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魔法技能get！》 第一章 起 “你为什么又惹小芹哭了？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晚餐吃到一半，哥哥冯谦人突然一句话害冯茜莺差点梗到。 察觉到父亲投来的目光，冯茜莺的背部不禁渗出冷汗，只能唯唯诺诺道：“我没有…….” 然而，冯谦人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她：“所以学校传的是真的？因为你想抢别人的男朋友？” 冯茜莺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地低下头狂趴饭。 “咳。”继母许依林似乎是故意的：“莺莺，吃那么急作什么？” 冯岳烦躁地放下筷子，不太高兴道：“够了，吃饭就吃饭，不要废话那么多！”说完，却是若有所思看了冯茜莺一眼：“明年就要考高中了，排名还在垫底，不要老是想那些有的没的。” 今天工作很累，冯岳实在没心情听小女儿又干了什么蠢事，平常也许还有力气打骂，但今天他实在累到没力气摆父亲的脸孔。反正还有一个成绩优秀的长子让他安心，至于以后都要嫁出去的女儿嘛，只要不搞出什么未婚怀孕、跷家逃课的丢脸事，他还是可以一定程度视而不见的。 餐桌上又恢复一片沈寂。 冯茜莺沉默地低着脸，脑子闪过无数个念头和解释，她想告诉他们事情不是那样，可是喉咙却像上了锁头，任凭她努力把肺部吸满空气，却还是半点话也吐不出来。 餐桌旁的那三人彷佛都离她很远、很陌生，似乎回到小时候，她从来都是被忽视的那位。 她吃完最后一口饭，乖乖拿着碗筷起身离开。 冯岳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眉头紧皱。 许依林挑了挑眉，突然叹气道：“怎么会呢？雪芹明明是那么好的孩子，本来还想说雪芹成绩优秀，多少可以带着茜莺一点………”言下之意，已经是把两人贴了好坏标签。 冯谦人不耐烦道：“她本来就是那副德性，现在说那么多有用吗？”他说的是冯茜莺小时候被诊断出有自闭症的事。 冯岳没有说话，继续吃着自己的饭，三个人围着餐桌，多出来的空位只是被三言两语带过去。 冯茜莺回到房里，一关上门，眼眶就红了，她扫了一圈自己的房间，目光落在床头柜摆的一张相片，她快步伸手拿过相框。 相片里的是两位豆蔻年华的少女，其中一个黑短发，皮肤略黑，就是厚厚的浏海遮住了额头，看不清楚五官，整个人显得毫不起眼，完全被身旁的少女比了下去。 那少女杏眸桃腮、巧笑嫣然、一头秀丽的黑发至肩后微卷；她皮肤白皙，四肢均匀纤细，身上的淡蓝色洋装衬出颈下精致的锁骨，不同于同伴的平庸乏味，少女眉眼完美得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样， 洛雪芹很美，黑发白肤，巴掌小脸，一双水汪汪的美目，是罕见的梦幻系美女，大家一致公认，年级上下也推崇她是校花。在洛雪芹转来的第一天，身为某程度颜控和二次元粉丝的冯茜莺很快就和对方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冯茜莺把照片从相框抽出来，伸手拿了书桌上的剪刀，从两人的中间剪下去，留下自己的那部份放好，洛雪芹的则是丢到了垃圾桶。 刚过晚饭时间，时间还很好，冯茜莺看了看手机，发现洛雪芹和李杰晟打了好几通电话，两人的次数和时间一样，呃……… 打开简讯那栏，冯茜莺不意外，里头塞爆各种脏话和恐吓，班级通讯簿这种东西真的不该存在！ 小三？不知丑？冯茜莺皱着眉头点开，忍不住又叹了气。小女生难免情窦初开，冯茜莺暗恋班草李杰晟很久了，但毕竟还只是一个国中生，转眼很快就要考高中了，早恋什么的可是要被老师约谈，所以她也只敢默默藏在心底。 洛雪芹一直知道这件事，作为好闺蜜的她自然是抱着支持和鼓励的态度，以前冯茜莺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想想对方的态度也太积极了，显然是很久以前就等着给她下套！ 冯茜莺把手机丢回床上，自己开了电脑，架好耳机和麦克风，准备来打一场汗水淋沥的帮战。她个性内向，不喜欢与人交际，上了国中后便渐渐沉迷在没有界线和姓名的网络游戏上，零用钱都耗在那，电脑灌了数个当红的在线游戏，设备用得也是全家最好的。 她来得太早了，时间约在晚上九点，登入游戏接口，上线的好友寥寥无几，冯茜莺操控着她的游戏人物“茜影无踪”到处走走、消耗时间。最后她决定去买一张到女神海岸的卷轴，那里有一种魅惑系的怪物叫塞壬，专克男性玩家，还可以使用特殊技能操控男性玩家去打女性玩家，冯茜莺决定把那群妖精当成洛雪芹打。 叮咚！你的好友茉莉芳香上线！ 冯茜莺对着电脑屏幕不禁微笑，除却现实中，“茉莉芳香”是自己在网上无话不谈的好基友。 果然“茉莉芳香”主动敲她：唉唉！小茜怎么了？换头照了？ 冯茜莺看了自己的大头照，对了，她今天上午把那张旗袍装初音换成一只面带哀愁的雨靴小狗，一下从二次元转向文艺风，难怪对方能感觉到不对，不愧同为二次元的好基友！ 冯茜莺立刻打一句：“被背叛了！” [好友]茉莉芳香：！！ “交友不慎！她骗我向她男友告白，全班都在看我笑话，我还真是孤陋寡闻，到现在才知道他们是一对的qaq。” [好友]茉莉芳香：：怎么回事？ “自古班花班草皆cp，不是我等凡人可以染指，算了！”冯茜莺只有在键盘上才显得活泼一些，平常和旁人面对面说话都是犹豫不决、支吾半天。 [好友]茉莉芳香：：嗯嗯，不伤心，烂人一枚不足挂齿。说完还传了一张周星驰经典电影的表情图，只见星爷面色严肃，下边旁白写着一句“好一对奸夫淫/妇”。 冯茜莺忍不住笑了，她翻了翻自己手上的贴图，想找个更好笑的传过去，突然，床上的手机振动几声，冯茜莺下意识去拿，但一看来电显示是李杰晟，她不禁挣扎起来，最后她决定鼓起勇气，现在就跟他讲清楚。 她对他有好感，但也是在不知道他名草有主的情况下，况且大学前一般都是严禁早恋的，她实在不知道那封模仿自己字迹的情书是如何凭空出现在李杰晟的抽屉。 说不知道也不太对，但她没有证据，证明是洛雪芹仿造自己的笔迹，谁会无聊去陷害班上最沉默寡言的同学？洛雪芹每天与冯茜莺形影不离，一个像鲜花、一个像枯叶，大家都夸她热情大方了，现在冯茜莺出来反指控对方，绝对是雪上加霜，包准被众人口水吐死。 她深吸一口气，脑中想好了无数的解释，但按着键的拇指却是如何都按不下去，彷佛蜗牛永远都跨越不了盐线。 时间久到让她想起小时候，当别人已经在牙牙学语时，只有她连一句短短的问候句都吐不出来，每张看她的脸孔都是模糊不清的，彷佛蜡烛投出的光影幻像，她甚至分辨不出自己的家人……. 最后是一个煞不住的喷嚏替她接了电话，冯茜莺正想后悔秒挂，没想到电话那头传来的竟不是男性的声音 “小茜！！你不要生气！我打好几通你都不接！你听我说，其实我和杰晟没有在一起太久，他也是最近才告白的，我一直很犹豫要……”少女声音娇美，软糯无辜。 魔音传脑！！ 冯茜莺立马按掉了电话，打手机扔回床上，转回计算机桌向更靠谱的基友的求助： “她一直来烦我，但杀人是犯法的，我该怎么办？>口<” [好友]茉莉芳香：这个嘛…….. [好友]茉莉芳香正在输入，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扔了一句:诅咒可不犯法喔！要不要试试？ ^口^ “消消气也好，丢上来看看吧！” 冯茜莺没怎么在意，八成是从论坛转贴下来打发时间的东西：。 [好友]茉莉芳香：“小茜，接下来我打的东西都不是开玩笑的喔！我观察你很久了，你很可爱又有慧根，这个可以拿去试试。” 冯茜莺被她这般阴阳怪气给逗笑了：“好好好！魔女大人，快把东西丢上来，我已经准备好大釜和稻草人了！来吧！” 没想到对方还挺认真的，传了一大行有模有样的文字上来：首先准备红笔、五根蜡烛（最好带有香气）、诅咒人的照片，另外旁边放洋葱或是大蒜等辛辣之物驱逐邪物。准备好后，用红笔画出五芒星的图案，在用蜡烛依序摆置尖角，最后将诅咒之人的照片摆至中心点，依顺时钟点燃蜡烛同时默念欲诅咒之事即可。 冯茜莺支着腮，一行行看过，漫不经心打了一句回去：“这不是某个都市传说吧？” [好友]茉莉芳香：当然不是，但千万要记得诅咒是等价，不要下太大的，不然会出事的！！！ “喔喔……地狱少女的即视感？好像很厉害喔！⊙. ⊙” [好友]茉莉芳香： 废话！快去试试，成功后一定要告诉我喔！ 冯茜莺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该不会是你的实验白老鼠吧？” [好友]茉莉芳香： ………… 对方回以可疑的点点，随即又迅速扔了一句：才不是！我是这种人吗？小茜不信也没关系，我一会试作诅咒你，你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你又没我的照片。”冯茜莺忍不住笑。 [好友]茉莉芳香：写昵称也可以阿，但可能会牵连到同名之人，不过小茜的名字应该很少见吧？名字有茜不多呢……. “服了你！我试！正好消消气，如果明天看到她跌个狗吃/屎我在告诉你。”冯茜莺半开玩笑打了这句 [好友]茉莉芳香：期待期待！！ 这时，游戏接口下的系统提示闪了一下。 “要打副本了，一起去吧！！” [好友]茉莉芳香：好好！不过我要去商店街换一下装备，今天充值，急着换掉那把烂魔杖！ “怎么记得你每把都说是烂魔杖……..” [好友]茉莉芳香：你才知道，魔杖这种东西不可靠，真不懂游戏干么要给每个魔属性角色都配一根棍子。魔杖那种外物只是辅助！魔法师本身才是媒介，也就只有自大狂妄的男魔法师会想拿那种东西耍帅|(- _-)| “你又看了哪本小说？说得跟真的一样！” 冯茜莺开着聊天室一边和好友吵吵闹闹，一边啪啪开始放技能呼队友，到了晚上十二点，冯茜莺才打了一个大呵欠，心满意足的关掉电脑，往床上一躺。 才刚阖眼，就传来“碰碰碰”的敲门声。 冯茜莺揉着眼睛，一打开房门就是冯谦人一张臭脸，她一紧张就要关门，冯谦人却很快按住门板，恶狠狠瞪着她，低声威吓道：“明天去向小芹道歉，不然我就让爸给你转学！” 如此粗暴蛮横的话语就从自己哥哥嘴巴里说出来，冯茜莺不由得一楞，瞬间，一股无法压抑的愤怒就从脚底窜上头顶。 第一次，她违抗软弱的本性，强迫自己抬头，努力对上冯谦人的视线，然而，对方愤怒的面孔却只在眼底清晰了一秒，随即变得一片模糊。 冯茜莺心一惊，从小以来的压抑和不安重重砸了下来，她忍不住错开视线，嘴巴一张一阖，却是吐不出半句话。 说话呀！说话呀！说些什么都好！！她越来越焦躁不安，双手紧扭在一起，几乎快打结了。 冯谦人看她那样，以为她是做贼心虚，更不客气道： “小芹都告诉我了！她是怕伤害你！你却自作主张！自己丢脸还怪小芹！反正我话就说到这里，如果你还是当我是哥哥的话，明天就去和别人好好道歉。” 你现在又有把我当妹妹吗？冯茜莺想生气、想大吼，但张着嘴巴支吾了半天，只觉得一阵干涩刺痛，彷佛有人在用手掐住她的喉咙，她说不出话来！！ 冯谦人看着她张着嘴巴、眼神惊恐，不禁皱眉觉得恶心。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不过就是替自己顶了一次罪被爸爸责打一顿，十岁的冯茜莺就死命抓着喉咙，整整一个礼拜不说话，搞到最后去看医生，医生只说是压力太大造成的焦虑症，大家也就放着看看，过没多久似乎好了，就是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而已。 现在又看到她这样装聋作哑，冯谦人不耐烦，碰地一声甩门离开。 兄妹俩的感情并不好，冯妈妈生冯茜莺时难产，身体大衰不到两年就过世。当时冯谦人才五岁，虽然不多但还是对母亲有些温暖的印象，突然失去依赖会有隔阂也是正常的，但加上了冯岳的冷漠、旁人的目光，冯茜莺又是那样自闭不讨喜，于是久而久之就变成对妹妹的偏见和嫌弃。 不过冯茜莺也不喜欢这位“哥哥”，她被他蛮横不讲理的态度激得一肚子委屈，现在更是有话哽在喉咙吐不出来，很久没出现的毛病再度复发。 等冯谦人甩门离开后，冯茜莺放弃了开口，她都快不能呼吸了。 冯茜莺失魂落魄，一下就仰躺在床上，摸着喉咙试图发声：“呃……呃………偶………我…………我没欺……欺负她，是、是她陷害我！！！” 终于吼出一句，声音却还是弱得跟小猫叫一样。冯茜莺蜷起身子，缩在床上，想哭。 床上的手机又开始振动，方才的争吵生还犹言在耳，洛雪芹就像一只妖艳的人面蜘蛛，从四面八方撒网让她动弹不得。 鬼使神差下，她脑中闪过那句：“但诅咒可不犯法喔！要不要试试？” 第二章 诅咒 冯茜莺拿起手机删掉洛雪芹的来电显示，然后打开了聊天室，电脑上的聊天纪录可以同步在手机显示。 “红笔，五根蜡烛，照片，洋葱。”她默念了几句，打开门咚咚咚走下楼来。 蜡烛这东西可不好找，停电第一时间也是准备手电筒，幸好许依林喜欢用香芬蜡烛，一次都是定一整箱下来，所以冯茜莺等她洗完澡后，便偷偷去浴室拿了五个蜡烛出来。 洋葱随便到厨房捞了一颗，红笔和照片不用说，冯茜莺很快就捧着东西上楼回房，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但在经过冯谦人的房间时，她听到里面的谈话声： “好、好，没事的，她就是那样，小芹你不要难过，明天我在帮你教训她！” 冯茜莺最后一丝犹豫消失了，心中已经想好了几个恶毒的诅咒，也许换成冯谦人也可以。 回到房里把门锁上，冯茜莺重新看了一下对方传给她的步骤，红色的五芒星听起来就怪邪门的，她想了想，决定躲在房间最里边的衣柜里操作。 把几件厚重的冬衣拖出来塞进床底，衣柜就多了不少空间，足够她坐着搞东搞西了。冯茜莺谨慎地关上门，开了上头的小灯，然后拉了一条毯子坐定，小小的空间晕黄一片，木头地板隐隐散发着清香，温暖的感觉就像雏鸟待的避风窝 因为有点心虚，冯茜莺的手有些抖，画在地上的五芒星有些歪斜，她也没在意，纯当消气，如果洛雪芹凑巧倒大霉，那她一定面基请对方出来吃饭！ 照片就用方才剪下的那一半。洛雪芹在上头笑得娇怯动人，冯茜莺抹了抹眼泪，想到对方是如何践踏自己的友情和信任，拿着照片的手便不再颤抖。 她把照片摆在五芒星中间，心底想着怎么样的诅咒适合安在洛雪芹那个绿茶婊身上。 毁容？不、不，太狠了。 变胖？感觉她变胖还是比自己可爱阿....... 倒霉一天？太没创意，想个创意一点的吧，创意具有攻击性，同时又不会太毒辣，好难想阿……… 阿！！ 冯茜莺灵光一闪，她小心擦了擦打火机，在灯下点燃了一簇火光，然后以顺时钟的方向点燃那些蜡烛，发泄似地大声念着：“把洛雪芹变臭男人！把洛雪芹变臭男人！把洛雪芹变臭男人！把洛雪芹变臭男人！” 方才她想到乱马二分之一，突然就有了这个主意，美人胚子变成一个流鼻涕的臭小鬼？哈哈，想想就有趣。 冯茜莺说完，却又觉得太为难老天爷了，所以在点燃最后一根蜡烛时又小声补充一句：“在不行就让她跌个狗吃/屎、撞青一只眼也行！” 香气弥漫，粉紫色的蜡烛上跳跃着暖黄的星火，看上去特别浪漫，衣橱的墙壁上映出了蜡烛高高低低、模糊不清的身影，彷佛是无数个晃动的人影。 突然，咻的一声。 蜡烛都熄灭了，只剩下几丝烟缕在空中虚弱的求救，但冯茜莺被自己的想象爽到了，根本没在意蜡烛的异状。 想了一遍洛雪芹变成长满胡子的中年大叔，然后羞答答地和李杰晟勾肩搭背走在一起的画面。冯茜莺心满意足，拿了个塑料袋把东西都扔进去，顺手塞进衣服堆的缝隙里。 虽然是在自己的衣橱，但地上那枚红色五芒星看起来还是挺邪门的，冯茜莺找了条抹布沾水想把它擦掉，几番努力下来，却连一角的边边也没能抹去。 冯茜莺将它归咎于油性麦克笔的错，不过时间已经很晚了，她没想那么多就关上衣橱直接回床去睡了。 明天还要上学，又是一场硬战，希望洛雪芹变成那些满身汗臭味的校车司机，一辈子再也不要来烦她！ *********************************************************** 冯茜莺原本还在睡梦中烦恼上学的事，没想到一觉醒来，头昏眼花，四肢无力，全身不对劲，摸了摸头，妈呀，烫得可以煎蛋啰。 她自行找了体温计，一量，三十九度，冯茜莺便昏昏涨涨走下楼，刚好看到正准备出门工作的冯岳。 冯岳管得很严，一般的小感冒是不许儿女擅自请假，所以冯茜莺也不废话，直接把体温计递给他看。 见小女儿病歪歪的模样，饶是冯岳再怎么不满她最近的表现，这会铁石心肠也化了一半，一边把她赶上楼，一边打电话替她请了假 大清早突然出了这般动静，就连许依林和冯谦人也被惊动，纷纷往冯茜莺的房间探头探脑。 许依林适时做了面上功夫，开口就对冯岳探问冯茜莺的状况，表现得很关切，但病人就躺在床上，许依林这个做实在很多此一举，大概是怕太接近冯茜莺会被传染吧。 冯茜莺也懒得抬眼，只希望他们快滚出去，让自己好好睡个一天半夜。 穿着制服的少年站在门口打量她许多，发现她不是在装病，一张小脸烫红烫红，烧得像一颗熟坏的苹果。 冯谦人动了动嘴，最后还是忍住，转身回房，准备上学。 因为大家都忙着出门，所以是冯茜莺自己去附近的小诊所看了一下。医生说应该是急性的细菌传染，建议无外乎就是多喝水多休息，另外也开了一份退烧药。 冯茜莺很少生病，但她知道退烧药只能减清症状不能根治病情，最后还是要看自己的身体，所以她没吃退烧药，决定要直接硬扛过去。反正烧得越痛也越好，这样她也没多余心思去烦恼其他事了。 没想到冯茜莺这一病，就病了一个礼拜，整整一个礼拜她都是病歪歪的，一个人龟缩在房间内睡觉吃饭，偶而起来也只是上个厕所。 她胃口变得很差，只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什么事都不想作；浑身宛如被慢火烘烤，肌骨每一寸都被烤得内外酥脆，动一下都是莫大的折磨。冯茜莺甚至开始怀疑那枚诅咒是不是反弹到她身上了，不然老天干么要这样折腾自己。 来探病的除了冯岳外，冯谦人竟也出现不少次，但他都只是在房门口徘徊，直到今天，他终于走进来，开口就说：“小芹失踪了，你知道什么吗？。” 冯茜莺已经病得很不舒服，一听冯谦人这句话，差点没把昨晚好不容易吞下的素粥吐在他身上，但她还是忍住，提了一些力气，扔了床头上的闹钟过去，努力吐出几句：“去……你的，出去！ 她说话有气无力，虽有怒意，却懒洋洋得像在撒娇。冯谦人听了也发不出什么脾气，只瞥了她一眼，发现她瘦了很多，大概是病出来，原本圆圆脸蛋瘦出了一个小下巴，用两手刚好可以接着她的脸形。 “小芹失踪一个礼拜了，洛妈妈已经报警但都没有下落。就是和你说一下，最近警察可能会来家里拜访。” 冯茜莺拿了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打算要混着自己的口水喷他一脸，但还是被这个讯息分了心，等她回神，冯谦人已经离开了。 失踪？洛雪芹？冯茜莺吞下水，心底默默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拿起手机，发现洛雪芹自礼拜二的夺命连环叩后就没再打来骚扰。记得礼拜二那天她们吵完架，她识破洛雪芹的居心不良，回到家又和家人不欢而散，之后上网和基友聊天，后来冯谦人又来作恶她，她便………… … 不会吧？ 冯茜莺开始胡思乱想，她记得自己是诅咒对方变成男人，可没咒对方死阿！难不成是洛雪芹变成男人后过于羞愧，所以现在躲起来避不见人？ 冯茜莺想了想，立刻把脸埋进枕头里，怎么可能！别乱想了！ 明明还头昏脑胀，但冯茜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样也睡不着了。 她咬了咬唇，拿了床头的手机，连上网络开了聊天室，“茉莉芳香”正好在线，她立刻按着屏幕传了一句：“如果我诅咒她变男人会发生什么事？” [好友]茉莉芳香：嗯嗯？？对方大概很意外自己突然敲她，学生通常是晚上才有时间挂线。 然后叮咚一声，对方又秒回：你也太有创意了吧ww这是多恨她阿？？ 冯茜莺头晕晕的，不禁得意起来传了回去：“她爱勾搭人，我就让她再也勾搭不成！” [好友]茉莉芳香：恩，不错的诅咒，那你自己呢？还好吧？ “目前重烧在床qaq” 这次冯茜莺等了足足有一分钟，对方才传了一句：恭喜？ “？？？”冯茜莺怀疑自己眼瞎。 [好友]茉莉芳香：恭喜你阿！你有慧根，诅咒成功了！^口^ 冯茜莺坐在床上，不自觉皱起眉头哈了一声：“什么东西阿！？？！” [好友]茉莉芳香：她变男人＝你生重病，嗯嗯，诅咒应该是实现了，欢呼！！\\(^ 0^)/ 冯茜莺只觉得整颗头还在烫烧着，心下有些生气，用力打了一句：“我现在很不舒服！难过到想死！！” 但对方却是固执的回了一大串：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我不是说了下诅咒前要衡量，你下了中程度的诅咒，回到你身上的也是中程度的伤害，你该庆幸自己没咒她死，说起来你还挺善良的，我果然没看错人！ “你是小说看太多了吧？这到底什么鬼阿！？！？” 冯茜莺快气到吐血。 但又等了足足一分钟，对方只扔了一句： 亲爱的小魔女，这就是诅咒的等价交换。 第三章 失踪案 冯谦人说的是实话，警察很快就来了。 但当他们看到下来见客的是一个病歪歪的小姑娘时，来之前的各种猜疑立刻烟消云散，对冯茜莺的语气和态度都相当和气，尽量不吓到这位弱不禁风的小妹妹。 “我们想跟你确认一下，你的朋友洛雪芹她在上礼拜二有来上学，放学后确实也有回家，但隔天洛妈妈却发现女儿不在房间，所以我们推测洛雪芹在礼拜二晚上可能又出门一次……….据班上的人说你们当天吵了一架，可以告诉我那天她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冯茜莺抿抿嘴，睡乱的头发遮住她两侧的视线，但也正好遮住她不安的表情。 “我、我不………….。” 冯茜莺试着好好解释，但一紧张喉咙就死锁，又是半点话都吐不出去，她不禁焦急地抓了抓头发。 两个警察以为自己吓到人家姑娘，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安抚道：“没事的，有话好好说，我们只是例行问问。” 冯茜莺深呼吸好几口气，喉咙还是倔强的很，半点空隙都不给开，她只能拿了桌上的纸笔，但上头写了几个字，然后举起来给警察看 。 警察眯着眼睛，照着纸上的字句念道：“失语症，一紧张就复发………” 两个警察不禁对看一眼，我看你你看我，半信半疑，但又看冯茜莺红着眼眶，双颊泛着不健康的红晕，模样可怜得紧，顿时也心软了，其中一个点点头道：“那就麻烦小妹妹作个笔录，我们拿了就离开，不会在来打扰你休息。” 冯茜莺点点头，拿着张纸，开始把哽在喉咙里的话删删减减，最后只写了半张a4放在桌上。 其中一个警察拿过来扫了一遍，不禁皱眉：“男朋友？才国二就谈恋爱阿？” 他调阅过学校的纪录，发现洛雪芹在班上功课不错，段考总是名列前茅，老师和学生对她的评价都很好，还以为是一个单纯乖乖牌的女学生，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冯茜莺面上装傻，心底却叹口气，果然，什么男女朋友，全是为了整她才临时和李杰晟凑成一对，真不知道她到底欠了洛雪芹什么？偏要这样玩自己？ 警察又检查了一下笔录，满意点点头：“可以了，谢谢你的帮助，如果有消息我们会在通知你。” 警察回去后，冯茜莺想到某损友说过的话，心底更加不舒服，一个人要死不活地爬回床上，结果当天下午又烧了起来，把冯岳也惊动了，但他不是那种为了子女请假回家的人，所以最后是让冯谦人从学校早退回来看顾妹妹。 冯茜莺昏昏沉沉，好不容易睁开眼，却看到冯谦人一脸清瘦、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想也知道不是在担心自己，是在担心自己的意中人。冯茜莺嫌他烦，翻了身继续睡。 “起来吃饭。” “………” “冯茜莺，你醒来了吗？” “………放旁边，我一会吃。” “不行，你最后都会倒马桶，医生说过要按时吃饭。” 冯谦人难得好好跟冯茜莺说话，有些不太习惯，最后又嘴贱加了一句：“你快起来！别又让我打给爸！要不是爸逼我来……” 冯茜莺看到他就想到失踪的洛雪芹，心底已经够烦了，听到这一句，整团火又烧了起来。 她掀开被单，怒气冲冲，想大吼，喉咙却又猛然一锁，只能诺诺吐出一句：“不………稀罕…滚……” 冯茜莺不自觉摸了摸自己喉咙，似乎有圈钢索卡在上面，只要自己一激动，它就死锁，不让自己发声，怨不得谁，那是从小就有的“诅咒”。 冯谦人看她又要死不活地抓着喉咙，本来想翻脸就走，但见她这几天病下来瘦了很多，圆圆的脸蛋已经是快接近标准的瓜子脸，原本粗糙略黑的皮肤也白回了不少，此时五官皱在一起就像一颗被闷出皱纹的白包子，让人有种想按按看的冲动。 就算在怎么讨厌这个妹妹，冯谦人看她这样也实在生不了气。重病的她根本没什么声音，嗓子弱得像小猫叫一样，整个人歪歪斜斜靠在床上，彷佛一株病坏的柳树，也就只有那双反应喜怒的眼睛还保持着活力，黑亮得不寻常。 冯谦人不自觉道：“你有带放大片吗？” “阿？” 冯茜莺皱眉，他在说什么鬼话？ “你的眼睛，好像特别黑、特别大，怪怪的…….” 冯谦人一边说着，一边盯着冯茜莺那双眼睛，突然抬手，竟是想伸手触摸。 在对方碰在睫毛那一刻，冯茜莺回过神，抽起枕头往对方身上打去。出去！！出去！！出去！她在心里怒吼着 冯谦人被她硬是打出去，离开前还不忘威胁要打给冯岳，冯茜莺很豪气扔了一整包卫生纸在他身上，拍了拍胸口表示：我请！不客气！ 到了第十天，冯茜莺的感冒好了不少，就是还有些咳嗽，但起码能下床上学了。 一大早，她穿好制服，梳好头发，就登登登下楼吃早餐了。 冯家很传统，即便冯老太太已经走了很久，但冯岳还是坚持早餐和晚餐都要一家人围着一起吃饭，即便他才是总因为工作缺席的那位。 冯茜莺这次的病情来得又凶又猛，大家都有些吓到，也暂时搁置先前的偏见和不愉快；许依林主动夹了好些菜给冯茜莺；冯谦人也安安静静的吃饭，没像以前那样趁机打冯茜莺的小报告；冯岳见了点点头，一家和气多好阿！ 冯谦人和冯茜莺，一个上高中、一个上国中，差了三岁，但学校还是蛮近的，两人便一同到公车站等车。 时间捉得不错，还没到上班上课的尖峰时段，公交车上没有很多人，位子都是两人坐，冯茜莺不想和冯谦人有任何接触，所以选择坐在一个年轻女子身旁。 通勤时间二十分钟，冯茜莺开了手机想打发时间，一上线，屏幕右上角的聊天室立刻传来登登的声响， 坐在后面两排的冯谦人又恢复以往，捉到把柄就要打：“别吵到别人！小声一点好吗？” 冯茜莺撇撇嘴，她的手才刚放在音量按键上。 她打开聊天室，一看原来是茉莉芳香的脱机留言，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打开。上次两人谈得不太愉快，她想茉莉芳香可能是某个孤僻的哥德系女孩，不然怎么会懂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毕竟也是谈了两年的朋友，冯茜莺最后还是心软打开，对方这几天都在敲她，但她赌气不上线，所以对方留了好些话。 [好友]茉莉芳香：“在吗？小茜” [好友]茉莉芳香：“你生气了吗？为什么？” [好友]茉莉芳香：“你的愿望实现了？不高兴吗？” 三则留言时间是在不欢而散后的隔一天晚上。 [好友]茉莉芳香：“小茜？” [好友]茉莉芳香：“小茜，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希望你能看到。” [好友]茉莉芳香：“也许你不相信诅咒，但之后如果遇到什么难以解释的事，请务必让我帮你，很抱歉让你困扰了，游戏毕竟是游戏，我不该踰矩到你的现实。” 最后三则是在昨晚。 冯茜莺看下来，顿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直觉告诉她茉莉芳香在现实生活中并没有那么单纯，起码她说话的口吻不像只是玩玩游戏打发时间的学生族。但网络就是这样，看不到人看不到姓，她不打算继续深入追究，就像茉莉芳香说的，游戏归游戏，不该踰矩到现实上。 时间不过早上七点半，还没到早自习的时间，冯茜莺觉得头还有些昏沉，一坐下就先趴在桌上补眠，所以也没注意周遭同学看到她进来时的异样目光。 咻！一颗纸团扔到她头上，冯茜莺不耐烦抬起头，看到纸团皱眉，但还是拿起来摊开。 杀人凶手！！ 纸团上红墨斑斓，映入眼帘的文字触目惊心。 冯茜莺差点要尖叫出声，但一激动，毛病复发，叫声卡在喉咙出不出来，她倒是松了一口气。 冯茜莺镇定地抬起头，想寻找凶手，却发现班上的人几乎都到齐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就藏在每人的眼神中。 现在才想起来，她是被放弃的，被很多人。 明明以前班上和和睦睦的，早上不忘打招呼，中午一起抬便当，偶而帮忙掩饰迟到的人……她曾经也是这个班的一份子，但在洛雪芹转来后，一切都变了。 对方表现得敏感又脆弱，总是无时无刻需要她这个“好朋友”的帮忙，于是冯茜莺便慢慢跟班上的人疏远，等她回过神，她成了抢别人男友的绿茶婊，但班上已经没有人愿意替自己说话了。 活该说的就是你！冯茜莺暗下目光，低着头不再去看，钟一响，早自息的时间到了，班导李老师走进来，点名时看到冯茜莺似乎有些惊讶。 虽说是夏天，冯茜莺大病初愈，身上还是套了一件黑色的制服外套，和周围短袖上衣的同学形成强烈对比。大概也是因为色调关系，她原本圆胖的脸消了不少，露出娟秀的下巴，不过还是留着可爱的婴儿肥，皮肤也被衬出几分白来，坐在角落，不说别的，就是乖巧娴静。 李老师揉了揉眼睛，是错觉吗？不是病了一个礼拜？怎么好像变漂亮了？ 基于义务和关心，李老师按捺疑惑问道：“冯茜莺，病好了？” 李老师的声音就犹如稍声，野兽们的双眼瞬间发光，纷纷往饵食投送的方向——冯茜莺的座位看过去。 “是的。” 冯茜莺立刻低下头，适时挡住那些恶意和猜疑的目光。 第四章 爆裂 才过一个上午，冯茜莺就想回家了。 比起直接动手，冷暴力更为可怕，它分分秒秒、如影随形，即便上个厕所、买个便当，那些耳语和目光都在对你指指点点。整个人晃如被丢入万蛇坑洞，无数双竖瞳对着你虎视眈眈，彷佛只要一逮在机会就会将你撕咬入肚。 洛雪芹长得美，又被拱为校花，她的失踪自然引起不少学生关注，连带着冯茜莺这个名字被跟着踩几脚，年轻学生又是口无遮拦。几乎只要提到洛雪芹失踪，下一句就是讨论冯茜莺的嫌疑，然后跟着一连串附和道。 “一定是她干的！” “听说她家是混黑道，很有钱。” “她一定是嫉妒雪芹！” “你说是她亲自动手还是花钱找了杀手？” 诸如此类恶意的毁谤不胜枚举，一整个上午，冯茜莺几乎发不出声，她越是感到愤怒，喉咙上的枷锁就越是收紧。 好不容易过了，更糟的在下午第一节课，李杰晟走到她座位，周围立刻聚集了不少看好戏的人。 冯茜莺不敢看他，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准没有好事，果然，对方开口第一句就是：“你知道小芹的下落吗？” 冯茜莺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冯谦人那么没脑的就算了，怎么每个人都在用这种脑残的问题欺负自己？平心而论，无论是不是她干得，如果她说知道那不就间接证明她是绑架犯吗？她看起来像白痴吗？ 周围有很多不怀好意的目光，冯茜莺深吸一口气，尽可能不要有任何情绪，费力挤出小小声一句：“我病了一个礼拜，后来才收到消息的。” 李杰晟阴沉着俊脸，彷佛冯茜莺身上烙了“我是绑架犯”这五个大字，他一副痛心疾首道：“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小芹在失踪前都还在挂念你！” 不管说什么结果都一样，洛雪芹失踪了，但她的“魔力”依旧还在。 冯茜莺沉下气，她不敢说话，每说一句话都像踩在刀尖火毯上，她脑中不断浮现一张张模糊不清的面孔，可以感觉到他们很不耐烦，一直在等待自己开口辩解，可是越那样她就越紧张，越是说不出话来。 她只能死死盯着前方，盯着前方那个女生手上的水瓶，那女生正在喝水，恩，很好，水很好，心情平静，不要紧张，放松你的喉咙，说句简单的话就好了…….. “冯茜莺！！回答我的问题！！” 女生喝完水，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不禁侧目，和身旁的朋友交头接耳起来，尽管很小声，但冯茜莺还是听到了。 “就是她，不要脸。” 一股热气往脸上冲，眼睛又烫又热，有一刻冯茜莺以为自己要哭了，她忍住不要，右手狠狠捉紧了身下的桌脚。 “冯茜莺！！不要装死，说话阿！！” 说话阿！说句话阿！她努力将注意力放在女生手上的那个水瓶，眼睛越来越热，几乎瞪着快冒出火来，手上的力道也越捉越紧，摩擦生热…… “碰！！” 水花四溅，女生手上的水瓶瞬间迸裂开来，无数碎片往四处飞去，同时响起此起彼落的尖叫声。 “阿阿阿阿！！！！！” “救命阿！！” “阿阿阿阿阿阿！！！” “爆炸了阿阿！！” 突如期来的变故吓坏了教室里的所有人，冯茜莺张大了嘴，那个女生被爆裂的震度震得狠狠撞上墙壁，然后整个身子倒下，似乎是晕过去了。 接着，四处传来哽咽和尖叫声，不少学生站了起来，手上和脸上都被爆裂开来的碎片刮伤，流血不止，一时间，整间教室一团混乱。 由于这场意外，许多学生被送去了保健室，那名女生也在第一时间被转送医院，警察很快来到了教室搜证，事情闹得颇大，李老师面色沉重，让没被波及的学生提早回家，说之后在找假日另行补课。 出了校门，冯茜莺一下就跳上回家的公交车，看着窗外迁移变化的景色，她紧抱着书包，心脏还在噗通通跳。 等她冷静下来后，只觉得右手掌又痛又麻，回想方才的惊险，她立刻翻过手想检查有没有被割伤……… “碰！”她猛然从位上跳了起来，书包被重摔在地。 下午的公交车空空荡荡，只有寥寥几人，所以冯茜莺的动静立刻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连公交车司机都忍不住回头关切。 冯茜莺慌乱不已，但还是勉强对着众人笑了笑，但右手却忍不住发抖。 稍稍平复心情，她小心翼翼，再次瞥了一眼右手手掌，皮肤白净，指节粉嫩，半点异状都没有，冯茜莺以为自己眼花了，但回想上一分钟还是不寒而栗。 五芒星、鲜红、歪斜。 那枚由自己随便刻画、理应安息在衣橱深处的烙印，方才就印在她手上，似乎还隐约散发着邪气的红光。 冯茜莺靠在椅背上，脑袋当机，因为方才惊吓过度她有些呼吸不过来，眼下只能忙着换气。 到了家后，冯茜莺冲冲忙忙奔回楼上，许依林看到她提早有些惊讶，但来不及出声关切，冯茜莺就跑得不见人影。 回到房间里，冯茜莺把书包随便一扔，立刻冲到衣柜前，啪的一声打开衣柜门，将那些好不容易放回去的冬衣又通通拖了出来，清空了衣橱的空间，她赶忙进去查看那枚烙印。 不见了！？ 冯茜莺不感置信，双手用力摸了摸光滑可监的木头地板，一点痕迹都没有，彷佛那晚的荒诞只是黄粱一梦。 那枚用油性麦克笔画上去、她怎么样也擦不掉的印记不见了！ 冯茜莺翻箱倒柜，几乎快把整个衣柜拆了，印记依旧没找到，只有那袋装有诅咒道具的塑料袋和一盒老旧的箱子被翻了出来。 冯茜莺看到那箱陌生的盒子不禁皱眉，但想到这里是以前的书房改建，会留下一些东西也是在所难免的，她很快就将箱子塞回去，打开了另一边放着的塑料袋，她把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想确认那晚是否真实。 一颗洋葱率先掉出来，然后是几支烧过的香芬蜡烛，以及一张被剪过的少女照片，上面上的人依旧笑得甜美温柔，难怪会有无数人为她的失踪感到焦急………..冯茜莺看到照片上的人，心不自觉发慌，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干了一件那么蠢的事！ 把那袋“罪证”塞进衣橱深处，冯茜莺跌跌撞撞逃出衣柜，用力将衣柜门关上，整个人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所有记忆和思绪纷纷如漩涡般席卷上来。 先是洛雪芹莫名失踪，然后是不常生病的自己突然重病，最后则是那枚印记………妈呀！这事能在更扯一点吗？还让不让人活阿？她伸手摀住脸。 心烦意乱之际，突然，她想起茉莉芳香的话： “也许你不相信诅咒，但之后如果遇到什么难以解释的事，请务必让我帮你。” 冯茜莺颤抖着手脚，慢慢爬到了书包旁，拿出了手机连上网。 现在才下午三点，对方一般只在晚上出现，所以看到对方的头像显示不在线时，冯茜莺也不意外，只是靠在床边，蜷曲身子，用大拇指小心发送了脱机留言。 “发生怪事了，同学的水瓶突然爆裂，诅咒用的五芒星出现在我手上，帮帮我！” 打完几个字，她瑟缩在床脚，右手紧握，不敢再去想，但心理越是压抑身体就越是痛苦。冯茜莺的头又开始闷痛起来，胸膛里的空气被她蜷曲的身体挤压扭曲，一股头晕目眩的恶心感袭了上来。 也不知道发呆了多久，房门突然被敲响，她昏昏欲睡，没有心思响应，房外的人便擅自打开了门。 “冯茜莺我叫你你是没……！！”冯谦人用力打开门，正想抱怨她动作太慢，却看到床脚那团蜷曲的身影，他好奇往前。 “喂、喂，你没事吧？听说你们学校出事了，你…….” 冯谦人轻轻一推，对方就如同断线的木偶，噗通倒地，小脸通红一片，嘴边呢喃几句，似乎是又烧起来了。 冯谦人一看不得了，赶忙将她横着抱起，匆匆下楼求救。 这次烧得更为凶猛，冯茜莺被救护车送到医院的过程都没有什么意识，只是嘴边不断呢喃说不清的话语，情况相当危及，甚至连跟上去的许依林也被吓得拼命打电话给冯岳，管他是在开会什么的，让他快点赶回来。 冯茜莺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度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明亮的空间。 她的手上插了一条管子，身上穿着蓝色的病服，身下盖着陌生的白色被子，而一旁是冯谦人，他靠着椅子正在打瞌睡，似乎守了很久。 “喂……” 冯茜莺动了动嘴，用不着压力，她的喉咙几乎哑了，发不出什么声音，只能用手肘敲了对方一下：“喂…奸人…” 冯谦人被她这一戳给弄醒，一看到她醒了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他虽然对冯茜莺有很多意见，但对方好歹也是自己的亲生妹妹，方才医生还说在晚一点就要烧坏脑子，吓得冯谦人守了一整晚，直到清晨才敢稍稍歇息。 “好一点了吗？”青年难着卸下防御，露出算是温柔的表情。 冯茜莺张了张嘴，半点声音都没有；冯谦人看她这样，立刻给她倒来了一杯水。 一口气喝完水，冯茜莺舔了舔嘴：“呃……饿…….”她舔着嘴巴，像是一只小老鼠，黑溜溜的眼睛直盯着冯谦人瞧，彷佛在问乳落在哪里。 不小心被妹妹萌到的冯谦人立刻拿了钱包冲了出去，不到十分钟就买了一碗热粥回来。 冯茜莺打开盖子，用汤匙翻了翻，牛肉和皮蛋，标准的滑蛋瘦肉粥。饿坏的冯茜莺也不等它冷，一边吃一边吹气，恨不及立刻喝光整碗肉粥。 冯谦人看她这样，心情放下许多，想到还没向学校起假，便蹑手蹑脚出去打了电话。 他靠着墙壁，和同学简单说一下，请他代为请假，才放心收起手机。 医院内外都是白色的，冯谦人靠在白色墙壁上，熬了一整夜，头脑有些昏涨，想到还在失踪的洛雪芹，心不由得一痛。 在他眼底，洛雪芹不仅可爱，也是难得善良坚强的女孩子。 洛雪芹来自一个贫苦的家庭，洛雪芹的母亲未婚生子，没什么学历只能作酒店小姐，洛雪芹本来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却在十三岁那年车祸成了植物人，自此昏迷不醒永远躺在医院，唯一的知己、自己的妹妹冯茜莺又是那样古怪蛮横，真要说洛雪芹是现代版的灰姑娘也不为过了。 对了，洛雪芹的弟弟洛司晴好像也是在这家医院吧？冯谦人想了想，最后决定打电话给洛雪芹的母亲，问她要不要帮忙去看视一下洛司晴。 第五章 少年 “奇迹、真是奇迹！！” “天哪！！” “快通知家属！！” “请问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一堆刺眼的白光，好几道白色的身影在眼前换了换去，她觉得很难受，忍不住大喊道：“走开！！” 恩？这是……她的声音？清晰高昂，怎么听起来像男孩子？ 她的手默默往下摸，整片平坦，连一点突起也没有，这不是她的身体！ 领悟到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她倒抽一口气，耳朵听不到四周的耳语，脑袋缓缓向侧边转，玻璃窗映出了她此刻的脸孔……………… … 阿阿阿阿阿阿！！！！！！！ 冯茜莺猛然睁开眼，浑身冷汗，她从梦境中惊醒，下意识就摸了摸自己的胸部。 幸好，还在，虽然还没发育，但还有着两个小山丘。 冯茜莺整个头靠在手腕上，脑袋昏昏涨涨，还是一丝清明也没有，她忘记她梦见什么，但却记得梦中那种慌恐茫然的情绪。 衣服紧黏在皮肤上，很不舒服，冯茜莺躺在床上，只觉得口干舌燥，却也没有力气下床倒水，正好冯谦人开门进来了。 她沙哑着嗓子开口道：“水……帮我……” 冯谦人一脸焦虑，他没看她一眼，直接拿了自己放在椅子上的包包就准备离开。 冯茜莺不禁出声：“去哪阿？” “去找小芹！”冯谦人检查了一下包包的东西，然后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开门要走 “这……不是应该交给警察吗？”冯茜莺在他后头没好气道。 冯谦人楞了一下，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每个人都想找到她，只有你！只会在那边幸灾乐祸！不管你有多讨厌小芹，但她也是你同学，也是一条宝贵的生命，现在她生死不明，拜托你积一点口德吧！”说完，就怒气冲冲甩上门。 冯茜莺躺在床上张大嘴，但最后还是咬牙闭上，习惯了、习惯了，虽然觉得自己气得都可以烧开水了，阿，说到水，她还是好渴。 冯茜莺将目光放在不远处的柜子上，透明的大水壶里装着满满澄澈的水，打开的盖子彷佛任君采撷。 冯茜莺盯着那壶水，动了动四肢，浑身却软趴趴的没什么力气，她忍不住哽咽起来：tmd，现在连喝杯水都不行，她前世一定是把洛雪芹先x再o再x再o，所以今世才被她害到连杯水都喝不了的下场！ 冯茜莺双眼无神盯着天花板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开的声音她也没听到，直到有注水声响起，她才猛然转过脸，瞪向那位突然溜进来的不速之客。 那是一位陌生的少年，从侧脸来看大概和她同龄，他拄着拐杖，显然行动不太方便，身上蓝色的病服说明他一样是这家医院的病人。 只见少年不客气倒了杯水，靠近白皙的下巴，似乎想喝，但随即注意到她“深情”的凝视。少年一顿，无法忽视女孩的目光，只能拿着水和拐杖小心靠近。 少年和水，大概是世上最纯净的存在了，那人就这样拿着水杯，轻启唇片问她：“要喝吗？” 冯茜莺用力点点头，但双手没什么力气，就怕把水打翻，她只能用一种莫可奈何的眼光看着少年，希望他能看得懂自己的求救。 少年无奈一笑，却一下点亮了那对黑眸，里头流光溢彩，好似饱含着说不尽的情绪。 冯茜莺楞了楞，不是被惊艳到，而是觉得有一股诡异的熟悉感，她开口想问少年的名字，但少年已经把水杯端过去给她，干燥的双唇一接触到水分，立刻小口小口啜饮着。 躺着喝水不是什么好姿势，冯茜莺尽可能放慢速度，以免被噎到，那让她一边表现得小心翼翼，一边又用小嘴咕噜咕鲁地喝水，活像一只啃着橡果的花栗鼠。 许是她的模样太滑稽，少年不禁轻笑，目光和动作都十分温柔，冯茜莺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但因为被人喂着喝水，不能乱动，只能勉强看着少年。 他很好看，眉清目秀，鼻子俊挺，皮肤大概是住院的关系有些病态的白皙，短短的黑发修剪至耳后，整个人看上去就是干净整齐，要不是身上一件蓝色的病号服，还真看不出是需要住院的病患。 在瞥见他那双异常漂亮的眼睛时，彷佛一束落在水面的阳光，晴波潋滟，她忍不住红了脸转头，结果一滩水就落了下来，打湿了她的衣服，两人之间静默了一会。 正当冯茜莺想笑一笑，自嘲自己笨手笨脚时，对方却是取了卫生纸，修长的手指毫不忌讳地在她胸前擦拭起来……… 因为对方表现得太自然，冯茜莺过了好几秒才察觉自己疑似被“性骚扰”了，急忙想挥开他，但手一碰到对方的肌肤，竟是狠狠烫了一下。 冯茜莺立刻像触电般缩回手，但不是因为害羞，或是什么鬼化学反应，而是因为她的手真的有反应，热得像块木炭一样。 冯茜莺不敢去看，直觉告诉她那枚印记可能又跑出来了。 少年擦干少女衣领上的水渍后，又细心地替她整理衣领，遮好她露出的琐骨。 异常体贴的举动下来，冯茜莺只觉得不太舒服，感觉对方似乎把自己错认成谁了。 她不禁开口疑问：“你………”为什么乱进别人的病房偷水喝？ 少年却抢声道：“你还是笨手笨脚的。”一边将手上的卫生纸折成漂亮的四方形，丢入垃圾桶。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亮又富有磁性，而此刻对着她说话的口气温柔亲昵，但冯茜莺听了更是坐如针毡，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住在七楼的精神科病房。 她哑声道：“你，认识我？” “呵……”少年眯起漂亮的眼睛，眼底的光彩彷佛被拉成天际线上的光晕，只听他自嘲一笑，有些喃喃道：“果然认不得我吗？” “恩？”冯茜莺舔了舔嘴，尽可能不要透出害怕的情绪。 少年盯着她，动了动嘴，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却放下水杯，连出声也没出声，拄着拐杖就转身离开了。留下少女呆呆望着他的背影，心想：就这样？不是要说一段关于失忆少女和深情男孩缠绵悱恻的故事吗？ 不过冯茜莺很快回过神，右手还热烫着，她翻了手检查，正好亲眼目睹那枚五芒星印奇迹消失的瞬间。 明明前一秒还血迹斑斑，像用刀刻画上去；下一秒却自动愈合，恢复成洁白的肌肤，看不出任何痕迹。冯茜莺翻着手反复查看，来回几遍都看不出什么异状，她突然想起茉莉芳香，可是她的手机好像没带过来。 她往床柜瞥了一眼，赫然发现冯谦人的手机被留在桌上，于是眼睛一亮，立刻弯身往前，提起力气去取。 冯谦人的手机有办吃到饱的网络服务，所以一打开手机，冯茜莺很快就把聊天室下载下来，在用自己的账号登入。 “登登！！”一看竟有四封离线讯息，冯茜莺心脏开始加快，大拇指小心点开茉莉芳香的比基尼辣妹头照。 [好友]茉莉芳香：真的吗？比我想象的还快，好吧，如果你不想在发生类似那种我们叫魔力失控的怪事，那请记得我接下来打的内容，既然你向我求助，那请你一定要信！ 冯茜莺看着屏幕，眉头深锁，大拇指继续往下拉。 [好友]茉莉芳香：“首先，你下了需要强大魔力才能发动的诅咒，然后那么刚好，你有不小的魔法天赋，于是诅咒实现了！！＼(^o^)/～～嗯嗯，所以你那位朋友大概已经………呵呵→_→。” 呵个头！洛雪芹失踪了！冯茜莺耐下性子继续看。 [好友]茉莉芳香：“重点在这→诅咒替你开通了魔力，而诅咒引发的动机是来自于愤怒，所以接下来你要避免发怒，不然魔力就会以诅咒的方式再次释放!\(><)/ ps：偷偷说一下，水瓶那个是很可怕的爆裂诅咒，幸好当时你看的不是人(>﹏<)” 对方说得轻松幽默，但冯茜莺却不寒而栗，照她这么说，如果当时她看的不是水瓶而是那个女同学的话……… [好友]茉莉芳香：“最后，虽然很冒犯，但我们真应该约出来见见面，很多事必须当面讲，请不要害怕我，因为现在的你比我还要危险，考虑一下吧～不然你就要考虑一辈子压抑愤怒，永远不能再生气，光是想想就难受，还是希望你可以出来和我见面u＿u～嗯嗯。” 不清楚对方的底细，冯茜莺犹豫了一下，但想到最近的光怪陆离，她还是咬牙打了回去。 “我现在发烧在医院，下个月约个时间吧！”顿了顿，大拇指还是按下发送。 做完这些，手机突然传来电显示，是冯岳的号码，冯茜莺这才想起来这是冯谦人的手机，她立刻卸除了聊天室，顺手将手机丢进垃圾桶里。 第六章 奇迹 冯岳打得那通其实是要告诉冯谦人，他工作忙走不开，要冯谦人好好留在妹妹身边，顺道去叫许依林一起过来照顾冯茜莺，结果那通电话自然是没打通。 一整个上午，冯茜莺都过得相当平静，过来探视的护士觉得小姑娘一个人怪可怜，便放了一部卡通片给她打发时间。 冯茜莺的烧很快就退了，只是喉咙还是哑的，说话变得柔柔细细，瘦出下巴的小脸还是有些苍白，即便身旁没有家人陪伴，她也不哭不闹，就这样乖乖躺在床上，护士们都觉得她乖巧可怜，恕不知冯茜莺正看卡通片看得出神。 她迷日漫的时间太早，对美式那些无脑可爱的卡通竟没什么抵抗能力，不过冯茜莺也因此从护士那得到一大包免费的零食和糖果。 时间到了中午，冯谦人还是没回来，也不知道是找到洛雪芹没。冯茜莺有些在意，警察找了一个礼拜多都没下落，冯谦人突然发神经冲出去找，难道是得到什么特别的情报吗？ 护士端了午餐进来，医院的伙食一向没什么特色，简单的白饭配烫青菜，主菜是一盘煎鱼片，另外附一碗海带豆腐汤，三菜一汤，健康到令人乏味。 冯茜莺饿极了，也没什么意见，拿起碗筷便低头开始小口小口进食。 护士觉得她可爱，还留下来和她聊天，无非就是医院里的八卦，里头还涉及到病人的隐私，比如说某病人喜欢对护士伸咸猪手、还有医生和病患妻子搞外遇……冯茜莺配着菜听得是津津有味。 说完了护理长的八卦，护士突然眼睛一亮，有些兴奋道：“对了，上个礼拜我们医院里发生了一件奇迹，还有记者来采访，上了报纸！你有看到吗？” 冯茜莺不禁把汤放了下来，专心听。 “有一位被诊断成植物人的病患突然苏醒了！你能想象吗？他昏迷了整整一年！当时主治医生还说他可能得躺在医院一辈子，可是就在上礼拜，他无预警自己翻了身，惊动所有楼层的医生和护士，接着竟睁开眼对我们说话！！！” 护士大概是在现场，她表现得相当激动，显然又陷入当时的情绪。 “喔？”冯茜莺听出了兴趣：“他第一句说什么。” 护士楞了楞，似乎只在意对方从昏迷中醒过来这件事，但她还是努力回想：“好像是叫我们……走开吧？？” 冯茜莺一顿，心底生出一种诡异感，不过想想也是有道理，也不知道那人还记得什么，突然被一群陌生人包围，任谁都会害怕抵抗吧。 “昨天还有记者想专访他，但都被医院代为拒绝了，他现在需要好好静养！” 护士说得理直气壮，但随即想起了什么，她皱起眉头，有些感叹道：“不过话说他也很可怜，年纪轻轻就出了车祸，躺了整整一年，好不容易奇迹似的醒了，却听说他姊姊突然失踪，现在下落不明。当时那妈妈一下哭一下笑，不到几分钟就整个人昏过去！好一会才让她喘过气。” 冯茜莺听了不禁叹气，只觉得命运弄人，和自己现在这番境遇有得比。事实上，她现在也蛮期待奇迹的，期待某人能够摇醒她，告诉她一切只是梦一场，从没发生那些诅咒和怪事。 “他叫什么名字？”冯茜莺同情之余又有些好奇，也许出院前可以去探视对方。 护士顿了顿，似乎想不太起来：“好像叫…呃……我记不得了，很少见的姓氏。” 冯茜莺三条线挂在脑后：护士小姐阿，看你刚才还很激动，怎么连当事人的名字都没记？ 开心聊完八卦，护士顾虑着冯茜莺还需要多休息，所以很快就收拾走了。 冯茜莺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发呆，不时又想伸手去捞手机，但想到那是冯谦人的，还是作罢，她有些小坏心，不打算要让对方找到他的手机。 等到再度看到冯谦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冯茜莺方才又小睡片刻，精神好了不少，一看到冯谦人，心头不禁得意：笨蛋，回来找手机了吧！ 她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冯谦人却是显得相当疲惫，整个人往她身边的椅子用力一坐。 冯茜莺想装作没看到，自己拿起遥控器转，冯谦人却突然抢走遥控器，没等冯茜莺不悦，他关掉电视，神色落寞道 ：“我还是没找到小芹，想到的地方都跑遍了，还是没有。” 不意外。冯茜莺心情却也直直落下，她还是希望这一切是假的，压根没有诅咒这回事，只要洛雪芹继续失踪，就越是加深她心底的恐惧和愧疚感。 “但有好消息。”像是有人在黑暗中点了一盏灯，冯谦人露出一丝虚弱的微笑： “小芹的弟弟司晴，记得他吗？” “阿？”冯茜莺楞了一下，洛司晴？她记得对方很早以前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昏迷不醒，长年住院的医药费几乎拖垮了洛家整个家计，也因为这点，她格外同情洛雪芹，什么东西都想着要分她一半，不过现在想想，对方大概只以为自己在瞧不起她吧？ “上礼拜他从昏迷中醒了，很难以置信吧！”几日的担心受怕，冯谦人难得露出了一丝喜悦：“这一定是老天给的预兆，相信很快就可以找到小芹了！” “他、他醒了！？”冯茜莺睁大眼，下意识不是惊喜而是害怕，最近发生在她周遭的事都太诡异了，而这很明显又是怪事之一。 冯谦人见她的表情没有高兴，有些不悦道：“虽然你和小芹有误会，但请不要把它带到其他事上，那样只会显得你很狭隘。” 冯茜莺甚至没时间生气，她紧捉着被铺，脑中闪过百种念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沉浸在各种纠结的情绪中。 “只是和你说一下，”冯谦人最不喜欢她苦大仇深的模样，但想起答应过洛妈妈的话，他还是耐下性子道：“洛妈妈忙着找雪芹，所以司晴出院后会暂时住在我们家里一阵子。我已经和爸说好了，你也不小了，不要随便迁怒别人，小芹家已经够惨了，你作为她的同学和前好友好歹也要付些责任！” 责任？冯茜莺咬了咬舌头，竭力平下怒火，以免再度酿成什么魔力失控的悲剧，她尽可能压抑情绪、控制语气道：“那个……洛司晴，我可以先见他一面吗？” 冯谦人皱了皱眉，下意识觉得不妥，但想到洛司晴是一米七的大男生，又不是小芹那般柔弱的女孩子，应该不会乖乖任冯茜莺欺负，所以也就随意道：“他也在这家医院静养，一会我让他来见你。” 冯茜莺张了张嘴，正想着后悔的话，一旁冯谦人已经出去了。 她赶忙起身，从垃圾桶捞回了冯谦人的手机，想把聊天室装回来，看着进度表跑着，她的心脏也越跳越快。 “司晴，小心，” 外面已经传来冯谦人的声音：“你还没复健好，走路多注意一点。”后面似乎有男孩腼腆的笑声，冯茜莺立刻把手机藏在枕头下。 冯谦人打开门进来，同时一道眼熟的身影拄着拐杖跟了进来，冯茜莺不禁睁大眼。 “你、你不是那个…….” 拿水的少年？折卫生纸的少年？冯茜莺难掩讶异，伸手指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 少年，不、是洛司晴，露出腼腆的微笑，依然是那样的清秀干净，彷佛昨天的踰矩只是误会。 “你们认识？”冯谦人不太高兴，他下意识认为冯茜莺又在打坏主意。 洛司晴点头微笑：“大概吧，” 气氛有些尴尬，三人静默一会，洛司晴突然转头对冯谦人道：“可以让我们独处一下吗？，我想问问茜莺关于姊姊的事。” 冯谦人点点头，拍了拍洛司晴的肩膀，离开前还不忘给冯茜莺警告的一眼，幸好冯茜莺的目光一直放在洛司晴身上，没能感觉到这种离谱的差别待遇。 等门关上后，冯茜莺坐在床上，万分谨慎的盯着少年，声音却依然提不出半点力气道：“想、想问什么就问吧。不过我和你姐已经绝交了，她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冯茜莺几句话下来已经堵死了所有的问题。 洛司晴拄着拐杖，他头发留得很短，露出光滑的脖颈和琐骨，皮肤是病态的苍白，大概是长年待在病房的后遗症。他看上去有些瘦弱，不过很高，即使行动不便，还是能轻而易举垂视着坐在床上的少女。 冯茜莺被他盯着浑身不自在，但又怕被看出端倪，只能努力撑着回视他。 “所、所以，你想知道什么？”她干巴巴道，被子下的双手不自觉握紧，她在心底默念着：不要紧张，好好说话，不要紧张，好好说话……… 少年微微垂睫，眼窝处覆盖着淡淡的阴影，浑身难掩阴郁，似乎很久没睡上好觉。也对，一顿长眠起来，就被告知亲姊生死不明，任谁都很难再度好眠。 冯茜莺被他沉默又疑似谴责的注视弄得一个心虚，忍不住移开视线：好吧，她可能就是害他姐失踪的凶手……. “茜茜…….” 冯茜莺楞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 少年又喃喃道“茜茜……。. ” 听到他的声音，冯茜莺觉得有些虚幻，她挑起眉，狐疑道：“你说什么？” 洛司晴轻轻将拐杖搁在一旁，整个人慢慢凑近她床前。 两人距离立刻缩短，对方的气息几乎快吐在脸上，冯茜莺表现得很冷静，只是缓缓直起身，默默在喉咙集气，打算一有不对就放声尖叫。 谁知洛司晴根本不按牌理出牌，他先是仔细瞧了瞧冯茜莺的脸，然后大拇指伸了出来，轻轻抚过少女的脸颊，动作温柔彷佛是在亲吻她的肌肤。 冯茜莺板起脸孔，正想挥巴掌过去，但右手掌突然一阵灼烫，她死死握拳，硬是转过脸，以免不小心把眼前的人给“爆破”了。 幸好洛司晴先放下了手，表情无比温柔似乎是在怀念什么。只听他含情脉脉，声音颤巍巍道：“我……我是小芹阿……茜茜。” “！！”冯茜莺整个吓傻了，喉咙瞬间死锁，连换气声都发不出来。 她瞠目结舌，只能看着少年目光含泪，彷佛隐忍许久，语气压抑道：“帮帮我，茜茜，我、我变成我弟了……” 第七章 成真 这种要死不活的声音是……“洛雪芹？”冯茜莺不太确定看着他，嘴巴也忘了阖上。 “恩、恩……..”疑似洛雪芹附身的少年点点头，一串串眼泪从面颊滑下，无声无息。 冯茜莺虽然表面上不能接受，但看对方那样，内心却已经信了五六分。 洛雪芹很擅长哭，不是那种流鼻涕的爱哭鬼，而是那种梨花含泪、明珠待泣的苦情花旦，每滴眼泪彷佛都酝酿着无数感情和挣扎，说是把哭提升到了艺术的境界也不为过。 而现在的“洛司晴”虽然哭得很娘，但可怜兮兮的欠揍模样和洛雪芹还真有八成像！ 尽管事实已经模模糊糊浮出，但冯茜莺还是摇了摇头，下意识就想否认。 这一切都太荒谬了！ 然而，对方却打破她的希望抢声道：“你是第一个在学校和我说话的人。你喜欢看动漫，最喜欢看的是金魂，目前在追的新番是暗杀公司和大阪吃货，我们还曾一起去看过名侦探柯柯的动画电影。你最讨厌别人叫你莺莺，因为觉得很俗气，所以只让我叫你茜茜。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洛雪芹，那封给李杰晟的情书是我伪造的，不信对笔迹！” 经过一连串只有“前闺蜜”知道的私密讯息轰炸下来，冯茜莺从头到尾都呆呆张着嘴巴，眼睛愣愣盯着“少年”，脑中却自动回溯到一切麻烦的初始。 把洛雪芹变臭男人！ 让她再也不能用外表欺骗任何人！属于她的声音在大脑中不断回荡着，自找麻烦就是这么写的。 “茜茜………”要死不活的声音再度响起，少年清秀带泪的脸孔隐隐重迭出另一张清纯动人的面容 半晌，冯茜莺默默阖上嘴，看着对方求助信任的目光，心中只有一句： 哇咧，还真成了。 怕被外面的冯谦人发现动静，冯茜莺缓过气，拿了包卫生纸递给“洛雪芹”，示意她整理一下仪容。 情况已经更糟了，她可不希望自己除了绿茶婊外，又多添了一条弄哭美少年的罪名。弄哭美少年……想想就让人罪孽深重阿。 “你信我吗？”“洛雪芹”一边擦泪，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瞧着冯茜莺。 若说方才有九分五，这下冯茜莺是完全信了。 看某人把卫生纸拿着跟条粉帕一样，勾人的小眼神怎样遮都遮不住，这招名为“琵琶遮面”的经典哭技也就只有洛雪芹那心机货作得出来，就是……她现在是个一米七的大男生，那副羞答答擦泪的模样说滑稽算好听，说实话叫恶心。 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现在这样不妥，洛雪芹”把卫生纸放下，目光充满希望和信任道：“你会帮我吧？茜茜。” “帮你？”听见对方那种理所当然的试探语气，本来还有些同情的冯茜莺不禁上下打量她几眼。 眼前的人拥有清俊修长的外表，但仔细观察，可以发现那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媚意，与其说是男身女相，不如说不男不女更来得贴切 冯茜莺下意识想笑，于是她就这么作了：“帮你个大头鬼！！！哈哈哈哈哈哈！！帮你？你这是活该！报应！要你玩我，这会招报应了吧？” “…………”洛雪芹眼泪都没来得及止，只见她眼角垂泪、小嘴微嘟，似乎是受到严重的心灵伤害，若放在以前如花似玉的姑娘身上一定惹人心疼，但在那张属于少年的脸上却通通被转化成一种叫做“弱受”的气质。 冯茜莺见状，更是乐不可支，整个人趴在床上：“唉唉！！我问你，你现在怎么上厕所阿………” 最后竟是笑得没声了，喉咙上的枷锁再度卡死，她张开嘴想放声大笑，却像演哑剧一样，半点笑声也发不出来，但冯茜莺不介意，她心底正放着鞭炮，劈啪作响。 “茜茜……” “洛雪芹”声音不自觉阴沉下来，越来越接近少年变声期的低沉嗓音，突然，病房的门被人用力打开。 冯谦人在外面听到笑声，直觉又是冯茜莺在里面捣乱，所以一冲进来就狠狠瞪着笑到喘不过气的冯茜莺，然后按住洛司晴的肩膀，关切道：“没事吧？她大概烧坏脑袋了。” “洛雪芹”脸色调整得很快，一转头就恢复成之前那温润如玉的少年，对着冯谦人睁眼说瞎话道：“没事，只是说到姊姊的一些趣事，有些怀念和感动罢了。” 在床上的冯茜莺已经止住笑，看得目瞪口呆，方才那些眼泪是瞬间蒸发了吗？ 不同于对妹妹的严苛，冯谦人一下就信了，冯茜莺见状顿时觉得没什么意思，被子一盖装作累了休息。 冯谦人看了正好，便拉着洛司晴出去，方才洛妈妈打来，说是要三人一起在医院的餐厅吃饭，冯谦人想也许是有了洛雪芹的消息，立刻拉着洛司晴要赶过去。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冯茜莺赶忙低下头操作手机，聊天室已经下载好了，一登入茉莉芳香竟然在线，冯茜莺不禁激动，在棉被里打滚了一圈 “喂喂！！在吗？” [好友]茉莉芳香：：“小茜！！” “嗯嗯，是我，你绝对想不到方才发生什么怪事了！”冯茜莺掩不住笑。 [好友]茉莉芳香：：“等等，我们约下个月十五号见面好不？详细的时间我之后在跟你说。” “好、好。”冯茜莺看了那日期，现在反倒有些迫不期待，想快点见一见茉莉芳香的真容：“话说，你给我的那份诅咒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好友]茉莉芳香：“就是随便翻书看来的，没想到那么严重╮(－_－)╭” “什么随便看来的！！”冯茜莺差点一头栽进枕头：“诅咒成真了！！她变成男人了！变成她弟了！” [好友]茉莉芳香：“喔喔～帅吗？”对方还是那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口吻。 冯茜莺还真的回味了一下，说真的，那个洛司晴的皮囊还真不错，肤白个子高不说，五官也是干净清秀，还带着时下最受女生欢迎的温文气质。只能说洛家姐弟基因真好，男帅女美，就是不知道现在变成洛司晴的洛雪芹能不能外挂全开、两/性通吃。 冯茜莺回神，义正严词反驳：“问题不在那里！！ 要怎么让她恢复？还有，她原本的身体在哪？她弟的灵魂没事吧？” [好友]茉莉芳香：“恢复？小茜知道什么叫黑魔法吗？”对方似乎对她的问题很惊讶，冯茜莺心底顿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好友]茉莉芳香：“所谓的黑魔法就是不可逆转的永久伤害性魔法，小茜下的阿尔法恶咒就属于黑魔法的一种。所以～抱歉拉！告诉你那位朋友就当作重新投胎，忘记以前，好好作个男人吧！嗯嗯，加油！(^_^)” “开玩笑的吧？”冯茜莺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好友]茉莉芳香：“真的！比钻石还真，她永远不可能恢复了！失去灵魂的身体大概已经流落在另一个空间，等待着腐朽和销毁。至于她弟我就不清楚了，你下的诅咒虽然很厉害，但不至于强大到排挤到另一个灵魂，咒语应该只会选择没有意识的男性躯壳，你还是再问问看吧～” 无视对方大事化小的卖萌，冯茜莺抖了抖，不禁抱紧被子。 腐朽、销毁？她没想这么报复呀！冯茜莺看着手机屏幕，只觉得眼睛被刺得又干又涩，但再怎么后悔都无济于事，她只能勉强镇定下来，继续追问可能的方法 “真没办法回复原状？？我不能收回诅咒吗？我原谅她不行吗？” 茉莉芳香大概也察觉到她字句中的不安，久久才丢出一句：“其实也不是不行拉。” “快说阿！！”冯茜莺咬着棉被一角，心脏澎咚乱跳。 [好友]茉莉芳香：“修炼，提升自己的魔力，也许可以下一个更强大的反转魔咒，覆盖先前的诅咒，不过还是要看你，你现在是最多只算是魔女的弟子，一旦有意识使用真正的魔咒，这个世界的法则就会将你视为魔女，那就再也无法回到正常的生活啰～茜茜，虽然你对她很愧疚，但这点请务必想清楚。” 魔女？这家伙是日本rpg玩太多吗？冯茜莺下意识就想吐嘈，但想到最近的怪事，还是忍不住信了对方几分，她打了一句：“茉莉，你到底是谁？作什么的？” [好友]茉莉芳香：“兼差而已，别问拉，我会被奶奶骂！！>口<”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但冯茜莺还是发了一句：“你是魔女吗？”但打完立刻觉得自己手贱，没看到rpg里面的那些魔女不是吃人就是盖鬼屋吗！！ [好友]茉莉芳香“阿，我奶奶在叫我！下线了，之后的事在和你说～88！。” 冯茜莺顿时忘记害怕，怒发一句：“不准落跑！！”但对方的头像已经暗了，速度之快就和开关电灯差不多。 冯茜莺叹气，卸除聊天室后，她打开窗户，随手把冯谦人的手机丢出去。 好吧，起码在这找到方法前，不能让洛雪芹发现是自己搞的鬼。 第八章 魔印 隔天一早，冯茜莺已经完全退烧，冯谦人带着冯茜莺去柜台办理出院，同时没多久，一身轻便的洛司晴和母亲郁咏荷也提着行李赶到，简直像约好时间一样。 不过，似乎就是那样，冯茜莺看着那三人交谈热络，表现亲密，更像是一个母亲带着两兄弟的一家人，心底的不愤开始蠢蠢欲动，但感觉到右手掌开始微热，她立刻转移视线，以免不小心又“炸”了什么东西。 “茜茜。” 不知何时，少年来到了她旁边，两姐弟是双胞胎，自然有几分神韵，冯茜莺一下对上那张清秀的脸孔，似乎隐隐与洛雪芹的影子重迭，下意识不自觉心虚，立刻转身自己溜出了医院。 洛雪芹望着冯茜莺娇小的背影，她手脚不太搭调，似乎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洛雪芹眯起眼，思忖一下，最后还是松了一口气， 看冯茜莺的表现应该是相信自己了，只是也和自己一样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种荒谬情况。 说起来真讽刺，在她一觉醒来发现被困在弟弟身体里后，接连不断过来探视的医生、护士，同学、还有母亲、最后是冯谦人都没有发现异状，只有冯茜莺，那个被自己算计的“好友”，一下就发现不对，并且很快相信了她。 洛雪芹没有怀疑冯茜莺，在她眼里的冯茜莺就是傻妞加软包子，不然也不会被她整到“众叛亲离”的田地。 在贫穷缺陷的环境长大，洛雪芹喜欢挑战，冯茜莺太没有挑战性，根本称不上是对手，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换下一个目标，就遇到这种怪事，现在看到软弱的冯茜莺，反倒有一种安心的感觉，起码这段时间她还暂时有个精神上的依托。 许依林代替冯岳来接他们，在郁咏荷不舍的目光下，洛雪芹跟他们一起上了车。 她没有回头看一眼目送他们离开的郁咏荷，在她心底这个母亲一直很不称职，从小就带着各色男人回家，害得十岁出头的自己带着弟弟每次都提心吊胆，偶而还要忍受不干净的咸猪手，然后是现在，她甚至分不出自己的女儿和儿子……… 洛雪芹回神，前面坐着的是许依林和冯谦人，他们正在聊最近的社会时事，虽说只是闲扯打发时间，但发表出来的评论都具备一定的知识水平，和她的家人截然不同。 洛雪芹不禁看了一眼冯茜莺，她正在盯着窗户发呆。 其实洛雪芹一直很羡慕冯茜莺，在第一次谈话时她就听出对方有一个不错的家境；父亲是好几家连锁店的店长，哥哥也念了地区里属一属二的高中，未来前景一片看好。 然而，冯茜莺只会抱怨她的家人如何如何，一点也不自觉地在她面前炫耀，洛雪芹听久了，心底也慢慢累积着愤慨和嫉妒。 多么可恶，就在她面前恣意嫌弃她所想要的东西……. 于是先是多次去她家玩，引起她哥哥冯谦人的注意，然后是模仿她的笔迹，本来是想伪造她作弊的小抄，却意外得知她竟然暗恋班草，于是洛雪芹心底生起了一个更恶毒的主意………. 冯茜莺脖子转酸了，她回头坐好，不经意瞥见身旁人的目光。 车子正好穿过一片树荫，车窗像是突然拉上了窗帘，少年的脸也暗了一半，目光却很亮，直直看着她，意味不明，冯茜莺楞神了几秒，突然瞥见他嘴角的笑意，整个人瞬间不寒而栗，立刻慌忙撇过头去。 那微笑是……属于洛雪芹的。冯茜莺记得很清楚，当那封署名为自己名字的情书被李杰晟撕成碎片时，洛雪芹就站在后面。 她被几个女同学安慰着，双手掩着面似乎在伤心好友的背叛，但冯茜莺却看到了，纤纤手指后面那抹扬起的弧度，还有缝隙之间一双明亮动人的眼睛——那光芒名为恶意，最可悲的是她依然很好看，即使她做了那么多卑鄙的事，还是像拿着金苹果的恶作剧女神一样无辜可爱。 但现在……冯茜莺镇定下来，回头，坐在那里的是一个胸口平坦、衬衫长裤的少年，她回他一个更大的笑容：校花小姐，作男人爽吗？ 洛雪芹被她这一笑楞了神，在她眼底冯茜莺就是一个自私阴沉的女孩，厚重的浏海占了三分之一的脸，一点魅力都没有。 但现在她这一笑，却点亮了五官，洛雪芹这才注意到冯茜莺竟然变漂亮了不少，圆圆的脸瘦了下去，露出尖翘的下巴，皮肤也变得白皙许多，一双眼睛更像黑葡萄似灵活狡黠， 洛雪芹不禁蹙眉，但她随即压下心中的怪异感，现在她没空理会那种琐事，首先必须搞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最重要的是她原本的身体又在哪里？ 回到家才中午，平常冯岳不回来时，许依林都会直接扔钱要兄妹俩随便买，但现在家里多了一个斯文的年轻客人，许依林一反常态，煮了一大桌菜，虽然大多都是冯谦人爱吃的，但也不妨碍彰显她的贤慧。 餐桌上，冯谦人吃得津津有味，许依林也特别照顾洛司晴，又是夹菜、又是嘘寒问暖，反倒另一边同是刚出院的冯茜莺只能独自喝白粥配肉松。冯谦人喜欢吃的东西大多是又炸又咸，刚退烧的冯茜莺顾及嗓子，根本碰不得。 吃完饭，冯谦人提着行李，带着洛司晴去客房。冯茜莺看他们离去的背影，一副认识很久的好哥们一样，心底不禁觉得好笑。 也不知道冯谦人看过断背山没有，既然是真爱就要坚持到底，她作妹妹绝对支持！还可以顺便帮忙出本喔！ 回到房间，冯茜莺立刻打开电脑，快两个礼拜没上线，也不知道名次被超了多少，冯茜莺打算趁今天的免费假日好好补回来。 打开游戏接口，聊天室立刻跳出好几条离线讯息，无一意外都是茉莉芳香。冯茜莺立刻点开来看。 [好友]茉莉芳香：“先教你两个威力较小的整人诅咒，因为你使用诅咒开启你的魔力，所以最好是继续使用诅咒平衡你身体的魔力，不用担心，我教你的只是整人的小把戏^^。” 冯茜莺心脏不禁砰砰跳，她赶紧看下面两则 “第一个叫风的玩笑，不需要任何道具，方法很简单，只要召唤出你的魔印（就是那个五芒星★），然后从远方随意对着欲施咒者吹气，如果对着脚踝集中吹气就可以使他跌倒，这可以训练你的魔力流畅度，自由发挥吧！” “第二个叫遗落的礼物，是诅咒的符纹，首先需要一张纸，剪出一张尺寸ok的小纸门，在纸门上画上自己的魔印，最后只要把小纸门当符咒一样扔到那人丢掉的垃圾上，垃圾就会回到那人身上～嗯嗯，如果他丢了保险套，那保险套就会黏到他身上，想想就很逗趣吧！是整人的不二法宝喔！^^” 看完这两个令人啼笑皆非的魔咒，冯茜莺下意识就想到冯谦人，恩，整人法宝，自由发挥。 她看向最后一则，茉莉芳香难得用语重心长的口吻写道：“不过咒语不一定百试百中，重要的是看你，魔印随着你的心情而变化，如果你真的无法压抑愤怒，那就使用我给你的整人咒语，适当发泄一下吧！尽量不要再魔力失控，如果不小心使用魔力太强的诅咒，那诅咒就会反噬身体，造成很严重的负担，千万要注意！！” 发烧断断续续、病了将近一个月的冯茜莺这才恍然大悟。 她放开鼠标，整个人往床上倒去，满脑子是说不出的心烦气燥，五年以上的科学教育让她还是不太敢相信，下意识就想找出这些“魔法”的破绽。 但事实上，她无从辩驳，一切都在她的真实生活中上演，更不用说现在家里还住了一个活生生的证据！ 于是在科学和现实的冲突结果下，冯茜莺睡着了，一觉就睡到了晚上，好不容易醒了，在床上发呆一会，突然听到外面有交谈声。 她走下床凑近去听，先是听到许依林的声音。 “方才看茜莺在睡觉，那就我们三人出去吃吧。司晴，喜不喜欢吃泰国菜？” “都可以，谢谢阿姨。”说完，少年又很体贴补充一句：“不叫茜莺醒来吗？万一她醒来饿了……” “不用那么麻烦！”冯谦人不耐烦打断他道：“厨房里有温粥，她自己会去吃，而且今天许姨特别下厨，她也没吃多少，八成没什么胃口吧。” “唉……”许依林似乎很伤心：“那孩子………反正粥都温好了，应该没关系，我们快点出去吧，那家餐厅在用餐时间都是爆满的。” 三人一句接着一句，渐渐没了声音，只听到大门关上，室内终于归为一片寂静。 冯茜莺靠在门口，她闭起眼睛，感觉到右手已经炙热成一块木炭，掌心的烙印正在攫取着她的血肉。 阿，随着心情变化？原来那么简单阿…… 她张开眼睛，在热度即将延烧至眼睛前，对着前方窗户用力吹了一口气，几乎不抱什么期望………. “哐！”玻璃窗瞬间碎裂，似乎有能量在碎片间飞快流窜，折射出无数的火花。 冯茜莺只觉得眼前一亮，但又很快黯淡下去，一切自动归于平静，玻璃的碎片四散在地，空心的窗户张口呼啸着，窗帘也被扬起巨大的波澜。 冯茜莺愣愣站在满地碎片前，看着那一口气所造成的结果。方才她所吹出的气息似乎还没完全消去，随着玻璃窗破裂后，房内刮起一阵难以察觉的细微旋风，书桌上的纸张跟着风的轨迹飞舞，纷纷往空掉的窗口振翅飞去。 过了几分钟，冯茜莺将碎屑扫干净，并用报纸小心包好塞进垃圾桶里，她拿起手机开了聊天室，给茉莉芳香发了一句： “可以顺便教我修复物品的魔咒吗？在线急求！>口<” 第九章 上学 隔天一早，冯茜莺早早起床， 楼下，冯谦人还没起床，许依林正在准备早餐，冯岳一向习惯早起，这会已经拿着报纸看，没想到看着看着，就看到小女儿背着书包走下楼来。 冯岳没有说话，但还是难掩惊讶，冯茜莺以前沉迷打游戏，老是打到半夜两、三点，隔天醒来都是要人三催四请的，后来次数太多干脆不叫了，现在重病一场后倒是变了许多，冯岳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冯茜莺和两人打了一声招呼，就坐下来吃早餐，过没多久，冯谦人下来了，他看到冯茜莺时有些惊讶，似乎也和冯岳有相同的心情。 冯茜莺吃完饭后，就急忙背着书包出门了，今天她格外期待上学。冯谦人吃到一半，看她要走，正想说什么，刚好洛司晴下来了，冯谦人立刻分了神去招呼他。 洛雪芹看着冯茜莺轻快离去的背影，不禁眯了眯眼，表情若有所思，但听到冯谦人在叫他，立刻回神对众人微笑问候， 他瞥见正在看报纸的冯岳，便状似不经意和冯谦人讨论了几个热门的社会议题，许依林正好端着另一盘早餐来，一听也立刻加入他们，最后连冯岳也放下报纸，插/进他们的讨论，四人谈吐不凡，气氛和乐。 冯茜莺对后头的事一无所知，昨天她剪了好几扇小纸门，现在捆成一小迭收在口袋里。就等着今天有人来招惹她，好让她下咒。 公交车摇摇晃晃，上头挤满了人。 冯茜莺被挤得正难受，突然感觉到屁股被人一摸，她反应过来不禁大怒，同时，手掌再度热了起来，想必是烙印又浮出来了。 冯茜莺咬牙忍着，尽量不让自己失控………. “噗哧！” 车身一震，整辆公交车似乎下沉了一点，前面的司机突然低声骂道：“该死！” 只见他打开车门，下去看了一下，上来就和乘客说：“抱歉！车子爆胎了，请大家下车，去前面的公车站等下一班好吗？” 不少抱怨声此起彼落，冯茜莺背部已经一身冷汗：不甘她的事、不甘她的事、不甘她的事。 她心虚地走下了车，看了看手机，时间还可以，离学校也就只剩一个公车站牌的距离，快走绝对赶得上。 “冯茜莺。”她才没等几步，身后就有人叫她，一转头竟是两个班上的女同学。 感谢作哥哥的冯谦人无理取闹，冯茜莺从小就有的自闭症再度恶化，一些老毛病三不五时跑出来，最让冯茜莺烦恼的就是像现在，她看着那两张模糊不清的人脸，忍不住苦笑。 明明只看细部还是能分辨出鼻子、眼睛、嘴巴等五官位置，但合在一起看就变得模模糊糊，好像有只手拿了块镜片挡在自己的眼前，那些人脸都被放远了无数倍。 冯茜莺眯起眼，努力眨了眨，感觉却像在看水面上摇晃不清的倒影，她认不出这两位同学。 “茜莺？”其中一个黑色短发先出声，冯茜莺立刻分辨出她的声音，是叫蓝皖容吧？记得她平时对自己不错，大概是班上对她还算客气的少数几人之一。 “早安，皖容！”冯茜莺松了一口气，起码可以听声音认人，她可不希望被别人发现这怪毛病。 蓝皖容微微笑，冯茜莺回想了一下，她记得蓝皖容有酒窝，笑起来应该很可爱，可惜，她没能与她多认识，国中两年过去，她都是与洛雪芹形影不离……. “皖容走吧！快迟到了”另一边站着的女生显得很不耐烦，冯茜莺想了想，是叫沈欣仪吧？看来是不太高兴蓝皖容主动对自己搭话。 “同间教室的，一起走吧。” 蓝皖容也不知道是不是没长心眼，突然这一句把冯茜莺和沈欣仪吓了一跳。 冯茜莺有些受宠若惊，沈欣仪则是大吃一惊，赶忙拉着蓝皖容，硬是往前面走去，冯茜莺还能听到她们的对话。 “不要命呀！跟那种人进去…….班上的人误会怎么办！” “不会吧！欣仪，你真的相信那些荒谬的谣言？” “哼！有什么不能相信，她对雪芹做的事大家都有看到！这种人很恶心的，表面上跟你装乖，私底下却在嫉妒，真不知道为什么失踪的人是雪芹不是她……” 完全颠倒了阿，那段形容才是洛雪芹吧…….冯茜莺叹了一口气，露出无奈的微笑，她下意识翻起手掌，果然，泛着鲜红的烙印彷佛花苞般绽放开来，艳丽夺目，蓄势待发。 礼拜三是制服天，沈欣仪穿的是白衬衫搭制服裙，制服的裙子很短，显然是去外面店家修过的，露出两只又长又细的美腿， 经过昨天的爆窗惨剧，冯茜莺可不敢直接对着人，她只能远远朝着沈欣仪的鞋底吹气，期待有什么效果……. 一阵强风掠过，路人纷纷弯下腰，蓝皖容也立刻低下头，挡了一下头发，沈欣仪下意识就要往裙下遮……………… “阿阿阿阿！！！” 沈欣仪大叫一声，死命要把裙子往下拉，她的裙子竟是被风整个穿了上来！完全失去遮掩的作用，露出一件粉红色的内裤，上头还有卡通图案，把她的小屁股包得饱满圆嫩，像颗刚采下的水蜜桃似。 “哇哇哇！！看那个女生！” “屁股不错看喔！！哈哈哈哈！！” 路过的男生纷纷朝她嘻笑怒骂，沈欣仪眼睛都红了，她急着想把裙子拉下，脚下却似乎摆了一台电风扇，裙子像把炸掉的伞固执地往上竖。 一旁的蓝皖容没见过这等怪事，先是看得目瞪口呆，回神只能勉强用书包帮她遮住。 裙子还是拉不下来，沈欣仪急得要死，只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她干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抓着裙子，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糟糕！玩大了……冯茜莺吐了吐舌，赶忙走过去把外套脱下来，顺手扔给蓝皖容，自己则心虚逃进校门。 蓝皖容接到外套，也来不及对她感激一笑，立刻用外套遮住沈欣仪的下半身，过不久，上课钟响，围观的人也散了，蓝皖容才扶着哭哭啼啼的沈欣仪起来，两人对方才的怪事都是闭口不谈。 冯茜莺一进教室，就忙着清理自己的座位；抽屉的东西都被人翻了出来，乱七八糟地散落一地，椅子和桌子也被推倒，还有好几团垃圾被扔到位子上，明显是一场恶意的捉弄。 冯茜莺扶起桌子，上头不知道被谁用红笔写上“杀人凶手”这四个大字。 差一点就要失控，国文老师正好进来，冯茜莺暂时忍下。 第一堂是国文，冯茜莺打开国语课本，正要跟着老师的指令翻页，一看，右手几乎要燃烧起来，上面的课文被人用红笔涂得乱七八糟，冯茜莺一页一页翻，竟然只有最后三页幸存下来。 越是翻到后面，红笔的颜色也略淡，显然快被涂到没水了，冯茜莺突然不气了，反倒是佩服起那人的毅力了，大概是某个暗恋洛雪芹的小男生吧，所以她现在是被当成夺爱之仇？ 冯茜莺叹气，她转开水瓶，正想施一个清水修复咒，站在讲台上抄重点的秦老师突然厉声道：“不是说过上课不要喝水吃东西吗！” 冯茜莺大惊，立刻把水瓶放下来，她望着秦老师灰色的背影，心下觉得奇怪，难不成是背上长眼睛？ 像是感觉到冯茜莺的疑惑，秦老师突然转头，把冯茜莺的小心脏吓得砰砰乱跳。 秦老师是新进来的，长得年轻漂亮，一头披肩长卷发很有书卷气质，就是对学生的要求最严苛，老是能在走廊上听到她在训斥其他班的学生。 就在冯茜莺以为自己要被叫起来罚站时，秦老师严厉的目光在扫到冯茜莺时微微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转开，继续上课。 冯茜莺松了一口气，却似乎听到有人小小声啧了一声。 她低下头，看着手上面目全非的课本，用水瓶盖呈了一些水，仔细抹在手上，然后盖上课本，用一掌的水抹了一遍封面。 “恢复如初。” 再度打开，已经是全新的课本了，就是因为魔力不够熟练，书角边缘泛着水印，冯茜莺笑不到三秒，往前翻了翻，连同以前的笔记也通通不见了…… 冯茜莺一时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能想着一会下课找蓝皖容借课本补救。 第十章 遗落 一下课，冯茜莺观察了一会，趁着蓝皖容身边没人时，她走上去小小声道：“皖容，可以借一下国文课本吗？我上个礼拜请病假，进度落后了一大截。” “没有问题，明天上课前还我就好。”蓝皖容抬头看了一眼冯茜莺，突然有些惊叹道：“茜莺你绑马尾很好看呢！浏海也别遮着，我桌上有发夹，跟我来，顺便把课本拿给你。” 蓝皖容可没有在客套，今天冯茜莺把那头厚重的长发绑成了清爽的马尾，露出尖瘦的下巴，走起路时马尾就在后面翘阿翘的，十分可爱。 冯茜莺一听立刻觉得脸烫，她羞赧地低下头，从小到大她很少被人赞美，即使是以前虚伪做作的洛雪芹也只顾着自己好看，根本不会在意她哪天穿了什么、打扮得怎么样。 蓝皖容觉得她害羞得可爱，不禁笑了她几句，但也引来旁人的注意。 在蓝皖容带着冯茜莺来到座位上时，有几个女生朝她们走来，冯茜莺一紧张，又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她注意最前头的女生绑着包包头，应该是班长黄雅婷。 “要上课了……之后再说吧。”不想牵扯到别人，冯茜莺下意识后退，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只听啪的一声，一枝红笔滚到她脚边，冯茜莺一愣，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洛雪芹除了敷衍自己外，在班上最要好的朋友就是班长黄雅婷了。 她抬头，依旧看不清那些女生的脸，只是感觉水面在扭曲和浮动，她们应该是在笑……… 右手迅速烫了起来，冯茜莺竟然很冷静地捡起笔，她在手上划了划，果然没水了。 这时候有两个选择摆在面前，第一就像平常一样摸摸鼻子离开，第二就是拿着红笔大声质问。冯茜莺偏向第二，她很想当面把所有事说清楚，让那些人放弃那些可怕的猜疑，不要再用这些无聊的小手段折磨她。 但最后，她摸了摸喉咙，感觉每一寸肌肉都在锁紧，顿时也心冷了。 是阿，她的身体很早就放弃，拒绝再为自己出声了。 冯茜莺不觉得失望，这场景对她来说很熟悉，大概在她七岁时，哥哥冯谦人摔坏冯奶奶的遗物；一片漂亮的瓷盘。那时的小女孩还搞不清楚状况，瓷盘的碎片就莫名其妙出现在她的房间内。 父亲威怒的斥责、哥哥威吓的眼神，年幼自闭的冯茜莺想说又不知道要怎么说，后来就真的说不出来了。 上课钟响了，冯茜莺回到位子上，她紧紧握着炽热如焦炭的右手，双眼四处乱瞟，以免那个鬼爆裂咒又不小心锁定某物，或………某人。 一整天下来，冯茜莺都心不在焉的，上课的笔记也没作多少，糊成一片的人脸彷佛都在嘲笑她一样，冯茜莺很难控制情绪专心下来，她变得有些疑神疑鬼，深怕一个不注意就不小心把人给“爆裂”了。 到了下午的休息时间，冯茜莺点着手机上的时间，有些心烦气燥，刚才数学老师说要小考，但她有整整一个礼拜的课没听到，下课想起身去问同学，又很快感觉到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根本不给她活路的机会，也只能老老实实待在位上。 她看着手机上茉莉芳香暗下的头像，打了一句：有可以专心不被干扰的咒语吗？ 起码让她好好背下几个公式吧！ “陪我去厕所。”那是黄雅婷的声音，本来还在发呆的冯茜莺突然灵光一闪，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看着黄雅婷的背影和一个女同学离开教室，不禁把手伸向口袋，摸了摸那迭符咒，随即壮起胆跟了上去。 黄雅婷大概是那个来了，女同学递给她一片卫生棉，自己在外面等，一看到冯茜莺过来，立刻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傲慢挑衅的模样，冯茜莺看不清她的脸，自然不会在意。 她表现得泰然自若，打开水龙头洗了一下手，往合作社方向的走道走去，事实上，她正竖耳凝听后面的动静。 “咦？那是冯茜莺吗？” “别理她，对付这种人不需要动嘴，对了，你红笔用完了吧？我再借你一支。” “呵呵呵…….” 冯茜莺背后三条线，倒不是被气出来而是无奈，她看起到底是有多好欺负阿？直接在她背后讨论要整她的事行吗？ 算了。 等两人走远，冯茜莺赶忙奔回厕所，捏着鼻子，一间一间搜，幸好已经过下午打扫时间，垃圾桶就只有几团卫生纸，冯茜莺很快就找到黄雅婷使用过的厕所。 她拿出那只红笔，紧紧握在手上，手掌立刻一片灼热，冯茜莺挑挑眉，左手随即抽出一片小纸门，在垃圾桶上方放开，纸片轻飘飘地落在那片没怎么包好的卫生棉上。 冯茜莺细睛，正想仔细观察，突然，上课钟响了，她分了神，一回头，垃圾桶只剩下几团纸屑，纸片和卫生棉都不见了，冯茜莺心一跳，决定要放慢回教室的速度，好制造不在场证明。 她先冲去合作社，买了一包十块钱的饼干，接着才装作没注意到上课，急急忙忙赶回教室。 教室内并没有什么异状，冯茜莺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她坐在位上，直到地理老师来，她打开课本试着专心下来…….. “冯茜莺。”地理老师点到她，似乎有些意外：“咦？好像很久没看到你了，你请了多久的假阿？” 冯茜莺抬起头，感觉到周遭的视线，不禁有些紧张，喉咙又卡死了….. 黄雅婷和几个人交换视线，嘴角不禁勾起，她突然举起手道：“老师，冯同学大概是担心失踪以久的洛同学，自己请假出去找人了吧！毕竟她们是好朋友阿!”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许多人的讪笑，黄雅婷每句话都在打冯茜莺的脸，直指冯茜莺的嫌疑。 地理老师却没注意到什么不对，身为班长，黄雅婷自然可以代为回答，只是忍不住叹气：“还是没有洛同学的消息吗？”老师都喜欢品性兼优的好学生，洛雪芹功课很好，自然颇得老师喜爱。 随着老师开始上课，教室慢慢安静下来，只剩下几句话还在碎语着洛雪芹失踪一事，冯茜莺本来羞愤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她有些愧疚、又有些得意，脑中不禁浮现出那修长的少年躯壳，如今里头住的便是众人心心念念的月光白雪…….. “冯茜莺，请告诉老师，台北主要地形是什么？” 冯茜莺一抬起头，就对上地理老师的笑脸，地理老师是胖胖的中年人，带着眼镜看起来很和蔼，就是喜欢上课对学生发问，尤其是发呆没在听课的学生。 太简单了！送分题，一定要说出话来！冯茜莺握了握拳，她看着地理老师，尽量不受其他人的影响，正要开口……. “盆地！”见后面的人顿了几秒，黄雅婷立刻站起来抢声答道，她回头不忘给冯茜莺挑衅的微笑，但却对上后排同学们一张张古怪难看的表情。 “阿！！” “什么东西阿！！” “好恶心喔！！” “那是……卫生棉？” “用过的！！好恶心！！快拿下来拉！” 黄雅婷还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她的位子在讲堂正前方，随着她东张西望、不明究理的转身查看，以她为中心的四周陆续传来惊叹声和作恶声，她隔壁的同学也立刻尖叫道：“雅婷！你的背上！” 黄雅婷往背部一摸，果然摸到一片薄薄、软软的不明物，那触感是如此熟悉，彷佛是她方才在厕所里换下的………. 黄雅婷的脸色瞬间像吃了大便一样难看，她也来不及管这件事有多么古怪，只是一个劲的想把卫生棉拿下来，但任凭她两手都搁在后面去，都快成高级瑜伽的姿势了，那片卫生棉就是怎么样也扯不下来，死死固在她身上。 冯茜莺在后排看得目瞪口呆，根本笑不出来，她没想到原来所谓的“遗落的礼物”是这样整人法！被施法的卫生棉就像黏苍蝇纸死命卡在黄雅婷的背上，不过重点还是它用过没包好！！随着黄雅婷的挣扎整片展开…….. 看了一眼，冯茜莺抖了一下，赶忙转过头，说服自己那只是一片有红色斑点的白蝴蝶。 黄雅婷的举动在众人看上去实在诡异，但没有人愿意上去帮她，开玩笑，那是她自己用过的卫生棉哎！谁敢碰阿！ “黄同学！可以请你去厕所处理吗！”地理老师面对着黑板，不敢转身过去。 黄雅婷跺了跺脚，急得哭出来，她拿起外套遮住她的背部，从位上落荒而逃，随着她的脚步声远离，还是能听见她在走道上撕心裂肺的哭声，甚至惊动到隔壁，两位老师跑过来关切，弄得地理老师一个头两个大。 这一堂课大家异常专心，没有人愿意回想方才那件事，因为实在太伤害眼睛了。 冯茜莺完全没了上课的心思，她就这样默默发呆了一节课，回过神来已经到了最后一节课。 黄雅婷没回来，听旁边的同学交头接耳，似乎是早退了，大部分的人都认为是她换卫生棉太不小心，至于为什么会跑到背上，还大喇喇贴在上面展示，那就要问黄雅婷她自己了。 第十一章 大地元素 一整天下来出了太多事，甚至在晚饭时间看到冯岳提早回来，冯茜莺也没什么反应，她不时用筷子戳饭，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冯岳正和许依林说话，突然瞥见心不在焉的冯茜莺，发现她碗里的菜还满满一碗，都没什么动，不禁皱眉关切：“学校还好吗？” 冯茜莺猛然回神，随即挤出笑容道：“还、还好！” 坐在她对面的冯谦人觉得不对，正犹豫要不要插嘴，但转头对上洛司晴阳光的微笑，下意识就将那股担忧抛在九霄云外，继续和洛司晴聊着棒球赛。 冯茜莺听到他们的对话，心底有些惊讶，没想到洛雪芹竟然懂男生的玩意，果然是天生演技派的，以前是温柔体贴的好闺蜜；后来变成楚楚可怜的弱女子；这下演起一个开朗阳光的大男孩也是毫不费力，也许当初把她变成中年大妈，她连广场舞都跳得出来……. 饭后，许依林端来水果，冯茜莺客气吃了几块，就借口明天有考试躲回房间了， 洛雪芹见她还是一样孤僻，原本的猜疑也散了不少，她主动帮许依林收拾碗盘，回头还能和冯谦人说说笑笑，冯岳打开电视，客厅里顿时充满了欢笑声，温暖和乐。 一坐上书桌，冯茜莺便拿出数学课本，拍得一声打在桌上，老师说要考的页数一共有十多页，等于是一整个单元的复习考，冯茜莺努力定下心神，但一看到那些数学式子，她的脑袋就开始打结，过了五分钟，心绪已经飘到遥远的宇宙外。 回过神，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冯茜莺翻了几页，还不到要考内容的一半，不禁心灰意冷，她拿起手机，倒头往床上躺去。 “登登！！” 茉莉芳香正好敲她，冯茜莺好奇点开。 [好友]茉莉芳香：阿阿～都忘了你还是学生，需要专注力吗？心神稳定需要依赖大地稳固，我有大地元素的药草汤配方喔～等等抄给你。 冯茜莺睁大眼，不禁兴奋起来：“喔喔！是要调配魔药吗？” 她看了一眼桌上那本孤单的数学课本，立刻低头回道：“快！我等！” [好友]茉莉芳香：“燕麦、玉米等五谷为主汤，在搭配艾草作药引，没有艾草可使用蕨类植物，需要多少量自定，但五谷和药草必须维持7:3的比例，药草绝不能超过五谷，记得在果汁机上用红笔划上你的魔印（五芒星★），物品被烙上魔印就会变成你专属的工具，再来才把材料通通倒进去，加入温水搅拌一分钟即可。” 冯茜莺的确很想准备明天的小考，但还是忍不住怀疑打回去：“那…….真的能喝吗？” [好友]茉莉芳香：“本来是不能，但加入你的魔力后就是可以喝的魔药了，就是味道不好，想增味可以在月光下使用果汁机，混合着月光搅拌进去会有好喝的甜味喔(^_^)～～” “干么那么麻烦，我可以加糖阿！－ －|||” [好友]茉莉芳香：“不行阿！！乱加人工化合物魔药会变质阿！你应该不想要你的胃爆炸吧？离满月还没过多久，下旋月还算亮着的，试试看吧！(>﹏<)” 冯茜莺耸耸肩，反正是读不完了，试试也无访，她和茉莉芳香说了一下，便把聊天室头像调成忙碌，小声打开房门。 外面的客厅一片漆黑，楼下的冯家夫妇已经睡下了，楼上只有冯谦人的房间还亮着，高中课业忙碌，他几乎都会熬夜赶进度。 洛司晴的房间也是暗的，冯茜莺看了一眼这才彻底安下心，她像一只小老鼠一样钻进厨房。许依林喜欢网上购物，厨房很多厨具都是网上来的，其中有两台果汁机，一台是买锅具附赠的，没用过，是全新的。 冯茜莺又拉开冰箱，发现有一根玉米，但燕麦？找遍冰箱，只找到一个盒装的五谷米，摇了摇还剩下一半，是许依林减肥失败不要的，全部用掉应该没关系。 艾草自然没有，现在才五月，离端午还差得远。冯茜莺只能去阳台上的盆栽找，幸运的是上礼拜阴雨绵绵，盆栽里长了很多杂草，其中就有喜爱湿冷的蕨类，冯茜莺不客气拔了好几株，拿到厨房仔细清洗干净。 抱着一堆东西回到房里，冯茜莺将门锁好，看着一桌的材料，心底有了一种诡异的充实感，感觉她好像正被某人引导进一个奇幻如哈利波特的世界。 除了玉米有些费工夫外，她很快就将所有材料集中在透明的塑料盒里 ，并在果汁机上划上五芒星符号；她还特意划歪以符合原貌。 一切似乎都准备就绪，冯茜莺蓄势待发，正想按下按钮，床上的手机一震，茉莉芳香在敲她：“登登！” 冯茜莺立刻打开。 [好友]茉莉芳香：对了，忘了问，今天咒语好吗？ 冯茜莺回忆起学校，还是心有余悸，回道：“一个被吹得掀裙子，另一个的卫生棉被公众展示，我好有罪恶感怎么办？qaq” [好友]茉莉芳香：哈哈哈哈哈w你真是太有创意了！！ 冯茜莺翻白眼，回道：“你教我的咒语好像有点狠，感觉自己好邪恶！” [好友]茉莉芳香：才不会呢！那些人都对小茜做了不好事吧？ 冯茜莺挑眉，试探回道：“你又知道？也许我本来就是个坏人～” [好友]茉莉芳香：呵呵，我们网聊了一年，你的个性姐姐我早就摸透透了！说好听叫温柔，说难听就叫懦弱，不然你的魔力也不会以那种形式诞生。 冯茜莺捉到一个关键词：“魔力还分形式？” [好友]茉莉芳香：自然啰，魔女的世界是很宽广的！魔力依照媒介本身的特质变化形成。你的是以愤怒为触发点的魔力，威力强大，却也伴随着限制，几乎只能在防御的情况下使用，那两个人一定是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所以魔印被诱发出来，你才能顺利施咒吧？ 确定对方的身份，冯茜莺深吸一口气，打了短短一句：“那你呢？你的魔力是什么？” [好友]茉莉芳香：“……….小茜好讨厌！又套我话，不理你了，” 说完，对方就下线了，冯茜莺眨眨眼，这是在保持见面前的神秘感吗？ 不过，很快，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十二点，冯茜莺回过神，迫不期待按下果汁机。 “矶矶矶矶矶矶！！！！！”果汁机的搅拌声震耳如雷。冯茜莺大惊失色，也忘了按暂停，跺脚急道：“该死！安静！” 只见红光一闪，那枚复制上去的五芒星亮了一下，像是接收到冯茜莺的话，果汁机竟然真的瞬间静音了。 “………”冯茜莺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等她回过神来，果汁机里已经呈满了浅褐色的液体，看起来就像脏兮兮的泥巴水，完全让人提不起胃口。 时钟还在喀喀喀的转动，冯茜倒了一杯出来，也不敢闻就捏着鼻子抿了一口。 涩！好涩！！！不块是大地元素，和吃土差不多！！ 冯茜莺一边喝了几口，一边重新把杯子放回去，就这样来来回回，杯子还有三分之一左右，大概连老天爷也被她弄烦了，被清水修复咒复原的窗户无比澄澈，就在冯茜莺转头瞬间，一小片月光照了下来。 阳台那照得更清楚！冯茜莺二话不说捧着果汁机夺门而出。 当看着果汁机在月光下将灰土色的液体搅成淡淡的金黄色时，冯茜莺对茉莉芳香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她倒出一小杯小心品尝，之前那股涩味已经消失了，取代而之的是一股麦茶般的清甜味，彷佛真的是用一束束成熟稻麦催发出来。 冯茜莺晚餐没吃多少，这一下来了食欲，一下就把那杯魔药喝个精光。 “你在干么？” 背后突然有人的声音，冯茜莺被吓了一大跳，手上的杯子差点扔掉。 转身一看，冯茜莺心下不妙，来人竟然是洛雪芹！ 身姿修长的少年就站在阳台门口，他穿着单薄的白t恤和短裤，头发凌乱翘起，伸手揉了揉眼睛，似乎是被方才果汁机的动静吵起来。 “你……..”冯茜莺一紧张又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眼看对方神色越来越清明，目光也跟清亮起来，冯茜莺守着背后的果汁机，插头接在厨房没办法藏起来，她压力越来越大，甚至连少年的脸也开始模糊起来。 “那是什么？”洛雪芹嗅了嗅空气，似乎闻到了香气，她目露怀疑，打量着神色紧张的冯茜莺，不禁轻勾嘴角。 她凑上去，冯茜莺立刻拦住她，标准的欲盖弥彰。 两人缠斗了一会，洛雪芹仗着少年挺拔高大，一下就把冯茜莺推到旁边去。 她一瞧，不禁失了兴致：“果汁机？你饿了？” 冯茜莺被她推得撞到洗衣机，不由得一怒，手上一烫，便对着少年光凉的脚底吹了一口气。 洛雪芹正想打开果汁机，检查里面残余的金黄液体，突然觉得脚一个悬浮，整个人往旁边一倒，碰地一声，一张脸就与磁砖来了个亲密接触。 看着洛雪芹在自己面前“五体投地”，冯茜莺吐了吐舌，没想到那么顺利，不过如果对象是洛雪芹，她应该可以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施咒吧？谁叫这人的一举一动几乎都是在挑衅她呢。 第十二章 好转 洛雪芹被摔得头昏眼花，好不容易爬起来，左眼还睁不太开，耳边充斥着冯茜莺的低笑声。 冯茜莺几乎快笑趴在地上，原因无他，而是洛雪芹被摔得鼻青眼肿，一只左眼就像上失败的眼妆，青了一大块。偏偏她站起来又摸手摸脚，畏畏缩缩，顶着大男孩的身体却作小女生的姿态，让冯茜莺一时间止不住笑。 “恩……”洛雪芹的情况的确不太好，她摔得昏头，一下也分辨不清方向，眼看又要撞上洗衣机，这时冯茜莺笑够了，难得好心拉她一把。 洛雪芹被摔得挺惨的，两只眼睛都有些睁不开，走起路来跌跌撞撞，冯茜莺看着少年瘀青的左眼，不知怎么心底有一种异样感，好像她本来就该摔青一只眼睛…….. 怕把她落下明早被告状，冯茜莺抱着看够戏的好心情，开了厨房的小灯，让洛雪芹先找椅子坐下。 以前小时候常被冯谦人欺负，家底也没有大人看顾，冯茜莺对一些小打小伤还是挺有经验的，她拿了块冰毛巾示意洛雪芹敷在瘀青的眼睛上，发现她下巴和脚上都有擦伤，便取了纱布和食盐水，先替她消毒才来包扎。 冯茜莺作得很自然，丝毫没有不自在，大概是看洛雪芹已经被她整成那样，冯茜莺对她的厌恶减了不少。 她现在只是想快点解除诅咒，把完整的洛家姐弟打包送回洛家，然后从此两清，分道扬镳。 在冯茜莺大施手脚时，洛雪芹反常沉默了下来，她就这样坐在椅子上乖乖让对方包扎。过没多久，冯茜莺觉得气氛太安静，想说是不是脑袋也摔昏了，不禁抬头看她一眼。 只见少年一双眸子沉甸甸的，彷佛两块黑玉，直盯着自己拿着棉花棒的手，冯茜莺以为是自己弄痛他，下意识放轻动作。 “就这样了。”喀嚓一声剪掉多余的纱布，大功告成。 冯茜莺满意地点点头，眼角不经意扫过挂在墙上的时钟，不禁骂出声：“糙！已经一点了！没时间了，你回去睡吧，以后不要多管闲事，小心在青上几块！” 她把洛雪芹推回楼上，自己跑回去收拾厨房的混乱，过了一会才上了二楼，却发现洛雪芹竟然还站在走道，没有回房睡觉。 昏暗的走廊上，少年支身一人，单薄的背影彷佛有无尽的冤屈，阴沉沉的气氛把冯茜莺吓得差点叫出来，看清是洛雪芹后，立刻对他又踢又打，要他滚进去。 好不容易回到书桌上，冯茜莺觉得右手还有些烫，但她还是乖乖拿起课本，准备作最后半个小时的挣扎，起码不能拿鸭蛋，留些分数还能好好跟老师解释。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杯大地元素的影响，冯茜莺变得踏实许多，竟再也没有分神，她跳过累坠的文字讲解，直接看公式和范例，不到半个小时就看完了三分之二。 到了两点的时候，她顺利读完整个单元，效率远超之前，就是可惜还有几页的补充讲义没看完，冯茜莺想了想就抛到脑后，反正小考的基本分拿到了，段考前在恶补上来就好。 隔天一早，满身纱布的狼狈少年自然得到冯家人的同情和关注，冯谦人还一个劲地围着洛司晴套话，话里话外都是直指冯茜莺的嫌疑。 冯茜莺一口豆浆差点吐出来，洛司晴那身子又不是站得让女孩子踢的瘦竹竿，那一米七的身高跌倒也可以压死自己好嘛！ 偏偏洛司晴一副欲言又止的作态，冯谦人立刻瞪向冯茜莺，没等他开口，冯茜莺就背起书包道：“今天早上有小考，我出门了，掰。” 比起以往的唯唯诺诺，病了一场的冯茜莺性子变得越来越冷淡，冯岳虽觉得不对，但也总比以前那个抓着喉咙要死要活的疯样好上一些。 其实冯茜莺不是不生气，只是昨晚的魔药效力太猛，冯茜莺一大早就开始跑厕所。她疲惫不堪，满脑子都是考试的内容，根本没心情吵架，只是在心底骂自己犯贱，非要帮那只白眼狼。 洛雪芹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这才抬起头，对冯谦人微笑道：“是昨晚拿书时摔到，躺了太久，手脚还是有些不利落，让你们担心了。” 坐在公交车上，冯茜莺摸着干扁的肚子，但想到还有满满一天的主科轰炸，她果断从书包里拿出水瓶，打开瓶盖一阵麦香扑鼻而来，没错，那就是昨晚剩下的魔药。 冯茜莺深刻体会它的威力，特别把它温好装瓶，想着就用这个战斗一整天。 刚喝下去没什么效果，只是当冯茜莺拿出讲义想说临时抱佛脚时，效果就很明显了，她的注意力全部被锁在讲义上，要不是公交车司机熟知学校的路线，从车上的广角镜认出她身上的制服，提醒她下站，冯茜莺搞不好会因此坐过站。 比起先前，今天大概是冯茜莺最平静美好的上学天了，因为昨天黄雅婷夸张的“演出”，班上都在议论纷纷，没有人有心思去折腾她 班上近一个月都不太平静，有人开始把几件事穿凿附会，说二零五教室位置不好从以前就闹鬼，不然班上的同学也不会接连出事，先是失踪的洛雪芹，再来是陈安萍的水瓶莫名爆炸，波及一堆同学，昨天还有黄雅婷的脱序表现………. 在第三节数学课前，冯茜莺听到的谣言已经变成了洛雪芹带着黄雅婷几个女生在教室玩碟仙，无意中惹怒了鬼神，又送不走，所以才接连出事。 一张数学考卷发下来，冯茜莺在脑中回忆了一遍昨天算过的公式，当下只觉得神清气爽，提起笔一口气接着题号算下来，直到了最后一大题，她才顿了顿，倒不是被难住，而是因为这一题根本就是补充讲义上的题目，只是改了数字和加减符号，内容和公式大同小异，但老师显然认为是重点之重点，一小题就算了整整十五分。 冯茜莺是第三早交卷的，比起前面两个犹疑不定，她爽快果决的态度让彭老师不由得眼睛一亮。 方才他就特别注意冯茜莺，只见那小孩自信满满、下笔如神，彭老师立刻在心里给她盖上认真读书的好宝宝印章。无关歧视，实在是他教了太多班级，根本没时间去记学生的名字，一般都是用上课态度和考试成绩凑合记着。 魔药的威力持续发威，一整天下来，冯茜莺都异常专注，她坐得笔直，眼睛直盯着黑板。 她目不转睛、手不释笔，和那些偷聊八挂的学生呈现强烈的对比，几堂课下来被几科主课的老师加了好多印象分，就连教英文的班导李老师也关注起冯茜莺，心底嘀咕一个礼拜不见就像换了一个人，似乎变得可爱认真了起来，难不成是烧着烧着就开窍了？ 冯茜莺没感觉到老师对她的态度，只是在看到蓝皖容带着沈欣仪来找她时惊喜了一下。 蓝皖容是班上前三名，她认真勤学，一向习惯把上课重点另外再抄一遍在笔记本上，这次她就直接递给冯茜莺一大本笔记，说是开学到现在的笔记都在里面，让冯茜莺缺哪一块就补哪一块， 对此，冯茜莺无比感激，她的成绩在中后段，上课老是心不在焉，还真的漏了不少重点。 而沈欣仪是来将那件应急的外套还给她，接来一看，还是洗过烫过的。 沈欣仪表现得很别扭，说起道谢的话来扭扭捏捏的，还要蓝皖容帮她接完话，看起来不怎么有诚意，倒是原本看向冯茜莺那股鄙夷已经消失无踪，显然是真心感谢冯茜莺。 冯茜莺被她这一说，不禁红了脸，心也跟着加快，但可不是害羞，而是心虚。 沈欣仪见她羞赧的模样很可爱，忍不住笑了一声，倒是拉近了彼此原本的距离感。 放学后，蓝皖容和沈欣仪就来找冯茜莺一起去公车站， 冯茜莺平常在班上都很安静，所以都是两人围着她问问题，当然，一不小心就聊到洛雪芹的事。 也许是魔药残留的影响，冯茜莺回答得还算镇定，她很坦白承认自己暗恋过李杰晟，但也真的不知道洛雪芹和李杰晟秘密交往的事。冯茜莺没有在话中怪罪洛雪芹，反倒是以退为进，反省自己太过孤僻，才会不知道这个班上公认的秘密。 蓝皖容和洛雪芹不熟，听完就表示十分同情冯茜莺，而沈欣仪也只是人云亦云，事实上她还有些嫉妒洛雪芹的人气和美貌，所以听完立刻改变态度，打着早恋不好的观念，把洛雪芹从头到尾狠狠批评了一遍，只差没直接骂她荒淫无度。 今天过得不错，冯茜莺和二人挥手道别，坐上了公交车，笑容满面。 吃晚饭时，冯茜莺的好心情引起冯家人的注意。 以前的冯茜莺阴郁沉默，让人难以亲近，加上课业又不突出，所以时常被冯爸忽视，今天她难得连眉眼都染上笑意，一连吃了三碗饭，改变太大，连冯谦人和洛司晴的交谈声都渐渐小了下来。 冯岳想说关心的话，但许久未曾和女儿交谈，他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看着冯茜莺像一只轻快的雁子，一下就收拾好碗筷飞奔上楼。 洗完了澡，冯茜莺回到房里，立刻打开手机，一看到茉莉芳香在线，立刻激动地打了一大串称赞魔药的好效力，茉莉芳香很得意，一下又扔了三个魔咒和一帖魔药配方出来，还提点了冯茜莺几个施咒的要点，两人聊得不亦乐乎。 然而，冯茜莺的肚子很快传来熟悉的痛楚，只能拿着手机去尊厕所。 [好友]茉莉芳香：阿，忘了告诉你！阴性的蕨类植物要晒干才能使用，不然会有腹泻的副作用，你没喝太多吧。 冯茜莺：你呀！不早说！！ 冯茜莺在厕所来来回回，直到了晚上九点半，四肢都在发颤，才勉强止住腹痛。 她很累，但想到今天的事，好心情不减，一下就倒头睡去。 只可昔，她的好心情持续了一整天，却断在了明天早上。 冯茜莺下楼，看到一样背着背包、穿着国中制服的翩翩少年，心底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恰巧，少年察觉到她的存在，立刻暂停和冯谦人的交谈，转头对冯茜莺阳光一笑。 第十三章 新同学 纠察队在走廊上巡逻，早自习的教室分外安静。 然而，就在自习结束前，副班长林冠风刚得到老师的指示，在黑板上写上了新来的转学生名字，教室内顿时沸成一锅，叽叽喳喳起来，一下就被走道上的纠察队记了好几次，原因无他，而是那名转学生的姓氏和来历。 第一节课才一打钟，只见李老师抬头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位清秀挺拔的少年，身高比班上的男生都来得高，女生们看了都暗自高兴，目不转睛，大概就只有坐在最后面的冯茜莺例外，她想到了昨晚学到的三个新咒语，但没有一个可以马上把洛雪芹变到别校去。 只听少年朗声道：“我姓洛，名司晴，兴趣是看侦探小说，很高兴可以来到二零五班。”少年温润如玉，笑容和煦，嘴角旁还带着浅浅的梨窝，修短的黑发清爽翘起，和班草李杰晟的阳刚自信截然不同，一下就击中好几个女生的芳心。 冯茜莺没在听，她心烦气燥，拿了几个笔在上面细细画了魔印，想试试一会能不能命令它们自动抄笔记。 姓名说完后就要介绍自己了，洛司晴阳光俊朗的脸难得出现了阴影，他也不废话，直接戳中众人最想听得部份：“家姊雪芹以前是班上的成员，关于姊姊的事我知道的不比大家多，事实上，我有一年都在医院，来不及和姊姊一起上国中，也来不及参与姊姊一年的学校生活……..” 冯茜莺玩着手上的原子笔，她面上虽没什么表情，但其实内心已经在疯狂吐嘈。 偏偏有不少女生就吃他这套，纷纷目光含泪，开始擤起鼻涕。教室内顿时回荡着不少哽咽声。 冯茜莺在心底翻了白眼，搞得跟丧礼致词一样，显然洛雪芹唬弄人的本事并没有因为换了一个身体就弱下来。 洛雪芹毫不害臊，顶着洛司晴的脸又说了几句感念姊姊的话，关于自己的事倒是没讲半句。冯茜莺听着不由得起疑，感觉洛雪芹对自己的弟弟没有很了解，很多事只是敷衍带过。 以前也是，她很少提到洛司晴，只说是在医院躺着，冯茜莺以为触碰到她的伤心事也不敢再提起，现在想想却渐渐发现不对。 虽然自己和冯谦人感情不好，但好歹也会注意一下对方的死活，然而，洛雪芹从出事到现在，似乎根本不关心真正的洛司晴跑到哪里，就算一年没醒，有些隔阂，身为家里的长姊，这表现也太冷漠了吧……。 洛司晴说完，立刻得到了整间教室的鼓掌声，连李老师都红了眼眶，深吸一口气，又道：“请大家再给司晴鼓鼓掌！！相信雪芹过不久就会回来与我们团聚了！” 啪啪啪啪啪啪！教室内充斥着掌声和欢呼声，冯茜莺怕被人落了把柄，立刻也跟着鼓掌，她一直很警戒，所以没错过少年脸上一闪而逝的讥讽，想必能蒙混全班人对心机女来说是一件相当得意的事吧？ 一个班有三十个以上的同学，前排的位子排得刚好，所以李老师也没法给洛司晴选，直接让他去后面的位子坐。 冯茜莺根本不忍看，她拿着书本挡住自己的脸，假装没注意到某个心怀不轨的家伙正悄悄靠近。 像是嫌那些看八卦的眼神还不够热烈，洛司晴拉开椅子没有立刻坐下，反倒是敲了敲隔壁的桌子，逼迫那人抬起头面对自己，然后礼貌一笑：“请多多指教，同桌。” 我糙糙糙糙糙糙糙！！！！！ 尽管心底无限怒吼，冯茜莺还是强忍下嘴角的抽搐，努力拉开小小的弧度道：“你、你好。” 幸好她给别人的印象就是沉默寡言，所以众人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只是有些可惜没能上演一场撕逼大战。 头号大敌就坐在自己旁边，冯茜莺原本想试新咒语的心思也歇了，她以为昨天的好运气会继续下去，但事实上，随着洛司晴的到来，同学对失踪已久的洛雪芹的记忆又再度鲜明起来，连带着冯茜莺又被打回过街老鼠的身份。 礼拜五的课正好，英数主科加社会两门，大部分的老师都知道了洛司晴，又都请洛司晴重新自我介绍一次，然后就是洛司晴改顺序不改内容的感人致辞，班上陷入一片感伤的气氛中，看向冯茜莺的目光也越来越不善。 冯茜莺就算再迟钝也发觉教室的气氛分外窒息 ，直到第三节下课回来，看到自己的桌子再度被推倒，课本被乱丢一地，冯茜莺这才恍然大悟。 她不自觉看向洛司晴，对方正和班上几个“刚认识”的男同学打闹说笑，看上去游刃有余，丝毫不觉得别扭。 换了一个身体，等于一切重新开始，洛雪芹正致力于培养小弟的事业，突然注意到冯茜莺的目光，自然顺下去看到地上一片狼藉。 顶着好好学生脸皮的洛雪芹怎能放过这个机会，她捡起一本被扔到垃圾桶旁的书，宛如一位替女士穿上高跟鞋的绅士，步伐稳健走到冯茜莺面前，轻声问道：“要我帮忙吗？” 冯茜莺正尊在地上捡书，她死抓着右手，试图维持住正常的温度，但那双球鞋就这样傲慢地走进自己的视线里，然后是那虚伪做作的声音，彷佛站在那里袖手旁观的人不是她。 彷佛有人瞬间点燃了油火，右手感觉就像二级灼伤，冯茜莺立刻闭上眼睛，深怕自己一个小宇宙爆炸，眨眼间就灭掉站在前面的少年。 “茜莺！”是蓝皖容的声音，她是音乐股长，还是学校合唱团的，天生有一副好嗓子，此刻对冯茜莺来说更是有如清泉般浇灌而下，瞬间熄灭了那股烈火。 “是谁干的？”然后是沈欣仪的愤愤不平，两人立刻上前帮冯茜莺收拾，右手的知觉也渐渐恢复正常，冯茜莺这才敢睁开眼睛。 “谢谢。” 冯茜莺顺手接过洛司晴递给她的课本，转身和蓝皖容两人一起收拾了地面，没理会少年略为惊讶的表情。 “一会去告诉老师。” 蓝皖容帮她把桌子扶起来。 没等冯茜莺摇头，沈欣仪就吐嘈道：“如果告诉老师有用，她早就说了，现在是全班公干，那些人觉得欺负她有理，一定是打死不承认。” 蓝皖容蹙眉，正想开口，却恰好对上冯茜莺转过来的视线，不由得微微一愣，只觉得对方的眼睛漆黑无比，彷佛通往地心的深海，有一瞬间甚至看不到眼白！ 不过下一秒，冯茜莺对她感激一笑，双眼黑白分明，蓝皖容想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周围看好戏的目光越来越多，冯茜莺不想牵连她们，正好上课钟响了，便借口道：“数学老师来了，先回座吧。” 她刚说完，彭老师就带着一迭考卷走进教室，教室内不禁冒出此起彼落的吞口水声，倒不是迫切想知道自己的分数，不过就单元小考嘛，但问题是彭老师的脸很不好看，眉头深锁，脸色阴沉，彷佛每个同学都欠他一本数学自修的钱。 彭老师将考卷放在讲台上，个性大喇喇的他难得语重心长道：“在一个礼拜就要期末了，我知道你们班最近出了很多问题，也许有一些力不从心，但昨天考的只是最后一个单元的小考，之后要考的就是整个范围的复习考，老师没有时间在帮你们重头复习。” 说完，他用力拍了拍考卷，语气沉重，难掩失望道：“将近一半的同学不及格？这只是一个小单元，老师教了好几班，平均水平应该都在七十上下，这并不是很难的一章阿！你们怎么考出这种成绩？” 无怪乎彭老师会那么激动，二零五班算是排在前面的班级，还是最难拿分的数理资优，彭老师虽然教了不下三个班级，但最看重的还是五班，也相对花了更多心思在五班的同学上。 数学最重要的就是专心，如今连一个简单的小考都考成这样，彭老师不认为他们能多认真在期末考上。 “唉……” 不过回归问题的本质，彭老师还是不忍责骂他们。 短短一个月内就有同学失踪、不明爆炸案、班长出格……五班最近真的是状况连连，唯一庆幸的是前段同学没有落下，另外还有一匹黑马追上来。 “不过这次，我要特别表扬一位同学。” 彭老师面色稍稍好转，从最上面抽了一张考卷，显然早就准备好了：“她有一段时间不在学校，但学习的脚步并没有落下来，希望大家向她看齐，专心回到学校正事上。” “冯茜莺！八十分，是这次班上第四高的分数。” 全班顿时响起不少惊呼声同时夹杂了一片低低的嘘声。 前面彭老师一大段话，冯茜莺早有心理准备了，不过一下被叫到名字，还是让她受宠若惊，她向来和认真、优秀这些形容词无缘。 在冯茜莺起身后，惊呼声渐渐削弱，嘘声有渐大的趋势。她想往旁边走道挤上前时，还有同学装作没看到，便当袋和书包一个个当路障摆满地面。 在一片嘘声的背景下，冯茜莺不禁低下头，心底难受得想死，一时间也顾不及记下整人名单，只想快点拿到考卷闪人，但彭老师可不是站在那里摆好看的。 当场整迭考卷用力往桌上一扔，砰的好大一声！把那些起哄的学生都吓得住了口， “这还有没有天理阿？自己考烂就不准别人考好？”彭老师长得壮，一生气起来金刚怒目，没有学生敢招惹。 只见他一边把考卷递给冯茜莺，一边对着前排几个嘘得最大声怒骂：“嘘什么嘘？嘴巴那么臭！家教摆在哪？！是要我请李老师打电话帮你们报成绩吗？本来想体贴你们状况不好，看来是太纵容了！学会欺负霸凌同学了阿？你们几个，站起来！就你们嘘得最大声！期末考准备满分了阿？！” 愤怒是为了保护、是为了争取，冯茜莺被老师生气的模样感动了，天知道她有多渴望为自己怒吼、为自己出声，如今虽然是彭老师代为行使，但还是替冯茜莺狠狠出了一口气，一吐一个月来的不快。 冯茜莺接下考卷，头高高昂起，再也不向任何人低下。 把几个嚣张的叫起来罚站，彭老师立刻换了脸色，对冯茜莺点头道：“冯同学，学生的进步老师会看在眼底，继续保持下去。” 冯茜莺拿着考卷点点头，露出大大的微笑。 第十四章 求救 被其他科的老师告自己班上的状，身为班导的李老师自然是丢脸至极。钟一响，到了自己教授的英文课，她立刻冷着脸冲进来，叫了好几个学生出去外面训话，然后回来重新把全班训了一顿，整整花了半节课的时间，当天还多加了一项英文作业。 一下惹怒了两位老师，全班噤若寒蝉，接下来的课都老实了不少。冯茜莺爽快了，但也很快发现不对了，虽说是善意，但两个老师其实是在帮她拉仇恨值阿！ 果然，唯一友好的蓝皖容假借丢垃圾的动作，偷偷丢了一团纸条给冯茜莺，打开来的内容简言之就是全班有一半的人对自己磨刀霍霍，她和沈欣仪无法抵抗集团的恶势力，只能暂时疏离自己一阵子，希望冯茜莺不要介意，等风头过去，大家都还是好朋友。 冯茜莺有些难过，但更多的是害怕，就算她有哈利波特的魔杖也没法一一施咒干掉全班，还不如激怒冯谦人让自己安全转学算了，可是这一来自己岂不是要一辈子那么窝囊下去…………不甘心阿。 直到放学前，冯茜莺都不敢离开教室一步，只能像根萝卜一样种在自己的位子上。听到放学钟响，她才松了一口气，这时，洛司晴，不、应该是洛雪芹敲了敲自己的桌面。 她的笑容温暖动人，彷佛在看待自己的家人道：“一起回去？” 冯茜莺正想张口拒绝，洛雪芹却凑近她，右手支着腮，压低声音道：“劝你别拒绝好，她们在等你落单呢。” 冯茜莺差点呛到，但很快反应过来，勉强笑道：“好、当然了，我们住一起嘛～” 今天的夕阳特别血腥，天空彷佛被撕了一道口子，丝丝涓血蔓延至天际边陲，太阳失去了蓝天的活力，只剩一颗衰弱枯竭的心脏慢慢沉入边际，。 街道被夕阳染红一片，不少行人升起愁绪，忍不住驻足下来观望，其中有两个学生走得心不在焉，冯茜莺担心着自己的小命，也没注意到身旁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上次一起回家是什么时候？”少年突然道，似乎也被夕阳伤出了愁绪。 冯茜莺正烦躁着，连头也不偏，不耐烦道：“你还是女的时候。”这倒让她想起茉莉芳香，她立刻拿出手机，想要求个换脸咒、隐身咒之类。 被冯茜莺这一刺，洛雪芹蹙眉，但很快平复下来，望着夕阳继续忧伤道：“你想我……我可能恢复原状吗？” 冯茜莺拿出手机，发现对方还没上线，不禁没好气道：“都一个月了，要恢复早恢复了。” 洛雪芹眯起眼睛，因为身高差距，她被迫低头，阴沉沉望着冯茜莺，不悦道：“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说话，我在讲重要的事！” 冯茜莺被烦怒了，她紧紧握住手机，好似在拿什么重要的宝贝，瞪着对方咬牙切齿：“你的事能比得上我吗？我的小命不重要吗？！要不是你耍心机，能有那么多事吗？！” 两人突然停了下来，少年身材高瘦，只能低着头，而少女抬高脚尖，努力与少年对视，路过的人不禁侧目，只以为是一对小情侣在吵架，男方挺优质的，女方还算可爱，就是…….国中生的制服？早恋不太好吧？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一个泼妇，比以前的哑巴样还讨厌！”伤害值+20 冯茜莺挺挺胸：“泼妇又怎样？起码我还是一个女人。” 反击+50，漂亮 “得意什么？你作女人多失败难道忘了？让我帮你回想吗？” 伤害值+45 “失败为成功之母，母的！你连失败的机会都没了！” 伤害值+45 “要被整死的人可不是我。” 伤害值+65 “不男不女的绿茶婊可不是我。” 伤害值+80 “喂！”两人的战局告一个段落，只见冯谦人从远方的公车站跑来，他远远就发觉两人气氛不对，立刻对冯茜莺兴师问罪道：“你又在折腾什么？不是说不要闹是吗？” 冯茜莺一看到冯谦人就怕，对方蛮横不讲理，小时候的自己就被折腾出病，到现在三不五时就要复发一下，眼看又要哑口吃黄莲，再次输给洛雪芹时，余光却偏偏瞥见洛雪芹勾着嘴角，竟是在窃笑！！ 也许愤怒的极致是另一个相反的境界，冯茜莺奇迹似地冷静下来了，于是喉咙也不卡，她用力咬了一下舌头，眼眶立刻痛得冒泪。 她含着泪水指着洛司晴，一脸委屈，哑声指控道：“他摸我胸部！！”声音还不小，起码有两个从商店出来的女客人听到了，立刻对着洛司晴指指点点道： “世风日下，现在的国中生阿……” “可惜人模人样的，真恶心…….” 偏见蒙蔽一切，冯谦人下意识就要责备妹妹，厉声道：“胡说什么？！” 冯茜莺“伤心欲绝”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掩面跑了。戏没演完，女主角跑了，留下两位少年面面相觑。 不远咖啡厅外坐着的一位女客看不下去，上前指着冯谦人骂：“你是同伙吧？哪个高中的？学号给我！我一定要投诉校长！” 冯谦人立刻反驳：“那是我妹妹！干你什么事？” “哈？你妹妹？你还帮外人吃你妹妹的豆腐？要不要脸阿？都可以上报了！” 冯谦人被骂得哑口无言，但随即怒斥道：“她胡说八道！长成那样，谁想摸她胸部阿！” 一个男子凑热闹上前：“你妹是领养的阿？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家人吗？” “怎么回事？” “好像有女学生被性骚扰唉！” “要报警吗？” “是两男争一女吗？” 越来越多人往这里靠，洛雪芹从方才的巨变回神，眼看情况不对，立刻拉着冯谦人离开，幸好众人搞不清楚状况，多是抱得凑热闹的心情，还不至于有人会追赶他们。 当晚，冯茜莺没吃多少就回房了，冯岳被女儿的反复不定弄得一头雾水，倒是冯谦人看着无精打采的冯茜莺，心中竟起了一丝怀疑，难不成洛司晴真的…… 这顿饭众人吃得异常安静，剩下了不少菜，许依林摇头，看来是有得忙。 房内，冯茜莺抽出一枝笔，上头和果汁机一样刻了自己的魔印，她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探出英文作业簿，对着笔道：“替我写英文作业。” 只见笔上的五芒星闪过一丝红光，随后笔就像被人牵引了线，在桌上自动立了起来，它用笔尖掀开封面，却停在这一步，迟迟没有下笔的意思。 冯茜莺想了想，试探道：“写一个r” 原子笔立刻在空格上写了一个r字，大小刚好、字迹也和自己如出一辙。 冯茜莺叹口气，还不如自己写比较快阿，作人果然不能走旁门左道。 她任命接起笔，一笔一划，乖乖写起作业，一旁手机开着等茉莉芳香上线，突然，门口传来动静，冯茜莺扭头过去，只见一张纸被人慢慢从门缝塞了进来。 冯茜莺立刻冲上去打开门，但对方听到她的脚步声早已逃得不见人影。 是决斗信吗？洛雪芹果然忍不住了……冯茜莺恶意猜想着，随手打开了折迭的纸，只见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了短短一句：“小心游泳课。” 游泳课？对了，明天礼拜五有体育课，是上游泳吧？洛雪芹写这个意思是……. 冯茜莺背脊瞬间不寒而栗，事情似乎比她想象得还要严重。她一下扔掉纸，跪在床前，捧起手机开始祈祷。 登登！！ 冯茜莺一听眼眶都快感动掉泪了，立刻飞快动起拇指：“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明天有生命危险了！！！” [好友]茉莉芳香：！！Σ( ° △ °|||) 冯茜莺立刻变身成手指打字机，传了五封讯息，都可以打成长篇微博了，才交待完一切。 [好友]茉莉芳香：……是我太老还是现在国中生变得太凶残？ 冯茜莺无奈回了一句：“也许是我作人失败吧？每个人都想生吞我的血肉，包括我哥。” [好友]茉莉芳香：摸摸～才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也许你只是不擅长交际而已。 冯茜莺楞了楞，心底突然涌起一丝感动，虽然看不到对方，但还是能感觉到被人关心的温暖，她想了想，回了一句：“我小时候有自闭症，不爱说话，我哥喜欢欺负我，我不敢说出来，有一次他诬赖我，我想说话，但被我爸狠狠打了一顿，后来就真的说不出来，医生说是焦虑性失语症，只要一紧张就没办法说话。” [好友]茉莉芳香：不用紧，你已经长大了，我还可以教你制作充满勇气的火元素魔药喔。 冯茜莺这才想起事态危及，急忙打断她：“先救救我的明天吧！” [好友]茉莉芳香：恩～想对付你的人又不止一个，我们最好使用魔药，为了避免被泳池的水汽影响，还必须是水元素的魔药，那可不是我的领域阿～～ 冯茜莺快哭了：“你不能见死不见阿！！我都还没给师父你奉上拜师茶阿！！>口<” [好友]茉莉芳香：谁你师父阿！别闹了，我是说认真的，你等我一下，我找人去借魔药。 冯茜莺大惊：“找谁？” [好友]茉莉芳香：擅长水系魔法我认识的只有悲怜魔女和人鱼魔女，但悲怜魔女发过誓绝不用魔法伤害万物，只能去找人鱼魔女了，可那变态调配出来的魔药，威力和副作用一样强，到时副作用反弹到施咒者身上，我怕你出事阿。 茉莉芳香无意中又掀开了一点那世界的神秘面纱，冯茜莺好奇心被勾起：“人鱼魔女？她是真的人鱼吗？⊙. ⊙” [好友]茉莉芳香：复杂的事我们见面后再聊，今晚就可以好了，明早等我消息，别急着出门阿！ 每次都这样！冯茜莺鼓起腮帮子，但心里顿时有了底气，刷了牙关了灯，一下就倒头睡去 不知何时，她对茉莉芳香的话已经是坚信不移。 第十五章 救命药 闹钟还没响，冯茜莺已经爬起床，她下意识往床柜搜手机，想看对方有没有找到魔药。 茉莉芳香的头像是暗的，但留了一封离线讯息，冯茜莺眯着眼睛点开。 [好友]茉莉芳香：被坑了好多钱！小茜你以后得来我店里打工还债阿！！魔药已经宅配送到你的魔器里面了，上面有使用说明，好好看阿！ 冯茜莺刚睡醒，还有些懵，一时也不知道她说的魔器是什么。 她扫了扫房间，格格不入的果汁机就摆在书柜架子上，里头似乎多了一件小东西，冯茜莺揉了揉眼睛，这才起身查看。 打开果汁机，里面不知何时多了个玻璃小瓶子，不过拇指大，酒瓶形状，里面盛装着诡异的绿色液体，有点像绿油精，冯茜莺没敢打开闻，只是谨慎地读起瓶身的标志。 产品名称：胆星鱼油 制造商：丝丝精油店 成份：秘密 产地：蓝晶泪海 价格：魔龄五岁以下的魔女买不起的价格，小孩子还是乖乖自食其力吧～ 使用方法：淋浴时涂满全身，偷摸你的色狼会被自身恶臭纠缠一整个礼拜，爱美魔女不用担心，恶臭不会波及到施咒者，还会有淡淡香味喔～ 副作用：不一定，大概跟鱼有关吧（笑 冯茜莺：…………摔！那笑是什么意思阿！？最重要的副作用那栏根本是在打马虎眼吧？！ 尽管内心疯狂吐嘈，冯茜莺还是拿着瓶子进去浴室。 她打开盖子小心嗅了嗅，没什么臭味，拿起来摇了摇瓶身，干净得彷佛只是加了颜料的清水。 确认没什么鱼腥味后，冯茜莺才脱下睡衣，打开水龙头开始沐浴。 她把瓶里那一点胆星鱼油全倒出来，正要往身上拍，只见胆星鱼油在莲蓬头的冲洗下竟是冲出了一团团的绿色泡沫，冯茜莺顾不得害怕，赶忙把泡沫涂满全身，每一寸都不放过。 洗好了澡，冯茜莺快速换完装，回到房间背起书包，一打开门就和洛司晴侧面碰上。 今天两人穿的是蓝色白纹的运动服，背着也是印上学校名称的书包，就是洛司晴手上还多提了一个透明束口袋，明显是用来装泳衣的。 洛司晴见她两手空空，不禁挑眉轻笑：“你是要跷掉？没用的，你还是得去游泳馆，老师只顾着下水的学生，到时看台上那么多只手，也不知道谁会把你推下去。” 少年外表阳光，但内里的少女灵魂可没那么好心。 昨晚洛雪芹并不是想通风报信，她纯粹只是想看冯茜莺被弄得疑神疑鬼，一晚难眠的狼狈模样，谁知一早碰面，对方看起来神清气爽，一点也没被那张纸条影响到。 洛雪芹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散发着方才沐浴的芳香味，显然是睡完了好觉还洗好了澡，真是可恶至极。 冯茜莺自信满满，似乎觉得自己所向无敌，尤其在看清对方袋里只装了一件泳裤时，她还忍不住爆出笑道：“好大的突破阿！！我还以为你会穿连身泳衣，没想到……哈哈、你那么有男子气概！回来记得和我分享一下只穿裤子游泳的感觉阿？！！哈哈哈哈！” 洛雪芹罕见被激得变了脸，白皙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但目光却异常狠戾，死死瞪着冯茜莺。 这时许依林在楼下叫他们，洛雪芹闻声立刻恢复笑脸，重新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模样，悠悠哉哉走下楼去，其变脸速度之快让冯茜莺不禁眨了眨眼，觉得可以推荐对方去四川拜师学艺了。 摇了摇头，她背起书包走下楼，冯岳拉开报纸，正好看到打理得干净整齐的冯茜莺，不禁微皱眉头。 最近冯茜莺的表现大起大落，也使得冷漠迟钝的冯岳不得不关注起小女儿： 今天的冯茜莺绑起马尾、夹斜浏海，身上是蓝色的运动服，出落得活泼可爱。冯岳动了动嘴，脑中闪过为数不少的赞美词，才木木吐出一句：“恩……茜莺今天很好。” 正在替冯茜莺盛蛋的许依林差点手滑，就连冯谦人也忍不住呛到，倒是冯茜莺觉得没什么，她和冯岳疏离太久，除了称呼上的爸爸外，两人几乎没什么互动。 冯茜莺很自然接受冯岳的赞美，伸手拿过烤土司和蛋，顺便也和许依林道谢一声，表现得心情很好。 叉子不小心掉了，洛雪晴目光闪了闪，遵下身捡起来，抬起头正好对上吃得津津有味的冯茜莺，她露出阳光和煦的微笑道：“茜莺，早阿。” 冯茜莺正在和早餐奋战，所以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洛雪晴不动声色勾起嘴角，她状似不经意提醒：“咦？你的泳衣呢？今天有游泳课，你是不是忘了？” 冯茜莺吞下一口，轻飘飘反击道：“书包里放着呢。你很有兴趣阿？要我拿出来给你展示一下吗？” 大人看只是小孩子的打打闹闹，所以并没有多在意，但另一边的冯谦人却手一抖，叉子不小心掉在地上。他低下伸去捡叉子，内心惊疑不定， 不可能阿，司晴是雪芹的弟弟，怎么可能会对冯茜莺有那种念头！？但，如果真是那样，那就必须把他们隔开了，起码不能再让司晴对自己妹妹动不该有的念头……… 冯谦人难得有了为人兄长的意识，今早也没再为难冯茜莺什么，甚至在冯茜莺和洛司晴要一起出门时，冯谦人还硬是拖住洛司晴，非要冯茜莺自己先出发。 全身上下散发出清淡怡人的香气，冯茜莺也说不上来，只是舔了舔嘴，觉得味道有点咸，彷佛拥抱住迎面而来的海风。 抱着一种不错的预感，冯茜莺一进教室，立刻撞上一个既诡异又滑稽场面。 只见三个大男生正死命推着自己的桌椅，努力想把它翻倒，甚至有人拿了工具想把桌脚翻开，检查是不是钉上了的钉子，她的位子简直像施工现场。但任凭那些男生费尽心思，就是怎么样也移动不了桌椅任何一脚，冯茜莺并不感到意外。 果汁机那次给了她一个好灵感，昨天冯茜莺就在桌椅上划上魔印，并且发下命令说除了她以外，任何人都无法擅自移动它们，而老是被乱涂的课本嘛……… 冯茜莺瞄向其中一男生，好像叫吴凯吧？班上出名的捣蛋鬼，但此刻他的脸上满是原子笔的涂鸦，被几个女生指指点点，没错，她给课本的命令就是反弹其所承受之污辱。 “搞什么呀！？怎么搬不动” “我糙！下面肯定是钉住了！我撬不开！” “唉唉！你们笑什么阿？我脸怎样了？” 有女生注意到刚进来的冯茜莺，忍不住幸灾乐祸：“茜莺，早安！” 三个大男生一听，其中两个急忙撤下手脚，心虚地逃回位上，只剩下吴凯还很不服气，顶着一张花猫脸，直冲着冯茜莺道：“阿呀呀～看是谁来了！冯茜莺，你完蛋了！我要告诉老师你破坏学校公物，擅自在桌椅下打桩！” 冯茜莺连一眼都没撇就绕开他，她坐在自己位子上，因为老师早自习就要来收作业，所以她拿出昨晚的英文作业检查。 被班上的讨厌鬼无视，吴凯气得飙了一句脏话，再冲出去前，他还狠狠推了冯茜莺的头一下，冯茜莺皱眉，但又随即展眉：哼哼，这可是他自己摸上来的喔……. 洛司晴刚好与吴凯擦身而过，他见对方气冲冲的窜出后门，下意识看了一眼冯茜莺，眼睛不禁眯起，似有精光乍现，今天可不轻松，你能平安撑到放学吗？ 李老师被吴凯硬捉过来，看到他那张被画得像花猫的脸，心情已经很不悦了，没想到一进教室就听到闹哄哄的嘻笑声，显然没人把早自习当一会事。 李老师沉着脸，用力拍了拍黑板，教室立刻静音，李老师当场把班长黄雅婷和风纪李杰晟叫来骂了一顿。 黄雅婷好不容易克服心理障碍回来上学，没想到第一天就被老师骂得狗血淋头，她心底不甘，瞪了一眼多管闲事的吴凯，没事把老师那么早拉来干么！ 但注意到吴凯瞪向后排的眼神，她突然灵机一动，趁老师喝水休息的空档，指着后排的冯茜莺道：“老师！冯茜莺擅自损害教室内的课桌椅，方才我忙得替王俊凯处理这一件事，所以疏忽了班上的秩序。” 吴凯连忙点头附和：“我和陈家豪、张建树都看到了！冯茜莺把桌椅都用钉子固定起来！” 说完，他给不远处的两人递了眼神，陈家豪抬起胖嘟嘟的手：“我看到冯茜莺带锤头来！” 张建树也抬了抬眼镜，举起手道：“她还把钉子乱扔到垃圾桶，我昨天当值日生都有看到！” 冯茜莺目瞪口呆，没想到有人会睁眼说瞎话，而且锤头和钉子？她一个女生带这些沉甸甸的来学校干么？又不是反社会份子，太过分了吧！ 第十六章 刺青 吴凯见冯茜莺要张口辩解，急忙抢先道：“老师可以去检查！” 李老师皱着眉头，一开始吴凯说的她自然不信，但俗话说三人成虎，现在已经四个同学指证历历，包括班长，她作为老师还是要讲究果断公平。 如果冯茜莺真的作了这种事，那她之前的进步就有些让人起疑了，昨天已经不止一个同学向自己质疑冯茜莺的数学成绩，李老师虽然也有些惊讶，但彭老师亲自监考替冯茜莺作保，她不便说什么，只是现在……. 冯茜莺抬起头，对上李老师审视的目光，其实她是一位很认真的老师，就是太严肃没办法融入学生，摸不清学生在想什么，所以也看不到自己被霸凌的窘境。不过霸凌她的是一整个团体，主谋还变成一个失踪人口，即使李老师发现不对有心要查，但在层层关系下，恐怕也查不到什么鬼。 无声下了解令，冯茜莺乖乖让出位子，让李老师检查，李老师抬起手，先是动了动桌子，发现没问题，于是又抬起椅子，检查上面有没有被钉过的痕迹，但事实上除了木龄老旧，有些脏斑外，桌椅一切正常完善， 李老师放下椅子，刚好看到冯茜莺桌上那本摊开的英文课本，其实冯茜莺检查完作业，想说顺便补一下上个礼拜自己漏掉的课文，结果现在刚好被李老师看到。 聪明的学生也许最受老师重视，但那些不聪明却又表现勤奋的学生却是最得老师怜爱，李老师对冯茜莺歉意一笑：“打扰你用功了，你上礼拜有请假，没考到的小考就不算分，但记得像现在这样好好补回前面的，我和彭老师都对你很期待。” 冯茜莺乖巧应下。 欣慰归欣慰，不过………李老师笑容一敛，她转过身，双手交叉在胸前，冷冷瞪着吴凯四人，和方才对冯茜莺的态度是一百八十度转变。 竟敢公然污蔑同学？！真当自己是瞎子吗？ 吴凯发现不对，立刻上前用力摇了摇冯茜莺的桌椅，抽屉里的物品纷纷掉落，整个人歇斯底里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方才明明怎么推都推不动阿？ 李老师就算在怎么和学生疏离，也从话里听出不对，眼看冯茜莺的位子被吴凯弄得东倒西歪，显然完全无视她这个老师在场。 李老师当场气得眼冒金星，用力捉过吴凯的肩膀，他狠狠推到一旁，怒不可遏道：“你这是作什么？！污蔑同学有理了？！限你十分钟之内把茜莺的东西通通归位，不然现在就打给你家长，让他过来看看你在发甚么疯！！” 说完，李老师随手把挂在墙上的脏抹布扔给他，脸上是掩不住厌恶道：“顺便把你脸上的乱七八糟擦干净！写作业写到脸上来了阿？一路上多少老师和同学都在看你丢脸！” 吴凯被骂得双眼泛红，整个人抑制不住颤抖，但班导的话摆在那边，他再怎么不满，也只能咬紧牙根，乖乖替冯茜莺收拾座位。 另外两个跟班都不说话，但李老师可没忘记他们，她对林冠风道：“陈家豪、张建树说谎作伪证，记警告各一支，吴凯加他之前的警告合计成小过。” 林冠风一楞，他是副班长，这是怎么是由他……… 没等他推拒，李老师冷冷道：“你和黄雅婷职务暂时调换，我看黄雅婷同学最近有些心不在焉。” 黄雅婷本来还想辩解，但听到最后一句，又想起几天前的卫生棉事件，忍不住在位上偷偷掉泪，旁边的朋友也不敢安慰她，深怕被在气头上的老师盯上。 冯茜莺坐在位子上，看到班上再度被自己弄得人仰马翻，心头尽是说不出的滋味，恰好她一个偏头，与洛司晴对上视线，对方也没有情绪，只是给她一抹淡笑，然后低下头继续看书 不过是一些无聊的开胃菜而已，主菜还在后头不是吗？洛雪芹支着腮，修长的手指摩擦着书页。 她的位子在窗边，平常不拉窗帘，早晨的太阳都是偏射进来，现在便沿着少年俊秀的脸庞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少年专心于手上的书本，并没有觉得不对，倒是附近的女同学频频掉东西、或是回头整理书包，显然各各心不在焉。 第二堂和第三堂都是历史课，冯茜莺的改变也引起历史老师的注意，在课堂上被点到了好几次，冯茜莺都有专心上课，所以也算对答如流，不过无形中又吸引了好几点仇恨值。 体育课在早上第四堂课，一般都是接近中午和放学，方便学生运动完能有时间补充能量。游泳课一般都比较耗时，所以在第三堂历史下课后，全班由体育股长统一带队提早前往游泳馆，冯茜莺因为没带泳衣，所以只能先去体育股长那登记扣分。 就在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时，一个女同学经过，突然对体育股长建议道：“我有备用泳衣，要不要我借给冯同学吧。” 体育股长张承翰没什么心思，是一个很认真的干部，立刻点点头要把冯茜莺的名字消掉。 冯茜莺记得那个女生叫马宜珍，头发剪得很短，一张长脸格外突出，所以常常被王俊凯等人笑称是名副其实的马脸贞，她的成绩又是靠后，在班上和自己一样是边缘人物，只是没想到现在似乎和那些人掺和在一起了，自己还真是为班上的团结作出伟大的贡献阿……. 见对方有备而来，冯茜莺也不客气：“我有洁癖，怕不卫生。” 马宜珍没想到冯茜莺敢回嘴，本来就是壮着胆子接下这份任务，但现在对方这样打脸，她再怎么急切，也不好意思强迫对方穿自己的泳衣，只能尴尬一笑道：“喔……是这样呀，那、那我走了。” 冯茜莺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叹气，张承翰看得莫名其妙，只能安慰她道：“没关系，期末测验记得带就好了！” 到了体育馆，离上课还有五分钟，张承翰让男女分开去换衣服，还不忘警告女生不准拖太久，说完，他带着冯茜莺和几个来例假的女同学先去看台上等待，最后自己才去换衣服。 看到顶着洛司晴身子的洛雪芹跟着一群男生走进男用更衣室时，冯茜莺几乎要憋不出笑，本来警戒的情绪也稍微好过一点。 老师很快就来了，同时男生早就换好衣服，在岸上坐着等待，只有张承翰一个人站在女子更衣室外一脸火大，女孩子穿上泳衣就变得扭扭捏捏，张承翰也顾不得什么绅士形象，直接朝里头人大吼，过不久才一个、两个，慢慢惦着脚尖，抱着手臂走了出来。 游泳馆回音大，老师都是一个哨音、一个动作，众人纷纷下水，激起无数水花，只有洛司晴一人受到特别待遇，老师知道他的事，怕他昏迷一年已经忘了游泳，所以只让他先在岸上打水。 洛雪芹非常乐意，她还捉不准少年身体的能耐，深怕在那些重实力的男生面前出糗，落了下风，之后培养小弟的事业可就不好办了，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她有洁癖，不想跟满身汗臭的男生一起游泳。 少年孤伶伶坐在岸上，虽说躺了一年身形比同龄瘦弱，但他个子高，皮肤白皙，坐在那就是显眼，惹着女生不时张望。 冯茜莺蜷起身子，听到后面女生热烈讨论着洛司晴，泳池飘来浓浓的消毒水气味，她被刺激得揉了揉鼻子，胃开始泛疼，眼睛随着那些女生的对话，打量着岸上的少年。 以前的洛雪芹身材纤细，皮肤白皙，换上泳装也是能引起一堆人注意，但现在她依然如此，只能说无关性别，邪恶的灵魂都是配一张最人畜无害的面具。 后面的女生实在太吵，只差没有举牌子喊洛司晴的名字，冯茜莺看着岸上那背影，眼神越来越阴沉，心底直犯滴咕，白得像死猪肉一样，身材也没多结实，她越看越挑剔………. 突然，对方一个转身，冯茜莺赶忙避开眼，只听后面的女生低声尖叫：“他转过来了！！他转过来了！！他转过来了！！”冯茜莺庆幸自己动作快，她可不想伤到脸。 其中女生突然咦道：“咦，那是刺青吗？” 另一个女生细睛一瞧：“真的唉！好酷喔！没想到司晴的品味那么独特，那是五芒星吧？你说他有没有看过日光之城！？” 她的同伴翻了白眼：“白痴阿！那是吸血鬼好嘛，他应该是看了哈利波特！你说我今年七夕送他哈利波特限定版围巾，他会不会煞到我？” 好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冯茜莺感觉不到后头的热闹，她蜷起身子，脸上惊疑不定， 五芒星？那不就是自己的魔印吗？ 第十七章 下水 远方，洛雪芹正坐在岸上，只有双脚泡着水，不少男生作完老师交代的训练，便纷纷飘在他旁边，和他闲扯。洛雪芹虽然嫌男生脏，但还是很乐意与他们拉近距离，几人聊着昨天的棒球赛聊得不亦乐乎。 “唉！司晴，你身上的是刺青吗？”有一个男生眼尖，少年上身苍白，但接近泳裤的小腹位置，有一枚不太起眼的印记，一枚逆五芒星，暗红色的，微微歪斜着，似乎是用手绘上去。 “刺好玩的。”洛雪芹并不怎么在意，她接手这具身体时，这枚刺青就已经在身上了，现在被人提起这才想起来。 “哇！可是刺青不是要满十八岁吗？”有男生惊呼。 洛雪芹挑眉，顺着话接下去，一脸高深莫测道：“我有认识的人。” “哇！好酷！” “超酷！” “听说刺青很痛，敢去刺的都是为了证明勇敢！” “司晴可以帮我介绍吗？我想刺个拉丁文！” 男生们闹成一片，围着洛雪芹东问西问。无怪乎冯茜莺会被整得那么惨，洛雪芹心思细腻，工于心计，宛如蜘蛛织好绵密的网，她很快适应环境，分析周遭的人，把自己需要的人圈起来，不需要的就随意玩弄，例如冯茜莺。 “娘炮……”李杰晟不知何时飘了过来，他冷冷看了一眼洛司晴。 “前班草大人有什么不满吗？”洛雪芹手段高明，立刻有男生护航，对李杰晟挑衅道：“是不是缺了侍女服侍阿？抱歉，女生现在都不围着你拉～” 李杰晟默不吭声，他一方面看不顺眼洛司晴，另一方面又还挂记着对方的姊姊，两相矛盾下，干脆一鼓气钻回水里，激起一阵浪花。 “糙！别把脏水喷过来拉！”那个护航的男生叫刘东健，平常上课爱和同学打屁聊天，被风纪李杰晟记了好几次，两人早已结下梁子。 洛雪芹倒不怎么生气，压根没有见到前男友的感伤，她把每个人的用途分得很清楚，像是排列分明的工具，李杰晟对她来说只是刚好派上用场的打火机，用来点燃伤害冯茜莺的炸药，不过现在…….人气高功课好的李杰晟则是她在班上的阻碍。 “好了，通通上岸！”老师一声令下，女生都迫不期待冲上岸，大多数女孩子都习惯留一头飘逸的长发，短短十分钟的下课根本不够吹干，所以也只有男生还在水中悠游。 洛雪芹和男生闲聊了一会，突然有人凑近，在刘东健耳边说了几句，只见刘东健表情一凝，突然催促旁边人上岸，然后笑嘻嘻对洛司晴招手：“今天午餐有炸鸡腿！快上来吧！” 听到哨音，冯茜莺起了身，同时后面几个女生也伸了伸懒腰，讨论着一会要吃什么，卡路里热量怎么算之类。 看台下方是泳池，必须绕着泳池走一大圈，才能走到出口，冯茜莺见泳池已经没人，所以只把注意力放在身后几个女生身上，谁知道是不是在等自己放松警戒。 然而，冯茜莺还是太小看自己吸引的仇恨值，她才沿着泳池走到一半…….. “哗拉！”突然，一只苍白的手破水而出，一下就捉住了她的脚踝，力气还不小，竟是要把她拖下水！ 冯茜莺立刻要放声尖叫，但好死不死毛病复发，卡在喉咙出不了声，只能眼睁睁看着水面破出另外两只手，捉住她另外一只脚踝，加紧要把她往水里拉。 冯茜莺的脚用力往下踹，她伸手捉住看台的栏杆，下意识要对旁人求救，正好看到方才那群三姑六婆的女生，现在她们笑意盎然，双手摆在胸前站在旁边冷冷观看，她们的脸在视线中渐渐变得有些模糊……. 冯茜莺顿时明白了，声东击西！高招！ “喔哟！有水鬼阿！怎么办？”其中一个女生娇笑。 “都快七月了，是要捉交替的！我们要不要帮他们一把？反正有些人好死不如赖活，留在社会上也只是浪费粮食！” 另一个更恶毒。 “刚刚她还在偷看洛同学，真不要脸！” “抢别人的男友就算了，连别人的弟弟也要抢？你这个女人到底多饥渴阿？” “不要脸！” “去死！” 水里埋伏着两个男生忍不住破出水面，其中一个对她们吼道：“我们憋太久，现在没力气拖不动这个胖妞！快来帮忙阿！”冯茜莺认出那是吴凯，恩，不意外……她用力踢着双脚，奋力挣扎着。 “宜贞你不是说你和她不一样？去，把她推下去！证明给我们看！” 冯茜莺两只脚被捉着往下拉，裤子已经湿透了，但她不放弃，双脚用力往人身上踢，拼命想往上爬，两个大男生一时半会竟也拿她没办法。 听到有人的脚步声靠近，冯茜莺抬起头，她看不清那人的脸，但还是颤巍巍出了声：“宜贞……” 马宜贞头发还没干，肩上披着一条毛巾，她双手死扭在一起，显然是极不情愿，但听到后面女生的催促声，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对不起。”细微近乎呜咽。 冯茜莺死捉着看台的手被人一指一指扳开，她不放弃，重新捉回去，但对方还是重复一指一指用力扳开，像在来回凌迟她的身心。 马宜贞有谋无胆，最后是那些女生不耐烦了，众人上前对冯茜莺又踢又踹，其中一脚重重踢在冯茜莺的鼻子上。她闷痛一声，尝到血腥味，手上一个松脱，水下两个男生终于顺利把她拉下去，并且用手按住她的头不让她起来，一场近乎谋杀的霸凌在泳池内上演。 少女用力挣扎了几分钟，但头上的大掌还是狠狠把她往水下压，消毒过后的游池水泛着她最讨厌的刺鼻味窜进她的鼻腔，流向她的肺部，一点一滴驱逐出氧气。 咕噜咕噜咕噜………无数气泡从鼻孔中窜出，心脏疯狂抗议，几乎每一下都打在她的胸膛上，但最后一丝空气用尽，少女被迫张大口，池水扑天盖地流入肺部，……… 少女颤抖了最后一下，四肢慢慢摊开，乌发如海藻般在水面上漂浮开来，整个身子彷佛破损的船随着波浪起浮上下 见她再也没有动静，两个男生才把手移开，看着少女的身体在水中载浮载沉，乌发宛如触手般蔓延水面，其中一个吞了口水，紧张道：“她是不是那个了……？” 吴凯的泳帽掉了，他戴起来赶忙上岸道“快走！” 其他女生把冯茜莺踹落水后，就已经走远了，两个大男生见状，也立刻跟上去，没有人回头看一眼那水面上漂浮的少女，。 馆内的门关上了，池水中只剩下一具纤细的人体在漂浮着，四周寂静无声，彷佛在为池中早逝的生命默哀。 人体漂浮了一两分钟，就在几乎要灭顶时，突然哗啦一声，她一下就从水里起身。 冯茜莺大口呼吸的氧气，没有大劫归来的庆幸，她一脸惊恐，似乎是不敢置信，她再度沉回水里，这次连憋气也没有。 带着消毒味的水竟意外在她体内温柔流窜，进出她的鼻腔和口腔，同时她张开嘴，消耗掉的氧气化成二氧化碳，咕鲁咕鲁窜出水面。 妈呀！她可以在水中呼吸？！这就是魔药所谓的副作用？副作用救了她一命阿！！ 在宽敞的池底，冯茜莺张开四肢，恣意悠游中，她学起美人鱼，将双脚并拢，上下左右摇摆着，不一会就把整座游泳池逛过一遍，她的视线在水中异常清晰，还捡到一张一百元钞票和两枚五十元铜板。 冯茜莺乐得很，也忘记方才被谋杀的恐惧，在水中浮潜了好一会，直到午餐时间快了一半，她才摇摇晃晃起身，在水底待太久，回到岸上就觉得四肢沉甸甸的，很不适应，不过冯茜莺还是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一上岸就跑去洗手台漱了好几次口。 看着镜中苍白的脸，滴水塌下的头发，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冯茜莺对自己绽出微笑，她进了一间更衣室，开了热水，狭小的空间蒸气弥漫。 她就这样穿着衣服沐浴，干净的热水浸透某一层布料，湿得不能在湿，直到消毒水的味道从身上消失后她才罢休。 “恢复如初。”冯茜莺轻声一念，大量水气立刻从布料中窜出蒸发，运动服瞬间焕然一新，干爽整洁，甚至连之前留下的脏污和尘土也不见了，完全恢复成两年前刚入学时买的全新模样。 冯茜莺回来时已经是午休了，班上的同学游泳完，都趴在桌面上睡觉，新任班长林冠风专注于课业，对其他事一向是冷眼旁观，见冯茜莺回来也没追究她，应该说根本连一眼也懒得瞄。 冯茜莺看着一个个趴在桌上的脑袋，心底思忖到底是谁害她呢？不过也没差了，一会闻味道就知道了～她心情很好，拆开刚才从福利社买的御饭团，低头用力咬了一口。 站在台上维持秩序的李杰晟刚好看到，但见对方狼吞虎咽，两手拿着饭团，靠近娟秀的下巴，鼓着腮帮子一口一口，活像一只小仓鼠，模样惹人得紧。 一时间，李杰晟竟有些难以言喻的同情，他低下目光，在抬头，却撇见坐在冯茜莺隔壁的少年曲起手臂，露出一只眼，似乎正在偷瞄着冯茜莺。 少女很快注意到了，一边咬着饭团，一边恼怒地瞪他一眼，但发现对方没有移开视线，她干脆抽了一张卫生纸，扔到少年的脑袋，少年捉住卫生纸，捏成纸团丢回去，两人一往一来都是悄然无声、甚至是有些默契十足…… 不知为什么，李杰晟觉得不太舒服。 第十八章 臭味 中午一起来就是国文课，班长也不一个个叫，直接把灯打开，让刺眼的日光灯把众人照醒，只剩下几个人还在挣扎，抱着颈枕和外套不愿起来。 “咦？”有一个女同学比较敏感，突然嗅到一股淡淡的臭味，她抬起头东张西望，感觉臭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而且有越来越浓的趋势，忍不住用手肘敲了敲身旁的同学……… “你有没有闻到？” “好臭喔……” “那是什么味道阿？鱼腥味？” “教室都是那种味道，好像我阿嬷去逛的东港鱼市！” “是谁带了臭鱼阿？” “冯茜莺！你书包里面装了什么？怎么会那么臭？”有一个女生猛然站起来，抢先把脏水泼到冯茜莺身上，可惜随着她一站，掀起一阵细风，周围座位的同学都闻到了另一股更浓烈的臭味。 “哇！”离她最近的赵宥翔忍不住从座位上跌下，指着那女生飙粗话：“你娘的！全身都是臭咸鱼味！体育课是去海里面游泳阿？？滚回臭水沟里去阿！” 那女生一愣，眼眶立刻冒出泪水。说实话，她吕诗惠虽然比不上洛雪芹，但也是班上数一数二的美人胚子，讨好的跟随者多的是，可从没有人敢这样污辱她！ 吕诗惠当场就哭出来，她站在原地摀着脸，等着有人来英雄救美，耳边却想起一句句更难听的附和： “阿恶！真的耶！臭味是在她身上！” “不只是她！马宜贞你身上也好臭，你是和吕诗惠去海底滚床单阿？” “萧佳琦你怎么也跟她们一样？好臭！快出去！” “陈菱你怎么也……..天呀！我快把早餐吐出来了！” “张建树！吴凯！我的天！好臭！恶……” “滚出去！” “臭死人了！” “好恶心！快滚” 上课钟一响，秦老师拿着国文课本，顶着一头完美的褐色长卷发走进来，只是这次她来不及踏着优雅的步伐走上讲台，就立刻被一股排山倒海的臭味吓出去。 顾虑着形象，她拿着课本摀脸，只露出一对紧皱的眉头道：“你们班是怎么回事？什么味道那么臭？！” 林冠风捏着鼻子，对那六个被众人叫骂喊打的同学冷淡道：“请你们先去洗手间处理，我们还要上课。” 吴凯和张家豪赶忙冲去男厕所，而吕诗惠和陈菱几个损友是哭成一团走出去，最惨的莫过于马宜贞，她本来就不受欢迎，平常大家最多只是笑她一两句，这会是拿起垃圾随便往她身上砸，还不断骂她垃圾堆、垃圾堆、垃圾堆。 秦老师看着那几人出去，也没什么追问，国文一向是五科中最重的，她还在赶下下礼拜的期末考。在走上讲台时，她也只是稍稍侧头，往最后面瞟了一眼，回过脸，继续顶着端丽严肃的姿容开始教课。 六个人被众人当成过街老鼠一样羞辱出去。 冯茜莺淡淡看着这幕，心中无比畅快，但想想方才差点濒临死亡的痛苦，又觉得不够。听着那几个人厚着脸皮到隔壁班借了一些t恤衣服，似乎以为是身上衣服的问题，冯茜莺心中突然有个更“棒”的主意。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回到课上，她拿出藏在书包里的打火机，那是从冯岳那偷来的，洪茉莉教过她一种攻击咒，火灵咒，虽然杀伤力不大，但足以保命。 冯茜莺将双手藏在抽屉，在点燃打火机那一刻，她仔细回想一遍那些拳打脚踢和冷言冷语，还有最后，以为接近死亡的种种痛苦……….右手魔印立刻鲜红浮出，彷佛一道永远治愈不好的伤口，几乎要烧穿她的手心。 隔壁坐的“好好学生”洛雪芹正专心在上课，突然觉得腹部微热，不禁伸手下去触碰。 冯茜莺将那一簇火光靠近魔印，火光瞬间转移，在鲜红的五芒星印上跳动着，好像把她的手掌当成瓦斯炉，冯茜莺低声念了一句：“以怒火之名，焚烧罪人的衣服。” 话语一落，火苗闪了一下，瞬间化为一颗小流星，一下就从她手上弹跳到了外面，速度之快，完全没有人注意到。 冯茜莺正要笑，突然台上的秦老师出声道：“风吹瓦堕屋，正打破我头。瓦亦自破碎，岂但我血流。冯茜莺，以上诗句出自何处，又该怎么解释？” 冯茜莺猛然抬头，对上秦老师那双幽静的黑眸，不知为何，她有种完全被看穿的恐慌………. 突然，一阵尖叫声打破了她和秦老师之间的沉默。 “失火了！！失火了！！厕所失火了！！” 冯茜莺大惊，同时班上的同学纷纷躁动起来，许多人往窗台那伸头看去，冯茜莺也偷偷往后门瞄了一下 只见教室尾端的厕所冒着浓浓黑烟，吴凯、吕诗惠六个人全傻在外面的走廊，两个男的和四个女生都是一脸惊慌，头发焦黑，身上的衣服被烧出好几个大洞，女生连内衣都露了出来，最惨的是吴凯，除了袜子外，他身上近乎一/丝/不/挂。 吴凯完全没发现到他自己的窘境，开玩笑，上一秒差点就要被烧死了，谁有时间管身上穿了几件衣服阿！ 于是附近凑热闹的学生中纷纷响起女孩子害羞的尖叫，冯茜莺目瞪口呆，却也忍不住要往下面看……. “别看。”少年轻声道，彷佛微风抚过青丝，冯茜莺瞬间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同时，眼前被一只宽厚白皙的手掌挡住。 她摀住耳朵，一转头，果然对上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肌肤泛着浅浅的柔光，唇片近乎绯红，颜色极美，两人距离极近，少女眨了眨睫毛，几乎要碰到那片唇瓣………. 冯茜莺立刻往后退，忍住那种恶心感，没事靠那么近干么！ 幸好火势不大，几个教师用灭火器一下就处理了，凑热闹的学生也通通被赶回教室。 下课后，冯茜莺一边抄着联络簿，一边听着班上人的耳语，说是那六个人都早退去了，还有学生在分享方才拍到的照片，说是萧佳琦身材最好，陈菱原来在身上有刺青，张建树大腿上有一片红色的胎记……….. 冯茜莺冷汗狂流，在纸上用力记下明天要教的作业。 她比那两个家伙还早到家，今天礼拜五，百货店生意忙碌，许依林也被冯岳叫过去顾店。冰箱还有昨天剩下的饭菜，冯茜莺没心情，于是随便热了热来吃。 过不久洛司晴和冯谦人一起回来，两人拿了桌上的钱，看起来是要一起出去吃饭，假日前一天的晚上总是心猿意马，人心开始往外头飘。 冯茜莺简单收拾一下，决定要把心思全放在接下来的期末考上。她回家前买了新鲜玉米和五谷米，打算如法炮制再作一份大地元素魔药，专供自己假日苦读用，这次，她有记得提前把蕨类晒干。 五、六月的晚上正值梅雨，早午晚不是下雨就是阴天，室内室外都是一片燠热，冯茜莺满身是汗，只能先把那杯魔药放在冰箱冰着，回房拿了毛巾和衣服，打算先去浴室里清凉一下。 她光着身子踏进浴缸，想着今天的事，虽然心中隐隐不安，但还是不由得窃喜，她高兴的不是那些诅咒的应验，而是惊险挽回一命的过程。 天知道，当她整张脸沉入水底，空气渐渐流失，那种心情绝望到几乎可以嗅到死亡的气味，直到她迫不得已吸了一口水，同时，新鲜湿润的空气再度回到她的血液中，刹那间彷佛重获新生，又惊又喜……其实最后她不是在挣扎，而是被自己能在水中呼吸这件事吓到，一时半晌手忙脚乱而已。 怀念着上午在池底的自由自在，也不知道副作用退了没，她拿塞子堵住排水口，把水龙头开最大，准备来泡一个潜艇澡。 热水泛起无数蒸气，旁边的窗户和镜子早已雾成一片，少女全身放松，四肢的肌肉被蒸气烫得伏伏贴贴，水很快就来到了她的膝盖，冯茜莺玩心大起，她迫切把脸埋入水底，想再度品尝那种自由不被拘束的感觉。 先是小心翼翼吸了一点，在感觉到消耗掉的氧气从鼻孔中窜出，肺部正常的收缩时，她欣喜不已，从嘴里笑了出来，意外泄漏更多氧气，咕噜咕噜通通窜上了水面，不过她不在意，水会提供到足够的空气。 冯茜莺大口大口吞着水，望着自己泡在水中的脚ㄚ子，总觉得肌肤在水中透别漂亮，大概是光线打下来的关系，透白的肌肤隐隐泛着金色的光晕，这也是魔药的“副作用”吧？副作用还救了她一命阿………冯茜莺想到那时候的惊险，不禁自嘲一笑。 等水淹到她的肩膀，冯茜莺才关掉了水龙头，蜷曲起膝盖，整个人沉浸在浴缸里，水柔软的包裹住她，冯茜莺在水中一边呼吸一边放空，彷佛回到子宫的羊水，身体每一寸都放松无比……….. 突然，一股刺痛从右脚底传来，冯茜莺醒神，从水中起身，一头黑发湿漉漉的滴水，她疑惑着是不是刺到异物，便抬起右脚检查。 一片金色、半圆形、类似亮片的东西就硬生生陷在自己的脚背上，冯茜莺蹙眉，正想忍痛把它拔起来时，左脚底却也有相同的刺痛流了上来。 她翻起左脚，只见三片一样的金色亮片半卡在自己的脚背上，冯茜莺环顾浴缸四周，想看看是不是许依林掉了什么花俏的装饰，但浴缸洁白干净什么都没有。 冯茜莺没心情泡澡了，她想着先把亮片拔/出来，站起身要去拿台子上的剪刀…….却突然，两边的膝盖一阵剧痛，她一个踉跄，狠狠跌回浴缸里，激起巨大的水花。 痛楚从脚底蔓延到肚腹，两只脚几乎像在针床上跳舞，冯茜莺痛得想放声尖叫，但眼前的景象却硬生生让她把尖叫吞了回去。 只见一片片金色的亮片从她肚腹和脚底刺出，肚腹窜出亮片的速度更快，没多久就包裹住她整个臀部，同时，她的两脚被迫合在一起，来自脚底的亮片从下而上吞噬了大腿和小腿，不到一分钟，一条金灿灿的鱼尾就取代了她的双脚。 妈妈咪呀！！她变美人鱼了？！ 第十九章 副作用 化身为美少女人鱼战士的冯茜莺过了很久才从惊吓中回过神。 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先前只是预兆，亮片应该是鱼鳞，这才是真正的副作用阿！！ 她试图控制下半身的肌肉，只看到那两大片透明稀薄的鱼尾轻巧地扇了扇，金色的鳞片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但浴缸太小，新长出来的鱼尾又太大，冯茜莺不知道要怎么恢复原状，于是一只金色的少女美人鱼就这样卡在浴缸中动弹不得。 等水凉了，冯茜莺回神，她灵机一动，放掉了整个浴缸的水，伸手捞了毛巾擦拭鱼尾，毛巾吸干了水分，金色的鳞片才慢慢缩回去，过不久又还她一双漂亮白皙的美腿。 冯茜莺一走出浴室，立刻打开手机，狂发了好几通向茉莉芳香抱怨。 茉莉芳香一听，很快回她一句：不奇怪，那家伙喜欢用自己的血作药引，幸好这次的药性挺纯的，没加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事实上，你没变成鱼头人身就该偷笑了！ “你看过？” “我变过。” “…………” 冯茜莺这两天的假日过得比想象中的还折腾。 茉莉芳香说副作用大概会持续五、六天左右，冯茜莺原以为只要不碰到水就好，但对方不以为然，只说她还太年轻，无法抵抗人鱼之血的魔力。 冯茜莺想得很乐观，大不了就洗头不洗澡嘛！ 但她还是低估所谓的魔药，夏天炎热，她身上汗水黏腻，好不容易忍过了第一天，却在半夜被硬生生热醒。 她像是发了高烧，肌肤滚烫无比，全身上下好像有股燥热在乱窜，几乎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通通都闷熟了。 冯茜莺受不了，被子一掀，直接从床上滚下，肌肤贴着冰凉凉的磁砖地板，但没多久，燥热依然不散，甚至有渐重的趋势，隐隐有要把她的骨头一起烧脆的狠劲 冯茜莺再也受不了，她拿了一条毛巾奔去浴室，因为是在半夜，怕吵醒家人，她特地在门上下了魔印，命令浴室保持静音，这才打开水龙头，在浴缸里注满水。 从双脚转变成鱼尾是一个相当痛苦的过程，一片片金色的鱼鳞栉比鳞次、争先恐后刺出她的皮肤，冯茜莺强忍着尖叫，看着自己光滑的肌肤被粗糙鱼鳞取代，没多久，她的下身就变成一条华丽灿烂的金色鱼尾。 冯茜莺整个上身沉入水里，只有大片的鱼尾在半空中摇曳，原本的燥热早已经消失无踪，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不知是满足还是无奈。 礼拜日早上，冯茜莺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冯茜莺？”冯谦人在外面不耐烦道：“你在里面吗？早上大家都要用浴室，麻烦你快点好吗？” 冯茜莺睁开眼，视线摇晃不清，就连窗外的阳光也被模糊成一片金色的液体，她张开嘴，空气咕噜咕噜窜上去，清澈的液体争先恐后涌入她的口腔和肺部，同时，伴随着浴室潮湿泛霉的空气。 早上了？她在水底待了整整一夜！？ 冯茜莺下意识要站起身，却忘了现在下半身是一条柔软的鱼尾，一站起来，只觉得底下滑溜无力，一下又狠狠跌回水里。她试了几次，都无法用鱼尾撑起身子，只能伸长手要去勾挂在洗手台上的大毛巾。 “冯茜莺！！”冯谦人乒乒砰砰地敲门，不久许依林的声音加入道：“你和司晴先用楼下的吧，一会茜莺出来我在说说她。” 礼拜日的早上就这么毁了，冯谦人气冲冲扔了一句：“冯茜莺你可以再这么自私一点！” 冯岳从楼下出声：“怎么了？大清早吵什么？” 然后是许依林摇头，声音渐行渐远，一边下楼一边告状道：“那孩子…….唉，总是不体贴别人的想法.......”任谁都不会喜欢冯茜莺这种阴郁的孩子，许依林只是纯粹厌烦罢了 对于那些耳语，冯茜莺不生气。她泡了一整天的水，精神意外得好。 她擦干了双脚，金色的鱼尾慢慢缩回成细白的双腿，浑身上下的皮肤没有一丝皱折，反而变得更加柔嫩白皙，一头长发擦干净也是乌黑亮丽。 冯茜莺照了照镜中的自己，只觉得整个人容光焕发、水漾滋润，几乎像换了一个新的壳。 假日是各家百货店最忙的时候，所以这两日冯岳和许依林都是早出晚归，一大早就听到他们出门的声音，冯谦人也和朋友约好，要去学校打球，一般都是玩到下午才回来。 冯茜莺很满意这样的宁静，当然，如果姓洛的不在，那一切就更加完美了！ 吃完早餐后，冯茜莺迫不期待躲回房间，今天是假日最后一天，接下来就是各科复习考轰炸、然后段考、最后暑假，也就是她和茉莉芳香约好面基的时间！她希望能考到一个不错的学期成绩，之后就全心投入一场奇幻未知的暑假冒险。 昨天礼拜六，冯茜莺已经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硬吞下国文和社会三科，所以今天就是专门给自己的弱科数学、英文，至于理化…….冯茜莺看着那些讨厌的化学式和密密麻麻的讲解，决定留到下礼拜假日再说， 外头艳阳高照，虽然拉上窗帘，室内开了冷气，但冯茜莺因为受魔药影响，浑身还是燥热难解，最后她干脆拿了洗拖把用的水桶，在里头注水，再把双脚泡进去，化成鱼尾解热 这是一出无比诡异的景象，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只穿着一件白色t恤，双手在书桌上翻着书页作题目，一副勤奋苦读的样子，但下半身却是一条金灿灿的鱼尾，鱼尾泡在盛满水的桶子里，透明的鱼鳍偶而轻轻翻搅，在地上溅出一滩摊水花。 多亏那杯冰凉美味的大地元素，冯茜莺一整个早上都照着计划表，稳稳坐在书桌前苦读，到了中午，她已经大致看过数学的段考重点，并完成了老师发下的复习试卷，就是其中有不少进阶题是空着。 冯茜莺打算到学校再问老师，她下意识忽略隔壁房间住着一位班排前三名、校排前十名的家伙。 另一个房间里，少年拿着刮胡刀，对着一只涂满肥皂的脚，小心翼翼地由下到上，剃除那些脚毛，表情难掩厌恶。 古人都说了，男人是泥做的胎、女人是水做的骨，从绿茶软妹子变成发育期的臭汗少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洛雪芹表面上应付自如，其实私底下恨死了作为男性的一切。 国中的男生正值发育，身高和脚掌每天都在变大，粗手粗脚不说，衣服和鞋子几乎快成了月抛式，还有每天早上的………咳咳，洛雪芹一度想过吃药要它再也举不起来，不过每天上厕所还是要摸着用，久而久之她也学会麻木了。 好不容易将那些脚毛手毛剃干净，洛雪芹看着镜中的自己，整了整衬衫，这才稍稍满意了。 镜中的少年唇红齿白，身材高挑，虽然一出生就被诊断智能不足，一辈子的心智年龄只能在六、七岁以下，但他和姊姊一样都遗传洛家的好相貌，外人根本看不出什么异状。无奈的母亲为了维持生计，只能周旋在各式各样的男人之间，一点也没发现唯一正常的幼小心智正渐渐被扭曲。 洛雪芹难得想起她可怜弱智的弟弟，但看了看桌上的时钟，中午了，是吃午饭的时间了！镜子中的少年轻松一笑，眨眼间，就将那些黑暗丢至记忆深处。 许依林不常做饭，但又爱装贤慧去超市乱买，所以冰箱里面塞满了大大小小的食材和酱料，洛雪芹并没有特地去整理它，只是拿出她需要的几种材料，要知道厨房是每个女人的私人领域，外人随便插手可是会招怨怼的。 郁咏荷不常回家，洛雪芹以前就一个人在家照顾弟弟，所以对一般居家的修理和烹饪都颇有心得。她把红萝卜、马铃薯、洋葱、鸡胸肉简单切成块状，拿出平底锅开中火，倒油先炒洋葱，等有香味后再依序把红萝卜、马铃薯、鸡胸肉通通加下去。 男生的优势这时候就来了，洛雪芹拿着铲子，用单手将满满一锅的食材反复翻炒，手上一点倦态也没有，不一会厨房就香味四溢，她在趁机倒入水，开大火等水滚了后，立刻扔了一块咖哩块，锅底的水不一会就成了黏稠的咖哩酱。 洛雪芹用汤匙偷舔了一口，不禁皱眉，撮了几把盐下锅，再尝一口才觉得味道对了，一整锅鸡肉咖哩就出炉了。 她习惯一次煮好几天的量，饭锅也是满满一碗，想了想，还是装成两人份。 原本以为对方很快会下来找吃的，但直到洛雪芹自己的那份吃完，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多，对方还是没下来，楼上静悄悄的，安静得不寻常。 自从两人撕破脸后，洛雪芹也懒得维持那些虚伪的体贴，但她生性节省，看到一整盘咖哩乏人问津，孤零零在餐桌上等着放凉，她越看越难受，决定提醒楼上那个笨女人一下。 她靠近，想敲门，却听里面的人滴咕着数学题目，同时还有水滴喷溅声，洛雪芹不禁挑眉，太阳早从西边出来拉？总是考前临时抱佛脚的某人终于肯认真学习了？ 抱着不屑和嘲笑，洛雪芹连问都不问就打开门，冯茜莺竟也没锁好门，听到声响，心一惊，柔长的鱼尾下意识一甩，水桶被翻倒，掀起一波水花四溅至半空中。 洛雪芹被水花泼得正着，她顶着湿淋淋的身子，头下意识低下，正好对着一条在地上拍打的鱼尾。 金色的鳞片异常美丽，宛如一只锦鲤的下半身，但沿着上半身看去，却是接着一位黑发白肤的人类少女。 洛雪芹眨了眨眼，面无表情，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突然一句：“那是…彩绘的？” 冯茜莺真的吓傻了，冷汗浸湿上衣，心脏噗通狂跳，但她还是硬撑着点头：“呃…….恩。” 洛雪芹又往下看了看那鱼尾，彩绘？怎么看都像真的吧……… 她抽了抽眉眼，突然伸出手，语气有些渴望道：“我…我可以摸一摸吗？” 冯茜莺下半身还是湿漉漉的鱼尾，一时半会也没办法跑，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凑近。 第二十章 同舟 由于冯茜莺受限于下半身，臀部撑在位上动弹不得，所以洛雪芹的手很顺利就摸到了鱼尾。 一碰到潮湿粗糙的鱼鳞，手不禁抖了一下，但她很快适应，顺着鳞片的方向往下摸，慢慢来到了透明稀薄的鱼尾，璀璨的金色在尾端渐渐淡化成薄纱般的白，还能隐隐瞧见其中流动的粉红色血管，每一寸都脆弱得令人怜爱 少年节骨分明的手掌摸着鱼尾的形状，一举一动都显得温柔无比，但摸到透白的尾鳍时，上半身的少女不禁呻/吟一声，神色一下痛苦起来。 尾鳍既敏感又脆弱，她能清楚感觉到对方掌下的血液热度，那对喜爱湿冷的鱼类来说却是莫大的折磨。 冯茜莺忍不住拍打了一下尾鳍，少年被打得正着，下意识就用双手捉住。 冯茜莺被她炙热的双手烫得惊呼一声，偏偏对方还捉着不放，冯茜莺只能捉着椅子，紧紧蹙着眉，上下喘气道：“快……快放开……烫、好烫！” 她急坏了，鱼尾用力一翻，抽离少年的手，狠狠打在脸上，白皙的脸立刻出现尾鳍形状的红印，但少年却不见恼怒，只是直盯盯地瞪着那尾鳍，然后又要缓缓伸手…… 冯茜莺拿起课本打掉他手，凶狠道：“一次就够了吧！” 洛雪芹诺诺地缩回手，表情有些无辜道：“我小时候一直想当人鱼。”绿茶婊也是有童年的。 冯茜莺白她一眼，猛然想起大事不妙，她用鱼尾拍了拍地面，有些无奈，但对少年颐指气使道：“去帮我拿条毛巾！” 洛雪芹听话从地上爬起来。冯茜莺监视着他离去的身影，确定走远后，才翻起热烫的右手掌。 魔印跑出来了，亏她以为自己能控制自如了……啧，绝不能让洛雪芹看到这枚东西！ 洛雪芹很快就拿了一条大毛巾回来。 她看着冯茜莺用毛巾包裹住鱼尾，只见金色的鳞片慢慢缩了回去，透明的鱼尾也渐渐厚实起来，不到一会功夫，毛巾下已经是一双白皙剔透的脚ㄚ子。 “就像你看到的，”冯茜莺看着少年目瞪口呆的表情，很快灵光一闪，信口胡诌道：“和你一样，有天早上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洛雪芹面无表情，嘴微微开着，似乎还没从方才的震撼中醒神， 冯茜莺再接再厉，循循善诱道：“很诡异吧？我一直不敢告诉任何人，怎么看都不像科学能解释的，然后你也……变成这样子。” 洛雪芹生性多疑，一下就想到另一层面，他回神，面色转沉道：“也许是有人搞鬼。” 冯茜莺装作讶异道：“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怎么可能？”洛雪芹坐在地上，心烦意乱：“八成是我们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了。” 冯茜莺忍不住吐嘈：“我们？我孤僻惯了，倒是你……….”她很留面子地住了口，不过心底已经开始罗列洛雪芹的罪状，简化成四个字，罄竹难书！ 洛雪芹恼怒瞪她一眼，不过很快就陷入疑惑， 说真的，她陷害的人太多，还真不知道有谁在记恨她，只能说八成是女人，这不难猜，把她变成男人，大概是因为嫉妒她的美貌，至于把冯茜莺变人鱼，一半是迁怒，一半是对她的嘲讽。 不过对方既然知道她小时候的偶像是人鱼，那又可以缩小范围，应该是在前一个国中或国小认识的女同学下的毒手，也许是那个阴阳怪气的隔壁班女生、不然就是旧家附近那个带着恶心鼻环的邻居小孩。 冯茜莺的计划很成功，洛雪芹完全被她误导到另一个方向去，只是一个劲地回想国中前的事，完全忽略了她最近得罪的头号敌人就坐在她面前，此时眨着杏目，一脸无辜。 冯茜莺紧拿着毛巾包住下身，小声试探道：“雪芹，想到什么了吗？” 洛雪芹抬头，对上那张娟秀的脸蛋，她的肌肤似贝壳般细腻皎洁，黑色的长发又如同海藻般垂散在肩膀，彷佛真的是传说中那些凄美动人的海底生物。 洛雪芹默默握紧手，心底不禁生出一股淡淡的苦涩。 阴暗的情绪一闪而过，她很快回到现实，知道两人现在是在同一艘船上，最好是能恢复以前的友情，她只能对冯茜莺叹口气道：“不知道，现在也只能这样，过几天我在回以前的家看看，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吧。” 看她没有怀疑自己，冯茜莺暗自松一口气，心底更迫切暑假的到来，一定要在对方发现前把她恢复原状。 下午，冯谦人回来，他手上提了一盒芋头蛋糕，这是他从同学家回来的路上看到的，蛋糕店外是一对小兄妹，他们围着妈妈转，一路吵着要吃蛋糕，这意外触动到冯谦人的心房。 他想到之前妹妹委屈的指责，又想到洛司晴可能的表里不一，抱着别扭难得的愧疚，顺手买了蛋糕给冯茜莺作赔罪的礼物。 结果一回来，只见妹妹已经在餐桌上吃晚餐，冯茜莺正津津有味地品尝洛雪芹的厨艺，她把好吃的原因全归给方便的咖哩块，一点也没有要感谢厨师的意思。 其实洛雪芹的好手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以前两人感情好的时候，洛雪芹就常借冯家的厨房试着作些饼干点心，不是炫耀，是她本来就对这些很感兴趣，冯茜莺贪甜，所以也就随意她了。 一个辛苦作、一个拼命吃，在外人眼里倒变成小女佣和吃货的关系，冯谦人看了两、三次，对冯茜莺的误会越来越大，反过来对洛雪芹的好感也越来越多，兄妹的关系进入前所未有的冰河时期。 听到冯谦人回来，冯茜莺连眼都不抬，一边端着盘子吃，一边偷看几眼电视，冯谦人正想问晚餐是谁做的，只见少年从厨房端出一盘水果，刚好冯茜莺也吃完了， 他把水果放在桌上，看到冯谦人来，微笑打了招呼，还顺手收拾了冯茜莺吃剩的盘子和垃圾。 冯谦人走过去，盘子里切的是苹果和香蕉，诡异的是还有一颗削好的火龙果，那是冯茜莺的最爱，火龙果被切了一半，方便冯茜莺直接用汤匙挖着吃。 冯谦人拿着蛋糕，心底竟有些无所适从。兄妹俩的确感情不好，但对方的喜好还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冯茜莺喜欢吃咖哩饭、爱吃的甜品是芋泥口味的所有东西，最爱的水果是火龙果。 如果只是咖哩饭和火龙果，冯谦人可以说服自己是巧合，但偏偏洛司晴又走了出来，他往桌上放了一个小碟子，正吃得欢快的冯茜莺立刻眼睛一亮，赶忙拿了碟子，往挖好的火龙果里狂洒。 冯茜莺喜欢吃火龙果，但更喜欢的是搭着梅粉吃，许依林很少买火龙果，就算买了也不会记得买梅子粉。 抱着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冯谦人走进厨房，他默默将蛋糕放进冰箱，洛司晴正在洗手台那忙碌收拾，看到他来立刻微笑道：“要一起吃水果吗？” 冯谦人摇摇头，他不喜欢太甜的水果，桌上那些都是冯茜莺最爱吃的，包括更增甜味梅子粉……… “……”人是他介绍进来的，顾虑面子，他忍了忍，最后还是转身离开。 洛雪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敏锐察觉到不对，她放下碗，但走出来看到冯茜莺又把餐桌弄得一团乱，不禁皱眉道：“梅子粉别沾得到处都是。” 装什么贤慧！冯茜莺对她翻白眼：“钱是我们家花的，你管我。” “小心得糖尿病。”洛雪芹沉下脸道。 “我都这样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冯茜莺不以为意，她已经在吃第二颗火龙果。洛雪芹太熟悉她的喜好，拿她没办法，也只能摸摸鼻子，重新擦了一遍餐桌。 假日结束，一回到学校，冯茜莺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每天三科以上的小考弄得疲惫不堪。最严重的在后面，国文还有最后一篇课文没上完，即始以前早有经验，但当得知体育课和艺术课都被拿去补国文时，班上的同学都难掩失望。 冯茜莺还好，她手不巧、体能也不好，在体育课和艺术课都只有出糗的份，她最不喜欢就是美术老师，美术老师很年轻，是一个很活泼的青年，常常和学生闹成一片，更最糟的是他常随着班上同学的鼓噪给她更多难看，所以对于艺术课被借走的事，冯茜莺是高兴多于疲惫。 时间一下就到了礼拜三，吴凯几个最爱吵闹的同学还在请假，冯茜莺听别人说是生了怪病，其中一个比较有钱的还跑去日本看诊，对此，她挑挑眉，不给什么评价，自己种的果要自己尝不是吗？ 少了几个捣蛋份子，这几日班上特别安静。上完两节国文课，下课钟一打，教室里的同学也不敢往外跑，大家乖乖坐在教室，忙着翻地理课本和讲义，准备应付下一节的地理考试。 时近酷暑，在艳阳高照的暑假前，六月的梅雨依然湿热难耐，三十几个学生挤在一间教室，手上的笔没有停过，天花板上的老旧电风扇呼呼呼地吹，许多人的考卷差点飞了，只能用水瓶暂时压着，勉强低下头继续写考卷。 淅沥淅沥……… “下雨了！”有人惊呼，然后是地理小老师警告的声音。 冯茜莺写考卷的手抖了一下，但很快又镇定继续写，她说服自己只是午后雷阵雨，很快就会结束了，起码放学前一定要结束。 隔壁的少年侧头看了同桌一眼，修细的手指轻敲桌版，今天的天气预报不太乐观阿…… 第二十一章 下雨天 到了最后一节英文课，李老师提早放大家回家温习功课，大家一声欢呼，冯茜莺却忧容满面地看着窗外。 外头倾盆大雨，空气吸满水气，沉重潮湿。走道上的盆栽积满了水，都快成水族箱了，树叶也被斗大的雨滴打得奄奄一息，每一株都沮丧地低垂下头。 冯茜莺看着外面的同学纷纷打起伞，有的人想得更远，全罩式雨衣和雨靴全副武装，冯茜莺看得眼睛都要红了。 她低下头看了看手机，内建的天气预报就设在桌面上，今天的图示是两朵小乌云在飘雨打雷，下面标得清清楚楚，全天有雨。 冯茜莺面上淡定，她默默关掉手机，心底却在流泪，她暗自发誓从今以后要养成看天气预报的好习惯，喔，对，还要随身带一把折迭伞。 “喂！” 冯茜莺回头，不禁心惊，李杰晟站在她背后干么？难不成这次要直接问她把洛雪芹埋尸在哪？ 出乎她意料，对方没按牌理出牌，只是低下头，看了一眼她空空如也的手，皱眉道：“你没带伞。” 冯茜莺听了不禁微怒，她都已经在自责了，还要这样一直提醒她吗？ 李杰晟自己也有些后悔，他正准备要打起伞，却刚好看到一道十分忧伤的风景 少女一人只身站在窗前，窗外雨景如烟、来往路人，而窗内的人细眉微蹙、形影相吊，单薄的侧脸似乎也被染上了淡淡的水气，李杰晟看得离不开眼，总觉得少女下一秒就要垂睫落泪。 帮助女生是一个男生该有的风度，李杰晟暂时放下骄傲，转过脸故作漫不经心道：“好歹同班，之前的事就不追究了…….我有伞，一起撑吧。” 冯茜莺眨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对方手上拿着一支特大号的老爷直伞，显然早有准备，冯茜莺不禁分了神，怎么好像每个人都看过天气预报？果然真的是自己太迷糊了阿…….. “喂！”注意到附近人的目光，李杰晟很快就不耐烦，虽说冯茜莺的确变漂亮许多，但个性还是一样木讷沉闷，难怪不受班上同学欢迎，真不懂小芹干么要和她作朋友……唉，小芹，你到底在哪里？ 趁李杰晟开启情伤模式时，冯茜莺立刻往教室的后阳台逃跑。开玩笑，她虽然偶而犯毛病认不清人脸，但还是能感觉到人身上散发出的恶意。 现在放学不过五分钟，大部分的同学都还没走，尤其是女孩子正忙着呼朋引伴、手牵手回家，她敢和李杰晟撑同把伞绝对是狂招仇恨的命，上次两个老师就够受了，这次换成班草李杰晟，不被女生活埋分尸才怪！ 李杰晟回过神，哪知已经瞧不见冯茜莺的影子，左右张望，发现对方已经远远站在后阳台，明显是故意落下他。这种不识抬举的态度，以他骄傲的个性绝对是掉头就走，永远列入黑名单，但偏偏，他刚好看到洛司晴的身影。 那不断在挑战他的少年正朝冯茜莺靠近，两人互动亲密，不知说了什么，冯茜莺面露“羞赧”，故作“矜持”了一会，随后便点点头，依了少年。 也许是人类天生的劣根性，看到之前视如敝屣的爱慕者转向与另一个优秀的同性亲近，是男是女一时间大概都会不太舒服，聪明的人会当作看不到，或是观察一段时间看看。 李杰晟eq不低，照理来说他应该轻扫一眼，漠不关心，然后转身撑着伞潇洒离去，但他已经忍受太多了，自从洛司晴转来后，一直以来众星拱月的光环渐渐淡去，李杰晟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班上最受瞩目的男性了。 女生的目光一个个转向洛司晴，她们讨论的话题也越来越多围绕着他转，偶而才会顺便提到“李杰晟”这位前班草，语气多是可惜和嘲讽；男生们也越来越常和洛司晴说话，他们热烈讨论着赛事和课业，李杰晟偶而才能插上几句。 比起高大自负的李杰晟，温文气质的洛司晴显然更有亲和力，每个人都喜欢洛司晴，而他异常出色的小考成绩，连立刻引起班导的注意。 李杰晟唯一还保留的是长期班上第二名的名次，班长林冠风常居第一名不算，李杰晟绝不允许有任何一个男生来挑战他在班上成绩的地位，其他人不行，洛司晴那娘炮更不可以！ 这次段考，他早已是摩拳擦掌、战战兢兢，深怕洛司晴连他最后的骄傲也要夺走，而现在对方就在自己面前与前爱慕者冯茜莺互动亲密，李杰晟将之视为挑衅，哪有打战前就落了士气的道理！ 李杰晟嫉妒狠了，脑子一昏，收起雨伞就往教室后面的两人走去。 冯茜莺没想到洛雪芹愿意帮自己，对方提议是要一起叫计乘车回家，但问题是出租车不能开进学校，从教室走到校门口有段距离，礼拜四又是升旗日，女生被规定穿制服裙，露出整只双腿，要在过程中确保双脚干燥清爽还真有些难度。 就当两人还在商议时，突然听到前方的脚步声，抬头只见李杰晟面色难看地走了过来，冯茜莺瞥见他手上拿着一枝尖锐的直伞，下意识就往少年修长的身影后面躲，直觉告诉她不会有好事。 明知不会有好事，还逼她上前去挡？洛雪芹偏头瞪了她一眼，但随即转回去对李杰晟若无其事微笑道：“李同学，要回家了呀？” 两人的身高其实差不多，洛司晴是天生高个子，而李杰晟则是靠每天打篮球打出来的，如今两个一米七的碰面，还真有势均力敌的竞争意味，更不用说还有一个女生躲在后面，两男一女，任谁都会想偏，教室有不少人已经开始往这张望。 李杰晟故作不屑地扫了他身后一眼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洛司晴微笑不语。 李杰晟冷笑一声，拉高声音道：“她是你姊姊的朋友，小芹失踪前和她吵了一架，每个人都知道她的嫌疑最大，你不去找小芹算了，还来跟她打情骂俏？知不知耻阿？” 冯茜莺拼命往后缩，恨不得当场消影，才出虎穴又入狼窟，她怎么忘了洛司晴也是一大杀器！抬头，果然已经有不少同学往后阳台张望、低头碎语。 冯茜莺默默往旁边移，洛雪芹感觉到她的疏离，忍不住在心底翻了白眼，暗骂这没用的见风草，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压低音量，轻嘲道：“那是我姊，干你什么事？” 李杰晟大声道：“凭我是小芹的男朋友！” 洛雪芹忍不住笑了，她怎么记得自己从没有说过好，不过就是吊着他欲迎还拒而已，这家伙还真自以为阿？ 于是她上下打量着李杰晟，秀气的眉眼难掩轻视，略带嫌恶道：“就凭你？我姊会看上你这种大老粗？别笑死我了好吗？” 他的音量压得很低，在教室里面的人看去就是洛司晴一脸云淡风轻，而李杰晟气得脸红脖子粗，两者高下立判。 冯茜莺眨眨眼，旁观着两人对峙。洛雪芹翻脸不认人早有前科，可怜李杰晟一颗痴心错付恶女………不过，还真不意外呢。冯茜莺戳了戳少年的背，提醒对方前科累累，洛雪芹没理她，继续顶着洛司晴的脸对李杰晟挑衅微笑。 李杰晟紧握着雨伞，下颚紧绷，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他看了一眼少年身旁的少女，竟看到她正偷戳着少年的背“撒娇”，一时间火上心头，一脚就往旁边的水桶踢过去……. 打扫时间总有学生偷懒不认真，那桶水八成是某人拖完地忘了倒，反正明早的值日生会负责清干净，干脆就满满一桶脏水留在那里。 李杰晟一脚踹下去，水桶立刻在空中翻滚，如他预期的，狠狠溅了那对狗男女一身，冯茜莺还像个神经病一样乱跳乱叫，也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看笑话。 李杰晟觉得自己没失了威风，这才拿起伞潇洒离开，却不知道自己给冯茜莺弄了一个多大的麻烦。 洛雪芹感觉到身旁的人一个重量压过来，顿时惊觉不妙，只见冯茜莺面色苍白，表情痛苦，双脚开始打着颤。 冯茜莺紧忍着下身的痛痒，死死捉住洛雪芹，靠在他身上虚弱道：“快、快带我走！” 这是要生的节奏？ 洛雪芹很快闪过吐嘈，她利落脱掉身上的外套，冯茜莺见状，也会意脱掉自己的外套，两件外套围住冯茜莺的下身，暂时替变化作遮掩。 只是两人没走几步，冯茜莺就跌坐在地上，倒不是变化完成，而是脚下传来阵阵钻心蚀骨的剧痛，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山火毯上，冯茜莺彻底体会到人鱼为换求双脚所忍受的痛苦。 洛雪芹看她面色死白，近乎虚脱、彷佛下一秒就是一具溺死的女尸，不禁咬了咬牙，用力深吸一口气，突然双手一伸，她一把将冯茜莺从地上抱起来。 一男一女不顾周遭人的碎语，少年抱住被外套蒙住的少女，冲进了外面的大雨薄雾之中，一眨眼就瞧不见身影。 第二十二章 流言 少年抱着少女在雨中狂奔，他也不笨，尽量往偏僻的小路走，很少学生会走学校的侧门，警卫也是懒散，平常要开不开是取决天气和心情。 看着外头倾盆大雨，侧门的警卫把收音机转最大，翘着二郎腿开始悠悠哉哉的泡起茶来。 “碰碰碰！”警卫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一跳，手上的茶杯差点拿不稳，他抬头，只见一个高大的男同学正用力敲着警卫室的塑料窗，他没有带伞，头发和衣服都被雨水打湿，看起来异常狼狈 。 警卫按捺住脾气，打开窗户，丢了一把伞出去，道：“记得还伞！走正门！” 少年没接住伞，他阻止警卫想要关窗的动作，表情焦急道：“快把侧门打开！我赶时间！” 警卫对他翻了白眼：“赶时间还走侧门？公车站只在正门好嘛！” 少年不悦地眯起眼，但感觉到地上的人紧握住他的脚踝，他还是耐下性子，哀求道：“拜托！我妈妈出车祸了，我一定要赶过去！请你开侧门吧！” 警卫疑惑地看了他几眼，少年顶着一身狼狈，头发又湿又蹋，衣服也被打皱成一团破布，几乎掩不住单薄的身形。 警卫怕麻烦，只好按了按钮，开了侧门，要他快点过去。 警卫一转身，少年立刻抱起地上的人，冲出了侧门。侧门是一条偏僻的马路，商店街在它的相反方向，所以至这里没什么车和人。 少年感觉到怀里的少女略来越冷，几乎接近一条死鱼的温度，恰好一台出租车往这头急驶，他眼睛一亮，赶忙伸出手拦下它。 出租车司机看到少年抱着一个似乎神智不清的少女开门进来，不由得一愣，立刻急道：“喂喂喂！那是什么回事？” 少年紧抱住少女，遮住她和自己的脸道：“她是我妹妹，突然发高烧，老师让我们早点回家。” 虽然没碰过这种情况，但看两人身上都套着制服，司机忙着下班，也不疑有他，发动引擎开上路。 “阿……” 少年小小惊呼了一声，原来是少女偷偷捏了他一下，她在他耳边虚弱说：“都怪你…….非要惹怒他，他不是你的亲亲小男友吗？” 没料到她还有力气跟自己呛声，少年微微挑眉，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探入外套，温暖厚实的手掌摸上了一部分冰冷的鱼鳞，少女立刻被烫得浑身哆嗦，怕叫出声，只能把头往少年的怀里钻， 司机在后照镜看了一眼，还以为是兄妹情深，哥哥在安慰病重的妹妹。 “人鱼用声音换取双腿，你是不是该遵循传统，安静一下？”少年轻飘飘一句，手上力道不减，少女微微哽咽，感觉下半身好像有一大片肉正被烤熟着。 冯茜莺现在极度难受，少年的怀抱像是烤炉，温凉的体温接近烈火，她甚至过了许久才发现自己右手上的魔印。魔印的出现通常伴随着灼热，但那种热度远不及在少年怀里的折磨，她想自己可能会成为史上第一只被人类烫死的人鱼……. “到了！”司机怕出事，特别加快油门走捷径，所以也不过十分钟的车程，比平常坐公交车快了一半的时间。 顺手扔了一张大钞过去，也不等找，少年立刻打开车门，抱起少女冲进大门。 一进到温暖的室内，少年立刻吐出一口寒气，倒是少女开始嫌热，推着他的胸膛，想离开他恢复过来的体温。 家里没人，少年也不客气，直接放手，让少女狠狠跌至地面，同时绑在她身上的外套脱落，露出一条柔韧硕长的金色鱼尾，金色的鳞片本该是璀璨耀眼，但此刻她却像搁浅上岸的金鱼，一条鱼尾上下拍打，身子摇摇晃晃，模样滑稽搞笑。 少年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但瞄到裙下那条光溜的鱼尾时，不禁皱眉问道：“你的内裤呢？” 躺在地上挣扎的冯茜莺白她一眼，没好气道：“撑破了！” 勉强算是同性，两人都没什么羞涩，洛雪芹冷眼旁观了好一会，直到冯茜莺自暴自弃学死鱼翻白肚，鱼身躺在地上不再挣扎时，她才拿了一条毛巾把冯茜莺抱到沙发上。 洛雪芹对于鱼尾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执着和喜爱，她用毛巾小心从下而上的擦拭，毛巾纤维渗入鱼鳞，一下就吸干了鳞片间夹杂着水分，一举一动都是说不出的细心和温柔，但同时也不至于伤害到鱼尾上的鳞片。 被折腾了那么久，冯茜莺面上稍露疲态，洛雪芹的动作又很温柔，像是在帮她的脚部按摩一样，冯茜莺忍不住昏昏欲睡，不到一会就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睡着了。 白色的大毛巾温柔地包裹住着那条金色的鱼尾，灯光打在表面波光粼粼、耀眼夺目，彷佛是一套被白手套小心翼翼捧着的黄金首饰，洛雪芹越看越着迷，她伸出手，手指轻捻起一片鳞片，表面光亮得几乎能照出她的脸………洛雪芹的手越来越用力 “啊！！”冯茜莺被瞬间痛醒，惨叫一声，定晴一看，少年修长的手指上捻着一片亮金金的鳞片，冯茜莺一下就明白怎么回事，腰部一用力，鱼尾一个翻转，狠狠用尾鳍打了对方一巴掌，力道大的把少年瞬间打飞在地。 冯茜莺气呼呼地抢过毛巾，也顾不得缺了一片的伤口，用力将下身擦干净，不一会又是两条双腿稳稳踩在地上。她低下头检查一遍右脚，果然看到一小块鲜红的伤口，差不多就和鳞片般大，冯茜莺一怒之下，毛巾一揉，用力扔在对方脸上……. 大门喀嚓一声打开，冯谦人拿着刚买的卤味，他和冯茜莺难得有一个共通点，就是只要到下雨就会想吃热腾腾的卤味，刚好也在路上看到，就随便带了一份，他说服自己绝对不是要讨好妹妹什么的！。 冯谦人打开门，灯光是亮的，他一下就看清客厅中的两人，啪搭，手上的卤味瞬间掉落在地。 沙发上的少女浑身湿透，白色的制服衬衫印出淡淡的粉色胸罩，身下皱巴巴的裙子难掩春光，外漏出一双白皙光滑的大腿…… .如果是以前，冯谦人一定先骂妹妹不修边幅，但偏偏她前面多了一个同样湿透的少年，少年闻声抬头，那张脸上赫然是一片施力甩出来的红印。 一对少男少女衣衫不整，女的使劲摸着大腿，眉头微蹙似乎感到疼痛，而男的脸上多了一块惹人遐想的巴掌印，就算冯谦人再怎么爱屋及乌、为洛司晴着想，这会也想不出借口了。 冯谦人脑袋一轰，当场羞怒相加，书包一扔，整个人往洛司晴扑上去。 冯茜莺还在心疼腿上的伤口，正想抬头骂人时，只见冯谦人不知从哪窜了出来，他拉起少年的衣领，一拳就往他脸上招呼过去。 洛雪芹闷痛一声，被痛击在地，抬头对上冯谦人狰狞狂怒的面孔，她还搞不清楚发了什么事，对方却是发了狠，一拳一脚狂往自己身上踹。 冯茜莺在沙发上看得目瞪口呆，一时半晌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在她眼里洛雪芹和自己是同性，她绝不会想到那边的事上。 “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冯谦人打得过瘾了，仗着大了三岁的优势，双手用力提起少年的衣领，近乎悬空。 无视对方青白的脸色，他青筋暴怒、低声怒吼：“说！！你对她做了什么？！” 洛雪芹最先恍然大悟，但突然被冯谦人一顿爆打，她一下也提不起力气，只能眨眼给后面的冯茜莺一个求救的眼色，哪知道冯谦人一看更是怒火中烧，一拳往洛雪芹的右眼打过去。 冯茜莺看了将近半分钟的虐打场面，直到洛雪芹求救才回过神，拿起书包就往冯谦人身上打骂道：“你误会了拉！！你误会了拉！白痴！他没作什么！” 冯谦人哪听得下去，一想到妹妹的清白间接毁于己手，他就恨不得带着该死的洛司晴一起去死，冯茜莺的阻拦自然没效，拳头一举又要往洛司晴脸上砸去…… “恩………”没有人愿意一直被白白挨打，洛雪芹眯眼醒神，勉强挡下冯谦人的拳头，然后右脚一抬，狠狠往冯谦人的跨下击去……..女生的打法，但效果相当显着，冯谦人痛得摀住伤处往后退，给冯茜莺挪了空间。 说是两败俱伤也不为过了，洛司晴被揍得遍体鳞伤，整个人奄奄一息躺在地上；而冯谦人摀着伤处，在沙发上又锤又踢。 冯茜莺坐在洛司晴身边，小心查看他的伤势，衣服一掀，身上都是大大大小的瘀青和挫伤，他面色惨白，几乎是没什么气息，冯茜莺不禁红了眼。 虽然她们之间有很多恩怨，但以前的相处和回忆并不是作假，起码她一直是真心把对方当成朋友，即使之后决裂，冯茜莺也从没有想过真正要伤害她，那道诅咒纯粹就是一个无心的玩笑。 大门没关，外头雨声渐小，似乎是停了 “茜莺？”冯谦人好不容易喘过气。 冯茜莺随即转头，怒瞪他道：“钱包在哪？” “阿？” 没等他回应，冯茜莺就去搜他扔在地上的书包，从里头拿了黑色的钱包，打开点了点，恩，应该是够的。 “茜莺，你要去哪？” “去医院！”冯茜莺一手扶起意识不清的洛司晴，一手拿着冯谦人的钱包，大门用力一甩，把那位不及格的兄长抛在脑后。 第二十三章 蜚语 洛雪芹外表被打得很惨，但索性内伤不重，在医生检查没有脑震荡后，就由护士上药。 对方才帮了她不久，冯茜莺急着摆脱这种小恩小惠，干脆好人作到底，就站在旁边等他。 洛雪芹从小到大没被人那么教训过，擦着擦着，竟慢慢掉眼泪，不一会秀气的五官就皱成一团，开始支支吾吾哭起来，这会她可哭不出美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活像个被妈妈打屁股的小男孩 护士以为是男孩子争风吃醋，一边擦药、一边碎念起冯茜莺，冯茜莺听得一头雾水，但难得看到洛雪芹哭得那么真心、那么好笑，也就装装样子听着，心中可惜没把手机带出来给洛雪芹照一张相。 洛雪芹这一哭就哭了足足半个小时，两颊和脖子都哭得红艳艳的，脸上还留着大大大小的瘀青，整张脸看起来又青又红又紫，颜色好不精彩，都可以加入马戏团去杂耍了。 其中一个护士看不下去，还多嘴啐道：小姑娘才这样哭……结果洛雪芹哭得更惨，完全不计形象，眼泪像坏掉的水龙头关不住，整个人几乎快化成了泪人儿，这会连其他病患都从外面探头探脑。 最后是冯茜莺看不下去，用外套包住她的脸，不让她继续哭给一室的医生和护士看，对方一感觉到有人靠近，立刻扑进冯茜莺的怀里，抱着她继续闷哭。 那个护士似乎也很抱歉，在两人离开前偷偷塞给冯茜莺一百元，冯茜莺很自动将钱放入自己的口袋里，当作是她陪洛雪芹来的钟点费。 回到家后，已经八点了，冯谦人坐在客厅等得焦急如焚，洛雪芹怕死了冯谦人，一溜烟就逃回房间，只留下冯茜莺不耐烦地跟冯谦人解释，三人算是不欢而散。 晚上，冯茜莺被敲门声吵醒，一开门，就看到洛雪芹拿着枕头，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就像以前洛家没人，她跑来自己家借宿一晚一样，那时她们还睡在同一张床，亲密无间，不过现在……….. “别开玩笑了。”冯茜莺不禁皱眉，之前还没被冯谦人打明白吗？她真以为那些恩怨都一笔勾消了？ 冯茜莺果断关上门，不理门外的呜咽声，回床就倒头睡去。 隔天，洛雪芹以生病为由请假，不意外，她需要一天的时间好好修养脸。昨天的意外，冯家也只有兄妹俩知道，所以父母问起洛司晴的病况，彼此都心照不宣，随意敷衍过去。 冯谦人本来想和妹妹一起上学，但冯茜莺根本不想理他，一下就搭车走了。 到了学校，没有洛司晴和那些捣蛋同学的早晨格外清净，冯茜莺坐在位上，正要打开书包复习今天的小考时，几团纸条同时丢了过来，正中她的桌上。 不会吧？冯茜莺顶着周遭那些恶意的目光，打开纸。 每张纸条都是不同人写的，但都是娟秀端正的笔迹，有八成都是女生写的，内容也差不多，有狐狸精、烂货、女表等对性别不敬的词眼，不过唯一戳破主旨的是一张写着姐弟杀手的纸条，冯茜莺一下就明白怎么回事。 哇哇，还真会联想，不过说真的，昨天应该趁洛雪芹被打昏时，把他拉到大马路上躺平辗死去！ 她抬头，正好看到黄雅婷和一群女生在前面叽叽喳喳，其中几个女生听着听着，纷纷回头给自己厌恶嫌弃的眼神。看来弄走吴凯那群人是不够的，她还漏了一个黄雅婷，之前已经被整成这样，没想到对方还是贼心不死。 好吧，今天就是魔力时间！冯茜莺哼着歌，打开手机，翻到聊天室之前的谈话纪录。 下礼拜一就是期末，今天各科老师都在忙着复习和检讨考卷，所以一下课就见到一迭又一迭的考卷在桌椅走道间传递，都是半学期以来各科的小考。不到一会，教室里的每张桌子都被雪白的考卷覆盖，大家整理得手忙脚乱，服务股长还很好心地关了电风扇，以免桌上的考卷到处飞。 冯茜莺看着附近的桌上都放满了考卷，自己桌上却连一张考卷都没有，就算她之前请了一个礼拜的假，但也不可能漏掉那么多次的小考。她立刻问了几科的小老师，但对方不是装作没看见就是冷嘲热讽。 一会就要上课了，冯茜莺没办法，只能拿出考试常用的原子笔和几张白纸，她把纸笔都掩在桌下，然后命令已经划上魔印的原子笔在纸上重现当初的考试/答案。 不到一会，十二张只写上答案的白纸便热腾腾出炉了，上头的字迹和冯茜莺如出一辙。冯茜莺找了没什么心眼的体育股长张承翰借考卷对答案，勉强补了不见的那几张考卷，一切还算顺利…….. 下午的自习课被拿去给国文，所以今天有三堂国文课，上午两堂，下午一堂，秦老师虽然是位漂亮年轻的女老师，但少言寡笑，看上去就不好相处，一堂课下来学生都乖得像绵羊， 午餐时间到了，秦老师一走，班上的同学都偷偷松了一口气，但想到下午还是这位严肃苛刻的老师，教室的气氛不禁有些恹恹的。 值日生抬来午餐盒，冯茜莺转身要去拿便当盒，恩？不见了？她明明挂在椅子上阿？ 冯茜莺转身，正好有几个女生朝她这里轻笑。 冯茜莺默默低下头，右手一翻，五芒星一下就浮现出来，比起以前令人不寒而栗的烙红，它的颜色似乎变了，更接近一种古器会呈现的金红色，彷佛是一枚镌刻许久的古老花纹。 便当盒上有她的魔印，冯茜莺露出手上的魔印，一下就感觉到它在哪，在垃圾桶，连同几张被撕成碎片的考卷，上面是她的名字……… 冯茜莺去外面洗了洗便当盒，还是照样装着午饭吃，旁边有几个女生不禁碎语道： “好恶心呃……” “对阿，那是她去垃圾桶捡回来的唉……” “下次应该也把她扔进去。” “真脏………” 冯茜莺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可惜黄雅婷不是每天来月经，不然…… 因为下午还有一堂沉重的国文课，所以午休时间大家都睡得很熟，班长开了灯还没办法完全叫醒同学，不过秦老师踏着登登登的高跟鞋一来，还在睡的也立刻惊醒了，谁叫大家对她都是又敬又怕。 秦老师认真又有效率，没多久就带着大家把所有国文考卷检讨完了，剩下一节课留给大家自习，不过她的自习也很严苛，那就是一切必须很安静，一句交谈声都不能有，有问题问前面的老师，所有前提就是只能看国文。 冯茜莺观察了一下四周，秦老师威名尽显，大家这会都老实了，教室里只剩下电风扇运转的声音，冯茜莺将目光转向黄雅婷，她也很认真，毕竟还是副班长，名次肯定是被班导盯着。 虽然很不想打扰那么美好的读书气氛，但冯茜莺不打算默默吞下上午那些“玩笑”。原本是想用“遗落的礼物”，把整迭小纸门符咒撒进垃圾桶，让她们和自己制造的垃圾相亲相爱，但垃圾桶是公用的，这样作可能会波及到一些无辜的人，冯茜莺只能打消主意。 茉莉芳香最近传给她的几个咒语都比较复杂，涉及到一些魔药调配，明显是更上乘的魔法，幸好其中还有一个叫“流言与蜚语”，冯茜莺看过准备的步骤后觉得不难，就趁着下课把材料集齐了。 流言与蜚语是一种引起纷争的诅咒，施咒者必须口含着风元素草药，两手各牵着一条线的两端，当成电话线放在两耳上，最后只要召唤出魔印就可以施咒了。其中左线端代表说坏话者，右线端代表被说坏话者，魔女充当电话作为两者沟通的媒介，一旦启用魔咒，魔力就会把坏话传进那人的耳里，那人也会立刻知道是谁在说他坏话，争端的导火线就开始点燃了……….. 冯茜莺把三叶草含在嘴里，茉莉芳香在每个需要草药的魔咒下面都贴心地备注了最方便可得的草药名，而风元素草药中的三叶草到处都是，随便往盆栽一探就是好几个株群。至于线，冯茜莺从自己外套上的破洞硬是抽了一条出来。 三叶草尝起来有一种微苦的味道，冯茜莺将它洗干净含在舌头下，然后照着步骤用两手拉直黑线，并将左右线端不动声色地放在两耳上。 一开始没什么声音，冯茜莺低着头假装专心，但内心越来越烦躁，大概过了十钟左右，在冯茜莺觉得自己这样太蠢正想着放弃时，秦老师突然起身去上厕所，一些同学开始不安分，偷偷交头接耳了起来。 “真丑，怎么有人会剪那种发型？她是请狗帮她啃的吗？” 冯茜莺顺着声音抬头，看到前面有两个女生在说话，其中一个女生突然表情一变，恶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另外一个女生被她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 冯茜莺捉到诀窍了，她看向那群与黄雅婷坐一起的女生，黄雅婷以前做班长假公济私，排座位时都特意把好朋友排在身边，正好，上午捉弄冯茜莺特别狠的也就只有黄雅婷那个圈子，而现在鱼都在网子了呢……..冯茜莺眨眨眼，难掩兴奋。 黄雅婷正在和一个女生说话，冯茜莺努力盯着却还是不知道她们再说什么，直到一句话清晰浮现在脑海中：“是在炫耀吧？我功课又没你好，你假日可以去逛街，我可不行，真讨厌………” 黄雅婷表情一僵，但也没马上发飙，只是冷着脸转回去，那女生不明究理，急忙安抚她。 “摆什么脸！真以为自己是老大？要不是看在你是班长，逃课作弊什么的方便一些，谁愿意和你这种臭脸大王作朋友？喔，对了，已经变成副班长了，呵呵…..” 黄雅婷狠狠瞪着那女生，她一脸无辜，但心中却又想：“这女的有病吧？没事乱发什么脾气阿？怪不得连卫生棉都换不好，哈哈，黏在背上？笑死我了！幸好手机有存档，一会在拿来看看。” 顾不得那人的嘴巴根本没动，黄雅婷拿起国文课本，用力往那人的脸上一摔，骂道：“贱人！” 其余人看得目瞪口呆，被打的那女生楞了一两秒，随即双眼通红，对黄雅婷委屈叫道：“雅婷你在干甚么阿？怎能随便乱打人！”，但心底却想 “疯女人！告死你！最好连副班长也作不成！” 黄雅婷气得眼睛红了，也不理旁人诧异的目光，直接冲上去和那女生掐起来。 离她们最近的一个人正在看好戏： “哇哇！狗咬狗真精彩，早就觉得她们俩有心结，平常一副亲亲热热的模样，连上个厕所都要牵着手，怪恶心人的，都可以写本百合小说了。” “你说什么！” “许美惠你说什么！” 许美惠还搞不清状况，立刻就被两个女生拉头发、扯衣服，硬是拖进战局。 “她们在吵什么阿？真难看，幸好之前向老师告密她们小考作弊，以后她们出什么状况，老师应该不会把我扯进来吧？” 那女生才想到一半，就被黄雅婷狠狠打了一巴掌：“原来是你！贱人！一个两个都是贱人！” 同时许美惠把她整个桌子掀翻，和黄雅婷一起拉扯那女生的上衣，一张小脸激动愤怒道：“原来是你告密！你知道我被我妈打得多惨吗？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唉，真不想再跟这群疯女人混在一起，人在江湖身不由……..” “林淑君！别想看热闹！”林淑君的桌子被扔去撞讲台，碰的好大一声，四五个女生瞬间打成一团。随着彼此间撕破脸，她们也不再伪装，直接喊出压抑已久的怨怼和不满 “自己笨得像头猪一样，还怪我成绩好？”黄雅婷嫌弃地啐了一口，拿起桌上的东西就望那女生身上砸，也不管其中还有铅笔和剪刀这类危险的物品。 那女生立刻气得面红耳赤，怒道：“你果然这么想！果然觉得我笨！虚伪做作的烂人” 她冲上去拉扯黄雅婷的裤子，试图让她再重蹈上次的卫生棉事件，黄雅婷大怒，一脚往她肚子踹，但随即裤子也被扯下一半，露出有些透明的白色内裤。 “你以为洛司晴会喜欢你？别笑死人了！体重六十五谎报五十的死胖子！”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眼睛一下看李杰晟！一下又黏在洛司晴身上！烂货！水性杨花的婊/子！” 旁边人一听同时看向那两个位子，洛司晴没来，剩下的李杰晟自然被众人所瞩目，他低下头，一张脸铁青着，这是第一次他不想成为众人的焦点。 “我打死你！！”两个女生双双迭坐在地上，互相拉扯头发和衣服，不时逮在机会往对方脸上吐口水和甩巴掌。 林淑君想搬回桌子，但有人一脚又把她的桌子给踹了，桌上的手机飞在半空中，狠狠摔到地上，砸出了零件。 “我半年的零用钱都在上面了！” 林淑君当场气哭，她整个人失控，上前把那些女生的桌子一一翻倒，乒乒碰碰，四周的同学怕被波及到，都纷纷把位子往后移，教室被弄得像施工现场，屋顶都快被她们的咒骂和怒吼给掀翻了。 几个女生打起架格外毒辣，嘴里骂得一句比一句还狠，没有同学敢上前劝阻，班长林冠风眼见情况失控，一时也看不出原因，只能冲出去找救兵，平日毒舌辛辣的赵宥翔这会也看得目瞪口呆，和其他人一样不敢出声，以免战火延烧到自己座位附近。 “安静！”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口，她一出声，彷佛在混浊不清的水面投下一颗巨大的石子，瞬间激起一阵清荡，大家的目光都在那一刻被吸引住，就连打斗的女生也停下来。 本来在观赏战况的冯茜莺也猛然抬起头，瞬间对上一双同样在远望她的眸子……. 第二十四章 试探 秦老师出现在教室门口，一头披肩的褐色长卷发，身上的白色套装如同实验袍般干练又精明。她双手摆在胸前，目光冷淡地看着闹哄哄的教室，事不关己的态度彷佛在观赏一群猴子戏耍。 “老、老师？”林冠风刚好带着隔壁班的老师回来，那老师一看到秦老师阴沉的脸，立刻掉头就走，谁不知道这位大美女发飙起来的可怕！ 全班战战兢兢，秦老师却似乎没注意到，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手，几个方才还在打架的女生楞了一下，顿时像断了线的魁儡，一个、两个纷纷跌坐在地上。 她们头发披散，衣衫不整，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其中就属黄雅婷最惨，裤子被人扯了一半，露出白色的内裤，不少人在她后面指指点点。 见她们不疯了，身上和脸上又有不少伤口，旁边的同学和秦老师示意后，几个人才扶着她们去保健室。 冯茜莺缓缓握紧手，倒不是可惜，而是她手上的线断了，断得很诡异。 在秦老师拍手的那一刻，黑色的线就在她鼻梁前断了开来，断成两条不相干的线，同时，右手的魔印也消失无踪。 冯茜莺低下头，避免被人看出端倪，和之前的经验不一样，这次魔咒刚开始很成功，但结束得太突然，太………诡异了。冯茜莺不禁摀着两耳，感觉到似乎有声音在自己脑中嗡嗡作响，像是被突然切进来的噪声干扰，两股声波撞在一起，激荡出震震回音，这让她很不舒服。 “下礼拜就要期末考了。” 秦老师高高站在讲台上，坦然接受同学敬畏和崇拜的眼神，宛如举起火把的女神像。 她居高临下，扫视了一圈众人道：“同学们最近压力很大，难免会有纷争和不愉快，这些都可以在之后慢慢处理，你们还只是孩子，绝不能因为一时的情绪就有想伤害对方的念头，刚才那几人不管谁对谁错，动手就是不对，我会全部告诉你们班导。” 话说到一半，她将双手撑在讲台上，面容端正严肃，彷佛一尊怒容菩萨，她幽幽道：“也许有些人以为暴力和愤怒可以解决事情，但事实上那只会侵蚀你自己，将你变成一个完全陌生人，就像方才那几位女同学，老师记得她们平日上课的表现不错，但动起手来一个个都凶成什么模样？” 男同学个个心有余悸，那个林淑君还算继洛雪芹和吕诗惠之后班上第三漂亮的，平日端着也是文静婉约，但方才那翻桌砸椅子作得有多顺手？ “暴力不能解决问题，即便徒了一时痛快，还是在伤害别人的前提下，情况没有好转，事物的本质不会改变，你依旧会遭受到各种屈辱。” 秦老师不愧是文科专业的，教训学生也能教训出哲理来，一群学生听得似懂非懂，又觉得深具哲理，忍不住都专注凝听。 “所以我要大家通通听好了，”手指轻敲着讲桌，目光在某处微微一顿。 冯茜莺看着手上的线，内心还在疑惑，突然听到秦老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彷佛人就站在她身边说话道：“绝对不要让愤怒控制住你。” 心一惊，冯茜莺猛然抬头，秦老师还站在讲台上，视线也不在这边的区域，她偷偷松了一口气，也决定以后施魔咒前还是三思而行好，这次的魔咒效果太强，她在旁边看着胆颤心惊，深怕那些女生是要厮杀到死。 秦老师说到做到，最后一节上课就见李老师气冲冲进了教室，点名了那几个女生，要她们立刻去办公室报到。大概是打算用一整节课对她们进行思想教育，李老师连英文也不上了，直接给大家自习。 班上气氛一片死寂，班长林冠风提早五分钟下课，大家也没再多作闲聊，背起装满书的厚重书包，便三三两两回家。 回到家，冯茜莺打开门，许依林难得回来煮饭，洛雪芹正乖巧地帮她洗菜，听到她回来便转头一笑，脸上的伤似乎淡了不少，但没多久，冯谦人回来，洛雪芹立刻脸色一变，咻地一声就躲回楼上。 到了晚饭时间，洛雪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下来，却硬是将椅子挤在冯茜莺身旁，冯谦人见了脸色不太好，虽然冯茜莺已经向他解释清楚，但他还是很难把两人的关系单纯化，就算妹妹没意思，但那家伙………现在紧紧黏在自己妹妹身边是什么意思阿？！！？ 冯岳迟到了，许依林吃得意兴阑珊，正划着手机看新闻，根本也没注意到桌面下三个孩子的暗潮汹涌。冯谦人的目光越是凶狠，洛雪芹就越往冯茜莺身边挤，冯茜莺被挤得受不了，忍不住一脚踹在洛雪芹椅子上，把她往旁边踢开。 气氛实在太压抑了，冯茜莺草草吃完就躲回楼上，洛雪芹见状也不吃了，她贴心地帮两人的碗筷都收进水槽，自己立刻也跟了上去，冯谦人一看不得了，赶忙把最后一口饭扒完………… 不到十分钟，餐桌上只剩下许依林，她还在和朋友聊着今晚的菜色和夫妻的恩爱生活，一点也没注意到三人不寻常的动静。 冯茜莺把门锁上，抽了一张cd放进音响，不一会房内就充斥着吵杂的动漫歌曲，她假装没听见门外的敲门声。 先是轻敲一两下，然后是隔壁房门关上的声音，突然又重重一敲，冯茜莺不禁用枕头摀住耳朵。她猜八成是洛雪芹先敲门，看到冯谦人上来立刻躲回房间，然后是冯谦人………好烦阿！冯茜莺躺在床上，下意识开了手机。 “登登！” [好友]茉莉芳香：亲爱的，最近还好吗？ 外面的敲门声终于停了，心情这才好了不少，冯茜莺回她：“今天试了“流言与蜚语”。 ” [好友]茉莉芳香：喔喔！效果如何阿？ “几个女生打群架了～→_→” [好友]茉莉芳香：哈哈~解气不？ 冯茜莺想到秦老师的话，心不由得一沉：“不确定，感觉每次下魔咒的后果都比我预期的还要严重，有点小担心……..” [好友]茉莉芳香：不需要拉～那些女生大概平常就很作，彼此内心都压抑很多不满和积怨，你不过就是帮她们穿针引线，让她们坦然面对自己嘛～\(^ 0^)/ 冯茜莺还是很不安：“好像一旦施下魔咒，就再也无法控制它，我怕哪天的后果是我无法承担的。” [好友]茉莉芳香：………你知道你目前为止学的都是诅咒吧？你的魔力比较罕见，是依靠诅咒和愤怒启发，诅咒这种东西是很难捉摸的(>﹏<)～不过不用太担心，我教的你的都是无伤大雅的小诅咒，而且还能揭露人性的真实面喔，齁齁，真希望每次你施咒我都能在现倡 冯茜莺不禁郁卒回她：“感觉你都在看好戏，不要再教我诅咒拉！难道不能学个变形咒把橡皮擦变软糖、或是占卜术这类可爱神秘的小魔法嘛？” [好友]茉莉芳香：可以呀，我这里有把人变成猪鼻子的咒语还有让人倒霉一整天的恶咒，嗯嗯，都是替你准备的喔！ 冯茜莺差点没从床上栽下去，她怒回：“性质根本不一样吧！！还是诅咒来诅咒去的阿！师父，我的阴德已经所剩不多了！” [好友]茉莉芳香：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你的魔力本质上就是愤怒，学习诅咒会增强你的魔力，你难道没感觉吗？魔印的颜色应该变了吧？ 恩……..冯茜莺拿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握紧。 [好友]茉莉芳香：唉～小茜我还是提醒你吧，当初是你诅咒你的朋友，之后反悔想收回咒语，所以请我来帮你修习魔力，一切决定权都在你，最不该犹豫的也应该是你。 冯茜莺默然了几秒，一时半晌不知道要回什么，茉莉芳香说得话有一半错有一半对，她对洛雪芹的怜悯老早在泳池那次溺死了，现在学魔法也只是单纯想报复那群人而已。 虽然是隔着好几里远的距离通讯，但还是能感觉到气氛的僵硬和尴尬。 [好友]茉莉芳香：好拉好拉！！放轻松一点～下礼拜六就要见面了吧？ 稍稍想通后，冯茜莺露出微笑，回了一句：“是阿，约哪？” [好友]茉莉芳香：十二点，在松江南京捷运站一号出口，我带你去吃午餐！ 冯茜莺随手开了分页，查看了一下捷运图，恩，半小时，挺快的，她立刻回同意。 [好友]茉莉芳香：“对了，你下礼拜就要考试了吧？送你一个小礼物，假日早上早点起床读书，检查一下魔器吧。” 冯茜莺好奇心大起，但任凭她怎么追问，对方还是卖关子，不肯透漏半句，就和之前一样。 [好友]茉莉芳香：我奶奶在叫我，掰掰！ 你还真孝顺阿！每次都随传随到？！冯茜莺怒回一句，但对方的头像已经暗了，冯茜莺只能放下手机，提早洗澡睡觉，忘记今天的事，期待假日能快点到来。 第二十五章 真话 下礼拜一就要期末考，所以礼拜五各科老师都不上课，全部留给学生自习，中午冯茜莺吃完午饭准备自习，结果抬头正好看到吴凯和张建树从正门走了进来，不少和他们要好的同学立刻上前关心。 吕诗惠、马宜贞四个女生都还在请假、倒是两个男生先回来了，冯茜莺忍不住动了动鼻子，除了掩盖的清香外，似乎是没什么臭味了，本来是希望他们能一路请假到期末考，最后学期末就在缺课扣考中渡过的……… 阿？就这样算了吗？那两个可是直接动手的凶手阿……..右手果然不同意，掌心散发的阵阵灼热驱使冯茜莺行动，茉莉芳香说得并没有错，她的魔力就是用来诅咒。 冯茜莺打开手机查了一下之前和茉莉芳香的对话纪录，每一项都是恶毒细腻的诅咒，冯茜莺一下就看到她中意的， 赶在午休前行动，她走到了警卫松散的侧门，中午时常有零食小贩和便当店的偷偷在那里兜售，冯茜莺随便买了一条口香糖。 回到教室，一些同学已经开始趴下休息，教室内只有收便当和电风扇转动的声音，冯茜莺从前门回到自己位上，同时，不动声色地在三个桌子上分别放了一条口香糖。 到了打扫时间，冯茜莺赶在倒垃圾的同学来前，找出了两个包好的口香糖渣。 李杰晟比较有戒心，可能不会随便碰来路不明的东西，但吴凯和张建树可不一样，平时就爱偷喝同学的饮料了，桌上突然出现一条口香糖，定是直接拆开吃了， 不想碰那两个人的口水，冯茜莺用好几张卫生纸包好。 终于撑到放学，冯茜莺背包一提就冲出教室。 冯茜莺用手机找了最近的中药店，花了一些时间，又去了一家中价位的生活用品店，等一切妥当后，她买了一带配料丰富的卤味，这才心满意足、大包小包回到家。 一回到家，她把晚餐卤味丢旁边，拿出果汁机，开始进行酝酿一整天下来的计划。 冯茜莺这次要施的咒语叫抗拒之吻，是一种搭配魔药施展的诅咒，首先是调配出集合四种苦涩之味的魔药汤，在将药汤倒入象征大地的陶罐之中，使草药的魔力可以永久封存，最后在扔入欲诅咒者的唾液即可。 冯茜莺把从中药店买来的龙胆草、桃枝、黄莲、七层塔一一丢入魔器，加水打成泥状，最后在把又黄又混浊的苦汁分别倒入方才买的、两个专门装茶用的陶罐里。 在两团混有唾液的口香糖渣落入泛着阵阵苦味的混浊汤汁时，另外一头，吴凯、张建树、李杰晟班上几个男生刚打完篮球，浑身热汗，几人便一同到学校附近的冰店吃凉。 “来，你们的冰。”一盘又一盘的剉冰上了桌，每一盘都淋满了冰凉新鲜的水果和配料，大家还在调侃吴凯两人走光的事，吴凯大喇喇的倒也不见意。 正当吴凯拿起勺子挖了一口正要吃时，一旁已经开吃的张建树突然一口吐在桌上，然后整个人跪在地上狂呕，脸色铁青，直叫着苦。 几个男生皱眉，老板娘过来查看，自己尝了一口，恩？没问题阿？甜得阿，哪里苦了？几个男生半信半疑，各自尝了一口冰品，是阿，又甜又好吃，这张建树在发什么疯？ 吴凯嫌热不耐烦，也不顾朋友情面，冷眼看着大家把张建树轰回去，自己回到位上，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 “呕……呕……”剧烈的苦臭味瞬间淹没了口鼻，吴凯甚至说不出话，彷佛有铁钩刺进自己的喉咙，挑出身上每一条筋脉，他脑袋空白，整个人躺在地上狂抽搐。 几个男生吓了一大跳，老板娘觉得自己被一群国中生耍了，索性叫了老公，拿着扫把把那些混小子通通赶出去。 李杰晟和其他男生合力抬着昏迷不醒的吴凯，心中直骂着脏话，然而，他却不知道，就差那么一点，他也会变成其中一个受害者。 同一时间，回到另一头，冯茜莺用绳子密好盖子，把陶罐封存在窗台外，等要解咒时，只需要打开盖子倒掉魔药即可，不过冯茜莺打算折磨他们到期末考为止。 抱着整完人的好心情，冯茜莺很早就睡了，期待着明天茉莉芳香寄来的礼物。 隔天礼拜六早上，闹钟还没响，冯茜莺已经起床了，她眨眨眼，头发乱翘，还有些迷蒙，不过睡前残留的记忆让她下意识就下了床，往放着果汁机的柜子走去。 果汁机里头果然多出了一件小东西，冯茜莺把那果汁机盖打开，往手上一倒，一枝精致奇特的笔就这样滚了出来。 冯茜莺坐在书桌前，仔细检查了那只笔，笔身是深绿色的，摸起来有些粗糙，上头还有一圈圈的黑色花纹，放在灯光下更是能看到一圈圈密密麻麻的纹路。 冯茜莺握起笔，觉得表面坚硬粗糙，根本不适合写字，但她还是拿了一张纸试试看，笔芯在纸上画下一道黑色的直线，冯茜莺用力写了几个英文单字，但笔和字迹都没有奇怪的变化，倒是自己拇指和食指已经被摩擦出红红的印子。 冯茜莺干脆把笔放在桌上，给它一张新的白纸，看看它能作出什么花样来，过了五分钟………什么事也没有。 冯茜莺不死心，她在上头划上魔印，又试着写了几个字，但依旧连一点火花都没有，几乎一整个早上，冯茜莺都在研究那枝笔，甚至连水、针线一些莫名其妙的小玩意都用上了，但那枝笔就是纹风不动，彷佛它就只是一枝普通的笔，也许它就是。 洛雪芹来敲门时，冯茜莺正用针戳笔身上的纹路，一个没注意，针刺进指头，一滴血珠子掉了下来，正巧滴在笔身上，冯茜莺忽然灵光一闪，难不成是要滴血认主的节奏？ 她静静看着那枝笔，然后，过了五分钟…………什么事也没有。 恰好洛雪芹又敲门，她不耐烦冲上去打开门，视线撞上少年的胸膛，她不禁楞了一下， 洛雪芹从上而下俯视她，表情却极为温柔，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道：“小茜有空吗？” “没。”冯茜莺在心底狠狠吐嘈了几句她的小受表情，但许依林就站在洛雪芹后面，她微微蹙眉道：“今天店内提前休息，我要过去接你爸，你带司晴去附近的超市帮我买一下今天要用的菜。” 大概是怕冯茜莺跑掉，许依林将单子塞给冯茜莺，示意由她负责，出错也找她。 冯茜莺对许依林的背影吐了吐舌，回头瞪了一眼洛雪芹道：“下礼拜一要期末考，你都读完了？”。 洛雪芹耸耸肩，不以为然道：“大致都可以，你有不会的我还可以教你。” 喔，对了，这家伙可是班上第四名、校排前十的，自己这个危险的中下名次可完全不能比……… 抱着半迁怒半算账的心态，冯茜莺眯起眼，捉住一个漏洞，挑眉道：“你以前可从没有教过我。” 洛雪芹脸一僵，但很快又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以前我们之间有很多误会，但我现在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你不也一样？难道我们就不能恢复以前的友情，一同携手渡过难关吗？” 她说得合情合理，句句真情，但冯茜莺最讨厌她这样，推着门板的双手不自觉用力：“这不是我想听的。” 冯茜莺变化太明显，已经不容得她去忽视，洛雪芹皱眉，表情一下冷漠下来，眉眼稍稍有了男孩子该有的英气。作为加害者被人质问，她不悦道：“你想听什么？” 相比少年轻轻松松支手抵在门板上，冯茜莺却是整个人靠在门后，试图用全力关上门，大概是快没力了，一张小脸全皱在一起，两只脚不断往地上踩，嘴巴还要努力憋出一句：“道歉！说你其实很讨厌我，以前每天都在想着陷害我，现在遭到报应了，是活该！我要你这么说！” 洛雪芹一愣，正欲恼怒，但看对方撑得那么辛苦，想着就当是和小女孩道歉敷衍过去好，她深吸一口气，快速清晰道：“对不起，我心眼狭隘，一直以来都在嫉妒你、陷害你，如今变成男人是上天给我的报应，还害着你也被牵连，我感到深深羞愧，对不起。” “嫉妒？”冯茜莺没料到会得到出乎意料的答案，她有什么好嫉妒阿？ “是，”洛雪芹盯着她的脸庞，再没了之前的伪装，她语气直白、毫无感情道：“我嫉妒你家有钱、家人每个都那么优秀，而我的母亲却是未婚怀孕，工作是陪酒小姐，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弟弟在拖累整个家计，我嫉妒你，非常嫉妒。” 一口气说出了压抑已久的不满，少年似乎松了一口气，她的表情苍白无力，没什么情绪，彷佛是对自身的一切感到麻木，不再抱着任何希望，也许玩弄冯茜莺与其说是报复，不如说是想安慰她阴暗脆弱的心灵。 冯茜莺睁大眼，她再度重新审视这位“朋友”。 都说了人性本善，从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但洛雪芹的理由在冯茜莺听来还是很难相信，简单来说就是干我屁事？ 她自认自己没在洛雪芹面前炫耀过什么，关于家人，也多是在抱怨兄长和父亲的冷漠，在她听来洛雪芹实在太钻牛角尖了，真要跟她和好作朋友一定是特别累人，搞不好哪天在她面前吃个哈根达斯也被认为是炫富…….. 第二十六章 段考 两人以前感情好时，洛雪芹时常大展厨艺拉着冯茜莺去买菜，所以进了超市，两人也不生疏。 洛雪芹熟门熟路推着篮子挑菜，而一旁冯茜莺把手插在口袋，跟在她旁边发呆，没什么意见，只有在经过水果区时，偷放了几颗火龙果在篮子里。 回到家快十点了，冯谦人一见到她们两人，立刻气冲冲把冯茜莺拉开，离开前还不忘瞪了洛司晴一眼。 “你在想什么阿？”冯谦人把她拉上二楼，就在走廊上开始对她说教：“你们一个男的一个女的，还都是学生，他只是暂时借住而已，你跟他走那么近作什么？不怕招邻居误会吗？” 冯茜莺根本听不出他话里的忧心，只是下意识觉得他又在找自己麻烦，前不久才和洛雪芹讲开，冯茜莺再不想压抑，但她没直接发火，反而是冷淡道：“你不是说他是小芹的弟弟，要我好好对他吗？许阿姨要我们去买菜，你有问题就找她！不要把每个人都想得跟你一样对国中生有特殊幻想好吗！” 说完，还不解气啐道：“幼女控…….” 冯谦人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但想到洛雪芹，他心中还是隐隐作痛，他的确很喜欢那女孩，自她失踪后就一直觉得对洛家有愧，努力想帮助她仅存的两个家人，但这不代表他愿意把亲妹妹赔给她弟阿！ “冯茜莺！”冯谦人在后面气急败坏：“如果你再不听我劝告，我就告诉爸你早恋！不光如此，我还要通知你的班导师。” “好阿，不过爸现在工作那么忙，你要记得先选好时间阿，不然爸嗯个几声就忘了～”冯茜莺不以为意。 冯岳在乎的只有优秀的冯谦人，她也曾想引起父亲的注意，故意逃课撕作业发脾气，但对方根本没看见，只要在哥哥打小报告时才会对自己稍稍打骂，这样的态度，与其说是放任，不如说是从未在意。 冯茜莺在一次次失望中，也渐渐明白自己在这个家根本无足轻重。 她一溜烟回到房间，锁上房门，打算好好研究那枝笔，压根忘了外面两个还在挂心她的少年。 冯茜莺很快就向茉莉芳香抱怨那枝笔无法使用的事。 茉莉芳香也不清楚出了什么问题，只要她在下礼拜当天碰面时拿过来看看，冯茜莺因为要专心段考，所以也就暂时把笔收起来，打算等那时候再说。 礼拜日冯家父母亦如往常不在家，本该出去打球的冯谦人却拒绝了朋友的邀约，整天留守在家里紧盯着少年和少女的动静。 冯谦人完全误会了，他认为一切都是洛司晴的错，是他诱惑了胆心怕生的冯茜莺，不然妹妹怎么敢向他顶嘴？ 冯谦人甚至动过要赶洛司晴出去的主意，但想到下落不明的洛雪晴，冯谦人还是忍了下来，就是对冯茜莺更加紧迫盯人，好像随时准备把她捉奸在床一样。 冯茜莺一开始视而不见，她随遇而安惯了，讲难听一点就是消极懦弱，从不试着表达自己的不满和意见，也难怪之前跌了一跤，人人都想欺负她。 但当洛雪芹捧着她心爱的火龙果过来，冯谦人还硬是要阻隔她们时，冯茜莺终于火了，拉着洛雪芹和那碗火龙果直接上了二楼，后面是冯谦人又吼又跺脚。 “这…….”洛雪芹一脸担忧。 “你不是说要教我吗？”冯茜莺捧着水果碗，满嘴都是火龙果汁，她早就想好了，如果冯谦人敢告状，她可以说是请洛司晴帮忙补习，他们好歹也是同班，不过前提是冯谦人不怕丢脸，人可是他请来的，现在出问题有八成绝对是算在他头上！ 少年垂睫，表情有一瞬间的若有所思，但随即温柔一笑道：“没有问题，从你的弱科开始？”他注意到她的桌上是数学和理化讲义。 冯茜莺各科成绩平均，就是在数理科时好时坏，她是打算在考前特别加强这两科，却不知道从何下手，只要题型稍微变得灵活，冯茜莺的脑袋就彻底卡死，不过现在有一位免费家教，虽然心思歹毒一点，但冯茜莺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她没忘记洛雪芹是班上的数理资优生，正所谓物尽其用，洛雪芹白住她家那么多天，总是要付一些代价吧？ 大概是想重新赢取冯茜莺的信任和友谊，洛雪芹教得非常认真，她没有从头去讲，而是看了一遍冯茜莺作过的题目，找出她最不擅长的题型和单元，再来才逐步分析讲解，半点时间也没浪费，甚至还有剩余的时间让冯茜莺回头复习前面的。 段考都是半天，一天考个两、三科，今天考的是国文、英文、社会，冯茜莺很有自信，文科靠平时累积，考前只要在熟读重点就好。 上课钟打，冯茜莺扫了教室一圈，发现吴凯、张建树、吕诗惠几个女生都没有来考试、心里不禁轻松下来，今日考试一定会很顺利。 她坐在位子上，翻着自己从蓝皖容那补来的笔记，桌上水壶里装的是能帮助她集中精神的大地元素，一切准备就绪，就是旁边的同桌太吵，冯茜莺好几次想换座位，但预期没人理会自己所以还是作罢。 班上的人看到洛司晴有来考试都很高兴，纷纷来慰问他请假的原因，洛司晴在人群中笑得阳光和煦，搞得跟名作家签书会一样，一直嫉妒不已的李杰晟逮到机会，顶着风记的名义，把那些人连同洛司晴狠狠斥责一顿。 冯茜莺在旁边看着，不禁有些同情李杰晟，还真要多亏洛雪芹给她的血淋淋的教训，她内心早已没了少女的憧憬和幻想，很多事也看得比以前透澈，比如说现在，洛雪芹看着李杰晟对他们颐指气使，表情温和顺从，眉眼却难掩上扬的恶意。 上课钟打了，她很快回神，监考老师准时地抱着一迭考卷走了进来。接下来，冯茜莺的注意力都在考卷上，日光灯打在白色的纸张上刺得眼睛又酸又痛。 连着两节都是主要的背科，冯茜莺不敢懈怠，找到时间就多背句型和解释，直到最后一节的社会科才稍稍能喘气，她偷偷分心想着午餐吃什么，没想到蓝皖容和沈欣仪却主动来找她。 考完就是结业式，之后又是两个月的暑假，蓝皖容和沈欣仪没了顾忌，冯茜莺也知道她们先前的难处，三人相视一笑，交换了手机号码，还约好一会去附近吃午餐。 “冰箱里还有食材。”洛雪芹等她们走后，小小声抱怨一句。冯茜莺给她一个白眼，心底冷哼，谁要吃她作的东西阿！是的，她完全忘了上次的咖哩饭。 当天冯茜莺和蓝皖容她们吃完午餐，三人谈话都围在这两天的段考，最后在蓝皖容的建议下，三人干脆一起留在学校自习，彼此互相勉励。 冯茜莺到了平时的放学时间才回家，冯谦人知道她段考是半天，坐在沙发上有些闷闷地看着她，自从出了洛司晴那事后，冯谦人突然觉得自家妹妹变漂亮了。 她改梳斜浏海，露出光洁的额头，双眼明亮有神，圆圆的下巴和婴儿肥也相当可爱，整个人朝气许多，起码不再像以前那样阴气沉沉。冯谦人终于意识到自己作哥哥的危机感。 也不知道外头多少像洛司晴那样外表纯良、心思不正的坏男生，冯茜莺又一个呆傻的，哪天成了新闻上的未婚妈妈，他这个作哥哥的也没脸活下去了！ 冯谦人越想越不安，但当他好不容易放下面子，问冯茜莺要不要一起出去吃晚餐时，对方却给他一个白眼，提着书包直接上二楼。 第二天是数理科，冯茜莺原本的自信满满，但拿到考卷后立刻又变得苍白无力。 出题老师太过分拉！这数字给的也太刁钻了吧？算出来的怎么都是有小数点？还是我算错了？重新验算？不行，时间不够了，下面还有七题……..冯茜莺抓着脑袋，分针滴滴答答地逼近，好不容易算完整张试卷，时间只剩下五分钟，根本不够重新检查。 钟一打，冯茜莺抱着一种绝望的豁达，交出了考卷，大概是她那种视死如归的表情太明显，坐在她旁边的洛雪芹忍不住笑了出来。 靠窗而坐的少年一只手转着笔，另一只手靠在椅后，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看来那张考卷对她而言是轻而易举阿…….. 冯茜莺不动声色瞪了她一眼，突然，教室前面传来哭泣声，冯茜莺一看，原来是几个女生抱着试卷哭哭啼啼，听附近的耳语说似乎是考砸了怕被家长骂。 冯茜莺不经意瞥了几眼，赫然是黄雅婷、林淑君之前那些被她恶整的女生。 冯茜莺拿着理化课本遮住脸，也不知道心底那股刺刺麻麻的情绪是罪恶感还是……快感？变态变态变态！！她才不是洛雪芹那货！不需要从欺负人中获得满足感！ 考完了最棘手的数理科，段考正式告一个段落，冯茜莺赶忙收拾书包。 一会跟蓝皖容她们约好要去学校附近的衣服店逛逛，她正好想选一件礼拜六面基用的新衣服，也许挑个歌德风，打扮得像魔女一样，给茉莉芳香一个惊喜也不错呢～ “茜莺！”蓝皖容和沈欣仪两人在门口跟她挥手，冯茜莺提着书包兴冲冲过去，却在看清她们身后站的人影时停了下来。 “洛同学说他最附近不熟，希望我们能带他逛逛。” 少年笑得纯良无害，黑色的眸子静静望着她，彷佛已经料到她无法拒绝。冯茜莺很想把书包甩在他脸上，但最后只能勉强笑笑道：“一起走吧。” 学校附近有许多平价的服饰店，不过多数学校的服装都有规定，所以冯茜莺平日除了学校衣服外就是几件t恤配短裤，现在终于可以和朋友来买衣服了，冯茜莺却高兴不起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阿？”冯茜莺不动声色走到他身边道。 “逛逛。”少年手插着口袋，模样帅气自然，她云淡风轻道：“回忆一下以前。” 这里的衣服很便宜，她很多衣服都是和老板套交情便宜买来的，就是布料薄、质差了一点，在冬天时常冻得她双手发红。 冯茜莺一愣，顿时转过头，专心打量起店外挂出的衣服不再说话。 洛雪芹看她装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比自己还要不自在，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道：“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 “咦？” “我妈不做陪酒了，”洛雪芹眯起眼，压低声音，只让冯茜莺一人听到：“她开了一家美容院，刚开店生意不错，说是等月底看状况，就要把我接回去。” 冯茜莺一听果然心下一喜，但突然觉得不对，她和洛雪芹互看不顺眼，这对双方来说应该算是好消息，怎么看洛雪芹那样子好像一点也不高兴阿？ 像是听到冯茜莺内心的疑问，洛雪芹转了转目珠，自嘲一笑道：“她放弃找我了，工作也换了，住处也换了，男友也分了，看来是想带着儿子重新开始呢。” 冯茜莺不迟钝，她侧头看他，他也转过来，面容依然白玉无暇，但黑漆漆的眼底似乎在积压什么不好的情绪，冯茜莺下意识后退。 少年却笑得坦然，浏海在脸上留下若有似无的阴影，精致的五官晦暗不清，却突显出一种阴柔的秀气，她语气轻快道：“我和过去一起被抛弃了！” 冯茜莺想远离她，跟上走在前面的两个女生，后面的洛雪芹却不动声色拉住她手臂。 在鸡皮疙瘩蔓延全身之前，少年朝她惨笑道：“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我只求你别放弃我，别忘了洛雪芹……..” 冯茜莺僵直一笑，敷衍道：“在看看吧！” 她缩回滚烫的右手，赶在五芒星浮出前拉好衣袖，心底更下定决心，绝不能被那家伙发现！ 第二十七章 暑假 热浪袭来，暑假开始，但对准备升国三的国二生说只是假像，暑假有一半的时间被学校拿去作所谓的“暑期辅导”，也就是提早开始国三的课程。 四周的辅导还偏偏卡在七八月之间，对学生来说就有如哽在喉咙里的鱼刺，放松了一两个礼拜又要回学校，之后在放一两个礼拜就开学了，更别提还有一本本以暑假作业作包装的各科复习讲义，学生的福利被间接削减到最低。 冯茜莺倒没那么纠结，她把闹钟打入冷宫，打算直到暑期辅导前都睡到自然醒，不过今天礼拜六例外，她没忘记自己和茉莉芳香的约定，一早就起床准备。 要穿的衣服有了，准备的东西……..冯茜莺不太情愿看向衣柜，她实在不想去碰那袋不详之物，但茉莉芳香表示研究诅咒用的道具，也许能提早找到破咒的方法。 冯茜莺心不甘情不愿地打开了衣橱，她伸长手往里头捞了捞，拿到袋子的同时，一个手提箱也跟着掉了出来，冯茜莺皱眉，那不是之前发现的………？ 手提箱是木制的，上头布满灰尘，似乎有些岁月，冯茜莺想打开，却发现上了锁，有钥匙孔但没钥匙。 冯茜莺好奇心大起，她把它上下左右查看一遍，突然灵机一动，她拿起红笔划上自己的魔印，然后自信满满地命令道：“开锁！” 嗯………冯茜莺看着纹风不动的箱子，忍不住敲了敲，拉了拉，但还是半点缝都开不了，事实上，她画在上面的魔印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想到之前中途故障的“流言与蜚语”，冯茜莺不禁怀疑是自己的魔力出了问题。 算了！今天一次解决，先去找茉莉芳香，再去找锁匠开箱子！冯茜莺安慰自己。 *********************************************************** 一走出阴凉的捷运站，就像进到了令一个世界，外头艳阳高照，空气炎热，离开屋檐下的人们纷纷打起阳伞，只求一片清凉的阴影。 一位带着遮阳帽、穿着蓝白色长裙的少女站在出口的大树下来回张望，她拿出袋子里的面纸抹了抹汗，看到走进捷运站的行人不由得心生羡慕，冷气天堂和炙热地狱是以捷运站的出口为界阿…….. “hey？” 冯茜莺转身，只见一个带着墨镜、红发高挑的外国美女正向自己打招呼，一直把英文当作考试来应付的冯茜莺立刻舌头打结、脑袋当机，只是愣愣用看着外星人的目光瞪着对方。 外国美女似乎不介意，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冯茜莺，满意地点点头，开口竟是流利的中文道：“小茜？蓝白色长裙？” “阿？！”冯茜莺楞了一下，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前/凸/后/翘和想象一样，就是一头火红的长发在太阳下几乎要燃烧起来………..等等，这、这外国美女是茉莉芳香！？平常在聊天室也没见她用英文阿？ 相比冯茜莺的震惊，红发美女很快进入状况，她带着墨镜，鲜红的双唇性感火辣，只听她用夸张的语气娇嗔道：“你比我想象得还可爱！我是茉莉，洪茉莉，真的很高兴能亲自见到你！” 冯茜莺好不容易回神，不禁有些三条线道：“你拿自己的名字作游戏名？” “恩哼，顺口就取了，小茜不是吗？”洪茉莉撑起一把深紫色的阳伞，她穿着一件红色的高腰短裙，上身是一见白色的英文字母t恤，不说别的，光是她的身材就撑起了一切，冯茜莺第一次感觉到被男人瞩目的羞涩，虽然大部分不是在看她……… “走这边。”洪茉莉带着她捷运旁的街道走。 正午太阳毒辣，两人躲在阳伞下还算勉强，捷运站前一条大马路横开着，马路两旁的街道开着各色店家，甚少出远门的冯茜莺看得有趣，慢慢也不觉得尴尬。 冯茜莺抬起头，遮阳帽微翘一边道：“茜影无踪，我就一个字而已，我叫冯茜莺，茉莉有英文名吗？。” “一样，直接叫molly。洪茉莉把长发甩到一边的肩上，手搧了搧，大概也受不了酷暑，漫不经心道：“我是混血儿，名字是我外祖母取的，我从小就在这里上学长大，偶而才会选几个礼拜出国找我爸妈。” “你是你祖母养大的？”冯茜莺眨了眨眼，她是听说过隔代教养，但没想到现在还有这种状况。 “对阿，”两人走进一条小巷，巷子是住宅区，小巷每走几步都有一大盆公共盆栽，一些人家的门口则会摆上几株娇养的花卉，一栋栋灰色的公寓看似老旧廉价，但越走入里面越能发现其中的蓬勃绿意。 公寓的铁窗外都挂满了朝气的盆栽和鸟笼，有大片开花的藤蔓垂挂而下，在屋檐和地面撒满了红色的花瓣；围墙外伸出许多高壮的树干来，青郁的树伞一片接连着一片，几乎掩住了红色的烈日。 冯茜莺觉得凉快了不少，她拿下遮阳帽东张西望，想找到一间与众不同的房子，比如说诡异的洋房呀，还是阴森森的日式和屋…… “你祖母是…….作什么的？” “开书店的。”洪茉莉抬起曲线优美的下巴，往不远处点一下， 那是一栋不过三层的老式公寓，一楼开着一间老杂货店，铁皮屋檐下挂满了奇形怪状的风铃，门口处种着两盆招财的金桔，运货用的空纸箱堆积在盆栽旁，在冯茜莺看来实在是一家很不起眼的店面。 “咦？”有风拂面，冯茜莺挽起一绺青丝，她突然注意到屋檐下的风铃，一个个笔直不动，不禁皱起眉道：“你们的客人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洪茉莉收起阳伞，顺便抛给她一个奖励的媚眼：“很聪明，你进去看看就知道。” 看着阴暗的门口，冯茜莺鼓起勇气，往前踏了一步，就在进入屋檐的阴影下的那一刻……… “叮叮叮叮！！” 其中一条风铃响了，同时，冯茜莺眼前一亮，和外面灰暗的店面截然不同，里面开的是温暖的黄灯，但方才从外面却是半点也看不出来，店外店内似乎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隔离了。 店内长方形的空间狭窄不大，但经过挑高，上下有两层楼的距离，四面墙全被改成高耸得诡异的书柜，只有角落摆了简单的桌椅和茶具，应该是给客人用的，而其余的空间通通被书本和纸堆占满，有些抽屉和书柜还凸了出来阻碍到通行，说是书比人娇贵都不违过。 洪茉莉在后面解释：“我们店建在“尘埃”里，是和外面的世界隔开的。” 冯茜莺一边环顾着店内，一边问道：“尘埃？” 洪茉莉顺手把伞扔到一旁，漫不经心道：“以前的魔界，后来碎成无数个碎片和尘埃，我们魔女用最低等的尘埃来创造属于自己的空间，碎片通往的才是一部分的魔界，以后会在带你去看其他的魔界碎片。” 她在一片尘埃里？冯茜莺的目光仔细扫过这个拥挤的空间，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冯茜莺的目光仔细扫过这个拥挤的空间，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虽说杂乱又别具气质，起码不负她的期待，这里看起来像间“魔法图书馆”？ “叮叮叮叮！！”风铃没有停下，依旧在外面叮当作响，好像有顽皮的孩子捉着它不放，冯茜莺正觉得有些吵时，只听哐当一声，风铃……停了？ “哇咧！”洪茉莉转身去了门口，看到一地碎掉的风铃，有些心疼道：“牛角铃可不好找阿……” 冯茜莺抱着手上的袋子，往门口张望，有些惶恐道：“是、是我的错吗？” 洪茉莉摆摆手，轻笑道：“这说明你的魔力很强，竟然把侦测铃给弄碎了，我果然没看错人了。” 冯茜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突然，书堆后有陌生的女人说话了：“是哪个坏脾气的魔女来光顾我的店阿？” 女人的出现无声无息，冯茜莺吓了一跳，手上的袋子啪地一声掉在地面，一只光滑白皙的手替她捡起了袋子，冯茜莺惊魂未定接过袋子，默默打量起这个突然出现在书堆厚的女人。 女人黑发黑眸，五官典雅，漂亮的鹅蛋脸脂粉不施，淡绯色的嘴唇轻抿，似乎有些警戒。和洪茉莉不同，眼前的女子是标准的东方美人，她看起来相当年轻，大概三、四十左右，白衬衫加灰色的长裙，打扮相当复古，冯茜莺猜大概是洪茉莉的姊姊。 “奶奶！她就是我说的徒弟。”洪茉莉一边捡着地上的碎片，一边对里面喊道。 奶奶！？两个字狠狠打在冯茜莺的脸上，她一口老血哽在喉咙，瞪大眼看着女人，希望能看出什么整人节目的痕迹。 “原来如此，怪不得牛角铃碎了。”女人打量了冯茜莺几眼，表情立刻变得温柔许多。 冯茜莺一紧张，也顾不得对方到底大她几岁，急忙哈腰道歉道：“那、那牛角铃多少钱，我愿意赔！” 女人微微睁大眼，似乎惊讶冯茜莺的礼貌，她立刻轻笑道：“不，是我的店老旧了，已经很久没有像你这样的新生魔女出现。” “像我这样？”冯茜莺紧张地眨眨眼，也不知道对方是褒还是贬。 “去那边坐吧，我们边坐边聊”女人转身，从柜上拿出一套茶具，同时洪茉莉也进来了，她把碎片交给女人，然后接过茶具去帮两人泡茶。 女人把碎片递给冯茜莺看，冯茜莺探头，只见女人宽大的手掌里有好几块铜红色的碎片，其中两块突起有如弯刀般的角，不难想象它原本的模样。 “牛角铃象征是愤怒的魔力，越是强大的魔力它响的时间也就越久，响碎倒是第一次，你应该高兴，那代表你有很强的魔力。” 女人默默收回碎片，冯茜莺来不及看她把碎片放在哪，就被女人拉着去角落的桌椅坐下，而她两只手似乎已经没有东西了。 冯茜莺坐定，不禁看向外面的风铃，疑惑道：“那其他风铃呢？” 女人摸了摸下巴，一一点道：“最右边的娃娃造型是晴天铃，代表喜悦的魔力，它旁边空出来是方才的牛角铃，接过去的鱼头流苏的是鱼头铃，代表悲伤的魔力，最后钟状的风铃是钟铃，代表恐惧的魔力。我们用它们来感知客人的魔力取向，以提供客人最适当的咒语。” 原来是家咒语店阿！冯茜莺恍然大悟，怪不得书被尊为上宾，不过女人说的话还是让她难以消化，她下意识顺着念出来：“喜怒哀……惧？魔力是这样划分的？” 女人难掩惊讶道：“茉莉没告诉你？” 冯茜莺想到这个，忍不住蹙眉道：“每次想问深入一点，她都说奶奶有事找她……” 女人一听，不禁轻笑一声道：“抱歉，我家孙女就是懒，她很小时候就激发出魔力，但我女儿只是个凡人，不得已只能将她送回来由我扶养，她从小就对这些事耳濡目染，自然不想花时间特地和你解释，一会我在说说她。” “不……”冯茜莺脸皮薄，禁不起人家客气。 女人示意她放松，温柔微笑道：“她一定也没好好介绍我吧？我叫洪菁蕾，力量源自恐惧，她们称我为守护魔女，那个懒惰鬼是真实魔女，力量源自喜悦。” 冯茜莺听得似懂非懂，但看着洪菁蕾温柔的微笑，她吞了吞口水，觉得自己也该说些什么：“我、我叫冯茜莺，目前国二升国三，我可以爆炸东西！很高兴能认识你们！” 见冯茜莺真的什么都不懂，洪菁蕾决定回头好好教训孙女，但现在显然还是不要给小姑娘太多压力好。 她轻笑道：“不是的，方才我是在教你魔女们自我介绍的方式，名字可有可无，重要的是魔女封号和来源力量。魔女的力量源自四个主要的精神元素，接着才对应延伸出各种自然元素，像是春夏秋冬和风火水土等，我们的力量还会随着时季变化而有所消长，例如现在是夏天，烈日怒火，正好是你的季节，你也因此触发魔力。” 冯茜莺听得入迷，回过神不禁紧张道：“可、可我没有封号。” 这下洪菁蕾忍不住闭上眼，难掩无奈，她太了解孙女的懒惰，小姑娘现在想必只能施几个简单的整人咒语，真该好好教训那个ㄚ头！ 正好，洪茉莉端着茶出来，一股清甜的菊花香铺面而来，她先把茶放在洪菁蕾面前，面带讨好道：“奶奶，消消气阿，年纪一大把，血压老高着，别太容易生气。” 洪菁蕾美目锐利，狠狠瞪了她一眼，洪茉莉赶忙过去冯茜莺那边，耍赖道：“阿哟！都忘了我是真实魔女阿！封号那种东西一下就看出来，没什么稀罕的。” 洪菁蕾哼了一声，洪茉莉自知理亏，对冯茜莺吐了吐舌道：“抱歉、抱歉，我现在就来帮你看看封号。” 冯茜莺眨眨眼：“怎么看？” 洪茉莉站在冯茜莺前，手撑着她的椅子道：“用我的魔印阿。来，现在看着我的左眼。” 冯茜莺被她突然的靠近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视线微微闪避道：“你的魔印在……..？” 洪茉莉对她淘气一笑：“就说看着我的眼睛嘛。” 第二十八章 魔女 冯茜莺还来不及搞懂发生什么事，只觉得脑袋一阵恍惚，再次回神，洪茉莉已经放开手直起身， 她脸上的墨镜老早就摘下来了，一双异色的眼瞳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无比诡谲，而其中一只是森幽的碧绿，令一只却是浓黑如墨，看不到一丝白，那是一只没有眼白的眼睛！！ 然而，冯茜莺已经不感到惊讶，怪事总是接二连三，所以在看到洪茉莉那只纯黑的眼睛慢慢恢复成绿色，不到一会，就成了外国常见的红发碧眼时，冯茜莺深吸一口气，表示已经能以平常心接受眼前的一切。 洪茉莉眨眨眼，显然还没从魔力施放中回神，她用力眨了一下左眼，直到最后一点黑暗驱逐，这才转身对两人耸耸肩道：“愤怒魔女，不意外，最初浅的真名，来日方长，她可能随时会改变。” 冯茜莺下意识看向洪菁蕾，洪菁蕾对她安抚一笑道：“你还在成长，真名还未确定，愤怒是最直接的表象，那代表你潜力无限。” 冯茜莺听了却没有很高兴，而是有些忧心道：“我不确定，我的魔力好像有点……恩……不太稳定？” 没等洪菁蕾解惑，靠着桌沿的洪茉莉不以为意道：“难免的，你的魔龄——开启魔力的时间还没到一年，身体或多或少还是会排斥魔力，不稳定是正常的，对了，诅咒用的道具带来了吗？” 冯茜莺从布袋里拿出那袋绑着的塑料袋，心情倒没有之前那般排斥。 洪茉莉拿起来掂了掂，又解开上头的绳结，往里面瞧了一遍。洪菁蕾手指轻敲桌面，洪茉莉会意，将袋子递过去给她看。 洪菁蕾拿起里面的一根蜡烛，不太赞同蹙眉道：“阿尔法恶咒？逆五芒星？你想害死她吗？” 洪茉莉心虚地吐了吐舌道：“小茜太单纯了，我看她被欺负成那样，想说帮她一把也无伤大雅嘛！而且她还是挺过来拉！” 洪菁蕾瞪了她一眼，转头立刻换了一张脸，对着冯茜莺温柔道：“那位被施咒者是？” 在两个刚认识的人提到这事，冯茜莺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的前任朋友。” 女人都是心思细腻的，洪菁蕾一下就瞧出其中的暧昧，也不打算深入追问，提了下一个道：“你下的诅咒是？” 冯茜莺瞧见洪茉莉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是尴尬道：“我把她变成她弟弟了……” 洪菁蕾表情一空，似乎没有马上反应：“阿？” 冯茜莺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红着一张脸，自暴自弃道：“我把她变成男人了！” 洪菁蕾微张开嘴，倒抽一口气，洪茉莉乐不可支，弯着腰窃笑，但很快被洪菁蕾一个手肘打了回去。 “她一定很可恶。” 洪菁蕾已经调整好脸色，点点头表示赞同，虽说那是一个可怕的诅咒，但见冯茜莺气色饱满、身体无恙，洪菁蕾决定大事化小，尽量不要吓到小姑娘。 冯茜莺想到当初的事，还是心有不甘，理直气壮道：“没错！她活该！”光是这样还不够，她绝对会找洛雪芹讨回游泳池那笔帐！ “那你还下了其他诅咒吗？”洪菁蕾看着她还鼓起的布袋，纤指一点道：“里边似乎还有魔力残留。” 冯茜莺微微一愣，随即从袋子里拿出那个打不开的老旧木箱，她指着上面的魔印道：“不是的，这个箱子是锁着的，我在上头划上魔印，但都没办法命令它开启，想说是不是我的魔印弄得不对。” “恩？” 洪菁蕾眼一眯，看着那木箱，微微蹙眉：“这是樱桃木作的保密箱” 洪茉莉也凑上前打量几眼那箱子，她奇道：“我没感觉到小茜的魔力，这箱子是属于另一个魔女的！” 冯茜莺睁大眼，惊呼出声：“不可能阿！这是从我房间衣橱找到的，我家就我一个女儿！” 难不成是许依林！？冯茜莺心一颤，千万不要吧，但箱子看起来很老旧，应该不会是她，可是……看看洪奶奶，魔女好像都不怎么显老。 洪菁蕾打量着箱子，神色一凝道：“茜莺，你的母亲呢？” “很久已前就去世了。” “我很抱歉。”洪菁蕾闭上眼，无声默哀。 冯茜莺不怎么介意，她看着箱子若有所思道：“不用紧的，我对她没有什么印象，她在我两岁时就去世了，你们是想说我母亲可能是魔女吗？” 洪菁蕾睁开眼，神色凝重道：“这很有可能，魔女的魔力是可以遗传的，可能是隔代也可能是母女。” “茉莉，” 洪菁蕾用眼神示意洪茉莉，语气肯定道：“把箱子原本的魔印显现出来。” 洪茉莉点点头，她把手放在箱子上，同时，左眼瞬间转黑，彷佛脸上开了一个骷髅。 在冯茜莺紧张期待的注视下，老旧的木盒上布满灰尘，突然灰尘被清出一道直线，然后一笔，接着一划，一笔一划，一枚图形慢慢成像，彷佛有双无形的手在上头作画，待最后一笔完成时，冯茜莺眉头紧皱，困惑不已。 那是一枚由七个尖直的角构成的星状，和简单的五芒星不同，它看起来相当复杂，七个尖角从中心刺出，彷佛正散发着刺眼的光芒，再仔细一看，每一笔线几乎完美地接合在一起，但刻画的痕迹有些浅了，显然时间已经有些距离。 “七芒星？”洪茉莉抢声道。 洪菁蕾看着箱子，静默不语，但脑袋已经闪过几张鲜活的画面。 她活了很久，开了这家符咒店，也认识了无数的魔女，每一位魔女都有独特的印记，每一枚她也都记得很清楚，包括这一枚，复杂美丽的七芒星——绑着麻花辫的少女老是无法成功刻画它，虽说嘴上一直抱怨，但手上还是勤奋不懈。 洪菁蕾沉浸在翻页的记忆里，下意识出声道：“她姓乔，叫雨嬅。” 冯茜莺眨眨眼，也不知道该不该附和，冯母离开时她只有两岁，只记得母亲姓乔，名字却记得模模糊糊。 “她也是魔女吗？” 冯茜莺不以为意道。 洪菁蕾轻抚着箱子，蹙眉哀伤道：“你不知道是正常的，预知能力神秘又难以捉摸，你母亲的魔力还不够成熟。” 她没说完，洪茉莉垂睫，目光扫过箱上那印记的一边一角，不够成熟的魔力也没资格拥有真名，没有真名那就不是一个真正的魔女，乔雨嬅最多也只算是一个能看到幻象的凡人罢了。 冯茜莺看着箱子，若有所思道：“所以，这是我母亲的东西？” 洪菁蕾点头，她伸出手，示意冯茜莺将右手给她，冯茜莺顿了一下，但还是照作。 “魔力会受到血缘的影响，何况是最亲近的母女，照理说你应该可以用自己的魔印开启你母亲的箱子，除非是有人在从中作梗。” 语毕，洪菁蕾纤长的手指在冯茜莺手掌上轻划几撇，不到一秒，一枚陌生的印记在她手上发亮浮出，冯茜莺睁大眼，看出那是一杯口大底细的酒杯，印记周围隐隐发出淡金色的光芒。 洪茉莉细睛一看，立刻觑起眼不悦道：“守恒金杯？是秦思虹那家伙？小茜你怎么遇上她的？怪不得我送你的龟甲笔没反应，你的魔力被那管家婆封印住了！” 秦思虹？！冯茜莺经过一连串光怪陆离的洗礼，这下终于一点就通。她大吃一惊，从位上跳起来道：“我的国文老师是魔女？！” 所以那次魔咒莫名的中断，是秦老师做的？为什么？难道是觉得自己太过分？ “节制魔女，出于对贪欲的憎恨，” 洪菁蕾示意洪茉莉稍安勿燥，转过头对冯茜莺温和解释：“她没有恶意，她的职责是负责守护魔力在人界的平衡，所以对年轻冲动的魔女相当严厉，你以后尽量不要在她面前施咒就好，况且.......比起另一个正义魔女，她还算是温柔了。” 洪菁蕾一边说着，一边在她手掌上画了几撇，红光乍现，金光一下就被吞噬，歪斜、尖角向下的逆五芒星再度狰狞浮出。 冯茜莺漫不经心地点头，在心底已经开始在想学校里到底有多少魔女，魔女阿………她不禁诺诺道：“如果魔力会遗传，那我哥会不会是巫师阿？”这样她计划好的那一长串整人咒语怎么办？ 洪菁蕾摇摇头道：“魔女的力量只会传给女儿。” 冯茜莺疑惑道：“难道没有男的巫师吗？” 洪菁蕾神色一凝，似乎觉得这不是很好的问题，她淡淡道：“曾经有，但现在已经没有了。” “阿？” 怕祖母又要长篇大论讲起历史，洪茉莉抢声解答道：“死光了，男巫师残暴又好斗，很久以前就自相残杀到灭绝了，我不是说了吗？喜欢用魔杖的自大公猪。”她语带不屑，显然对男巫师没什么好印象。 “别说了。茜莺，你还好吗？” 洪菁蕾很贴心，她注意到冯茜莺略为苍白的脸色。 冯茜莺今天一口气吸收了魔女界的世界观，一时心底还有些虚晃，她看着眼前两个美丽不凡的女子，讯息消化过来，心底反而有股灼热开始在酝酿，她在想，未来的她也会变成与她们一样的“魔女”吗？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兴奋和期待，洪菁蕾轻抿一口茶，对冯茜莺微笑道：“今天到此为止吧。我很想教你更高深魔咒，但你现在太小，身体无法负荷强大的魔力，日后还是由茉莉传给你一些简单咒语。” 冯茜莺听了不禁失望，她扫视一圈四周的书柜，目光难掩渴望和好奇。 巧逢故人之女，洪菁蕾对她印象极好，舍不得她难过，立刻安抚道：“这几年好好和茉莉学习，等你满十八岁，我就送你一本言灵咒书，到时只需要咒语和手势，便能随意施咒。” 冯茜莺立刻眼睛一亮，她低头看了一下桌面，突然把桌上的茶递给洪茉莉，神情恭敬道：“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洪茉莉被她作势一跪，吓了一跳，赶忙把她哄起来。 洪菁蕾见两人的互动不禁心下一松，自己的孙女虽然懒惰，但真材实料就摆在肚里，让冯茜莺跟着她几年绝不会吃亏，这样也算是对得起余雨嬅了………. 想起余雨嬅，洪菁蕾心下一滞，她看着正和洪茉莉打闹的冯茜莺，决定还是暂时将那件事埋在心底，以免扰乱冯茜莺的思绪。 不论秦思虹是出于什么目的，其实反倒是帮了大忙。 方才解开封印的那一刻，洪菁蕾就感觉到了冯茜莺的力量，逆五芒星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的象征，最糟糕的是还和那位扯上关系，将来可能是要对着干的。 洪菁蕾迟疑一下，最后还是决定相信孙女的判断，真实魔女源自对真理的喜悦，是魔女光明面的象征之一，其魔力能够参透世界万物的运行纹理，洪茉莉所作所为都是有她的道理，且绝不会是偏袒黑暗。 就是现在冯茜莺的魔力还不够成熟，她还在成长，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只要一个岔路都有可能堕入血腥的修罗之道，而现在又是夏季，愤怒魔力高涨，冯茜莺的魔力根本不稳定，就怕失控提早引来那位出手，到时她护也护不住。 洪菁蕾心中打着算盘，现在由自己的孙女亲自带着，之后自己在做一些掩饰，时季也慢慢远离春季，那位的力量正在衰退，想必暂时还不会发现这名新生的魔女。 第二十九章 狂奔 下午，冯茜莺回到家，洛雪芹正把烤好的饼干放凉，一看到她立刻像良家主夫一样迎过去。 当一个围着粉红色围裙、长相还相当可口的少年面带羞赧朝你走过来，你会作何反应？ 面对这个选择题，不解风情的冯茜莺皱眉，立刻往旁边绕，直接上了二楼。拜托，她还有其他事要做，没时间和洛雪芹重修旧情。 两人擦身而过，洛雪芹一愣，在对方决定无视她的那一刻，少年秀美的脸立刻垮下。 “哼！”冯谦人听到动静，从房门探头一看，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禁狠狠剐了一眼楼下的人影。敢勾引自己妹妹？明天他就和郁咏荷说清楚，早日把这匹恶狼赶出去！ 冯茜莺回到房里，立刻锁上房门，她随手把包包扔一旁，拿出箱子坐在地上，打算来好好研究。 她拿起笔，毫不留情在漂亮的七芒星上画上自己的五芒星，所有事都在几秒内发生，五芒星爆出鲜红的光芒，同时，七芒星也散发出淡紫色的光晕，宛如睡莲从沉眠中苏醒，一红一紫，一刚一柔。 但很快，紫光弱了下来，红光变亮，一下就吞噬了不成气候的紫光，最后红光四射，箱子上的魔印只剩下了冯茜莺的五芒星，之前的七芒星彷佛不曾存在。 有风卷起窗帘，空气中，似乎有一声叹息悄然离去。 冯茜莺没觉得什么不对，反而是看着自己鲜艳如玫瑰的五芒星沾沾自喜。她咳了几声，故作威严道：“打开。” 啪，箱子整个往后翻，里面的东西四散一地，独自耍帅还耍不成，冯茜莺学洪茉莉吐了吐舌，赶忙收拾起地上的东西。 箱子里装的东西杂七杂八，有很多玻璃制的实验器材，但唯一吸引冯茜莺的是两本书。 两本书一本是附锁头的日记本，另一本像简单的笔记，同时里头还夹有好几张旅游简介，曾经偷听冯谦人和冯岳谈过，乔雨嬅很喜欢旅行，但在生下自己病倒后，就搁置了环游世界的终极梦想。 当时冯谦人回忆着亡母，一边掉泪，一边低着头哽咽道：要是没生下冯茜莺就好了，这样一家三口想去哪就去哪，然后是冯岳长叹的点烟声。 冯茜莺垂睫打量着那本日记本，褐色的硬壳和金色的锁头，里头似乎藏有无数秘密，她有些犹豫要不要打开它。 上头的钥匙锁也标有魔印，是一枚五芒星的印记，冯茜莺想大概是她的魔印出现在木箱上后，里面的东西也都自动归为她所有吧。 彷佛有人告诉过自己要怎么做，冯茜莺伸出右手掌，魔印浮现，钥匙锁瞬间开了，冯茜莺翻开了第一页，娟秀的笔迹映入眼帘……… 十月三十号，日晴。 占卜结果：好坏参半，金盏花送来的好消息，玫瑰正悄悄转为粉红。 生下了谦人，我感知到自己将再度有孕，这对魔女来说是多不可思议的事，就连三百岁的守岁魔女也只生下过一个儿子，而我却怀下了第二胎，也许是因为我不算完美的魔女吧？ 冯茜莺愣愣看着第一页，她忍不住翻页算算，一共三百五十六页，正好一年，她顿时明白这是一本怀孕日记，还是乔雨嬅在怀着自己的时候写着，她忍不住翻到第二页。 十一月一号，日晴。 占卜结果：大好，蝴蝶兰翩翩起舞，有人将寻觅着它们的踪迹而来。 谦人交给保母，阿岳提早下班，我们去吃了晚餐，听了音乐会，好像重回初恋的感觉。 十一月二号，日晴。 占卜结果：好，鼠尾草随风摇曳，有精灵在其中嬉戏。 喂谦人吃胡萝卜球，他不要，整盘全洒出来，阿岳骂他，还被胡萝卜球砸中眼睛，哈哈，笑得停不下来了。过几天去珍宝魔女的店看看，也许可以找一道小孩爱喝的胡萝卜药汤。 十一月三号，日晴。 占卜结果：好，细雨飘过，紫色的苜蓿草坠满露珠，蝴蝶怕沾湿了翅膀不肯在上头飞舞。 谦人会走路后变得很调皮，把我的药草和阿岳的文件弄得乱七八糟，不过意外找到丢了很久的药帖，阿岳骂不得孩子只会板起脸孔，只有我好好教训谦人一顿。 十一月四号，阴天。 占卜结果：好，温暖的和煦下，绣球花五彩缤纷，簇簇拥拥。 全家一起去吃饭，谦人勇敢的吃下青椒，阿岳买了小汽车作奖励礼物，我在点心里下了祝福的魔法，希望三人能永远在一起，一辈子健康快乐。 十一月五号，有雨。 占卜结果：大坏，白色的郁金香被肢解，花瓣和枝叶四散各处。 确认怀孕了，不知为何，看到了不好的预兆，希望一切平安无事。告诉谦人他可能会有一个弟弟或妹妹，他很不高兴，好像怕我被谁抢走，傻瓜，两个孩子我都会一起爱……… 没看清下文，冯茜莺猛然关上日记本，她心烦气燥，把日记本扔回木箱。 冯茜莺根本不想看后面，她甚至不敢去细想乔雨嬅写下的那些卜辞。也许就像冯谦人说的，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三口，是自己毁掉了他们的幸福，夺走了女主人的生命。 她下意识选择逃避，拿起另一本笔记本翻阅，结果一看，不由得心下一喜，里面的笔记密密麻麻，内容分门别类，记载着尽是各种药草的功用，而笔记的主人字迹端正，条理清晰，看得出是一个优秀勤劳的学生。 冯茜莺没去细想笔记的主人，她在笔记上画上自己的魔印，命令只有自己才能看到上面的内容，至于其他东西，冯茜莺把它们全扔回箱子里，再用魔印锁好，一样也是命令除她以外没有任何人能打开。 时间是到了晚餐时间，假日的餐桌一向冷清，冯茜莺走下楼，打算拿桌上的钱去吃一顿好的，结果一下楼，就遇上冯谦人。 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穿着衬衫长裤加薄外套，看起来像是要和朋友出去玩，冯茜莺想都没想，就要往他旁边绕开，冯谦人见状急忙叫住她：“你来得正好，我和李延他们有约吃饭，要一起去吗？” “不要。”冯茜莺心情烦躁，理都不理他，打开大门就走出去了，冯谦人愣愣望着她洒脱的身影，心没来由的一紧，什么时候她不愿意在听自己说话了？甚至连一句简单的话她都避如蛇蝎。 现在晚上七点，冯谦人自从发现妹妹的变化后，就很难忍受她一个人出门，就像今天上午，冯茜莺无预警出门，冯谦人一个人在家里干焦急，连朋友的邀约也无暇顾及，他想跟冯茜莺好好聊聊，兄妹间不该如此生疏。 冯茜莺走在柏油路上，一会出巷子就是宽广的马路，她在想要吃些什么好，后面不断传来冯谦人的呼喊声，冯茜莺越听越烦躁，但还是被冯谦人追了上来。 冯谦人生来天之骄子，反省不到一秒，直接恼羞成怒道：“冯茜莺！我是你哥哥，不许用这种爱理不理的态度对我说话！” 冯茜莺回头，眉头紧皱道：“不就是吃个饭而已，干么要发那么大的火？” 冯谦人一听，气焰还是不消反涨道：“说的就是你这种态度！有人这样和自己兄长讲话？” 看对方摆起大哥的脸孔，冯茜莺只觉得好气又好笑，反呛道：“有你这样作哥哥吗？我宁愿去漫展看神奇宝贝的cospy，也不想看你这张臭脸！” 冯茜莺骂得又快又狠，冯谦人一时间也忘了生气，反而惊讶对方的暴躁不耐，这真的是冯茜莺？那个即使把喉咙抓出血，也不肯为自己辩驳一句的阴郁女孩？ 即便装得再怎么不在意，那本日记还是在冯茜莺心底留下疙瘩，连带着长期压抑下来的不满也蠢蠢欲动着。 她冷冷看了一眼冯谦人，甩袖就要走，冯谦人回过神急忙拉住她要拖她回家，两人拉拉扯扯，缠斗了有几分钟，过程中自是冷眼冷语不断。 “冯茜莺！你不要太狂妄了！” “我狂妄又怎样？你打我阿？我就在这里大叫，左邻右舍都来看笑话。”冯茜莺恰好戳中冯谦人的弱点，他最怕的就是失面子，现在肯出来追她已经是冯谦人的极限了。 冯谦人表情一变，拉住冯茜莺的衣袖，俊脸阴沉，低声威吓道：“你别以为我不敢……” 冯茜莺抬起头，目光愤怒而明亮：“你当然不敢，你都是叫爸动手的，从小就是这样不是吗？” 冯谦人一噎，他恼羞成怒道：“好，我现在就打给爸！” 在冯谦人提起冯岳的同时，从小到大，父亲和兄长带给她的委屈和愤怒通通席卷上冯茜莺的脑袋，冯茜莺再也受不了。 她目光通红，彷佛瞬间染上了煞气，整整十年下来的压抑沸腾成一股无法抵挡的戾气，充斥着她的肺腔和气管，空气中有什么啪的一声破裂，她使劲全力大吼出来：“烦死了！！！滚！！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们了！！” 她吼完，两人都愣住了，冯茜莺摸了摸自己的喉咙，第一次尝到这种撕心裂肺的痛快，她完全不敢相信。 冯谦人也傻了，握着她的手不禁一松，微微后退。 冯茜莺见状不禁笑了，正好将对方惊怒交加的表情收入眼底。 也许是方才嘶吼的快乐晕眩了她，少女忘却了本性，毅然转身，狂奔逃出小巷，风声迅速刺激，还有人在后面追赶着，两兄妹开始你追我跑， 冯茜莺左弯右弯，往小巷里钻，根本也不看路，她一边跑，一边笑，整个人乐颠颠的，彷佛嗑了迷/幻/药。冯谦人在后面追着，明显发现冯茜莺的不对，对方的变化太大，但他却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明明他们是兄妹，如今却是如此陌生…….. 第三十章 码头 终于甩掉冯谦人，冯茜莺也不知道自己跑到哪。 街道人来人往，有摊贩推着车在兜售，显然是在一个热闹的夜市附近。人们晚上耐不住饿，夜市和移动摊贩都是随处可见，假日随便碰碰就是一处闹区。 冯茜莺躲到便利商店里，以免被人潮冲散，方才跑太快，她浑身有些发冷，不禁瑟缩起身子…….. “喂………”有人点了点她的肩膀，冯茜莺转头，立刻皱起眉头。 少年穿着一件夹克，衣着随便，显然是偷偷跟上来的。 冯茜莺不禁冷笑道：“你看了多少？” 洛雪芹没说话，只是把一瓶热饮放在她手中，还以前的趁虚而入不同，今天她只是坐在她旁边，沉默不语 冯茜莺不客气灌了一口，是巧克力牛奶，还是热的，她来生理痛时的最爱，等等，这家伙怎么知道…………变态。 她抬眼撇过少年，同时，温热的巧克力下肚，心底没有温暖只有诡异的荒凉感，好吧，她的仇人对她几乎是了如指掌，怪不得之前自己死得那么惨。 洛雪芹见她低头不语，模样落寞，不禁冷嘲道：“方才不是挺有骨气的吗？怎么一下就扁了？” 冯茜莺抬起头，秀眉轻扬道：“我还没骂完你就把我拉走，我现在是在可惜方才怎么没多骂一些。” 她变了，真的变了。洛雪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低头咬着自己的吸管，侧过脸庞，神色遮掩。她记得那时自己被冯谦人打成重伤，模模糊糊间，有一双柔软的手撑住了自己，那些疼痛也跟着慢慢消失了。 两人安静地喝完饮料，随手扔进超商的垃圾桶 “回家？”洛雪芹伸出手，示意道。 家？冯茜莺一听，整个人炸毛了：“开什么玩笑！？” 正好，一辆直达北区景点的公交车开过来，冯茜莺眼睛一亮，拉着她笑嘻嘻道：“我们去玩，去愚人码头那里！” 真的傻了？洛雪芹无奈看着她，这样的冯茜莺倒是第一次，任性张扬，就像一个喝醉的糟老头，容不得别人对她有半点意见。 但不知怎么，洛雪芹发现自己很难去拒绝她，事实上她根本拿对方没办法，只能任由她胡闹，反正看看时间也才八点，洛雪芹想，只要在十二点半前回到家，这趟“出游”应该是可行的。 愚人码头是北区知名的假日景点，在闹区的公交车都有直达，洛雪芹和冯茜莺上了公交车，大概也因为暑假的关系，公交车上挤满了人，几乎都是父母带小孩的组合。 公交车突然一个颠簸，其中一个小女孩不小心掉了棒棒糖，眼看就要掉泪珠子了，旁边比她高一点的小哥哥立刻把自己手上还没拆封的给她，父母见状不禁拍了拍两个孩子的头。 旁边有妈妈看到了，正好身旁两个小姊妹在抢玩具，小声念了一句，姊姊吐了吐舌，但还是乖乖将玩具让给了妹妹。 冯茜莺不耐烦地转头，她看着窗外变化的景色，光影模糊成一团，没有任何意义，这让她轻松不少。 公交车停停开开，人们三两成群、上车下车，洛雪芹仗着身高优势，伸长手护着娇小的冯茜莺，以免她被人潮挤下车。 但不知道是哪个孩子没注意，人群推挤间，手上的冰淇淋竟直直往冯茜莺身上捅去，啪啦一声，深色的裤子上立刻多了一大块奶白的污渍，有些还流淌在腿上，黏呼呼的十分恶心。 小孩的父母正要道歉，冯茜莺已经抬头，她笑笑说不要紧，同时，前方的公交车司机关上门，脚下的油门放开，引擎催了催，车子却是稳稳不动。 “爆胎了！”司机下车查看，马上探头对里面的乘客喊道：“要往老街的搭下一班吧！” 车内嘘声和叹气不断，洛雪芹偷偷瞧了一眼冯茜莺，发现对方眉眼上扬，显得心情不错，不禁松了一口气。 公交车停靠的站已经是景点区里面，所以两人下车后很快找到地图。让洛雪芹无语的是冯茜莺竟然真想去码头玩，她难道不知道去码头那要跨过一座桥，那座桥不太适合两个不同“性别”的人走吗？……… “请问恋人桥怎么走？”没等洛雪芹反应，某傻缺女已经拦着一名路人问路。 路人没来得及回答，只见一名少年黑着脸冲过来，一把捉住妹子的手臂，往僻静的地方走，路人楞了几秒，友人想得快，拉着他离开道：“妹子都要去恋人桥了，肯定是小情侣吵架拉！” 路人听了，忍不住欣羡起那两道年轻美好的背影，可以的话，他也想带妹子来阿。 恋人桥是一座横跨港湾的景观大桥，微弯的巨大桥柱撑起一条条钢索，桥下就是一片幽蓝，在黑曜石般的夜色下，宛如一座航向星辰的大帆船。 桥身通体雪白，却在日出日落、光影变化下，反映出各种剔透的天色，而到了晚上，桥身打上了浪漫的黄光，情侣在桥上依偎散步、来来去去，长达一百多公尺的路，几乎没有人敢只身上桥，除非想被一路闪瞎眼。 冯茜莺看到前方灯光灿烂，黑夜下，白色的桥身像只振翅的白鸽，清新的海水直扑面颊，她不由得张开手，沿着白色的阶梯，一路跑上去。 洛雪芹犹豫了片刻，最后低着头，踉踉跄跄地跟上去。 于是在一对对情侣间，少女在其中飞奔往前，后面是少年低头狂追，女生们很有默契地对看几眼：恩，小情侣，吵架了，绝对是男方的错。 冯茜莺一口气跑下桥，一下了桥，她还来不及喘气，就被一只如铁钳般的大手狠狠捏住了肩膀，整个人被用力转了过来。 “你闹够了没？”少年神色不耐，俊秀的脸庞微微涨红，不知道是被气出来还是跑出来的。 “没。”冯茜莺不怕死地摇了摇头，在发觉对方拿她没办法后，她更是猖狂，前俯后仰，笑呵呵的像一个疯子， 见她又想跑，洛雪芹赶忙捉住她的手臂，用力将她带回来，两人一高一低，双手相牵，和路旁的情人没什么两样，就是男方的脸色在晕黄的灯光下过于狰狞一点。 “冯茜莺！你到底在想甚么？” 洛雪芹皱着眉，双手紧紧捉住她，彷佛在审问一个刚降落地球的外星人。 对方严厉的语气让冯茜莺稍稍醒神，她往四处看了看，理智慢慢回笼。 喔，天哪，她吼了冯谦人，在晚上跷家跑到那么远的地方，还拉着洛雪芹一起走恋人桥？是阿，太可怕了，她到底在想什么？ 桥下的风抚过海面，吹来的气息异常寒冷，冯茜莺下意识想搓搓手、抱暖身子，洛雪芹以为她又想跑，不肯放手，冯茜莺眯起眼道：“我冷，你把衣服脱下给我！” 洛雪芹不禁叹气，出门的时候太慌忙，她身上披着一件厚重的夹克，一路跑来热得要死，拿下来给冯茜莺披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对方那种千金大小姐的语气让她比较想把她踹下海面。 又是一阵打捞上岸的海风，冯茜莺冷得牙齿发颤，接过夹克立刻紧紧穿在身上，也不计较上头残留的体温和汗水。 好不容易暖活下来，看着对方衣服单薄，而自己包得紧紧，冯茜莺忍不住半真半假赞叹道：“你果然是个真男人！” 洛雪芹白她一眼，鼻子哼气，显然不以为意。 冯茜莺嘴贱，继续往别人伤口戳，笑嘻嘻道：“对了，我一直想问问，你是怎么适应下来的？” 洛雪芹冷冷瞪她， 冯茜莺不以为意，她把手插/进夹克口袋，一副流氓调戏良家妇女，用嚣张的口吻继续刺道：“先不说我哥，我敢打赌班上有一半女生暗恋你！你到底是怎么作到的？天赋异禀” 大概是对方好奇中带着恶意的表情很有趣，洛雪芹不气了，她秀眉轻挑道：“你就那么好奇？” 冯茜莺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彷佛真的是一个好奇宝宝，洛雪芹不禁眯起眉目。 少年侧着头看她，嘴角带着与少女一样顽皮的笑意道：“那你也要回答我，你的失语症是什么时候好的。” 第三十一章 报复 冯茜莺一愣，有些不明白她的问题，但随后她反应过来，摸了摸喉咙，不禁挑眉看她，挑衅一笑道：“你还真有脸问，以前你不就仗着这个欺负我，现在觉醒了不行吗？。” “我以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洛雪芹沉着声音，目光不自在闪过，她不喜欢她这样，尖锐而刻薄，彷佛软绵的小老虎突然翻脸亮出爪牙。 其实，在她心底深处的冯茜莺一直很单纯，她做事散漫，喜欢胡思乱想，是一个有些迷糊的女孩，虽然不起眼但其实内敛着纯粹的光芒，但对洛雪芹来说，这样的人欺负起来特别有种隐隐心疼的快感。 洛雪芹的想法太阴暗了，即使好不容易得到一丝阳光，她还是会选择捏碎它，就这样记住它的温暖，却让它无法再向别人发光。 嫉妒同时喜爱着，就是这种恶心透顶的矛盾，他不禁自嘲一笑。 “你在想什么不好的事吗？”冯茜莺眯起眼，她看到少年嘴角勾起，清秀的侧脸似乎隐隐散发着黑气，这次她没有后退，而是大胆往前，逼迫对方直视自己回答。 风劲加强，怕冷的情侣纷纷走下桥，桥上的人变少了，桥下反而热闹起来，少年皱了皱眉，轻拉着少女过长的外套衣袖，彷佛带着婴儿学步一样，他带着她一步步向桥走去。 他面对着她，却正好逆着桥身的灯光，面容晦暗不明，朝她倾身细语道：“我在想你之前的问题，方才想到了，要不要听？” “呃？………”冯茜莺被她拉着走，灯光正好照着她的脸，她眨了眨眼，迷迷糊糊道：“好阿。” “我妈妈阿，以前工作忙，客人和男友都是接到家里顾的，”洛雪芹平淡无奇叙述着：“我那时八岁，留着长发，穿着蛋糕裙，时常早退回家帮忙作家事，但有些客人的目光让我不太/安心。” 两人扶持着彼此，慢慢走到了桥中央，桥的中央有特别拓宽，作为类似广场的地方，时常有街头艺人在这边表演，但现在夜色深了，海风吹得行人抱紧身子，根本没有人愿意在桥中央逗留。 “摸摸大腿或是屁股倒还好，不过后来有位客人故意把我的裙子扯下来，我拼死逃走，一整夜都不敢回去，我母亲忙着招呼客人并没有发现，但我知道自己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洛雪芹一边说着，一边放开她的衣袖，整个人往栏杆上倚去，单薄的上衣几乎要被冷风吹破，四周的寒意越发刺骨起来，冯茜莺却是拉开了夹克的链子，陪着对方一起吹冷风。 “我找邻居借钱，去理发厅剃了光头，把裙装通通丢掉，穿我弟弟的裤子，学男同学调皮捣蛋，虽然被我妈狠狠打了一顿，但至少能安心睡了。” 洛雪芹说得轻快，其实她还挺羡慕洛司晴的，天生弱智，什么都不懂，根本不用承受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冯茜莺抿嘴看她，沉重的夹克微微滑落，露出的肩头立刻被寒风刺痛。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但为什么，她的心底没有同情，只剩下荒诞，无边无际，有什么正渐渐枯萎， “我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好了。”冯茜莺走过去，干脆把外套脱下来，扔回他身上。 “因为被诅咒了，怕自己活的时间不长，不想到死前还那么憋屈。”她仰望她，下巴抬高，有恃无恐，似质问又似炫耀，背后却紧紧捉着右手掌，那里藏着她放肆的秘密。 背后有风凌乱了她的长发，她的眼睛幽深无比，有一瞬间彷佛成了两个骷搂，整个人竟是要化进夜里，少年忍不住抬起手，拉住了她，两人的距离瞬间抽近。 夜色吞噬了整片天空，没有星光点缀，只留下桥上的灯光暧昧酝酿着，光线模糊了两人的侧脸，彼此都瞧不清楚对方的表情，唯一的视线却也只有彼此的轮廓， 洛雪芹真的不明白，以前的冯茜莺明明是毫不起眼，可现在，她却觉得她浑身上下都在发光，不是那种软弱无用的微光，而是张扬肆意、刺痛眼睛的烈焰。 又是一阵打捞上岸的海风，洛雪芹突然觉得冷，她肩膀一缩，头一低，正好对上少女幽黑的露目。 少年灼热的吐气让她的睫毛轻颤，少女忍不住闭上眼睛， 洛雪芹看着恍恍惚惚，只觉得少女的肌肤在黄灯下格外柔软，彷佛一块滑溜的布丁，话说身体一冷，人就很难再去思考，只会单纯渴望着温暖和糖份阿…….. 少年无声低下身子，他们的身高有明显的差距，所以显然都是洛雪芹自作主张，他越来越靠近少女的口鼻，两人呼吸也跟着加快。 火花正在酝酿，就等待某一点的触碰，然后爆发。 就在两人的气息几乎快融化在一起时，少女猛然睁开眼，里头清明无比，全然没有像少年一样着迷的痕迹，她双手用力往前一推，竟是将少年狠狠推下桥去。 只听哗啦一声，洛雪芹根本防备不及，冯茜莺又用了全部的力气，少年整个人摔落下桥，在空中滚了一圈，狠狠没入幽黑凶猛的海涛中。 洛雪芹还来不及搞懂发生什么事，大口大口的海水立刻下肚，肺部被寒气冻得直收缩，呼吸渐渐困难起来，肌肉和血管也被瞬间冻结，僵硬得像石块。 洛雪芹用力啪打的海面，努力想浮上来，正好她看着桥上的人影，她想呼救，可是看清那人是谁后……她只能靠自己。 晚上狂风大浪，少年纤细的身躯在海上载浮载沉、岌岌可危，有一段时间几乎是湮没了头，而作为凶手的少女站在桥上，冷冷看着这一幕。 给予希望后留下绝望，她酝酿了那么久，终于把她的的技俩全学了，如今就是想让她亲身体验一下……..反正祸害遗千年，她死不了的。 不知过了多久，洛雪芹好不容易找到方向，用尽全力游回岸上，这得要多亏男人的体能，她虽然浑身湿透、模样狼狈，但还是有力气顶着冷风回到桥上去找对方兴师问罪。 “果然没死呢。”冯茜莺笑得温柔可人，彷佛没看到对方恨不得吃了她的凶狠表情。 洛雪芹浑身都要被冻僵了，她面容青白，用力摀着喉咙哑声道：“你想杀了我！？” 冯茜莺笑容退去，一下就恢复成面无表情：“当初在游泳池吴凯和张建树那群人就是这样对我的，不过他们还将我的头压住，不像你，还有上岸的机会。” 她永远忘不了那天，自那天起她看洛雪芹不再有怜悯。她一直在想，要怎么让对方还这笔帐，当然了，所有的恨意和委屈都藏在她散漫随意的外表下。 “我……我以为……”洛雪芹哑着嗓子，目光通红，似乎觉得很委屈。 冯茜莺冷笑道：“你以为什么？喔，对了，谢谢你，之前抱着我回家，我的段考也进步到十五名，还有那杯热可可，所以呢？你以为我不会像你一样恩将仇报吗？我和我哥会变成这样一半是因为你，我在学校受到的污辱全部都是源自于你，今天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能怪我吗？” 洛雪芹下意识想辩解：“我……我没有……” 冯茜莺翻白眼，手摆在胸前冷淡道：“你当然有，这些都是你教我的，现在我只是将所学还给师父你，你就不用在拿那种对别人演戏的那套来呼陇我了” “你想杀了我………”洛雪芹浑身湿透，少年单薄的身子受不了寒风，她直跪在地上喘气。 冯茜莺淡淡看她一眼，豪无愧疚道：“是“你”想杀了我，现在我们扯平了。”对，扯平了，你就永远保持这个不男不女的样子吧。 洛雪芹楞住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是一直红着眼睛瞪着冯茜莺的背影，脑中愣愣回忆起她方才的话，游泳池那次？压住头？ 冯谦人没有打给冯岳，他看到两人回来，其中一个人浑身狼狈，但冯茜莺没表示什么，冯谦人也没说什么，反倒是他接到冯岳的电话，说是巷口一堆车子莫名其妙爆胎，他开着车回来现在过不去，要冯谦人去找管理员和里长伯来处理。 只是到了隔天一早，郁咏荷来了，是要带洛司晴走的。 母子俩在冯家三人面前到了谢，冯岳和许依林都很是不舍，许依林还忍不住掉泪，只有冯谦人冷冷瞪着洛司晴，对方望着楼上，似乎在等待什么，但那扇门始终没有打开的意思。 冯茜莺其实很早就起床了，她听到楼下的动静，往门缝偷看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恩哼，不干她的事，就是冯谦人的动作比想象中的快。冯茜莺想得没心没肺。 昨天终于见到了洪茉莉，也隐隐看到通往那世界的入口，但冯茜莺不满足，她知道自己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她还想学习更多、更强大的东西。 她回到书桌上，桌上放着一块紫水晶，阳光打在上头，彷佛在里头切割出无数曲折深浅的空间，那是洪茉莉在离行前给她的，说是暑期第一堂课，要带她去几个魔境见识见识。 洪茉莉和她解释，“魔界”本来就不完整，它宛如一座巨大的蚁巢，各个空间林立却又有相连的通道，只要找到通道就能往下一个空间。本来还设有先进的火车来环游魔界的，但在百年前，男巫师为了争求至高的权力、自相残杀，终于掀起全面的战争。 各个魔境无一幸免，通往彼此的通道被打坏，化成了无数的碎片和尘埃，魔境之间就此独立不再相通，而“魔界”也不再完整，幸好有魔女发现通道剩下的碎片还能用，就是威力大减，一片碎片只能传送一个持有人，但好歹也是有回到魔境的法子。 所以在现在的魔女世界中最值钱的不是凡间的金钱，而是一片魔境通道的碎片，尤其是通往最稀少、偏僻、尚未被人开发的魔境。 有魔女甚至愿意用魔力换取碎片，只为得到只在某些密境里才有的稀罕宝贝。 大概也是为了昭显碎片的价值，工艺魔女依碎片的形状和颜色，将它们打造成一个个栩栩动人的宝石，而冯茜莺手上拿的紫水晶，价位中等，是通往一处叫幽谷梦野的魔境。 洪茉莉将碎片的传送力量锁住，她告诉冯茜莺，等时间到了，她自然会带她进去 ，害得冯茜莺睡不好觉，一整个晚上拿着水晶，在床上想东想西。 继续盯着紫水晶也没办法把魔境叫出来，冯茜莺决定乖乖来写暑假作业，就从最难、最耗时的数学开始。冯茜莺曾经无聊统计过，自己算一个数学小题的时间大概要三分钟，算一张卷子要一个小时，对卷在订正又要一个小时，也够拿来打发时间了。 水晶被搁在一旁，台灯打开着，冯茜莺心不在焉的动着笔，在一个又一个的括号填上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她眼睛又酸又涩，往后躺就是柔软美好的床，于是冯茜莺就这么做了。 她躺在柔软的床上，闭上眼睛，正打算来个美好的午睡时……. “喂！”有人用脚尖在踢她的手：“起来，都什么时间了，昨晚没睡好阿。” 冯茜莺猛然睁开眼，红发碧眼的大美人正居高临下俯瞰着她。 她动了动鼻子，隐隐嗅到野草的清香，不禁往身下摸摸，又刺又卷，在用力一抓，一大把新鲜的草束就拿到手上，但不是她预料的青绿色，而是紫色的，深浅不一。 这是……被传送了？ 第三十二章 蚀梦蚕 冯茜莺以为自己在梦里，幽谷梦野是一大片紫色的草原，无边无际，彷佛踏在紫色的云海里。 洪茉莉说那叫紫筝草，冯茜莺还没来得及问，一阵风吹来，一串串紫色叶子腾空风舞，一下就窜上几百尺的天空，突破了压低的云层，随着成千上万的株草竖立放空，紫色的草原也瞬间变成了不见前后的藤蔓丛林。 冯茜莺这才看清那些紫色的草叶其实是绵延一线的，一但有风，张开的草叶便会带起一整条藤蔓的叶子，数万条藤叶立起茂密的紫林，若是无风，藤蔓就会掉回地面，紫叶在上方摇曳，形成一大片紫色的草原。 洪茉莉解释，那是因为幽谷梦野的天空有半年是弥漫着乌云，为了在大半年内获取上层的阳光，紫筝草只能不断长高，借着风力，攫取珍贵的阳光。 幽谷梦野满山满谷都是这种紫筝草，一旦起风，行动起来就相当不方便，而紫筝草除了作一般的试剂外根本也没什么用。 风一平息，藤蔓立刻刷刷刷地倒下，尖锐的尾端瞬间落在地上，发出好几声清脆的鞭响，冯茜莺不禁瑟缩起身子，天知道从那么高的地方下来被打到该有多痛。 前方再度出现平坦的草地，洪茉莉撑起那天冯茜莺见到的紫色阳伞，随着她们的移动，等再度有风起来时，四周的藤蔓境刻意绕开她们这圈，向别的方向射去。 “我们要找什么？”冯茜莺看着再度被藤蔓密布的紫色天空，还是余悸犹存，她紧凑在洪茉莉身边，乖得像在小学的户外教学一样。 洪茉莉已经开了魔印，一只眼睛成了纯黑的骷髅：“虫。”说完，她突然伸出手，扯下一整串藤蔓，冯茜莺被吓了一跳，但在洪茉莉示意下，还是乖乖查看藤蔓上的叶子。 在一片片有如桑叶大的紫色叶子上，冯茜莺很快就发现一条条五颜六色的毛毛虫在其中爬窜，颜色和花纹之繁多让冯茜莺马上明白这不会是普通的小虫。 “这些叫做蚀梦蚕。”洪茉莉指了指其中一条，那一条是蓝色的，要不是背上有着黄色的花纹，几乎要和紫色的叶子合而为一。 “它们是一种拥有操控梦魔力的虫，从小吃紫筝草长大，吐出来的丝可以编织各种可怕的恶梦，长大后会结茧，化成纺梦蛾，翅膀上的金粉是催化美梦的重要药剂，好好养着可以作为不错的使魔。” “哇。” 冯茜莺看着那一只只不到小指大小的毛毛虫，想到其中蕴含着魔力，不由得惊叹出声：“可以命令它们吗？” “差不多，”洪茉莉见她双眼发光，还是稍微提点一下：“不过使魔的寿命比魔女短得太多，一旦投入心血去养就很割舍掉，更不用说命令他们去作事或送死，所以比较年长和能力强大的魔女一般都不养使魔的。” 冯茜莺眨眨眼道：“茉莉有使魔吗？” 洪茉莉撑着伞的手微微一顿：“有过。” 她漫不经心，却突然别过头。 冯茜莺不笨，知道是触碰到伤心事了，便乖乖静下来听她讲解。 幸好洪茉莉很快回到状态：“梦是很重要的精神养分，无论对魔女还是人类。如果能操纵它无疑是一项可怕的魔咒，我今天要教你的就是编织恶梦的诅咒。” 洪茉莉一边说着，一边挑起那条蓝色黄纹的毛毛虫：“每一只蚀梦蚕能创造的梦境都不同，我们依照它们的颜色和花纹去调配恶梦的大小。你来看这只，底色代表环境，有红绿蓝黑白五种原色，而上面的纹路通常代表事件，是由前五种原色混搭出来的，由深到浅各有不同的含意，能看出我手上这只在诉说什么恶梦吗？” 冯茜莺细睛，很努力观察着那条毛毛虫，它看起来就像小学生流行养的蚕宝宝，但它的身体是深蓝色的，背上的花纹像两条亮黄色的彩带缠绕。 “………”冯茜莺眼睛都快成斗鸡眼了，但还是看不出什么神秘的影像，她抬头认输，给洪茉莉解答。 洪茉莉轻笑道：“看不出来是正常的，只有智能的魔力才能参透其中的纹理。” “智慧的魔力？要怎么得到。” 冯茜莺眨眨眼，难掩渴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太陌生、太新奇，她急切得想学习更多。 “那跟你第一次施用的咒语和魔印的位置有关，我当初为了考试作弊，在脸上画了埃及传说的智慧之眼，没想到就在左眼里烙下魔印，而眼睛通常代表着智慧和真实，我的魔力便是能够看穿一切事物的幻象。” 洪茉莉说起这事，还有些洋洋得意。 冯茜莺不由得惊叹：“真实魔女………” 洪茉莉对她眨了眨左眼道：“真名会在你十七岁那年定下，到时我们会带你去见记忆魔女，正式将你列入魔女名册。” “恩！” 冯茜莺不由得吸了几口气，暗自鼓舞自己，希望以后也能拥有一个威风凛凛的真名。 “回到正题，”洪茉莉翻了手掌，让还在手上攀爬的毛毛虫不至于离开视线：“蓝色通常代表压抑、窒息，若是作为底色，那极可能和狭窄的空间有关，有可能是在家里或是在教室，而黄色通常代表懦弱和尴尬，所衍生的事件可能是不小心在亲密的人或是亲友面前做出羞人的动作，稍微整理一下，便可以知道由这只蚀梦蚕所编织出来的应该是一场困窘的恶梦，适合下在好面子的人身上。” 冯茜莺听着津津有味，她看着一只只五颜六色的蚕，突然指着其中一条红底紫纹的问道：“那这只呢？” 洪茉莉凑近一瞧，忍不住叹了气道：“红色作底，大概是在宽广吵杂的公共空间，紫色作花纹，似乎还是偏向紫红色吧？啧……紫红色通常和□□有关，可能是在公共空间发生感情纠纷……嗯嗯，倒是适合下在劈腿男身上，吓死他们。” 说完，她又觉得不妥，对冯茜莺提醒道：“我替你挑虫，你别乱碰喔。” 冯茜莺乖巧地点点头。 洪茉莉给她红、绿、蓝、黑、白都各挑了一条，上头花纹似乎经过筛选，刻意没碰紫色。她把装了蚕的小篮子给冯茜莺，又和冯茜莺仔细讲了一遍各个颜色代表的意义。 冯茜莺听得很仔细，她低头看了一下篮里的蚕，见它们生气勃勃，扭着小身子在乱爬，不禁难掩雀跃，拔了好几枚紫筝叶放进去。 洪茉莉从口袋里拿了一迭柳条编成的木圈，有三角形和圆形的，她说男女生的梦不同，三角形是男，圆形是女，选对了性别才能开始在上面编织梦境。 作过两年腐女的冯茜莺不由得想到最近很红的abo文，下意识就问道：“没有第三种？” 洪茉莉给了她古怪的一眼，不过还是拿出了一枚正方形的，半开玩笑道：“如果有第三种的话。” 冯茜莺将木圈拿在手上，柳条相当然柔软，不禁轻声问：“这和补梦网有什么不同吗？” 洪茉莉挑眉道：“补梦网是某个鸡婆魔女教人类那么作的，本意是想捕捉偶而飘散到人间的纺梦蛾金粉，织梦框则是最原始的本版，直接取蚀梦蚕的丝线编织恶梦，两者相似但功用完全不一样。” “只能编织恶梦吗？”冯茜莺将木圈小心拿在手上。 洪茉莉对她眨眨眼：“不然呢？别忘了，我们可是被称呼为“魔女”阿。” 两人又拿了袋子装了好些紫筝叶，伞外的风声忽大忽小，藤蔓忽高忽低，一下是野原、一下又成了丛林，冯茜莺有些可惜自己没带手机来，眼前的场景根本宛如在一场紫色的颠倒梦境。 “好像没什么人呢………”她收起装满紫叶的袋子，往四处张望。 洪茉莉白她一眼道：“没什么人才好！你看过卖场大特价吗？最便宜的绿林翡翠是几千个魔女在里面又挤又抢，可惜你没看到，那场面简直是巫术格斗大赛了…….” 她这么说着，眼睛睁大，微微惊叹，冯茜莺想那场面一定很壮观。 不过回过神，她又恢复成那副吊而啷铛样，漫不经心道：“何况现在还没到采收美梦的季节，蚀梦蚕的成长期是配合这里的季节，上半年乌云密布，紫筝草长得特长，蚕就便吃边长，下半年晴空万里，紫筝长得特短，蚀梦蚕就准备结茧了，对大部分的魔女来说之后纺梦蛾的金粉才是最有价值的，会想来编织恶梦咒的大概也只有我们。” 自己还真的不是什么好魔女阿………冯茜莺不好意思低下头道：“麻烦你了。” 洪茉莉蹙眉道：“说这什么呀，别真把我当师父，我们是两年的好基友吧？！上礼拜才刚一起打过副本记得吗？话说天龙八部那家伙真的很不会带队唉！！” 冯茜莺想起游戏的事，也义愤填膺起来，两人开始把帮会里面的人一个个捉出来□□一顿。 说到一半，冯茜莺突然咦道：“茉莉是大学生吗？”千万别像洪奶奶那样抗老阿。 洪茉莉轻松道：“对阿，目前大三，念的是商业管理，还挺闲的。” 冯茜莺偷偷松了一口气，洪茉莉却眼睛一亮，突然想起什么。她从袖子中拿出一枝笔，赫然跟之前送给冯茜莺的那枝造型奇特的笔一样。 “说起学校，忘了告诉你，那只龟甲笔是占卜用的，它的壳身是一只百龄的老乌龟，笔芯是来自万年古木，岁月和命运的年轮赐予它预知未来的魔力。你以后如果还怕被人欺负的话，每天出门前可以拿这个写下卜辞，虽然它都会用很讨厌艰深的词汇来糊弄你，不过看久了就觉得准了。” 冯茜莺眼睛一亮道：“能拿去打在线麻将吗？” 洪茉莉立刻用笔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心术不正！” 但她又自打嘴巴道：“唉？不对阿，你本来就不是什么正能量的魔女。” 冯茜莺鼓起腮帮子瞪她，洪茉莉乖乖把笔收起来，转身却又凭空拿出了一大袋东西来：“这袋是基本的草药，你就拿着这个去调配基本的元素魔药，药帖会在传讯息给你。” 看着对方探头探脑的模样，洪茉莉这才挑起脖子上一条坠炼：道“这个叫微晶，是魔界碎片剩下的尘埃作成的，你可以把东西暂时储存在里面，它是空间通道的产物，靠着魔女的魔力运作，只要魔力不断就不用担心保存的问题，顺便送你吧。” 洪茉莉示意冯茜莺拿着，冯茜莺小心把那不过小拇指大小的透明结晶拿在手上，抬头看向洪茉莉的目光充满仰慕和感激。 洪茉莉被她闪闪发亮的眼睛看得不好意思道：“这没什么，微晶没什么价值，储物微晶更不用什么钱，我奶奶书店的空间微晶还比较贵一些。” 冯茜莺把坠子小心戴上，洪茉莉见了不禁微笑，有些得意道：“今天就到这里吧，下次到你去高级的魔境玩玩，顺便认识一下其他魔女。” 第三十三章 帮助 冯茜莺回到房间时，已经是下午了，她走出房门，客厅的灯打开着，冯谦人在楼下看电视，一看到她下来，不禁一愣，从沙发上跳起。 他关上电视，怒气冲冲走上来质问：“你没有出去？” 冯茜莺皱眉看他，一副看到什么恶心的小虫子，冯谦人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但还是难掩焦躁道：“我敲了半天的门，你都没有反应。” 冯茜莺不以为意道：“所以呢？” 冯谦人眯起眼“你没有偷溜出去？” 最讨厌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冯茜莺故意学他那副模样，只是语气更不客气道：“你敲门我就一定要开门？” 那可是她的房间！ “你真的没有出去？” 冯谦人阴沉着脸，他想既然没办法好好说话，那就一定要问出答案，他低声质问道：“你没有去找洛司晴？” 提到洛雪芹，冯茜莺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冯谦人自以为捉到把柄，冷笑道：“真可惜呀！他以后就不住这了！劝你还是早点死心好！” “什么死心？”冯茜莺从来没想到那方面，现在听到这一句话只觉得莫名其妙。 冯谦人听了更火：“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他不过是想报复！他以为你害死了小芹！他是想报复你玩弄你！白痴！” 也许她和洛雪芹的互动在旁人看来的确不太正常，但冯茜莺听到冯谦人这番“为她好”的说词，不气反笑道：“他为什么会那么以为？” “因为我告诉他……”戛然而止，冯谦人一愣，原本气红的脸瞬间冷下来，表情青白交加，他双眼失了焦距，一时半晌不知道要辩解什么。 冯茜莺懒得再看他，她径直绕过他下楼，准备去拿冰箱里的剩菜来热，日积月累的失望无异于灰烬，再也燃烧不起来，她没必要生气，应该是要视而不见。 “我不管你了！反正你别搞出丢家里脸的事就好！”被无视的冯谦人恼羞成怒，抛下一句不堪入耳的话就出门了。 冯茜莺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被他难听的暗示气得噎了一下，她听着大门碰的关上，看着汤面上旋转的细沫，心底渐渐有了主意。 收拾完东西，回到房里，她往桌上的小篮子看了看，一只只五颜六色的蚕正在紫叶堆里穿梭。 冯茜莺从脖上挂的坠子里拿出一大袋紫叶，仔细把篮子里一些已经不新鲜还有些枯萎的紫叶换掉，她看着一只只胖嘟嘟的蚀梦蚕，心底暗自祈祷它们赶快结茧。 蚀梦蚕一共有三次吐丝的机会，洪茉莉告诉冯茜莺她可以抽取前面两次的丝，但最后一次蚀梦蚕一定要结茧，不然它们也活不了多久。 冯茜莺很认真听着，在蚀梦蚕吐丝之前她可以作很多事。 把小篮子小心放在抽屉看不到的角落，她拿出一盒彩色笔和白纸，开始想着要为亲哥哥编织怎么样可爱颜色的恶梦。 隔天，冯茜莺照例起床，看了一下蚕，大概是不习惯这个世界的夏天，一只只蚕儿都躲在叶间缝隙里打困，开起来有些恹恹没精神的。 冯茜莺有些担心，突然手机电话响了，接起来原来是蓝皖容，听她是要争取在暑假辅导前完成一半的作业，之后也就不用赶了，问她要不要一起到沈欣仪家写作业。 班上前五名的资优生都邀了，冯茜莺也不废话推托，立刻开口答应，虽然以她的个性，都是一点一点写，到最后一个礼拜在拼命赶。 午餐，冯谦人买了麦当劳，看到冯茜莺下来脸色立刻沉了大半，他买的是一人份的，但他故意把纸袋留在桌上，想看冯茜莺会不会自以为是过去翻。 结果对方根本没理他，背着小包包就出门了，冯谦人张了张嘴，但想到昨天说的气话，还是忍下，就等她回来后让许姨去跟爸告状！ 这是冯茜莺第一次去朋友家，以前洛雪芹大概是对自己的家境自卑，所以都没有邀请过冯茜莺来家里玩，冯茜莺很紧张，离开之前还特别用那只龟甲笔测了一下，很简单，握着笔，笔就自己写出一小段端正严肃的标楷体来： 它们总说，常春藤永不凋谢，但在遗忘的岁月里，它的存在终将老去。 冯茜果然看得似懂非懂，却隐约觉得这种卜辞有些熟悉，她想了一下，决定绕去甜品点买一些东西去。 沈欣仪家有钱，冯茜莺听班上同学说过，但她不以为意，直到下了公交车，瞬间，好几栋高大洋气的别墅映入眼帘，冯茜莺才大吃一惊，自己家虽然也不错，但住的是公寓，可没能独占一整栋的地。 别墅区门口的保全听她表明身份后，打了电话上去，没几分钟，沈欣仪和蓝皖容亲自过来接人。 到别墅的路上，沈欣仪一直抱怨着治安不好，保全变严，蓝皖容很耐心听她说话，直到三人进到了房子，沈欣仪都还没讲完，冯茜莺发现其实她不是话唠，就是有些愤世嫉俗。 别墅里的空间很大，接客的客厅特别搞了欧式的花样，壁纸花花绿绿，一张看起来很高级的布艺沙发摆在那，液晶电视和音响都特别挂在墙上，让空间看起来更加宽广。 看到沈欣仪往二楼走，应该是要去她的房间，冯茜莺不禁松了一口气，第一次来朋友家，就怕一会遇上家人结巴打不出招呼。 沈欣仪的房间和冯茜莺预料的差不多，粉红色、蕾丝边、很大、墙上贴满偶像明星的海报，不过倒是没有布偶芭比娃娃之累的，相反地，里面摆了好几个架子，凑近一瞧，原来是专门放着各类专辑和唱片的。 冯茜莺惊讶地看了沈欣仪一眼，对方正在架子挑音乐来放，还真没想到她那么喜欢音乐。 蓝皖容注意到冯茜莺的眼神，忍不住一笑道：“要不是学校不能带mp3，她一定整天都挂在耳机上。” 抒情动人的外国女声慢慢在室内飘扬，冯茜莺听了很久才发现是法文，沈欣仪和自己想得完全不一样阿……… 三人围着一张桌子席地而坐，冯茜莺拿出方才买好的甜点，是冰凉香醇的戚风蛋糕，她虽然孤僻了些，但作为甜食控怎能不了解时下最流行的甜点，果然两个女生立刻双眼发光，之后的气氛也更融洽了。 暑假作业无外乎就是那些复习讲义，三人之中成绩最好的蓝皖容决定从最棘手的数学开始，这个主意是好，但数理无能的冯茜莺和沈欣仪的脸立刻垮了一半，心底都不约而同想：咱们不能先写国文的选择题吗？ 以蓝皖容为中心，写一题就讨论一题，虽然大部分都是蓝皖容讲解，但进度还算快，不需要停下来绞尽脑汁。 “欣仪？你累了吗？要休息一下吗？”在沈欣仪打了第三个呵欠时，蓝皖容忍不住停下来关切。 “没……没有。”沈欣仪揉了揉眼睛，毫无说服力。一旁的冯茜莺看了看时间，问道：“你有睡午觉的习惯吗？” 沈欣仪给她一个无奈的眼神：“都是我姊拉！她最近喜欢上摇滚乐，房间又在我隔壁，晚上地板震震震的，我根本睡不好！” 说完，又疲倦地往桌上趴，两人暂时没办法，只能停下来安慰她。一向温柔的蓝皖容却很坚持阻止沈欣仪睡午觉，她认为这只会使情况恶化，晚上睡不够的留到中午，周而复始，情况只会继续下去，不会好转。 冯茜莺见了心底悄悄有了主意。 草草结束后，回到家，家里空荡荡没有人，冯茜莺还是小心锁上房门，她拿出了那本乔雨嬅留下的笔记本，在里面翻找着。 大概是为了补足魔力不足的缺憾吧，乔雨嬅在魔药方面特别认真，她仔细将每种魔药依照水、风、火、土、和混合元素来分类，并在下方标注作用和产地，有些是到附近的菜市场或是山区废地就有的野菜果实，但也有一些是冯茜莺从来没见过的，像是金苹果？还有恶魔的斗篷是什么鬼？ 冯茜莺还在水元素草药栏下找到自己之前服用过的胆星鱼油，上面写着： 成份：泪海之水、人鱼之血、胆星鱼毒 制作：取泪海之水作汤底，一滴人鱼之血，三滴胆星鱼类的毒液，于月光下搅拌一晚，去除毒素的致命性即可。 作用：防狼魔药，涂抹全身，接触者将被异臭纠缠七天。 副作用：人鱼之血将让使用者陷入七天的伪人鱼状态。 冯茜莺继续往下翻找，终于在混合元素下面找到她要的。 助眠精油？萃取很麻烦呀…….她能不能直接上网买阿。 冯茜莺挣扎了一下，突然灵光一闪，她打开衣柜，将木箱拖了出来，记得里面装有许多实验器材，想必乔雨嬅不光是在纪录，也一直在实习吧？ 第三十四章 天镜湖海 继上次幽谷梦野后，洪茉莉很快又透过魔器寄来第二片碎片。 这次是一块清澈纹路的琉璃。冯茜莺拿在手上看了许多，心底隐约有了打算，她的精油炼制目前还在搁置阶段，虽然她在木箱里找到蒸馏用的器材，但收集材料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困难。 助眠精油是混合魔药，底下有分好几种，很多材料看起来都是其他魔境的产物，冯茜莺好不容易找到一种比较符合凡人的，是风元素和水元素的混合魔药，但看到柑橘、橙花、洋茴香……天堂芦苇？！ 笔记上写的天堂芦苇是一种生长在水生魔境的植被，冯茜莺一度绝望想去上网买正常的精油，但一时兴起用的龟甲笔却告诉她：闭上眼，陷入浅眠，寻寻觅觅的四叶草就在耳畔。 感觉好像是很好的预兆阿……..冯茜莺决定在等等看，正好洪茉莉就送来了这块琉璃，说是要带她去更高级的魔境，但需要费一些工夫，要她想办法弄出两天的空档来。 整整两天不在家？这可难倒冯茜莺了，何况现在冯谦人死盯着她，冯茜莺想了很久，突然灵机一动，她打给沈欣仪，说自己要南下看六月天的演唱会，但怕父亲不同意，希望沈欣仪帮自己作掩饰。 沈欣仪热爱音乐，听到她有抢到六月天的票，羡慕都来不及了，知道冯茜莺说的难处，她自然一口答应，冯茜莺和她对好话后，挂上电话，心底压根没有欺骗别人的不安感，毕竟她是为了沈欣仪才想去魔境看看阿……. 冯茜莺很快就整理好情绪，当天晚餐，冯岳提早回家，许依林立刻作了一桌丰富的，四人围成一桌，冯谦人因为要考大学了，所以话题都是在他身上，冯岳对他期待最大，每天回来都是在问他的课业状况。 冯茜莺吃得漫不经心，冯谦人眼尖，寻思着要不要告状，许依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于是有些看好戏地开口道：“茜莺，你有话想说吗？” “阿？”冯茜莺抬头，正好对上冯岳的视线。冯岳的眼神一向是让她最害怕的，因为里头灰沉沉的，没有什么光亮，也不带任何情绪，彷佛对生活已经麻木，一切在他看来都没有意义，包括她的存在。 若是平时，冯茜莺一定会结巴，但她早已事先准备好了，她不动声色拿了桌上的“果汁”，象征勇气的火元素魔药效力极快，必须在最短时间喝下。 一股辛辣酸甜的液体留下喉咙，里头她加了辣椒籽、罗勒、矢车菊，最后在月光下搅拌增加甜味，月光对每种魔药都能达到缓和的作用。 也幸好她那么做了，一开始试喝她舌头都发红了，一整晚都睡不着觉，但现在却像是吞下一口热汤，热汤到了胃里瞬间变成温暖的小球，在她的五脏六腑里滚来滚去，给她一种暖呼呼的安心感。 放下“果汁”，冯茜莺擦了擦额头的汗，泰然自若道：“没什么事阿，就是后天要去同学家住个两天……..” “什么同学！！”冯岳都还没开口，冯谦人就先暴跳如雷，筷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是男是女？！” 其余三人震惊看着他，冯茜莺差点笑出来，但嘴上委屈道：“怎么可能是男的，是我同学拉，她叫沈欣仪。哥，你那么凶作什么呀，不信你可以打去问。” 听到她交到朋友，冯岳眉头一展，满意点头道：“不需要打扰人家，一会我把这几天的吃饭钱给你，你好好去玩。” 冯谦人沉着脸坐下，他捡起筷子，打算一会就打电话问去。 龟甲笔带给冯茜莺的好预兆已经开始发效了，到离开前夕，冯茜莺惊喜地发现她的蚀梦蚕有几只已经开始吐丝了，按照洪茉莉教的，冯茜莺用细针小心卷上那些丝。 每一只蚀梦蚕会先吐出底层颜色的丝，也就是象征恶梦的环境，到了第二次吐丝，就是花纹颜色的丝，象征恶梦的事件。那些丝和一般昆虫的丝不同，它很坚韧，可以直接拉成一条线，冯茜莺一下就收获了红、绿、蓝三种原色的丝。 她用夹子把它们夹在一起，挂在书桌边让电风扇吹顺，她记得洪茉莉的话，底层的丝绝不能和花纹的丝搞混，所以冯茜莺又谨慎记下不同颜色的蚕吐丝次数。 到了约定当天，冯茜莺背着换洗背包出门，事实上她在离家后一个转角就停了下来，中午整点一到，冯茜莺将琉璃紧握在手上，然后闭上眼睛。 “哇！你还带了换洗衣物阿！” 洪茉莉轻慢的语气再度在耳边想起，同时还有一股清凉的气息迎面而来，这些都不可能出现在热得要死的都市马路上，冯茜莺猛然睁开眼。 她们站在一大块扁石上，石畔有几束芦苇轻盈摇曳，而除了扁石和芦苇外，其他地方全都被草绿色的湖水覆盖，事实上那是一座座湖水，高低不齐，腾空而立，彷佛一片片圆形的镜子，它们重迭却又似乎独立，一朵朵剔透的莲花在上层漂浮着，一旦经过湖面断层，莲花就会顺势落在新的湖镜上。 冯茜莺眯起眼可以看见每座湖底下游动的鱼，但那些鱼并没有因为腾空的湖水而掉下去，反而自在地在相连的湖水中游移，几只像白鹭的鸟类飞来，一下就捉走几只鱼，冯茜莺不确定，起码她记得白鹭头上是不会有七彩的冠毛。 冯茜莺微微蹙眉，每一面湖镜中间彷佛都立有一座相似的雕像，但她看不清楚，她想往更底下看，但底下水气弥漫，看不出有什么结实的地面。 “这里是天镜湖海，”洪茉莉把冯茜莺拉到安全的石岸上，介绍道：“你看到的湖其实都是人工湖，这里原本是一大片水域，后来被魔女们开发才成了这副模样，原本是作水疗渡假中心的，但后来看生态被破坏得太严重，大魔女便暂停这里的设施，请悲怜魔女管理这里，你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复育后的成果，” 冯茜莺指着石盼旁的一束芦苇道：“这是普通的芦苇吗？” “不，是天堂芦苇，但除了安神就没什么用，水域魔境都会有这类的杂草。” 洪茉莉漫不经心道。 她抬起手，扫了一圈草绿色的世界，忍不住庆幸道：“这次没掉进水里，真是幸运了，让我看看，悲怜魔女是住在哪一圈的湖境呢………” 冯茜莺已经拔了好几束塞进背包里，她赶到洪茉莉时，对方已经开启魔印，纯黑色的左眼正扫过魔境每一处。 “看到了，准备好。” “准备什么？……. 阿阿阿阿阿！！”冯茜莺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被洪茉莉一拉，两人瞬间从扁石上一跃而下。 洪茉莉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她脚下的靴子极具弹性，带着冯茜莺跳上跳下，在各圈湖镜中穿梭。 冯茜莺被这一弄，整身衣服都湿了不说，还要闭上嘴，以免受到惊吓乱窜的鱼跑进她嘴里。 这样的折磨没有多久，两人终于在一处石岸上停下，这一座湖水特别不一样，不像上层生机盎然的草绿色，这里的湖水是清澈透明、毫无杂质、彷佛一大块玻璃悬浮着，那是一种无法比喻的纯净，冯茜莺却很快发现不对——这里没有任何芦苇和鱼类生长。 “净化之力……..”洪茉莉喃喃道，她看了一眼冯茜莺，微微蹙眉道：“一会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尽量忍着，可以吗？” “阿？”冯茜莺一头雾水，好吧，她是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刺眼，但不至于不舒服吧？ 洪茉莉将自己那块琉璃丢了下去，随着琉璃接触到水面的那一刻，一圈圈涟漪开始扩散，水波潋滟，波动越来越明显，从涟漪的中心突出了一块角，随着“角”越来越大，冯茜莺才看清那是屋顶的一部份，似乎是用芦苇编织而成。 在她观察下，一栋白色芦苇制的草屋慢慢浮出水面，它丝毫不染水气，彷佛原本就立在水上，和整个澄澈的湖水融为一体。 门开了，一个披着银色斗篷，苍白头发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冯茜莺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像是点了打火机，整只右手立刻灼热起来，她这才明白洪茉莉所谓的不舒服是什么意思。 那女子的五官单薄，浅眉哀愁，一双眼睛茫然无神，似乎淡淡的雾气，银色的斗篷让她在水面上浮行，看起来就像一只泛着珍珠白的幽灵在靠近，冯茜莺整颗心脏都快提到嘴边了。 只见她上前伸出手，手上赫然是一块琉璃。 “好久不见，可爱的茉莉，我能为你效劳什么吗？”她这么说着，声音温和恍若春风，但眼睛却没有看向她们。 “夫人。”洪茉莉似乎不在意，她带着冯茜莺上前恭敬行礼道：“我带了我之前说的弟子来拜访你。” “是的，”那夫人睁着一双灰白的眼睛，似乎有些感叹道：“一位年轻的魔女，我可以感觉得到，可惜了………” “可惜了，我无法看见她与雨嬅生得有多像。”她低声喃喃道。 第三十五章 悲怜 提到乔雨嬅，冯茜莺下意识就想回避，但幸好，那夫人只说了那么一句，便邀请她们进屋。 “我名蕾苹思，悲怜魔女，负责守护这座魔境的一切。” 物内的摆饰很简单，几乎所有东西都是芦苇编成的，包括一张床铺、桌子、架子、和一张摇篮。 蕾苹思很大方地带她们到了摇蓝：“这是我的孩子，阿迦莎。” 摇篮里，一只白胖胖的婴儿正吸着手指在酣睡着，她身上的被子和蕾苹思身上的斗篷是一样的，浅浅的银辉色，似乎是一种可以防水的柔软布料。 冯茜莺看得心痒，忍不住问道：“她几岁了。”没想到，洪茉莉突然掐了她一下，冯茜莺吃痛出声，婴儿一下就被吵醒，她睁开一双碧蓝的眼睛，随即哇哇大哭起来。 蕾苹思很小心地抱起自己的孩子，在她的耳边轻声安慰，不到一会，孩子就安静了，冯茜莺背后冷汗直流。 蕾苹思对面色不太好看的洪茉莉摆摆手道：“不用紧，我很乐意和年轻的魔女分享经验。” 蕾苹思转头对冯茜莺一笑：“我的孩子已经一百零二岁了。” 冯茜莺张大嘴：“阿？” 蕾苹思将孩子放回摇篮，她将银色被子重新铺好，同时对冯茜莺示意道：“你看。” 冯茜莺小心瞥了一眼洪茉莉，见对方没什么意见，这才轻声凑近。 只见银色的被子上绣着一朵洁白的七瓣莲，冯茜莺只看一眼就知道那是魔印，而且还是和自己魔印不太搭调的一股力量，她的右手几乎已经熟到不能在熟。 “看一眼就好。”洪茉莉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收回眼神，冯茜莺这才感觉到舒服一些。 “魔女要生孕孩子并不容易，” 蕾苹思把被子仔细盖在自己孩子身上，目光温柔又悲伤道：“若是孩子还继承了魔力，那事情就会变得更麻烦，力量强壮的自然侵蚀力量弱小的，这是每个魔女的悲哀。” 冯茜莺微微蹙眉，心莫名缩紧，她有预感接下来的话她不会想听。 “阿迦莎一出生，继承的魔力就开始侵蚀她的身体，她的魔力被激发得太早，我给予她的力量又太多了……”蕾苹思这么说着，灰白的眼眸有无尽哀伤。 她轻轻掀开一角被子，抚过上头的印记，低叹呢喃道：“莲花原本是九瓣，我的真名原本也不是只有悲怜，但最后，我舍弃了两办莲叶的魔力，化慈悲为悲怜，削弱了我的力量，阿迦莎才因此得救，不过魔力造成的伤害也使她永远停止成长，最后我选择这一块静地来安顿我们母女。” 她的侧脸宛如月光皎洁，看着自己孩子的目光格外专注，实时再怎么回顾，再强的魔力也比不上亲儿的性命。 冯茜莺面无表情，洪茉莉在旁边看着，脸上止不住焦虑。 蕾苹思看着爱女酣睡的模样，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她将被子盖好，抬头对冯茜莺温暖一笑：“其实这就像………” “咳！”洪茉莉突然用力一咳，她对蕾苹思道：“你还有其他空屋吧？我们打算明早再回去。” 蕾苹思一愣，但随后点头道：“跟我来吧。” 冯茜莺突然觉得很不舒服。 站在澄澈的水面上，蕾苹思手一抬，屋后又多出了两间芦苇。洪茉莉带着冯茜莺去其中一间安顿，据她说，受到水元素魔力的影响，这里的时间比外面流动得快了一些，她们进来是中午，出去大概就已经晚上了，她让冯茜莺立刻准备睡觉。 冯茜莺虽然很想出去外面玩，但想到那些腾空的湖面，心里也没什么胆量，她整理了一下今天的收获：天堂芦苇和几朵剔透的白莲。 天境湖海这里有分白天和黑夜，白天因为水气朦胧，所以看不到什么阳光，但到了晚上，大片黑蓝色的夜景落下，星辰在层层湖海之上闪烁，似乎和那些游移的鱼鳞没什么不同，一样触手可及。 没了蕾苹思的领导，冯茜莺一走出去就跌进湖里，整身衣服湿答答的。但她看着那湖海沉星的奇景，心底是说不出的满足和震撼。 隔着层层湖面，她向着黑蓝色的夜空抬起手，有几尾银色小鱼游过，冯茜莺差点以为是流星雨，双手合十就要许愿。 一只早上看过的白鹭飞在不远的湖面上，冯茜莺靠近想和它打招呼，却正好听到洪茉莉那间草屋里的交谈声。 “你没想过去找她？” “她？免了吧！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就是为了要说这个？” “她虽然年轻，但也只有她的魔力能拯救阿迦莎。” 早上还温温柔柔的蕾苹思似乎有些生气，她的声调转高变硬道：“她年轻傲慢、蔑视生命、在原界恣意复活死者，我还想着过一阵子就去和大魔女禀告，现在怎么可能让我的孩子受黑暗魔力的玷污！” “唉……”洪茉莉似乎是无可奈何了：“所以就算阿迦莎一辈子都得这样也关系？蕾苹思，魔女是有寿命的，几百年的时间晃眼就过，更不用说每年的季节轮替，我们的魔力时好时坏，你真的能护着她一辈子吗？” “是的。” 蕾苹思的声音带着一丝尖锐的高傲。 “算了。” 洪茉莉屈服于对方的顽固守旧，声音微微变冷道：“那关于茜莺的事…….” 蕾苹思叹气：“我会替你们守密，不过你也看到了，她很排斥光明魔力，第一次施咒她也直接画出了魔女的黑暗面，以后只会越来越糟……” 洪茉莉不赞同道：“那都是几世纪前的老古董了，现在没人在分什么黑暗和光明了！” “但也不能否认黑暗的可怕，” 蕾苹思的斗篷在地上拖曳，发出沙沙的声音，似乎有些心烦意乱道：“大魔女绝不会坐视不管，雨嬅当初一定有想过，她的能力是预知，她一定知道…….” 冯茜莺慢慢随着水流漂浮，浑身泛冷，她不敢出任何声音，然后噗通一声，她掉进了下层的草绿色湖水。 白鹭以为飘荡的发丝是鱼，它张开翅膀滑下，长长细细的嘴喙牵起一缕发丝，冯茜莺一无所知，她举起手，对着黑蓝色天空一抓，胸口有一个破洞，像是想要攫取什么来填补。 明明有了力量，却好像依旧无力，太多枷锁想捆绑自己，从来没有一个能让她可以大施身手的空间……..好不甘心呀。 白鹭捞起头发想离开，女孩子再怎么轻，对一只体态轻盈的鸟类来说还是太勉强了，白鹭这一弄只是拉痛了冯茜莺的头皮。 冯茜莺回神，看着上方无暇的湖镜，不禁后悔起身。 她在想什么阿，茉莉一直是自己的向导，不论是在游戏还是现实，她不该对她有任何怀疑…… 冯茜莺已经飘荡到湖中心了，刚好迎上那尊象牙白的雕像，在黑夜下泛着淡淡的幽光，附近其他湖镜中心也有着相似的雕像，彷佛在暗示着它们的相联性，冯茜莺仔细一瞧，这才发现那雕像其实是两个女人的身躯背对而成。 左边的女子细眉淡目，左手端着一个长口细瓶，姿态端庄，几乎和佛像上的观音没什么差别，而右边的女子带着一张遮住上半脸的半面具，露出的嘴角微微上扬，头发又卷又长，模样比起左边的女子更为生动。 两女子各有姝色，长裙及膝，宛如两尊飘然的女神。 冯茜莺看得出神，突然被白鹭用力一扯，头皮疼得要死，她回神抢回头发，怒瞪着白鹭皎洁的身子，心底突然起了一个主意， 白鹭显然在这里养尊处优惯了，压根没什么戒心，冯茜莺悄悄凑近，然后扑过去抱住牠的脖子。 白鹭再怎么迟钝也知道大事不妙，翅膀噗噗地用力向上搧，冯茜莺捉住机会，正要在它的羽翼划上自己的五芒星印时，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幽绿的水面，一只惨白的手就这样伸出来，狠狠捉住了她的手腕，冯茜莺吓得忘了尖叫，白鹭立刻振翅逃走。 她急着挣脱，一阵手忙脚乱，重心不稳，水面开始从四方涌来，几乎快要将她吞没。 在冯茜莺快溺水之际，那只手强而有力伸来，硬是将她拉上了石岸，冯茜莺呛了几口水，趴在地上喘不过来，直到一双莲藕般的小脚出现在视线前，她才回过神缓缓抬头。 那是一个浑身透白的小姑娘，没说谎，她四肢皮肤白得诡异，近乎透明，似乎还有血色在其中流动，就连她后面齐肩的长发也是白色的。女孩的五官粉雕玉琢，不过一个七八岁孩童的模样，身上穿着柔白的裙衣，不说她诡异的肤色，看起来就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女孩。 “你不该来这里。”她平淡无奇说着，明明从水中出来，身上却丝毫没有露珠沾染，她朝冯茜莺伸出手道：“荷送你上去。” 冯茜莺迟疑了一下，鼓起勇气问道：“你是？” “荷，荷是蕾苹思大人的使魔。”她没有多余的表情，平眉淡目，和落落寡欢的蕾苹思有种诡异的相似。 冯茜莺咬咬牙，抬头望了一眼高不可攀的湖镜，于是伸手………荷接住她后，脚尖一垫，竟是慢慢往上浮去。 两人凭空浮流着，冯茜莺完全不敢放开一只手指，就连呼吸也小心翼翼。 两人上了白色湖镜后，荷离开前看了她右手一眼，突然道：“多拿点琉璃莲，那对你很好。”说完就跳回了下方的池子，一下就不见踪影。 冯茜莺回到屋里后，对自己施了清水恢复咒将衣服恢复原状，她很快把这件事抛至脑后，摸上草床就去睡了。 隔天一早，洪茉莉叫醒她，两人和蕾苹思一起用了早点，冯茜莺像一个好学的学生一样，不断向两人发问，蕾苹思很有耐心替冯茜莺梳理了一下魔女的历史。 曾经的魔女是巫师的奴隶，能力低下的魔女负责采收和制作魔药供巫师享用，能力强大的魔女则被视为生育的工具，她们负责为巫师生下天赋强大、血统纯正的孩子，但生育对魔女来说是一种极大的伤害，所以当时的魔女不是过劳而死就是难产而死，过得比巫师手上的魔杖还要不如。 直到巫师们为了争夺所谓的至高权位，互相厮杀恶斗，魔女才稍稍有了喘息的机会，等到巫师因为自相残杀而所剩不多时，魔女们便团结一致，将剩余的巫师通通剿杀，延续到现在，魔女们支配了整个魔法世界。 如果只听洪茉莉的说法就是死得好、死得妙、死得呱呱叫。 冯茜莺听得津津有味，但因为必须赶到晚上前回家，两人没留下吃午餐，和蕾苹思到别后就离开了。 蕾苹思确认境内无人后，才对旁边的池子一挥，浑身无暇透白的荷慢慢浮了出来，同时，其他同样姿态的使魔也纷纷从池中蹦跳而出，平静的清彻镜湖瞬间变成白色孩子们的游乐场。 无视于其他使魔的打闹，蕾苹思温柔地看着她：“她有伤到你吗？” 荷一愣，但还是伸出手，只见青葱白指上赫然一道火烧似的烙印。 蕾苹思将魔印召唤在胸口上，七瓣莲花散发出圣洁的白色光芒，但荷手上的烧伤却没有丝毫变化。 琉璃莲作出的使魔本来就相对脆弱，尤其是对黑暗魔女的怒火，荷没有被她烧光，还得要感谢她的魔力尚未成熟。 蕾苹思叹了一声，只能用手指幻化出银色丝带，缠在自己使魔的伤口上，心疼道：“回去静养吧，近日不用你做事了。” 话一落，其他几朵琉璃莲立刻急着拉她下水，蕾苹思笑了笑，却又忍不住叹气。 诅咒的烙印无法消除，命运的轨迹也无法改变，只希望洪茉莉所说的，顺水推舟、循循善诱，将女孩纳入保/护/伞下，减少她伤害其他生命的可能性。 再怎么安慰，蕾苹思心底还是存着疑惑。 雨嬅，当初的你究竟看到多少了？ 第三十六章 安眠 在太阳下山前，冯茜莺若无其事地从魔境回来，就如洪茉莉所说，出去前是上午，出来就变成下午了，时间流动的速度明显加快。 冯家里空荡荡没有人，冯茜莺松了一口气，回到房里，她将房门锁好，从包里拿出在天镜湖海得到的两样材料。 天堂芦苇和一般的芦苇差不多，就是颜色偏白，在风中摇曳时宛如羽翼尾端，冯茜莺先剪下白色的花穗，然后将蒸馏的仪器架好，玻璃容器上已经换上五芒星的印记，前任主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乔雨嬅似乎是化工系毕业的，玻璃容器有圆形和锥形，另外还有大大小小的试管和一些冯茜莺完全不熟的仪器，她只能照着笔记本附注的步骤，小心把这些东西接起来。 勉强弄出两台看起来可以用的简陋蒸馏机后，冯茜莺从吊坠里拿出柑橘、橙花、洋茴香等材料，将它们剪碎，打算分开蒸馏。 没想到第一个柑橘就花了她一个小时多，当冯茜莺看着那少少不到手指高的瓶子里只有一半的精油时，忍不住叹气，她盯着玻璃瓶上的魔印，小声碎语道：“就不能加快吗……….” 说完，冯茜莺转头去照料蚕，没发现瓶上的五芒星闪了一下。 所有蚕都开始在吐丝，幸好冯茜莺有记下，把底色和花纹的丝都分开保存，现在底色已经有红、绿、蓝、黑、白五种原色，而花纹色则有红、橙、黄、青、灰色。 冯茜莺抽出一圈柳条编成的三角形，拿出之前画好的设计图，为亲爱的哥哥挑选颜色。 从幽谷梦野回来后，洪茉莉很细心，怕冯茜莺忘记颜色代表的恶梦意义，还在之后传了好几条讯息重新讲解，除了简单的两色恶梦，还有更复杂的多色恶梦，冯茜莺选择后者，她对冯谦人积怨以深，是时候刚发泄一下了。 冯茜莺选择的底色是黑色，与狭隘的蓝色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不同的是黑色更压抑，将会接触到记忆的核心，至于花纹，冯茜莺选了橙色，橙色是温暖、是包容、亦是融合红黄两个亮色的疑惑，象征的便是家庭。 冯茜莺选择这两条颜色作为恶梦的主线，接着才来选副线，在阴暗的家庭争执中在添加其他花纹，让恶梦更复杂漫长一点。 先大致用黑线缠绕柳圈，横上了一层简陋的底色，再来才是花纹的橙线，冯茜莺怕线松脱，特别用了编织手环的手法，把橙线绑成一粒粒小结，紧紧直向打在柳圈边上，与黑线交织在一起。 然后，冯茜莺又选了红色和灰色作为副线，红色的花纹代表血腥、暴力的事件，灰色的花纹代表懊悔和悲哀的情绪，她将两种颜色分别织在橙线左右两侧，完成品看起来就像一幅迷你版的木框抽象画，最后只要在缝上一小段欲诅咒者的衣物或是头发就大功告成。 这一圈手环大小的编梦框花了冯茜莺不到一个小时，她回头看了一下两台蒸馏机，橙香和洋茴香都好了，时间虽然快了不少，但一样都装不满一瓶的底，冯茜莺按着步骤取了花穗里的小花，各放了一颗在三瓶里，让它们静静酝酿一个晚上。 出去房间，冯谦人还没回来，他准备升高三了，明天初就要准备大考，又是在重点高中，暑假自然不得清闲。 冯茜莺想进他的卧房，发现门是锁着，不禁有些失望，想了想，她去了厕所，勉强把冯谦人的毛巾剪了一小段下来凑合，她将象征冯谦人的碎布缝上织梦框最后一点空隙后，就将织梦框放进抽屉最深处，以免被人看出破绽。 因为上次打副本，和在线的队友闹得不愉快，冯茜莺没有开电脑，而是乖乖写起之前没写完的数学讲义，突然，手机铃声响了，冯茜莺以为是沈欣仪，下意识就接起来，也没看名字。 “喂？”该不会是要问她五月天的演唱会吧…….糟糕，她可编不出曲目。 “………”那人的呼吸声有些沉重，任凭冯茜莺喊了很久，那人就是不回话，冯茜莺算数学正算得很烦躁，接到这种疑似性骚扰电话，立刻不耐烦挂了电话。 她继续写，过了一个小时，手机又响，冯茜莺这会认真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没见过的电话号码，她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接了。 “喂？” “………”就和上次那通一样，恶心的呼吸声，好像以为人类已经进化到可以用鼻音沟通。 冯茜莺真的火了，忍不住对那人咒骂道：“要麻说话！要麻明天出去被车撞掉牙！不要在打来了！！” “………茜……” “什么！？”冯茜莺眯起眼，但那人抢先挂断，放下话筒前似乎有一段急促的呼吸声，冯茜莺直觉自己是遇上变态了，心底恶心地发慌，这会也没心情写作业了， 她东西收了收，刷牙洗脸，准备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蚀梦蚕的丝线惹祸，当晚冯茜莺作恶梦了。 她回到了那一天，那封情书被李杰晟撕成碎片，狠狠甩在她脸上，然后同学们在周遭指指点点，一道光打过来，洛雪芹就站在最显眼处。 但她没有哭，她在笑，笑容是毫不掩饰的恶毒，众人却还是用无比心疼的目光看着她，然后是自己的哥哥，冯谦人，宛如英雄救美一样，他冲出去抱住了洛雪芹，温柔安慰着她。 金苹果固然有毒，但它美丽的外表足以被所有人原谅。 有那么一瞬间，冯茜莺以为自己回到了以前，在被冯谦人狠戾的目光盯上时，她下意识捉住喉咙，脚步微微退却，眼前却突然闪过她对冯谦人大吼的画面。 “说出来。”少年清朗如月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呃……” 冯茜莺放开了捉在喉咙上的手，用力吸了一口气，将肺部灌满了氧气，同时红光从右手爆发，她怒视着前方的幻象，大吼一声：“讨厌你们！！通通消失吧！！” 喀拉！有什么东西碎了，整片背景摇摇欲坠，那些人影不复存在，通通化成四散的雪花，在冯茜莺四周环绕。 冯茜莺不自觉伸出右手，一片纯白优美的雪花轻飘飘落了下来，却在碰在自己手掌的那一刻化为灰硝，无法克制的愤怒和厌恶充斥着她胸膛血管的每一寸，她痛恨着每一片飘扬的雪花……… 红光张开血盆大口，慢慢将她包围，在她视线即将一片血红之际，有陌生的女人说话了： “前方，也许是半生的苦难，但作为人类，她将无比坚韧；而作为魔女，她比谁都还要自由，这是我唯一能给她的祝福，安息吧，雨嬅………” 那声音清丽动人，袅袅余音，彷佛是从古老诗歌剪下的一段，冯茜莺舒服地闭上了眼，感觉到红光逐渐被驱散，取代而之的是从未见过的淡绿色光芒， 绿色的光芒宛如虔诚的贝叶，将她包围其中，声音断断续续，呢喃不清，似乎是在朗诵什么优美的诗句，冯茜莺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被感化了，她像一颗被叶床包容的顽石，慢慢陷入安眠……… 隔天早上，冯茜莺睁开眼睛，拉开窗帘，阳光立刻泼洒进来，她觉得自己睡得极好。起床正好看到床头柜的精油瓶，天堂芦苇的花穗经过一晚的沈淀，应该已经在三瓶精油中发挥它的魔力了。 冯茜莺想着今天就把它搞定，务必赶在下礼拜暑期辅导开始前拯救沈欣仪为日不多的好眠，也算是偿还之前吹她裙子的债。 她心情极好，压根不记得昨晚的恶梦，没想到一打开门，就看到冯谦人匆匆忙忙在浴室进出，似乎是有约迟到了。 冯谦人头还昏着，昨天不知怎么，被梦魇压了一整个晚上，他竟是活生生被吓醒，还没缓过来回忆，就发现补习班已经迟到了一个小时，只能赶紧先换衣服，在梳头发洗脸。 突然听到浴室隔壁的房门有动静，冯谦人不经意一看，正好看到妹妹一脸古怪地看着他，似乎也很讶异他怎么还没出门。 若是放在以前，冯谦人赶着出门，一定无视她，可是在看到冯茜莺的那一刻，所有梦魇的记忆瞬间袭上后脑，他面色刷地一白，干净的衬衫也立刻被汗水染湿，彷佛突然有人在他耳边大吼一声。 气氛凝滞了有几十秒，冯谦人脸色难看，愣愣看着冯茜莺许久，没等冯茜莺开口说话，他立刻冲进房间，提着书包就出门了，不，应该更接近落荒而逃。 冯茜莺看着他夺门而出的背影，不禁楞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什么，嘴角泄出轻笑，瞳孔中有黑暗在发散。 第三十七章 愧疚 今天下午和沈欣仪她们约好，冯茜莺只能赶在早上把精油弄好。 她照着笔记的步骤，用滴管取了一滴柑橘，两滴橙香、两滴洋茴香，最后混合成一小瓶不过指节高度的精油。 单独一瓶精油不好用，冯茜莺又去厕所偷了两根许依林的香芬蜡烛，将它们用平底锅隔水加热，等融化成一整碗液态蜡后，再加入整瓶精油搅拌，最后赶在蜡烛凝固前分别倒入三杯小杯子，加入三段烛芯，作成三个可爱娇小的香芬蜡烛，分别是要给自己、蓝皖容、沈欣仪的。 冯茜莺用漂亮的包装纸包好两根蜡烛，随便在冰箱热了东西解决午餐后，就匆匆提了包包出门。 这次沈欣仪她们不是要写作业，而是要赶在暑期辅导前，朋友出来逛街聚会一下，冯茜莺很高兴，三人约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 大概是兄妹连心，冯茜莺的好心情没有多久，当她兴冲冲搭着公交车，到了咖啡厅时。 隔着透明的玻璃窗，她看到蓝皖容的身影，一进去正要打招呼，突然一个尖锐的女声道：“阿哟！她来这里作什么？” 隔壁另一桌坐了三个女生，冯茜莺一下就认出她们了，吕诗惠、萧佳琦、陈菱，班上出名的小美女，同时也是之前试图在泳池谋杀她的帮凶。 只能说人是健忘的，出了那么大的糗事，她们还是很快抛至脑后，左右就是一次段考没考，她们是生了病，有正当理由的。 蓝皖容看气氛不对，只能对冯茜莺歉意一笑道：“碰巧遇上了。” “碰巧？怪不得昨天没睡好！真是倒霉………”吕诗惠翻了翻白眼，红嘴微嘟着，扮了一个可爱的鬼脸。 她和两个好友赶在暑期辅导前出来逛街，没想到就遇上冯茜莺，吕诗惠不知怎么，下意识就想起之前浑身异臭的悲惨日子，她很快把一切归咎在冯茜莺身上，认为是她带衰拖累她们。 沈欣仪上完厕所出来，看到突然多了这一票人，有些惊讶。蓝皖容立刻笑笑打圆场，两人这才入座。 饮料很快就送上来了，隔壁一群女生在叽叽喳喳，冯茜莺很难专心加入两个好友的对话。 吕诗惠她们正在对班上男生品头论足，话里几乎是把洛司晴捧到神仙下凡，而李杰晟就是神仙跨下的坐骑，有型是有型，但远没有神仙有人型好看。 她们讲得很大声，冯茜莺不小心听了几句，好几次都差点把饮料喷出来。说实话，她很想把这些话录下来寄给洛雪芹，让对方得意一下自己的“男性”魅力。 聊着聊着，吕诗惠突然提到吴凯，冯茜莺不免张大耳朵。 听她们说吴凯和张建树不知道发什么疯，绝食了快要一个礼拜，器官衰竭差点没命，通通送去了急诊，现在还在医院躺着，靠打点滴和流质食物维持生命。 冯茜莺饮料喝了快见底，她觉得肚子涨涨的，正要起身去上厕所时，吕诗惠立刻对萧佳琦使了眼色，萧佳琦身子高，力气大，一下就会意过来，她不动声色伸出脚……….. 冯茜莺只觉得脚一绊，下意识要撑住桌面，但还是太晚，额头往地上一撞，整个人跌个狗吃/屎。 蓝皖容和沈欣仪的惊呼声响起，冯茜莺站起身，正好听到后面那三个女生的窃笑声，右手掌立刻像是开了一个破洞，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和抑制，耳畔咻的一声，彷佛有人朝背后按了扳机，她赶忙往厕所逃去......... 还是太晚了，那三人看着冯茜莺狼狈的背影，还在幸灾乐祸时，突然“碰！”的好大一声，桌上的玻璃杯爆了开来，同时吕诗惠一声尖叫，里头的液体溅得她浑身都是，另外两个人也被锐利的碎片扎到，瞬间见了血。 咖啡厅内一阵骚动，两个女生抱着受伤的手哭哭啼啼，吕诗惠最狼狈，她浑身都是咖啡汁，被众人瞩目尴尬异常，这下忍不住朝厕所里面尖叫，想转移大家注意道：“喂！冯茜莺，你弄翻了我的咖啡！还不道歉！” 蓝皖容头低低的不敢说话，倒是沈欣仪看不下去，她拿出皮包，往里面拿了几枚铜板：“咖啡多少？赔你就是。”说完就把一把的铜板往吕诗惠身上丢，其中的污辱不言而喻。 沈欣仪没什么顾忌，她家有钱是班上皆知，妈妈还是家长会主席，对班上的事务十分热心，班上谁敢霸凌她女儿，大概就直接在会上捉家长出来重新教育。 面对这样嚣张的许欣仪，吕诗惠五官一阵扭曲，但最后还是勉强忍下。 不过旁边有目睹一切的客人看不下去：“你们是哪个学校的阿？玻璃杯自己爆掉去找店家理论，吵什么吵？” “真吵……” “好像在吵架。” “妈妈！我看到那个姐姐偷偷绊到另一个大姐姐” “现在的女孩子阿……” 吕诗惠面红耳赤，转头想找求助，蓝皖容和沈欣仪倒是有默契，转头当不认识。 最后是柜台的服务生赶来，收拾场面：“小姐，我们已经请经理赶来，一会为你处理后续的事情，请你稍安勿燥，你那两个朋友还受伤呢。” 冯茜莺在厕所听着外面的动静，浑身都是冷汗，她告诉自己不要紧，这次是不小心的，离学校有段距离，秦思虹不可能发现。 等她做好准备出来时，吕诗惠三人还在和店经理理论，店内充满着火药味，冯茜莺笑笑和蓝皖容两人说没事，但三人也待不下去，所以道了别后就草草散了。 冯茜莺心慌意乱，上了公交车又把人家弄爆胎，乘客怨声载道，一个个陆续下车，她也没心思愧疚，只能一路闷着气回家，回到准备洗澡换衣服，又发现自己忘了把那袋作礼物的蜡烛带回来，一阵无力，想想也就算了。 窗外的两个陶罐放得好好的，冯茜莺把它们拿起来看了好一会，只觉得右手热烫，一些挣扎破碎的记忆在眼前闪过，她还是把它们放了回去。 冯谦人回来时，冯茜莺正在房间打电动，冯谦人小心翼翼敲了敲房门，冯茜莺戴着耳机没听到，等到了晚餐时间，她肚子饿了，下来要拿吃饭钱，却发现桌上有一袋摸斯汉堡。 冯茜莺对西方快餐没什么爱好，但对东方口味的摸斯汉堡情有独钟，尤其是招牌的米汉堡，热腾腾的两片米饭中间夹了烧肉和烫青菜，咬起来又香又q，令人允指回味。 冯谦人还在房间，冯家夫妇暑假都在店里忙，于是冯茜莺毫不客气解决了桌上的东西，压根不去想它的来历。 到了隔天，中午，冯茜莺饿了，走下楼，桌上已经摆了便当，打开是她最爱的咖哩鸡。 下午，她嘴馋了，走下楼，桌上有一盘切好的火龙果。 晚上，冯茜莺想出门去吃晚餐，但桌上有一大袋卤味，打开来，有鸡胗、鑫鑫肠、鱼饺、牛肉片、王子面。 冯茜莺吃完了以上的东西，终于觉得不好了，她敲了敲冯谦人的房门，想问他是不是被人夺舍穿越。 但对方明明在，却死活不肯开房门，冯茜莺敲了许久，不见回应，也懒得耗下去。 当天晚上，冯家的人都沉沉睡去，却有一人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冯谦人浑身冷汗，明明室内一片昏暗，他的眼前却依旧残留着梦里的血腥，他颤微微伸出手，那上面方才沾了他妹妹的鲜血………. 三天的噩梦，故事结尾都一样，他杀了冯茜莺、亲手杀了自己的妹妹。 第一晚，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噩梦，一开始是楚楚可怜的洛雪芹出现了，冯谦人又惊又喜，他紧紧抱着她发誓再也不放手，对方也很感动依畏在他怀里。 然后是冯茜莺出现了，她浑身都是血，指着洛雪芹痛骂，冯谦人一楞，只觉得手上一凉，一把锐利的小刀就被他拿在手上，洛雪芹突然用力将他往前一推，他来不及反应，就亲眼看着那把刀没入妹妹的胸口，然后是冯茜莺凄楚苍白的脸…….. 情节和结局太过惨痛，直到隔天醒来看见冯茜莺，他都还没回神，一整天上课也是恍恍惚惚，回家的路上经过冯茜莺最爱的快餐店，他下意识就进去了……. 第二晚，梦里的冯茜莺拿了行李，开口就是要跟洛司晴离开。冯谦人大惊失色，连生气都来不及，急忙拉住她不让她走，一翻拉扯下，冯茜莺被他狠狠推倒在地，下身逐渐被鲜血染红。 她明亮的双眼渐渐失去活力，冯谦人手忙脚乱，只能将她抱在怀里，却听到少女轻声在耳畔说他谋杀了她的孩子……. 于是醒来后，冯谦人向补习班请了假，怕冯茜莺出门乱跑，干脆替她包办了三餐。 第三晚，就是方才，他在房里写作业，听到外面有声响，便出来察看，结果看到冯岳和许依林浑身是血，倒卧在客厅，冯茜莺手上拿着一把菜刀，鲜血染红了她纯白的制服。 他站在楼上，冯茜莺突然转头，一双眼睛赤红诡谲，彷佛被什么恶鬼附身了，她持着菜刀往楼上跑来，冯谦人大惊，只能赤手空拳与她搏斗。 在争夺菜刀时，噗滋，那把尖锐的菜刀穿透了妹妹的腹部，他拿着菜刀，双手沾满妹妹的鲜血，面孔也被血和眼泪糊成一片…….. “不……不要……不要再来了…..”冯谦人缩在卧室一角，想把那三段血腥的画面逐出脑袋，但冯茜莺脆弱绝望的面孔却一再浮现，宛如挥之不去的幽灵影子，又是一夜无眠…… 隔天，冯岳在看报纸，许依林看到冯谦人下来，手上的吐司差点掉下。 “谦人，你昨晚有睡好吗？”不是许依林想装慈母，而是冯谦人看起来实在太糟了，他两只眼睛浮肿熏黑，整张脸也没什么血色，双嘴发白颤抖，走路跌跌撞撞，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 冯岳放下报纸，一看也不禁面色一凝：“今天请假休息吧，还有半年，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啊……”这时，冯茜莺打开房门，伸了懒腰，她揉着眼睛下楼，随便打了招呼，就坐在自己的位上要用早餐。 “谦人？”许依林叫了叫冯谦人，发现对方眼睛直直看着冯茜莺，眸中有光芒在闪耀，彷佛发现什么奇珍异宝。 “谦人？”冯岳也发现不对，淡没等两人问清楚，冯谦人已经迈开长脚走过去， 冯茜莺还没回神，只觉得整个人被提高，冯谦人从后面一把抱住她，把她从位上用力抱进自己的怀里。 第三十八章 晦暗 “对不起、对不起……茜茜……”他哽咽道。 冯茜莺楞了一两秒，立刻用力推开冯谦人。但对方把她当成玩具熊在抱，冯茜莺脚勾不到地面，怕一会摔下来，只能用双手捉着餐桌，双脚使劲往对方身上踢，努力想挣脱开来。 这会许依林真拿不稳吐司了，吐司啪的一声掉在盘上，冯岳举着报纸，眼睛却直直盯着兄妹俩的“友爱”互动。 “放开呀…….”冯茜莺被他的手臂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她死命拉住桌面，想挣脱出冯谦人的怀抱，整张桌子隐隐震动，冯岳和许依林两人这才回神，立刻上前要冯谦人冷静下来。 但冯谦人通红着双目，任凭许依林东问西问，死都不肯放冯茜莺下来，冯岳看好好的早餐变成闹剧，忍不住动气，报纸啪的一声扔在桌面上。 他低声微怒道：“读书读到发疯了吗？一大早闹什么？！” 冯谦人楞了一下，像是突然回神，这才小心把冯茜莺放回位上，冯茜莺被他亲密粗鲁的举动吓得不轻，狼吞虎咽吃完早餐后，立刻一溜烟冲回房间。 果然，过不久，有人来敲门，冯茜莺装作睡回头觉，不肯回应。 “是爸爸。” 冯岳？冯茜莺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打开门，冯岳沉着一张脸在等她。 “你哥哥明年就要考高中了。”冯岳一开口就是冯谦人，冯茜莺想了想，觉得自己没什么不对，便乖乖点了头。 “你现在放暑假，整天在家里没关系，但尽量不要打扰你哥哥” 冯岳也没直说，但冯茜莺还是听出他话中的指责，有些不悦道：“我哪知道他发什么疯阿！？” 见小女儿一脸委屈，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冯岳一愣，但还是皱着眉头道：“你不是有朋友吗？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别老是打游戏。” 他扔下这两句就走了，冯茜莺压不下怒气，但还是赶在右手燃烧前，回头转移目标，啪擦一声，桌上的台灯瞬间爆开，灯泡碎片散了一地。 热度稍稍退却，冯茜莺冷静下来想了一下，突然大致明白了，她走过去拉开抽屉，将织梦框拿了出来。 冯茜莺皱眉看着织梦框，是这东西在搞鬼？这根本不是她要的！她只是想让冯谦人倒霉，不是让他变疯子好吗！ “扣扣！”她不耐烦开门一瞧……冯谦人。冯茜莺很谨慎，只开了一条缝。 冯谦人被父亲斥责一顿，慢慢冷静下来，回想方才自己干了什么，他也不太好意思，这次是鼓起勇气上门的，可是见妹妹一脸防备，心里不禁有些难过。 不过看到冯茜莺活崩乱跳的模样，冯谦人还是松一口气，失去后才会珍惜，说的就是人类的贱性。 “作甚么？”冯茜莺小心盯着他，以防他又干出什么诡异的举动。 第一次，冯谦人认真看着他的妹妹。 她还是很矮小，还不到150，永远只能仰望着自己，一双眼睛像黑葡萄似的眼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像他和爸，所以………是像妈妈了？ 一直以来冯谦人嫌弃冯茜莺，认为她是灾祸、是扫把星，却忽略了对方作为第二个孩子，与他同样失去母亲，甚至对母亲完全没有印象的事实。不说冯岳偏心，从小到大，冯茜莺得到爱就比冯谦人少了整整一半，她大概连母爱是什么鬼也说不出来，这样的孩子不孤僻不自闭恐怕很难吧？ 脑中闪过千思万绪，冯谦人愣愣看着冯茜莺，她也在看观察着自己，表情很谨慎，浅眉微蹙，嘴巴不自觉嘟起，那表情就像…….就像乔雨嬅，那是她每次看到蟑螂和小昆虫的表情，是阿，她们是母女，一颦一笑自然是像的……. 亡母的音容样貌渐渐从回忆里鲜活起来，他死死盯着冯茜莺，好像可以穿透她看到遥远那端，那个女人逝去的影子。 “没事就走开，别害我又被爸骂！”冯茜莺被他盯的毛骨悚然，立刻要把门阖上，回去就把那个破烂恶梦咒给烧了，看冯谦人还不正常一点。 “他骂你干嘛？”冯谦人急忙要挡住，但瞄见冯茜莺紧张不安的表情时，他一个恍神，脑中竟晃过乔雨嬅苍白温柔的面孔。 “谦人作哥哥的，一定要保护茜茜，绝对不能让外人欺负妹妹。答应妈妈……咳咳、好不好？” 回忆轻荡，女人的声音模糊遥远，伴随着不断的咳嗽声，似乎每一句话都在刮伤她的声带 片段的画面闪过眼前，彷佛一记重锤打在冯谦人头上，同时冯茜莺用力关上门，刚好夹住了冯谦人的手，差点没把对方的手指当成青葱夹断，冯谦人立刻痛得哇哇大叫。 许依林听到动静，上楼查看，冯谦人摀着手，脸色苍白，但还是摇摇头说没事。 这是他活该。 要解除恶梦咒很简单，只要用刀片从中间割断每一条编织过的线。冯茜莺从没想过要诅咒自己的家人，对于冯谦人，也只是想小小教训一下，可是这种结果…….她不但没出到气，还受了一肚子的气。 魔法这种东西果然不是万灵的，不如自己亲自来吧﹖ 晦暗沉重的念头落下，宛如一颗沉甸甸的石子落入水面，激起阵阵涟漪，同时也扰乱了某人的梦境。 “啊！” 女人从床上惊醒，她浑身冷汗，惊魂未定，想要起身，腹部立刻一阵剧痛，沉睡了整整两年，她的伤依旧没养好，女子轻叹，这是世界法则的制衡，怨不得谁。 她伸出纤细的手腕挑开幔布，唤来自己的使魔。 “几月了？”女子虚弱道。 “如今仲夏，正远离着大人的季节。”使魔恭敬道，同时拿起横笛，小心在嘴畔吹奏起来，轻盈温柔的音符穿透幔布，宛如一双细腻的手掌，安抚了女子紧蹙的娥眉。 她放松眉目，模模糊糊对使魔道：“是错觉吗？” 使魔与她心意相连，立刻安抚道：“那位大人已经离开很久，如果有继承者早就出现了，湘南大人一直在尽全力追捕所有可能的对象，就算有也已经被抹去了吧” 女子有些松了一口气，但随及不安道：“但这样对吗？刻意去抑制黑暗的出生……” 使魔理直气壮：“大人为何愧疚，自那位离开后，魔女在人界造成的伤亡已经下降到历史新低，我们的踪迹也越来越难被人类发现，这对所有两界的人民来说都是好事，那位的继承者根本没有必要出现，她的魔力和职位对两界毫无益处。” 但如果继承者不出现，她的伤也永远不会好，光暗没有意义，世界需要的只有平衡，没有任何一方能独占鳌头。 女子惨然一笑，腹部传来的浅浅疼痛像在讽刺她，她缓缓闭上眼睛，再度陷入沉睡……….. 当晚，冯岳跟许依林回来，冯岳累极，却敏锐觉得空气不对，他似乎闻到烟味，两个大人寻线摸索，竟摸索到冯谦人的房门口。 冯岳眉头深锁，捡起地上的黑色碎屑，拿起来嗅一嗅，脸色立刻一凝，联想到儿子最近古怪的行为，他立刻沉着脸用力敲了敲冯谦人的房门。 同时，察言观色的许依林悄悄往后退，心底知道某人要倒大楣了。 冯谦人一整天的心情都不太好，作在书桌前发呆，讲义根本没作几题，结果一打开门，看到是冯岳，不耐烦道：“什么事啊？不是说没事别打扰我吗？我在念书！” “念书？”冯岳本来正要斥责，看到少年那副漫不经心的态度，火气一上，加上近日工作繁忙压力大，竟是失控挥了一巴掌过去。 “啪！”冯谦人脖子一扭，被冯岳用力搧到了旁边，头碰地一声撞到了墙，他被突如其来的暴力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只是摸着红肿的脸颊，不解地看着冯岳。 “念书念到哪了？！学抽烟了啊？臭小子！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冯岳气不过，他性格严谨，从前就对长子冯谦人非常严格，容不得有半点差错，别说是抽烟，赌牌和打电动更是绝不可以，。 冯谦人一直很懂事，从没给他出什么问题，冯岳下定决心要勒止所有可能的恶习，对旁边许依林吩咐：“去拿我的藤条过来！” 这是要动家法了？冯谦人瞪大眼，虽然怕，还是剧理力争道：“你少诬赖我，我什么都没作好嘛！” 这是反了？冯岳气得翻了白眼，一脚往冯谦人身上踹去：“依林！快点拿来！” 冯谦人撞到后背，又痛又恨，眼睛一下就红，他对冯岳大吼道：“拿出证据来啊！！不要工作不顺就拿我出气！” 冯岳大怒冷笑，捏起手上的烟灰要给冯谦人瞧个仔细，却发现他的手上竟是空空如也，还捏成一个有些像兰花指的娘气手势。 冯谦人怒极反笑：“疯子！”说完碰的一声，竟是当着冯岳的面甩门。 冯岳爆跳如雷，也不管这事有多奇怪，拿过许依林的藤条就用力往冯谦人的门上啪啪抽去，试图发泄自己的怒意。 冯谦人不甘示弱，用手机找了一条充满英文脏话的摇滚歌，调到最大声，放在门口盖过冯岳的声音，这夜，注定鸡犬不宁。 许依林怕麻烦，悄悄往后退，脚上突然踩到一颗硬硬的东西，她皱眉，捡起来，是一颗暗褐色的豆子，把它凑在鼻尖闻了闻…….. 恶！闻起来像自己最讨厌的臭垃圾味，她赶忙把豆子丢掉，但胸口却始终有一股郁气纠结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生气，她看着冯岳失控的表现，心头越来越烦躁。 *********************************************************** 争端的种子用来后一定要回收，不然它就会继续带来争端和不详。 之前洛雪芹转来，班上一直有人在嚼舌根子，冯茜莺原本是想用这个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没想到争端种子制作起来太费工，先是要拿到棋盘脚的果实作种子，再来是刺槐、颠茄、南蛇藤、番红花、柏树跟………光是收集十几种材料再调制成魔药就费了不少功夫，一直到暑假都还没完成，冯茜莺也就不小心将那瓶药水忘在微晶里，直到恶梦咒失效。 冯茜莺用火灵咒烧毁了那枚种子，但它带来的效应还在发烧，冯谦人好几天都是肿着脸出门，冯岳也借口工作老是三更半夜才回来，就连许依林也心浮气躁，约了几个三姑六婆，扔下家事跑去水疗。 家里很安静，冯茜莺很满意，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就当作是返校日前的无聊消遣。 不过也就这一次，她就让他们小打小闹、看看解气，冯茜莺没有愧疚，相反地，她很喜悦，她认为自己在叛逆、在成长，每个青少年不都要这样吗？ 以前就算有再多的委屈和不满，她还是想依赖他们、期待兄长和父亲的关心，但现在冯茜莺无比渴望脱离冯家，她像是一只忽然发现笼子存在的小鸟，外面明明有更多、更美丽的事物，她何必非要钻牛角尖，求什么家庭温暖？ 她这么想，看着自己右手上的烙印，这会金红色的光芒更加明显，恍如焰火中的凤凰，凶悍强壮 冯茜莺没高兴多久，返校日接近，剩下的假日她都在沈欣仪家忙着赶作业。 返校日当天通常是要来大扫除的，李老师虽然不和学生亲近，但威严和手段都摆在那，同学们也不敢迟到，一个一个都赶在八点前到了教室。 当白衬衫、高个子的洛司晴出现在门口时，聚在一起的女生们立刻一阵骚动，冯茜莺皱眉，觉得声音小了不少，抬头，果然没瞧见吕诗惠、萧佳琦、陈菱三名洛司晴的死忠铁粉。 她正想着那三个人会不会来学校时，另一边，顶着洛司晴的好皮囊，洛雪芹静静坐在旁边的位上，眼神偷偷瞧着若有所思的少女。 整整有一个礼拜没见了，她看起来还是很好，甚至根本没注意自己的到来，只有自己，像一个白痴，为了那晚的事反复难眠，好不容易挣扎过来打了几通电话，却在听到她的声音时忍不住退怯。 少年盯着少女气色饱满的面容，目光越发幽深。 冯茜莺直到觉得右手上有些热热的，才注意到洛司晴的存在，她朝他点点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洛雪芹想对她微笑，但对方的注意力立刻被刚进来的老师给吸引走了，附近倒是有几个偷看少年的女生被他这一笑迷得晕头转向。 返校第一天结束了，两人完全没交谈，当洛雪芹看着冯茜莺跟另外两个女生一起离开时，她心里惴惴不安。自那日后，洛雪芹反省了一遍，对方那种举动带给她太大的震撼，原来软弱的小猫也是有牙齿的，抓起人来还很痛。 洛雪芹承认自己的确无耻狠毒，但现在帐已经算完了，两人的感情总该有回到以前的机会吧？ 洛雪芹在那边内心战，冯茜莺却完全没发现，她看着那三个空位，心里不禁升起淡淡不安，吕诗惠、萧佳琦、陈菱还是没来，老师说她们请了病假，但怎么那么刚好？三个人一起？ 冯茜莺的怀疑很快在中午最后一节的国文课获得解答。 一下课，长发飘逸，气质出众的美女老师来到她桌前，轻启朱唇道：“可以跟我来一下办公室吗？冯同学。” 冯茜莺眨眨眼，见秦思虹脸不红、气不喘，不禁有些怀疑洪茉莉的说词。 这个正常、认真的老师真的是魔女？她可是当了自己整整两年的老师！现在的魔女都那么拼工作吗？ 怀疑也没用，冯茜莺起身，决定跟着秦思虹看她到底想说什么。 第三十九章 沉睡 冯茜莺没有想很多，老师的办公室是一个开放的空间，秦思虹再怎么魔力高强，也不能当场对她行凶吧？ 然而，出乎意料，秦思虹并没有带她进办公室，而是绕开办公室，来到了一间无人的会议室， 冯茜莺警戒地站在门口，看着秦思虹开了会议室的灯，她正寻思要怎么借口推托，秦思虹已经先开口道：“进来吧，我还不至于对一个新生的魔女下手。” 没料到对方那么快坦诚，冯茜莺脸一僵，但还是忍不住怀疑道：“你……还想封印我的魔力吗？” “不，”秦思虹面无表情，彷佛从没有发生过之前的龃龉，她肃静道：“事实上，我还需要你的魔力去破解诅咒。” “诅咒？”冯茜莺下意识看了一下走廊上的动静，随即自己也转身进入会议室。 “就是你下在那三位女同学和两位男同学身上的诅咒。”秦思虹靠在会议桌旁，眼神紧盯着冯茜莺的表情。 冯茜莺一愣，她下意识忽略了吴凯两人，立刻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和那几个女生有些纷争是没错，但我没有在她们身上下过诅咒。”这是真的，她来不及诅咒吕诗惠她们，爆破咒不算。 两人对视了半晌，秦思虹在她的眼睛中找到一部分的答案，不禁眯起眼睛，目光晦暗难解道：“你不知道对吧？她什么都没告诉你？” 冯茜莺静默片刻，一时不知道她指的是谁。 秦思虹笑了，与平时严肃冷静截然不同，她的笑容是十足不屑，像是恶毒女老板上身，她讽刺道：“真是枉费真实魔女这个封号阿………” “茉莉？”冯茜莺小心盯着她，心中惊疑不定，但面上镇定道：“她应该告诉我什么？” “无知真是可怕，”秦思虹双手放在胸前，长发几乎笼盖住她半张脸，有种山雨欲来的态势，只听她讽刺冷笑道：“最该告知真理的人却将真实隐瞒于阴影下，这算什么光明魔女！” “不甘她的事，我到底该知道什么？冯茜莺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也不再顾忌两人本来是学生和老师的身份 秦思虹抬起脸，脸上已经恢复成最初的面无表情。 她的目光看向冯茜莺的右手，语气幽幽道：“你的魔印………正五芒星是女神的象征，五角象征的是天地万物，连接的直线则是彼此互相联系和守护，是对一切美好事物的祝福。” 哇，那么厉害！冯茜莺右手微微发汗，心底不禁雀跃起来。 “但你不是！”秦思虹看破她的想法，无情打脸道：“尖角逆向的五芒星完全相反，美好变成灾厄，祝福扭曲成诅咒，它是一切事物的沉沦，而你却选了它作为你的魔印！”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指控，冯茜莺心一缩，不禁皱眉反驳道：“诅咒是茉莉交给我的，我没有选择它，我根本不知道我有魔力！” 秦思虹冷冷道：“真实魔女一向如此，她的荷鲁斯之眼可以洞悉世界万物，在大魔女的授权下，新生的魔女大多都是由她引导而来，包括你，没有例外。” 所以这只是一项工作？冯茜莺的面色渐渐白了。 秦思虹却像没看到，依旧步步逼近，语带讽刺道：“先是接近你，等时机到了就给你一个咒语，而咒语通常是一种双向咒，象征魔女的黑暗面和光明面，也是对魔女候选人的测验，候选人触发咒语获得魔印，同时也选择了她的魔力面向。” “阿尔法恶咒……不是诅咒？”冯茜莺隐约明白了什么，她从没有去在意过什么正向逆向，她一直认为自己的魔印就是单纯一个五角星而已，所以那次蕾苹思和洪茉莉在讲的就是……… “它可以是阿尔法恶咒，也可以是弥赛亚宽恕，最强大的双向咒。” 秦思虹见她还一副茫然的模样，不禁在心底摇头，微微无奈道：“真实魔女只是负责引导，最终还是要看候选人如何选择，她给你这个咒语也算是看得起你的潜力，报复和宽恕，逆五芒和正五芒，这是两项极为强大的相克魔印——但茜莺，你当初选了什么？” 冯茜莺紧握着右手，心凉了大半，是的，她没有想过宽恕，当时她只想去伤害、去报复，但这样错了吗？她没咒死洛雪芹已经是最大的宽恕吧？ 冯茜莺深吸一口气，尽量冷静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魔女吗？” 秦思虹眉头微蹙，难得有些轻叹道：“你很愤怒，我也一样，我们同样出生于夏季，但不代表我们就能自由宣泄愤怒，魔力造成的后果是无法想象的，等你明白一切都太晚了！” 她留下了耐人询问的尾声，目光微微黯淡下来，大概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冯茜莺注意到却没有心思去追问，她打量着对方面无表情的脸孔，心中有一股无力感袭上，秦思虹是愤怒魔女？她在愤怒什么？学生没把作业写完吗？太可笑了……她根本什么都不懂，只会打压自己的同胞。 思此，冯茜莺自暴自弃道：“我已经很努力在克制了！不过就是一些打闹的小诅咒而已，如果这样也不行，那还当什么魔女？你干脆直接剁掉我的右手吧？！” 秦思虹淡淡看着她，没有戳破她的谎言，她身上有不祥种子的气味，也许她没发现，魔力正在改变她的个性，她的感情会慢慢扭曲，她的诅咒只会越来越狠毒。 秦思虹默默将心底那一丝同情抹去，她告诉自己这是为了这个小姑娘好，不然等湘南那疯子找上门……… 她抬高下巴，再度变回铁面无私的老师：“是，你在克制，所以我直到现在才出来告诫你，其余的时间我都在袖手旁观，他们已经遭到你的报应，诅咒的后遗症会纠缠他们一辈子，这样你可以罢手了吧？” 冯茜莺把头扭过去，不看她。 感应到对方的魔力不稳，秦思虹不禁一顿，她本来就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根本不用指望她会多成熟，就算未来是多么可怕的魔力，但她现在还只是一个新生的魔女，连真名都还没定下，在魔界根本是无足轻重。 秦思虹叹气道：“我不会再封印你的魔力，但也不会让你在学校任意对我的学生下咒。无关喜恶，节制是我的职责，我必须确保魔女在人间的平衡，特别是黑暗魔力。” “我也是老师的学生吧？那些人欺负我，差点害我死掉，老师看不到吗？我所做的都是正当防卫吧！”冯茜莺越说越觉得委屈，那些人明明才是霸凌她的坏蛋。 她还太小，不明白的事太多，但很多事过了就无法挽回，。 其实秦思虹觉得很可惜，当时，就差一点，只要冯茜莺一个念头转正，只要她选择挽回而不是报复，也许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就是下一任大魔女，但真实魔女的考验就是这般公正决断，任何魔力都无法去动摇它。 她垂睫看着冯茜莺，冯茜莺不高，抬着头，泪水在脸上纵横，模样像是狼狈的小花猫，原本还居高临下的秦思虹这下不禁心软了。 知道她一时难以接受，秦思虹语气不禁放软道：“你的魔力不够成熟，如今又是夏季，愤怒正在燃烧，我不过是一个警告，但等冬季来临，正义魔女对新生魔女可从不手软，希望你能以此为戒，现在我需要你的血作为解咒的药引，之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 没有人愿意被严厉的指责和审判，冯茜莺红着眼睛，忍不住大吼道：“我说了我没有对那些女生下咒！”随着她失控，右手红光乍现，同时释放出一道诅咒。 秦思虹右手一挥，辉煌的金杯魔印凭空浮现，室内顿时光芒万丈，竟是硬将冯茜莺手上的那抹红光压制下去， “就像这样，你的魔力不够成熟。” 秦思虹冷冷道，同时另一只手扔出了一袋东西在桌上。 冯茜莺冷静下来，细睛一看，赫然是装有她自制精油蜡烛的袋子：“怎……怎么回事？” 秦思虹挑眉：“不是你送给吕诗惠她们的？” “不是！”冯茜莺摇头，明白过来不禁皱眉道：“我是要送给我朋友，但不小心弄丢了，大概是被她们拿过去用了，她们怎么了吗？” 秦思虹神情凝重道：“她们已经昏睡五天了，现在在医院打点滴维持生命。” “昏睡五天？” 大概是冯茜莺的表情太无辜，秦思虹微微放松眉目，有些好奇道：“你到底在里面加了什么？” “我、我就是想帮朋友治失眠，在里面加了一些助眠精油而已。”冯茜莺自认问心无愧、 “不是普通的精油吧？”秦思虹摸索下去。 冯茜莺不太甘愿地点点头：“我加了天堂芦苇，但那都是照着魔药帖下去作的” “天堂芦苇？这是很普通的安神药草阿，怎么会……”秦思虹思索片刻，突然灵机一动。 她看着冯茜莺的右手道：“你是用你的魔器去调配的吧？” “有什么不对吗？” 冯茜莺不禁握了握手。 “就像我说的，”秦思虹又露出一副“我早知道”的表情，好像她无时无刻都高人一等，语气端严高贵道：“逆五芒星是一切事物的沉沦，它扭曲善意、放大恶意，即使是再普通不过的安神魔药，在逆五芒星的扭曲下，就成了使人长眠不醒的沉睡魔咒。” “她们手不干净，这也怪我？” 冯茜莺忽略重点，她瞪着死板着面孔的秦思虹，内心窜上阵阵火气，同为魔女，她应该是要在站在自己这边，不是老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好吗？！ “人界不是我们的实验场，身为魔女就要有被约束的自知，像你之前施的抗拒之吻应该只是小小的惩戒诅咒，但逆五芒星却加重效果，让那两个男生完全无法进食，只差一步就要了他们的命。” 对方的声音极具有感染性，会议室内回音阵阵，彷佛法官在敲响法锤，冯茜莺背部微渗冷汗，不禁咬了咬唇道：“那个蜡烛是真的被诅咒了？”她自己作魔药喝都没问题阿！ 秦思虹点点头，不带情绪道：“就算你心存善念，逆五芒星终究会将你的意念扭曲，凡是你所经手的一切，都可能成为残害别人的魔物。希望你了解这件事的严重性，目前我不会插手真实魔女对你的引导，但如果再有相同的事发生，我恐怕也无力阻止另一位魔女对你进行制裁。” 冯茜莺抿了抿嘴，不知该说什么，所以到头来都是自己的错？太好笑了吧……那茉莉是怎么想的？引导自己？教自己诅咒？既然自己那么危险，那从一开始就不该把她带进来阿！ 内心的思绪混乱难解，她下意识想低头掩饰，但又想起自己曾经的企图和自信，只好强迫自己抬起头，对秦思虹露出难看的微笑道：“老师不是要我的血吗？” 走出会议室，冯茜莺含着流血的指头，内心异常平静。 明白了来龙去脉，她并没有感到任何羞耻，反而对自己的力量产生好奇。将一切事物扭曲的力量，听起来邪恶又强大阿…….就是秦思虹的谆谆教诲特烦人，好像她是什么假释出狱的少年犯，非要自己当面发誓不会在成年前恣意使用魔力。 冯茜莺想想就释怀了，比起秦思虹高高在上，她还是比较相信洪茉莉，何况对方一直以来也没对自己作过限制，凭甚么她就要让一个“节制魔女”来控制自己呢？什么节制是自己的职责？还比较像她的控制狂兴趣呢！ 即便对方的话已经在心中埋下不安和怀疑的种子，她还是选择忽略，她说服自己逆五芒星只是单纯想保护她。 冯茜莺走下楼，刚好放学钟响了，太好了，她浪费了一整节课的时间在听控制狂魔女的教诲。 到了教室，同学也差不多都走了，冯茜莺背起书包，准备一个人回家，突然听到几个女生在讨论一会要去看男生打篮球。 冯茜莺听听也没放在心上，从教室出来有一条通往大门的走道，走道旁便是操场，方便学生下课来场上运动。 冯茜莺往大门走，听到后面有女生兴奋尖叫，不禁往操场望过去。 不看还好，一看不得了。 艳阳高照，就在大地最炎热的时刻，热血的少年纷纷在球场上奔驰，少女盯着那位在场上如鱼得水的矫健少年，周围都是为他欢呼和尖叫的女声。 他好像永远都是那么成功，不论是男是女，不像自己，成了魔女还那么憋屈，被一堆老太婆压着喘不过气……….. 突然，目光狡黠一转，她的心底起了一个美妙的主意，不禁轻勾嘴角，同时，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渐渐被更强烈的黑暗蚀去，宛如深不见底的地心 第四十章 使坏 高个子就是好，洛雪芹没用什么技巧，只见少年轻轻一跃，一记三分球，比赛就结束了。 男生打完球，都是一身臭汗，洛雪芹一边和队友打哈哈，另一边在心底嫌弃死他们身上的臭味，虽然自己也差不了哪里去，洛雪芹还是苦得要死 变成男人，除了恶心的体毛和身体反应外，最让她痛苦的就是汗臭，洛雪芹一直在积极改善，每天一杯稀释醋，一天洗两次澡，还只用手工肥皂沐浴，过得比以前大姨妈来还辛苦。 他们下场后，又有新的学生上去打，周围的女生明显没有之前热切。洛雪芹想去拿板凳上的水瓶，这时黄雅婷悄悄凑近。 看到气喘嘘嘘的少年健将，黄雅婷装作巧遇，手上递了一瓶运动饮料，爽朗一笑：“打得不错！方才买饮料多了一瓶，要吗？” 洛雪芹是谁，她是抢过好友哥哥和意中人的专业绿茶婊，从小到大就以陷害女性同胞、抢夺男孩的目光为乐，哪能看不出黄雅婷的心思。 但对于自己的“男性魅力”，洛雪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事实上她被恶心到了，于是面上挂着疏离的微笑，婉拒道：“不用了，我有准备温水。” 运动饮料是冰过，运动完一口气灌下冷饮对身体不好是常识，洛雪芹说得合情合理，黄雅婷虽然失望，但还是为他温柔磁性的声音小鹿乱撞一下。 “哼！” 林淑君在不远处冷瞧着，黄雅婷别过头狠狠瞪她一眼，自从那次争执后，她死求活求，写了一千字的悔过书才让老师没撤掉她的副班长位置，但她和另外四人的友情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洛雪芹和吕诗惠都不在，林淑君自认目前班上最漂亮的就是自己，她不见得有多喜欢洛司晴，但一看到虚伪做作的黄雅婷凑近对方，林淑君下意识就想去抢。 于是她将头发放下来，让头发像海藻般垂落肩膀，虽说学校的运动服不好看，是一种奇怪的蓝色，但在一堆汗臭熏人的短发男生中，一个长发披肩，皮肤白皙的少女自然格外引人注目。 林淑君顶着不少男生的目光，施施然来到了两人面前。 都打过一架了，黄雅婷哪忍得下对方和她当场叫板，她皮笑肉不笑道：“林同学，你还没回家阿！” “你不一样吗！副班长。”林淑君白她一眼，她长得比她漂亮，用不着摆什么客套的笑脸。 黄雅婷最恨别人提到职位被撤换的事，这下连笑都没有了，直接呛道：“我方才参加校队训练回来！那你呢？在大热天披着头发路过操场！？是要运动还是卖笑阿！” 林淑君被她戳破心思，小脸涨红，但被老师警告过，两人也只能讨嘴皮痛快，你一言我一句，唇枪舌战起来。 洛雪芹见两个女生为自己争风吃醋，心底没有得意只有反胃，她再怎么无耻，也是一个性向正常的女生！现在被一群女生当成争夺目标不呕死才怪。 洛雪芹完全忘了自己曾想吻冯茜莺一事，她如果在深入想一下，就能发现这其实无关性别，而是人的问题。 就在洛雪芹拿起水瓶和背包，打算要不动声色地离开时，抬头却不小心瞥见远方晃动的身影。 少女穿着蓝色的运动服，绑着夏天最常见的高马尾，在放学来往的人潮中显得毫不起眼，但洛雪芹还是一下就认出她了，她在对自己笑，还在朝自己招手，柔顺的模样彷佛一道模糊不清的倩影。 茜茜………扔下两个还在吵架的女生，少年朝那道身影走了过去。 冯茜莺在靠灌木丛的走廊柱子那等着，地方比较隐密，她不希望让班上同学注意到。 少年喘着气赶来，水瓶和书包都没拿好，一看到冯茜莺亭亭立在角落等她，水瓶立刻掉在地上，着急的模样让那张俊秀的面容格外青涩，彷佛一个怕犯错的小男孩。 但冯茜莺并没有被少年的青涩打动，事实上她有股怨气不吐不快，而她打算通通算在洛雪芹身上。 “呃………”曾经想谋杀自己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笑意盎然地看着自己，洛雪芹竟是心跳加速，彷佛回到了篮球场上，她想这是一个机会，两人破冰的契机就取决于这一刻。 她低下身，慌忙把水瓶塞回书包，尽可能自然道：“……….要一起回家吗？” 冯茜莺摇摇头：“你会被我哥打，他最近很喜欢管东管西。” 提起那件事，洛雪芹没了原先的害怕，反而是心有不甘，沉着俊脸恨恨道：“现在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为了快点适应少年的发育期，她这几个月来勤练身子，之前不过是反应不过来，现在如果冯谦人再来，她绝对会让他绝子绝孙！ 冯茜莺注意到她的变化，心中打的坏主意更加热切，她试探道：“你会打篮球？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以前在操场上的体育课，洛雪芹都是带头领着一群女生去旁边躲太阳偷懒的。 洛雪芹捉了捉头，不太自在道：“男生……不都这样的？”她小时候就作过一段时间的“男孩子”，对其中的分寸拿捏还算上手。 “别捉了！”冯茜莺看他一头湿漉漉的乱发，不禁皱眉，她低头拿了一包面纸，抽了几张出来，踮起脚尖竟是要给她拭汗。 洛雪芹一愣，但还是乖乖低下头，让少女不至于太辛苦，就像在码头那次，少年和少女，一高一低，靠近着彼此的脸庞。 冯茜莺用卫生纸细细擦了少年的额头，她没注意到对方通红的脸蛋，反而是暗自高兴东西总算到手了。 她怎么可能好心帮洛雪芹擦汗！一切当然都是有阴谋的！冯茜莺想得理直气壮，她悄悄将那张卫生纸收进口袋。 洛雪芹感觉到额上的触感，少女柔软的手指，一双只容下自己的盈盈秋瞳，她心下不禁一阵恍神，彷佛回到了那次码头，她也是这样看着自己，然后将她无情推入大海。 少年沈浸在酸涩交杂的回忆里，直到少女背起书包，似乎是要离开。 有风卷起她秀长的黑发，灌木丛沙沙地摇动，将微微倾斜的红日在地上筛出无数光影和碎叶，彷佛在两人之间隔出了遥不可及的距离。 他回神，一股无法抵抗的失落感袭上，不禁下意识喊出：“对不起。” “恩？”冯茜莺回头，侧脸被树荫挡着正着，也遮住了她唇边勾起的恶意。 “我和你道歉，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对。”少年头垂得低低的，感觉着热气在脸上乱窜，她把手□□口袋，以免自己忍不住摀住脸。 冯茜莺杏目微眯，挑眉看她，毫不掩饰恶意道：“早不道歉晚不道歉，偏要差点死了才明白，你这人真奇怪！” 洛雪芹眉头不禁一凝，少年天生高个子，很难遮住阴郁的表情。 两人之间静默了半晌，就在冯茜莺有些不耐烦时，对方这才抬起头，脸上红晕不再，他苍白着脸道：“一笔勾消了吗？” “恩……结束了。”冯茜莺看着他高个子运动衫，除了少年的阳光和帅气外，完全看不出那个曾经楚楚动人的少女影子，她不由得感到心虚和讽刺。 洛雪芹吞吞口水，咬牙道：“我会，让你愿意亲口原谅我。” 说完，他背起侧书包，跨着修长的双脚往侧门离开，冯茜莺想到她以前的“甜言蜜语”，不以为意耸耸肩，转头过去，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两人各自往反方向走。 诅咒都不像诅咒了………….冯茜莺越想越郁卒，她朝着太阳倾斜的方向前进，说白了她真的很羡慕，对方适应能力像小强，不但赢得女生注意，还和男生打成一片，妥妥就是一个人生赢家的节奏，很多东西真的是要靠天赋吧？ 不过………忘了性别没关系，她会帮她记起来的，就在一场五彩缤纷的恶梦里！ 少女小心眼地想着，伸手拍了拍装着卫生纸的口袋，有路人经过，想说是可爱的国中女生，偷偷打量了一眼…….. “阿！？”一个失神，他撞在电线杆上，揉了揉眼睛，看错了吧，怎么可能有人的眼睛是全黑的，没有眼白？一定是看错了！一定是！ 他这么想，但那双骷髅般的双目却在脑中挥之不去。 那天过后，没多久，网上论坛流传一个帖子，传说是xx城市七大不可思议，其中没有眼白的黑瞳女国中生高居榜首，传说只要在路上遇见她，看一眼就会倒霉整整七天。 第四十一章 恶梦 怨恨的女巫正在编织恶梦，她牵引着丝线，魔力注入，一条条不同颜色的丝线都是刺伤人心的利刃。 黑色接触深藏的记忆，白色通往最纯粹的感情，于是黑白丝线交织成布景，将那人的整颗真心推入恶梦编织的网里。 而横竖于黑白之上，红色是冲动、紫色是诱惑，延伸出的紫红色是无法抗拒的原始冲动，最后再以戳破谎言的真实黄色作为点缀…… 纤指一点，恶梦织好了，专为囚徒所编织的恶梦……少年绝对无法抗拒恶梦，因为他早已经是魔女诅咒的俘虏。 黑色、阴暗的空间，有明亮的光芒瞬间点亮了一切，彷佛一场即将开始的试验。 洛雪芹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挡在视线前。 透过手指间的缝隙，她看到了冯茜莺，对方脸色很难看，直直瞪着自己，李杰晟站在自己前面，将撕碎的书信扔到冯茜莺脸上，然后身旁是很多女生的唏嘘安慰。 洛雪芹想起来，她不禁笑了，满意地看见冯茜莺摇摇欲坠的身子。 一开始她是喜欢冯茜莺的，对方平凡没有威胁性，两人待在一起不需要勾心斗角，相反地，冯茜莺傻呼呼的，总要洛雪芹在前面替她交涉，两人个性互补、一拍即合。 可是日复一日，听她抱怨着家人、恋慕着李杰晟，洛雪芹心底无可抑制地生出了新的阴暗。 本质上两人很相近，都有着在某方面上的贫困，但洛雪芹是自私的，扭曲混乱的家庭，她的世界一直只有她自己，冯茜莺却不同，她渴望很多东西，她的世界不是只有洛雪芹，包括家人、朋友、恋慕的人、甚至是学校里养的小兔子。 两个同样在边缘挣扎的人，一个已经将自己放纵於黑暗，而另一个永不放弃，始终想回归阳光的怀抱，彼此紧牵的手终究会有松开的那天。 你不是很喜欢李杰晟吗？那我就把他抢走吧！你不是很想得到家人的关注吗？那我就接近你的后母和哥哥！你不是很想和班上的人作好朋友吗？那我就让他们全都把你当敌人。 一切都很顺利，少女已经一无所有了，为了生存下去，她唯一能作的就是继续依靠自己……….谁也抢不走！！她永远也无法离开！！永远都是自己的好朋友！ 罂粟花是有毒的，为了止住疼痛，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继续吸食下去。这是洛雪芹藏在最深层的恶意，但她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她自己。 洛雪芹眨了眨眼，懒得再装哭了，四周的声音似乎变小了，她皱起眉头，放下手，发现冯茜莺已经不见了，同学们的身影也模糊起来，彷佛只是一片片浮光掠影。 她在哪里？ 洛雪芹着急起来，她听到脚下踢踢答答的，往下一看，发现自己身上套着一件暴露俗艳的迷你短裙，脚上穿着一双漂亮的红色高跟鞋，这是……妈妈的衣服吧？ 恶！ 她漫无目地的往前走，突然听到后头有人在叫她，转头，只见两个少年一脸兴奋，朝她伸出手跑来。 冯谦人！李杰晟！ 他们的双目通红兴奋，肌肉蓬勃诡异，有赖于扭曲混乱的童年岁月，洛雪芹一看就明白是什么回事，立刻转身想跑，但高跟鞋一拐，走没几步就狠狠跌到地上。 当少年碰到她衣裙的那刻，洛雪芹难掩惊慌，她几乎要放声尖叫，他们就宛如两头野兽，一个拼命撕扯她的衣服、另一个疯狂亲吻她的肌肤。 洛雪芹忍住反胃，奋力挣扎着，她努力捉着上身，不让自己一/丝/不/挂。 好恶心！谁让救救自己！！走开阿！！妈！妈！ 有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嘲笑：没用的，母亲不会来，她眼里只有弟弟和金主，你不过就是一个顺带养着的拖油瓶。 回忆的碎片扎痛了眼皮，洛雪芹猛然睁开眼睛，她想起了！想起那时自己是怎么逃出去的！ 于是在冯谦人即将近身的那一刻，她曲起手肘，用力狠击少年的腹部，每一下都渴望打碎对方的内脏，前方的李杰晟想压制住自己，洛雪芹用力往前一踢，高跟鞋狠狠击中少年跨下。 见两个少年倒下喊痛，洛雪芹还不满意，她一拳一脚，拼命往两人的伤处狠击。 如果力气更大一些就好，如果不只是一个女人就好。 彷佛在回应着她的愿望，秀长的头发正如同雪花片片脱落，一米五的娇小身段也慢慢抽高，洛雪芹越来越得心应手，她发现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大，她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快意和自由。 两个少年倒在地上，遍体鳞伤，也不知道死绝了没。 洛雪芹哼了一声，发现自己的声音似乎变得扎实起来，摸了摸喉咙，有突起。 她还搞不懂发生什么事时，前方又有白色的光亮了，似乎是在为自己指点道路。 洛雪芹扔掉高跟鞋，她的脚变得太大，根本穿不下女孩子的玩意。 她赤脚踏上了那条步道，一条由黑色和白色交织出的奇怪通道，不知走了多久，两种颜色慢慢有了分歧，黑色往下扩张，渐渐形成了无边无际的夜色和海水，白色往上扩张，似乎成了钢筋铁索。 洛雪芹走近一瞧，白色渐渐有了轮廓，微弯的巨大桥柱撑起一条条钢索，在黑色海水和天空衬托下，宛如一座航向宇宙的大帆船。 恋人桥？ 随着黑色的浪花卷起，风势也逐渐增大，洛雪芹下意识想抱紧身子，却发现自己身上已经穿上一件黑色夹克。 风势越来越大，桥身开始不安地摇动，在钢索与岸边断开前，洛雪芹突然瞥见桥上出现的一道身影。 少年猛然睁大眼，她踏稳步伐，然后一个健步往前冲，用力一跃，赶到帆船离岸前跳上桥身。 洛雪芹刚踏稳桥面，还来不及喘气，就被眼前的人给吸引住目光。 是冯茜莺，她穿着一件很漂亮的深色蛋糕裙，红色和紫色层层交迭，彷佛一朵鲜艳绽放的蝴蝶兰，她靠在栏杆上，背对着自己，露出白皙圆润的肩膀。 洛雪芹不禁皱眉，心里不太高兴，她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曝露的打扮了？ 于是少年穿过重重寒风，悄声来到少女身后，对方还在看桥下的海景，压根不在意诡谲多变的天气，听到后头的脚步声，才微微侧头，露出半张洁白如勾月的侧脸。 “你来了！”她杏眸一亮，一下就扑入少年的怀抱，乍看下就是一对情人秘密的幽会。 洛雪芹一愣，却没有推开她，她的身材比自己还娇小，但相对丰满许多，抱起来软绵绵的，还挺有手感，不像自己，瘦是瘦，却老是被自己的骨头喀痛。 少女靠在少年平坦的胸前，一脸满足和温柔，洛雪芹控制着呼吸，不太自在地看了一眼少女曝露的衣裙，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拉下夹克的链子，将两人紧紧包在一起。 晃动的帆桥上，少年和少女紧紧依偎着，越发猛烈的寒风完全无法吹散他们。 温暖包围着两人，气息交缠，像是酝酿够久的火花，等待某人主动点燃，少女抬头，一双晶亮的黑眸全是少年的影子，少年砰然心动，隐隐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以后只有我们了……”冯茜莺这么说着，唇片一张一阖，洛雪晴盯得恍神，她下意识点点头，对阿，她们被诅咒了，再也分不开了……… 鬼使神差下，少年缓缓低下头，在要吻上少女的那一刻，胸膛突然一阵推力，洛雪芹往后踉跄了一步，她不解地抬头，却见冯茜莺冷冷望着自己。 她厌恶地哼了一声，清秀的眉眼是冰冷的嫌弃：“开玩笑！我们是女人，怎么能接吻！” 洛雪芹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胸膛，两块凸起，怎么又……？！她往上摸到喉咙，这里的凸起消失了，不会吧！她现在到底是男是女？！ 洛雪芹被搞胡涂了，她上前想和对方解释清楚，却见冯茜莺突然攀上栏杆，深色重迭的裙摆宛如桥下层层浪花，在狂风骇浪中，她张开双臂，竟是往下一跃。 “茜茜！不要！！！！！！”强风绊倒他的脚，少年发了疯似想捉住那一抹衣角，但还是太晚了。 少女没入了黑色的大浪，就在少年近乎要崩溃大哭时，一尾美丽的金色鱼尾跃于海上，少年愣愣看着那抹越来越远的金色，突然明白了。 她不是要寻死，而是要离开自己……….. 比死还要可恶！！少年眸中厉光一闪，他攀上栏杆，毫不犹豫一跃，遁入了冰冷阴暗的海水中。 像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陷阱，他四处张望着，却没能找到那抹金色，黑色的海水完全包围他，同时冰冷的液体灌入他的肺腔。 即便是年轻的身体也受不了这种刺激，每一寸的感官和力气渐渐麻痹，他正在窒息而死，就在冯茜莺抛下他之后……….. “阿！！”少年惊呼坐起，枕头和后背都湿了一片，不难想象梦魇的剧烈。 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平坦一片，阿，对了，她现在是一个男人，怪不得一身臭汗……….. 拿了一条毛巾，少年打开房门，外面的女人还没睡，她正忙着用计算器算账，美容院生意很好，她每天都是忙到三更半夜。 听到声响，郁咏荷见是洛司晴，一时也不知道要不要出声关切，她看着儿子瘦高的背影，内心竟隐隐有种不安和害怕。 她不迟钝，孩子毕竟是从自己肚子生出来的，她早就发现洛司晴的反常，应该说皮囊没变，但里面却是完全换了一个芯。 温文虚伪的笑容，冷漠晦暗的眼神，就连原先的智能障碍也消失了，当郁咏荷接到一张张接近满分的考卷时，看到那娟丽秀气的字迹时，再怎么不明白也明白过来了。 小芹，并没有离开…… 郁咏荷心中晦涩难解，她抬头看了一眼洛司晴，对方立刻冷冷回了一眼，郁咏荷浑身一个机伶，她猛然别过头，装作若无其事，低下头继续算账。 洛雪芹进到浴室，脱下一身湿掉的汗衫，属于少年精瘦的体魄出现在镜中。 这几个月的训练有效果了，少年的的身材早已不复当时的瘦弱惨白，而是健康的结实宽瘦，洛雪芹打量了一下镜中的自己，有些不满意，她想要在夏天结束前把肤色晒深一点。 少年打开莲蓬头，热水哗啦啦下来，浴室内蒸气弥漫。 她闭上眼接受热水的冲刷，脑中忍不住回想方才的梦境，每一段都冰冷的可怕，还有冯茜莺，她一定很鄙弃自己不男不女的身份吧？ 自己本来就很腐烂了，如今这副模样更让人恶心。码头那次，她一定发现了，觉得恶心才把她推开吧？ 要怎么样能赢得她的原谅？她恨的是洛雪芹，那个美丽、邪恶、心机的少女……… 思此，少年粗喘着气，他将热水开到最大，宽硕白皙的肩膀微微泛红。 既然如此，他会抛弃过去，试着作一个男人，一个叫洛司晴的男人！！ 第四十二章 打架 黑、白、紫、红交织成一幅鲜艳的涂鸦，冯茜莺将新作的织梦框压在抽屉下，打算等这几天验收结果，在决定解咒的时间。 秦思虹的警告她已经和洪茉莉商量过了，对方只让她放心，说会处理，所以冯茜莺也就问心无愧，继续替洛雪芹编织起恶梦。 篮子里一条紫红色花纹的蚀梦蚕正在作最后的吐丝，冯茜莺小心把篮子收好，嘴角是止不住笑， 紫红色是性和欲的象征，洪茉莉当时特意避开，以免对冯茜莺产生不好的影响，没想到冯茜莺叛逆心起，竟顺手牵羊捞了一只，还用在了洛雪芹身上。 冯茜莺其实想得很简单，在她眼底洛雪芹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大烂人，码头那次就证明了这家伙男女不忌、生性放荡！不过洛雪芹既然敢提，那冯茜莺不介意帮她回想做女人的快乐， 嗯嗯，不是冯谦人就是李杰晟，两个一起更好！齐人之福可很难得阿，就是期待洛雪芹起来后，摸摸胸口，会不会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隔天一早，冯茜莺醒来，精神饱满，早餐是健康的吐司和荷包蛋，冯茜莺吃得津津有味、腮帮子一鼓一鼓，冯谦人见了，虽然脸还肿的，但还是坐下来陪妹妹吃早餐，冯岳和许依林装作没看见，心底想着是他们太老还是时下的年轻人变得越来越奇怪？ 暑期辅导都是半天，从太阳初起的七点到烈日当头的十二点，总之一个字，热！ 天气热就算了，偏偏一个礼拜有三天穿的还是闷得要死的制服，冯茜莺本来习惯穿长裤的，这下也忍不住换了制服裙，白衬衫配格子裙其实也算不错，就是冯谦人那家伙脑筋抽风，一直追问自己有没有穿安全裤，冯茜莺差点没忍住给他下咒。 学校规定中午前不能开冷气，教室里电风扇全开，男生怨声载道，但一到了下课，又喜欢往热得要死的操场跑，回来一身汗臭，换成女生苦不堪言。 结果国三的教室一片低迷，能看得下书的没几个班，主任来回巡堂，忍不住皱眉摇头。 外头饮用机的冰水老早被男生装光了，女生们只好去合作社买凉，教室剩下男生在打屁聊天。 清凉夏日，女孩子都爱穿短裙，于是无可避免地，男生的话题猥琐地转到女生的裙下风光。他们开始讨论哪个女生的腿最细最漂亮，沈欣仪、吕诗惠、林淑君都入围了，有男生还不忘怀念一下校花洛雪芹，说是秾纤合度、冰肌玉骨，没有女生可以超越她。 恶心！洛雪芹顶着洛司晴的脸皮对这个话题笑而不答，直到有人提到冯茜莺的名字，他翻页的书才停了下来。 “冯茜莺？”李杰晟第一个露出嫌弃的表情。 “是阿！我觉得她变漂亮不少，起码把头发绑起来了！”说话的是周品睿，成绩普普，但会说话，人缘极好，在男生和女生都吃得蛮开的。 一向毒舌的赵宥翔竟也赞同道：“说漂亮还不到，但也算是可爱，而且，我看她身材发育挺好的…….”冯茜莺虽然不高，但和其他纤纤弱质的女孩比起来胸前发育比较早，跑步和游泳的时候特别醒目，只是本人完全没有自觉。 李杰晟的表情立刻像吃大便一样，但旁边竟还有不少男生点头附和，显然冯茜莺难得的裙装吸引不少人的注意，洛雪芹猛然将书阖上，突然觉得没心情看了。 “李杰晟！你觉得呢？”有人想问冯茜莺绯闻对象的李杰晟。 李杰晟一听到有人问他冯茜莺的事，故意露出不耐的表情道：“还好吧……我看她还是畏畏缩缩，和我说话都不正面看我。” “那是因为人家暗恋你呀！” “又在炫耀了！” “大家都知道你有魅力好嘛！” 面对众人起哄，李杰晟不动声色勾起嘴角，男人争比的心态在瞬间得到满足。如果冯茜莺听到大概会吐嘈到死，不和你说话是因为不想被众女的眼刀杀死阿！！ “………”一旁的刘东健冷冷看着这幕，他暗恋洛雪芹很久了，不然也不会那么仇视李杰晟，如今女神还在失踪，女神的男友就开始拈花惹草……….. 刘东健灵光一闪，对着李杰晟讨好道：“谁让大家不像你和司晴一样受女生欢迎。” 提起洛司晴，李杰晟蹙眉，转头看见对方坐在角落看书，摆得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他心下来气，嘴上硬道：“还好吧！” 引出话头，刘东健恶意一笑道：“我们这些臭男生可没有你们好，不然这样，你去掀冯茜莺的裙子，告诉我们她穿什么颜色的内裤，当作是给我们这些哥们的福利好不？” 不少男生听了立刻起哄，纷纷挤眉弄眼，吹起口哨，李杰晟脸一僵，有些不太情愿道：“为什么是我阿！你们怎么不叫洛司晴去！” “因为冯茜莺喜欢的是你，所以当然是你去啰！说不定你掀了裙子，人家还主动掀上衣给你看呢！到时候不要忘记告诉我们她胸罩的颜色阿！”刘东健讲得猥琐下流，但就是戳中人心，男生们顿时嬉闹成一团。 李杰晟爱面子，根本推拒不得，刘东健还继续激他：“叫洛司晴去也行阿，但你不怕冯茜莺移情别恋吗？”虽然冯茜莺不受欢迎，但李杰晟的行为绝对会被班上女生吐到死，最后自己在落井下石等着看戏就好。 李杰晟立刻沉着脸应下：“就这一次，一群白痴！” 女生陆陆续续回来，男生们这才一哄而散，不少男生经过李杰晟都拍拍他的肩膀，要他不要忘记方才答应的事。 李杰晟想了想，觉得只是掀下裙子，应该不会怎样，刚好冯茜莺三人回来了，他立刻起身过去，想快点解决这件麻烦事。 冯茜莺正和蓝皖容两人说话，她抱怨着布丁卖完了，引得两个女生呵呵笑，李杰晟从她身边过去时，她也没觉得什么不对，直到突然听见李杰晟痛呼了一声，她才察觉后面有人。 “抱歉。”洛司晴彬彬有礼地捡起地上的书，看向摀着后脑杓的李杰晟。 “你……”李杰晟痛得冷汗直流，砸到他的脑袋的是书壳最硬的脊柱，对方明明之前坐在后面听他们说话，现在跑到前面来分明是故意的。 两个男生明争暗斗，早已积怨已久，李杰晟先按耐不住，一下朝洛司晴扑来。 也许是体内的男性荷尔蒙在作祟，洛雪芹在后面听了几人猥琐的话许久，满腔的不悦和郁结无处发泄，对方撞上来正好，两个男生顿时扭打成一团，才进教室的女生纷纷大呼小叫起来。 “别打拉！” “阿！你们干甚么阿！” “李杰晟！洛司晴！” “谁把他们拉开阿！” 班上顿时闹成一片，女生们哪能忍受两颗耀眼的星星受伤，纷纷想劝阻，却又碍于两个男生打起来的狠劲，只好推旁边男生想办法。 冯茜莺站得最近，她看得目瞪口呆，但见两人打得一身狼狈，又觉得意外的讽刺好笑。 打是情骂是爱，两人其实是在培养感情吧？ 战况渐渐一面倒，一个是“十四年”的男生，另一个是“三个月”的男生，洛雪芹很明显处于下风，女生们纷纷心疼尖叫，冯茜莺在旁边幸灾乐祸，但看到洛雪芹的肚子被打了一拳，几乎趴在地上时，她不禁微微蹙眉…….. 没用！好歹也替她多打李杰晟几拳阿…….. 随着这个想法一落，一股熟悉的热度从右手窜烧起来，冯茜莺暗骂不妙，赶忙掩着手掌要后退，同时，本来被打得跪在地上的少年突然站了起来。 洛司晴抬起头，目光幽暗，彷佛一簇笼上灯罩的火苗，似乎有什么在里头蠢蠢欲动。 李杰晟楞了一下，但嘴角擦破的铁锈味提醒了他，他立刻一拳又要往少年的肚子过去，却不料少年一掌接着正着。 他修长的手臂似乎重新储蓄了力量，李杰晟的拳头被少年一只手硬是挡了回去，同时，另一只手用力往李杰晟脸上揍去……….. 这一拳力气还真不小，李杰晟狠狠撞上了桌脚，一口血沫吐了出来，整个人晕眩眩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情况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洛司晴似乎来觉得不够，又往对方身上踏了几道鞋印，似乎还想再来一场，众人这才赶忙上去把两人隔开。 班上最近出太多状况了，大家默契十足，暗自决定不告诉老师，几个人带着李杰晟去保健室，当成是不小心摔伤跌倒的。 无视于其他女生的关心，洛雪芹按了按腹部的位置，热烘烘的，力量似乎是从这里开始源源不绝出来，但她快倒下时瞬间替她补足体力，把李杰晟那恶心的混蛋狠狠揍趴……… 思此，洛雪芹往四处探头探脑。 她看到了吗？ 第四十三章 季夏 虽然对秦思虹的警告不以为意，但冯茜莺还是开始对魔印不时浮出的状况感到忧心， 她用聊天室联络洪茉莉，对方说是因为季夏影响魔力的关系，如果有水元素魔药就能抑制，但她这里没有药帖，人鱼魔女那里又很坑人，只能请冯茜莺稍微忍忍，等过了八月中旬情况应该会好转。 冯茜莺不以为意，她直接拿了数据丰富的笔记本查阅，果然在水元素草药那一栏找到抑制魔力的配方，其中的主药引琉璃莲，正好是天境湖海的产物。 看到这，冯茜莺不禁若有所思，那个使魔原来是好意提醒她阿………. 前不久许依林换了一台电饭锅，冯茜莺从回收箱拿走了旧的那台，现在也正好派上用场，她在上面刻好魔印，先倒米，在加入煮粥用的水量，最后命令魔印自动加热。 她抱着试试的心态，故意没插电，没想到最后电饭锅还真的把那杯米煮熟了，五芒星的印子在上头鲜红闪烁。 冯茜莺看差不多了，将电饭锅打开，从坠子拿出两朵依然剔透鲜嫩的白莲花，把底部的梗去掉，取下花瓣和花丢入果汁机混着米粥搅合，不到半个小时，一锅热腾腾的莲花粥就出炉了。 冯茜莺趁热喝了几口，只觉得一股清香扑鼻，里头彷佛放了大把莲花，每一口都是醇厚的莲香，晃如身处在清凉的荷池之中，早上累积下来的燥热也立刻消散无踪。 冯茜莺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胡里胡涂间，竟是喝完了整杯，她正沉醉在其中滋味时，突然脚下一个无力，一股无法抗拒的疲倦袭了上来，整个人竟是歪歪斜斜往床上躺去。 抑制魔力配方…….她白痴阿，还当成点心喝。冯茜莺骂自己胡涂，看着不过才晚上九点的时钟，迷迷糊糊地睡去。 但还是不得不说那碗冰心莲花粥还真有效，除了抑制魔力外，还有解热的功用，冯茜莺半夜醒来后又重作了一壶，打算带在学校慢慢享用，努力撑过所剩不多的酷热夏日。 暑期辅导进入尾声，但准国三生们还是一片恹恹，原因无他，天气热，辅导后剩下的假日也不到两个礼拜，除了准备开学后的复习考，还真没办法去哪里瞎混。 冯茜莺正准备下课，突然接到简讯，洪茉莉祝她生日快乐，问她要不要来店里茶叙，冯茜莺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不过冯家向来不庆祝生日的，更不用提她出生当天乔雨嬅难产，差点提前送了命，虽然最后撑了两年还是不行了……. 冯茜莺婉拒了洪茉莉的邀约，表面上觉得不需要在意，但心底深处，她很怕两人提及乔雨嬅的事。 她收拾好书包，蓝皖容和沈欣仪赶着上补习班，三人道别后就各自散了，只是冯茜莺还没走出教室几步，应该在家静养的洛司晴就从前方的柱子晃了出来。 他穿得很轻便，脸上和手脚上都包着不少纱布，看着冯茜莺的表情有些僵硬、不太自在，冯茜莺不禁皱眉道：“你不是在家里养伤吗” 为了瞒过班导的耳目，他和李杰晟不约而同都请了假，李老师虽然听到一些耳语，但人没来也没证据，所以也就听听算了。 冯茜莺不耐烦要他立刻离开，谁知对方满脸通红，盯着她许久，突然憋出一句：“生日快乐！”声音还不小，冯茜莺赶忙把他拉到隐密的角落。 少年少女站在灌木丛后面，冯茜莺提着书包，没好气瞪着他，其实以前就洛雪芹一个人会帮她庆祝生日，两人去吃吃小点心买买东西，感情越发得好，不过现在回想就有点恶心了…… “谢谢你的祝福，掰。”冯茜莺摆摆手，洛雪芹赶忙拉住她：“不是说扯平吗？就不能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 冯茜莺挣不开他的力气，想下咒又怕在学校被秦思虹发现，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看她能拿出什么成果，话说那么恶梦咒到底有没有效果阿？怎么感觉还是活崩乱跳的，难不成要剪下对方的衣服来缝……. 洛雪芹注意到冯茜莺的犹豫，摆在后头的东西紧捉了一下，但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提到对方面前。 冯茜莺看清那东西，不禁眯起眼，鼓起腮帮子想发火，但还是叹气无奈道：“你、你竟然先斩后奏……” 身为甜食控，当一盒可口香甜的蛋糕送上来，不吃就是对自己灵魂犯下极残忍的罪恶。 冯茜莺挣扎了一秒，最后拉着洛雪芹偷偷溜到了国三的教室，国三生已经在六月就毕业了，现在几排教室和走廊都是空荡荡，平日也很少人会过去那。 冯茜莺随意坐在走廊上，示意洛雪芹把蛋糕拿出来，本来还很羞涩的洛雪芹看了一下附近，不禁有些不悦道：“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冯茜莺立刻白她一眼：“我还想平安活到国中毕业好嘛！”被班上的女生们看见，不被撕掉一层皮才怪！ 洛雪芹大概也自知理亏，便陪着冯茜莺乖乖坐下来。冯茜莺看着她拿出蛋糕和纸盘，忍不住舔舔嘴，一副迫不期待的样子，洛雪芹看她这样，立刻伸手护住蛋糕警戒道：“要先唱生日快乐歌！” 她只想吃点心才不想什么生日，冯茜莺翻了翻白眼。 虽然看不惯少年这种外表和言行的违和感，但她还是随口应付了几句，洛雪芹这才满意，手跟着打开纸盒，是淡紫色的芋泥蛋糕卷，冯茜莺看了一眼，口水也跟着一滴下来。 洛雪芹不禁得意道：“这是我自己做的。”搬了家，有了新厨房，作什么都方便，郁咏荷那个笨女人也不会下厨，所以厨房已经是她独占了。 但冯茜莺已经听不到她说话了，她满心满口都是香甜可口的芋泥。洛雪芹端着自己那盘，倒没有先吃，而是一个劲地盯着冯茜莺瞧。 冯茜莺在消化完第三块后，才鼓着腮帮子抬头。 原来是要谈心，怪不得那么好，请她吃蛋糕………. 冯茜莺自知拿人手短，挑了挑眉，示意对方有什么话想说就说。 许久，少年才缓缓开口：“我这几天，一直在做同样的恶梦。” 冯茜莺吃完口渴，正在偷喝水瓶里的备好甜粥，一听差点一口喷出来。 “一开始，的确是恶梦，”少年低下头，拨了拨浏海，似乎想掩饰什么，哑声道：“但后来，梦境慢慢变了。” 冯茜莺的脸不禁僵下，她小心打量着少年晦暗不清的侧脸，努力想找出一丝蛛丝马迹。 少年注意到她的目光，脸低得更深，几乎要埋进膝盖里。 “怎么样的梦？”冯茜莺心虚地转了转目珠，但又止不住好奇，毕竟恶梦是她亲手编织的，每一个都像是她的孩子，她还是想听听实际是长怎样的。 洛雪芹把脸埋进膝盖，少年修长的身型缩成一球，模样说不出的好笑。 顶着冯茜莺好奇的目光，洛雪芹懊悔极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勇气来找冯茜莺，坐在她旁边替她庆生，尤其在做了那种梦之后。 “到底怎么样的梦阿！？”冯茜莺焦急地追问，好像她才是感到害怕的人。 在对方缠问下，许久，洛雪芹才闷闷吐出一句：“我捉到了金鱼，把她放在鱼缸里，她再也离不开了。”她最不明白的还是那种梦的对象竟然会是她。 “阿？！”冯茜莺没听到想要的答案，捞金鱼是什么鬼阿？难道是金鱼变成大白鲨的恶梦？不过看对方这样，想必是没有说实话，一定是某种寡廉鲜耻的梦，嗯嗯，就像她编的，一定是春梦！ 思此，她坏心眼凑近：“真的只有这样？” “你……别靠那么近……”洛雪芹低着脸，身体不自在挪了一点。 “哇！”冯茜莺凑近一瞧，立刻爆出笑道：“脸红得跟蕃茄一样，一定是什么好梦吧！说吧！梦到哪个男生！现在性别不是问题！看过男子田径部吗？我特别推荐的新番喔！” 她吃了洛雪芹的蛋糕，却还是不忘往对方痛处踩。事实上，冯茜莺除了记得以前的旧帐外，还将最近在魔界的受挫通通算在洛雪芹身上，尽管她已经察觉到那应该是自己的魔力在作祟…… “够了！”洛雪芹用力站起身，冯茜莺这才住嘴。 她抬起头，恰好对上少年涨红的面孔，汗水湿透了鬓发，他后脑杓背对着阳光，脸庞的轮廓模糊不清，清秀的五官看起来格外脆弱。 “你很热阿？”抱着一种痛快和愧疚的复杂感，她愣愣吐出一句。 洛雪芹一顿，然后默默低下头，乖乖坐了回去，冯茜莺有种安抚了一只小豹子的感觉。 大概是想掩饰自己的失态，她顺着冯茜莺敷衍带过道：“有水吗？” 灵光一闪，冯茜莺的脑袋瞬间掠过秦思虹说过的话，所有她经手的事物都会被扭曲成诅咒吗？ 冯茜莺眨眨眼，右手已经主动拿起身旁的水壶，里面就是用她魔力制成的莲粥…… 阿阿，好机会。 恶意蠢蠢欲动，彷佛一切在自然不过，因为是魔女阿……………冯茜莺猛然回神，睁大眼。 不对、这是不对的！ 她急忙要缩手，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自已，拿着水壶的的右手烫成一片。 这是她自找的………不、不对！！你忘了秦思虹说的话吗？就算是想报复，但这样一定会被发现！而且洛雪芹还不够惨吗？别再追着人家穷追猛打了！！ 冯茜莺的动作僵硬极了，心中有两个小人正打得激烈，一个是单纯胆小、最原始的冯茜莺，而另一个则是仗着力量，张扬肆意的魔女冯茜莺。 冯茜莺不自觉望了一眼少年虚弱苍白的脸庞，吞了吞口水，最后是左手硬是按下右手，竭力压下了那股从右手掌心蔓延上来的恶意。 “那是什么？”洛雪芹已经注意到水瓶。 冯茜莺装作若无其事，想将水瓶塞回书包：“我做的甜粥。” 洛雪芹一听，立刻不假思索要求：“我要喝！” “凭甚么？” “凭你吃了我很多东西。”洛雪芹倒是忘却羞涩。 “举例？”冯茜莺不甘示弱挑眉。 “你吃了我作的蛋糕、咖哩饭、小点心……” 见洛雪芹还真的屈指数起来，冯茜莺恼羞成怒，伸手要打掉对方的动作，哪知道对方逮到机会，弯腰一把抢了水瓶。 在冯茜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洛雪芹很快尝了一口，眼睛一亮，点点头道：“不错！甜度刚好，真的是你亲手做的吗？” 冯茜莺无视对方的好奇，默默转头：有些人急着作死，这次真的不甘她的事………. “喂！”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本来空荡荡的走廊尾端突然多了一个人影。 冯茜莺细睛一看，只见一个留着平头的大个子走过来。 那男生晒得黝黑，身上穿着皱巴巴的学校制服，他瞪着两人道：“你们不是国三的吧？在这作什么？” 两人很有默契，先是眨眨眼，然后互相用眼神沟通： 你讲！ 你去讲！ 快去阿！ 你先说阿！ 等不到响应，那男生不耐地捉了捉头，上下看了看两人，目光有些嫌弃道：“躲在这地方约会？你们不知道主任会来寻吗？电视和蒸饭箱可是很值钱的，小心约会不成被当成小偷了！” 冯茜莺还想反驳，但一盒漂亮的蛋糕盒就摆在地上，身旁的少年还涨红着脸、“不打自招”，冯茜莺话到了嘴边立刻无力下来：“只是在庆生阿…….” 她瞪了一眼洛雪芹，洛雪芹被她这一眼瞪得不服气，竟是一下从地上跳起来，一米七的身高还是很可观的，硬是让那学长矮了半个头。 “干你什么事？”少年声音沙哑挑衅。 冯茜莺一听不得了，赶忙要拉他，这家伙是患了打架病吗？上次和李杰晟还没打够，这会又挑衅学长，难不成是打一个爱一个吗？ “算了！”幸好那男生懒得跟这些荷尔蒙上脑的学弟计较，他只是摆了摆手道：“我只是回来拿东西而已，我刚考上二中，那里不错的，你们这些学弟学妹也要加油点！明年就轮到你们了吧？别老是想着谈情说爱，那种东西看看小说和偶像剧就好！在一起早小心分得快！” 这“善意提醒”听起来不太好阿……… 冯茜莺眼明手快，她挡住面色阴沉的洛雪芹，对那男生微笑道：“知道了！学长慢走。” 第四十四章 初秋 暑期辅导结束了，李杰晟和洛司晴一路请假到最后，班上顿时少了两颗星星，士气一片低迷，李老师只能不断打气喊话，又在最后一天作了一个小时的演讲，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大家离开。 冯茜莺自那天过后就一直惴惴不安，一半是忧心魔药对洛雪芹的影响，另一半是察觉到自身的变化。 念头闪过、恶意反射，彷佛是理所当然，她本来就应该这么作，她本来就如此的……坏？ 秦思虹的话不可避免的在脑中闪过，冯茜莺躺在床上，抱着枕头，右手紧紧抓着。 她知道自己应该重视对方的话，但一想到那张死板严肃的面孔，心底立刻涌上一股反感，她下意识就想反抗，不想再被任何人指责和鄙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已经快深夜了，打了一场游戏还是没办法忘掉烦恼，最后她还是按捺不住，伸手拿过桌上的手机，但随即又想到她没有洛雪芹的新电话，对方也不太可能用他“姊姊“的遗物。 冯茜莺无聊扫过通讯簿，希望能瞧出什么方法来，突然看到之前那通不知名来电，对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再打来，冯茜莺现在回想倒不觉得害怕，她随意按了下去。 都是魔女了，还怕什么变态？她自暴自弃想。 在电话拨通前，冯茜莺想了一些整人的花招，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变态之前是用无声电话，那她就弄些鬼声音吓唬他好了，可以参考着名鬼片里女鬼下楼的那段……哼哼。 电话拨了好久，冯茜莺正想着变态是不是已经睡了，突然，有人接了，冯茜莺心下一喜，正要开口，却听到少年轻柔带着困意的声音道：“喂？” “………” 冯茜莺静默片刻，在对方又喂了一声时，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捉着电话筒，对那端破口大骂道：“洛雪芹！原来就是你！你这个下流、变态、性骚扰犯！！” 因为实在太生气了，她下床踱步，拿着电话开始飙骂：“你有什么毛病！？无声电话是哪招阿？要打也是打给李杰晟！没事骚扰我干么？” “茜茜？”少年声音微微上扬，显然才刚从梦中惊醒。 “茜你头！不准你在叫这个称呼！恶心死了！”冯茜莺回想之前的担心受怕，就恨不得冲到洛家掐死洛雪芹。 她一下就按掉了电话，之后洛雪芹又打了好几通来，她都没接，对方不死心，冯茜莺干脆接了一通，大吼道：“别再打来了！！” 骂完就手机关机，直接睡觉。 冯茜莺把洛雪芹骂了一顿后，同时也确定对方没死没残，心情安稳不少，但在几天后的早上，她走下楼，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位气质美女，脑袋顿时懵了。 “茜莺阿，”许依林正捧着水果和茶招待对方，看到冯茜莺下来，立刻想把麻烦扔给她：“你爸不在，你下来和秦老师说说话吧。” 秦思虹放下茶杯，对她露出史无前例的温柔微笑，震撼指数直逼李老师听摇滚乐和地理老师去作植发这两件事。 许依林一走，秦思虹立刻恢复平日的死人脸，冯茜莺坐在她对面战战兢兢，任凭她的视线上下扫描，静静等待对方的发落，虽然她不明白秦思虹是从哪里发现洛雪芹的事。 但对方一开口却是一件不相干的事：“要进入秋天了。” 咦？嘘寒问暖吗？冯茜莺一愣：“是……是吗？” 对于冯茜莺的无知，秦思虹微微蹙眉道：“四季变化影响着魔女的力量，如今夏去秋来，你和我的魔力正在衰退，而悲伤和恐惧即将苏醒，正义魔女源自恐惧，她会来代替我看守秋冬两季的魔界平衡，直到明年三月，冬去春来为止。” 冯茜莺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试探道：“她……很严厉？” 秦思虹死板僵硬的脸上罕见多了一丝忧虑道：“从她上任为止，已经剥夺了二十七位魔女的法力，其中超过一半都是新生魔女。” 说完还怕冯茜莺不当回事，撇了她一眼：“像你这样。” 什么意思！？冯茜莺不太服气道：“我就照着茉莉的教导，练习一下魔力不行吗？” 秦思虹恢复往常的面无表情，不以为意道：“凡是可能危害两界平衡的都在她审判范围，这是大魔女赐予她的权威，而你的魔印是不详和灾厄的化身，别说练习了，在她面前，你连露出魔印一边的角都不能。” “说得好像都是我的错一样……”冯茜莺把双脚盘在沙发上，姿态越发不恭敬起来。 秦思虹挑眉：“你知道我怎么发现你是魔女吗？你的个性、外表在改变，随着魔力越来强大……” 冯茜莺赶忙把脚放下去，倒不是想起尊师重道，而是……难不成秦思虹以前不是面瘫？那自己又会变成怎样？ “我会变成怎么？”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想问问对方的意见，毕竟秦思虹一看就知道是相当老练的魔女，说不定还跟洪菁蕾有得拼。 “这是由你决定的，没有人能干涉。”秦思虹看出她的忧虑，稍稍安抚道：“魔力毕竟源自于你的起念，要变成怎样还是要看你，真实魔女告诉我你学习魔法是为了挽回诅咒吧？虽然是晚了，但这是很好的念头，维持下去，不要被力量迷惑。” 冯茜莺听了，心中不禁吭登一响，天哪，她还真的忘了，当初信誓旦旦要把洛雪芹恢复原状，但后来日子过得太逍遥，对方又一副如鱼得水的样子，久而久之，也就忘了自己学习魔法的起念…….. “恩？”秦思虹眼一眯，似乎是察觉出不对。 冯茜莺极力掩饰心虚，转移话题，随口道：“说到魔力，茉莉教我养蚕作使魔，那老师有自己的使魔吗？” 老师当习惯了，秦思虹很乐意给予经验，抿笑道：“兼顾两界，自然需要使魔。” 冯茜莺眨眨眼，往她后头瞄“平常不带在身上吗？” 秦思虹抬起下巴，往窗台一点：“在外面。”没等她说完，冯茜莺立刻起身打开窗户，但除了晴天万里的天空和一栋栋公寓矗立外，外面什么也没有。 “下午会多一点，” 秦思虹看她这般急切，忍不住抿笑。 冯茜莺垫高脚，拼命往外看：“是什么？云吗？电线杆？” 拥有强大的天赋却是一无所知，真不知道洪茉莉那家伙到底再打什么主意。 秦思虹无奈提点她道：“只有烙上魔印的生命体才能被封为使魔，其余的都只是魔器，随时可丢的工具。” 闻言，冯茜莺不自觉想起荷，那洁白诡异的小女孩，想必也是某种纯白的生物幻化成的吧？ 不过，烙上魔印吗？难怪当时荷要阻止自己对白鹤“行凶”，差点就在别人的地盘犯下大错了呢，魔印这种东西还真不能乱画………阿？！ 冯茜莺睁大眼，她猛然想起了洛雪芹，对方现在那具身体上的…… “抱歉。”秦思虹突然出声，冯茜莺被吓了一跳，一时间又把洛雪芹的事给抛在脑后。 她转头，刚好对上秦思虹的表情，秀丽端庄的脸难得温柔许多，一双时常皱起的眉目也放松下来看着她。 她语气很诚恳道：“游泳池的事真实魔女都告诉我了，我的使魔怕水，游泳馆那里是死角，我没来得及知道。你做得没有错，敢欺负魔女，就要付出代价。” 提起那件事，冯茜莺皱了皱眉，感觉鼻尖又是那股讨厌的消毒水味道。 她冷淡道：“恩。” 秦思虹见她心结难消，也只能叹了叹气，反正该说的都说了，能不能躲过正义魔女这劫就看她的决定了。 秦思虹拿起包包起身准备离开，她突然脚一顿，似乎是想起什么，随即转头道：“别忘了，开学后的复习考，你的国文成绩向来不错，就是作文要加强，尽量写得真诚才能打动阅卷老师。” 冯茜莺本来还有些闷闷的，被她这么一说忍不住回神眨眨眼，真不愧是老师阿，无时无刻都没有忘记教育……..洛雪芹的事还是在另外去问茉莉吧。 秦思虹和她道别，冯茜莺从楼上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底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一道黑影闪过视线，只见一只灰色的鸽子从电线杆上翩翩落下，停在了她那位美丽老师的肩上。 冯茜莺抬头，只见电线杆上挤满了一只只在普通不过的灰鸽，它们四处可见、动作迅速，遍及整座城市，广场、商店、学校都能瞧见它们羽毛的踪迹………… 她突然隐约察觉到这位节制魔女的能耐。 第四十五章 初秋 淡蓝色的天空，夏日留下浅浅的尾巴，闷热还残留在空气中，学生们穿着简单的短袖上衣配冬天长裤，一个个陆陆续续走进了校门。 这学期开始国二正式升上国三生，虽然暑期辅导就换到了国三的教室，但隔了一个礼拜的假日，教室内的课桌椅都积上了薄薄的灰尘，一开学就要在重新扫一遍，冯茜莺被分配到擦窗户。 冯茜莺一开始很老实地擦，但回头挤下抹布，一回来窗户上就多几个掌印，她看了看四周，正好旁边的男生在嬉闹，虽然有些不爽，但她用清水修复咒很快就将窗户变成剔透全新的模样。 卫生股长是陈菱，令冯茜莺惊讶的是她没有为难她，不但很快就让她过了，还称赞她擦得很好。 冯茜莺楞在原地，有些怀疑对方的意图，旁边也在擦窗户的沈欣仪见了，不禁有些难过道：“可怜的陈菱，对了，茜莺不知道那件事吧？” “阿？” “就是吕诗惠、陈菱、萧佳琦阿，辅导不是也没看到她们吗？听说她们在暑假时出了事故，好不容易救回来，可是却丧失一部分的记忆。陈菱算还好，大致都还记得我们，但吕诗惠、萧佳琦比较严重，听说是要先回国一重读，等情况好转在看看吧。” 冯茜莺一阵错愕，但很快回神道：“是这样阿…….” 接下来冯茜莺都心不在焉的，恍恍惚惚回到家，就连明天的复习考也没心情准备，结果考下来当然是一塌糊涂，在考完最后一科理化后，她立刻约了洪茉莉见面。 两人约在一家日式拉面店一起吃晚餐，洪茉莉一如以往轻慢不拘，随便t恤加短裙就出来，奇怪的是她手上还拿着那把紫色的洋伞。 两人选了角落没有旁桌的位子，在点好餐后，看了看店内人潮，预估还要十分钟，冯茜莺立刻把精油蜡烛和秦思虹的警告全盘托出，虽然之前通话有提到，但还是在当面才能讲得详细。 洪茉莉罕见认真下来，她静默了半晌，这才叹口气道：“管家婆说得没错，不过很多事不告诉你是想让你慢慢发掘，一次扔给你那些东西我想就连我也消化不了。” 见对方没有否认，冯茜莺难掩失望，她看着自己的右手，有些失神，不禁开口道：“如果我说我不想再学诅咒了，行吗？” 洪茉莉听了，目光微微暗下，但随即苦笑摇头道：“茜莺，我知道你很疑惑，不懂我为何将你引入魔界，但那已经是我所能控制的最好情况。” “最好？”冯茜莺不懂， 洪茉莉难得耐下性子，轻声解释道：“魔力源自于魔女的精神思念，触发魔力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大魔女，女巫的领导者，将探查新生魔女的职能交给我则是为了控制魔力触发时所产生的后果。茜莺，这对很多新生魔女都是如此，就像打火机突然点燃，第一次触发魔力的爆发力可能会造成很多伤害。” “所以你才提前让我触发？” 冯茜莺这才解了其中一个疑惑，不过还有许多疑惑挂在心头。 “相信我，这绝对比你承受不住压力的那一刻，魔力突然爆炸来得好。”洪茉莉低下头，一字一句，表情极为严肃。 想起之前水瓶爆炸的惨剧，冯茜莺吞了吞口水，恰好，服务生来了，送来两碗热腾腾的拉面。 冯茜莺点的是墨鱼豚骨拉面，招牌特殊口味，她看着黑乎乎的汤汁，突然有些食不下咽起来，拿筷子挑起来，面也是黑的，点餐时的恶趣味真是够了！ 她看了一眼洪茉莉，发现对方已经恢复成平时松散的模样，端着大碗欢快吃起来。 冯茜莺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忍不住低咕道：“那、那又为什么偏偏要选在那种时候，我那时满心都是怨恨，根本不会想到什么良善的念头阿！” 洪茉莉吸了一大口面，嚼嚼下肚后才开口道：“触发魔力需要够强的意念，我认为那时是最好的时机了，错过那次可能就无法预测接下来的机会，太不安全………..你不希望自己突然爆炸吧？” 冯茜莺听得胆颤心惊，所以这代表她注定要变成这样？ 话说得严肃，但嘴上和手上可没有停过，洪茉莉迅速吞了一块叉烧，举起筷子的手顿了顿，似乎还在想要怎么解释，但很快就不耐烦道：“反正你不需要听那管家婆说的什么黑暗光明，那是很久以前的老古董了！老魔女们习惯以人界的角度去区分魔力的诞生方式；光明是创造，黑暗是破坏，人类自然都是倾向前者，但对于两界来说两者其实是相辅的，没有谁坏谁好，只有两边平衡；有了一个黑暗魔女，就一定有另一个相对的光明魔女诞生，两者司职看似冲突，但其实都是在维持万物一体两面的本质。” 见冯茜莺半信半疑，洪茉莉这才放下筷子，认真举起手指解释道：“举个例吧！像我是真实魔女，负责寻找出新生魔女、教导她们，同时也有另一个叫诈欺魔女的家伙，她偷拐抢骗样样都来，很多魔女都和她有仇，可是她还是照样活崩乱跳、活得好好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洪茉莉就是不想好好解释，故意在这里卖关子，冯茜莺赶忙摇头，满足她调皮的心思。 洪茉莉得意一笑道：“因为我们需要她！她的幻象魔法无人能及，我们需要她迷惑人类，才能掩盖很多魔力造成的破坏和现象！不然魔女的老窝早就被一群人拿火把踹了好嘛！这样懂吧？我负责引导，她负责迷惑，我们性质相反，但都是在帮助魔界和人界，了吗？” 第一次听到这种规则，冯茜莺睁大眼：“正义魔女和节制魔女也是这样？” 洪茉莉显然不喜欢二人，撇撇嘴道：“当然，她们有权审判其他魔女，正义魔女甚至可以剥夺他人的法力，如果都由她们这么干，那所有新生魔女八成都要被判死了！所以在她们工作时，自由魔女和狂欢魔女会在一旁捣乱，免得她们速审速判、冤枉了人。” 她点点头，不过又接着低声道：“不过自由魔女已经很老了，上次看她应该是差不多了，想必过不久继承她的魔女就会诞生，但在这之前，那两个高高在上的难免会嚣张一阵” 冯茜莺很快举一反三，她眨眨眼道：“如果是这样接替相辅，那……我是对应谁的？” 洪茉莉下巴一顿，又立刻拿起筷子，吸了一大口面，含糊道：“不知道，你的真名还没定下。” 冯茜莺听完她说的话，心底安了不少，眼看桌上的面要糊了，赶忙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虽说是黑麻麻的汤面，但海鲜和大骨混和出一股浓郁的香味，冯茜莺很快就吃得津津有味。 两人不一会就解决完两碗拉面，洪茉莉还嫌不饱，又叫了一瓶梅酒和一盘可乐饼。 她给冯茜莺倒了一小杯梅酒，继续接着方才的话道：“不过那也是我所参透的真理，上了年纪的魔女还是比较保守，光暗相对的大部分都是互不往来，尽量减少可能的冲突。” 所以说秦老师不只外表的二十岁了……..冯茜莺咬了一小口可乐饼，开始胡思乱想。 洪茉莉小声打了一个嗝，酒足饭饱后显然心情极好，她轻笑道：“说起来也是为难你了，你身边大部分都是光明魔女，哪天带你去见几个黑暗魔女，别只听那些老古板说教。” “秦老师让我不要使用魔印，说是怕正义魔女发现。”虽然知道自己是被保护着，但冯茜莺还是想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洪茉莉不以为意，她啜了一口酒道：“最近局势的确不太好，许多老魔女准备接替，新生的魔女也跟着越来越多，光是我和几个引导人没办法全部处理下来，怕是这一两年会有一波魔力爆走潮，姓秦的会紧张不是没有道理…………” 她说完立刻蹙眉，似乎想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主要还是正义魔女那家伙，动不动就要夺印，你也要小心点，大概十月后，她的侦查使魔就会来到这座城市，回去后我准备几个保护咒给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冯茜莺放下了心，不由得一喜：“新生的魔女？我附近有吗？”她也想认识其他的新手菜鸟，大家一起练级刷怪什么的。 “别想了！”不愧是游戏上的基友，洪茉莉看出她的心思，不禁给她一个白眼：“让你们一群新手炸弹聚一堆，是想要魔力大爆炸吗？” 见冯茜莺还是跃跃欲试的表情，洪茉莉没好气恐吓道：“正义魔女目前就在追杀一名新生魔女，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牵连到你，小心被当成小怪一起刷掉。” 冯茜莺失望之余，不忘追问道：“是什么样的魔女？她犯了什么罪吗？” “我也不清楚，那名魔女是自己觉醒的。”洪茉莉漫不经心夹起小菜：“总之，你小心点，遇到其他不认识的魔女记得跟我报备一下。” “好。”一下解光疑惑，冯茜莺心情舒畅，乖巧应了一声，正要拿起可乐饼吞一半，却又立刻想到一件事。 “秦老师的使魔是鸽子吗？” “阿！？” 洪茉莉抬头，有些惊讶：“这我还真不知道，怪不得这家伙那么擅长打小报告！” 她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邪笑道：“烤乳鸽……哼哼哼。” “………”冯茜莺决定无视两位老师的心结，继续道：“使魔可能会是人吗？” “不可能！” 洪茉莉立刻否决：“魔女只能修正、不能干预世界，使魔如果是人那还得了！” 说完，她觉得不对，不禁眯起眼盯着冯茜莺，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不.会.吧？” 冯茜莺点点头，面色凝重道：“她身上有我的魔印，我把她变成男人算不算干预世界？” 第四十六章 使魔 两人走出拉面店，洪茉莉只说要再回去找找资料，以人类作为使魔可是前所未有的，甚至是触犯到一些女巫的法律，所以洪茉莉要她万不得已，绝不能泄漏给任何人知道。 冯茜莺很庆幸自己没有告诉秦思虹，不然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出了拉面店，晚风刮着落叶吱吱作响，入秋后，早晚气温变化大，路上只穿短袖的行人不由得缩起手来， 两人沿着街道回去，洪茉莉倒是有些不甘愿，突然开口道：“虽然我看不惯节制魔女那家伙，但她还算可以，你在学校有困难可以找她，如果就那么倒霉碰上正义魔女，你又联络不上我，可以找节制魔女帮你求情。” 冯茜莺重整了一遍秦思虹和洪茉莉的话，又想起很久以前洪菁蕾的提点，她感觉那个正义魔女好像是躲在暗处的大boss，不由得问道：“那个正义魔女到底是怎么样的魔女？她不是节制魔女的同事吗？两个人一起维持平衡，为什么评价差那么多？” “虽说一样是执法者，但两人魔力性质不同，处事方式也不同。”洪茉莉说着便撑起伞，原本迎面刮来的冷风立刻向旁处吹去，冯茜莺赶忙躲在伞下。 洪茉莉撑着伞，语气压低道：“正义是刚毅的法则，节制是柔性的道德，一个是夺印，一个是封印，秦思虹好歹会给人留些机会和颜面，但湘南那家伙却完全不是，她的正义魔力源自对扭曲的恐惧，凡是所有她认为扭曲的事物，都会被她强制矫正，用的就是比秦思虹还要强大的“夺印”，夺走女巫的魔印，使其丧失法力，不得不说，她真得很强。” 冯茜莺听得胆颤心惊，不禁诺诺道：“我看要不要干脆请秦老师帮我封印，等明天春天在解除。” 洪茉莉白她一眼：“没种的小ㄚ头，都是魔女怕什么！你的魔印可不是那么好夺的！要夺起码也要先问过我！” 大姐头的气势立出！冯茜莺抬头，眼睛亮晶晶的，充满小女孩的崇拜和依赖。 洪茉莉被看得不好意思，侧过头道：“反正你也要专心考试，寒假在带你去其他魔境玩，别被魔界的事影响了生活。” 冯茜莺想到今天的复习考，不由得叹气，真的被魔女的事搅乱了心，本业还是学生绝不能忘！ 洪茉莉看出她的烦恼，难得温柔了眉眼，轻声道：“这阵子好好准备课业，无聊就调些魔药，考上一所好高中，我们在来好好庆祝！ “恩！”冯茜莺打起精神。 平下了心，回到家，冯谦人从房间探出头：“去哪？” “和朋友吃饭。”冯茜莺难得没有不耐烦，冯谦人微微惊喜，正了正脸色走出房门道：“我买了火龙果，要吃吗？” 冯茜莺一愣，看到对方房间的桌灯是亮着的，这才想起冯谦人明年就要考大学了，压力和自己比绝对是有过之无不及，带着一种同情战友的心情，她淡淡道：“好阿。” 两兄妹难得坐下来静静吃了一碗水果，冯谦人高兴之余，满脑子只想着要说些什么，冯茜莺吃着爱吃的水果，回忆着洪茉莉和秦思虹的教诲，心中越想越澄澈，暗自决定作一个赏罚公正的好魔女。 一盘水果，一张桌子，两人相对而坐，各自的心思却隔了百川千壑，注定无法碰触，有些东西是日积月累的，一旦形成就无法跨越；像是人与人之间的隔阂。 当晚睡觉前，冯茜莺将窗外那两个已经布了一层灰尘的陶罐打开，把那些苦水通通冲进马桶里，看着混浊的黄水，冯茜莺觉得心中澄澈不少，一夜好眠。 复习考成绩发下来，二零五班考得并不好，上学期出了太多事，暑假又热得熬人，很难有心思读书复习，而冯茜莺从期末考的十五名掉到十九名，被李老师列入重点批评对象，在办公室被教训了一节，回来的路上还遇到秦思虹。 对方难得没摆出节制魔女姿态，而是恢复以往的严厉，对她下滑的国文成绩严词批评，冯茜莺想用魔女的话题打混过去都不行。 举头丧气回到教室，全班也是一片低迷，冯茜莺趴在位上，默默反省。 “喂……”少年清朗的声音出现在左边，冯茜莺转头过去不想理她，对方不依，把椅子搬在她位前，就这样施以无声的眼神压力。 冯茜莺被盯得受不了，抬起头对上一张秀气白皙的脸孔，那双黑压压的眸子垂睫看着她，在她抬头时，还搧了搧睫毛，眼睛眨得水汪汪的，一副无辜纯良的模样，冯茜莺几乎以为以前那楚楚可怜的少女就站在面前。 她忍不住翻了白眼，低声道：“你还有脸叫我？滚拉，变态骚扰犯…….” 洛雪芹面色一僵，但很快恢复过来：“你考得不理想吧？” 冯茜莺瞪她一眼：“滚！” 洛雪芹撇撇嘴，还是厚着脸皮道：“我这次考得很好，第二名，赢过李杰晟了。” 赢过他了，你有看到吗？ “那就和你男朋友庆祝去，干我屁事！”冯茜莺把头埋进手臂里，说话声音闷闷的。 看她在闹脾气，洛雪芹心又麻又痒，她喜欢看她生气，从以前就是，那让她看起来既朝气又憨笨，活像一个拿不到糖果罐的小女孩。 不过正事要紧，她咳了咳，正色道：“我可以……帮你复习。” “不用。”冯茜莺连抬头都懒得抬，要洛雪芹帮她复习？不害她退学就不错了！ 洛雪芹眯起眼，对她的冷淡很不满，但还是轻声道：“你不想考上你哥哥那家高中吗？不但地区首选又是离家近。” “你想考那一所？”冯茜莺猛然抬头，被人说中一直悬着的心事，她很难继续装作若无其事。 “恩。”洛雪芹见她上勾了，嘴角不禁上扬，洁白的牙齿宛如一道弯勾，她看着冯茜莺装作漫不经心：“以我的成绩，第一次就能直接上，至于你，你必须先进到前十名才有希望，但目前看你读书的情况似乎是不太可能…….” 冯茜莺听不下她的冷嘲热讽，立刻别过头去。 洛雪芹怕她意气用事，只好立刻缓了脸色安抚道：“我会帮你，保证在明年一月前把你提到前十名去！” “你为什么帮我？”冯茜莺虽然气但也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心下不禁有些异动，如果是前三名的愿意带她，姑且就忽视对方的身份好了……… 洛雪芹脸不红气不喘，随口胡诌了一句：“我们在同艘船上吧？当然要一起上高中，一起行动，早日找出破解诅咒的方法呀。” “我以为你放弃了？”冯茜莺挑眉，意有所指。 大概是想反驳她的话，洛雪芹挽了挽鬓发，凤眼轻挑，绯唇微抿，媚意十足道：“怎么可能？我还是女孩子阿，茜茜又不是不知道～” “恶恶恶！！”冯茜莺赶忙把她推开：“好、好，反正有不会的题目我会问你，就这样！你别再露出那样子了，很伤眼的！” 洛雪芹见她算是同意了，这才回到自己位上，拿起桌上的侦探小说，一秒就恢复成清朗和煦的少年形象。 冯茜莺揉了揉眼，试图把方才那伤眼的景象逐出脑海。 回到家，成绩单要拿给家长签名，许依林自然不会帮她签，不过当冯岳直接在上头签字，一句责骂都没有，应该说是连看都不看时，冯茜莺还是忍不注心酸。 她安慰自己这样很好，至少不用受其他孩子一样挨皮肉罚，即便之前期末考考好对方也没给一句称赞。 冯茜莺回到房间，拿出课本和考卷开始订正，过没久，听到冯谦人和冯岳的交谈声。 “茜莺她…….”声音往楼下客厅走，一下就变得模模糊糊。 她想听，但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打开手机发现洪茉莉在线，立刻传讯息求助。 [好友]茉莉芳香：客厅有植物吗？或是鱼类什么的。 冯茜莺楞了一下回道：“有一盆九重葛。” [好友]茉莉芳香：恩，就用那个了，一会下去把它变成你的的使魔吧，包准它连两个人吐出的二氧化碳也交待出来！ 冯茜莺手微微抖着：“怎么作？” [好友]茉莉芳香：用自己的血在九重葛上刻上魔印，然后帮它浇水，跟它介绍一下自己，尽量讨它信任喔！嗯嗯，就那么简单，问完话后记得好照顾它，也许会结出一些不错的魔物喔～ 冯茜莺放下手机，靠在门板等两人结束对话，不久，冯岳去洗澡，冯谦人回房读书，冯茜莺立刻打开房门，偷偷下楼，把那盆栽九重葛拿了上来。 第四十七章 九重葛 不久前主妇们流行养盆栽，许依林听了左邻右舍的推荐，跟着买了蔷薇、香草、兰花、九重葛等有的没的观赏花卉，决心要作一个心灵手巧的气质主妇。 但这类花卉本来就不好养，许依林一忙起来，也就忘了浇水施肥，过不久只剩下那盆生命力旺盛的九重葛，其余的就一包垃圾袋清了。 冯茜莺把那盆九重葛放在自己书桌上，九重葛耐旱，虽然时常被忽视，但离生长旺季过不久，九重葛还是长得好好的。 只见它绿叶丛生，枝条交缠，几乎是要攀出小小的盆栽外，连容器的边脚也瞧不见，这种爬藤植物一旦忘了修剪，就会变得非常可怕，冯茜莺拿上时还犹豫了一下，怎么不像观赏盆栽，倒像一团绿色的鸟巢， 九重葛身上有刺，冯茜莺打量着它，转了盆栽没几下，右手立刻被刺出一滴血珠。 她想说也正好，在血珠凝固前，便抽了一根扎在外套上的大头针，沾了点指尖上的血，拉了九重葛其中一条枝叶，找了一片较大的叶子划上自己的魔印。 冯茜莺这次总算看清魔印怎么运作了，先是红光一闪，叶上的五芒星突然往右一偏，其中一个尖角指向自己，瞬间成了逆五芒星，冯茜莺不禁睁大眼，原来魔印还附自动修正功能阿！ 魔印安好位置后，红光再度出现，这次却是慢慢亮起来，像是在温水煮青蛙的节奏，冯茜莺开始有些不安。 九重葛依然没什么变化，但随着红光越来越强，最终还是将它完全吞噬，彷佛笼罩在一团血雾，景象相当可怕，冯茜莺都不敢看了。 她偏过头，暗自祈祷自己没害死这株无辜的植物。 不知过了多久，红光渐渐消退，九重葛看起来安然无恙。 冯茜莺拿起准备好的一杯清水，靠近那盆九重葛，往绿叶中心浇下，同时颤颤开口道：“我、我叫冯茜莺，是一名魔女，如果你愿意作我的使魔，我会好好照顾你，每天帮你浇水，施肥、抱你去晒太阳！所以请作我的使魔吧！” 说完，冯茜莺突然觉得不太对，她这是在求婚？还是在施咒阿？ 室内一片寂静，忽视方才的红光，一盆九重葛就好端端在书桌上，什么异状也没有，倒是自己的声音隐隐有回音，冯茜莺有点尴尬。 她不死心，打开台灯，想仔细研究那盆九重葛，结果左看右看，都瞧不出什么东西来，魔印也是好端端印在叶片上。 冯茜莺失望了一下，就在她拿起电话想打给洪茉莉，顺手关掉台灯时，突然一道稚嫩细小的声音出现在脑中。 “别关拉…好久没晒光了阿。” 冯茜莺猛然转头，眼睛直直瞪着那绿意盎然的九重葛，好一会，她拉了拉自己的耳朵，确定没卡什么东西后，才努力镇定下来，对着盆栽认真道：“你愿意做我的使魔吗？” “………”那像孩童般的声音沉吟一会，然后无辜道：“什么是魔女？什么是使魔？” 冯茜莺恍然大悟，对方不过就一株植物，不可能无师自通了解那么多事。 不过她很快有了主意，语气一转，亲切温和道： “使魔就是我给你阳光和水，你告诉我一些事，比如说方才有两个男人说话，你可以告诉我他们说了什么吗？” “阳光和水吗？好阿！不过你可别像上一个一样忘东忘西喔～” 那声音又细又小，彷佛是小孩捏着鼻子说话，分不太出性别，冯茜莺下意识把对方想成一个可爱的小孩子，心不禁软了几分，语气越发温柔道：“姊姊说到做到，为了方便称呼，以后可以叫你小九吗？” “嗯嗯～”九重葛对名字没什么概念，但听到阳光和水，枝条上的绿叶不禁轻盈摆动，它的声音稚气十足道：“你说想听哪一个？是一个说话的还是两个说话的？” 冯茜莺微微蹙眉：“一个？” 九重葛以为她的意思就是一个，立刻欢快道：“虽然听不懂，但我可以原话传达，她说我已经结婚了，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之前只是意外，你如果敢破坏我的家庭，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冯茜莺先是楞了一两秒，接着脑袋一轰，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九重葛，不敢相信会听到那么劲爆的东西。 “你没说错？这是谁说的？？”她冲到桌前，上下打量着九重葛。 但绿油油的叶子是不会有任何表情的，就是那声音还是天真无邪得很，娇滴滴道：“就是上一个阿！老是说要帮我浇水却忘掉的那个阿！” 冯茜莺浑身止不住颤抖，她好歹也有十四岁了，狗血伦理剧也是看过几出，没想到现在就在自己家里真实上演！ 许依林怎么会………冯茜莺靠着桌椅，心底止不住作呕感，她用力抓了抓头，努力想忘掉方才听到的话，大概甩下一些头皮屑了，九重葛不由得关切道：“你在传拨花粉吗？” “两个人的！！”冯茜莺心乱如麻，她努力镇定下道：“讲两个人的给我听！” 九重葛看她“授粉”那么辛苦，心下同情，也很爽快道：“嗯嗯，没问题，有一个说好高中才有好师资，我们必须给茜莺好的环境，她大学才有更好的可能。另一个说茜莺的成绩一直不好，一中是没指望了，干脆让她考远点住校、早日长大也不错。那个又说她才不到十五岁，住什么校阿，不过要上一中还真是勉强，爸就不想办法，看是要捐什么钱，让茜莺直接上去。先不说茜莺的未来，爸要想想这事关面子，这栋大楼的孩子有哪么不是上一中的，如果茜莺随便考上一个乱七八糟的技校，被人带坏……” “好了。”冯茜莺出声打断。 九重葛没觉得什么不对，当少女将它端起，放在外面的窗台时，还不忘挥了挥叶片道谢：“谢谢姊姊，我终于可以长大了！嗯嗯，下次一定要开花！” 冯茜莺回到椅子上，桌上是那张签完名的成绩单，她看了一眼，扫到蓝婉容和沈欣仪的名字，分别在第五和第二十三。 蓝婉容成绩不错，她是独生女，家教很严，家里投了很多资源给她，才艺班和补习班轮着上，深怕她不出息。蓝婉容虽然累，但从偶而聊天中可以听出她深爱自己的家人，很想要满足父母的期待。 而沈欣仪就一个富二代，家里三个姊妹都是掌上明珠，她功课不好，沈父有钱就让她去学音乐画画，她也有天赋，时常代表学校在校际赛得奖，比起蓝婉容默默努力，她又更加风光张扬一点。 她们两个明明是截然不同人物，却意外投缘成了一对好朋友，冯茜莺之前还觉得很奇怪，看着蓝婉容扮起父母教训沈欣仪的学业成绩，她不懂到底是什么共通点联系着两人，但现在，她突然隐隐明白了，她们共同拥有的就是自己没有的东西。 她没有那样的东西，所以她必须自己努力、自己去争取，不用妄想什么永远的避风港，她的存在只对自己有价值。 冯茜莺静默了好久，直到听到九重葛呜呜声才回神，它的枝叶被风缠在蜘蛛网，只能呼叫冯茜莺来帮它挣脱。 开学日一过，国三生的课业又开始加紧，老师除了赶进度，就是复习以前的内容，大家在一二三年级的课程跳上跳下，忙得焦头烂额，偏偏毕业旅行就定在九月底。 李老师看班上状况太多，有一度竟在家长会上想说服家长集体取消毕业旅行，但全年级都去，只有二零五班不去太奇怪，所以最后这个偏激的方案被取消。 冯茜莺完全不察觉到班上的变化，只是一个劲地埋头苦读，毕业旅行？抱歉，她不认为自己和这个班会有什么美好的回忆，还不如趁这几天补强新进度呢。 于是在毕业旅行调查同意书发下时，冯茜莺立刻替冯岳勾了不同意。 虽说没有义务规定，但不去的同学还是必须来学校报到，冯茜莺带着一迭参考书乖乖去了，一间教室，各班的同学凑成一堆： 冯茜莺找了位子就安静坐下来自习，没过多久，突然有人轻敲桌面，她抬头，嘴巴瞬间张成o字型。 少年墨发白肤，气质温文，简单的制服长裤衬出他宽硕修长的身段，光是站在那就像是来应征校园爱情片的男主角，冯茜莺立刻用课本把脸遮住，不想理他。 少年修长的手指拉开了书，他蹙眉无奈道：“我说过让我帮你。” “你怎么在这？”冯茜莺有气无力看了他一眼。 “跟你一样，”洛雪芹耸耸肩：“我不属于那里。” “哼！”冯茜莺不屑哼了一声道：“亏大家还帮你打抱不平！校花小姐～” 洛雪芹没理她的嘲讽，找了旁边的位子就坐下，对她来说，那些不过是可利用的工具，她最烦和一群工具陪笑卖好。 不过……..洛雪芹偷偷看了一眼冯茜莺，她皱着眉头，嘴巴念念有词，一手继续在参考书上画笔记。 洛雪芹嘴角微微下垂，她知道她最近心情不好，不然一向不爱念书的她怎么会突然一头热栽进书海里，肯定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她不说没关系，她可以静静陪着她。 两人的关系似乎走入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冯茜莺在做习题，洛雪芹也不插手，只是在对方百思不解时指点几句，冯茜莺装作没听到，但还是一下就解开难了半天的题目。 比起冯茜莺的刻苦勤学，洛雪芹表现得就让人眼红了，她拿着一本侦探小说一看就是一整天，甚至还能分心看几眼指导冯茜莺功课，只能说天份这种东西是看缘份的，不会因为你是不是心机婊而少给多给。 九月底已经完全步入秋天，国三的毕业旅行地点是在南方的垦丁，这个季节也刚好，南方气候怡人，倒是北方天气转冷、落叶凋零，怕冷的冯茜莺浑身包着紧紧来学校自习，心底还真怀念那怕热不怕冷的人鱼魔药， 天气越来越冷，热量的摄取也越来越大，食欲之秋这么来的，冯茜莺心情不好就爱吃，这下双重效应，她变得比以往还贪甜，写作业写一半，面包和巧克力拿起来就开始啃。 洛雪芹一向不爱吃垃圾食物，见她这样不禁频频蹙眉，之后几日索性就带了自己做的饼干给冯茜莺替代。 冯茜莺贪甜，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直到隔壁班的女同学突然问她：“你们是男女朋友阿？” 冯茜莺才惊觉不妙，立刻疏离洛雪芹，但对方却误会了，以为冯茜莺腻了，便开始从水羊羹、果冻、杯子蛋糕一路变花样诱惑冯茜莺，只差没有建一座糖果屋把冯茜莺哄进来。 毕业旅行很快就结束了，国三一回来就要面临第一次的模拟考，李老师特别紧张，恨不得把教室钉死，最好大家都住在教室算了。 同学们忙得焦头烂额，只有几位好事的女生注意到洛司晴和冯茜莺逐渐融洽的关系，消息传到李老师耳里，李老师正关注冯茜莺突飞猛进的进步，对那些谣言根本不以为意。 第四十八章 火球 自九重葛爆出一个大秘密后，冯茜莺几乎不敢面对许依林，在家里都是尽量避着走，以免被对方看出端倪。不过基于为人子女的立场，她决定再去买几盆植物来监视家里的动静。 出去转了一圈，她一下买回了两盆迷你蔷薇，还没开花，不过看了开花的照片，冯茜莺心动了，一红一粉，像对娇养的姊妹花，摆在一起开花一定特别漂亮。 她把两盆蔷薇烙上魔印，但两盆一模一样，冯茜莺很快就搞混了，只能把其中一只一直问东问西的话捞取名叫蔓蔓，另一只文静温柔的取名就叫月季。 两盆蔷薇分别放在客厅的隐密处，一直叽叽喳喳的蔓蔓就放在电话旁边，方便监视全家人的言行；而月季不急不燥、安稳守成，冯茜莺决定把她放在阳台外，靠近夫妻俩卧室那里，以便能偷听到许依林的私密电话。 家里的事暂时搁着，倒是学校平静许多。 二零五班因为状况连连，家长和老师都盯着紧，所以也没人敢乱来，冯茜莺的校园生活终于回归正常。 模拟考成绩下来，冯茜莺维持在最好的十五名，李老师看她恢复常态，心里点头认为都是洛司晴的功劳，把几个造谣女生捉出来骂了一顿，那些风言风语这才渐渐平息。 好不容易考完，同学们正想放松几日时，没想到一位意外的人突然来造访二零五班。 许久不见的张建树拄着拐杖来到班上，却不是来回归，而是来道别的，班上男男女女围着他，纷纷询问他和吴凯的情况。 张建树的状况算好，器官衰竭只割了一颗肾，吴凯比较惨，绝食将近一个礼拜，心脏衰竭差点没命，好不容易救回来了，两颗肾却也这样废了，现在还躺在医院等器官捐赠，看是两、三年都不出了院。 而现在张建树一张脸清瘦苍白，似乎是大病初愈，说是方才出院，父母来学校办理休学，准备回乡下老家静养一年，没办法和大家一起升上高中，觉得很遗憾，然后一群人围在他身边叹气哽咽。 前不久吕诗惠和萧佳琦才刚离开，现在又得知要在失去两位同学，不少感性的女生都红着眼睛哭了出来。 “以后常回来看看。”林冠风代表班上给了他一个拥抱，不少人都热泪盈眶，李杰晟也拍了拍他的肩膀，浑然不知命运与他擦身而过，自己差一点也会落入同样的田地。 另一头，冯茜莺正听着洛雪芹讲解一道数学题目，完全没有注意到前面的动静。 在张建树来后不久，班上陷入一种天下无不散筵席的感伤，有人向班长提议要补办中秋节的班烤，其实以往两年都有这项活动，但因为李老师近日对班上管得很严，所以暂时取消，不过现在已经有五位同学走了，不少人希望能够重新活络班上的感情，中秋烤肉就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李老师知道后虽然忧心忡忡，但又觉得这不失为一个活络班上士气的好方法，挣扎了许久，在经过几个家长同意后，也就交待给班长和副班长去办了。 冯茜莺原本是不想去的，但蓝婉容和沈欣仪都要去，还邀她组三人一起烤肉，冯茜莺想想决定还是合群一点，三人在下课分派了工作，到了礼拜六下午便一起提着用具兴冲冲地来到学校附近的空地集合， 这次大家很合群，除了找不到组的马宜贞，班上人几乎都到齐了，包括洛雪芹，她和刘东健几个男生一组，也是第一个把火点着的组别，其他像是女生借了点/火/枪试了好几次，木炭就是一点星火也不出来。 冯茜莺三人这也陷入胶着，点/火/枪补了好几次瓦斯都没效果，最后冯茜莺灵机一动，趁着两人去求助时，偷偷用打火机施了火灵咒，一下就燃起了木炭。 当然，她没忘记秦思虹所说，事先就对着手上的小火苗命令：“以怒火之名，只允许你燃烧植物和肉类的尸体。” 等蓝婉容和沈欣仪回来，冯茜莺已经开始在铺肉片刷烤肉酱了，两人惊喜不已，直围着冯茜莺拍手称赞。 一盘烤吐司夹肉片最先出炉，三人一边吃一边嬉戏，附近其他还没有点火的女生组看得眼红。 黄雅婷最先按捺不住，她早就听到冯茜莺和洛司晴的事，冲动下跑去质问洛司晴，对方冷脸不理她，黄雅婷将一切都怪在冯茜莺身上，觉得她心思歹毒，害了洛家一对龙凤。 冯茜莺和朋友聊到一半，只见黄雅婷站在旁边，冷脸看着她们，蓝皖容没心眼，看黄雅婷那组还没点火，便好心道：“雅婷，要借火吗？” “恩！”黄雅婷顿时起了主意，立刻露出甜美的微笑，在蓝皖容的同意下，拿起火钳往火堆里乱拨，还一直用木炭压住火苗，明显是故意要把火弄熄的。 但任凭她怎么弄，火焰就是没熄灭，反而因此燃烧得更旺，差点要把肉烤焦了，沈欣仪见了不禁蹙眉道：“够了吧！你是来借火还是灭火的？” “等一下！”黄雅婷狠了心，铁钳用力往火焰中心戳，似乎坚决要得手。 冯茜莺蹙眉，突然右手一热，同时，烤肉架下的火焰咻地一声迸发开来！ 火光急窜而上，宛如一道爪子沿着铁钳攀上黄雅婷的手臂，黄雅婷反应不及，整只右手臂瞬间被急速窜出的火光吞噬。 “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阿！！！！！！！！！！”黄雅婷面色惊恐，眼睁睁看着右手惨遭火吻，一下就烧得皮焦肉绽，周围的人注意到动静，立刻响起此起彼落的尖叫和求救声。 “住手！” 眼看着火焰有继续吞噬的意图，冯茜莺脱口喊出，正凶猛吞噬少女手臂的火光顿时一楞，随即退下乖乖缩回炉子里。 场面太突然混乱，没人注意到火焰有什么异状，只是忙着把右手重度烧伤陷入昏迷的黄雅婷抬去冲冷水，大家都凑上去关切帮忙，只剩下冯茜莺傻傻站在原地， 她僵硬地转头，目光落在烤肉架上，火还在烧，黑漆漆的木炭缝隙间有一簇可爱的小橘光，一闪一铄再无辜也不过，冯茜莺愣愣盯着它瞧，正想说什么，突然一个拉力将她往后拉。 少年穿着清凉的汗衫，大概是因为烤肉而浑身是汗。他面色潮红，紧张地打量了一下冯茜莺，确认她没事后还不放心道：“没烧到你吧？” 冯茜莺正关注于方才的事上，便敷衍了她几句，没想到洛雪芹鸡婆心起，硬是要拉她去厕所冲冲，冯茜莺没好气道：“去女厕你也要一起阿？” 洛雪芹皱眉，她已经很久没在想性别的烦恼，被对方这样一激，只觉得热脸贴冷屁股，面色一沉就离开了 冯茜莺见她走了倒是松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烤肉架，喃喃道：“还是灭掉好了……..” 这句话才刚落，那簇火光突然一抖，随即化成一颗不过老鼠大小的小火球，从木炭中跳了出去，竟是往别处跳逃而去，灵活的动作跟兔子有得比。 冯茜莺看得目瞪口呆，反应过来，见四下无人关注，急忙跑去追赶。 但火光跳得极快，一下就不见踪影，冯茜莺追到空地杂草密布处，不得不放弃，一个人遵在地上喘气。 她想了半天，还是不明白是出什么问题，那簇火光像是有了生命，竟然自主对黄雅婷发动攻击。 冯茜莺还记得那时的感觉，就在铁钳刺入火心时，她分明感觉到一股生命受到威胁的愤怒，随即火光四射，然后黄雅婷就出事了。 所以是，那火……有了生命？ 冯茜莺下意识要伸手拿手机向洪茉莉求助，但手机放在方才的凳子上没带来，她左顾右盼了附近，只有几颗歪七扭八、没人在顾的行道树，地上轮胎等废弃物堆在一起，全是杂草丛生，压根看不到半点火光。 冯茜莺努力镇定下来，她思忖片刻，突然下了主意，找了一根落下的树枝，一边像拿饵食一样往前晃了晃，另一边嘴上轻声道：“乖乖呀……出来吧，我是你的魔女，记得吗？是我叫你出来的阿！” 事情比她预料的简单许多，话才刚落，轮胎旁，一簇火光就这样一上一下跳了出来。 彷佛一只小心翼翼的小老鼠，它先是在原地跳了一会，确定冯茜莺没恶意后，才凑近了一点、然后一点、还是一点，冯茜莺耐下性子，等它凑近。 毕竟是赋予生命的人，算是半个母亲，小火球只觉得冯茜莺和方才那些人不一样，越是靠近她自己就燃烧得越温暖，忍不住想更靠近一点，于是不一会就跳上了冯茜莺伸出的树枝上，浑身一闪一烁的，毫不掩饰对她的喜欢和亲近。 冯茜莺壮起胆子，小心把它凑近瞧，小家伙安定在树枝上，光芒收敛，乖巧地燃烧着。 连点个火都能搞出这妖蛾子………冯茜莺心中完全没有惊奇，只有无限忧伤，这再次证明了秦思虹的警告。 “唉……”母子连心，冯茜莺一叹气，火苗感知到主人的情绪，立刻收起身子，缩小成几乎看不到的星火。 冯茜莺一看，不免心疼，最后还是安抚道：“你躲在树枝里可以吗？我带你回家。” 黄雅婷被送去了附近的医院，李老师气急败坏赶来，于是烤肉会草草就散了，冯茜莺小心把树枝收进口袋，确定有空气流通可以让小火球继续燃烧后，才搭上回家的公交车。 不是不害怕火球一个失控把自己也烧了，但大概是因为火球诞生于自己，冯茜莺能清楚感觉到火球对自己不但没有丝毫恶意还有满满的依赖和亲近。 这是从没有过的体验，冯茜莺突然觉得自己像妈妈带孩子，心中有一股无法忽视的责任心，大不了就养在瓦斯炉里吧！ 第四十九章 好转 冯茜莺将小火球的事告诉洪茉莉，对方正在查人类使魔的事，又从冯茜莺那听到新的怪事，一下也回答不出什么。 “使魔？应该不对呀，火焰是有生命的物体吗？”洪茉莉在电话另一头显得困惑不已，随后又是一阵翻书声：“不会是不小心召唤出某种精灵吧？对了，你施火灵咒干么？” “烤肉。” 冯茜莺不太好意思。 “…………” 洪茉莉大概在扶额叹气，只听她无奈道：“应该就是了，召唤需要祭品，火焰和肉都是能量的贡献，大概是把你火灵咒当成祭品，不小心降生在人间了吧。” “精灵？你确定。”冯茜莺诧异不已，她看着书桌上的小屋烛台，那是她帮小火球添购的，是一间漂亮的绿色小屋造型，有小窗户和小门可以透出火光，小火球就呆在里面的灯盏一闪一铄，从那里透出温暖稳定的黄光来看，它应该是很喜欢。 “不确定，具体的还是等你找一天带它来看看吧，”电话那头有书本碰撞声，显然洪茉莉为了她伤透脑筋：“对了，如果可以，能顺便把你那位朋友带来吗？” “阿？”冯茜莺反应过来，立刻否决道：“不行阿！要是被她知道，我不被整死才怪！” 洪茉莉不以为意道：“你是魔女怕什么！” 不同于之前看洛雪芹笑话的嚣张，她无奈坦白道：“和你说实话吧。对方其实也算是某种程度的“魔女”，之前和你求的药水和咒语与有一半都是在对付她的粉丝和爱慕者，现在她变成男人，魅力不减，大概也已经有一批死忠女护卫了。” “啧啧………女生争风吃醋的确很麻烦阿，你知道魔女们一般怎么对付这种状况吗？” 洪茉莉饶有趣味说道。 对于魔界的事，冯茜莺自然好奇追问：“怎么作？” 她立刻轻笑道：“我在替你找资料看来的，还真和使魔的事扯上一点关系。就是曾有那么一位男人坐享齐人之福，好不逍遥，却不知道他的两位女友都是魔女。东窗事发后，两位魔女也没打起来，反正都喜欢那身外皮，干脆就把使魔种在男人身上，谁需要就唤他来，反过来把他当成享乐的工具，哈哈，太妙了。” “种使魔？”冯茜莺觉得这应该不是什么好意思：“不会触犯什么法吗？” 洪茉莉泰然自若道：“那是一段女巫的野史，现在当然不允许。” 冯茜莺想到最近接二连三的事，不禁有些烦躁道：“先不管人类使魔，那只新的我到底该拿那个怎么办？” “养着呗！”洪茉莉又是吊而啷铛道：“小心别烧掉屋子就好！” 冯茜莺叹气，就知道她会这样说，两人又约了见面的时间，但顾虑着正义魔女的眼线和学校的课业，半天都瞧不拢，只能暂时搁下。 黄雅婷的事很快就带过去了，每个人都看到是她自己在“玩火”，如今她一只右手二度烧伤，根本拿不起笔，不得已只能休学回家静养，打算后年在考高中，三零五班至今走了第六位同学。 冯茜莺下意识无视这项消息，小火球在她的照顾下渐渐安定下来，没有再发生类似黄雅婷的事件，就是九重葛很不喜欢它。 九重葛曾举着烧焦的叶子，向冯茜莺细声抱怨某只老是想“吃”了它，冯茜莺想了想，便拿了一些木炭和肉片喂小火球，对方这才不再去找九重葛的麻烦，之后的日子倒也相安无事。 自火灵事件后，十月初，洪茉莉主动打给了冯茜莺，但不是使魔的消息，而是关于万圣节举行的魔女大会。 魔女大会半年一次，分别在五月和十月。在那里，节制魔女秦思虹会正式将各个城市的守护权完全交接给正义魔女湘南，所有城市的使魔也已经换成了正义魔女的手下，而节制魔女的力量受到季节限制，鸽群渐渐退出了城市，往温暖的乡下移动。 洪茉莉严正警告冯茜莺要她停止一切魔法的使用，她甚至用深海争霸的狂战士来形容湘南，简而言之就是遇上她你会很惨就对了，冯茜莺听得是胆颤心惊。 不过如今课业加紧，冯茜莺也无暇顾及魔界，她全心全力放在明年的大考上，所有关于魔法的东西都收起来，完全恢复成一个普通的国中生的生活，只是偶而会打给问问洪茉莉关于使魔的事情。 时季悄悄进入寒冬，冯茜莺原本怕冷的体质因为小火球的存在得到改善。 她买了一个透风的小铁罐，里头放一些木炭和树叶，将小火球装在里面随身带着保暖，效果非常好，往年秋冬换季流行的风寒冯茜莺完全没染上，倒是班上有不少同学中镖，纷纷病倒请假，三零五班原本就减少的人数现在更是寥寥无几。 除了小火球外，冯茜莺只有使用过一次魔法，就是在冬天的运动会上。 没办法，班上女生自愿太少，抽签刚好抽到她，冯茜莺忙得追课业哪有时间练跑，但又怕跑得太难看再度顾人怨，于是冯茜莺抱着“这才不是作弊是魔法”的心态调配了一瓶风元素混合火元素魔药。 本来应该是很普通的增速和增力剂，但不知道是不是月光照太少，药力太霸道，冯茜莺喝下去后，竟然一路从倒数第二跑到第一名，花不到几秒，三零五班一下逆转成了第一名，跌破众人的眼镜。 班长上去领奖，大家也不知道要不要高兴，是沈欣仪和蓝皖容起头，大家才开始围着冯茜莺欢呼，冯茜莺带着微妙的心情接受了众人的追捧，然后………然后她就被秦思虹叫去办公室骂了一顿。 秦思虹虽然一直盯着冯茜莺，但她的力量的确在衰退，冯茜莺发现她上课常常面露疲惫，以前可能没注意，但现在她很快就能感觉到对方的虚弱。 如今离夏天越来越远了，冯茜莺虽然没那么严重，却没有再出什么魔力失控，魔印也不会再三不五时冒出来，显然是被季节转换抑制了不少。 一下就到了十二月，冯茜莺前四次模拟考都进步很大，从十五名正式上升到第十名，在班上委靡的士气中格外耀眼，一直紧绷着脸的李老师大为振奋，要她一口气将目标设在二中。 冯茜莺将成绩单拿给冯岳签，对方楞了一下，还仔细对了两遍，最后点点头硬挤出一句：“看还有哪科不行的，就去补习班补起来。” 冯茜莺心中没有高兴只有同情，爸，你头上的绿帽好刺眼阿…….. 洛雪芹那厮还死不要脸，硬是拉冯茜莺去庆祝，她赢了林冠风，成为班上第一名，校排第二，仅次于一个超级资优生。 洛雪芹大概有心炫耀她的近况，她带着冯茜莺参观了自己的新家，郁咏荷也因为之前的事把她当成座上宾招待。 冯茜莺无聊到处看看，发现理发院生意的确不错，郁咏荷似乎正筹划开分店，她忙得要死，随便拿了水果和点心，又丢了几张大钞让洛雪芹带冯茜莺去吃好料。 冯茜莺看着郁咏荷急急忙忙的身影，不禁奇怪对方怎么一点也不担心未成年男女混在一起？像冯谦人虽然没有再那么神经质，但也对自己每日的行程有所警戒。 他已经很久没在追念“他的小芹”，显然还对洛司晴的事怀恨在心。 当进到洛雪芹现在的房间时，冯茜莺揉了揉眼，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蓝色整齐的空间，素色的单人床，满柜的书本，干净的书桌，还有晾在窗户外的运动衫和球鞋。 冯茜莺立刻退出去蹙眉道：“你叔叔还是谁的房间阿？” “就是我的。”洛雪芹的脸一下红了，这是她第一次邀别人来家里玩，以前因为家境不好，所以即使是冯茜莺也没到过她家，但现在不一样，她急切让冯茜莺看到她的改变。 “可以用吗？”冯茜莺一下就找到笔电，嗯嗯，asus的四核机，最适合用来玩游戏。 洛雪芹虽然不太愿意，但还是给她笔电的密码，结果冯茜莺一整个下午都用笔电打游戏，压根没理会这家的主人。洛雪芹在旁边闷闷看着，不时想说些话，还会被冯茜莺不耐烦打断。 洛雪芹看她一直在和一个叫茉莉芳香的人打屁聊天，心中不禁有些愤愤，那个恶心的比基尼辣妹图是怎么回事？明明旁边有一个活跳跳的真人，她偏要去跟网络上的虚拟人物聊天！ 洛雪芹默默记下屏幕上的游戏账号名和帮会名，心中有了另一个主意。 冯茜莺从洛家回来，冯谦人没多问什么，只是买了两份便当等她回来。 冯茜莺以为一切的情况在好转，但过了几日她很快就发现不对，冯谦人对自己的态度明显趋于冷淡，也不是之前的厌恶和嫌弃，就是开始有意避着自己走，不时看她的表情还有些闪躲，似乎在隐瞒什么。 冯茜莺忙着准备接下来的第五次模拟考，一时也无暇顾及，直到冯岳叫她请假他才猛然想起来。 十二月十七号，是乔雨嬅的祭日。 第五十章 墓场 十二月十七日，许依林借口娘家有事先回去，冯茜莺看着她匆忙打包，心底隐隐存疑，但月季和蔷薇没再听到她和那男人的来电，想想也是冯岳和她的事，只要不是谋财害命，那就让两个人自己解决去。 于是剩下三个冯家人坐上车，慢悠悠地开往远在市区郊外的墓园。 冯岳是驾驶，他一路专心开着车，连广播都没有放，坐在副座的冯谦人一手拿着英文小本，口中念念有辞装着认真，后座唯一坐着的冯茜莺默默戴上耳机，随便转了一首音乐。 车内一片死寂，一家人同车，不同心。 路上经过花店，冯岳买了一大束百合，冯茜莺看了一眼，白色的，她立刻低下头。 余雨嬅是排行第三女，来看她的还有余家两老和两个舅舅，以及另外几个比冯谦人大的表哥表姐。 余雨嬅生前信的是基督教，所以被葬在西式的墓园，一片望去都是简洁平面的墓碑，修平的草地被黑色栅栏围出一个个开放的空间，四周的墓园没有什么人，只有冯余两家的人聚在一起。 余家大人面色格外沉痛，而冯岳不知道听两位舅舅说了什么，他摀住半张脸，似乎在遮掩什么；旁边快和爸爸一样高的冯谦人很安静，他小心把百合花摆好，望着墓碑不知道在想什么；余家几个表哥表姊和冯茜莺都不熟，他们围在冯谦人身旁轻声安慰他，根本也没注意到另一边陌生幼小的堂妹。 冯茜莺远远站着，一种淡淡的荒凉感袭上心头，她深深感觉到那种格格不入，她和他们都不同，她对乔雨嬅没有任何记忆，只是从小就常有人暗示自己必须为乔雨嬅的过世负责，所以对于这个未曾谋面的母亲，她很难留下什么美好的幻想。 冯茜莺看着身旁排列的墓碑，上面有很多不同的名字，不知道魔女死后是不是也和普通人一样………… “呵……” 冯茜莺听到声音，猛然往后转。 本来只有他们的墓场上不知何时多了另一个人，一个身穿黑衣的少女亭亭玉立。 她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墓碑，手上是一束艳放的牡丹，不过现在是冬天，大概是特别从温室买来的，就是冯茜莺觉得牡丹出现在墓园这种地方有些刺眼、不太合适。 黑衣少女跪在墓旁，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将牡丹花数分成好几把，依序放在五个并列的墓碑旁，冯茜莺虽然知道不该多管闲事，但看了也不免咋舌，这、这是什么悲惨的身世？ 注意到冯茜莺的目光，黑衣少女侧头，露出一张清秀的侧脸，模样很是乖巧，就是轻眉淡目，看不出有什么感伤的情绪。 “你好？”少女微微一笑，示意她上前，冯茜莺注意到她有一双神采动人的眼睛，非常漂亮，她小心往后瞧了一眼，见冯岳他们还在说话，便小心过去了几步。 “打扰你了。”冯茜莺老实地道歉，方才自己的行为并不礼貌，尤其在这种场合。 对方听了却是轻轻一笑道：“没事的，你很好奇吧？” 冯茜莺状似不解，少女的头往墓碑的方向弯了弯道：“没错，这些都是我的家人。” 冯茜莺不禁心一沉，但对方却是不以为意，指着最右边的墓碑开始数过来道：“这是我奶奶、爸爸、沐阿姨、大姐和二姐。” “！？”冯茜莺忍不住看了一眼，果然抬头都是李姓，她立刻觉得不敬，赶忙往旁边瞄去。 真的是全家人都……. “怕什么？”对于冯茜莺的不自在，少女挑眉轻笑，彷佛是觉得她大惊小怪：“他们死了，李家的财产全是我的了，明天新公司股票上市，想说来看看他们怀念一下。” 冯茜莺瞪大眼，怀疑自己听错，但少女继续旁若无人道：“还真不轻松呢。爸爸偏心沐阿姨，想把财产都留给大姐和二姐，连妈妈留给我的也不放过，真是过份阿……. 谋财害命？豪门惨案？冯茜莺下意识往后退，不是她爱胡思乱想，而是少女说出的话太过诡异。 她的侧脸无辜白皙，下一句却更是惊悚道：“不过现在一家人都在地下团聚了，只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还是很过份呢………” 冯茜莺忍不住往她手腕瞄去，本来只是无意识的乱想，却是怵目惊心，一圈白色的带子几乎快融入苍白的肤色，冯茜莺大惊失色，双脚微微发抖。 “恩？”少女注意到她的目光，竟是举起手掠了掠发，表情无比自然道：“你在看这个呀？振科精神病院，听过吗？我大姐费了好大的心思才把我送进去，不过我还是逃出来了。” 冯茜莺仓促低着头：“抱歉，我家人在叫我。” 直觉惹到不好的人物，她急忙转身离开，一下就把少女甩在后面，可是等走到了离自己最近的冯谦人时，冯茜莺突然发现不对了。 只见冯谦人表情死板僵硬，抚过花束的手在空中凝固下来，身体彷佛被人架起钢架，动弹不得，身旁几个表哥表姊也都笔直不动，像几根柱子一样忠诚地围在冯谦人身旁。 冯茜莺往其他人看过去。 余爷爷的拐杖笔直落地，满布皱纹的脸彷佛石膏像僵硬粗糙；而余奶奶和两位叔叔则一直停在擦泪的动作；对面的冯岳的手在空中伸到一半，嘴巴张开，似乎正在说什么，一颗晶莹如拇指大的珠子停在他嘴盼旁，同时脸上干涸着一道泪痕，四周彷佛有薄雾在他们之间升起缠绕。 时间，暂停了………？ “你是来看你妈妈的吧？”少女的声音从后面响起，伴随着诡异的薄雾升起，冯茜莺背部已经被冷汗染湿，脑中自动将墓园、薄雾、诡异事件和来路不明的少女凑在一起，恐怖电影的配乐同时在耳边响起。 她僵硬着转过头，只见那个清秀高挑的黑衣少女正站在她身后不过几尺，手腕上的白色带子随风飘逸，她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她，一双眼睛纯黑，没有丝毫的白。 冯茜一愣，顿时明白过来，她不动声色地握了握口袋里的小铁罐，确认小火球感觉到她的暗示，才缓缓开口道：“你是谁？” 少女无视她的战战兢兢，她依旧面无表情，目光却是直直看进冯茜莺的眼底道：“我叫李歆，不过名字对我们并不重要吧？” “你也是魔女？”冯茜莺眯起眼，但很快想起洪茉莉的警告，她往另一边口袋伸手，希望能按到手机。 李歆终于注意到她的紧张，但还是云淡风轻道：“都说是同行了，用得着那么警戒吗？” 一滴冷汗没入脖领，冯茜莺紧皱着眉：“你对我的家人对了什么？” “只是暂时停止他们身上的时间而已。” 李歆不以为意，彷佛冻结住六个人只是小事一件。 不确定对方是敌是友，冯茜莺紧紧盯着她道：“你有什么事吗？” 李歆踏着那双黑色的高跟鞋，往前走了几步，她姿态优雅、身形笔直，显然受过良好的礼仪训练，也许就如方才谈话中的线索，她出生自一个不错的家庭。 她露出淡淡的微笑，彷佛见到小学时的同学，有些亲昵道：“就是感觉到有同伴在附近，顺路过来看一下。” 冯茜莺谨慎观察着她，脑袋还算机灵，微微咦道：“你是新生魔女？” 李歆撇了撇嘴，气质不减：“恩……我是两年前冬天诞生的，应该算是吧？需要我用那种好笑的方式自我介绍吗？” 话才刚落，她突然微微一笑，弧度完美，既不张扬也不做作，彷佛演练过上千次，左手轻拉裙摆，带着一丝优雅的讽刺，弯腰行礼道：“……恩，也是可以阿，我不知道什么鬼真名，但力量源自恐惧，呵………” 冯茜莺抽了抽嘴角，原来不是只有她觉得别扭………不、不对，现在应该要专心下来。 她强笑道：“我还没确定真名，力量源自愤怒，既然打过招呼了，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可以麻烦你将我的家人恢复原状吗？” 李歆不置可否地笑笑，突然一声厉啼划破天际，两人的注意瞬间被吸引去。 只见不远处的一座天使雕像上，一只白头褐羽的老鹰傲然挺立。 它身形矫健、脚爪锐利，给周围单调枯燥的苍白带来一丝飞扬的锐气，此时它孤立在雕像高举的石剑上，无形中更添戾气，格外醒目。 冯茜莺楞了一下，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她吞了吞口水，想表现自然，装作没看到离开，一旁的李歆却抢先道：“来不及了，它盯上我们了。” 冯茜莺心一紧。 第五十一章 追击 魔界两个主要的执法者；节制与正义，两位因应而生的魔女，一柔一刚、相辅而成。她们平衡魔力在人间的运作、避免魔女对人类肆意妄为，是魔女在人界的尺度和准则，地位尊崇，权力极大。 不同于节制魔女所饲养的灰鸽温驯亲人，爪牙尖锐的老鹰是正义魔女湘南的使魔，它们数量不多，魔力和敏锐度却远高于灰鸽，一下就能找出魔女的位置，替自己好战正直的主人引路。 想起洪茉莉的警告，冯茜莺吞了吞口水，眼睛死盯着那只老鹰，嘴上也不客气道：“明明就是你，还不快点把我家人解冻！” 李歆淡淡哼了一声：“解什么冻？必须先把那只老鹰处理掉。” 老鹰似乎是听到了，单面一只眼睛如同狙击手，死死盯着前方的两人，鸟喙如同弯勾般锐利，抓着石剑的利爪微微抽动，显然蓄势待发。 李歆见了不禁冷笑道：“果然，和主人一样都是好战野蛮的家伙！不过这样也好，不用怕它跑了，马上就地解决，等湘南来了也只剩下鸡骨架了！” 冯茜莺突然恍然大悟：“你就是她在追缉的新生魔女？” 李歆没有承认，只是不带情绪道：“牵连到你是我不对，你就躲在旁边看吧。” 说完，她起身上前，同时黑衣扬起，落入老鹰的眼底，恍若一个招手挑衅的标靶。 冯茜莺终于看清楚了，原来黑色的裙子后面还垂着一件黑色的短斗篷，现在随着她的动作，斗篷整件飘了起来，在空中轻盈地诡异。接着，宛如时间再次停隔，斗篷竟慢慢在空中变形，逐渐缩小，彷佛是泼墨沉淀，最后化成一只灵巧的乌鸦，停在李歆的手臂上。 少女黑衣飘然，手上的黑羽乌鸦眼神锐利，如同它的主人。 冯茜莺睁着眼睛看完整场变化，她再次咋舌，内心莫名激动：妈呀！好帅阿阿！！马猴烧酒！！帅死了！！ 但反应过来，她也很快往旁边撤去。 “阿法，替我掩护。”说完，乌鸦和主人同时动作，分别往两个方向逃去，老鹰高歌一声，随即羽翼一展，敏锐地往李歆的方向射去。 斗篷化成的乌鸦发现不对，立刻回头阻止老鹰攻击自己的主人，但乌鸦不过就灵敏些，敌不过老鹰的力气，于是在与老鹰缠斗不久后，就被老鹰的勾喙硬生生咬掉了头。 冯茜莺躲在一座稍微高大一点的墓碑旁，双脚微颤、不忍直视。 失去了头，乌鸦却似乎不受影响，依旧拍着翅膀扰乱老鹰，同时那颗断掉的乌鸦头在被老鹰吞掉前就即时化成了另一只乌鸦，两只乌鸦瞬间和老鹰缠斗不下，三只鸟绕着雕像你追我啄。 “加快，崩解！” 李歆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冯茜莺立刻感觉到一丝不合谐的波动。同时，远方有一座雕像瞬间崩解，石像化成无数沙烁，彷佛张开了一张淡褐色的陷阱网，随着薄雾的风向往老鹰袭去。 老鹰被沙尘搞混了方向，一时间只能拍着翅膀不断挣扎，两只乌鸦见状立刻猛攻老鹰最脆弱的腹部，不到一会内脏肠肉都被叼了出来，血淋淋的老鹰尸体砰然倒地，乌鸦很快扑上去啄食，就如李歆说过的，只留骨架给湘南干瞪着。 施完另一个时间魔咒，李歆不禁喘了一口气，她再度从暗处现身，甩了甩乌黑滑顺的头发，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同时，两只乌鸦回到她身后化成一袭短斗篷，帅气又利落，显然不是第一次猎杀湘南的使魔。 她看了一眼靠在墓碑上的冯茜莺，淡淡指道：“你现在靠着的是我爸爸。” 冯茜莺连忙起身，拍了拍衣服道：“对不起！” “用不着道歉，只是怕你的衣服脏了。” 李歆提到自己逝去的家人丝毫没有可惜，反而是带着一种诡异的轻嘲。 冯茜莺看着地上那只惨不忍睹的尸体，还心有余悸道：“没事了吗？” “恩，不过劝你还是快点离开好。” 李歆轻笑，但冯茜莺却看到了她身后一道急速俯冲的黑影，右手一热，下意识从口袋拿出铁罐，火光瞬间爆开，熊熊火焰从缝隙中迅猛窜出，一下就化成血盆大口将那只偷袭的老鹰吞腹入肚，不到几秒，地上又多了一具烧焦的鸟尸。 “…….” 李歆看着地上的尸体，抬头对冯茜莺一笑：“哇，是我疏忽了，谢谢你。” 冯茜莺看着小火球退回铁罐，发出满足的饱嗝，地上的鸟尸还在滋滋烧着，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才那只老鹰直直往李歆单薄的背影冲去，那狠劲已经不是单纯在追踪了，就算洪茉莉的警告不断在耳边回响，冯茜莺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少女在面前惨死，于是她唤出了小火球，烧了某位未曾谋面的狂战士的小伙伴。 阿，虽说烧都烧了………自己不会搞砸了什么吧？ 李歆拍了拍衣服，扬起无形的灰沙：“好了！我先走了，每整点她都会召回使魔，现在还有二十分钟，你快和家人离开吧。” 说完，黑色斗篷立刻伸长，浓雾弥漫，一下就将她全身包住，少女的形体瞬间缩小成一只黑色的乌鸦，然后拍动翅膀，慢慢朝空中远去。 变形术？冯茜莺看得目瞪口呆。 “茜莺！？”冯谦人突然拍了她的肩膀，冯茜莺回神，赶忙将铁罐塞回口袋。 大概是她的脸色太难看，一直冷漠哀伤的冯谦人不禁关切道：“怎么了？” 冯茜莺往他身后看，发现冯岳正和余家的大人说话，大家都是一脸悲伤，彷佛没有被任何插曲打断，方才…….是幻觉吗？ 大家没有待太久，因为还要去定好的餐厅聚餐，所以冯岳很快就带着兄妹上车，冯茜莺头靠着窗户，一边敷衍冯谦人的关心，另一边看着车子逐渐驶离墓园。 当他们上了高速公路的那一刻，冯茜莺不禁松了一口气，看了看手机，正好下午四点整，应该是没问题了。 远远那头，管理员送走了最后一班访客，一下就轻松下来，就当他拿出锁头准备准锁好墓园的铁门时，一个清幽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麻烦请开门好吗？” 管理员转头，对上一张严肃端丽的面孔。 他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仔细一看，那是一个非常高挑的年轻女子，大概快一米七了，与成年男子对视毫无障碍。 女子脸上带着全黑的眼镜，看不清脸，只看到她绑着马尾，头发是浅浅的鼠灰色，似乎有少年白的迹象；身上穿着白色的外套和黑色的长裤，和一个简单干练的白领阶级没什么不同，但奇怪的是她手上拄着一根粗长的拐杖，似乎是行动不便？ 管理员皱眉，总觉得在这种地方气氛有些诡异，虽然对方的打扮还挺符合墓园的场合………… 女子继续道：“请开门，我落了东西在里面。” 管理员不想为难女人，但放她进去恐怕才是麻烦，他不禁叹气道：“抱歉，小姐，墓园已经关闭了，可以请你明天中午再来吗？到时还有志工可以协助你进出。” 女子秀眉微蹙，但很快恢复成面无表情，语气有些不耐道：“请开门。” “抱歉，我真的没……” 话还没说完，女子啧了一声，手上的拐杖敲了一下管理员的头，无形中似乎有金粉一闪，管理员只觉得眼前一晃，便立刻倒地不醒，他呼吸平稳，似乎只是暂时昏过去了。 “浪费我的催眠粉。”女子嫌弃地绕开管理员庞大的身躯，显如那双黑漆漆的眼镜，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困扰。 铁门没来得及锁，女子很顺利地进去了，她跟着魔印引导的方向走，当闻到一股烧焦味时，不禁皱眉道“来晚了……..” 她遵下身，透着全黑的眼镜，先是捡起一具开场破肚的鸟尸，低声呢喃道： “直………” 蓝色的光芒乍现，老鹰立刻化成淡蓝色的粉末，女子从腰间拿出袋子，小心将老鹰的骨灰装到腰袋里，然后她站起身，往烧焦味的方向找到另一个鸟尸。 “横……”女子用同样的方法处理鸟尸，但鸟尸化成了蓝色的粉末后，却是突然红光一闪，粉末竟是着了火，一团纠缠凶猛的烈火直直朝女子冲了上来。 女子往后一退，左手的拐杖利落一挥，立刻刺穿了火焰，红色的火焰顿时熄灭，化为点点灰烬，随风散去。 女子柳眉一挑，像是明白了什么，她将袋子收入腰间，然后拿出手帕擦拭起拐杖上的尘埃，看似木制的拐杖竟隐隐粹出危险的金属光芒。 “怪不得逃那么快，还有另一个吗？……” 第五十二章 跨年 冯茜莺没有把那件事告诉洪茉莉，她不敢，她已经后悔莫及了。 洪茉莉都要她收敛魔力，以免引来对方的注意，结果她干了什么？烧掉正义魔女的使魔？ 帮助一个疑似精神病患的黑暗魔女？ 冯茜莺肠子都快悔青了，她努力想淡忘这件事，可是回到家往外套一掏，竟掏出了一张陌生的名信片，仔细一瞧，上面第一行就用最大的字写着：华赏国际有限公司，总裁，李歆，然后是联络电话、公司地址……… 冯茜莺没心情看下去，但又不敢随便乱扔，只能把名片随手扔进了抽屉。 很快就十二月底了，虽然还要准备第五次模拟考，但这不妨碍年轻学生们喜欢跟风跨年的心情，冯茜莺自然是和蓝皖容她们约好。 一放学，冯谦人来电，问冯茜莺要不要一起去看烟火，他某个朋友有车，来去地标大厦那里很方便，冯茜莺当然拒绝，现在人潮都往地标大厦去，就算成功挤进去了，烟火放完要出来就相当困难了。 冯茜莺和蓝皖容她们打算一放学就直接去学校后山等，那里的视野很好，可以远眺整幕的烟火秀，而且只有学校的学生会过去，人数不会太多。沈欣仪还偷偷打听，说是班上的学生拆成两边，一半要和同学后山，另一半要和家人去地标大厦。 沈欣仪对她们窃笑道：“去大厦那里挤的准备后悔一整年吧！” 三个女生嘻笑怒骂，兴冲冲地背着书包，打算先去超商抢一大袋零食回来。班上恢复少见的生气和热闹，有同学打电话要家人来接，也有几个同学围在一起，比较谁的相机画质好，看谁要来负责拍烟火。 最后桌的少年安静地收拾书包，没有被半点气氛打动，彷佛隔绝于凡尘俗世之外，洛司晴虽然还待不到一学期，但人缘意外地好，几个男生看了就上前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后山看烟火。 方才洛雪芹已经打发了好几个女生，除了林淑君那些人还有别班的也来凑热闹，甚至跑出一、两个一二年级的学妹。 看那些女生亮晶晶的眼睛，似乎是最近在女生间疯传的传言，说是在跨年烟火下和喜欢的人告白或是接吻就能一辈子在一起…….恩。 洛雪芹忍住黑脸的冲动，她强撑着笑颜，礼貌地一一拒绝了她们，但现在来了男生，跟一群男生挤着好像更糟阿……… 洛雪芹下意识想拒绝，但耳畔却响起女孩咯咯的娇笑声。 冯茜莺忘了带钱包，冲回来捞了抽屉又迅速离开，她经过时刮起的风带起少年几根发丝，轻划过他的面颊，痒痒刺刺的。 洛雪芹伸手拨了拨头发，抬脸对那群男生微笑道：“好阿。” 时间才晚上六点，蓝皖容想比较多，她担心零食吃不饱，又带着沈欣仪和冯茜莺去吃了一些小吃垫胃，结果捧着两大袋零食回来，已经晚上七点了，后山的平台也早已经被三三两两的学生们占据了， 就在三个女生拿着零食垂头丧气，准备去石阶那里尊的时候，只见班上的开心果周品睿跑了过来，说是班上几个男生占了凉亭的位置，问她们要不要一起。 三人自然很快就同意了，周品睿乐颠颠的，他偷偷看了一眼气质文静的蓝皖容，对方注意到他的目光随即礼貌一笑，周品睿脸一红，立刻低着头要帮她们拿零食。 凉亭那有五、六个男生，冯茜莺一眼扫去很快就沉下脸。 算算她和洛雪芹认识快两年，去年的跨年洛雪芹嫌挤嫌闷，所以两人没有去，只是待在冯家看电视转播、吃零食聊天，现在想想记忆犹新，那时的洛雪芹还是一个纤瘦白皙的小美人，自己待在她身边矮得像棵枯草，但现在……… 少年身高很高，在一群男生中格外醒目，一头黑发永远都是那么整齐，就像以前洛雪芹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一样。他脸上带着腼腆的微笑，对旁边同学的嘻笑怒骂都是笑笑点头，但冯茜莺还是看出她眼底的不耐。 洛雪芹喜欢被众人追捧，但又嫌人多吵杂，以前冯茜莺就时常被她的冷热不定左右，一边作作陪衬的绿叶，另一边又要为对方找个宁静的地方聊天谈心。冯茜莺现在回想都觉得自己犯贱，被对方的巧言媚色迷了眼，硬是要作洛雪芹的小仆人。 少年不耐烦转头，正好看到冯茜莺走来，眼睛不由得一亮，彷佛在一片非洲大草原上找到唯一的人类同伴，她嘴角上扬，下意识就往旁边挪出一个空位，只够一人坐。 冯茜莺想起以前的事，原本的好心情也没了，拉着两个同伴硬挤在洛司晴对面，被蓝皖容挤到旁边的周品睿觉得自己好幸福，还没到新年就有好预兆。 冯茜莺有意忽视洛雪芹，所以只和旁边两个女生讲话。洛雪芹微微蹙眉，这种特殊的时刻，她也想和自己的“好朋友”待在一起，而不是一群在开黄腔的臭男生。 但每次洛雪芹有意插话，都会被冯茜莺无情打断，像是……… 洛雪芹微笑：“一会你们新年愿望要许什么？” 冯茜莺打断：“许什么愿？你当烟火是流星阿？唉唉，欣仪，上次跟你借的歌好好听……” 洛雪芹不甘心：“我也喜欢听xxx的歌！” 冯茜莺白她一眼：“谁跟你说xxx，我说的是xxo，谐音也搞错，不懂就别乱说。皖容，你要吃百吉棒吗？” 洛雪芹也不是省油的灯：“我这里有芋头饼干，要吗？” “……”疑似小小挣扎，冯茜莺从袋子拿出几瓶饮料，递给身旁两人：“好渴阿！零食吃太多了，来来，喝饮料！” 沈欣仪：→_→我们才是电灯泡吧？ 蓝婉容：⊙. ⊙喔喔～ 周品睿：女神在我旁边，嗯嗯，好幸福～(*/w＼*) 无数次被冯茜莺无视和打断，洛雪芹看着她拉着两个女生吃吃喝喝、有说有笑，少年面色一沉。 她低下头掩住表情，旁边人在说什么都听得模模糊糊的。 茜茜……是我的……是我的朋友！！她紧紧握着手，看着大掌蜷曲成青筋暴露的拳头。 是的，洛雪芹快崩溃了，自恶梦那次，她一直小心翼翼、努力想讨好对方，但往往都是没说几句话后，两人又立刻回到原点。洛雪芹已经被搞胡涂了，她不明白冯茜莺忽冷忽热的态度是为什么，难道她做得不够好？不然茜茜怎么老是爱理不理？ 耳边自动隔绝那些欢笑晏语，洛雪芹一股脑胡思乱想，内心越发恍恐不安，一抬头竟发现对方正笑得开怀。 只见她粉色的唇片向上一弯，一对可爱的小虎牙就这样露出来，有男生跟她说了什么，她突然有些羞赧，伸出手掠了掠鬓发，同时，露出一抹晶莹洁白的耳垂肉。 少年紧紧盯着那抹白，胸膛下的不安和悸动越发明快。 其实说起来也是冯茜莺自己造下的孽，她完全忘记那幅暗藏春/色的织梦框还被压在抽屉底下，旖旎的恶梦每日每夜都在搧风点火、纠缠着洛雪芹往更黑暗的地方堕入。 洛雪芹对冯茜莺的感情本来就是半真半假，在被迫成为一个男人后，那种感情就更加复杂；一方面她很怀念以前与冯茜莺的亲密无间，另一方面她又深陷在一段段缠绵悱恻的绮梦里，无法自拔，看着冯茜莺的目光也渐渐有了变化。 冯茜莺对她来说到底是什么？朋友？愧对的人？喜欢的人？洛雪芹已经搞不清楚了，但她下意识就想去亲近、去讨好对方，仅仅期待能得到对方一小句的肯定和一点点的青睐。 但现在……好像又失败了，她又再度厌弃自己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又不要自己了，是阿，她可以过得很好，很多人都会喜欢她，自己不过是一段失败讨厌的小插曲，她要离开了，就和郁咏荷一样，彻底放弃自己……….无数黑暗的念头在脑中疯狂流转。 洛雪芹悄悄抓起平坦的衣襟，衣服被捏得皱巴巴，胸口感觉像被掏空一块，她感觉自己快一无所有，这让她很不安、很不舒服。 其实两人会成为好朋友不是没有道理，心灵脆弱的人总会彼此吸引、互相依赖，可惜洛雪芹脆弱的本心是藏在深深的阴暗下。 “嘿？你们不是延东国中的？来这里干么？”张承翰皱眉，看着三个挤进凉亭内的男生，他们身上穿着是外校制服。 一个还有些尴尬，但是另外两个男生嘿嘿笑了笑，竟是硬坐了进来，开始对女生自我介绍：“许万年”、“余彦” 除了洛司晴失魂落魄，班上几个男生眼神立刻凶狠起来，想把班上的女生？！没门！ 刘东建朝赵宥翔使眼色，他立刻挡住那两个男生：“这里我们占了，外校离开吧，一会下山还有警卫在守着！” 那个叫许万年的男生嘿嘿笑道：“唉唉！白学儒！他们说要叫警卫捉我们？你怎么看。” 那个叫白学儒的男生一直站在旁边冷眼旁观，见朋友那么没义气，把问题扔给自己，不禁有些不耐道：“就是借个地方等烟火，用不着赶人吧？”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周品睿见蓝皖容面色担忧，立刻想表现一下， 他站起来，指着对方的鼻子立刻滔滔不绝道：“借个地方？你当这里是便利商店阿？这整个后山都是我们学校的地，申请访客卡是基本常识，没有就是破坏我们的校规！蔑视这间学校！无视我们的校长！我们这不是赶人，是维护这间学校整体师生的尊严和权益！” 看着一脸正气威风的周品睿，大伙目瞪口呆，心底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根本没解决问题，反而将问题扩大成校战阿！周品睿你的脑呢！？！？不能为了在自己女神面前出风头，就把全体男生拖下水阿！！ 刘东建几个男生脸上有些挂不住，这个时候退缩的人是乌龟！若是那三个男生死赖不走，他们为了面子也只能动用武力。 “好了。”冯茜莺突然出声，对沈欣仪道：“我们去平台看看，那里空出来了。” 沈欣仪和蓝皖容本来就不喜欢这种火爆的气氛，这下纷纷点头起身要离开，这会轮到那两个外校的男生不好意思了。 许万年赶忙摆手道：“不了不了！你们回去坐吧，我们就站在旁边等！” 白学儒看了一眼冯茜莺，觉得这女生不只是长得可爱，脑袋还挺聪明的，一下就把火爆的场面化解掉，他不由得关注了几眼，恰好，本来想起身护住冯茜莺的少年看在眼底，一下就明白了，不禁暗自咬牙。 太多人想和自己抢了，到底有什么方法？可以让两个人永远在一起…… 大家吵吵闹闹，时间很快来到了晚上十一点半，平台那里空出位置，沈欣仪坐不住，拉着冯茜莺去平台那等。 冯茜莺探头出去，栏杆外树影丛丛、黑夜如布，远处市区的房子都变得像砖头积木一样小巧，只有一栋高耸入云的银色大楼屹立不摇，不时还能看到最上面的led灯闪烁着此刻的时间。 沈欣仪把手放在栏杆外，指着地标大厦道： “我爸去年就带我们一家进去里面等烟火，结果时间到了来不及出来。外面的人在欢呼，我们在里面全傻了！只能看着窗户一闪一闪。” 冯茜莺笑着安抚她。 提到这事，沈欣仪还是心有怨气道：“结果好不容易等烟火结束，我们还是卡在大楼那出不来，最后是我爸靠关系拜托朋友，才在员工休息室找到睡觉的地方，不然就要花一整夜的时间看人潮退了！” 听到沈欣仪父亲的人脉实力，冯茜莺虽然早知道她家有钱，还是不禁惊讶道：“哇！认识大厦的人？你爸还真不是普通的！” 沈欣仪显然将一切错怪在父亲头上，她翻翻白眼道：“拜托！那老头每次安排出游，每次都会出错，之前要去日本，到了机场就他一人没带护照，真是服了他，上次要不是华赏的人帮忙……” “华赏？”冯茜莺表情一变，她希望自己是听错。 沈欣仪没发现什么不对，继续道：“它是一家很大的企业，从飞机、三c、食品只要能赚钱的就什么都作，地标大厦那里也有它的投资，我爸以前是华赏的股东，认识里头不少人，做事也方便些。” 冯茜莺拨了拨浏海，想掩饰表情上的不安，她随口问道：“既然那么大，你爸干么退出？” 沈爸显然爱极了女儿，把公司私事都和家人分享，沈欣仪还真知道不少内/幕，她低声窃笑，屈指一根手指道“因为去年董事长翘辫子了，旗下好几个兄弟子女在上演豪门争产大戏，我爸见状况不对，就赶紧卖了。不过现在是稳定了，听说新上任的总裁年纪很轻，好像是董事长最小的孩子，我爸说要等对方的表现，在看看是否要重新入股。” 冯茜莺恹恹道：“好复杂的事阿。” 对国中生来说这种事太远，名人八卦更有吸引力，两人很快换了话题，沈欣仪提到几个明星新出的专辑，还哼了几首给冯茜莺听，两人一哼一拍，终于来到了关键的五十九分。 “十、九…….”银色大楼开始射出彩色炫目的灯光，许多学生把头往外头，跟着大楼外墙上的计时版倒数，平台更是拥挤，不少人举起手，拿着手机和手电筒当荧光棒挥舞。 “七。”冯茜莺被人挤得透不过气，栏杆卡在胸前，押着肋骨疼痛。 “六。”人更挤了，冯茜莺的手都挂在栏杆外了，旁边的沈欣仪和众人一样陷入疯狂，死命盯着倒数数字。 冯茜莺喘了几口气，栏杆下是一望无际的黑，这里可是山上阿。冯茜莺想往后退，却不小心狠狠踩中一人的脚。 “抱歉抱歉。”冯茜莺勉强抬头，对上一个高个子，她马上道歉，对方没有说话，大概也忙着倒数。 “四。”冯茜莺正想转回头继续看，突然，修长的手臂伸了过来，直接掐住了她的下巴，硬是将她扭过来。 “三。”冯茜莺一愣，正要挣扎，那人的气息却扑面而来，她不禁害怕地闭上眼。 潮湿闷热的空气侵略着口鼻，微开的唇片被堵住，柔软的触感在唇上蔓延开来，冯茜莺努力想搞懂发生什么事，整个黑夜就瞬间亮了起来，同时……… “一！happy new year！！！”大家异口同声。 远处市区射出了大大小小的火树银花，其中的地标大厦恍若置身在光和旋律搭出的螺旋梯中，几乎要突破天际，要人看不清眼，刹那间，烟火绚烂。 人潮汹涌中，有人眼尖看到一对情侣正在热吻，男方弯下腰迁就女方，两人身上都还穿着国中制服，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女生忍不住小小尖叫一声，脸上一片燥热：早恋不好阿，同鞋…… 第五十三章 变态 冯茜莺不知道强吻她的变态是谁，她被吻得喘不过气。 对方大概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只知道一眛碾压她的嘴唇，不时还轻舔恳求回应；两人鼻子对撞了好几次，弄得彼此之间的气息火热潮湿，十足变态。 冯茜莺无比想念小火球，因为上次的事，她最近出门都没带它出来，不然肯定直接把变态的胸口烧穿一个大洞！ 她忍住作恶，用力想挣扎，但奈何不住对方两只大手扣住自己的腰和后脑杓，力气极大，她只能努力睁着眼睛，想借着烟火闪出的亮光看清楚对方的脸。 然而，早她一步，一张温厚的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对方显然知道自己在做坏事。 冯茜莺眼前一片黑，都被吻得快缺氧了！在男女绝对的力量差距下，她没办法施咒，完全任君宰割，整个人晕眩眩赖在对方身上，鼻尖还隐隐嗅到衬衫底饱含的阳光味。 趁她神智茫然的时候，那人餍足了，两只手臂用力抱了她一下，似眷恋又似道别，她被重新推回了沈欣仪旁边，那人也趁机混入人潮离开。 沈欣仪转头，见冯茜莺满脸通红、表情茫然，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关切；冯茜莺立刻回过神，她惊恐地提起袖子狂擦嘴巴，但任凭沈欣仪怎么问，她就是不肯说。 太恶心了！！她竟然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强吻了！ 对方很高，手臂结实有力，明显是个男的，大概是抱着狂欢放纵的心态随便拉了一个女生吻！ 冯茜莺气得跳脚，但那可是她的初吻阿阿阿！！！！！！ “你没事吧？” 冯茜莺回头，是那个外校的男生，她紧戒地打量对方几眼，发现对方不高，应该不会是强吻她的变态，那变态绝对有一米七！ “我叫白学儒。”看着冯茜莺惊魂未定的表情，白学儒回想方才的画面，一下就明白了：“你不认识那男生？” 沈欣仪走在前面，冯茜莺苍白着脸，她低声道：“你有看到他的长相吗？” 白学儒摇头道：“太暗了。” 冯茜莺叹了一口气，也不管一头雾水的沈欣仪，她满心只想回家，一掉头就跟着人潮走了。 白学儒看着她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跟上去。 “喂……” 肩膀被点了一下，冯茜莺立刻警戒起来，转头一看，不禁挑眉道：“干么？” 第一次和外校女生攀谈，白学儒摸了摸脑袋，努力想了一句道：“要我陪你走一段吗？” 白学儒虽说没有帅到天怒人怨，但眉目清淡，生得挺干净的。冯茜莺小小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她还担心那名变态会跟自己下山，到时只有自己一人，四周又是草丛茂林，恐怕就不是只有亲吻那么简单了。 两人慢慢跟着人潮移动，白学儒观察着冯茜莺，见她脸色不好，动了动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在他左思右想时，冯茜莺倒是先开口了。 “你朋友呢？不管他们？”其实她没有很关心，只是单纯想忘记方才的事。 白学儒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他冷淡道：“他们可以自己走回去。” 冯茜莺好奇道：“但我们学校离得很远吧？你们怎么会想来我们这阿？” 白学儒正要开口，后面的人突然撞了一下，两人差点跌在一起，白学儒赶忙扶住她，一碰却觉得烫手，像是有电流顺着窜流而上，女孩的手臂柔软细腻，彷佛上好的布料裹着玉佩，竟让人有些爱不释手。 白学儒碰也不是放也不是，异常尴尬。 冯茜莺反应过来，也不禁羞赧，眼看就要到校门了，她摆了摆手，迅速和他道别 白学儒放了手，突然想起还没问对方的名字和手机，立刻又想拉住她的手臂，但一个人从身后窜出，用力撞了他一下。 “嘶！” 白学儒被这一下弄疼了腹部，他抬头正想骂人，只见那人已经骑上脚踏车扬长而去，身上穿的好像是这间学校的校服？ 山下人潮爆满，冯茜莺排在队伍末端，心情越来越差……….. “爆胎了！”公交车司机探出头对人潮大喊：“搭下一班吧！跨年有加开班次！搭下一班吧！” 听到周围嘘声不断，冯茜莺心虚，立刻掉头回去。 她回到学校大门，学校靠山，光害也少，往上抬就能看到不少星星在上头眨眼睛，点点璀璨，不输烟火。 冯茜莺看得入迷，试图忘记方才的恶心事。 “喂……”远处有人牵着一辆脚踏车靠近，冯茜莺回神，不由得警戒，细睛一看，立刻皱眉道：“你还没走阿？” 少年两手牵着外表全新的脚踏车，慢悠悠靠近少女，他浏海凌乱，衣服上沾了不少沾污，大概是从人潮那挤过来的。 “我可以戴你。”灯光昏暗，对方的脸有一半垄罩在阴影下，他声音清朗干净，完全没有受旁边的吵杂影响。 冯茜莺下意识要拒绝，但想到方才的事，心底还是有些害怕，少年身形修长，和方才的变态有些相似，但有人结伴总是好的，何况这家伙的灵魂还是一个妹子，安全得很。 冯茜莺犹豫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 脚踏车有经过加装，冯茜莺稳稳上了后座，小心看着前面人的背影：“好了。”两人避开马路的人潮，往小巷走，一路无阻。 时入冬季，冯茜莺只穿着简单的制服长裤，她依赖惯了小火球，这会没带它出门，还坐车吹风，怕冷的体质立刻犯了，偏偏前方的人担任苦力，汗流浃背、气喘嘘嘘，和冯茜莺截然相反。 汗水慢慢浸透少年的衬衫，他浑身都在散发着热量，看在冯茜莺眼底就是香馅饽饽，彷佛抱上去就能抢夺温暖，于是她就这么做了，她想得很简单，反正都是女人，她可不想大考前就得重感冒。 洛雪芹本来正专心踏着踏板，突然后面的软香温玉靠了上来，虽说都是“女人”，但那么亲密的接触还是让她心一跳。 洛雪芹想假装镇定，但坚硬的后背却老实地传达了两团软绵的触感，偶而还随着地面振动跟着车子晃了几下，老实说，少年不陌生，他在无数次的梦里都与她柔软的身子缠绵亲热。 就像班上男生说的，冯茜莺不漂亮，但长着算可爱，身材又如水蜜桃般早熟饱满，综合整体素质，如果不是洛雪芹的事，冯茜莺肯定也是被几个人追捧的福气。 心猿意马之际，少女被颠跛一下，不禁轻吐一口热气，穿透了单薄衬衫，就烫在衬衫下的肌肤上；少年身躯一震，背部的肌肉不禁紧绷起来，同时脚下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洛雪芹快疯了，为了避免自己分心撞车，她想转移注意力：“大考准备好了吗？” “还有两个礼拜呢！”冯茜莺不太高兴，刚遇到倒霉事，提醒她大考根本是在雪上加霜。 少女的声音稚气十足，好像含着一块奶糖说话，甜滋滋的，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娇嗔，洛雪芹只觉得情况越来越糟。 冯家离学校不远，就在文教区的精华地段，两人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巷口，冯茜莺特地提早下来，免得被冯谦人看到又引发一连串狗血的误会。 冯茜莺利落地下了车，回头想跟对方意思意思道下谢，却发现对方整个身子侧对着自己，脖子扭得不自然，好像提着裙边放不下脚的姑娘，似乎在遮掩什么。 冯茜莺好奇，上前想探看，正好路灯照清了少年的身影。 大概是因为打球的关系，他皮肤晒得有些黑，身材越发结实。 冯茜莺偏头往他脸上看去，对方立刻一闪，冯茜莺只来得及扫过对方那双黑眸，此刻亮晶晶的，彷佛映着星光的井口，模样竟比女生还要秀气可人。 在眼眸擦过少女身影那刻，他立刻躲开，动作狼狈，整个人背对着她。 冯茜莺皱眉，她没被美色迷惑，只是刹那间觉得那个“羞涩美好”的洛雪芹又回来了，心下不禁有些烦躁。 突然，她竖起耳朵，似乎听到对方滴咕一句：“对不起。” “什么？” “没事！”洛雪芹偏着头，不敢看她。 冯茜莺不耐烦了，她摆了摆手就进门了。 洛雪芹逼自己不要去看，但听到对方直接关上门的声音还是有些难过。 少年伸手牵着两边龙头，正想骑上坐垫，突然感觉到身下不适，心底不禁更恼，也说不出是怪自己还是恨冯茜莺多一些。 她突然举起手掌，竟是用力往脸上一搧，“啪”地一声，男生的力道不小，半张白嫩的脸很快就红肿起来。 脸上一片麻痛，举起的右手又往下摸了摸嘴唇，有些肿了，大概是心急不小心被牙齿擦破，不过也没办法，几个月来的日思夜梦，她太渴望去亲近她。 一整个暑假过去，那些荒诞的梦境并没有结束，反而继续在夜晚旖旎，他渐渐习惯了它们，抛开那些尴尬和挣扎，他越发享受在其中，就连平常看着少女的目光也慢慢有了变化， 就如梦境呈现的，她是淘气的、是任性的、是柔软的，她是一个……“女性”。 少年一下跃上脚踏车，用力踩动踏板，随着风速加快，耳边呼啸混乱。 疯了疯了疯了疯了疯了疯了疯了疯了疯了疯了疯了！ *********************************************************** 跨年后元旦放假，冯茜莺不想读书，她躺在床上，想着昨晚的事，恶心得不行，就连小火球也感觉到不对，在她周围跳来跳去，小巧浑圆的身子一闪一烁，显得十分关心，倒是窗台外的九重葛正在抱怨空气太差，一堆烟消味堵着它的毛孔无法顺利呼吸。 冯茜莺传了一封讯息，想问问洪茉莉能不能隔空诅咒陌生人之类的……… 啪啪啪……. 冯茜莺蹙眉。 啪啪啪………… 冯茜莺蹙眉放下手机，她往声音方向寻去，书桌下的格子柜——蚀梦蚕的篮子就在那里。 冯茜莺将篮子拿出来，上面还盖着一块眼镜布，她怕蚕羽化成蛾会到处乱飞，也所以事先盖了块布遮掩。 手盖在布上，可以感觉到布下有东西在啪动，冯茜莺吞了吞口水。 小火球与冯茜莺心连心，它像小老鼠般跳上跳下，一下就跳到冯茜莺肩上，它用情绪告诉她不用担心，大不了一把火烧死就是。 冯茜莺奇迹似放下了心，她欣慰地用脸颊蹭蹭小火球，心中有些可惜跨年夜没带它一起去，不然那变态也不会那么轻易得逞。 冯茜莺鼓起勇气捉紧布，小心一掀，带出了一阵虚无的香气，一只红翅紫纹的纺梦蛾率先飞了出来，再来是几只蓝色、绿色、黄色，纷纷像色纸碎片一样在房里飞舞起来，同时还有淡淡的金粉飘散在空中。 冯茜莺看得眼花撩乱，差点以为自己在另一个魔境，突然，一只纺梦蛾停在冯茜莺肩上，冯茜莺仔细一瞧，紫红色的花纹宛如墨水草写…….她是不是忘了什么阿？ 冯茜莺看着那只蛾，想了很久，突然灵光一闪，她冲向抽屉，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了一圈黑白底紫红纹的织梦框，她的手微微颤抖。 该死！整整快半年过去，她竟然都忘了解咒？那洛雪芹岂不是做了整整半年的春梦？！！ 第五十四章 谣言 冯茜莺将那块恶梦咒剪成碎片，让小火球用一把火通通烧了。 她心底存着侥幸，洛雪芹除了有时候扭扭捏捏外，其他的时候都和平时无异，就是和李杰晟时常有冲突，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由爱生恨吗？在梦中得不到所以只能靠现实的“打情骂俏”安慰自己？ 冯茜莺越想越歪，也忘记了在跨年的不愉快，但当洪茉莉打给她询问近况时，她下意识隐瞒了一些事，只提到李歆出现的事。 洪茉莉听到李歆的名字时，呼吸明显加重，但知道对方没对她作什么后，不禁松一口气，她特别告诫冯茜莺离对方远一点。 冯茜莺难得听见她用那么严肃的口吻，心下有些浮虚，忍不住问：“她到底犯了什么罪？为什么正义魔女要杀她？” 洪茉莉犹豫了一会，大概是怕冯茜莺不信，她最后还是说了，有些模糊道：“我也不确定，但我听说她触犯的是两界的戒条，人类警察没发现，不代表正义魔女不知道，李歆现在算是魔界的通缉犯了，你别和她有关系就是。” 冯茜莺拿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冒汗，此刻她无比庆幸手机的发明，让她不至于在洪茉莉面前露陷。 “我知道了。”冯茜莺怕对方听出不对，很快又换了话题道：“对了！蚀梦蚕都羽化了，那些纺梦蛾怎么办？” 她往窗户看去，几十只五颜六色的纺梦蛾通通落在九重葛上，彷佛一盆用色纸裁出来的灌木丛，九重葛非常可惜自己没有花粉，没办法趁机授粉。 洪茉莉不觉得惊讶道：“也是差不多了，你把纺梦蛾落下的金粉收集好，剩下的纺梦蛾找一天送回幽谷梦野，放它们繁殖交/配去。” “我一个人去？”冯茜莺想起来那块紫水晶还被自己好好收着。 洪茉莉不以为意道：“又不是母鸡带小鸡，偶而你也要自己出去转一圈吧。” 冯茜莺犹豫了一下，立刻鼓起勇气道：“好！我自己来。” 洪茉莉放下电话，立刻回到游戏上，不出所料，她的人物又挂了，只是站在传送阵上休息也有事。洪茉莉心底郁闷极了，怎么最近老是被人抢怪和偷袭呢？难不成是有人买了自己的人头？ 结束对话，冯茜莺找了几个小瓶子，先用扫把将房间内所有的金粉扫起来，仔细挑出灰尘，再小心翼翼将金粉装进瓶子里。 过程中不小心打了喷嚏，一小撮金粉扑上她的脸，把她闪得眼花撩乱，回过神来，看着差点就装满的金粉瓶，不禁有些心疼。 将金瓶收进微晶后，冯茜莺出门去了附近的花市，买了一个装昆虫用的塑料盒，将纺梦蛾通通赶了进去，又怕纺梦蛾太孤单，她把月季和蔓蔓一起放进去；两株蔷薇没什么意见，就是可惜夏天还没到，不能趁机授粉。 冯茜莺将那箱塑料盒放在窗台，和九重葛一起。 倒是九重葛非常羡慕月季和蔓蔓，它看着那些纺梦蛾，满脑子都在想授粉，几乎一整天下来都可以听到它在自怨自叹，冯茜莺第一次开始思考能不能暂时阻断和使魔的联系。 当晚，大概是纺梦蛾金粉的影响，冯茜莺作了一个美梦，醒来之后却忘得差不多，只记得有很多人的欢笑声，她很少作美梦的……… 啪的一声拉开窗户，阳光倾泻而下，宛如一泼金色的油漆，将整个房间都染上了早晨的和煦。 冯茜莺哼着歌，照了照镜子，少女嘴角含笑、容光焕发，怪不得魔女们只想要收集金粉，原来还兼具睡美容觉的功用。 今天上课，很多同学还没从跨年的余韵中清醒，被各科老师们轮流盯了一遍，冯茜莺自然不被影响，她的心思又扑回课业上，每天都是考卷和复习讲义一迭迭写。 国三的学生可以说是考试机器，但大家都不敢有什么怨言，因为李老师的面色比他们还难看。 三零五班状况连连，先是同学失踪，再来是许多同学接二连三发生意外，总共离开了六位同学，在年级家长会上还特别列入重点讨论议题。 李老师身为导师，自然是面对众多责难，但她年纪大也很有担当，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尽量不让班上的学生被别班指指点点的气氛影响到。 冯茜莺看在眼底，心底有些过意不去。她不讨厌这位老师，身为一个老师，她还算持平公正，现在倒是间接为自己的受罪了。 冯茜莺百番考虑下，决定去找秦思虹求助，其实她心底还是有些小心思的，就怕那些谣言越传越远，万一传到正义魔女耳里可就不行了， 免不了又是一顿训教，但见冯茜莺心中有愧，显然是有深刻反省，秦思虹最后还是点点头。 她站起身拉开窗户，直接在冯茜莺面前召唤自己的使魔，几只灰朴朴的鸽子停靠在窗台上，其实也很难引起什么注意。 冯茜莺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问道：“那些使魔都是秦老师自己创造的吗？”洛雪芹的印记和小火球的存在依旧在困扰她。 “你现在还不适合拥有使魔，你无法控制。”秦思虹眯起眼，一副“别想干坏事”的表情。 她拿出了些鸽子饲料，喂食几只从远方飞来的鸽子，它们疲倦的收起翅膀，在秦思虹手下撒娇。 冯茜莺还算机灵，立刻讨好笑道：“就是问问麻！秦老师的鸽子好方便，连洪姊姊都很羡慕！” 提到洪茉莉，秦思虹柳眉轻挑，眉眼竟稍上了淡淡的得意，状似漫不经心道：“她工作懒散，哪里需要控制那么多使魔。” 哇哇，果然关系匪浅，冯茜莺在心底大肆脑补，但还是不忘接下去道：“洪姊姊说一般年纪大的魔女是不用使魔的。”她说得巧妙，一方面是想套出关于使魔的信息，另一方面又夸奖秦思虹年轻。 年龄是每个二十五岁以上女性的弱点，就算是抗老的魔女也不意外。 果然，秦思虹一听，嘴角微微上扬，虽然心底暗爽，但面上还是正色道：“有些事你还不太清楚，年纪大的魔女不是不用使魔，而是她们魔力强大，可以由自己来召唤或创造使魔。像我们自然比不上那些前辈，只能寻找适合的活物刻上魔印，同时也必须负起喂养他们的责任，所以才说你不适合，现在的你还是学生，应该专注在课业。” 话锋一转，原来还是要说教，不过冯茜莺转了转方才的话，心中突然略有领悟，她乖巧点头：“知道了，老师。” 秦思虹满意点头道：“李老师的事不用担心，魔女的传言也在我节制的范围内，我的使魔会把事情办好的，回去上课吧，专心在大考上，我对你的国文成绩有很大的期待。” 不愧是专业魔女兼国文老师！兜兜转转就是不离开两个本业。 从秦老师办公室回来已经上课了，冯茜莺回到教室，李老师正在信心喊话，洛雪芹见到偷偷摸摸的冯茜莺，小心替她把椅子拉开，冯茜莺不动声色摸上位子。 “我们班上有几人一定要上一中！” 李老师目光严厉，仔细扫视台下的学生，好像这样就能为每个人的志愿自动输档。 洛雪芹和冯茜莺坐在最后，接受到的眼神压力也最小，冯茜莺还在想着方才的事。 如果照秦老师说的，那洛雪芹的印记应该和九重葛它们比较相似，不像小火球，可以马上洞悉自己的想法、感应自己的情绪，不然九重葛也不会一直花粉来花粉去，烦都烦死了。 话说它除了像一颗鸟巢外，还真不能作什么，不知道能不能把洛雪芹当作奴隶来用……… 冯茜莺越想越远，突然，一张小纸团扔到了面前，冯茜莺微微一愣，她打开，上面写着：“我要考七月那次。” 初中升学考试分成两次，一次在四月，另一次在暑假七月，两次成绩选一次最好的填志愿顺序，不过如果平常表现优异，是可以在三月初凭着第一次大考成绩，透过面试甄选和学校推荐直接录取。 冯茜莺没看洛雪芹，她明白她的意思，凭自己目前的成绩，要考一中还是太勉强，定是要考七月那次，所以这家伙的意思是想和自己“同甘共苦”到七月？不要吧……… 第五十五章 野放 冯茜莺来不及想清楚，三个礼拜的寒假就来了。 不过美其名是寒假，实际上却是为了升高中大考的温书假，各科老师都没有手软，一迭迭扎实的讲义和试卷传下去，要众人每天都当成服药来写，写完保证药到病除，考试弱点通通退散！！ 冯家两个孩子都埋首在书堆里，冯岳回来发现家里安静不少，本来是觉得不错，但久而久之他却开始觉得寂寞，父母和子女之间总要有些互动吧。 去找冯谦人，大儿子和自己一样话少，讲话只讲重点，提了几所大学讨论，没多久就把冯岳哄了出去。 人家都要考试了，你跑来讨论志愿是要害人家临阵乱脚吗？。 冯岳被赶出去，走到冯茜莺的房间犹豫一下，最后还是敲了敲门，门版早已事先画上五芒星魔印，魔印立刻将来人的身份告知冯茜莺。 房里的冯茜莺大吃一惊，她连忙从书桌起身，装小火球的烛台被收进衣橱里，冯茜莺要它收敛起火光，以免被冯岳发现不对。 “喀拉。”冯岳正蹙着眉等待时，只见冯茜莺慢慢开了门，留着一条缝，谨慎地看着冯岳，彷佛是在打量某个不怀好推销员。不能怪冯茜莺大惊小怪，谁叫每当冯岳有事找她都是要修理她，很少会有嘘寒问暖的时候。 大概是女儿的眼神过于惊慌，冯岳一愣，摸了摸后脑杓，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好半晌，才吐出一句：“准备好了？” 冯茜莺点头，不放过父亲任何表情，谁知道冯谦人是不是故态复萌，又跑去打她小报告，于是父女俩的对话如下： 冯茜莺：“恩。”好了。 冯岳：“恩。”那就好。 冯茜莺：“……”所以，可以关门了吗？ 冯岳： “……” 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跟女儿讲话怎么那么难。 除了许依林，冯家人讲话只讲重点，从不拖泥带水，这会两个父女还真没办法聊下去。 冯岳刚被儿子赶出去，这次下定决心绝不重蹈覆辙，冯茜莺挡不了他，也只能让他进来自己房间观摩一下她的学习进度。 桌上放着一本讲义，铅笔袋里的东西四散在桌面上，一杯热呼呼的麦茶还冒着烟，俨然就是学子苦读的场景，冯岳不禁欣慰地点点头。 冯茜莺有些不安，她的情绪牵动到小火球，要不是冯茜莺警告它不准现身，它老早冲去把那个让主人不舒服的家伙烧成灰烬。 其实冯茜莺还挺同情冯岳的，头上一顶绿帽好耀眼，她现在都不太敢和冯岳直视。 冯茜莺尴尬不安的情绪无疑使小火球更加暴躁，它的杀意太明显了，冯茜莺几乎可以闻到淡淡的烟味，冯岳突然皱眉道：“怎么房里那么热？” 他一边说着，一边状似体贴地要替冯茜莺开窗，冯茜莺心一惊，赶忙递了一个念头过去：给我把锁头拉住，我就帮你授粉！ 只听窗户喀嚓一声，冯茜莺的心也跟着吭登一声，幸好冯岳拉了半天，窗户也只是移动了那么一下，接下来就没有动静，任凭冯岳如何用力，就是纹风不动。 冯茜莺勉强松了一口气，更笃定要快点把这尊大佛送走。 “爸，昨天冰箱里有买水果，我去切几片，要吗？” 冯茜莺转移话题，摆出一副孝顺女儿的姿态，也给冯岳台阶下，不然以冯岳固执的个性，恐怕一会就要拿着螺丝起子上了。 好不容易拉着冯岳出了房间，父女俩就吃了一盘水果，看了几眼默默无语，只能说血缘果然不会骗人，沉默寡言不是个性应该是基因。 回到房里，冯茜莺脚都快软了，她小心锁好门，这才打开窗户，窗户一下就开了，同时，九重葛伸长的藤蔓也缩了回去。 原来方才九重葛是用藤蔓扣住了锁头，往反方向拉住，冯岳一个中年男子竟是难敌一盆植物的力气。 冯茜莺看到这一幕，大为惊奇，没想到九重葛还可以这么作，简直跟discovery的快转镜头一样神！ 九重葛没忘了冯茜莺的承诺，它尖声细语，像一个要药糖吃的小孩道：“说好了！要帮我授粉！” 冯茜莺不禁一笑，反正那是它花开之后的事了。她回神看着那箱装有各色纺梦蛾的箱子，下定决心要快点把它们野放。 隔天一早，东西备妥，冯茜莺借口去朋友家，走到巷子口就拿出紫水晶，照着洪茉莉所说，对着阳光一闪，念了一句：寻梦者。这是工艺魔女施加上去的言灵咒，以免不知情的人捡到，不小心困进了魔境。 时间不过一秒，冯茜莺感觉到有草尖轻搔着自己的脚，立刻猛然睁开眼睛。 距离已经半年了，原本幽暗的天空已经被一片澄蓝代替。有了充足的阳光，紫筝草都乖巧了下来，纷纷在原地安身立命，一大片紫色的草地就这样望不到尽头，冲击着访客的远近视野。 一只奶酪黄的纺梦蛾飞过冯茜莺眼前，只见一片丛丛的紫草上，一只只多彩的蝶翼正在翩然飞舞，在怎么样高画质的电视也无法重现这样的景象，冯茜莺看得眼花撩乱，幽谷梦境这里彷佛偷走了所有最鲜艳明亮的颜色。 “唉！”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冯茜莺吓了一跳，往草地一扑，屁股朝天，一副躲飞弹的标准姿势，装在罐子里的小火球不安的滚动，那人不禁窃笑：“你是新生魔女吧？” 冯茜莺努力爬起，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有些不好意思，她不动声色地安抚了装在口袋里的小火球，抬起头，只见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站在自己面前，嘴角勾着顽皮的微笑。 少女绑着清爽的高马尾，身上穿着一件改良过的高中制服，蓝色的领带随意系在颈下，身下是一件紧身黑长裤，衬着她身材苗条纤细，整个人看起来既亮丽又帅气。 再次遇见陌生的魔女，冯茜莺吞了吞口水，很快镇定下来，友好一笑道：“你、你好！我是愤怒魔女，力量源自……” 那少女听了不禁挑眉轻笑：“呵呵，那是老魔女打招呼的方式了！你的引导人是谁阿？” 冯茜莺皱眉，其实她也不确定茉莉多大，但看洪茉莉的言行举止，她应该相当年轻吧？：“茉莉。真实魔女，洪茉莉。” “原来是她阿……..”只见那少女露出一种饶富趣味的眼神，彷佛冯茜莺身上突然涂满了糖霜和亮粉，这时，一阵孩童嘻笑声从远处传了过来。 “姊姊！” 只见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从远处奔跑了过来，红色的洋装随着她的动作彷佛燃烧起来。 “艾蜜思姊姊！！” 冯茜莺眨了眨眼，只见小女孩本来在另一头，离她们起码有半个操场距离，突然一眨眼，小女孩就出现在她们面前，手上提着一个长长细细的捕虫网，要不是她气喘吁吁，满脸潮红，恐怕真以为她本来就在她们旁边。 就在冯茜莺拼命揉眼睛，想确认自己没看错时，小女孩提着捕虫网，向帅气的少女炫耀道：“我捉到了好几只纺梦蛾，快教我作迷幻之销魂汤吧！” 她个子小小，兴奋地手脚乱挥，完全忘了手上还拿着捕虫网，这下网里的纺梦蛾都趁机飞了出去，宛如一大片色纸折成的纸鹤，配着丝绒蓝的天空，美得不可胜收，但在场三人都无暇欣赏。 少女无奈摇头，小女孩楞了一下，发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哇啦一声就哭了出来。 冯茜莺看了不忍心，怕她哭哑嗓子，便把手上的昆虫盒给了女孩，道：“这里有十几只纺梦蛾，我用不着了，你拿去吧。” 小女孩停下哭声，看了一眼那箱子，发现陌生人所言不假，立刻破涕为笑道： “谢谢姐姐！都是不同颜色的！姊姊好棒喔！” 冯茜莺微微一笑，抬头不忘对着疑似亲人的少女道：“你不介意吧？” 少女不以为意，耸耸肩道：“我又不是她妈，介意什么！” 冯茜莺再也忍不住好奇：“你们是？”她想难不成是一对魔法姐妹。 少女眨眨眼，故作可爱道：“我是诈欺魔女柳青颖，你应该听说过我，从那位老朋友口中。” 冯茜莺睁大眼：“诈欺魔女！？”这也太巧了！ 柳青颖轻笑道：“茉莉姐应该没说我坏话吧？” 冯茜莺回神，立刻摇摇头，诚恳道：“她说你有很厉害的魔法，是魔界很重要的人物。” 柳青颖听了果然心花怒放：“就知道茉莉姐记得我！”她很自然地用手指卷了卷领带，眼神闪烁，嘴角抿笑，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好事。 冯茜莺松了一口气，看来两人的关系好得很，真是出乎意料。认识了几位魔女，她也有所发现；目前为止看来，光明不一定和黑暗对立，看看秦思虹、洪茉莉、柳青颖三人就知道了。 第五十六章 诈欺与淘气 小女孩被两人忽视了，不太高兴，一个跺脚就瞬间消影，再次出现是在柳青颖身侧，她拉了拉对方的衬衫角，想引起对方注意。 冯茜莺见了也很体贴将话题引到女孩身上：“这位是？” 柳青颖这才想起小女孩的存在，她把被拉皱的衬衫扯回来，轻轻扣了女孩的小脑袋道：“这ㄚ头是淘气魔女，余茹果，我是来引导她的。” 冯茜莺不由得惊讶道：“你也是引导人吗？”那不是和茉莉冲突吗？属性相反可以作一样的工作？ 柳青颖不以为意，随意摆手道：“不是阿，没人规定只有引导人能寻找新生魔女吧？” 冯茜莺直觉敏锐，她不认为柳青颖此举是突发奇想，她状似无意道：“但也不需要那么麻烦，你可以交给茉莉阿，你认识她不是吗？” 柳青颖咧嘴一笑道：“唉？你就笃定我和她关系很好？黑暗和光明可是势不两立阿！” “……” 方才是谁笑得春心荡漾，她都不好意思说破了好吗！？ 冯茜莺“鄙视”的视线太明显，柳青颖装不下去，嘟嘟嘴，似乎觉得有些无趣。 她扯了扯领，烦躁道：“真不愧是她徒弟呢，看来恶作剧的对象又少一个了！” 说完，柳青颖伸手拍了拍余茹果的头道：“别看这ㄚ头年纪轻轻，她是要来继承自由魔女的职位的。” 冯茜莺一下就想起洪茉莉的话：“湘南？” 柳青颖见状，不由得轻笑：“看来你也身受其害吧？那家伙简直是一个女疯子！要不是自由魔女提前陨落，也容不得她那么嚣张！” 话锋一转，她突然有些无奈，对冯茜莺低声碎念道：“啧，好不容易找到了，哪知道继承维亚大人的是这么一个小不点，我根本不想带孩子，可是交给茉莉姐也不好说，就怕被拥护湘南的光明魔女知道了，对小不点洗脑，那可就糟了！” 余茹果听到了，立刻出现在柳青颖的肩上，对她的脑袋又敲又打。 冯茜莺没分心，皱眉道：“她们不会这么不讲理吧？”她对洪菁蕾、蕾苹思等人的印象很好。 柳青颖任凭女孩把自己的头发弄乱：“洪奶奶和茉莉姊她们是不错拉………” 她抬冯茜莺一眼，突然觉得不对，蹙眉道：“你应该知道我们黑魔女的状况吧？” 冯茜莺：“…………”好吧，到底有多少事她被蒙在谷底。 柳青颖从对方的表情看出了答案，摸了摸下巴道：“茉莉姐不说可能是不想让你担心吧？” 冯茜莺勉强笑了笑，但心底还是纳闷，洪茉莉为什么老是把事情说到一半。 柳青颖撇撇嘴道：“自从上世纪其中一位大魔女逝世后，现任的大魔女就只剩下那位光明魔女，两界朝光明倾向，黑暗正处于劣势，魔女的光暗两面是极度不平衡的倾斜，两界的能量循环都在因此恶化。” 冯茜莺皱眉：“有两个大魔女？” 柳青颖不由得嘲笑道：“亏你是黑魔女，连这个都不知道阿？我问你，你的魔龄多少了？” 冯茜莺诺诺道：“今天夏天才刚触发。” 柳青颖皱眉，用一种诧异的目光打量她道：“你已经十四岁了吧？” “恩。”冯茜莺点点头，看对方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对。 “也太晚了吧……”柳青颖抓了抓头，顺便把余茹果从头上扔下去，反正地上是草地，摔不死这个淘气鬼。 她抬起下巴一点：“你的魔印是什么模样。” 冯茜莺一愣，她犹豫了一会，虽说对方和洪茉莉认识，但诈欺魔女这个名字实在让人不太安心……耳边响起柳青颖不屑一笑，显然看破她的心思，冯茜莺不禁红了脸，立刻伸出手让对方看。 柳青颖握住她的手，舌头一吐，粉红色的舌头上竟刺了一圈奇怪的符号，冯茜莺的右手也一阵热烫，冯茜莺来不及看那符号，对方已经收回舌头，同时也放开她的手。 柳青颖的表情闪过一丝错愕，似乎是不敢相信，但很快，一双美目咕鲁咕鲁转动，她勾起嘴角，看着冯茜莺的目光意味深长起来。 只看她用手指轻轻摩擦下唇，十足故作玄虚道：“原来阿……怪不得茉莉姐那么宝贝你…….” 没等冯茜莺发问，她笑容退去，突然面色一凝：“等等，你和湘南对上了？” 冯茜莺摇头，想想反正都是深受湘南迫害的黑暗魔女，于是也没什么顾忌，将那天的事一五一实告诉了柳青颖 柳青颖叹气道：“湘南那头疯狗，我倒想认识一下那位可怜的魔女。” 冯茜莺想起那道冷情孤单的背影，不由得开口问：“你知道她犯了什么罪吗？” 柳青颖皱眉，不太想提道：“大概知道一点，好像是涉嫌咒杀凡人，还不止一个。” “杀、杀人！？” 冯茜莺大吃一惊，脑中瞬间回忆起她猎杀老鹰的干脆利落，魔女真的会杀人？这是魔法少女小圆的节奏！？ 看着冯茜莺表情苍白，柳青颖放缓表情，语气有些同情道：“你别怕她，她“出生”于十一月，魔力是在痛苦和恐惧中粹练出来，这类的魔女通常性格坚强、毅力过人，触发她们成为魔女的契机一定是在极度恐惧的时刻，那魔女应该是受了不少苦才变成这样。” 冯茜莺一顿，想起那几顿墓碑和李歆的话，心底突然明白了几分。 柳青颖摇头叹道：“现在得到魔力却是更惨，在人界是杀人犯，在魔界就是极恶魔女，怪可怜的。” “不过……”她抬头，给了冯茜莺一个嘲笑：“你帮她杀了使魔，视为共犯，湘南应该知道了，就怕到时你们两个黑暗魔女都要被扒皮斩首了。” 冯茜莺心下一沉，主人从方才的情绪就一直惊疑不定，口袋里的火球再也按耐不住。 只听咻的一声，一团火球从铁罐里冲出来，熊熊焰火从橘黄色的圆球中心爆发开来，宛如一只暴怒的刺猬，几把火球毫不客气往柳青颖身上丢去。 “精灵这种生物就是不讲理阿！” 柳青颖顺手拉过余茹果的衣领，敏捷地往身后避去，几秒内的时间，她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经是一片焦土。 冯茜莺大惊失色，赶忙拿出铁罐要小火球回来，但小火球被压抑狠了，硬是想在冯茜莺面前出风头，见柳青颖躲过了，怒火更盛，身上的烈火暴涨，紫筝草原以它为中心迅速焦黑蔓延。 “哇哇！小乖，这是要放大招了吗？” 柳青颖的惊呼声没有恐惧只有看好戏的愉悦，好像那只凶猛精灵的攻击对象不是她一样，余茹果不愧是被她教出来，看到这种景象也在旁边拍手欢呼。 一道烈火飞升半空，分开出无数道烈火，竟是在空中烧出一枚巨大的逆五芒星印，金红色的光芒肆意蓝天，不少纺梦蛾都聪明地往远方避难去。 “快住手！笨蛋！” 冯茜莺感觉到右手疯狂发烫，竟让她想起了那一次，洛雪芹和李杰晟打架，最后奇迹似的反败为胜，那天的右手掌也是刺刺麻麻，像被蜂针螫了一口的疼痛。 冯茜莺突然明白了，他们是自己的使魔，为了保护自己的愿望和安全，他们可以从自己身上索取一些力量，但现在自己手上宛如被十几只蜜蜂攻击的痛感，小火球果然是要放大招了吗！？ “笨蛋！快住手，她们不是敌人！” 冯茜莺努力想传意念过去，甚至连风的玩笑都用上了，但小火球就是纹风不动。 火焰劈啪燃烧，彷佛在碎念着什么，五芒星的五个角已经有光点凝聚，景象壮观刺激，应该是在动漫里才有的雷射加农炮。 “快逃阿！！” 冯茜莺快崩溃了，她奋力大喊，同时亮光一闪，五个角聚焦出一团巨大光球，瞬间化成一条火龙，往地上的两人张嘴而去。 “呵………” 火光闪去，一大片焦土映入眼帘，冯茜莺颤抖着脚，往那一堆烧焦的余烬走去。 庆幸的是没有衣物的碎片或烧焦的骇骨，只有三张色彩鲜明的扑克牌摆在地上，应该是方才被人放上的，冯茜莺拿起扑克牌，发现下面还有一张字条： “我们先走拉～你的使魔很强，但还是打不过湘南，这三张扑克牌留给你，遇到危机时刻就用一张，起码可以撑到春天结束。记得告诉茉莉姐，我和淘气魔女也到这个城市来了，情况会好转，叫她不要太操心拉！(>_<)” 第五十七章 大考 回到家，冯茜莺狠下心，她把烛台关进衣橱里，不理小火球的哀求声，专注下来准备及将到来的大考 扑克牌被她放在钱包里，当作护身符，她没忘记给洪茉莉发一封简讯，告诉她柳青颖拜访的事情。 洪茉莉似乎是很高兴，立刻打了一通电话过来，询问“那捣蛋鬼”的状况。 “哈哈哈哈！！你差点烧了她阿！” 洪茉莉在那头狂笑。 冯茜莺屏障脑袋中小火球的哽咽声，闷闷道：“不好笑……….” “好好好、哈哈哈哈哈……” 洪茉莉又忍不住笑，她努力镇定道：“不是拉！我只是想象那家伙要装作游刃有余，事实上却要借用淘气魔女的力量逃走，就觉得太好玩了哈哈哈哈哈哈！！！” 青颖前辈，你被茉莉姐卖了知道吗？ “不过……来这一趟也是费心了。” 洪茉莉窃笑着。 “她是学生吗？”冯茜莺不解，魔女的抗老能力太惊人，冯茜莺只要见到一个新魔女，下意识就会想去猜她的年龄。 “不，” 洪茉莉轻松道：“那家伙比我年轻一，她在澳门作过荷官，那些扑克牌是她用来唬弄人的工具，你好好保存，很有用的……..” 洪茉莉说到一半，突然一顿，压低声音道：“好拉，不跟你说了，有客人。” 冯茜莺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就挂上电话，看来是很重要的客人。冯茜莺本来还想问问李歆的事，听到电话挂断声也只能作罢，专心在翻开的讲义上。 挂上电话，洪茉莉起身面对突然出现在店内的人，同时门外的钟铃还有余音呜呜。 她镇定一笑道：“好久不见了，湘南，自上次大会后还好吗？” “不好。”湘南摇头，她脱下身上的褐色大衣，一头鼠灰色头发彷佛结上了霜， 洪茉莉露出微笑，一副好客热情的模样：“说这什么话阿？坐吧，我奶奶还没回来，要喝茶吗？” 湘南却不领情：“梦乡出事了。” 洪茉莉装傻：“阿？” 湘南拿掉黑色的眼睛，一双锐利浅色的眉眼带着浅浅的寒意，目光像是刀光剑影般扫过洪茉莉上下，似乎已经穿透她的衣服，刺入她的五脏六腑。 她沉声道：“我问过其他引导人，除了之前被我封印的那几位罪人外，今年没有黑魔女诞生，而且还是能一次烧掉使魔和紫筝草原的愤怒魔女。” “所以才来问我？我今年就带过喜乐魔女，你不是知道吗？” 洪茉莉面上不动声色，握紧身后的手，心底已经有了打算，虽说此时的季节属于湘南，但离春天也不远，她还有自信能与她奋力一搏；但如果真要这么作，那就一定要把对方打成重伤，确定她明年的冬天也没办法找冯茜莺的麻烦，不过非不得已，她并不想搞到这种田地。 “是吗？” 湘南如鹰的目光搜索了片刻，洪茉莉对她微笑，心底暗暗不悦，这家伙老是把人当作犯人审问，大魔女真的给她太多权力了！ 湘南踏着厚重的马靴，走到待客的桌椅那坐下，显然是来长谈的，洪茉莉心头吭登一声，但面上还是笑容不减。 她借口去泡杯茶，但心底想着先去按摩一下脸部肌肉，务必要自然瞧不出破绽。 湘南看了一圈店内，和以前一样杂乱，记得右边的书堆后头有一座神坛，供奉着洪家历代魔女；洪菁蕾虽然不擅整理，但日子一到都会记得给祖辈们上炷香，如今空气中就飘散着淡淡的檀香，湘南鼻尖轻嗅，心底不禁升起一股淡淡的怀念， 店主洪菁蕾是一个很有学识的前辈，曾经作过湘南的引导人，那时的湘南从恐惧中觉醒，整个人惶恐不安，几乎濒临崩溃，大魔女差点就要下命令围剿这位暴走的新生魔女，但洪菁蕾却站出来给了她一个避风港，带她踏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湘南很晚才触发魔力，拥有极高的天赋，在洪菁蕾的引导下，她沈醉在那些魔法和咒书中，也渐渐忘了过去的痛苦，全心全力为魔界服务。 只是……… 湘南看着洪茉莉拿着茶水过来，过程中不小心被书拌了几下，她不禁蹙眉，不懂为什么像洪菁蕾这样优雅高贵的魔女却有这么一个散漫懒惰的孙女，未来连同这家咒语宝库都要交给这位令人不太/安心的魔女继承。 茶香伴随着袅袅轻烟，浅浅芳香的茶水慢慢倒入形色温厚的陶杯中，洪茉莉看似散漫，但泡茶的手艺不错，湘南不客气抿了一口，里头加入了安神的草药，饶是湘南再固执，这会也眉头一展，心情好了不少。 洪茉莉注意到她的表情，微微放下心，果然，湘南再度开口，语气好了不少，面上有些疲倦道：“最近太多事了，完全停不得闲。” 洪茉莉试图将话题转移：“你不是在追李歆吗？” “原本是！” 湘南面色一凝，语气立刻严肃起来：“就像我方才说的，还有另一个黑魔女，她烧死了我的使魔，帮助李歆逃跑，接着又在梦乡犯下罪行！李歆的事可以缓，但我绝不会容许那么一个嚣张的新人！” 洪茉莉大吃一惊：“帮助李歆逃走？你确定两件案子是同一个人吗？”好阿，茜茜这ㄚ头，竟然没告诉我！ 湘南点头：“不会错，对方使用的都是怒火咒，那两件案子极有可能是想向我示威。” 洪茉莉立刻顺着误导道：“如果是想向你示威，那新生魔女的机会就小了，对方应该是对你积怨已深吧？你就没有得罪过哪些年长的魔女？” 湘南一顿，一时间还真的闪过许多魔女的名字，大多数都是黑魔女，她眯起眼狠戾道：“那些黑暗的爪牙吗？” 洪茉莉不太高兴道：“少用那种二分法，我看你也得罪不少光明魔女吧？” 湘南蹙眉没有反驳，洪茉莉说得不错，引导人大多都是光明魔女，湘南到处去夺新生魔女的魔印，老早就把一票护短的魔女老师们全得罪了；真要说起来，她在魔界的仇恨值还和柳青颖有得比。 洪茉莉暗自得意，但面上忧心忡忡道：“你应该去找节制魔女谈一下，她本来就在这里出生长大的，对这附近比你了解。” 湘南若有所思点头道：“恩，也只能这样了。”时季正在进入春天，一眨眼就夏天，到时她的力量大幅减弱，还是必须向秦思虹求援……… “呜…呜呜…呜呜呜……..” 钟声再度鸣响，暗示着另一位恐惧魔女的到来，湘南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恭敬道：“老师！” 洪菁蕾把雨伞收了起来，看到店内的人不由得小小惊讶，更让她惊讶的是自家孙女罕见耐下性子陪起客人聊天来，对象还是洪茉莉老是挂在嘴边批评的执法者，看来是闯了什么祸呢……… “小南，好久不见了。” 洪菁蕾笑脸迎过去，但目光扫到洪茉莉时微微一顿：一会就让你从实招来！ 洪茉莉自知理亏，赶忙让位给奶奶坐。 大考当天，冯茜莺接到洪茉莉的祝福简讯，心情极好、 文具和准考证都已经收好近书包里了，九重葛说看天气可能下雨，冯茜莺也顺便准备雨伞。 她解了小火球的禁足令，但还是没带它出门，只能硬着头皮关上门，以免听到它的哽咽声心情难过。 考场是在一所综合高中，距离有些远，所以许依林开车带她，冯谦人塞给她一个考运符，说是多出来不用的，冯茜莺楞了楞，最后把它挂在背包上。 “加油！”和两个朋友互相打气，进了各自的考场。 冯茜莺坐下位子，看到前方的位子不由得一愣，少年衬衫长裤，背影挺拔。 像是被她的视线电了一下，他立刻转头，黑色的眼眸滑过她的脸庞，刷地一亮，彷佛流星闪过，冯茜莺赶忙低下头，但已经来不及了。 少年走了过去，敲了敲她的桌面，轻声细语：“加油。” 冯茜莺拿出讲义，装作没看到：“........” 第一天考的是国英社三科，冯茜莺擅长文科，觉得没什么问题，就是国文作文时间不好捉，写到结尾只能草草收尾，就怕秦思虹知道后又要拉着她耳朵念。 社会科在下午，各个国中都有提供免费便当，所以冯茜莺便跟着蓝皖容她们一起去自家学校的摊贩领了。 两个朋友的家人都有来陪同，蓝皖容的父母都有来，模样都相当老实，看着爱女的目光充满信心和骄傲；而沈欣仪的母亲长得很漂亮，她带着另外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一看到沈欣仪就把她包围逼供。 “考得如何？” “有没有紧张？” “作文有写完吗？” 沈欣仪：救命……>< 许依林老早就回去了，冯茜莺也不觉得什么，她收到冯谦人的简讯，要她好好吃饭、考试加油。 冯谦人也是不容易的，他一月初考完，现在忙着大学面试，几乎每天都把自己锁在房里，对着镜子念念有词。 冯茜莺拿了便当就找了一间空旷的教室坐着吃。 “嘿。” 冯茜莺没抬头，她知道是谁，不意外。 “我妈也没来。”洛雪芹搬了椅子坐在她对面，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冯茜莺继续低头吞饭。 教室异常沉默，只有少女的咀嚼声，少年听着那声音，不小心撇见对方一张一阖的唇片，粉红色的小舌在其中翻搅，脸上不自觉一热，原本想说的鼓励和台词立刻忘得精光。 她结结巴巴，挤出一句道：“我……我们一起考七月吧！” 冯茜莺忍不住用筷子狠敲了她的头一下，这什么不吉利的话阿！如果这次能考好谁还想撑到七月份考第二次阿！ 洛雪芹被她这么一打，心下一喜，她把它当作一种亲昵的举动，抬起脸正要傻笑，却见对方目光不再她身上，而是愣愣望着窗外。 “恩？”洛雪芹往她的方向看去，不禁咦道：“哇！那是老鹰吗？怎么出现在这种地方！” 冯茜莺不小心掉了筷子，整个人往桌底下钻去。 第五十八章 真相 第二天考完，钟一打，各层教室立刻响起剧烈的欢呼声。 走出教室外，学生们笑容灿烂、阳光耀眼，像是脱离了一场久违的恶梦。 冯茜莺和蓝皖容她们道别后，便上了公交车直接回家，在公交车上她收到了冯谦人的简讯，说是冯岳今晚不回来，他带她去吃好料的，冯茜莺握笔握得手快酸死，所以只回了简单的表情。 另一头冯谦人接到：(^_^)，不禁温柔一笑，旁边一起温书的朋友皱眉，这面瘫书呆子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女朋友？ 冯茜莺看着窗外的风景，心不在焉，突然一道黑影从窗边掠过，冯茜莺不禁心一惊，她闭上眼睛，想闭目养神。 “哇哇！有两只鸟在打架阿！” “快、快看” “那是老鹰吧？老鹰会吃乌鸦吗？” “笨蛋！老鹰是肉食，什么都吃！这会是找不到小鸡只能捉乌鸦了！” 冯茜莺耳边只听得到自己心跳声，到了站，她慌忙下了车，按了电梯按钮，扔掉鞋子就往二楼房间冲。 冲了澡还是心有余悸，冯茜莺镇定下来，心底突然有了主意，她打开电脑，没等电脑完全开启，就急着点网页。 在关键词打上华赏企业，出来的都是公司的品牌广告和各种明星代言的视频，冯茜莺立刻改了关键词成华赏、李歆，果然搜出了一堆八卦媒体的报导，标题不外乎是豪门争产、子女反目。 冯茜莺点了几个页面，最后留下一个页面还算干净清楚的报导来看。 报导日期是去年一月，上面标题很醒目，华赏继承罗生门，内容一开头就是提及华赏的董事长，李宏天，在两年前高龄去世，膝下就一个独生子，本来由他继承华赏是没什么问题，但这独生子却突然病倒了。 那独苗本来就花边新闻不断，不到三十岁就结了两次婚，成家立业了几年还不知收敛，有消息传说是得了性病，没救了，于是大家把目光放在他膝下三个女儿，剖析三个女儿的学历和经验，然后又是一连串三姊妹之间勾心斗角、疑神疑鬼的传言，简直可以写成一篇洋洋洒洒的现代版九龙夺嫡传了。 李宏天的独子叫李虔城，膝下三个女儿，从大到小分别是李蓉、李悦、李歆，三个女儿只有李歆是前妻的孩子，李蓉和李悦原本是私生女，但后来前妻病逝，李虔城也毫不害臊，大大方方的迎娶了包养多年的情人，顺带把两个私生女也领进门。 当然了，那时李宏天已经老得掉牙，根本没办法教训丧风败俗的儿子，李老夫人也没什么意见，都是李家的血脉计较什么？外头讲好听点说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但实际下就是李家有钱，大家嫌弃是嫌弃，生意还是要继续作。 李虔城的第二任妻子姓沐，学历和家世都是一流，是一个挺有名气的美女主播，两人的身份并没有很悬殊，但冯茜莺一看就发现不对，那姊妹花比李歆大了三岁和四岁，显然两人在李歆妈妈还在世时就勾搭在一起了，更奇怪的是直到小孩都长大了，竟没有半个人发现不对。 李虔城一看照片就知道是有色没脑的，倒是那个沐蔓柔长得秀丽端正，上主播台衣服都包得紧紧，一点也不卖弄，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冯茜莺不可避免地又想起洛雪芹那清纯无辜的模样，嗯嗯，也许是与洛雪芹系出同门，绿茶婊是不是都组团开班授课阿？ 大致了解李家的情况，冯茜莺又去搜了近年与李家相关的事故，结果一搜果然都是血腥标题的报导，李虔城、沐蔓柔、李蓉、李悦方才这四个在一年前报导还活崩乱跳的人物，竟全都在不到一年内的时间一个接着一个意外死亡。 时间最早的是李虔城，就在去年三月时，李虔城病危住进加护病房，没多久就宣告不治，由于李虔城除了在去年父亲的丧礼上就没在露脸，甚至几个月后的李奶奶丧礼也不见他的影子，李家也没有多作解释，所以有消息在传不是病急，是这个病不能说。 刚丧夫的沐蔓柔立刻出面平息此事，说是李虔城痛失双亲、心肌梗塞猝世，她手腕果然不低，硬是把李虔城塑造成一个心中有苦说不出的坚强企业家，于是众人的焦点也很快转移到李家庞大的巨额遗产。 李虔城的病来得太突然，没有立遗嘱，身为配偶的沐蔓柔应该可以分得总额一半，但好景不常，沐蔓柔从酒店楼梯摔下来，成了植物人。 原来沐蔓柔攻于算计，为了替女儿们争取董事会的支持，靠着徐娘半老的姿色竟勾搭上其中一个大股东，对方老婆上门捉奸，三方一拉一扯，倒霉的沐蔓柔脚没踩稳，从四楼摔下来，头部受到重创，全身复杂性骨折，能保住一条命还真是奇迹。 然而在李家夫妇过世后，时隔不到一个月，李蓉和她的未婚夫涉嫌内线交易，警方和记者轮流拜访，李蓉大概是受不了压力，开着名牌车到处乱飙，结果就这么出车祸撞死了，死状之凄惨连负责的警察都说凑不齐尸体。 冯茜莺越看越心惊，接连三个人都在短短一年内………她控制不住鼠标继续往下拉。 剩下李悦这个妹妹，和李蓉一副准企业名媛不同，她是一个漂亮小红的女演员，照片和沐蔓柔长得有七分像，大概是想避开姊姊继承母业。 结果姊姊的丧事还来不及操办，她和几个年轻男明星厮混的艳照被人曝光，声名大噪。 李悦最后是选择跳楼自杀，整个李家几乎都死绝了，直到今年六月华赏再度召开董事会，不过才二十初头的李歆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才想起来：阿，还有这个前妻生的孩子。 没有人会怀疑李歆，她纪录良好，不像两位姊姊艳光四射，她就是一张白纸，学历资质都不错，毕业后也很早就在公司实习，就是行事作风太低调才没人注意到。 现在倒好，华赏庞大的产业全白白送给了年纪轻轻的李歆，只能说命运弄人吧？大家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想看看这李歆能搞出什么名堂来，富不过三代可不是老话吗？ 看到这里，冯茜莺一张脸已经被电脑屏幕的光照得头晕目眩，她舔了舔嘴巴，最后在关键词那栏打上李歆的名字，时间定在两年前的十一月，那些没意义的八卦报导顿时一个也不留，只剩下一篇孤零零的报导，标题是少女山难失踪。 报导说一名李姓少女出外游玩，没想到疑似失足同伴找不到人影，之后便不了了之，连少女的生死也没交待清楚。 冯茜莺又换了几个关键词，但还是没找到相关的新闻报导，她不禁皱眉。 如果那出事少女真的是李歆，还是富商李家的夭女，那怎么可能没人注意到这场意外，除非是有人刻意要压消息，要李歆消失得无声无息……... 冯茜莺被这个想法吓一跳，赶忙关掉页面，怪自己以前重生小说和高干文看太多，在这边胡思乱想，但这一年内的种种巧合都让人不寒而栗，不过如果真照柳青颖所说，李歆才出生多久的魔女，还是自身觉醒，没有引导人的指引，怎么可能有能力去咒杀别人？ 难不成是重生复仇文的女主节奏？ 冯茜莺东想西想，房门突然一敲，冯谦人回来了。 看着妹妹闷闷不乐走出来，冯谦人想关心，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像偶而心血来潮的冯岳，父亲和兄长都不了解这个妹妹在想什么，只是一见到她阴郁沉默的样子下意识就反感。 但现在冯谦人不一样了，三天的恶梦，两次的生离死别，他失去了母亲，如今在梦中再次明白失去至亲的痛苦，他很希望能挽回兄妹的感情。 冯谦人想了想，怪他平时不常说好话，这会努力才挤出一句：“怎么了？”说完秒后悔，人家考完试心情不好，铁定是考坏了，他哪壶不开提哪壶阿，怎么跟爸一样德性！ 冯茜莺摇摇头，她已经没心情出门：“不出去了，陪我吃泡面去。” “阿？” “你不要阿？那我一个人吃。”冯茜莺老早不把冯谦人看在眼底，他对她的示好在她眼底只是对以前的补偿，有时候还管东管西，很烦。 冯谦人有一瞬火气上来，但看妹妹恹恹的模样，最后还是心疼，去厨房拿了青菜和蛋煮面去。 他想一定是考坏了，没关系，还有第二次，再不行就让爸乔好，茜莺一定要跟上他的脚步才行，最好就把那个洛家小子远远甩在后面！ 第五十九章 等待 大考一落幕，隔天报纸就有了答案，冯茜莺只能暂时把李歆的事压在心头，乖乖对答案和算分数。 不出所料，她的数学和自然成绩都在中下水平，自然本来就没什么把握，数学倒是粗心算错了几题，不过文科都在正常发挥之上，算是对得起班导和秦老师了。 冯茜莺松了一口气，手机也陆续响起几个人的电话，先是蓝皖容，她太紧张失常，说是要考第二次，说着说着还哭了出来，冯茜莺声控兼软妹控，这下一听心都疼死了，安慰她了好一阵。 讲完没多久，她接到沈欣仪的电话，沈欣仪正好相反，听说成绩正好通过去年公立高中的底标，但沈欣仪不太开心，比起继续死读书跟上，她宁可直接去音乐技校增进才艺。 冯茜莺懒得开解她，两人说了几句废话，就挂上电话。她看着手机屏幕，想着要不要在打给蓝皖容安慰一下，对方听起来真的不太好。 手机一震，冯茜莺以为是蓝皖容，结果一接……… “茜茜，考得如何？” “………” 对方继续自顾自地说：“我作分没有满级，上一中有些勉强，我想考第二次。” 冯茜莺犹豫了一下，她心底还是有些小挣扎，究竟是要远离洛雪芹，还是把她放在自己身边研究。不过想了想，她还是道：“不了，你直接填一中吧，我要填二中，第一次就上。” 洛雪芹大惊：“为什么？” “我觉得这已经是我底限了。” 冯茜莺不以为意，说实话，她根本不想和冯谦人上同一所高中。从小到大，冯谦人什么都赢她，她只能狼狈地追着对方的背影跑，一起上一样的小学、国中、然后还要继续高中，冯谦人的榜样永远在前面，不论她怎么努力，只会继续被那样的阴影捆绑着。 二中虽然比不上有明星高中的一中，但师资和评价也是不错，冯茜莺这一次考试已经是拼死拼活，如果要她在拼第二次，冯茜莺绝对是有退无进，她清楚自己的底线在哪。 至于洛雪芹………高中之后便是全新的开始， 冯茜莺不想让国中的梦魇继续延续，何况对方换汤不换药，那脸还是祸国殃民的，谁知道哪天自己不会又栽在他手上？ “不行！”洛雪芹心急口快：“说好一起上一中的！” 谁跟你说好了？冯茜莺听了皱眉，敷衍道：“好好好，考第二次就第二次。” 洛雪芹放下心，正要说什么，对方已经挂上电话。 洛雪芹看着地上被自己圈圈画画的报纸，她没告诉她实话，她考了411，离满分就差一分，是一题数学填充写错小数点了，不过今年数学难，往年满分不一定能上的一中今年只要过400的门坎就有机会，郁咏荷已经欢天喜地去打电话炫耀去了。 洛雪芹把报纸揉成一团塞进垃圾桶，她没有高兴，只是想着考二次的借口，她不在意郁咏荷，就是老师那里比较麻烦，干脆故意把申请单弄掉吧！ 这次好好陪着茜茜考试，两人一起努力，等上了一中，换了一个全新的环境后，以前那些龋龉都可以渐渐淡去，她们的感情只会比以前更加坚固！ 洛雪芹想得很美，完全不知道冯茜莺只是随口敷衍，此刻她的注意已经被一个热门的动物搞笑视频吸引了。 视频的名字是鸟类大乱斗，上面播的是一只老鹰追着乌鸦，蓝天白云下，它羽翼丰厚、张牙舞爪，似乎是把乌鸦看成猎物，拍摄的人频频惊叹，冯茜莺看了日期，就在她大考的那一天，怪不得视频的场景都不陌生……. 然而，一只鸽子突然俯冲过来，挥动翅膀扰乱老鹰的行动，诡异的是老鹰竟是投鼠忌器，没有直接攻击鸽子，乌鸦也趁机飞走了。 冯茜莺看得目瞪口呆，当时她闪避都来不及，竟是错过那么重要的一幕，她心底顿时安了不少。 自从帮了李歆，她就很害怕正义魔女会杀上门，不过看秦老师那时的行为，显然魔女们并不是全然都想判死李歆，起码要给对方一个辩驳的机会吧？ 冯茜莺把视频传给洪茉莉，洪茉莉立刻传了一张大笑的表情，然后回了一句：“我知道这件事，春季即将来临，大魔女力量正在苏醒，只有她能开启魔女法庭，秦思虹是要替李歆在魔界开庭，重新审理她被指控的罪行。” “哇哇！” 冯茜莺眼睛一亮：“我可以去吗？”没有无缘无故的杀机和恨意，她很想知道少女淡漠的眉目后面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洪茉莉嘴上淡淡道：“不行拉，正义魔女也会在场，到时认出你，不扒你一层皮才怪。”对于冯茜莺隐瞒救李歆一事，洪茉莉也没浪费时间生气，她赶在湘南过去前，就和秦思虹讨论出共识。 李歆的力量很强大，与湘南不相上下，之前大魔女闭关修养，所以无暇顾及此事，通通放权让湘南去干。不过如今时季三月，鸟语花香，大魔女回归主位，自然要先重整魔界的秩序；秦思虹打算借着此案削弱湘南的权力，她很有把握，大魔女第一个开刀的对象一定是湘南。 想到老鹰凶狠的模样，冯茜莺立刻打消主意。不过洪茉莉说可以录下开庭过程，到时在寄给冯茜莺欣赏，有十成把握湘南会被众魔女的口水淹没。 冯茜莺放了心，隔天上学，李老师把申请表发下去，冯茜莺把申请单小心收进书包，一旁洛雪芹忍不住道：“茜茜……….” 冯茜莺看不得她那忧心忡忡的模样，不耐烦道：“知道拉！” 洛雪芹不禁欣慰一笑，她看着少女的侧脸，说实话，冯茜莺没有以前的她好看，但她皮肤比自己好，毛细小，从不长痘子，彷佛一块洒了糖霜的布丁，竟带着一种柔软的诱惑，也难怪自己会梦到那样的事……… 少年痴痴盯着，握了握拳，感觉一颗心快化成焦糖水，又甜又烫，她不明白这种情绪，也不打算去搞懂，反正凭着直觉和渴望下去作就对了，她想要的一向都是自己去争取……… 冯茜莺被洛雪芹诡异的目光盯着不自在，感觉自跨年那次小争执后，对方看她的目光就越凶狠（热烈？于是放学后，她提了书包就离开，不给对方拦截的机会。 洛雪芹找不到她的身影，心下不禁失望，算了。她顺手把那张申请单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心情愉快地提了书包离开。 考虑的时间是三天，冯茜莺毫不犹豫填了申请单。她按照志愿顺序，第一位本来是要填二中，但冯谦人跑来凑热闹，这次冯茜莺考得不错，满分412，她考了382，一中肯定没指望，但二中是有很大的把握。 冯岳向来无心女儿的事，所以是冯谦人在忧心，他本来是想劝冯茜莺考第二次，努力拼拼看一中，但被冯茜莺不客气否决了，不过她还是把一中填在第一位，敷衍一下冯谦人，就像敷衍洛雪芹一样，然后从二中一路填到吊车尾的综合高中。 冯茜莺看了自己的志愿表，满意得不得了，却不知道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导致某少年的悲剧。 到了期限，李老师要大家把申请表交到讲台前，沈欣仪交了、刘东健交了、李杰晟交了、张承翰交了…….. 李老师看了林冠风和蓝皖容一眼，两人面色消沉、不言而喻，她心下不禁一沉，大考失常也是难免的，不过………洛司晴呢？他没满分，但她记得他可是年级最高的，县内排名前面的，这会是？ “老师？”冯茜莺把申请单递给老师，李老师看到她，严厉的目光立刻软下，这孩子不聪明，但胜在后天努力，这次还真的有机会考上她为她定下的目标，不过重点还是…….. “表现得很好，二中肯定行！”李老师对她微笑，然后目光投向最后：“洛司晴，你的申请单呢？” 洛雪芹头垂着低低的，浏海遮住了她的视线，她整颗心像是被丢入冰冷的海水，那些甜腻酸涩只是自己死前的幻想，而罪魁祸首的少女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回座位，在她身测扬起一阵风，发丝滑痛她脸颊。 有那么一刻，阴暗的情绪充盈身体，洛雪芹几乎要扯住她的手大声质问，但她忍住了，专业的绿茶婊不是这样，那是弃妇和正宫才会有的行为。 她扬起头露出虚弱的微笑道：“申请单弄丢了，我打算等七月在志愿分发。” 不少同学都忍不住叹惋，李老师皱眉，但也没有多责难她，不过就是晚点拿到通知书而已，耽不了什么事的，就是这洛司晴也太胡涂了，不知道是不是躺一年脑子不好使。 李老师不太高兴，这会老师们已经在炫耀学生申请了哪间学校，而唯一能上一中的洛雪芹竟然要拖到七月底，真是……让她又爱又恨阿。 冯茜莺交了申请表，如释重负，她看了一眼蓝皖容，发现对方还是委靡不振，心下不禁担忧，果然沈欣仪与她对看一眼，默默决定一会下课要去安慰蓝皖容。 结果钟一打，冯茜莺还来不及说话，一只如铁钳的手捉住她的手臂，就把她往教室外拉去。 第六十章 通知 两人来到教室后面，位置僻静， “干甚么拉！” 冯茜莺努力挣脱她的手。 少年身材高大，脸上被阴影垄罩，黑玉般的双眸宛如深潭，俯视她的时候极具有压迫性，冯茜莺忍不住退缩了一点，但手上的疼痛很快就提醒她。 冯茜莺用力甩开他的手，低头检查自己手腕的伤势：疼，都红了一圈……… “你骗我？”他的声音嘶哑，彷佛灌了一整瓶汽水。 冯茜莺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手腕，敷衍道：“什么阿？” “说好一起上一中！”少年在变声期，一用力，声音就变得沙哑阴沉，特别难听。 冯茜莺摸着自己的手腕，小心抚着那圈勒痕，完全没看他一眼：“谁跟你说好，神经病。” 她漫不经心回话，彷佛眼前的人不过就一面之缘、毫不相干，洛雪芹心中的愤怒和不解慢慢转化成一种无力：“你耍我？你、你……还没原谅我？” 冯茜莺不禁皱眉，她抬头不悦道：“你这个家伙的逻辑很好奇怪阿！原谅你就要和你上同一所高中吗？”拜托，国中就够了，饶了她吧。 。 少年握紧拳头：“我把申请单丢了，准备好跟你一起考第二次！” 冯茜莺皱眉不解：“我说你考不考第二次干我什么事？我不说我要上二中吗？是你说你要重考，问我要不要一起，我早就拒绝过了！” 洛雪芹一愣，她不是那种鲁莽冲动的少年，只是算盘被打乱，一时间有些气狠了，其实这也要怪洛雪芹的自以为是，她老是认为冯茜莺会像以前一样，乖乖听自己的建议，这次对方表明有自己的规划，洛雪芹根本反应不过来。 她想起自己放在书包里的那几张纸，她特别用彩色打印机印了，整整齐齐的表格，五颜六色的批注，还特别装订成一本，漂亮得不得了；那是她替冯茜莺规划好的复习表，原本想着今天就拿给她看，两人一起讨论要怎么准备，哪知对方根本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冯茜莺不安道：“如果你只是想无理取闹，那我要走了。” “………”洛雪芹看着冯茜莺，对方还在顾着自己的手腕，全然没注意她难看的表情。 洛雪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就这样自以为是，把一个曾经真心待她的人给弄丢了，现在反而要像一个哈巴狗一样摇着尾巴，哀求对方不要抛下自己。 冯茜莺没有错，错的是自己，重要是自己还一错再错，让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远。 “我看看。” 少女纤细的手腕被少年捉去，冯茜莺本想甩开，但见洛雪芹小心用手指搓揉着红痕，脸上的神色也渐渐缓和下来，没在发疯了，冯茜莺微微定下。 一阵风括落几片花瓣，九重葛这种植物还真是无所不在，她们后面的围墙就一大丛，学校的九重葛长得不错，已经开花了，紫红色的花瓣飘过冯茜莺的眼前，她看着少年专注的表情，突然灵机一动。 她将右手藏在身后，毫不费力就召唤出魔印，其实方才她一直在压抑，似乎每次只要洛雪芹一触碰她，魔印就会特别容易浮出，也不知道她们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诡异的联系。 我渴了，冯茜莺在心底那么想，就像她和九重葛说话那样。 洛雪芹突然抬起头，一脸关切道：“你会渴吗？” 冯茜莺心一惊，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道：“帮我买麦茶，要温的。” 洛雪芹乖乖点了点头，嘱咐她留在原地，然后就像是跑腿小弟一样，一溜烟就离开了。她想方才对茜茜那么凶，现在一定要补回来。 冯茜莺站在原地，脑袋彷佛有无数烟花炸开，她睁大眼，妈妈咪呀，这是中大奖了阿！！ 回到家，冯茜莺迫不期待打给洪茉莉，没想到洪茉莉也正巧有事找她。 “大魔女已经同意了，预计在四月一日召开法庭，但我们找不到李歆，她不相信我们。”洪茉莉听起来很疲惫，显然为了这事操心不少。 冯茜莺惊讶道：“你们没去公司找吗？我记得她是华赏的……” 洪茉莉立刻否决：“她虽然是大公司的董事长，但她也是一个强大魔女，想隐匿行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她在公司的事都是由代理人处理，我们见不到她。” “恩…….”冯茜莺想了想，有些犹豫道：“她有给我名片，不如我去找她谈谈吧。”也许李歆会看在她救过她一命的份上，愿意出面讲清楚。 现在还没开庭，李歆依旧是一个恶名昭彰的通缉犯，洪茉莉不赞成道：“太危险了，湘南那边也还没罢手。” “不然还有其他方法？你就让我试试吧。”冯茜莺坚持，也许是看了那些报导，心下有很多疑虑，她想帮助李歆，那女孩身上藏有很多秘密，绝不是单纯表面上的残忍狠毒。 “恩…….”洪茉莉犹豫了一下：“答应我要隐密一些，尽量不要使用魔法，李歆也许不会伤害你，但湘南会，一旦她发现你也是魔女，还和李歆关系匪浅，那她绝不会放过你。” “不用担心！”冯茜莺还记得那三副扑克牌，她老早就想用用了。 洪茉莉难得有些抱歉道：“这次真的要拜托你了，现在已经到了春天，湘南也没办法嚣张太久，等到了夏天，我就带你到处看看。” 冯茜莺笑道：“好好好，不过我有一件要紧的事要和你说。” “说吧！”洪茉莉立刻严肃起来，深怕是关于湘南的事。 “之前不是请你查查使魔和魔印的事吗？” “恩？”冯茜莺听起来很兴奋，洪茉莉不禁好奇。 “已经不用了！我今天有结果了！”冯茜莺想到她对洛雪芹呼来唤去，对方端茶递水，一脸傻呼呼的模样，几乎要笑趴在床上，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发现，把洛雪芹操成小ㄚ环。 “我用使魔的沟通方式和她讲话，那家伙竟然会听我命令！！”冯茜莺止不住笑：“我要她作什么她就照作，要她买饮料立刻去，要吃饼干也马上买，都花自己的钱，之后放学还帮我提书包，我从没看过她那么听话！！” 冯茜莺幸灾乐祸，以前她就是洛雪芹的小跟班，洛雪芹没少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要她作东作西，结果现在反过来，她不客气的颐指气使，对方竟然都照单全收，听话的模样比以前的自己还犯贱。 “哇！”洪茉莉也很惊讶：“真的能作使魔阿？”使魔随着生命体的大小和强弱而有排序，像人鱼魔女的蓝鲸和比翼魔女的空龙并称是海陆最强使魔，就不知道现在冯茜莺收的这只排到第几…… 不过回神，洪茉莉难得严肃道：“高兴归高兴，但这件事别到处说，人类变使魔可不是好事。” “嗯嗯！”冯茜莺想想还有些遗憾，可惜洛雪芹要去一中，而她要去二中，两人以后大概是不会再有交集了。 和洪茉莉谈妥后，冯茜莺找出那张名片，她本来是想打电话，但想对方一定不会接，所以她决定寄电子邮件给她，电话可以不接，但身为公司总裁，怎能不每天勤查邮件？就算没有秘书肯定会帮忙看的。 冯茜莺打了一封“情文并茂”的内容寄过去，里面用了许多暗示，但没有直白提起魔女的事，简单的意思是：我救了你一命，赏个脸见一面吧。 鼠标按下寄出，冯茜莺有些惴惴不安，虽然她和洪茉莉说得信誓旦旦，但她其实只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就不知道李歆愿不愿意信任自己了。 寄出信件后，她打开久违的游戏页面，洪茉莉忙得很自然不在线，但冯茜莺一看却是大吃一惊，自己很久没上，等级维持在65，但洪茉莉的级分竟然从72掉到58，这也掉太多了，难不成是得罪什么人，老是被截杀的结果吗？ 冯茜莺同情地看着对方灰色的头像，突然咖登一声，信箱显示有一封新信，冯茜莺一颗心顿时被高高吊起。 开头名是华赏公司，按开来的内容却出乎意料，是一封面试通知，职位是华赏公司的实习助理，日期就在后天，冯茜莺一头雾水，她又再重新寄一封，但这次等了很久，都没有再有消息。 难不成，真要她去面试？冯茜莺左思右想，记起洪茉莉的告诫，她隐约有了答案， 隐密，不能被湘南发现吗… 第六十一章 华赏 华赏身为国内众多行业的龙头，其商业办公大楼自然位于市中心最繁荣的地带。 一栋灰色如斗篷的三角大楼坐落在众多方正的大楼之中，它的特立独行并没有显得格格不入，反而因为低色调和背光面让人很难注意到它的存在。 电梯门一打开，几个衣着整齐、面容严肃的男男女女鱼贯而出，他们显然对公司内部不熟，只能依照电子墙上显示的位置和手上的资料前往要进行面试的会议室。 其中一个不到一米六、白衬衫灰色裙子的少女乖乖跟在人群最后，没错，她根本看不到路，只能赌一把了…….. 一次只面试三个人，其余的人都在外面的休息室等待，休息室很大，有沙发和茶水，还有一个咨询的小姐，但大多数的人都很专心，只是一个劲的盯手上的资料念念有词，冯茜莺看到这景象，忍不住有些心虚，她什么都没准备阿…… 虽说冯茜莺为了装老气，故意绑了一个包包头和戴上粗框眼镜，不过十四岁的国中生能老到哪里去，没多久，就有两三个相识结伴的面试生觉得不对，开始对着她指指点点。 “太年轻了……” “是不是来闹场的？” “说不定是李家的亲戚。” “大学没毕业吧……” 冯茜莺感觉芒刺在后，趁着要换下一批人的时候，她问了洗手间的路，脱离了队伍。 董事长的办公室可不是人人都能进去，冯茜莺靠着洗手台，看着镜中装模作样的打扮，心里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哈哈哈哈……”几个女人嘻嘻哈哈，鱼贯而入，冯茜莺一愣，决定装没事，打开水龙头洗手。 “喂……” 冯茜莺转头，只见其中一个穿着黑色套装的女人靠近自己，不客气的上下打量：“你是来应征实习助理的？” 她后面站着两个同样整齐套装的女人，三人显然认识，其中黑色套装的女人长得最漂亮，是领头不意外，这是一个看脸的社会。 冯茜莺看着来意不善的三人，真不知道自己招谁惹谁了，被同辈欺负还要被长辈欺负。 女人越说越不客气：“小妹妹！我在问你话，别告诉我你是哑巴！” “是、是，我大学四年级。” 冯茜莺胡乱编了一句。 那女人一听立刻笑出来道：“大学？敢情你是跳级生阿？以为我们是白痴吗？” 后面几个女人也纷纷笑出来，冯茜莺不动声色，对她们的嘲笑不以为然，她跟这些人根本不认识，以后能遇上也算是孽缘。 另外一个女人突然一句：“听说现在挺流行那种随传随到的学生妹，你看她年纪小，胸部倒不错。” “唉～～对阿，大公司就是不一样，看她还打扮得有模有样，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穿内衣 …….” 冯茜莺变了脸，这已经不是挑衅是性骚扰了，还是同性对同性，最让人防备不及的一种。 领头的女人也笑了，她看着冯茜莺轻蔑道：“小妹妹，会脱衣服吗？让我们看看这公司的上司喜欢什么料的……” 女人的手拉住她的衣领，冯茜莺微笑，堵住水龙头的手一偏，一道清澈的水线立刻往那女人的脸上射去。 “阿阿阿阿阿！！！贱人！！”女人防备不及，被喷得一脸水，急忙要往后避开，冯茜莺趁机脚一绊，对方往后一倒，后面两个女人赶忙过去扶她，冯茜莺立刻往外跑。 “别让她跑了！我要扒光她衣服！！” 冯茜莺一身冷汗，一冲出洗手间的走廊就直直撞上来人， “抱歉。”这句话不是冯茜莺说的，是那人，冯茜莺抬头看清那人，忍不住楞在原地。 就如初次见面一样，黑发白肤，双眼明亮，干净得不得了，李歆穿着白色高领衬衫，身下过膝黑裙，宛如一张纯净的白纸，虽不惊艳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这样的人真的会咒杀自己所有的亲人？ “王秘书，把那几个闹事的女人丢出去，履历也顺便还给她们。”李歆淡淡吩咐，后面追上来的女人通通傻了，既然想进这家公司，她们自然认得李歆的照片。 这会公司大老板出现在面前，开口却是要赶人的，这巨大的变故让她们差点晕过去。 冯茜莺回神，看着那几个女人被保全带走，模样狼狈、神色遮掩，心中不禁感到快意，她很诚恳地对李歆道谢，李歆摇摇头道：“方才有事，来得有些晚了。” 李歆带着她坐上一座需要感应卡的电梯，电梯有一面是透明的，冯茜莺看着楼层越爬越高，市中心那些宏伟的大楼都变成一块块方正不起眼的小积木，她心底不禁有种诡异的感觉，如果不是成为魔女、救了李歆，她恐怕永远也不会来到这种地方吧？ 李歆的办公室很大，却很简陋，靠墙有几架书柜和一枝鸟笼架，中央却只摆着一套孤单的桌椅，在黑白色的空间衬托下有种抽象的艺术感，注意到冯茜莺好奇的表情，李歆解释：“我在公司的事都交给使魔，阿法，可以退下了。” 她这么说的，那位王秘书立刻恭敬退下，离开前还替她们关上门。 “你的使魔是人？”冯茜莺眼睛一亮，彷佛找到知音。 “不是人，是亡魂。” 李歆走到书桌前，轻描淡写道：“忘记名字的死者只能飘荡人世，他们聪明心思少，很适合作为魔女的使魔。” “他是死人？” 冯茜莺一脸惊恐，怪不得老是看不清王秘书的脸，还以为自己眼花……天哪。 李歆轻轻一哼道：“有什么好怕？死人老实多了，倒是活人比死人可怕。” 冯茜莺一愣，立刻想起正事，她开口道：“李歆小姐，我这次来并不是要你报恩，我是来请你参加法庭……” 李歆立刻扔下一句道：“不去。” 冯茜莺已经有准备，所以不意外，她强硬道：“我的引导人可以带你去，请你相信我们。” 李歆靠在桌沿旁，看着冯茜莺严肃的脸，不禁失望道：“还以为我们是一路的，你就那么相信她们？湘南会在那里吧？说不定她就是法官，等着我自投罗网呢！” “不会的！” 冯茜莺摇摇头，很诚恳道：“大魔女已经醒来了，她是我们魔女的领导人，湘南不过是她手下的执法者，之前趁她沉睡时扩大职权，现在大魔女想收回职权，需要你去作证。” 李歆听了不禁觑起眼：“原来魔女也搞权力斗争？” 冯茜莺不解，只见她随意往位上一坐，不屑道：“现在是君主想释兵权，需要我来作这酒杯？” 冯茜莺听得模模糊糊，但还是照着内心的想法道：“不只是大魔女，还有我的引导人真实魔女、节制魔女，都觉得你的案子需要再审。李歆，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但同样身为新生魔女，我不认为你会盲目下咒杀人，一切都是原来有因的吧？” 李歆一愣，出了社会，商场水深火热，她已经很久没听到这种直白不掩饰的话语。 她打量着冯茜莺，她有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睛，这在学校和毕业新鲜人里很常见，但在她双眸流转间却有一种特别的朝气，那是一种不被拘束，随心所欲的生命力。 她没有任何负担，她渴望成长，宛如一株等待灌溉的幼苗，欣欣向荣。 李歆喜欢冯茜莺，从第一眼就是，冯茜莺有她向望的特质，就像将死之人渴望触碰最后一眼的阳光，冯茜莺的生命力就是李歆所渴望的。 李歆还在思忖，冯茜莺已经上前把东西摆到桌上：“这个是魔境的碎片，可以通往法庭所在，石柱阵地，你考虑下，如果不放心的话…….” 李歆一看，只见一张小丑扑克牌放在一块灰白色的石英旁边，她没有引导人，对魔界根本不了解，不信任她们是正常的。 冯茜莺察觉她意动，立刻解释道：“这张牌是一个叫诈欺魔女给我的，说是可以逃避湘南的追缉，不过只限危机时使用。” 对方年纪小，又表现得很有诚意，李歆脸色缓下，但她没碰那两样东西，只是淡淡道：“我会考虑。” 冯茜莺见目的达到，虽然很想在问问对方关于案子的事，但想想还是不方便，她挣扎一下，最后小声道：“接下来就不甘法庭的事，我们可以交换手机吗？” 李歆一听立刻眉头舒展，轻笑道：“名片背后写着呢，其实你可以直接用手机跟我联络。” 冯茜莺想了想也对，她吐了吐舌，正要告别李歆，对方却突然一句：“你会去吗 ” 冯茜莺无奈摇摇头道：“湘南也在找我算账，引导人不建议我去。” 李歆惊讶一声，心中不禁升起淡淡的愧疚：是阿，小姑娘也被自己拖累了，现在来找自己肯定下了不少决心，罪名这种东西还是洗掉好，不知道魔界有没有辩护律师啊……. 第六十二章 对峙 被跟踪了！ 走出华赏，冯茜莺怀里的小火球就发出警告，要求冯茜莺把它放出来。 冯茜莺继续不动声色走着，她不敢回头，努力让自己像一个普通人。 公车站就在前方，她找了位子坐下来等待，拿出手机开始和某人通话，脸色难掩雀跃，彷佛是在讲什么天大的好消息，她越说越激动，这一讲就错过了两班公交车。 躲在暗处的人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摇摇头，拄着拐杖缓步离开。 威胁性的魔力一消失，少女眨眨眼，嘴角泄出轻笑，手上的手机凭空消失，她双手遮面，一拿开，只见一张浓妆艳抹的小丑脸正在挤眉弄眼，不到几秒，就化成一道粉光消逝。 有路人在等车，突然发现有空位，屁股一坐…….. 咦？怎么有一张空白的纸牌呢？ 冯茜莺在公交车上摇摇晃晃，心底松了一口气，不过，只剩下一张了，真的要小心阿。 接下来就是等待发榜的时间，冯茜莺虽然自信满满，但还是坐立难安，之前还愤愤不平的洛雪芹倒是冷静下来了，她第一次考得很好，虽说错过一开始的申请入学，不过等到七月，直接登记分发下来，她照样能凭着第一次的成绩上一中，用不着考第二次。 一眨眼三月的尾声就结束了，冯茜莺被两件大事压着，一到学校，她就可以感觉到惴惴不安的气氛。今天是申请入学发榜的日子，很多同学一大早就在等着，沈欣仪得到消息，立刻拉着她去学务处抢榜单看。 不出意外。 “真的是二中！！”沈欣仪不禁爆出一声惊呼，冯茜凑近一瞧，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高中有着落了，太好了。 回到班上，李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两人赶紧回到座位，李老师看到冯茜莺还对她微微一笑，显然已经知道她“花落谁家”。 “今天榜单出来了，”李老师心情极好：“班上将近一半的同学都已经上了自己理想的志愿，剩下令一半的也请不要灰心，有了一次的挫败，第二次就只会更好，目前还没有人上一中，老师我对另一半的同学有很大的期待。” “不过，” 李老师话锋一转，还是不忘赞扬道：“还是请那三个上二中的同学站起来，我们优先给予他们鼓励。” 随着几个座位移开的声音，冯茜莺也跟着站了起来，周围的人打量了她几眼，没多久掌声响起，冯茜莺沐浴在掌声之中，心底有些恍惚。 她抬起头，对上李老师的笑脸，她也回以一笑，坦然地接受旁人欣羡的目光，她再也不需要害怕了。 旁边，洛雪芹的掌声很大，好像是恨不得把两手都给拍平。冯茜莺皱眉本来想瞪她，但想到两人以后就要分道扬镳，她还是很宽宏对她感激一笑。 谢谢你让我变成魔女、谢谢你帮我考上二中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洛雪芹的双手拍得红通通的，又麻又痛，但起码心底舒服了一点，她看着冯茜莺的微笑，心底突然生了一个主意。 一放学，冯茜莺接到洪茉莉的电话，立刻马不停蹄地奔往小店。 小店还是一样拥挤，只留下角落的桌椅，但晕黄的灯光和淡淡的书香还是别有气氛，洪茉莉依然红发艳丽，见到她立刻上前给她一个大拥抱。 “我上二中了！”冯茜莺欢呼。 洪茉莉被她的喜悦感染，也乐极了：“那就叫披萨吧！我知道一家很棒的手工披萨。” 但等披萨的时间，两人很久没见面，洪茉莉拉着她东看西看，一副母亲久违女儿的模样，冯茜莺被她看得不太好意思，嘻嘻傻笑，洪茉莉这才罢手道：“你的真名又变了。” 冯茜莺一愣，抬起头正好看到洪茉莉那只纯黑的左眼，洪茉莉解释道：“一开始是愤怒魔女，上次见到你是邪咒魔女，这次又变成慎思魔女，好大的变化阿…..” 冯茜莺吐舌，自上次和洪茉莉见面后，她的心境的确有了转变，人不犯我我不犯我，诅咒是保护，不是玩笑。 “不说那么多了！”洪茉莉拉着她到了桌前，上面摆着一颗浑圆的水晶球和几袋零食，冯茜莺一头雾水，洪茉莉笑得神秘：“从记忆魔女那里敲来的，我们来看看吧！” 冯茜莺看着那水晶球，原来是这样用的？乔雨嬅的箱子里好像也有一个，只是和那些玻璃器皿通通混在一起，一时间也无暇打量。 说完，她拉着冯茜莺坐下，清了清嗓子，用手指敲了敲水晶球，故作庄严道：“精神的寄托，生命的导引，记忆的伟大永恒于世。” 说完，水晶球中心隐隐射出一道白光，刚好就投射在对面的墙上，店内的灯光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墙上出现了一幅清晰鲜明的影像，数位披着各色斗篷的女巫在阴暗的洞穴中潜行。 像在看电影……..冯茜莺默默接过一袋起司洋芋片。 那片石英通往的地方是一个叫石柱阵地的地方，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样，那里没有任何植被，一切都是经年累月下的石窟和石柱，通道弯弯曲曲、不见天日，是审判犯人的好地方。 魔女们集中在一片空阔的广场上，那里的石头已经被砌得干净整齐，几张幽绿色的石桌分别摆在中央和左右两方，围出了一个小空地，大概就是法官们和犯人的所在之处，后面有好几排灰白色的石椅，大部分的魔女都坐在后面的椅子，显然旁听的居多。 “那些都是引导人，要找湘南算账的。”洪茉莉幸灾乐祸道。 “开庭！” 不知是谁出声，一只老鹰和一只灰鸽同时从后方飞来，两对翅膀啪啪地低空掠过那些魔女们，引发一阵此起彼落的议论和惊呼。 凶猛的老鹰停在左方的石柱上，而另一只灰鸽则优雅落在右方的石柱上，立场鲜明，不言而喻。 冯茜莺眨眨眼，当看到秦思虹出现时，还是有些惊讶，她竟然真的要帮李歆，秦思虹披着一件灰色斗篷，而在她身后的李歆身着黑色斗篷，两人冷漠世故的模样还真有些相似。 “我一会也会出来，还是重要证人呢！” 洪茉莉对影像中的秦思虹吐吐舌。 镜头有稍微移动，左边的石桌也出现了一位陌生的魔女，冯茜莺仔细打量着她，一时也不确定那天跟踪她的人究竟是不是那位魔女。 “那就是正义魔女湘南。” 洪茉莉漫不经心，她碰了碰水晶球，有些耍赖道：“我们可以直接快转到我出来的时间啊？” 冯茜莺对她摇摇头，洪茉莉不禁失望，只能拿一包八仙果安慰自己。 两边的人马都到了，中央的主位也出现了一位陌生的美丽魔女，她披着一件皮衣斗篷，浅金色长发，气质出众，但她面色苍白，呼吸虚弱，显然是大病初愈。 洪茉莉顺着她的目光，蹙了蹙眉解释道：“那是大魔女，在上世纪征讨最后一位邪恶巫师时，她受了重伤，旧伤常常不定时复发，这会的状况倒是好了不少。” 冯茜莺没说话，她忽然觉得那魔女有些眼熟，但却不知道是在哪里见过。 接着，那个操控着水晶球的人出声了：“被告李歆，魔龄未知，真名已定，涉嫌操控亡魂咒杀四名相关亲属，细节请各魔女详略手上的资料。” 魔法就是方便，李歆咒杀亲人是罪证确凿，所以大家也没心思去看什么证物，反倒是李歆的动机和理由比较有看头。 湘南拄着拐杖，义正严词道：“你的父亲、母亲、两位姊姊都死于你之手，李家庞大的遗产也通通归你所有，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她没看李歆，浅色的眼睛直瞪着秦思虹，似乎不明白她为何要和自己唱反调。 在大魔女的示意下，秦思虹代替李歆发言道：“我要求请真实魔女上前作证。” 冯茜莺下意识看了旁位的人，洪茉莉对她眨眨眼：“看姐表现！” 只见影像上的洪茉莉披着红色斗篷，面色庄严从旁听席走出来，冯茜莺几乎快不认得她了。 “请大魔女准许我发言。” “准。” 洪茉莉看了一眼李歆，纯黑色的瞳孔在水晶球显示下有些模糊，然后她张开嘴，脸色一僵，就这样维持不动………累格了？ 坐在冯茜莺旁边看戏的洪茉莉皱眉：“魔力干扰，那时使用魔力倒忘了这事。” 修理东西都有一个贯通道理，包括一颗珍贵稀罕的录像水晶球，只见洪茉莉把水晶球拿起来敲了敲、滚了滚、打了打……..投射的影像终于恢复正常。 冯茜莺：…………不是和别人借来的吗？ “我的真实之眼告诉我，她真名为复生魔女，出生于恐惧的十一月，拥有掌控生命时间的魔力，事实上，她将会是守岁魔女的继承者。” 守岁魔女明摆是一个大人物，众魔女中顿时响起不少惊呼，就连气质端庄的大魔女也神色凝重道：“守岁魔女在场吗？” “我在！”一位披着黑色斗篷的魔女走了出来，同时镜头捕捉到李歆的表情微变，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 第六十三章 审判 那魔女模样清秀，只是一头长发灰白落魄，她看了一眼李歆，眉目流转，不禁微笑道：“没错，她是我的继承者，我感觉到生死和岁月的力量在她身上流动。” 此话一出，在座的魔女纷纷惊呼，对一个高龄魔女来说，继承者的出现可不是好消息，因为那就像整个世界的法则在说：你太老了，时日无多了，所以我们找了另一个年轻漂亮的美眉替代你。 大魔女示意她们稍安勿燥，守岁魔女对她感激点头，转身对大家宣布：“很多人认为我有永生不死的魔力，但永生不代表没有伤害和煎熬，自我上次与一头山野蜘蛛对战以来，我的身体已经开始力不从心；最近我隐隐感觉到能量的增减和交替，但苦于伤势一直无法寻找我的继承者。如今我在此证明复生与守岁同义，都是为了要留住生命的珍贵和璀璨，李歆的到来便是接替我的职位。” 湘南面色难看，她瞪着那两个证人，显然认为自己落了一个圈套。 她微怒道：“她是黑暗魔女，你是光明魔女，你们怎么可能有继承关系？” 大魔女皱眉，站在证人席中的洪茉莉朝她敬礼，大魔女准许她发言。 “我的真实之眼看透一切，单单只是守岁已经不够因应人界的脉动，死于非命的人类怨灵越来越多，守岁魔女的续命灯已经无法遏止它们的增长，唯有自黑暗重生的复生魔女才能引领那些亡魂，维持生死两界的平衡，守岁扩大成复生，实乃天命！” 湘南一向非黑即白，听到后自然大怒道：“话都由你说，你有什么证据？” 她这话实在不太漂亮，先不说守岁魔女的地位，出来作证的真实魔女洪茉莉是谁，她是引导人之首，她是真理和福音的代言人，世界运行的纹理就流动在那只太阳之眼中，她的一言一行是新生魔女的指标和楷模，就连大魔女也要纡尊降贵，请求她给予两界未来的指引。 现在怀疑真实魔女说谎？后面许多魔女忍不出摇头窃笑，有人感叹诈欺魔女不在太可惜了，她一向和湘南不对付，绝对很乐意见她倒霉。 “把她们两个的魔印印下来，我来验证。”大魔女此话一出，众人立刻都安静了。 冯茜莺不解，洪茉莉解释：“除非是有新职位诞生或是原职位分裂，不然职位继承同时，魔印也会继承下去，李歆和守岁魔女出自同源，衔尾蛇的魔印皆赋予她们掌握生死的权力。” 有两位魔女拿了手帕，分别交给李歆和守岁魔女，要她们把魔印拓印在手帕上。 两张手帕呈上，镜头拉大，是两个一样的圆圈的形状，但不同的是李歆的圆圈里多了一个十字。 大魔女一看，立刻朗声宣布道：“衔尾蛇的标记，永生的魔力！我也同样在这里给予证明，复生魔女李歆是守岁魔女瑞秋的继承者。” 魔女们除了惊呼就是叹气，还有几位魔女不禁低声啜泣起来，似乎是在感叹守岁魔女的时日无多。 湘南见大魔女立场不明，忍不住插嘴道：“但她的罪行和此事毫无关系！！” 守岁魔女挺身而出道：“我与她系出同脉，我们的力量源自于在生死挣扎的恐惧之中，那些罪行也许很残忍，但若是为了保护自身的生命那便是防卫，我们魔女拥有这样的权力去惩罚妄自觊觎我们的人类！” 冯茜莺咀嚼着薯片，听得似懂非懂，洪茉莉解释：“守岁魔女的意思是李歆是被人暗害才获得魔力，复仇是理所当然的。” 大魔女听进守岁魔女的话，她示意李歆发言，冯茜莺看李歆拿下斗篷，黑色衬托下她瘦得病态，几乎像国中生，皮肤也是不健康的苍白，一张愁容满面的脸极具有欺骗性，和方才平日的冷漠凉薄大相径庭，想必是在听到证人对话后，迅速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位置和角色。 果然，后排不少魔女的脸色都不禁和缓下来。 李歆不愧是在豪门生死斗脱颖而出的佼佼者，她先是看了一眼大魔女，在看了一眼秦思虹，依序把那些为她讲话的人通通看了一遍，一双秋眸盈盈闪烁，表现出十足的不安和依赖，活像一个家暴受虐出来的小女孩，后排有魔女不禁轻叹出声。 “我……我是第一次来到魔界的，” 李歆表现得畏首畏尾，毫无威胁性：“不懂这里的规矩，请各位多指教了。” 不少魔女给予肯定的目光，冯茜莺差点手滑，这真的是那位身价不凡的少女富翁吗？ “我叫李歆，出生自首都企业李家，我的亲生母亲很早就过世了，父亲怕我寂寞，所以过不久再娶，给我带来两位亲姐姐，我们是同父异母，所以一直以来感情并不差。” 李歆说得巧妙，一下就说出了父亲不忠的事实，不少魔女纷纷摇头，显然也都很厌恶小三这种事。 “而我从小是祖父带大，本来大家都相安无事，但两年前我祖父病情恶化猝世，父亲也得了不治之症………”李歆眼神慢慢哀伤起来。 湘南插嘴：“你父亲不是被你咒杀的？” 李歆摇头：“他是得了性病，后来在医院过世。” 有钱能使鬼差磨，又何必浪费魔力呢……李歆在心底微笑，但面色还是一片黯然。 停在最紧张点，突然被湘南打断，大家的脸色都不太高兴，李歆遮住笑意，眉目哀愁，继续娓娓道来：“两年前的十一月，因为祖父和父亲的事，我每天都非常担心，我二姐李馨月看我心情烦闷，便邀去山上健行，但四号当天我在山下等了许久，都不见两位姊姊前来………” 她摇摇头，故作停顿，显然不愿想起之后的事。 “突然，有一辆车子开来，几个男子冲出来，他们把我绑到山上说是要向李家勒索赎金，我不明白他们怎么知道我的身份，但我还是努力逃走了，他们很快追上来，我找不到路，脚没采稳，从一块大岩石上跌下去，落叶和落石掩盖住我的知觉，就在我以为会缺氧而死时………” 回忆起濒死之际，李歆神色不安，纤细的肩膀微微缩紧，就连高高在上大魔女都投以怜悯的目光，众魔女们听得屏气凝神，但冯茜莺已经可以知道之后的事。 “我活过来了！我回到了十五岁那年！” 看着李歆一脸余悸犹存，冯茜莺点点头，恩，重生复仇文。 守岁魔女满意地笑了，她的证词已被证实，李歆与自己一样拥有控制时间和岁月的力量， 湘南从没听过这等事，她蹙眉低估道：“逆转时空？” 大魔女也微微一愣，洞悉一切的洪茉莉见状立刻解释道：“禀告大魔女，守岁魔女和复生魔女皆可延长万物的寿命，但守岁魔女主要在拖延生命的死期，而复生魔女可以直接逆转生命肉体的时间，也就是将一个将死之人回复他最年轻气盛的状态。至于逆转时空，想必是李歆在濒死觉醒之际，爆发出来的复活魔力一次突破成时光魔力，带领她的主人回到身体状况最好的时空下。” 众魔女了然，大魔女也眼睛一亮，大家看向李歆的目光多了敬佩和期待。 看着屏幕上自己庄严稳重，洪茉莉得意不已，偏头给了冯茜莺抛了一个媚眼，对方却一脸木然，好像她早就知道所有□□，洪茉莉不禁抱怨：“她可以穿越时空唉！！” 难得知道的比对方还多，冯茜莺自信十足，利落拿出手机道：“我这里有很多重生系列的，一会传给你。” 洪茉莉：…………. 李歆的魔力很强大，但出了人命是事实，所以李歆挑眉，知道重点来了，她低头继续愤愤道：“靠着以前的记忆，我看透很多事，我母亲不是病死，是被我继母唆使我父亲下药害死，祖父一直都在保护我；他在遗嘱中把母亲的遗产和华赏一半的股份都交给了我，所以他一病重，我继母立刻要下手铲除掉我；又到了十一月四号那天，她计划不变，依旧唆使我两位姐姐要将我引上山杀害，我自然顺利躲过了一劫。” “畜生……”有魔女不禁碎念 湘南没再插话，她紧盯着李歆，表情紧绷。 李歆叹息道：“接下来的一年，我就在暗杀和陷害中度过，那些遗产我根本没有兴趣，我只是想好好念好大学，但她们不肯放手，最后我只好逃去内陆作实习工作。我念的是法医，时常解剖尸体，那些无法投胎的亡魂是我的好朋友，他们会告诉我沐曼柔她们的计谋，帮助我逃跑，日复一日，我也就这样过了，直到某一天………” 她抬头，直直看着湘南，显然是要讲给她，语气微微不平道：“有一个杀手闯入了手术室，开枪射伤了一名无辜的孩子。” 有一魔女从位上跳起，表情难掩惊怒。 洪茉莉跟冯茜莺解释：“那是孩童的守护者，珍宝魔女。” “我周围聚集的鬼魂非常愤怒，他们认为这是对他们的不敬和挑衅，所以才展开报复行动。我无法阻止它们，我真正能控制的使魔只有两名依附在复活草上的亡灵………这点湘南小姐应该是不知道、误会了吧？” 湘南神色不明，没有说话，高高在上的大魔女不禁皱眉。 这时，秦思虹开口了。 她示意李歆退下，转头对着众魔女朗声道：“也许从前我们没有完善的制度，造成人界和魔界冲突不断，但那是在巫师统治的时期，如今我们魔女有了自己的机制和法律；我们严格看守自己的力量、善尽自己的职责；我们理应在人界拥有与凡人同样的权力，包括非不得已的自卫权；只要魔力不是滥用，那它就能彰显魔女的身份和光荣！” 国文老师就是不一样，整段辩论兼顾情理和法理，一讲下来就是激励人心，不少魔女纷纷鼓掌，显然再赞同不过。 混居在人界多年，许多魔女老早被执法者们压抑惯了，如今听到秦思虹这番话，想起所谓魔女的身份和光荣，几颗心开始活络；她们平时不少与人结怨，但顾及湘南不敢乱来，如今想着要不要等会去市集买本恶咒书还是毒/药算了，敢欺负到魔女头上？找死！ “赢了。”洪茉莉轻松挑眉，冯茜莺瞪她一眼，剧透该打！ 冯茜莺抬头，看着秦思虹美丽端正的脸孔，以前那些冲突和心结彷佛化成灰烟，一吹就散，其实对方一直对自己挺纵容的，算是嘴硬心软型了………. “正义魔女，”大魔女眉头一松，面显疲态，手指轻敲桌面，似乎是想结束了：“你还有什么证据要呈上来反驳吗？” 湘南抬头，奇怪的是她的脸色没有愤怒和挫败，只有一种面如死灰的沮丧。 她轻声道：“没有，李歆是无罪的，我也在此给予证明。” 第六十四章 追缉 李歆的案子已经“水落石出”，大魔女以“自卫”和“亡灵爆走”简单的几句话草草结束，其实最要紧的已经不是那些死人，而是李歆本身。 复活的力量不容小觑，守岁魔女本身就德高望重，如今出现了一个新继承者，除了要教导她关于魔女的知识和力量外，还必须和她打好关系，不说现在，未来一定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李歆一夜就成了魔界的大红人，冯茜莺想去恭喜她都找不到时间， 如今的冯茜莺整日无所事事，她已经确认自己的学校，开学日远在下半年的九月，她生性懒，这下恨不得整天都赖在床上作木乃伊，但学校规定摆在那，她还是珍惜和蓝皖容她们相处的时光，所以每天都乖乖来学校报到。 唯一给平凡生活增添趣味的是洛雪芹，那家伙听话得不象话，几乎是招招手立刻就摇着尾巴跟过来，冯茜莺也很珍惜奴隶她的最后时光。 一眨眼过了四月，五月的开端就是好几天的梅雨，冯茜莺心情烦躁，这会终于接到洪茉莉的电话。 “夏天来了，湘南的使魔退得差不多了，再过半月就带你去另一个魔境瞧瞧。” 隔天早上她收到了一枚蓝宝石，彷佛从大海中心捞出来的一颗幽蓝色的眼泪，几乎要亮瞎她的眼，平常她偶而会在许依林身上看到这种奢侈物，更多的时候是在电视里那些大明星身上，哪知道洪茉莉随便一下就扔给她了。 再度光临魔境，冯茜莺几乎每天都兴奋地睡不着觉，小火球被她的喜悦感染，也高兴地烧掉她所有的课本，一口气当作养分吃掉。 冯茜莺苦着脸扫干净剩下的灰烬后，这才想起还没带这家伙去给洪茉莉鉴定，洪茉莉似乎也忘记这回事，通了电话，两个迷糊蛋这才约了时间再见一面。 随着夏日探出头，艳阳重新掌握大地，冯茜莺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上升，那种感觉很奇妙，几乎是每天早晨都能感觉到自己五脏六腑中所蕴含的生气，彷佛有一颗暖洋洋的小黄鸡在里面蹭来蹭去——同时，受到主人魔力复苏的影响，九重葛也准备开花了， “授粉！授粉！授粉！授粉！授粉！” 冯茜莺被它吵得受不了，半点都看不到花影怎么授粉？抱怨归抱怨，冯茜莺还是照着上网查到的小技巧逐步减掉水量，帮助九重葛早点开花，免得每天都拿这个烦她。 五月的母亲节正好是上半年的魔女大会举办日，在那里湘南会将春夏两季的执法大权正式交给秦思虹，同时还有好几件上诉案——那是自李歆的案子后，众位引导者同时向湘南提出质疑，要求她重审之前判过的案子，不过现在交由秦思虹处理事情就简单多了。 比起湘南，秦思虹立场温和，之前那些被夺印的新生魔女极有可能得到平反。 母亲节当天，冯岳和乔家人约好吃饭，大人一桌，小孩一桌，冯茜莺坐在两位表姐旁边，看着冯谦人和大堂哥有说有笑，心情不禁有些郁闷，她侧头看了看两位表姊，乔觅衣和乔芳虞，两人柳眉大眼，皮肤白皙，虽说是堂姊妹，但生得倒像一对姊妹花。 “茜莺？” 乔觅衣最大，她注意到冯茜莺的目光，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阴郁的表妹，但还是出于长幼关心一下。 冯茜莺摇头笑了笑，乔觅衣立刻回头继续和乔芳虞聊天，不是两人冷漠，是冯茜莺年纪小，根本听不懂两个大学生在聊什么学分和男友的琐事。 不过冯茜莺看那两个堂姊年轻美好，心底不由得些松口气，两人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魔女，不果想想也对，上次坟场那里的所有人都被冻结了，包括乔奶奶也是，看来是只有自己遗传到了乔家的魔法血统。 这顿饭吃下来无聊极了，冯茜莺默默挑着菜，留了半碗的饭，在乔家人先行道别后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还好吧？”冯谦人凑过来，为自己方才的疏忽有些愧疚。 冯茜莺压根不在乎，她看着餐厅外的景色，想到洪奶奶的店离这里不过两个公车站左右，反正回去一整天也没事作，不如就去看看吧。 “哥，我想去书店，你帮我和爸说一下。趁冯岳还在结账时，冯茜莺这么说着。 冯谦人先是皱皱眉，他觉得今天是母亲节，大家应该在聚在一起怀念乔雨嬅，但看到妹妹渴求的目光，他有多久没被妹妹这样看过？一时间兄长的自信和尊严又通通回来了。 他缓了缓脸，松口道：“晚饭前回来。” 冯茜莺也没客气，一溜烟就窜出店门，欢快地往洪茉莉的店前进。 冯茜莺一到了店门口，大门紧闭，就连店外的风铃也收起来了。她皱眉，突然想起今天是母亲节，洪茉莉说过要去那个魔女大会盯着湘南的，她今天是白跑一趟了。 要在这等吗？ 冯茜莺在店门外晃了晃，心下有些可惜，干脆就去书店看看有什么好看的小说吧。 不同于早上的晴空万里，午后的天空乌云密布，竟是把上午阳光的热通通锁了起来，大地宛如盖上锅盖的大铁锅，暑气蒸腾，冯茜莺一路走来，只觉得浑身湿热难耐。 幸好小巷弯弯曲曲，多了些绿荫可以避暑，冯茜莺走在一排矮墙旁，在经过一整墙的奼紫嫣红时不由得停下脚步，那是好几株生命旺盛的九重葛，九重葛有很多不同的颜色，嫁接得好就是另一种惊艳的花卉， 这邻里的居民很用心，原本斑驳的红砖墙被披上了一层九重葛，其中混有紫色和红色的九重葛，如今一开花，万紫千红、鲜艳夺目，茂密的绿叶树藤顺着墙脚而上，把花与花之间的缝隙通通填满，宛如编织出一幅精致绝伦的欧式布艺，硬生生把一栋普通的矮墙公寓衬出一种西方风格的华丽来。 冯茜莺看得恍神，忍不住想到家里那盆，整天吵得要授粉，也不知道会开出什么颜色的花来…… 突然，身后有人一撞，冯茜莺这才回神：“抱歉。”她立刻让路，小巷很窄，她不该挡在路中央。 “你去洪家的店作什么？” 冯茜莺背对那人，突然背脊一阵寒颤，她不敢回头，有一根尖锐像雨伞的东西抵住自己的背，逼她不得转身，只能像个犯人等待审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冯茜莺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妙，决定打死不承认自己的身份。 那人冷冷一哼道：“凡人根本看不到那家店面，你分明是魔女！还敢狡辩！！” 那尖锐的东西又往前戳了几分，腰部几乎快被戳出伤口了，冯茜莺吞了吞口水，死硬道：“小、小姐？我只是看那外面的柑橘长得漂亮，停下来看看欣赏而已，用得着那么激动吗？” 冯茜莺自认为自己的演技还不错，起码有洛雪芹当榜样，可惜对方油盐不进，依然固执道：“不说是吗？好，转过来，我要搜身！是魔女就有魔印，只要让我发现……” 冯茜莺暗骂不妙，她努力控制情绪，然后乖乖转身，也看清那人的容貌，那是一名高挑严肃的女士，纤细如柳鞭的眉宇，高挺漂亮的鼻子，头发是罕见的鼠灰色，但脸庞看上应该只有二十几岁，她的眼睛是浅浅的绿色，清楚倒映出眼前锁定的目标， 冯茜莺嘴抿得死白，那陌生女子拿着一根看起来很锐利的拐杖，威吓自己不得动弹，然后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摸上自己的身体……. “不要碰我！！”冯茜莺又惊又怒，顾不得害怕，她猛然挥开对方，同时握住那枝拐杖，试图抢夺对方的武器。 那女人一愣，似乎惊讶她的反抗。长年以来，哪个魔女不是看到她就必恭必敬，即便心底恨得牙痒痒，也碍于她的“夺印”不敢乱来。 回神，她拿稳拐杖，往前一指，用拐杖的尖端对准冯茜莺的咽喉。 “伸出手。”那女人盯着冯茜莺的右手，眼底是一片漠然，似乎已经判了冯茜莺死刑。 冯茜莺感觉到脖子有寒气压着，胸腔泛着震震血气，她心中忐忑不安，惊怒相加，心底无可避免地生出了同归于尽的决心……… 杀了她。 “碰！” 突然面前一热，烟硝飞扬，冯茜莺逮在机会，摀住鼻子往小巷逃去，同时，后面那人站稳了脚步，看到地上还在燃烧的火坑，立刻抬头望向天上。 只见一颗红艳艳的小太阳正在半空中悬浮，空气中尽是燃烧着怒意和杀气。 “精灵？果然是你！”眼底杀机一动，手上的拐杖旋转几圈，立刻将那些烟消和迷雾通通吹散。 她举起手，准备对天上的精灵发射咒语，却只见那精灵微微一颤，突然往反方向冲去，显然是得到了主人的感应和召唤。 湘南面目一沉，如今是初夏，她的法力正在衰弱，但那名挑衅自己的魔女就近在咫尺，要她怎么能放过，李歆就算了，但这次她绝不会退让！！ 天上一道黑影闪过，矮墙上的老鹰羽翼蓬勃、双目凶恶，等待着主人的命令 湘南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毫不犹豫往手上一划，一道血液喷出，竟是削下一片完整切薄的肉片来。 老鹰一只金色的眼睛贪婪地盯着肉片，湘南往前一抛，眼睁睁看着使魔将自己的血肉吞噬下肚。 她的手上还血肉模糊着，地上一片狼籍，她面上却显得毫不在意，只因为动用魔力而有些苍白。 “用我血肉的力量，去追捕那名女巫和她的使魔！！！” 她要亲自审问她！ 第六十五章 逃走 冯茜莺逃出小巷，她没命地往大马路的方向跑，直觉告诉她那女子是不会在大街上对她行凶。 那女人是湘南吗？怎么可能？她不是去交接大会了？ 冯茜莺心底闪过无数猜测，脚步加快，同时在心底呼唤小火球，她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跟过来的，但绝对不能让它独自面对湘南，她包包里还有最后一张扑克牌，一定可以掩饰她们两个逃走！！ 一道黑影飞速闪来，冯茜莺一喜，眼看就要走出住宅区了，外面车水马龙，湘南绝对拿自己没办法，小火球快跟上阿……. 冯茜莺看到黑影逼近，正要催促它跟紧时，突然右手臂一阵剧痛，她握住手，赶忙往后退，那不是小火球。 随着风声转小，一双巨大的羽翼缓缓收起，一只几乎有小狗般大小的老鹰就落在前面的车盖上。 它骨骼硬朗、体态凶猛、一对狰狞的爪子堪比狮虎的血盆大口，金色的眼睛如融铁般灼热烫人，此刻那双眸子正恶狠狠地瞪着冯茜莺。 冯茜莺吓得不敢动弹，真的是湘南！？ 老鹰高挺着弯钩似的嘴喙，上头似乎还沾染着血迹，怵目惊心。 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冯茜莺的右手臂上已经开了一道鲜红的口子，深度不浅，可能要缝上几针，冯茜莺脸白了白，但目光不敢移开老鹰，只有一只，也许可以……. 啪啪啪……身后又传来翅膀声，冯茜莺咬牙，还来不及反应，只听前方又是一声啪动，不远处的屋檐停来另一只凶神恶煞的老鹰。 三只！三个方向！它们在包围自己！！ “咻！”冯茜莺眼睛一亮，只见一道橘黄色的星光冲了过来，浑身炙热的小火球挡在她面前，勉强对抗那两只老鹰。 三只使魔本来是不把冯茜莺这个稚嫩的魔女放在眼底，这下看到煞气十足的小火球，好战的它们忍不住动了动翅膀，有些跃跃欲试。 小火球放着热光阻止那些家伙靠近，同时冯茜莺迅速观察了四周，见它们虽有战意，却迟迟没有动作，如果说一开始的攻击是为了让她停下，那现在的包围是………拖延时间！？ 思此，冯茜莺右手往包包里面伸，鲜血顺着手臂流入了包包里，里头的东西无一例外皆被鲜血染红。 冯茜莺强忍着疼痛，受伤的右手在里头乱抓，却像故意和她唱反调一样，手掌始终捞不到那副扑克牌，心急之下，她用力捉起一块硬硬圆圆的物体………. 蓝光一闪，她还来不及惊呼，只见包包不断溢出诡异的蓝光，光芒越来越刺目，彷佛一朵巨大的蓝玫瑰花苞盛放开来，冯茜莺被整个吞入进去，她忍不住闭上眼睛，最后的视线是一个拄着拐杖的人影从远方赶来。 只要能逃走，哪里都好。 赶来的湘南面色凝重，她朝着冯茜莺消失的位置，伸出手往空中一捞。 张开手掌，似乎还有点点蓝光一闪一烁。 “魔境？” 湘南不禁皱眉，蓝色的魔境？是青金石？还是蓝宝石？又或是天河石？还是蓝纹玛瑙？ 根本是大海捞针！ 湘南心浮气躁，她一挥袖，三只狰狞的猛禽感应到主人的怒气，立刻纷纷啪翅往四处逃散。 蓝色的碎片可都是价值可不斐的魔境阿，但从少女的相貌和魔力来看，应该是新生魔女无疑，照理来说不该拥有那么昂贵的碎片，除非…….她有一位身份高贵的引导人？ 湘南以前是读法律系，她想得很快，逻辑清晰，这下灵光一闪，所有事件连在一起，不禁怒火攻心，一时间忍无可忍，竟是用力将心爱的拐杖摔在地上。 洪茉莉！！你这个无耻的骗子！！ 一股湿咸的海风迎面而来，鼻翼动了动，有些熟悉的味道，冯茜莺猛然睁开眼睛。 这里不是白天，一大片漆黑的夜幕映入眼帘，冯茜莺睁大眼，没有星星，只有月亮照明，但这已经足够。 空中悬挂着是一轮巨大无比的明月，蛋白色的圆月几乎要占据三分之一的黑夜，诡异得不寻常，冯茜莺眯起眼，似乎还能看到月亮上的小坑洞。 她站起身，脚下踏着一块坚硬的礁石，礁石附近什么都没有，没有椰子树、没有丛林、没有食人族，只有一望无际的海水，月光照在上头波光粼粼，偶而还能看见有飞鱼的鳞片与月色擦身而过。 冯茜莺被海风吹得头疼，但还是很快回过神，将方才的事通通回忆了一遍。 湘南！？她怎么这么倒霉！偏偏遇上了她………不，也许早在华赏那次她就已经被盯上。 冯茜莺懊恼不已，她握了握右手，小火球嫌这里冷，竟是趁自己不注意钻入了手掌的魔印里，死活不肯出来，幸好她的手还很正常，没有变成像黄雅婷那样，倒是伤口消失了，小火球表示不用谢了。 借着月光，冯茜莺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立身之地。 黑色的礁岸崎岖不平，不过就一个房间坪数的大小，来回走一圈用不着几秒， 冯茜莺看着荒芜一片的礁岸，直觉告诉她这里一定有东西，她开始地毯式搜索。 其中一块突出的礁石上，一颗圆形的空位被深刻在上头，冯茜莺灵机一动，她从包里掏出那块蓝宝石——她随身携带，以便能随时呼应洪茉莉的召唤，没想到就在方才救了她，将她传送到这处陌生的魔境里。 她把蓝宝石放在空位上，鹅卵石大小刚好，无远弗届的月光打在上头，折射出一道动人心魄的冷光来，上头还有些暗红色的血迹，想必是受伤的右手留下的。 冯茜莺皱眉，只见镶嵌着蓝宝石的空位下方有一段雕刻的符号，她揉了揉眼睛，那符号很奇怪，似乎是一种象形文字，照理说她应该看不懂，但随着眼睛滑过文字，她不禁轻念出声： “欢迎来到蓝精泪海，在这里你需要一尾鱼尾才能自由行动。现在，找找你手边值钱的东西，放入洞口来换取珍贵的人鱼魔药。” 只听喀嚓一声，随着空位被填满，底下的机关被转开，空位旁出现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似乎可以往下投入什么。 这是……自动贩卖机？ 冯茜莺有些傻眼，但想想还是往包包里面搜了一下，她先是拿出钱包，丢了一个十元铜板进去。 铜板落入许久却迟迟没听到回音，冯茜莺忍不住探头查看，只听咻地一声，一枚铜板狠狠砸中冯茜莺的鼻子，然后叮咚一声掉落在地上。 被、被吐回来了？冯茜莺摀着鼻子吃痛，但还是难掩惊讶，同时蓝光一闪，宝石下的文字竟是变了，她下意识念出来： “穷鬼，滚。” 冯茜莺：………. 捡起硬币，冯茜莺豪爽地抽出两百块大钞扔进去，颇有一雪前耻的愤慨。 但人家依然不给面子，纸钞不到几秒就被吐回来，冯茜莺看着两张纸钞飘飘然地落在水面上，顿时一阵肉疼，但看着黑蓝色的海水，也不知道有多冷…….还是算了。 她沉住气，再次读出那变动的文字：“你是新人吧？我不住人界，你给我美金也没用。” 原来她再跟魔女商人打交道！冯茜莺差点跪倒，她捉着包包，有种想把整个包包塞进去的冲动，但理智要她再想想，魔女会喜欢什么？魔境碎片？紫水晶和琉璃她都没带，魔法道具？恩…….. 冯茜莺往包包一搜，小东西就是调皮，这会她很快就抽出纸牌，于是她将纸牌丢入黑洞里…….. 依然是久久没有回音，就在冯茜莺以为又失败时，突然一个东西从礁石底下滚出来，她立刻拿起来看看。 那是一个小巧的玻璃瓶，不过小指大小，里头承装着透明的液体，冯茜莺左右查看了一会，一时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人鱼魔药，她再度往礁石的文字看去。 “早点拿出来不就好了吗！你是小艾蜜思的朋友吧？快喝下魔药，一会往月光指引的方向游，总店在那里。” 冯茜莺：……….蛇鼠一窝，这句俗语不是说假的 反正前后都没有退路了，她拔开上面的木头塞，一鼓作气喝下去。 魔药下肚没几秒，冯茜莺站在原地，迟迟不见变化，她耐心地等着。 一阵湿咸的海风吹了过来，冯茜莺皱眉，痒痒的，双脚痒痒的，尤其是脚底板，她微微一愣，这种感觉好像是…….. 她赶忙拖掉鞋子和裤子，大腿和小腿早已面目全非，一片片金黄色的鱼鳞争先恐后地冒出头，在月光照射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在脚底瘫软的最后一刻，冯茜莺穿着上衣从礁石上纵身一跃。 哗啦！黑蓝色的海水迅速将她包围其中，但冯茜莺不觉得冰冷，她的皮肤和海水的温度无比贴合，美丽的鱼尾在曲折的月光下璀璨夺目，她甚至有一种自己本来就应该待在海里的奇怪念头。 就如同文字所说，月光指出了一条明亮的道路，但冯茜莺摇摆着熟悉的鱼尾上上下下，玩心大起，越来越不老实，游着游着竟是慢慢偏离轨道。 在月光的相反方向隐隐有蓝光闪烁，冯茜莺回头了几次，总觉得听到了什么声音，最后还是耐不住好奇游了过去。 第六十六章 蓝精 深蓝色的海底就宛如宇宙的一角，本该是伸手物不见五指的可怕，但幸好上头悬挂着一轮巨大的圆月，它散发出银色的光辉宛如太阳，一下就照亮了这片漆黑的宇宙。 冯茜莺没去过海滩，最多也只是远远眺望过而已，如今身在其中，她只觉得一切都很新鲜。 海底很热闹，大大小小的鱼群穿梭经过，偶而还会有像小客车大的大鱼从身旁擦身而过，鱼鳞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宛如群星流转，璀璨动人。 冯茜莺认不出这些鱼，她连地球上的鱼都只认得章鱼和鲨鱼了，现在又如何分出这些鱼和地球上的有什么不同。 幸好没有鲨鱼，她抱着这个侥幸，继续朝着远处的蓝光游去，她的直觉告诉她那里有很好玩的东西。 “去哪？”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冯茜莺微微一楞，她低下头四处搜索，除了忙碌游动的鱼群外看不到搭讪的人。 “下面。” 冯茜莺找到位置，立刻摇摆尾鳍，往海底深处游下去，也许是月亮的引力作用，她没感觉到什么水压，一下就由到了底。 底部是浅浅的沙地，几乎没什么生物，大部分都在上层游着，冯茜莺在水草里找了一会，直到来到一块大扁石附近，她再度听到那声音。 “帮我把壳翻开吧。” 冯茜莺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那块石头搬开，只见石头下的生物有四只脚，灰白斑驳的皮肤，冯茜莺观察了许久，这才认出那是一只海龟，敢情是在海底待太久，龟壳都快石化了！ “可以……拉我起来吗？”海龟四脚朝天，黑色的大眼直直瞪着冯茜莺，它的皮肤皱巴巴的，声音又很显老，让冯茜莺有种欺负老人的错觉。 冯茜莺用两只手拿稳它的龟壳，小心将它拉离了沙地，让它能顺利悬浮在海中。 老海龟动了动四肢，还算灵活！它立刻对冯茜莺感谢道：“好久没遇到像你这样热心的孩子了，上一个是在二、三十年前吧……” 冯茜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海龟漂浮了一会，它看了看四周突然道：“不过你怎么到这里来？人鱼魔女的店是在月光前进的方向，离这里可远了。” “我、我想往那边看看…….”冯茜莺往荧荧蓝光的地方一指。 海龟不太赞同道：“那是蓝精群聚的地方，你确定要过去？” “蓝精？” 海龟皱巴巴的脸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听他慢悠悠解释道：“就是蓝精泪海的蓝精，它们是海中的精灵，整天游手好闲，唯一的乐趣就是捉弄路过的鱼群，你的鱼尾很漂亮，小心一过去就被拔光了鱼鳞。” 冯茜莺看了看那方向，那团萤蓝色的光点聚聚合合，在漆黑的大海中就恍若一片银河星海，蕴含着无尽的奥秘，让人不自觉想去伸手追寻。 海龟看出她的向往，突然叹息道：“清醒点吧，那是蓝精的歌声，你越是靠近就越是被蛊惑，别怪我没告诉你。” 冯茜莺回神，还是不太情愿道：“那里只有蓝精吗？” 海龟抬头，有些不明所以：“为何这么问？” 冯茜莺耸耸肩道：“如果蓝精泪海包括蓝精，那泪海又是什么？”说出来，她忍不住后悔，这是什么怪问题？想想也知道，泪海应该就是指这片大海的名子吧。 海龟却给了她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道：“泪海，指着是记忆的漩涡。魔女们将悲伤的记忆藏在这片大海里，如果你能平安穿过蓝精群那，就可以继续前进，找到记忆魔女和命运魔女。” “还有其他魔女…….”冯茜莺犹豫了，心中分成两半，一半是退缩，一半是期待。 海龟倒是忘了方才对蓝精的反感，眯起眼睛，语带鼓励道：“她们和人鱼魔女一样都是这片大海的守护者，同时也守护着魔女的过去和未来，两人都是相当有学识的魔女，能见到她们也算是一大收获。” “我想过去看看”冯茜莺点点头，金黄色的鱼尾轻轻摇摆。 海龟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一句话就让冯茜莺下定决心，它沉吟片刻，最后叹口气：“上次好像是三十年前，有人也问过我这个问题，说起来也算是缘份，不如我戴你过去吧。” 喔喔！！这种龙宫报恩的即视感！！冯茜莺很感动，但看着海龟慢悠悠晃动着肢鳍的模样，她不免有些怀疑道：“海龟先生这样行吗？你才刚起来，应付不来那群蓝精吧？” 就怕到时是她要拉着海龟逃命。 海龟没好气道：“请唤我女士，谢谢。” 冯茜莺：“………对不起，女士” 海龟女士又叹了一口气，大概是不明白己怎么一觉醒来就摊上一个胡涂蛋。 她慢悠悠道：“捉住我的龟壳，万不得已绝不要放手。” 冯茜莺一愣，虽然心底略有存疑，但基于敬老尊贤的习惯，还是听话上前捉住海龟的壳。 只听咻的一声，冯茜莺还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她和海龟已经像一颗炮弹一样飞速往前冲去。 沉重的海水丝毫没有限制住海龟，她的肢鳍摆动极快，堪比游艇的螺旋推进器，冯茜莺根本看不清楚四周的一切，只能紧紧攀附着海龟的壳，暂时充当一只吸盘鱼。 相比背上人的小心翼翼，海龟轻松作着导览道：“要经过蓝精群了，我放慢些速度，你可以看看她们生得什么模样。” 冯茜莺回神应了一声，赶忙左顾右盼，看看那群蓝色捣蛋鬼长什么模样。 冯茜莺与其中一只擦身而过，她们很漂亮，姑且忽略一身发光的蓝皮肤，她们和童话里的美人鱼没什么差别，一头飘逸的蓝色长发，一样蓝色的鱼尾，丰满圆润的胸部，她们浑身上下都是蓝色的，难怪称为蓝精。 那只与她碰撞的蓝精朝她伸出手，一副深情款款、眷恋不舍的模样，其他蓝精发出像是直笛呜呜的吹奏声，既叹息又哽咽，竭力想留住两名不速之客。 冯茜莺不觉得好听，她们的声音让她觉得很焦躁，小火球感应到她的想法，立刻喷出一道火焰吓退了几只试图包围海龟的蓝精。 “干得漂亮！”海龟愉快道。 等到离蓝精有一段距离后，海龟慢慢减速，冯茜莺也没在捉紧，终于可以喘口气。 此刻的速度已经像是走马看花，冯茜莺放松下来，看着海龟背上又深又粗的纹路，想到她在海底呆了三十年，不禁突然有些好奇道：“你说的三十年前的好心人也是魔女吗？” 海龟被她这一问，努力回想道：“恩……我不记得了，她是魔女吗？应该是吧？不然也不能到这里。” 看来只是路过，冯茜莺有些失望。 但海龟又接着幽幽道：“不过她真是个好人阿，我年纪大，跟不上同伴和海流，她便建议人鱼魔女让我找一处温暖的地方安定下来，我还给了她一点龟壳作谢礼呢………可惜了，已经三十年了，许久不曾看到她了……” “恩？”龟壳？冯茜莺突然灵光一闪。 她放开龟壳，来到海龟面前道：“是茉莉吗？她是不是跟你拿龟壳去作那个什么占卜用的龟甲笔了！” “茉莉？”老海龟立刻摇摇头道： “什么茉莉？这里没有茉莉！茉莉长在陆地上。” 冯茜莺扶额道：“我是说人，那个好心人的名字。” 老海龟这才笑道：“什么阿……她才不叫茉莉，我记得是叫……叫……” 它眯起黑色的眼睛，努力回想着：“叫什么来着？我想不太起来。” 冯茜莺正要失望，那海龟突然睁大眼睛道：“阿阿！！是叫小雨吧！” “小雨？”冯茜莺一愣，不认识阿。 不过对于魔女的事，她还是一贯好奇道：“是魔女吧？她来这里干么？” 想起恩人的名字，海龟心满意足道：“是来见命运魔女的，大概是想求见自己的未来吧？” “可以求见未来吗？”冯茜莺不禁期待起来。 海龟忍不住发出呜呜笑声道：“那可不容易！命运魔女可不是谁都见的，记得那ㄚ头后来好像是失望回去了。” 冯茜莺很有自信道：“我还是要去看看！你要跟我来吗？” 海龟摇摇头道：“我在附近等着吧，你继续往月亮的反方向走，就在第一座礁岸上。” 冯茜莺像她道谢，摇动鱼尾飞快往前面过去，但后头海龟又补了一句道：“别上错岸阿！！你要找的是命运魔女，另一边的那个记忆魔女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特别是对黑暗魔女阿！” 第六十七章 命运 照着海龟所说，冯茜莺很快就来到了、不，是撞上了礁岸，背对着月光很难看清楚路好吗！ 她摀着鼻子，小心攀上礁岸，拖着一个有半身长的鱼尾很难行动自如，礁石又很硬，泡过水的手指格外脆弱，所以冯茜莺前前后后摔落水里好几次，手上擦出了不少伤口，小火球心疼死了，一个没忍住就放出大火准备烧了整片礁岸。 “住手阿！！”冯茜莺还没来得及把小火球压下去，只听礁岸上传来一个女人的呼声，她朝自己伸手道：“真麻烦！！快上来！” 冯茜莺松一口气，她伸出左手让那人将自己拉上岸。 破开水面，迎上一张精致的外国面孔，冯茜莺一愣，随即一张大毛巾扔在她身上，冯茜莺赶忙把自己湿透的鱼尾擦干净。 “还真是不按规矩行事，都说了往月亮方向走，偏要冒个大老远的路程赶来这里，………”那女子小声碎嘴。 冯茜莺猛然转头，那女子五官深邃，黑发碧眼，皮肤略黑，身上罩着又长又厚的褐色斗篷，模样看上去似乎是拉丁裔的。 “你会说中文？”冯茜莺不禁咦道。 那女子没好气道：“我不会说中文，我的母语是西班牙文，现在只是我在施展言灵，模仿你的母语说话，不过我嘴上还是在说西班牙文。” 冯茜莺一头雾水，女子看她已经恢复人身，便朝她勾勾手，指向不远处一栋不起眼的小砖屋道：“进去聊吧。别被记忆魔女发现了，她对新生魔女很严格的，特别是还没记名归档的。” 两人顶着海风进了屋，屋内是温暖的黄光，家具都是木制的，空气中有淡淡的木香，壁炉内还有火柴在劈啪地燃烧着，外面的海风半点也吹不进来，显然这又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微晶。 冯茜莺四处打量，突然发现左边墙上钉着一整排格格不入的铁架，上面放着一颗颗水晶球，就像之前在洪茉莉手上看到的。 “那是记忆魔女那家伙的，太多记忆球了，她来不及扩建她的微晶。”那女子随意将身上的斗篷扔在一旁，身上是很简单的毛衣和长裙。 她突然多加一句道：“别碰它们，绝对不要，我可不想这里到处都是哭声。” 冯茜莺赶紧把手伸回来，对方明明是背对着她阿，难道魔女的背后都有长眼睛？ 那女子往一张看起来很舒服的沙发一坐，姿态随意道：“找个位子坐吧。”没等冯茜莺反应，她拿过桌上的一盆巧克力，塞了几颗到嘴里。 她心满意足道：“温暖多了，外面冷死了……” 看着冯茜莺还站在原地，她皱眉道：“快坐阿！” 冯茜莺这会刚施完清水咒，她往女子对面的沙发椅坐了下去，谨慎开口道：“请问……你是命运魔女？” “不然呢？”女子翻翻白眼，一只手指轻卷起黑色的发尾，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慵懒的性感，她假嗔道：“老早就看到你会来，没想到和那只海龟耗了那么久，害我在外面吹了半天的冷风！” “看到？”冯茜莺眨眨眼，忍不住接过女子递给她的巧克力。 女子向前倾，不客气道：“我有预视能力阿，不然叫什么命运魔女。” “抱歉……”冯茜莺摸了摸头，不太好意思，就是嘴边还鼓着巧克力，看起来不怎么有诚意。 女子见状不由得轻笑，她调了调位子，饶富趣味道：“你是新生的吧？你的引导人是谁阿？” 冯茜莺眼睛一亮，道：“茉莉，真实魔女，洪茉莉。” 那女人一顿，原本慵懒的气质立刻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震惊的面孔，她上下打量冯茜莺，惊疑道：“你是雨嬅的女儿？” “阿？”冯茜莺有些胡涂，话题跳太快，怎么突然扯上她母亲。 但女人却没有解释，她上前更仔细拉着冯茜莺打量，本来轻挑的浓眉紧蹙在一起，她死死盯着冯茜莺的脸，彷佛想穿透她看出谁的影子。 冯茜莺一头雾水，直到女子放手轻叹道：“真的是她，你看过她的记忆了？” “呃………”冯茜莺决定解释清楚：“事实上，我是被湘南追杀过来的。” “湘南？你招惹她了？”女人不解。 冯茜莺含糊带过道：“不清楚，我情急之下就把自己传送了，本来应该是要茉莉带我过来的。” 女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我去叫茉莉过来，你在等一下。” 冯茜莺不禁小失望道：“咦？” 女人无奈白她一眼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来这里可能只花了一个小时，但外面已经过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你随时可能都要变成失踪人口的！” 冯茜莺大惊失色：“一天！！”她进来不过才中午，所以现在外面已经是第二天了？ 没注意到冯茜莺的惊慌，女人耸耸肩道：“就是这样，我去让使魔通知。”说着便披上斗篷，走出屋外。 冯茜莺缩在沙发，身上披着毛巾，身子微微颤抖，心底这下是恨死了湘南，也不知道冯谦人怎么向冯岳交待，但冯岳肯定是要打断她一条腿的！真的被湘南那疯子害惨了！！ 女人从屋外回来，看着冯茜莺惴惴不安，突然开口轻快道：“肯定是要被打的，但你若是求你哥哥，他肯定会替你护住，不过更好的选项是让你继母外遇的事曝光，你爸就会转移注意，没时间跟你计较。” 冯茜莺从位上跳了起来，看着女人的目光惊疑不定。 女人摀着红唇，轻轻笑了起来道：“我说过自己有预视能力吧？” “还有读心术？”冯茜莺眯起眼睛。 女人摇头道：“预视能力只是显示几个未来的可能。未来就像河流，它拥有无限的分支；不同方向、不同流速，到达的结果都会有所有变化。就好比我选择现在通知茉莉，让你不至于被列入失踪人口，登上新闻版面，湘南也不会藉此找上门，夺走你的魔印。” 提起湘南，冯茜莺还是余悸有存，她苍白着脸道：“麻烦你了。” 女人叹气道：“叫我贝琴吧。” “贝琴。”冯茜莺微笑，内心是真的感激。 她低下头没在说话，满脑子想着要怎么向家里解释，贝琴见状不禁微微挑眉道：“我以为你会想问我雨嬅的事。” 冯茜莺不动声色地蹙起眉，抬头却平淡道：“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了。” 贝琴眯起美眸，似乎已经看穿她道：“不，你没有，你翻过她的日记，却没有把她看完。我看到未来的你会选择烧掉那本日记，拒绝去了解一个伟大的母亲。” “可以先不要谈这个吗？”冯茜莺心浮气躁，她的脸庞被海水冻得通红，微湿的秀发有些狼狈。 贝琴一愣，一双碧色的眼睛锐利一闪，似乎看到了什么，目光又迅速转暗。 她望着冯茜莺无奈道：“日记和水晶球是她留给你的，你想把它们摔烂烧掉随便你，但我还是希望你看完它们。” 冯茜莺不说话，现在提起乔雨嬅只会让她烦躁，这不是一个好时机。 贝琴重新坐回沙发，她一手托着腮，看着冯茜莺的目光有些疲惫道：“预言和七芒星，她本来应该是我的继承者。” 冯茜莺下意识看了她一眼，却又立刻转过去当没听到。 贝琴垂睫，声音微哑道：“你的苦，她都有看到，但她还是选择将你生下来，你就一点也不想了解她吗？” “她没有那种力量。”冯茜莺低下头，她不想知道，如果乔雨嬅的能力是预知，那她究竟有没有看到自己的死亡和女儿的痛苦？ “她当然有，”贝琴没什么耐性，她换了换姿势，语气略为烦躁道：“那只海龟，她把壳送给了雨嬅，雨嬅把它作成了一只威力强大的魔器，她每天都在预言，每天都在纪录………” 冯茜莺缓缓抬头，表情震惊道：“那笔是她的东西？不是茉莉的？” 贝琴皱眉道：“她做了两只，一只送给了茉莉。” 冯茜莺睁大眼，不敢置信道：“她认识我母亲？” 贝琴挑眉：“她当然认识！我是她们两个的引导人，想当年，她们可是一对好姊妹！” 是阿，洪菁蕾认识乔雨嬅，身为孙女的洪茉莉自然也认识，稍微想一下就通了，用于占卜的龟甲笔和乔雨嬅的能力扯上关系，洪茉莉将笔还给她，其实是要物归原主？ 冯茜莺沉默了，她下意识想到秦思虹曾经说过的，一切都是别有目的，包括她的亲近、她的试探、她的引导………. 碧眸一闪，贝琴微微皱眉道：“等等，你……” 碰！门打开了，神色匆匆的洪茉莉闯了进来，她看到平安无事的冯茜莺，忍不住松了口气，压根没注意到冯茜莺面上的不对。 “我们先走了！改日在访！掰！”说完就拉着冯茜莺，手上的伞一开，两人就消失在屋子里。 贝琴愣愣看着这幕，回神不禁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随口几句，未来又步上正轨了。 雨嬅的记忆，她一定会看。 第六十八章 魔偶 洪茉莉这会是大展神通，她紧拉着冯茜莺，手上的伞带着她们在一股乱流中前进。 “通道的遗迹，这是捷径，比较危险。” 冯茜莺小心缩在伞里，不敢去看外面，伞外的光影全糊在一起，分不清楚东西南北。 “你已经失踪一天了，回去后应该是第二天中午。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你不小心车祸，昏迷了整整一天！所以我会先带你去医院，见到你家人后你就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奶奶和珍宝魔女在医院都有使魔，她们会帮你掩饰！” 洪茉莉拉着她，面色焦急不安，冯茜莺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暂时将心中的疑惑藏了起来。 她们降落在白色的地板，冯茜莺还没站稳，就被洪茉莉推到了一张床。 “你什么都不记得！”洪茉莉留下声音，人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半开的窗户呼呼地吹。 冯茜莺从床上起身，门突然一开，只见一个面无表情的护士走了进来，她扔给冯茜莺一套蓝色的病服命令道：“穿上！” 冯茜莺下半身还光溜着，只包着一条毛巾，这会也故不得思考，急忙把病服换上。 护士给她接了点滴，盖上被子，做得有模有样，就在冯茜莺因为时差的关系，有些昏昏欲睡时，冯岳他们也赶来了。 冯谦人冲第一个，看到“面色苍白”、“虚弱无力”的冯茜莺，他立刻紧紧捉住她的手腕，小心检查她身上的“伤势”，认真的神情彷佛失而复得了一件宝贝。 他抬头对护士结结巴巴道：“她、她…….” 护士依然没什么表情道：“擦撞，受了些惊吓，其余还好，警察那边已经在查了。” 冯岳眉头深拧，冯谦人咬牙切齿，只要让他知道是哪个瞎了眼的混蛋…… “咳、咳……”冯茜莺趁机甩掉冯谦人的手，冯谦人立刻要替她倒水，冯岳却抢先一步，递了一杯水给冯茜莺。 许依林看着父女情深的画面，不太甘心道：“茜莺……” 冯岳却哼了一声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冯茜莺皱眉，冯茜人眼神闪躲，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许依林面色难看，她看着冯岳，目光含泪哀求，只希望他能看在夫妻一场……. 冯岳却是摇头道：“你走吧，之后的事我会请律师处理。” 冯茜莺一头雾水，只能看着许依林双手摀脸、哭哭啼啼地冲出了病房。 冯谦人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燥，冯岳上前，目光罕见带着愧疚道：“这件事爸爸会处理好，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冯茜莺勉强地点了点头，这时，冯岳手机响了，看着他出去接电话，冯茜莺赶忙对冯谦人使眼神，要他交代。 冯谦人犹豫了一会，最后敌不过冯茜莺“求知若渴”的眼神，他低声道：“许姨她……有外遇。” 冯茜莺睁大眼，脑中晃过那个拉丁美女意味深长的微笑。 冯谦人说完立刻后悔，他装作若无其事道：“好好休息吧！反正学校也没事，我已经替你请了假。” 冯岳没有回来，倒是冯谦人一直守着她，到了下午，李老师赶来关切了一趟，走之前还在滴咕学校的风水有问题，不然怎么尽害到她的学生上。 随后不久，蓝皖容、沈欣仪也背着书包匆匆赶来，她们围着冯茜莺东问西问，冯茜莺全推说不记得了，冯谦人以为她是记忆创伤，对蓝皖容和沈欣仪的态度有些不好。 冯茜莺保证会再打给她们，两人这才离开。 今晚注定要在医院过夜，因为访客时间的限制，冯谦人还是离开了，冯茜莺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病房，心情有些焦躁，贝琴的话不断在脑海中回转，她很真想回房间，拿出那盒木箱一探究竟。 走道已经熄灯了，冯茜莺缩在被子里心情极差，感觉好像又回到一开始，因为魔力爆走高烧不止的那一次，她翻来覆去，心底积压的疑问却忍不住一个个跳了出来。 茉莉和乔雨嬅的交情到底好到什么地步？竟然愿意把珍藏的魔器都送给她…… 还有，如果乔雨嬅真的看见了未来的痛苦，那又为何要让自己诞生下来受苦呢？ 冯茜莺紧紧闭上眼睛，努力想睡着，但右手突然发烫，她睁开眼睛，看到有人影晃过自己床前，差点尖叫出声。 “……是我。” 那人影在月光下露出了五官，冯茜莺按住胸口，忍不住怒道：“想把我吓死阿！你来这里作什么？” 少年抿了抿嘴，看见她还活崩乱跳的，一颗垂挂的心这才回到原位。 冯茜莺看着他修长的身形，不禁皱眉道：“你怎么进来的？” 少年摸了摸头发，似乎也搞不清楚，他微微羞赧道：“有一个护士带我过来的，她要我好好守着你。” 冯茜莺心底困惑，护士？不会是那个疑似使魔的面瘫吧？ “你没事吧？”洛雪芹伸手开了桌灯，坐在她床前，小心打量着她道：“听说你出车祸了，有哪里受伤？” 冯茜莺眨了眨眼睛，有些无奈道：“你大半夜跑来就是要问这个？” 洛雪芹低下头，不太好意思道：“你哥哥一直守在这，我不好过来。” 其实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她就悄悄跟在蓝皖容她们身后来了。就是冯谦人像个门神一样守着不走，顾虑着先前的冲突，洛雪芹一直找不到时机进来。 她没想过回家，在还没确认冯茜莺平安无事前，她根本吃不下睡不着，所以最后只能守在医院的厕所里，等天黑人都走了才出来。 思此，她偷偷瞄了瞄冯茜莺，见她除了面色疲倦一点外，其余都还好，不禁暗自 松了一口气。 冯茜莺自然不知道，她眼睛一顿，突然伸手拍了拍洛雪芹的肩膀，只见一张小纸片就被她拿在手上。 “咦？”洛雪芹摸了摸肩膀，没发现自己身上贴着这张纸屑。 冯茜莺看到上面的画印，心下了然，她状作随意将纸片扔进垃圾桶，抬头对洛雪芹冷淡道：“还有什么事吗？” 桌灯晕黄下，她脸庞的轮廓格外瘦小，褪色的病服松款款地穿在她身上，露出脆弱的琐骨和肩膀，这幅模样深深刺痛了少年的眼睛。 “你真的没事？”洛雪芹小心翼翼道：“真没有哪里受伤了？” 冯茜莺心不在焉，随意白她一眼道：“就那么希望我受伤？” 洛雪芹表情一白，立刻拼了命地摇头，深怕她误会。 天知道当得知她出车祸的消息时，自己整个人楞在原地，脑袋中充斥的各种血腥的场面，胸腔就像是瞬间破了大洞，无法顺利起伏，喉咙似乎还泛着淡淡的腥味——她几乎要在原地窒息。 她出事了，你还在做什么？彷佛有人在自己耳边大吼。 他抬头，看着眼前安然无恙的人儿，眼眸越来越深。是阿，明明说过要弥补她的，却连基本的保护也没作到…….. 冯茜莺还记挂着心事，突然有黑影压上来，她没来得及抬头，就被人整个抱进了怀里。 “你……在干么？”冯茜莺听着少年稳健的心跳，一时半晌有些蒙了。 少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他撑在床上，半个身子倾向她，整颗脑袋放在她的肩膀上，用鼻尖轻挑她的秀发、偷走她发间的香气。 他哑声道：“抱你。” 冯茜莺只觉得额上青筋在跳，但她没有推开，也不知道是不是人鱼魔药消退的影响，少年的怀抱不热，相反地，很温暖，隔着单薄的衬衫，可以感觉到他温凉的体温，有些……熟悉？ “神经！”冯茜莺回神，翻了翻白眼，不动声色挣脱了他。 冯茜莺还没坐稳，洛雪芹却是再度伸长手，用力抱了她一下。 她手臂很有力，冯茜莺整颗脑袋被紧紧压在少年的胸膛上，脸颊感觉到衬衫下起伏的肌肉，鼻尖充斥着陌生男子的气息，呼吸有一瞬间停滞，但很快，对方放开了。 冯茜莺喘了一口气，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后就棉被一翻，躲起来不说话，心底却忍不住回味：这家伙竟然真的练出了肌肉！？！？那个软萌萌的绿茶妹子去哪了？？ 她这么想着，脸上还有些热，突然，一只温厚的大掌罩上了她的脑袋，揉了揉她的头发，冯茜莺不理，对方就这样静静坐着。 冯茜莺昏沉沉的，等她因为口渴起身时，才发现灯关了，洛雪芹已经走了，她立刻将这垃圾桶的纸片捡起来。 纸片孤零零地被她捏在手上，冯茜莺打量许久都不见动静。 她想了想，突然伸出右手食指，一小簇火光就这样在指尖上跳了起来，火光慢慢靠近纸片，纸片猛然一抖，立刻挣脱冯茜莺的手指，跳回地板上，瞬间化成了一个白衣护士。 “啧啧，小姑娘心狠手辣。”白纸化成的使魔擦了擦冷汗。 冯茜莺收回小火球，带着调皮笑道：“谁让你偷听我们说话！” 使魔面无表情，但单薄的身形扭了扭，隐隐有些心虚。 冯茜莺哼了一声，她抬头看着对方疑惑道：“你怎么放他进来？万一是来害我的怎么办？” 使魔不解道：“怎么会呢？那家伙不是……你的魔偶吗？” 冯茜莺本来只是想逗逗她，没想到却听到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她皱眉道：“魔偶？” 使魔以为冯茜莺是在逗她，接着回道：“就是自己练出来的使魔阿，话说你那只魔偶还真不错，模仿人类模仿得很像呢！” 冯茜莺一楞，她迅速想了一遍，小心试探那只使魔道：“你的主人有“魔偶”吗？” 使魔摇摇头道：“那可不好作，新鲜的灵魂和适合的肉身都不好找，而且不注意还可能有被反噬的危险，不过看你的魔偶挺听话的，你有什么秘诀吗？” “………..没有，我想睡了。” 冯茜莺闭上眼睛，深怕自己不小心露出马脚。 等使魔离开后，她睁着眼睛，半点睡意都没有。 她忍不住传给洪茉莉一个讯息，对方深夜还在线，一收到冯茜莺的消息，立刻有了回复。 [好友]茉莉芳香：你确定它是这么说的？ “恩，它说洛雪芹是魔偶，还问我是怎么让她模仿人类的？” [好友]茉莉芳香：我倒是忘了这个可能。 冯茜莺心一跳，她有预感，这跟她至今与洛雪芹的牵绊有关。 [好友]茉莉芳香：魔偶是最高级的人形使魔，它们的灵魂和肉身都是由魔女创造。不同于一般的动物和植物使魔，它们不需要魔女供给魔力就可以自行进化成长。总体来说，魔偶就和人类一样，它们成长、拥有无限的可能性，但一般魔女都会封闭它们的自我意识，因为就像那只使魔说的，你不知道哪天它会不会想回头征服自己的“主人”。 感觉魔偶不是什么好东西阿…….. 冯茜莺一身冷汗，她回道：“不论是她或是她弟那都是她爸妈创造的！干我什么事？我下的是诅咒好嘛！” [好友]茉莉芳香：诅咒没有问题，所以我有一个假设，问题应该不在你，而是在那个洛雪芹和她弟弟身上。 冯茜莺急道：“什么意思？” [好友]茉莉芳香：“双胞胎的灵魂是一样，也就是说姊姊和弟弟是同一个人，你的诅咒也因此生效。” 第六十九章 母亲 黑漆漆的病房，少女的脸被幽幽的蓝光照得死白。 冯茜莺看着手机屏幕，她慢慢转着眼珠子，一行一行读下来。 [好友]茉莉芳香：你不是说过那姐弟是双胞胎吗？关于双胞胎，人们都说他们有心电感应，那是真的，因为双胞胎都是由同一个灵魂分裂而成的，分裂后的灵魂会各自成长，变成两个独立成熟的灵魂。 冯茜莺快速消化这个讯息，洪茉莉很快又送来下一个。 [好友]茉莉芳香：但偶而也有意外，最初的灵魂分裂不完全，导致其中一个双胞胎没有得到完整的灵魂，于是……你说那个弟弟是？ 冯茜莺回了一句：植物人。 [好友]茉莉芳香很快回到：这就对了，只有几块灵魂碎片是无法支撑住一个人类的成长和发育的，我想洛雪芹跑到她弟的肉身后，应该是直接将那些灵魂碎片吸收了吧？反正都是同一个灵魂，哪个身体都没差。 吸收？冯茜莺皱眉，回道：“有点小恶～这跟魔偶有什么关系？” 冯茜莺等了一会，对方应该在一边翻书、一边打字，需要不少时间。 [好友]茉莉芳香：如果说你下的诅咒转移了洛雪芹的灵魂，那也许在无意间也促使她与她弟弟的灵魂重新结合，形成另一个完整的新灵魂，这些都符合魔偶的要件；魔女创造魔偶的灵魂，并且在上头烙上魔印，除去之后不重要的肉身塑造…..世界法则大概就是将此视为魔偶的诞生，而你也被认为是她的主人！没错没错～就是这样！！u＿u 恩恩～ 弄清楚来龙去脉，冯茜莺倒在枕头上，稍稍放心了一点道：“破解方法？” [好友]茉莉芳香：破解？！”电脑那头的人差点跌下椅子。 [好友]茉莉芳香：你知道魔偶在魔界多有价值吗！？光是要捕捉一个新鲜的灵魂、在上头烙上魔印，就可能要耗费魔女所有的法力了！更别说还要驯化魔偶以免它反噬之类的麻烦事，目前除了大魔女，就只有守岁魔女和几个高龄百岁的魔女有自己的魔偶！你身在福中不知福阿！小姐！！ 冯茜莺很快反击回去：“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 茉莉无视她的话，继续兴奋回道：阿阿阿阿！！你也太好命了吧！哪天把她带过来给我看看吧！！魔偶唉！一个的价值就相等于十颗通往蓝精泪海的蓝宝石！！甚至等于一颗通往水晶涯洞的白钻石！！ 冯茜莺看她那么激动，心底没什么感觉，于是兴致缺缺回道：随你吧～看要卖了还是宰了，我先睡了。 她没等对方回就关上手机，什么鬼魔偶，之后上了高中，两人分道扬镳就不甘她的事了。 另一头洪茉莉正想打几句，发现对方的头像已经暗了，不由得失望。 还没说完阿，对魔偶来说，魔女就是最亲爱的母亲；天涯海角，它都会追随魔女的身影，无关爱恨，只有执念。 车祸是假的，冯茜莺一点事也没有，所以隔天一早，冯谦人就带着冯茜莺办了出院，冯岳没有来，听冯谦人说是在处理离婚的事。 冯茜莺有些良心不安，但冯谦人没在透漏半句，显然认为妹妹太“纯洁善良”，不适合知道这种肮脏事。 回到家是中午，打发冯谦人去买午餐后，冯茜莺立刻捞了两盆蔷薇进房间，要她们一五一十交代昨天家里发生的事。 蔓蔓已经结了不少小小的花苞，她得意不行，看到冯茜莺只忙着摇枝叶炫耀，冯茜莺不耐烦，只能转头去问安静许多的月季。 月季整天安稳在土壤里，没事都在晒太阳作光合作用，冯茜莺问一句才慢吞吞地吐了说一句，交代得不清不楚，接着又安静装死，与其说文静不如说是懒， “哼！”冯茜莺拉开窗户，九重葛立刻挥了她一脸灿红的碎屑。 没错，就在冯茜莺离开一天的时间内，它开花了，浑身竟是奼紫嫣红，显然混了不少的花色，原本绿色的鸟巢这下成了一颗艳丽的绣球。 “小九～～” 好不容易开花，这家伙却不在场！九重葛闹着脾气，不理她。 “小九～～”冯茜莺一脸讨好地给它加水。九重葛就是孩子脾气，得到水分滋润后，心情立刻好转。 它摇了摇鲜红的枝叶，得意道：“我不像那两个，我听得很清楚！” 冯茜莺急忙点头道：“是阿！小九也是最早开花的！” 开完花后的九重葛心情还是不错，这会被哄得高兴，立刻脆声道：“我听到最大声的是两个在说话，一个说你和那男的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告诉警察茜莺的失踪和他有关？另一个说他是我高中同学，他脑袋不太正常，之前打电话威吓我，我只是想也许有关系。那个继续说：你继续瞒着吧，我现在就去查清楚！碰！呜呜呜呜，不是这样的，岳，你等我一下！！” 冯茜莺一听就明白了，这会是许依林自乱阵脚，以为那男人的恐吓是认真的，一个不小心就在冯岳面前说溜嘴，这事才彻底闹开了。 冯茜莺不免叹气，说来也是命，自己本来不想戳破此事，但最后还是因为自己曝光了，她对许依林还真有些歉意， 不过对方先让自己爸爸戴绿帽……还是算了，难保有一就不会有二，决定权还是在冯岳身上，如果他愿意和许依林过下去，这事是可以大而化小的，但现在看来冯岳是不打算继续过了。 冯茜莺给三盆花喂完水，看着窗台下方满地的花瓣，她忍不住张开手掌，魔印一出，明明没风，花瓣却纷纷腾空飞舞起来，然后方向一转，一片片自动迭在冯茜莺手上，成了一副整整齐齐的花瓣片。 冯茜莺把花瓣收进微晶，打算之后再看它的用途，毕竟九重葛已经不是普通的植物了，万一这花瓣也带着自己的诅咒之力怎么办？ 家里的事搁在一旁，冯茜莺打开衣柜，拿出久违的木箱，犹豫了一两秒，最后还是打开了木箱，一颗灰沉沉的水晶球就在复杂的玻璃仪器下面，很难引人注意。 冯茜莺拿出那水晶球，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原本沾满灰尘的水晶球瞬间亮了一下。 冯茜莺照着洪茉莉的作法，把水晶球拿起来开始又摔又敲，她还是有放轻力道，没像洪茉莉那般暴力的。 “哔！”水晶球转了转，自己在地上立稳，一道光影瞬间投射在白色的墙壁上，冯茜莺按了按胸口，自认为已经准备好了。 第一个影像不是乔雨嬅，是洪茉莉。 她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脸庞还很青涩，红色的长发绑成两条长长的辫子，身上穿的是高中学校的制服，红发碧眼，活像米国校园电影里的女主角。 场景似乎在一间雅致的书房，洪茉莉就趴在木桌上涂涂写写，眉头紧皱，显然不太享受其中。 “嘿……” 拿着水晶球摄影的女人出声了，彷佛是丝绸包裹着星沙，细细柔柔，那是一种极为独特的声调，一听就让人难以忘记，冯茜莺皱眉，这声音很陌生，她没有听过。 见洪茉莉依然专注在纸上，那女人不禁轻笑道：“茉莉～看看这里嘛！跟茜茜打招呼，她刚才动了呢！” 年轻了好几岁的洪茉莉还有些娇气，她哼了一声，斜眼看着女人道：“那是你的胃在叫，小宝宝才两个月哪有可能会动！” 女人立刻委屈道：“茜茜在看呢！我都录下来了，茜茜看到了吗？这是你教母，要叫洪阿姨喔～” 洪茉莉立刻从位上起身，阴沉的脸一下靠近镜头，她伸手指着水晶球警告道：“叫姊姊！敢叫我阿姨就吊着打！！” “哈哈哈哈……”女人还没笑完，光影立刻模糊一片，镜头一下就切换到另一个视角。 一只漂亮白皙的右手挡在镜头，那手拿着一枝狗尾巴草晃了晃，逗弄着前方一个哭哭啼啼的小男孩。 小男孩被尾巴草搔了搔鼻子，突然打了一个大喷嚏，这会倒是不哭了，他生气地跟母亲抢起那跟草来。 “谦人……”女人拿他没办法，只能够放下水晶球，将小男孩抱了起来，同时镜头终于收进了她的全身。 女人穿着米白色的常领毛衣，一头黑色的头发修至肩膀，尾端翘着可爱的弧度；她小心抱着孩子，双眸漆亮，在看着怀中的小孩时尤为动人，毛衣下露出的双手洁白无暇，宛如刚拨开的蛋壳， 她很漂亮，比照片上的漂亮太多了。 这位年轻的母亲有着独特的韵味，她的笑容带着浅浅的梨窝，和曾经的洛雪芹有些相似，走的是天真清纯风，但那种独特的母性光辉却是洛雪芹远远所不及的——她比洛雪芹还要美丽。 她很温柔，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 冯茜莺细细打量着她，心中有了初步的想法。 女人、不，乔雨嬅开口了：“茜茜。” 冯茜莺浑身一颤。 乔雨嬅将冯谦人放了下来，任由他自由爬行，自己则转过看着镜头微笑道：“这部影片是在你三个月时拍着，你在这里喔。” 她这么说着，右手轻轻摸了摸肚子，一脸幸福，冯茜莺呼吸忍不住加快。 镜头再度拉回女人的脸，乔雨嬅看着镜头，她眨了眨眼睛，嘴角带着调皮的微笑道：“打开这颗水晶球的你，我想已经是一个厉害的魔女了吧？” 她还没说完，只见小冯谦人爬了回来，他抱住乔雨嬅的膝盖不放，乔雨嬅被逗笑了。 她将冯谦人抱进怀里，举起手掌轻轻拍打他的屁股，嘴上微微嗔道：“要你眼瞎！要你眼瞎！帮外人欺负妹妹！坏！坏！” 冯谦人立刻哇哇大哭，乔雨嬅却没有安抚他，任由小男孩哭得满脸通红，不停在地上滚来滚去，狼狈不堪。 无视儿子的哭闹，乔雨嬅回头看向镜头，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哀愁，她语气微沉道： “茜茜，未来很辛苦，你很孤单，但不全都是如此。” 冯茜莺双手微微颤抖，有一刻差点没忍住要把水晶球砸碎，但她还是强迫自己继续听。 乔雨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嘴角勉强撑起微笑道：“茜茜，你得天独厚，你拥有很强大的魔力，甚至还将那些魔力分享给了我，我看到了好多事，一年后、两年后、甚至是十几年后………..” 预视未来是祝福也是诅咒，她的笑容渐渐退去，漆黑的双眸紧紧盯着镜头，彷佛能穿越时空，正视到那人的眼底，只听她轻声道： “你很坚强、很痛苦，我曾经犹豫过，但它又让我看见了雨后天晴，看见了你将会多么出色。” “我好想站在你身边，陪着你渡过痛苦、看着你成长茁壮…….” 镜头微微一颤，乔雨嬅收起悲伤，她捉稳镜头，认真与冯茜莺对视，黑色的瞳仁直直对着黑色的瞳仁。 “茜茜，我们无法共存于世。” “我将会化为你魔力的一部份，作为你的直觉、引导你的方向。” “但现在，我唯一能作的就是向守岁魔女借来两年的寿命，利用那两年安排好所有事情。很抱歉我不能为你留下太多东西，未来是善变的，我的一举一动都牵涉到你之后的命运，而我绝对不想成为那伤害你的人。 她轻轻叹息，似乎为那张狡猾缠人的命运网伤透脑筋 话此，乔雨嬅轻眨羽睫，表情微微和缓，她露出一丝温柔的微笑道：“但我希望你知道，不管未来有什么，你都会为自己奋斗。” “因为那就是我看到的，一个勇敢、强大、自由的魔女。” 该说的都差不多了，小冯谦人也收起了泪水，慢慢爬了回来，乔雨嬅将他抱在怀底，对着镜头作势拍了拍他的小屁屁，佯怒道：“茜茜，你哥比你还幼稚，你别理他！” 说完又把他从怀中赶出去，乔雨嬅转头看向镜头：“最后的最后……” 她对镜头微微一笑，再度恢复成那无忧无虑的少妇，轻声道： “好好照顾自己。” 第七十章 崛起 挑高的七楼，明亮的灯光，少女踩着高跟鞋，稳稳走在光可鉴人的黑色地板上。 她穿着高领的白衬衫，黑色的长裙过膝，不露丝毫遐想的空间，黑及黑、白及白，利落分明，也让她的明亮清秀在百花中脱颖而出。 “歆儿！” 她走得极快，男人在背后追赶，眼睛全是她苗条的背影，那双精致纯黑的高跟鞋似乎是踏在他胸口上，跟着心脏的节奏，吭登吭登……. “歆儿！”好不容易追上女子，男人立刻张开双臂，不让她过。 李歆利落闪开，避开了男人侵略的气息，她挑唇，似笑非笑道：“姊夫有何贵干？” 不等男人开口，她接着道：“如果是开发案的事，请找我的秘书谈吧。” 语毕，几个保全上来围住男人，同时，西装笔挺、其貌不扬的王秘书也悄悄现身。 “赵少，这边请。”王秘书让保全将男人“请去”办公室，回头对自己主人恭敬道：“我会再加强新大楼的保全。” “不了。”李歆看着男人挣扎的背影，见他频频回头，似乎对自己的冷漠不敢置信。 她抿笑，不动声色吐了一句道：“去弄个刚死不久的女鬼来，我要他一整年都没法出门。” 王秘书恭敬接下，他道：“全部的资料已经放在办公桌了。” 李歆点点头，随即掉头离开。 脑海中浮现那男人的深深一眼，他的目光彷佛在问那个一直痴恋他的天真傻姑娘去哪了？李歆不禁笑了，不带任何感情，就像是旁观者在看一场无聊至极的表演。 原本的李歆很傻，没发现四周尽是豺狼虎豹，笨笨将一颗真心奉上，结果就像躺在砧板上还自动裹了盐的鱼，任人宰割，最后一无所有，失了家人、财富、爱情，也丢了性命。 现在的李歆不同了，她拥有一切，而奠基一切的便是魔力，就是有些讨厌的人老碍着眼，比如说………湘南？ 李歆打开办公门，桌上摆着一杯热茶和整迭定装好的资料，就像王秘书说的，一切已经为她准备好。 李歆拿过资料，目光放在第一页，美目才轻扫几行，瞬间睁大，然后又眯起，再度恢复成高深莫测的老样子。 “小姐。”王秘书敲了敲半开的门，李歆挥手让他进来，她搧了搧手上的资料道：“确定没错？” “是，”王秘书的声音坚定不移道：“就是萧家。” “湘南……萧湘南……”李歆慢慢咀嚼着几个字，嘴角不可抑制地挑起，便呵呵低笑道：“怪不得她愿意放过我，敢情是心有愧疚，想在我这里讨心安！” 李歆冷笑将资料丢回桌上，不愿意再看。 她被湘南陆空两路追杀了整整一年，心中对她是积怨已深，原本还奇怪对方怎么突然良心发现，在法庭上放她一马了，原来是想起曾经的事，同情起她的身世来了！ 不过……..换念一想，她又转身拿起资料，递给王秘书淡淡道：“你说，萧先生如果知道自己的宝贝私生女回到a市………他还有心思和我们争这次的标案吗？” “属下立刻安排。”王秘书恭敬接过李歆手上的资料。 李歆望着他苍白病态的手，突然轻声道：“麻烦了，等槐醒来后，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槐是李歆的另一个使魔，在一次追逃中被湘南重伤，不得已化为复活草的原形，被李歆放着玻璃罐里静养。 明明只需要我就好了……..王秘书头低低着，没说话。 李歆对他很放心，也没注意到什么不对，她哼着歌，打开了办公桌后的窗户，啪拉，正好，一只鸽子振翅起舞， 李歆一愣，下意识就要伸手阻止，但想了想，她嘴角勾起，目光紧盯着鸽子离去的方向。 阿阿，真是一群不得闲的家伙。 ************************************************************************ 湘南最近过得很不好，一边是那名可疑的魔女行踪不明，另一边是律师事务所的案子频频受阻，两界的事忙得她焦头烂额，就像……就像有一只手故意捣乱她的生活、阻碍她的视线。 不过湘南很快整理心情，她坐在办公桌上，卷起衣袖，继续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桌上的文件。 “湘律师，有人找。”小助理敲了敲门。 湘南恩了一声，她放下活页夹，顺手绑了一个包包头，将早衰的白发藏好，维持专业年轻的形象。 一走出门，湘南来不及看清客人，就听到一声哽咽，一道带着熟悉香气的身影就这样扑进自己的怀里。 “南南！！”美妇人哭得楚楚可怜道：“妈妈找你好久了！你怎么那么狠心！” 湘南脸黑了，忍不住瞪了一眼小助理，她双眼凌厉，把小助理吓得身子一缩。 “南南……….”妇人继续捉着她衣襟哭淘。 湘南收回目光无声叹气，助理也是不知情的，倒是自己太大意，想说是事务所的分所就没特别掩饰，这会才让人找上门，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麻烦吧。 湘南低头看着怀中哭泣的人，脸上难掩厌恶。 “南南！！陌北也很想念你，他明年就要上大学了！！你怎么能那么狠心都不回来看一下！！”美妇人继续哭啼着。 湘南最烦她这样，不禁皱眉，语气疏离道：“你先回去，晚点我再打给你。” “南南，怎么这样对你妈妈说话！”一个打着领带、长相斯文的中年男子立刻走过来，将美妇人扶在怀里。 湘南没想到他也来了，一时间没忍住，不禁怒道：“说的就是你们俩个！快出去！” “萧湘南！注意你的态度！我们是你的父母！！” 事务所内不少人频频往这里注目，湘南烦躁极了，偏偏两个搂抱在一起的人还不罢休，妇人一脸悲痛欲绝、继续掉着眼泪；而抱着她的男子也是愤愤不平，怒瞪着湘南，好像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 自从成为魔女以来，湘南何曾受过这等气，她跺了跺脚，推开两人就往门口冲去。 “萧湘南！” “南南！” 湘南踏着高跟鞋越走越快，她没带拐杖，不方便施咒，只能尽可能走快一点……突然有人用力一拉。 “你怎么在这？”湘南看着长发披肩的美女老师，难掩惊讶。 秦思虹从车窗探头：“快上车。” 见湘南犹豫，秦思虹解释道：“萧家已经在附近备好人手，只有你是逃不出去的。” 湘南表情一变，立刻压低身子上了车。 车门一锁，秦思虹踩下油门，整辆车立刻往大马路钻去，直接混入车潮，不让后面的人盯上。 “怎么回事？”湘南看着她紧捉着方向盘的手，不禁面色一凝道：“你知道了什么？” 秦思虹甩了甩发道：“不清楚，我只知道你不想回去。” 湘南眯起眼，怀疑道：“你知道萧家吗？” “a市的地头蛇，怎么可能不知道。”秦思虹一个利落地转盘，车子一下就避开了前面的交流道，钻进了旁边的小路。 湘南又低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秦思虹看她一眼，没说话。 湘南心情差透了，方才见到那对男女，深埋的记忆一幕幕闪过，从前那些的不愉快一下袭上心头，她心头郁闷难耐，急于找人倾吐，秦思虹是一个不错的对象。 湘南面无表情，她声音放得很小声道：“我是姓萧那男人的私生女，方才那是我母亲，做了十几年的情妇，现在已经是萧夫人了。” 秦思虹钻出另一条马路，有意把路拉长，她状不经意道：“李歆，你放过她是因为这么吗？” “恩……大概吧。” 湘南轻轻靠着车窗，看着外面变化的景象，胸膛像是破了一个大洞，摸不着底，无端心慌。 对于那对男女，湘南没什么好说了，她只想吐。 高三那年，四周都是尖叫警铃，当那对母女在自己面前摔得血肉模糊时，萧湘南这才明白，从小到大，一直以为幸福的四人家庭，原来是建立在另一对母女的血泪上。 无法忍受丈夫长年的欺瞒和背叛，第一任萧夫人带着自己的女儿，选择在湘南的学校宿舍跳楼自杀，霎那间血溅校园，吓坏了无数的年轻学子们，但萧家有本事，硬是将新闻压下，却怎么样也抹不去湘南眼中的血色。 那年，湘南考了很好的成绩，但她取消原本的志愿，选了一处离a市最远的大学，同时，也将自己的姓氏抹去，从今以后便只有了湘南，正义魔女湘南，害怕着所有扭曲的魔女。 湘南睡着了，头侧着窗户，嘴边似乎在滴咕什么。 我的存在………即是扭曲。 秦思虹开着车，看着她难得虚弱的模样，不禁轻叹出声，也不知道是对是错，李歆那边定不会放过湘南，凭李歆如今在两界的地位，湘南一个小律师不被玩死才怪。 秦思虹摸着胸口，一股淡淡的不安感袭上。 黑暗，正在崛起。 第七十一章 高中 九月开学日，冯茜莺穿上全新的制服，其实国高中的制服都差不多，干净的白衬衫搭格子裙，配上一件硬得要死的制服外套，这次是墨绿色的，冯茜莺穿得心不甘情不愿，照镜子看就像一颗圣诞树。 冯岳最后还是和许依林离婚了，离开冯家前，许依林哭得泪流满面，紧抱着冯家两兄妹依依不舍，冯茜莺被她的眼泪吓到了，她一直以为许依林不喜她，现在看倒是自己太小心眼了。 许依林离开后，家里立刻请了一个老女佣，代替的意思不言而喻，连冯谦人也忍不住滴咕冯岳无情，竟是把再婚的妻子当成免费女佣。 冯茜莺对此没有什么看法，只是惊讶冯岳竟没有暴怒，而是迅速和许依林切断关系，速度之快就和换女佣差不多，显然一开始冯岳就对许依林没什么感情，娶她不过是方便带两个孩子生活而已。 冯茜莺不解，她后来又看过乔雨嬅的日记，日记里所描述的冯岳虽然有些木讷，但对家人体贴尽责，起码有七十分以上，算是一个好爸爸和好丈夫。但如今的冯岳却像是一个机器人，虽说履行了父亲的职责，却无法感受到多余的温暖。 冯茜莺想了一下就不去纠结了。冯谦人刚考上第一志愿，好几个亲戚都来庆贺，开学后他就要准备搬去宿舍，冯家上下为了他又开始忙碌起来。 二中需要坐半个小时的捷运，冯茜莺一大早就出门了，还没到上班尖峰，位子还很空，冯茜莺看着窗外油亮的蓝天，一朵朵饱满的白云像尾尾金鱼悠哉游过，她心情极好，彷佛也化成金鱼，在蓝海之中悠游。 不像一中靠近市中心，二中在市郊，靠近丘陵的那一带，和冯茜莺以前的学校一样，有一座不小的后山。 冯茜莺出了捷运，一下就看到了不少穿着新制服的新生。 二中的铁门大敞，学生陆陆续续走进去，冯茜莺这些刚入学的新生必须先去礼堂听新生训练，礼堂就在大门口，还有教官指引，很好找；冯茜莺趁机打量一下四周的教学楼，全是白色的，附近的篱笆和花圃都修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像教堂。 冯茜莺被分到的班是三班，一进礼堂就看到有牌子举着，牌子下已经坐了不少学生，冯茜莺赶忙混进占了一个位子。 典礼八点开始，还有十分钟，台下的学生都在交头接耳、熟识熟识，冯茜莺这里也不例外，男生排两排，女生排两排，看对眼的就开始攀谈，不到一会就有几个学生嬉闹成一片。 冯茜莺不爱大呼小叫，所以就近认识了左右两边的人；坐在冯茜莺左边的女生叫方心玲，她留着短头发、带着粗框眼镜，外表乖巧，个性意外的活泼，是第一个和冯茜莺攀谈的人，两人一路从名字介绍到身家背景，再到看过的日剧动漫，也算是志趣相投 两人聊得太尽兴，右边的女生也加入了讨论，她叫苏茗芳，人如其名，黑长直、高个子，有几分洛雪芹的清丽，但不至于太过完美而显得虚假。 冯茜莺发现她有点像蓝皖容，只是同样端得文静，但个性似乎是真冷，要不是冯茜莺刚好讲到她爱看的一部动漫，苏茗芳恐怕会继续坐着发呆，静静等到典礼开始。 方心玲有些八卦，来二中之前就已经搜刮了不少学校的传闻和八卦，这会有两个听众，她立刻热心起来，开始向两人灌输新知，一会说得是眉飞色舞，冯茜莺和苏茗芳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你们俩个不是住宿吧？”方心玲突然问道。 冯茜莺摇头：“不是。” 苏茗芳也摇头道：“住附近。” 方心玲立刻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幸好………” 对她刻意卖关子，两人挑眉，方心玲撑不下去，凑近她们，一脸神秘兮兮的道：“那里死过人。” 冯茜莺猛然一抖，苏茗芳却不赞同：“哪个地方没死过人的？” 没看到两人惊慌失措，方心玲不服气道：“话是这么说，但那地方是在五年前出事，时间没隔多久，听说现在晚上还闹着鬼！” 苏茗芳翻白眼，冯茜莺想问又不敢问，就怕越问越怕，只能装作没兴趣。 方心玲嘟嘴道：“就是和你们提醒一下，没事不要晚上经过宿舍的侧门，之后学长学姐都会告诫，我只是提前说了，不用谢！” 冯茜莺动了动嘴，正想说什么，突然肩膀被人一点，转过去一看，她不禁惊呼道：“你是……？” “白学儒。”穿着二中制服的黑发男生对她微微一笑，冷冰冰的外表倒是柔和不少，显然对再次的相逢感到惊喜。 “冯茜莺。”冯茜莺这会记得报上自己的名字。 白学儒在心底默念了几次，对她点头道：“我在一班。”说完，就往前面走了。 方心玲挤眉弄眼：“不错喔！” 身高一米六七的苏茗芳表示：“有些矮。” 冯茜莺瞪了她们几眼，没好气道：“神经！只是以前认识的同学拉。” 方心玲继续笑，笑得又淫又贱，冯茜莺懒得理她。 “98学年度，二中新生典礼开始！” 司仪一说话，大家立刻纷纷站起来，原本聒噪的场地一下就安静不少。 接下来冯茜莺都在放空，偶而听听方心玲说的垃圾话，倒也不无聊。 校长、各处主任纷纷上台致辞，一听就是两个小时过去，学生听得无精打采，好不容易撑到最后，终于到了社团介绍的时间。 一开场就是热舞社，动感活泼的音乐响起，几个穿着改良制服的帅哥辣妹上去一番劲舞，这才把大家从昏睡中唤醒，整场的气氛再次被带动。 “站在最前面的帅哥是三年级的校草，叫萧陌北”方心玲尖叫之余，不忘帮忙普及知识：“听说家里很有钱，投资了我们学校不少计划。” 冯茜莺垫脚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衣衫半敞的男生站在最前面，他手脚很利落，贴着地就来了一个单手旋转、裤子又松又垮，露出结实的腰部，好几次都以为要走光，弄得女生们尖叫连连、难掩崇拜。 冯茜莺对街舞没兴趣，所以只看一眼就退回去，倒是苏茗芳眼睛微微发亮，却欲言又止，似乎很想跟女生们一起疯叫，但又顾忌着两人不敢放开。 方心玲见了忍不住摇头道：“可惜了，他是一个问题学生，都三年级了还在玩社团，前几天高中生斗殴的新闻好像就有他的名字，要不是他老爸有钱，早就被踢出学校了吧？” 苏茗芳一听目光果然暗下，冯茜莺忍不住看了方心玲几眼，有些惊讶和崇拜，这灵通程度，怎么好像已经在二中混了很久的感觉。 热舞一退，热音社跟着上场，只有两个打扮普通的少男少女，男的拿吉他，女的拿麦克风，朴素得很。 本来众人经过视觉摇滚都有些兴致缺缺，但只听那男生起了音，旋律抒情恬淡，同时女生也悄悄出声唱道： “我骄傲的破坏，我痛恨的平凡，才想起那些是我最爱。” 本以为是一首抒情歌，女生的声音却越来越高，音色也跟着激动起来： “让盛夏去贪玩　把残酷的未来狂放到光年外…….. ” 接着，后台有合音唱道：“而现在……” 同时男生的吉他突然用力一弹，音色瞬间锐利抛高；女生看着众人用力唱道： “放弃规则、放纵去爱、放肆自己、放空未来！！！” “是六月天的歌！！！”歌是今年当红乐团的主打曲，女生的歌声也不错，从抒情的前奏到动感的副歌转得很好，大家一下就陷入疯狂，举起手跟着一起唱。 冯茜莺起了兴趣，她想起沈欣仪，心底有些难过又有些激动。 高中，是新的开始，没有冯谦人、没有许依林、没有蓝皖容、没有沈欣仪、也没有…………洛雪芹。 女生高音收尾，众人纷纷鼓掌，冯茜莺一愣，立刻抬头跟着众人欢呼起来。 两大社团一表演完，接下来的童军社、自然科学社就不那么有趣了，到了英文研习社时，大家都想吐嘈了。 那英文讲稿可以换掉吗？？什么英国腔和美国腔，根本听不得懂阿！！ 来到了尾声，大家看着校长再次上台，内心殷切盼望，只希望能立刻听到解散两个字。 校长一张严肃的马脸，顶着学生们的泪眼攻势，完全无动于衷。 “接下来，我们要颁发奖学金，恭喜一位满级分的学生加入二中这个大家庭。” 在这个讲究升学主义的教育体制，他沉默厉色的脸终于有了几分笑意，众人的目光跟着他的动作移动，同时司仪喊道： “恭喜洛司晴同学，第一次基测410分，第二次基测得到满分412，在此颁发10万奖学金特别鼓励。” 冯茜莺本来还在发呆，听到这句话一时间反应不及，她先是拉了拉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看了看左邻右舍，只见方心玲微微痴楞道：“长得帅功课好，竟然真的有这种人存在…….” 冯茜莺抬头，看到马脸校长旁边站着一位高挺的黑发少年，冯茜莺揉了揉眼睛，甚至怀疑只是同名同姓而已——他的变化太大了。 几个月过去了，那抹清淡的女性气质已经澈底消失了，少年肤色微黑，脸庞清俊，他的身材似乎更结实了，短袖的衬衫露出两只修长有力的手臂，但在干净的制服下又添了几分温文来。 随着乐队伴奏，掌声如雷，他笑着从校长那里接过奖状，一副十大杰出青年的优秀模样，在他转过来的瞬间，不意外，两人对上眼……… 没等冯茜莺发动眼神质问，少年墨色的眸子凝结一秒，立刻掠过她，嘴角的笑意也消失了，他秀眉微蹙，像是看到了什么讨厌的东西。 冯茜莺睁大眼，阴魂不散就算了，这臭脸无视是什么意思阿! 第七十二章 开学 开学后一个礼拜，冯茜莺很快就和班上的人熟识起来，虽说不到人见人爱，但也都是点头之交，另外，她和方心玲、苏茗芳也成为无话不谈的三人组。 方心玲有沈欣仪的活泼，苏茗芳有蓝皖容的文静，两人带着冯茜莺一起渡过最难熬的开学初期。 开学没几天就迎来一个名为基本智力测验的考试，虽说古早的能力分班已经被取消，但不妨碍学校来个班级内的能力分等。 不让我分班，那我就一个班内搞分等。听起来是歧视的，但老师的确需要知道班上同学的平均水平，以后也好因材施教，所以这份争议性的测验还是发了下来。 冯茜莺一边忙着准备、另一边熟识学校的环境，一时间也就忘了之前遇到的那两个熟人，直到白学儒来找她，她才想起来。 白学儒对冯茜莺很有好感，他的父亲是国中校长，从小就是接受极严格的精英教育，和旁人互动不多，大部分都是父亲同业的小孩，全是教育界的精英，碰到面只是在竞争攀比，白学儒的求学生涯可以说是用分数和奖状堆出来的。 这次大考失常，没上一中，上了二中，白学儒情绪一直很低落，冯茜莺的出现无疑是一个小小的惊喜。 “我在一班，离你们不远。”两人靠在走道闲聊起来。 冯茜莺很少和男生交谈，这次和白学儒说话，其实也是抱着试探的心情，她想知道洛雪晴是怎么回事，满级分明明可以上一中，干么要“自甘堕落”跑来二中？如果说是为了与她再续“前缘”，这一个礼拜来的不闻不问又似乎太冷淡了一些……. 冯茜莺自然接下道：“我国中同学也和你同班呢！洛司晴，认识吗？” 男性在某方面是很敏锐的，提到那个同样优秀出色的少年，白学儒下意识不喜道：“那个拿奖学金的？认识………这次智力测验他也拿了最高分。” 注意到白学儒的低落，冯茜莺有些尴尬道：“是阿，他人不错的，也许你们可以成为好朋友。” 想到对方放弃自己梦寐以求的一中，白学儒性子直，径直摇头道：“不了，应该合不起来…….” 说曹操曹操到，只见一伙人闹哄哄从走道那头走来，下课后的走道上人声鼎沸，但那群人围着一个高个子叽叽喳喳，众星拱月的阵仗格外引人注目。 “恩……”白学儒一看就皱眉，见冯茜莺垫高脚尖观望，他下意识想拦阻，但理智还是阻止了他。 洛司晴穿着运动衫，阳光清爽，他正和一群男生嘻嘻哈哈，似乎是在庆祝方才的胜利。 在经过冯茜莺班前，他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像是看到陌生人，便若无其事地和众人离开，方向应该是要去合作社买冰的喝。 白学儒突然感觉自己被瞪了？ 冯茜莺摸不着头绪，这态度真的太冷淡了，她也不是说多在乎，只是太久没见到对方，突然有种摸不着对方底子的无力感。 现在的洛雪芹就像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陌生少年，不论是眼神和外表，都已经和普通的大男孩没什么差别，彷佛从来都是少年洛司晴，而不是少女洛雪芹。 冯茜莺胡思乱想了一下，但随着学业渐入正轨，生活也慢慢忙碌起来，她很快就将洛雪芹的事抛之脑后。 智力测验的成绩出来了，冯茜莺排在中段，证明她是一个非常平凡的“人类”，方心玲和苏茗芳的成绩意外突出，苏茗芳更是夺得班上第一名，级上第二，仅次于一班的洛司晴，就连班导林老师看她的眼神都温柔不少。 苏茗芳很傲气的表示：要不是大考当天重感冒，她也是稳上一中的。 冯茜莺现在的班是三班，班导姓林，是一名资深的女老师，她教的是国文，早自习都让班长带着大家读课文。每天早上教室内朗朗书声，从外面的窗户看进去，就是学生们拿着课本一副孜孜不倦的模样， 于是三班连续一个月都被选为最佳模范班级，教室后排贴满了奖状，前排一班和二班被迫也跟着一起来，很快，整栋大楼都是学生的背诵声，校长在朝会上很感动表示这界新生特别认真，值得嘉奖。 冯茜莺很无语，早自习只想睡觉，阖着眼睛，根本不知道自己念了什么好嘛！ 开学不久，为了提早让新生适应环境，高一的传统是英文歌唱比赛，一大张英文歌词发下来，冯茜莺口语烂爆了，拿着一张纸也只看得懂歌词，一开口就是七零八落。 方心玲和苏芳茗还好，两人带着冯茜莺练习，本来是想慢慢来的，没想到林老师竟然要求隔天每个同学上台唱一遍，说是要亲自指导发音，冯茜莺吓得脚软，每节下课都死盯着歌词。 白学儒英文很好，出过国的，偶而下课来找冯茜莺会帮她练习，两人也因此熟识不少，冯茜莺这才知道白学儒的父亲竟然就是自己的国中校长，说真的，她还真没有去记校长的名字…….. “你真的不知道我爸的名字？”白学儒似笑非笑，他看着一脸震惊的冯茜莺，又傻又胡涂，挺可爱的。 冯茜莺无奈耸耸肩道：“我连现在高中校长的名字也没记得。” 白学儒笑出声道：“叫董立勤，他是我爸的同袍，平时我都叫他董叔叔。” 冯茜莺表情有些微妙，恩，这叫什么？富二代？官二代？教育家二代？ 上课钟响，白学儒手插口袋，朝她挥挥手，背影略显帅气： “好拉，我走了……” 话没说完，突然，只听“碰”的一声。 冯茜莺眼前一晃，低头就看到白学儒遵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一颗篮球缓缓滚到冯茜莺脚边……. “抱歉！” 一个穿着运动衫的男生匆匆走过来，捡起篮球就跑了，冯茜莺顺着他离开的方向，正好看到被众人簇拥的少年，心下不禁来气道：“小心点阿！走廊上不能玩球吧！” 一班的男生们还在嘻嘻哈哈，根本不理她，冯茜莺懒得再看一眼，她小心把白学儒扶起来，对方摸着后脑杓，表情相当痛苦，五官都皱在一起，想必砸过来的力道不清。 少年接过同伴拿回来的球，正想说什么道谢的话，眼角却不小心撇见那两个亲密的身影，面色不禁沉下。 耳边还回荡着少女维护的话，他一时没忍住，把篮球塞给同伴，往前对着冯茜莺冷冷道：“砸得又不是你，凶什么？” 冯茜莺正想帮白学儒查看伤势，突然阴影照了过来，她手一顿，慢慢放下来，对着少年面色不善：“你们都是一班的，你砸自己的同学不用道歉吗？” 洛司晴见她板起俏脸，一下就后悔了。 许久未见她，好不容易说上一句，竟是要吵架？ 他看着被冯茜莺搀扶的伤者白学儒，眼神是冷的，嘴巴却很诚恳道：“原来是白同学？是我不好，我带你回教室休息！” 冯茜莺一愣，没想到对方那么好说话，不果想想本来的洛雪芹就是一条狡猾的蛇，也许现在是想利用机会衬托她亲民大方的形象呢。 洛司晴话才一落，几个男生立刻上前扶住白学儒，动作训练有素，完全不让洛司晴出一只手指的力气，冯茜莺看得目瞪口呆，这手段了得…….也不知道是被洗脑到何等地步了。 “哇！你认识他？”才刚上课，走廊动静不小，引来不少人关注，方心玲忍不住凑到冯茜莺耳边。 本来想说不认识，但话到了嘴边，又改口道：“国中同学。” 方心玲的眼睛立刻冒出星星，她愤愤道：“同学？你知道他现在是一年级的校草吗？” “阿？”冯茜莺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 方心玲震惊：“你太落伍了吧！！” 她举起手只开始细数洛司晴的“战绩”，只听她如数家珍道：“功课一流，长得又帅又高，篮球打得也好，上次还碾压一群三年级的学长，差点就让那个萧陌北上门单挑了！！这些你都不知道吗？你真的是他同学吗？！” 冯茜莺烦躁别过头：“不熟。” 方心玲有些失望道：“阿阿，亏我还想请你帮我介绍一下……” 冯茜莺一听差点失态，不是反感而是惊吓，方心玲这、这是看上洛雪芹了？百合 ！这是百合吧？！ 对面方心玲正在黯然伤神，冯茜莺目光乱瞟，深怕在精明的朋友前面露陷，她突然指着方心玲耳畔的发饰道：“这是什么花阿？” 她留的是短发，耳边垂着一条像链珠的吊饰，看起来俏皮可爱。 方心玲一愣，随即笑道：“这是风玲花，漂亮吧！” 冯茜莺仔细一瞧，那条发饰是由一朵朵像风铃的小花编织而成，远远看像一条淡黄色的流苏。 “你每天都载着？” 方心玲宝贝地摸了摸发饰道：“看心情，如果今天特别烦躁就带着，这宝贝可以安定我的心神。” 安定心神？想到一个礼拜的英文歌唱比赛，冯茜莺眨眨眼道：“哪里买？” 方心玲笑道：“那可要问茗芳了，这是跟她买来的，她还有很多漂亮的花样呢！” 冯茜莺成功转了话题，立刻敷衍笑笑。 第七十三章 意外 冯茜莺最后还是没买发夹，她很快就放下心了。 她们的英文老师，梅乐，是一个外国人，从美国来的，鼻子高挺，蓝眼睛大而深邃的，就是一脸棕色的落腮胡有些落魄，但身材体格都是难得的棒，简直像从杂志退休下来的模特儿。 方心玲很严肃的表示他就是，不过是从英语教学杂志社过来的，学校花了不少钱才把他请过来，冯茜莺真不知道她从哪里打听到那么多鬼消息的。 梅乐不搞什么分等，在他听来所有华人学生的英文都破得可以，他很有耐心，把所有同学的发音都纠正了一遍， 冯茜莺本来还怕自己被单独叫出来纠正，脸面无光，这会倒好，全班一起矫正发音，同甘苦共进退。 梅乐的英文很好，中文也不差，甚至还听得懂闽南语，冯茜莺为什么会知道呢，因为她下课不小心骂了一句靠北，正在收拾东西的梅乐就走过来，用一口标准的中文苦口婆心道：女孩子别讲脏话。 冯茜莺惊吓之余也尴尬的要死，旁边的方心玲拉着苏茗芳一起窃笑。 比赛前一天，冯茜莺有些紧张，甚至打电话，要冯谦人听她唱得好不好，电话那头的冯谦人高兴死了，本来还难过妹妹一直没有打给自己，现在妹妹不但打了，还要唱歌给自己听。 冯谦人也不管歌词唱什么，一直叫着安可和好听，冯茜莺最后忍不住先挂了电话。 当晚，冯茜莺用了之前留下的安神蜡烛，小火球吃得很高兴，空气中弥漫着浅蓝似水雾的清香，一夜好眠。 隔天，比赛在午休后，林老师早早就来检查班上的仪容，一律都是制服加皮鞋，没有例外，不过女生的裙子都偷偷改过，露出漂亮的美腿，林老师拿她们没办法，只能要求她们穿上长统袜，起码不要露出太多的肌肤。 中午吃饭到一半，梅乐老师来了，他手势一出，大家立刻放下便当，开口朗声唱道。 高低起伏，节奏有力，冯茜莺和方心玲三人也一边笑一边唱，一时间班上一团和气，还有别班学生经过，驻留下来旁听。 午休一到，一排排队伍整齐带过去，地点在地下室的演艺厅，那里有舒适的座椅和漂亮的灯光，很适合举行各类文艺活动。 顺序就照着班级编号，一班先上去，其他班坐在下面当听众。 起音的是一个带着红色发箍的漂亮女生，她声音甜美清晰，一下就带起整班的歌声，方心玲科普：“一班班花，林婉棠。” 说完，她还看了一眼冯茜莺道：“听说她和白学儒是住隔壁的青梅竹马。” 方心玲有些小鸡婆，她察言观色，一下就看出白学儒对冯茜莺有好感，但耐不住还有一个小青梅在那，近水楼台实乃一大隐忧阿！ 坚信着男女没有纯洁感情，方心玲每次看到白学儒和林婉棠有说有笑，或者放学一起走路回家，心中都立刻升起闪亮亮的四个字：奸夫□□。 冯茜莺没什么在听，她很难不把目光放在洛雪芹身上。 少年身形修长，是天生的衣架子，白衬衫整整齐齐扎在皮带里，一丝皱折也瞧不见，加上他个子高，体格比同龄人硬朗许多，在一群带着眼镜的书呆子中也算是鹤立鸡群了。 冯茜莺倾耳想听清楚，却分不清哪一个才是洛雪芹的声音，男生变声后的声音都是低沉浑厚，这会全成了女生的背景音，半点特色也听不出来。 冯茜莺脖子伸得老长，差点拉到肩膀，抬头忍不住瞪了一眼洛雪芹。 台上的少年正捏着手汗，眼珠子微微转着，却一个偏角接到少女的眼神，那双圆圆的杏目对自己微微眯起，粉红的菱唇还轻嘟着，那是她不悦时会有的习惯，少年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冯茜莺只是一时兴起，听着听着突然觉得不对。 她抬头，只见少年不知何时就闭了口，脱离了合唱，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直盯着自己的方向，淡绯色的唇片抿起死紧，眸中似有水光闪烁，模样有些…….委屈？ 方心玲发现冯茜莺的不对，转头看到一班正在变化队伍，只见白学儒和林婉棠站到了最前面，声音格外突出，两人身高都不高，但相貌都端正，看上去也是赏心悦目，有句话怎么说的……金童玉女？ 方心玲暗暗摇头，她转头想和冯茜莺什么，一直看在眼底的苏芳茗却推了推她。小声道：“……那都是她的事，你别帮倒忙了。” 冯茜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沦为朋友眼中为爱伤神的苦情女子，她正在用眼神和洛雪芹对话。 快唱阿 不唱。 继续唱阿！！ 不唱。 你发什么疯？？ 不唱。 幸好洛雪芹的失态没让人发现，一班唱完后，就整齐收好队伍，白学儒和林婉棠走在前面，带着整班鞠躬下台了。 后头两班要先在后台准备，冯茜莺被方心玲拉了过去，心思回到比赛上，她的位置不太好，就在前排，最接近麦克风的地方。 比起一班的整齐稳重，二班一开口就震撼了全场，高低明快、起承转合，发音更是清晰标准，宛如一波巨大的音浪席卷整个演艺厅，冯茜莺和三班的同学站在帷幕后面，同一时间立刻感觉到极大的压力，。 方心玲无奈表示：“二班有一半的人是学校合唱团的。”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竞争！ 冯茜莺眨眨眼，只觉得心跟着外面的歌声一起一伏，脚也有些不好使了，她想摸了摸口袋，却没摸到准备好的瓶子，反倒是一枚硬币！ 奇怪？冯茜莺继续往口袋伸。 奇怪？她准备好的勇气魔药呢？？不是放口袋吗？？怎么只剩下一枚硬币？ 眼看二班已经唱到第二段副歌了，冯茜莺焦急死了，她喉咙干得发慌，手心摸不着瓶子，只能捏着起那枚硬币。 摊开手掌，一看，那是一枚破烂的铜币，上头的花纹陌生得很，似乎是别地的，一圈绿叶围着一个模糊的女人头像，冯茜莺不解，她从来没看过这种东西。 硬币在冯茜莺的翻转间，与上头的灯光擦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吭灯！” 前方突然一阵巨响，冯茜莺还来不及抬头，只听尖叫四起，有人惊声道：“灯架塌了！！” “阿阿阿!!!”不少女生惊呼失措。 “有人受伤了！？！？” 现场老师立刻拿过麦克风：“冷静！请各位同学冷静！通通待在位上！二班同学有没有受伤？” 冯茜莺和三班的同学站在帷幕后面，听着前面人仰马翻，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上去帮忙，这时，前面的老师掀开帷幕急道：“你们楞在后面干什么，先带队回教室去！” 三班这才回神，整队匆匆下了后台，跟着老师指引的方向，绕到后门跟着大批队伍一起离开。 离开前，冯茜莺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本来在天花板上的铁制灯架不知怎么竟掉了下来，在舞台上摔得支离破碎，砸出了一个大坑洞，灯芯和玻璃碎片散落一地，一闪一铄，几名二班的学生被碎片伤到，老师和同学正围着他们包扎安抚。 是……意外吧？ 冯茜莺紧捏着那枚硬币，一股诡异的熟悉感袭上心头。 歌唱大赛取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补办，事故原因只说是螺丝松脱，二班学生没什么大碍，只有一个男生被碎片划伤手臂，弄了一条大口子，差点失血过多，把校长都给惊动了。 白学儒偷偷告诉冯茜莺，公立高中的校长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就怕弄不好上报，校长擦着汗，在朝会上不断向家长和学生道歉。 没出人命自然好，但冯茜莺甩不掉那种直觉，直觉告诉她其中有鬼，她拿着那枚来路不明的硬币详端许久，最后是小火球给她解答。 “好吃？”冯茜莺不解，她拿着硬币在小火球面前晃了晃，小家伙通红的身体立刻璀璨几分，围在身体四周的火焰隐隐有扩散的趋势，它传达了一个相当清楚的讯息：我想吃那枚硬币。 这种事可从没出过，冯茜莺明白了几分，她用手机照下了那枚硬币，传给洪茉莉给她鉴定。洪茉莉没有立刻回复，这会快到了冬季，她正死盯着湘南的动静。 那枚硬币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冯茜莺一时半晌得不到答案，但第一次段考很快就来了，冯茜莺一头栽入书堆，便什么也不想管了。 她耐心等着洪茉莉的回复，倒是洛雪芹按耐不住，主动来找她了。 第七十四章 复仇魔女 以前的“洛雪芹”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现在的“洛司晴”本领不减，把一群男生猴子唬得一愣一愣。然而，一面对冯茜莺，好比现在，“洛司晴”就像被扒光一样，她的本质完全暴露在对方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两人站在合作社外，大眼瞪小眼，少年先低头了，拿了两瓶小冰奶，一人一瓶，冯茜莺还没开口，她立刻招了。 原来洛雪芹是在闹别扭，整整两个月的暑假都等不到冯茜莺的电话，好耐性的洛雪芹忍不住生闷气了。 外表在怎么阳刚，内在还是一个妹子，她就像一个深宫怨妇，一脸哀怨地看着冯茜莺，说着说着竟还有些眼红，平日阳光英挺的形象立刻碎成渣渣。 但冯茜莺听完后没什么愧疚，记得三个月的暑假她都跟着洪茉莉上山下海、乐不思蜀，哪会记得要给洛雪芹打什么电话，洛雪芹此话一出只显得小家子性、幼稚得很，半点也搏不得冯茜莺同情。 你以为你是谁阿？ 见冯茜莺板着小脸，似乎在指责自己莫名其妙。 “洛司晴”缓了缓气，告诉自己绝不能耍性子，她现在是男孩子就要有男生的风度，不然冯茜莺永远只会把她当作那个心机深沉的“洛雪芹”。 洛司晴体贴地给奶茶插上吸管，递给冯茜莺，讨好的意味在明显不过，浏海下一双黑玉般的眸子闪着期待：“以后就是同学了。” 虽说现在不同班，但等高二分组，她会跟着冯茜莺一起去文组，同班的机率大大提升………. “恩哼？”冯茜莺哪知道洛司晴想得正美，她贪甜，这下高兴地接过奶茶，一屁股坐在篱笆上，两只漂亮的白腿晃呀晃，不一会就把少年的目光晃得头晕。 茜茜都没什么晒黑呢……….洛司晴看得有些恍神，但发现对方哼了气就不说话，她又急了。 “我放弃了一中，特地来找你的！”洛司晴红着脸，他很努力想展示出自己的“大方”和“忠心”。说起来，要不是几日前的舞台意外，洛司晴估计现在还在纠结着内心战。 魔偶虽然强大，但和使魔本质上并无不同，甚至某方面来说与主人的联系更加紧密，眼看着冯茜莺离意外现场近得可怕，洛司晴整颗心悬空吊起。 她到底在干甚么？明明说好要守在对方身边！洛司晴懊恼不已。 对于洛司晴的示弱，冯茜莺却没领情，她没忘记谁一开学就给她甩脸色的，还拿篮球砸了自己的新朋友。 少女撩了撩头发，有些漫不经心，但熟知她的人就知道她是在不高兴。 “特地阿？一定很委屈小芹吧？小芹的成绩那么好，我哥哥以前也说你一定是上一中的料，绝不会和我一样自甘堕落呢！” 洛司晴一听，恨不得立刻打自己几巴掌，要你多嘴，这会又把“洛雪芹”扯出来了吧！？ 低下头不敢看娇小的少女，高大的少年白着脸，用力摇了摇头，木讷道：“我是洛司晴，不是小芹！我不上一中，就上二中！和茜茜一起！” 冯茜莺只是打脸打习惯了，眼见洛雪芹转了性，对自己唯命是从，这才想起来对方是自己的“魔偶”，还是任她使唤的。 冯茜莺突然气消了，她笑了，一下便春光明媚，她低头啜饮了一口饮料，两只嫩白的小腿继续晃得某人眼花。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微微振动，冯茜莺一愣，立刻一口气喝光奶茶，她把空掉的饮料塞进对方怀里，对方也没抗议，乖乖接过垃圾。 看着冯茜莺摆了摆手，逐渐远去的身影，少年垂了眉眼，情绪不禁低落。 他低下头，眼睛对着那只被冯茜莺咬过的吸管，大概是喝急了，没喝干净，吸管上头晶莹水润，还有牙齿咬过的细小痕迹，令人看得有些不自在。 少年楞了一下，抬头确认见不到少女的身影后，他小心翼翼低下头，伸出粉色的舌头，先是舔了一小口，最后还是忍不住，卷起吸管含入舌尖内，用柔软的舌头轻轻吸允着。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尽是方才少女咬着吸管的模样，她漫不经心，粉色的唇瓣微微开阖，露出那一可爱的贝齿…… 恩，廉价奶茶的味道，甜腻腻的…….但，他就是喜欢。 不知道自己扔下的吸管成了某痴汉的收藏品，冯茜莺拿出手机，原来是洪茉莉，对方只回了一句：快用红布包好硬币，立刻把硬币用魔器寄给我！！ 看起来很不妙阿！冯茜莺把那枚硬币压在抽屉里，这会不禁担心家里的动静。 一放学，她立刻马不停蹄赶回家，翻出那枚硬币，照着洪茉莉交待的下去做。 洪茉莉守在自家的电冰箱旁，三不五时就打开来查看，正等着不耐烦时，突然一个颤抖，她赶忙打开冰箱，拿出了一个用红布包起来的小东西。 还没打开，她左眼一热，魔印竟是自动开了！洪茉莉一看，不得了，左眼一阵剧痛，她赶忙把那东西扔进水槽……. “茉莉？”洪菁蕾听到声音，从店门口婷婷袅袅走来，没想到就见孙女靠在餐桌旁，一只手摀着左半脸，微微喘气，似乎相当痛苦。 “茉莉？！” 洪菁蕾心一跳，赶忙要过去搀扶，但还没走近，她突然一楞，一股极为强大的恶意迎面而来，彷佛一张张开的蜘蛛网，就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别过去！” 洪茉莉拉着她往前面走去，同时露出半张鲜血流淌的左脸。 洪菁蕾一看，立刻倒抽一口冷气，她拉着洪茉莉到前面的椅子坐下，望着那只渗出血泪的左眼，不禁红着眼眶哑声道：“这是怎么了！？” “诅咒，”洪茉莉见不得奶奶伤心，赶忙抽了几张面纸擦拭伤口：“我太大意了。” 她想到手机里的照片，可见冯茜莺魔力多霸道，竟硬是把硬币的诅咒压下去，如果换成一般的魔女，只怕看一眼硬币就会直接吐血晕倒。 以为孙女被暗算，洪菁蕾勃然大怒：“哪来的诅咒！？” 洪茉莉摇头道：“奶奶，你还感觉不出来吗？” 洪菁蕾挑眉，她转头看向恶意来源，阴暗水槽，滴滴答答的水声，似乎有怪物獠牙在其中潜伏着，不用怀疑，獠牙上头一定也淬满毒液，绝不让猎物有反击的机会，这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魔力只有一个人拥有过…… “复仇魔女？”洪菁蕾心下惊疑不定，她摸了摸胸口，守护的结界自动张开，只见一枚十字圆柄的蓝色图腾浮在半空中，将厨房和前厅画出了泾渭分明的界线。 那是埃及的守护图腾：安卡，包括洪茉莉的荷鲁斯之眼，洪家的魔女与古埃及的魔法颇有渊源，历代的祖辈几乎都是使用埃及的符纹作为魔印，强大又方便。 诅咒的效力减弱，洪茉莉好过了不少，一只左眼眨了眨，很快恢复成美丽的碧绿色。 洪菁蕾见孙女没事，松了一口气之余，又立刻警戒道：“她的遗物？” 洪茉莉用面纸敷着眼睛，点了点头叹道：“索多玛的硬币。我太大意了，想说用红布就能蒙蔽诅咒的恨意，也是我活该吧。” “索多玛的硬币！你从哪找来的？” 洪菁蕾大吃一惊，当初复仇魔女一死，她的所有遗物就被聚集在一堆，在所有魔女的见证下，被现在的大魔女，祁愿魔女全部净化销毁。 不是对她有偏见，只是复仇魔女的魔力太过可怕，哪怕是她用过的一只珍珠耳环，都可能是一项恶毒的诅咒之物…….. “有人把硬币放在茜莺的口袋里，”洪茉莉睁开左眼，碧绿幽幽道：“开始动作了。” 洪菁蕾一听，盯着洪茉莉，迟疑道：“是你之前和我说的？两个大魔女？” 洪茉莉有些失望道：“都几年过去了，还是不相信？” 洪菁蕾面色微微挣扎，脑袋却下意识回忆起那天，不过高中的洪茉莉张着左眼，魔印乍隐乍现，那是真理祝福的预兆。 原本以为是什么好消息，结果洪茉莉一阖上魔印，就猛然从位上跳起来，张嘴开始大骂祁愿魔女，说她是一个世纪大骗子、玩弄世界的法则，把洪菁蕾吓了一大跳，只能设下结界把话问清楚，没想到却得到了一个足以颠覆魔界的“答案”。 两个大魔女？一明一暗，这怎么成？明明一直以来都是光明魔女主掌大局，若是有另外一个象征暗的大魔女存在，那岂不是光暗分裂、人心各异，弄不好恐怕魔界又要再来一次大战。 “我的记忆无法相信你，” 洪菁蕾琢磨片刻，还是稳稳道：“但我知道你绝不会骗我，所以我不插手，就看你怎么作。” 洪茉莉忘了尊卑，忍不住白她一眼，懒得多费唇舌。 如今魔界，除了自己和柳青颖外，根本没有人相信曾经有两位大魔女的存在，只能说记忆魔女的魔力太霸道，硬是窜改了所有魔女的记忆；结果只有自己和柳青颖，一个参透真理、一个掌握谎言，就她们两位智慧魔女能看穿记忆魔女设下的小把戏，其他在怎么高强的魔女，像是洪菁蕾，还是摆脱不开那道遮蔽的迷雾。 洪茉莉冷笑出声，平日那傻大姐的模样一下就消失无踪。 不过这也好，起码能让祁愿魔女放下戒心，她更方便护着冯茜莺继续成长，直到真名定下，她会狠狠揭开祁愿魔女自以为是的愚蠢和虚伪。 原本她还能同情祁愿魔女，但这几年看着湘南的所作所为，洪茉莉越来越不能谅解，不旦是矫枉过正！更是私心作祟！ 复仇魔女再怎么黑暗，那也是因应人心所生的职位，没有她掌握复仇和诅咒，如今人间戾气暴涨、怨灵丛生，被抑制的黑暗面需要更多的魔女，命运魔女的职位被迫转暗就是最好的例子。 即便没有大恶之人的出现，平凡人心中的小恶就更让世界受了，冯茜莺的觉醒也是因应而为，平凡的怨恨，复仇魔女的扩大，甚至更强大！ 她一定要继承复仇魔女的职位，成为第二个大魔女！ 洪茉莉那么盘算着，她想了想，伸手拿起桌上的手机，拨出了几通号码 第七十五章 打架 英文比赛取消，最难过的就是英文老师梅乐。 班上的学生不忍心看他消沉，便逮到一天，就在他走进教室的那一刻，突然围上来了一个全员大合唱，梅乐很感动，不断用中文道谢，湛蓝色的眼睛隐约泛有泪光。 随着第一次段考逼近，比赛的意外很快就被人淡忘了，冯茜莺严阵以待，每节下课都乖乖在位上温习功课，这样一来和白学儒和洛司晴的互动也少了，方心玲和苏茗芳两个好友看了都松一口气：恩，早恋不好。 但命运就是这样，平静无波的水面看着碍眼，忍不住丢了几块淘气的石子下去，看那掀起波澜和争食的鱼儿，嘻嘻哈哈地拍手叫好。 平静的日子没多久，懒洋洋的午后，冯茜莺正趴在国文课本上打悃，方心玲却匆匆忙忙摇醒她：“不好了！你还睡阿！” 冯茜莺抬起头，脸上还有着笔压的红印，她迷茫道：“怎么了吗？” “打起来了阿阿！！”方心玲心急如焚，指着外面嚷壤：“一班和三年级要打起来了！！”她面容红通通的，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兴奋。 冯茜莺睡意未退，她揉了揉眼睛，含糊道：“那就和老师说去，我可不想观战……” 方心玲翻了白眼，继续急道：“是洛司晴！萧陌北带人找他麻烦！你不是和他认识？不去帮忙？” 冯茜莺大吃一惊：“哈？怎么会这样？”洛雪芹不是男女通吃吗？萧陌北是校草，不是更应该早就收入囊中？ 方心玲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不是和你说了吗！就是学期初，一班和三年级篮球pk，那萧陌北自己那队太逊，输了就骂咧咧的，这会带人挑衅洛司晴！果然是有钱没教养的小混混！” “喔……”冯茜莺明白过来，没心没肺道：“打完了吗？” 方心玲看不惯她这般冷淡，急忙拉着她去外面凑热闹。 好说也是洛司晴以前的同学，方便有上前关切的理由，就和大多数仰慕王子的少女，方心玲没有死心，她希望能藉此接近那颗众人拥簇的星星。 两人出来时，双方人马都还没开打，只见一个红发刺猬头少年领着三四个壮硕高挺的男生站在一班走廊，那少年手插口袋，表情轻挑，十足的混混样。 冯茜莺挑眉，怎么当时在台上看还挺酷的，这会下了台就和流氓没俩样。 与少年对立的洛司晴站在门口，身后是一班的男生顶着，算起来有十人以上，可见洛司晴的人缘和号召力，就是洛司晴笑得尴尬腼腆，似乎没有想和对方冲突的意愿。 两人对峙没多久，不知道是谁说老师来了，那少年微微一愣，他挥开了几个同伴，转头对洛司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便插着口袋慢悠悠晃开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退去，彷佛什么事也没有。 洛司晴站在原地，眼睛盯着少年的背影，不知道在思忖什么。 他眼睛一转，突然注意到冯茜莺的目光，立刻对她露出微笑，彷佛他刚才是在和总统握手，依然优秀出色，找不到丝毫的担心和害怕。 冯茜莺转身皱眉，但回去后竟是有些心不在焉。 流氓喜欢玩暗的，那萧陌北顾忌着老师不敢在学校光明正大的来，但等放学后，到了必经的小巷暗处，洛司晴恐怕就不会那么幸运了，那家伙知道的吧？她一定知道…… 冯茜莺很快就压抑下那点奇怪的烦躁，放学后，她和苏茗芳两人走在一起，快走出校门时，右手掌一阵搔痒，冯茜莺一愣，本想装没事，但少年那时的笑容却突然晃过眼前。 她眨了眨眼睛，觉得有些痛，手掌的搔痒却渐渐消失，不一会就恢复成原状，冯茜莺看着旁边说说笑笑的朋友，心底犹豫了那么一下，脚步却早先停了下来。 “我有东西忘了拿！”她听到自己这么说，随后脚根一转，正要往反方向跑去…… 一个拉力扯住了她，转身对上苏芳茗面无表情的脸孔，苏芳茗打量着她的表情吃停顿了一两秒，突然一笑道：“拿完就早点回家吧。” “恩。”冯茜莺一愣，立刻点头，飞奔而去。 魔女和使魔，就像母亲和孩子，无形的脐带指引冯茜莺方向，她弯了几条巷口，一下就找到洛司晴的身影，还是晚了，垃圾桶散落一地，少年跌坐在电线杆旁，浑身上下无一不是伤口和垃圾，狼狈不堪。 冯茜莺牙一咬，正要过去，却瞥见巷口几道晃过的人影，细睛一瞧，那招眼的红头发，果然是萧陌北一行人。 “学到教训了吗？” 萧陌北显然毫没气消，他踢了踢神智不清的洛司晴，语气欠扁道：“对学长要恭敬，不然学长也不用特地浪费时间来这教你了。” 身后几个穿着制服的小混混听了也嘻笑着，萧陌北看了一眼洛司晴，明明浑身是伤，但那白衬衫还是那么干净，看了真碍眼，他记得那些女生说洛司晴穿校服比他好看吧？ “拿喷漆来。”他懒洋洋吩咐。 躲在不远处的冯茜莺握拳，脑袋闪过许多念头，突然吭锵一声，一个细微的金属声闪过，她下意识举起手，从浏海旁拿下了一枚发夹——银色的、匕首造型、她从没有这种东西 冯茜莺来不及思索，只见那发夹银光一闪，突然咻的一声往那处飞去。 萧陌北拿着喷漆灌，正一脸得意，突然手上一震，喷漆灌竟是碰一声爆了开来，味道刺鼻的的颜料全往他这方向洒去，萧陌北被泼得满身，连同红发也被染成了荧光绿，后头的小弟惊骇一片。 只是他们没傻楞多久，突然其中一个男生尖叫了一声，他举起右手，痛呼道：“搞什么阿！谁偷刺我！” “白痴……痛！谁刺的！”另一个男生正想嘲讽，却突然跳了一下，立刻附和起来，男生渐渐乱成了一团。 “哇！我的大腿！！” “别刺了！！疼疼疼！” “蜜蜂！！蜜蜂！！是蜜蜂！！” “妈呀！！屁股屁股！！！！！”一个男生捧着屁股，从人群中逃窜而出。 萧陌北来不及甩开身上的颜料，这会也抱着大腿弹了起来，直喊着：“疼疼疼疼疼疼！！！！” 几个男生落荒而逃，他们死命挥舞着手脚，深怕那只“蜜蜂”也跟了上来。 冯茜莺目瞪口呆，她什么都没作阿！那发夹是什么怪东西！？ 趁他们走远，冯茜莺赶忙上前查看洛雪芹的伤势，少年低垂着头，身上狼藉一片，冯茜莺迟疑了几秒，最后还是伸手抚了抚她的肩膀。 少年本来还没什么反应，在一双漂亮的女式皮鞋出现在视线中后，这才微微抬头，见到是她，面如死灰的脸瞬间亮起来。 他朝冯茜莺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却扯到嘴角的伤口，让他疼得倒抽一口气。洛司晴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狼狈，不由得缩起膝盖，遮遮掩掩，似乎不想被冯茜莺打量。 冯茜莺见她这副狼狈可怜样，心底怪不好受，她不太甘愿捉了捉手，最后还是朝他伸出了手。 洛司晴一愣，却没有接受，他靠在电线杆上，努力将自己的身体撑了起来，冯茜莺皱眉想去扶，他却摇了摇头道：“我自己来。” 冯茜莺握了握拳，最后没说什么。 洛司晴站了起来，有些摇晃，但很快就稳住脚，他往前走，冯茜莺犹豫了一下，最后跟在他后头：“不告诉老师？” 洛司晴转身，冯茜莺来不及反应，修长的身影就直压了过来，少年伸出手臂，将她抱入怀里。 “…….”冯茜莺被他压在胸口，直听着那心跳声清晰动人。 “茜茜……”少年将头埋进她的肩窝处，还来回蹭了蹭，灼热的呼吸逼得冯茜莺浑身发麻。 冯茜莺用力把他推开：“神经病！” 洛司晴失了对方的温度，面上有些委屈，他急忙拉住冯茜莺的手，深怕她跑了。 冯茜莺这会是耐下性子，但对方捏着她的手不放，饶是两人是“同性”，这会也不禁羞赧道：“放手阿！有事找老师说去！拉着我不会比较好吧！” 洛司晴不依，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冯茜莺的脸庞，目光执着道：“不要告诉老师，是我太弱了，等我变强一点，我在讨回来。” 冯茜莺没听懂，洛司晴却是按了按她的掌心，大拇指微微搓着柔软的细肉，轻声细语道：“我会变强，以后你也不需要那样帮我了………” 冯茜莺猛然抽回手，她不敢看洛司晴，下意识就跑了，她说服自己对方在胡言乱语。 看着少女落荒而逃的背影，一身狼狈的少年站在原地，一只手来不及收回，停在半空中，鼻尖指尖都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和气息。 他愣愣站在原地，一双眼睛黑沉沉，深不见底，嘴角不经意上扬。 隔天，她听方心玲说，洛司晴去报名了学校的跆拳道，连带着一班的男生也争先恐后要报名。 冯茜莺摸了摸头发，那发夹已经不翼而飞了，加上上次的硬币，最近她身上好像老是多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茜莺，”苏茗芳突然走过来，她道：“老师找你。” 冯茜莺一头雾水，她来到了教室办公室，一到了那里，就听到里面的争执声： “我儿子被弄了一身漆！打他是正当防御，你们学校怎么反怪在我儿子身上！！” 第七十六章 封印 冯茜莺一愣，往里头探去。 只见洛司晴和萧陌北都在那里，一班的导师正忙着和一个打扮亮丽的妇人解释；萧陌北被那妇人护着，他头上的红头发还有荧光绿的痕迹，红绿搭配下还真令人啼笑皆非。 那妇人指着洛司晴披头骂道：“听说你还是资优生阿？怎么干出这种王八事！我说你们二中收学生也要看人品！我老公投那么多钱下去，不是让你招这种流氓学生进来的！！” 言下之意，就是想把洛司晴踢出学校，而那萧陌北也是可恶，全程一句话也不说，就任凭母亲颠倒黑白， “老师你看是怎么？那油漆有多毒，小小年纪就干出这种事！不是带坏二中的风气吗？！” 一班老师差点翻白眼，你儿子才是真正在带坏三年级的风气阿！ 冯茜莺也听不下去，正想上前，只听耳边铿锵一响，她心一颤，伸手要去摸，竟是摸到那细尖的发夹，怎么又回来了！？不行阿！！ 冯茜莺急忙要盖住那枚诡异的发夹，咻的一声，来不及了！她闭起眼睛不敢看。 “真意外阿……”身后有女子轻叹。 冯茜莺小心睁开眼睛，只见前面一只宽大白皙的手挡在她的视线，那只匕首造型的发夹就卡在她的指缝间。 冯茜莺转身，长卷发，气质出众，竟是秦思虹！！ 秦思虹衣着严谨，一只手还拿着活页夹，打扮得和二中的老师无疑，她垂眉看着冯茜莺，微嗔道：“我收到真实魔女的消息，你还是让人放心不下……” 那妇人还在吵闹，冯茜莺吞了吞口水，正想解释，秦思虹却拉着她退到了门口，表情严肃警戒。 “够了。”冯茜莺听到里面有陌生女子的声音，这声音竟让她浑身一颤。 “南南？” “姊姊？”原本嚣张的萧陌北也失态了，冯茜莺偷瞄了一眼，看到那小子玩世不恭的脸上多了震惊和羞愧，一下青白相加，和他荧光绿的头发还挺配的。 “真是丢人……所以我才不想回来。”女子难掩厌恶，她指着萧陌北，对妇人冷冷道：“这就是你说的准备考大学的好儿子吗？” 妇人支吾半天，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突然出现的女儿，场面变得很尴尬，倒是洛司晴不急不徐地站在一旁，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有看好戏的意思。 冯茜莺才看了他一眼，一下就发现他嘴角上扬，真是……. 秦思虹眼见湘南被拖延，小声松一口气，便拉着冯茜莺急道：“我早她一步，快走吧！” 两人走出了行政大楼，冯茜莺被秦思虹拉着手，对方看不出怒气和急躁，只是一直拉着她往僻静的地方走。 “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秦思虹终于停了下来，四下无人，冯茜莺有些紧张。 “这是海盗银币做出来的发夹，”秦思虹把发夹在她面前亮了亮，小巧的匕首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被诅咒的，大老远就可以感觉到它的魔力，我和湘南都是在同时间内被吸引过来。” 秦思虹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只要她在晚湘南一步……… “这不是我的！”冯茜莺急忙摇头：“海盗的银币，我没那种鬼东西。” 秦思虹小心收起发夹，紧盯着她道：“你当然没有，但有人要你有。” “什么意思？”冯茜莺一愣。 “上次你交给真实魔女的那枚硬币也是诅咒之物，你的魔力是诅咒之力，很容易就能开启这类魔物的力量。” 秦思虹解释。 “那怎么会在我身上？我根本不认识那两物” 冯茜莺唇咬得死白，深怕秦思虹误会。 秦思虹摇摇头道：“还没明白？自然是有人故意放的，看来是想诱使你违反魔女戒条，最好是把湘南引来，夺走你的魔印。” 冯茜莺不解：“为什么？我没有得罪谁吧？” 秦思虹眉头微蹙道：“我只是接到真实魔女的消息来保护你，详细的情形我还不清楚，你确定没有发现其他魔女吗？” 冯茜莺摇头，心下一沉，被人暗算的感觉阴森森的。 秦思虹沉吟片刻道：“我要替你封印。” 冯茜莺猛然抬头，秦思虹立刻安抚道：“这是缓兵之计，再没找出凶手前，我必须这么作，难道你更想被湘南夺印？” 冯茜莺本来眼眶一红，就要哀求了，这下听秦思虹这么一说，犹豫了一会，她不甘愿道：“万一没找到，岂不是要一直封印？” 秦思虹也很为难，她叹气道：“不然就一个月吧。一个月后我的魔印会自动解除。” 冯茜莺握了握拳，不死心道：“万一那人想直接害我，我没魔力怎么办？” 秦思虹听了也对，她点点头，拿下了脖子上一条小坠子：“空间微晶，有事就躲进去，限时是三个小时。” 冯茜莺没料到秦思虹那么大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封印很简单，还是这种有限的封印，秦思虹在她手掌上撇了几下，冯茜莺只看到金光一闪，也没什么感觉，倒是回到家后，小火球很生气，直问是哪个不长眼的魔女敢乱动主人。 冯茜莺笑笑，她替窗台的三株植物浇着水，蔓蔓和月季都开花了，原来蔓蔓是粉色蔷薇，月季是红色蔷薇。 两珠蔷薇鲜艳娇美，与一般的品种没什么不同，就是花期长了些，好像从七月开始，开到现在花都没掉半朵…….. 听茉莉说，用魔力灌溉的花瓣通常具有催情的效果，很适合去做/爱情魔药，冯茜莺这里有四十枚花瓣，一枚花瓣最少值一块低等储物微晶，可以卖给人鱼魔女和美德魔女。 秦思虹想来也告诉了洪茉莉，两人约了假日见面，一见面，洪茉莉就抱着冯茜莺道歉，说自己太大意了，差点让坏人钻了空隙。 洪茉莉去泡茶，冯茜莺坐在待客桌那，发现桌上有几张履历表，是洪茉莉的，申请的职位竟然是二中的英文老师。 洪茉莉端着茶回来，见状解释道：“那混蛋一定在你身边，不然也找不到机会下手！能拿到这些东西的绝非普通魔女，我打算直接去你的学校查清楚。” “茉莉，谢谢你了。”冯茜莺垂睫，几天下来的不安终于有了出口，起码她不是孤军奋战。 洪茉莉见她情绪低落，便递给她一块粉色的水晶：“去魔界逛逛吧。” 粉色水晶不是什么稀罕的魔境，两人拜访的是一处热闹的花卉集市，四处都是用布条和竹竿随意搭建的店铺，魔女们交头接耳、比手画脚，手上各捧着颜色各异的花卉。 没错，洪茉莉带冯茜莺来是打算帮她卖花的。 两人进去其中一间人最多的店铺，不同装扮的魔女几乎要把这处不到几坪的店铺塞爆。 冯茜莺被洪茉莉紧紧拉着，两人往店铺里面走，冯茜莺趁机打量几眼，发现这个店铺没有花卉，倒是几排架上堆满了药瓶，那些魔女似乎就在抢购药瓶。 “雅芝？”洪茉莉一出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就冲了出来，一把抱住洪茉莉，哀声道：“忙死我了！！好久不见了！想死你了茉莉！” “陈雅芝，美德魔女。” 洪茉莉一边拍着对方的背，一边介绍。 美德………冯茜莺看了看陈雅芝，发现对方身上围着一条围巾，上头有各种颜料和污渍，皱巴巴的像一块抹布。 陈雅芝抬头看她一眼，清秀的眉眼显得相当疲倦，脸上还有些污渍：“你徒弟？” 洪茉莉还没来得及介绍，陈雅芝立刻推开她大声嚷壤道：“就算是你徒弟也不行！！圣诞节的订单都排到明年了！！要调爱情魔药去找人鱼魔女去！！” 冯茜莺睁大眼，她什么时候需要爱情魔药了？！ 洪茉莉无奈叹气，轻声安抚陈雅芝道：“谁让你手艺最好，圣诞节到了，没人想孤单过节阿！” 陈雅芝看着店内汹涌的人朝，忍不住又哀号着。 洪茉莉摇摇头，她示意冯茜莺上前，对陈雅芝道：“我们这里有不错的材料，免费给你如何。” “免费？”陈雅芝眯起眼，显然疲倦没让她放松警戒。 洪茉莉笑笑道：“也不是免费，我们给你材料，你调一小瓶给我们如何？” 陈雅芝抬高下巴，似乎意动却又故作坚持道：“那得先让我看看货色。” 洪茉莉给了冯茜莺一个眼色，冯茜莺犹豫一下，还是拿出那袋收着九重葛和蔷薇们的花瓣。 陈雅芝本来还佯装漫不经心，瞧了一眼，立刻眼睛一亮，她凑上前惊声道：“植物使魔的花瓣？你养的？” 冯茜莺点头，洪茉莉神情得意。 陈雅芝拿过袋子，一副爱不释手道：“好久没见到植物使魔了！和飞禽家畜比起来，植物实在太娇弱了！” 冯茜莺呵呵傻笑，那些植物只是窃听器阿…… 陈雅芝虽然宝贝那花瓣，但脸上却微微嫌弃道：“更别提要开花的，整天只想着授粉，真想一把火烧掉有没有！” 冯茜莺笑容转为无奈，陈雅芝得了那珍贵的材料，对二人的脸色好了不少，她引着两人进去后面的帐篷参观。 店面后门是调配魔药的厨房，大大小小的玻璃仪器看得冯茜莺眼花，陈雅芝心情极好，立刻答应用冯茜莺的花瓣调配一瓶专属她的爱情魔药。 “爱情是机率，”陈雅芝根本不给冯茜莺婉拒的机会，随手拿了一个指甲剪，就要她的指甲作药引：“我们只是增加机率，不敢强迫推销的。” 强迫推销什么鬼阿！！冯茜莺差点抓狂，竟有股冲动想去跑去掐洪茉莉，不是说散心吗？怎么变成媒婆咨询了？？ 洪茉莉看她那么“兴奋”，心底还暗暗得意，果然爱情最能让一个女孩子忘掉烦恼。 第七十七章 追思 洪茉莉说到做到，才段考完，冯茜莺就听说一班来了新的英文老师。 她耐不住好奇，探头一看，果然看见洪茉莉一头红发秀丽，身上穿着严谨的套装，有模有样地在和一班的同学讨论问题、 冯茜莺窃笑，却不料这一出现引起了两个人误会。 两个少年同时起身，洛司晴看着抢先一步的白学儒，面色不禁阴沉下来，他看了一眼在和女生聊天的林婉棠，心底有了一个主意……. 白学儒出现在冯茜莺面前，冯茜莺还有些反应不及，但一番嘘寒问暖后，两人很快就攀谈起来。 一切顺水推舟，白学儒正想要冯茜莺的电话号码，突然碰的一声，冯茜莺从窗户看去，发现是有女生的桌子被男生撞倒了。 她很快收回目光，却发现白学儒已经不见了，取代而之的是一位在熟悉不过的高大少年。 冯茜莺掌心一痒，她下意识退缩，不敢看他。 洛司晴笑得阳光灿烂，没有半点阴影，他指了指那边道：“白同学去帮忙了。” 冯茜莺一看，果然见白学儒在安抚那位桌子被撞倒的女生，好像是叫……林婉棠？ 彷佛知道冯茜莺所想，洛司晴笑得更无辜道：“他们是青梅竹马。” 冯茜莺不以为意，这她知道，只是话说到一半跑掉有些不礼貌就是。 洛司晴见少女抿了抿嘴，以为她不高兴，心情酸涩难解，她咬了咬牙继续道：“他们是班对。” 冯茜莺蹙眉抬头，见对方剑眉紧皱，目光认真明亮，她眉一挑，突然明白过来道：“你以为我喜欢他？” 洛司晴红着脸，小心打量着她，冯茜莺烦躁道：“不甘你的事。” 洛司晴脸色立刻白了，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坠。 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奢望冯茜莺对自己有什么好感，甚至已经觉悟要看着她挽起别人的手，走向该死的礼堂……….但此刻真的从她口中听到时，洛司晴发现自己还是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冯茜莺喜欢上别人这件事！ 洛司晴伸出手，却在触及到对方不解嫌弃的目光时退怯了。 他收回手，下意识后退几步，一颗心像绑上了好几颗砝码，沉重得不象话，只怕一会就要穿破胸膛，烂在地上。 洛司晴逃走了，很没用的逃了，留着冯茜莺一人摸不着头绪。 冯茜莺再怎么天马行空，终究还是个直女，除非对方脱了衣服躺在她床上，不然冯茜莺是绝不会往那种地方想，现在也以为是受到封印的影响，对方没得到她的魔力“滋润”，脑子抽了，恩，这正常。 之后洛司晴都没再来烦她，倒是洪茉莉偷偷来找冯茜莺，对洛司晴颇为满意道：“那分明是一个帅小子，哪有半点女生的样子？” 有洪茉莉的加入，一个月封印也显得没那么难熬，那人迟迟没有行动，冯茜莺从开始的惴惴不安，渐渐也放松下来。 接近年尾，空气中已经有了过节的气氛，某天一早来学校，二中的校门口就竖了一座小圣诞树，大概就一个男生高，但耐不住上头装饰可爱，女生拿了手机拼命拍照合影。 所谓的圣诞节不过就是商店街和百货公司的大特价，冯茜莺对方心玲的圣诞计划兴致缺缺，听到方心玲想和洛司晴告白时，冯茜莺也只是手抖了一下就没再过问。 她和洛司晴最近没什么往来，虽然只隔一个班的距离，但洛司晴……好像在躲她？ 苏茗芳显得很关心，她皱眉道：“万一告白失败怎么办。” 方心玲眨眨眼道：“又不是同班，何况我没听过他和谁是班对阿！我就送个圣诞快礼物，不写情书也不告白，这样够暗示吧。” 苏茗芳没说话，只见她突然从书包拿出了两袋粉色的小礼袋：“先送你们了。” 冯茜莺和方心玲大为惊喜，冯茜莺接过那礼物，打开一看，是一株风铃花装饰的发夹，和方心玲之前那个一样。 方心玲见了有些羡慕道：“我那个已经枯掉了。”这次她收到的只是一个可爱的吊饰。 “是真花？”冯茜莺拿着发夹，发现那花摸起来软绵绵的，触感真实，但却半点也看不出接合处。 “等枯了我在替你换。” 苏茗芳得意。 冯茜莺心底想着要怎么回礼，这是她收到最好的圣诞礼物了，其实她已经收到那瓶爱情魔药了，玫瑰紫的液体非常美丽，但她在收到时就决定束之高阁。 圣诞告白什么的，抱歉，她没对象。 圣诞节过后便是寒假，冯茜莺的封印解除了，洪茉莉不敢掉以轻心，她认为对方就在等着冯茜莺封印解除之时方便下手，湘南对她的追捕并没有停止，也幸好秦思虹是站在她们这边，硬是把关于冯茜莺的诉案挡了下来，不让大魔女发现。 “我不相信有两位大魔女，”秦思虹这么说： “但我是她的老师，保护她就是我的义务。” 学校结业式一过，寒假来了，不用去学校，洪茉莉这才稍稍放松警戒，一切似乎都应该要风平浪静，但冯茜莺这里却收到了一个白帖。 今年是洛雪芹失踪满一年半，郁咏荷要帮爱女办一个追思会，邀了所有洛雪芹的国中同学。 冯茜莺大可不去，但蓝皖容和沈欣仪都有来电，两人关心冯茜莺，蓝皖容坚持冯茜莺一定要去，以免落人口舌，三人决定一起过去。 冯茜莺穿上纯黑的长裙，那是往年乔雨嬅丧礼必穿的，有鉴于现在的“洛司晴”活得有声有色，冯茜莺私心已经把这场追思会当成丧礼了。 洛雪芹，是不可能回来了。 洛雪芹的追思会就在一处高级的会馆，门口精致低调，走进去就可以看见一张特大的洛雪芹彩色照片，少女美丽的笑靥旁边印着一句优雅的字体：我们等着你回来，小雪。可见郁咏荷投了不少心力下去办。 冯茜莺和蓝皖容三人走进会馆，对上洛雪芹的照片，冯茜莺心底闪过一丝复杂，她下意识想去找少年的身影，也不知道他怎么想。 “这会馆好大！”蓝皖容小声惊呼，沈欣仪不以为意道：“有钱了阿！你们不知道……” 她压低声音，示意她们凑近，神秘兮兮道：“r市有一个炒房地产的大亨挂了，留下好大一笔遗产，你们知道那家老板姓什么吗？” 她话还没讲完就被打断。 自栩为洛雪芹男友的李杰晟自然不会缺席，他打扮得西装笔挺、帅气逼人，走在她们面前打招呼。 “以前事就算了。” 李杰晟轻叹道。 冯茜莺不客气给他一个转身，蓝皖容皱眉看他一眼，沈欣仪忍不住吐嘈道：“发神经找别人去吧。”三人一走，留着李杰晟尴尬异常。 三个女生签了名，找了位子坐下，没多久，其他位子也陆续有熟人入座，除了国中的同学还有现在一班跟洛司晴要好的男生女生。 冯茜莺看着郁咏荷和洛司晴二人上了台，母子俩互动平淡，瞧不出半点错。 许久未曾注意他，冯茜莺不禁打量起洛司晴，他穿着黑色的衬衫，身形格外硬朗，清俊阳光的脸庞更多了一丝沉重和成熟，隐隐有从少年转变成青年的征兆，冯茜莺看了好一会，心底的复杂隐隐泛着苦味。 她……不好受吧？ “感谢众位出席小女的追思会。”郁咏荷拿了麦克风，看着台下众人。 她眉眼精致、气质妩媚，一些不起眼的细纹完全无碍她原有的美丽，站在台上便是亭亭玉立，可见洛雪芹和洛司晴的长相是随谁的。 “今年是小女失踪满一年半，就在去年六月，小女无故失踪，我们家顿时陷入愁云惨雾………” 冯茜莺听得模模糊糊，想着等结束后就快点回去 “但幸好上天垂怜，一直卧病在床的小犬恰好康复，我们终于撑过来了，至今也一直在等着小女回来。” 郁咏荷说完，就把麦克风给了洛司晴。 洛司晴俊脸一沉，他扫了一圈台下的众人，低着头的冯茜莺没来由的一抖。 “我的姊姊，洛雪芹” 洛司晴沉稳的声音幽幽响起：“是一个善良的人，小时候在我生病时，她一直守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善良？冯茜莺想她手上拿的应该是一张制式讲稿。 “………所以，我们会一直等着你回来。” 洛司晴皱着眉，终于念完拟好的讲稿，他往台下看了一眼，正好注意到冯茜莺恹恹的表情。 茜茜…… 捉着讲稿的手微微紧缩，没有退路了，这是唯一的方法。 两位家人念完讲稿，会馆待命的人员发下精致的小蜡烛，是替洛雪芹祈福用的。 会馆的灯光顿时暗下，宾客拿着蜡烛，暖黄色的光团亮起，一簇簇群聚室内，宛如群星升起，将照片上的少女笑脸照得朦胧而美丽，空气中隐隐听到有人的哽咽声…….. 好像变成坏人了……冯茜莺看着手上的蜡烛，心头一沉。 “主，请保佑我们。” 郁咏荷一手拿着麦克风，另一手也端着蜡烛。 “主，请保佑小雪。” 众人跟着低声附和，冯茜莺看着手上的蜡烛，心不在焉。 “主，请保佑……”咻的一声，冯茜莺手上的蜡烛突然熄灭。 她下意识张望四处，发现蓝皖容她们的蜡烛也熄灭了、不，是所有人的蜡烛，室内陷入昏暗，有人小小惊呼…… “妈妈！！弟弟！！” 一道纤细的人影出现在门口，众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不知道是谁开了灯，只见一个穿着白色洋装的少女冲了进来，直奔着台上的郁咏荷二人过去。 郁咏荷被那少女一抱，先是一愣，再看清少女的面容后，不禁尖叫一声，她身子一软，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第七十八章 变故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宾客一愣，随即惊呼声此起彼落，几乎席卷整个会场。 “小芹？”李杰晟不敢置信，他上前望着那亭亭玉立的少女，珍珠白的洋装彷佛随时都会消逝而去，李杰晟不敢碰她，深怕只是一触即碎的幻影。 “杰晟……”少女把昏倒的母亲交给沉稳的弟弟，她转过去，正好将容貌面对众人，不少人再度惊呼。 “是她吗？！照片上的人！” “是洛雪芹！” “洛同学？” “这是奇迹阿！感谢主保佑！！” 看着这宛如肥皂剧的转折，蓝皖容和沈欣仪目瞪口呆，她们眨了眨眼睛，的确，那音容、那神态，那是洛雪芹！！是失踪将近两年的洛雪芹！！她们纷纷下意识转头，却发现冯茜莺已经不见了，地上一根熄灭的蜡烛还冒着轻烟。 “洛雪芹”毫不害羞地看着众人，她轻抿嘴角，白皙的颈子微弯着，像是一枝折苞的睡莲，端得是清纯美丽。 “她”扫了一圈台下的众人，听着他们纷纷议论，不禁轻勾嘴角，不过……她又看了几遍，竟是没看到那人…….逃跑了吗？可笑！ “唉！……”站在她背后的洛司晴神情黯淡，两只手还抱着昏迷不醒的郁咏荷 “什么事？我可爱的弟弟～” “洛雪芹”转头轻笑，那张熟悉得近乎可憎的脸庞深深映入少年眼底。 “到此为止，你已经造成够大的骚动了，可以满意了吧？” 少年幽幽道，他知道冯茜莺逃了，这让他很不安，他不该隐瞒她的，方才一定把她吓坏了吧？ “哼～” 看穿少年的心思，少女挑眉讽道：“就那么在意她？她可是把你害成这副模样的凶手吧！要不是我，这具身体老早就腐烂光了！别告诉我你真当男人当上瘾了！” 洛司晴眯起眼睛，细碎的浏海在额头上撒下一片阴影，他身侧的手不禁握拳：“你说得是！” 很久已前就腐烂了，那些东西早就不在了…….不远处，大门敞开，隐隐有梅雨伴随着湿气的臭味。 连伞都没撑，少女踩着靴子，踩了一个又一个的水坑，一身黑裙子湿了又湿，几乎快成了条烂布。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尽管心中如何否认，但少女鲜活的面容却挥之不去，洛雪芹回来了，一如一年前的完美，她笑脸盈盈，接受众人的惊讶和喜悦。 冯茜莺甚至没去想另一边站着的“洛司晴”，她脑子乱成浆糊，“洛雪芹”给她的阴影太大，好不容易模糊了记忆，如今却重出江湖，也不知是人是鬼。 此刻的冯茜莺心乱如麻，只知道那个曾将她玩弄于鼓掌间的“好闺蜜”又回来了，她的生活和未来可能因此被全盘推翻！ 细雨迎风打来，眼前一片模糊，脚步却没停下，闪过一个个行人、跑过一家家店面，心脏噗通噗通地跳，血液逼逼剥剥地流，汇集出的噪音通通往大脑里挤。 冯茜莺头很痛，皮肤很冷，脑袋光顾着承受痛苦，却忘了思考运转…… “碰！” “嘿！小心点！” 冯茜莺被撞倒在地上，屁股一痛，神智什么这才回笼。 她呆呆看着四周，发现这是一条热闹的商店街，来往路过的人潮纷纷避开地上的自己，投来的目光有好奇有鄙视。 近年尾，圣诞后就是跨年，巨大的圣诞树立在百货公司的门口，因为是全市最大，所以新闻有报，上头也不马虎，挂满了金银彩球和五彩缎带，又在外圈围了一层层彩色灯泡，在稍暗的天色下一闪一亮，几乎像一颗巨大的灯泡，吸引着往来行人的目光。 圣诞树下悬挂着一颗颗榭寄生，不少情侣被吸引，纷纷在树前接吻留影，冯茜莺恍恍惚惚走过去。 看着那高不见顶的圣诞树，一颗心彷佛也被抛去了空中，看不见影子，惴惴不安。 右手在发抖，冯茜莺不敢想，她慢慢伸出手，感觉到粗糙的树皮，有一瞬间，她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什么魔女、什么诅咒，全都是她凭空想象，不然怎么又被“洛雪芹”逼入绝路？ 柔软的手掌肉摩擦着树皮，越搓越热，冯茜莺浑然不觉，她努力想找回熟悉的热度。 然而，除了恐惧，她什么都感觉不到，更别说愤怒；面对“洛雪芹”那张久违的脸孔，她不愤怒，只有害怕……. 手掌越磨越用力，啧的一声，竟是被树皮上的坑洞磨破了皮。 冯茜莺立刻收回手，手掌一片殷红，她不敢看，深怕那层皮留在了树上，她迈开脚步离开了。 “咦？”正替一对情侣拍照的摄影师往上一看，先是皱眉，嘴巴慢慢放开，下巴竟是阖不上。 “烟……冒烟！！失火了！！圣诞树失火了！” 冯茜莺听到声响，回头一看，只见那颗圣诞树依然高耸入云，但本该瞧不见树尖的上头正有股股浓烟泄漏而出，和厚实流动的云层混杂在一起，要不是其中有火光闪烁，恐怕底下的人根本瞧不见异状。 “失火了！！失火了！！” “失火了！圣诞树失火了！！” “妈妈！我好怕！！！” 有人起了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圣诞树吸引过去，现场顿时陷入混乱，不少情侣们镜头一转，纷纷捕捉这难得一见的时刻。 冯茜莺傻傻站在原地，看着圣诞树从上而下慢慢陷入火海，鲜红的火舌贪婪地吞噬下整棵树，速度极慢却又极惨忍，彷佛有怪物在细嚼慢咽，一串串灯破爆裂出闪光，几乎可以听到它们的尖叫声。 更让人惊悚的是圣诞树的枝叶和装饰摇摇欲坠，不到几尺的百货公司橱窗都险些被火舌和光焰波及，里头逛街的人群开始尖叫骚动。 冯茜莺站在原地，右手掌不知何时已经热烫一片，她眨了眨眼，火舌喷出的烟尘让她红了眼眶，她愣愣站着，和身旁逃散的人群呈现强烈的对比。 “快走吧，冯小姐！”一声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冯茜莺回神，竟是一只黑色的乌鸦停在自己肩上。 纯黑的羽翼被火焰照得红艳艳的，那乌鸦尖声道：“你造成的魔力爆走不小，怕湘南正在赶来的路上，请快点离开，我替冯小姐掩饰！” “我……我不知道……”冯茜莺摇了摇头，神色茫然不安。 “请快点离开！！” 冯茜莺被那乌鸦用翅膀打了打头，梗长的羽毛刺痛了她的脸颊。 她稍稍回神，回头看了看那圣诞树，现在已经是一根烧得正旺的“火柴”，旁边的百货公司不断有人群涌出逃离，尖叫声一波接着一波，不久前还过年过节的欢乐气氛现在全毁于一旦。 冯茜莺睁大眼，她被动地跟着人群移动，不一会就被挤出了商店街，来到了人家住户的巷弄。 冯茜莺靠着电线杆，心情无比冷静，好像她只是刚放学而已。 头脑一片空白，不是忘了，只是太乱，不知从何开始想………巷口一阵喇叭声，冯茜莺抬起头，发现是一辆黑色的高级进口车。 “上来。”李歆清秀的侧脸出现在车窗后。 冯茜莺心乱如麻，她照作了，车内很宽敞，但她还是小心坐在李歆身旁，现在她只希望有人陪伴。 李歆看了她一眼，对她苍白的脸色不感奇怪，慢悠悠道：“我方才在商店街都看到了，你闹得动静不小。” “你在那？” 冯茜莺抬头，谨慎地打量她，李歆已经收回目光，她淡淡道：“那是李家的百货公司，也是我的圣诞树。” 冯茜莺脸立刻烫了起来，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烧了别人家的树阿……. 李歆见状不禁笑道：“你毁了我们的周年庆。” 冯茜莺头低得不能在低，几乎要碰到膝盖，蜷曲成一球。 “好了，”李歆恢复面无表情，冷艳道：“说说是怎么回事？谁让你暴走了？” 冯茜莺身子一抖，双眼盯着车窗外的风景，不知是在回想还是在淡忘。 李歆见了不屑道：“羞什么？我之前也爆走过，十二只亡灵抓狂，杀了我后母派来的杀手，三个男人的身体在我面前被绞成肉片，隔天早餐我还是照样吃吃喝喝呢！” 冯茜莺睁大眼，也不知道对方是在逗她还是说认真，一下惊骇万分，但见李歆还是一副墙倒屋不倒的模样，心下竟是有了几分安慰。 她舔了舔嘴唇，抬头，目光清明不少，开始娓娓道：“我国三有一个很要好的女同学，但后来我们撕破脸了，我一气之下就下了诅咒，这才变成魔女。” 李歆挑眉道：“诅咒什么？” 冯茜莺动了动嘴巴，不太甘愿道：“她就一个装模作样的绿茶婊，我要她再也不能用美貌呼陇别人，所以……” 李歆侧耳，心底想着毁容和咒杀，原谅她想法凶残，她对付家里那三个蛇蝎美人就是这样，直来直往，多爽快。 冯茜莺叹了一口道：“我把她变成男人了。” “…你……你什么！？” 李歆面色一变，秀美的双眼瞬间放大，惊讶了一两秒，淡薄的唇片不禁扭曲：“…你……你……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李歆表现得和洪茉莉有得拼，她倒在沙发上捧着肚子大笑，前座的王秘书丝毫没□□扰，干净的白手套紧紧捉住方向盘，一路笔直往前开去。 “太有才了！！！女人变男人！！天才！！我怎么没想到！！哈哈哈哈！”李歆笑疯了，整个人东倒西歪，之前的冷艳高贵总裁全成了狗屁 冯茜莺见她失态，正欲恼怒，也不知是不是魔力透支了，才刚涌上的情绪立刻化为无力，一下就流得精光，冯茜莺叹了一口气，靠在车窗旁，等对方笑完。 “妈呀！笑死我了！！”李歆笑得猛擦眼泪，她努力喘了几口气，颤巍巍道：“你还没说完呢……” 毕竟有求于人，冯茜莺只能苦笑道：“你真要听？” 李歆憋笑点头。 冯茜莺没了笑脸，郁郁寡欢道：“她的身体失踪，灵魂被转到她植物人的弟弟身上。本来她好好作男人，我们分道扬镳、各走各的，也相安无事，可是那家伙却死缠着我不放；最近我身边开始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状况，就在方才，她竟然和她原本的女性身体一起出现！ 她抓紧头发，表情痛苦道：“我完全搞胡涂了！她们到底是人是鬼！？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诅咒出了差错，还是……” “你怀疑是她报复？” 李歆终于不笑了，她眯起眼睛道：“她不知道你是魔女吧？” 冯茜莺猛然握紧右手，她死命摇头，喃喃自语道：“不可能！她不可能知道！！” 李歆嘴角一勾，她摸了摸下巴，颇为性感道：“这我有兴趣，我帮你如何？帮你看他到底是人是鬼。” 第七十九章 通缉 空气中尽是浓稠的烧焦味，灰色的碎片随风消散，焦黑的树干横卧在地，破碎的玻璃洒落一地，黄色的封锁线将百货公司门口围出一片空地，好几台贴着新闻台标志的采访车停在路中央，本来热闹的商店街一片净空。 “记者来到失火的现场，事发当时并没有人员伤亡，目前警方正在进行搜证，详细的失火原因还有待警方厘清，晚上九点首都百货的业者将会举行记者会说明…….” 年轻标致的女记者还没说完，几个吊而啷铛的少年冲进镜头，对着摄影师扮鬼脸比手势，明显是来乱的；但因为是现场直播，所以女记者只能强装镇定，无视身后捣乱的小混混，对着镜头继续报道。 结果其中一个染红发的少年觉得无趣，竟伸手拨了拨女记者的裙子，惹得女记者尖叫一声，摄影师也怒了，关了摄影机，张嘴开骂道：“小兔崽子干甚么？！！” 少年咧嘴一笑，他们有五个人，摄影师只有一个人，就算是成人又怎样，红发少年有恃无恐，举起手比了一个粗鲁的手势；摄影师气得败坏，冲上前就要理论，其他几个少年一涌而上，不让他靠近头头。 “大哥，干么那么凶？我们只是跟记者姊姊开个玩笑阿！”红发少年咧嘴一笑，嚣张得不得了。 一对多，完全不公平，摄影师气极，但又莫可奈何；那女记者一直在旁边哭哭啼啼，她知道这事很麻烦，没有证据，警察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只能吃哑巴亏了，最近的学生越来越胡作非为了…… 幸好少年们只是胡闹，还不至于当街斗殴，摄影师拉着女记者正要走，那红发少年摸了摸下巴，突然觉得不满意，他朝几个少年挤眉弄眼，伸手上前往女记者裙底下摸去…… “阿！！” “臭小子！！” 摄影师把摄影机扔在地上，一下就往少年扑去，但很快就被其他少年压在地上，红发少年踏着球鞋来在他面前，踢了他一嘴的灰道：“你是外地来的吧？知道我爸是谁吗？” “你爸是个狗畜生，教出你这种狗畜生的儿子！！” 摄影师往前吐了一口口水，正好吐在少年的鞋上。 在狐群狗党面前被人怒骂，红发少年嘻嘻一笑，右脚一抬，眉头瞬间闪过一丝狰狞，就要往那摄影师的脸上踹上去…… “碰！”一把细长的拐杖有力地打在少年的胫骨上，一下就把他打倒在地，痛得少年哇哇大叫。 “萧少！！” 本来还紧闭着眼睛的摄影师听到声音，忍不住睁开眼睛，只见一个灰白头发的年轻女子正低头看着自己，旁边的地上是那小混混在屈着脚打滚。 “说得好，”女子秀眉淡目，朝他微微点头，手上的拐杖转了几圈，对着前面几个冲来的少年冷笑道：“狗畜生的儿子自然要打！就替你们的父母好好教训你们这些兔崽子一顿！” 说完，女子混入人群之中，手上的拐杖宛如长剑，一刺一挥就将前头两个少年撂倒，剩下两个人手上还拿着重机的安全帽，眼下情况不对，拿起安全帽就要往女子瘦弱的背影砸去…… “住手！”红发少年强忍着痛，他伸手遏止两个同伴，两个同伴一愣，立刻被女子打倒在地。 “萧少…..？” “滚！！通通滚！！”少年仰躺在地上，自暴自弃。 几个小混混眼见女子煞气十足、老大又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彼此对看几眼，立刻很没义气地逃了。 女子走在少年面前，冷冷看了他一眼：“去道歉。” 萧陌北看着那熟悉陌生的容颜，心下酸涩无比，他忍住气，别过头不想理她。 此举无疑是火上加油，女子冷笑一声，也不客气，直接伸手捉住少年那头碍眼的红发，不等少年挣扎，她一手使力，竟是将身高快一米七的少年拖行在地。 “萧湘南！！你放开我！！放开！！” 萧陌北挥舞的手脚努力想挣脱，但女子纤细的手臂却显得格外有力，半点也不给少年喘息的机会。 看着这场母鸡带小鸡，不、应该说母鸡拖小鸡，女记者和摄影师目瞪口呆，全没了之前的害怕，只见女子将少年拖在二人面前，往地上一跪道：“家弟性格败坏，希望两位能原谅！” 原来是姐弟阿！ 只听女子沉痛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姐弟俩的父母皆是人品低下的畜生，这小子更是惯坏成小败类，还请格外多包含，我萧湘南在这里代替萧家向你们赔罪。” 没等二人反应，萧湘南说完，竟是押着少年的头往地上磕去。 摄影师大惊，赶忙要扶住她，但萧湘南不领情，她押着萧陌北又向那女记者用力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又响又轻脆，女记者呆若木鸡，久久不能回神。 离开商店街，萧湘南拉着萧陌北来到一处无人的巷弄。 萧陌北逮在机会，用力挣脱萧湘南的手，他抬头，正好对上姊姊冷漠的脸，一时间羞怒交加。 “阿阿阿！！”他放声嘶吼，像一只痛失母亲的幼崽，竟是往小巷里逃去。 萧湘南在旁边冷冷看着，过不久，萧陌北回来了，他涨红着脸道：“是死路……” 萧湘南懒得理他，她拿起系在腰上的小袋子，从里头倒出一小堆灰尘，她把玩着手上的垃圾，表情若有所思。 女子的侧脸娴静美好，本来暴躁的萧陌北也不由得静下来，他傻傻盯着那张脸，心底百感交集。 分别了整整四年，他的这位姊姊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以前她温婉文静，像一朵温室百合，父亲和母亲也是最疼爱她，自己看了还会吃味；但如今的她却沉默寡言，彷佛结了霜的花苞，再也不为任何人展颜。 萧陌北低下头，他对萧湘南的不告而别没有恨只有思念，随着一年两年过去，他成了萧家的小少爷，日子过得越优渥就越是寂寞，思念也就越积越深。 于是他开始荒腔走板，故意使坏，不良少年的笑容下其实一直抱着希望，他期待他的南南姊会回来打他屁股。 “失火时你在吗？” 萧湘南好不容易要理她这位畜生弟弟，萧陌北不由得暗喜，他拿出智能型手机递给萧湘南，得意道：“这拍起来了！！我还传上网了！！” 萧湘南给他一个冷眼，但还是不客气接过手机，一打开视频，尖叫声不断，萧湘南看了几分钟，突然眼睛一亮，她按住键，死死盯着镜头不小心锁住的身影。 萧陌北小心翼翼看着她，他记得姊姊现在是律师，难不成是要调查此案？那好，他帮姊姊，姊姊一开心，说不定就会回家了！ “姊姊……需要人手吗？” 萧陌北讨好道。 萧湘南心不在焉道：“恩………”双眸明亮锐利，宛如亟欲出窍的匕首，她看着视频中的少女侧脸，嘴角勾起。 捉到你了！ ************************************************************************ 李歆要冯茜莺做的事很简单，取一根洛司晴或洛雪芹的头发，两人是双胞胎，灵魂同源，确认了一个另一个也就清楚了。她现在是复生魔女，掌管两界的生死兴衰，要鉴定对方是人是鬼，对她来说并不难。 冯茜莺一边听一边点头，心底其实也没底，不过一根头发……应该没问题。 李歆就这样一路送她回家，冯茜莺很感激，回到家，她换下湿透的衣服，洗了澡，浑身舒服不少。 时间才下午五点，冯茜莺一路淋雨回来，早已身心俱疲，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手机铃声不断，拿起来，冯谦人？不接！又来一通，洛司晴？犹豫一下，不接！过了一分钟再来一通，还是洛司晴…… 冯茜莺毫不犹豫挂断，正考虑关机时，电话又响，冯茜莺正欲恼怒，一看是洪茉莉的名字，她立刻接起来。 冯茜莺还来不及开口，洪茉莉已经急道：“你在哪里？” “家里，我方才参加洛雪芹的追思会，你绝对不敢相信发生什么事……” 洪茉莉冷声道：“我的确没办法相信，那颗圣诞树是你烧的吧？” 从没听过对方如此严厉的语气，冯茜莺一愣，心头凉得发慌，她强行冷静道： “洛雪芹回来了，她恢复原状了！就在追思会举办在一半，她出现了！然后我就不小心失控，我知道我不该…….” 电话那头传来浅浅的呼吸声，洪茉莉犹豫一会道：“说清楚。” 冯茜莺吸一口气道：“洛司晴和洛雪芹同时出现，我不确定他们两个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洪茉莉久久没说话，就在冯茜莺以为对方已经挂掉时，她开口了：“你被通缉了，湘南把你的照片递给大魔女，大魔女已经同意下达全面追缉令了，所有的魔女都有义务将你逮捕到案。” 第八十章 爱情魔药 卧糙！ 卧糙！ 卧糙！ 冯茜莺傻在原地，任凭洪茉莉怎么叫她都没反应，她还是被坑了，被阴魂不散的洛家姐弟。 所谓由爱生恨，而今冯茜莺竟是由惧生恨，先前对洛雪芹的害怕这下全转为怒意，虽说是自己一时失控引起大火，但那也是洛雪芹突然出现引起的，如今她火烧眉毛，自然将这郁气通通归咎给了洛雪芹。 你妹的！当初真应该把你变成浮游生物！养在水槽喂鱼吃算了！！ 冯茜莺心中怒吼，在电话还没挂断，洪茉莉焦急道：“你没事吧？” “我……我只是觉得委屈。” 冯茜莺强撑嘴角，露出苦笑。委屈当初自己心太软，没下更狠一点的诅咒。 洪茉莉叹气道：“你别太担心，我和奶奶都站在你这边，秦思虹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回魔界了，想必不出三日就能为你平反。” 就是……冯茜莺的身份也暴露了，大魔女如果依然执迷不悟，她就只能带着冯茜莺逃去最底下的魔界，待她成年之时，踹破重衡殿大门，逼大魔女退位。 洪茉莉很快打起精神道：“你先请假一个礼拜，不要出门，三天后等秦思虹的消息。” 冯茜莺却不赞同道：“那洛雪芹呢？她分明有古怪，说不定之前那些事就是她搞出来的。”怒火上来，魔力高涨，她心有不甘，自是不愿作一只缩头乌龟。 洪茉莉沉吟片刻道：“就我先前的观察她就一个普通的人类男子罢了，哪来那么多邪魔歪道的东西，除非………” 她声音一沉道：“有人知道你们之间的事，利用了她！” 冯茜莺心一惊道：“是说还有幕后大boss吗？” 洪茉莉肯定道：“恩，秦思虹那里没有多少证据，我想去试探一下。” 冯茜莺一听不禁皱眉道：“下礼拜就结业式了，你要怎么试探？” 洪茉莉一顿，似乎没想这个问题，要家庭访问吗？ 冯茜莺自然知道她的迟疑，好机会阿！她咬牙切齿道：“我替你约她出来，你就在旁边看着，瞧出有什么问题就直接绑了她，送去魔界！” 洪茉莉听出她的杀气，但也觉得这主意保险，便赞同道：“这主意好，不过对方不简单，之前在暗处潜伏那么久，只怕今天就是要向我们示威，你要小心点……” 话未完，洪茉莉突然唉了一声道：“先前的爱情魔药还没用吧？” 冯茜莺一听还没反应：“一整瓶还搁着呢！” 洪茉莉得意道：“就用那个！你喷一些爱情魔药，打扮漂亮些，叫那帅小子出来约个会！方便掩饰！” 冯茜莺哪肯答应，她大惊失色道：“她是女的！我不搞百合的！” 洪茉莉依然信心十足道：“管她男女老少、人妖魔怪！爱情魔药只是放大你的吸引力，增加好感的机会，你就用魔药暂时蛊惑她的心神，套出一些话来阿！” 冯茜莺咬唇道：“她是女人，怎么会受我吸引？” 洪茉莉继续大言不惭道：“试试就知道了，爱情魔药是很强力的混乱剂，还可以阻碍一些魔障和魔咒的跟踪，在不行就直接绑了他，当作证据呈上去也行。” 反正没什么用，先把他引出来，再绑了！冯茜莺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我会把她引出来，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两人又嘘寒问暖了一番，挂上后，冯茜莺打了一个讯息给洛司晴的号码，她心有郁结，语气不客气：出来！礼拜五！下午三点！学校旁的饮料店门口！说清楚！ 另一边，阴暗的地下室，少年带着口罩，遮住半张俊脸，手上套着白手套，他冷眼看着黑袍人将少女羊脂白玉般的身体放入呈满绿水的玻璃棺材中。 “可惜了……”黑袍人清抚着少女清丽无暇的脸庞，不禁叹气道：“这可是上好的魔偶材料阿，可惜我能力不够，作不出新的灵魂。” “不要随意玩弄别人的身体！”看着那人枯瘦的指尖，少年面色不禁阴暗下来，鼻尖挥之不散的湿气和刺鼻味让他异常烦躁。 突然，裤子口袋里的振动让他分了神，他拿出手机查看，不禁面色一变，所幸黑袍人忙着料理那具肉体，一时间没注意到少年的动作。 少年握紧手机，回了一个：“好”。 先安抚茜茜，免得她又恨上自己。 冯茜莺看着那瓶爱情魔药，圆型的玻璃瓶，上头用木塞堵着，里头泡着几片九重葛和蔷薇的花瓣，玫瑰紫的液体看一眼就是艳色无边，还有一张标签清楚写得成份： 产品名称：少女指定爱情魔药 制造商：花妖精 成份：植物使魔：九重葛、蔷薇花瓣，曼陀罗花的刺毒、施咒者的指甲 价格：一片玫瑰水晶加三片绿林翡翠 副作用：吸引力放大，恐吸引一些没必要的苍蝇，请审慎斟酌剂量。 据洪茉莉说的，爱情魔药分成指定和通类，指定爱情魔药是最高级的，因为是在施咒者原有的魅力作调整，所以吸引来的对象更可能在之后真心爱上施咒者。 通类爱情魔药就恰好相反，它依据吸引对象喜欢的特质分门别类，如果你的对象喜欢知性美，那就买一瓶“兰花”和“槐根”，偏好艳丽风情的有“玫瑰”和“紫萝”；又或者是中意自然柔美的还有“芦荟”和“睡仙”。 指定魔药价格高，它立基于施咒者原本的魅力上，吸引一些本来就可能喜欢上施咒者的对象过来；而通类魔药价格低，因为它迁就被施咒者，只能在短时间内增加两人熟识和交谈的机率，至于之后的好感和约会，还必须靠施咒者自己努力。 现在，冯茜莺正努力说服自己，洛雪芹是女人、洛雪芹喜欢男人、她绝对不是她喜欢的型、魔药对她绝对不会有效果！！直接绑了去魔界吧！！ 冯茜莺深吸一口气，她打开魔药，轻轻一嗅，却是什么味道也没有……… 手机一震，冯谦人来电了。 冯茜莺下意识接起来，就听冯谦人焦急道：“我看新闻了！！雪芹回来了！！是真的？”失踪一年的少女奇迹回家，好事的新闻记者当然不会错过。 冯茜莺一听就气，她怒道：“自己回来看！” 要你帮外人！要你帮外人！妈妈当初真该把你的屁股打扁！ 幸好冯谦人是真的反省，即便洛雪芹在记忆中再怎么美好，但也已经有些模糊，更别提他对洛司晴的恶感还记忆犹新。 他听出妹妹的坏心情，下意识安抚道：“我只是关心一下，好歹是故人阿！” 冯茜莺冷哼不理，想到洛雪芹那张祸水脸，她还是怒上心来，冯谦人也是刚好撞上枪口。 冯谦人再三保证道：“茜茜不知道，其实我已经交女朋友了，过年回家就带给你们看看。” 交女朋友，冯茜莺好奇了那么一下，但很快，一封简讯又打乱她的心情，洛司晴传来的，只回一个字：“好” 好、好个屁！ 冯茜莺敷衍了几句就挂了冯谦人的电话，她坐在书桌前瞪着那瓶魔药，小火球从灯盏窜出，一闪一亮，回应主人的烦躁。 试试看吧，冯茜莺来到衣柜前，心底隐隐有了“牺牲”的决心。 礼拜五当天上午，冯茜莺洗了一个澡，把自己的肌肤刷得白嫩嫩的，浴巾下光滑无暇，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她擦好头发，用梳子边吹边卷，将一头已经过肩的长发吹得蓬松柔软，两边如云烘托般，衬着她有些圆肥的脸娟秀不少，她底子也不差，白皙的面容上镶着两颗黑亮的杏眸，鲜红的菱唇无意识嘟起分外娇俏可人。 冯茜莺照着镜子，神色迷茫而和缓，有一瞬间似乎看到那道笑得温柔动人的影子。 妈妈是大美人，女儿又会丑到那里去呢？ 提高自信，冯茜莺换上早已经准备好的衣服，冬天她怕冷，携带武器小火球也怕冷，所以她套了一件酒红色毛衣，墨绿色的短裙套在内搭裤上，脚下踏着毛边短靴，可爱温婉，露出的白皙脖颈上还顺手围了一圈亮眼的姜黄色围巾，不露出半点遐想。 冯茜莺照了照镜子，很好，很可爱规矩的小姑娘！她只打算让洛雪芹放松戒心，可不打算□□她阿！ 正要离开时，一直安静乖巧的月季却出声了：“主人为何不用魔药？我们花瓣的魅力超乎你的想象，主人既然带了老四，照理来说也该带些我们的魔力。” 使魔们无聊自己做了排序，老大是九重葛、老二是月季、老三是蔓蔓，最后自然就是小火球拉！ 九重葛立刻抢声道：“原来偷摘的花瓣都在那阿！！都被你泡水了！受不了粉！还不用！浪费！” 蔓蔓表示：“魅力无穷阿！！我的花瓣都是我的精华！！主人！用！用！用！” 冯茜莺：…………所由人（植物）都在逼我色/诱女人。 耐不住气，冯茜莺随便往自己身上抹了一、两下，这才顶着众植物的祝福仓皇出门。 冯茜莺原本还很担心，但那香水没什么味道，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痴汉和搭讪，冯茜莺庆幸之余也有些不爽，也许是她根本没什么魅力吧哈哈哈哈哈！！ 她早来了，坐在店门口的位子四处张望，也不知道茉莉来了没，如果可以，两人合力把洛雪芹敲昏比较快吧……… “恩？”冯茜莺肩膀被点了一下，转过去，白学儒正笑着望着她，他打扮休闲，似乎是来学校路过的。 冯茜莺点头微笑，哪知对方已经自动坐下来了，冯茜莺笑得有些僵硬，这、这还怎么打晕人阿…… 白学儒老远就看到冯茜莺的背影，毛衣短裙，蓬松柔软的长发，像黄金鼠一样，可爱极了。 他动了动鼻子，隐约有什么若有似无的香味，但他没去追究，只是眼睛发亮地看着冯茜莺，他告诉自己要把握这个机会，要电话！要信箱！ 冯茜莺皱眉，对方的眼神很热切，嘴巴动了动却始终没说什么，冯茜莺微微弯着小脑袋，耐心等着对方说话。 白学儒被她那双黑葡萄似的眸子看得心脏乱跳，像是有滚滚晶莹的露珠在其中流动，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有些不正常，身子微微出汗，血液流得欢快，竟是有些口干舌燥。 他直直盯着冯茜莺洁□□嫩的脸庞，就像有无数鲜花和彩虹在少女身后绽放。白学儒觉得自己的眼睛可能中风了，不然怎么一点角度都离不开，光是看着对方浑身就像泡在温泉里，满足得不得了。 冯茜莺被他火热的视线看得不自在，躲在掌心的小火球又不耐烦了，不是说来坑人的吗？怎么是跟一个弱小的人类少年纠缠？ “咦？” 远处那人停下，眯起眼睛，那男生是该死的洛司晴那一班的吧？嘿嘿！找不到姊姊要找的人正烦着，这会就好好“照顾一下”学弟消消气！ “嘿！”他不客气，迈开长腿，也没看旁边，就往还在发呆的白学儒头上一巴掌拍去，这是极为粗鲁不礼貌的动作。 白学儒被打得身子晃一下，眼睛稍稍恢复清明，但很快又锁住冯茜莺的脸不放。 “作什么阿？！”冯茜莺大怒，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白学儒在自己面前挨揍。 “学弟，在跟小女友约会阿？”那少年笑嘻嘻转头，正想取笑几句，少女嗔怒的俏脸映入眼帘，他眼睛大大睁开，脑袋轰的一炸，张开的嘴巴却吐不出任何一个字。 好……好可爱的妹子……阿。 爱情魔药持续发酵。 第八十一章 行动 萧陌北很受欢迎，有钱长得也不丑，走得还是独树一格的狂野风，一辆贵得要死的重机牵出来就有无数妹子争着要上去。 虽说年少荒诞、三心二意，但他交女朋友很有标准的，萧陌北眼光很挑，赏心悦目是基本要求，太漂亮的绝对不要，不好拿捏容易跑；太气质的也不要，但萧陌北心中没有妹子能比得上姊姊文静美好。 容貌和气质都要标准上、极品下，萧陌北选的妹子就落到了中下水平，多是可爱俏皮型的。 没错，眼前的冯茜莺就非常合他胃口，又经过那爱情魔药的特别加持，硬生生把第一眼的四分好感度拉到了八分，整整翻了一倍，制造出一种小鹿乱撞的幻觉。 萧陌北下意识摸了摸胸口，他想……他一见钟情了……. 冯茜莺瞪着红发少年、面色不善，记得这家伙叫萧陌北，一个嚣张的富二代，还找人堵过洛雪芹，现在又来…… 萧陌北不知道冯茜莺已经狂扣了他好几分的好感度，他沉浸在疑似一见钟情的兴奋中。 主人！你快些把爱情魔药洗掉！那些白痴被你迷住了！！ 小火球终于忍不住了，它是精灵，对魔法和魔药的认知不输魔女，眼前这两人本来就偏好主人这一型的，再加上爱情魔药作怪，不一见钟情才奇怪！ 萧陌北已经回神，他不像白学儒已经对冯茜莺暗生情愫，所以不至于立刻陷入爱情的魔障里，但看向冯茜莺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无视旁边痴呆的白学儒，不良少年红着脸道：“我叫萧陌北，你也是二中的吧？我三年级，没见过你，可是学妹？” 搭讪第一步：装熟，萧陌北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他殷勤地看着冯茜莺，希望能快点熟识起来，日后好拉近关系。 冯茜莺却没听进去，脑中都是小火球的警告，她不敢抬头，只是一个劲地盯着桌上的花瓶悄悄动起主意来，不知道用里面的水可不可以洗掉？ “茜莺？”像是怕打麻将人数不够，白衬衫牛仔裤，一身帅气阳光的洛司晴也出施施然出现在店门口。 场面和想象中的不一样，他眯起眼，先是打量几眼那两个男生，再把目光放在冯茜莺身上，眼神温和，嘴角带笑，站在门口温文儒雅，彷佛才是真正来拯救少女的王子。 三个男生围着一个女生，店内人不多，柜台的服务生也忍不住探头探脑，冯茜莺被三个人的目光锁着，背后冷汗直流，一整个压力阿…… 手机响了，她对三个男生一笑，闪身就往厕所躲。 女主角一走，尴尬的场面立刻变得紧张对峙起来，剩下三个男生你看我我看你，越看越不爽。 白学儒从魔咒中回神，一下就看到洛司晴，佳人走了，头号大情敌就出现了，白学儒下意识不悦道：“你怎么在这？” 萧陌北也是，他嫌弃地看着洛司晴，该死，这家伙穿白衬衫也比自己好看……不对不对！！ 不良少年捉了捉火红色的头发，看着洛司晴语气不善道：“学弟怎么在这？” 面对二人的打压，洛司晴在心底冷笑，他才想问他们怎么在这！这明明是他和茜茜的……. 一丝阴暗的想法滑过心头，洛司晴心中有了怀疑，也许冯茜莺是故意的，故意叫这两个人来给自己难看，她果然恼了自己……. 洛司晴脸色越来越阴沉，刚好，冯茜莺走出来，立刻收到洛司晴一剂委屈愤怒的小眼神，伤害值+50 冯茜莺借题发挥，佯怒道：“你瞪什么？算了！我要回家了！”事实上她才和茉莉通完电话，打算把洛司晴拐去外面，方便行凶……不、不，是套话。 但剩下的两人不依，看到冯茜莺要走，人高马大的萧陌北赶忙跟上。 他讨好道：“学妹没事吧？要不我找人教训他，那人平日就对师长很不恭敬，正好打一打！教他作人的道理！” 冯茜莺想晕，你哪冒出来的，洛司晴跟上了没阿？ 白学儒很实时打断萧陌北粗暴的搭讪：“要我陪你走吗？” 冯茜莺看着左右两边，一个头两个大，真心觉得不妙，烂魔药，坑死人了！ 计划失败了，完全失败了，冯茜莺走到公车站，两个少年一推一挤，要不是心上人在面前，早就当街叫骂起来了。 冯茜莺上了公交车，两个少年也跟着上了公交车，白学儒瞪了一眼萧陌北，萧陌北嘿嘿傻笑，看得冯茜莺的脸色满是期待，能直接知道对方住哪也是不错。 车门正要关上，一道黑影闪进来，冯茜莺还来不及看清楚，手臂一紧，整个人被拉下了车，车门在眼前关闭，同时还有车上两个少年的惊怒之色。 萧陌北咬牙切齿：“洛.司.晴。” 再怎么气都没用，白衬衫的少年拉着少女的手臂目送公交车离开，他朝那两人微微一笑，十足挑衅。 冯茜莺没想到事情又一次急转弯，机会上门，洛司晴再度落入自己手里，她忍不住笑了，充满恶意的微笑， 这次一定要把这家伙绑回去，当证物上缴！ 洛司晴低头对上少女灿烂如花的笑脸，却是面色一沉，他将她拉近小巷，高大的身子紧挨着她。 冯茜莺下意识缩紧身子，修长的手指却拉住她一束发尾，强迫她抬起脸。 明明心跳如雷，明明鼻尖尽是她的芬芳，少年眯起眼，违心道：“真丑！” 冯茜莺不解：“阿？” “好丑！” 少年皱着眉，一脸厌恶，大手将她的围巾抽下来，一挥，竟是扔进了公共垃圾桶里。 冯茜莺大怒，上前就是几颗粉拳招呼，还趁机捉下了少年几根头发，洛司晴任她打骂，感觉她柔软的身子不断凑近摩擦， 他忍不住低下头，她在生气，眼睛泛着不甘的水光，双颊也被气得红扑扑，皓齿在那片菱唇上咬出痕迹，一切的一切都死死锁住他目光，可爱得让人发狂，。 洛司晴轻嗅鼻尖，那若有似无的香气越发明显，是………蔷薇吧？ 清亮的眼睛不禁迷茫起来，他伸出大手，抓住她小巧的下巴。 冯茜莺被掐住两颊，她抬头眨眨眼，只见少年神色迷茫，一张脸越来越凑近，秀气的眉眼放大……. 冯茜莺心一慌，却挣脱不开少年的手，眼看对方已经完全失神，淡绯色的唇片就要凑上时，她情急，一掌挥过去，啪的一声，狠狠甩在少年的左脸上 完美悦耳的一巴掌。 少年被这一掌甩得歪了头，冯茜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露出的那点侧脸好似笼上阴影，无形中彷佛有黑雾在聚集…….. 要烧死他吗？小火球一向是行动派的，一边说一边就要从她手掌心挣脱出来。 不能烧！烧了就没证据了！！冯茜莺捉着手跑了，她的心脏噗通通跳，等上了公交车才喘过气，接了一直在振动的手机。 洪茉莉责难道：“那两个小兔崽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冯茜莺心累不解释：“………” 洪茉莉叹气道：“只剩下结业式那天的机会了。你这两天假日尽量不要出门，到结业式当天，我以老师的身份找她谈。”凭对方老招霉运的魔力体质，她本来就没指望冯茜莺会成功，倒是那瓶爱情魔药的威力似乎不错…….. 冯茜莺如果知道洪茉莉的想法一定会直接挂上电话，但眼下事态紧急，她来不及细想，洪茉莉要她作什么她都乖乖应声。 龟缩在家里的两天，萧陌北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冯茜莺的手机号码，冯茜莺一接起来就是一个欠扁陌生的声音：“猜猜我是谁～”、“你叫冯茜莺阿？真好听～”、“学妹要加入热舞社吗？” 冯茜莺本来想直接关机，但就如同方心玲说的，这人还真不是普通的混混，礼拜日圣诞节早上，冯茜莺收到一盒包装精致的小蛋糕，打开一看，巧克力蛋糕上用糖霜写字画图：学妹很可爱~作女朋友吧!^口^ 冯茜莺作不到糟蹋食物的事，最后只能抹掉上头的糖霜，雪藏在冰箱深处。 对方毅力和热情的确难得可见，但冯茜莺分得很清楚，知道白学儒对她有好感时，她只是有些手足无措；但对象换成学校小恶霸萧陌北，冯茜莺觉得自己在被性骚扰，她想避免任何可能的暧昧。 当晚，和洪茉莉通好话，冯茜莺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她想着明日的结业式，想到近来的不顺，忍不住打了一个疲惫的呵欠。 她伸手关桌灯，缩回窝里拉被子，但一闭眼睛，一张模糊的面容掠过眼前。 困意袭人，她一下想不起那张脸的主人，皱眉细想，那张脸渐渐清晰起来。 芙蓉面、桃花眼，那人眉眼精致，嘴角含笑，隐约瞧见是美人的模样，却彷佛站在光影模糊的地带，始终瞧不清真正的模样。 冯茜莺意识不清，只觉得那人生得雌雄莫辨，若是女生就是一个清丽佳人，而男的是清朗少年，怎么变都不吃亏。 她慢慢闭上眼睛，却在另一处，一人从睡梦中猛然睁眼。 “没时间了，从大魔女那里下手太慢，我打算直接行动，你看好冯茜莺！”清醒前，对方只传来这一个讯息。 他坐起身，烦躁地拨了拨头发，几滴汗珠滴下，一滴滴流过精壮光滑的胸膛，他却浑然未觉，平时这种时候他都会去浴室冲凉求清爽。 没时间？一阵烦躁，他曲起膝盖，牙齿发狠咬着指关节的，眸中有阴影在汇聚。 不行！这么想，他松开牙齿，修长的指节上已经留上深深的牙印。 他往床上一躺，顺手从枕头下一抽，是一把锐利的匕首，在漆黑的视线中依然可以感觉到森森的寒光，却偏偏照亮了下方那双幽黑的眸子 他必须先行动。 第八十二章 纠缠 结业式，冯茜莺一到学校就被萧陌北拦得正着。 对方挡在一年级大楼的楼梯口，她想绕过都难。 “我们不熟，你可以借过吗？”冯茜莺偏着头不敢看对方殷勤的目光，幸好她今天有些小迟到，楼梯口没什么人，不然自己恐怕要继洛司晴那次之后“大出风头”了。 萧陌北是谁，他是二中的小霸王，哪个男生看到他不是毕恭毕敬，哪个女生看到他不是尖叫崇拜，冯茜莺的拒绝无疑是更添新鲜感，萧陌北已经下定决心要追到底，绝对在毕业前到手。 “所以才要认识认识嘛！” 萧陌北笑得轻挑道：“你收到我给你的礼物吗？” 冯茜莺蹙眉，萧陌北笑得更轻浮道：“看来是准时到了！那么……有没有回礼阿？” 他伸出手，手掌宽大而修长，他的食指和中指特别长，摊开来就像一个邀舞的手势，冯茜莺有点想笑，手长得比主人顺眼的倒是不见。 萧陌北见她嘴角弯弯，眼睛一亮，果然没有他打不动的顽石：“没有回礼也没关系！一起吃个点心还是麦当劳吧！” 冯茜莺瞧他误会了正想拒绝，刚好看到苏茗芳下楼，她是班长，大概是要先去操场的司令台待命。 想想时间也差不多了，冯茜莺赶忙叫住她，疯狂对她使眼色，苏茗芳却与她擦身而过，回头笑笑道：“新朋友阿？一会见！” 冯茜莺一愣，对方已经早得老远，长发飘飘、身材纤瘦，有种在拍mv的感觉。 “不要！我要走了！”冯茜莺想追过去，萧陌北却捉住她的手，冯茜莺转头怒视，对上对方痞气的坏笑。 “学妹不答应我就不放人！” 萧陌北可能觉得自己这样很霸道、很深情、很帅，但对心智正常的女生来说这就叫性骚扰。 右手掌封存的小火球已经开始发烫了，冯茜莺努力扭开他的手指，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怒意道：“请你放手！你这样让我很不舒服，蛋糕钱我会在让人还给你！！” 萧陌北一愣，但以往的经验告诉他小女生就爱这种，所以要势如破竹，不给对方矫情犹豫的机会。 他笑嘻嘻道：“学妹～我说……” “请各班班长提早至操场集合。” 听到广播在催集合了，楼上隐隐有脚步声，冯茜莺一急，她的手还被萧陌北拉着，对方还一脸荡漾，一会一群人闹哄哄下来，他们两个一定是被围观的命。 “放手！我不喜欢你！” “我们还没深入认识，你当然不喜欢啰！认识一下在下决定嘛～” “我爸不会准我早恋，你在这样我就去告老师！”冯茜莺搬出家长权威。 萧陌北一笑正要说什么，就听到后头有人冷声道：“放开她！” 冯茜莺抬头，萧陌北后面的楼梯，同样白衬衫黑长裤的少年漫步下来。 楼梯口光线昏暗，所以看不清他脸上的情绪，只注意到地上，他的身形被拉得极为笔直，俊如青竹；而皮鞋踏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沉重，彷佛木槌击在老钟上，一举一动都带着极大的压迫性。 好…….陌生？ 冯茜莺眼睁睁看着从高处走下来的洛司晴，脚步有种退却的冲动， 萧陌北一看是洛司晴，立刻咧嘴一笑，但原本轻挑的眉眼已经不悦眯起。 他硬扯着冯茜莺的手臂到自己身边，两人距离亲密，萧陌北眼神睥睨着洛司晴，似乎在宣示主权：“是学弟阿！你是一班班长吧？快去集合阿！” 洛司晴阴着俊脸，看着萧陌北那只“猪手”拉着冯茜莺纤细的手臂，眉头忍不住越皱越紧。 “放手。” 洛司晴瞪着萧陌北嚣张的表情，阴沉沉道。 萧陌北不禁挑眉一笑道：“学弟又忘记怎么尊重长辈吗？老是犯嘴皮子可不好！” “放手！”冯茜莺先急了，她现在并不想面对洛雪芹，一用力，袖子的扣子被扯了下来，掉在地上弹跳了几下。 少年身侧的拳头慢慢握紧。 “我偏不放～～” 萧陌北抛给她一个媚眼，转头又对洛司晴恶意地眨眨眼， 气氛凝结，彼此间的火药味彷佛被冻成冰霜，眼前是两个身高一米七的少年对峙着，冯茜莺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见洛司晴迟迟没有动作，萧陌北眼底滑过一丝讥讽，他看了一眼身侧的女孩，发现她正一脸担心地看着那少年，心下不由得微恼。 他用力捉住冯茜莺的手臂往上抬，嘟起嘴唇，眼看就要往少女白皙的手背上吻下去………. 对面的人面色一下狰狞，一个健步就往萧陌北扑上去。 萧陌北没料到他真敢动作，正想出言怒骂，脸上就结实挨了一拳，闷痛一声，他没来得及握拳反击，对方又一个上腿，狠狠往他肚子一个重击。 萧陌北头晕想吐，整个背部被压在冰冷的地板上，偏偏对方的拳脚还继续落下来，狂往他脆弱的腹部砸，不敢他喘息的机会。 一旁的冯茜莺抱着自己的手看得目瞪口呆，瞧对方挥拳的架式有模有样、狠劲十足，果然跆拳道学得不错？ 萧陌北吐了一口腥沫，喘着气大骂道：“你知道我爸是谁？” “干我屁事！”少年冷声道，一脚往他下巴踹去，皮鞋硬梆梆的，眼看萧陌北就要头破血流时，冯茜莺赶忙叫道：“住手！这里是学校！” 洛司晴头一偏，幽眸沉沉，似有黑水漩涡搅动，冯茜莺看得心一惊。 “我说过要讨回来。” 萧陌北趁这个空档起身，一拳起来就要往洛司晴的后脑杓敲，冯茜莺赶忙道：“后面！！” 洛司晴矮身闪过，顺手捉住萧陌北伸出的手臂，一个过摔，狠狠将对方往地板砸去。 萧陌北被重重砸在地面，痛得他直哼哼，一时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洛司晴却嫌不够，他往萧陌北走去，一脚恶狠狠踩在他的手掌上，皮鞋的后跟还刻意辗过一根根手指，痛得萧陌北踢脚乱叫，听在少年耳里却无比鼓励，彷佛在刺激他的肾上腺素，幽深的眸子似有血光跳动。 他嘴角一勾，抬起脚准备往对方大张的嘴踢去……. “够了！”少女从后面拦腰一抱，他感觉到对方柔软的身子，紧绷的肌肉忍不住松懈下来。 “够了！你想被退学吗！？”看着两个男生发起狠打架，每一拳都往人体致命处砸，冯茜莺快吓死了，魔界就算了，她不要连在人界都变成人人唾弃的祸害。 她把脸埋进洛司晴的背部，好掩饰住自己的哭腔，洛司晴乖乖被她往外拉，以便脱离“犯罪现场”。 广播声开始提醒学生进场，两人躲在外面的洗手台后，听着学生们叽叽喳喳，有几个老师赶到楼梯口，随后是萧陌北被人搀扶出来。 “洛司晴！王八蛋！别让老子遇到你！”他一边走一边狂骂。 冯茜莺看了一眼洛司晴，对方表情淡然，没什么表情。 冯茜莺摇摇头，这人已经摸不透了，可怕。 她往后准备离去，洛司晴却捉住了她的手臂，像是嫌萧陌北带给她的阴影不够大，冯茜莺一个机伶，抬起他的手就往下咬去， 牙齿深深陷入衣服里，同时感觉到少年光滑的皮肤和紧绷的肌肉，冯茜莺没有很用力，只是单纯发泄怒气一咬，她圆圆的眼睛瞪着他，有质问、恐惧、不解。 “我不怕他。” 少年突然笑了，冯茜莺下意识松了嘴。 “我有力气，也有钱了。”他微微弯腰，方便与她对视，说话时嘴角上扬，眼睛带笑，好像他一下就出人头地、穿金戴银。 冯茜莺往后退，她皱眉打量他。 洛司晴以为她不信，慌张下竟脱口而出道：“我爸死了。”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悲伤，语气甚至是热切，冯茜莺微微退后，警戒道：“干我什么事？” 洛司晴见她警戒，语气不禁放轻道：“他风流半辈子没有其他妻儿，留下很多房子，所以律师找到我们，我还没成年前暂时给我妈管，等长大了我就能拿回来，不过我现在每月都有零用钱…….” 哪有人爸死了那么高兴的？冯茜莺强笑道：“不是你们姐弟俩分？” 洛司晴嘴角一顿，笑容慢慢消失。 “你到底是谁？”冯茜莺冷冷丢出了这个问题， 没有了洛雪芹惯有的笑容，眼前的少年五官依然精致，眉眼却是极为陌生的，冯茜莺不再转开视线，只是细细打量他的眉目、鼻尖、嘴唇，试图想找出任何一丝蛛丝马迹。 “我是谁？茜茜不是最清楚？”他不甘示弱，还以颜色。 冯茜莺胡涂了，她摇摇头，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前瞥了他最后一眼。 他就站在原地，柔软的浏海被风吹乱，露出一双眸子黑沉沉，直勾着前方的人，冯茜莺低头一避，发现对方身上的白衬衫干净得不象话，只有微风吹出几道利落的皱折，衬出少年修长的曲线， 他站在那里，清冷俊秀、判若两人，完全看不出方才虐打人的狠劲。 他/她，到底是谁？ 冯茜莺脊髓一个冷颤，转身就往操场飞奔而去。 到了操场，校长已经在致词了，冯茜莺很顺利混进去。 接下来是学务主任颁发奖状给几个表现优秀的班级，冯茜莺看到洛司晴带着苏茗芳几个一年级班长上来。 他身材高瘦，脸上笑容清浅，双手礼貌地从主任那里接了奖状，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极为优秀，一点也瞧不出方才的凶狠和冷漠， 随着洛司晴接过奖状，冯茜莺耳边立刻响起热闹的鼓掌声和欢呼声，一班叫得最凶，站在她身边的方心玲还偷偷尖叫了几声。 洪茉莉悄悄来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她很优秀吧？” “什么？”冯茜莺立刻回头，连脸上的不悦都忘了掩饰。 洪茉莉盯了一会她的表情，碧绿色的眼珠转了转，许久，不禁轻笑道：“没事。” 大概是冯茜莺脸上的不爽太明显，她只好按了按她的肩膀道：“我会处理好的，放心吧。” 冯茜莺眨着眼睛看她，信赖不言而喻。 洪茉莉笑容轻曼，偏偏就是这副模样让冯茜莺感到放心，她知道这位老师看似轻浮懒惰，其实行事很有自己的作风，她相信她！ 有一班同学突然过来插话道：“老师，英文老师那边要在行政一楼的办公室集合。” 洪茉莉一听连道别都忘了说，立刻化成一道红色的倩影消失在冯茜莺眼前。 真的……靠得住吗？ 第八十三章 失踪 然而，直到致词结束，冯茜莺都没有再看到洪茉莉。 台上的校长已经宣布解散，学生们背着书包闹哄哄的往校门口挤，冯茜莺看着被众人簇拥的少年，她皱眉，往远方的教学大楼退去。 “洛同学！”有女生努力挤到洛司晴身旁，这可不容易，他四面八方已经围满了几个好哥们，一般女生只敢远远观望，但…… 洛司晴眯起狭长的秀目，他打量着女生兴奋爱慕的表情，他记得，这是茜茜的同班同学吧？好像叫……方心玲？ 他给她一个微笑，方心玲差点尖叫。 洛司晴状不经心：“茜茜呢？” 方心玲一顿，她往后看，发现不仅是冯茜莺，还有苏茗芳也不见了，不对，好像上去拿了奖状就没回队伍了。 方心玲正不解着，后面的洛司晴眉头已经深深皱起。 冯茜莺连续打了几通洪茉莉都没接，她一路往后退，正想往花圃旁的石椅坐去时…… 碰，一不小心碰到了人，冯茜莺急忙向后看。 她睁大眼：“茗芳？” 苏茗芳长发长裙，姿态轻盈，像一个仙女，但脸上却不太好看，她低头皱眉道：“跟我来，这里不好谈。” 说完拉着冯茜莺就要往另一个方向走，冯茜莺还没问清楚，手机刚好接通，她立刻甩开苏茗芳的手，跑去远远的角落接电话 “我出不去，有人下了魔障，我被困在陷阱里。”洪茉莉焦躁不已，她拿着手机，在行政大楼的大厅晃着。 宽广的大厅此刻空无一人，女子焦急的声音还隐隐泛着回音，应该是人员忙碌的场所实在安静得诡异，洪茉莉望着本该是大门的墙壁，脸色越发凝重起来。 大厅两侧的走道不断延伸，尽头是一片诡谲的昏暗，洪茉莉犹豫了一会，她走到水泥砌成的螺旋梯口，往上一看。 螺旋不断上升，一圈圈，恍若鲜艳的螺壳纹路，但任凭洪茉莉拉高脖子，却都瞧不到顶楼的天花板，一切的一切都和怪异脱不了关系。 没有尽头的道路意味着没有方向的陷阱，这种看似给人希望却其实是在酝酿绝望的技俩……洪茉莉睁开纯黑色的魔眼，试图找出魔咒核心。 糟了！ “你回去！躲在家里，没我的话不要出来！” 洪茉莉挂上电话，雨伞一开，她急速往螺旋梯上方飞去。 冯茜莺拿着手机，听着那头挂断的空音，心下也一片茫然。 后头就传来清冷的声音道：“被捉到了？……” 她僵硬着脖子，转头面对苏茗芳，对方表情冰冷，轻飘飘的长裙让她的气质格外与众不同，冯茜莺却欣赏不到美，只觉得她这个模样异常陌生。 “是你？”冯茜莺捏着手汗，希望老天别这样玩她。 苏茗芳挑眉，稍嫌冷淡的五官一下生动起来，但纤细的柳眉很快皱起道：“你完全搞错了……” 突然，她眼睛一睁，耳朵似乎动了动，眉头一跳，她面容一下惨白，咬牙道：“我感觉不到茉莉大人的气息，想必已经离开原界被劫去了魔境！” “咦？” “来不及解释！先去茉莉大人的店！” 苏茗芳拉过她的手，两双长腿马不停蹄，好似添了磁浮，半点阻碍也没有，倒是后头的冯茜莺跟得跌跌撞撞，完全被人拉着走，双脚好几次差点离地。 “你到底是谁！不说我就要甩手了！” 随着银色光辉的魔力绚烂展开，冯茜莺惊恐地发现她们速度极快，周围尽是风声和光影模糊的变化，她根本是被拉着一起飞阿！！ “喜乐魔女，负责福音和喜悦的传播。” 苏茗芳随口扔了一句。 冯茜莺眉头一展，她听过这名字……. 苏茗芳没有回头继续道：“风铃是我的魔印，我的魔力可以听到整个城市的消息和动静。” 冯茜莺迅速回想，惊讶道：“难不成……” “恩，我听到你身上有古怪，所以把我的法器给了方同学，希望能借着她嘴巴警告你，可是那家伙完全没有天份，只听到一些无用的八卦………” 苏茗芳有些恨铁不成钢。 冯茜莺拉紧她的手，深怕一落下给跌断腿：“你知道是谁在搞鬼吗？” “我魔力并不强大，对方又刻意用魔力隐藏，显然是比我厉害的魔女。” 苏茗芳叹气。 更厉害的魔女…….冯茜莺很快也跟上她的速度道：“洛、洛司晴同学呢？我觉得他怪怪的。” 苏茗芳不以为意道：“他？他喜欢你阿。” “我不是说这个……”冯茜莺立刻摇头，。 苏茗芳动了动耳朵，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你怎么老是弄错方向？他对你的喜欢就是男生对心仪女生的喜欢，我听得一清二楚，只要你一靠近白学儒或是其他男生，那家伙就浑身黑气，根本不用魔力听，我用肉眼都看得出来！你最好小心点，人类男子不是好招惹的！” 冯茜莺不说话了，又或者早就知道只是故意视而不见。 苏茗芳忍不住摇头，脚下速度加快。她没觉得洛司晴有什么问题，只是他对冯茜莺的执念太可怕，隐隐有想把冯茜莺作成笼中鸟或是掌中花的变态念头。 苏茗芳永远也忘不了某人的魔音穿脑。 那时只不过是白学儒在替冯茜莺矫正英文发音，两人认真勤学，气氛和乐。 相貌俊秀的少年刚好经过，精致的眼角一瞥，竟是微微一笑，连带着勾起浅色的泪痣，一刹那彷佛昙花绽放、幽兰吐蕊，差点把流口水盯着的方心玲迷晕过去，但苏茗芳已经痛苦到摀住耳朵趴在桌面装死。 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茜无限循环乘 n次方………苏茗芳头一次不太想当魔女。 破旧的书店门口，门外两个风铃叮当响，冯茜莺拉着苏茗芳进去，里头已经等候着一群披着各色斗篷的女人。 洪菁蕾从人群中走出，看到冯茜莺，表情微微惊讶，很快上前迎接她。 守岁魔女站在李歆旁边，看到冯茜莺和苏茗芳来，不禁皱眉道：“真实魔女呢？” 冯茜莺一愣，她赶忙拨了电话给洪茉莉，空号，无人接。冯茜莺皱眉，正想重打，苏茗芳却按下她的手，摇了摇头。 她抬头，表情苍白，对众人低声道：“真实魔女被困入魔障，和大魔女一样，不排除是同一个人所为。” 冯茜莺猛然抬头，大魔女？！这是？！ 洪菁蕾面色一变，急道：“说清楚。” 苏茗芳看了一眼冯茜莺，冯茜莺定了定神，开口向洪菁蕾解释来龙去脉，包括她们对洛司晴的怀疑。 洪菁蕾面色沉重，不禁幽幽叹了一口气，活到这岁数，大风大浪没少见过，如今虽然孙女也下落不明，但大魔女的失踪才是动摇两界的大事……. 她闭上眼，一只手微微按着眉头，大魔女失踪，连带着服侍她的魔偶也消失了，命运魔女居住在水域魔界，赶来需要几天的时间，唯一可以探查行踪的真实魔女又被困住……. 洪菁蕾还没烦恼完，身后的魔女们先骚动起来，她们听见冯茜莺的话都面露疑虑，其中一位魔女看着冯茜莺皱眉问：“这位新生魔女的真名为何？怎么之前没什么见过。” 披着黑色斗篷的李歆不动声色挡在冯茜莺面前，她对那人微微一笑：“这孩子我见过，茉莉大人新收的小弟子，真名还没确认。” 见众人还有疑惑，李歆正色道：“有问题等找到真实魔女再问，当务之急还是先找人。” 洪菁蕾回神听到李歆的话，正要附和，门外两只风铃轻轻摇晃，呜呜铃铃…….洪菁蕾一听，暗道不妙，是钟铃和鱼头铃！ 第八十四章 可疑 “果然在这里！”一身肃杀的湘南踏了进来，她目光冰冷地瞪着冯茜莺，李歆将冯茜莺挡在身后，湘南见了眸子微暗。 与湘南一起进来的是一个娇小的陌生魔女，她银发垂地，蓝眸红唇衬得她容貌娇艳，但勾起的笑容却是冰冷刺骨，她冷冷对着冯茜莺道：“我们是来带走罪犯的，圣诞节那天的火势你放的吧！” “记忆魔女，葵朵。”李歆小小出声，冯茜莺想起大海龟的话，双手不禁握紧。 余音还未完，另一阵破碎的音符敲打在众人心上，一身黑斗篷的秦思虹冲进来，挡在两个来意不善的魔女面前，小小的室内挤满人。 “什么罪犯？眼下大魔女失踪，谁准你们擅自作主了！”秦思虹不悦地看着湘南。 洪菁蕾眼见变故突生，立刻抢回话头道：“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大魔女！茗芳，你快点用你的追风魔力去打探一下两界的消息！” 作为洪茉莉的弟子，苏茗芳的直觉和指引不会比洪茉莉差： 苏茗芳点头道：“我尽量试试。”她转身去了外面，众人的目光盯着门口，室内一片静默。 冯茜莺被李歆安抚着，心底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她拿出手机发给洛司晴一封简讯……. “大魔女失踪！？”湘南显然不清楚大魔女失踪的事，这下听到脸色也是青白交杂，她瞪了一眼身后的记忆魔女，葵朵立刻低下头，看不出表情。 湘南面色阴沉，只是回头看到冯茜莺那副无辜的嘴脸，她心有不甘，握着拐杖的手蠢蠢欲动。 她举起拐杖指着冯茜莺，对着秦思虹和洪菁蕾冷笑道：“也许就和她有关！你们何不先交待这位新生魔女的来头！我看她是黑暗魔女吧？那些小手段还真是了得！竟让我整整追缉一年也追查不到！” 守岁魔女和其他年长魔女的目光不禁稍上怀疑，冯茜莺这位新生魔女出现的太突然，洪菁蕾先前的举动似乎是有所掩护，就算李歆说和洪茉莉有关，但眼下洪茉莉还是失踪，无从查证阿。 冯茜莺感觉到周围不善的目光，开口想说话，但李歆对她摇摇头。 在众人僵持之际，苏茗芳很快就回来了，她面色凝重道：“两人都不在原界，想必动手的贼人是同一个，我从风中残留的碎语只知道是在一处红色的魔境。” 有魔女不禁出声道：“红色的魔境？红色的碎片有多少个？这根本没有帮助阿！” 见众人面色难看，苏茗芳不急不徐道：“还有一个方法！” 冯茜莺神情特别专注，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她只想快点找到洪茉莉。 “光暗职位相反的魔女有特殊的联系，我们可以请两位大人的对应魔女过来帮忙。” 洪菁蕾点头对一旁的魔女吩咐道：“去请诈欺魔女。” 有魔女道：“那……大魔女呢？” 另一个魔女义正严词道：“大魔女地位崇高，是一切魔力的象征，怎么可能有对应魔女！” 洪菁蕾不动声色皱眉，倒是李歆直言道：“那位大魔女是光明魔女吧？既然如此，应该也有一个与她相对的黑暗魔女阿。” 守岁魔女怕李歆惹事，不禁出声打断道：“希望的力量是无人能及的，不可能有黑暗魔女能制衡大魔女。” 一直察言观色的苏茗芳反应快，她与洪菁蕾对视一眼，或许她们没有洪茉莉所说的“记忆”，更不相信有两位大魔女的存在，但事态危及，她们必须护住洪茉莉和冯茜莺。 葵朵阴沉沉的站在最后，听到守岁魔女的话眉头一松，正想说什么，洪菁蕾却走到冯茜莺身边，语气再自然不过道：“她是愤怒魔女，真名还没确定，但魔印确认是逆五芒，所以也只有她才能带我们找到大魔女。” 毫无准备，就像魔术师突然从帽子里抽出活生生的兔子，在场的人不禁惊呼出声。 葵朵脸色一暗，前面的湘南太震惊所以没注意。 逆五芒！那不就是与大魔女的正五芒相反！独一无二的大魔女既然也会有相克的魔女？！ 湘南回神厉声道：“就算她真的是大魔女的对应者又如何？说不定大魔女的失踪就和她有关！” 冯茜莺被她的固执激怒了，她站起身沉声道：“失踪的不是只有大魔女！真实魔女也失踪了！她是我的引导人…….” 湘南眯起眼，李歆将她按下，冯茜莺吐了一口气道：“要审判我可以，但能不能先找到人再说。” 湘南迟疑了一两秒，但接到众魔女焦急的目光，只好松口道：“先找人。” 洪菁蕾满意她们的接受程度，她目光转了一圈，对着几个年长的魔女道：“现在薇奥拉大人失踪，没有真实魔女的引导，我们没有任何线索，只能靠喜乐魔女和诈欺魔女了……..” 湘南突然出声道：“找人？红色魔境起码有不下十种的碎片，而且我们还不知道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还不如先审问可疑份子……..”她没说完，如鹰准的眼睛却死盯着冯茜莺。 苏茗芳听见却笑了，她表情温和含光，颇有几分洪家魔女的影子，众人目光不禁被她吸引。 “可疑份子？” 苏茗芳美目一转，双眸盯着葵朵，里头有光芒汇聚，她低声道：“真实魔女曾将力量附身于我身上，我可以看出找到两人的关键就在葵朵小姐身上，对吧？” 葵朵本来还松一口气，突然被苏茗芳指名不禁面色一变，她下意识往后退，落在众人眼底不言而喻。 苏茗芳勾起嘴角 其实苏茗芳的魔力并不强大，衍生出来的职位也只是用来辅佐洪茉莉的工作，所以在冯茜莺被诅咒暗害时她根本没有力量阻止，不过跟在洪茉莉身边学习那么久，忽悠人的技术还是有的。 洪茉莉曾经告诉过她关于两位大魔女的存在，包括记忆魔女的恶意欺瞒。苏茗芳现在是要将苗头指向记忆魔女，让冯茜莺暂时脱离箭靶的身份，方便众人协助她找到大魔女。 苏茗芳不怕质疑，她昂起头，比葵朵还高傲。她是洪茉莉的学生，谁敢怀疑她？质疑真理？质疑福音？ 洪茉莉说得不错，真名虽然俗到爆，但却是一颗绝佳的烟/雾/弹，像是真实魔女绝不会说谎、守护魔女不擅长攻击魔法、正义魔女处事公正……..全都是假象！ 果然，葵朵眼神闪躲，但面容还是相当平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茗芳眯起眼，正想说几句动摇她的话，但门外的铃声再度响起，叮当叮当，喜悦的晴天铃正在歌唱，冯茜莺眼睛一亮，往门口一看，又失望地坐回去。 出现的是一身帅气的柳青颖，她看了一圈在场的魔女们，通通都是德高望重的大人物，阿阿，这次的危机超乎恶作剧等级了？ 铃声继续响着，还有一个淘气的小魔女余茹果跟在诈欺魔女后头，她与湘南擦身而过，湘南正好看到她，余茹果小巧的眉头一蹙，一股磁力相斥的反应将两人往左右推开。 余茹果被撞得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人群中的珍宝魔女赶忙上前安抚她。 湘南勉强站稳脚步，她打量着余茹果稚嫩的脸庞，心下惊疑不定，那力量……是自由魔女？ 柳青颖见了眼神一闪。 唯恐天下不乱的诈欺魔女露出微笑，一双星眸朝着葵朵眨了眨，她俏皮道：“虚假记忆也是我吃饭的工具，葵朵姊姊真以为能瞒天过海阿？” 葵朵身高不高，此刻她逞强抬起脸，两边颧骨明显，容貌美丽而高傲。 柳青颖自然不认为一句话就能说服葵朵解咒，她幽幽叹气道：“有能力绑架大魔女的人……….我还真想不出是谁！葵朵，为了保护大魔女，你应该可以透过记忆，替我们调查一下过去的敌人吧？” 在场的气氛一僵，显然大家都想到了同一处。过去的敌人？魔女过去的敌人……不就是已经灭绝的巫师吗？ 随着越来越多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葵朵的呼吸不禁开始加重。 第八十五章 归还 柳青颖看似细心，其实是把大魔女的性命抛出来作诱饵，暗示葵朵：要救大魔女，就说实话。 她了解说谎的人，不过就是害怕谎言拆穿，一个人面对众矢之的，但葵朵如此敬爱大魔女，甚至帮她制造虚假欺骗众人…… 果然，提到大魔女，葵拉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众人的目光紧盯着葵朵，葵朵又恢复高傲的表情，掩饰破绽。 她咬牙道：“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人，犯人和刑责是之后的调查工作吧！” 柳青颖拉着领带，不耐道：“可是大魔女还在失踪，魔界又只有一个大魔女，继任魔女也还没诞生，没有大魔女的引导要怎么办呢？葵拉，大魔女有给你什么特殊指示吗？关于这段时间的空缺怎么补？” 每一句话都在告诉她：薇奥拉大人生死不明！ 葵朵闭上眼睛，眉眼挣扎扭曲，最后终于撑不下去……她的谎言在诈欺魔女眼前可笑至极 她睁开眼面如死灰，眉眼暗沉沉的，从宽大的袖口拿出了一颗混浊的球体，递给一脸得意的柳青颖，冯茜莺仔细一看，似乎是劣质的水晶球。 柳青颖拿过水晶球，把它当成篮球一样把玩着，嘴上冷哼一声道：“原来带在身上！怪不得我找那么久都没找到。” 葵朵狠狠瞪她一眼，又抬眸看了一眼冯茜莺，目光闪烁，似乎有泪光。 她红着眼眶哑声道：“你为什么要出现？这世界明明只需要薇奥拉大人的希望！你来了就只会破坏！和那个凌筱一样，满脑子只有憎恨和复仇，这世界只会被你搞乌烟瘴气！！” 李歆挑眉，洪菁蕾脸一沉，柳青颖轻笑一声，手上的水晶球落在地上，竟是框啷一声，无数裂痕攀上水晶球，其中有光芒隐隐乍现。 咻！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闪，水晶球就从中心爆开，细小的碎片化为流星光箭射入众魔女额中，同时还有无倏地碎片往外头射去，一片片被偷窃的记忆都回到了那些年老的魔女的脑海中。 “凌筱大人！！” 洪菁蕾倒抽一口冷气，竟是瘫软在地，冯茜莺和苏茗芳赶忙上前扶她，只见她摀住脸庞，串串眼泪从底下掉落，只听她喃喃道：“凌筱大人……我怎么会忘记你…..对不起，凌筱大人……..” “凌筱大人……”守岁魔女面色苍白，气息颤抖，她闭上眼睛，一幕幕鲜活的记忆跃于眼皮上，耳边还有那人的朗声大笑。 复仇魔女，凌筱，那果断坚毅的天之骄女，就是她，带领着所有魔女反抗剩下的巫师，也是她建立了两个大魔女的职位，不弃前嫌和薇奥拉一起平衡魔女的光暗两面，破碎的魔界因此重新复苏，创造了属于魔女的新纪元。 但是……她们做了什么？她们忘记了她、抹去了她的贡献，甚至害怕她的魔力，眼睁睁看着薇奥拉烧掉所有的遗物，如今竟连睹物思人的资格也没有……. 本来还在装哭的余茹果抬头看到一群老魔女哭哭啼啼，一时也搞不楚怎么回事，结果抱着她的漂亮阿姨也放开了她，摀着脸痛哭出声。 葵朵冷冷看着眼前一幕，心下已死，凌筱大人陨落已久，她偷走的都是那些曾与她共事过的老魔女们的记忆，如今记忆回归，等她们回神后，自己肯定难逃一劫，这些法力高强的老妖怪不分尸她才奇怪。 葵朵垂下眼眸，她不后悔，只要是为了薇奥拉大人………. “王八蛋！”其中一个高大的魔女冲上来，狠狠打了葵朵一巴掌。 她眸中有怒火爆出：“凌筱大人比你这走狗的破烂主人还伟大一百倍！薇奥拉不肯反抗自己的丈夫，是凌筱大人代替她杀了格林那疯子！要不是凌筱大人，她现在还只是巫师用来生孩子的可悲工具！一头母猪而已！！” 葵朵回神大怒道：“不准你污辱薇奥拉大人！！你懂什么！格林根本没有死！只要凌筱大人还在！那些巫师的灵魂就不会消失！” 提起巫师，还在哽咽的老魔女们通通噤声了，洪菁蕾婉拒身旁人的搀扶，她抬头瞪着葵朵，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咬牙切齿道：“说.清.楚” 走到这种地步，也没什么好隐瞒了。葵朵深吸一口气，她看着众人，面色难看道：“凌筱大人是复仇魔女，她回应着魔女和人类的怨念，藉此净化两界积深的怨灵。但你们没有去细想吗？那些被我们杀死的巫师也有灵魂和怨恨阿！” 想起那场血腥的战役，老魔女们的呼吸越发沉重。 葵朵见状不禁冷笑道：“凌筱大人虽然强行将那些怨灵封存在赤阳圣域里，但那都只是治标不治本，凌筱大人身为复仇魔女，就必须响应它们怨恨！只要凌筱大人还在的一天，那些巫师的怨灵就不会消失！它们只需要利用凌筱突破封印，就可以向我们展开报复！到时魔界必将再次颠覆！人界也将陷入血海！落入亡灵法师的手中！凌筱大人必须消失！连同她的复仇职位也是！” 室内一片沉默，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冯茜莺却听出不对，她忍不住出声道：“你是说这次的主谋是那些亡灵？” 李歆接到她眼神，也点头道：“生死和灵魂也是我的职责，但我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如果真有陌生的灵魂跑到人间，那我一定第一个知道。葵朵小姐，你确定没有露掉什么吗？” 眼前不过两个年轻的小姑娘，葵朵挑眉道：“那应该已经潜伏很久了，这次想必也是计划多时。” 李歆冷笑道：“潜伏？那是潜伏在哪？充满恨意的亡灵可不好藏阿……” 柳青颖嗤鼻一笑道：“我闻到谎言的味道了，还没死心阿！” 葵朵咬牙，她挥袖耍赖道：“记忆都还回去了，我用得着说谎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湘南突然出声道：“我看先审问你吧？”轻飘飘的一句不显情绪。 背后有冷风袭来，刺得她痛痛麻嘛的，葵朵一愣，转头就看到一张布满阴霾的脸。 湘南浅色的眼睛已经化成两个幽黑的骷楼，一条条黑色的细脉从眼瞳中渗出，蔓延在白皙的肌肤上，彷佛墨水和蜡像痛苦融化，妖异至极。 这是魔女极怒的征兆。 葵朵心头吭登一下，背部有冷汗渗出。差点忘了！自己伪造记忆、扭曲魔界，眼下最恨她的其实不是那些老魔女，而是矫正扭曲的正义魔女湘南阿！！ 秦思虹捉住湘南的手臂道：“不要冲动。”她看了一眼葵朵，眼神讥讽，秀眉轻挑，意思不言而喻：说实话还是独自面对湘南？ 葵朵被湘南巨大的魔力压得喘不过气，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已经在凌迟她的皮肤，她忍不住破口大声道：“我说！是魔偶！是薇奥拉大人的魔偶！！” “瑞德？”湘南收回魔力，眼神锐利。 葵朵面色虚弱道：“大人一直难忘自己的丈夫，便偷走了格林的灵魂，打算作一个忠心强大的魔偶……” “蠢货！”有女人尖声大叫，冯茜莺回头，竟然是洪菁蕾，她的眼睛也化成纯黑色，漆黑的发丝耳畔飘扬，显然也是愤怒至极。 守岁魔女用力往桌上一锤，她咬牙切齿道：“格林……我们千辛万苦、牺牲无数同胞才杀掉的巫师，就被她简简单单一句思念给复活了？！” 冯茜莺和李歆两个年轻的魔女虽然不清楚那些过往，但看不少老魔女听到格林的名字，都是浑身发抖、嘴上怒骂，也明白那格林绝不是普通的巫师。 “母猪！” 那高大的魔女往葵朵身上吐一口唾液骂道：“那么爱张脚给人生娃阿？说她还怕污辱了猪！简直连母猪都不如！” “够了……”深知事态严重，洪菁蕾气息虚浮，但作为现场最年长者，她必须重整秩序，带领她们面对难关。 她深呼吸了几口气，对着各位道：“审判留到最后，我们先来想想对策，我们面对的是格林，世纪末最强大的邪恶巫师，格林。” 洪菁蕾下意识看向冯茜莺，双眸恢复神采道：“凌筱大人杀死过他，就能再杀一次！” 她的目光很复杂，有绝望的灰烬和希望的火苗，冯茜莺知道她是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一个伟大的魔女。 第八十六章 出征 “我等你们来……格林.希斯佛特留” 发信人是洛司晴。 冯茜莺将手机交给洪菁蕾，她面色凝重，将手机传递下去，有魔女吓得打了一声嗝。 “真的是他……”洪菁蕾表情深思，她看了一眼记忆魔女，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葵朵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她的一只手已经被湘南给铐上了手铐，被对方紧紧牵制着。 冯茜莺捏了捏手汗，犹豫几秒还是点头道：“我想……我那位朋友已经变成他的爪牙吧？” 不过，到底是从何开始？冯茜莺想不起来，隔了快半年的时间，那人变得越发深不可测。 秦思虹与她擦身而过，她递给冯茜莺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头对洪菁蕾摊开手道“我这里有一枚红宝石，她们应该就在那里，赤阳圣域，封印着那些巫师的地方。” 洪菁蕾点头，她转身宣布：“还有谁拥有红宝石的？先拿出来，看数目有几个，再来安排人数。” 几个魔女有了动作，不一会桌上已经有了四枚鲜艳欲滴的大红宝石，熠熠的红光在每个人的眼底流动。洪菁蕾眉头深锁，这数量委实太少，先扣掉冯茜莺和柳青颖的两个，剩下两个名额就为难了……. 一旁那位高大魔女也面色沉重道：“当初赤阳圣域的碎片本就不多，打造出来也就六颗了，两颗在薇奥拉那贱人的手上，想必也已经落入格林手里。” 洪菁蕾听了她的话也只能叹气，葛娜是当初打造宝石的工艺魔女，她都开口了，看来是真的只有这四颗了。 “青颖、茉莉。” 洪菁蕾示意两人上前，同时众人的目光也跟着移动。 “你们各拿一颗，”触及到两人眼底的紧张，洪菁蕾安抚一笑道：“降落的地点是分散的，格林想必也设了魔障阻碍我们，所以你们到那里后就先去找两位魔女的踪迹，我们另外会派另外两个人前往支持，在我们到达前绝不要轻举妄动，可以吗？” 柳青颖拿了一颗红宝石，嘴角一挑，战意十足道：“我倒要看看有谁的魔障能胜过我！” 冯茜莺也拿了一颗红宝石，心跳咚咚响着，摸不着底，她想救的只有洪茉莉，至于那个脑袋秀逗的大魔女，她可能不会那么尽心……. 洪菁蕾像是看出她心中的想法，严肃道：“她与你是相伴而生的魔女，你们的命运是牵扯在一起的。茜莺，我不希望你被她拖累，请将她带回来，让我们来审判她，还你和凌筱大人一个公道。” 冯茜莺将红宝石握在手中，算是默认。 李歆从她身后伸出手，冯茜莺一看，白皙的手掌上是几根墨色的发丝，如沉墨白雪，冯茜莺瞳孔一缩，身后的李歆平静听不出情绪道：“她还困在那具身体，也许格林承诺她了什么，你务必小心。” 想到先前发生的怪事和洛雪芹诡异的态度，冯茜莺苦笑道：“大概是想向我报复吧？” 苏茗芳听入耳里，不禁摇头叹息。洛司晴那人……已经和疯子差不多了。 “要出发了吗？我这里有些东西应该可以派上用场。” 身材高大的工艺魔女葛娜朝二人走去，她给柳青颖一串手环道：“你的幻象魔力毋庸置疑，但那里是怒火和怨气的放逐之地，这手环可以保护你不被赤阳的气场伤害。” 柳青颖给她一个可爱微笑，像是要出游踏青带上水壶的小女孩。 葛娜接着走向冯茜莺，她身形高大，面孔深邃，璀璨的金发和碧蓝的眼睛像一幅庄严的女王像，冯茜莺有些迟疑。 葛娜上上下下打量冯茜莺，目光睥睨道：“你真的是凌筱大人的继承者？” 洪菁蕾没来得及解围，葛娜突然咧嘴一笑，掏出一个黑色绒布包裹的盒子，样式精致，一看就知道价值不斐。 “如果你是，就收下吧。”葛娜笑容中有些复杂，试探？还是恶意？ 冯茜莺平了平气，她一伸手，就注意到周围紧张的眼神和吞口水的声音，她看了一眼洪菁蕾，对方冷静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期待害怕的神情。 众目睽睽，应该不是什么坏东西，冯茜莺接过盒子，犹豫几秒，喀嚓一声就开了盒子。 只见红色的绒布上，一颗饱满晶莹的珍珠躺在上头，差不多有小拇指般大，乳白色的珍珠隐隐泛着柔和的浅紫，一看就知道是极品，仔细一看，下方有金勾，原来是一枚耳环。 冯茜莺眨眨眼，眼睛被珍珠的光泽闪得亮晶晶的，有些受宠若惊，在葛娜鼓励期待的眼神下，她小心拿起那枚珍珠耳环，同时，不少魔女惊呼出声。 冯茜莺努力无视周围人的目光，她挽了挽秀长的发鬓，将那枚耳环戴在右边的耳垂肉上，抬头对葛娜感激一笑道：“谢谢你，女士。” 葛娜看着冯茜莺可爱的笑容，耳垂上挂着一点晶莹，先是一愣，很快又回以一笑，这次没有露齿，只是浅浅勾唇，但冯茜莺却感觉到了“真诚”。 “祝福你，复仇魔女的继承者。” 对比方才唾弃葵朵的表情，葛娜气势明显弱下，她向冯茜莺微微弯腰，语气恭敬，其他魔女也纷纷效法，她们上前给予柳青颖和冯茜莺祝福和咒语。 “孩子是珍宝，是世界的源头，请让这个孩子免于所有伤害、……”悲怜魔女和珍宝魔女合力在她身上施下了加护，升腾的蓝光中有金粉冉冉，冯茜莺眨眨眼，一股暖意抚平了紧绷的肌肉。 余茹果虽然搞不清状况，但还是拉了拉冯茜莺的衣袖，冯茜莺低下身，余茹果立刻往她脸颊亲了一口，稚气娇嗲道：“瞬间移动知道吗？就给大姊姊一次的魔力！不用谢！” 冯茜莺不禁笑了。 秦思虹的白鸽是生灵，无法进入赤阳圣域，而李歆的亡灵使魔耐不住高热，也没办法给冯茜莺帮助。 对于两人的无能为力，冯茜莺其实很感激，她看着李歆肩上漆黑乌鸦，想到王秘书那张模糊不清的面孔，心底还是有些怕怕。 旁边苏茗芳听到她的心声不禁笑了笑，她状似无意凑近，对冯茜莺低声道：“小心洛同学，他已经不太正常了。”正常人是不会每分每秒用喜欢人的名字魔音刷屏的。 冯茜莺以为对方是在担忧她的性命，立刻严肃地点点头，这是她种下的果，现在就要从根部铲除！ 洪菁蕾看着准备好二人，面容沉稳，轻启朱唇，朗声道：“秘咒是无畏的勇者，去吧，魔女们的未来……” “等等！”湘南突然出声，气氛立刻紧张起来，洪菁蕾看向她的目光也不太友善。 冯茜莺转身看她，眼前一晃。下意识伸手，正好接到她扔过来的拐杖。 湘南紧捉着葵朵，她面色苍白，看着冯茜莺，微暗的眸子有些复杂道：“危急时可以使用它。” 冯茜莺低头一看，那是一只纯黑金属作的拐杖，看似不起眼其实暗藏玄机，长长的棍身可以捅、可以戳、可以刺、可以挥………实在是居家必备的第一暗器， 她朝湘南点头，在众人的见证下念出了秘咒：“无畏的勇者” 随着红光乍现，周围一切都模糊起来，冯茜莺睁着眼睛，看着骇人的烈火从四面八方涌上，好似要将她吞噬一样，冯茜莺有些害怕，正想退缩，右手掌却突然爆出一阵灼热， 一直沉默的小火球竟从她右手冲了出来，化成一尾艳红色的流星，在她四周飞舞。 它很高兴，冯茜莺还来不及反应，双脚便落了地。 四周一片燥热，物体融化烧焦的气息扑面而来，冯茜莺打量了四周。 赤阳圣域就如同它的名字，大地是寸草不生的红色岩石铺成，四处尽是坑坑洞洞，毫无生机；而抬头，天空被一颗金黄色的大球体垄罩，不时还喷出火焰和火光，也不知道和地上的坑洞有没有关系。 “回家啰！！回家啰！”一个熟悉活力的声音响起，冯茜莺一愣，转身望去。 第八十七章 赤阳 一颗炽热、足足有小客车大的巨大火球在自己面前跳上跳下，冯茜莺脑袋一晕，差点就被吓得腿软。 但听见对方亲昵熟悉的语气，她很快镇定下来。 “小火球？” “嗯嗯！！”大火球模仿起猫咪磨蹭臭鱼，它高兴地在岩石大地滚动，娇嗔道：“主人怎么不早说是要回家呢！应该把那几株懒草一起带过来拉！” 带过来就被烧成灰了……冯茜莺想笑，却看到火球身下的红岩石正慢慢融化，红艳艳的，不一会就成了一池汩汩的岩浆湖。 她看了看四周的坑洞和相似的岩浆湖，脑中灵光一闪道：“你还有其他同伴？” “恩，它们在上面，偶而才下来玩。” 大火球从岩浆湖起身，一下又化为娇小玲珑的小火球，它在冯茜莺肩上蹦跳道：“幸好主人召唤了我！人间比这里好玩一百倍！就是不能随意烧东西有些可惜。” 冯茜莺好气又好笑，她把小火球举在手掌里，问道：“你知道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像是阵法还是遗迹什么的。” 小火球被主人的柔夷捧着，它下意识收起火焰，乖顺道：“不太清楚，能烧的应该都烧掉了！” 冯茜莺看着不远处落下的火星和黑烟，坑洞和岩浆湖的数目还在增加，她不由得叹气，真是一群纵火狂，不过自己也半斤八两阿…… 热熔融的大地，冯茜莺拄着拐杖，漫无目的地行走，偶而看到一处高耸的阴影，费力靠近一瞧，原来是堆栈的石柱，冯茜莺已经被这样的海市蜃楼欺骗了好几次 。 她抬头，天空正吐着狰狞的火舌，虽不觉得炎热，但心底还是难免烦躁，浮动的空气、无边的荒芜大地，有一种被困在萨哈拉沙漠的无力感。 “混蛋洛雪芹！”冯茜莺走了几步，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原地，身上汗水淋沥，难受得很，忍不住骂道：“去你的洛雪芹！” 她继续往前走，拐杖在地上敲敲响响，小火球感觉到她暴躁的情绪，便偷偷溜回了她的右手，不敢再出来玩闹。 冯茜莺看着一望无际的火炎大地，来时的新鲜感早已经消失无踪。 她想到洪茉莉，心底失落，但想到洛雪芹，一股郁气涌上，她抬头，看着天上火光密布、血色覆天，似乎有无数火山口在上头喷发吐热。 冯茜莺摸了摸耳朵，轰隆隆的，什麽也听不到。 “小火球，你能请你的家人帮我一个忙吗？” “嗯嗯？” “来场陨石雨可以吗？”冯茜莺不怀好意：“尽量对准不是魔女的目标吧。” 小火球跟着冯茜莺一年半载，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火光从冯茜莺手掌心喷发，化成一道艳色的流星尾往天空射去。 “最好烧死你！洛雪芹！”冯茜莺恶狠狠眯起眼，突然身后发凉，一只手腾空而出，摀住她的嘴巴，用力将她往后一拉。 冯茜莺瞬间一闪，但余茹果的魔力不太给力，竟然只带离她几公尺的范围，很快又被那人拉住。 冯茜莺被那人拉着往后一滚，她立刻张开右手，炙热的火焰往后一射，那是小火球留下的余热。 “没用的，”背后是坚硬的胸膛，少年贴在她耳边哑声道：“我是你的魔偶，记得吗？” 冯茜莺一听立刻张开菱唇，往柔软的掌心肉咬去，少年痛得嘶了一声，但还是忍住痛，将少女拖到一处稍有深度的石洞里，以免上头有不长眼的天火砸下 。 敌不过男生的力气，冯茜莺死咬着少年的掌心肉不放，手上的拐杖也没忘记往后头戳刺，洛司晴痛得咬牙切齿，到了洞穴里，他用力将她往地上一扔。 冯茜莺坐起身，立刻拿起拐杖对准她，面色十足警戒；洛司晴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 他张开受伤的手，一抹殷红，可见对方没留情面，他的面色越来越阴沉。 冯茜莺趁机往四下查看，想找空隙钻走，却见一道纤细身影倒卧在不远处，茜红色的斗篷，看那身形，不像茉莉，冯茜莺隐约看到一缕金发垂下。 “那是大魔女，”少年顺着她的目光垂睫，语气幽深道：“失去力量的大魔女。” “别过来！你们对她做了什么？”看到少年脚一动，冯茜莺拿着拐杖的手不禁握紧。 “别和她说废话！”洛司晴唇一动就被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冯茜莺一愣，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了洞穴，黑色斗篷照着高大的身形、随着那人的动作，斗篷下的面容也露出来……. 梅乐？！冯茜莺看着那留着褐发的外国男子，他脸下的落腮胡已经剃光了，除了斗篷有些老气外，他英俊得像外国电影里会出现的成熟绅士，冯茜莺看了一两秒才认出他。 “老师……？”冯茜莺结结巴巴，脑袋一时间兜不起来。 梅乐走到洛司晴身旁，居高临下道：“不是叫你找到人就绑起来噤声吗？这些魔女很狡猾，一有机会就会设法反击，你是想步我的老路？” “抱歉，老师。”洛司晴表现恭敬，梅乐冷哼一声，他一挥手，冯茜莺立刻感觉到双手被一个无型的绳索给束缚住，她出不了声也动不了，该死！ 梅乐、不，应该是巫师格林踏着紧实的马靴，慢悠悠走在冯茜莺面前，一股骇人的气势立刻充满在狭窄的洞穴之中，冯茜莺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竟然派你这种小孩子来送死，真是没救了。”格林冷笑。 冯茜莺抬头，直直瞪向他碧蓝色的眼睛，有害怕有谨慎。 “外面的火雨是你搞得鬼吧？”格林摸着手上的砾石板指，面色阴沉道，冯茜莺往后一瞧，发现他身上的袍子破破烂烂，被烧穿了好几个洞。 她默不作声，希望能拖延时间。 面前的女孩面无表情，一双眼睛黑得澄澈，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情。 但格林却看出来了，那眼睛里有他见过的东西，顽固、不屈服，那个该死的凌筱就有着这样的眼神，即便她们都没有出声，但格林还是感觉到了——一只被绑起来的恶狗正对自己龇牙咧嘴。 格林不喜欢顽固的女人，所以他娶了薇奥拉，一个软弱不起眼的女人，他不像那些扬威耀武的巫师，喜欢征服强大有个性的魔女，格林要的不过是一个有着自己血脉的孩子，薇奥拉是很好的选择，本来是……直到凌筱那个贱人出现！ 酒红色的污渍洒了一地，玻璃杯轻脆一响，薇奥拉哭着不敢动手，凌筱便代替她，亲手将匕首刺入自己中了麻药瘫软的身体。 贱人………男人的手用力握紧，在对上少女幽黑的眸子瞬间，胸口一阵剧痛，恨意伴随着恐惧让他握起拳头，朝少女的脸上举起手，用力一挥，眼看坚硬的板指就要少女当场血溅、面目全非时……. “碰！” 冯茜莺闭上的眼睛，没感觉到疼痛，她睁开眼，看到一道挺拔的身影挡在自己前面，她眨了眨眼，只见那人的耳后有串串血珠落下，在地上洒出一滩滩新鲜的血花来。 “她是我的主人，我无法抵抗魔偶的天职。”面对快要暴跳如雷的格林，洛司晴摀着受伤的脑袋，冷冷解释。 格林沉下气，他眯起眼，但心底其实不怀疑洛司晴的话，那时他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对薇奥拉下手的机会，洛司晴作为魔偶还太弱小，无法克制保护主人的想法是正常的。 “看好她！”格林冷酷道：“那场火雨造成不小的麻烦，我先去整理墓园，如果让她跑了，你就永远不用想回到原本的身体去！” 洛司晴垂眸，模样温顺，彷佛没看到冯茜莺的怒目相视，待格林一走，他低下的头才慢慢抬起，，摸了摸脸上湿热的血渍，不输英俊的面容流露出一丝不甘。 “可恶……”冯茜莺的挣扎引起了他的注意，少年表情一缓，他迈开长腿走来，往她面前单脚一跪，如果忽视冯茜莺愤怒的表情，两人的姿势就像骑士在向一位美丽的少女求爱。 伸手掠了掠她额前凌乱的浏海，洛司晴略带歉意道：“忍一会，很快就结束了。” 冯茜莺瞪着他，眼睛红通通的，嘴唇咬得死白。 洛司晴从其中找出一丝不忍，不由得咧嘴一笑，肌肉扯到伤口，白皙的脸庞立刻淌下一道血痕，配上他傻气的微笑，尽是说不出的怪异妖娆。 冯茜莺心下慌乱，一不小心，一滴眼泪无声落下，少年伸出修长的手指，小心接下，在她嗔怒的杏目下，将那滴泪珠含入绯色的唇瓣里。 面对这种言情小说的把戏时，正常的女生应该是惊讶、然后是羞涩、最后心跳不已、欲语还休，但冯茜莺只楞了一两秒，很快回神，吐了对方一脸口水。 她没忘记对方是谁，那具皮囊下是有如罂粟毒花的灵魂，而现在，她就上了她的当，冯茜莺恶心得胃里一阵翻腾。 “别哭…..”洛司晴擦了擦脸上的口水，正想安慰几句，却发现对方露出厌恶的表情。 他眨了眨眼睛，模样无辜道：“你又讨厌我了？” 冯茜莺忍不住翻白眼：不可理喻！这人疯了，茗芳说得不错，真的疯了！ 冯茜莺的不屑太明显，洛司晴眯起眼睛，他收起无辜的表情，脸上似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纱，阴沉沉道：“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怎么能讨厌我？” 像似嫌被对方鄙视得不够彻底，他又喃喃道：“你不能讨厌我，我……我……”说出来吧！就在这里讲清楚！ 冯茜莺睁大眼睛，小心看着他，深怕他一失控就朝自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洛司晴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正要说出口，抬头却看见她的表情，他苍白着俊脸道：“你怕我？” 不能刺激病人！冯茜莺下意识移开目光。 先是被讨厌又被鄙视、再来是害怕，少年有一瞬间动摇，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但他看着自己受伤的手掌，目光又坚定起来。 在冯茜莺无法防备下，他低头往她嘴角擦去，不深，就轻轻一口，吻在她的嘴盼，像一个无声的承诺，却在冯茜莺心底激起了千涛骇浪。 “等我，我就去证明给你看！”他低声道，起身就往外走去。 冯茜莺很想拉着他喊道：“帮我解开咒语先阿！！” 但对方已经走得没影，自己也没办法出声，冯茜莺握了握右手，小火球被格林的咒语困在里头，响应不了自己的召唤，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恩……”冯茜莺还不及细想，横卧在一旁的女子却出了声。 冯茜莺转头，对上一双碧蓝色的美丽眼睛，那张面孔，她记得。 “你……你是谁？”大魔女气息虚弱，说一句话就让她脸色白上几分。 “我是谁？你不知道？”冯茜莺冷冷道。她看着大魔女虚弱的面色，心底没有半点同情，记得上一次看到她，她高坐在法庭的主位上，是所有魔女的向往，如今却是从高檀上跌落，沦为他人宰杀的畜生。 “你是…….”大魔女眼睛一亮，但很快摇头道：“不可能……” 冯茜莺叹气，现在不是起内哄的时机，只希望援军可以快点赶来。 冯茜莺对还在思忖的大魔女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替我解开格林的咒语吗？我没办法动作。” 大魔女面色黯然道：“他盗用我的力量封了你的魔力？”随着她颤抖的哽咽，一头柔软的淡金发垂落在胸前，尽是柔弱的美丽。 冯茜莺翻白眼，这不会还在情伤吧？ “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 大魔女缓过气点点头道：“好，你用我的魔力，就可以解开咒语。” “你的魔力？”冯茜莺挑眉道：“不是被盗光了吗？” 大魔女摇头道：“还有呢。” 她盯着冯茜莺，美丽的蓝眼闪过一丝复杂：“在你身上。有我下过的祝福。” 第八十八章 祝福 “似乎是你一出生，我就在你身上下了祝福。” 薇奥雅看着她，苍白不失美丽的表情有了一丝困惑。 “你是谁的孩子？” 冯茜莺一愣，她平淡道：“乔雨嬅，是我母亲。” 薇奥雅睁大眼，她记得那名可怜的女子，魔力太弱，无法成为魔女，更无力负荷具有魔力的孩子，最后…….是被自己的孩子蚕食至虚弱而死。 “你认识她？” 薇奥雅看着冯茜莺，她打量着那张有着三分神韵的面容，心底有了一丝了然，她不禁苦笑道：“她很爱你。”甚至为了你，欺骗了至高的大魔女。 祁愿魔女所下的祝福足以掩盖所有黑暗的气息，乔雨嬅打着这个主意，以一个楚楚可怜的孕妇之身乞求大魔女保佑她未出生的婴儿。 薇奥雅不会拒绝，身为仁慈的祁愿魔女，她不会忍心，她会仁慈地给予那名婴儿祝福，保佑她平安长大，免于黑暗的困扰。 她绝不会想到妇人肚里的胎儿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相克魔女， 毫无疑问，命运的女神是强大的，它无常、喜怒不定，绝不给丝毫破绽，但一个母亲为了孩子什么都做得出来，乔雨嬅找到了漏洞，她要冯茜莺平安成长，她要冯茜莺的魔力不被光明魔女发现，她费尽心力，找到了一个最完美的方法。 薇奥雅闭上眼睛，嘴角的苦笑掩不住，那女人……没有魔女的力量，却拥有魔女的智慧，她承认自己输得心服口服。 “快说！怎么作？”冯茜莺急了，叙旧一会在说，当务之急是要先脱困阿！！ “闭眼睛。” 薇奥雅这么说，冯茜莺赶忙阖上眼。 “前方，也许是半生的苦难，但作为人类，她将无比坚韧；而作为魔女，她比谁都还要自由，这是我唯一能给她的祝福………” 在梦里的声音！冯茜莺猛然睁开眼：“是你？”眼前却是一阵柔和的绿光，绿光稍暗稍亮，不一会冯茜莺就可以扭转双手，她赶忙起身，扶住虚弱的薇奥雅。 薇奥雅甩开她的手摇头道：“我没有力量了，你先走。没有你，他就无法解除封印，我们也才有时间反击。” 冯茜莺得了她的话，也没有矫情犹豫，她来到洞口，随即感觉到一阵无形的阻隔。 该死的结界！ 正心慌意乱之际，右耳突然一个刺痛，冯茜莺一愣，她伸手一摸，竟沾了梅瓣般的鲜血，冯茜莺灵光一闪，不禁微笑。 被抹上鲜血的结界很快就被相应而生的艳火吞噬。 冯茜莺踏出去，看着茫茫无际的荒岩大地，她思忖片刻，决定先回去，她拿出红宝石，正欲念咒。 “小茜！！”熟悉的声音激起涟漪，冯茜莺抬头，远方有四道身影赶来，她不禁欣喜大笑。 “茉莉！”冯茜莺往前一扑，红发女子将她牢牢抱入怀里，两人同样有劫后余生的感动，柳青颖看了有些吃味道：“唉唉！是我先找到人的好嘛！” “我们得快点离开，格林盗走了大魔女的魔力，现在准备偷我的来解除封印。” “大魔女在里面？” 魔力强大的湘南自然也跟来了，冯茜莺立刻把拐杖还给她，其实没什么用…… “我们这里只有四颗宝石。”洪菁蕾面色沉稳。 湘南从冯茜莺手上接过拐杖，她拿出红宝石给冯茜莺道：“你们带大魔女先走！我和老师一起去对付格林！” “只有你们两个不行……”薇奥雅不知何时从洞穴跌跌撞撞走出来，她见众人望向自己的目光复杂闪烁，不禁苦笑道：“他偷了我全部的力量，光凭你们俩个是打不过的。” 洪菁蕾转过脸，不想承认她的话，薇奥雅虽然情商有问题，但实力绝不容质疑，身为光明魔女之首，魔力自然是比湘南和她还要强大数倍，她们要对付的是一个拥有大魔女力量的巫师阿……….. 洪菁蕾下意识看了一眼冯茜莺，但又很快摇头：相克又如何？她还太小，作不了一个战士。 湘南显然也和洪菁蕾抱着同样的想法，在冯茜莺犹豫之时，她硬把红宝石塞进冯茜莺手上道：“你带着大魔女。” 薇奥雅却不赞同：“如果你们要留下，那最好也让她留下。” 顶着众人不悦的目光，她强装镇定道：“她走了，你们连最后一点胜算也不会有。” 不给其他人反驳，薇奥雅盯着冯茜莺道：“她在，就能抑制祁愿的魔力，也只有她在，正义的魔力才能被强化。” 冯茜莺还来不及深思她最后一句的含意，就看到她抬头对湘南道：“抱歉骗了你，湘南，其实你并不属于我的麾下，当初你的前身守恒魔女是在凌筱的麾下，之后才分裂成节制和正义，一光一暗。” 洪茉莉和柳青颖对看一眼，似乎不惊讶这个答案；而湘南瞪大眼，面色煞白，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惊讶，鼠灰色的发鬓垂落两侧，更显狼狈。 冯茜莺一下想到余茹果，淘气魔女？所以说她才是光明魔女？ 薇奥雅却不怕死，她似乎想一口作气摧毁自己制造的幻境，继续道：“正义不是矫正扭曲，而是要摧毁邪恶。湘南，你的夺印是一种破坏，你并非光明魔女的一员。” 没等湘南发飙，洪菁蕾已经挡在她面前，她看着薇奥雅，面色凝重道：“你的罪行我们回去后在算。” 薇奥雅苦笑，她正想开口，身子却突然一晃，整个人轻薄得和一张纸片差不多，洪菁蕾赶忙拉住她，却见薇奥雅双脚一软，整个人跌进洪菁蕾的怀里，金发散乱，似乎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站立。 “阿……” 薇奥雅的状况不太妙，众人围了过来，洪茉莉看了一眼忍不住别过头，她在冯茜莺耳边叹气道：“撑不下去，她要陨落了…… 洪菁蕾将薇奥拉小心放在地面，两只手扶住她的上半身，看着她越来越虚弱的脸庞，目光是说不出的复杂。 薇奥雅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血色，整个人透白得像一只幽灵，冯茜莺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坐在最高位上，面容虽然虚弱但依然庄严美丽，宛如一尊白玉砌成的女神像。 如今，万人景仰的女神却破灭了，她从高不可攀的神坛上跌入尘埃，还顺带牵连一干子的信徒，她将不再被怀念，成千上万的信徒只会唾弃她、诅咒她…….. 像是感觉到冯茜莺的视线，她碧蓝色的眼睛看向冯茜莺，死白的双唇微微开阖，洪菁蕾替她挑开嘴上的发丝，让她能好好说话 “我有罪，我对不起凌筱大人……”唯一不变的大概就只有她的声音了，依然清丽动人，冯茜莺眯起眼，似乎忆起那声音曾经如何将她从血色的梦境中温柔唤起。 “我……复活了格林，凌筱发现前来质问我，正好被格林听见……他想起所有事，想起自己是一个巫师……他趁机击杀了凌筱大人，重伤了我后逃走，我应该要为这件事负起责任，但我怕……我怕、我真的好怕…..” 她浑身颤抖，面容透白，茜红色的斗篷罩在她纤瘦的身上，璀璨的金发散乱一地，像是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美人鱼，一点也没有曾经的大魔女该有的样子，洪菁蕾垂睫，将她狼狈的模样收入眼底。 不陌生，就如同辗转恢复的记忆中，光自黑暗酝酿而出，凌筱大人修长英挺的背后总是温柔可人的薇奥雅，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亦如菟丝依附女萝、相应而生。 很久以前的曾经，光暗并不是对抗，黑暗保护着光明，光明温暖着黑暗，这才是魔界该有的样子，失去黑暗的光明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是虚晃片刻的昙花，轻轻一碰就碎。 思此，洪菁蕾最后一丝同情彻底消失了。 她放下薇奥拉，留着她一个人孤单躺在地上；湘南本想上前，却被洪茉莉瞪回去，偏头一看洪菁蕾，她纯黑的眼睛宛如黑漆漆的骷髅，黑色的发丝在耳盼旁轻飘起舞。 只听她以从来没有过的愤怒厉声道：“薇奥拉！她深爱着你、守护着你，你却为了一己之私背弃了她！你没有资格再提醒她的名字；你每一句的忏悔对她来说只剩污辱！我们将永远唾弃你！替除你的真名！祁愿大魔女将不负存在！” 薇奥雅的□□戛然而止，她半开着眼睛，好似一潭即将枯死的井水，一滴泪珠从她面颊上滚落。 洪菁蕾的审判似乎彻底击碎了这位魔女，此刻薇奥雅的身体开始泛着珍珠白的透明，她落在地上的纤细手指已经消失了大半，而她的五官和轮廓也渐渐模糊起来，在茜红色的斗篷衬托下，她几乎快化成一滩水蒸气。 在碧蓝色的水眸即将蒸散前，她缓缓朝冯茜莺伸手，嘴角泄出一丝安祥的微笑：“筱筱……你来接我了…….” 茜红色的斗篷飘起，漫天飞舞，连最后一点影子也没留下，隐约有点点水汽往半空蒸发而去，周围一片死寂，本来还在坏笑的柳青颖也忍不住偏过头。 斗篷轻轻落回原地，但那里已经没有人需要它的温暖。 在一段时间的静默后，洪菁蕾分外冷静的声音响起：“魔女死了，那魔偶也废了，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吧。” 第八十九章 Normal End 荒凉的岩漠，五个人像唐三取经似，只是漫无目的往前走。 见证了一位魔女的陨落，大家心情有些低落，冯茜莺却在想洪菁蕾所说的话。 魔女死了，那就代表魔偶也死了？如果格林死了，那洛雪芹呢？她们会怎么处理她？关起来拷打？恢复她的身体？ 冯茜莺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入洪茉莉眼底。 她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别想太多！奶奶说得不错，魔女和魔偶就像母亲和胎儿，格林的确成功偷走了薇奥拉的魔力，但现在薇奥拉死了，魔力依循世界法则重新堕入轮回，寻找下一个继承者，饶是格林再怎么强大也没办法对抗整个世界，失去魔力的格林很好对付。” 她笑道：“一会我们一人一拳，围殴他！！” 洪菁蕾看了一眼孙女，微微蹙眉，她心底有不详的预感。 的确，魔女和魔偶就像母亲和胎儿，但两者的关系却危险许多，主仆地位甚至会完全颠倒，好比格林就成功偷走了薇奥拉的魔力。 但如果两人的地位真的颠倒了，那薇奥拉方才的莫名陨落也许是受到格林的影响，也许……是格林先死了，魔力没有回到已经沦为仆人的薇奥拉身上，反倒是堕入轮回，薇奥拉这才完全失去力量跟着陨落。 格林死了？那是谁干的？ 洪菁蕾望着前方没有尽头的岩漠，她停下脚步，身后几人也跟着停下来。 “茜莺，你那位朋友知道多少魔界的事？”她回头，侧脸在火光中熠熠生辉，宛如营火升腾中的勾月，让人移不开目光。 冯茜莺一愣，岁月并未侵蚀这位美丽的魔女，反而将她打磨出一种刚柔并济的光芒，冯茜莺终于感觉到一种认同，那是对一位长者的敬重和信任。 “她……”冯茜莺看了一眼洪茉莉，对方对她点点头，冯茜莺才鼓起勇气道：“我下的诅咒出了一些差错，她变成了我的魔偶。” 洪菁蕾挑眉，她眯起眼偏头看向洪茉莉，洪茉莉无奈耸肩道：“我当初没有算到这一点。” 一旁的湘南听了不禁瞪大眼，嘴巴动了动，差点就要大声斥责，可是看了一眼冯茜莺，她还是偏过头沉默不语。 柳青颖凑在她身旁，坏笑道：“要跟未来上司打好关系阿！” 湘南怒目相视。 洪菁蕾站在原地，表情凝重，她思忖道：“茜莺，你走前面，我们先去找你那位朋友。” “阿？”冯茜莺睁大眼，有些紧张，洪茉莉也点点头道：“这里太热了，我的魔力受到限制，看不到。茜莺，麻烦你带个路吧。” “怎么带？”冯茜莺不解。 “心电感应啰！她是你的魔偶，你就依循的感觉走呗！”洪茉莉对她眨眨眼。 冯茜莺咬咬唇，她真的不太想去找洛司晴，如果可以把那家伙丢在这也不错，可惜了……. 冯茜莺点点头，随便朝了一个方向前进。 后来证明冯茜莺的想法是对的，因为在穿过两座特别高耸的石柱后，她们来到了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空地。 地面没有坑洞，罕见的平坦，却有无数的垒石堆栈其上，密密麻麻，星罗棋布，宛如在神秘幽境的一座古老图阵，而图阵遥远的中心隐约有影子晃动。 冯茜莺本来想直接踩过去，但洪菁蕾却惨忍地宣布：“每一颗石头都是巫师的墓碑。” 放眼望去，大概有几万颗吧？间隔还挺整齐的，都是两只脚没办法挤进的空隙。 大家小心踩在石头和石头的空隙间，双脚根本没有阖上的机会，走没几步就觉得大腿肉酸痛无比，冯茜莺走在最后，一想到地上这些石头的含意，她就觉得脚底发麻，脊髓处有冷风在吹。 她死盯着地面，小心翼翼走着…….碰！一不小心头碰到前方的人，冯茜莺抬头见是洪茉莉，松了一口气，却见对方的背影一动也不动。 她往左右望去，左边的柳青颖也站在原地，活泼的神情罕见呆滞，她的目光定格在前方，冯茜莺顺着她的目光想查看，却被挡在前方的洪茉莉转身一把抱住。 “别看！”被迫埋在对方温暖的怀抱，冯茜莺隐约听到洪菁蕾的惊呼声和湘南的喝斥声，她逮在机会，从洪茉莉的胳膊空隙看出去。 前方的阵眼只有一小处空地，只见一个人坐卧在地，斗蓬下苍白的手露了出来，冯茜莺看不清楚，只能往旁边看去，正好目赌了一幅她永生难忘的景象。 少年白色的衬衫不在是白色了，大量鲜红的“颜料”泼洒在他的衬衫上，而颜料的来源就在他双手抱着的纤细身体。 只见少年手起刀落，锐利的匕首不断往少女胸口刺去，拉出一道道如颜料般的殷墨，将他和少女的白色衣衫彻底染红。 直到少女的胸口已经被刺出一个血肉模糊的骷髅，他还一脸麻木，继续作着反复地戳刺动作。 “住手！”湘南尖声道。 少年稍稍回神，他抬起头，看了一圈现场的“观众”，神色失望道：“茜茜呢？” 洪茉莉抱紧她，不想让她被发现，冯茜莺却强行从她胳膊钻出来，她勉强站稳，与少年对视。 少年黑沉沉的眸子瞬间一亮，他抹了抹脸上的血迹，但因为手上都是血，所以半张脸立刻红糊成一片。 只见他起身，顺手将少女残破的身体往地上一扔，白色的洋装浸满了血液、破烂不堪，少女被当成垃圾弃置在地。 少年在裤子上抹了抹手上的血，抬起头，半边脸血色妖娆，却对着那人稚气傻笑道：“我作到了！茜茜，我杀了他们！我没有背叛你，不信你过来看。” 冯茜莺愣愣站在原地，直到洛司晴走近，用黏呼呼的手握住她，将她往前面拉时，她都没有回神。 洛司晴带她来到了阵眼，他不在意那些石头，直接一脚踩过，其他像是洪茉莉她们就没办法那么行动自如了，那些附着恨意灵魂的石头对魔女来说就像未爆弹。 “这里！”洛司晴兴奋地像一个刚赢了篮球的阳光少年，他将格林的尸体一脚踹倒，给冯茜莺看他背部的刺伤，很深，几乎可以刺破心脏。 他一边炫耀格林的尸体，另一边很得意地告诉冯茜莺自己在被格林找上后就一直在找机会干掉他。 “没有人可以伤害茜茜。”少年笑得一脸满足，眼角染上的一滴血花分外精致妖娆。 冯茜莺看着地上的尸体，神色茫然。 洛司晴以为她不在意，忍不住继续献宝，他把另一具少女的尸首也拖过来。 冯茜莺看着那少女清水芙蓉的熟悉脸孔，如果不是颈下一片血肉模糊，几乎以为对方只是在沉睡。 “你可以靠近一点。” 冯茜莺背部一震，少年在她耳畔说话。 他在她身旁尊低身子，两人对视，他不好意思笑道：“之前是我不好，吓到你了，不过你以后可以放心了！” “我杀了这具身体，洛雪芹再也不会出现了！从今以后只剩下洛司晴！冯茜莺最忠诚的仆人洛司晴！” 少年星眸璀璨，一脸兴奋，彷佛身上的血迹只是迷彩涂料。 耳边鸣鸣作响，脑袋一片空白，再也听不下少年疯狂的言语，冯茜莺跌坐在地，双手摸了一地黏糊的液体。 洛司晴见了不禁担心，他单脚跪在她面前，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匕首，俊秀的脸上有期待还有紧张，好像这一切都是她的愿望，他很怕她对这成果不满意，他还可以作得更漂亮……… “奶奶？”洪茉莉看了一眼洪菁蕾，洪菁蕾正在打量着一地狼藉。 “相生花？” 洪菁蕾苍白的脸若有所思，是阿，一个被魔偶无情背叛，另一个的魔偶忠心于主人、直至颠狂。 洪茉莉听到她的话，心底也闪过一丝了然。 薇奥拉背叛了凌筱，打压复仇魔力的轮回；相隔数十年后，冯茜莺被好友背叛化为魔女，继承了凌筱的位子；而现在，格林被冯茜莺的魔偶杀死，薇奥拉也间接死于她之手，两位魔女就像衔尾蛇的头和尾巴，互相存在、却也互相吞噬。 冥冥之中，那人似乎不曾远去，冷眼旁观着一切的轮回和报应。 “回去了，茜莺。” 冯茜莺回神，看到洪茉莉朝自己伸出手；一旁洛司晴蹙起秀眉，隐隐不悦，冯茜莺点头，她犹豫了一两秒，还是转头朝洛司晴虚弱道： “回去吧。” 火光密布的天空下，少年的脸庞血色妖娆，宛如映满鬼纹的兰陵面具，却在少女脱口而出的瞬间，一切杀意尽退，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 她朝她露出微笑。 天空轰然作响，暗红色的云雾翻腾缠绕，地上有光影重迭，彷佛时光交错，命运的齿轮不经意重合在两人对视的这一刻。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冯茜莺。” “我叫洛雪芹，我刚搬家对这里不熟，我们一起走路回家好不好！” “恩，一起回去吧！” 恭喜达成normal结局：魔女与她忠心的仆人 第九十章 Happy End ？ 格林死了，大魔女死了，葵朵也认罪了，剩下的洛司晴是唯一能审判的嫌犯。 冯茜莺没想到她会亲自来到记忆水晶中的审判之地：石柱阵地。 她坐在灰白石的后座位，前方是幽绿色的审判桌，洪菁蕾和守岁魔女坐在主位，她们是最年长的两位魔女，拥有在特殊情况下的领导权力。 左右两方自然是湘南和秦思虹，这次她们两个没有剑拔弩张的对峙，反倒是一起等待着被铁链五花大绑送来的犯人，两人面色一样严肃。 喀拉喀拉，铁链碰撞声越来越近，少年身上的血衣没有换掉，他很狼狈，脸上还沾着血花，右脸面目全非，只剩下半张白皙清秀的左脸告诉大家这是一个未成年的少年犯，但魔女们没有客气，一条条像蟒蛇粗壮的铁链将少年的身体捆成茧。 在他被半拉半拖着经过后座的走道时，冯茜莺看了他一眼，少年嘴角含笑，目光朦胧，似乎才刚从一个美好的梦苏醒。 在发现冯茜莺的身影时，藏在血色下双眸猛然一亮，好似有人在黑暗中点了蜡烛、给予了少年一个希望，少年带着笑容，明媚澄澈。 “她不后悔，”苏茗芳坐在她身侧，有些困扰地摀了摀右耳，呢喃轻叹道：“她很爱你，只要你重新接受她，她什么都愿意做。” 冯茜莺呆坐在原地，她猛然偏过头，不愿去看，心底不断告诉自己那些鲜血和疯狂都和自己没有关系。 “被告洛司晴，身份为处刑魔女冯茜莺的魔偶，涉嫌背叛创造者处刑魔女的意志，协助巫师格林绑架薇奥拉女士，擅闯赤阳禁地。”披着红斗篷的洪茉莉出现在中央，这次她代替葵朵拿着纪录的水晶球，面无表情地宣布犯人的身份和罪行。 主位的两位长者都没有说话，显然都还在打量中央那位年轻的犯人。 在众魔女看来，那实在是一个很诡异的人类少年，他没有任何魔力，却浑身浴血，身材是少年的纤瘦结实，脸上却彷佛带着半边鲜艳的鬼面具，一边鲜血淋沥，另一边清朗白皙，宛如冰火天地的界线。 “先请被告交待所有经过吧。”守岁魔女静静观察底下的少年。 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纯黑极致，澄澈透亮，一看就知道是受过魔力的滋润，本来还在猜测他一个凡人是如何杀死格林，现在看来很明显是盗取了主人的力量。 “……”洛司晴看着前方的两人，面露失望，他下意识就想扭过脖子去找那人的身影，但这个渴望很快被压下去了。 少女狡黠敏感的心思转得很快，他抬头对那位出声的魔女，秀眉冷淡道：“我杀了格林，因为他想对我的主人下手，所以我杀了他。” 洪菁蕾眉一挑，对他的爽快利落微微惊讶。 守岁魔女用力拍桌，显然对少年的轻描淡写感到不满：“把话交待清楚！事情的始末开端！他是何时何地找上你的？他要你作些什么？” 洛司晴秀睫轻垂，面露无辜道：“格林是我们学校任教的英文老师……” 他看了一眼洪茉莉，嘴角微挑道：“和洪老师一样。” 顶着众魔女的目光，洪茉莉回击道：“如果你没有对小茜下黑手，我也不用特别跑去你们学校了。” 洛司晴一听立刻气得跳脚，他面色狰狞道：“我才没有对茜茜下黑手！你不要胡说八道！” 怕被那人误会，他用力转过身，无视一条条锁链摩擦皮肉的痛楚，少年目光热切，紧盯着冯茜莺缩起来的身影急道：“她乱说！我没有！茜茜我怎么会伤害你！我发过誓要保护你的！” 冯茜莺背对着他，全当没听到，原谅她一个十五岁的少女，第一次看到尸体、鲜血什么的糊在一片，现在五脏六腑还没归位，只怕再看一眼洛司晴身上的血衣就要吐出来了。 苏茗芳看向一冷一热的两人，不禁摇头叹息：不对等的爱只会造成伤害。 “把话说清楚！洛雪芹！”洪菁蕾显然看出洛司晴的精神异常，立刻起身维持秩序，不让后排的冯茜莺被指指点点。 洛司晴猛然转头，显然对“洛雪芹”的名字还有感觉。 少年半张脸带笑，面容稚嫩道：“洛雪芹已经死了，我杀了那具身体；格林找上我，他看出我和他一样，都是被人重新塑造灵魂的魔偶，他以为我和他一样，一样憎恨自己的魔女……呵呵呵呵…” 他的声音澄澈干净，就连笑声也是轻脆得很，但在场的人却都不寒而栗。 就算两人同样是魔偶，但格林是谁？他是硕果仅存的大巫师，当年足足牺牲了四十五位魔女的生命才成功消灭他，却被少年简单几句话交待完了生命。 “他作错了一件事。”洛司晴不以为意：“就是把我当同伴。” “你对你的主人没有任何不满？”洪菁蕾说得模糊，显然想套出更多内情。 提到冯茜莺，洛司晴立刻摇头，模样老实了不少：“她是我的主人，我怎么会对她不满，都是那该死的格林暗动手脚…….” 他面色立刻阴沉起来：“他弄了很多小玩意要我放在茜茜身上，我不肯，他就自己来，原本还想在埋伏久一点，但最后那家伙还要活祭茜茜、偷走她的力量，我一时没忍住就动手了……” 现在想想，洛司晴有些后悔，她计划一向缜密，可是那时被茜茜的冷漠和格林的不耐慌了手脚，不过也要多亏格林太自信，竟然把那把诅咒匕首留给她，哈哈，刺个几下灵魂就灰飞烟灭了。 洛司晴看向自己布满鲜血的双手，当他把匕首刺入男子的后背时，还用力扭转了一下，确保能挖出一个大骷髅，格林那时是怎么反应的？阿，好像只顾得惨叫，倒地前就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伤害了茜茜，伤害我喜欢的人阿，所以，请去死。 洛司晴抬头，脸上的笑容依然无辜得令人讨厌：“话说那个巫师是你们的敌人吧？我替你们杀了他，不谢我就算了，还要把我绑起来审？真奇怪！” 高位上的几个魔女都面色一凝，洪菁蕾、洪茉莉、湘南三个法庭的主要人物都目赌了整个事发经过，接下来不过就是决定洛司晴有罪与否，但这可不容易，魔偶受到严格的管控，洛司晴的存在无疑是不合法的，但他杀了魔女的仇敌，又是一项大功，这功过的衡量……. 湘南作为硬性的检察官，自然是要倾向有罪，她面无表情道：“薇奥拉女士是失去魔力而陨落，这与格林的死去脱不了关系。” 魔偶的罪行会牵连到主人，洪菁蕾皱眉，她示意左边的秦思虹一眼，秦思虹点头，朗声道：“根据规范魔偶的法条，魔偶在主人受到伤害时有权力反击的义务，无论对象是谁。” 湘南罕见没追问，淡淡道：“但魔偶有自主意识，不排除是他擅自行动。” 秦思虹微微挑眉，她听出湘南在放水，和洪菁蕾一样，大家都不希望把冯茜莺牵扯起来，但薇奥拉之死总要给个交待，一个大魔女无声无息没了也太难看了。 思此，秦思虹朗声道：“这位犯人作为我以前的学生，就我以一个老师的身份评断，她心思不纯，企图心强，也因为她的伤害处刑魔女才因此觉醒……” 洛司晴愤怒地瞪着她，倒不是担心自己的生命，而是气有人在茜茜面前提起以前他干的胡涂事，万一茜茜又生气了怎么办。 秦思虹抬头看着后排的魔女，严正道：“但她终究是一个人类！被我们魔女牵扯进来的人类，我不认为我们有审判她的权力！作为一个老师，我也不愿意审判我的学生！” 湘南目光一凝，洪菁蕾微蹙眉，但又很快松开，心中另有考虑。 两边都不再说话，等待洪菁蕾作最后裁判，她看了一眼洪茉莉：“关于魔偶的规章第一条：魔偶是魔女的财产，魔偶的生死存灭取决于主人的意志，但如果魔偶威胁到主人的存在就必须强制销毁，解释官，就你看这位魔偶可有威胁到处刑魔女的生命安全？” 洪茉莉连魔眼都没开就摇头道：“没有经过淬炼的肉体是无法承受愤怒的魔力。” 湘南抢声道：“我们不能放过任何可能的威胁，何况他还曾经协助巫师作恶，理应消灭！” 洪菁蕾看了一眼后排，躲在人群中的冯茜莺已经转过来了，她面色苍白，盯着洛司晴表情犹疑不定。 洪菁蕾瞳孔一缩，心中有了判断，朗声道：“那便依据魔偶的规章第一条，处刑魔女！由你来决定他的生死。” 洪茉莉和湘南同时皱眉，起身想反对，但冯茜莺已经站起来了，她鹤立在人群中，语气低落道：“我……” 感觉到一道道逼人的目光，冯茜莺握拳道：“我希望能解除诅咒！消除与她的任何关系！” 洛司晴本来还期待的表情一顿，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冯茜莺抬头，目光看向上位的人道：“我希望能够还给洛雪芹小姐一个正常的生活！” 守岁魔女摸了摸下巴，疑惑道：“你是说……你想帮她恢复原状？变回女身？” 冯茜莺立刻点头道：“我赞同节制魔女的话，她不属于我们的世界，不该被消灭，但应该被驱逐，我愿意尽所有力量解除我下的阿尔法恶咒，请各位能助我一臂之力！” 她弯下腰，姿态诚恳不过，众魔女微微动容，洪菁蕾表情一缓，正想出声说什么时，洛司晴那边却崩溃了。 铁链喀拉喀拉剧烈晃动着，少年在铁茧里挣扎，表情是不可置信的痛苦，衣衫被磨得破烂，露出伤痕累累的胸膛。 他放声低吼道：“不要！不要！我不是洛雪芹！我不要变回去！茜茜！我什么都可以为你作！你不要那么对我！！不要抛下我！！不要！！” 少年不断扭动身子，想往后面靠近，但却被几个看守的魔女猛然拉回铁链，一下噗通跪地，衣服被扯得破烂不堪，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冷静和妖异。 他倒在地上，大概是铁链勒到气管了，他费力呼吸，低声哽咽道：“不要……不要抛下我……茜茜…….茜茜…” 众位女性看了都不忍心，不少人别过头，也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冯茜莺却是坚定不疑：“既然是我的魔偶，那这就是我的决定！” 守岁魔女点头道：“我认为处刑魔女的提议没问题。” 洪菁蕾摸着下巴，淡淡道：“但原本的肉身已经被销毁了，要重塑一个完整的人类肉身可不是几天的功夫，就我所知道方法，起码也要一百年的时间孕育；就算是要换个身体，也需要强大的魔力，…….” 倒在地上的少年不动了，他喘着气，心存侥幸，静静听着上位的审判。 冯茜莺握拳，但很快灵光一闪，她试探道：“那可否消除他对魔女的任何记忆，让他不记得一切，以一个男人的身份重新开始。” 洪茉莉对她眨眼，显然认为这个提议很好，洪菁蕾也点头微笑道：“就这样吧。” “就这样？！”一个女人尖叫出声，是记忆魔女葵朵，她被锁在角落的犯人听席，这会听到洛司晴的结局，忍不住失控道：“他杀了格林！也杀了大魔女！！你们就这样轻轻代过！？” 湘南一个弹指，葵朵张着嘴巴，瞬间失声。 洪菁蕾起身，目光锐利扫过一圈道：“薇奥拉已经不是大魔女了，在坐曾与巫师作战过的朋友们应该也想起不少事了……” 她特别强调想这个字，葵朵一缩，乖乖静下来了。 “其他不明白状况的新生魔女，我会在之后请引导人解释，现在，请让我们专注这次的审判。” 她居高临下看着洛司晴，少年趴在地上，装着死尸不动，洪菁蕾平静宣布道：“她不属于魔界，她的到来只是一桩未结的因果，如今因果已结，真理得到伸张，我们理应让她回去原本的世界。” “我在此宣布，由诈欺魔女消除这位嫌犯的相关记忆，重新为他塑造新的人类记忆，他与处刑魔女的主仆契约也在此撤销！” 审判下来就是立即执行，柳青颖向几个看守魔女招手，她们拉起少年身上的锁链，少年垂头丧气，走得跌跌撞撞，上身近乎□□，露出一条条勒痕和血渍。 在穿过走道前，他透过柔软的浏海缝隙看了那人最后一眼，墨色的瞳孔宛如黑铁烙印，死死刻在那人身上。 人被带走了，冯茜莺若无其事坐下，苏茗芳按了按她的肩膀，她回以一个虚弱的微笑。 苏茗芳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即将出声的话吞入腹中。 我的，茜茜。 少年心中的回音震得她的脑袋作痛，他的所思所想已经不是简单的念头闪过，而是一刺刺刻骨铭心的执念。 “结束了。”冯茜莺靠在她的肩膀上，松了一口气。 第九十一章 Never End 我叫洛司晴，刚升上高二，念的是理科，男孩子大部分都念理组，我也不例外。 我很优秀，从小就是，但听母亲说我出过一次很严重的意外，所以国中三年都是空白的，我不太明白，记忆的确朦朦胧胧的。 我脖子上有一条奇怪的项链，一条简单的红绳串了一片奇怪的橘色亮片，仔细嗅，还有鱼腥味。 我没把它丢掉，只是收了起来，等着也许哪天会想起什么。 母亲说我有一个失踪很久的姊姊，好奇之下，我找出她的照片。 那是一个柔弱纤细、恍若花骨朵化成的少女，她很美丽，眉眼精致就和母亲年轻时一样，而每一张照片她都是带着笑容，完美无瑕，彷佛被人呵护的公主。 我很庆幸她失踪了，因为我绝对不会喜欢她，更不用说我们是双胞胎，她长得和我有六分像。 男生女相，我不喜欢自己的模样，看到有一个和自己长得像的女生自然高兴不起来。 我的姊姊叫洛雪芹，是在国中时失踪的，母亲说以前一直是她照顾出意外的我，奇怪的是我记不起她，没有任何印象，只是单纯对那张相似的脸感到厌恶， 我一点也不想念她，即便之后有她的好友打来慰问我，告诉我关于她的善良事迹，我还是不喜欢她，就像从污水上看到自己的容貌，我很讨厌这个未曾谋面的双胞胎姊姊。 有一个李杰晟的家伙来找过姊姊，他说好像有看过姊姊，还说了一堆疯言疯语，什么他是姊姊的男朋友、姊姊有回来过可是大家都忘了、只有他这个痴心不改的男友记得。 我把他过肩摔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他不爽，尤其在他说出了一个人名，我又忍不住一脚踹过去，差点把他踢断牙。 冯茜莺。 谁？ 我问了母亲，母亲摇了摇头，说她没听过，也许是我以前的国中同学。 这本来应该只是一个小插曲，但冯茜莺这三个字却一直在我耳边盘旋不去。 我不觉得困扰，只有满肚子的疑惑和烦躁，但每当我试图回想，好不容易捉住了一丝明亮的印象，脑海中，一股朦胧无形的雾气就会挡住我，不让我好好想。 时间久了，我也就不想了，反正我很优秀，家里不缺钱，这就够了。 我们家继承了一笔很庞大的遗产，每次看着存款簿那一串数字，我总是有安心感，也许是小时候穷怕了吧？存款簿上的数字比同学的讨好巴结还更让我高兴。 我有很多“朋友”，与其是朋友，我更喜欢叫他们笨蛋，我喜欢怂恿他们打架逃课，把班上闹得鸡飞狗跳，因为在一群汗臭味的笨蛋衬托下，我永远是老师眼中的好好学生。 我不喜欢女生，更讨厌永远收不完的情书和礼物，男生崇拜我，说是男人魅力的证明，我只觉得想吐，尤其看到女生亮晶晶的眼神、羞涩的红晕，那些赤/裸的打量和欣赏是最让我厌恶的。 我带着笑容将情书扔进垃圾桶，礼物扔给其他笨蛋解决。 日复一日，我开始觉得无聊了，智商太高不是什么好事，看着那些打骂嘻笑的同学，我只觉得他们像猴子。大概是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伙伴，我常常不自觉按了按胸口，彷佛那里有一块填不起来的空洞，有冷风从中呼呼吹过，让我觉得寒冷又空虚。 我的世界如此的无聊，好像有人偷偷用白油漆掩盖了一切，那种感觉是如何打多场热血刺激的篮球和电玩都摆脱不了，我很无聊，很烦躁。 最近和一个学长打了几次架，那人叫萧陌北，他也很无聊，只是看我不顺眼就一拳挥过来，打完后问原因，他耸耸肩：谁让你长得比我帅。 有一天我收到一个邮件，是某个在线的游戏玩家，他说我买了守尸服务，他们已经帮我把对方从七十几等杀到十五等，让我快点付清余款。 我觉得很好笑，什么破游戏我根本没玩过，我按了按鼠标，把邮件丢进垃圾桶，继续过着无聊平静的日子。 今天，又来了一个女生，带着眼镜，短头发，其貌不扬，她说自己是校刊记者，想要访问年级第一的学生，作一篇学习调查的报导。 我看她亮晶晶的眼神，心下一阵反胃，下意识就要拒绝，但她却说了：“茜莺应该也很想看你的读书方法。” 她在这里？我一顿，心脏猛然瑟缩了一下，很痛，于是话到了嘴边立刻改了口：“你让她来访问我，我就接受。” 女生露出为难的表情，我挑眉笑道：“不然你告诉我她在哪班，我把稿子给她。” 女生一脸可惜，但还是说了：二年十二班。 看着她失落的背影，我在心底冷笑，但隐隐中还有着期待，二年十二班，冯茜莺，我想那里有一个很重要的“答案”。 上课钟打了，我连等都不想等，无视走进来的数学老师，自己上了二楼，我是理组，在一楼；她是文组，在三楼，难怪一直没听过这个名字。 路上遇到几个准备到各班上课的老师，我很礼貌打招呼，老师们都很信任我，不疑有他，我很顺利来到了三楼，从十班的牌子开始找。 一步一步，听着心跳渐急，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傻瓜，明明连对方的样貌都不记得，可是心中却有无数想法在勾画她的眉眼颦笑。 冯茜莺……冯茜莺……茜莺……茜…… “茜茜，还你作业簿！”有女生轻脆一喊。 “喔，不客气。” 十二班的牌子在上头摇晃，我躲在柱子后面，看着那个女生的背影，她手上拿着作业簿，准备回到前排的座位，完整的正面终于转过来……… 喀嚓，随着那人晃入眼底，耳畔彷佛听到有机关转动的声音。 她………比想象中的可爱，眼睛圆亮，像两颗洗透的葡萄，脸颊有些婴儿肥，让人想上前捧起来摸一摸；身上宽大的制服外套把她罩得很娇小，一头黑色蓬松的中长发绑成翘马尾，露出一抹皓颈。 我很讨厌女生，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可是看到她，我却完全讨厌不起来，。 她伸手挽了挽发丝，白皙的耳垂肉上挂着一颗珠子，晶莹剔透，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我躲在柱子后面，小心看着她，打量着她的一颦一笑，心脏砰砰跳着，第一次我感到害怕和紧张，深怕被发现了，她害羞转头就不让我看。 她可爱，但也不是什么仙女下凡、林间精灵，我却不知道怎么了，站在柱子后头，就这样愣愣看了她一节课，整整六十分钟，脑袋一片茫然。 她很认真在听老师上课，偶时听不懂，秀眉紧蹙挣扎，又不敢举手发问，倔强得紧；又或者想点头打悃，睫毛搧了搧，小巧的门牙紧紧咬住红嫩的菱唇，毫不怜惜自己。 我看了很难受，想要伸手替她揉去烦恼，触碰她嘴唇上的咬痕。 回去后，我愣愣回到座位，之后老师和同学说什么我都没听见，他们本来就和隐形人差不多，但那个叫冯茜莺的女孩，她不一样，她很鲜活。 就像在稀薄空气的山顶上突然带来一阵湿凉纯净的微风，一直以来的郁闷和烦躁不知何时已经烟消云散。 我不笨，我知道自己是喜欢上她了，可是我没办法接受，不过就一眼，甚至就一个名字的印象，我就这样沦陷了，说出去绝对是丢脸到家，我不能承认，何况她还不认识我，我决定要慢慢来。 当晚，我作了一个梦，梦中是那个叫冯茜莺的女孩，她就像白天一样可爱，我们站在一座摇摇欲坠的桥上，寒风每吹一次，桥身就晃动一次，甚至能听到铁链和水泥块崩解掉落的声音。 她在另一端看到我，黑溜溜的眼睛令人怜爱，她朝我伸出手，我毫不犹豫冲过去，踢开挡路的水泥和石块，一把将她抱入怀中，用身上的大衣替她挡风。 她很柔软，就连她的气息也是，我抱紧她，深怕她离开，她没有说话，任由我抱着。 直到桥身完全崩解的那一刻，我与她一同落入冰冷的大海，我都没有放手，却也惊醒在那一刻。 分不清是恶梦还是美梦，我趴在床上喘气，浑身是汗，冰冷的痛楚浸入骨髓，胸口是未从有过的痛苦。 那破洞似乎真的存在，就在这一刻，我感觉到一种穿心之痛，彷佛有人曾硬深深将我的胸膛剖开，拿出心脏刺了几刀又放回我的胸膛。 是谁那么残忍？我不知道，只觉得很痛。 我摸着胸口，听着心脏砰砰跳着，慢慢想着那个叫冯茜莺的女孩，心脏先是痛得厉害，又慢慢缓下，以为要恢复规律的心跳，却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轻快和兴奋。 冯茜莺……冯茜莺……茜茜。 我的，茜茜。 第九十二章 True End “处刑魔女，冯茜莺。” 大殿上回音轻脆，彷佛敲击在那些光滑大气的玉柱上，一大片剔透的金砖上倒映出一个个披着斗篷的身影，每个人的呼吸和脚步声都在这个用金玉建成的大厅里被格外放大。 在众人的瞩目下，披着鲜红色斗篷的人从人群中走出来，她抬头，露出少女俏丽可人的脸蛋。 站在她面前的红发美女不禁微笑，她手上拿着一面天鹅绒红色软垫，一颗纯净的水晶球就安置在上头。 少女回以一笑，她将手掌放在水晶球上，水晶球中心渐渐有光茫发散。 另一个美丽的黑发女子突然出声：“你是否愿意承担大魔女的义务，成为魔女的黑暗面，保护所有黑魔女的生命和权力？” “我愿意。”少女很快答道，手下的球体瞬间被染红，成了一颗泛着赤金光圈的红水晶。 黑发女子和红发女子不禁相视一笑，现场立刻响起响声和欢呼，其中一个身披黑斗篷的纤细人影缓缓上前，对着少女道：“这次恭喜你了，茜莺。” “歆姐！” 见冯茜莺笑得灿烂，李歆又挑眉，逗趣她道：“以后我也在你管辖范围了，亡灵的事，你会给我方便吧？” 冯茜莺吐舌道：“别把人吓进精神病院，就随你吧。” 李歆正要一笑，后头的人忍不住咳嗽。 “湘小姐？”李歆知趣往后靠，一双明眸眨了眨，好似方才的话只是一吹就散的云烟，湘南没好气瞪了她一眼，但一上前便正色，一个单膝跪在冯茜莺面前。 没等冯茜莺惊讶，洪茉莉解释：“你是处刑魔女，作为报复和审判的化身，节制和正义本就该归你膝下。” “所以……”冯茜莺不禁往四处张望，果然看到一个褐发气质美女在对自己微笑。 秦思虹立刻眯眼：“也要我跪下吗？” 冯茜莺：“…….” 不敢。 湘南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盯着冯茜莺的脚边，严肃道：“今后湘南只听大魔女的命令行事，绝不会擅自妄为。” 冯茜莺听出她语气中的真诚和忏悔，立刻笑着扶起她，洪菁蕾拍了拍她的肩膀。经过那么多事，湘南的性子的确改变不少，洪菁蕾感到欣慰又放心，其他的魔女也纷纷上前恭贺，气氛轻松不少 “恭喜你，处刑魔女。” “处刑魔女。” “我们愿意追随你的引导。” “冯姊姊！”在这个回音极大的大厅，孩童尖锐的声音让众人不禁一缩，今年刚满十二岁的余茹果绑着翘马尾，她没有斗篷，可爱的织布连身裙把她打扮得像一个布娃娃。 “吵什么！”一身轻便的柳青颖用力压了压女孩的头，她看了一眼红衣长袍的冯茜莺，不禁轻笑道：“以后就是我的老大吧？多指教了。” 冯茜莺这时才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她拉了拉衣领，有些热。 洪茉莉见越来越多人围过来忍不住皱眉：“好了好了，她今年刚考上大学，你们想害她窒息阿？！” 冯茜莺正想说话，手机突然振动，她拿出来一看，不禁抬头对众人歉意道：“我一会有同学聚会，可能要先走了。” 洪茉莉见了正好，立刻把大家挥开，随着白光一闪，冯茜莺手握着坚硬的白钻石，慢慢降落在一个安静的小巷。 她把斗篷扯下顺手扔进储物微晶里，一个人若无其事走出小巷。 餐厅是中式，大家吃的是老师请的合菜，价位不低，餐厅门口弄得雕龙画栋、显得气派典雅。 经过餐厅橱窗时，冯茜莺特别看了一下倒影，只见少女穿着短袖粉上衣搭小短裤，头发扎成蓬松的马尾，但在炎热的夏日下显得可爱活泼。 她满意笑了笑，打开门，走进餐厅，一阵凉风吹来。 “茜莺！！”方心玲眼尖，她和一群女生刚到柜台，几个人便叽叽喳喳一起到了包厢。 一拉开包厢，热闹的气氛立刻倾泄而出，冯茜莺笑着和几个女生入了座位。 随着热腾腾的菜开始上桌，碗筷叮咚碰撞着，苏茗芳作为班长，主动承担了倒茶水的工作，在位上的同学开始七嘴八舌，无外乎是大学的志愿和之后的暑假计划。 听到有些同学欢呼可以留在a市，冯茜莺想到自己得离开a市，一个人去人生地不熟的外地，心底有些怕怕，表情也落寞下来。 方心玲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便用手肘撞了她一下道：“考得不错阿！”冯茜莺排名中上，考上的虽是北部不错的学校，但还是在另一个城市。 冯茜莺闷闷不乐：“c市来往要三个小时车程，得住校了。” 方心玲翻白眼：“住校有什么！大学住校才好玩！” 冯茜莺继续嘟着嘴，漫不经心挑菜。 方心玲看她这样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不知道你多幸运……” 门突然打开，是几个同班的男同学。 冯茜莺抬头看到白学儒忍不住招呼笑道：“嘿！怎么那么慢！” 在朋友们意味深长的眼神下，白学儒不见尴尬，他笑了笑，入坐在她旁边。 方心玲默默闭上嘴，她睁着一双乌溜的眼睛，不动声色打量着两人的动静，根据她的情报…… 然而，几盘热炒上来，两人谈话很正常，冯茜莺知道白学儒要去国外念书，难免有些感概，不过也只是安慰几句，菜来了照吃，方心玲在旁边看了都想扶额。 白学儒见她继续夹菜配饭的模样，眉头不禁微皱，他握了握拳，心底的决定有了一丝动摇。 大家吃吃喝喝，冯茜莺还想着魔界的事，湘南说过想和她约个时间，教授她一些攻击性的魔法…….冯茜莺很期待。 “先走了！”冯茜莺把钱放桌上，正拿起包包，白学儒也起身道：“我也吃完了，一起走吧。” 冯茜莺还来不及说什么，方心玲已经把包包塞进她的怀里，一脸兴奋道：“嗯嗯！你们先走！快去吧！” 冯茜莺心有旁鹜，也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两人走出餐厅，现在正午，一天的最热，宽敞的街道没什么人，倒是两侧的饭馆和咖啡厅挤满了人潮，大概都是想躲进冷气房里的。 冯茜莺终于回复了平常的直觉，她看着白学儒手插口袋，表情落寞，想了想还是问道：“不想出国吗？” 白学儒还在挣扎，胸膛下小鹿乱撞着，脑袋迅速转过千思百虑，正要超出负荷打结时，突然听到对方的声音，整个人像被浸在清凉的河水底，他奇迹似冷静了，脚步也慢慢停了下来。 “茜莺。”他转过脸，两人不约而同对视，冯茜莺眨了眨眼睛，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我……不甘心。”他犹豫几秒，有些痛苦道。 冯茜莺垂睫，她勉强笑了笑道：“不甘心？” 其实都知道答案，但她还是把问题扔回给了他。 白学儒看着她平淡清秀的脸庞，那双圆圆的大眼依然不见一丝波澜，纯黑澄澈。 其实同班这两年，她不可能没有察觉，也许就是察觉了才视而不见，视而不见就是她的答案。 白学儒心微微抽痛着，如果时间在久一点，他也许可以继续慢慢打动她，但他没有时间了，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输在这一点。 “唉……”他用力叹了一口气，在接触到对方隐约内疚的目光，他立刻抬头轻松一笑道：“去国外念书还是会回来，我爸可舍不得我待太久。” 冯茜莺面色一松道：“那就好，保持联络？” 白学儒点点头，他正要说什么，突然眼睛一眯，他看着冯茜莺背后，微微一顿，皱眉道：“恩……” 冯茜莺觉得奇怪，她往后一看，就见不远处挤满人的小餐馆站着几个穿着二中制服的学生，其中一个少年倚靠在橱窗前，黑发白肤，秀美雅致，吸引不少路人的注意。 冯茜莺正想收回目光，却听白学儒道：“他本来和我一样是保送出国的，可是他放弃了…….去了c市的大学。” 冯茜莺摸了摸手心，那里微微出汗。 白学儒望着少年挺拔的身影，不由得苦笑，他不甘心就在这，他有太多包袱，不可能放弃那么好的机会，可是洛司晴，他在一天内就填好了志愿，没有丝毫迟疑，这样的行为也许很蠢，但在白学儒看来自己还是落了下风。 在少年转过头来那一刻，冯茜莺脖子立刻用力一转，脑中还残留着一双墨色的眸子，她对白学儒急促道：“我回去了，有空记得打给我。” 白学儒酸涩无比道：“恩，再见了。” 在少女与他擦身而过时，白学儒抬起头，正好对上那人试探的目光。 你输了。少年微微一笑，完美无瑕的弧度似乎能折射阳光。 第93章 番外 魔女之店 冯茜莺念的是财政，还学了会计，才刚升上大三冯爸就给了她一间店面开业。 说冯爸疼她其实也不是，只是那店面因为捷运开通，人潮变少了，原本开的百货作不下去，又看女儿念的专业合自己心意，不像大儿子偷转去法律系念，把冯岳气得半死，于是冯茜莺就无心捞了这个便宜。 话说冯茜莺平白得了这个店面，立刻翘了下午的课，兴冲冲跑去看，结果一看立刻大失所望，店面才十几坪大，前后放几个杂物就满了，更不用说想要客人驻足留恋。 冯茜莺寻思了一下，最后去找了洪茉莉，两人商量一会，决定用空间微晶增加空间，正好开一家魔女的商店。 至于要卖什么，冯茜莺原本想卖魔药，但洪茉莉立刻否决，她说打着处刑魔女招牌的店面可恐怕不会有人上门，还不如直接作一家诅咒用具专卖店。 冯茜莺懊恼了一下，很快就看开了，她照着笔记又做了几款魔药，拿去给湘南试验，很快就得出是洪茉莉正确的结论。 先不说安眠香成了沉睡魔咒，不痛药让人完全丧失五感，勇气魔药变一秒肌肉胡子爆走，速度魔药变成两只活生生长了五官会说话的脚，就连最简单的熬药汤底一离了冯茜莺的手就成了可怕的腐蚀性液体。 湘南一脸沉重地将东西用保护咒送回来，后面跟着的秦思虹则是一脸“我早就说过吧”的表情，最后是洪茉莉拍了拍冯茜莺的肩膀安慰道：“用之不尽的诅咒之力其实也不错。” 于是“咒你全家”店就开张了，洪茉莉和李歆立刻成了最大的“股东”，她们对该店在魔界和人界造成的影响相当期待，只有湘南一直阴着脸，欲言又止。 拿着老爸和两个损友的钱，冯茜莺用空间微晶把原本才前后两个的空间拉长拉宽，对内的就是制作魔药的厨房，对外就用几个漂亮彩色的塑料架和塑料架作商品展示，因为都是靠墙的，满满三面的魔药很是丰富，一点空间也没浪费， 门口还挂了四个风铃，是洪茉莉带来的，晴天、鱼头、牛角、钟铃，一个也不少。 洪茉莉也偷偷告诉冯茜莺一些惊悚的事实，比如听起来像笑声的晴天铃其实是用精灵蛀掉的牙齿作成；鱼头铃里头是海妖风干的尸体、牛角铃是拿凸眼刺猬身上的刺、钟铃是用魔女墓园里的陶土捏成。 冯茜莺强行忘记洪茉莉多嘴说的事，她努力将注意力放在开业时间，当然，对冯岳她只说是饮料店，李歆还特地让人在她旁边开了一家手摇店作掩护，冯茜莺对此非常感激。 开业的时间定在暑假第一天，冯茜莺没打算回家，为了忙开业的事索性直接住在李歆家。 李歆是出名的小富婆，在c市更是呼风唤雨，但住的地方很低调，独栋，靠山，有私人的警卫和停车场，冯茜莺刚来这里就想到沈欣仪，对方好像没李歆那么有钱。 李歆一个人住，平时公司的事都交给王秘书处理，家里实在空得厉害，自然也很欢迎冯茜莺来，之后洪茉莉跟着挤来，李歆更开心，三人谈着开店的事，偶而组队在线打怪，叫高级寿司和外烩，吵吵闹闹，日子好不逍遥。 刚开店的几天只有几个熟识的魔女捧场。 洪菁蕾带了几本新出的魔药书作贺礼，走之前顺边带了一瓶有严重宿醉效果的甜酒巧克力；守岁魔女被李歆煽动，一次就买了一打的魔药，其中包括一个可以使双脚不断舞动的放松剂。 冯茜莺也搞不懂自己的魔药是怎么运作，不过看守岁魔女的样子很高兴，听李歆说守岁魔女终于找到那只曾重伤她的山野蜘蛛的后代。 大蜘蛛被/干/掉了，剩下的小蜘蛛自然是逃不出魔女的复仇，一只蜘蛛八只脚，也不知道全部有几只………一股森森的寒意窜上冯茜莺的脊髓。 蕾苹丝也来了，还带着一个可爱的五岁小女孩，在冯茜莺惊讶的眼神下，她向李歆鞠躬道谢。 “谢谢你给了我的孩子一个新生的机会。” 说完，就指挥着纯白无暇的使魔，荷，利落地包了架上一半的产品，表达感激的方式意外的直接。 之后还有珍宝魔女买了一盒可以把所有入口的液体都变成澄澈开水的糖粉，据她抱怨是现在的小孩太爱喝饮料，她想要给几个熊孩子一些教训；总是一脸坏笑的柳青颖选了一瓶会让人不断放屁打嗝的香水，冯茜莺看她跃跃欲试的表情，当下立刻给自己加了一层防护咒。 高大的工艺魔女只要了剩下的腐蚀性废水，说是要溶解一个方才在魔境里发现的金属用。 而作为冯茜莺的左右护法，秦思虹送了一大篮花束，还用毛笔写了开业大吉四个字，意外随和；倒是湘南一直在旁边盯哨，每看到客人带走一瓶魔药脸就跟着沉了一分，但偏偏有苦难言，连续几天下来都快成了一尊石像。 不过就像洪菁蕾开解过的：光明衰退，黑暗释放，这是无可避免的趋势，与其去暗自压抑，不如就让它在眼皮下进行，方便看管。 认识的老魔女们虽然都很大方，但看不到一个新面孔，冯茜莺有点失落。 冯茜莺没失望太久，到了第五天，终于有了一个新客人，当冯茜莺听到那呜呜的鱼头铃声，抬起头，就见一个绑着利落包包头，穿着黑白套装，打扮得十分时尚的美貌女子走了进来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轻脆撩人，女子肌肤白皙，铂金色的浏海轻盈垂落，底下一双蓝眸分外水亮，在看到冯茜莺的时候还闪了闪，无意识的放电，完全就是一个扎扎实实的大美女。 冯茜莺只看了一眼便浑身酥麻，心底疑惑这美女是刚从杂志封面走下来的吗？ 注意到小店主的呆楞，女子摸了摸曲线美好的唇，轻挑一笑道：“听说你这里专卖诅咒和恶作剧的商品？” 冯茜莺吞了吞口水，立刻点头。 美女挑眉道：“介绍一下？” 又是一个电眼，冯茜莺捏着一颗小鹿乱撞的心藏，颤巍巍推荐了几款商品，其中有一款是模仿人鱼魔药的发泡锭，入水及融，只是服用的人没办法变人鱼，只会浑身长满鱼鳞，散发鱼腥味，算是一个特别恶毒的整人魔咒。 女子看着那一小枚发泡锭，两条细眉挑了挑，突然噗哧一笑道：“呵呵呵………你这是在模仿我的胆星鱼油？” 冯茜莺呆了一两秒，突然往后退了几步，仔细打量了女子全身上下，铂金色的长发、白皙晶莹的皮肤、修长苗条的曲线、水润多情的眸子宛如幽潭，整个人轻盈亮丽，宛如在水面上旖旎潋滟的泡沫。 “人鱼魔女，雅蒂。”她微笑自我介绍。 “人鱼…….魔女？”冯茜莺像婴儿学语，一字一句念出口，雅蒂看她还呆愣愣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忍不住伸出鲜笋般的嫩指往她额间一弹， 冯茜莺被她这一动作给叫回了神，看向女子的眼睛立刻一亮，她强行镇定道：“非常、非常高兴你的拜访！我叫冯茜莺！请多多指教！” 雅蒂看不惯她恭谨的模样，挑眉微嗔道：“你可是大魔女唉！别这样说！随便一个不敬之罪就可以把我夺印了！” 冯茜莺傻笑，她对人鱼魔女的印象还鲜明得很，活泼中带着恶意，与其说是悲情的人鱼，更像是善变的水妖，所谓同类相吸，冯茜莺对雅蒂一下就有了好感。 雅蒂咯咯娇笑道：“现在看你作的不错，就是没什么知名度，命运魔女特地来找我，说是和你合作可以大捞一笔，怎样？有没有兴趣。” 强大的魔女前辈，又是娇滴滴的大美人，冯茜莺哪敢有意见，兴奋都来不及了，她赶忙在柜台前拉了一张椅子邀请她坐下。 雅蒂的提议很不错，大意就是要在冯茜莺这里进一些货，然后在她的丝丝精油店设一个专区，打着黑暗大魔女亲手制作的招牌，看能不能帮冯茜莺的店增加知名度。 冯茜莺很欣然地同意了，不过为了避免纠纷，她还是打电话给洪茉莉和李歆这两大股东，两人自然没意见，还说干脆给雅蒂打七折，多进一些，谁不知道现在魔界最大的魔药店都是雅蒂开的，能攀上自然是好。 四位魔女合作愉快，冯茜莺带着纯粹赚钱的喜悦，洪茉莉和李歆则是带着唯恐天下不乱的窃喜，她们正期待湘南崩溃的那一天；而人鱼魔女雅蒂倒是两者皆有。 能赚钱又能给魔界和人界带来一些可爱的小麻烦，雅蒂深爱着自己的工作。 第94章 番外 使魔的归属 在听到那男人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消息后，李歆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回神，甚至连冯茜莺进门的声音也没听到，直到对方在她面前挥了好几次手才回神。 李歆勉强笑了笑，装作若无其事，回到自己的房里，和办公室一样，黑白分明的空间是李歆一惯的风格，她喜欢在简单的环境中思考，容不得半点吵杂和浓艳。 李歆来到书柜前，简单的书柜上摆着一瓶漂浮的植物标本，她伸手拿下瓶子，魔力释放，依然感觉不到回音，她的使魔，槐，自被湘南重伤后一直没有苏醒。 不过还有效率十足的王秘书，所以李歆也就耐下性子等着，但直到现在，槐竟连一点动静也没有，彷佛……灵魂已经消散了？ 望着模样虚弱的漂浮植物，李歆眸子一暗，她将瓶子放回去，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也许她只有一个使魔，但人类的帮手可不只一个。 李歆没失望，她在报社的记者很快给了她回复。 男人发疯了整整一年，赵家在这段期间一直努力压住消息，但最后男人受不了自杀未遂，赵家才狠心将这个宝贝独生子送进精神病院。 李歆看着精神病院的地址和号码，竟与她前世一模一样！？ 李歆不相信有所谓的报应，前世她凄惨死去之时，外边却是艳阳晴天，连半点雷都不打，那些凶手照样享受着荣华富贵，所以她重活一世，压根不等什么天理昭彰，凡事自己动手更为痛快。 所以这事..........李歆转了转目珠，她改拨了一通电话给王秘书，直接向他讨个解释。 无论王秘书是出于同仇敌忾的忠心还是体贴主人的细心，李歆不喜欢超乎自己掌控的事务，包括最亲近的使魔。 不到几分钟，一只乌鸦翩然落在外边的窗檐上，李歆靠在对面的墙上，白色的油漆，黑色的裙衣，衬得女子身形纤瘦。 李歆目光清淡，默不吭声，窗外那只乌鸦只能自己敲敲打打、翅膀搧了搧、模样狼狈，李歆冷眼旁观着，就是不肯伸手去帮它打开窗户， 不知掉了第几根羽毛，乌鸦尖锐的嘴喙终于成功打开了窗户，它一落地立刻化成一位身材高大的青年模样。 “跪下。”李歆抬高下颚，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傲慢。 青年一愣，很快照作，脑袋垂地，高大的背脊微弯，干净的西装陷出皱折，男子的姿态卑微得近乎虔诚。 李歆挑眉不客气道：“赵慷是你做的？一个月变一年？” 王秘书没说话，默认，李歆冷冷一哼，她缓缓伸出手臂，往王秘书的方向握爪，彷佛攫住一把空气……. “咦？” 见王秘书安然无恙，依然恭敬地跪在地上，李歆蛾眉微蹙，她用反复往半空中抓了抓，却始终没有任何波动。 李歆一愣，脑中灵光一闪，她突然笑了，她冷冷看着地上男人的脑袋，轻声道：“你找到肉身了？” 王秘书没有说话，大有要保持缄默的意思，李歆被气笑了，也不知道气自己还是气他多一点，最后，她摸了摸额间的皱纹，挥了挥手淡淡道：“你走吧。” 王秘书一听立刻起身，语气有些急迫道：“我没有背叛你。” 李歆摇头，背身过去，她深知其中意思，王秘书也一样，如今的王秘书已经不是亡灵，而是人类的存在，魔女是不能差遣人类，更别说是处罚了。 没错，王秘书和槐都不是普通的亡灵，正确来说他们并没有死去，只是肉身昏迷不醒，灵魂到处漂泊，找不到归宿，他们与肉身死去的亡灵不同，他们还能思考，还有所有的喜怒哀乐，李歆也是因此才相中他们。 亡魂是不稳定的能量存在，无法像人类一样思考，大部分的亡魂都只剩下一定的情绪表达，李歆也许可以操控一整群愤怒的亡灵撕碎敌人，但要让亡灵替她做生意处理账目？李歆需要一个能像人类一样思考的使魔，暂时脱离肉身的灵体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槐是被你放走的吧？”李歆拿过架上的瓶子，她束缚住他们的灵魂，让他们永远找不到归属。 王秘书没说话，朦胧的五官隐隐有光影在变化，也许是某种在挣扎的表情，李歆没兴趣猜，只是被人蒙在鼓底的感觉很不好，她越来越没耐心和王秘书玩欲语还休的游戏。 对方已经撕破脸了，王秘书握了握拳，终于开口，声音低哑道：“你只需要我，以后也一样。” 耐心告竭，李歆摇头道：“不，你该回去了。” 她这么说，朝他轻吹了一口气，同时将自己注入的魔力解除收回，没了魔力支撑，王秘书高大挺拔的身形瞬间化成一股轻烟，咻的一声就往窗户散去。 李歆连看都不看就把窗户关上，没了她束缚，想必昏迷三年的王家二少爷很快就会醒来，可惜了，他是一个好人才，比哈佛硕士还好用，还不用支薪。 这边女子狼心狗肺地想，另一边，不远处的医院病房，躺在床上的年轻男子手指一动，心电图开始不规则地逼逼跳动，把旁边来探望的贵妇人吓了一跳，赶忙招呼医生过来。 轻薄的嘴唇微微一动，男子慢慢睁开狭长的凤眼，喉咙无比干燥，舌头却吐出了一个字：“歆…….” 王秘书的事很快过去，李歆只向冯茜莺抱怨过一次：使魔这种东西越来越难管，还不如养条狗驯比较快。 洪茉莉听到后不以为然，她下意识摸了摸从不离手的紫色雨伞，白她一眼道：“那要看主人的品行，你把使魔当免费劳工阿？” 李歆撇撇嘴，冯茜莺无奈一笑，她不着痕迹看了一眼洪茉莉手上的雨伞，眼睛微酸 洪菁蕾告诉过她，那雨伞是紫芯木做的，洪茉莉的前任使魔，便是一株百年紫心树，稀罕得很，却在为洪茉莉挡过一劫后枯萎而死，洪茉莉也不再有过其他使魔。 冯茜莺的使魔依然是那几株植物和小火球，冯茜莺把它们都带来了店里作装饰兼材料提供。 九重葛开始长刺了，冯茜莺发现那刺似乎有毒，轻轻一戳，木头竟烧穿一个洞，害冯茜莺差点想拿个铁桶盖住九重葛。 蔓蔓和月季开了好几年的玫瑰花依然没有凋谢，事实上，它们不断在放香味，冯茜莺问，它们也不清楚，索性就放在店里当芳香除臭，冯茜莺的魔药失败品不少，那味道都是要加三层防护咒的。 开店第一个礼拜过去了，除了前头几个老魔女，生意并不算好，冯茜莺不着急，水域魔境的时间本来就流动得快，雅蒂回到蓝精泪海才几个小时，人界已经过了三、四天了，名声还没传出去是正常的。 又一天下午，冯茜莺享受清闲，她算着开店以来的收入，收银桌上是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珠宝钻石，有浑圆的珍珠、剔透的橄榄石、华丽的金纹玛瑙、鲜红欲滴的石榴石……..全都是能令女人一眼着迷的稀罕宝贝。 冯茜莺面色无碍地数着，一点也没要把这些珠宝串起来戴着，开玩笑，这都是可以通往某一魔境的珍贵碎片，是魔女们的交易货币，最多的珍珠和黄水晶当成零头最不值钱，她还想着以后可以换到更高级碎片。 冯茜莺抱着期待和勉励慢慢数着，突然门一开，冯茜莺一喜，正要抬头，突然一愣，她摸了摸耳朵，没听到铃声？ 心底有不好的预感，冯茜莺慢慢抬头，那人秀长挺拔的身段靠在门旁，外头灿烂的阳光全被挡在结界外，却意外成了最澄澈柔和的背景板。 “听说你开店？恭喜你。”少年端着花篮，羞赧一笑，身侧有淡淡的光晕描线，分外明媚。 冯茜莺呆坐在原地，不懂他是怎么进来的。 李歆的话不知怎么浮现在脑海中：使魔这种东西，真的越来越难管了。 第95章 跨年福利番外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跨年活动。 宿舍的室友各有规划，冯茜莺也约了国中和高中的朋友来个重逢欢聚，蓝皖容、沈欣仪、方心玲、苏茗芳，加上她们各自带来的朋友，组成了一支十四人的跨年娘子军。 虽说大四生闲得很，但冯茜莺头一次规划那么多人的活动，一下就忙得不可开焦，她的店铺开了一年，收入不错，包括魔境的碎片和人界的现钞。 冯茜莺财大气粗，直接租了一台游览车，准备带着一群女生去山头的观光农场看跨年烟火和新年日出。 c市是李家的天下，就连那农场也是李歆开的，听到冯茜莺要定，李歆直接给她们空下七间高级双人房，外加友情价半价，不过也有一部分是知道方心玲的名字，小姑娘念得是有名的传播系，在网络上经营一个专门吃喝玩乐的报导专栏，目前在学生界颇有名气。 李歆是商人，商人不作白工的，山上农场刚开不久，年轻人图新鲜，李歆想藉此打开那部分的市场。 不管如何，冯茜莺还是欣赏李歆的慷慨，她跨年也不得闲，旗下的企业蓄势待发，等着趁这个一年一度的活动大捞一笔，不过今年还有一个搞外资的王氏企业崛起，冯茜莺从没有看过李歆那么有干劲，一副非要把对方斗垮整残的样子。 约定的时间一到，冯茜莺一行人就坐上游览车，一路上乐乐闹闹的往山上前进。 一群女孩子穿着毛厚的外套，头上带着时下最流行的南瓜毛帽，奇形怪状、可爱淘气，大家叽叽喳喳地带着大包小包进去了欧式建筑的农场旅馆。 冯茜莺与苏茗芳住在一起，对方表现得很兴奋，一点也没之前清冷文静的形象，冯茜莺笑话她，苏茗芳白她一眼，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想阿！成千上万人的快乐拼命往我脑袋挤，想屏障都不行！现在还算克制了，到了除夕那天，我大概会像嗑了药一样疯！” 原来是职业病。 冯茜莺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带上一个粉红毛耳罩，当作新年礼物。 山上的农场很冷，一群女生捧着热饮，各自守在房间的阳台，房间安排得很贴心，都是相邻的，冯茜莺还能挥手和兰皖容她们打招呼。 默默从十倒数，刚念到了最后一秒，咻的一声，不知谁先起头，一朵银色的烟花率先炸开，紧接着无数缤纷的烟花接连升空，在广大无边的黑幕上用光影画下一株株短暂美丽的火树银花。 “2016!happy new year!” 冯茜莺很困，但也很兴奋，这大概是她看过最快乐逍遥的跨年烟火，没有任何意外和骚扰，真是太好了。 因为还要等日出，一群女生不肯停歇，凑成一桌来打麻将，麻将打累了就玩扑克牌，总之没有女生可以回去睡觉，沈欣仪特别执着，她信誓旦旦道：“跨年许愿是老套了！新年的日出才是最神准的！这是我明年的愿望清单！” 冯茜莺拿着那张纸，心底好奇她要怎么在第一道光乍现时，一口气念完上头三十个愿望。 到了凌晨四点半，夜还是黑漆漆的，苏茗芳见冯茜莺一直打呵欠，戳了戳她道：“想睡？不想许愿拉？” 冯茜莺擦了擦嘴，委屈道：“我很知足的，不需要什么愿望，现在就已经很幸福了。” 苏茗芳挑眉，微微一笑：“是吗？我倒有个办法可以让你提神喔。” 没等冯茜莺婉拒，她起身，悄悄打开房门，示意她跟上 冯茜莺拿她没办法，只能抱着羽戎大衣跟上去。 苏茗芳带着她离开了旅馆，凌晨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刻，外头凉风飕飕，地上和树梢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就连天上星辰也泛着幽幽的冷光， 冯茜莺抱紧大衣，眼看路是往山头走去，她赶忙上前拉住苏茗芳道：“作什么阿？大家都在旅馆！看日出何必跑那么远？” “谁说要看日出的” 苏茗芳摇摇头，下巴往前面一点，冯茜莺探头一看，只见前方小小的空地上挤了不少穿着斗篷的人，再仔细一看，李歆、洪茉莉、洪菁蕾……… “这可是要给你的新年礼物喔。”一个身着灰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女子站了出来，她脱下斗篷，露出一张极具外国风情的脸蛋 。 “贝琴？”冯茜莺睁大眼 命运魔女贝琴微微一笑，她低下身给冯茜莺一个拥抱：“好久不见。” 洪茉莉站一旁偷笑道：“大惊喜吧？这可是李歆安排的喔！” 冯茜莺看向李歆，内心有感动和疑惑，她眨了眨眼睛道：“你们……这是？” 李歆咳了一声，洪菁蕾上前解释道：“茜莺，看看脚底下。” 冯茜莺立刻低头一瞧，只见她所站的地方有几条红色的涂鸦，不只是这些，红色的线延伸出去，经过李歆和贝琴站的位子，形成一个巨大三角形的图腾。 洪菁蕾轻声道：“这是一种古老的魔印图阵，源自埃及，名字已被遗失，但图阵依然传在魔女们的手上。” “它是用来作什么？”冯茜莺小心退开，以免不小心破坏这个古老的图腾。 “召唤逝去的人。” 洪茉莉先出声。 冯茜莺微楞，心脏和耳朵有几秒的延迟，一阵热血涌上，她猛然抬头看向洪洪茉莉，目光微闪。 但对方没看冯茜莺，斗篷下露出半张模糊的侧脸，视线直直凝向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洪菁蕾安抚地看了洪茉莉和冯茜莺各一眼，轻声解释：“时间魔女是一个极为强大的职位，它曾经出现在古埃及，但因为违逆世界法则而被分成三个职位。” 时间魔女？三个职位？冯茜莺不解，这有什么关系？ 洪菁蕾对她微笑道：“时间下有过去和未来，所以分别是记忆和命运，而链接两者的则是象征初始与结束的复生，只要结合三者的魔力，便可以重整时间魔力，而你脚下的图阵就会吸收魔力，将逝者的灵魂暂时从时光流中召唤出来。” “可以吗？” 冯茜莺直直看着她，声音平静得诡异。 洪菁蕾目光微暗道：“记忆魔女目前因罪被囚禁，光凭命运和复生的力量是无法形成一个完整的时间之环，所以我们想到了另一个替代方法。” 她深吸一口气：“在第一道初始之光出现时许下愿望，那是人界愿力凝聚的最高峰，透过许愿，强化命运和复生的力量，茜莺，你愿意许下愿望吗？” 一想到那人将从模糊的记忆中出现，冯茜莺倒抽一口气，说不出是感动还是痛苦，冷风吹得她双眼酸涩难耐，她立刻点头道：“请告诉我怎么作。” 话语刚落，一直沉默不语的洪茉莉拿出一个奇形怪状的黄铜时钟，彷佛不同大小时钟镕铸在一起，几根时针和秒针同时滴答运转，她看着上头的动静，对冯茜莺沉声道：“在听到钟响许下愿望！” 冯茜莺严肃地点点头，同时，贝琴和李歆也动作起来，她们站在三角形上的两个尖点，空旷的山头上气氛沉重，星辰的光芒渐渐黯淡，似乎在替那颗灿烂的主角铺呈。 冯茜莺紧握着手，专心地聆听耳边所有的动静，内心只有一个深埋已久的想念……. 第一道曙光划破黑夜，彷佛破开了幽深的大海。 “叮！”一声细微如蜂针的声音滑过耳垂，同时还有洪茉莉大喊一声：“现在” 冯茜莺双手合十，闭起眼大声念道：“我想见我的妈妈，乔雨嬅！” 没听到回音，她又大声念了一遍：“我想见我妈妈，乔雨嬅！” 深怕方睡醒的太阳没听到她的愿望，她再度重复，一遍一遍。 “我想见我妈妈，乔雨嬅！” “我想见我妈妈，乔雨嬅！” “我想见我妈妈！！！” 到最后已经变成沙哑的嘶吼，冷风灌入喉咙，嘴巴干冷得不象话。 冯茜咬着牙，紧闭着眼睛，脖颈露出的皮肤已经开始感觉到早晨的温暖，但她不敢睁开眼，深怕一切只是光影交错而成的幻梦。 “我想………” “见我吗？”女子声音悠扬轻脆，似裙衣包裹星沙，轻轻摇筛、细柔缠绵，没有声音会比女子更加独特，只听一次就让人深深想念。 声音就在耳畔旁，脸颊有轻柔的发丝滑过，曾经在旧物上闻过的清香亲吻着鼻尖，一切都是不真实的触感 冯茜缓缓睁开眼，前方泪水模糊，那人的身影自曙光绽放处而现，。 “茜茜。” 光线穿透女人珍珠白的皮肤，却一点也无损她的美丽，她的笑容依然温柔，似万年海水涵养出的珠贝，泛着含蓄动人的光泽 。 她们距离极近，冯茜莺眨了眨眼，泪珠顺着面颊滚落，她愣愣看着那人的面容。 黑色的瞳仁直直对着黑色的瞳仁，她们相似的地方就藏在灵魂的深处。 “茜茜，我的女儿，茜茜。”乔雨嬅轻声念着，反复咀嚼，像是在品尝某个香甜怀念的味道。 她微微一笑，伸手顺着少女脸庞的轮廓摸去。 “你好优秀，”她垂睫，低声呢喃：“我一直在看着，你做的每件事、你想的每一个念头，我都知道，我都听着、看着。” 冯茜莺睫毛微颤，她将脸颊靠在那张宽大修长的手掌上，那里浅薄似空气，只有太阳的热度可以混充体温，不过这样也就够了。 在这一刻，她们只是一对平凡的母女，没有魔法图阵、没有生死界线、只有彼此的存在。 即便有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但跨越时空还是一项极为吃力事，站在阵眼上的李歆和贝琴双眼紧闭，面色微微苍白。 “之后，你会在哪？”冯茜莺看着乔雨嬅开始模糊的侧脸，不禁撇嘴，语带哽咽。 乔雨嬅没有悲伤，她似乎很少不是带笑着，也许她从没有像旁人想得如此可怜。这一刻，冯茜莺清楚感觉到她是快乐的，她的灵魂暖洋洋的，彷佛在太阳下展开的一件薄纱，轻盈温暖。 “茜茜，你知道的。”乔雨嬅微笑，与冯茜莺相似的眸子有光芒闪烁。 “我一直都在，我就是你，是你的直觉、是你的导引…….” 冯茜莺摇头，她不想听类似水晶球留下的谜语，尤其在看到对方的微笑已经开始晃动，她难过极了，不禁起了小女孩的性子。 她不服气地反驳道：“才不是，我没有感觉到你！你到底在哪里？” 眼泪穿透了女子透明的手掌，低落在草皮上，无声无息。 乔雨嬅表情一滞，洪茉莉在后头急忙出声道：“小雨！有什么话快说！法阵要崩解了！” “茉莉，谢谢你。”乔雨嬅点点头，她弯下腰，看着少女不甘心地擦泪，她无奈一笑，伸出双手作势捧起冯茜莺的脸颊，对方犹豫一下，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慢慢抬起头。 瞳仁对着瞳仁，乔雨嬅坚定无比道：“我在这。” 没等冯茜莺反驳，她继续道：“就只在这，就只在你身边，茜茜，你一定要记得。” 冯茜莺含着泪看她，对方只剩下一张模糊的五官。 “我就是你，只要你爱着自己，那也是我，无时无刻都深爱着你。” 冯茜莺眨眨眼，像是感觉到时间结束，乔雨嬅微抽一口气，纤细的手指慢慢离了冯茜莺的脸庞。 冯茜莺回神往前一捉，什么都没有，只有点点无数的星火飘下，落在草皮上化为轻雾散去。 “我爱你。” 异口同声，最后的话句残留在空气中，许久不散。 抬头，夜衣退去，暖阳微斜，既不灼热也不耀眼，只是以一种侧脸婉约的姿态在温暖着大地万物，亦如一个母亲在看顾她的孩子。 洪茉莉从后头抱住冯茜莺，她擤了一下鼻子，努力装作若无其事：“明年，可以再来一次。” 冯茜莺感觉到头顶湿湿的，她靠在洪茉莉怀里，佯作打趣：“一年一次，是七夕相会吗？” 洪茉莉没说话，李歆已经缓过气，她气喘嘘嘘，咬牙切齿道：“原来我们是你脚下踩的燕子阿？” 她年轻力盛还好，倒是贝琴，躺在草地上装死，任凭洪菁蕾怎么敲她都没有反应，翻过来看，原来已经魔力透支呼呼大睡了。 “就一年一次，别那么小气！”洪茉莉扔下这句，赶忙过去查看老师的动静。 李歆翻白眼，回头看到冯茜莺在抹眼泪，她叹了一口气道：“一年一次，不过下次没有半价了。” 冯茜莺破涕为笑，李歆瞪她一眼，两人斗了几句，最后还是跟上洪茉莉去照顾已经睡死的贝琴。 呃，要抬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