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铁:今天也在被迫走纯美命途》 第1章 倒霉的开始 前排提醒,本文私设如山 故事开始于游戏主线之前。 如果您看到许多原本没有活着的人活了还请不要惊讶,后文会解释的哦! 【脑子寄存处】 ———————————————— 说实话,有时候,人,就是倒霉催的。我们通常用“喝凉水都塞牙”这一极其礼貌而道德的说法来掩饰脑海中隐隐约约的脏话。 但是,当真正的霉运临头的时候,暂时维持不住自己的道德与礼貌也并非什么稀罕事。 程安就是这么说服了自己。 于是当她不巧在一颗陌生又荒凉星球堂堂登场,又不巧发现这不是自己熟悉的世界,紧接着又被一群虫子怪物赶到了一处类似陷阱的深坑时,她顶着满身不知成分的尘土沙石毫不犹豫地骂出了声: “这、t、m、的,什么破事啊!” 程安原本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每天都身心俱疲地过着她那平凡又忙碌(虽然不知道自己忙了些什么但总之就是很忙碌)的学校生活,偶尔玩玩游戏以维持生命体征。就在几分钟前,她正准备上线清一清今天的体力,然后手机屏幕一黑,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现状很难评,程安反应过来风景不对劲的那个瞬间陷入了深沉地思考,这是给她干哪去了啊?这还是国内吗? 巧的是,随即而来的一群虫子很好的解答了她的疑问,熟悉的暗红加黑的迷之配色,低沉版的滋儿哇虫叫,还有庞大的体型——这还管什么国内国外啊! 要是她还没瞎的话,这是真蛰虫吧! 甚至不是自己原本的世界了多少有点刺激人了吧? “完蛋,遇上真穿越了。还是穿越到星铁里。”她不由得戴上了痛苦面具。看这个开局,她甚至不是拿的开拓者剧本。 看着自己在游戏里都打得吐血的怪物,她的求生欲尖叫起来,催促她此地不宜久留,跑起来的那一刻,程安甚至可耻的感谢了一秒钟在学校的校园跑。 可这片荒凉的、看起来方圆几里都没有别的活物的星球,此时此刻,任何一点动静都十分明显,不得章法的逃窜没跑出几步就吸引了真蛰虫们的注意,它们振翅寻声飞去,很容易就发现了和它们不同的程安。 并不动听的虫子鸣叫追在身后,程安从来没有跑那么快过,她只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要是跑的慢了,下场可能比直接死了还可怕。 可正如我们开头所言,人,有的时候就是倒霉催的。如果这个世界有倒霉星神,那么那个时候,他绝对是给了程安一抹瞥视,因为难得肾上腺素在危急存亡之刻,使程安发挥出了她前所未有的潜能力量,但在自身条件尽己所能拉满的时候,外界环境是这样的不争气——一个深坑陷阱,一个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挖的深坑陷阱,在不合时宜的今日,迎来了它不合时宜的客人。 程安几乎是正正好好一脚踩上了陷阱掩盖部分的中央,没有来得及挣扎便一头扎了下去。 深坑周围不甚紧实的沙土跟随着她本人一起下落,哗啦啦埋了她下半个身子,她实在忍不住爆了粗口。 本着视死如归的心态,程安满心的愤怒无处安放,甚至有一瞬间想直接回头跟那群虫子爆了,她甩开眼前有些碍事的长发,视线清明后却发现,那群虫子居然没跟下来。 疑惑地抬头,看到那些对眼睛不太友好的怪物真的都聚集在洞口,没有一只下来。 “太、太好了!这都没死!” 她不由得惊喜了一把,随即打量起了周围,想看看这洞里是有什么奇物保了自己一命。 纯沙土的四周,称得上宽敞的坑底,看起来距离洞口少说得有两三层楼的高度。 意识到高度这一点的程安难以置信地收了收撑在地上的手指,发觉手上的触感也不太对,扒拉两下,是细的像海滩一样的细沙混合着干燥的不知名叶子。 那叶子虽然干得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但是有股隐隐约约的怪味道不容忽视,弥漫整个坑底,她初步猜测,应该是多亏了这片细沙坑底,才让她掉下来除了有点疼,完全没有受到任何严重摔伤;而那些虫子不下来,也不是因为奇物,而是它们可能不喜欢这股叶子的味道。 简直令人喜极而泣。 她就知道!虽然人倒霉的时候是真倒霉,事事不顺,但命不该绝的时候,是会锁血的! “真是太好了呜呜呜呜呜呜——”她承认之前吐槽谁挖的坑时有些大声,她忏悔,这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奇迹!她眼含热泪,整个人脱力躺了下去。 上方是未散去的虫群,它们蠢蠢欲动,或许还抖落了些致幻的翅粉,好在她目前并未察觉异常。但暂时的安全换不来她的安心,随着激情褪去,疲惫酸痛与理智一齐又涌了上来。 再安全,这里也只是一个坑,一个干净的、没有任何食物和水的坑,她不能在这里活活困死。地下通道什么的,她这小体格,挖出去没几米估计就歇菜了。 所以出路大概还是在上方,要么祈求会有人来救自己,要么自己真的冲上去和那群虫子爆了。 前者听着希望渺茫,这荒凉星球看它那方圆几里没有人烟的样子,虫子都横行了,不像是有灭虫英雄在此抗争,也不像是有高手没事晃荡着寻觅好人好事。 至于后者,先不提她爬不爬得上这三层楼高的、直上直下的沙坑壁…… 啊?我打真蛰虫?真的假的? 可等下去就是等死,冲上去或许还能有一丝生机,把这些驱虫的叶子带在身上,到时候不求打过,能活着让她逃走就行。 趁着自己还不饿,程安从沙子中挖了些干叶子堆起来,用韧性较高的叶脉细枝捆一捆,固定在自己身上,然后找了个舒适的角落安静休息,恢复体力。 睡是不可能睡得着的,她的生命安全此时和她的精神状态一样岌岌可危,她只能放缓呼吸,让自己冷静思考冲出去的流程。 天空渐渐开始变暗,逢魔的傍晚走到尾声,她在不同的星球欣赏到了相似的昼夜交替,可惜时机欠缺,如果程安没有在观察“真蛰虫是否因为对峙有所疲惫”,或许她还能多夸一句晚霞也很灿烂。 又或许傍晚尾声的晚霞实在足够红艳,异域星球也急于向远来的异乡人炫耀这一点,突然,有虫子状态之外的动静吸引了程安的注意力—— 一柄红色的长枪锐利划过深坑上方那一小片天空,伴随而来的是虫子的尖叫与爆开的炸响。顶端的僵局被打破了,骚动从上方传来,偶尔还有虫子的碎片残肢掉到她身边,她只能一边躲一边死死盯着洞口。 看到那柄眼熟的武器的那一刻,程安心中就有了一个名字,希望又一次来得太突然,等到上方的声音渐渐平息,果不其然,一颗如烈火般红彤彤的脑袋突然出现在视线内。 他似乎刚注意到坑底居然有人,短暂的意外后是热情又极具特色的呼喊:“坑底这位美丽的小姐,在这瑰丽的晚霞之下相遇是多么迷人的缘分,您看起来似乎需要帮助。” “我是纯美骑士银枝,请问您是否承认,纯美的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 程安听着熟悉的话术简直要泪目了,妈妈,她遇到真好人了! 真的是银枝本人啊! 看那头如玫瑰般鲜艳的红色长发,看那双因为天渐渐暗淡以及距离略远而不甚分明的翠绿双眸,听听这纯美的发言! 银枝,真是天使,从今天起他在她程安心中就是宇宙第一高大。 她脑内风暴了许久,头顶的银枝却完全没有下一步救她的行动,似乎是在绅士地等待着什么。 见到纸片人走进现实还对她来了波英雄救美的上头热血稍微冷静,她脖子都要仰酸了,然后呢?疑惑的目光穿过两三层楼的高度看向银枝,她突然福至心灵—— 哦!等她回话呢!不承认就不救她,就像维利特当初那样。 是非常有原则的一枚骑士呀! 程安自然也十分上道:“我承认!我承认纯美的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 头顶的红色脑袋绽开了满意而欢乐的笑容,“很高兴您也感受到了纯美的光辉,请抓住绳子美丽的小姐,我来为您献上微不足道的帮助。”说着他放下了一卷绳子,没费什么力就将程安拉了上去。 当了大半天井底之蛙的程安终于又见天日,紫红色的流云还没完全消失,但它们在作为银枝的背景时,很好的衬托出了这位纯美骑士朝她伸手时的热情与光彩。 “嗯,”她在面上呆愣,眨了眨眼,心中感慨自己真是命大之余,忍不住想道:“异域星球的晚霞确实不错。” 第2章 我?纯美骑士? 虽然过程可能坎坷,但最终阴差阳错地坐上了银枝的希世难得号,这怎么不算一种撞大运呢? 在银枝同意收留她这个暂时举目无亲、浑身上下无一值钱东西的挂件后,程安稀里糊涂的就跟着他上了他的飞船。 于是她思索,这到底算强制交易还是欺负老实人。 半个小时前。 程安:“真是太感谢了!要不是有您的帮助,我今晚可能就交代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星球了。” 忽略银枝传教、啊不是,宣扬纯美的浮夸和强迫别人承认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这两点,他简直是一个让人没话说的天大的好人,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程安十分感激,并真诚的希望能有报答的机会。 她也把自己的想法直接告诉了银枝,这位纯美骑士对此看起来相当欢喜,笑得真诚:“在宇宙之间帮助他人,宣扬纯美,是我等纯美骑士的职责。” “而您,美丽的小姐,您对于我这微不足道的帮助依旧心怀感激,令我受宠若惊,这是多么高尚的品格,多么纯洁的心灵,多么纯美的行为!” “您这如玫瑰般馨香动人的品质已是对我的赞扬,感受到您对纯美的女神伊德莉拉精神与美貌的肯定,是您给予我最珍贵的回报。” ……好、好会夸,好强的话缩力!她感受到熟悉的说话方式,感受到极致的真诚,还感受到了自己的语塞。 但她程安也不是吃素的,夸夸群群主附身而已,面对熟人(尽管只是她单方面视银枝为熟人)解开禁制的她很在行这种胡说八道的! “不不不敬爱的纯美骑士,您热心又及时地对身处灾厄的我伸出纯美的援助之手,或许在您看来这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而言却是您给予了我新生的机会!这是何等伟大又无私的义举,您值得我用尽毕生的赞美之词来歌颂!” 同款华丽的词藻令银枝一时间微微瞪大了眼睛,或许是眼前女孩的说话方式突然大变,又或许是真的很少见可以和他在话术上如此势均力敌的人,贴心的银枝居然思索之下同意了她的报答:“如果您实在想抒发自己心中的感激,不如您加入纯美骑士团吧!” “既然您还未踏上任何命途,又完全理解了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的伟大精神,为何不走上纯美的道路,与我们一起扞卫银河中的美呢?” “您高洁而无瑕的品质,细腻真诚的内心,以一朵玫瑰的重量起誓,我不会看错的,您生来便与纯美的道路契合!” 程安:“……” 程安:“…………” 程安:“………………” 啊? 不会是发挥太过了让他以为自己很适合“加入纯美命途,成为夸夸群主”吧?不应该啊。 还有,什么叫“完全理解伊德莉拉的精神”、“无瑕的品质真诚的内心”、“天生契合纯美”? “不是,这真的说的是我吗?” 她一破上学的,上个早八路上遇到条狗都想问候人家祖上十八代,既做不到每天修身养性坚守什么骑士道,也做不到无私的救死扶伤同时骄傲的宣扬伊德莉拉。她甚至此刻没有一丝丝战斗力,扞卫不了一点银河中的美,她这算契合什么纯美? “呃……我觉得,我可能,嗯,不适合纯美。”程安默默收回了她华丽的说话方式,她怕银枝真的越听越觉得她适合当纯美骑士。 想尽量让他们两个都体面些,她斟酌着措辞,犹豫着神情,试图让眼前热情真挚的纯美骑士意会到她的拒绝。 “怎么会呢?美丽的小姐,请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您在坑中的时候,没有听过在下说第二遍称赞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的宣言便牢牢记住了它,您甚至很快反应过来并认可了伊德莉拉的纯美光辉,这不正是您对宣扬纯美道路悟性极佳的体现吗?” “除此之外还有您那坚强的意志和宝石般闪耀的内心品质,以及您如恒星炽热闪亮又不乏优雅的言语词句,相信伊德莉拉若能亲眼见您,也一定会觉得您是一位合格的纯美骑士的。” “如果您仍然不愿意,尽可以请您用手中的武器说服我,我也会以纯美之名全力迎战,向您证明我的忠诚。” 程安:“?” 等等,他哪只眼睛看到她手里有武器了? 她可是保留了废物体质的战五渣,打得过才有鬼了。 怎么走个命途都强买强卖啊?这就是你眼中的纯美吗?回答我,银枝! 她不由得面目狰狞。 试问,如果你都到了异世界了,结果还是加入了一个极致的约束自己,修行骑士道,搞不好还要早睡早起锻炼身体,没事的时候就在宇宙里打打白工接下一个又一个“救了么”订单且全年无休的组织—— 这和坐牢然后劳动改造有什么区别? 不仅如此,当纯美骑士还有风险呢,她隐约记得纯美骑士还会因为某种原因变成他们追杀的那种叫恶兆的怪物,屠龙者甚至有变恶龙的风险! 她自认没那么高尚。她只想活下去,不准备为这个陌生的游戏世界鞠躬尽瘁还难得善终。 作为一介普通人,一身俗气味的我怎么敢碰一身玫瑰味的你? 很想实话告诉银枝她做不到也不想干,又怕他夸她。 啧。 而且确实打不过。 不过换个思路,这纯美骑士,名声在银河里似乎是相当的好,虽然让她真走纯美的道路属实难为人了,但她要是暂时加入纯美骑士团,蹭一个身份,应该至少没有坏处。 然后等她自己能在星际闯荡的时候一报自己曾经的身份是纯美骑士,大家就都对她没了敌意,岂不是相当方便? 嗯,至于以后的身份,她看巡海游侠就很不错!自由自在又拥有巡猎的力量,实在妙哉。 虽说这么看她有点像教会招信徒,然后为了两桶花生油和一篮子鸡蛋昧着良心说自己信神一样,总觉得有点缺德。 但是都要面临物理说服了,她人生地不熟,回不了家举目无亲,她在这个世界,此时此刻,穷困潦倒地小偷见了都觉得她可怜得塞她点钱。 巡海游侠的自由固然迷人,但退一万步讲,现在活着就没有吸引力吗?不跟着银枝求生,难道要她直接跟虫子贴脸问“兄弟你们这里干什么来钱快”吗? 想到这里,程安终于释然地说服了自己。 “好,我同意加入纯美骑士。” 虽然只是暂时的。她一边说一边心下暗自规划什么时候让银枝觉得自己不纯美比较合适,“但是我现在一无所有,请问我可以暂时跟着你吗?美丽又热心的骑士先生,我此刻也是很需要帮助的群体中的一员。” 不知是听到自己宣传的成果大有进展还是真的为她感到高兴,又或者只是他确实乐于帮助每一个值得帮助的人,总之银枝又展开了他的笑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银枝:“那从此刻起,您就是我们纯美骑士的同伴了!愿伊德莉拉的光辉引领你的道路。” 然后她就跟着人上了飞船。 望着高科技舷窗外的飞沙走石,程安这才有了自己确确实实已经来到了一个不同的世界。她短短二十年的经历与认知就像这里微不足道的几粒尘埃,甚至于她本人都那样不起眼。 在这种世界混下去,她还真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不过—— 她回头,看向那个坐在驾驶座上调试着什么的红发骑士,银枝余光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他便毫不吝啬地露出微笑。 ——看来她到底命不该绝,天大的好运气眷顾了她,让她在最无助的时刻遇到了这个宇宙中最热心善良的群体。 尽管他们被人们称之为狂信徒,尽管许多人觉得这些人脑中都是纯美女神,是传教的疯子,但无人否认他们的善良与义举。 无论是否自愿,总归是给了她在这片星河下的第一个身份,纯美骑士。 尽管她根本不清楚,纯美骑士真的是说加入就可以加入的吗?没有什么仪式什么星神的瞥视,说自己是自己就可以当? 以她狭窄的脑回路,撑死也只能猜测大概是银枝想要她修炼自己,以纯美为目标并宣扬伊德莉拉的美名。换句话说,她应该算是被hr银枝先生面试加入纯美公司,目前是纯美骑士实习生。 程安想到这里,感觉自己有一丝心梗,这个班味突然就重了起来呢。 但她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算了。班味就班味吧,反正她也干不久,等她有了自己生存的能力,她就要跳槽去当巡海游侠。 “对不起啦银枝,我们大概当不了太久纯美的同事的。”程安在心中暗想。 第3章 坠落仙舟 银枝的希世难得号真是一台居家旅行星际穿梭必备飞船。 程安在银枝的介绍下十分震撼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除了仓储和驾驶两大基本部分之外,这船上甚至还有小型的厨房、浴室和客房。难以置信这艘主线里没有多提的飞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怪不得银枝去匹诺康尼一路上捞了那么多人,想必其中希世难得号的多功能功不可没。 此时的银枝驾驶着他的飞船,准备连夜离开这颗荒凉的星球。 据他所说,他注意到这里是因为这颗星球上不久前产生了十分强烈的紊乱信号,这种规模的紊乱甚至影响到了他飞船的导航系统和驾驶灵敏度,一般只有专职电子信号处理的星球级设备爆炸或者相当规模的大电磁灾害才会使影响超脱星球表面这么远,延伸到星球之外的宇宙区域。 于是宇宙第一热心的纯美骑士决定等紊乱的风暴稍作停歇,便去那个星球上看看是否有需要他帮助的地方。 当然,最后的结果就如程安所见,那个星球黄沙遍地,荒凉到能繁育成灾的真蛰虫都只有几小只,根本不成规模,也见不到什么高楼大厦的残骸,不像是刚刚经历过星球级别科技大灾难的样子,或者说,那个星球都看不出来究竟有没有过科技。 事出反常必有妖,既然已经救助了目前可见的人了,那还是尽快离开这片不对劲的星域为好。 程安对于银枝的判断很是赞同,他们纯美骑士热心归热心,也不是非要逞这一时的英雄,遇到危险自救当然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她望向舷窗之外,漆黑的宇宙与星点光斑映入眼帘,他们已经离开那个星球表面,正式进入宇宙区域了。 “我们接下来应该去哪呢?”程安问道,作为临时新晋纯美同伴,她很好奇纯美骑士航行宇宙的路线。 银枝:“亲爱的伙伴,正如我说过的,导致我们相遇的那场电磁紊乱影响到了希世难得号的导航和驾驶系统,虽然它们暂时看似恢复了正常,但我认为,我们还是有必要去检查一下。” “确保飞船的安全,同样是一种纯美的行为,想必希世难得号也渴求着伊德莉拉的庇护与祝福。” “因此,我们将前往目前最近的,对于飞船研究有造诣的文明,仙舟联盟。” 闻言的程安瞪大了双眼,她游戏里只见过仙舟罗浮,其他几个仙舟都没去过呢,这下好了,玩到提前体验服了。 “那我们是去哪艘仙舟呢?” “根据此时的导航显示,离我们最近的是仙舟罗浮。” 程安:“……”好一招欲抑先扬。 真巧啊。这还提前体验个锤子。 心情经历大起大落的程安双眼无神地将脑袋搭在舷窗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向窗外瞥一眼。 不得不说银枝驾驶技术确实不错,飞船不带一点抖的,她把头像韩剧女主一样靠在舷窗上,完全没有感到抖动,要知道她上次在公交车上这么试,差点把头颠成脑震荡。 对银枝的信任骤然增加。 然而,非常遗憾,就如同刚才仙舟的戏码一样,命运总是喜欢用出其不意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放松警惕的程安才刚刚沉浸式体验了韩剧女主氛围几分钟,唯美的画面就以她十分熟悉的动静被打破了—— 飞船陡然的震动使她一头磕在了舷窗的特制玻璃上,一如她曾经体验过的夺命公交。当然在太空里遇到这种情况自然比公交车要精彩上几分的。 比如这一下剧烈的震动只是个开始,随即而来的是更加大幅度的天旋地转和银枝略显严肃的提醒—— “亲爱的伙伴,正如我的担忧,希世难得号的驾驶系统果然还是受到了损伤,现在我们的飞船仿若无垠海洋上漂浮的花瓣,不受控制的浮动飘荡!” “请您坐稳扶好,恐怕我们只能以特殊的方式降落仙舟了。伊德莉拉在上,愿我们能平安降落,届时请容许我向仙舟罗浮致以真诚的歉意。” 程安正死命扯住座位上的安全带防止自己飞出去,闻言还是忍不住大喊:“这哪是飘荡啊!这根本是被鱼雷炮轰了吧?!” “您的形容十分贴切,感谢您指出我措辞的不佳,我在纯美的道路上又前进了一步!”银枝良好的教养促使他尽量不会让别人的话掉在地上。 程安简直欲哭无泪,无所谓了,说什么话真的已经无所谓了。 眼前的灯光已经晃的像被大力扔出的弹力球,在眼前高速地四处弹跳,弹跳轨迹还带着残影。 这种脱轨过山车一样的刺激体验已经让她的灵魂旋转跳跃闭着眼了,安全带紧紧勒住她的身体,再不停下,总觉得她和安全带马上就要死一个了。 振动幅度仿佛有人拿着他们的飞船耍杂技一样,这种体验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或许只有一两分钟,甚至更短的时间,但程安却觉得,一辈子也就那么长了。 等到一声前所未有的轰鸣在她身边响起,震得她当场耳鸣,眼前的景象终于停止摇晃,她被晃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求生的直觉带动肌肉与肢体在摸索舷窗的开关。 终于,“咔哒”一声,一线光照射进了船舱,唤醒了她的一丝神智。 “终、终于落地了吗?”她自言自语,甩了甩脑袋试图清醒一点,一边解开尽职尽责的安全带一边顺着那丝缝隙将舷窗推开,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 “这里,是罗浮吗?我居然还活着吗?银枝呢?”深呼吸几口船外的空气,也不管他们降落激起的尘土没有完全落下,总之幸运地没有呛到她,大脑也由此终于重新启动完毕。 她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态,除了浑身都疼、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磕破了皮有点鲜血淋漓以及犯恶心之外,居然没有受到任何严重的伤!她都没事,那以银枝的体格一定也问题不大。 她一定要再夸一遍!银枝的希世难得号真是一台居家旅行星际穿梭必备飞船! 捂着还在冒血的额头晃晃悠悠站起身,程安试图找找银枝在哪里,毕竟没有亲眼见到人没事,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银枝,你在吗?”原谅她虚弱的现状喊不了多大声。 “银——、” “嘘,听我说:——” “小安,先不要喊人。” 一个温柔的女声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以最轻柔的劝告打断了她喊银枝的声音。 第4章 拒绝谜语人 听到这个声音,程安第一反应是安心听她的话,一种不容违逆的温和止住了她的声音,让她忍不住想顺从她的要求。 但随即,她感受到的是惊喜,开服老玩家的底蕴令她很快反应过来来者是谁——星核猎手,卡芙卡。也是她曾经隔着屏幕深情大喊过妈妈的人。 但当她回头,真的看到那双没有高光的粉色眼眸时,她又有一丝忐忑。她现在可不是开拓者,卡芙卡对开拓者很好并不意味着她是个对谁都温柔的真妈妈。 说实话,要是星河猎手找上门,也算一个机会,加入的话她当场就不用当纯美骑士了。这星核猎手也是个风韵犹存其乐融融的大家庭啊! 美中不足需要按照剧本工作,在宇宙中名声也不好,她的评价是自由度不如巡海游侠,且现阶段安全性不如纯美骑士。干不了一点。 雀跃的心被无情地压了下去,然后她才终于想起来卡芙卡似乎让她安静时喊了她的名字,虽然知道大概率是因为艾利欧的剧本,但她还是以这个不生不熟的话题先开口了:“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温柔的女性先是轻笑了一声,随即开口:“你不是认识我吗?你都认识我,自然也该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 她在内心痛苦哀嚎:“我认识你那是因为我玩游戏啊!这能一样吗我的卡妈?” 以程安贫瘠的心眼,她现在根本听不出来卡芙卡这句回答了但又好像没回答的话中到底是什么态度。 玩弄猎物?觉得好笑?还是试探? 真的面对面了她是真看不懂卡芙卡这种深藏不露的人,她该不该有话直说呢?银枝又不在,万一她说错话了,以卡芙卡的身手,她GG只是一眨眼的事啊。 就在她百般纠结之际,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僵局:“是你。程安。” “哎?怎么又一个认识我的?”带着心头的疑问,她看了过去,这才发现原来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哦,甚至还有第四个。 见到妈妈太亲切了,都没注意到附近还有别人,她深刻反思自己的警惕性之低。但话又说回来,她刚刚头脑还是死里逃生的昏沉,现在也没多清醒,没注意也情有可原。 这时再定睛一看,是手拿长剑刘海挡眼的深色调男人和高大的银白机甲。 嚯——都是熟人啊。 这不刃哥和流萤嘛。 啊,好想打招呼,但是他们应该都不认识她,她已经不是游戏里的开拓者了,他们之间甚至是第一次见面吧。 不对,刚刚还有人喊她名字,如果她没听错的话——程安抬眼看向长发的男人,果不其然,正好对上了那双金红的眼睛。 真的是刃喊的她。为什么? “嗯……我们认识?” 礼貌是一个人最基本的体面,所以她是不会刚见面就对着刃哥的绝世美颜发电的。她只会含蓄又小心的表达自己的疑问以达到降低对方警惕性的作用。 刃:“呵,你还是这副样子,少装傻。怎么,真的想装不认识了吗?” “啊?”他怎么一副和她认识了八百年一样的熟人口吻说话?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高冷刃哥吗?还是说卡芙卡刚给他下了言灵术所以当前状态良好愿意多说两句? 不过声音虽然低沉,眼神也算不得多友善,但程安起码这下听出来了,刃对她没有杀意,那就好说了。 “我只是听闻过您的名字(虽然只限于游戏里),但我不记得我们有过交集。”说话一半实一半虚,极具可信度,用来对付自己不清楚的问题最有效了。 “‘您’?这么生分,但你的眼神分明很熟悉我是谁。”刃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如今狼狈的状态是因为当年魔阴身,由于丰饶力量的侵蚀,他的发色、眼睛确实模样异于从前了,她失望至极不愿再见面也可以理解。 “这很难解释,但我真的不记得我们有交集过。” “不必解释了,当年下定决心的时候我也预料到会有今天。” “你甚至不愿意猜我失忆,就这么铁了心觉得我是故意说不记得吗?” “你想让我当你失忆了吗?亏你有纯美的赐福还用这种理由搪塞我。”刃皱眉道。 程安:“……” 不是哥们儿你? 这天你就聊吧,一聊一个不吱声。 两个人的脑回路完全没在一个频道里,交流起来相当令人心累。程安已经要吐血了,总觉得他们两人之间隔着什么可悲的厚障壁,但现在问题经过鸡同鸭讲的进展已经来到了另一个生死路口。 失忆。 这可真是个弥天大误会。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自己说过的话,早知道就不说认识他了!一个误会埋下还需要更多误会来弥补,费那些劲! “对,我失忆了,只记得你们的名字,其余一概不记得了。”她选择破罐子破摔。 或许是见到了程安眼中淡淡的死志,又或许是也被这鸡同鸭讲逗到了,卡芙卡终于轻笑出了声,她打断这段走进死胡同的对话:“好了,小安,不逗你了。” “关于你的疑问,我或许可以为你解答一二。毕竟艾利欧的剧本里提到过,要尽量让你知晓一些这个世界的答案。” “这个世界”?真要命,艾利欧这个说法是故意的吗?但不管怎么说总算来了个不是谜语人还能提供有效信息的了,程安带着感激的目光看向了身边的卡芙卡。 卡芙卡:“首先,关于我们的身份,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星核猎手。我是卡芙卡,那位高大的机甲是萨姆。” “而这位——”卡芙卡看向刃,是我们的新晋成员,阿刃。” “不过看样子,你们应该也是认识的,我就不多说了。而我认识你这件事,起源于剧本,但那是另一场剧目了。” 哈?“新晋成员”?不会吧,结合萨姆和卡芙卡都在这个场景,她不会是正好赶上刃加入星核猎手的现场了吧? 亏她还想过人家是不是来请她加入星核猎手的,还好没问出口,真丢人。 “不是,这时间对劲吗?”刃是这个时候才加入的星河猎手吗?这么晚?程安感受到了时间的不对劲,她的大脑兀自开始凌乱。 很遗憾,卡芙卡可并不知道她心中的小九九,继续说到:“至于你们刚刚提到的纯美赐福,”她微微一笑,眼中是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的满意,然后掏出了一只红色的八音盒。 “或许指的是这个。” 只看一眼,程安就确定这八音盒绝对是件极其值钱的珍品。 盒子整体红底金丝,盖子上镶着几朵金属玫瑰,造型古朴花纹华丽,还有不知名的宝石镶嵌,看着像漫画里宫廷小姐用的华而不实的奢侈品。 怎么说呢,看着挺纯美骑士的,总感觉和银枝的画风蛮像。说它是纯美赐福好像也挺合理的。 “给,它是你的了。或许也是物归原主。”卡芙卡将八音盒递到她手里。 “哎?给我的?谢谢?”不过她现在确实是纯美骑士,收下应该也没错?大不了一会儿把这个再给银枝。 见她收下八音盒,卡芙卡满意的后退了一步,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掏出一方手帕递给了程安,指了指额角。 她了然,自己的脑壳破了皮,刚刚还冒血呢,大概是此刻的她看起来不太体面,导致卡芙卡妈妈看不下去了。 妈妈好温柔!她哭死! 在程安感激的目光中,星核猎手三人华丽丽的离开了。她这才恍然想起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的银枝,急忙开始绕着飞船寻找。 终于,在她又一次通过那个舷窗爬进飞船里,才在驾驶座上发现了昏迷的银枝。他看起来确实比程安状态好一点,毕竟没有像她一样倒霉的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当场头破血流,银枝看起来只是单纯晕过去了。 她总算松了口气。 刚刚她绕飞船走了一圈,发现这船质量是真好,外围破损比她想的要轻,她以为自己从宇宙紧急迫降成这样,都该直接寄了,没想到飞船还能挺住,甚至于还帮他俩也挺住了。 太不科学了,虽然这是个魔法的世界。但即使如此也太极限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程安选择不思了,反正她又不是理科生,也不学造飞船,还是不为难自己了。她直接帮银枝解开安全带,想把人带出去。 看起来不严重,但昏迷了还是得找医生看看。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她的舷窗,她抬眼望去—— 是罗浮的云骑军,此时正一脸严肃地冲她喊话:“里面的人,马上放下武器就范!外来者偷渡仙舟罗浮,跟我们走一趟。” 程安一瞬间人都麻了,她面如死灰地看了一眼银枝,然后冲窗外的云骑军乖顺点头以表就范。 这下好了,有专人请医生了。 第5章 故人 话说在程安他们连人带飞船与罗浮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之前,星核猎手这边正在经历一个有点纪念价值的时刻。 高大的铠甲沉默不语,他被牢牢禁锢在那双手臂中,说话的是戴墨镜的女人。 “听我说,我可以再杀你一遍,否则没法把你带回去。”她的声音很温柔,连他体内的怪物也安静了下来,听她说话。 理智回归的那个瞬间,他先是平和,而后感到了震撼,他的魔阴身试了那么多方法都没有起到过效果,巡猎、不朽、甚至纯美的力量都为此尽力过,皆无所获。此刻居然感受到了缓解。 “但我不想那么做。”女人并不知他的想法,她俯下身,只是继续在他耳边轻语。那是他无法拒绝的交易。 刃点了点头。 这是星核猎手正式迎来新成员的一刻。 感受着体内的丰饶之力渐渐平息,他意识到,这或许是又一个机会。 彼时的他曾经抓住过一次机会,试图触及一个颠覆性的未来,可惜结果只是一次失控、一场入狱与一位友人的重伤。 或许他早该认命,任由丰饶的诅咒吞噬他的意识,然后由十王司义务处决。 但他还是忘不了故人听到他被丰饶之力侵蚀时,脸上藏不住一点心事,表情难过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相识数载,令友人难过并不是他的本意。 她无助地看着他,眼中似乎是对于命运使然的痛苦,以及深深的不甘。 不甘,他又何尝不是。 不知道她若是看到他如今为了这种目标又加入了星核猎手,是会对他的不死心感到欣慰还是悲伤。 就在他回忆过去的时候,轰鸣声传来,一艘失控的飞船好巧不巧朝他们的方向高速坠落。他们应该躲开的,但他看到戴墨镜的女人眼中带着了然的神情目送飞船的坠落,并朝那个方向也走了过去。 或许他们的任务还没结束? 等到扬起的尘埃落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爬出飞船,她在喊另一个人的名字。 看清楚来者是谁的那个瞬间,刃心中还想:“她是欣慰还是悲伤,这下当场就可以问了。” 可故人相逢,场面却并不温馨。 她似乎是失望的。 这个结果他也不是没想过,但真亲眼见到老朋友都不愿意承认他们认识过了,还是有些悲伤的。 她大概还有同伴在附近,她很少愿意自己驾驶,和他们相处那么多年,她宁愿给别人买,也不愿意给自己买一艘星槎开。所以这船大概是她同伴的,再看飞船的风格,那人应该也是一名纯美骑士。 结合回想起她的战斗力,刃觉得应该不必挂念她这边了,不愿意面对他也不勉强,倒是星核猎手在罗浮才更应该小心。 作为故友,他理应关心几分,但他尚是魔阴身,他自己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与危险本身。更何况她把失忆都搬出来解释了,或许是真的不想见他。 纯美骑士的狂热信念或许少有人理解,但其人品却毋庸置疑,她跟着纯美骑士新同伴才是更适合的选择。 于是他沉默的跟着新同伴离开了罗浮。 不同于刃那边的独自忧伤,程安这边倒是精彩极了。 刚经历了“开门!云骑军!”这种梗图照进现实,她原本应该直接被押送到幽囚狱的,但鉴于他俩的状态看着都确实狼狈,以及程安的就范态度极其配合,说话好声好气的,人情味云骑决定先带他们去丹鼎司看看医师。 不同于游戏中的建模,真实地走在罗浮的街上还是别有一番风味的。赛博古风小城市,这在她的世界高低得圈起来,挂牌当个特色风景区收门票。 她顶着一路上人们好奇的视线有些许社恐,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简直是像游街一样丢人,风景区竟是她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宁愿担架抬着银枝都不愿意开个星槎?在她原本的世界,带嫌疑人去医院还有车坐呢。 结果他们在这里步行? “请问各位是有什么心事吗?还是说罗浮有外来者不许坐星槎的规定?我们一定要一路丢人的去丹鼎司吗?”忍无可忍之下,程安终于在一名云骑军耳边疑惑询问。 听到她疑问的云骑军神情犹豫了,即使他带着面具,程安也感受到了他的欲言又止,一张嘴开开合合,最后憋出来一句:“这是出于你的同伴是伤员的考量,今天还是步行比较稳当安全。” 她很想立刻追问,“今天的星槎怎么了吗?为什么为什么坐那个会不安全?明明快点把病人送到丹鼎司才是应该的吧?” 然而还没问出口,星槎本槎就用实际行动给她表演了个大的。 只见原本还在空中航路上的一艘星槎陡然加速然后以不可阻挡之势冲出航道,朝着他们这边就是一个俯冲,其身后还跟着另一辆势头同样迅猛的星槎,两辆仙舟高端交通工具就这么在他们周围你追我赶。 程安目瞪口呆。 她木然的转向刚刚和她解释走路安全的云骑军大哥:“对不起,我道歉,您是对的,走路确实安全,谢谢您还惦记着我同伴的生命。” 云骑军:“……” 总觉得好像给化外民留下了十分不利于罗浮的印象呢,但是星槎都要开到脸上了,他们洗也洗得苍白。 虽然气氛尴尬,但没关系,因为他们还要警惕着不愿离去的星槎导致一群人寸步难行,倒霉事根本不止这一件呢! 大概是开的人也很恼怒这种纠缠套路,后一艘星槎上的人直接开麦输出了:“你有本事犯法,有本事别跑啊!还专门往云骑军和人群密的地方跑。” “大家都是有技术的老司机了,你还在这里仗着我顾及人群玩阴的!” “没品味的家伙,你就是玩不起!有胆量我们光明正大比一比啊!” 中气十足的吼声,为表愤怒她甚至把头伸出窗外喊,由此也让程安看到了那人的样子——白中泛着淡紫毛色的狐族女性。 完蛋了,作为一个游戏玩家,她看谁都有的既视感的毛病又犯了。程安满脸复杂的想:“这姐姐怎么这么像白珩啊!” “这时间线对劲吗?”她又一次真诚地疑惑于这个问题。 但眼下这个问题并不是最紧急的。 附近有胆子大的人因为这里过于精彩的“飙星槎”戏码开始默默围观,对目光略微敏感的程安已经感觉到不少注目了,丢人是其一;银枝还躺在担架上呢,再不去丹鼎司,银枝都要自己痊愈醒过来了,这是其二。 所以,为了她的脸面,为了她的战斗力保障,是时候让这个像苍蝇一样追着人烦的不法分子感受一下纯美的风气了。 她摸了摸手头唯一看起来有杀伤力的、在她掌控范围内的东西——那个红色八音盒,掂了掂重量,相当合适,悄悄磕一磕地面,硬度也很优秀,就决定是你了! 事实证明,人来到一个没有任何人认识自己的地方时,很容易就会有勇气做一些从前不好意思或者不敢干的事,比如程安。 她从小就对争端敬而远之,自然也没有什么机会“该出手时就出手”,但在这个有魔法的异世界,她像拎起一块砖头一样拎起那个看起来相当华丽的八音盒,然后又用拍板砖的动作,趁着那艘在逃星槎又一次擦过她身边时大力砸了出去。 这波力道带着大量私人情绪,“纯美的祝福”威力神助。后来这一幕在路人拍摄传播的视频里被完整地记下了,人们在视频中可以清楚地听到星槎破碎尖叫的轰鸣,以及一句铿锵有力的质问—— “这位司机!请问你!是否承认!纯美的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 第6章 纯美的力量 程安的周围是喧嚣的。 她低估了八音盒发动物理攻击的威力,那艘星槎眼看着经此一击当场就有要报废的趋势,它外壳在噼啪作响,崩落些许碎片,内部不知道哪里在发出机械故障的轰鸣,加上星槎自带的警报声,一时间,这里的动静吵得人几乎耳鸣。 但程安的周围其实也是寂静的。 因为除了那艘星槎,周围的人群一时间都闭上了嘴,没有一点人声。 在场的仙舟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被这波一砖头、啊不,一八音盒搞废一艘星槎的举动震惊得说不出话。 “这是什么人啊?”众人在心中目瞪口呆。冷兵器对战交通机械,然后交通机械被一招秒了?细看这人身上还好不狼狈,头上脸上甚至还血乎乎的,加上被一群云骑军押送着…… 不少人暗自倒吸了口凉气,这不会是什么被逮捕的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吧? “那个,是纯美骑士吗?怎么躺在担架上?”人群中有人的目光没有局限在程安本人身上,整体看一眼云骑军的队伍,很容易注意到那个画风不同于云骑制服的红色身影。那人于是悄悄问出声,大家又都将目光移了向担架上的银枝。 仙舟人也不是什么信息闭塞的群体,更何况纯美骑士名声远播,特点也鲜明,他们刚刚才听到过程安喊的纯美骑士标准台词,很自然的联想猜测到了银枝的身份。 “是昏迷的,不会是被那个恶徒伤的吧?这是受害者?”又一个人小声惊呼。 一个答案得出,就会在人群中迅速传开,如风过境,面上不动声色,但眨眼间就拂过所有人心头。 他们嘁嘁喳喳,小声讨论,或面带惊恐,或手舞足蹈恍然大悟,然后惊觉正主就在不远处,又迅速瞥一眼就收回视线,收敛自己激动的心情。 程安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她环顾四周,跟她对上目光的人们不约而同地都选择移开视线。 ?那边的人怎么反应这么大?为什么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她? 她真诚地疑惑了,但这份疑惑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终于有人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哎呀,真是太谢谢你了!帮我抓到了这个家伙。” 神似白珩的狐族女人十分惊喜地下了星槎,神态自然地来请她这边的云骑军控制一下那个被紧急迫降的飙车司机,把他从船里拖出来随便丹鼎司治治然后扔幽囚狱。 她笑眯眯的对程安表达着感谢,完全不在意程安此时的灰头土脸。一路上接二连三的波折打得她猝不及防,卡芙卡给她的手帕都没来得及用,想必脸上蹭的灰现在也不止一块,额头上的伤口都结痂了。狼狈就像面具一样附在她脸上。 即使这样,眼前的狐族人似乎依旧认出了她,程安眼睁睁看着这人的眼神从欣慰感激到停滞而后立即又变得柔软惊喜的全过程,心中咯噔一声:“完蛋了,这个人看起来也像认识我。”她不会又要复刻一遍和刃一样的场面吧? 所幸,事情并没有像她想象的一样往尬的方向发展,白头发姐姐只是又恢复了对热心市民的亲切,毫不见外地握住她的手:“真是太感谢您了,看您的样子是化外民吧?真是了不起的实力和热心。” “我是来自曜青仙舟的飞行士白珩,来罗浮见老朋友的。为表对您的感谢,就由我来亲自引荐你们去见景元将军吧!” 白珩笑得眼睛眯成一线,反观程安的眼睛倒是瞪大了。 不是,她什么时候说过自己要去见景元了? 她不会是因为认识,见她被押送在云骑军队伍里,以为这是她要见将军的曲线救国之策吧? “其实,我们只是单纯被抓,要去一趟丹鼎司而已……” “哦,我懂我懂,是要去梳洗体面一点再见将军是吧?理解的。” ……你理解了甚么! 根本不是啊喂! “什么什么?这真是热心市民?” “应该是真的吧,白珩大人这不都亲口认证了。” “那我刚才慷慨激昂地推测她是恐怖分子算什么?” “算你适合去罗浮报刊亭工作。” “不过她见将军还知道换身衣服梳洗一下,真是有品位,见我们景元将军那么好看的人之前就应该沐浴焚香!” “刚才那位家人说的太对了,喜欢将军的能是什么坏人?” 或许是因为有了官方的大声认证,刚才只敢小声聊天的人群胆子大了一些,说的话声音也大了,已经是程安可以听到的程度了。 “救命。”她在脚趾抠地,虽然她确实很喜欢景元但事情不是这样的! 她短时间内已经不想再节外生枝了。自从来了这个世界,见一个人就是个认识她的,还都一副和她认识了八百年的架势,只有她自己完全不知情,她又没失忆,要怎么解释她认识所有人但是这是因为当时他们隔了一层屏幕呢? 真演?把失忆的套路咬定了不松口? 在一群人精眼皮子底下演她拙劣的戏跟自爆有区别吗? 还是直接坦白“哈哈我是真玩家,没想到吧”?那估计仙舟病例上就会有一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没长银杏叶就精神状态已经魔阴身的患者了,当场就会被十王司人道处决。 真累啊,社交见人还要玩心眼子什么的。 还好,还有银枝这个状况外的、一看就百分百以前不认识她的省心小棉袄在治愈她的身心。 试图停止对她单核处理器的脑子进行如此深度的凌迟,程安带着庆幸的目光看向银枝,然后她就对上了一双翠绿的眼睛。眼睛的主人十分礼貌,见到她就习惯性地微微眯起一点,流露出丝丝缕缕的笑意。 “这下真的哄堂大笑了。”程安的第一反应是哭笑不得,谁能想到,银枝居然真的没到丹鼎司就自己恢复过来然后醒了。 “美丽的骑士,虽然你毫不知情,但你的醒转让我这一路上的丢脸都更像一个笑话了。”她嘴角僵硬地勾起微笑回应银枝,心中淡淡的死志倒是一个字没说出口。 早知道直接带着银枝躲起来算了,等他醒了自然会以自己的方法正直无比地找到云骑军解释自己的行为。她也不用被迫当这个显眼的热心市民。 只能说是她吃了没学医的亏,看不出银枝到底有没有事。 说回当下,纯美骑士明显是个e人,且e得相当有水平。恢复意识的银枝又展现了他纯美的本性,他从担架上站起来,以咏叹的语调开始输出:“我亲爱的同伴,感谢你将我从希世难得号中救出,很高兴看到您依旧如花朵般斑斓而活力,心也是晨曦般明媚温柔。” 他、他在这里?在大庭广众之下、大街道中央说这个? 程安几乎瞳孔地震,她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间不太好,颤抖着手捂了捂胸口。 “您甚至在如此困境之下依然遵从心底的善良,制裁罪恶、对他人伸出援手,纯美的荣光在上,尽管我的意识一直处于仿若晨雾般朦胧的状态,但我仍然听到了您高呼纯美的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 “如我曾经所说,您是一位名副其实的纯美骑士,你天生与纯美的道路契合!” 寂静。 又是熟悉的寂静。 自从那艘星槎连带犯人都在经受着云骑军的处理时,星槎那令人耳鸣的声音就停歇了,所以,银枝的话毫无遮掩,大大方方地传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这下人群彻底不装了,明晃晃的注目都落到了银枝夸赞的对象——程安身上。 那是恍然大悟,是震惊不已,是目瞪口呆,是敬佩和少许怜悯,是压死程安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来她是纯美骑士!” “怪不得有一击制服星槎的力量。” “仙舟历史曾记载,纯美骑士皆力大无穷热心助人,古人诚不欺我!” “天哪,她明明被押送着吧?还是愿意协助办公,我明天一定要在论坛热议上见到她!” 人群热议,显然,程安这边成了话题中心。 她对自己纯美骑士的身份感到些许痛苦,总觉得这些人见到纯美骑士的反应不太对劲,但她没有证据。 她只觉得社死的感觉不太美妙。 难道说这也是当纯美骑士要经历的历练吗?那些变成恶兆的骑士也是在历练的过程中扭曲导致的黑化吗? 这么一想很有可能啊,搁谁天天被当猴看一样社死,内心都得扭曲吧? 那要不她今天就不干了吧?这个纯美的道路也不是非走不可。她只是想有个生存的门路,也不是非要历练自己。 “再见了银枝,今晚我就要远航!”程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第7章 初见景元 程安当然不会怪银枝,毕竟这位纯美骑士的纯度一顶一的高,夸人肯定是发自内心的好意,作为e人,或许他也意识不到这个场面叫社死。 他只会微笑地看着程安,并不知她表面平静,实际内心有种莫名的,想扭曲趴在地上找地缝钻进去的冲动。 但好在这里的丢人事就算被发到网上,她的亲朋好友也看不到,所以她还撑得住。 现场收拾的差不多了,白珩大人总算有了时间,亲自招呼他们跟上她。 等到了丹鼎司,白珩带她去洗漱,而她终于得以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原本的、干净的脸,久违感到了一丝体面。 谢谢您白珩大人,天大的好人,银枝保住了她的命,而白大人保住了她的面子。救人于社死的水火,此乃大恩大德。 焕然一新的程安浑身轻松,跟着白珩出门找银枝,一起去找医士简单查查。没想到刚一进房间,就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将军,你睁不开眼睛是因为你单纯的困,真的没病。” 哦!听到“将军”二字的程安当场耳朵竖了起来,抬头越过白珩的肩膀往屋里看,发量感人的白色首先映入眼帘。 白珩先一步跟屋里打了招呼:“小白露,又在给将军看眼睛睁不开的病吗?” “白珩姐姐!”同样浅紫色的头顶龙角的小家伙活泼地扑了过来,看起来对她刚刚叮嘱的“患者”毫不留恋。“你今天也是来找我玩的吗?” “哎,医生怎么一句话就把病人打发了,这就是丹鼎司的服务吗?”懒洋洋的“患者”发出了微弱的不满,可听他的语气,分明是十足的笑意。 “先别看你的困病了,看看这是谁。”白珩说着,将身后的程安露出来。 只能看到一只的金色眼睛睁大了,景元将军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东西在眼底闪过,程安看不懂那些转瞬即逝的玩意,但是看样子不出所料,景元也是认识她的。 好嘛,一路过来,感觉路上遇到条狗都是认识她的。 真是十分甚至九分的奇怪。 进屋关门,景元明显有话要说,但是这个屋里还有另一个完全在状况外的人——银枝。 意识到银枝并不知道眼前看似懒洋洋的男人就是罗浮的将军,白珩很贴心地为银枝介绍:“这位就是我们仙舟罗浮的景元将军,银枝先生,你们有事可以直接说了。” 这事真巧,本来程安没打算见景元的,还以为来丹鼎司等银枝醒了,就可以直接跟云骑军说他们为什么迫降罗浮,靠着银枝保真的高浓度纯美骑士味,想必交点罚款,让他们脱罪应该是没问题的。 但现在,直接见到将军本人了,那这下不仅脱罪稳了,看将军和白珩都认识她的架势,搞不好还可以走走这条人脉,请人帮忙修一下希世难得号。 虽然,按道理来说,程安都不知道跟人家有什么交情,但是对方单方面对她很讲人情,她不介意先承了这份好意,要是真的不合适以后她可以再还。 退一万步来讲,哪怕这俩人是认错了她,那她又不会对这种她本来就很喜欢的角色搞算计什么的,真心换真心,新交两个朋友也完全稳赚不赔。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有过玩家视角,知道他们都是百分百值得信任的人,才会万事都不担心。 “玩过游戏真好。”她不由得感叹。 谁是值得信任的人她都心知肚明,减少了许多猜忌和怀疑,交流相处起来真是特别省心力。 她自己内心小九九,另一边的银枝已经很自然的跟景元解释了他们是怎么被迫非法入境到了罗浮,并保证自己所言非虚。 景元其实已经知道一些了,白珩不久前给他的玉兆发消息讲了街上的“星槎大战”,更早之前又有云骑军给他汇报了非法入境的化外民,经过银枝这一总结,他已经完全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可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会面过程,两位纯美骑士的运气也算是难以言喻了。 能说不愧是程安吗?故友的运气依旧惊人,景元甚至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听完觉得问题不大,他说:“银枝先生的事我已经大体明白了,既是意外,二位也并非罗浮本地人,事情解决起来不会太麻烦的。” “更何况二位还热心帮助我罗浮解决了一桩星槎案件的麻烦,想必云骑军也定不会为难你们。” “有白珩带你们走个流程就没事了。” 气定神闲。程安觉得这个词真的很适合此时的景元。 这个男人在处理公务时胸有成竹侃侃而谈的样子真是十分的帅气! 多看两眼。 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景元微微一笑,冲银枝道:“要说修理飞船,我罗浮也刚巧有几位匠人懂得这些,不知银枝先生愿不愿意让他们试上一试?” “若是愿意,那再好不过了,我这就可让人带您去。” “至于您这位同伴,不知可否让我们几位故人叙叙旧。” 眼睛眯起来的景元看起来十分和善亲切,但程安总觉得这人眉眼间有几分狡黠,就像猫咪使坏之前的迷惑手段。 但银枝肯定是不会这么觉得的,他诚心诚意地赞美了罗浮的美丽和将军的善举,最后表示“既是故友相逢,想必一定心中满怀玫瑰盛放般的欣喜,那我便不打扰了。”随后礼貌退场。 真突然,这个屋子里这么快就剩下他们三个半生不熟的人了,连白露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白珩哄着去工作了。 仅仅是她沉浸式欣赏景元元美貌的那几息时间,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说来丢人,她回神还是因为跟景元对上了视线,对方笑着跟她说:“许久不见,看来是想念老朋友我了,看这么久。” 程安:“?!”哈?语气这么熟? 看来以前关系真的好啊,你个浓眉大眼的都这么会说话了。想当年游戏里,他对当年的故人可从来没有语气这么轻松过。 这下她得思考一下自己怎么抱这两条故友的大腿了。 但其实根本没得思考,她除了实话实说没别的路可走,毕竟景元这种诡计过眼就能看出三分原型的智斗型人精,她没有任何自信可以在他眼皮底下演戏不露馅。 为了不被当场戳穿而体面信誉尽失,她率先开口:“景元将军,白珩大人,说实话,我确实认识你们,但我完全不记得我们有过什么交情了。” “如果你们当我是故友,或许是,认错了什么吧?” 屋里的另外两人面上都闪过一丝意外,然后眼神躲闪,他们相当默契,眼神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就是不直视她。 不是,到底发生什么了?她见他们这不是也长嘴了吗?大家精神状态看着比原着里好了不少,甚至白珩都还活着,过去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沉默之下,还是景元先开的口:“那你,是程安吗?一名纯美骑士。” “是啊。”虽然纯美骑士她刚加入不久,但目前还是。 “那我们就没有认错人。你的确是我们的故友,不仅我们,还有应星、丹枫、镜流,我们几个曾经是认识许久的朋友。” excuse me?那不是云上五骁吗?怎么这次还多了她一个,她何德何能? “你当年的离开十分仓促,仓促到我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发生了那样的事,你失望之下不愿意再回来也是人之常情。” “好,先停一下。”程安听到这熟悉的话就头疼,遇到刃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觉得她失望之下不愿再见什么的。 他们认识的真的是她本人吗?她怎么会对他们失望?救命这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和自己喜欢的角色贴贴的机会,她那么不识好歹给大家留下了这种印象? 八成不是本人吧?但景元又那么笃定,她又很怀疑自己。 “可我的印象里,我没有什么时候的记忆有空白啊?我这也不像失忆。”程安问道。 景元闻言和白珩对视了一眼,白珩说:“那或许,是时空的力量。” 听到这话的程安简直当场汗毛倒竖。 什么时空?他们说的时空不会是看穿了她是穿越的吧?我的妈,就算知道他们聪明过人,也不至于上来就掀了她最大的秘密吧? “这是什么意思?”她尽力维持自己的语气平静一点。 景元:“这涉及到你曾经留下的一样东西,但我没带在身边,或许你可以跟我们去一趟神策府。” “别‘我们’了,在这里聊了半天是因为程安帮忙,比我报备的时间点提前抓到了犯人,但其实云骑军通知我去详细说说抓捕这个人的案情细节已经很久了。”白珩婉拒了一起去神策府的建议。 “再不去解释一下我跟犯人飙星槎的事,哪怕我是曜青仙舟的人也会被罗浮天舶司问责的。” “就当心疼一下老朋友公务繁忙,别让我再收到天舶司的报告了。”景元表示很懂她的作风。 “知道啦知道啦,我就知道会被念叨,你先少说两句吧。” “小程安,等我忙完再去找你聊天。”说完,白珩摆着手走了。 屋里的人又少了一个,景元于是对程安说:“看来只能我们去了。有些事的确知道的人少一点比较好。” 第8章 过去的线索 跟着景元去一趟神策府的路比她想象的要漫长。 景元明显是高度熟悉罗浮,且是偷溜出门的惯犯了,当将军的时候不好说,但年轻的时候绝对这么干过。 因为他带程安回去的路上,专挑那些人不多但店家水平不低的小店小摊路过,顺便问她饿不饿,要不要来点。 实在想念正经饭菜的程安没忍住诱惑,刚想点头,边上这个店主率先惊讶出声:“这不是将军吗?真是好久不见您光顾了,今儿个小店真是蓬荜生辉。” 看来是老交情了,景元也不慌不忙,“对啊,老朋友难得回仙舟一趟,带她先垫垫肚子。” 店家这时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个子矮一些的女生,想必就是将军的朋友。黑头发黑眼睛,五官也是很仙舟人的长相,就是穿的这长袖长裤款式看着不似仙舟的风格。 但是,怎么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呢?好像刚刚才见过。 店家开始思考,眼神无意间落到了自己的玉兆上,一丝灵光在脑海中闪过—— “啊,您是刚刚街上一砖头砸报废一艘星槎的怪力纯美骑士!”那人恍然大悟,他几分钟前才在玉兆里看到了别人发的视频和帖子,接着就看到真人了! “什么怪力纯美骑士?我吗?”她真的很怀疑,“怪力”这种词形容她认真的吗? “还有,什么砖头,那可是纯美赐福的奇物!”怎么说的她像街边的小混混一样掉价。卡芙卡妈妈给她的八音盒,怎么也不能沦为物理攻击的砖头,就算是当砖头用,这也是有附魔的镶金砖头! 当然,以后她就会知道了,这个版本已经是最贴近事实的了。 但现在她还有一点点微弱的反驳想说,可是店里的其他人就听不见这些了,他们只听到了店主高呼的部分,于是店里的各位客人看到热帖的、当时在现场的或者纯看乐子的,都欢呼起来。 心理类似亲眼见到名人就在眼前,总是有跟着起哄叫嚷的冲动。 “这可是真一力降十会,那个星槎司机在那儿转那么多圈,结果人家一下就给打坠机了。” “真的假的?明明本人这么看着就是个小女生,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愧是纯美骑士,一定每天历练自己,深藏不露的高手都是这样的。” “我听见她问那个犯人承不承认纯美的女神伊德莉拉了!好虔诚的信仰,书上说的居然是真的!” “我听说那架星槎直接裂开了,她还帮忙挡了一下掉下来的半边船体才没砸到云骑军,是真的吗?” “绝对是真的!” “感谢纯美骑士!” 程安目瞪口呆。发生甚么事了? 他们说的是她干的事吗? 这才多久啊,怎么就传成这样了? 见身边的景元还是笑眯眯的,一副见怪不怪了的模样,程安给他比了个大拇指:“你们罗浮的消息传播真是这个。” 景元将军宠辱不惊:“过奖。” “要不我们早点去神策府吧,突然也不是那么饿了,我觉得还是正事要紧。”程安说。 景元怎么可能不懂,也不难为人,遂欣然同意。 心无旁骛的赶路就快了很多,他们没多久就到了神策府,进了大门又穿过小门和院子,来到了景元平日办公的地方。 推开门,纸和墨的味道掺杂着不知道什么高级熏香,她只知道好闻,其余一概品不出来。 景元熟门熟路的从一个柜子格里掏出一只红木盒子,巴掌大小,但雕花精致,一看就像放珍贵玩意的匣子。 他没多说话直接打开,里面只躺着一个金属的小物件—— 就像一株两个叶片的嫩芽,芽叶部分中间镂空,造型简约,但细看还有暗纹雕刻,倒也不失细致。 那是一枚很特别的发条。 程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的一瞬间,睁大了眼睛,抬头看向景元。 他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你猜的没错。我也看过你见义勇为的视频,你动手时手里拿着的红色八音盒,与这枚发条,是一套的。” “这说明了什么呢?”她将八音盒拿出来细看,果然在侧边找到了一个小孔,想必就是上发条的地方。 “这说明,我们没有认错人。因为这枚发条,是当时你离开之前交给我的。”景元郑重地将发条交到程安手里。 “你当时只说这是事关你的时空的钥匙,其余什么解释也没有。” “之后你就不声不响消失了几百年。” “直到今天。” 程安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表情什么言语来回话。 事实上她对于这种奇幻色彩的东西毫无真实感,她甚至难以理解那个话就说一半的谜语人行为会是自己干得出来的事。 “我以前说话这么不中听吗?”憋了一肚子“你在说什么”的情绪化感想,最终就捡了这么一句攻击性不高的说出来。 景元也不是想不到这种反应,毕竟程安对他人和对自己说话都很随意。性情直白,从不怀疑朋友,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他们几个当年才能玩到一起。 他轻轻叹了口气,很早之前他就明白,凡是跟程安相关的事,总是曲折的,如今看来,即使在交友上,这一奇怪的特性也依旧适用。 不管是失忆原因还是所谓“时空”的详细部分,都急不得了。 “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可以为你们在罗浮安排住处,你和你的纯美骑士同伴在飞船修好之前,就当在罗浮观光旅游吧。” “记忆的事不用急,几百年前的事,或许记起来也只是徒增痛苦。” “你若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就很好,那也大可不必执着于过去。” 程安闻言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可那不就相当于真的忘了你们吗? 算了,急不来的事,她本人的生存问题都没着落呢,更不用说这么玄学的问题了。或许等到恰当的契机,她就能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谢谢你,景元。”不管是修船、住处,还是其他方面。 景元道:“嗯,道谢我就收下了。门外还有白珩给你们点的两杯仙人快乐茶,你带上回去吧。仙舟特色人气饮品,想必你和那位银枝先生会喜欢的。” 程安也不纠结到底是谁点的了,没有人可以拒绝在经历大起大落后来一杯抚慰心灵的奶茶,反正她拒绝不了。 她乐颠颠地拎上奶茶,就跟着带路的云骑大哥就去了安排的住处。 第9章 欢愉八音盒? 等到了住处,程安发现,这个住处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她抬头,看向眼前的青瓦白墙和圆形的大门,心里想着不能够吧,推开了门。 看一眼门内,合上。 再打开看一眼,再合上。 旁边的云骑大哥十分摸不着头脑:“这位小姐,请问这住处是有什么不对吗?” “啊不,没什么,顺便问一下,这个地方是只有我和我的伙伴两个人的住处吗?”程安问道。 云骑大哥:“是的。这里是将军吩咐招待二位的,不会有外人打扰。” “将军好大方啊。” “言重了,您是将军的朋友,刚来仙舟就开始帮忙解决问题,我们将军自然不会亏待。” “您没问题的话,那我便回去述职了。祝您在仙舟一切顺利。” 送走了云骑大哥,程安进了门。这完全是一套类似四合院的大宅子,只不过风格更仙舟特色一点,但格局上还是一个前院带好几间房。 嘿,异世相遇,咱也是混进前三环住房了! 出门靠朋友,此言不虚。 她转了几圈,选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厢房暂时当卧室,鉴于银枝还没有回来,她就先不客气的挑房间了。 偌大的屋子没有别人,她也没有什么别的事能干,闲暇之下,她一边嘬着神策府拎回来的仙人快乐茶一边开始研究八音盒。 俗话说得好,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神器,不如直接动手。 她把景元给她的发条插进侧边的小孔里,没反应。 又把发条拧了几圈,能听到其中齿轮咔哒咔哒的咬合声,除此之外,依然没反应。 “哎,不是,景元应该不至于诓我吧?不能够啊,他不像这种人啊?”心头有疑惑难解,程安茫然地又喝了一口快乐茶,嚼着嘴里的糯米和芋头。 突然,眼前的八音盒似乎晃了一下,顶部的华贵金属盖自动打开,一个银光闪闪的小人从盒子里缓缓升起,伴随着轻快动听的音乐,那个银色的小人开始旋转,仿若女神起舞,银色的裙摆闪烁,细看流光溢彩。 程安敏锐的瞪大眼睛更加聚精会神,想看看还有什么反应,没想到眼前的八音盒越来越模糊,越来越不对劲。 “不对!是我自己头晕!”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已经拿不住手里的快乐茶了,她才喝了几口而已! 但是身体状况没有给她商量的余地,下一秒,她就直接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 “哟,这可是个少见的苗子。” “就决定是你了,先天执行这任务的圣体!” “别睡啦别睡啦,你应该听得到我说话吧?” 唔……谁啊,怎么吵人家睡觉…… 纯美骑士的修行也不能这么残酷吧…… 嗯?不对,纯美骑士? 程安虎躯一震,立刻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个飞舞的八音盒,红色的小方盒就跟有了拖尾特效一样,行动的轨迹上还有玫瑰花瓣的光点在空气中消散。 程安:“刚刚是你在说话?” “哈哈,我一定是太困了,八音盒喊我起床?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她自言自语完又准备安详地躺回去,那个声音赶忙开口打断了她的动作:“等等,别睡,真的是我在说话!你眼前那个八音盒!” 程安只能面带悲戚地睁开了眼,她看着在自己眼前飞舞的,华丽的小红盒子,又看了看周围雾蒙蒙的环境,问道:“所以,你怎么活了?我这又是在哪里?” “嘿嘿,说出来你可不要吓到哦。我可是来自纯美女神本源的一缕力量。” “也就是说,你碰到货真价实的纯美赐福啦!” “现在可以开始表达你内心的激动与虔诚了哦年轻的纯美骑士~” 妈妈,这个八音盒说话会带波浪号,好可怕。 程安状如见鬼,眉头紧皱,满脸写着不信。 “你要说你是什么制造幻觉的奇物我还能信你几个字。” 八音盒:“哦?有趣,听到纯美女神的力量居然第一反应是怀疑,心中没有一丝激荡,你真的是纯美骑士吗?” 程安:“虽然你说话的水平有些松弛,但你精准的猜测又弥补了这一点。我其实只是在纯美骑士下挂了个名而已。” “我发自内心的不太想继续干这个纯美骑士了。”容易社死,还得传教,还有职业风险。特别是来了仙舟之后,更不想干了。 当然这话不能跟银枝直说,当别人的面贬低人家最重视的东西很不礼貌。尤其银枝这种纯粹的人,程安不愿意惹他不高兴。 “嘿嘿,其实那一点都不重要啦,重要的是你现在拥有了纯美的赐福,收下了我的好处,可就要给报酬了哦!”红色八音盒情绪稳定且愉快,就是说出的话依旧不怎么悦耳。 “你们纯美命途的怎么都喜欢强买强卖啊?”她说过自己想要好处了吗就问她要报酬? “所以你不想要赐福?” “不想。” 似乎是料到她的拒绝,八音盒绕着她转了一圈,一阵刺眼的白光一闪而过,再睁开眼,视野里已经不是雾蒙蒙的背景,而是变成一间普通小卧室了。 很明显不如景元安排的那间豪华整洁,甚至还落了薄薄的灰,看起来有一阵没住人了。 程安满头问号:“这是哪?你干了什么?” “叮咚叮咚~由于您在仙舟的见义勇为和复苏了本奇物的伟大功劳,纯美的女神伊德莉拉从来不会让善举白白被辜负。” 它说:“所以纯美的赐福已经应验了一次啦,这是纯美命途用于维护所有时间空间中的美而具备的时空力量,恭喜你来到了过去的仙舟罗浮!” 她承认,自己猜到这八音盒金属盖里吐不出象牙,但是真猜不到这个地步。 要不要听听它在说什么啊? 过去的仙舟罗浮? 这不是尼玛又穿了吗!? 还有完没完了! “只要你答应这个交易,这份纯美的力量就可以为你所用哦,你就不是战五渣了,星神的一丝本源力量哎!许多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天赐。”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她的愤怒,在打了一个巴掌后,这个八音盒又抛出了一个甜枣。 “我这里还提供巡镝哦,跟着我,你甚至吃得上饭!不错吧?很划算的交易!所以你现在愿意接受纯美赐福了吗?” 听到这里,程安熄火了。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对她这种身外之物一概没有的穿来穿去的人,初来乍到新地方,经济命脉真的很容易被拿捏。 而且这破盒子,都把她人带来这里了!这时候再问她意愿。没有需求就创造需求,她怀疑这盒子根本不是什么纯美赐福的奇物,这怕不是欢愉阿哈的东西。 思虑之下,她最终可耻地点了点头。 “好嘞!”红色的盒子显然非常满意,它在空中跳了跳,从身上洒了好多玫瑰花瓣下来以示祝贺,顺便抛给了她一枚红色的胸针。 程安伸手接住,八音盒让她戴在身上,算是她们交易的证明和运用纯美力量的媒介。 她十分不情不愿地别在袖子上,红色的花朵造型,程安总觉得它像卖身契。 “别看它小,只要有这胸针,你就能运用本奇物中的原本属于星神的力量!只要你的纯美行为得到了认可,还可以为你积累下一次的时空能量哦。” “说不定哪天你就能借那股力量又回去了呢~” 程安敏锐的捕捉到了细节:“说不定?也就是说,这个时空能量满了我下一次还是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吗?” 八音盒:“哎嘿~” 程安终于被坑得绷不住了,她额头上隐隐有青筋暴起:“……你特么绝对是欢愉的!” 第10章 翻墙有风险 程安几乎要跟这个铁皮盒子拼了。 这玩意儿说话从来都藏着一半,这笔交易根本就是让她帮忙打工收集纯美能量,然后满一波了就到别的地方收集,其余所有的福利,都是为了让她践行纯美而开的绿灯。 她得回去,往小了说得回去银枝那边,她突然消失不知道会不会吓到那边的人。 往大了说,她想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亲朋好友都在那个世界,她没法不挂念。 但这一切,目前的希望都在赌那个破时空能量的随机传送上。 要拿到赌这个随机的筹码,就得听八音盒的,去践行纯美。 好一个天衣无缝的闭环! 也就是说,她几乎等同于没有出头日了。只要还有这个愿望一天,她死都要死在践行纯美的道路上。 程安简直气极反笑。 她想质问,但又没法质问,八音盒真的很准确地拿捏住了她的需求。 这时,又有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愁思。 “开门,云骑军!” 程安:“……” 她来罗浮就没有别的走入大众的方法了吗?就非得每次都是被抓出去的? “云骑大哥,我听的清清楚楚,这间房都没人住很久了,今天居然有人在里边大喊大叫!” “保不齐是小偷或者什么逃犯啊,求您一定得查清楚。” 完蛋,看来是她刚来这随机地点,跟八音盒吵架的时候被周围的邻居听到了。 但这一次,她不准备坐以待毙了,看到这屋里有窗户,她当即打开窗户,正对着斜上方是一面墙的墙头,她从窗台起跳,说不定可以直接跳到隔壁的墙上。 真是多亏了景元和白珩那杯小料加的巨多的仙人快乐茶,她现在肚子不饿体力也还行,有信心上去。程安开窗上窗台,瞄准墙头一个起跳加飞跃,大半身子都扒到了墙头上,特别成功! 她欣喜地一撑胳膊一抬腿搭上墙头,然后整个人就直接一翻坐了上去。 非常顺利,接下来是看看往哪边跑人少。她于是低头看了一眼这个隔壁的院子,瞬间,寒光一闪,有东西冲她来了! 她猛的往侧边趴下闪开,眨了两下眼惊恐地看过去—— 眼前的院子中间站了两个白头发的人,女人手握长剑,一双红眼睛满眼冰冷,还没收回姿势,显然刚刚攻击她的就是这个人。 旁边的年轻小伙身着云骑军的制服,头发量大蓬松,金灿灿的眼睛瞪大了,惊奇地看着墙头上的她。 ——镜流和景元?! 程安简直要晕倒了。 什么时候碰上不好啊这个时候遇上! 家人们谁懂啊,翻个墙翻到不得了的人院子里了! 跑得了吗? 镜流那一剑擦着她后脑过去,可见对方根本不认识她。这得是多久之前的罗浮啊,景元不是说他们是老朋友吗?怎么这个时间点还不认识! 来不及想太多,前有剑首后有云骑,要富贵险中求了,那个八音盒要是还指望她,就最好给点力,给她点真的赐福。 她双手撑墙两腿一收站了起来,然后顺着墙头那细细的一条开始低配版飞檐走壁。 院里的两人更惊奇了,景元说到:“师父,她真的要跑了,刚刚那一剑居然没有吓到她。” “哼。”镜流对吓唬小角色并不感兴趣,但这人敢直接翻她院子,不知道什么来头什么胆子,那就需要长点教训了。 “景元,把她带过来,带不过来你今天的练习就不合格,明天加练。”师父高冷地对徒弟提出了当堂小测。 景元也觉得这大概是什么倒霉胆大又无知的小贼,翻墙翻到他师父头上了,便欣然同意:“那我要是带回来了,师父明天可得给我减减负。” 说完他就冲了出去,将师父“油嘴滑舌”的评价抛在身后。 这个小贼歪歪扭扭走独木桥一样在墙头移动,跑到房檐就上房顶,看起来在身手上非常业余,这副样子,真的偷得了东西吗? 景元怀疑起了对方的专业性,但他自己可是有底子的。 他也跟着一跃上了墙头,但房檐他不太想上,瓦片易滑,站立不稳,再说,万一给师父屋顶的瓦片踩碎了什么的,他可真就是“上房揭瓦”了,到时候屋子再漏雨,更不合适了。 感谢罗浮的剑术博大精深,不仅有单剑那种剑气剑光攻势的,还有飞剑、双剑、以及大剑等打法,真是居家旅行、远程近战必备良技。 只见白发的青年微微屏气凝神,瞄准前方晃悠不稳的身影一剑刺去,剑光飞过,然后被那人一个蹲下身躲了过去。 “居然又没中?”当时墙上她直面师父的剑躲过尚且可以解释是正面,看得见躲得了,这次在身后,她怎么还能精确躲掉? 景元不信邪,再劈砍接一击飞剑,又表演了一波人体描边。 情况不太对,眼看人已经跑到另一家屋顶了,他却连空三剑,年轻小伙景元一时间不敢去看镜流的脸色。 这下可没得顾虑了,他一脚踩上屋顶的青瓦追了过去,打不中还可以解释,再让人跑了他明天得被师父加练加得累死。 程安距离吓死可能只有一步之遥了。 他们仙舟人命硬挨两招没事,但她不行啊!这但凡被打中一次,她可能就直接寄了。 这个时候不得不承认了,那个什么纯美的赐福还是有用的!听到身后出招的声音,身体自己就动起来闪避了,战斗力她还没试过,逃命的效果看来倒是相当一流。 她也不是不相信景元和镜流的人品,怕人家会把她怎么样才跑的,主要她什么身份证明也没有,当面翻墙进了别人家里,就算人家人品再好能信她什么? 不如趁后边的云骑军还没看到她的脸先躲一躲。 有一说一纯美女神本人都失踪这么久了,甚至宇宙里都传她陨落了,这一丝丝本源力量依然具有十分强大且惊人的威力,她简直怀疑这是什么运气加成的神秘力量,可以保人平安,顺便在生命、敏捷、速度、武力值等方面进行综合性提升。 不然真的很难解释为什么她跑了这么久都没被景元抓住。 程安此刻抱着那个红色八音盒在屋顶与墙头之间加速前进,姿态扭不扭曲先不提,总之脚下稳当得很,她就像使出了什么高超的轻功一样,在飞檐走壁的同时还要躲避身后凌厉的攻势。 简直是武林高手一般的体验!太酷啦! “怎么样?我就说和我交易不亏吧?”怀里从刚才起就在装死的八音盒这个时候居然又说话了,只不过声音比刚才小了一点。 “你怎么从刚才开始就跟死了一样?”程安看在好处确实爽到她了的份上,对八音盒的态度也有了一丝丝松动。 “因为我马上就要睡啦,能量不足意识就会休眠嘛,很好懂的道理。” “那你睡了会影响我使用这个奇物的力量吗?” “……好寒心,你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关心我。不会啦你放心。”那个八音盒的声音开始变得更加轻和模糊。 最后留下了一句:“如果想我就努力收集纯美的能量哦~下次你启动时空能量时再见~” “神金,谁会想你这种该被吊路灯的意识啊。”程安毫不客气,但这次终于没有打着纯美名头实则干着欢愉行径的声音反驳她了。 这下力量用起来更顺畅了。 有些通人性的物种,就是不在的时候才最能提供情绪价值。不可远观,不可亵玩,只要简单的原地消失就能令人愉悦。 就这个纯美赐福·纯享版爽! 第11章 追逐 八音盒说完话就消散在空气中,怀里一空的程安还有一瞬间的惊愕,但随即就感受到力量还在胸针上,没受一点影响。她又迅速安下了心。 程安心中满意于这份力量提供的便捷,脚下的动作也没有停下过,由于她刚刚并没有专心跑路,所以路线也很随意,见到哪里能落脚就随机往哪跑,自己没动一点脑子,搞得身后的景元莫名其妙。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谁家跑路就单纯的在附近绕圈子都不找什么隐蔽的地方溜走或者躲着之类的,是立誓要踩遍附近每一栋房子的屋顶吗? 景元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真是小看这个小贼了,遛了他这么久,难道说这是调虎离山? 这一路上他的出招均被躲过,他加速前边的人也加速,他慢一点,前边的人也慢一点,简直像在故意逗他一样。 亏他一开始还以为只是个初次干这种事的小贼,业务不熟练身手也不行,没想到是他见识短了,没看出来人家的真实实力。 一边反省自己,景元一边开始往房子的侧边冲刺,试图从侧边把人往附近的死角赶。 就在程安和景元呈猫捉老鼠状在附近的屋顶上你追我赶时,院子里的镜流平静地看着两人的行动,她心中有一丝意外,这个小贼竟然遛了景元这么久还不显疲态,居然是个身手不凡的角色,她一开始居然看走眼了,以为这并非练武之人。 但看到两人从墙头往右边跑去,没多久又从另一条街的右边往左边冲,把这条街道上的房子踩了一遍之后又去了另一条街的屋顶上赛跑。 他们是一定要走屋顶吗?难道说在屋顶上飞檐走壁比较适合轻功的发挥吗? 眼看二人就要跑到左边街道的尽头,又要往第三条街的屋顶上去了,镜流终于决定自己出手了。尽管她看到了景元有要堵人的意思,但是时间拖得这么久,看来他确实需要加练了。 程安终于回神,向后看一眼发现人还在追她,她终于意识到只是在人家的视野里光明正大的逃跑,成功几率很低,除非她体力惊人,耗到景元先撑不住。当然,这种可能性感觉更低。 她看到已经快到这条街的尽头,是时候找个隐蔽的地方出其不意地躲起来了。 “我真的不是坏人,就不能这次放过我吗?”程安开始随便说些话,试图扰乱一下景元,好给她创造溜走的机会。 “虽然我也觉得你不像普通的小偷,但我师父有令,要把你带回去。” “今天我要是饶过你,明天我师父可就不饶我了。”景元其实已经不把她看成小贼了,身手不凡的不明人士进剑首的院子,这怕不是什么敌人的奸细。 “你要是真的没有违反罗浮律法,我师父也一定不会为难你的,不必担心。”景元试图降低她的警惕性。 程安闻言表情堪称痛心疾首,就是因为她可能真的违反了才心虚的啊!不知道她这算不算非法入境,或者说偷渡?但总之罗浮不会找到她的入境申请的。 不知道这种情况会不会直接拿下她关幽囚狱。虽然只是猜测,但她并不是很想以身试法去验证自己的猜测。 她的眼神在各个角落和窗户之间掠过,但是溜走的空隙还没找到,心中不好的预感骤然强烈起来,就像雷达一样,求生欲突然开始尖叫,她不自觉地浑身一抖,停滞了一秒。 然后,她面前的屋顶就染上了寒霜,伴随着激起的冷风,程安眼前猝不及防多了一个人。 “救命!镜流?!”她简直要和自己的求生欲一起尖叫了,剑首大人居然忍不了了直接亲自过来逮她?为什么!这不是彻底完蛋了吗? 压迫感满满的红色眼睛看着她,白发的美貌姐姐举起冰冷的剑,稳稳地指向她,那是一个无声的警告,警告她再不停下真的会寄。 尽管现在这场面跟她已经寄了没有多大区别。 感受到面前几乎化若实体的寒气,程安乖乖停下了,身后传来脚步落地的声音,景元也追了上来。 瞧瞧她这排面,前有美丽冻人的罗浮剑首,后有年轻有为的云骑军兼剑首徒弟,如果两人的目的不是把她逮回去,简直不敢想自己的嘴角能扬得多高。 镜流的目光越过程安看向她后方的徒弟,好听的声音宣布着属于他的噩耗:“明天三倍加练。” 景元当场面如死灰,但他这次确实丢人,所以只能沉痛认罚:“是,师父。” “所以,你们打算要我干什么吗?”程安弱弱地问道。 “当然是把你交给云骑军了。看你穿的也不像仙舟人的样子,化外民吧?”景元顺口接话。 “确实,但我真的不是小偷也不是坏人,我只是——” “纯美的信徒?”说这话的是镜流。 “唉?你怎么知道?”程安惊讶抬头,万万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看穿了她的身份,这是怎么看出来的?纯美是什么特别的品种吗,口头加入也会有些她不知道的明显特征? “你袖子上的胸针。”镜流冲她的胳膊抬了抬下巴,十分有耐心的给她解释:“那枚胸针上有十分磅礴的力量,离得近了给我的感觉和妙见天君的力量很像。” 程安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妙见天君”是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的仙舟叫法。 “这居然是能感受得出来的……”她喃喃自语,那她现在岂不是走到哪跟脑壳上贴了张身份证一样,人家看一眼就知道她的身份? 可恶,她明明不想当纯美骑士了来着,居然被贴纯美标签了,好不爽。 “说起来,我们一定要在这里谈话吗?”在人家不知道谁的屋顶上就这么对峙真的合适吗? 或许景元经此一场追逐战,也不是很想继续站在房顶墙头了,应和道:“言之有理,师父,要不我们回去再问话吧。” 镜流手腕一转收起了指着她的剑,这是同意了的意思,但还是不放心地回头对着程安说了一句:“乖乖跟上,不准逃跑。”然后一骑绝尘地先走一步了。 程安遥遥望向高速离去的身影,实力强大又自信的人真了不起,走这么快,完全不担心她甩掉景元再跑一次,估计是有把握能再抓她一遍。 景元明显也担心她有这个念头,及时提醒:“你可不要再跑一次了,我可能追不上你,但被我师父抓到第二次,下场会很惨的。” “我懂,我懂。”从三倍加练就看出来了,真是严厉的镜流师父。 她只能眼含对未知结局的恐惧跟着景元回去了。 第12章 新的交易 但凡一条过道之外的云骑大哥看到了她的脸或者看到了她从屋里跳出来,这趟仙舟之旅立刻就能完结了。 跟着景元回去的路上,程安还在祈祷,希望云骑大哥别认出她,虽然她出现在那间屋子完全是那个八音盒的错,但是她又不能说实话,到时候再判她个私闯民宅,那可就倒了大霉了。 显然,运气还是愿意留她一命,回去的路上镜流隔壁的云骑军已经离开了。 院子里的镜流在等人回来,看到景元成功带着另一个人从大门老老实实走进来,甚至记得进门后再把大门关上,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谈了。”镜流淡淡地看着她:“先说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叫程安。如你所见,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纯美骑士。甚至是个刚加入不久的新人,承蒙另一位纯美骑士前辈的关照我才加入纯美骑士团的。”程安老实回答。 “说真的,我一睁眼就在罗浮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当然,省略了八音盒说话那部分。 这可万万不能说啊!八音盒现在可是睡了,死无对证,说出来就是给自己挖坑,干脆直接不提。 景元和镜流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迷惑和怀疑。 “那你为什么翻我师父的院子?”景元问道。 程安语气冤枉:“因为我醒的时候在你们隔壁的屋子,门口有云骑军准备进来抓我,我解释不清,就翻窗户走的,从窗台跳到了最近的墙上,也就是这座小院。” “我真的不是坏人,没搞破坏也没偷东西,我们纯美骑士向来不干这种事。” 当初加入纯美骑士就是为了在这种情况下增加一下自己的可信度,就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该说是她高瞻远瞩还是天意弄人? “说起来,你身上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为什么迟迟不甩开景元,而是遛了他将近三条街?”镜流又问,语气中似乎带了些试探和深思。 程安:“首先我肯定不是故意的!”她率先表明自己没有这种“他追她逃”的爱好。 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刚体验到纯美的力量是如此的爽玩的有点放飞自我了吧?这话说出来会不会让人觉得是在挑衅啊? “因为我没找到哪里可以藏身,所以才一直先跑着。” 景元一听这话眉头一皱:“可你明明躲开了我所有的出招,我加速你也加速,我减速你也减速,这真的不是你故意的吗?” 这可真是弥天大误会,自动调速只是因为她在依靠纯美的力量开了身体自动档而已,可能纯美的本源力量觉得这个距离就足够保她不被抓了,所以就一直保持这个距离。她自己完全不知道景元在身后干什么的。 “这我是真的不知道,明明我前进的速度都差不多的,躲招式也是因为听到了你的剑飞来时的风声,你是累了所以错觉了吧?”此乃狡辩。 “哦?只是听到了剑的风声?”镜流不愧是镜流,在这些方面比较感兴趣。 “景元的剑术是我一手所教,我清楚他的招式,几年的练习,理应敌人就算听到声音,速度上也来不及反应。”边说着,她转头看向自己的徒弟,“你偷懒了?” “弟子没有。”他怎么可能顶得住加练的风险对一个小贼偷懒!要偷懒也不能是这种关键时候。 镜流微微颔首,他也看到过景元对着出招,不像是放水,那也就是这人的问题。 她突然眼神一凛,以十分迅速的动作拔剑挥剑,冲着程安就是一记普攻流影方晖,速度之快以至于景元还没来得及惊讶,他师父就已经连人带剑光冲了过去。 程安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人都没看清眼前发生了什么就被一股力量扯着向侧边倒,眼看自己就要莫名其妙的大头着地了,她连忙一撑手整个人向后仰了一下,做了一个下腰然后站起身。 站起来的那个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剧烈跳动,心率直接飙升。 因为她仰头的时候,正好看到镜流的剑从她脸上方划过,那是一剑劈砍,因为是横着劈的,所以才被她躲了过去。而在此之前,镜流还直着刺了一下,得益于那股拉她倒下的力量正好错开。 她回过神看着镜流,倒吸一口冷气。 幸亏她有自动闪避的纯美力量!不然刚才她连幽囚狱都见不到了! “你、你干嘛?不把我交给其他云骑军,是因为打算原地就解决了我吗?”程安声音有点抖。笑话,镜流的剑,躲不开真的会死啊,谁见了能不怂? 其实景元也目瞪口呆,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师父突然暴起伤人,这架势,镜流还不是见她在院墙上坐着的时候随意的一剑,这一下她是认真的。 而突然暴起的镜流本人却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丝笑意,无视程安惊恐的表情还满意的点了点头。 殊不知镜流内心正在思考一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她这个速度这人依然毫发无伤,力量强大,底子不错,技巧也有,耐力也可以。再加上有纯美信物确认的纯美骑士身份,想必的确不是歹人。 是个好苗子啊。 “……剑首大人?”别是英年早魔阴了啊,这么吓人就算是镜流她也是会害怕的。 “你想跟我学剑吗?”猝不及防,镜流问了她一句。 “啊?”这是她的回答。 “你身怀强大的力量;反应灵敏,在我如此速度下依旧躲得开;耐力也不错。你很适合学武。”镜流破天荒地详细解释了自己的行为。 “所以,为了不浪费你的好天赋,跟我学剑如何?” 程安闻言表面没什么反应,但实际上心里已经下巴都惊掉了。 “啊?我吗?”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似乎就经常这么感叹。“我适合学武?认真的?”她一个八百米都只能擦着及格线的前一秒跑完的废柴,学剑术? 镜流眼里她到底是什么实力啊?怕不是把自动档闪避当成了轻功高手表演。 “此乃误会啊大人!”她在心中尖叫 “你不是不想我把你交给其他云骑军吗?不想跟云骑军下幽囚狱配合调查,就由我们来验证。你跟着我学剑,就是剑首的徒弟了。我自然会判断你是否会成为仙舟罗浮的敌人。”镜流补充道。 她的原意是,跟着她学剑不仅不会被云骑军误会,还能有一个完美的身份。结果硬是让她说得跟威胁似的。 “你若是没有去处没有巡镝,以我徒弟身份帮云骑军和地横司工作也可以拿报酬。” 熟悉的套路:先夸好苗子,再说条件,最后给个甜头。 好想问问镜流认不认识她那个八音盒里的意识。 那个意识说好的跟着它甚至吃得上饭,结果都入眠了也没告诉她巡镝在哪里,要不是纯美力量确实好用,她早就撂挑子不配合了。 说回这边,跟着镜流相当于就有了工作和身份了,就算最后会查到她是个没有背景也没有任何信息的人,看在镜流和景元的份上,应该也不会把她赶出罗浮。 再加上程安完全相信镜流和景元的人品,倒不用担心这两个人会害她。除了练剑可能会累死,这个问题或许她可以用点自动档划划水保证存活。 甚至,镜流没有限制她的人身自由活动区域,也没有给她定什么必须要做到的要求。这一点比那个八音盒不知道好了多少。 这么看来,这才是真正划算的交易嘛! 程安决定欣然同意了。 第13章 晚睡晚起 这一天的程安,晚上直接宿在了镜流的住处。据镜流本人的说法是:“既然你没有住处,我的院子还蛮大的,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挑一间厢房或者别的房间住。” 她当即心中泪流满面:师父!您真是天上地下难寻其二的大好人! 甚至于晚饭也是景元掏钱请她的,他们真的,她哭死。 直到夜半三更,程安恍惚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上方陌生的天花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失眠。 她想到了这个许久不曾关注的词语。 由于长时间在宿舍晚上偷偷看手机到半夜的熬夜习惯,一熬就是一两点起步,再有失眠的症状等她放下手机也该累得眼皮打架了。 可是来了这里没有手机,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入乡随俗的买个当地的玉兆!寂寞的夜晚显得如此漫长,虽然也不排除是熬夜多了导致她犯困的生物钟还没到点。 但是,她真的无聊地睡不着! 不困的时候无所事事地躺着,很容易会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哪哪儿都不舒服,就好像这个胳膊这个腿不应该这么摆一样别扭。 她终于忍不了了,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 睡什么睡!才几点就睡觉! 大好的夜晚!不应该干点刺激感性神经的事吗?当然emo除外。 反正这里也没有人会管她了,她干脆睡衣套外套,直接推门出去。 仙舟的夜晚与她的家乡没有太大区别,人造的月亮同样会洒下银辉。 她在街上漫无目地溜达,想着,或许走累了她回去就睡得着了。 好在这里虽然是过去的仙舟,但是路灯什么的设施很齐全,跟几百年之后的区别也不大,真是传承级别的审美。 拥有了纯美赐福力量的程安无所畏惧地哪都敢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片开阔的地方,肉眼可见的巨大院落,绵延甚远的院墙把那边一大片区域都框了起来。 得益于和银枝迫降的那个时候的仙舟,她认出来了,眼前这就是丹鼎司。 在游戏里看不出什么的建筑,这么身临其境地看来真是相当壮观,古香古色还带赛博味道的科学院兼医院,要素融合太齐全了。 程安细细打量着这里。再次感叹仙舟的人造月亮,保证黑夜的同时又确实很亮,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爷爷奶奶村子里的夜晚,走夜路都不需要灯,月亮一出来,身边就是又黑又亮的奇妙景象。 突然,她看到了点东西,脸上怀念的表情收敛了起来,她看向丹鼎司围墙拐角处眨了眨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窜过去了。 这可真是巧,她还说想要刺激的,这刺激的不就来了? 程安摸了摸外套袖子上的胸针,感受了一下熟悉的汹涌其中的纯美力量,微微凝神,再次确认了这份力量依旧为自己所用。 这下可就不虚了,她兴致勃勃地走向那个拐角。 为了不打草惊蛇,程安甚至很入戏地身体贴在墙上,悄悄探出头看向拐角的另一边。 那是一个没有人的角落。 难道她看错了?是熬太晚了精神恍惚了吗? 她从藏身的墙角走出来,光明正大的来到那个角落的墙根站定。她只是看到有东西拐了个弯来了这个方向,这种程度她就算报告云骑军,人家都会觉得她在唬人吧? 可她不怎么专业,没线索了可怎么办? 要继续找吗?还是会去睡觉?她都溜达到丹鼎司了,这下回去,时间应该就差不多了吧? 但是,以她这种看小说看不到结局会一直心有挂念的性格,回去真的睡得着吗? “啊,麻烦死了,怎么不干脆直接一锤子敲晕我算了!”选择恐惧症地发作总是令人抓心挠肝。 不管了,查什么查!谁家查东西大晚上干活?人家看古董的都知道灯下不观色,她一个外行搁这半宿找线索。 莫名其妙释然的程安原路返回镜流的院子,溜回自己的床直接就是一个闭眼装死,强行入睡。 —————————————— 第二天,景元脸上的表情毫无异样,依旧是温和中透着一丝懒散的和善模样,殊不知,他已经为接受今天的三倍加练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 三倍! 他没有泪流满面真是自己都想夸自己坚强。 心怀悲愤的年轻云骑百无聊赖地倚靠在师父院子里的树上,银杏树在仙舟人的联想里或许没有什么好兆头,但他师父不在意,任这树长得合抱之粗,他自然也没什么看法。 景元一向心态良好,魔阴身是每个仙舟人的宿命,既然不能摆脱,那便不必在此过度烦恼,终归如此的结局而已,谁也别笑话谁。 因而他从未想过屈服,也从不畏惧。 他在树下没等多久,就看到镜流已经准备妥当走过来了,见只有他一个人,剑首大人眉头微皱:“程安呢?” 景元老实回答:“不知道,我来之后没见过她。” “不会是还没起床吧?”他合理猜测。 镜流和景元大眼瞪小眼,还是景元善解人意地先开口建议:“师父,程安不是昨晚在你院子里留宿的吗?要去她房间看看吗?” 镜流点了点头,面色无奈地走到了程安昨晚住的房间,敲了敲门,屋内却无人回应。 不会是人不在里面吧? 眼见时间已经不算早了,镜流干脆推门而入,转头望向床的位置,只见一个人抱着一团被子,歪七扭八地躺在床上。 程安居然真的完全没醒。 门外的景元见自己师父进门后就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师父?她是不在了吗?” 他的声音并没有收着,因此模模糊糊的传到了程安的耳朵里,但她意识不清醒,只能自己嘟囔:“说什么吉祥话呢,你才不在了……” 镜流:“……” 镜流:“不,她在,只是没起床。” 这下轮到景元沉默了。 意识到自己的大徒弟不好随便进女生的房间,镜流只能自己动手,把程安从床上拎起来,并试图喊醒她:“醒醒程安,你今天还要练剑。” 程安:“唔……今天星期几啊有早八吗……起这么早……” 程安:“我*早八!” 她“噌”的一下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天地良心,景元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就跟着镜流学剑了,或许是因为景元的成熟和懂事,从来没有让镜流操过心。她居然在景元都这么大了的时候,体验到了喊孩子起床还要应付其赖床的感受。 程安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镜流面色不佳,当即幻视了课堂上喊她别睡了的班主任,一时间汗毛倒竖,整个人恨不得原地消失。 但随即又想起了这里不是教室,她又拍拍自己的胸口长舒一口气,面带尴尬地问道:“镜、镜流师父,我睡过头了吗?您亲自来叫我起床的?” 镜流莫名其妙地看着程安好像受了巨大惊吓,但看清楚是她又放下心来地样子,暗自猜测这人是不是以前受过刺激,怎么醒来的样子这么痛苦。 本着不给小孩增添恐惧,她面色稍霁地点点头:“已经快要日上三竿了,景元已经来了很久了。” “练剑之事不可随意,以后不许出现这种情况。” 跟着银枝的时候她就在担忧的早起问题,终于还是在镜流这里应验了,程安对此十分痛苦。 拒绝早起暴政,世界属于晚睡晚起! 但她不能当徒弟第一天就惹师父不高兴,所以她只能请镜流稍等,然后开始火速洗漱换衣服,三分钟内水灵灵地走出了门。 程安站在门口看着一脸新奇的景元和看皮孩子表情的镜流,默默走过去加入了人他们。 第14章 丹枫 鉴于程安是个新人,刚开始还是从体力等基础方面热热身比较好,这样晨练结束还不会耽误她补一顿早饭。 当然,这只是镜流个人的想法,而她口中的热身是指三十公里起步。 程安听了差点晕过去。 为了防止自己第一天就暴毙,对自己原本的体质很有数的程安在起步的时候就用上了纯美力量。使力量流动至全身,就像开了自动驾驶一样,跑起步来腰不酸腿不疼,只需要集中一点精神,感觉身体都变轻了。 “这就是强者的体验吗?”看着身边的景色倒退而自己不觉得有多累真的是难以言喻的爽。 程安看一眼身边和她一起不急不慢跑步的景元,甚至有闲心上去聊天:“景元景元,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早餐店?” 她现在肚子空空,或许也就仙舟人这种长生种这么跑身体不会出大问题了,她可不行,她饿。 “其实这个时间早餐店都快该供应午饭了。”景元从善如流地跟着她边跑边聊。 对于这个新晋的师妹,优秀懂事如景元,自然会多多关照这个难得一见的同辈分伙伴。 景元:“那家红色招牌的店、那家门口有盆栽的,还有那个大叔的小摊,都是很有人气的早餐。”沿路经过,他还有余力给程安指一下具体的店铺。 “还有那边有家药膳……”他的手指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但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一样,语气中断了。 程安见状跟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处拐角路口,而旁边那个角落,她可太眼熟了。 这不是她昨晚闲的没事出来溜达看到人影的地方吗?我嘞个丹鼎司惊魂啊,怎么又是这里的戏份。 难道说不管哪个世界,医院就是盛产怪事和巧合吗? 她见景元目露疑惑,眉头微皱,问道:“那边有什么不对劲吗?” “墙头,临近墙头的地方,有一块青瓦碎了。”景元停下了脚步,走到那面墙边上。 巴不得跑一场步休息八百回的程安也当即跟上景元走了过去。 白天的角落细节的确比晚上要清楚一些,比如这个时候,她终于看到了,青瓦与白墙交界的地方确实有一处类似爪子划过的痕迹,甚至那片青瓦裂了一半。 看痕迹的力度,有人在这里翻过墙。 且要么用的是坚硬的钩爪工具,要么是这人上墙的时候动作异常粗暴造成的破坏。 “那个,丹鼎司的墙面有这么明显的划痕这是正常情况吗?”程安状作疑惑地问景元,其实她自己心里清楚得很。“正常”?想象一下有人半夜偷摸翻医院的墙,这不高低得进一趟局子。 “当然不。更何况我昨天路过这里时,这青瓦还不是这样。”景元一手摸下巴一边回答她。 “什么昨天?你不会每天都要跑这么一趟吧?真是恐怖如斯。”心里是这么惊讶着,程安嘴上可是正经得很:“这是有人从这里闯进了丹鼎司吗?丹鼎司的人知道吗?” 景元摇摇头,他的父母在地衡司任职,而他则是镜流手下的云骑军,这两边都没有听到过丹鼎司的消息,想必丹鼎司还没注意到这里。 既然如此,那就他来当这个热心市民吧。 运气好的话还能见见熟人。 景元冲程安招招手示意对方跟他来,“来,跑步可以不用急,师兄先带你去当热心市民。”然后他推开丹鼎司的大门,熟门熟路的往后方一处内院走去。 内院的门没有关,看来运气不错,那人今天居然真的在,明明平日除非特殊情况,不然他都不爱来这边的。 景元一边推门而入一边笑着朝里面的人打招呼:“枫哥,好久不见,你今天居然在这里。” 程安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跟在景元身后,门一推开,她就看到了院内的巨大红枫,以及树下青白色的挺拔身影。 那人身着浅色长袍,头顶生龙角,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清冷的眸子望向这边,带着些淡淡的意外,但能感觉的出来,这人看到是景元的到来,神情放松了下来。 连带着眼角的两抹艳丽的红色都因此显得温和了一些。 “景元?你怎么来了?” 那是持明族的现任龙尊,丹枫。 尽管程安算不上纯美的信徒,但不得不承认在夸人方面,还得是用纯美骑士的话术才对味—— 纯美的女神伊德莉拉在上,寰宇之中竟然有如此动人的生灵,他美得简直惊为天人! 程安愣愣地看着这个曾经只在PV和同人中出现的男人,气质清冷,淡漠疏离,但面对好友熟人,又会变得温和起来。 这样的美人,让人完全无法将他和罪孽深重的be联系在一起。 现在还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如果她出手阻拦一下,能避免之后的灾难吗?但她要是真的阻止了,那是不是就不会有列车上善解人意面冷心热的丹恒老师了? 好难的问题啊……要不之后再说吧…… 船到桥头自然直,如果真的能亲历,她总归会在那时有自己的选择。程安及时止住自己的畅想,收回她复杂的小心思。 景元往旁边一闪,把身后的程安露出来,对丹枫介绍道:“介绍一下,枫哥,这是程安,是我师父新收的徒弟。” 猝不及防就跟那双眼睛对上,程安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嘴跑得比脑子快了一步,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啊、美人你好。” 丹枫眉毛一挑,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盯着程安。 景元的表现就比较直接了,当场笑出了声:“噗、哈哈哈美人枫哥,倒也没问题。” 为了在新人面前稳住自己的高冷人设,丹枫没有为难这个发觉自己说了什么后猛地捂住嘴,一脸怀疑世界的女孩。 他只是抬手扶了扶额,回了她一个点头和一句“嗯”,然后让景元别笑了。 随即他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打量了她一下,出声询问:“你已经拥有命途力量了吗?” 见美人儿本人并不计较她的冒昧,程安也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她诚实回答:“说实话其实没觉醒,只是有一部分纯美赐福的力量为我所用。” “妙见天君的信徒,还真是少见。难怪镜流会收你为徒。”丹枫感受着这人身上明显得不得了的命途力量,突然就理解了老朋友的想法。 这种先天的优势,惜才的师父想要带一个有天赋的徒弟的心思太好懂了。 打完招呼,丹枫又看向景元:“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找我?有什么事?” “枫哥,我们在丹鼎司的外墙上发现了翻墙的痕迹,时间就在昨晚。”景元开始说正题。 “目前猜测是有人潜入。丹鼎司最近有什么不对劲吗?” 闻言丹枫皱眉道:“没有。我虽不常待在这里,但族中在此工作当值的人并没有汇报过最近有异。” “那个,”程安听到他们讨论的这事往比较严峻的方向发展了,赶紧举手说出自己所知不多的线索:“我昨晚路过这边的时候,好像就有看到有人影经过。” 听到这话,景元和丹枫都转头看向她,眼神中是明晃晃的疑惑。 丹枫:“你昨晚来这里干什么?”不明人士夜游丹鼎司?你不对劲。 看到龙尊大人眼里的怀疑和警惕,程安连忙摆手:“我是因为昨晚睡不着才出来逛逛的,真的只是单纯走路,碰巧走到丹鼎司附近了而已。” “然后正好看到有个影子很快的从丹鼎司前边拐角窜过去了,等我跟过去,已经看不到人了。” “因为黑灯瞎火,我也看不出什么线索,就回去接着睡觉了。” 她老实回答,自己没干亏心事,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哦,原来如此。”景元恍然大悟,“这就是你今天早上起不来床,还要师父亲自喊你的原因?” “晚上不睡白天不醒,师父知道了你的作息绝对会让你改的。” 镜流虽然面上冷漠,但对待熟人、朋友还是很用心的,影响状态的事她也会劝,只是可能劝法没那么和善。 而丹枫大人只注意到了镜流亲自喊她起床的部分,看向程安的目光里带了一丝惊异和敬佩。 程安生无可恋地求景元不要再提这茬了。真是绝对的黑历史。 “咳、说回正题,暂且不提是什么人要翻墙,但是都翻到丹鼎司了,想必搞得也不会是小事。” “保险起见,报云骑军还是地衡司?”程安开始转移话题。 “或者说咱们夜里亲自蹲犯人?”很大胆的想法,但是这种暗夜英雄一样在黑夜中默默消灭罪恶的感觉真的很酷! 虽然她觉得,眼前两位严谨的专业人士可能会驳回她直白的想法。 景元:“好,那今晚就一起来丹鼎司看看吧。” 程安:“?”就这么同意了? 第15章 有困难就找地衡司 景元的同意很出乎程安的意料。 当然,更出乎意料的是,丹枫居然也赞成这个堪称鲁莽的主意。 这下轮到程安自己问为什么了。 “因为一旦云骑开始行动,阵仗就太大了,打草惊蛇怎么办?”景元解释道,“而且丹鼎司情况特殊,系统查起丹鼎司来会导致很多不便。” 程安懂了他的意思,丹鼎司持明族比较多,不分青红皂白就彻查多少有些伤两族情怀,也容易惊扰病人。 她接着说:“所以不如我们先探探风,如果确有其事且我们几个都搞不定再交给云骑军大规模控制?” 景元:“没错。所以你的主意其实很好哦。” 程安闻言有点不好意地挠了挠脸,“那今晚在这里集合?”程安看看景元又看看丹枫,二人都点了点头。 一场别开生面的小会议结束,景元和程安继续了他们剩下的晨练任务,虽然等到再回院子见到镜流的时候,已经完完全全是中午了,程安第一天的练剑流程当场破产。 下午她依照镜流给过的建议,去地衡司找人询问了当编外支援人员的要求。 在工作人员听到她是纯美骑士兼剑首镜流的徒弟之后,她的领导当场大笔一挥同意了她的申请,并表示地衡司一直需要程安这种可信又愿意大家排忧解难的热心市民。 这一点程安深表同情,她早有预料的。 要知道在游戏里,主线那个时间都是几百年后了,要捣毁个放生帮之类的不法组织依然需要开拓者这种编外人员提供特别帮助,可见地衡司是真的几百年如一日的人手不足。 事不宜迟,程安很快就接到了她的第一个任务——调查灵异宅子。 她得承认,在听清楚任务详情的时候,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倒也不是因为怕鬼,人类对于鬼的恐惧大多是因为它是无形的、未知的、可能无处不在的,简而言之就是不习惯这种超脱自己理解范围的东西。 而对于程安来说,她能穿进这个游戏世界就是最难理解的了,她甚至都有魔法了!这还有什么不习惯的,还有什么可怕的? 因此,她在短暂地感叹了一下“地衡司这种事都要管真是为人民服务的好官方”就欣然接下了这个任务。 然后,她就带着镜流和景元援助的巡镝,以及地衡司的定金去搞了台本地的玉兆,也就是伟大的手机。 当触摸到手机屏幕冰凉丝滑的手感的时候,她简直要泪目了,甚至想要发出“额滴圣剑”的声音,但是为了不在店员面前丢脸,她生生忍住了自己的冲动。 “您,您还好吗?”显然她的激动还是被礼貌的狐人店员察觉到了,对方疑惑地关照了一声。 程安:“没,我就是终于有玉兆了,也有工作可干了,太激动的了。” 而在旁边,带她来的地衡司工作人员七霞默默看着这个编外人员,一个连玉兆都没有的化外民,为了接受工作信息文件,请她带她来现买玉兆,甚至为此几乎泪目,她在心中按捺下自己的震撼。 上班还能这么热情,真的假的?拥有玉兆接收工作信息是一件很令人感动的事吗?难道这才是在地衡司工作应该有的态度? 七霞是刚加入地衡司的不久的新人,目前只能干干整理文档、传消息接待人带带路之类繁杂的小工作,她就已经觉得自己身心疲惫了。 而这个编外人员对更麻烦的出外勤都这么热情,这是先天地衡司圣体啊,看来是她不够有觉悟了。 记得这人还是纯美骑士,原来如此,不愧是寰宇中知名的纯美使者。她肃然起敬。 “程安小姐,我这就把任务地点发给您,执行外勤任务还请注意安全。”七霞郑重地将定位和任务内容发给程安的新手机。 程安:“哦、谢谢,保证完成任务。”毕竟地衡司外勤薪水真不错,这个后续报酬她势在必得。 七霞敬重于程安的自信与工作热情,程安感谢七霞帮她推荐手机和发任务,两人都向对方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送走了人,程安开始正式跟着定位寻找那栋所谓“闹鬼”的屋子,她一路跟着导航,经过几个路口走进了一片居民区,这里的房子都不一般,看起来不像普通人住的地方。 然后随着她继续深入,周围的环境越来越熟悉,熟悉的青瓦白墙,熟悉的带院子的户型,以及熟悉的大门—— 程安抬头,目瞪口呆的看着镜流院子的大门。 认真的吗? 她明明是按照定位来的啊,谁举报的镜流这里闹鬼? 程安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走流程敲开门问她高冷的师傅和正在院子里经历三倍加练的景元师兄,“你们这里闹鬼吗”的时候,镜流对面的门开了。 那是一个年轻,但看面相有些憔悴的男人。 他似乎想要出门找些什么,因为他出门先是探头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才整个人从门缝出来。 左右张望完了,他抬头看向前方,似乎是没见过程安,他警惕地问:“你是谁?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顾及以后也是邻居,程安老实回答:“我叫程安,是剑首镜流大人的新弟子。但我今天来这边是代表官方来查灵异宅子的。” “请问你对这个事有什么线索吗?” 反手就是一个抓住机会调查,直接问附近的人,说不定就问到举报闹鬼的人了。 那个男人一听“灵异宅子”四个字,立刻瞪大了眼睛,满脸意外和惊喜:“您难道是地衡司的人?太好了,地衡司果然会管这个!我叫乐行,我就是报案人之一!” “哈?就是你举报的我师父这里闹鬼?”程安心想,真是撞大运。 “我哪里敢说镜流大人的不是!我报案的明明是她隔壁的那间!”那个男人手指向镜流院子右手边那间屋子。 ……完蛋,她赶紧低头放大地图看地址,定位标志果然在隔壁。 程安尴尬的咳了一声,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地问:“你说你是报案人,那间屋子也不和你家相邻,为什么会说它闹鬼呢?” 可能乐行确实很想解决问题,也就不怎么在意程安的尴尬,他说:“因为我前一阵夜跑,路线一般都是固定的,那宅子就在我家斜对门,所以每次都会经过那边。” “那家人已经搬走很久了,我以前跑步从来没有遇到过异常,直到四天前,我路过时听到那间院子里传来很诡异的、像是野兽的声音。” 说到这里,男人似乎是确实害怕,颤抖了一下身子接着说:“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这家人又回来养了些什么,也就没在意,但是我问过附近的邻居,他们都说没见过这家人回来。” “加上第二天我又路过,那边还是能听到声音。最可怕的,第三天白天我路过也听到了!甚至白天听起来的声音和晚上还不一样,我也是那个时候上报的云骑军。” “但当我们邻居几个和云骑军进去的时候,屋里到处都是灰尘,完全没有最近住过人的迹象。” 程安听到这里,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云骑军没彻底解决问题,你就又报了一遍地衡司?” 乐行:“是这样,我就是因为胆子小才想着每天夜跑锻炼身体也锻炼胆量,这下连夜跑也不敢出门了。” 怪不得他报了两遍案,是被吓到了吧。程安目露同情。好可怜的一个人。 “你不用这么害怕了,仙舟有句话说得好啊,有困难就找地衡司。”程安拍着胸脯保证,“既然地衡司也接下了你的委托,肯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第16章 巧合 由于前几天云骑军来的时候,这间带院子的宅子就已经被开过门了,对此屋主也没有意见,表示只要房子地皮还在就好,里面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随便他们调查。 因此,程安和乐行进门可以说顺利得很。 “既然这间宅子有奇怪的声音,为什么隔壁的镜流大人没有反应啊?”程安问那人。 乐行:“镜流大人身为云骑日理万机,经常一整天都在云骑军那里工作,所以其实她很多时候不在家的。我们作为邻居,最常见的就是镜流大人的门上落锁。” 好家伙,所以她那天白天就撞上院里的镜流和景元完全是小概率事件吗? 真是精妙绝伦的运气。 “那个,我就不跟你继续进去了。”胆小的报案人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死活都不敢再深入了,止步于院子大门。 “好吧,那你别跑太远,我自己进去看看。” 说罢,程安打量起这栋带小院的豪宅。 这也是类似四合院的结构,依据仙舟的方向来看是坐北朝南,正门部分只有一层围墙和宅门,院内有东西厢房、耳房和正房。比起四合院,这个院子的结构要简单一些。 程安先去了西厢房,那里一般也是小辈的卧室,刚进门就被薄薄的灰尘扬了面,看来报案人倒是没说谎,这里确实有一阵没住人了。 但也有些痕迹,比如地面上除了上次可能是云骑军留下的杂乱脚印,还有通向窗口的一排小一点的脚印。 程安走过去,直觉有些眼熟,这个大小,再环顾房间的样子,最后目光放在了窗台上,透过那个窗子向斜上方望去—— 是镜流家的墙头。 程安人麻了。 这不是她刚来这个罗浮的时候落地的地方吗?! 这串脚印就是她的!她就是从这个窗口跳到对面的墙上,然后遇到的景元和镜流。 这是什么回旋镖! 程安几乎要被气笑了,她说呢,怎么觉得那个乐行的声音有些耳熟,合着那天门外说让云骑军一定要查清楚的就是他。 好好好,巧,都巧,巧点好啊。 这下真是尴尬了,怎么和地衡司、和报案人交代?说闹鬼的就是她本人? 这要是再牵扯起来调查她背景,事情可就麻烦了。不过,第三天白天的事搞清楚了,那报案人听到的晚上的动静是什么?她晚上可没有来这里大喊大叫过。 想到这里可能还有另一波人,程安诡异的松了口气,太好了,到时候丢人的不止她一个。 于是她又迅速仔细地扫荡了正房和耳房,都没有发现异常,这座宅子真真切切的空荡,除了灰尘就是灰尘。 最后,程安抱着仅剩的希望去了东厢房,推开门,眼前的场景简直跟她保底中奖了似的。 一片狼藉。 整个房间都是各种划痕。还有倒下的桌子、破碎的板凳、以及零零散散掉到地上的花瓶碎片、窗框残骸之类的玩意,比家里进贼了还夸张。 “这怕不是家里进狼人了。”程安暗自感叹。 她穿过这片狼藉,走向床的位置。这张床不出所料的也怪得很,但更不寻常的是,硬挺的床板外侧凸出来一块,没有和床连为一体。 程安一把掀开床板,下面是一段空腔,空腔之下是一块铁板,铁板边缘有一条明显的缝隙。她伸手拉一拉那块铁板,这缝隙还能扩大。 这是个密道啊救命! 甚至还是滑盖的! 望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她觉得自己发现了相当不得了的东西。 可这次她不打算继续深入下去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在这间宅子里搜了一下午,是时候出去给好久没敢出声的报案人说说这里的情况了。 这个密道里还不知道有什么,程安觉得不能她自己下去,高低也得报告地衡司和云骑军,请专业人士一起再下去调查。 想到这里,她直起身,长叹了一口气,回头准备出门。 可就在这时,密道的缝隙里有一丝青绿的光芒一闪,一只粗糙的手以快得吓人的速度伸出来,牢牢扯住程安的胳膊,一把就将人拽了下去! “我*——!” 她只来得及留下一声尖叫,随即就消失在那片黑暗里。 ———————————————————— 时间来到了晚上。 人造的月亮又一次在罗浮的街道洒下些许银晖,这一次沐浴在这片光芒下的人变成了两个。 景元和丹枫如约在丹鼎司见面,见到只有对方一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皱了一下眉。 景元:“程安还没来?” 丹枫:“我以为她会和你一起。” “她说过今天下午要去地衡司报告,找份工作的,没有去师父那里。”景元想起这一茬就想起了今天下午的三倍加练。 真是大意了,早知道就不在今晚出来逮人了,他挥了一下午剑,中间还和师父对练挨了好几下揍,此刻不说是浑身轻松,至少也是身心俱疲了。 但意外来得这么突然,程安人没来,搞得他不由得警惕了起来。 “要去找人吗?”丹枫见景元的表情不太好,提了一句。 景元:“至少去地衡司值夜班的人那里问一句吧。”他其实心中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他这位新晋小师妹明明有强大的力量,至少在身法和速度上比他还要高上不少,按理来说罗浮境内应该很少有能困住她的人了。 二人出门,有些忧心地决定今晚还是先找队友吧,在他们注意到异象的节骨眼自己人又出事,这实在难以让人安心。 就在他们要走到丹鼎司的大门时,一声细微的脆响传来,丹枫率先反应过来,青光一闪,冲着发出声音的地方飞去。 景元也紧随其后,他听得出来,那是瓦片摔碎的声音,大概率是那处有痕迹的墙头上的半片青瓦。 他们特意没有将那半片摇摇欲坠的青瓦取下,就是因为那里平日根本没人经过,但只要一有人在那附近翻墙,很有可能瓦片就会掉下来发出响声。 他看着眼前持明一族的龙尊一个飞身上墙,向丹鼎司外追去,想来犯人这次翻墙是为逃出去而非潜进来。 景元几个跨步轻跃而起,翻过围墙加速追上前面的丹枫。 这时他终于看清了一点他们在追的是什么——人的大体形态,但更高、身上有枝叶晃动——那分明是个堕入魔阴身的仙舟人! 可堕入魔阴不应该神智全无,只知道破坏和无差别攻击吗?为什么眼前的家伙不仅看起来清醒得很,还知道七扭八拐试图甩开他们两个,分明聪明得很。 意识到这一点的景元心间一凉,随即严肃起来赶到丹枫身边:枫哥—— “我看到了。”丹枫知道他想说什么,“此行多半是与丰饶孽物脱不开干系了,注意自己的安全。” “放心吧,我的功夫可是镜流师父教的,你不信我也得对罗浮的剑首有信心吧。”景元还是改不了他的少年心性,十几二十岁的少年正是仙舟人真正年轻的时候。 “这个时候就不用再耍嘴皮子了。”嘴上说着,丹枫却是话里带了无奈,显然,景元在安抚人的情绪上很是擅长。 那双清冷的眼睛示意了景元一下,就兀自加速冲向前去,而景元也秒懂,配合着前方人的动作将那个魔阴身的家伙往死路赶。 可那个魔阴身明显有自己的目的地,他身法不似寻常魔阴,速度也快得异样。 每一次丹枫即将追上或者想将他逼向某个方向时,他都能迅速反应过来并执着回自己的路线。 可恶,本来以为没几步就能抓住人的,他们还要去寻程安,没想到在这里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和体力。景元心中升起更为不好的预感。 直到眼前的景象逐渐熟悉,那名魔阴身似是终于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朝着一处住宅飞身而去。 而身后仅差一步之遥的景元和丹枫只能看到一团青色的火光半空忽闪,然后目标就消失在眼前。 二人见状默契地对视了一眼,明白对方也懂了这是什么情况。 那是仙舟除了丰饶孽物外的另一大灾害性违禁物种——岁阳。 第17章 岁阳幻境 魔阴身加夜闯丹鼎司加岁阳,到底是什么嫌命长的不法分子才会在仙舟这么五毒俱全? 景元和丹枫准备去那间宅子看看,虽说岁阳善于制造幻境惑人心智,但有饮月君的云吟术法,应该不足为惧。 他们走进院内,落地时发现四周迷雾缭绕,看不分明。 “小心,跟紧我,不要走散了。”丹枫习惯性地提醒景元。作为他们朋友几个中最小的成员,每个人面对景元时都会偶尔忍不住操一把长辈的心。 景元十分乐得享受这番待遇,笑得金色的眼睛眯起来:“好,有劳枫哥保护我了。” 明明在外面看的时候不是多大的地方,进来了却觉得好像进了迷宫一般,墙壁形成的通道四通八达,无论他们怎么走都看不到尽头。 他们经过了一个又一个路口,一处又一处的黯淡的灯笼,留下的痕迹从来没有再看到过第二遍,但眼前的景象却是一直在重复,直到景元第五次看到右手边有红色瓷瓶的十字路口,他终于有些忍不了了。 “我们走了这么久,怎么总感觉在这附近兜圈子啊?”景元看向眼前的分岔口,不知应该往哪个方向走,因为每条路看起来都一模一样。 但他的疑问没有换来回答。 心头一沉,他看向身边,不知什么时候,丹枫已经不在视线里了。 周围一直萦绕不散的烟雾似乎带着冷意,渐渐缠上景元的脚踝。他意识到,自己怕是已经中了幻境的招了。眼前的景象八成已经不属于那间宅子了。 既然那个魔阴身会利用岁阳,那眼前的幻境或许就是借岁阳的能力生成的。 景元意识到自己的落单,开始头脑风暴地想方法脱身,这一趟来得太过匆忙,等他出去有必要直接报告云骑军彻查这间宅子了。 岁阳是一种以人的情绪为食的能量生命体,其能力也大多与人的内心意识有关。它们自己本身的思虑倒是很纯粹的,一般是吸收什么人的情绪,就会反过来慢慢受这人的影响,一边当加害者,一边当受害者。很难评的一种生命。 所以这间幻境,大概率也是“随心而动”生成的。 至于是随谁的心,景元比较倾向于他自己的。毕竟岁阳就地取材形成针对每个人自己的幻境,这法子便捷又有效。 好家伙,这是要他面对自己的内心吗?他自认为自己很看得开,日子过得也挺不错,他心中又有什么放不下到能困住他的东西呢? 他叹了口气,希望丹枫那边没事。 不知道是不是岁阳真的能听懂人心中的话,眼前的路口突然亮起了一盏绿色的灯笼,景元唤出自己的配剑,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虽然这明摆着是阳谋,但又没有别的路可走,不如去正面会会他。 景元每走过一个路口就会有一盏灯亮起,指引他往那个方向前进,直到一扇门出现在眼前。 谢天谢地,终于不是岔路口了。 他谨慎地推开门,身边的浓雾翻涌,一脚踏入其中,身边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 是他陌生又熟悉的一番地狱场面,战火、倒下的人、断垣残壁。景元眉头一皱,这里似乎是一处战场。 他又上前两步,发现自己身上的装扮变了,不再是云骑军的蓝白制服,换成了看起来更加高级的甲胄和衣着;再上前一步,一记凶险的剑招拦下了他。 景元立马抬手召出自己的武器边格挡边向后躲闪。 视角向上抬头看去,不远处的破败屋子上站着一个如她身后的月亮一般皎洁的身影,那人衣袂翩飞,白发飘动,一手握剑指向他,看不清面容。 “师父?” 熟悉的身影,即使不用看脸,也完全不妨碍景元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数载相处的,他的师父,镜流。 这到底是什么鬼一样的幻境! 看着自己师父这明显不太正常的状态,还是个小年轻的景元心中忍不住闪过不安。 他在原地踌躇不前,镜流却下手毫不留情,迅速朝他的方向挥剑,闪身到了眼前。景元心下惊愕,条件反射地抬手用手中的武器格挡,与镜流一来一回、一攻一防,几个瞬息交手了好几招。 景元的心砰砰直跳,和自己师父跟生死大战一样动真格的,令他很是不舒服,甚至于有些恐惧,因为镜流完全不像会给他留活路的架势。 究竟得是什么样的局势,逼得他和自己的师父你死我活?而且为什么师父也不说话? 他想停手,但镜流似乎没有停手的打算,更惊悚的,他的身体也没有停下的意思,他在此刻就像一个被挤下线的意识,以第一人称看着另一个意识操纵自己的身体,与镜流继续刀兵相向。 出招的喊声,冰寒的剑光,兵刃交锋的铮鸣,激起的尘土,浓烟和鲜血的味道。年轻的云骑心中充斥着难以言喻的苦涩,这里是噩梦。 直到第三轮对峙,景元感觉这身体里的另一个意志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心中一半悲痛一半决绝,他抬起了武器飞至半空,身后是巨大的能量如浪潮滔天,一刀近乎拼尽全力的杀招砍向镜流。 “不要!”他在无声地惊呼,瞪大眼睛,恨不得整个人冲向前去拉走他的师父。 但他挣脱不了这具身体,也无能为力拦下如此强势的攻击,只能看着眼前的镜流淹没在刹那的白色光芒之中。 那片刺眼的白光仿若实质,像令人窒息的海水,也淹没了景元的意识,他感觉自己呼吸不畅,不甘心地拼命挣扎,手中的武器也在奋力挥舞,终于猛地睁开了眼睛。 “喂,不要太过分,劝你还是别想不开选我们几个下手。” 咦?有人说话,听起来生气了,是在和他说的吗? 景元压下心中还未平息的恐惧与痛苦,逼迫自己的意识回笼,然后看向那人说话的方向。 他眨眨眼,眼前是一个黑头发的背影,与他刚刚看到的白光完全不同,倒让他有了一丝安心。 这人似有所感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应该是看到他眨眼了,连忙双手摁住他的肩膀晃动。 “我看到你眨眼了,别睡景元!睁开眼睛清醒一点!” 景元这下是真的清醒了,被这么一顿晃悠,什么悲伤都晃荡没了,他只好抬起手来制止这人准备把他摇吐的动作。 “好了好了程安,不要再晃了,我真的醒了。”他发出微弱的声音提醒程安。 尽管感觉自己还有点乏力,但景元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真是太好了,都是幻觉,那种事情并没有发生。 甚至一场噩梦醒来,程安也平安无事了。 见她脸上还带着担忧,直白的关心让景元还有点小感动,他刚想伸手拍拍程安的肩膀安慰一下,就感受到眼前的人单手揽住他往边上闪了一大步。 景元这才终于看清了,在程安的背后还有一个魔阴身士卒,他们刚刚在对峙! 来不及思考太多了,景元当场召出自己的武器加入了战斗。 第18章 原来是这样解决的吗 时间回到程安被拉下密道的时候。 事实上,程安根本没来得及反应,那人扯她胳膊的力度和速度都很猝不及防,她甚至没有来得及用纯美的力量给自己来个缓冲,就被拖入了那片黑暗。 等她再看到光亮,眼前已经是一片尸山血海了,爆炸的轰鸣还在远处,这附近可一点都不罗浮。 程安心头涌起一个荒谬的想法:她不会又莫名其妙被传送到什么地方了吧? 面色不虞的少女抿了抿唇,从来没有平息过的求生欲催促她开始找掩体,她朝那些看起来还有建筑模样的地方走,绕过钢筋混凝土的碎块,跌跌撞撞地逃命。 没几步,前方出现了一个红色身影,小小的,还是个孩子,那个孩子环顾一下周围,一个闪身就不见了。 或许是压迫感十足的天崩开局,程安的大脑立刻转过弯来了,那边是有防空洞或者掩体!大步奔跑过去,发现真的有门,她果断进了门。 门内的空间并不大,但很空旷,一个人都没有——除了那个小孩子。而此刻,那个孩子正怀抱着什么东西,一脸好奇地看着她这个陌生人。 那个孩子一头红色长发,一双翠绿的卡姿兰大眼睛,清秀的小脸和浓浓的善意,让程安有一种很强烈的既视感。 “你叫什么名字,小朋友?”她忍不住问出口。 “你好美丽的小姐,我叫银枝。” “嘶——”程安闻言当场倒吸一口冷气。 为什么?她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又来到了银枝小时候这段时空?可这也不对啊?明明她和银枝见面的时候,对方完全不认得她,不像是小时候他们有过相遇缘分的样子。 “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为什么?是因为我吗?”小小的银枝依稀有了长大后俊美的影子,他的衣服灰扑扑的,但头发和小脸干干净净。 他说:“不如我吹陶笛给你听吧,音乐或许会使你放松一些。” 然后,他没有听程安回答,就自顾自吹奏了起来。圆润光滑的乐器,在银枝的吹奏下传出了不怎么能入耳的旋律,说直白一点,真难听啊。 程安忍住自己的痛苦面具,很给面子地给小孩鼓掌,说:“很精彩。” 小银枝了然地笑了笑,摇摇头说道:“我知道自己的演奏十分糟糕,这位小姐,您不必为了安慰我这么说,这并不纯美。” 听到这话,程安眉头皱了起来。 她不认为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是纯美信徒了。而且她认识的那个银枝,听到违心的赞美,才不会这么说别人,他更可能会感谢对方的捧场和过誉,然后反思自己的不足,并称赞对方不想让他伤心的行为十分纯美。 奇怪的地方越来越多了,这个小孩真的是银枝吗? 似乎是眼前的孩子洞察到了她心中的怀疑,他没再说话,只是靠近她,用根本不属于孩子会有的力道将她推出了防空洞的门! 力气大到程安根本反抗不了,她满脸惊悚地一个跟头滚了出去。 从地上爬起来,眼前的画面又变成了另一片地狱,到处是真蛰虫,与之对抗的还有许多白色的机甲,可虫子的哀鸣与机甲的爆炸总是不成正比,黑红的部分慢慢淹没那几缕白。 她又在逃,脚下踩着的不知是哪一方的残骸,跑去的方向也不知是否是生路。 最终,在她筋疲力尽之际,她看到不远处有青绿色的萤火冲天,如蔓延的幼芽打破这片战场的灰暗的色调。然后那点光离开了这里,没多久,程安就随着一阵爆炸的冲击又闭上了眼。 再睁眼又是新的场景,她换了一身普通的旧制服,身旁是巨大的货车,似乎载满了物资,她伸长脖子,看到了队伍前方是一位纤细美丽的少女。 她穿着简约但依旧干净的衣服,挺拔的身姿似乎在成为什么庇护,又或者成为什么标杆。她在护送着这队物资。 程安知道那是谁,但她并不确定自己的处境是真是假。 就在这一会儿的走神,流弹打中了前方的少女,她像受伤的鸟儿般倒下了,洁白的耳羽沾上灰尘与刺目的红。 她能感受到少女身边的人大惊失色,争先恐后去扶她,他们口中喊着医生,他们眼里噙着泪花。 程安也想上前扶起美丽的少女,自由的鸟儿不应当在这种地方倒下,可结果只是她也被什么东西推倒在地,眼前陷入黑暗。 这究竟是哪里?现实还是梦境?为什么改变不了任何事,依旧要徘徊在不同的时空? 那之后,她又轮换了几个不同的时间与地点,几乎无一例外,总是在为保住自己的生命而逃、而躲。她在这个过程中就像一条金鱼,从一个鱼缸被捞到另一个鱼缸。身不由己,也没有体面可言。 枉顾意愿的频繁穿梭,枉顾自由的强制要求,她改变不了任何悲惨的结局。渐渐的,她看到自己的外貌开始变化,尽管没有亲眼见过,但程安心中直觉,那是恶兆的模样。 最终,程安恍惚地来到了什么人的面前。纯白柔软的裙摆,在花丛中起舞,花朵馨香动人,露珠折射流光溢彩,那人像八音盒中那个银光闪闪的女神。 女神望向她,空灵的声音仿佛在宣告什么命运:“你是被纯美所抛弃的人,作为纯美的行者,你偏离了自己的命途与追求。” 程安的脑海中有声音随之响起:“这样啊,我最终还是会变成恶兆。” “这样啊,我的余生是无尽的强制穿梭时空,是没有自由而言的旅途监狱。” “这样啊,我偏离了纯美的命途与追求,是不配信仰伊德莉拉的命途行者……” 程安:“……嗯?等等……” 程安:“不对啊,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信仰伊德莉拉了?” “老子这一路上明明都是被逼迫的沾染了纯美力量!” “谁主动想追求纯美了?少污蔑我!” 程安猛地睁开了眼。 她一脸迷茫。果然,人只有在睁开眼的时候才会意识到自己原来闭上眼有一会儿了。 所以刚刚她那是,做梦了? 她打量着四周,这是哪儿? 黑黢黢的,还吊了几盏绿莹莹的灯增添气氛,看看那跳动的火焰,程安定睛一端详,好家伙,岁阳! 什么人品位这么差?拿岁阳当氛围灯。 所以她刚刚那是坠入岁阳的幻境了?要不要这么荒谬啊?咒她会死在没有自由的时空中也就算了,居然还污蔑她真心实意追求纯美命途!原谅不了一点。 少女用了一点纯美力量加持,强化自己的力气,轻而易举扯断了绑着她的绳子。 她程安向来清楚,用纯美的力量≠真的信仰纯美,不等式秒了。有力量可用是她应得的赔偿,而不是绑架她信仰的精神人质。有本事把她送回自己原本的家啊,她可以当场把这什么力量全都还回去。 什么水平的岁阳,居然在幻境里PUA她的信仰,真缺德。 程安不满的“哼”了一声,在用玉兆拍了一圈这个地下空间的照片后,顺着自己掉下来的那条密道干脆利落地原路返回了。 第19章 棘手 院落里,魔阴身的仙舟人——或者说乐行,正在对着眼前陷入昏迷的景元和丹枫头疼不已。 天杀的,他原本的计划只是悄无声息地解决掉程安这个隐患而已,没想着惹剑首的大弟子、甚至于持明龙尊。 她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怎么自从她出现就什么事都不顺。 就在她出现的前一天,乐行的上一个实验品不知道犯了什么病发狂,从他的地下研究室一路连打带砸地跑了出来,幸亏他及时发现,在那个实验品跑出房间之前就把他解决了,不然他的计划当时就全面崩盘了 虽然其实现在的局面也没好到哪去。 然后有一步算一步,他原本计划中的意外开始层出不穷。 直到今天,乐行不过是去丹鼎司偷了点只有丹鼎司才特供的药材和研究用品补货,谁能想到这两位大人物半夜不睡觉在丹鼎司夜游,还倒霉透顶得正好撞上了他溜之大吉。 他只是想搞搞慈怀药王力量的研究,不是想给自己的户口本销户! 这事说来真是无巧不成书。 这间宅子常年空置,无人注意,乐行就是看中这一点,才将自己实验的地点选在这间宅子的密道里。 东厢房那里或许是原主人为了应急避难做的地下室,正好方便了他藏匿自己实验魔阴身的道具和药品。 是的,实验魔阴身。 匪夷所思,但很明显,乐行成功了。就像他现在的样子,有着魔阴身的外表和身体机能,却仍然保持着理智,甚至可以偶尔变回人形。完全是任何一个药师信徒或者丹鼎司丹士看了都会眼里喷火的成果。 而正在他的实验顺利进行的时候,一次去丹鼎司“补货”回来,发现自己的试验品居然跑了出来,他武力压制的动静太大,惊动了隔壁的邻居,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可疑,这才应和来询问他的邻居,说他也听到了异响。 结果到了第二天,这房子里居然还真的有动静,是人说话的声音。他正好顺势报了云骑军。有岁阳的帮助,他完全可以保证云骑军来之后只能看到房间的不明来客,搜不到他的实验室。 干脆就让这个不明人士给他背锅好了。 只是乐行没想到,只差一步,屋里说话的人居然跑了!他无法判断,没有他引导岁阳,这人有没有在这间宅子里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但与其提心吊胆试探,不如直接灭口,他干的事可赌不起任何可能性。 正好他的临床试验品一直很稀缺。 等到云骑军一无所获的走了,他还以为自己要找一阵呢,结果如此巧合,让他在今天直接面对面遇上了。那个声音乐行记到现在,程安一开口他就认出来了。 至于什么因为胆小报了两遍案,当然是骗人的,他才不知道谁报的第二遍案呢。或许是胆小的邻居?但无所谓了,总之感谢这天赐良机。 接下来的部分,无非就是他的自导自演,和出其不意的偷袭了。 一切都意外的顺利,直到他贪这一个试验品,动手前发现又有材料需要补货,这才用岁阳编造幻觉暂时控制住程安,自己去了一趟丹鼎司。 程安这种天降成为剑首徒弟的,从前在罗浮从未听说过,其他仙舟也没有这种少年天才的名声传出,多半这人是什么化外民。 对一个没什么声势和知名度的人,乐行下起手来尚且没有太大顾忌,无非多一起悬案,官方未必会多重视。但是景元和丹枫要是折在这里,那他这辈子算是有了。 这云骑军乃至罗浮上下,包彻查到底的啊。 人是昏迷的,事是犯了的,他是麻木的。 要不让岁阳夺舍在他俩身上算了,岁阳吸食情感,伴随着的是宿主的感情淡漠,影响记忆,逐渐被岁阳操控,有入魔阴的风险。 剂量大一点,万一等人醒来就已经不记得他了呢?到时候就算会查,力度也绝对比人没了轻。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再提一嘴岁阳的bug了。 堕入魔阴的人,岁阳吞吃情感和夺舍的招数都不顶用了,一来小小能量生命,未经大量融合的意识体突破不了丰饶伟力。 二来,入魔阴者,更多情况是人已经在精神上趋于痴呆、失忆或疯狂的状态了,感情要么淡漠要么病态,强大的岁阳集合体可能有兴趣控制这些人当自己的打手,但普通小岁阳一般不会碰这种断头饭。 万一碰了一口自己也跟魔阴发作一样疯癫了怎么办?一顿饱还是顿顿饱岁阳们还是分得清的。 这就给乐行卡了bug,化成魔阴身,让他能利用岁阳,而不被其所害。 就在他准备动手时,身后传来了大力开门的响动和一声呼喊: “住手!” 又是程安。 “你居然从岁阳的幻境里醒过来了。”乐行说着,回身看她。 他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呢,是这两天倒霉习惯了吗? “早知道就不管实不实验了,毕竟让你闭嘴才是最重要的目的。”他光明正大坦白了自己的想法,语气冰冷,大有死前关怀的意思。 程安:“不是、你是什么科学狂人吗?”还有这位大哥,你声音好耳熟,我们是不是最近说过话? 看看这岁阳,看看这躺着的景元和丹枫,看看他这魔阴身,这是要为科学献身、为罗浮云骑送业绩啊。 没有理会程安的疑惑,乐行直接冲了过去。什么科学?他这可是高贵的丰饶之力,不要小看他和慈怀药王之间的羁绊啊! 程安见那人玩不起,想暴起伤人,当即往旁边躲闪,一手握上袖子上的胸针,纯美的力量流动起来,帮助她自动躲闪。 乐行全程杀意十足,刚跟着镜流学了几天的菜鸟罢了,他稍微发动一下丰饶的强化力量,就足以直接解决,只是可惜了她作为试验品的价值。 可他们在院子里秦王绕柱,乐行居然始终碰不到这个不起眼的黑发女生。这让他不由得正色起来,认真起来跟强化魔阴身比都不落下风,她居然真的有一手。 经过几轮追赶,程安不知不觉站到了景元和丹枫身前,那个魔阴身在她对面,背靠那间东厢房的门。 她想劝人别追了,没必要,丰饶孽物加非法研究岁阳和魔阴身已经够他牢底坐穿了,再加上对云骑军和龙尊下手,她都不敢想象这人会不会在幽囚狱刚进门就被人道主义处决。 “你现在停手说不定还可以凭借你的出色科研成果混个有期,但要是对他俩下手,被抓了就死定了!” 那人不为所动,一步步朝她走来。 “从你离开这间屋子那天起,我就已经不能放过你了,更何况现在。你看到的太多了。” 程安闻言,一丝愤怒升腾起来。 原来这人知道那天房间里的人是她,怕她看到了什么罪行赶来灭口的。 好不讲道理,真不知道他在自信些什么,语气里一股坦然不怕死的味道。 自己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反过来怪她看到太多?法外狂徒了不起啊?她就活该倒霉活该当这个软柿子是吗? “喂,不要太过分,劝你还是别想不开选我们几个下手。” 这是她最后的好言相劝。 先礼后兵,被逼急了,兔子也是会咬人的。更何况程安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圣母兔子。 她感觉得到,随着自己高度紧张,眼看着下一秒这个丰饶孽物就要冲上来刀了自己,身上的纯美力量激荡起来,仿佛沸水一般。有什么东西似乎要发生质的变化。 景元就是这个时候醒的。 程安感受到背后的视线,她回头,雾蒙蒙又昏暗的院子,她看到那双眼睛睁开了。月光落在他白色的头发上,亮晶晶地隐约在发丝之间。 她当即回身去扶住景元。队友醒转的庆幸压下了一点心头的火气。 可惜身后的魔阴身士卒只是离得远了,不是死了。因此程安还没和景元说几句话呢,就感受到又有东西朝她来了。 纯美的力量发动,她捞起景元灵活躲开,然后把人再放下。还是那句话,纯美的力量别的方面不说,跑路躲闪的用处是真到位。 景元也不是什么迟钝的人,终于彻底清醒过来,看清了眼前的现状,他立刻掏出了武器站起来支援程安。 “哈哈。”这下乐行是真的笑了。 时机错过,人也没死,这下他的好日子是真到头了。 第20章 午夜宅斗 不得不说,那个魔阴身还挺有眼力见。在他看到景元醒的时候,似乎就萌生了直接溜走的念头。 程安自然不能放他离开。 于公,这是个相当聪明有实力的魔阴身,逃出去简直后患无穷,她不好跟地衡司交待。 于私,刚刚这家伙还咄咄逼人,一副不刀了她誓不收手的样子。 她是什么很随便的人吗?说威胁就威胁,说走就走,搁这玩玩具呢? 她就是这么小心眼,今天非让他栽在这间院子里不可。 可这家伙准备走了还不消停,他不知道做了什么,身后有密道的那间房门打开,里面涌出了一大批堕入魔阴身的丰饶怪物! 这些都是他的试验品吗?可恶,以多欺少,好不讲武德! 程安难以置信,眼前骤然多了一大片扭曲银杏枝叶傍身的失智怪物,张牙舞爪地朝他们这边扑过来。 这些怪物有的是冲她和景元的方向来的,来打架,有的朝院墙院门去,去逃跑。但凡放出去一个,这条街今天晚上算是倒了大霉了。 她赶忙在每个怪物想翻墙的时候上去阻拦,连带着景元出剑协助,跟打音游似的,露头就秒,下手毫不留情。 景元一边躲闪,一边和程安轮流吸引这批魔阴身孽物的注意力。他这下看出来了,程安躲避起来身手敏捷,但明显轮到实战,攻击的技巧几乎没有。 跟手握高杀伤爆破枪械但是不会使用的孩子一样,只知道用枪托敲人脑袋不会开火。这人根本不怎么会打架,完全是在力大砖飞! 虽说力大砖飞也是好用的。 但这么令人垂涎欲滴的庞大能量存储,你就用来专精房顶跑酷? 景元感受到了一丝怒其不争和暴殄天物。 回去绝对要和师父一起监督她好好练剑,至少不能这样被人欺负。 他这样想着,又冲上去砍了一剑,解决掉一只。 不过比起程安,似乎丹枫更值得担心。持明族不是有云吟术法吗?怎么看起来受岁阳影响比他还深,治疗顶梁柱医者不自医? 乐行这种堪称变异的魔阴身很难搞,就算被伤到了也能迅速修复自身,景元都打中多少次了,那家伙还跟没事人一样顽强地想出逃。 怪不得仙舟人恨极了丰饶孽物。程安一边抬脚踢飞一个冒头的魔阴身一边心中感叹,这种敌人谁看了不头疼。 年轻的云骑以剑御敌,没有神君助力,看着年纪和她一般大的样子。记得游戏里镜流似乎说过,景元其实没有非常适合学剑学武,但孩子肯学,她也肯教。 再加上景元刚从幻境中醒过来,身体状况似乎也不太好,想拦下这么多魔阴士卒实在有些难度。 普通的魔阴身景元武力解决起来倒是可以一招一个,可这一批显然并不一般,不知道这个有神智的家伙是不是改造了这批丰饶孽物,打起来怎么感觉血条那么厚! 原本宽敞的院子此刻变得乌乌泱泱,混乱极了,程安负责躲闪和拦截,景元负责武力制服和收尾,二人半生不熟地尽力配合,勉强控制住院内的灾难不往外蔓延。 眼看这处据点已然是废了,本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心理,乐行准备直接就是一个突围逃跑的大动作,老实被抓是不可能老实被抓的,他不信两个人拦得住他们一群。 但他还真就一直没冲出这个院子。两个年轻人虽然都各有缺陷,但扬长避短地配合起来打游击,倒是难缠得紧。 抓也抓不住,跑又跑不了,亏他研究了这么久智能魔阴身,被两个小年轻堵在院子里,真是丢人! 他干脆掏出岁阳,作为火焰状的能量生命,不打精神攻击,用来魔法输出也不是不行。燧皇还在朱明当无尽能源呢,这一簇普通的岁阳,不指望那么大能耐,至少应该能带走一个程安。 乐行发动起丰饶的力量,将其与岁阳的火焰融合,作为生命体的岁阳周身的光芒越来越亮,一边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一边膨胀起来。 他一副要施展火球术的动作,打算将程安的方向作为突破口,朝着她就冲了过去。 火焰炙烤的热度迅速逼近,程安从来没有觉得感知提升是这么吓人的一件事,可怕的怪物带着杀招逼近,压迫感使得她不由得紧紧握住袖子上的胸针。 要躲吗?这下躲开了,他可就真的跑了,这种人今晚不落网,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送命。甚至这人还可能卷土重来报今日的仇。 可不躲的话,她顶得住吗?拿什么顶?脸接大招? 魔阴身士卒的动作在程安眼中仿佛变成了慢镜头,她看着诡异的火焰一点点靠近,猛地闭上了眼睛,引导纯美力量的胸针几乎要被她握得变形。 今天不拦下他,都对不起她在这个世界颠沛流离才换来的力量! 程安睁开双眼,眼中几乎要冒出了火,手中的胸针在发烫、她感觉自己的头发无风自动起来,有什么东西在剧烈涌动着,眼前骤然白光乍现—— 她在那个时候仿佛突然失明,眼前只有白色;又好像失聪,只有耳鸣充斥脑袋。 等她眼神聚焦,抬头,目光落在面前熟悉的、有红玫瑰花瓣拖尾的八音盒漂浮在空中。 而那个要冲过来的怪物就像被什么空气墙挡住了一样,被拦在八音盒之后。 即使是半夜,即使他是魔阴身的面容,程安依然感受到了对方的惊讶和愤怒。 她眸光一亮,伸手搭上八音盒,红色盒子上的玫瑰花纹光芒更盛,将八音盒向前一推,魔阴身便被阻力逼地后退一步。 两人一攻一挡,在墙头硬碰硬。 乐行见一招不成,周身的银杏叶开始更加迅速地抽条生长,丰饶的力量宛如实质,一缕缕金绿色的光细细地缠在枝叶之间。看起来铁了心了要正面赢了她。 对面的力气大涨,程安脚下的瓦片已然碎了好几块,但墙头就那么窄,她退无可退,只能调动更多纯美力量试图力大砖飞。 这时,突然有水浇了她一头一身,冰凉而有力,刺激得她浑身一抖,骤然松了力气。 这一下放松,倒并没有不可挽回的事发生,因为对面的抵抗力量也不继续了。 一声尖锐的惨叫和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是那个魔阴身和他手中的岁阳最后的动静。 “啊?”她一脸懵圈,放下两只因为用力过猛还有点打颤的胳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程安!你没事吧?”景元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刚才真是吓了他一跳,景元当时还在奋力解决那些准备从大门逃出去的魔阴身,余光一瞥,发现那个领头的跟要自爆了一样带着岁阳的火焰往程安的方向冲。 十分凶狠的气势,着实让景元呼吸一窒,他几乎是立刻就动身冲过去,想着挡不下人,能拉开程安也好。 结果还是慢了一步,他看着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惊恐地闭上眼又坚定地睁开,然后就是闪瞎人眼的白光突然亮了起来。 景元几乎要PTSD了,他立刻想起了幻境中被白光淹没的师父,尽管他和程安认识不久,但还是很怕那种结局就这么降临。 好在几乎同时,视野里有别的颜色打破了那片白的窒息。 景元认出了那抹青色的流光。 “枫哥,你没事了?” 他回头,看到了整个人还在泛着荧光的丹枫。刚刚丹枫朝那个方向挥手送了一波苍龙濯世。龙尊的力量既可上阵杀敌,又可解控疗伤,枫哥及时出手,想必那边是人和罪孽都得到了洗刷。 景元不由得松了半口气。 丹枫不紧不慢地收回手,朝景元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他的关心。抬手唤出击云,一边物理贯穿魔阴丹腑一边御水解决敌人,没几秒,仅剩的几个站着的孽物也躺下了,院子里焕然一新。 各色的光消退,一切的罪魁祸首躺在地上,程安整个人落汤鸡一样站在原处,景元赶忙问了一句对方的状态。 程安听到景元的喊话,也不站在墙头吹风了,她颤巍巍捞起八音盒跳了下来。 “我没事。”她看着景元终于放下心来的样子,心中一暖。景元打小就是个知道关心别人的好孩子,一直到八百多年后依旧如此。和这样的人交朋友,程安觉得自己这一趟罗浮来得不亏。 景元身后的丹枫掸了掸自己身上沾的灰尘,将每一个倒地的丰饶孽物都用持明的御水法术捆好了,确认不会有诈尸或者暴起伤人的隐患了,便也加入了他们的对话:“你今晚没有来丹鼎司,发生什么事了?” 程安闻言当场表演了一个苦瓜脸:“说起这个就生气啊,我被斜对面的那个什么报案人坑了!” 第21章 下班收工 程安开始给景元和丹枫简单讲了讲她下午从接到这个调查鬼宅的任务到被拉下密道的全过程。 她为了让自己显得没那么逊,还主动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那个领头的、明显有正常心智的魔阴身是谁。 “那个领头的魔阴身就住在镜流师父对门,他说他叫乐行。” 初听那个魔阴身说话程安就觉得耳熟,在反应了这半天之后,她终于想起来在哪听过了。 那不是跟她说自己是报案人的那个小伙吗? 想到这人死活不肯跟她一起进院子搜查,估计是一直在她视线里,那人不方便做坑她的准备。那个叫乐行的报案人为了针对她,甚至演了一出胆小的戏。 不理解,也不尊重。 堕入魔阴者,没记错的话在仙舟没有特殊情况可以直接了结。这一大院子的魔阴身怪物也不用多和云骑军做解释。 就是这个丰饶圈科研成果显着的“大佬”—— 三人看向趴在地上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的家伙,他这种私人临床实验魔阴身虽然在仙舟违法,但说不定丹鼎司的丹士们会感兴趣,经此启发万一能研究出延缓魔阴身的方法呢。 不过这就要看更往上的官方感不感兴趣,或者敢不敢真的着手研究了。 这种事三人心里都明白,但不能明面上说。 一个原本看起来难以言喻的任务居然能牵扯出这么多东西,程安很是疲惫。 她叹了口气:“所以,你们两位又是怎么倒在院子里的?” 景元说:“还不是你没去丹鼎司汇合,我和枫哥担心你出意外嘛,就准备去地衡司找你,结果正好撞上翻墙的人了。” 他说着,看了一眼丹枫,“于是我和枫哥就追过来了。” “哪成想刚进来没多久就中了岁阳的幻境了。” “现在看这院子原是这副模样,想必我们落地,眼前尽是迷宫的时候就已经是幻境了。” 他挠了挠蓬松的头发,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好意思。 “然后我就像在那个幻境里经历了一场噩梦,醒了之后就看到你在和那个丰饶孽物对峙了。” 至于是什么噩梦,程安没有多问,想必不会是多好的经历。况且幻觉就是幻觉,假的事又成不了真,过去就过去吧。 她又转头看向旁边话不多的持明龙尊:“您也那么早就着了岁阳的道吗?”这款奶妈不免控? 那人轻咳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转移了自己的视线,歪头欣赏天边的人造月亮。 程安:“……” 哦,偶像包袱。懂了。 她就多余问这一嘴。程安在心里谴责自己的不会说话。 景元哪会看不出什么意思,笑着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我已经在玉兆上把这事报告给云骑军了,想必他们此刻也差不多该来了。” “今晚大家都辛苦了,但我们的努力也没有白费,看,我们原本想蹲的丹鼎司嫌犯这不是刚巧抓住了。” 他指了指地上横七竖八的一片。 作为缓和气氛的小棉袄,景元在暖场上从不言败,程安和丹枫都很吃这套,顺着台阶就下。 丹枫不动声色叹了口气,心中萦绕不散他在幻境中看到的东西,他压下自己心中的不安,转而告诉自己多将注意力放在朋友们身上。 他看了看景元一如既往笑眯眯的样子,没受什么伤,只是小孩打架熬了这么个大夜,眉眼间有些疲惫。再看程安,整个人衣角头发还在滴水。 大意了,御水的时候救人要紧,心一急没控制好力度。 丹枫于是一挥手,将程安衣服头发上的水分离出来,凝结成一颗水球,此时她的身上就干得差不多了。 程安眼睛睁大了,看向丹枫的眼神里满是敬佩。 一键干湿分离!龙尊之力竟如此实用。 “好厉害,好方便!” “不常用的小把戏罢了。”他失笑,怎么镜流的这个弟子也跟小孩一样。 程安:“还要多谢丹枫大人出手相救呢,我第一次用这份力量打架,差点就翻车了。还好有您趁机制服他。” 想起那人看向她时愤恨的样子,估计是打上头了,不刀了她不罢休,结果没注意到丹枫醒了,被人光明正大从背后偷袭了一把。 再看看乐行现在的样子,躺在地上跟刚离了水的死鱼一样,程安觉得自己爽了,甚至好希望他能现在就醒一下,让她能当他面说一句“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 不过这样也不错,说了今天必让他栽在这院子里,也算间接做到了,真是扬眉吐气。 丹枫:“不必客气,你当时已经能牵制住他了,我不过举手之劳。” 仪容仪表依旧优雅得体的龙尊大人表面没有太多情绪,但说出的话很是温和。 程安受宠若惊,这是把要功劳算在她身上的意思。 她在游戏中其实不怎么了解丹枫。因为几乎所有的官方信息重点都集中在他导致的饮月之乱或者云上五骁的分崩离析上。 但现在,她切身体会到了这位冰山美人的关照。 这副面冷心热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列车男妈妈丹恒老师。 明明是不同的人。 她望过去的目光不由地带上了怀念和感慨。 不知道丹枫知道了她的想法会不会也皱眉说一句“我不是他”? 丹枫看不懂这个眼神,但他也没深究。因为终于终于,云骑军的人来了。 进门的云骑军看着一院子的丰饶孽物都惊呆了,没想到小小院落如此卧虎藏龙,但专业的职业素养还是令他们迅速冷静下来着手处理,该收尸的收尸,该抬走的抬走。 至此,一晚上的大乱斗终于有了结尾。 不用说景元,就连程安这个夜猫子,又逃又打了一晚上,此时都乏得不行。 但今晚这事,情况严重,影响恶劣,这么多魔阴身被端,难免需要他们三个去做一番详实的笔录。 最终乐行被押送去了幽囚狱不知道哪一层。而那间被他改造了底下实验室的宅子也被云骑贴了封条。 说来不好意思,那宅子的主人配合调查,说好了最后只要地皮还在就行,结果最后确实只能称为地皮还在,希望他财大气粗不要生气。 等到该审的都审完了,他们又从幽囚狱去了地衡司亲自确认报告,一套流程走下来,三人都觉得自己熬得命不久矣了。 程安:“哈欠,今晚就这样吧,我真的要不行了,问话什么的流程困死人了,哈欠……” 景元:“哈欠……同意同意,我也得回去睡会儿了,也不知道还能睡多久。” 丹枫身为三人中最年长的,很有长辈的样子,没有打哈欠,但即使持明族,连轴转了一天也够疲惫了。 三人各自朝自己休息的方向魂一样地飘回去。 程安独自回到镜流的小院,今天晚上镜流并不在宅子里,听说是在云骑军队那边不知道忙什么。 眼看天都要蒙蒙亮起来了,她回到房间脸一沾枕头就睡得昏死了过去。 于是第二天,镜流回到自己的院子。 她期望中自己推开门,看到的应该是大徒弟景元拉着二徒弟程安,已经配好剑,在院子里乖乖等她吩咐今天的训练任务了。 结果大门一开,满院空荡,只有几片银杏叶受到风吹不急不慢地落下。 镜流师父的心瞬间和她的剑一样冷。 第22章 练剑的日子 那天的经历,程安不忍回忆。 她早上感觉自己刚睡着没多久,就有人来喊她起床。朦胧间那人先是边说话边拍了拍她的脸,见起不到一丝效果,便直接掀了她的被子。 冷飕飕的风不客气地带走被窝里的温度,程安忍不住缩了缩身子。伸手摸了摸附近没有能盖在身上的东西,就翻了一个身,面朝墙继续梦会周公。 镜流看着眼前的人这都不醒的样子头疼不已。 她并不擅长带孩子,尤其体会到了并不是每个孩子都像景元一样懂事后,她更确信了自己的苦手。 比如现在。 看着程安的背影,她脑海中面对这梅开二度的情况最强烈的想法是,把人直接丢出窗外,让她清醒清醒,或者她直接砍一剑过去。 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对突袭的疾风,在睡梦中也应该留一只眼睛站岗。这也是教导的一部分。 于是她便真的这么干了。 寒光盈满剑身,镜流并没有用全力,力度维持在确保这人挨这一下能长记性,但又不会搞成重伤的程度。刚好用来看看程安的警惕性。 一道剑光劈向床上,眼前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的人突然弹射起床,一跃跨过床边的桌子站上了窗台。 镜流非常满意程安的反应,起身迅速,寻找的躲闪方向也是便于自己下一步逃跑或者出招的空旷位置,同时她也对自己终于把人喊起来了表示欣慰。 但是仔细一看在木雕花窗台上蹲着的人,睡眼惺忪,目无焦点,哪里像是清醒了的样子。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着“哐当”一声巨响,大门被用力推开了。 蓬松的白发因为跑步的原因有些凌乱,金色眸子的少年气喘吁吁地冲进了镜流的院子。 程安被这一声动静吓得浑身一抖,本来处于半睡半醒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随即就发现自己蹲在窗台边上,眼前是带着压迫性眼神的镜流师父。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睁眼就有人跟你贴脸掏武器,这场面还是很吓人的。 于是程安在两连惊吓之下,本就不稳的身体一个脚滑向后就跌出了窗外。 “好痛!” “师父对不起我来晚了!” 两个好徒弟的惊呼重合在一起,镜流只觉眼前一黑。头好痛,感觉要长银杏叶了。 等到一阵鸡飞狗跳地收拾完毕,二人才乖乖站到了镜流面前。 白发的女子坐在院里的石桌旁,手里端着杯茶一饮而尽平复心情,她安慰自己,孩子都是这样的,天性使然,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着眼前一黑一白两个垂头丧气的脑袋,一副可怜巴巴知道错了的模样,镜流也觉得自己犯不上生气。 一加练就老实了。 于是当天说好的挥剑次数就被她无情地翻了倍。 程安记得,彦卿曾经说过,每天练剑的基础,便是挥剑斩击一万次,刺击一万次,如是往复。她曾经以为这是将军的严厉,没想到这是师徒的传承。 因为镜流也是这么要求的! 甚至于这还已经是看在她是初学者的份上减半的了,边上的景元今天任务是两万。 她收好自己扭曲的面容,在院子里像个机器人一样挥剑、挥剑、再挥剑。 十分之枯燥无味,但师父说基础就是这样。 一天下来,即使用了点纯美的力量偷懒,但持续时间太久,调动纯美力量又消耗精神,导致最后不仅胳膊酸,精神也疲惫。 偷懒大计完全垮掉。 当天晚上她便向景元感叹,练完剑的手颤颤巍巍像得了帕金森。 景元并不知道什么是帕金森,但这不得妨碍他逗人。 于是程安看着比她年长不了几岁的大师兄笑眯眯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并表示等到明天,她的两只胳膊就会像新安装的一样了,不仅酸痛还不受控制。此乃新人必经之路。 程安听完安详地睡了。 此后几天的训练都大同小异,基础还是挥剑,之后便是力量练习与速度练习并重,上强度和技巧,甚至有对打环节。 当然,不用想也知道,单凭剑术不靠纯美力量作弊,她完全是被吊起来打。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她才终于单凭剑术得到了师父的一个点头。 再加上用纯美力量偶尔歇一歇,搞得她运用法术的水平都提高了不少。 得到师父认可的程安泪流满面,当晚便寻了这个借口和景元出门吃顿好的。 由于患难不仅能见真情,还能培养真情,一起在一个师父手下学习,不知不觉间,程安和景元日渐熟悉了起来,两人都是乖孩子皮下有一颗不安分且向往自由的心,没玩几天就发觉对方和自己真是想法默契,于是一拍即合。 累得不行了轮流观察师父动态给另一个松口气的机会,或者闲暇时刻溜出练剑的地方去喝仙人快乐新品,要是出来得久了,就给师父也带一杯。 当然,最大的区别在于景元是真的聪明,在师父面前听话成熟,而程安则是什么都写在脸上。 比如当两人都练的快要累死了的时候,能在景元脸上看到坚毅和淡淡的疲惫,但在程安脸上能看到扭曲和生不如死。 而这段时间跟着镜流练剑,发现那个乐行倒有一句话没说错,那就是镜流平日真的不常回那个住处。他们偶尔是在那间院子练习,但更多时候是在镜流和景元所属的云骑军那边。 那里并不是战场,倒更像是练兵的地方,程安没有加入云骑军,所以也不需要跟着云骑队伍练习,只是蹭一个剑首徒弟的名号,有个方便三人练剑的场地。 毕竟是占了人家的场地,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任务程安也会跟着一起去。不在师父眼前,不拘泥于剑术,单论抓逃犯之类速度和随机应变的活儿,她还是帮得上忙的,纯美力量加持,一抓一个准。 由于地衡司和云骑军有时候内容有重叠,帮云骑军抓住了某个犯人、捣毁了某个窝点,回头一查自己接下的任务,地衡司也正好怀疑这个组织有问题。 当场实锤问题解决问题一条龙,两全其美还有地衡司的工资拿。 合作的三方都对此很是满意,连连称赞。 日子就这么平平无奇地过下去,程安自以为接地衡司和云骑军的任务应该完全算是帮助他人、积累纯美了。 但八音盒里至今没有再发出过声音,这说明积累的能量远远不够。这个华丽的红盒子自从在和乐行魔法对轰的那个晚上作为法器出现之后,就真的只像一个单纯的法器了。 程安乐得自己多一个打架输出的利器,但时空能量没有反应,她一直待在这里总是心有挂念。 她在罗浮这几日除了练剑和接任务赚钱,也查阅了不少关于纯美女神——罗浮称之为妙见天君的资料,可是有效信息寥寥无几。 只有一句话值得深思:她窥见了世界存在的终极意义,既人们谓之“美”的存在。 程安对此只觉得头大。存在的意义是美,那维护银河中的美岂不是就是维护世界存在的意义?这么看来纯美骑士的职责还真是伟大,一股拯救世界的味。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什么热血少年漫里,仿佛下一秒就能喊出什么“世界就由我来守护”之类的话了。 查完资料,她只感觉自己更加迷茫。 搞懂纯美她是暂时不指望了,更不用说搞懂那个什么时空能量。她只能按照八音盒睡着前说的那样,继续践行她的纯美之举了。 第23章 邀请 又是一个在院子里练剑的平凡日子,程安和景元又在重复着挥剑。 但又好像没那么平凡,因为这天上午,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院内挥汗如雨的气氛,一个欢快的女子推门而入,手里还举着什么东西。 “镜流镜流,我来看你啦!今晚一起去喝酒吗?” 程安看着这个如浅淡薰衣草一样色系的狐人女子,只觉得对方不管是性格还是发色都好耀眼。不由得挡了挡眼睛。 旁边负手而立的镜流也看清了来人,她语气中带着难得的笑意: “白珩?你怎么来了。” 原来真是老熟人,程安心下了然。 很合理,早就听说镜流和白珩关系好,甚至这位活泼开朗又对朋友好脾气的星槎老司机似乎和云上五骁的大家关系都很不错,受欢迎程度堪称雨露均沾。 那名狐人女子也清楚这个时间一般是好朋友教导徒弟的时候,于是视线一转,也看向了这边的两人,先是很惊喜地感叹景元好久不见都长这么高了,随即就好奇地开始打量她。 “我听丹枫在玉兆上说过,镜流新收了个小弟子,我一开始还不信呢,镜流可不是会带孩子的人。”但她马上又笑眯眯地摸摸程安的脑袋。 “现在看来居然是真的,你好啊我叫白珩,怎么称呼小妹妹?” 救命,好热情好讨人喜欢的姐姐! 虽然在几百年后的仙舟上就遇到过,但这个时候的白珩明显更加温和阳光。 “姐姐好,我叫程安,刚拜到镜流师父门下一个月多一点。”她礼貌回话,一声姐姐喊得毫不别扭。 景元也熟稔地打招呼:“白珩姐是来找师父喝酒的吗?” 他在白珩进门时就看到了这人手上的酒壶,想必又是去哪里游历带回来的特色。毕竟她总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无名客或是飞行士,都是她身份。 “本来打算是这样的,”狐人女子举起手中在罗浮不常见的酒瓶晃了晃,“但是镜流自己悄悄收了小徒弟都不告诉我们,该罚!” 镜流闻言浅淡地挑了挑眉:“哦?怎么罚?” “就罚你今晚提供自己的院子给我们聚餐。”说着,她的耳朵抖了抖,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提议相当完美。 镜流自是没有意见,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不过是友人寻得的一个一起喝酒的借口而已。说来最近丰饶民的战事大战不见小战不断,想必大家也都跟着忙碌了好一阵了,难得这两天能有几分闲暇。 趁此机会,他们几个一起聚聚也不错。 “什么什么?也带上我吗?”程安对此有些兴奋,云上五骁的聚会能有她一席之地,她也算是参与传奇,见证历史了。亲眼见见曾经只在文案里读到过的豪杰,多是一件美事。 镜流点点头:“我们几个都是好友,带你去认识一下也不错。” 好事难得成双,由于与朋友相聚心情不错,镜流大手一挥免了他们下午的练习。景元和程安都是已经有自保能力的人了,适当的休息不无不可。 一黑一白两个脑袋登时凑在一起默契地击了个掌。 无奈地看着两个年轻人光明正大走正门出去玩了,白珩还不忘提醒二人记得傍晚回来吃饭。 刚出门,程安就开始跟景元打听,“景元,今晚云上五骁都会齐聚在那场聚会吗?” 云上五骁的传奇功绩是仙舟风头正盛的佳话,街边的说书先生、小伶人的婉转唱词、书店的各类主题小说,无一不昭示着他们的美名。 “是啊,应星哥、丹枫哥、师父、白珩姐,还有我。”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带了点得意和狡黠,“你师兄我不才,刚好也在五骁之中呢。” “啊对对对,你好厉害啊。”她非常捧场地敷衍了一句。虽然知道景元完全有资格得意,但是和这个同龄景元玩的时间久了,程安对其的一些恶搞小心思有了深刻的了解。 简而言之,有一些尊敬又沉重的滤镜裂开了。 于是莫名其妙觉得这副得意的嘴脸欠欠的。 景元对此早有预料,面不改色:“谦虚谦虚,承蒙夸奖。”随即他又话音一转,故作疑惑道:“说起来我明明是你货真价实的师兄吧?为什么程安从来不喊我师兄呢?” “礼仪尊卑啊小师妹!”景元笑眯眯的,看着比狐人还像狐人。 好浮夸的说话方式,程安眼神略带疲惫,这人喜欢逗别人的毛病又犯了。 这个问题要是说实话,其实是因为程安没这个习惯,在学校一般喊学长学姐,还真很少喊“师兄”这种古典味儿十足的称呼。所以乍一喊怪羞耻的。 以及,为游戏人物尖叫的时候一般直接喊名字、老婆或者美女。隔着屏幕狂放一下也就算了,太激进的舞到正主面前,她目前还没这个勇气。 所以直接叫名字既不激进,她又习惯,两相取其交集了属于是。 但这话又不能实诚告诉景元。 不过倒是可以用魔法打败魔法。 只见程安突然间作恍然大悟状,一拍自己大腿,然后情感丰富地开始纯美骑士专用话术:“哦!在下美丽的师兄!瞧您这纯洁无瑕的白发、仿若太阳般温暖明亮的金眸,请容许我发自内心地夸赞,您是美的!”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用纯美的力量在手里用光效做了一枝玫瑰的造型。红色的力量发光凝成花朵的样子,没有实体,但很有演出效果。 她入戏的将花献到景元面前,见眼前的人一脸震惊,略带惶恐地左右探头看附近有没有人注意到他这边的社死。 其实倒也不必太担心,他们才刚从镜流家出来没多久,还没走出居住区呢,肯定没有街上热闹,人并不多。毕竟程安发难也是要看自己脸面的。 见纯美的攻势效果极好,程安继续吟诵:“所以,亲爱的师兄,能否请你将今日仙人快乐茶的新品赠予我呢?我愿向伊德莉拉祈求她赐福于您!” 台词完美,情绪到位,张口就来。 玩抽象,易如反掌! “好好好我请你,你别这么吓人了程安!”景元觉得自己有点汗流浃背了,见这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赶紧同意,生怕她继续发难从这里一直表演到长乐天。年纪轻轻的景元同学感受到了社死的滋味。 他说着伸手想扶起给他弯腰献花的人,没想到他手一碰那枝力量凝结的花,它就四散成了花瓣,好像一簇小小的烟火安静炸开,让他有些无语凝噎。 景元看着眼前的人神清气爽地直起身子,跟没事人一样拉起他的袖子:“好,那师兄可要说话算话哦~(夹子音)” “……算我认输了,你还是叫我名字吧。”景元承认了自己的大意。逗人者人恒逗之,这次是程安技高一筹了。 程安对景元的反应很满意,遂打趣道:“唉呀,从政者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呀景元,你可是要成为将军的人!怎么这就受不了了。” 景元见人终于恢复了正常,松了口气,笑道:“谁要当将军了,我可是要当巡海游侠的人,徜徉宇宙,快意恩仇,岂不美哉?” 程安一瞬间差点没绷住表情,上扬的嘴角突然耷拉下来。对啊,景元的梦想根本不是当将军来着。 她暗自咬咬牙,唾弃自己多嘴,又压下不由自主的心酸,面上应和:“有品味,我也喜欢巡海游侠,到时候我们说不定路上还能搭个伴。” “那可太好了。”他早就看得出来程安也不是什么喜欢拘束的人,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届时他们一个巡海游侠一个纯美骑士,都是遨游宇宙的人,倒是适合同行。 遇见志同道合者的景元恢复了元气,心情大好,一指前方的街道,“走,今天下午有空,我们喝完奶茶再去看看点心铺有没有新品,今天我请客。” 第24章 纯美征服聚会 景元和程安平日都是大忙人,一个身为云骑军,除了练剑还要当值;一个接着地衡司的任务,闲暇之余还要赚钱养活自己和完成她的纯美任务。因此难得有空闲,两人不客气地逛吃了一下午。 当然,他们并没有忘记晚上的聚餐,所以在天边擦黑的时候回到了镜流的院子。 进门时,正好看到白珩在向众人展示自己带来的特色,左右手各拎着好几个酒瓶,量大管饱的架势。 “白珩姐,你怎么带了这么多酒?”景元问道。 “当然是因为我们好久没聚了,今晚一定不醉不归,景元你又不是没成年,别跟我说你不想喝。”狐人女子将丁零当啷好几个同款包装的酒瓶堆在桌子的一角,转头又问:“说起来小程安成年了吗?能喝不?” “年龄上没关系,就是酒量可能不太好。”她可是实打实的20岁了,酒还是能喝的,就是不是非常喜欢酒精的味道,她的评价是不如果汁和气泡水。 见白珩满意的点点头,程安便开始环顾四周,师父镜流已经坐在位子上,端了一个小杯子不时轻抿一口茶,而旁边坐的是光风霁月的龙尊丹枫。 都是熟人,唯一的新面孔大概就是丹枫边上的那位白色长发、脑后用簪子挽了个优雅发髻的男人了。 那人看起来年长一些,气质沉稳,姿态端正挺拔,偶尔和附近的人聊上几句,眉眼间是温和自在又不乏锐气。 是应星。 她认得这张脸,这副和刃相比更显年纪但却更鲜活的面容。 他现在还是工造司大名鼎鼎的“百冶”,是靠自己的本事堵的那群长生种酒囊饭袋说不出话的天才工匠,为什么后来还是变成了“刃”? 程安分明见过之后他加入星核猎手,发色和眼睛已然受到丰饶力量侵蚀的样子,难道她来个时空一趟什么也没改变吗?她不认为自己在明知应星会变成刃的情况下会对那场灾难袖手旁观。 这种情况,要么是历史不可更改,要么是她的力量低微,蚍蜉撼树,影响不了丰饶令使。 啧,真不爽,有种明知仙人院子里有人参果但没法抢的无力感。 见程安一直在看应星,景元以为是她不认识所以好奇,顺势介绍道:“程安,这是应星哥,是工造司的百冶,应星哥打造的武器,用过的都说好。” 闻言白发男人也看向了这边,见到景元热情招呼这个陌生的小姑娘也心下了然,这想必就是白珩提过的镜流的新徒弟了。 他点头微勾嘴角,举杯示意,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对面的年轻人眼睛一瞬间睁大,坐直了身子,看了看景元又看了看他,见他举杯也赶忙抄起眼前的杯子示意,表演了个一口闷。 应星不由得一哂,这姑娘显然是刚刚走神了,被景元的话一惊回了神,匆忙间回应他的招呼。 倒是个活泼有趣的性子。 “你怎么会突然收这么个徒弟?我可不记得你是喜欢带孩子的性子。”应星面带好奇问旁边的镜流。 听到“带孩子”三个字,镜流也有些无奈。 她将杯子里的茶喝完,说道:“这孩子是我无意间发现的,很有天赋,潜力也大,正好她当时也无处落脚,就顺手收下了她。” “哪成想她一来我手下,小孩子性子一堆,好在该认真的时候还不赖。景元和她这一个月进步很快,程安更是剑招一学就能上手,是个好苗子。” “哦?”两边的丹枫和应星一听这话都来了兴趣,“怎么个小孩子法?” 镜流:“会赖床迟到,会和景元一起悄悄偷懒,他们还会在练剑休息的时候跑到云骑练兵场的厨房问厨师有没有吃的。” “真是没想到,我也会有喊人起床的时候。” 她说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总觉得景元自从她来了之后也有点不一样了,虽然不是在剑术上影响。” 白珩早在看到这边聊上的时候就端着酒杯过来了,听到这里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那镜流你有管教他们吗?” “没有,看他们玩的开心,正事也没耽误,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丹枫和应星听了相视一笑,这还真是收了个有趣的徒弟,同时也表示他们正是奇思妙想的年纪,二十多岁对于短生种都尚是正年轻,既然玩起来也有分寸,就随他们去吧。 这边的几个聊得其乐融融,他们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刻意压低,另一边的程安装作听不到那边的糗事,只觉得桌子上这个杯子可真杯子啊,那个酒也很酒。 旁边显然经验丰富的景元随声附和:“怪不得师父最近对我们这么好,原来是程安的功劳。真是谢谢小师妹了。”说着他笑眯眯举杯抿了一口白珩带来的特色美酒。 真是神态自若啊,程安想,就跟师父说的偷摸玩儿的人里不包括他一样。 都是熟人,也没什么好别扭的,很快几个人就开始该吃吃该喝喝,推杯换盏,聊着一个又一个话题。 夜色渐浓,月上梢头,这方小院里却是盈盈灯火,不时传来笑声。程安和大家喝过几轮,不知不觉也好几杯酒下肚了,不得不说白珩这酒的确是好酒,她这种平日不常喝酒的都能品出其中的醇香和风味。 身边还是阵阵轻笑和热烈的讨论,似乎是白珩在讲述她前不久去过的星球,但程安实在有些醉了,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 坐在邻座的景元第一个发现了她异样,他拍了拍程安的肩膀:“程安?醒醒啊,你不会是醉了吧?” 他这一言,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另一边的白珩兴致高涨,掏出玉兆拍了一张程安脸颊泛红不省人事的样子,哪成想闪光灯没关,刺眼的光一闪,晃得程安倒是皱了皱眉,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白珩赶紧掩饰自己拍人丑照的行为,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在程安眼前晃了晃手,“还清醒着吗?小程安?” 她的目光呆滞了两秒,然后伸出双手迅速握住了那只晃动的手“唔?这位美丽的小姐,今夜我们于此相遇,真是难能可贵的缘分,这定是纯美的指引。请问你是否承认,纯美的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 与正常人说话大相径庭的华丽词藻淹没了众人的耳朵,他们一时间没有反应,甚至有一瞬间疑惑于自己是不是也喝多了。无人注意到程安袖子上的胸针亮了一瞬微弱的红光。 白珩也是满脸黑人问号,“啊?呃,我承认?”她不知道程安什么情况,但总之还是先配合好了。 得到了回应,程安似乎很是满意,又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由于景元在她开口的时候就因为这熟悉的口吻当场PTSD发作,一个后退退出战场,所以离她最近的位置坐着应星。 她站起身一个跨步跨过景元的位置,在大家瞳孔地震的目光中牵起应星的手:“这位先生,您的品性如雪如月,待到冰雪融化,满月光辉,其中的至臻之美定然惊艳绝伦。请容许我认为,您的美,是伊德莉拉愿意赐下祝福的存在。” 应星的另一只手还端着杯子不知道该不该放下,但此刻他如鲠在喉,便直接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平复心情。 他觉得自己有种不应该待在这里的冲动,他想抽回手,但是用力的胳膊纹丝不动,似乎是不回答对方就不松手。 应星:“……好,你说得对,谢谢。” 他也学白珩配合应答,果然,程安听完就满意地放下了他的手。 下一个位置是镜流,但是有了前车之鉴,镜流早就溜到了大徒弟景元边上,远离混乱的中心。景元甚至想递给师父一把瓜子,好好看看程安的精彩表演。 丹枫看到友人溜了,看完了应星的热闹他也准备后退来着,但是长长的衣袍行动不便,被她眼疾手快地扯住了袖子。 眼看这人又要输出一些如诗如歌的强势夸奖了,优秀治疗位丹枫大人果断选择了先解决病人以此解决“病症”。 他御水而起,苍龙濯世,从程安上方兜头浇下,等青光散去,人已经在地上安详地闭眼了。 这间院子里的其他人终于纷纷松了口气。 第25章 工造司,仙舟自己的奥利凡德 一场小小的风波平息,大家还是心有余悸。他们看着地上一脸安详的程安,失去了攻击性的女孩眉眼温和,深色的衣服使得她现在即使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也没什么不得体。 但大家还是有些心虚,尤其丹枫。 明明持明族治疗的时候,虽然有时会动用云吟术法,但也不是非得用上实质性的水。很难说他这一招有没有什么个人情绪的影响,比如被吓到了。 见这人真的不说话了,几人围上前去,湿漉漉的黑色长发如海藻般蜿蜒,铺开在程安的身下和脸上,像是沉睡在礁石上的人鱼。 白珩率先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小程安?你还好吗?还能睁眼不?” 女孩呼吸平缓,但没有反应。 丹枫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咳、她明早就会没事了,我刚刚是为了让她醒酒,才用的御水治疗。” 剩下的人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但事情发展到这里,这个饭也不能继续吃了,好在已经是差不多收工的时候,就由景元和镜流赶紧将程安带回去了。 于是第二天当程安神清气爽地醒来时,原本还在惊奇于自己宿醉居然一点难受的感觉都没有,然后没多久就在景元的口中听到了自己昨晚的行为。 她当场感到自己的脸皮在着火,灵魂在出窍,捂着脸一头磕在墙上,重重的一声“咚”,吓得景元以为她想不开了要触墙而亡。 “你也不必这么害羞啦,大家都是好朋友,不会介意你说几句话的。”景元从身后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脸上满是同情和怜悯。 “真的吗?”声音从指缝传来,闷闷的,带着一丝希冀。 景元一听眼睛一眨,语气无辜道:“你只是抓住了白珩姐让她承认什么纯美女神盖世无双、拉了应星哥的手夸他美、想扯住枫哥然后被打晕了而已,完全没有吓到我和师父哦。” “呃啊你不要再说了!”程安尖爆鸣。 他什么意思啊?这不是大家都看到了还把人吓够呛吗!他这个“不介意”到底是谁不介意啊?他这个看乐子的吗? 她安静地直起身子,将脑袋移开墙面,转回身,一脸灵魂升华。 “景元,告诉镜流师父谢谢她的收留和教导,我要去寰宇之中践行纯美的道路了,再见了大家今晚我就要远航……” 景元终于绷不住笑了:“哈哈哈哈哈哈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很大声,同时还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昨晚刚刚被强制洗过的头发就是手感好,蓬松干爽,不愧是持明族的本事。 一旁的镜流看着角落里的两个人说说笑笑,深感年轻真好。 然后喊他们休息时间结束回来接着练。 时间是抚慰心痛的良药,在接下来平静的忙碌下,生活就像恢复到了什么都没发生的那段日子,程安也麻木自己,都过去了,问题不大。 当时那场聚会,大家对于这个新人都很友善,天赋极佳的友人徒弟,哪怕爱屋及乌也会多多关照的,于是在当时的谈笑间彼此就加上了联系方式。 即使后来她喝醉了玩了波尬的,虽然众人当时脚趾扣地,但后来也确实不会真计较,只是偶尔在网上聊天当个有趣的话题,感叹不愧是纯美骑士,醉了都不忘宣扬美育。 程安对此有苦难言,明明她不是纯美的信徒,根本想不到自己发酒疯会跟大家犯这种病。 等到她终于那阵尴尬的劲过去了时,白珩突然给她发了消息。 白珩:“快看快看!” 白珩:【图片.jpg】 白珩:“应星最新打造的武器,超绝手感,现在是我的了。” 程安看着那张图,是一把曲弓,线条流畅,光泽感极佳,她这种外行人看起来都十分非常高级。 程安回复:“哇哦,看起来超级酷啊!” 白珩:“是吧是吧!最近他在搞一些非常高超的技艺,你也跟着镜流学剑这么久了,是时候薅一薅‘百冶大人’的羊毛了!” 程安:“?这合适吗?” “确实合适。” 突然有声音出现在身边,程安吓了一跳,虎躯一震向一侧肩膀转头,发现镜流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正在她旁边,越过她的肩膀看到了她和白珩的聊天。 怎么回事啊师父,怎么窥屏呢? 似乎是看懂了程安的眼神,镜流坦然:“因为你刚刚看手机太专注了,还作沉思状,我只是过来喊一声,无意间看到了你们的对话。” “那你呢?”程安将头歪向另一边肩膀,景元一脸无辜又坦然,“我看师父过来了我也过来看看。” 好好好,真不拿她当外人。 程安无意责怪,又不是什么大事,她顺着镜流一开始的话问道:“师父刚刚说的‘确实合适’是什么意思?” 镜流:“你学剑也有一段日子了,是时候有一把自己的正式配剑了。” “应星哥手艺极好,但配得上他的武器的人可不多,相信自己,他看到自己的作品能在你手里发挥实力,不会失望的。” 景元善解人意,既懂程安的不好意思,也懂应星对友人和手艺的重视,一番话顺应了两个人的心意。 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好再推脱了,跟着镜流来到了大名鼎鼎的工造司。 这里的人穿着专门的制服,每个人脸上透露着专业的神情,各司其职。程安深呼吸一口,空气中是满满的理工科的气息。 景元二人对这里熟门熟路,没走多久就到了应星的工作间。 屋内的男人正在摆弄着什么,听到动静回头,就看到了如约而来的一行人。镜流要给新徒弟一把合适的武器,当然是得他本人出马才行。 进门的程安被满屋子的图纸、工具和一桌子各式各样的宝剑看花了眼,应星让她自己看看有没有心仪的。 说实话,她对此其实一窍不通,挑来挑去无非是看外表是否美貌,看挥舞起来顺不顺手,但她每举起一把剑试两下,就会被应星摇头否定。 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根本不是在星铁的工造司,这怕不是奥利凡德的魔杖店吧?要不再介绍一下剑的材质,什么剑柄什么锻造工艺呢? 最终应星找来找去,从架子里找出了一个盒子,盒子里是一把阵刀,花纹鎏金,造型精美,开盖的瞬间就能让人感受到此武器的不凡,看得出来是压箱底级别的宝物。 程安瞳孔地震,那阵刀她可太熟悉了。这不是之后景元将军的石火梦身吗? 她握住阵刀的柄,想取出来看看,可是那刀快赶上她人高了,还巨重无比,这要是舞起来,不敢想象她会累成什么样子,敌人看到了先笑一会儿都来得及秒杀她。 回头看看景元,果然是一副惊喜的表情,他上前将阵刀取出,掂了两下,眼里写满了满意。少年一把抱住那柄绝世利器,瞪大眼睛眨啊眨地看着应星。 “应星哥,我想要这个!” 应星挑了挑眉看着景元,平日这小子表面上可都是稳重好孩子的模样,如今这么直接,大有今天不松口他就抱着这刀在这里睡下的意思,想必是实在喜欢。 “有眼光,这柄阵刀可是由帝弓司命射灭星辰的光矢余烬铸造而成,纵使工造司所出的臻品数不胜数,这也是难出其右的神兵。” “你小子倒是不客气。” 景元听后感叹之余,更觉这把刀顺眼了:“应星哥,这个我是真喜欢。此等神器你放它在角落里落灰也不妥不是?不如让它在我这里物尽其用嘛。” 镜流见他嘴皮子功夫还是这么厉害,笑道:“明明是来给程安选武器的,你倒是先挑上了。” “先说好,我可没有说以前哥给我的武器不好的意思,这不是应星哥手艺精进太快吗,最新作品如此妙哉,景元见之难忘啊。” “油嘴滑舌。”应星评价道,但是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宝刀蒙尘,确实是浪费,不如遂了友人的愿。想必以景元的实力,这柄武器也能在战场上斩杀更多丰饶孽物。 更何况,前不久给了白珩曲弓,曾经也给过丹枫击云长枪,给镜流的支离剑,是时候给年纪最小的伙伴一把上台面的武器了。 应星:“行,那就给你了。别让它蒙尘,也别让我失望。” 第26章 应星赞助小队 景元一听应星同意了,满口答应,笑得整个人都阳光了起来。 程安也颇有见证历史的感觉,这把阵刀将来可是会跟随景元一路立下赫赫战功,直到几百年后的未来。 不过还有一件事,她的武器呢? 显然,镜流和应星此刻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非常认真地开始思考。 “那个,说实话,”程安非常有自觉地开口“我其实是用法器的来着,我的剑术反而不如法术能打。” 所以其实不用特意再给她配一把多好的剑,在她手里不见得能发挥多大作用。这是她的言下之意。 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镜流师父的辛苦教导,但是法器真的很好用啊!从来不会有武备脱手就失去战斗力的问题,因为法器本来就是飘着的,根本不需拿在手里,赤手空拳依然具有十分直接的伤害。 脱手魔法,就很适合她这种没有技巧无脑输出的。 她手一挥,召唤出那个红色的八音盒,依旧带着玫瑰花瓣的拖尾特效,跟开了自动跟随一样,乖乖浮在程安身边。 对面的人沉默了。 “不行,我们几个都有了,不能不带你。”应星率先发表自己的观点。 “下次吧,给我一段时间,我们可不搞歧视排外这一套,何况你还是镜流的徒弟,那也是我们的朋友,更算不得外人。” 程安:泪目了,真的。 这一趟,景元得到了心仪的刀,程安得到了新武器的承诺,应星得到了发挥才能的机会,镜流得到了两个心花怒放的徒弟,稳赚不赔,都不白来。 等到几周后,应星给她发消息说她的武器完成了的时候,程安心中充满了期待,又是三人浩浩荡荡光临了一趟工造司。 等到第二次推开那扇充满内涵的大门时,屋里还出现了其他的身影。 “呀,你们终于来啦,小程安快来看看,应星给你打造的新武器,超级帅!”是白珩。 同时回头的还有丹枫,他没有白珩那么激动,朝门口的三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但不难看出,这人的表情也是赞同白珩的。 尽管很想问问他们两人怎么也在,但此时此刻还是应星的心血之作比较值得重视,所以她立刻应和白珩的夸赞,表达自己的期待。 “好好好!我看看!”尽管可能根本用不上几次这武器,但是她还是很好奇这份来自“百冶”的赠礼。 那是一把整体银色的剑,剑柄处有金属的酒红玫瑰花纹与藤蔓蜿蜒向上,一直延伸到剑身,整体素雅中带着艳丽,银色的底中和了深红的浓,颜色不多,花纹也没有很复杂,却耐看。 剑身扁平轻薄,一看就锋利无比,可过于锋利的剑往往易折,不知是考虑到程安或许不常用剑打架还是力气小,才将厚度做的如此纤薄。 但不可否认,这是一把颜值到位,也很合她身份的好兵器。 “太合适了吧?”她挥舞了两下,轻快趁手,看向应星的眼中满是惊喜和感动。 白发的匠人见效果甚好,也勾起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程安:“应星哥你甚至还考虑了我纯美骑士的身份做了花的元素,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愿意发挥我毕生所学来歌颂您的伟大!” 应星的微笑僵在脸上。 “不,这个就不用了,你满意就行了。”他迅速拒绝,记忆又回到了那个被人当众牵着手大夸心性高洁的晚上,尬得人脚趾能抠出一座新的工造司。 另一边的四人显然也是如此,忙不迭跟着点头赞同应星。 唉,看来大家也怕社死。 程安暗自叹气。 毕竟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原本她还因为自己那天晚上的炸裂行为感到颜面尽失,但看到大家都如临大敌,她突然就觉得没那么社死了。 好有效的安慰,一句话没多说就让她感受到了心灵的慰藉,大家真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她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见程安自己有独自入戏的倾向,白珩赶忙挺身而出转移话题:“说起来,我们这下都有应星出品的武器了,这么值得纪念的日子,不如我们去兜风吧,就当庆祝程安完美融入我们的‘应星赞助’小队怎么样?” “什么赞助小队?我什么时候同意这个名字了?”匠人第一个提出质疑,然后他就收到狐人女子内涵丰富的眼神。 这个眼神包括:你如果不想再经历一遍那天晚上的事和演技大爆发的程安继续互相夸奖我们也可以不带你。 “……嗯,现在同意了。”可喜可贺,百冶的眼神和大脑就是好使,瞬间看懂了一切,并识时务地做出了有益身心健康的选择。 白珩和丹枫今天之所以过来,也是因为白珩知道了应星的新作品完成了,听说还是给程安的,当即决定来亲眼见识一下,顺便发消息给丹枫拉上了他,一起去见证友人的特别时刻。 能今天因为看一把剑聚在这里,说明五人原本就是腾出了时间来的,闲都闲了,来都来了,自然是同意了白珩的建议。 受到振奋的狐人女子高兴地抖了抖耳朵,大手一挥指引大家往她的星槎上坐。讲究舒适的坐垫,高硬度流畅外壳,以及十分宽敞的空间,一看就是经常开星槎、也懂星槎的行家配置。 程安早就有所耳闻,从来不在整齐队列里的狐人飞行士,四处遨游的无名客,以及很久之后,她初到罗浮时追着肇事司机一边骂一边加速的白珩。 这可是真·老司机了。 程安还是第一次坐星槎,其实感觉和普通的飞船或者车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心理上十分新奇。 他们在星槎中聊天,聊着各自的神奇经历。 丹枫在说持明族的龙师整天絮絮叨叨说些不中听的;应星在谈工造司又有什么奇才搞猎奇研究;景元在聊最近当上了骁卫,常护卫在将军身边,休沐时间大幅度减少。 谈笑间,白珩发现了他们队伍里的盲点。 “等等,我们‘应星赞助小队’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应星,你给自己打造的武器呢?大家都受了你的慷慨,你自己呢?” 众人一怔,对啊,燃烧自己奉献他人的圣人,他们是不是应该反过来给应星来点惊喜。 白发的匠人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声中满是骄傲:“你在看不起我们金人司阍?” “……哦打扰了。” 一个房子头还会肘人的大机器人形象浮现在众人脑海,对哦,他们工造司在战场里是打替身攻击的,个个都是操纵金人的好手,真·动动手指就解决问题。 说起战场,镜流有发言权,她将气氛引向军中,说许久没注意到丰饶民的动向了,不知是好事还是因为大的在后头。 谈到这里,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在座的各位除了程安,其余都是上过战场的人,见过那群丰饶民多么不似人君,简直是一群野兽,一群被欲望支配的不死怪物,很难说这么激进的物种突然开始消停是真的要灭绝了还是养精蓄锐。 前者所有人都喜闻乐见,但如果是后者,那可就麻烦了。这意味着这群松散的不定时炸弹有了集中的管理人,并开始有预谋地策划一些东西了。 第27章 偶遇的混战 气氛让人略感沉重,程安没上过战场,对丰饶民的战斗没有实感,但看大家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呃…我们一定要这个时候聊这个吗?”她提出了诚恳的疑问。 他们几人在这里讨论终究也是猜测,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防患于未然可以,但过度假设可是很费心力的,讨论这种问题,或许需要更加严肃专业的地方,和更多细节。 “就是就是,今天难得空闲能聚在一起,我们不如看看风景呢,也算不枉我如此高超的驾驶技术给大家当司机嘛。”白珩率先应和了程安的话。 大家也懂程安的言下之意,星槎内的氛围轻松了一点。说的也是,他们最近都快被工作淹没了,镜流这个带徒弟的有时都是一边看军务一边监督两个人练剑。 更不用说本来就身处一堆龙师之中的丹枫,想必最近不管是讨论丹鼎司的一堆漏洞还是持明族内部事务,亦或军中的情况,都该逼得人007了。 大好的日子,能看看流云景色、罗浮安详也是好的。 他们不由得将目光投向窗外。 白珩不敢在人流密集的地方带着这么一堆大人物高速飙车,于是渐渐走到罗浮外围稍微安静一些的区域。 这里入眼是更加浓厚的云层,微凉的空气与清风,下方到处堆积如山的集装箱和偶尔擦肩而过的货运星槎。机巧鸟有时飞过,留下“咔嗒咔嗒”的振翅音。 机械与自然,仿生与运输,居然能交融得这么和谐,让这赛博古代也有了仙人洞天的宁静脱俗感。 想着这么没有人烟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程安就将手微微伸出窗户,想抚一抚星槎边掠过的丝丝缕缕的云,但指尖只有凉风呼呼吹过,昭示着白珩此时的速度与她逐渐兴奋的语气相符。 突然间,有什么别的东西碰到了她的手。 程安下意识收紧手指把东西捞回了星槎内,那是一枚沾血的银杏叶。 银杏在罗浮并不罕见,但沾血的可就有猫腻了。 星槎内的几人面面相觑,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白珩见状打开自己在银河中搜寻的时候才会开的探测雷达,屏幕上显示的涟漪以他们的位置为中心一圈圈向外散去,没多久,一处被标记红色的位置出现在了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白珩没有犹豫,一脚油门朝那个地方赶去。 随着接近那处红色的标记,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感觉窗边的风中都带了些别的气息,不同的命途能量混合在一起,但总有两种能量似乎占主要。 一种是程安当初和乐行对峙的时候,和他身上类似的丰饶力量,另一股则是一直弥漫在仙舟的,尤其在云骑军练兵场最为明显的巡猎的力量。 这两种命途的力量在仙舟集中被感知,多半可不是什么好事。果不其然,等他们靠近那处力量中心的时候,一场小型的混战映入眼帘。 只见星槎下方的集装箱空隙中,几名云骑军正在和一群丰饶孽物血战,云骑数量远远少于丰饶民的数量,因此被逼得节节败退,身上的蓝白制服被鲜血浸染,银光闪闪的甲胄也蒙上了红色。 这画面看得在座几位仙舟人眉头紧皱,没等白珩降落就一个个飞身从星槎的窗户一跃而下。 镜流手中的支离剑覆满寒光,朝着那群丰饶民斩出一剑止住他们猖狂攻击云骑军的阵势,紧接着景元手持石火梦身落到几名云骑面前,使出在云骑军营中习得的阵刀技法一刀劈砍,趁对面猝不及防解决最前边的一只孽物。 “镜流大人,景元骁卫!”那几个伤势不轻的云骑抵抗到现在,终于看到了天降援军,语气中难掩惊喜。 镜流冷静地一点头,随即又加入了眼前的战斗,手持击云的丹枫一手将长枪掷出,随机带走一个敌人,又回身将重渊珠唤出,发动云吟术法给这些重伤的云骑提供治疗。 程安也加入混战,手一挥,八音盒和应星刚打造的剑同时出现,她手中握剑进行近战输出,八音盒围绕在她身边,充当防御抵挡攻击的同时释放纯美力量击退继续蜂拥而上的丰饶民。 空中还有转移到副驾驶的白珩,她手握曲弓,身子探出窗外朝着这个方向精准射中一个又一个敌人,箭矢贯穿丹腑,一击毙命;驾驶位上是应星大显身手,控制星槎稳定向这边俯冲。 这片小型的骚乱很快在几人神兵天降之下平息,本身实力高超加上神器加持,这一场混战分明成了应星出品的武器的试水战。 眼见最后一个丰饶孽物也倒下了,众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程安甩了甩剑上沾染的血迹和污渍,心还在因为紧张加激烈运动怦怦跳,加入战斗了结这些怪物的感觉没有她想象中那样令她不适,或许是他们本来也不似普通人的样子,让她没什么心理上的负担,又或许是她在那天晚上的院子里已经打过一次了,所以多少有了些基础。 但是没拖后腿,也没受什么伤,总归是好事。 旁边的镜流一边询问那几个云骑这边的情况,一边在玉兆上呼叫其他云骑过来处理现场,丹枫给他们进行紧急医治,先保住这几个人的命,但在他们没在意的那群倒地的丰饶孽物中,有一个身影默默地坐了起来。 他姿势诡异,眼里闪着愤恨的光,身上银杏枝叶一时间迅速蜿蜒向外,丰饶的气息暴涨。 景元和离伤员最远的程安率先注意到了这边的异象,景元目光一凛,揽起身边的那个云骑远离并大声提醒其他人:“快离开这里!” 程安也反应过来了,这个怪物的架势,像极了要同归于尽,他们不会还搞自爆这一套吧?这么舍生取义? 她也跟着帮忙一边挪动伤员一边后退,但这些云骑军原本的伤势就很重,即使接受了丹枫的紧急处理,依旧因为刚刚松了一口气,难以这么迅速地退回安全地带。 眼看那个怪物还有站起来追过来的趋势,镜流打算直接再杀一遍,要想解决一枚定时炸弹,最好的办法就是提前引爆,但她又有一丝顾忌,怕这个距离还是太近,提前引爆也会伤到大家。 就在这一丝犹豫的时间里,白珩的星槎猛地开了过来,一个俯冲轰然坠地,正好挡在他们和那个要自爆的丰饶孽物中间,景元几人还没来得及呼喊,爆炸的动静就传了过来。 强大的气流和能量冲击隔着星槎,气势上已经是伤不了人的程度了,但无人不知,这种震耳的声响和地面传来的微微颤动,昭示着这番自爆威力不小。 如果直面,少说得受几分内伤,免不了要吐几口鲜血,这对于早已重伤的云骑来说会是不小的伤害。 但还好白珩的星槎质量十分过关,整体的大小也足够遮蔽他们几人。有了阻挡,没那么强势的冲击渐渐平息,程安率先大着胆子绕过星槎向爆炸的源头方向探头。 只见那边已经徒留一片狼藉,爆炸的冲击将原本倒地的丰饶孽物残骸向外轰走,中间剩下一片破碎的地面和黑乎乎的痕迹。 看起来终于没有诈尸的了。 她转身直接找到星槎的驾驶座窗口,一跃而上,跟着她一起的还有景元,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这种大胆的开法,一看就是白珩的手段,程安几乎立刻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知道这么冲下来,星槎里的两人有没有事。 景元和程安一人从一边窗户翻进去,看到应星和白珩一个扶着脑袋一个斜靠在座位上,显然还是受到了影响。 他们赶忙上前扶住两人,程安从外面看过这艘星槎了,距离报废已经不远了,尤其面对自爆那边,战损风格拉满,她也就不怜惜细节了,一脚将门踹开,将白珩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将人带了下去。 镜流和丹枫担忧地迎了上来,看着景元和程安带回来的人伤的不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小心地将两人先放下来。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气氛安静又凝固,直到密集的脚步声闯入这片寂静的集装箱堆积的地方——支援的云骑军队伍终于到了。 第28章 山雨欲来 来的云骑军有条不紊地开始分工行事,一部分人带伤员去治疗,一部分人收拾丰饶孽物那边的残局,一部分人在对濒临报废的星槎做拖走的评估,还有几个人在跟镜流和景元说话。 那两人的表情严肃,看起来在讨论正事。 程安终究不是云骑军,也不好直接听两位领导人的谈话,便跟着其他人一起扶伤员上担架。 丹枫在和跟着来的丹鼎司医士谈话,没说几句便挥退了那人,加入了景元那边的讨论。 程安总觉得有点不好的预感,心头隐隐不安。 直到伤员都送上了医士那边,她默默走到了景元身后。 “事情就是这样,几位大人。” 真巧,看来她来的正是时候,谈话尾声了。 “发生什么事了,师父?”她顺势问道。 镜流:“这次丰饶民的动作很可疑,我和景元今晚要去神策府一趟。” 哦,意思是让她今晚自己回去。 “我也参加了刚刚那场混战,不需要问我话什么的吗?”她知道自己不是云骑,但总归放心不下这几个人,她想多了解一些信息。 毕竟看这个严肃又异常的气氛,程安很难不怀疑是不是又有关于丰饶民的战争要来了。她现在身在罗浮,给镜流当了这么久徒弟,和云上五骁也做了这么久朋友了,她很难继续没心没肺的不在意这些。 毕竟她的朋友们,作为罗浮的高层,有战事必定一马当先,她认为自己不能在这些方面和他们有太大信息差,否则一旦出意外,她想干什么都会很被动。 结果拒绝她提议的是景元。 他伸手摸了摸程安的头发,“这会议只会有罗浮比较高层的人在,我们去也是商量最近的丰饶民动向,有准确消息肯定会回来告诉你,不用着急。” 话都这么说了,看来确实不适合带一个她,程安三思之下选择相信景元。 她脑子没有人家转的快,兵法上也四舍五入一窍不通,不参与讨论,只告诉她结果,应该就足够她对应一下剧情进展到原着的哪部分了。 当天夜里,程安在镜流的宅子心事重重地睡下,等到第二天,景元就如约带回来了消息。 的确是又一轮丰饶民侵略,只不过这次根据情报,证实了他们有了领导人。昔日如同鬣狗集群的狂躁亡命徒如今有了秩序和策略,目标大概是直指建木,势在必得。 听到这里,她的心中还是不甚在意的,仙舟抗击丰饶民勤快得跟家常便饭一样,恨不得一天打三场,他们哪次不是为了建木? 可景元的下一句就让她睁大了眼睛:“据我们推断,他们的领导人或许是寿瘟祸祖的令使,倏忽。” 好家伙,这可触发关键词了啊! 程安听到这个名字浑身一激灵。 居然是这个时候了! 她忘不了那场惨烈的大战,此战尽管惨胜,但伴随而来的是白珩身死,饮月之乱,应星被诅咒,镜流入魔阴,之后还有一系列的惨剧与残局。 云上五骁分崩离析,各自堕入了自己的深渊。 这个结局她可是一点都不喜欢,玩游戏看到这一段的时候她都在尖叫哀嚎,为什么这比英雄末路还让人心里不是滋味?为什么百年过去看到他们,不管聚不聚在一起都很让人难受? 或许是人心离散?或许是时局不济?或许是太多太多原因。 但现在有她在了,或许结局会不一样一点吗? 程安不知道自己这赶鸭子上架的实力能做什么,但她犹记第一次落脚的那个罗浮,白珩是活着的,她的存在意味着历史是可以改变的。或许这就是她来这里一趟的意义,来改变原本不尽如人意、充满了悲苦的结局。 若真是如此,那她难得赞同一次纯美的选择,那种结局的确称不上纯美,她若能在此一搏,想必许久不见进展的时空能量积累能当场加满。 一场战争,孰生孰死,孰聚孰离,她会亲眼见证自己努力出来的终章。 程安在这里可是亲身体会过五骁每个人的关怀和照顾,感受过云骑军们对于她偶尔帮忙的夸赞,也在给地衡司出外勤时听到过罗浮百姓感谢她的溢美之词。 就算不为所谓的纯美任务、时空能量,也要为了这几个真的拿她当朋友的友人,为了她生活的这片和她故乡相似的地方搏一搏,她会尽全力阻止最坏的结局。 景元不知道程安为什么自从听到倏忽的名字之后陷入了沉默。 女孩的眼神阴暗,表情严肃,像是在进行什么囊括整个人生的思考。 他以为是没有上过真正战场的同门对自己未来的不甚乐观与紧张,于是拍了拍眼前人的肩膀以示安慰。 “放心吧,不论敌人多么强大,我们总会获得胜利,我们追随帝弓的光矢,誓要荡平丰饶孽物,可不会因为他倏忽令使就止步。”年轻的骁卫眉眼温和又坚定。 程安回神看着他。天人的少年时期和短生种的生长速度差不多,他们的长寿主要体现在青年和中年时期被过度拉长(好运气的话还有老年),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自己最好的状态与样貌。 想到景元当将军直到主线,当了七、八百年,而饮月之乱又是七百多年前的事,因此她眼前的景元,也无非还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真·年轻人,甚至可能更小。 程安感叹,和她差不多还是大学生的年纪。 尽管如此这人已经能如此成熟和信念坚定了,真是了不起。 她可不能继续感情伤怀了,人家都安慰她了,再思前想后会显得她太不靠谱。 “我明白,所以,我能加入你们吗?战场上让我也出份力。”程安反身手又搭上了景元的肩膀,哥俩好的拍了拍。 “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你可以去问问师父。”他笑着回答,似是欣慰于程安的状态调整良好。 “那你跟我一起去。” “行。” 两人于是一起去了一趟丹鼎司。 因为前一天应星和白珩那个星槎开的惊天地泣鬼神,所以自爆发生的时候,两人不仅受到了爆炸的丰饶冲击,还受到了来自车祸的物理冲击,只能在丹鼎司安详地躺了一晚。 而其余几个还醒着的昨晚又紧急开会开到半夜,没来得及去一趟丹鼎司看看好友的情况。于是今天几人一拍即合,觉得去丹鼎司探望顺便整个信息互通就很不错。 至于隔墙有耳?交给万能的法术大师丹枫大人就好。 程安跟着景元进到病房,入眼确实都是自己人,白珩和应星两个白头发的人倚靠在白床白被子之间,脸色也和身边的环境一样没有什么气色。 “白珩姐,应星哥,你们没事吧?怎么脸色有点苍白?”程安本来还没那么担心的,这下看到人了才察觉到不对劲。 “没事啦,小程安,我们只是受了点丰饶的冲击,加上丹鼎司的饭菜不好吃才这样的,只要你给我带点好吃的,我今天下午就能出丹鼎司。”白珩还是那么热情活泼。 隔壁床的应星赞同地点了点头,只是在听到“好吃的”的时候又不赞同地看了白珩一眼。 熟悉的语调倒是真的抚平了程安心头的一点担忧。 “病人不可以乱吃东西的,白珩姐可不能陷我于不义啊。”她笑着回应。 屋里的气氛轻快了起来,镜流也缓和了表情,她语气平静地问道:“景元都告诉你了吗?” “是。”程安点点头。 镜流:“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你不属于云骑军,也并非仙舟人,接下来罗浮乃至整个仙舟都将会有一场苦战,我虽是你的师父,却也无意逼你,” “你是想尽早避难,还是留下?” 这话问到程安心坎上了,她此前思虑了很久很久,不久前才真正下定决心,今天她也正是为此而来。 “当然留下,师父。请您允许弟子和你们一起去前线作战。”她干脆利落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第29章 拜访鳞渊境 一切的进展都和镜流所说的无异,这确实是一场苦战。 先是进攻的丰饶民的批次和数量。自从那一队被他们团灭之后,那些孽物就好像不装了一样,真的开始三天两头骚扰,也不派多强劲的队伍,也不见多认真的军队,总之就像苍蝇一样,成群而来大肆破坏,然后一对上就拼命逃走。 让人看不懂他们到底想不想打。 再是丹鼎司那边。原本丹鼎司作为从前研究丰饶力量与建木的机构,就是丰饶民和药师信徒眼中的香饽饽,程安早就猜到他们不会放过这里,果不其然,许多不法分子在这个时间都开始坐不住了。 他们要么准备搞点破坏,要么准备从丹鼎司的资料库或者研究成果中偷渡点东西向外部的丰饶民投诚,但很遗憾,露头就秒。毕竟罗浮此时只是忙了,不是死了。 最后是鳞渊境那边。程安最近去鳞渊境找过丹枫,因为她知道龙师这边一直是丹枫最头疼的部分,作为龙尊,他不仅要管理好持明内部的事务,还要与云骑的前线有所对接,战事紧急之际还需要亲自上前线。 龙师这个进言那个进言,左不过是争权二字。即使是在这种境况下,他们脑子里也是“怎么趁这个机会夺点权力和化龙妙法”。 尤其最近丰饶势力嚣张,建木的封印更加关键,这群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家伙和丰饶势力合作也不是没可能。 毕竟他们在游戏中真的和药王秘传合作过,真是天打雷劈的奸细。 她最近往那边跑也有这方面的原因,盯一盯那群龙师有没有什么不轨的图谋,另一方面也有担心丹枫的意思,怕他又在搞什么化龙妙法的危险研究。 最终化龙妙法的蛛丝马迹她是一点没发现,但程安知道他绝对在研究,她其实无意干预持明族的事,只是想不动声色地劝一下对方不要做一些会酿成大祸的研究,但又无从提起。 无奈就只能以“请教熟人里唯一一个也用法器的专家”的理由常去鳞渊境那边看望他,问他法器的运用如何如何。 毕竟她在法器的了解上还是有些不足,比如她确实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属性,人家都是什么雷属性智识命途、冰属性毁灭命途之类的,那她呢?她是纯美命途用法器的,不能够是个物理属性吧? 物理魔法?这对劲吗? 这种世纪难题显然让丹枫也难以理解,她便凭着这个借口常来这边,并不走心地研究同时还能顺便安慰一下他被龙师气到说不出话的心情。 那是又一次,程安以这个借口来找丹枫。 “你最近好像来的很勤,是真的很困扰这个问题吗?”她推门而入的时候,龙尊大人正在他的书房,满室清幽的冷香,夜明珠与灯盏照亮这方被古籍填充的空间。 程安熟门熟路地在丹枫办公的案几对面坐下。 “是啊,丹枫哥。最近上战场的时间越来越多了,连自己的能力都不清楚实在是让人心头难安,我还是很怕死的。” 是个很合理直白的解释,但丹枫闻言却微微皱了下眉,“你的实力足以自保,不必说这种话。” 而后他又叹了口气:“持明族的记载中关于纯美的部分所言甚少,恐怕的确帮不上你。” “没关系,我也不是猜不到这种结果。”程安自然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连坐姿都没变一下。 坐得端正依旧是一身淡色长袍的男子放下手中刚打开的册子,他抬头认真地看向程安:“其实,我隐约能感觉到一点,你来看我,不仅是为了自己的事,对吗?” 原来她的演技真的这么拙劣,她想,还以为和大家相处的时间久了,半真半假的目的和关心掺一掺,能瞒过去呢。 可是又不能说“我怕你用化龙妙法搞持明族创造新生命翻车”或者“怕你玩死而复生那一套”。这说出来,本来没这个想法的现在也有了。 “确实不止为了我,还因为你,枫哥,我觉得你的状态不太对劲。”程安其实根本没看出来哪不对劲,她只是照着答案出题,试图旁敲侧击一下。 “你最近还遇上什么棘手的事了吗?” 对面的丹枫顿了一下:“没有。” 他最近在龙尊传承与化龙妙法上发现了一些可研究的点,如果能成功,那么持明族便不会因为无法繁育,只能接受族人的减少,他们可以用别的方式使持明一族不朽地生活下去。 而龙尊也可以从此自由,不再受龙师之流的控制。只是这些涉及龙心与龙尊的力量,所以他不敢轻易尝试。 但这些是他的责任,是他们一族应该考虑的事,他的友人们不该被卷入这趟未知后果的浑水。 另一边的程安看着人面无表情的模样,心中感叹,不愧是一族之尊,嘴就是严,她倒也不意外丹枫不承认。 要真这么简单就坦白,她动动嘴皮子就解决be了,还专门来一趟干什么? 事到如今只能含沙射影了:“好吧,我信你枫哥。但你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几个不是朋友吗?” “不要自己赌一个危险的可能,也不要孤注一掷,就算我的实力不能看,我们还可以去找景元和师父他们嘛。” “多个人,总会好一点,相信一下我们啊。” 程安看到对面的人眼里闪过许多情绪,知道自己这话他应该能听进去,便也知足了。点到为止,再说她就要露馅了。 于是她转移话题般将视线移开,落到了丹枫刚刚摊开的册子上。这一看效果极好,她都不用想怎么转移话题就自己先绷不住了。 真的很难想象,这种战火危机的时候,还会有人拿“龙师们议事的大殿房顶过于老化漏水需要维护”的破事奏成折子来给丹枫批,她这不小心看了一眼,就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死,跟这群虫豸们在一起,怎么能搞好持明族呢? 不过一群不怀好意的老头子,本来就长得磕碜,还要在房顶漏水的小破屋一边“桀桀桀”的笑一边商议自己的恶毒计划,这个画面也确实怪好笑的。 而丹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是同样的反应,只不过他是冷笑,应该是气笑了,下一秒就无情地将这份折子扔进了垃圾桶。 程安:“丹枫哥,你好辛苦。他们怎么这种事都要跟你说啊?持明族龙尊以下没有能干事的部门了吗?” 丹枫揉了揉额角:“我也不知道,龙师们是这样的,让你见笑了。” 程安深深觉得,怪不得丹枫在和他们相处的时候人那么好,整天和一群神经一起议事,遇见友人简直像是遇到灵魂净化了吧? 这人在原着里犯下饮月之乱搞不好也跟心理上的问题有很大关系,一群烂人中好不容易交到一群朋友,其中一个还为救他惨死了,这种刺激,也难怪会动用族内秘法。 成则友人复活,且持明族的存续新生也有了成功的案例,败则他没想过。 真赌啊。 她暗自叹气。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前线的战役逐渐吃紧,程安也没有时间来看望丹枫了,她真的很担心丹枫这种表面上说话不多的人心里会不会装了很多东西不说,时间久了促使人做出一些普通人眼中离经叛道的事。 但程安实在能力有限,只能寄希望于前一阵她的看望能安抚一下他的精神。 支棱起来啊丹枫哥!她会努力保下白珩的,到时候你一定就不会再酿下大祸了对吗? 第30章 倏忽之乱 丰饶民的进攻日益频繁,攻势也越来越猛,程安已经和景元一天在战场上遇见八百遍了,彼此相见,每一次都是气喘吁吁,都是造型狼狈。 她有纯美力量庇护的自动躲闪,基本没受什么伤,而景元因为身手不错,也问题不大。 见到对方伤势不重已经是最大的安慰,其余什么衣服整洁精神好不好已经不值得提了。 还活着就好。 程安想,战争真是磨人,能把人的感情和精力磨得逐渐低迷。但他们又不得不一次次的将武器送到来犯孽物的丹腑。 许多云骑为了家乡、亲人、帝弓司命这一信仰而战,但对程安而言,或许最大的动力,就是一个好一些的结局,和一个回家的可能。 想到这里,她将纤细的利剑送出,收下了这场战斗的最后一个丰饶民的“人头”。 她回到镜流安排的休息室,倒头就睡,感觉自己像连上了八天班的牛马,身心俱疲,整个人从头到尾都是怨气和命悬一线的濒死感。 这一觉程安睡得并不安分,意识混乱地记不住梦中的信息,也看不清梦中的场景,她茫然地在高度模糊的地方奔波许久,最后只剩下一个红色的盒子突然发出刺耳的鸣叫,有个声音隐约在大喊,那是她整场梦境唯一一句听清楚的话—— “快醒醒!是倏忽!” 云骑军:“是倏忽!” 她猛地睁开眼,心脏在不受控制地猛烈撞击着胸腔,跳动的声音几乎震耳欲聋,程安一时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窗外是云骑军集结和其余人骚乱的声音,脚步声和呼喊声嘈杂,她推开临时休息区的门就往外冲。 或许是还没轮到她原本的上场轮次,所以没人喊她,但都面对boss了,谁还管轮次表? 等她跟着云骑军的人流冲向战场时,果不其然,大家都已经陷入混战了。 镜流和景元一马当先杀在队伍前;白珩驾驶着星槎率领飞行士在空中灵活作战;丹枫御水而行,所到之处敌人倒下,队友状态大好;她看不到应星,但能看到代表工造司的金人在一肘打一群。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但是丰饶孽物不管这个,举着刀扛着棍就冲过来,程安只好赶忙回神,一手握剑一手用八音盒进行范围攻击。 她需要冲上前去,需要和她的朋友们去往同一个地方,需要去直面倏忽。 不和他们站在一起,她就是再努力也改变不了什么。 八音盒红光更盛,紧紧跟在她的身后,让她浑身上下都覆上了隐隐的红光。赶路的速度加快,她沿途一边躲闪远程的攻击,一边左手发射纯美空气炮右手挥剑解决障碍。 如今面临最大的挑战了,程安还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属性,但这已经不重要了,能用就行。 好在以她的实力,清理杂兵绰绰有余,终于拼尽全力赶到了他们附近。 越靠近倏忽,那周围的景象就越是诡异,一群群丰饶民倒下又起来,似乎是所谓的丰饶神力一降临,他们就拥有了不死之躯,断肢重生、死去又复活。 程安距离丹枫明明已经不远了,她看到那人原本素雅的衣袍沾上了血与污渍,她也看得见白珩就在头顶的星槎中,但她被眼前这一波狗皮膏药一样的丰饶民缠得难以前进。 哪怕她一剑穿糖葫芦一样连斩好几只孽物,他们倒下也只像是一个流程,立马又能爬起来,犹如疯狗,嘴里发出野兽般难听的嚎叫,伸出已经没有人形的爪子。 原本程安对杀怪物没有太大心理压力的,但此刻,面对这些杀不死的怪物,她只能一招断其丹腑,再一剑砍下头,才能让他们看起来像真的死了。 好恶心、好地狱啊!她简直要吐了,心中无以言表的难受。 但她不能在这里停下,一停手不用说什么改变结局,她自己当场就会死在这儿。 就在她还在尽力突围的时候,前方一声龙啸刺破所有的嚎叫与杂音传到了程安的耳中,清越又威严,但她听得遍体生寒。 抬起头,眼前青色的龙腾飞在天,与那无定变化的血肉之影缠斗,根本是一副不死不休的决绝。 丹枫!她在心中呐喊,别这样,会死的! 丰饶的令使展开了“血涂狱界”,好似是祂身前的空间被扯开了一大片裂缝。 丹枫的眼前仿佛是濒死的幻境,他看到了星辰像血红细胞般翕张着吟唱,宇宙堕入肉与欲望的渊谷。龙心努力搏动,奋起爪牙、吐息和愤怒,可无论如何强大,生命也不能对抗生命之神的使者本尊。 他几乎要失去意识,即使是龙身,也再无力奋起反击。 可就在这一刻,在他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狐人女子手中举着一轮黑色的太阳,随着星槎向这边冲。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但心中强烈的不安促使他阻止:“不要!” “不要——” 与丹枫声音重叠的是程安,她看起来更加着急,死死地盯着上方星槎的位置,噩梦般的一幕变成现实,那个瞬间她汗毛倒竖,身上的红光由于情绪的激动仿佛火焰般在她身上跳动。 她一手伸向白珩的方向一边不顾身边丰饶孽物的阻拦,反击都来不及就朝着这边冲刺。 由于没有反击,在丰饶民神智尽失的攻击下,八音盒上的发条被一把抓下,一时间,天地寂静。 整个世界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但程安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注意白珩以外的事,她只觉得没人阻拦她了,便直接起跳,召唤八音盒给她垫脚,几步轻功跃上了白珩的星槎。 她又一脚踹开门,将人一把带出驾驶座,抱着满脸惊异的狐人女子从星槎上一跃而下。 两人在半空中时,时间仿佛又恢复了流动,喊杀声和哀嚎声、爆炸声与耳边空气流动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堪称人间地狱的协奏。 程安又觉得自己的心率过快了,她护住白珩的脑袋,八音盒也适时发挥作用给她们卸力,终于以死不了人的冲击力摔下来,又滚了一圈平安落地。 程安仰面躺着,感觉自己浑身滚烫,她仿佛即将哮喘发作一样大口喘气,嗓子和胸口火烧般的痛,呼吸困难,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昏迷过去了。 但在她最后的视线里,看到的是没有白珩的星槎载着那轮黑洞,冲向倏忽,然后那团不明物体骤然消失,仿佛有什么齑粉随着风被卷走,丹枫也从空中掉了下来。 太好了,还活着。这是她闭眼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随即她就真的彻底昏死了过去。 白珩呆呆地坐在原地。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眨眼的时间就被程安救了下来,但此刻,她就这么坐在这里,却没有丰饶民过来攻击她们。 她抬眼,四周是浓艳的红色火海。 以程安躺下的地方为中心,那红色的火焰仿佛流动的水,又仿佛有生命的藤蔓,蜿蜒出去,将打算靠近她们的敌人统统包裹了起来,被包裹住的丰饶孽物痛苦扭曲,很快就变成了黑色的不明物体,像烧焦的木头。 这火仿佛有生命,还在不断向外扩大范围,而她坐在火焰的中心,却并不觉得烫和难受。 白珩看向自己的伤口,光洁如新,仿佛没有经历过战斗。只有沾染的灰与血、衣服上不同部位的切口与破洞,证明着她参与了这惨烈的一战。 她惨淡一笑,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目光一转与蹒跚而来的丹枫对上了视线。 昔日高贵又有点洁癖的龙尊此刻也是狼狈不堪,灰头土脸,虚弱得走不动路。 但他还是撑着过来了,来看这里救了自己的友人。 丹枫去探了探程安的脉搏,意识到人还活着,骤然松了口气,他终于撑不住坐了下来,手指微动,在战场的土地上摸到了什么东西。 他有些艰难地转动脖子看过去,金属光泽,镂空精致——那是程安八音盒的发条。 第31章 梦中谈话 战场之上,战局逆转。 没有了令使的丰饶民战斗力锐减,加上那些红色火焰的蔓延,没多久,这里就寂静了许多。 实在是惨胜,有太多朋友和敌人一起躺在了这片土地上,即使胜利,也无人有力气欢呼,有的只是麻木的归队或潸然泪下。 丹枫看着手中的发条,思绪纷杂,忍不住开始回忆。 精致的金属物件和女孩一直带着的红色奢华风八音盒十分相配,但和偏爱简约风的程安本人倒是不太像一个画风。 她平日带不惯叮呤当啷的饰品,说是动起来容易碰坏,出外勤也容易丢,她大手大脚的,带这些小东西很麻烦。 比起带在身上,她更喜欢把这些好看的小玩意摆在桌子上欣赏。 就连平日的衣服都是深色长袍或者黑色练功服换着穿,美其名曰“耐脏”、“显瘦”、“洗衣服省事”,使得每次召出那个红底鎏金的八音盒都和她格格不入。 可此刻,女孩身上、身边是热烈又红艳的火,映得她整个人都更加鲜亮,看起来倒是适合搭配那个八音盒了。 丹枫喃喃自语:“这下倒是知道你力量的属性了,火,的确适合你。” 他过来的时候也看到了白珩的眼神和身体状况,受伤快速愈合,神情恍惚,思维缓慢,暂时乏力难以行动,是短时间接触大量丰饶力量的缘故。 换句话说,白珩有极大可能因为丰饶令使的一时兴起和无差别的散播神力时,被丰饶“赐福”了。 倏忽此举原本是想让更多的丰饶民站起来继续战斗,还可以趁机诱导天人的魔阴身发作,让仙舟从内部溃散。可令使之力太过纯粹庞大,这力量稍一加重,落到普通人身上或许就是与诅咒无异的灾难影响。 而这影响,就是仙舟人的待遇——长寿和魔阴身。 出手救了自己的白珩受到了丰饶侵蚀,救下了白珩的程安脉象垂危,昏迷不醒。 丹枫此时使不出一丝法力,他心中难言悲苦,两位友人付出的代价过于沉重,他现在却连御水的力气都没有了,无法缓解任何人的伤痛。 他们三人在红色的火海中静默无言,如同三尊即将被淹没的雕像。 直到终于有人来打破了这里诡异的气氛。 景元冲破火海找到了他们。自从他发现这红色的火焰不伤友军只烧丰饶孽物时就有了几分猜测,沉下心一感受火中的力量,就判断出了这的确是纯美的火焰,熟悉的气息给他的感觉和程安的力量几乎一模一样。 他逆着火焰的方向寻去,顺利找到了火海中心的人。 景元看到一动不动的三人眼神一凛,察觉出了他们状况的严重,不仅是身体伤势,还有精神上的问题。 但来不及考虑太多了,他将程安背了起来,一手搀扶丹枫一手搀扶白珩,带着几人跌跌撞撞走去接受医士的治疗。 说来令人费解,随着程安离开地面,红色的火焰也开始渐渐平息,不久这片火海便彻底熄灭了。 没有了冲天火光,罗浮的上空显露出了自己原本的模样。天边擦黑,月亮缓步移向暗沉的天幕,带来大战后第一个来之不易的夜晚。 伤员们也终于被尽数转移到了丹鼎司与各个治疗基地。 程安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脑海中却在经历一场久违的梦。 ———————————— “喂喂喂,别睡啦别睡啦,你听得到我说话对吧?” 熟悉的声音简直如雷贯耳,程安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她茫然看向四周,又是熟悉的一片虚无的、没有尽头的白。 她的眼中难掩悲愤,看向了发出声音的位置。 不出所料,熟悉的八音盒悬浮在空中,当初那个说话不中听的声音在喊她。 “你怎么醒了?不是说我要攒满一次时空能量你才会醒吗?进度还没到呢。”她对这个声音还是心有余悸,忆往昔,它把她猴耍、当韭菜割的时候,还是很令人难以忘怀的。 “嘿嘿,所以不是我醒了,是你睡了。” “亲爱的,你很勇嘛。区区一个新官上任的纯美骑士,才掌握了多少纯美的力量啊,就敢去挑人家丰饶的令使?” 说起这个,程安也有点心虚,这话在理。她自从看到倏忽的那一刻就觉得自己要玩儿完,这扑面而来的浓重的丰饶之力,她哪比得过?不靠点剑走偏锋的路子,感觉会被当场秒掉。 程安:“咳咳、我这不是,践行纯美攒时空能量心切吗?我又不是单挑,只是跟着大家一起上了而已,更何况我知道剧情啊,知道白珩手里必有神器。”指那个像黑色太阳的东西。 “呵,你这话的可信度跟‘下次一定’有的一拼。” “嘿,你别不信啊……哦对,你刚刚说的‘是我睡了’什么意思?”她试图生硬地转移话题。 “顾名思义,我没醒,现在我们是在你的梦里谈话,外面的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了。”八音盒似乎也不想计较太多,就顺着她的话说了。 程安一听这时间深感耽误事:“那你还在这和我谈什么话?我得赶紧醒啊,倏忽之乱之后紧接着就要饮月之乱了,赶紧放我出去,早发现早治疗啊。” “很难哦,程安。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见到我,又为什么昏迷这么久吗?” 红色的小盒子这次没有吊人胃口,它立刻自己解释了起来:“因为你拔下了八音盒上的发条。” “这个八音盒是纯美力量的载体,你可以认为自己所使用的力量都是来源于此,胸针是引导装置,将原本属于星神的复杂能量体转换成便于你使用的简易能量,让即使没脑子的人也能用。” 程安:“……喂你是不是在偷偷内涵我?” 八音盒:“我可没说,你要非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接着也不管她表情扭曲,那个声音就继续了它的讲解:“发条,既是唤醒休眠奇物的钥匙,同时也是一道保险,一道让力量的使用者更安全的保险。” 注意到这个声音的语调不像之前那么不正经了,它这次说话似乎格外严肃,好像真的在谈正事。 程安正了正神色:“你什么意思?” 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八音盒绕着她转了一圈,继续道:“打个比方,八音盒就像河道,其中的力量就像水流,胸针是水龙头,那么发条就像供水系统中的过滤装置。” “虽然过滤装置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水流速和水流量,但过滤了杂质。如果为了更加强大的力量剔除了这份过滤装置,那早晚有一天,你会被日益积累的杂质脏了手。” “懂什么意思了吗?” 程安眼睛睁大了:“恶兆……” “孺子可教也。” 八音盒停在了她面前:“所以,你知道为什么自己昏迷到现在吗?” 程安愣愣地猜测:“因为我碰到了‘水中的杂质’?” “没错。初次接触如此巨大的能量,你利用不完全,它们就以火焰的形式流失了一部分,而你就作为没接触过纯美深处那些东西的小白,华丽丽的支撑不住晕倒了。” “知足吧小家伙,你还活着,也没变怪物,可喜可贺,福大命大。”那八音盒说完正事,似乎又恢复了原本轻飘飘的语调。 信息量太过巨大,程安一时间反应迟钝。头好痒,好像要长脑子了。 “你怎么突然这么靠谱,跟我说这么多?”她愣愣地问。 红色的八音盒简直在空中跳了起来:“当然是因为你这次作大死了啊!也就是你运气好,运气不好我直接就得找下一个干活的了,这不是特意趁你昏迷来跟你说点严肃的。” “醒了以后就赶紧把那发条插回去,记住了吗?” “诶好好好,记住了记住了,您老人家别气坏了齿轮和弹簧。”程安乐见这破盒子气急败坏,但事关自己性命,还是听劝比较好。 “所以我现在能醒了吗?再不回去,饮月之乱真开始了,到时候不说践行纯美了,黄花菜都凉了。”程安想起了这个关键的事。 “你问的很好,下次不要再问了。又不是我不让你醒的,是你自己的身体承受不住才昏迷的。”那个声音又开始说不中听的话了。 “自己作死自己承担结果,我要继续去睡了,跟你说这么久的话累死了。”说完,空气就陷入了寂静,红色的八音盒中不再传出声音,它缓缓落到了地上。 程安:“唉不是,这真的很急,我——” 话没说完,她也眼前一黑,意识回归了沉睡。 只有渐渐消散的白色梦境知晓她未说出口的话:“这真的很急,我要迟到了!” 第32章 暗流涌动 程安这一睡,整整躺了一个星期。 这段时间,整个罗浮上下发生了许多事。 先是将军易位。 原本骁勇善战的腾骁将军跟倏忽面对面打了一场,据说当时战场上金光大盛,顶天立地的威武神君与手持巨剑的将军同丰饶的令使缠斗一场,最终由于镇压了什么,将军暂时撤去了神君,就是这个空隙,丹枫上前与倏忽博斗拖住祂,白珩和程安让那艘载着黑色太阳的星槎收了这个尾。 倏忽消失,无人知道那轮黑洞似的东西是什么,也无人知道倏忽这一次恍如湮灭的样子还会不会复活,但腾骁确是元气大伤,将罗浮将军的位子给了景元。 武将传位于智将,两人是完全不同的行事风格,腾骁并没有因为新人走的路与自己不同就心有顾忌,这是信任所托,景元也誓不辱命。 这段时间,丹鼎司和幽囚狱倒也热闹。 一场惨胜,几乎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大量的堕入魔阴者被十王司押送幽囚狱,大量的伤员被送往丹鼎司治疗。 白珩和应星也是加入治疗大队的一员。 此事说来荒谬,在与倏忽死斗之际,丰饶的令使十分猖狂,看到这些反抗的人,仿佛在看蚂蚁一般,带着轻蔑,带着恶趣味,祂肆意倾注着丰饶的力量与赐福,在战场上无差别降临。 力量落到丰饶民身上,他们便是不死之身,死伤不忌,刀枪不入,可若落到仙舟人身上,便是丰饶的侵蚀,天人当场堕入魔阴,其余人便重则当场成为丰饶民,轻则从此变成天人体质。 白珩与应星便是如此。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两个都没有立刻就变成丰饶孽物,还有的控制,是不幸中的万幸。 白珩当时正是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她的思维恍惚了一瞬,好像有很多人在她脑子里吵架,四肢也变得乏力,不复曾经驾驶的灵活,她明白自己这是捞着大的了。与其等死,不如趁着还有意识,拼上这条命。 她在星槎之上俯视战场,看到前方的腾骁将军在正面面对倏忽,丹枫化作龙身在令使的掣肘下挣扎,或许他已是龙狂的状态了;看到后方应星操纵的金人和他自己都倒了下去;侧方的景元挥舞阵刀,白发的剑士镜流离丹枫那边近一些,也在毫不留情斩杀密集又难杀的怪物。 她心下便有了决定。 她捧出了那轮黑色的太阳,那是由朱明仙舟的岁阳集合而成的杀器。 据记载,仙舟的敢死队将武器化的副引擎送入岁阳构成的恒星,使其提早进入衰灭,坍缩成为黑洞。那是曾经朱明仙舟解决“夺舍之祸”的法子。而坍缩的黑洞若能仿制或控制,又可以成为新的武装助力。 她手中的便是小型的仿制黑洞型武器,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一搏有没有用,但朱明最是擅长利用岁阳的特性与能量,说不定会有奇效。 只是没想到事态发展会是这样,程安突然上来将已经无力跳船、决心赴死的她救了下去。 白珩在落地后看到黑洞的威力,那周围一片化作齑粉,扭曲后又消失,像是特效,又像是不流血的杀招。 如果程安没有救她下来,或许她也会是那个结局。 但现在,看起来情况更严重的倒成了程安。 应星的情况与白珩相差无几,他们去了丹鼎司又出来,结果自然是濒临魔阴,只可抑制,不可根除。 而程安一直没有醒过。 她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静静地躺在白色之间。怪不得她平日不爱穿浅色,白珩想,的确不适合她。 景元刚刚接任将军,整日为战后的修养繁忙,镜流已经回到军中,云骑军还需要剑首站出来告诉他们,他们是胜利的,还需要继续站起来前进,两位在百忙之中也来看过程安,又匆匆离去。 他们也挂念朋友,但是罗浮的此刻更需要坚定有效的领导,所以他们没有时间久留。 丹枫和应星倒是也来床边坐过,他们两人最近似乎有些事情瞒着大家,景元和镜流在军中忙碌,没有注意到,但白珩在天舶司丹鼎司等分部辗转,察觉到了一些不同。 她问过,但两人都对此三缄其口。白珩也不想在这种大家都绷着些什么的时候逼迫友人开口,只能暂时作罢。 ———————————————— 其实在第七天,白珩来看程安之前,应星也来过一趟,他坐在床边,握了握紧闭双眼的女孩的手。 他的手由于丰饶的侵蚀,再也无法打造精密的造物了,真成了工造司里那帮人的同类,水平居然也被拉到了一样低。 亏他还曾说过“宁如飞萤赴火,不做樗木长春”这番傲骨之言,如今看来,命运真是讽刺,衬得他像个笑话。 他和这小家伙的交流起于镜流院子的那场晚宴,喝醉了的纯美骑士发挥她的特色,大夸特夸在座的人,拉起他的手就说什么品性高洁。 他马上就要和丹枫去做一些挑战罗浮律法、甚至是挑战星神力量的事了,不知她还会将纯美的祝福赐予他们吗? 应星放下那人的手,如他来时般安静地离开了。 在那之后,是白珩的每日看望,因为她原本就是在分部负责些琐碎又不得不重视的事务,因此倒也顺路来这一趟。 这探望持续了一周,终于在今天有了些不同。 她如往常般看了看程安的状态,然后拉过她的手让医士为她续上维持生命的药液,一切都很顺利,但等到医士离开后,她看到程安的眉头皱了起来,手也在伸在空中似是要抓些什么。 这是终于要醒了吗?白珩赶忙上前,先压下她还带着针头的那只胳膊,然后在她耳边询问:“小程安?你还好吗?能睁开眼睛吗?” 她语气中是掩盖不住的兴奋。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熟人的声音,程安居然真的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睛。 她双目无神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抬起那只没被白珩压下的胳膊按了按自己的额角。 “这是……什么时候了……”她嗓音有些沙哑,应该是这段日子一直昏迷没有说话的缘故。 白珩赶忙将边上的水杯递给她,然后将人扶着坐起来。 她很高兴看到小程安的状态似乎不错,手脚活动、躺下坐起好像都没有很费力。 “你终于醒了!我现在去喊医士过来。”白珩说着就要往外走。 这时,程安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腕:“等等,白珩姐,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昏迷了多久?” 喝了一杯水,她好像就已经恢复了不少,说话也利索了,感受着手上的力度也挺正常。 白珩心中暗自感叹年轻孩子恢复真快,躺了这么久状态看着倒是依旧不错,一边回答:“你昏迷了一周了,小程安,今天是倏忽那场大战结束第七天了。” 程安闻言两眼一黑,差点又晕回去。 一个周! 要命啊,这下可真是黄花菜都要凉了。 不过看白珩的样子,精神状态似乎还好,不像是最近有什么友人级别的灾难发生的样子,丹枫和应星应该还没搞事。难道说因为白珩真的活下来了,所以不搞复活那套了? 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好了,他们最好安心过日子,不要干一些让人看了天灵盖一凉的事。 “白珩姐,应星哥和丹枫哥最近有来吗?”以防万一,她还是选择问问。 说到这两个人,白珩的表情陷入了沉思:“他们最近来倒是来过。就是看着总觉得瞒了我们一些事,对着你欲言又止的,我问,他们也不说。” 听到这里的程安扯开被子就往外跑。 安心过日子?开什么玩笑! 他们分明是已经准备搞事了! 第33章 寻觅新祸端 程安都跑出丹鼎司大门了才想起来自己可以动用一下纯美力量。 还好她出门习惯性的薅一件外套,她一边跑一边穿,一摸熟悉的袖子,胸针恰好还在那里。召唤出八音盒,手感也是正常得很。 甚至不知道谁在战场上帮她把发条捞回来了,善解人意地又给插回了八音盒上,倒是省了她亲自动手。 真是天助我也!她心想,随即就开始全速前进脚下轻点,往鳞渊境的方向赶。 白珩姐不知道为什么应星和丹枫最近不对劲,她还能不知道吗? 这必是受了别的刺激,可能不是复活了,但指定是有别的大活要整! 她冲向古海边上,原本是应该坐船去鳞渊境的,但是船太慢了,她怕来不及。 就在程安打算直接问旁边的大哥星槎能不能开到鳞渊境的时候,有人从背后一把拎起了她。 “唉?!白珩姐?”她被一把拽进了星槎内,“哎呀,这是我挑的那款星槎吗?白珩姐你收到了啊,喜欢吗?” “当然喜欢,谢谢小程安还惦记着我。”声音又是那个爽朗的白珩了,听得人心里也跟着阳光起来。 自从白珩的高配置星槎因为给他们挡那波自爆直接报废之后,程安就在考虑给她搞一艘新的了。她还挺想要白珩带他们兜风的。 来罗浮这么久了,受了大家不少照顾,每次她想见见人了就趁着外勤的机会去打招呼,蹭一壶茶或者聊两句天。毕竟她的内里还是那个会对着屏幕里的人物尖叫翻滚的老玩家,很难不喜欢各位。 因此她一直想着什么时候也送大家点正儿八经的礼物。 正好当时白珩喜欢也有需求,程安干脆下单了最新的款式。感谢罗浮买星槎的价格和流程都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只是没想到才下单没多久就倏忽之乱了,这星槎经过这段日子还能送到白珩手上,说实话她还挺意外的。真是坚挺的罗浮制造业。 不过也算程安高瞻远瞩了,当初的礼物现在帮上她的大忙了。 “白珩姐,我们去鳞渊境,最好快一点。”她迅速系好安全带,神情认真。 对于一位遨游过宇宙的飞行士来说,“快一点”真是绝妙的要求。白珩当即起步一脚地板油,星槎如箭矢般飞驰而去。 体验着明显的推背感,她们十分迅速地跨越了持明族的古海。海水带来的微凉像极了当时白珩带他们几个兜风时的温度,清爽又宁静。 程安感叹之余,很想再问白珩,我们要是解决了这次事情,以后大家再一起去兜一次风吧。但她怕这是flag,最终也没说出口。 眼看着陆地部分就在眼前了,程安直起身从窗口向外眺望,想找找那两个大男人的身影。 崭新的星槎飞过这片曲折复杂,但又十分特色的区域,她们飞过雕像,飞过古旧的壁画,飞过一片又一片意义非凡的持明卵。 最终,还是在建木附近看到了熟悉的友人。 程安不敢让白珩再靠近了,她不知道好不容易脱离了死亡剧情的白珩会不会再出意外,便好说歹说劝她在星槎里等她。 “白珩姐,你放心,他们肯定不会伤我的,但万一有个什么特殊情况,你在空中也比较灵活。” 狐人少女点了点头。她其实也相信,应星和丹枫不会对朋友下手。 见人答应了,程安就召发动纯美的力量,从星槎上熟练地一跃而下。由于中途拿八音盒垫脚,她就像下山的猴子一样轻快迅速地落地了。 丹枫看着眼前的人,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你真的来了。”他这样开口。 “枫哥,你提前知道了我会来吗?”这人怎么好像怪坦然的,搞得她一时间拿不准他的意思。 “你曾经说过,让我不要赌危险的可能,让我相信你们。”他松了口气,像是终于坦诚的释然。 “所以,我其实是在等,我在赌你或许会在我们开始计划的时候来。如你前一阵来找我说的话,你果真没有食言。” 程安听着这几句味儿不太对:“枫哥,你别吓我。我脑袋不灵光,你要不直接说呢?” 丹枫常年不动声色的嘴角上扬了几个像素点,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我在等你来见证我们的尝试。” 晴天霹雳啊大哥! 程安感觉自己被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和一个笑雷了个外焦里嫩。 丹枫,你真是我亲大哥,她心想,什么人能有您会玩啊? 她为了阻止悲剧,为了阻止化龙妙法造出的孽龙,为了从源头根除饮月之乱而来。丹枫倒好啊,直接邀请她入伙! “不,丹枫哥,住手。无论你们想做什么,不要继续了。”讲真的,她对这两人要干什么其实一无所知,但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都太敏感,一不小心对标饮月之乱就完蛋了。 “为什么?挚友遇上这种无妄之灾,我做不到袖手旁观。”丹枫少有这么直言的时候,或许是连日的深思熟虑让他终于有了说出一些话的冲动。 “什么无妄之灾?”大家这不是好好的吗?程安疑惑了。 丹枫闻言眉头一挑,注意到了她身上穿的还是丹鼎司的病号服,只是外套披了自己的。他了然道:“原来如此,你刚醒过来还不知道白珩和应星将入魔阴的事。” What?!! 程安听到这话感觉自己大脑中炸开了一朵烟花,噼里啪啦炸得太阳穴余韵悠长。 她惊讶地回头望了望白珩的星槎,又震惊不已地凑到应星面前,端详这个一直在闭眼沉默的男人。 男人原本雪白的长发被一只簪子优雅地挽起,此刻暗暗的青黑色已经渗透了出来。整个人面相看着也更年轻了一点。程安看得心头一梗。 应星正在慢慢变成“刃”。 应星原本是这个时候就被丰饶侵蚀了吗?她记不清了,但是什么时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又要重复原本剧情里的痛苦了。她的美好结局在此刻,已经不再是圆满了。 这真是她巨大的失败! “应星哥……”程安很是懊悔。当时光顾着白珩那边了,她没有注意到应星的灾祸在那时就已经悄悄降临在他身上。千算万算没算到,be除了死亡,还有生不如死。 她满腔的不甘和心痛。这位狷狂的匠人与她在这个世界、这个时间相识的时候,意气风发,手艺冠绝仙舟,最着名的几件兵刃尽数给了他们几个朋友。 当初在星槎上兜风的时候,大家还在想怎么报答应星大圣人的慷慨,再聚已物是人非。兵刃依旧是神兵,百冶却不得已弃了砧。 她握住眼前人的胳膊,纯美的力量输送过去,却是徒劳无功,就如八音盒在梦中和她说过的那样,她才掌握了几分纯美的力量,就想撼动丰饶的令使。 “应星哥……”程安除了喊一喊这个可能即将被抛弃的名字和称呼之外束手无策,她感到深深的无力。她知道怎么避免死亡,可她并不会治魔阴身。 女孩的声音实在太过可怜巴巴,应星终究还是不忍心继续沉默。他睁眼,平日总是鬼灵精的小家伙泪眼朦胧,满脸写着不甘和难过,眼泪没有最终掉下来是她最后的倔强。 他叹了口气:“不是你的错。” “你,还有白珩姐,你们、你们……” 你们为什么要经历这些,凭什么大家不能单纯好好的活着?赫赫战果,如云功绩,他们都是多好的人,九死一生的战场都去了,只求个好结局,都不能如愿。 说实话,这的确令她这个穿越者感到十分挫折,怀疑自己努力了个什么劲。 “这就是我们决定尝试的原因了。”丹枫默默接上了自己的解释。他的语调听起来依旧没有什么起伏,但其中蕴含了些别的东西,让程安觉得有些熟悉。 “努力这一次,或许我们可以摆脱魔阴身,摆脱丰饶,让大家迎来新生。” 丹枫抬起头,眼角的两抹红色艳丽无比,如火焰般燃烧着他的决心。 程安知道他这个样子为什么熟悉了,这不是平日他高冷寡言的气质,也不是身为龙尊时的矜持强硬—— 他这个感觉,像极了她曾经主线里看到的,丹恒老师说“我的伙伴们,也是一辈子只能拥有一次的。”时的样子! 第34章 动乱 程安愣愣地站在原地。 这个认知让她一时间难掩心中的震撼与无措。 她很清楚,丹枫是丹枫,丹恒是丹恒,你要非把丹恒当丹枫,哥们你怎么不拿雨别的时候比呢? 可是,又或许有些东西,不管经历了多久,不管是轮回重生还是别的什么,总是不会变的。埋藏在血脉中的底色与坚持,从一个人到另一个人,或许也是不朽的传承。 相似但不相同。 难以言喻,真的从各种方面来说都很难以言喻。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丹枫在原着里会掀起饮月之乱了。 白珩只是一个导火索,不管哪一个伙伴出事,他都会走上这条路。身为龙尊,与龙师之间有深深的隔阂,与同族的人也难以交心,难得有几个知己的友人,他表面不动声色,其实把每个人都放在了心上。 丹枫,他是铁了心的要给朋友争取一个新生。 为此,他甚至有些不顾一切代价的意思。 程安无法评价些什么,更没有立场去说此举是否自私,因为或许现在她也在这个“朋友”的涵盖范围内,她没有资格指责一个视自己为伙伴,还重视到这个地步的人。 既得利益者无权指责。 她只能劝。 “万一失败了,怎么办?”程安的声音有些艰涩,她心里清楚,原本的剧情是化龙妙法复活,那个百分百的失败了,那他这次尝试呢?大概率也不会成功的吧。 丹枫:“那就我一人承担罪责。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解决魔阴身了,这可能是唯一的希望。” 听到这里,应星也皱眉看过来。丹枫可是找他当同谋了,这人居然一直偷摸准备好了自己担责。原本他还想着大不了搭上自己,换一个颠覆性结果的可能,可是现在他有点后悔了,他可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 程安深吸一口气:“放弃吧,枫哥,你不会成功的。” 丹枫:“你要阻止我吗?” “不,是你的方法行不通的。化龙妙法之中奥秘太多,难以参透真正正确的门路。你这次会惹出祸端的。”她眼中悲戚,八音盒浮现在身边,手中也握好了剑。 他叹了口气:“总要一试,而且你现在也阻止不了了。” 丹枫看向另一个方向,不远处有金光隐隐闪烁。 “你不会已经动手了吧?”程安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看看丹枫又看看应星,两人都点了点头。 呃啊!真受不了!刚才说那么多话就是表达一下自己的心里想法,顺便拖延她的注意力吗? 怎么在眼前错过了! 她赶忙掏出玉兆给白珩打电话,一直在空中准备着的人秒接,她立刻说道:“白珩姐,快去带师父过来,这边要出事了,我可能打不过!” 话音刚落,那边的金光大盛起来,隐约有黑色的能量丝丝缕缕的掺杂进去,将原本耀眼的金光染得有些不祥。 这一看就不对劲,“你们这是搞了什么实验?”她一边冲过去一边手腕一翻,剑上覆了一层红色的火焰,一跃而起站在了剑上。御剑而行,镜流也是教过的,只是她容易站不稳轻易不敢尝试,但不翻车的时候比两条腿跑要快多了。 只要速度快一点,就算又搞出一条孽龙,也能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持明古籍中记载,丰饶之力的本源加应验之人的骨血,再辅以化龙妙法,应当会有新生之效,旧日种种,皆可平复。”丹枫也是在赌一个可能性。见程安这副样子,他便也跟了上来。 可是终究是慢了一步,冲天的金光几息之间暗沉成黑色,一条龙型的生物渐渐显现出模样。等光芒消退,这条黑龙便张牙舞爪地在空中飞舞,它叫声嘶吼如战场上的丰饶孽物。 程安此时已经离它不远了,可以说就差两步。她抬头,深感天意弄人:怎么还是条龙啊?! 趁着这条龙还没造成什么损失和伤亡,她赶忙御剑而起,抓紧时间飞到黑龙的眼前吸引其注意力。八音盒跟在她身后,红光闪烁,果然,那龙正没有目标,见有东西主动过来,立刻吼叫着冲了过来。 丹枫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和应星的此次尝试以失败告终了,他心下失望又痛苦,最后根除魔阴身的希望也就此破灭。 他冷着脸,暗地里咬牙,飞身跟上了程安。 但他说好自己承担罪责,就应当去解决自己制造的麻烦,不能再连累到她。 八音盒上的火光沿路留下红色的轨迹,她上下左右拐着弯地逃,自动档的闪避又一次派上了用场,才让那龙速度那么快但就是抓不住她。 黑龙见自己一直被遛,暴怒起来,它口中吐出黑色的火焰,爪子上蔓延出银杏的枝条,仿佛天罗地网朝她而去。 程安心中冷笑,哈,她虽然心头有非常强烈的不安,但是遛鬼宝典第二条:千万不能回头!她就一个劲的往前拐着弯冲,只要信念不倒,那龙就绝对打不到她! 结果她真还的闪过了黑龙的那波攻击,但是伸出的天罗地网没有落空,而是重重砸到了下方的建筑群上。 她感觉自己的心突然凉透了,坏了,飞太低了!会造成伤亡的。一但伤亡过大,这结局就真的救不回来了,甚至可能更坏! 她立刻开始上升,但是御剑上升是个技术活,她每次练都会在这个环节站不稳然后摔个狠的,这次可容不得掉链子。 一咬牙一用劲,脚下的剑如同冲浪般向上呈弧形拐弯,然后她脚一滑,剑就从脚下到了头顶。 又没踩住! 完蛋了! 程安眼睁睁看着那柄银底暗红玫瑰纹的剑孤零零地在上方旋转,但耳边呼啸的风提醒着她,自己人在下坠。就好像慢镜头一样,仿佛下一秒不需要黑龙动手,她就能自己完结了。 可那个瞬间好似老天开眼,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突然撑住了她的身体,让她一下子停住了坠落的趋势。意识到自己没事,她赶忙坐起身来。 清凉无形,湿漉漉的,是水? 她抬头,很快找到了那个青色的身影,丹枫跟过来了,此时正在同黑龙缠斗,每一击都是要命的打法。 赶忙又召回自己的剑和八音盒,趁着那条龙被丹枫吸引了注意力,她御剑而起冲向那边。 她大喊:“枫哥!这家伙的弱点你知道吗?” 丹枫似乎被缠得很紧,那边的战斗也很危急,他顾不得太多,迅速说了一句:“头顶。” 得到关键信息的程安不疑有他,情况已经来不及想太多了,黑龙太大,一扫尾巴就能塌一大片废墟出来,刚刚已经造成一块区域的破坏了,这一击要是还不中,鳞渊境可就要彻底重建了。 她卯足力气飞到黑龙的头顶,撤下脚底的剑落到了那孽物的两角之间,手腕一番换了个握剑姿势,红色的火焰顷刻间在银白的剑身上剧烈燃烧。 然后用力将那把纤薄的剑从那条龙的头顶刺了进去。 程安拼命稳住自己闭眼大喊:“丹枫哥你快躲开!” 受到刺激孽物仰天大吼一声,然后浑身开始冒出大量黑色的银杏枝叶,阵阵黑烟仿佛实质性的不祥气息,从它身上弥漫开来。 它痛的横冲直撞,程安怕它造成太多伤亡,就运用起纯美的力量,使劲掰住龙角控制它冲撞的方向,濒死挣扎的力度太大,她在龙的头顶感受着比过山车还刺激的颠簸,马上就要控制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柄带着强烈寒意的长剑从天而降,一剑便将受了重伤死前挣扎的黑龙从空中击落。寒气蔓延,巨物轰然坠地,尘埃四起,很快它就躺在那片废墟中,彻底不动了。 第35章 暗淡收场 断垣残壁之间,程安无力地像一条死鱼一样躺着。 她感觉自己浑身都疼,不知是摔的还是被揍的;还感觉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不知是好久没正经吃饭了还是刚刚经历的颠簸导致的。 总之,她此刻已经没力气站起来了。 她甚至没力气看看自己是躺在地上还是那条龙的头顶。 仰面向上,头顶是明晃晃的人造太阳,闪的她挤出了几滴生理性泪水。稍微眯上眼歪歪头,就看到了一旁的断墙之上,朦胧的影子,似乎是站着一个白发的女人。 好歹也是跟着学了这么久的剑术,程安当然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师父,对不起,我的御剑水平还是很丢人。”她很疲惫。说起来她还是刚醒过来,就从丹鼎司一路赶过来了,甚至没有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镜流刚刚那一剑也好冷,虽然没劈到她身上,但架不住她只穿了病号服和一件聊胜于无的外套。 真是饥寒交迫。 听到她的声音,镜流从墙上跳了下来。程安试图争气一点,至少坐起来说话,但她才刚翻了个身,就看到朝她走过来的师父有点不对劲,虽然视线还有点模糊,但是白色的色块部分,怎么好像还有一条黑色? 想起一个可能,她猛一用力坐了起来睁大眼睛,雾蒙蒙的模糊滤镜退去,这下看清楚了,镜流眼睛部分蒙了一条黑色的布。 她当场倒吸一口冷气。 “师父,你、你怎么了?”别是镜流也魔阴身了吧? “我没事,”长发的女人一伸手又扯掉了眼上的黑布,“这孽物吸收了丰饶的力量,暴动起来容易扰乱仙舟人的心智,使其提前堕入魔阴。” “我是受了点影响,但现在没事了。” 解释完自己的事,镜流上前扶了扶程安:“所以,你们这是在干什?你,丹枫,应星。” 她的语气沉了下来,在仙舟研究丰饶甚至造出孽物乃是大罪,诱导仙舟人提前堕入魔阴更是触及了十恶逆,即使目前来看造成的伤亡不大,按照仙舟律法,他们也必下幽囚狱了。 “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我们一意孤行,与程安无关。”丹枫的声音传来,他似乎这一架也打得疲惫,嗓音有些沙哑。 “丹枫,我以为你身为龙尊,应当知晓罗浮的底线。”镜流红色的眸子里是严肃地审问意味。 “我念在你是故交好友,才没有对你动手。”她作为云骑军的领导者,面对这种对普通人而言可以直接下幽囚狱这辈子出不来的罪行,很难面色如常地和他说话。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因为魔阴身。”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另一个声音,三人循声望去,是互相搀扶的白珩和应星。 “因为我们想摆脱魔阴身的掣肘,想找出一个,让我们,乃至罗浮都免受魔阴之苦的方法。”自从被丰饶的力量侵蚀,应星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许多,出口的言语仿佛渗透着疲惫和压抑,让人听了就觉得这一定是个遭受痛苦的人。 “如你所见,我们失败了。”丹枫环顾了四周,鳞渊境被那条龙毁了一大片,所幸目力所及的区域,没有伤及持明卵。但每有一个持明族人非正常死亡都是永久性的损失,所以,每一名死者,都是他这个龙尊的罪孽。 “不,不应该……”不应该走到这个地步的。 程安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劝他们自首?她有些说不出口。劝镜流放他们一马?这是赤裸裸的包庇,也是对罗浮云骑军的不尊重。 “好了,不必再说了。”镜流冷声打断了几乎窒息的空气。 她明白友人的心情,纵使初心非错,但无奈丰饶之事终究论迹不论心,更何况造成了实打实的灾难和伤亡,罗浮正是大战刚过人心动荡的时候,她不能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包庇任何罪行,那都会成为动摇罗浮根基的潜在风险。 她站起身,吩咐云骑军过来收拾残局,将犯人丹枫和应星押入幽囚狱,白珩和程安带回丹鼎司治疗。 程安被抬到了担架上,她想起身看看应星和丹枫。此时的收尾比她想的要平淡,但她拿不准这究竟是好还是坏,心头的不安并没有平息,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话或者做些什么,总之不能就这么回去! 可随军的医士不管她那么多,他们听从命令办事,当然不能如她所愿,于是一把把她按回担架上,程安看到有一名医士从密封袋里掏出了一个类似香囊的东西,在她面前晃了晃。一阵奇怪的味道传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失去了意识。 她这一睡,比上一次晕的时间还久。 原本程安就因为八音盒说的所谓能量中的“杂质”,在战场上受了不小的冲击,还因为用力过猛,突破了自身的一些东西,觉醒了火属性。 尽管现在没人告诉她,这个火属性会不会正是因为沾染了那点“杂质”才出现的也不好说。 倏忽一战重伤未愈,病号服都没换就跑来鳞渊境又玩命一样打了一架,令使加化龙妙法催生的丰饶孽物,只能说程安直到现在还没被丰饶力量同化成魔阴身完全是因为运气好加八音盒自带的能量保护,适当屏蔽了一些会对她产生危害的东西。 可这终究不是万能的道具,屏蔽效果有限,她还是受到了不小的侵蚀。 这侵蚀的具体表现,目前看来就是昏睡不醒。 白珩也被那条黑龙身上强烈的丰饶之力波及到了,她原本就因为倏忽所为成了将入魔阴的体质,这一下差点直接丹腑紊乱,当场开始长银杏叶。 好在镜流实力超群,她靠意志蒙上自己的眼睛来抵御情绪,减少自己受到的丰饶影响,仅靠其余感官就斩落了那条孽龙,及时阻止了丰饶力量的诱导效果继续扩大。 她叹了口气,望向又被白色包围的程安。 丹鼎司的诊断她看了,什么由于丰饶侵蚀太深之类的话,总之最后的结论就是,现阶段会长时间昏迷,清醒时间未知。 真是让人头疼,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不省心! 丹枫应星入幽囚狱,镜流和景元为公务忙的脚不沾地,她在稳定各个分部的势力,每天奔波于不同的司部,唯一一个闲的还是因为昏迷不醒,靠每天丹鼎司吊水续命。 这都是什么事啊? 第36章 幽囚探视 说起来,所有人都很不可思议,这一次程安整整躺了两个月。 白珩每天都提心吊胆,忧心这次人还能不能醒来。 就连景元和镜流听说了这事,都抽空来看望过。生怕她是伤了什么根基,万一这是陷入沉睡了,保不齐得睡个几年起步。 好在再次检查的结果显示,确实没伤到根本,但是为什么就是不醒,没人知道。 好在她足够有良心,没有像那些高人闭关一样,一沉寂就是一年半载,在两个月后的上午,就如上次白珩见证她醒来时一样,程安终于睁开了迷茫的双眼。 她这次没有做梦,所以醒来的时候头脑空空,难以言喻的空白和迷茫是第一感觉,缓了好一会儿,记忆和认知才开始缓慢回归。 “白珩姐,真是辛苦你照顾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第二次醒来,又是白珩陪她,这很难不令人心存感动。 她真的是特别特别好的姐姐。 狐人女子的耳朵晃了晃,很是高兴程安没事了,她一边给她倒水一边回答:“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说这些话多生分。” 将温热的杯子递过来,她的脸上是淡淡的疲惫和发自内心的喜悦:“你能好好醒来,是最近对我们而言最好的消息了。” “小程安,你睡了整整两个月。丹枫和应星下幽囚狱了。” 少女的眸光暗了暗,语调沉重了起来。 程安闻言面目狰狞,捂了捂胸口,感觉自己需要速效救心丸。 阿西吧! 想到这个她就想哭啊! 她费这么大劲图什么?图大家都入狱、图大家都有魔阴身的美好未来? 曾经的她究竟哪里来的自信,言之凿凿说一定要努力一个圆满的结局。简直是个笑话! 她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声。 白珩听到了,她以为程安又要掀被子跑路。上一次她跑那一趟,回来直接昏迷到现在,这次绝不能放她去了。 狐人女子的手不动声色地死死按住被子,她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们都是。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养自己的身体。大家这段时间都面临了太多意外,你不能再添一件了。” 程安明白她的意思,轻轻拍了拍白珩按在被子上的手。 为了不让大家担心,她老老实实养了几天身体,直到丹鼎司说体检报告没问题了,她才得了机会自己出门。 终于有了出行自由,那就非去一次幽囚狱不可了。 虽然万事已成定局,这个事件的节点基本已经都过去了,但人生在世,又不是每一步路都是为了计划、为了谋求些什么。也可能是随心而动而已。 她只是单纯的担心朋友,想再去看看应星和丹枫。 挚友一场,除了这几次动乱她出手阻拦有改变结局和完成任务的心理因素,其余的情意与重视从来都没掺过假,她真心喜欢这几位靠谱又体贴的友人,也真心觉得他们不应该落得这个地步。 还是心有不甘。 ———————————————— 去幽囚狱见人比她想象的要轻松,记得原剧情里,探视丹枫可是需要严格手续的,甚至对身份也有要求,比如闲杂人等不可靠近之类的。 但这次就让她这么进来了,难道说他们这次犯的错其实没那么严重? 怀揣着心头的疑问,程安跟着这里的工作人员一层层往下走。 特殊的寒意弥漫在这片水底的牢狱,让人越是深入,越是冷得起鸡皮疙瘩,等到随行的人员说到了的时候,程安已经在后悔衣服穿少了。 她进入那个阴暗的空间,那里面几乎什么也没有,锁链和一些别的东西,保证普通人短时间内不会死在这里。 那个一向浅淡素雅的身影坐在房间中央,几条深色的锁链缠住他的四肢,那上面萦绕着一股令人不适的气息。他闭着眼,脸色平淡,仿佛对这一切都无知无觉。 黑发掩映,衬得他的脸色十分苍白,就连眼角那两抹红色都不见了,原因她不得而知,或许是被人封住了法力导致的。 空间内部给人的感觉更冷,但程安却觉得自己的眼眶发热。 “丹枫哥。” 听到她开口,男人睁开了眼,:“你醒了,没事就好。” 真是的!怎么这个时候还在说别人醒不醒的! 程安心想,再这样说下去,她就要绷不住直接哭了。 她深呼吸一口:“丹枫哥,你才是看起来状态不好的那一个啊。别光顾着我们,你也应该为自己考虑一下的。” “我当然考虑过我自己。不如说,落得今天这个地步,我的自私也并非无辜。” 丹枫笑了,连带他身上的锁链都因此发出了轻微响动:“化龙妙法,一般是是龙尊传承时才会使用的秘仪,我将它用在丰饶上,若是此举成功,或许持明族将拥有一个全新诞生的生命。” “这便是我作为龙尊的私心。而不顾一切希望友人因此也能获得新生,是我作为丹枫的私心。” 这话听的程安内心五味杂陈。 如果这个全新的生命没有魔阴身,且可以接受龙尊传承秘仪,那就证明这真的是一个合格的持明族人,对吗? 持明族无法繁衍,每一个非正常死去的持明族人都是人口上限-1,这样的族群,一旦遭遇战争,将有极大的灭族风险。纵使她早已知道丹枫有“创造新持明”的打算,此刻听到这个版本,还是感到了震撼。 丰饶之力重塑肉身,先祖之仪赐其结卵褪生的存续之法,到这里,或许会是一个持明的壳子,但再融入谁人的骨血,便能赋予其意识与特性。 等等,这是治疗魔阴身? 这踏马不还是重新搞了一个人吗? 怎么,丹枫研究精神飞升?原本的身体受困于魔阴身,所以我们换一个更好的身体,只要意识还是友人的意识,大家就还是原本的自己? 程安不敢想了,她现在深深怀疑刚刚她的那些逻辑猜测全都是错的,丹枫肯定不是这么想的,对吧? 她止住了自己狭隘的思路。 “你看起来并不意外。”坐着的男人说道,他的语气肯定。 程安也顺势坐下,腿接触到冰冷的地面,冻得她打了一个寒颤。 “我并没有将这部分目的告诉过任何一个人,你却一副早已有所猜测的模样。” 他的语气淡淡的,说出的话却是令人身心俱震: “是因为,你本不应是我们所识之人吗?” 第37章 真相 那间小房间寂静无比,除了细微的锁链碰撞声之外,连呼吸声都很轻很轻。 程安心里慌得一批。 怎么回事?丹枫怎么突然这么说?他怎么会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你为什么会知道?”她暗暗劝自己,大家都是好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果真如此。”见她这个反应,面容清冷的男人释然地笑了,“你不也知道我的想法和计划吗?” “求你说话能直白点吗枫哥?”怎么这人进幽囚狱后变得开朗又谜语人,她好害怕。 就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丹枫又恢复了平日的淡漠表情,熟悉的嗓音娓娓道来。 “你还记得我们相识的那天晚上吗?有神智的魔阴身、岁阳幻境掩饰的院子,你和景元都说,自己陷入了如同噩梦般的幻觉。” “景元后来和我悄悄提起过他当时看到的情景,他梦见和镜流师徒反目、刀兵相向,最后交战几回合,他终于下定决心,动用了什么强大的力量,大义灭亲。” 程安越听越觉得这个画面熟悉,在记忆里转了几圈,猛的想起了这被称为“开服第一刀”的pv——飞光。 不是吧家人,剧情线都不一样了怎么还要吃这一刀? “我曾经劝说过他,幻境都是虚假的,是岁阳将每个人内心的恐惧放大编织的无稽之谈,做不得真。现实之中,终究事在人为。若实在害怕,可以认真听镜流的话,这一阵乖一点让自己安安心。” 程安恍然大悟:“怪不得有一段时间景元突然不跟我偷懒了,出门买快乐茶也一直盯着时间不敢超时回去。” 原来是被原剧情中的那一刀给刀怕了。 “可这又说明了什么呢?”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丹枫于是接着讲:“我当时没有告诉他我所遇到的幻境,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什么?” “我看到了‘饮月之乱’,没有你的那个版本。” 哦,迷人的饮月君,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程安听了这话感觉自己的心比杀了十年的鱼还冰冷。 他继续说着那个地狱般的梦:“我看到的幻境里,白珩为了救我们身死,与倏忽同归于尽。之后我和应星为复活她,来到鳞渊境动用化龙妙法,却失败制造出了一头孽龙,最后是镜流赶来,出手杀死了那头从挚友鲜血中诞生的孽物。” “那次动乱,毁了鳞渊境半数洞天,无数持明卵再无孵化的机会,又有数千人伤的伤死的死,十恶逆都占了。” “后来的事情,跨越的时间就比较长了。比如我被押入幽囚狱,几百年之后才落得褪鳞轮回的判决。” 几句话,又给程安复习了一遍那段堪称血淋淋的结局。 他抬头,眼里有些程安担不起的真挚:“那个故事里没有你。是你努力才避免了那个结局,对吗?你早就知道这些,所以劝依旧不死心的我放弃,所以刚醒来就直奔鳞渊境。” 她不太敢直视对面的人:“你认为这个结局就好吗?” 这算是默认了她知道一切。 但她并不满意。 丹枫:“当然。从倏忽手中救下了白珩,从孽龙手下护住了持明至关重要的持明卵,甚至伤亡人员也寥寥无几,保住了大半鳞渊境洞天。” “镜流没有遭受到亲自了结友人的痛楚,更多人活了下去,景元身边也不再会是友人风流云散,亲自对恩师出手,孤身一人当这个将军。” “这已经与我曾经看到的噩梦大不相同了。” “或许没有人意识到你做了什么,但我想,应该有句话由我这个知道内幕的人来告诉你。”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程安。” 她闻言,泪水再也止不住。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无论是被追杀、从宇宙中坠机还是跟着镜流练剑累的要死要活、又或者面对直取她命门的丰饶孽物,甚至于战场上从倏忽手下救人,她都没哭过。 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怕死。身为一个穿越者,总有种“说不定我在这个世界死了,睁眼就被送回原本的家了”的隐秘好奇,但终归不敢自己尝试,很矛盾的,她怕自己眼前的人死,尤其是这些至交好友,因为他们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死去或许真的就是终结。 真没出息,她一边无声地掉眼泪一边暗暗唾弃自己,刀山火海都走过一场了,人家说几句话在这哭哭啼啼。 程安梗着嗓子:“真可恶啊枫哥,我还是喜欢你高冷不说话时的样子。” “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么多,都不像你了。” 见友人在面前哭的这么狠,丹枫的手臂动了动,但只是带起了一片锁链晃动,手伸不过去,也递不了东西。 他叹了口气:“因为可能很快我就没机会说了。” “罗浮的判决下来了,不日就要执行。” “什么?!”程安一时间哭都没心思哭了,为什么这么快? 她记得丹枫可是在幽囚狱中关了几百年才有了判决。因为持明族的那群老不死的龙师一直上书,他们得不到化龙妙法根本不会放过丹枫,因此一直在阻挠关于他的下一步处罚,并试图将人从幽囚狱中转移到自己控制之下。哪怕后来丹枫褪鳞轮回了,他们也没有放过丹恒。 这次这群老东西怎么了,没有闹事吗?他们甘心就这么放弃夺取龙尊之力的好机会? 龙师议会早已脱离了原本的职责与意义,变成了一心争权的持明、乃至整个罗浮的政界毒瘤,原本他们唯一的用处就是延缓了丹枫的死亡,这时候又不出声了。 不该掺和时横插一脚,该出手时就跟死了一样? “龙师们居然没跟景元死缠烂打要你的化龙妙法?”程安皱眉问道。 丹枫听到这话轻笑着摇了摇头:“你还记得那头孽龙被击落的时候,落在哪里吗?” 程安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她像咸鱼一样躺过的那片废墟:“我记得那一片原本是房子来着,好像是什么挺讲究的屋顶,但是被那么大的东西一砸,塌了个彻底,里面的人也没有生还的……” “嘶——”一个不对劲的念头浮上心头,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会吧?!这么巧?”少女失声大喊。 “如你所想的,那是龙师的议事大殿。” 男人不动声色的肯定了这个堪称荒谬的猜测。 “几乎大部分龙师都葬身在那里了。所以这场动乱,伤了持明族人,毁了龙师大殿,他们将这视为我的敌意,愿意顶着这种压力依旧不忘化龙妙法的人自然大大减少了,仅剩的几个不死心的也翻不起风浪。” “甚至于,愤怒使得许多人在推动罪名的落实和加重。” “这就是为什么你的判决下来的这么快……因为根本没人阻止。”她喃喃的接话。 她不由得想起了那封当初让两人发笑的、申请修复龙师大殿老化屋顶的折子,深感命运的讽刺。 “那你还说这是什么好结局!大家或许都有了改善,应星哥也因为参与不深且不是主谋所以罪名大大减轻了,唯独你呢?” “我不仅没有救你,甚至加快了你的死亡。”程安有些慌乱,她没想到龙师的死会导致这么大的偏差,几百年的拉扯一朝清零,死亡提前的这么猝不及防。 丹枫摇摇头,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不,提前才是对我来说更好的结果。程安,你看看这幽囚狱,在这里关押几百年才是真正的折磨。” “而且我的判决结果是结卵蜕生,你还是救了我的,减少的伤亡免了褪鳞之刑。” “这是我一意孤行,不信那个噩梦中的结局非要尝试应付出的代价。你来劝过了,仁至义尽,所以不要难过。” 程安穿过来这么久,之前的日子,丹枫在她面前说过的话加起来,可能都没有今天在这幽囚狱说的多。 她的疑问得到了解答,她的付出有人看见,她能做的或许到此为止了。 程安坐在丹枫面前,冰凉的寒气刺骨,冷得她忍不住缩了缩自己的身体,双臂抱住膝盖,最后难掩悲伤地说了一句:“丹枫哥,我还是喜欢你高冷不说话时的样子。” 第38章 沙漠中的新故事 程安最后是被幽囚狱的工作人员提示探望的时间到了,才颤颤巍巍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来的。 丹枫本不是话多的人,只是他窥探到了友人不似常人的经历与付出,这才出言劝慰。不过看样子好像效果不佳。 他在心里暗自感慨,自己之前说话少太明智了,他果然不擅长话疗。 程安精神恍惚地离开了方水下的牢狱。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处的,缓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镜流小院为她留的那间厢房了。 原本说好她找到工作赚到钱就搬出去不打扰师父了,但镜流说她这院子平日少有人来,空着也是浪费,有她住在这里也能多点人气,不必急着搬走。 听闻师父有意留她,当时的她自然美美的承下了这份好心。 “怎么,还悲春伤秋难以忘怀呢?”郁结的心情被猛然打断,程安迅速回神,一抬头,没经她召唤的八音盒浮在眼前。 她突然福至心灵:“时间到了,能量够了?” “没错!”那盒子好像吃饱了的人一样精神了不少,“我可是专门等你跟朋友唠完嗑才提醒你的,距离时空传送开始还有五分钟,你是这就走还是再等五分钟?” “怎么这么突然?”就给五分钟缓冲?她还没和景元、应星他们告别呢。 “本来可以提前半小时提醒的,但你和那位长龙角的朋友聊的太投入了,我就没打断你们。所以时间紧迫收拾心情该走啦。” 多留这五分钟也是徒增悲伤,没有意义。赶去见一面也来不及了,她便当场编辑了一条道别的信息,然后一键群发给她的好友们。 至少留了个消息,她也不算不告而别、引人担心了。 “好了,现在可以走了。”程安语气淡淡的,像是被这里伤透了心。 “好嘞,这就出发!” 八音盒的声音莫名高涨,从它身上又开始蔓延出一片白色,就像白色的颜料以那点红色为中心向外蔓延,很快,她的四周就不再是熟悉的小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目无垠的白。 还没等她缓解过来眼睛被这光刺激的酸痛,失重的感觉就席卷而来。她被惊得来不及管身边的白光还刺不刺眼了,当场睁大了眼睛。 入目是一片乌泱泱的人头攒动,她的下方似乎是什么人在活动,白色犹如被盒子回收了一般流动着在程安身后消失。 徒留她自己面朝下的坠落。 “太过分了!出生点怎么可以在半空!”程安一边尖叫一边唤出自己的配剑,辅助她调整姿势然后站上去。 一番手忙脚乱的与重力搏斗,终于在即将落地的时候停住了身子。 她好想大骂这八音盒又不当人了,还没骂出声,就被下方不远处那些人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感觉事情不太对劲的程安缓慢下降,等她靠近到一定距离时才发现,眼前的人群分了两波,屠刀与鲜血,围堵与尖叫——他们分明是在打架、不、是一波人在对另一波进行屠杀! 这还了得? 她立刻冲入了那群人中,举屠刀的那波人见有新人加入战局,还是个小姑娘,一时间恶念大起。白送的命,不杀白不杀啊。这么想着,他抬手就要冲程安的脖子砍。 程安原本还有点犹豫帮这一手对不对,万一弱势这边才是犯了罪大恶极的事呢?但现在不用犹豫了,有人先不分青红皂白朝她来了,那她可就要合理还手了。 这人不是命途行者,身上也没有命途能量和属性,要是这种没有章法的乱斗水平都能砍到她,那她真是白跟镜流学这一遭了。 战局中的两帮人都对程安的加入惊疑不定,除了那个砍人上头的家伙举刀就要动手,其余人都不由得动作一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她身上。 只见这个突然闯入的女子抬起手中的银白长剑回身一挡,轻而易举挡住了那个成年男人的砍刀,然后她目光一凛,银色的剑身上瞬间燃起了红色的火焰。 这火焰如同有生命的流水,顺着刀剑之间就往那个男人身上蔓延,几息之间,那个满脸横肉的大高个就浑身是艳红色的火。 他被烫的吱哇乱叫,躺在沙地上来回翻滚试图压灭身上的火焰。 周围人都被这一幕震住了,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看向程安的眼神里带上了恐惧。 程安环视一周,见这两拨人很好区分,一部分身上的衣服破旧,灰扑扑的,一部分穿着明显讲究一点,腰间腿上还绑着不同的武器和其他装备,而躺着的那个家伙,明显和后者是一个阵营。 她挥挥手,使能量火焰往那些穿着讲究的人身上去,那群高大凶悍的人见是冲他们来的,毫无骨气,立刻怪叫着逃走了,有些跑得慢了被火焰追上,还会被同伴远离,他们只能独自逃窜。 真是乌合之众,和丰饶民的危害性比可是差远了。程安见状撇撇嘴。 剩下的那几个人见程安是来帮他们的,松了一口气,随后笑容满面的朝她道谢。 “谢谢您的帮助!不知您是何处来的贵人?我们应该如何报答您的救命之恩呢?” 发言代表是其中状态比较好的一个男人,说是状态比较好,其实也就是伤的轻一些,个子高一点而已。他们其实都差不多的瘦弱。 “我是从仙舟罗浮而来的,出手相助只是因为看不惯屠杀这种恶行,更何况他们先对我动手的,我赶跑他们也只是正当防卫而已。” 程安说的很含蓄,做的也很含蓄,那火焰只是会让他们感到灼热与疼痛,离她远点自己就会灭了,死不了人的。 她对人还是很手下留情的。希望他们不要不识好歹。 “至于报答,我想想,嗯……能告诉我这附近能留宿的地方吗?我暂时没有住处。” 听她这么说,那几人脸上表情不一,他们对了对眼神,对她说:“如果您不嫌弃,可以来我们的聚落暂住,可我们的聚落那边条件十分艰苦,不知您愿不愿意跟我们回去。” 这话听着像拐卖小孩的。 程安有些心里拿不准,她看向这些人的眼睛,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些人由于脸上都沾了不少灰尘风沙,看着不怎么体面,程安也一直没仔细看人长什么样子,她这一端详倒是看出了点特别的,那就是这些人普遍脸型、五官长得很端正,眼睛也很好看,如油画般多彩鲜艳又各具特色。 她的记忆里倒是有一个符合这些特点的熟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这么巧。 “你们是什么人?我是指氏族。”她好奇的问道,想要求证心中的答案。 那些人的眼光颤了颤,似乎是有所顾忌,但想到程安刚刚救了他们,看着也不像会暴起伤人的样子,便老实说了:“这位大人,我们是埃维金氏族。” 第39章 使者大人? 听到心中的答案应验了,程安眼前一亮。 埃维金氏族?埃维金氏族好啊! 这下有机会去看一看小卡卡瓦夏了。她美滋滋地想,而且凭借她现在的武力值,不说百战百胜,至少保护几个她喜欢的人活下来应该还是做得到吧! “好。”她满口答应,“请务必带我去你们那里!” 虽然不知道这位贵人为什么在听到他们那里条件艰苦后还这么激动,但有武力值强大的势力愿意暂时和他们站在统一战线,至少应该不会是坏事。 领头的人听到她欣然同意,他们便热情的将她带去了自己族人聚居的地方。 这群人几乎每个人都受了伤,程安又没有什么药品,她有心无力。也不能一次性带七、八个人全都飞着赶路,只能陪他们慢慢走在黄沙之中。 这一路,程安充分体验到了传说中的茨冈尼亚IV的地方风情。 沿途的风景是无垠的黄沙,偶尔的巨石与成片的裂土,让她想起了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 那个下午,她茫然无措地躲避着真蛰虫的追赶,最终还掉进了沙坑,要不是银枝救了她一命,黄沙或许就会成为她的葬身之地。 因此,纵使这里的辽阔与壮观会给予不常见这般风景的人极大的心灵震撼,但对她来说,实在是看着有些心有余悸。 但好在,这次脚下的黄沙路有了不同,人烟逐渐在前方出现,一顶顶不高的帐篷、一座座搭建简陋的小屋,它们集中出现在这里,将人类文明特有的安全感带给路过的人。 走进小聚落、或者说小村子,类似大门口的地方还有人来迎接,多是留在这里巡逻的人或者女人孩子来迎接程安救下的这群人回家。 “来了,他们平安回来了!” 有孩子的眼睛尖,远远就看到了他们,清脆的声音欢呼着跑过来。 许多人迎了过来,他们也是同样的面容憔悴,但动作轻快,各自寻找着亲人的怀抱。 程安看着觉得真是温馨,搞得她戏瘾都要犯了,很想掏出一块小手帕来擦擦眼角,做一个欣慰的流泪表情。但是还没来得及演,她就感觉有人好像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过头,眼前是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老人。或许由于老人腿脚不便,这才行动迟缓地慢吞吞走到她身边。 “这位使者大人,请问是您救了我们的族人吗?”苍老的嗓音像是全损音质,但勉强让人听得懂他的话。 “的确是我出的手,但为什么喊我‘使者大人’?”听起来像什么传教的,求别这样,她没兴趣干这种工作。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母神显灵,您一定是我们的神派来拯救我族的使者。” 这老人看起来是这个聚落说话很有分量的样子,按套路来说应该就是“拉拿”、“酋长”之类的地位,因为周围的人只听到了老人一句话,脸上就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原来是母神的使者,难怪这次大家都平安回来了!” “母神果然在保佑着我们。” “芬戈妈妈没有放弃她的埃维金孩子!” 人群瞬间认同了老人的话,欣喜与虔诚浮现在每个人的脸上,甚至有人想当场行礼表达自己的感谢与忠心。 “不是、等等等等,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别瞎说!” 受不住啊家人们,她只是个普通人,各位大哥大姐大爷大妈行这么大礼她要折寿的! 程安赶忙朝边上闪身,躲开那几个人行礼的方向。 她朝那个老人露出了震撼的表情,然后疯狂摇头。 “怎么可能!我亲眼看到的,您是从天而降的,没有像那些黑衣服的人一样开着他们称之为‘飞船’的东西。”那些她一开始救下的人群里有一个年轻人出言喊道。 他看起来还是个孩子,都不知道成没成年,长得也不是很高,所以一路上有年长者代表发言的情况下从来没开口。这个时候,倒是轮到他开始尽情发挥自己了。 “那些黑衣服的人很厉害,但他们飞行需要飞船,打架也需要各种武器。使者大人一定是有母神的赐福,所以自己就能飞,也能不靠黑衣人的工具就打跑了卡提卡人。” “使者大人比黑衣服的人厉害!”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看过来的目光更加欣喜和期望了。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孩子,这么说可能有点地狱笑话,但是,以后要是有机会多读点书吧,对脑子好。 那个叫罗浮御剑术,以及命途力量。 还有,她是使者这事你们的地母神自己知道吗? 眼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程安深知在这种本土信仰普遍的人群中,许多人都无缘得见宇宙中的奇妙现象,她个人的解释是苍白无力的,只有他们尊重的人说话才具有可信度。 “这位呃、拉拿?您介意我们进屋详谈吗?”只是一些误会而已,这些人并没有恶意,开诚布公谈一场话或许就能解决她的尴尬处境。 “当然,使者大人这边请。” 那老人一伸手指向一个方向,随即就有两个看起来健壮一些的人给他们引路。 见大人们有要事要商谈,围观的人群恭恭敬敬地散去,他们脸上是藏不住的信仰与惊喜,或许第二天,这件事就能传遍这个小聚落的每家每户了。 一行人缓步进到了一顶相对来说比较大和讲究的帐篷内,里面有一处正在燃烧的炉火,拼接在地上的花纹毯子将沙土的地面完全覆盖,一些不大的兽皮和骨头悬挂在帐篷内,显得这里有了一些庄严和地位,侧边是床铺和一张不大的桌子。 一族的酋长,居住的地方也不过是这个水平了。 虽然早有预料,埃维金人由于酋长国的放逐和卡提卡人的迫害,生存环境一直很糟糕,他们多行游牧而生,日子艰苦。 但艰苦成这个样子,亲眼所见还是有些令人心里不是滋味。 “这位拉拿大人,我并不是你们母神的使者,我只是一个暂时没有地方住的纯美骑士,路过看到你们的人被屠杀,出于人道主义相救而已。”她苦口婆心地诉说着实情。 “我跟他们回来,只是想问一下这里有没有能给我暂住的地方。” “不,您就是我们的使者大人。”那老人好像油盐不进。 他抬起头,眼中似是有光亮了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机遇。 “您救下的是我族的一队青壮男子,他们此行本是九死一生。若没有您出手相助,我们埃维金一族就真的没有反抗的力量了。” “他们是每个家庭的支柱,是埃维金尚存不多的战力。” 埃维金人天生拥有姣好的面容、绚丽的双眸与极高的情商,善与人友好结交,许多人因此嫉妒这一天赋。 生性残暴的卡提卡处处残害埃维金人,并将天生的“骗子”、“小偷”等脏水泼到他们身上。借助自身的暴力与恶行,卡提卡掠夺着荒漠中为数不多的生存资源,占据着相对富饶的小片绿洲。 而今天程安救下的那群人,就是为了去卡提卡部落的附近冒一次险。为了能带回更多的食物,为了他们的家庭和氏族能更好地活下去。 他们悄悄出发,并不敢深入到部落内部,只是在附近搜寻,想着这样就能瞒过“剥皮刀”。但很明显,他们失败了。 可以说,自身武力值低的埃维金人对上本就残暴还有不明势力帮助的卡提卡人,必定会全军覆没,但程安的出现避免了那个血流成河的结局,将这些人连同他们的收获都平安带了回来。更强大的成员没有损失,对整个氏族来说都很重要。 相比死亡,只是身上带了伤,于他们而言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可这只是巧合不是吗?我只是路过。”程安不明所以,这跟母神有什么关系? “这对您而言只是路过,但对我们来说,这就是地母神的拯救。她创造了这场巧合,因她的仁慈,您出现了。” “因您的出手,埃维金又一次平安绕过灭亡的深渊。” 说到这里,老人已经恨不得当场跪下,冲着他们供奉母神的方向感激涕零地祭拜了。 好无助啊,程安心想,跟这种心中满是自己神明的人谈话真是费劲。 他们虔诚地令人头疼。 困境之下天降猛人,所以我们要感谢天是吧。 至于感谢猛人?感谢天不就是感谢猛人?毕竟是天让猛人出现的。 好好好,真是神一样的逻辑。 第40章 卡卡瓦夏 最终这场谈话的结果,以唯物主义者程安说服不了纯粹的母神主义者老人而告终。 真是让人心梗。 她没有这样虔诚地信仰过神,从小到大的生活没有告诉她神可以解决一切、神赐予了一切,她学的都是科学与技术,文化与美育,而这些最后落实到的,都是一个个人,而非神迹。 但信仰这种东西就是很难评价,每个人有自己的追求。大家因为不同的原因信仰了不同的神或别的什么,或许图个心安,或许图个期待,又或许人活着,精神上总得有个归处。 无论什么原因,只要不会危害到她,程安一律都会表示:fine,不论理不理解,总之尊重。 这次她也打算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程安叹气,“所以,这里有可以留我暂住一段时间的地方吗?愿意收留我的人家也可以,我可以帮忙的。” “当然,使者大人。”埃维金的拉拿平复了自己的神情,“只要您发话,相信族中大家都会很乐意帮助您的。” “什么叫我发话……”这多不好意思,说得跟她是什么要指点江山的皇帝似的,这老人总不能够真的要捧她当什么使者吧? 没等她想好这该怎么挑,一个孩子的声音突然透过帐篷的布料传了进来:“我家!求使者大人来我家吧!” 下一秒,不仅声音,他整个人都从帐篷的角落冲了进来。那孩子动作很快,像一枚小炮弹朝着程安和老人的方向而来。 门外看守的人听到帐篷内的异响,就要进来拿人,方寸之地的大小,他们很轻易便抓住了那个孩子,但动作并不暴力,只是钳制住他,告诫不要无礼,然后拎起那孩子就要往外走。 “等等,你们先把人放下。”程安及时出声。多亏她视力优秀,这孩子猝不及防在这光线暗淡的帐篷才出现几秒,她就敏锐地看清了来者的头发——金色的。 不会吧不会吧?她在心底按捺住自己的尖叫,面上艰难地维持住不动声色的神情。 进来的人见是拉拿承认的使者大人发话,痛快地松开了手,那个浅金色头发的小孩子一下子就溜了过去。 一张熟悉的小脸凑了过来:“使者大人,您是要找住处吗?来我家吧!家里只有我和姐姐了,我们有地方给您住!” 呜啊卡卡瓦夏!你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宝宝! 程安看着那双色彩绚丽的眼睛,看着这个很显乖的圆脑壳,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孩子真讨喜。 她忍住自己内心的狂放,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问道:“为什么你要请我去你家呢?你是有什么愿望想让我实现吗?” “唔,其实我只是直觉,使者大人是好人。” 可以帮到他们相依为命的两姐弟——这是卡卡瓦夏没说出口的话,但程安听出来了。 怎么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她就是冲他们来的,本来还在发愁怎么合理的和老人家解释她认识卡卡瓦夏想去帮帮这家人,结果孩子自己上赶着请她。 太对劲了这个发展。她当即顺水推舟,朝老拉拿点点头:“那我就去他们家吧。” 不用问也知道,老大爷见她如此满意准备留下,笑的眼睛淹没在脸上的皱纹里,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卡卡瓦夏显然没想到事情进展这么顺利,他拉着程安的手往他们的帐篷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和她聊天。 “使者大人,请问你真的是母神派来拯救我们、给予我们赐福的人吗?”小小的孩子也知道母神,他们的信仰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似乎就与生命不可分割。 “我不知道,我认为不是,但你们的拉拿认为我是。”程安选择坦诚。使者什么的,别人愿意相信是别人的坚持,她自己是不会这么看自己的。 “你也不要总喊我大人,我有名字,叫程安。而且我其实年纪也没有多大,以你的年龄,喊我姐姐都合适。”这里的空气干燥,说话的功夫都感觉嘴里进了沙子。 “那我喊你使者姐姐可以吗?”他仰头问道。或许是年轻,接受能力比那个老人要好一点,但好像也没好多少。 “为什么不能叫安姐姐?” “使者大人的名讳,姐姐说不能随便喊。” 程安突然就笑了,她真傻,真的。她单知道这里的人信奉自己的地母神,没想到他们的信奉传统和规矩也这么完善。 “行吧,随你开心就好。”她放弃了挣扎。 金发的孩子开开心心地带着她去见了他的姐姐,那也是一位美丽的少女。尽管她看起来年纪和程安年纪差不多大,甚至可能比程安还小一点,但身上的可靠和成熟俨然是能担当起一个家的气质了。 毕竟卡卡瓦夏说过,他们的妈妈已经不在了。 金发的少女见自己的弟弟带了这么一个衣着讲究、气度不凡的人回家,很是惊异:“卡卡瓦夏,你这是带了谁回来?” “姐姐,这是母神的使者大人。就是她今天保护了族内去卡提卡的叔叔哥哥们回来。使者姐姐要来我们家住一段时间。”卡卡瓦夏乖乖地将老拉拿的说法告诉他的姐姐。 “使者大人?!” 金发的少女眼睛瞪大了,有使者降临埃维金的事她刚刚已经听隔壁的邻居说过了,只是没想到,使者大人居然要到他们这里来住下。 这可真是荣幸。可是他们家的情况,不会委屈了大人吗? 程安看出了对面的惊异和忐忑,她善解人意地说:“我刚到这片沙漠,实在没有住处了,还要麻烦你们收留我,真是打扰了。” “不过放心,我会帮忙干活的!什么活都可以交给我!” 见“使者大人”十分好脾气,一副很是亲切的模样,倒是打消了一些她心中的不安。既然大人愿意来他们家,想必是早已知晓一切。 原来如此! 金发的少女恍然大悟,“既然如此,那就感谢使者大人不嫌弃我们了。” 程安已经无所谓这里的人对她的称呼了,乏了,真的乏了。 不过她倒是想起了另一个从前一直忽略的问题,如今面对真人了,这个问题需要被重视起来了。 她问道:“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金发的少女对她微微一笑,说道:“叫我瓦里莎就好,大人。” 从前只有“卡卡瓦夏的姐姐”作为代称的少女终于对曾经的玩家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程安突然觉得,她这个莫名其妙的使者也不算白当了。 第41章 聚落生活 夜晚,程安睡在了卡卡瓦夏家的另一顶帐篷里。 这里虽然是沙漠,夜里却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冷,温度意外的还挺适宜。 她仰面躺下,望着上方帐篷的布顶,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事。 “哟,你还知道自己忘了事啊?我以为你光顾着看可爱小孩子呢?”八音盒出现在眼前,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夜间护眼,它的光芒都没那么亮了。 “见色忘友的女人。” 嘿?这破盒子口出什么狂言? “哎哎哎,你说谁见色忘友呢?他还是个孩子!”她愤然反驳,“而且谁跟你是友?做八音盒不要太没有分寸,我们只是雇佣关系。” “谁让你这一天就知道哄那个叫卡卡瓦夏的孩子玩了,大半宿了才想起人家。”它在空中转了一圈,矫揉造作地阴阳怪气。 “少恶心我。”程安面无表情地发表了自己的评价。 “啧,不懂人家的幽默。”夜色中的八音盒不装了,它身上的花瓣特效暗淡地闪着不刺眼的光,“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我又要睡了。” “哈?不是哥们你饕餮啊?咱不是刚打通了云上五骁结局吗?你这就没能量了?”她心下诧异,觉得不应该啊,不会是她那个结局实在不能入眼,其实根本没攒多少纯美能量吧? 她就知道丹枫哥只是在好心安慰她!其实根本是搞砸了吧。 想到伤心事,程安失落了起来。 “不不不,你等等,先别擅自猜测星神造物的运行逻辑。”那个八音盒就像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一样,开口打断她的脑洞。 “能量肯定是够的,你能通过时空来到这里,说明攒绝对是攒够了。但就像人吃饱饭一样,这补充装也是需要消化的。” “我不说话的日子就是在忙着‘消化’。” 真是个意料之外的解释。 啊?我以为你一个纯美造物,吸收纯美能量就像海绵吸水一样零门槛、很直接呢。程安心中疑惑,怎么同类型能量还需要二次加工。 “我再问一次,你真的是纯美的造物吗?”真的不是阿哈的左膀右臂? “千真万确!”明明那盒子连五官都没有,但她却毫无障碍地感受到了它的震撼和激动,原本它身上的护眼光效都更亮了一点。 “我们一路罗浮走来,你那些朋友们都鉴定过了你身上是纯美能量,你居然不信我!” “说真的,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怎么这玩意儿比她的戏还多?明明是个铁皮盒子,搞的跟玻璃心似的。 “行了行了,你有活要干就该睡睡吧,我明天也要工作。”程安决定及时止住话头,或许今夜细沙微风,这场谈话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它还是安静地当一个哑巴法器比较省心。 她听到盒子传来“切”的一声,就彻底不发光了,缓缓落地。 重新望向帐篷顶,她心头的疑惑解开一个就又生出其他的,一个套一个的问题子子孙孙无穷尽矣。 罗浮的事这个收尾水平都算纯美的结局,那奇物所判定的纯美标准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吸收同源的能量需要沉睡着消化?八音盒引她到处穿来穿去,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以及,景元和丹枫当时在岁阳梦境中看到的都是原剧情的结局,那她看到的是什么东西? 啊,好累啊。 她只是一个学生啊! 为什么要被迫思考这些东西?可是不想明白,她又有些担心,害怕自己今天不在意,日后哪个历史遗留问题又会引发蝴蝶效应,在这个奇幻的世界发展成什么飓风。 到时候她哭都没地方哭。毕竟她的家不在这片这个宇宙,她连属于自己的容身之所都没有。 哎,好想要个外置大脑能帮她处理这些问题。 想着想着,程安的眼皮就重了起来,她抛弃转不动了的大脑,顺从地沉入了梦乡。 ————————————————— 第二天。 程安难得睡到了自然醒。 她睡眼惺忪地起床,简单洗漱穿好衣服,掀开帐篷,外面天光大亮,俨然是大中午头了。 路过她门前的金发少女笑眯眯地打招呼,并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啊哈哈、都这个时间了啊?”程安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来新地方,睡过头了也没有师父或者景元喊她早起,说实话睡得好爽,但是为什么莫名有一点点心虚? 她甩了甩脑袋,乐颠颠的跟着瓦里莎去吃饭,准备下午去试试他们族中只有相对能打的人才会参加的“打猎”。 这个聚落每天都会有人结队出门打猎。埃维金在荒凉的沙漠,其实多以游牧为生,但以程安浅薄的见识,她十分怀疑他们还有什么可“游牧”的。 牲畜的数量少的可怜,完全不像是靠这个就能养活一家。 对此,与她一起出来打猎的埃维金青壮年是这么解释的:原本是游牧来着,后来卡提卡追着杀了几轮,他们就无法只靠游牧为生了,所以才出来搜集些别的生存资源。 所以这个打猎,说得好听,实际上完全就是挑几个身体素质好的、在这种荒漠风沙中能一走走半天的人,他们走出氏族聚落的安全区域,到外面来寻找大自然的馈赠。 程安没好意思吐出“拾荒”两个字。 但她现在跟着人群在队伍里吃沙子,感觉还不如拾荒。 他们这都能活下来? “你们就这么找,能找到什么?”她直接问身边的领头人。 “使者大人,我们一般根据风吹的方向和那些巨型岩石的位置寻找一些沙漠中生存的动物或植物,有时也能找到小型的水源。”那人老老实实地说。 “那这么说,你们还是能找到不少东西的?毕竟族人可以靠这种搜寻活下去。”是天赋吗?也可能是求生欲在尖叫,让他们被迫有了丰富的荒漠生存的经验。 听了她的话,那人惨淡地笑了一下:“实不相瞒大人,我们能找到的资源也越来越少了,因为卡提卡的屠刀总是不放过我们。他们有时会跟踪我们的队伍,在我们找到资源丰富的地点时,将那个地方占据为自己的营地。” “他们举起刀与枪,然后威胁我们,如果现在就离开、没有被他们追上的话可以留我们一条活路。” “为了不与他们发生冲突,我们只能逃跑着换一个地方。”但这种鸠占鹊巢的情况又极有可能重演。 程安真是觉得自己长见识了,居然会有这么不要脸家伙! 明显是要致人于死地,但又温水煮青蛙,将埃维金人当成牲畜,肆意屠杀玩弄,非要将自己的无耻给大家展示个全面,偏偏他们武力值高,埃维金氏族打不过他们。 或许是有公司的势力控制,或许有别的原因,总之造成了这种一点点逼死人的恶心现状。 自身实力弱小的埃维金人只能忍气吞声,但程安忍不了一点。 “附近最肥的卡提卡营地点位在哪?”她直接问。 开玩笑!劫富济贫是我们罗浮千古流传的美谈,今天她就来亲自演绎一个茨冈尼亚版本! 一个小营地的人,不说全员歼灭,至少抢劫完全身而退还是手拿把掐的。她可是用纯美力量上过战场的人,区区跑路简直是洒洒水的程度。 高情商埃维金领头人听出了程安语气中淡淡的杀气。他瞪大了那双氏族象征的彩色眼睛,隐秘的惊喜在其中闪烁着光。 身后的其他人也听见了她的话,一阵小小的沉默,大家互相交换着眼神,都在彼此的无言中看到了相同的激动。 很快,这群身穿破旧斗篷,面容消瘦的人就争先恐后给她指了指一个方向,她立刻动身往那边去。 程安一马当先,脚步飞快,身后的人群毫不犹豫地跟上,簇拥着他们的使者大人。 第42章 大丰收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群埃维金人簇拥着一个纯美骑士,鬼鬼祟祟地挤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之后。 程安探头看向岩石另一边,那是一圈篱笆,将一小块绿洲都围在了里面,两个穿着浅色衣服的大汉跟门神一样,一左一右守在篱笆大门处。 篱笆内除了绿洲,还有几顶看起来质量不错的帐篷,白底上绘着蓝色的锯齿花纹,明显是卡提卡人居住的地方。 她缩回岩石后,跟眼前的几个人吩咐道:“这么小一块地方就不用你们跟我一起了,你们看着也不太能打,不如留点体力之后用来搬东西。” 面对程安的建议,几个人虽然有些担心和不赞同,但想到拉拿的话,想到这是母神派来拯救他们的使者大人,那几双绚丽的眸子里又莫名的多了几分安心和信任。 毕竟母神大人庇佑埃维金,使者大人一定也有超凡的实力。 最终,他们同意了这个安排。 其实程安甚至没有制定计划,因为那边的人看起来真的不多,只是他们的设备精良一点,有简单枪械,所以对于冷兵器时代埃维金人有些降维打击了。 不过她有自动闪避和魔法攻击,是时候告诉这群人时代变了。 程安将挡风沙的斗篷帽子戴到头上,还将领子部分堆积的用来挡脸的布料拉起来掩住口鼻,然后从他们躲避的地方冲了出去。 八音盒自动跟在她身后,就这么高速绕去后方帐篷的方向。 在有了纯美力量的加持下,这篱笆简直就是摆设,甚至篱笆之间的空隙还方便了程安翻进去。 她悄悄掀开最近的帐篷的布帘边缘,是一间起居的帐篷,里边躺着三个人,睡得四仰八叉。大概率是集体偷懒的。 这种地方大多是生活用品和不久就要吃掉的少量食物,最值钱的部分也不过是帐篷本身和那几个人,不过程安不搞人口贩卖,所以满脸无趣地放下了布帘。 她转向了更后方的一顶,这次运气不错,里边没人,是摆放成堆的箱子。她随机掀开一个盖子,一股甜味淡淡的弥漫开。 程安眼前一亮,她捂着口鼻都能闻到的香甜味道,想必是这绿洲周围生长的高糖分果实,好东西啊。她又去翻其他的箱子,发现至少有五、六箱都是不需要本地人告诉,她自己就能判断的出来可以吃的食物。 包括但不限于水果、坚果、一些类似野菜的植物和少量腌制品。 没有一丝丝犹豫,程安当即决定all in。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数量太多了,她自己肯定搬不了,应该怎么运出去? 自己运不出去,当然就要摇人过来搬。 她退出这顶物资帐篷,又去剩下的三顶里看了看,分别是两定起居的和一顶屯武器的。 屯武器的那顶有三个人里外把守,两顶起居的一顶里有两个人在打不知道什么牌,一顶里有一个人在睡觉。 好简单的营地配置,他们真的只是守在这里靠绿洲吃绿洲,与总部互通物资和人员,然后防止外人来分他们的东西。 大家都穷也有好处,至少他们没有电子产品,处理起来会方便很多。 探清楚这里的底细,程安也没什么顾虑了。 她召唤出自己的配剑,另一只手揣着从物资帐篷里翻到的绳子,朝着三个人一间的那顶起居帐篷就去了。然后随机挑选一个睡着的家伙,用绳子将人结结实实绑了起来,为确保自己的耳朵清净,她还记得用布把人的嘴死死塞住。 这群人是有底子的,所以她光明正大地动手,自然有人醒了过来,但程安第一个人都绑了一半了,当然不会停手,她便召唤自己的剑和八音盒,给每个试图暴起伤人的卡提卡大汉一个当头一棒。 死没死不知道,总之安静地很快。 她就这样像一个冷静的匪徒,进一个帐篷挨个重击让他们闭嘴,然后五花大绑。 她可以轻易闪避这些人的物理攻击,因为他们既不专业也不迅速,是纯纯路边混混的杂乱无章的打法,没有套路的攻击不会有预谋地逼人漏出弱点然后抓住破绽,也不会步步紧逼使人自乱阵脚。 甚至热兵器也就玩个人体描边水平,显然没有经过足够长的时间去训练枪法。 这种程度想要乱拳打死老师傅,需要至少“力大砖飞”和“唯快不破”两个通解二选一,或者运气顶天,不然面对程安这种自动闪避和训练过的法器、飞剑攻击,基本就是个寄。 等到最后一个武器帐篷里的人也都生死不明地获得了婴儿般的睡眠,程安推开布帘,一手握剑,将八音盒召唤到身边。 门口的两个卡提卡人还算状态不错,警觉性也有,因为荒漠之中,会抢夺绿洲资源的不仅有任他们欺负的埃维金人,还有猛兽怪物和酋长国的行商,所以站岗还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常言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程安虽说不算家贼,但至少,她是从“家里”的方向冲过来偷袭的,所以两个站岗的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和几下负隅顽抗,就光荣的结束了门口的工作。 在不远处石头后的埃维金小伙们悄咪咪朝这边探头观察情况,他们看不清篱笆内发生的事,但他们眼睁睁看着使者大人一身浅色衣袍,出现在大门口。她一手握剑,用剑柄狠狠地朝其中一个站岗的卡提卡人脑后砸去。 想来使者大人应是力大无穷,因为被砸的那个人只发出了一声惨叫,然后就瘫软倒地。 另一个人见异变突生,连忙一手掏出长刀和一手握枪对准眼前的女子,然而她只是动作轻快敏捷地躲开子弹,都没有上前一步,这个人也痛呼一声趴了下去。 他身后,一个红色的八音盒漂浮着,程安就是操控它给了这个门卫的脑后来了一锤物理攻击。 八音盒作为一个法器,物理攻击效果也十分喜人,这一点程安第一次用它砸星槎的时候就发现了,时隔这么久又用上了,真是令人怀念。 行动顺利地令人神清气爽,程安双手叉腰在原地感叹自己真是出息了。 然后她朝着那块大石头的方向招招手,几个戴着白帽子的脑袋就冒了出来。见他们的使者大人大摇大摆站在大门口示意他们过去,一群人简直欢天喜地。 那两个卡提卡人从站着到躺下,整个过程非常快,被压抑久了的埃维金人看到这一幕都觉得非常畅快和解气。 他们根据使者大人的指挥,从物资帐篷和武器帐篷拖了整整十个箱子出来。一行人看起来瘦弱,搬起箱子倒是神清气爽,腰不酸腿不疼,恨不得一个人扛三个,满脸笑容地朝家的方向走。 临近傍晚,夕阳渐渐红艳了起来,晚霞也像是烧在天边的火焰,映衬的每个人都红光满面,他们收获满满。 程安因为立了大功,所以大家不让她亲自动手搬东西,她便悠哉悠哉跟在人群之后。 异域的晚霞依旧如她来这个世界第一天,在红发骑士身后看到的那般灿烂,只是这一次的她终于不再是那个需要别人搭救的战五渣了。 这真是令人畅快且欣喜。 第43章 士气大振 埃维金的打猎小队踩着夕阳的尾巴回到了聚落。 他们搬着大箱小箱,收获满满地进了大门,在门口接应的人群看到他们带了这么多物资回来,忍不住发出了一阵欣喜地欢呼声。 他们连忙过来搭把手,这个贫瘠的小部落此时正迸发着活力与希望。 程安跟在队伍最后,看着大家忙碌着将物资统一运送到另一个地方,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帮忙的队伍,越来越多的手伸了出来。 突然,有一只小小的手越过货物与人群,牵上了她的手指。 随即,一个圆圆的金色小脑袋从大人们的身后冒了出来。 是卡卡瓦夏。 “使者姐姐!你回来了!”明明她和这个小孩子才只认识了一天,卡卡瓦夏却十分亲近她。原因不得而知,但乖巧懂事的小孩谁不喜欢? “是你帮助大家找到的食物吗?”他的眼睛是程安熟悉的绚丽颜色,很漂亮,也很灵动。此刻这双眼睛映着部落门口的火光,亮晶晶的,显得特别单纯可爱。 孩童的声音清亮又有穿透力,旁边将手里的箱子送到另一批人手里的大家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那几个和她一起去“打猎”的族人听到这话题,脸上淡淡的疲惫一扫而空,突然就有了说话的兴致。 “哎呦,说起这个我可就不困了!”领头的人看着年纪不小了,此刻却仿佛又回到了小青年的时候,腰杆挺得溜直,两手一拍就开始讲。 “我们这一趟能带回这么多东西,都是多亏了使者大人啊。” “你们知道使者大人带我们去干什么了吗?她带我们直接去劫了卡提卡人的营地!” 不知情的埃维金族人听到这里,纷纷发出惊讶又震撼的声音。 “什么?那你们没受伤?”人群中有个声音问道。 领头人大手一挥,“当然没有,使者大人根本没让我们动手,自己单枪匹马闯进卡提卡的营地里,一个人解决了那里所有卡提卡恶人!” “那些剥皮刀身上不仅带了刀,还有枪械,但使者大人愣是一丝一毫都没伤到。” 听到这里,其他跟着打猎的队员也开始补充:“没错没错!我们所有人都见证了使者大人两招之内把门口的两个卫兵放倒的英姿,打完之后身上的袍子都没脏。” “没有亲眼看到的人真是太遗憾了,你们是不知道,大人朝我们招手示意那边安全了,我们可以大摇大摆过去了的时候,那样子到底有多帅!” 围过来听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七嘴八舌的感叹也多了起来。 “什么啊!这么吸引人!下次我也要跟着使者大人去打猎!” “使者大人果然是母神给予我们埃维金的生路,感谢使者大人,感谢母神赐福!” “一个人单挑整个营地的卡提卡人!这是神迹!” “真是解气又痛快!我们终于也能抢他们的东西了,他们也有今天。” “就这个天道好轮回爽!” 人群的情绪逐渐高涨,眼看着话题就从吹她的事迹到他们以后绝对能端了卡提卡一族了,程安深感熟悉又疲惫。 果然,不管哪里的人,讲故事都这样,传消息也都这样。习惯了习惯了。 她想开口解释,让大家别太过了,其实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神之类的,但是她原本就在队伍末尾,现在又多了这么多看热闹的人,更挤不进去了。 她于是放弃了澄清,打算趁着大家还忙着听故事,没注意到她本人就在这里的时候直接溜走,不然等大家听上头了的时候发现她,估计那场面不是大跪大拜就是要拉着她说些激动人心的话了。 这时,身边的卡卡瓦夏扯了扯她的手,一双卡姿兰大眼睛眨啊眨地看过来。 她蹲下身,没忍住摸了摸小孩丝滑柔软的头发:“怎么了卡卡瓦夏?你有事想和我说吗?” “使者姐姐,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他问道。 “嗯,大部分是真的吧。”比如她也不算闯入,是潜入的。毕竟把所有发现她的人都解决了,那就是没人发现,没人发现,这不就是潜入吗? 合情合理。 卡卡瓦夏将这含蓄的回答自动理解为使者姐姐的谦虚,笑的更开心了。 他就知道,当初让使者姐姐住他家是好事,他一向运气好,这次也不例外。有强大的使者姐姐在,卡提卡就再也不能欺负姐姐和他了! 程安最终还是带着卡卡瓦夏溜回家了,人群信仰上头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到时候被发现,绝对少不了一波社死。所以她选择走为上计。 小卡卡瓦夏还是刚十岁出头的小孩子,不高也不重,程安一把把人抱起来,然后运起能量轻巧地越过大门附近的围栏进来聚落内部,脚下轻点往居住的地方走。 聚落不大,所以其实没几步路就到了,她把怀里的孩子放下,亲热地朝门口的金发少女打招呼:“瓦里莎,我们回来了。” 金发少女似乎也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满载而归的消息,迎了过来:“使者大人,真是辛苦了,卡卡瓦夏这孩子还说要去接您,结果还是您把他抱回来的。” “哪有,卡卡瓦夏是超级可爱的小孩子,抱一抱是我占便宜了。”程安实话实说。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长大后的砂金,说话的调调和现在大相径庭,特别勾人。结果那么魅力的人小时候这么乖巧老实,可不得趁着小时候多摸摸,不然长大了她就不敢了。 “我已经听说使者大人的事迹了。”瓦里莎眼中是崇敬和轻松,“托大人的福收获如此丰富,这可是我们族中难得的喜事,今夜或许会有一场篝火晚会来感谢您的庇护。” 啊?这么热情? “没必要吧?”她一不会当众演讲,二不会跳舞才艺,篝火晚会她划水倒是很在行,要是为她的事办的,那可能会有些不好搞。 毕竟和人打交道真的是很麻烦也很累的事。 话音刚落,身后就有人接话了:“怎会不合适呢?使者大人救我们于水火,赐我们食物与生存的机会,我们埃维金氏族应当献上尊重与感谢。” 程安闻言回头,是老拉拿,脑中却在暗想:“哦,‘救人于水火’、‘赐予’,原来已经传到这个版本了。” 行吧,行吧,无所谓了,人家部族老大都亲自来请她了,不能拂人家面子。 她只能跟着他们去了聚落中心的小广场,那里便是今夜篝火晚会的地点。 第44章 篝火之前 小广场其实没有很大,很地狱的,埃维金人也不是很多,所以这个广场的大小居然还挺合适。 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围在中心台子的四周,那台子也不大,大概是以讲台的长边为边长的正方形。说是台子,但其实只是单独划一块方形区域,凸起来大概一级台阶的高度以示不同,台子的中间便是熊熊燃烧的篝火。 老拉拿走在前方,人群注意到德高望重的领导过来,自动地分开了一条路,老人缓步走到台上,程安跟在他身后。 见刚刚听到的振奋人心的故事里的主角出现在眼前,埃维金人们响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一双双好看的眼睛望了过来。 程安觉得自己要对视线过敏了。 但是不可以在这里露怯,太多行为只会更丢人,更何况她已经经历过太多社死,精神状态已经不太好了,经不起再一次心理冲击。 因此她给老拉拿使眼色,示意他有话说的话就他先开头。 到底是一族之长,情商十分在线,他清了清嗓子,从容地对着台下的人开始他的表演:“我们埃维金氏族,从许久之前就饱受卡提卡剥皮刀们的残害,天生的容貌他们嫉妒,天生的技巧他们不屑,天生的弱势他们加以利用、压制。” “最后,他们还妄图终结埃维金的存在,用血与刀,枪与火,一点一点屠尽我们的家人,斩断我们血脉的未来。” 人群沉寂了,眼中的激动化作悲愤,合十的手掌握起了拳头。 程安听着他语气中的痛与苦,也将心绪沉了下来。 “这么久以来,我们一直不敌卡提卡,我们一再被迫退让,最终,我们退到了这片部落,这片容纳我们仅剩的几千人的沙土荒地。” “我们曾怀疑过,是不是地母神不再愿意庇佑我们,是不是命运如此,抱怨无用,接受一切的自然走向,才是母神的意图。” “但今天,事实证明,母神从未放弃埃维金!”他伸手指向程安,人群的目光也随之转移了过去。 程安吓得一抖,她正听得走神呢,怎么突然有她的戏份了? 抬头面向老拉拿的脸,想知道他什么意思。 但那人没有看她,他还在看着台下的人们,“母神的使者降临,她带来食物与武器,带来希望与埃维金的未来。” “今夜只是神赐的开端,终有一日,我们会迎回自由与尊严,会在母神的庇佑中,拥有公平的命运!” 老人的发言似乎结束了,更加热切的视线投向了她,程安直觉这不对劲。 她不是神的使者,只是武力打劫了一个营地的物资,并没有什么玄乎的庇佑神力。老头这番话显然是将她捧到了事关氏族未来存续的高度上,这可是不小的担子。 程安一时间分不清这老拉拿是真的虔诚到相信一切都是母神的安排,还是在给她下陷阱。若是真虔诚,那这是他迷信的表现;若这是他的陷阱,那其心就难测了,想害她还是想害氏族都不是什么好的可能。他最好不是下套。 但无论什么原因,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从她第一次到埃维金大门口就被老头安了一个“使者”的名头起,她就已经骑虎难下了。 她倒是可以不顾一切现在就把自己摘出去,但她要是什么都不管,埃维金一族就会死的只剩下砂金一个人啊!她需要践行的纯美任务怎么办? 如果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那她来这一趟图个什么? 此时的人群已经完全信了老人的话,她若纠正,想必只会导致他们的不安与惶恐。悲伤于为什么母神的使者不愿意救他们之类的。 人心涣散,气势不稳,信仰动摇,这个族群只会灭亡的更快。她至少这个时候不能干这种缺德事。 程安的身后是那堆燃烧的篝火,周围的温度很暖,所以许多食物和酒也被堆放在篝火边上,加热的同时也有祭祀的感觉,比较符合他们信仰的传统。 她没有说话,只是回身挑了一瓶闻起来像果酒、估摸着度数比较低的倒了一小杯,端着杯子又转回身。 黑发的少女其实什么场面话也不会说,她现在内心最想说的话其实是“你们别看了,信我是神的使者还不如信网友是古国皇帝!你信那古国皇帝人家还能网上给你点个赞呢。” 但是不行,太掉价了。 思来想去面沉如水地沉默了一会,人群也不自觉地跟着安静下来。埃维金人原本就昳丽容貌因为眼中有了希望的微光更显生机,终于,这片生机在他们的“使者大人”开口后更加浓郁,成了蔓延在人群中的烈火。 她说:“我的愿望的确是保下埃维金,这是最理想的状态,避免灭绝惨案,带你们创造一片新生。” “我不会保证些什么,我只会说,我会尽力。” “最后,剩下的话,就都在酒里了。” 说完,她一饮而尽。 都在酒里都在酒里,别说什么破祝词难为她了,闲的没事大家可以去吃点喝点。 人群呆滞。神言天机不可泄露,所以使者大人不会做出明确的保证,但使者大人的愿望中有他们的新生,这就是最无声的支持。 比起之前得到的所有晦暗不明的指引,这是他们听过的最明白、最清晰的神旨!是他们只听一次就能听懂的护佑! “果然!地母神不会放弃她的埃维金孩子!” 一声感叹打破沉寂,众人重新沸腾起来。 或叫或喊,或哭或笑,或跪拜或祈祷,在场的保守估计有一千人,他们不明不白的叫嚷吵得程安的头都要炸了,很莫名其妙! 他们懂了什么啊?! 她说的话有哪句会引起什么战争吗?怎么大家就跟中邪了一样? 最后还是老拉拿出手了,位高权重有年纪的人精就是懂气势,他将一瓶酒泼到篝火中,一时间火焰燃烧地更加旺盛,同时还有更加明显的“噼啪”燃烧的声音。 冲天火光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告诉眼前的人们他还有话要说。 程安觉得他好会装。控场技术一顶一,这也是经验之谈吗? 很会装的老人自己也端起了一杯酒,苍老但洪亮地喊着他们对掌时祈祷的诗句,但又有些不同:“愿母神三度为我们阖眼。” “愿我们的血脉永远鼓动” “旅途永远坦然,” “诡计永不败露。” 老拉拿每说一句,底下的人就齐声跟他说一句,整齐划一的祈祷声听得程安头皮发麻。他们是一群极有信仰的人,他们在为神的慈悲动容,他们在跟随领头人的节奏有序表达自己的虔诚。 他们在母神的诗中默契地得到宁静,只有程安这个“使者”格格不入地担忧着。 这一次她能保下这个氏族吗?又或许,她能保下谁呢? 第45章 意外横生 那晚,篝火晚会在诡异中结束了。 毕竟只是一次胜利,即使难得,他们也还没有开派对的实力。 主要图一个精神上的振奋。 本来物资就稀缺,他们还不忘在这种时候也祭祀母神,所以平日更不会大吃大喝。真是省吃俭用地祭拜啊,程安要是他们的母神看到这一幕能哭死。 可惜她不是,所以她只能第二天接着起来出门打工。 自从知道了跟着程安出门完全不用担心人身安全问题后,部落里想跟着她去打猎的人越来越多了,但是这毕竟是荒漠,对上敌人她们过两招,但自然孕育的危险她说了不算,所以每天还是只带几个身强体壮的出门。 一连好几天,每天都能带回来远超程安来之前他们打猎的物资数量。 对此程安表示:你说(嚼嚼嚼)这卡提卡人(嚼嚼嚼)的小营地(嚼嚼)怎么能(嚼嚼)这么肥呢(嚼嚼嚼)? 埃维金人:不知道啊(嚼嚼嚼),但是从他们手里抢回来的(嚼嚼)就是香(嚼嚼嚼)! 在日益幸福的生活中,族内的大家过得其乐融融,连一直瘦瘦小小的卡卡瓦夏都长了点肉,脸圆了一圈,甚至感觉身高都往上窜了一点。 就是嘛!孩子就应该这么养才对啊! 程安看着乖巧吃饭的金头发小男孩不由得露出了老母亲般慈祥的笑容。 而另一边,一连好几个小营地被埃维金人端了,卡提卡族内的人简直气的头上冒火。一直以来都是他们武力压制埃维金人,如今居然被这些面黄肌瘦的穷人反咬了一口,简直是倒反天罡! 这能忍? 忍不了一点啊! 但是他们又不敢跟程安正面对上,这个最近突然出现的女人实力不容小觑,身上的力量脱离了普通人的水平,命途行者可不是说着玩的,真打起来,他们这边伤亡必定巨大。 于是,他们想找回场子但又左右为难,派去的人少,就打不过,走一趟跟去送人头一样;可要是去的人多,又不划算,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实在憋屈。 最终卡提卡人一拍桌子,决定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绕道走。 打不过程安,他们不会找程安不在的时候教训那群没有武力的埃维金人吗? 说干就干,他们也就这种时候行动力高了,没过几天就开始实行自己的计划。 ———————————— 那天,程安一如既往的带着人群,伴随夕阳的余晖回到部落。 今天的收获还不赖,主要是找到了新的小绿洲,这一次,没有卡提卡人出来强取豪夺了,在自然中的收获也很可观。以及这一次真的打猎到了一些沙漠中的动物,程安并不认识这里的物种,总之队里的人说能吃。 但今天的大门口,没有那个小小的身影在等她。 她心里涌起了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她上前询问门口值班的大哥:“请问卡卡瓦夏今天没来过这里吗?” 值班的大哥见是使者大人发问,连忙正色回答:“报告大人,我们一直在这里,没看到那个孩子。” 这就怪了,明明卡卡瓦夏作为一个小孩,其实能帮上瓦里莎干活的时候并不多,所以每天下午差不多的时候,他就自告奋勇地表示自己要在门口接使者姐姐回家。 程安当时感觉那简直就是天使降临,她呈西子捧心状发出被萌到了的声音。 但今天,这里却不见人影,不太对劲。 以防万一,今天她没跟队里的人寒暄,直接先回了一趟他们住的地方。 程安远远的就看到了帐篷前的瓦里莎,她在四处张望,看到她出现在视野里,赶紧走了过来。 “使者大人,卡卡瓦夏没和您待在一起吗?”金发的少女语气中带着焦虑,但她说完就注意到,程安身边并没有人跟着。 “他从今天下午就不见了,我去他平日喜欢去的地方都找过了,可是一无所获。和他常一起玩的孩子我也都问过了,他们却说整个下午都没有看到卡卡瓦夏。” 瓦里莎双手拉住程安的胳膊。她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有段时间了,两个少女很快建立起了友谊,在她的亲和之下,瓦里莎对她的“使者滤镜”终于淡了一点。 说回正题。孩子丢了,这放在任何地方都是大事,更何况是这种环境下。 程安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你先别慌,卡卡瓦夏平日都常去哪些地方?” 金发的少女给她指了位置方向和具体的范围,满脸担忧:“卡卡瓦夏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使者大人,你……” “好了,别瞎想。”她打断了少女恐慌的联想和恳求的话。 既然原剧情里埃维金的处境那么艰难,砂金后来都活了下来,那么相信这个时候的卡卡瓦夏一定也不会出问题。 “你不是和我说过吗?卡卡瓦夏是母神赐福的孩子,你要相信他的好运,相信母神的保佑,实在不行你也可以相信我的实力,肯定找得回来的。”她握了握瓦里莎的手,想给她一些安慰,看到眼前的少女终于点了点头,她就立刻开始了搜寻。 金发少女给的那几个地点都是他们聚落附近的一些区域,这些地方一般风沙较小,也不是危险地形,靠近埃维金曾经的放牧区域,因此都是大人孩子们熟悉的地方。 地点不存在迷路风险,卡卡瓦夏也一直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还是被人带走的可能性比较高。 程安来到那附近挨个排查,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痕迹。直到走到第三个地点,一些细微的线索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中。 虽然因为风沙,地上的痕迹变得隐隐约约。但是正如之前所说,这里大多是以前放牧的区域,风沙相对较小,因此痕迹没有被完全覆盖,还是可以明显的看出,这部分地面上有许多人的脚印。 那脚印杂乱无章,大小也不像孩子,混乱程度更像是发生过争抢或者混战。 埃维金孩子常来的地方,他们忙碌的家长可不一定有空常来,更别谈聚众乱斗。 一个不祥的猜测涌上心头,一处剧情内容对应上了目前事态的发展。 别是卡卡瓦夏那小孩跟卡提卡人打赌项链那件事啊!他们这一段时间可是跟卡提卡结了老大仇了,现在和他们可不兴打赌! 她立刻循着痕迹大概指向的方向全速前进。 好疑似拐小孩的那些人还是群不委屈自己的,天边才刚擦黑,就早早在自己落脚的地方点起了篝火,这也方便了程安迅速锁定了目标位置。 她悄悄地靠近,躲在一块能观察到那边情况的石头后,屏息凝神地看这些人中有没有卡卡瓦夏。 可是她扫了一圈,没看到那个熟悉的小圆脑袋,只看到了一群卡提卡人谈笑风生,翻弄着手里反光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她不动声色又靠近了一点,这下终于看清了,那人手里拿着的是个玻璃沙漏。只不过他只是将其拿在手里把玩,没有用它计时的意思。 “哈哈,你怎么还拿着这个破沙漏?你不会打算说话算话吧?”那几个谈笑风生的卡提卡人的话隐隐约约随着风传了过来,程安赶紧竖起耳朵听。 “笑话,怎么可能?”回答问题的应该是那个手里拿着沙漏的男人,“拿着这玩意儿不过是因为那小傻子居然真信了我们,老子看到这个沙漏就想笑。” “小傻子”?程安目光锐利了起来。 直觉告诉她,她现在就可以冲出去暴打那群卡提卡混蛋了,但他们还在聊,说不定会再说些有关卡卡瓦夏的关键信息出来,程安只能暂时按捺住自己要动粗的手。 “那小子直到现在也不出声,不会真死了吧?” “真死了又能怎样?你还怕这个?” “说的也是,都跟我们打赌了,赌输了也是他自己倒霉。” “不过我们出来这趟就坑了一个埃维金小屁孩儿,回去能交差吗?” “我早观察过了,这小孩经常跟着他们族里最近那个女的,看着关系好着呢,死这一个,老大指不定觉得这比我们搞死一群还有效果。” 他们像谈论玩具一样说着不堪入耳的话,程安听到这里已经耗尽了她毕生的修养,所以接下来,那群垃圾即将面对一个没有一丝丝修养的她了。 八音盒与长剑同时出现,程安脚下轻点,飞一般地掠过沙地。她举起覆满火焰的利刃,朝着那个手里拿沙漏的人的心口刺去。 很好,卡提卡人!程安心中怒气飙升,你也想承认一下纯美的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吗? 第46章 誓言 一柄利刃刺透荒漠的风沙,最终横在了一个卡提卡人的脖子上。 他们应该庆幸程安在冲过来的那个瞬间又想起来卡卡瓦夏的具体位置还不知道,否则这把纤薄的长剑现在应该穿过那人的心口而不是横在脖子上。 围坐在一起的几个卡提卡人当场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一声也不敢吭。 “卡卡瓦夏现在在哪?”她冷声问道。 “你、你是那个埃维金族里的女人!”对面的人看到眼前的少女和突然被控制住的同伴,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毛骨悚然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们虽然不是什么敏感的人,但这人刚刚的杀意太过明显,浓郁得像是要把他们全都解决掉。 “怎么,你们族人是批发的吗?净在这说些我不爱听的。”说着她手上用了几分力,原本就锋利的剑身划开了一丝红色。 “在、在那边的沙坑里。”脖子上的冰凉触感和隐约的疼痛在提神醒脑方面的效果十分显着,让这个卡提卡人迅速反应过来,赶忙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方向。 他的手也不把玩沙漏了,几息之间出了一脑门冷汗。 得到了答案,程安猛地用剑柄敲在了这人的后脑勺,只见他什么声音都没发出,就倒了下去。 其余几人当然也没逃过,红色的火焰蔓延,无情地吞没每一个卡提卡人,很快这群人就走不动路,陆续躺在了沙地里。 还是那句话,死没死不知道,但总之安静地很快。 不过在那之前,凄厉的惨叫唤醒了不远处坑底卡卡瓦夏的意识,他有些昏昏沉沉,但那些尖叫实在太大声,吵的他睁开了一点眼睛。 小孩子从中午到现在没吃过东西,也没喝过水,跟着那群卡提卡人走了这么久才来到这里,又因为打赌,他蜷缩在这个小小的坑底到现在。坑的上方还有一块沉得要死的盖子,导致他或许还有点缺氧。 他听到了不寻常的声音,是那群卡提卡人吗?他们为什么叫喊?赌约呢?他赢了吗?姐姐的项链可以还给他了吗? 就在他又要闭上眼的时候,上方突然有了一丝光,有人把盖子掀开了。 卡卡瓦夏抬头,尽管视线还迷蒙着,但他直觉洞口那片热烈的红色一定是十分壮观的景象。 隐隐约约的艳丽铺满背景,一个黑色的脑袋探了出来:“卡卡瓦夏!醒一醒,姐姐来带你出去了!” 她说着,一边毫不犹豫跳了下来,这个坑没有很高,也就两个人的高度,但对于小孩子来说,爬上去还是要费点劲的。 程安一把将卡卡瓦夏抱起来,孩子目无焦点四肢乏力的样子让她一时间有点慌乱。原本剧情里,这些卡提卡人最后履行了赌约的,虽然据小孩所说,他们又气又急,还怀疑他作弊,但最后他就是靠自己带回了瓦里莎的项链。 但在这里他们却准备赖账下死手。 根据那几个卡提卡人围在一起聊天时说的话,是因为她最近端了太多卡提卡的营地,所以他们就故意报复。 想到这里,程安觉得自己浑身发冷,熟悉的感觉让她恍若又坠回了那间幽囚狱。随即又怒火上头,觉得那群人渣怎么好意思说报复别人。 “嗯?使者姐姐?”风从上方徐徐吹进来,让被关了一下午的卡卡瓦夏感到了一点清爽。 黑发的少女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抱着他起身,脚下轻点跃出了坑。 埃维金人天生拥有极高的情商,他们在感受别人情绪上很是敏锐,就连小小的孩子也不例外。 夕阳已经落下,晚霞的颜色已经掺杂了深沉的黑与紫,但总归还有些艳丽的红色没有退去。程安迎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迈步就要往家的方向走。 被抱着的卡卡瓦夏拍了拍她的背,说道:“使者姐姐,你不开心。” “是啊。”程安停下脚步,叹了口气,提醒自己不要再沉溺于负面情绪,让小孩子担心多不合适。 她说:“卡卡瓦夏,你知道自己做了多危险的事吗?那群卡提卡人真的会让你送命的。” “你那么晚都不回家,我和你姐姐差点吓死。” 卡卡瓦夏:“对不起,使者姐姐,那群卡提卡人拿走了姐姐的项链,那是妈妈给我们留下的、很重要的东西。” “而且我运气很好的,也很聪明,我是母神赐福的孩子,不管和他们赌什么,最后总是我赢。” 听到这话,她暗自叹气:傻孩子,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和你赌,有些流氓就擅长耍赖掀桌的。 说到这里他突然直起身:“对了,那些人呢?项链呢?” 程安没提那些人现在生死未卜,她没心情去看垃圾的死活,又没下必死的杀招,活不活的看他们命吧,如果不巧碰到了野兽什么的,那也算他们活该。 她只是将在那些人身上搜到的项链掏出来,在卡卡瓦夏眼前晃了晃,金发的小孩子立刻欢天喜地的接了过来。 “我先提前跟你说哦,回去你姐姐知道你做这一切是为了项链,绝对会找你谈话的。” “为什么?姐姐找回了重要的东西,不应该开心吗?” “这我不好说,你回去就知道了。” 孩子的脸垮了垮,将头低了下去,闷闷的开口:“那如果姐姐真的说我,使者姐姐可以给我求情吗?” “不一定,看我心情吧。你刚刚也说了,姐姐我不太开心。”程安一本正经。 “那使者姐姐你怎么才能开心呢?”他问道。 程安等的就是这句话:“我要你向我保证,从今往后,无论什么情况,都绝对绝对绝对、不许赌自己的命。” “没有什么比你的生命更重要,知道吗?” 卡卡瓦夏听得出程安语气中的严肃和认真,他的嘴嗫嚅了几下,没说出反驳的话。 程安看着这个不出声的样子就知道,他八成心里不愿意。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哪学的赌命的坏习惯。 “怎么?不同意?那我就不帮你了,我去帮你姐姐说你。” 养孩子就是要对根本性坏习惯零容忍,希望卡卡瓦夏小朋友不要不识好歹。 “别啊使者姐姐,我答应你!你别不帮我。”怀里的孩子真的紧张起来。 “你发誓?” “我发誓!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不会拿自己的生命赌任何事的。”他举起小小的手,模仿大人发誓的样子。 有点好笑。 程安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那既然都亲自都发誓了,以后就要说话算话。” “你一定要记住,卡卡瓦夏。会有许多许多人爱你、在乎你,你要是赌命,无论最后会不会赢,爱你和在乎你的人都会非常非常难过。” “卡卡瓦夏是好孩子,所以不会让爱你的人们难过的,对吗?” “嗯嗯嗯!” 她看着那张圆圆的小脸上满是认真,最终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孩子看样子是听进去了,那就好,也算不枉她这番苦口婆心了。 程安在心中祈祷:你最好记住自己今天的誓言卡卡瓦夏,无论你将来会不会变成砂金。 “好,看在卡卡瓦夏这么听话的份上,使者姐姐开心了,决定帮你到时候劝瓦里莎几句。” “好耶!谢谢使者姐姐!” 第47章 母神与赐福 程安和卡卡瓦夏回到他们的住处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可是帐篷那边还是亮着,瓦里莎明显一直焦虑地等到现在。 她看到他们回来,连忙迎了上来。 “卡卡瓦夏!你去哪里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尽管环境暗了下来,但姐姐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弟弟衣服上的灰和他本人有点蔫蔫的精神状态。 见姐姐过来,卡卡瓦夏迫不及待将项链掏出来:“我把它拿回来了,姐姐。” “你去找他们了?太危险了!”那是母亲的遗物,金发少女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串项链前段时间由于卡提卡人的骚扰,遗失在那片游牧的区域,原本她已经不抱再次见到它的希望了。 “这只是一串项链,不能吃,也不是水,没有它我们也能活下去。”她可以接受失去这条项链,但她接受不了自己的弟弟、自己唯一的亲人出意外。 “但我不能没有你,弟弟,不要再靠近那群卡提卡人了,好吗?” 卡卡瓦夏:“姐姐,不要怕。卡提卡人很笨,但我很聪明,和他们玩游戏,赢的一定是我。” 程安听着这话有点嘴角抽搐。 “‘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告诉我。” “我和他们说好了,猜沙漠里的两只小鸟,还有我,哪个会先死掉。我赢了。” 程安:“……” 真是一场语言的艺术,把“赌”都换成别的说法。太妙了。 虽然她已经跟卡卡瓦夏提前说过了,瓦里莎绝对会跟他就这个问题严肃谈话的,但小孩子面对姐姐的问题又不会说谎,所以只能改变一下自己的说辞,或者强调一下自己的游刃有余,试图让姐姐别生他的气,能心情好一点。 “他们怀疑我出千,但我没有,我赢得光明正大。”金发的小圆脑袋还在继续发挥他的重点转移话术。 瓦里莎:“我知道你能赢,你一直是个运气很好的孩子,你的幸运是地母神的恩赐……” 她的语气恢复了一点冷静,语调降了下去。 “可这不是你去找卡提卡硬碰硬的理由,他们嗜血、残忍、贪得无厌——别忘了爸爸妈妈……” “这只是一串项链,可是卡卡瓦夏,你是我最后的家人了。”金发少女的语气带了几分悲戚。 “姐姐,对不起,我以为你会开心的。因为这是妈妈留给你的项链,以后不会再有了……”而且他已经不说“赌命”了,还尽量把事情的重点放在他技高一筹赢了他们上。 可是姐姐还是难过了。 小小的孩子转头看向程安,眨巴着漂亮的眼睛向她求助。 而程安回了他一个眼神: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然后她也信守承诺地安慰了金发少女几句:“瓦里莎,你先冷静。放心吧,卡卡瓦夏有极好的运气,而我有足够的实力,我们两个一起对上卡提卡人,必然是对方倒大霉啊。” “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我还天天蹭吃蹭住的,怎么说也不会让我眼皮底下的人出意外的。” 或许使者的名头太好用了,又或许瓦里莎真的很相信程安,只见金发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放松下来,语气平淡了一些,似乎又恢复了平日的温柔。 “嗯,我相信您,使者大人,我也相信卡卡瓦夏。” “但有些话还是应该由我这个姐姐来告诉他的。”瓦里莎说着将卡卡瓦夏从程安怀里抱下来,让他站在地上,少女蹲下身,双手扶住他的肩膀。 程安见状又给卡卡瓦夏递了一个眼色,意思是我的作用就到这里了,剩下的还得靠你自己了。 “卡卡瓦夏,项链的确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你,我亲爱的弟弟。我不会责怪你,但你要记得妈妈说过的话。” “痛苦和贫穷是母神的考验,她也赐给了我们机遇,那是你的幸运,卡卡瓦夏。你的好运是我们、也是所有埃维金人最宝贵的财富。” “你是受母神赐福的孩子,你能带领氏族走向幸福。所以,永远记得保护好自己,也永远不要怨恨痛苦和贫穷,好吗?” 卡卡瓦夏:“……” 瓦里莎:“听话,向母神发誓。” 卡卡瓦夏:“好,我向母神发誓,我会永远保护好这份财富。” 孩子的心思真是好猜,程安看到他沉默那里就知道,八成又是心里其实不愿意,但卡卡瓦夏是个好孩子,所以他会听姐姐的话。 无论是气氛还是他们信仰母神的话,程安在其中感到微妙的不适应。 说真的,除去长姐如母的关心那部分,咱能少谈这种“苦难是考验,机遇是幸运”的鸡汤话题吗?她心想,真的要忍不住当场反驳了哎。 要不是顾及到他们从小信到大,根深蒂固的信仰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改变的,程安真的很想薅住这里人的领子告诉他们:“靠自己啊!要站起来得靠自己啊!别求你们那不说话的母神了!” 可是自己站起来谈何容易?恶劣的环境,生存的难题,官方与外界的排斥,还有小人的打压,埃维金现在简直是天崩开局。 “好了好了,话也谈了,誓也发了,我们能先吃饭吗?”她岔开话题,“瓦里莎,我和卡卡瓦夏超级饿啊。” 听到弟弟的保证,金发的少女终于放下了心,“好,那我们这就回家吃饭。” 那顿饭程安吃的心不在焉,而且她有种直觉,卡卡瓦夏也是如此。 晚上,她如常躺在帐篷里望着布顶,思考自己来这一趟究竟要做到什么。 她来茨冈尼亚也有好些日子了,每天带他们出去寻找食物和水,顺便补充武器。卡提卡人残害起埃维金人来毫不留情,所以他们也抢劫起来心安理得。 这种你死我活的情况下,所有的道德标准都要靠后,生存是横亘在两个氏族之间的争夺战。 但她来这里就是如此吗?她要改变的结局究竟是整个氏族的命运还是只是想让卡卡瓦夏、将来的砂金能过得好一点? 按照私心,她最在乎的确实只有卡卡瓦夏,但出于人道主义,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送死。 让他们自给自足尚且是个艰难的问题,更不用说自立自强,毕竟这么野蛮的地方,武力值不够,说什么都白搭。就凭他们抢到的那些武器,还真不知道能起多大作用。 要是她走什么爽文主角建设文明训练军队之类的路子,那这是准备耗在这里个几年吗?他们有这么多时间? 再说了她自己都不是专业学练兵和管理的,镜流师父可是只教了她剑法,总不能教这些没有命途力量的平民用剑法对战人家的热兵器。 程安忍不住叹气,纯美的道路可真是麻烦,发个破任务都不知道附带个指标让她参考。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侧躺着面朝门帘。 可她这一翻身,倒是看到别的东西了。 一个站着的人的影子映在她的帐篷前。 程安当即坐起身来严肃以待,这时她又发现,这个人影怎么矮矮的,不像是寻常刺客的身形。 或许是听到了帐篷里有动静,那人确定了她没有睡着,外面的孩子终于率先出了声:“使者姐姐,我有话想和你说。” 卡卡瓦夏? 大半夜孩子不睡觉来找她,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程安赶忙面带疑惑地拉开了帐篷帘子。 圆圆的脑袋在月光下泛着浅浅的一层光,犹豫的孩子双手揪着自己的衣角,他说:“使者姐姐,我们能换个地方说话吗?” 第48章 坦白 程安背着卡卡瓦夏,飞驰在夜晚的荒漠之中。 就在几分钟前,这个小小的孩子来她帐篷找她,还问她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话。 不对劲啊,十分甚至九分的不对劲。 但总归程安自己也睡不着,没理由拒绝他。 于是场面就变成了这样——她负责赶路,卡卡瓦夏在她背上指挥前进的方向。 等到他们走了一会儿,来到了一处类似遗迹或者废墟的地方时,才停下了脚步。 金发的小男孩从她背上跳下来,拉着她来到了一处垮了一半的石屋边上,顺着还勉强能走的楼梯,一路上了顶层。 说是顶层,也就两层楼的高度,但是上来的那一刻确是觉得明亮开阔,卡卡瓦夏熟练地走到边上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并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程安过去。 “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是我曾经缠着着妈妈跟她出门放牧的时候发现的地方。”孩子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怀念。 “在这个地方,不会有外人来,也不会离家远到我回不去,更重要的,这里的风景很好。” “虽然我没有在这里看过夜景,但果然,这里晚上也很好看。” “卡卡瓦夏,你是有什么想瞒着瓦里莎的事吗?”她单刀直入地发问。 比起这里的风景美不美,她更关心卡卡瓦夏这是怎么了,心神不定的样子。 他沉默了。 但没多久,他似乎就下定了决心,开口问道:“使者姐姐,你觉得芬戈妈妈真的存在吗?” 程安闻言瞪大了眼睛。 天可怜见!来这个氏族这么久了,终于有人和她问这个了! 这群人里终于要有个懂她的人了吗? 她猛地看向说出这个问题后有些惴惴不安的孩子,那双绚丽的眸子一眨不眨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她摸了摸卡卡瓦夏的头,语气轻缓地问道。 “使者姐姐,你先答应我你不会生气。” 怎么会呢可爱的孩子!她巴不得更多人主动来和她说这个,这样大家就不会整天把希望寄托在他们的母神身上,不会省吃俭用也要祭拜,更不会整天拿“这是母神的考验”来麻木自己了。 有那些闲物资和精力,不如自己多吃点,学学他们带回来的武器怎么用杀伤力大。就算学不会热兵器,自己长两斤肉都是好的,至少增强身体素质比冲母神跪拜来的实际有用。 “我当然不会生卡卡瓦夏的气了。”她开心还来不及呢。 确认程安确实没有生气的的意思,他终于说出了憋了一路的话:“我们埃维金氏族,似乎人人都信仰着地母神,包括爸爸、妈妈、姐姐。” “从我出生起,他们就虔诚地信仰着她,为母神准备祭祀,向母神祈求一场雨,求母神宽恕我们的罪孽。” 年纪不大的孩子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许多不敢在别人面前提的“大逆不道”的话,积压到今夜,滔滔不绝地从他嘴里说出。 “使者姐姐,如果三重眼的地母神真的在注视着我们,那爸爸被流沙卷走的时候,母神为什么没有保佑他,明明爸爸是为了准备给她的供品,才会去卡提卡人的地方。” “妈妈在我和姐姐怀里变冷的时候,直到闭眼的那一刻,还在请求她的原谅,那个时候,母神又在哪里?” “使者姐姐,大家都说我聪明,可我不明白,如果每一场雨都是母神的宽恕和恩赐……” “那我们是犯了多少错误,才要为了死亡而出生在这世上?” 月光清冷,此地幽静,只有风卷起黄沙簌簌轻语。 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石头屋顶,面对面,谁也没有说话。 程安不知道该怎么作出完美的回答。那曾是困了砂金几乎半辈子的问题,此刻她在小卡卡瓦夏口中亲耳听到了近乎痛苦地质问。 母神降下雨,宽恕罪孽,送来赐福,这里的人们毕生祈求着这些。可这雨形同死亡的诅咒,那他们祈求什么?他们的罪孽就深重到需要一辈子祈求这个宽恕,然后在这宽恕中死去? 程安知道卡卡瓦夏说的问题角度很委婉,要换她来问,大概就会直接说:如果母神是真的,下雨是宽恕,那他们这不是一辈子都在求死吗?图什么呢?真就图个原谅? “卡卡瓦夏,我们从来没有错。没有人生来是为了求得谁的宽恕和恩赐出生。”她今晚也算豁出去了,直白的说出自己忍了很久的想法。 “我从来没有狂热地信仰过神,也不相信你们的地母神存在。” 这下轮到卡卡瓦夏睁大眼睛看她了。 “我相信的一切,都是自己争取来的。无论是生存、武器、还是自由与公平。” “在我的家乡,我们那里的人从小学的所有知识与技巧最后的落脚,都是告诉我们,他们的作者是什么时代的什么人,从来没有什么实际的东西最后的介绍是,这是神的恩赐。” “我们并不排斥信仰,但单说我个人,确实不曾祈求什么神的宽恕和恩赐。” 程安坦然地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错,我求什么宽恕!” “如果我有错,法律会制裁我,轮不到母神的雨淋我身上。” “至于所谓恩赐,如果机遇就叫恩赐,那不是我自己争取的吗?我觉得那个应该叫报酬,是我辛苦活着理所应当尝到的甜头,我又没偷没抢。” 卡卡瓦夏不说话了。 大放厥词完的程安感受着这片沉默,莫名有点心虚,别是吓到孩子了吧? 她收回自己刚刚理直气壮地态度,语气不定的问道:“呃……卡卡瓦夏,你要不说点什么吧,你这样姐姐怪害怕的。” 所幸,他还是那个听话的乖小孩,所以听话地开口了:“姐姐刚刚提到了自己的家乡,是人的知识传授给人,人的力量传授给人?” “是这样。” “所以姐姐不是母神的使者,对吗?” “我们认识第一天我就说过了,我认为我不是。” 卡卡瓦夏:“所以,母神并不存在。” 程安:“我认为是不存在的。” 这就是她的答案了。虽然很难解释砂金那邪门一样的运气,但就像他们推论的那样,如果母神真的存在,她又不干事也不顶用,信她的人也没见过得多好,那还信什么?她存在又能怎样? 原谅她就是这样的实用主义,毕竟老家那边的人除了祖先和长辈,大都也是谁有用就信谁、拜谁的。 如果您值得我们信奉,请拿出您的简历和证明。(hr语气) 当然,如果您掌管财富,那另当别论。这个没话说,这个她是真喜欢。 卡卡瓦夏语气虚浮:“那,‘我们是犯了多大错,才要为了死亡出生在这世上’是……” 程安一锤定音:“是没有意义的问题。我们从不为死亡而出生在这世上。我们生来就是为了活下去。” 第49章 求索 程安不知道卡卡瓦夏最终有没有信她说的话,但小孩子听到她理所当然的说出了他怀疑许久的问题答案后,明显眼中闪过了许多情绪。 但这夜色浓郁,月亮的光照不清楚这么复杂的东西。 良久,他又开启了话题:“那姐姐你既然不是我们的使者大人,你原本的身份是什么呢?” “啊,原本的身份啊……” 程安想到了学生,想到了游戏玩家,想到了罗浮剑首的徒弟,想到了那个将自己从坑里救上来的红发骑士。 “我目前是一名纯美骑士。虽然也是被迫的。” 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个说法。 这是她在这片星空下的第一个身份,即使走上这条路并非她自愿,这也依旧是无可否认的,决定性的东西。 自从来到茨冈尼亚,她天天被当成什么母神的使者,每天这些人看她的眼神都不知道是看人还是看神,又或者是看一份投资,总之那感觉就很莫名其妙。 还不如当纯美骑士呢! 真是矮子里面拔高个,大家都不是什么好差事。 “纯美骑士?那是什么?”卡卡瓦夏问道。 程安:“据我浅薄的认知,应该是遨游宇宙然后该出手时就出手的热心好人。” “比如,我们纯美骑士为了宣扬美育,都是这么说话的——” “咳咳、这位可爱的生灵,与您在此月光之下交谈真是令灵魂为之赞叹的体验,星月不及您的眼睛美丽,银辉不如您的品性皎洁,请容许我赞扬,您是如此的纯美!” 卡卡瓦夏:“……啊,好、好厉害。” 程安:“……别这样卡卡瓦夏,你这样显得我很尴尬。” 天可怜见,小小的孩子在这个时候硬生生学会了转移话题:“所以姐姐你来我们这里,是为了帮我们吗?” “或许是的。”她只能能装作自己没说过那段纯美的发言一样顺着孩子的话往下说。 可是实际上她还没有什么切实的想法,这里的情况太特殊,而她自己没有强大到可以挑起一个氏族的活路。 说真的,要不最后还是保下卡卡瓦夏姐弟俩算了。 程安叹了口气。 “回去吧,卡卡瓦夏,夜深了。谢谢你能给我一个说出心里真正想法的机会,但小孩子不可以熬夜。” 她朝金发的孩子伸出手,他们在夜色中不急不慢地赶回了帐篷,临近进门,他们又默契地看了彼此一眼,互相保证自己不会将今晚的话说出去。 只有夜色与那片石头遗迹听到了两个人对信仰与命运的妄言。 ———————————— 第二天,程安开始了新的策略。 在这个氏族待了这么久,就卡卡瓦夏一个孩子有觉悟怀疑他们族里的信仰,其余人都行不了一点,她自己怎么可能带飞所有人? 打猎救不了埃维金人。 是时候跳出那个狭窄的小圈子,去点别的地方给自己找点希望了。 于是她决定去一趟茨冈尼亚的那个什么联合酋长国,去看看这个星球的官方区域到底长什么样子。 凭借着八音盒和胸针,以及她修炼地出神入化的纯美话术,酋长国的大门那里完全相信了她那套“野生的纯美骑士偶然降落这里”之类的说辞。 再次感叹纯美骑士的身份的确好用,她几乎没有受到质疑,所有人只要听到她以“这位尊敬的先生/小姐”开头,以“伊德莉拉”结尾就满脸震撼,随即恍然大悟,然后顺利放行。 没有人盯着她当她是什么神的使者,不需要考虑他们坚定又脆弱的信仰,程安的戏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满心舒爽地走进了这个传说中的酋长国。 她在这个相对繁华的地方走过街头巷尾,大体了解了一下结构,就一路去了一个对这里的人来说短时间内并不受重视的地方——图书馆。 茨冈尼亚环境恶劣是整个星球统一的,所以酋长国中的人即使有相对集权的政府,但大家还处在努力生存的阶段,这个时候就觉悟自己要靠知识走出这里的人不算多。 倒是正好方便了程安来查东西。 毕竟是本地土着的资料,在应对本地情况上应该会有特别的经验和见解,若是这图书馆也有公司的出力和补充,那好运气的话还能找到许多意外惊喜。 为了这种可能,她便开始天天赖在这里,每次至少半天起步。或许埃维金人觉得神使大人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居然没对她有很大的不满。 这倒是令她有些意外,还以为这些人会抱怨她不常带他们去打劫卡提卡了,没想到目前情况还好,不知道是不是老拉拿帮她说话了。 加上抢来的武器还是有点用处的,虽然做不到武器大师,但好一点的装备至少能力大砖飞,埃维金人们现在从败率百分百变成了百分之八十。 非常伟大的进步,使程安听了沉默,爱来自纯美骑士。 好无助,哥们儿你们是真一点不能打啊? 就在连着来了这类似图书馆或者资料库一样的地方一个多月之后,一个普通的下午,程安在查阅着这个星球关于纯美女神和繁育星神的资料时,有个人来跟她打招呼了。 说打招呼其实也不太贴切,因为这人完全是自顾自提问,自顾自推断,然后理所当然地向程安索要答案。 他问:“你连续来查了一个月的星神相关的资料了,为什么研究这种课题?” 很怪啊,就很突然地来人家面前暴露自己盯了她有段日子了,还光明正大问原因,毫不心虚。 “你谁啊?”她闻言抬头,本来看这些神话一样的东西还找不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就烦,居然还有来贴脸的。 “还有为什么——”为什么要盯她。 但她没问出口,因为抬起头看清眼前人的那个瞬间,她就呆在了原地。 眼前的人看着年纪不大,十几岁,大概上中学的年纪,但眼里的情绪很是稳定,完全没有被她不爽的语气影响到。 “我在问你问题,你应该直接回答的。同为学者,你我的时间应该都很宝贵。”他说起话来还是那么犀利。 程安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义、咳,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蓝紫色的头发,金红色的眼睛,金色的桂枝发饰,犀利但熟悉的说话方式——这不是伟大的义父、真理医生,维里塔斯·拉帝奥吗? 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来过茨冈尼亚? 真的假的? “你认识我。”对面的少年皱了皱眉,语气肯定。 但他明显并不满意她的回答。 “你还没有说为什么研究星神的事,为什么总是答非所问。” 救命,这个年纪他还不会张口闭口说她白痴和蠢货,哭了,他好温柔。 “因为我想查清楚纯美的力量以及涉及的范围,更甚至,我想知道纯美销声匿迹的原因。”这涉及她穿梭的真相,手中的纯美力量有无其他用处,以及每次进行任务,达成纯美结局的判定标准。 “还有沙漠中是否有繁育的残存力量。”这涉及之后可能会发生的艾吉哈佐砂金案,以及博识学会甚至公司的注意力。 从结果推导过程与原因,目的性总会强一些,所以她天天来看这些星神相关的记载。很可惜,一如既往,星神的谜团,怎么会是普通人轻易能察觉到的呢? 眼前的小拉帝奥得到了自己最初问题的答案,他对此没有过多评价,“那我们来谈一下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会认识我?” 完啦!这真是个逃不过的死亡提问。 每次她回答这个问题都会出洋相,这次要丢人丢到教授眼前了。 但是不死心的程安还是打算挣扎一下:“因为天才少年拉帝奥,仅仅中学的年纪就被荣德教授推荐去了真理大学。你的事迹还是很出名的。” 她在赌,赌这个时候拉帝奥确实已经受到了老教授的推荐,赌她的眼光和直觉。 眼前的人没有多余的表现,略带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思考这个解释是否说得过去。没反驳,没骂人,看来八成说对了。 程安面上不显,其实内心已经乐开花了。这都能蒙对,难道是跟着卡卡瓦夏太久了自己也沾了些好运气的光? 若真是这样,那或许她还可以赌得更大一点。 “怎么,拉帝奥同学来问我这种问题,是想加入我的研究吗?” 曾经的她在沙漠的帐篷辗转反侧,希望能有一个外置大脑帮她思考这些纷繁复杂的东西。 现在,最好说话的外置大脑就在眼前了,要是能把教授拉入伙,相信她身上的谜团分分钟就能有大进展。 看来的确是跟卡卡瓦夏待久了,她也开始变赌了。 这一次,她要赌的可是未来真理医生的态度。 真是太刺激了! 第50章 新的盟友 眼前少年的眼神更奇怪了,程安生怕他下一秒就会翻一个白眼,然后说看到她这样的白痴就想死。 但他没有,他只是以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抱着砖头一样的古籍的人。 其实程安问这个问题也不全是在赌。 因为研究星神这种东西,并不是普通学者会在意的课题,尤其是这片茨冈尼亚的荒土上的人。一般只有一种人会在乎这种和造福普通人没有太大关系,而是执着于一个疑问就寻找答案。 天才俱乐部的人。 当然,天才俱乐部中的人肯定不会像程安一样,在这里为两个问题啃了半个多月的书还一无所获,真正的天才或许没几天就会想到别的研究方法,甚至已经得到答案。 所以,程安这副样子,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或许更像是渴望加入天才俱乐部、或者有天才之志,却无天才资质的人。 一个没有天分的学者研究一些与凡人实际无关的、星神级别的东西,还迟迟没有进展,拉帝奥八成是发现了这点,所以才有了几分好奇。 简而言之,看到真蠢货了,天生的医者仁心令智慧的拉帝奥同学忍不住来看看,是什么犟种在钻牛角尖。 程安问他加不加入,其实是在有一点点把握的基础上赌这个年纪的拉帝奥对天才相关的东西还有兴趣,以及他的仁慈。 眼前的人没有在她问完问题后就翻白眼然后转身就走,说明或许真的有戏。 她眨巴着眼看向眼前的少年。 真是奇怪,明明现在她的年纪比较大,可是看到熟悉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拿他当义父尊重。 只能说不愧是拉帝奥。 “你哪来的勇气邀请我加入你的课题?”他问。 “因为你主动来问了,说明你自己也很好奇吧。所以看不下去我几乎为零的进度。” “好奇并不意味着我会浪费自己的时间研究这种于实际无用的东西。”他说。 哦,这是他的落脚点,程安心想,“于实际无用”。 维里塔斯·拉帝奥天生是个伟人。 他从小到大,其优秀与过人之处自从展露头角,就从来没有平息过。而他的研究遍布各个领域,一个人能开五十二门课程。 而他的每份研究,都是从人们的需求和现有的困难上入手。简而言之,他的成就从来没有脱离过对更多人的意义。 他是一位真正看得见凡庸的圣人。 天才或许眼高于凡间,但拉帝奥永远是为更多的人谋福祉。 这是程安无论他年纪大还是小都对其报以尊敬的原因。 也是她敢赌一把,拉他入伙的原因。 而现在,她要为他的考量加上最后一份砝码。 “谁说这于实际无用的?解决了这两个问题,顺利的话,我可是能救下一整个氏族人的生命。”她认真的说道。 “氏族?你是茨冈尼亚本地人?”他有些疑惑。 “不是,但我想救他们。”程安说到这里,眼里有狡黠的光闪过。 “说实话,我并不是学者,我的身份是一名纯美骑士。”她说着八音盒悄然旋转而出,红色的纯美能量又在手中凝结成一朵玫瑰的模样。 她将魔法玫瑰献到拉帝奥面前:“这位充满魅力的先生,您的博学与智慧是冰原中的极光,风雪无法阻拦其的绚丽,星月无法与之争夺光辉。星月悠远而极光倾泻,请容许我赞美您伟大仁慈的心,愿纯美的女神伊德莉拉赐福您的前路。” 感天动地,这图书馆是真的人少,以至于程安的咏叹调都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甚至她的声音都很得体,是不会打扰到别人、但被夸的当事人会感受深切的程度。 看着还是少年的拉帝奥表情中满是惨不忍睹,顺便附赠了一个白眼,但他还年轻,还是忍不住会左右瞥视看一眼周围的人没有注意到这里。程安真的无敌想笑。 她这话其实完全没有作假,就是不知道拉帝奥在嫌弃和略感尴尬的同时有没有听出来她真心实意的夸奖。 不过真的好久没这么玩了,她在埃维金氏族里可是兢兢业业的带领大家“以理服人”,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抢劫卡提卡人的物资,最常见的态度是族人对她毕恭毕敬。 很没劲说实话,身边没有和她地位对等的平辈伙伴,她想过过戏瘾都无从下手。 程安在埃维金那里可从来不敢这么玩抽象,一是没人懂她的幽默,二是真的有人当她中邪了。 好在拉帝奥绝对不会对她有什么滤镜,而她搬出整个氏族的人的性命,以及自己的身份,他就绝对不会就这么因为她纯美的发言而离场。 他至少会听完她的解释,之后再决定要不要骂完她蠢货转身就走。 “您知道茨冈尼亚的埃维金氏族吗?”程安迅速开始说正题的态度挡回了小拉帝奥刀子一般锐利的目光。 见人点头,她继续说道:“埃维金氏族与卡提卡氏族结怨已久,而卡提卡天生残暴,毫不留情屠杀着埃维金人。” “而我作为纯美骑士,当然不会放任这有违纯美的非人道主义恶行。” “但我自己对自己的力量还无从理解,埃维金族又实在实力弱小,打不过卡提卡的屠刀。” “因此,我想从星神的谜团中寻找线索,一方面提升我自身的实力,提供一定程度的庇护;另一方面为埃维金与其他势力做交易谋求筹码。” 程安和盘托出自己的打算,哪怕拉帝奥现在只是个中学生的年纪,她也依旧希望他这样的人能帮忙,所以她这方面的态度很是真诚。 于是她还把前一阵她的顾虑和埃维金人如今在信仰上、武力上的考量一并和盘托出。 穿越的好处又体现出来了,程安知道拉帝奥绝对可信,所以对他全身心的信任。 而这份真诚在人与人的交往中十分重要。 比如拉帝奥就真切地意识到了她的诚恳。 他便真的考虑起了这些问题。 长大成为成熟大人的真理医生尚且不曾忘记放眼每一个人,给予众人受教育的机会,更不用说还是青春少年的小天才拉帝奥,自然也不会是个冷心肠。 他真的思考起程安说的种种顾虑,但思索来思索去,他的想法逐渐从星神偏移出来。 他问:“埃维金氏族从身体到武力都是弱势,短时间内无法提升,那为什么不先寻找更大的靠山提供更多的时间和机会?你不够强大的话,真的没有别的势力了吗?” 程安一愣,这人都没说加不加入,已经直接开始思考,并提出问题了。 不过“更大的靠山”? 程安疑惑了,他们要是有更大的靠山,为什么还要信她这个单枪匹马的? 她闭上眼思考,久远的记忆从脑海中渐渐浮现,隐约的提示似乎就在嘴边。 ——“使者大人比黑衣服的人厉害!” 猛地睁开眼睛,程安悟了。公司也是站在埃维金这边的啊,但是埃维金人眼里,公司不如她,所以在她加入后,这群人不在乎公司了! 第51章 合作与考量 说实话,公司虽然间歇性不当人,但是论起这靠山大不大,那确实是够大的。 当然,其实这时候也不必将不同的部门分那么清楚,无论他们内部是什么立场,总之促成这个局面的势力就是来自公司,我们可以统称为公司势力。 不过具体它能发挥什么作用,就要看事件负责的人和部门到底是怎么想的,以及事件涉及的利益了。 比如酋长国的建成,就是市场开拓部的主管年轻时,新官上任三把火,其中一把就烧在了茨冈尼亚,才有了这片星球上第一个部落联合的小国。 此事办成能让主管自己和星际和平公司都名声大好,所以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动作很快。 但这个酋长国的领导人排斥卡提卡与埃维金,所以用“自治”的借口,将这两个积怨已久的氏族排除在外,这样两边打起来,酋长国就不用负责了。 而对此,公司方没有表态。这就说明负责的部门不在意这些细节,国家能成就行,其余的细节和风险容后再议。 但来自公司的部分势力还是选择了与埃维金谈合作,因为卡提卡是真不当人,天生反骨,性格残暴,他们对公司也没多顺从,刺头得很。 原剧情里公司一直等到卡提卡对埃维金屠杀殆尽才出手灭了卡提卡,这也是他们考虑利益的结果。 公司、或者市场开拓部也想趁早灭掉卡提卡,但他没有足够正当的理由,只有卡提卡犯下足够重的罪行,公司的出手才会显得正义。 于是公司的人对埃维金的态度就是,几乎不提供除站队以外的任何援助,实际上跟放任两边你死我活没有区别,此举反而加重了两方的矛盾,他们就是在等一场悲剧。 最后整个埃维金氏族上下几千人便都充当了这个出手的理由,成了星际和平公司名声的牺牲品。 但现在,要他们主动去与公司方面,甚至可能是市场开拓部谈合作与庇护,等同于与虎谋皮,诱惑大得很,风险也是。 “你说,公司信得过吗?”程安小声询问拉帝奥。 “这不是应该看你的水平吗?只要你有足够的利益,公司就信得过。” “不过我的建议还是少和公司的人打交道。” 不得不说,即使是少年的拉帝奥也依旧眼光独到。她困于对自己力量、经历的疑惑和未来的剧情,而拉帝奥却能看到更贴近现实的东西。 要这么说,当年的埃维金也确实和公司合作过,只不过那一次他们合作的是一个诡计,要在卡卡瓦日对卡提卡发起复仇之类的。 现在来看,那或许就是一切的导火索,一个往公司手里递一个伟光正理由的机会。 或许,公司有了其他更合理的理由、或者明白埃维金氏族活着能为他们谋得更多利益,就不会把埃维金看作牺牲品了? “我会考虑这个方法的。”程安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这么说很突然,但是,如果我需要帮助,能联系你吗?”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拉帝奥的语气还是那么不留情,但是内容却令人暖心:“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听你讲那么多?” “太感谢了!”他还是那么嘴硬心软!嘴上不客气,联系方式倒是加得比她想象中要顺利多了。 这一趟她来得心满意足,收获颇丰。程安当场合上手里的古籍,准备回去一趟,要说起公司和埃维金合作的详细部分,她认为那个老拉拿应该派上他自己的用场了。 她站起身准备道谢离开,却被眼前的少年按住了书:“还有一个问题,你的纯美力量。”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旁边漂浮着的八音盒,“那东西是奇物吧?据我的经验,它并不一般。” “作为一名研究过一些星神力量的学者,我建议你慎重使用。” 程安:“?” 程安:“可是我走上纯美命途,很大部分就是因为它。” “那八音盒上的纯美力量并不纯粹,但这只是我的个人感受,信不信由你。”他似乎言尽于此,转身离去了。 其实拉帝奥的话也是她一直想知道的真相,但现在无论这力量是不是纯美,她都是需要的。情况容不得她挑三拣四,埃维金人的生死存亡比较重要。 会有机会的,等这次危机过去,她一定会找个专业的鉴定师鉴定一下,或者直接请伟大的拉帝奥研究清楚。 至于报答,嗯……跟他透露一下八音盒说过的纯美的时空能量也不是不行。 ———————————— 黄沙漫卷,帐篷之内。 程安久违的又见到了这张老人的脸。 她没多少耐心听信徒发言,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公司曾和埃维金合作,这事您知道细节吗?” “使者大人,您问这个是有何意?”老人依旧是她熟悉的样子和语气,没有一丝丝改变。 程安:“我需要知道那群黑衣人是如何跟你们谈的合作,你们彼此约定了什么条件,进行了什么交流。” 老拉拿沉思了一会,回答道:“那些黑衣人说因为正义站在我们这边,他们为了维护和平而与我们同在。” “他们曾带来了一场雨,一场宣告我们合作的、于沙漠中的人而言十分珍贵的雨。” “那你们答应了什么?”对于这片有石而无水,有雷而无雨的星球,雨水本就是重要的,加上埃维金人对于雨的特殊情感,这场雨怕是带了十足的收买人心、展示实力的意思。 老拉拿:“我们答应与卡提卡人誓要不死不休。这是我们两个氏族从许久前就已经成定局的事。” “可是,”他语气一转,“黑衣服的人们除了站在我们这边,并没有做出任何恩惠于我族的事。”他用拐杖捶了捶地面,“使者大人,比起他们,我们更愿意信奉您。” “我们并不知道他们为何如此,或许他们本就没有真心想帮我们。” “可如今,不需要纠结了,埃维金人迎来了自己的使者大人。” 程安已经要听腻这番言论了:“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根本不是你们的使者。” 她明明第一天就反驳过了。 “可是大人,比相信黑衣服的人的口头之言,难道不是您为埃维金付出了更多吗?我们信赖着母神的使者,我们需要您的存在。” 程安闻言,满脸怀疑地看向他:“你斩钉截铁地说我是使者,是因为真的相信,还是因为你的族人需要一个值得相信、能干实事的信仰?” 那个老人叹了口气,镶嵌在褶皱中的眼睛发出有些锐利的光:“使者大人,若我说二者兼有,您会抛弃埃维金吗?” 第52章 使者背后 程安不知道怎么形容她心里那种震撼和复杂,这老头根本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他或许真的对母神虔诚,但在对她这个所谓的使者上,有着绝对不纯的用心。 “你果然是知道的,你知道我不是什么神指派来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她的语气肯定。 “或许吧,大人。”那老头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莫名其妙开始变得坦诚:“但您实实在在留给了埃维金存续下去的机会,实实在在为我们带来物资与武器。” “您值得我们像对待神一样尊重您。毕竟若您没有帮我们的意思,即使我们再挽留,您也不会管我们这种奄奄一息的小氏族。” 他说的对,程安的确从一开始就抱了帮他们一把的心思,但这不是他偷换概念,给她戴高帽的理由。 她可不是那么好应付的人,这么久的蒙骗,不是几句好话就能过去的,“既然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们,那把我绑在使者的道德交椅上算什么?” “神的使者比起一个好心的旅人,会给氏族带来更大的安心与动力。” “为了氏族能存续,我作为拉拿,理应给出一个更能安抚大家的答案。” 哦,高低她都会出力,所以干脆让她再多担点,送佛送到西是吧? 呵。 两句话。 这么久的使者名头,原因只有两句话。 程安觉得自己都气笑了。 “哈,你说的好啊,那我要是从现在开始不管你们了,你们又能怎样呢?”她语气带刺。 兄弟跟你心连心,你跟兄弟玩脑筋。她觉得自己在这既自讨没趣又很小丑。 “那您也仁至义尽了,我们这段日子受足了您的帮助,比以前更多的食物和水,难得的武器与振奋的精神,氏族里甚至出了些能打的战士。”那个老人说到这些变化,难掩自己的欣慰与感慨。 “您做的足够多了,老头子我今天在这里和您坦白,也是因为我们即将迎来这场与卡提卡纠缠的终结,您理应在最后知晓一切真相。” 不对劲,好诡异的话题方向。 “什么终结?你说清楚。”她严肃道。 “三天后,我们将迎来一年一度的卡卡瓦日。那一天,整个埃维金氏族都会聚集在一起,为我们的地母神举办大型的祭祀。卡提卡人不会放过这个时候的。” 老拉拿沧桑的声音混合着愤怒、仇恨、感慨、激动,或许还有悲愤与决绝,他作为一族领袖,诉说着属于整个氏族诡计。 “他们会借着卡卡瓦日的大雨,抢走我们的一切,而我们会趁此实行埃维金忍了许久的复仇。” “天上的黑衣人的确站在我们这边,他们这次真的送来了武器与其他物资,示意我们曾经约好的结局。” 老人郑重地看向她:“使者大人,我们会与卡提卡决出存亡与生死,若您依然愿意庇护我们,我的族人便会在卡卡瓦的极光下与您相见。” “若不愿意,您现在离开还完全来得及。我们埃维金人会铭记使者大人为我们做出的一切。” 程安听得气血上头,她不知道自己该愤怒还是原谅。这么久的欺骗,却在这个时候良心发现;这么大的事,一整个氏族在她忙着查资料这几天瞒得她愣是一丝风声都没听到。 “哈哈。”她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态度,莫名其妙笑了一声。 然后她甩开帐篷的布帘就冲了出去,远离埃维金的聚落营地,一路狂奔回了酋长国中。 太可笑了! 无论是那个老头还是那个氏族,顺便还有她自己,都太可笑了! 她在街道上愤怒地寻找能住的旅店,让那群人自生自灭好了,她只管最后在那个奴隶主下手之前捞一把小卡卡瓦夏算完,其余人爱死不死。 她边走边掏出手机,给小拉帝奥发消息。 程安:“抱歉拉帝奥同学,你的建议我用不上了。” 拉帝奥:“?” 程安:“那群人不值得我累成狗的帮他们找生路,他们自己有的是自己的打算。” 拉帝奥:“来图书馆。” 没有废话,看不出那人的意思,但显然,拉帝奥没有不管她的意思。对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这个态度,他果然是个绝世好人。 程安现在急需跟人倾诉自己的情绪,哪怕这个人是听了她的话会不客气地骂她一顿的拉帝奥。 她火速赶去了他们认识的那间图书馆门口。拉帝奥就在门口,见她状态十分不稳,有要情绪爆发的征兆,他当即决定不进图书馆内了。 这人看起来有很多话想说,或许一个没那么多人的地方更合适。 又或者,她可能今晚不会回埃维金那边了,还需要一个住处冷静。 他没有开口嘲讽,当即拉着人去了一间旅店,示意前台开一间新房间。 在程安震撼的目光中,少年拉着少女在工作人员的示意下去了楼上。 要不是出于对真理医生人品的信任,程安根本不会进这旅店大门,但他是拉帝奥,他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深意。 这么想着,她没有挣扎地进了屋。 关上门,示意人先坐下,拉帝奥终于开口了:“说吧,发生什么了,让你一个纯美骑士这么暴躁。” 这句话就像打开了程安的话匣子,她当即开始把自己在沙漠遇到埃维金人被屠杀到老拉拿的话,以及他们在卡卡瓦日的诡计都说了一遍,说之前她还特意用纯美能量感应了一下附近没有窃听设备。 她很愤怒,但是隔墙有耳还是得防着点。 “想让我帮忙直说啊!就因为他们的什么母神信仰,拿我当工具呢,缺什么补什么,需要什么我就是什么!” “他们明明可以坦白跟我说的,何必算计这一遭。” 程安说完,眼含痛苦地看向对面一直没说的人。 而听完了她长篇大论的拉帝奥合上了手里拿的书,金红的眼睛没有一丝波动与犹疑,他向来如此坚定又清醒。 “所以,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诉说自己被骗了,很是愤怒于是决定放任那个氏族自生自灭?” 拉帝奥嗤笑一声,“那你为什么不去骂他们,反而来找我?” “放弃了就不要浪费时间,我应该说过,你我的时间都很宝贵。” 程安:“可是,我不明白,那个老头最后为什么又突然坦白了?瞒着我让我加入不是更保险吗?” 拉帝奥看过来:“你觉得呢?” “总不会是真良心发现了吧?” “如果是呢?如果真是最后的良知,你还会出手吗?” “我、我可能,”她面色纠结,眼神左右乱看,最后不情不愿地“啧”了一声,“可能会回去出手帮忙吧。” 拉帝奥闻言突然笑了一下,不是嘲讽也不是冷笑,听不出情绪:“原来如此。” “确实没看错你,问题解决了,你是来找我劝你回头的,程安。” 他一锤定音。 第53章 卡卡瓦日企划 说实话,程安并不是很想承认拉帝奥的结论。 但他是拉帝奥,他这么自信,搞得她又有点怀疑自己。 可恶。 她是什么天大的怨种吗?上赶着来找人告诉自己,其实她就是想找个理由回头? 程安想说什么都表现在了脸上,拉帝奥都不需要她开口就知道这人心里在想什么。 “你也可以反驳我,然后买离开这颗星球的星际船票跃迁走,但你的心里会一直想着这里的事。”他说。 “等你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又回来看看,届时能接受这里的惨剧也行。” 拉帝奥鲜少心平气和说这么多话,程安觉得自己应该感激一下,但她心里又实在五味杂陈,所以她什么也没说。 但其实不用设想,只要是个正常人,只要死的人不是跟自己你死我活的世仇敌人,见到屠杀现场都会心里不适的,尤其是当你手里还曾经握着改变这一切的机会。 被骗了的确令人恼火,但罪不至死。 她深呼吸了一下,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见到程安这个样子,八成是有了自己的决定了,拉帝奥便也无意久留。 他本就是在假期期间跟着老师来茨冈尼亚考察学习的,这两天在图书馆搜集到不少和他研究相关的事,也该去和老师汇报一下了。 “你可以在这里冷静一晚,具体什么打算看你自己会不会后悔。如果需要续订房间记得自己付钱。”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推门而去。 程安这次没有挽留,她往后一躺瘫在床上,看着不同于帐篷顶的白色天花板,决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无论原不原谅,总归她今晚不想回去了。 现在想来还真是好笑,那八音盒见她第一天就说过,她是天生做任务的圣体,现在看来说得真对。自己都被坑了想到最后的结论还是“等这一次过去再算账”。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掀起被子滚了进去。 ———————————— 第二天,程安在城中晃晃荡荡逛吃了一天,又续了两天自己的房间。 第三天,依旧如此,只不过,到了晚上,有些不同寻常的事出现了。 程安躺在酒店的房间沉入梦乡,梦中的场景却是她始料未及的空白。 她茫然地坐在原地,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根据她的经验之谈,大概率是八音盒搞的鬼,因为在她的印象里,每次只有八音盒出现的时候,她周围才会是这副空白的场景。 这么想着,眼前就有了那个红色盒子浮现的身影。 “哟!消极怠工呢?” 程安:“……” 它还是那个鬼一样的性格,真令人听了头疼。 她不由自主地又捂上了太阳穴。 “发生甚么事了啊亲爱的,怎么呈病如西子状?茨冈尼亚水土不好?”它又开始自主转圈圈炫耀自己的存在感。 她难得赞同一次这盒子的话,“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茨冈尼亚确实不是个好地方。” 八音盒:“既然如此,那你就赶紧解决这里的事,速通结局,早点离开啊。” “我可是这两天就隐约醒了点,看见你单纯地逛吃了两天,任务进展这么不顺利?” 程安回答道:“因为埃维金那边拿我当工具人呢,我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出来给自己缓解心情,等他们真打起来再说。” “对了,说起来你怎么醒了?不会是我又快要离开了吧?” 这时间也太早了吧?等她在那场骚乱中救下了卡卡瓦夏和他姐姐就走吗? “之后不会再有意外了吗?” 说实话,要是这次顺利救下卡卡瓦夏,可能他之后的人生都会被改写,甚至他还会不会变成公司的砂金都不好说。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更好的选择。 “不必担心啦,首先,我只是微醒,你的时空能量还没有攒满,咱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 “其次你仁至义尽,他们命运如此,做完任务之后就交给他们自己走自己的路好了,你又不能管人家一辈子。”那八音盒在眼前跳了跳,闪了闪红色的光。 “就算是当妈的也得教孩子独立的,溺爱要不得啊!程安妈妈!” “……不要以为你是铁皮我就没法拆了你。”程安额角的青筋又在隐隐跳动,好欠的性格!伊德莉拉到底为什么会造出这种东西? 不过欠归欠,倒是话糙理不糙。 确实,她一个留不了太久的人,改变一些命运的节点是极限了,之后还是得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没想到你还是会说人话的嘛,怎么,受什么刺激了来安慰我?”她新奇地问这个一直以来说话都很不中听的八音盒。 “怎么说话呢?我明明一直都是很讲道理的指路明灯角色!” 眼看小小的火苗窜上了八音盒的外壳,程安表示:“你看,又急,又在叫了。” “行了行了,说回正事。明天就是卡卡瓦日了,我说什么也得回去看一眼的,能帮就帮一把,帮完再跟他们算账。” 不过在此之前,卡卡瓦日是卡卡瓦夏的生日,她这个带了他将近半年的姐姐应该送他点东西的。程安想到了这个需要重视的问题。 其余埃维金人不提,单说卡卡瓦夏,这是程安此行说什么也要关照的重要人物,孩子本来小时候过得就苦,她都来这一趟了,怎么也得给人一点不同于以前苦日子的体验。 但那场诡计偏偏就在卡卡瓦日,真是不巧。希望她能在打完架之后还有力气给他送礼物。 至于送什么,程安早有打算。 这也是她和八音盒唠到现在的原因之一。 “说起来,你给我的那种红玫瑰胸针,能不能再来一个?”她兴致勃勃地问。 八音盒:“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原本的丢了?” “我丢没丢你不知道?”她疑惑道。 “都说了我最近只是微醒,我要是真正生龙活虎,哪还用得着在梦里找你,都是现实里和你说话好吗?” “行吧。”程安接受了这个解释,“那我要是那个胸针丢了会怎么样?” 八音盒满不在乎:“丢了就丢了呗,我再给你一个就是了,来自星神的力量,多幻化一个用来转化力量的小配件还是不成问题的。” “那原本那个呢?” “就作废了啊,总不能给过路捡到的什么路人这么大的便宜吧?” 好有道理啊。不过这样也行,把原本的那个胸针给卡卡瓦夏做纪念也不错。 原本她打算要是这八音盒直到卡卡瓦日都不醒,她就去找人定做一个同款的。这下正好省事了,直接白得一个。 毕竟是星神幻化的造物,何况还是纯美星神,那胸针无论是造型上还是寓意上都说得过去。 就算没有了转化能量的用处,至少她曾经靠这个胸针运气爆棚过,希望它也能带给小卡卡瓦夏更多好运。好运气这东西,总是不嫌多的。 “那再给我一个吧,原本那个前两天打架的时候掉了,这几天就等你醒呢。”她语气真挚,听起来相当担心又庆幸。 八音盒自然不疑有他地答应了。 至此,她想办的事都差不多了,是时候养精蓄锐,为了明天的重头戏了。 于是已经利用完毕的八音盒被程安无情地告知她要单方面闭麦了,是时候放她回去安心睡觉了。 八音盒骂骂咧咧地断开了谈话,程安如愿陷入了真正的睡眠。 第54章 卡提卡与埃维金 次日中午,程安醒来的时候看到床边桌上崭新的红色胸针满意地笑了。 她美滋滋地将自己袖子上原本的胸针换下来,将新的别上去,然后把旧胸针揣进兜里。 她拉开窗帘深吸一口气,水汽氤氲,窗外是阴雨蒙蒙的一片。 卡卡瓦日是埃维金人纪念母神的日子。曾经,卡卡瓦夏在历史上的这一天出生,那一天,天空难得的下了一场雨,他因此被家人认为是受母神赐福的孩子,有了卡卡瓦夏的名字。 如今又是一个卡卡瓦日,雨,又一次悄然落下。但这一次,雨幕之下,那个幸运的孩子会迎来新生吗?那个精明的氏族会迎来自己的胜利吗? 程安不知道,因为她自己也在局中。 收拾好自己的行头,她便离开了房间,一路往埃维金人们聚居的地方走去,她出门的时候买了一把伞,薄薄的伞面将她与这母神的“赐福”和“宽恕”隔开。 可越是走近部落,周围的环境越是混乱,她心中开始不安,便加快脚步前进,等到终于来到部落大门的时候,已然能看到,这里的混战已经开始了。 来不及反应,程安立刻拔剑,带着八音盒就冲进了战场,原本的伞被她丢下,雨水不客气地淋湿了这里的一切。 卡提卡人和埃维金人很好分辨,谁的衣着比较体面,谁的装备精良,谁的手法熟练都一眼就看得出。 一眼就看得出,这一局是谁比较占优势。 程安没有太多精力思考别的了,她只知道对卡提卡用火焰与剑法,对埃维金人伸出援手。 原本她的攻势可以更猛一点,但这场雨一直没有停,纵使她的火并非普通的火焰,还是多多少少受了点影响。 真是碍事,到底是谁说的这雨是赐福?他们分明都快被这场雨害死了! 满脸是水还要作战,视线和手感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也就得益于自动躲闪,才让程安虽然打得有点憋屈,但总归伤势不大。 一边战斗,她还不忘寻找人群中有没有熟悉的身影,比如卡卡瓦夏。但在仔细看遍了这里,确定这场战局里并没有小孩子后,她有了一丝安慰,太好了,至少卡卡瓦夏没有在刀剑无眼的战场。 作战中的埃维金人有的发现了她的身影,他们十分惊喜:“使者大人!” “是使者大人回来了!” “使者大人没有放弃我们!” 他们一边忍不住喊叫,一边又扛起了手中的火枪。 “别光顾着喊话!”程安很无奈地应付他们的激动,一边告诫一边控制八音盒释放火焰冲击。 “还想活着回去就支棱起来给我上!不然死在这里,我来了也是白来!” 或许精神上的振奋真的如老拉拿说的那样重要,这群原本落入劣势的埃维金人挺直了脊背,又鼓起了勇气,带着自己的武器杀了上去。 势力单薄的人群喊声震天,冷兵器热兵器齐上阵,带着并不常出现在他们身上的狠厉气势。亲友的离去、资源的掠夺、对他们信仰的不敬,种种罪状数不胜数。 长久以来的压迫,都被埃维金人在今日随着刀剑的挥舞、火枪与子弹的炸响宣泄了出来,世代仇恨,势必要在今日得报。 细雨落下,将红色冲刷进脚下踩过无数次的沙土,将硝烟冲散进微凉的空气,将喊杀声与惨叫声冲得越来越小,将祭祀的日子变得血流成河。 随着阴云密布的天空愈加暗沉,程安的手臂和精神都十分疲惫,状态岌岌可危,她长剑一抹,带走了场上最后一个卡提卡人。 她自己则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一个不稳瘫坐在了地上。 雨还在下着。 平等地划过每个人的脸,划过每具尸体。 无论经过哪些人,最后滑落到地上的都是被染成红色的水滴。 又是一场惨胜。 还活着的埃维金们也几乎脱力,他们颤抖着手脚跪在雨中大哭,感谢着母神与使者的赐福,感谢着胜利降临在他们头上。 程安坐在原地冷静了一会,旁边有人来扶她,她也没有拒绝,顺着力气站了起来。 她回头想看看是谁这么清新脱俗,没有加入这群人的感念恩赐的状态,还知道来扶一扶她这个大活人。 于是,她就见到了一头凌乱的金色长发,与一张熟悉的、记忆里总是温和笑着的脸。 “……瓦里莎?”她有些语气颤抖。 还活着,瓦里莎她还活着!这真是天大的惊喜! 她本以为自己保不下卡卡瓦夏的姐姐了,战场上混乱,小孩子体型明显,比较容易分辨有没有,可瓦里莎并不好辨别,万幸,她没有事。 这下她来这一趟不算亏了。 程安扬起了一个笑。 可这个笑并没有保持太久,狼狈的金发女孩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使者大人,我们赢了,对吗?” “我们赢了卡提卡人。” 程安以为她是太激动了,难以想象他们的胜利,便开口肯定道:“是的,我们赢了。虽然不知道卡提卡人是不是倾巢出动,他们还有没有剩余的族人,但在这场战斗中,是我们赢了。” 瓦里莎也颤抖着吐出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们需要把卡卡瓦夏找回来。” 程安听到这话大概知道了她什么意思,作为姐姐,瓦里莎不会放心让卡卡瓦夏加入到这场名为诡计,实则复仇,最后会演变成武力争斗的混乱风险之中,所以她提前让他逃走了。 原剧情里,她也是这么做的,而卡卡瓦夏一直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所以他离开了,没有回头。而在那之后,当卡卡瓦夏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时,他已经变成了代号35的奴隶。 程安和卡卡瓦夏完美的错过了。 她摸上了口袋里准备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那枚红色的胸针。冰凉的感觉隔着布料传到她沾满雨水的手指,毫无阻碍得冷到了她的心口。 就在这时,什么东西遮住了本就不亮的天光,在她眼前投下一片黑色的影子,雨忽然停了。 程安疑惑抬头,黑色雨伞的一角映入眼帘,再一回头,一个长相平平无奇,身穿黑色西服的人恭敬地向前又递了递伞。 那人显然是见过大场面,对此刻部落里的尸体与断垣残壁,或哭或笑的人熟视无睹,目标明确朝她而来,呼吸平稳丝毫不慌,连嘴角的笑都很标准。 他说:“您好,程安小姐。我们的总监大人想见您一面,麻烦移步公司在酋长国的据点一趟,我会负责为您引路的。“ 第55章 慈玉典押 是公司的人。程安心下一沉,他们在这种时候请她去一趟,很难让人能安心信他们的话。 为了什么呢? 灭她的口?斩草除根剩下的埃维金人?还是有别的企图? 她不知道,早就说过了,她真的不擅长这些弯弯绕绕。 “你是哪个部门的人?”她问道。 那个穿黑西装的表情不变,“在下隶属于星际和平公司战略投资部。” 战略投资部?不是市场开拓部的人? 虽说战略投资部确实比起市场开拓部来说,当人的时候比较多,但是这个时候,还真不好说两边人是不是一伙的。 “为什么要我跟你们走?我如果拒绝会怎么样?”比起这些猜来猜去的势力斗争,程安其实更担心卡卡瓦夏的安危。 毕竟自从这场屠杀之后,再见卡卡瓦夏他都已经是青年时期了,没人知道他离开后究竟是什么时候被某个奴隶主抓到的,万一从这个年纪就被抓走了,她都不敢想象孩子吃了多少苦。 她甚至不知道那个奴隶编码是什么时候给孩子烙上的。 可黑西装并不在乎她的想法,他只是在允许的范畴内回答着她的问题:“我们总监说,她想和您做一笔交易,至于这交易具体是什么,她希望请您去详谈。” “在此期间,您不必担心此地的埃维金人,有战略投资部的人在这里守着,市场开拓部的人想做些什么,也会有所收敛。” “而如果您拒绝,我们就只能撤走我们的人了,届时您就只能独自面对剩下的事了。” 就算脑子再不好使,程安也听得出来这是在威胁。 “好,我跟你去。” 话说到这份上,她也没什么好拒绝的了。市场开拓部的用心险恶,他们与埃维金合作也不见得是什么真心合作,沙漠里这两个部族沦落到这个地步,很难说不是他们一手推动的。 为的或许就是一次性铲除两个眼中钉。 毕竟如果不是这样,他们的态度不会那么暧昧不清,也不会只提供除帮助以外的一切支持。 事到如今,去还是不去,这手心手背都是垃圾,她或许也只能赌一把战略投资部这次能当个人了。 程安松开扶着瓦里莎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去就回。到时候一定会把卡卡瓦夏找回来的。” 说完,她看向黑西装满意的脸,示意他可以带路了。 程安跟着他上了开到沙漠的车,车内的暖风吹干了她被雨淋湿的头发,让她这副落汤鸡的狼狈模样能看了一点。 等到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她跟着这人一路上楼,七扭八拐,最后来到了一扇看起来十分高级的门前。 黑西装敲了敲门,“总监大人,程安小姐来了。” 屋内传来一名女性的声音,优雅中带着稳重,有点耳熟。 程安跟着进门,宽敞的办公室中间有一张堆了不少文件的办公桌,桌后坐着一个十分美丽的女人。 那人眸光锐利,化着淡妆,一身看起来就很讲究的高级穿搭,翠绿的饰品点缀其中,以及长而柔顺的粉紫色头发—— 是翡翠。 真是一个令人意想不到但又不足为奇的出场。 那个黑西装怎么和她说的来着?“一笔交易”?她身上有什么值得慈玉女士关注的价值,居然劳烦她亲自派人跟她谈一场见面的交易? “您好,女士,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对于自机角色,她总是抱有一定程度的好印象的,即使知道他们不一定是什么好人,她也不一定会抱有多大的信任,但总之她没有那么害怕。 至少人家比倏忽好多了吧?她都见过那么诡异的东西了,再看别的那不是洒洒水? “您好,这位程安小姐。”成熟的女性仪态优雅,让人看了赏心悦目,“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翡翠,是一名放贷人,可以满足你的任何愿望,只是需要你付出一些同等的代价。” “慈玉典押”嘛,她懂,但这不是翡翠喊她来的吗?怎么变成问她想要什么了? “女士,我以为您喊我来这一趟是因为您有事想和我商谈。”程安诚实地开口。 翡翠轻笑一声,“的确如此。请原谅我作为放贷人的习惯。” “我在您身上发现了十分值得投资的潜力,为此我能满足您的愿望,希望可以换得您一份助力与人情。当然,您的愿望决定了我需求的程度。” 听起来很不起眼,只是一份人情与助力,但说白了,这完全是用她的一个愿望换取翡翠的一个同等价位的愿望。 只要她答应了,向翡翠许下了条件,将来翡翠有类似程度的需求,她就不能拒绝。 毕竟“慈玉典押”拿得走别人的记忆与情感,一定也能拿走她的什么别的东西抵债,要是不想最后开盲盒一样猜测担忧自己会随机失去什么,她最好是在这里说话算话。 不过程安认为,作为一个商人,翡翠在诚信上还是有保障的,只是和她交易本身需要冒亿点风险,但此情此景几乎山穷水尽,这机会或许值得一试。 “好,我答应你。”她说。“那我的条件是,给那些幸存的埃维金人一条生路。还有,尽快找到卡卡瓦夏。” 尽管风险高,但这是目前最快捷有效的办法了。她决定赌一把,赌翡翠在这件事里会手下留情。 “成交,那等我需要您的时候,会联系程安小姐的。”粉紫色头发的女士晃了晃手机,加上了程安的联系方式。“希望我们交易愉快。” 程安握住她伸出的手,表示了她的同意。 “那么为表诚意,我想程小姐或许有兴趣知道市场开拓部对于埃维金的原定计划。”成熟稳重的女性向她娓娓道来事情的背后。 与程安猜测的差不多,无非就是,善于与人结交又聪明狡猾的埃维金人和天生反骨的卡提卡都是公司接管这颗星球的阻碍,或者潜在不安定因素。 所以年轻的市场开拓部主管决定他们两方都留不得,以便统治。 具体操作就是单纯站在势力较弱的埃维金一方,引起卡提卡的不满与仇恨,引得卡提卡的愤怒屠杀,等到两边的矛盾无法调节之时将其引爆,而这个爆炸的节点就是卡卡瓦日。 原定的计划里埃维金被卡提卡灭族,公司借存护的名头再灭绝卡提卡,这样一来,统治的隐患也消除了,好的名声也赚到了。 而现在,程安的出现让卡提卡反而成了失败的那方,埃维金没有被灭族。 翡翠或许从中看到了她的某些可以利用的价值,比如看到了她一己之力阻碍了市场开拓部的计划? 总之,事情走到了她们这一步。 程安思索着这个她早已有所猜测的阴险计谋,问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你不也是公司的人吗?不想帮着公司稳固统治?” 翡翠似乎对她的投资对象比较有耐心,她说:“因为只要我们部门先救下了剩余的埃维金人,他们就不会对于反抗公司的统治有多大的执念,何况我们还和他们的‘使者大人’达成了交易。” “护下几个人,阻止了一场灭族屠杀,收获了程安小姐的人情。请您相信我作为一个商人的眼光。我始终认为,有些人,活下去才会产生更大的利益。” 原来如此。 听完翡翠的话,程安心中满是感叹,“慈玉女士”果然是个真正的商人,她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也不会让公司吃亏。 但只要她的目的能达到,她争取的结局能更好,谁赚多赚少都无所谓了。 希望这一次,她们真的能合作愉快。 第56章 寻找 由于原本的计划落空,市场开拓部如果还想按照原定目标合理根除两个氏族,势必就要暗地里再屠杀掉剩下的埃维金人,这样就可以向全宇宙播报,说是两个氏族两败俱伤。 可是如今有了翡翠的庇护,至少幸存下来的那些埃维金人这两天还活的好好的,没有因为别的原因暴毙,这说明她果然说话算话,程安对此很是庆幸。 值得一提的是,程安看过那些活下来的埃维金人,发现那个老拉拿并不在其中。想也合理,那么大年纪的人了,就算有几个保镖,全靠别人保护也肯定存活率不高。 这下好了,她还打算和那老头算账呢,这下人都销户了,直接化身平账仙人。 而她最近也来不及为那个老头哀悼了,接下来的重头戏是赶紧找到卡卡瓦夏。 作为一个小孩子,再怎么跑也不至于跑出这颗星球,而茨冈尼亚IV的主要城区又都在公司的管理下,如果不是市场开拓部和战略投资部聊不到一块去,按理来说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的。 但很遗憾,据翡翠所说,由于护下了那些幸存的埃维金人,还是新官上任的奥斯瓦尔多表示不是很爽,所以不准备配合他们干所谓会扰乱酋长国秩序的事。 这就导致程安自己也在没日没夜的加入到寻找的队伍里。 期间拉帝奥也给她发过消息,问她最近那些大事是不是跟她有关,出于对未来义父的尊重和信任,程安并没有瞒他。 拉帝奥听后沉默了许久,最后只给她发了一句,“我也会留意的”就好久没上线了。 程安心中感激,但由于此时的拉帝奥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年轻,她并不抱太大希望,只是感动于他的好心。 但就是这个小年轻,在某一天突然给她发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定位,定位显示那个地方在酋长国的偏僻地带,那里少有人来往,几乎是荒地。 拉帝奥附言:地方不简单,人可能在这里。 程安一直以为,如果卡卡瓦夏已经被抓到了,那应该去能拍卖奴隶的拍卖会,这种地方一般是什么大人物的销金窟,地点应该和赌场、奢侈品等地方挨着,方便有点闲钱的人一掷千金。 如果卡卡瓦夏没被抓到,那大概会去不引人注目的地方暂时躲藏,比如流民和贫民住居的区域。 因此她和众多翡翠派来帮忙的人在市中心和贫民窟挨家挨户搜查,都没有发现任何和拍卖、奴隶、新流民相关的东西。 此刻,本着对拉帝奥的信任,她去了那个其貌不扬的小店,靠着翡翠给的公司员工身份卡狐假虎威,顺利去到了这间店的深处。 破旧的小门一开,内里是花花绿绿金光闪闪的拍卖会场。 闲着来看戏的人、帮自己上司来举牌的人、还有许多看起来人模狗样,油头粉面的家伙,纷纷坐在看台周围的不同位置。 程安见状也假装自己是大款,随意找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落座。 为了不把拉帝奥这个年纪就牵扯到公司眼前,程安来这里并没有带别人,其实她根本没想着这里会这么大,有这么多人。 她坐在位置上暗自后悔,早知道就应该相信拉帝奥的。那高低是义父啊!她怎么敢小看义父的话的? 不过万一这是个正常的拍卖会,人家不卖奴隶呢?万一就算卖奴隶,人家没今天卖呢?万一的万一就算今天卖了,万一不是卡卡瓦夏呢? 程安在心里既希望这里有卡卡瓦夏,又希望这里没有,七上八下的心情让她坐立不安。 终于,在中心拍卖台上,主持人洪亮的新一轮拍品介绍,引起了程安的注意。 主持人一把掀开看台中心那个方形物体上的黑布,一个笼子展现在大家面前,而笼子之中,坐着个隐约看得出来还是金发的小孩子。 程安一瞬间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麻了。 她之前的一堆猜测都像个笑话,义父的含金量还在上升,她现在只想给维里塔斯·拉帝奥、伟大的真理医生磕一个。 她掏出手机悄悄给和她一起找人的那帮人发了消息,告诉他们赶紧来定位的地方,人找到了。 然后就开始召唤出八音盒候在身边。 没错,她没打算走正规拍卖渠道带人走。 这里的人要么是奴隶主,要么是来这地下拍卖场洗钱的黑心老板,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到时候最好她能大闹一场,就算造成在场其他人误伤也没什么,甚至会大快人心。 见到笼子里是个人,在座的各位都知道这是要拍卖一个奴隶,但他们似乎兴趣缺缺,可能是家里有不少了,所以不稀罕。 于是最后的成交价也并不是很高,程安的视线锁定那边最后要价的人,记住了他的位置。 她掏出手机,询问那些人到了没有,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程安彻底没了顾虑。 专业团队就是给力,赶路好快啊,她决定回去跟翡翠提一下,给大家个五星好评。 她抄起剑就冲到了台上,带着八音盒一个冲撞,完美把那个笼子撞了个四分五裂。 程安心中唾弃,真没排面!关人的笼子都用老年货,不知道的以为这笼子才是刚出土的文物呢。 但也因此,她轻而易举就捞到了卡卡瓦夏。 小小的孩子迷迷糊糊靠在她的肩膀,周围警报声大作,有许多维持秩序的人冲到台上。 与此同时,入口的小门也被人踹开,许多公司制服的员工蜂拥而来,两边人一对上,没几分钟就有公司人求对面不要死光了。 程安毫发无伤,反观怀里的卡卡瓦夏,好不容易他们一起生活那几天养出来的小脸凹了下去,长高的个子此刻也只会显得孩子消瘦。 “对不起卡卡瓦夏,姐姐来太晚了。”她心中满是内疚和心疼,他们寻找了少说半个月,也不知道这段日子,孩子是怎么过的。 金发的孩子听到熟悉的声音,迷蒙的眼睛睁大了一点,似乎是认出了眼前的人。 “程安姐姐……太好了,你没有抛下我们……”他语气有些虚弱,但还是努力笑了一个。 程安几乎要绷不住哭了,因为他经历的痛苦,因为他的懂事,因为这孩子喊她“程安姐姐”,而不是“使者姐姐”了。 “我来茨冈尼亚这一趟就是为了卡卡瓦夏,放弃谁都不会放弃你的!”她郑重地说着。 第57章 不定的未来 一场轰轰烈烈的寻人行动落下了帷幕,卡卡瓦夏终于没事了,程安对此松了一大口气。 她离开那片荒谬的赌场,以最快的速度将卡卡瓦夏送到了医院。 至于剩下的收尾工作,相信翡翠女士手下的人会处理的。 医院里。 不知是不是卡卡瓦夏伟大的好运气又发力了,医生最后的检查结果是孩子没有大碍,最重的问题是营养不良和一些不致命的外伤。 程安闻言赶紧看了一眼他的脖子,光洁的,没有烙印的。 太好了!她不由得庆幸,还好出手够早,还没有不长眼的奴隶主给人烙那种印记,想来原剧情里卡卡瓦夏再出现在众人面前都是青年了,期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场这样的拍卖,才会遇上那种给人脖子上烙编码的老变态。 不过现在没事了,那种屈辱的印记以后在他身上都不会再有了。 程安不由得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灾难什么的,孩子经历的能少一点就少一点吧。卡卡瓦夏一直是个乖孩子,命运对他本就苛刻,她想出手帮一把,至少能给他一点好的转变。 公司的人应她的吩咐,将瓦里莎也喊了过来,终于见到自己弟弟的金发少女一进病房就扑了过来,她握着卡卡瓦夏没有输液的那只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是那样的庆幸,又是那样的心疼。 程安看她说不出话的样子,也没有出言打扰姐弟俩的重逢,正巧,她也有事要办。 程安转身出门,对门口的一个黑衣人说:“能带我去见翡翠女士吗?” 黑衣人自然是听她的话的,很快就安排了车接她去公司的战略投资部小据点。 程安敲门,在屋内传出熟悉的“请进”后推门而入。 “翡翠女士,真的很感谢你的帮助。”她开门见山地说出此行的目的,“您能提前透露一下需要我做什么吗?” 幸存的人没有受到虐待,在翡翠的助力下,这些人被允许加入酋长国生存。 或许是因为在那场混战中,埃维金人活下来的本就的不多,加入也无伤大雅,又或许有别的原因,程安不得而知,但总归,这些人有了能容下他们的地方。 重新容纳被驱逐的氏族,对本来就不甚稳固的酋长国来说并不容易,但大家都还能生存已经是能争取到的、相对和谐的成果了。 翡翠到这里,对她的承诺都完成得很可以了,因此,她也该拿出自己的态度。 但优雅的女士并没有急着说出自己的要求,她只是笑着说:“很高兴看到小姐对我们的合作很满意,不过还请不要着急,就像我说过的,在适合的时候,我会告诉您的。” ———————————— 又过了几天。 卡卡瓦夏满头大汗地惊醒过来,他大口大口地喘气,一手捂在胸口平复着心情,一手撑了一把被褥借力倚靠在医院的床头。 在又逃又躲中奔波了小半个月,此刻终于回归了平静,实在是幸运。但那几天的日子还是给孩子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噩梦同黑暗如影随形,侵扰着他的夜晚。 就像今夜不眠的开端。 姐姐和他谈话、让他逃离氏族的那日还历历在目,轻快的雨丝不紧不慢地飘落,一如带来死亡的“母神的赐福与宽恕”。 姐姐在悲伤中告诉他,使者大人没有回来,但埃维金人不能放过那个机会。卡卡瓦日的诡计将给卡提卡人带去他们压抑许久的怒火,带去一场真正的有效的复仇。 姐姐想让他尽早远离即将变成纷争中心的聚落,无论他们是否取得胜利,至少卡卡瓦夏,母神赐福的孩子,他得活下去。 这是姐姐的期盼,这是埃维金的血脉与希望。 他一直都很听姐姐的话,所以那一次也不例外,他逃了。 在风沙中,在漆黑的夜里,潜进城市中辗转,在绿洲中提防怪物袭击,在奴隶主的手下被囚禁,最后带上拍卖场。 这半个月像一场无尽的深渊。 但最终,他得救了。无论是那看不见的母神显灵,还是程安的头铁擅闯,他最终被救了下来,躺在了洁白的病房与被子中。 可他这次命大活了过来,以后呢? 今天在床边,姐姐和他说过,由于使者大人的努力,她与天上的黑衣人达成了合作,会为他们寻求一条生路,他们剩下的族人都可以在酋长国找到自己的容身之地。 听起来是很美好的事,能被联合的小国接纳,当然好过他们一个氏族孤零零在沙漠面对未知的危险。 但真的只是表面上这样美好吗? 据拉拿大人说过的,酋长国曾经以他们“永远享有自治自决的权利”驱逐了埃维金。 如今重新接纳,不会有人不愿意吗?埃维金的名声被卡提卡泼尽了脏水,不会有人因此认为他们的居心就是不良吗? 又或者,给他们这条活路,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再向他们索取代价吗? 太多问题了,太多未知了。 卡卡瓦夏很聪明,所以他会想到很多顾虑,但现状太复杂,这些顾虑无法得到准确的答案,他此时脑袋里便装满了对今后的疑惑与不安。 在外的这几天,他见识到了因为走投无路而无声无息地死在贫民窟的人;见识到为食物与水大打出手的老人与孩子;见识到了普通人家因为他的眼睛而当场警惕起来,不再理他;见识到了奴隶主手下的奴隶,来了又走,出现又消失,如流水更替。 酋长国,并没有比埃维金氏族内好多少,更何况他们已经被当成外人了。 困境之下,仅凭程安的力量,无法为他们保证太多的。 他可以盼望程安姐姐救他一次两次,但不可能指望有人救他一辈子。他很清楚这一点,也并不会抱怨什么。 毕竟大家都是人,人的力量总是有限的 ,而神的力量——母神不曾睁开她的三重眼,也不曾赐予他们救赎。 金发的孩子比起初见程安时高了一些,也成熟了一些。 孩子总是长得很快的,尤其他这个十岁、十一岁出头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有新的成长,要是几个月不见,还会觉得外表上也有了变化。 成熟一些的男孩不再如从前那般迷茫。他知道,如果想和姐姐过上真正祥和的日子,不能就任事情这么毫无波澜地发展,或许他也应该做些什么,比如主动为自己争取一个未来。 卡卡瓦夏躺在柔软的床铺,望着不熟悉的天花板,内心有了一些计划萌芽。 程安姐姐与黑衣人做了交易,他们合作拯救了幸存的族人,也找回了他。那他可不可以也试试与人合作呢? 第58章 来自拉帝奥的信息 埃维金的事件终于落下了帷幕。 埃维金人没有被灭族,卡卡瓦夏脖子上也没了那块商品编码的烙印,没有被当成奴隶卖给什么恶人,翡翠这边暂时也不需要她这么快兑现承诺。 不用担心老头给她戴的高帽有什么隐患,不用担忧卡提卡会不会又来氏族里搞屠杀,不用担心水和物资够不够,不用想怎么才能保下这个氏族。 这下尘埃落定,悬着的心该死的已经死过了。破天荒地,来茨冈尼亚IV这么久,程安居然终于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尽管埃维金这边的死伤依旧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可她已经尽力了。好歹还有幸存者不是吗?只要没有灭绝,就终究还有希望。 她躺在一直没有退订的酒店床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按理来说,事情到这里就应该差不多了,但很奇怪,八音盒依旧没有苏醒过来。 难道这个结局比仙舟那边还拉垮吗?还以为每多一条活着的生命,都可以算做纯美的践行呢,更何况她出手,给了卡卡瓦夏一个比原剧情好一点的童年。 还是说时候未到? 程安终究还是不懂这个所谓纯美的八音盒。 不过难得不用操心了,她决定去当面谢谢另一个人。 程安掏出手机,找到拉帝奥的名字,准备约他见一面。 程安:“拉帝奥同学,你还在茨冈尼亚IV不?我这边的事差不多结束了,有空见一面吗?” 拉帝奥:“行,图书馆老地方。” 他说话还是那么简洁,让人看了就很难有聊下去的欲望,但偏偏这人总是真的怀揣一颗炽热的心。就比如看着他回话冷漠,但每一次都给她带来好消息,或者允许她的求助。 无论是找到卡卡瓦夏还是对公司的态度上给她的点拨,于情于理,都值得她当面去道谢。 于是下午,程安久违地又来到了茨冈尼亚图书馆的熟悉位置。 在这里寻找星神答案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哪成想她从合上那本古籍后,就再也没了宁静的时候,一直忙碌至今。 拉帝奥绝对不是会迟到的人,所以她落座没多久,就看到那个蓝紫色头发的身影走了过来。 尽管埃维金和卡提卡两个氏族是被驱逐出酋长国的人群,但大家同在一颗星球上,又有公司想宣传的意图在,所以那场最终以“两败俱伤”定性的混战冲突还是传得沸沸扬扬。 这就导致本就冷清的图书馆经营状况雪上加霜,乍一看这室内,不知道的以为程安和拉帝奥两个人包场了。 “看来你要办的事都结束了。”两人面对面坐下,是拉帝奥先开的口。 程安闻言叹了口气:“是啊,结束了,我努力出了这个结局。” 她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因为她此行最重视的人其实只有卡卡瓦夏,如今小孩子没多遭罪,姐姐也保下来了,按理来说此行的中心目的已经达成了。但或许死的人还是太多了,程安难免有些心里不好受。 毕竟不管怎么说,族里的大家没有亏待过她,无论态度上还是衣食住行上。当然,那个老头除外。 “我今天是来找你道谢的,能保下那些人,能找回卡卡瓦夏,都多亏了你提供的帮助。” 程安神色郑重地说着,朝还是少年的拉帝奥行了一个骑士礼。为了有氛围,还召唤了八音盒旋转播撒玫瑰花瓣特效。 气势修炼还不如成年到位的男孩撇了撇头,神色不太自然地说了一句:“啧,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他还是那么傲娇,太对味了,谁说傲娇退环境的?退不了一点! 爽了。 她承认,自己道谢这么郑重有很大一部分目的就是为了看这个。 “为表感谢,”程安说着,让八音盒停在了她的手上,“这个,你有兴趣看看吗?” “这个盒子曾经和我说过,它是纯美星神的造物,其中蕴含着纯美星神伊德莉拉的一缕本源力量。” 她把八音盒会说话的事都告诉了拉帝奥,毕竟这个没法喷,这个是真义父。别人可能还会利用她,但拉帝奥是铁定不会干那种事的。 特别光明正大的一个人,他办事她放心。 听到奇物有自己的意识,拉帝奥年轻的小脸上皱起了眉。 “我应该告诉过你,这东西身上的纯美能量并不纯粹。”他靠近八音盒,闭上眼认真感受其中的能量波动。 “没有专门研究过不同能量波动的人可能察觉不出来,但我跟着老师研究过相关的课题,目前能确定的是,这八音盒上至少有三方的能量。” 那双金红色的眼睛睁开,给程安爆出了这个惊天结论。 “至少三方?!”她很震撼,虽说她也真情实感地猜想过这盒子必有欢愉的手笔,但八音盒里的那个声音每次都拒绝承认,坚称自己顶头上司是伊德莉拉。 没想到这都是它开盖说瞎话,这纯美力量还真不纯,甚至不纯到了这个地步。 什么叫“至少”?怎么,各位星神大团结呢?大家闲的没事你出一份力我发一份光,一起创造新的奇物? 想想就不对劲吧! 程安深感自己还真是拿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她继续问道:“那你能感受出,具体有哪些力量吗?” 拉帝奥摇了摇头:“不行,太细碎纷杂了,我只能感受出纯美中有三股比较明显的‘杂质’力量,没法精确到每份杂质是什么。” “那我可以靠这个八音盒穿梭不同的时空,这份力量是纯美的吗?”程安继续输出信息量。 拉帝奥此时表情都变了,他这下看向她的眼神变成匪夷所思了:“你怎么这种事都和我说?你父母没告诉过你,出门不要随意相信别人吗?” “可你不是别人啊。”程安答得理所当然。 你可是伟大的真理医生维里塔斯·拉帝奥,是每个看过邮箱和您剧情的老玩家都会含泪喊一声“义父”的存在。 如果这个世界上连拉帝奥都在设计陷害她,那她得是犯了多大的事,要真到那个地步她程安也不用混了,收拾收拾直接牢底坐穿吧。 听到这个回答,蓝紫色头发的少年眼神变得严肃了起来:“很久以前我就想问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好像认识我,那时候的你说是因为在学界听过我的名字。” 他一步步靠近程安,少年的身高带着与其不符的压迫感:“但现在,我们认识不到一个月,交流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我很好奇,你对我的了解真的只是听过我名字的程度?” “你对我的态度完全没有正常人对生人的警惕,甚至于,你是全盘相信我的。许多人对自己的父母都不会有这么强的信任。” “为什么?” 他靠的很近,程安一直在后退,却被他逼到角落,搞得她想直接翻桌子跑路。 本来她就不高,现在拉帝奥也没多高,这个距离真的很吓人,她都要不敢呼吸了,更别提开口说话! 再说她开口又能说什么?说“因为我在邮箱里领到过长大的你”吗? 对面的人继续着自己的质问:“你刚才提到了时空穿梭,难道说,你很久之前就认识我,或者是认识以后的我?” “你不是这个时空的人?” 第59章 探讨真伪 程安此刻简直汗流浃背,上一个一句话就把她套了个底掉的人还是丹枫哥。 不同的是,丹枫哥真的看到了原本的结局,已经把她从头到尾猜了个透了,包括但不限于目的和一直以来的行为。她的计划和努力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但少年拉帝奥的猜测还差点意思,如果单纯知道“她了解他”、“不是这个时空的人”两部分,那情况还有寰转的余地,毕竟他还不知道程安此行的目的,只要不知道她的真正目的,那一切过程都可以套另一层解释。 比如—— “因为你是我未来的义父啊!”程安闭上双眼,呈视死如归状喊出了这惊天动地的“真相”。 拉帝奥疑惑。 拉帝奥怀疑自己。 拉帝奥震撼。 他被这一句话惊得睁大了两只金红色的卡姿兰大眼,忍不住后退了一大步。 他看得出来,根据这人的神态来判断,她没有说谎的迹象。但就是因为不像假的才更吓人了! 他于是又后退了一点。 程安:你后退这两步的样子是认真的吗? “因为您以后会帮我非常大的忙,所以我(们大家)自愿认您当了义父。”她继续发挥。 “您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知识应当流通与分享,真理亦是如此’,你代表你自己要给予我们接受知识教育的机会。” “于是,这机会就真的落到了我的头上。” 天知道她从邮箱里领到真理医生的那一刻有多么的普天同庆。追击队用到现在,义父什么实力不用多说了。 程安说话从来没有这么硬气过。你先别管次不次元壁,就说她的话真不真吧。 她的自信无懈可击,令拉帝奥看了陷入沉默。 程安说的那些话的确也像是他的风格。 拉帝奥在进行头脑风暴,好像多了个喊自己“义父”的人是一件十分难以接受的事。 “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证明自己的话吗?”他终于开口。怀疑是学者常怀的思维方式,他果然不会被她的一面之词带偏自己的认知。 程安对此并不意外,不如说,这才是拉帝奥该有的严谨与智慧:“您想要什么证明?” 拉帝奥问出了一个问题,一个他这个年纪还思考过、努力过的问题:“我以后得到博识尊的注视了吗?” 此话一出,她闭嘴了。 拉帝奥或许曾经为博识尊的注视努力过,或许也想过自己也能加入天才俱乐部。尽管他本人从未表态,但收到博识学会的邀请时,那声寓意复杂的笑终究暴露了很多,也掩盖了很多。 程安不想这个时候就把这种结果告诉刚刚加入真理大学的天才少年维里塔斯·拉帝奥,她一点也不想挫一位学界新星的锐气。 可她的沉默比回答代表了更多。 “原来如此。”拉帝奥沉下声来。 她听不出来这是相信还是不信,但总之少年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了。 程安最见不得别人难过,尤其是她一直尊重的拉帝奥教授,她连忙出言挽回:“等等等等、您不要难过!真的这绝对不是你的问题,是博识尊眼瞎!” “你会成为寰宇闻名的学界风云人物,会做出许多可堪惊人的成就,会成为一个锋芒毕露、了不起的学者,你会为许许多多的人带来改变人生的福祉!” 她有点后悔、不,是非常后悔自己开了这个“未来义父”的话题,她就多余玩这个抽象!早知道他会问这个问题,她就是说自己失忆了都不会往这边聊。 程安:“我始终认为,没有意识到你的伟大是博识尊那个铁皮机器头没品!” “它不认为你是天才只能说明它的判定标准行不了一点!” “那块铁皮算个球啊,根本不配看你!” 程安的慌乱有些过于明显了,导致拉帝奥看着这人手忙脚乱开始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程安则被这声笑镇住了:“义、义父,你还好吗?”她有些拿不准这人的态度。 拉帝奥:“难道说在你眼里,我是懦弱到需要别人特意安慰才能振作起来的人吗?” “以后的我就这个程度?” “当然不是!”她连忙反驳,“你当然是最坚强的人,不会有什么能让你低头。” “那不就行了。”蓝紫色头发的少年面上并无悲伤,他的双眼是从来没有变过的坚定。 “若真如你所说,无论我做什么,博识尊都不会注视我,那我也不会为了这抹瞥视而改变我自己。” “我只会走在自己想走的路上,如你所言,这不是为了任何人的肯定。” “因为我想,我会。仅此而已。” 他的眼中没有迷茫,这令程安感到来自灵魂的释然与震撼。 好想冲上去抱住他的大腿然后痛哭流涕,这人说这话的样子真是该死的高大耀眼又迷人。 程安感觉他几乎在发光。 对她这副没有出息的样子,小拉帝奥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然后又后退了一步,像是怕她真的扑过去。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真的喊我‘义父’。”他轻描淡写地揭过了那个令两人都不太愉快的话题。 程安:这哪能作假,你以为在弹幕发义父的人在屏幕外就不会喊吗?笑死,喊得超级大声且熟练的。 “看在你喊这两声的份上,我姑且相信你真的来自未来。”多疑的学者这样说。 “那你跟我透露这么多关于你的奇物的能力,也是出于信任,所以想来寻求帮助吗?” 话题终于回归了正事,程安舒了一口气,老实回答道:“是这样,我想知道这份时空力量究竟是什么。我总不能不明不白地当这个打工牛马,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拉帝奥表示欣赏她求知的勇气,并浅谈了一下自己的观点:“关于时空的能量,其实与许多星神都有牵连。例如巡猎的子弹就具有因果律。” “巡海游侠的召集子弹一旦射出,可以让不同时间线的巡海游侠都看到这枚子弹。赶来子弹发射地需要一周,那这位游侠就能在子弹实际发射前一周看到召唤;需要三天,就能在实际三天前看到。” “有时候,弹孔先于弹道存在。这就是巡猎星神涉及的时空力量。” 程安直觉这或许也不是个好话题,至少可能不是她能理解的范畴了。 但拉帝奥继续着他的科普:“记忆浮黎更不用说,忆者借着人们的记忆活动,以迷因的形式存在,每次活动都只是在读取记忆,他们只活在记忆的世界里。这更是难分时空界限的力量。” “此外还有终末、虚无、神秘以及你踏上的命途,纯美。” “这些星神都是十分复杂而超脱的概念存在,都可以在祂们身上品出与时空相关的力量或含义。” “当然,这些在这里展开会是一场庞大的哲学探讨,我不认为你能听懂。” 太对了,程安闻言疯狂点头,她现在就已经脑子有点浆糊了。只能听出来拉帝奥的基础意思:很复杂,目前他们具体什么也看不出来。 智慧的少年对她愚蠢但坦诚的表现给予了一个白眼,随即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知道,或许我可以带你的奇物去给我的老师看看,这会是个复杂的研究。” “你能接受它离身吗?” 笑死,根本不能。她以一个苦笑作为答案。 这下真是拉帝奥也有点没辙。 但就在这时,一个突发的意外打断了两人此刻僵持住的思维进展,爆炸般的消息让程安猛地站起来,恨不得当场飞出门外。 因为瓦里莎不知哪来的消息找来了图书馆,她冲进来握住程安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卡卡瓦夏、使者大人,求您去救救卡卡瓦夏!” “他被那群黑衣人带走了!” 第60章 兜兜转转 尽管这真的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最可怕的坎都已经过去了,为什么卡卡瓦夏还能出事? 明明程安在医院看了孩子好几天,确定他的伤势真的没事了,才不再去的那么频繁。 加上她估摸着就要离开这个时空了,便把自己打劫卡提卡时攒的钱大部分都拿出来给了瓦里莎,用于帮他们在酋长国内落脚。做到这里,她才终于闲下来有空去找拉帝奥问问八音盒的事。 结果她前脚刚走,后脚就又出意外! 乏了,真的乏了。 但是事已至此,既然程安还在,就不可能放任瓦里莎自己面对弟弟的危机。 她看向拉帝奥:“我要去救人了,你先回去吧,不要和公司扯上关系。” 至少不要现在就和公司扯上关系。在他有成熟的实力和功绩、加入博识学会之前,哪怕是拉帝奥也最好远离这尊大神。 见程安严肃的眼神不像开玩笑,拉帝奥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程安还是比较放心他的,她一如既往地信任着未来真理医生的靠谱和智慧,见人点头她便立刻跟着瓦里莎离开了。 ———————————— 此时此刻,另一边的卡卡瓦夏,他正在被几个穿黑西装和公司装甲的人押送到了翡翠面前。 金发的孩子即使比起以前长高了一点,五官长开了一点,也依旧能看出这张脸上尚未褪去的稚嫩。 翡翠端庄地坐在办公桌后,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孩子漂亮的眼睛。 她倒是很意外这次事件的主谋,居然是前一阵她和程安合作时,那人非常重视的孩子。 “你做这些事,程安小姐知道吗?”成熟的女性语气中并无愤怒,似是玩味居多。 卡卡瓦夏倒是很冷静,他说:“当然不知道了,程安姐姐如果知道,肯定会阻止的。” “你不想让她知道?” “是的。” “为什么?” “因为我的目的就是被带到您的面前,女士。向您展示我的价值。” 听到这里,翡翠的眼神有了一些变化。 几天前,公司到了消息,说艾吉哈佐的黄沙中可能有繁育的残骸。 彼时博识学会正在几琥珀纪如一日地寻找着给琥珀王的完美筑材,听到这种可能,身为学者,他们自然选择了去求证。 学会只是需要用一点资源去赌这个可能性。 或许是博识学会运气实在不佳,他们什么也没找到。最终他们将此事称为“一场彻头彻尾的诈骗”。 而这消息,便是卡卡瓦夏散播出去的。一群公司的“精锐”寻到一切传言的源头,发现是一个埃维金孩子,自然怒不可遏,这便是卡卡瓦夏此时出现在翡翠面前的原因。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以为程安小姐并没有苛待你们,为什么还需要向我们展示价值?”翡翠对这个孩子有了一点好奇。 “程安姐姐的确从来没有苛待我们,但我直觉,她终有一天会离开,我需要自己寻找出路。”金发的孩子抬起头,那双绚丽的眼睛中毫不露怯。 “况且如果是‘沙王’消息的事,我又没有说谎,是那些人运气不够好,这不能怨我。” “不过能被带到您面前,而不是那个什么学会内部处置,说明我赌赢了,女士,您的确看到了我的价值,不是吗?” 卡卡瓦夏站得笔直:“要和我继续赌吗?我能带来的还可以更多。” 翡翠笑了,她能出现在这里,说明此行原本就有钻石的意思。而现在,她觉得这孩子的确有趣极了,他像一笔值得投资的基金,一块值得打磨的原石。 与他的潜力价值相比,博识学会那边的损失就没那么值得一提了。 “不错孩子,你成功了。你为自己赢得了暂免罪责,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不仅如此,财富、地位、权利,如果你能成长为我们需要的样子,这些都可以给你。小家伙,希望你不要让我、让公司的投资白白浪费。” 优雅的女士给出了他们对此事的判决。 而不巧,程安这个时候才姗姗来迟。 心中的不安使得她连门都没来得及敲,简直是冲进门内。 “翡翠女士,卡卡瓦夏,先等一下!” 她急急忙忙赶来,瓦里莎被拦在据点门外,结果一推门,屋里的两人看起来相谈甚欢,完全没有什么一触即发的矛盾和重罪,显得她的火急火燎有一丝丝尴尬。 “啊……你们,没事啊?”没打起来?没有什么冤情与铁血手腕?没有什么会家破人亡的危机将至? “程安姐姐,我在和这位女士谈合作哦。”卡卡瓦夏看起来还是那个乖孩子,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和她打招呼,当然,如果忽略他手上带着的镣铐的话。 “卡卡瓦夏?是你做了什么吗?”她希望不是,但是翡翠加砂金加会谈加茨冈尼亚,这也太有既视感了,印象里与之对应的只有一处剧情:艾吉哈佐砂金案。 可那个时候,砂金都是青年了,他借此豪赌加入了公司。此时的卡卡瓦夏还只是一个大一点的孩子。 十岁、十一岁左右,什么概念?甚至还是小学生啊! 这也能谈合作? 公司收童工? 在这个世界这是合法的吗? 虽然公司也确实是底线灵活的法外狂徒。 程安压下自己的吐槽,“你们谈什么了?” “这个问题由我来回答吧,程安小姐。”粉紫色头发的女士对程安的闯入并无不满,她挥手让门口聚集起来的公司安保人员散开。 “这位小朋友因为给博识学会提供的信息有问题,导致学会被狠狠骗了一把,艾吉哈佐的黄沙中并未找到完美的筑材。” “而现在,他想与我赌一个合作,我同意了。姑且是与程安小姐有关的人,出于礼貌,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她能有什意见?你们都相谈甚欢了,她就算不同意,怎么你们还会当场决裂?公司还会撤回自己发现的利益? 请她来走表面流程吗? “我还有什么好说的?”程安觉得心灵上有些无力和疲惫,她问翡翠:“我想知道,卡卡瓦夏的罪重吗?” 翡翠:“原本是不轻的,但现在战略投资部很感兴趣他的价值,只要他愿意配合我们,为公司带来更大的利益,一切都不是问题。”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的眼眸微眯:“说来还得感谢小姐呢,要不是与您合作过,这孩子或许还想不到加入我们呢。如我所说过的,您身上有我看中的价值,它会慢慢实现的。” 程安愣在原地,说不出话。她深感命运弄人,结局变来变去,局势日新月异,没想到,最后卡卡瓦夏选择加入了公司,居然还多了她的一份力。 也不是说加入公司就一定不好。 卡卡瓦夏现在身上没有什么奴隶编码,艾吉哈佐的案子原本就有博识学会自己不行的问题,他身上并没有背上死刑威胁,孩子本身也一直很聪明。 此时的他加入公司,还会有翡翠的关照,以后还会有其他愿意在乎他的同伴。程安甚至一瞬间觉得这真是个适合他的选择。 “你以后或许会面对很多风险,或许是需要将生死置之度外才能达成满意的结局,卡卡瓦夏,你决定好了吗?”她蹲下身来,托住孩子带了镣铐的手。 “是的,程安姐姐。我知道。可我们需要自己为自己寻找出路,而我恰好擅长这个。”他的声音也没有了以前的天真与迷茫,似是下定了决心。 话说到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劝的了。但她还有几句叮嘱:“好,我相信你,相信你的聪明和好运。” “但是无论如何,我要你记住在沙漠中发过的誓,记住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赌自己的命。你身后的家里,还有瓦里莎在等待她的弟弟。” 是的,卡卡瓦夏背后还有家人,有港口指引停留的船不会迷失方向,希望这能为他将来要面对的困难,增添一点支撑的力量。 金发的孩子听话的点了点头。 第61章 离别 程安站起身,她觉得自己该离开了。 翡翠在这方面还是信得过的,至少程安对这位女士有迷之信任,或许是之后她对于砂金和托帕的态度很像妈妈,让她对这位“石心十人”的“典贷翡翠”暂时放下了戒心。 她想,至少优雅的女士对于自己的后辈兼队友还是很不错的。 “程安小姐不必过于担心,我们战略投资部不会亏待有价值的原石,这个孩子会在我的手下待一段时间。希望这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约定。”成熟的女士不忘提醒,她们之间尚有交易。 “当然,我记得的,女士。” 程安没想过赖账,但是她在这个时空能做的事几乎都已经来到了结尾,或许没多久,她就要离开了,希望翡翠不会因此觉得她食言。 木已成舟,她只用了一点力量,将卡卡瓦夏手上的镣铐卸了下来,便阖上门离开了。 走廊上,程安感到自己心中有种隐隐约约的郁闷,为什么呢? 因为不甘心吗?这个结局终究不如她所愿吗?还是命运实在过于强硬,感觉单靠她目前的力量,根本是胳膊拧不动大腿? “亲爱的,你怎么还是这么悲春伤秋?怎么每次醒过来,你脑子里都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熟悉的声音像是从大脑中传来的,吓得她一激灵,随即想到这是公司的据点,她不能在这里骂出声,便在心中里没好气地反驳:“你还好意思问我?” “导致我穿来穿去的家伙到底是谁啊?让我干活还在这大言不惭地评价?劝你别太过分。” 那个八音盒似乎是上次的能量消化得不错,现在已经可以醒着和她在脑海中对话了,可喜可贺,不用被别人看见她和一个八音盒聊得有来有回,让她看起来更像个正常人了。 明显苏醒过来精气神十足的声音心情不错,面对程安一如既往的没好气,它倒是很有说话的兴致。 “程安酱,你应该知道我出现意味着什么吧?” “懂,无非就是那什么时空能量满了,我又得转战下一个出差点了呗。”她叹了口气。 状态如常地走出了据点,安慰了门口的瓦里莎,程安告诉她孩子出息了,自己给自己找了份工作,生命危险不用担心。并准备让门口的黑衣人大哥把人送回去。 但金发少女却意外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程安大人,你是要走了吗?” 这是她们认识这么久,住在一起这么久,瓦里莎第一次喊她的名字,程安直觉这其中有些不寻常的原因。 “是啊。”她感叹一声,“就像我来时那样突然,如今我的任务结束,也该离开了。” 少女的表情有些惆怅,但并无惊讶,似是早就有所猜测:“或许,就如卡卡瓦夏和我说过的那样,这一天终究会到来。早在您没有回来过夜,而拉拿大人和我们说出您离开时起,我们其实心中就有了预感。” 程安不知道这份平和是因为他们对母神的尊重,顺带着对她爱屋及乌,还是因为瓦里莎是个好人,但总之,这位美丽的少女对她那晚的不告而别并无任何不满。 虽然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就是了。 “但真正到来这日,还是有些舍不得。”她的语气不太像对使者的尊敬,倒像是带了些亲和,或许更接近对一个好心的朋友。 “您或许不是真正的使者,但从今以后,所有埃维金人口中的使者都会是您的模样。”瓦里莎朝她鞠了一躬,“我们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他们依旧拥有自己的信仰,但这次,或许这信仰的角落,还有了程安一份位置。 这可真是莫大的荣幸。 程安目送着这位埃维金的少女走回自己的命运之路上,自己则往另一个方向散步回去。八音盒见附近没人了,便直接现身跟着程安和她唠嗑。 “我说真的,时间真的到了,我们现在就走吗?”它的声音有些急促,似乎这真的是一件刻不容缓的事。 程安问道:“怎么,难道时间到了会强制穿走吗?这个时机居然完全不可控制延后?” “是这样,距离强制离开还有一分钟。” “真着急啊,不知道的以为你们赶着去投胎呢。”八音盒说的时间紧迫搞得她也有点心里不爽。 她平生最不喜欢别人催她做事。 “我还没和小拉帝奥教授道别呢。”上次离开就是给大家群发了个消息,这次又要极限网上道别了吗? 然而,或许命运还是留情的,一道清冷的声音猝不及防从身后传来,简直吓死个人—— “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现在就说了。” 程安猛地回头,看到拉帝奥手握导师给的仿制相位灵火的逃跑专用装置,从一片炫彩的空间缝隙里走出来。 他原本是担心程安火急火燎冲来公司据点救人,怕她单枪匹马出意外,所以借了导师的装置来看看。结果什么也没发生,倒是撞上了那个八音盒和她正大光明聊天。 “义、拉帝奥!”程安很是惊喜。 作为学者,少年的第一反应是她身边刚刚还在出声的红色盒子:“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八音盒说话?真是有趣,这个意识体的发言逻辑听起来与正常人类的思维相差无几。”蓝紫色头发的少年饶有兴趣地盯着空中漂浮的八音盒。 而原本说好的还有一分钟的八音盒一看有别人出现,当即就不说话了,只是有熟悉的白色颜料如同切割空间般以它为中心开始蔓延。 程安认识这个架势,传送居然直接提前开始了!那八音盒不会是心虚了吧? 不对劲的情况令她心中警铃大作。 来不及说太多了,程安赶忙后退了两步,防止这能量影响到拉帝奥。 她抬头,隔着那片即将流淌到眼前的白色,向这名伟大的学者说出自己在这片时空下最后的道别:“拉帝奥,你只要记得,无论有多少人质疑,无论有没有星神注视,以后的你都会成为超级优秀的人就好!” “我们在未来会再见的!” 说完这句话,蔓延的白色就严丝合缝地将她包裹了进去,像一个成型但柔软的茧,然后刺目的白光一闪,那看起来如液体般柔软的“茧”就消失在了拉帝奥面前。 而那位天才少年冷静地站在原地,时空穿越者在他眼前发动时空能量,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他一手环胸,一手扶了扶下巴,闭上了眼,试图记住眼前发生这种空间波动的能量。 不多时,他嘴角上扬了几个像素点,便自信地睁开了眼,又启动了导师的装置,原地消失在这片沙漠之中。 星神的造物,如此繁杂的能量奇物,或许导师也会有兴趣和他一起研究这个课题的。他已经记住那种能量波动的感觉,等到下次见到程安,说不定都可以把研究报告给她了。 拉帝奥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程安消失的那个方向,心想,这趟茨冈尼亚的研学来得真是不亏。 第62章 重返罗浮 再次看到眼前出现不同的景象时,程安发现自己的视角不太对劲。 她这“出生点”怎么怪高的? 但其实不光视角,她的心情也很不对劲。 她看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老老实实飘在她身边的八音盒,一时间觉得这就是个定时炸弹。 “喂,说真的,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突然提前传送,你是在害怕拉帝奥教授把你的家底研究透了吗?”程安语气低沉,她的心情不太美丽。 人的怀疑情绪一旦上涌,立刻就会觉得自己之前遇到的所有不对劲的地方都与此相关。 比如为什么在拉帝奥提醒她八音盒能量不纯之后,这八音盒就在她梦里与她见面说话?为什么它在拉帝奥面前不出声?以及‘至少三方力量’要怎么解释? “你瞒了我多少东西?”她的语气中充满怀疑。 那个八音盒原地起跳,看起来十分激动:“你说什么呢?我当然是纯美的造物了!不在人前说话还不是为了保守秘密,我们这种有自己意识的奇物那是能随随便便让普通人知道的吗?” “事以密成你懂不懂啊?” 嘿,它还倒打一耙,反过来说她无知! “哪有你这么个‘密成’法啊!要不是你什么隐情都不说,我至于去找拉帝奥研究吗?这不是你自己作的吗?” “就算不知道也不影响你做任务嘛!你看现在进展不顺利吗?我们都打通两个结局了!” “顺利个什么东西!原本会死去的人还在一批批的死,就差我也躺里边了,你说这叫顺利?你们纯美就这个评判标准?你就让我践行这种纯美?” “可恶,只要我还存在,纯美就是不灭的!有什么会比我们收集能量更遵循纯美的吗?” 程安:“……?”我靠,它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八音盒:“……?”我靠她怎么不说话了,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一人一盒在不知名的建筑屋顶上面面相觑,一时间都刹住了话头,惊疑不定地观望着对方。 程安想追问什么叫“只要它还在,纯美就是不灭的”?这是什么胡言乱语还是确有其事? 但是他们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此刻,一个大活人和一个十分显眼的红色盒子,在人家屋顶上大吵特吵。 俗话说得好:“站的高望的远。” 但也有一个常识,就是,站的高,作为目标来说,也会非常突出。 因此程安正想上前两步趁热打铁,想今天就从那破盒子的金属盖里把情报都套出来时,就有一句熟悉的叫喊打断了她的发挥—— “屋顶上的刺客!不许动!我们是云骑军,立刻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唉不是! 有完没完?! 怎么又是这个开场! 真的服了,难道她在仙舟就没有什么低调一点的出场方式吗? 等等仙舟? 她当即放眼望去,四周都是统一而规整的屋顶和瓦片,古朴的感觉很是熟悉,这讲究的样子却不太常见。但仙舟味儿满满倒是不假。 呦呵?还真是回快乐老家了? 说实话比起茨冈尼亚的遍地黄沙,还是仙舟这边的风景和环境比较对她胃口和审美。 但现在根本不是欣赏风景的时候。眼看下方的云骑军们就要对她实行远程打击了,程安赶忙一个转身就顺着屋顶开始逃跑。 主要她都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这是哪艘仙舟,万一她被抓,等她问清楚这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再联系自己的人脉,比如景元啊之类的保释她出来,那也太麻烦了。 她甚至需要赌她的朋友们此刻没有被什么战事缠身或者还是合法身份。 更可怕的就是,万一这个时间点太靠前,她的好友们现在不认识她呢?那可就真的跳进持明古海也洗不清了。 所以最好是现在就溜走,先保证不会进幽囚狱再说。 红色的胸针依旧好好地别在袖子上,程安凝神开始屋顶跑酷,试图甩开身后气势汹汹的云骑军。 她一边跑一边观察这里的地形。 这附近是一片相当讲究的建筑,屋顶的瓦片和屋脊的设计都与她曾经见过的普通居住区有很明显的区别,这里的房屋风格更加庄严和细致,大概率是什么高层会常来的地方。 附近隔三差五就有云骑军在站岗,说不准是什么军政重地。 她可真会挑地方出现。 程安越跑越在内心觉得自己真是撞大运了。 等到她又跨过一处相对高耸的屋顶,一跃而下跳到另一座院子的屋顶时,忍不住眼前一亮。 抛开她还在被追着不谈,这里倒确实是一座别致的院落。 它占地面积相当大,红墙将它同外面隔开,各式各样的植物花卉在道路和墙角欣欣向荣,院子正中央还有一棵开着粉白色小花古树。 那树的枝干遒劲,长势喜人,看起来像她爷爷那辈的人会喜欢的,类似于花盆里的小梅花树的特殊造型。 随便看一眼这院子里,从门到窗,从柱子到地砖,都是雕梁画栋、技艺精湛的手笔。 好家伙,大户人家啊!程安心想,想当初镜流可是罗浮剑首,住的院子都远比不上这里雅致。 怎么?难道她这是闯到将军府了? “喂喂,现在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啊?”虽然暂时不是很想和这个八音盒说话,但她现在真的很需要确认此刻的时间地点,所以三思之下决定由她来打破谁也不开口的僵局。 “首先,我不叫喂。” “其次,这里是仙舟罗浮。” 那八音盒的声音高高在上,似乎理她一下是什么很掉身份的事。 “啧。”程安突然就后悔先搭理它了。 就在她想要不要富贵险中求,直接躲到这家人屋子里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悠哉悠哉地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那人穿着白色的常服,手中提着水壶,正在不急不慢地转移到院子中来,然后挑了一个角落开始浇花。 程安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挺拔的身姿,蓬松的白色长发松松垮垮地被一根红色的发带束起来,一边走还在一边打哈欠的神态,以及隐隐约约的金色眼眸——这不是大人版的景元吗? 原来这是景元当上将军之后的时间! 太好了!这下不用当“进狱系”人士了! 她满脸欢喜地落地,随手揪了一朵墙边长势喜人的金色小花,然后脚下轻点,像有轻功一样朝景元而去。 眼看她马上就要大计得逞,手里的花下一秒就要被插到那人头上了,那个白色的身影却迅速伸手,鎏金的阵刀瞬间出现在手中,他猛地回身,将刀刃对准了身后人的面门。 程安立刻动用起纯美的力量止住身体,然后一个翻身跳跃,后退了好大一段距离。 “吓死人了啊景元!” 她忍不住拍拍心口,感觉自己差点就真的寄了。 她承认自己想捉弄人确有不是,但退一万步来讲,景元这副没有防备的老大爷清晨浇花样子就没有错吗? 真的很好笑哎!以前一起在同一个师父手下练剑的同辈小伙伴突然有了爷爷的气质,这很难绷啊! 听到闯入的人说话,景元愣了一下,他又仔细看了一眼对面身边还飘着红色八音盒的少女,没有被刘海挡住的那只眼睛睁地圆圆的,似乎是相当震惊。 他手里的阵刀攻势停了下来,自然收回身侧,然后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程安?” 终于被认出来的人有些语塞,这是过去多少年了啊?同门伙伴都认不出来了吗?怎么用这么不确定的语气。 看起来是时候给景元表演一下他们纯美骑士的特色“大记忆恢复术”了。 程安抑制住嘴角要压不住了的坏笑,将手里的金色小花换了一个优雅的拿法,然后大跨步走到景元面前,“好久不见啊,依旧美丽又迷人的景元师兄!” “今日风和日丽,花团掩映,能于此同您再度相遇,真是令在下心中难掩欣喜。您如雪的长发依旧是那般动人的弧度,是纯美的女神伊德莉拉见了也会赐予祝福的至臻之景。” “请收下这枝与您眼睛十分相配的鲜花,这是为我擅自闯入而做出的微不足道的道歉,愿纯美庇护您,魅力的生灵!” 景元为这无论听多少遍都觉得脚趾扣地的发言感到无声地震撼。 他好久没听到别人和他这么说话了,一时间极度的不习惯令他愣在原地。 程安看到对面的人表情颤抖,隐隐有要挂不住微笑的趋势,心中感到无以言表地畅快。 只有这个时候程安才会发自内心的感叹:纯美骑士!真是一个!适合她(玩抽象)的好身份啊! 第63章 恍如隔世 清晨的气息微凉,由于主人刚进门,将军府的大门半敞开着,但院子里面面相觑的两人没有一个反应过来要去关门的。 非常不巧,又由于程安跳进院子里时,身后的云骑军并没有被甩掉。甚至他们看到刺客就这么在他们眼前光明正大地进了将军的住处,简直要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完啦!玩儿了命追赶而来的云骑们心中都在祈祷,希望这不是他们最后一次站在这个岗位上。 他们冲到将军府门前,踌躇不决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直接破门而入护驾,这时大家发现,原来将军府的门其实敞开着半边,于是众人一抬头,就与院内的人堂堂撞上了视线。 云骑军与“刺客”和将军就这么相遇了。 没有什么电光火石,没有什么正义拼杀,没有谁拿下了谁。 饶是训练再有素的云骑军见到这种刺客给将军献花的场面,也得大脑高速运转两圈,再判断是远程攻击还是直接冲进去逮住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比较快。 “是私生饭啊!”这是堵在将军府门前的云骑军们心中共同的结论。 眼看门外的云骑军端起火枪就要远程废掉她的行动力了,程安赶忙恢复正常人的样子:“等等等等,先别开枪!景元,你快解释一下,我真的不是刺客!” 大清早的,景元刚起床没多久就觉得自己已经乏了。 手中的石火梦身化作金光,他收回了武器,然后冲门外的云骑军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在这里警戒。 “这是我的故交好友,今日来看望我的,诸位不必如此戒备。” “或许在座的各位有听说过,曾经的剑首镜流收过两个徒弟,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这位纯美骑士,程安。” 此话一出,门外的云骑军们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原来是曾经一己之力兼职了云骑军和地衡司两大部门的程安大人!” 怪不得他们一群人愣是追不上人家一个,原来是经验丰富的老前辈了! “真是抱歉,将军、程安大人,是我们失敬了。但还请大人下次不要在此处重地的屋顶高声喧哗。”云骑中的一个代表说道。 有将军的担保,他们倒不担心流程和所谓的“刺客”问题了,只是出于自己的职责,还是有必要叮嘱两句。 “好的好的,这次是意外,下不为例!”程安认错态度良好地向各位云骑大哥保证。 听到曾经的前辈这么客气,他们便也不再纠缠,利落地收队回去了。 望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离开,程安长舒一口气,然后赶忙把门关好。 真是好险,就差一点,那群云骑军就要听到她的纯美发言了,距离社死只有毫厘之差!真刺激。 景元转着手里的小花,看着她和从前别无二致的样子哭笑不得:“你就摘我府里的花给我道歉?借花献佛也不是这么个借法啊。” “我只是随便揪了一朵而已,咱俩谁跟谁啊,搞那些虚的。”没有了外人注目的程安又恢复了曾经与伙伴相处时的样子。 “你要是真在意,我们就去吃顿好的,那个多实在!”她在内心盘算着自己在镜流院子里留的小金库还有多少巡镝,够她吃多久,需不需要继续打工。 看着故友一点没变,景元感到了一丝欣慰和轻松。这么久过去,许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但程安就像一个曾经的锚点,几百年的时光竟不曾影响她分毫。 他心中有许多疑问,或许的确适合一起吃个饭了。 “好啊,”景元欣然应允,“要不要再叫上白珩姐?” 白珩还好好的!程安闻言精神一振:“好啊好啊!好久没见白珩姐了。” “不过说起来,其实我还想请你帮个忙来着。”她看着景元,满脸真诚。 “我还有住的地方吗?” 原来又是在担心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景元觉得有些好笑,“你和师父住的院子现在依然还在,偶尔也有人打扫。师父离开前还和我说过,若你哪天回来又寻不到住处,尽可以继续去那里落脚。” “师父离开前?”程安敏锐地注意到了关键词,“什么离开?师父怎么了?” 见少女如临大敌的表情,景元安抚道:“不必如此紧张。师父离开罗浮是因为到了需要好好修养身心、防止堕入魔阴的年纪了,她是自己主动请辞的,现在偶尔还会给我发个消息,应当并无大碍。” 听到不是因为魔阴身叛逃,她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师父多大年纪了啊,已经要养老了吗?话说我这是离开多久了?” “师父请辞时近1000岁,已经远超普通仙舟人的寿命了,大部分仙舟人在大约600到700岁时就会堕入魔阴,而师父的意志坚持到现在依旧是清醒的神智。” 景元追忆着过去,又转头看她:“以及距离你上次离开,已经过去300多年了哦。” 非常可怕的时间跨度,程安作为一个普通短生种倒吸一口冷气。 300年了啊…… 她只是在茨冈尼亚IV过了不到一年而已,转眼这边都这么久了,这时空还真是恍惚。 不过饮月之乱之后300年有什么大事发生吗?有什么需要她出马促成什么结局的事吗?她怎么不记得这一段?总不能是单纯把她传送回来参加那些大大小小的丰饶民战争吧? 那可没有尽头,仙舟和丰饶民陆陆续续打了几百上千年,一直打到主线开始都没有停歇呢。 程安觉得自己需要仔细想想,是不是有什么疏漏了,顺便严肃考虑和那个八音盒的交易。 她止住自己的思路,转头看向旁边又端起了水壶的人:“你看起来还没有吃早饭呢,要不我先回去吧,等我们晚上再和白珩姐一起吃一顿。” 景元已经是将军了,公务繁忙,她老是在这里耽误人正事也不是办法。 他点了点头,“需要帮你找个带路的吗?这将军府附近我们以前可是没溜到过这边来,你认路吗?” “好问题,不认识,谢谢您。”她从善如流,一路从屋顶跑过来的狼狈还历历在目,人不行的时候还是得识时务的。 白发的将军露出了一个不出所料的表情,转而吩咐了一位云骑大哥给她带路。他们这才顺利地、没有被追赶地、也没有走屋顶地回到了曾经镜流的小院子。 云骑军大哥一如既往的严谨,带完路就道别回去了。程安掏出曾经师父给她的大门钥匙,独自开锁,进门后走向了院子中的那棵银杏树。 他们好友几人曾经在这棵树下聚餐聊天,和师父他们曾经在这里练剑,她初次来这过去的仙舟罗浮,也是在这里遇见的景元和镜流。 如今还回来这里的,除了例行打扫的人,好像也只有她自己了。 程安忍不住叹了口气。300年,哪怕对于仙舟人来说,也可以物是人非了。 第64章 问题重重 好在程安并没有惆怅太久,镜流只是辞职了,又不是魔阴身叛逃了,她在这独自感叹个什么劲。 不如找找自己的小金库。 想到金钱大事,程安立刻振作起来,熟门熟路地走进原本她居住的那间厢房,掀开衣柜,在成堆的箱子盒子之下,找到了熟悉的雕花小暗格,那其实是一个隐藏型的抽屉。 虽然不知道哪位工匠想的主意要在衣柜里搞一个暗格抽屉,但倒是给了程安这种屯屯鼠藏东西的安全感。 好隐蔽,好喜欢。 她拉开抽屉,里面熟悉又密集地金铁碰撞声很好地愉悦了程安的耳朵,在探头看一眼内部,真是令人安心的巡镝数量。 稳了!这下还打什么工,直接吃老本。 她美滋滋地躺在被收拾得十分整洁的床上,望着许久不见的天花板,召唤出了八音盒。 它还是那么精致华丽,一如第一次从卡芙卡手里接过时那样,历经几场大战,连道划痕都没有。 “喂,还醒着不?”她问道。 怎么也是风里雨里走过的老搭档了,尽管他们从来没有正儿八经谈过什么话,一聊天必定夹枪带棒要么就是充满乐子。 但此时此刻,程安是真不知道为什么它要带她来这个时间段。 “改良版的饮月之乱结束后300年有什么大事发生,需要我来促成一个纯美的结局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都说了我不叫喂。”那八音盒也知道,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直装高冷哑巴也很累。 “你又没告诉我你的名字,话说你有名字吗?”程安反问。 “没有。但这不重要。“红色的盒子似乎真的不在意,“你会来这里是因为纯美能量检测到这里有你能改变的节点。你不是嫌自己促成的结局不够纯美吗?,这里显示是你完全能驾驭的结局。” “这都能检测出来?不对,你能判断出我可以推动一个结局到什么程度?” 程安一个翻身坐起来,她好像有被耍了的迹象,不确定,再听听。 “只能大体检测出来以你的能力,此行能收集到百分之多少的纯美能量,其余也不知道。”似乎这不是什么机密,所以它很坦诚。 “这个告诉你也不会怎样的,难道只能收集到百分之三十或者二十的能量你就直接不努力了?” “……”怪不得这么有恃无恐,还真是懂她。 确实,哪怕只能收集到一点点纯美能量,那也说明她可以做出好的改变,只要不会把大家团灭了就都算赚的,她也不会袖手旁观。 但说起来,这八音盒似乎并不是个知道剧情的,因为它在茨冈尼亚的沙漠里还问过她,怎么整天就知道哄孩子玩,如果它知道卡卡瓦夏在原剧情中将来会成为砂金,或许就不会疑惑于她的行为。 所以它说的只知道比例,搞不好是真的。 “算了,不提这个了,你这次还会沉睡吗?”程安暂时放过那个话题。 “睡啊,为什么不睡,‘消化’可是很重要的,不消化你哪来的取之不尽的强悍力量?”八音盒的语气得意,似乎自己在干的事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伟大功绩。 “那你什么时候沉睡?” “今晚。” 妙啊!等这盒子一闭眼,她立刻就去找景元打探思路。 她才不会被那些什么“不知道也一样顺利进行”的说辞敷衍过去,死也要死个明白又不是什么天塌下来都无法容忍的事,她还就和那个盒子杠上了,早晚有一天,程安要揭了它的老底。 到时候让她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导致了她在这个世界颠沛流离。 ———————————— 华灯初上,天将擦黑,景元的聚餐定位就发了过来。 程安看到后带了好大一笔巡镝,然后根据定位一点点寻找着这个她从前没有去过的地方。 等到她七扭八拐埋头苦寻许久,终于看到定位上显示到达目的地后,抬起了头,眼前熟悉的大门刺痛了她的心。 是白天刚来过的将军府。 由于怕不明人士会来骚扰或者对将军不利,所以将军府的名称并不在电子地图上显示。 好一个兵家重地。 程安一边感叹一边推开了门。 厚重精致的门扉打开,她才刚跨过门槛,就有一个身影冲过来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小程安!太好了,看到你这么久不见什么事都没有真好!”白珩的性格一如既往的热情又讨喜。 程安也难得一见友人,自然也用力抱了回去。狐族的女子本应受限于狐人的寿命极限,却因为后天的仙舟人体质和一直处于魔阴身边缘,直到现在依旧活得好好的。 无论如何,至少大家现在过得都还不错,这就足够了。 天天打仗的局势之中求一份好好活着本就不易,现在这样已是难得。毕竟大家还能聚一聚,还能该吃吃该喝喝。 景元并没有在外面订包厢,而是选择直接在将军府宴请她们,主要是考虑到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他们有许多话题想说,而这些事,或许并不适合大庭广众之下随便找个餐厅。 所以干脆来将军府吧,没有闲杂人等,他们可以大聊特聊,菜品什么的直接餐厅外卖送过来。 见边上的两个女孩子叙旧叙得差不多了,景元便招呼她们可以过来开饭了。 望着桌上花花绿绿的仙舟菜,看着以仙人快乐茶代替酒摆在每个人的位置上,程安狠狠地幸福了,她在茨冈尼亚可从来没有这种享受! 谁懂啊,有种留子回国的泪目感。 他们落座,景元本想在饭桌上问问程安,为什么她当初一条道别消息发过来,之后就和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任他们怎么再发消息、怎么寻找,都完全找不到一点痕迹。 三百年都了无音讯,这真的很令人担心,就连镜流和白珩这两个常年宇宙里到处跑、很少回罗浮的都偶尔发个消息呢。 但程安一坐下就开始风卷残云,在座的没有生人她也干脆不是很在意吃相了,筷子用的飞起,仙人快乐茶一口喝下去三分之一,好像几百年没吃过饭了似的。 搞得景元一时间所有的问题都堵了回去,总感觉她下一秒就要饿死了。 “呃……小程安,你慢点吃,我们不急的。”白珩也被这个架势整得有点懵,只能无奈地又给一杯仙人快乐茶插上吸管递了过去。 由于她的沉浸式进食,这顿饭的餐桌上没有出现任何除了劝她吃慢点之外的话题,堪称其乐融融。 这简直是一场纯粹无比的饭局。 第65章 曾经的一角 等到三人都茶足饭饱,程安看起来终于停下了动筷子的手,景元才问出了今晚的第一个问题。 “程安,你当初为什么消失了这么久?整整三百年杳无音讯。” “因为纯美组织有任务需要我出马,太紧急了,强制传送我去了另一颗星球。”程安嘬着手里的仙人快乐茶,面不改色地说着半真半假的话。 “结果那个地方啊,简直荒无人烟。我每天累死累活想着怎么让那帮人支棱起来,结果最后回头一看,哟,人家把我也算计进去了。” “那群人最后没被灭族是我最后的努力了。” 她说着,语气中有三分疲惫,三分感叹,四分怒其不争。 程安单手托腮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中的奶茶杯仿佛变成了酒杯,被她拎起来晃着,然后猛喝一口。 白珩:“……”我寻思这奶茶也不醉人吧? 景元:“……”她是不是演起来了?不确定,再看看。 但忽略她奶茶喝出借酒消愁的架势,这短短几句话的背后可是藏了不少东西。 首先就是,究竟什么任务会需要人去三百年?再者,“算计”的过程与几近“灭族”的结局,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也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愉快的经历。程安如此言简意赅,或许也是不想多提。 但他们都不是纯美骑士,无法体会,也无法理解纯美的任务,更无法理解他们的背负。 大家都不容易,景元和白珩沉默了,也跟着她一起喝奶茶。 程安:总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大家怎么不说话了? 不过既然他们看起来没有问题了,那接下来就轮到她来问了。 “话说,我不在这三百年,有什么大事发生吗?”她看向两人,“镜流师父我知道她是辞去了云骑军的职务,那她现在人在哪里呢?” “师父自从离开,似乎就去寰宇之中遨游了,她偶尔会给我们发消息,倒是没有断联,不像某人。”景元意有所指地看了回去。 程安丝毫不觉得尴尬:“我那不是特殊情况吗?”就算她在茨冈尼亚联系你们,联系的也不是这个时候人啊,这让她上哪说理去。 “咳咳、不提我这边了。对了,应星哥呢?按理来说当年的事,应星哥只是从犯,好像也没干什么具体的事,他应该没事吧?”她光速转移了话题。 此话一出,两个白毛的友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他没事,对吧?”她希冀的目光变得忐忑起来。 这一次是白珩先开的口:“应星他,原本是应该在幽囚狱中关几年就会被放出来的,给他判的并不是死罪。” 程安猜这人马上就要说“但是”了。 果不其然,白珩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说:“但是,他却在二百年前失踪了。无论是人还是尸体,我们至今都没有找到。” 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失踪?认真的吗? 犹记原剧情中,是镜流闯进幽囚狱把应星带走的,那之后她用一种近乎严苛的方式教他剑术,让他把死亡的感觉带给更多孽物。 其中的扭曲和惨不忍睹她不愿过多描述,但那都是基于白珩死去与饮月之乱两大刺激上,因此被迫手刃好友的仇恨蒙蔽了镜流的双眼与理智,加上魔阴身的影响,使得原本的友人反目成那般境地。 但现在呢? 白珩也活着,当年的事对于应星甚至罪不至死,镜流还会有这么大的仇恨吗?但如果这次不是镜流的手笔,还有谁有本事从幽囚狱中劫人? 直觉告诉程安,如果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那照着原剧情猜一般就八九不离十。 ———————————— 事实上,程安的猜测大体上是对的,此事确有镜流的功劳。她将人带出来也的确传授了剑术不假,但并不是出于仇恨,也没有像原剧情中那么残忍地对待他。镜流的此次出手是因为他们都终受其桎梏的魔阴身。 感受着自己体内日益浓郁的丰饶侵蚀,看着白珩和应星也困于魔阴身的折磨,想着曾经的队友变成怪物,镜流渐渐理解了应星和丹枫曾经的选择。 但他们当初的尝试尚在罗浮境内,因此受困于许多方面,比如对丰饶的不够理解,比如化龙妙法的高深,比如仙舟的律法禁止,比如无法偿还失败造成的罪孽。 最终镜流为了防止自己的年龄日益增加,早晚会失控,会给友人、罗浮留下更大的隐患,辞去了云骑军中的事务,但她又无法对挚友深陷其中痛不欲生的“病症”视而不见,便又不留痕迹地去了一趟幽囚狱找应星。 她问他是否还有当初根除魔阴身的想法和执念,要不要他们合谋去宇宙中找寻办法。 结果显而易见,应星同意了。 镜流便带着共犯离开了罗浮,以遨游星海来隐瞒自己真实的目的。 至于此后,他们还找到了新的共犯,寻到了新的方法,遇到了新的意外,那就是之后的事了。 只是现在,白珩对此一无所知,景元或许有所猜测,但人都不在罗浮了,他也不想追查到底,最后追杀好友恩师,便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程安却是相当在意,她有点后悔当初离开之前没有再去见一次应星。 想到她后来迫降几百年后的罗浮时,应星已经成为刃了,他还加入了星核猎手,现在回想他那时说过的话,应该就是很在意她离开前没去再见一面。 他或许一直以为程安对他们心有怨恨,才突然消失,再不相见。 真是弥天大误会!程安在心中尖叫,她真的没有怨恨过任何人!她真的超级喜欢大家的啊! 她倒是不担心应星会经历和原剧情一样的苦难,因为现在的大家精神状态都很稳定的样子,应该不会再出太大的意外了。再说以后他还是加入星核猎手那个大家庭了,想必不用太过担心。 程安有种谜一般的直觉,应星应该不会出事。 她此刻更在乎的是,在以后要是有机会,绝对要当面和他说清楚,大家都是那么要好朋友,她必不可能怨恨的。 五位友人,两位还在眼前好端端地坐着,一位遨游宇宙了,一位虽然失踪,但程安直觉这失踪八成跟镜流有关且不会出事,还剩下最后一位。 一位据他曾经所说,自己不久后就要结卵蜕生的,给了程安很深印象的故友。 她叹了口气:“那,丹枫哥呢?” 其余两位的眼神都有些落寂,最后是作为将军处理了此事的景元说出了那个既定的结局:“枫哥在你离开后不久,就在持明族和其余势力的推动下,强制实行了结卵蜕生。” 程安听到这里,心情难以言喻的沉重,当初在幽囚狱中和丹枫的谈话的那天,她一刻也不曾忘记。 说真的,那真的是任何一个人,只要经历过就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场景。 矜持美丽的前辈兼好友,自己身负惩罚,还要安慰她这个不懂事的,那真是段令人泪眼朦胧的,弥漫着寒气的记忆。 可能是因为早就悲伤过了,这次听到景元说出早已知晓的结局,她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但景元接下来说出的话,却令程安睁大了眼睛。 他说:“现在在幽囚狱里的,是丹恒。” 第66章 丹恒与白露 听到“丹恒”二字的程安差点把嘴里的仙人快乐茶喷出来。 What? 什么东西? 谁在幽囚狱里?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 她猛地看向景元,那人此刻眉眼低垂,像是在难过,微长的刘海半遮着眼,是可以拍下照片倒卖个高价的程度。 但程安此时要打破这幅美人垂目的绝世盛景了,她心中的震撼超越了一切:“你说什么?!为什么丹恒会在幽囚狱里关着?” 明明龙师们都物理上闭嘴了不是吗?那丹枫结卵蜕生不就应该结束了吗?为什么丹恒还在坐牢? 是谁还在逮着他不放? 景元听到这情绪激动的发言,眼中暗含疑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因为龙师议会还在上书,说是要求将龙尊转交给他们处理。但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的重点并不在丹恒本人,而在于龙尊传承和化龙妙法。” “仙舟上层与龙师们无法达成一致,便僵持到现在,导致丹枫的转世丹恒一直被困在幽囚狱中,不得自由。” “龙师?他们不是死伤到没人上书保丹枫了吗?为什么这个时候开始不安分了?”程安百思不得其解,是当初没死绝的原因吗?这么遗憾? “程安,龙师们是遴选出来的。”景元叹了口气,显然也对持明这边很是头疼,“一批龙师死了,还会选出另一批来执掌权力。” “就算原本的龙尊丹枫对持明族犯下了重罪,当时的龙师无法从中挖出化龙妙法与龙尊传承,如今丹枫已死,转世为丹恒,自然又会有人冒出来觊觎那份力量。” 程安的大脑一片麻木。 好想骂人啊,她想。 原来龙师是死不绝的,他们只会迭代,只要还有一个龙师在盯着权利与龙尊传承相关的东西,这份欲望就会传染给更多的人,甚至传染到下一代。 另一种意义上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你们持明族这是什么破毛病,怎么这也传承? 虽然这是任何生命都会有的贪欲,但程安就是很有个人情绪,她就是想针对龙师。 很无助,要不现在再去搞死一批吧。 察觉到友人情绪的异常,白珩安抚道:“但其实龙师们也并不是只有丹恒一个目标,我和景元都认为,其中还有寰转的余地。” 程安一听还有内幕,便暂时耐下心来顺着白珩的话说:“比如?” “比如,他们族中其实还有另一个被传承了龙尊之力的持明,虽然现在还是个小孩子,但确确实实是通过化龙妙法诞生的拥有龙身的龙尊候选人。” 白珩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那孩子叫白露。” “只要落实了他们真正的龙尊就是被丹枫用化龙妙法钦定的白露,丹恒这边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程安面无表情听完了这番话。 当初和银枝在丹鼎司看到白珩和白露同时出现的时候,她还没意识到那是何种图景,彼时的她正被异世界冲击着世界观,无暇他顾。 但现在听到“白露”这个名字,真是恍如隔世,感觉自己CPU要着了。 “这孩子怎么来的?”她真诚地疑惑了。 “此事说来话长。”景元叹气,一副要讲长篇大论的架势。 “这还要追溯到丹枫当初用化龙妙法和倏忽血肉实验新生的时候,原本据枫哥悄悄告诉我的流程,他们应该在这一步成功后再加入故友的血肉的。“ “但根据调查,阴差阳错,他们一开始使用的倏忽血肉中就粘上了白珩在战场上的血,因此,那头失败的孽龙后来结卵蜕生,破壳出来的孩童竟与白珩姐那样相似。” “也不知是该说枫哥是个天才,还是化龙妙法如此高深。” 白珩对此评价:“不如说是造化弄人啊。” 天知道她看到与自己那么相像的脸长了龙角和龙尾时的震撼,要不是她确信自己是正经狐人,白珩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她的孩子了。 程安也同样觉得震撼。倏忽血肉里的白珩的血,不会是当初她那艘载着黑色太阳的星槎冲过去时带过去的吧? 星槎上白珩的血与倏忽当时剩下的血肉混到一起了之类的。 化龙妙法失败不会正是因为故友的血肉加早了吧? 如果真是如此,那丹枫按照原本的流程说不准真的能成功,他简直是持明族的顶级天才,一颗冉冉升起的科研新星。 可惜凡事没有如果,谁也无法断定真相是否如此,大家只知道,失败带来的代价与伤痛是巨大的,没有人会愿意再冒一次风险,尝试一次所谓的正确顺序。 但即使如此,白露的降生依旧是一个新生的持明,不知道持明族内有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 如果意识到了,那他们这么眼红化龙妙法与龙尊传承就很好理解了,此等能改变一族根本规律的神迹,手头有点权力的人都很难抵挡得住这种诱惑。 程安隐约有了预感,或许她来这罗浮一趟的目的就在于此了。 无论如何,她很有必要去见一见白露和丹恒。 “景元,你心中关于对丹恒的处置是准备怎样呢?”她问这位罗浮的将军。 “我当然想让他自由。虽然持明蜕生既视为另一个人,这是他们的坚持与认知,但我还是我,无论那还是不是曾经的故人,我自然还是希望他能有一个好一些的未来。” 景元的话很真诚,完全是他主观的想法。 “你理解我的,对吧?”他问程安。 “当然。”她回答。 程安自然是支持景元的,支持他作为罗浮的将军,依然想为这位曾经受过太多苦的故友争取更好的结果,无论对方记不记得,无论对方承不承认。 这是单方面的放过自己,也是在放过另一个不曾有罪的新生命。 “你有计划吗?需要我帮忙吗?”程安问道。 最简单粗暴的解决方法其实是直接劫狱,不过这虽然可以快准狠地击破敌人痛点,闯入事件中心,解决问题本身,但对于需要收拾烂摊子的人来说会很麻烦,比如将军景元。 她劫狱一次,不知道景元要受到多少方的质疑和问责,自己闯祸别人遭殃,程安不想这么不负责任。 景元已经很累了,她不能再这么鲁莽。 所以她问需不需要她帮忙,其实是在问景元,有没有什么他碍于身份不方便出手的事需要她派上用场,当然,这事最好在流程和罗浮各方体系上找不出毛病。 “龙师们用心不纯,这是所有人都看的出来的事,所以不需要我们特意有什么措施。再加上丹枫已经付出了他的代价,对于丹恒,联盟那边其实已经偏向我们希望的方向了。”景元喝了口茶。 “所以帮忙的事暂且不提,我猜或许你比较期待先去亲眼见见白露和丹恒。”他笑了,笑得很是胸有成竹。 程安:“知我者,景元也!” 两人又像以前在镜流手下练剑时一样默契地碰了下拳。这一刻好像三百年的离别不复存在,他们仿佛又回到了那段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光。 第67章 可能的内幕 “说起来,丹恒和白露现在能随便见吗?”程安想起两人的处境似乎都不太妙。 “丹恒自然可以走正规流程探视,你当时都能去见丹枫,自然现在也可以去看他。”景元话音一转:“但是白露可能有点困难。” “由于当初枫哥使用了化龙妙法,这本是龙尊传承时才会用到的持明秘法,所以非传承的情况下使用,造成的结果就是龙尊之力出了问题。” “白露和丹恒身上各有一半龙尊之力,两人也都有龙身,因此持明族那边才想把两人都带回自己族内,期望以此获得完整的龙尊之力。” 他喝了一口奶茶润润嗓子,“丹恒还在龙师掌控之外,但白露却是在持明族中被发现的,因此,龙师们看她看得很紧。” “就连我们也只看过那孩子几面而已。”白珩闻言也有些感慨,那孩子不管对于持明还是仙舟人,甚至对于短生种来说,都属于是孩子的范畴。 整天被龙师们看管着,跟坐牢有什么区别,甚至于自己的举动都有人盯着,说不定还不如坐牢。 程安毫不意外,她十分同情这可怜小娃娃的遭遇,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一茬还是绕不过去。 不过她要是这次好运气,说不定可以给白露带来点好日子。 “那我明天先去看看丹恒吧,我还挺好奇丹枫哥的转世的。”她还是很好奇丹恒老师此时的样子的。 “可以。记得多穿点衣服。”景元点头。 程安又想起了那泛白的寒气,觉得此言有理。 眼看马上就要到月上中天的时间了,或许今天的聚会也该散了。 程安正要辞行,却猛地想起了另一件事。 她一边召唤出八音盒,一边在心中喊道:“喂,还醒着吗?” 红色的盒子静静地旋转着,淡淡的护眼光效萦绕其上。 但没有声音回应。 稳了!那个意识睡了。 她当即转头问景元:“景元,我还有件事要问你。” 那人眉头微挑,示意她继续说。 程安伸手,八音盒落在她手上。 “这个八音盒中原本应该是为我所用的纯美能量,但我有伙伴研究发现,其中还有别的能量杂质,但这个八音盒死活不承认。” “我的任务都是这个盒子传递给我的消息,也是它带我去任务地点,我想知道,它瞒着我关于自己能量构成甚至更多东西到底是图什么?” 月色明亮,将军府附近由于今日将军宴请友人,没有外人,院子里只有三个推心置腹、上过战场的至交好友。 所以程安决定说些问题不大的秘密出来。 白珩抖了抖耳朵:“……我没听错吧?‘八音盒死活不认’?它会说话?” 程安:“是这样,不过它目前陷入沉睡了,所以我才这么光明正大地讨论。” 毕竟上一次被人看到它开口,可是直接不顾她意愿提前把她从拉帝奥面前传送走了,谁知道这破盒子知道自己这点“秘密”被更多人了解会不会搞什么更大的事。 景元的表情严肃了一点,听起来这个盒子对于程安来说是个既重要又有威胁的奇物,而他们的关系似乎并不美妙。 “你执行任务是自愿的吗?当初为什么会和它合作?”他问道。 “说实话,合作之事是个不太公平的交易,它用好处换我执行任务,而它从任务中获得好处。”她是真觉得用“换”这个字太抬举那个盒子了,那分明是强买强卖。 真正的说法应该是:八音盒强制程安穿梭不同时空收集纯美能量,维护不同时空下的美,作为补偿,它给她一丝纯美星神的本源力量,和一个回家的可能性。 “一般来说,做任务的合作伙伴瞒你事情,要么是因为这个秘密事关它自己私人,要么事关此行真实的目的且这个目的与表面不同。”景元回答道。 “而瞒下来,大概率是因为你知道了秘密之后可能就不会配合它了。不然事情如果不影响你们现在说好的合作,为什么它会口风这么紧?” 很有道理,也是个很直白的道理。 程安悟了。 如果不影响他们说好的践行纯美、改变不好的结局,那就算这破盒子是真纯美还是欢愉什么的手下,那又能怎样呢?只要不破坏交易,她确实不会很在乎这盒子属于什么派系。 但它这么了解她在乎什么,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所以这盒子瞒的压根不是自己的力量构成和顶头上司。 是这八音盒最终的目的就和说好的不一样。 它很可能根本不是找她来维护不同时空中的美的! 果然专业的动脑方面就应该交给专业人士,几句话点出了好多东西。 但接下来更细节的部分就要涉及她穿越了,所以这块不太能告诉景元和白珩。 但景元分析到这里,应该够她自己据此琢磨一阵了。 “真是帮大忙了景元!你还是那么靠谱。“程安朝景元竖了一个大拇指,满脸是笑。 白珩和景元看着好友一脸完全不担心,似乎知道事情内幕了就抛之脑后的没心没肺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最后还是景元出言提醒:“程安,此事疑点重重,你既然知道了那个八音盒用心不纯,就一定要记得随时防备。小心被利用或者被陷害。” 白珩也跟着点头:“就是就是,实在没办法了,你还可以继续来找我们,大家都是过命的老交情了,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的。” 她的力量完全来自于八音盒,而她现在还在异世界,所以哪怕这玩意不对劲,也没法和那盒子翻脸,不然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笑死,怎么不算一种骑虎难下呢? 暂且她就先警惕着吧,无论它的目的究竟为何,既然程安还能靠这个改变大家原本悲伤的结局,那就还有价值,哪怕她的行为是被利用的她也暂且认了。 景元和白珩不知道这层原因,所以不懂她的处境,但友人的关心终究是切实的真情,程安依旧很受用,也很开心。 她点头点得像连点器,以此来表示自己听进去了两人的关心。 “这下问题解决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明天还得去幽囚狱见见丹恒呢。”得到了自己想听的话,程安也是时候起身告别了。 少女踏着罗浮的夜晚回到了自己现居住的小院。 第68章 丹恒 第二天。 天光大亮,日上三竿。 这一次没有人在这间屋子里掀她被子了,程安起床洗漱都变得慢吞吞。 等她多披了一件外套,一路坐船到鳞渊境,又下到幽囚狱深处,跟着工作人员走向那间熟悉的小房间时,按理来说都是中午的饭点了。 程安走在冷嗖嗖的楼梯上,深感自己失策,万一去了正好撞上丹恒老师吃饭怎么办?话说幽囚狱管饭吗? 她这么想着,前方带路的武弁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提醒她目的地到了。 她又一次踏进了那方小空间。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锁链纵横,熟悉的阴暗,熟悉的人影。 这地方几百年如一日的不适合人待。 “丹恒。”她略带新奇和难过地喊道,“他们怎么还让你住这种地方?” 明明转世的持明不是前世的人了,丹恒按理来说就是无罪的,哪怕是为了和龙师们对峙还需要把人扣在这里,那就不能给孩子升级个房间吗? 被锁链囚禁在此处的年轻持明抬起了头看向眼前的少女,她黑发黑眸,一身练武之人喜欢穿的利落服装,长发微卷披散在身后,正略带不忿地看向他。 真少见,这人眼里居然没有怀念别人的意思。 她真的只是在看他。 丹恒的记忆因为不完全的龙尊传承而不甚清晰,正常来说他若是个新生普通持明转生,就不会再记得前世的记忆。 但若他是继承的龙尊,他就应当记得之前的几任龙尊们被留存在龙心或龙尊之力中的记忆。 而他取了个中,只有一点点印象,模模糊糊,记得又好像不记得,如记。 所以他见到眼前的人,也只能隐约知道,这人应该和他前世认识,而且心中传来的熟悉感觉告诉他,少女和他前世关系应该不错。 丹恒:“你是谁?” 正常来说丹恒是不想开口问这种问题的,来的人无非是和丹枫有旧,来思念故人;要么就是对他身上的力量有所图谋的龙师,这两种人他都不太有兴趣回应。 但这个人不一样,她不属于那两种人中的任何一种,她根本没有把他当成丹枫,加上心中的亲切,丹恒觉得应该和她说几句话的。 “我叫程安,初次见面,丹恒。” 其实她想喊“丹恒老师”来着,但这是当玩家的时候对列车上博学多才的冷面小青龙的称呼,现在大牢里,喊人家老师不太对劲。 但程安真的有一丝感叹,她最先认识的其实是丹恒,后认识的才是丹枫。亲身当过丹枫的朋友,又看过丹恒的剧情。 由于见识过两人的处事与性格,所以她将他们分得很清。 丹枫更像长辈型挚友,在她最难过最怀疑自己的时候给予了及时又温暖的帮助,是直到现在为止,将她看得最清的人。 而丹恒则更像同龄的伙伴,最多是更博学成熟一点,但是游戏中的丹恒老师少年人的味道其实更重。 具体例子参考“我必须立刻使用结盟玉兆”。 这也是为什么,丹恒看不到程安眼中对故人的怀念。 她与丹枫哥早已好好地道过别了。此刻,她的确只为眼前的伙伴而来。 “程安……”他思考着这个名字,“你既然不为丹枫而来,那为什么会来见我?” “当然是因为想见见喽。”程安理所当然,我们纯美骑士就是这么随心而动啦,“顺便看看你现在对外面的世界了解如何,能不能适应自由后的生活。” “自由”,这可真是个好词,好到丹恒浑身一震,激起锁链成片的叮铃声。 他眼中似乎燃起了一点希望。 “是的,你没听错,我们会带你离开幽囚狱,你该得到属于自己的自由。” 她上前,盘腿坐在青年面前,此时的丹恒也是坐着的,手脚和腰上缠着黑色的锁链,衣服也有些破,看起来过得很不好。 程安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不清楚,或许二百年?或许一百多年?幽囚狱中并不能区分日夜,我也只是估算。”丹恒声音平静。 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回来还是有些晚了。 “那说回正题,你对外界了解多少?”程安问道。 “了解不算太多,但基本状况、龙师与其他势力,仙舟风俗文化之类的还是知道的。” “在你来之前,一直是景元将军和那个叫白珩的狐人女子来看我。”丹恒解释道。 “以前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锁链,所以可以看看书。我在这里待了太久,也看了许多书,毕竟那是我为数不多能做的事了。” “直到这几年,龙师们闹得更厉害了,我也成长为他们警惕的样子了,所以幽囚狱又增加了锁链。”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但这笑声轻而短促,其中藏了太多悲苦、无奈和嘲讽。 那两抹艳丽的红色眼影像是不甘的火,安静地燃烧。 程安突然又想直接劫狱了。 她感觉自己好像无丝分裂成了两个人格,其中一个她在大吼:“天呐他脆弱的样子如此美丽!”,另一个她在扭曲挣扎哀嚎着:“够了我心疼他!” 可是直接劫狱,让她分裂的对象八成就要换成景元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难以取舍。 “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和背负的东西,那你对持明族有留恋吗?如果离开罗浮,你会介意吗?”她控制自己的心态恢复正常,尽量温和地问道。 虽然知道丹恒老师比起什么强加给他的力量和长这么大未曾真正见过的故乡,其实更想为了自己而活,但以防万一,她还是问一嘴。 长发龙角的年轻持明面对程安的问题摇了摇头,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很莫名其妙,他都转生了,自然不想再管那些弯弯绕绕。 “好,只要你自己没有问题,那我们也没有顾虑,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不会在这里待太久的。”实在走投无路,她还可以暗中劫狱。 虽然暗中潜入比直接杀进来难太多了,她可能没那个实力,但是这样事情闹不大,景元不会太难办,更重要的是,程安不可能放着丹恒一个人在这里受苦。 或许是她的话太直白也太真诚,丹恒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劲来救我?我不是他,不是你们的故友。” 所以不值得你为一个陌生人努力到掺和仙舟的政治与派系斗争。 程安:什么话!听听这是什么话! “因为我想,我能,仅此而已。”她想起了拉帝奥曾经和她说过的话,在这里引用再合适不过了。 当初少年这话说的真帅,如今也轮到她借他的句式装一装了。 “我没有说谎,也没有把你看成别人,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我今天都来这一趟了,光明正大从鳞渊境走来的,那些龙师但凡还有眼睛,就绝对已经注意到我了。而他们中稍微多活两年的,也应该知道我是景元那边的人。” 说到这里,程安坦然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换句话说,我们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要么当战友,要么当共犯,总之来都来了,丹恒老师。” 第69章 龙师会议 就在程安和丹恒在幽囚狱中大谈特谈的时候,龙师那边已经如她猜测的那样,开始紧急会议了。 一群人急急忙忙赶去了重建之后的龙师大殿。持明族本就寿命长,加上是新一代掌权人,所以打眼一看,在座的各位都很显年轻。 只可惜,脸保养的不错,脑子和那点子心里的欲望却跟刚出土一样,封建老旧还见不得光。 程安已经三百年没有露过面了,但她仍然个是不可忽视的威胁。许多人都只听说过云上五骁的事迹,对这位纯美骑士了解不多。但其实那只是由于程安的出现晚于云五称号的诞生,才没被编入那五人的队伍。 事实上,此人与云上五骁完全是不可以分开来看的,甚至由于她的纯美骑士身份,以及并非仙舟人,所以她才是那个行动自由度最高、也最容易收拢民心的人。 也就是说,程安是最不可控的。 而不可控意味着无数变量与风险。 这对龙师们来说简直是天降大祸! 他们中有几个活得久的可是知道的,这人曾经刚出丹鼎司,还披着病号服就来鳞渊境与孽龙大战了一场,也正是那场大战,导致当年的龙师上下直接洗牌了。 真是恐怖如斯。 没人知道为什么鳞渊境这么大,偏偏她带着那头龙就砸在龙师大殿,跟定点爆破一样准,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故意的。 因为众所周知她和丹枫是至交好友,而丹枫与龙师们不对付,所以程安很可能干脆借孽龙之乱给丹枫出气。 而由于纯美之名太过可信,所以仙舟民间几乎没人怀疑这是她别有用心。甚至由于罗浮将军景元也是她同门师兄,她甚至也没受到一丁点官方的追责。 这是赤裸裸的包庇啊!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自己是什么货色龙师们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因此心虚与多疑促使他们直到现在也倾向于这就是当年龙师们团灭的真相。 而如今,这个女人时隔三百年又回来了,新一代龙师一个个都警惕了起来,生怕这又是一场不动声色的复仇开端。 她甚至正好赶在他们与仙舟方争取丹恒与龙尊之力的节骨眼出现,这绝对是故意的!这是对持明内政的插足! 他们要上书!他们拒绝程安插手他们两方的事!有本事光明正大地比比政治啊,找境外武力外援算什么好汉? 他们是龙师,他们缺德又缺理也就算了,怎么可以仙舟方也不讲武德,太可耻了。 以上,就是龙师们此次会议的争吵部分。 至于解决方案部分—— “我倒有个主意。” 在座的各位闻言都将目光投向了角落里那个穿斗篷的人,那人连脸带身体都被遮在阴影中,看不分明神态与样貌,但却有很多人都认出了他。 “你不是信奉药师的丰饶民吗?谁允许你来我们持明族议事的大殿的?”其中一个龙师率先皱眉,出言质问。 “我们可是有合作关系的,这个时候翻脸不认人?”那人语气轻佻,毫不畏惧。 “有合作也不代表你可以这么不敬。”随便插手人家族内的会议算什么事?这丰饶民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现在出去还能看在合作的份上饶你一命。” 有几名龙师已经有要动手的倾向了,他们虽然也想要丰饶的不死与力量,但是看不起丰饶民,认为他们是只知道放纵自己欲望、只知破坏的野兽。 虽说这个认知也没毛病,但他们自己本身也不是什么很上的了台面的,所以只能说两边半斤八两。 “哎呦,还真是年轻气盛,和上一代龙师们合作的时候,人家可沉得住气了,你们这些小年轻不行啊。”那人摆了摆手,隐约露出来的骨节上是类似树皮的纹理。 “是,他们当然沉得住气,人家当年躺在大殿的废墟里都没说一句话,结卵蜕生都全程沉默,谁沉得过他们啊。” 此话一出,大殿里的所有人都有点绷不住。实在是太地狱笑话了。 这人明显在讽刺当初那批龙师做事畏畏缩缩,被丹枫完全架空不说,和丰饶民合作都四处小人做派,太掉价了,最后死得都憋屈。 虽然也不知道他们干这么见不得人的合作理直气壮个什么劲。 那个丰饶民听了也深感无语,这真是他带过的最差的一届龙师。 但谁让这持明族手里的好东西太多了,从持明髓到建木,再到不朽流传下来的古籍秘法,丰饶民们对这些东西可是眼馋好久了。 所以哪怕合作对象越来越抽象,日子还得过,合作还得谈。 那个穿斗篷的稳住自己的心态,“为什么来这里先不提,你们不是想将丹恒转移到持明族控制下,又不想被程安灭口吗?” “我有办法啊,你们不感兴趣吗?” 龙师们:“……那确实还是有兴趣的,说来听听。” 看到他们愿意听自己说话,那个穿斗篷的暗地里满意地笑了:“其实很简单,你们争取不来丹恒,害怕程安会动手,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丹恒本人不愿意。” “只要说服丹恒自愿跟你们,那她程安绝对就不会对你们怎么样了啊,她的朋友自己的意愿,这她总不会还不满意吧?” “而说服丹恒,正面会谈你们高高在上他不愿意,你们不会攻心吗?可以威逼利诱,骗他上钩啊,比如拿他在意的东西要挟或者假意交易之类的。” “当然,我个人比较喜欢借交易行欺骗之事。” “丹恒哪怕身负一半龙尊之力,他也是个年轻人,还是个没怎么正常生活过的年轻人,你们这群活了几百年的政坛老油条玩不过他一个吗?” 他提出了一个看似很稀松平常但往往很有效果的主意。对心态不够成熟的人来说,软刀子的确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得亲自去劝、去设圈套,求他自愿和我们走?”龙师中有人不满地说道。 多新鲜啊?龙师觉得自己亲自去劝龙尊,去和人家说话是掉价行为。 斗篷丰饶民单知他们只是不尊重现在的龙尊,没想到他们直接拿自己当老大了,装的很是清高,这已经是歧视了吧?倒反天罡啊。 可这质疑甚至引起了大多数龙师的赞同,他们大都觉得自己下场亲自糊弄人实在干不来。 丰饶民:“……”要不你们等死算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多光明正大呢,都不愿意干那种卑鄙的事。 眼看这些人马上又要站在权利与地位的制高点对他指指点点了,穿斗篷的丰饶民连忙又提出了另一个办法: “那你们想过干脆等丹恒自由后再趁机带他回持明族吗?” 第70章 闲聊 就如景元和白珩曾经和她说过的,程安根本见不到白露的面。龙师们把她藏得相当严实,她既不知道孩子住哪,也不被允许见持明族任何政治中心成员。 这根本就是针对! 因此那天之后,她便干脆不找了,每天都去幽囚狱找丹恒聊天。 想让他在狱中的生活没那么枯燥是一方面,防止龙师见她加入了这件事里,派人来跟丹恒胡言乱语是另一方面。 他们不让她见白露,那他们也别想见丹恒。 可是据丹恒老师所说,这几天除她以外,其余时间根本没人想来见他。包括前一阵还有的被派来逼问和打探风声的龙师手下。 这其实并不寻常,因为景元也说最近龙师们在上书方面安分了不少,倒是多了几封让她别掺和的折子。 见她出现,龙师们理应在丹恒一事上紧张起来,不可能就这么点动静。 龙师静悄悄,必定在作妖啊! 搞得程安这两天都忧心忡忡的。 “你怎么了?这几天似乎一直心不在焉。”虽然依旧待遇很惨,但丹恒老师终于会跟她主动多说几句话了,真令人泪目。 “因为龙师,他们最近好安静啊,就跟放弃争取你回族了一样。”程安实话实说。 原本联盟扣着丹恒不放,一方面是因为仙舟人主观上难以接受持明族蜕生既另一个人的说法,另一方面就是因为龙师的异常执着。 丹枫犯的罪涉及了仙舟十恶逆,没造成巨大损失是因为程安和镜流力挽狂澜,而联盟不会因为这巧合般的损失减小就看轻罪孽本身。 因此表面上他们按照流程对丹枫减少了刑罚,但心里从来没放下过,持明龙师的执着便加重了他们的担忧。 谁家好人抢人跟吃饭一样一天三顿上折子?你们这人是不是不对劲啊? 龙师们越是急切,给人的感觉就越像是他们继承了前任龙尊的什么意志,急需带人回去搞波大的。 仙舟上层的阴谋论一层套一层,而丹恒就成了这些阴谋猜测和对持明族蜕生传统不认可的牺牲品,被从小关到现在。 说实话挺弱智的,但想想几百年后也有上层的人怀疑景元的忠心与智慧,就觉得这倒也像他们那个水平,几百年如一日的正常发挥。 联盟里还有这种人可以说话,真是前途无亮啊。 也难怪龙师和联盟执着的那批高层一直对抗到现在,原来是势均力敌的对手。 不过现在其中一方却开始退让了,卧龙凤雏有一方停止了抽象。程安就算信景元不会逗孩子都不会信龙师这是真的改过自新。 “你说我直接去龙师内部那边打探消息怎么样?”程安问身边的丹恒。 “不怎么样。据我观察,你不擅长隐蔽任务,单枪匹马去找龙师会有危险。”丹恒冷静地回答道。 “质疑我的专业水平?”她很懂隐蔽的!当时在茨冈尼亚偷袭卡提卡人的时候,她打晕了所有发现她的人,导致一整个营地都团灭了,门口站岗的两个人都没发现任何不对。 这还不隐蔽? “只要把发现我的人都解决了,就是完美潜入!” 只可惜,程安的不满只引来了丹恒老师无奈地叹气和懂得都懂的目光。 如果最后说话的人都晕了,那这潜入还有什么意义?千辛万苦打趴下所有人然后听他们睡觉打呼噜吗? 这位友人、姑且称之为友人吧,说话有些过于跳脱了,思维逻辑不同寻常,和她聊天丹恒总是容易心累。 偏偏这人还很喜欢和他说话的样子,最近真是天天来,热情得很。 他也曾经怀疑过,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别的企图,又或者,她是在弥补旧友不再的遗憾和思念。毕竟将军和白珩被他否决了旧友之说后,都是难掩失落地离开,但程安却完全不一样。 她只会面带感叹,然后拍拍他的肩膀,引起一片锁链的碰撞,最后用一种类似于过来人的眼神看着他。 在那样的眼神之下,总感觉自己再问什么都会显得蠢。 所以沉默寡言的丹恒老师更加沉默寡言了。 但他最终选择了接受这份不明的好意,至少他能感受得出来,这份好是真心的。无论根本原因是什么,他难得感受这么鲜明直白不掺其他的善意,或许应该拿出一点自己的真诚,而非一直怀疑。 “最近联盟那边有消息吗?不是说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丹恒选择转移话题,不跟程安讨论什么潜不潜入了。 省的她好胜心上来,怕是真的会去一趟证明自己的实力。 “联盟啊……”程安沉思,回想起景元和她透露的消息,“他们好像因为龙师们不急了,所以联盟那边以为龙师们转移目标了,比如把重点转向白露了之类的。” “所以对你的态度也松下来了,你看,我这几天被允许探视的时间都变长了。” “景元一直在协调争取,努力让你早日恢复自由,现在形势于我们而言有利,相信马上就会有结果了。” 程安在联盟没有什么话语权,这种上层之间的勾心斗角还是得看我们靠谱的景元元。 她只能在询问进度的时候对景元实行一番天花乱坠的夸奖以示自己的尊敬。 对此景元表示: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不必心急,你恢复自由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许多选择等着你抉择,比如你是想留在罗浮还是离开,比如如何给那些曾经对你不利的龙师一点教训。” 程安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的,她将丹恒看作一个与转世前不同的人,是因为他这么多年遭受的莫名其妙的关押与折磨使得他有些抵触蜕生前的身份。她尊重丹恒本人的意愿。 他关于丹枫的记忆并不清晰,这也就导致了他无法将自己与犯下重罪的那人共情。 此刻的他为自己的无妄之灾而不满,那么当他自由了呢?等到他有心力思考更多事的时候,会不会又觉得,他虽然不认可将自己与转生前混为一谈,但是这个身份与这身力量自带的责任还是需要他去担负? 从原本发生过的剧情来看,会的,他的确没有拒绝那些责任。 程安说让他不要心急,也是因为,在自由之后,他就要面对这些不知该不该捡起来的遗留问题了。 程安想到这里就想叹气。 说好的持明结卵蜕生就不再是曾经的人,往事种种一笔勾销,怎么到了丹恒老师这里,嘴上坚持,实际却又总是“出尔反尔”呢? 第71章 密谋 那之后的几天,龙师们依旧没什么动作,既不催促上折子,也不向联盟上层要人,他们似乎真的转战到了白露身上。 因为根据调查,他们最近与丹鼎司的联系密切了起来。 由于持明龙尊历来拥有治疗的力量,所以持明族在医术与相关研究上也有不小的建树,尤其到了丹枫那个时候,他几乎也算半只脚入职了丹鼎司。 许多研究资料与丹鼎司内部事务,尽管有司鼎一职处理,但这司鼎也大多为持明,且与龙尊有着联系,所以这些事务他也几乎全盘了解。 这就导致了,除了鳞渊境,丹鼎司几乎要成了持明在罗浮的第二个据点。 都是自己势力的人,藏污纳垢就会变得普遍。 比如今晚—— “龙师们安排的事进展的怎么样了?”一个穿着兜帽长袍的人隐蔽在黑暗中,他语气依旧轻佻,是当初大殿会议上的那个丰饶民。 他就这么趁着夜色,藏身进阴影中,路过的那人突然发问。 路过的那名持明医士吓了一跳,随即左右环顾,确认没有别人才也跟着进了那片阴影:“进展顺利,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明天可就要正式实行了,龙师们可不希望出差错。”斗篷丰饶民似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 当然这也不怪他多心,毕竟持明族现在内部实在是可以称之为一盘散沙,手中有权力的龙师议会并不能安抚暂时失去龙尊的民心,一个片松散的集体,丰饶民见了都得考虑两圈。 更何况,这还是他们在罗浮相当重要的合作部分。 “请放心,那东西里用上了你们提供的新技术,如果你们提供的资料与技术没问题,我们的研究也不会有问题。”持明医士似乎很是自信。 斗篷丰饶民笑了:“我们的技术当然不会有问题,这技术的创始人可是被幽囚狱拿下处决的,你应该知道这事。” “判处的刑罚越重,不就相当于我们的技术越被仙舟所重视。” 医士点了点头,聊表信任。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请转告龙师,丹鼎司这边没有问题,具体研究成果会在明天计划完成后交给他们。”相比起龙师们的眼高于顶,这名医士显然礼貌很多,他点过头便离开了。 斗篷丰饶民很满意如今的发展,不动声色的消失在夜色中。 ———————————— 第二天。 程安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披,就跟着随行监督的武弁与判官急急忙忙去了幽囚狱找丹恒。 她带来了几乎可以称之为喜讯的消息。 “丹恒!”她刚从景元那里得到消息,便迫不及待来找他。 “?”丹恒朝她递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今天程安怎么来的这么早,明明平日她都是中午或者下午才来的。 “景元说,联盟那边终于同意放你自由了!”程安的眼睛几乎在发亮,天知道她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开心。 那一刻她的第一想法是,怪不得那个八音盒说,这里有一个她完全可以掌握的纯美结局,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根本没出什么力,全程都是景元在前线努力,她每天来和丹恒聊聊天,躺着就把任务完成了。不劳而获的感觉竟是如此迷人! 程安满眼期待地看着和她一起过来的武弁和判官在一条一条解开丹恒身上的锁链,而丹恒本人却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他像一个有些呆愣的布娃娃,配合判官解开束缚的动作。 等到判官带着叮当作响的锁链离开的时候,丹恒还呆在原地。 她上前将人扶起来,然后才发现这人怎么这么高,平日见面的时候,两人一起坐着的时候比较多,导致程安以为还年轻的丹恒老师这个时候没那么高呢。 结果坐牢的人还是高了她一个头,好挫败。 “我,没事了吗?”丹恒问眼前的黑发少女,“龙师那边?联盟那边?当年的事?” 他问的很是简略,但程安听得懂人的意思,“龙师那边的意见被联盟高层压下去了,加上景元的争取,你终于可以被放出来了。” 至于当年的事?丹枫已经为此付出代价了,做人不能太过分,不能几百年如一日追责一个已经死过一遍的人。 ———————————— 说到最后的判决,其实还有一点值得一提,那就是:丹恒如今是自由身,而非原本的“凡所治处,不得履踏”。 程安初次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也很是意外,彼时时间还是凌晨,她还在神策府和景元研究联盟的消息。 看到最后的结论,少女暗戳戳地问景元:“是真正的释放,不是流放,也不是驱逐,对吗?” 对面白发的将军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他似乎没想到平日不爱动脑子的友人会想到这驱逐一层。 “是自由身。但我原本的想法的确是一纸流放或者让他离开仙舟的。”景元看向程安,“因为只要丹恒还在罗浮,哪怕龙师们看起来不在意,也不可能真的善罢甘休,包括这几日他们的安分,也并不是如表面上那般风平浪静。” “丹恒被关了几百年,初出牢狱,此地暗流涌动,我原想让他直接远离的,远离这片深水才是最好的保护。”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转而又对程安笑了一下:“但想到你回来了,或许我就不需要下此狠心了。” “龙师忌惮你久矣,有你在丹恒身边护着,想必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 程安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龙师忌惮我干什么?还有,这就把人交给我了?你问过丹恒的意见了吗?你甚至不问问我的意见。” 闻言景元笑得见牙不见眼,意料之中的样子像极了要使坏的狐狸。 “目前罗浮境内,和丹恒交流最多的就是你了,你不了解他,还不了解枫哥吗?虽然确有不同,但在对同伴上,这两人简直一模一样,他肯定不会介意你的。” “以及,就当是为了维持罗浮的秩序,防止龙师乱党阳奉阴违,直到丹恒适应罗浮的生活,拥有完全的自保能力之前,你保护丹恒一天,神策府给你日结工资,如何?” “成交。”她当即同意。 这钱赚的,和呼吸一样简单!为什么不同意? “至于龙师忌惮你一事,我觉得可以看看这个折子,想必你也会觉得很有趣的。” 案几对面的将军说着,递过来一本册子。 程安看着熟悉的龙鳞图案,想到了当年他们给丹枫上书的那本要求修屋顶的折子,当时她就深感那帮龙师们的搞笑。 如今那群人迭代了,不知这一批水平如何。她翻开写的密密麻麻血泪控诉的纸页阅读起来。 景元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的少女,她的神态从懒散倚靠着到坐直了观看,表情从挑眉到皱眉再到目瞪口呆,最后她一脸人生升华,恭敬地双手将折子呈了回来。 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怎么样,是不是很精彩?” 程安脑中还在回味着龙师们的“字字泣血”,控诉她当年敢驾驶孽龙,团灭他们上一代龙师,现在就能借丹恒之事颠覆持明族,故而申请立刻让她离开仙舟。 她忍不住为自己这泼天的黑锅感到震撼。 怎么在他们口中,当年孽龙压塌龙师大殿就成了她的阴谋了?怎么还讨论起持明族未来是不朽的龙裔还是纯美的龙裔了? 事情是怎么传成这个版本的? 迎着景元毫不收敛的笑声,她最终只能颤颤巍巍比了个大拇指:“你们罗浮的消息传播真是这个。” 第72章 危机四伏 程安怀揣着对龙师们智商的怀疑接受了丹恒的护卫任务。 想来有点好笑,丹恒老师以后会是列车的护卫,但现在她是丹恒老师的护卫。不知道以她这个穿越法,以后有没有机会也去一趟列车。 这么想着,凌晨过去,允许探视的时间到了,程安便把其他的什么事都抛到了脑后,欢天喜地的去和丹恒宣告这个好消息。 她扶着人缓了一会,然后两人一步步走出幽囚狱的大门。 常年处于阴暗中的人见到门外鳞渊境难得的人造太阳,明晃晃的,有些刺眼,他伸手挡了一下眼睛,也顺便挡住了许多情绪。 等到手再放下时,他又是那个冷面小青龙了。 程安没有打扰丹恒的自我缓解,她在环顾附近,警惕着不会有龙师守在门口,暴起抢人。 不过所幸并没有,或许景元说的是真的,那本折子也是真的,在龙师们眼中,她就是个帮亲不帮理、丹恒一个不爽她就会把龙师们全都灭门的恐怖分子。 说实话,帮亲不帮理这确实,但是一己之力把龙师灭门她还在努力。虽然起初觉得这个印象实在离谱又荒谬,但细想之下她还真挺心动的。 幽囚狱的门口,没有龙师,但有另一位故人,景元缓步走近了两人。他原本是应该宣判丹恒自由的,但两人不想打草惊蛇,所以这些表面上的工程他也干脆省了。 但毕竟四舍五入也算故人,景元终究是想来看一眼的,来见证这争取了二百多年的自由。 “丹恒,恭喜你,从今日起,你就是自由身了。”他笑脸相迎,送上中规中矩的祝福。 “谢谢将军,谢谢你们为我争取的这个结果,丹恒感激不尽,无以为报。”他眼含温情,但语气还是很克制。 景元和程安闻言对视了一眼。 程安:他怎么还这么生分?这就是你说的他不会介意我跟着保护他? 景元:孩子太礼貌了而已,不生分,不生分。 他轻咳了一声移开了目光,躲避着少女质疑的眼神,坚强地说着对丹恒的叮嘱:“为了确保你的人身安全,程安这段时间会作为你的护卫,保护你的安全。” “若有困难,可以直接来找我们,不必客气。” 有许多故人旧情与思念不适合说,有许多不合时宜的担忧与关心也不适合说,景元能表达的,也就只有他们站在丹恒这边的立场。 丹恒也懂这言下之意,沉默地点了点头。 将军终是过于繁忙,罗浮上下大事小事他都要管,寒暄了几句,便道别去会一会自己的公务了。临走前他还不忘拍了拍程安的肩膀,递了一个任重而道远的眼神。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丹恒。”程安看他状态没问题了,率先开口问道。 “没有。”他摇摇头。 刚从牢狱中出来,若说故乡,那这片鳞渊境中出了太多想要伤害他的人;若说龙尊的住宅,与前世的人关联如此密切的地方他又暂时不愿靠近;但如果不回故乡,那他也没有别的可以容身的地方。 “既然如此,那你跟着我走吧,我们第一站就先去丹鼎司。”见人眼中茫然,情绪低落,程安便替他拍板决定。 “你刚从那种鬼地方出来,很有必要先去检查一下身体,太憔悴了啊丹恒老师。”她看眼前人此刻的身体状况连连摇头。 “看完医师确保没有病根什么的,最好再问问人家最近吃什么比较补身体。” 想必幽囚狱一定是个伙食很垃圾的地方,不然为什么孩子看起来瘦成这样。 还有那个衣服,也不知道给人换一套新的,穿的太少了啊丹恒老师!幽囚狱真的很冷啊! 很有必要去给他买两套新衣服。 程安一边估算着自己手头的巡镝数量一边带着人往罗浮丹鼎司附近走。 她都不敢走太快,生怕丹恒老师不适应。 除了回小院子和曾经练剑的云骑军营,程安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丹鼎司了,不仅仅是因为医院是非多,更是因为每次这些是非都会被她赶上,实在是难以言喻的孽缘。 以及,程安进丹鼎司真的挺勤快的,医院重地,本就不可避免,谁能每个头疼脑热大伤小伤呢?更何况她这种出外勤和上战场的。 她轻车熟路,带着丹恒在丹鼎司畅通无阻,约了浑身上下一整套体检。 直到一位给丹恒检查的医士拦下了程安。 他说:“这位小姐,您要不要也检查一下?” “啊?”她来这趟罗浮至今,架都没打一场,能有什么事? “恕我直言,您身上的能量并不纯粹,流动滞涩,冲突繁多,若不及时重视,以后会有大伤的。”那医士看起来忧心忡忡,穿着制服,拿着病历本很是专业的样子。 程安听到这个形容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描述可太熟悉了,这不是她的八音盒现状吗? 不会是八音盒的毛病现在体现在她身上了吧? 医生说话毕竟还是有说服力,程安一瞬间有种听他的话,也跟着检查一番的想法。 但是她还要看护好丹恒,目前没那个空闲。她生怕在这里一错眼,人就没了。 这丹鼎司可是持明族人密集的地方啊,倒也不是草木皆兵,但毕竟丹恒老师才刚出狱,小心点总不是坏处。 她在这里纠结着,最后结论偏向于下次一定,但身后的丹恒却皱起了眉,一手按上她的肩膀,与生俱来的持明力量亮起微光,仔细感受下,发现程安身上的能量的确有些不对劲。 “你不是纯美骑士吗?为什么你身上萦绕的能量这么复杂?”他问道。 程安:“……”这怎么回答? 八音盒的力量构成是拉帝奥都无法定论的,她自己就更昏头了,解释不了一点。 “咳、这不重要,我一路都是这么来的,之前用了这么久都没出问题,说明问题不大。”程安将他的手拿下去,拍拍胸脯以示自信。 “现在明显是你的问题更大吧?看着就亚健康啊丹恒老师,赶紧让医士大哥先给你诊断。”她将人推到医士的边上,示意他们先继续,别让人家在那干等着。 丹恒一向不是话多的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劝程安,便只能先不情不愿地跟着医士进了诊室另一边的隔间。 程安在诊室等着,她偶尔看向隔间的方向,然后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不知是不是今天早上起的实在太早了,她才没刷多久,就觉得自己的眼皮变得越来越重,眼前屏幕的字也开始模糊。 但现在可不该是睡觉的时候,她赶忙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但当她意识到自己手上的力气也难以提起后,一股寒意涌上了她的心头:坏了!这不是困,是要昏迷! 黑发的少女此时已经撑不住自己坐在椅子上的姿势了,她的身体在下滑。 大脑混沌之下,她想召唤出八音盒紧急爆破丹恒去的那个隔间的隔断,但还没等她看到八音盒的红光,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73章 险象环生 诊室的隔间,醒着的几名医士正在设法转移昏迷的丹恒。 接应他们的人也在丹鼎司内,因此消息发出没多久就有人来接手下一步计划了。 来者带头的是前一天晚上还来丹鼎司踩过点的那个带兜帽的斗篷丰饶民,他身边还跟着几个帮手,以及一个穿着讲究的持明族。 那个持明族见到双眼紧闭的丹恒,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要不是因为来的时候有人提醒他,龙尊还未转移到鳞渊境,请务必小心行事,他都想当场笑出声。 他似乎很是满意眼前的状况:“干的不错,看来你们还是很有合作价值的,龙师大人们满意肯定少不了你们好处。” “将他带回持明族的事交给我就行,外面的那个女人就交给你了。” 那个像是龙师手下的人早有准备,他吩咐那几个帮手将带来的一个木枷扣在丹恒的胳膊上。 那是持明龙师们费了一番心思,吩咐族中的能工巧匠打造的“尺木缚锁”。如果程安还醒着,看到这一幕绝对会暴跳如雷,然后一个火焰魔法送那个动手的人直接蜕生。 因为那个木枷,分明是原剧情中枷在白露尾巴上的束缚,是用来抑制力量成长和运用的东西。 丹恒才刚刚从幽囚狱的那堆铁链中脱身,这群不知死活的龙师就来搞怀旧体验服,只能说论缺德还得看这群不当人的。 眼看保险措施已经完成,那个龙师手下就运用起持明族的云吟术法,将自己与那几名医士的身形隐蔽起来,带着丹恒就往外走。 而那个戴兜帽的丰饶民则对此熟视无睹。他们两方都合作多久了,看龙师干这种事跟呼吸一样频繁,他一个丰饶民都见怪不怪了。 龙师这边进展如火如荼,他也该干活了。 兜帽人走向程安的方向,那个昏迷中的少女,即使闭着眼也紧紧皱着眉头,似乎梦里并不安稳。 或许是无色无味但暗含丰饶侵蚀的迷药对于纯美命途的行者有着超乎寻常的影响力,也可能是当年在丰饶战场上的旧伤与此时的力量产生了更加强大的呼应,使得昏迷中的人并不好受。 无论哪种可能,总之把人放倒了,就是合他们心意的现状。他掏出了一支试剂,动作熟练地给人灌下去。 那是一支融合了丰饶民与持明族两方心血的研究成果。旨在将丰饶的愈合、长寿、力量与持明族的法术、蜕生相结合,最终达到取其精华的结果。 然而目前由于实验样本过少,这份药品并不完善,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能将没有丰饶力量的人侵蚀成丰饶民,可自从结合了当年一位丰饶“先驱”的技术,它可以让人在维持丰饶民的力量与形态的基础上,保持理智。 或许了解过当年那个涉及到景元、丹枫与程安的案子的幽囚狱工作者会耳熟这个描述。 当年那场夜晚的骚乱,罪魁祸首叫“乐行”,而他的研究成果,正是让人同时拥有魔阴身的丰饶力量与常人的理智。 事情暴露之后,在仙舟人眼里,这简直是心头大患,那人进幽囚狱没多久就被送去往生了。 但对于丰饶民和药师信徒来说,这简直就是背负天命的伟人,是信仰慈怀药王的智慧的先驱者。 于是,无数人前赴后继,掘地三尺、把“先驱者”的祖上十八代挖了个透彻,就是为了寻找他遗留的研究成果与技术。 或许是人多力量大,也可能是傻人有傻福,还真让他们找到了研究的残卷与样品。 经过他们内部的研究,又经过几番与持明族的合作,终于有了今天的初步成果。 斗篷丰饶民选择将这个药剂用在程安的身上,一方面是在兑现与他们的合作伙伴龙师说好的“不会让她对持明下手”,只要喝了这药,不说当场灭口,至少也会实力大减。 要是不巧,她身上的纯美命途力量很强势,那两种命途力量对抗起来,直接送她奔赴极乐也不是没可能。 除此之外另一方面,他们也是想万一好运气,程安这人在药物作用下变成魔阴身、丰饶民了,那届时仙舟绝对容不下她,他们甚至可以趁机抛出橄榄枝,拉拢这个强大的势力。 怎么算都不是赔本买卖,他就不信这人这种情况下还能一己之力团灭他们。 斗篷丰饶民灌完药剂就离开了那间诊室,他还需要回鳞渊境与龙师们会合。这群老东西,好不容易把人抢到手了,绝对有很多想法想要实施。 他可得赶紧去凑凑热闹,搞不好还能捞到什么惊喜,毕竟持明龙尊的价值是难以估量的,哪怕他们丰饶民不图他本身的力量,仅凭那持明髓,就足以吸引人。 ———————————— 丰饶力量的侵蚀缓慢而细微,加上这里是丹鼎司,隔几个病房就可能有被侵蚀的仙舟人,因此实在是不容易分辨。 被这一点坑了个彻底的程安正躺在诊室的地上,因为不稳定的药性紧皱眉头,汗珠渐渐布满了她的额头。 此刻她的脑海中一片混沌,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但是有别的东西比她本人灵敏。 八音盒中的意识深感不妙,它好不容易找到的这个做任务的好苗子怎么身上丰饶气息这么重?这盒子就算再不纯也不能是丰饶的东西,所以力量侵蚀,第一个醒过来的就是它。 被强制唤醒的八音盒百思不得其解,又在看清现状后大惊失色,它当即决定赶紧去程安的梦里和她见一面。 一边在那人的意识里喊话,一边用自身的力量抵抗着流动起来的丰饶之力,八音盒自从和程安认识,还没经历过这么紧急的事件。 火烧眉毛了啊大姐!你清醒一点!去找救援啊!它在少女的意识里大喊大叫。 就在八音盒觉得此行要完结了,跟了这么久的合作对象马上就要变成丰饶民了时,似乎有别的力量又加入到了这具身体里。 这股力量与先前充满侵略性的丰饶之力不同,它并不强势,但温和有效。 感受到程安意识中的杂音渐渐减弱,八音盒恨不得长出手来,擦一擦自己金属盖子上的虚拟汗水。 它长舒了一口气,心想:太好了,这人还有救! 第74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 当程安再次睁眼的时候,她脑中一片空白,四肢乏力,眼前是既陌生又熟悉的天花板。 她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稍微转动一下僵硬的脖子,她想至少判断一下自己这是在哪,一歪头就发现了坐在旁边看东西的景元。 “……景元?”她有些疑惑,我们将军大忙人的,居然会有时间在这里,呃……陪床? 说起来这是在丹鼎司吧? 不对,丹鼎司! 程安想起自己的昏迷,她一下子垂死病中惊坐起,眼睛睁得老大,下一秒就要掀被子往外跑了。 丹恒人呢?! 她在心中扭曲尖叫。 真是,奇耻大辱!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对他们下手,还成功了! 这能忍?! 冲天的愤怒蒙蔽了她的双眼,但是她掀被子的动作却被人一把按了下去。 她后知后觉想起来还有人在旁边,顺着看过去,果然是景元打断了她的动作。那人眼中没有什么情绪,沉沉的,他没说话,但她却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 程安心中陡然升起了一丝心虚。 明明答应了景元,要保护好丹恒的,还说好了日结工资,这下好了,第一天工资就没拿到。 “景元,你……生气了吗?”她讪讪开口,“不用担心,我现在感觉自己状态完全没问题了,可以一个打一群!我现在就去帮那些龙师满足他们的恶梦!” 提起龙师,她又精神振奋起来,眼中仿佛冒出了实质性的火焰。 这种缺德事,还是冲着丹恒来的,用膝盖想想都知道必是龙师那边搞的鬼啊!再不济也是持明族内部的手笔,她必须立刻去一趟鳞渊境给他们点小小的纯美骑士武力震撼。 白发的友人叹了口气,“程安,你先冷静,我没有生气,也没有怪你的意思。” 他语气无奈:“此事你也是受害者,我自然知道,又怎么会因此生气。”也不知道自己在这人眼里是什么形象,他自以为自己一直以来精神状况都很稳定,她在担心什么。 “既然不生气那你先放开手,那些龙师把丹恒带走,还不知道会干什么人神共愤的事。”程安说着,一伸手扯过床头自己原本的外套穿上。 “他们一群活了几百年的老不死的不讲武德,居然直接玩阴的,我要是能咽得下这口气我今天不就不姓程!” 她握了握衣袖上的胸针,示意景元松手,别压她被子了。 “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景元没有理会她的急切,突然反问道。 “啊?”程安闻言看了看窗外,估摸着大概是下午了。 “半天?”她回答。 景元露出了一个不出所料的表情,然后宣布了一个令她面目狰狞的结果:“你已经躺了三天了。” “期间不仅几经波折我们才找到你,你还差点因为丰饶侵蚀没撑过去。” 程安沉默了,好家伙,差点大结局。难怪景元看着不急,原来是黄花菜都凉了。 “那,丹恒呢?他怎么样了?”她问道。 “龙师们说丹恒自愿回持明继承龙尊之位。既是自愿,联盟没法明着反对,便只能暗中调查。” “所以你要是直接杀进去,怕是会难以收场。” 程安听完,深觉荒谬,他们说谁自愿? 丹恒? 天大的笑话! 他明明刚出狱的时候还说没有想去的地方,怎么去了一趟丹鼎司就开始思乡了? “景元,你说的这个难以收场,是你难以收场还是我难以收场?”她心中有了一个隐约的决定。 听到程安这么说话,似是非去不可,他叹了口气:“你。原本龙师就对你百般忌惮,如今你若又不由分说闯入鳞渊境抢龙尊,他们怕是不会罢休了。” “哦,不罢休是指之后的日子一直针对我之类的?” “不仅如此,还有丹恒,以及其余与你有关的势力。” “对你来说威胁大吗?会影响你的位置吗?” “我怎么说也是罗浮将军,那自然不至于。” 听到龙师们只会针对她,还只会挑软柿子捏,程安放心了,毕竟为数不多的有人,除了她大家都是有脑子的成熟靠谱的人。 嗯,或许丹恒老师现在还年轻,但那不是问题。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水深火热中的丹恒老师还在需要一个能刚正面的力量直接去捞他,程安简直当仁不让啊。 大家都有关系密切的势力,都有自己的顾虑,可她没有啊! 朋友这个身份,和什么同族、家属、同一组织之类的可没法比,说白了大家都是私交。龙师要想理论,有本事他们可以去纯美骑士团谈。 就算他们耍赖,把朋友也算进去,那势力可就多了,敢一个团队单挑仙舟各部,她倒是会佩服他们有种。 所以这大闹一场,只要她自己保住自己和丹恒两人,那之后的无论是针对还是报复,都惊不起多大水花。 程安越想越觉得,这个大闹一场舍我其谁啊。 至于如何保证自己能保住自己和丹恒,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在一边的将军大人,眼睁睁看着,随着自己的解释,她眼中燃起了愈演愈烈的兴奋和胜券在握,景元觉得真是头疼。 她在激动些什么? 看起来不太妙啊。 当了这么久神策将军的经验之谈告诉他,最好现在就打断这人此刻的状态。 于是他说:“你知道你是怎么醒来的吗?” 话题跳转有些突然,满脑子塔塔开的程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能呆呆地顺着景元的话说:“啊?怎么醒的?” “呃……丹鼎司紧急召集专家从什么别的仙舟赶最早的一班星槎来救命,救不活他全家陪葬?” 景元:“?” 景元:“少看点话本子。” 程安:“咳、开玩笑的,您继续。” 这个时候还能开玩笑,是真乐观还是装傻啊? 他揉了揉眉心,“或许是因为你们的事动用了丹鼎司和持明族太多人力和注意力,也可能是丹恒的出现令太多人感到心安。” 他摇了摇手中的玉兆,示意了一下和人有联系,“白露这两天,从龙师的手下溜出来了。” 景元的话题转移效果显着,程安登时就被这个消息惊到了。 “那,那你问我怎么醒的,是……”她有些惊喜。 “没错,是白露发现的你,即使年纪还小,这孩子已经是持明族中的‘衔药龙女’了,云吟医术,天赋异禀,出神入化。” 他话音刚落,便有另一个声音接了下一句:“嘿嘿,就是本小姐设法告知了将军,救下了你哦!” 窗外多了一对紫色的龙角,一个小娃娃边说边利落又鬼鬼祟祟地翻窗进来,满脸得意地看着病房中的两人。 第75章 风波之前 这是程安来到过去这么久,第一次见到白露。 浅紫色风格的持明头顶龙角,身后有龙尾,满眼灵动,面相上有几分白珩姐的影子,性格上也有。 但是,小小一只,真的很可爱! 何况初次见面,对方就把她从生死关头捞了回来,救命之恩啊。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小神医,太感谢了,救大命了!”她发自内心地道谢。 “不不不,其实我也该谢你。”白露摆了摆手,满脸笑嘻嘻,“因为姐姐你最近回到罗浮,龙师们超级头疼的,最近更是因为什么龙尊的事,看管我的力度都下降了,导致我最近溜出来的机会都变多了。” 显然最近的出逃时间大幅增长让好玩的小孩子很是满意,她显然对于程安有未曾谋面的亲切。 程安一边配合孩子点头一边觉得自己应这声“姐姐”会不会有些担不起,白露不应该比她小吧? 不过看来曾经她的想法应验了,如果好运气,的确可以让孩子过一阵好日子。 只是她还有事要办,丹恒老师在龙师那边一秒,她就一秒不能放心。 于是程安又要第二次掀被子。 但这一次,依旧有人把她的动作按了下去。 她转头,这一次是小小的白露动的手。 为什么如此波折! 大闹一场这种事,要的就是激情,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啊,再拦下去,天都要黑了! “你现在的身体可不适合下床,病人就应该遵循医嘱,好好躺下。”小娃娃这时身上就有了医生的架子,她表情严肃,两只手隔着被子按住她的腿。 “可是,丹恒老师现在还在龙师手里,我不可能安心养病的,身心健康对病人也是很重要的不是吗?”她反问。 其实她自己什么状况,隐约间是有些猜测的,只是现在没空想那么多。既然现在死不了,那就说明问题还不算紧急,但丹恒老师那边是真的很急。 不过白露的话倒是验证了自己的判断,也更加坐实了她的设想。 或许那个办法真的可以用。 那个既能保住自己和丹恒老师,又能把自己摘出仙舟势力范围、尽量不会波及朋友的办法。 这个办法目前最不确定的一点就是丹恒老师的态度,但这个态度现在需要直接去问他本人了,但她赌丹恒会同意的。 “你的身体这次这么危急,就是因为丰饶力量侵蚀,这股力量和你体内本身就有力量在互相对抗,强大的冲击导致了恶劣的结果。” 白露皱眉,“我找到你的时候,虽然你体内也有命途力量在维持你的状态,但最后还是动用了持明族的很复杂的云吟医治之法才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我还不能保证,你会不会有后遗症呢。” “这种情况下,怎么看都是身体健康先为主,之后再谈相对问题轻的身心健康吧?” 对于不愿意遵循医嘱的病患,作为医生,白露总是不会有好脸色的。 程安也自知理亏,尤其是她马上要实行那个虽然不复杂,但十分有风险的计划,更心虚了。 而且听起来似乎因为自己没稳定下来的状况,还会影响到她行动的实力。 这可不行,在龙师手里落网,那她不仅脸不用要了,连体面的死都不一定能捞着。 所以这场突袭营救绝对不允许失败。 程安看了看满脸严肃的白露,和赞同白露的景元,内心没有丝毫动摇。 景元需要维持大局,权衡仙舟与龙师之间的关系,所有人都盯着的人做事需要面子上和流程上都不落人口实,这并非易事,因此两位友人都面临风险,他一时间无法放弃任何一位。 最好的结果就是联盟早日找到龙师们背叛或者阳奉阴违的铁证,在这期间,丹恒不一定会经历什么,但总归龙师们还需要这个龙尊的名头,就不会对丹恒下重手。 而程安这边就更不用说了,丰饶力量的侵蚀,丹鼎司的漏洞,什么人进来犯下的罪行,又是与什么势力勾结在一起,这些他都有所猜测,但也需要彻查,找到足够有力的证据。 她自己本人也需要养伤。 这些都需要时间。 而显然,在程安眼中,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她不需要权衡,也不愿意思考什么利益纠纷,可谓向来好恶由心,自由洒脱。 因此面对友人身陷囹圄,她的第一反应是无论如何,立刻就去把人再抢回来,顺便大闹一场出了这口恶气。 景元很羡慕她能这样活着。 这也导致了,听到友人要一己之力整个大活,闹一场大乱时,景元内心的第一个想法是赞成她的。 或许他的内心也是这样的冲动,也有这样的想法,但他身为罗浮将军,不可如此为一己私情鲁莽行事。 但看友人出气,也未必不是一件妙事。 若不是程安此刻的身体状况,景元甚至可以直白地告诉她,尽管去,他可以负责收拾一切烂摊子。毕竟将军在位,不就是为了替治下的所有人收拾烂摊子。 只是事情关乎挚友安危,他这才有些纠结。 神策权衡利弊得失,但朋友之间只讲关心与真情。 就是真情最难衡量。 这一切,程安也未必不懂。 正因如此,她非去不可,因为她想好了对策的。 她自认为这个对策简直完美,可以两全其美解决自己和景元两方的忧虑。 程安对着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居然抽得出时间直到现在还能站在病房里不批公务的景元,单手一翻,八音盒出现在手上。 她毫不犹豫,一把扯下了八音盒上的发条,然后大大方方地把发条递给景元。 无视八音盒里的意识被这个举动刺激地一直在她脑子里尖叫的声音,她说:“这是事关我的时空的钥匙。” “我现在要去大赌特赌一场了,景元师兄。” “不过不用担心,我的运气和实力你还能不了解吗?我包赢的!” 她又把手往前伸了伸,示意眼前的人接过,并帮她保存好这枚发条。 听到“时空”二字,景元心中有了一些猜测,但眼前人显然拥有他所不了解的底气,因为直到现在,她的眼中既没有畏惧,也没有悲痛。 她只是自信又略带安抚地看着他。 仿佛知道自己必定成功。 景元早就清楚,自己根本拦不住的。 他叹了口气,接过了发条,也等于默认了她的托付与将行的计划。 见眼前人终于同意了,程安松了一大口气,这下是真没顾虑了,景元办事她放心。 没有了发条的八音盒,那个意识曾经的说法,她所能运用的力量也能大幅增加,至于后半句什么杂质什么恶兆,她选择性相信。 毕竟它都不一定纯美了,还说什么恶兆成因? 相比之下,能运用更多更全面的力量显然非常重要,因为程安将要尝试一个从未有过的挑战,而她对这个挑战有着莫名其妙的自信—— 她要带丹恒老师一起运用时空能量! 第76章 速通鳞渊境 程安最终还是顺利地从丹鼎司出来了。 走在去鳞渊境的路上,运用着明显更加海量的能量,她觉得自己和当初面对倏忽时的惨样完全不同了,精神状况和心态都很稳定,控制力也进步之后,感受强大的力量就变成了一种畅快。 轻轻松松从丹鼎司跑到鳞渊境港口,大气都不带喘一口的,这真的无敌酷啊! 不过与之相对的,就是来自脑海中的语言骚扰。 “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没这个发条,你很容易被能量中的杂质污染啊!” “早知道你这么不想活,老子当初就不应该在你昏迷的时候还帮你抵御丰饶侵蚀!” “小没良心的,我这么劳苦功高,你是一句话也不往心里去啊!” “我费那么多口舌,还打比喻跟你说明,你倒好啊,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八音盒此时就跟吃了炸药一样,一张金属盖就突突突往外输出它的愤怒。 骂人不带脏字,损人不带重样,它真是好样的。 程安很烦它的话多,都说了紧急情况特殊时期了,这不是都火烧眉毛了吗?事急从权啊,金属的脑子就是不会变通。 “行了行了,我这不是有长进了吗?”她懒懒地在脑海中回嘴,“再说了,你就不能靠谱一点,每次消化沉睡那么久,怎么转化出来的所谓纯美能量还是有杂质?” “是不是工作不努力?还是你偷懒了?有没有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效率?睡这么久为什么能量还是不能放心用?” 程安:“你作为能量的载体,都不能给你的合作伙伴提供安全的工作环境,你还在这里说我不行?” 她都没好意思问它这能量中的杂质是纯美的自带的还是别的能量泄露,希望这个八音盒不要不识好歹。 见好就收,辅助她顺利把丹恒老师捞出来她们还能少吵两句。而且这一去,指不定这次纯美的结局就达成了啊。 收益明显大于风险,这都不冲? 程安思考完便不再理会八音盒的辩解和吱哇乱叫,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了鳞渊境。 当又一次踏上那片临海的沙地时,程安才开始思考,先去哪里找人比较好。 反正没了发条限制的能量,她现在用起来简直能一拳打八个,一般拦路的肯定都拦不住她,如履平地啊如履平地。 想想那些人终归还是需要这个龙尊的名头,或许丹恒的待遇至少不会是什么犄角旮旯,怎么也得是方便龙师们控制又不会在持明族中落人口实的位置。 于是她的第一站去了曾经丹枫的住处。 倏忽之乱那场大战之前,程安曾经去那里去得很频繁,那时她去是为了多和丹枫说说话,顺便观察他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举动。 虽然最后的发现可以说一无所获,但是终归丹枫哥听进去了她说过的话。 想到这里,她沉默了一下,嗯,或许,话也没听进去几句。 但那都是陈年旧事了,几百年过去,再懊悔追忆也于事无补。 她这次可是为了救人,比起做思想工作,还是直接打架来的简单。 既然那些龙师架空龙尊权利,但是得不到民众对龙尊的信服,那说明他们就算要干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至少表面上安抚持明族中的人还是需要做好面子工程的。 比如让他们名义上的龙尊住的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家认可的、符合其地位的宅邸。 即前任龙尊,或者说历任龙尊的院子。 她熟门熟路,但是似乎是龙师早就有所防备,所以越靠近龙尊的院子,附近的守卫就越多,那守卫有穿制服的,也有长银杏叶的,都有云吟术法遮掩身形,喜欢暗地里接近,然后偷袭来者。 不过这些对于程安来说都早有料想,她在游戏里又不是没跑过鳞渊境的图,这里有什么人、什么怪、什么机制,她能不知道吗? 但现在这些杂兵还远远没法达到拦下她的地步,无非是一拳一个小朋友。 至于为什么不用剑了,那不是还得费劲召唤出来吗?明明现在可以力大砖飞了,干嘛还要多此一举? 拜托,没有限制的纯美力量用起来真的很爽!量大管饱啊,怪不得第一次用的时候直接晕过去了,好有冲击力的体验。 好在她经历了茨冈尼亚的折磨后,无论是意志还是对法力的运用都被迫进步了。 于是这一路赶得,可以说是畅通无阻,遇到一个她就撂倒一个,遇到一群就撂倒一群,只要不放任何一个人去搬救兵,那就根本没有支援来计划性围堵。 就像她说过的,只要把所有发现她的人都干掉,那此行就是完美的潜行。 等到来到龙尊院子的大门口,程安脚下已经躺了一地的人和怪了。 想到这里曾经是丹枫哥的老家,她还是选择了老老实实翻墙,然后老老实实推门,而不是一脚把门踹开。 古香古色的木质雕花门被缓缓推开,她几乎不需要再多余寻找,就看到了坐在案几后的人。 程安见过这相似的一幕很多次,几乎她每一次来找枫哥,他都是这个样子,在堆满公文的案几后面端坐,然后手里还拿着正在阅读的折子,眸光下垂,眼角的红痕鲜艳又美丽。 此刻,熟悉的地方,熟悉的面容,但却是没有公务的案几和不同的人。 他们的眼神也不一样,丹枫的眼神一直是沉稳中带着疲惫,见她又来了,会抬起头,含上几分微笑,然后点点头当打招呼。 丹恒却是疲惫为主,眼中幽暗深沉,或许是孤寂,或许是痛苦,或许有更多东西,见有人进来,抬头看到了并非龙师的故人,眼中是鲜明的惊讶与欣喜。 “程安?你没事了?” 好吧,哪怕不是同一个人了,但他们是真的像啊。 她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笑,当初她刚被白珩放出丹鼎司,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去幽囚狱见丹枫哥的时候,那人开口第一句也是先问她有没有事。 那一刻,程安心想:值得的。 无论是从丹鼎司光速出院还是一路撂倒无数护卫来到这里,包括接下来她要赌的大事,有这种朋友支持,一切都是值得的。 “当然没事,我超厉害的好吗?现在可以一个人打一群龙师。”她走过去,想看看丹恒的状况,然后非常明显的,她就看到了枷在这人手上的尺木枷。 当场,程安就露出了一个核善的微笑。她一边抬手,红色的特别火焰顺着她的手流动过去,没几秒就把那块跟木头手铐一样的东西烧了个精光。 黑色的灰渣扑簌簌地掉落,两人的手毫发无伤。 绝世好用定点燃烧,纯美专享火焰,实在是出门旅游杀人放火必备良技! 没了那玩意的限制束缚,丹恒也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流动终于不再滞涩。 他有所预料友人此行必定不易,龙师们殚精竭虑百年,对好不容易抓住的他严防死守,怎么会放任他们就这么离开?哪怕今日闯得出去,之后持明族必定会竭力对程安和他下手。 丹恒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有什么计划,所以他直接问了:“程安,你想过我们就这么毫不顾忌地离开,留下这么多死伤,持明族会如何仇视你吗?” 他隐约看得见门外的一地人和怪物,没有一个站着的,程安还真是硬闯得光明正大。 这下连撒谎狡辩的余地都没有。 程安就等着丹恒问这个问题呢,她当即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目光期待地看着他清亮的眼睛,“好问题丹恒老师!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直接离开这片时空?” 第77章 大闹一场 “我知道你可能有所顾忌,但是只要我们直接离开这片时空,他龙师就算有再通天的本事,还能找到我们?” 程安满脸自信地和丹恒说着她天衣无缝的打算。 “你想啊,把你救走这事是我一个人干的,景元和白珩也不是我的势力和后台,表面上我们只是朋友。” “没有任何利益上的纠葛,我们能玩到一起,只是单纯的觉得彼此是很好的人,值得结交而已。” “更何况景元是将军,白珩是曜青仙舟的人,都是龙师们动不得的角色,所以一旦他们要发难,实际上最危险的是我们两个。” 她掏出了每次负责传送她的八音盒,“那我们直接跑路不就行了!” 非常直白的想法,但是不得不说,这措施绝对是有效的。 只要他们能完全屏蔽龙师和持明族的所有动作,那可以说她此行干的所有的事都无所谓。 有本事可以报仇,但龙师们这不是没本事吗?自己没本事寻仇,哪怕跳梁小丑往上再去追责,那也没用。 直接离开这片时空,就算联盟出手,又能找到什么呢?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和她同门的景元是师兄,和她关系要近一点,那群人要拿这层关系去找景元的麻烦,那景元完全可以直接呈大义灭亲状发她的通缉令嘛。 根本没有任何没关系啊,一张纸而已,景元能借此减少很多麻烦,但对程安起不到一点实质性威胁。 虽然程安觉得即使如此,景元应该也不会这么干。但她的意思表达得很明确:只要跑得够彻底,她跟个法外狂徒没什么两样的。 再说了,坑龙师那叫犯法吗?那叫纯美的义举!这是她身为纯美骑士应该做的,扞卫银河中的美,不用客气。 在她滔滔不绝的讲解下,丹恒悟了,他居然觉得程安说的好有道理。 不过现在有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什么叫离开这片时空?怎么做到?” 他问出这句话其实已经有同意的意思了,尽管他根本不知道程安身上有什么秘密,但就是觉得,不管什么发生在这人身上,都是正常的。 程安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笑的更开心了,早就说过了,丹恒老师肯定会同意的。 她将手伸到丹恒面前,红色的八音盒在她脑中破口大骂,但在外人眼里,那只是个华美而安静的艺术品而已。 选择性忽略掉那个意识聒噪的声音,她言简意赅地解释:“这个八音盒,据说是蕴含着纯美星神的一缕本源力量,具有穿越时空的能力。” 虽然她已经不确定这里面到底是不是纯美的力量了,但那不重要,能用就行。 丹恒听到这里,带着一丝惊讶。 她接着说:“我曾经被这个八音盒带去过其他的时空,但从来没有其他人和我一起过,这次是我的一次极其大胆的尝试,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我觉得,我们赌得赢。” “你信我吗,丹恒?还确定和我一起吗?” 对于这份力量具体如何催动,还是把发条拔下来后,她感受那份庞大的力量时才隐约摸索到的,第一次带人主动穿越,她理性上其实还是有点担心的。 但感性上的直觉如此强烈,此前她曾经依靠直觉行事那么多次,都没出事,相信这一次也不会。 “当然。”头顶龙角的持明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他的目光那样坚定,看起来比程安本人还坦然。 事已至此,不必多言,她也点了点头。 “不过,临走之前,你还有什么事想干吗?”程安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但她先问了丹恒。 “没有。”被囚禁了许久的年轻人并没有太多挂念,他只觉得即将到来的自由是那样的吸引人。 “好!既然你没有想法,那这次还是听我的,我有想法!”程安坏笑一下,跃跃欲试。 她一伸手扶起又一次结束了束缚的友人,带着他直接出门,然后跳上墙头和屋顶,循着记忆中的位置飞速前进。 得亏丹恒对于天生在他体内的龙尊力量很是熟悉,用起来仿佛前世记忆觉醒一样很是熟练,不然都跟不上程安的脚步。 “你要去哪里?”他问。 “龙师大殿。”她回答。 “龙师们不是一直忌惮我吗?不是老早就在传,说是当年的孽龙压塌大殿顺便团灭当年的龙师是我一手密谋的吗?” “天杀的,我什么都不知道,让我背这么大一个黑锅。本来就看不起他们,这次那群不要脸的还敢对你动手,不会真以为我年纪最小就最好欺负吧?” 丹恒听着这人越说火气越大,眼睛睁大了,“你不会要去……” 还没等他说完,少女已然接下了他的话:“对!不是污蔑了我三百年吗?我这就去让他们知道,我要是想直接厚葬他们,根本不需要什么密谋什么孽龙。” “三百年了,龙师大殿是时候再翻修一次了!” 鳞渊境带着水气的风吹在脸上,清凉又温润,但两个年轻人的心却在砰砰直跳,仿佛有什么燃起来了。 丹恒:“我能也出一份力吗?” 程安一愣“啊?”随即她便反应过来同伴说了什么大快人心的话,“好样的丹恒老师!当然可以,请不要客气狠狠搞他们!” 少女毫不收敛的笑声在半空中散开,隐约听到声音的持明族人不明所以,只是感叹这人听起来好开心,笑起来真畅快啊,丝毫不知这畅快是她因为马上要去拆龙师大殿了。 身心愉悦的感觉冲淡了她心中那点为数不多紧张,程安熟门熟路,从屋顶轻点跳跃,直到站上了那幢从瓦片到脊兽都华丽精致的建筑。 “这就是当年翻新后的龙师大殿啊。”程安感叹,“这帮老东西,倒是舍得给自己花钱,真不委屈自己。” 两人看着下方因为注意到了他们而聚拢过来的护卫和丰饶民。 “想说很久了,他们怎么把丰饶孽物也编在护卫队里啊?这不是公然挑战仙舟律法吗?”她转头问身边唯一的伙伴。 丹恒被关这几天倒是知道了不少东西,比如龙师们和丰饶民的合作,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内容,但是那个带斗篷的领头他已经见过了。 “龙师们和丰饶民有合作交易,关于延长寿命和获取丰饶的力量。”他直接说了最有信息量的一句,“你现在给景元发消息和照片还来的及。” 对啊,好主意! 程安当即掏出玉兆,对着下面乌泱泱的乌合之众就是三连拍,然后发动玩手机的熟练度光速把照片和丹恒说的什么合作交易的话发给了老朋友。 程安:“不用客气,临走前的礼物,记得下次见我请我喝仙人快乐茶就好!” 景元秒回:“?” 景元:“好。” 看到回复,她满意地收好了自己宝贝手机。 下方的人们看到屋顶的人这么不把他们当回事,恼羞成怒,各种力量混合着远程武器开始往这边飞。 程安和丹恒一个往左闪,一个往右闪,他们远远对视了一眼,然后默契点头,一人负责一半,对着底下的人就冲了过去。 霎时间,红色的火焰冲天,只往敌人的身上燃烧,青绿色的水流也随丹恒手中的重渊珠流动,爆发出几百年未曾发挥的威力。 水与火各打各的,场面混乱不堪。 突然有个小怪似乎要临阵脱逃,想赶去找其余龙师通风报信,他正好在大殿与程安之间,正好被程安发现了。见居然有逃兵,虽然不是自己方的队友,但她恰好来了兴致。 她伸手召唤出许久未用的银色长剑,红色的火焰眨眼间覆盖了银白的剑刃,她用力朝那个逃兵的方向暗中发力劈了一剑过去,简单的动作,是她和景元曾经一练半天起步的普通挥剑。 但红色的剑光由于加持了没有限制的八音盒能量,发挥了巨大的威力。她看着剑光越过小怪没入大殿的一角,那幢雄伟的建筑便突然扬起了巨大一片灰尘。 它塌了近三分之一。 一击得中,程安觉得自己简直帅爆了,她看着瑟瑟发抖不敢动弹的小怪,笑嘻嘻地说出了一句台词:“都看到我了,怎么能让你逃了呢?这有违我的潜入准则啊。” 第78章 打完就跑 龙师大殿,说是龙师们议事的场所,实际上也是他们办公的场所,因此比起皇帝上朝的大殿,在功能性上其实这地方更像办公楼。 不过现在它已经华丽丽地塌了一半了,至于有多少“辛勤劳作”的龙师又感受到前人的待遇了,那真不好说。 程安眼前的小怪吓得根本不敢动,但奈何程安也再没动作,直到一阵水流一把把它拍在地上,它当场睡着了。 “程安,我们要继续吗?”丹恒来到她边上。 他们两人刚才已经把聚集过来的守卫和丰饶民都打趴下了,顺便留了几个活口,方便景元带人查过来的时候问话。 程安觉得,或许不需要再跟无所谓的人纠缠了,便指了指剩下的大殿。刚才的坍塌已经吓得有几个持明连滚带爬地跑出来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再不动手里面的龙师就跑完了。 那还有什么意思? 丹恒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点了点头。 青年持明手中的重渊珠开始发亮,他身后有水浪在聚集,程安再一次扬起手中的剑,火光耀眼,两人同时朝大殿的方向奋力一击。 只见青光与红光以不同的形态冲向摇摇欲坠的建筑,随着爆破一般的轰鸣,那高耸讲究的屋顶便彻底塌了下去。 更大的灰尘席卷而来,将周围好大一片都包裹进去。隐约还能看到燃烧的红色火光透过浑浊的空气忽闪着。 真是心满意足的成果。 爽了! 如此,也算出了一口心中的恶气。 程安立刻扯住丹恒的胳膊,召唤出八音盒寻找到其中的时空能量,屏息凝神,强制催动。 那盒子先是剧烈颤抖,然后有红色的火焰覆盖其上,微光迸发,就在丹恒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它下一秒就要爆炸之时,有一片仿佛油漆的白色以盒子为中心,开始向外蔓延。 它似是柔软无形,却在扩大面积,将他们二人包裹了进去,他感受到浓郁的、不甚熟悉的能量萦绕在周围,他身为不朽的龙裔,对此有些不太适应。 但程安睁眼看到这一幕,却是眼睛发亮,想来是成功的意思。 他暗自松了半口气。 程安的心里其实还有点打鼓,曾经她每次传送都是不知目的地的,这次也不例外,不知道他们这由她自己强制发动的穿越,会去哪里。 她紧紧拉住丹恒的手臂,脑中那个八音盒的声音又在大吼大叫说她作死了,但现在根本不是管那个的时候。 随着白色的部分闭合,他们看到了一阵刺眼的白光,那光芒将两人从弥漫而来的浑浊尘埃中带走,再一闪,消失在原地。 只有大殿依然在坍塌的轰鸣和逐渐意识到不对围过来救援的持明的声音彰显着他们的丰功伟绩。 ———————————— 时空能量发动的时间一如既往的快,等到程安和丹恒因为刺目的白光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前就已经是新的环境了。 视线恍惚间能看出来,两人半坐着,面朝坚实的土地。程安那一刻还在庆幸,太好了,这次的出生点不在半空中,自己动手就是比较靠谱。 余光甚至隐约能看到,那类似油漆的白色部分又蔓延回八音盒内的样子。 但是,此时此刻,似乎,并不适合,观察八音盒什么状态。 时空穿越的余韵还没散去,耳边就传来了一片不怎么整齐的金属摩擦碰撞的声音。 那声音与曾经的铁链碰撞或者兵刃交接不同,这种声音更加低而迅速,没什么余音,干脆利落的仿佛另一种兵器,比如枪。 想到这个可能,程安都来不及揉一揉差点闪瞎的眼睛,猛地抬头看向周围—— 他们两人,正被围在一群马之间,而马背上,是一群举着枪瞄准他们的人。 她有一瞬间的呆滞,感受到身边丹恒老师的动作,盲猜他也和自己一样呆滞。 发生甚么事了?! 对面人不少,保守估计十多个,而程安他们只有两个人,所以对方把他们包围地几乎密不透风,入眼一圈黑洞洞的枪口。 她的第一反应是鸡皮疙瘩起了一片,条件反射召唤出了八音盒在身边戒备。 而看到她亮装备了,马背上的人们似乎更警惕了,他们的枪口都凑近了一点。 “等等等等!你们先别激动,我们不是来捣乱的。”程安率先开口,虽然以她目前的实力,完全可以力大砖飞,一发纯美法力冲击波让周围的一圈人和马直接飞出去,但是万一人家是好人呢? 万一这是他们接下来的住宿和饭票呢? 所以还是多问一句吧,哪怕真不是好人他们也对她造不成威胁,到时候再打也不迟。 见少女有想要交流的意思,这群人似乎没那么紧绷了,他们之中有一个类似领头的回应了她的话:“那你们是谁?”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们队伍里?” 程安赶紧大脑飞速旋转,编了个半真半假的理由:“我们是外来的游客,误入你们的队伍完全是个意外,我们可以现在就离开的!” 砰—— 程安话音刚落,就有人先开了枪,子弹灼热擦着她的耳朵过去,得亏这能量有闪避自动档,不然她刚刚就完蛋了。 心头的火气莫名其妙就烧了上来,他们刚刚还在龙师大殿连打带烧好不放肆,现在初到一个别的地方这么憋屈。 有病吧!砸的又不是你们大殿,急个什么东西! 只是还没等她的质问开口,对面队伍里先有了不满的声音:“兄弟们,她明显在说谎!怎么会有什么劳什子游客到别人牧场里来参观,还是专挑我们满载而归的时候!” 那人一锤定音:“她甚至还带了武器!这根本就是些不劳而获抢人钱财的劫匪,骗我们物资的!” 很无语,这句话居然没有任何阴阳怪气和故意挑起矛盾的意思,说这话的人真的很愤怒,他发自内心的觉得他们说谎,必是歹人,留不得。 真情实感的发言很快感染了这群马背上的糙汉子。 一看他们也是日子过得不算富裕那种的,对物资与金钱显然十分重视,当然,重视财富这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动手了,这实在是欺人太甚! 这群人手枪上膛迅速地要死,砰砰砰几发子弹朝着他们无情飞来,她觉得自己几乎能闻到淡淡的火药味了。 有句名言是这么说的: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但是对程安来说不一样,她管你快不快,自动躲闪是概念神。 我的定义在你之上! 第79章 熟人 既然对面已经动手了,那无论什么事,无论大家是什么人,都得等打完之后再说了。 程安躲过子弹看向丹恒,持明族的御水之术依旧能打,看来不用担心他那边。 程安召唤出长剑,久违地跳到那上面,开始小范围御剑,将人群往外驱赶,将原本小小的包围圈向外扩大,打散他们的队伍。 同时指挥八音盒发动物理攻击,自己躲闪的同时让它带着冲击力挨个撞掉他们手里的枪。 她感受得出来,这些人没有命途力量,是实打实的普通人,目测用的还是左轮手枪,弹夹容量有限,这场战斗打不久的。 她的火要是直接烧过去,此时这没有限制的力量,她一个手抖这行人连人带马可能就直接挂了,那可太刺激了。 那群人见眼前的两名“游客”用起了他们陌生的力量,简直像鬼怪一样,根本打不中,那个红色的盒子可以单挑他们一群。第一次见这种场面,难免有些惊吓。 心神不稳的主人影响了他们骑着的马,这个包围圈不再稳固,马匹被这里巨量的能量影响,不自觉的开始后退。 丹恒唤出击云,将那些弹夹清空坐骑也不稳的大汉一个个从马上扫下来,程安负责补刀,掉下来一个她就趁机锤晕一个,那十几个人没几分钟就像被强制关了开关一样安静了下来,包括马匹也在丹恒的控制下没有跑远,被拦在原地。 眼看场面终于在一片混乱中沉寂了下来,程安和丹恒对视一眼,朝彼此走去,“丹恒老师,你没事吧?刚从龙师那边出来就这么大运动量,撑得住吗?” 程安抓住这人的肩膀左右晃晃,看看有没有受伤。 丹恒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放手,“没事,龙师们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取了我的血之类的助力他们的研究,他们不敢太过分的。” “这还不过分?丹恒老师你就是太善良了!男孩子出门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啊!” 丹恒听到这话沉默了。 他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 不过这份难以言喻的心情没有维持太久,突然间,又一发子弹擦着程安的眼前过去。 “我靠!”她吓了一大跳,急忙后退,然后看向子弹飞来的方向。 一个落单的人骑着自己的马不知什么时候靠近了这里,他戴着和躺在地上这伙人一样的牛仔帽,穿着一个风格的衣服,脸上带着遮挡风沙的面罩,正满眼愤怒举枪对准他们。 见自己这一枪居然没打中人,那个家伙嗤笑了一声,“切,这都没打中,你们两个混蛋倒是运气好,不过下一枪可就不会失误了。” 说着他便又举枪对准丹恒,“砰”的一声毫不犹豫。 气都没喘匀的持明当场闪身,险险躲过了这一击。 “喂!你干什么!有本事冲我来啊,欺负弱小算什么男人?”程安心惊胆战看着那一幕,冷汗都要下来了,她赶紧大喊吸引那人的注意力。 那人不会因为她是女生所以先对丹恒下手吧?靠这个时候讲究个什么劲? 他听了她的喊话,莫名其妙地打量了一下那个个子不高,体型也不怎么健壮的少女,刚刚握剑的手腕细得跟牙签似的,“哈?弱小?谁?” 丹恒也是满脸无奈的表情,不过程安忙着朝那个只露了一双眼睛的人怒目而视,没看到他。 “你还好意思谈欺负弱小?你们要不要自己看看对我的同伴做了什么?还好意思跟我谈条件?”那人看到地上无一幸免趴下的人,后知后觉地愤怒起来。 “明明是他们先对我们动手的,我们这叫正当防卫。”程安反驳。 “不可能,我兄弟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反正现在死无对证,你两张嘴皮子上下一碰,我凭什么信你?” 清脆的上膛声又一次响了起来,这一次,那人对准的是程安这边。 油盐不进啊!你们这什么星球!?民风太彪悍了吧? 她感觉自己要气得吐血了。 “他们没有死,我们只是打晕了他们,并没有下死手。”丹恒觉得自己需要开口解释一下了,程安看起来已经说不出话了。 那人听到自己的伙伴没有死,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但很明显他没有因此放下警惕,手中属于牛仔的经典左轮也没有放下。 “那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他问丹恒。 “我们是意外来到这里的星际旅客,没有恶意。”为表诚意,丹恒甚至先一步收起了击云和重渊珠。 看得程安心惊胆战,她配合他收起了自己的长剑,但八音盒还飘在身后。 “哦?星际旅客?”那人的话听不出语气,只能感受到他的愤怒似乎有所平息。 “怎么证明?” 真服了,她心中充满无语,这怎么证明?他们当场穿越走,顺便带你一个? 也不知道这么干八音盒会不会直接骂她一整天。 真是憋屈,明明她都身负如此强大的力量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受制于人?她带丹恒老师离开那片时空就是为了他们能不再受委屈,这下可好,刚来就被气饱了。 可恶,不装了,她直接就是一个头铁莽上去。 忍够了这种该死的僵持,程安直接带着八音盒就是一个直面冲击,轻功伴身,带上纯美的加持,这个冲刺令所有人猝不及防。 丹恒猝然睁大了眼睛,伸手想喊她回来别冲动,对面马背上的人也吓了一跳,但是显然他是个有经验的枪手,猛地调转枪口方向,朝着程安的方向就是两枪。 可是没有任何用处,她直接眼都不带眨的,纯美的赐福发动闪避,她的身体轻微晃动,躲两发子弹轻轻松松。 那人还想继续开第三枪,但是来不及了,程安一个飞扑勾住这人的脖子,用力把他从马上拉了下来,她的另一只手附着火焰,握上了他拿枪的那只手。 那人由于身体不稳,手又被猝不及防烫了,颤抖了一下,程安趁机夺过了那把左轮手枪,然后向后一个翻身。 两人落地,都呈半跪半坐的样子,只不过此时枪口对准的人变成了那个不露脸的家伙。 程安一手扣住扳机一手放在击锤上,“咔嚓”一声子弹上膛,装得有几分专业的样子,看起来极具威胁性。 她看着那人手中没了武器,低头不说话的样子,有一种特别不妙的预感。 那人肌肉紧绷,即使被她拉下了马,也依旧没有狼狈的样子,像是随时会跳起来赤手空拳地揍她,脸上的面罩也由于刚刚的拉扯落了下来。 那人的声音这下没有东西遮挡,清晰地传到了对面两人的耳朵里。 他似乎气笑了,边笑边抬起头,“没想到,你这小丫头居然还真是个能打的,小看你了。” 年轻的面庞,散落下来的黑白相间的头发,熟悉起来的语气和声音,程安看得目瞪口呆。 “没想到我居然会栽在这里,真是丢人。是要杀还是要刮?” 他无视两个怪人和实际行为完全不一样的表面架子,简直目露凶光,“不过无论要干什么,你最好祈祷不要被我逮到机会报复回去。” 完蛋了。程安在心中欲哭无泪,这是波提欧啊! 打架打到自己人头上了! 第80章 洗心革面 手里有了热武器,对手陷入劣势,但程安却觉得自己要昏过去了。 因为心虚。 不是哥们,出门在外有必要把脸捂得那么严实吗?虽然你们这里确实风大了点,但这附近都是草啊,没那么大风沙需要你把头发和脸都遮得那么严实吧? 她此刻有些进退两难。 你要说放下枪,波提欧下一秒就可能直接冲上来和她打作一团或者给她开瓢。 但要是真开枪,开什么玩笑?! 她都认出来这是谁了还对着人家开枪,她是不想混了吗?这可是关键人物,不想继续攒能量了吗?她可不要一辈子止步于这片时空。 而在一旁看着这边的丹恒,悬着的心都快吊死了,程安刚才不顾枪口地直接冲过去,真是鲁莽得差点吓死人。有实力也不能这么不顾自己,万一出意外了呢? 他赶忙走到她身边,想看看这人刚才拉那个家伙下马是不是受伤了,为什么举着枪和人对峙,一句话也不说。 但等他走近,看清友人脸上的表情后,丹恒有些迷惑了。 怎么程安看起来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你认识他吗,程安?”他问道。 “哈?谁认识你们这群混蛋,不就是打劫别人钱财又灭口的强盗吗?老子可不认识你们这帮无耻的家伙。”程安没有说话,倒是那个黑白头发的先说话了,他没好气的反驳丹恒把他和他们混为一谈的说法。 “呃,我,我不认识现在的他……”程安凑到丹恒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现在的他”?年轻的丹恒老师陷入了沉思。 怎么,你认识以前或者以后的他? 他心中思考。 不过想到程安带他直接一眨眼的时间就离开了鳞渊境,到了这么个不认识的星球。 想必这就是她说过的“另一个时空”,不仅是另一处空间,甚至是另一处时间。 这么猜测,她那句话就好理解了。 出乎意料,接受这个匪夷所思的设定,居然没有花费丹恒太多时间,他接受起来相当流畅。 或许不论什么事,只要想到和程安有关,就觉得也不算多奇怪了吧。 见对面的两个小年轻开始思考了,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波提欧有些不耐烦,他觉得自己被看不起了,刚想喊一嗓子让他们别在这假惺惺装下不去手。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似乎是个好机会。 于是半跪半坐的成年人悄悄改变着自己的姿势,想要当场反击回去,顺便抢回自己的枪,但他还没真正出手,就被丹恒用击云拦下了。 “程安,你想怎么办?如果还下不了决心,我们可以直接离开。”丹恒猜得到这人迟迟不下手绝对就是不想继续打了,但是她继续纠结下去,这个不知情的牛仔会先对她下手的。 “我不想杀你。”她终于开口,带着满脸复杂对波提欧说:“你的伙伴也真没事,你可以去试试,他们真的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我把枪还你,我们能不打了吗?” “行啊。”出乎意料,波提欧居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哎?真的?”程安睁大眼睛,心想原来还不是巡海游的波提欧脾气这么好。 她立刻放下了枪,但八音盒一直没有收回去,直觉告诉她,人与人之间还是不要有那么深切的信任。 丹恒见她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也收回了击云。 她走过来将枪递给了还没站起来的人,并想伸手扶他一把,但是就在波提欧拿到枪的那个瞬间,他就表演了一波属于牛仔的速射技巧。 枪声响起的火药爆破声和“当”的一声脆响几乎同时响起。 程安如丧考妣地看向开枪的人。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这人怎么可能这么痛快! 八音盒上依旧没有一丝凹痕,程安刚刚用它挡下了那把枪里的最后一发子弹。 那种左轮手枪一般只能容纳六枚子弹,波提欧和他们对峙的时候已经打出了四枚,而牛仔为了防止走火,一般只会放五枚子弹在枪里。 这下,他应该没有招数反击了,除非真肉搏。 程安:“喂,我都说了,我们真不是坏人。” 波提欧:“我也说过了,你最好别被我逮到机会报复。” “那你现在又开了一枪,我没还手,算你报复成功了吗?我们能好好谈谈了吗?” 想到自己的弹夹里已经没有子弹了,又没机会当着这两个怪物的面装子弹,他烦躁地“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终于!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了,程安几乎要泪流满面。 于是,在波提欧确认完自己兄弟们真的都活着后,三个人之间终于不再剑拔弩张。 “说真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不过是离开队伍去看了一圈,怎么回来队伍就都倒了?”他转着自己的枪,语气不太友好地开口。 他大拇指一指旁边一匹没少的马匹,“还把马和物资都留着,一副杀人越货的强盗样。” 千古奇冤!留下马匹和物资明明是怕你们醒来后有太大损失,那是好心啊大哥! 可现在不适合套近乎,只能先老实交代自己的身份,“我们是在星际不定期旅行的人,刚从仙舟罗浮通过奇物被传送来的,我叫程安,是一名纯美骑士。”程安指指自己,又指指丹恒,“他是一名无名客,叫丹恒。” 丹恒:“?” 虽然内心很懵,自己突然被伙伴套了个身份,但是他没有当场表现出来,他选择暂时信任程安的发挥。 “我们出现在你们队伍里是单纯奇物定位出问题了而已,没有任何别的意思。”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极其真挚。 像波提欧这种在大草原风里来雨里去的成熟牛仔,自然看得出来者是不是敌人,而此刻他的判断是,这小丫头似乎确实没有恶意。 暂且先信一下吧,毕竟人确实没事。 但是要不要放松警惕还得看他们的后续表现。 “如你们所见,我是个牛仔,而你们打趴下的是我们的队伍。我们刚刚运送完一批货物,正带着报酬回去,你们就出现了。”波提欧也开始自报他们这边的情况。 “所以,你们这行径很难不让人警惕。” 习惯了,程安心想,每次都这么倒霉,搞得她听完这次乌龙,没忍住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怪不得队伍里有个人说我们是冲着他们的钱财和物资去的,不由分说开了枪。”丹恒闻言也听懂了这个美丽的误会,他点点头。 波提欧:“第一个开枪的大概是那个叫博力的小子吧,我们这队人里数他最暴脾气。” 程安听了这话挑了挑眉,原来你还好意思说别人脾气暴躁?上来就是砰砰两枪,人家还说了两句话呢,你可是一句话没说,见面就是干。 “你那是什么眼神?”黑白头发的牛仔看到了程安的表情,注意力到了她这边,“你这小丫头倒是有点意思,我那么多发子弹,居然没有一颗打中你。” “刚刚那一枪你连根毛都没伤到,可不算我的报复,有机会我们再比一场,高低让你输在我手上。” 意气风发的男人看起来对自己被程安全方位压制很是不服气。 好年轻好热血啊,程安看着他眼里的斗志暗自感叹,“行啊,我随时奉陪。” 她现在有命途力量哎,包赢的! 第81章 老生常谈 “还有你,这位呃,丹恒兄弟?”波提欧看着持明族龙尊力量象征的龙身,“老家什么人啊?这角可够帅的。” 很难不赞同,程安听了连连点头,这个没话说,这个确实帅。 丹恒直到现在还是饮月君的状态,似乎是一路上的匆忙让他还没有想到或许应该换个样子,低调一点。 不过说实话,这个美貌的造型对她的眼睛很好,多看看有益身心健康,看到这个她一年里对所有人都会和颜悦色的。 不过这大草原的,水龙造型确实显眼,要不要给丹恒老师一个建议呢?实在纠结。 不过似乎不用她提醒了,丹恒也从这句话中品出了那层意思。 “我是持明族的人,这是天生的龙角。”或许看出程安对这人的态度很是信任,他也愿意抱以好一点的态度。 “不过倒是提醒我了,是不是应该换一个低调一点的造型?” 他看了看程安朴素的黑头发和深色长袖长裤,又看了看波提欧的夹克加喇叭裤的牛仔装扮,最后低头看了看自己露肩膀露胸口的华丽青绿服饰,还带了许多丁零当啷的装饰。 嗯……看来确实格格不入,像什么富家公子,一看就很适合抢劫。 都不需要程安回答他的问题,他自己已经有答案了。 “明天吧,今晚我会换一个没那么显眼的造型。” 程安闻言有些期待,是四星丹恒老师那身吗?那个也好看!饮月这身看起来高贵,丹恒那身看起来智慧。不过有这张脸撑着,就算穿个麻袋都好看啊。 “丹恒老师,你提出了一个很值得思考的词。”程安认真地看着丹恒,转而又把目光移向了波提欧,“我们怎么熬到明天,今晚住哪里呢?完全没有头绪呢。” 波提欧:“……点我呢?” 程安:“求你了!你们都有牧场了,求您收留我们吧,我们很能干的,可以打工!” 又到了每次都迫在眉睫的住宿问题,要不下次直接带个帐篷穿越吧,在新的时空天天露营,再也不用四处求收留。 “啧。”波提欧有些纠结,他家还有父母和女儿,就这么带两个来历不明的人回家,总觉得不放心。 但他又觉得,一番交谈之下,这两人又确实不像坏人,就这么放任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在这大草原留流浪,又不符合格蕾和尼克教他的做人准则。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带人回去看看,如果家人也没意见,就同意他们留宿。 “行吧,但我先提前说好,要是你们真的表里不一,是什么歹徒,敢对我的家人下手,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绝对要给你们尝尝我的子弹的味道。”他严肃威胁道。 程安闻言连连点头,当即伸出手来发誓,说自己要是干这种事就让帝弓司命直接一箭带走她。 她知道波缇欧对家人的重视,此行最后的目的也是这个,所以她不介意发个毒誓让人安心。 虽然他对什么帝弓司命并不熟,但见他们态度不错,牛仔还是点了点头。 等到这群倒下的大汉小伙们一个接一个都醒过来了,在波提欧这个知情人的解释下,两方才终于解释清楚了其中的误会,这群大汉看起来当时很是愤怒,但在得知真相后也都不是爱计较的人,纷纷表示,既然东西什么的都没事,那他们这次就不计较了。 惹得程安又拉着丹恒连连道谢加道歉了一波。 当他们跟随着队伍回到他们居住的小镇,又跟着各自回家的波提欧回到他们的住处时,夕阳已经染红了半边天空,傍晚时分了。 丹恒和程安都没有在这种草原牧场之类的地方生活过,看着波提欧熟练地牵着马匹去什么地方拴好,又打开哪里的门搬运什么东西,两人连搭把手都不敢。 因为他看起来好专业,而他俩像个添乱的呆瓜。 对此,忙完的波提欧表示:“你们就是这么个能干法?” 程安:“咳咳,学,都可以学。” 三人经过绿草如茵的草地到达小屋时,门口已经有人在等着了。波提欧率先加快脚步走了过去,一边走进去一边和家人打招呼。 那是两个看起来年过半百的一男一女,他们脸上已经有了草原与风沙侵蚀的痕迹,皱纹明显,但精神显然不错,只不过此时的两人,脸上是几分担忧和庆幸。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路上出意外了吗?”戴眼镜的女士先发问,她拉住波提欧的手,端详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花白头发的男士也在旁边,虽然表面上关心的样子不如女士那样明显,但显然也在跟着女士的动作观察。 那想必就是格蕾和尼克了吧,她心想,波提欧的养父母。 真是令人尸体暖暖的场面,但作为让人晚归和意外的罪魁祸首,丹恒和程安两人一个看天一个看地,一时间都不好意思过去打扰这份温馨,他们有点心虚。 “只是出了点不值一提的小意外,我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皮都没破。”波提欧任格蕾检查,他的语气没有一点不耐,显然是个好孩子。 “那你身后这两位是?”见自己的孩子没事,尼克转头便注意到了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年轻人。 “哦,他们啊,他们就是我今天遇到的意外。”黑白发的牛仔下巴一抬,大拇指一指两人,挑了挑眉。 “这两个小鬼因为失误,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队伍里,把那群家伙吓了一跳,以为是来抢劫的,当场动手了。” “当时我们都在回来的路上了,我又刚好去前面看一下情况,结果回头一看,好家伙,那群大小伙子都被他俩打趴下了。” 波提欧讲得滔滔不绝,对自己的父母毫不隐瞒,越说程安觉得自己的头越低。 “于是我也和他们过了几招,最后发现是误会,其余人只是晕倒了而已,大家啥事也没有。” “但这两个小家伙没地方去,求我说可以打工帮忙,问我能不能留宿。”他回头看向两人,程安疯狂点头应和牛仔的说法。 “我说这得看我家人的态度,所以他们就跟我过来了。”波提欧把目光又转向自己的父母,语气有商量的意思,“你们觉得呢?说实话,他俩看起来年纪小,其实相当能打,我还有点放不下心。” 真是光明正大的一家子,好让人欣慰,程安听着这家人当他们的面什么都说,深感人与人之间的信任真是可贵。 比谜语人不知道好了多少! 好喜欢! 她在心怀感动,但旁边的丹恒听着这家人一直把他们当小年轻,心情有些复杂。 他是持明族,按理来说,都一百多、二百多岁了,程安更是,和丹枫就是好朋友,现在都少说三百多岁了吧? 那他们在这里,接受五十多岁的“年轻人”的同情,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咦?等等,所以程安年纪比他大? 丹恒老师陷入了沉思。 就在两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段时间,格蕾和尼克对视了一眼,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 他们看了看两个年轻人拘谨的样子,到这里这么久了,一句话都不敢说的样子,大概不会是那种歹人,尤其那个少女,身上有种莫名令人安心的气息。 或许之后他们会知道,那个叫纯美能量,但现在,他们只知道,就如同当年捡回自己的孩子,后来这孩子又捡到回了另一个婴儿的传统来看—— 将需要帮助的人拒之门外,并不是他们家的行事风格。 “当然可以留下。”最后格蕾拍了板,她带着温和的笑意招呼不说话的二人,“远道而来的小客人,天色不早了,我们先进屋吧。” 第82章 真与假 那天晚上,程安受到了格蕾和尼克一家十分热情的招待,大家都是好人的感觉真是省心。 也是在这天晚上,她和丹恒见到了那个波提欧捡回来的小女孩。 程安十分新奇地趴在摇篮边上,看着那个裹在小被子里的婴儿。 这对她和丹恒来说都是很新奇的体验,程安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从小亲戚家的孩子她也很少关注,因为她不会哄小孩,生怕人类幼崽一个不高兴被她惹哭了,那真是天塌了一样可怕。 丹恒就更不用说了,在幽囚狱待了那么久,刚出来又被逮进了另一个牢里,更没有机会看这么小的孩子。 两人一个在摇篮左边,一个在摇篮右边,只是看着这个小小的孩子左右扑腾。 小小的婴儿或许也能感受到程安身上的纯美力量,因此一直朝她那边伸着手,似乎是想跟她玩。 但她根本不敢伸手回应,他们远道而来,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随便碰这么小的孩子,好像有听说,这么小的婴儿,抵抗力没那么好来着。 这孩子看起来一岁还不到,大概七个月左右?只会发出些咿咿呀呀的声音。她口齿不太清楚,但显然已经有了健谈的影子,因为这孩子一直在咿咿呀呀。 “那个,丹恒老师,你看过那么多书,你知道孩子一直在这咿呀是什么意思吗?”她抬头,有些茫然地看向对面的丹恒。 比她更茫然的丹恒老师摇了摇头。 看着两个人跟两个棒槌一样在摇篮边上犯蠢,波提欧有些无语,看来他的担心确实多余了,这种人怎么会是歹徒,那歹徒的标准也太低了。 这俩人甚至不敢回孩子一句话!那显然是很喜欢他俩,想和他们玩而已。 牛仔叹了口气,算了,没有威胁就行。 “行了行了,不会哄孩子就别在这丢人了,你们看看住这两间房行不?”他说道。 “啊,可以,都可以的。”程安连去看都不用看,她根本不担心自己的住宿环境,毕竟有屋顶能遮风挡雨就是好住处,她在沙漠里住帐篷都一点事没有。 “你倒是一点不担心。”波提欧笑了一声。 “担心什么?” “担心我先对你们下手啊。”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又不会有事。” “……你个小丫头,说话真是气人。” “喂喂喂,对你信任还不好?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自然也不怕别人对我下手。”程安看着这人略带挑衅的样子,怎么跟拉帝奥一样多疑,他也是搞学术的?她的信任就这么不值钱? 主要是她都认识,大家什么人她还能不清楚吗?过去未来的故事都知道,真没什么好怀疑的。 “你到底在信任什么啊?我们今天刚认识,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我——”当然知、不对,我靠,还真不知道! 她猝然睁大了眼睛。 对啊,波提欧不是他现在的名字。 “呃……大哥你叫什么啊?”她讪讪地开口,全然没了刚才的理直气壮。 “你还真敢问,念在你是外来者的份上,好心提醒你一句,我们族里人是不会轻易把真名告诉别人的。” “你要是这么直接问别人,搞不好会被揍的。”他语气中没有玩笑的意思,这居然是真话。 “啊?那你们之间怎么称呼?”程安还真不知道这一层。 帅气的牛仔扬起了一个自信的笑容,“当然是称号或者别名,要么是同行、敌人起的,要么是自己起的。” “你可以叫我罗伊迪德,意思是一把上膛的枪。” 这可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刻。 程安在心中悄悄重复这个在游戏里都没听过的称号。是的,称号,还不是真名。 真正的名字,或许只有他的至亲家人才知道吧? 不过确实有听说牛仔的一生可能会有无数个称呼和名字,或许这也算一种传统。 再打听下去就显得她有点不识好歹了,她止步于此,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原来如此,罗伊迪德,是个好称呼。”丹恒听到这里也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他们本就无意打探任何人的秘密。 此行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先跟着程安,看看外面的寰宇是何种模样,眼下程安愿意托付如此信任,他自然不会有意见。 更何况,这家人既然已经愿意收留他们,说明她的判断一如既往是对的。 牛仔对丹恒的夸奖很是得意,略带沙哑的笑声中是这片风沙与草原孕育出的坦然:“那是,这也是根据我的真名取的,说不定等我们哥儿几个哪天够熟了,你们就能知道我的真名了。” 几乎一整天都在针锋相对的两波人此刻终于有了缓和的迹象,程安拍了拍丹恒的肩膀欣慰地笑了。 太靠谱了丹恒老师,单纯真诚不抽象的人说话可信度就是高,缓和气氛的功能浑然天成。 ———————————— 时间来到夜晚。 程安躺在不熟悉的床上,没有一点睡意。 因为此时夜深人静,她身边没有别人,于是那个八音盒又开始了它的表演。 它自从程安拔下发条之后就几乎没有停过嘴,但由于她一直身边有丹恒,所以这八音盒不敢在外面光明正大生气,就在她意识里没事嘲讽两句。 “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什么?擅自发动时空能量,你自己攒了多少啊敢这么用?”顾及着附近的房间还有人睡觉,八音盒在她脑中和她说话。 “你甚至带了非纯美命途的人穿越时空!” 程安本来就不爱听这个盒子说话,如今它还指责她,更不爱听了,“为什么不可以?我不是救出了丹恒吗?你还说这次事件我百分百能驾驭,时空能量不应该本来就攒好了?” “那我直接发动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我带丹恒老师走本身也是践行纯美的一部分啊。我一边践行纯美攒时空能量,一边多带个人消耗时空能量,四舍五入根本没有损失啊!” 她理直气壮地反驳。 “除非你这时空能量根本不是纯美的,才会在我达成难得的真正好结局后说我攒的少。”程安反将一军。 “怎、怎么可能不是!你没想过入不敷出吗?”八音盒被比它还嚣张的气焰压得气势都弱了下来。 “管他呢,高低不都是我攒吗?这次多用了,到时候补不还是我自己补吗?我又没把你直接扔了赖账,你在急什么?” 她我行我素惯了,平生最讨厌别人教她做事,她心中有自己的选择,所以特别讨厌这个一直以来都在试图控制她行为的八音盒。 “你最好不要这么烦人,就算你指责我,难道我会改吗?” “就算重来一次,难道我会在明知丹恒老师处境的情况下依然扔他一个人在罗浮那潭深水里吗?” “你真的不知道我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发自内心想要大家走向更好的结局才决定如此的吗?” 程安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字字珠玑。 她从不在乎什么命途,也不在乎什么势力什么利用。 原本来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违逆她意愿的事,如今她被迫接受,开始苦中作乐,想着自己回去希望渺茫,那来都来了,将原本的遗憾弥补一下,也算不白遭这一趟罪。 在此基础上,她甚至从来没有违背过和八音盒的交易:她尽力践行纯美任务,它给她力量,和一个回家的可能,也就是这充满随机的穿越。 程安不信仰什么星神,但她自认为这趟异世界旅程,她所有发自内心的抉择都没有对不起过“纯美”二字。 “你**究竟是想让我做任务维护纯美,还是当你的傀儡?”她最终睁开眼,盯着漆黑的夜晚,轻声问出了最终的质疑。 第83章 落地第一天 寂静。 这是夜晚本该有的底色,却是程安今天第一次真正体会到这种感觉。 因为脑海中的声音不说话了。 她也不想多说,自从拉帝奥和她提过,这八音盒中的能量不纯,到景元点出它或许居心不良,她其实都抱有一个无所谓的心态。 毕竟这些异常即使存在,她也改变不了现状,能量还能用,家还回不去,日子就得过。 还是那句话,她不在乎利不利用。但是她很抗拒直接的支配。 它可以利用程安原本要做的事顺便达成自己的某些目的,或者从中获得自己的好处,多一个人受益而已,她完全不介意。但它不能眼看离目标偏航了,掰着她的手脚强迫她往它想要的方向去。 这也是程安今晚终于忍不住直接骂人的原因。她感受到了强迫的迹象,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她自然也是注重自由的人,无论是答应当镜流的徒弟,还是那个几乎已经不可触及的巡海游侠梦,都不难看出,程安真的很在乎。 包括带丹恒离开,也是因为她看到了,有人和她一样注重这个,所以即使八音盒警告过她,拔掉发条运用更强大的力量于人有害,她依旧愿意冒这个风险。 既是为了践行纯美,争取好结局,也是想为丹恒实现那个她也很喜欢的自由的梦。 目前看它的沉默,或许那些话还是有点效果的吧。 她这一路上也算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了,九死一生的战场去了,一己之力带起一个氏族干了,不顾权势为朋友两肋插刀,营救加出口恶气也走过一遭了。 这些事堆积到一起,对程安来说只是过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容上却早已超越了一个平凡学生应该经历的范畴。 但无论她是摸爬滚打还是怒气冲冲,她今天依旧来了这里,来到了新的一段旅程的开始,为了下一个结局。 因此程安并不会为今晚的爆发的冲突感到忧愁,这甚至不会影响到她明天要起来和丹恒一起去学学牧场里要干什么活。 但她心中已经隐约有了一些别的执念,一些关于彻底自由的执念。 平复好了自己的心情,她不再说话,安静地闭上了眼。 —————————————— 第二天,程安房间的门被敲得砰砰直响。 “程安,你没事吗?为什么还不开门?” 而还在床上蒙头暴睡的人听到动静,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凭借着惊人的毅力,闭着眼摸索着房门的开关。 “咔哒”一声,不同于屋内的风吹了进来,可这缕风并没有吹散少女的睡意,程安依旧困得要死,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和那个破盒子吵架吵太久了,浪费心力,她现在睁不开眼。 但在终于克服千钧重的眼皮后,程安浑身一激灵,她看清了眼前的人,然后当场表演了一个医学奇迹,看起来死人微活的样子烟消云散,好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水。 瞬间清醒了。 丹恒举着刚刚还在敲门的手,站在门口,有些进退两难,眼神充满复杂。 其实现在已经大中午了,格蕾和尼克都已经吃过早饭了,丹恒凭借对程安的了解,早早提醒了这家人,她如果在中午之前不起床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结果波提欧三人都以为这是她们那个星球的传统,那儿的人就是这么个习俗,所以表示尊重理解,问题不大。 丹恒对此没有过多解释,误会就误会吧,还能给程安挽回点脸面。 但直到这家人午饭都吃完了,她还是没有一丝开门出来的意思时,他有些疑惑了。 不会吧?不会还没醒吧? 还是说房间里其实已经没有人了?是不是出意外了? 出于疑惑和关心,丹恒觉得有必要去看看人怎么样了。 结果就是现在这个场面。 她根本就是真的单纯在睡啊!睡到现在! 能说这人心真大吗?不管到什么地方,不管经历了多少事,都不往心里搁,吃得好睡得好的,也算是一种羡煞旁人的天赋吧。 反正丹恒做不到这么看得开。 比如他昨晚初到新环境,完全睡不着,便练习化形法术到凌晨。 不过睡眠质量虽然下降了,但化形练习的效果是显着的。他今天换了一个低调点的造型,收起了龙角和原本身上华丽的装饰,此刻看起来清爽多了。 对于他的大变样,牛仔一家还热情地向他表达了赞美,以及那什么仙舟力量真是神奇,他们闻所未闻。 不过看程安这副样子,怎么也和那家人一个眼神? 她应该知道罗浮有化形之法这种东西啊,她也闻所未闻? 事实上,刚好相反,程安可太清楚这套造型了。但乍一见到这套风衣配内搭的模样就这么活生生出现在眼前了,还挺意外。 是那套四星丹恒老师的装扮,超级亲切的。 太对味了!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程安初次见丹恒时的样子啊。 “哎呀丹恒老师,”她边说边挨着人看了一圈,毫不犹豫比了个大拇指,“审美太顶级了,好看!” 丹恒闻言嘴角上扬,表情带了几分无奈点了点头,“谢谢。但现在不是看我样子的时候了,昨晚说好我们今天要去学习怎么工作的。” 他指了指门口姿势潇洒地靠在门框上的波提欧,示意人已经在等了。 见她探头,波提欧朝她挑了挑眉,没说话,但程安知道他的意思,无非是嘲笑之类明说会令人不爽的话。但想到是自己赖床的老毛病犯了,程安又有些心虚,立刻缩回门口。 没几分钟,一个体面的少女新鲜出炉。 “意外,意外,你们家住宿条件太好了,我这不是沉浸式体验嘛。”她挠了挠脸,走到门口,找补自己现在才出门的理由。 “你最好是,小丫头。”准备充分的牛仔压了压自己头上的帽子,“你该庆幸我们昨天刚送完一批货,今天不忙,不然哪有闲工夫现在还和你在这扯皮。” 说完,他也不等她回答,转身出了门,挥挥手示意两个年轻人跟上来。 此时正值春夏交接的时候,草原上的太阳初露夏日的火热,但春日的风又没有消散,干活的环境完全说不上恶劣。 唯一的辛苦是因为牧场的工作大部分是体力活,以及要顾及到不同的动物。 不过对于程安和丹恒来说,最不愁的就是单纯的体力活了。 星神力量,小子。 所以第一天,两人简直如鱼得水。由于工作内容简单易懂,程安和丹恒甚至有时间牧场里其他工作的人搭话聊天。这些人都是草原上长大的,如茵的绿色海洋中徜徉的灵魂足够质朴又独具特色,豪放和幽默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 这里的大家都是人才,说话还好听,她超喜欢这里的! 于是在经历了一天的工作后两人完全没有波提欧料想的那样疲惫,反而神采奕奕。尤其程安,显然玩爽了。 她对牛仔意外打量的眼神回以一个“不过如此”的笑容,都说了,他们很能干的! 第84章 难得祥和 曾经,程安以为,“牛仔”是一个酷毙了的职业。 黄沙,牛仔帽,马背上的战士,高超的枪法,一对一的既分高下也决生死的射击决斗,以及充满烟草与麦芽果汁的木质酒馆。 总之是一副大西部荒凉又充满野性魅力的样子。 但实际上的牛仔:放牧,养马,赶牛群,手动喂各种动物,搬运牧草,照顾幼崽,警惕盗贼偷自家动物。 最重要的是,为了照顾好牧场里的牛、羊、马们,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程安看着眼前的牛犊大口猛炫自己搬来刚刚放好的草料,狠狠打了个哈欠。 除却第一天丹恒老师给她找的借口,之后的日子每天都在迎着日出踏上草地开始干活,然后踩着日落回家吃饭。 难以置信,纯美骑士都没有强制她干过的规律作息居然在这里得到了实现,她当初在茨冈尼亚都是下午才带队出门打猎的。 程安暗自咬牙,流下了两滴坚强的泪水。大意了,只顾着看牛仔枪口舔血的日子刺激又帅气,忽略了牛仔之所以叫牛仔,是因为顾名思义,他们的工作真的要放牛! 好质朴、好有生活气息的生存手段,真是该死的合理。 她看着不远处的波提欧,他对着自己的马儿越看越开心,然后抬起双手用力搓搓人家鬃毛,那匹马也是个通人性的,舔了舔波提欧的脸,一人一马大早上就神采奕奕。 再歪头看向另一边,丹恒老师在牛群中没有一丝丝不和。大多数情况下,人工养殖的牛都是情绪稳定的生物,巧了,丹恒老师情绪也稳定,所以那个方向简直寂静无声,程安甚至怀疑他们跨物种交流用的是眼神。 所以只有她自己困得快要磕头了吗? 感受到同伴的精神不振,丹恒走了过来。 他真的很受小动物欢迎,刚刚被他喂过的牛和羊对他的离开依依不舍,跟在他身后一齐朝程安这边移动。 “还是不习惯早起吗?”他伸手,将蹲在地上眼皮打架的人拽起来。 这或许也不能全怪程安,实在是好久没过这样祥和的日子了。 虽然需要忙的事很多,但是真正复杂的活轮不到他们两个新手,重活累活对他俩来说又强度锐减,最重要的是,不知道是不是波提欧名气太大了,他工作的牧场,根本没人来骚扰,安全得很。 所以这里甚至没有敌人。 她现在甚至觉得每天最大的挑战是日出时分睁眼起床,将自己从温暖的被窝中剥离,走近泛着薄雾的清晨。 早起第一天,痛苦,起床放放牛。 早起第二天,痛苦,起床搬搬牧草。 早起第三天,痛苦,起床给马梳毛。 程安啊程安,你怎么能如此堕落!懒散成这样还嫌弃个早起? 早起第四天,痛苦。 “这里的生活好安逸啊,每天看看动物,照顾动物,搬搬东西,看看草地,我人都要退化了。”她一边打哈欠一边回答。 “哦?我们在这讨生活,你还嫌安逸?好胆识啊。”听到程安的话,波提欧走过来加入了聊天。 “既然你觉得这里安逸,那要不要跟我们去体验一下不安逸的日子?”高大的牛仔比两人高了一截,潇洒地吹了一声口哨。 “什么不安逸的日子?” “有雇主托我们将牛群赶到火车附近,这也算我们这一行的熟练活儿了,跟着一起?” “这有什么不安逸的?” “出了牧场,牛群可就没了限制,相对应的,路上的歹徒也没了限制范围,所以需要打手,也需要专人喂养。” 也就是说,出了牧场的篱笆,就相当于牛仔本人与牛群、物资都出了安全范围,接下来就是紧张刺激的实力说话部分了。 倒确实不安逸,出门就打,好狂野的民风。 “好啊,我和丹恒老师都去。”程安点了点头,论起当保镖,她还是有信心的,无脑输出的工作找她再适合不过了。 见友人已经给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了,丹恒也应了下来。 “不过我还以为,牛仔眼中的刺激会是什么举着枪一对一决斗,或者各种斗技,最后一群人在酒馆痛饮几扎麦芽果汁配花生米。”程安思考了一下自己脑海中关于波提欧的印象。 “哈哈哈哈哈,这些当然有!很有品味啊小丫头,怎么,你也想去?”波提欧显然对她说的那些很感兴趣,也很熟悉。 想来是这两天考虑到他俩是新来的,看起来讲究又细致,波提欧为了不教坏孩子,也因为要看着他俩别在牧场里闯祸,他也很久没有过过瘾了。 听到程安其实很懂,他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眼神像是在大喊:有品味,你过关! “不,她不想去。”不常说话的丹恒打断了两个人立刻想要一拍即合的动作。 “为什么?”波提欧和程安都歪头看向他,异口同声。 “首先,根据我并不清晰的记忆,程安,你不能喝酒。”那双熟悉的眼睛严肃地看向少女,让大脑深处一些死去的记忆又开始攻击她。 那个惨不忍睹的聚会,永远的痛。 “其次,斗技什么的,对她来说根本就是无规则无限制,你要是不想她打得上头,手一抖出现不可逆转的灾难,建议不要和她比。”他又将目标转向波提欧,向他表达程安的危险性。 毕竟八音盒发条拔下来后,真的很容易手一抖塌一片,这部分他在龙师大殿那里察觉出来了,程安也和他透过底。 “最后,你们两个人最好酒品都很好,不会在酒馆喝完打砸,最后需要尼克先生和格蕾女士去捞人。” 把人家父母都搬出来了,好有威胁性的话! 程·纯美社死历历在目·喝两口就醉·又菜又爱玩·安陷入了沉默。 波·现称号罗伊迪德·酒品确实不稳定·真的想找程安打架·提欧转移了视线。 丹恒看着不说话了的两人:“……”他就知道。 “咳咳,什么酒馆啊,斗技啊,哪有工作委托重要,是不是啊波、啊呸,罗伊迪德大哥?我们还是讨论一下你说的去火车站的事吧。”她朝波提欧疯狂眨眼,示意暂时不要让丹恒老师不开心。 “啊,哦对!可不是嘛,我跟你们这两个新手说,把一群牛完好无损带到火车上可是个难度活儿,我们随行的会有好几个伙计呢。” 原本想反驳丹恒的波提欧被他话中的父母提醒到了。 确实,要是和小丫头打得太过火了,最后他这么大人了还劳烦父母出面,那可真是丢大人了,所以江湖智慧告诉他,这个时候配合程安的话比较明智。 不去酒馆不赌大的,那让两个外来人见识一下牛仔紧张刺激的日常的工作也不错,毕竟他是靠谱的成年人,年纪大点的前辈了,带小孩做点好表率也不是不行。 他这么想着,开始正经和他们介绍此行的事宜。 第85章 赶运 牛仔的工作与他们生存的环境很相符。环境整体上分草原与黄沙,工作便也因此分为放牧和赶运动物。 放牧在环境不错的牧场,胜在安全,赶运却是个累活儿。 牛仔需要将牛群赶运到有铁路的城镇,通常需要骑马穿越荒野,涉过河流,翻过丘岭,将牛运至目的地。 可以想象,一大群牛,还得活着,赶到老远的另一个地方,高低得经历一番风餐露宿和提心吊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早上的时候,程安和丹恒换上波提欧不知从哪里搜罗来的适合他俩的装备,就半生不熟地骑着马去了牛仔们的集合地。 那里早有人在等着了,黑白发的牛仔率先朝那边打招呼:“哟,各位来的够早啊。” 那边为首的似乎是个中年男人,体型壮实,气质威严,像是武力值爆表的壮汉型教导主任。 他朝他们这边的三人点了点头,很有长辈风范。 但他身后的几个年轻人可就不一样了,他们看起来和波提欧的年纪相仿,年轻的面容上有几分风沙留下的痕迹,但一旦笑着迎上来,又让人觉得很是阳光。 “哎呦喂,罗伊,你这是捡孩子上瘾了吗?去年冬天才捡了个小的,这次怎么又跟了两个大的。”第一个凑到波提欧边上,隔着马就和他勾肩搭背的一个圆脸小牛仔语气中满是调侃。 “瞎说什么玩意儿呢?这两个是前几天打了博力整个队伍的外来者。”波提欧一把推开那个圆脸小伙凑过来的脑袋,顺便捶了一拳。 “虽然我不介意被当爸爸,但你小心被他俩暴揍。” 被好友推开的小圆脸完全不在意他一如既往的脾气,反而顺势骑着马来到了程安和丹恒面前,毫不掩饰眼中的兴趣。 “原来就是你们两个挑了博力那小子的队伍,我跟你们说,他可是个暴脾气,当时据说是不计较你们的无心之举,但自己回去偷偷又是练习又是健身的,特别好笑!” 这人似乎是个自来熟,可以对着完全不认识的两人自顾自聊得起劲。 “呃,其实我们不是故意的来着,不管是闯入还是还手。”程安听到好像给人留下阴影了,底气不足地解释了一句。 “嗐,我懂我懂,他就那个性格,过两天忙起来他就过去那个劲头了,肯定不是你们的问题。”小圆脸摆摆手。 见到有人回应他,话匣子打开的小牛仔似乎还想继续聊,但这时,那个领头的中年男人发话了。 “好了,闲聊等以后再说吧,我们毕竟还有活儿要干。” 他指了指边上,那是此行的任务对象,对自己命运一无所知,还在悠闲溜达的牛群。 “雇主可是交了订金了,对我们来说也是家常便饭的工作,不能搞砸。” 经验丰富的老前辈说话就是有气势,不管认不认识他,只要人们听到他粗粝低沉的声音都会莫名其妙觉得这人靠谱。 因此大家闻言都点了点头。 波提欧曾经在出发前和他们简单交代过此行的路线,大致是从牧场边缘,经过一段荒漠和一条石滩河流,最后翻过河流之后一座几乎不算丘陵的丘陵,就可以看到火车了。 毕竟他们第一次跟这种工作,所以这次的路程还算平坦,至少没有极端环境,比如沼泽之类的。 在带队牛仔的一声令下,他们开始了赶路。 在这个过程中,需要有人分布在牛群的不同方位,方便赶的同时也防止自己队伍中的牛跑丢,以及防止其他牧场的牛混进来。 前半段路程十分漫长,因为刚出镇子,来骚扰的人还不多,就算有,枪法准得一批的同伴一枪过去也能震慑个八九不离十。 因为这显然只是些小喽啰。 程安深深觉得,根本不需要自己出场,她跟个挂件一样,马背挂件,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 就这么颠簸着,时间来到了傍晚,他们才堪堪看到了波提欧说过的河流。 蜿蜒的水流横亘在前方,水量不大,倒还算清澈,河滩上多是石头之类的铺成的松散地面,没有淤泥,也不怎么有植被,一目了然。 简直是露营扎寨的好地方。 如程安所想,领队的也决定在这里停留一晚。 在马背上颠簸了一天的程安和丹恒一个翻身毫不犹豫立刻下马。丹恒虽然没有多说话,但是那双怀疑人生的眼神还是暴露了年轻持明心中对于黄沙和骑马的疲惫。 程安就更不用说了,虽然有力量缓解身体上的劳累,但是骑马的一路颠簸,让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要摇散黄了。 所幸队伍里的大家都对此习以为常,扎帐篷之类的活计手法熟练,根本不需两个新人动手。 他俩便负责点火和检查周围环境。 别的不说,点火这活可太适合程安了! 于是等到大家忙完了各自的工作,回头看到篝火依旧没有点起的时候,牛仔们还以为是年轻人找不到柴禾之类的原因,刚想伸出援手,给他们传授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 然后就看到新来的那个少女一个伸手,红色的火焰凭空燃烧,再一翻手,火焰落到地上,就这么在全是石子的河滩上着了起来,红色的火舌甚至越燃越高。 没见过这种情况的牛仔们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惊讶,只有早有见识的波提欧心里清楚这倒霉孩子又在耍帅了。 用命途力量点火取暖,顺便烤个食物,那个夜晚牛仔们过得很是惬意。 迎着不需要添柴维护的篝火,大家各自讲述着不同的故事,聊着聊着,话题又回到了波提欧身上。 这位传奇的牛仔在他们圈子里也算大名鼎鼎,豪爽又帅气,高超的枪法与不俗的决斗技艺,这使得他的故事在黄沙与绿茵间都算的上人们津津乐道的妙闻。 “所以说,罗伊迪德他是真的喜欢捡孩子啊。”小圆脸显然和波提欧关系很不错,谈起好兄弟就嘴皮子停不下来。 “你们是不知道,去年冬天,他突然和我说他有女儿了,我差点吓死。”他的表情无比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眉飞色舞。 “我还以为他什么时候不声不响有了老婆孩子,这种大事都瞒着兄弟!结果是雪地里捡的。” 他说着,老父亲似的啧啧赞叹,“可怕的男人,当父亲之后去喝完酒,回家之前都得跑两圈马,说是不能一身烟酒味去抱孩子。” “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啊,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他是这种绝世好男人!我认为他涉嫌双标,毕竟他对我们可是一言不合就是一拳锤头。” 原本听到这小子谈论自己的波提欧就在警惕会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话了,果不其然,听听这是人话吗? 他果然如小圆脸说的那样一拳捶在他头上,“你要是也当我儿子我也可以对你好一点,你这不是不当吗?” 或许是想到了对自己和颜悦色的波提欧实在过于诡异,小圆脸浑身一抖,“还是算了,你要真跟对你女儿似的对我,我们牛仔圈里能集体给你筹钱去驱邪。” 或许是大家也赞同这个说法,不少人因此没忍住笑出了声,篝火边一时间充满了欢快的空气。 程安也跟着众人笑着,荒漠中夜晚与牧场中不同,但托波提欧的福,他在哪里,乐趣就在哪里。 不愧是传奇牛仔。 第86章 篝火故事 那天夜晚,牛仔们没有安排程安和丹恒守夜,但由于他们睡觉的时间还不到她平日入睡的生物钟,所以程安睁着眼躺在帐篷里,翻来覆去,又累又睡不着。 她干脆直接走出了帐篷,去看看第一班守夜的波提欧。 他守在那堆不灭的篝火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独特的火焰把他的帽子和头发都映上了红色,显得他此时看起来多了几分喜庆。 见她走了出来,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人可以坐这里。 程安也不见外,随意地坐在了篝火边。 “你不是本来白天就困得跟要死了一样吗,怎么现在还不睡?”他问道。 “睡不着。我一般都不是这个点睡的。” 她伸手,从眼前的火焰中挑出一缕红色,那红色的光芒变换形态,逐渐变成了一艘战舰。 “我和丹恒老师是从仙舟罗浮来到这颗星球的,在到达阿尔冈-阿帕歇之前,我们还在怒砸龙师大殿,你可以简单理解为反派根据地。” 她自顾自讲述起了他们的事,似乎是夜晚幽静,可供娱乐的东西除了她手头信号不太好的手机,实在乏善可陈,所以需要故事装点身处的这片荒凉。 波提欧没有开口打断她的发言,所以她默认这位聆听者没有异议。 “龙师们将前世人的罪安在丹恒身上,再加上想要得到他身上的力量与秘法,由此将他关了近二百年。” 对于常人来说过于漫长的时间出现了,波提欧原本还淡定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纹:“夺少年?” 程安转头看向他,脸上的表情是明晃晃的戏谑,与刚刚讲故事时沉重的语气完全不符:“你没听错,二百年哦!” 波提欧:“所以说你不会也?”他语气不定。 “怎么说,我连他前世都认识,你可以意会一下。”程安举起手拍了拍陷入宇宙猫猫头状态的牛仔,故作高深。 虽然她的确认识丹枫,但从丹枫到丹恒那三百年她几乎是等于一键跳过的,去了茨冈尼亚几个月,再闪现罗浮,直接就是三百年后的节点了。在别人眼里她已经几百岁,但实际上,她年龄可能真不如波提欧大。 不过她又没明说,装的就是个高深莫测,反正话不假,至于波提欧自己会怎么理解可就不关她事了。 他陷入沉思,他CPU在燃烧,最终,他悟了。 “老妖婆。” 这是波提欧历经深思熟虑后对她的回答。 “?”不是,你小子? 一听这不似人君的话她就额头青筋猛跳,这就是他沉默了这么久的感想? 程安:“说话真不中听啊哥们儿。” 波提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看我什么反应,姐妹儿。” “切,真不配合。”还以为能听到一直牛气哄哄的牛仔喊一声“哥”或者“姐”呢,结果嘴这么硬。 见小计划落败,她便清了清嗓子继续,“不过年龄不是重点。” “总之,我在罗浮拜师学的剑术,也在罗浮有过一段相当精彩的日子,最终因为一场大乱结束,自那以后,我因为纯美的任务离开了罗浮。” “再回到故地时,三百年飞逝,已经是丹恒的事了。为了彻底让丹恒不再受人桎梏陷害,我们在他们总部大闹一场,最后带他一起离开了仙舟。” 几句话,点过了她与丹恒的过往,那是纷繁复杂的经历,跨越了百年的时光与无数危机事件,最终,这些都成了月光下、篝火前的一段故事。 波提欧的话不再暗含挑衅意味,他在看到程安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之后才接过话茬:“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个?” “因为睡不着啊。” 她语调轻松,还不如聆听者的语气沉重,“而且这当然不是白讲给你听的,作为交换,我要听你的故事。” “嘿,强买强卖?我为什么要给你这小丫头讲我的事?” “这叫等价交换!我可是为表诚意,特意先讲的我们!你不跟我说我就去找那个小圆脸打听,相信他肯定愿意和我讲最好笑的版本。” 想到自己兄弟舌灿莲花的德行,波提欧深深觉得,为了保住自己的良好风评,还是亲自讲比较保险。 “啧,成吧,说两句也不会少块肉。” “就像弗西里——就是那个今天话一直很多的家伙——提到过的,我从雪地里捡到了一个婴儿,我一直把她当亲女儿看待。但那个时候她才刚出生,只有那么点大。”他边说边用手比划,表情像是又回到了那个雪天。 那个雪夜,拥有了自己的地位与尊重的牛仔,又遇到了他生命中另一件重要的事——他为自己带回了一个新的亲人。 小小的孩子在雪地里发出嘹亮的哭声,这个在生死决斗中都不曾有过一丝一毫露怯的年轻人在那个瞬间感受到了不知所措。 或许是不知道如何安抚小小的孩子,或许是纠结自己应该如何对待她,带走,离开,或是将她交给负责这些的人? 可是最终,这个被格蕾和尼克捡回来的孩子长大成人,延续了他们家一如既往的善良风格,他将那个小婴儿带了回去,他们便成为了亲人。 那时的孩子还非常小,只有一、两个月的样子,他作为新晋父亲,在格蕾女士的指导下手忙脚乱地喂着婴儿冲泡好的奶粉。 那段日子与牛仔在黄沙与绿茵间的搏斗大相径庭,但却充满了幸福的烦恼。 于是冬去春来,那个孩子从一个只能在襁褓中的小婴儿慢慢变得会对着他笑,在全家人的教导下学会翻身,又慢慢的开始会咿咿呀呀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从雪到微风,再到如今与夏日交接的时候,那孩子估计着已经七、八个月了。这时候的婴儿,精力充沛的时候可以满屋乱爬,再大一点,或许她就能颤颤巍巍站起来,含糊着开口,喊牛仔一句“爸爸”。 婴儿的成长真是快到令人恍惚,仿佛每天都会有新的变化,这给了波提欧作为一名新父亲极大的成就感与期待感。 程安听着眼前的人越讲越起劲,从一开始的不情不愿,到现在的滔滔不绝,似乎小女儿的每一点进步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人总是会在不由自主地在自己喜欢的事上变得话痨,由此看来,他无疑是个好父亲。 程安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个孩子对波提欧的重要性,他似乎将自己的呵护与爱毫无保留地付出给了这个孩子。 这种情感与对父母的感情不同,这种情感更像一种希望的寄托,一种未来的具象化,一种浓郁的、看到人过得好就会幸福的爱。 它复杂却又纯粹、无论拥有还是失去都会产生巨大的能量与动力。 对于年幼者来说,或许长者不在了,他们会带着长辈的期望,继承他们的意愿,然后继续生活。但对于失去了孩子的长者来说,更大可能的情况是,长者复仇,为此不惜代价。 所以我们会看到太多走投无路的父母为了给枉死的孩子公道能做到许多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甚至死亡,为的只是一个交代。 而这些人的最终归宿,要么含恨而终,要么达成夙愿,然后在痛苦与悔恨中度过难熬的余生。 所以说,话疗真的是特别好用的一招。 无论是什么线索,只要中心任务目标上下嘴皮多碰一碰,关键信息就会如流水般倾泻而下,摊牌到面前。 程安觉得自己此行的目标在经过今晚的谈话后,已经清晰得不得了了。 先别管公司的高科技舰队她打不打得过,首先那个婴儿,波提欧的女儿,绝对是不可动摇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