬一级了,崔决吟震撼难言,先行下拜,恭声道: “见过殿下!“ 李周巍似乎心情不错,识不得眼前这人,微微抬了下巴,应和一声,疑惑看来,李曦明笑道: “明煌,这是崔家嫡系。“ 李周巍立刻明白,点头道: “原来是崔氏,不必多礼。“ 崔决吟恭敬退到一旁,李周巍身后又上来一人,身材雄壮,五大三粗,膀大腰圆,两只手持着金锤,李周巍略有喜色: “禀真人,李汶突破成功,成就筑基了!“ 眼前这人正是在合林山脉灵玉矿中闭关的李汶,李曦明听得一挑眉,笑道: “真是好运道!“ 如何不是呢?李汶可以说是李家众人之中突破筑基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那个,李曦明早看过,这汉子筑基希望其实远不如陨落的李承辽。却偏偏成了。 李曦明看得感慨,开口道: “你修行玉真一道,天赋与那安鹧言相差无几,本没有筑基的命,练气之时,逢上真君证道,天下玉石大盛,有了一线机会。“ “于是闭关突破,家中逢上南北之争,先前百般得不到的遂元丹有余,又得了寻到的合林山脉中的灵玉矿,一地同属灵机加持,青池嫡系也不过这待遇。“ 你闭关七年,筑基一定艰难极了,结果长怀山那位陨落,灵氛[居心冲玄],利并古,仙道,闭关修炼。[玉真]是并古一道,你是占尽了!“ 李汶是个憨汉子,只跪在地上点头,李曦明哈哈一笑,答道: “你这筑基,哪里还有失败的道理?“ 李周巍含笑点头,李汶则瓮声道: “李汶不过凭了运气,还要恭喜真人,湖上有了紫府,胜过一百个李汶。“ 李汶是老人了,李曦明打小就见他在李渊平身旁守着,父亲身死时这老人哭得惨烈,都记在心里,当下很畅快,一连道了几个好字。 一旁的崔决吟仔细注意着,虽说眼前的这糙汉子在自己手中未必能走出五十合,可看着与李曦明亲近,记在心里,遂见李曦明道: “决吟,你修的是何等功法?可读过什么经,修行过什么术法?“ 崔决吟忙道: “修行的是[长明阶],用了五品功法,家中的明阳卷录。大都读过,法术,辉光,瞳术,身法,这都是家中必习的,在岛上同辈之中有个三甲。“ “斗起法来,魔修散修不必说,只要道统不是相克,筑基中期,后期都可以挡一挡,相同修为之下,海中的贵种妖物也可相拼…“ 李曦明满意点头,向着李汶吩咐道: “你带着这位崔家的郎君下去,在洲中安排住下。 崔决吟应声而起,仍然忍不住观察李周巍,李曦明笑道: “等诸事安排好了,你同我家明煌仔细聊着。“ 两人急忙下去了,李曦明这才收敛神色,道: “此行果然收获不浅。 他将此行的收获讲了,取出《身镇虎关宝经》给李周巍看了一遍,最后道: “崔决吟不是说大话的人他既然说都可以挡一挡,实力应当是到了不相上下的地步,他修行的法术又多,道行较深,家中恐怕只有你,承hui能压他一头,威锃与他相拼百合至少要落在下风,超过百合,那就有危险了。“ “崔决吟不是说大话的人他既然说都可以挡一挡,实力应当是到了不相上下的地步,他修行的法术又多,道行较深,家中恐怕只有你,承hui能压他一头,威锃与他相拼百合至少要落在下风,超过百合,那就有危险了。“ 崔仙谒显然没有敷行他,虽然比不上李勋全,李悬之时的鼎力相助,却也是把自家最优秀的子弟之一给派出来了,李周魏点头道: “崔与李共出一魏,魏李四位真君,崔氏占据其二,崔氏世代忠义,无可非议,如今虽然同样灭亡,只留下一支脉,却也是一脉相承的子。“ 崇州崔氏是真正可以追溯的崔氏支脉,不比李家是明面上否认处境也好得太多,李周巍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交至李曦明手中,正是李承hui,!交代的密泛三宗之事。 李曦明仔细读了,颇有些心动: “密泛三宗既然有传承,会不会有。“ 他指的自然是那法鉴碎片,自家可从密泛修士手中拿到过,不曾说出口,李周巍已然晓得了,答道: “紫府之事,绝不可仅凭一家的片面之言,这事情兴许没有面上这么简单,我家眼前还有许多事情,这什么灵器也不是一年两年的功夫,且静观其变。“ “只是纹虎。他掌握密云道统,也不能草草杀害了,先放他修养软禁一阵,慢慢打听,倘若此事为真,我家也不至于一张牌也没有。“ “你大胆去办就好。“ 李周巍行事,李曦明自然放心,把长奚给的《观谢神通火中炼》取了,让李周巍先筹谋着建这高台,遂道: “[庭上红尘]的玉庭如何了?“ 湖上的《白首叩庭经》也是紫府功法,只是[庭上红尘]需要一座庞大玉庭,李家在合林山脉中采矿便是为了这个,当下见李周巍答道: “早几年就集齐了,合林山脉的矿地也已经停工,只是那这些年来我家手忙脚乱,更没有心思去修建这什么玉庭,这些垒成山的玉石开采毕了,大部分都在合林山脉,没有运回。 “况且这玉庭。实在是劳民伤财的大动作!“ 李周巍这么一问,李曦明便晓得了,论起搬山运石,有谁能比得上隔壁的玄岳呢?无非是自己点点头的事情,遂道: “这事情好办,你写封信给孔孤皙,请他派出些土德筑基,帮我家搬回来,再应用仙基修筑玉庭,正好趁着这三年,尽量先将这事解决。“ “再者,问问孔孤皙,取一张长奚的手书来,把我家筑基灵根搬到洲上去。“ …几件事情办完,李曦明也准备闭关修行,临了将事情交代了,从袖中取出紫火小鼎来,道: 这是于羽威的遗物法器,你派人送回去。 莫说鼎上有拓跋家的印记,就算没有,李家也不贪图他的东西,于家四分五裂,于羽威自己都不往家里去了,只送去给李泉涛来决定,也不算便宜了外人  李曦明收拾好杂事,嘱咐道: “我家如今是百年未有之盛世,[明阳]有你坐镇,[玉真]安思危,李汶,[霄雷]承hu!,[真火]明宫,[上巫]承淮,[真炁]白猿,外有[土德]曲不识,[合水]妙水,同是[明阳]的崔决吟,[衡祝]丁威锃。“ “除去地牢里,封印着的几位,江壶子死期将至不算,我家十一位筑基,已经追至当年的袁家,更何况有我坐镇。当此之时,更要小心。“ 李曦明这么一算,自家十一位筑基,距离《观榭神通火中炼》的十二位还差着,更何况不是人人有空闲,一个个都是忙得腾不开手,人手还是不够用,只好问道: “家中还有谁有筑基机会?“ 李周巍对此熟悉得很,开口道: “当年的陈睦峰,安思明等人若是未死,如今也可试试筑基,田家两位闭关突破身死,窦夫人亦是,玉庭卫中更是突破陨落了  “唯有陈鸯已经差不大多。“ “陈鸯“ 李曦明总算是记起这么个角色,答道: “他修坎水。倒是可惜了,不过可以替了他人,腾出空来,至于费家。原有个费清伊,在我兄长身边侍奉,也算可以用。“ 说起突破筑基,李曦明突然沉默了一刻,开口道: 当年青池赐下的遂元丹,可还有剩余?取来给我看看。 当年青池赐下的遂元丹,可还有剩余?取来给我看看。 “自是有的…“ 李周巍派了人去取,不多时陈鸯前来,李曦明看了他一眼,接过丹药,立刻把他遣下去。 “前后从青池得了七枚,父亲,姑姑,叔父,思危,李汶。还余下两枚。“ 李曦明眉心的天光涌动,对着这丹药一一扫了,终于闭上眼睛,咬牙道: “好!“ 如今李家手中也有遂元丹丹方,可以自己来炼,并且不如曾经那般到处去求,还看不大明白,李曦明只把丹方一读,再把丹药一看,立刻看出端倪来了。 遂元丹的道法根据其实同紫府的续途妙法,紫府灵物辅助修炼神通相差不大,李曦明对这两道都略有些了解,他道术不精,丹道却精深,如今信手拈来,极为透彻: 逐元一丹,无论多少珍贵辅药,根本在于一枚主药,古代用[澜琥灵草,这东西珍贵得可怕,如今都是因人制宜,坎水一系,最好用坎水为药,神通来炼更好,便不止那一成半成的,算是真正的遂元之丹。“ 自家先祖李通崖当年就是服用这样一枚紫府精心炼过的宝丹,这才轻而易举地突破筑基,李曦明心头一叹,道: “这主药,上上选是一位同参修士,次一等妖物也可,再次一些,才用宝药来炼,三枚最好,最次也要一枚。“ “如今想来紫府嫡系筑基众多,并不是没由来的,只是共守遂元丹之秘,并不公布,放出来的遂元丹一成半成,叫客卿,峰主服了,也是[内门待遇]暗地里乖顺的给好些,叛反有威胁的便给差些,甚至给个道统冲突的主药害了,有多少效果,那便不可知了! 李周巍立刻抬起头来,若有所悟,那双眼睛神色从沉静之中迅速跳起来,惊怒且毒,问道: “青池给我们家的!“ “自然是最次的,不仅仅是最次的!“ 李曦明终于扯  “那些个主药,我─看了,全都是厥阴,曦琴主药!承辽为什么会突破失败!明阳道基服厥阴,曦氐遂元,岂有此理!“ 李周巍闭上眼睛,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父亲李承辽为何才闭关几年,如此快地事败身死,甚至异象都不甚明显,同样是遂元丹。为何自己姑姑李明宫,安思危都有惊无险地渡过了。天赋最高的父亲李承辽却失败  李曦明出了口气,眼神中的光彩渐明: “我还记得。当年玄锋大人向青池换了遂元丹给二伯李渊蛟,他发觉是人丹不用,给了袁护远,竟然叫他一举功成了士德筑源.…现在想来,正是一枚土德遂元丹,土湮坎水。好一个土湮坎水“ 李曦明消化了一阵,开口道: “迟家破灭,迟符泊,宁和靖亦死,尸骨无存。否则应手撕了这些货色!“ 李曦明口中说着,心中其实也明白,司伯休一定知道其中的事情,乃至于司元礼说不定也是明明白白! 心头里都揣着,不肯说罢了。 “毕竟按那时的形式,削弱我家也是他司家乐得一见的事情。没必要提醒。“ 见李周巍低着头不语,李曦明也不知如何应他,只叹道: “萧家送的三车灵物之中,有两道坎水宝药,取来给我炼丹罢!此丹炼毕,我便闭关炼一炼神通。大敌将近了。“ 他将话说毕,李周巍已然恢复过来点头退下,开口道: “家中交给我就好,真人放心。“ 湖上春去秋来,时光悄然而逝,一年多的时光对紫府来说无非是闭一闭关的事情,李曦明虽然神通修成,术法实在不通,便取了最简单的上曜伏光先炼着。 好在修成神通修炼术法快了太多,上曜伏光先前李曦明也读过,遂有了些进展,中途去了趟玄妙观。 素免对他同样热情,只是问及密泛宗,谈了些旧事,真正要考究起来,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李曦明思量再三,恐怕要去问梵云洞背后的常的真人。 可他还不曾出发,只是途经玄岳地界,已经见着太虚中微微起了波澜,艮土灵机涌动,落在地面上仔细看看地脉——玄岳地界多了一山。 “这是谁突破失败,陨落了啊!“ “这是谁突破失败,陨落了啊!“ 这事一出,长奚定然更难过,可算是在众紫府和李曦明的意料之中,[居心冲玄]的损土抑魔可不是闹着玩的,长奚自己余下的时光都骤减,更不要说几个筑基修士。 “且先回山,长奚说不准找过来了。“ 第七百二十二章 化山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李曦明踏了太虚回去,在栀景山显了身形,听着李汶来报,问了玄岳消息。”禀真人,山稽郡子时有震动,天色阴沉,玄岳对外说是真人搬山。” 土德修士的异象与地脉有关,天象看不出什么,玄岳又有紫府阵法,长奚用搬山遮掩,也算合理,确实是多出一山而已,可太虚之中看得明白,分明是有人突破失败。 李曦明问道:”明煌何在,如今是谁在持家。” 李汶答道:”禀真人,家主去了白江,如今是大公子治家中之事。” 一听是李绛迁在管事,李曦明问道: 我从太虚出来,见着湖上熙熙攘攘,是什么事情。” 李汶答道:”禀真人,大公子迁了洲中没落的族群去湖边,放在六道门楼之下,又取了练气,筑基的嫡系入洲。” 李曦明点头,问了李周巍诸子,明面上的长子李绛迁治家,次子李绛垄已经去了玄岳,三子李绛夏在东岸理事,四子绛梁才出了府,正在修行。”小公子呢?可同诸位兄长一般?” 李曦明听来听去,不见李绛年的消息,问了一声,李汶瓮道:”小公子年纪渐长,瞳色淡了,不如诸位公子雄伟貌。” 李曦明还不曾见过李曦明心中明白,只将他遣下去  他才在桌旁坐了几刻钟,长奚的神通法力果然在太虚中浮现了,虽然李家没有紫府阵法,可以直接落入,长奚依旧提起停下,礼貌问候,这才进来。 这老真人一副中年模样,胸口佩着玉,甚至看上去满面红光,中气十足,可就算李曦明不擅长推算,查色,依旧能看出他神通外泄,扰得地脉异常活跃,死到临头了。 现下没人敢刺激他,李曦明好声好气地道:”前辈来了!我听闻玄岳地界地脉无常,不知出了什么事情?” 长奚在他对面坐下,面上表情平平淡淡,答道:”富恩陨落了,我家地界上多了一山而已。” 他这样漠然,李曦明反而不好应他了,等了片刻,长奚真人道:”昭景,我将坐化,化为一山,此山着何处落,可有思虑?” 李曦明立刻明白长奚的状态自己想得差得多,兴许是受了打击,又或者是[居心冲玄]正一点一点走向巅峰,还不到两年,老人家已经扛不住了。 幸好没有在外游荡,去那世脐岛… 否则长奚突然暴毙,事情可就麻烦了。 他吐了口气开始思考起长奚的后事来”按着他的说法,死后化为一山,毕竟是紫府,这山恐怕不同寻常,也算个宝地。 李曦明对保住山稽郡没什么兴趣,其至对保住玄岳山门都没有把握,长奚就地在湖边坐化最好, 自家还多出来一座良山。 可总不能说。麻烦前辈死在我家地界  这种事情不好说出口,长奚既然问了,一定有后文,李曦明只能道:”老前辈可有安排,一切按着前辈来。 长奚瞥了他一眼,点头道:”昭景不说我也明白山稽保不住,我家山门也未必能守住,不能白白资敌,玄妙观也是士德,素免道友邀我前去,在白海溪论道此番我算着时辰近了,邀请昭景同去。” 这番话了,长奚从袖中取出玉盒,一枚圆滚滚的白珠正嵌在正中,彩光如毫,镌猛虎回首纹路,照得四下一亮,长奚道: 昭景收好。” 这枚中品的艮土灵器[赶山赴海彪],推来送去,终于还是落到了李曦明手中! 李曦明不再推测,伸手接过,这枚白珠入手便生地煞之寒,纹路触感极为明显,甚至有些酪手  随着长奚主动将神通法力从灵器之中撤去,将灵器的权柄让出,明阳一系的神通浸染其上。 [赶山赴海虎]是灵器,比李家当年炼化的[重明洞玄屏]都要厉害,若非是长奚主动转授,光光是炼化都不知要多久,如今一入手,李曦明神通自然明悟。 [赶山赴海虎]本身有艮土护佑之能,是一道不错的抵御灵器,不仅能放出[赶山玄幕]笼罩躯体,本身也会为李曦明提供一道[艮土灵纳],减弱自身所十二无与火德以外的神通伤害。 [赶山赴海虎]还有一道遁地神妙,叫作[赴海玄遁],可以如同土德神通修士一般潜入地中,穿行于地脉,速度非常人所能及。 最后还有一道[艮虎道],将灵器本身化作一艮虎,穿梭太虚,虽然没有太多斗法能力,却有隐匿之能,除非太虚之中布了阵困住这艮虎,否则大部分的紫府神通一触,这虎就潜到太虚深处去了,极难截住。 其余的土德小神妙纷繁复杂,[赶山赴海虎]本身也是一道紫府级别的艮土象征,李曦明如若道行精深,还可以以此自由施法,如同当日的素免借助李曦明,长奚二人为象救治丁威锃,长奚若是不在,放一枚[赶山赴海虎]在旁也是一样的  好灵器…长奚一辈子没什么威名,压箱底的好东西却也不少。这灵器着实好用。 李曦明虽然压力渐大,心中还是对[赶山赴海虎]很满意… 于是派人去通知了李周巍,与长奚一同起身,这老人与他遁入太虚,悠悠道:”昭景,[赶山赴海虎]虽然与我,素免的神通更加契合,可本身没有什么太过出众的能力, 与我们二者的神通多有重合,我与他商量了,还是给你来用。”皆下来若是有紫府正面斗法,主要还是要看你的[谒天门]。” 他话是这么说,可李曦明也明白,其实不是什么神通问题,[谒天门]固然是偏向斗法的术神通,可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与邺桧基本走向对立,遂应道: 昭景明白。 长奚继续道: [赶山赴海虎]还具有土灵器的统一特征,算是魔道之物,不止可以用神通保养,用血气,怨气一类祭炼更有裨益,积年累月,兴许还有更奇妙的变化。” 这可把李曦明说住了,立刻有了怀疑,手中的[赶山赴海虎]是中品,说不准还在长奚手中提上去的,长奚却马上堵住他:”我昔年便想着炼它,可是这东西对我来说实在是鸡肋了些,需要的数量更是海量,海内这些东西紧俏,我没能分到多少,大部分都用来练别的了。 他指了指胸口那块玉石,李曦明其实已经注意很久了,见着长奚道:”就是这[炁石魔胎],我两百年前就开始炼,花费了大半生的积蓄,要不是灵氛[居心冲玄]束着,东海水降雷升,我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听着这名字,李曦明心中一骇,面上只若有所思,长奚笑道!”此法是我道统秘传,有伤天和,可以续寿,终究对名声不太好,坏处也多,有些先辈即使用了,也是偷摸着用。” 他和我说这个作甚? 李曦明稍稍一顿,长奚已经转过头去,他声音愈沉”其实。诸家对土德正统戒备很深,尤其是走魔道一途的修士,其余道统可以不管,可土德修士又是正统魔修,诸家都有些惊惧,雷宫之变虽是诸家得利,可谁也不想再来一次。 李曦明自家还真知道些相关的消息,虽然不知长奚此言从何而来,依旧不放过,追问道:”异府同炉之术我也读过,紫府之后与紫府金丹区别其实不大。正统魔道。可是拓跋重原那类?”相差不多。 长奚悠悠地道:”异府同炉与紫府金丹本是一物,都是当世魔道,古代同样有魔修,否则蒯离怎么是魔君?拓跋家也是正统魔修的一支。 老人从鼻腔之中吐出口气来,咬牙道:”术不轻传,遂有正统,这有正统,那也有正统,坐上果位的不授自己功法,用旁门赐下,到了你我手里,再用筑基篇幅控制等见了正统也矮一头,为人玩物,岂不是常理?” 他似乎想起自家[一炷香世家]的痛苦记忆来,吐了两口气,马上要身陨,强撑着在深黑色的山崖上现出身形,与李曦明落往玄妙观中,迎面过来的却不是齐秋心,而是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孔孤皙。 玄岳的人已经早一步过来了  孔孤皙伸着脖子,惶恐得像一只拔了毛的鹌鹑,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显得套在身上的道袍空落落,如同一套衣服架子。 他飘过来,被长奚急切地扫到一边去,歪七倒八地磕了固不伦不类的头,哇地哭出来,长奚只看素免,这位老观主满是不安地揣着手。 长奚道:”哪间院子?道友可安排好了?” 素免忙去引他,一路到了山崖的一端,素免有些焦灼地道:”道友。那东西。””喔! 长奚把脖子上的[炁石魔胎]摘下来,塞到他手中,道:”此物无  李曦明一直站在旁边,低眉顺眼,做出克制悲伤的神情,心中已经震天响: 此物无  长奚这是什么意思?把柄?暗示?这[炁石魔胎]对名声不太好,坏处也多。这是给我留把柄?今后好强逼玄妙观下场? 李曦明面上功夫尚可,没有因为这话有什么反应,素免默默收下了,答道:”我一定尽力护佑玄岳。” 眼下已经到了那院子中,方圆百里大多整理得一片空白,显然等着长奚死已经很久了,一片黄土荒芜,只有地面上几颗弱草萌发,在春风里飘动。 长奚袍子底下已经开始落石,哗啦啦砸地地面土石飞起,他急急忙忙落去院中,衣袍飘飘,却没有潇洒可言,如同一只自投罗网的雀儿,盘膝坐在那榻上。 玄妙观朴素,四处简陋,这院子也不例外,他坐在塌上,仿佛手脚都伸直不得。”孔孤皙!” 长奚呼了一声,孔孤皙忙飞起来,又从半空中刷一声栽下去,到了近前,顾不得自家老祖枯坐在院落中的屈辱,伸着头惶恐地看他。 长奚喃喃道:”孔孤皙,我孔氏起于微末,本无紫府之命,真君转世,杀我族类于是气运转加于我,要我登上紫府,为人踏脚石… 此言一出,孔孤皙低头不语,李曦明皱眉,素免生惧,他就站在李曦明身旁,叹道:”老糊涂了!这可说不得。” 此言一出,长奚似乎极为燥热,伸了脚,卷起袖袍,欲言又止,道:”听从昭景真人命令。 孔孤皙再度点头,长奚坐不直了,倒在塌上翻来覆去,停着地面下轰隆隆作响,长奚终于道!”我死则化山,高六百二十一韧,北有三峰,相去百步,东,南共有九峰,多柿树,阳多赤铜,阴多白金,正南有一泉,喷涌白玉,向南而成溪,去向闲湖,水中多蝗虫,多玄龟,我孔氏子弟可以遥拜,不可以登。 孔孤皙泣道:”晚辈记下了!” 长奚真人闷吭一声,呼道:”痛煞我也!” 他这一声如同雷霆,脚底下的地脉如同吹气球般鼓胀起来,狰狞的白石,大山从泥土之中破出,一座座山峰如同雨后春笋,孔孤皙站不直身子。 他踉跄的,哽咽的”恭送老祖”在地动山摇之中淹没得一干二净,无人晓得,任凭脚底下的山脉隆起,地势一下拔高了,赤铜,白金,十二峰依次显现而出,泉水喷涌,树木飞快地密集成荫,隐隐约约竟然能听见蝉鸣。 长奚的话一一应验,并无任何差别。 先前的院落,老人,仿佛都是一片虚幻,只留下孔孤皙面前一件挂在树梢上的道袍,死寂地挂在树梢上,林间静得可怕,四处都是树枝投下的阴影。 他小心地扯下来,迷茫地走了两步,终于听到山底下玄妙观修士的惊呼声与赞美声  孔孤皙想道:”应当还有笑声,是也不是?”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七百二十三章 四境 这山一下冲到天上去,李曦明踏着天光,望见孔孤皙在林间扶着树张望,那般张惶的神色,已经全然没有玄岳掌门的气度。 “本也是后继无人,长奚无可奈何之下的人选,以乖巧最好,不求有什么魄力,更何况自家紫府殒落,任谁也要愣一愣。” 长奚虽然没有与自己交心,但好歹也是位老前辈,不论心思,初成紫府的这段时间给予了不少教导,低头行了一礼。 山下的玄妙观人还在惊叹与赞扬,连孔孤皙都能听见,更何况李曦明、素免这等修成神通之人?长奚再怎么落魄也是紫府,李曦明只抬起头,负手不言。 素免何等人物,只一个举动,看出他有些不快,玄妙观制度松散,颇有古风,也没有那么多规矩,遂乱了些,挥手让齐秋心下去赶人。 孔孤皙这端已经驾风飞起,怀里抱着那一套道袍,打算回去安葬,在李曦明跟前停了,恭敬地道: “拜见真人,玄岳上下唯真人马首是瞻。” 李曦明点头,待他在天光中站定,看向素免,终于将心头的疑惑问出: “齐前辈,玄怡真人何在?” 李曦明可是记得清楚!长奚的助力不止玄妙观,海外还有一座静怡山,玄怡真人收了岳洲岛,又拿了长奚好处…连长奚提前身殒都有一部分原因是帮了静怡山,到头来长奚身死,玄怡居然连个人影都没有! 李曦明这么一问,素免摇起头来,他不再遮掩,面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厌恶之色,答道: “玄怡不是什么好东西,长奚将死了,明显是个麻烦,有哪个海外紫府会眼巴巴的凑上来呢?” 他收了话语,转言道: “玄怡与纯一道不睦,纯一仙道的广篌真人成就紫府,他动弹不得,自然来不了。” 纯一道也是颇具古风的道统,齐秋心还与纯一道一同埋伏过江南魔修,取了紫火鼎给李家,玄妙观与纯一道的关系显然不同寻常,也难怪素免不喜玄怡。 明白了这个关窍,李曦明也知道了素免的厌恶从何而来,可如今不是去管玄怡的时机,还是要问清玄妙观的意思。 李曦明瞥了一眼孔孤皙,这男人还未反应过来,只好自己开口道: “如今孔老前辈殒落,天象明显,地脉昭着,家家户户都晓得,白邺都仙道对山稽一带早有贪图之心,前辈答应护佑玄岳,可有打算?” 素免真人抚须,轻声回答: “长奚兄与我玄妙观交好多年,是不能袖手旁观,只是玄岳偌大的地界,四境皆有贪图之辈,恐怕凭你我两家之力,不能尽得周全,能让则让,以后辈命要紧。” 玄岳一地,以山稽、玄岳山门为根基,势力辐射至咸湖荒野,素免开口就是让地,李曦明只好问道: “前辈这是…” 素免摇头道: “昭景放心,咸湖一带,我玄妙观修士已经前去驻守,毕竟咸湖也是我腹心一带,不能轻易动乱,至于荒野以西,我观恐怕鞭长莫及。” 李家与玄妙观正好将玄岳门夹在腹里,接壤之处分别是荒野与咸湖,这么一说,李曦明立刻明白了: ‘好…玄妙观要拿走玄岳在咸湖上的势力范围,意思是把荒野让给我家了。’ 这看似一人一半分了,各顶一个方向,可根本不是一回事!不说李家与白邺接壤的漫长边境,就算邺桧是傻子也懂得玄妙观一直的中立态度,只要对付李家就好… 玄妙观看似是守了,实际上只是吃下咸湖的地界而已! 都是紫府修士,李曦明怎么看不明白?立刻皱起眉,素免话语也不松,继续道: “昭景放心,我这头要去寻邺桧,劝上一劝,长奚兄尸骨未寒,不至于让事情太过激烈,倘若真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袖手。” 素免的意思是由李氏对上都仙道,玄妙观不愿派人得罪邺桧,可是如有紫府斗争,素免好歹愿意出手协调,李曦明默默听了,素免又转去看孔孤皙,开口道: “你家山门就接着这咸湖,宗内有什么困难,门人得了什么伤,立刻就近送过来,玄妙观不会坐视不理。” “望月也是同理。” 李曦明顿觉头疼,好在孔孤皙恭声答道:李曦明顿觉头疼,好在孔孤皙恭声答道: “禀真人,老祖仙去之时曾吩咐晚辈,一切听从昭景真人安排,还须真人仙旨示下。” 素免颔首,李曦明也早知道这些紫府真人的态度,虽然平日里乐善好施的,可能折损别家的绝不消耗自家,在长奚生前是答应得好听,可长奚一死,利益吞罢,做多做少全凭良心,素免比起玄怡已经好太多。 李曦明却不能在此地拖了,告辞一声,随手破开太虚,带着孔孤皙极速穿梭,口中问道: “玄岳布防如何?咸湖的人手不必留了,通通去荒野镇守。” 孔孤皙还算冷静,答道: “禀真人,我家老祖生前吩咐过布防,如今我家嫡系筑基前期三位,中期一位,后期一位,连带着九位客卿,都在荒野江岸驻守,咸湖空无一人。” 长奚算得倒准,否则也不会对李曦明说那些话,李曦明放下些心,足足十四位筑基,虽然没有出色的人物,可也算是一家仙族举族的中坚力量,不至于一下被打穿,遂问起玄岳唯一一个善战修士的安排: “辅钺子何在?” 孔孤皙道: “在荒野镇守。” 李家的主力就在东岸,往东北可以驰援荒野,往西北可以驰援浮南,而李曦治前些日子就让李乌梢、李七云两位秘密归来,如今都在东岸。 三两句话之间,已经到了荒野地界,李曦明准备将他放下去,吩咐道: “静怡山紫府无暇,可他玄怡的徒子徒孙总有些人数,你家不是有人拜在玄怡门下?让他请几个师兄师弟过来助力!” 孔孤皙连忙点头,答道: “我这就备足丰厚礼品,派人去一趟静怡山,让族弟请人相助。” 白江溪。 密东地界一年半载来只能算是稳定,此地的豪族消息并不少,也知道些孔家的事情,故而人心浮动,对李家俸禄并不感兴趣,得过且过。 鸿府峰上灯火通明,修士进出,主位上的青年目如点漆,腰间浮着六枚令牌,曲老头忙忙碌碌地从底下前来,答道: “大人,北锦江王的使者来了,说是白邺地界变动。” 李承做事是李家几个筑基中最小心的,安排了北锦江王的人在侧峰住下,每月更换玉佩,以便及时得到消息——毕竟人家飞过来也就是一两刻钟的事情,此地又不服管制,层层通知,极有可能出了事情。 眼下消息一到,李承立刻站起,他才收到玄岳有山脉变动的消息,应河白的消息立刻到了,他沉声道: “长奚真人殒落了,把丁威锃叫过来,诸位筑基立刻回撤,不必从鸿府峰走。” 李周巍既然没有消息过来,后方自家也没有人支援,鸿府峰肯定是守不住的,密东从来没有真正的被纳入李家的考虑之中,除了地界本身,本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一年两年能移走的东西,已经通通移到浮南地界去了。 而除去带不走的地和豪族,密东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当然是鸿府峰上的绵云齐霄大阵! 李承这些年只做了三件事,第一是迁移密东百姓充实浮南,只迁徙与豪族无关的凡人,绝不迁修士,第二是大加委任豪族修士,顺便把密东纹虎辛苦由私转公的灵田通通分下去。 可以说这不到两年的时间过去,不仅密东地界的人口部分流失,灵田兼并到了一个空前绝后的地步,李家还通过转售摄取到了不少的利益。 而第三件事就是记录灵脉、地脉、水脉,加班加点,把绵云齐霄大阵的阵台抄下来,如今把最珍贵的阵盘带走,毁了此阵,鸿府山便无遮拦,立刻会成为散修和豪族抢夺的乐园。 他停也不停,一边向外走去,继续道: “我等来不及处理,这些豪族和散修义正辞严驱赶我李家,不会放过,通通放给他们争抢…都仙道的人手一来,肯定要留几位在此地镇压的。” 曲不识跟着他出去,低声道: “江北灵机正旺,可以掘了地脉、断了灵机…水脉亦可填了…” 李承在大殿之中取了阵盘,石台之上的阵盘极其复杂,诸多绸缎般的纹路绘在圆盘上,听了曲不识这话,李承打消他的念头,道:李承在大殿之中取了阵盘,石台之上的阵盘极其复杂,诸多绸缎般的纹路绘在圆盘上,听了曲不识这话,李承打消他的念头,道: “你这是不要命了,这是江北,不是东海,江北的地谁也动不得,紫府来了也没用!” 曲不识悚然一惊,见自己说错了话,闭嘴退下去,两人一路出了山,李承生怕丁威锃等人不及收到命令,又捏了玉佩提醒,出了密东地界,鸿府山上的火光冲天而起,大阵破碎,锦云下沉,零落如雨。 紧接着是数十道冲天而起的法光,皆踌躇地往鸿府山去,显然各家豪族皆有察觉,李承已经驰出密东十余里地,略有可惜地北望一眼。 “密东实在是富庶之地,来日…若有机会重踏此地,再好好整清寰宇,收拢豪族。” 他驾雷而去,速度极快,花了一炷香时间驰入浮南地界,遂见村落稀疏,大阵皎洁,井然有序,与密东截然不同,迎面驰来一女子。 李明宫身着红裙,手持六角赤焰盏,驾火而至,身后安思危披玉甲负枪,李明宫眉宇间忧心忡忡,开口道: “弟来得及时,我方才听了消息,都仙道首徒管龚霄领人入了荒野地界,家主已经提前去了,如今恐怕已经交上手。” “所幸你不曾守鸿府山,腾出手来了,我坐镇此处不得脱身,还请速速驰援。” 李承不曾想对方攻势如此之疾,沉声道: “多少修士?” 李明宫有些焦急,摇头道: “难以全知…管灵堞、公孙柏范皆现身了,还有几位有些名气的筑基修士,是从海外调回来的。” 李承立刻反应过来,道: “看来那什么管龚霄是派了宋云白、王禾这些地头蛇来打江北,主力往东岸去了,我这就驾雷过去,丁威锃稍后一步到此,你同他说好。” 李承是停也不停,带着人马不停蹄就往东方去,很快消失在天边。 而李明宫奉命守备浮南地界,此地是望月湖屏障,重要其实比荒野地带还高,只能看着他离去。 过了一阵,东边地脉变动,李明宫还来不及等到丁威锃的人影,已经见着西北方向升起一片金光,她一阵心悸,驾火遥遥望了,边界上遁光疾驰,大阵破碎,金气冲天。 李明宫立刻察觉出来不对,她叫了玉庭卫上来,吩咐道: “立刻前去家中求援,请家中几位筑基驰援浮南,事关紧要,必不能懈怠。” 这人急忙下去了,李明宫立刻取出玉佩捏碎,自家前辈的两只灵兽就在东岸,驰援过来不过一刻钟时间,将一系列举动做罢,顿时有了些底气,当即同安思危驾风而去。 安思危遥遥看了,顿时浮现紧张之色,自己父亲安鹧言就在那地界附近,虽然隔的还算远,老人也机灵,他仍然忍不住往前多飞了几步。 ‘早知不将他安排在那处了!’ 安鹧言是老人了,得的也是最安全最闲的事务,安思危不曾想到突然有西北方向的袭击,反倒让安鹧言陷入险境。 好在老人这些年身上积蓄的宝物也不少,又不是在边境,而是稍稍靠里,还算逃得一命,两位筑基疾驰而去,极力远眺,正撞着老头驾着血光遁来。 安鹧言这老头顶上自始至终光溜溜,如今只是须眉都白了,而李曦明紫府之时将他和李秋阳几个老人的断臂都捏过,如今四肢健全,看起来状态好了不少,只是面上的皱纹更加沧桑。 他匆匆忙忙停在李明宫面前,天边的金气更盛,老人吐了口血,仓皇声道: “禀大人,镗金门门主司徒末…领着镗金诸修…越过山来了。” 第七百二十五章 荒野交兵 司徒末果真不是寻常之辈,受了真火克制、重明洞玄屏针对,丁威锃走脱,还能抓住转瞬即逝的战机,扳回一城。 李明宫二人驰援不及,安思危仅仅还手了三招,便被重伤擒下,下一刻,司徒末的阴冷声音浮现而出,他喝道: “去攻山!” 司徒末从腰上解下一枚印来,当空抛起,化为一座石山,往重明洞玄屏上压去,李明宫只看一眼,这石山熟悉得很,应当是玄岳与镗金交好时送的礼品。 这法器品级不低,一夕压下,李明宫法力消耗倍增,司徒末抽刀立在两人面前,身后已经有五人驾风而下,往浮南主山攻去。 司徒末的斗法经验实在是高出两人一截,他虽然奈何两人不得,脚底下的山却跑不掉,只守不攻,配合法器以一敌二将李明宫与丁威锃挡下,只听一声巨响: “轰隆!” 脚底下的大阵两个回合便破碎,李家修士如同瑟瑟发抖的绵羊般暴露在诸位筑基修士的面前,李明宫瞳孔微微放大,司徒末已经将重伤安思危擒住,趁热打铁喝道: “李明宫!浮云地界已经不得守!我将此人放了,你率人退过江去!我誓不追击!” 李明宫毫不动摇,法器光辉更甚,安思危则咬牙,面色一阵潮红,看得丁威锃乃至于司徒末齐齐变色。 “不要命了!” 司徒末出身名门,一眼就看穿安思危要拼命,眼中闪电般浮现出金光,正中他眉心,连忙把他的法力打散。 可仅仅耽搁这一刹那,司徒末觉得一股沛然大力传来,身上的法衣自行亮起,他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眼前天旋地转,身形急速后退,一口闷血险些喷出来。 可他心志坚韧超出常人,受了如此猝不及防的袭击,手中的法术依旧没有放开,扯着安思危停下,定睛一看,原先的位置已经多出一人。 这是一彩色羽衣的青年,脸庞略微圆润,两眼清亮,唯独两鬓橘色翎羽细密,一看就知道是妖物。 “霞鳐?” 他稍稍一顿,浮南主峰上浮现出几道身影,自家的人马已经被逼退,聚拢在身边,司徒末将手中人丢到手下手中,突然仰过身去,一道漆黑的影子这才显现而出,顺着他的下巴划过,带出一道暗红血迹。 “没爹没娘的王八羔子!” 钩蛇的竖瞳从影中浮现而出,李乌梢正手持两柄黑剑,向他两肋之中扑去,司徒末羽衣抖动,飘忽而出数步,躲过攻击,浑身的金气涌动,顺着他的衣袍飞进躯体之中,长刀明亮。 脚底下化为原形的庞大白猿和忽隐忽现的李承淮与镗金门众人战于一处,浮云地界霞光闪烁、真火庚金轮流交织,扰得灵机波动,脚底下的百姓跌跌撞撞跑进林中,缩在地上发抖。 荒野。 相较于浮南地界的极度混乱,荒野更加广阔,也显得安静些,金瞳男子大马金刀地坐在天光之中,与眼前江面上的几位僵持。 面前的一众都仙道之人笼罩在浅灰色的雾气之中,头顶上悬浮着一面褐色的石碑,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 而为首之人身披黑色道衣,腰间系着绸带,两领之间银白一片,两颊分别画着漆黑的纹路,手中捧着道书,穿着虽然颇为诡异,却透着一种奇怪的美感。 他高眉深目,正是都仙道首徒管龚霄,乃是筑基后期修为,虽然突破后期的时日并不长,却极为精通术法,堪称道中  荒野漫长,又是玄岳、李氏的主场,无论是联络能力还是守备力量都出众的多,李周巍最早并没有出现在江边,甚至最边缘的防备力量也不多,显得有些空旷。 可这管龚霄也不傻,并未一口气冲入腹地,而是先调人攻打几个险要的山峰,保证进退有度,李周巍遂进前来挡,在这江边僵持住了。 荒野地界广大,李周巍却不肯让玄岳的人马四处分散,大部分的地界只有练气甚至胎息,只有关键之处有筑基镇守,在此处的还是玄岳的主力,孔氏共计十五位筑基,其中九位以辅钺子为首,都在此地。 其余以李周巍为首,崔决吟、李汶、曲不识、妙水,共计五人,加上孔家的人、未至的承,有十五人。 两方的人马皆足,都仙道这端管龚霄、公孙柏范等人还要更多,足足十八名,称得上是南北之争之后  李周巍在等李承,管龚霄也在等镗金门,稍僵持了几刻,东边气象变化,煞气冲天,孔孤皙面色骤变。 李周巍都不用问,一定玄岳边角失守了,都仙道也不会把全部的人马放在此处,定然有数量不少的客卿从各处杀入。 ‘荒野本就是四通八达,四处漏风,仅凭我家一定守不住的,退出地界抵挡主力才是。’ 眼下火药味越发浓烈,李周巍腰间玉佩温热,晓得李承距离此地不过几个呼吸,眉心天光闪动,上曜伏光喷涌而出,横穿江面,都仙道立刻有石碑飞起,抵挡明光。 双方没有一点废话,场上霎时间由静转动,法力光彩四处升起,李周巍挺戟向前, 他眼神坚毅,抽刀而起,反而是那管灵堞退后一步,不敢与他交手,转而去捏软柿子曲不识,显然是前几年的交手也给这女人留下了不小的印象,如今大战随时可能有生死危机,立刻退缩了。 公孙柏范想要迎,崔决吟却不给他机会,这位风度翩翩、如书生般的男子哂然一笑,脚底明阶依次浮现,将公孙柏范卷入其中。 身前的公孙柏范被挡住,管龚霄的目光如同箭一般飞过来,他手中的道书无风自动,面向刺来的长戟,浩荡的江水从那本道书之中喷涌而出,在他脚底盘旋飞舞。 李周巍天光下照,刺入他眼中,管龚霄只觉得面前的人除了瞳色金黄,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暗暗冷笑: “只看看你这白麟又有何处威风!” 第七百二十四章 镗金之战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镗金门。”此言一出,安思危骤然变色,李明宫稍稍迟疑,她再度取出玉佩捏了,让地界上的练气修士回浮南主峰躲避,吩附道: 只将人撤回去,依阵而守,浮南地界的收成已经理清,不过损失几年而已,司徒末是有背景的,懂得不会去动灵脉。 李周巍其实有与李明宫,李承商量镗金门之事,如今这事不算太意外。 镗金门自司徒镗身死,从三位紫府,徐国  等到黎夏之难过去,迟尉身死,唯一的紫府修士司徒霍又多招惹上了命神通成道的萧初庭,终于连江南江北都不敢回,整个镗金门成了青池金羽博弈的戏台子,后来又吃了南北之争冲击,毫不客气地说,镗金如今连玄岳都不如! 客卿寥寥几个不足为惧,有两新晋的筑基弟子,好不容易有个能上台面的司徒库,司徒表,司徒库又被李周巍捉了去,宗内连坐席都坐不满。 唯一值得忌惮的只有门主司徒末  李明宫带人撤回去,低声道:”司徒末是与我家姑姑同一代的修士,其人多疑奸诈之极,昔年长辈持弓去了一趟镗金门的金兜岛,射杀垩无,吓得他二十余年不敢出岛,等到确定长辈不在东海,才仓惶逃回镗刀门。””他一步也不敢出,直到长辈陨落,这才有此人的消息。如今竟然翻过山来,看来也是有胆魄的。 旁的安鹧言听了这个名字,面上浮现出追忆之色,服下丹药,道:”老朽。与玄宣族老谈过此人,他舅舅是汲登齐,也是个人物。 安鹤言说起这事可有权威,他当年作为安家家主,不但与汲老家主交谈过,甚至见过汲登齐,李明宫可不晓得这人,她只道:”司徒末是在筑基巅峰停留几十年的人物,甚至可能修了秘法镗金门的(天须锃金经)又是极负盛名的庚金功法,只凭你我几人,恐怕难以守住,已经去信求援。 他话音方落,浮南主山上遁光亮堂,呈现出暗红色幻彩一高大男子飞入阵中,豪气的眉毛上一挑,大手一合,沉声道:”威锃见过大人!””你来得正好!” 李明宫面露喜色,正让他过来,天边已经有金气驰近,安思危皱眉道:”竟然这般快。” 却见丁威锃张望了一眼竟然已经认出来,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根亮红色的长棍,驻在地面上,暗红色甲衣下浮现一层细腻的小巧符文,顺着他的手臂爬上掌心,他的瞳孔中符文渐密。 丁威锃道:”是司徒家!” 丁威锃能认得司徒末并不奇怪,他丁家曾经是浮南地界的豪族,孚斗与镗金门多有往来,丁威锃作为得力干将与司徒库还有交情  他掣起棍来,天空中浮现出一中年男子,手中持着金环,脸颊略长,眉毛很细,身上挂着亮晶晶的金钩金环,羽衣绘菱石纹路,负手站在阵前。 此人是司徒末无疑,背后立着三位筑基客卿,身旁侧立着老人司徒表,容貌与地牢中的司徒库有些相似,司徒末竟然一句话也不放,命令道:”动手!” 霎时间满头流光落下,砸得大正唯当作响,阵台上的一众练气修士面色一白,手持阵盘的安思危退出一步,脸色也不好看。 浮南主山上的阵法是练气中的极品,根本禁不住数位筑基攻击,若不是整个浮南地界的练气修士大都在此,一同分担只此一击阵法就要破碎。 然而并不是人多就一定能抵挡住,否则也用不着筑基阵法了,就算是法力充足,这阵法只要再扛两下,必然破碎,丁威锂忙驾风出去,拖延时间,呼道:”司徒门主,为何犯我浮南地界司徒未抬起眉看他,抽出腰上金刀,凌厉的金气立刻喷涌而出,化为白色的气狼在他的身边盘旋。司徒末和声道:”原来是威捏,你也浮南地界的修士,如今攻克浮南,不如降我镗金,我引荐你去都仙道修行,功劳算数,再无忧虑,不必在此死  镗金门当然不敢收丁威程,要劝也是用都仙道的名义,可丁威捏不说自家家人还在湖上,轻重也是分得清的,更别说李曦明为他一道伤找三位真人的恩情,一声拒绝,却猛地察觉到司徒末的手。 司徒末一手按刀,另一只手在袍间捏了诀,无名指从中指背过,勾定食指,其余指贴合,口中笑道:”着!” 一道尖刀般的金光从他袖中穿出,霎时间尖啸之声大作,金气下沉,丁威铝反应并不慢,猛地咬牙,喝道:”咕!” 这一声在半空中变化为虎啸,吹得林间震动,稍稍阻止了金刀,丁威捏却直勾勾望向司徒末,司徒末只觉得两眼不受控制地对视,只觉一股大力传来,退出一步,眼冒金星。 他这么一退,空中的金刀顿时慢了半分,被丁威锂躲过,司徒末身后的老人司徒表却早知自家门主秉??,手中金锤迎面打过来  嚣时间,天上金气皆往丁威锂身上落去,好在脚底一片真火上涌,李明宫的[六角赤焰盏]急追而来,[纯羽离火化作的无数红白色绒毛伴随着火焰冲天而起,将他护住。 李明宫喝道:”镗金门无故攻打我家地界,是要挑衅紫府之威不成! 司徒末与李家早就不对付,明白打不打李氏都不会放过自家,巴不得李氏与都仙道开战,好有个依仗,如今终于得意,嘴却谨慎:”你这女娃!我镗金门受都仙道真人之命出动,接管浮云地界,什么攻打不攻打的!” 言谈之间,真火与金气已然撞在一起。 真火是最炼金物的火德,否则李周巍也不会特地挑了李明宫来守此地,这火焰又受了[六角赤焰盏]的加持,虽然法力不如金气,却能一削再削,余下的金气落在丁威锃身上,在他的法身上打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司徒末却早已经回过神,抽出刀来,冷声道:”速速擒下!” 那六位客卿在司徒表的带领下立刻将丁威锃围住,又分出一人去挡安思危,司徒表还特地取出一枚金色令牌,光彩下照,将丁威锃罩住。 丁威锃虽然善战,可究竟是筑基中期,哪里能挡得住六人围攻,更何况有个修为仿佛是司徒末, 立刻落入下风,咬牙硬挡。 丁威锃身陷险境,李明宫对上司徒末却也不好受,对方的刀法先压她一手,喷出金气侵蚀洋洋洒洒如雾,叫人面上生寒。 李明宫才筑基几年哪里是司徒末的对手?好在真火炼金,凭借着[六角赤焰盏]喷出火焰勉强化了金气,司徒末的刀气只能用法器本体去挡,打的法器咚咚作响。”六角赤焰盏是金羽宗赠礼。好歹坚固。不至于立刻打出问题。 李明宫已经没有时间去管手上的法器有没有损伤,那半空中的金刀已经折回来,向她的背后刺去。 金刀未至,后心生寒,李明宫朱唇喷吐火焰,勉强将面前的刀逼退,转盏去抵金刀。”铛!” 只听一声轻响,一蓬火花在半空之中炸开,金光极速退走,李明宫闷吭一声,手臂上已经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金门人才凋零,法术却不差,这一道[金刀]速度实在太快,纵使她调转法器回来,也只不过勉强用法器本体挡了个边,金刀斜飞出去,伤了手臂。 金寒之毒立刻顺着经络要侵入????,李明宫真火道基涌动,轻而易举把这金寒化了,抬眉望去,司徒末又结了印,手中金光亮堂堂。”他不是一般修士。 与司徒末交手几合,李明宫立刻受了伤,若不是自己真火克庚金,如今状态要更糟,她意识到自己与这些人的差距,忙着退出几步,催动符篆护佑自身。 可呼吸之间,司徒末的术法已毕,抬手作投掷状,瞬间有无数金毫从他手中飞出,密密麻麻刺得人眼疼,如同万鸟归林,朝她浑身上下刺来”终究不能留手。 李明宫明白自己不是对手,修为和术法远远不及这些老前辈,这金针刺下来是要命的,只好从袖中取出一物,往半空中一抛。 半空中顿时浮现出一面画屏,共计九面,图案各异,画屏之上青光摇曳,暗青色的光华流淌而出,如雨一般撒下。 [重明洞玄屏]! [重明洞玄屏]上是青松道统,对付江南宗门颇有一手,偏偏都仙道并不是青松道统,也并不相关,李周巍故而不曾携带  而之所以留给了李明宫,正是因为重明洞玄屏的[重渊]之能极为克制镗金门! 这古法器大发神威,暗青色的光彩一夕撒下,千万金毫仿佛被扼住了咽喉,通通停滞在半空之中,动弹不得。 暗青色光华荡漾而过,竟然还从近前之中逼出两只蚯蚓般跳动的金刀,挣扎不止,李明宫稍稍一愣,顿生冷汗: 竟然还有一道!若非有此法器,金刀倏忽接踵而至,??命危矣!” 她突破筑基没几年,斗法经验本也不多,否则也不会弄得自己这样难堪,凭借法器保住??命, 司徒末的面色终于不好看了,他稍稍看了一眼:”[重渊大风]?好霸道的法器。 司徒末与李明宫数合则止,一旁的丁威锃便没有那么轻松了,他一身暗红色法力升腾,手中长棍架着两柄金枪,双目已经化为血红之色,[殿阳虎]善目击,无人敢对视,只往他身上落法术。 他凭着一道法身打得六人不得寸进,司徒表半路挨了一棍,面色到现在都不大好看,司徒末眯了眼,道:”好一只殿阳虎。 丁威锃险象环生,李明宫顿时催动屏中[道金]护佑之力,从金毫中脱身而出,前去接应  李明宫同丁威锃联手,真火与衡祝,再加上个专克金的古灵器可不是闹着玩的!司徒末最先反应过来,抽刀去挡,冷声道:”休要叫他们合力!” 他反应极快,这边及时挡住李明宫,一声喝去,丁威锃也早已经挪了身位,叫镗金的客卿对视一眼,齐声喝道:”着! 数道金光从他们的手中喷涌而出,司徒表也再度取出金令,放出光华钳制此人,一时间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都是阻力,将丁威锃笼罩其中。”哈哈哈哈哈! 这却叫丁威锃生笑,他暗红色的眸子动了动,一手虚按在身前,吟道:”赤虎遁走,君王避殿,减膳,责己,大赦天下!” 他的身影如同一道暗红色的狂风,从四处的屏障之中呼啸而出,司徒表等人的合围仿佛不存在,这风在天空盘旋一瞬,落在李明宫身边,重新化作丁威锃的模样。 这一瞬间,金门众人皆愣了,事情发生的太快,哪怕是司徒末都呆了呆,他与李明宫先后反应过来: [殿阳虎]善战,走脱囚禁,破碎牢笼,冲阴渡业,以目击人。 司徒表几人合围之下已有[牢笼]之意,齐心协力阻拦又有[囚禁]之形,[殿阳虎]冲阴渡业,正合了仙基神妙! 这下局势大变,司徒表面色一下苍白,丁威锃笑声未减,李明宫却先变色,控制着[重明洞玄屏]疾驰而回。”思危! 天空中众人打得不可开交,安思危还在孤零零地抵挡那位金门客卿! 她终究晚了一步,司徒末反应何其之快?已经踏着金气浮现在安思危身边,赶在[重明洞玄屏]之前一掌轰在他身上,将之打得吐血,推至金众人方向,还有空回手挡住这法器,冷眼而对。 安思危不但仙基极其平常,功法不济,又正全神贯注与他人斗法,哪里能反应的过来?兔起鹃落之间已经落进六人合围之中,动弹不得。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七百二十六章 戟兵首威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管龚霄是邺桧的亲传弟子,修炼的是这位真人最为得意的神通南惆水,看上去像水德多过都卫,踏在灰水之中,面对下照的天光,他抽手掐诀: “去。” 他显然早有准备,袖中霎时飞出一枚古铜色的镜子来,将天光一口气吞入,另一只手则放出一片符文。 这符文白影幢幢,显现出玄妙高深的唱经之声,管龚霄袖中随之抖落一片风沙,与白影相吹拂,席卷而来。 这风沙看着貌不其扬,却势如破竹地穿过明阳天光,李周巍一眼瞧出是克制自家的曦炁道统,遂掐诀: “天式纵横,阳离刑火!” 褐黄、浅黄、鹅黄、亮红、朱红五种火焰汹汹地压下去,火光冲天而起,立刻就将风沙镇住,李周巍已经杀入阵前,长戟横扫。 李周巍长戟上天光照耀,乌影晕染,他修行的戟法是《甲子魄炼戟兵术》,以破宗灭门为炼戟之术他胎息时灭了山越王庭,遂得入门。 可北山越人口虽然多,归根到底只是个练气级别的小势力,便只够堪堪入门,后来到了筑基众多的江北势力密云洞灭门,这甲子魄炼戟兵术终于得了大长进! 如今乌影从戟上跳起,作各类厮杀声,长戟未至,已经扫得白瀑江水激荡而起,管龚霄是纯正的术修,在东海斗法多年,当然知道不能让他近身,只将两指并在唇前,用力吹拂。 当下鼓气吹起一片结实的白光,戟光横扫而过,被这白光轻轻柔柔地推走,管龚霄用这法术不知道对付了多少修士,并不为意,却发觉背后生寒,瞥见一道乌漆漆的法焰已经跳上李周巍手间,跳动起来。 “锵!” 可他来不及细思,李周巍的戟法又狠又快,第二戟已经往面上刺来,他只好再用法术来挡,这么一推,乌漆漆的法焰又在李周巍周边升起,眼看增加到两朵,管龚霄顿觉不好。 他管龚霄是紫府亲传,见过的法术多了去了,李周巍的乌焰落进眼里,猜出十有八九是不断加持自己的术法,自然不能让敌人间歇不断。 他立刻催动法器,身后浮现出一道黑铃来,叮当响了,却调转过来,照出一片灰幕,笼罩过来,李周巍则催动法力,眉心上曜伏光喷涌而出,疾驰而去。 这黑铃虽然看着诡异,却是实打实的都卫法器,不同于先前李周巍交手的诸修般一击则溃,而是被上曜伏光撞的悲鸣一声,竟然挡下来了。 管龚霄趁机抽身而走,他才退出两步,立刻催动南惆水仙基,身化法力之水,融入手中道书喷涌的灰水之中,在另一侧显出身形。 拉开了距离,管龚霄一边掐诀,一边趁机去窥看他身上的乌焰,却发觉这火焰不曾消失,依旧熊熊燃烧着,暗暗皱眉: “也不知是何术法。”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他这么一退,李周巍同样腾出手来,掐诀伸指,一道太阳之光从手中跳起,带着离火喷涌而出。 太阳应离术! 此法用意遂心,并无定式,李周巍只用太阳应离术将他制住,脚底下红黄色火焰跳动,一面绘着赤雀的小旗飞起,向灰水中投去。 正是阳离赤雀旗!管龚霄的风沙不过法术,乃是无根浮萍,虽然离火和曦炁没有什么生克之理,可依旧被迅速磨完,飞来此处了。 李周巍正掐着这个时机,身化天光,跃至管龚霄面前,长戟刺来,撞在灰幕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铛!” 管龚霄骤然变色,只靠着黑铃的反馈,迅速察觉出眼前之人的戟光气力有多大,先前有法术推动,不以为意,如今吃了一戟,法力骤降,心生寒意: “他手中的长戟恐怕也是古法器…” 他目光迅速从场上扫过,自家已经全面占优,李氏与玄岳一方能打的只有持金斧的辅钺子和那书生般的人物,其余之人不过土鸡瓦狗,一触即溃,不少人已经负伤,心中大松: ‘只同他耗着就好!’ 他这短短一个念头,灰幕上已经吃了三戟,气息略窒,见李周巍身上亮起一片乌焰,管龚霄不曾察觉到自己心态的变化,再度掐诀施法。 场上的局势李周巍也同样看在眼里,他环视一周,手中长戟回调,竟然不去管眼前的管龚霄,回身向公孙柏范刺去。 公孙柏范虽然刀法精湛,可他一介散修出身,如何能是崇州岛嫡系崔决吟的对手?崔决吟不声不响,几道术法挂得他上不去下不来,长明阶浮现,在半空中游走穿梭,打得公孙柏范晕头转向。 如今李周巍突然刺来,吓得这刀客变色,顾不得法力逆转吐出血来,抽刀回身,却见那明光闪闪的长戟上调回转,让他扑了个空,更加难受,被李周巍圈进身侧。 “他要以一敌二!” 管龚霄怎么看不明白?受了奇耻大辱般怒从心起,手中的法术更快更狠厉,崔决吟却看得明白,退去帮玄岳之人。 公孙柏范可没有什么道统底蕴,对上李周巍,手中长刀一连与长戟对了数合,见李周巍身上乌焰泱泱,还觉得奇怪,管龚霄法术在口顾不得提醒,只吃力一吐: “呔!” 一蓬赤光从他口中飞出,李周巍有了肃穆之色,他强行提戟回身,太阳应离术默默运转,化为一道天屏挡在面前。 这赤光极为锋利,在太阳应离术面前顿了顿,将之冲的四分五裂,李周巍一边用戟去挡,心中立刻察觉不对: ‘这赤光是都卫道统的妙法,积蓄已久,太阳应离术我却是临时反应…却能稍微阻止…恐怕太阳一道对都卫一道略有克制!’ 李周巍先前是用过阳离赤雀旗的,都卫道并不惧怕离火,那只能是太阳了,李周巍心中顿喜: ‘却是个不小的收获!’ 李周巍与都仙道斗法之中一直有个弱势,明阳一道的道统威名太盛,只要有些道统传承的修士就知道曦炁克明阳,管龚霄就特地准备了曦炁的风沙,说不准还有其他的底牌。 而都卫道统太过古老,许多修士甚至不知道有这样一道道统…弱点便也很难提起,如今晓得的了这事,用法器也好,法术也罢,总有个应对。 他这头心念闪过,只听着咚一声钝响,大昇长戟高高扬起,李周巍终于吐出口血来,胸前明光闪闪,元峨甲衣片片鳞片耸动。 元峨是李玄锋当年命令青池修士全力打造,一能辅助李周巍运用天光穿梭,加持步法,犹如鬼魅,方才李周巍靠着天光穿梭,一是《流日折光》,二就是靠了元峨。 而元峨还有一能,可以加持法力,抵御术法,除了曦炁一道的法术,其余的术法落在身上一概由元峨上的六千二百块甲鳞分摊,保命能力极强。 李周巍能在孚斗手中屡次逃生,此甲功不可没。 如今正面中了管龚霄的术法,也不过吐出口血,这口白血在半空之中升腾,一股诡异的芍药香气弥漫,管龚霄发觉他受伤,同样暗暗松了口气,却发觉天空之中升起一道玄色山峰。 “玄岳有人陨落!” 李周巍发现的更快,玄岳可不是有人陨落那么简单,已经有两位客卿重伤退走,自家人马减至十二人,人人带伤,辅钺子和崔决吟已经勉力各牵制了四名,才堪堪维持住局势。 而都仙道还未有人有太大伤势… 正在此时,天空中雷霆阵阵,银色荡漾,激荡的雷霆浮现而出,李承驾雷与二人纠缠而来,且战且进,下方的崔决吟抬了头,才知道为何李承来得这般慢。 “都仙道还有人拦截!” 李承面对的二人都是嫡系,可不是什么客卿,压力大得很,看来是腾不出手了,李周巍略微扫了一眼,将管龚霄、公孙柏范的术法挡下,阳离赤雀旗竟然追去挡管灵堞。 管灵堞见着气势汹汹的火焰压来,气得笑出声来,稍稍迟疑了,转去吩咐身边的人,道: “你、还有你,先去挡他!” 两旁的嫡系其实并不想与李周巍对上,稍稍迟疑,从后穿出一老人管坎,放了崔决吟去挡这旗,李周巍看得摇头,身上火焰越发闪动: ‘都仙道是东海道统,人马虽厉害,却指挥不齐。’ 管坎是筑基后期修为,加入两人,终于将李周巍压住,他驾水疾驰而来,从袖中取出十余枚相互勾连的寒铁小圈,这老人年岁很大,眯眼看了,将法器轻轻一抛,趁着李周巍被管龚霄喷出来的曦炁风沙迷住,朗声道: “光涵万里,碧倒千山,将从坎水,系缚万难。” 他的仙基恨江去全力运转,竟然与半空之中寒铁小圈相互呼应,十余枚小圈中水光收束,喷涌出江水之索,一一往李周巍身上落去。 李周巍踏着天光退去,谁知寒铁小圈不同寻常,这喷涌出来的水索,速度极快,纷纷往他兵器上缠绕而去。 “这老人不简单…是都仙道长老一般的角色。” 水索散了又聚,驱散不得,又得了筑基后期法力与仙基加持,竟然成了最难对付的一个,李周巍有元峨甲衣在身,又有太阳应离术,管龚霄、公孙柏范的威胁并不大,怕的就是以柔克刚! 他急急推动法力,将飞驰出去的阳离赤雀旗调回,以离火对坎水,管龚霄反应极快,手中黑铃正要飞去阻挡,却听着一声低沉喝声: “着!” ‘还有法器?’ 管龚霄稍稍一愣,却发现一道灿烂的明光冲上天际,浮现出朵朵彩云,云雾缭绕掀开之处,一尊天门从天而降,角楼高耸,管龚霄刺得双眼生疼,暗骂道: “却忘了李家那镇压的仙基!” 他都仙道自己也有一道东羽山与此相仿佛,说到底也不过是成就一术神通,可这类仙基筑基之时威能就大,能占不少便宜,两枚白色的城角正正砸下来,压在他的温养多年的黑铃法器上,痛得他吐出口血来。 谒天门! 李周巍是《明华煌元经》成就,本就是谒天门,先时以为煌元关,还觉得与李曦明颇有不同,等到自家出了紫府,才晓得仙基威名。 李周巍的身影在天门上浮现而出,管坎的寒铁之环一同被天门镇压在下,这老人终于点头抖了袖子,从半空之中落下来,捏着符箓来斗。 谒天门品级虽然极高,可本身也不过是一道打磨镇压的仙基,李周巍斗法经验可比当年的李曦明高了不知道多少,并没有一开始就用仙基镇压敌人,始终藏而不露。 如今终于一举将敌人最厉害的两道法器压住,将腾出空的阳离赤雀旗引回来,就在这天门的明光之下迎敌,与仙基互相照应,虽然依旧险象环生,却也是撑住了。 要知道随着管坎下场,足足两位筑基后期、一位筑基中期,其中两位后期都是仙门嫡系,当年的拓跋重原也不过如此… 虽然管坎与当年的李曦治差了一筹,可管龚霄远胜于羽威,公孙柏范更比全祎好到不知道哪儿去了!可惜李周巍修为稍差一筹,拓跋重原能压着三人打,李周巍则打得自己险象环生,偶尔吐出白血来。 只是有点本事的筑基都没那么好杀,修法身或是法力深厚的修士更是可以短时间以少敌多,三人只打得李周巍唯有接招之力,明明是一点一点压倒的局面,管龚霄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无他,李周巍身上的乌焰已经冲上天上去了。 “不要正面接他长戟!” 管龚霄颇为严厉地喝了一声,公孙柏范晓得对方在说自己,李周巍有一半的乌焰都是他打出来的,可他公孙柏范修的是刀法,除了用刀接还能怎样呢?总不能任凭别人砍吧? 他硬着头皮迎了几招,准备退走换人,李周巍却顶着两人的攻击追着他劈,终于见着乌焰升腾,如水流一般飞起,李周巍沾着血的脸庞浮现出笑意,轻轻一吸,乌焰皆往他口鼻之中飞去。 正是《甲子魄炼戟兵术》! 管龚霄心中的不安终于应验,李周巍长戟回提,沾了好几滴白血的唇齿将那股乌焰喷出来,才出了齿间就迅速膨胀放大,掉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轰隆!” 浓烈的乌影火焰喷涌,李周巍转过头来,那双略有些狠厉的眼神盯过来,却比任何阴冷的眼神都让管龚霄看得心中生寒。 “他…” 管龚霄深黑色瞳孔之中倒映着李周巍乌焰汹汹,两只乌色火焰凝聚的手臂正从他肋下破出,带着晕染而开的乌光冲上天空。 而这男人吐出的乌焰凝聚为两柄长戟,落往两只乌影手臂之中,两只手臂慢慢伸直,长戟斜指地面,管龚霄看得喉咙干涩。 “这是什么魔功?…他家不是正道么…我家才是东海修士罢!”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七百二十七章 喝死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管龚霄的都仙道本是东海道统,他读过的魔道功法比李家看过的还多,李周巍所修的《甲子魄炼戟兵术》本就是梁朝的术法,真要说是魔功差不到哪儿去。 可他心头才过了这一念,眼前乌焰如雨,见着大昇长戟骤然刺来,那戟上的天光虽然被自己的法器小镜挡住,可汹汹的乌影一看就不是容易对付的,忙着掐诀散出一片白光。 这白光本唤作夕白散元,就是专门对付这类擅长器艺的修士的,能够化解锋利之气,推离法器,管龚霄平日以此术斗法无往不利,先前也亏了此法抵御长戟。 谁知现下放出白光,挡在长戟之前,一蓬乌焰立刻从戟上升起,白光如同泄了气般萎靡下去,大昇长戟突入面前不说,戟上的天光也脱离了镜形法器的束缚范围,灿灿而发。 “锵!” 管龚霄猝不及防,只将面前的道书扯近,书页无风自动,哗啦啦喷出清气来,勉强将长戟顶住,管坎与公孙柏范惊出一身冷汗,连忙驰援。 可李周巍好不容易掌握主动权,岂能轻易让出,阳离赤雀旗全力催动,五种离火压下,配合着天门之中飞出的天光,拖住管坎。 而另一方向的公孙柏范擅长的是刀法,才踏前了一步,一柄乌影长戟已经破空而来,刺在他刀上,这披着蓑衣的刀客瞬息对阵十余刀,抬头望了一眼,这乌影涛涛的男人已经一戟将管龚霄压得满脸通红,快要从半空中掉下去。 公孙柏范几乎是草根散修能达到的巅峰了,寻常族修筑基都不是他的对手,可他身上依旧有着散修的通病——不识术法,道行浅薄,唯独靠着一道刀法爬上来,他对上任何人都能撑一撑,却没有一星半点的破局手段。 也许他在都仙道当个五六十年的客卿便能脱胎换骨,大鹏展翅,可如今他终究是个散修而已。 如今见着场上局面,公孙柏范明白自己此次回去不吃几道挂落也要被责骂一番,管龚霄出了事情就更不得了了!管坎自然无所谓,可他公孙柏范又有何依仗?!此刻必须拼命了!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一拍储物袋,从中立刻飞出三枚红彤彤的丹药,落入口中,一咬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刀上,顿时有阵阵符文亮起。 就这短短的一个瞬间,李周巍眸子微眯,笑道: “原来是件辅助的法器!” 管龚霄一向以这道书示人,一与他交手,自然而然就会忌惮这底牌,可李周巍出其不意,一戟将他逼到绝境,这才发现这道书不过是一件辅助施法、释放水域的法器罢了! ‘那黑铃才是他最精通的法器!早被镇在关下了!’ 他长戟翻挑,已经破开管龚霄的道书庇护,长驱直入,大昇长戟上天光涌动,烫的管龚霄面上火焰腾起,滋滋作响。 ‘不好!’ 这管坎竟然是最意外的那个,老头显然没有想到自家寄以厚望的少门主真就被一戟危及??命,还在施法观望,当下骇得眼神凌厉,口中立刻凝聚法术。 “嗡!” 值此千钧一发之际,管龚霄身上弹出一片白色光晕,胸口的符文亮起,将面上的天光与火焰通通驱离,铿锵一声,同时将大昇长戟挡在外头。 李周巍半点也不奇怪,毕竟管龚霄这等身份之人,怎么可能没有点护身保命的东西?莫说是管龚霄,他李周巍都有三道保命之物! 可他绝不落空,长戟上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铿锵卡在那镜子法器上,管龚霄虽然靠着符箓不曾受伤,可也是气血升腾,哪有机会反应? 当下那法器挣扎了两下,被大昇带回,一戟抽翻,落到天门底下,死死压住,李周巍来不及乘胜追击,长戟回转,公孙柏范已经先一步破开纠缠的乌影,气势汹汹杀来! 眼下铿锵一声炸响,李周巍退开一步,微微讶异,晓得面前这汉子是拼命了,正面大昇架住长刀,两道乌影晕染,长戟回抽侧面逼来,公孙柏范服了药,浑然不惧,三道水蛟之影从背后涌出,分别抵挡两侧乌影,口中喝道: “长老!” 管坎得了他提醒,晓得是大好时机,口中积蓄多时的法术喷涌而出,在半空中化为坎水之精,游动而至,却见李周巍眉心天光涌动,公孙柏范一身汗毛乍竖,这人上曜伏光不去挡坎水之精,竟然往自己面上而来! “他!” 公孙柏范搏命是为了不被邺桧一道冷眼看死,可不是为了把自己??命填上!立刻向后退去,手中长刀上提,李周巍的大昇长戟则很自然、蓄谋已久地抽出,直往那坎水之精上挡去… “何故多此一举?” 公孙柏范手中的长刀被上曜伏光所撞,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若非他刀法精通,又是极其擅长防御的一类,受了这一击就要倒下去,当下整个刀背发起烫来,差点让自己吐出血,心中却疑惑起来了。 可下一刻,公孙柏范与管坎立刻明白了。 见着那坎水之精撞上李周巍的长戟乌焰,立刻有白气翻涌,分为数道流水散开,退出几步,又再度分散,闷头闷脑的往南方散走,管坎积蓄多时的法术竟然如同烈日化白雪般散了个粉碎。 “这是什么道理!” 公孙柏范看呆了,管坎却面色大变,管龚霄这位少门主才缓过气来,高喝道: “那乌焰是大梁邃炁法术!” 管坎顿时会意,看着浑身乌焰滔滔的李周巍,顿生忌惮之意。 ‘邃炁化坎去离,经过梁武一朝,又能降合伏弱…这下难对付了!’ 李周巍也为这一戟的威能诧异,他所修《甲子魄炼戟兵术》暗含破法之力,先前才能猝不及防逼出管龚霄底牌,眼下心中立刻领悟: ‘本想借助这一套术法的破法之力,邃炁竟然还能破坎水,好好好!’ 他得了如此大的便利,立刻抽戟回调,不顾管龚霄紧急喷来解围的赤光,向公孙柏范刺去。 场上人皆有明悟,唯独公孙柏范始终看得云里雾里,只知道管坎的术法莫名其妙被打了个粉碎,惊诧还未退去,见大昇刺来,已经转化为惊骇。 可李周巍咬定不放,眉心处的上曜伏光越来越强,凝聚成实质的白色光柱将他锁在原地,公孙柏范若是抽刀而走,必然被打爆脑袋。 只听一声闷响,公孙柏范身上练气级别、自家炼制的蓑衣发出一声布帛撕裂的咔哧声,他口中吐出一口血来,在半空中就升腾蒸发,那三只蛟龙被一戟同时扫断,又被天光所照泯灭,叫公孙柏范如断翅的鸟儿般坠落下去。 升腾的乌焰从他身上跳起,管坎看得眼皮直跳: ‘这刀客修泾龙王,也是坎水一道,这一戟下去…够他受的!’ 李周巍强行打落此人,管龚霄的术法却不能躲了,肋下的两只手臂伸戟稍微挡了挡赤光,中了这一道法术,闷吭一声,浑身鳞片耸动,抽着带血的长戟回身,目光一扫,管坎只觉背后生寒: “这人朝我来了!” 地上的公孙柏范与死也没什么区别,李周巍既然知道了自家《甲子魄炼戟兵术》克制坎水,自然是以强制弱,咽血踏天光,吓得管坎赶紧丢了半空中被打的明暗不定的阳离赤雀旗,一甩袖子,抖落出数道阴影。 这影子在面前变化,李周巍看也不看,大璺金瞳运转,一眼窥破,虚空踏出一步,拉近距离。 值此危难之际,管龚霄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到近前,身化的灰水在管坎所凝聚的水流中浮现而出,他手中摸出一枚铜钱,轻轻一弹。 “庚金得制,护佑己身!” 管龚霄虽然不敌李周巍,可反应速度并不慢,仅此刚刚一次交手,猜出李周巍有破法之能,竟然连法术都不用,甩出一枚金德法器来! 空中立刻跳出一面金色大盾,受了乌焰汹汹的长戟一击,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光芒一下暗淡下去,两人却站稳了。 李周巍见他抽出一道金德法器来,立刻催动阳离赤雀旗,离火盖下,以火炼金,一边长戟横扫,打灭法术,这两位都仙道的嫡系竟然有些进退两难了。 无他,两人的法器都被那明关天门压着,动弹不得,而李周巍的戟光又有破法之威,管龚霄还好些,管坎更是为难,痛苦不堪。 只候了十几回合,两人进退不得,这金德法器已经被烧得吱吱作响,转化为明红色,眼看支撑不住了,管龚霄终于咬牙道: “这魔徒特地备了邃炁术法针对我家,公孙柏范无能,遂到如此境地,如今如何是好?” 都仙道势力本远胜李氏,场上就算少了管坎这个长老,依旧有不小的优势,管龚霄只想拖住李周巍,自家肯定会笑到最后…绝不想再将人调来了! 管坎听了他的话,便知道管龚霄这个少门主是什么意思,拼命的事情自然要他这个长老来,绝不能是管龚霄来,遂苍声道: “少主放心,老朽尚有余力。” 这老人从袖中取出几枚符箓,分别往肋下,颊上贴了,咬了舌尖,用精血往手心喷,李周巍已经烧坏了这金盾,金眸看来。 这些岁数大的老人自有一番手段,如于羽威、江壶子这般,余下的寿元不多,也不忌讳消耗什么、能不能有紫府之机,不能小瞧,他立刻动戟,往他手中法术刺去。 管龚霄道书翻动,南惆水运转,数道法术全力以赴地施展,只望在那乌焰上多挡一挡,打得法力激荡,管坎只喷出坎水之精,喝道: “坎金四方水索,着!” 他两袖之中喷涌出数道浅灰色的水索来,柔软蜿蜒,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顺着戟身跳上,往李周巍手臂上缠去,李周巍转动长戟,将这水索打散,却立刻凝聚而还,虽然光芒稍稍暗淡,在对方全身法力的加持之下又迅速复原。 “并非单纯坎水之术…” 仅仅一个呼吸,管坎的面色便难看下去,在他不要命的法力输入下,这水索既灵活又顽固,将大昇长戟死死缠住,管龚霄见状大喜,法术终于有了用途,稍稍一凝聚,便往他后心打去。 “锵!” 李周巍立刻奋力挣扎,管坎面色骤白,这一下终究是结结实实打在他后心,打的李周巍一顿,水索立刻随戟而上,先将肋下两臂缠住。 一时间场面颇为壮观,老人殆尽精元,使出全力将乌焰汹汹的凶煞青年缠住,一旁身着道袍的少主凝聚法术,打压凶焰。 都仙道的法术不仅威力巨大,落在身上还疼痛至极,仅仅数个回合,李周巍的气势便落下去,管坎则连皮囊都消瘦了。 管龚霄只觉得这李周巍身上的甲衣硬得可怕,改去往他面上打,李周巍的法衣虽然能护佑全身,可面上到底覆盖得少些,打得他额角开裂,直见白骨,老人叫道: “逼他仙基回援即可!” 再拖下去他管坎要先死一步了! 两人的目的根本不应该是杀李周巍,而是将他拖住,只要坎金围连环和都道铃两样法器放出,挡住李周巍便不是问题! 可老人这么一动口,气息微松,始终沉默不言的李周巍赫然暴起,两臂同时发力,水索霎时绷紧,管坎下意识去扯,李周巍却一扯一松,猛地扑来。 ‘不好!’ 这么一扑,不但躲去了管龚霄的赤光,李周巍更是一步到了管坎的面前,这老人发现白骨森森,鲜血交织的面庞在眼前瞬间放大,反应奇快,立刻推出两枚水盾,挡住他双手。 一瞬间所有的动作都仿佛放慢了,他眼睁睁看着密密麻麻的亮晶晶白鳞从李周巍的颈间浮现出,那双金瞳因为极度的疼痛而浮现出血丝,他的两只手撑在盾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管坎脑海中残留的反应浮出一个念头: “李周巍当真是白麟转世乎!” 下一瞬,李周巍森森的白牙咧开,发出一声暴烈如咆哮的喝声: “嗷!” 管坎来不及闭上眼睛,他面上的脸皮被撕裂般片片飞起,迅速消失,经络、血液、软骨一一从面上脱出,这老人的整个头颅的所有皮肉霎时脱离面部,往各个方向飞去。 他的颈上只孤零零留下一枚白骨骷髅。 时至此刻,才有一道白色光罩从他身上弹起,一旁的管龚霄被这声咆哮震得两耳喷血,一眼看见光芒流转的护盾下的那颗骷髅头,终于放下脸面,尖声道: “速速来援!”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七百二十八章 一片狼藉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这声咆哮如雷霆般在空中响了一阵,闷闷如雨前之雷,江上搏斗的诸修几乎同时一顿。 最先抬头的却是崔决吟。 崔决吟用的一手长明阶,这道仙基是明阳一道唯一的束缚、拉扯的仙基,他又是崇州嫡系,崇州研究了几百年的天光,单论操纵天光一道,场上连李周巍都比不上他。 他袖中光彩灿灿,刺目、炙烤、推拉,将面前的四人玩得团团转,连他的衣摆都碰不到,李家众人中他是唯一一个不曾受伤的。 崔决吟始终面沉似水,可这一声咆哮落在他耳中如同惊雷,手中的天光差点捏不住,他骤然抬眉望去,正正撞见李周巍颈上片片竖起的白鳞。 ‘啊?’ 他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在半空顿了一瞬,稍稍松开的天光立刻被钻了空子,那客卿扫去天光逼近,崔决吟的反应很快,步法横挪,化去攻击,稍稍紧凑了些,再度陷入苦战。 管坎的骷髅首正正朝向前方,身下的大地开裂,江河跳出,哗啦啦流淌,浅黑色的坎水流转,李周巍的目光在他的躯体上迟疑了一瞬,满是鳞片的脖颈诡异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下一瞬,他的身影已经从原地消失,天光荡漾,在管龚霄的面前浮现而出,他眸子中血红色的纹路和脖颈上的白色鳞片皆消失了,只留下满脸的破碎伤口。 管龚霄却只拼了命地催动法术,赤光闪闪,他的那声呼救仍然在半空中荡漾: “速速来援!” 这声求援响彻,都仙道气势汹汹的阵脚顿时一乱,上下左右皆有人抽身而来,什么客卿、什么长老、什么嫡系弟子,竟然都有前来支援的意思,李周巍只挺戟而刺,全力将管龚霄喷来的赤光打散,听着天空中一声沉沉的喝声: “阳至为嘘,遂诞六雷!” 正是李承! 李承的实力不弱,修为同样不浅,他在李曦明闭关之前就突破了筑基,十来年下来已经足够冲击筑基中期,只是突破需要闭关几年,这些年跟着李周巍四处补缺救火,根本没有时间让他闭关。 李曦明出关前几年,他的修为已经到了随时可以踏入筑基中期的地步,只是密泛三宗越逼越紧,他遂将所有精力投入到雷法之中。 都仙道毕竟是东海出身的宗门,和他在江上对战的两位都仙道嫡系还有一位坎水,另一位则是真火,都仙道显然算准了,前来拦截他的两位都不甚惧怕雷霆。 此刻银白色的雷光炸响,滚烫的光彩激荡,那两人吃了他这全力一击,不得不暂时退开。 李承把握战机的能力并不弱,仅仅靠着这一句让对阵的两人分神的时机,六雷玄罚令全力催动,他的身影则在雷瀑之中穿出,踏雷瞬息而动,抢先到了管龚霄两人面前! 李周巍在那一声雷霆响起之时就已经抬头,眉心之处的上曜伏光激射而出,管龚霄已经来不及管李承了,一只手亮出符箓,另一只手掐诀并指,那道曦炁的风沙再次吹起,对上这光。 管龚霄的风沙自然不是上曜伏光的对手,可抵挡一瞬总是够的,更何况有克制之理? 纵使一时化解危机,他却完全没有放松的心情,身侧的李承已经猛地张口,吐出一道白亮亮的光点。 紫符元光秘法! 这道光点霎时间放大,管龚霄才来得及把头高高仰起,另一只手的符箓催动,只听一声巨响。 “轰隆!” 一道圆形的白光在空中荡漾开,明亮的色彩,横扫过江面,江水汹涌,山石滚落,白光已经膨胀幻化为紫色的雷瀑倾泻而下。 管龚霄的护盾在雷瀑之中极速幻化为虚无,这位都仙道少主的身上好东西真是不少,仅仅被散落的雷霆轻轻擦了两下,可燃烧着熊熊乌焰的长戟已然刺来。 管龚霄用力咬牙,从雷霆的束缚中挣脱出来,南惆水运转,散为满天灰水,在道书的水流中穿行而走。 可终究没有那么容易逃去,管龚霄依旧被扫了一下,背后一片滚烫,道袍烧得呲呲作响,他晓得李周巍瞳术立刻能看破,只从水边穿出,朝最近一人奔去。 最近那人乃是都仙道客卿,方脸大鼻,正忙不迭地赶过来,手中似乎捏的是木德光彩,还未接到人,已经见着冷不丁一道长戟先飞过来,乌焰汹汹。 这客卿哪里敢接,法风戛然而止,退出一步,留着管龚霄独自应对,这少主气得六窍生烟,好在远方的管灵堞与李周巍交过手,早注意着,提前飞来一道白镖,铿锵一声打在戟上,叫这长戟一抬,管龚霄忙着甩出风沙,驱散天光,得以化水穿过。 李周巍终于抽戟而回,李承则推动雷霆将赶来纠缠的二人挡住,整座江面的交战之势终于停滞,渐渐分开。 管龚霄面色苍白,在江水对面现出身形来,都仙道的修士也一一抽身而走,在他身侧停下,都仙道毕竟占据上风,脱身还是很容易的。 杀管龚霄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邺桧与李曦明都在太虚之中,绝对没有当面击杀对方少主的道理,除非争端升级到紫府级别。 李家是绝对不希望此事演变成紫府出手的,李周巍破开三人压制,打废公孙柏范,又击杀管坎,尚有余力腾出手来,这场大战的结局已经可以说是注定了。 尽管李家的实力落入下风,岌岌可危,可都仙道怎么都无法再找出两人来挡李周巍,管龚霄、李周巍这一类紫府嫡系杀入客卿之中如虎入羊群,能叫局势大变。 ‘还有那明阳道的书生…同样不简单…这些年不止我道花了大代价,李氏也在暗暗准备…’ 管龚霄脱离险境,心中安定下来,他沉沉地在李周巍等人面上一扫,摸了摸袖中的玉珠手链,十枚玉珠仅碎了三枚,心中稍稍得了安慰: “至少山稽郡李氏与玄岳是管不住了,七处得手,荒野也过了江,占据几处,有了驻足处,不算亏了。” 他安慰了自己,场上已是安静之极,李周巍持戟而立,放眼看他,额头上的伤口正一点一点收缩恢复,李承、崔决吟侧立在旁,管龚霄稍稍一顿,压力顿生,他开口道: “道友好本事。” 他撂下这一句话,终于驾法水而离去,那三道法器还压在明亮亮的角楼下,已经管不得了,只能忍痛而去,李周巍目送他离开,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小得看不见。 管龚霄狼狈而去,只觉得耳边静悄悄,风声四起,身边无人敢说话,一路到了自家地界深处,管灵堞才上来柔声细语地安慰。 她低声劝道: “李周巍此人,类同屠龙蹇、郭神通之属,得天钟爱,万般不公,非神通不能及,兄长宽释些。” “我明白。” 管龚霄丢人折将,并不气馁,只答道: “自有人对付他,尽力而为即可。” 浮南地界。 金雾遍天,真火流淌。 李明宫手中六角赤焰盏高举,火光冲天,将金雾纷纷挡在外头,另一侧的重明洞玄屏光彩四溢,青色幻彩下垂,摄住一根根金芒。 浮南地界的大战已经到了尾声,司徒末飞悬于高空之上,菱纹的金色羽衣舞动,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丁威锃的长棍,金气从他的两颊流下,显得分外可怖。 对面的丁威锃更加凄惨,一道法身上下皆是伤口,暗红色的血液滚动,腹部创口巨大,内里亮晶晶的内脏法光盈盈。 司徒末阴沉地望着他,目光在左右轻轻飘动,那只该死又嘴臭的钩蛇还在徘徊,不知躲在何处。 “时间不多了…” 司徒末并未辜负威名,他的手段甚至超出了李家众人先前的预估,这位镗金门主一人顶着丁威锃、钩蛇一人一妖围攻打得丁威锃伤势越来越重…更何况天空之中还有专克飞剑飞针的重明洞玄屏! 虽说丁威锃先前以一扛六,受了点伤势,可如今这战绩也足够惊人了,要知道如今的李乌梢可不是泛泛之辈,尾巴上的两根毒钩等闲见了都要怵一怵的。 也正是这两根毒钩厉害,司徒末先前猝不及防中了一招,仅仅是下巴被擦伤,冰寒之意却一直从下巴延伸到胸口,服下好几枚丹药也不过暂时压制,还有自家的蠢蛋不晓得这钩蛇厉害,白白被钩了一针,差点掉到地上去。 “也不动猪脑子想想!李家好歹是紫府仙族,那海底的普通钩蛇…白蛇还好些,黑蛇打起架来屁滚尿流,龙都觉得不好吃的东西…能被李家看中?这黑蛇一定有不同寻常之处!” 司徒末常年在东海,对此精通得很,遂再也不敢被他扎中,故而打起来束手束脚,自家得意法术又被克制,竟然进退两难。 而其余镗金门几人,司徒表被李明宫缠住,虽然打得李明宫节节败退,可在李乌梢时不时的支援之下畏头畏尾,白猿、李承淮则各自迎敌。 反倒是那霞鳐根脚不凡,极为厉害,往返袭击,一下拖住三人,他的攻击虽然不至于威胁生命,可又快又狠,兴许是从李曦治手中学来的高明法术,又会了幻影分身,当真是满天霞影,虚虚实实,难以度量。 打到后半程,司徒末还不见都仙道的援手,心中已经打起鼓来,翘首以盼了许久,才见东边升起几道流光,原来是密东地界的筑基支援过来了。 领头的是一位圆脸女子,李明宫仔细一瞧,正是宋云白,她顿觉心中一凉: “麻烦了!” 自家的人马抵挡镗金门已经是竭尽全力,底下还有一个中了蛇毒的客卿在四处破坏掠夺,越发窘迫,若是再来几人,恐怕只能退走了… 这女子到了近前,司徒末也认出来了,他对都仙道恭恭敬敬,对李家又嘴上客气,到了宋云白这,只沉声道: “你这女娃!密东地界何须这样久!” “何须这样久?” 宋云白也不怵他,怪声怪气地道: “可不比门主长驱直入!李承解了鸿府山大阵…整座山上到处都是散修和世家望族,鸿府山是真人亲口说了要看好的,可怠慢不得。” 她口中说着,笑着到了近前,答道: “门主若是有不满呀…还请贵门的紫府真人向我家真人好好问一问?” 镗金门的真人流浪在外并不算多大的秘密,这话客客气气,纠不出错,难听得很,司徒末脸色难看下去,可此时一定不能发作,只能道: “还不来援!” 宋云白却行了礼,只道: “门主误会了,我家少门主捏了密符,在荒野退走,我得了消息,来告知门主。” 此言一出,李氏众人气势一振,宋云白甩了袖子,不管司徒末又臭又冷的脸,稍稍掩护他撤退,就准备驾风而走,司徒末一口气憋在心头,只好沉声道: “走!” 他立刻撤了法术,躲过突然冒出的一对钩子,骤然而退,场上一个个身负伤势,也无人敢追。 毕竟李明宫被司徒末、司徒表前后打了一阵,药也服了,种种底牌也用了,若是重明洞玄屏、六角赤焰盏有一样弱了一筹,此刻她都化为真火陨落了,根本无从谈追。 丁威锃则是受伤最重的,只是有法身加持,此刻看起来还好一些,白猿、霞鳐受了一些小伤,李乌梢打斗鬼鬼祟祟,发挥了不小的作用,也不过被砍了几剑而已。 而李承淮本没有太多斗法能力,对上的又是筑基中期,可他有自家父母给的上羽夜衣和夜鬼密符,对方碰都碰不到他不说,反倒被那夜鬼打得晕头转向,此刻他反倒是状态最好,连法力都没有太多损失。 李明宫此刻一松,差点倒下去,只招呼着李承淮过来,处理事宜,喃喃道: “让人捉了思危族老…我无脸面见老大人!” 李承淮安抚了一句,让白猿扶她下去,脚底下四处火焰熊熊,黑烟阵阵,才有点起色的浮南地界又被打得大部分山峰阵法破碎,狼狈不堪了。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七百二十九章 静怡消息 荒野。 大战稍歇,李周巍伤势不轻,他服了药,轻轻招手,天空中的门楼消失不见,化为流光归来,底下立刻窜起三道光彩,急切要逃。 可大战之时便不曾逃去,如今落入李家手中,岂有逃去之理?自有几人围过来,将三样法器擒拿了送过来,交到手中。 李周巍只先收起,忍痛驾光而下。 李氏在荒野根基不深,没有太多驻扎之所,可孔氏在此深耕百年,近十余年荒野灵机大涨,更是加深控制,有不少宫殿。 就近落下了,李承颇为关切地近前,李周巍出了口气,问道: “诸位伤势如何?” 大战之中,一片混乱,除非有人陨落,否则谁也不能时时关注到哪处,李承方才大略看了,简略作答: “只是伤了妙水和李汶。” 场上人人带伤,到了他口中的伤了二字,那就是重伤到了不能动弹的地步,李周巍现在还有些几欲呕血的感觉,只急声道: “玄岳有个渌水洞泉声和木德潇重林,让人来救。” 李承送他落入殿中,点头道: “我这就去,那洞泉声的修士白客卿被打死了,潇重林的孙客卿还好些,让他来。” 李承极速下去,李周巍咬牙咽血在主位上强自坐了一刻钟,金星直冒的视野才慢慢恢复正常,他吐出一蓬白雾,终于把气血压下去,额角复原,不容易叫人看出虚弱。 那白雾弥漫开来,霎时整座宫殿都是芍药香气,一行人从殿下禀报上来,是李承领头。 李承没有什么伤势,无非就是用了枚玄雷,他身后的崔决吟则低眉恭敬立着,更是只消耗了点法力而已。 余下的曲不识断了臂,神色有些萎靡,却不打紧,这老人没什么斗法能力,保命却有一手,他的藏纳宫也特殊,断了臂找几具尸骨补一补,修养一二即可。 至于不曾到场的妙水受了重伤,斗法到了尾声之时被打成三截,栽落到山下去,被曲不识寻回来,用宛陵花吊住命,再晚上一刻,这位江北修士就要死在荒野了。 妙水虽然是密云降将,可能因为准备将功折罪,或又是为了表忠心,斗法表现不错,差点把自己的命都搭上,李周巍自然不能不问,只道: “让人顾好了,我去请真人救她。” 余下的李汶仙基庭中卫。虽然品级不高,可怎么都算得上法身,只断了四根指头,打碎了大半身的骨头,动弹不得,却不算危险。 将自家修士的伤势听完,李周巍心中渐宁。 毕竟与都仙道交手一是玄岳为主力,二来玄岳客卿无论愿不愿意,一个个都安排着挡在自家人面前,损失不算大。 ‘只是这般一来,几乎所有重大的伤亡都在玄岳一边,我家是全力出手了,可玄岳客卿的安排几乎是个个用命去顶,方才粗略一看,一场大战下来就让玄岳死了近一手之数的筑基…’ ‘不要说这几个客卿…想必玄岳门的嫡系都打得心生恐惧了罢…’ 好不容易修得筑基,无论到哪个地方不说是座上宾,至少也是人人仰视,一场战斗下来死了这么几个,谁情愿? 玄岳这个招牌又不是迷魂药,有几个愿意为之赴汤蹈火?这群人没有在一开始就哄然而散,几乎全靠自家紫府的压力。 他心中清清楚楚,遂故意去问玄岳。 那玄岳修士身着葛衣,一副老态,颇为萧条,正是修行潇重林的孙客卿,答道: “回家主话,死了两位筑基初期,一位筑基中期,废了一位初期的嫡系…也打死都仙道一位中期长老,一位筑基初期还有…还有…” 他显得有些难以启齿,顿了顿道: “有两位供奉被拿了去,其中一位…还没出地界就降了…” 这事毕竟不光彩,剩下那一位也不可能不降,孙客卿很快闭嘴,李承开口道: “如今余下筑基前期的嫡系孔秋妍、孔夏祥,筑基中期的孔孤离,筑基后期的门主孔孤皙,客卿中这位筑基中期的孙柏孙客卿,筑基后期的辅钺子,其余两位客卿…皆倒地不起了。” “如今余下筑基前期的嫡系孔秋妍、孔夏祥,筑基中期的孔孤离,筑基后期的门主孔孤皙,客卿中这位筑基中期的孙柏孙客卿,筑基后期的辅钺子,其余两位客卿…皆倒地不起了。” 李周巍见是孔家人,却不见孔孤皙,这位玄岳门主方才斗的最拼命,想必也没了半条命了,径直问道: “山稽郡保住多少?” 孙柏一呆,低声答道: “保下了六成左右,只余靠南边的二十七镇,几座山都丢了,坊市也丢了,还余下山门完好…公子在山门之中修行,并无大碍。” 这公子自然指的就是李绛垄了,长奚一死,玄岳之人巴不得李绛垄赶紧安安全全回李家去,不可能亏待他,李周巍并不在意,只在心头暗叹: “今后若是没有外力介入,荒野保留如今的地盘都困难,更管不住山稽郡,早些时候让给紫烟门,得些助力才对。” 自家真人还没有消息,李周巍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只让众人散了,等了片刻,西边这才来了心心念念的消息,白猿的身影才出现在殿前,他急步来迎,问道: “浮南如何了?” 白猿一一说了,李周巍遂出了气,一听安思危被擒,他微微一怔,骤然开口,沉声道: “立刻让人带着司徒库去试着换思危族老!一旦让都仙道带走…可就不是一回事了!” 李家要是用司徒库去换安思危,司徒末肯定是举双手赞成,可一但安思危被管龚霄的人带走,这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管龚霄看都不会看司徒库一眼! 白猿立刻抱拳退下去,安思危虽然实力不出众,可忠心耿耿,功劳不小,李周巍可不愿他出什么事情。 他在殿中踱了几步,顿觉此事希望微茫,更何况李曦明还与邺桧真人在太虚中纠缠,安思危重回湖上的机会小得可怜: “管龚霄不是蠢蛋,思危族老虽然实力不济,可作为我家族老,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必定会从司徒末那头要走…司徒末没有不给的道理!” 江岸。 一场大战稍歇,半空中依旧灵机震动,地面上的草木都有萎靡,几处被真火、庚金伤了的灵脉都有修士去看护,废墟上倒是热热闹闹。 虽然两方都要荒野的地盘,故而尽力往空中去,不落在地上交手,可交战之间仍有不少损失,好在管坎死在地头,叫水脉活跃,灵机没有太大损失。 孔孤皙从半空中落下来,将自己的法衣掀起来,袍子下的两条腿如狗啃了似地东少一块、西缺一块,露出晶盈剔透的肉块和嫩白的软骨。 ‘这都仙道的法器真厉害,这伤不好治。’ 他法力殆尽,无从恢复,更何况伤口有法力困扰,先服下两枚丹药,急急忙忙把袍子遮起来,向着迎上来的玄岳弟子道: “几位峰主都受了不轻的伤,我看孙客卿、乌客卿两位还好些,当下到何处去了?” 这弟子嗫嚅了两下,答道: “回掌门,两位大人去承大人殿中禀报了。” 孔孤皙稍稍一愣,连忙点头: “好…好…我却慢了,我这厢就过去!” 他左右望了,四下没有半个客卿身影,只有自家的族人孔秋妍在阵中救治门人,其余筑基大部分都倒下了,没倒的都赶上迎李家人去了。 孔孤皙再仔细一瞧,发现连调来的自家宗门弟子都不多了,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十来个倒在地上,到处是呻吟声。 他忍不住问道: “十七峰的弟子…怎么就剩这几个了!” 两家的大战可没有多少练气胎息的成分,天上的筑基在斗法,地上的玄岳弟子应对的大部分都是越江过来的豪族,算不上什么厉害角色…虽然对方筑基更多,有不少误杀,可完全不至于如此! 这弟子顿了顿,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有些东西他这个做弟子的能察觉,高高在上的掌门未必,只低低地道: “回掌门…师兄弟们沿江而战,且战且退,兴许沿途飞到了稍远些的地方,迷失了踪迹,稍等些时候即可。” “迷失了踪迹?!” 孔孤皙虽然持事的时间不长,可不是傻子,这话一听,再结合对方的表情,心中猛然醒悟,抿了抿嘴,苦涩地道: 孔孤皙虽然持事的时间不长,可不是傻子,这话一听,再结合对方的表情,心中猛然醒悟,抿了抿嘴,苦涩地道: “哦…走罢…走了也好。” 玄岳不是一个凭空而来的宗门,弟子的大部分来源是咸湖、山稽郡的豪族,这两处落入他人手中,自己家人都保不住,弟子驾风离去也是情理之中,孔孤皙心中虽然凄凉,仍然明白: “等到山稽全部丢失,还要再走一批。” 孔孤皙吃痛地驾风而起,半空中飞来一土黄甲衣、脸戴玄纹面甲的男人,执着一矛一斧,身上皆是血,在他面前拜见了,嘶声道: “辅钺才收拾了伤势,立刻来拜掌门。” 辅钺子方才以一敌四,打得自己胸口碎了两片,森森的白骨暴露而出,孔孤皙忙把他扶起来,掩着肩膀推一步,道: “去见承大人,忙着见我作甚!” 辅钺子固执不动,孔孤皙伤势不轻,无力推他,反倒叹息着退出一步,下头又急忙上来一老人,踌躇地停了,蓬发斜冠,狼狈不堪,眼睛通红。 孔孤皙一见他这模样,心中犹如打破了冰窟窿,一下凉到脚跟,偏生他左后脚跟被削了去,一阵空似地生疼,他问道: “老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这老人正是孔孤皙早早派去静怡的人,长奚一死,他就捏碎了随身的玉佩,让他求援,如今狼狈而归,老人扑通地跪了,且哭且叹,答道: “静怡山那头驻在坊市的人说了…玄怡真人不在山中…那门人好生趾高气扬,不肯多低头看我一眼!” “我又问十七弟的消息,人家说他不肯相见,家里先时写了八封信…他一封也不曾回…如今…如今!我去岳洲岛,反被赶出来了!” “这!” 孔孤皙一口气撞在肺里,甚至有些失措,足足过了好几息才缓过来,难以置信地道: “他年前不是还向门内讨了资粮?” “是…” 孔孤皙这会也明白过来了,差点倒下去,方才打得血肉横飞这男人都不曾掉一滴泪,现下却一下痛哭出来,吭了两声,又像被掐死的鸡般咽回去了。 “呜呼…这下完了…如何给昭景真人交代!” 他抹了泪,自家弟弟和玄怡真人靠不住,孔孤皙只怕李家生出退意,自家就是万劫不复! 一旁的孔秋妍同样惶恐,看了眼自家掌门,颇为无奈地问道: “可又有什么办法…他爬上了岸,不肯碰危船…” 几人一阵沉默,面面相觑,孔孤皙的老兄长面色凄惨,环顾一圈,问道: “人呢?” 这两个字如同重锤一般砸在几人的身上,这老人看着几人面色便明白过来,如同抽去了骨头般软下,问道: “玄妙一道观望,静怡拒之门外,我家便为难之至,倒不如早早弃了宗门,往海上寻一处容身…倒有个生机!” 孔秋妍默默闭眼,答道: “谁愿同你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孙柏?还是哪位客卿?随便找个岛又能养得起几位筑基?” 一旁的辅钺子扑通一声跪下来,哽咽道: “门主无论去何处,辅钺必然万死不辞!” 孔孤皙听得惊恐万分,吓得魂飞魄散,喝道: “胡说什么!只听真人安排!一个两个哪来的胆子指手画脚!” 离开海内? 不说玄岳山门多重要,或是说山门中还有自家长辈突破,就算玄岳山门沦陷,孔孤皙都不敢动半点离开的心思!疯了才这样做! ‘这是做什么?这是在打李家的脸…到时候…天下之大,还有何处容身!’ 这股悚然沿着脊背而上的惊恐让他立刻从悲愤之中脱离出来,面色涨得通红,厉声道: “你们给我记好了!我孔氏就算死也要死在江南!死在与都仙道的搏杀之中,只要真人允许,哪怕江南只有一块容身之地,抬头能望见北边的灵山,就哪也不去!” “兄长若是再说此话,休怪我剑下无情!” “兄长若是再说此话,休怪我剑下无情!” 第七百三十章 首次交手 孔孤皙这话叫几个孔家人都低下脑袋去,孔秋妍应了句是,面露遗憾之色,摇头道: “大伯不过是无心之失,还请掌门恕罪…若不是几个叔伯在海上皆被长霄门害了,如今也不至于这样困顿…让掌门费心了。” 孔孤皙还未应罢,见着紫雷驰骋,落在近前,化为一银甲男子,孔孤皙忙迎上去拱手,恭声道: “承兄…我受了些伤…又忙着整顿弟子,没来得及赶上拜见…” “孔门主不必如此。” 李承忙着扶他起来,孔孤皙的辈分其实在李曦明一辈,比他大得多,不能让他真拜下去了,连忙正色道: “我家家主请见!” 孔孤皙果然不拜了,连忙起来,跟在他身后急趋而去,李承明白玄岳伤得不浅,安抚道: “我听闻几个客卿都伤在身上了,多是掩护我家修士,晚辈在这里谢过了。” “诶,应有之事。” 孔孤皙两腿痛得发颤,用法力压下去,面上尽礼数回了,恭声道: “若无望月,玄岳道统不存,承兄客气了,洞泉声的白客卿虽然陨落,可还有更擅长治疗的孙柏在,伤势不算什么。” 两人到了殿中,李周巍正在上首与孙柏细问诸修伤势,见了孔孤皙上来,孙柏立刻退至一旁,这老人很识相,低头退下去了。 孙柏是玄岳门的客卿,真要严格说起来,直接越过孔孤皙凑到李周巍跟前着实有些不对,可人皆从势,如今不凑到李家跟前的也只有个辅钺子了,孔孤皙根本不去计较。 孔孤皙年轻时也是骄狂过的,自己做过纨绔,才深知凭何嚣张——如今没有紫府靠山,只是一条桌下拾骨头的狗罢了,连自己都恭敬地上前,拜道: “见过家主!” “老前辈使不得。” 李周巍稍稍客气,两边立刻有人扶他起来,孔孤皙固执地拜了,恭声道: “家主力挽狂澜,挽救我玄岳道统,应受一拜!” 他又是拜又是谢,把贯常的一套大礼行了,李周巍耐心等完,推了几句,不与他多磨叽,立刻转入正题,问道: “老前辈如今诸多人马,如何安排?” 李周巍问出这话来,孔孤皙自然不能答出什么回玄岳山门去一类的话,他也知道山稽郡丢了不少地方,自己一行人往玄岳门回去了,紫府大阵是安全得很,可荒野呢?给李家一家守了? 这位玄岳之主立刻拜倒,露出惶恐怯懦之色: “禀家主,山稽一郡关卡失守,四境危机四伏,来往只怕被管龚霄截了去…老夫向家主请个位子,让我等先在荒野驻下,等到局势稍歇,再回玄岳去…” 他这话说罢,殿中一静,门外候着的孙柏忍不住转过头去,心生愧疚,连李周巍都多看了他一眼。 不说山稽郡能不能守住,在李周巍的安排之中,玄岳门众筑基及弟子就是放在荒野的,毕竟李家众人各有职位,家中尚且不够用,自然不可能放孔孤皙几人去山门修行疗伤,那荒野谁来守? 至于让孔孤皙等人入洲,李周巍更是没想过,李家没有吞并玄岳的意思,这个招牌还是要留着,甚至几个玄岳的客卿也没想过去招揽。 ‘只有这个孙柏有些用处…毕竟是潇重林,大部分神妙都在疗伤上,先前自家想找洞泉声,这木德道基比半吊子的洞泉声厉害多了。’ 李周巍心中盘算,面上微微点头,开口道: “门主见外了,荒野本就是贵族的地界,谈何腾位子?我也怕玄岳山门远在咸湖之边,来往不便不说,也不好支援。” “门主既然同我想到一块去了,就请在这荒野寻一处上好的山脉,作为落足之地罢!” 孔孤皙连忙点头,他也要将一部分宗内宝物搬出来,以防局势真正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山门也丢了,玄岳还有些盼头。 他心惊胆战地等了片刻,终于听见李周巍问道: “静怡山之事,门主可有消息了?” 孔孤皙扑通一下跪在地面上,垂头把话讲了,李周巍听得眉头紧锁,一直等到他讲完,遂松了眉,摇头道:孔孤皙扑通一下跪在地面上,垂头把话讲了,李周巍听得眉头紧锁,一直等到他讲完,遂松了眉,摇头道: “门主,你家这族人…当真不愿见?” 他牢牢盯住孔孤皙的眼睛,看着孔孤皙又是凄凉,又是惶恐地点头,不似伪装,这门主又把自家兄弟写的信递了上来,李周巍读了,这才劝道: “海外宗门本不可信,自小离宗,能向着孔氏也难,罢了吧!” 他一边让孔孤皙下去,一边试探着提醒道: “不过这事同我说的不算数,还要前去找一找真人,等真人回来了,我自会派人过来。” 这话一说,孔孤皙放下去一半的心又提起来,叹息着退去找孙柏疗伤,李承将他送出去,若有所思地上前来,叹道: “长奚真人选得不错,孔孤皙虽然不见手段谋划,可贵在看得开、放得快,又舍得低头,仅仅这几条…已经足够救下玄岳了!” 李周巍赞同点头,道: “虽胸无韬略,平日庸才,却不失为危难之栋梁,倾颓之良驹,看得清、咽得下,你说起来是仅仅这两条,又有几人能做到?真有倾颓之日,生死不过几步抉择,几人够得着他?” 李承赞了,忧虑道: “只是此刻真人未归,静怡山又反复,今后更难走了。” 李周巍不置可否,只道: “大不了山稽郡、玄岳山门都让出去,总不会一无所得的,冲在前面的也是玄岳修士,抛去早就得罪的都仙不谈,只要我家小心,这事情一定是稳赚的买卖。” “只是山稽与玄岳山门不能上来就丢,毕竟我家还没进去过…上来丢了也对名声不好,守一步退一步,总比没拿到过好。” 其实这场大战下来,除了安思危,李家几乎没有什么实质的损失,无非是一些地界上的蝇头小利和伤势,自家有紫府,只要人还在,全都算不上什么大事,他稍稍一顿,为安思危的事情忧虑了一阵,终于看了看那静怡山的信,思忖一息,回道: “你说静怡山反复,我看未必。” 李承抬头看来,李周巍则道: “玄怡真人是不是真被纯一道拖住不好说,可这静怡山的孔孤漠…未必是不顾及孔家。” “若我是长奚,肯定是要给自己留几道血脉的,孔孤漠兴许是长奚最后的安排——倘若我李氏出尔反尔,并不庇护他孔家,取了东西与都仙道瓜分…甚至更恶劣些,为与紫府中期的邺桧交好,将他孔家的人都赶了去…” “那海内的孔氏必然灭门,连嫡系都留不下,孔孤漠这断绝关系的孩子才是孔家真正的最后一枚火种,作为紫府真人的弟子,这筑基是一定的…又拒不援救家族,显然是只白眼狼,几位紫府真人便不会赶着玄怡真人当面杀他。” 李周巍一边翻找书籍一边开口,李承立刻明白过来,他遂道: “家主的意思…玄怡受了长奚好处,条件未必是救玄岳门,反而是置身事外,保住孔孤漠?” “未必。” 李周巍提笔道: “长奚是聪明人,聪明人不会自找苦吃,既然同我家说了静怡山是助力,那条件中兴许也有帮助玄岳,只是或轻或重,或必须或尽力,或酌情行事,擦点边过了,都是可以算的,这样我家真人上门时也有交代。” “这事情还未完全有交代,且不要把静怡山看太重了,海内之事,大多数只能靠自己。” 李周巍稍稍顿了笔,终于露出忧虑之色,道: “这些不过末节,唯有真人迟迟未归,才是我最担忧的。” 玄岳的处境再怎么艰难,也终究是玄岳而已,自家可以抽身,无论起了什么变化,李周巍都有信心应对,唯独李曦明不能有事…他一出了事,不但望月、玄岳两家顷刻之间就要完蛋,李周巍自己都要流亡海外去了! 太虚。 一片空旷黑暗,李曦明身披天光,沉默地坐在白阶之上。 在他头顶上,一道天门耸入黑暗之中,龙旗鸾辂,穿梭其中,无声地游荡着,天门之上的金甲金衣之人姿势各异,静如雕塑。 唯有白金色的幢幡轻轻飞动,洒下一道道天光,如同无数金色丝线,轻柔飘洒。唯有白金色的幢幡轻轻飞动,洒下一道道天光,如同无数金色丝线,轻柔飘洒。 天门之下,有三节白阶,皆有丈余,李曦明盘膝坐在最高一阶之上,汹涌的紫火正围绕着躯体流淌,他沉默不言,双手结印。 而在这天门之外,浓郁的暗紫光彩如雾般弥漫侵扰,忽远忽近,几乎要与太虚的黑色混为一体,时不时被天光驱散开一团,露出更浓厚的神通法力,将整座天门锁在其中。 邺桧一句话都不曾多说,只将神通压在太虚之中,叫李曦明不得不坐下应对,两人之中始终弥漫着一股窒息般的沉默。 李曦明甚至能感觉出来,对方并不想与自己大打出手,仅仅是将他限制在此处而已。 虽然他手中有玄岳门的重宝赶山赴海虎,若是李周巍有什么危机,可以脱离此地,前往救援,可邺桧也有手段,李曦明不想真的同邺桧打起来,静静坐着,只是受制于人的感觉并不好受罢了。 邺桧的实力在他之上无疑,李曦明能感觉到对方神通法力压得正正好好,将太虚遮蔽,被南惆水的神通这么一遮,李曦明连太虚远近都看不清,只见着脚下一亩三分地,正对着荒野。 见着管龚霄等人被逼退,李曦明心中稍稍安慰舒心,算起来: “死的都是玄岳修士,那就是没死,至于保下来的山稽郡…自家是不守的,也不知道紫烟门肯不肯要…” 李家这一场大战虽然打退了都仙道,李曦明也明白并非余下的地盘就能守住了,接壤的边境实在是太长,时间越久越守不安稳,这么一场大战打下来,两方皆退走歇息,仅仅代表李家可以处置余下的山稽郡地盘而已。 “不行再问问玄妙观素免、剑门凌袂,两家都是接壤的…便宜他们总比便宜都仙道好!” 这些都是回去以后的事情,李曦明立刻停了思绪,眼前的紫光并无减弱之兆,李曦明一手持着金纹玄珠,准备遁走。 可他转念一想: “赶山赴海虎是难得的好灵器,虽然这东西是长奚真人的,曾经露过面,可邺桧十多年前才来的江南,极有可能不熟悉,这样用了遁走,平白被他看走一样灵器,有了记挂,再有什么事情,少了变数。” 本着手段能省一道是一道的心思,李曦明并未动弹,过了半刻钟,邺桧还未出声,他稍稍叹了口气,朗声道: “道友可有指教?” 他等了几息,邺桧真人的身影这才从太虚之中踱出,他抬着头,眉下的双目幽幽地望了他一眼,开口道: “昭景道友,可愿意谈一谈玄岳之事了?” ‘去你的玄岳,又打什么鬼主意,赶紧把你的破烂神通解了…’ 李曦明稍稍一顿,道: “长奚前辈托付玄岳给我与素免真人,自然要安稳此仙门,邺桧道友既然愿意谈,可以说一说。” 邺桧怀里抱着那把礼器似的法剑,神色自若,突然开口道: “我听闻明阳一道不擅长遁法,我若是与道友论一论道,将道友在此地拖个三年五载,恐怕也不好受吧?” 李曦明皱眉,他确实不擅长遁法,谒天门也没有遁法有关的神妙,邺桧又有身神通,压住自己绰绰有余…可他有赶山赴海虎补足缺陷,真不好说能不能逃去。 可他不知邺桧有什么手段,也从来没有与紫府真正交手过,更何况一上来就是紫府中期,稍稍考虑了,决定听他鸟话,问道: “道友的意思是…?” 邺桧的语气突然变好了,他轻声道: “玄岳山门中有位修士,叫孔海应,道友若是能把他给处理了,你我两家还能坐下来谈一谈,共分玄岳…” 这男子挑了眉毛,笑道: “我知道贵族注重名声,明面上我也可以打一打,到了你我分好的那线上,你我两家点到为止,玄岳修士自然会感恩戴德给你做狗,我也除了心腹大患,岂不是双赢?” 第七百三十一章 太虚行走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要杀孔海应。’ 李曦明心中不屑。 真要说起来,都仙道与李氏到目前也没有真正不可化解的东西,可要是说邺桧的目的仅仅在于孔海应,李曦明是一点也不信的: ‘若是你诸多动作都是针对孔海应,早些时候同我家摆什么臭脸!’ 邺桧既然张口就来,李曦明也作起戏,他面上稍稍一愣,答道: “邺桧道友,孔海应早些不就陨落了?长奚前辈身死之前玄岳地脉变动,就是他陨落的异象呐!” 邺桧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瞎话堵了堵,沉沉地看着他,那人按理是富恩,可如若真是孔海应,长奚故意说成富恩也是在情理之中,一时竟然停了停。 李曦明这话无论真假,都算是将他原本的准备和话语通通打散了,邺桧冷声道: “哦?这…是真是假…罢了,且见见明阳神通。” 他这一声落下,太虚响动,浮在太虚中的上下一片暗紫色幻彩发出庄严肃穆的沉重响声,生出一股潮湿的水气来。 下一刻,幻彩之中钻出一尾彩鱼,大约有牛犊大小,鳞片虚幻,深浅不一,皆从紫色,鱼首处竟然顶着白骨的人属头颅,两眼空幽幽。 这紫鱼在空中打了个挺,无数的同类从紫色幻彩之中涌出,密密麻麻于天门之下汇聚成河,直冲而上,李曦明见他动了真格,眉心天光涌动,身后的天门同样轰隆隆作响。 只听杀声动天,天门上的无数金甲金衣之人骤然活了过来,从天门之上降下,持枪持剑,各自来迎,方才一交锋,将紫河挡在天门之下。 可轰隆一声响罢,邺桧张口吐出白气来,这白气仿佛重达千斤,立刻沉下去,太虚骤然凝固,李曦明连带着整座谒天门都如陷泥潭,一点一点地沉下去,竟然有一些进退两难的感觉。 ‘难怪长奚不敢同他斗法,光是这东羽山…这老小子在太虚就有不弱的控场能力了。’ 李曦明晓得这是他第二道神通东羽山,庆幸起明阳一道斗法能力不差,有心不用灵器,趁机试一试自己的斗法能力,立刻张口,喷出明阳紫火。 这紫火平日养在巨阙庭,如今一口喷出,滔滔不绝,并不是寻常之物,只见光焰动响,御交生发之力动荡,撞上这凝固的太虚。 李曦明不需要对东羽山镇压下的太虚做太多的对抗,满腔的紫火凝聚为一点,对方的压制神通再厉害,在这以点破面的冲击下轻而易举烧出了一点针尖般的漏洞。 他只须这一点就够了! 太虚一点可以是一面,也可以一门,李曦明连同背后的天门一起消失,轻而易举脱离了整个南惆水与东羽山的封锁,在另一处太虚显现出身形,化为天光而走。 于是邺桧堂堂紫府中期,面对一位初晋紫府的修士,两合之间没有给对方带来任何压力,立刻就叫他遁走了! ‘这就是太虚…’ 李曦明此刻终于领悟了紫府之间互相搏杀难到了何等地步,太虚就是一片满是漏洞的网,每一位紫府可以大如泰山,也可以小如微尘,如何锁得住他人逃走? 邺桧一点也不奇怪,身神通运转,身形已经在紫光的边缘浮现而出,带动整片紫光重新移动,再度将李曦明笼罩,东羽山再次镇压,如陷泥淖的压力重新浮现。 可这一次他的手上却结了印,东羽山浮现的一瞬间,李曦明身下的太虚扭曲着空洞起来,叫他一脚踩了空,没能直接挪出去,李曦明却不惧,口含火焰,直接喷向他手中的法剑。 这法剑稍稍抵挡住火光,一道极其锋利的气息却从太虚中升起,李曦明晓得是对方灵器,强忍着取出灵器的冲动,眉心天光涌动,喝道: “叱!” 闪烁的天光立刻从整片太虚中亮起,终于照出一点明晃晃的金色光彩来,上曜伏光从李曦明眉心喷涌而出,砰然砸去。 这道上曜伏光李曦明其实修行的时间很短,这是有紫府本身的神通道行在,自己的神通本来也有眉心天光,两两加持之下,还真就把这灵器挡了挡。 ‘正面与你斗不过,我走还不成。’ 一回生二回熟,李曦明面前紫焰升腾,再度脱身而走,邺桧却再迈一步,紧随着他的身形浮出,手中法剑直刺,李曦明则立刻驾起天门,用神通来挡,只觉得手中一凉,一道紫光窜上手背。 李曦明挡了这一下神通,并无大碍,趁机拉开距离,飞了几息,对方再次拉近,李曦明这次学乖了,一口紫焰就往他手中剑上喷,同样能化解东羽山,一举两得,安然无恙脱身而去。 可他这一次横挪,只觉太虚之中突然越发陡峭,寸步难行,灵识一动,果然望见那极为明显的坎水阵法,再往现世中一望,脚底下雄山耸立,溪水环绕,正是衔忧山。 李曦明并没有求助萧家的意思,纯粹是两人打着打着到了衔忧山的太虚,而此处太虚如同万里雄山,移动困难,不是什么术法,也不是什么阵法影响,而是灵机问题,衔忧山是黎夏一郡灵机之首,太虚之中便陡峭至极。 邺桧显然也发觉这点,他有南惆水身神通,身下更有那灵鸦术法,在此处速度比李曦明快得多,立刻穿行而至,李曦明一口紫火挡住,身形消失,却在现世之中现出形来。 ‘太虚之中难走,我不能走现世么?’ 他一口气穿出,让对方扑了个空,眼前一亮,脚底下几座灵山环绕,似乎有个小家族在此地,几个修士正在空中打斗,李曦明神通流转,霎时间就将对方衣袍上的纹路对上了号。 ‘郡南乌家,原来已经到了黎夏郡南边。’ 这几个乌家修士似乎正在与魔修搏斗,打得颇为惨烈,李曦明这一步踏出,天空中的气象霎时从绵绵雨天转化为春日和畅,半空中的雨水还未落在地上,天空中已经天光昭彻,彩云飘飘。 ‘紫府…?啊?’ 头顶上突然冒出来一个紫府,场上的所有修士霎时皆如雕塑般凝固在原地,那领头的魔修更是差点把自己的脑袋炸开,空白一片的脑海只浮现出一个念头: “啊?抢一批灵稻而已…至于吗…” 你来我往的大战瞬间丑态百出,挥剑的剑飘到天上去,施法的差点把舌头咬下来,魔修举起一半的盾不敢举了,任凭脑袋被剑砍下来,对面的乌家修士更没有心思斗法,差点从空中掉下去。 萧初庭多半不在此地,李曦明根本没心思理他们,停也不停,脚下的天光闪烁,已经从原地消失,飞向遥不可查的远方。 可他仅仅是与这群人隔着好一段距离过去,面前的魔修却猝不及防,被李曦明的遁光远远地烫了一下,只觉得紫焰暴起,天光昭辉,胸口一闷,须发霎时间被焚得干干净净,浑身衣袍噌一声烧起来。 他若是普通修士还好些,偏偏是个魔修,浑身皮肉伴随着衣袍滚烫地烧起来,周围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却不敢逃跑。 所幸李曦明在他面前仅仅出现了一瞬间,也不曾在意他,只驰出数里之外,消失不见,却依旧烧得他惨叫连连,身上的法衣早就焚为灰烬。 几人还没来得及庆幸,下一刻,太虚再度破开,原本从阴雨恢复到晴朗的天空霎时间乌云沉沉,庄重肃穆的祈祷之声浮现而出,邺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这真人身着深蓝色的道袍,那双颇有灵气的眼睛扫了一眼周围。 要知道邺桧当下是身神通南惆水全力运转,近半的身体都化为紫色的光晕,还加持着东羽山,这一眼如同晴天霹雳,邺桧的身影下一刻同样消失,这六个人才反应过来,齐齐痛呼一声,各自坠着紫光落下去。 李曦明这头还没出了衔忧地界,只是灵机稍缓就立刻遁入太虚之中,邺桧的紫光便紧跟着再度从太虚中亮起,南惆水的速度确实快,李曦明不得不再接他一招,举目望了,玄岳山门就在近前。 邺桧却同样赶来。 他手中的法剑还抱在怀里,剑上的每一道幽蓝色符文皆亮起,追了一路,邺桧冷着张脸,掐诀念咒,又有一点白气从他唇中跳出。 这白气飞出,李曦明不仅仅脚底一沉,眼前的太虚也变了,玄岳门的艮土阵法的光华霎时间泯灭下去,仿佛蒙上了一层白蒙蒙的光华,连脚底的太虚都变得起伏不平。 ‘东羽山还有这威能?!’ 李曦明灵识微动,玄岳门的太虚死水一片,进入紫府阵法的入口也变得朦朦胧胧,忽远忽近,他知道东羽山的神通法力可以影响太虚,却不知还有这样的神妙。 他喷了火焰,从太虚中脱出,穿入玄岳山现世,却见着广阔的玄岳山上笼罩着一层紫光,如烟如雾,引得山稽郡的修士纷纷抬头来望,而邺桧正端坐其上,胯下骑着那只黑黝黝的乌鸦。 “难怪邺桧有信心将我拖个三年五载…这般纠缠下去,我还真不好脱身,就算杀不了我,花个三五年把我耗到轻伤确无问题。” 李曦明不得入内,却没有多少气馁,只要邺桧要纠缠自己,李曦明就算是入了玄岳山门也是换个地方困着,如今无非就是继续在外头。 可他早就想好了退路,如今赶来此地,岂是这样白白被人堵着?当下冷眼看着对方的紫光在玄岳山门上飞旋。 ‘只是…齐老真人岂能坐得住?’ 他冷笑一声,穿入太虚,虽然不能入内,来回追逃,兜兜转转,总是围着玄岳山门打转,虽然挨了几道神通,足足过了半炷香时间,那道紫意始终笼罩在玄岳山门周围。 李曦明知道素免也是个爱惜名气的,故意同邺桧僵持着,随着周遭修士渐多,李曦明再度穿入太虚,终于见到不远处素免真人显出身形。 这老真人叹了口气,开口道: “邺桧道友…且住手罢!老夫…答应了长奚道友要护佑玄岳,不能坐视不理…” 长奚真人就死在素免的玄妙观,连自己的尸体都送到玄妙观门前了,江南江北的诸修,有哪个不知道的?咸湖可以是玄妙观在守,都仙道不来打而已,如今邺桧都打到山门前了,李曦明不断出手,却不见他素免的影子,这就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素免经营了几百年的名声,有不少都关乎于自己后事,自然不能舍弃,只好被逼出来,这么往太虚中一站,邺桧算是停手了。 “原来是齐老真人。” 邺桧笑了一声,答道: “我与昭景真人切磋而已,却不想动静闹得大了,惊动了老真人,那便到此为止罢。” 他似乎与素免关系不算差,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曦明,笑着转过来,问向素免: “不知齐老真人向长奚许下了多久的时限?我这几日要来见一见真人,正是要商量商量玄岳的事情呐!” “能化干戈为玉帛,自然是最好的。” 素免回了一句,李曦明自顾自拂去手腕上的敌人法力,不去理邺桧,而是直言道: “我记得真人说要救治玄岳门人,孔家被打废一个,打残三个,到时给真人送来,麻烦真人了。” 李曦明才懒得与邺桧虚以委蛇,素免既然来了,说明此人重名声,至少不算食言,玄岳门人身受重伤,能麻烦别人的不用自己来。 素免听罢只点头,看着李曦明这头自顾自地行礼离去,邺桧则甩袖子告辞,顿时大感头疼。 ‘还需找个法子把这事情给化解了,接下来的时间越来越少,还要把精力花费在那魔胎上,可不是时时刻刻有空陪这两个折腾…’ 素免叹了口气,自己则顺路回玄妙观去了,心中暗暗计较: ‘还要想办法开一开小室山宝库,赶紧把这件事情了结了,省得一个两个闲得没事眼睛都往这里看,殃及池鱼,惹得我束手束脚…’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七百三十二章 长霄邺桧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邺桧在太虚中穿行了一阵,回到自家白邺山上,管龚霄正跪在山顶的碑前,这人脑袋紧贴地面,恭声道: “拜见真人,弟子行事不利,损员折将,丢失法器,还请真人责罚!” “闭嘴罢。” 邺桧随手一止,皱眉道: “这事情怪不得你,目的已经达成,玄岳又损失惨重,该占回来的地盘也没少占,不过三件法器而已,又不是古法器。” 他连连叩首,还要说些什么,却被邺桧挥手扫下去,半个影子都见不着了。 “可惜了管坎…也是老人了,竟然被李周巍打死,好在应尽的价值也尽了,算不上亏。” 邺桧在桌旁斟了茶,等了半刻钟,太虚中便有人踱步而出。 这位真人身着云霄纹路的道袍,面相善良温和,看上去仿佛宽厚的族中长者,只是眼睛细了些,在桌旁坐了,显得心情很好。 ‘绕来绕去,总算是让这老东西得逞了。’ 邺桧心中对他没什么好话,口中笑道: “见过长霄道友!” 此人正是长霄门之主,曾经名声响彻一时,从三宗七门手中杀出来成就紫府的长霄子! 长霄微微一笑,答道: “见过道友,道友的第三道神通修得如何了?参紫难渡,可要注意了。” 邺桧笑而不语,问道: “好多年没有见过成言道友了,不知如今如何?” 邺桧是后来来的江北,安淮天一事他并未参与,可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邺桧与成言没什么仇怨,只是他就是讨厌蠢物,就是要提。 长霄明白他的意思,随口答道: “他呀,前些年养了个好苗子,看着似乎有收成的迹象,这些年便不愿出宗门,就等着把第二道神通练好了…” 邺桧踌躇了片刻,终于把话题转到正事,道: “花了这样多的精力,我家牺牲的可不少,总算是达成,道友可看清了?” “已经看清。” 长霄面上露出奇异之色,隐隐掺杂些激动,点头道: “李周巍果然与金??命数有关,我在一旁用命神通看了,这就是白麟模样…这些年的怀疑果然有根据在,终于有个门路!” 邺桧似乎对他的事情不感兴趣,只斟酌地道: “我为了帮道友确认,平白无故去招惹了李家,折了长老丢了脸,又没能分化玄岳,让事情有了变机…付出了大代价…” “真是麻烦邺桧!” 长霄显得心情很好,哈哈一笑,拱手道: “司马伯休总是提防着我,这神湖周边的几家也对我有所不满,若无道友仗义出手,光凭我一人之力,还真不好查清此事!” 邺桧见他兜来转去,没了耐心,礼貌一笑,问道: “长霄道友,那绛头玄魂可以取给我了罢!” “诶…莫急嘛!” 长霄笑了两声,答道: “这事情还不算完…道友这第三道神通也未炼完全,更何况参紫何其难?”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道: “降魂闻可是命神通,江南之类的道统不少,道友这么多年都没有去炼,想必是看不上江南这些,手中有更好的,连绛头玄魂这种好东西都用上了…想必难度不低,起码要个四五十年,何故这样紧迫?” “把这事情处理好了,我自然会把东西交给道友。” ‘老东西空口白话。’ 邺桧心中不满,面上只赞同点头,见着长霄道: “道友可不晓得,我得了消息,备海龙王已很多年没有动作,雷霆将歇,那时的局势才更为复杂,你我还是趁现在赶快把事情给办了,过几年就躲起来闭关也好。” 邺桧自己是东海修士,岂能不知?只道: “这不算什么消息。” 长霄也明白对方的臭毛病,只道: “却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诉道友。” 他笑道: “玄怡和纯一道大打出手,一直打到海水震荡,礁海龙王都出来劝阻,若是事情无误,往后的事情都可以不必算上静怡山。” 这件事总算让邺桧点头,毕竟玄怡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倘若静怡山的修士过来,自家的都仙道还真未必是对手,如今玄怡出事,静怡山嫡系出山就成了奢望,怎么能算不上好事? 同长霄聊了几句,邺桧客气把人送走了,回到桌边,阴郁地望着长霄离去的方向,良久才低声道: “若不是绛头玄魂实在难寻,只有这老东西在兜玄得了一份…也不用这样受他要挟。” “只可惜我玄兜道统…太多太多的术法失效与灵气灭绝,否则如今又不用混到这个地步…兜玄洞天难得开一次,谁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不可能去等的。” 他吐出口气,揉揉眉心,咬牙道  “至于这老东西,一定是故意的…这下子与李氏的仇越结越深了,等真到了公开撕破脸那一天…即使这老东西什么都不给…我也要帮他对付李家了!” 平心而论,邺桧并不想针对李氏,一个李氏来挡着青池金羽并不是坏事,可长奚一个劲的在里头使坏,长霄又始终逼迫,邺桧心中很是不快,却没有多少退后的余地: “有些事情还是要做,拖一拖李曦明,尽量缓和着来,只要司伯休还没死…都不要太逼迫他…” 李氏忌惮邺桧,殊不知这位都仙道的紫府真人同样对李氏抱怀忌惮…甚至刚刚的打斗都没有使出全力,仅仅在应付长霄,履行一个争取时间的使命而已。 “一旦把李曦明逼到司伯休那头去,逼得李家回了青池,那这江南我也不用想哪怕一点了…司伯休一定会尽量让李家仰仗青池,更会强势插手,这家伙一来,我连小室山的东西都不要想了!” “更何况…老子是来江北立宗的,不是来结仇的!李曦明娘的不到百岁,若是李周巍处理不好…那就更叫人不安了…” 邺桧心中思量了许久,终于放下了玉杯,摸出法剑来: “解决孔海应只能通过玄妙观,解决此人不但能除了我后患,还能给玄妙和望月的关系掺点沙子…素免是个好息事宁人的,此事不难。”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七百三十三章 盘点 李曦明一路驾光穿越太虚,在荒野上空浮出身形,掀了袖子,露出手背来,一点紫光光华正逗留在手上,散发着沉闷的光芒。 方才一阵追逃,交了几次手,邺桧留了伤势在他身上,不过轻得很,对他神通法体几乎没有什影响,估摸着寻常紫府小半月就能疗好,而他的「谒天门极其擅长打磨消灭异种法力,看上去三两天就能磨灭。 不过他仔细看了一眼,另一只手抬起,对着手后轻轻一划,把自己那块皮肉削了下来,举起来看了一下,若有所思放回去。 “对寻常紫府来说,倘若法身的某一块受伤过多,倒也可以丢弃了,再捏一个就好,无非是哪个耗时更多,只是我能镇压消磨,大部分都是直接疗伤更快...换成别的紫府修士,兴许也有各自的办法。“ 他遂踏空而下,脚底下还有不少修士来往,李曦明不想惹得众人又是跪又是拜的,随手用神通迷了眼,径直从众人身旁走过。 到了殿前,正撞见孔孤皙出来,那辅子背着一金枪一金斧,老老实实跟在后面,其余的玄岳客卿只有那孙柏愿意多走几步过来,客气几句: “掌门稍待,我先看看掌门的伤势。“ 孙柏掐起法诀为孔孤皙疗伤,李曦明扫了一眼,玄岳诸修之中,上得了台面的也只有辅子和孙柏了。 孙柏是擅长疗伤、生养的「潇重林」,整场战斗中受的保护不比李家人少,自不必说,而辅钺子仙基乃是「天金青」,本身也有些本事,在李家都可以排到丁威一级。 孔孤皙这场大战表现极好,前后进退有度,也受了很重的伤,李曦明自然要见一见,当下显化而出,孔孤皙本与孙柏客气着,着眼一看,天光荟萃,吓得连忙跪下去: “拜见真人!” 眼下跪了一片,两侧的玉庭卫都释戈跪倒,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李曦明应下: “起来罢。“ 孔孤皙见了他,心中的不安算是消失得干干净净,一股喜悦冲上心头,原本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喜悦罢了,又有惶恐,面上流露出恭敬和顺从色彩。 李曦明初晋紫府,邺桧是紫府中期,虽然知道紫府之间很难奈何,孔孤皙心中难免有担忧,眼下见李曦明神色泰然,比守住了荒野还要欣喜,可静怡山的事情未着落,难免叫他惶恐。 李曦明灵识一扫,便将他的状态看得清楚,这人下半身都成了骨头架子了,是被某些锋利带煞的都卫道统所伤。 想必是「西天」。 孔孤皙修行的就是「愚赶山」,身躯没什特别,他一挥袖子,明阳生发之力落在孔孤皙身上,这男子觉得创口生痒,浑身暖热,皮肉复生,在地面上站稳了。 明阳的生发之力能复皮肉,不能复修为,却免了孔孤皙服药的功夫,这玄岳掌门跪了,恭声道: “多谢真人!“ 后头的辅钺子身上的伤口也愈合,不过他的仙基炼就法身,战斗凶猛,受了伤也不好愈合,这一下不过是修了个皮肉,还要回去重炼,当下闷头同孔孤皙跪了。 “这人是个忠心耿耿的。‘ 李曦明方才早注意到他了,辅钺子斗起法来是真凶狠,也是真用命去救玄岳修士,他稍稍一顿,尽管心已经不抱太多希望,依旧问道: “静怡山如何。“ 孔孤皙只能把前后的消息讲了,李曦明摇摇头,心中暗道: “那山稻郡是保不住了。 孔孤皙还在惶恐着,虽然事情也算不到他头上,至少面上还是惶恐,李曦明随口道: “有时机我去一趟静怡山就好,倒是你这修木德的客卿,先要借湖上一用。” 孙柏能力不错,仙基好用,自家的浮南地界也是一片狼藉,人人带伤,有些话李周巍不方便说,李曦明便出言把他取过来用。 他不计较静怡山的事情,孔孤皙已经算松了口气,这话一出,孔孤皙脑袋贴到地面上去了,恭声道: “真人说笑了,老祖生前吩咐,一切听从真人命令,莫说孙客卿,玄岳上下诸事,皆以真人心意为准,晚辈无置喝之理,亦无逾矩之心,静候仙命而已。“ 李曦明早知他听话好用,井不意外,扫了目光,道: “如今战事歇了,都去趟玄妙观,不要同素免客气。“ 他身化天光而去,留下孔家众人面面相觑,孔孤皙在长奚身死之时听了笑,其实井不想去玄妙观,可自家人的伤势确实重,只能一同驾风而去。 李曦明这头穿入殿中,李周巍眼前一亮,从主位上下来,还不智开口,李曦明已经哈哈大笑,道: “好威风。” 李周巍晓得他说的管坎之事,先和着笑了一声,找了人上来,吩咐道: “把妙水带上来。“ 这才开口道: “那邺桧果然奈何不了真人,老大人一连写了三封信过来给我,如今我算是能回复了。“ 李玄宣身在湖中,心思还挂在江上,李曦明含笑应了,李周巍却不是无缘提到这事,立刻接上话,叹道: “可惜...思危族老被我早派的人半路去戴,谁知司徒未一出了地界,一口气缩到山门中不动了,派人去问,镗金门无人应答... “大人在信中又多有提及,不知如何应他。“ “安思危被擒... 李曦明也颇有头疼,安思危虽然实力不济,没有什特殊的道统神妙,可已经是忠心耿耿的多年老臣了,安家百年与李氏联姻,真要说起来,安思危的地位同一位李姓筑基井无多少分别。 他知道李周巍的意思,沉声道: “这事情...恐怕先问清楚,如果安思危在镗金门,或者送到西边去了,找金羽宗还有机会,如果去了白邺都仙道......那就没那容易。” 李周巍也点头,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回道: “晚辈与那管坎斗法,到了危急之际,竟然有白麟相,虽然解了围,也无意将管坎打死了,也不知道他在都仙道地位如何。” 李曦明稍稍踌躇,见李周巍正色道: “玄岳此事,固然是我家顾及情谊出手,可若是换个角度,此事对玄岳周边的所有势力来说...不过是一场分食之宴罢了。“ “都仙道南下,得多得少,都是得利,帮助玄岳的玄妙观,我望月湖,从某种角度说,也是侵吞,这场大战之中没有吃亏的一方,只有玄岳数百年基业被端上桌... 他摇头,露出些不安之色: “我看管龚霄的态度,江上一战是秀拳头,露实力,看谁分多、谁分少,这下却死了个姓管的,我只怕管坎有什血脉背景,两家打出了真火,那才是麻烦事。“ 李周巍这一说,李曦明略略点头,他也从邺桧的态度中体会到些东西,心中暗算: “相较于对待长奚的刻薄,似乎邺桧自始至终都有些不与我彻底交恶的暖昧态度...想必..对这些紫府来说...某些筑基都不值得皱一皱眉。“ 两人一合计,李周巍把这事情放了,转而道: “况且晚辈露了相,只怕落入到有心人眼中,不是好事。“ 李曦明点头,叹息道: “我算是明白这些个紫府为何要养得力筑基了,倘若再有一两枚好棋也不至于让你下场搏杀!你伤势如何” “虽然颇重,却无大碍。“ 李周巍受的伤不轻,日常没有太多影响,李曦明只道: “让那孙柏来,我明日走一趟东海,随手抓妖和着家的宝药来炼了,很快就能把你的伤治好,你服了等丹就去闭关,先把筑基后期突破了。“ 李曦明安排了事宜,环顾一圈,确保太虚之中无人,这才用秘法传音道: “受票一事,明煌如何看” 李周巍早就想问他,借着这个时机,回道: “真人突破紫府,篆气可有多少变化” 李曦明略略一顿,摇头道: “并无,一如既往,能弄火引气,精炼法力,我突破紫府之前少有斗法,故而在诸兄弟中最不擅长引用气,加之「谒天门」本就能引火,一时竟然看不出能耐。“ 李周巍思索片刻,答道: “晚辈这样思量...第一,家中紫府大阵不智修筑,设坛求算声势茫大,如今因为晚辈而观察我家的紫府不少,还是小心为好...如果实在不行,至少也要在玄岳山门行事。“ “还有一点...” 李周巍稍稍沉思,低声以法力传道: “晚辈既然已经马上筑基后期,气提升修为的能力岂不是作了空不如等晚辈...突破紫府,我家前后两位真人,加上仙器,能不能再设计去南疆、四海带一只紫府妖物回来... “到时候还顺便看出各种神妙的不同...兴许这法子还能帮助修炼神通...出其不意,甚至能当做底牌来用。“ “紫府妖物!” 李曦明还真的从未想过这样的可能,着实愣了愣,他自己突破了紫府,明白紫府有多难围杀,可打心底一想,这事情虽难,可不必打消李周巍的心思,毕竟筑基气也能长进修为,不必消耗在筑基后期,用来长进神通更好... “好...” 他连连点头,两人收敛了思绪,这头的曲不识已经请示了从殿外进来,跪道: “见过家主,见过真人,妙水道人带来了。” 他身后放着一石棺,看起来很结实,老头开了棺,果然有一女子躺在头,身躯分了三段分别从脖颈、小腹处断开,肚子头空空,腹腔就剩一颗干瘪的心脏。 “妙水道友被分了三截,虽然及时化解了创口之处的法力,服下了宛陵花,却也是性命难保,家主让孙客卿拚起来了...配合着小人「藏纳宫」的秘要,才算保住。” 老头虽然狡猾,不擅长斗法只擅长逃跑,却有些慈悲心,看着妙水的模样眉头紧锁,乞道: “小人这些年因为水脉之事与她熟悉,妙水虽然年少时在东海混过,法力不甚干净,却是个好娃娃,平日安分守己...” 李曦明瞥了眼妙水,点头道: “未死就好。” 他从袖中取了丹药,塞到妙水腹中,眉心天光下照,顿时明阳生发之力浮现,妙水面色一下红润起来,她猛地吐出口气来,骤然坐直身子,恍惚地看了一眼。 过了两息,她才出了棺,眼中清亮亮皆是泪,拜道: “多谢真人!” 李曦明微微颔首,略有讶异,妙水在生死徘徊一次,似乎眼神都清亮了,整个人的气质截然不同,泪水涟涟,李曦明道: “只是你被伤得太重,巨阙庭受了损,相关的功法与法术是修不得了,突破紫府更是不可能稍等些日子,有了机缘,我再帮你治巨阀。“ 妙水哭泣不止,她被砍成三截,体会自己一点一点死去,心中的折磨与震撼他人不能体会,只叩首道: “谢过真人救命,小人不期望神通,也无如此妙法要修,得了一线生机,心觉庆幸不能言语,万事皆休,唯望回山见一见父母,相拥而泣。“ 李曦明神色有些复杂,李周巍则点头让两人退下去,道: “威在浮南大显神威,以一敌多,从容而退,若非有他和重明洞玄屏,浮南恐怕要退出一阵,如今受伤不浅。“ 他袖口在桌案上一拂,立刻有三样法器浮现在案台上,皆是法光辉煌,边角圆润,符文复杂,竟然都是法器中极上品的物什。 李曦明看得点头,笑道: “都仙道在东海这些年,又到江北狠狠捞了一笔,果然是富得流油,得这三道法器...浮南、荒野的损失几乎可以不计了!“ 李曦明说得保守,就算是东海散修筑基的一条命也未必能抵得上其中之一,那几个死在都仙道手中的玄岳客卿还真未必有这些法器的价值高! 李周巍笑道: “正是因为这些法器厉害,需要炼化的时间也不短...都要一两月。“ “这简单。“ 李曦明抬了眉,神通法力凝聚口中,轻轻一吹,一股明光拂过,这三样法器立刻被他神通炼化,一个个被天光托起。 那管坎使的一连串的寒铁小圈最先响动,这小圈呈银色,共计十八枚,个个不过拳头大小,皆作坎水纹路,李曦明随口道: “这是坎金围连环,坎水中的上品法器,以束缚、纠缠为主,比之玄罚令、洞玄屏不能及,却可以够着明宫的赤焰盏。“ 第七百三十四章 剑门取物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李周巍先时便被这坎金围连环束缚,好在出其不意用仙基把这东西镇了,否则不知有多少的麻烦,他道: “此物虽然没有太大杀伤之力,束缚却有独到之处,对付一些法身厉害的修士要高出一等,兴许一两人就能将之困住。” 李曦明遂点头,对他来说这些东西用处不大,对筑基来说却是宝贝,他答道: “此物束缚为主,颇为好用,我家却没有坎水筑基,勉强搭上边的水德,也仅仅一个妙水而已。” “她虽然此战尽了大力,可受伤的人不少,坎金围连环毕竟贵重,随意赐下不是治家之道,且先存放,到战时再临时取出。” 李周巍将这坎金围连环收了,拿起那一枚黑黝黝的都道铃,灵识扫过,略有讶异地道: “是清炁。” 清炁是最常见的散修道统,尤其在江南,十个散修里头抽出八个的道统都是小清灵气,这些人更是大部分不过胎息,一把法器传三代,故而清炁胎息法器就更多了。 清炁低阶修士多,到了筑基就少了不少,但在筑基修士中还有一定比重,可清炁一道的紫府修士,李曦明至今还没有听说过,筑基法器同样少,好不容易见到几个都是潦草货色,这样上品的还是第一次见。 他将这黑铃翻过来仔细看了看,无论是材质、炼器的手法、还是铃上的阵纹,都是当今的风格,李曦明皱眉道: “真是稀奇了,他管龚霄堂堂都仙道少主,要跑去炼个法器,温养修炼,竟然不用都卫,改去用清炁…” 与李周巍对视一眼,他道: “看来都卫与清炁有些渊源,有意思。” 这清炁一道没有显着的优劣克制,都道铃品级却比坎金围连环还要高些,直追阳离赤雀旗,李曦明让李周巍自己取去用了,这才看向那枚小镜子。 这镜子只有巴掌大小,呈现出古铜色,两环刻画着数种走兽奔腾,虽然花纹是三者中最华丽的,品质却最低,甚至炼器手段也不高,李曦明看了一眼,道: “法器铜翅亮白,环周用的德敕铜,镜面则用真炁一道的白鹤琉璃石,法器年岁不大,应当是特地为我家天光准备的。” 这东西李周巍也不甚稀罕,打算赐下去给丁威锃,先放进袖子里,李曦明终于道: “邺桧这老小子…也不知道玩什么把戏,我还是速速把山稽郡处理了,还有小室山之事…应该去拜访一次称昀门。” 他驾天光而起,遁入太虚不见,留下李周巍在殿中踌躇了一刻,下方李汶来报,面色还有些苍白,入了殿中跪倒,道: “禀家主,老大人遣人来问,说是安思危一事,可有着落,大人说安老客卿回了湖上,一言未发,不能叫人心寒。” 安思危被镗金门捉去,司徒末那家伙龟缩不出,除非紫府亲自去一趟,李周巍也没什么办法,他只能回了些真人关切云云,先让人去报信。 他负手起来,问向还在殿中的李汶道: “老大人一日一问,好生频繁,可是通过玉庭来信?” 李汶是玉庭中任职的筑基,对此最是了解,答道: “玉庭之中没有记录,应是老大人遣了亲信过来,先送到东岸。” 李周巍一听,果然应了心中料想,东岸如今是李绛夏在主事,李绛夏又是安夫人之子,就是这孩子的人在两边奔波,他只按了笔,道: “够他着急的。” 李汶低头装作没听见,李周巍则道: “通过玉庭回一封信,与老大人说清,镗金门不敢动族老,金羽宗亦不会动族老,倘若早一步到了都仙道手中,兴许吃点苦头,??命也是无忧的。” “筑基天大的事,到了紫府面上不过是一句话一枚子的事情,尽管放心好了。” 他将李汶劝下去,这才疗起伤来。 李周巍在这场大战中受的伤主要在头部,额骨被打碎了两条缝,外面的皮肉虽然修好了,伤筋动骨的事却不好收拾,其余都是取管坎??命时水索所受的伤,服药修复快得很。 李周巍只在殿中修行十几日,时不时停下来回个信,孔孤皙几人竟然已经回来了。 素免没有食言,玄妙观动了真本事,玄岳几人伤势都大有改善,几个轻伤的几乎好了,受了重伤的养了一年半载也能恢复,只是孔孤皙的脸色不好看。 李周巍叫来李承,仔细问了,这才知道玄妙观已经在长奚坐化的山上盖了院子,还起了名字,因为正对着咸湖,被叫作隔湖峰,寓意患难如湖,被此峰隔在观外。 这些事情说好说坏,都不好说,孔家正是最困难的时候,还要找玄妙观疗伤,孔孤皙去的时候自然满脸讨好,回了荒野却一声不吭了。 李承报完,李周巍回道: “他心中不爽利也是好的,兴许是表忠心的手段,总之派人安抚下,下次还要找玄妙观疗伤,不要让玄岳的人太抵触。” 玄妙观毕竟是宝土道统,在疗伤方面颇有心得,能抓住玄妙观来薅,无论是李曦明还是李周巍都不会轻易放过。 李承应声而退,殿中光影变化,明暗交织,李周巍修了一两块皮肉,终于见李曦明破开太虚而降。 他手中提着一只被天光捆得结结实实的角兽,只有牛犊大小,气势却很凶狠,虽然动弹不得,那双眼睛还是汹汹地瞪过来。 李曦明随手把这兽掷在地上,笑道: “如今没背景妖将还真不好找,我在江间转了一圈,一路寻到了吴国,找了当地的世家来问,这妖物正在食人,撞到我手里了。” 他又从袖中取出枚玉盒,随开了,内里放着琼玉般的灵草,李曦明手中不停,将那角兽击晕,一边道: “紫烟送了《确焰丹书》,里头这丹术对我多有裨益,还有一道紫府丹方,叫作玄确经心药,说是可以渡业。” “这兽类是清炁一道,正合适,还有这枚沈家送的玉芝清兰,一炉出个六枚,够你们几个用。” 李周巍还是头一次听到紫府级别的丹药名字,稍稍思量,李曦明摇头道: “这药对筑基来说可以救命,对紫府来说就疗疗伤而已,算是紫府中的平常货色,真要是太好的东西,也不会拿出来送我家。” 寻常的丹师一炉用上宝药的疗伤药怎么也要炼个三五月,可李曦明如今神通在身,一些寻常用途的丹药都不必丹炉了,这丹炼起来也就是个三五天的时间,他继续道: “如今紫府以下的丹药我用神通就可以炼出来,玄确经心药难度高不到哪去,过两日就让人给你送来。” 玄确经心药再怎么样都是可以给紫府疗伤的药,紫烟的礼品不算太轻,李曦明叹了口气,道: “妖物的筑基实在要等太久,又不是时时能抓到,难怪江南道统喜好人丹。” 两人商议着,见李承去而复返,从殿外进来,略有急迫地入殿,表情有些尴尬,甚至到了近前才低低地道: “家主、真人…剑门来人了,说是向玄岳要东西。” “剑门?万昱?” 这可是从来没有想过的角色,李周巍着实一愣,问道: “来的是谁?又要索何物?” 李承摇头,继续道: “我已经安排了人引他们到偏殿,也把孔孤皙等人叫过来了。” “让他们上来就好。” 李曦明开了口,他立刻退下,李周巍从主位站起,到了侧旁,剑门之人率先从殿外进来,为首之人正是剑修程今铸。 他身后背着那把长剑,眼神锐利,先向李曦明行了礼,这才拱手道: “见过真人,剑峰一别,我家真人颇为怀念,叫晚辈先替我家真人问一句好。” “不必客气。” 李曦明对凌袂的印象不错,有过一阵交谈,这人也不是想象中剑门的那些老古板,还是颇对胃口的。 程今铸并不废话,问了些伤势,径直道: “晚辈此次前来,是有一事…长奚前辈曾经向我家借过一道听风白石山,说是身死后奉还咸湖南岸,及山稽郡东方九镇,如今应要归还。” 此言一出,四座寂然。 尽管万昱剑门是有名的正派,他这段话还是让李周巍甚至李曦明等人尽数默然,殿上甚至出现了短时的静默。 无他,这件事情没有半点消息,甚至一点由头都没有,长奚、孔孤皙口中没有半点消息,这还是万昱名声在前,让人有些踌躇,否则换别家,谁都会以为是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罢了! 明显有了停顿,李曦明这才出言道: “去把孔孤皙叫上来。” 过了数十息,这中年男人急急忙忙到了殿前,向李曦明等人行了礼,这才发觉程今铸,孔孤皙面上没有半点端倪,颇有讨好之意: “见过程道友!” 时至此刻,程今铸面上都有些疑惑之色了,他试探地看了眼孔孤皙,开口道: “见过掌门…” 李周巍心中看得狐疑,笑道: “孔掌门,却是你玄岳的旧事,程氏是来取东西的。” “啊?” 孔孤皙听得云里雾里,他一眼见了殿中情况,本以为是李家要把山稽郡给万昱,自己就过来听个结果而已,谁知突然出了这么回事,心中不安。 程今铸只好又讲了一遍,听得孔孤皙瞳孔放大,程今铸甚至补了一句: “听风白石山是我道从兜玄得来的灵器,不同寻常,如今门中想要取用,便来一问。” ‘灵器!’ 孔孤皙心中悲痛至极,只恨恨道: ‘好好好,人人来踩一脚就罢了,你万昱乃堂堂青松太阳道统,何等高贵,何苦还往我家身上丢石头,要什么地盘就拿去,我家哪来的灵器给你!’ 可形势比人强,莫说他现在玄岳衰落,就算是最强盛的时候孔家人都不敢给万昱脸色,他满脸大汗,求救式地向李周巍投去目光。 程今铸并不迟钝,立刻察觉出不对,问道: “掌门难道不知有此事?” ‘什么有没有,真人说有就有…’ 孔孤皙见李家人皆沉默,只能支支吾吾地道: “兴许…兴许有此事…这地界是要抵给剑门…” 程今铸面色不对起来,开口道: “孔掌门,灵器何在?” 话题到了这份上,李曦明不得不开口了,他出言道: “涉及灵器,事关重大,约定下的地界剑门先接过去,听风白石山我还不曾见过,且先放放,玄岳可以多割几镇,作为续租此灵器的代价,若是真的急切要用,我再与凌袂前辈仔细商议。” 不管万昱什么个手段,到底有没有这事情,山稽郡的地盘有人接手一部分自然是好的,李曦明先订下来,程今铸没资格与李曦明商议,好在事先自家真人有所安排,他正色道: “既然真人发话,此事便由望月湖安排,我剑门也晓得玄岳正是危急存亡的时刻,听风白石山兴许对贵门极为重要,我家不是落井下石的道统,真人早说过了,如果事关玄岳存亡,并不是一定要取回。” 李周巍却想起一事,问道: “山稽郡贵门派人去接管即可,只是咸湖已经在玄妙观手中,要割南岸这部分地,还要去问素免真人。” “回家主。” 程今铸却稳稳摇头,笑道: “我家真人昨日写了一封信过去,玄妙已经交付,素免真人还来剑峰要向我家真人致歉,只是我家真人不在峰中,让齐真人先回去了。” 这话一出,万昱剑门的地位赫然显现,可孔孤皙、程今铸似乎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李曦明微微眯眼,心中渐明: “是因为凌袂实力高超,剑法不俗,还是因为青松道统的地位…比我等想得还要尊贵?” “越国无论是三宗十门还是七门,那些道统起起落落,重明殿六道道统却至今不绝,岂是偶然?”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七百三十五章 玄岳山门 李曦明脑海之中这个念头仅仅是一闪而过,心中疑惑起来: “若是如此…两宗与四门之间的亲缘恐怕比先前想得还要近…江南道统十有八九出于青松,到底代表着什么?” “我突破紫府,便有贺喜之事,还有前往三家拜会的规矩…这些事情到底是一种江南的规矩和约束…还是一种江南势力独有的…权力!” 李曦明心中短暂思索了一瞬间,点头示意,玄岳的核心地界山稽郡就在这一瞬间被割去东方,孔孤皙甚至只有庆幸李曦明点头的功夫。 程今铸虽然心中疑惑,可门内安排的事情了结便好,真人面前也不好多嘴太多,答道: “这灵器是前任掌门孔婷云陪同真人来借的,如今掌门不知,兴许其中有什么不曾交代着落的。” 李周巍敏锐地捕捉到了孔婷云的名字,他抬眉道: “不知这灵器有何等神妙?” 程今铸稍稍思索,道: “我却没有见过这灵器的真身,只听闻兜玄洞天之中…这灵器的本体是放在一重山下装点的,显化原形时,大如山岳,雪白透亮,可以冲灵开慧,明心静气。” 李周巍记在心中,与李承对视一眼,舍了这话题,问道: “我曾向凌袂真人聊过阵法之事,不知真人可有消息。” 李曦明拜访过的几位紫府都有提及此事,程今铸有所准备,答道: “真人已经向海中的故友去了信,可回信说故友闭关,近年是没有机会了。” 他稍稍一顿,李周巍挥退了孔孤皙,程今铸这才道: “还有紫烟的汀兰真人,紫烟道统擅长阵法,虽然不够亲自布阵,却能因地制宜,挪一挪、改一改,把已经布好的紫府大阵换个位子…威力有所变化,却也是紫府级别。” 此言一出,众人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是指玄岳山门呐!’ 李曦明示意自己明白了,程今铸便告辞,等他出了殿,李曦明道: “明煌,万昱此事不像扯谎,我见过李袂,虽然与万昱中诸老理念相悖,有革故鼎新之念,却不像是使这等手段之人。” 李周巍应声道: “此事与我家关系不大,却应该尽早查清,无论此事是真是假,剑门最后不会赖到我家就好。” 毕竟李家如今可拿不出灵器赔他,李曦明吐气道: “长奚这老家伙,到了死也不肯把话说尽,我去一趟玄岳山门,这灵器听起来是土德,说不准在辅助孔婷云突破。” 李周巍先前问的孔婷云,就是指向这可能的意思,李曦明既然听出来了,便点头相送,目送李曦明踏天光,破太虚而去。 栀景山。 李曦明面前的丹炉微微晃动,清炁上浮,炉口微微一动,六枚暗黄色的丹药喷涌而出。 他伸手一接,这玄确经心药一枚枚如同龙眼,没有什么明显的纹路,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李曦明取出玉瓶装下。 栀景山上的花雨随风而落,白亮亮滚落一地,他欣赏了两眼,身形在南面浮现而出。 栀景山的缺凹之处,原本的小潭已经化为地煞泉眼,黑红色的地煞喷涌而出,紫火荡漾,又被潭边的白色阵纹囚禁,如同水般汇聚在这潭中。 李曦明轻轻招手。 “哗啦!” 这池中赫然一动,地煞紫火凝聚的水面急剧波动,从中飞出一枚巴掌大小的瓶子来。 这瓶呈现出紫红之色,火烧般的琉璃纹路一一浮现而出,往李曦明手中一落,他立刻有了感应。 “此瓶受明阳紫火所炼,又汇聚离火,近于饱和。” 这池中是随着李曦明证道而诞生的地煞火脉,以明阳火、离火、地煞为主,虽然厉害,可用来炼丹太过重煞,而玄纹瓶能吸纳火脉中明阳火与离火,加以炼化,每每放了半年,李曦明便取出来炼了。 他也不管瓶中有多少火焰,只运转谷风引火和明阳神通,一时三刻,这里头的火焰便炼得干干净净,仔细一看,威力在筑基中已经算可观。 他也不管瓶中有多少火焰,只运转谷风引火和明阳神通,一时三刻,这里头的火焰便炼得干干净净,仔细一看,威力在筑基中已经算可观。 “好生奇异的法器。” 李曦明至今看不出这东西是哪道道统,而自己用明阳、离火的祭炼如今也远远没有到上限,显然还有大把可以祭炼的地方。 “也不知道能不能炼成灵胚,若是浪费了还可惜,且先祭炼着,用别物取代。” 李周巍等人在荒野驻守,望月湖上也没有闲着,李绛迁已经将整个望月湖的人力调动起来,在湖周六门之中的承清门旁建造高台。 这高台可不是无缘无故,乃是《观榭神通火中炼》中的祭炼大台,李曦明刚才看了,已经完成了十之五六。 “事情了结,先去玄岳,再走趟称昀门…好歹也是近邻,拖了这样久,也可以试着问问小室山之事。” 顺手把玄纹瓶丢回潭中,李曦明遁入太虚,穿行而去,并不磨蹭,在荒野显现身形。 李周巍并不在殿中,反倒是李承和孔孤皙在商议什么,李曦明将丹药往李承手中一抛,抓着孔孤皙的衣领便离去。 孔孤皙这家伙吓得不轻,好在他也是被长奚带入过太虚的,在天光中惊魂未定地站稳了,拱手道: “真人…” 他话音方落,余下的话被李曦明一个点头压回嗓子里,没过多久,已经落回现世,便到了山稽郡的玄岳山门。 夜色浓郁,玄岳山门白色的光晕依旧在天上闪烁,隐约能看见那里的山峰模样,可与曾经人来人往的模样不同,放眼望去,如同一座死山,没有任何遁光起落。 孔孤皙口中一片苦涩,听着李曦明道: “开阵。” “是!” 他解下腰间令牌,照向此阵,结印在手,放出棕黄色的光辉,面前的大阵迟了片刻,终于破开一道口子,隐约见到里头玉质的山门和亮黄色的灯笼。 这门户般的口子方才浮现,孔孤皙只觉得脚底一轻,底下暗黑色的山脉错落,跌宕起伏,光华闪烁,点缀其中,零星见到两三个身影穿梭,遁光如流星般划过。 这景色他看过无数次,已经到了自家山门上空,李曦明的背影挡在面前,这位新晋真人专注地盯着脚底下的仙阁,让孔孤皙有种毛骨悚然的恐惧感。 他缩起脖子,两手也穿进袖里去了,跟着李曦明在门内飞了一圈,听见这位真人的赞声: “贵门积蓄深厚,又擅长搬山改境,这一地竟然处处灵机旺盛,有不少特殊灵山…十二炁有五道全,五德有八道,其中又有三座土德,难得…实在难得!” 玄岳门兴许他处不如其他仙宗仙门,可这灵山未必会输,长奚几百年来勤勤恳恳,如同过冬的鼹鼠般往玄岳搬山,这山门实在诱人! “难怪提起山门,邺桧觊觎不已,他白邺都仙道本就刚刚创立,若是得了这一道山门,能抵数百年功夫!” 李曦明逛了一周,弟子少得可怜,唯有主殿之中还有些身影,自家晚辈李绛垄正举着玉简细读,身旁的书堆得比人还高。 李曦明微微点头,并不打算与他见面,这一圈逛完,各式各样的秘境见了不少,半点灵器甚至与听风白石山能沾上一点的东西都没见着。 他到了玄岳宝库之前才驻足,稍稍顿步,负手转头道: “掌门…内里当真没有听风白石山?” 孔孤皙已经明白他来意,只跪倒道: “孤皙从不知什么听风白石山!倘若有一点隐瞒,叫小人立刻身死道消!” 李曦明本也不觉得长奚真人就把这什么灵器放在库中,那就没必要瞒着自己,遂开口道: “带我去闭关之处。” 孔孤皙的面色肉眼可见地白了,恭敬应下,低声道: “不知…真人要见哪位?” 李曦明随口道: “孔婷云。” 孔孤皙只点头,一路带他在山间穿梭,出示令牌开了迷阵,东拐西拐,从一座灵山下钻入地底,又破了个迷阵,遂见洞府。 孔孤皙只点头,一路带他在山间穿梭,出示令牌开了迷阵,东拐西拐,从一座灵山下钻入地底,又破了个迷阵,遂见洞府。 孔孤皙到了洞府中的石台上,用令牌开了阵法,这洞府的石壁上这才浮现出一道紧闭的石门来,孔孤皙一句话也不说,扑通一声都跪倒在地,缩成一团。 李曦明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倘若自己非要去找什么听风白石山,那必须开启禁闭,一但石门开启,孔婷云九成九是没命了… 他并不入内,而是有些疑惑地思虑起来: “程氏的意思是听风白石山一旦动用,大如山岳,多半不能藏在这小小的密室之中…即使能,也很方便我察觉…” 他踱步出去,身后的孔孤皙连连叩首,一路出了此地,李曦明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显然,玄岳山门中是找不到听风白石山了,长奚真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这灵器作了什么后手,既然不告诉他李曦明,如今来找恐怕也难上加难。 “他给剑门许诺了咸湖南岸与山稽东方…这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就是长奚为自己身后做的手笔,既然如此,与之相关联的听风白石山留在哪个地头,老家伙都是有计较的…” 李曦明只能惋惜出去,心中留意了: “而凌袂特地交代,这事情显然也不着急,长奚这老家伙活了四百多岁,也不可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之后再等变化罢。” 李曦明手中还有素免所得魔胎的秘密,这些事情还要慢慢打听,也不能草草动用了,只怕适得其反。 “素免如今再怎么好好先生也是位老紫府,若是把他逼急了,带来的威胁丝毫不比邺桧小。” 他出了山,孔孤皙吓得不轻,呆呆的跟在后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李曦明将他在荒野的边缘放下,道: “派几个人回去找一找,这灵器寻不到,你可不好给万昱交代。” 孔孤皙只有唯唯诺诺的份了,相由心生,这短短一月多的功夫,他须发迅速变灰白,曾经还有一些青年的样子,现在已经完完全全一副中年模样,甚至有些老态了。 李曦明多看了他一眼,突然觉得他与李玄宣心魔滋生那几年的模样出奇地像,明明是相貌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却因为神态叫模样有些相同了。 “各家各有各家事…苦时谁也不比谁轻了。” 他收回目光,穿梭进太虚之中,往北方而去,将进了称水泽地界,整个太虚明显崎岖起来,李曦明暗赞: “真是好运道…整个江北最精华的就是称水泽,被他一人吞下去了。” 李曦明破开归回现世,远远瞧见一片盈盈的浩瀚泽水,于空中望去,无数深色水杉矗立其中,清风徐来,沙沙作响。 “称水泽…” 李曦明目光略有复杂,此地也是出了名的大泽了,底下不知道埋了多少南北修士的尸骨,他灵识扫动: ‘称水泽当年是合水之地,可此地木气旺盛,纵使被合水淹没也硬是长出这么多水杉来,相较于望月湖…更类于泽地,兴许再过上百年,便是府水宝地了。’ 世间之物本就时时转换,没有固守不变的道理,望月湖水位更深,整个大湖本体其实是属坎水,已经很稳定,否则当年的陵峪门余孽也不会选择此地。 望月湖周边四岸则更接近府水泽地,水位与称水泽相近,灵机自然是远不如的,李曦明驾光破空,在称水泽上熙熙攘攘的坊市现出身形。 李家在称水泽也是有据点的,当年自家晚辈李阙宛要练气,所需的物之变灵气就是从称水泽采出,用了坊市中的一间铺子作遮掩,自家到如今今还有人在此地。 ‘好像是贺家人负责这处。’ 李曦明掐了诀,称水泽这处陵上坊市的阵法对他来说形同虚设,通过太虚穿阵而过,落到坊市里头去了。 毕竟别说称昀门,哪怕是金羽宗也没有奢侈到用紫府大阵护佑坊市,江南几乎九成以上的坊市对紫府来说都是不设防的,李曦明只望见脚底熙熙攘攘,似乎极为热闹。 他灵识一扫,已经将四下里的嘈杂消息听得清清楚楚。 ‘莲花寺的明慧怜愍带领莲花寺诸修…前来称水泽与称昀真人论道?’ 第七百三十六章 鱼饵 ‘明慧…好熟悉…’ 这名字落进李曦明耳中,叫他露出一些回忆之色,毕竟紫府,只要先前有听过一星半点,立刻就能回忆起来,当下恍然: “原来是慕容夏那头的!” 当年慕容夏南下证道,不敢走剑门鸺葵这条道,估计怕刺激了那颗灵松真人,又不敢走玄岳紫烟,怕被紫霈真人打死,走的是青池道路,过了江就是先到自家。 那时慕容夏与自家起了些小冲突,李通崖也出手过,被一位莲花寺法师拦下,这法师叫明慧,应当就是传闻中这位。 ‘怎么说也算有过争执,我家又与释修仇上加仇,还是不见为好!’ 他踏步准备踏入太虚,却见坊市半空升起一人,白发苍苍,着黑衣,看着实在不像是好东西,表情还算恭敬,到了前头,拜道: “受我家老祖命令,在此恭候真人,他在业柏亭等了许久,还请真人随我过去。” 李曦明扫了他一眼,心中略有奇异: “一位筑基也能看见我踪迹,是常昀指点的无疑了…用什么神妙让他睹见。” “只是从未听说常昀真人有术算之能…竟然能知道我将到来?不说算出紫府踪迹,至少能算出与他有关来意,这术算已经到了惊人的地步了。” 于是他收回目光,在黑衣老人面上停留一瞬间,问道: “常昀道友好术算,这就知道是我要来拜访。” 这老人还是有些紧张的,忙着开口道: “回真人,我家老祖传下命令,说是今日有某位真人前来拜访,不曾说过是哪一位…” 李曦明这才觉得合理多了,常昀既然派人来了,他也懒得再来回跑,只道: “带路罢。” 黑袍老人立刻鞠躬,在前头引路,李曦明看了他一眼,眉心天光微微动弹,状似不经意地道: “我看称水泽灵机旺盛,灵物颇丰,是个养人的好地方,近年来应有不少人物罢!” 真人发话,这老人不敢怠慢,忙道: “回真人,近些年江北出了好几个世家,更有不少散修成就仙基,往南北散去,还有好些北方的道统派人来称水泽采气。” “哦?” 李曦明问道: “既然灵机如此充沛,此地又人才辈出,东海的血气之法恐怕不再用了罢?” 这老人连忙点头: “正是,掌门与真人早就下过命令了,如今不再是东海之时,我家是正正宗宗的正道宗门,不但修血气的都派去了东海驻守,魔功不那么重的也纷纷收敛了,平日里弟子外出除妖降魔,将称水泽一带治理得干干净净,魔修几乎绝迹。” “如今百姓皆往我称水迁徙,江北都有些名声,我称昀门是除魔卫道最出名的那个!” 老人面上流露出讨好的笑容: “真人尽管在此地寻人来问,无论是散修还是族修、百姓还是门人,都知道我称昀门是江北第一正道!” 李曦明听得心中复杂,这人敢在自己面前打包票,称昀门的风气恐怕真算是干净的。 这些散修、百姓可能不知道,可称昀门活脱脱是个魔修聚在一起立的宗门,如今几十年换了批弟子,江北本土的天才练气教出来稳固势力,竟然成了这样的正道了! “若是再过五十年,有哪几位会记得称昀门祖上是一群无恶不作、以人为食的魔修?” “他们的徒子徒孙、血裔后代,从此冠冕堂皇,除恶卫道,也不会记得曾经的事…那么称昀门呢?除恶卫道的称昀门就是无可指责的正道了。” 他目光渐沉: “那靠着魔功起家的先辈之罪,有谁会记得?有谁会计较?这些后辈做的善事难道不是善事了?这些善事又是以先辈杀人食人的资本为根基…” 无论李曦明如何作想,他明白有钟谦的纠正,从此以后称昀十有八九就是江北第一正道,堪比剑门、衡祝,这些魔修故事,杀人取血炼丹的事情,通通被埋进他们所杀的无尽死人堆里: 无论李曦明如何作想,他明白有钟谦的纠正,从此以后称昀十有八九就是江北第一正道,堪比剑门、衡祝,这些魔修故事,杀人取血炼丹的事情,通通被埋进他们所杀的无尽死人堆里: “这些吃了一辈子人的魔修宿老,在峰中吞吐灵气百年,改头换面,就是正道长老了,谁在乎?治下感恩戴德的百姓,被他们解救的散修?称昀门后人自己都不会再记得。” “世事清浊浑一,不可计较,莫过于此。” 业柏山。 业柏山是称水泽地势最高的地方,称水泽曾经是宁国帝陵,这业柏山就是帝陵正中之所,称昀门占据此地,便在山顶安了一亭,依着地名,就叫作业柏亭。 说是亭子,这栋亭台却占地不小,绵延回折,主亭大得惊人,正坐着一青年,相貌平平,披着白羽乌色玄纹的长袍,内里衬着浅领白软甲,腰间配刀,手中握着一玉葫芦。 在他对案,正端坐着一位面容慈祥、有些虚胖的和尚,披着棕黄色长袍,对着玉杯端详,笑道: “常昀道友!若是我算得不错,这一个时辰之内,这位道友就要到此地了。” 常昀真人目光停留在手中的玉壶上,过了几息时间,似乎若有所察,这才道: “明慧道友好术算。” 明慧和尚吭笑了一声,回道: “老衲虽然没能登上摩诃位,却也不是一无所获,不退转地证在摩诃释土莲花座下,向上留有位子,花费些时间熬一熬,摩诃可期!” 常昀真人稍稍一顿,答道: “道友真是好气运,寻常法师修行,哪里能修得这样好的命数?又是莲花首徒又是南下使者,当年修越北进,上元出手,堇莲摩诃豁出脸面、用其余怜愍的命去挡,都要给法师个平难靖危法师的名头,自然是摩诃在望!” 明慧笑道: “那是因为我师尊现下第八世也修完了,已经是八世摩诃,善乐道兴盛,释土的位子空余,我才有这机会…” “道友看看那南北之争的虚妄法师,空无道并无位子给他,硬是憋着不肯成怜愍,边燕山杀尽青池诸修才去证不退转地,也不过证到金莲座下,与我一个位子…” 这和尚笑了一声,道: “说来说去,都要谢我家摩诃看重!” 常昀真人心中不以为然,他对和尚没什么好感,可明慧背后的堇莲是八世摩诃,明慧也是订下摩诃位的,容不得他轻视,笑着应了,这才见殿外传来声音: “真人,请!” 两人同时抬眉,见着殿外进来一人。 这人青年模样,身披白底金纹的道袍,容貌端正,有些温厚气质,眉心一点天光微微明灭。 常昀真人稍稍一愣,感受着他身上的明阳神通,有些试探地道: “昭景道友?” 李曦明拱手回礼,笑道: “见过常昀真人!” 一听这话,常昀立刻从主位上站起,带着笑踱下来,道: “钟谦那小子说道友会登门拜访,我这是等了又等,可算把道友盼过来了!” 钟谦不但与李玄锋有一段缘法,还对李家很客气,称制紫府时更是给足了面子,李曦明自然客气,也露出笑容回应,常昀示意他在侧案坐下,伸手向明慧道: “这是望月李氏昭景真人。” 明慧其实只抬了抬头,瞥了一眼,懒懒散散地坐在一旁,李曦明的气息一看就是初晋紫府,他都不必多给面子,心中道: ‘噢…哪个仙族…望月李…’ “望月李?!” 和尚瞳孔放大。 常昀正转去看李曦明,向他介绍道: “这是莲花寺的明慧怜愍,证的善乐道不退转地,座在金莲下,摩诃可期。” 虽然七释之中,善乐道算是与李家没有太多仇怨的道统,可李曦明面对北释没有半点好感,料想对方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只在面上露出点客气。 对面的明慧压抑着转头就跑的冲动,心中的震怖无人晓得,寒意冲上眉心骨,忖道: 对面的明慧压抑着转头就跑的冲动,心中的震怖无人晓得,寒意冲上眉心骨,忖道: ‘他娘的…世尊慈祥…是那李家!’ 明慧当年前去望月湖,仅仅是算了一下,差点把自己算死,牺牲了最贵重的法器才逃回去,甚至害得堇莲都受了连累! 明慧自觉天下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事情始末,堇莲自己没有记忆,只听明慧模模糊糊讲了讲,已经觉得恐怖,而明慧是亲眼目睹当时七世摩诃的堇莲在对方手里如何脆弱的像个凡人! 这事情不但给明慧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甚至给堇莲带来的创伤严重影响了后续的谋划,最后也让明慧冲击摩诃失败… 七相的法师若要进一步,要么就是乖乖作怜愍,要么一大步到摩诃,前者已经犹为艰难,若是能讨好摩诃,还有几分机会,先在最低的萨埵座下证个怜愍,余下的时间唯有摇尾乞怜,得了上头眷顾,一点点推高不退转地,看看能不能捡个位子。 后者更是难得上天了,一要得到种种命数加持,对释法颇有贡献,二要自家净土之中有位子、有摩诃支持,这才有可能走摩诃之路。 堇莲的伤关乎魂魄与神通,直接动摇了摩诃位,好在明慧根基深厚,净土中的堇莲又全力支持,他才退而求其次,在最高金莲座下先证了一个怜愍,若非如此,明慧恐怕要浪费诸多准备,平白多出几百年修行时光! 明慧与堇莲早就达成了共识,不敢去想这件事情,明慧心中甚至隐隐有感觉,堇莲这样全力支持自己,也有拉同党上船的意思,如今面对李曦明,这态度是好也不敢好、坏也不敢坏了。 李曦明本做好了贴冷屁股的准备,谁知面前的和尚坐直了,露出一个诚意满满的笑容,道: “原来是昭景真人,小僧明慧!久仰久仰!” 李曦明略有讶异地挑了眉,明慧立刻接上了,道: “我早年不在北方,曾经南下过,与贵族长辈交手几次,为他的风华所动,仰慕至极!” 李曦明面色怪异,常昀则心中听得好笑,解释道: “这位怜愍的善乐道当年在忿怒显相陨落后得了大好处,释土增广,只是与空无道有些不合,已经是南北之争时的纠纷了。” 李曦明听明白了,这位是忿怒、空无的敌人,心中恍然: “虽然释修大都是臭狗屎,但面前这位明显与之前的臭不到一块去,又有摩诃之资,难怪常昀还见他。” 他略略点头,明慧笑道: “我早就算了,今日定有道友来拜访常昀道友,他还半信半疑…” 常昀真人点头,他显然不想把自己原先与明慧商量的东西扯出来,立刻出言打断: “是我低估怜愍的术算了,只是不知…道友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交代?” 李曦明自然要问小室山之事,可又怕明慧不晓得,平白让他知道了去,遂道: “是梵云洞道统的事情。” 一旁的明慧哈哈一笑,给自己壮壮胆,道: “原来是为了小室山!” 常昀这下有了笑容,倒了茶,解释道: “小室山一事见者有份,有好处在阵中,昭景掌握了浮云洞道统,自然也有这一份,小室山是空无道攻破的,本也是修越遁隐,我等纵容的结果,因此这事…北释也晓得。” 李曦明心中渐明,问道: “既然如此,此阵如何个开法?” “小室山上如今一片荒芜,传人散了,我等也不愿这道统再重建,便有了密泛三宗,这开阵,就在密泛三宗之中。” 常昀抿了茶,道: “小室山密泛,有五道道统,其中有三道,就是如今的密泛三宗,分别是浮云身飓鬼阴和空应散,其余两道若能凑齐,就能动一动小室山的宝物。” 李曦明思量一瞬,若有所指地道: “小室山难道有不少道统流落在外?” “正是!” 常昀很是随意地笑了,口中的话语却让人有些胆寒: “昭景猜的不错,密泛三宗不过是钩子,小室山余下的两道道统散落四方,不知落往何处,却很有可能在东海。” “昭景猜的不错,密泛三宗不过是钩子,小室山余下的两道道统散落四方,不知落往何处,却很有可能在东海。” “只要江北还有这三宗的名声,顶着小室山密泛的名头,那些得了道统的后人修成正果,一定会回来寻…无论是补足道统、寻亲、走投无路、甚至只是为了找个背景,于情于理,都要回来见一见。” “这就是丢进河里的饵,只等着他们咬钩呢!” 第七百三十八章 狡辩 都仙道虽然退走,可南下是随时的事情,由不得李曦明不关心。 好在江上一战,管龚霄和管灵堞这些嫡系还好,公孙柏范等人却受了不轻的伤,都仙道不是擅长疗伤的道统,明阳至少还会生发,邺桧在疗伤方面估计比他还不如,唯一的优势就是血气。 “至少短时间内是不会有大动作的,只要解决山稽郡…荒野就是持久的拉扯了…至于邺桧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只能再探了。” “还有纹虎的道统…” 既然知道了密泛观有灵藏在小室山,李曦明不介意分一杯羹,当下只吩咐道: “把纹虎提上来!” 李曦明一声吩咐,很快李承淮就驾风上山,手中提着一位披头散发的男子,拖着铁链叮叮当当,淌着些血迹。 纹虎在地牢中没有受太多的折磨,只是修为被封,一年多以前的伤势一直没能愈合,虽然被李家人草草医治了,鲜血还是时不时往外涌。 这人心思计较都上乘,当年有意让鸿府山落在李家手中,直接影响了如今没有太大伤亡就保住浮南地界,竟然让他在李家没有沾上半点仇怨,存在感降到最低,舒舒服服地到了今天…若不是密泛三宗传承在他手中,李曦明都不会想起他,还让他在地牢之中苟活。 如今再看他,李曦明除了一句运道不足也没什么好评价的了,他脑海中甚至浮现出想法来: “等取完了道统,可以用他来向邺桧换取安思危…涉及小室山,邺桧说不准真会换,嘶…” 他看了眼被封住修为,锁住唇齿不得念咒的纹虎,眉心天光照了照,默默给否下来了: “此人不是泛泛之辈,又涉及小室山密泛,真给了白邺都仙道…带来威胁可能有些大了…还是杀了罢!” 李曦明遂信手解了纹虎口中封印,就这样坐在上首,见着这男人在地上打滚,勉强爬起来,沙哑着开口道: “罪人纹虎,拜见真人!” 纹虎所谓的罪责,仅仅是“欺瞒”紫府,也就是都仙道赤犊道人的缺席,罪责算在了他这个许诺的人身上,纹虎不曾喊冤,默默受下来了。 李曦明不曾开口,只看了他一眼。 打心里的话,李曦明对此人还有些爱才之心,毕竟纹虎是有心计手段的,可这是紫府层面的斗争,远远不是他想就可以。 对紫府来说,大部分筑基不过是棋子,真正重要的是脸面、招牌,纹虎本是邺桧真人的人,在李曦明手中是筹码,却不能是棋子。 李曦明若是明面招摇地收下他,那可是结真仇了,不仅结了真仇,更坏了规矩,纹虎一露面,邺桧亲手破开太虚,带走纹虎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这一眼看毕,纹虎立刻意识到自家的处境,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拜道: “小人拜见昭景真人…密泛道统不曾有轻视真人之意,只是受了前辈指点传话,没有想到如今的境地。” 纹虎话虽然如此说,心中一片苦涩,自己是明确为白邺都仙道站过立场,如今再怎么把立场开脱到道统、浮云洞上,都很难取信李曦明了… 果然,他推到了浮云洞上,李曦明不置可否,只开口道: “密云洞道统何在?” 纹虎心中嘭然而动,明白死期将近,汗流浃背,可他面对紫府有什么办法呢?无非是对面的紫府保守,怕有伤天和,不肯立刻搜魂,才有他一句话的功夫。 可他捉到了密云道统的名字,心中战栗到了极点,一个个想法穿梭而过,口中答道: “回真人,密云道统当下就可以为真人写出来,不止密云道统…小室山密泛其余道统的踪迹…纹虎同样有所察觉。” 李曦明的面色一下奇怪起来,他一边对纹虎所说的内容略有察觉,又同时为面前修士的敏锐所皱眉,无声无息中,他心中的杀意重了。 李曦明笑道: “哦?不知是哪一道?” 纹虎恭恭敬敬地开口,答道: “禀真人,我曾在南海修行,受了赤犊道人的命令,搜寻密泛道统的踪迹,曾在丹戎武啰有所察觉…却偷偷瞒下来了,无人晓得。” 李曦明心中起疑,已经察觉出了他的说辞,故意问道:李曦明心中起疑,已经察觉出了他的说辞,故意问道: “为何不上报赤犊。” 纹虎抹了抹汗,答道: “禀真人,我受了密泛道统,并不是一无所知,也晓得诸位真人的谋划,故而私下里与同道沟通,不愿同赤犊回报…” 李曦明轻声打断道: “密云道统。” 李承淮立刻取出玉简送上,纹虎只好抱起玉简,飞速篆刻起来,过了半刻钟,一本《小室陵风度阴诀》已经书罢。 纹虎继续用玉简刻画,李曦明则随手接过,用灵识读了,眉心天光微微闪动。 ‘《小室陵风度阴诀》,四品筑基飓鬼阴。’ 李曦明如今神通在身,功法有没有问题还是看得清的,等着纹虎再度书罢,却是一本《小室天清散云诀》,应当是常昀所说的害了人得来的。 “《小室天清散云诀》…四品筑基浮云身。” 李曦明故意道: “这是哪里来的?” 纹虎一边抹汗,满脸都是战战兢兢的样子,一边恭敬道: “是从孚斗那处得来的,小人用了手段折磨,让他短时间内吐得干净…” 李曦明遂笑道: “听闻你们攻上山不过一刻钟,你这本事倒是不错。” 这男人听得胆战心惊,奉了这玉简,再次动笔,过了半炷香时间,却还送上玉简: “《羽客吟》” 李曦明终于有了些兴趣,这是半本秘法,看起来颇有些神妙。 纹虎下拜,话语之间极为自然,道: “这是我师尊死前传给小人的,说是先辈从一位陨落的宛陵上宗嫡系身上得来,可以折羽为衣,本是一道极为厉害的护身法…” “真人也能看出,这兴许是五品到六品之间的紫府一级术法,如今只余半本,余下的…” 他抬眉道: “我私下里偷偷印证,兴许在那位南海密泛嫡系身上!” 李曦明瞥了他一眼,把这东西收起来,看着纹虎惶恐跪倒在地面上的模样,口中声音很轻,却叫纹虎肝胆俱裂。 他饶有趣味地道: “你敢骗我。” 第七百三十七章 详述 “原来如此。” 常昀是坐在岸边钓鱼的人,这件事情当然是最清楚,李曦明听他这么一说,也知道这些紫府是问一句才说一句,他李曦明哪处考虑不到,就没资格分东西,遂道: “原来是纹虎的飓鬼阴道统在我手上,道友培养了那平汪子,也是为开阵作准备了,我倒要养个自己人来。” 常昀哈哈一笑,只道: “这倒是好说,你手上那个纹虎…曾经在南海替都仙道寻密泛道统…那时候都仙道还没有入江北,却已经开始寻了!可见都仙道早有预谋…” 李曦明微微眯眼,抬头道: “哦?不知结果如何?” “又找到个浮云身!都仙道千般保密,还真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事,我也是听着某位道友谈笑才晓得,他家最后却没有多少大收获…倒是那得了道统之人,被纹虎骗得团团转,最后身死道消!兴许身上的什么秘法都被骗光了!” 李曦明也知道纹虎不简单,这么一计较,原先的浮云洞是镗金门盟友,也就是金羽宗的那一份,现下也灭门,倒不好交代了,便问道: “这三道…是几家的人在分?” 常昀似乎一下就看出他的顾虑,开口道: “浮云身的道统金羽宗早取去了,本就是金羽宗弟子在修行,空应散是平汪子的法门,这一份是我的…飓鬼阴则是都仙道的,他家也有浮云身,其余有几家默默在等,如今倒说不准了。” 他看了眼李曦明,笑道: “也不是说一个道统只有一人分,小室灵藏是曾经的密泛观为后人准备的,修了道统的筑基都可以去分一分,分多分少都看个人,一个厉害嫡系,胜过十个草包。” “好在这机缘得到手里,都是便宜了我们的人,也算个摇钱树。” 李曦明这下心里头也通透了: ‘多少机缘…多少安排,密泛小室灵藏唯有本道统才能入内取机缘,便被几家的人一同作了聚宝盆… 李曦明把前因后果理顺,最后道: “我常常听说密泛观背后有背景,不知是哪一道。” 这似乎不是什么隐秘,常昀道: “密泛是宛陵上宗的遗留,宛陵上宗是三宗级别的仙宗,至今有洞天潜于太虚之中。” “噢!” 李曦明立刻明白了,道: “密泛怎么说也有背景,这样折腾,不会有什么祸事罢?” 常昀轻轻摇头,明慧则笑道: “昭景道友!你安知此事…不是密泛观为延续道统所留下的手段?一年年一次次,这些人中如果有人真成了紫府、或者出了什么变故,脱离了真人掌控…这小室山密泛的灵藏他可有名正言顺独占的道理!这么个金字的深厚背景、招牌和立宗法统…成就紫府后会不想要?能不理会密泛道统?” 李曦明若有所思,常昀也笑道: “明慧道友说得不错,虽然五道道统集齐所得颇丰,可真要开这灵藏,没有密泛一道的紫府神通是行不通的,我等把灵藏分了几次,搜罗干净了,余下的紫府部分还要从长计议,不是那么好碰的。” 李曦明心中有数,暗暗准备回去着手事务,谢了两声,常昀真人道: “不必如此!钟谦这孩子我极为看重,他因为宁迢宵与贵族结了缘分,今后大有守望相助的时候。” 李曦明粗略聊了几句,听两人说着哪儿哪道突破紫府,谁谁谁积德成就了怜愍,正要告辞,明慧却很热切,道: “过了江就是我莲花寺!真人若是在北方有什么要求,一定来寻我!” 常昀看在眼里,掩了茶道: “我说…明慧道友,你贵为怜愍,又极擅长术算,何不替道友算一算,给些实在的便利。” 这话一说,叫明慧听得咬牙切齿,心肺一阵生疼: “算?算你娘算…命也不要了算算算…话倒是你最多!” 他心头恨不得给常昀一巴掌,面上干笑了两声,回道: 他心头恨不得给常昀一巴掌,面上干笑了两声,回道: “我却不好直接算道友,也怕道友自己不放心叫我算…” 这话倒是说的有道理,李曦明对这些家伙没一个有好感,早有拒绝之意,也跟着推辞,饮了数盏,没有心思同这两位你推我让,告辞离去。 他才出了亭,却见明慧和尚一同出来,李曦明懒得跟他纠缠,踏入太虚,明慧却跟着追过来,到了太虚之中,道: “昭景道友!可否多嘴一句?” 对方这一口气追出来,李曦明也不合适继续躲着了,只好回道: “明慧大士,有何贵干?” 明慧道: “只有一事…小僧有位友人,得了一道统,要登上怜愍,修一座大寺奢华灵器,差了一味听魂桑木,在青池南疆产出…司伯休恨释,我难以前去,道友在青池有人脉,若有机会,为我留意留意…” 李曦明有心试探他能不能过江,与他一同太虚穿行,随口应了应,明慧复又道: “我莲花寺毕竟在北方,有一道明阳灵胚,道友若是能取来,愿以之交换。” 李曦明到了眼下还是不信和尚,即使有什么明阳灵胚,也只潦草应了,近了浮南地界,这明慧话锋一转,道: “先前说好了要算一算,并非诚心怠慢道友,只怕道友也不能让我算,不如道友也不要找弟子或是血裔,只找个没大干系的客卿,我算起来轻松详细,也不会让道友你太过为难!” 李曦明看了看脚底下,浮南地界人数不少,这些人就在江北,无论李曦明同不同意,明慧自也能算,他谨慎地道: “若是如此。道友自己要算,我也没有阻挠的道理。” 他也不敢让他算目前最要紧的安思危,挑了一个最没关系的,开口道: “我家有个老客卿…叫作曲不识。” 明慧目光透过太虚,扫了一眼,仅仅靠一个名字,已经认出人来,手中先掐算了这人的法器,借此知道了算对方不会有太重的后果,这才去算人,若有所思道: “养命,佑年岁,老而弥坚,命犯坎水,不能主事,却是个好用客卿。” 李曦明却注意着明慧的位子,到了江边,和尚果然止步了。 “我便送道友到这儿。” 明慧顺着太虚离去,李曦明这才思虑起明慧的话语。 ‘这和尚意外地客气,曲不识到底是个客卿,藏纳宫又擅长保命,还有这样多寿数可活,今后倒也是个安鹧言般的老人了。’ 这头落进湖中,李曦明难得有些空闲,并未落进栀景山中,而是往洲上驰去。 洲中的大庭广阔,一颗约有三十余丈的白色花树正笼罩其间,叶片光洁如透明,树下无荫,一朵朵花微红的灵花点缀其中,巴掌大小,花开五瓣,赤白交织, 宛陵花! 树下则盘膝坐着一只毛色雪白的老猿,身披简洁石甲,膝上放着一棍,李曦明踱步过去,白猿睁眼起身,恭声道: “见过真人。” 李曦明点头,老猿来李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护宛陵花,如今已经有七十余年,江上大战完毕,回来也是在树下疗伤守护。 李曦明看了两眼宛陵花树,自家这些年来在这花上摄取的灵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更别说因为此花得以保全命的修士…就连前些日子的妙水都靠了这花! “金丹仙裔指头缝漏下来点东西,都让我家受益无穷!” 庭院的另一侧还有一颗,只有寻常树木大小,却是一棵山柿树,灵颇足,自己在角落扭过来摆过去,见李曦明望过来,立刻不动了。 这一颗自然是从泉屋挖回来的灵柿了,练气级别,这颗山柿虽然根脚平凡,机缘却不浅,已经成了精,有了修为,平日里也会吃点灵药,喝点灵水,如今大约有练气中期的道行。 李家还有一颗蛇蛟果树,那品级就低了,只在洲中灵院养着。 李曦明看罢,从袖中取出一匣来,随开,里头正躺着一枚金灿灿的角木穗针,正是剑门送上的角木金穗! “这是滋养灵植的好东西…” “这是滋养灵植的好东西…” 此匣一开,宛陵花树立刻动弹起来,角落的山柿更是不装了,伸着枝桠过来,不敢碰李曦明,只偷偷去扯白猿。 李曦明神通浸入其中,天光运转,挥手将角木金穗打散,顺着天光照在两朵灵植上,引得两株灵植哗哗作响。 李曦明对灵植之术半点不通,只给两颗灵植用了,让白猿好生看管着,遂调头离去。 他到了栀景山落足,过了片刻,见着一绛黑色褶衣少年踏着离火落下,从山间上来,到了庭前,拜道: “绛迁拜见真人!” 李曦明还真没有见过几次李绛迁,只让他近前,面对这位授了符种的晚辈,李曦明并不吝啬笑脸,问道: “绛迁来了,怎么不见阙宛。” 李绛迁回道: “禀真人,妹妹在术法上遇了瓶颈,去了北山越收集巫法,不能同来,晚辈此次上山,奉了父亲的命令来传信。” “说罢。” 李曦明一边倒茶一边听,李绛迁道: “郡南乌家前几日来拜访,那位筑基巅峰的乌家老祖亲自来了,送上了谢礼,说是拜谢真人途经乌家,替他家除了魔修,父亲不知此事,派人来问。” 李曦明当然明白什么事,他抿了抿茶水,回道: “我与邺桧斗法,路过乌家,遁光应该把那些魔修烫死了一个两个,邺桧跟在后头,他显化神通,应该把乌家人也捻死几个,这乌家家主倒是能扯大旗,有点计较。” 李绛迁立刻会意,面对真人也不怯场,答道: “原来如此,玄岳还有个乌客卿,与郡南乌家有亲缘,可给他风光坏了…” “和你父亲说清就好。” 李曦明回了一声,李绛迁道: “山稽郡这几日受了几次袭击,我等顾不住那地方,被掠夺了不少资粮,还有一个镇也丢了…” 这倒是不出李曦明所料,山稽郡在自家手里就是累赘,他问道: “你父亲如何处置?” 李绛迁恭敬道: “父亲早就着手迁山稽之民充实荒野,玄岳人心未散,又有我家支持,还是有不少家族望姓乃至于世家肯过来,除了剑门的地盘没怎么动,其余的百姓大多启程,父亲把这事看得很重,亲自动身护送…” “好。” 李曦明点头,他道: “十有八九,玄岳以后只能在荒野重建根基了,这事情必要,交给你父亲就好。” 李曦明稍稍顿了顿,有些意味莫名地问起长子来: “承晊如今如何了。” 他的长子李承晊是个凡人,李曦明紫府后也见过一次,带着练气初期的孙子李周暝,两人唯唯诺诺,满头大汗,李承晊须发皆白,不敢看李曦明,上来转了一圈,立刻下去了。 李周暝虽然有修为,甚至一早被长子送来,可李曦明的连续闭关导致见面同样不多,却因为对紫府更深的理解和恐惧,表现得比他父亲还要不堪。 李曦明这么一问,李绛迁立刻答道: “承晊族老年岁渐长,已经不大活动,周暝族叔如今在密林山任职…” 李曦明当然知道李绛迁没什么话好说,长子李承晊虽然与自己不亲,可还算有心思,只是没有修为太过致命…但是李周暝他自己接触过,是真真切切一个平庸孩子,格还有些贪婪,李绛迁不说坏话都算留面子了,更不用说有什么值得说的。 他不动声色地低了低眉,只回道: “随他去吧,承晊年纪大了,有时候管不住周暝,不要让他觉得我在关切他们,省得叫他去做什么混账事。” 李绛迁本以为李曦明提他是隐晦地让自己照顾一二,可听李曦明这么一说,只能点头了,心中渐明: “真人也不是对族中全无关切啊…至少这几句话,都是实实在在切在了两位长辈的关键处,没有些留意是不可能这么清楚的…” “真人也不是对族中全无关切啊…至少这几句话,都是实实在在切在了两位长辈的关键处,没有些留意是不可能这么清楚的…” 李曦明挥手让他下去,心中算起来: “如今三件要事,一是紫府大阵,且先等着消息,静观其变,二是解决山稽郡的事情,驻守好玄岳…第三…就是要把邺桧的事情解决了,省得天天与我家作对。” 第七百三十九章 安排诸事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你敢骗我。” 李曦明一句问罢,山间紫焰光发,天光照彻,置于灼灼紫焰之中,石砖滚烫,纹虎的脸本就贴到地面上去,不敢抬起,发出嗤嗤的炙烤声。 欺瞒紫府是何等后果暂且不论,紫府当面用平平淡淡一句‘你敢骗我’来问,对一位修士的心理上的压迫本身已经是另一层次的酷刑了… 不知纹虎怎么想,一旁的李承淮简直听得是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冲上脑袋,即使扯谎的不是他,也让他心中生惧。 ‘叔父如今…已有真人威势了!’ 李曦明看着地上的纹虎,心中倒没有太多怒意,惋惜反而更多。 这男人扯的谎半真半假,颇为高明,口中的密泛嫡系多半就是被都仙道钓走、被他骗得身死道消的那个,这事情紫府参与,颇为隐秘,若非常昀提了一嘴,李曦明还真无法确认。 而纹虎扯到密泛嫡系身上是有根据的,的的确确存在过这么一人,又与纹虎有接触,不但可以提防诱导李曦明术算,细节之处也绝不会错——毕竟对其他密泛道统不了解的纹虎,是无法凭空编造出这么个人来的。 只要李曦明没有确切消息,纹虎甚至可以接着往下编,若不是自家得了孚斗的脑袋,用高明巫术算过,孚斗是被人偷袭而死,这《小室天清散云诀》也难为佐证。 “不过呼吸之间,扯出个有头有尾的故事来,若不是思虑不全、急切证明价值,多供出个《小室天清散云诀》,也少个尾巴…” 李曦明抿了茶,纹虎则抬起被烫得焦黑的面部,看不出是否流泪,李承淮看了李曦明的眼色,上前一步,提着他的锁链,问道: “只将一一说了,真人自有定夺,何苦这一着?” 纹虎睁眼,他那双招子早在斗法时被灼了,白色一片,抬头道: “小人一辈子南海诡计搏杀,凡是遇事,阴谋算计成了,是我赢得当然,算不成斗不过,是我输得应当,并无坐以待毙,等候‘真人自有定夺’之理。” 李曦明放下玉杯,点头道: “好!” 话音刚落,一阵天光卷紫焰,扫得纹虎片片骨肉飞离,灰飞烟灭,连带着身上的各式各样的锁链,纹着阵法纹路的铁扣,一同融化的干干净净,原地跪着的一位筑基,呼吸之间就被吹得消散如云烟。 “叮当。” 原地一直撒下几块烧得不成样子的扭曲铁块,正是那纹虎身上的枷锁,他修行飓鬼阴,被明阳克制,这么一吹,连带着所有修为都被化得干干净净,连异象都没有激起半点。 李承淮侧立在旁,默默吐了口气,李曦明将三枚玉简放在桌上,揉了揉眉心,问道: “承淮,一道飓鬼阴,一道浮云身,都是四品,对家中底蕴大有好处…你看看…家中哪一位有心思炼一炼。” 李承淮思量了,答道: “我回去查查,家中有哪位孩子,正到了将练气的时候。” 李曦明只让他安排着,可是无论哪位族人,小室山密泛的灵藏肯定是赶不上了,遂问道: “浮南、密东两地前后因为灭宗和抓拿世家把柄收了人回来,好歹是同一洞的,可有同一气的才俊?” 李承淮回道: “晚辈查一查。” 他立刻遣了人下去,不多时有庭卫奉玉简上来,李承淮取过来读。 治家有方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这些东西李承淮显然早就有所留意,一一记录在案,此刻根本不用等,扫了两眼,李承淮回复道: “有一位姓王,与浮云身同气,练气后期,还有个黄客卿,也修行浮云身,飓鬼阴的练气却没有同气的。” 李曦明随口道: “江北这一支王姓宗族庞大,王禾还在都仙道任职…在密泛地界不好管教,他既然练气后期了,正点了这王家人扶一扶,试着成就筑基最好,也好安定浮南地界迁过来的百姓。” 他一边吩咐下去,心中已经有了预感: ‘那这一次的灵藏是别想多分些什么了,先试一试水罢,好在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等到后辈起势再细究。’ 这边李承淮会意,受了他命令退下去,却见着上首白衣金纹的真人闭目吐气,突然道: “承淮,命数天时、才情心计、天赋道行,三者难以齐全,常以为道行心计是第一要务,也要担心这世上…运竭难紫府,命浅不神通。” “晚辈受教。” 李承淮知道他指的纹虎,应了一句,李曦明思索道: “把周行辈几个都叫过来…还有…把老大人也请过来。” 青杜山。 青杜山如今兴建了好些阁楼,林木也少了,从几位筑基、嫡系的幽居之所变成人来人往的族正之峰,四处都有遁光起落,人影匆忙,李阙宛一路驰来,落在山间。 她项间的银白色璎珞微微反光,面上带着些思索,如今已经练气后期,练气七层修为,在李家也算中坚力量。 李阙宛去了一趟北山越,无功而返,略有沮丧。 ‘玄巫道术真是太难太难了…’ 《玄巫道术》是符种中得来的巫术,要说巫术…其实是一本巫道大全,其中巫术之法多得惊人,主变化、巫箓、摄灵三道。 而道术繁复,其实就是三大篇章,连个一二三重都没有划分,明明是玄妙至极的东西,分的章节却潦草得像是随手捆起来的。 “毕竟是古修之法,以简洁为美…” 李阙宛修炼的法术不多,除了修行,其余的精力几乎都花在《玄巫道术》上,如今却不过入门,听了李绛迁的建议后在变化保命上专研得多些,其余不过些测算之法。 毕竟《玄巫道术》开篇就是:“玄妙初成,乃习巫术”,李阙宛瞅着看了,所谓玄妙初成…就是紫府! “古代没个神通都不好说有成就的,真是慕煞人了。” 李阙宛收了思绪,把目光放在青杜山上,她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却早早抱有敬畏之心。 青杜管理的是族正之事,早些年是管理嫡系凡人,后来嫡系修士渐多,凡人血脉也散开了,落到旁系去,遂扩充人手,转而管理修士居多。 随后几个外姓、客卿与李氏联姻渐多,玉庭捉了人,大多也要移交青杜管理,玉庭的检察依旧,审判治罪却转向十六府两峰一山的底层修士,地位渐渐低于青杜了。 而李承淮突破筑基,炼就勿查我,可辨低品练气修士真假,对李家上层的影响不大,对整个府峰制度可是一件正风气的大事,甚至最后查出来三位嫡系族老…送到了洲上软禁,青杜的地位更是上了一层楼。 而正是青杜炙手可热的时候,偏偏有一青杜偏峰林木成荫,一间阁楼都不多建,也没有多少人来往,李阙宛到了此处也很恭谦,向着门前的中年人道: “还请通报老大人…真人请见。” 这中年人还是李阙宛自家哥哥,不敢多说话,连连点头,入了楼中,立刻有一老人下楼来。 这老人两颊已经瘪下去,显得脸部干瘦,慈祥却不少一点,两只眼睛因为笑容而成了埋在皱纹里黑亮亮的两缝,嘴巴微张,李阙宛看了就想跟着他笑,抿嘴柔声道: “老大人身体可还康健?” “好着…好着!” 李玄宣快步上来,李阙宛忙着伸手扶他,老人不接她的手,翘首道: “曦明回来了?走罢走罢…这就过去!” 如今敢叫昭景真人‘曦明’的恐怕也就李玄宣独一个了,李阙宛跟着一同驾风起来,李玄宣叹道: “前几月…那贺九门寿尽死了,他炼器用的精血多,到头来才一百五十的寿数,实在可惜…还有那身衣钵,未能全部传给阙宜几人,老头死也不爽利!” 贺九门是西岸的老修士,近年来与李玄宣关系不错,李阙宛这才知道他陨落了,还未说话,李玄宣又道: “冬河这些年在玉庭一声不吭,安鹧言又外出,秋阳倒是放得下,到湖上撑船去了,我在山上没个话说,那三五个成群上来的…都是看我老人家有点话管用,假惺惺没意思…” 除了李清虹,李阙宛上山第一位跟着的就是李玄宣,听得颇有愧疚,李玄宣却道: “安鹧言都没有几年好活了…还派去了北方,安客卿又出了事…这是个什么道理,一会我要同真人好好说道。” 三言两语之间,已经落往栀景山上,山脚下站着一男一女。 为首的男子容貌颇佳,身着褶衣,一身金芒如麦穗,分为六股,灵动如雀,女子姿色普通,又不施粉黛,仅着素裙,背着一剑而已。 “周洛叔、行寒姑姑!” 李阙宛问过好了,两人忙着向李玄宣这个老祖宗下拜,李玄宣忙着扶起来,看了眼李行寒,有些意外,问道: “周洛在青杜常来拜见我,见得也多,倒是行寒,老夫不怎么见过…如今在何处修行?” 李行寒拱手道: “回大人,行寒在望月湖北岸一带修行,那处山崖险峻,好修剑术。” 李行寒其貌不扬,这声音却清脆如雪,颇为动人,李玄宣一听剑术,眼前一亮,问道: “修出剑气否?” “禀大人,已经修出。” 几人近了真人修行之所,收敛声音不敢言,李玄宣也不为难他们,一路到了山顶,见着栀花飞舞,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如同白霜,几段玉柱倒在花海之中,隐约有紫焰飘忽。 白衣金纹的真人正在上首读着玉简,见了李玄宣上来,立刻起身来迎,扶着老人坐下了,倒起茶来,几位晚辈这才敢动弹,在一旁侧身而立。 李周洛看了一眼,自己父亲李承淮正在侧旁默默立着,心中忍不住打鼓: ‘这是什么事…’ 几个晚辈都在,李玄宣一时没有开口,回了李曦明关心的话语,李承淮这才道: “禀真人,伯脉的周昉、周旸去了荒野,一时未回。” 李曦明遂点头,看了眼前的李周洛和李行寒,还算满意,特别看了看李行寒身后的剑,点头道: “我家剑道起家,只是除了我的两个兄弟,后辈中少有爱剑之人,你们两个一个修庚金、一个修玉真,都用的剑法,可算不错了!” 李周洛修行的是《芒金问玄法》,在家中是第一个修行此法的,李行寒却特殊些,修行的是郁家道统《玉道合真诀》。 这功法从郁家的秘库中得来,虽然没有品级,也算是少有的传承完整的功法,李家这些年修行此法的人几乎没有…还是因为采气困难。 《玉道合真诀》本要雕饰浮纹,至少练气的修士抱着玉盘成日颂经采气,虽然五六年的功夫不算长…可成日颂经采气不比其他采气每天只要花一两个时辰,耽误修炼,自然没什么人愿意采气。 更何况这道灵气要同一个人来采,不能交替轮值,原本的经书在郁家破灭散落不少,更是难上加难,李行寒父亲虽然是嫡系,可能力天赋都不出色,自然弄不到这种好东西。 但福祸相依,他父亲因为修为不济,连江上大战都没资格去,只有个嫡系身份,不得不娶了与郁家有些关联的妻子,李行寒舅舅曾经便是郁家客卿,通晓经文,怜爱她至极,亲自花了五年时间为她采出来的! 她娘家的努力没有白费,李曦明这么一看,真有些眼前一亮之感! 各家道统都是越丰富越好,才不会被一件法器压制得人人低头,一道灵氛吹得个个遭殃,而自家嫡系本就缺个玉真,李曦明看得喜欢,笑道: “你这仙基有通晓合真之意,又逢着玉真当世,当年玉真六九合虚真君也是剑仙,他登上果位…这玉真…说不准也是练剑的好道统,不比庚金差,好好习剑就好。” 李曦明不需要许诺什么,他堂堂真人,当着李家老祖宗、李家执掌青杜的筑基面前说这一段话,已经代表着李行寒入了真人眼中,这少女虽然没有什么复杂心思,却听得明白,忙着下拜。 “拜谢真人!”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中奖名单和4月抽奖 玄鉴仙族四月的时候荣耀四星啦,感谢大家长期的支持,月初来抽取纪念U盘,谢谢大家。 参加资格  4月1日零点到7日晚上八点,有投月票的都有机会。 抽奖方式  4月7日晚上八点微信群直播抽200个月票编号。 兑奖方式  作者开单章公布编号,根据月票票根编号,加验证群验证,联系管理领奖,填资料领取玄鉴U盘(3.0/32GB)。如果同一人重复中奖,则可以升级容量或兑换其他周边。 兑奖时间  4月7日晚上八点抽出月票编号后,请在4月13日晚上八点前加群验证领取,逾时视同放弃。 PS.上个月底的抽奖真的是盟主大佬们水群时临时起意的,连作者本人还有运营官都没有预料到。弄得很匆促,没有考虑过之前投票的问题。盟主大佬们说,他们说四月底月票双倍的时候,可能还会整个抽奖,但是奖品是什么,目前都还在讨论。这边先预告一下,这次不会突袭了。 另外是,三月底盟主大佬们突袭给的中奖名单  寒凛宝剑X8 43007、47406、48647、48850、50043、50450、57936、59364 唐横刀X10 41998、44559、45011、45541、49498、50704、52402、56967、59079、62041 玄鉴仙族印章X12 41163、42193、43852、47290、47792、48717 52397、53621、53822、54138、57940、59878 蛟鸾木牌x6 45716、53861、54143、58530、61225、61946 玄鉴折扇X10 41153、44470、45886、47238、51152、51435、52686、57341、58797、60233 佑福辟邪菩提手串X10 40742、43268、48583、50624、50959、53374、58163、61963、62518、62792 请大家核对一下自己的月票编号,中奖的请加活动群745085745,验证填地址。 如果一直没有通过入群申请,可能是被屏蔽了,那就请联系管理QQ2084467233(玉石)验证。 4/5日下午8:00前未曾联系,我们视同放弃资格。 总而言之,求月票!大佬们都这么支持了,我只能努力求票了。 第七百四十一章 暗夜 荒野。 孔孤皙伤势已经大好了,只披着件道袍,驾风在地界上巡看,身后跟着两位弟子,放眼望去,底下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影。 他玄岳迁了五十万的人丁入荒野,目前所留下的山稽地盘减了近半的人口,其余偏远的通通不要了,带着大包小包,迁来荒野。 荒野空旷了百年的地界一下充实起来,安排了几个安全些的聚集地界,弟子保全不少,手头上也有十余练气,胎息更多,散到各地去了。 这头算了算整个荒野划在自家玄岳名下的地界,孔孤皙心中还算庆幸: “倒还不少,养目前这些弟子够了,只是没有什么太充沛的灵脉,筑基修士有些艰难,好在可以去蹭一蹭李家的灵山。” 李家人算厚道,原本玄岳在荒野的地界如今基本都划给了孔孤皙管,虽然时不时听闻山稽郡被攻伐、抢掠,孔孤皙却没有多少心疼的时间了。 “忠心的都搬过来了,以后荒野是我孔氏的地界,山稽郡抢就抢罢…本是无能为力的事情,还多在手中一天都是好的。” 他驾风飞到半途,远远发觉自家人都在山上,李承持枪站在一旁,看得孔孤皙眼皮直跳,一路飞驰过去,落在山上,听着李承道: “孔掌门终于回来了,正有要事商议。” 孔孤皙看了一眼,自家的孔秋妍、孔夏祥,乃至于另一位顶梁柱孔孤离都在侧旁候着,孔孤皙连忙上前,道: “还请吩咐!” “吩咐不敢,只同大人说一说。” 李承正色道: “我早时得了消息,我家真人去了紫烟门,派我过来通知一句,让贵门取一物。” “何物?” 孔孤皙听得生惧,生怕他说出什么孔海应的头颅之类的东西,连额头上都见汗了,李承却道: “长奚真人留过一物,就在贵门主峰的息岳殿首座之下,还请派人取来。” 孔孤皙暗暗松了口气,看了一圈,选了最靠谱的孔孤离来,道: “还请兄长走一趟。” 孔孤离点头离去,留下孔孤皙几人在山中手足无措,孔秋妍看看李承,又看看自家掌门,做什么都没有心思了,最后只能倚靠在门边等着,孔玉这老头伤都没好,想问又不敢问,在四下转来转去。 一直等到天色稍稍黑了,这才见到一道遁光飞来,孔孤离急急忙忙落在山中,手中捧着石盒,开口道: “座下有秘法隐藏,颇为复杂,耽搁时间了!” 孔孤皙没心思应他,打开那玉盒中,一群孔家人都倾过去看,一个个眼中满是惊惶,见着玉盒中躺着一张布帛,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事急从权,山稽郡、玄岳山门交由昭景真人处置。” 这张布帛被真人书写,已经化为玉般的质地,光滑的表面反射出众人的眼睛,老人孔玉看了两遍,才开口道: “是老祖仙谕。” 李承见这遗命没有问题,这才从怀里同样取出玉盒,取了一张硬邦邦如同石头的灵布出来,放在案上,众人静默如哑巴,又伸去看: ‘嘱托昭景道友代为照看玄岳,倘若时局不利,大可将山稽郡予以别家,换取助力。’ 孔家人鸦雀无声。 山稽郡对孔家人的意义如同望月湖于李家人,失去整个山稽郡,等同于李家失去十六府两山,徒留一个平崖洲。 可对孔家人来说,一旦失去山稽郡,山门也回不去了,能做的只有守在荒野为人屏障,尽管前后迁徙了这么多人,孔家人多少有些预感,可明明白白摆在这里,依旧让他们失措。 孔孤皙同样愣了。 平心而论,在江上一战过后,孔孤皙已经意识到玄岳人手上的差距,于是这位掌门的想法几乎与所有孔家人的想法相悖,早早就把山稽郡看作别人的东西。 故而山稽郡再怎么大战、再怎么被掠夺,孔家人呼天抢地,孔孤皙咬咬牙就没了什么心疼的感觉,一心都倾注在曾经的附属地,如今的新地盘荒野上。 可他从长奚的遗命中还听到了一个地方:可他从长奚的遗命中还听到了一个地方: 山门! 自家山门都成了可以交换出去的筹码,那山中挪不得、动不得的孔海应、孔婷云算什么?无论多少艰难,只要有一点希望,孔孤皙都能忍,可没有了这两位,孔家算个什么东西! 仅仅过了一息时间,孔孤皙已经扑通一声拜下来了,他率先呼道: “玄岳谨尊真人命令!” 天已经暗了下来,这道声音加持着法力,顺着夜风回荡在山间,从孔孤离到孔玉,乃至于山间的弟子,通通琢磨起这句话来。 ‘谨尊真人命令,哪位真人?’ ‘如今的山稽玄岳…倘若没有山稽,也没有玄岳山门,还是玄岳么?’ 可他们的身体比思想还要快,如同割倒的麦子般通通跪了下来,齐呼道: “玄岳谨尊真人命令!” 李承正要扶他,孔孤皙却继续拜道: “真人为我玄岳迁民,留一容身之地,玄岳上下感激莫名!无以为报…” 众人失魂落魄,夹杂着呜咽,如同应声虫般念毕,孔孤皙这才起身,感激道: “麻烦大人走一趟,若山稽有了消息,还请尽快吩咐我等,我等速速把留下的几十人迁出来,不至于耽误了事情,起了什么误会。” 李承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点头驾风而去,他前脚才走,地上的孔秋妍便坐倒在地,青年孔夏祥则红着眼睛站起来,看起来有些激动,抬步就走,到了那殿门前,嘭地一声暴躁地推开门。 一直弯着腰的孔孤皙却突然暴起,踏出一步,一下拽住他法衣,叫孔夏祥的脸庞别过来,这掌门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喝道: “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说!你…什么意思!” 这声音如同雷霆,震得殿中的法灯通通熄灭,更是暗得什么都看不见,孔夏祥对上他炯炯有神的眼睛,原本憋屈凶狠的眼神一下融化了,咬牙道: “禀掌门,晚辈前去传命。” 孔孤皙这才放开他,沙哑地道: “如今你不适合外出,就在这峰上,哪也不要去,过个三五日再说。” 最老的孔孤离从头看到尾,一言不发,只有孔玉一边掩着泪一边出去,这老人本就是天自怜的子,独自飞入夜色之中,不见了踪迹。 过了大半刻钟,孔孤皙一步步到了殿外,外头的法灯也灭了,遂抬头看了两眼。 他发觉今夜无月,林风萧瑟,整座山峰浸在黑色中,自家弟子站在两边,被夜色淹没的面目个个黢黑,五官不明显,好像都在发抖。 第七百四十章 安排诸事 下 李行寒谢过了,李玄宣看得直点头,问道: “可有法剑?” 这一句问罢,个个都知道是要赐剑了,李行寒恭声道: “有一把练气下品的北玉,是晚辈舅舅收藏的法剑,曾经是郁家法器,锻造的年头很早,应该能追溯到蒋氏,颇为好用。” “郁家。” 李曦明抬眉,既然李玄宣提了,这法器自然是他这位真人来赐,遂道: “当年…郁慕剑有一把铜藏,被峻弟斩断,还剩有存在库中,以堰山之铜、飃冥之水炼成,炼制手法寻常,材质却极好。” 众人皆侧耳倾听,李曦明则道: “什么时候你练就了三分月流光,便到山上来,我亲自寻人,以铜藏为料,为你打造一剑。” 李行寒连忙点头行礼而谢,面上露了些喜色,似乎这一把法剑比先前的真人提点照顾还要叫她激动,李曦明回了头,在李周洛的身上扫了一眼。 李周洛腰间佩的已经是筑基级别的法剑,通体棕黄,李曦明看得有些眼熟,应当是兄长李曦治曾经用过的那一把制式法剑戌时,空有筑基材质,给他用一用也算合适。 李承淮与李曦治夫妇这些年联系渐多,李周洛的修行资粮、法器,自然不必李家人来苦恼,大部分都是他大父出了,用得不会比青池嫡系差,在李家都是独一档的,李曦明遂只问了些修行事,将两个晚辈遣下去,唯独留了李阙宛,道: “你和绛迁先下山等着。” 晚辈一走,李玄宣终于开口了,他并没有问安思危的事情,而是道: “这两个孩子都不错,还有周昉周旸…你弟弟曾经看了,说这两兄弟只有老实值得一提,可如今周行辈除了周巍、周洛、行寒,却只有他们两个拿得出手…” 他的语气并不生怒,而是带着些感叹: “其余十几个…三心二意、愚笨无谋的还算好,那些一心关起门来自己玩乐、偷偷沉迷酒色的…并不涉及百姓,青杜也不好责罚太重,只能随着去了…剩下一两个…现在还在牢里关着!” 这话一出,李承淮忙着低头,告罪道: “是我们做长辈的…几个兄弟教导无方…” “你们承明辈不是修行就是斗法,如今都没几个人,怪不得你们头上…” 李玄宣只摆手,开口道: “周暝生了个劣子…却是麻烦事。” 李曦明听到这处,突然听到自己孙子的名字,哪里还听不明白,看了眼李承淮,开口道: “大父这是怪我了…不知周暝这几日又犯了什么蠢?” 要知道李曦明才提过李周暝,有什么事情没有落进李曦明耳中,就是李承淮的问题了,可李承淮哪里是知情不报,他也不知道李周暝犯了什么蠢!可上一个欺瞒真人的已经灰飞烟灭,这一眼瞧过来,纵使这位真人是自家长辈,也吓得他愣了愣。 好在李玄宣人老成精了,两人一个眼色,老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只道: “这事情不归青杜管,还要怪到我头上。” 李玄宣低声道: “前些年你闭关,周暝修为又不济,我便想着帮一帮,便让绛迁为他安排了职位,谁知他不肯去,这事情便打消了,家中也无人晓得。” “后来承淮出关,直接给他安排了事做,他不情不愿去了,我怕他修为不能服众,私下给了他一份灵物让他修行…结果…前几日我看他…修为并无变化。” 李曦明坐直了身子,为李玄宣倒了茶,这才道: “晚辈疏于管教了。” 李玄宣摇头道: “堂堂真人血裔,在家里养着也就算了,不缺他一个…丢不丢脸另说,只是我盼着他好,就要多说几句。” 一时间山中寂然,李玄宣怕李曦明生怒,道: “不是说他多不中用,小辈中周巍不必说,成材的也就昉旸洛寒四人,周暝好歹肯听点他父亲话,在诸兄弟中不算差了。” 李曦明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回道: 李曦明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回道: “给他个闲职挂着就好,本就不指望他能成什么器,把几个有心气的孩子管好了即可,大父难道指望家中准备好资粮,派人去日夜监督他修炼?我家向来是天赋心计中选优,不能坏了规矩。” 李玄宣只能叹气,转道: “承淮,你这仙基虽然厉害,依我看…还是不要事事动用。” 李承淮略有惊讶,见李玄宣道: “有些东西你们难以感受,水清无鱼,你执掌青杜的这两年,家中客卿、嫡系皆有噤若寒蝉之感,私底下联络起躲避你查问之法,表面上越加清平,实则越加隐秘,不是好事。” “只要私下的动作我们看得见,既然有些委屈冤枉也无妨,怕的是底下的事情谨慎隐秘到你我都看不清了,要花成倍的精力去查,天下的奇妙法术这么多,一定能渐渐了解、越过你的神妙,我等又过于信赖你的仙基,反倒被他们欺骗玩弄了去。” 李承淮低头沉思,老人道: “二来你如今应当专注修炼,不应舍本逐末,只涉及嫡系的重要大事再请你出来为佐证,毕竟如今这副万事皆至青杜断分明的模样,也坏了规矩。” 李承淮其实自己还有两道法器刚刚炼化,太多妙处都未体会,全凭着一心责任守在青杜而已,暗暗感觉老人早有察觉,这话也有为自己脱身的意思,心中忍不住感叹: ‘老大人一声不响,原来才是家中看得明白通透的那个…到底是盯着家族看了一百多年的人物…’ 他略有敬佩地道: “承淮奉命,回去就交还青杜权位!” 李玄宣笑着抚须,道: “既然如此,就让周洛入主青杜。” “老大人!” 李承淮还想推辞,见李玄宣摆手,只好告退下去,留下爷孙二人,李玄宣看了眼身旁沉默着饮茶的真人,开口道: “明儿,你看周行一辈缺在哪处?” 这白袍金纹的真人眉心天光收敛了,抿茶道: “太善…恐遭欺瞒。” 李玄宣赞道: “不错。” 李曦明低声道: “父亲自小就同我说过,望月湖是恶地,治家者须是最擅为非作歹、奸诈愚弄之人,才能制服此类人,以至于安定百姓,周洛、行寒虽然不差,可出身太高,事事顺心,修行斗法可以,遇上了纹虎、陈鸯一类人,恐怕要被欺瞒。” 其实李曦明算是说得轻了,李周洛并不蠢,可真遇上了纹虎,十有八九都要被耍得团团转,李玄宣担心的就是这些,只道: “谁知道呢,岁数大了皆有长进,承当时不过是承明辈中一沉默寡言的娃娃,谁也不会觉得他能多出色,且先看着罢。” 安思危的事情酝酿了好几次,李玄宣终究没有问出口,他只起身道: “老夫在峰上待得久了,难免要说说家里头的事,莫要嫌我啰嗦。” “大父指点,家中受益无穷。” 李曦明送他离去,到了山下,李绛迁与李阙宛两人正等在一旁,后头还等着一个宽脸男人,李曦明也懒得上山了,就在山脚的亭子坐下,问道: “密泛的事情如何了?” 李绛迁恭声道: “王家人到了,这位是王渠绾,与王禾不同宗,却也是江北王家嫡系一支。” 王氏有些特殊,是个颇为重要的地头蛇,主要是从赵国齐地迁来,不但在浮南、密东人丁不少,宗族一度绵延至镗金地界,故而王家人已经不能当作普通的客卿来看了。 李曦明瞅了一眼,这王渠绾衣着朴素,其貌不扬,遂问道: “江北不安定,王氏族人新迁浮南地界,可有什么困难之处?” 王渠绾合了手下拜,双眼略低,视线落在地面,恭顺道: “密东地界动荡不安,王氏得以脱离苦海,仰仗主家,如今又得新地界,人人都有灵田耕种,俸禄发放,普通族人也安居乐业,并无困顿。”“密东地界动荡不安,王氏得以脱离苦海,仰仗主家,如今又得新地界,人人都有灵田耕种,俸禄发放,普通族人也安居乐业,并无困顿。” 他的态度和措词让上首的真人停了停,李曦明扫了一眼,发觉面前的人岁数不大不小,将近五十岁,遂问道: “学了什么法术,可有什么技艺傍身?族中可有什么百艺维持生计?” 王渠绾的视线始终恭敬地盯着地面以下,顺从到了极点,礼节做的比任何人都要足,沉声道: “禀真人,小人自幼习剑,略有所得,习得剑气多年,兄长王渠道如今也在浮南地界附近,有些炼丹手段补贴家用。” 李曦明发觉他心思平静,不卑不亢,不是寻常人物,语言也点到为止,心中升起一点不安: “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纹虎、丁威锃、公孙柏范…现在又来个王渠道,王渠绾…江北这块地真是得上天钟爱,不同寻常…太不同寻常了。” 李曦明不回应,王渠绾只能继续跪着,这位真人却突然有了一种奇异的预感: “我家比之当年萧家如何?当年的萧家…看着我家通崖先祖,是否就是如我这般看着王渠绾?” “当年的紫府修士看我家人,是否也是这般想——前有万华芊、郁玉封,后头又出了个李尺泾、郁慕仙,现在又来个李通崖…望月湖这块地真是得上天钟爱!” 他脑海中思绪颇多,只是稍稍一顿,便点头道: “不错,你既然有意愿在我家任职,一切待遇按着族中修士来。” 王渠绾恭敬点头,却见着面前的真人屈指一弹,一枚玉简落在身前,这真人道: “我族中有《小室天清散云诀》,比你那不知道几流功法好得多,更何况还有筑基篇幅,且先炼着。” 王渠绾眼中焕发出点欣喜的色彩,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这位真人的意思,王家有个都仙道的王禾在江北,王氏又是第一大姓,连嫡系都有好多支,李家要稳定统治,一个王氏筑基必不可少,当下恭敬地接过,谢道: “晚辈拜谢真人,王氏在江北为主家忠臣,为真人、家主安定地界,万死不辞。” 李曦明看他一下明白了表面一层,说话也放开得多,只点头道: “家中三全破境、白息黄芽诸丹都会给你留一份,等到准备突破了,就来一趟栀景山。” 王渠绾恭声谢了,告退下山,李曦明见他离去,看向李绛迁,问道: “族中修行密泛的人选可有了?” 李绛迁点头答道: “禀真人,晚辈方才查了,可惜天赋高些的阙宜妹妹已经突破,来不及修行,绛阙辈有三位胎息五、六层,这功法本要花时间采气,所幸王氏还有库存,取了回来,先让一位族弟修了,随后再定。” 李曦明见了方才王渠绾的模样,还是能济事的,等几年修为高了,也未必会太差,松了许多,只道: “王渠绾是个人物,如今看来,密泛的道统非他不可,说明运道也足,你可要看好了,江北王氏太大绑不住,把他王渠绾用好了,不比丁威锃差。” “晚辈谨记!” 李曦明把密泛的事情定了,这才从袖中取出石盒,其中放着的正是长奚的遗命,他将之交到李绛迁手中,道: “我去一趟紫烟门,兴许还要转去玄妙观,先把山稽郡处理了,你通知承,派人叫齐了玄岳门人,让他们把息岳殿首座下的东西取出来,与这一份相印证了。” 他言罢也不停留,化为天光离去,李绛迁始终行礼,直到那天光彻底消失在天际,这才起身,看向李阙宛: “妹妹近几月如何?” “进展不大。” 李阙宛应了一声,有些担忧之色,回复道: “看来山稽郡是守不得了,眼下要丢掉整个郡,玄岳的所有根基散落,也不知道那几个孔家人是什么反应。” 提起这事,李绛迁只道: “能有什么反应,我李家难道对他们还不够仁至义尽?看看玄妙观、再看看静怡山,我家在救他家道统,守不住的再珍贵也要丢,难道要我家用命去护?” 李阙宛叹道: “迁哥儿,事是这个理,可自己处于局中,怎么都看不清的,在玄岳眼里未必是救,也可以是他家老祖用灵器宝物换来的,又没有给别家…只看那孔孤皙能不能理清了,若是理不清,下场还远不如袁甫尧!” “迁哥儿,事是这个理,可自己处于局中,怎么都看不清的,在玄岳眼里未必是救,也可以是他家老祖用灵器宝物换来的,又没有给别家…只看那孔孤皙能不能理清了,若是理不清,下场还远不如袁甫尧!” 第七百四十二章 丹与阵 夜色虽沉,紫烟福地一片光明。 此地紫气如丝如缕,盘旋升腾,显得仙气飘渺,如同潮水般时涨时落,鳞次栉比的峰头在浓厚的紫云之中轮流浮现,阵法光辉直冲天际,照得四下亮堂堂。 最中心处的亭台楼阁浮在紫气之上,美轮美奂,白袍金纹的真人驾光而来,身后跟着一翩翩书生般的后辈,两边的紫气则自动分开道路,露出漫长又剔透的紫玉台阶。 两侧逢上的紫烟门弟子就算不识得这位真人,也纷纷行礼低头,直到真人远去才起身,看得李曦明心中默默点头: ‘紫烟门到底是传承悠久,礼教颇严。’ 此次前来拜访,玄岳门之事只是其一,两家需要熟悉交谈的地方不少,李曦明本就没有打算孤身前来,只是自家嫡系不是闭关就是疗伤,余下一两个还要主持大事,挑来选去,还是带了崔决吟过来。 ‘那几个客卿带出来都丢人,丁威锃虽然够格,却受了点伤,更何况少些圆滑,也没有见过大世面,还是这崇州嫡系崔决吟最合适。’ 当下驾着云气的女修飞驰而来,羽衣淡黄,腰上的绸带翩翩飞舞,颜色绚丽。 “见过昭景真人!” 这女修行了礼,面前白金道袍的真人还算客气地回应,问道: “汀兰真人可在?” 李曦明早些日子就与紫烟门通过信,确定汀兰真人回了紫烟才来这一趟,不过是找个话头,黄衣女修遂道: “我家真人半年前回了福地,本约在廿二日外出,看了真人的信件,多留了几日,遣晚辈在此地候着呢。” 她在前方引路,紫烟升腾弥漫,李曦明侧头轻声道: “这是紫烟仙门,青松太阳道统。” 这话是对跟在后头的崔决吟说的,青年姿态端正,略有惊异地看着山脉中的紫气,恭声应是,心中大为安心。 崔决吟在海内人生地不熟,可一年半载再怎么深居简出,三宗七门肯定是有所了解的,李曦明贵为紫府,是把他看成自家晚辈才会提上这一句,若是寻常筑基手下,哪里会得一点关注? 三人一路深入,落在那浮在紫气上的宫阙上,紫气越发浓郁了,灵机磅礴,脚底下似乎有某种特殊灵气顺着台阶流淌而来,飘散如烟。 紫烟门虽然只是七门之一,底蕴却不浅,这山门号称福地,瑰丽至极,崇州岛本也是好地方,和这紫烟福地比起来那可差远了,崔决吟看得颇为敬畏。 而紫炁道统在海外少之又少,魔修还偶尔有见,这般仙意飘飘的正道从来没有,崔决吟目光扫过这飘忽的紫气,更觉得玄妙厉害。 这黄衣女修将众人带到最高处,却不见什么宫阙了,只有一片光滑透亮的紫玉平台,此处的紫气已经微微透露些亮黄色,在脚底穿梭来去。 这才听见一声笑: “见过昭景道友!” 李曦明望见这平台上立着一女子,却不同于紫烟门人的惯常紫衣穿束,身着秋香黄缎子裙袍,又绘了蝶纹,看起来很绚丽,面容娇好,眉毛很细,眼角点了青色,把容貌修饰得很美。 ‘这位汀兰真人…看来是个喜好打扮的。’ 此间只有李曦明与汀兰相同打量的份,无论是紫烟修士还是崔决吟都不敢直视紫府,不知这位汀兰真人怎么想,李曦明只笑着回道: “道友客气了…听着真人道号殊美,如今见了本尊,原是这样的仙子。” 汀兰真人笑了一声,点头谢了他,这才回道: “在下本是北方齐地修士,穿束与江南有些不同…道友不以为怪就好。” 李曦明恍然,心中立刻明白过来: ‘齐地修士?看来这位汀兰真人不是阚家人…齐地是高家的地盘,应当…不至于是高家人罢?’ 李曦明还在盘算,这位汀兰真人已经开口了,柔声道: “在下姓易,本是勃烈郡一散修阵师,得了师尊紫霈真人提点,在福地修行成神通。” 李曦明遂点头,汀兰真人继续道: “我这些年在四处奔波,不常在门中,如今回来才见这信,让昭景久等了…”“我这些年在四处奔波,不常在门中,如今回来才见这信,让昭景久等了…” 这话李曦明是半点不信。 ‘长奚在时,数次登门拜访紫烟,半个人影都见不着,连着我家派人去问也没有声音…现在长奚陨落,江上做过一场,转来分山稽郡了,倒是能寻见人了。’ 汀兰真人以散修之身得了紫霈亲传,突破到紫府,哪是简单的货色,李曦明也不以为意,毕竟避开风险夺得最大的利益是人人都想的事情,只回复道: “不耽搁事…寻找前辈踪迹才是第一要务。” 听着这话,汀兰真人只笑笑点头,并不多说,抬起袖子,轻轻一扫,这玉台上立刻浮现出桌案来,与玉台浑然一体,案上还放着一玉壶,茶水正沸,壶口滚滚冒着白雾。 “请!” 两人入座,汀兰问道: “昭景寻我,可是为了贵族阵法之事?” 汀兰给了个好台阶,李曦明本也有这心思,遂点头道: “我家初晋仙族,确实差一道紫府灵阵,紫烟是阵法大宗,真人又是阵法大家,遂来请教一二。” 汀兰看了他一眼,笑道: “道友也不差。” 其实李曦明才突破紫府,丹术真算不上大家,汀兰也没有独自布置紫府阵法的能力,这回复倒是让两人都有些笑意,不再各自捧了,李曦明正色道: “请指教。” 汀兰点头,轻声道: “紫府大阵关键,在于三点,首重阵中灵物,次重阵法根基,最后才是看这布阵修士的神通法力…” “阵法根基就是灵机、地脉、太虚以及阵中位点,虽然极为昂贵,对我等来说往往不算什么…而难点往往在于…适合布阵的灵物并不多,而布阵修士的神通…并非能沟通发挥出种种灵物的妙用。” 李曦明微微思量,见着汀兰道: “须要贵族先有一份紫府灵物,再请我来看,若是定下来,我也有一两个好友可以帮一帮,大约花个三到五年时间,阵法能派上用场了。” 她顿了顿,显然也是第一时间想到了玄岳山门,为李曦明倾茶,道: “若是有一处紫府阵法可搬,那就不同得多,还是要去你那湖上看一看,梳理地脉,关键的地方填湖开山,虽然一时间折腾了些,可布置起来快得很,也不用花费太多。” 汀兰的茶水意外地不错,至少比他李曦明和长奚真人的好得多,李曦明抿了口茶,发觉汀兰热衷于此事过了头,问道: “原来要这样久,本想着要道友帮一帮,却要花这样大的功夫…” 汀兰等他这话有一阵了,只回复道: “昭景勿虑,我也要道友出一出手,帮我炼一丹。” “炼丹?” 李曦明皱眉: “道友神通炼不得?” 对紫府来说,一摊手捏一捏,人人都可以搓些丹药,到了要李曦明出手的地步,这丹药必然不是简单货色。 他这么一问,汀兰轻轻点头,并未开口,向那紫烟门的黄衣修士道: “丹莺,带这位小友到福地中看一看。” 崔决吟立刻反应过来,见李曦明点头,两人快步离去,满地的紫烟合拢,汀兰这才道: “我们这些神通来炼丹的,也就捏捏筑基练气的丹药,不比你们早修丹道,升阳推上太虚就是阴阳均平,我等只要炼丹尽了全力,时间一长,神通必然影响升阳府,阴阳便不平了,我连好一些的遂元丹都要托衡星换,这些更厉害的就奈何不得了。” 她取出一枚玉简,随手就把秘法解了,放到案上,笑道: “麻烦道友看一看…能不能炼成。” 李曦明不曾想还有这意外之喜,取来读了。 “天一吐萃丹” 果不其然,这是一道紫府级别的丹药,颇为高深,是要以极为贵重的紫府灵物无丈水火为调和,神通精炼一万六千二百次,才能以天一淳元为丹体成丹。果不其然,这是一道紫府级别的丹药,颇为高深,是要以极为贵重的紫府灵物无丈水火为调和,神通精炼一万六千二百次,才能以天一淳元为丹体成丹。 李曦明看到这里,暗暗咬牙: ‘好你个紫烟门…真是财大气粗,汀兰不姓阚都这样大气,又是无丈水火又是天一淳元,哪怕能得到其中之一,我能乐得三天不合眼…’ 丹药的其余主药并无记载,只将佐药、大体的手法、关于丹药炼制难度的描述写了,也没有丹药效果的描述,可李曦明到底是个丹师,读罢已经有体会: “是一道夺萃采元的牝水灵丹…算不上多正道…” 他思量了一息,问道: “还须问一问真人,这主药中是否有厥阴、曦炁…一类的灵物?” “自然是没有的!” 汀兰听他没有立即回绝,兴许有戏,态度都好了许多,笑道: “早想到了!正是因为有牝水,与衡祝不合,衡星道友才不敢替我炼这丹,倘若有这厥阴一类的东西…我也不敢让道友出手。” 李曦明算是知道她为何不去寻衡星真人,心中斟酌了一阵,暗道: ‘这丹药的难度前所未见,好在难在精炼,大不了成丹少了些,花费更多时间,而非不可逾越的神通之难,倒也不是不能炼。’ 他想了想,确认道: “道友可有无丈水火?” 汀兰点头,命人从山下取来一大石盒,用神通开了,从中端出一泥壶来,不过巴掌大小,表面光滑,刻画了很多金白色的纹路。 这壶刚刚取出,平平静静放在案上,肉眼看上去毫无异状,李曦明的灵识中却仿佛炸了一道雷霆,感知中这壶上水火交织,灵机如同躲避灾星一般逃开,太虚中便凭空冒起一峰来。 汀兰有些希冀地道: “这紫府灵物我也是有的,只是无丈水火驱赶灵机,用神通驾驭起来很是耗神,道友可有把握?若是要以此火炼丹,恐怕准备些清明灵识的灵丹。” 可李曦明管他什么无丈水火,灵识一扫,箓气确实有反应,只要是火,都逃不开箓气谷风引火的掌控,他李曦明控火从来不用灵识,更谈不着消耗,否则当年一个人怎么能在修炼之余撑起李家的丹药消耗?他只道: “只要这主药不是修士,不至于做出什么违背我家家训的东西,便可以一炼,只是我技艺不精,成丹恐怕不能超过三枚。” “好!” 这秋香黄裙袍的真人对他的自信略有惊喜,心中猜测道: ‘明阳伴离火,有控火之能,却又非火,兴许就对无丈水火有些超出寻常的掌控…’ 于是对面前的人多了几分信心,汀兰真人笑着点头,正色道: “只要道友能够替我炼丹,贵族又有合适的灵物,那望月湖的阵法就交给我了…倘若…道友打算搬动法阵…同样可以交给我,只是价值不等,我再补给道友些别的。” 自家有一份全丹紫府灵物,李曦明暂时没有拿出来的意思,先舒了一口气,抬眉道: “我倒有一疑惑…黎夏萧家的初庭真人丹术远胜于我,道友为何不去寻他?兴许能多得不少灵丹,不至于把这么宝贵的一份天一淳元给浪费了。” 要知道李曦明从练气起就听闻天一淳元的大名,这可是一道洗练仙基,起死回生的紫府灵水,也叫元水,珍贵程度只比太阴月华这一级的灵物差些。 关键时刻能救命的灵物不少,堪称起死回生的不多,更何况洗练仙基之能简直能让一个不入流的修士鱼越龙门,在仙基方面堪比紫府嫡系。 这丹药一炼,作为调和的无丈水火还能留下,天一淳元可就没了,换成李曦明能心疼死… 他这么一问,汀兰真人摇头道: “我也想过这位前辈…可我去了也见不到,见到了也不敢信,即使咬牙信一信,炼丹的代价也高得出奇…这老人幽思如渊,不比昭景亲近。” 李曦明点头,总觉得听得怪异。 ‘感情我是个平替,还有求于人,更好说话…’ 汀兰真人偷偷瞥了他一眼,笑了两声,只道: “道友可不要多想,我紫烟需要炼的丹药不少,几个好友也苦于此道,此事若成,需要炼的丹还多,你我两家今后大有好处。” “道友可不要多想,我紫烟需要炼的丹药不少,几个好友也苦于此道,此事若成,需要炼的丹还多,你我两家今后大有好处。” 李曦明听她画完饼,口中是是是、好好好应罢,汀兰推了推玉简,道: “我先将这玉简交给道友,其中还有先辈一些炼丹的记载和心得,也许能给道友作些参考。” 李曦明对这玉简中的紫府心得还是很心动的,不过并未动弹,心中终于明白隐隐怪异感是哪里来的: “原来这汀兰见我本就是为了炼丹,恐怕与山稽郡并无关系…孔孤皙啊孔孤皙…你肯给山稽郡,人家还未必看得上!怕是还要你求着她收!” 第七百四十三 紫烟之意 思虑至此,李曦明抿了茶,还是没有收玉简,只叹道: “真人如何看玄岳事!” 汀兰见他迟迟不收,原来是在此处等着自己,露出些笑意,回道: “我这些年在海外奔波,倒也不甚了解,长奚真人以一介小族修之身走到如今,已经极为了不得,我师尊提过他…是个重宗族的。” 李曦明抬眉来看,这女子道: “毕竟是近邻…我紫烟一直看着,早时候的海应、海听,后来的孤隼、婷云,都是好补品,他看重宗族,故而不动…狡兔尚且三窟,何况紫府?如今身死,玄岳看似是回天无力,实则退路比前路多,仙门兴许保不住,血脉和道统却稳如泰山。” “何况…不是有望月仙族在?” 汀兰这话说罢,李曦明连忙摇头。 李曦明虽然从前没有接触过长奚,连听说这真人的名讳时都伴随着些不太尊重的笑料,如今却也有体会了,回道: “长奚前辈心思多,只是山稽一郡,老真人生前反复提及,说是一郡千万之众,是他一辈子的心血,庇护了几百年,如今不能保全他们,四下看了,唯独紫烟仙门是正统清修的圣地,这些百姓,只有交到正道手中才放心!” 汀兰不论心里怎么想,被这高帽子一戴,至少第一句不能拒绝了,回道: “只能谢老前辈厚爱,可道友也说了,我紫烟门是玄门正统,圣地清修,这仙道之事,自然是焚符上祈,从元府仙命,守心明,专注修行才是。” “当年上府给我紫烟划了几郡,我紫烟便守着几郡,不能越界…还请见谅。” ‘月华元府?’ 她这话说毕,李曦明还当真愣了,来时想过对方拒绝的千百种理由,可怎么也想不到是这一条,这理由真是冠冕堂皇至极,足足过了一息,李曦明才默然道: “原来如此…是昭景冒昧了。” 汀兰眼角的两点青色微微泛光,多看了他一眼,答道: “贵族是后起之秀…并不了解,其实前萧后李,依例称制成仙族,脱离青池,独有一地,这例、这制,都是元府曾经的规矩,司老前辈也是依着古制行事呐。” 她这话说完,李曦明意识到汀兰先前的话语不全是推脱,月华元府还有不少规矩在江南运转,虽然不一定时时生效,但对紫府真人来说…没有太大利益冲突是不会去违背的。 他回忆起来,从仙宗、仙门的保守命名划分到青松太阳道统之间的表面一家,从青松观内诸家退开,六门独入其中到玄妙观对剑门的毕恭毕敬… “甚至这六家之间无论如何相互暗暗计较,地盘上几乎不会有变化,始终各自守着一亩三分地…搏斗都放到了海外去…” ‘六家确实地位超然,修越避世,玄岳名存实亡,越国如今其实是两宗六门三族…而一宗四门动不得…’ 李曦明渐有领悟,甚至心中突兀地浮现出一个想法来: “雪冀门已经闭山几百年了!到了有凡人入山,没有弟子出山的地步…却从来没有哪一家去动它!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道理…正是因为周边被青松道统围紧了,地盘又贫瘠,这才能苟延残喘至今。” 他心中过了许多,面上只叹道: “汀兰道友…可我家已经尽力庇护,却再也不能把整个山稽郡保下来,可怜那处这么多百姓!” 汀兰笑了一声,回道: “这却不难,请一位紫府住进来就好,江南的地谁也不嫌差了,想要在此地开辟道统的紫府可不少,只是差人作保,老的不敢来,年轻的玩心又重…只要你我两家商量好,再问过剑门,事情便妥。” 这让李曦明思忖起来,越想倒越是眉头紧皱,倘若真有个亲和的紫府在旁,也不算太差的事情,只是玄岳道统在自家手中,不太讨人喜欢,把孔家人送过去,自家只是有些尴尬,玄妙观那头恐怕不好交代。 “可以一试…” 他心头转了转念想,一边收起玉简,试探道: “倘若按着这个想法,仙门可先派人去山稽收拢势力?我家无精力看护,只怕等到有消息的时候,山稽郡早被洗劫一空。” “这是其次…” 汀兰见他收了东西,皱眉道:汀兰见他收了东西,皱眉道: “事情如果定下来,有两点…一是玄岳山门要给人家…否则堂堂真人开宗立派,郡中灵机荟萃之地都是别人家山门,往哪修行去?那是丢脸的事情。” “第二,孔海应要死。” 李曦明果然听到了这话,心中暗叹,汀兰正色道: “我这里提醒道友一句,孔海应如果不死,贵族与都仙道的矛盾只会一天比一天重,迅速恶化到难以调节的地步,邺桧不是什么顽固偏激的人,可再怎么样都容不下孔海应,他机缘不浅,是当真有可能突破的!” “道友毕竟还要给我炼丹,若与他打出真火了,恐怕要把江岸一带搞得一片狼藉,我这丹药也没处去炼了…” “换到玄岳山门也是…玄岳山门让给人家,哪位真人能容忍山门中还有几位筑基在突破?倘若真让人家突破成功了,破关而出,这山门算谁的?山稽郡算谁的?” “玄岳法统在贵族手中,已经会让想迁入海内的真人迟疑了,一旦人家占去了山稽和玄岳,荒野的孔家说好听点是遗族,说难听点是余孽,贵族至少还要把孔家人送过去,让他们做一场感恩戴德的戏才勉强算和解…” 李曦明虽然知道这事不好处理,听罢还是叹气,点头道: “我知道了…道友丹药可急用?这事情处理不清,恐怕很难立刻炼丹。” “无妨,三五年还是等得起的,何况…我这几日还要去北海,一时半会也抽不出手给道友布阵。” 汀兰显然也没指望过李曦明立刻能为她炼制丹药,两人寒暄几句,把约定的细节说了,汀兰指了指案上的泥壶,道: “天一吐萃丹丹方先给道友研习,等到有准备了,无丈水火和天一淳元来我紫烟取就可以。” 李曦明应下,驾光离去,汀兰一路送出,到了紫玉台之下,崔决吟与那紫烟修士卫丹莺倒是有说有笑,颇为和睦,比两位真人谈话之间利益交换热络得多。 虽然崔决吟相貌不算太出色,可他博闻强记、风度翩翩,与他谈话是件有趣事,卫丹莺听得津津有味,两位真人一现身,两人立刻恭敬起来了,各自退到身后。 “昭景慢走…” 汀兰送出福地,李曦明则驾光离去,始终有沉思之色,良久才暗叹道: ‘玄岳山门和山稽郡眼下不是我家能保住的。’ 李曦明想过紫烟门的态度,可并没有想到汀兰对孔海应只有一个“杀”字,半点犹豫也没有,着实让他有些意外。 而汀兰方才以紫烟门的角度说了一遭,李曦明听得明白,紫烟门没有占据山稽的心思,可请来一位紫府,引为屏障,卖个人情的想法是有的…自家在这一块算是略有些挡了她的道。 可他的思绪不仅仅停留在紫烟门身上,下一刻就想到了另一个人: “邺桧!” 如果说山稽郡多出一家紫府对李家来说是略有尴尬,讨不了太多好的事情…可对邺桧来说,只要舍得利益引人入内,那就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邺桧是东海修士,倘若真的吃不下玄岳山门,狠下心舍了不要,请一位亲善的紫府入山稽,自家的处境霎时间就会变窘迫起来…这位紫府不但将对玄岳山门志在必得,甚至要孔家道统断绝! 倘若这位紫府是紫烟请来的,李家还有把孔家人送回去,让玄岳道统并入他人势力的余地,可如果是邺桧好友,那断然没有送回去的道理,更是唯有撕破脸皮敌对上。 “邺桧遂高枕无忧,到时候我家面对荒野的威胁还来不及,更没有心思去管江北…” 邺桧如今还没有这么做,无非两点,第一舍不下玄岳山门,第二还没有与紫烟、剑门达成共识…可不代表这事情不会发生。 “邺桧找过汀兰没有?!汀兰这番话是出于好意,还是没有与邺桧达成一致后的暗暗提醒?” 他心中微凉: “无论如何,山稽和玄岳山门都是要速速处理的,可这山门若是要处理,就一定要处置孔家闭关的筑基,哪怕要与都仙道略微缓和来腾出手炼丹,至少都要处理孔海应!” 可长奚说是有三人闭关,分别是客卿富恩、重孙孔海应,前掌门孔婷云,李曦明其实也不能确认当时死的就是富恩,甚至不能确认宗内几个闭关的就是孔海应几人。 思虑到此处,哪怕是李曦明能体会长奚晚年谁也不敢信的心思,依旧有些疲惫与微怒:思虑到此处,哪怕是李曦明能体会长奚晚年谁也不敢信的心思,依旧有些疲惫与微怒: “藏来藏去…帮都不好帮,也罢…长奚既然计较到这一步,不可能不知道孔海应极有可能干系他玄岳的存亡,不能再在乎玄岳等人怎么想…再不接管玄岳,用仙鉴查清一切,这玄岳门也不必保了!” 他出了紫烟地界,便往家中去,心中渐渐有了计较,在栀景山上显出身影,崔决吟从天光中落下,静立在旁。 李曦明吩咐道: “去把几个管事的都请来,还有阙宛…承也叫出来,同去一趟。” 荒野。 天色蒙蒙亮,湿润的雾气在山间弥漫。 长奚真人遗命的消息已经过去好几日,孔孤皙依旧有些缓不过劲来,本打算读诀到子时,结果一出神,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换了衣裳,从殿中出来,殿外空荡荡无一人,石头台阶无人打扫,飘满落叶,叫他怀疑一个个是不是都投了别家去了。 转了一圈,这才见到在山中喝的面红耳赤的孔玉,孔孤皙行了一礼,问道: “大伯公,秋妍几人哪儿去了?” 孔玉喝了一夜,想醉也醉不倒,眼下还是很清醒,回道: “夏祥被你关起来了,荒野来了一批都仙道修士,应当是从山稽郡过来的,不知糜烂成什么样子了,秋妍带人去挡。” 他顿了顿,强调道: “李家人也在。” 孔孤皙应了一声,问起孔孤离的去向,道: “大哥何在?” 孔玉抬了眉,回复道: “承大人派人来问,说要我家的魂灯命玉,你大哥方才带他去了。” 孔孤皙听得默然,转去前院,谁知石阶上一阵喧闹,大包小包扛了好几袋,这玄岳掌门抬眉去望,见着自家大哥孔孤离带着辅钺子上山来了。 孔孤离失魂落魄,辅钺子倒是一如往常,背着法器,向他招手,孔孤皙上去迎,抓过老人孔孤离的手,发觉冰凉至极,只问道: “我听大伯公说…你才走…” 孔孤离落寞地道: “是才走,谁知前几日的消息传回去,山中的长老已经把魂灯命玉、道统法门诸物收拾好了,都想往这边跑,自然快得很。” 孔孤皙无言以对,只觉得天上遁光络绎不绝,山上的喧闹声越多,他走了几步路,见着一批人从天而降,为首金瞳男人龙行虎步,孔孤皙心中仿佛被一只大手攥紧了,连忙上前道: “见过家主…家主怎么来了?” 李周巍对他一向客气,点头道: “伤势好了不少,奉了真人命令,前来坐镇荒野。” 孔孤皙额头见汗,连连点头,还没来得细问,只觉得面前天光闪烁,四周一下明亮起来,众人纷纷低头下拜。 便见上首已经站了一白袍金纹的真人,打量着几人,吓得孔孤离退开好几步,孔孤皙悚然一惊,只跪下去拜,玄岳众人不管见没见过,都知道是真人,一时间山上没了站着的人,只有此起彼伏的恭敬声。 孔孤皙跪的时候略微瞥了一眼,李曦明的神情并没有太多的波动,可他玄岳才取出了老祖送上山稽、山门两地的命令,由不得他不心惊胆颤,无由来地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恐惧。 他结结实实地跪好了,这才听这真人开口,声音不急不怒,道: “孔海应的魂灯取来。” 孔孤皙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脾浸到脚底板,这掌门看不清太多的紫府斗争和大局较量,可凭着前后的局势走向,已经察觉到太多不利的东西,只恭敬道: “晚辈领命。” 第七百四十四章 真假难辨 下头的乌客卿早就把东西拿到手里了,孔孤皙一应,这客卿立刻端着一台上来,两排魂灯排得整整齐齐,用某种乌色的木料打的底,幽蓝色的火焰微微跳动。 底下一排只挂着命玉,显然是弟子客卿的,不甚重要,高些是孔秋妍等人的,已经用上了魂灯,灭了一大半,再往上是孔孤皙一辈,魂灯大上一圈,花纹也更显华丽,十盏里头只亮了三盏。 再上一层,几乎灭了干净,独独一盏亮着,李曦明能察觉出是孔婷云的,又上了一层,底座鎏金,也独独亮了一盏,应该对应着孔海应。 余下顶上一座熄灭了的玉座金银纹魂灯,就是长奚的,只此一尊就让这台重得惊人,好在乌客卿好歹是筑基,自然拿得稳。 他是谄媚起来了,可平日里摆在祠堂里动都没人敢动一下的先辈魂灯像端菜一样送上来,玄岳几人都觉得有些面上无光,羞愧低头。 只是眼下没人注意他们,一个个都惊异好奇地往灯上望,唯有一绛衣青年袖手站在李周巍身后,专注地看着玄岳众人,那双金眸直往几人面上看。 一旁的孙柏拉着孔孤离袖子安抚,孔秋妍低头闭目,唯玄岳掌门孔孤皙站在最前头,恭恭敬敬,察觉到青年的目光,把头埋得更低了。 李绛迁收了目光,向着一旁的李阙宛示意,这云缎长裙的女子也去看孔孤皙,一边以秘法问道: “那人就是玄岳掌门?真人如今是要查清楚,他好配合。” 李绛迁回道: “若无孔孤皙,玄岳道统早跌进底下去,哪能拖到今天?我早听承叔公说过他,你我都看看他应对。” 众人静默,私底下早各有心思地聊开了,李曦明也晓得,只吩咐道: “掌门且说一说罢。” 孔孤皙连忙应了,拎了袖子上来,指着魂灯中最明亮、底座鎏金的那一尊,位子比孔婷云的高上一层,介绍道: “这是叔公孔海应的魂灯。” 几人都往上头瞧,李曦明并不开口,侧旁的李周巍道: “取画像来。” 孔孤皙还未来得及反应,下头已经有人送上画像,李汶取来打开,见着上头画着个大额方脸的中年人,画像下还压了足足十多副,全都大同小异。 孔孤皙不须多想,一定是叫自家弟子和客卿分开来画的,只低头不语,见着乌客卿上来,对这魂灯认了认,恭声道: “禀真人,海应大人虽然经常闭关,可突破前曾经露过一面,小人见过他,气息与魂灯上相同,这就是大人的魂灯无疑。” 魂灯上的气息与修士本人一致,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接下来又上来好几人认了,还有见过面的散修,确认无误。 李曦明这才用灵识扫了一遍,将气息记下。 李曦明可以请出仙鉴,查清密室之中闭关几位到底是谁,可关键在于这事情见不得人,偏偏几位玄岳修士李曦明只见过孔婷云。 这代表着即使李曦明用法鉴探查清了闭关之人,他也是认不出几人的身份的,只能依着长相判断,可相貌这东西随意伪装,紫府更是可以从根本上改变一人的相貌,唯有气息做不得假。 如今将魂灯的气息记下了,又遣人一一把富恩的气息修为,长相特征都送上来,孔孤皙虽然不解,却一一照办。 富恩传言已死,自然没有魂灯,好在找来找去,寻到一把他以血炼过的法器来,画像上是个刀疤脸的汉子,相貌实在不敢恭维。 李曦明遂有把握分清闭关之人,可他特地大动干戈,不仅仅为了个气息辨人,还要为自己之后的判断和行动找个理由,术算也好,巫术也罢,防着别人起疑心。 于是孔孤皙跪结实了,终于听着上首的真人开口道: “可有这几位的随身之物?” 孔孤皙想也未想,恭声答道: “几十年过去,大部分已经找不到了,除了富恩这一把意外保存,余下的法器一类大部分也换了主人,失了效力,好在海应大人还有血裔,婷云大人却…” “无事,能拿的拿来。” 李曦明点头,这事情本来就是做个样子,无伤大雅,有孔海应、富恩的就足够了,一声令下,自有人下去安排。 李曦明点头,这事情本来就是做个样子,无伤大雅,有孔海应、富恩的就足够了,一声令下,自有人下去安排。 话说到这头,给诸家看的也看够了,只凭借一句“随身之物”,留足诸家遐想的空间,随后做什么都算合理,这才摆手让外人散了,独独留个孔孤皙。 李曦明道: “我去了趟紫烟,与汀兰真人聊过,山稽郡留不住,你家山门也难保。” 孔孤皙听得心里头冰凉,好在李曦明安抚了一句: “你不用想多,这点东西老真人想得清楚,两位未必在宗内,我正找一位擅长术算的真人算一算,孔海应到底在哪处,如果两位不在山门,自是早作一番打算。” 这话如同一通滚烫热水浇下,将孔孤皙心头的冰寒灭得干干净净,他眼眶一下红了: ‘是啊…老祖殚心竭虑,一定有预料,不必多想!不必多想!’ 李曦明见他领会过来,散入太虚消失不见,孔孤皙磕了头,快步走出院子,脸上泪痕未消,脚步已经轻松许多。 李承正等在院子外,随口说了些什么保密的话语,可方才人多眼杂,保密不过是欲盖弥彰的事情,做个样子而已,倒是孔孤皙恭恭敬敬,信誓旦旦。 李承一走,整座山霎时空了,先前的一切热闹仿佛一场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孔孤皙有些虚弱地出了殿,却见那放着魂灯的桌案被人放在院子里头,孔孤离正在阶上对着发呆, 他迈步过去,孔秋妍不知哪儿去了,远远地瞧见孔玉跪在院外,对着那摆满魂灯的桌案磕头,孔孤皙连忙止步,不敢上前,又不敢硬使唤他,只问道: “大伯公…” 孔玉自顾自磕头不止,咚咚作响,一连九个,老人长出了口气,贴着地面不动了,孔孤皙等了片刻,灵识发觉不对,骤然变色,连忙上前,呼道: “大伯公!” 他将孔玉提起来,沥起一片暗色的血,滴滴答答从孔玉的鼻间滴下来。 这些暗色的血迹如同小溪一般在老人的面上流淌,顺着鼻翼和颈部滴落,那张笑起来乐呵呵的脸庞暗沉下去,凝固在一个僵硬的表情上。 老人的上眼睑提升到了惊人的地步,露出过分的眼白,嘴角因为反复挣扎扭曲而显得似笑非笑,一股极度的惊恐被压制在他的神情深处。 孔孤皙悚然一惊,这老人竟然已经死透了。 他的脑袋仿佛遭了一锤,满眼金星,他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恐怖震在原地,足足过了三两息,他才听着身后的孔孤离的叫喊声,孔孤皙茫然道: “为什么?” 孔孤皙对一切困境都心有准备,却完全没有想过孔玉会这样突兀地自裁,孔玉虽然岌岌老矣,又郁郁寡欢,可他从未察觉这老人到了寻死的地步… 先前的局面虽然尴尬…可再怎么都不如当日老祖遗命昭示众人的绝望来得深,兴许这真正代表着玄岳道统将要失去山门,可那一日不是还未到来么?有必要么? 如果是神通影响…李曦明就在山上,如何影响也只能是这位真人自己动的手,难道是离开的这短短几十息的时间内谁出了手?害孔玉这老头有何益处! 他的脑海中的判断被这背离常理的局面撕了个七零八落,一时间甚至没有放下孔玉的尸体,直到孔孤离来抢。 孔孤离与孔玉出身是极亲近的两脉,先时都不甚受重视,感情更深,只哭嚎着接过老人,孔孤皙还呆立在原地,瞳孔一点点放大,他很快意识过来,哀声道: “大伯公不忍睹见玄岳山门破灭,遂自尽了。” 玄岳山门。 李曦明驾光破开太虚,落在山前,屈指一弹,一枚玉佩从袖中飞出,对着大阵一照,这紫府大阵百山藏纳灵阵便自己打开,李曦明轻轻松松迈步进入。 到了如今的局面,玄岳山门大部分东西已经实际掌控在李家手中,只有道藏和宝库还不曾动而已,百山藏纳灵阵当然不例外,李曦明在阵中的权能已经远高过孔孤皙了。 眼下驾光在阵中浮现,灵识勾连上阵盘,确保隔断了太虚,整个玄岳山门大大小小一切事物无所遁形,山门中弟子已经少得可怜,好几峰才见一两个人。 而他心念转动之间,诸多闭关之所的方位也一一显现: “勾连上大阵…正在运转的闭关之所有五处…孔孤皙当时带我去的那处甚至从大阵中剥离开了,也就是说…共有六处。”“勾连上大阵…正在运转的闭关之所有五处…孔孤皙当时带我去的那处甚至从大阵中剥离开了,也就是说…共有六处。” 他作沉思状,心中则暗暗念道: “李氏子弟曦明,恭请法鉴,巡幽探微,洞见玄奥,澈照八方,摄鬼查神..” 他只觉一股凉意从升阳府之中涌现而出,无论太虚还是现世都没有一点变化,李曦明的灵识范围却骤然暴涨,整个玄岳山门的虚虚实实皆在心中浮现。 ‘果然…仙鉴的冰凉之意来源不是通过太虚…简直是鬼神不能查…’ 要知道世上远距离还能发挥作用的东西本不多,无论是魂灯命玉、还是阵法秘法,这些东西的媒介全是太虚,故而紫府在太虚中一打斗,这些东西时常不灵了,甚至理论上可能无故毁掉谁的命玉、让谁家小阵法突兀衰弱或是增强… 可这清凉之意明明来源于仙鉴,却根本超出李曦明的理解般凭空出现,简直吓得他心中跟着一凉。 这些杂念一晃而过,李曦明克制住不去想,灵识寻了最近的一个闭关之所,视阵法如无物,穿墙而入,便见黑漆漆一密室,蒲团上跪着一白骨,身周散落着一点点如金般的光辉。 “突破筑基失败,是天金胄。” 这十有八九是长奚培养的打手,没能度过这一关,死了以后玄岳又空空荡荡,完全没人打理,尸体就这样摆在洞府。 李曦明收回灵识,又寻了一间穿入其中,发觉石室之中空空荡荡,只有阵法在凭空运转。 他遂将余下三间一一看了,除了又一具尸体之外,其余两间同样空无一物,兜兜转转,终于到了孔孤皙指出的孔婷云闭关之所。 此处特地隐藏,连紫府大阵都勾连不上,大门是用玄络石打造,隔绝内外,利于土德,李曦明的灵识穿墙而入,发觉内里铺了一层厚厚的灵土,灵气浓郁至极,一点寒星般的玄机在其中闪烁。 这修士的肉体似乎大半都化为灵气供给突破了,掩盖在浓浓的灵气之中,可气息明明白白地摆在面前,李曦明下一刻就认出来了: “是富恩…” 所谓孔婷云闭关之所内里…是玄岳客卿富恩! ‘好浓郁的灵机,玄岳的条件真是给足了…这地方的灵机用了灵石催发,比我当年巫山还好得多,而这人虽然是个客卿…修为却很扎实…’ “可长奚啊长奚…当年死得又是谁!” 孔海应与孔婷云的魂灯都亮着,长奚真人的安排便明显了,他自己知自家事,玄岳山门必然被占据无疑,这两人都不知道被他安排在了何处,只留下个富恩在山中! 至于当年陨落的那位…极有可能是某枚替死的棋子! “所以…等我李家顶不住压力,舍弃玄岳山门之时,死的不过是个富恩罢了,至于孔婷云、孔海应…还不知道在哪处安心突破…” “那就…不能再等了…” 如果里头是玄岳嫡系孔海应、孔婷云,李曦明咬咬牙关还能想别的办法救一救,可里面不过是个客卿富恩,与自家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实在不能顶着压力继续拿着山稽郡和玄岳山门了… 李曦明略有些叹息,毕竟好好正突破着,山门都成了别人家的,闭关在内的人有多绝望可想而知,可他自诩自家不是什么好角色,没有义务为了他白白牺牲,酿下恶果,只能出些不损害自家的力,暗叹道: “既然山门可以放,尽量与紫烟商量好了,请哪位紫府入山时…留他在这里突破,反正这人没什么希望,等他自己陨落了,还能给此地多增加一些灵机!万中无一突破了…也是个外姓而已…且再商量吧。” 他心中梳理了一遍,把准备的话术给编好了,暗忖道: “好…从现在起,魂灯是被长奚动过手脚的,第一个死的是孔海应,宗内是富恩,孔婷云则不知在何处,这样把山门一放,既能和都仙道缓和,又能给紫烟门交代!至于信不信,都是后头的事了。” 第七百四十五章 绛阙 荒野。 天空中遁光驰过,一艘淡金色的长舟在云气中飞驰,正中站着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侧旁李绛迁、李阙宛静静候着,李汶站在舟尾,拿着金瓜锤看护。 李周巍在玄岳驻地待了一夜,次日便启程,他并不常着白衣,只是今日是父亲李承辽的祭日,便特地换了,一手按在法舟的侧栏上,并不说话。 李家的飞行法器不多,飞梭更不常用,主要原因还是李家掌控东、北山越,杂气修士实在太多,到了部分都要散出李家自寻生路的地步,能飞的穷苦修士真不少…如果要干什么活,也不必配备这些东西。 而李家嫡系、外姓天才入洲以后管教颇为严格,事务繁多,无论是修行还是俗物,在一个洲里不会超出百里地,也少有几个会费心思配飞梭,唯独几个受了父母宠爱的用一用。 至于李绛迁几个兄弟,纯粹是不太敢配飞梭,毕竟李曦明、李周巍修行时都没有向族中配飞行法器,自家几个兄弟又不用去北边,又不用去东海,更没有理由。 而脚下这一艘法舟还是李家成为仙族后打造的第一艘飞行法器,乃是西岸老修士贺九门的遗作,叫作曲贺。 这法舟在练气中算上品,可惜贺九门出身不高,并不懂得变化之术,这灵舟不能大小自如,远不能和宁婉的常碧流云船相比,可除此之外都很亮眼,好在旁人也看不出来不能变化,算上得了台面。 此刻破风而起,速度极快,往东岸而去,李周巍站了一阵,李汶奉上来信,是一封暗色的手书,他略微看了两眼,收入袖中。 ‘孔玉自裁…’ 李绛迁站在身后,并未察觉出父亲李周巍的情绪变化,法舟却渐渐停了,停在东岸的一处山间,遂有一阵响动,少年驾着双目赤红的黑马冲出来,到了近处翻身下马,上了法舟,恭声道: “父亲!” 李绛迁打量了两眼,早认出这少年是自家三弟李绛夏,笑眯眯地看着,听着父亲声音还算温和: “倒是有段日子没见了,你二哥也从玄岳回来了,且上舟吧,一同回湖上。” 李绛夏面上都是笑意,向着李绛迁、李阙宛行礼,朗声道: “许久不见大哥,小弟想念得紧。” 李绛迁与二弟李绛垄还相处过几段日子,三弟李绛夏只见过几面而已,确实算许久不见,李绛迁笑着回复道: “三弟修为有长进,练气期要好好修行,术法修得如何了?道行是根本,还应抓紧时间,好好练些护道之术,突破筑基也更有益处!” 李绛夏抬眉,同样露笑,道: “族中事务繁多,兄长持家辛苦,还记挂小弟…多谢兄长关心,绛夏记下了。” 两人点到为止,李周巍却听得清楚,并未出言,一行人疾驰而过,望月湖遥遥在眼前,李阙宛斟酌了许久,终于开口道: “禀家主…度算玄岳嫡系之事,恐怕有不少难度,我的巫箓之术推算筑基已经是条件苛刻,这几位又是突破紫府,更难上加难…” 先前李曦明所说随身之物,显然是与推算有关,在场的几位都能听出来,可李周巍明白李曦明用了仙鉴,不过找个借口,答道: “无妨,此事会请真人出手,不必劳心。” 李阙宛放心退下,等到法舟在洲中停稳了,李绛迁紧跟在李周巍身后入殿,在大殿的回廊中踱过,远远就见一玄袍男子站在殿前。 这男子低眉顺耳,腰间系着串玉,李绛迁怔了怔才认出来,正自己弟弟李绛垄。 这快两年的时光中他已经长开了,那一点点的稚气褪去,金眸长眉面容之下兼具陈家人的宽厚,气质也变了许多,看起来更加温顺。 李周巍在上首落坐,李绛迁迈步侧立在左边,听着父亲道: “把梁儿、年儿都带上来。” 李绛迁还在默默观察李绛垄,见他躲到角落去,一声不吭拜了,眼睛始终往地面上看…与李绛夏爽朗的模样截然不同。 下方的李绛夏已经禀报起东岸之事,这些事情早禀报过洲中,李绛迁随意听着。 不得不说,李绛夏的能力并不弱,背后的李绛迁给足了支持,李家派去的人马都是得力干将,东岸一盘散沙自然被拿捏得妥当,诸家归顺,嫡系也送到密林去了。 不得不说,李绛夏的能力并不弱,背后的李绛迁给足了支持,李家派去的人马都是得力干将,东岸一盘散沙自然被拿捏得妥当,诸家归顺,嫡系也送到密林去了。 待他梳理毕了,李绛梁和李绛年也前后入了殿,这位兄长用审视的目光扫了一圈,发觉走在前边的李绛梁一双金瞳,容貌颇俊,灵动可爱,到了殿前就拜,恭恭敬敬地叫父亲。 自家兄弟这幅模样本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李绛迁的目光只在四弟李绛梁的面上滑过,落在了跟在后头的李绛年身上。 这少年瞳孔微微放大,头一次对自己的兄弟流出了惊讶的情绪,而非一贯的冷静审视,不仅仅是他,殿中除了李周巍和李绛年本人,齐齐窒了一刹那。 那张脸庞眉毛很浅,颧骨极高,下巴又尖,两脸的皮肉绷得紧紧得,如果说绛阙辈中容貌最一般的李绛垄还能称得上宽厚貌,李绛年这张脸实在是指不出优点了。 而李绛迁并非以貌取人之人,他根本没有去仔细看小弟的脸,而是略有震撼地看着李绛年两睫下的眼睛,手中紧了又松。 那是一双迷惘的、灰色的眼睛。 李绛梁的声音还在殿中回荡,李周巍问了些关心的问题,可难有人再去关注李绛梁,通通盯着李绛年的眼睛看,这孩子迟钝极了,浑然不觉,只迷茫地看着李绛梁一一作答。 李周巍问了两句,终于道: “绛年,如今多少修为了?” 李绛年两边眼睛有些大小不一,看起来有些滑稽,紧张使他迅速蓄了泪水,哽咽道: “胎…胎息二层。” 毕竟刚刚开始修行,这修为比李绛梁低些,却也不算太差了,几位兄弟却一片寂静,李绛梁规规矩矩地站在前边,对比太过鲜明,李周巍收回目光,开口道: “今日让你们来,一是问问修为,看看长进,二来我将闭关,也嘱咐一二。” 李周巍的修为早可以冲击筑基后期,李曦明那处有了玄岳的安排,山稽郡确定不再守,便不宜再等,立刻决定闭关了。 他先看了眼李绛迁,开口道: “绛迁,你如今练气八层,已经有了筑基把握,先打磨修为,锻炼法术,继续在洲中主事,承淮叔转去修行,周洛已经入主青杜,家中事务繁多,你叔侄多多商量。” 李绛迁忙着点头拜下,见着父亲继续道: “绛垄,你这两年修为有长进,又读了不少玄岳术法,且去浮南地界,接过费清翊、李岸硕的职位,这两人交给你,听明宫族老的命令行事。” 此言一出,李绛夏暗暗松了口气,他如今管着东岸诸家,隶属密林山管理,又在密林建了宫,今后是密林上司,最怕是李绛垄取了密林去,那真是将他梳理好的心血通通让出去了。 李绛垄恭敬应了,并不意外,李岸硕妻子是陈氏,本就算得上李绛垄母系势力,又早被他敲打过,抓了把柄在手里,李周巍不可能不知道,李岸硕在浮南管俗事,自然是他李绛垄过去最合适。 安排好了两人,李周巍这才沉声道: “绛夏仍治东岸罢,那处关联荒野,安定尤为重要,几个兄弟中唯独你有经验,不必再换了。” 李绛夏连忙拜谢,等他拜完起来,整个李家的权力已经以一种迅疾的速度从几个突破到筑基的长辈手中交替到练气后辈手里。 李周巍看了一圈露出些笑容,顿了两息,开口道: “周洛治青杜,李汶便回去玉庭,唯独一个密林还空着,你们几个…可有什么人选。” 李绛迁立刻恭声道: “冬河族老可堪此任。” 此言一出,几个兄弟皆没有太大的神色波动,哪怕是母族陈氏的李绛垄都没有什么反应。 无他,这老人地位甚高,又软硬不吃,对自家人严厉到了极点,陈家人是提起他都怕,更没有引为靠山的胆子,对李绛垄也没什么益处。 李绛垄则道: “孩儿外出许久,不识家中变化,不敢建言,只是这位置重要,还应派一位筑基高修入内才是。” 他一推辞,李绛夏可不客气,恭声道: “密林之位太过贵重,应当掌握在清政廉和的自家人手中,向来空缺,如今几位长辈不在家中,孩儿看来,可置空留位,遣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入宫为长老,便能处理东岸,人多心便不齐,兄长居中调节,也更为方便。” 李周巍正用朱笔点墨,书写几人入驻各地的命令,这些孩子的话听完没有让他掀起半点波澜,只低声笑。李周巍正用朱笔点墨,书写几人入驻各地的命令,这些孩子的话听完没有让他掀起半点波澜,只低声笑。 ‘各自打着好算盘。’ 李绛迁入主洲中,一切维稳最好,也不希望有太强势的密林山主,守规矩的练气老人最符合他的利益,自然第一个推陈冬河。 李绛夏话虽然说的好听,说到底只是不希望头顶上多出来一个事事都能管着自己的人,李绛迁远在湖中,可密林主人可是近在眼前,送上去的人都要由他拿捏,自然是空着最好。 只留下个李绛垄,外出去了浮南,密林什么样他才管不着,当然一个强势的筑基入内,让两个兄弟不会太掌权是好事。 这几句听完,李周巍看得明明白白,吩咐道: “崔决吟出身崇州,有治理之才,道行深厚,又精通术法,便交给他…绛梁也一并入密林修行,不用成日待在洲里。” 李绛梁连忙下拜,他虽然聪慧,毕竟年纪还小,不太懂得其中含义,笑着应了,李周巍这才看向最小的李绛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至于年儿…先在洲中修行,成了练气再谈,都下去罢!” 几人应声而退,李绛垄才出了殿,牵起李绛梁的手,满面笑意,乐呵呵地道: “梁儿好乖巧,那崔前辈是崇州嫡系,跟着好好学一学。” 青池宗,究天阁。 春雨方下了,石阶上显得油光发亮,李曦治披着羽衣坐在桌旁,用玉壶倾了茶,一片青亮亮呈在杯里,清香逼人,他笑道: “这是春雨煮的百寿春,夫人好好尝尝。” 一旁的女子笑眼看他,捏起杯尝了,抿了一口,继续看他煮了别的茶,取出杯盛在一旁,李曦治正色道: “这一杯是醒成温,上了品级的,正宗练气灵物制成,虽然不够好喝,却有平心静气,稳固修为之功效。” 杨宵儿端过来品,眼神还停在他身上,笑道: “闭关久了,想念得紧。” “你啊…” 李曦治只道: “我们筑基修士,闭关几月感官中也不过几个时辰的事情,又想念起来了?” 杨宵儿抿茶,道: “怎么?不可以?” 李曦治失笑,正色道: “你这一道仙基蕴宝瓶厉害,可不要小看,与我家的煌元关有异曲同工之妙,杨家给你弄了这样的好东西,好好修炼为上。” 提起杨家,杨宵儿稍稍顿了顿,正巧山间上来一人,一身银白服饰,玉冠平整,披着大红锦绣袍子,脸蛋圆润,正是大弟子全玉缎。 这孩子跳脱,常有些大惊小怪,急急忙忙道: “禀师尊,那澹台近带着司通仪来了,乌梢护法已经去迎,到山间了!” 杨宵儿一听这话,立刻起身离席,李曦治则有些无奈,摇头道: “我当是什么事…玉缎你这心还是差些…做事也是,凡事全凭着喜好来,你又不是王谢之家、金丹真传,哪来的那么多脾可言?你师弟已经出山历练了,你这脾气一日不改,一日不许出山!” 一听这话,全玉缎连忙收敛神色,点头称是,究天阁到底无聊,他可常盼望着能外出,当下只回答道: “徒儿谨记!” 他也迅速退下了,这才见着山间上来一华冠男子,筑基后期修为,飘逸出尘,腰间配着一把短剑,满脸客气,笑道: “见过阁主!” 第七百四十七章 盏茶分岳 玄妙观。 春雨绵绵,洋洋洒洒飘落,观内的几个弟子正忙着踏风采气,驾着光如同游鱼般在春雨之中穿梭,手中浅绿色的光彩不断收摄,汇聚出一道道气流。 中年居士面盘略方,衣着朴素,拎着袍子,着木屐在石阶上穿行,动作像个身无修为的普通人,到了院前,推门便请,笑道: “昭景请进!” 门前进来一位白袍金纹的真人,容貌端正,虽然看起来很年轻,眼神也没有什么凶色,平平淡淡扫视,却让左右的弟子同时低头。 李曦明随着他迈过台阶,答道: “春雨难得,我看贵观诸位弟子都在采气,看来年年都盼着这一天,难怪没见到秋心。” 素免只笑着迎他,道: “秋心早就外出了,毕竟东海的事情实在是麻烦,他要时刻坐镇,倒是春雨年年采,年年不够用,有时还要我亲自用神通去炼。” 他笑了一声,继续道: “道友族中修士颇多,若是有心,便在湖上也帮我收一收?” ‘老东西真是雁过拔毛。’ 李曦明笑道: “好说,只要见一见采气诀,我家修士也能采了气,来贵观换点灵物。” “稍后就给贵族送去。” 素免竟然有恃无恐,一点也不怕采气诀泄露,李曦明却也不怵他,他李家啥都少,就是修士多,闲下来的也多,做一做小营生也好。 李曦明言罢,暗暗叹息一声,复又道: “这才几日功夫,长奚前辈的遗山上已经建起阵法来了!老真人真是手脚利索…看来这座灵山颇有用途!” 素免笑而不语,一同到了院中,便见黄缎裙袍的女子正坐着抿茶,眼角点青,正是紫烟的汀兰真人,李曦明也不意外,打过招呼,径直入坐。 李曦明一早收了素免消息,说要商议玄岳山门一事,便晓得这玄妙观里头一定不止素免一人,汀兰、凌袂至少要有一个在,说不准还有邺桧本人。 当下接过杯,李曦明也不同他绕圈子,问道: “素免道友怎么个说法?” 素免点头而笑,回复道: “这事情一早就该处理,只是为了给玄岳保留些脸面,便拖了几个月,如今正逢汀兰来拜访,同我提了这件事,便请了道友来。” 李曦明笑道: “那邺桧道友可是来过了?” 素免略微迟疑,汀兰接过话来,答道: “他来过一次,说清了条件,遂请你来。” 她多看了一眼,柔声道: “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家都是紫府,底下的修士摆弄些好的坏的玩具,你们看着入眼,都有些心思,无非要顾全一下自己面子,何必真的结什么仇怨…弈棋可以,不必动了真火。” 无论李家与都仙道是否真的结了仇,汀兰都是在帮自家解决这事情,说不准前后都是她主持的,李曦明当然明白她好意,这位紫烟真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他遂正色道: “汀兰道友说得极是,我与邺桧前辈交手一两次,在江南江北博弈一番,本也没有到结仇的地步,这事情好办。” 素免的面子明显没有汀兰大,不过老真人毫不在意,只要能把这两个不断起摩擦家伙劝下来,不至于拉自己下水,对素免来说都是成功了,这老真人问道: “我听闻道友前去勘察,可曾查出来什么?” 李曦明点头道: “我请了一位真人算过,宗内是客卿富恩,早时死的是孔海应,那魂灯被长奚真人做了手脚,其实早就不是他的了,至于孔婷云…不知在何地突破。” 听闻他找了真人算过,素免忍不住抿了口茶,汀兰却笑道: “那就好办了,我有个好友,在世脐一带修行,叫作朱宫,正有心思入驻此地,如此一来,事情就解决了。”“那就好办了,我有个好友,在世脐一带修行,叫作朱宫,正有心思入驻此地,如此一来,事情就解决了。” 素免抬眉,问道: “汀兰,你那好友拿了此地,不怕孔婷云万一突破成功,前来寻仇?” “你且听我说。” 汀兰眨了眨眼睛,这位齐地出身的真人有些不同于江南的端正之美,笑道: “我会同邺桧说清,昭景愿意让出玄岳,允许他进入山门自己去查,可他搜完抢完,自己爱移走几座山移走,山门可要交还给我。” “到时邺桧带人来攻山,昭景抵挡几次,收了百山藏纳灵阵,佯装不敌受伤退走,把山门让给他,再留好灵物,等邺桧收完查完,我再让好友前来夺山,让邺桧让出来即可。” 她伸出手来,挨个把指头按下去: “你望月,得了阵法、玄岳道统、人心,难道不比守着那一块地等着四周之人觊觎妒恨好?哪怕万中无一有人突破成功,昭景哪儿都说得过去…还要有恩情!” “他都仙,夺了灵物和功法,又搬走了想要的山,解决了心腹仇敌,虽然没有得到山稽和玄岳,却也够给他面子了!至于孔婷云哪儿去找,就是他的事了,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怕得罪玄岳?” 她不急不慢地抿了口茶,正色道: “而对邺桧来说…玄岳好的是山门中的群山灵地,绝非本身的地理位置,倘若他真的把这个地方吃完了,隔着一条江掌控着偌大地界,首尾难顾不说,实在是太过高调,也不一定是好事。” “至于朱宫真人,她可是堂堂正正从敌人手里得到了这座山,也不用顶着玄岳的怨恨,反倒还可以施恩接纳玄岳修士,多多重用…先把恩情、亲缘结下来了,哪怕真有人突破回来,难道能多说什么?说不准还有化敌为友的机会!” “留下我和齐老真人…也不用为你们的事情烦恼了。” 她一番话说完,刚好把一盏茶喝完,也将满盘棋下毕,每位紫府都分到了肉,院子之中一时寂然无声,素免听得有些发愣,叹道: “早听闻正道善弈,海内紫府避险得利于无形之间…果然如此!真人这一通手笔,真叫老夫叹为观止!” 素免拍起马屁来,汀兰却摇头,流露出些复杂的后怕之色,笑道: “老真人言重了,我不过是这几年多看了些紫府博弈,不要说与初庭秋水、元修长霄相比…哪怕是与天元迟尉的手段比…也都是小伎俩罢了!” 第七百四十六章 坊市定址 澹台近也是紫府嫡系,司家人丁不济,为了淡化篡宗痕迹,司元礼闭关后,这宗内事务便由澹台近打理,看着是选贤选出来的,其实也是司家人罢了。 李曦治引了他入座,澹台近接过茶便饮,品了片刻,笑道: “好茶。” 如今李曦治是紫府真人的兄长,有资格与紫府嫡系的澹台近坐着饮茶,司通仪虽然修为不济,却已经是司家晚辈里最出挑的,本也有资格坐下来一同饮茶,只是他这人一向放得下脸,执晚辈礼恭敬站在一旁。 李曦治与他寒暄两句,问道: “大人仙驾我究天阁,可是有什么吩咐?” 澹台近连道不敢,摇头几次,回复道: “不敢说吩咐,有一二事麻烦阁主。” 他放了茶杯,正色道: “司家有一位才俊,方才练气,天赋极高,对术法理解远超同辈,通仪他仔细看了,只怕自家来教坏了这璞玉,便想着拜在阁主门下…曦治若是不弃,还请见一见。” 澹台近这话一说完,一旁的司通仪立刻取出一枚木盒,双手奉上,答道: “阁主术法通神,我家不敢妄求道统,这一枚霞光道统五色沉广剑术是家中真人早年在北方得来的四品古法术,百年来无人能成,只有阁主能配得上它了。” 司通仪这一句‘阁主术法通神,我家不敢妄求道统’真是让一旁的李乌梢愣了愣,差点错过后续的话语,心中忍不住暗叹: ‘这娘的司家嫡系啊…有紫府就是好说话。’ 李曦治心中则略有怪异。 “竟然来拜我的山门了。” 不得不说,这一枚五色沉广剑术着实让人心动,这不是一道剑法,而是一道法术,只是与剑道修为相关联,李家也有一本甲子魄炼戟兵术,比之还更纯粹的偏向于法术。 李曦治找这一类法术已经很久,要知道他的彩彻云衢可以直接提升法术造诣,偏生他剑道天赋也不弱,这一本法术到了他手里,那可就有截然不同的效果。 可再怎么心动,李曦治面上没有多少渴望之色,收下这个弟子无疑会加强与司家的关联,自家弟弟又不知何等立场,不能立刻点头,只回复道: “通仪客气了,可收徒一事,重要的是师徒缘分,不能坏了贵族的英才!不是点点头就了结的事情,还要挑个好日子,看上一看,考上一考…” 一听这话,澹台近遂点头,明白他要先问过李曦明,便道: “阁主的安排是?” 李曦治答道: “先把那孩子送过来,看一看眼缘,我取两本道书来,考较一二,只看缘分是否到了。” 所谓的缘分是什么意思,两人心知肚明,讨论一番便罢了这话题,澹台近道: “长奚前辈身死,玄岳地界起了大乱,山稽郡四面皆敌,魔修也多了不少,听闻玄岳传人到了荒野,那一块江边的地界没了庇护,东海魔修也可以混入其中。” “山稽郡一乱,魔修妖物可能会从我青池地界上走,想着多加防备,前后可能会派一批人过去,曦治若有弟子历练,可以跟着走一趟。” 李曦治随口应下来,澹台近算是把话说完了,两人饮了一杯,这两人便有告辞之意,李曦治若有所思,突然问道: “不知贵族子弟姓名年岁,功法道统?” “却是我忘了这一遭!” 司通仪正色道: “那孩子是勋字辈,取了个会字,如今才十八岁,修得是空应散,本也是个擅长练法术的仙基,等到他筑基,法术还能更上一层楼。” 李曦治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才遣李乌梢送几人下去,老蛇虽然血脉低贱,如今地位却不低,修为是筑基后期,人人都要给点面子,司通仪也笑着问过好。 澹台近出了究天阁,这才叹息道: “通仪,李曦治好似并无太多心动,还是要看昭景真人答复。” 司通仪默默点头,脸色很复杂,如今已经不是他当年与李曦治称兄道弟的局势了,便回复道:司通仪默默点头,脸色很复杂,如今已经不是他当年与李曦治称兄道弟的局势了,便回复道: “昔年袁湍去望月湖,我才入峰修行,听闻李家举族上下来迎,李曦治更是无名之辈,那时的袁湍…见了我都要笑脸相迎。” “如今昭景成就,我对上李家晚辈中的晚辈…那什么李绛迁都要客客气气,当真难料…” 澹台近只摇头道: “世事如此,莫说袁湍了,当年的袁氏何等威风?堂堂堰羊道统,如今成了什么样子?如今袁成照都要仰你我鼻息过活,他委不委屈?有什么用呢?” 两人收了话语,驾风出去,澹台近惋惜道: “山稽郡那块我家真人也有些念头,可惜长奚死得太早,不少真人都措手不及,倒是让邺桧真人得了好处去,眼下看着,那地只能被靠近的几家分干净了。” 望月湖。 洲中的小殿装饰亮眼,种了不少梅花,只是季节不到,孤零零的几根枝桠在庭院中伸着,四下里不少修士往来。 正殿中踱下来一位绛色袍子的修士,虎须燕颔,身材壮硕,眼睛尤为摄人,只是站在原地,就有股叫人移不开目光的力量。 丁威锃的伤势已经快大好了,他是特地被真人提过的人物,得了一颗玄确经心药,这枚丹药有渡业之能,与丁威锃的仙基殿阳虎的冲阴渡业有异曲同工之妙,相辅相成,效用发挥到了极致。 故而左右的人大多都有些伤在身上,哪怕战斗中战力保存完好李承都还要调息,丁威锃受伤数一数二的重,却早早出了山,实力恢复了七八成。 眼下到了殿中,下人来报: “禀大人,浮南王渠绾来访。” 丁威锃没有什么意外,在正位坐了,道: “请他进来。” 过了片刻,这束发背剑的男人入了殿,恭敬拜道: “晚辈浮南王氏王渠绾,见过大人。 江北一系的修士新入李家,自然要抱团取暖,浮南一系人多些,大都在曲不识手底下教出来的,都以浮南出身自居。 另一批是密东修士,以降将与密东世家被征入密林的修士为主,以妙水为首,人数很少,修为也不高,妙水与曲不识关系不错,这些人多借着江北的名义也围在浮南修士身边,还是未免低人一等。 王渠绾的王氏是江北王氏,严格意义上还是密东修士,好在当年搬到了浮南,王渠绾何等机灵,几月前才从栀景山出来,立刻自称起浮南王氏,先去拜了曲不识,第二个就来见丁威锃了。 丁威锃忠心耿耿,从来不正眼看什么派系,可他如今的地位摆在那里,自然而然成了江北两派共同默认的首领,故而王渠绾来拜会,丁威锃也不奇怪。 王渠绾是识趣而来,丁威锃却是早想见他了。 无他,丁威锃如今心中效忠尽死的第一人就是李曦明,王渠绾得了李曦明看重,甚至隐约有定好遂元丹的意思,丁威锃对他自然好感大增,只问道: “渠绾不必客气,资粮、修行之所可有定下了?” 王渠绾忙着说了,丁威锃一一听罢,发觉是族中第一等的待遇,默默点头,更是确认了对方深得厚爱,问道: “曲前辈可与你说清了族中事务,可都了解了?” 如今黎泾故族一系颓势难掩,正当鼎盛的骅玉派随着安思危被俘虏而一下子偃旗息鼓,密林、南漳两派逐渐壮大,外来的江北一系颇有些尴尬,不仔细还是很容易得罪人的。 这些东西曲不识纵使不同王渠绾说,他自己打听两天也有个底,可说一说到底明白些,只道: “禀大人,都了解了。” 丁威锃点头,还是提醒道: “黎泾老臣虽然如今不显赫,还是要尊敬些,至于费家与浮南修士的那些事,你也不必去掺和,好好修行即可。” 王渠绾知道他指的是何事,北岸的费家在过去的十余年中与浮南有不少血仇,甚至不少浮南修士都是原先的北岸小家族投到浮云洞去的,如今虽然共为一主,血怨毕竟还在手上,矛盾不小。 可他王家本来自密东,又没有掺合过这些事,倒是摘得干干净净,丁威锃嘱咐完了,王渠绾答道:可他王家本来自密东,又没有掺合过这些事,倒是摘得干干净净,丁威锃嘱咐完了,王渠绾答道: “大公子与家主嘱咐过我,不成筑基不要出洲。” 此言一出,丁威锃立刻反应过来了: ‘王渠绾关乎浮南人心,是怕被北边害了!’ 李绛迁确实怕王渠绾被都仙道害了,毕竟小室山一事眼下能用上的只有一个王渠绾,一旦被害,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两人领会错了意思,却都觉得合理。 两人聊了一阵,丁威锃听得连连点头,从洲中到洲岸,王渠绾早将一切打点好了,比丁威锃自己想的都要周到。 聊得畅快,丁威锃忍不住起身,不顾对方推辞,将王渠绾送出去,笑道: “有你这样一位家主,浮南王氏真是得了泼天之幸!” “不过承蒙真人看重!” 两人到了殿外,却骤然见着一位暗红色褶衣的青年在阶前等着,丁威锃稍稍一愣,行礼道: “见过公子!” 李绛迁笑着迎上来,向着王渠绾略有客气地点点头,这人识相地退下去了,丁威锃忙请李绛迁入内,这少年却不说来意,而是笑道: “丁大人,你看王渠绾如何。” 丁威锃神色一下郑重起来,沉声道: “此人恐怕并非池中之物。” “哦?” 李绛迁追问一句,丁威锃则继续道: “这人年纪虽然不小,修为却稳固醇厚,法力清亮,衣着节俭,姿态稳健,法剑系绳磨损不堪,手心又掐诀生茧,清风朗月之志出于眉间,低头来拜也不折姿态,如若行事果断,能进能退,得了机缘,必然从众修之中脱颖而出。” 李绛迁思索了一番,问道: “大人好看得起他。” 他表面讶异,心里已然有了判断: ‘机缘?小室山道统是铁打的机缘,难道真有命数作祟不成!宜以资粮财宝,族中女眷宠络…’ 可李绛迁念头方罢,骤然而惊,暗忖道: “可安知我这宠络念头…是不是他命数所致的好运?到底是命数弄人,还是人成命数?” 他短短思量了一瞬,却深深把王渠绾记在了心底,面上浮现出笑意,开口道: “我这次过来,却有一事要麻烦大人。” “公子请吩咐!” 丁威锃连忙点头,见着李绛迁正色道: “我原先得了真人命令,要修那一座楼台、一座玉庭、还有一间坊市,如今玉庭完工,楼台将成,只有坊市还未着落。” “真人子时回来过一趟,我特地去了一趟栀景,问了真人,老人家选定位子,在密林山与东岸之间,当年的密林郡故地中取了一处来,在五座地脉的交汇之处,就地建立坊市。” “而此地少了位主事的筑基,我问了诸位长辈,眼下只有大人有空,不如前去镇守,调配人力,把这坊市给建起来。” 丁威锃立刻点头,回答道: “奉尊真人之命!” 李绛迁从袖中取出几枚玉简,又拿出一枚令牌,一同交到他手中,解释道: “那处地界地脉有缺,这些年随着时间流逝修复了不少,却还有几处缺漏要补,大人拿着我的令牌前去,让玄岳门人去修。” 地脉有缺的其实算是比较少见的情况,更是极少有法术道藏记载修复之法,大多都是等着时间慢慢修复,好在玄岳门人如今在李家,这群人最擅长这些事情,丁威锃听得奇怪,略有不解,李绛迁只答道: “那处曾经是郁家坊市,郁家的眼光不错,整个东岸那一处最适合建立坊市了,当年诸家之争,连带着坊市破灭,玉真阵法破碎,连带着伤了地脉,才有今天的麻烦。” 他露出平静的笑容,嘱咐道: “人手我会为大人配齐,请的阵法师也会按着日子到来,不过到了东岸,这五座山峰周围的所有修士自然要交给大人安排,尽管去找我那弟弟就好,同他说清是真人命令,又有我这令牌,他不会不放。”“人手我会为大人配齐,请的阵法师也会按着日子到来,不过到了东岸,这五座山峰周围的所有修士自然要交给大人安排,尽管去找我那弟弟就好,同他说清是真人命令,又有我这令牌,他不会不放。” 丁威锃恭声道: “属下遵命!” 周边U盘中奖名单 以下是玄鉴四星纪念U盘的中奖名单,大家可以在投月票的界面右上角,进入月票纪念册,查看四月的月票编号: 84、135、139、141、168、240、336、584、608、626、661、734、884、902、 1055、1070、1103、1237、1312、1342、1409、1426、1515、1520、1584、 2007、2032、2114、2207、2224、2289、2404、2468、2690、2772、2788、 2898、2915、3066、3310、3328、3329、3478、3575、3696、3700、3801、 3870、3943、3966、3983、3993、4424、4440、4602、4867、4935、5021、 5086、5095、5135、5155、5197、5213、5266、5297、5511、5536、5640、 5730、5758、5796、6169、6223、6266、6312、6340、6407、6452、6526、 6541、6553、6734、6756、6819、6911、7034、7075、7152、7175、7384、 7582、7593、7600、7719、7735、7813、8104、8128、8184、8319、8463、 8634、8671、8743、8806、8839、8841、8918、9009、9128、9162、9177、 9236、9463、9473、9475、9525、9568、9634、9698、9713、9837、9842、 9858、9888、9904、9978、9996、10122、10335、10355、10358、10388、 10434、10449、10506、10509、10529、10744、10921、10964、11004、 11011、11114、11208、11231、11290、11319、11321、11513、11687、 12091、12148、12167、12206、12246、12365、12408、12666、12695、 12763、12795、12827、12943、12982、13030、13164、13305、13328、 13425、13470、13507、13574、13575、13668、13677、13784、13895、 13896、13940、14026、14134、14272、14276、14449、14453、14494、 14655、14737、14738、14745、15010、15037、15062、15116、15232、 15305、15506、15548 请大家核对一下自己的月票编号,中奖的请加活动群587747389,验证填地址。 如果一直没有通过入群申请,可能是被屏蔽了,那就请联系管理QQ2084467233(玉石)验证。 4/12日下午8:00前未曾联系,我们视同放弃资格。 另外在四月底五月初,盟主大佬们赞助了许多的奖励要来给玄鉴月票抽奖。具体奖项还在陆续增加中,等四月底会单章告诉大家活动详情的。 然后三月一直忘记谢盟,现在一起感谢~~~ 感谢以下书友打赏盟主旅行者五号  おやすみなさい 沈溪的王者冤种朋友逍逸散仙书友20210605205848240的二个盟  待待i 晚安也立刻有潇潇暮雨落花残理塘最强伝说纯真丁一郎良人未复惜年  Rankxdd cjz 白雪乃爱` 驴打滚O_o 祁雨凌格尔曼斯帕罗  书友20210622121646215 小非象不下楼主人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七百四十八章 委托 汀兰两人说罢,李曦明稍稍默然,两人都不在乎山里的是富恩还是孔海应,总之按着几人的安排来,玄岳已经是明明白白。 ‘汀兰看得明白,紫烟门正逢上虚弱之时,拿下玄岳地盘只是铺张了地界,这引来一位亲近紫府反而是上上策,正是汀兰早想图谋的…’ 汀兰巧笑嫣然,紫烟门只是抽手调解,空着手几句话,白白套走了玄岳山门,李曦明倒还要谢她了。 李曦明心里也明白,而这位紫烟门真人亲自来劝,看似是提个建议,他李曦明难道还有多少回绝的余地吗? 汀兰身为青松太阳道统的真人,这事情是她主动出手调解,看着是和和气气,她给的面子可不小,素免前后不是捧哏就是点头赞同,马屁都快拍到天上去了,立场明显至极。 不说李家利益如何,紫烟门是要扶持朱宫真人的利益,李曦明倘若有什么异议,不但拂了她的面子,还挡在紫烟门道上,想要息事宁人的玄妙观亦不满意,邺桧则要笑出声了! “玄岳门中灵物已经不多,甚至我家拿多少、邺桧拿多少,都是模棱两可的事情,孔海应又不在山中,这一局中,邺桧才是最吃亏那个,很可能是迫于压力才同意的…” 要知道汀兰方才提到都仙道,只丢了一句‘已经够给他面子了!’,显然不太看得上都仙道。 “我家占个江南正道世家的名号,又有萧家在旁看着,留了青池退路,汀兰给些面子,换成邺桧…就算修为更高,恐怕也没有多少话好说。” 这事情既然是紫烟要玄岳山门,又要给邺桧交代,富恩是保不住了,李曦明只能道: “这事好说,只是东边的剑门如何表态?” 玄岳毕竟接壤剑门,虽然剑门早拿了咸湖的地走,素免还追着去道歉,这事情还是要剑门表态,李曦明此问不出意料,汀兰道: “无妨,凌袂真人已经说了,玄岳之事不再插手。” 李曦明顿时没了话说,品了茶,道: “紫府大阵挪动麻烦,还要拜托真人。” 汀兰便知道他答应了,却依旧低头思索。 李曦明所说的收走大阵是要她汀兰在太虚中出手取走,可这分玄岳的棋局旁人不知详情,看起来倒像她汀兰趁乱取走玄岳大阵。 李曦明没有半点阵法道行,这要求也算合理,汀兰暗忖道: ‘也罢…太虚都是看戏的,前后一思量,也能理解。’ 她点点头,这事情便算定下来,李曦明取出玄岳阵盘的秘法口诀,连带着那枚玉佩交过去,汀兰道: “既然如此,昭景先安排着,就在这几月,事情便现端倪,等这事情了结,我再去湖上,重新布置大阵。” 在素免面前不好提炼丹之事,她便一字不提,只说布阵,一边的老真人含笑听着,开口道: “这事情有个着落,我也好闭关,本有不少事务,皆因玄岳事耽搁了。” 春雨还在滴答下着,三人饮茶对谈,好不惬意,素免抬了下巴,道: “我有位好友在燕国修行,倒是听闻些趣事,说是漠北的诸狄近年来越发剧烈,已经并出好几个大部落,控弦十万,连紫府都有了。” 汀兰并没有多少意外之色,只道: “赵帝失仪,自己宫廷都出不去,对北方故乡更没有多少控制手段,百年过去,生出变乱不是意外。” “我有位好友,苦于一气不得采,需要国运之争,前几月听了这消息,欣喜不已,立刻过去了,听闻还有不少遗迹显露,怀疑有命数之人。” 李曦明默默抿茶。 ‘倒是就你们有好友…我才成就真人,江南都没出去几次。’ 两人不知他心思,素免挑起这个话题却不是无缘无故,立刻接道: “既然有身怀命数之人,道友可有去看过?会不会是圣地真人转世?” 他这话自然是指的紫霈了,似乎有些试探之意,汀兰真人却很干脆,笑道: “怎么可能好端端的跑到那处地方去为人棋子,老前辈多虑了!何况我紫烟还有一位紫府巅峰的长辈,虽然行踪不定,可他也去看了一看,倘若是,那早就带回来了。”“怎么可能好端端的跑到那处地方去为人棋子,老前辈多虑了!何况我紫烟还有一位紫府巅峰的长辈,虽然行踪不定,可他也去看了一看,倘若是,那早就带回来了。” 她的语气流畅自然,言语之间没有一点迟疑,好像紫烟门那一位失踪的紫府巅峰修士正如紫烟所强调的一般行踪不定,却偶尔会回宗闭关。 汀兰的话说得像她自己才见过,素免真人连连点头,汀兰继续道: “毕竟他老人家岁数大了,也在安排自己的事情,忙前忙后,几乎不见人了…这事情终究还是要落到我们这些晚辈身上…” 素免真人连忙道: “我曾经在东海修行,也在群夷附近见过前辈,交谈几句,受了指点,受益匪浅,感激莫名,倘若哪天有机缘碰上前辈回宗,还请汀兰来唤我过去拜见。” 汀兰真人面不改色,只点头应下,不多时,便与李曦明一同告辞,素免一路送出玄妙观,院中只余下一片绵绵春雨。 过了半炷香功夫,素免破开太虚而回,面带思索之色,在蒲团之上坐下,喃喃道: “如若阚前辈当真时常回宗,只要听了我立宗的消息,阚前辈一定会说明白,群夷之事汀兰不可能不知道…说明汀兰至少有十六七年没有见过他了。” “无论是陨落还是失踪…只要他不在,炁石魔胎用起来也放心些。” 李曦明这头出了玄妙地界,踏入太虚,汀兰也一同在旁穿梭,显然是特地多留了一步,这女子笑道: “之后的丹药…还要麻烦你了。” 李曦明摆手,答道: “真人莫要说这话,汀兰百忙之中还抽空解决我家的事情,昭景尤为感激。” 好听话张口就行,又不用花灵石,李曦明捧了她两句,汀兰遂问道: “只是这阵法既然用了玄岳的,帮一帮改一改就好,倒是要搭一些回报给昭景。” 炼丹一事早已商量好,只要成丹超过了三颗,余下还是李曦明的,而李曦明其实有不小的把握能超过三颗,还能请一位紫府阵法师,怎么都不亏,可他还是叹道: “我却不太敢先收道友的东西,倘若丹药没炼成,那真是丢了脸面…不好意思见道友了。” 汀兰显然对这个可能有些排斥,好在她是不信李曦明能把这样一份元水白白糟蹋干净,勉强笑一声,回道: “道友还要先同我说好,这段时间我外出正好寻找,否则到时候时间还耽搁了,也让道友白等。” 李曦明能看出汀兰是个喜欢把安排筹划到有序妥当的修士,只好道: “我一时也很难定下,不过我还缺一把上等的合适明阳法器作灵胚,最好是古法器,道友可有安排?” “哦?” 汀兰稍稍思虑,点头道: “这倒是不算什么,我把紫烟门内收藏的几样法器挑出来,带给昭景来挑好了,至于古法器…还需要仔细去问一问。” 这个要求实在太小,李曦明却心中自有打算,他可不仅仅叫眼前的汀兰来找,还准备写信给青池,再问一问剑门,甚至还打算让崔决吟写一封信回去。 之所以把事情弄得如此复杂,可不仅仅是为了有足够的法器挑选,李曦明见了这样多的紫府,心中早暗有警惕了: “我要明阳法器炼灵胚,如果有明阳一道古法器就最好…而这东西今后将会是我的紫府灵器,怎么能轻易让人知晓形态功效?哪怕是筑基时期的也不行,应该要放足了烟雾迷惑,不让人轻易知晓我具体是用哪一件法器成的灵胚。” 他心中思索,又问道: “百山藏纳灵阵固然不错,道友在搬迁重建之时…能不能尽量将其修建成不同的灵阵,威力相仿,甚至稍弱一些皆可,只求尽量有异。” 毕竟百山藏纳灵阵是玄岳门的东西,若是取出来完完整整的放在平崖洲上,来来往往的哪个看不清?更何况那么多的玄岳门人,看着洲上的大阵,心里又如何作想。 名声上不好听是其一,其二还是太过危险,想也不用想,玄岳道统今后必将四处流离,李家自己手上有一份,邺桧、朱宫、素免、乃至于汀兰或多或少都有所掌握,万一其中有什么关于阵法的核心记录,岂不是把自家给害了?李曦明可不想作第二个费家。 “哦?” 如果说李曦明之前的条件小得很,后头这个要求却有些让人为难了,汀兰迟疑道:如果说李曦明之前的条件小得很,后头这个要求却有些让人为难了,汀兰迟疑道: “紫府大阵…每一阵点都是仔细研究,一点点布置出来的,若是要改动一点,整座大阵都会有不少地方相应都要改动,再结合地势改一改,那花费的精力就多了去了…” 李曦明笑道: “这丹一炼也要炼五六年,道友正好修一修阵法,不求焕然一新,至少表面看上去截然不同,几个关键处有改动即可…” 他话锋一转,叹道: “毕竟玄岳道统外流,到时候真人的道友过来,兴许我还要眼巴巴的把玄岳修士送回去…这些人可都对百山藏纳灵阵熟悉得很,我家也不想留后患呐!” 他这样一说,扯到了朱宫身上,汀兰顿了顿,确实也觉得李曦明前后给足面子,任她安排,遂道: “好…那便交给我,这些年我腾出时间改一改。” 两人说定,便分道扬镳,李曦明破开太虚,飞了一阵,到了自家地盘上,在栀景山上浮现身形,湖上倒是没什么雨,栀景山始终光彩明媚,满地飞花。 他按例先把地煞中的玄纹瓶取出来炼了,这瓶中的火煞已经积蓄到一定的地步,炼化难度越来越大,不过谷风引火一动,便很轻易的炼化了。 时至今日,这瓶中的火煞已经非筑基可碰,至少要驾驭神通的紫府修士才能继续往下炼,李曦明估摸着再炼个十年,非火德神通的修士也炼不动了,不过自己有谷风引火,无论炼化速度还是难度都与众不同,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李曦明抬了袖子看,这瓶上开始显化出一缕缕如同火焰升腾的赤红纹路,只是炼来炼去,目前还是筑基层次的威力,对付不了紫府。 “玄纹瓶虽然材质惊人,始终没有炼到极致的征兆,可增加的始终是威力,而非神妙…筑基和紫府之间差距太大,有时并非能不能打得伤,而是能不能打得中…法器一掏,人家遁到太虚里去了,还打什么打。” 不过玄纹瓶掌握在自己手里,李曦明是不怕的,只希望每次拿起来都是炼不到尽头的触感,重新把小瓶丢进地火煞气之中,在山顶浮现身形。 四下里满地白花,桌椅上空荡荡,李曦明常坐的地方栀花是不敢落的,只在周围围了一圈,石桌上放的茶还未饮完。 他抬了眉,见着一玉庭卫候在阶前,身披白甲,是常驻栀景山的,姓窦,严格意义上算是远房表弟,这人的父亲窦邑当时是自己父亲的心腹。 窦氏近年来萎靡不振,李周巍当时将他塞过来也是存了情谊救助,李曦明只问道: “何事?” 窦庭卫当了一年的差,对他的神出鬼没早就有了一些心理建设,依旧吓了一跳,连忙拜下来,答道: “禀真人,大公子来过一趟,说是有要事禀报。” “通报去罢!” 李曦明坐下来,取出天一吐萃丹的丹方细读,李绛迁很快上来了,手中端着一封信,恭声道: “禀真人,青池的信。” 李曦明点头接过,他这几次外出,李绛迁几乎回回都要来禀报,也熟悉了许多,恭声把家里的事情一一禀报了。 李绛迁治家与李周巍显然有所不同,李周巍是把家中的事情梳理得妥妥贴贴,却不常打扰他,而这孩子上山的时间更多些,精简又快速地把家中的事物和进展准确地叙述一遍,李曦明随意听着,总能对家中的事物有个大概的了解,许多事情也会特地请他参与。 毕竟李周巍已经是李家白麟,整个李家能和李曦明商议的少数几人之一,不必多说,而李绛迁作为晚辈,更希望在李曦明这位真人面前混个脸熟,籍此壮大自己的话语权,李曦明看得明白,次次允他上山。 第七百四十九章 上下红尘 眼下接过信,一看字迹,果然是自家兄长,李曦治一如往常,语气客气斟酌,这位兄长初登究天阁主之位时给家里的信就是这般客气,当时显得谦逊,如今李曦明成就真人,他还是同一般语气,便不显势利。 李曦明读罢,暗忖道: “司勋会,空应散。” 空应散正是小室山三道道统之一,司家嫡系去修行此道,还特地来说了一声,要拜入自家山门,态度便很明显: “他元修毕竟寿元无多,小室山道统培养自家嫡系,说不准会得些机缘,元修真人是想插手的。” “而这一枚棋,一方面通过我家进入小室山,另一方面是对我家示好,拜在兄长门下,也是为今后的司家找助力…” 司伯休的示好对李曦明来说不算坏事,青池是自家背腹所在,目前无疑是越稳定越好,他算了算: “司勋会才刚刚练气,王渠绾已经要筑基了,两人多半撞不到一块,不过小室山余下的两道道统不知去向,未必没有机会。” 他取出纸笔,写了回信,让李绛迁送回去,问道: “我看你这模样,可是有什么喜事。” 李绛迁笑道: “真人慧眼如炬,观榭楼台修成,立在承清门,玉庭也建成,坐落在玉庭山下,宫室连绵,诸庭卫皆迁入其中,筑基一位,得气者十九名,胎息八十九名,凡人精兵两万余,真正名副其实,山下居住九万六千余人,全都远远超过采气条件。” “前几日,李汶护法入内采气,果真有了庭上红尘的征兆!家中的《白首叩庭经》,总算是可以修行了!” “好!” 观榭楼台是自家要祭炼灵胚的重要场所,李曦明本就关注着,只是没有弄到合适的法器,故而没有急着催,没想到早早修好。 至于庭上红尘得手,家中多出一道紫府道统,李曦明自然是欣喜不已,更何况《白首叩庭经》本就是仙府遗族蒋家的嫡系修行的古功法,又逢上玉石大盛的今日,还真未必弱到哪去! 李绛迁带着笑,恭敬拜下来,答道: “这厢来请真人仙旨,这功法如何安排?” 李曦明敲了敲玉桌,道: “家中庭卫修行的是速成的《叩庭宿卫诀》,功法虽然不算出色,却胜在胎息到练气的过程极快,往往选了寒门中天赋低的修士去炼…这些人遇上了修行《白首叩庭经》的修士,则道统受制,难以力敌,《白首叩庭经》的修行,一定要牢牢捏在我自家手里。” 李家选用《叩庭宿卫诀》的原因还远远不止如此,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这功法采气只需要玉井寒甲,打一口井就能采气,成本低得惊人,不用花什么灵石。 他问道: “蒋家破灭,这道功法流传而散,蒋家遗族应当都有记录,所幸前后被歼灭,只留下安家一脉,我记得早就被我父亲隔断功法,这事情可有查清确认?” 李绛迁恭声道: “禀真人,晚辈着手查了,南漳还有几家是郁家外姓,不过叛乱之时没能杀进郁家宝库,未能得到《白首叩庭经》,倒是我读郁家家史,发觉东岸北边有个小家族姓蒲,是蒋家遗族,我特地让承淮叔公去了一趟,查出来是藏了一份《白首叩庭经》。” 李曦明示意他继续说,李绛迁答道: “我把蒲家嫡系请过来了,让他们父子发下灵誓,隔断功法传承,作为弥补,在玉庭中设了一道世袭罔替,荫庇子孙的位子,这一脉支系从此在玉庭修行,到时候留个刚出生的子孙去蒲家袭位,只要过上两代,这功法就算断了。” “不错,虽然这气掌握在自家手中,别人有功法也没用,但是提防一二,也防止被人窥了道统之秘。” 李曦明抿了茶,口中答了,心中却有别的想法。 李周巍几个孩子相互都不亲近,他早就有所了解,距离立族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家中余下的三道主脉之间还有些亲近,可人丁实在稀少。 而现在洲中的修士,越来越多是分化出去的主脉旁支靠着人数堆出天才,回归主脉,这些旁支在洲外打了个滚才回来,更加不亲近,如今李绛迁主政洲中的中高层,渐渐以外姓和回归的主脉为主。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季脉靠着兄长好歹推了承淮、周洛出来,伯脉却随着庞大的凡人人数沉入湖洲,修士虽多,却没有天才…”“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季脉靠着兄长好歹推了承淮、周洛出来,伯脉却随着庞大的凡人人数沉入湖洲,修士虽多,却没有天才…” 李绛迁这事情做的好看,李曦明也点点头,不多说什么,可他心中同样明白,安氏在玉庭影响力不小,李汶是孤臣,蒲家这一支在玉庭,无疑就是李绛迁的人了。 看待家中每一位修士都不能用个人的目光去看待,李绛迁不止是李绛迁,他还是仲脉、母族是安氏,无论是李绛垄也好、李绛夏也罢,天生爱权是一方面,获得的权利并不只为他一人,还有他们背后的派系。 李绛迁身后自有一批人,安氏、仲脉、甚至是一大批拥护嫡长族制的修士,而换个角度来看,这一次变动,何尝不是安氏失去安思危后面对权势动摇的自救之举? 这并不算错,李曦明也没有多说,只道: “这功法不弱,嫡系中须要有人修行,我记得绛梁不过胎息,等到他成就,那气也正好采出来了,让他去修行。” “晚辈遵命。” 李绛迁答道: “只是当年绛梁与玄岳约过亲事。” “他们不敢提了。” 李曦明随口应了一句,却踌躇了一瞬,万一玄岳几年间真有紫府突破,这事情可未必不能成真,遂道: “那便让绛年来修炼…绛梁…待你父亲安排罢!” 李绛迁应声退下,李曦明等了片刻,便遁入太虚而去。 东海。 漆黑的礁石耸立,浪花翻涌,却不见什么白色,反而漆黑如墨,海面上也没有半点反光,此处到了东海之东,灵机逐渐稀薄,太虚也变得平缓。 穿过海面,海水漆黑一片,偶尔有几只灵鱼游过,再也不见他物,深邃的海景穿梭,身着青袍,腰佩金穗的青年正静静盘膝坐在海水深处,双目紧闭。 面前是碧色纹路交织的庞大阵法,如同一个巨大的玛瑙罩子,镇压在海底深处,底下经过千万年积堆,坚硬到筑基难动的礁石如同切豆腐一般被齐齐截断,七倒八歪地洒入海中。 不知过了多久,青年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瞳色浅青,翻涌不定的渌水在他身边滚动,与此处海底之水格格不入,汇聚成一道浅碧色的光晕。 “道友!我这阵法如何?” 这青年愉悦的问声在海水之中传递,丝毫不受深邃的海水影响,飞入阵中,只过了一息,整片阵法周围的海水猛然沸腾起来,如雷霆般的尖啸回响: “迟步梓!你发什么疯!我何时得罪过你?!” 迟步梓从石礁上站起身来,逐步踏水而下,笑道: “正是你不曾得罪过我,我才能把你困在此地,是也不是?这才炼化两年,我还没出手…道友急什么?” “更何况此处是世脐,乃是妙道化生真君的地界,小道对她老人家恭敬崇拜之至,自然不会在这处取你命,只放心好了!” 迟步梓这话落了,气得阵中那妖足足停了三息。 这妖物有多憋屈,迟步梓当然是知道的,他亲手一点一点布局,以紫府后期四道神通以大欺小,露出所谓遗迹痕迹,佯装在附近闭关,再坐等对方上门来请。 毕竟是紫府闭关之地,这妖物虽然在太虚中看到了阵法,也不以为意,才靠近了此地,便被迟步梓的丑癸藏所欺,并未发现阵法比灵识之中大了一圈。 纵使如此,这妖物隔着水域远远来问,依旧并非阵法所能及,迟步梓耐心与她周旋了近两年,对方才偶然踏入阵前,被神通所欺。 等着妖物入了阵中,迟步梓又以灵器镇压,每日用术神通往阵法上加固神通,悄然无声等了两年,这妖物差点以为阵法有异,他迟步梓也被骗了。 眼下真相大白,对方气得要吐出血来,声音竟然是娇俏的女声,只骂道: “迟步梓!我禽兽之类尚知父母,你这无宗无族之人,坐看青池易主,果真是个无常小人!口中没有半点话可信,我只悔信你之言,却不知你是个没由来的疯子!” 迟步梓却笑: “禽兽之类方才不懂,宗有口传私授,以内外法统胁迫相欺,族有血脉亲疏,以姓氏之别独裁专横,二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皆是浊流,岂能让我以神通之身,枉屈红尘猥琐?只你这禽兽,独独记个父母,取这话来说。”“禽兽之类方才不懂,宗有口传私授,以内外法统胁迫相欺,族有血脉亲疏,以姓氏之别独裁专横,二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皆是浊流,岂能让我以神通之身,枉屈红尘猥琐?只你这禽兽,独独记个父母,取这话来说。” 这妖物虽然同是紫府,却怎么辩得过自小读经的迟步梓,一句话就被堵住了嘴,回道: “我虽是禽兽,你却是妖魔,怎么说不得!” 迟步梓不再应她,一步步踏水入阵,海水随之由黑转青,由下而上化为浊清两态,一直升到海面上,天空中哗啦啦落起雨来。 迟步梓已经踏着渌水入阵中,这紫府妖物遂惊,它不过才突破紫府,太虚一旦被封锁,哪里是迟步梓的对手,便道: “迟步梓,我好歹在同心樆下拜过的,鸾类也晓得我名字,你可看准了。” 迟步梓以笑应她,只回道: “就是挑得你!知道又如何?你就拜过一拜,如今这一遭,有谁理会你?” 一时间,大阵之中激荡声大作,渌水神通荡漾,浓烈的少阴光华在阵法之中挥洒,幻化为诸多白雪般的浮冰,阴沉的气流涌现,却被渌水死死地压在底下。 这妖物却是一少女模样,容貌尤美,身披半透明的蓝纱,其余空无一物,可惜被渌水这么一砸,终于忍不住现出原形来,却是一只蓝白色羽毛的灵雀。 先前的少女模样迟步梓是看都不看一眼,好像怕脏了自己的眼睛,如今一化原型,倒是让他眼前一亮,忍不住上下打量,叹道: “好好好,果然又是一只羽兽,古书上说…少阴化羽,明阳化介,后者常以为是谬误,前者却是八九不离十!” 这灵雀完全不理解好端端的这人为何要害自己,见他唠叨起古书,气的咬牙切齿,骂道: “蠢东西…” 两人战在一块,打得阵法周边的海水涌动,海面上光暗交织,雨水却从未停过,足足下了大半个月,甚至有几位修士途经此地,在海面上观望驻足。 “渌水不止,此地莫非有宝物不成?” 这几位修士的修为都飞遁不到海底,自然一无所获,而海底紫府妖物斗了一遭,大感吃不消,满身的羽毛被削去大半,只好强行顶着渌水,冲到大阵边缘。 这妖物闷头闷脑,一头就往大阵上撞去,这一撞拼上了死力,只听轰隆一声,这妖物的整个脑袋炸成了一片浓郁如血般的森白色,喷涌而出,撒在大阵上。 神通乍现,这座大阵受了大半月的攻击,又被这么狠狠一撞,终于有了动摇,仅仅是动摇这么一瞬间,露出一丝太虚痕迹,这只妖物便凭空消失了。 迟步梓却不慌不忙,轻轻招手,这大阵已经迅速缩小飞回他袖中,他有身神通和灵器加持,那妖物全盛时期都跑不过他,更别说如今受了不轻的伤。 他只喃喃道: “好听话的妖物,说不能死在世脐,她还真就往别处去了!” 迟步梓破开太虚,疾驰而去,太虚却空空荡荡,似乎已经没了痕迹,他看也不看一眼,一手伸出,小指上勾,拇指点上食指,念道: ‘清浊何由来?华池见冰、大暄、寒,乃是少阴痕迹。’ 他眼前一亮,踏破太虚而去,半空中就窥见那只灵雀,对方在太虚中穿梭的速度已经足够快了,却还是不如他,飞了一半,只好穿出太虚,飞入现世。 灵雀一出太虚,正到了海面,那群修士还围在周围,零零散散有十余人,都以为宝物出世,相互对峙,这紫府妖物正好受了伤,一口就吃得干净,不知吃了几家老祖、几位观主,闷头飞去。 第七百五十章 活计 身后的迟步梓紧跟着破空而出,青衣飘飘,窥了这么一眼,大怒,声震如雷: “好你个妖物,我以神通拿你,还敢食人!真是自寻死路!今日…我不捉你,我枉修一身神通!” 这灵雀凭空疾驰,这一声入耳,气得她根根羽毛竖起,咬牙切齿,怒气盈胸: ‘你你你…一只渌水走狗,无耻魔徒,青池每年杀的人比我身上的羽毛还多,竟然大义凛然,说起什么吃人了!’ 她在海外修行了多年,举止早已经是仙衣飘飘,平日里不显化原形,到了哪处都会被当紫府仙修看的,开慧以后也极少吃血食,如今走投无路,才迫不得已动一动口,被迟步梓这么一骂,是有苦说不出,连回头开口的时间都没有,一口气闷头往前飞。 后头的迟步梓见她不还口,边飞边骂,一人一妖在太虚之中来回穿梭,时隐时现,追到了东海极东之地,眼看海角在前,这灵雀往回一折,太虚穿梭,往回路而去。 迟步梓一路追逐,不紧不慢,就是要把她往东赶,怎么能让她往回去,摇头道: “道友,这可不对了。” 当即从袖中取出一鼎来,当空一抛,立刻化作大如小屋的青色巨鼎,迟步梓口中念了咒语,一扫袖子,拂在鼎上,只听一声清响,他道: “请天相宫移位,应有雨。” 这灵器本就是渌水一道,如今迟步梓神通催动,同时运转神通,如重浊化为滚滚灰气,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笼罩了天空和海面,让周围一切都阴沉沉起来。 前头的紫府灵雀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骤然变化,海面上哗啦啦皆是雨,笼罩远近,化为绵绵的灰色天地,她心生惧怕,连忙遁入太虚。 可迟步梓紧随其后,这灵雀飞了一阵,又被他追上,只好再度遁回现世,仔细眨了眨眼,这才发觉身周的太虚浑一平坦,已经分不清位置了。 “这是什么灵器!” 她只好随意找了一处落脚,回了现世,依旧是远近灰蒙蒙一片雨,脚底下雾气滚滚,不知到了何方,也不知正往哪个方向飞。 遂一咬牙,往脚底的滚滚迷雾中钻去,只穿梭了一瞬,竟然从头顶上的云雨之中飞出,正正撞上迟步梓,对方双手负在身后,冷冷的看着她。 ‘这灵器非同一般…是古代灵宝!’ 迟步梓的神通却不等她,手中积蓄了许久,碧色的渌水倾泻而下,她不曾修成身神通,受了伤,实力又不如人,被打个正着,只觉得浑身羽毛骨头融化,发出一声刺耳的悲鸣。 迟步梓这一道神通真正动摇了她的命,灵雀在另一处显化身形,咬牙没头没脑地飞行,心中悲道: “青池的灵器十有八九都到这王八蛋手里了…堂堂紫府后期,身怀三样灵器,又随身带着大阵,还要偷袭欺骗我这个晚辈…” 可她飞了不知多久,复又被追上,受了神通攻击,越发迟钝,迟步梓拿出的阵法强横惊人,这灵雀又受了伤,如今这道灵器看起来更是古灵器,她心中冰寒。 她一边飞一边观察,偶尔视线里还能露出几个小岛,至少说明这法术没有能力让她原地打转,并非像当年那什么宁迢宵的灵器那样霸道… ‘可东海茫茫…如此神妙,配合着迟步梓的有意围堵,已经足以让我难以脱身!如今…岂能待在灵器雨幕中被渌水神通钝刀子割肉?, 她心中苦恼,迟步梓却始终注意着她,这灵雀毕竟是散修少统得道,虽然没听说过有得到什么机缘,可面对紫府从来不能大意。 他稍稍一顿,面前的灵雀却骤然回首,少阴神通全力运转,在面前汇聚成一道道白色的流苏,迟步梓虽然不识得法术,可早打听过这灵雀的底细,大抵也能猜出不少: ‘少阴神通香俱沉,本是浮华初生、阴寒方起的神通,主寒却有火,主阴却燥,香俱沉是术神通,必然是寒燥之和,以火焰成术。’ 于是他不紧不慢,两指掐紧了,一道道白色的流苏果然腾起阴火来,冲得周围的雨水飘散成雾,竟然连脚底下的灰烟也隐隐约约有消失的痕迹,迟步梓不能放任她,只屈指一弹。 清夕雨! 瓢泼雨水落下,暂时将这火焰镇住,对方全力驱动,让这火焰反复无常,在雨中忽大忽小,显得不甚稳定,迟步梓心中升起遗憾来,暗叹: “少阴寒燥君火就应该用渌水洗劫宝露来镇,克制得极为完美,只要有这一道神通,抓这只妖物不过手到擒来,只可惜不得神通洗劫露!”“少阴寒燥君火就应该用渌水洗劫宝露来镇,克制得极为完美,只要有这一道神通,抓这只妖物不过手到擒来,只可惜不得神通洗劫露!” 青池宗的传承并不完整,洗劫露一道的《露劫落华法》采气不得,迟家收集了好些年的洗劫露功法,采气几乎全有问题,故而哪怕是他堂堂迟家嫡系,洗劫露也难以炼成。 明明渌水在位,洗劫露采气却总是失败,迟步梓在青池不敢多想,到了东海,心里是明明白白的,除了是自家那位渌水午元符语真君的心意,还能是哪一位? 只要这位真君有这份心,足以让采气法通通失效,迟家的功法所需的那份灵气更是哪个遗迹都不曾见过,迟瑞用了渌解合水之法去调和,屡屡失败,迟尉也没能成就洗劫露,用了角木替参余养… 他心念正动,这灵雀却穿梭而来,转守为攻,那双鹅黄色的尖喙猛然打开,露出其中细细密密,排列整齐的尖牙,一股深白色的光彩喷涌而出。 迟步梓终于正色,手中的法诀变化,那一尊大鼎终于从太虚中破出,挡在身前,他的瞳孔慢慢从浅青色转化为深青色。 洞泉声! 这既是命神通又是身神通的强横神通一出,他的身躯瞬间化为洞泉之水,汇入那大鼎之中,叮叮咚咚的泉水之声也涌现。 足足过了一炷香,那灵雀搏命的深白色光彩才将大鼎推翻,发出一声剧烈的铿锵声,洞泉之水被打出宝鼎,青灰色的水中凭空传出声来: “洞泉淙淙,浊在水中,是以不凝不绝、不燥不止,君火虽旺,何以伤余?” 于是这泉水顶着深白色光彩,大鼎同时镇压下去,光彩一点点黯淡,周边的灰色重浊也重新浓厚,将之锁死。 这一手神通便现道行,是这妖物拍马所不能及,她顿觉一股绝望涌上心头,她方才突破,无论如何挣扎,面对修为神通远胜自己、阵法灵器神妙、道行法术精深的迟步梓,都是无力回天了。 “是洞泉声!” 这灵雀迟顿了一瞬间,立刻意识到是对方的命神通全力催动,趁虚而入,却早已经来不及,青灰色的渌水已经零落而下。 迟步梓并未大意,这灵雀虽然被自己困住,难以逃脱,拼死却并非做不到,这家伙一死,这些年的种种准备可就落空了。 于是他一边以渌水镇压,一边现身而出,面上浮现出胜券在握的笑容,道: “道友不必惊慌,我这样大费周章,并非为了伤道友命。” 这妖物并不信他,只答道: “且搏命罢,我虽神通浅薄,可以命相拼,伤你却并非难事!” 迟步梓眨起眼来,他的相貌并不差,搭配衣着更是飘散,他神色郑重,信誓旦旦: “我绝没有杀害道友的意思,你我道统无关,之间没有仇怨,你一无灵器,二无宝物,为何要害你呢?只是为了开一少统,只是怕道友抢夺,故而要如此作态。” 这妖物依旧不信,迟步梓手中渌水神通始终没有停过,继续道: “大不了也是搏命,道友不如试试。” 一边说着,迟步梓袖中的银白色绳索却渐渐发起光来,他面不改色,诚挚地盯着对方看,手中渌水默默施压,越压越重。 鉴中天地。 云雾缭绕,明亮通透的白砖陈列,几座石制灯座立在庭院之中,淡黄色光芒从灯座之中散落而出,种种玄奥的符文绘在上头,浅碧色眸子的少年趴在石桌子上,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鼓玄炼火》…真火控火之术,看看…走得是十二重楼出火的路子…什么年头的老法术了…改一改…’ 荡江趴了一阵,提笔改起来,这阁楼之间空荡荡,没有什么人影,只有两位呆呆的黄甲力士,瞪着眼睛,往楼上搬玉简。 在天上转了正,荡江的工作是一点没少,见的人反而少了,先前是在尊上府中,天子脚下,还有几人可以说话,如今是丢到了阁中,还不能轻易走动,更加痛苦。 去年得了嘉奖,他荡江是求爷爷告奶奶,都不求转回府中,只求配个同僚,好不容易求到了,刘仙官说是有配两位力士为手下,他没想到一下当了头头,欢天喜地回了阁,却发现这两力士是没有半点脑子,如同傀儡。 荡江有些遗憾,不过这力士再笨,笨得如同只有本能,也好歹还有人说说话,解一解他的闷,毕竟真要说起来,这地方没什么搬里搬出的活,也用不到两位力士,荡江倒有些心虚,不好作声了。荡江有些遗憾,不过这力士再笨,笨得如同只有本能,也好歹还有人说说话,解一解他的闷,毕竟真要说起来,这地方没什么搬里搬出的活,也用不到两位力士,荡江倒有些心虚,不好作声了。 只是每每一抬头,浓眉大眼一张脸,未免有些扫兴,这少年忍不住停了停,暗忖道: “下次有机会,要把这两个家伙法身改了,通通给我换成侍女,要婀娜多姿,容貌出彩,一个拿青琵琶,披白衣,另一个端玉壶,着粉裙,壶里煮着热奶…那才叫美…” 他想了几息,却听着门被笃笃敲响,喜得荡江原地跳起,高声喊道: “大人请进!” 果然见着院子外跨进来一白衣仙官,相貌平平,却见荡江大喜,感动得热泪盈眶,叫道: “刘大人,真是好久不见!” 刘仙官略略点头,答道: “见过道友,这段时间未见,道友的进度如何?” 荡江早就习惯了他的冷淡语气,不以为意,面上始终保持着热烈的笑容,立刻就着桌上的功法说起来: “正在写这一本《鼓玄炼火》,鼓玄之玄者,玄泽也,即播泽于大荒,取无远不被之意,此炼火之法取相古代,那就要从十二重楼说起…” 他一张嘴停也不停,东扯出西,西扯出北,洋洋洒洒,听得陆江仙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我真是多嘴,何苦问这一句。’ 陆江仙化身前来,本是为了迟步梓一事,迟步梓眼看要奉上紫府妖物,陆江仙手中能给的东西实在不多,也不舍得拿青箓给他,多半只能用箓丹和白箓回馈他。 可这赏赐不算隆重,迟步梓又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也不好糊弄,一方面要想他回去老老实实继续帮自家打工,还是要好好对付,另一方面,也可以作为与李家接触的预演。 而他懒得亲自下场,省得以后都要去变化应付,毕竟迟步梓厉害,他再怎么演戏都不如荡江这般发自内心相信来得自然,便想用荡江这老实人,结果他一直讲到天地外的迟步梓打得妖物节节败退,都快要用灵器把妖物捉起来了,这荡江还没有停的意思,眼看时间要对不上,陆江仙终于绷不住了,低声道: “道友所言甚是有理…真是诸多玄妙猜想,引人入胜,只是我今日…是来告辞的!” “啊?” 荡江讲的正爽,听了这惊雷般的消息,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才道: “这…这怎么可以!是真诰大人的意思?” 刘仙官沉重点头,荡江大有抱头痛哭之感,只道: “我在天上就道友一个知心的…来往也没人肯理我…凡事也是与道友交接…你这么一走,我又该如何!” 刘仙官只道: “我并非下界转世,只是职位调动,不能再时常与你相见了,自有他人前来与你交接…也不必担忧,等我得了空,再来拜访你。” 这么一说,荡江松了口气,不怕他与什么李仙官一般一去不复返,许久还能见一次面,却见刘仙官叹道: “不过,有事一直困扰在我心头,有一事要麻烦道友…思来想去,还是开口了。” “大人请讲!我必然尽力而为!” 荡江本就想讨好他,拍着胸膛保证,刘仙官顿了顿,答道: “我这一调任,原先在府中的职务就空落了,天上人又少,几个同僚都下界去了,我又要去天那边,来回跑实在不方便,便请示了大人…想着让道友替一段日子。” 荡江的笑容戛然而止,那张面孔甚至有些惊愕与悲苦了,他有些颤抖的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喃喃道: “大人的意思是…你…您的活…您的活计…” “也要我干??!” 第七百五十一章 疑心 “那可不是这么说!你可不要嫌弃做事。” 刘仙官只笑道: “你不是一日日说这工作繁重枯燥?我原先的位置可是个肥差,我可是特地把这位置留给你,这事情又新鲜,又有奉承可听,还能看一看下界的情况,岂不美哉?” 他收了袖子,佯道: “你既然不愿意,那便罢了!” “大人且慢!” 一听对方这样说,荡江恍然大悟,这下可不困了,慌忙从桌边站起来,挤出笑脸,道: “小人方才是确认一二,大人吩咐的事情…甜也乐意,苦也乐意,再苦也甘之若饴,哪里有嫌不嫌弃的道理,却才知道是大人一片好心,心中感动得很呐!” 陆江仙晓得他惯会说奉承话,只道: “我这头时间匆忙,没有时间与你多说,你只取了我的令牌,出了你这圣清府秘藏玄七阁,从天上顺着路过去,自然能见到一座宝阁。” “这些年与下界没有联系,这阁中的人也少了,你只对应着令牌,顺阶而上,自有接应。” 荡江又要多问,陆江仙可不敢让他开口了,提溜着刘仙官继续道: “我这就要启程,阁下应有一道下界祭祀,你若是有空,立刻就去办了。” 他说完这话,立刻告辞离开,荡江一路依依不舍地送出,到了院前,犹豫道: “先前大人说阁中应有人镇守,我才一日日守在阁中,我这么一去,这地方便空了,莫不是要记我擅离职守之罪。” “放心。” 陆江仙先前怕他到处跑,自己始终要捏人应付他,故意下的命令,只答道: “你拿着我这令牌,只要是去执行公务,并非游手好闲,四处乱逛,便算不上擅离职守,在两处都可以安心呆着,来回路上却要抓紧时间,莫要逗留。” 他说完这话,快步离去,荡江出不得这院子,只能看着他消失在天边,再去看那留在桌上的令牌,不过小臂长短,通体纯白,绘的自然是银白太阴纹路,极为华丽,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欣赏了一阵,看了看桌案上的那一本改了一半的功法,暗忖道: “将余下一点撰写毕,便去看看。” 于是埋头研究起来,才看了两行,便等不住了,心道: “先去看看,看过一阵回来,也好舒缓一番。” 他立刻起身,从阁楼下的小院之中出去,踏着云飞行,取出那令牌,果然遥遥升起一点银星,穿梭着流云飞去,荡江紧跟其后。 不久云消雾散,显露出一座浩荡广阔的大殿来,龙盘凤踞,无限风光,华丽至极,脚底下金色湖泊湖水涟涟,十二道白玉桥横跨其上,往正中殿中通去。 荡江欣赏了一眼,只觉得两眼生疼,连忙低眉不看,发觉白玉桥旁边站了一排排金甲仙兵,甲衣辉煌,目不斜视。 荡江自然不敢与对方搭讪,估摸着这些仙桥自己也没资格上,低头一看令牌,果然要自己顺着湖绕过去,于是低眉顺眼,匆匆向前。 这座宫殿群落大得可怕,湖边同样有守卫,荡江眉毛也不敢抬,绕来绕去,顺着回廊深入,越发幽深,到了湖边的一座宫门前。 这门前守着两位身材更加雄壮的仙兵,这会儿终于有人抬眉来看他,荡江只把令牌举起来,听着其中一人道: “原是太阴一府的大人,里头请罢。” 荡江连忙进去,穿过这宫门,里头倒是逐渐恢复为太阴一系的装饰,地上隐约还有雪,这地方同样不小,各处都很华丽。 他弯来拐去,却从没有放过打量的机会,这宫中的人还真不少,可一个比一个尊贵,仙将甲衣大多只比真诰差一筹,甚至还有几个衣着相仿的,仙女流苏飘飘,好不容易见到几个仙官,一个个惶恐沉默,不敢说话。 荡江本就心思多,这么一看,已经瞧出自己的地位了,只缩着脖子往前,到了一间小院中,两侧的侍女从外头替他关了门,他才了松口气。 这小院十分规整,地上是白玉铺的砖,干干净净,分布着四座玉白灯座,正中坐落着一圆池,深不见底,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一眼看来,就不是用来居住的院子。 这小院十分规整,地上是白玉铺的砖,干干净净,分布着四座玉白灯座,正中坐落着一圆池,深不见底,除此之外,再无他物,一眼看来,就不是用来居住的院子。 他把左右转了一圈,手足无措,却发觉手中的令牌骤然亮起,这圆池之水也迅速转化为白盈盈之色,知道是有活要干了,连忙凑上前去,往池底望。 遂见池中的白色退却,如镜子一般倒映,先是黑漆漆一片,马上亮起一点微弱的光彩,似乎在极其隐秘之处,传来恭敬的祈祷声,如蜂般嗡嗡,渐渐清晰: “…下修迟步梓,虔备祭食,恭请太阴,上祈天官,以求禳凶除厉,仙业漭泱…” 荡江愣了愣,先前的紧张和不安骤然消散,一股得意伴随着笑意冲上面庞,他一下抬起头,笑道: “我说是哪位大人,原来是我们的迟真人呐!” 他将灵识打入令牌之中,催动法器接应,池中的光影越来越真实起来,过了半刻钟,这光华流淌而出,在院落中凝聚身形,化为一青衣男子。 这男人才站定了身形,发觉身边的一切骤然变化,已经落在一院落之中,且惊且疑,一抬眉,发觉眼前还站着一位浅碧色眼睛的青年仙官,衣上绘太阴纹路,虽然看上去品级不高,迟步梓反应却极快,立刻拜道: “小修见过大人!” 荡江的嘴咧得合不拢,笑容堆得快要从脸上掉下来,只道: “迟大真人!你睁眼好好看一看…我是何人?” 迟步梓稍稍一愣,抬眉去看,此人虽然年轻,举止却颇有老态,透露着股熟悉之感,叫他忍不住迟疑起来… 迟步梓还真未见过荡江本尊,当年与此人纠葛,总是在身躯之中争夺,即使荡江占据上风,也同样是他的身躯,换了个主人罢了,可他极为聪慧,暗忖起来  “我在这头有可能认识的人…好像也只有那头蠢驴罢了…虽然这人长得没有蠢样,可语气却同那头蠢驴一模一样。” 于是试探道: “荡江道友?” 他都不需要荡江回答,只看那蠢驴脸上的得意笑容,便已经明白,挑眉道: “呦…老东西在这头还有点地位嘛?” 明明是不得不低头的境地,迟步梓却没有半点畏怯,而是半笑半骂地问起来。 果然,荡江哈哈一笑,佯怒道: “好你个魔徒!竟然对我堂堂华素元明太阴一府的仙官无礼?” 对方说得威风,迟步梓却不怕,他对人颇有把握,多年下来早就对荡江了如指掌,对付这一类人,低声下气反而让对方壮了胆,就是要且笑且骂,浑然不惧。 更何况在东海这么多年的互相算计,说仇是仇,可仙君在上,哪里会让荡江真的陨落?说的好听是历练,是仇还是情谊,不过他迟步梓一个态度的问题。 而他迟步梓是仙君亲自赐法的人,荡江岂能害他,当下立刻笑道: “还装甚么!我看你这一身服饰,上了天也就当个小官罢!” 荡江正被他说中,气息一窒,骂道: “天上一个官,比你地上真人威风多了!” 迟步梓立刻明白了。 ‘这蠢驴在这什么天上过得是真不舒心。’ 迟步梓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的‘天’是安淮天、渌语天一般,乃是洞天的天,正是堂堂仙君的洞天,而什么华素元明太阴,就是一仙门仙司,用三言两语打听清楚对方处境,便默默扫了一眼院门,心中生疑: “怎么不见他人…仙君洞天…接触来接触去,只有个荡江…” 口中则朗声道: “你莫要多说,我可是按着仙君的吩咐行阵设祭,你哪来的胆子拦我?” 这一声可把荡江吓坏了,连忙拉他袖子,低声道: “你嚷什么嚷!大人赐你个接引阵法,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外面的不是仙官就是仙将…招惹了祸端,我可保不住你!” 迟步梓微微眯眼,立刻把态度转换到与对方一线,低声答道: “我对这洞天不熟…今后可都是你接引我?我好不容易得了一只紫府妖物,好歹是紫府,想必在洞天也算是不小的资粮了,你我皆有益处,你得保着我这功劳上去,你若是把我这功劳吞了、或是保不住,今后我们还有什么可谈…” “我对这洞天不熟…今后可都是你接引我?我好不容易得了一只紫府妖物,好歹是紫府,想必在洞天也算是不小的资粮了,你我皆有益处,你得保着我这功劳上去,你若是把我这功劳吞了、或是保不住,今后我们还有什么可谈…” 荡江也知道他聪明,可没想到他倏忽之间能想出这么多弯弯绕绕,一时间被问懵了,答道: “我按这令牌中的反馈,确实有你功劳,还要到主殿中为你述功,你可有什么要求赏赐的?” 迟步梓立刻两眼放光,答道: “就…就是你当年携带在身上的那仙位传承…你可还记得?我那一道丑癸藏…还是用了你那东西才炼成的!只求那东西,不须别的了!” 荡江也不知这东西有没有,皱眉道: “这东西也是天上赐的,本就与紫府有关…我在天上颇有人脉,认识一位尊上府中的高官,问一问无妨。” “可我依稀记得…当年你是有了丑癸藏的筑基功法和灵气,修出了仙基,却没有紫府篇幅,未突破成神通,靠着那宝物感应突破…” 他这么一说,迟步梓也皱眉起来,显然也发现了不对,果然见荡江道: “可是如今你要修洗劫露,连仙基都没有,与当时并不相同,万一宝物浪费了…你哭也没处哭去…” “也是…” 迟步梓皱了皱眉,可当时他得了赐法,只知道可能可以重续道途,其余一概不知,如今来到此地都在他的意料之外,怎么能想这么多?如今明白局势,立刻反应过来: ‘不错,洗劫露并无着落,更何况太青是不希望看到我突破的…我不修成洗劫露还好,第五道神通一旦修成了洗劫露,没能在太青回来之前突破…那就要死无全尸了。’ 他暂时沉默下来,荡江则低声道: “要不求些别的…我看管功法,天上肯定不缺灵气,可以先为你求得洗劫露的紫府功法和灵气,你自己去修即可。” 迟步梓如今的心态已经变了,摇头道: “不对,要来我也不敢修,并无用处。” 虽然知道面前的这人最爱吹牛,迟步梓当下也只能咬咬牙,回答道: “你在天上不是有人脉?替我问一问…你也明白我的实力手段,倘若我在洞天外修成了金丹,对你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就算是引荐我入洞天,也能让你受益良多。” 荡江默默点头,就算天上再华奢,金丹真君也是有排面的,寻常日子上天,找个仙将、小神喝喝茶,对方都要赏脸…也颇有心动,只道: “那位可是厉害人物,只是看在我面上不会拒绝,能替你问问…” 迟步梓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问道: “可我如何回去?回去了以后又要如何再见你?总不能回回抓一只紫府妖物罢?我又不是金丹真君。” 荡江摇头道: “你往池里一跳就能回去了,我已经用令牌录入了你的功劳,以后要上达此处,用神通催动阵法,便能以灵识抵达,只是不能如今日一般真身进入,只能传念罢了。” “无妨。” 迟步梓叹了口气,似乎已经准备走了,迈了一步到这池边,一只手按上池边的玉白灯座,感受着真实的触感,摸一摸储物袋,这才发觉打不开。 这青年的神色一下子放缓了,他原本轻快的步伐突然停住,转头道: “可否见一见外头风景。” 荡江没有察觉什么,只冷笑道: “我怕吓死你!” 于是带他来到院前,轻轻推了门,便见寒雪街道,明月灯台,处处皆是金蕊月桂之纹,还能看见天上有白袍修士飞过,再往远处看,天空中还有隐隐约约的金殿楼台,还有横跨天际的白玉桥。 迟步梓眯眼看着,终究没敢迈出步去,只转身回来。 ‘外头出不去…这院中也没有什么可以带的。’ 这青年眸色青青,很细致的观察了一周,笑道: “荡江道友,你这衣袍倒是华贵美丽,不如送我一件?” 荡江奇道: “你发什么疯,这东西也是你能拿的?” “你发什么疯,这东西也是你能拿的?” 迟步梓笑了笑,没有应他,只迈了一步,看了一眼那白玉般的明月灯座,灯座密闭,见不到里头的东西,脚底下玉砖贴合,也没有任何杂物。 他露出诚挚的笑容,颇为郑重地道: “荡江道友,我凡间人不识天上物,不知能否取一伴手之物归去,平日里观看欣赏,也好知道自己是来过洞天的人。” 荡江听他一说,只觉得颇有面子,哈哈一笑,连连点头道: “这自然可以!” 第七百五十二章 少翙 荡江爽快应罢,摸了摸袖子,里头空荡荡,囊中羞涩,心中便有些打鼓,嘴上却不输一分,笑道: “可天上规矩森严,我来这府上,不能随意取物过来,好在此处没有一处平凡,你且等着。” 他快步到了院前,推了推门,两个侍女正站在院外,姿色秀丽,皆身披霓裳,衣物虽然如云飘忽,上头不曾绘纹,一人怀抱白边碧玉琵琶,另一人提着花篮,堆着一片琼草。 荡江看了一眼,问道: “这是什么灵草?” 这侍女答道: “禀大人,今日斗杓指报德之维,越阴在地,司辰通命:太阳采骅掠玄花,太阴剪月桂金枝,枢阖如常,十二炁则从天象自取。” “月桂金枝。” 荡江点头,开口道: “可否取一枝?” 这侍女立刻取了一枝白色月桂枝,见着白花点点,枝条切面金黄,显现出一圈一圈螺旋纹路,透着一股寒意。 荡江其实也没有把握,见她给面子,心中顿时一松,取来回头,却见迟步梓若有所思地品着: “太阳采骅掠玄花,太阴剪月桂金枝…” 荡江抬了头,颇有骄色: “迟大真人,可收好了!我天上一枝月桂,下了凡可了不得!” 迟步梓真心实意地谢了一句,取来这灵物,收进袖子里,稍稍点头,答道: “那我便离去了,今后每年都会画阵来问,你若是问出了我的金丹道路,便回一声。” 荡江还有些恋恋不舍,问道: “三月一问如何?我还能多跑几趟…好歹有些事干…到时再与我报一报下界的事情。” 迟步梓对这下界的称呼还有些不习惯,皱眉道: “你好好干活,可别吃了挂落,到时候我的功劳没处去问…” 荡江只好点头,突然想起一事,颇有些急切地道: “我这记起一事,天上有一位仙官,姓李,转世修行去了,你要是有机会遇见,他若是还记得天上事,大可帮我问一问,就问他何时归来…这活我是一日也干不下去了!” 迟步梓皱眉记下来,问道: “你这是什么活。” “整理法术、修正道统。” 荡江哭着脸讲了一句,迟步梓面色一下古怪起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恨恨地盯着他。 他迟步梓当年在究天阁可是废寝忘食,一步不舍得出,如今是仙君洞天中的书库,多少紫府磕碎头都想进来!再看看荡江的哭丧模样,他只骂道: “不争气的玩意!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狠狠地挥了袖子,踏入池中,身形如水般化去,荡江苦着脸迈出去,才推了门出去,便见那侍女上前一步,恭声道: “禀仙官,那一枝月桂金枝已经记在仙官名下,若是余下不用,这一篮便要呈送有司记录。” “啊?” 荡江稍稍一愣,如同惊雷震耳,心中登时咯噔一下,大为后悔: ‘娘的…这东西不是免费的?’ 他在人前装得爽,眼下心头是悔透了,荡江到了如今才登了仙官的位子,好不容易一点功劳,去换了力士回来,哪里还有积蓄,心中寒意骤起,问道: “这东西…怎么算的…怎地送到这处来…” 这侍女答道: “诸域诸府的产出,一向要呈送至各宫各殿,这是刘仙官早些时候定下的,常奉在院中,以便随时取用。” “哎呀…迟狗误我!” 荡江心痛得脸色发白,立刻问道: “这东西…可否算在那迟步梓名下?可是他取去的…与我无关啊!” “这东西…可否算在那迟步梓名下?可是他取去的…与我无关啊!” 侍女只低眉道: “是大人送出去的,天地有察。” 海角。 深海之中暗沉至极,礁石之下皆是冷冰冰的暗流,此地灵机几近于无,紫府到了附近都无路可走,要归入现世飞行。 到了海角深处,地势升高,海水往无尽深处落去,上浮为雾,此处与天外极近,太虚又断绝,天地之间再无更隐蔽之处。 暗沉的溶洞之中,亮白的阵纹微微发亮,迟步梓眼前一点一点从明亮转为暗沉,他打量了身侧的环境,确实是自己用如重浊遁地凝聚的洞府。 他稍稍吐了口气,掂量了袖子,伸了伸手,掌心朝上一翻,一枝雪白的月桂正躺在手心。散发着一股朦胧的白色光晕,那枝条的切面呈现出金色纹路,显然是上上佳品。 青年的目光停留在这月桂之上,沉吟许久,洞中已经弥漫起一股太阴寒意,他便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枚玉盒来,放入其中。 “果真是太阴一系的重宝…那处的灵物可以带出…只是…不知为何开不得储物袋。” 迟步梓手中拿着玉盒,静静低眉观望,思量一阵,心中渐定: “光光这灵物,放在当今之世,也不比那妖物差了,既然如此…这《天篆明玄祭法》果然是沟通洞天的手段…妖物…非要妖物不可?” 迟步梓的眼神有些耐人寻味,心中明悟: “东海的紫府妖物有一个算一个,哪有几个不与龙属沾点边,自然不可能去杀…妖物…灵兽也算妖…北边的几道摩诃都喜欢收纳灵兽,不止有妖成怜愍,那些积年的怜愍更喜欢与座下灵兽命相合,也算得上紫府命格…这不比妖物多得多?” 他越想眼睛越是发亮,暗忖道: “好好好,怜愍虽然难杀,可数量多得多,还比紫府好对付,背后也不过是个摩诃,也不知道能不能算一份功劳,若是不能,算半分也好…’ 他没有想到比怜愍更适合的祭品了,有所明悟: ‘看来这一位也看不顺眼北释啊…’ 他稍稍一顿,在这洞府之中席地而坐,欣赏起玉盒之中的月桂金枝来,这灵物品级比太阴月华还要高一点,可以说绝世罕有,仅仅是放在面前,已经生出太阴之气。 这青年静静看着挂在上头的一朵朵白花,眼中的野心惊人,另一只手则支在下巴上,声音越来越轻,音调如同恭颂经文,低吟浅唱: “诸阴果位,皆崇太阴,而太阳乃日间第一显,诸阳景从…太阴玄华,落着丙子之水…提点渌、合两位…” 华素元明圣清太阴府。 明月灯座之下白雪堆砌,陆江仙坐在桌边,面前的种种幻象正慢慢消失。 “迟步梓…真是有些手段。” 陆江仙如今自然没有引人入鉴中天地,取物而出的能力,迟步梓用阵法勾连上仙鉴,实际上与堇莲摩诃、五目并无区别,更像是身陷幻境之中。 可迟步梓与堇莲、五目不同在于他是有意拜访,并非战战兢兢在底下跪着,他是可以自由活动的!甚至可以取物放物,迟步梓想从储物袋中取出什么,陆江仙并非不能做到具现而出…可随后呢? ‘步梓这人狡猾,我管不了他的储物袋,就算具现而出,只要他把东西往荡江一送,往这处一放,回去一摸储物袋,里头还有一份,便晓得其中玄机。’ 仙鉴如今还没有取物进出的能力,这一点无疑是极为致命,故而陆江仙早早锁了他储物袋,可仅仅是荡江开口,迟步梓依旧生了疑心,疑起此处是幻境,取出不得,这才会想着取物留念,只要一出此地,摸一摸袖子,便晓得到底是真是假。 陆江仙当然可以安排荡江用诸多条例来搪塞他,让他取也取不得,可迟步梓根本不是好糊弄的角色,此番要同他说真身到来,就是为了打消上一次幻境般似是而非的疑虑,他这等紫府,相同的招式用两次,必然深深怀疑。 于是他特地让迟步梓‘取’了一味太阴灵物回去,这东西是陆江仙唯一能在现世凝结的灵物,算是补住口子。 “可这法子暂且用这一次,先把他手上的东西白嫖过来,用这珍贵至极的太阴灵物安定他的心思,不过…此后没有回应是别再想要什么紫府妖物了!” “可这法子暂且用这一次,先把他手上的东西白嫖过来,用这珍贵至极的太阴灵物安定他的心思,不过…此后没有回应是别再想要什么紫府妖物了!” 甚至能达成这些要求,还多亏了陆江仙手中有个荡江,可以与迟步梓放下脸,分析利弊说一说,倘若自己捏个人去应付,迟步梓是断然不肯说深的…难以有如今的效果。 “这反倒是个问题,迟步梓是机敏之人,虽然不会再求功法了,关注到金丹之路上,若不能给足,难免会惹出什么事情。” 迟步梓是一把双刃剑,用是好用极了,又懂得揣摩心思,行事谨慎稳妥,实力更是绝顶,放在江南只在秋水、元修之下,死了麻烦也多,陆江仙眼下还是颇为需要他。 这都是后头要烦恼的事,陆江仙抬眉望去,脚底下的玉砖上正趴着一只蓝白羽色的大雀,倒在地上,有桌案大小,尾羽则如同浅色薄纱,在地上铺成圆形。 这只少阴妖物与先前祭祀的所有妖物不同,李家祭祀是以香火为基,以祭刀斩杀妖物,连带着魂魄、血气、仙基飞入鉴中,到了陆江仙面前,已经是一坨混合物了。 而这妖物是被单独上祭,并没有实行过牲祭法的香火炼化部分,把一身仙基血气、神妙法身乃至于太虚中的升阳府通通祭祀上来,毫发无损。 更妙的是,紫府魂魄在升阳府,死亡离体不灭,这灵雀的魂魄得以飞入鉴中,就在此处,犹自存有意识,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妖物是第一个进入鉴中的生灵! 陆江仙看得火热,这可是堪比荡江的劳动力啊! 眼下只将她魂魄提起来,神识一扫,大抵便看明白了。 ‘这妖物生在北海,血脉平平,撞了大运吃过宝药才得以入修行之途,前两百年荤素不忌,养了几个部落为食,渐渐在漠北开了慧,’ ‘她开慧后读了两本书,才晓得是人道大盛,于是摇身一变,成了部落庇护的灵兽,努力吞清气修行,驱除浊气,以部落名为号,自称扶余。’ “等到这妖物闭关突破筑基,扶余国早被攻破,出来成了是楼家地盘,只好流浪四方,竟然还得了不少机缘。” “这家伙术法天赋极高,自己研究出不少术法,又靠着讨好鸾类去了一趟太室山,遂成紫府…” 陆江仙仔细看了,这妖物与迟步梓几次斗法,使用的法术竟然大多数是她自己钻研出来的,可惜妖类向来道行难以与人属比较,虽然她术法天赋高,却不像迟步梓般读过那样多道统,又刚刚突破紫府,遂难以匹敌。 他翻来翻去,只觉得记忆偏少,再仔细一看,这妖物还真是被谁动过手脚,有关鸾类的记忆通通消失了,甚至几百年前牵涉金丹之事的也被她主动忘记了,除去这些繁杂的记忆,只留些偶然得来的功法。 看着还真没什么背景,难怪落进迟步梓手里,陆江仙又看了一遍,心中渐明,皱眉道: “好是好…可这一处用去魂魄,青箓那一处便少了一道紫府魂魄,如今香火本足够,用了这个,青箓便差一筹。” 他思考一番,心中稍定: “不过距离下一次祭祀还有五年,李周巍也正闭关着,时间充足,先静观其变…毕竟这家伙术法天赋极高,我鉴中多出这样一人,实在是极大的助力。” 提起袖子来,手中浮现出亮莹莹的太阴光彩,端起桌案上的玉壶,屈指一弹。 地上的灵雀立刻化为满天少阴光华,往这壶中钻去,顷刻之间装了满满一壶蓝白色如星空,状如汪洋的神通,再打开壶盖一看,汪洋里还有一小府邸,就是这灵雀的升阳府了。 地上一隐隐约约还有一道幻影,就是这妖物的魂魄,陆江仙再一甩袖子,这魂魄立刻附着在天降光华之上,光彩艳艳。 鉴中乃是陆江仙的神通所在,点了一缕少阴,凝聚成一道身着茶白色霓裳的女子,身材娇小,偏偏清然出尘,手抱琵琶,眉心点森白圆纹,气质非同寻常。 这女子先是稍稍一愣,似乎难以理解自己为何在此处,随着魂魄记忆逐渐融合,有些迷茫地抬眉看了一眼,看见上首之人,她眼中的迷糊与空白迅速被敬畏与惶恐取代,柔声拜道: “少阴戊癸仙娥,少翙,拜见府君!” 第七百五十三章 开场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www.bqzw789.info “少翙。” 陆江仙捏了这少阴仙子,记忆虽然洗去,可那扶余的少阴之道统还在这仙娥记忆中,这仙号乃至于名字都是她根据道统自行补足的,听起来确有少阴味道。 只有一身的茶白衣物与那妖物扶余不同,大方了不少,手中的琵琶也是一件宝物,放在外头不输什么古灵器,陆江仙想捏多少捏多少,全凭喜好罢了。 他看了看这仙子,算是自家鉴中第二个生灵了,先时捏的那些石精与天兵,大多不过有些本能,得了命令行动,虽然充斥庭中,看起来热热闹闹,却只能算得上极为厉害的傀儡而已。 ‘迟步梓之事当时只是火烧眉毛,却不曾想一路接了下来,也未必不是好事,今后无论是探索旧事消息还是收纳手下,至少都要捏出来一个足够唬人,配的上接应、牲祭两法的背景来承接。’ ‘慢慢填充…兴许未来还有更大的用途,也不至于在鉴中一人忍耐静默。’ 眼下见白衣的仙娥在庭中恭敬下拜,陆江仙轻声道: “少阴尚未归位辟府,机缘巧合让你先归仙位…且先在真诰那处领一领职务,暂从太阴一府命令罢。” 少翙连忙下拜,虽然上头这位不是自己顶头上司,可也是府君中第一等的人物,自然是恭恭敬敬听命,抱着琵琶退下去了。 她退出大殿,顺着雾气朦胧的白玉台阶下去,左右的仙官都低头问好,少翙虽然是少阴仙娥,可太阴一府来得不少,点头让他们退下去,熟门熟路到了一座绘明月纹的高台处。 这高台碧丽皎洁,寒雪纷纷,两侧灵水环绕,好几个威武的天兵守在河边,她迈步其中,往台上去,果然见着一俊美仙将正在台上读书。 “真诰道友!” 少翙颇为恭敬地问了,面前这俊美的男人抬了头,微微讶异,答道: “好久不见!道友转世回来了?恭喜恭喜!” 少翙虽然仙职与他平级,可一不如对方仙剑凌厉、大权在握,二也是寄人篱下,客客气气地道: “非是转世修成,而是提前归来,记也记不太清,应当是少阴一道戊癸变动的缘故,我家府君未归位,我便更不清楚了。” 真诰点头,一身甲衣如寒冰沁冷,回道: “少阴未复,看来是尊上让你先效命太阴了。” “道友慧眼如炬,我是来听命的。” 少翙??格不算内敛,明朗地笑了,真诰取了案卷来看,点头道: “你毕竟是少阴位,到了太阴府中也不好自处,我也不叫你为难,只在这天边为你选一处小楼,修撰少阴,管一管附近仙官。” 少翙听得感激一笑,谢了又谢,真诰道: “附近也没什么仙官要管,只是占个职务之名罢了,唯独一个地上拔擢上来的小神,交接些工作便好。” 他顿了顿,有些无奈道: “这家伙是个贫嘴的,现下还坐在东三府中心疼那三枝两叶,你大可顺路带回去,也算是熟悉了。” 少翙听得很是满意,若真来几个太阴仙官,仙位不符,也不真好管人家,这地上拔擢的就没有多少顾忌,接过令牌,谢道: “多谢道友了!昔年只听闻道友威名,却不知这样和气。” 真诰从案中取出一玉盒来,笑道: “你莫要急着谢我,这盒中都是少阴一??的法术功法,要着你去改。” 少翙满满应下来,听着对方道: “唯有一点,如今天门未开,不得随意进出,到了天外要进来还须绕道我太阴府,得了命令才能入内。” 她笑道: “少阴一府未开,我也没什么绕道四处闲逛的心思,平日里在一间阁楼里书书写写,增长道行,不必出去浪费时光,本求之不得。” 少翙可不是荡江那般跳脱??子,交代好事务,一路出了高台,便去寻荡江。 她找了地界落下,果然见着一少年站在侍女身旁,打听着什么,见着她落下,这侍女立刻恭敬畏惧下拜,不敢出声。 荡江述了功,回头还在打听月桂金枝的消息,见了侍女拜倒下去,一动不动,比死了还安静,顿觉胆战心惊,一抬眉,是一位茶白色衣裳的仙娥,手抱琵琶,容貌仍有些稚嫩,依着衣物来看,这位地位极高。 荡江哪里还不懂遇上了大人物,忙着跟着拜下去,恭声道: “下官见过仙子!” 荡江眼下是焦头烂额,在地上拜都拜得难堪了。 他随意拿了天上的东西送迟步梓,虽然在陆江仙的估量之中,可若是不给这家伙一个教训,有了一次就有两次,到时候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下去,非太阴灵物,陆江仙可凝聚不出来! 眼下荡江一穷二白,大意之下拿了灵物,天上可没有赊账的道理,等侍女到了府中交差,立刻有人来找他,荡江屁股底下的板凳都没坐热,眼下就可能要丢职务,哪里还忍得住? 少翙在现世之时就是喜好玩闹的鸟雀妖物,如今洗了记忆,??格却没有什么变化,立刻问道: “吵些什么?我也听听?” 荡江立刻把前后的过程讲了,少翙笑道: “月桂金枝?你倒是会挑,一年里太阴少阴最贵的日子就那么几个,你挑得好准。” 荡江越发尴尬,便见少翙道: “刘仙官外出,今后我就是管你的了,也不能看你在这处手足无措,先记在我账上,等你有了积蓄,再还给我就是。” 荡江听得一愣,顿时感动,只拜道: “多谢大人!不知大人尊名?” 少翙笑道: “我不是你太阴一府的人,领的是少阴戊癸位,道号少翙。” 他这才知道对方是与真诰一级的人物,期期艾艾地起来,心中仍苦: ‘迟狗啊迟狗…速速杀些紫府上来罢,我也分点光,再这么下去…我要写多少功法才能补回来!’ 荡江默默跟在茶白色衣裳仙子的身后,过重的忧虑和对于上位者的敬畏让他暂时闭了嘴,只觉得眼前一片眼花缭乱,已经被扔在了自己院子之中。 他心中还在发疼: ‘过几个月就去催他!’ 望月湖。 栀景山上的白花纷飞,白金色道袍的真人端坐在桌边,浓郁白光如水般顺着地面流淌,在那几根玉柱上拂过,放出阵阵光晕。 李曦明稍稍修行一阵,大半年便如流水般过去,修为略有长进,神通也稍稍凝练,毕竟他李曦明的修行天赋不差,不至于白费功夫。 天光明媚,正是修行的好时候,他却突然睁开眼睛,前踏一步,在望月湖上空现出身形,向着东方望去。 山稽郡的上空正一点一点汇聚出如墨水般的紫色,染得整片天色阴沉沉,以他紫府级别的目力甚至能看到天边急速升起的遁光,正往望月湖疾驰而来。 “邺桧动手了。” 果然,下方急切升起一道遁光,李绛迁在身前停住,表情凝重,恭声道: “禀真人,邺桧真人现身山稽郡玄岳山门,以神通镇压大阵,东岸震动,数地派人通报。” 李承稍慢一步,带着数人驾雷而来,同样神色凝重,相较于湖上众人的不安与如临大敌,李曦明平静得多,回道: “山门内的人早迁出来了?” “禀真人,半年前早按着真人吩咐,一并撤走,山门内只余下几个玄岳老人不肯走。” 玄妙观的事情李曦明并未与自家人细说,一是李明宫、李承没有符种,有些事情听入耳中,反倒成了纰漏。 二来,这事情并不需要自家修士参与多少,有些东西是紫府算计,李曦明自以为埋在自己心里就好了,倘若随后出了什么状况,至少不会让李家人太难做。 天边已经泛出深紫色的神通彩色光辉,李曦明却不急不躁,玄岳山门的百山藏纳灵阵不是邺桧一时半会能突破的,玄岳修士也早没了开阵的能力,他只问道: “玄岳灵物资粮诸物呢?” 李绛迁恭声道: “这大半年来,孔孤皙搬了三座山来荒野,搬到荒野一地的地脉短时间内不能再动才罢休,宝库搬了大半,功法传承全部迁出,动得动不得的都动了大半,大部分低品资粮要大阵封存,荒野简陋,便不曾移出。” “好。” 李曦明心中有数,那些灵稻灵草李氏也不缺,留在玄岳也算是对上了灵物之事,其余宝库中损失就损失了,不算什么,遂吩咐道: “山稽郡的人尽数撤回来。” 这声落罢,他的身影已经从湖上消失,踏过太虚,顷刻之间在山稽郡上浮现出身形。 山稽郡黑紫之气滚滚,整座郡城笼罩在黑暗之中,脚底一众都仙道弟子围在山下,这片长奚真人毕生精力所塑造的群山被浅黄色的光罩庇护着,这光晕才亮起,又迅速被黑紫色的神通压下。 李曦明抬了抬眉。 在这玄岳山门之上,还压着一座白气凝结的山峰,高耸入云,在环绕的黑紫色中显现雄伟壮丽的姿态,几个玄岳弟子则如同蚂蚁,在黑气之中驾风而逃。 他前踏一步,在近处浮现,山门上的大半边天空骤然明亮,彩云升腾,黑气退散,呈现出泾渭分明之色,那几个弟子如同见了救命稻草,驾着血光逃入天光。 后头猫戏老鼠般猖狂大笑的都仙道修士立刻收敛神色,调头离去,几个追在最前面的更是恭声叫了真人,行礼退下。 李曦明看也不多看一眼,一人面对庞然大物般的东羽山与天上一众都仙道修士,气势却不输半点,天光照彻,占据了小半边天空。 无论在场多出来多少都仙道修士,此刻实际上只是邺桧与李曦明两人罢了,好歹都是名门子弟,哪位修士不晓得?一个个噤若寒蝉,闭嘴不言。 李曦明看了看在神通东羽山之顶的邺桧,身后的明阳紫焰略微升起,问道: “长奚前辈才陨落不久,道友这就忙着吞并玄岳…未免太过急躁,可问过素免前辈了?” 却听着上方的邺桧笑了一声,答道: “道友误会了,我认得一魔徒,藏在山中,此番是来除害的,倘若对玄岳道统有什么加害之心,直去荒野岂不方便?我也不是为了这山门,等搜查明白了,自会退去。” ‘好说辞…’ 李曦明心中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不曾想邺桧将计就计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便叹道: “道友不过为除后患,何必大加罪名,我便讨教一番!” “请!” 邺桧语气也没有太多羞恼,两人语气平淡得像是朋友在交流,随着这一声落罢,两人带着神通遁入太虚,消失不见。 弥漫整片天际的紫气和彩云立刻消失,那一片高耸入云的白气山峰也烟消云散,洁净明亮的天色重新在天空中呈现,叫脚底下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的山稽百姓磕起头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只留下光溜溜的天际,天空中则只有都仙道的众修驾气而立,为首之人身披黑色道衣,腰系绸带,两领银白,高眉深目,正是都仙道首徒管龚霄。 他眼皮跳了跳,显然也是意外至极,静静立在庞大的紫府阵法之前,左右的修士都来看他,管龚霄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也面对着眼前的紫府大阵发愣。 ‘留下我们?攻打紫府大阵?’ 邺桧与李曦明潇潇洒洒飞到太虚中打斗去了,似乎好像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家修士是来攻山的,一群筑基修士能拿紫府大阵如何?玄岳门的紫府大阵再怎么不擅长攻伐,反击都只有寥寥数人敢接! 管龚霄几乎能想象到阵里蹦出个带着一众人马的李周巍能把自家打成什么样子,差点保持不住面上的镇静,只强自道: “安心围阵消耗!真人早有安排!” 他口中是这么说,可邺桧做事好像从来随心所欲,一出关就带着人过来了,管龚霄不但一概不知,也没有任何破阵的手段。 “真人思绪何其难猜…我们守在此处有何意义,岂不是徒露破绽?难道还能打着打着这大阵自己就会解开封锁自行溃散不成?”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www.bqzw789.info 第七百五十四章 一符一箓 李曦明在太虚之中行走,四面紫黑色的烟气沉沉,一路飞驰,白气山峰再次浮现而出,邺桧依旧骑着那只浑身鳞片的鸟兽,大喙金黄,瞳孔发白。 他在兽背上看了李曦明一眼,手中神通汇聚,开口道: “昭景肯退这一步,放出玄岳山门,牺牲孔海应,果真是明事理的人物,邺桧承这情,在此处谢过了。” 李曦明沉沉地看着他,这男人面上的笑容客气,面对李曦明,邺桧从来没有面对长奚时的冷言冷语、挖苦嘲笑,哪怕驾神通打起来了,也始终保持三分体面。 他的态度始终透露着一种超然——底下人怎么打是底下人的事,你的车吃了我的炮,我将了你的军,都不过是下棋,结仇就是你不够大方了! 正是他如今的态度和李曦明的谨慎,让两家在紫府层面还有余地可言,眼下到了太虚,邺桧更是谢起来,李曦明只能答道: “道友这是哪里话,既然要动玄岳山门,我一定要出手的。” 邺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斟酌什么,答道: “也好,我今日好好领教明阳神通。” 这一声落下,太虚之中炸响起剧烈波动,浩浩荡荡的紫水笼罩而下,人首鱼穿梭跳跃,白气山峰再度涌起,山头雪峰挺立。 李曦明背后立刻升起明光,绚丽天光冲起,晕染太虚,谒天门再度显出,花纹繁复的亮白色天门从太虚之中耸立而起,龙旗鸾辂穿梭其中,宝节幢幡飘摇飞动,金甲金衣皆显现。 一时间杀喊声大作,金甲兵马从天门之中杀出,人首大鱼游荡于紫水间,神通法力的光辉荡漾,天门上的白色山峰骤然降下,压在门上,李曦明只觉得压力倍增,神通震动。 驾着紫水的人首大鱼不再如同先前般一冲即散,而是将金甲兵马的冲势牢牢挡住,一点一点回缩,白气山峰也不再一动不动,而是如同吹气般膨胀起来。 先前不知敌人情况,邺桧始终畏首畏尾,如今事先定好了是交手,反而敢明目张胆地动用起神通来,一出手就是全力,镇压得整座谒天门震动起来。 这才一交手,李曦明便知邺桧先前是小打小闹,如今才是动了真本事,紫色的潮水幻彩浓郁数倍,将天光逼入三丈之间,不得寸进。 而他这一两年的修行对谒天门的提高微不可查,迅速落入下风,李曦明不得不亮起眉心天光,全力催动神通,用以抵御南惆水,却见两侧潮水分开,浮现出邺桧的身影。 这真人身着深蓝色道袍,脸庞短小,怀里还抱着那把剑,如今亮盈盈发光,身后竟然浮现出一对宝物来。 左一枚圆溜溜、扁平的玉团,纹路复杂如玉符,不过巴掌大小,右一道长且宽,黑底白纹,望着像一枚长箓,这一现身,光辉闪闪。 掐了诀来,邺桧道: “定风止水,法演先天。” 那一对符箓霎时消失了,李曦明只觉得一股寒意冲上心头,退出一步,脚底腾起汹汹紫焰来,天光下照,忖道: “他得了兜玄道统,果真有灵器宝物在身!” 他刚刚升了紫焰,便觉脑海边一片震动之声,一枚圆溜溜的扁形玉符铛地一声被天光拘下,这玉符对准了他的面孔,立刻有劈头盖脸的雷霆落下。 这雷霆呈现出银白之色,道道猛烈,炸得他身上紫焰波涛,李曦明强忍着取出赶山赴海虎的念头,掐指作法,一道太阳明光从手中升起,急急去挡雷霆。 可他才掐了诀,另一侧跳出长条的深黑底白符玄箓,便听着声音模糊,一道赤焰真火喷涌而下,如同鸟雀,凶狠异常,李曦明才挡了雷,颇为勉强,哪有心思挡火,谒天门又被他两道神通压住,动弹不得。 他咬了牙,自家明阳一,受火烤总比受雷劈来得舒服,只能挡住雷霆,眉心天光复明,亮白色上曜伏光喷涌而去,用于抵挡真火。 果然不出他所料,自家草草炼就的伏光怎么都不如对方灵器厉害,这真火虽然被明光分至两边,威力稍减,却依旧漫天落下,砸在他身上。 李曦明如今是紫府法身,可不是肉体凡胎!这么一砸,炽热的真火如同滚水般分为两半,在他法身上流淌,所过之处尽数冒出白烟来。 李曦明吃了一记真火,法身上烈火汹汹,照出琉璃般的色彩,这雷不是凡雷,火也不是凡火,非是神通草草一压能熄灭,他人法器之火也非箓气能控,而邺桧早已经举起法剑,剑尖直直对准他的面庞,口中念咒。 李曦明已经管不得他口中嘀嘀咕咕在念叨些什么,只觉得一股黄光在面前跳了一下,眼睛有些酸楚,西面浮现出众多光晕,一团连接一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东西。 李曦明已经管不得他口中嘀嘀咕咕在念叨些什么,只觉得一股黄光在面前跳了一下,眼睛有些酸楚,西面浮现出众多光晕,一团连接一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东西。 “这老小子动真格了!” 趁着对方施法未毕,他强行运转神通,损耗元气,背后的谒天门光彩大放,紫焰炸起,一瞬间奋力挣脱,将一切扫退一刹那,身形立刻在原地消失不见。 紫水霎时恢复平静,白气山峰也落了空,在太虚中勉力支撑的明光消失,邺桧背后的光晕才慢慢黯淡下来,他轻轻叹了口气,踏着太虚追去。 李曦明一瞬间遁逃出去,身上仍然火焰熊熊,好在明阳擅火,这一点真火暂时并无大碍,真火也不是越烧越烈的并火,不急着处理,他闷头往远处走,心中警惕: ‘邺桧真起了斗法之心,未必不是示威…若有机会让我受些小伤,想必也是不介意的!’ 方才冒出来两道灵器真把李曦明吓了一跳,眼下邺桧从西边追来,雷霆火焰又要从身上浮现而出,李曦明不得不往东遁去。 可邺桧行走太虚的速度依旧比他快,甚至比以前快了好几分,南惆水汹涌而来,紫水在脚底荡漾,倒映出他的影子,李曦明心中骂了一句,稍稍迟疑。 如今已经出了玄岳地界,眼下他可以去的方位无非几处:剑门、玄妙、鸺葵,或是一路往东去东海,剑门与鸺葵都是旁观的…跑到别人家地界上打架,还要穿梭现世,难免遭人讨厌。 余下个玄妙观,李曦明才不客气,驾着光微微改变方向,往玄妙观地界而去。 “去玄妙观起码有个退路…如果邺桧真要害我,还有素免…他若是不肯出手,我便到现世落下,玄妙观属于江北,邺桧岂敢在此打斗?” 在现世江北落下是无路可退,命攸关时的下下策,一来众修虽然一定会出手阻止,可把江北江南紫府一个个惊动一遍,可是大败人缘的事情,二来毕竟涉及到真君布局,可不是可以开玩笑的… 他只一路驰去,在太虚与现世轮流穿梭,用来摆脱即将追上的邺桧,过了雪冀地界,身上多了几道火焰,却听着身后的邺桧轻声道: “昭景道友!斗法归斗法,去江北可就没意思了!” ‘谁知道你是斗法还是害我!’ 李曦明心中答了一句,却见眼前太虚骤然变化,一下险峻陡峭起来,隐隐约约有雪落下,远方竟然浮现出一道带着落雪的无穷大风来。 这风吹近身前,明明是浅青色,却有一种灰蒙蒙的感觉,让他脚底下的天光黯淡,白雪则积了半指,李曦明面色渐渐冷下来。 这风熟悉得很,李曦明自家也见过类似的法术,重明洞玄屏上的重渊便是此道。 “重渊大风一系的神通!” 他沉默一刹那,心中明悟: “都卫神通西天塬!” 西天塬意指何物?自然是陇蜀以西的大西塬,那无穷无尽的高山之上,重渊大风的起源之地,灵机断绝、太虚不渡的绝地! 神通一出,李曦明的速度几乎是一下慢下来,脚底的太虚受了神通影响,坎坷难行,邺桧口中同时吐出白气来,东羽山运转,白气仿佛重达千斤,整片太虚连带着凝固起来。 西天塬与东羽山相互叠加,对整片太虚的控制力一瞬间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李曦明悚然一惊,心中一下升起一重阴霾般的猜想来: “邺桧要杀我不成!” “都卫一道这三道术神通…个个都是要人命的…为何西天塬从来没有听闻过!” 他如闪电般动念一瞬,天空之中的白气落下,四周太虚凝固,几乎与现世的联系断绝,进退两难,李曦明只好止步,再次祭出谒天门来。 东羽山这一式并不陌生,也并不强横,与西天塬对太虚影响不是一个级别的,不过是凝固镇压,李曦明自己的谒天门也能做到,更何况邺桧第一次与他打斗就用过,李曦明当时用紫火破了太虚凝固,遁入现世。 可如今一符一箓已经在侧旁浮现而出,雷霆与真火齐聚而下,天上的白气山峰落下,南惆水汹涌而来,紫焰含在口中,又该如何? 李曦明眼下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用紫焰抵挡雷霆真火,祭出谒天门来抵挡白气紫水,被困在此处,以观其变,重新撼动太虚,否则只能硬扛着火焰雷霆,以紫焰破除神通,回到现世中去。 李曦明眼下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用紫焰抵挡雷霆真火,祭出谒天门来抵挡白气紫水,被困在此处,以观其变,重新撼动太虚,否则只能硬扛着火焰雷霆,以紫焰破除神通,回到现世中去。 ‘现世中是雪冀门,邺桧自然会追,我还要跨过咸湖,受了伤速度更慢,至少以伤势也不能换出绝对逃生的机会…’ ‘用赶山赴海虎?如今神通当头,两方镇压,剑刺到了脖子前,赶山赴海虎也不能立刻遁离…说不准白白浪费防御的功夫。’ 弹指一瞬的时间划过,谒天门破空而出,挡住天空之中的白山紫水,李曦明口中的紫焰已经撞上雷霆,再度用上曜伏光与法躯抵御真火,烧得法躯噼里啪啦作响。 这一次真火灼得法身呲呲作响,已经不比先前,虽然琉璃色彩依旧,却隐约有了灼烤的痕迹,李曦明骤然抬手,才习得不久的太阳应离术再次运转,扫开上空的黑底白纹长箓,另一只手已经结印。 “用不用?” 李曦明用出赶山赴海虎的艮虎道,虽然可以从中走脱,可艮虎道有躲避封锁、隐秘潜行之能,却没有加持遁法,辅助太虚行走的神妙,速度并不快。 最关键的是自家身上真火未灭,亮如明灯,距离此人又近,可逃不远,白白浪费罢了! 他当下用神通抵御紫水白山,运起紫焰抵御雷霆,太阳应离术与上曜伏光抵御真火,无力去管邺桧的念咒掐诀,一拍储物袋,从中飞出一石盒来。 这石盒乃是李周巍带回,其中是虺元灵水,足足一盒,可以说是李家最多的灵水,紧急关头,也就这一道灵水充足,顾不得浪费了! 好在邺桧似乎并不晓得他要去了真火方便遁隐,只把咒诀越念越快,李曦明急切一拍石盒,倾撒出一片清澈透明的灵水来,浇在法身上,同时神通全力催动。 “嗤!” 这火焰勉强明灭了几下,终于不情不愿地熄灭,李曦明来不及欣喜,近处邺桧的身后已经浮现一片朦胧的黄色光彩,听着邺桧唱道: “三顼舍素玄光…去!” 好不容易灭了真火,李曦明哪里还听他去不去的,对方才唱了个头,已经从升阳府中祭出一枚上镌猛虎回首的白珠,见着彩光如毫,眨眼之间就幻化为一只石雕般的灵虎,通体灰黑,两眼颇具灵。 李曦明驾上这虎,棕黄色的赶山玄幕立刻浮现而出,如丝如缕般缠绕在身周,他用神通推开紫水白山,果然发现眼前的太虚松动,刹那间破开太虚,便遁走疾驰而去。 三顼舍素玄光却同时消失在太虚之中,留下邺桧抱着法剑,脚下紫色的河水流淌,这男人出了口气,显然消耗也不小,竟然没有再追,只在原地站着,收敛神通。 随着白山紫水一一消散,邺桧远远望向太虚,似乎在踌躇什么,过了片刻,他定下心来,驾着紫水离去。 第七百五十五章 猜疑 咸湖。 咸湖连接东海,湖水其实是海水,在正午太阳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几只妖兵蟹将在湖面上巡梭,数目比往年多得多,显然都仙玄岳开战,附近的妖物也紧张得很。 正是一片祥和之时,太虚却骤然破开,磅礴的紫焰喷涌而出,白盈盈的湖面霎时间被烧的凹陷下去,蒸发出海量水汽,礁石上浮现出黄白色的盐粒,不过顷刻,这礁石也烧化了。 白金色道袍的真人驾虎从紫焰之中飞出,才落了湖面,北面的太虚正空再次破开,飞出三道黄色流光来,李曦明不得不强转了方向,往南逃去。 才飞到了咸湖入海处,那三道黄色流光已经飞驰而来,李曦明只觉得背后发寒,暗叹道: “这是什么法术!” 太虚中雷霆洞响,真火升腾,隐约能感受到西天塬的封锁之力以西而来,必然是邺桧在靠近,李曦明来不及对付术法,转向远离。 “好在早将真火驱除了…在太虚中没有痕迹…只可惜被三顼舍素玄光锁住气息,邺桧很可能是不知道的…也就是说…只要躲过三顼舍素玄光,便可全身而退!” 三顼舍素玄光速度极快,思索之间就到了近前,李曦明稍稍一顿,穿梭入太虚,迈出几步,才见三顼舍素玄光飞来。 “果然!不过是术法,穿梭太虚之能与我驾着赶山赴海虎无法比拟,差了一筹!” 他驾着赶山赴海虎时隐时现,在太虚与现世之中反复穿梭,这术法虽然能穿梭太虚,速度也比他快,却始终不如他灵活,反复穿梭,速度便慢下来。 李曦明不知邺桧能不能察觉到他,只能尽力与这术法拉开距离,在海面上疾驰了大半刻钟,却不见邺桧的身影,只留下这术法飞驰,终于回头一道紫焰喷出,将这术法定住。 他正要催动神通,却见着这三顼舍素玄光如风中飞沙,轻而易举地消散不见,只留下一片迷蒙的黄光如雾,从中传来邺桧的声音: “应紫烟安排与道友切磋,并无伤人之意,多有得罪,还请勿要怪罪!如今斗法,所得甚多,今后倘若还有机会,大可多多切磋!” 这声音在太虚之中回荡,李曦明环顾一圈,确实再也没有见到邺桧的身影,手中的火焰也慢慢散去,身上的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这老小子发什么疯!” “真火所灼烧的伤口很难恢复,好在伤势不重,不至于太多年…” 他沉沉地看着这术法,默默退出两步,胯下的艮虎再度遁入太虚,往海内而去,才走了两步路,李曦明的神情一下紧张起来,呈现出深深的猜忌与惊惶: “不对…不对…” 切磋?不可能! ‘邺桧的目的绝对不是切磋!此间绝对有问题!’ 邺桧的西天塬炼成时间很短,应当是从未在他人面前展示过,李曦明才不曾听闻,之所以落到如此境地,八成与这神通有关,若是仅仅一个东羽山,哪能把他逼到如此狼狈? 而都仙道统本就与世隔绝多年,神秘难测,一个从来没有人听说过的西天塬代表着什么…邺桧难道不知道么?! 而西天塬这样霸道,出其不意下已经可以让一位紫府吃上大亏,博得庞大的利益,哪里是光光用来和他李曦明斗法的?这样一露,此后无论对付谁…可就没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了! 能让邺桧花心思这样来设计,定然不是切磋这么简单! “有人要把我逼至东海!有人要害我家…” 可这个念头刚刚充斥脑海,李曦明戛然而止: “不…不…要害我家,第一个要解决我李曦明,无论有没有意识到阴谋,我李曦明一定会回去,那么回去的路上可能布有阵法或是埋伏…” “让我意识到阴谋更好…我李曦明很可能会急匆匆往回赶,更有可能失察…我在外才更好…在外只要不被阵法囚住,便能保住家里大体无事…其他的…牺牲就牺牲了!” 李曦明骤然调转胯下艮虎,一身神通法力拼了命地疯狂注入灵器之中,隐匿逃遁之力发挥到极致,一头扎进太虚,想要极速往东海深处而去,可仅仅一瞬间,他的猜忌再次达到了一个巅峰,再度止步。 ‘不对…我不是普通紫府,路上有任何阵法…都可以用仙鉴查出!我大可回去…他们埋伏不住我…’ 他手中的反应比心念还要快,硬生生将脚底下的艮虎停住,再度调转方向,重新往西方海内飞去。 他手中的反应比心念还要快,硬生生将脚底下的艮虎停住,再度调转方向,重新往西方海内飞去。 他的法力运转过于激烈,甚至让胯下的艮虎双目亮起浓烈的白光,艮虎道的法力纹路迅速在这石像身上弥漫,拖出长长的白色光影。 李曦明掉了头,心中的祈咒才念了一半,却又戛然而止,脚底下的艮虎也光彩尽失,极速停在原地,就这样孤零零在太虚之中站着。 太虚中黑黢黢一片,他面前正远远跨步而来一人。 这人闲庭信步,在太虚中行走的速度却比邺桧还要快,所过之处四处明亮,仿佛一片移动的光明,李曦明止步这一刹那,便从远处消失,现身在面前。 李曦明感受着那强横、充斥太虚的气息,心中如同寒雪沁怀,冷得发抖: ‘往西还是往东…已经没有意义了,亲自来拿…好一个亲自来拿…’ 他抬头去望。 这人身披黄白色羽衣,一片片羽毛都刻画着小巧的圆形纹路,反倒像鳞片了,内里则衬着一件亮白色的袍子,身后背着一剑。 他露出的手指皮肤白皙,其中提着一盏十二角琉璃身铜底明灯,放出柔和的淡黄色光线,照得四周通明。 这真人面相更是良善温和,鼻梁高挺,脸颊较宽,有一种儒雅的气势,只生得一双柳叶眼,多了几分叫人心底生寒的威风,正抬眉温温和和地望过来。 李曦明却觉得那股寒意从心头冲上脑海,法身上的疼痛越发明显,他强制忍着表情不变化: “紫府后期大修士,长霄!” 第七百五十六章 亡命东海 长霄的名气很大,他与郭神通一同在紫府算计之下从洞天中携宝逃出,曾经震惊江南,等到成就紫府,开创道统,这位真人更成了人人心中最擅长玩弄命数的那几个。 可这真人面上当真是温和淳厚,若不是那双眼精明,简直要成了憨厚了,提着灯的动作也极为轻柔,声音厚重: “昭景道友!别来无恙啊!” 李曦明心中发寒,口中只答道: “见过长霄前辈,我与邺桧道友才切磋罢了,便从此道回去,不曾想撞见了前辈,不知有何吩咐?” 长霄提了提灯,与李曦明保持着一定距离,牢牢将西方的太虚占据住,静静地看着他,开口道: “有个徒孙,俗名叫作王伏,道号玉伏子,早些年在东海镇守,生风流了些,天赋却不错…可惜…后来被衡祝道的修士打杀了去。” “我起初不知缘由,后来才知道是道友要取明方天石,便与衡祝共谋,害了他的命…这事天地所共鉴,痕迹仍在东海,昭景不会记不得了吧?” 他的神色自若,双目仔细地盯着李曦明看,似乎要寻出什么情绪变化。 眼前的男人低着眉,态度似乎很恭敬,长霄仔细端详了,这李曦明似乎没有什么出众的气度,衣着中规中矩,神色也不过心虚带着畏惧,让长霄微微皱眉。 ‘李曦明…’ 他思忖的一刹那,李曦明身上已然放出诸多光华,天光彻照,明亮的明阳光彩蓬勃而出,天门耸起,龙旗鸾辂,宝节幢幡同时浮现。 太阳幻彩、上曜伏光一同汇聚,攀登着花纹繁复的亮白色天门,彩云汇聚升腾,直冲长霄面庞。 面对疾驰而来的明阳神通,长霄提了提袖子,露出手臂来,单手结印,道: “落!” 他身后骤然浮现出一片白点,闪亮夺目,密密麻麻,悬在漆黑的太虚之中,一声唱毕,脚底下的明阳神通已经被冲得支离破碎,无数明光荡漾,各朝一方飞去。 原地已经不见李曦明的影子。 方才这话一出,李曦明便知猜得不错,长霄果真来者不善,生怕他暗暗使什么阴招,哪里还答他,积蓄已久的神通法力飞入赶山赴海虎之中,化为流光,踏空而走。 ‘王伏之事…哪有什么王伏之事的道理!那枚明方天石固然是诱饵,背后暗指屠龙蹇,可最后落到我家就是博弈结果,哪有怪罪到我家头上的道理!’ 王伏死时李曦明就在场,当时,这男人口中说得清楚: ‘他恨堇莲…故而要我死!’ 可见王伏本身就是弃子,长霄不过是捏了这个把柄来讲罢了! 李曦明极速遁去,长霄并不着急,在太虚中踱起来,掐指点算,一连三次,这才从原地消失,一道光明迅速划破太虚,疾驰追去。 “昭景道友…取我紫府灵物,因有劫数,已至东海,此间谁能帮你?” 李曦明催动神通与法术的一击本就是迷惑视线,谒天门一触即离,眼下驾虎而逃,极力潜匿,却发觉身边的太虚迅速从深邃至极的黑转化为深灰,一点一点明亮起来。 ‘这就追过来了。’ 长霄从南方追来,速度极快,李曦明好不容易趁机腾身出来这一段,只能极力往东,断然没有转变方向,平白缩小距离的道理,艮虎道的神妙也逐渐发动,身形越来越暗淡起来。 相较于李曦明拼死奔逃,长霄连步子都没有迈开多少,手中提着灯,看着不远处的李曦明身形越来越淡,他骤然开口,声音飘忽,沙沙如风过叶梢,穿梭太虚飞入李曦明身侧: “赶山赴海虎果真在你手中,玄岳那老头是个机灵的,知道保你命最要紧…可这算不上什么。” 长霄手中的灯盏微微明亮,镶银绘金十二角纷纷亮起火焰,不过拇指大小,不见这火焰来追,一股浓烈的真火威能却顺着灯光喷涌而出,李曦明刚刚黯淡的身影骤然恢复清晰,汹涌的真火之力也追逐而来,照耀在李曦明背后。 李曦明只觉得背上滚烫,尚能克制,可这灯盏显然是离得越近威力越大,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加大炙烤起来,他心中暗忖: “又是真火!” 这一点并不值得奇怪,长霄当年作为紫府棋子进入兜玄天,所得到的必然是兜玄道统,手中的灵器也不外乎是兜玄,而邺桧的道统夺自张灵舒,也是兜玄洞天得来,这洞天威名远扬,不止一,可灵器自然是八九不离十! 这一点并不值得奇怪,长霄当年作为紫府棋子进入兜玄天,所得到的必然是兜玄道统,手中的灵器也不外乎是兜玄,而邺桧的道统夺自张灵舒,也是兜玄洞天得来,这洞天威名远扬,不止一,可灵器自然是八九不离十! ‘邺桧…长霄道统同出一源,他早时对我家那样大的冒犯,不过是表态罢了…那么一定更早的时候…从密泛三宗冒犯我家之时就开始了!’ ‘长霄无论图谋我家什么…都是很早就开始布局,甚至极有可能是我的突破一定程度上打乱了他的计划…才会有如今的变局…’ ‘而邺桧始终婉转不愿彻底得罪,哪怕到了最后也收回那法术,恐怕也并非与他真正一心,而是有什么把柄在长霄手中!这才会言行不一,始终束手束脚,甚至盼望着我能逃出长霄手中!’ 他的灵识在太虚中弥漫,避过真火,望见长霄那双柳叶眼,心中如同霹雳炸响: ‘而长霄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为什么要让邺桧不情不愿地参与此事?这不情不愿、束手束脚,才是算计的关键!’ 长奚留了一道赶山赴海虎作为底牌给李曦明,要想他李曦明肯一路切磋打斗、路线明确地现身东海,只有紫烟做主之下本就不想彻底得罪李家的邺桧出手,双重乃至于三重保障,才能让他李曦明放心斗法,藏起底牌,不会立刻驾着灵器遁走回望月湖! 这一道算计中,邺桧不知道到底明白几成,可正是邺桧对长霄的阳奉阴违,一直以来的两边缓和,反倒成了长霄的算计! 一位紫府在太虚中行走无声,可两人打斗可就显眼太多了…等到两人打斗到了东海,立刻歇了,众修散去,甚至可能是关注着的素免、汀兰都离去,长霄遂从容而来,把他堵在这孤立无援的东海。 “他的思虑我不能算全…至少这是其中之一…” 眼下这背后的真火虽然与先前不同,却颇有股熟悉之感,佐证了猜想,李曦明吐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去想汀兰等人是有意,还是谋划先一步被他算清,眼下活命要紧,心中只暗暗警惕: “既然长霄也是兜玄道统…他手中可能还有雷霆相关的手段,须小心防备!” ‘好在是明阳…换个别的…真火与玄雷总有一个吃得准我!’ 眼下赶山赴海虎被照出,李曦明也不再催动隐匿,在太虚之中驾虎而行,长霄则提了灯盏,一分分拉近距离,轻声道: “昭景道友,不过谈一谈旧事,何故不辞而别?未免太失礼节!” “长霄前辈!既然商议旧事,为何拦我归路?待我回归海内,择一处疗伤,自然派人来请前辈,细细商议,犯不着如此大动干戈,追逐太虚!” 一听李曦明这话,长霄笑了一声,依旧行走太虚,越靠越近,灼热的真火烫在他背上,李曦明沉声道: “起!” 霎时间花纹繁复的亮白色天门从太虚之中耸立而起,浓烈的天光仅仅阻挡了长霄一瞬间,恐怖的真火砸下,如同涌动的深红色河水,从天门的两边撒下来,将一切焚得干干净净。 李曦明脸色一阵青白,显然受了伤,可仅仅拉开了短暂的距离,听着长霄施法已毕,唱道: “宝瓶参合玄法,着!” 李曦明立刻发觉一道银亮亮的小瓶由后头飞来,速度极快,明明是法术,看起来却同实物,只回手一道紫焰甩出。 “咄!” 不曾想这道紫焰才飞出,长霄立刻一声低嗔,背后飞出一面银亮亮圆盘,上头绘着金色的桂花纹路,往那紫焰上一照,顿时有清冷月光蓬勃而出,将之消弭得干干净净。 李曦明已然故技重施,一头钻出太虚,眼前波涛汹涌,大海之上阴云滚滚,谁知照面就是一道白光,竟然早就等在现世,正正飞进他眼睛里。 ‘长霄的神通!’ 他只觉脑袋里插进了一根钎子,眼前一片眼花缭乱,脑海中如同灰雾迷茫,凝聚了一半的神通也几乎要散去。 所幸一股冰凉之意冲上脑海,将这一切抚平,李曦明反应过来,一眼瞥见不远处飞出的长霄,第一时间重新遁入太虚。 可他突破紫府不过几年,怎么是长霄的对手?运用太虚便更不如了,这才破空而入,正面就是一枚银瓶,倾斜而下,李曦明这下真是当头一棒,眼冒金星,胸闷气短,靠着清凉之意保持住姿态,驾虎而走。 下一瞬,长霄破开太虚而入,李曦明正腾出去一大截,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出手,而是讶异地注视起来: “有问题…” “有问题…” 长霄修成紫府多年了,什么神通、什么术法落下去是什么效果,心中是明明白白,最多因为对方神通多一分少一分,哪有如今这样的道理? “吃了我一记神通,又中了宝瓶参合玄法,还能驾灵器而行,必有问题,此人要么魂魄有异,命数不同,要么身怀某种宝物,能清明灵识。” 下一刻他便破空追入现世,海面上的大雨滂沱,远近都是漆黑一片,不过区区雨水,自然阻止不了他紫府目力,踏风追去。 李曦明中了宝瓶,两眼一抹黑,法躯运转不畅,连神通都生涩了许多,两下被他追上,长霄一掐诀,一道酷烈的彩色玄光正从他的眉心处喷涌而来,足有拳头粗细。 李曦明只觉得后心发寒,连忙剖了胸口心肺,各个器官倒腾着往边靠,在胸口腾出一个大洞口来。 “嘭!” 这玄光果然穿胸而过,可紫府攻击哪有这么好应付,这玄光为上下两股,迅速膨胀且向上下切去,李曦明此刻已经穷途末路,两边身体赶忙分开,原地哗啦一声撕成两半,绕道而行。 长霄的眉心玄光在天地中扫出两道白色的匹练,扫得海面上蒸汽飞腾,鱼虾翻滚,他的眼睛不带什么感情地看着李曦明身躯汇合,继续向前飞驰。 “谒天门说是术神通,倒还带了点身神通的影子,是我算漏了。” 他口中说着算漏了,李曦明却苦不堪言,这么一分身躯,宝瓶参合玄法趁虚而入,影响越发剧烈,可他心中反而没有任何杂念,一片清亮,甚至充斥着狠厉: ‘我必然不是他对手,他长霄也一定有顾忌,能拖一时是一时,能拖一日是一日…除非我升阳府被打得灰飞烟灭,只要能逃到足够远的地方…便给这老东西来个狠的!’ 虽然眼下才飞到了合天海边缘,距离东海极东乃至于海角天涯还有一大半的路程,李曦明却咽着血越发加速,神通不计代价地催动,身上甚至冒出些血光来。 宝瓶参合玄法影响极大,所幸李曦明灵识清醒,无论受了多大影响都可以用意识拼命弥补,他骤然回头,立起谒天门抵挡,却发觉身后的长霄手中正运起一片灰烟。 这真人笑道: “合天海也距离落霞足够远了,又是龙属的地界,落霞更是管不到…足足大半日了,上宗毫无反应…” 李曦明并不理会他,越驰越远,心中越来越急迫: “已经到合天海边缘,此地怎么都算得上是龙属的地盘,必然不能在此用出太阴玄光…至少要超出这海域,最好消失在东方,海角天涯是去不了了…至少也要到东海极东,消失在龙属的视野里。” 他手中的灵器越攥越紧: “哪怕炸了这赶山赴海虎,牺牲掉上下法身…只要有一道升阳遁入东方之际…就可以活下命来!” 他埋头猛飞,却见上空远远飞来一片灰烟,在暴雨的乌云之中格外显眼,灰烟之中则酝酿着亮眼的雷霆,与天象交相辉映。长霄的声音随着灵器中的玄雷在空中回荡: “你这家明阳,果真不是落霞布子!便不放你再逃了!” 第七百五十七章 玄法 ‘落霞山…这也能扯上落霞山…’ 浓郁的灰烟在海面上弥漫,似乎要马上合拢,不等雷霆落下,李曦明来不及多想,已然穿入太虚,这太虚之中早因为雷霆波动影响灵机而起伏不定,四处耸起高峰,一片波涛。 长霄声音震响,回荡四周,李曦明很明显地感受到了灰烟的拉扯之感,不知这神通还是灵器的灰烟也有封锁之能,只是并非其擅长之处,赶山赴海虎一挣脱,便逃之夭夭。 长霄的身影随后便破空而入,李曦明催动灵器疾驰,手中掩出一枚玄确经心药服下,随着法躯渐渐运转,宝瓶参合玄法的影响也变小起来,可长霄自然持起手中银盘,正正照过来。 ‘又是一道灵器无疑!’ 长霄得过兜玄道统,又是积年累月的紫府了,灯盏也好、银盘也罢,乃至于外头的灰气,这几样厉害灵器都让李曦明焦头烂额,眼下拿起银盘,李曦明心中骤凉: “是遁出太虚…还是硬抗?” 遁出太虚必然要面对外头的雷霆,同样有一番危险,无非在太阴和雷霆之中选一个! “可太虚中大有好处!” 要知道此地是合天海边缘,再往外是东海之东,越往外灵机越稀薄,不再如同近海那般灵机充沛,太虚中飞行的效率会越来越高,可能有五倍、十倍的效果! 李曦明微微动摇,终究升起谒天门,不再虚张声势往上迎,而是加持在自身,一座花纹繁复的亮白色天门从头顶上耸立而起,天光下照。 那银盘照出的光辉清亮亮,才到了天门近前,率先升起的却是一道棕黄色的光幕,厚实坚固,正是赶山玄幕! 太阴之光倾斜而下,被这光幕暂时阻挡在外,李曦明心中大松: “还好有效!” 可他下一刻也反应过来: “长霄不是邺桧…我根本不能在太虚与现世来回穿梭…那非但不能拖延时间,反而会中了别人的法术!” 长霄以何闻名?玩弄命数、精于术算! 他斗法经验着实不足,先前在太虚与现世中反复穿梭,被长霄拿捏了个正着,这人精通于术算,拿捏准了他的落点,早就用神通、灵器在另一侧等着了! 他先前吃了两道,一道神通白光、一道宝瓶参合玄法都是在穿梭两界之时迎面撞上,防都来不及防!硬是吃了紫府后期这两道术法,换了个寻常紫府被术法慑住,此刻不知有多凄惨! ‘即使要穿梭…也要突如其来穿入现世…而非他人的法术神通用出来了再应付,那样必然遭对方预判…特别长霄这般精于术算之人…’ 眼下暂时挡住对方的灵器,那太阴光华正在一点一点变强,李曦明吸取了教训,即使赶山玄幕有些撑不住,也绝对不穿梭回现世打断对方术法。 ‘想都不必想…那雷霆一定在现世之中跟着,等我一出去,必然一道玄雷炸在我心口!安有转圜之机?!’ 他心念动转,手中的太阳光辉和明阳紫焰一同涌出,直直飞上太虚,将飞来的小巧玉瓶挡住,只听一声洞响。 “轰隆!” 太阳明阳两道光华虽然极为明亮,却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滑落下来,被玉瓶压着一点一点靠近,可再怎么样也不如先前那般突然冒到面前来得突兀。 可长霄的神通已然浮现,层层叠叠的白气从太虚中涌起,整片太虚仿佛化为泥淖,白气更是顺着谒天门攀爬而上,欲将这神通定在太虚。 无论怎样斗法,李曦明只不过是要拖一拖对方,可不想被神通缠住,谒天门立刻飞举而起,抵挡太阴光华,赶山玄幕则骤然下沉,用以抵挡对方神通。 可谒天门挡的稳妥,赶山玄幕却不如对方神通,稍稍僵持一阵,李曦明深知不能如先前一般拖着,在宝瓶参合玄法和太阴光华中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谒天门顿时光芒大放。 空中的太阳光华和明阳紫焰轰然炸裂,暂时将小瓶推住,谒天门则飞速升起,向对方面上砸去,李曦明则驾虎而起,顶着太阴光华飞起,继续向东狂奔。 这太阴光华没了谒天门阻拦,银色的光彩如同一条游鱼般往他身上撞来,李曦明全力推动赶山赴海虎,灵识一动,一道昏黄的光晕从他身上飞起。 艮土灵纳! 这道神妙同样是赶山赴海虎自带,李曦明自始至终未用过这,原因无他,艮土灵纳可以减少十二炁与火德以外的伤害,原先所受之伤,不是真火就是猝不及防,自然无用武之地。 这道神妙同样是赶山赴海虎自带,李曦明自始至终未用过这,原因无他,艮土灵纳可以减少十二炁与火德以外的伤害,原先所受之伤,不是真火就是猝不及防,自然无用武之地。 如今昏黄的光晕如丝如缕环绕着他的法躯,那太阴光华落在其上,顿时削弱了数成,在他的法躯之上炸响,不过照出大大小小的孔洞罢了。 这伤势不轻不重,只与先前邺桧施展的真火灼烧相仿,可李曦明却趁着这机会,头一次拉开了距离! ‘学得倒快。’ 长霄被他神通所阻止,稍稍皱眉,他道行精深,哪里看不出对方身上的艮土光华?轻轻招手,现世之中破开太虚飞来那一柄十二角明灯,重新落回他手中,用真火来应对。 这一幕看得李曦明心中大震: ‘原来现世之中不止一片雷霆等着我,还有这明灯真火…早就被他放在了外面等着…我若是晚一点转醒过来,再犯一次错,那可真是要命了!’ 可长霄早早神色郑重,一手前指,太虚之中白焰翻涌,还没有开始念咒,眼前的李曦明却如同游鱼般穿到现世去了。 无他,明灯既然被长霄调回,现世之中只剩雷霆!不惧雷霆的艮土灵纳在身,此时不走,还待何时? 李曦明才踏出太虚,果然有无数银白色的雷霆浮现在面前,艮土灵纳光华大放,将雷霆一一泄去。 虽然艮土灵纳抵御雷霆比抵御太阴厉害得多,奈何此雷积蓄已久,李曦明法身被劈得黑烟滚滚,可依旧有能力抵挡着雷霆极速向前,甚至不如那一道宝瓶参合玄法给他的伤害大! 他当下等着长霄遁回现世,再找个合适的时机返回太虚,却不曾想长霄迟迟未出现,李曦明在暴雨之中穿梭了一阵,心中打起鼓来。 李曦明吃了两次亏,迅速掌握了技巧,可长霄心机深沉,曾经是屠龙蹇一般从众多紫府手中杀出的修士,岂是愿作磨刀石的角色? 他只觉得背后发寒,耳边凭空炸响,隐隐约约听到咒语声: “桑谀参九玄法。” 一道深黑色流光从太虚之中破出,速度极快,李曦明自不肯罢休,同样驾起遁光,穿梭而去,心中明白不能飞入太虚中躲避,只咬牙飞行,竟被这流光越追越近。 “先前若是没有吃那大亏…如今也用不上这样狼狈!” 追了一阵,暴雨毫无停歇的痕迹,眼前银光交织,竟然有三枚银瓶破空而来,自然是那宝瓶参合玄法,李曦明已经吃过一次亏,顾不得对方在何处,运起艮土灵纳,一座花纹繁复的亮白色天门从暴雨之中耸立而起,威能压下,去镇压诸法。 他全力出手,堪堪将那三枚银瓶镇住,瞳孔之中却倒映出无限真火,那十二角明灯破开太虚显化,李曦明抉择一瞬: “艮土灵纳挡不得真火!” 他只好祭出上曜伏光、明阳紫焰,将对方的灵器镇住,乌黑的桑谀参九玄法正落在他身躯上,炸起一片光辉。 下一瞬,他的身躯已经从现世之中消失,遁到太虚里去了。 长霄却露出笑容。 ‘大事谐矣!’ 桑谀参九玄法与宝瓶参合玄法都是他兜玄道统中的玄术,桑谀参九玄法还要古老些,不是法光也不是灵光,从某些仙术之中脱胎而来,讲究视中、听中、落中。 李曦明刚才亲眼睹见了这术法,又明明白白听了这术法的名号,最后被这术法命中,一道法术下来可算是吃满了,可不是宝瓶参合玄法能比的! 从近海追到合天海,长霄始终没有十成十捉拿斩杀他的把握,李曦明虽然狼狈不堪,却没有伤到根本,反应更是不错,一度与他有了周旋的机会,再追上一段时间,衡祝绝对会出手。 可长霄设计这样久,先试探落霞态度,再试探龙属态度,确保无误,得意神通法门桑谀参九玄法落在了对方身上,这事情才算有了底。 ‘落霞山没有保的意思…龙属的地界也过了,我刚才故意声震如雷,传入海中,也不见龙属的人来调解…说明龙属也不管。’ ‘李周巍昔年有龙子相邀,未必是龙属结好,眼下看来,即使是交好也只是交好他一人,李氏并不在龙属出手之列。’ ‘即使龙属要保,东海能拦我的只有妖属紫府,不会有太多损失,放跑他一个,落霞山便不会高高在上看着了…那可说不准就是龙属染指明阳的证据!’ ‘即使龙属要保,东海能拦我的只有妖属紫府,不会有太多损失,放跑他一个,落霞山便不会高高在上看着了…那可说不准就是龙属染指明阳的证据!’ 长霄从来是算好了再出手,此刻推动灰烟,雷霆滚滚,惹的四周无不震动,隐约感觉到有几位妖族紫府、东海紫府踏着太虚而来,在旁观看,又安了一份心: ‘哪怕万中无一,李周巍是明华煌元御世帝君私底下的落子,此刻也没有胆子救他了…这样多紫府看着,岂不是明摆着他李乾元私底下还有意识?’ ‘虽然闹了大动静,紫烟、衡祝立刻就会赶来…可早已经来不及了!’ 这男人当下侧耳一听,把灯盏抛入太虚,让这灵器自行追击,跨过现世而行,紧跟着飞入雨中,走了一阵,掐指算起来。 李周巍极有可能与落霞山,甚至李乾元有关,李曦明虽然其貌平平,可方才同样有异状,灵识之中有什么保护清明的宝物,也保不准与魏帝有什么私底下的牵连,长霄当然不会给对方任何翻盘的机会。 眼下绕开对方的命来算,只算太虚波动,果然测到不远处的现世白金色衣物的李曦明将破空而出,手中掐诀,身后的银盘跳跃而起,灰烟雷霆滚动,稍稍抬眉。 “轰隆!” 暴雨如注,雷霆轰鸣,在天地之中回响,远方的太虚波动,李曦明果然破空而出,法身黑气环绕,胯下的艮虎慢了数成。 李曦明中了桑谀参九玄法,黑气环绕法躯,浑身上下冒起火焰来,烧的浑身上下噼啪作响,巨阙庭中隐隐作痛,似乎有一股股黑火从中冒出。 好在谒天门本身在巨阙庭养火,有众多明阳紫焰镇压,一时间并不显得有多严重,李曦明暗暗把灵器扣在手里,一头扎进黑暗的暴雨之中。 长霄真人召回明灯,跨步而去,稍稍一顿,手中的动作却停了。 他不再追击,而是抬起头来,望向天空。 暴雨如注,每一滴雨水都哗啦啦地打在海面上,溅起一阵又一阵的水波,海面上巨浪滔天,直逼天际,空中的雷霆如龙般游走,银白色的裂缝布满黑漆漆的夜空。 天空中的雷霆不再听从他的号令,而是义无反顾地凝聚在他身前,紫色与白色相互纠缠,仿佛流淌的雷液河流,蜿蜒而下,发出剧烈的轰鸣之声。 长霄眼中渐渐被倾泻的紫白色占据,他的目光冷冰冰地停留在夜空中的雷霆之上,太阴一的银盘顺时针围绕着他的身体飞行,缓缓移动到脸部正面。 “轰隆!” 一道银白色的、晃动的雷暴骤然从天而降,砸得那银盘一阵嗡鸣,雷霆则疯狂流动,凝聚成形,停留在三尺之间,刺在银盘之上,烧出一片片黑烟。 这雷霆前端七寸尖如方棱,扁如荞麦,扎在灵器之上嗡嗡作响,后端似乎长六尺左右,雷光流转,一点点化为紫白色的雷电倒流到天上去  长霄手中的十二角明灯缓缓提起,将弥漫在眼前的雷暴驱散了,身前的雷霆才一点点清晰,呈现出真正的形态来。 那是一把银白色的、花纹繁复的枪。 第七百五十八章 雷 雷霆大作。 银白色的雷霆顺着枪尖逆流而上,弥漫至六尺之外,暴雨依旧在远方瓢泼,近处的雨水却一滴滴悬浮而起,化为圆滚滚、亮晶晶的水珠,在雷霆之中不断蒸发缩小。 长霄手中的明灯光辉越来越盛,逐一将雷霆消磨,发觉这枪握在一只白皙的手里,雷霆亲昵地攀着手腕涌动,跳上紫白色翎羽的袖口。 他这才看清面前站着一女修,鼻梁高挺,柳眉杏眼,那双眸子里紫气弥漫流淌,黑发如瀑,眉心点紫,浓郁的雷霆一路上攀,在她身后汇聚成为一道紫白色的巨大圆盘。 这圆盘不知是神通还是灵器,大如山岳,布满着密密麻麻的、碎裂般的雷霆纹路,悬在海面之上,正中的女修如同一只玄鸟,浮在其中,长枪前指,指向他长霄的眉心。 海面上的波涛迅速停歇了,海水迅速平静下来,本该落下的雨水也受元磁牵引,一枚枚浮在海面上,缩小直至消失不见,一时间海面竟然平静如镜,越发清晰起来,倒映出大如山岳的雷盘和如玄鸟般的女子。 长霄手提明灯,浓郁的白烟重新汇聚在他身边,瞳孔中倒映着天地之间的紫白色雷霆,长霄轻声道: “你是龙?” “轰隆!” 天地中乍起一片苍茫雷声,银枪倒转,铿锵一声立在雷中,这女修身披紫白翎羽雷衣,足踏碎银密纹靴,凭空而立,外袍上的长长翎羽正一点一点变长,曳在雷霆之中。 她的声音清亮冰冷,与天地中的雷霆一同响起: “是雷。” 霎时间,一道粗如水桶的银白色雷霆从天而降,长霄反应极快,银白色玄纹银盘瞬间移至头顶,太阴光华在银色雷光中坚持了一瞬间,便迅速明亮起来,显然是长霄神通法力加持。 “轰隆!” 这一声雷霆随后方至,显得更加响亮威风,银盘随之摇摇晃晃,极速闪亮。 长霄沉默地注视着,紫白色的雷霆已经汇聚如潮水,在乌云中来回荡漾,倒映出天上朦胧的身影,他手中的明灯越来越亮。 如镜面般的海面被紫白色的雷光铺满,上下皆倒映着巨大的雷盘,一点点明亮的金色却从远方升起。 “天亮了。” 天边慢慢跃起一片朝阳,漫长的夜已经过去,太阳之光从乌云之中透出,撒在长霄的面上,照得柳叶眼中的思索更深。 这真人明白,随着时间流逝,一切再无意义,即使自己用神通镇压对方,再往东方也寻不到李曦明的踪迹了。 虽然桑谀参九玄法可以定位,可李曦明也是紫府,不会蠢到回头,谒天门又擅长打磨镇压,必然压着逃离,如今也丢失了痕迹。 长霄道行和年岁经历都不凡,很快有了判断,如今的局势龙属绝对不可能下场,眼前的女子只有可能是洞天之中得了雷眷的幸运儿。 长霄遂抬起头来,冷冷地道: “想必道友是吞雷之余得了机缘,成了龙属之雷,不过将将紫府的修为,就有这样大的威风。” “我途经了你看管的海域,你要帮一帮人身之时的血脉,也算在理,看在龙属的面子上,我便不再计较李曦明之事。” 他提起明灯来,正准备穿梭太虚离去,却发觉天地之中雷霆大作,紫白色雷霆如瀑般落下,长霄神色渐冷,偏过头去。 先前在天地中汇聚多时的雷霆纷纷动响,海面上涌动着难以估算的水族,无数银色、青色的鳞片和肢体高高翘出海面,又迅速沉进海里。 这女子悬在紫白色、碎雷纹密布的雷池圆盘之中,整片雷雨之中的乌云都向那圆盘汇聚而去,如众星拱月,将雷池圆盘拱卫在天与海之间。 “那我要计较了。” 她的清亮亮的声音在天地之中回荡: “毕竟龙属有面子,道友可没有。” 东海之东。 巨大的雷暴方才过去,渠海之上的暴雨也停歇了,海面上只留下几道打着转的破木片,在漩涡之中旋转。 潮湿的冷风从岸上吹过来,到了岸上,便见太虚波动,升腾出一道光明。 潮湿的冷风从岸上吹过来,到了岸上,便见太虚波动,升腾出一道光明。 这道天光刚刚现身,四周便显化出熊熊烈焰,烧得海面上白气升腾,贴着海面疾驰而过,很快就往附近的岛屿上落去。 这天光落地便化为一白金色道衣的修士,疾走了几步,跪倒在地。 李曦明先时从暴雨之中遁出,发觉长霄似乎有什么麻烦,连忙抓住机会,一路不曾回头,埋头猛飞,飞出一阵,遁到太虚里去。 到了东海之东的诸海中,太虚中的穿梭速度已经快得惊人,他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气息,存着越东越不易察觉的心思,便留着太阴玄光未用,一个劲猛飞。 也不知飞了多久,眼前的太虚隐约有了大大小小的斑点,远远能望见尽头,李曦明这才幡然醒悟: ‘已经到达海角了!’ 身后的太虚一片寂静,看来是长霄没有追上,李曦明不敢大意,拖着重伤之躯,顺着这荒无人烟之地改向南边飞了大半日,用仙鉴探查了四下无人,这才在现世现身。 眼下跪倒在沙地之上,激起一片飞沙,露出掩盖在沙底的森森白骨,海面上的木头碎片还在飘散打着转,李曦明忍不住咳起来。 “咳咳…” 他吐出一口明灿灿的血,砸在这沙石之上响起一阵石质碰撞声,散为密密麻麻白色石粉与虫豸,扑着四散而逃,那些落进凹陷处的多汇聚了几滴血,长成了蛤蜊,反倒待在石头里不动了。 桑谀参九玄法的火焰还在他身上时明时灭,烧得地上的黄沙纷纷融化,凝聚成一片片晶石,李曦明只觉浑身燥热,想必法躯的问题不小。 “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哈!” 李曦明边笑边咳,心中并没有什么苦恼,反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居多。 他李曦明早就做好了牺牲灵器、乃至于牺牲法躯的准备!已经做好留下一点升阳,用太阴玄光照死长霄的准备。 长霄一死,随后的麻烦必然接踵而至,不比长霄活着来得少,眼下长霄未死,自己也逃脱了去,更是保住了赶山赴海虎和法躯,虽然重伤中术,却比李曦明想得好太多了! 他站起身来,满地的白色虫豸依旧挥舞着纤细的、嫩白色的肢体,李曦明克制住灵识的疼痛,看了一眼,低声道: “回来。” 他这话音方落,平地里骤然刮起一阵风来,把散落的白色碎石与石粉通通刮到面前,这些个白色虫豸哗啦一下汇聚回来,石头缝里的蛤蜊也纷纷跳来,在他面前汇聚成团,在紫色的火焰之中自焚而死。 ‘…这些中术受伤的血液不能再归入法躯,化成明阳诸物…平日里也就算了,可此时状态不佳,可不能留下把柄让人算到。’ 走了一步,李曦明发觉沙底下还有一只沙虱一类的妖物,还未开了灵智,修为却不错,已经懂得沙岸上来了一个了不得的存在,缩成团在底下瑟瑟发抖,方才所见的白骨…应该就是为这妖所食。 他本就不想暴露行踪,忍着咳嗽的欲望跺了跺脚,这沙虱便被焚为虚无,转头找了礁石,先行靠着坐下,查看一番伤势。 法躯被真火烤了数次,整个背部略有开裂,肩膀被太阴穿了几个洞,长霄法术以阴柔、术咒为主,整个法躯没有太大缺口,整体却不容乐观。 升阳是紫府关窍,被桑谀参九玄法影响,略有些疼痛,也不知长霄是以何为媒介影响到的,巨阙中则黑焰滚滚,体表也有无形、深黑两种烈焰交织,烤得神通法力逐步下滑。 他收敛思绪,目光从海面上的木舟碎片上划过: “此处不知是哪一外海,总之有人生活…倒是正好。” 李曦明并不怕这海角天涯、灵机稀薄之处能有什么厉害角色,就算他李曦明重伤到了法力不继,法躯崩溃的地步,打死筑基也是一拂袖的事情,更别说什么练气胎息,只是吹一吹气,瞪一瞪眼的事情。 “除非此地途径个紫府,我还要忌惮一二。” 身上的火焰熊熊,李曦明不想这海岸被烧得坑坑洼洼,平白露出痕迹,用明阳神通压下去了,走了两步,巨阙庭中的黑色火焰暴涨,与明阳紫焰成分庭抗礼之势。 李曦明遂用神通压制,谁知巨阙中的黑火一低,体表的火焰骤然膨胀,差点冲破神通,灼出体表,将周围的一切焚烧个干净。 “好诡异的法术,内外火焰一体,体表之火压抑则巨阙之火兴盛,巨阙之火低迷则体表之火汹汹…想必是兜玄道统。” “好诡异的法术,内外火焰一体,体表之火压抑则巨阙之火兴盛,巨阙之火低迷则体表之火汹汹…想必是兜玄道统。” 此刻不便,李曦明只能先放任巨阙之中的火焰汹涌,驾光向前,一步踏出,已经在岛屿正中的山林之中浮现而出。 这山林之中坐落着不少村寨,茅草屋顶淡黄,大多是木制建筑,好一点的也是不过是个石胚房屋,李曦明一眼扫下去,看着这建筑模样,下头就算有修士也不会超过玉京轮。 果然,李曦明落下去一瞧,底下全是些野人,不但没有修为,还扯着些蛮夷之语,唧唧哇哇不知所谓。 他伤势越发重,顾不得太多,再扫了一眼,脚底下的野人拢共万余,虽然没有修为,却也有了自家的生存经验,铸起了个石质祭坛,上头剖心破腹,摆满血食,腥红的血液流淌,下方趴着一只虎妖,雄壮有力,仰着头饮血。 这虎妖似乎有练气修为,看着模样也是个天边的野种妖物,不但修为杂驳,连炼血食都不会,光光抬头饮血,他懒得多看一眼,提起指来,轻轻一吹。 一股紫焰立刻从半空之中飞出,落在地头,这虎妖没有半点反应时间,尤自抬头饮血,一瞬间灰飞烟灭,下方顿时炸了锅,那一群磕头下跪的野人统统傻了,迟疑了片刻,似乎以为虎妖驾风离去,只好收拢着血食,纷纷退走。 ‘也就来的是我…换了别家的紫府,你们这群连我族类都不是的蛮夷,还不够别人两口吃的。’ 李曦明瞥了一眼,这才运起赶山赴海虎,运转赶山玄遁,就在这座岛屿之下遁地而走。 他在太虚中挑了许久,就是挑中这座岛屿虽然灵机稀薄,可底下地脉、水脉、火脉俱全,足够复杂,地势也稳定不易受影响,受得起他修行,毕竟他不会布阵,又受了伤,寻常地方疗伤一阵便冒出什么明方石、灰蝉、栀子花来,徒惹人怀疑。 在地脉中潜行了一阵,李曦明寻了一处地脉与水脉交织、略微缓和些的地界,随手布了阵盘,盘膝而坐,巨阙庭中早已经烧得不可开交,谒天门神通闪动,吃力一砸。 “轰隆!” 他身上瞬间暴起浓烈的黑焰,伴随着剧烈的轰鸣声震荡扩散,火在地中,顿时汇聚出一片火煞,烤得四周地脉翻滚不息。 桑谀参九玄法看起来就极为不凡,又是长霄这位渡过仙槛的紫府后期修士全力施展,顽固得令人咂舌,这么一砸,不但没有消磨,反倒是将所有威力激发,在地脉中引起一片动荡。 李曦明忍不住吐出口血来,顷刻间便被他焚了个干净,谒天门全力催动,巨阙庭中的火焰统统逼出,往身侧涌去。 李曦明虽然没有读过桑谀参九玄法,此刻也有些体会,按照趋势来看,中术之后应当越演越烈,可李曦明神通是谒天门,擅长镇压与打磨,才能使之不得寸进。 如今也并不惧怕,谒天门全力催动,在巨阙庭中显化为一座花纹繁复的亮白色天门,彩云之中的龙旗鸾辂,亦一同化为光华,一点一点打磨起来。 明阳毕竟曾经是北方霸主魏国的道统,除了面对那几个特殊的道统,缺点是真的少得可怜,谒天门有法躯加持也就罢了,还能面对桑谀参九玄法这样霸道的法术不弱下风,作为最擅长打磨镇压的神通之一,立刻压得桑谀参九玄法的黑焰黯淡,以极其微弱的速度衰落下去。 第七百五十九章 咒火 李曦明在地脉之中修行一阵,暂时将巨阙庭中的黑焰消磨出去近半,明亮的明阳紫焰再度占据了上风,却不得不住了手。 无他,随着他慢慢将火推出巨阙,他身边的无形火焰与深黑色火焰越发浓烈,已经将身周的石壁烤化了一层又一层,扩散至地脉之中,若是再不停手,这地脉就要嬗变为火脉,岛上多出一熔岩火山来。 ‘此地再怎么稳定,也不能任由紫府级的火焰焚烧…到时候引来修士观看不止,恐怕还要把岛上的万余人通通煮熟了。’ 李曦明住了手,好在他如今的道行已经非夕日可比,而且方才生死之间走了一遭,似乎对明阳、太虚的理解也更加深刻了。 当下取出赶山赴海虎,运起神通,整座地脉轰隆隆偏移起来,往左移了数寸,这才屈指一弹,墙上顿时叮咚一响,喷涌出一片寒水来。 “嗤!” 他将这地脉与水脉勾连,顿时汹涌的地水涌入其中,身周的水脉立刻蒸发出无数水汽,地脉之中的煞气也瞬间沉下去,浓密的火焰依旧充斥此地,将这地水瞬间蒸发。 ‘这地水对紫府神通法术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可胜在滔滔不绝,可以防止火煞堆积,影响地表,让岛屿之上出现异状,引来他人注意。’ 果然,水脉所化的水汽立刻顺着地煞的缺口冲到地面上去了,余下的地水填充过来,却近不得分毫,空留一片乌色烈焰之所和翻滚不息、上涌地表的水汽。 ‘如今上涌地面的就不是火煞了,气凝为水,化为一口大灵泉罢了,这种地脉变动常有的事情,痕迹几近于无,也不会伤了岛上的人。’ 筑基之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操作,李曦明如今翻手即可,用赶山赴海虎稍稍加固了一下地脉,重新盘膝坐下,掐指算算时辰,已经过去数月。 “家中并未捏碎玉佩,想必没有发生什么太过要紧的事情。” “更何况我在海外…并没有到重伤不治的地步,还保留着不少实力,家中便能保住了,长霄即使再怎么与我过不去,也多半不会为难家族…” “二来…这事情毕竟是经手紫烟,我出了事就算了,如果一口气被长霄打死了,汀兰和素免可以权当无事发生,置身事外,可又未死去,汀兰和素免面上算是挂不住了,多少要护一护我家。” “只有周巍…如今算是危险了,也好在他早已经闭关,在湖中修行,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桑谀参九玄法…越发不好对付。” 李曦明中术已久,巨阙庭中的火焰是逼出来不少,可体表已经被越来越猛烈的火焰烤得琉璃光华流淌,愈发脆弱起来。 ‘谷风引火没有神妙到夺他人火焰为己用的地步,只能控制自己火焰…或是无主之火,否则也不用受这苦…’ 李曦明仍有些苦恼,可从长霄手中逃脱的轻松之情依旧让他有些苦中作乐的心思: “倘若我李曦明能夺人火焰来用,说是某位火德真君转世而来…尚且都有人信…” 不仅仅是火焰祛除遇到的瓶颈,桑谀参九玄法对法体本身的负面效果也越发显着,当下只觉得额头刺痛,体表两重火焰燃烧,神通法力皆有冰冷之感,难以化解,唯有压制火焰一途,额头的刺痛与法力越发的冰寒却不是轻易可以化解的。 “至少谒天门把火先从巨阙庭赶了大半出去了,算是好事。” 稳住巨阙庭,法躯至少不会崩溃,体表的火焰烧着虽然有些麻烦,李曦明却可以顶着桑谀参九玄法走动施法。 ‘只是我这状态…也不适合四处走动…回去也怕撞上长霄。’ 在那暴雨之中侥幸逃脱,李曦明估摸着可能是龙属出手了,因着某些意外或是某些棋子替他挡下了长霄: “萧初庭一日日在北海,应当不是他,其他几个更是没心思,屠龙前辈在南海…那只能是龙,可惜…还是用上了周巍在龙属的人情,对不住他。” 这人情对李周巍成就紫府后的帮助有多大,李曦明当然明白,成就了紫府才更晓得龙属的威风,只有默默愧疚叹息罢了。 他努力转移注意力许久,在原地坐了几日,修了修巨阙庭,体表的火焰越烧越旺,法躯上片片开裂,心中终于焦灼。 “好恶毒的法术!地望血石又在家中宝库…可即便在我手上,恐怕面对着紫府伤势也是杯水车薪。” 若是要维护法躯,就要压制体表火焰,只能退让出巨阙的位子,那方才数月的镇压便白白浪费,可如果不压制火焰,法躯越烧越虚弱,同样有崩溃征兆。 若是要维护法躯,就要压制体表火焰,只能退让出巨阙的位子,那方才数月的镇压便白白浪费,可如果不压制火焰,法躯越烧越虚弱,同样有崩溃征兆。 李曦明同样可以用灵物来填,可桑谀参九玄法不是先前邺桧的真火,这些筑基的东西治标不治本,不过多苟延残喘几年,白白浪费积蓄。 ‘若不想坐以待毙…唯有冒着危险出去寻找…可如今这状态,身边带着一大片火焰,无论在太虚还是现世都如同一盏明灯,谁看不见?’ 他思虑良久,默默抬起头。 李曦明的目光迅速穿越了层层的礁石,望见了岛屿上的万余野人,这一群比山越还要野蛮的蛮夷。 自从晋升紫府,李曦明便通晓诸多神通奥妙,如同先前晋升的每一位紫府,他深知如何服用血气,就如同他深知如何捏造躯体,如何以升阳占据法躯——如同吃喝一般自然。 更别说他李曦明是一位炼丹师。 只要他动一动念头,以他的炼丹技艺,轻而易举就能炼出合适的丹药,眼前的问题迎刃而解,有了一枚丹药镇压,配合他的神通,把这火焰赶出去,不必冒任何风险,也不必花费任何代价。 李曦明沉沉注视了一刹那,耳朵微动,终于闭上了眼睛,从袖中取出一枚石盒来,弹指将其打开,显现出内里清亮亮的灵水。 他饮了两口入唇,闭关镇压起来。 第七百六十章 迁夏 望月湖。 平崖洲上日光璀璨,楼台的阴影投诸阶上,顺着台阶一层层向上爬,孔孤皙跪在殿门之前,左右的修士,形色匆匆,无人理会他。 玄岳山门阵法轻易被破,祖地丢失,山稽沦陷,闭关突破的富恩暴毙,艮土之气冲天,邺桧亲自现身玄岳山门,荒野震动,孔家人无不捶胸顿足。 玄岳对治下百姓修士不错,渗透与教化也充足,迁移而来的本家、姻亲百姓五十万人皆泣,哀声遍野,直冲天际。 玄岳几乎可以宣告灭亡,孔孤皙早有准备,并不惊讶,虽然哀恸至极,依旧着手稳定局势。 如今引得他丢下荒野不管,匆匆前来拜见,只有一个原因: 昭景真人李曦明已经四月不曾露面,邺桧真人则安然无恙,数次现身山稽郡。 更为致命的是,根据世家仙门之间的传闻,昭景真人李曦明为邺桧与某位真人联手所害,不知是否陨落,至少重伤在东海了。 孔孤皙听得是两腿发软,又听闻北边的浮南地界受了袭击,正好手上又有由头,便来洲上拜见李绛迁。 眼下左右的修士都没人理会他,更有人白眼相向,交头接耳,孔孤皙越看越心惊,身后的孔秋妍更是头都不敢抬,只跪得老实。 过了一阵,上方一人传令: “孔大人,少主请见。” 孔孤皙连忙提起袍子,快步跑上去,过了两扇殿门,便见暗红袍子的青年在主位上坐着,正是如今持家的李绛迁,侧身还站着一女子,身着云缎长裙,正是李阙宛。 李绛迁已经在这殿中不眠不休地坐了五天了,不仅仅是他,李家如今高层频频动作,底下噤若寒蝉,毫不客气的说,整个李家上下沉默如冰。 如今的情况实在是为难,孔孤皙不是当年的玄岳门主,人人避之不及,无人理会他,没有消息便看不清局势,都已经嗅出不寻常的味道,更何况他人呢? 虽然对方只是练气,孔孤皙依旧恭恭敬敬地拜见: “见过少主。” “孔大人客气了。” 李绛迁似乎没有什么慌张模样,平静地应了一声,问道: “大人可有要事?” 见着李绛迁安然模样,孔孤皙心中也安定了一分,此行只为见一见李家人和持家的李绛迁,好对自家处境有个底,不敢多问,恭声道: “我等本在荒野镇守,不曾想打东边来了一行人,自称是赤礁岛修士,要来采气,我不敢阻止…先来问少主。” 李绛迁不动声色地攥了攥衣袖,低声道: “采什么气?” 孔孤皙答道: “郭家人说是要采万民悲泣之气,山稽郡那头…邺桧真人已经同意了,我荒野还有五十万人,都是忠实教众,一能当十,郭家人望能在此地采气。” ‘来得好快…’ 李绛迁沉默一瞬。 李家与赤礁岛的关系极为紧张,虽然紫府层面还未见过面,可底下的恩怨一直不少,赤礁与都仙交好,这一行人过来,局势极为复杂。 李曦明若真的守在家中,摆手把赤礁赶出去都不算什么事…怕就怕在如今李曦明不在,都仙道与赤礁岛勾结,以这事为借口插手东岸… ‘都仙道邺桧真人与自家真人交的手,恐怕能肯定我家真人不在湖上,这下麻烦了…’ 他点头道: “我明白了,请大人先行等候,我问问长辈再回复大人。” 孔孤皙连忙点头,心惊胆战地退下去,有些事情不须问,只要来走一趟,整个局势的氛围已经能明白太多事情。 等着这人走了,殿中大阵闭锁运转,李绛迁有些疲惫地坐下,低声道: “宛儿,我明白你习术要紧,这次把你叫出来,实在是事情太大。” 李阙宛略有不安,问道: “真人…” “真人…” “确实数月未归了。” 李绛迁揉揉手腕,道: “数月未归是小事,都仙道的反应才惊人,司徒末又翻过山来,对浮南虎视眈眈,都仙道已经收拾好山稽郡,东岸越发动摇。” “明宫、承两位长辈都去了浮南,丁威锃等人去了东岸,父亲闭关,那么一旦动起手来,荒野和浮南只能保一个。” 李阙宛道: “长辈们的意思是…” “保浮南。” 李绛迁目光沉沉,答道: “依我看来,都仙南下,紫烟门与剑门不能坐视,山稽郡对都仙来说易攻不易守,不能长久,一旦达成什么妥协退走,荒野更不能保留。” “而荒野一失,萧家也不舒服,浮南是我家一家的浮南,荒野却不是我一家的荒野,荒野丢失好收,浮南沦陷难救。” 李阙宛赞同地点了点头,忧心道: “可赤礁岛这事情…” 她顿了顿,看了眼李绛迁,欲言又止,继续道: “如今是紫府与仙门知我家真人出事,表面上还能维持平静,可退一步是上下内外人尽皆知我家出事…兄长既然准备应对之策,荒野可以放,早晚也要被人看出虚实。” 李绛迁吐了气,答道: “孔孤皙一点也不闹,一滴泪也不掉,太识相了,若是换个蠢点的当家闹一闹,我家正好有理由丢了荒野让他重建玄岳,挡在旁边,荒野不是亲自从我手中失掉的,晚些被看出虚实…” 李绛迁思虑一阵,唤了人上来,吩咐道: “去同孔孤皙说清,赤礁不要想在我家地界上动一点心思,采什么怨气回他海外治下去采,多得用不完,何必来我家。” 这人退下去了,李绛迁这才抽出信来,转头皱眉,显得有些不耐,道: “我这就写信给绛夏,荒野可以丢,玄岳的人退回来就好…让这小子把命给我保住了,若是死在了都仙、赤礁手中,我这个做兄长的还要替他报仇。” 李阙宛默默点头,见着下方又上来一人,如风般从影子里钻出来,披着漆黑的法衣,腰间佩着乌玉,神色凝重,李绛迁急忙退出一步,恭声道: “小叔公。” 李承淮点点头,答道: “我去了一趟北边,都仙道动了手脚,派了王禾前来,想要整合江北王氏的势力。” 浮南王氏涉及自家在北方小室山的布局,也关乎浮南稳定,这事情不小,李绛迁问道: “事情如何?如今我家有些麻烦,王渠绾又在湖上闭关,浮南王氏的家主不在,恐怕不能抵挡王禾的威风…” 李承淮出乎意料地摇摇头,答道: “王氏的主事人…是王渠绾的弟弟王渠雨,力排众议将王禾拒之门外,坚决不见,带着一众族人从家中启程,去见了你弟弟,如今已经并入各山中,一同守备了。” 李绛迁轻轻点头,在位上徘徊了两趟,这么久才听了首个好消息,李承淮同样显得有些满意,只答道: “本以为遇上麻烦,浮南是第一个不安稳的…毕竟王氏还有一大半族人、主脉在都仙,如今雪中送炭,安稳了浮南…” “虽然仍然逃脱不了两头下注的嫌疑,可王氏这一出确实有好处,等事情过去,应当嘉奖。” 李绛迁点头: “王氏在江北本就根深蒂固,有下注的资本,他亲哥哥在湖上闭关,自然不能见王禾,只能说这王渠雨对自家这一脉的掌控不错。” 李承淮叹息一声,李绛迁把赤礁岛的事情讲了,李承淮好不容易有个好消息的心情又落下来,答道: “赤礁的修士不好对付,并火损伤命,最是恶毒,还是去问问承兄长。” 东岸。 密林位于东岸中心,一路再往东,到了荒野与东岸交界处,便有一山,不甚宏伟,楼台却多,众修进出,颇为热闹。 密林位于东岸中心,一路再往东,到了荒野与东岸交界处,便有一山,不甚宏伟,楼台却多,众修进出,颇为热闹。 山顶处的大殿中,金眸的壮硕男子吐息起身,天光流淌,迈步下去,几个心腹立刻靠过来,恭声道: “三公子!” 李绛夏抬了下巴,道: “过去多少时日了?” “禀大人,已经过去两月。” 李绛夏修行天赋极高,在家中仅次于兄长李绛迁,资粮也是一等一的,每每修行,从没有担心过修行瓶颈,只有修为不牢固、术法不够多的忧虑,花了两月时间突破练气五层,还有些游刃有余的味道,只沉神问道: “可见过真人?” 他统领东岸诸家,为人又大方爽朗,底下自然汇聚了一批心腹,连带着一众东岸的小官,得了消息皆来拜见,听他这么一问,一众皆迟疑摇头。 李绛夏面色顿时不好看了,让众人讲了最近的消息,听得眼皮直跳,复问道: “几位大人在何处镇守?” 一众修士低头支支吾吾,从中走上来个客卿,似乎是荒野出身,练气初期修为,也是近几年新投效的,姓富,早早从玄岳转了山头。 这人看起来还有些机灵,笑道: “禀公子,我家中从孔孤皙处得了消息,明宫、承两位大人都在浮南地界。” 李绛夏听罢抬眼,留意了这人,环视一圈,挥袖道: “都各司其职去,用不着这么多人…”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道: “富客卿留下。” 一众人赶忙退下去了,只留几个心腹在殿中,正逢玉庭卫从殿下奉信上来,李绛夏一边拆着读,一边道: “你消息灵通。” 他扫了两眼手中的信,眼见自家长辈果然都在浮南,心中立刻明白: ‘赤礁岛也插一手…李绛迁是要丢了荒野…不失为上策,玄岳门的修士迁走也容易,可李绛迁啊李绛迁…你可想过荒野的五十万百姓。’ ‘赤礁岛、都仙道哪个不是抱着捞一笔的心思,一旦放了此地,两家可不会给你玩什么迁民充实山稽的把戏…统统吃干抹净带走了!’ 他心中正烦躁,挥手让玉庭卫退下去,这富客卿得了夸奖,心中得意,上前一步,眼看周围都是李绛夏心腹,拱手低语道: “公子,都仙道虎视眈眈,必然挺兵东来,荒野、东岸历年蒙受公子恩德,皆为臂膀,不宜有失…还望公子早做准备。” 李绛夏负手,问道: “做何准备?” 富客卿低声道: “等着都仙道攻来,先把联岸的几个据点放了,敌人触及浮南,分兵去二公子那头,减轻压力,等到玄岳诸阵挡不住都仙,宜将荒野让却,收拢退至东岸,几位大人必然顾及来救,荒野虽失,公子势力却尽数保存。” 李绛夏听得明明白白,立刻就知晓他的意思,瞥了一眼,开口道: “反而是大人来救东岸,浮南又受镗金、都仙两头夹击,后路被渡江的修士截断,二哥的人马必然尽数溃散,失地失人。” 富客卿笑而不语,却见李绛夏这头把信收好,抬头看向他,那双金眸闪亮,一边抬起脚来,露出黑铁金纹的靴子,看得富客卿一愣: “公子这是…” “嘭!” 他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胸口挨了重重一蹬,发出一片骨裂之声,整个人凭空飞起,轰隆一声砸在柱子上,翻滚着撞断了好几根柱子,吐出口血来。 “噗!” 李绛夏目光森冷,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他往前迈了一步,一边提手,“锵”地一声将身边心腹手中的宝剑抽出来,白亮亮一条,指向富客卿的眉心。 “狗娘养的玩意…哥几个平日里打打闹闹,要夺也是李氏夺了李氏的权…你算什么玩意?敢来这里挑拨离间、作这吃里扒外的伎俩?!” 富客卿不知李绛夏哪来这么大力气,觉得胸口灼灼一片,睁开眼睛,对面一双金瞳狠厉地望过来,平日里的爽朗和大方半点也找不着了,反而有种可怖的刻薄。 富客卿不知李绛夏哪来这么大力气,觉得胸口灼灼一片,睁开眼睛,对面一双金瞳狠厉地望过来,平日里的爽朗和大方半点也找不着了,反而有种可怖的刻薄。 “公子!” 李绛夏将剑驾在他脖颈上,一旁的心腹早知这人作死,却不知如此作孽,急忙求情,低声道: “富氏毕竟是玄岳外姓,当此危急之时…不宜…” ‘玄岳…’ 李绛夏顿了顿,拎起他的领子,一手将他举起,青年本来就身材壮硕,富客卿痛得直冒冷汗,却听眼前的青年冷声道: “你话落在这,玄岳上下都要到平崖洲跪着,孔孤皙要把你皮扒了保他祖宗道统!” 第七百六十二章 前后询问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www.bqzw789.info 浮南。 浮南主山中的人显得少了许多,银甲黑袍的青年站在山顶,腰间配着六枚银白的古制令牌,长枪立在地上,时不时泛出点点雷光。 下方很快上来一红衣宫装女子,手持六角灯盏,羽绒般的火焰跳动,这青年有些疲惫地抬头,放下手中的薄纸,开口道: “长姐来了…可是司徒末前来?威锃那头如何说?” “非也。” 李明宫摇头,她的神色倒是忧虑更多,柔声道: “威锃那里不用担忧,当初家中收下他真是一等一的明智之举,如今也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了,忠心不贰,有他看着,你我在后方坐镇,司徒末不会轻易动。” “我这次来,是得了一些家中的消息…” 她把信送到李承手中,这青年镇定看了,有些讶异,答道: “富解被杀…” 两人对视一眼,李明宫锁了殿门,低声道: “也不管是不是哪位公子削弱玄岳威望人情的手段了,总之此事无伤大雅,重要的是赤礁岛的事情,郭红渐现身,这是大事情。” 李承把信反复看了两遍,答道: “绛迁心狠果决,行事颇毒,有把玄岳作牺牲的准备,绛夏虽然有些傲气,却喜光明正大之道,对百姓有怜悯之心,如今这安排正好,不必调了。” “赤礁岛…随郭红渐去罢,这家伙看起来就不太聪明,实际上全凭邺桧指示,我们唯有等待的份。” 李承思索片刻,不解道: “可都仙道对我家太客气了…自从攻下山门,好像对玄岳、孔海应的仇也不太热衷,否则怎么会到了今天还没什么反应?” 李明宫正要答,却听着殿外骤然一静,大阵微微摇晃,那紧闭的殿门仿佛受了什么力量的驱使,剧烈晃动起来。 “嘎吱…” 这殿门自内而外很自然地打开了,殿外的凉风顿时扑面而来,李承只觉得这风冰凉刺骨,一下从主位上站起,心中一沉: ‘紫府!’ 山上的阵法对紫府来说和没有也没什么区别,这位紫府进入大殿之中还刻意推一推门,看上去已经是颇为友善了,无论来人是谁,两人此刻都没有站着的资格,侧身避过,下拜迎接,李明宫恭声道: “不知是哪位真人仙驾,李氏晚辈在此恭迎…” 面前果然浮现出着一袭简简单单的棕色布衣,却隐隐约约透出奥妙的神光,两人皆不敢抬头,李明宫恭声道: “拜见真人。” 这真人说话还算和蔼,拖着腔,带着一股沉重的浑厚: “不必多礼!我乃玄妙观主素免,在海上找了几圈,迟迟没有真人的身影,便到此处找你们两个问话。” 两人连忙引他到主位上坐了,恭敬地在旁边侧身而立,这才看见这位真人的真面目,素免一副居士打扮,中年模样,老态并不显于外,只是声音很沉: “如今风声四起,去湖上颇为不便,看着你们两个也在这一处,我便转过来问…昭景道友可回来过?” 李明宫顿时迟疑,可真人当面,又不能跟弟弟对眼神,仅仅迟疑了这么一小段,素免叹了口气,道: “不必藏了,海上一片混乱,我也听闻了消息,是被长霄所逐,我问一问形迹,只要有一点消息,也不必叫我们两个提心吊胆。” 李承与长姐对不上话,只听着李明宫忧心忡忡地道: “禀真人,我等数日未回湖上,只是自始至终从未接到大人回湖上的消息…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素免打量了一眼李明宫,似乎在辨别什么,过了好一阵,这才疑道: “李周巍又何在!乱成了这个样子,他还不出来稳定局势,非要等都仙道打过来吗!没有他出来镇守,凭你们三两只,如何能经得住算计!” 素免这一声问罢,李明宫略有尴尬,只好道: “家主闭关去了…” 素免拂了拂袖,显得有些不耐,只道: “什么时候闭关不好,偏偏选了这个时候!你那湖上也没有什么灵机荟萃之处,说不准要更久!” 李明宫顿了顿,迟疑道: “是…筑基突破的时间或长或短,晚辈也算不准…我等嫡系…” “行了!” 素免不等她说完,一挥袖将她打断,只道: “你们二人守住浮南就好,荒野不必担忧,我先去找邺桧谈一谈,问一问其中详情。” 两人连忙道谢,拜完起身,眼前的真人已经消失不见,李承有些心绪不宁,迟疑了两下,想问的问题还是没有问出来。 李明宫忧虑越重,在殿中踌躇了两下,答道: “素免真人平日里什么也不管,危难时倒显…” 李明宫戛然而止,李承也若有所思的抬头,发觉空气中有一股莫名的花香,一阵清风从院外袭来,徘徊不定,竟然又在殿前化作一人。 这女子身着秋香黄缎子裙袍,绘了蝶纹,面容姣好,眉毛很细,眼角点了两点青色,一现身就挥手止住两人的动作,皱眉道: “承…明宫…是你们两个吧?” 两人明白上一位真人前脚刚走,后一位已经到了殿中,只好退至侧边,恭声道: “拜见真人。” 这女真人皱着眉,声音婉转温和: “起来罢…我是紫烟福地的汀兰真人…找你们问一两句话,不必这样客气。” 她似乎匆匆扫了一眼殿中陈设,问道: “有没有一位柳叶眼、手提明灯的真人寻过你们?” 她短短顿了一瞬间,问道: “罢了…可有真人寻过你们?” 李明宫恭声道: “方才素免真人来过…” 她把先前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眼前的女真人在殿中踱了一步,坐在主位上,默然不言。 这位真人妆容极美,静静坐在主位上,精致得仿佛一尊神像,在晨曦的照耀下,她脑后发出一圈圈的微弱彩光,汀兰的神色却并不好看,眼神甚至有些阴沉了。 这缎子裙袍的真人微微眯眼,一字一顿地道: “我方才从玄妙观出来,齐老真人就在观中,不曾动过。”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www.bqzw789.info 第七百六十一章 威胁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www.bqzw789.info 他拎起这人来,丢到一旁的心腹手里,稍稍顿了顿,吩咐道: “送去给孔孤皙。” 这心腹带着人退下了,殿外这才进来一青年,似乎已经等了许久了,到了近前拱手,李绛夏态度缓和许多,道: “玄统,你来得正好。” 安玄统是安氏同辈最为杰出之人,比李绛夏大一岁,已经有练气修为,先时在密林闭关,练就了三品功法《青崖白烟诀》,乃是蒋家道统,玉真归位后复有了灵气,这才有法子练。 他似乎方才赶回,风尘仆仆,抱拳拱手,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答道: “公子,属下方才从密林过来,崔大人带了消息,此玉是大人心神温养,倘若荒野有变动,捏碎此符,大人便来接应。” “好。” 李绛夏将东西收进袖子里,迈步而出,听着安玄统低声道: “我听闻玄岳失了威势,荒野边界的一众小族大有动摇之意,与都仙道眉来眼去,两方都不安宁。” 李绛夏并不在意,答道: “现下不必理会,说到底也是玄岳的人马,真投奔了都仙也是丢玄岳的脸,我那兄长是个顶记仇的,族中都记着呢,等到事情安定了…有他们好果子吃。” 他反倒问起来: “安大人…失踪…眼下又出了这么多事情,家中这些日子可安宁?” 安玄统恭声道: “安氏世代忠良,五世老臣,举家上下皆为族事担忧,几个弟弟都出关了,老人则屡次上书要来东边与都仙搏命,可惜被老大人拦下来…” 安玄统与前几辈的安思危沉默寡言的模样不同,看起来有主见得多,李绛夏知道他不是客套话,安陈两家可以说是与李氏牵连最深的,牢牢绑在李家战车上,李家一有事,这两姓最着急,只答道: “鹧言长老岁数大了,不必再行险事,这些事情交给年轻人就好…裴獬是否出关?我去见一见他,你处理底下的事情。” 安玄统连忙点头,答道: “裴大人在荒野持事。” 裴獬是荒野散修,也是李绛夏的至交好友,已经认识了五六年,这散修天赋很高,年岁也大一些,靠着李绛夏结交时的资粮,修为已经达到练气后期。 安玄统作为最贴心的手下,早把事情安排好了,禀报了位置,送走李绛夏,这才转回来,找了下旁一人。 安玄统问了先前的事情,听着手下人一一说明白,默然一瞬,叹道: “良言难劝该死鬼,姓富的是那作死??子,亏我先前三番五次的压着他,他倒觉得是我怕他出风头,等着我闭关的时间,自己上去作死了。” 他冷笑了一声,问道: “那便罢了,公子是将他送到湖上…还是送到玄岳?” “禀大人,送到玄岳。” 安玄统听罢,忖道: ‘是怕大公子做玄岳的文章…看来三公子还是怜悯荒野百姓…那接下来即使要撤,恐怕也要挡一挡都仙,多接些人回东岸…’ ‘只是这么一送…玄岳就要为难了…富恩好歹也算得上忠良,难免让有的人凉了心。’ 既然有了预判,他立刻做起准备来,翻了书简,让几位修士取了送到他那处去,迟疑了一刻,他又返回来,寻了人来往湖上传信,低声道: “玄岳山门陷落,富恩突破半途暴毙,本就是敏感至极的事情,眼下又值关键之时,姓富的不低调行事,还出来作死,眼下是死定了,富家不知能留几口气,若有人盼望求情,家中一定不能答应。” 荒野。 孔孤皙方才从湖上回来,觉得脚底发寒,身后的孔秋妍慌忙下去吩咐门人,这门主快步走到殿前,果然等着一群人。 这些人神色各异,有的是山稽逃过来的故时门人家族,盼望着有一处容身之处,有的是荒野边缘的本地修士,山被都仙道占去了来求援,更有孔氏本家的人…玄岳的新山门还不及曾经山门的迎客峰来得宽敞,此刻人一多,比肩继踵,又见了他这掌门,怨声冲天。 孔孤皙来不及多说,天边落下来一阵灰云,山上霎时间静了,听着上头一声唱道: “赤礁岛郭氏前来拜访孔氏,还请现身一见!” 赤礁岛名声不好,眼下故族修士也好,打秋风的也罢,皆如风般散了,孔孤皙也明白自家境地,门内七成都是三心二意的人,却不想四处透风到这样的地步: ‘人还没出门…已经找上门来了。’ 遂见灰云上下来个华丽赤袍的中年男人,筑基境界,一身修为已然臻于至极,腰上配着令牌,身后一众赤礁修士并排开道,虽然这男人相貌阴沉,这么一排场,也威风凛凛起来。 “不知大人…” 孔孤皙迎上去,听着对方冷面道: “赤礁岛,郭红渐。” 孔孤皙虽然不认得这人,却知道对方是嫡系,忙着迎上主位,郭红渐也不理会他,奉上来的茶也不接,只问道: “采气一事,道友可同你主家问过了!” 孔孤皙骤然变色。 先前赤礁来问,叫的不是玄岳而是孔氏,现下不唤他门主,称李家为“你主家”…言下之意是玄岳已经灭亡,他孔氏已成他人外姓… 虽然事实未必差了多少,可这事情李氏不承认,玄岳也不甘心,来往的人家都给面子,哪能与赤礁岛比?孔孤皙敢怒不敢言,只恭道: “郭道友,我已经得了回复,荒野乃是混乱交战之地…都仙对我玄岳虎视眈眈,随时要西来,贵族采气要修造宫殿,只怕战乱波及,不方便贵门行事。” 郭红渐听得不爽利,只知道他绕来绕去是回绝的意思,骂道: “你玄岳你玄岳,你玄岳还要请示李氏,你还有甚么玄岳可言!几个余孽,不捏死你几个算好,还在这里与我演戏!” 孔孤皙咬牙,郭红渐却再上前一步,骂道: “姓孔的!当年明方天石之事是不是你家怂恿!几次在里头挑拨!我妹妹当年奉命入海内,不也是你们在咸湖挡了…害得她绕道错了时机!你玄岳这些年明里暗里的手脚哪次少了!如今还敢与我在这里磨磨蹭蹭,翻起旧账来,你们几个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身后的孔秋妍听得脸色煞白,孔孤皙却低声道: “采气一事是湖上裁定,非是小修能做主,大人不必拿我撒气。” “去把李家人叫来!” 郭红渐却对李家人不陌生,这人也是老熟人了,南北之争时与李清虹交过手,在东海又护送明方天石,差点逮着了李曦峻,自家派他过来,郭红渐当然知道是为了什么。 ‘无非试探李曦…昭景真人,我只怕闹不大!’ 当下道: “我看你也只一个伏低做小模样,把李家人叫来!” 孔孤皙无声退下去,低低地道: “去密林请人。” 郭红渐这才入座,过了小一阵,殿外踱进来一人,修眉覆目,只能算得略有姿容,不过气质翩翩,身上披着紫衣,郭红渐瞥了一眼,问道: “来者何人。” 崔决吟正从密林赶过来,他崔家也是东海势力,哪里不知道赤礁岛的人是什么模样,他崔家与赤礁的关系也好不到哪去,面上从容道: “望月崔决吟,主政密林,管束东岸荒野。” 郭红渐饮了茶,道: “不姓李…姓崔也一样的,我赤礁要在荒野采气,贵族让出一地来即可。” 对面的青年很是从容,答道: “非是我望月湖不借,贵族用的并火,采气怕伤了生灵,而海内不比海外,这般伤天和的事情不能轻动,衡祝、剑门都秉持正道,不能容此行径。” 不等郭红渐发作,崔决吟继续道: “这是我家的考虑,怕道友折在了这处,损了赤礁面子,倘若道友不惧,我可以替道友再度上提,问一问湖上。” 郭红渐面色不甚好看,见着崔决吟神色平静,他只斜眼道: “这事情如果望月不能帮成,我三日没有收到消息,也不是非让你望月来,都仙过了界,荒野照旧能够采气。” 听着郭红渐威胁,崔决吟平平淡淡地拱手,回复道: “郭道友所言甚是,等着都仙过了界,道友自行采气就好,都仙入境,你赤礁插手帮凶,把人杀了干净了,看看剑门、紫烟什么个反应。” “道友跑来海内,注意着别越界死在荒野,赤礁都说不出些什么来。” 郭红渐怒极反笑,答道: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家拿谁守荒野。” 崔决吟虽然修为不及他,可气势不让半点,冷笑道: “道友请便,别笑早了,被真人一巴掌拍死在荒野之上。” 崔决吟拂袖而去,郭红渐倒有些拿捏不准了,毕竟是关乎??命的事情,心中忖道: “还是要拜一拜邺桧真人的山门,听神通指示…这姓崔的看上去也有根脚,也要查一查。” 郭红渐同样驾风而走,两人闹得不欢而散,一旁候着的孔孤皙心中是松了口气,他倒不怕两人撕破脸吵起来,更怕的是李家退让谈起来了。 眼下把房门闭好,等着大阵运转了,孔孤皙这才道: “崔决吟强硬,湖上还是有底牌的。” 孔秋妍点头,有些惶恐地答道: “希望如此。” 孔孤皙叹道: “眼下山门也没了,我玄岳到底亏欠富家,今后好好照拂罢。” 孔秋妍只点头,孔孤皙仔细看了女子的憔悴模样,这两年的生活明显折磨了孔秋妍的心气,那股世家子弟特有的从容从女子身上溜走了,取而代之的是瞻前顾后的惶恐,孔孤皙看得嘴里发苦,答道: “妍儿,我也是个目光浅薄的…当年南北之争将至,宗内讨论联姻李氏之事,我还端着仙门架子,觉得不应让你下嫁…” “那时李曦峸身死,婷云姑姑还让你去见了一次李曦峻,你也觉得是人物,全然被老顽固和我们这些自视甚高的家伙堵回去了…否则…否则…” 孔秋妍一时并未答他,顿了顿才道: “否则什么?否则现下宗门好过得多?还是说现下我便守起寡来了?大人虽然一心为宗门,可这话说不得,秋妍还有宗务不曾处理,先退下了。” 她从偏门出去,孔孤皙没想到得了这样一通回应,还被镇在原地,听着殿门一阵乱响,乒乒乓乓极为急促。 孔孤皙心中还是空落落,身体却早一步反应过来去开门,见着一老人正在门前急敲,孔孤皙愣愣地开了,见着庭下压着一人,衣袍华丽,看不清面孔,老人孔孤离面色涨红,低声道: “门主,富解挑拨三公子,意欲谋害嫡系,被解着送到殿前来了…三公子的意思是…要门主自行处理。” 孔孤皙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稳了稳心神,问道: “可是富恩长老的嫡系?富解…是了,我早听过这个名字。” 见身旁的人点头,孔孤皙只觉得口干舌燥,那富家人跪倒在殿前,似乎还在呻吟,口中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孔孤皙彷徨了,扯过旁边的兄长,问道: “不是说…他颇有机灵,胆识过人,常有惊人之言么?怎么又沦落到个挑拨离间的地步!” 四下里无人应他,更别说本就不太清楚情况的孔孤离,地上的人也张不开口,呜呜叫着,孔孤皙好不容易从山下找了人上来,听着人禀报了一阵,心如火烧,拎起富解的领子来,道: “这是你机灵的时候么?你一个长在宗里的娃娃,世代荫蔽,怎么能到湖上去动仙族的事情…作小小聪明…” 富解胸口的伤还没好,发白的唇哆嗦了几下,孔孤皙生怕他说话,连忙重重把他掷在地上,打断了对方话语,“锵”地抽出剑来,劈头盖脸就砍下去。 他出手太心急,只听一阵噗嗤声,眼前人从中分作两半,红绿白黄都流淌出来,溅在孔孤皙脚下,这掌门退开一步,铿锵一声丢了剑,眼花缭乱,不敢去看地上的东西,只道: “快派人去谢三公子!”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www.bqzw789.info 第七百六十三章 都仙抉择 此言一出,整座大殿骤然静下来。 ‘方才的素免真人是假的!’ 李明宫心中震动,一股寒意直冲脑海,姐弟俩皆在殿侧旁站定了,令人手脚发凉的窒息弥漫开来,身后的李承心中疑虑遂解,转为寒意: “那人是来打听消息的…问了周巍的事情…就是来问周巍的…” 紫府真人的神通变化,区区一筑基怎么能晓得?方才既然不是素免,又是哪位…邺桧?长霄? 这念头闪电般跳过去了,李承第二道念头复又涌起: “既然上个素免可以是假的…眼下这位汀兰真人一定是真的么?!” 汀兰则低眉思索,见着两人都震憾、生疑到说不出话来,这位缎子裙袍的真人敲了敲案,声音带着疑虑: “他应当不是长霄…长霄命神通虽然不是以迷惑人心为主,可蛊惑你们两人绰绰有余,伪装成素免的模样…按常理应是个命神通未成的家伙。” 这真人声音轻柔,让两人消化了一番,她似乎自己有了判断,复又问道: “你家家主,如今在何处闭关?” 殿中有一刹那的窒息,李明宫顿时哽住了。 李周巍闭关一事虽然族中尽数晓得,要问李周巍在哪一处闭关,确实没有具体消息,可要猜也不难…灵机荟萃之处,明阳凝聚之所,一定是栀景山了。 眼前的真人又来问,李承上前一步,实话实说,拱手答道: “闭关一事,乃是真人与家主商议,应当在湖上,具体哪一山,我等亦不清楚。” 汀兰听罢,摇了摇头,正色道: “好,我只问你一点,昭景的魂灯如何。” 李承想也不想,拜道: “魂灯并无大碍,请真人明鉴…倘若我家真人出了什么事,明阳升腾,足以亮一域,如今东海异象不显,也是一例证。” “我知道。” 汀兰沉沉点头,答道: “东海并无异象,否则你家也不是这副模样,只要昭景还在,李周巍闭关就不会出事,不过日子稍难过些。” 她站起身来,从上首踱下,轻声道: “我听闻…你家中还有我圣地的令牌,是当年那灵岩子留下来的,正好这几日我圣地收徒,还有剩余位子,灵岩子寿元无多,也急着传下一身衣钵,派几个人去一趟吧。” 她这话说毕,如一阵风般从殿中出去,两人皆下拜恭送,等到这位真人离去了好一阵,李明宫站起身来,只觉背后发凉,低声道: “弟,筑基不能解神通,莫说化作哪位真人,就算化为自家老祖…我们哪有几个看得清?” 李承则神色沉沉,从一旁持起枪来,道: “看得清也作看不清了,少说话便是,汀兰真人提及故事,又说清了去紫烟福地的路子,想必不是他人所化。” 他沉默了一阵,没有去提任何有关李曦明和李周巍的事,只问道: “绛阙之中还有哪一位适合去紫烟?” 李明宫看着他眼底的疲惫,知道他不去提,答道: “紫烟以女修为主,收徒也严苛,我看阙宜最合适,不过几个孩子都可以去试试,最后看谁留下来,就拜到紫烟门下罢。” “那就去一趟…。” 李承稍稍迟疑,复又道: “不过如今动乱,我家嫡系不宜外出,也没有多余人手护送,先写一封信过去,请灵岩子前辈来做客,到时候让他带回去,免得生波折。” 青年把笔放下,搭在案边,道: “只是…虽然阙宜是个听话乖巧的孩子,却不够有主见,如今家中出了麻烦,到了别人家地盘,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欺负了去…” 李明宫上前一步,把灯盏放在案边,安慰道: “今后的事情说不清楚,她入了紫烟,再怎么样也有个保命符,心也不是一成不变…曾经族中说是大哥成器,我太宽柔,你太内敛,如今不也各当一面了…” “今后的事情说不清楚,她入了紫烟,再怎么样也有个保命符,心也不是一成不变…曾经族中说是大哥成器,我太宽柔,你太内敛,如今不也各当一面了…” 李承终于点点头,提起兄长李承辽,这青年显出疲色,答道: “辽哥儿…若是他在,家中能安定许多,如今后辈大不如前,也是失了管教,你我是半途接担子,更没有心力管。” 他把往紫烟的信写好了,交到李明宫手里,却听着殿外急切上前一人,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弯腰驼背,正是曲不识。 这老家伙如今衣着用度都好起来了,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哪位家族的族长,只是面色焦急,失了气度,禀报道: “两位大人!司徒末出手了,都仙的人马也到了江前,地界北边已有求救之声!” 李承的身形立刻化电而起,穿堂而出,李明宫则一同曲不识出了大殿,这老头慌乱得很,李明宫低声安慰道: “老前辈不必担心,浮南重兵把守,这次来的人不过是拖延我等,主要的人马贪图荒野去了。” 曲不识不晓得太多,只李曦明失踪一事已经够他担惊受怕,老人在东海混了百年了,心里头只看准一件事: ‘无论贪图东来贪图西去,有紫府丢了什么都不要紧,失了紫府得什么都没用…’ 两人一路驰去,果然看见另一头金气滚滚,已经在西边战成一块,李明宫远眺了一眼,李承瞳术比她厉害,先一步看清远方的人影,果断转向,沉声道: “都仙态度暧昧,来的人也不多,你等足以抵挡,我这就去支援丁威锃,司徒末一年年来的轻易,不把他打痛了,杀上几个镗金门人,这老家伙是不知道收敛…” 李明宫将重明洞玄屏交到他手中,李承立刻化雷消失,李明宫得了他的话,砰砰直跳的心才慢慢平缓下来: ‘都仙道…为何态度突然缓和…’ 天边的流光迅速逼近,正前方则驾风驰来一人,筑基中期修为,容貌略有些妩媚,衣着却打扮的素净,手中持着一剑,踏水而来,正是妙水。 妙水曾经是密云洞的修士,与李明宫还有些过节,不过当年投降之时李明宫亲自替她求的情,李明宫又是个宽和大方,愿意低头的,平日里几句姐姐叫过,那些往日的过节自然是再也不提。 上一次与都仙道的交手之中,妙水差点陨落,真人出手才把她救回来,经过生死徘徊,妙水的情改变不少,修为也有精进,见了李明宫神情凝重,道: “明宫来了…方才接到了北锦江王的消息,管灵堞带着一众都仙道修士过来,公孙柏范、宋云白几人在后头…共有六位。” 而李承、丁威锃抵御镗金众人,此地还有李明宫、曲不识、妙水、白猿四人,山中还有个本是玄岳客卿的孙柏,实力上便差了一截。 不过李明宫一听管龚霄不在,明白这人是带着人攻打荒野去了,心中着实松了口气,毕竟眼下的李家除了李周巍…还无人应付得了这都仙道少主,若是亲至此处,可是天大的麻烦事。 “妙水道友。” 李明宫早有准备,一边捏了玉佩让家中派人过来,一边从袖中取出一串坎水纹路的寒铁小圈来,皆呈银色,共计十八枚,个个不过拳头大小。 她将之送到妙水手里,低声道: “这是都仙道的好法器坎金围连环,先用着…这法器擅长纠缠囚禁,先前也给你试过几次,那公孙柏范就交给姐姐…” 虽然己方比对方少了两人,可李承淮就在北岸,越过江不过片刻时间,他身着上羽夜衣,又有杨家的夜鬼密符,可以唤出筑基级别的阴气傀儡,很容易就可以拖住两人。 管龚霄不曾来,管坎又早早被李周巍所杀,只要把管灵堞与公孙柏范挡住,守住浮南不是难事,连崔决吟都不用来支援,可以接应玄岳。 妙水得了法器,点头应下,轻轻招手,这一连串的寒铁之环便在手腕上的合水之中穿梭,李明宫则御火而起,手中六角赤焰盏与纯羽离火一同催动,化作的无数红白色绒毛,伴随着火焰冲天而起。 果然,北方飞来一彩裙碧飘带的女子,身材高挑,公孙柏范还是着一袭蓑衣,持刀立在侧旁,后头熙熙攘攘几位筑基、练气便不是什么有名的角色了。 李明宫远远瞧了一眼,想起李承的话语,看着几人飞到近前,稍稍拱手,便道: “灵堞道友。” 管灵堞头一次来这处与李家交手极为不客气,如今眉宇间却没有多少戾气,见了李明宫拱手,这女子甚至抬了抬手,下意识地差点回起礼来,手到了胸口才想起来自己来找事的,缩了手道: 管灵堞头一次来这处与李家交手极为不客气,如今眉宇间却没有多少戾气,见了李明宫拱手,这女子甚至抬了抬手,下意识地差点回起礼来,手到了胸口才想起来自己来找事的,缩了手道: “明…李明宫…” 管灵堞反应很快,立刻调整态度,从容道: “昔年江上一战,我都仙道惜败,如今觅着机会,便与几位道友切磋一二!” 这话不止让李明宫讶异,就连都仙道的那几个客卿都有些呆滞了,只有公孙柏范若有所思地攥了刀,平静地望着众人。 李明宫只引出羽火来,点头道: “请!” 山稽郡。 玄岳山门一如既往群山迭起,却遍地狼藉,宫阙、楼台、乃至于山上的院落全都凌乱不堪,各式各样的物品洒满了台阶,显然已经被搜刮的干干净净。 山门中隐约可以看见着黑袍的都仙门人来往,或是持着笔撰抄阵法,或是拿着玉瓶吸纳宝地里的灵火灵水,吸完了也不动手踏碎灵阵,就这样扬长而去,去往山顶交付灵物。 明明是入侵他人山门,隐隐约约竟然透露着规整之感,都仙道门人素养并不低,各自沉默着干着各自的活,偶尔往袖子里藏点灵物灵石,不打不闹。 沿着阶梯往上,玄岳主峰上的大洞之中灵气喷涌,长奚端坐了几百年的玉座之上正坐着一深蓝色道袍的少年,下巴略尖,还算得上俊朗,面色却不是很好看。 这真人手中把玩着一枚棕黄色的令牌,轻轻掷起,又落回手中,他的面前则跪着一位黑色道衣的男子,面上点了几道黑色的纹路,腰间系着的白色绸带垂落在地上,脑袋恭敬地拜在地上。 “拜见真人!” 上首的邺桧听了这一声,这才把脸转向管龚霄,这位年轻的少主天赋很好,态度也极为恭敬,邺桧用得一直很顺手,多看了他一眼,道: “还算听话。” 管龚霄恭敬地道: “真人高若太室之山,所见渺渺万里,晚辈不过鼠目寸光,从无悖心。” 邺桧不听他奉承,只低声道: “明明是李家最为虚弱之时,你可知…我为何要你坐在此处不动。” 管龚霄有些迟疑道: “昭景真人?” 邺桧沉沉地看了他一眼,答道: “你若看不清这一点,也不用当这个少主了,如今谁动李家,就是谁给长霄当枪使,去逼出李周巍,这事情对我都仙道没有半点好处…你要知道,李曦明是个心系家族的修士…你重创了他,他也许灰溜溜拍拍屁股就走了,见了面还能跟你打声招呼,你要是杀了李明宫,逼迫李周巍现身…” 邺桧稍稍一顿,低声道: “那你、灵堞、还有都仙道上上下下都要随时准备面对太虚中的天光了…” 管龚霄迟疑点头,低声道: “可我家已经与李家结仇了…这样什么也不做…轻轻放过…” 却见这真人轻声道: “你以为我们与李家冲突几次,是结仇了么?非也…只要你、灵堞没死…李周巍李承几个没死…这事情都可以是我成全他名声…本身也就是瓜分玄岳的流程之一而已。” “而唯一值得论道的,不过是我逐他出东海而已,这事我也可以是被利用的…你可晓得?” 管龚霄听了一句,略有迷茫,见着这真人道: “这世上从不是真相是什么,而是可以是什么、两方利益上想要是什么,长霄强势,我又被他胁迫,这就够了。” “和长霄这样的人联手,一步不慎,就要替他去背黑锅…这事情我已经做得够委婉…” 邺桧站起身来,把左手的棕黄玉佩交到右手,抬眉问道: “既然他李曦明愿意让出山门,如今孔海应也死在我手里了,我与他还有什么化解不掉的仇恨呢?长霄还要我替他背锅,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第七百六十五章 魔头 天涯海角。 小岛上丛林密布,野兽穿梭,不少寨子密布其中,灵机稀薄,岛屿正中却有一青色温泉,沸腾不息,深不见底,数道青溪流淌而出,往林中而去。 潭边正守着一黑衣修士,静静盘膝而坐,过了大半日,才有一棕衣修士驰来,落在潭边,拱手道: “冯道友,那离率避火罩我借来了。” 冯姓散修立刻从潭边跳起来,显然方才也是心不在焉,答道: “多谢方道友了,速速取来!” 这姓方的从袖中取出一枚红彤彤的玉珠,颇有不舍地道: “你可小心…这是抵押了我传家的午亭符笔…还倒压上一枚灵石作租金,要不是符笔特殊,哪里能让人家给出来…” 冯姓散修瞥了他一眼,耐心道: “你就放心吧,这岛我来过好多次,这群野人也是我太祖养在这个地方的,方便我后辈取用,生怕弄出什么厉害的人物来,连字都没有教。” “这岛从来是灵机匮乏,我今日来一看,岛上居然微微有了灵气,全都靠着这岛屿中心一口大沸泉,必然是地脉中有了什么变动。” 他取出玉珠,法力融入其中,立刻膨胀扩散,化为一道满是符文红色的屏障,将两人罩住,冯姓修士一边带头往湖里沉,一边道: “我曾经拜访过穆海的丹师夏大人,他提过一嘴,泉色青青,从地底沛然而发,有升腾之意,到了化水的时候就叫洞泉,海内有了不得的道统修这个,叫渌水。” 方姓修士问道: “露水?啥子个露水?修成了是哪个级别的人物。” 冯姓修士抖了抖袍子,指了指头顶,道: “当然是比天还高。” 周边的湖水已经越来越热,方姓修士骇道: “比天还高?是筑基修士道统!” 冯修士笑而不语,摇头道: “那叫紫府!人家是紫府修士的道统!你别看岛上的老爷移山填海多么了不得,人家一眼就能看死。” 他转过话题,道: “不过这洞里的东西能惹得一片沸腾,整座岛屿灵机泛发,必定是筑基级别的灵物,只要弄到手里,你我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方修士叹道: “只靠道友提点而已,我不过是个杂气修士而已,有再好的宝物又能怎么样呢?道友好歹是正气,得了机缘步步高升,勿忘提点我一手。” 两人说罢,已经进了地脉,两边都是滚烫的水汽夹杂着火焰,烧得这法器嗡嗡作响,冯姓修士明显有些法力不济,让一旁的伙伴接手了,变色道: “如此霸道!这还未到地脉深处…哪里有这样可怕的地火!” 方修士明显道统不如他,连地火都没有见过,只能装着点头,冯姓修士面色连着变了好几次,咬牙道: “你还有多少丹药!” 方修士把自己兜里的几个子儿念叨着说了,冯姓修士果决道: “你我丹药充足,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方,岂能无功返回?必然要深入地脉看一眼,即使拿不得什么,好歹也知道下面到底是什么!” 他咬牙催动法力,一口气飞了小半刻钟,终于见着眼前的水汽稍微停歇了,地底下的火焰忽明忽暗,隐隐约约居然看见一处空旷的场所。 这地底的洞穴之中石板平整,刻画满了无数复杂纹路,最正中竟然燃烧着一股深黑色的火焰,正在祭坛般的平台上跳跃着。 两人只觉得一股激动冲上脑海,还没有从这惊喜中缓过来,冯姓修士趁着火焰黯淡的时候,放目远跳,竟然隐隐约约在火焰旁边看到一具枯骨! 这枯骨盘膝而坐,似乎已经死了有段年头了,一枚金灿灿、质地如金属般的储物袋正落在枯骨旁边,在火焰中越发耀眼。 冯姓修士心中大震,贪欲大起: “竟然是修士坐化之地!我的机缘到了!” “竟然是修士坐化之地!我的机缘到了!” 当下立刻后退,低声道: “我快撑不住了!速速离去!” 两人都到了强弩之末,周边的火焰也随着地脉的周期越来越明亮,方姓修士已经感到脚底发烫,连连点头,两人急速消失在火海之中。 两人一走,此地只余下茫茫的火焰,地上的枯骨动了动手指,皮肉顿时浮现而出,白金色的道袍也重新跳起,显化出端正的面庞来。 李曦明深深舒了口气,颇有些舒畅的感觉: “有人来了!” 李曦明被长霄的桑谀参九玄法困住,只要一出了此地,身上的火焰如明灯般显现,只好用灵物镇压,这几个月过去,已经用了十几滴,唯一的盼头就是外头来人。 “这泉水最不张扬,看上去也像是地脉变化所得,不会引起太大的风波,可缺点是来的人也少…等了几个月,才来了个练气一层!” 一个练气修士自然是没什么用,若不是他有意压制了火焰,那两个人见都见不到他,李曦明便不动他们两个,放长线钓起大鱼来。 “练气远远不够…至少要来个筑基…才有脱困的可能…” 他手中唯一有紫府疗伤用途的只有一道玄确经心药,储物袋中的宝药和佐药还不少,李曦明好歹是一位紫府丹师,这么几个月来他也慢慢找到了疗伤的思路,可惜至少筑基妖物做主药,枯坐在此处自然是炼不得。 “勾到几个筑基来,想办法让他们替我收集几样灵物…再捉一只牝水妖物来,我便能想办法弄出一枚丹药…先行把伤镇压下去。” 他稍稍思量,眼下借助仙鉴,灵识飞跃而出,目送两人远去,可还没出岛,那黑衣冯姓修士已经趁着对方法力耗尽,从储物袋中抽出剑来,三下五除二切成碎片。 ‘真是果断…这下连法器都不用归还了…拿着就能自己用。’ 李曦明冷眼看着冯姓修士离开岛屿,心中升起一种怪异之感: ‘如今我也是话本故事里被镇压在地脉里的紫府魔头了…就等着一位傻小子无意间将我放出,再经过七十八回跌宕起伏,借助仙剑将我彻底斩杀…好美的故事。’ 第七百六十四章 退逃 管龚霄拱手,仍有不解,抬起头,额头不再紧贴着地面,声音低沉地道: “晚辈愚钝…仍有不解,听着玄岳来降的弟子禀报,那密室之中的是富恩…是昭景真人查过的,后来我取了他的东西,左右亦说是富恩。” 邺桧还未回答,管龚霄恭恭敬敬地叩头道: “晚辈明白真人的意思,事事皆可权衡,可孔海应是紫府种子,天赋又高,此事岂可妥协?若是轻易糊弄过去了,孔海应突破,恐怕不比李曦明的威胁小。” 邺桧终于有了些许赞许之色,点点头,食指、拇指一同用力,将手中的棕黄色玉牌翻过来,露出上方金色的刻字。 这真人低声道: “我岂能不知,我亲眼见过孔海应,与他交过手、饮过酒,甚至协力同心对付那蠢猪郭厄,也熟悉他的气息,不会认错。” 他眼神复杂,道: “那密室之中就是孔海应,气息明白,千错万错,这一点不会有错。” 管龚霄恍然大悟,恭敬地道: “晚辈明白了!这就是李家的诚意,四下宣扬是富恩,用来摆脱名声,实际上把孔海应拱手让给我们,也是委婉求和…难怪…难怪…” 这一点想通,他一下也明白过来,继续道: “故而…当下浮南重兵把守,玄岳荒野空虚,也是一个道理,若非真人提点,晚辈几误大事!” 邺桧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他身上,而是有些虚幻地跨过眼前的一切,直勾勾的落在手中的孔字上,他心中有些空落落: ‘算是死干净了…’ 管龚霄还在思索,恭恭敬敬地道: “真人放心,孔氏道统…我会杀干净…” 他说到一半,邺桧有些疲惫地盯了他一眼,这位真人的眼角很尖,疲惫之时更显凶残,立刻将管龚霄震住了,听着邺桧冷声道: “给紫烟留点面子,杀杀杀…都从海外到了江北了,还惦念着杀,看看那边的称昀门,学学人家钟谦…称昀门已经是江北正道魁首了,你还在这里杀来杀去!” 管龚霄惶恐拜道: “晚辈知罪!” 邺桧把玉佩啪地叩在案上,道: “到了海内要守海内的规矩!要扯衣扯皮,当年若不是我亲自去一趟,公孙柏范早往称水泽投去了,哪里会效命你管龚霄!” 管龚霄低头道: “荒野的百姓五十万人,正恨我都仙,不作血食,白白留下无数仇敌!” 邺桧微微动了怒,骂道: “还长着一副海外脑子!李承早早做给你看了,你还不懂学!密云地界为何如今还是一片混乱!拿下荒野,不动这五十万人,大加宽恕,倒反天罡,小族黜嫡立庶,小宗扶外惩内,玄岳的百姓之基立解,他们马上还要归入紫烟,哪里有纠正的机会,到时只有一两个筑基可言,三代仇消!” 管龚霄只好应声,邺桧真人缓声道: “之后我不会常露面,白邺也是一样的,肢解大族,瓜分灵田,禁止兼并,不再行血气之道,以正道自居。” 管龚霄低声道: “道统中多有血气之法、术,只能靠海外驻地补给了。” 邺桧摇头道: “学学北边,重压盘剥,逼得下方偷偷提炼血气,再除魔卫道,这血气就有了,东南西北都有可以学的…你要长进的还有很多。” “学李氏专权营民生,莫要学他古板自束手脚,学金羽司制禁兼并,莫要学他自守不进取,可以学称昀玩弄民意、转为正道,还有玄妙诱骗弟子苦修,上下为真人敛气…就算是司徒末,那投机手段也够你学…” “还有那血气,今后自家弟子少用,受伤时吃一吃就好,别让人看着满头浊气,一看就是魔徒!” 这真人站起身来,迈步下去,瞥了一眼管龚霄的神色,话语终于有了些语重心长的味道: “你舅母死得早,没能为我诞下子嗣,我也懒得再续弦了,都仙道将来是你和你管氏的,若非你母亲遗言,我不耐烦就换个少主,哪能教到这里,你好自为之!” “你舅母死得早,没能为我诞下子嗣,我也懒得再续弦了,都仙道将来是你和你管氏的,若非你母亲遗言,我不耐烦就换个少主,哪能教到这里,你好自为之!” 管龚霄感激涕零,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答道: “舅父提点,小甥一一记下了,真人是都仙之主,哪怕一百年、一千年都是,龚霄为真人鞍前马后,从不二心。” “哈哈!” 邺桧笑了两声,骂道: “滚…奉承话倒学得快。” 管龚霄退下去,邺桧倒有些感叹了,他站起身来,喃喃道: “后辈如龚霄,未必不是幸事,拔萃如李周巍,若不奋进入云则跌落深渊,太险,庸弱如孔孤皙,也就是个倾覆之才,太偏,钟谦、李曦峻之流全是天意所赐,太少,只一个肯学肯听就够了。” 荒野。 天色越沉,孔孤皙出了殿,便见着一众人冲上峰顶,为首的老头正是自家兄长孔孤离,神色又惊又恐,张口便呼: “九弟!都仙道打过来了!” 事情紧急,孔孤离连尊称都忘了,一口叫出九弟来,孔孤皙根本来不及计较,手脚发麻,问道: “来了多少人?!” 孔夏祥正站在一旁,这青年眉宇中的傲气早淡了,急切道: “据说都仙少主管龚霄亲自率人前来!筑基修士过十位,天地间都是法光,我们的人远远看了一眼,急切就撤回来了。” “我刚才已经下去传令,让各郡的嫡系和修士尽量护送百姓撤离,大多是忠心的…” “管龚霄来了!” 孔孤皙骇了骇,咬牙道: “早些年已经有撤过去的安排,可对方来的这么快,又未必能挡得住,恐怕很难幸存…” 孔孤皙一边说罢,立刻回殿,招呼道: “秋妍!去把东西都带上!” 他这一声言罢,孔秋妍应声而退,半空中却轰隆一声巨响,浮现出一股烈焰熊熊的灰云,白红色的光彩映照天空,云环穿梭而来。 “轰隆!” 磅礴的并火倾泻而下,砸得山上的阵法一阵剧烈晃动,大殿摇摇晃晃,孔孤皙不得不驾风而起,闯入大阵之外。 天上的人脚踏云环,手持并火之令,背后灰火汹汹,除了那郭红渐还能是谁? “孔氏余孽!出来受死!” 孔孤皙身为玄岳掌门,手中的法器不少,轻轻挥袖,立刻唤出一座葱白色的山峰,一面深黑色的大旗,执旗在手中,那座山峰飞起,迎接火焰,口中道: “郭道友何来这样大的火气!” 他心中早恨毒了郭红渐,可得罪不起赤礁岛,即使有满腔的怒火,口中半点也发不出来。 这端才运起法器,只觉劈头盖脸都是滚烫的并火,烧的整个法器咯吱作响,听着那头一阵咒声,隐隐约约看见一道红光驰来。 并火损伤命,是最阴毒的几个道统之一,他哪里敢被轻易打中,心惊胆战地运起黑旗。 可孔孤皙本就没什么天赋,前半生也是个纨绔,没有多少斗法的经验,郭红渐虽然不甚聪明,可再怎么样都是数次经历过生死搏杀的,晃了他一下,另一头腾出一火索来,要去勾他法器。 “锵!” 好在孔孤离及时赶来,这老头斗法就有经验的多,取出一枪钩住火索,在空中闪出一阵火光,郭红渐正要放出狠话壮一壮威势,却听脚底一声响雷般的咆哮: “狗贼!!” 底下暴起一金甲面具的男子,一手持枪,一手捉斧,那张面具下的脸庞看不清楚,露出的眼睛却布满鲜红的血丝,喝道: “休伤我玄岳门主!” 他如同一道金光扎进火中,一斧劈在云环上,把郭红渐打得一踉跄,孔孤皙这才得以脱身,见着天上明光绽放,白色明阶从天而降,崔决吟浮现而出,轻声道: 他如同一道金光扎进火中,一斧劈在云环上,把郭红渐打得一踉跄,孔孤皙这才得以脱身,见着天上明光绽放,白色明阶从天而降,崔决吟浮现而出,轻声道: “门主,交给我罢!你先带人撤走。” 孔孤皙忙着退下去,三四次也没能灭掉法器上的火焰,衣物隐约也要烧起来,孔孤离踏步靠近,一同灭了并火,几个孔家筑基都靠过来了。 孔孤皙望了天边的黑云,辅钺子悍勇至极,仙基天金胄催动,浑身金光闪闪,配合着崔决吟的术法将对方缠得死死的,可远方还有人正在飞来,孔孤皙遂骇,问道: “都仙来势汹汹,望月湖如何?” “据说都仙道人马攻打浮南,司徒末也趁机南下,浮南危急!” 孔夏祥答了一句,孔孤皙悚然,问道: “司徒家曾经是我家盟友,如今也到了这样的地步了…诸位有个计较?” 孔孤皙早早唤了孔秋妍收拾灵物,这意思明显得很,底下几人再笨也看出来了,恭声道: “如今都仙势大,还应撤走。” 孔孤皙遂哀道: “可…可荒野还有我玄岳百姓。” 几人立刻拉扯他起身,孔孤皙口中哀恸,脚下却软得很,两下便被扯动,迈开步子,一众人风似地踏云飞起来了,差点把收拾细软的孔秋妍给落下。 孔秋妍面色尴尬地带着众弟子追上来,孔孤皙立刻道: “速速清点灵物法器!” 几个筑基忙点起来,玄岳山门丢过一次,再丢了新驻地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过了,只有几个弟子家人还在荒野,恐怕要失散,低低啜泣起来。 孔孤皙遂遣了几人出去,低声吩咐道: “我已经捏碎玉符,各地都知道逃遁,你等若是不放心,可以接应一二。” 留到此时的玄岳弟子大都是与孔家沾亲带故的,亲属早就转移到湖上去了,有个别人在地方守备而已,距离此处也不远,便各自散去接应。 孔孤离略有不安,问道: “门主,我等弃地而逃,望月可有责罚?” “应当…无伤大雅…” 孔孤皙顿了顿,低头道: “都仙来势汹汹,我等能保住命,想必真人也会欣慰,至于责罚之类的…也应并无太重…” 他叹道: “管龚霄暂且不说,还有个筑基巅峰的郭红渐,并火凶猛,我等不是对手,若是再慢一些,被其中一个逮住,能不能保住命难说,另一个过来,更不能脱身。” 几人默然而立,过了一阵,东边的天空已然被黑云覆盖,东岸那座望月第一山密林也渐渐出现在眼前,孔孤皙这才惶恐起来,数次回头,低声道: “先去见三公子,李承淮…稍后再去拜访…” 他一路驰向东岸边界,却发现四下都是修士往来,似乎并不安定,孔孤皙落到了地界上,派人下去问了,才过了一阵,便见殿上快步下来一男子,身材高大,金眸长发,步伐稳健。 “三公子!” 李绛夏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荒野人心动荡不定,很多事情都要他这个嫡系三公子出面平定,眼下都仙来攻,麻烦便更多。 李绛夏虽然神色有些忧虑,见了孔孤皙还是颇为客气,点头急切道: “东边的局势如何了?我看崔大人驾光过去,可是将人拦下来了?门主可有什么伤势?” 孔孤皙答道: “说来惭愧,都仙道兵马来得太快,郭红渐实力强劲,被崔道友挡下,赤礁岛图谋不轨,我不敢多留,主动退回,并未受什么伤。” 李绛夏前头才绑了富解送过去,孔孤皙也是忍痛亲手斩杀,可两人都默契地避了不谈,没有什么芥蒂的模样,只是李绛夏稍稍抬了头,问道: “玄岳百姓仍在荒野,门主大人可安排门人带往东岸?” 孔孤皙有些难以启齿,顿了顿才道: “本有安排,可郭红渐来得急,我等落荒而逃,便失了分寸,不过已经传令门人收拾。” “本有安排,可郭红渐来得急,我等落荒而逃,便失了分寸,不过已经传令门人收拾。” 李绛夏一听这话,低眉点头,复又问道: “玄岳治下的小族嫡系、小庙正统,可曾带出?” 孔孤皙略有不安,答道: “并无…只是他们收到了消息,到时点一点,看看保下来多少。” 李绛夏抬了抬下巴,若有所思,答道: “既然大人已经护送着门徒过来了,便让门人退回东岸,前往东岸与荒野交接处,依着局势接应崔大人退回。” 孔孤皙连连点头,李绛夏身后的安玄统心中叹息,默默低头: ‘可惜玄岳基业,终落于空…时至如今,眼前真切不再是玄岳门主,而是孔家余孽了!’ 第七百六十六章 渐入雾中 望月湖。 黑色的影子一晃而过,乌衣男子踏着风疾驰,身上披着一身如羽毛般的黑衣,在半空中留下寒气森森的痕迹,落下满地灰雾。 这衣物系着一片片、一串串文旄,长约尺余,黑色的长毛尾部流光溢彩,隐约变换为彩色,加持在这男子身上,让他的速度越来越快。 毫不客气地说,上羽夜衣是李氏见过最好的法衣,李曦治费尽心思寻来,江南紫府之下的修士中恐怕很难找出更好的法衣。 而他手中拿着的那一枚两指长墨玉并不起眼,似乎只是一枚杂驳的玉而已,李承淮却知道这枚夜鬼密符更加了不得。 李家人只知道夜鬼密符可以唤出筑基战力,李承淮却明白这东西是货真价实的古法器,也远不止召出夜鬼,能发挥的效用更多,只是他道行不足而已。 很快,眼前便浮现出浮南的诸多景色,天空中火焰熊熊,红白交织,李承淮提升了速度,驾风而起,身形如水般淡化。 李明宫正持盏立在空中,灵火翻滚,将管灵堞挡住,妙水、白猿,乃至于曲不识都在空中打得不可开交,由于人数占劣,几人打得脸色发白,颇为为难。 “兄长不在…” 李承淮稍稍思量,李承必然是救援丁威锃去了,便从袖中取出那墨玉来,放在手中,轻轻一抛。 顿时空中狂风大作,一点一点的阴气盘旋,黑色在空中舞动,从中钻出一只额上生角的雄壮夜叉来,挥着黑气长叉杀入都仙道之中。 这夜叉实力不弱,化作黑气落到众修之中,先是荡漾出一片阴寒气,将一众修士的法术打断,又挥动长叉,顿时惹得都仙道阵中一乱。 他自己则在阴影之中浮现在管灵堞身边,抽出剑来,挑出一片白亮亮、大如船帆的剑光。 管灵堞稍稍一惊,身形立刻如烟而散,李承淮一抖衣袍,身形幻灭,却听着耳边一阵轻响: “小弟,不必太凶!” 长姐李明宫的声音李承淮自然能听出来,心中虽然又惊又骇,手上却反应极快,立刻慢了半拍,剑光在空中落空,传音道: “这是…” 李明宫方才早有猜测,颇为简练答道: “都仙道不过稍稍意思,目的在于毁去玄岳根基…时至如今,不必再和他们碰的头破血流,只安心应付下去就好。” 李承淮立刻恍然大悟,运起剑斗法,他的术法与剑法都算结实,连连进攻,管灵堞以一敌二,也顺势后退,并不逼得太急。 管灵堞实力厉害些,纵使是抱着切磋的心思,刚才也是压着李明宫打,眼下李明宫终于得了空,都仙道的态度结合着汀兰真人的话语一同涌上心头,心中才有空思量: ‘既然…归根到底不是都仙道,而是长霄要害我家…一路追逐我家真人入海难道就是这位真人的唯一打算了么?’ 她法力输入手中的法器六角赤焰盏,纯羽离火的红白色绒毛伴随着火焰卷去: ‘听着汀兰真人的意思…恐怕长霄这家伙也没有回来…可他如若早安排了谋划,图谋我家的东西…显现岂非在当下?’ ‘若是如此那位假扮素免的真人,极有可能是长霄门的另一位紫府,成言真人!’ 不知为何,成言真人从来闭关不出,可事到如今,要现身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事情,李明宫心中慢慢绷紧: “长霄真人给成言交代了什么…这真人来打听消息,眼下必然有动作!” 她仿佛置身迷雾,一切都看不清楚: “守浮南到底是错是对?可即使舍得此地不要,退回北岸,只要真人一日不回来,难道就有一日消停了?不过是换了北岸招人算计罢了!” 浮南。 天空阴沉沉,狂风大起,金光缭绕,雷霆洞响。 李承袍子飘飘,长枪横持,踏雷而立,天上的雷霆垂落下来,一道道打在他面前,凝聚成如瀑的雷雨,哗啦啦落下。 他驾雷而来,出其不意,以六雷玄罚令从天而降,连续九道雷光将一位镗金门客卿击落,解救丁威锃,现下除去司徒末,镗金门余下的五位筑基如今还有三位,围在司徒表身边,抵御丁威锃。 他驾雷而来,出其不意,以六雷玄罚令从天而降,连续九道雷光将一位镗金门客卿击落,解救丁威锃,现下除去司徒末,镗金门余下的五位筑基如今还有三位,围在司徒表身边,抵御丁威锃。 李承也是第一次与司徒末交手,虽然道统上并不占据优势,可胜在法器克制镗金门,与丁威锃联手,也将众人压下去。 眼下一招手,六枚雷罚令立刻围绕着手腕旋转起来,银白色的光辉荡漾,喷涌而出: “阳至为嘘,遂诞六雷!” 立刻有明晃晃一片亮白,六道狭长优美的令牌一同闪烁,符文逐一亮起,面前的司徒末则信手掷出一枚金盾来: “轰隆!” 滚滚黑烟汹涌而起,金盾幸亏不是什么血气之物,妥当撑下来,司徒末却立刻抽出刀,铿锵一声抵挡住黑烟中的雷枪。 “锵锵锵…” 李承手中雷枪舞动,招招压制眼前的镗金门主,神色并不轻松。 “这司徒末…到底什么意思…” 太古怪了…眼前的司徒末简直不是镗金门主的水准! 要知道司徒末是积年的筑基,早早开始修行秘法,纵使是天上的重明洞玄屏压制了金针与金刀,也绝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角色! 李承的目光沉沉望去,对面的镗金门主似乎有些恍惚,自己姐姐说司徒末‘狐疑狡猾,阴损刻毒’,如今似乎只是一个沉默的修士而已。 一旁的丁威锃早已经心中不安起来,他与司徒末接触多次,也斗过法,熟悉得很,如今司徒末本该充斥阴损、奸诈的眸子已经完全变化,反而现出一种沉默的冷静,让丁威锃大感不安。 他暗自传音道: ‘承大人,此人恐怕有谋划…’ 李承疑道: “你等既然说他奸诈反复,难以琢磨,若有计谋,为何显出这般模样,徒增疑心?” 相较于李家两人的暗自起疑,司徒末只驾着金光,踏风穿行,迎着满天雷光,才运转法力,天空中那面铜青色的屏风光华下照,将他的两样法器定在空中,动弹不得。 司徒末只能以手掐诀,放出光辉迎接雷霆,打得憋屈无味,他的面上却没有太多表情,沉默地抵御着。 司徒末在李渊蛟时期便与李家交手,他筑基的时日更长,甚至可以算得上李玄宣一级的老人了,被李承这后辈中的后辈借助法器压制,本算得上是可悲可耻的事情,他仅是沉默注视而已。 司徒末今日启程时,收到了三封飞信,都从太虚飞出,两封要他杀李承,一封要他杀丁威锃,逼出李周巍。 随信而至,还有一条灰索,上绘山川之纹,金边白晕,一枚紫符,神通渺茫,作紫水荡漾之华,入手冰凉,一直刺进他心底。 紫符他看不清,灰索司徒末可太熟悉了,从书里读过太多次,这东西是自家真人司徒霍的得意宝物,紫府级别的灵器。 山暝动岳索! 自家真人司徒霍流亡海外,生死不知,传闻又被元素重创法身,断去一臂,从此更不敢回海内,他为何要来趟这趟浑水?他有什么必要趟这趟浑水? 司徒末与李氏交手这么多年,从来都在规则边缘里踌躇,当年在金兜岛,李玄锋持着弓在海里等着,司徒末缩在岛上动弹不得,平心而论,当时的惶恐尚不如今日。 镗金一门,自三代始,暴毙、自裁、为兄弟所杀的门主数都数不过来,他司徒末镗金门出身,自己就是杀兄上位的,能从夹缝中活到今日,眼光并不弱,心中其实很明白。 ‘如今能杀、规则内能杀李家嫡系者,唯我一人耳。’ 李家所恃是在外的李曦明,司徒家苟活也是靠着在外的司徒霍,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比司徒末更适合做这件事了。 论仇怨,他司徒末与李氏仇怨不浅,论背景,他司徒末同样也是紫府后裔,也是一枚烫手山芋,沾不好丢不好…唯一的区别,只是司徒霍不看重镗金而已。 待到他司徒末杀了李承,李曦明找谁报复去?报复大猫小猫三两只、随时可以闭门缩入山门装死的镗金?还是长霄?邺桧?送这灵器、符箓来的能想不到? 可他司徒末呢?难道能安心退回镗金门闭关突破去?不可能的事情! 金甲男子仅仅冷冰冰站着,表面上被打得挣脱不得,心中却如同举着一把冰寒蚀骨的尖刀,一动也不动地踌躇。 金甲男子仅仅冷冰冰站着,表面上被打得挣脱不得,心中却如同举着一把冰寒蚀骨的尖刀,一动也不动地踌躇。 是,他镗金门是有紫府阵法,可这大阵有什么用处?阵盘被神通封锁,动弹不得,不止金羽宗有开阵玉符,青池、修越两宗都有,这紫府阵法再好也庇护不了他司徒末! 这紫府灵器一出,杀了李承,恐怕金羽宗真人闻讯而来,一杀他司徒末安抚李氏之心,二夺山暝动岳索为自用,哪里有什么怜惜之心! “可不杀此人,取了两位紫府东西,悖了三位紫府命令,天下谁能容我?” 司徒末曾想把山暝动岳索送至金羽,以求夹缝中求生,可他明白当此之际,整座镗刀山上的情景都会落入金羽宗眼中,如此寂然无声,态度已经很明显: “秋水真人近年闭关,天霍真人出关持金羽之事…这位真人已经默认了…甚至…其中可能就有一封是他的旨意!” 他司徒末再怎么样都是金羽的狗,若非金羽默认,谁敢造次! 司徒末紧紧攥着袖中的灵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仿佛他的生命也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走向尾声…这男人终于提了袖,低声道: “李承!” 对面的男子瞥了一眼,那双眼如点墨般夺目,雷霆动响,顺着他衣袍游走,司徒末有些失神地看着他,牙关咬得咯吱作响。 ‘只有一条活路…只有一条活路…’ 李承同样看向面前的男子,司徒末的一身金袍在风中滚动,放出种种金色,这男人的情绪过于激动,露出牙齿又白又尖,浑身反而如佝偻般缩起来,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怪异声音。 ‘金在庚辛,高誉广威,土成山岳,正不移,为凶之物,受此束缚…’ 李承意识到不对,他退出一步,发觉面前的男子一下抬起头来,发出一声咆哮般的呼声: “呔!” 眼前的时间仿佛放慢了,李承清清楚楚地见着他袖中探头探脑地钻出一条灰索,上绘重重叠叠的山川之纹,金色镶边,环绕白晕,眼前的一切骤然暗下来。 “嘭!” 天空中的重明洞玄屏仿佛受了剧烈冲击,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离弦之箭般弹射出去,大蓬大蓬的金针压下来,游鱼般的尖刀也弹出,耳边都是尖啸。 下一瞬,悬浮在空中释放雷光的六雷玄罚令轰然炸响,被打得的四散飘零,各往一方而去,所有雷霆瞬间阻止了这灰索一瞬间,刹那被消得干干净净。 “灵器!” 李承脑海中警兆大起,可这灵器已经如一阵风般袭来,仿佛已经化为一条灵巧的蛇,噌地跳上他手中的长枪。 李承虽然是李家前几位的人物,手中的枪也用上筑基法器了,却不过是一道中规中矩的法器,远不如李清虹的杜若,哪怕是他拿着杜若,面对灵器也不会好多少。 只听着咯噔一声,这长枪上雷霆消弭,法力消散,被灰索缠了个结实,一弹一扫,同样扫到地上去了。 可仅仅是这一瞬间,李承已经从袖中唤出一古铜色镜子法器来,巴掌大小,两环刻画着数种走兽奔腾,花纹华丽。 铜翅亮白! 这镜子法器是从都仙道手中得来,虽然模样华丽,却品级不高,比那把长枪厉害些,轻轻一跳,撞在灰索上,只听‘铛’一声清脆响亮,这镜子倒飞出去,发出咯吱咯吱的痛苦声音。 这些法器的阻挡并非无用,丁威锃近在咫尺,当下已经挥出棍来,李承同样也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当下立刻张口,从雷池之中引出一点白色。 “紫符元光秘法!” 第七百六十七章 志度 白盈盈的光点闪动,迅速膨胀变化,如瀑般的雷光倾泻而下,将灰索抵挡住,剧烈的雷霆之声方才响起: “轰隆!” 紫符元光秘法到底是策雷泊云的道统,浓烈的雷光和暴烈的冲击一同扩散,比先前的法器威力更大,明显让灰索速度大减,甚至倒飞出去。 可这雷瀑并未逞多久的威风,灰索上的山川之纹逐一亮起,雷光正中如同漏了个破洞,一下干瘪下去,紫色雷浆统统如长鲸吸水涌入灰索之上,顷刻消弭得干干净净。 ‘是土德、金德一类的灵器!土泯盛雷,金消残电,最克我雷光!’ 李承立刻看出来了,年年是他雷光以霸道迅疾、斩妖除魔克制敌人,如今终于落到被他人压制的地步,抽枪回身,踏雷而退。 一边的丁威锃早已经急援过来,两棍敲在灰索上,这灰索却不急不慌,遁走太虚,司徒表等人一同逼过来,将他截住,司徒末则冷脸踏风去追李承。 一金一紫两道遁光冲天而起,李承想也不想,往东而去,头顶上的暗青色光彩升起,屏风一一展来,重渊的光华喷涌而出,向司徒末冲去。 可司徒末一身遁光都是自己修行,并非借助什么法器,难以被打落,这人又早就明白了天空中的重明洞玄屏用途,金针与金刀早就收入袖中,面对袭来的青色光彩,也只不过稍稍一顿而已。 好在李承的遁光比他快出一筹,暂时领先,重明洞玄屏光芒回转,面前却浮现出一片金色,被摄在了眼前,原来是对方法术偷偷绕到了眼前。 李承掌中雷霆汇聚,双手一推,将这法术打散,他一边驾雷而驰,心中闪电般冒出一道念头: “司徒末有灵器,必然是紫府插手!” 李承心中惊惶并不多,而是沉甸甸满是凝重: ‘背后是谁?司徒霍?金羽?都仙?长霄…甚至不止一人,几位紫府的共同意愿…’ “是为了我家世子…我一个断绝道途的雷法修士,哪里用得着这样大的阵势?” “是为了逼迫明煌现身,不仅仅是一个长霄的事情,我早知道紫府之中恐怕没有人愿意见到明煌突破紫府,却没有想到他们的行动如此酷烈!” 李承对长霄的突然出手、往死里得罪的行为一直有种深深错愕,到了如今的地步,他终于明悟过来: “早时怀疑长霄对天命之子屡屡出手,会对明煌图谋不轨,却没有想到来的这样干脆、这样快,看来是小看诸家对我家的恶意了,长霄何尝不是顺应了众念!无论众修愿不愿意明煌落进长霄手中,至少在逼迫我家世子现身这一点上…已经有太多太多的利益趋同了…” 至于现身之后,有些人希望捉他入手中,有些人希望他死…长霄正是看准了这一点,只要他逼迫李曦明入海,腾不出手,即使邺桧不愿出手,也有太多的紫府会推波助澜,不说金羽、赤礁——哪怕是李家身后的青池司家,难道就没有逼迫李家至绝境的心思?!要李氏投入青池,此刻正是最好的时机! 李承虽然不知落霞山之事,但是把这些迫害看作是对自家家主的忌惮,得出的结论并无两样,竟然慢慢梳理清楚。 他心中念头闪动,身后的司徒末表情狰狞,凭空下握,从半空之中接住一条灰索,明媚的山川之纹闪动,声音滚滚如雷,喝道: “李承!受死!” 这一声将他惊醒: 司徒末又是何等处境? 司徒末这人,族史中记载得清清楚楚,是个狡猾阴毒的人物,自己长姐也接触过,确实是枭雄,这般人物,就算要用什么法术、祭出什么法器,也自然是默不作声,表情平静,以防他起了防备,哪里如如今这般表情狰狞,声震如雷,生怕他李承不知道一般! 李承在这一瞬间心中明亮,领悟出一点: “即使他气势汹汹要杀我,可我继续逃生,动静越闹越大,才能符合他利益!他要逼出明煌…他要乱起来,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家主身上,又让紫府满意了,他才有一线生机!” 他李承这一刻如蛛网上黑蛾,弹翅跳动,挣扎求生,对方这只金皮毒蛛又何尝不是战战兢兢,同在网中,以求苟活? “轰隆!” 紫色的雷霆激流喷涌而出,往身后砸下,冲击出一片雷光,金针四处退走,其中却飞出一条毒蛇般的灰索来。 司徒末虽然看上去绝望激愤,故而口中狠厉,隐隐提醒,却更加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手中一点也不放松,这道压制雷霆的灵器继续捆上来。 司徒末虽然看上去绝望激愤,故而口中狠厉,隐隐提醒,却更加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手中一点也不放松,这道压制雷霆的灵器继续捆上来。 李承已经乘着时机服下丹药,身上同时亮起红光来,修为寿元一同减损,急切往东方而去。 浮南地界的另一头是李明宫等人与都仙道的交手之处,虽然局势同样不乐观,可如今看来,却是他唯一的转机了! ‘倒是可笑…都仙是我家晋级紫府后明面上的第一仇敌,其余诸家是客客气气,笑意盈盈,没想到如今…竟然是要寄托于都仙道的善意!’ 世事奥妙如此,一夜之间一切反覆,李承破空而起,才踏起雷来,却听着身后的司徒末发出一声癫狂般的咆哮: “逃!你逃的掉么!” 这一声由法力推动,响彻天空,一瞬间便没入李承耳中,这青年的表情出现了一刹那的迟疑,他脑海中念头穿梭: 我逃得掉么? 仅仅是用司徒末追逐他李承来逼迫李周巍现身,这小小浮南地界不过望月湖北岸大小,会不会太短?雷霆迅疾,一有疏漏,都仙有心相助,岂非白白浪费时间机会? ‘不是追逐…是我的命…司徒末的意思恐怕是他不止一样灵器…还有更多…若是逼得急了,要先动手。’ 李承雷霆散罢,灰索落来,将前方的道路挡住,他勉强踏出一步,只觉得一身上下沉重三分,转了方向,往江上而去。 过了江就是望月湖,也是李周巍闭关之所! 这一转向,司徒末立刻明白对方多少是看懂了,简直庆幸至极,却依旧冒出一身冷汗: ‘还好李家人聪明!’ 他打死也想不到自己脑海里会出现这样一个念头,可如今结结实实浮现了。 ‘往南,去湖上逼出李周巍,你我皆有生路,否则你死…我亦受烹!’ 司徒末面上依旧是狠厉激动,眼中的焦急神色没有淡去,手中的法诀却停了下刹那,显然是松了口气,连那条灰索都慢下来。 李承则驾雷踏出数步,司徒末用灵器逼迫,推动他过江。 “轰隆!” 宽敞的江水才出现在面前,这位镗金门主缓缓抬眉,那一条灰索光芒大放,一道道符文从那山川的图案之中流淌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道道淡金色的光华垂落,显然是有神妙运转。 手中拿着灵器抵御敌人的筑基不算太少见,当年的宁和远也算一个,手中拿的还是古灵器,可无论是修为还是斗法能力,甚至是灵器与道统的契合,他宁和远显然不能与司徒末相比。 如今这神妙一出,李承明显发觉左右晦涩,如同置身于山川沟壑之中,这条灰索不断放大蔓延,在天上降下淡金色的光华,借助太虚锁定了他。 司徒末不是易与之辈,如今只有往前走的份了,这镗金门主渐有把握,已经忖起下一步的谋划了: ‘山暝动岳索绝不能拿在手中,只要到了湖上,李周巍绝不能坐视不理,哪怕他真的闭了关,也要急得李玄宣把他给强行唤出来。’ ‘他一现身,立刻将山暝动岳索砸在李周巍身上,紫府符箓打在李承身上,弃了灵器逃遁!’ 司徒末有把握,只要山暝动岳索不在自己手里,身上的紫府目光能少去九成! “只要我不带着灵器逃遁,也不回北边的镗刀山紫府大阵中藏匿,而是一股脑往东海而去,我就必然能活下来!” “因为——我还可以用来钓出李曦明!” “只要有用,我就能活!” 司徒末不愧是一步步从侍妾之子爬上门主之位的人物,如此必死之局,他竟然也一口气找到了生路! 他也不怕李承能如何,只幽幽地盯着对方的背影: ‘反正李周巍迟早也是要现身的,现身也未必一定有什么事情,却能保住你自己的命,天下没有人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更何况非是要李周巍的命来换!’ 司徒末那双眼睛在李承身上停住了,明明有灵器压制,符箓作保,李承也是知道停下来便必死无疑,可他那疑心复又涌起来,忖道: ‘可李家人以宗族血脉、古代道德约束子弟,李周巍又是家主,安知李承是不是顽固轻生之徒?’ ‘可李家人以宗族血脉、古代道德约束子弟,李周巍又是家主,安知李承是不是顽固轻生之徒?’ 于是下一刻,他默默的把一蓬金针藏在袖里,将法力灌入其中,森森的声音骤然浮现: “李承!你敢死我便转去杀李明宫!” 李承的身影在江面如雷般闪动了一阵,骤然停住,司徒末冷冷的声音随后方至: “莫要觉得我做不到,诸位真人只会觉得我识相!” 李承两眼微睁,那双点漆之目直勾勾盯着对方,他一手并指,悬在胸前两寸之处,另一只手后伸,抵在背后,同样并指,两指都捏着一枚金灿灿的符箓。 李承身前符箓骤然亮起,冲出一串深青色的光彩,厚重如岩石,肃穆如宗庙,正是土德青宣一道的祝术! 而身后的符箓亮起的却是浓烈的黑光,幽匿如林阴,诡异如巫寺,则是并古巫箓一道的隐匿。 巫箓金符! 李玄锋从大宁宫带回来的这一沓巫箓金符也算李家的好宝物,李家几个嫡系都有带着,李曦峻曾经用过变化巫箓变化为郭红瑶,如今余下的两种终于派上用场。 这枚土德青宣祝术一经催动,立刻化为一股沉重的金色流淌在他身上,变化并不大,可并古巫箓一道的隐匿发动,李承身上的黑光涌起,叫天上的灰索定住了。 灵器通过太虚锁定筑基,绝对是到死都逃脱不得,可此刻的李承仿佛隐世隔绝,从这一片金色之中脱身而出,驾雷而起。 ‘好!果然摆脱了!’ 李承清清楚楚记得着巫箓的用途,李曦治当年带回来的时候解释过,隐匿似乎是勿查我的紫府神通凝聚,更大的作用是能够逃避紫府推算。 ‘他们也算不清我了!’ 李承心里明明白白,如今是诸家你推我、我推你,相互推波助澜才有了如今的局面,也就是说,没有哪位紫府会亲自用神通去勾司徒末或者他自己! ‘我家紫府在外,众目睽睽之下,没人想自家道统四百年不能安生!他们算不清我下一步要作甚,我就有自主的空间!’ 他的身影从这才从金色之中脱出,司徒末悚然一惊,可他的双目早早化为金色,一步踏出,那一枚金针从袖子里飞出,无数金毫如光芒向四面八方射去。 他的反应快得惊人,早在袖中藏好了法器,李承取符的一瞬间就开始施法,快到了几乎与对方同步! 李承的举动出乎了意料,换成任何一位筑基都有可能丢失一瞬,为随后的逃生创造机会,可众紫府挑的这把刀司徒末受了锤打火炼,含恨咽怨,太锋利太快! “叮当!” 金针放出的成千上万光华刹那延伸到了数里开外,东方发出一点清脆的碰撞声。 这声音并未传回,司徒末已经靠着法器之间的联系察觉,身体还没来得及动,脑袋已经骤然旋转,那双阴毒的眼睛满是血丝,金色汇聚,如同两支离弦之箭般刺过来。 李承后心生寒。 他心中很突兀地回想起当年练气之时守备东海那座小岛的时光,那时海水涛涛,夕阳蜡黄,他捧着族史来读,每一段他都能背得很清楚: “而后金庚临东海,末守岛不出,及司徒郴至,郴受其赚杀,遂不得而还,信至家中,峸顾之曰:伯父昔年在时,数虑此人,除之不去,曾以一言告之,警记在心。” “辽曰:愿闻其详。” “答曰:观其志度,必为后患!” 第七百六十八章 意外 巫箓金符的光彩在身形上流淌,李承脚底的雷霆升腾,强烈的金光从他背后升起,青年的思绪很快被打断。 “轰隆!” 司徒末受了一骗,差点丢了他的踪迹,心中的惊惶愤怒可想而知,如今面上的激动不再是表露于外的面具,而是真真正正的、如同捕蛇被反咬般的阴沉怒火。 这位镗金门主身上的光彩刹那明亮,菱形花纹的金衣浮现出一重又一重的符文,这一步跨出,收手来捉,速度竟与先前是天壤之别! 李承身上红紫之光沛然,一切紫色雷霆往脚底而去,他的神情无忧无惧,唯独一片静如止水的冰凉,凭空踏出,终究快出司徒末一步,险险避过。 司徒末却没有半点懊悔,只要李承还在自己灵识范围之内,便逃不出意外,怕的就是如先时一瞬间般消失不见,那才叫他一身冷汗。 他面上的阴色迅速收敛,转化为冷酷的寒意,一点金光从他脑后升起,化为一只白寒如雪般的葫芦。 ‘法术…还是法器?’ 李承来不及辨别,一股寒霭华光已经从葫芦中涌出,如天光下照,从半空中破开云雾,照在他身上。 司徒末本身的速度一点不慢,此刻再度拉近距离,两手两指相并,相互抵在中节,喃道: “受西方正色,令气发生…” 司徒末斗法经验丰富,一端掐咒,另一端的金针与金刀一同飞起,先去空中寻出重明洞玄屏,便见暗青色动向,果然把这面法器屏风给逼出来了。 李承这头寒霭华光哗啦啦散下来,他也早知道司徒末三番五次迫于压力翻山过来袭击,前几次十有八九都是没有尽全力的,一边拿起雷来,准备对付这寒光。 谁知身上石青色的光彩荡漾,那咒术的光华显现,弥漫的寒霭华光如同照在一团滑不溜秋的圆石上,纷纷往两头散去,竟然不必他出手。 自家头一次用这符箓,并不熟悉,好在是意外之喜,李承立刻抬起雷来,听着半空中一阵刺响。 “铛!” 正头顶上浮现出一块暗金色的如意,当空砸下,李承腾起雷电,转去抵御这如意,在半空中炸起一片白光,洒落满天亮晶晶的火星  可惜金生于土而别于土,压制雷霆,这如意轻轻巧巧地砸碎雷电,敲在他身上的石青色光彩上,当即发出一声脆响。 “咔嚓!” 李承心知这祝术的防护之力已到极限,只能趁着最后的光辉多踏出几步,手中捏诀,道: “阳至…” 手中的法诀还未掐完,身后终于传来一片寒意,庚金的寒煞喷涌而入,撞在他身上的暗黑色巫箓色彩上,这暗黑色的光华便如海水涨落,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隐匿之力受寒煞侵袭,破碎消失了! “噗。” 李承吐出口血来,化为炽热的雷霆飘起,他修为远不如对方,修炼的年岁拍马不能及,雷霆又为其所克,更别说斗起什么法术了。 当下青年只忍痛驾着雷,司徒末看得眼皮直跳,见他固执向东,面上的神色越发狠厉: ‘还不愿了结!’ 那条如同毒蛇般的灰索顺着他的袖子向上攀爬,司徒末仅仅让李承腾出一个身位,已经将这灵器掷起。 李承符箓已破,这灵器再度游入太虚,隐隐将他锁住,灰索的山川金纹光幕从天而降,将东方的道路封死。 司徒末心中的恨意一下蓬勃于胸,眼看李承如笼中之雀般困在光幕之中,竟然升起无力之感,他低低地叹到: “你…你!何其愚蠢!你命也不要了!你李家有几个人够我杀的!” 李承执起枪来,目光紧紧盯着对方,沉声道: “你大可杀我,既然杀我逼不出人,再杀谁都没用,等你用途尽了,我看谁保你!” 司徒末只觉得胸口积着口痛血,欲吐又吐不得,心中沸热,此刻一切都如摆在台面上般清晰,李明宫等人必然来驰援,丁威锃没有重明洞玄屏,很快也要落败,自家人同样在路上。 李承绝不肯回湖,眼下唯有杀他。 李承绝不肯回湖,眼下唯有杀他。 司徒末终究不死心,问道: “昭景失策,李周巍能躲到如何地步?你白白身死,又有何益?” 李承沉默了,他盯了一眼对方,那双醒目的眸子里似乎什么也没有,他答道: “要杀则杀,待我家兵马至,亦要杀你。” “轰隆!” 山暝动岳索的光幕动摇起来,似乎已经有人到了附近,司徒末终于死心,他最后望了李承一眼,道: “我能不能活难知,你还须先死。” 空中金幕下催,司徒末抽出刀来,见着银甲黑袍的青年吐出一枚白亮亮带血的光点,那张脸一点点沁出血来,司徒末亮起眼睛,咽喉里发出两句笑声。 他毕竟与李家有仇,见到如此情景,心中终究畅快。 李承那双眼睛泵出眶来,在漫天雷霆之中化为光点,接下来掀起的是一层皮肉,带着血化为雷浆,令人窒息的雷霆弥漫在光辉之中,六枚雷罚之令凝聚成形,疯狂吸纳着他一身上下的所有法力。 司徒末毫不犹豫地后退一步,那山暝动岳索包裹着所有雷霆,被他重重地掷向远方,那枚紫府符箓掐在手中,腾身而飞。 “轰隆!” 这一段雷霆无论多么了得,面对堂堂紫府灵器,还是一道土德、金德的紫府灵器,终究还是化为一声绵长的闷响,这些雷霆张牙舞爪要去扑司徒末,却统统被囚禁在其中,寸步不得出。 随着山暝动岳索的光华流逝,所有的淡金色光华收回空中,司徒末抬起眉来,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 西边是他镗金门修士,司徒表等人严阵以待,一两人身上带伤,却并不重,也不知拿那丁威锃如何了。 另一侧是一位身着红裙的女子,手中端着六角灯盏,红白色的火焰微微跳动,那双明媚眼中尽是泪水,身后应是李家众人。 还打么? 司徒末心中几乎是一瞬间就有了答案。 “李家有那躲避紫府推算的符箓,李周巍逃避紫府目光并不困难,换成是我同样暗自离去,李承说得不错,杀光也无用!” 司徒末立刻退出一步,司徒表也正迎过来,这位司徒家的门主从袖口中取出紫色符箓,立刻按到老人司徒表手中。 “轰隆!” 天空中的雷霆骤然亮起,经过了山暝动岳索的重重压制,这李承以命为代价的雷霆依旧使天地一白,众人皆闭目后退,抵御雷光。 这也正是司徒末掷出灵器的目的,他趁机接住太虚中穿梭而来的山暝动岳索,从中接过一枚黑色锦囊,反手将山暝动岳索放入司徒表手中,冷声传音道: “杀光他们!我去湖上寻李周巍!” “轰隆。” 雷光止息,司徒末身影已经化为淡金色流光消失。 司徒表只能在原地祭起灵器,一片法术已经穿过雷霆投来,火焰交织、合水金环,这老头捏紧了手中的紫府符箓,隐隐不安起来: “把这东西给我作甚…” 可他来不及思量,眼前的李明宫眼看李承被杀,差点吐出血来,面上带泪,内心的愤怒可想而知,这老人只能撑起山暝动岳索。 可他并没有得过门主传承,虽然知道山暝动岳索有几样神妙,却并不清楚其中关窍,只不过放出阵阵黄光,用以抵御飞来的法术罢了。 司徒末这头往南驰出一阵,等到几人望不见自己,涛涛江水从脚底淌过,便立刻调转方向,向东海而去。 这已经是他一瞬间能想得的最有可能的活路了。 山暝动岳索和紫府符箓一同留给司徒表,不至于图了紫府的东西,惹人觊觎,而司徒表依靠着山暝动岳索和符箓底牌,不但能继续履行紫府吩咐,吸引目光,还能杀一两个李家人,更有意义。 而他司徒末特地取了李承的储物袋,那就是要让李曦明有办法寻到自己,作一作紫府的鱼钩…这样哪怕有哪位紫府要杀自己了,也有其他紫府不愿… 而他司徒末特地取了李承的储物袋,那就是要让李曦明有办法寻到自己,作一作紫府的鱼钩…这样哪怕有哪位紫府要杀自己了,也有其他紫府不愿… 至于什么往东寻李周巍,只不过安抚司徒表,让他安心在原地做替死鬼的手段而已。 “只可惜那重明洞玄屏,实在是好宝贝,李明宫在场,没有能力再拿,若是被她拖住,结局便未可知也…” 将灵器山暝动岳索都丢了,他更不会去贪重明洞玄屏,心惊胆战、如履薄冰地驾风而走。 眼前的天色慢慢昏暗,司徒末心中悬得发痛,手脚冰凉,整片江面倒映着夕阳,他的目光从南扫到北,仿佛哪一处会立刻跳出一位紫府,将他一掌打成碎片。 他飞了一阵,南边黑气沉沉,竟然渐渐出了荒野,两旁空无一人,连个路过的修士也没有,河面平静如镜,甚至没有妖物的踪迹。 司徒末的心竟然一点一点平静了,他背后渗出一片冷汗,这位镗金门主脑海越来越清晰: ‘成功了…诸位紫府在推波助澜之中立场只会越来越清晰,他们裹胁着谋害李周巍,每一个时辰过去,他们的心思在沉默中会越发倾向置李周巍,甚至李曦明于死地。’ ‘毕竟…即使无人知道,可被我害过的人还是早点死为好!’ 他的思绪越发收敛了,将一切埋入脑海深处,司徒末明白自己走在了活路上,李承那张沁着血的、坚定的面孔在他心头闪动了一下,很快消失不见了。 一直出了荒野,司徒末一阵从天上飞,一阵潜到江底,变换行踪,李承那枚黑色储物袋被他如同保命符般攥在手里,始终没有打开。 此时此刻,他的法力所剩也不多了,驱使灵器追逐了一路,甚至灵识都有些过于疲惫了,紧张了一整天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 “哗啦!” 他从江面之下破水而出,激起四处水花,哗啦啦地落在水面上,天地已经到了最暗沉的时刻,四周黑得惊人,隐约有呼啸的风吹过树木的哗哗声。 江水落尽,水面重新恢复如镜,司徒末的眉眼低垂,目光落在水面上。 江面上倒映着一位金白色甲胄的男子,披着的黑色长袍在夜风之中倒卷,一股明亮的明阳天光正从他的衣甲上流淌而下,在江面上滚动。 他黑发垂散,两只乌焰手臂从他背后长出,各持乌色长戟,向两侧指向江面,左手上的白纹玄甲片稍长,两指相并,正捏着一张渐渐在风中幻化为黑光的金色符箓。 这青年的另一只手平举修长的法戟,灿烂夺目的天光正疯狂地从那大戟中心喷涌而出,锋锐的长枝正在眼前迅速放大,他隐隐约约看到对方眉心处升起点光华,紧接着,无尽的白色便淹没视野。 “锵!” 大昇长戟如同一道流光,砰然撞击在他的法衣之上,这件镗金门的顶级法衣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司徒末只觉得五脏六腑如有火烧。 “轰隆!” 紧接着,上曜伏光如同一把锋利的宝剑,同时砸在他面上,爆裂的轰鸣夹杂着支离破碎的嘎吱声响彻夜空。 司徒末一口火焰从口中烧进肺里,烫得他浑身抽搐,他并没有惊异于对方出关后的实力,司徒末满心唯有冰冷: “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 “茫茫江水!他如何能堵我!”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司徒末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位紫府嫡系贴着脸冒到自己的面前,而他在湖上嚣张的资本——紫府符箓与山暝动岳索通通被他丢在了浮南。 更何况贴着脸的是李周巍这样的紫府种子! 他赖以为保命的金衣终于支撑不住,下一刻就在半空中暗淡下来,明光照彻,两只乌焰汹汹的手臂各从一方冒出来,司徒末身上方才亮起的金色符箓光罩来不及笼罩全身,便被这具有破法之力的手臂硬生生扯住,消磨腐蚀,难以合拢。 “噗!” 一只手臂骤然锁住了他的喉咙,司徒末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星星和月亮都在眼前迷糊,他已经被提至半空,对上那双金色眸子。 一双含恨的、仿佛要滴出血来的金瞳。 第七百六十九章 佩剑 烈焰沸腾,顺着天光流淌而下,脖颈上的手越锁越紧,司徒末仍想不明白。 为什么? 李周巍能在茫茫江水上找到他,司徒末起初惊疑,而后很快释怀理解,李周巍能找到自己,身后必然有紫府引导,可李周巍为何要现身呢?一口气遁入东海不好么? 诸位紫府算不清李周巍,难道还能算不清司徒末?他司徒末纵使是被诸紫府放出,可神通奥妙,岂能没有眼线?李周巍再怎么撤走也绝对快不过紫府。 ‘何必非要除我这一把刀!’ ‘除非…引导李周巍的那位紫府就是要引他来除我的…可紫府眼睛必然在我身上,哪怕他再用出那符…难道就能跑得掉了?’ 可他已经来不及开口,明阳和天光从他的面上沸腾着喷涌而出,李周巍眉心处的上曜伏光将司徒末整枚脑袋炸成了白骨血肉之沫,滚烫的血液刹那间喷涌而出,蒸发成金煞飞起。 这位与李家斗了四代人的镗金门主终于在炽热的明阳之中融化得干净,只留下两枚储物袋和一件黯淡金色菱形纹路法衣挂在长戟之上,两只袖口鼓荡高高扬起,在风中飘飘。 “哗啦。” 亮堂堂的金针从天而降,飘洒着落在河面上,这套珍贵的筑基法器被天光摄起,重新飘回空中,李周巍抽出长戟,身形化光而起。 “轰隆!” 随着司徒末陨落,天色迅速明亮起来,咸湖周边的林木潇潇而动,每一片树叶都哗哗作响,往下垂去。 平静的水面急剧荡漾,庞大的金煞冲击咸湖,上勾天象,引得云消雾散,寒秋之意弥漫,竟然早早渡过了夜,现出天明来。 司徒末作为筑基巅峰、修行秘法,紫府在望的修士,不小心着了道,死得突兀,与命并无太大损耗,天象也是轰轰烈烈,迅疾又快速。 这金煞上及天际,很快垂落下来,接触咸湖的湖面与湖床,金乃地之子,这场景瞬间绚丽百倍,咸湖的湖面作青、蓝、红三色,地脉震动,显然是有矿脉在地下孕育。 李周巍并未压制对方身死的异象,天空的变色与大地的震动一瞬间就引得四目八方举目望来,他不但没有向东海逃去,反而亮起法光,明光闪动,现身江边的天际,两指并在胸前,催动法力。 “轰隆!” 河水淙淙而过,天色朦胧,已经有了晨曦的光辉,一座明关凭空浮现而出,重重叠叠的白砖堆砌,角楼耸起,金色灿烂,声势浩大地破空而出,在云中照耀四方。 这明关受了李周巍全力催动,光辉照耀咸湖,远近可见,引来四方观望,李周巍持戟而立,一身白金甲衣,站在明关之下。 此处视野极为开阔,曾经是玄岳门的咸湖岸边,他仅仅站着,太虚中的目光早就一一投来,甚至有遁光从江上呼啸近前,疑虑地停在不远处的湖面上。 李周巍依旧不动,身上的白金甲衣在明光照耀之下越发光辉了,他将长戟驻在地面上,抬眉看向正空,声震如雷。 “望月李氏李周巍在此!既然要杀我除后患,速速动手罢!” 这声音滚滚而作,在湖面上翻滚传播,短暂寂静了一刹那,竟然无人作答。 李周巍握着大昇长戟的手稍稍发白,他“铿锵”一声将戟立在空中,竟然就这样在明关之下盘膝而坐,从背后取出一枚玉盒。 这枚玉盒如翡翠般青亮,纹路皎洁,盒盖很顺畅地滑开了,从中竟然亮出一把青锋来。 这剑长四尺五寸,青白一体,锋沿洁白,颇为瑰丽,光华如水般波光粼粼,正中篆刻着两枚古字: 湛湛的寒光之中,这剑似乎在微微跳动,剑柄之处用普通的黑布绑了,原主人裁剪的很细致,边缘圆润,沿下来的剑穗处隐约浮现出字来。 七尺青冥铜是太阴、少阴之金,保养多年,青白色更加浓郁,即使天空之中明光这样灿烂,依旧有剑光冲天。 李周巍就这样把玉盒放在膝上,静静等候。 一点点明亮的遁光迅速在江面上浮现,自远而近,过了两息,已经有六位白灰衣修士驾风而来,距离湖面越来越近。 这六人衣物灰白,衣口带金,正是长霄门的穿束,为首之人丰神俊朗,身材高大,两眉入鬓,真是仙风道骨,一眼望去就是仙门高徒,神色却有些复杂。 这六人衣物灰白,衣口带金,正是长霄门的穿束,为首之人丰神俊朗,身材高大,两眉入鬓,真是仙风道骨,一眼望去就是仙门高徒,神色却有些复杂。 眼看青年在明关之下巍然不动,这人提了提袖子,并没有立刻出手,而是偏头问道: “真人何在,这人遁来咸湖,叫我等在望月扑了个空,眼下到了这地界,怎地不见真人?” 一旁的修士拱手答道: “玉南师叔,昭景在外,海内紫府没有私害筑基的道理,成言真人应当在太虚为我等压阵。” 玉南子常年在海外驻守,是个暴炭脾气,可对海内之事还算了解,他听了这话,心中激起火来,快嘴道: “白鬓,你就是太懦弱,怕他个甚?这是紫府种子,听闻有命数,比昭景可怕得多,让他走脱了,难道不是更危险?让真人一巴掌打死了,望月李氏还在湖上,照样有软肋拿在手里,昭景敢害一位我家弟子,我等捏起李家嫡系就杀,他能如何?” 白鬓子低声道: “师叔在海外杀人杀的惯了,海内却不是一回事,李氏与好几位紫府有亲,也是紫府仙族,甚至有好几个紫府的亲家,真人也有一死,亦惧此手段,如此堂而皇之残害紫府嫡系,非诸家所能忍。” “庸懦空留后患罢了!…湖上重重埋伏…让他跑了去,山暝动岳索没能在此地,又少个司徒末。” 白鬓子只能尽量安抚他,答道: “师叔勿怒,好在几位真人都在司徒末身上留了心,成言真人更是按着大真人的命令,吩咐我等在湖上守着,另一头亲自尾随司徒末,如今也算钓到了。” “更何况,成言真人说了…李周巍太危险,各宗更有拱火的心思,事有不妥,他会亲自出手,顶着报复也要把李周巍擒回去,总先试试损失小的法子。” “司徒末不是用来钓他的!少了司徒末,你知道有多少事情做不成么!” 玉南子压着怒气回复了一句,一众人已经逐一停在湖上。 玉南子远远眺望,看了看那座云中的明关,见着气势惊人,也逐渐认真起来,仔细的盯了一眼青年,抖了抖袖子,道: “取剑来,我等擒他也是一样的!” 几人立刻近前,玉南子才动指准备掐诀,这青年立刻抬眉来看,一双金瞳刺过来,玉南子稍稍一愣,心中的怒火渐渐转化为心悸: ‘难怪大真人要捉他…’ 可面对骤然而至的六人,李周巍竟然一句话也不多说,也不掐诀施法,这青年做出的第一个动作,竟然是将那枚青白色的宝剑系在甲衣显眼之处。 几人受了这等轻视,对视一眼,那白鬓子早就从袖中取出枚光圈,只有巴掌大小,指头粗细,他两指把圈捏住,另一头看了眼底下的人,默默疑惑: ‘奇怪…’ 时间容不得他多想,多一个时辰就多一分变数,这修士一点也不留手,上来就取出灵器,举起手中的光圈,念道: “驱光散锐,日暗星颓,勿生明火,勿资其气…” 言语之间,玉南子已经带着人扑下去,这道长手中捏着一把细长的术剑,剑上放出一圈圈金色光彩,出手果断,先人一步将长剑劈下。 李周巍看了他一眼,抽起戟来,一手用力,这长戟顿时带着汹汹乌焰,如出水蛟龙般扑过去,玉南子仗着自己多修行了两年,常年在海外,也不怵他,直面戟光。 “铿锵!” 只听一声金属震响,玉南子的长剑不受控制般骤然抬起,剑上的庚金法光被乌焰侵蚀,消失得干干净净,李周巍却不饶人,一戟抵住,眉心处顿时喷涌而出上曜伏光,疾驰而去。 这上曜伏光金灿灿骤然放大,这法术受了伏掠金加持,洞穿远近,竟然不是朝玉南子而来,而是刹那间往稍远施法的白鬓子身上去。 上曜伏光的速度极快,白鬓子不曾想李周巍抵御五人还舍近求远出手对付他,这一下猝不及防,白鬓子身上浮现出一道光晕,勉强将之挡住,烧得火焰直冒,吱吱作响。 白鬓子的咒语顿了顿,引得手中光晕明暗,几人受此轻视,只各自挥起法器来,李周巍长戟回提,横在胸口,将左右两人的法术打散,两只乌光长戟立刻支出,架住敌人法器。 余下一道离火法术又急又猛,作鸟雀之形,带着些奇异棕黄色,似乎有灵火加持,并非单纯的术法,威力极大,未至后心,已经四下生出火焰来。 余下一道离火法术又急又猛,作鸟雀之形,带着些奇异棕黄色,似乎有灵火加持,并非单纯的术法,威力极大,未至后心,已经四下生出火焰来。 李周巍身后立刻浮现出一枚小旗来,五色离火席卷而起,撞上那离火,将之抵御住,谁知那离火颜色变化,从中骤然腾出一把剑来。 这剑离火汹汹,光芒闪烁,剑气如虹,竟然是御剑之术。 “庄师弟好法术!” 这使离火的也是个厉害角色,玉南子早知他厉害,特地点他来,此刻也抽出剑来,酝酿已久的法术催动,放出曦炁之风,同样向李周巍逼去。 李周巍却不慌不忙,身后的明关骤然光明,天光下照,轻轻镇住那飞驰而来的离火法剑,长戟虚晃一枪,回刺向周边一人。 他一人支住长霄五人,一时间竟然并无支绌模样,面对玉南子的曦炁之风,他毫无惧色,长戟横扫,一边侧脸,眉心处的上曜伏光往庄姓修士剑上打去。 一旁的白鬓子虽然被他打断,可道行精深,数息之中已经施法完毕,他将那光圈轻轻一掷,在空中迅速放大,化为院落大小,怀抱粗细,圈中放出一阵一阵灵光,将周围的一切笼罩在内。 霎时间,李周巍身后的明关色彩骤然黯淡,离火小旗之中的火焰明灭起来,连带着他眉心处的上曜伏光也缩小了一周。 唯独长戟上乌焰汹汹,毫无消弭之色,甚至将天上撒下的灵光逼退三分。 “灵器。” 李周巍支住长戟,玉南子的那股曦风还在戟上打着转,明阳法力被纷纷驱逐,两旁的法力侵袭而来,让他不得不稍退一步。 玉南子、庄姓修士都是紫府嫡系,余下三位稍弱些,却也有两位筑基后期,天上的白鬓子要操纵灵器暂且不论,长霄派出的这一众修士显然是想吃定他了。 他屹立不动,几位长霄门的修士却渐渐分散围住,白鬓子在长空之中运转灵器,仔细地看着他,心中的疑虑依旧如同阴影般不曾散去。 “还没有真人的命令…奇了怪了,无论是围杀还是活捉…总得有个命令!” 长天之上朔风阵阵,白鬓子甚至有些心不在焉了,他抬起眉来,更高处的天空上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青色,正在往西北方向吹去。 白鬓子是长霄门的高修,他当然明白天上的青色是什么东西,那是剑门的宝穗春风,从剑峰之顶飞起,一路到咸湖与白日海风结合,滋润江南,也是个好东西,只是在剑门地界无人敢收集。 ‘宝穗春风在结合海风之前走的是剑门地界…是这条道么…怎么吹到玄岳门来了…’ 他的神色僵硬,手中猛然亮起一道白光,急骤从半空抓来一人,这散修正看着好戏,猝不及防,差点一口血吐出来,满面惶恐。 白鬓子一下掐住他喉咙,冷声道: “这是谁家地界!玄岳不是被邺…都仙道吃下了么!” 这人也是附近的散修,连忙惶恐道: “禀道人…玄岳早没有什么湖边地界了!听闻咸湖周边一带私底下归还了剑门,早就是剑门地界了…玄妙也急急忙忙送了地盘过来,从这一带一直往北,连咸湖面上的一大半,都是剑门地界!” “大人,听闻剑修从这地头抬头看,甚至能看到剑峰上的剑光!” 白鬓子这些修士一个个闭关多年,一出关就被拉来湖上埋伏,前后不过一两天,只知道玄岳被都仙吞并,哪里知道这么多,心中骤然一震: “原来如此!难怪…出乎意料自投罗网…难怪!” 第七百七十一章 火尽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这一声落罢,杏黄色的光芒仍在扩散,几人已生惧意,庄道人手中离火持起,看着李周巍持戟不动,便醒悟过来对方是在调息,心中一震,喝道: “速速出手!他刚才用的那法器绝不简单!此刻定然虚弱!” 他这一声霎时间稳定了军心,几人相视一眼,一同驭起法器,不退反进,向面前之人杀去。 庄道人则掐诀施法,定定站在原地,两指合拢,移火入丹田,心中又是恐惧,又是贪婪。 真要问起来,他庄道人不是长霄子亲传的几道之一,半途加入,连个道号都没有,对太虚中的成言更没有什么忠诚可言。 可他眼睛厉害,方才的滔滔离火之中,只有他看清了对方用的是一件法器。 ‘如此厉害的离火之物…定然不同寻常…若是能取到手中…’ 此刻竟然是庄道人杀心最重了,大义凛然的稳定住了军心,李周巍却头一次露出笑容,他将长戟横推,铿锵一声架住两人法器,身后离火旗再度升起。 几人重新交战在一块,李周巍经过方才一番剧烈搏杀,果然有些法力不济的模样,天上的灵光再度撒下,竟然重新把这凶人给压下了。 下方打得热闹,天空中的白鬓子也是双眼含泪,咬牙切齿,雍京玄环这一类范围??的灵器本就耗费心神,他又以筑基之身驱动灵器,更增添几分困难,维持雍京玄环已经花费了太多灵识…让他很难腾出手来了。 可当下心中悲愤,也顾不得什么真人能不能出手了,怒目圆睁,一身法力甚至带着精元全部投入灵器之中。 雍京玄环得了这等法力支援,终于显现出几分真正的威力来,灵光压制越来越浓厚,竟然连李周巍戟上的乌焰也一点点被压制下去,叫他越来越左右支绌,一连受了好几次伤。 白鬓子看得心中畅快,全身法力进一步涌入其中,谁知腰间的那枚小小灰色锦囊突然跳跃起来,其中似乎有符箓发挥效用,砰地一下燃烧起来。 顿时青光湛湛,一股金光从白鬓子头顶遁出,他骤然恢复清醒,脑海中空白了一瞬间,迷茫迅速退却。 “不好!” 看着脚底下众人的激动模样,他只觉得一股寒意爬上脊梁,趁着符箓的效用还没有退却,一掌打在雍京玄环上,天上的灵光顿时转换,这灵器化为原形落入他手中。 白鬓子面色阴沉,只觉得浑身发软,迅速掐诀落下。 李周巍见了天上灵光不再下落,明白对方没有上当,心中惋惜,手中的长戟却骤然一变,汹汹的乌焰威力大了好几倍,眉心处的上曜伏光也再度喷涌而出。 眼前这老头正准备退,谁知太阳应离术猛然暴起,化为数条白色的光芒将他拖住,仅仅慢了这一步,长戟已经带着强烈风压砸下来。 “轰隆!” 这老人霎时间被砸烂了两手,上曜伏光飞驰而来,在他脑袋上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口子,闪动起一片火焰,想必里面是烤熟了。 ‘可惜…’ 这一发上曜伏光打出得实在是太仓促,威力远不如前,眼下几人急忙后退,李周巍并不去追,而是把武器收起,驻在空中。 白鬓子驾风下来,庄道人则对他突然收起灵器的行为极为不满,怒气盈胸,正要发作,却见白鬓子冷声道: “真人给的符咒生效了!方才要么是被命数所惑,要么是被神通、灵器所迷,速速退走!” 他这么一说,庄道人这才觉得一股凉意冲上脑门,心中骇道: “我怎么会去贪图他的东西!” 白鬓子退出几步,心中终究还是冲起不甘。 原定的计划中本就不是一枚雍京玄环这么简单,雍京玄环是破灭术法,倾覆玄阵的灵器,本是为了应付李家一众海量的修士和十几个筑基,关键时刻打破阵法,不叫李周巍逃脱… 真正为李周巍准备的是那山暝动岳索!那灵索纠缠束缚,克制器艺,再加上雍京玄环,叫李周巍绝无逃生之路… “谁知…竟然到了这样的处境!” 望着持戟站定的李周巍,白鬓子目光渐渐低下去了,心中苦甚: ‘今日之事,岂止我一家长霄?想害李周巍的不是一个两个。’ 这话他只能藏在心里,不敢说出口,手上的雍京玄环微微发亮,他的嘴巴哆嗦了一下,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驾风离去。 天上的仙鹤依旧在冲天的离火之中哀鸣盘旋,李周巍驻起长戟,缓缓闭目,这金眸男子拭去了嘴角的血迹,一步步从空中往地面上踏去。 一点晶莹在他的眼角闪动了一下,立刻在烧得通红的软甲元峨之上蒸发消失了。 太虚。 太虚之中漆黑一片,起伏不定,却隐隐有一处光亮,见着漆黑中放着一案几,一中年男子身着道袍,正盘膝坐在一旁。 他须发半白,看起来和蔼可亲,背后着背着一把宝剑,以庚金为鞘,散发着毫光。 这剑修对面却坐着一位棕色衣物的男子,看上去有几分老实,毕恭毕敬地等在一旁,低首不言,仿佛在听候指示。 “李前辈…您看…” 这棕衣男子虽然态度恭敬,面色却有些不好看,踌躇开口问了,对面的剑修终于抬眉,瞥了他一眼,答道: “看什么。” 这棕衣男子立刻不说话了,有些憋屈地坐在一边,这剑修低眉从太虚端详了一阵,等着周边几位紫府散了,这才道: “成言道友,你们在自家地盘怎么潇洒我不管,可你一路跑到我剑门地界作威作福,还要杀我剑仙后辈,可就不规矩了。” ‘那是我一个人的事么…’ 成言心中发苦,口中答道: “这事情是我欠考虑了,本想请这位小友到我长霄门见一见,通过他来问一问我家大真人的消息,没想到大动干戈,倒是显得我家不是了。” “确实是晚辈不懂事,这里给前辈赔罪…还请勿怪。” 凌袂真人抬了眉,那双眉毛挑起来立刻就显出锋利,这剑修答道: “放屁。”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七百七十章 白鹤坠地 “那腰上青白之剑,一定是传闻中的青尺了。” 白鬓子看着那在雍京玄环灵光之中的斗法男子,心中骤然叹息起来。 李尺泾并非剑门之人,也未及紫府,时过百年,其实剑仙的情份渐渐淡了,这么多年来没有听闻剑门与李家什么往来,大抵这位少年早夭的剑仙,剑门也是惋惜居多,并非情份。 可白鬓子当年还是筑基初期,被派去守称水陵坊市的长霄门产业,也曾听闻过一人,乃是这剑仙兄长,叫作李通崖。 而这月阙剑李通崖身杀摩诃,轰动一时,被记入剑门呈华殿,作为剑门弟子榜样,人人颂记。 白鬓子心头明白,眼前李周巍不仅仅是李家家主,剑仙后裔,还是李通崖真真正正的嫡出正统血脉! “这样一位人物,腰上配着前后一位剑仙、一位大德的配剑青尺,如若在剑门地盘上被紫府杀了去…万昱定然羞愧哗然,剑门的道德招牌、剑修门面也不必立了!” 白鬓子此刻都没有收到成言哪怕只言半语,不须多想,这位真人一定在太虚中有什么麻烦…好歹是自家真人,白鬓子只能心中想的好听,他是在同那位剑门之主“对峙”。 “指望不上真人了…” 白鬓子在半空中失了神,灵光之下的乌焰汹汹,李周巍收了大部分术法,长戟前挑后刺,乌影晕染,用破法之焰抵御灵光,已经在五人的合围之中站住阵脚。 ‘白鬓在半空发什么愣!’ 玉南子打得憋屈,满心是火,眼前这青年几乎没有短板,法术高强不说,长戟更兼破法之力,一扫一刺便打碎火焰与法光,他只能持起剑来,以法剑来干扰对方。 一旁的庄道人擅长术法,平日里在东海,汹汹离火镇压敌人无往不利,谁知遇上不惧火的明阳,又有破法之焰消磨法术,一身实力发挥不出来五成。 玉南子看得生怒,将剑一横,两指相并,抵在剑上,口中念咒,袖中也抖落出一枚枚符箓,庄道人与他配合久了,反应极快,立刻捏出一枚青葫芦来,喝道: “先行困住!” 两旁的修士对视一眼,各自从袖中取出一串紫色水波玄纹锁链,抓着法器掐诀念咒。 李周巍也趁机将长戟从重重的法术泥潭沼泽中抽出,甲子魄炼戟兵术的火焰升腾而起,终于将在身体旁边晃荡反复的五六道曦炁狂风给平定。 只不过是举手抬足之间的事情,李周巍骤然抬戟,眉心之间的光彩喷涌而出,四人各自抽身出手,余下最后一名长霄修士可就遭了殃,这老人驾着风立着,手中举着一根棕漆桃木长杖,不得不咬牙前去抵挡。 李周巍得了喘息,攻势尤为猛烈,戟锋未至,上曜先到,这老人祭起了那龟壳般的防御法器,只听轰动一声巨响,白色的光芒和火焰在那龟壳上熊熊燃烧,使之倒飞出去。 长戟这才刺过来,乌焰汹汹,带起一片激荡的法力。 李周巍当下没了一群法术掣肘,全力出手,那双金瞳中几乎要跳起金焰来,这老头吓得魂飞魄散,将棕漆桃木长杖高高举起,仙基运转,一股棕黄随之涌动而出。 “轰隆!” 这老人哪里擅长什么器艺,所擅长的那点法术早早被破除,又突如其来受了这样的攻击,所幸那桃木长杖上还有些保命手段,整件法器发出一声低低的哀鸣。 “嘎吱!” 长戟骤然横挂,那弯月一般的小枝明亮,老人觉得手中一股难以掌控的沛然大力传来,桃木长杖刹那之间脱手而出,被那长戟勾起,往高空飞去。 “不好!” 这桃木长杖在空中疯狂挣扎,老人好歹是长霄嫡系,立刻掐诀施法,那桃木长杖化为一点棕色光点,要破空钻回他的手中。 “轰!” 皎洁的白色明关却浮现而出,轰然砸在那光点上,术法一刹那便被打磨镇压之力破碎,显化出这法器的本体来,牢牢镇压在下方。 ‘魏李常用戟兵…并非没有道理,配合着这仙基,真是镇压之道…’ 老人丢了法器,灰头土脸,好在庄道人的青葫芦已经祭起,从中涌现一片白水,带着汹涌的法力,倾泻而下。 李周巍顿觉脚底受天光汇聚的法风衰弱下去,立刻明白: “府水法器!” “府水法器!” 这汹汹的府水卷入脚底,还未侵袭而来,他身躯之上的法风已经消散了个干净,只余下脚底半点天光凭依,在空中顿着。 他凭空一踏,脚底浮现出一尊玉山来,这山极速膨胀,其上,云雾缭绕,仙鹤苍木活灵活现,还不消一两息,已经镇在水中。 李周巍立在玉烟山上,这件玉真法器光芒大放,逼得两侧弱水绕行,可凭空已经飞来两道紫色玄纹锁,往他身上缠去,李周巍平日里最无奈就是面对这等束缚法器,当下只能掣起长戟,两端拨开。 “呔!” 当空却听一阵暴喝,玉南子已然抽出剑来,口中反复含了一口清水,“噗”地吐在剑上,便见一道青碧阴沉之彩从中放出。 “咻…” 这玄彩才脱离了那把剑,仿佛把那柄剑的灵光也带走了,原本遍布在剑身上的庚金之华消失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一柄空旷黯淡的剑身。 玉南子修行真炁,又常年修行法术,这法术施展的速度极快,只将这把剑挂起,改去抽出腰间的玉符,扣在手心,似乎紧接着就开始施展下一个法术。 李周巍这端却郑重起来,阳离赤雀旗猛然卷动,五色离火喷涌,暂且将两边的紫色锁链挡住,长戟上挑,“铛”地从半空打出这青碧阴沉之彩。 这玄彩闪动一瞬,消失不见。 李周巍长戟横回,将两旁的法术打爆,激起一片灵机波动,那双金瞳却在空中寻找。 方才一交手,他便晓得这东西不同寻常,似乎是某些法术凝聚了金精,难以驱散,偏生天上的灵光不断下落,自己的法术又大受压制。 他默默服下丹药,背后的两只乌焰手臂持戟扫入离火之中,用以抵御两根紫色玄纹锁链,觑了一眼躲在后方的玉南子,虚空前踏,脚底的玉烟山骤然升起。 “铛!” 青碧阴沉之彩速度越来越快,好几次从李周巍长戟下逃脱,幸亏玉烟山镇压之力影响,这才被打出空中。 这座玉真一道的大山生逢其时,放出道道白光,配合着明阳的镇压之力一同光芒大放,庄道人见他目光在空中反复寻找,兴的又是镇压之道,便知道对方要镇压自己师兄的青碧阴沉之彩,连忙上前,鼓动离火。 李周巍操控着法器骤然从弱水之中飞出,光芒大放,却舍近求远,向着庄道人顶上压去。 他这般不顾他人,青碧阴沉之彩顿时得以逃脱,寻了个空子,一头扎在他背上,元峨甲衣顿时片片鳞片竖起,李周巍浑身光芒一暗,这法术复又远遁而走。 可这一压惊得这男人亡魂大冒,他法术厉害,一刹那便化为流光火焰散去,咬牙切齿,道: “若非玉伏师兄海外陨落,岂有此獠嚣张的份!” 谁知道身后的玉山不追不赶,轰隆一声砸在那青葫芦上。 ‘此间最关键的其实是庄道人的府水法器,我已经被天上灵光压制得法术黯淡,这法器又打散了我的法风,只能困在玉烟山上受人围攻!’ 这葫芦本就不是什么防守一类的法器,受了仙基与法器一同镇压,顿时哀鸣起来,比那木杖还要不堪,霎时间便被天上的明关收入底下。 李周巍这一步脱出,足足三道法术在他身上爆开,身上的甲衣迅速明亮,每一片鳞片都嗡嗡作响。 下一刻,他化作明灿灿的天光,快的如同一条入水疾驰的鱼,在金渺渺的光彩之中消失不见。 元峨的化光穿梭之能! 玉南子内心骤然升起危机感,他手心的玉符才明亮了一半,发觉眼前照来刺眼的天光,照得他面上喷出火焰来,不得不舍弃法术,挥袖扫出黑色的光晕。 “喀嚓!” 下一刻,长戟刺在光晕之上,他仓促运用的防御根本没有起到太多的作用,很快便碎裂为满天流光,戟光飞入,李周巍背后的明关同样飞驰而来。 玉南子法术匆忙,余力未消,身上的羽衣铿锵作响,嗤嗤冒出火来,他不能坐以待毙,趁着对方法术不济,身形即刻从原地消失,在数丈之外浮现而出。 这长戟却穷追不舍,打了一个小小的转,如弯月般的戟枝再次刺来,玉南子这次得了喘息,从容太多,从袖中甩出一面玉珠抵挡。 谁知长戟勾挑,一戟拍在珠上,李周巍仍然视背后追来的法剑法术如无物,背后的两只手臂不去回防,还抄着长戟刺过来。 谁知长戟勾挑,一戟拍在珠上,李周巍仍然视背后追来的法剑法术如无物,背后的两只手臂不去回防,还抄着长戟刺过来。 “魔徒还敢这般凶残!” 玉南子嘴上是又惊又怒,腿已经迈开了,他仙基神妙大多跟法术有关,长霄门是法术道统大门,根本没有几个炼器艺的,唯一的剑也是为了施法才练,哪有法子与他近身,调头便跑。 他驰出一步,身后皆是火焰灵水的轰鸣之声,四处灵光穿梭,显然是李周巍正抵御几人的围攻,听着一声震响,李周巍竟然从一片火焰之中穿梭而出,直奔而来! 这金瞳男子此刻已经满身火焰,元峨上的片片鳞片被烤得微红,极力催动之下飘出微光来,李周巍利用元峨化光近前,口中咒语嗡动已久,眉心之处的上曜伏光浓郁到了极致: ‘照临八方,诸王朝宗我…万灵俯仰,上曜为天神!’ 连续三次追逐,上曜伏光终于在刹那之间化为亮白色的光柱喷涌而出,足足有水桶粗细,玉南子的瞳孔霎时间被无边无际的明亮的光彩所笼罩。 他终于反应过来对方为何连续三次追逐,不给自己留下半点反应时间。 ‘已经出了雍京玄环的灵光范围了!’ “轰隆!” 玉南子身上突然跳起灰色的光盾,炽烈的上曜伏光如滚烫的地煞,弥漫在整片光盾之上,他只觉得浑身炽热,咬牙道: “白鬓子!” 他的声音迅速被淹没在上曜伏光之中,似乎还有乌黑色的火焰伴随其中,重重砸在这护盾之上,发出呲呲的声响。 玉南子自忖身上的符箓强横,并不惧怕,甚至因为这样珍贵的符箓被用而心中又急又怒,露出刻毒的冷笑来。 可他抬了抬眉,隐隐约约从这闪烁的光彩中看到一点金色。 ‘这是…’ 瞬息之间,玉南子眼前清晰起来,他发觉这是一枚刻画着金红色离火纹路的小瓶,只有巴掌大小,正在倾斜下来。 瓶口之处慢慢流淌一点点液体,似乎极为粘稠,液体上居然遍布着纹路,呈现出叫人心惊胆战的杏黄色。 玉南子后知后觉地惧怕起来,他想要挪动身位,却发觉周边的一切明亮光彩仅仅是为了囚禁他罢了。 “滴答。” 李周巍猛然抽回长戟,这把大昇扫出弯月般的戟风,带着浓烈的乌色火焰将离火和府水打成满天流光,这长戟一朝回转,身后追着的五人齐齐后退一步。 “轰隆!” 一道耀眼的杏黄色光彩冲天而起,几人都忍不住眯起眼睛,本就色彩纷呈的咸湖倒映成了金湖,磅礴的离火顷刻之间弥漫天际,让天上那光环都微微暗淡。 庄道人神色错愕,被浓烈的离火扫得手忙脚乱,衣袍杏黄色火焰滚滚,可他修行离火,却已经是几人之中最不狼狈的了,一边掩起袖袍上的杏黄色火焰,一边抬头去望。 杏黄色稍稍黯淡,终于显露出踪迹来。 浓烈的离火风暴正从金眸男人的背后缓缓升起,杏黄色的火焰从后席卷过来,李周巍一手前抬,大昇长戟的锋芒平平指向身后五人,那圆弧式的戟心散发着一圈圈光辉。 那一点青碧阴沉之彩已经失了灵,呆呆地在圆弧式的戟心之中穿梭,原本锋利的形态已经被烤成了椭圆,苦苦挣扎。 李周巍则披甲持戟,他的背后是被离火所压抑的真炁光辉,陨落的异象正化作一只只姿态轻柔的仙鹤,才在空中曼妙地扑腾了三两下,迅速化为火焰坠落。 ‘玉南子死了!堂堂紫府嫡传玉南子竟然这样就死了!’ 湖面金黄,晨曦灿灿,离火升天,白鹤坠地,明亮的杏黄色光辉之中,李周巍的长戟仿佛凝聚了此间所有的黄金色,让几人皆睁不开眼睛。 而他冰冷的声音正响彻湖面: “长霄亲传,不过尔尔。” 第七百七十二章 收拾 凌袂真人这一声毫不客气,甚至可以听出斥责的意思,成言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不满,低眉顺眼地站定。 他背剑端坐,如同训斥晚辈: “长霄是个诡诈的,早早看他是计毒心狠,连带着教出你这一个也端不住!” 成言只能称是,凌袂冷着脸道: “说不住你,你们这些海外来的一个个是不择手段,闹得沸沸扬扬,灵器拿了一件又一件,山暝动岳索是司徒霍的东西,怎地落到你家手里去了?” 成言一听这话,摇头答道: “前辈,那灵器要么是司徒霍给的,要么是司徒家从哪一处找出来的,确实与我家无关,怎么是我长霄给的灵器…” “谁知道呢。” 凌袂冷笑道: “山暝动岳索又不是雍京玄环那般是你长霄的招牌,如若真是你给的,又有谁晓得?这东西如今如何处理?” 成言有些尴尬地抬眉看了他一眼,低声道: “天霍真人…如今应当去取东西了,毕竟这东西就是要给人家的。” 山暝动岳索一露踪迹就落到金羽宗手中,如若是长霄门得来的东西,这一下看上去是亏大了,凌袂却记得清楚,道: “长霄真是做的好买卖,司徒霍当年把山暝动岳索押给了金羽宗,后来被元素所逐,失约未至,一路养伤不敢出,于是这灵器就一直留在他手中…” “恐怕长霄是得他托付,得了好处,要交还这东西,这东西拿在手上也用不了一次,还要与司徒霍扯上关系,让好一堆人来盘问,正好丢到司徒末手里,既撇清了关系,又能用一用…” 凌袂真人虽然是以顽固保守的剑门之人,可他本人并不循规蹈矩,心思很灵活,这话虽然说是他的猜测,极大可能还是真实不虚,他敢说,成言却不敢应,只答道: “前辈说笑了,这事情这样复杂,我家真人在东海未归,如今尚且不知下落,哪里能安排的这么多事…” 凌袂见他始终装傻,嗤笑一声,答道: “我不与你多说,怕你呆得久了,转出去被衡离打死,到时候还得算在我剑门的头上,这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在我剑门周边兴风作浪!” 成言如蒙大赦,立刻告辞,凌袂则继续端坐太虚之中,心中还算轻松: ‘李周巍给得好借口,也不算卷入其中,又让他欠了人情,不过出来威慑一番而已…只要定住这个成言,足以消了他人的推波助澜之心,李曦明毕竟这样给我面子,这一帮是人情脸面皆足了!’ 他有些畅快地站起身,将背后的宝剑取下来,抱在手中,心中暗笑: ‘这下我倒要看看你宗里的几个老家伙还能不能跟我讲什么道德正统…说什么我离经叛道、背离剑心…守着仙府避世的规矩还怎么救下李周巍?规矩与道德冲突,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说!’ 望月湖。 天色阴沉,雷霆交织,绵绵的阴雨在空中飘荡,撒在茫茫的天空之中。 山暝动岳索的淡金色光辉在天空中凝固,凶猛的离火被镇压下去,便见升起金色流光来,白发老人身着镗金道袍,两手掐诀施法。 “司徒表!” 面前的红裙女子几人被灵器所困,进退不得,山暝动岳索是土德、金德之物,难以有效克制,撒下纷乱的淡金色光华,时不时将几人推开。 镗金门占据了上风,司徒表的表情却如同见了鬼般难看,甚至有些绝望了。 他司徒表是为数不多的元老,与主脉血脉不算很亲近,修为又高,这才能在一轮又一轮的清洗之中活下来,他的脑子也不算笨,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虽然看不出背后是何等脉络,多少也察觉出什么。 司徒末有心将他当炮灰就算了,司徒表寿元无多,自忖用自己这条贱命换得司徒末逃生不算亏,更何况灵器在手,多少也能自欺欺人,谁知打得正激烈,东边突然升起庞大又熟悉的金煞,直冲天际。 “喀嚓…” 袖中的玉符一碎,眼下这老头连紧紧攥在手里的符箓都松了松,犹豫再三,终究没有打出去,而是收回储物袋放好。 袖中的玉符一碎,眼下这老头连紧紧攥在手里的符箓都松了松,犹豫再三,终究没有打出去,而是收回储物袋放好。 司徒末一死,他也没必要在此处撑着了。 “噗。” 不远处的李明宫吐了口血,同样抬眉看了看远方升起的冲天金煞,眼中复又涌出泪水,朦胧间却发现那山暝动岳索该死的光彩凝固了。 众人的法术一同凝固在空中,连带着滚滚离火都如雕像般停滞,山暝动岳索上的山川之纹骤然黯淡,半空伸出一只手和半支袖袍来。 这袖子上绘金焰之纹,袖口则绣金石风沙,那只手白皙细腻,手指很长。 这手轻轻捏住山暝动岳索,这上一瞬还不可一世的灰索如同一只死蛇般在他手中跳了一下,在众人如石雕般的目光之中消失不见。 足足过了一息,天空中的山川流淌之纹才后知后觉地褪去,司徒表身侧顿时空无一物,老人如同一只被拔了毛的鸡,在空中瑟瑟发抖。 “锵!” 李明宫眼中含泪,一手持灯,唤起都道铃,另一只手抽出腰上剑,喝道: “你镗金行径,真人亦看不过眼了!” 司徒表头皮发麻,脚底下的阴风早已经吹起,他急急忙忙将符箓重新取出,掩在手中,在扑面而来的汹汹离火中喝道: “走!” 天上那重明洞玄屏还在,没有山暝动岳索撑腰,他镗金门法术几乎废了一大半,自然没什么好打的,这老人只高举符箓,喝道: “李明宫!莫要逼我!” 李明宫连忙含泪叫停前方几人,任由司徒表向后退去,一直退出好几里地,她驾着真火恨恨地看了一眼,却微微愣住了。 不止是她愣了愣,就连白猿、李汶等人都滞在了半空,远方的司徒表已经凝固在空中动弹不得,身上的光芒再一次停止了跳动。 那只金石火焰衣袖的手再度从太虚中伸出,舒展五指,“嗖”一下地,把司徒表手里那张符箓也抽走了。 ‘这…’ 镗金门人面上一个赛一个地绝望,凝固的一切却并未化解,这位真人从太虚之中迈步而出,衣袍是金石风沙、火焰流光,却是一位身长七尺,修眉俊眼的束发真人。 这真人把手中的符箓翻了一面,问道: “还有么?” 司徒表吓得浑身发颤,一个劲摇头,这真人“哦”了一声,转了步子回去,重新踏入太虚。 司徒表几人这才挥汗如雨地驾风逃窜,李氏几人不敢至真人跟前,也只好叫他们逃了去。 司徒表几人一走,李明宫终于垮下来,两眼发黑,差点昏过去,一旁的李承淮连忙上前一步,将她扶住。 方才急切驰援,又与拿着灵器的司徒表大战,她心中急切,失了分寸,拼杀最凶,法力早已经殆尽,一直强自挺直腰板罢了。 “长姐…” 李承淮撑住李明宫,望了望左右,人人带伤。 白猿方才化成原形抵御司徒家,被一只金钩戳穿了心肺,身上大大小小都是被剜去的皮肉,眼下化为白发壮汉的模样,不少地方深可见骨。 李汶的实力不足以单独抵挡,从旁辅助白猿,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一旁的妙水才疗好伤没多久,又被打穿了琵琶骨,削去大半边脖颈,用合水补了,依旧显得狰狞。 曲不识那老头本没有什么斗法能力,拼了命用处也不大,被打断几根骨头而已,老人只望着脚底下的浮南地界一片狼藉,心疼不已。 李承淮正清点着,李明宫已经调息过来,在火中站直,低声道: “丁威锃何在!” 几人赶来之前,丁威锃可是以一人之力抵挡镗金众人,受的伤只深不浅,眼下见不到人影,恐怕也麻烦得很。 “不见异象,应无大碍。” 李承淮安慰一句,几人一同往下而去,入了大殿之中,李明宫抹了泪水,问道: “家主命玉如何…那东方有金煞冲天,是不是司徒末身陨?” “我这就去问。” “我这就去问。” 李承淮答了一句,先一步从殿中退下,李明宫看着左右众修纷纷投来的目光,咬牙道: “孙柏何在,速速叫过来。” 一旁的妙水低声道: “方才与都仙道斗法,我等撤走,孙柏客卿没有什么御敌之能,难以脱身,看上去被逼落在山中某一阵中躲避去了。” 妙水说得好听,可方才都仙道是有意放人,孙柏未必不能一同前往,只是前有狼后有虎,这家伙动摇了心神,佯装不敌遁走躲避。 李明宫已经止了泪,孙柏这举动无可厚非,自己这一边也不太用得着他,往好听点说也是保住命更有用,只道: “正是用他的时候,快叫过来。” 几人对视一眼,李汶明显然想守着李明宫,一步未动,受伤相对轻一些的曲不识便驾风起来,出了殿东去。 李明宫这才坐到主位上,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手持六角赤焰盏和都道铃,又催动重明洞玄屏,方才是抵御山暝动岳索的主力,受了不少内伤,表面上无大碍,内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几人等了一阵,孙柏未至,半空之中先驰过一道白光,翩翩舞动,仿佛在空中踏阶而行,飞入殿外。 这白光显化出身形,披着淡白色的道袍,文质彬彬,面上带着忧色,本应是极有文气的穿束,可惜被并火烧了好几处,显得有些狼狈。 却是崔决吟先到了。 “崔大人!” 李汶立刻上前,相较于周边的这些外姓,他似乎更信任李曦明带回来的崔决吟,拉着他到身边。 崔决吟见他玉甲碎了一大半,气息略有些萎靡,稍有不安,见了几人面上哀色,心中的怀疑终于对上,只觉得心头咯噔一声,低声道: “方才见雷霆震动,便知出事…可恨…” 李明宫听了这话咳嗽起来,掩去了咳在手心的血,取了丹药服下,道: “多谢你在荒野抵御郭红渐,若非如此,密林危矣。” 崔决吟拱手道: “非我一人之功,玄岳有位辅钺子,此人实力出众,一身器艺与道行非同寻常,当为玄岳之首。” 他方才道罢,曲不识已经带着孙柏急匆匆进来,孙柏这老人很是狼狈,略有些愧疚,拜道: “实力不济,还请大人责罚。” 李明宫没心思与他客气,连忙让他上来搭脉,孙柏这才提起衣袍上前,用仙基神妙捏起青光,在她的皓腕上一搭,大惊失色,连忙闭目运转法力。 李明宫面色稍稍好看了,咽下口血,说话也流畅起来,急切道: “快去找丁威锃…把人手派出去,一定先把他找回来,绝不能出事。” 一边说着,她抽回手,示意孙柏先看看妙水和白猿的伤势,咳嗽两声,问道: “方才那真人,你们几个可认得。” 妙水在一旁听了许久,孙柏正要替她查看伤势,却又被她推到老猿那边,开口道: “我早些年在这一带修行过,与一位金羽弟子有些纠葛,后来因为家世未能修成正果,听过描述,这位应是金羽天字辈中最小的天霍真人…” 李明宫记在心头,等着孙柏一个个看完了,分析了伤势,便将几人遣下去疗伤,向着崔决吟道: “麻烦决吟寻一寻人。” 崔决吟点头退下,化光而去,整座大殿骤然安静下来,只留下个李汶在殿外盘膝而坐,默默守护她。 李明宫这才落泪,低低咳嗽起来,心中酸楚暗忖: “如今…如今家中,也只有我和承淮了,承淮是后来峻叔带出来的,少几分情谊,也没有什么威望,更难站出来…我不能立即闭关,还要先把弟后事料理好。” “弟…当年青杜峰小院…兄弟姐妹围坐在一起,三张大桌都坐不下,曦峻叔陪着家主前来,我尚不认为自己可以筑基。” “我那时估摸琢磨,李明宫应是辅弼之流,如今…竟留我一个来应对。” “我那时估摸琢磨,李明宫应是辅弼之流,如今…竟留我一个来应对。” 第七百七十四章 绶鱼 海角。 天空湛蓝,一道遁光疾驰而过,在天空之中划过一条亮红色的光彩,往着灵机稀薄之处而去,飞了大半日,这才在岛上落下,化为一女子。 这女子身着略宽大的棕色道袍,外头很突兀地挂着件缂丝袍子,脚底则踩着棉靴,刷成了秋黄色,勉强看上去是一套。 她辨别了一阵,往岛屿正中飞去,渐渐见了满地野人,心中暗暗点头: “等到看完了这些,可以把这群人带走,回到寺里去开垦荒山,留几千作种就好…” 她飞到岛屿正中,果然见着一口青色大温泉,奔腾不息,灵气竟然还算充沛,顿时大喜: “等收了东西,这泉眼若是还在,大可用一用。” “只是…听那魔修说,底下是一口火焰,若是把东西搬了走,估计这一口大泉也没了。” 她想到此处,冷笑起来: “姓冯的打得好算盘,敢抢我夏绶鱼的离率避火罩,用了午亭符笔抵押是一回事,东西还是我的…想拿到哪儿去?” 当下轻轻一掷,这离率避火罩立刻化为红光笼罩,仔仔细细探查了一番,确定这温泉并无问题,这才潜入其中。 这女子的修为高得多,速度也不是那两个小修士可以比的,很快便飞入这温泉底部,顺着地脉往下,过了一刻钟,便遁入这火焰汹汹之地。 夏绶鱼道行不浅,立刻有了惊喜之色: ‘洞泉水之下果然有火焰。’ 她掐起火焰来,仔细瞧了一眼,心中讶异: ‘是术火…并非天然之火,可能底下真有一位修士遗蜕…死后有这样威势,至少筑基了。’ 这女子小心翼翼地挪动着,火中的那双眼睛却迟疑起来: “怎么是个练气九层…” 李曦明又在这等了大半月,运气出奇的不错,立刻就有第二个人来了,只观察了几眼,结合这人的话语,心中立刻有数。 “先前杀人夺宝的也被杀了,似乎杀他的还是借出离率避火罩的债主,应当是在坊市或者别的什么地方露了踪迹,被人发现了,东海终究是乱得很…这又去了一条命。” 李曦明很快将之略过,微微有些苦涩,天涯海角终究比不得江南富庶之地,天下中心,这鬼地方鸟不拉屎,勾引来勾引去,半个筑基的影子都见不到。 眼前这夏绶鱼应当也是这地界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了,能轻而易举寻回自己的法器,甚至算得上是地头蛇。 “也是…能筑基的肯定不往这犄角旮旯来,去近海、合天,找一家势力投效,岂不比在这天涯海角灵机稀薄的地方吃土好?” 练气九层也罢,这鬼地方不会有更好的人物,李曦明只能咬牙受了,见着她一步一步在火焰中挪动,反而有些为难。 “东海的练气小修…恐怕不愿意招惹紫府的事情,用正道面目她不会轻易信,看来还真的要用魔道面孔,威逼利诱,她反而能放心些!” 李曦明自忖在东海见了一老鬼自称正道,叫他带妖物来供血食,放出来以后给予重礼,他李曦明自己都不信,肯定是有多远跑多远最好! 更何况看她一身打扮,颇有些东拼西凑的味道,即使是地头蛇也不会有什么太庞大的背景,恐怕连紫府什么立场都不晓得… ‘要带一位筑基妖物过来,还真不一定是要一位筑基才办得到,能把一只妖物骗到这个地方的办法太多太多了,练气也未必不行,刚好她练气九层,也能容易找到。’ 夏绶鱼这头早已经高兴疯了,若非时机不对,她简直能在这里跳起舞来: ‘筑基修士的遗留!那可是筑基修士!倘若有个筑基法器,我家就发了!’ 她连忙迈着步子抵御火焰,小心翼翼探查了一圈,又放出符箓来探测,确保无误,这才走到枯骨前,放出法光去摄地上的储物袋。 “蓬” 谁知她的法光刚刚从手中蔓延出去,周围的火焰顿时一拥而上,将这些法光啃的干干净净,一瞬间就化作烟尘不见。 夏绶鱼迟疑一刻,只能弯下腰,伸出手臂,小心翼翼的去捡。 “喀嚓。”“喀嚓。” 极为细微的摩擦声突然飘入耳中,夏绶鱼心中一骇,闪电般地收回手,却发现怎么扯也扯不动,手臂上冰冰凉凉,硌得她生疼。 一只白骨森森的手臂早已抬起,五指分明,正正捏着她的手腕。 夏绶鱼浑身汗毛乍起,一身法力疯狂往手臂中涌去,修行了多年的身法骤然运转,另一只的手也想往腰上储物袋摸去。 动弹不得! 她的法力如同投入无底黑洞,连同所有动作都没有取得成果,夏绶鱼如同雕像般凝固在原地,动弹不得。 李曦明将她按坐在面前,他对付一个练气自然是手到擒来,面上的皮囊不紧不慢地浮现而出,他自然没有用真面目示人,而是斟酌着想选个最不像好人的面孔。 这么一想,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张阴鸷面容,长眉灰目,看上去凶狠阴毒,一副随时就要择人而噬的模样。 李渊蛟。 “二伯…” 李曦明很轻微地怔了一下。 回忆往往来得如此突然,如同一股不讲理的蛮力,一道没头没尾的飓风,凶狠地撞进李曦明脑海中,这位昭景真人被一位大真人亡命追逐,差点把命丢在东海,在生死之间都没有落泪,此刻红了眼睛。 李曦明向来很惧怕李渊蛟,说来奇怪,李渊蛟身陨时他也哭了,远不如父亲李渊平,而后想起他的时间不多,最多是忌日拜一拜,如今一刹那仿佛见了一面,这一面像是一道闪电,他不但不怕了,还很想念他。 ‘他娘的。’ 李曦明心底骂了一句,他的面孔却很快闪动,最后化为一张空白一片的脸颊,虽然没有什么凶恶面孔,却比什么面孔都要可怕。 对面的夏绶鱼一声不吭。 毕竟她动弹不得,想吭也吭不出来,只是那双眼睛的瞳孔扩大到了极限,仿佛下一刻就要昏厥过去。 第七百七十三章 雷雨 李明宫这头歇了一阵,仔细疗伤,恍惚过去许久,李承淮已经从殿外进来了,他神色凝重,似喜似忧,低声道: “长姐,司徒末是陨落了,听闻家主在咸湖上出手,先杀司徒末,报了一仇,顶着长霄六人又杀了玉南子,叫长霄门人退走了。” 李明宫连忙抬头,露出些解恨的神情,复又忧虑道: “后续如何?” 李承淮答道: “听闻受了程家人接应,退到万昱去了。” 李明宫顿时松了口气,心中放下许多,答道: “走脱了就好,两端都安全,只叫他在外头…保住命。” 李承淮点头,李明宫咳嗽一声,问道: “我撑不得太久,马上要闭关,先把你哥哥的丧事办了,省得老人家太操劳,随后希望你看一看家,替他们拿主意,你…可有什么打算。” 李承淮立刻迟疑了,他答道: “我是望着为家中分忧的,可小弟之父是究天阁主,母是青池仙裔,若是让我拿主意,恐怕不太好看…季脉从来是往青池修行,我入主青杜已经是破格,还没有主持洲事、为一族之首的例子。” 李曦治是究天阁主,又受司家看重提拔,明明确确是青池的修士,杨家也是青池内附的帝族,李承淮的身份确实有些敏感,可李明宫当下无人可用,只能叹息答道: “你默默压着就好,不必抛头露面,如今事情歇下,几家都不会轻易动手,只怕谁家有心,利用你把三叔拉下水,叫青池借题发挥,参与进来,家中紫府又不在,无力抗拒,最后落得稀里糊涂的下场。” 李承淮轻声道: “迟家覆灭之事,父亲参与太深,真君未归,迟步梓在外,不知下场到底如何,当年父亲与真人考虑不回家族,便是有此缘由…还是注意为好。” 李明宫终于点头,答道: “这事情倒也不麻烦,毕竟还有崔决吟,他这人修为雄厚,道行高深,品行能力皆是上上之选,有他在族中看着,不会出什么事情。” 李明宫与他商议罢了,见着殿外曲不识拜见,连忙问道: “找到丁威锃了?” 曲不识面色怪异,连连摇头,答道: “都仙道的管灵堞来见了。” 李明宫愣了愣,迟疑一刻,答道: “那…先让她上来罢。” 李承淮皱起眉来,向前迈了一步,立在长姐身边,李汶也急忙退回来,两人一左一右把女子围住,这才见彩裙女子进了殿。 管灵堞并非孤身前来,几个护送的客卿都留在了殿外,只有披着蓑衣的公孙柏范跟在身旁,这女子终于识相了一回,远远就停住,有些挂不住脸,半软半硬地道: “见过李道友。” “道友这是…?” 李明宫收起神色中的疲惫,按照往常的模样客气地应了一句,管灵堞便道: “我家有一道都道铃在贵族手中,如今是来换取的。” 尽管都仙道看起来反复无常,情多变,李明宫如今怎么也不会去得罪都仙道了,缓和尚且来不及,只柔声道: “道友请讲。” 她这话一说,小女孩情的管灵堞立刻就放下架子来了,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答道: “昔年切磋之时,司徒末送了贵族一位客卿过来,我都仙道一直好吃好喝招待着,如今想着送他回来,算作贵族归还都道铃的谢礼。” ‘安思危…’ 李明宫心中骤然一松,希冀地抬起眉来,问道: “此言当真?” 管灵堞顿了顿,流利地低声道: “昔年不少摩擦误会,大多是玄岳挑拨、长霄逼迫,不得已为之…” 她说了一阵,李明宫见她语言流利,又不像是能说出这番话的人,兴许是从管龚霄那头背过来的,耐心等她说完,从袖中取出那枚黑漆漆的铃铛来,低声道:她说了一阵,李明宫见她语言流利,又不像是能说出这番话的人,兴许是从管龚霄那头背过来的,耐心等她说完,从袖中取出那枚黑漆漆的铃铛来,低声道: “法器在此,道友请便。” 管灵堞顿时大喜,吩咐了公孙柏范几句,让他下去,不多时曲不识也上来了,这老头绕着管灵堞走,到了李明宫这头,低声道: “山下都仙道的人放了安客卿,气息平稳,并无大碍,先时的伤都治好了。” 李明宫将法器交还过去,管灵堞检察一二,松了口气,再不多说,驾风告退,过了几息,终于见安思危从殿外进来。 安思危气息平稳,衣物干净,那把长枪背在身后,与离去之时一般无二,唯独眼眶有些红了,那张脸在短短一年半载的时间里明显老下去,虽然没有白发,气质却明显衰颓。 都仙道其实不甚在乎安思危此人,在管龚霄眼里安思危就是个借着灵氛和玉真成道,侥幸筑基的货色,差点忘在地牢里,可安思危心中的挣扎与不安却日日浓厚,折磨他许久。 眼下李家用了一枚极品法器将他换回,实在太过突然,骤然被释,安思危仍有些不安,拜道: “多谢大人。” 安思危作为这样的老人,实际更像长辈,李明宫只劝慰他起来,低声道: “还请休整一番,明宫这头尚有事务,不多留护法,老大人那头正担忧着,也算个好消息,让老人听一听。” 安思危又拜了拜,快步退下去了,李明宫则勉力起来,从主位上下来,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天上的雷霆,道: “淮弟,去捉几道雷回来…封到瓶里,好安葬到族墓里头去。” 李承淮从袖中取出一枚暗铜色的小瓶,答道: “昨日已经捉回来了…” 李明宫叹了口气,随他从殿中出去,正门前候着一青年人,金眸黑发,相貌平凡,正是二公子李绛垄。 李绛迁前些时候吩咐下去,家中事宜已经安排完毕,几人沉默着一路驾风往湖上去,过了江,北岸费家已经挂上白纱。 李承当年守备北岸,从浮云洞手中救过不少费家人,那十年也是在北岸待得多,费家人甚至对他还更熟悉些,此刻能见哭声。 过了北岸,湖上一片缟素,尽管李承淮嘱咐了尽量简单,四下里依旧是白色遍地,静得惊人,一直到了洲上才有喧闹的哭声。 殿中挂了白布,两旁来了不少德高望重的老人,青年、少年跪在底下,正中放了灵柩,哭声低低,只等着东西来。 李明宫换过白衣,一踏入大殿之中,霎时间哭声大震,有一个算一个都嚎起来,原本在底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见了她,有泪没泪都扯着嗓子哭,让正中间的李玄宣一下垂出泪来。 正中灵柩前还跪着一少年,哭得犹为伤心,李明宫默默站到一边去,代表遗骨的灵物送上去了,李玄宣便把事情一一主持办起来,那少年哭得死去活来,差点昏厥过去。 李明宫等了许久,众人都拿眼瞅她,显然在等她宣布继承,她心中实在不舒服,转去殿外,等到夕阳落下,李承淮带着老人先出来,几人这才商量起来。 李明宫仍有些难以接受,可还是要把东西先分好,不至于出了问题,便忍痛低低问道: “弟未有婚配,更不要说子嗣,六雷玄罚令这种宝物要收归族中,余下一身上下灵物资粮,筑基法器,练气法衣,皆要按继承之法传下,颇为贵重,可有人选?” 李承淮执掌过青杜,立刻答道: “兄长曾经思虑过此事,他膝下无子,想着过继他哥哥的子嗣过来,老大人思量他岁数不大,生怕后续有了亲子,闹得不愉快,便制止了。” 谁也想不到李承陨落得这般早,李玄宣没有泪水了,只攥着袖子并未说话,李明宫问道: “眼下最亲的是哪几个?” 李承淮答道: “共有三位,一位是血脉上最亲,是一位族兄的幼子,正要过继过去,如今十三岁,从未见过哥,方才堂上哭得死去活来的那个就是,那族兄一大早就牵着这孩子来,让他先跪上去占着位置…” 李明宫眉宇间忧心忡忡,低声道: “我以为是谁…哭得太用力!恐怕善于饰伪,虚情对内,以此为嗣统,我怕毁了弟英名。”“我以为是谁…哭得太用力!恐怕善于饰伪,虚情对内,以此为嗣统,我怕毁了弟英名。” 李承淮继续道: “还有两位,年长的一位也同兄长血脉很亲,什么都好,只是脾气暴躁直率,方才在殿中跪着,没有哭出来。” “还有一位年纪小些,血脉是兄长远些的,有段日子里常往兄长府上,听闻兄长也喜爱他…只是去了东岸守备,没有回来。” 李明宫默然一阵,问道: “我看殿中的情景,周行之下,大多爱小家小脉,独爱自己一个人的更多,向着族里的很少,一个个反倒像宗门子弟了,这事情不止我家,萧陈几家同是如此,也是世家通病,本算不上错,把道统给这三位留着,等到未来仔细考察…再谈传承。” 她踌躇了一下,听着李玄宣苍声道: “宫儿…把三个都接到洲里,不要让他们起别的心思,到时候不好看。” 李玄宣这话说完,两人皆点头应是,便见底下微微喧闹,回廊之中脚步匆匆,一位红衣男子姗姗来迟,边驾着风边扯着白衣换,那张脸打扮得倒有几分英俊,老人一看脸,心中凉了半截,嘴唇开始哆嗦起来。 李承淮连忙瞥了一眼,果然是李曦明的嫡孙李周暝,方才不见他身形,李承淮和李明宫都默契地不提了,谁知这孩子正撞上刀上来。 “孽畜!” 李玄宣好歹是练气九层多年,老人一下掀起袖子,半空中就把他逮下来,李周暝本想趁机溜进去,不曾想三人就在门口等着,心中一阵惶恐。 当下吓得一哆嗦,不敢挣扎,扑通一声跪下去。 “你…你!你叔叔为族事而死,你…好胆子!丧事也敢迟到!” 李玄宣心中是又悲又怒,李周暝作为紫府嫡孙,本该是与李周巍、李周洛各支一脉,一同为如今顶梁柱,如今不成器成这副德行,直叫他两眼发黑。 如今这青年只跪在地上,项上出生时李玄宣送给他的一串金锁摇摇晃晃、闪闪发光,面上满是惶恐,一把抱住李玄宣的腿,哀道: “老大人莫急…老大人莫急!担心身体!” 他这人生得不算差,长得有些精巧,打扮得也好,若不是跪在地上求饶也有几分风度,李曦明才失踪,李玄宣更不好怎么他,只冷着脸。 李明宫向来不喜欢他,转过头去不看,任由李周暝在地上与李玄宣扯话。 ‘害…’ 毕竟是丧事,李玄宣赏了他一脚,叫他滚进去了,李承淮从来不在这些事情上置喙,甚至安抚了青年两句。 李明宫则恹恹地点头,扫了眼殿中,三人方才一走,哭声顿时小了不少,但还有大把的人用力哭泣,她看得失望,忍不住道: “我只怕我家六代之志气,最后落到一群…” “明宫!” 老人驻了驻手中的木杖,将她的话语打断,李玄宣明明眼里头有泪,声音却很苍劲: “人多了…难免有庸徒…在这里哭一哭也就回去了…洲上的选优还很清明公正,绛阙几个都不差,不要说那些丧气话。” 李明宫连忙点头,李承淮在一旁虽然一言不发,仍然有话憋在心中,暗暗叹息: ‘若非有周巍,周行已现疲态,若非周巍生的好孩子…如今绛阙哪有几个拿的出手?老大人凡事喜欢往好处看…’ 三人渐渐沉默下去,天空中的雨越下越大,湖水激荡,李明宫骤然讶异抬眉,将目光投向空中,声音沙哑: “有人突破了!” 李承淮同样抬头,他的神色惊喜得多,上前一步,稍稍探察,与长姐对视一眼: “泾龙王!” “陈鸯闭关这么几年,已然突破了!也难怪…应当是借助了居心冲玄的气力。” 湖水波纹阵阵,李承淮向着长姐一点头,驾风而起,在暴雨中穿梭一瞬,果然见着青杜山上升起一只盘旋灰色蛟龙,张牙舞爪,目光凶狠,龙须极长。 一身黑衣的青年驾蛟而起,宽肩长眉,瞳色浅灰,黑发在暴雨中披散,盘旋一周落在李承淮面前,面上带笑,拱手道: “见过大人!”“见过大人!” 第七百七十五章 承明闭关 李曦明这才想起面前的夏绶鱼,这女子早已经吓得腿脚发软,看那瞳孔黑漆漆的模样,生怕再过一阵就把这女子吓死了,自己没处寻出路,便在那白茫茫的脸上裂开个口子,开口道: “小友…你总算来了。” ‘这是闯到哪个老妖怪的洞府里来了!完了完了!这怪物模样,多半要夺我躯体行事!’ 毕竟夏绶鱼自己也知道她一身上下没什么值得人贪图的,唯一有可能被高修盯上的就是这一副躯体了…她倒不怕什么贞洁不贞洁的…怕的是别人夺了躯体转生! 夏绶鱼在地上蹬了两下,腿脚发软,没能站起来,好在这女子能在坊市里有这样的地位,心思自然是有的,战战兢兢的开口道: “大…大人…小女子不过东海散修,身上无一斤半两肉,修的也不是什么好道统…无意间冒犯了大人宝地,大人倘若有什么事务!尽管吩咐…若是要血食…还请小女出去为你寻觅。” 李曦明嘿嘿一笑,答道: “哪里是什么无意间冒犯?” 夏绶鱼见他神志清醒,一时间也不说要吃她,心中稍稍得了安抚,却依旧惶恐,难以言喻,瑟瑟发抖道: “是…是小人利欲熏心,冒犯宝地…” 李曦明随手放开她,这女人扑通一声跪下去了,他纠正道: “你是我神通钓过来的。” ‘神通?紫府?!’ 夏绶鱼只觉得一股寒意沁进心底,难以置信地盯着地面,而李曦明顶着一张空白脸庞不说,她也不敢用灵识去探查对方,只畏畏缩缩跪着。 “不信?” 李曦明琢磨着对方是不肯信的,当即抬起手来,凭空一挥,夏绶鱼只觉得四肢一热,通通被火焚化了干净,“扑通”一声,顿时如一块木头般掉地上去了。 “啊?” 夏绶鱼没了四肢,如同根人棍般躺在地上,目光呆滞的望着顶上的溶洞之顶,顶上又出现那张没有面孔的人脸,吹了口气,咧开嘴道: “长!” 夏绶鱼只觉得四肢麻痒,烧焦的伤口处如同老树发芽,噌地一下,手和腿通通都冒出来,地面上温热的触感重新传来。 她支起身来,觉得天旋地转,新长的腿脚更加白嫩,用起来还有些陌生,只扑通地重新跪在地上,叫道: “真人!我信了…我信了,小人信了!但凭真人吩咐!” 李曦明笑道: “这才对嘛!你这身躯对我来说如同草芥,本真人才不图你这肉体凡胎,眼下吩咐你做的事情才是要紧,你若是做的好了,我保你受益无穷!” 夏绶鱼怎么也猜不到对方要做什么,只将脑袋顶着地面,听候吩咐,见着李曦明道: “本真人要在此地镇压一物,不得脱身,饿得久了,手头又没有什么滋养之物,需要一只牝水筑基的妖物,正逢你闯进来,你带一只牝水妖物,便算你功劳。” “我?” 夏绶鱼呆了呆,这女人还真没有第一时间应出声来脱身,而是低头耸脑,答道: “禀真人,小人形单影只,修为又浅薄不堪…怎么为真人抓妖物来!” 李曦明见她这般模样,知道先前的举动取信到了,这女人也起了敬畏心,便依着自己魔道紫府的语气,道: “蠢!管你用什么借口,此地有重宝也好,有什么灵物也罢,只要把它骗到这个地方,它就算有九条命也逃不出去!” “小人明白!” 夏绶鱼顿时一震,哆嗦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道: “禀真人…小人知道几个妖将的领地…您口中的牝水…应是水德之一,可小人始终没有见过…难以确定。” 李曦明这才想起来,以天涯海角的贫瘠程度,这些修士的道行、见识不知道要落到哪条街去了,只好道: “谿谷污下,故为牝,牝水即为谷水,在于蕴藏而未发,在天则雨云为谷,为云水,在人则肚藏如谷,为羊水,即种种蕴养未发之水。”“谿谷污下,故为牝,牝水即为谷水,在于蕴藏而未发,在天则雨云为谷,为云水,在人则肚藏如谷,为羊水,即种种蕴养未发之水。” ‘什么东西…紫府论道我个练气怎么听得懂。’ 夏绶鱼叫道: “小人听不懂…” 李曦明脸色一黑,骂道: “你就去找那个最会疗伤的妖将!” “好嘞!” 夏绶鱼这下听懂了,连连点头,正要起身,李曦明道: “慢着!” 他伸出手来,在这女子白净的额头轻轻一点,神通之力贯注而下,一直涌入到她唯一看不见的巨阙庭中,化为一道紫火涌入其中,道: “却不能让你轻轻松松走了,我在你的身体里种了一道神通,你若是匆匆跑了,必被这道神通炸死…这是天涯海角,你请谁来都化解不掉!” 夏绶鱼并不意外,对方又不是开善堂的,堂堂紫府种些手段自然不算什么事,眼下扑通一声跪好,两手掐诀,放在最为贵重的气海上,信誓旦旦地道: “小人蒙此大恩,以命成大人之事!倘若违背此誓,必然雷霆加身,玄景破裂,再无道途可言!” ‘还雷霆加身呢…果然是穷乡僻壤…雷宫都被人拆了,发玄景灵誓还加上这一句。’ 李曦明对她还是有点信心的,只道: “你小心些罢!倘若有人敢对你搜魂,这紫火炸开了,通通都要没命…此事若成,我赏你一枚遂元丹,保你筑基之路!” ‘遂元丹?…难道是那筑基丹?’ 夏绶鱼虽然不知道什么遂元丹,可筑基之路还是听得懂的,连连点头退出去,从火中飞起,一路出了温泉,背后的冷汗终于停了。 夜风袭来,吹得她腿脚发软,夏绶鱼掀起衣袖,看着肩膀上极为明显的痕迹和过分白嫩的小臂,心中只觉恍若隔世: “机缘乎!死路乎?” 望月湖。 天边的雷霆闷响,洲上也下起雨来,四处的水汽升腾,一切都静谧下来,大殿之中披了白色,人影匆匆,竟然只有雨水滴答声与脚步声交织。 殿中无人出声,一直到暴雨自北而来,远近茫茫一片雨,这才有一道流光穿梭而近,在殿前落下,化为一腰上佩玉的女子,容貌不甚出奇,气质却清朗。 “行寒大人!” 两旁的修士向她行了礼,李行寒匆匆点头,迈过台阶上了主殿,遂见李绛迁披着白衣从上头下来,这位代行家主之事的大公子眉毛一低,道: “姑姑来了,正要去寻您,我从周洛叔处得了消息,我家还有两位周行辈的长辈在北边浮南遭了不幸,让人来拿补贴了,这事情我不好做主,还须长辈作主。” 李行寒这一次被派往东岸,抵御都仙道修士,说是抵御都仙道,这一次更多的却是来对付趁乱前来劫掠的魔修,剑上取了好几条人命,她从小就见血,犹觉得不过瘾。 这次匆匆从东岸回来,听了这话略有难过,问道: “是哪几位兄弟?” 李绛迁答道: “一位是仲脉的周垦叔,练气初期,还有一位是伯脉的行赛姑姑,胎息巅峰。” 这两位都与李行寒相熟,李周垦天资甚至还算得过去,当年也去过洲中,她听得心中酸楚,答道: “家中总是要让嫡系族人外出,凡事与寻常供奉等同,边陲之地、杀戮之所更是优先前往…是为历练,本是好意,可惜遇上这一类事情,反倒断送了命。” 李行寒从小习剑,没有遇见过这等事,让她杀人除妖那是利索得很,可要让她去操办丧事,那就有点摸不着头脑了,略有些无措,问道: “两位长辈何在?” 她指的是李明宫与李承淮,这般一问,李绛迁道: “明宫姑奶、承淮叔公都闭关疗伤去了,妙水客卿、白猿前辈亦是,崔大人在外寻找丁护法,只有曲不识、李汶、安思危几人在湖上。” 他顿了顿,道: 他顿了顿,道: “还有陈鸯护法。” 真要说起来,陈鸯是陈夫人兄长,还是他二弟李绛垄的亲舅舅,他的突破无疑让湖上的陈氏挺直了腰板,陈氏与李氏血脉相通,李绛迁本应该高兴才是,他却显得兴致缺缺。 “丁客卿还没有下落么!” 李行寒听得心中担忧,丁威锃的战力绝对是顶尖一批,又一向对家中忠心耿耿,这一失踪就是几个月,难免让人心焦。 眼下听完他的话语,她答道: “还是把几个兄弟姐妹都找过来,好好聊一聊,家中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几个失了主心骨,再不合力,倒显得失职了。” 李绛迁连点头,派人下去请了,答道: “禀姑姑,这一阵我也要闭关了,虽然还有一道术法没有练成…可筑基之事不能再拖。” 他修行六品《天离日昃经》,近日已经把身法蹈焰行、配套遁法赤照天离以及如今已经略有名声的太阳应离术修成,口中没有炼成的是六品法术大离白熙光,这法术需要紫府离火,已经没希望再等了。 李行寒并不知道细节,只有些羡慕地点头回应,她虽然大上一辈,可到如今也不过练气五层罢了。 等了片刻,便见殿外进来一黑色褶衣的男人,腰上佩剑,一身金气凛然,行色匆匆,修为已至练气七层,李行寒点头道: “兄长!” 李周洛应声,他近日里执掌青杜,也到了稳固修为,练习法术的时候,湖上的事情也越来越多,忙忙碌碌,竟然到了殿中坐着了,才有时间休息。 又等了一阵,年纪最大的李周昉兄弟已经到了殿中,这两兄弟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向是哪里需要往哪去,也不爱说话,打个招呼就在一旁站着,李绛迁这头立刻退下去。 周行辈人才不显,这几人已经算是领头羊了,李周洛正准备开口,听着殿外雷雨大作,一人落在殿前,抖了抖袍子,推门而入,笑道: “几位哥哥,难得见一面!” 却见这人项上金锁摇晃,叮当作响,面上还有几分俊,盖了白衣,手中拿着一面绘着花鸟鱼虫的扇子。 李周洛略有尴尬,面色还算正常,只上前一步,迎道: “五弟来了,平日里不见你来洲上,没想到今日赶巧。” 李行寒瞥了一眼,来人正是真人嫡孙李周暝,如今练气初期修为,在众人之中是最低的,李行寒几乎没有见过几面,只稍稍一礼,答道: “今个儿算是见到五哥了!” 李周暝笑着左右行礼,提着袍子进院,把扇子合在手心,道: “我也是的,前些时候撞到了老大人手上,狠狠的吃了一挂落,要我今后洗心革面,好好做人,我只好凑上来到洲上看一看…也算听个主意。” “好。” 李周洛应下来,他在诸兄弟中职务最高,李周巍不在,此间自然听他的,他低声道: “绛迁这孩子要闭关筑基,那洲中就要人持家,绛夏、绛垄都是好孩子,各自占着重要位置,让谁入洲中都有些厚此薄彼的味道…我问了老大人,他说周行辈来选…几位弟姊如何看?” 李周洛这话言罢了,李周暝把手中扇子一揣,笑道: “那自然是哥哥最有威望,只让哥哥持家事就好,没什么好说的!没什么好说的!” 他手中这扇子在衣袍上拍拍打打,李周昉、李周旸两兄弟依旧是沉默的模样,李行寒也只抱着剑不应声,李周暝见了这副情景,只道: “那事情这样算定下来了?我以为多大事情。” 李行寒算是忍不住了,终于开口,问道: “兄长…老大人说周行辈来选,是说选的公子,还是说选的周行辈?” 李周洛相貌是众人里头最出色的,声音也明朗,答道: “老大人怕叫几个公子不满,还是盼望着从我们兄弟几个里挑,毕竟只是代为掌管几年…” 李行寒这才有心思点头,她虽然常年在外,可对自己这位兄长的政绩也有所了解,眼下除了他也没有别的人选,心中迟疑:李行寒这才有心思点头,她虽然常年在外,可对自己这位兄长的政绩也有所了解,眼下除了他也没有别的人选,心中迟疑: ‘季脉至今还没有主持家事的先例…两位筑基可曾知晓此事?老大人如果下的是这个命令,与直接指定四哥代持家事也没有区别了…’ 第七百七十六章 规则 李行寒稍稍忖虑了,暗自记着要问一问李玄宣,口中应下来,答道: “长辈命令在此,那便请兄长辛苦了。” 李周洛一身黑衣,他修行芒金之气,无关本人,气质上自有种凛然的味道,让人觉得信服,拱手行礼,郑重道: “小妹放心。” 一旁的李周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些欲言又止,李周洛执掌过青杜,还罚过李周暝几次,他自然是怕的,小妹李行寒虽然年纪小,可背上背着把剑,杀气又重,他照样害怕,说不出什么话来。 李行寒也喜欢不起来眼前这位紫府嫡孙,真人子嗣本来就少,好不容易出了眼前这一位,又不堪大用,她李行寒虽然在外头,却也听过他的传闻: “听说…他到地方去则有贪婪之心,在洲中又受无能之累,真人不看重他,更没有给他什么好法器,到外头斗法也不堪,差点输给地方上的寒门,纯粹给家里丢脸,老人还怕折了这一位嫡孙…成日里看他四处游手好闲,让他安分着就好…” 李周暝到底是紫府嫡孙,看在真人的面子上家里养着他也无妨,李行寒却很不喜欢,当下迈步就走,到了殿门前,望见李周昉兄弟跟着这位四哥下去,低声下气,隐隐约约传来声音: ‘我兄弟俩…父亲劳碌,死在江上,如今弟弟也死了…族中抚恤,盼望能给他那孩子个荫蔽的官…’ 李行寒这才想起来死去的李周垦其实是李周昉兄弟的亲弟弟,当年过继过去继承香火的,这两兄弟面对长辈沉默寡言,对自己几个兄弟的晚辈却看得很重,这是来求官的。 ‘多少天赋努力,便拿洲中多少资粮…荫蔽向来是给外姓的,族中生怕子弟世代坐享其成,很少行此举…害!’ 李行寒发觉大哥二哥这两兄弟样样好,唯独对这世代庇荫之事有一种强烈的执着,她忍不住停了停脚步,想要回去提上一句,却听着后头呼声: “妹妹!” 原是李周暝追出来了。 ‘罢了…周洛兄长应当能处理好。’ 李行寒不得不停步,面对眼前持着扇子的青年,她还算客气,问道: “五哥有何要事?” 李周暝揣着手,笑道: “我听闻妹妹要带人往西边大漠,前去除一群流窜的魔修,我听说大漠之中有种白隼金,湖上是买不到的,可以锻造法器,麻烦妹妹替我带些回来,灵资我补给妹妹。” 李行寒略有些奇异,道: “你也开始琢磨法器了,真是好事,我一定带到。” 李周暝松了口气,急急忙忙道谢退下去了,女子则驾风而起,一路往洲中飞去,心里头琢磨起来: “倒也稀奇。” 她暗暗思量,先拐去洞府收拾了一阵东西,到了天色暗沉下来的时辰,这才在洲中的一间院落前落下,院门前放着两盆金桔已经换成了踏着金石的狮子,女子掂量了一阵,踌躇道: “奢华了这么多!” 推门进去,李行寒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叫道: “娘!” 妇人顿时惊喜不已,忙迎上来,在院子中举箸品酒的男人也望过来,里屋的兄嫂也放下东西往外赶,一家人顿时热热闹闹地扯她进去。 其实李行寒家中先时矛盾不少,父亲修为平庸不得志,兄嫂更有分家的心思,她回不回家都无人在意,可自从她从栀景山上下来,兄嫂是赶也赶不走了,成日里只能听得见欢声笑语,每每她回家,都像是在过什么节日。 她被扯着坐到父亲身旁,听着母亲满面春风,笑道: “寒儿!你舅舅攒了这么久的功劳,总算是升迁乌涂峰幕了!” 李家峰幕本就是不低的职位,一个萝卜一个坑,更别说乌涂峰算得上是富庶,李行寒顿时一喜,笑道: “这算是熬出头了!” 她喜悦过了,却又觉得不对,她舅舅有郁家余孽的污点,修为也不高,按理来说是很难胜任这样的职位,立刻收敛笑容,问道: “什么时候的任命?” 母亲笑道: 母亲笑道: “午时的任命,他也是惊喜交加,这职位很是隆重,听说大半夜了还没回来…” ‘午时?’ 李行寒心中顿时一震: ‘我前脚才走…周洛哥就特地提拔了…’ 李行寒喜色渐去,有些迷惘,竹箸拿在手中,眼前的菜夹也不是,不夹也不是,沉默起来。 李行寒扪心自问,她练气的玉真之气合真宝气是舅舅池眺宗放弃了修行不要,一年一年坐在祭坛上念经采出来的,毫不客气地说,她能得到真人青眼、今后要是能筑基,几乎有一半的功劳要算在自己这位舅舅头上。 甚至自己早期的资粮、道途指点,这位舅舅也给过足够多的帮助,如今的修为确实大部分都是家族所助,可助她崭露头角的却是这位舅舅。 她越发沉默起来,院中的亲人见了她这副模样,骤然安静下来,身旁的父亲看了她一眼,沉声道: “今日是周洛持家,你也是周行辈数一数二的人物了,有些事情受着就好,你舅舅辛辛苦苦几十年,也该到了他得回报的时候。” “你难道要做白眼狼,去请你四哥收回成命?是你舅舅哪条做的不对,还是你四哥依着功劳提拔不够公正?倒是要说个理由出来!” 池眺宗能力不弱是事实,可李周洛为了感谢她的支持,作人情来提拔也是事实,池眺宗好不容易在仕途上有了突破,李行寒是真心没有能力去拒绝这份好意… 李行寒平日里看轻那些徇私人情之人,可到了这地步,她嘴唇张了又合,竟然说不出话语,放了竹箸,她静静地道: “且珍惜吧…我常年在外,家中还是一如往常,不要铺张,特别是大人才办了丧,凡事简单些为好。” 一旁的中年人把酒放了,答道: “老大,明日你把门前的石狮卖了,把那两盆金桔放回去。” “父亲前些日子才仔细挑选回来,乐呵呵的…总是要到门前看了又看…怎么又卖了…” 兄长嗟叹起来,池氏让他闭了嘴,拉住李行寒,低低地道: “说起大人的事…你如今也是洲中人物了,凡事保全自己命第一,你若出了事,家中的希望就全毁了。” 李行寒还未回答,见着一旁的父亲语重心长地道: “我们都明白…效力湖中重要,可效力湖中之余,让自己亲友也沾沾光,也不是两相冲突的事情,哪有人人都如同圣人,不沾半点利益?” “女儿知道了。” 李行寒随意吃了两口,难以下咽,知道父亲接下来要为兄长求官了,立刻告辞离席,父亲一言不发,只有母亲一路送出来。 出了院子,她的灵识还看得清楚,那一大桌子菜没了她顿显空落,母亲垂泪,父亲叹息,兄嫂对视,一片寂静,良久才听父亲的声音: “她自恃清高…没有她还有你舅舅,照样不会少了你一官半职,只是不大好看,容易叫青杜的族正注意而已,你明天同我去一趟…” 李行寒不忍再听,快步出去,驾风而起,任由寒冷的晚风扑面,心中黯淡: ‘什么清高!我如果真是明宫姑姑她们那些个一心为湖上好的,舅舅也没有官可当!无非是我要脸些罢了…说到底…是他情面不够大,使唤不动我…’ 李行寒从小秉持剑心,守正除恶,如今只觉得心中渐明: “平日觉得洲上常有徇私之事,是青杜失职,如今看来,这正我自己尚守不住。” 她一路驾风到了青杜,侧峰上一片白色,老人驻着杖在峰上徘徊,李行寒从来没有见他休息过,这次也不例外,只拜道: “老大人!” 李玄宣只看了一眼,便道: “行寒来了!可是为了周洛的事情?来里头说。” 李玄宣辈分实在太大,李行寒只恭恭敬敬地跟在后头,到了阁楼中,李行寒恭声道: “老大人命令自有计较,晚辈并无疑意,家中也只有四哥堪此大任,只是晚辈初见识了族中事务,又即将外出,心中略有不安…” 她踌躇了几息,颇有不安地道:她踌躇了几息,颇有不安地道: “湖上…多有徇私之事…修士人情颇重…行寒…有罪!” 李行寒将自家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李玄宣停了手中的事情,默默点头,老人叹了口气,答道: “行寒…你父亲多少岁了?什么修为?” 李行寒忙拱手道: “家父四十七岁,胎息四层。” 李玄宣缓缓点头,答道: “这孩子…这辈子的修行路,已经到此为止了,余下的时光不过几十年,行寒…你能筑基否?” 李行寒稍稍点头,答道: “孩儿尽力而为,尚有希望。” 老人长长一叹,问道: “紫府呢?” 李行寒只能道: “不敢奢求!” 李玄宣低低地道: “这世上许多人的修行路,早早就停罢了,不仅你不去想紫府,几个公子其实也很少去奢求,对你们来说,到了筑基,修行几乎就到了尽头,余下的时光却很多。” “这湖上像你父亲这一类的修士数不胜数,八成修士停在胎息,一小批练了个杂气,道途也尽了,余下的停在练气,练个几层大多也修不下去,还有最后一撮停在练气巅峰。” 老人似乎有些发怔,沉沉道: “他们更没有什么道行,此生的修行就是到此为止,余下百年几百年的时光,又能如何,这些寸步不得前的修士闲下来,谁能管住他们?谁都管不住!” 李行寒默然,李玄宣悠悠地道: “你不要小看他们,鱼肉百姓、妻妾百千、杀人取血、修炼魔功,他们全都能做得出来!如今徇私钻营,以求后辈安宁,已经是教化之下最好的结果了。” 老人低低地道: “曦峻打造了一个这样复杂,这样阶层分明的官制、人情,监督与督促之下的体系并不是无的放矢…寒儿…有时候我们并不需要他们…可是让他们忙起来,对我们和百姓都很重要,仅仅靠功劳,我们不是总能让他们忙起来的。” 李行寒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老人,李玄宣道: “后来,周巍找来了突破冲关的种种良药,有的用处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可是总要让他们安排好了后辈,才会舍得闭关突破,搏一搏那一线生机…一定限度的庇荫后辈、依靠人情求取官职,并不一定是恶事。” “当今之世,外面到处在炼血气,不能对他们有太高的要求。” 李行寒微微攥紧了拳头,背上的宝剑在月光下放出阵阵寒光,李行寒低声道: “老大人…可这样…真的是符合正道的么…” 老人倚在靠背之上,雪白的胡子搭在满是皱纹的手背,李玄宣显得有些疲惫,他低声道: “我们管不住一群永远贪婪的人…只能让他们的贪婪往别处去,寒儿,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也许你们后辈有更好的办法,可为了保住凡人安宁,眼下只能如此。” 李行寒的眼神慢慢清明了,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行寒,这事情晨间我已经同你四哥讲过,我只要你明白一个道理。” 眼前的老人佝偻在靠背极高的红木椅子上,缩在房屋的阴影之中,一瞬间显露出非常浓重的老态,他声音极轻: “很多规则之外的东西,也在规则之内。” 洲中。 夜色浓厚,大殿之中依旧灯火通明,层层叠叠的书简堆叠在桌案之上,李周洛细细读着,一只手支在案上,若有所思。 他头一次掌控洲湖,心中颇有不安,一大早跟兄弟们商量好事情,一直在这个位置上忙活到现在,有不少隐秘也是刚刚晓得。 ‘原来…这么多外姓都是隶属洲上的,家中的外姓天才真不少,在洲上突破筑基失败的都有两位了…’‘原来…这么多外姓都是隶属洲上的,家中的外姓天才真不少,在洲上突破筑基失败的都有两位了…’ 他细细端详着,过了大半夜,听着底下的人上来禀报: “大人,三公子从东岸回来了,正在殿外等候。” 李周洛赶忙放了笔,道: “快快请进来。” 第七百七十七章 求丹 身为主角的我想跑龙套 不多时,见着金眸青年披着甲到了殿中,李绛夏身材高大,比李周洛都要高上一头,见了他便下拜,如同匍匐的熊,沉声道: “见过四叔!” 李周洛忙扶他起来,李绛夏面色沉重,低声道: “周洛叔,我在东岸守了这些日子,家中却迟迟没有父亲的消息过来,我心中焦急憋不住,也有事务在身,便亲自回来,想问一问叔叔。” 李周洛这才想起来,二公子李绛垄是一同李明宫等人回来的,早就知道了消息,也参加了李承的白事,而当时崔决吟不在东岸,东岸又到处都是想发一笔的魔修,李绛夏成了唯一能决事的,路上又危险,便没能回来,只遥遥祭拜,如今事情安定了,便同玄岳修士归来拜见。 他只答道: “并无消息,不过应当安然无恙…玄岳修士如何?” “孔孤皙回来了,四叔仔细问问就是…我这次来…是要人的。” 李周洛皱眉道: “如何?” 李绛夏面色有些难堪,低声道: “都仙的人并未继续往西来,甚至在不断抽调人手回去,可是近处的魔修听闻我家紫府不豫,抱着抢一笔的心思常常光顾,又自觉法不责众,三五成群来抢…” “起初还是小打小闹,时间久了,发觉并无大碍,这几日越发激烈,甚至有筑基身影。” “玄岳的几人大多受了伤,只有个孔掌门…左右支绌,想着家中请几位过去帮忙。” 李周洛略有尴尬,答道: “家中几位也不好走开,几位厉害的长辈都闭关了…大漠那头也有魔修,我准备让李汶、曲不识带行寒她们过去,还要几日。” 李绛夏叹了口气,李周洛遂道: “你且先等一等,我见一见陈鸯,让他去一趟东岸…他斗法能力不弱,仙基也擅长以一敌多,再合适不过了。” 李绛夏只好点头,却没有立刻退下,而是有些迟疑地道: “这次来…还要向叔叔换取一枚族中的遂元丹。” 李周洛顿时皱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眼前的青年明明才练气五层,问道: “你距离筑基还有一大段路,即使有了突破的修为…难道不先修行一些术法么?家中的丹药自然会为你准备,为何这般急切!” 李绛夏稍稍踌躇,答道: “这是向家中换取的…我有一位至交,叫作裴獬,荒野人士,如今到了练气后期,就差一枚丹药突破,家中若有名额,我为他换取一枚。” 李周洛恍然大悟,摇头道: “这是什么意思!既然你有把握他能突破筑基,他又是你的至交,家中正差人手呢,就算家中赐给他的,让他来湖上领命,我见一见即可。” 这话言罢,李绛夏很是尴尬,低声道: “禀四叔…裴兄他另有打算,要去东海突破,在海外闯荡…” “这!” 李周洛听愣了,心中暗暗不爽快: ‘听着这意思…是要用家里的东西来帮他笼络人心了!这…能不能突破尚不晓得…给一个荒野散修,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他一沉默,李绛夏立刻明白他的想法,答道: “所以小侄想了,这是向家里头换取的…” 李周洛长长一叹,摇头道: “这怎么是一个换取的事情!” 要知道李曦明失踪,如果受伤在海外疗伤的话,那可是有可能二十年、五十年回不来…遂元丹用一枚少一枚,可不仅仅是个价值的问题,在江南紫府联手垄断的局面之下,遂元丹早就有了远超其价值的地位! 萧家一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萧初庭更是游历四海,萧家人自己都找不到,也在吃遂元丹的库存,自家向萧家换也是不容易的。 他这一句叹毕,眼前的青年似乎毫不意外,拜道:他这一句叹毕,眼前的青年似乎毫不意外,拜道: “晚辈愿意把自己的那一枚先让渡出来,取用一枚,等到晚辈筑基之时…若还无变数,便不再向家中要!” “你…” 李周洛摇头道: “赶快起来吧,这是说的什么话?家中怎么能少得了你的丹药?你素有知人的名声,我自然是信你的,他修的什么道统?不是并火吧?” 他小小开了个玩笑,李绛夏大喜,答道: “自然不是!裴兄修行成就望商锋,乃是金德之道统。” “金德…江南的散修确实修金德的不少…库中还有一枚,你取我手书去拿。” 李绛夏顿时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很快就退下去了,李周洛则若有所思: ‘我看裴獬老早就有冲击筑基的打算了…只是他没把握问到手…如今我一治家,这孩子马上就跑过来要丹药了!’ 前后几位持家之人中,在这件事上还真是他李周洛最好说话,毕竟自己琢磨着也就在这位置上待三五年,李绛夏天赋又这样高,李周洛自然是想让对方欠一欠人情,卖个好… 他踱了两步,调整了一下状态,重新坐回主位之上,朗声道: “请玄岳掌门进来!” 只过了十余息,下方匆匆忙忙进来个老头,白发苍苍,容貌枯槁,见了李周洛,他扑通一声跪了,道: “见过家主!玄岳上下感恩贵族救命之恩德!孤皙在此替玄岳上下拜谢贵族了!” 李周洛略有诧异,这还是孔孤皙头一次对自家行跪拜之礼,先前只有真人面前才会跪的这样彻底,遇见了李家家主,往来是拱手行礼居多。 “孔掌门快快请起!” 孔孤皙却不起来。 在孔孤皙的眼里,李家简直是仁至义尽到了极点,这位玄岳掌门是情深意切地跪下来了,两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喉咙中也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都仙道这一次打得李家紫府昭景真人失踪,家主兼紫府种子的李周巍失踪,在孔孤皙看来全是由他玄岳门而起!怎么能不让这位老人感动至极? 风波一过,连他玄岳门里的几位年轻筑基都不说话了,原来心思深沉、琢磨不透的孔秋妍现在亲自下场救治李家的修士不说,就连忍声吞气的孔夏祥也开始满东岸替李家巡逻,更别说老人孔孤离了…老哥哥差点连伤都不治了,要来这湖上负荆请罪! ‘血脉之谊、兄弟之亲,尚不如这位真人一诺…我玄岳…亏欠李氏大矣!’ 第七百七十八章 教诲 李周洛见他这般模样,只好起身避过,从位子上下来,答道: “孔掌门,还是快快起来罢,掌门筑基修为,又是长辈…折煞我了。” 孔孤皙并未让他扶,一托就起来了,声音又低又恭敬,只答道: “挽救道统之恩,没有什么长辈的…我家中几个晚辈,都对贵族感恩倍至,今日玄岳全为望月湖而保留火种,日后湖上吩咐,无有一事不应。” 李周洛点头,自家望月湖实在不轻松,眼下也是正在与对岸的都仙道缓和关系,生怕玄岳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低声道: “东岸的那些个地界,先借给贵门驻扎,平日里巡一巡最好,不必贵门做什么事情…倒是白邺都仙道一事,还请掌门暂且忍辱含垢,不要再去招惹,平添麻烦。” 孔孤皙连忙点头,信誓旦旦地道: “我早已给几个晚辈说好了,我玄岳正势弱,平日里遇上散修都是客客气气,绝不会再过江招惹,若是再给贵族添麻烦…不必贵族出手,我自己了结一两个糊涂门人。” 李周洛叮嘱道: “切勿惹事,到时候可不是一两个门人的事情。” 孔孤皙应下,李周洛道: “荒野地界不同寻常,诸家不会放任他占据,等到几位真人商议妥了,都仙道必然退走,到时还要回去…眼下收拢了多少门人?” 提起这件事,孔孤皙心中冷的像块冰,低低地道: “禀家主,除了几个嫡系的筑基,余下的还有四位练气,十位杂气,胎息数名…” 他难以启齿,低声道: “当时山门破灭,降了一批,死了一批,搬迁到了荒野,才聚集些人,又被攻破,都仙派了先前受降的修士前来收服,他们都动摇了。” 这几次下来,哪怕是再忠心的门人也知道玄岳没得救了,即使孔孤皙口口声声宣扬有紫府将出,可诸位门人也知道未必能等到那个时候…都仙道也有紫府,投过去将来还能被一一算账不成? 于是荒野没落时,玄岳不仅仅丢了一大片忠心的世家嫡系,就连门人也是损失殆尽。 ‘害!’ 堂堂三宗七门之一的玄岳门,竟然只剩下这么几个虾兵蟹将,这么一波人放在曾经的玄岳门,连设立一个堂口都不够,李周洛只能默然,孔孤皙忐忑道: “我见东岸还有不少散修,玄岳望着派人去看一看,收几个弟子…” 东岸向来是李家的地盘,孔孤皙自然不敢指手画脚,收起东岸的族修,只能打一打散修的主意,李周洛答道: “此事无伤大雅,只是掌门要注意好了,这些散修品行难辨,不要把玄岳的招牌砸了。” 孔孤皙连连点头,发觉这位周行辈的家主比先前的要好说话些,心中放松许多,得了许可,谢意还未表达,当下从袖中取出枚玉盒来,恭敬道: “我玄岳门人殆尽,手中法器也空缺了出来,左右放在手中使不上力,又逢上魔修众多,抵御吃力,便想着送到贵族修士手中,物尽其用。” “掌门这是哪里话?” 李周洛先推辞了一句,孔孤皙立刻给台阶,答道: “却没有他意,我家修士殆尽,几个晚辈也无法把法器发挥出大作用来,总是要受伤,生怕耽误了道途,若是能请贵族的筑基修士出手,一件件法器都物尽其用了,是为了护住我家晚辈的安全而已。” “而我听闻湖上还要专程派人过来抵御魔修,心中更不好意思…也不能让贵族修士白跑一趟…” 李周洛与他掰扯了一阵,佯装说不过这老头,总算应下来,孔孤皙连忙殷勤地把玉盒打开,露出里头红灿灿的碎玉珠链来。 老人一手支住盒子底座,另一只手拎出那串碎玉珠子,挂在四指上,甩了两下,食指有些颤抖的掩在中指上,笑道: “这是我家祖传的东西,叫作红浑玉宝,挂在这项上,能够提振血气,庇佑身躯,很是厉害,曾经是古法器,还能幻化成红玉琏镇压敌人,如今不行了。” 见了李周洛的神色,他立刻解释道: “曾经与人斗法被人打碎过…这东西是真人后来拼起来的,便算不上古法器了…却依旧厉害…” “曾经与人斗法被人打碎过…这东西是真人后来拼起来的,便算不上古法器了…却依旧厉害…” 他立刻把东西放了,把玉盒的底座掀开,竟然放着一枚琉璃透明的小瓶,里头一片灰色,孔孤皙道: “这是我家真人的遗留,他曾经应着某位真人的邀请,前去海中除妖,得来这一份灵物,算是紫府妖物的甲片,不能算上紫府级别的灵物,却可以算作紫府资粮…贵族若是需要,用来做甲衣也是极好的。” “我听真人私下说过这东西,若是锻造得当,未必比古法器差了。” 这底下一层除了最中间的琉璃小瓶,左右还各有一件筑基法器,只是品级不高,中规中矩,甚至没有提的必要,只在一旁放了标注玉简,孔孤皙把东西放了,最后从袖中取出一对金亮亮、布满花纹的小镲来,如同两顶小小的草帽,哽咽道: “最后这一样…是为承道友的后人准备的…我却听说他英年早逝,连血脉都没有留下,心中惭愧至极,只好请家主替他收下…以表我玄岳之感恩!” 李周洛看得清楚,这一枚小镲明明是庚金与某道统一同炼就,不知是真炁还是紫炁,透露着一股混一玄平的味道,不但很厉害,雷修即便是受伤拿着这法器也不会有半点不适,可见孔孤皙用了很多心思… 可他李周洛修的正是庚金,这东西到底是送给所谓的后人,还是真正要送给他,其实也很难说了… 这青年暗忖道: ‘好一个孔掌门。’ 他当下把玉盒放在一边,单独把这枚小镲拿出来,答道: “既然是送给长辈后人,来人!” 当下见着一位玉庭修士上来,李周洛道: “把东西取下,收到族库里头去。” 他当着面让人把东西取下去了,孔孤皙不显尴尬,连连点头,答道: “这一类法器如今已经很少了,斗法极为有用…所有法器灵物的用途神妙,玉盒的玉简都有记载,我这便告退了。” 这掌门快步出去,李周洛这才回到位子上,那庭卫复又上来了,单膝跪地,低着头,两只手把那小镲呈上来,答道: “禀家主,未得宝物品级,不知收入哪一库中。” 李周洛略有意外,看着这人掌心中的法器,问道: “好机灵,你是哪一家的人?” 这庭卫答道: “小人姓狄离,单名一个光,北山越王室出身。” ‘狄黎…当年山越的贱种姓氏,如今也是王室了…’ 李周洛略微点头,北山越王室听起来唬人,其实与安陈窦徐几家根本没法比,也就比寒门稍好一些。 狄黎光心思透彻,有心确认,李周洛却真没有贪图这法器的心思,只道: “筑基中的极品,送到青杜上请老大人掌眼。” 狄黎光正要退去,李周洛却把他叫住了,道: “你是廿二日值班…这两年先到殿里,以后跟在我旁边罢,我得了老大人的消息,正要过去一趟。” 他还未来得及出大殿,传信说陈鸯等在外头,李周洛对这位兄长的得力手下很是尊敬,示意狄离光先行离去。 殿前便进来一位青年,身上着软甲,满面笑容,才到了殿中就已经拜下来了,礼数皆尽,这才道: “陈鸯见过家主!” 李周洛点头道: “恭喜了,护法这一突破,解了族中燃眉之急!” 陈鸯在地上拜着,听了他这话语,这才起身,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狠辣,道: “家主,听闻东岸好些个魔修作祟,逢上这样的时节,这一两个修魔的,竟敢也来打我望月湖的主意,还请让我去一趟,让他们尝个厉害!” 这正合了李周洛的意思,毕竟家中几个亲信,也只有陈鸯仙基的品级高一些,擅长斗法,他只道: “我正是为了这事儿,要你去一趟,玄岳还送了法器过来,打的是援助东岸的旗号,那你就拿着这法器过去,一来能增强实力,二来也算是回应他们。” 李周洛当即从玉盒中取出那一串红浑玉宝来,又从底下一层取出来一盾一塔两件法器,通通放进他手中,低声道: 李周洛当即从玉盒中取出那一串红浑玉宝来,又从底下一层取出来一盾一塔两件法器,通通放进他手中,低声道: “一盾一塔你看着哪个合适,取走一个,红浑玉宝拿进手里,调用走这两样法器,前去东岸…” “凡事依旧是保全自己为主,毕竟你的仙基雄厚,法器又厉害,几个魔修为难不了你,只要注意安全。” 陈鸯取了玉简读罢,若有所思,拿起那盾来,露出疑色,道: “家主,事到如今,我看这魔修很难是哪位紫府的意思…毕竟到了这个份上,该得罪的得罪了,不得罪的也早脱身了,如果是单纯劫掠,一家两家算合理,哪来这么多魔修…筑基都好几位了,筑基能在东岸抢到什么好东西…” 李周洛皱眉道: “你的意思是…” 陈鸯低声答道: “尚不清楚,我看像是别有用心,又不像针对我家,东岸与荒野没有明确的划分,犬牙差互,我到了东岸打听打听,如若荒野那头都仙也受了袭击,保不准这魔修是哪位的部下,我等是被殃及的也难说。” “这事便交给你了。” 李周洛也觉得有道理,把事情托付给他,陈鸯很快便退下去,李周洛向来尊敬长辈,还记挂着李玄宣的召见,一刻也不歇,直往青杜飞去。 穿过湖水,很快见到五水御乾阵的色彩,他在空中点了点,落到了侧峰之上,老人一身蓝墨色穿束颇为正式,默默坐在阁楼之中。 李周洛在他院前就落了,步行到了阁楼之中,毕竟这位老大人的辈分之大,就算他父亲来了也要老老实实走路,到了阁楼中拜下。 “见过大人。” “来。” 李玄宣见了他,慈祥地笑了一声,让人端了茶上来,等李周洛坐稳了,让两边的人全都退出去,这才问道: “听闻你取了遂元丹给三小子?” 李周洛一听这事,本能就觉得不妙,硬着头皮道: “禀大人,正是。” 李玄宣稍稍踌躇,苍声道: “遂元丹毕竟贵重,但凡调动一枚,诸位族老都是晓得的,我便特地找绛夏问了一下,原来是他为好友请这一枚…” “这事情…你欠考虑了。” 这话一说,李周洛当真是汗流浃背,也就李玄宣向来爱护晚辈,什么事情都不当着人面说,以这位老大人的威望,只需要这一句,他李周洛之后持家做的好也罢,不好也罢,都是不好了。 “还请长辈指教!” 他答了一句,李玄宣只叹息,道: “一枚丹药事情并不大,这事情也不必这样计较,坏就坏在私取私用,你才持家,又没有什么威望,这事情实在不好听…” “那什么裴獬斗法我听说是一等一的,你好歹指一场比试来,让练气巅峰外姓散修都参与了,作为第一等赏赐下去,也好让大家信服…你没有威望,丹药也不是你出的…这怎么合适呢?” 老人看起来有些焦虑,那一只干枯的手在茶杯上按了又放,放了又按,声音有些沙哑地道: “可是你的命令已经下过来了,几个族老都知道,老夫又不能把你给拦下来…你才坐上这个位置,被我这么一拦,今后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李周洛从小不愁资粮,潜意识里也不把遂元丹当成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甚至别人求之不得的法器在他眼里也就那回事,当时一口应下来,眼下老人一点他就明白了,忙道: “我这就回去…把绛…把我自己的那一枚份额给扣了…以示公正。” 李玄宣听了他这话,眉毛总算松开了,苦口婆心地道: “刚才这一两句,都是老头子关起院门来说的话,你五弟也好、你也罢、甚至寒儿…你们一个两个的事情我都好好看着守着,不会传到外头去,只是…这持家不是入主青杜那么简单的事情,以后要长点记了!” 李周洛当下是真切有些感动了,曾经看这位老大人总是有股长辈的气度,心中是尊敬最多,如今更有些亲爱之情,沉声道: “老大人放心,周洛虽然愚钝,今后一定时时来请教,务必使家中安宁。” “老大人放心,周洛虽然愚钝,今后一定时时来请教,务必使家中安宁。” 周行辈除了一个李周巍,李玄宣就指着他有些治事的能力了,并不多苛责,当即道: “去罢…去罢…这个时候大家都看着,不要在我这里待太久,就当是请个安罢了。” 李周洛会意,磕了头才退出去,李玄宣抿了茶,心中长叹: “还是这位老三厉害…眼下这么一出…洛儿把自己的丹药让出去都要给他支持,人人都要觉得家主李周洛是向着李绛夏好了…” 刀剑中奖 四、五月份月双倍刀剑抽奖活动的中奖编号来了,大家可以在投月票的界面右上角,进入月票纪念册,查看四月、五月的月票编号,不要搞错月份喔! 以下是四月月票中奖编号  ※寒凛剑※ 36834、40573、42581、42794、43003、43129、47101、47156、47508、48683、 49191、50681、51403、52579、54783、56841、57671、59565、60390、60466 ※唐横刀※ 37338、40728、41447、41528、42118、42128、43866、44139、44953、45895、 46753、47597、48730、51478、51687、52174、56742、58658、59534、61168 ※月阙剑※ 40385、42977、44697、47368、48162、49998、52293、53229、57105、60492 ※杜若枪模型※ 37865、38460、45797、46159、48979 ※蛟鸾木牌※ 38951、39196、40045、41549、42350、42417、43094、44315、48232、50121、 52862、54143、54214、54767、57180、57226、58245、59996、60132、60953 ※玄鉴折扇※ 36814、38260、38770、40119、40744、40922、44911、46050、47520、48064、 48100、50313、51312、51906、52049、55287、55529、56066、56576、58594 ※通崖马克杯※ 37752、43542、43733、45303、45336、46756、46786、48814、50337、50953、 51547、54183、55283、56531、57655、59524、59667、59720、59805、60199 ※鳐鱼抱枕※ 37428、43800、47684、56439、60544 以下是五月月票中奖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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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安生日子过,更让外姓、小宗人心惶惶,于是我劝退了他, 现在承淮闭关去了,你们还要请他出来是请好了什么巫术手段来试一试还是想出了什么绕过去的诡计?尚且能逼着周洛  威望大失你就是这样做长辈的?” 李曦亘低声道: “只为了承盘清誉而已。“ 李玄宣气笑了,老人眼晴一瞪,气质骤然凶狠起来,沙声“我不管你们折腾来折腾去用了什么手段,查到最后四个  里面也肯定只有李荤有大罪,想得倒美!承淮自己不敢查你, 难道我还不敢查你了?眼下无人,我这就让承淮过来。” 李曦顿时跪不住了,往前挪了一寸,立刻就有泪淌下来, 哽咽道: “孙儿只是觉得族中太苛薄了!周洛、行寒几个和老大人在洲中自在了,可曾想过底下的血脉是什么个生活?其他的仙  族嫡系凡人不说做个土皇帝,起码也是富裕无边,奴婢成群, 我家堂堂嫡系血脉,我那几个孩子一经查出身无灵窍,甚至要  沦落到种田,青杜只肯给一口饱饭,其余的地方更是监察如鬼, 刻薄无度,我的孩子尚且如此,那些其他的族人呢?我家百年  辉煌,角落里有多少嫡系的泪水?” “外姓没有青杜监察,过得倒是很滋润,而洲中洲外有修为的族人越来越多,团结一日不如一日,大人可有想过原因?承盘已经算好的了,老大人要不要去看一看周边抬进洲里的对家里有多少感情?没发迹之前要人家吃糠咽菜,如今有了灵窍要  人家为湖上、为百姓着想,岂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看在眼里,疼在心中,私底下也多多照拂晚辈,后来承淮入主青杜,真是清清白白,抓了好几个族老,这些东西全断了,湖上为之一清,老大人知不知道这一清有多少人在底下咽  泪?皆是望月血脉,洲中无情若斯!” 他咚咚咚的磕了几个响头,哽咽道: ‘我这老头没多少日子可以活了,孙儿是有私心,孙儿是要那几个儿子过点好日子,可孙儿同样见不得底下族人一日比一日离心,几个孩子里周防周肠是看得最清楚的,一直在为几个长辈的孩子争取荫蔽,可屡屡被青杜驳回,这样下去.家中必  有大患!” 李玄宣听得呼吸急促,厉声道: “怎么?那要我家分个三六九等姓李的就做一等人,从生到死都享富贵好了!其他外姓没落了可以种地,姓李的就种不  得?”得?” 李曦再拜,痛哭流涕,答道: “老大人青池是迟司第一等的青池,紫烟是阙闻第一等的紫烟,就连万昱都是程氏第一等的万昱,老大人,天下就是三六九等的天下,第一等就是高修与高修后裔,常言宗门争权夺利,内斗无穷,尚且有一等人坐在上头,我家沾了个李字,怎  么做不得一等人了?” 李玄宣气得脸色发红,哗啦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抬起就是一脚踢在这人的脑袋上,让他一下子滚出去好几米远,老人  喝道: “你青杜上的书你都白读了!” 李曦白净的面孔上满面是血,呼道: “小人正是读了书的!老大人!此次只为证明神妙亦可能有误,把那几个族老放出来,振奋族心罢了,承吃不知内情我知道他心疼承盘拉他下水,他却也明白轻重来帮我,行赛才  死承吃这个做父亲的一句怨言也没有,如今他都出来助我, 可见人心所向!反而是曦遏承爱惜羽毛半途退缩!老大人, 忠奸可辨乎!” 李玄宣怒火中烧,咳嗽起来,吓得李曦余下的话通通堵  进肚子里,只见老人狠狠甩了袖子,咬牙道: “滚!给我滚!“ 李曦磕了三个响头,失魂落魄地退下去了,李玄宣剧烈地咳嗽了一阵,重新坐回位子上,吓得李殊亚红着眼睛给他端他一直在位上坐到深夜,从院中拿出木箱来,取出玉简摩  ,这些东西都是李通崖曾经的笔迹,被李玄宣好好保存着, 如今翻来覆去看了,默然无言  望月湖。 李周洛回了湖中,连夜审问了西岸诸家,果然问题还是在李荤和任霆头上,上头不知谁指挥,底下的事情落到实处都是  李荤在干,李荤定了死罪,眼下还在殿中。 审问的结果,这四个人都觉得已经在作恶,任霆不但没有发觉是  荤虽然有所察觉,话中尽指安玄心。 若是父亲用术法来查,应是四人无罪,西岸众人有问题, 可一细查,西岸人也是无辜中间的人要么死了要么走了他隐约有所察觉,正忙得焦头烂额,见着李周防从殿外进来,恭敬拜了,这大哥胡须已经很长,中年模样,李周洛忙放  了手中的东西,点头道: “多谢大哥了。“ 李周防显得有些疲惫,低低摇头,答道: “这事情让承吃叔父很尴尬,我实在坐不住,不想背上不孝的骂名找家主也是有原因的叔父的女儿,也就是行赛妹妹  陨落,还有个孩子.“ 李周洛紧了笔,几乎能猜出来他下一句要说什么,好在  下一刻脚步声骤起,玉庭卫急切入内,拜道: “家主,荒野急报!崔大人携孔家人已至洲中!” 李周防是最守规矩的,更何况荫蔽的事从来不急于一时,李周防是最守规矩的,更何况荫蔽的事从来不急于一时, 抖了袖子立刻告退,李周洛虽然得了喘息时间,却更心急东方  的事,立刻让人上来。 崔决吟一身道袍,快步从殿前进来,他如今与丁威并列为李家最强的两道战力,颇受尊敬,李周洛快步下来,崔决吟  行礼,简练地道: “票家主,都仙退走的原因已经查明,海外道统玄券女青大道从江中穿出,杀入山稽,逼走白邺都仙道,占据玄岳  山门!“ “玄券女青大道的朱宫真人在山中立门,号称承接通玄道统,建立分支玄沐神券女青道,略称为沐券门,扶危济困整合同为通玄道统的玄岳门,改玄岳山门为沐券山,正式  称制!” 李周洛震动不已,见着崔决吟继续道: “三月以后,朱宫真人将在沐券山宴请诸修,听闻今日就有  紫烟门的修士上山,紫烟福地的汀兰真人都亲自前往了。“ 相较于李周洛的震惊,崔决吟其实有些预料,毕竟他随着李曦明去过紫烟门,跟紫烟门修士聊过许久,有些旁敲侧击的  消息。 上方李周洛听完他的话,问道: “孔家人如何反应?” 沐券门打着扶危济困的名义继承了玄岳门的遗产,孔家人原本已经落到边缘的身份,一下变得敏感起来,李周洛抓  住了问题关键,崔决吟显然也是早有观察,答道: “孔家人大多迷茫失措,两个孔家晚辈打听了沐券门的消息,被孔孤皙赶回去了,眼下玄岳一方并没有联系沐券门  的意思,沐券门目前也没有派人前来接触孔家人。” 李周洛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家的地位还没有尴尬起来,却  见陈鸯急匆匆从殿外进来,拜道: “家主!沐券门使者已至洲中!自言是前来送请帖的。“ 一听这消息,沐券门的态度显然算得上和善,李周洛喜  “速速迎上来!” 便见一位金衣青裳的青年人入了殿,皮肤白皙,衣着华丽, 满面笑容,身后则跟着一男子,带着斗笠,一身素衣,看不清  面容,青年开口道: “玄沐神券女青道戴晋权见过家主,喜事正近,贺仙族  长青不衰,代代绵延.” 他喜庆地贺了一长串,李周洛挤出笑脸,回道: “常常听闻仙道大名,如今迁入海内,喜得宝地,真是可喜  可贺“ 李家毕竟护佑着孔氏,沐券门修士占据了别人家山门, 多少是有些麻烦的,戴晋权一听这话,面上的喜意更多了,从  袖中取出一张金青色的请帖,开口道: “想必贵族也听闻了三月以后,我家真人将在沐券山宴请  诸修,届时还请仙族赏脸来吃一吃酒“ 他目的达成,说了一两句好听话却停住了,身后戴着斗笠  的男子上前一步,把斗笠给摘下来,露出一张神采奕奕的面庞。的男子上前一步,把斗笠给摘下来,露出一张神采奕奕的面庞。 紫烟门闻武! 闻武从袖中取出一枚紫金色令牌,肃穆道: “在下紫烟门闻武,先前也是与家主见过面的,此行借着  沐券门的行程过来,是传递真人的意思。 此言一出,崔决吟立刻用瞳术辨别,闻武呈了手中令牌, 从中冒出一股紫烟神通来,在原地幻化成型,四下皆惊,李周  洛也离席拜下。 便见着这紫烟化为汀兰真人,在殿中站定,扫了一眼,认  出来崔决吟,抬眉道: “决吟,你家昭景真人早有安排,已经在紫烟与他商量过, 玄岳道统归属沐券门.顾及望月脸面,朱宫不先去碰,你  家早些安排了,两边好看。” 崔决吟恭敬应了,这真人消失不见,跪倒在地的戴晋权和闻武行礼送毕,众人这才起身,闻武戴上斗笠,一言不发,两  人便离去了。 李周洛让陈鸯亲自送出去,稍稍松了口气,吩咐道: “让玄岳的人上来罢!” 他心疑道: 玄岳也是通玄道统?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通玄道统江北就有一家,正是长奚托付的玄妙观,素免可  是从来都以通玄须相后人自居,李周洛当下琢磨起来: “玄妙观是玄开头,玄岳门也是玄开头,沐券门全名是  玄沐神券女青道,叫玄沐道也没问题,其实也是玄字打头.“ 他正思虑着,孔孤皙已经匆忙上来,这掌门神色紧张,满  面泪水,在殿中行了礼,恭声道: “家主我家山门现下被沐券门抢去了. 他用一个抢字阐明了立场,李周洛正疑心着,面上露出悲  愤的神色,开口道: “孔掌门,我听闻沐券门称你家是通玄道统.怎地不曾  听你们提过?” 一听这话,哪怕是孔孤皙面上都流露出一分愤恨和凄凉  了,这掌门拜道: “家主,通玄道统来头颇大,与我家的愚赶山有渊源, 当年我家真人立门,就是把道统挂在通玄道统之下,自称玄光移岳大道,可因为道统不全,甚至连祖师都指不出来,始终  不为他人所认,后来也不提这名号了。” “真人在世时,曾经为了这名号日夜奔波,只图世人承认, 最后不了了之,如今.如今到了这样的地步!为图吞并,他们  反倒认起来了!” 李周洛沉沉点头,走上前去,郑重其事地把孔孤皙扶起来, 答道: “孔掌门,我等仔细商量了,如今都仙虽然退走,可未必不能南下,我家真人不在,荒野危机四伏只恐到时不能护住贵“眼下沐券门驱逐了都仙道,朱宫真人庇护玄岳,听闻在山稽郡中四处寻觅玄岳弟子,掌门不如带人去一趟,躲避都仙道  暗害保全道统!” 孔孤皙听得心中冰凉。孔孤皙听得心中冰凉。 从沐券门声称为玄岳扶危济困的那一刻,他重立宗门的希望便烟消云散一-沐券门已经扶危济困,合并拯救玄  岳道统,后头西边又冒出来个玄岳门是什么意思? 这位掌门前几日不想脱离李家是因为时机不够成熟,并非放弃了道统,眼下不可能对沐券门没有恨意,方才的一番  话已经最大限度地表露出来了。 可李周洛的意思更明确,眼下的大势并非他孔氏、望月李  氏能阻止,孔孤皙浑身发软,浑浑噩噩地跪下来,低声道: “家家主·“ 作家的话季越人有话说出场人物表李玄宣练气九层伯脉嫡系李曦暄凡人伯脉李玄宣之孙李殊亚凡人李阙宛兄长李周洛练气八层家主李周防练气七层伯脉嫡系长兄崔决吟长明阶筑基后期戴晋权沐券门闻○武紫烟门孔孤皙愚赶山筑基后期玄岳掌门 第七百八十九章 终没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李周洛默然,看着这孔掌门软在地上,狄黎光看在眼中,把大殿的门紧闭了,先暗沉下去,殿中灯火而后亮起,孔孤皙口中喃喃道: “家主…家主…真人…真人他!我…嗐!” 毕竟是这样大的事,李周洛并未催他,站了片刻,见着孔孤皙终于清醒些了,他拢了拢自己这几年来骤白的发,拜道: “老祖身死,玄岳倾颓,数年以来,这一个不施援手,那一个袖手旁观,幸得仙族相助,族里头苟活下来几个小辈,恩情…老夫记在心中,孔氏上下记在心中…” “如今云开月明,通玄道统来救,我等脱离苦海,得以重归山门,只是道统至此而绝,从今以后,只有孔氏,没有玄岳。” “还有孔婷云前辈在外…老前辈放心…” 李周洛安慰了几句,孔孤皙恭敬听完,答道: “既然玄岳道统至此而绝,再也没有什么道藏之说,愚赶山的《玄光赶山经》我已经带来,请着望月…收下!”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泛着玉黄色的玉简,自己扑通一声磕在地上,两手各自奉住一截,李周洛连忙扶他,可修为远不如对方,自然扶不起来。 孔孤皙则哽咽道: “既然要去沐券门,《玄光赶山经》便要回交玄沐道统,归还宗门,今后子孙后代福薄命浅,未必能续修玄光移岳大道…请望月也备下一份!” 他猛地抬起头来,那双眼睛瞪得很大,原本就瘦弱的脸颊在这眼神之下显得加倍苍老,他深深注视着李周洛,紧紧扯着他袖子,含糊其辞呻吟道: “留在贵族好…留在贵族好,这是好功法,来历久远,五十年…一百年过了,可以看一看,是也不是…?” 这一句前言不搭后语,‘可以看一看’似乎是让李家人看看,可他那双暴突得仿佛要飞出眼眶的眼睛和祈求的眼神起了作用,李周洛如般触电明白了: ‘《玄光赶山经》要回交玄沐道统是一定的,必然有断绝传承的手段,孔家人今后能不能借阅修行…尚未可知…’ ‘这是留下《玄光赶山经》在望月湖,等着五十年、一百年过了,沐券门放松了警惕,他姓孔的人有机会可以来看一看,不至于被断了道途,永无翻身的机会!’ 他把手按在老人手背上,又像安抚又像一语双关地道: “真人记挂着,何止一百年?” 这句话起了作用,孔孤皙把玉简塞过来,低喃道: “《玄光赶山经》在这…一道紫府道统而已,感激无穷,聊表心意…” 他脸色青白一片,苍惶地跪牢了,仿佛从什么危险之中幸存下来,很快便告退了,《玄光赶山经》则沉甸甸地坠在袖子里,让李周洛匆忙回了主位。 他用灵识查看了,玉简之中是《玄光赶山经》无误,不但有《玄光赶山经》,还有《观榭楼台火中炼》和一本《妙土宝山是处移》,讲述搬山移山之术。 李周洛把玉简静静放在案上,方才孔孤皙那双眼睛还在他脑海里浮现,这位玄岳掌门出来晃了一圈,这么一比较,他便不觉得自己处境麻烦了,吩咐道: “请崔护法走一趟…亲自护送玄岳众人回归山门,礼数都周全了,不要让他人误会。” 狄黎光立刻下去了,便见殿外进来一白衣负剑的女子,等在殿下,李周洛把一众玉庭卫驱散了,这才低声道: “行寒…” 李行寒没能赶到青杜殿中旁听,可她身为如今伯脉的长姐,所知甚多,面色很不好看,上前拱手道: “那几个长辈都惯爱假公济私的,让兄长难做了。” 李周洛干巴巴地一笑,答道: “我现下在想行赛的事,周昉他们还是觉得不够,他们不止要抚恤,要的是荫蔽…” 他把这事情扯了一长串来说,要怎么给这些人些照顾又不至于养出事,是要一一计较的事情,李行寒听得心中叹息。 将心比心,以李周洛的家世与背景,既不差那一份两份资粮,也不差一两道法器,这家主的位子着实是左右无人了,他才不得不站出来… 李行寒心头也清楚,代表季脉的李周洛一脉单传,母族孱弱,李承淮一闭关,甚至可以说季脉就李周洛一个人,没有伯仲两脉执政时天然的长辈、中坚力量支持,本身就弱了三分。 眼下看着李周洛这样为难,她也只能默默听着,李周洛一口气言罢了,顿了顿道: “五弟现下如何?” 提起李周暝,李行寒有了点笑意,答道: “我刚从他那里回来,不是给了他那白隼金?他从青杜下来连衣服都没换,急忙回去烧钗子,不知道又讨好哪个歌姬去了…” 两人明显对李周暝有所改观,平日里这样的话多少有点无奈责怪的意思,如今倒是多出些笑意,李周洛摇头道: “陈族老一丝不苟,到时候又要记他,我才发现他是看得开的,族里的人在青杜那里记了一笔都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唯独他被记了打了,下次照样犯。” 两人失笑,李行寒答道: “我这又要启程,入山练剑,不过启程之前正好见一见承叔叔,好好劝一劝他。” 李周洛连连点头,承可是李行寒的亲叔叔,李行寒的话语分量极大,他连声道: “多谢妹妹了!” 李行寒把剑抱在怀里,爽快地下去了,李周洛则在殿中忙碌起来,才过来半刻钟,突兀地见陈鸯进来,这男子拜了,恭声道: “家主,好一件喜事!王渠绾突破成功,炼就浮云身了!” 李周洛眼前一亮,快步走出大殿,举头望去,果然见着北边浮云蔽日,遂问道: “好!不亏真人给了他一枚遂元丹,果然没有让人失望,人在哪处?” 陈鸯答道: “刚刚看天象是突破了,十有八九正在赶来拜见!闭关之处距离此地并不远,浮云升上天际有不短的时间,琢磨着立马要到了。” “好!” 王渠绾不比他人,一方面此人是江北氏族的代表,王氏当年可是举族上下帮助李家守备江北,另一方面他还是李曦明亲自提拔,意义非凡。 再者,王渠绾剑道修为不弱,素有名声,那道浮云身也不是什么简单道统,那可是代表身神通的仙基,又与器艺很是契合,此人前途可谓是光明一片。 李周洛连忙回到主位上去,从一旁抽出玉简来,仔细看了一眼,答道: “我听闻他也是个剑修,正该赏赐他一柄法剑,陈护法,他手上用的是什么法器?” 陈鸯答道: “听闻是一把练气下品的平常物。” 李周洛顿时点头,答道: “筑基法器不能轻赐,一柄练气极品的法剑正是价值与意义皆全…我看库中…还有一柄练气极品的法剑,乃是南北之争所得,速速拿上来看看。” 王渠绾肯定第一时间过来拜见,狄黎光明白时间紧迫,立刻下去,陈鸯则道: “家主,我去洲外迎接他!” 李周洛目送他出去,心中暗暗感慨,等了片刻,见一男子上前拜见,此人相貌平平,足踏云气,身后负剑,眼神坚毅,步履稳健,拜道: “江北王渠绾,见过家主!” 此人貌不其扬,却颇有名声,李周洛笑着扶他起来,问道: “恭喜渠绾了!江北能出你这样一位剑修,真是不容易。” 狄黎光适时上来,手中捧着玉盒,李周洛一只手接过,将之打开,便见里头躺着一枚长剑,剑身呈金蓝之色,交相辉映,清气十足,一眼就知道是极品。 李周洛笑道: “此剑长三尺一寸二分,重五十二斤一两,以靖海寒铁为底,大江之底的金精铸成,色如靖海之水,纹清河金兽,名曰…” 这把剑是缴获而来,虽然材料看得出来,可剑身上并没有篆刻名字,李周洛稍稍一顿,起了个意味深长的名字。 “靖溪清!” 王渠绾是剑修,没有哪个剑修不喜爱法剑,靖溪清作为练气之中的极品,品质甚至比李行寒之前的北玉还要好,王渠绾虽然如今是江北氏族之首,可这些是靠他自己一个王姓和双拼出来的,出身并不显赫,立刻下拜道: “家主!这太贵重了!” 李周洛摇头道: “守备江北,你家出了大力,这是应得的赏赐,今后也代表你江北王氏在白江溪的地位,岂有谈论价值的道理?若是谈起价值,这剑还不如那枚遂元丹。” 李周洛这么说了,王渠绾只能双手接过玉盒,望向这把法剑的目光怎么也遮掩不住喜爱,颇为宝贝地抱进怀里,再三道谢。 李周洛可是知道这人的名声的,绝对是个可靠能干的,此人一出关,又受了李周洛亲赐法剑,意义非凡,简直解了李周洛燃眉之急,他也不急着用人,只笑着问起江北的事情。 李周洛打听一阵,这才知道王渠绾的兄长,那位王氏的丹师外出时失踪,多年没有消息,家中是他的弟弟王渠雨治家,这人李周洛听说过,这家伙也是个人才,虽然天赋不如王渠绾,手段却很厉害。 他看了看王渠绾的面色,问道: “如今…剑道修为如何?剑气已成,剑元不远了罢?” 这自然是抬举他的话,剑元是极难的事情,王渠绾果然摇头,答道: “剑元遥遥无期,早就遇了瓶颈,只是借读一下湖上周边的剑道典籍,与江北的剑道相呼应,看看能不能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按着规矩,眼下王渠绾还要去拜见李玄宣、丁威锃等人,李周洛放他去了,心情大好,遂让人把两边大殿的小窗都开了,殿里亮堂堂,晨曦落在殿中,照得桌面上光明一片。 晨曦爬上玉架,流淌在桌旁鳞片闪闪的蛟盘楹上,反射在主位之上,越过李周洛,照得墙上都是隐隐绰绰的鳞片光纹。 孔孤皙从殿中出去,失魂落魄地回了洲上,兄长孔孤离在底下等着,显得心不在焉,一见孔孤皙这模样,老人已经有了预料,掩面沉默。 孔孤皙半句话也没有多说,迈了几步,便见辅钺子上前来,恭声道: “门主。” 孔孤皙听了这话,心中百般滋味陈杂,正要说话,发觉北方的天际一片浮云冲起,白且迷蒙,一直通到天上去,遮天蔽日。 “又是谁筑基了。” 他瑟缩着身体,连院门都忘记关了,只看着孔孤离和辅钺子收拾东西…其实也并没有要收拾的,只不过在等李家人一同过去,为了不显得坐以待毙,老人就瞎忙活起来。 过了半刻钟,竟然听见街道巷口里急促的脚步声和马蹄声,旋即是噼里啪啦剧烈的鞭炮声,几个人在巷子里呼着: “大喜!大喜!江北王氏王渠绾大人练就仙基!大喜…大喜,都来沾一沾福气,领赏领犒喽…来来来…” 于是这一声吉祥,那一声恭喜,两个守在门前玄岳弟子也领了仙犒,跟着贺喜,也笑起来,对他们来说投入沐券门,结束颠沛流离、寄人篱下的生活自然是好事,并没有想那样多,眼下也是喜气洋洋,院子里外一片笑声震天响。 笑声响得久了,终于听见一声清亮的声音: “都散了罢,贵客正在里头休憩,这样喧闹不好。” 这是崔决吟的声音,他向来说话和风细雨,也知道里面的孔孤皙不好受,生了些怜悯之心,出言驱赶,众人总算散走了。 这一片喜声笑声往四面八方散去,终于小了,崔决吟微微抬起眉,听见院落中沉沉的、压抑的哭声,隐约能听见哽咽的声音: “门主…门主!” “辅钺子…你投李家去罢…你投李家去吧!反正…反正到头来跟着我去东边也是吃苦…” “门主!这是何话…” “兄长…起落沉浮,世事常态,外头敲锣打鼓,里头哀悲将绝,二十年小脉正是起时,三百年仙族行将就木,运到尽了!命到头了…投东边去罢!”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七百九十章 三玄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海角。 珊瑚洞中光明一片,海水翻滚,卷起一重重白色细砂,如瀑布般从洞中流淌而出,在地上层层叠叠地浮动,一大片白贝在沙间穿梭,卷起重重水光。 白金色衣物的道人两手放在膝上,吐息之间明阳灵气滚滚,隐约有淡紫色的火苗飞出,在身旁环绕。 李曦明一连炼化了三枚玄确蕴萃丹,将巨阙庭中的火焰消磨压制大半,情况一下好起来了。 他身上的灵物宝药还不少,灵水更多,对症下药,用紫府法会上收到的白瀑寒水和自家的台云花炼了一炉丹药,一口气服下去了,法身上被灼烧过的、琉璃般的色彩也慢慢恢复正常。 一晃过去一年多,估摸着一身伤势恢复了六七成,那庆须寺也收集得差不多,李曦明终于睁开眼睛,叫洞中一阵光明,又取出袖中玉佩看了,家中并没有大事情。 “只这一枚玉佩,经过我神通加持温养,暗暗给了大父,眼下还没有捏碎…说明家中还没有危及存亡的大事。” 随手将洞内的阵盘收起,穿出洞外,李曦明发觉海水依旧湛蓝,可海床已经截然不同,放眼望去,铺满了细密的白砂,隐约能见几只胎息境界的白贝在海床上忙碌着。 “稀奇…” 李曦明一眼就看明白了,他阵法一窍不通,也封不住什么神通,一位明阳道的紫府在此修行,顿时让此地灵机为之一变,珊瑚洞中本应日夜喷涌明方石,可是海角灵机不足,只喷出了层层白砂。 纵使如此,也让从此路过的妖物留下来定居,瞅着这模样,恐怕都要成一块小灵地了,李曦明扫了一眼,不远处还有一两处挖掘痕迹,不知道是庆须寺还是哪家来采过。 ‘不容易…明方石在江南都是用来修筑宫殿的…越大块越好…头一次见人用来当灵砂采集。’ 既然缘法到了,脚底下难得一片生机勃勃,李曦明干脆伸出手来,并指到唇间,吐出口明阳紫火来。 紫火悬在面前,李曦明又取出一枚玉壶,这东西不过练气,纯粹为了饮茶才带着,他掐诀施法,运起神通留下三五道传承,这才把紫火锁进去。 他李曦明的控火之术称得上是可怕,这玉壶立刻转化为紫红之色,滚烫至极,散发出一阵阵的明阳光华,李曦明随手一掷,将之丢进洞中。 原本停滞的白砂瀑布重新流动起来,李曦明估摸着自己这一口紫火慢慢逸散,能运转个七八十年,兴致起了,提笔书道: “谷风” 他甩了袖子,身形消失不见,横穿百里,下一刻便在庆须寺上浮现而出。 便见风吹麦浪,一片沃野,寺院错落有致,才过去一年多时间,庆须寺已经截然不同,底下着黄衣的僧侣不再显得满山遍野,而是点缀在粗布短衣的农户之中。 他驾光落下,显化在最高处的寺院里,四下里显得空旷,庆须寺的僧人确实少了,想必都脱了僧衣去开垦荒地。 李曦明在院中的石桌坐下了,正听着一阵脚步声,当面就是夏绶鱼的责问声,这女人很是不满,直道: “不过是一道丹方,整整半月了还未拿到手?!那些个有多少本事,叫你们这样为难。” “绶鱼…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资粮…拿什么换取?” 随后是一阵喧闹,显然来人不少,夏绶鱼烦闷不已地应付着,冷笑道: “没有资粮?你们几个小心思…老娘还看不懂?无非就是图真人给我的那几枚丹药,我倒是敢给…你们这几个小瘪三敢要么?” 后头跟着的几个男人显然都是夏家人,神色各异,为首的瞪着眼想骂她,却又忌惮地咽了下去,答道: “你这话没意思,真人也不知何时回来…寺里岂有那么多资粮可用?” “呸!” 夏绶鱼推门而入,大骂的话却骤然堵在喉咙里,便见院中一片光明,白金色道袍的男子正坐在石桌旁,捧着本丹书,漫不经心地读着,眉心天光闪烁,令人胆寒。 “扑通!” 夏绶鱼才迈了半只脚进院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了,随后的几人也是面色大变,接二连三,如同滚地葫芦般倒了一片。 霎时间院外跪了、院中跪了、阶上跪了,门槛上滑倒了一个,半边屁股翘得老高,亦不敢动,满地如同雕像。 显然,庆须寺的护岛大阵也好、院落之中的大阵也罢,对这位真人来说如同不存在,夏绶鱼真是吓得去了半条命,哆嗦着道: “真人仙驾至此,小人有失远迎,恕罪…” 李曦明坐在上首,目光从手中的丹书上移开了,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对付这些海外的修士终究不能太客气,他只挑眉道: “丹方。” 丹方! 夏绶鱼磕了头,立刻从储物袋中取出玉盒来,转头看着身后瑟瑟发抖的众人,眼下一个两个全老实了,惊慌失措的从袖中取出丹方,递到夏绶鱼手中。 她狠狠剜了这几个男子一眼,这才转过来,把东西全都恭恭敬敬地呈在手里,玉盒上放了厚厚一沓兽皮卷,夏绶鱼挪了一寸,恭声道: “小的这一年把寺里的修士全都派出去了,四处搜罗,海角看得着的、有名的、传闻中的,全都查了一遍,收获在这一处了。” 李曦明一张一张拿起来读了,地上的没人敢动,很快夏老寺主也赶过来了,见了这场景也不敢说话,忙着跪到地上。 李曦明翻了一遍,果然大都是瞎编胡诌,只有三道丹方看起来靠谱,都是古代的灵物资粮。 “一道青宣的宝宣神岳丹,用伏元太秘为主药,一道太阴的一气凌心丹,以清阴母药为主药,最后一道都卫的紫水仙泽丸,用绛头玄魂和仙清一炁炼就。” 不得不说,古代修士果真是富得流油,这里面的灵物没一个是低于紫府的,其中伏元太秘更是青宣至宝,谁会拿来炼丹? 往后的清阴母药更是听都没有听过,仙清一炁是清炁一道的紫府灵物,绛头玄魂十有八九也是都卫的贵重灵物… 李曦明唯一抱有希望的也只有一气凌心丹了,若是用太阴月华代替,修修补补说不准能发挥出点作用。 正当他读着丹方,底下急急忙忙上来一人,不敢近前,只递了一枚玉简上来,在跪着的众修之间传来递去,送到了夏绶鱼跟前。 夏绶鱼一眼看出来是刚才扯皮的那一道丹方,显然早已经收购回来了,只是拖着扯着要她拿一枚丹药换,无非要私吞。 她心中愤恨,表面只能恭敬地奉上来,李曦明却眼前一亮,心念一动,这玉简立刻落进手里来了。 无他,这么些个古丹方,总算有个是记在玉简里的了! 他扫了一眼,这玉简并不是新篆刻的,看起来就是原本,记载了一道天心一意丹法,乃是密樊宗道统。 这密樊宗虽然与小室山的密泛观名字有些类似,可这道统不是新鲜客,在江南早有其名,东海有一座密樊宗废墟,青池宗曾经很有名的壁水丹李恩成和迟家老祖迟尉都从中获益良多。 可他一看手中玉简,立刻生疑,抬眉道: “既然是买别人家的东西…不应撰抄一份,怎地拿了原本回来?” 夏绶鱼身后一男子向前挪了挪,颤颤巍巍道: “大…大人…那人也是抢的…他丹道粗浅…这玉简奥秘庞杂,我等小修…看上一眼就天旋地转,更别提抄录了…” 李曦明眯眼,问道: “哦?那他也肯卖?” 这男子被这么一问,紧张得腿肚子都痉挛起来,呼道: “真…真人!他自己也按部就班炼过,这丹术已经失效了,这才去卖!” 李曦明慢慢坐直了身子,郑重其事地将灵识探入其中,果然见了里头浩瀚如海般的文字。 “天地之初,阴阳先成,人皇建业,五德遂生,敷赐三玄,故为第一道藏,三玄之周,四道辅之,三玄之下,方有十二府邸…密樊一宗,上承兜玄…” 李曦明骤然醒悟过来: “密樊宗已经是极为古老的道统了,竟然也是兜玄道统…这倒是闻所未闻…兜玄道统这样大背景,难怪前后一两份机缘就能养出长霄子、邺桧、郭神通这些人来…” 眼下对这份天心一意丹法更加看重了,他就地读起来,越看越是怪异可惜,最后把这玉简往手上一搭,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天心一意丹法极为古怪,这东西不讲究紫府金丹一道炼丹的以??求丹,反而讲究一个以命求丹,复杂至极,李曦明大略看了一遍,难度极高。 “难怪海角修士炼不成,这东西要让我来炼都极为勉强,海角四处都是紫府金丹道的修士…哪里能炼得成?哪怕这些东西都学进去了…到头来把自己的命都炼没了…” 他看着手里头的玉简,心中倒是琢磨开了: “要是这么说…郭神通、长霄两人暗害天命之人最为酷烈也并不是没有缘由的,这两个家伙从兜玄道统之中不知道得了什么法门,兴许也是图谋这一块。” “长霄这次也是图我家世子…可惜我没想到他这样果断、这样酷烈,好歹也是紫府级的势力,骤然出手就要往死里得罪…” 只可惜他手中只是一道丹法,连密樊宗的道统都没能多看上一眼,更别说更为古老的兜玄道统了,将玉简收起,李曦明沉思起来: “三玄,兜玄已是其一,通玄不知能不能够得着,还余下一道不知是谁家…青松道统在江南一家独大,往上说不准也是一玄。” 他一言不发,底下的夏绶鱼等人可跪苦了,忐忑地等着,直到李曦明抬起眉,吩咐道: “你留下,其他的散了吧。” 院中立刻如一阵风般滚下去,只留下夏绶鱼跪着,李曦明着眼一看,问道: “修的什么道统。” 夏绶鱼忙恭声道: “小人修行《伏火去寒诀》,修成仙基叫作白樆心,至于是何道统,祖上至今还没有人修成过,不知道是个什么。” 她立刻取了功法来,李曦明扫了一眼,果然是没有品级的古法,只是看着内容不甚高明,多半也就三品四品,他挑眉道: “少见…竟然是灴火,果然是江南少见的道统…好好好,意外之喜!” 李曦明早有带夏绶鱼回湖的打算,各个道统各有优劣,她所修行的道统自然是与李家人越不相同越好,哪怕是眼前这女人突破失败,这一本《伏火去寒诀》也是难得的道统。 他笑着点头,思量起丹药来: ‘可惜不知灴火道统的生克之理,只记得些平湿去雨、化寒为热的描述,避开水德、寒炁,择火德最保险。’ 于是抬眉道: “近处可有吐火弄焰的妖物?许你的筑基大道,也应给你。” 这一声听得夏绶鱼简直被喜悦冲昏了头,在地上连着磕了响头,呼道: “大人恩德,小人九世难偿,今后若有吩咐,万死不辞…” 她没有说太多谄媚的话,恭敬道: “只听闻东边的孔雀海多岛屿、多孔雀,一只只大如庭院,吞金吐火,凶厉逼人,海里还有独角牛妖,都是些吐火弄焰的妖物。” 李曦明记着这孔雀海还有一家紫府势力九邱山,按理也可以去见一见,只是看着这女人这样精明,心中暗暗打算: ‘周暝那个样子…筑基都未必能成…名声向来也不好,更容易被利用,是不能给他娶到什么紫府嫡系了!这夏绶鱼聪明机灵,天赋异禀,背景又干净…长得更是好姿色…正合适不过。’ 至于李周暝本人的想法,李曦明倒是不担心,这个孩子是个顶好色的,不愁他不肯娶,遂道: “好好准备,等成就了仙基,还有机缘等你。” 他的身影如流光般散了,天色本来就暗,院中顿时黯淡下来,夏绶鱼两眼却烁烁有神,她站起身来,暗忖道: ‘只要有机会从这个穷地方出去…不必困死在这荒岛之上…便是泼天之幸了!’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七百九十一章 大神通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孔雀海。 孔雀海的海水颇为独特,浓褐色泛有绿光,不少海面更是紫铜色、绿紫色交织,五光十色,绚丽万分。 这如宝石般的海面上波光粼粼,白金色道袍的修士穿越太虚,现出身形来。 李曦明估摸着已经到了孔雀海,便在海面上抬步而行,心中不免有感慨: “海角真是够远的…” 李曦明是穿梭太虚而来,此番是打算从现世一路驾风过去,路上收集些灵物,谁知道以他紫府级的速度飞了好几日,竟然连海角都没飞出去,脱离了庆须寺那一片海域,有的是无边的灵机断绝的凡海。 这些地方不与太虚勾连,在太虚之中不过是一个小到几乎不存在的点,一晃就掠过了,寻常修士飞不知要飞几月几年,难怪没人愿意往海角去。 他只找了个勉强有灵机的地方,穿入太虚,这次很快就到了孔雀海,望向身后的无边大海,不免感慨: “真是个穷苦地方,哪日有修士从此地杀出,这才是惊才绝艳的人物。” 他顺着孔雀海飞了一阵,灵机终于浓郁起来,几个荒岛都有庆须寺的级别,飞飞停停,果然见到几只大翅彩羽的孔雀从空中飞过,带来一片滚滚热风。 这些孔雀大的有庭院大小,背可负楼,小的也姿态雄壮,比床板要大,羽毛紫红绿赫,色彩杂然,火焰翻涌,好不威风。 李曦明瞥了一眼,这孔雀背上似乎有人影,便撇了立刻出手的心思,穿梭太虚,很快在一处巨大的岛屿上现身,脚底下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此处已经比不得海角,掩饰行踪还是有必要的,李曦明随意换了张面孔,衣袍上的天光也收起了,明阳神通的痕迹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手中一捉,玉珠般的赶山赴海虎显化而出,捏在手里,借助这灵器的位格,一身气息幻化为艮土一道,而修为压制在了筑基后期。 眼下踏出一步,变化为棕衣的中年修士。 李曦明对变化之道可谓是一窍不通,一系列的变化别说欺骗过紫府了,精于此道的筑基都骗不过,可惜岛上通通都是些胎息练气,见了他全都拜下去了。 为首的是这岛屿的岛主,照样穷得叮当响,但至少比庆须寺好,这人身上起码还配了一把练气级别的法剑,叩头道: “不知道人自何而来,鄙地简陋,恐污了贵足…” 此地的古风虽不如海角,却依旧保留着道人的称呼,李曦明问道: “这是何地,海上是谁家?” 这岛主拜道: “禀道人,此地乃是高绚岛,孔雀海中乃是太洮九邱大道的地界,此地往东两千余里,有一处九邱仙山,道人们住在上头。” 这打听事情终究是到孔雀海来最方便,这句话可比夏绶鱼那含糊不清的消息有用多了,李曦明低声道: “我听闻孔雀海上有神通,不知哪位真人在此修行?” 这人忙拜道: “禀道人,九邱仙山有位灵统真人,是大神通者,孔雀海供奉他一人,他乐善好施,不止远近的几处海域时时有人来求学,连那邈不可见的江南都有真人过来拜访…” ‘灵统真人…’ 李曦明不曾听过这名字,皱了皱眉,只能问道: “你可知道太洮九邱大道是什么道统…他家嫡系姓什么?” 这人不过练气,哪里懂得什么道统,又怕惹了他不快,满头大汗,绞尽脑汁: “小人这地偏僻,也不知道什么道统不道统…什么嫡系…也无缘去问…” 他正满头大汗,突然眼前一亮,答道: “不过…小人年幼之时曾经跟随父亲去过一次孔雀海坊市,那坊市的大人就是山上下来的,诸修都唤他…澹台大人…” ‘澹台?!’ 李曦明骤然醒悟,暗忖道: “澹台家的人!青池宗的澹台近便是澹台家…这灵统真人是司伯休好友!” “好家伙,原来澹台家在孔雀海…还有这么大的名声!元修真是为后辈寻了个好靠山…” 他心中有数,倒是有了意外之喜,抬眉道: “我晓得了…这海中的孔雀都是九邱仙山的?平日里妖物受何方管辖?” 这人不知他怎地转到妖物上去了,应道: “大人有所不知,九邱仙山坐落的是孔雀海西南方向,大片的岛屿陆地也在这一处,孔雀大人们都在东北边…一直绵延往北,有一座大赐铜彩寺,是孔雀大人们修行的地方,他们都是读经敲木鱼的,肚子里有福地,活了很多人。” 李曦明听了这话,顿时感兴趣了,问道: “孔雀海曾经有大妖,如今后裔竟然学释法了,九邱仙山能容它们,想必是后头有人。” 这人自然不知细节,只能答道: “确实是那位的后裔,听说这些大人身上五光十色,与海内很多道统都有联系,常常与那些大人生死与共…” 李曦明便知道海内怜愍时常往这里寻坐骑,心中忖道: “要捉妖,自然是捉这些念经的孔雀最解气,可惜我状态不佳,又不知道背后的背景,不好动手,倒是可以记下来位置…” “今后如果有什么祭祀、要炼什么丹药,可以来这群孔雀这里打一打秋风,毕竟没背景的妖物难寻,庙里的孔雀却又肥又多。” 他遂问道: “不知哪处混乱些,妖物猖獗。” 这人答道: “往南还有个东阿王海,龙属的人撤走了,不再治此海,正乱着呢…大家都打算往那捞一笔。” 李曦明点头,随手抛了两枚丹药给他,穿梭而去,此地靠近海角,太虚效率极高,很快到了这东阿王海,透过太虚看了一阵,根据灵机波动破开,果然见着四处混战,混乱至极。 不远处正飞着一只黑羽的大鸟,两眼通红,火焰熊熊,周边两群人四散而逃,这只喷着火焰的大鸟遮天蔽日,火焰烧的四处泛白,伸着脖子一口一个,悠哉悠哉的跟在众修之后。 “呦!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这妖物正大发神威,身边凭空浮现一位白金色袍子的修士,伸手一捉,徒手把这只威风凛凛的妖物掐了脖子提起来,霎时间所有火焰散得一干二净,这鸟被神通打回原形,化为普通大雁大小,两腿伸的笔直,动也动不得了。 海面上霎时一片寂静,只听见底下小妖撕心裂肺的呼声: “元离宝塔焚天大妖王被捉啦!” 李曦明听得一皱眉,疑心起来,提着这凶妖如同提死鸟,揪了尾巴,把它倒提过来,一巴掌扇在鸟嘴上,让这死鸟张开大嘴,随手抖了两下,把它肚子里的东西通通抖落出来。 他看了一眼,没有一件值得称道,便知这妖物不值一提,皱眉道: “哪个偏僻角落的妖物,半点也不懂事,浅薄修为取这么大的名号,不知道的还以为妖君在此…” 他解下腰带,在鸟脖子上打了个结,系在袍子上,好似下山道士在农户处买了只鸡,转身回去了。 留下一众修士、小妖呆呆地站在原地,面面相觑,隐约听见‘元离宝塔焚天大妖王陨落’的高呼,一修士抬眉,面上满是难以释怀的震惊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低低道: “大神通者…莫过于此!” 一旁服饰相类的修士沉沉出了口气,答道: “走吧…礼哥儿,此地不安全,适海长老已经赶来,速速汇合才是。” 望月湖。 雨水充沛的季节已然过去,青杜山没了雨水侵扰,石阶更显整洁,月光一年复一年从院中扫过,一切并无分别。 小院之中很是静谧,老人正负手在院中踱步,一身棕衣的李殊亚正端着玉盘等在一旁,随着子时的钟声响了,李殊亚上前一步,低声道: “老大人…子时了。” 盘中的玉杯中早已经倒好了一杯清亮亮的茶水,这东西是宝药清云浮叶所冲,李曦明当年亲自吩咐下来给李玄宣调养身体的,配合着丹药饮用。 李玄宣明白这是李殊亚的任务,并不为难他,急匆匆饮了,终于忍不住问道: “曦晅被关在宗祠,如今…如何了?” 李曦晅自从上次与李玄宣争执就被关在了青杜,至今未出,李殊亚却错会了意,恭声道: “洲中岸边都引以为戒,西岸的进展也很快…” 李玄宣沉默了一刻,问道: “明宫闭关…曦晅又被我关在院子里,渊完脉想必是震动不已,近日又没有人来求情,可有什么别的举动?” 李殊亚摇头,迟疑道: “晚辈不知…渊完一脉不曾分家,只有几个灵窍的一脉分出去了,后来也是明宫大人有了灵窍,曦晅大人这头才分出来一脉,眼下五六个院子都很着急,有人劝到小人这里了,希望让老大人消消气…” 李玄宣复又问道: “洲中怎么说此事?” 李殊亚迟疑了一瞬,踌躇道: “一众族人都很感慨…” “感慨?” 李玄宣哪里不知道底下是个什么心情,叹了口气,苍声道: “一个个为之扼腕吧…曦晅伸张大义,为了帮他们争取荫蔽…不惜与我顶撞…几个孩子多少心思我这个做大父的怎么看不明白?先禁足着罢,看看后头多少人跳出来。” 他在院中又踱了一圈,抬眉道: “时候不早了,你歇息吧,我去见一见家主。” 李殊亚毕竟是凡人,这段时间陪着李玄宣日夜忧心,实在够呛,老人遣了他下去休息,独自驾风而起,很快落在洲上。 便见灯火通明,四处笙歌,几艘亮红色的画舫点灯烧蜡,正在湖面上悠然自得地行驶着,阵阵香风伴随着歌声从画舫上飞起,在湖面上飘荡。 这自然不是什么运输往来的船只,而是新兴的歌舞享乐之物,最早是黎泾府的玩法,只在河上往来,后来李家的修士越来越多,奢侈享乐方面的管制便松了些,全都开到湖上来,就更热闹了。 画舫上都是些达官显贵,李家嫡系自然是不常去的,更多的是外姓、小宗的享乐之所,故而李玄宣并不觉得奢靡,反而看着有种叫人放松的繁华。 ‘一来转移这些修士的闲心思,二来也不让这湖上看上去死气沉沉…多些明面上的歌舞,便少些暗地里的纵乐…’ 李曦明紫府之后,洲中和岸边的往来更为紧密,不少东西看上去是一点一点从规矩中长出来的,实则也是李周巍、李绛迁前后允许,老人看来看去,摇头暗道: ‘是很繁华…也难怪洲里的羡慕。’ 可老人才移开目光,落到洲里,正见着一边偷偷落下来个红衣袍的青年,似乎刚从洲外回来,他吭了一声,驾风追上去,叫道: “李周暝!” 李周暝吓得一哆嗦,一眼望见他,第一反应是要跑,这才退出一步,反应过来已经跑不及了,讨好地笑道: “原来是老大人…这几日没来得及探望您…” 李玄宣打量了一眼这孩子,问道: “哪儿去了?” 李周暝尴尬一笑,答道: “在岸边见了个好姑娘,才刚刚胎息二层,我看她家里拮据,用不起什么法器,就打了个钗子…喏…今夜刚送过去。” 李周暝虽然纨绔,好在他对上李玄宣是从来不撒谎的,否则老人家也不会对他的纨绔从头到脚了解得明明白白,李玄宣只皱眉道: “又是哪一家的姑娘…你三日一喜欢,六月一换,可别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情!” 李周暝拱手,笑道: “老祖宗…晚辈就欣赏一二,没有动下三滥手脚…毕竟家里这样严,我要是动一动心思,铁定就要塞过来,那以后可就没有美人可看了…” 李玄宣对上他常常无可奈何,摇头叹息: “你这样…人家的名声可不好听…还是少拉拉扯扯…” 李周暝急忙道: “您放心罢,我应付青杜有一手的…断然不会如此,否则怎么混到今天呢…晚辈就这一点爱好,您要是断了这条道,可就要我的命喽…” “滚滚滚!” 李玄宣只能放他走了,快步往殿中去,等着老人走了,李周暝才直起身,两旁的跟班望着他,见着这纨绔嘀咕道: “那几家一天天哭丧似地在那儿哭,禁个足好像要命了一样!这一个要去种地,那一个要去撑船,我早听行寒妹妹说了!他们私底下从明宫姑姑那儿不知道要走了多少富贵…我看是有钱压在手里不好花…” “姑姑心善,怕他们受责罚,藏着不说,眼下把老大人都吵下来了!走走走…” 两人忍不住抬头,问道: “殿下…” 李周暝板起脸来了,一甩袖子,刷地把扇子打起来,答道: “往日里那几家不是天天盯着我上报青杜?他,妈,的,自个偷摸钻缝享乐都钻不明白,只一心嫉妒我,咱们今儿去他们那院子里,挑个懒汉哭丧、臭鸟一窝叫、骚狗儿呜呜寻乐的话…骂他两句再走…” “至少出出气,给他添一添堵,看他们还能哭得多诚挚!” 他兴致勃勃,抬脚就走,苦了那两个跟班,吓得满头是汗,屁滚尿流的跟在后面,劝又劝不住他,只苦道: “小爷爷!这可不兴骂呀…洲里都看着…哎呦…” 原域名已被污染,请记住新域名 第七百九十二章 紫艮广谷 李玄宣到了主殿上,殿里的灯火通明,李周洛还在殿中,似乎才处理了政务,正在修行法术,手中掐了个诀,五六道金灿灿的锋芒在他手指上盘旋,发出刺耳的啸叫声。 老人才上来,这青年立刻睁开眼睛,停了手里的法术,从主位上下来,恭声道: “老大人来了。” 李玄宣点头,咳嗽了一声,答道: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西岸的事情麻烦,你夹几脉之间,也没有体己的人,难做得很…曦晅的事情,你可有听说?” 李周洛行礼,答道: “这是晚辈应尽之责,至于长辈的事情…洲中最近是有些哀言,不过并非指着老大人,大多责向青杜,说是其中多有奸佞,挑拨宗族。” 他引着李玄宣在一旁坐下,道: “老大人前些日子给我写的信,我都看了看,的确棘手。” 李玄宣摇头道: “当年祖辈定下来,大宗弟子若是身无灵窍,不得为官为商,而洲里毕竟灵气浓厚,大宗又地位尊贵,这些孩子都不分家,住在洲上,这事情是他们要保着大宗身份,又要荫蔽入官…我思来想去,这两条禁令还是不得放开,顶着个大宗嫡系的名头入岸,就算傻子坐在里头都自会有人上来送钱…更别说几个心思多的有多大危害,那可就坏了。” 李玄宣先把自己的意思定下来,李周洛这才低声道: “晚辈这段时间也想了,洲里的确太闲,都在青杜眼皮子底下,活得也不自在,这两条断然不能松,别的地方可以补一补,在财物上的监管可以松一松…他们靠着修仙的子弟姐妹得来些财物,难以指责,那些分化外姓的竞争手段又不能放在他们身上,到时候伤了四脉的和气,左右是凡人,享乐也无妨,” 李玄宣听罢,苍声道: “你不要小看凡人,这些人都是未来修士的父母,我是怕养了奢靡之风…族制是要改,却不能在你手上改…季脉就你一根独苗,若是得罪了众族人,那就是一脉疏离于外了。” 李周洛倒是没想过这一点,稍稍点头,洗耳恭听,见着老人答道: “如今之计,先要安稳他们几年,保着你全须全尾的退出来,最好博个良善的名声,今后季脉好与两脉处得亲切,这也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狄黎光早就退下去了,李周洛亲自给老人奉了茶,听着李玄宣道: “眼下得荫蔽的有多少人?” 李周洛答道: “我谨遵族制,不轻易赐下,只给几个阵亡叔伯、兄弟的修士遗孤赐了,剩下的凡人族人都是族人苦苦哀求,我心软了些,酌情考虑,给了一些很小的官位安置…” 他没有把周昉兄弟给供出来,只说自己心软,李玄宣抿了茶,答道: “明日清晨,你带人来我院中为曦晅求情,要把周昉也带上,我看他近日很焦急…求完情你把曦晅接出来。” 李周洛恭敬应答,老人继续道: “等你把他接回这殿里来,就说你见不得兄弟姐妹吃苦,已经考虑荫蔽、提拔凡人之事。” “这荫蔽之事,让青杜来选,采用秘密考察之法,兼取品、父母功业、学识、忠孝诸事,提拔后辈,考察三年,三年后的祭祀公布名录。” 李周洛明悟,老人继续道: “这名录切勿提及人数,先让他们安稳几年,等到三年之后,你提拔了各脉的人物,正好从位置上下来,赚足名声就够了,等着绛迁出来唱白脸…这孩子又凶又狠,心思机灵,也不怕得罪谁,够他们喝一壶。” 李周洛对这老人心服口服,族中明白他尴尬处境的不多,李玄宣始终是那个切身为他考虑的老人,当下暗暗感动,答道: “谢过老大人。” 李玄宣点头,答道: “洲中虽然意向一致,却没有几个出头的,当日为难你的四个人里,承晊、曦遏很好安抚,曦晅眼下被关起来了,只有承固执,心里极为爱护族人,行事又老辣,最好能把他支出去,余下就群龙无首了。” “我虽然来得隐蔽,可已经露过面,洲上迟早会知道,你也明白怎么说…不必我…” 他话才说了一半,听着殿前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狄黎光声音急促,低声道: 他话才说了一半,听着殿前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狄黎光声音急促,低声道: “家主,洲中急报。” 李周洛见李玄宣点头,开口道: “呈进来。” 狄黎光快步近前,向着两人拜了,恭声道: “周暝公子到了洲中,去了渊完脉的院子大闹,夜里众族人请了其他脉的长辈来,正在院里哭诉,被公子骂得四散而逃,几位长辈都很尴尬。” 李周洛听得一愣,李玄宣倒是没有什么意外,从位子上站起来,平平淡淡地道: “这孽畜到处惹事,你我现在就去把他逮回来。” 李周洛明白老人要过去给李周暝撑腰了,点头道: “大人请…” 两人一同驾风过去,很快落到洲上的一处宅子里,占地颇大,古香古色,正中的大院一片狼藉,几个中年人面红耳赤地站在院子里,满是嘈杂之声。 李周暝着了红袍,反倒坐在大院里,扇子搭在手边,甚至带着些笑,在身旁众多人敢怒不敢言的表情之中,真有股纨绔公子气了。 李玄宣与李周洛落到院子里,顿时一片呼声,通通跪下去了,李周暝也从位子上跳起来,拜道: “见过老祖宗!见过家主!” 李玄宣扫了一眼,答道: “你又惹事了!如此多长辈在这头,岂有你说话的份,你倒在这里教训起兄弟来了。” 李周暝连忙答道: “老祖宗,我路过这地头,院子都在哭,这才疑心是不是曦晅叔公年纪大了,要有白事,听了才知道曦晅叔公到青杜山上住了…” 他抱了手,怒道: “我见他们急着分家产,提前哭丧,心头这火啊…实在止不住…” “你…你血口喷人!” 一旁的中年人听得面色又一阵潮红,李周暝笑道: “不是分家产?那是什么?” 四下一阵骚乱,李承立刻站出来了,扯了两边的人让他们住嘴,用眼神把周围的人都瞪下去,总算让院中的人闭了嘴。 李承是承明辈仅剩的几位修士之一,除去两个筑基就是他修为最高,两个兄弟和他一同去了江上,只剩他一个回来,先时还断了手臂,是李曦明续上的。 眼下女儿又死在浮南,劳苦功高,饱经历练,世事沉浮,不是这一群在洲里的人能比的。 ‘老大人拉偏架,和周暝闹不会有结果,反倒质问起我们了,要抓住眼下的局势才是。’ 他抬了眉,拜道: “老大人,周暝公子无故大闹庭院,辱骂长辈族人,还请交送青杜。” 李玄宣却更比他老辣,立刻点头,答道: “不错,来…请公子去青杜罢。” 狄黎光立刻快步上来,请了李周暝下去,这青年打了扇子,悻悻地下去了,李玄宣咳嗽一声,伸手把李承扶起来,温声道: “正好,儿就在这处,我正寻你呢,有要紧的族事交代你。” 李承虽然固执,可对李玄宣是敬爱的,一听这话连忙起来,恭敬地跟出去,留下院子里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想要告退,有的向着院前的李周洛哭诉,有的反倒请起罪了。 李玄宣用了两句话让院落中的风波荡然无存,带着李承出去也并非一时起意,出了院子,走了一阵,老人叹道: “儿,明宫、承淮都闭关了,族里的长辈不多,很多事都要落在你头上…玄岳迁走,崔决吟回洲,东岸诸家和荒野不应都捏在绛夏手里,密林山统率东岸的职权不能空落,还须请你去一趟,替他领宫中事务。” 这是个既繁忙又没有什么收益的事情,可李承一甩袍子,扑通一声拜下去,他的声音犹为低沉: “湖上有命,承万死不辞!只是老祖宗莫要为安定洲中才遣我出去…” 他磕了个响头,答道: 他磕了个响头,答道: “族叔发难,晚辈只为保下承盘,可眼下族中这事情一定是有问题的,那就要改,我望月李氏在洲上养了一群闲人,一群耕地的紫府仙裔,成何体统…要改啊老大人…” 李玄宣扶他起来,嘱咐道: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也是同承辽他们在院子里长大的,否则当初也不会在北边拼命,承明一辈都不是孬种,我是这样想的…你把族里年轻一辈…那些敢拼敢斗的、特别是没有长辈支撑的,都一起带过去,跟着你学一学看一看…” “多谢大人!” 李承连连点头,李玄宣安抚他几句,将他送走了,拢起袖子站在原地,提了气又松气,支着回廊里的漆木柱子看起夜景来,天边竟然有紫气点点,正疑惑着,很快见狄黎光急匆匆地上来了,禀报道: “老大人,紫烟门的人来了,一众人等好不热闹,指着要见老大人。” “这么快!” 李玄宣又惊又喜,这个时候来了一群紫烟门的人,又指名道姓要见他,定然是阵法无疑,连忙抬了脚就走,狄黎光修为不及他,追得满头大汗。 两步到了大殿中,闻武早就等着了,正与李周洛聊得火热,见了他眼笑眉飞,从袖中取出两枚鲤鱼般的木盒来,笑道: “老前辈还是这般慈祥温和,看得晚辈心里热乎…宗里的两个孩子过得都很不错,阙惜让我带了信,我寻思着孩子们都有孝心,特地跑了一趟紫气峰,把阙宜的信也带过来了!” 闻武行事很讨人喜欢,把信送到李玄宣手里头,老人也露出笑,一手接过,他好歹是练气后期的修士,都不用掂量,就知道这盒子里的轻重差得多了,翻手收起来,答道: “真是辛苦大人…家里的孩子愚钝,还要麻烦大师兄好好教导才是。” 闻武哈哈一笑,答道: “老前辈有所不知,我紫烟福地年年有比试,各个修为分开比拼,小师妹术法精深,反应极快,喜获了胎息第六,得了赏赐呢!” “宗里都知道她是望月仙族的,竖着指头夸,说她有当年沈雁青的风采…” 李周洛连连点头,问道: “不知阙宜…” 闻武接得很快,笑道: “她也很争气…宗里头练气修士法术与功法的配合已经成型,法器都很厉害,阙宜在练气初期的诸修之中得了三十一,差一点进了三十,虽然惋惜,可一手月阙剑弧让齐剑峰峰主都抬了眉,技惊四座!” 闻武挑着好听的说,李周洛也很惊喜,答道: “紫烟福地到底厉害,在家里总是学不通,这才进去多久,立刻就掌握了。” 李玄宣笑着把话题扯回来,只字不提李阙宜,改去夸了李阙惜一通,闻武迈步点头,腰间那一对金白符箓相互碰撞,笑道: “老前辈,我这次来,是为了真人的事情,听我家峰主说,贵族的真人在我福地寄存了一道紫府大阵,毕竟真人阵法之道精湛,原先是打算请真人布置,紫府大阵非一两日之功,我等就先过来了。” 他看了两人的脸色,正色道: “阵法一事,事关道统存续,常言不能轻授于人,我福地也是考虑到这一点,迟迟不敢前来打造,如今派我们过来,也是先打造几个与阵台相关的部件,正好能等到昭景真人归来,让他一一查验过了,再进行下一步的打造。” 他这话尽显太阳道统之风度,从袖中取出一张厚重的紫金色卷轴,两边纹了麋鹿鸟雀与经文符号,先揣在了怀里,道: “此次紫烟福地牧座、天阵、淬青三峰一同出力,筑基修士五位、练气后期修士二十七位,炼器大师两位,炼器师六位,阵法大师一位,阵法师四位,共计三十二位,由牧座峰首徒闻武领命前来。” 他把紫金色卷轴送到李玄宣手里,答道: “老前辈,这大阵需要三十二枚紫艮广谷穿山玄钉,长约一百八十仞,方圆三丈二尺,一切形制、符文、灵材都在卷中记载,还请老前辈对一对。” 第七百九十三章 紫府先虑 ‘长约一百八十仞,方圆三丈二尺!’ 李周洛这么一估算,洲中这座主殿长三百一十八尺,这一枚紫艮广谷穿山玄钉足有四座主殿长度,立起来比十二座承清门都高… 而方圆三丈二尺,足足有一间小屋大小…更何况这紫艮广谷穿山玄钉肯定用的不是寻常金铁,要灵物掺杂,这用料已经到了可怕的地步了! 李玄宣显然也吃了一惊,双手将这卷轴接过,看着上头密密麻麻的灵物名录,只觉得心中生寒,面上还算镇静,问道: “这三十二枚穿山玄钉…以何物为主体?价值几何?” 闻武拱手答道: “主体采用铁精、铜精而已,这些东西东海有的是,我紫烟有东海坊市,也有几处开采的小岛,会分批送来,老前辈不必担忧。” “至于造价,却也不贵,铁精铜精用个人力,贵族自己也能烧,符文、阵纹、打造都是我家的人替贵族出手了,只有其他的灵材须贵族采购,估摸着…在九十枚灵石左右。” 他停顿了一下,这才道: “一根。” 李玄宣把这卷轴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挑出了几种用量大的灵物来琢磨,苍声道: “倒也不必事事麻烦福地,灵材一事,不少我湖上就有着落。” “青乌、戊辉灵钼、祢水寒铁三者,都是湖底盛产的矿物,产量与储量都极大,这些年常有发掘,殊白铜、复伏琉璃铁…这八种西岸皆有产出,东岸还有翠元铜精等物,大多能抵用。” 这些东西的库存或多或少,李玄宣早已不当家,只知道个名录,不知道具体数量,其实还有一道掖彩石,宗泉岛也有产出,可惜用量不大,宗泉岛不在明面上,李玄宣便不同他说。 他这头一说完,李周洛已经算起来,稍稍点头,答道: “这些东西家中有产出,余下的造价能低至六十到七十枚灵石,还有…两位大人稍等。” 他从案上取来一枚玉简,比对着这一卷紫金卷轴读了,面色略有怪异,答道: “有些…先辈的遗留,和一些荒野收集来的灵物,这些倒是能对得上,正正好好,名录我一会交给大人…” 闻武乐呵呵点头,似乎毫不意外,行礼道: “这三十二根紫艮广谷穿山玄钉很麻烦,尤其是材料,大量采购就会价格攀升,不能太急,三五年恐怕都不成,还请家主在洲内为我福地修士划一处休憩处,不少宗内修士会在周边游历,或是从宗门往返交接,就要麻烦贵族了。” “不过还请贵族放心,宗里的人都是发过灵誓的,也都是精英,一定会保密,不但阵纹拆开绘制,部件分开打的,连一切部件和阵法的名字都不晓得。” “这是哪里话,还是我望月要谢过福地。” 两人客气两句,闻武还带了灵物丹药要去见李阙惜的家人,洲中的紫烟修士也没有安排,便早早退下去,大殿的门扉闭紧了,李玄宣皱眉道: “周洛,什么先辈遗留、荒野灵物?那一份两份的,怎么能用到数量巨大的穿山玄钉上去?又能节省多少东西。” 李周洛这下不掩饰面上的怪异之色了,低声道: “老大人,这足足可以节省至少二十枚的开支!每根二十枚,三十二根就是六百四十枚!” 李玄宣悚然一惊,问道: “这是哪来的!” 李周洛显得有些尴尬,低声答道: “这东西…老大人不知道,最早在玄岳倾颓,孔孤皙搬山入荒野之时,他害怕被白邺都仙道突袭掏空,就已经寄存了不少灵物在我家…” “后来…荒野也没了,孔孤皙收拾细软来了东岸,东西照旧存在我家,最后玄岳道统消亡,大批的胎息乃至练气灵材,孔孤皙都不想带回去了,只收拾了宝药…其余的东西或是赠送、或是贱卖,给了不少势力做人情…” “而大部分东西数量颇巨,骤然售卖之下价格极贱,分批售卖没个五年十年是卖不完的…毕竟也没有哪一家肯收,他半送半卖,都给了我家做人情。” 李周洛神色惊疑,低声道: “如今,我读了读这卷轴,比对之下发现,上面的东西将近八九成都是玄岳产出、库存之物,这还是玄岳山门丢失,孔孤皙又带了一批灵材回去的结果,如果能完整得到玄岳的资粮,说不准打造这三十二根玄钉一块灵石都不用花!” “如今,我读了读这卷轴,比对之下发现,上面的东西将近八九成都是玄岳产出、库存之物,这还是玄岳山门丢失,孔孤皙又带了一批灵材回去的结果,如果能完整得到玄岳的资粮,说不准打造这三十二根玄钉一块灵石都不用花!” 李玄宣这才明白过来,踌躇着往殿中一坐,抬头道: “这事情是真人提前安排好的,玄岳如今的处境,恐怕也是分明白了,否则哪里突然来的一道阵法…” 这老人神色一下子多了些疑虑,低声道: “紫艮广谷穿山玄钉一事还须保密,这名字最不能露,紫烟那头既然保密了,我们这头更好办,不要提山,不要提艮,最好连玄都不要提,实在有人问,就是说叫三十二府紫广灵针。” 李周洛恭敬应诺,老人咳嗽一声,继续道: “灵物的事情和福地的事情,都让决吟去办,他修为高深,行事清楚,比洲里的人都厉害。” 老人交代了一阵,便从殿中出去,从袖中取出那枚鲤鱼一般的木盒来,到了空旷的偏殿坐下,打开来看。 头一盒是李阙惜的,这孩子在宗内显然用过功,字迹都俊秀了很多,大体问了问家中的事情,关心了李玄宣的身体,一共三页,最后还提了一嘴: ‘紫烟奇异灵物颇多,晚辈在大比中得了赏赐,求取也有份额,家中若有什么紧缺的,可以问晚辈。’ 老人把信放了,李阙宜的这一封信明显厚得多,相较于妹妹李阙惜有闻武单独送家信,她把给各个人的信都堆在这里,李玄宣挑了自己的那封看,这女孩问了好,特地问了他父亲李周昉是否成日求荫蔽,余下的篇幅委婉了很久,问家里能不能送三种资粮过去。 李玄宣看了一阵,这三种资粮自己储物袋里就有两种,余下的也不难收集,自己补上就好,又取了不少丹药回来,一同装好,写了回信让人送回去。 他把余下的信分开给众人送过去,把两姐妹的信都放进袖子里,独自从侧旁的回廊又回到青杜上去,心道: “这世事就是颠倒是非,阙宜刻苦,早修成练气,反倒入了紫气,倘若小时候偷一偷懒,慢上一步,牧座一定要她…阙惜清高自矜,才情不显,晚生两年,反倒入了牧座。” “闻武这家伙会教、肯教,阙惜看着也肯学…情的缺憾补足了,从资粮到背景如云泥,要一飞冲天了…” 李玄宣年纪大了,看得事情不少,隐隐对未来的事情有预感,见了这两姐妹的信,心中是复杂极了。 李玄宣回了青杜去,平崖洲上却很热闹,李周洛很快把事情安排好,送了紫烟门的修士入洲,在东边住下,交代着把崔决吟叫过来,一时间灯火通明,一片喧哗。 西侧的庭院却很安静,暗沉沉,丁威锃正驾着风落回院子里,这燕颔虎须的大汉显得有些急切,见了门前的婢女,问道: “夫人如何了?” 这婢女低头道: “夫人这几日食欲不振,时常说胃疼…” 丁威锃的夫人马氏是在江北娶的,那时候丁威锃不过是个小小练气,后来投了紫府仙族,地位水涨船高,时常有望姓许以女眷,丁威锃通通拒绝了,依旧守着马氏过日子。 修士本就不易得子,更何况父母都是修士,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一个子嗣,怀胎三月,这汉子稀罕得紧。 他进去探望了妻子,为她调养了身子,立刻准备回到青杜,却见着侄儿上来禀报,道: “王渠绾求见。” 丁威锃顿时一愣,族里目前没有任务下来,他如今的职责就是巡查湖中,守护李周暝父子,行踪来往不定,按理来说是撞不到的,立刻疑道: “竟然这样巧?” 侄子答道: “王大人这段时间一日日都来,只是大人您说了谁都不见,这消息就一直没有呈上来,王大人看起来是有急事,早就在洲里等着大人。” “原来如此。” 丁威锃不想参与进各派斗争,向来是谁都不见,不过王渠绾算个例外,这人也是李曦明提拔,很是重要,遂道: “那就让他上来吧。” 不多时便见院外迈进来一中年男子,气度非凡,腰间系着一把蓝金色的宝剑,看上去英气勃勃,丁威锃笑道: “王道友来了!还没来得及向你贺喜…这一把靖溪清可把江北浮南的修士给羡慕坏了…眼下皆推崇你为江北剑修之首呢!” “王道友来了!还没来得及向你贺喜…这一把靖溪清可把江北浮南的修士给羡慕坏了…眼下皆推崇你为江北剑修之首呢!” “前辈折煞我了…不过是承蒙真人看中,占了先机…拔得头筹而已。” 虽然如今丁威锃要叫他道友,王渠绾依旧客客气气执晚辈礼,恭声道: “前辈事情重要,渠绾并不想多耽搁族务,只是实在是碰到了棘手困惑的事情,又与江北有关,特来请教前辈。” 丁威锃也确实不想浪费时间,做了个请的手势,王渠绾沉声道: “晚辈突破筑基,拜会了湖上的诸多前辈,便接了族中命令,前往江北镇守,我过了浮南地界,却听闻底下的修士颇有骚动,再仔细一打听,却有流言…传闻江北将有机缘现世…” “哈哈,我当是什么呢。” 丁威锃摇头,笑着解释道: “无论哪一处…只要有灵机在,哪个不是三天两头有传言?渠绾可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 丁威锃也是江北出身的人物,自然对自己的家乡很熟悉,曾经的南北之争在江北陨落了太多太多修士,他年少时每十天半个月就有某某修士得了某某人道统的传闻,屡见不鲜,王渠绾是顶靠谱的,若非有确凿的证据也不会拿出来说,一问之下,果然见王渠绾委婉地道: “王氏自宁国之时就已经迁来江北,族亲分布广泛,我虽然家道中落,出生寒微,可也有两个亲戚在更北的地方…” 丁威锃听得眼神一阵锐利,打断道: “镗金门还是都仙道?” 王渠绾低声道: “称昀门!” 见丁威锃若有所思地点头,王渠绾继续道: “听说…海外有两个修士,投奔了称昀门,带来了个消息,江北这地界上曾经那道宛陵上宗有一处地宫,就在称水泽底下,此宫错综复杂,出入口很多…他们手中有三枚玄石令牌,就是开启这阵法的关键…” “哦?” 丁威锃沉沉地看着他,只问了一句,王渠绾从袖中取出一物来,低声道: “这是我截杀魔修所得。” 王渠绾低眉一看,他手里正握着一枚小巧玲珑的令牌,呈现出水墨般的黑白花纹,上头刻了宛陵两个古篆,轻轻翻过去,背面则写着三个字: 南第七  他两手将令牌奉进丁威锃手里,这汉子端起来看了看,只觉得入手冰凉,五指猛然用力,这令牌却纹丝不动。 这枚令牌看起来不是什么厉害法器,却怎么也琢磨不出品级,暗暗蕴藏着神通的光辉,坚固异常,丁威锃轻轻把这令牌放在案上,低声道: “我这位子挪不得动不得,自然是没什么抽身的机会,如果渠绾要寻我结伴过去,那就要让你失望的…不知渠绾的意思是…” 王渠绾却起身行了一礼,恭声道: “还请前辈替我上交主家,让大人处置!” 丁威锃愣了愣,皱眉道: “这是你的机缘…” 王渠绾摇头,答道: “多少本事做多少事,我不过一刚刚突破筑基的小角色,哪里能参与到这等古老道统的博弈之中?只望献给主家,在诸家的博弈中多占些优势,便算是物尽其用了。” 他这话让丁威锃不置可否,王渠绾筑基修为,又是剑修,乃是真人亲自提拔,只要不是想不开去动什么紫府级的利益,狠赚一笔并不难,恐怕是以退为进,当下答道: “望月不是什么刻薄的主家,若真是你得来的机缘,湖中也没人去抢…左右不过是我替你上去问一问这事情,最好能探查些详情,方便你北去。” 他这话倒是出乎了王渠绾的意料,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外附的筑基,这机缘送上去不是哪个公子的就是丁威锃的,还真没有想过有自己的事情,愣了愣,答道: “这…” “这什么这。” 丁威锃拿着令牌看,笑道: 丁威锃拿着令牌看,笑道: “湖中对外姓、客卿、护法向来是最公平的…你不常待在洲里,并不清楚,就算是堂堂紫府嫡系,也不敢无故折辱练气客卿,我更没心思拿你的机缘…一同去殿中吧,也省得你多心!” 第七百九十四章 南海来客 李周洛正在殿中坐着,他一大早带着李周昉去李玄宣那头“苦苦求情”,演了一出好戏,眼下终于得了时间处理族中的事情,搁置了笔思考起来。 “凤尾石越北一带实在稀缺…主要的产地都在青池境内…要写一封信去青池问一问,大父似乎有个弟子在坊市当值,让他来帮最好了。” 紫艮广谷穿山玄钉是贵重的紫府阵基,哪怕是望月富裕,自家积蓄的矿物很多,又加上了玄岳的灵物,余下的开支还在一千五百枚灵石左右, 李家的灵石储备还有六百左右,李周洛却完全不愁灵石不足,更要紧的是铸造这东西不是灵石够了就可以的,而是要大量采购灵物,这个短缺,那个紧俏,有灵石也花不出去。 “家里的灵气价格也越炒越高…好几个族人前来反映…寒门出身的修士更供给不起了,就指望着每年洲中分配给天才的几份…” 这事情太常见了,整个江南用于练气的灵气能被捧到二三十枚灵石一份也是因为紧俏的缘故,李家的崛起让整个望月湖有了相当强的组织采气能力,可同时带来的海量胎息修士不但没有缓解小清灵气的紧俏,甚至变相加剧了灵气的需求… 更有意思的是,这些基础的灵气若是没有功法修行,落到手中如同无用,李家崛起还带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变化,随着修炼江中清气的修士的增多,一百年前罕有人听闻、放在市面上不值一文的江中清气渐有了价值。 掌控整个望月湖的李氏每年能产出颇多的江中清气,抛开青池撷气峰六十灵石的暴利不谈,这东西的价格一度上涨到三十几灵石,如果没有这一道江中清气,外姓练气至少要去一半。 “北岸还有雪山,靠近大江,今后还要派人在江上长驻,江中清气比望月湖还要多…最好再能寻到一个府水的采气诀,适合湖上用。” 于是这头思量写起信来,半途见狄黎光来报,听着是丁威锃与王渠绾这两个得力干将来报,他心中一惊,立刻叫人迎上来了。 “见过家主!” 丁威锃先行下拜,把王渠绾的事情说清,听得李周洛很是奇异,那枚令牌只送到狄黎光手里,让这山越人仔细检察。 李周洛则放了笔,疑道: “宛陵上宗确实是了不得的道统,至于什么地宫…我看不是好去处,仙释两道在江北死了那么多人,打得地动山摇,怎得就没有发现了?倘若是重新显世,当时血气旺盛,灵机磅礴,十八释陨落,江岸皆被粉色时怎么不显世?到了今天灵机逐渐平淡沉淀来显世?” 李周洛出身到底高得多,几乎对南北之争的真相了解了个九成,也知道遗迹显世的真正规律,一下就有了疑惑,他不好让两位筑基在下面拜着,遂从位子上起来,把两人扶起,轻声道: “如今真人外出,长辈闭关,这东西恐怕有不妥。” 王渠绾是聪明人,听到耳中又是另一个意思,答道: “多谢家主指点,这令牌是我无意得到的战利品,这是来上缴家中的,还请家中长辈看一看,再行定夺。” 李周洛皱眉摇头,他自家紫府外出,一向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哪怕在地宫中有紫府灵物都吸引不了他了,遂答道: “东西还是你的东西,你先把它收好了,静观其变,我上报家中长辈,有了消息就寻你过来。” 狄黎光这头已经将令牌递回去,王渠绾略有错愕,还要开口,丁威锃却眼疾手快地替他收下,李周洛转而道: “江北王氏处于诸家之下,这些年一直很难做,都仙道的王禾也是你王家的领袖,可有什么为难的举动?” 王渠绾连忙行礼,答道: “禀家主,王禾族叔这些年屡屡派人过来慰问,还送了不少灵物资助,不过被我弟弟回绝了,这些事情都有禀报过家中…” 李绛垄月月都有上报,李周洛当然知道这些,可是这事情重要,他难免留个心眼多问一问,当下摇头道: “王禾虽然资历比你老的多,修为也高,可这天赋实在不堪,在都仙道也是个无人问津的角色,比不得你,自然是事事讨好为上。” 王渠绾低低一拜,见着一旁的丁威锃点头,恭声道: “禀家主,浮南王氏忠心可鉴!” “我晓得!密林宫如今已经恢复运转,王氏可以派两个子弟进去,我看渠绾这般气度,子弟也不会太差,定然有大作为。” 两人各有要事,很快退下去,李周洛琢磨着要给李曦治的人去信,干脆把这事情一同提出来,他忙得脚不沾地,信一寄出去,早间的事情也酝酿的差不多了,急着要去释放李曦晅。两人各有要事,很快退下去,李周洛琢磨着要给李曦治的人去信,干脆把这事情一同提出来,他忙得脚不沾地,信一寄出去,早间的事情也酝酿的差不多了,急着要去释放李曦晅。 李周昉早就在殿外等了,男人明显按耐着急切,见了李周洛,急忙跟上来,李周洛沉沉点头,答道: “既然老大人答应了,这就去把长辈请出来罢。” “多谢家主!” 李周昉连连点头,只回答道: “也只有家主出面求这个情…才能让老大人松口,曦晅叔公再怎么样都是明宫姑姑的父亲,怎么好把他关在宗祠里呢!若是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今后家里怎么办?” 李周洛两人都是练气修士,这点距离一阵就到了,把腰间的法器解下来,递到身边青杜修士手中,脱了鞋进殿,这才见到白胖的李曦晅一身单衣,正在桌案旁读书。 见了两人进来,李曦晅迎了迎家主李周洛,立刻又坐下。 “恭喜叔公了!家主苦苦向老大人哀求,总算是把大人放出来…” “噢…” 李周昉满面喜色请他出去,这老人也显得有气无力,兴意阑珊。 李玄宣与李周洛这一场戏能迷惑得了九成人,却还是骗不过李曦晅、李承晊这样的族老,李曦晅一下就听出来老少是一唱一和,自己这个亲孙子是真成外人了,只萧瑟地坐在案边。 老人不识相,李周昉也只能干着急,两方这样犟着,他这个大哥手心手背都是肉,为难至极,李周洛笑道: “大哥暂且等一等,我与叔公单独聊两句。” 李周昉立刻退出去,李曦晅有气无力地倚靠在案上,却见眼前的青年人亲手为他沏了茶,低声道: “叔公院中的子侄十九,孙辈逾百,渊完一脉在洲中就这一个宅子,老叔公在这百人之中折腾,眼下也过得辛苦,老大人都看在眼里…” 提起这个,李曦晅一下精神起来,沉沉摇头: “你们坐殿中的也知道苦楚么…我这些孩子没有灵窍,一分家出去就是小宗,前脚仙裔公子,后脚收拾行囊就要到岸边去作苦营生,我要是这么分了,他们恨不恨我?恨不恨族里?” 他低叹道: “老夫是不敢分的…不分就是一百多人挤在一个宅子里,亲戚这东西,远在天边无用,近到眼前无情,只有不远不近、若有若无才舒服,眼下东边一摩擦,西边一斗嘴,伤不伤感情?老夫能如何呢?我这老身子没两年就要去了,我一死下面的肯定要分家,几个嫡系舒服了,分出去的人就要开始恨,这是不是败亡之兆?” “眼下困在院子里让他们互相怨一怨,也总好过分下去齐心协力怨洲中,老夫能理解你们,你们却不能理解老夫,兴许是仙凡之别罢…” 李周洛默然,李曦晅所说的情况他略有耳闻,当下给老人倒了杯茶,只答道: “洲中的荫蔽已经定下,好些个名额,青杜、玉庭一同考察,由我裁定。” 李曦晅那双眼睛一下睁开了,瞪得滚圆,他的态度骤然变化,背也挺直了,急切地道: “家主的意思是…” 李周洛低声道: “考察的内容大抵脱不开青杜平日监管的东西,本来还有月余才公布…平日洲中读书、勤快、青杜嘉奖的族人也不少,叔公早些准备吧。” 李曦晅可是个精明老头,当下一张脸都生动起来,连连点头,答道: “我懂…我懂…不知这些位子高低,有多少数目?” 李周洛笑着摇头起身,李曦晅噌地一下站起来,双目一下红了,连道: “多谢家主…多谢家主向老大人求情…渊完一脉好孩子不少,就指望着这个救一救了…” 李周洛不像有那么大魄力的人,李曦晅当然知道这什么荫蔽十有八九是自己那位大父弄出来的,可裁定权在李周洛手中,李曦晅自己捏了台阶也要走下来,忙提着袍子跟出去,只看见李周昉诧异的脸庞。 “家主!” 眼看李周洛已经离去,李曦晅连忙扯住李周昉,道: “快,老大,送我回洲上!”“快,老大,送我回洲上!” “哦哦哦。” 李周昉不知所措的拉起他,急冲冲地往洲中赶,李曦晅一拍大腿,低声道: “还需麻烦你跑一趟,把那几个偷摸在洲上闲逛的混蛋全都叫回来…” 两人还在往洲中赶,李周洛已经落在殿前,狄黎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见了李周洛,连忙叫道: “哎呦…家主!青池来人了!早在偏殿里等着,家主离去得突然,我寻不到人…通知了老大人,前脚才到…” 李周洛连忙推门入了殿,果然见李玄宣正站殿中,老人显得很焦虑,见了李周洛立刻道: “速速把人请进来罢!” 李周洛收拾了衣物,见着殿外快步上来两人,为首者一身银白服饰,披着大红锦绣袍子,圆脸大眼,稍后一人则俊美颀长,皮肤白皙,腰间佩着剑。 一旁还跟着个护卫般的角色,着黑袍,瘦且高,一副阴鸷狠毒的模样,正是钩蛇李乌梢,这妖蛇在筑基后期停留了很久,向着两人拜了。 为首的红袍青年则行礼,那张圆脸露出很俊的笑容,道: “究天阁全玉缎,见过家主!” 身后的少年倒是颇有好奇,环视着殿内的陈饰,跟着行礼道: “究天阁司勋会,见过家主…” “快快请起…” 这些都是李曦治的弟子,李周洛自然是怎么看怎么亲切,连忙把人扶起来,点头道: “诸位高修在湖上停歇,不知是恰逢其会,还是大父有什么吩咐?” 他这一声大父叫出来,全玉缎看他的眼神全然变了,忙着退出一步,恭敬地道: “原来是小公子,我与三师弟急急忙忙从南海赶过来,不知道是小公子在持家…” 全玉缎方才还以为李乌梢那一拜是在拜李玄宣,眼下才知道是这位小公子,惊喜不已,点头道: “小公子修行竟然如此快速!好好好…不愧是这等血脉…” 一旁司勋会也挑眉,羡慕地望来。 这江南能让司勋会羡慕的家世可不多,李周洛倒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叫自己,有些不适,抬眉道: “大父…如今如何了?” 说起李曦治,全玉缎简直眉飞色舞,笑道: “湖上还不知道…我家师尊如今天阁霞的名声已经威震南海了!从吕芳到丹戎武啰都晓得他的名字,别说那些个魔修…连雷岛苗氏的家主前来切磋都敌不过他,被打得霞光溢体,若非我师尊为他解了…那老头子就要当场陨落!” “师尊他治理青池南海一十九岛,使得整片海域魔修为之一空,邻谷家三世都不曾杜绝的祭炼怨气之法几乎断了根子,四下大治,坊市的名声和资源翻了几番,把前些年的亏空全都填回来了…” 李玄宣听得仰面而笑,司勋会也是感触良多,轻声补充道: “我家真人也见过师尊,与他谈论术法,惊为天人,和我们这些晚辈说过…师尊的霞光道行已经远超当年的邻谷霞,甚至已经超过了改编《朝霞采露诀》的那位道人…堪称三百年来霞光术法第一人!” 李周洛惊叹不已,李玄宣一边抚须,一边深深叹气,忍不住问道: “这话在哪一处说的?是否已经传到南海去了?” 司勋会连连摇头,答道: “这话是私底下听来,我也只告诉了师尊一个,并未传开…师尊让我谨记着不得张扬…只是今日见了长辈,忍不住要报喜。” “好好好!” 李玄宣眼眶都有些湿润了,点头道: “治儿是顶厉害的…一个人在宗里走到如今,也不比其他几个兄弟轻松…好…太好了…” 第七百九十五章 逍垣琉璃 司勋会一句话说罢了,全玉缎立刻上前,低声道: “师尊这次派我们过来,一是宗内有任务派下,要我送小师弟过来,二来…也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李周洛立刻会意,抬了抬下巴,狄黎光带着一众守卫下去了,殿中霎时间空旷下来,全玉缎低声道: “师尊镇守南海,一改迟氏与邻谷氏二百余年的血精怨气体系,连带着根除了整个治下石塘岛系的魔修,以他老人家率领的五峰弟子为藩篱,将治下岛屿改为小门小岛,小宗小派的充实领地…” “从此以后,反倒以诸岛为根基立足,周边几个大小魔门先后来劫掠,只要动手,高层几乎被师尊一人屠杀一空…从此整个石塘岛系一片安宁,坊市也高出一筹,南海修士宁愿多赶几天几夜的路去石塘坊市…” “如今整个北南海的商业都往石塘流去,也正是因此得罪了听雷岛…好在元修真人如今威名正盛,师尊自然无碍,只让家里头注意了,恐有人报复。” 李玄宣默默点头,心中黯淡下来,李周巍同他谈过南海,其实魔修大都是听雷岛养出来的,恐怕不仅仅是抢些坊市利益那么简单,老人暗忖道: ‘元修真人恐怕是有意…特地把治儿调到混乱的南海,又要他整治坊市,司家把收益吃完了,治儿还不得不同他绑得更紧…’ 他心头在想了,全玉缎却从袖中取出来一枚彩色琉璃打造的宝塔来,不过指头大小,小巧玲珑,他把宝塔端在手心,低声道: “这法器是师尊特地让我带回来的,叫作逍垣琉璃宝塔,本是南海古宗门的法器,几年前现世,师尊他费尽了心思才得回来。” 李乌梢将这东西拿起,交到李玄宣手中,别看这东西不过拇指大小,老人只觉入手一沉,差点接不住,见着全玉缎道: “小公子,这逍垣琉璃宝塔乃是一件极为特殊、可以磨练弟子的奇妙法器,共有二十四层,每六层有一面门扉,开启便吐出水火风电,从下至上分别为太焃火、伤稼风、秋亡水、北宫雷。” “而余下没有门扉的二十层,每一层都有相当不错的容量,可以用来储存相关的灵物,锁在其中,再把这塔与灵脉构连,可以保养灵物,极为好用。” 这看着就是用来镇守在山门之中、相当于根基底蕴的法器了,倘若是个灵器,就算是在青池金羽这样的道统之中也是镇压气运的东西。 他抖了抖红袍,解释道: “师尊仔细查阅过,应该是当年古道统之中为了锻炼弟子避走三灾九劫打造过一枚宝塔,这一枚是后来道统的仿制品,可即便是后来的道统,对于我们来说也是极为古老的过去了…” “如今不再需要避走什么三灾,这古法器的效用就大打折扣,可依旧是难得的宝物,集刑罚、磨练为一体。” 他目光中满是惊叹,赞不绝口,答道: “太焃火精炼真元,门扉中是经过高修炼化、中和过的三种厉害并火,伤稼风驱除杂念,门扉中是六种灵风,皆有清明之能,秋亡水洗去浮华,门扉中是十二种渌、合、坎三道之灵水…” 果真是极为神妙的法器,李周洛一听就知道是古法器,也只有古代修士奢侈到这种地步…这里面的这么多灵物拆出来,几乎是一个老牌筑基世家的大半积蓄了。 可全玉缎说到此处戛然而止,李周洛忍不住问道: “这不是最高处还有一道北宫雷?” 全玉缎踌躇了一息,点头道: “北宫雷…嗯…也能杀…斗法,这门扉里有雷霆二十四种…与先前相反,这二十四种都是玄雷,具体可以指向玄雷的四种神通…” “杀人很方便,劈在身体上可以让人灰飞烟灭。” “这…” 李周洛与李玄宣对视了一眼,老人点头道: “原来最高的这一处门扉是用来抵御杀敌的,真是奥妙无穷。” 司勋会笑了一声,眼前这位毕竟是自己师尊的大父,他还是很尊敬,拱手道: “禀大人,据真人说,打造这法器的那一位对雷宫很不满,前头三道门扉虽然痛苦,但全都留有一线生机,甚至还会得到种种益处,偏偏这顶上的一道门扉用尽了玄雷,不但全无益处,还不把人劈死不罢休…真人说二十四道的规格极高…说这人…当初突破紫府一定被劈惨了…” “…噢…哈哈…”“…噢…哈哈…” 到底是紫府真人开的笑话,即便不好笑,殿里两人都要笑两声,李玄宣吭了两句,美美地打量手里拇指大小的小塔,心中忖道: ‘倒是镇压青杜的绝佳法器…往日家里罚那些修士都是扣一扣功勋,顶多就外派到周边…真要杀了也太过…也没有什么真正让人忌惮的东西,有了这一道法器,多方都有好处。’ 李家的密林山早就有一样古法器镇压,叫作错香,是一枚香炉,可以调理地脉,储存灵气,这十多年来的灵气都在密林进出。 全玉缎则笑道: “老前辈莫急,我这处还有。”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储物袋来,答道: “此中宝药四枚,分别是青恭花子午藤玄纹黄蝮果莫寻草,筑基灵物三种,还有一百五十余枚灵石,用以补贴家中。” 李周洛把这沉甸甸的储物袋收好,全玉缎复又从袖中取出一信来,郑重其事地道: “这是…师尊托我带来的,要求我亲手交给承淮,并且带回回信,不知…” 李玄宣皱眉,迟疑道: “承淮正在闭关,既然如此重要…我派人去问一问。” 全玉缎一听这话,连忙摆手,答道: “事情重要,却不急切,倘若他在闭关,大可等一等,我把手上的事情办完了,照样要经过湖上,到时候,再来见公子不迟。” “眼下还有个顶重要的事,当年昭景真人前去拜访称昀门,早已经定下小室山道藏有望月一份,不知贵族的修士可曾修成筑基?时候将近,我来也是为了送小师弟过去。” 他稍稍颔首侧身,显然接下来的话轮不到他讲,纵使他是究天阁的大师兄,到底也不能替司家开口,便见司勋会上前一步,拱手道: “既然贵族的修士也要前去,还请麻烦带一带晚辈。” ‘小室山道藏?’ 李周洛若有所思,抬了抬头,李玄宣止住他,李周洛对这些事情不清楚,老人却了解得多,苍声道: “湖上有一位筑基剑修,乃是昭景真人提拔于微末之中,仙基浮云身,正是小室山道统。” “竟然已经筑基了!” 司勋会登时一惊,他司家与李家都不是第一手知道此事的紫府势力,参与入其中的速度慢了很多,毕竟难有合适的胎息,即便有也很难短时间有多少修为,心中暗忖起来: ‘还是个外姓,也好,倘若真的来个师尊的族人,又是什么叔伯辈的大人,到时候要是争起什么来,搞得两方都尴尬…外姓也好…昭景真人倒是不贪心。’ 于是这司家嫡系答道: “正是浮云身,有贵族的大人在此看护,晚辈也安心。” 李周洛立刻亲自去唤王渠绾上来,李玄宣则抚须,问道: “我看了族里的消息,说是称昀门抓了两个修士回来,称水泽底下多了个地宫,可是此事?根据消息,地宫是古代宛陵上宗的遗迹…” 司勋会默默摇头,全玉缎情跳脱,直接得多,他答道: “自然都是称昀门自己传的了!是抓的修士没错,只是小室山的修士被这位真人勾出来了,凑齐了开启道藏的条件而已。” “至于什么地宫,从来没听说过!宛陵上宗何等道统?如果真有建什么地宫,这些人进去通通都是找死,我看啊…是称昀门自家建的!” 司勋会的消息显然更全面些,他轻声道: “极有可能是称昀门自己建起来的,一是为了给自家子弟一个历练之所,二来四处收集血气也不方便,麾下的家族压久了,难免有怨言,这地宫好用得多。” “再在一边卖一卖符箓、丹药,宗内的正经营生也好做了…毕竟他家的东西粗糙,竞争不过江南,用着这法子倒是能就近源源不断地赚起来。” 李玄宣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李周洛已经带着王渠绾从殿外上来,这中年人依旧配着那把剑,神色凝重,李周洛笑道: “王护法,这位是究天阁首徒全玉缎…喏…这位则是青池司家的公子司勋会。”“王护法,这位是究天阁首徒全玉缎…喏…这位则是青池司家的公子司勋会。” 这两个名字对如今的李家来说不算太可怕,可在王渠绾的眼里已经是顶一级的公子了,司家如今可是青池之主,他连忙下拜,却听着司勋会叫道: “见过前辈,此次…麻烦前辈了。” 李玄宣轻轻点头,开口道: “两位仙门弟子正要去那地宫中一趟,路过此地,你既然也得了机缘,便一同去。” “这如何使得?…如此机缘,应当望月嫡系前往…” 王渠绾第一反应竟然是惶恐,他托着要拜下去,全玉缎也听出来东西了,使了个眼色,笑着打断道: “望月湖风景秀丽,我们师兄弟去湖上转一转,回头再过来。” 他拉着司勋会下去了,李玄宣摆手,李周洛也退下去,殿中只余下两人,王渠绾跪得结实,李玄宣则扶了他,轻声道: “渠绾放心,不会让你作什么兑子,司勋会虽然是青池宗的公子,这一次却不是让你去保着他…倘若真要人保,青池何差两个峰主?” 王渠绾被这一句话吓了一跳,连忙抬起眉来,面前的老人正含笑点头,道: “你这一次,就是代表望月李氏,虽然地宫里的情况我并不清楚,可如今应该没有几家为难你,筑基自有筑基的对手,保全自身,看看能搏到多少机缘。” “至于与司勋会,不要太怕他,该分的通通拿到手里,除非有紫府一级的灵物,那就要让他拿着你才能有命活…” 王渠绾终于点头,恭声道: “老大人嘱咐,属下谨记在心,尽力而为…” 李玄宣继续道: “你这番下去,去找一找周洛,从他手上把玄岳的那枚百石灵盾和红浑玉宝拿来,毕竟地宫中都是各家的紫府嫡系,也不求你打出多么大的威风,有这两样保命,至少不至于被人一件法器就压下去了。” 这可是整整两件筑基法器,百石灵盾品质寻常,红浑玉宝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王渠绾沉沉点头,终于道: “主家恩情,渠绾记下,这一次前去北方,一定全须全尾的将这两样法器带回来。” 李玄宣这才送他出去,吩咐李周洛给他配了法器,王渠绾却把东西放下,郑重其事地道: “兹事体大,还容许下属回家中一趟,交代好后辈之事,再回来取两样法器。” 他驾风往江北而去,司勋会两人说是要在湖上逛,飞了一圈,李乌梢提前回来了。 这老妖依旧是中年模样,腰上佩剑,见了李玄宣便拜,声音低沉沙哑: “乌梢见过老大人!” 李乌梢的模样与李渊蛟极为肖像,只见李玄宣看花了眼,急忙把他扶起来,眼角一下有了泪花: “好些日子不见了…” 李乌梢看在眼里,拱手道: “老大人!我在青池过得可快活了,那臭地方呀,人人叫我李大人,转个身到了东海,要是没认出我来呦,他妈的说不定还要捉我炼丹…哈哈…” 老人忍不住笑了一声,摇头道: “你说话还是这般粗,都到了仙宗里头…还摆脱不了那东海习,人家要说你的…” “学不来!学不来!” 李乌梢只道: “他们还得说我什么率情奔放、放荡不羁,要我说都是些屁…眼下回来看了一圈,回去也好与阁主交代,小公子还未曾婚配罢?” 第七百九十六章 孔雀 笔墨文学www.bmwx.info,玄鉴仙族! 李乌梢一问,李玄宣立刻摇头,答道: “自然还没有着落…当初承淮的婚事也是治儿和宵儿回来省亲定下来的,眼下就这一个孩子,宗里没有消息传来…族里只能搁置…” “更何况,治儿今非昔比,是南海的大人物了,这事情更要谨慎…” 李曦治当初与杨宵儿几次回家省亲,早些时候青杜峰的筑基大阵都没修建好,比不得如今紫府仙族的模样,更别说李曦治有如今这样的地位,老人说罢,李乌梢点头: “主人和主母说过,昔年只希望少主能平安长大,续接家中血脉,特地挑选了丁氏,如今周洛长大,婚姻大事尤为关键,几家几门,都有些意思,还有人拜访过主人,这几年公子当家,来得就更勤了…” 李玄宣连连点头,他当然是希望李周洛有个好妻子,老人略委婉地道: “还要注意着两方情愿…到时候闹得不好看了,反倒得罪人。” “这是自然。” 李乌梢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的意思,拱手道: “主人的意思是…周洛筑基之前就先去一次南海,在主人那里居住一段时间,和几个世家、门派的小姐都见一次面,培养一些感情,就在那一处完婚,等所有事情安排好了,突破了筑基,再看他的意愿回来。” 玄宣听得咋舌,问道: “这…会不会太有架子了…到时候惹得几家都不愉快…” “哈哈!” 李乌梢笑了一声,摇头道: “丝毫不为过!老大人不在南海,并不晓得…如今主人在南海到哪都是座上宾,周洛是堂堂紫府仙族一脉之主、真人侄孙、越国皇室血脉、究天阁主之孙,自己又是一等一的才俊,哪一家不赶着上来?” 李玄宣心中有数,暗暗忖起来: ‘曦明说了…当初那位杨天衙还在哪处角落阴着,那他还是杨家真人的血脉,确实…’ 李乌梢仍不停嘴,继续道: “除了这一事,还有撷气峰的事情,如今撷气峰峰主是林乌宁林峰主,听说我要前去湖上,三番五次来拜访,让我带了消息,说是青池有五道气都在湖上采,其中三道都是别处寻不来的,眼下妈的客气起来了,说什么希望能与望月仙族定一处场所,作为青池宗的落脚处,今后前来采气,也好有个章程可走。” 他嘴角咧开了,笑道: “他青池也有今天,真是痛快。” 李玄宣一琢磨就知道是湖中金秋一类的东西,大多是青池独有的,《月湖映秋诀》名声很大,自家手中有太阴月华,却又不敢用,很是纠结。 他心中一动,问道: “这些采气的大多是什么人?恐怕不会派筑基来,都发了玄景灵誓…” “不错。” 李乌梢在青池也历练出东西来了,闻弦歌而知雅意,拉着他入殿,低声道: “老大人,这撷气峰采气自然不派筑基,毕竟采气之道向来是重中之重,湖中金秋关键在于呼焯法,除非搜魂…” 李玄宣倒是笑了一声,答道: “不急,让他们的人过来采气即可。” 李乌梢沉沉点头,很快见全玉缎两人回来了,不过这两个青池弟子回来,有意避着另一边走,似乎并不想与紫烟的修士撞上,玩也玩的不尽兴,显得束手束脚。 王渠绾也已经等在湖上,他只能带着李乌梢出去,全玉缎远远见了两人,笑道: “老前辈,我们这就过去了,等处理完事务,便回来见大人。” 李玄宣颔首: “一切小心。” 几人一同往北去,李玄宣送出湖外,天色又暗下来,湖上万籁俱寂,原本避在洲上不见的紫烟门修士也出来了,几道紫气穿入空中,轻飘飘地飞驰而去。 孔雀海。 越往北部,孔雀海的海水越加瑰丽,到了最东北边的大赐铜彩寺,赐铜灵山下的海水已经呈现出五光十色的幻丽色彩,随着阳光反复变色,一片一片的珊瑚浮起,如同鱼蛇活物。 从赐铜灵山往下望,还能看见几个黑点在海面蠕动,一步一磕头地往灵山靠近,自有珊瑚将他们托起,让他们在海面上如履平地。 可满山孔雀东蹦西跳,撅着腚在灵山上打闹,几个凡人磕头到了山脚下,被孔雀们一通乱啄,这些人本就面黄肌瘦,哪里撑得住这些折磨,满身是血地掉到海里去了。 这时,山上伺候孔雀的几个沙弥看得津津有味,反而笑起来: “心志不定,真是活该!一步一磕头养的是释心,若不能把自尊自爱、自思自想放了,如何称得上虔诚?如何求空?”。 几人正笑着,听着平地一阵狂风,这几个沙弥本就没有什么大修为,立刻被这狂风卷起,连带着地上的一片凡人,通通落到一片五彩缤纷的羽毛地上,这几个沙弥还未落地,已经欣喜若狂的笑起来: “这是被福地选中了!” “七彩语孔雀背!是最高福地之一!” 几个沙弥立刻在孔雀背上坐稳了,虔诚地念起经来,那十几个凡人面黄肌瘦,摔得断胳膊断腿,见了这模样也跟着念,竟然丝毫不疼了。 这庞大孔雀则振翅而飞,一路往东,幽暗如同宝石的眼睛里流淌着华光,东海广阔,这孔雀着实飞得无聊,过了一阵叼起一人接引了,引得背上一阵欢呼。 几个沙弥滋味最好,被留在后头,见了凡人先入福地,反而不服起来,按住嫉妒心不去想,使出吃奶的劲诵经。 这孔雀一路飞驰,到了海角,零嘴也吃完了,幻化为一位披着五色衣的妇人,生得端庄慈祥,一路潜入海底,施展了法术,遁入地底,飞入溶洞之中,终于见到一片碧色潭水。 她微微一笑,低声道: “见过步梓大真人!” 这地底的潭水微微波动,浮现出一道虚弱的声音,显得很是沧桑: “羽色道友,此次多谢你了…你可把那血翠宝珠带来了?” 羽色怜愍笑着点头,答道: “您是度过参紫的大修士,不必如此客气,能在此绝地帮到大真人,也是缘法所至,只望您养好伤势,再捉那大妖!” “只望…先看看那花。” 这青潭波动了一阵,传来迟步梓的声音: “应有之理。” 于是水波晃动,遂见一朵亮白花从潭面上浮现而出,羽色怜愍眼前一亮,笑道: “果真是难得一见的太阴宝物!不愧是太阳道统…真是让我这穷乡僻壤的小修开眼了…” 她仔细地看了一眼,听着耳边传来清朗带着笑意的声音: “好看罢?好看就对了!” 羽色怜愍心中一惊,连忙回头,身后的大石上正坐着一位披发的青衣修士,满是笑意地看着她,她心中一寒,问道: “真人…这是…” 她还未问出口,只觉得眼前飞起一片晶莹,浑身寒毛卓竖,手中掐起诀来,飞起层层彩光,将那晶莹一顶,却发觉眼前模糊,凉清清冰冷刺骨。 脚底一片冰凉,传来水波的冰凉触感,竟然已经踏入青潭之中。 丑癸藏! 羽色怜愍是个才晋升的怜愍,斗起法绝不是迟步梓的对手,第一时间掐诀,开口急切道: “大真人!我的命数在善夏摩诃手中,杀我则结因果…还请审慎行事!” 羽色怜愍根本没想过迟步梓会对她出手,善夏摩诃已然九世,迟步梓也不是什么仇释之人,杀她羽色怜愍完全没有益处! 怜愍与摩诃都是证得不退转地比肩紫府的释修,两者之间最大的差别也在不退转地,摩诃的不退转地就在自己的摩诃位上,位形念三不退,除非被锁住真灵,等同不死。 而怜愍的不退转地各自挂在对应的摩诃位之下,最高处就是金莲座下,也曾叫做莲花座下、大普刹帝下,形念皆不退,哪怕在外打得法身崩溃,回归释土照样能恢复回来。 这一级的怜愍已经有了证摩诃的潜力,只是条件苛刻罢了。 释修的体系极为奇妙,否则如何从仙魔乱世之中走出,趁乱占据整个北方?七道释修与北方凡人病态般迷恋释土并非没有原由,实在是比自求自性便捷安全太多了… 而她羽色不退转地虽然还没有证在最高的金莲座下,却也到了次一级发慧座下,灵念不退,可以退回释土,更重要的是作为孔雀之后,她在慈悲道的地位不一般,身死可是有善夏摩诃亲自关注的! 迟步梓杀她除了打碎她这法体、得罪九世善夏摩诃和整个孔雀一族不会有任何收益…否则她羽色怎么会去贸然接触迟步梓?! 即使事实的发展远超她的想象,羽色依旧保持着冷静,一语点明利害,手中结印,却看着面前的青袍男人倚坐在石头上,笑道: “小孔雀,我不杀你!只不过困你一段时间罢了。” 脚底的渌水荡漾,羽色面对太阳道统的迟步梓,已经去了大半心气,依旧想第一时间挪步跳出这青潭,法力运转,凭空踏出一步,却发现这青塘如影随形,跟在自己脚下。 迟步梓抬眉看着,随口道: “到底是一只孔雀,妖物本就低人一等,你又修怜愍,连个神通都没有,自己又没学什么法术,这要是遇上了别人,两巴掌就被别人抽死了!” 他看似漫不经心地坐在石上,手中却把玩着一枚小鼎,散发出青滢滢的光彩,强烈的凝滞感充斥着这精心布置过的洞穴,以至于弥漫起淡淡的青雾,显然已经蓄势待发。 其实孔雀之后也是紫府血脉,虽然比不得龙鸾,却不比他人差了,只可惜她遇上了迟家三百年来的第一天才迟步梓,脚底青潭和空中的青雾配合着束缚得她无法遁入太虚,羽色勉强维持着礼貌: “不知真人有何要求,好好同晚辈说即可,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羽色是念不退不是三不退,这法躯与怜愍位却极为珍贵,深知对方杀不了、也没有动机杀她,终究舍不得动弹。 迟步梓挑眉看了一眼,笑道: “我这几年修行一法术,要孔雀血、孔雀足、孔雀羽,这一次来,要借一借道友的法躯。” 羽色立刻松了口气,毕竟这些东西再怎么样都比不上整个法躯,可若非被困在此处,她自然是不愿给的,顿觉合理,低声道: “我这…” “轰隆隆…” 她还未说完,迟步梓手中的小鼎已经在她头顶浮现而出,浓烈的渌水之力沉下来,羽色迟疑的这一刹那,脚底下的青潭已经荡漾出复杂的阵纹。 羽色心中骤然一寒,可迟步梓这鼎中威能已经积蓄了不知多久,这样盖下来,镇得她法力溃散,动弹不得。 迟步梓依旧坐在石上,一动不动,眼神戏谑: ‘上过一次当不够,还要再上一次…真够蠢的…释土养出来的都是这些蠢物…’ 纵使迟步梓是渡过参紫的大真人,羽色也不是他翻手能杀的,短时间内仅仅能将她震住,打回原形,困在青潭之上。 羽色心中骤然惊骇,此刻已经是她动弹不得的虚弱之时,对方祭出什么灵器都可以轻易创伤自己,她心里仍然在犹豫: ‘最多不过贪图我全部的法躯…还能找出法宝将我杀了不成?’ 就在这思忖的一瞬间,脚底的大阵已然亮起白光,羽色的身形骤然淡去,堂堂一位发慧座下怜愍就这样消失不见,只留下空旷的洞中彩光流转。 迟步梓眼神幽暗,感受着慢慢袭来的失重之感,心中有数: ‘竟然这样也能接引走羽色…明明不是祂出手…天上有复数位的真君大人…’ ‘灵器不能起到半点作用,我本人不在阵中也可以被捉进那洞天…恐怕到了天涯海角也躲避不得,天上不但比慈悲释土高得多,到底不在太虚,是在天外…’ ‘孔雀真是又蠢又笨…绕一圈说不准还能来这里捉一次,哎呦,倒是又要见那只话唠蠢驴了…’ 本章出场人物李玄宣练气九层伯脉嫡系全玉缎练气八层究天阁首徒李乌梢朝寒雨筑基后期羽○色发慧座怜愍迟步梓紫府后期大真人陆步梓 第七百九十七章 求道 长阶剔透,白烟翻滚,天边的小阁之中隐约有叮咚的乐声,便见内堂侧边放着一排翡翠编钟,两个女娥正奏乐,长袍拖在地上,隐匿在白气之中。 正面是一张长案,身着茶白色霓裳的女子正一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执笔书写,清然出尘,一面琵琶放在案边,隐隐约约反射着光辉。 少翙已经在天边值守多年,此地仙迹罕至,连阁楼里这些女娥都是太阴一府派来的精灵,不能言语,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工作,记住节拍以后也能敲一敲钟。 唯独要管八个院子阁楼,周边四个院子是些力士小吏,四个仙阁里三个阁的仙官都外派了,平日里也烦不到她。 少翙也乐得清闲,她本就能耐得住清修,这些院子阁楼里的仙官也不是她的直属下属,到底是别人的地盘,真诰为她寻了清闲的地方,她自然也不常插手,只有余下一个仙阁的仙官偶尔见她,话多得要命。 她手中的笔顿了顿,这一本少阴术法已经完成七成,才放了笔,望着下头进来一婢娥,在正中拜下,恭敬地道: “禀大人,荡江来了。” 少翙微微蹙眉,显得有些无奈,算一算日子,整好三十天,人就是掐着点来的,只好点头道: “请他上来罢。” 这婢娥退下了,很快从阁外迈步来了一人,少年模样,额头宽大,须发旺盛,抖了抖波涛纹的袖子,拜道: “玄七阁校书仙官,荡江,拜见少阴戊癸大人。” “你又来了。” 少翙眉心点森白圆纹,两眼有些困倦地看过来,答道: “你这人,不好好在东边校雠典籍,修正讹误,怎地次次往我这里来…这会又是怎么了?” 荡江这些日子来早摸清了少翙的脾气,她嘴角是责怪,也就抱怨抱怨,到底没有真正要罚他的意思,除了不爱说话,算是个顶好的上司,他眼下又春风得意,只答道: “若是真校雠就好了,大人也知道我是个闲不住嘴的,只校不雠,又怕弄错了功法,是满心担忧…” 二人对校为雠,荡江无非求个伴,少翙知道他一定会抱怨无聊,不与他扯东扯西,只道: “有事说事。” 荡江这才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小臂长短,通体纯白,绘的自然是银白太阴纹路,正放着光芒,他两手奉上,恭声道: “是有任务在身,拜托大人带我一程!” 少翙挑了挑眉,总算是站起身来,把案上的琵琶抱进怀里,袅袅地从上方飞下,随口道: “这么久了,总算是有件正经事。” “嘿嘿。” 荡江笑了一声,踌躇着开口了: “我在人间的那个手下…虽然远不如我,可还算有几分本事,年关之时与我通信了一次,说这一次能抓一只孔雀回来!而且是不一般的孔雀,听说啊,是修那西方释土的法术的…也不知道这一个多少功劳,和上次的妖物相比如何…” 少翙脚底下升腾起茶白色的云气,把他也托起来,一同往南边飞去,轻声答道: “你那个属下…是叫什么迟步梓罢…上一次抓了妖物,府中记的是多少功劳?” 荡江忙道: “三百仙功。” “哦?” 少翙轻轻点头,答道: “那这一只孔雀兴许在三百五十仙功左右。” 荡江连忙抬起头,他这些日子过得是快活了,可心里还记着答应过迟步梓要为他求金丹大道,一直憋在心里,等着去问刘仙官。 结果刘仙官一去不复返,所谓的人脉落了空,火烧到眉毛了,荡江只能问起少翙来,踌躇道: “我这属下修的是紫府金丹道,自修自,已经度过参紫,只差最后一道道统,可是那人间的渌水果位上已经有人…” 少翙反应很快,立即有一些推测,问道: “有人便有人…怕是果位上的那一位不愿他证道,那便难办了,不如先拿金…那一位渌水状态如何?”“有人便有人…怕是果位上的那一位不愿他证道,那便难办了,不如先拿金…那一位渌水状态如何?” 荡江摇头道: “状态不佳,正到了天外斗法,无暇顾及,我正是因为这个焦急,要证最后那一道洗劫露也好,太阴提点也罢,或是不走这一条道了,都要就此做个决定,若是等那位真君回来了,可以选的路子便没有几条。” “原来如此。” 少翙颇感兴趣,她虽然前身是一只紫府初期的妖物,由一缕少阴凝结,记忆中留存着不少仙法的影响,可解决这事情还是够呛,问道: “既然是你属下,怎么不问一问真诰?虽然渌水在人间,可天上说不准也有此道的仙将,也可以打听。” “属下也想呐!” 荡江根本走不远,十天半个月连个人影都见不着,院子里的两个力士想换成女婢都无处去换,更莫说打听什么了。 ‘迟狗啊迟狗…你这修道之路真是一片绝境。’ 少翙显然也明白过来,顿了一顿,答道: “你就请真诰见一面,好好请教,虽然花费不少…可真诰这人面冷心善,道行也高,不会为难你们。” “可…小人人微言轻…从何路子去寻大人…” 荡江这么一问,少翙点头道: “我这一次也要去一趟太阴府,既然你问了,到时一并过去即可。” 得了门路,荡江大喜过望,一边满口谢意,一边在云端站着等起来,那浩瀚广阔的大殿再次浮现而出,十二座白玉桥横空而起,驾在金色的湖泊之上。 这一段少翙也从云中下来,逐渐一同深入殿中,一路到了那院落外头,荡江遥遥地就看见那两个侍女还站在院外,上次怀抱白边碧玉琵琶改成了净云玉瓶,另一个还提着花篮,见他望来,还颇有礼貌地回礼。 他迈步到了院前,目不斜视,身后的少翙止步了,荡江用余光扫了扫,这一次旁边的侍女花篮是一枚枚亮晶晶的小果实,一看就是让人倾家荡产的货色。 生怕让少翙回忆起自己还欠着她一份月桂金枝的事情,荡江几乎是逃一般进了院子,庭院之中的四座灯台正光明大放,正中的圆池已经转化为白莹莹的色彩,他连忙掐诀祭起令牌。 “着!” 青衣男子从池上显现出身形,荡江还有些心不在焉,迟步梓则从池中踏出,扫了一眼周围,发觉那蠢驴正在池边发呆,皱眉道: “发什么癫。” 荡江气笑了,摇头道: “你上次突然要什么什么伴手之物,可要赔我!” 荡江吃了这一次大亏,始终耿耿于怀,前两年就同他说过,迟步梓引之为笑料,如今听了还是笑,答道: “该。” 他来此地可不是与荡江争论来的,趁着对方不曾发作,立刻皱眉道: “那只孔雀我给你捉来了,你那头可有消息?” 荡江抬眉看了眼,发觉迟步梓不但身上毫无伤痕,气势磅礴,这一次似乎连法力都没怎么消耗,心中其实有些佩服,嘴上比谁都硬: “就凭你前后抓的那点东西…效率未免也太低…这一两个妖物都是紫府中的小人物,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倒是一天催起我的消息来了?” 迟步梓冷笑一声,答道: “得了吧!就你这一副空手套白狼的模样,我肯再给你抓一只都是看得起你,到底有没有消息?什么人脉?莫不是吹牛。” 这一句把荡江说急了,骂道: “你个不识好人心的,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年以来如何运筹帷幄,婉转人情,那可是一夜夜没睡好,我自己这里开支出去多少东西…才给你换来一次面见仙将的机会,你倒是好…” 迟步梓听了这话,微微挑起眉毛来,讶异道: “面见仙将?” 要说这蠢驴有多运筹帷幄,迟步梓是半点不信的,前两年与他通信的时候含糊其词,明显是毫无把握,说不定半点进度没有,如今说起运筹帷幄来了,说不准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把这事情办成。要说这蠢驴有多运筹帷幄,迟步梓是半点不信的,前两年与他通信的时候含糊其词,明显是毫无把握,说不定半点进度没有,如今说起运筹帷幄来了,说不准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把这事情办成。 ‘只要能办成…就是好事,见一见什么仙将再说…还得夸一夸蠢驴。’ 迟步梓流露出惊异之色,佯作口服心不服地谢了几句,荡江果然哈哈一笑,得意非常,稍微聊了一阵,这家伙像是突然记起什么东西,耿耿于怀地道: “你可找到李仙官了?” 这事情也是荡江早些时候就交代过他的,可这事情不像金丹道统那样有个确切的着落,迟步梓也比荡江厉害得多,笑道: “找到又怎么样?找不到又怎么样?我难道要跟他说清转世之事?要是误了上面的安排,是罚你还是罚我?” 这一句话将荡江堵得死死的,可他实在不想每天做牛做马了,叹息了半天,答道: “总之…你找一找他,他要是有记忆,就替我打听打听。” 这对迟步梓来说纯属放屁,他心中却把这个消息牢牢记住了: 他迟步梓最早接触天上和荡江是因为哪一家?望月李家!望月湖是什么地方?是月华元府当年的立足之地… 这天上处处都与太阴有关联,虽然与记载之中的月华元府洞华天并无相似之处,可怎么样都是脱不了关系的! 如果这位什么李仙官受了命令,以本姓转世,迟步梓第一反应就是那位洞骅真人李江群! 这位洞骅真人实在是太像了…拥有超凡脱俗的法术技巧,又有惊人的剑意和修为,又顶着月华元府的名号,这其中的水有多深?迟家虽然是亲历者,迟步梓却因为金丹不得书的缘故并未得到消息,可他才不会傻到探究其中的缘故! 他一句话就把对方糊弄过去,荡江则抬起下巴,颇为骄傲地道: “先带你见一见我如今的上司,少阴戊癸之位的仙子,可把你的一身土味收一收,别脏了人家的仙气。” 迟步梓巴不得多见些人,跟着到了院前,荡江从袖中取出令牌来,放进迟步梓手中,道: “你没有仙籍,还须持着此令,路上的大人物多,可不要乱看。” 这倒是出乎迟步梓的意料,按理来说盈昃这么多年不曾现身,连青松观的蜃镜洞天都不顾了,这一处的大修士也应该更少才对,否则也不用派荡江这蠢驴来接待自己。 他略微迟疑,终究跟着迈出院子去,果然见院外等着身着茶白色霓裳的女子,手抱琵琶,眉心点森白圆纹,正抬眉望来。 “见过少阴戊癸大人!” 迟步梓行了礼,心中立刻有了体会: “一位少阴大修士,也是神通在身,恐怕是紫府巅峰…” 他面前的少翙却微微一愣,心中疑起来: “奇了怪了…怎么越看他越是不爽快,这人相貌也没有这般讨人厌…” 她面上没有什么表示,扫了一眼,举足就走,荡江连忙跟上,迟步梓走在最后头,尽管地面上两排天兵肃穆威严,这青衣男子却不多看一眼,反而往修士身上看。 ‘护卫再怎么肃穆威严,都有可能是傀儡,或是什么神通…’ 他一路走过,不少修士都停留下来关注,几个地位高的还同少翙打了招呼,迟步梓淡淡扫了一眼,心道: “蠢驴打肿脸充胖子…没一个人理他…” 几人一同到了碧丽皎洁、绘明月纹的高台处,寒雪纷纷,灵水环绕,在台上等了一阵,俊美的银甲仙将穿梭而来,少翙笑道: “真诰道友!” 真诰抬眉看了一眼,颔首答道: “少翙来了…” 两人稍稍寒暄,少翙显然也不是个逢迎的人物,连忙转移了话题,道: “当年道友把荡江交到我手中,尤其是一些小问题要请教道友,一是尽这上司的责任,二来,也是太阴的事务…” 真诰颔首而笑,目光轻轻地从两人身上划过,听着少翙把事情说完了,这少阴戊癸之位的仙娥抖了抖茶白色的霓裳,拱手道: “还请仙将处置,少翙便不宜留在此地。” 她袅袅婷婷地退下去了,荡江候在下方,他虽然见过真诰,可那都是私下见面,比不得今日这般威严隆重,暗暗心生胆怯。她袅袅婷婷地退下去了,荡江候在下方,他虽然见过真诰,可那都是私下见面,比不得今日这般威严隆重,暗暗心生胆怯。 一旁的迟步梓冷静得多,可这地方的位格数次打破了他的预期,又涉及到自己的金丹道途,不免微微焦灼,看着荡江像缩头龟一般呆立在前面,大感头疼: “蠢驴…” 第七百九十九章 九邱 第802章九邱淡白色的光彩重新显现在漆黑的洞穴之中,地面上的青潭水波荡漾,青年重新睁开眼睛,一切从模糊转化为清晰。 “滴答。 “迟步梓抬了抬眉,静静站在原地,那双眼睛中仍然残留着浓浓的不可置信与喜色,他如梦初醒地环视一周,拢着袖子站在原地。 “化水闰位..“他在原地呆呆站了许久,仍然觉得自己问真造的几个问题远不是两只紫府妖物能抵得上的...前一句录水与水有闰,后一句修朝寒雨求水闰位,这是什么待遇?“哪怕是王谢几家..落霞龙属..有没有这样的待遇?这些势力的子孙修行入了瓶颈,亲自前去拜会真君,能不能得到这样的指点?!‘“四录一府求水,这是何等惊人的想法?偏偏在那真造仙将口中像个茶后闲谈一样简单..这是什么道行...这是什么道统传承!换一位真君来,能不能一下就得出这样的推断?’迟步梓神色变幻:“不可能..哪怕是当今之世的真君,修越那位这么多年了也就培养出一个玉真,此事固然是我求道之心坚决,可寻常金丹恐怕也没有这般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差距太过巨大,迟步梓一时间竟然怀疑天外究竟是何处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他界,倘若一切属实,这样恐怖的天宫,统帅此界恐怕如同儿戏。 迟步梓生多疑,这种多余的幻想从不多思虑,而是找着最靠谱的猜,暗道:“他这样的道统见解,至少是中古时期的传承.“他理清了思路,渐渐抓到了关键,眼睛微眯:这话有可能是教着说的,道统与录相近的金丹也不一定想不到这法子,可这事情可不是想到就可以的,真要拿出一道求金法来才算落到实处。 ’而这一道求金法可不简单,管什么五行求金,什么虚实求金,古代的正法统统无用,是要实实在在地为我量身定做一篇出来,更何况是如此天方夜谭、痴人说梦的求金法,难度比自己去证还难.“也是真造的一系列话语给了他充足的信心,他才肯相信二,心中的惊喜与焦灼按耐下来,重新恢复为冷静:求金法还未到手,多少存些疑虑,先继续捉着妖,反正如今修无可修,正巧来捉这些妖物..先拿到那一本功法看一看..他心情大好,驾风而起,破海而出,只觉得天地宽,海风清爽,抬眉望向远方,天地星辰一一闪亮:“凡事未雨绸缪,要去一次世脐,去拜访各个道统,给那位娘娘留个好印象,也多读一些水道藏。” .·.·.海角。 岛屿之上烈日炎炎,海面上半点湿气也无,反而有种沉闷的热意,天空中万里无云,蓝盈盈一片洁净,晒的整座岛屿的庄稼干。 海边的大石上坐着一人,一身白金色道袍,眉心天光闪闪,静静地往空中望去。 李曦明捉了妖物回来,炼成了遂元丹,便让夏绶鱼闭关去,自己在海角闭关,三年服了两枚玄确蕴萃丹,潜心苦练,已经将巨阙庭中的火焰通通压灭。 如今一身伤势已经恢复九成,剩下一些皮毛上的伤害,是斗法之中被灼烧了法体而已,找个时间补一补,恢复巅峰轻而易举七枚玄确蕴萃丹正好留下一枚,李曦明藏进怀里,以备不时之需:“若非我自己是炼丹师,此刻还困在那鬼地方蛰伏,以后说不定还要跟那不讲武德的老阴东西斗法,这一枚刚好留着,若是真的又中了那法术,还能救一救场。” 一身伤势治疗的七七八八,夏绶鱼也突破筑基,李曦明便打算离开海角,前去孔雀海。 ‘灿火仙基炼就,雨云退散,化寒为热,果然与书中相差无几。 李曦明如今见识不浅,白心既然是灿火,又占了个,多半跟鸾雀是分不开的,鸾雀掌火,以灿火为尊,白心实力应当不弱。 他时间算得准,才等了两息,便见岛中的寺庙冲起一片亮色,泛红的火焰一飞冲天隐约有鸟雀之声一同响起,明亮悦耳。 啾之声渐近,白中泛红的火焰飞驰而来,显化出一位俏丽女子,面色微粉,眉毛细且高,带着笑意,恭敬地在面前下拜跪倒,拜道:“绶鱼见过真人,幸不辱命,如今修成道基,不曾浪费真人一枚宝丹李曦明笑着点了头,伸手一托,将她扶起,道:“也并非尽是丹药之功,你在此绝地修行,能早早到达练气,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又能遇上我,也是福缘深厚。” 夏绶鱼连点头,听着李曦明道:“一同到寺里看一圈,你把事情收拾好了,我们便启程回去。” 这话真令夏绶鱼心中激动不已,她立刻拜下去了,答道“大人恩德..小人铭记在心,永不忘怀!” 要知道海角距离东海边缘的孔雀海隔着一重重的凡海,夏绶鱼虽然已经筑基,自己去飞都不知几年几月能横跨,更何况到了海边,九邱仙山未必理会她,孔雀却不会放过她。 待在海角虽然自在,足以成为一方霸主,修为上却只能蹉跎而死,距离富庶的海内、合天海不知道有多远的路要走...更何况眼前这位是紫府,已经找稳了靠山!李曦明已经迈步出去,主仆到了寺院前,便见四处已经跪满了人李曦明并不入内,而是随口吩咐道:“都处理好。” 夏绶鱼立刻行礼,迈步入内,便听着左一句大人,右一句姑奶奶,恭敬声震天响,时而老人欣喜而泣,时而中年人苦苦求饶,很快又响起意义莫名的挽留之声,只过了一刻钟,鸡飞狗跳全都散了,夏绶鱼快步出来,恭声道:“凛真人,寺里的事务都处置好了,小人突破之时大旱三月,伤了民众,已经将真人所赐的资粮留给寺中,让他们派人前去购置稻米补偿百姓。”夏绶鱼立刻行礼,迈步入内,便听着左一句大人,右一句姑奶奶,恭敬声震天响,时而老人欣喜而泣,时而中年人苦苦求饶,很快又响起意义莫名的挽留之声,只过了一刻钟,鸡飞狗跳全都散了,夏绶鱼快步出来,恭声道:“凛真人,寺里的事务都处置好了,小人突破之时大旱三月,伤了民众,已经将真人所赐的资粮留给寺中,让他们派人前去购置稻米补偿百姓。” 夏绶鱼明显已经对李曦明的立场有所察觉,这举动既是探路石,也是对自家寺院的最后一点补偿,李曦明看在眼中,微微点头,两人驾着天光而起,往天边而去。 夏绶鱼仍然跪着,隐约透过幻化的天光望见下方仍然跪地磕头的众人,心中复杂,一片漆黑的墨色却迅速晕染而开,天地一片漆黑。 “太虚!” 李曦明一边穿梭太虚,一边开口道:“你做得不错,我在江南修行,乃是仙族出身,也是有名的正道,你心思讨巧,今后到了族中,须把海外的行事脾气放了。” 夏绶鱼松了口气,恭敬点头,李曦明随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件绘了月湖纹的外袍来,连带着一双银色靴子丢进她手中,吩咐道:“这厢要去见客。” 夏绶鱼一身东拼西凑,上不了台面,这外袍虽然不算什么法衣,好歹也是轻柔昂贵的灵布,与脚底下的靴子相配,披上可以遮一遮,夏绶鱼一摸进手里,心中就很是喜爱:喷喷喷,这料子,这灵气,怕是地道江南货。 她往身上一披,默默欣赏起来,不再开口打扰他,李曦明则一边穿梭太虚,暗暗思量:“九邱仙山可以去一去,澹台家是司伯休好友,我当年第一个拜访的就是他,自家眼下与司马家关系也算融洽,他又与海内联系紧密,打听消息最为准确,见一见无妨。” “他定下了行程,在太虚中穿梭了一小段时间,便破开太虚现身而出,脚底下的海水铜青与彩红交织,显然已经到了孔雀海。 夏绶鱼并不理解太虚的原理,被这速度骇得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李曦明却神色疑虑,看着天空下来回穿梭的孔雀,立刻先隐匿了身形:“这群孔雀发什么疯..死了娘似地四下搜索.“他遂重新遁入太虚,虽然不知九邱仙山在何处,可只往大虚之中最险峻之处飞去,再行回归现世,果然见着一片雄山从海面上显出,在波涛之中更显雄伟。 整座山脉通体呈紫红色,满山都是海外少见的枫树,在海风之中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涛,李曦明扫了一眼,浮现在山脚F.正见一座巨大的山门牌坊,足有百余丈,通体白色,右侧大字恢宏:大妙合真路左侧则是:灵夷月清山李曦明扫了一眼,正中为:太邱九道如同诸家将李家认作魏李道统,便知道以曦诸道针对,各个道统也是能往上追溯便往上追溯,这些道统的名字都有极大的用处,李曦明先行记下了。 立刻有一修士从山中飞出,显得惊异,恭敬行礼道:“拜见真人,小修九邱道统澹台慕明,不知仙驾至此,有失远迎,还请入山暂歇。 “李曦明在海角和这孔雀海都听说九邱仙山的主人好客,来往的好友众多,这澹台慕明明显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接待得很自然,眼中的惊异多半也是因为不识得他李曦明。 身后的夏绶鱼还停留在这座雄山和这庞大牌坊留下的震撼之中,由于身前站着靠山真人,升起的自卑感并不多,与有荣焉地往前站了站,尽量表现得自然,省得丢了李曦明的脸李曦明稍稍点头,答道:“可是澹台真人的修行之所,久闻大名,我上次与元修前辈相谈甚欢,听说了真人的名号,这厢路过孔雀海,也得了闲,便来一见。 “李曦明并未提及自己的名号,澹台慕明却很惊喜,点头道:“原来是元修真人的好友,真是怠慢了.还请真人在亭中一坐,我去请长辈。 “虽然李曦明说着很熟,澹台慕明还是保持着警惕之心,也没有贸然让他入山,派了人去请,口中歉道:“前几日北边的大赐铜彩寺突然来闹,我宗大真人被邀请去了大赐铜山,与孔雀们商议要事,不能及时回来。 ““不过..我宗的苓渡真人正在宗内与后真人论道,已历三月,我请人问一问。 “李曦明眼前一亮:‘后真人也在!‘后真人是大葵观的真人,大葵观行事颇正,与李氏没有什么纠葛,当年还来贺过李曦明他在此地,李曦明心中更稳了些。 只过了几息,果然见着两位真人踏空而来。 为首的老态龙钟,手持木杖,应当是苓渡,后头的身着巫袍,又高又瘦,是见过的后,两人到了跟前,苓渡略有疑惑,道:“见过阁下.“李曦明报以笑颜,后却认出他了,上前一步,扯出个不是很明显的笑容,开口道:“苓渡前辈,这是我江南的真人,昭景。 “后真人不常在江南走动,可一走动都是敲锣打鼓,灵驹牵车,这人就好一个排场,李家当年也给贺喜过,李曦明连忙行礼,笑道:“见过后前辈!不曾想真人在此处,真是意外之喜!” 后其实只能算与李曦明同辈的修士,李曦明一抬,他面上笑容略微盛了一些,答道:“抬举了...昭景好厉害!”后其实只能算与李曦明同辈的修士,李曦明一抬,他面上笑容略微盛了一些,答道:“抬举了...昭景好厉害!” 李曦明听得明白,后见他状态不错,暗指他安然无恙地从长霄这样的大真人手中退走,可他自家人知自家事,眼下能这个状态还占了太多运气..笑着推脱过去了,苓渡这老人倒是很吃惊,上下看了,赞道:“原来是帝裔昭景,老夫九邱仙道曹惜言,号苓渡,见过真人。 ““当不得帝裔..江南讹传罢了。” “李曦明连忙推脱,苓渡面上挂了笑,显然是不大信的,拎起袖子来,迎道:“昭景请..“三人乘风入内,山中凉风习习,枫叶飘飞,最高处的大枫树下正放着一古铜色的棋盘,黑白子拼杀正烈,纠葛不止,显然方才正在兴上。 李曦明略有心虚,警了一眼:“..活这么大还没摸过棋子呢...可不要找我对弈。 好在苓渡立刻将棋盘移开了,后佛则负手站在他身后,笑道:“昭景..这两年你可让汀兰好找!刚才我问了老前辈,这女子不但问了我大葵观,连九邱仙山都问过了,就急着寻你呢!” 季越人有话说本章出场人物李曦明紫府前期紫府丹师苓○渡紫府中期澹台九邱道统后○紫府前期大葵观迟步梓紫府后期大真人陆步梓夏绶鱼白心5.自 第八百章 孔雀旧事 第803章孔雀旧事‘汀兰还在寻我..李曦明可不觉得汀兰有多少关切,十有八九是急着用丹,担心自己闭关个十几年...“毕竟天一吐萃丹我已经读过了,玄岳门也处理了,她拿走了紫府阵法,东西放在手里,又不好意思找、很难找别人来炼..他当下随着两人坐下,问道:“我答应了汀兰道友,有要事相商议,一去几年,耽误了事情,她便来寻了。” 李曦明帮着汀兰遮掩了炼丹的事情,随口应付过去,后只点头沏茶,苓渡倒是很热情,这老头笑道:“昭景丹道精深,说不住她是要寻你炼丹,总之是好事..先前以为昭景重伤闭关,只上心找一找,如今见了昭景安然无恙,我却不知如何回复她了。” 苓渡也不想插手紫烟的事情,一句话要李曦明一个准信,李曦明明白他的心思,答道:“却不劳烦前辈来往回复,我若是脱身回江南,自然会寻她。” 汀兰是太阳道统,大葵观也不差,乃是仙府曾经的下属,九邱仙山在海外,几家都没有讨好她的心思,纯看私人交情,显然没有与汀兰关系尤为好的,就这样算过去了。 李曦明趁机道:“在东海疗伤几年,没有江南的消息,不晓得眼下..“后不喜多言,怕是解释来解释去掉了身价,抿茶不语,苓渡见状,答道:“朱宫入了山稽郡,又立起一山门,叫作沐券门,也是通玄道统,贵族的李周巍逃到海里去了,听说折了个修雷霆的。 “李曦明眼神低下去,端在手里的茶杯也放下来,两手在袍子上无意识地擦了擦,答道:“喔..啥..“他原本因为修复好伤势而高涨的心情一下低落下去,心中空落落:‘承方还没有血脉留下..都是我筹划不够..本该威风镇压族运的,却因为思虑不周,被草草害死了。 家中的顶梁柱就那么几个,没有私心的就几位,李曦明心里都有数,酸楚难受,没有失态都算是好的了,一时半会真说不出话。 苓渡是过来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他看重的晚辈被草率害死了,稍稍摇头,便道:“族承也罢,血脉也罢,都是一个模样,十个后辈里六个平庸,三个纨,一个冒尖的都要拖着九个走,这也就罢了.偏偏越拔尖的.越把他们往危险处历练.”“我们这些做师父长辈的,都希望那一个拔尖的危难之时力挽狂澜,真要这样陨落,也算死得其所,可不如意得更多,草草暴毙、意外身亡才叫人胸口一闷,有力无处使...又辛又愤!” 他了脚,答道:“我年轻时有个晚辈,天赋极佳,情也算老实,如若还活着,也能够冲击紫府了,只是平平常常去一次周边海洋的坊市,一不留意,死在女人肚皮上,连符、护身宝物都没用出来。 ““后来一查,也不能怪孩子不聪明,那女人也就一个散修没有受什么神通蛊惑,纯粹是由爱生恨,恨他花心罢了..可见是我们这等修了神通的长辈,逢了气运尽时.也是救不及的。” 他这么一说,李曦明低声道:“前辈说得不错,我家孩子也有个风流的,未必是坏事,常看聪明不聪明,只是他天赋不高,今后更难。” “三人之中独独后年轻且无子嗣,大葵观也轮不到他烦恼,本应没什么忧虑,可谈起这事也是眉头紧锁,答道:“曹真人管得都是自家后辈,殊不知我门道统的也有心愁心焦,手里的传承端不平,不但派系,都忙着提拔自己亲人,何止一团乱麻..我修行这么些年, 两人安慰一句,李曦明识趣地收拾起了情绪,后警了眼苓渡,这九邱道统的老人开口了,笑道:“既然昭景在此,也算缘法所在,昭景与长霄斗法..法躯如今尚好?可曾见过银瓶?” 苓渡与李曦明的关系不算多亲近,提及法躯其实算个忌讳的事情,换了脾气暴的紫府,当场变了脸色都是有可能的,只是人家势力大,李曦明也是个平和脾气,只皱眉道:“还略有些损伤,银瓶也见过了,很是厉害。” 苓渡沉声道:“兜玄道统很厉害,银瓶既中,昭景短时间内不宜回江南了...会被长霄察觉。 “李曦明心中一震,瞳孔微微放大。 为何我全无发觉!‘李曦明其实早些时候就怀疑过长霄的神通有所标记,可明明他没有发现半点痕迹...自己可是请过仙鉴探察过的!‘不可能..必有跷.怎么可能躲过仙鉴探察,这阴东西说不准猜着我有探察之能,故意不下..虚虚实实.苓渡看了他一眼,答道:道“我们几人并无目神通,看不清楚,可我九邱道统有一坊阴池,可以洗练法躯.“他稍稍一顿,意思渐渐明显:“不过,有一事还想商量一二。 李曦明微微抬头,见着苓渡轻声道:“紫府灵火..不知昭景可有兴趣?” 李曦明心中微微一亮,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只道:“哦?不知道是哪一道?” 李家术法品级之最无疑是六品的大离白熙光,这套法术件苛刻,要有紫府离火才能施展修炼,李曦明眼馋许久了,眼下一问,苓渡倒是被问住了,低声道:‘不知是哪一道..总之,不是牡火与灶火。 李曦明刚刚才脱离险境,犹豫得很,问道:“不如细细说道。”李曦明刚刚才脱离险境,犹豫得很,问道:“不如细细说道。” 苓渡点头道:‘想必昭景也听说了,大赐铜彩寺出了事情,四下躁动,我家大真人去之前猜测,应当是寺中的怜陨落了。 李曦明正对此有疑惑,这位九邱仙山的大真人是堂堂紫府后期的修士,与摩诃实力相当,不必给大赐铜彩寺好脸色,听起来却像是召唤过去的,道:“大赐铜彩寺好威风。 “苓渡立刻听出来了,答道:“当年大赐铜彩寺的孔雀先祖与我家道统有联系,上代的大赐寺主也对山主有提点之恩,他有不得不照顾孔雀的情谊...““难怪!“孔雀海明明有九邱仙山镇压,却满地孔雀翱翔,仙释之间很难有多好的关系,李曦明还疑心着呢,苓渡遂道:“于是怜陨落,于情于理都要去一趟,大赐铜彩寺一共四位怜,一位陨落,一位要去释土报,还有一位要招待大真人,只有一位能腾出手了。 ““而先前提及的东西在孔雀海,是一处澹台祖辈遗留的传承,与孔雀关系匪浅,已经发现了很多年,只是怕一闹起动静,必然被孔雀分走,大真人碍于情面,不可能支持我们,于是我等迟迟没有动作,此时正是好时机。 “李曦明大抵理清,摩了一阵茶杯,并未答应,而是笑道:“既然是澹台家的宝物,哪里用得上我?” 苓渡稍稍一顿答道:“一是这阵法难解,二来..那怜可能感应而来,我等在下方取物,要昭景稍微挡一挡他。 “李曦明这下明白了,九邱仙山恐怕是不想同大赐铜彩寺撕破脸,总要有一个毫无干系的人出来顶着,代价就是传承中的紫府灵火..说不准..我来之前是打算让后当这个恶人,正商议着..结果我突然冒出来,这两人想着魏李之后还怕得罪什么释修..用一朵灵火把我推出来了..这东西是不是澹台祖辈遗留,李曦明还真不敢信,不过至少两人对这传承熟得像自家东西才敢这么说,李曦明正犹豫着,见着后突然出声道:“昭景,那怜一来,苓渡前辈是不能应对的,无论你我谁站出来,这怜都要不死心争一争,最后斗法暴露身份,不如一同站出来,两位紫府吓一吓他,足以让他忌禅退去不用出手,少了九成的暴露风险。” 后毕竟背后是大葵观,说话还有些分量,这下舒服得多,哪怕出了什么事情,也有后兜底,李曦明略有心动,特地问道:“大赐铜彩寺背后是慈悲相还是空无相.““乃是慈悲相。 “李曦明稍松了口气。 自家叔公李玄锋在江边杀了空无相十八位释修,毁了这一道的大缘法,只要这东西和空无相有半点关系,李曦明绝对碰也不碰,眼下思量着点头道:“可以一试。” “好!“苓渡点头,笑道:“烦请昭景在山中修行一阵,我等把这事情收拾好了,到了快要显世时候请你过去,随后请昭景见了大真人,前去洗练。” 李曦明终究还是决定洗练一二去一去疑心,三人沏了茶,相互示意,便把事情定下来了。 .…·.望月湖。 湖上明月正盛,月光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中滚动,岸周时不时有白色法光飞起,往洲中驰去,先往洲中中殿飞去,稍作停留,再往后殿穿梭而去。 大殿上首依旧是一袭黑衣的男子,手中执笔,三年时光流淌而过,李周洛的面孔没有发生多少变化,只是看请奏的行动利索了很多,神色也不复从前的如临大敌。 他很快将笔放下,望了望天色,不过午夜。 自从李玄宣所提的三年考察之事公布下去,李周洛的工作量肉眼可见地少下来。 某些屁大点事都要上奏的府峰有脑袋了,聪明得连处理方式都会一起写,几脉死猪一样、到处走人情的族人活过来了,每日在洲里勤快地跑来跑去,洲边当政的族人突然大公无私、廉洁奉公了,到洲边游玩的主脉则突然智计百出,一眼洞察,义愤填膺地举出一片污吏,结果落马了个窦家人。 ‘真够殷勤的.李周洛突然发觉自己不须使多少力气,连整顿几个外姓都有一群族人激愤地征讨,这些东西自然是样样好,唯独青杜诸修略有冷淡,虽然依旧恭敬,却没有什么亲热劲。 他明白自己三年前处理李承盘之事确实不够好,青杜诸修的身份与权力都是立在权位上的人要压制主脉的基础上,自己偏之心太明显,已经成了糊涂账,后来又主动设立荫蔽一事,自然很难得到这些人喜欢。 “不过.都不重要了….李周洛牢牢记着李玄宣的话语,有多大能耐做多大事,自已就是来赚足了好感退下的,心中便舒服许多。 他思付一阵,一旁正候着一素衣男子,李周洛才望见他,笑道:“承盘叔,西边事情如何了?” 此人正是当年的李承盘,那一场血书之事差点逼得他收监青杜,后来渐渐查清,虽然只有个李荤算了罪名,李周洛也不能再用他,让他在殿内做个副手。 李承盘拜道:“一切妥当,今年矿脉的收成已经交到族里。”李承盘拜道:“一切妥当,今年矿脉的收成已经交到族里。” 李周洛微微叹息,算算时间,距离荫蔽考察也没有多少日子了。 老大人说了,早早荫蔽下去,让他们乐一段时间,省得绛迁出来就唱白脸,太过明显...如今的灵氛是居心冲玄,利于火德,李绛迁闭关的时间绝对不会太长,这事情自然不能拖。 他正思量着,却见院中如清风吹过,慢慢显露出身形来,却是披着羽毛般黑衣的中年男子,腰上系着两尺长的墨玉,眉弓略高,眼中带着些笑。 “父亲!” 李周洛一下惊醒过来,快步从台阶上下去,喜道:“您竟然出关了!” 几年时间过去,李承淮的修为越发稳固,发上流转着纯厚的灰色光辉,他的容貌并不出色,勿查我更是隐匿仙基,更让他显得不起眼了,轻轻点头,答道:“祭祀将近,家中需要人主持大局,我估摸着绛迁也要出关了,便出关来....在洲上逛了一圈,家中倒是热热闹闹,氛围很...做得不错。 “李周洛自己明白这一切是因为什么,略有汗颜,低声道:“父亲..误会…季越人有话说本章出场人物李曦明紫府前期紫府丹师苓○渡紫府中期澹台九邱道统后○紫府前期大葵观李周洛练气八层家主李承盘练气二层主脉李承淮勿查我5.间 第八百零二章 名录 第805章名录李承淮听了这话,只将手中的信收起来,收进袖子里,答道:‘我明白了,玉缎道友几时回去答复?” 全玉缎迟疑道:“师弟还在北边,应当还有一小段时日,这段日子我都在岸边修行,公子大可好好思虑.有了消息,往荒野召我即可..”李承淮稍稍点头,全玉缎便一路退下去,打开的殿门飘出长子李周洛带着笑向全玉缎问好的声音,嘎吱一声又紧闭了,一切嘈杂被隔绝在外。 李承淮立在原地,他掩着袖子,一动也不动,目光停滞一直到光影变化,门外的李周洛等得久了,终于敲门进来。 “父亲“李周洛低声唤了一句,李承淮还捏着袖子里的那封信,嘴唇动了动,没有提及此事,而是问道:“你可是与全玉缎同去南海。” 李周洛心中是巴不得日子一口气全过去,这三五年过得都是苦不堪言、一日日忙着转的日子,早就腻歪了,提及此事满是欣喜,点头道:“正是,就等着人回来了!” 李承淮只听他语气,明白这孩子心中就等着跟着全玉缎去南海享福,见一见各门各派的仙子,心中满是期盼希冀。 这也是人之常情,换了李承淮自己年轻时被这种好事砸到了头上,也是要心神不宁,望眼欲穿的,倾了茶,答道:“好,你要好好准备,不要浪费了机会。” 李周洛看出他心绪不宁,欲言又止,怕是想问那一封信的内容,李承淮趁着他还没问出来,挥手让他下去,长子只好依依不舍地下去了。 等着四下无人,他终于将那信取出来了,背面向上,轻轻放在桌面上。 李承淮当然知道这封信的分量有多重,毫不客气地说,这信中的任何一个选择都能让江南的修士喜极而泣,明明是一件值得欣喜的事情,他却半点笑不出来。 他独自在殿中站了大半夜,终于听见殿前响动,蓝灰色衣袍的老人推门进来,李承淮低声行了礼,答道:“见过老大人。” 他这才将手中的信送过去,李玄宣坐下来倒茶,一边细细读起来,李承淮微微摇头,开口道:“他欠了我什么..有什么好欠的呢,那些寄人篱下,无父无母的委屈日子,难道是用这些东西来补吗.李玄宣正盯着信看,目光深沉,李承淮表情还算洒脱,轻声道:“不妨说与您听,若是早个二十年,这信准被我丢回全玉缎手里去,明明白白告诉他,我两个都不想选。” 他笑了一声,叹道:“可来得太迟了,我李承淮已经为人父,在族里也是族老一般的人物了,要思虑的太多,怎么舍得丢呢?稚齿年少的光景已经过去,说句不客气的,曾经的忿怨已经可以称之为矫情,我才把信收下来了。 “李玄宣沉沉点头,答道:“我明白..“老人将茶满上了,摇头道:“家中四曦.当年各有职责,莫说你,曦明与承也是一样的,承恭恭敬敬,我却知道他心中也对曦明亲近不起来,这事情.难做得很,你莫说他不了解你,其实你也不了解你父亲。” “当时要委屈求全的太多老人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脸颊,摸索到小小的凸起,指给李承淮看,笑道:“你看,那时我心魔作祟,一路求到了衡祝,皮肉里塞进去五颗金光之丹,至今仍能摸到,伤势虽然好了,脸上却不太光彩“你这事情也是一个模样,当年族中忍血咽怨,委屈求全害成这副下场,眼下也是摸着了崎岖,心里头不平,要说一说,问一问,理所应当..你父亲是明事理的人,回一封信过去,说开了,说明白了,不必装着摸不到。 “李承淮沉默片刻,李玄宣已经拉着他到主位上,老人把笔放进他手里头,一边研墨,一边催道:“来,写。 “李周洛从殿中出来,红袍的全玉缎还在洲上观赏景色,李周洛虽然对大父的信很是好奇,却也没有开口去问,与全玉缎客气几句,一路回了主殿。 一路到主位上坐了,狄黎光便过来掌灯,李周洛笑了笑,问道:“今后如何安排?” 李周洛没有多说,狄黎光很机灵,这样的人天生有嗅觉,自然能感受出李周洛当政的时间并不多了。 他也明白李周洛在问什么,恭恭敬敬地道:“家主如何安排..属下就如何安排,若能跟在家主身后,那就是修来的福气了…李周洛要去南海的事情自然只有几个嫡系晓得,可眼前的狄黎光估计抱准了跟着他一定有好处,显得很是诚挚,叫李周洛连连点头。 他正在殿中读着卷宗,却见外头传报,崔决吟上来禀报。 李周洛持家这么多年,崔决吟始终有不地处理紫艮广谷穿山玄钉的事情,向来是三月一报,如今突然前来,一定是紫府大阵上有情况了,他连忙站起身来,道:“快把崔护法请进来!” 狄黎光连忙亲自下去请,等着崔决吟进了大殿,他又把左右给赶下去,自己亲自关了殿门,守护在殿外。 崔决吟与三年前相比没有太多的变化,这位崔家嫡系一如既往地谦逊行礼,禀道:“凛家主,三十二道玄针中前十二道的主体已经打造过半,紫烟门却已经开始收拾行李,眼下洲中的修士即将回宗内,有另一批过来,据闻大人所说,是为了防止阵纹暴露太多。崔决吟与三年前相比没有太多的变化,这位崔家嫡系一如既往地谦逊行礼,禀道:“凛家主,三十二道玄针中前十二道的主体已经打造过半,紫烟门却已经开始收拾行李,眼下洲中的修士即将回宗内,有另一批过来,据闻大人所说,是为了防止阵纹暴露太多。 “闻武能言会道,死的也能说成活的,还真打不准是怕暴露阵纹还是到了轮换之期,李周洛只听着,崔决吟则道:“他连夜调动回去,来不及拜访家主,便托我致歉..还让我带个消息..说阙惜已经准备突破练气,各个丹药紫烟已经备齐了。 “李阙惜早早突破练气并不值得惊讶,李周洛估摸着时间还算晚,可无论对方需不需要,家里该送还得送,点头道:‘我就派人急去一趟紫烟,送一份突破的资粮给她。 “崔决吟恭声答道:“除去此事,还有一要紧事...有一位紫烟门修士在周边游仔历,说他指点了湖上一个小户的孩子,原本只是看他可爱..结果三五年下来有了感情,走的时候舍不得,这一次想带回宗内..收为弟子,让我先问一问家主。” 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李周洛骤然而惊,问道:“哪一家?哪—姓?” 崔决吟苦笑一声,答道:“丁氏...丁氏散到湖周的一小户人家...孤儿寡母,母亲稍有些修为,可依我所见,这事情不算很光彩.“”‘丁氏!‘李周洛顿起疑心,问道:“这事情虽然有些唐突,何以算得上不光彩?” 崔决吟低声一叹:那丁家人死在了浮云洞手中,威都知道名字,所以孤儿寡母过得也不辛苦,我看那紫烟修士..对那未亡人有些.有些意思.曾经留宿过,听说夜半风高,呼声动邻,所幸没人认出来,那孩子看着也不抗拒..”“这…..也是堂堂筑基修士了,也不设个阵法?这样风流.”李周洛面色略有古怪,堂堂紫烟门的修士,这点动静绝对不可能藏不住,他只能为这紫烟门修士的癖好叹了口气,这下算是听懂了,了一阵,尴尬道:这事情要通知一声丁威..左右也能算个好事,那位紫烟门修士什么情况?可是花心好色的?我只怕他带过去几年,狠心抛弃了,我们这头不好看。” 崔决吟答道:“那孩子叫丁木,紫烟门的是系铃峰主人,叫作曹处,道号虎息子,倒是没有听说他有花心的名声,只是在峰内已经有了一妻二妾,带回去也要做妾。” 李周洛这可没法子了,略有汗颜,答道:“两方若是愿意,还须等紫烟门的主事人来问一问,毕竟我看过去还是要吃亏的,这事情要处理好.““正是!” 丁木不是李家嫡系也不是什么名门望姓,与丁威也是八竿子才能打着的亲戚关系,并不是很敏感,可到底是李家人,这事情自然需要两个紫府势力通过气的,崔决吟答道:“曹处道友已经禀报宗内,这些事应该有人过来协商。” “好!“李周洛微微松了口气,目送崔决吟下去,心中琢磨起来:“这丁木将来在宗内一定是势单力薄的了,正是雪中送炭的时候,如果能处理好,在紫烟门成长起来,将来也是搭上了一稳固的人脉,还真是个百利无一害的事情。” 李绛迁既然出关,李周洛便松了下来,眼下要处理的只有两件事:公布名录、祭祀。 “去请绛迁过来。” 他吩咐了一句才过了一小阵,李绛迁从殿外进来,李周洛笑着迎他,道:“如今族中祭祀日子近了,往年的章程不变,这妖物还要捉,今年是用筑基妖物?如今这妖物不好寻..“李家的祭祀妖物通常是一众筑基决定,如今李明宫闭关,应当是李承淮与李绛迁决定,李周洛先探了口风,委婉道:“如今族中颇为拮据,你也刚刚突破筑基.我看....不如一切从简为好。” 毕竟李家的李明宫在闭关,两位筑基初期一般不会同时外出寻找妖物,多半是派修为更高的李承淮外出,斗法也好,招惹也罢,如今局势不清,显然是件危险的事情。 在李周洛眼中,祭祀不过一个隆重仪式,眼下是紧要关头,也不必这样高调。 李绛迁明白他的顾虑,他心中还有些求取气的心思,暗恃起来:如若去东海、合林,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他倒不是怕抓不住妖物,不说李承淮出手,他李绛迁对付那些个野路子的妖物也是一打一个准,只怕如今家中不同于过往,曾经是筑基小族,无人问津,如今成就紫府,真人又不在湖上,四下的眼睛颇多,大动干戈恐怕遭人怀疑。 李曦明若是在,穿梭太虚一捉,回来就放在山上祭祀了,自然无人晓得,即使知晓了也只会觉得要炼丹,可李曦明不在,自家搬着偌大一只妖物回去,便显得有些不妥了。 他皱起眉毛来,只好答道:“家主所言有理,这事情还有待商榨,晚辈先问一问老大人,再行定夺。 “李周洛点了头,把案上的名录递过去,这些名字已经录存金边的卷轴之上,他轻声道:“这是荫蔽的名录,绛迁看一看罢。 “李绛迁却露出笑容来,并没有去动那一张卷轴,而是行了一礼,答道:“不必了,家主尽管安排下去,我到洲上走一走,看一看。 “..洲中。 “..洲中。 湖上的晨曦刚刚升起,宅里一片热闹,府前的两尊威武青虎石像挂满了红绸,两侧的房人也着了红衣,笑道:“恭喜..·恭喜..“正门前的牌匾光彩流淌,镶金的东旭二字正发着光,白白胖胖的李曦正在府前站着,着了一身喜庆的红衣,两旁的人都呼他老爷。 东旭一邸即是渊完脉的祖屋,曾经很宽,后来子孙多了,一个院隔成四个房,一个房又隔成四个间,外头靓丽内里挤得惊人,李曦每次站在这大门前都要叹气,如今终于不叹了,容光焕发。 里头候着的是李明宫的亲弟弟,满面春风,戴着花色的幅巾,往来的宾客都敬他三分,一群宾客入内了,便有一个短衣男子上来,喜滋滋地道:“长哥儿几个儿侄都中了荫,眼下要不要好宅子住?我可有些好地处.“花色的幅巾的中年人正得意着,心情一好,对这些凑上来的拉房纤的也客气了,只笑道:“等些日子,有得你挣的!” 他哈哈大笑,拉着人进去,迈过了大门,院子内已经被改得很狭小,挤满了道喜的宾客,他昂首挺胸,气宇轩昂,与身前含胸驼背,目光狐疑地扫来扫去的父亲李曦亘形成鲜明的对比,朗声道:“此次族中荫蔽,我渊完东邸共有五人中了荫,共计四脉,诸位...“他举起杯来,笑道:“主位爱护族人,诸家一派温馨,为湖中贺!为洲中贺!为族中贺!” 季越人有话说本章出场人物李玄宣练气九层伯脉嫡系李周练气三层紫府嫡系李周洛练气八层家主李绛迁大离书筑基前期李承淮勿查我筑基前期崔决吟长明阶筑基后期这两日毕业典礼,折腾得够呛,好在赶上了。 5.日 第八百零三章 东邸 一众人等举杯相庆,花色幅巾的李承宰意气风发,李曦晅却还瞪着眼睛来回扫视,数着宾客的人数,在院外的自在早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陈氏安氏没派人来…尚可理解…李承?、李承盘两家连个问候都没有…主脉里没几个有分量的客人…" 李曦晅沉沉地看着,没有太多意外,只是心中的侥幸散了,从亮堂喧闹的外院进来,内里的大堂黑漆漆,几个孩子蹲在角落,李曦晅抬起白而胖的手,低声道: “把老三给我叫回来!” 不多时,花色幅巾的李承宰悻悻进了院子,面对神色阴沉的父亲,他劝道: “…我已经问过了…承?是被老大人派到了密林,承盘又在周洛边上,来不了也是情理之中…父亲何必摆脸色…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李曦晅剜了他一眼,骂道: “你懂什么…我虽然不曾修道,认不出当日天上是什么火,可几个修士都说大公子李绛迁突破出关…李周洛和和气气,他可未必!” 李承宰皱眉,见着父亲道: “我东邸最窘迫,这一次不得不带头…做这出头鸟的,上头退让了,一众人把利益分干净,如风般散了,留下出头鸟任人宰割…眼下一个个是不敢来了…” 李承宰在宅子里头长大,凡事大都靠这个父亲,一听就慌了神,问道: “啊?这是什么道理…当初是一起去的青杜,荫蔽也拿到了,如今丢下我们不管,今后有谁能出头呢?” 李曦晅只道: “你说得容易,在上头的要打压你,借口是数不清的,总有让两头都舒服的借口,于是捉我们来打,从来打的都是领头的,如不做些筹划,一定要倒楣。” 李承宰连连点头,李曦晅却眉头紧锁,答道: “先时有几分话说,是因为族人心中都想着荫蔽,偏着我们这头,现下荫蔽过了,就是凤凰拔了毛,什么都不是,好在先时有打算……几个孩子的功劳德望都是实打实的,没有多少水份。” “这事情你们不必多动作,老实本份即可,你们谁都斗不过,只有靠明宫的威风低调,我待会去殿中请罪,凡事冲着我这老头来,最多吃些苦头,顶了天了也无性命之忧。” 李承宰迟疑起来,道: “眼下各家都在喜庆,父亲去山上…未免不合时宜…我们几个面上也无光,更何况事情何必整得像我们做错了什么似的?这点荫蔽…和其他家比起来少的不能再少了……” 李曦晅板了脸,问道: “怎么个不合时宜?眼下李周洛还当政,李绛迁才出关,此时不凑上去何时去?等李绛迁的刀捅过来再去?眼下他一松口,将来李绛迁就对我们束手束脚了!” “噢……” 李承宰将信将疑,答道: “大公子…要重新入洲?” 李曦晅气笑了,这下一句话也不应他,摇了摇头,甩袖子就出去。 前院都是宾客,他只好迈过后院的槛,从后门出去,清晨的薄雾还有些冰凉,李曦晅只好把衣袖搂紧了,白胖的脸上有些无神: "争了东争了西,左右没有一个领情的,荫蔽这个荫蔽那个,到头来有几个能成器?东邸里唯独明宫修了仙,老夫数着日子过活,也只能帮到这个地步了…" 李曦晅在这么多族老里最急迫,着实是渊完这一支修士太少了! 同样是李玄宣之后,另一头李承?当家的渊笃西邸前有李周昉、李周旸,后有李行寒、李行赛,再往下还有个紫烟的李阙宜,只要有修士,就可以安心分家不至于落到洲边。 西邸分了好几房,带头的李周昉兄弟又是修士,努力争取荫蔽也好、在外头找些职务也罢,都方便得多…每安排一个族人出去,未来都是条路子,越是安排往后越轻松,哪里像他李曦晅独一个四处苦苦为儿孙寻求出路? 可子孙不能修行就罢了,连心思都不如意,李曦晅怎么能不沮丧! 他在清晨的寒风中缩在衣袍里,遍体生寒,脚步虚浮,虽然满街乐声,心中却无限哀愁。 东邸去殿中的道路不算远,可大殿地势较高,对凡人来说还真算得上一段叫人汗流浃背的道路,李曦晅平日里有轿子代步,如今是偷偷溜出来的,自然没那么好待遇,只好在路边等了一阵,叫了个车夫停住。 洲中车夫、信使不少,可这些有失体面,嫡系除非走投无路,大多是不愿意去做的,这些人多是升进洲、补进主脉的修士的家人、奴婢,补贴家中。 他钻进小轿里,这才温暖了些,摇摇晃晃地醒了睡睡了醒,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燥热起来,听着外头叫道: “老爷!地方到了!” 李曦晅掀开帘子一看,果然看到一大片高耸的宫殿,这才从轿子里钻出来,他年纪大了,腰腿不便,只伸着脚努力够下车,却不曾想腰间一凉,原来是一双白皙的手搀扶他腰背,顺顺利利的把他给接下来了。 他在地上站定了,长长吐了口气,抬眉去看,入目就是一双黑色长靴,没有纹路装饰。 往上一套金边绛袍,在风中微微飘动,稍稍抬了眼睛,便见脸庞白皙,两眉略长。 乌眉下是一双金色的眸子,正含笑看着他。 李曦晅呼吸一窒,心中骤然一紧: “大公子?” 李绛迁身材偏高瘦,比老人要高出许多,黑发上还烧着杏黄色的火焰,微微发光,他把李曦晅扶好了,亲切地把白胖的手攥进手里,笑道: “真是巧着,在这里还能遇到老人家…这厢是来…?” 李曦晅被他看得心中发寒,他出门连轿子都不坐,从小门偷偷溜出来,就是为了突然到殿上打个措手不及,哪里能告诉他?面上的表情勉强保持住了,笑道: “荫蔽之事公布,这是来拜见家主,感激他恩德的…” “噢!” 李绛迁一边同他往殿上走,一边摇头笑道: “老人家就是客气,晚辈虽然修行几年,这功夫还须同老人家学呐!我还想着这些族人考察时是一个比一个乖巧,拿到荫蔽了后一定大摇大摆享乐…眼下看了老人家,果真是前后言行一致,东邸的族人们有老人家来教,真是幸运至极,对也不对?” 李绛迁说话一向好听,可李曦晅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头皮发麻,只想快点到殿中去,步伐都快了几分,眼看殿门已经到了眼前,口中答道: “对…” 李绛迁含笑点头,道: “晚辈也只思虑这一点,一大早同家主商量了,这受荫蔽的族人…还须多看照着,倘若一脉的老小犯了错,这荫蔽都要先挂起,再考虑、再思量,也省得被人浑水摸鱼过去了!” “啊……” 李曦晅如遭雷击,在原地呆了一秒,差点停在原地。 他李曦晅这是来做什么的?请罪的!李绛迁一句话下去,只要他一请罪,全家的荫蔽都丢了! 他足足呆立了好一息,心中迅速组织话语,才开口道: “这…未免太严苛…毕竟谁家没个老小,难道……” 李绛迁叹息摇头,打断道: “老人家心太软了!这怎么算得上严苛?东邸自然不会犯错…老人家不必为其他几脉考虑…呦…狄黎光来了…大人请!” 李绛迁就卡着时间,到了殿门打断他的话,还不等对方回应,行了一礼,化为杏黄的色彩升空而起,李曦晅猝不及防,狄黎光却迎到了面前,恭敬地道: “大人,家主正接待紫烟修士,可有什么要紧事?” 李曦晅深深吐了两口气,轻轻拱手,一言不发地退下去了,一路走到台下,这老头察觉出不对,思索起来: "这么大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洲上一点风声都没有?被这小子吓住了!" 他正要转身,又怕起来: “不行…不行…既然这样说了…我哪里还能上去请罪,他惯会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到时候成了我自愿请罪,舍弃子孙荫蔽以正族中纲纪,我非得被恨死不成……” 李曦晅四肢发凉,哆嗦了一阵,忖道: “解不开…解不开…明宫不出关,要想不被这小子折腾死…唯有去求老大人了!” …… 殿外一片喧嚣,李周洛的内殿却很安静,崔决吟正站在大殿正中,稍稍侧身,两手合拢,向着上边道: “禀家主,这是卫仙子…这是曹道人。” “见过家主。” 两人微微行礼,李周洛立刻答道: “见过两位仙长。” 紫烟门派来接替的是汀兰的心腹卫丹莺,着了一身黄色羽衣,显得有些尴尬,曹道人则身材壮硕,满面黑须,手中牵了个孩子,生得瘦小,八九岁的模样。 这显然是来处理曹道人的风流事了,曹处倒是自在,光看面相是个豪爽的,攥起来的拳头足有醋钵大小,衣上天光流转,丁木的瘦手只能握住他指头,曹处声音低沉: “这孩子我喜欢得紧,便麻烦湖上割爱。” 他到底对谁喜欢得紧,几人心中心知肚明,卫丹莺踌躇着道: “曹处道友的事情…想必家主也晓得了,他既然起了收徒之心,按着紫烟的规矩,我便出面问一问家主…到时把他家人一同接过去。” 卫丹莺与曹处的关系显然没有多熟络,这女修也知道事情不太光彩,含糊其辞地问了,李周洛不能叫她下不来台,点头道: “能被紫烟收入山门,是这孩子的福气,他今后的资粮,湖中也会为他添置一份,家人大可一同过去,诸位放心!” “好!” 曹处显得很愉悦,拱手行了礼,露出笑容,他又是个大嗓门,这一声很是洪亮,卫丹莺简直有些羞愧了,忙道: “曹道友先下去吧…” 曹处也不折腾,爽快地一拱手,干脆利落地下去了,瘦弱的丁木一句话也没吭出来,被他牵在手里两步并作一步走,干巴得仿佛一具木偶,面上却有笑。 李周洛看着这对师徒下去,微微皱眉,卫丹莺松了口气,抬眉笑道: “这事情为难家主…曹处在宗里头也是个不着调的,平日里他那峰内诸修都不好去,好在他只和妻妾玩耍,品行还过得去…” 李周洛早些时候也看到了曹处的法力光辉,心底同样尴尬: "这曹处怎地修的明阳…喔…也合该他修明阳…" 两人默契地跳过这话题不谈,卫丹莺面色有些黯淡,道: “这几年,长霄与衡祝在轻舟海域打得激烈,长霄门吃了很多亏,本都是好事,我紫烟在海外没有太大声势,正好可以伸一伸手脚。” “可东海出了些事,闻武便不得不调走,这事情…很不好,我紫烟门的海域地脉大动,地火熔岩外泄,据说其光熊熊,千里能见……” “海里的龙属都到海面上来了,听说海底一片火煞,生灵涂炭,妖与人都死了很多。” 紫烟门在海外的实力不如长霄、衡祝两门,这些年花在海外的心思不少,见卫丹莺的神态,这一次受创非同小可,毕竟地脉火脉一同变动,又在海里,水脉多半也是跑不了了,三者一变,对阵法、建筑的伤害非同小可。 李周洛表情沉重,低声道: “可有查明……?” 卫丹莺略有郁闷,答道: “要么是土德一道道行极高的紫府修士,要么真的是地脉变动,遭了无妄之灾,总之…不但宗内真人已经前去,诸修也往东海驻守……” “诸修调动,贵族这里的人手难免少些,若是速度慢下来,还请勿怪。” 李周洛沉沉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紫烟门同自己说这些果然有缘由,自家阵法也不急,便轻声道: “无妨,紫烟先行处理自家事最好。” 卫丹莺便告退,从殿中出去,李周洛一路相送,往北而去,李周洛观察了路线,卫丹莺十有八九是往玄妙观去了。 "素免真人宝土道统,土德修士,对地脉颇有研究,看来要请他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