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被反派摄政王娇养了》 第一章 嗜血归来 天色将明。 一夜折磨过后,苏棠忍着身上的酸痛起身,捡起地上破烂的衣裳裹住自己。 下一瞬,下颌一痛,她被迫抬起头,对上男人阴狠的眼眸:“爬上本王的床,心里却还想着别的男人?苏棠,你当本王是什么?” 苏棠漠然的抬起头,呆滞的像是一具行尸走肉:“您答应过臣女,保沈云轩官运亨通,还有……” “滚!” 不等她说完,男人嫌弃的将她掀倒在地,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 苏棠伏在地上,自嘲的笑了起来。 她是被自己的夫君沈云轩亲手送到这个男人的床上的。 她费尽心机,替沈云轩扫清障碍,让他从一无所有的穷书生,成为了今日的丞相爷! 可他转身,却以归德侯府满门性命要挟,逼她爬上这个男人的床,为他的荣华富贵铺路。 无论是沈云轩,还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他们都一样,在他眼里,她苏棠就是一个厚颜无耻的荡丨妇! 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苏棠深吸一口气,起身朝着男人福了福身子,“多谢王爷昨夜怜爱,臣女告退。” 怜爱?! 裴樾以为昨夜是她心甘情愿的做他的女人,可到 头来她竟是用自己的清白给别的男人换取仕途? 她把他当什么! 裴樾瞬手上一个用力,生生的将手上的扳指掰碎。 “滚!别让本王再见到你!” 苏棠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开。 …… 回到丞相府,苏棠刚进门,就被一脚踹倒在地。 “贱人,你还有脸回来!” 沈云轩怀里揽着苏凝烟,满脸厌恶的看着她。 苏棠早已习以为常,从沈云轩把苏凝烟接到相府的那一天,她就明白,她和沈云轩的夫妻情分到头了。 她起身理了理衣裳,平静道:“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去陪靖王,你就放了我爹爹。爹爹人呢?” “真是对不起呀,姐姐。” 苏凝烟依偎在沈云轩的怀里,讥讽的瞥着她:“爹爹罪犯谋逆,证据还是我亲手交上去的呢!现在,他的人头应该已经挂在城门口,以儆效尤了!” “你说什么!”苏棠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真正的归德侯府千金,“苏凝烟!他是你亲爹,你怎能如此狠心!” “亲爹?”苏凝烟掩唇娇笑起来,“我的傻姐姐,你才是归德侯府的真千金!而我,才是那个冒牌货!当初是我收买奶娘,让他们 以为你我抱错。” 苏凝烟像受了刺激一样突然嫉恨尖叫,“可即便如此,他心里始终只有你这一个女儿!” “即便你被当成了假的,那个老不死的依旧那么疼爱你,所以我才要慢慢折磨死这个顽固的老东西!” “姐姐你知道吗?他就连死之前,都在喊着你的小名,跪在我脚边哭着求我放过你呢哈哈哈,真是可笑!” 苏棠眼眶疼得好似要撕丨裂! 怎么会这样! 这么多年,她以为苏凝烟才是侯府的真千金,这些年来对她处处忍让,就连沈云轩将她接回丞相府,放纵她处处羞辱自己,她也从未有过怨言。 可没想到,这竟是一场骗局! “苏凝烟,我要杀了你给爹爹陪葬!” 她疯了般朝着苏凝烟扑去,然而就在距离苏凝烟一指的距离,四肢却猛地被铁链拽了过去!而同时,沈云轩的剑,刺进了她的胸膛! “不!苏娇娇!” 恍惚中,苏棠仿佛听见有人撕心裂肺的在喊她。 那是谁? 为什么会叫她的小名? 身体里的血像是快流干了,脑子里的意识也逐渐被抽空。 她像是被人揽入怀里,耳旁的声音越发遥远…… …… “配合我!否则杀了你!” 耳旁传来男人阴冷的嗓音。 苏棠感觉自己的脖子仿佛被人掐住,强烈的窒息感瞬间袭来。 她猛地睁开眼,便对上一双极美的凤眼。 她没死? 苏棠捂着胸口,本该被刺穿的地方,此刻完好无损,铺天盖地的记忆纷涌而至,不等苏棠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门外传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男人欺身上前,将她压住。 “我会负责的。” 说罢,男人手上用力,一把撕开她肩上的衣裳。 瞬间,香肩半露。 男人俯身吻上。 苏棠又惊又羞! 正要用力去推男人,腹部一紧,一把凉飕飕的匕首正抵在她的腹部,仿佛下一刻就能要了她的命! 她不能死! 娇娇颤颤的声音忽然响起。 “郎君,怜惜些,别叫奴家的夫君知道了。” 男人身子猛地一僵,女人的娇滴滴的嗓音直触心底。 他眼底寒冰渐融,还未开口,就听见外面搜寻的人往柴房走近。 “确定刺杀齐王殿下的刺客逃到这里了吗?” “我一路追随至此,绝对没错!” “这可是归德侯府,若出了差错,咱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眼看着两 道鬼鬼祟祟的身影越来越近,苏棠的一颗心也紧跟着提了起来。 她小心翼翼的抬眸去看身前的男人,男人戴着面具,只露出冷峻而完美的侧脸,矜贵而又淡漠。 此时,苏棠才百分百确定,她真的重生了。 重生到了她被赶出归德侯府的前三天。 前世苏凝烟被当做‘真千金’从乡下接回侯府后,便想方设法的要将她撵出去。 后来更是勾结沈云轩,给她安了个煞星的罪名,让她被世人唾弃。 后来沈云轩为了利用她得到归德侯府的支持,不仅花言巧语哄骗她,更是给了她一处安身之所,她才误以为普天之下只有沈云轩一人待自己是真心,从此一心辅佐他,助他成为靖王的臂膀,后来更是位及丞相! 可恨她一世谋划,最终却没能保住归德侯府。 爹爹惨死,她唯一的亲弟弟被人打断双腿,身染重疾! 这一切,都是从她被撵出侯府开始的! 今生,她决不能重蹈覆辙! 一想到前世的这一天,她衣衫不整的在柴房里被人发现,名声尽毁,她就恨不得食他肉,剥他皮! 可眼下,门外那人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推门而入…… 第二章 手撕婚书 苏棠立马将脑袋埋进男人怀里,娇滴滴的喊道:“郎君,奴家害怕~” 脚步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传来那两人的低笑声。 “走吧,估计是侯府的一对野鸳鸯。” 说完继续往前搜去了。 人一走开,苏棠立马声音一冷,“人走了!放开我!” 男人这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搂着苏棠的手。 垂眸,瞥见苏棠微微发颤的身体,将握着匕首的手负于身后:“刚才情急,吓到你了?” 苏棠莫名的看了男人一眼,总觉得这人有点熟悉。 她冷着脸推开男人,转身要走。 却在走之时,手掌忽然被人拉住,苏棠不悦回头:“你还想做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裴樾松开手,常年冷硬的唇角此刻微微抿起,藏着丝不易察觉的柔丨软。 苏棠冷笑:“那您又是哪位王爷?您手上的匕首,应该不是俗物吧!” “本王封号‘靖’,姓裴名樾。” “靖王裴樾!” 竟然是他! 前世那个给了沈云轩 滔天权势,当今皇上第四子,靖王裴樾! 一想到前世这个男人给了沈云轩权势,害的归德侯府满门惨死,苏棠就恨的咬牙切齿。 裴樾! 早知道前世她在柴房救下的男人就是裴樾,她就该一刀了结了他! “你,认识我?” 裴樾望着苏棠愈发冷漠的眼神,颇有些疑惑。 苏棠回过神,压下心中恨意,冷声道:“奴婢白菊,归德侯府的丫鬟怎么配认得王爷呢?” “白菊?”裴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本王记住你了,过些日子,还会再见的。” 说完,转身离开。 苏棠望着靖王挺拔的背影消失,半晌,眼底杀意才渐渐退去。 她急忙收拾好自己,起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白菊的声音:“小姐,小姐您在里面吗?” 苏棠还没回话,柴房门便被推开。 尚未看清里面的情形,白菊便扯着嗓子哀嚎起来:“小姐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婢也不活了!” ‘啪——!’ 苏 棠狠狠的一巴掌打了过去。 白菊惊讶的捂着被打的脸,不可置信的看向站在她面前衣衫整洁的苏棠,“小姐……” “再敢乱嚎一句,我杖毙了你!” “小姐,奴婢冤枉啊!奴婢实在是担心您啊!” 苏棠冷笑一声,担心? 前世她在柴房被人非礼后,白菊身为她的贴身丫鬟,却像是提前知晓一般,准确无误的找到她不说,还直接一嗓子嚎的人尽皆知。 如今想来,这一切只怕是有心人暗中指使的吧。 想到这儿,苏棠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再睁开时,眼底又是那片彻骨的冷漠。 “找我什么事?” 白菊惶恐的抬头看向苏棠,一时间竟是被苏棠浑身的气势震慑,编好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不敢嚎出来。 犹豫再三,白菊一咬牙,沉声道:“小姐,老夫人让您立马去前厅。” “怎么了?” “是凝烟小姐替您求情,让沈家同意再与您重订婚约。” 苏棠冷笑,重订婚约? 归德侯 府如今的千金是苏凝烟,婚约自然也是她。 想必她是看不上如今的穷书生沈云轩,这才想要退而求其次吧。 前世这门婚事,她为了不让父亲为难,是应了的。 只是沈云轩想娶的从来都不是她,而是苏凝烟。 一想到前世临死前,沈云轩和苏凝烟那副恶毒的嘴脸,苏棠就恨不得立刻送她们下地狱! 拳头攥紧又松开。 过了半晌,苏棠这才压下满腔恨意,一字一句道:“你去回话,说我不同意。” 苏棠说完就离开了。 白菊前去回话。 回去没多久,苏棠就收到了老夫人的传话,让她搬到偏院去住,将她的院子让给苏凝烟。 在白菊嘲讽的眼神中,她神色淡定的去了破旧僻陋的新院落。 反正很快,苏凝烟就会灰头土脸的被人赶出来! 入夜,苏棠换了身夜行衣,悄无声息的离开侯府。 一个时辰后,她又悄无声息的回来。 一切都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 次日,沈家再次登门了,并 且以大师算出苏棠‘命里带煞’为由,提了只‘消煞’的公鸡来提亲。 “给我往死里打。” 苏棠搬了把凳子坐在侯府大门口。 看着尚未功成名就的沈云轩,眼底满是冷意。 苏老夫人闻讯赶来,看到被揍得满地乱窜的沈云轩,气得差点厥过去。 这可是她娘家的子侄啊! 即便是落魄了,也不该被如此欺辱! 然而苏棠却慢悠悠的说:“爹爹亲口说过,我纵是假的,也是他的女儿,是这侯府的大小姐。沈家敢以公鸡提亲,便是辱没侯府,我岂能容他们放肆?” 沈云轩阴沉沉的盯着苏棠,心里那股莫名的慌乱却更深。 苏棠她……真的不肯嫁自己了? 不,有老夫人和侯爷做主,她不嫁也要嫁,她定是又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 惹人厌烦! 就在这时,浑厚的男声传来,间杂着爽朗的笑声:“没错!给我打,打死这群不要脸的,我归德侯的女儿,就是不嫁人,我也养得起她一辈子!” 第三章 有煞气 苏棠扭头的瞬间,湿了眼眶。 这就是她的爹爹,打了一辈子仗的大老粗,也是毫无底限信任她,支持她的人! 前世苏棠被苏老夫人瞒着爹爹赶出侯府时,爹爹拖着病体,淋着大雨追出十几里。 那是苏棠唯一一次看爹爹跪下双膝,跟人求饶,求他们放过他的棠儿。 苏棠永远记得,那样的绝望和羞辱! 所以重生一世,她不仅要报仇,更要好好守护真正爱她的亲人! “你,立即去沈家赔礼道歉,把这桩婚事定下来,否则就给我滚出侯府!” 苏老夫人呵斥苏棠。 归德侯刚要开口就被苏凝烟拦下:“爹爹,祖母身子不好,您别气着她。” 苏棠心中冷笑。 祖母自小就不喜欢她,觉得她跟去世的母亲一样清傲,不肯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卑微奉承。 前世她却是好运,侯府尚未覆灭,她就寿终正寝了。 “祖母忘了,母亲去世时说过,等我出嫁,舅舅才会将她那份巨额的嫁妆送还回来,祖母如今要我滚,是不要这笔嫁妆的意思?” 老夫人的脸瞬间黒沉:“你既是假的,那嫁妆自然也是凝烟的。” “那照这个逻辑,与沈家的婚事 也是苏凝烟的。” “凝烟是让着你。” “她既叫我一声姐姐,我岂能让她委屈?”苏棠唇角浅浅翘起:“我就提前恭喜凝烟妹妹,觅得佳婿了。” 苏老夫人胸膛剧烈起伏着:“孽障,你看看那孽障!” “爹爹,这一切是不是都怪凝烟?是凝烟不祥,若是爹爹没把凝烟找回来就好了。” 归德侯看着哽咽的苏凝烟,不知为何,总觉得她的话哪里怪怪的。 “这怎么能怪你!”老夫人瞪着归德侯:“是苏棠抢了凝烟十几年的荣华富贵,如今你竟忍心看她被苏棠这样欺负!” “这……棠儿不是把您觉得好的沈云轩让给凝烟了吗,棠儿这是在欺负凝烟?” 老夫人眼睛瞪直,苏凝烟也略有些尴尬,忙道:“最近祖母不是说夜里总做噩梦,怕是游魂野鬼纠缠么,凝烟听闻京城最近来了一个得道高僧,不如请他来做一场祈福法事,驱驱邪气。” “本侯征战沙场,杀人无数,从不信……” “你闭嘴!就听凝烟的,去请高僧来。” 苏老夫人离开前,郑重的跟归德侯道:“苏棠目无尊长,你不许再惯着她。我已经让她住到偏院去了,你舍 不得赶她走,以后就按庶出的标准养着吧。” “娘!” 归德侯一向孝顺,可叫他宝贝女儿去住偏院,他也不忍心,想要争辩,却被苏棠拉住。 “爹,棠儿愿意去偏院。” “你身子娇弱,哪能吃得了这苦!” “只要爹爹还心疼棠儿,再苦也是甜的。” “如此……太委屈你了。” 苏棠看着活生生就站在跟前的爹爹,强忍住眼底酸涩,“能得到爹爹偏疼,这点委屈很值得。” 一旁的苏凝烟满心不是滋味,却猝不及防撞上苏棠冰冷的目光,仿佛一瞬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 “棠儿,怎么了?” “只是羡慕凝烟妹妹,竟是爹爹的亲生女儿。” “又说胡话了,爹心里,你永远都是爹的亲闺女!” 归德侯嗔怪着,眼里却是说不出的疼爱和骄傲,瞧,任你们怎么说棠儿不是我亲生的,她还是跟亲女儿一样敬爱我这个父亲! 苏棠轻笑,是啊,只要爹爹认她,她管其他人怎么想呢。 至于苏凝烟,很快,她就会知道被人轰出去,是什么滋味了! 白菊一直低着头,直到苏棠离开,才悄悄朝苏凝烟点了点头,揣着衣袖里的东西,快步 去了苏棠房间。 隔日,苏棠就被老夫人叫了出去。 高僧四十上下,看起来很高深的样子,就是走路时脚有点儿跛。 “大师的脚这是……” “谢老夫人关怀,这是贫僧的业障,无碍。” “那就劳烦大师了。”苏老夫人冷冷瞥了眼苏棠,意有所指的说:“最近侯府事事不顺,要是真的发现了冲撞侯府气运的灾星,请大师务必指出来,我也好送她去庵堂修行了此残生,免得她害人害己。” 下人们都看向苏棠,心道这下这个假大小姐真的完了。 苏棠只诧异般问苏凝烟:“你也这样认为吗?” “我……”苏凝烟仿佛被故意刁难了一般,眼眶都红了:“若真有灾星,为了侯府大家的平安,也只能如此了。” 本以为苏棠要气急败坏,却没想到她只是嫣然一笑,眉眼明媚,让人惊艳。 苏凝烟的指尖微微掐入掌心:“姐姐觉得凝烟说得不对吗?” “不,是对极了。” 苏老夫人只当她是嘴硬,冷哼一声,让慧济开始准备法事了。 殊不知慧济在接触苏棠眼神的那一瞬,瞬间想起了前两日莫名出现在他门口的纸,纸上写‘今夜必会伤 到右腿,若不想日后死无葬身之地,就在侯府好好回话。’ 慧济本不放在心上,谁知半夜起来喝水绊倒柜子差点砸断了右腿。 莫非,那纸条出自这位苏大小姐之手? 而且随着纸条一起的,还有一张生辰八字…… “大师,你怎么了?” 苏凝烟连叫了几声才让慧济回过神来。 慧济开始做法,等到太阳都移到了正中间,才见这和尚睁开眼睛。 “大师,怎么了?” “有煞气。” “在何处!”苏老夫人急问道:“是不是就在这里?” “是。” 慧济肯定的回答让屋子里的人一悚,瞬间以苏棠为中心退开几步。 “胡闹!” 归德侯怒气冲冲的赶来,将苏棠护在身后:“什么灾星不灾星,有本侯镇着,哪个灾星能害了侯府的人?” “话不是这么说。” 苏老夫人瞪着苏棠:“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难道你要拿整个归德侯府打赌?” “爹爹。”苏凝烟怯怯的上前:“您别气着祖母,都是凝烟的主意,您要怪就怪凝烟吧。” 苏老夫人顿时心疼不已,态度也更加强硬:“大师请说吧,有我在这里一天,断容不得这灾星作乱!” 第四章 赶去尼姑庵 归德侯脸色铁青,对苏棠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苏棠淡淡一笑,看向慧济世:“那大师不妨好好说说,这煞气,出自谁身上?” “阿弥陀佛,贫僧所见,煞气正是从这位施主身上出现的。” 众人顺着慧济的手,看向被他指着的女子,瞬间傻眼。 “怎么可能是凝烟?” “是啊,怎么可能是凝烟小姐?” 望着一脸不相信的众人,苏棠端起茶喝了一口,“好茶。” “你还喝得下茶!”苏老夫人怒斥。 苏棠却一脸无辜的问她:“祖母难道不为找出了要害爹爹断子绝孙的灾星而高兴吗?” “你——!” 苏老夫人血气上涌,再看一侧柔弱茫然的亲孙女儿凝烟,苏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冷眼盯着慧济:“大师仅凭一句话就断定凝烟是灾星,未免太轻率了。” 苏凝烟也颤声说:“听闻灾星煞气极重,身边一般会伴有阴邪之物出现,大师,可是如此?” 说完,又凄凄哽咽:“只要不是姐姐,凝烟情愿这个灾星是自己。” 慧济额角冒汗,眼角余光瞥了瞥镇定自若的苏棠,还是点了点头。 老夫人立即发话:“去搜!” “爹爹也让人也一 起去搜吧。”苏棠笑看着老夫人:“人多力量大。” 归德侯先一步应了。 没用多久,归德侯的人就带着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回来了,且手上捧着一个不大的盒子,盒子里发出‘嘶嘶’的诡异声响。 “什么鬼东西?” “回禀老夫人,这里头,是一条手指粗细的褐色毒蛇。”嬷嬷艰难的看了眼老夫人:“奴婢们去时,这蛇正死死缠在床脚。” “这是要毁我侯府根基啊!” 老夫人震怒:“来人,立即给我把苏棠这灾星送去庵堂,煞气没干净之前,不许她回来!” 下人们立即将苏棠围住,归德侯不悦,刚想求情,就被苏棠打断:“这东西,是从我房间搜出来的吗?” “不是你还有谁!” “老夫人,这东西……”嬷嬷看向一侧的苏凝烟,为难道:“是从凝烟小姐房中……” “不可能!” 苏凝烟下意识怒斥出声,见嬷嬷愣住,眼泪顿时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来。 苏棠疑惑:“怎么方才祖母指认是我时,妹妹好像没这么惊讶?我还以为你我姐妹情深,你真的情愿灾星是你,原来不是。” 苏棠的语气委屈又落寞,听得归德侯都不知 心该偏向哪边了。 苏凝烟明显看到了苏棠那双清凌眼中赤果果的嘲讽,她是故意的! 可怎么会? 云轩说他已经收买了慧济,难道是慧济认错了人? 还有这蛇…… 苏凝烟沉沉朝白菊看去,白菊此刻却头也不敢抬,她也懵了,蛇明明是她昨晚悄悄放在苏棠床底下的,那蛇训练有素,不可能乱跑。 唯一的可能,就是苏棠发现了,并且做了手脚。 苏棠察觉到二人的互动,几不可见的勾起唇角。 “妹妹放心,你纵然去了尼姑庵,你也永远是侯府的千金小姐,你与沈家的婚约,依旧作数。” 贱人! 苏凝烟恨不得立即杀了她,她费尽心机才得来今日这一切,苏棠凭什么三言两语就想赶她走! “凝烟绝不敢连累侯府。”苏凝烟强忍着难过般,露出笑容:“只是祖母年纪大了,最近都是凝烟服侍的,凝烟只担心走了以后,谁来服侍祖母? 祖母夜里要喝煨得刚好的梨水,早晨最好用花上的露水混合药丸咽下,中午……” 老夫人跟着落泪,虽然对灾星之事忌惮,可苏凝烟实在处处合她心意。 “不如让凝烟留……” “我们府上的下人 ,就这么没用吗,老夫人三餐吃什么都伺候不好?” 苏棠一句话,不但打断了这祖孙情深的美好场面,还吓得在场的下人们出了一身冷汗。 老夫人被苏棠气得直哆嗦! 这时,后院忽然慌慌张张跑来一个丫环,见到归德侯就哭着跪倒在地:“侯爷,梅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难道真的是灾星害的! 围着苏凝烟的人下意识后退几步。 “祖母……” “你先别过来。” 苏老夫人也慌了,盯着这个可心的孙女儿,犹豫道,“凝烟,要不然你暂时到府外住一段时间?” 不! 苏凝烟内心咆哮,她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眼看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她怎么能这么狼狈被赶走? 苏棠,都怪苏棠! 苏凝烟眼神轻闪,似想到什么,嘴角爬起丝古怪的笑又狠狠压了下去,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凝烟不敢叫祖母为难。” 苏凝烟低头哽咽,藏起那丝得意。 如果一定要赶一个人走,那就赶苏棠吧! 整个归德侯府的人都知道,刚找回来的大小姐苏凝烟因为身带煞气,就要被赶出府了。 然而苏棠却没有很高兴。 因为在前世,被赶出归德 侯府的人是她。 受尽唾骂的人也是她。 而且以她对苏凝烟的了解,她绝不会坐以待毙。 这日一早,苏棠刚起身,丫鬟便进来禀报:“大小姐,凝烟小姐说离开前,有话跟您说,请您过去一趟。” 苏棠嘴角微微一弯,果然,苏凝烟坐不住了! 苏棠跟着丫鬟往苏凝烟的院子走去。 迈进苏凝烟的房间,下人们都散了去。 华丽空荡的屋子里,苏凝烟正坐在梳妆台前簪发。 “外面都传,姐姐性子虽清傲,却温柔善良。”苏凝烟脸上的柔弱之色顿消,憎恨的望着苏棠:“可我却只看到姐姐咄咄逼人,后路都不肯给人留。” “你看人还挺准。” “你在讽刺我?”苏凝烟恼怒,却又很快化作得意的笑,“你真以为你能赶我走吗?” 不等苏棠开口,她狠狠用发簪往自己脸上刺下,血淋淋的伤口顿时从左耳根拉到了脖子上。 “你说,祖母和父亲看到你这个冒牌货想杀我灭口,会如何?” “我也想知道会如何。” “什么?” 苏凝烟本想等苏棠跪地求饶,却见苏棠双目狠绝,下手利落的抢了她的簪子直接划破了她引以为傲的脸! 第五章 你很讨厌本王 苏凝烟被她的杀气镇住,一瞬之后,才尖叫起来。 “给你一句忠告。”苏棠无视她的惨叫,漠然开口:“你如何伤我家人,我一定百倍、千百、奉还于你!” 说完,她擦了擦手,转身离开。 身后,苏凝烟捂着脸痛不欲生! 苏凝烟被划破了脸的事,很快传开。 苏老夫人看到苏凝烟姣好面庞上,那道丑陋狰狞的伤口,大怒。 “祖母,不要为了凝烟动气,不值得,谁叫凝烟只是个灾星呢。” “你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要是灾星,那苏棠就是个妖魔!” 苏老夫人本就动摇的心瞬间定了,“去,告诉侯爷,要赶凝烟走,那就把苏棠一起撵走,我侯府供不起这么尊大佛!” “老夫人,侯爷刚刚出府给梅姨娘请太医去了。” “那就先把她关进祠堂,等侯爷回来再发落!” 砰——! 苏棠被老夫人的人强行关进了祠堂,并锁死了大门。 天色已经黑了,祠堂里仅剩一盏烛火摇晃,把一排排阴森的灵位拉出狰狞的影子。 但苏棠不怕,因为娘亲的灵位也在。 ‘咕噜’。 肚子发出了抗议。 苏棠叹息,想不到一切都算到了,就是没算到肚子会饿。 祠堂外墙一面连着大街,此刻灯火亮起,有食物的香气顺风吹 来。 顿了顿,苏棠踩着砖很顺利的爬上了墙。 “咦,王爷,这不是白菊姑娘吗?” 苏棠眉心一跳,扭头看去,靖王的马车停下,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淡淡撩起车帘,露出他冷峻的脸。 那双凤眸似有万千情绪一般,但苏棠定睛去看,又只剩下如渊墨色。 “半夜翻墙?” “饿了,想出来买点吃的,就不打搅王爷了。” 苏棠敛起心底汹涌出的杀意,不打算再跟他说话,否则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上去跟他拼命。 但墙都翻一半了,总不好再翻回去继续挨饿。 苏棠稳稳落地,拍拍衣裙的灰就直奔大街,刚走没两步,就被人擒住手腕往后一拉,直接扑倒在来人怀里。 “你!” “让开,快让开!” 失控的马车呼啸着从苏棠方才站着的位置奔过,苏棠这才反应过来,裴樾是要救她。 “你很讨厌本王?” “奴婢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讨厌?” 裴樾望着她,苏棠心烦,当然是讨厌你,恨不得杀了你! 可抬头,却撞进他深邃而茫然的眼里。 苏棠好笑,故意眨眨眼,凑近裴樾,“王爷身份尊贵,这样抱着奴婢,不怕失了威严叫人笑话吗?” 她凑得近,说话时温热的呼吸拂过裴樾的脖颈,没有看见,裴樾 喉头轻轻滚动。 “本王为何要怕?” 苏棠一梗,也对,前世靖王权势滔天杀人不眨眼,就是臣子的女人也想要就要,他怕什么? 苏棠自嘲一笑,声音渐冷,“可奴婢怕,奴婢不想被人冠上个勾引王爷水性杨花的罪名。” 说罢,推开裴樾,熟门熟路的又翻墙回去了。 唯独裴樾眉心轻拧,为何听她说这番话,他心底竟莫名泛起丝心疼和悔恨? 苏棠看着幽黑的祠堂,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恨! 这裴樾天生就是来克她的,前世是,今生也是! “方才看你想去买包子。” 裴樾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苏棠没回头。 没多久,身后一直没再出声,苏棠回头,才发现裴樾已经走了,地上放着个食盒。 打开,里面除了包子,还有几碟精致的粥和小菜。 不吃? 肚子抗议。 “吃就吃。” 就当是为日后报复这群人积蓄力量了! 暗处,看着乖乖吃饭的苏棠,裴樾不由得蹙起眉,“归德侯府是穷的没粮了吗?居然把一个丫鬟饿成这样?” 翌日一早,归德侯才得知苏棠被关在了祠堂。 “棠儿,是爹爹来迟了!” 昨晚回来,他还以为苏棠睡了,就没多问,谁知竟是被关到这里。 “毅儿,你还护着这孽障!” “祖 母,姐姐只是妒忌凝烟得到了祖母疼爱才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凝烟不怪姐姐了。” “你也太善良!” 苏老夫人感慨完,更不喜苏棠,“这还是在我眼皮底下苏棠都敢划破你的脸,我不在,她岂不是敢要了你的命!” “娘,你别急,棠儿她不是这样的孩子。” 苏毅也有些无措,忙朝苏棠使眼色,让她来道个歉。 苏棠乖乖上前,“这是民间的消煞方法,您没听过?” “哪里听来的谣言,你就敢真的动手!” “不是您说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棠儿可不敢要拿整个归德侯府打赌,万一这法子有用呢?” 苏棠眨巴着眼,一脸认真。 苏老夫人被她拿自己说过的话堵住嘴,气得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狂跳。 但说起消煞…… “那不如再请慧济大师来一趟,说说这煞气到底怎么回事!” 苏凝烟抬眼,刚好对上苏棠的眼神,悄然扬起个笑。 归德侯还没开口,苏老夫人就叫人去请人了。 慧济拿着法杖入府,一副高僧派头。 众人见到他,无不心存尊敬。 唯独苏棠淡淡一笑,阳光洒在这位尊贵的侯府千金身上,都驱不散她这一笑带来的寒意。 慧济想到那张生辰八字,眼神轻闪。 苏老夫人急切问慧济, “大师,可有什么方法能消解煞气?” “有倒是有,但是……” 慧济抬眼,正好苏凝烟朝他看来,目带警告。 而苏棠,已经悠哉坐下喝茶去了。 “但是什么?” “但是此番需要找到另一个大煞之人,与凝烟小姐结为夫妻,双方不离彼此,方能消煞。” “大师可知另一个大煞之人是谁?” 慧济心一定,“贫僧不过凡人,并不能算出此人是谁。不过贫僧或许可以试试,看是否能算到此人的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是极重要的东西,寻常人轻易不会泄露。 只是苏老夫人自私惯了,此时一听,立马应下:“那就劳烦大师了。” 慧济很有架势的盘膝吟诵一番,半晌后,说出了一个生辰八字。 苏老夫人觉得有点儿耳熟,“来呀,令人去查查。” “老夫人,这八字……” “吞吞吐吐的干什么,有话就说。只要能化煞,就是这人条件差些,身份低些也没关系,大不了过几年再把婚退了。” “可这八字,是表公子沈云轩的。” 另一个大煞之人竟是她最疼爱看重的远房侄子?! 老夫人哆嗦着指着苏棠,就见苏棠朝她弯眼一笑:“都是祖母疼爱的人,果然是天定良缘。” 苏老夫人两眼一翻,这次真的气晕了。 第六章 两个大煞星 入夜。 苏凝烟戴着斗篷悄无声息的来到苏老夫人房里。 刚进门,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祖母,救救凝烟吧!苏棠是要对凝烟赶尽杀绝啊!” 苏老夫人刚醒来没多久,一听苏凝烟这话,顿时又觉得头疼的厉害。 “你爹不知被那苏棠灌了什么迷魂汤,如今她有你爹撑腰,我总不能跟你爹撕破脸吧?” 苏凝烟抿着唇,委屈的垂着脑袋。 见她这副模样,苏老夫人叹了口气,“你放心,祖母会想办法的!” 一听这话,苏凝烟眼前一亮,突然看着苏老夫人说道:“祖母,凝烟听说二叔在外放任,是不是也该回京了?” 提起自己偏疼的小儿子,苏老夫人总算是有了几分笑意:“算算日子,或许还能赶上你和云轩的婚事。” 什么婚事! 她才不要嫁给沈云轩那个穷书生呢! 不过苏凝烟不敢将这些话说出来,只是顺着苏老夫人的话道:“祖母,二叔若是愿意规劝爹爹,想必爹爹就不会为了苏棠跟您生分了吧?” 苏老夫人猛地抬起头,“你的意思是……” 三天后,二 房传来消息,不日抵达京城。 相安无事的过了两天,第三天一早,苏棠刚起身,就看见白菊冲了进来。 “大小姐,老夫人叫您立刻去门口迎接二老爷一家。” 白菊催促着,“老夫人最疼二老爷了,您可别怠慢了,到底顶着假千金的身份,再惹了老夫人生气,说不定就将您赶出去了。” 白菊幸灾乐祸的挑唆着,丝毫没看到苏棠眼底狠狠压抑的戾气。 前世苏棠和沈云轩定下婚约后不久,二房的人便回京了。 也正是因为二房的推波助澜,导致她和爹爹越发离心,到最后,二房更是趁着爹爹被污蔑谋逆,直接抢走爵位,甚至因为害怕受到牵连,还倒打一耙,彻底将爹爹送上绝路! 可苏棠始终不明白的是,为何前世二房对她和爹爹赶尽杀绝,却唯独没有动归德侯的‘女儿’苏凝烟? 苏棠敛起思绪,垂眸起身。 不多时,苏家上下几乎都候在门口。 直到几辆马车停下,车上下来一对儿中年夫妻,刚一下车,就一把将苏凝烟抱进怀里。 “这就是凝烟吧。” “好孩子,这么 多年真是委屈你了。” “听说那冒牌货还划伤了凝烟姐姐的脸?” 跋扈的声音直冲着苏棠而来。 苏棠抬头,看到挑着下巴鄙夷自己的女子——苏音儿,二房嫡出三女,也是最跋扈无脑的。 前世被苏凝烟当枪使,甚至有一次故意把苏棠关在满是疯狗的院子里,害得苏棠的贴身丫环被活活咬死,险些害的苏棠毁了容。 “看什么看,毒妇,要不是你占了凝烟姐姐的荣华富贵,你能配跟我们站在一起?你可倒好,居然还划烂了她的脸。” 苏音儿挥着鞭子就朝苏棠的脸抽来。 她从小最嫉妒也最恨苏棠这张漂亮的脸! ‘啪——!’ 苏棠还未闪躲,归德侯已经挡在她身前,一手抓住了鞭子,鲜血直流。 “爹爹!” “棠儿是我的女儿,不论真假,都是,以后谁再拿这个话诋毁棠儿,休怪本侯不客气!” 归德侯的呵斥,让二房很没脸面。 苏棠看着如一座大山一般护在身前的父亲,满是疮痍的心上好似有暖流涌过,抚慰着她尖锐的杀意。 “大哥,音儿还是个孩子,你与她 计较什么。”二叔苏勇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笑着走来,可话音刚落,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因为苏棠忽然出来,狠狠扇了苏音儿一巴掌。 苏音儿人都傻了:“贱人,你打我!” 苏棠却轻轻一笑:“我也只是个孩子,二叔二婶应当不会跟我计较吧。” 苏勇哈哈大笑起来,暗藏阴鸷的说:“看来云轩与凝烟定亲的事,对棠儿打击不小啊,让她性子都改了。” “是啊,二叔以后多担待。” 苏棠微笑,又给了要冲上来的苏音儿一巴掌。 “贱……” “侯府千金,怎么口如粪坑?” 苏棠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得苏音儿晕头转向。 苏音儿见侯府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崩溃的跺跺脚:“苏棠,我跟你没完!” 苏凝烟眼神闪了一下,弱弱说:“都是我没用,连累了音儿妹妹,姐姐若是又气要发泄,就冲着凝烟来吧,把凝烟的脸全划烂也没关系。” 这话顿时激起了围观人群的愤怒。 “世上真有这般跋扈恶毒的人!” “沈公子这亲退得好,就她这冒牌货也配得上沈公子?以后 就是给人做妾,都没人要!” “不过她长得这么好看,给我做妾,我还是愿意的。” …… 猥琐的笑声传来,苏老夫人却拦住了暴怒的归德侯:“你二弟一家刚来,你还要闹多少笑话?” “至于苏棠,终归不是咱们侯府正统血脉,又不是个好的,早些打发出去才是正经。” 归德侯脸都黑了。 “母亲!” “就这么定了,你若是再忤逆,我就一根绳子吊死去!” 苏老夫人油盐不进,归德侯匆匆安抚了苏棠几句,就急着跟了进去争辩。 白菊悄悄看向苏棠,本以为会看到她气急败坏,亦或是恐惧惊慌,没想到竟只是淡淡挑眉。 “小姐不担心?” “担心又有何用。”苏棠幽幽看向她,不答反问。 老夫人不喜欢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今二房回京,她就更是有了倚仗逼迫父亲就范。 想到这儿,苏棠心中一阵烦闷,脚步不由得便往后花园走去。 没想到刚走两步,就听到一道男声高兴传来,“白菊,这边!” 苏棠却浑身一僵,靖王裴樾的小厮杜若? 他怎么在这里! 第七章 吹吹就不疼了 “愣着做什么,我家王爷办事回来顺手买了些吃食,想着你在这里受了苛待,特意拿来给你,此刻正在在侯府外间的竹林小等你呢,你快去送茶!” 说着,把茶壶往她手里一塞。 杜若还想推她一把,被苏棠一个冷眼扫来,当即僵住,再看,那份冷意又不见了。 “快去快去,别愣着。” “知道了。” 苏棠低着头,只恨怎么没随身带点儿毒药好下在这茶里。 走到竹林,苏棠就看到了背对着她而坐的裴樾,黑锦如墨,乌发用玉冠束起,只露出俊美的侧脸。 他正在擦剑,长剑如银龙寒意凛凛,而他修长的手却比这剑更好看,可这双手,不知杀过多少人。 “过来。” 苏棠压下眼底的戾气,上前,果真看到一个装满吃食的食盒,杜若说是顺手,看起来却像是精挑细选的精致。 他倒是肯费心。 苏棠撇去杂念,提壶泡茶,茶还未泡好,手腕就被人捏住了。 “受伤了?”他问。 苏棠这才发现昨晚翻墙回来时不小心磕到一片碎瓦,此刻鲜血干涸,看起来有些狰狞。 她想收回手,裴樾却没有放开的意思。 裴樾看了眼她纤细若无骨的手腕,自己仿佛稍稍用力就能捏碎。 “别动。” 话落,他指尖已经挑着药膏涂抹在了她的手心。 药膏冰冰凉凉,沁着冷香,而他 的指尖划过手心,带着丝丝密密的痒。 苏棠手指轻颤,裴樾却似乎误会了她的意思,如同哄小孩似的,握着她的手,轻轻的吹了吹。 “还疼吗?” 某个小骗子当年也这样给他吹过,她说的,吹吹就不疼了。 苏棠对上他没有任何欲念的凤眸,怔忪,然后抽回了手,“奴婢还要回去伺候小姐,王爷若没别的吩咐,奴婢告退了。” 刚走没两步,就看到白菊在竹林外张望,似乎在找她。 不妙! 苏棠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儿,立即转身蹲下,刚好可以借裴樾挡住她。 裴樾见她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一股热。 “她在找你?” 真敏锐! 苏棠悬着心,靖王此人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被他发现自己骗了她,肯定会如前世一样将她关入地牢折磨而死! 苏棠死死掐着掌心,眼底瞬间漫出泪来,“王爷帮帮我。” 白菊脚步声渐近。 苏棠以为裴樾不会屈尊干这种事,正想着怎么糊弄白菊,忽然被人挑起下巴,唇上落下一吻。 吻很轻,也很小心翼翼,一触既离。 “回报。” 裴樾俯身看她,犹如有耐心的捕猎者,静待着猎物跳进陷阱。 在白菊即将越过竹林时,杜若终于现身,把人挡住了。 苏棠顿时明白,就算她不求裴樾,白菊也根本过不来! 可恶,他骗她! 苏棠气得站起身,裴樾也缓缓站起身来。 他挺拔修长,黑锦的衣衫不仅华贵,也衬出他衣衫下充满了力量的身材,站在苏棠跟前,犹如投下一片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在内,鼻息间,全是他身上浅淡的龙涎香气。 “待本王处理好手头的事,便将你要去王府。” 去王府! “王爷!” 苏棠抓住裴樾的手,却意外扣住了他的脉,眼眸微睁,他体内竟淤积着这么重的伤。 “何事?” 裴樾回身,注意力却全在她的手上,肌肤相触,细腻,柔嫩,如水似的。 苏棠眉目舒展开,甜甜一笑,“没事。” “乖。” 他随意的揉揉她的额头,提步离开。 苏棠望着他矜贵的背影消失,眸色冷淡下来,你又想如前世般将我要去王府折辱? 看来,她不能坐以待毙了! 苏棠出来不久,就遇到了到处找她的白菊。 那一瞬,苏棠心底突然有了主意,一个能悄无声息,杀死靖王裴樾的主意! “小姐去哪儿了,叫奴婢一阵好找,下次去哪儿也该说一声!” 白菊心里暗骂,一个冒牌千金,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你的意思是,我一个主子的行踪,还要时刻跟你汇报?” “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白菊看着苏棠冰冷的眼神,陡然回过神来。 她也是嚣张惯 了,竟一时忘了苏棠不似从前那么好糊弄。 就在白菊紧张之时,苏棠态度忽然软了,“你也是担心我,我都明白。” “是,奴婢只是太担心小姐了,毕竟府上才出了个灾星。” “你费心了。” 苏棠似随意道,“听说你有一个同乡在齐王府办差?” “是。小姐可是有事要奴婢办?” “倒也没什么事。” 苏棠回到房间,片刻后,提出一盒点心,“只是父亲昨儿回来,给我带了些云桂坊的点心,你既是诚心为我办事,那些点心你拿一些去跟你的同乡聚聚吧,也省得你在侯府寂寞。” 云桂坊的点心出了名的贵,且排队都不一定能买到。 白菊当然乐意拿去同乡跟前炫耀。 “奴婢谢过小姐。” 白菊一边暗骂苏棠小气,拿几块点心就想收买人心,丝毫比不得苏凝烟大方,一边欢喜的提着点心走了。 苏棠如看死人一般,看着白菊的背影离去,转身回屋。 次日。 靖王府内阴云密布。 前几日齐王遇刺,全城搜捕凶手。 没想到竟有人告密,说是凶手就在靖王府。 管家刚送走兴师问罪的齐王,回头被自家王爷冷冰冰扫一眼,赶忙道:“齐王虽有怀疑上次行刺之事是您下手,但到底空口无凭,况且齐王再跋扈,母妃再得宠,也绝不敢越过您去,他今儿来,都是带 了礼来的。” 毕竟王爷乃先皇后所出,手握重兵,战功赫赫,就是太子和圣上,也轻易不敢找王爷的麻烦。 裴樾凤眸幽寒:“听说是有人告密?” “是。”管家小心翼翼道:“今日齐王府内,来了一位归德侯府的丫环,那丫环在点心里藏了告密字条。” “名字。” “白菊。” 裴樾眉心一跳,想起那日那蜻蜓点水的一吻,薄凉的唇角染上丝兴味,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在桌上叩了叩:“小丫头这是想引起本王的注意?” 管家嘴角隐隐抽搐,王爷,人家分明是想要你的命! 此时的归德侯府。 府内上下都在传,说是苏棠要被撵出去了。 而作为当事人的苏棠,却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白菊伺候苏棠洗漱,欲言又止。 苏棠突然打断她的思绪,问:“昨天的点心好吃吗?” 白菊愣了一下,不由得瘪嘴:“挺好吃的,多谢小姐。” 再好吃的点心,她苏棠以后也是吃不到了! 还是得早点给自己谋出路才是! 白菊心里打着注意,却听苏棠突然说道:“好吃就好。” 苏棠敛起眼底的杀意,心下了然。 她收拾好自己,拿了东西便出门。 以裴樾的手段,查出告密之人不是难事。等她亲自将‘白菊’送到他身边。 接下来,就该准备送靖王上黄泉路了! 第八章 冤家路窄 一出侯府。 苏棠直奔药铺,刚出来,就看到了一脸兴奋的杜若。 “白菊!王爷,你看又是白菊姑娘!” 苏棠抬头,正好看到慵懒倚坐在二楼窗边的裴樾,男人乌发半束,阳光洒落在他身上,仿若神光,惊艳不已。 但他只以不容拒绝的语气,淡淡看着苏棠,“上来。” 苏棠深吸一口气,趁着上楼时把刚买的配‘赤阳子’的药材随手藏在擦身而过的人竹篮里,上了二楼。 雅间只有裴樾一人,门外护卫却站了一排。 杀不成。 苏棠垂眸上前,就见裴樾轻叩着桌面的手指一顿,“坐。” “奴婢不敢。” 话音未落,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齐王的声音随即传来,“靖王怎么一人在此用膳,不如本王相伴,正好再详细说说那告密纸条的事儿……、” ‘砰——!’ 门突然关上,齐王直接碰了一鼻子灰,人都懵了。 苏棠却心跳加速,纸条已经被发现了? 那她现在,岂不是自投罗网! 隔着门,齐王暗搓搓磨牙,“靖王,你这是什么意思,本王好歹是你皇兄!” “本王今日只想一人用膳。” “你胡说,我刚刚明明看到里面还有一个女人!” 裴樾一手抵着门,而门口的苏棠,刚好被他拢在臂弯,好似被他拥抱 似的。 裴樾看着暗自懊恼的苏棠,敛起眼底的淡笑,“一个小丫环罢了。” 苏棠总觉得他这句话带着些嘲讽。 可两人距离太近,他身上的气息强势将她笼罩,犹如前世他在床榻索欢之时一般,让人无处可逃。 苏棠心一沉,想抽身躲开,手腕却被他牢牢捉住。 苏棠却下意识想到前世的禁锢,狠狠的将他的手甩开了! 砰——! 裴樾的手被她砸在门上,发出声响。 门外的齐王吓了一跳,这……裴樾也太喜怒无常了吧,不想一起吃饭就不一起吃饭,捶门发火这么暴躁的吗? “那、那我就不打搅你们了。” 齐王捂着鼻子飞快跑了。 脚步声渐远,苏棠也清醒过来,低头行礼,“奴婢方才吓到了,伤到了王爷,是奴婢的错。” “你很怕本王。” 那一瞬甩开他的手,就好像是本能的抗拒。 裴樾总是冰冷的凤眸中,难得漫起丝疑惑,“为何?” “臣女胆子小。” 她在说谎。 裴樾厌恶被人欺骗,可看到她轻颤的眼睫,裴樾没有拆穿。 他回到桌前,“过来,吃饭。” “奴婢身份微贱,不敢与王爷同桌,而且奴婢是听小姐吩咐出来的,还赶着回去。” “小姐?” 苏棠觉得他语气不对劲,抬头,却发现 他依旧是矜贵漠然的王爷,优雅的坐在桌前,根本不像是发现了她真正身份的样子。 是她想多了吧。 苏棠压下那丝怪异,道,“对,小姐脾气不好,奴婢若是回去迟了,会受罚。” “吃完本王送你回去。” “不用!” “你与本王讨价还价的功夫,这顿饭都能吃完了。”裴樾淡淡撩起眼皮,“吃完本王让杜若用快马送你回去。” 苏棠,恨! 这个靖王,竟有给人投喂的怪癖吗? 苏棠带着一肚子火开始扒饭,而裴樾只在一旁捏着酒盏独饮。 “王爷不吃?” 那她算什么,给人表演吃饭的? 裴樾的目光却在她唇瓣一停。 不得不说,裴樾真得长了一张极好的脸,不论外界怎么传言他凶残吓人,可他气度雍容,凤眼望着她时,眼底好像只映着她一人。 就这愣神的瞬间,裴樾带着浅浅酒香的手指已经落在她的唇角,把沾上的一粒米推到了她嘴里。 “别浪费。” 在苏棠发火前,他已经收回了手,重新喝酒去了。 苏棠觉得自己天生跟他犯冲! 闷声扒了两碗饭,裴樾才终于满意放她离开。 窗户开着,裴樾能清晰听到苏棠下楼后跟杜若说话的声音,语气不似面对自己时的冷淡,甚至还会笑,眉眼弯弯,一如 十年前。 “来人。” 裴樾轻捻着酒盏,任由酒气浸染眼眸,“去侯府,把她要来。” “那告密纸条的事……” “待她来后,本王自会问清楚。” …… 苏棠被送回来侯府没多久,靖王府就传来消息,点名要‘白菊’去靖王府。 白菊得知靖王指明要她时,问都不问为什么,就在一片‘要去给王爷做妾’的恭贺声中,换上了自己最好的衣裙。 临走时,看到苏棠梳妆台的香露,咕哝着‘她什么时候还买了这好东西’,一边全用了。 走时,有人提醒她去给苏棠辞别。 白菊昂着脖子:“她一个假货罢了,我以后可是要伺候王爷的,谁给谁行礼还不一定呢,主仆一场,我就不为难她了。” 垂花门后,苏棠感受着下人们同情的目光,捏着一枝刚折断的花,毫不介意的浅笑走了。 毕竟,谁会跟一个将死之人生气呢。 白菊坐着靖王府的软轿,从侧门被抬到了裴樾书房。 “白菊姑娘,王爷在忙公务,您把这茶送进去吧。” “是。” 白菊羞涩应了一声,推开门,便见那高高在上如神一般的靖王殿下正在书案后批阅公文。 她心动不已,呵,苏棠再貌美又如何? 一个冒牌货,怎能比靖王之妾,下次再见那贱人, 她也要施舍她三瓜两枣,叫她匍匐自己脚边卖力讨好。 白菊放下茶后,心思一转,佯装崴脚,就往裴樾怀里跌去。 如此亲密,那么接下来就该…… “你是谁?” 预想中的喜爱没有出现,反而被死死擒住了手臂,那力道,仿佛要生生捏断她的骨头一般! 白菊对上裴樾冰寒的眼眸,仿佛跌落寒潭,浑身发颤。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王爷,奴婢是白菊呀,归德侯府的丫环,不是您叫我……” “你身上……” 浅幽的香气,犹如尖利的钩爪,无声潜入裴樾肺腑,搅动他体内淤积的旧伤。 话未说完,裴樾便觉喉头一甜,“是赤阳子!” 裴樾想起那晚,那小女子无意扣住他的脉,还有什么不明白。 “王爷,你怎么了!”杜若冲进来,看到惊慌的白菊,“这是白菊?” 白菊颤声,“难道还有第二个白菊?可归德侯府,的确只有奴婢一个白菊,王爷是否找错人了?” “没找错。” 只是又被那小骗子骗了而已。 裴樾薄凉的唇瓣轻勾,“备马。” “王爷要去归德侯府找那胆大包天的假白菊?奴才这就去……” “不,先进宫。” 裴樾早该想到那小骗子一心想从他身边逃走的,这次,他不会再给她机会了! 第九章 被他发现了 下午,苏棠淡漠的往回走,方才老夫人寻死觅活,逼着归德侯把她撵出去。 苏棠倒不是在意归德侯府千金的这个身份,只是担心她走后,弟弟苏羡和爹爹的安危。 二房一家各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虎豹。 老夫人又是个偏心的。 一想到老夫人那恨不得吃了她的脸,苏棠噙着冷笑,推开了房门。 刚推开,苏棠就看到了伤痕累累趴在地上的白菊。 “王爷,就是她,那香露是她的!是她想要毒杀王爷!” 苏棠脚步微滞,以靖王嗜杀的性格,竟没杀白菊? 呵,无所谓。 以她对裴樾体内旧疾的了解,他嗅到了混在白菊抹的香露里赤阳子的气息,必定心血上涌,很快便会数疾并发而亡! 现在,恐怕已是强弩之末。 “香露?什么香露?。” 苏棠无辜的看向坐在一侧的靖王裴樾。 男人一袭黑色绣暗纹锦袍,乌发用金冠半束,此刻虽面色病态苍白,但凤眼只是淡淡一扫,依旧令人感觉杀气磅礴袭来。 苏棠是第一次认真看他,五官冷峻深邃,浑身带着一股自疆场杀伐而来的强大气 势,似天生尊贵的强者,骄傲而淡漠的睥睨着众生。 “就是你买的香露啊,奴婢是从你桌子上拿的!” “我的确丢了一瓶香露。”靖王要查必然也查得到,苏棠没有否认。 “王爷,你看,她承认了……” “承认什么?承认我的丫环背叛我,不但另投了主子,还偷我的东西吗?” 白菊愣住,她什么时候撒谎都不打草稿了? 苏棠问白菊:“香露是你拿走的,你动了什么手脚我不知道,但我待你不薄,你却要栽赃我,你的新主子到底给了你多大的好处?” 白菊被苏棠这倒打一耙刺激的瞬间失了理智:“我没有,是你这贱人……” “来人。”裴樾漠然:“拉出去。” 拉出去,就意味着死。 白菊哭喊求饶,裴樾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房间安静下来,苏棠暗暗收紧手心,可下一秒,她就被人强势抵在了门后,独属于裴樾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顷刻将她包裹。 苏棠惊诧,他体内暴动的旧疾,竟被压下去了?! “本王体内的旧疾,只有一味名叫赤阳子的药引能引发,赤阳子的药方早 已失传,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棠心跳加速,原来他竟是早发现了,难怪没死! 躲得过初一,苏棠不信他躲得过十五,但前提是,先得保证她不被他杀了。 于是,苏棠眼睛轻眨,眼泪瞬间涌上眼眶: “臣女不知道啊,莫非是有人要害我?” “就因为我不是爹娘亲生的么?” “王爷要杀我就杀吧,反正我大约也是活不久了。” 裴樾捏着她的下巴,逼她抬起头,却直接对上了她泪眼盈盈的双眼,可怜无辜,裴樾的心好似触电一般微微一颤。 “你倒先委屈上了。” “臣女本就委屈。” 苏棠没听出裴樾深藏在冰冷话语下那丝宠溺,继续吧嗒吧嗒掉泪珠。 泪珠落在裴樾手上,滚烫不已。 “是么,那被你所骗的本王,岂非更委屈?” 苏棠一时不知道他是在说赤阳子的事,还是身份之事。 “怎么不继续说了?” “还是说,你不知道该狡辩哪一件事才好。” 苏棠听着他戏谑的语气,总觉得他仿佛什么都知道了,但她又不能赌,万一他只是诈她呢? 可恶的靖王! “我的确 不是白菊。” “但我不是有意要骗王爷的,我才被指认是冒牌货,伤心欲之时遇到了王爷,我怕连累王爷,这才撒谎的。” 裴樾静静看她狡辩,可她抬起通红湿漉的眼眶,哽咽望着自己时,裴樾眼神渐深。 “这么说,你是为了本王好。” “当然。” “为何?” “因为我心善。” 苏棠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面不改色的撒谎。 裴樾看着理直气壮的人儿,手扶着她的后颈,低下头。 苏棠心中惴惴,难不成他打算掐死自己? 下一秒,就被他按到了怀里,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苏棠也听到了他胸膛里沉稳的心跳,和耳畔如酒般醇厚的低低笑声。 苏棠心里已经闪过一百零八种弄死他的办法,抬起头却清晰看见,他眼里的那丝宠溺。 可,为什么? 还没想清,外面已有脚步声靠近,苏棠瞬间警惕往后退开,要是叫人发现裴樾跟她单独在这里,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就这么不想跟本王扯上关系?” “王爷尊贵,臣女不敢高攀。” “说谎。” 他冷冷拆穿。 外面的脚步 声越来越近,已经跑上台阶了,苏棠死死攥紧手心,裴樾却没再为难她。 只留下一句,“别再骗本王。” 便消失在了房间。 苏棠心情莫名有些复杂,直到房门猛地被人推开。 “小姐,小公子和音儿小姐打起来了,您快去看看!” 苏羡回来了! 前世她与这个弟弟一直不亲近,苏凝烟被接回府后,她对苏凝烟百般忍让,只有苏羡每次都会替她出气。 可她那时被苏凝烟迷惑,误以为苏羡不学无术,对他从来没有好脸色。 但前世他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外游学,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想到这儿,苏棠一凛,刚赶到苏羡的院子,就听到苏音儿的咒骂。 “苏羡你这个疯子!苏棠她就是个冒牌货,我不过是说她两句,也值得你跟我拼命?”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疯子拉开啊呜呜。” 下人们连忙去掰扯苏羡拽苏音儿头发的手。 苏棠却一眼看到苏音儿死死踩着苏羡受伤的腿,伤口裂开,鲜血已经将苏羡腿上的白纱全都染透了。 苏棠面色微沉,一把拽开苏音儿,“找死!” 第十章 赐婚 苏音儿一见苏棠,笑的越发得意:“哟?你来的正好!” “正好让苏羡这个废物亲眼看着你这么不要脸的冒牌货是怎么被撵出去的!” 苏音儿话还没说完,一抬头,就看见苏棠攥着根棍子朝她走过来。 “你拿棍子干什么,苏棠我警告你,啊——!” 苏羡看着苏棠一棍子打在苏音儿腿上,愣了一下,手也松开了。 “苏棠,我杀了你!” 苏音儿抱着腿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却见苏棠面无表情又狠狠打了一棍子。 “快,快拦着大小姐!” 可这些下人,但凡凑上前的,都被苏棠几棍子打趴下。 大小姐几时有这般身手了! “苏棠!你敢!你要是敢动手,祖母今天就会把你撵出去的!” 苏棠掂了掂手上的棍子,“那就等我被撵出去了再说吧!” 苏音儿是真的吓傻了,直接被苏棠关起来一顿打,从哭嚎到咒骂,再到求饶,被抬走时,眼睛都哭肿了。 大小姐一定是疯了!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跑了出去。 苏羡看了眼苏棠,别扭的撇开脸:“你不是最不喜欢我跟人打架吗,怎么自己还动起手来。” “因为他们打的是你。” “我、我又不是 你亲弟弟。” 苏羡垂着眼,母亲去世后,就是姐姐管着他,可姐姐性子冷清,苏羡知道她不喜欢这么顽劣的自己,在知道她不是自己的亲姐姐后,苏羡更加觉得她肯定是如释重负。 可他还是很喜欢姐姐,不然也不会一听到姐姐被认定假千金的消息,就急急赶回来,还跟东阳侯府那嚼舌根的纨绔打了一架。 苏羡等了好一会儿,没有等到苏棠说话,紧紧咬着牙,他就知道,苏棠巴不得不要他这个弟弟。 可忽然,头顶一暖。 “你不认我?” “怎么会,我只认你这一个姐姐!”苏羡急急抬头,就见苏棠轻轻一笑,她揉揉他的头,语气温柔:“那你就永远是我的弟弟。” 苏羡觉得今天下午,像做梦一样。 姐姐冲他笑了,姐姐给他包扎了伤口,姐姐说话好温柔。 真希望这场梦能做一辈子。 苏棠从飘忽忽的苏羡院里出来,双眸乌沉沉如寒渊。 如果不出所料,苏音儿应该是去告状了。 她不想爹爹为了自己跟老夫人起冲突,本想去找爹爹说说话。 却不想却只收到门房送来的信。 “宫里的吩咐来得急,侯爷来不及跟您说一声,就出发了。” “护送太后东游?!” “是啊。” 门房高兴的说着,并未察觉苏棠的异样,“这可是太后对咱们侯爷的看重呢,在京城也是独一份的。” 什么独一份! 前世太后最后一次东游,遇上山洪,随行人马全数被埋。 但前世爹爹因苏羡的事大病不起,没想到今生苏羡是活下来了,爹爹却要踏上这条死路! 可眼下她如果直接追出去,难道还能拦住太后的圣驾? 思前想后,苏棠决定悄悄让镖局急送信给爹爹,让他务必避开前世东游的路线。 信件送出去,苏棠却依旧一颗心提着。 没过多久,苏老夫人一行人,风风火火的赶来。 “苏棠,你真是无法无天了,给我把她拉到祠堂去打五十鞭子!” 苏老夫人被苏凝烟的搀扶下,气冲冲的指着苏棠骂道。 她身后,苏音儿被谢淑扶着,哭的梨花带雨。 谢淑的眼神儿更像是要吃人一样。 苏棠心里咯噔一沉,来的这么快,是打听好了爹爹不在府上了吗? 苏棠的视线在这几人脸上一一扫过,忽的笑了:“敢问老夫人打我的理由是什么?” 苏老夫人鼓着眼睛:“你对姐妹下毒手,难道我还管教不得你了 ?” “你们不是一口一句‘野种’么,老夫人对一个野种,都这么悉心管教么?”苏棠无辜的眨巴眼睛。 苏老夫人被她气得浑身哆嗦。 “反了你了,反了!” “好!既然我没资格管教你,那你就给我滚出侯府!我归德侯府的嫡女,只有凝烟一人!” “从今往后,你若是再敢踏入侯府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苏凝烟在一旁扶着苏老夫人,嘴上说着安抚老夫人的话,可眼神儿却忍不住的飘向苏棠。 “姐姐,你要不求求老夫人?说不定老夫人还能留下你府里做个洒扫的丫鬟呢。” “你就是心太好了!你没看见这个野种是怎么迷惑你父亲的吗?” 苏老夫人拍了拍苏凝烟的手背,一声令下,下人们立马就要上前去拽苏棠。 苏棠正要动手,突然,外面传来一道尖锐的嗓音。 “圣旨到!” 闹哄哄的人群瞬间散开。 苏老夫人连忙拉着苏凝烟出去接旨。 此刻前厅已经挤满了人。 因为宫里来的事赐婚圣旨,不论是苏凝烟还是苏音儿,都满心期待。 “她来做什么?” 苏音儿看到苏棠,红着眼骂道:“马上就要被撵出去的人,还有脸出来 接旨!” 她到现在身上还疼呢! “音儿,无论如何,棠儿现在还是咱们自家姐妹,别这么说她。” “我可没有这种姐妹!等接完旨,她就赶紧收拾包袱滚蛋!” 一青衣太监手捧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赐侯府嫡长女苏棠,为靖王妃,钦此!” 苏凝烟猛地瞪大眼睛,苏老夫人更直接问:“公公,可是宣错了旨意?” 要是真的赐婚,归德侯府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把未来靖王妃撵出去啊! “这是靖王殿下今早亲自入宫求的赐婚圣旨,苏小姐,快些接旨吧,皇上还在宫里等着洒家回话呢,若是耽搁了,怕是归德侯也难承受得起啊。”公公笑道。 这是威胁。 苏老夫人面如死灰。 苏棠看到塞到手里的圣旨,皱眉。 这圣旨来的倒是及时。只是前世靖王极爱与她床笫厮混,她觉得他是看上了她的身子。 但今生呢,莫非是看穿了她的欺瞒,想以此进行报复? 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时,一道道不算明显的议论落入耳朵。 “听说靖王前些日子旧疾复发吐血晕倒了。” “太医都束手无策,怕是时日无多了。” “靖王是娶她冲喜的吧。” 第十一章 敢算计?打一顿就好 苏凝烟想到一去靖王府就没了消息的白菊,再想到靖王那‘活阎王’的名声,心中立马有了盘算。 “恭喜姐姐,觅得佳婿。” 苏棠仿佛没听到那些流言似的,勾着笑,“同喜。” 苏凝烟攥紧手心,贱人,等你嫁过去就守一辈子寡,我看你还怎么得意! “棠儿好福气。” 谢淑眼看着大好的把苏棠撵出去的机会没了,她正恨的咬牙。 没想到这报应不就来了? 想到这儿,谢淑跟着夸道:“前未婚夫是第一才子,如今的未婚夫更是显赫的靖王,可惜音儿没有你这样的好样貌,不然我们也不愁了。” 这是暗讽苏棠水性杨花呢? 苏棠轻笑:“是啊,像苏音儿一样丑,的确少了很多烦恼。” “你!苏棠,你别以为你是靖王的未婚妻我们就奈何不得你!你还没嫁过去呢!” 谢淑气的脸色发白,却又不敢真的动手。 苏老夫人更是脸色铁青,此时被谢淑吵的头疼不已。 她没好气的吩咐道:“行了!有这个功夫,还不赶紧带音儿回去好好养养!” 谢淑打碎了牙齿和血吞,只能点头称是。 苏棠点头:“是要好好养养,让厨房多买点猪脑子补补,省得下次再随便被人挑唆两句,就给人做出头鸟了。” 谢淑笑容一僵,指甲掐进肉里,目光愤愤的瞥向一旁 的苏凝烟。 说到底,苏音儿跟苏羡起口角,本就是苏凝烟的挑唆! 苏老夫人白忙活一场,恶狠狠的瞪了谢淑一眼后,骂了声:“蠢货!” 说完,气呼呼的走了。 谢淑挨了斥责,也只能吃下这个闷亏,但离开前,她还是忍不住怨憎的瞥了眼苏凝烟。 功亏一篑,还跟原本给她撑腰的谢淑起了嫌隙,苏凝烟简直恨死苏棠了。 “姐姐真是伶牙俐齿,可惜,假的就是假的,鱼目怎可与珍珠相比,你现在再猖狂,等走出归德侯府,也会原形毕露。” “什么原形?我貌美如花的原形么?” 苏棠甩甩手,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苏凝烟死死咬着牙才忍住愤恨,和那股说不出来的嫉妒。 苏棠一个假货,她凭什么那么骄傲! “小姐,您别听她的,东阳侯府的关二公子那么喜欢您,一定会帮您的,等去了族学,您就等着看她出丑吧!” “我不想等那么久。” 苏凝烟摸着戴着面纱才敢出门的脸,眼神逐渐阴狠:“我定要她好好尝尝后悔的滋味!” 苏凝烟披好斗篷悄悄出了府。 她前脚刚走,苏棠就跟了上来,清晰看着她进了东阳侯府的侧门,见了东阳侯府的关二公子。 “果然是她。” 早知道苏凝烟跟东阳侯府的关二公子关系密切,却从未想过,前世苏 羡被打,会是苏凝烟挑唆! 心中戾气如利刃绞着苏棠的心,看苏凝烟来找关保,是打算叫他上门找麻烦?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苏棠转身离开,正好路过一个点心铺子,想到苏羡那晕乎乎的眼神,苏棠抿抿唇角,走了进去。 “咦,这不是那天那小丫环么,靖王,你家小丫环怎么一个人在外头?” “哎你,小丫环,还不赶紧过来伺候!” 齐王吩咐着。 苏棠抬头,就看到了正巧跟齐王一道准备进酒楼的裴樾。 苏棠:……人间倒霉蛋就是她本人了。 裴樾淡淡瞥她一眼,提步进去了。 “快点去伺候主子。” 齐王的人催促。 苏棠只能老老实实扮丫环,上去端茶递水。 齐王眼珠子来回转着,“这么漂亮的小丫环真是少见,难怪那日皇弟要拉着她单独在雅间里嘿嘿嘿……” 话未说完,裴樾抬手间便把桌上那杯滚烫的茶水拂到了齐王身上。 齐王烫得跳起来,“皇弟这是何意!” “旧疾未愈,手抖了。” 他十分没有诚意的说完,杜若已经捧了干净的衣裳来,“奴才服侍王爷更衣吧。” 齐王猜不透裴樾什么意思,又不敢跟他撕破脸,只能咬着牙先下去了。 他刚走,裴樾便点了点自己空空的茶杯,“倒茶。” 这自然是在使唤苏棠。 苏棠 认命的上前泡茶,泡好后,见裴樾不动,只能捧起茶,“王爷请用茶。” “当小丫环好玩么?” “还不错。”苏棠嘴硬。 “捏肩。” 裴樾接过茶,懒散靠在椅背,等着苏棠过来。 他乌发半束,伴着他喝茶的动作,好看的喉结轻轻滚动,苏棠心想,若是没有旁人,她一刀下去的话…… “不会捏肩?可要本王去问问归德侯,是如何规训下人的?” “奴婢这就给您捏!” 苏棠暗磨着牙,手刚搭到裴樾肩上,便被他擒住手腕拉到了怀里。 苏棠想要挣扎,便听他问,“今日怎么不撒谎了?” 只要骗齐王,那日在雅间的丫环不是她,她也不必再扮丫环来伺候。 苏棠被他问得一懵。 是啊,但她当时想的是什么? 是裴樾,她居然下意识觉得,有裴樾在不会出事,反而暴露真实身份会影响她接下来收拾东阳侯府的计划。 “不骗本王了么?” 他抬手,指腹轻轻滑过她的唇瓣,“小骗子。” 苏棠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又一次看到了那转瞬即逝的宠溺,旋即淹没在他眼底的寒冰里。 靖王裴樾,一个冷血至极的活阎王,前世各方势力费尽心机,也找不到他任何软肋,因为他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 方才一定是她看错了。 “王爷,齐王殿下快过来 了。” “本王让杜若送你回去。” 裴樾松开苏棠。 看他的样子,并不想齐王多跟她接触。 苏棠径直离开,一丝眷恋也没有。 裴樾望着她冷漠的背影,心思幽沉。 苏棠刚回到侯府,靖王府就派人送来了点心。 正是她之前停留的那一家。 “姐姐,这靖王姐夫,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苏棠看着吃得两颊鼓鼓的苏羡,“呵。” “姐姐不喜欢他?” “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苏羡挺起胸脯,“他以后敢欺负你,我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就算他是靖王也不行!” 苏棠看着比自己还嚣张的苏羡,嘴角浅浅弯起,狠狠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下次再敢乱跟人打架,我打断你的腿!” 次日一早,东阳侯府的人终于如苏棠预料的,为打了苏羡的事登门道歉了。 苏棠本想过去看看热闹,却不想被秋霜抓住胳膊,“小姐,小公子让您去一趟西偏院。” 秋霜本是苏羡身边伺候的丫鬟,苏棠昨日打了苏音儿之后,才注意到她。 “苏羡?他找我何事?”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小公子催的急,您快些去吧。” 苏棠意味深长的扫过秋霜的肚子,嘴角微微扬起,“嗯,那就过去吧。” 既然那些人有胆子算计她,那也要做好反被算计的准备! 第十二章 谁敢拦我 此时西偏院中。 东阳侯府的二公子关保嗅着刚送来的熏香,只觉身体里的邪火越来越旺盛了,催促:“苏棠那贱人怎么还没来?敢如此欺负凝烟,老子非得给她点颜色瞧瞧!” “公子,事情闹大了不好吧,到底是靖王……” “靖王都快死了,我怕他?”关保是京城出了名的混不吝,小霸王,手里早沾了好几条人命,却被把他当儿子养的大伯母长公主保着一根头发都没伤着,他才不怕。 “可是……” “行了,滚出去,别扫老子的兴。” 关保松松衣领,烦躁的把人赶走。直到房门咯吱一声,一道袅娜的身影进来。 前院。 谢淑正跟东阳侯侯夫人张氏说着过几日赏莲宴的事,就见苏凝烟红着眼圈跑了进来。 “二婶,凝烟方才看到姐姐跟关二公子一起……” “一起怎么了?” 张氏蹭的站起来,关保可是她唯一的嫡子,她的命。 苏凝烟脸上涨红,似难以启齿般:“也许是凝烟看错了,姐姐已经许给了靖王,又怎么会跟关二公子私下里苟合在一起呢。” 张氏大怒,谢淑则是暗暗看了眼苏凝烟,提议道:“ 先去看看,也许只是误会。” 一行人飞快赶到西偏院,还没进去,一段男女恩爱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苏凝烟大惊:“姐姐怎么这样糊涂。” 这话一出,张氏顿时以为是苏棠勾引了关保,脸色发青的让人撞开了门冲了进去。 待看到跟关保纠缠在一起衣衫不整的女子时,张氏气得大骂:“好一个不知羞耻的苏棠,还不赶紧把这贱妇拉出来,我倒要去问问靖王,这样的残花败柳他还要不要……” “残花败柳?” 苏棠的声音远远从门外传来,苏凝烟猛地转身。 苏棠! 她怎么会在这儿! 苏棠目光扫过苏凝烟,明知故问道:“呀,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怎么,见鬼了?” 苏凝烟咬碎一口银牙,气的脸都绿了。 苏棠这个贱人分明是明知故问! 可此刻,她也不能发作,只能将注意力转回屋内。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里面那不知羞耻的贱人拉出来!” 下人还没动手,房内,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尖叫声。 “啊!” “这,这是……音儿!” 谢淑要是听到这里,还不明白这是苏凝烟做的局,就真是个傻子 了! “娘,救我!” 苏音儿衣衫不整的被拖出来,直接哭倒在了谢淑怀里。 谢淑双手发颤,回头就狠狠扇了苏凝烟一巴掌! “二婶婶没吃早饭吗?”苏棠冷不丁的问。 “你——!”谢淑怒气值大增,全撒在了苏凝烟身上。 ‘啪啪啪——!’ 左右开弓,打得苏凝烟直接摔在了地上。 苏棠迅速往后退了两步,见苏凝烟看过来,解释,“你摔下来,有灰,会弄脏我鞋子。” 苏凝烟差点没被她气得吐血! “音儿妹妹,你也别太生气,凝烟妹妹一定不是故意害你。” 苏棠继续煽风点火。 苏音儿本就鲁莽,再看谢淑的态度,跟苏凝烟的姐妹情顿时喂了狗! “贱人,你敢害我!” 苏凝烟刚被打还有点懵,此刻早回过神来,“音儿,不是我害你。二婶婶,现在当务之急,不应该是定下音儿跟关二公子的婚事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反正苏音儿清白已毁,嫁去东阳侯府为嫡妻,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且……”苏凝烟捂着脸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望着苏棠,“到底是谁把关公子和音儿叫到这里 的,一查就清楚了,对吧姐姐?” “秋霜,是秋霜!”苏音儿死咬着牙,“那贱婢呢,我要把她碎尸万段,快去把她抓来!” “秋霜偷了卖身契跑了。” 苏棠早知苏凝烟有这一招,慢悠悠的说道。 苏音儿指着苏棠:“是你故意放跑她的对不对,是你要害我。” “我为何要害你?” “因为我打了苏……” “好了音儿,无凭无据的事,不要冤枉人。”谢淑打断苏音儿的话,怨憎的扫了眼苏棠,就算事情真的是苏凝烟干的,她也不信苏棠就清白! “现在当务之急,是定下你跟关二公子的婚事。” 谢淑说完,才发现东阳侯府的人早在苏凝烟提出结亲时,就不声不响的走了。 “听说关二公子看中的,好像是凝烟妹妹?” “不,我不会嫁给关公子的!” 苏凝烟本是解释她不会跟苏音儿抢关保,谢淑的脸却黑了,“是啊,你天姿国色,自然看不上关保,你看不上的,也就只能给我的音儿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好了,凝烟小姐,你的房间又出现蛇了!” 苏凝烟脸色一变,就听谢淑阴阳 怪气道:“难不成之前关于灾星的传闻都是真的?那处院子原本就背阴,看来还是要挑一处完全向阳的院子给凝烟住,才能压制住这股不祥之气啊。” 刚闻讯赶来的老夫人也有点儿慌了。 “府上有完全向阳的院子吗?” “有啊,棠儿现在住的那处院子,正好向阳。” “那就叫她们换过来吧。” 苏老夫人看着垂泪欲泣的苏凝烟,安慰:“放心,祖母一定给你好好修缮,绝不比其他院子差。” 可那到底不是真千金该住的地方了! 苏棠看着前世狼狈为奸,今生却狗咬狗的二人,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这一世,他们付诸给自己的,她定要千百倍的报还回去! 重新搬回海棠苑,谢淑就令人带了十几个下人来供苏棠挑选。 苏棠走出来,原本只打算随便选几个,反正都是谢淑的眼线,却意外看到一张有些眼熟的脸。 阿圆? 这个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胖丫环,与前世为了保护她而被疯狗活活咬死的瘦小丫环的脸重合,怎么会……前世的阿圆,不是在自己被沈云轩冷落后,才巧合来到她身边的吗? “你叫什么名字?” 第十三章 物归原主 “奴婢阿圆。” 阿圆有些激动的看着苏棠:“请小姐留下奴婢吧,奴婢厨艺好,也能干粗活,一定伺候好小姐。” “长得跟猪似的,还想伺候小姐?” “小姐除非是瞎了眼,否则肯定不会要她。” 阿圆听着一旁的羞辱,脸涨得通红,低着头扯着衣襟:“奴婢可以吃很少的,奴婢也可以减肥……” “不用。” 苏棠淡淡一句,阿圆以为苏棠是不肯要她,眼眶立马红了:“奴婢、奴婢真的很能干的,奴婢还可以不要月例,一天只吃一碗饭,奴婢……” 嘲讽的笑声渐渐大起来。 “不用一天只吃一碗饭,你留下贴身伺候,月例照大丫环的给。” 苏棠朝管事妈妈道:“剩下的,妈妈挑几个伶俐的留下便可,对了,刚刚说我瞎了眼的那两个,送去倒夜香。” 夜、夜香? 她们是打着以后跟苏棠入靖王府,靖王要没死就爬床当姨娘的想法来的,竟让她们这样漂亮的丫环去倒夜香? 管事妈妈也欲言又止,看着决绝的苏棠,还是把人拖走了。 看着留下来的几个丫环,苏棠敲打道:“我这里的规矩很简单,忠心伺候的,有赏。两面三刀的,必罚,可听清楚了?” 阿圆点头如捣蒜:“听清楚了!” 天色渐黑时 ,有人来报。 “小姐,表公子来了,有话跟您说。” “是吗?” “表公子就在后巷呢,说您不见他,他就不走。” “既然他这么诚心,让他等着,我换身衣裳就来。” 苏棠回屋。 巧儿看她急切的背影,嗤笑,她果然还是忘不了表公子,也是,表公子那么俊雅有才,她以前非嫁不可,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阿圆担心不已:“小姐,您真的要去吗?万一被人发现,会被扣上‘私会’帽子的。” 阿圆都明白的道理,可前世苏棠还是义无反顾扎进了沈云轩的‘温柔’陷阱里。 “当然不去,他既喜欢站,那就让他站呗。” 倒是沈云轩的到来,让苏棠突然想起前世那个卑鄙又拙劣的陷阱,算算时间,正好就是即将到来的东阳侯府宴会。 既如此…… 苏棠的目光比今夜的月色还冷:“阿圆,你趁去见沈云轩的时候,悄悄去趟城东百花巷,找一个叫牛二的男人,告诉他,关二公子的计划,有变。” 沈云轩衣着单薄的等在后巷。 一开始,沈云轩还想着跟苏棠说几句软话,反正苏棠很好哄,只言片语的关心就能让她开心。 不过想起一身清霜的苏棠,沈云轩心口微热,他想,如果苏棠肯答应嫁给靖王后好好帮 自己铺路,他也不介意跟她亲近一会儿。 可时间一点点过去。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每当沈云轩想走时,都会有一个小胖丫环来告诉他,苏棠马上就要来了。 沈云轩就这么耗到了第二天清晨,直接冻得发起高烧晕了过去。 苏棠一觉起来,神清气爽。 “小姐今儿可要去赏花宴呢,您穿什么衣裳,奴婢给您拿。”阿圆殷勤的打开衣柜。 苏棠看了眼,一水儿的浅淡衣裳,冷清,不起眼。 阿圆一眼看中角落的一套大红色的裙子,惊喜拿出来:“小姐,穿这个好不好。” 苏棠记得这套裙子,是去年苏羡送她的生辰礼,但苏棠嫌太惹眼,从未穿过。 “好。” 主仆到了正门,门房牵来了一辆狭窄的下人马车。 “对不住大小姐,府里的马车坏了,唯一好的给了凝烟小姐和二夫人,您来迟一步,就忍耐一下吧。” “那也没有让大小姐跟下人挤在一起的道理!” 阿圆气得争辩,那下人却依旧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要不然,大小姐自己走过去?” “是苏小姐吗?” 铃铛的轻响伴着恭敬的声音传来,一辆黄花梨木的华丽马车稳稳停在了侯府门口。 侍女朝苏棠行了礼,笑说:“正巧靖王府的马车空着,苏 小姐若是不嫌弃,就让奴婢送您去东阳侯府吧。” 归德侯府的下人愣了一下,不是传闻靖王久在边关粗鲁凶残,不解风情吗,怎么这么体贴了? 苏棠也有些意外。 但想起前世的今日,很快就要发生在东阳侯府的那件事,苏棠没有别扭,直接上了马车。 结果刚上马车,就看到了正在看兵书的裴樾。 裴樾淡淡撩起眼皮,望着苏棠,红裙金钗,很美。 “小姐,不上去吗?” 不坐上去,今儿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见裴樾又冷淡的去看兵书,并不在意她的模样,苏棠一咬牙,上了马车。 马车摇晃,马车内,只听得到裴樾偶尔翻书的声响。 苏棠闭目凝神,尽力不去在意裴樾。 谁知下一刻,马车猛地颠簸,她没有防备整个人都摔进了裴樾怀里。 “王、王爷,是奴才疏忽,前头有个大水坑。”下人慌张道。 裴樾看了眼立马从他怀里爬起来的苏棠,“无妨。” 马车继续往前走,裴樾继续看书。 结果马车又是一颠,苏棠再次不受力的冲进了裴樾怀里,下意识的想抓什么,结果一把抓下了裴樾的腰带…… “我说不是故意的,王爷信吗?” 苏棠望着拿着书,衣襟被迫大敞的裴樾,嗫嗫。 马车此刻居然又 颠簸起来。 苏棠死死抓着车窗,奈何这次的颠簸居然一直未停,慌乱间她随手抓着能稳定的东西,待马车好不容易停下来,裴樾本就敞开的已经已经被她抓乱。 白玉般的胸膛敞露,她的手甚至死死抱着他的腰。 “不是故意的?”裴樾剑眉微挑。 苏棠感受到手下紧实有力的肌肉,看着他胸膛上一道道旧伤疤,默默敲了敲车门,“停车,我自己走去东阳侯府。” “本王并不是小气之人。” 他淡定的拢好衣袍,修长的手指挑起腰带,“是你脱了本王的衣裳,总该给本王穿回去。” 这、这虎狼之词! 偏他一脸淡漠,只有苏棠乱想了似的。 苏棠看着眼前的等着伺候的矜贵靖王,暗叹靖王不可久留,等有机会,一定要弄死他! 裴樾垂眸,望着双臂环着他的腰替他束腰带,尽量不碰着他的苏棠,沉沉的眼底泛起丝笑,抬起手轻抚她的青丝,“发簪歪了。” 妾替郎更衣,郎为妾绾发,竟似寻常恩爱夫妻。 苏棠顿时退开。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裴樾指尖落空,望着她看似乖巧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手指轻蜷。 马车很快到了东阳侯府。 还没停下,就听到外面一声惊呼:“快看,那是靖王的马车!” 第十四章 给本王穿回去 马车刚停稳,众人就见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掀开了车帘,一袭红衣的少女款款走出来,犹如雪山上的火焰,美得惊心动魄。 “那是谁啊!” “不知道,我还是头一次见有女子能坐靖王殿下的马车。” 苏凝烟死死盯着那红衣,手心的帕子都要扯烂了,苏棠不应该是坐着下人马车狼狈过来吗,怎么会坐上靖王殿下的马车? “小姐,你是靖王殿下的宠妾吗?”有人大胆问。 “不是。” “那敢问姑娘芳名啊,可许了人家,你看我怎么样,我是家中独子啊!” “还有我,我是承恩伯府的……” 杜若看着这群狂蜂浪蝶,悄悄看向面色晦暗难辨的裴樾,“王爷,可要奴才出手教训?” “她能应付。” 马车,悄无声息的离开。 这边,苏棠看着一张张前世都见过的面孔,微微一笑:“我叫苏棠。” 傻眼。 就好像一盆冷水浇下来,浇得几个人呆若木鸡。 她就是那个可恶的苏棠?! “姐姐怎么这么晚才来,虽说下午才开课,但上午要过来见各位夫子嬷嬷。”苏凝烟怯怯的上前,好像十分惧怕苏棠一般。 众人顿时回过神来:“凝烟, 你何必怕她,你才是真正的侯府千金。” “你们别这样说,是凝烟愚笨,才惹了姐姐不喜欢。”苏凝烟哀求苏棠:“姐姐,他们都是为了我,你别怪他们,要怪就怪凝烟。” 众人怒气上涌,今日一定要给苏棠一点颜色瞧瞧! 苏棠微笑:“放心,我不会跟你们计较,因为跟猪计较,是一件很不体面的事。” 众人:? 她骂他们是猪? “侯夫人请各位到花园说话。” 下人传话,苏棠率先一步走了。 她今天来可不是为了跟这群女人勾心斗角。 她来这里,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苏凝烟看了眼猥琐盯着苏棠背影的关保,嘴角温婉扬起,我的好姐姐,今天你羊入虎口,就等着哭吧! “哈哈哈,跟猪计较,这个苏小姐,的确很有趣啊。” 湖心亭中,太子酒过三巡,细长的眼盯着裴樾,“听闻这位苏小姐,不是归德侯亲生的,皇弟怎么想着娶她?” 略胖的齐王嘿嘿一笑:“听说苏小姐长得极美。” 太子好女色,世人皆知。 太子眼睛果然一亮,立即吩咐下人:“去,想办法让那位苏大小姐到附近露个脸,孤也替靖王瞧瞧。” 裴樾 缓缓饮酒,神色始终淡淡的。 太子心中暗哼,再权势滔天又怎么样,他这个太子才是君,靖王始终是臣。 “咦,那个穿红衣的是不是苏大小姐,果真是国色天香啊!” “孤看看!”太子咽了口口水:“果真绝色,不知承恩时是何等的婉转……” ‘砰——!’ 重物落水的声音,惊得路过的公子小姐们齐齐看去。 苏棠刚侧过脸,就见湖心亭的帘子被拉上了。 “几位王爷在那儿喝酒呢。” “听说靖王面如罗刹,杀人成性,咱们快走,别惹了这活阎王不高兴,把咱们杀了。” 不知为何,听到‘活阎王’三个字,苏棠想到的,竟是上次裴樾离开时,嘴角牵起的丝丝薄淡的笑。 “听说今儿连先生也来了!” 连先生是出了名的大儒,但性格孤傲,读书人做梦都想拜在他名下。 苏棠也想替苏羡觅得这样一位良师,但前提是,今生的连先生,不会如前世一样意外暴毙。 太子被人急急从水里拉上来,指着依然优雅品酒的裴樾发抖。 “你敢推孤!” “臣弟病入膏肓,手臂时常抽筋发抖,太子既是仁君,想必能体谅吧。” 裴樾略慵 懒的抬头,一袭黑衣尽显凌厉杀气。 太子嘴巴张了张,一时竟分辨不出他是真夸自己还是假夸自己。 齐王暗笑太子愚蠢,却不妨被裴樾淡淡扫了一眼,顿时觉得脚底生寒,假装偏头去看风景了。 苏棠跟着众人一起到了湖畔的小花园。 “姐姐,这儿有锦鲤。” 苏凝烟亲昵的拉着苏棠站到湖边。 刚站稳,苏棠眼角余光就看到一个鬼祟的丫环靠近。 苏棠嘴角轻勾,在那丫环假装失足扑过来时,苏棠反手擒住要退开的苏凝烟。 苏凝烟也没料到苏棠居然如此警觉,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跟苏棠一起坠湖了。 “小姐!” “还愣着干什么,救人啊!” 周围会水的下人下饺子似的往湖里跳。 苏凝烟屏住呼吸冷哼,她在乡下长大,水下功夫好的很! 今日本只想坏了苏棠名节,但既然她自己找死,她不介意成全她! 苏凝烟反手要去抓苏棠,却只看到苏棠十分自然的游走了…… 苏棠会游泳? 不可能啊,云轩说她根本没下过水! 苏凝烟还没想明白,一个铁箍似的怀抱将她一把捞起,深情痛哭起来:“囡囡,我的囡囡,我想明白了, 我不管你是不是千金小姐,我都愿意跟你私奔,我愿意娶你。” 岸上轰的一声炸开,这男人,是苏凝烟的老相好? 苏凝烟也傻眼了,这男人不是关保找来污蔑苏棠的吗?怎么成了她,还喊着她的小名? “不是我,你弄错了……” “我没弄错,就是你,囡囡,我想清楚了,我回去就休了我那婆娘跟你成亲。”牛二抓着她的腰使劲儿的乱摸,虽然觉得昨儿半夜,关公子派人告诉他从苏棠换成苏凝烟有点儿奇怪,但主子的心思他怎么猜得透? 苏凝烟浑身都麻了,好在关保发现不对劲,很快把她拉了上来。 “我们大小姐呢!” 阿圆嗷呜一嗓子,众人这才发现,一起掉下去的苏棠不见了踪影! 湖心亭中。 “王爷,要去救苏小姐么。” “不急。” 裴樾凤眼轻转,以他的目力,能清楚的看到悄悄游到了湖另一侧从小道离开的苏棠,低哑的声音冰寒:“去看看,她这是要去见谁。” 上次见她,她眼底压抑的分明是对他刻骨的恨意。 一次两次的骗他,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让这个狡猾的小骗子,这么死心塌地跟他作对! 第一十五章 救人 苏棠上岸后,循着记忆,一路走到一片梅林。 前世她被苏凝烟推落水,又被牛二强抱着坏了名声后,就被东阳侯府的人带到了这片梅林附近的厢房休息。 可说是休息,实则房中还有一个暴毙的男人——大晋名儒,连诀。 当时的苏棠已经身背灾星之名,此事之后,苏棠彻底沦为沈云轩的掌中物,被随意拿捏折磨。 “这么做不会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女人轻哼:“他父亲获罪,全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要不是圣上怜惜他的才华留他一命,恐怕早死了。” “不知好歹的东西,我请他来,他不但不知感恩收我儿做学生,还敢诋毁我家侯爷,我岂能让他活着离开!” 是张氏。 苏棠讶异,前世她还以为连诀暴毙,东阳侯府也无辜,没想到东阳侯府一早就打算让她来当这个替死鬼! “夫人,前头出事儿了。” 下人过来,把苏凝烟的事儿说了一遍,张氏斥责几句,还是带人赶紧过去了。 苏棠确定没人后,快速从偏门进来,进了房间。 刚推开门,一股腥臭气传来,一个年轻的白衣男子倒在地上口吐黑血。 果然跟前世一样,是鹤顶红。 苏棠探了连诀的鼻息,还好,还没死透。 扎针,催吐,再灌下昨夜匆忙调配的解药,一气呵成。 连诀只能朦胧看到一个红 色的人影:“你是谁?” “我是你未来学生的姐姐。” “未来学生?” “没错,归德侯府苏羡,就是你未来的学生。”苏棠看他长长的眼睫垂着,一点儿求生的意志都没有,蹲在他跟前拍拍他的脸:“乖,活下去,活得比那些想你死的人更好,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报复。” 苏棠话音刚落,连诀已经晕过去了。 苏棠:…… 救完连诀,苏棠迅速点燃了西厢房,伪装成被人救起来的模样,回到花园。 这边,苏棠刚一回来,就看见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没多久,就有下人来报:“夫人,是西厢着了火,所幸发现及时,没烧到在里头休息的连先生。” “没烧到?” “侯夫人似乎对连先生平安无事这件事,很惊讶?” 苏棠笑问,“那不是一件好事么?” 连诀正好出来,看到张氏怨毒的目光,并不在意,却在看到苏棠朝他眨眼偷笑。 张氏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看到被扶出来活生生的连诀时,脸色异常精彩。 苏棠冷冷一笑,带着阿圆去更衣。 路上,阿圆眼泪就没停过:“小姐吓死奴婢了,您要真的出事了,奴婢也不活了。” “为什么?” 苏棠忽然问。 前世阿圆也甘愿为她被疯狗活活咬死,狗牙锋利,将她瘦小的身板撕咬的血肉模糊,阿圆疼到大哭,可还是不 肯独自逃走。 阿圆低头绞着衣襟:“小姐大约不记得了,有一年北地战乱,流民无数,奴婢快饿死的时候,是路过的小姐给了奴婢一口热饭,后来奴婢打听到小姐的身份,一路给人做丫头,才攒到钱进了京,听说侯府给您招下人,奴婢就来了。” “奴婢这辈子,就只想跟着小姐。” 阿圆永远都记得,当她躺在已经僵硬的娘亲怀里,又冷又饿时,是一个因为高烧脸蛋红扑扑的小姐,固执的要把自己的汤药饭菜给她吃,才让她熬过那一夜,等到了官府救助。 苏棠眉眼温和下来,北地距离京城万里,阿圆一个小姑娘要独自找过来,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这个傻丫头。 “今天凝烟被牛二认错,是你动的手脚吧。” 关保带着几个小厮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挡住了路,看到苏棠的脸,嘿嘿冷笑:“你还有点儿本事。只不过,到底是个假货,今儿小爷就教教你规矩,免得你嫁去靖王府,也是给靖王添麻烦。来人,给我抓起来。” “你们想做什么?” “哪儿来的胖丫头,滚一边儿去。” 身强力壮的小厮一脚踢在阿圆腿上,猝不及防,阿圆直接摔在一旁嶙峋的石头上,半张脸瞬间被刮得血肉模糊。 苏棠的眼底瞬间沉了下来。 关保却一脸嫌弃:“这贱婢敢脏了我东阳侯府的石 头,还不把她拉下去打死。” “关公子敢不敢跟我打个赌?”苏棠开口。 “打什么赌?” 苏棠看了看天色,指着前面一处假山:“就赌你收买牛二的证据,是不是藏在那山顶上,我赌有。你要是输了,放我们主仆离开。我要是输了,就答应你一个要求,怎么样?” 关保噗呲大笑,他就说苏棠就算识破了牛二的事,也肯定是他意外让苏棠发现了。苏棠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哪就如凝烟所说,那么厉害了? 现在还玩这种小把戏,呵。 “什么要求都可以?” “小姐,别答应他!” 关保脸一黑,抬脚就朝阿圆踢去,却不妨被苏棠揪住头发猛地扯开了。 “你——!” “我答应你。”苏棠瞥了眼顺利刺在他头顶发髻的银针:“还是说,你不敢,要直接认输?” 关保下流的盯着苏棠的脸,呵呵冷笑:“苏棠,老子等着看你哭着求饶的可怜样子。” 说完,两人一起朝假山跑去,但苏棠却被关保的小厮们百般阻挠。 不多久,关保就站在了山顶上。 苏凝烟走在路上,脸色苍白的回想着之前落水的事。 丫环安慰:“您放心,只要那个牛二改口说认错了人,有关二公子给您出头,决不会有事的。” “这天怎么忽然阴了?” “看样子要下暴雨,咱们先去前院吧。 ” “凝烟——!” “是关二公子!不过他站那么高做什么?大小姐也在,定是关二公子给您出气呢。” 丫环兴奋不已,苏凝烟的脸色也好看了些。 关保虽然愚蠢,但至少对她是死心塌地的。 “凝烟,你等着,我马上就让苏棠给你道歉……” “轰隆——” 雷鸣涌动,遮住了关保后面的话。 苏凝烟难掩自得,尤其在看到阿圆脸上的伤之后,唯一只恨这伤怎么不在苏棠脸上! “关公子好像很讨厌姐姐呢,姐姐就算漂亮又怎么样,这世上的男人,只喜欢温柔娇弱的女子,可不喜欢姐姐你这么跋扈霸道的。” “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苏棠一边替阿圆清理伤口,一边回忆着前世落在东阳侯府的这道雷。 没错,就劈在这座假山上,还因为靖王也在附近,还传出这雷是杀人无数的靖王引来的天谴。 苏凝烟看傻子般看苏棠:“报应?要真有报应,也该先落在那些杀人无数的人身上,比如靖王,比如爹爹。哦,靖王已经有报应了,听说他快死了,姐姐你还未过门就要守一辈子活寡了呀,好可怜。” “凝烟,你等我,我就来找你!” “姐姐你看,我有这么多人喜爱,怎么会有报应呢?” 苏凝烟温婉一笑,却在这时,一道刺眼的闪电伴随轰鸣雷声击落在了假山顶…… 第一十六章 天打雷劈 无数碎石飞来。 苏棠下意识的去护阿圆,可预想中的疼痛却没袭来。 苏棠看着将她护在怀里的挺拔人影,微愣。 “你倒是心疼下人。” 裴樾淡淡说了句,就有护卫过来了:“王爷,是东阳侯的儿子关保,还剩一口气。” “我儿啊——!” 张氏在看到关保被雷劈得外焦里嫩的身体时,差点哭晕过去。 东阳侯急急赶来,见到裴樾,连忙过来行礼:“王爷怎么也在这儿,这雷……” “恰好跟太子一起散步到此处。” 裴樾侧身,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刚好挡住了周围朝苏棠看去的目光。 太子这时也匆忙从后头赶来,看到被雷劈得少了半个头的假山,缩了缩脖子:“听说雷都是只劈有罪之人,啧啧啧。” “太子殿下,这不能怪保儿啊。” 张氏扭头看到站在一侧的苏凝烟,脸一沉:“早听说苏小姐有灾星之名,刚被接回归德侯府,就克的弟弟差点送命,如今竟来克我的儿子!” “我、我没有。”苏凝烟也有些吓住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才过来,倒是不知道姐姐跟二公子在这儿说什么。” 苏凝烟意图把话引到苏棠身上,可靖王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没有替苏棠说话,也没有让开,袒护之意明显。 张氏咬牙,喝问小厮:“你们说,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厮们也吓傻了,但关保对苏棠那点儿心思,他们哪敢当着靖王的面说? “是、是因为凝烟小姐……” “孤好像也听到关保在喊什么‘凝烟等我’之类的。”太子悄悄朝苏棠看去,也只看到一片衣服角,郁闷不已:“不过这天灾人祸,谁说得清楚呢,关保不是也造了不少孽么。” 东阳侯喉咙哽住。 大夫匆匆过来,却又连连摇头。 “不如让姐姐试试吧。”苏凝烟怯怯说,“上次羡儿奄奄一息,也是姐姐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说不定姐姐可以呢。” 苏棠似笑非笑的看着苏凝烟:“我知道你救人心切,但你让我一个只会些皮毛医术的人救关公子,到底是要救他,还是要害他?” “我只是……” “不必劳苏小姐费心了!”张氏现在恨透了苏凝烟,立即叫人去请太医。 人群跟着散开。 苏凝烟犹豫了一下,没立即去追张氏解释,而是往裴樾的方向靠近。 世人都说靖王是嗜杀成性的‘活阎王’,可眼前的男子,冷傲高贵,俊美立体的脸略带着几 分苍白,更显出几分邪佞而优雅的俊美。 可他居然会主动保护苏棠,这样的男人若是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那她哪里还需要关保这蠢货? “靖王殿下,您也相信凝烟是灾星吗?” 苏凝烟可怜的靠近裴樾,裴樾都能看上苏棠,不可能不迷恋上自己这样的娇柔可人。 她刚要崴脚朝裴樾怀里倒去,一个护卫就闪身挡在了她身前。 “此处聒噪,你送本王出府。” “凝烟送王爷……” “苏棠,你来。” 裴樾淡淡留下一句,人已经转身离开。 苏棠沉默了一下,还是选择带着阿圆跟上,他知道裴樾并非要人送,反倒是她,若不跟着裴樾走,东阳侯夫妇只怕不会轻易罢休。 她倒不是畏惧东阳侯,而是担心东阳侯府背后的那位——长公主。 太子回头看了眼苏棠,意味深长的问裴樾:“你真的对她动心了?难得啊,等回去,孤可要好好跟母后说道说道,能让你动心的女子,一定不一般。” “玩物而已。” “玩物?不像吧,雷劈下来的时候,孤分明看你脸都沉了。你要不喜欢,不如送给孤……” “一只难得有趣的宠物,当然要护着。” 风将对话吹到苏棠耳 朵里,苏棠心头的温热慢慢降下来,嘲讽的勾起唇角。 出了东阳侯府,太子先走一步。 裴樾让人赶来靖王府的马车:“本王还有事,你自己坐马车回去。” “多谢王爷好意,宠物而已,哪敢玷污王爷的马车。” 苏棠话音刚落,一辆普通的青帷马车赶了过来,婆子探头问:“是苏家大小姐吗,奴婢是连府的,顺路送您回去吧。” 是连诀。 苏棠微微挑眉,这人比传闻的有意思。 裴樾眉头拧起,苏棠已经走了。 小厮牵着马,看着已经上了马车的裴樾,抓抓头:“王爷不是还有事,不便坐马车吗?” 裴樾冷淡扫了眼小厮:“回府。” 小厮立即闭紧了嘴巴。 可裴樾却莫名觉得烦躁,走了一半,直接让马车转道去宫里了。 等苏棠回到海棠苑时,关保被雷劈了的消息早已传回侯府。 苏棠有靖王护着,东阳侯府不敢把她怎么样。 可苏凝烟就没这般好运气了,直接被扣在了侯府。 二房那边鬼哭狼嚎,这边苏棠却事不关己。 关上门,坚持给阿圆上了药。 听见外头关于苏音儿婚事的吵嚷,阿圆有些担心:“小姐,他们会不会找您的麻烦?” “他们求仁 得仁,与我何干?” 苏棠洗了手倒在软塌上,摸摸肚子:“阿圆,我饿了。” 今天折腾一天,几乎水米未进,让她都没时间好好思考 阿圆高兴不已:“那奴婢给您去做酱油烧鸡,再加一碟莴笋虾仁,一条松鼠桂鱼,再炖一碗老鸭汤,怎么样?” 前世的阿圆也总喜欢用吃的让苏棠开心。 “好,拿去羡儿的院子,咱们一起吃。” 可苏棠刚到苏羡的门外,就听到苏羡的声音。 “梅姨娘,我以后是要当大将军的,你别拿这些书来烦我。” “什么大儒,什么连诀,别说你们请不来,就是请来了我也不稀罕,等我好了,我一定打得关保那兔崽子叫爹!” 哗啦,是茶杯和书一起被掀翻的声音。 苏棠眼睫微动,吩咐阿圆:“去给我找根棍子来。” 梅姨娘温柔的捡起书,劝着苏羡:“小公子又说胡话,你不读书,叫侯爷知道了肯定责骂你。” “不是还有姨娘帮我拦着么。” “可我到底只是个出身卑微的妾室,侯爷看我曾经伺候过你母亲,才对我容忍些,我又刚小产,更没倚仗了。” “他就知道骂我,他越骂,我就越不读……哎,姐姐,你干什么……” 第十七章 棍棒教弟弟 苏羡瘸着腿瘫在床上,硬生生被苏棠打得满屋子跳。 梅姨娘楞了一下,扭头就要出去。 “姨娘要去哪儿?” 苏棠冷声问。 梅姨娘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我是担心你们姐弟闹脾气,想请老夫人过来劝劝。” “不必了。” 苏棠看向苏羡:“我再问你一遍,你读不读书?” 苏羡还是第一次见到对他这么凶巴巴的姐姐,既不解,又委屈:“这些酸书有什么好读的,那沈云轩读了一肚子书,不也是个负心汉,姐姐还偏要喜欢他。” 苏棠微愕,没想到苏羡一直不肯好好读书的症结,居然是在这里。 “你说你想当大将军,古今大将,他们哪一个大字不识?至于沈云轩,他算个什么,也能让你拿来挂在榜上盯着看?” 苏羡倔强偏过头:“姐姐不懂,将士,最重要的是去战场拼杀……” “那你去!” 苏棠深吸一口气:“不懂兵法,没有谋略,风风光光战死沙场,我给你立个坟,然后我再一根绳子吊死,免得我这个没有父母兄弟的假千金屈辱的死在别人手里。” 苏羡猛地抬起头,这才发现苏棠的眼睛也红了。 这一刻,苏羡才觉得他的肩膀上,好像也有了担子。 “棠儿这是说的什么话,羡儿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呢,他还小呢,小心吓着他。”梅姨娘劝道,见苏棠提着食盒来的,笑说:“都已经 这个时辰了,羡儿也饿了,先叫他吃饭吧,他还在长身体呢。” 说着,便要去接食盒,却被苏羡率先接过。 苏羡古怪的看着梅姨娘:“平常劝我读书劝得最厉害的是姨娘,现在姐姐来教我了,你居然不劝了。” 梅姨娘眼圈顿红,牵强笑着:“我是看着你们姐弟长大的,只盼着你们好。可我以前就是个下人,没读过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是我犯蠢了,小公子莫怪。” “我也没怪你。”苏羡也不是真的要跟梅姨娘算账,“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去吧,哭得我心烦。” 说着,又叫人把自己的银狐披风拿给了梅姨娘。 梅姨娘出来后,特意回头看了看,正好看到姐弟俩温馨吃饭的画面。 “大小姐好像对您疏远了。” “是不一样了。”梅姨娘擦去脸上的泪:“长大了,也聪明了,跟她那个优柔寡断的娘越来越不像了。” “她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 “她一个小丫头,真当她有通天的本事么。”梅姨娘抚了抚温暖的银狐披风,因小产而体虚发白的嘴角牵起:“她迟早是要嫁出去的,我们只守着小公子就好。” 梅姨娘的背影走远,苏棠才叫阿圆关了房门。 “姐姐不喜欢梅姨娘?” “我说不喜欢,你以后就离她远远的?” “嗯。”苏羡郑重的点头:“娘亲去世前,让羡儿好好保护姐姐。羡 儿不懂为什么他们说姐姐不是爹娘亲生的,可羡儿只想认你一个姐姐。” 苏棠咽下喉咙酸涩,扬起笑:“羡儿乖。” 苏棠没告诉苏羡她所经历的残酷,她要苏羡成长,可也不想他跟自己一样怀着满腔怨恨一夜长大。 前世的梅姨娘,也跟现在一样,对他们姐弟两无微不至。 因为梅姨娘伺候母亲多年,爹娘对她都很信任,苏棠也从未对她设防。 就这样,苏羡在梅姨娘的故意刺激下,成为了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而苏棠也被她教唆得远离了弟弟和舅舅一家。 但梅姨娘为什么这么做,苏棠一直没想明白。 晚上。 “小姐,小公子要出事,您真一根绳子吊死啊。” 阿圆给苏棠铺好床。 苏棠噗呲笑出来:“怎么会呢。最起码,也要先血债血偿啊!” 刚要熄灯,丫环忽然送来一封信。 连诀的。 “那位连先生?” “嗯。”苏棠看完信,便起身更衣,“我出去一趟。” 熟练的翻墙出府,苏棠直奔跟连诀约好的茶楼。 连诀信上说,想与她谈一谈,苏棠知道他想谈在侯府的事,但她却另有目的! 此时,百香楼二楼雅间。 裴樾正在等人。 “王爷,这封信会不会有假?” “不是假的。” 今天傍晚,一封信悄然送到靖王府,声称知晓先皇后真正死因,信内还附带了一张‘赤阳子’的古旧 药方。 药方用的纸,是母后自己制作的印花纸,字迹也是母后的字迹,这是母后当年抄写下来,要给谁的。 能送来此物的人,必然知道些什么。 但让裴樾更在意的,是赤阳子的配方,明明早已绝迹于民间,却在前阵子,被苏棠用在了他身上。 夜色更深。 苏棠赶到约好的地点,抬头看了眼‘百香楼’的匾额,提步走了进去。 她前脚刚进,连诀后脚也跟着走了进来。 “真巧,我还以为能提前过来,等一等苏小姐。” 连诀一身白衣,温润如玉,“侯府那日,多谢苏小姐相助,这是谢礼,还望收下。” 是一支发簪。 发簪很精致,苏棠却迟疑了一下,男子赠女子发簪,若非至亲,便是爱人。 “小小谢礼,苏小姐不必多想,毕竟连府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连诀笑容里泛起丝苦涩。 但苏棠还是打算拒绝:“连先生,我不……” “苏小姐!” 杜若的声音传来,苏棠抬头,就看到了从二楼下来的裴樾。 裴樾垂在袖中的手轻捏着那封信,看着连诀手里的发簪,面色在明灭的烛火中,幽深难辨。 “苏小姐,你晚上怎么跟连先生在这里?” “出来。” 裴樾冷淡越过二人,看都没看苏棠一眼,只是漠然吩咐。 苏棠从他的语气里,察觉到了森寒的杀意! “连先生别担心,你 我的事,回头再谈,你先回去吧。” 苏棠说完,便转身跟了出去。 裴樾霜寒的目光看来时,连诀迎着他的目光,浅浅扬起一个笑,“靖王殿下,好久不见,您终于回来了。” 裴樾只是淡漠看了他一眼,,便拉着苏棠上了马车。 身后,连诀嘴角笑容淡下去,垂下的眼眸里一抹暗色一闪而过。 苏棠坐在裴樾的马车上。 裴樾不说话,气氛比凛冬还冰冷难捱。 苏棠心底默默一叹,“今日臣女是想请连先生入侯府,给羡儿当先生的,并非王爷所想。” “你以为本王会想什么?” “大约是臣女是个水性杨花、不知廉耻……” “够了!” 裴樾打断她的话,望着她无所谓一般的眸子,眉心微拧,“本王并未如此想过!” “那王爷为何生气?” 苏棠看似乖巧,实则尖锐的问。 他生气,不就是觉得她是那样的女子么?前世他不也是这般看待她的,否则她已嫁做人妇,他又怎会整日要与她床笫寻欢。 “为什么。” 他声音喑哑。 苏棠没懂他在问什么,却不知这份沉默,犹如刮骨剜肉的刀,刺进裴樾的身体。 “为什么要救连诀,甚至不惜半夜来见他!” “臣女想救便救了。” “撒谎!” 裴樾凤眸沉沉,心底藏得一丝不露的偏执阴暗,如发疯的藤蔓一般涌出,“你是不是……喜欢他?” 第一十八章 你又要舍我而去 苏棠皱眉,刚想否定,却蓦的撞进了他如渊的眼底,那里面森寒的杀意,让苏棠心头一跳,“王爷想杀连诀?” “你要护着他?” 心口陌生的酸胀刺痛一齐涌上来,裴樾不清楚那股情绪叫什么,但他知道,他很难受,很不喜欢! 他用力捏起苏棠的下巴,“你要护着他,却屡次想要杀本王,在你心里,本王就如此,比不上一个连诀吗!” 苏棠不明白他这么强烈的情绪因何而来,她只知道,连诀还不能死。 可如何求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靖王? 苏棠酝酿着说几句软话,裴樾已经松开了手。 从他松手的一瞬,狭窄马车里气氛冷得仿佛结冰,而他也重新恢复从前的孤冷尊贵,拒人于千里之外。 以前这股冷漠,是针对除了苏棠以外的人,现在苏棠也不是那个特殊的人了。 就好像,他决定放弃了她。 苏棠到了舌尖的软话,又咽了回去。 如此,也好。 很快,马车停下。 “赤阳子的药方,是连诀给你的吗?”他漠然问。 “不是。” 马车里很黑,苏棠看不清裴樾的表情,但她想,他大约也不会信,扯扯嘴角,跳下马车径直离开。 苏棠一夜都没睡踏实,梦里全是前世在靖王府的那段时光。 那段日子,恍如地狱! 第二天天不亮,就被阿圆匆忙叫醒。 “小姐,凝烟 小姐回来了。” “刚回来?”昨天苏凝烟就被扣在了东阳侯府,苏老夫人连夜赶过去也没把人接回来。 “对,奴婢还听说,凝烟小姐被前去探望的长公主殿下收为义女了。” 苏棠睡意朦胧的翻了个身:“那是喜事啊。” 阿圆焦急不已:“这怎么是喜事呢。” “当然是喜事,你以为长公主的义女是这么好当的吗?” 阿圆犹豫了一下:“好像听说是昨晚长公主一气之下忽发哮喘,凝烟小姐生剜了胳膊两块肉,给长公主和关公子做药引,不但长公主的哮喘之症缓解,关公子也活下来了,长公主很感动这才收了她。” 苏棠回忆起她记忆里的长公主,嘴角翘起:“放心,她的福气,都在后头呢。” “小姐,老夫人让您立即去祠堂,秋霜被抓回来了!” 巧儿推门进来,阿圆皱眉:“小姐还没让你进来呢。” 巧儿翻了个白眼:“今儿长公主也在,有长公主做主,一会儿她还是不是小姐都是个问题呢。” 苏棠拦住激动的阿圆,临走时,看了眼白眼翻到天上的巧儿:“你是做什么活儿的?” “负责茶水的。” “很好。等我回来的时候,我要一杯不冷不热的茶,要是热了或者冷了,就赏你一顿板子,听清楚了吗?” 巧儿不屑,这次证据确凿,她就不信苏棠能站着从祠 堂走出来。 苏棠刚到祠堂,就看到了上首一袭华服的中年贵妇。 懿安长公主察觉到她的目光,颧骨高凸的脸颊显出几分刻薄:“你就是陷害本宫的侄儿关保,毁了自己亲堂妹清白的苏棠,还不跪下?” “我错在哪里,为什么要跪?”苏棠不解的问。 “你还以为能瞒过去吗,秋霜,你来说。” “大小姐,奴婢也不想背叛您,可奴婢也想活下去啊,对不起,您指使奴婢陷害音儿小姐和关公子的事,奴婢不敢隐瞒了。” 苏棠一抬头,就看见站在长公主身后哭的梨花带雨的秋霜! 她那天好心放她一马,让她离开京城。 没想到,她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好一个蛇蝎心肠。”懿安长公主将茶杯狠狠砸在苏棠脚边:“你既不肯跪,来人啊,给本宫打断她的腿,本宫眼睛揉不得沙子。” 苏音儿顶着昨夜哭肿的眼睛,连忙跟长公主煽风点火道:“她这双手和这张嘴可厉害着呢,不如一起打折了干净。” 长公主上挑的丹凤眼如看蝼蚁般扫了眼苏棠,催促提棍子的下人,“还不动手!” 那么粗的棍子,只要挨一下,就苏棠这娇生惯养的身板儿,不死也要残废。 苏音儿暗搓搓的期待起苏棠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样子,就见苏棠忽然朝她一笑。 “我要是冤死了,靖王殿下只怕要 误会长公主是刻意针对他。” 长公主眯起眼,“你还有什么话说?” 苏棠失望的看向秋霜,“你我之前的私仇,你要报复也罢,但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连尊贵的长公主殿下也敢愚弄,你以为她是傻子吗?” 长公主刚要叱骂苏棠大胆,就觉出话里的意思来。 “你的意思是,秋霜欺瞒本宫?” “不,奴婢怎敢。”秋霜啜泣,“奴婢卑贱,大小姐不喜欢奴婢,还特意将奴婢要去身边磋磨,现在见事情被奴婢揭穿,恐怕也是想拉着奴婢一起死罢了。” “我是挺不喜欢你的。”苏棠道。 “你既不喜欢她,为何还给她卖身契?不正是说明你心虚,利用她帮你办了事,就要把她打发走!” “你怎知不是因为我心善,看在秋霜怀孕的份上,为保她们母子一命,放他们离开的?” 苏棠话音刚落,秋霜就连忙道,“不,奴婢没有怀孕,大夫一查便知。” 长公主的人里就有懂点医药的,立马上前把脉,然后朝众人摇了摇头,“的确没有身孕。” 苏棠略有惊讶,没想到秋霜竟然打掉了孩子,难怪她今天这么有恃无恐。 苏棠笑着摇摇头,亏她还看在这孩子的份上,打算饶秋霜一命。 长公主的耐心已经不足。 “苏棠,本宫看不是秋霜在耍弄本宫,而是你在胡搅蛮缠,浪费时间 。来呀,把她给我拉下去,我不想再听她废话!” “长公主别急,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苏棠淡淡道,“你告诉苏音儿,与你私通的男人,正是她院子里的小厮了吗?你不说也没关系,雁过留痕,此事一查便知。” “就比如你打掉了孩子,大夫也能探出你小产的痕迹一样。” 长公主立马派人去查,在她的威压之下,三言两语,就确定了苏棠所说是真的。 秋霜脸上血色尽褪。 苏音儿也傻眼了,“这不可能!” “音儿妹妹怎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那为何你明知秋霜是我的人,怎么她一叫你去西偏院,你就去了?” 苏音儿不喜欢苏棠,那可是人尽皆知。 苏棠语气幽幽,“莫非,根本没有什么陷害,只是妹妹你早就看上了东阳侯府少夫人的位置,所以故意使了点小手段与关二公子生米煮成熟饭。只是那么不巧,被凝烟妹妹误会,带了一大群人过去捉奸。” “如今,你再利用你院中小厮与秋霜的旧情,挑唆了她来污蔑我,再利用长公主殿下替你出头,好好教训我一顿。到时候就算靖王生气,也怪不到你头上来,只会去找长公主的麻烦。” “妙计呀。” 苏棠鼓掌,却听得苏音儿差点背过气去。 明明不是事实,却居然环环相扣,她都差点信了! “不是我!” 第一十九章 杖毙 “对,不可能是音儿。”谢淑见长公主面色不善,忙道,“音儿哪有这么好的脑子做这种算计。” “没错,她没有,倒是二婶婶一向聪慧。” 苏棠淡淡补刀,听得谢淑吐血。 懿安长公主环顾一圈,保养良好的美丽面庞浮起一丝笑。 这笑却吓得谢淑手脚冰凉,连忙拉着苏音儿跪在了地上:“殿下,都是秋霜这贱婢一派胡言,她不知被谁指使,先是坑害音儿,如今又来污蔑苏棠,害得我们一家子不得安宁,还请长公主做主,杖毙了这贱婢。” “二夫人,是你找奴婢回来的,你不能这么对奴婢……” “闭嘴!还不把这贱婢拉下去!” 谢淑话落,立即有下人进来堵着秋霜的嘴把她往外拉,长公主也未阻止。 不多久,秋霜的惨叫就在外面响起,吓得满祠堂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长公主对上苏棠那双清凌凌的眼睛,竟有一种被人扒光了般的羞辱感,令她不得不重新正视起这个原本在她看来,只要抬抬手就能碾死的蚂蚁来。 苏棠也懒得在这儿看戏:“要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 苏棠脚步猛地一顿,身体瞬间绷紧。 “这次的确是本宫一时着急了,苏小姐如此聪慧,正好下个月本宫要在西山别院举办琼 花宴,苏小姐不如同凝烟一起来参加,也算本宫聊表歉意。” 说是道歉,可话里话外摆明了是要给她个教训的意思。 苏棠扯了扯嘴角,“臣女能去,是臣女的福气。” 苏老夫人松了口气,幸好苏棠没有拒绝长公主,否则谁能承担的起长公主的怒气! 长公主起身走到苏棠身边,威慑的气息朝苏棠压来:“凝烟怎么说也是本宫义女,本宫这个人护短,最见不得自己人受欺负,苏棠,你可明白了?” “臣女明白,因为臣女跟长公主您一个脾气,也见不得自己的人受欺负,更何况,我们以后还要做一家人呢,棠儿就请长姑姑多多照拂了。” 苏棠明亮的杏眼一弯,先走一步。 苏老夫人悄悄看着气得脸皮直抽的长公主,一时不知该安慰,还是该欣慰,毕竟她也没在苏棠这张嘴里讨到过好。 这边,苏羡一听说长公主要请苏棠去什么琼花宴,也不顾伤势,立马火急火燎的追了上来。 “姐姐,你不能去这什么琼花宴,肯定是鸿门宴。” 苏羡一瘸一拐的跟在苏棠屁股后面啰嗦。 苏棠活了两辈子才发现苏羡是个话痨。 刚到海棠苑,就见苏凝烟居然提着食盒等在门口,见到她们姐弟一起来,有些惊讶,但很恢复无害单纯的模样 :“姐姐,羡儿。” “凝烟妹妹刚剜了两块肉,怎么就过来了?”苏棠笑问,半点没有请她进去坐一坐的意思。 “姐姐是怪我讨好了长公主,让她收为义女了吗?”苏凝烟咬着苍白的嘴唇泫泪欲泣:“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我实在是不忍心看长公主和关公子受罪。姐姐,你不会嫉妒凝烟的,对吧?” 好一个倒打一耙。 苏棠没开口,苏羡先挠头问:“我是不大理解,毕竟我快死的时候,你也没给我挖肉做药引啊。” 苏凝烟眼皮一颤:“羡儿,你怪姐姐是不是?姐姐那时也是没想到,你要想要,姐姐现在就给你。” 说着,就要让下人去拿刀,却没想到苏羡却叫住了下人。 苏凝烟暗松一口气,怎么说,她现在是苏羡的‘亲姐姐’…… “我带着刀呢。”苏羡把匕首递给苏凝烟:“我生辰时姐姐送我的,削铁如泥,应该不痛。那个丫环,去拿个碗!” 苏凝烟表情碎裂。 苏羡顿了顿:“不对,拿两个碗,大概你未婚夫也要一碗吧。” 苏凝烟要不是看苏羡真的一副傻乎乎天真的样子,都要以为他是故意的了! “小公子,不急在一时,小姐来,其实正是为了沈公子的事。”苏凝烟的丫环采红连忙道。 “是啊。”苏凝烟 勉强挤出个笑:“姐姐,沈伯母说云轩病了以后,嘴里一直念着你的名字,你们到底相爱多年,所以凝烟恳求姐姐,能去看一看云轩。” 提到沈云轩,苏羡的小脸就拉垮下来,他是知道苏棠有多喜欢沈云轩的。 他猜苏棠一听沈云轩这么‘痴情’,肯定会心软,所以他也懒得在这儿听了。 “你去哪儿?” “姐姐不是要去见那沈云轩?我可懒得去。” “谁说我要去。” “你不去?可是云轩他很想……” “那就劳烦你这个未婚妻去打烂他的嘴。”苏棠冷笑:“他算什么东西,也敢天天肖想靖王的未婚妻。” 苏凝烟觉得好像被苏棠狠狠扇了一巴掌,脸皮涨得通红,再看苏羡,他居然不觉得苏棠狂妄粗鲁,还两眼放光一脸崇拜? 苏凝烟都要气死了! 好你个苏棠!你以为你不去我就拿你没法了!? 苏棠刚回海棠苑,就看见巧儿收拾了包袱,正在院子门口张望。 “小姐,今早奴婢瞧见巧儿跟苏凝烟身边的丫鬟采红聚在一块,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苏棠顺着阿圆的视线看过去,正好对上巧儿惊恐的视线。 “小,小姐……” 巧儿没想到苏棠还能好好的回来。 可明明长公主都已经来了,苏棠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不等巧儿想明白,苏棠突然开口,问道:“本小姐的茶,沏好了吗?” 茶?! 巧儿脸色一白,连忙跪下,“奴婢这就去!” “看来,本小姐说话不管用了。” 苏棠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她早就看出巧儿有异心了。留着她,不过是为了敲山震虎。 这归德侯府,是该整顿整顿了。 苏棠一声令下:“来人,巧儿蔑视主子,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小姐!小姐你不能这么对我!” 巧儿吓得魂飞魄散,急忙磕头求饶。 然而,还没碰到苏棠,就被阿圆拽开了去。 海棠苑。 所有下人都被聚集到了院子里看巧儿打板子。 一下又一下,跟打在他们身上似的,莫名的疼。 “我再说一次,不想留下来的,找阿圆拿了这个月的月钱就走,留下来的,再有见风使舵的,就跟她一个下场。” 苏棠接过苏羡剥好的橙子,悠哉靠在椅背上。 几个管事妈妈互相看了眼,凑上前:“大小姐,奴婢们都是曾跟夫人陪嫁来的,当然忠心耿耿,奴婢们不走。” 苏棠勾起嘴角,这群人还真把她当傻子了。 “既然这样,就劳烦李妈妈今天帮我清点一下小库房吧,这些年我也存了不少好东西,你看看哪些被凝烟妹妹拿走了,剩下的,全部送来。” 第二十章 你真让我失望 “这……” 李妈妈挤出个笑:“您也知道,这不是容易的事,少说也要三五个月才能清点好呢。” “这里有谁一天之内能清理好的,我把李妈妈的位置让给她坐。” “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怀疑奴婢故意拖着您不成?”李妈妈老脸一垮:“奴婢跟随夫人多年,也是有脸面的老人了,您要是这么怀疑奴婢,奴婢走就是。” “要走可以,把你这些年吞的东西,都给我吐出来就行。” 苏棠看着倚老卖老的李妈妈,手重重拍在桌子上:“你儿子娶妻,你就能在城里置办三进的大宅子,你女儿出嫁,你就能拿出四十八抬的嫁妆,还不说你这些年过生做寿,纳妾添孙! 李妈妈,我要是没记错,你一个月的月钱不过五两银子,就算你全家积攒一辈子,那拿不出这么挥霍的钱来吧。” 李妈妈腰一扭,瘫坐在地上哭起来:“小姐这是要跟老奴算旧账?老奴当初就该随夫人去了,辛辛苦苦伺候夫人一辈子,夫人去了,又劳心劳力伺候小姐一辈子,奴婢实在是……” “所以我让你活到了现在。” 苏棠漠然一句,击碎了跟李妈妈一样,想拿着过去的功劳吸苏棠血的人的希望。 “最后一次,要走的,现在就走。” 苏棠话音一落,顿时稀里哗啦走了一群。 李妈妈不得不离,走时,狠狠错牙:“大小姐现在翅膀硬了,不需要奴婢们了,可大小姐别忘了,在这后宅里头 ,没有几个心腹帮您盯着看着,这路可崎岖着呢,小姐走路莫摔了。” 苏棠冷笑:“哪块路敢绊倒我,我便挖了哪块路。” 可苏羡的心砰砰直跳,这样的姐姐,好美,好帅气! “姐姐,你不要她还那些银子了吗?” “还不了的,祖母早就想赶这些人走,你猜她们为什么还能一直留着?” 苏羡沉默了一下:“是爹爹。” “没错,比我更念着这些老仆旧情的是爹爹,这些刁仆们一提娘亲爹爹就心软了。我刚才提让他们还钱,只是以退为进罢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你要他们退十步他们不肯,可当你要他们退一百步时,他们就肯退十步了。 但想白白贪了她的东西不还,是绝对不可能的,只等几日后那件事…… 察觉到苏羡崇拜的眼睛,苏棠故作高深的咳了咳:“这都是书里学来的。” 苏羡点头如啄米:“我也要好好念书!” 暗处,某位‘恰巧路过’的靖王殿下看到某人眯得跟小狐狸似的眼睛,凤眸乌沉。 亏他还会以为这小骗子会被长公主欺负,看来这世上就没有她收拾不了的人。 “王爷,查到了,当年先皇后身边的嬷嬷已经被人偷偷带到城外去了。” “追!” 苏棠察觉到一道黑影从屋角掠过,可抬头去看,只见角落的梧桐树叶被风吹动。 “小姐,凝烟小姐送了两个丫环来。” 苏棠看着院子里孤零零的就留下个阿圆,外加几个老弱奴仆,微微 一笑:“很好,收下来。” 阿圆看着自家小姐的模样,她怎么忽然有点儿替那两个丫环担心了呢。 夜幕渐渐降临。 苏棠饭还没吃完,阿圆从外面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小姐,出事儿了!” 苏棠继续吃饭,神色平静的问:“怎么了?” 阿圆这才敢说出来,原来是沈云轩病重中还不断喊苏棠名字的事‘不小心’传开了,外面纷纷传言沈云轩一片痴心被辜负,说苏棠就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等等。 阿圆说得结结巴巴,但苏棠已经能想到那些话有多难听。 看来沈云轩已经开始狗急跳墙了。 既然如此,她也不介意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苏棠贴着阿圆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阿圆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三天后。 正好是苏棠母亲的忌日。 往年这个时候,归德侯都会带着苏棠姐弟前往梁山寺为亡妻祈福。 今年归德侯护送太后东游,这件事自然就落在了苏凝烟身上。 秋天的凉山寺满山黄叶,很漂亮。 苏棠认认真真拿出自己抄好的佛经,准备供奉在亡母的长生灯前,手刚伸过去,就被苏凝烟拦下。 “姐姐,还是让我来吧。毕竟,我才是娘亲的亲生女儿呀。” 一侧僧人也道:“诵经之事,的确让亲生女儿来比较好,苏施主,您还是让开吧。” “哦。你这个亲女儿,都没想过亲手给娘亲抄佛经的吗?” 苏棠拂开苏凝烟 的手,就听苏凝烟痛苦的‘啊’了一声,收回去的手背上赫然出现三道抓烂的血痕。 “小姐!” “凝烟!” 苏棠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冲进来的沈云轩一把狠狠往后推去,直接摔在了地上! 沈云轩指着苏棠,失望不已:“我以为你只是因为被我退婚,心生妒忌,才屡次加害凝烟,现在看来,你是本性恶毒!” 苏棠疼得冷汗直流,摸着绵软的手腕,才知是脱臼了。 她冷冷的看着赶来的沈云轩,嘴角为不可查的浮起一丝冷笑。 果然,他收到消息赶来了! “苏棠,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 “你给我闭嘴!” 苏棠暗道不该让阿圆去凉山寺厨房参观的,并咬着牙,直接给自己正了骨。 咔嚓一声,听得沈云轩的心也如针刺了一般,尤其在看到苏棠小脸雪白时。 “棠儿,对不起,方才是我一时冲动……” “别碰我!” 苏棠如避瘟神一般避开沈云轩伸来的手,转身要往大雄宝殿走去。 “棠儿。” 沈云轩叫住要走的苏棠:“我一直没跟你说过,最近我才发现,我已经……” “你不会要说你爱上我了吧?” 苏棠讽刺回头:“可千万别,不说我现在是靖王殿下的未婚妻,就是你这么个大煞星,你也离我远一点,晦气。” “棠儿,到底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沈云轩纵使愤怒,可他心中比谁都清楚,现在还不是跟苏棠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只 要你能消气,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苏棠挑眉,“做什么都可以?” “自然!” 只要能哄好苏棠,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 苏棠眯了眯眼,看了沈云轩一眼,“那你去大雄宝殿,替我给母亲磕一百个头!” 这一百个头,只是利息! 剩下的,她要让沈云轩慢慢还! 沈云轩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苏棠想要天上的月亮呢! “好,我这就去!” 沈云轩迫不及待的往大雄宝殿赶去,然而他没注意的是,他身后,苏棠那双满是恨意的双眼。 苏棠出来后,快速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才手脚发软的坐在地上深吸了口气,摔得太疼了,要不然刚才她一定打烂沈云轩的脸! “小姐,老奴可算找到您了。” 终于来了。 苏棠脸上的痛苦瞬间消失,浅笑看向来人:“我还以为李妈妈会记恨上我。” 李妈妈脸上闪过丝不自然,很快笑道:“怎么会,那天是老奴糊涂,您是主子,哪有做奴才的跟主子计较?可奴才到底离开了侯府,不好回去,知道您今天要来寺里,才斗胆来了,奴才是来还您东西的。” 说着,把一个装了不少不值钱但都是亡母留下的首饰盒子还给了苏棠。 看着跟前世一模一样的盒子,苏棠轻轻敲了敲,微笑:“多谢李妈妈。” 明明太阳高悬,李妈妈仍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苏羡兴奋的声音:“姐姐,你听说没,前头出事了!” 第二十一章 现世报 “大雄宝殿的横梁不知道怎么断了,砸到了刚好路过的沈云轩腿!” 苏棠姐弟两高高兴兴的赶到大雄宝殿,正巧赶上疼晕过去的沈云轩被抬出来。 “啧啧,这得多疼啊。”苏羡看着那被砸得血肉模糊的腿,心有余悸的摸着自己的腿,就听苏棠淡淡说:“大约没有生挖人心疼吧。” 沈云轩被抬走,人群里就议论起来。 “难道真是天意?” “不然呢,这儿可是凉山寺,国寺,谁敢动手脚?” 夫人们对视一眼,不言而喻,沈云轩这个曾经炙手可热的第一才子,已经成为了人人避之不及的臭狗屎了。 苏羡见苏棠是真的放下沈云轩了,浑身痛快:“活该!” “这还只是个开始呢。” “开始?” “是啊。”苏棠揉着手腕,看着大慈大悲的菩萨:“读书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那通天梯,青云路。靖王就是他的通天梯,明年春闱就是他的青云路,我要搬走他的梯,绝了他的路。” 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棠微微眯起眸子,回头叫来苏羡低声吩咐几句。 苏羡顿时两眼发亮:“好,我这就去办,保准她跑不了!” 看着苏羡一瘸一拐的离开,苏棠这才理了理衣裳,不紧不慢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可还没走进去,就听见一阵尖叫忽然从附近传来。 “我的玉佩,我的玉佩!快找,掉哪儿了,快找!” “丽妃娘娘,东西就在这儿不见的,肯定是谁捡去了,您别急,奴婢们搜一搜就知道了。” 挤挤嚷嚷一群宫女匆忙扶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华服美人,但美人却直直瞪着眼,有些神经质的不停念叨着玉佩。 宫女看到回来的苏棠,眉毛竖起:“你是住在这儿的吗?” 苏棠没回答宫女的话,而是看着丽妃,挑眉,大戏终于上场了。 “臣女苏棠,给贵人请安。” “我问你话你聋了不成!” “你手上拿的,是木槿花?” 丽妃盯着那几支木槿,受惊的神情缓和不少。 苏棠把木槿递给她:“前边儿的山坡上长了不少,臣女嘴馋,打算摘一些回去炸了做菜。” 丽妃愣了愣,这才抬头看向苏棠,夕阳下,少女扬着明媚的笑,让她想起了记忆里那个同样说着要把木槿炸了下酒的男人。 “苏棠,很好听的名字,你父亲是……” “姐姐,你果真在这儿!”苏凝烟小跑着从外头进来,歉意的朝丽妃行了礼,才说:“姐姐快把之前捡到的紫玉佩拿出来吧,那是丽妃娘娘掉的,娘娘找了好一会儿了。” 丽妃霎时 充满敌意,“拿出来!” 苏凝烟给采红使了个眼色,采红会意,往前一步准备来个‘亲眼所见’,就被苏棠一把推开:“我不知道什么紫玉佩,不过你们既然怀疑,那就先搜身,再搜屋子。” 采红:? 苏棠怎么把她要说的话给说了? 丽妃捏着木槿,看着坦荡的苏棠,犹豫了一下:“你们去搜屋子,芸香,你亲自搜苏小姐的身。” 苏凝烟心底那股隐隐的不安又冒了上来,丽妃不仅让心腹搜苏棠,还称呼苏棠为‘苏小姐’,可见丽妃对苏棠的好感。 怎么会,明明她们也只是第一次见面,东阳侯夫人明明说那紫玉对丽妃极其重要…… “娘娘,搜到一个首饰盒子!” “对,奴婢就是见大小姐将那玉放在这盒子的暗格里的。”采红连忙说。 丽妃皱眉:“打开。” 苏凝烟看着苏棠始始终淡定的模样,心思一转,“丽妃娘娘,我觉得姐姐并没有偷藏你的玉佩。” “那这么说,是你的丫环睁眼说瞎话了?” “小姐,奴婢……” “不,凝烟的意思是,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误导了我们,以为姐姐偷藏了玉佩。”苏凝烟卑怯的低下头,低低补了句:“毕竟姐姐一直不大喜欢我。” “你的意思,是苏小 姐要利用本妃对付你?” 苏凝烟没听出异常,依旧怯怕的模样:“凝烟不敢这么怀疑姐姐。” 丽妃无语的让人打开首饰盒,里面果然空空如也。 苏凝烟暗自庆幸自己发现了苏棠的不对劲,但还来不及高兴,苏棠忽然指着采红的衣袖:“你袖子里藏了什么?” 采红一脸茫然的抬起衣袖:“什么?” “是娘娘的紫玉!” 芸香擒住采红的手,竟直接从她的衣袖里,找出了那枚木槿花形状的紫玉来。 “不,这不是奴婢……” ‘啪——!’ 芸香一巴掌将采红打得摔在地上,采红这才想起来求救:“小姐,救救奴婢,奴婢不知道这玉怎么在奴婢衣袖里啊,对了……” 采红想起苏棠要求搜身时,故意推了自己一把,一定是那个时候她把玉塞到了自己衣袖里! “苏棠,是你害我的!” “凝烟妹妹口口声声说我不喜欢你,你的丫环却对我直呼大名,看来好像是你更不喜欢我多一些啊。” 苏棠笑看苏凝烟。 这里没有傻子,她不是,看似神经兮兮的丽妃更不是,否则她怎么可能在三十不到的年纪,就坐上妃位? 外人都以为她只是凭借外邦公主的身份,和一张年轻貌美的脸,可前世,苏棠已经听说过 太多丽妃娘娘如何操纵六宫,如何‘杀人不见血’的传闻了。 “姐姐误会了,采红她只是……” “证据确凿。”丽妃抚摸着失而复得的紫玉,人也渐渐恢复正常,她擦去眼泪,柔声说:“但这儿好歹也是国寺,不好见血。” 苏凝烟暗自松口气,丽妃总该顾及自己是长公主义女的身份,况且采红是她的左膀右臂,丽妃能高抬贵手最好不过。 “那就带去山脚下,再赐毒酒一杯吧。” 外面是采红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苏凝烟脸色煞白,指甲掐进肉里,这才勉强将恨意压下。 秋夜的风有些凉了。 丽妃穿上披风,笑问苏棠:“原来苏小姐的父亲是归德侯,本妃以前就听过他的大名,你说木槿花能吃,本妃还没吃过,有时间,你也入宫来给本妃做一道木槿菜吧。” “娘娘体虚内热,木槿能清热利湿,娘娘的确可以多吃些,只是娘娘常用的桃花香就应该少用了。” 苏棠回答。 丽妃要走的身形微微一顿:“你懂医术?” “姐姐只是懂一些皮毛……” “本妃没问你的话。”丽妃打断苏凝烟。 苏凝烟脸上青红交替,既尴尬又觉得羞辱,但丽妃根本没打算照顾她的情绪,笑问苏棠:“你还看出什么了?” 第二十二章 噩耗 “娘娘早年间是否小产过?小产之后,是不是时常感觉小腹钝痛难忍,月信也不正常?” “是,而且各位太医都看不出毛病来。”丽妃正色起来,抬抬手,宫人们自动退开,顺便带走了不情愿的苏凝烟。 苏棠直言不讳:“娘娘是体内死胎未排出而导致的。” “怎么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都看不出来,偏偏你看出来了?” “可能因为娘娘是丽妃吧。”是无娘家人在身边撑腰的丽妃,才遭人这么恶毒的算计,太医也不敢说破。 丽妃一顿,旋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苏棠都怕她是不是又疯了,她才擦了笑出来的眼泪指着苏棠:“好一个嚣张跋扈的苏大小姐,可真是合了本妃的心意。” “苏棠,你能治好本妃吗?要从根源治。” 苏棠看着丽妃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的心机,垂眸:“能。” “治好了本妃,重重有赏。” “臣女只求爹爹和弟弟平安。”苏棠恳求:“娘娘要是有一天听到皇上谈论起归德侯,还请一定替他美言几句。” 如果前世爹爹被污蔑谋反,能有人在皇上跟前求情辩白, 归德侯府绝不至于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丽妃笑看着她,眼神微深:“本妃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丽妃离开时,另取了一块紫玉,给了苏棠。 凉山寺来往的香客众多,山上的事一下子就传开了,谈论间,居然多是夸赞苏棠有将门虎女之风范。 苏凝烟心中说不出的烦闷。 按理说,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怎么会临时出了乱子? 直到回了归德侯府,苏凝烟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呀,那是不是采红!” 有人惊呼。 苏凝烟下意识抬头,刚好跟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的采红眼神对上了。 苏凝烟吓得脸色雪白,却硬生生咬住了舌头没尖叫出声。 下人们忍不住议论。 “采红怎么死的这么惨!” “谁知道呢,她不是跟着凝烟小姐一起出去的吗?难道是凝烟小姐她……” “都怪我。”苏凝烟眼泪滚落,“若不是跟了我,她也不会遭人陷害,落得如此下场。” “姐姐,采红已死,有什么错,凝烟一人承担,姐姐就让我将她好好安葬了,行吗?” 众人惊讶,凝烟小姐这意思,竟是 大小姐害死了采红?! 苏棠抱着木槿,毫不在意众人恶意的揣测,只走到梨花带雨的苏凝烟跟前,“妹妹既说采红是被人陷害,丽妃娘娘罚她的时候,你怎么不替她辩白呢?” “那是因为事关姐姐……” “事关我?”苏棠摇头,“我去时,你们主仆就在那儿了,娘娘的玉也失窃了,总不能说是我预知了未来,或是提前买通了丽妃娘娘,陷害采红吧?” 这当然不可能。 苏凝烟本想含混其辞,让人误以为采红是被苏棠逼死的,没想到她这么伶牙俐齿! “姐姐,凝烟并不是这个意思,姐姐又何必咄咄相逼,采红死了,我也很伤心。”她柔弱控诉,仿佛苏棠在欺负她。 却听苏棠轻轻一笑,顺着秋风散开,夹杂无限凉意。 “妹妹既这么疼惜采红,怎么丽妃娘娘罚她时,不听你有只言片语的求情呢?” “我……” “哦,我知道了,你怕丽妃娘娘迁怒于你,至于采红,一个下人么,死了就死了,你赏她薄棺一副,也算厚待了她,还能赚点仁德宽厚的名声。” 这夹枪带棒的话,瞬间 戳破苏凝烟的虚伪。 苏凝烟察觉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嘴唇都咬出血来,一路无言。 苏棠总觉得今天心跳有些快,却说不上哪里不对。 直到马车到了归德侯府,还没停稳,侯府的小厮突然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哭着跪在苏棠跟前,“大小姐,朝廷传来急报,侯爷护送太后的路上,遇到山洪崩塌,直接被乱石埋了!” “什么?” 苏棠因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紧随其后回来的苏勇手拿着朝廷的公文,彻底击碎了苏棠的希望。 苏凝烟痛哭出声,“我还没跟爹爹团聚几日,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下人们立马劝慰苏凝烟节哀。 苏勇眼眶也有微红,嘴角肌肉却牵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 “都回去,准备丧礼。” “二叔,羡儿还小,祖母又已年迈,我们该怎么办?”苏凝烟哭问。 “放心,有二叔在,二叔一定会替大哥,撑起侯府。”承袭爵位! 苏凝烟感激涕零,下人们也觉得苏勇有担当。 偏有人要唱反调。 “既是被埋,就是还没找到尸体,既无尸体,怎么确定爹爹死了 ?二叔现在就想着袭爵,是不是也太着急了!” 苏棠紧握着手,她不信爹爹死了,爹爹送回的信上那么坚决的答应了她,绝不会走那条发山洪的路的! 苏勇阴鸷盯着她:“棠儿怕是伤心过度,来人,送她回房。” 回房? 怕是进去以后,再不能重见天日! 苏棠避开来抓她的手,她要去找人,要去邺城,不见到爹爹尸体,她绝不相信! “别让她跑了,抓住她!” 苏凝烟死死拽住苏棠,“姐姐,爹爹已经去了,你就别惹大家伤心了。” “松开!” “姐姐是伤心糊涂了吗?” “苏棠,别胡闹了!” 苏勇已经追了上来,一把拽住苏棠的手。 男女力量的差异,让苏棠根本挣脱不开。 苏棠抬脚踢去,苏凝烟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她身后,一棍子狠狠朝苏棠的后脑勺敲下来。 糟了! 苏棠想躲开,却被苏勇死死压住,苏棠目眦欲裂,难道真的只能眼睁睁让爹爹‘死’了吗! “砰——!” 棍子狠狠砸下来,苏棠却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周围的人震惊成了冰雕。 靖、靖王! 第二十三章 幕后黑手 裴樾抓着苏凝烟的棍子,冷冷睨着把苏棠手腕都抓青了的苏勇,“滚!” “王爷,微臣只是怕侄女儿……” “要本王说第二遍?” 淡漠的诘问,却好像藏着无尽的杀意。 苏勇只能不甘心的松开手,却在啊下一秒被苏棠一脚给踹了出去。 “苏棠你疯了!” 苏棠不搭理咆哮的苏勇,强忍着再次失去爹爹的恐慌,小心拽着裴樾的衣袖恳求,“王爷帮我,爹爹他一定没出事的。” “苏棠,你别白费王爷时间了,山洪崩塌,大哥怎么可能活得下来?”就算能活着回来,要是太后死了,那归德侯只会死得更惨! “怎么花时间,是本王的事,苏大人要替本王拿主意吗?” 苏勇接触到裴樾冷淡眼神时,只感觉一柄锋利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哪里还敢有意见? “爹爹他一定没事的,他答应过我不会走那条路的……” 苏棠声音都在发颤,直到裴樾替她擦去眼泪。 “我信你。” 他指尖冰凉,替她擦泪时,却被她的泪烫到微颤。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慌乱,就连攥着他衣袖的指节也用力到发白。 “本王正好要去一趟你爹爹所在的邺城,等本王回来。” 他声音不自觉软下来,仿佛在哄着她一般。 苏棠立刻点点头。 “衣裳。”裴樾晃晃衣袖,苏 棠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却在裴樾要走时,忍不住问他,“王爷,爹爹会没事的,对吗?” “本王会带他回来。” 苏棠发现此刻,她唯一能相信的,居然只有裴樾。 回到侯府,就看见苏羡急急跑来:“姐姐,爹爹真的已经……” “等靖王殿下的消息。” 苏棠的房间没点灯,她坐在黑暗里,问苏羡:“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人捆起来了,我怕带回来被发现,扔在了城西一间破庙里。” “回去睡觉吧,明天连先生会来,你开始跟他读书。” 方才刚回侯府,就收到了连诀的消息。 “都什么时候了,我怎么读的进去!” “就算爹爹真没了,你也得读书。”苏棠望着黑暗中苏羡尚显稚嫩的身影:“今天祖母说你年幼顽劣,直接要把爵位交给二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就意味着他们彻底失去了这个家。 苏羡虽小,但他不蠢。 “羡儿知道了。” 等苏羡离开后,苏棠拿冷水洗了一把脸。 收拾好自己,交代好阿圆看家,再一次趁夜出府。 梁山寺被陷害的事,她必须就出幕后黑手。 母亲的东西,一向是李妈妈保管。 前世李妈妈早早的就投靠了苏凝烟。 可以苏凝烟如今的地位,怎么可能偷来丽妃娘娘的东西陷害她? 所以她 离开的时候长了个心眼,让苏羡将李妈妈控制起来。 苏棠按照苏羡所说,来到城内一处破庙。 李妈妈看到苏棠过来,挣扎着要大喊,却被苏棠直接一个茶壶砸破了头。 “大小姐,奴婢做错了什么,您还想要了奴婢性命不成?” “你说说,你藏在给我的首饰盒里丽妃娘娘的紫玉,是谁给你的?” 苏凝烟的手,明显还伸不到丽妃身边。 李妈妈刚要狡辩不知道什么紫玉,就见苏棠捏着一片碎瓷,抵在了她的脖颈上。 “说!” “是、是东阳侯夫人给我的。她听凝烟小姐说,您赶了奴婢出府,就给了奴婢银子,叫奴婢这么做的。” 李妈妈不知道苏棠为何浑身的煞气,但她还不想死,“奴婢听她们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怀疑关二公子被雷劈,是因您算计的。” “所以你们三不谋而合,都想置我于死地。” “不,奴婢也是被逼的,您就放过我……” “可以啊,只要你帮我一个忙就行。”苏棠手里的瓷片轻轻划破她的皮肤,温热的鲜血慢慢溢出。 “小、小姐要奴婢,做什么?” “简单,你去官府自首,把东阳侯夫人偷玉栽赃的事儿,原原本本说一遍就行。” 李妈妈汗毛倒竖,前朝臣妇把手伸到后宫妃嫔身上,她纵然是个下人,也知道是个不小的 罪。 而她去自首,就等于是送死。 “不答应?” “大小姐,你就是杀了奴婢,奴婢也不会答应。” 她在赌苏棠不会真杀了她。 却见苏棠冷笑,“是吗?你若不肯帮我,那我只能把你儿子也杀了,才能消气了。” “你儿子前年帮人做假证,害得一户人家家破人亡,家财散尽,听说如今他们家还有一个儿子活着,我要是把消息放出去,你猜你那废物儿子会怎么死?” 李妈妈瞪大了眼睛,苏棠怎么会知道这么隐秘的事! 苏棠不但知道,还很清楚细节,因为这些都是前世她被沈云轩赶去庄子上后,听那户苦主的仆人亲口说的,只可惜,那一家子早在绝望中全死了。 李妈妈若不答应,苏棠不介意送他们母子下地狱! 得到了李妈妈的回答后,苏棠从破庙出来,踏着月色往回走,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 她手里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长此以往,太过被动。 但培养人,就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走着走着,迎面飞来一张‘商铺出售’的告示。 苏棠抬头,一间年代久远的破烂酒楼出现在了眼前,懒洋洋的酒楼掌柜的见她拿着告示过来,兴奋不已:“您这是要看铺子?” “刚好捡到了,顺路看看。”苏棠扫了一眼,这里生意应该很不好,二楼的栏杆都 是厚厚的灰,而且位置偏僻,远离人群。 掌柜的看她目光扫过的地方,也有些局促:“我爹走了以后,这里生意就不行了,我也打算卖了这里跟我媳妇儿回老家了。您要是买,我给您便宜点儿怎么样?” 苏棠示意他继续。 掌柜的瞧着这年纪不大但气场很强的小姑娘,搓搓手:“我们这酒楼以前也红火过,上下三层楼呢,还带个后院,您看给个五百两怎么样?” 苏棠面色镇定,心里的算盘已经噼里啪啦响了。 她前世跟着师父学医,也接触过各大商铺,知道在这个地段,这个掌柜的说的价格很实在。 “今天出门没带现银,就拿这做定钱吧。” 苏棠拔下一支金钗。 掌柜的也不含糊,立马写了文书签字,他还是头一次做这么爽快的生意,这个小姑娘真是招人喜欢! 苏棠看他一副占了便宜的庆幸样子,嘴角浅浅勾起,他大约不知道,前世的这一大片十几家商铺,会被苏凝烟一手打造成京城最繁华的销金窟。 可惜,苏凝烟这辈子是没机会了。 出了酒楼,苏棠瞥见墙根下瑟缩着一个人影,明明这么惨了,却不见他向人乞讨,倒是个有骨气的,苏棠欣赏有骨气的人。 “掌柜的。” “姑娘有什么吩咐?” “带他洗个澡,给口饭吃,记在我的账上。” 第二十四章 打上门来 回到海棠苑,苏棠去小库房里看了一圈,值钱的东西已经被苏凝烟全部拿走了,剩下的拿去当铺也凑不齐五百两,虽然李妈妈那里能回来一笔钱,但时间太久,她不想等。 “小姐,您缺钱用吗?”阿圆提着灯笼过来。 “你怎么还没睡?”阿圆被关嫣然打得一身伤,伤到了筋骨,怕要养十天半个月才能好全。 “小姐不回来,奴婢不安心。” 阿圆羞赫的拿出自己的荷包:“奴婢这些年给人做丫环,攒了些银两,要不然您拿去……” 这个傻丫头。 苏棠没拿阿圆的钱,再说她那散碎几两银子也不顶用,思来想去,苏棠趁夜打劫了苏羡的口袋。 苏棠数着苏羡积攒多年的血汗钱,也就不到一千两而已,买下铺子后勉强够翻修一遍的。 月色如水洒进屋子里,苏棠想着想着,不由想起裴樾来。 这一次,他真的这么恰好,顺路要去一趟邺城么? 苏棠叹了口气,这一世,她真的看不懂裴樾了。 一夜无眠。 等次日一早起身时,东阳侯府夫人张氏偷窃丽妃娘娘的玉佩,联合苏凝烟栽赃苏棠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 事关丽妃娘娘,京兆尹不敢马虎,直接到归德侯府,要请苏棠和苏凝烟这几个相关人员到公堂问话。 苏老夫人直接堵在门口,“这跟凝烟有什么关系,她一个闺阁女子,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把手伸去宫里?” 京兆府刚要解释,他们只是例行公事问几句话,就听苏凝烟委屈不已,“ 要说能有这本事的,只有身为未来靖王妃的姐姐了。” “凝烟小姐是说,此事跟苏大小姐有关?” “不,我不是指认姐姐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姐姐久居京城,不像我这么没见过世面,也没人脉。而且那日在山上,我看姐姐跟丽妃娘娘也相谈甚欢,说不定早就认识。” 说不定,玉佩就是苏棠以前偷的。 这话,让京兆尹也跟着怀疑起来。 正巧苏棠回来。 苏老夫人当即道,“那就让苏棠跟你们去公堂吧。” 虽然未出阁的女儿家上公堂,是一件丢脸的事,但她才不会管苏棠。 京兆尹也急于查出点东西跟宫里交代,立马叫人上前,围住了苏棠。 “苏小姐,请吧。” “大人当真公正无私,就跟我公平慈爱的祖母,和我这柔弱善良的凝烟妹妹一样。” 苏棠踩着台阶往上,一句话把三个人都讽刺了。 苏老夫人太阳穴跳了跳,就看到苏棠腰上挂着一枚紫玉。 上乘的好玉,十分晃眼。 “这玉是……” “丽妃娘娘送我的。”苏棠拍拍这玉,“娘娘还说,得空了,要邀我进宫喝茶。京兆尹大人,我现在是不是要先跟你去府衙喝茶?” “大人。”立马有知情的衙役过来,说,“那日凉山寺,丽妃娘娘可没怀疑苏小姐。” 京兆尹一拍大腿,忙跟苏棠赔罪。 苏凝烟没想到苏棠这么轻易逃过一劫,上前一步,“大人,这件事其实……” “凝烟小姐不必去公堂了。”京兆尹道。 苏凝烟 心中一喜,“其实凝烟愿意帮大人的,如果大人需要的话,凝烟可以……” “不必。”京兆尹不留情面的道,“凝烟小姐句句绵里藏针,颠倒黑白,待下官去过东阳侯府,问过侯夫人,自然有结果。” 京兆尹嫌晦气的立马带人走了。 苏凝烟还是头一次,被个朝廷官员这么羞辱,委屈的眼眶发红。 但眼泪还没落,就听苏棠冷不丁道,“凝烟妹妹,你说是谁让李妈妈搭上了东阳侯夫人这条线?如今李妈妈自首,这搭桥人,恐怕要跟东阳侯夫人结仇了吧。” “跟侯夫人结仇也罢,只怕还得罪了丽妃娘娘,得不偿失呀。” 苏凝烟的眼泪生生被逼了回去,看着苏棠弯起的眼睛,死死咬住了牙才没露出怯来。 没几天,京兆府就传来了李妈妈自尽的消息。 而跟这个消息一起传来的,是皇上怒斥东阳侯,直接褫夺了东阳侯夫人诰命夫人封号,并判处身上沾着人命的关保处斩的消息。 消息传来,最慌的就是谢淑母女。 苏棠笑看着她们急不可耐要去跟东阳侯府退亲,在苏勇阴暗的眼神里,勾着冷笑,带着苏羡回去吃饭了。 饭桌上,苏棠见苏羡欲言又止,“有什么话就问吧,别憋坏了。” 苏羡想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以前看似一件件琐碎的事,恍然间就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打得嚣张的东阳侯府毫无还手之力。 “这些,也是姐姐从书里学来的吗?” “那当然,书里自有黄金屋 ,书里自有颜如玉。” “既然书里有黄金屋,那姐姐为何还要打劫我的荷包?” 苏棠淡定一笑:“姐姐这是怕你有了钱就学坏。你放心,姐姐读的书多,不会骗你的。” 苏羡:我信! “就是便宜了二房,这个么‘佳婿’,居然说退就退了。” 想到谢淑母女几次陷害姐姐,苏羡就恨! 就在苏羡满肚子杀气的时候,苏棠一筷子敲在了他头上。 “恶人自有恶人磨,你真以为东阳侯府能咽得下这口气?”最起码东阳侯夫人的性子,就绝对忍不了,“不过这些事,你不要插手。” 所有的龌龊,她来沾,她不要苏羡沾上。 果然,谢淑母女退了亲的第二天清早,东阳侯府就有人上门了,不过来的人令人意外。 “你就是苏棠?” 正在花园摘花准备做安神香囊的苏棠被人从背后呵斥。 苏棠摘完最后一朵花,回头,就见一个身着紫裙的少女愤愤盯着自己。 “原来是你。” 关保的妹妹,关嫣然。 前世她因为跟苏羡的亲事被拒,面子薄,大闹了一场后,就躲去外祖家了,直到归德侯府败落才回京奚落,没想到这辈子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音儿看苏棠还一副镇定的样子,忙道,“就是她,嫣然,我是真心爱慕关二公子,是她怂恿我去退亲的,说关二公子被判斩首,我若还嫁过去,就会拖累她这个未来靖王妃。” 关嫣然大怒,“未来靖王妃?我呸,还没嫁过去呢,就摆起谱来了,我东阳 侯府再被罚,我大伯母也是尊贵的长公主,你苏棠算个什么东西!” 苏音儿正美滋滋的想看鹬蚌相争,就挨了关嫣然一巴掌。 苏音儿脸一黑,关嫣然就臭骂过来,“你也是个废物,她让你退亲你就退亲?活该你一辈子攀不上好人家,永远被人家踩在脚底当个点头哈腰的狗!” “你!” “你什么你!” 关嫣然把苏音儿推搡开,重新盯着苏棠,质问;“那个贱婢李妈妈是你的人,苏棠,我不信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事,你不应该找苏凝烟吗?” “等你给我磕头认错,再去官府翻了案,承认是你指使的李妈妈那贱婢,我自然回去收拾苏凝烟那贱货!” 关嫣然听母亲说过了,苏凝烟固然该死,可苏棠狡猾,李妈妈突然跑去自首,肯定跟她脱不了干系! “看来关小姐想动私刑,屈打成招?” 苏棠看了眼她带来的十几个孔武有力的打手,嘴角浅浅勾起,把采好的花交给阿圆,让她先收起来。 关嫣然一把给掀到了地上,还狠狠踩了几脚。 “你干什么!” 阿圆忙去捡,这可是小姐摘了一早上的! 结果关嫣然踩得更起劲了,“本小姐乐意,怎么着,轮得到你一个贱婢来喝问我。” 说完,见阿圆还在捡,气得一脚踢在阿圆身上,“我屈打成招怎么了,你们这些贱皮子,不用点刑是开不了口……啊——!” 关嫣然话都没说完,就被苏棠一下揪住头发,砰砰的往墙上磕去。 第二十五章 苏娇娇,莫忧 打手们都傻眼了! 这……小姐们之间,顶多也就拌拌嘴,阴阳怪气几句,至多扇两个巴掌,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彪悍的! “苏棠你疯了!救我,救我啊……” 下人们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拉开苏棠。 慌乱之中,谁也没有察觉苏棠手里有花粉全抹在了关嫣然的头发上。 关嫣然被撞得两眼发晕,发髻散乱:“苏棠,你找死,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死这个疯子!” “皇上刚罚了东阳侯,东阳侯就让女儿来归德侯府杀人,怎么,东阳侯就这么不满皇上的惩罚?” 苏棠刚说完,人群里立马走出个管事模样的人,拉住了关嫣然,赔笑道,“大小姐说笑了,我们小姐只是想来交个朋友,一时发生口角,哪里就扯到皇上身上去了。” “扯不扯得到,可不是用嘴说,而是要拿眼睛看的。” 苏棠扶起阿圆,径直离开。 关嫣然甩不开管事的手,一肚子火,转头就撒在了苏音儿身上,“愣着干什么,还不带我去找苏凝烟!” 苏音儿看着一地踩烂 的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苏棠不对劲,她居然就这么走了,这不像她的风格…… 一路上,苏音儿都在琢磨哪儿不对,耳畔突然传来嗡嗡声。 “快、快跑,是马蜂!” “马蜂是什么?” 关嫣然问:“跟小蜜蜂一样可爱的东西吗?” 暗处正拿着长棍捅了马蜂窝的苏棠,嘴角勾起,对,可爱,跟你一样的小可爱。 不一会儿,关嫣然就鬼哭狼嚎起来。 苏棠捏住嗓子,尖声喊,“凝烟小姐,您干嘛捅马蜂窝啊。” “苏凝烟,是你害我!” 关嫣然吼得声嘶力竭,而此时刚准备好甩锅说辞的苏凝烟也恰好出现在了拐角。 苏凝烟看着那一头马蜂,还没回过神来,就见关嫣然朝她跑来。 苏凝烟想都没想,转身就跳到了一旁的湖里,还朝关嫣然道,“关小姐,快跳下来!” “跳你妈个头!” 关嫣然以为苏凝烟想害死她,更气,脏话都飙出来,“苏凝烟,我跟你没完呜呜呜!” 苏凝烟额前青筋直跳,这肯定又是苏棠做的好事! 迟早, 迟早她要弄死苏棠! 很快,被马蜂叮得鼻青脸肿的关嫣然就被抬回去了。, 东阳侯夫人来接人时,直接甩了谢淑一巴掌,断了这手帕交情。 一时间,谢淑和张氏之间的塑料姐妹情在京城沦为众人饭后谈资,成了笑话。 这样的境况下,连诀登门了。 连诀是皇上御笔称赞的大儒,他登门主动收苏羡为学生,在外人看来,就是圣上没打算因丽妃之事牵连归德侯府的意思。 苏老夫人心里的大石头落地,招待了连诀。 苏老夫人看着温文尔雅的连诀,回去,就跟谢淑说起苏音儿的婚事来。 “连先生虽然家世不好,但生的仪表堂堂,品性也好,音儿嫁给他也不算辱没了。” “就是怕连先生看不上音儿。”毕竟苏音儿已经没了清白,又才跟东阳侯府退亲,还闹成这样。 “怎么会?就他的身份,哪个贵女肯嫁给他?音儿嫁给他已经是他的福分。”而且苏音儿嫁给连诀,也算勉强为苏家挽回一些颜面:“你看着办吧。” 苏老夫人走后,谢淑却是冷笑 一声,凭什么苏凝烟就能做长公主义女,苏棠也能做王妃,而她的女儿只能嫁给一个穷教书的? 就是给贵人做妾也不能…… 等等,做妾? 谢淑不止一次听苏勇提及靖王是如何维护苏棠的,靖王权势滔天,就算快死了,那靖王府也是金山银山。 音儿要是能嫁过去做侧妃,再生下个孩子傍身,这辈子都不愁了。 “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些燕窝,去拿来,给苏棠和苏羡姐弟送去。” “夫人,不给凝烟小姐送吗?” “不必了。” 谢淑一想到苏勇更关心苏凝烟而不是音儿,就膈应的厉害:“告诉音儿,以后离苏凝烟远一些。” 侧间,苏勇看着美滋滋打着算盘的谢淑,骂了句‘蠢妇’,招了心腹过来。 苏棠白天睡了一觉,晚上醒来,就收到了靖王府送来的信。 信上的字遒劲有力,言语简洁的告诉了她,他已经到了邺城,尚未发现归德侯的尸首。 只用两天就到了邺城么,苏棠看过地图,就算不像太后的游览路线那样绕,也要快马加鞭日夜不停的 赶路。 苏棠拧着眉头,看到信的末尾, ——‘苏娇娇,莫忧’。 苏娇娇!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小名? 而且这个小名是她七岁前才用过的,之后娘亲过世,再无人唤她娇娇,周围知道这个小名的甚少,况且靖王……不是一直在边境么? 苏棠抿抿嘴,还是没把信烧掉,转而收到了一个盒子里。 夜色渐深,她本想趁夜再出府一趟,买下之前的酒楼,可刚出门,就嗅到了空气里弥漫的一丝奇怪的味道。 “这是……” 苏棠都不知道是该笑动手动人太过自信,还是太过急切,不过送上门的韭菜,不割白不割。 苏棠立即折返回屋喊醒阿圆。 “小姐,怎么了?” “嘘,跟我来。” 苏棠走时,看了看最近才做出来的一包痒痒粉,轻哼:“便宜你们了。” 没多久,火光冲天而起,将整个归德侯府都照亮了起来。 海棠苑的下人们因为住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很快就跑了出来。 这时,一个粗使婆子惊觉:“大小姐还在里头啊,快,救火!” 第二十六章 这大恩,当场奉还 几个老仆连忙去提水。 可火势太大,她们根本无法靠近苏棠的房间。 “先把着火的地方隔开,别把其他地方也烧着了。” 苏勇带着人过来,老仆连忙求道:“二老爷,大小姐还在里头呢,您先让人救大小姐出来吧。” 苏勇当然不会拒绝,朝心腹使了个眼色。 心腹会意,亲自带着人,浇湿了身上冲进了苏棠的房间。 当然,他们不是去救人的,而是要保证苏棠不会活着从这场大火里出来。 “那贱人不在!” 苏勇的人快速查看了一圈,人影都不见。 “不可能,再仔细找找,今天决不能叫她活着出去!”说完,他觉得脖子有点儿痒,伸手抓了抓,不抓还好,越抓越痒,越痒越抓。 “好痒啊。” 其他人也跟着抓挠起来,心腹一看不对劲:“快走!” 说完,头一个往外跑,可浑身痒得脚都迈不开,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这么难受! 苏勇见自己的人迟迟不出来,心里暗想是不是苏棠又搞了什么鬼,就听轰隆一声,竟是苏棠的房间直接坍塌了。 “老爷,苏大他们都还没出来!” “看来是被埋在里头了,好好抚恤他们的家人吧。” 苏勇叹息一声,眼里却漫起笑,他 们都出不来,那苏棠这块碍眼的绊脚石就更加出不来了。 “这里是怎么了?” 疑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苏勇猛然转身,就看到了缓步而来的苏棠,火光跳跃在她的眼里,更泛寒意。 “大小姐怎么在外头?没事就好!” “醒来肚子饿了,就去厨房找点儿吃的。”苏棠看着苏勇不怎么好的脸色,笑着感谢:“难为二叔第一个赶来救我,这份情谊,棠儿记下了,日后必定奉还。” 苏勇脸色紧绷,却想不明白,既然苏棠都不在,那自己的人怎么会一去不复返? “二老爷,您快回去看看。” “怎么了?” “您的书房也着火了!” 苏勇立即看向苏棠,苏棠更加无辜的问:“莫非是有歹人故意纵火?” 就是你纵的火! 苏勇阴沉着脸,但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证据,只能在下人的催促声中咽下这口气往书房赶去。 “终于忍不住动手了。”前世苏勇可一直站在幕后呢,如今逼得他动手也好,做得越多,就错得越多,她才能抓到他更多的把柄! “小姐,咱们今晚怎么办?” “找个空院住一晚再说。”苏棠看了看那些身上沾满黑灰的老仆,心里涌过丝暖流:“夜里寒了,拿些 银子去厨房备一桌好酒好菜,你们吃了再去睡。” 老仆们受宠若惊,只有阿圆眼睛亮闪闪的,她的小姐,果然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姐! 火灭了之后,苏勇找了个借口出府,确定没人跟着他后,拐进了一条热闹繁华的花街,上了某一处的四楼雅间。 “大人。” 苏勇飞快看了眼半卧在美人膝上醉醺醺的男人,把苏棠的事说了。 男人眼皮动了动,轻笑:“小小一个女子,就让你这么被动了,凝烟那么聪明的女子,都拿她没办法吗?” “实在是她古怪的很,就连靖王都被她迷惑了。” “靖王……” 男人终于睁开眼睛,天生红眸让他看起来更加邪气,“他看上的东西,我倒是有几分兴趣了。” 苏勇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有大人出手,苏棠这块碍眼的石头只会更加痛苦百倍的被铲除。 大火之后,归德侯府迎来了难得的安宁。 苏凝烟隔天开始,就日日前往长公主府陪伴。 苏羡也开始跟着连诀上课,而苏棠也趁着这个功夫,打算去定下酒楼。 谁知才出来,就见到了苏凝烟新任的贴身丫环跟一群酒楼掌柜们说些什么。 “这都是长公主的意思,以后这里八家商铺,都是凝烟 小姐名下的了。” 掌柜们恭恭敬敬的,还有些讨好的意思。 苏棠皱眉,转头就往一侧破旧酒馆过去。 本以为这里也被长公主买下了,谁知掌柜的一见她来,就高兴跑了过来:“哎呀小姑娘,可算等到你了,你这次带银子了吗?” “我听说这里的铺子都被长公主买下了,掌柜的没卖吗?” 掌柜的羞涩的挠挠头:“咱们不是都签字画押了吗,咱们生意人,讲究的就是‘诚信’二字,我这儿生意虽然不好,但我也不能堕了我爹的名声。再说了……” 掌柜的悄悄看了看苏棠,白天的小姑娘更加漂亮了。 “小姑娘你爽快的性格,也挺招人喜欢,我这酒楼是我爹传下来的,我爹一辈子心血就花在这,可惜生了我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这酒楼交给你,才算对得起我爹。” 苏棠看他害羞的模样,低头浅笑:“既然掌柜的这么信我,要不要入股?” 掌柜的呆了呆,“入股?” “嗯,资金入股,人力入股,都可以。” 苏棠简单跟掌柜的说了下,大意就是以后如果赚了,除了平日的工钱,还给他分一成的红利。 掌柜的还在犹豫,一个牵着两孩子背着 大包袱的妇人从后厨冲了进来,用生涩的方言说:“俺可以留下来,洒扫切菜打下手都行,俺孩子也可以干活。” “你怎么来了,快进去……” “俺不进去!”妇人微黑的脸此刻红扑扑的,“俺想过了,孩子们得留在京里上学,回乡下去,几百两银子看着多,可老家亲戚也多,这家过寿那家娶妻,你还要买地买房,就你这懒散骨头,能过几年的?” 掌柜的被媳妇儿说的面红耳赤,跟苏棠解释:“她刚来京里,不懂规矩,姑娘你别见怪。” 苏棠见他被骂,也还是知道护着媳妇儿,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 “我看你指节有茧,那日的文书字迹也很漂亮,你会记账吗?” “他会哩。”掌柜媳妇儿连忙说起他以前的事迹来,读书不过一般,但在珠算上却天赋异禀,有什么错漏,看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就是不懂经营,又善良,被人挖走了大厨不说,还被朋友骗走了家当,酒楼这才一天不如一天。 “那好,五百两我照给你们,你们夫妻留下来给我干活,月钱照酒楼的账房和后厨管事的给。”苏棠直接拍板。 夫妻两人都懵圈了,就……就这么简单,就要分他们一成的红利? 第二十七章 成为我的人 “当然,再让我发现你们偷懒,我会立刻把你们赶走,绝不姑息。” “姑娘,我的孩子们也可以……” “送去上学吧。” 苏棠又不是地主周扒皮。 周贵的脑袋晕乎乎的,还是他媳妇儿翠儿领着苏棠去酒楼上下看看,最后看了后院,苏棠更满意了。 后院不但大,而且临水,院子中央还有一棵百年的紫藤树,更加漂亮。 去官府过了文书之后,苏棠见天色不早,准备回去,就被掌柜的拉到一边悄悄说:“姑娘……大掌柜的,您还记得前儿您让我给口饭吃的人不?” “他?怎么了?” “那人我方才去看,不见了。” 苏棠本就是随缘救人:“不见就不见了吧,他再回来,给口饭吃。对了,再给我找两个可靠的木匠,过几天我再来。” “不要跟人提起我是这儿的掌柜,对外,你才是大掌柜。”苏棠给他亮了归德侯府的腰牌:“要有急事,让翠儿到侯府找阿圆就是。” 从酒楼离开,苏棠一边规划着生意,一边琢磨该从哪里入手培养人,巷子口忽然就被人堵了起来。 苏棠手捏银针,看着提着麻袋的壮汉们,浅笑:“谁让你们来的?” “小娘们还挺大胆,跟哥哥们快活一番,哥哥们就告诉你如何?” 几人猥琐舔着嘴唇逼近。 苏棠的心 微微提起,她有把握制住其中一个,但这前后七八个,她恐怕要吃些苦头了。 一人伸手直接朝苏棠的肩膀抓来,就是这一瞬,苏棠手里的银针猛地刺入他的合谷穴,男人当即爆发出一声惨叫,吓得其他人的脚步跟着停滞。 苏棠抬脚狠狠往他的脆弱踢去,再将袖子里的药粉一撒,撕开个缺口后,用力往大街的方向跑去。 但她怎么可能跑得过这群孔武有力的大汉? “臭娘们,找死!” 苏棠的胳膊被人拽住,苏棠心一横,抓着头上的发簪就要回身扎他个对穿,却在这时,一道身影跃出,几个来回,大汉们全部痛苦的倒在了地上哀嚎。 苏棠捂着被抓痛的胳膊,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褴褛身影,眨了眨眼:“你是酒楼外那个……” 唰的一声,身影消失不见。 苏棠:……有个性。 看着地上的人,苏棠找了个骂过自己的,捡了旁边一块砖怼在他头上:“最后一遍,谁让你们来的?” 大汉也是道上狂过的,“你个小娘皮还敢打死老子?老子告诉你,老子……” ‘啪——’ 面无表情的砸晕一个,苏棠问下一个。 下一个被苏棠这股狠劲儿吓住,竹筒倒豆子全说了出来。 “是东阳侯府的关小姐吩咐的,说让我们毁了你的清白,再把你卖去烟花之 地。” 关嫣然? 她被马蜂蛰得现在嘴都张不开吧,这栽赃嫁祸一箭双雕的伎俩,看着倒很像苏凝烟的手段。 苏棠察觉到藏在身后,却不肯靠近的人影,摸了摸下巴:“帮个忙,找个地方把这几个人关起来,饿不死就行。” 大汉们一听,先是咒骂,见苏棠头也不回后,开始哭嚎着求饶。 苏棠走了一段,身后突然寂静无声了,回头,果真见那衣衫褴褛的人正低头把被他打晕的人一个个捆起来。 苏棠了然浅笑:“要想找我,就去酒楼见掌柜的。成为我的人,包吃包住,月钱十两。” 那人透过脏乱的头发飞快看了她一眼,苏棠已经转身走了。 因为苏棠想起了前世那个在京城大开杀戒的疯子,那个疯子也跟眼前这个人一样,衣衫破烂,一言不发,阴沉沉的。 而苏棠前世恰好听师父提起,这疯子杀人,居然是因为一群纨绔子当街逼他侮辱一个无冤无仇的良家女子。 而原因,仅仅是他们恰好路过,恰好无聊,而已。 这个人,今生必会为她所用。 这天一大早,苏棠被阿圆从床上拉起来:“小姐,快别睡了,二房的大小姐和二公子回来了。” “他们回来他们的,你急什么。” 苏棠昨晚画酒楼改造图纸到深夜,又收到了裴樾的好消息,现 在只觉得眼皮有千斤重。 况且想起那两个人,苏棠只有发自内心的憎恨。 前世跟苏凝烟勾结,妄图将她当商品一样卖给有难言癖好的权贵当玩物的人,难道还要她去迎接么。 苏棠翻身又睡了个回笼觉,才起来吃早饭。 水晶虾仁,配清花小粥,苏棠满意的拿起勺子,饭却没吃到嘴里,一支利箭‘倏——’的一声,直接插在了她的饭桌中央,粥也溅在了苏棠刚换的裙子上。 “小姐,您没事吧!” “放心,我的箭法好的很,怎么会伤到棠儿妹妹呢。” 手执弓箭的蓝衣男人笑着走进来,拔出自己的箭,又嫌恶的扔了:“什么猪食,把我的箭弄得这么脏。” “哪里来的野猪,把我的房间都弄臭了,阿圆,还不轰出去?” 苏康被骂,不但不生气,反而以一种打量商品的目光打量了苏棠一遍:“二哥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看你,这么着急。放心,二哥这次回府,是来给大伯送葬的,以后,你有二哥照顾……” 苏棠直接把那盘水晶虾仁扣在了他头上。 苏康看着汁水从他头发流下,再滴在他簇新的锦袍上,脸狠狠抽搐。 “玩笑而已,二哥应该不会生气吧。” “你看,我的手法也很准的,说扣在头上,就绝不扣在脸上。” “二哥这么照顾 我,我还饿着肚子呢,不如叫厨子再给我炖一碗虾仁鸡蛋羹?” 去他妈的虾仁鸡蛋羹! 苏康憋了一肚子脏话,都硬生生咽下了,盯着苏棠完美的脸,苏康阴笑:“好,二哥这就去给你炖鸡蛋羹。不过二哥也劝你一句,大伯已死,我听祖母的意思,是要将你逐出族谱。 我知道你有靖王撑腰,但靖王还能活几天?但如果音儿跟你同去靖王府伺候,那就不一样了,我会帮你……” “鸡蛋羹少放盐,不放葱花。” 苏康额角青筋暴起,愤愤离去! 阿圆重新给苏棠做了早饭,早饭后,就听到了关保已经被斩首的消息。 苏棠捏着苏康落下的箭,看着上头他个人独有的标记。 这样的箭,前世苏棠见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是苏康和关保这两个沆瀣一气的纨绔子故意戏弄她,将她扔到满是野兽的山林里,把她当牲畜一样捕猎。 箭刺进过她的肩,她的腿。 每一次,都能换来苏凝烟‘同情’的眼泪,和沈云轩冷漠而鄙夷的脸。 至于二房的苏棋……前世跟她打的交道不多,只知道她嫁给安国公府的庶子后,没多久,安国公府唯一的嫡子去世,她的丈夫顺理成章继承爵位,而她也成了风光的国公夫人,为二房遮风避雨。 如今,一窝蛇鼠,都回京了呀! 第二十八章 赶她走 苏棠红润的唇角在夕阳下勾起最冰寒的弧度,今生,她这个狩猎人,会慢慢享受猎杀滋味的。 眨眼,到了秋末。 归德侯始终下落不明。 就连裴樾,从最初的三天一封信到如今,已经十多天过去,了无音信。 这天一早,苏棠刚用完早膳,苏老夫人就带着苏康和苏音儿兄妹过来了。 苏音儿忙不迭的跑到桌边,啧啧两声,“你爹都死了,你还有心情吃这么好。” “哼,她一个冒牌货,能对毅儿有几分真情?” “外祖母说的是,我都差点忘了。”苏音儿讥讽的盯着苏棠,“也亏得她在大伯死讯传来时,哭得那么可怜,让靖王殿下那么怜惜,靖王哪里知道,她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呢?” 苏棠叫人撤去桌面,也不起身,捧着杯茶继续喝。 见几人瞪向自己,道,“继续说,我听着呢。” “你当我们在这儿唱戏呢?” “不然呢。” “你!”苏老夫人皱纹发颤,呵斥跟来的下人,“都愣着干什么,把她的东西收拾收拾,把人给我轰出去!” 下人们迅速推开挡路的阿圆,冲进去开始翻箱倒柜。 阿圆瞧着苏棠的衣服首饰全被杂乱扔在地上,气急,“你们干什么呀,别弄脏了,那都是小姐喜欢的东西!” “没错,是得小心些。”苏音儿挽着苏老夫人的胳膊,格外得意,“都看仔细了,侯府的东西一样不许她带出去。” “凭什么!” “就凭以后这归德侯的爵位,是我爹的。” 苏音儿不怀好意的盯着阿圆,“还有你这贱婢,你可别忘了,你的卖身契也是归德侯府的,你现在还护着苏棠那冒牌货,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圆焦急看向苏棠,朝廷那边一直没有侯爷的消息,难不成侯爷他当真出事了? “老夫人,音儿小姐,这些东西怎么处置?” 有婆子过来,捧着一些玩意儿,竟全都是一些价值不菲的珠玉首饰,看标记,还是苏棠生母赵如溪留下来的。 “当然是扣下来!”苏老夫人急切道,又怕下人留给苏棠,急匆匆进去亲自盯着。 苏音儿也忙跟了进去,琢磨着挑几样喜欢的。 外间只剩下苏康。 苏康肆无忌惮的扫视着苏棠,看她愈发娇美的脸蛋,往她身边走来,“棠儿妹妹,你看看,你要是早听我的,也不会落个被人赶出去的下场。” “你一个女子孤身流落街头,你可知会是什么下场?” 他目光落从她的脸顺着纤柔的脖颈慢慢往下,猥琐一笑,“说不定晚上,就有男人剥了你的衣……” ‘啪——’ 苏棠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不等苏康回过神来,直接揪住他的衣裳,把手里滚烫的茶从他领口倒了进去。 苏康疼得尖叫跳起来,苏老夫人出来看到这一幕,大怒,“苏棠,你是找死是不是,你敢这么对侯府未来的主子,来啊,把她拉出去仗打五十!” “侯府未来的主子?且不说朝廷还没下发爹爹死讯,便是下发了,儿子尸骨未寒,苏老夫人就急着把 长子的东西盘剥干净,不顾嫡孙死活,送给二房,是不是也太薄情了些?” 苏棠冷声质问。 苏老夫人轻哼,“都是我的儿子,我想怎么做,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置喙。愣着干什么,拉下去!” “老夫人,小姐她还是未来的靖王妃呢……” 苏音儿一脚踢在阿圆肚子上,啐了口唾沫,“靖王说不定就是看她是侯府千金,才要她做王妃的,今天她被赶出去,那可就什么都不是了,你以为靖王还会要她?” 下人们一听,瞬间没有忌惮了,纷纷朝苏棠冲来。 阿圆急地去拦,却被苏音儿一脚踩住。 苏棠手捏着银针,正欲上前,厉嬷嬷突然慌慌张张跑了过来,“老夫人,宫里来圣旨了。” “难道是通知大伯死讯的?” 苏音儿撇嘴冷笑,“果然是死了,最好别是因为他的失误才害了太后,否则还要连累侯府。” “不、不是……” 厉嬷嬷还未说完,传旨公公已经笑呵呵进来了。 原来不但归德侯没死,就连太后也只是受了些小伤! “多亏了侯爷临时改路线,虽然只偏离了原定路线的一半,但刚好避开了大部分山洪,靖王殿下又及时赶到,这才免于大难。” “侯爷护送太后,大概这两天就能入京了,到时候皇上还有重赏呢!” 这话直接叫屋子里的人脸色大变。 苏音儿急急问,“当真没死?” 这话问的,难不成还盼着归德侯死? 传旨公公微笑,“确切消息,人没事。” “怎 么会……” 苏音儿一想到马上到手的富贵尊荣竟转眼成空,不由神思恍惚,根本没察觉到苏棠淡漠走到她身后,往她腿弯踹了一脚。 苏音儿往前跌去,下意识抓住身边的苏老夫人,苏老夫人又抓住了苏康,三个人又恰好在门边,就这样一个带一个,全栽到了门外。 传旨公公愣住,“这是……” “他们太高兴了,一时失态,我送公公出去吧。” “苏小姐客气了。” 话是这么说,但对苏棠还是十分尊敬,言谈间提起靖王,都是小心翼翼的奉承。 苏棠浅笑,一脚踩在苏音儿手上,镇定自若的送他出去了。 苏音儿气得要骂,就被苏康捂住了嘴,“宫里的人还在,你找死啊!” “可苏棠她……” 苏棠恰好回头,冷冷睨着这三人,苏音儿下意识就闭上了嘴。 “苏小姐,怎么了?” “没事,就是见了些脏东西,犯恶心。” 苏棠悠悠离开,气得地上三人呕血。 但再气又怎么样?归德侯不但活的好好地,还要被嘉赏。 下午,连诀给苏羡上了课,看到等在外头有些出神的苏棠,走了过来。 “在担心靖王殿下?” “没有,在想晚上吃什么。” 连诀温润的眼里泛起笑,“靖王旧疾复发,暂时留在了邺城,被他救下的霞光郡主也留了下来,说是照顾他。” 霞光郡主是太后收养的娘家侄女,勉强算是靖王的表妹。 “连先生好像是特意要告诉我这些?”苏棠似笑非笑,连诀却没有 任何被戳穿的尴尬,笑容依旧令人如沐春风:“大小姐有兴趣一起来上课吗,我觉得你很聪明。” “先生用心教好苏羡,苏棠便感激不尽。” 连诀笑着告辞。 只是出府时,一个带着面纱的少女迎面过来,差点撞在连诀身上。 “对不起。” 少女连忙推开,脸上的面纱却落了下来。 光滑雪白的脸蛋,配上她那双盈盈可怜的双眼,真真是我见犹怜,只可惜脸颊一侧,还有一道没有完全愈合的细微疤痕。 苏凝烟惊吓般捂住脸,如受惊的兔子:“先生别误会,这道疤是我自己不小心划的,不是当初棠儿姐姐当初划的那道。” “其实有没有疤痕,也不影响姑娘的美貌。” “真的吗?先生觉得……我好看?” “当然。”连诀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苏凝烟脸颊绯红,低着头羞怯的说:“敢问先生还收学生吗,凝烟是从乡下来的,没读过什么书,怕出去了被人笑话。” 顿了顿,苏凝烟又咬着唇:“先生要是嫌弃我是个灾星,怕被连累,就算了。” 连诀笑容微深,“如果是凝烟小姐的话,当然可以。” 垂花门后,阿圆有些担心:“这连先生怎么回事,不是不肯收学什么,怎么凝烟小姐一张口他就答应了?” “我怎么觉得他是别有用心呢。” 看着二人的背影,苏棠狐狸似的眯起眼,苏凝烟想白捡便宜,那是没门的。 当天夜里,苏棠便换了身便装,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侯府。 第二十九章 王爷,我能治 沈府。 沈云轩拖着受伤的腿坐在床上,从窗外看去,沈府的下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秋叶凋零,沈府一副衰败之相。 “儿啊,你当真不怨吗?苏棠那贱人也罢,可凝烟呢,她口口声声说爱慕你,但到了如今她都没来看过你一眼,却自己飞黄腾达,她根本是要甩开你!” 沈夫人哭肿了眼。 沈云轩如何不怨,当初给他牵线搭桥投入靖王名下的人,现在直接告诉他靖王不可能用他。 腿断了之后,以前往来的朋友也都把他当瘟疫避而不见,就连凝烟,也像忘了他这个人,还高兴的做了连诀的学生。 他自诩第一才子,却被人这样瞧不起,怎么能忍! “母亲,备好彩礼,归德侯回京那日,我们就去定婚期!” “你总算想通了。你等着,母亲这就去准备。” 沈夫人高兴的出来,看到还在角门等她的戴着黑色斗笠的男子,虽然这男子身形瘦小很可疑,但他自称是已故丈夫的朋友,不仅说清楚了跟丈夫共事时的细节,一来还给了她一百两银票救济,沈母再多疑也不可能怀疑了。 “这次多亏了你点醒,否则我们母子还被苏凝 烟蒙在鼓里。不过你既然来了,何不去见见我儿?” “顺路帮老友的忙而已,既然他想通了,我就放心了。” 斗笠下,苏棠轻笑,转身还没走出巷子,就被一辆马车拦住了。 车帘下,男人凤眼如冰。 杜若语气不满,“我家王爷为了救苏小姐的父亲在外受尽辛苦,苏小姐却在这儿与旧情郎私会。苏小姐可别忘了,你如今是王爷的未婚妻,救你父亲的也是我家王爷,而不是那劳什子的沈云轩!” “杜若。” 裴樾叫住杜若,想听苏棠的解释。 但苏棠忽然发现无从解释,她的确是来‘帮’沈云轩的。 “无话可说?” “臣女记得王爷的恩情,臣女会尽力报答。” 裴樾眸色幽暗,放下车帘走了。 苏棠嗅到马车里浓郁的血腥气,皱眉往前追了一步,身后沈母忽然拉开门,“出什么事了?” “没事。” 苏棠回看已经消失在转角的普通马车,知道裴樾回京,一定不想让其他人发现。 他的伤,会有大夫替他治吧。 一整天,苏棠都有点在意裴樾离开时的眼神。 思来想去,苏棠还是起身,带着伤药趁夜来了靖王府。 苏棠本想悄悄把药留下就离开,却发现诺大的靖王府连灯都没点几盏。 今夜乌云蔽月,苏棠只能硬着头皮凭着前世对靖王府的那点熟悉,慢慢往书房的方向找去,可谁知没走多远,就听到裴樾与人说话的声音。 “主子,昨夜刺杀您的人抓到了,已经审问过,当年的事,恐怕跟归德侯脱不了干系。” 裴樾凤眼乌沉。 黑衣人又道:“这件事,就交给奴才去办吧,正好那沈云轩有意投靠王爷,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退下吧。” “那沈云轩……” 黑衣人还想再说,见裴樾已经闭上了眼睛,只得迅速撤走。 裴樾从温泉里出来,抬手取了一旁宽松的黑袍穿上。 苏棠还没想清楚什么‘当年事’,裴樾已经站在了她跟前,乌云也恰在此时散开。 “都听到了?” 裴樾独有的龙涎香气湿漉漉扑来,苏棠抬头,眼睛都被他微敞的衣襟下玉白的胸膛给晃了一下,乌发微湿,倾洒在身后,跟平日里威严高贵的靖王很不一样。 脸带着病态的苍白,却俊美耀眼的不似凡间人。 “王爷怀疑我爹爹什么?” “你不必知道。”裴 樾顿了一下:“就算查出来真是他所为,也不会牵连到你。” 苏棠眉心紧拧,所以前世靖王纵容沈云轩对付归德侯府,是因为爹爹做了什么吗? “我不明白,王爷既然怀疑爹爹,为何还要帮我去邺城救他。” 裴樾的脚步稍稍停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有护卫过来,捧了一杯白色透明的液体给他。 在护卫担忧的眼神中,裴樾仿佛喝水一般喝了。 “苏小姐,奴才送您出去,关小姐的事王爷已经替您解决了,她不会找您麻烦了。” 杜若笑着过来。 苏棠沉沉看了眼裴樾的背影,她大概猜得到裴樾喝了什么,鸩酒,最烈性的毒药,也是他以毒攻毒的解药。 苏棠转身离开,可走了没几步,身后忽然传来轻呼。 “王爷!” “无妨,不必大惊小怪。” 裴樾擦去嘴边的血,继续往前走,忽然手腕被人牢牢扣住,才到他下巴高的苏棠已经挡住了他的去路。 杜若惊诧:“苏小姐,您这是……” 苏棠松开手,“我能治。” “什么?” 杜若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这么多年来,王爷遍寻名医,也没一个能治的,苏小姐区区 一女子…… 苏棠只是看着裴樾:“我说,我能治好王爷,只要能找到药。” “但我有一个要求。不论王爷要查的真相是什么,不论我爹爹曾做过什么,我希望王爷不要用沈云轩,王爷也能留爹爹、留归德侯府一条生路。” 杜若张张嘴,欲言又止,那件事,可是王爷一辈子的心结,若真是归德侯所为,若不报复,王爷这么多年来受的苦又怎么算? 而且王爷对苏小姐的心思……明明不是如她所言的这般相互利用。 裴樾对上她漆黑的眸子,喉头滚动。 “好。” 苏棠直接叫杜若拿来纸笔,“这张药方是暂时缓解王爷体内旧疾的。旧伤累积入骨,很难一次拔除,需要先调养。” 说完,把另一张写了药材名字的交给杜若,“这些药材如果能找到,才能治好王爷的火毒。” “如果找不到呢?” “我会尽量让王爷多活几年。” 苏棠交代完后,就要离开,走了几步,就听裴樾唤她:“苏娇娇,这一次,可别骗本王了。” 苏棠想问他为何会知道这个小名,裴樾却先转身走了。 或许,他知道这个名字,只是意外吧。 第三十章 赐封县主 两天很快过去,苏凝烟依旧上午上课,下午去陪伴长公主,但对于这段时间过分安静的苏棠,隐隐有些不安。 “你怕什么,有我给你撑腰。” 长公主缓缓喝下苏凝烟刚放了血的药,慈爱的抚摸她的头发:“乖女儿,母亲必会让你成为人上人的,我已经跟皇上说过了,既要封赏归德侯,不如封赏你这个他刚找回来的女儿,你既是本宫义女,四品县主的名号,你也当得。” “女儿多谢母亲疼爱。” “你值得我的疼爱。”长公主微笑,下人又一次捧了碗拿了刀来。 苏凝烟看着那冰冷锋利的刀,毫不犹豫的割破了胳膊…… 归德侯回京这日,侯府张灯结彩。 苏羡高兴的跳到大街上,看到那骑着高头大马回来的人,兴奋的跟苏棠招呼:“真的是爹爹!” “母亲!” 归德侯下马请安。 苏老夫人激动的把归德侯抱在怀里,苏凝烟也擦了擦眼泪:“凝烟日夜期盼上苍保佑爹爹,如今爹爹平安回来,一定是上天听到凝烟的声音了。” 归德侯憨憨一笑:“其实都应该感谢靖王,要不是靖王,那贼老天真要了我的命了。” 苏羡没忍住笑出了声。 苏凝烟忍住尴尬勉强笑道:“是啊,多亏了靖王殿下。” “圣旨到——!” 伴随着 传旨的声音,众人齐齐行礼,苏棠刚要低下头,就跟一双冷淡的凤眼对上了。 裴樾察觉到苏棠眼里的防备,眼眸沉了沉,宣读了圣旨。 无非就是嘉赏金银绸缎之类的,直到最后一段:“归德侯之女,性行温良,克娴内则,着封为永宁县主,钦此。” 封赏公侯之女为县主的,古往今来都没几例。 苏音儿嫉妒的脸都歪了,看着还一脸淡定的苏棠,忍不住挑唆:“苏凝烟要是没回来,这些荣耀可全都是你的!” 苏凝烟攥着手帕,她们都觉得自己不配么? “可惜,姐姐终归只是偷了我十几年人生的假千金呢。” 苏凝烟娇怯的望向裴樾,伸出双手:“臣女苏凝烟,接旨。” 苏棠,你还有什么可骄傲的?你的东西,迟早全都是我的,包括你的男人! 可裴樾一句话,却让苏凝烟如坠冰窖。 “苏棠,还不来接旨?” 苏棠也诧异抬头,怎么会是自己? “怎么会是苏棠?” 苏康吊儿郎当的笑着走出来:“靖王殿下,该不会是您为了您的未婚妻,故意读错了圣旨吧?” “康儿,还不回来!” 苏勇去拉苏康,苏康却不像那些久居京城的人,对靖王充满畏惧。 靖王,一个母后早死,娘家无依靠,自己也快死的病秧子,有什么 可怕的? “我只是为凝烟妹妹不平而已,凝烟妹妹才是大伯的亲生女儿,这封赏怎么论,也落不到苏棠这假货……” 苏康话未说完,就被苏勇一脚踹在了地上并抓着他的头猛磕:“请王爷恕罪,康儿只是一时糊涂。” 裴樾淡淡抬眸,“苏大人不必害怕,本王并非嗜杀之人。既然一时糊涂,那就打八十板子吧。” 八十! 苏康这双腿都要打断了! 谢淑人都傻了,哭着跪在归德侯跟前:“大哥,康儿是二房唯一的嫡子,受不住这么多打呀,您快帮康儿跟王爷求求情吧。” 苏老夫人也来求情。 唯独苏羡皱着眉:“他羞辱姐姐,冲撞王爷,凭什么给他求情。” 苏凝烟也回过神来,柔柔道:“二哥是为了给凝烟出头,才一时气愤说错了话,王爷要罚,就罚凝烟吧。” 原本热闹的庆功宴,现在变得闹哄哄满是哭声。 苏棠看了眼左右为难的归德侯,有些不确定裴樾会不会给她这个脸面,“王爷,今天是高兴的日子,不如小惩大诫,免了这八十板子吧。” 听到苏棠的话,苏凝烟反而不希望裴樾饶过苏勇了。 “既然你求情,那就算了。” 气氛微微一静。 苏音儿浑然不觉,酸溜溜的撇嘴:“怎么她一开口,王爷就答应了。 ”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靖王宠着她啊! 可……冷冰冰的靖王,真的能这么宠一个假千金? 裴樾把圣旨交到苏棠手里,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一侧杜若立即明白主子的心思:“王爷早上入宫到现在,连茶都没喝上一口呢。” 苏羡兴奋的凑来:“咱们府上有好茶,姐夫里头坐,我给你泡茶!” 归德侯连忙拉住苏羡,苏棠还没嫁过去呢,怎么就姐夫长姐夫短了。 却没想到裴樾居然破天荒的朝苏羡稍稍颔首:“前面带路吧。” “是,姐夫跟我来!” 苏羡自小就崇拜战场上英勇的将军,战神裴樾,那简直是他的梦中情‘将’,尤其见他还对苏棠这么好的情况下。 归德侯看着话痨的苏羡,忍不住担心:“棠儿啊,你说要是靖王嫌你弟弟烦,要把他嘴巴缝上,你能不能去求个情啊。” 苏棠:…… 总归,门口这场风波算是平息了。 苏康黑着脸准备跟着人群进去,忽然被杜若塞了把刷子和一桶水。 “就劳烦苏公子把靖王府的马车刷干净吧。” “凭什么,我可是……” “您是什么?”杜若笑问。 在靖王面前,别说苏康,就是苏勇又算个什么? 还是苏棋先一步笑道:“康儿必定会仔仔细细刷干净的,王爷在里头有大 伯和棠儿妹妹伺候着,我这儿有些碎银,几位别嫌弃,拿去喝茶吧。” 杜若拢着手并没有去接:“那就劳烦苏公子了。” “大姐,刷马车这是最低见的马奴干的事儿,怎么能叫我去做。一定是苏棠那个贱人出的主意,我跟她没完!” “你洗不洗都随你,就看看你是要这张脸,还是要这双腿了。” 苏棋看着一脸不服气的苏康,摇摇头,转头跟苏勇道:“女儿也该回安国公府了,父亲若是不介意,让音儿跟我过去住一段时间吧,至于二弟,父亲还是严加看管,决不能叫他去招惹靖王和苏棠了。” 苏音儿不愿意,她知道了母亲打算,今日再看器宇轩昂的靖王,这样如天神般俊美的男人,别说侧妃,就是做妾她也甘愿,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错过! 谢淑也迟疑了一下,苏棋微笑瞥了眼苏凝烟的背影:“凝烟今天不高兴,音儿性格又直,别姐妹间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谢淑顿时反应过来,苏棋是怕苏凝烟又会把苏音儿当枪使。 苏棋带走了苏音儿,苏凝烟听到后,气得将桌上的胭脂水粉全部掀在了地上。 “一个个都瞧不起我,凭什么!”苏凝烟深吸一口气,“总有一天,我会把她们全部踩在脚底下,尤其是苏棠。” 第三十一章 他在求死 前院。 苏羡还在说个不停,就听裴樾说:“本王的剑好像忘在车上了。” “是跟随姐夫多年的那把‘斩风’吗!” “嗯。” “我给姐夫去拿!”苏羡一溜烟的就跑出去了,花厅里只剩下苏棠和裴樾。 “你开的药方很有用。” “治标不治本,而且王爷也不需要我治本,不是吗?”今天裴樾一下马车,苏棠就知道他一定没有按她的嘱咐按时喝药。 他是在求死吗? 裴樾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在桌面,问苏棠:“你知道你的药方,跟一张名叫‘千机方’的毒方很像吗?” 苏棠皱眉,他怎么会知道千机方?那是前世的师父独创,苏棠只在师父珍藏的笔记里看过。 “你知道。”裴樾望着她,淡漠的眼里含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能告诉我,在哪儿看到的吗?” 重活一世,苏棠不论是对敌意,还是杀意,都十分的敏锐。 裴樾带着杀意。 “不能。” 苏棠手心微紧,她知道此刻拒绝裴樾,意味着什么,他给与她的,他片刻就能全部收回,甚至能轻易毁了她。 但她也不能毁了师父。 凝滞冰冷的气氛中,两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忽然,裴樾的手落在了她的头顶,还……揉了揉? “这次没有骗我,很好,苏娇娇。” 苏棠皱着眉头去看裴樾离开的背影,他好像比以前更加的孤寂了,远 远的笼罩在一团云雾里,看似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接触不到。 还有这圣旨,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棠,你在这儿刚好。” 苏老夫人颐指气使的吩咐:“我跟你二叔二婶商量过了,你县主的位置来得蹊跷,你一个假千金也不该受这样的封赏,你现在就跟我进宫,请皇上收回圣旨……” “老夫人,宫里来封赏了!”厉嬷嬷快速瞥了眼苏棠,“是丽妃娘娘送来的赏赐,正等着大小姐去接呢。” 苏老夫人老脸垮得老长,苏棠什么时候又跟丽妃娘娘关系这么好了? 苏棠愉快的站起来:“祖母别急,都说福祸相依,说不定我这个假孙女儿惹了麻烦,您亲孙女儿的大喜事就要来了呢?” 福祸相依是这么用的吗! 苏老夫人要气死,却只能眼睁睁看苏棠去受了赏。 还没回屋,就看到沈云轩母子的马车停在了门口。 “云轩的腿还没好,怎么就急着出来了?” 苏老夫人和气的问,还吩咐人去库房挑一支人参给沈云轩补身体,却在听到沈夫人的话时,面皮僵住。 “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希望能让云轩和凝烟年前成婚。” “凝烟年纪还小,不必这么着急。” “可慧济大师不是说了吗,他们只有成亲才能化煞。过了年就是科考了,以云轩的才学,前三甲唾手可得,要是凝烟能嫁过来,岂 不是好事成双?” 沈夫人理由充分,沈云轩却看出了苏老夫人的不情愿。 连她也看不上自己了么! 沈云轩死死攥紧拳头,这时,苏凝烟身边的丫环莺儿小跑着过来,在老夫人耳边说了长公主准备求赐郡主的事。 苏老夫人大喜,再看沈云轩,眼神就更加冷淡了。 “今天侯爷刚回府,不是商量这些事的时候。这样吧,听说沈府最近开支紧张,来人呐,给沈夫人拿五十两银子,再挑些滋补的山参来。” 五十两,打发要饭的吗? 沈夫人脸色难堪:“老夫人,侯爷回府,我们也该去恭贺。” “不必了,云轩还是回去养病吧,别耽误了明年的科考。” 苏老夫人敷衍打发了一句,就带着人走了。 沈夫人不甘心,要追上去,却被侯府的下人拦住了。 “母亲,我们先回去。” “怎么也要见到凝烟和归德侯再说,况且你……” “他们不会让凝烟出来见我的。”沈云轩不信柔弱胆怯的凝烟会背弃他,今天看苏老夫人的态度,一定是她拦着凝烟不叫她去看自己,归德侯也是个眼皮子浅的势利小人罢了! 归德侯府,很好! 沈云轩阴毒的看了眼归德侯府的匾额一眼,一瘸一拐的爬上了马车,丝毫注意抱胸倚在门廊内冷冷勾着嘴角的苏棠。 马车跑了没多远,车辕忽然断裂,他跟沈夫人直接从马 车里滚了出来。 马儿受惊,一蹄子踢在了沈云轩的膝盖上跑走。 ‘啊——!’ 沈云轩抱着膝盖碎裂的腿惨叫。 为什么! 他有满腹的才华和抱负,老天爷却独独对他这么残忍! 疼晕过去之前,沈云轩在无数指指点点的围观人群里,恍惚看到了苏棠的脸。 “棠儿……” 沈云轩朝那个方向伸出手,他自己都惊讶,他此刻最想见的人,居然是苏棠。 可苏棠只觉得可笑。 “我可以直接杀了他。” 换了干净衣服的男人默默拍干净衣袖沾染的木屑。 苏棠挑眉:“你见过猫抓耗子吗?” 猫抓到耗子,不会一口致命,而是慢慢戏弄折磨,等到耗子崩溃了,再一口咬死。 况且,苏棠越来越怀疑,前世的沈云轩背后,还有幕后黑手。 “你叫什么名字?” 沉默。 “既然你不喜欢说话,我就叫你发财……” “清风。” 清风额角的头发垂下,勉强遮住他左脸狰狞的疤。 他瞥了眼丝毫不管下人们目光,溜溜达达领着自己往前走的苏棠,半晌,才道:“发财是狗的名字。” “你养过?也叫发财?” “嗯。” 苏棠脚步忽然一停,回头笑看着他:“年龄二十五上下,武功不俗,脸上有疤,养过一条叫发财的狗,你知道凭这几点,我就能查出你的身份吗?” 清风瞬间警惕,却被这个矮 了他一个头的主子拍了下脑门:“现在才知道警惕,你反应也太迟钝了。 放心吧,你不给我惹事,我也不会去查你,归德侯府包吃包住,从今天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打工!” 苏棠递给清风一张写了十八页的卖身契,清风都没听清楚她介绍了些什么,就稀里糊涂的按下了手指印。 直到天黑,一个圆脸圆眼睛的丫环给他拿饭来,他才慢吞吞回过神来。 他是不是……被坑了? 归德侯在家的日子,一片和谐,至少表面是这样。 眨眼,就到了琼花宴的日子。 关保这个长公主最疼爱的侄子的死,好像过眼云烟,再没人提起。 “你就是苏棠吧。” 苏棠刚下马车,一个身姿飒爽的少女就蹦蹦跳跳到了苏棠身边:“我听她们说你好凶,可看起来不像哎。” “柳柳,还不过来?”不远处,一个蓝衣少女喊霍柳柳。 霍柳柳可爱的吐了吐舌头,扭头跟苏棠说:“那是我嫡姐,她才是凶巴巴的呢,不过很疼我,我先过去啦,一会儿我再找你哦。” 阿圆感动不已:“奴婢还担心这些贵女们都不好相处呢,没想到还是有不一样的。” “人心隔肚皮。” 苏棠点了下阿圆的额头:“别轻易相信人,否则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苏棠盯着霍柳柳的背影,霍柳柳正好回头跟她挥手,苏棠也淡漠勾起嘴角。 第三十二章 动心 这位霍国公府的庶小姐,前世跟苏凝烟可是形影不离的好闺蜜。 而霍柳柳更以庶出身份,招赘夫婿,直接掌管了整个国公府,只因为霍国公府不论嫡庶男女,活下来且健康的,就只剩下她一个了。 这样的‘幸运儿’,怎么可能是个善茬? 就在苏棠走神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笑声。 “果然是个土包子,头一次见着行宫吧?瞧这眼神儿,活像是没见识的乞丐呢!” 苏棠回头,嚯,老熟人。 “关小姐,好久不见,有机会请你吃蜂蜜。” 关嫣然听到‘蜂蜜’二字耳边都仿佛有可怕的嗡嗡声,哼了一声,打算避开,就听苏凝烟道:“嫣然,我们还是别招惹姐姐吧,姐姐是新赐封的县主,方才柳柳都低三下四的讨好她呢。” “你跟她过不去,别扯上我,况且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关嫣然冷哼,“我哥虽然被斩首了,说不定晚上还要化作厉鬼,去找你报仇!。” 周围的人好奇看过来,苏凝烟死死掐着手心,怯怯辩解:“嫣然,你误会我了,我……” “是连先生!” 不知谁喊了句,关嫣然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苏凝烟心思一转,就听苏棠凉凉的声音传进来:“凝烟妹妹不是连先生唯一的女学生吗,朝夕相对,一定对连先生很了解吧。” 苏凝烟一愣,就被关嫣然狠 狠剜了一眼:“贱人!” 谁不知道关嫣然倾慕连诀多年,虽然连诀身份低配不上她,但她决不允许连诀有喜欢的女子! “嫣然,我……” “滚开,你在乡下十几年,尽学了些勾引男人的手段吧!” 关嫣然的暴脾气,指着苏凝烟破口大骂。 不远处的连诀听到动静走过来,关嫣然以为他是来维护苏凝烟的,骂得更难听了。 苏凝烟脸上青白不定,周围的嘲笑和鄙夷更如潮水般将她淹没,让她喘不过起来。 她双手紧握,直到摸到手臂上那一道道放血过后留下的痕迹,心情才慢慢定下来,呵,关嫣然,你又有什么可骄傲的? 今日过后,你也只是个落得跟我一样下场的可怜虫罢了! 苏棠把苏凝烟的神色收在眼底,放任她们狗咬狗,扭头进去了。 行宫很大,红墙绿瓦,初冬了,也依旧摆放着盛开的鲜花。 苏棠和阿圆刚走进行宫,就听阿圆喊了一声。 “咦,小姐,那好像是康公子。” 苏棠闻声,回过头看了眼,穿得人模狗样的苏康正跟一群纨绔公子们聚集在丛林后的凉亭里,嬉嬉笑笑的。 苏棠看了眼阴云密布的天,忽然感慨:“快下雪了吧。” “下雪?”阿圆赶忙给苏棠系好毛茸茸的斗篷:“小姐可别冻着。” 苏棠噗呲一笑,她冻不着,但这场雪后,有人可要 倒霉了。 正要走,一道女子颤抖的哭求溢出来,正是苏康那个方向。 “小姐,那里……” “闲事莫理。”况且这是长公主的行宫,长公主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里的事? 只不过…… 苏棠的视线掠过假山后的女子,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苏康一手抓住被他们围堵在角落的柔弱女子,“郡主怕什么,在下们只是想一亲芳泽而已,郡主又不是没伺候过,现在哭叫,是欲拒还迎?” 容萤浑身都在发抖,大.大的眼里只有惊恐。 她又想起她被歹徒掳走卖入楚馆的日子了,那么多猥琐肮脏的男人,那么恶心作呕的事…… “不要,求求你们,饶了我,饶了我,我要回家。” 容萤抱着头蹲在地上,却惹得这群人哈哈大笑。 苏康旁边的男人吐了口唾沫:“你父王母后早死了,要不是长公主可怜你一条贱命把你养在这里,你以为你配活着吗?你也是贱,还犟着不肯嫁给我,你觉得老子愿意娶你这脏东西回去?” 苏康拍着他的肩:“她这是没尝到男人的好呢?咱们今儿就教教她,保管她像狗一样跪在你……” “什么声音?” “好像是野兽的吼叫。” “你听错了吧,这里是行宫哪里来的野兽……不对,长公主好像养了一条西域来的大狼狗。” 几人刚说完,一旁假山上忽 然泼下来一盆连汤带汁味道诡异的红烧肉来。 “谁XX妈找死!” 苏康刚骂一句,就见其他人忽然尖叫着四散奔逃,苏康扭头一看,一条立起来有大人高的大狼狗露出锋利的尖牙,流着哈喇子朝他的方向扑来。 “救,救我……” 一旁的霍永丰腿抖了抖,居然尿裤子了。 苏康哪里还顾得上他,扭头就往假山上怕,眼看要爬上去,没想到忽然冒出一只脚,直接把他踹了下去,一旁霍永丰的惨叫也随之传来。 苏康吓得缩在角落一动不敢动,直到行宫的下人赶来带走狼狗,但霍永丰已经被咬的血淋淋的半死不活了。 假山后,苏棠淡漠看着这一切。 长公主的这条狼狗前世就咬死过不少人,但因为长公主纵容,狼狗逐渐养成了扑咬人为乐的习惯,前世的阿圆,就是因为苏音儿故意放出了这条狗而惨死。 所以今天,就当是给阿圆报仇了! 苏棠走了过去。 容萤缩成一团,靠近了,才听到她还在不断颤抖的说对不起。 苏棠记得,前世她还是嫁给了那霍永丰,因为她怀了霍永丰的孩子,但看今日的情况,孩子是怎么怀上的显而易见。 “这是一瓶痒痒粉。” 苏棠掏出自己的珍藏:“接触到的人,会痒到无法呼吸直到浑身抓烂而死,不过要是不小心沾到,不要拿水洗,隔着 火烤一烤就好了。” 容萤感受到手心的冰凉,停住哭声,等她抬头,那个披着大红滚毛边披风的少女已经走了。 天又阴沉了些,却开始细细碎碎,飘起了白色的雪花。 容萤用力的握住这瓶痒痒粉,就好像为懦弱的自己,抓住了一丝勇气。 苏棠仿佛感觉到了背后的目光,回头,只远远看到山上竹林间,一道挺拔的黑色人影远去。 是他么? 另一边,目睹完苏棠的所作所为后,裴樾悄无声息的离开。 “王爷,苏小姐很了解这个行宫,她好像是第一次来吧。” “清扫痕迹。” “王爷难道不怀疑苏小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要是千机方的事真的跟她有关,那当年皇后娘娘之死……” “你在怀疑本王什么?”裴樾漠然问杜若。 杜若连忙跪下:“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心,王爷在边关多年不曾接触女子,一回京就对苏棠这么特殊,原本她只是个普通闺秀也就算了,但她明明不是。” “属下斗胆,敢问王爷对她,是动心了吗?” 动心? 或许吧。 从十年前在北境开始,他就动心了。 只是…… 裴樾脸色一沉,冷声道:“你逾越了,回去领五十军棍。” “是。” 想了想,裴樾还是不放心,再次吩咐:“给她提个醒,今日父皇也会来,让她万事当心。” 第三十三章 抽烂你的脸 裴樾刚走,苏棠就收到了裴樾送来的消息。 皇上也会来呀。 苏棠想到前世关于这场宴会的细节,慢慢往宴会的位置走去。 这个时辰,宴会也快开始了,小姐公子们都开始从游玩的地方往设宴的地方走,三五成群的说着话。 “你们说永丰公子的事了吗,我听人说很可怕,咬得血淋淋的。” “听说那会儿容萤郡主也在?” “就是那个扫把星,不是她,永丰公子也不会被咬,真是离了男人就会死,天生的骚浪贱货。” 说这话的人正是太子,而侥幸逃过一劫的苏康此刻正狗腿的伺候在侧,提供‘一手信息’。 阿圆听得一肚子火,“明明是他们一群男人围堵容萤郡主,怎么全成了郡主的错?” 苏棠抬头看去,苏康也恰好看到了她,不怀好意的冷笑道,“说起来,这个容萤郡主跟我那已故的大伯母倒是很像,明明是残花败柳,偏要装假清高。” “你大伯母是谁?” “就是我大伯归德侯的原配夫人赵如溪啊,一个卑微的乐馆舞姬,还不是靠着那点子肉,先骗赵家把她收养,又借机爬到了侯夫人的位置。” 太子笑得猥琐至极,“只可惜死得太早,否则孤也能一亲芳泽啊!” 众人大笑。 苏棠死死掐着掌心,才忍住上前一巴掌忽死这两只畜生的冲动。 寒风吹过,梅香隐隐。 苏棠突然想到什么,嘴角泛起抹杀意,挑衅的看向苏康,“我这鞋方才踢了脏东西,阿圆,我们去换一双吧。” 苏康眼睛一瞪,方才那假山上把他一脚踹下去的,是苏棠? 这个欠收拾的小贱人! “太子殿下,您看到没,方才有美人说要去林子那边换衣裳。” “美人?”去林子换衣裳? 太子喝了点酒,微醺着眯起眼看去,果真见一窈窕倩影走过去,不禁咽了口口水,“去,把附近的路封住,没孤的吩咐,任何人不许进来。” 苏康立马跟上。 行宫极大,梅林这边反而没什么人。 太子刚带着人进来,就看到了正在折梅花的苏棠,红衣乌发,肌肤却比雪还要白嫩细腻,大.大的丹凤眼微扬,配着红衣,恍如九天神女。 太子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美,绝美! 可这人,是靖王的女人。 苏康看出太子的犹豫,怂恿道,“殿下,您才是未来天下之主,世上什么东西您不能得?” “是啊,什么东西孤不能得!” 太子打了个酒嗝,苏康立马狐假虎威的吩咐,“棠儿妹妹,太子殿下惋惜不能一亲我那舞姬大伯母的芳泽,你既在她膝下养过几年,一定学了些她魅惑男人的手段吧,不妨在此一舞,以悦太子。” “我若不肯呢?” “不 肯?”苏康呵呵,“这里的路都被太子殿下封了,你若不肯,那就只有苦头吃了。棠儿妹妹,你想想清楚,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是天下之主,就算是靖王,也不敢造次。” “是吗?” 苏棠话锋一转,有几分可怜的看向太子,“那臣女可否问未来的天下之主一个小小的问题?” 太子听到这句奉承,人都飘了,豪气道,“你问。” “臣女也偶然听爹爹提起外面的事,臣女好奇,要是遇到像今天这样刻意挑事的暴民,应该怎么处理呢?” “当然是以暴制暴!” 太子内心无比膨胀 “听说西边近来战事不少,要是一时战败,以退为进也是良策吧。”苏棠疑惑的说。 “什么以退为进,那都是懦夫的行为,我泱泱大国,还怕区区几个杂兵?要是不杀回去,怕要被人嘲笑不是个男人!” “太子、太子殿下,快别说了!” “孤难道说错了吗?孤……” “啪——!” 从一旁梅林里出来的面色铁青的中年男人,狠狠一巴掌打在太子脸上。 “混账东西,你读这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看到男人身上绣的金龙,苏康肝胆俱裂,皇上怎么这么巧在这里! 太子脑瓜子也嗡嗡响,皇上骂了什么他也没听清,只听到最后一句:“太子无知,回东宫好好读书 三个月,反省清楚了再出来!” 这是要禁足啊! 父皇怎么会这么生气,他长这么大从没被罚过,禁足的事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皇帝看他这副蠢样子,越看越生气。 西边战事节节败退,大将都损失三个了,以退为进正是他想出的办法,但没想到圣旨还没传出去,这个蠢儿子居然骂他不是男人! “你就是靖王要朕赐封的永宁县主?” “臣女苏棠,参见皇上。” 苏棠此时声音颤抖,在皇帝垂首去看时,恰好看到她脸白如纸,摇摇欲坠,一滴豆大的泪珠滴落,真真可怜极了! 皇帝想到刚才太子那些混账话,沉脸,“太子德行有亏,另罚俸禄一年,苏家小子,掌嘴五十。” “皇上……” “你还不满?”皇帝不喜欢不识趣的人,太子到底时他抱在膝上养大的,难道还要他为了几句羞辱,就杀了太子不成? 帝王威仪压下来,温度骤降几度。 苏棠凄凄抬头,“不,臣女是想,苏康到底是臣女哥哥,这五十巴掌,可否让臣女亲自动手?” 皇帝看她站稳都费力,一巴掌打在脸上估计都不疼不痒,心道此女温婉大度,满意的点点头,才领着太子走了。 太子一走,太监便笑着押住了苏康,“县主,您是现在动手,还是等宴会后再动手?” “现在 吧,消耗完正好赶上吃饭。” 太监还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就见刚才还柔柔怯怯的苏棠,找了一块三指宽的竹片,照着苏康的脸,狠狠抽了下去。 才一下,已是皮开肉绽。 苏康疼得大骂,“苏棠,你疯了,我是你二哥,你敢打我,祖母和我爹都不会放过你的。” “那我等着。” 苏棠冷着眼,不管周围瞪大的眼睛,一下又一下,丝毫不留情。 苏康也从一开始的咒骂,到求饶,到最后,已是声音都发不出来。 直到五十下打完,宫里的太监们都沉默了。 这真是,血海深仇了。 “今年的红梅开得真好。宴席快开了,阿圆,我们去吃饭吧。” 苏棠扔了竹片,在苏康怨毒的眼神里,踩着地上溅着的点点血梅,往宴会地点而去,这一次,路上再听不到那些恶心的议论了。 宴会终于正式开始。 长公主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笑着主持宴会。 苏棠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懒得管旁人的眼神,愉快的跟阿圆分享点心。 这时,一个侍女匆匆从她背后经过,到长公主身边低声说着什么,苏棠却皱起了眉头。 “小姐,怎么了?” “血腥味。”苏棠朝那侍女看去,就见苏凝烟也在看着那侍女,并再一次抚上了她手臂放血留下的疤痕处,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 第三十四章 本王在,莫怕 吃完饭,宴席还未散。 长公主提议众人一起玩游戏,这也是琼花宴最受欢迎的一个环节。 “这个游戏的规则很简单。” 长公主雍容的倚在狐裘里:“行宫里,所有地方都可以藏,剩下的一半人去找,一个时辰之内,找到的人越多,奖励越多。同理,躲到最后的人,可以拿所有的奖励。” 侍女们抬着东西进来,金银玉翠,晃得人眼睛都花了。 可惜,全部刻着皇家标记,不能卖钱。 苏棠瞬间没了兴致,反倒是对热脸去贴关嫣然冷屁股的苏凝烟更感兴趣。 苏凝烟可不是这么百折不挠的人,相反,她极其自尊,这就导致她极易受挫,可现在她却这么锲而不舍,只能说明,她在算计关嫣然。 “苏小姐害怕吗?你要是担心,可以跟我一起。” 连诀忽然过来。 苏棠呵呵笑笑:“跟你一起然后被关嫣然吃了吗?” 连诀温和的扬起嘴角:“至少不会在我眼皮子底下吞了你。” “不必,我有比你更好的搭档。” 苏棠捻起颗点心丸子,朝不远处的霍柳柳投去了一个友善的微笑。 “柳柳,你跟她很熟?”一旁的霍芙皱了下眉头:“我听苏棋提过她这个妹妹,跋扈嚣张,到处惹是生非,你离她远一些。” 霍柳柳原本接近苏棠,是觉得苏棠是个一激就怒的出头鸟,能当一颗好棋子,但经过太子的事,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不是太熟。” 霍柳柳歉意朝苏棠笑了笑,跟霍芙走了出去。 却没走几步,苏棠自己凑了过来:“柳柳,我 们一起吧。你看起来,也比传闻的更加和气呢。” 霍芙不愿意,但世家小姐的教养让她不好直接赶人。 霍柳柳就更加不愿意得罪人了,而苏棠直接无视她们话里话外的暗示,愉快的当起了她们的同伴,并为她们推荐了一个绝佳的躲藏位置——行宫的大厨房。 “侯府的伙食果然比不得行宫啊。” 苏棠翘着脚满意的品尝着花式多样的点心,阿圆也吃得脸颊鼓鼓。 霍芙闻着满身的饭菜气味脸比菜叶子还绿,霍柳柳笑容僵硬,直到一个时辰过去,才终于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一起回到了前厅。 没想到才来,就看到人群挤在一起。 小姐们满脸是泪,霍柳柳拉了一个熟悉的人问:“这是怎么了?” “是嫣然。” “嫣然怎么了?” “她……她被毒死了呜呜呜。” 苏棠微诧,长公主能允许苏凝烟毒死唯一的侄女关嫣然? 而这时,哭泣的声音传来:“奴婢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跑走。” 众人齐齐朝苏棠看来。 今天一身红衣的女子,除了苏棠还有谁! 可苏棠从头到尾,都跟霍柳柳姐妹在一起啊! 霍柳柳一直都是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难道要她出面给苏棠作证? “柳柳,谢谢你今天一直带着我,不然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苏棠诚挚的感激霍柳柳,霍柳柳嘴角微微抽搐,“应、应该的。” 她只默默盼望,苏棠不要再搞事情了。 搞事也不要牵扯上她。 “可不是你,还能有谁,就你一个人穿着红 衣!我可怜的嫣然,长公主殿下,你一定要为我的嫣然报仇啊!” 东阳侯夫人张氏哭得声嘶力竭。 关保刚被斩首,她好不容收拾好心情带女儿出门,结果女儿也死了,众人都同情不已,看向苏棠的目光也变得不善。 “是只有我一个人穿着红衣,但不代表这行宫里,只有我身上这一件红衣。” 苏棠心底轻叹。 张氏一愣,是啊,这里可是长公主的行宫,她了解自己这个妯娌,办事素来周全,行宫内外都是她的仆人,不可能有人毒杀了嫣然,线索竟只有一个丫环勉强看到个‘红衣背影’。 除非她在包庇谁! 还能有谁,不正是她的养女苏凝烟?! 张氏直接掐住苏凝烟的脖子,几近疯狂:“你这毒妇,你要陷害苏棠,为何要杀我的嫣然,我要你偿命!” 苏凝烟急忙朝长公主求救,长公主却似吓到了一般,没来救她。 “不、不是我……” 她也没想到长公主会杀了关嫣然啊。 可现场,唯有苏棠听出了苏凝烟的言外之意。 人真的是长公主杀的,可为什么呢? 现场一团大乱,就在苏凝烟感觉自己要被活活掐死的时候,一道男声传来。 “我可以替凝烟小姐作证。” “居然是李大公子李之言!” 李家可是太后娘家,李之言的父亲是前几年才退下来的老丞相,宫里的淑妃娘娘还是他的亲姑姑,长得也周正,是京城不可多得的金龟婿。 一身青衣的李之言捏着折扇敲敲掌心,朝张氏道:“自从游戏开始后,我就一直想跟凝烟小 姐搭话,所以一直暗中跟着她,我可以作证,凝烟小姐并没有害关小姐。” “不是她还能是谁?” “这或许要问问苏大小姐了。”李之言朝苏棠一笑:“李某的人刚刚在角门处抓到几个被打晕的男人,听他们的口供,好像苏大小姐跟关小姐之间,有很大的仇啊。” “苏棠,是你?”张氏头发散乱的被人扶起来,一双通红的眼恨不得将苏棠刺穿。 霍柳柳不动声色的离苏棠远了一些,其他人也都马后炮的指责起来。 “我就说苏棠这跋扈的性格,说不定哪天就要杀人!” 苏棠往那个说话的小姐方向走了两步,那人立即吓得尖叫:“苏棠,你想做什么,我我我警告你……” “累得慌,坐会儿。”苏棠悠闲的撑着下巴,阿圆立即懂事的给她捧了点心上来,要是她的手不发抖,那就完美了。 苏棠给了阿圆一个安心的眼神,“既然是人证,李公子如让他们出来对峙?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溜溜。” “粗、粗鄙!”那小姐鄙夷,就被苏棠幽幽扫了一眼:“小结巴不要插话。” “你你你……” 那小姐发现自己真的结巴了,又羞又气的捂着脸大哭起来。 连诀也不知为何,明明死了人,他如面具一般挂在脸上的笑容,此刻居然真实了几分。 李之言让人把那七八个捆得结实的大汉带了上来,见有人面有疑虑,浅笑介绍:“为了防止他们乱指认,所以蒙住了他们的眼睛。你们几个,把之前招供的话再说一遍吧。” “小的们不敢隐瞒 ,小的们原本是受东阳侯府的关小姐指派,去抓苏棠……” 那人一口气,说出了关嫣然是如何收买他们,他们又是怎么被苏棠打,又被苏棠扔到破庙虐待的,说到最后,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夜壶都没有,小的们今天好不容易逃出来,就是要来找关小姐做主……” “胡说八道!” 张氏控制不住大喊:“嫣然被马蜂蛰了,请太医针灸整整两天,才勉强能来参加宴会,她怎么可能在之前收买你们去害苏棠?” 苏棠察觉到苏凝烟这一次才露出恐惧,眯了眯眼。 “那你再说说,我是怎么把你们八个大汉打倒在地,还把你们神不知鬼不觉带到城外破庙的?”苏棠问。 “你有帮手!” “你说阿圆?” “奴婢也就能杀杀鸡鸭什么的。”阿圆连忙解释。 看她这白白胖胖的样子,也知道她不是什么隐藏的武林高手。 李之言也没料到居然是这个走向,莫非这几人出现在行宫外,也是苏棠一早安排好的? “是奴婢下的毒。” 僵持中,一个脸生的丫环忽然站出来,恨恨盯着关嫣然:“关嫣然她该死,她视下人的命如草芥,跟她哥哥关保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三年前她还逼死了我娘,我恨……” “啊——!” 尖叫声里,张氏拔刀,当众捅死了这丫环。 苏凝烟也吓坏了,正好躲到了李之言怀里,并顺手想把苏棠推向张氏。 快,杀了她,杀了她! 可下一秒,苏棠就被一双冰冷的手捂着眼睛揽到了怀里。 “本王在,莫怕。” 第三十五章 她箭术超绝 强势的怀抱夹杂着冷气的龙涎香气,让苏棠的心控制不住的一跳。 “靖王不是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吗,怎么过来了。” 长公主笑着,却没多少亲近。 裴樾冷冷看着长公主,眼眸里犹如蕴聚起了一团暴戾的乌云,充斥着杀人的气息。 “听说这里,有命案牵扯到了本王的未婚妻身上,顺路来看看。” “看来行宫的护卫们都是群酒囊饭袋,连个杀人宵小都找不到,为了安全,还是让本王的人来守着吧。” 裴樾的精锐迅速散开,要是他下令,瞬间就能拿下这座行宫。 逼人的威势袭来,强势如长公主,也只能忍着。 苏棠听着裴樾坚定有力的心跳声,突然有一种,苦难两世,终于有了靠山的安心感。 苏棠自嘲笑笑,依靠男人的苦果,她还没尝够么。 “王爷,我不怕,松开我吧。” 裴樾没松手,只是冷冷看着长公主,长公主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已经查清楚了,嫣然的死与苏棠无关。” “对了,我跟柳柳姐妹还是躲到最后时间的人,我们还有奖励吧。” 苏棠趁机挣脱裴樾的手臂,走到了长公主面前。 长公主的脸狠狠抽搐一下,这么剑拔弩张的氛围,她就记得要奖励? 再看淡淡 负手,却杀气萦绕的裴樾,长公主只能咬紧后槽牙。 “赏。” “柳柳,快来领赏。” 霍柳柳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张氏依旧伏在关嫣然尸首边大哭,苏棠的手忽然被人拉了一下,她回头,就见容萤正将奖励拿给她。 “快走,再别来了。” 容萤背对着长公主,借着颁奖的空隙跟苏棠说了一句。 苏棠瞬间反应过来,而关嫣然的尸首被人蒙上白布抬起,但她的手臂不小心滑落下来,露出的一截手臂上,还有新鲜的、狰狞的刀口! 竟是为了取血。 苏棠前世就知道长公主喜好取美人的血,来让自己保持容颜不老,没想到竟把主意打到了自己亲侄女儿的份上。 看那伤口狰狞,大约是关嫣然抗拒此事,惹怒了长公主,长公主怕事情败露,才杀人灭口。 “姐姐看嫣然胳膊上的伤口做什么?”苏凝烟忽然问。 苏棠眉梢一挑,就见长公主询问的看向裴樾:“嫣然的死,本宫也很难过,好在还有凝烟陪伴左右,本宫看时候不早,苏棠不如也一起留下,给本宫做个伴吧。” 容萤脸色大变,苏棠只微微一笑:“我还急着回去给凝烟妹妹拿雪肤霜呢,凝烟妹妹胳膊上,不是也有跟关小姐一样的伤吗。” 长公主和苏凝烟的脸色霎时精彩起来。 难不成苏棠发现了什么? 长公主一时拿不定苏棠是不是知道了真相,又担心强行留她,会让裴樾翻脸,敷衍了一句,放了她离开,宴会随之散场。 等到人都散尽,裴樾依旧揽着苏棠。 苏棠挣了两下,蹙眉看着他: “谢谢王爷帮我,但是现在能放开我了吗?” 裴樾看着客气又疏离的她,眼眸幽寒,径直离开,忽然袖子被人拉住。 “这个送给王爷,小小谢礼,不成敬意。” 裴樾低头,手里被塞了个食盒,他要是没认错,这是行宫的东西。 苏棠笑着弯起眼睛,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都是我跟阿圆尝过,特意挑出来的最好吃的。” 杜若都快翻白眼了,当他家王爷还是小孩子吗? 苏棠上马车走了,裴樾才回了马车,照例把这些点心什么的给了杜若。 杜若捏着一个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下去。” 杜若捏着剩下的半个点心茫然的站在望不到头的路上,他又做错什么了? 裴樾合着眼睛,鼻尖是食物清甜的香气,而脑海,是小骗子弯弯的眼睛。 裴樾掀开眼,瞥了眼,白色的点心糯叽叽的,又软,又轻。 他捏起一个放到嘴里…… ‘ 砰——’ “王爷,您怎么了?”听到马车里的声响,车夫忙回头,只得到裴樾淡定的一句:“没事,回府。” 摇晃的马车里,阿圆捂着嘴惊恐的看着苏棠:“糟了,那五味点心里,有一个是苦的,奴婢忘记挑出来了!” 苏棠假装没听到,反正裴樾也不会吃那些点心的吧。 “苏棠,你害死我丈夫和婆母,逼得家破人亡,我就是化成厉鬼,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凄厉的叫喊声下,马车猛然一停,苏棠刚掀开车帘,一个妇人就当着她的面,直直从城墙上跳了下来。 “死人啦……” “清风!” 苏棠一声,一道人影迅速从暗处出现,一跃而起,将那妇人接住了。 刚才大喊的路人卡住嗓子,连咳了好几声,才道:“苏大小姐不会是当着我们的面救了人,转头再把人灭口了吧。” 指指点点的人渐渐围过来,困住了苏棠的马车。 阿圆看着快黑的天色,很不安:“小姐,要不咱们先报官吧。” “先不急。” 苏棠看着被救下来的妇人,要是没认错,正是李妈妈的儿媳妇朱氏。 而前段时间,李妈妈自尽后,苏棠就悄悄往官府递了一封李妈妈儿子做伪证逼死一家的证据,不过那时候她心软了一下 ,提前通知了李妈妈的儿媳朱氏,让她带着刚满月的孩子逃去老家。 “你还报官?是仗着自己刚封了县主,欺负她一个小老百姓吗?” 这话拱起了围观百姓的火,纷纷开始大骂苏棠,说她蛇蝎心肠,要用乱石把她砸死! 朱氏木然的跪在地上垂着头,直到苏棠的声音传来。 “你孩子呢?她刚满月不久,还离不开娘亲吧。” “孩子……” 朱氏强撑的面具瞬间被击垮,“我的孩子,大小姐,对不起,他们抢走了我的孩子,我不想活了的,我用这条命赔给你,放过我的孩子……” 朱氏颠三倒四的话,苏棠却听明白了,有人拿她的孩子胁迫了她。 ‘倏——’ 一支利箭破空飞来,刺向朱氏。 苏棠一个眼神,清风已经一把抓住了贴到朱氏脑门的利箭。 下一秒,苏棠拿过他手里的箭,抢了一旁猎户背着的弓直接瞄准箭来的方向射了回去。 清风是习武之人,视力比一般人好,看到十米开外的阁楼里的人倒下去时,迟钝如他,也惊讶不已,他力气不小,但箭法绝对没有这么精准! 苏棠冷冷环顾一圈:“回去告诉你们那个只会拿小孩子当挡箭牌的主子,我苏棠迟早扒了他的乌龟壳,炖一锅王八汤!” 第三十六章 本宫护你 人群里,有人目光阴冷的闪了闪,悄悄撤退了。 “要跟吗?” “他们有备而来,你跟不上,等着吧,他们迟早再来。” 苏棠看着心如死灰的朱氏,让阿圆把随身带着的碎银子都给了她:“你走吧,现在是安全的。” 回了马车,阿圆看着眉头就没松开过的苏棠:“小姐怨朱氏吗?” “怨她做什么,她既可恨,却也就是个可怜人罢了,嫁人生子到栽赃我,没一个她能做主。” 苏棠只怪自己还太弱,阿猫阿狗都敢来算计她! 夜色渐深。 苏棠刚关好窗,回头就看到了淡定喝茶的裴樾。 夜色为他渡上一层寒霜,昏黄烛光下,他凌厉的五官柔和不少,俊美得犹如天神。 “朱氏的事,吓到了吗?” “没有。” 原本那片鲜血,勾起了前世残忍的回忆,但她觉得没必要告诉裴樾。 裴樾杀伐征战十几年,很敏锐察觉她的抗拒。 “你还在怨怪本王毁了你和沈云轩的姻缘吗?” “怎么会,臣女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与他退亲,便是再无瓜葛。而且臣女也记得与您的交易,臣女治王爷的伤,王爷放归德侯府一马,只要王爷不反悔,臣女也不会破坏交易。” “苏娇娇!” 裴樾捏着她的下巴,望着她看似微笑,实则疏离的模样,心口涌起一股恼意。 “王爷生气了?” 苏棠实在 不懂他为什么生气。 她说话时,温热的呼吸落在了裴樾手上,裴樾眼里的寒冰瞬间裂开。 再看苏棠无辜的杏眼水盈盈的望着自己…… 罢了。 “睡吧,本王坐会儿就走。” 苏棠想拒绝,又怕惹怒他,只能悄悄抓着一瓶痒痒粉躺下了。 裴樾到底没有丧心病狂,从头至尾都淡定的坐在烛台旁闭眼小憩。 苏棠也渐渐睡着了,而这一次很神奇的,她竟然没有再被噩梦纠缠,睡了重生以来,第一个好觉。 行宫的事,归德侯知道后,很担心还没回来的苏凝烟,第二天天不亮就去接她了。 苏棠也接到了丽妃正式的邀请,让她过两天就入宫。 这天一早,苏棠刚吃完早饭,苏康就找了过来:“苏棠,你看看你给侯府惹的祸!” 清风也在这时进来:“是朱氏,她昨晚走后,又半路折回来了。” 这个傻女人! 苏棠赶到前院时,被扔在侯府门口的朱氏尸体已经被收走了,但那大片的鲜血,和丫环们扶着墙壁呕吐的样子,不用看也知道朱氏死前受了非人的折磨! “你得罪了什么人,那人竟要这么残忍的杀了这个人,还用血写你的名字。” 苏康肿着脸,幸灾乐祸的问。 苏棠压制的杀气澎湃:“可能是个死人吧。” “死人能做这些?” “就算现在他不是,很快他也会是的。二哥在 替我着急?”苏棠揉揉手腕,吓得苏康脸色大变,不小心扯到伤口,疼得他差点哭出来。 没想到苏羡也冒冒失失跑进来,撞得苏康直接脸着地。 听着苏康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苏羡轻哼,并郑重跟苏棠道:“姐姐,从今天开始,我保护你!” “书背了吗,文章写了吗,拳法练了吗?” 苏羡:“……” 几日后。 入宫这天,苏老夫人都没通知苏棠一声,就让苏凝烟坐上了她的马车。 苏凝烟弱弱的道歉:“是祖母说,凝烟从没有入过宫,今天也好去见见世面。姐姐要是实在不喜欢,凝烟就不去了。” 苏棠看了眼两难的归德侯,点点头。 苏凝烟以为她同意了,心底呼出一口气,就听苏棠说:“你说的对,你不知道宫里规矩,万一出错丢了我和归德侯府的脸就不好了。” 说完,扔下苏凝烟,只留下一地灰尘。 苏凝烟:…… 皇宫巍峨,绿瓦红墙,比长公主的行宫瑰丽威严百倍。 上辈子苏棠也来过,还是在沈云轩高中后,她作为妻子来参加皇后娘娘恩赏的宴会。 “您是永宁县主吧,奴婢带您过去见丽妃娘娘。” 一个宫女过来。 苏棠跟着她走,但走了不远,苏棠就察觉了不对劲,这条路,不是去往丽妃宫里的。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茶青。” “茶青姐姐,皇 后娘娘一切安好吧。” 茶青笑容僵住,也刚好走到了一条狭窄的甬道里,周围也没有其他的宫人。 茶青冷冷笑看苏棠:“永宁县主果然聪明,既然是个聪明人,奴婢也就可以少费唇舌了,这是一包‘朱颜’粉,无色无味,只要让丽妃喝下就可以了。” 苏棠挑眉。 茶青将朱颜粉塞到苏棠手里,充满了久居宫中的傲慢:“如果县主下不了手,那么,等你走出这道巷子,御林军立刻就会以你居心不良藏毒入宫为由,将你抓入天牢。从风光无限的靖王未婚妻,变成肮脏的阶下囚,想必县主知道该怎么选吧?” 茶青不信苏棠敢不答应,或者为了丽妃,甘愿去坐大牢。 “你……呜呜……” 苏棠抓着茶青的头发,直到一包朱颜粉全部倒进她的嘴里。 茶青掐着喉咙连忙想吐出来,可朱颜粉遇水既化,早进她肚子里了,等着她的,很快就是容颜腐烂。 “你敢违抗皇后娘娘,你找死……” “你区区一个宫女,也能代表皇后娘娘了?” 苏棠松开她的头发:“况且皇后娘娘是中宫之主,贤良淑德,怎么可能用这么下作的手段陷害丽妃娘娘,一定是你们这些下人在这儿搬弄是非。” 茶青脸色微白,忙朝甬道口抛弃,却没想到被个一袭紫色华服的女人挡住。 “丽妃!” 丽妃温柔的拢了 下耳畔的头发:“皇后娘娘威严不容有损,拖下去吧。” “不!” 茶青立马推开来抓她的人:“我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你们没权杀我,丽妃,我是皇后娘娘的人……” “你的意思,是皇后娘娘指使你的?” “不是。” 茶青咬紧牙,继续纠缠下去,就算把皇后娘娘扯进来,也只有死路一条。 丽妃摆摆手,茶青狠狠回头瞪着苏棠,苏棠直接无视,淡定给丽妃行了礼。 “很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 丽妃让苏棠跟自己并肩走,“在这后宫里,可没人敢这么大胆,尤其茶青还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哦,虽然是最蠢的那个。” “她也是倒霉,刚好遇上了跋扈的臣女。” 丽妃听出她这是不想卷进后宫争斗的意思,朝她眨了下眼睛:“本妃难得遇到你这么个合心意的,你放心,有本妃在一日,就会护你一日。” 苏棠假装没听出她的暗示,进了御膳房给她做木槿菜。 木槿都是提前洗干净备好的,苏棠一一查过食材,确认没有问题才下手。 谁知刚出来,宫墙上就跃下一只雪白狐狸朝她飞扑过来! 苏棠躲避不及,直接被狐狸抓破了手背的皮肤,食盒也摔在地上,刚做好的饭菜全洒了。 “灵儿,还不过来。” 清冷的女声传来,一旁宫女连忙跟苏棠道:“是刚回宫的霞光郡主。” 第三十七章 你若不要,就扔了吧 霞光郡主是太后娘家所出的女儿,跟李之言是亲兄妹,但因为霞光出生前一天,太后梦到漫天霞光,之后大病也好了,太后便特意将她接到身边抚养,还让皇上恩赐了郡主封赏,可见宠爱。 雪狐乖顺的跃到迎面走来的霞光怀里,霞光看到苏棠身上的红衣,眉心拧起。 因为她也穿着红衣,且只爱红衣。 “红色不适合你。”霞光抚着狐狸:“是我的灵儿吓到你了,我送你一套浮光锦做赔偿吧。” 看似平易近人实则怜悯恩赐的态度,让苏棠勾起了嘴角:“相比浮光锦,我更喜欢狐裘。” 霞光还是第一次遇到敢跟她针锋相对的人。 宫女担心苏棠吃亏,连忙说:“永宁县主,丽妃娘娘还等着,咱们再做一道木槿菜给娘娘送去吧。” 却没想到霞光的脸色更冷。 “你就是苏棠?” “你不适合靖王,今天你正好入宫,我带你去见太后,求太后做主取消这桩婚事吧。” 说完,直接强势的让人来‘扶’苏棠。 苏棠好笑:“我不是郡主怀里的狐狸,你也不是靖王的娘,我们合适不合适,心里有数。再见。” 她这么年轻貌美,苏棠居然说她要当靖王的娘? 霞光 清冷美人的人设都快绷不住了! 这时,苏凝烟柔怯的从一侧走过来:“郡主千万别跟姐姐计较,她被爹爹宠坏了,就是凝烟,也从不敢跟姐姐争什么的。” 霞光对苏棠的厌恶更深。 “靖王殿下的确待姐姐很好,可能是因为姐姐长得漂亮吧,不过今天看到郡主,才觉得郡主这样知书达理的贵女,跟靖王才是郎才女貌呢。”苏凝烟满是羡慕的语气。 “容颜而已,最容易逝去的东西,况且男人若只爱她那张脸,她也就是个以色侍人的玩物罢了。” 霞光平静下来,轻轻抚摸着怀里的雪狐,转身就走了,根本没把苏凝烟放在眼里。 苏凝烟不屑冷笑,去斗吧,斗得两败俱伤,我才好渔翁得利。 “凝烟小姐,长公主让您过去,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知道了。” 苏凝烟满意离开,却不知她的背影刚好被回过头的苏棠看到。 这么费尽心思要进宫,原来就是来打这个算盘的。 可惜啊…… 苏棠看着手背上的抓痕,想起那一瞬被她抹在那只小狐狸身上的粉末,勾起嘴角,没有你在,这即将开锣的好戏我都觉得差了那么点儿味道呢! 看着地上的狼藉,苏棠 重新去了趟御膳房。 “是靖王殿下。” 苏棠提着重新做好菜去御花园见丽妃的路上,就见一身孤冷的靖王迎面而来。 裴樾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苏棠手里的食盒,眼神微动。 苏棠一看他脸色,就知道那苦点心被他给吃了,“殿下吃点心吗,这次我亲手做的。” “不必。” “好吧。”苏棠也就是客气问问。 “你的手怎么回事?” 苏棠笑着摆摆手:“畜生抓的,小伤,一会儿就好了。” 对他还是这么疏离么。 裴樾冷淡看她一眼,抓着她的手就往前走。 “王爷,我还要去见丽妃娘娘……” 但不论苏棠怎么说,裴樾都没松手,一直到一处门禁森严的宫殿前才停下。 宫门前的宫女震惊看着苏棠,“王爷,您这是……” “拿玉肌膏来。” “王爷,那是先皇后的东西,您从不给外人。” “要本王说第二遍?” 裴樾眸色微寒,宫女连忙去拿了一只精致的小玉瓶来,里面散发出的清香,苏棠一嗅就知道这是好东西。 在宫女嫉妒的眼神中,苏棠认真给裴樾道了谢,并表示自己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却不知道她的拒绝,在裴樾眼里,是对他的抗拒。 “你若不要,就扔了吧。” 裴樾离开,刚才的宫女才狠狠剜了苏棠一眼,“自从先皇后去世,皇上便锁了娘娘的寝宫,王爷更是不允许打扫的宫女以外、任何人踏进一步,里面用的东西虽然王爷每年会派人来换一批新的,但旧东西一定全部销毁,不会让任何人拿走。” 苏棠愣了下,抬头,裴樾已经一个人走远了。 “苏小姐,你也来了。” 欣喜的声音,是容萤。 苏棠见她面容憔悴,但被打扮的花枝招展,皱眉,就听一道男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容萤,你怎么走这么快,我都快跟不上了。” 容萤瞬间浑身僵硬。 而苏棠在看到有着跟李之言七分相似的男人走出来时,朱氏留下的一地鲜血蓦的出现在了脑海。 是他! 这时,一股熟悉的药粉气息若隐若现,苏棠灵光一闪。 “咦,那是什么?” 苏棠快步朝李之续方向走过去,此时围墙上白影一闪,而苏棠恰好弯腰,那泛着冷光的尖锐爪子,瞬间就错过苏棠,抓在了李之续那张纵欲过度而虚白的脸上。 ‘啊,啊——!’ 凄厉惨叫响起,苏棠心一横,抓起食盒就往李之续身上砸,边砸边骂:“打死 你这黑心烂肺的小畜生!” “别打了!别打了!” 雪狐被砸到,吱吱叫着跑了。 李之续捂着脸嗷嗷惨叫,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赶狐狸,还是打他了。 其他人也被苏棠的狠厉吓到了,连忙拉住她:“县主,走了,狐狸走了。” “是吗?” 苏棠喘了口气,看着被砸碎的食盒和倒在地上头破血流的李之续,浅笑:“李公子不用太感激我,见义勇为是应该的。” 李之续脸被抓烂还不是那么疼,但他现在头疼腿疼胸口疼,这他妈是见义勇为? “姐姐,你怎么能打李公子呢,还下手这么狠,你是不是故意……” “难道我刚才应该跟你一样躲到一边?”苏棠摊手:“好吧,下次我一定学你,反正畜生也不记恩仇的。” 苏凝烟被苏棠指桑骂槐的脸色发青。 李之言和霞光终于赶来,看到被抓伤的李之续后,霞光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还不请太医来给二哥诊治。” “姐姐这儿正好有玉肌膏。”苏凝烟连忙提醒:“姐姐,不如把玉肌膏让给李公子先用吧。” “可以啊,十万两白银。”苏棠笑说:“你们总不会让好心人寒了心吧。” 十万两,你怎么不去抢! 第三十八章 那不如,嫁太子吧 苏凝烟见霞光脸色更差,弱弱请求:“姐姐,救人要紧,况且十万两,也太夸张了,你要是舍不得,等回了侯府,我的东西随便你挑怎么样?” 苏棠诧异看着苏凝烟:“我这都是为了李公子好?李府家财万贯,要是传出去说他们为了救儿子,十万两都舍不得,岂不是让人觉得李二公子就是个不被看重的废物?” 李之续从没被人又打又骂,还要上赶着送银子过。 “不用了。苏棠是吗,我记住你了!” 李之续阴沉着脸艰难爬起来,没想到一脚踩到刚好泼在脚边的木槿菜,脚一滑,又摔了下去,磕到头,直接摔晕了。 “苏棠,你的菜……” “对啊我的菜,霞光郡主,你打翻两次我给丽妃娘娘的菜了,你是不是不喜欢丽妃娘娘,才这么故意针对啊?” 霞光再受宠,也知道不能跟宫里的妃嫔们过不去,被苏棠的颠倒黑白气得说不出话。、 一直旁观的李之言终于笑了笑,走过来:“县主误会了,霞光怎么可能针对丽妃娘娘,只是误会而已,不过几次打翻了县主亲手做的菜,实在过意不去,这一点小心意作为赔偿,还请县主收下。” 下人拿了个小盒子过来,打开,里面放着一叠银票,看厚度,大约有五千两。 “那我就给李公子一个面子。” 苏棠 爽快收下。 霞光更看不上不顾体面,区区五千两都拿的苏棠了,这样庸俗的女子,怎么配得上风光霁月的靖王? 唯独李之言看着洒脱恣意的苏棠,眼里多了几分兴趣。 人都散开后,苏棠第三次做了木槿菜。 容萤见她时不时看着那瓶玉肌膏出神,小心翼翼道:“苏小姐,今天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我还有一些银子,回头我让人送给你……” 苏棠哭笑不得,她看起来这么贪财吗? “对了,郡主今天进宫,到底是什么事?” 苏棠刚问完,就发现容萤的脸已经惨白。 一墙之隔,皇帝饶有兴致的听完苏棠收拾李之续兄妹,跟一边的裴樾玩笑说着,“你这未婚妻,还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的主。” 皇帝本以为以裴樾冷淡的性格不会回答,就听他道:“未来的靖王妃,不需要吃亏。” “朕还以为自从你母后的事后,你一辈子都不会碰女人了。” 气氛凝滞下来,皇帝也知道自己提了不该提的话,收起脸上玩笑神色:“西边战事吃紧,连失三员大将,朕挑来挑去,也没合适的人选,你可有推荐的人?” “赵阳平。” “朕怎么不记得有这员大将……” “苏棠的舅舅,驻扎北地多年的武将。” 御花园里,各色鲜花摆放。 丽妃看了眼跟着苏棠寸 步不离的容萤,眼眯了眯:“听闻今天皇后做媒,要牵线容萤郡主跟李家次子,倒是一桩美事。” 容萤低着头,身上才有的一点鲜活气迅速消散下去,而随即到来的长公主的话,更将她打入地狱。 “的确,所以本宫已经求皇后娘娘下懿旨赐婚了。” 容萤想到了死,与其被男人折辱而死,倒不如一头撞死一了百了…… “既然皇后娘娘是真心说媒,太子爷不是还没正妃吗?容萤郡主要是嫁给太子爷,那就是亲上加亲。” 苏棠暗藏锋芒,笑眯眯对上长公主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长公主不觉得更妙吗?” 妙,妙你个大头鬼! 李之续的风流在京城是出了名的,虽然一个孩子都没生,但娶了的三任妻子没有一个是善终。 皇后根本是要拿容萤,来换李家对太子支持的,怎么可能让太子娶了容萤这个无父母亲族支持的女人? “婚姻大事虽然是父母做主,也要看萤儿自己的意思。” 一袭华丽凤袍的中年妇人缓缓走过来,凉凉扫了眼苏棠,温柔朝容萤招手:“来,到本宫身边坐下。” 后宫之主的威慑之气压来,长公主才暗吐一口浊气。 这件事她早就告诫过容萤,不嫁也得嫁! “皇后娘娘心疼萤儿,不如让萤儿嫁给太子吧。” 容萤是胆小,但苏 棠已经替她出了这个头,她就不能辜负苏棠。 “萤儿,你糊涂了。” 长公主警告容萤,“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 “可是我……” “郡主对我哪一点不满,我改还不行吗?” 包扎好的李之续缓缓走到容萤身边,挑衅的看了眼苏棠,故意低头凑到容萤脸边:“郡主,嫁给我可好?” 丽妃见皇后低头喝茶假装没看到,拉住了苏棠,摇摇头。 李之续更加不屑,呼吸都打在容萤的脸上:“郡主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幸福……” “你都这样了,也能让女人幸福吗?”苏棠意味深长的朝他某处看了一眼:“那看来皇后娘娘要好好查查这些公公们了。” 皇后差点呛住。 李之续毒蛇似的盯着苏棠:“乐宁县主很喜欢多管闲事?” “我这是医者仁心。”苏棠挑眉:“总不能叫容萤郡主嫁过去以后守活寡吧。” 皇后和长公主脸上青红交替,苏棠是个女人吗,她都在说些什么? “大胆苏棠,胆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污言秽语,还不掌嘴!” 长公主呵斥,却见苏棠微微勾起嘴角,不等那宫女的巴掌落下来,她就顺势倒了下去,顺便抓住了李之续的胳膊。 李之续摔怕了,下意识的伸手要抓个东西,就那么巧的,抓住了皇后娘娘的裙子。 刺啦—— 是华 美却纤薄的浮光锦撕碎的声音,不大,却那么刺耳。 皇后的端庄温婉瞬间碎裂,李之续当场被人掌了嘴拖出去了。 “皇后娘娘,这只是意外……” “罢了,既然容萤不想嫁,就不嫁吧。” 皇后脸色一阵青白,只想赶紧把衣服换了,走时,看到站在丽妃身侧的苏棠:“永宁县主是吗,很好,下次再进宫,记得也给本宫做几道菜!” “能给娘娘做菜,是臣女的荣幸。” 皇后见她听不出自己的威胁,仿佛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警告的看了眼丽妃快步走了。 长公主追过去,容萤落后一步,将一枚小巧的方印被塞在了苏棠手心,“苏小姐,这个给你。” “萤儿,还不过来!” “是。” 丽妃看了眼那方印,微笑:“这容萤还算知恩图报,给你的方印,可是她父王身前的所有身家,虽然这么多年过去,被长公主挥霍了不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也不亏。不过下次,可别插手她的事了。” 苏棠看着容萤畏怯跟在长公主身侧的身影,勾起这方印,离开了皇宫。 她身后,李之续看着苏棠离开的背影,邪恶的扯起嘴角。 “苏康和那几个纨绔子的计划怎么样了?” “有咱们帮忙,他的计划没什么问题,这一次,定会让苏棠这个贱人身败名裂!” 第三十九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不远处的阁楼里,杜若看着李之续和他身旁的狗腿子,蹙眉询问:“王爷,要我们出手吗?” 裴樾危险的看了眼洋洋得意的李之续:“老李丞相最近身体如何?” “还好。” “看来丧子之痛他还能承受得起。” 杜若无语,感情你们两夫妻已经做好了一个挖坑一个埋土的准备了。 苏棠回到侯府不久,霍国公府的人送来了一封请帖。 “县主与我家小姐一见如故,小姐的生辰宴想必您一定会到场,国公府就静候县主大驾了。” 苏棠看了眼这烫金帖子,没有拒绝。 阿圆忧心忡忡:“小姐,奴婢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呢?” “哪里不对劲?我跟柳柳关系这么好,她当然是真心邀请我的。” 苏棠看了眼门外探头探脑的人,舒舒服服睡大觉去了。 消息传到苏康耳朵里,苏康大笑苏棠是个蠢货。 一旁苏凝烟却提醒道:“二哥不可大意,苏棠狡猾的很,二哥这次要教训她,动作一定要快,而且保险起见,二哥可以先抓住一个人。” “谁啊?” “苏羡。” “苏羡不是你亲弟弟吗?”苏康怀疑的笑看着苏凝烟:“凝烟妹妹,你不会在算计你二哥吧。” “凝烟只是知道,谁才是对我好的亲人罢了。”苏凝烟低头绞着手帕,豆大的眼泪滚落:“自从被接回来,姐姐欺负我,羡儿更讨厌我,只有二 哥是真心待凝烟好。” 苏康的怀疑顿时散了些,也觉得苏凝烟说的没错,苏棠狡猾,但苏羡还是个半大小子,对付起来容易得多。 赴宴的前一天,苏康提着两壶酒进了苏羡的院子,没多久,一个麻袋从归德侯府角门抬了出去。 暗巷中,清风双臂抱胸:“人已经换好了,带小公子回去吗?” “找个地方关起来。”也该让他知道世间险恶,苏康的酒都敢喝! 不过苏康,敢动苏羡,你的纨绔日子,也到头了。 既然出来了,苏棠连夜去找了趟周贵夫妇。 “去周围看看,有合适店铺,能买就都买下来。”苏棠把五千两拍在桌上。 周贵一脸为难:“小姐,咱们真不是做生意的料啊。” 翠儿一胳膊把他掀开,收起银票:“俺去,俺相信小姐肯定有办法挣银子。” 苏棠笑着要走,鼻尖微动,折返回来:“店里是不是有罗叶草?” “罗叶草是什么?” “七叶三花的一种药草。” 翠儿瞬间反应过来,蹬蹬跑去厨房,没多久捧回来一把泥巴都没处理干净的杂草:“小姐,是这个吗?” 苏棠看着熟悉的植物,轻呼一口气,也是靖王命不该绝,前世她跟师父走遍大晋,也只找到几株干枯的罗叶草而已。 干枯后的罗叶草几乎失去了药效,没想到翠儿居然一下拿出这么多新鲜的来。 可裴樾的病,需要 的可不是几根就够的。 苏棠悬着心,问翠儿,“这罗叶草,你能给我找到至少一百根吗?” “小姐是有用吗?这是长在俺老家菜园子里的东西,昨天俺娘来看俺,带了不少菜,里头就有这个,小姐若是要,俺让她再送来。” “要,越多越好,银钱嘛……” “不用不用,举手之劳。”翠儿眼珠子转了转:“这东西能卖得上价吗?要是能卖,俺们老乡可有奔头了,家里去年遭了灾,庄稼都毁了,山里头难讨生活,老乡们过得都很难。” 苏棠就喜欢翠儿这股淳朴又伶俐的劲儿。 “我全收了,不过我现在银子也不多,你们先按一钱银子三两来收,等我找出了挣钱的办法,年底再给大家分红利。” “好,好,俺这就通知俺娘!” 翠儿都高兴疯了,兴冲冲的去写信。 周贵也跟着傻呵呵的笑。 不远处,裴樾看着黑暗里身板瘦小却笔直得好像可以扛起所有的少女,眼里的坚冰也好似化开了一线。 “王爷,要去拿罗叶草吗?” “不用。”裴樾顿了顿:“准备好银子即可。” 杜若不解,直到后半夜苏棠拿着罗叶草高高兴兴来跟王爷谈收购的事儿! 苏棠本以为要解释一番,没想到裴樾眼皮都没抬,就答应了。 “王爷真的全要?” “娇娇眼里,本王是言而无信的人么?” “当然不是!” 苏 棠想要解释一番,却意外撞进他盛着笑的眼睛里,眼睫微颤,原来笑起来的靖王殿下,这么好看。 “那娇娇把本王当成什么人?”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苏棠才惊觉,房间又只剩下她跟裴樾了。 还好,裴樾只是慵懒的坐着,侧撑着额头,合着眼眸小憩。 “王爷当然是百战百胜的战神,是大晋的英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言而有信!” “本王有这么好?” “那当然……” “那为何你这么怕本王?” 裴樾淡淡问。 苏棠心底无奈的笑,面上却格外的乖巧,“我是未出阁的女儿家,当然矜持又胆小。” 裴樾懒懒掀开眼皮,望着眼眸亮晶晶的小姑娘,嘴角浮起丝不易察觉的笑。 “娇娇,到本王身边来。” “王爷哪里不舒服吗?” 苏棠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想替他探脉,却被他捏了下脸,“本王没告诉过你,不要对本王撒谎吗?” 苏棠察觉到他身体的不对劲,“王爷,我替你把脉……” “天色不早了,回去吧,还是说,你今晚要留下?” 宽松的黑锦微散,月光也似落到了他眼里,居然有一种异样的摄人邪肆。 苏棠知道他是故意不想自己知道他身体的情况。 又严重了吗? “我重新给王爷开张药方,用上罗叶草,对王爷的伤有好处。” 苏棠拿起一旁的笔墨。 裴樾就坐在 身边,静谧的黑夜有一股难言的情绪流淌,但苏棠选择了无视,直到离开。 毕竟,他们终究是两条路上的人。 一夜过去,苏棠在铜镜前坐了很久,才起来换了衣服。 “大小姐起了吗?” “梅姨娘?”阿圆拉开房门,见她提了早膳来,放她进来。 “就快过年了,我给小姐绣了一件斗篷,希望小姐别嫌弃。” 苏棠看着她拿来的斗篷,用的是大红的锦缎,绣上了红梅白雪,滚着毛茸茸的边,清雅又不失可爱。 “这都是爹爹给你的好料子。” 归德侯对梅姨娘很好,不过他一个大老粗,也不会主动送什么,都是宫里赏了什么,让苏老夫人先挑,之后剩的再给梅姨娘。 所以这样的好料子,梅姨娘并不多。 “我老了,还打扮这么鲜艳做什么,我只盼着小姐和小公子能好。”梅姨娘感慨着:“况且一想到这颜色,我就想到了已故的夫人,她也极爱这大红色。” 苏棠垂下的眼眸幽深。 前世,梅姨娘也总喜欢提去世的母亲,每次一提,苏棠就更感觉孤独,也更把梅姨娘当母亲的替代,当至亲的亲人。 谁能知道,她也是只白眼狼呢。 今天送斗篷,大约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不过这斗篷…… 苏棠心思轻转,她还非要收下不可! 送走梅姨娘后,苏棠换好衣裳,便出发前去霍国公府。 第四十章 猎一匹恶狼 霍国公府是京城的老牌贵族了,很得皇上器重,家大业大,后院直接连着一片山林,可以骑马射猎。 霍柳柳一早就在外面等着了,见苏棠下马车,提着精巧的弓箭高兴迎上来:“棠儿,我带你去看我的枣红马,今天去山上,我给你猎几只兔子!” 苏棠被霍柳柳带着,穿过曲折复杂的廊桥,在一个四面通透的湖心亭停了下来。 “这也没有马呀?” “走累了,歇一会儿。”霍柳柳笑了笑,故意引着苏棠前后左右的走动。 可苏棠一进这处凉亭,就感受到了一股黏腻恶心的目光锁定在了她的身上,打量商品一般,上下左右的看。 “今天上午就要狩猎吗?” “对啊。上午狩猎,猎到最多的人会有奖励,猎物也会炙烤好,用作下午的诗会的点心。” 霍柳柳殷勤介绍着,仿佛是真心把苏棠当朋友,见苏棠拿起她的小弓,嘻嘻笑道:“棠儿,你是将门千金,也会箭术吧。” “会一点。” 苏棠撘起弓,霍柳柳并不认为她的箭法有多好,也没把她撘弓当回事。 但没人知道,苏棠的箭法,是归德侯都惊叹的有天赋,可前世她却放弃了骑射,只因沈云轩说,他的夫人,要温柔贤淑。 呵! 利箭飞出,倏的一声,穿过竹林,深深扎入了后面的木桩子上。 木桩子后,树叶子猛地一阵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地上…… “我的箭法看起来不太好呢。” 苏棠把弓还给霍柳柳,霍柳柳并不知道竹林后的事,只看到被惊起的鸟雀没有一只被射中,笑着安慰她,并带她去马厩挑马。 也不知道是不是苏棠运气好,她随便一挑,就挑中里里头最健壮的一匹黑马。 “这马挺漂亮的。” 霍柳柳听着她的夸赞,真以为她纯粹是见好看才挑的。 等时间一到,就带苏棠上山狩猎了。 提前到的小姐公子们跃跃欲试。 “苏小姐!” “容萤郡主。”苏棠没想到她和长公主也来了,而长公主那匹大狼狗此刻正威风凛凛的伏在长公主脚边。 “你也要去吗?那你要小心些,里面的动物都是从野外抓回来的,十分凶猛……” “既然害怕,就不必装出英姿飒爽的样子。” 讽刺传来,容萤听到李之续的声音,脸色就白了些,人也被李之续毫不避让骑来的马吓得跌倒在地。 李之续半边脸还缠着绷带,阴恻恻的瞥了眼容萤,“郡主,啊——!” “苏棠,你找死……” 容萤看着被苏棠一脚踹得纵马狂奔的李之续,既忐忑又有点儿痛快;“苏小姐,你其实不必为了我得罪他的。” “我就是单纯想看看他飒爽的英姿。” 苏棠眼角余光瞥见高台上正用肮脏眼神盯着自己的老头,再看到他脸上被箭划破的新鲜擦痕,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笑着拍拍容萤的头 :“等着,今天我给你猎一匹恶狼回来!” 刚进林子不远,几支利箭就朝苏棠射来。 “小心些,别真杀了。” “放心康哥,我们箭法好着呢,我们就是见县主倾国倾城,想跟她玩玩罢了。” 苏棠勒着缰绳回头,看着苏康带着四五个纨绔子嬉嬉笑笑的拿箭对着她,前世相同的记忆翻涌出来。 只不过前世的苏棠,没了侯府的保护,沈云轩也故意折辱她,任由她成为贵公子们的玩物,让她狼狈的躲避着这些利箭。 “棠儿妹妹,你这是吓傻了?要是吓傻了,跪下来喊两声二哥哥我错了,我就带你出去,怎么样?” “二哥哥……” “哎,我的好妹妹……” “你也配?”苏棠冷笑,其他纨绔们哈哈大笑,苏康觉得受辱,搭起弓对着苏棠:“小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今天你来了,还能好好回去吗?你就等着哭吧!” 说完,利箭飞出。 本是直接对准了苏棠的肩膀,没想到苏棠居然勒着缰绳转身,利箭恰好刺入黑马的后腿。 马儿受惊,嘶鸣一声后就疯狂的跑走了。 “这怎么办?” 眼看着连人带马没了踪影,纨绔子们急忙看向苏康。 苏康轻哼:“这林子不大,前头还有李公子在,怕什么,走,按原计划行事!” 说完,几人连忙分散开来四处找人。 然而此时,猎场外的苏凝烟看到苏棠完好无损出 来时,怔了一下。 “县主怎么就出来了?” “马儿受惊,扔下我跑了,我迷迷糊糊的就走到这儿来了。” 苏棠白衣脏了,发髻也散了些,捂着胳膊脸色微白的样子,的确符合摔下马的模样。 霍国公府的下人忙道:“县主受惊了,我带县主去更衣吧。” 苏棠点头。 苏凝烟吩咐莺儿:“你想办法通知二哥,我去看看。” 苏凝烟直觉苏棠有问题,今天苏康万事俱备,她决不能让苏棠趁机跑了! 苏棠被丫环带到一座偏僻的小院子里:“县主在此稍等,奴婢……呃……” “借你衣裳一用。” 苏棠看着被她一针扎晕的丫环,拖着她进了最近的一间柴房。 正屋里,韦国舅已经微醺。 “人还没送来吗?” “快到了,苏康公子让奴婢给您送些助兴的东西来。” “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推开,穿着绿衣的‘丫环’将一支不长的熏香插在了角落的炉子里,看着袅袅轻烟升起,冷淡的勾起了唇角。 韦国舅眯起眼,看着昏暗房间里丫环窈窕的身影,嗬嗬笑了笑,要不是一会儿的美味太过诱人,他一定先品尝了这道小菜。 苏凝烟等在院外,久久不见动静,不禁怀疑苏棠是不是又耍了什么诡计。 这时,‘丫环’急切的从偏门跑去了山上。 “成了?” 苏凝烟暗松一口气,走了几步,又不放心的停下来。 实在 是苏棠太过狡猾,以前次次她以为事成,等她喊来其他人,却叫自己被看了笑话。 苏凝烟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进去亲眼确认一下。韦国舅再可怕,她也是长公主养女,就算被发现也不会出事。 苏凝烟悄悄推门,房门忽然被从里面拉开。 “国舅爷!” 苏凝烟被脸色通红的韦国舅吓了一跳,扭头要跑,手臂却被他紧紧拉住。 “国舅爷,你看清楚,我不是你要的人,我是凝烟,是长公主唔……” 暗处,苏棠看着脚边被她肉骨头吸引来的大狼狗已经流着口水,小心翼翼的再次推开了院门:“走吧,去享受你的最后一餐!” 一番翻云覆雨。 韦国舅终于放了苏凝烟出来。 韦国舅还衣衫大开的躺在地上休息,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动静,还以为苏凝烟折回来了:“放心,既然爹认了你这个干女儿,就一定让你入东宫……啊——!” 凄厉的惨叫响起。 丫环猛地惊醒,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下山的路上,苏棠正坐在旁边吃苹果。 “醒了?” “县主,你怎么……” “哦,你带我去换衣服的路上忽然晕倒了,我想去找人,又怕你被野兽叼走了,就在这儿等你,你府上的苹果不错。” 丫环懵住,她明明记得已经把苏棠带到了吩咐的那个小院子,再然后她就被…… “糟了糟了,快去请太医,国舅爷被长公主的狗咬了!” 第四十一章 对峙 “那狗也不知道怎么咬的,居然把国舅爷的宝贝给咬没了……” ‘噗——!’ 苏棠一口苹果差点呛死,还好丫环柚儿反应过来连忙给她拍了拍才活过一条命来。 苏棠缓过气来,问柚儿:“你刚刚想说什么?” 柚儿也不傻,木已成舟,她还要再坚持说去过那小屋,她也难逃一死。 “奴婢多谢县主救命之恩。” “霍国公府最护短,你要是没有撒谎,国公爷怎么也不会让你死的。” 说着,霍国公等一帮人都匆匆赶了来,苏凝烟也混在人群里。 看着完好无损的苏棠,苏凝烟指节紧握到发白,面上却一脸担忧,“姐姐,柳柳说,下人领你去换衣裳的地方离国舅爷出事的地方也不远,你没事吧?” 闻言,众人齐齐怀疑的朝苏棠看来。 长公主的狗,不可能莫名其妙就进了院子咬人,除非有人刻意引导…… “柚儿,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霍国公喝问。 柚儿立刻跪了下来,哆嗦着把苏棠教她的话说了。 “晕倒?” “是,奴婢最近染了风寒,身子不好。” 柚儿紧紧低着头。 一侧霍柳柳却蹙起了眉头,因为她很清楚,她给柚儿的命令,是让她领着苏棠去国舅爷的院子。 “柚儿,你可要实话实说,否则今日长公主的爱犬势必保不住。” 长公 主的爱犬若死了,柚儿也活不成。 苏凝烟也问,“姐姐,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 若是苏棠回答不知道,那就是打定主意牺牲柚儿了,苏凝烟不信柚儿还帮苏棠隐瞒。 苏棠看她们算盘打得啪啪响,笑了笑,“听妹妹这么问,我倒也想问问霍国公,你府中是有多缺下人,山下这么大片院子,竟然连个多余的下人都没有?” 霍国公心中一紧。 苏棠又道,“难道霍国公根本是故意把下人驱散开的?” “当然不是。”霍国公额头竟冒出丝丝细汗,“这是国舅爷要求的。” “那霍国公必然早知山下只有国舅爷一人。”苏棠语气陡然冷厉,“既如此,为何还让下人故意带我到这附近来更衣!如若不是柚儿突然晕倒,我又是什么下场!” 根本是霍国公府跟国舅爷沆瀣一气,要害人,却反被害。 霍国公额头青筋直跳,显然是拿不住苏棠了。 苏凝烟跟霍柳柳对视一眼,便各自转头,一个悄悄往韦国舅的院子而去,另一个则直奔长公主所在的山顶。 苏棠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咔嚓咬了口苹果。 这时,李家的人突然抬着一个男人下来。 “那是,李家二公子李之续?” 有人轻呼,因为被抬着的李之续心口,一箭穿胸! 苏棠咬苹果的动作也微微停滞, 射中李之续的箭,不正是她之前偷偷留下的刻有苏康独特标识的箭么? 那明明是她留着,准备送李之续下黄泉的,谁给她用了? 李家的人着急去找太医,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瞪着眼睛一脸狰狞的李之续,已经咽气了。 霍国公的脸色,用如丧考妣来形容也差不多了。 “国公府接连发生了命案,凶手必定就在霍国公府,本公绝不允许有人在国公府内如此猖獗!” 霍国公说完,特意看了眼苏棠,“今日凶手没抓到之前,只能烦请诸位先留在国公府内了。” “这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们都要留下来?” “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况且男子也就罢了,这儿还有不少未出阁的小姐,夜宿国公府,名节还要不要了。” 此时,霍柳柳已经请了韦国舅过来了。 韦国舅躺在软轿里动弹不得,即便隔着轻纱,众人也能清晰看见他老眼中的阴骘。 他张嘴,声音犹如粗粝的砂子刮过,“若是凶手肯站出来,诸位自然可以回去,否则,就只能留各位一留了!” 韦国舅仗着皇后和太子的势,根本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众人听他这话,齐刷刷感到了一股甩脱不掉的恶意。 他们看向苏棠。 理智些的还好,焦急的,已经抱怨起来,“永宁县主,人到底是不是你害的呀!” “若真是你,你就承认了呗,别连累我们呀。” “姐姐,李二公子的事,是不是真的是你做的。”苏凝烟此时也带着长公主赶到,“在这里,跟李二公子和国舅爷,还有长公主有过节的人,似乎只有你。也只有你,既进过林子,又在国舅爷附近出现。” “总不能,都是巧合吧?”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长公主一想到自己的爱犬已经被暴怒的韦国舅令当场打死,脸色就难看的厉害,“依本宫看,直接将她严刑拷打,不信她不招认!” 有韦国舅和长公主出面,霍国公也没了顾虑,“看来,只能请永宁县主去跟本公好好谈一谈了!” 说吧,国公府的下人迅速朝苏棠围过来。 就在这时,一抹黑锦出现在山道上,落叶萧萧,那人还未靠近,一股令人胆寒的威压袭来,让空气都凝滞成杀意。 靖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很热闹。” 裴樾迈着长腿,缓步走到苏棠身侧,凤眸睨了一眼轿中的韦国舅,抬手拂过,一股强风便掀翻了轿子,韦国舅直接从轿子里滚出来,疼得差点晕死过去。 “靖王,你这是何意,我可未曾得罪你!” “本王还站着,你却坐着,你说你未曾得罪本王?” 淡淡的声音,高高在上的俯视着韦国舅。 是个人都听出来了 ,靖王就是故意的。 长公主不悦,“你来了也好,苏棠差点害韦国舅被活活咬死……” “本王没记错,那狗是长姑姑养的吧。” “是,但是……” “长姑姑的爱犬,不听你这位主人的话,反倒听旁人的吩咐,长姑姑是这个意思?” 众人恍然,对呀,狗是长公主养的! “不过长公主怀疑我也是对的。”苏棠幽幽在裴樾身后道,“毕竟我与国舅爷有过节,可长公主与国舅爷应当是没有的吧?” 那怎么可能,韦国舅变态,长公主自傲,这两人同在京城几十年,怎么会一丝摩擦都没有? 韦国舅看着长公主的眼神顿时冷下来。 长公主没想到苏棠居然还敢狐假虎威出来挑拨! “那李家二公子的事呢?据本宫所知,李二公子一向与人为善,最近只与你起过冲突,而你又与他前后脚进了林子……” “本王若是没看错,李之续所中的箭,并非霍国公府统一配发的。” 裴樾目光越过人群,看向躲在后头看戏的苏康。 苏康傻眼,那箭,怎么会是他的? “不,不是我。” “这箭虽是我独有的,但苏棠也有我的箭。”苏康像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一般,大喜道,“我把一支箭射到了她的马身上,她一定是用了那支箭,快,把她抓起来,她才是凶手!” 第四十二章 替她出头 “你为何要拿箭射苏小姐的马,难怪苏小姐说马儿受惊把她摔下来了!” 容萤又惊又怒。 苏康还没想好说辞,杜若已经牵着苏棠之前骑的那匹马过来了。 马腿上,苏康曾射中的那支箭,赫然还在。 “不、不是这样的,我……砰——!” 杜若一拳砸在他脸上,“我家王妃,也是你这等小人能陷害的!” 说完,又一拳,砸得苏康一脸血。 众人屏住呼吸,杜若这哪里是在打苏康,分明是在警告他们啊! 霍国公觉得呼吸都困难了,“王爷,此事还要详查……” “那就查,本王正好得空。” 裴樾是战场杀出来的武将,此刻身上的威压释放出来,周遭的空气都冷了三分,他道,“本王也正好听你解释解释,为何在你这位东道主的眼皮子下,本王的未婚妻还会遭人恐吓羞辱,乃至诬陷?” 苏棠眨巴眼,裴樾这是要给她出头的意思? 霍国公冷汗直冒。 好在这时候归德侯也赶来了。 霍国公松了口气,刚要求情,归德侯直接拔出了刀,“听闻有人要诬陷我女儿,还要扣押我女儿?敢问是韦国舅,还是长公主殿下?” 苏 凝烟没想到一向本分的归德侯敢这么放肆,看着韦国舅和长公主同时发黑的脸,连忙上前,“爹爹,只是误会。” 苏康这时像找到了救星一般扑过来,“大伯,我是冤枉的。” 他又看向苏棠,咬着牙,“棠儿妹妹,二哥哥怎么会害你呢?二哥哥疼你都来不及,今早还特意将苏羡接出去玩了呢。” 苏羡现在可就在他的麻布袋里,苏棠要是不识趣,他不介意弄死苏羡! 苏棠刚眯起眼,苏康就被归德侯拉了起来,“王爷,既然证据确凿,苏康就由下官送去官府吧。” 归德侯没放过苏康,但也算变相为他解了围,否则这群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苏棠知道,爹爹心里,她重要,其他的亲人也一样重要。 她悄悄扯了扯裴樾的衣袖,没想到裴樾手一松,居然抓住了她的手。 软软的小手接触到常年习武而留下的厚茧时,两人都愣了一下。 苏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下意识的,在他掌心抓了一下。 韦国舅和长公主皆不甘心就此放过苏棠,李家当然更不甘心。 但裴樾似乎打定了主意,要为了苏棠,跟这三家为敌。 他冷冷扫过 这三家,答应了归德侯的请求,“可。” 裴樾话落,察觉到苏棠要抽回手,往侧走了一步,宽大的袖子刚好挡住两人的手,将她的手牢牢抓在了掌心。 没有证据,谁也不敢在靖王的手底下对苏棠下手,只能愤然散去。 走之前,韦国舅还撂下狠话,“此事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归德侯心情一团乱,歉疚看着苏棠:“棠儿,我们先回去吧。” “好。” 苏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挣开裴樾的手,见裴樾不松手,她又在他掌心抓了抓。 裴樾直接握住她柔嫩的手指,侧身,看似要离开,实则挡住了旁人的视线,在她腰上轻轻掐了一下。 “今日吓到了么?” 吓到了,他现在就去宰了韦国舅。 刚走了几步的韦国舅背影僵硬了一下,离开的脚步都快了些。 苏棠撞进他深海似的眼眸,抿唇,“那支射杀李之续的箭,是王爷拿走的吧。” “顺手。” 顺手么。 那支箭是她提前准备的,裴樾定然察觉了她的计划,才会将计就计,一石二鸟,解决了李之续和苏康。 但也代替她,得罪了背靠太后的李家。 “哦。” 苏 棠没拆穿,很快跟归德侯出了霍国公府。 离开时,恰好长公主带着她狗的尸体出来。 等在马车边的阿圆远远看了眼,忍不住发抖:“不知为什么,奴婢见到这狗,总觉得害怕。” “以后都不必害怕了。” 苏凝烟浑浑噩噩的跟上马车,方才出来时,一向疼爱霍柳柳的霍国公夫妇竟大骂晦气,苏凝烟知道,她们肯定也在指桑骂槐骂自己。 明明万事俱备,怎么苏棠还是逃过一劫? 对,靖王,那个尊贵无双的男人,他若不来,苏棠绝不可能轻易逃过这一劫! 苏凝烟嫉恨的指甲都深深掐破了掌心! 刚回侯府,她见到后院等着他的沈云轩,满腹委屈心酸,也想要他如靖王疼爱苏棠一般,来疼爱她,可她刚想去抱他,却被他躲开。 而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厌弃,也像一把刀似的,狠狠刺到苏凝烟的心里! “云轩,你……嫌弃我?” “当然不是。我只是怕国舅爷知道了,不高兴。” 苏凝烟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现在还怕他不高兴?你混蛋!” 苏凝烟哭着一巴掌打在沈云轩脸上,可她还想打第二巴掌 时,却被沈云轩紧紧捏住了手腕。 沈云轩舔了舔嘴角的血,平时斯文俊秀的男人,此刻阴鸷得像只恶犬! “不是你攀龙附凤,卖弄风骚,韦国舅怎么会对你下手?” “你现在跟我撒泼,不就是嫌我是个残废,考不了功名吗!” 沈云轩现在只觉得苏凝烟脏的很! 苏凝烟泪花闪动,似乎被他吓住了。 好在沈云轩很快变了脸,温柔的将她抱在了怀里,毕竟,他还要依靠韦国舅去东宫。 “凝烟,对不起,我一时气糊涂了,我就是太爱你了,才会看到你跟别的男人……所以我才那么生气。” “我答应你,一定会给你应有的荣华富贵,绝不让你白受委屈。” “可这一切,本该是苏棠遭受的。”苏凝烟恨得目眦欲裂:“云轩,答应我,你一定要帮我毁了她,毁了这个贱人!” 沈云轩柔声答应,愧疚不已的模样,任由苏凝烟在他怀里打骂,可他心里想的,居然是幸好今天被玷污的人,不是苏棠。 幸好苏棠不知沈云轩心中的想法,否则必定是要吐出来的! 苏康刚被送进大牢,苏勇夫妇和苏老夫人就开始哭求归德侯救苏康。 第四十三章 想扶正?做梦 “二房就这一个嫡子,毅儿,你务必把康儿救出来,康儿要是活不成,为娘也不活了!” “大哥,你是他亲大伯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啊,康儿只是偶尔胡闹了一些,但他内心还是个好孩子啊。你去求求靖王殿下,他一定有办法的。” 苏棠无聊的打了个哈欠:“要没别的事,我回去吃饭睡觉了。” “你还吃得下饭!” “总不能要我饿死了给他陪葬吧。” “你怎么这么无情?”苏老夫人气愤的指责苏棠:“那是你亲二哥,要是当时你把这件事担下来,我们何必还操这么多心!” 归德侯和稀泥的脸瞬间沉下来,苏康的命是命,他棠儿的命就不是命了? “还不快去给棠儿准备晚饭!” 归德侯呵斥,阿圆连忙扶着苏棠出去了。 苏老夫人气得七窍生烟,谢淑更是哭得不能自己,但归德侯就是铁了心:“靖王和李府那儿我会去求,但棠儿还是未出阁的闺秀,谁再把她牵扯进来,我跟他没完!” 听着爹爹铿锵有力的声音,苏棠的心也暖洋洋的。 唯有苏凝烟不甘心的盯着她的背影,归德侯就算知道苏棠是假的,也还是这么袒护她,凭什么! 她不甘心,不甘心! 当晚,老夫人又‘病了’,所有人都被叫到床边侍奉。 苏凝烟看着跪在老夫人床边照顾的梅姨娘,嘴角一牵,就算赶不走苏棠,恶心恶心她也是好的! “真是辛苦姨娘了,这么多年要不是有姨娘把姐姐还羡儿当亲生孩子照顾,祖母不知道要多操劳。” “这都是妾应该做的。妾卑贱,不配给大小姐和小公子当娘。” 梅姨娘讨好的看着眼苏棠,嗫嗫说:“而且大小姐,也不喜欢妾身。” “姐姐怎么会这么想?你肯定是误会了,整个侯府,谁比你有资格像母亲一样照顾我们?” “可妾身份到底太卑贱了。” 苏凝烟立即走到归德侯跟前恳求:“爹爹,凝烟听说前阵子安国公府才抬了个贵妾,您看在梅姨娘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的份上,不如也给她这个荣耀吧。” 贵妾一般都是小官的女儿,再不济,也是富贵出身,梅姨娘是家传的奴才,要抬贵妾几乎不可能。 “妾娘家人身份也一样低贱,凝烟小姐还是别为难侯爷了。” “行了,夫人去世前,早撕了你家人的卖身契,还给你置办了家产,你别说这样的话了。” 归德侯想起早亡的爱妻,心软了些:“听说你大哥最近 在找活儿干?他既然是个秀才,我给他在官府找个事情做就是。今天开始,这里没有梅姨娘了,只有梅夫人。” “姐姐,你应该不会责怪凝烟,擅作主张吧?” 苏凝烟笑看着苏棠,暗含挑衅。 你再得意又怎么样?今天还不要乖乖咽下这口窝囊气,看你讨厌的人被我扶上高位? 梅姨娘察觉两人之间的暗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何乐而不为? 梅姨娘噗通跪在苏棠跟前:“大小姐要是介意,妾宁愿死,也不敢当这个位置。” “荒唐!” 苏老夫人挣扎着起来,愤愤指着苏棠:“你爹房中的事,难道还要你这个没出嫁的女儿来指指点点吗?” 苏棠讥讽看着满屋子的‘戏精’,对上梅姨娘满是母爱的眼睛:“梅夫人善良温柔,我怎么可能介意呢?” “棠儿,你脖子、还有你的脸,怎么了?” 苏棠一脸疑惑的看向归德侯,不停的抓着脖子和脸,而此刻那里已经长满了红疹。 梅姨娘看她还穿着自己送她的斗篷,心猛地一跳! 府医就在一边,立即过来把脉,又问:“大小姐可否给小的看看您的斗篷?” “拿去。” 大夫仔仔细细检查一圈,惊恐道:“大小姐的 斗篷,事先被浸染过水仙花的汁液,水仙花汁液接触到皮肤,轻则瘙痒肿痛,要是不小心吃进去,是要致命的啊!” 梅姨娘刚要辩解,就听苏棠笑望着她:“怎么会呢,这斗篷是梅夫人刚送我的,梅夫人待我跟亲生的一样,怎么会害我?” “大小姐,妾身确实不知……” “毒妇!” 归德侯脸色铁青,整个侯府,只有梅姨娘院子里种了水仙花,不是她还有谁? 看着女儿脸上的红疹越来越多,归德侯眼眶都红了:“本侯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来谋害我女儿的,棠儿才多大,你怎么狠得下心用这种毒计。” 苏老夫人也被他吼懵了:“只是几粒疹子……” “她是女儿家,最在乎容颜,毁了她的容貌,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爹爹,梅夫人她……” “什么梅夫人,这里哪里有梅夫人?”归德侯深吸一口气,指着梅姨娘:“这件事本侯查清楚之前,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自己屋子里,一步也不许踏出来,今天开始,梅姨娘吃的喝的,一律照着三等丫环的来,滚回去!” 梅姨娘好久没被人这么骂过了,以前她是丫环没错,但自从夫人死后,归德侯越来越宠爱她,她虽 是姨娘,吃的喝的却跟当年的夫人也差不多了。 但今天,苏棠简简单单,就把刚刚荣耀满门的她,打入了尘埃。 苏棠主动要求送梅姨娘回去。 院门口,梅姨娘羞辱的看着丫环们将她院子里所有水仙花一盆一盆砸碎,指甲几乎掐破掌心。 “姨娘知道为什么我会出手吗?” “大小姐一直都很聪明。”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无辜的人下手。” 前世归德侯府蒙冤时,梅姨娘明知道不能让手握兵权的舅舅进京,但她还是隐瞒情况,假借苏棠的名义让舅舅一家来了。 之后,舅舅一家直接死在了半道上,只有表姐一个人历经千辛万苦会到京城,狠狠扇了苏棠一个巴掌,问苏棠为什么要骗她。 当晚,苏棠就眼睁睁看着表姐在她面前投井自尽了。 苏棠本不打算这么早动梅姨娘,可谁让她自己上赶着往枪口上撞? 梅姨娘没懂苏棠的意思,但她只是笑笑:“妾到底伺候侯爷多年,侯爷不会一辈子不见我的,况且,有老夫人在,她更加不敢不保住我,否则某人病死的真相一旦揭发出来,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你什么意思!” 侯府病死的,只有娘亲,她在暗示什么? 第四十四章 坦诚相待 “大小姐很聪明,那就自己去查啊。” 梅姨娘被推搡进了院子,看着杀意森森的苏棠,整理好仪容,像一个大家闺秀一样端庄微笑:“大小姐只要记得一点,我死了,你就再也找不到任何证人了,所以大小姐,你最好期盼我活得久……” “梅姨娘对我不敬,今天开始,每天掌嘴三十下,给她用最好的药,不许她死。” “苏棠你敢……” “你说的很对,真相我会自己去查,不过你这个明显相关的人,现在就是开始接受惩罚吧。” 啪啪的巴掌声在身后响起,梅姨娘呜咽的咒骂只让苏棠的杀气更加汹涌。 两辈子她都没想过,娘亲的死有蹊跷。 最好别让她查出来,否则她必定将其挫骨扬灰! 大牢里。 谢淑看着双手被同牢狱的犯人掰断,现在奄奄一息的苏康,几次哭得差点晕过去。 苏康目眦欲裂:“娘,肯定是苏棠害我,你要帮我报仇!” “娘不会放过她的,这个贱人,娘一定揭了她的皮!” “对了,我还抓了苏羡,杀了他,把他卖到小倌馆去,让苏棠后悔莫及哈哈哈哈!” 谢淑连连点头答应,马上就让人去办了。 苏棋有意阻拦,却被苏音儿拉住:“大姐,你就这么不疼二哥吗,咱们一家都是被苏 棠害的,只要苏棠死了,我成了靖王妃,这京城才没人敢欺负我们。” 城南麻布袋里的人很快被谢淑派去的人一顿拳脚打死了。 从大牢回侯府,谢淑默默憋着一口气,她要把苏羡的噩耗告诉苏棠,看她追悔莫及的样子! “小公子,您怎么才回来呀,这是去哪儿了!” “苏羡?” 谢淑匆匆掀开车帘,就见一个衣衫脏乱,大脚趾都从鞋面钻出来,头发还乱糟糟插着杂草的少年站在侯府门口。 “羡儿,你回来了。” “姐姐呜呜呜呜,我再也不喝酒了哇……” 苏羡一见苏棠,就抱着她的腿伤心大哭起来,谁能理解他酒后醒来,被人扔在了四十里外的悲伤? 周围荒无人烟,身边只有几个干巴巴的馒头,路上还被野狗追,好在还有张地图,他这个娇生惯养的纨绔,愣是凭着一双脚走回来的。 “不可能,你怎么还活着!” 谢淑粗暴的去扯苏羡,却被苏棠直接打开了手。 “二婶很盼着羡儿死吗?” 她当然盼着苏羡死! 苏羡不死,那城西被她的人活活打死的人,又是谁? 苏棠看谢淑愣怔的模样,就知道他们没有手下留情,如果不是她早发现苏康的诡计,这个好二婶,真就把羡儿活活打死了! 苏羡回去洗 漱吃过,就睡得昏天黑地了。 一路跟着苏羡的清风这时才出现在苏棠身边:“找到朱氏的孩子了。” “还活着吗?” “活着,有个厨娘刚生了孩子,看她可怜,就一起养着了。李之续一死,他的人都散了,我照您的吩咐给了银子,送她们一家平安离京了。” “那就好。” 苏棠松了口气。 李之续的死,在京城引起不小的风波,而没多久,又一户人家的公子被发现死在麻布袋里,不过那也是个为非作歹的恶霸,死了人人拍手称快。 风波之中,苏棠被归德侯强势的保护着,二房几次要下手都被归德侯拦了回去。 苏棠为了让归德侯安心,干脆暂时放了二房一马,开始在新修好的海棠苑里做药熬汤,一眨眼,就到了除夕。 “小姐,您还是别去吧,今天靖王殿下肯定不在家呢。” “就是趁他不在家,我才去。”把药给他,完成对他的承诺,他也不能伤害归德侯府。 苏棠带着阿圆一路到靖王府门口,看着门口稀少的守卫,嗯,靖王肯定不在家,她也不用跟他寒暄了,完美。 “我找杜若……” “县主,您来找王爷吗?王爷他出事了,您能不能去看看?” 苏棠还没开口,杜若已经接过了阿圆手里提着的药: “王爷就知道县主会送药来,王爷说了,不能让县主白送,这药王爷以十倍市价跟您买,银子都在里头备着呢。” “好吧。”看在钱的份上。 苏棠还是第一次进靖王府,给她的感觉就两个字,大,空。 苏棠直接被带到了王府后院,等穿过白雾蒙蒙的桃林,她才恍然,这是靖王的露天温泉池啊! “过来。” 裴樾喑哑的声音传来,隔着雾气,苏棠觉得有一丝不对劲,难道真的毒发了撑不住了? 杜若又跑哪儿去了? 苏棠左右看不到其他人,只能慢腾腾的走到温泉池边:“王爷,我给你……” 手腕一紧,‘噗通——!’ 苏棠跌在温泉里,可比泉水更热的,是将她抵在池边灼热的怀抱。 苏棠看着裴樾涨红的眼尾,他眼里分明有一股难掩的情动! “你怎么来了?” 他的呼吸打在苏棠的脖颈,苏棠能感受到他的克制,快速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探住他的脉。 果然,两种烈毒爆发了,让他现在神志不清。 但这么疼的事,他怎么还能完全忍住一点也没表现出来的? “我来给王爷看病。” “什么病?”他语气含含糊糊,刚说完,霸道又带着丝可怜的人儿,直接失力压在她身上晕了过去,到这时,苏棠才察觉 他痛到难以控制的颤抖。 “好疼。” 他嘶哑着声音轻轻蹭着她的肩窝,苏棠嘴角抽了抽。 “你们……这……属下该死,属下什么都没看到……” 杜若本来是来给王爷送药的,谁知道王爷他这么生猛…… 苏棠无语:“跑什么,去找一套银针来!” 本来她不打算给裴樾针灸的,毕竟这套针灸逼毒的办法,需要裴樾一件不穿坦诚相待,但现在万事俱备,她干脆下手算了。 杜若站在温泉外,时而纠结王爷被女人骗,时而又嘿嘿笑笑。 “你抽筋了?” “县主,我家王爷他……” “我说过会救他,就一定会救,现在的情况,就算你们找不到那几样药,也能保他多活二十年。” 要是有七星花和西域红斑蛇,也不是不能完全治好裴樾,可七星花十年前就绝迹了,西域红斑蛇就更不用说,这蛇毒虽毒,却娇贵的很,出了西域就死。 就看靖王府能不能找到了。 杜若欣喜若狂,苏棠一走,他立马就请了大夫来看,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杜若发誓:“以后王妃的困难,就是我杜若的困难,我杜若誓死扞卫王妃!” 裴樾在得知苏棠是怎么给他针灸的之后,一个人坐了很久,最后,才吩咐人:“去拿本王库房的名录来。” 第四十五章 大不敬,该打 给裴樾行完针出来,苏棠顺路去松桂坊买了些点心。 “小姐,这白玉糕好硬啊!” “是啊,挺硬的,但不是那种特别的硬。”苏棠想到方才给裴樾行针时,不可避免触碰到的身体,那完美的腹肌,那流畅的线条,那窄瘦有力的腰…… “没错。”阿圆咬了一口:“不过没奴婢做的好吃,奴婢回去给您重做一个。” 苏棠轻咳两声,看着白胖胖的阿圆:“你从北地来,会做北地菜吗?” 阿圆自豪的介绍:“不止北地菜呢,南北方的菜奴婢都学过,什么北方的炖鹅啦,南方的小笋啦……” 阿圆之所以长这么胖,就是因为她是一路给人家当厨娘养出来的,而且她跟的主人家多,接触的厨师也都是天南海北的,所以本领都学了个通透。 苏棠的酒楼正好差一个厨师,但总不能让阿圆去…… “还有个比奴婢厉害百倍的呢,是个老师傅了,就是年纪大了脾气不好,被主人家的打瞎了一只眼睛,可怜他一家子被赶出来。本地小富人家不敢得罪那主人家,谁也不敢用他,大富大贵的人家,又看不上他是个糟老头子。” “你知道他们一家住 在哪儿吗?” “小姐要请他?可他那主子听说京城是背靠着齐王府的,会不会……” “放心,我既敢用,就不怕齐王找麻烦。”苏棠狡黠一笑,阿圆已经欢喜的抱住了苏棠的胳膊:“奴婢就知道小姐最好了!” 春节将至,侯府也是张灯结彩,除了二房愁云惨淡以外。 新年的前一天晚上,归德侯便带着一家进宫。 今晚是皇上恩赏给有功之臣及其家眷的晚宴,来的人不少,刚进来一会儿,就看到容萤朝她招手。 “郡主……” “你要是不介意,以后就叫我的名字吧,我也叫你棠儿,可以吗?”容萤期盼的问。 苏棠前世唯一的朋友就是苏凝烟,现在听到容萤这么问,她犹豫了一下。 “哟,这不是永宁县主么?” “难怪能跟容萤做朋友,不三又不四的人,当然要跟不知廉耻的人当朋友啦。” 容萤脸色微白,赶忙后退了些生怕连累苏棠。 苏棠回头看着迎面走来的三四个少女,开口说话的黄衣少女,她要是没认错的话,正是皇后的远房侄女黄珊珊。 黄珊珊本就薄的嘴唇此刻刻薄笑着,更显得尖嘴猴腮。 “看什么看,再 看我挖了你的眼睛!” “怎么挖?是用手生挖呢,还是用刀子挖?听说眼里的肉软乎乎还温温热,你是要亲自动手吗?” 苏棠的描述,让几人恶寒。 路过的公子们听到了,看黄珊珊的眼神都变了。 黄珊珊简直气死了! “苏棠,你以为册封了县主就了不起吗?我姑姑可是皇后娘娘,我今天就是杀了你也不怕!” “来人,摁住她,我非挖了她的眼珠子不可!” 跟着黄珊珊来的人都偷笑,黄珊珊可是内定的太子侧妃,今晚宫宴皇后娘娘就会求皇上赐婚,还怕区区一个苏棠? 容萤吓住了:“不、不要,你要眼睛,挖我的,别找棠儿……” “滚开!别拿你的脏手碰我,恶心!” “容萤郡主是皇上赐居长公主府的,皇上都不怪罪郡主,你说她恶心,你这是要越过皇上犯大不敬了?” 苏棠慢条斯理的卷起衣袖。 黄珊珊愣住,她怎么就大不敬…… “哎呀苏棠,你干什么,你敢抓我头发,我杀了你。” “啊——!” 看着抓着黄珊珊高高的发髻把人摁在地上一顿打的苏棠,众人都傻了:“苏棠,这里是皇宫,你疯了!” “黄珊珊犯大不敬之罪,该打!” 黄珊珊被打得嗷嗷叫,其他人看不下去,连忙来撕扯。 容萤吓得手都在发抖,又怕苏棠吃亏,也加入了进去。 “你别扯我耳环!” “你踩我新鞋了!” “别抓我衣服!” 混乱中,苏棠从人群里钻出来,抓着哭得失声的容萤悄悄跑了。 两人一路跑到没人的假山后,互相看着对方散乱的发髻和凌乱的衣裳,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万一黄小姐告状怎么办?” “你觉得皇后娘娘愿意让人知道她的侄女儿带着一群大家闺秀们打群架吗?” 容萤想了想,噗呲一声笑出来,“我长这么大,从没跟人动过手。” “该动手时就动手,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况且黄珊珊这种家里惯坏了的跋扈大小姐,讲理是讲不通的。 倒是黄珊珊莫名其妙的来找她的麻烦,有点儿奇怪。 “你的手怎么了?” “手?”容萤低头,就见手背上多了几道抓痕,而本该鲜红的痕迹,此刻居然开始发黑,一股恶心晕眩的感觉也随之袭来。 “棠儿,我这是……” 苏棠先喂了她一颗解毒丸,见她毫不 犹豫的吞下,直叹她单纯,就这么相信自己不会害她么。 “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一会儿照我说的做……” 宴会开始。 苏棠跟容萤各自回到席位上,才坐下,就听人高呼太后和皇上驾到。 苏棠随归德侯行礼,苏羡忽然凑过来:“姐姐,你又跟人动手了?” “你怎么知道?” 苏羡笑得像个二傻子:“我猜的,刚才有三四个小姐哭哭啼啼的过来,尤其是那黄家的,一双眼睛尖得都快把归德侯府的位置射穿了。” 苏棠:…… 忽然,一双锦靴停在了苏棠面前。 随着皇帝平身,苏棠随着众人站起来,刚看清眼前黑色锦袍华贵雍容的裴樾,就被他往发髻上插上了一支簪子。 “簪子很漂亮,下次打架,先把簪子取下来。” 苏棠惊! 刚才打架,他看到了? 裴樾凤眼垂着,见她眼神有意无意的往自己腰上飘去,一股奇怪的火也从身体里窜了起来,让他不不禁回忆起手指触碰到她唇瓣时的软。 不知道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裴樾眸色暗了几分,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而裴樾刚走,一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就冲着苏棠而来。 第四十六章 砒霜 “那是垂莲华簪吗?是前乌孙王为已故爱妻以冰玉嵌金,坠极品的冰种翡翠流苏的那支?” “不可能吧,那簪子前两年我才听说,现任乌孙国主拿出来拍卖,当时可是拍出了十万两的天价啊!” “你没看到是靖王殿下亲手给她戴上的?靖王殿下拿出来的还能有假?” 就连皇后,也忍不住笑问靖王真假。 靖王只慵懒的捏着酒盏,淡淡说:“是拍卖行的掌柜送给本王的。” 他早不记得这件事了,要不是那天拿出库房名册看到上有记录的话。 苏棠顿时觉得自己的脑袋沉甸甸的,她把十万两戴头上了啊! 可惜不能换钱。 裴樾瞥见苏棠背脊挺得直直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了库房里那对儿漂亮的猫眼晶石,眼底泛起笑意,她既然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他倒是还有一些。 霞光脸上像结了一层冰霜,直到怀里的雪狐吱吱乱叫,她才反应过来松开了紧握的手。 “郡主别生气。” 挨着长公主坐,也刚好靠近霞光的苏凝烟柔柔笑道:“靖王殿下以前从未对哪个女子动过心,如今喜欢上了姐姐,自然什么珍宝也舍得的。” “不过姐姐也太不知道好歹了,今天皇后娘娘都没这么奢华,她居然还敢顶着华簪招摇过市,希望皇上和皇后娘娘别怪罪她才好。” 苏凝烟满 眼担忧的样子。 霞光眉梢冷冷一挑:“我跟她的仇,我自己会解决,用不着你在这儿挑唆。” “凝烟只是想为郡主着想。” “你要为我着想,不如劝你爹别来求太后和我祖父,早些让苏康认罪伏诛,去地府跟我二哥赔罪!” 霞光还特意找人换了个座位,“我不想跟那些小人坐在一起!” 苏凝烟羞辱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可长公主也根本没有为她出头的意思,只侧身跟身边的妃嫔说着话。 都是一群贱人! 等着吧,过了今晚,我看你们还怎么笑得出来。 晚宴除了吃喝,更是一场大型的相亲盛宴,皇上也喜欢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喜上加喜,让人准备了不少奖品,并且是随机抽取的形式。 苏棠看了眼,礼物除了各类金银首饰,瓷器古画以外,还有一本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书,书角残留着一个‘毒’字。 苏棠的心砰砰跳起来,这本书,莫非就是师父念叨了一辈子却求而不得的‘万毒方’? 师父说过,毒可以杀人,但更可以救人。 万毒方囊括天下奇毒药方,撰书人怕毒方泄露害人,所以只写了一本,且代代相传从不外借,直到百年前消失。 “太后,别喝!” 容萤忽然出声,打断了苏棠的思绪。 太后端着茶盏,一旁倒茶的黄珊珊脸色铁青:“容萤, 你是不是故意找茬,今天你跟苏棠打我……” “珊珊,太后跟前,别胡说八道。”皇后制止住黄珊珊,冷淡的看向容萤:“郡主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发了癔症了?” 容萤当初被救回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在噩梦里,包括现在,从没有一晚能睡安宁。 癔症二字,看似好心,却是当众揭了容萤的伤疤。 “郡主既然没休息好,那就下去休息吧。”长公主手一挥,立即有人去扶容萤。 在周遭异样的目光中,容萤只想蹲下来紧紧缩成一团,可她忍住了。 她看到苏棠坚定的眼神后,握紧拳头,朝太后亮出了自己发黑的手背,把之前打架被人抓了导致中毒的事说了。 黄珊珊大怒:“你这是说,我指甲里藏了毒粉要谋害太后?” “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残花败柳,你自己毁了不够,还想拉上我陪葬是吧?你做梦!” “来人啊,还不把她拉下去乱棍打死!” 杀气腾腾之中,苏棠微凉的声音让气氛也跟着一凉:“黄小姐还没有嫁给太子,太子也还没有登基呢,怎么就敢喊着要把当朝郡主拉下去乱棍打死?” 苏羡也跟着道:“我刚刚也吓了一跳,看黄小姐的架势,还以为是一国之母大发天威呢。” 归德侯还在吃肉,被苏老夫人推了一把 ,才连忙竖着眉毛呵斥:“你们两个胡说什么,还不坐下?” 坐下? 不应是跪下道歉吗? 黄珊珊就没见过归德侯这么憨的人,武将果然都是死脑筋! 皇后的脸色也不好看,她今晚还准备趁着皇上高兴,求皇上给太子指婚珊珊做侧妃的,现在看来这话是不能提了。 “是不是诬陷,让太医上来查一查就是了。” 裴樾凤眼微抬,看了眼淡定的苏棠,没一会儿,就有太医过来了。 黄珊珊问心无愧的伸手,忽然看到指甲里有些粉末飘出来,“难道是脂粉?” “皇上,太后,这是砒霜!” 全场的氛围顿时一冷,之前跟黄珊珊混在一起的小姐们也连忙查看自己的指甲。 “不,怎么会有砒霜,我不知道……” “皇上,珊珊没有理由要谋害太后,反倒是有人想借着珊珊的手谋害太后才对。” 韦国舅坐着轮椅出来,细长眼阴暗看了眼归德侯:“当初太后东游,也差点殒命,要说一桩事是巧合,难道还有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么?” 苏棠的心瞬间冷下来,他是暗指归德侯府在暗中捣鬼,又要把谋逆的帽子扣在归德侯府头上么! “既然有嫌疑,拉下去审问一番,自然知道答案。” 裴樾冷淡道:“要是宫里审讯不出来,本王也可以代劳。” 裴樾在北地多年,审 讯敌国奸细的手法千种,至今没有一个奸细能扛得住。 “不必劳烦王爷……” “国舅不信本王?还是要怀疑本王是归德侯的同谋,还谋害自己的亲皇祖母?” “微臣不敢。” “既不敢,那就跪着说不敢。” 韦国舅没想到裴樾居然这么护着归德侯,难道他不怀疑归德侯跟先皇后的死有关了吗? 韦国舅老脸阴狠的从轮椅上滑下来,跪地磕头,“微臣不敢,还请王爷恕罪。” “好了。哀家相信珊珊是清白的。” “那就让皇后先带下去审问一番吧。” 皇帝开口,算是给足了皇后一国之母的面子。 容萤落寞的低下头,就听太后忽然道:“小萤儿是吧,以前你母妃带你进宫给哀家请安,你那会儿可比现在胖得多,怎么瘦成这样了,在公主府吃住不合心意吗?” 容萤看着慈眉善目的太后,真想扑进她怀里大哭一场。 可她的父王是异姓王,太后不是她的亲祖母,她记得棠儿刚刚交代给她的话,她相信棠儿不会害她。 “太后,萤儿想父王和母后了,萤儿恳请太后恩准,让萤儿自立女户,搬回淮阳王府居住。” 太后和长公主都一愣,她怎么突然要搬走? 她要是搬走了,长公主的脸往哪儿搁,这些年挪用了她的嫁妆,又怎么填补得上? 不行,不能叫她走! 第四十七章 锦鲤在身边 太后当然更偏心自己的女儿一些,慈爱笑道:“你还小,还没嫁人,怎么就说这样的胡话……” “萤儿没说胡话。” 容萤重重给太后和皇帝分别磕了三个响头,顶着满是鲜血的额头恳求:“萤儿感激长公主这几年的教养之恩,所以当初带到长公主府的东西,一件都不会带走,以报答公主恩情。但萤儿已经做好了决定,如果太后不答应,也请让萤儿削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为太后和长公主祈福!” 长公主气得脸皮都在抖,什么叫她一件都不带走,她是想告诉所有人,自己是贪图她的钱财才不放她离开吗? “你这是在逼迫太后?” “萤儿不敢。” 容萤怕极了长公主,但她还是咬紧了牙关,今天就是死在这里,她也要做到,她不想永远当个懦夫。 她也想成为像棠儿一样的女子! “萤儿父王战死,母妃殉情,萤儿不想他们哪天魂魄回了王府看不到女儿,还请太后皇上成全。” 这句话,直接戳到了皇帝的软肋,淮阳王满门忠烈,如今他唯一孤女眼看消瘦得不行,他怎么能再视而不见? “哀家也是担心她一个女儿家……也罢,她既然心意已决,哀家就答应了你。” “朕会让内务府安排女户的事,但你是女子不能承爵,等你哪天生下儿子,一样可以袭承王位。” 容萤没想到真的成了,一时 高兴的傻在原地。 皇帝见状,笑着大手一挥:“你也抽个奖励吧,算是朕赏你的开门红了。” 丽妃笑道:“皇上也太小气了,郡主自立门户,就赏赐这一点点东西?” 气氛瞬间活跃起来。 容萤稀里糊涂的,随手一抽。 “郡主,您抽到一本没什么用的医经,看来运气不大好呢。” 众人也没把这破破烂烂的医经当回事。 只有苏棠震惊! 百里挑一,她这手气也太好了吧。 一旁的太医恰好看到这本医经,眼睛陡然睁圆,当场求到:“郡主,这本医经对您也没什么用,下官愿意用五千两白银,跟您换,您看怎么样?” 五千两白银,差不多是他这个太医的全部身家了。 白胡子白发的老太医当众恳求,一本对容萤没用的医经,换谁都说不出拒绝。 老太医已经伸手去拿医经了,没想到容萤居然没松手。 “对不住,我有用。” 容萤用力抽了抽,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医经不肯松手,微咬着唇:“徐太医要明抢吗?” 徐太医这才回过神来,极不甘心的松开了手。 没一会儿,苏棠身后有人递了个东西来,一看,正好是刚才那本医经。 “郡主说她留着也没用,就送给县主您了。” 苏棠朝容萤看去,容萤朝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丫环忽然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哽咽说:“只有县主肯帮我们郡 主,奴婢替我们郡主,谢谢您。” “你们郡主有你照顾,也是她的福气。” 丫环破涕为笑,唯独刚才那个老太医,仍掩饰不住贪婪的看向那本药经。 “那本药经您很想要吗?” “凝烟小姐。那药经只是本普通的古籍而已,下官父亲在世时,曾四处收集古方,所以刚才才失态了。” 苏凝烟看着他额头冒出的虚汗,微笑:“大人孝心实在让人感动,或许我可以去求求姐姐,让她誊抄一本过来送给太医。” “当真!” “只不过,我有时候可能需要太医帮我一点儿小忙。” “那是当然。” 苏棠撑着下巴看着角落里说话的苏凝烟二人,冷笑,贪心不足蛇吞象,迟早死路一条。 宴会过半,酒过三巡。 齐王的母妃杨贤妃忽然说起几个王爷有些还没正妃,有了正妃的也没有侧妃,不如让小姐们一一展示才艺,皇上好给几位王爷赐婚。 长公主拔下自己的发簪给苏凝烟戴上:“乖女儿,母亲身边现在只有你一个人陪着了,你可不能让母亲丢脸。” “凝烟在乡下十几年,最近才跟着连先生念书,实在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怕叫您失望。” “是啊,母亲才想起来,你的荣华富贵,都被小偷抢走了。”长公主施施然看着皇上,“既然容萤都能自立女户搬出去,皇上不如也让苏棠搬出去吧,我就凝烟这 么一个贴心的养女了,看她受这样的委屈,实在是不忍心。” 归德侯立即要起来,却被苏棠拉住衣袖:“爹爹,别急。” 丽妃拢拢头发:“永宁县主是皇上亲封,她还是靖王未来的王妃,现在被赶出去,长公主是要把皇上和靖王的脸都打了?” “哪有这么严重。” 霞光给太后捏着腿,说:“凝烟小姐是连夫子都承认的有天赋,又长得貌美如花,肯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刚才杨贤妃娘娘不是提议比才艺吗?” “正好,凝烟小姐挑一样擅长的,跟永宁县主比试就是了,赢了的人总要有点儿彩头,要是凝烟赢了,还希望永宁县主搬出去,那就名正言顺了。” 要是苏棠在靖王面前出丑,她再请太后出面,将自己赐给靖王,就顺理成章了! 苏凝烟就知道霞光会帮自己。 “凝烟琴棋书画都不及姐姐,唯有学过一点儿舞蹈。” 苏棠琴棋书画都会,却因为生母舞姬的名声,她从没学过舞蹈。 苏羡也急了:“姐姐,怎么办呐,你哪里会跳舞,你会跳大神还差不多!” 苏羡声音不小,惹来一片笑声,苏棠明显看到就连裴樾那总是看不透的眼里也闪过一抹笑意。 苏棠淡定的拧了下苏羡的耳朵:“怕什么,说不定皇上就觉得我跳大神跳的比她好呢。” 苏凝烟只当苏棠在嘴硬。 翩然上场,粉白的长裙 ,纤细的腰肢,配合上婉转的琴音,犹如翩然起舞的蝴蝶。 苏凝烟本来就漂亮,现在更看得一群人眼睛都直了! 只有苏羡还在气呼呼:“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赶你走不可,你又没碍着她什么事。” 一曲罢。 齐王第一个站起来鼓掌,其他公子们也都开始欢呼。 “凝烟小姐简直是天仙下凡,太美了!” “对啊,哪里看得出她是乡下长大的?” “要是她的十几年没被苏棠抢走,一定更加优秀!” 容萤担忧的看向苏棠,苏棠却仿佛没听到那些话一样。 前世她会介意,会认为自己真的是个小偷,但现在她知道,苏凝烟才是那个可耻的妄图偷走她人生的小偷! “永宁县主,你要不会跳,就别跳了吧。” “免得浪费时间,还侮辱了宫廷的乐师。” 一群人哈哈笑起来,却被裴樾一个眼神扫来,卡住了喉咙。 苏棠跟宫廷护卫借把剑一用,杜若过来,捧着裴樾的‘斩风’,“县主用这把剑吧。” 霞光不满:“王爷,您的剑是上阵杀敌的,不是给人作秀用的。” “今天开始,斩风就是苏棠的了。” “王爷,你何必……” “本王的家务事,你也要插手吗?”裴樾漠然的问。 霞光死死咬着牙,家务事,他已经把苏棠当家人,却把她当外人了吗? 好,那她就等着看苏棠是怎么出丑的! 第四十八章 运气好没办法呀 密集的鼓点忽然响起,让原本慵懒松散的气氛陡然收紧,一直病恹恹坐在角落不出声的庸王也忍不住抬起了头,就见苏棠手执长剑,气势凌厉舞动起来。 剑光交错烛影,看似娇弱的少女此刻却好像跟凌厉的剑融为一体,刚柔并济,好似千军万马杀来。 没上过战场的人,都仿佛看到了呼啸杀去的英勇战士! 没人知道苏棠的剑舞是什么时候停的,他们都震撼在这严肃的画面里,直到归德侯声音喑哑的一句:“不愧是本侯的女儿。” 众人才看到,少女红衣猎猎,带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英气。 “大胆苏棠,圣驾面前竟敢动刀,你是要行刺吗!” 霞光大喝,禁卫军迅速涌进来,将苏棠团团围住。 “军营之中常有剑舞。”裴樾缓缓起身,站在苏棠身前,两人宽大的袖袍交叠,无人看到的地方,裴樾牵住了苏棠的手。 “本王觉得苏棠此舞,甚好,本王心悦之。” “没错,我也觉得很好。” 裴樾都开口了,其他人马上转口夸赞。 只有苏棠,被裴樾突然而来的‘心悦之’,弄得一懵,可抬头看他的冷峻的侧脸,仿佛手心的炙 热,不是他一样。 皇帝抬抬手,禁卫军全部退下。 霞光还要再争,被太后拉住。 太后慈和笑看着苏棠:“果真是将门虎女,颇有归德侯风范,不过哀家年纪大了,倒是更喜欢凝烟那轻柔和缓的舞姿。” 醒过神来的其他人也连忙附和太后的话。 苏棠嘴角噙着冷笑,看来太后这条命她是白救了。 “臣妾倒是更喜欢县主的剑舞,不知皇上喜欢哪个?” 皇帝看了眼焦急的归德侯,再看他这个除了先皇后之死什么都不关心,如今却知道护女人的儿子,哈哈一笑:“朕觉得都不错,既然这样,剩下的奖励就由你们先抽,谁抽到更贵重的东西,朕就赐她西山温泉别院一座。” 西山温泉别院! 场上又沸腾了起来,苏棠想起裴樾后院的温泉,有点儿心动,但她的手气……好像一直不怎么好。 裴樾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黯淡下去,淡声道,“靖王府名下也有几处温泉山庄,不必羡慕。” 在场的小姐们忍不住脸红,一张禁丨欲脸的靖王殿下,是怎么当众把情话说得这么自然的! “王爷,姐姐,那妹妹就先抽了。” 苏凝烟强忍着嫉 妒,柔柔的朝裴樾看去,没想到裴樾眼皮都没动一下。 苏棠犹豫了一下,把愣愣的容萤拉了过来,让她替自己抽了。 裴樾:……他都快习惯苏棠不把他当回事了。 “凝烟小姐,您抽中的是太后娘娘特意放在里面的玉如意。” 既是太后放的玉如意,还能有什么比这个更珍贵? 容萤也拿到了她抽的东西,一粒花生米大小灰褐色的东西。 容萤眼圈都红了:“棠儿,对不起,我手气太差了。” 苏棠目光复杂的看着容萤,她要是没认错的话,这个东西是…… “永宁县主,您抽到的,是天山雪莲的种子!” “天山雪莲的种子怎么会在这里?” “或许是内务府弄错了,毕竟这雪莲种子大晋一共只有三颗,而天山雪莲是公认的救命神药。”就是太子生子,皇上都不一定会拿出这个东西来赏赐。 “苏棠,还不多谢父皇赏赐?” 裴樾的声音传来,苏棠立即回过神来,一点儿也不怯的道谢。 谢都道了,皇上这是不送也得送了。 皇上幽幽看了眼坑老子的裴樾,和跟裴樾一样根本不知道‘受之有愧’怎么写的苏棠,无奈笑道:“ 退下吧。” “那西山温泉别院?” “赏!” 苏棠总觉得皇帝最后这个字有点儿咬牙切齿的意思,苏老夫人害怕不已:“你怎么敢收的,万一得罪皇上,就是连累侯府,你……” “好了母亲,拿都拿了。” “对啊祖母,况且这是姐姐应得的。” 苏老夫人要被他们三父子气死。 苏凝烟手握着玉如意,嘴里都咬出血腥气,才勉强压下心底的那股不甘心,凭什么,明明都把她逼到绝境了,她还是能占得所有好处! 宴会即将到达尾声,君臣同饮,说不出的欢乐。 一个宫人贴着裴樾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后,他微微蹙起眉,起身离开。 苏棠喝了些果子酒,微醺,见夜风正好,懒得在这儿被时不时飘来的目光打量,也起身离席了。 她本打算就在附近找个僻静的地方坐会儿,谁知刚坐下,就见裴樾与一窈窕身影朝她的方向走来。 苏棠愣了一下,立马藏身进了附近的假山洞中。 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何要躲起来,出来与人私会的又不是她! 这般气恼想着,又懊恼的想,下次再不喝这果子酒了,尽让她想些有的没的,裴樾要 来与哪个女子私会,跟她有什么关系! 恰在这时,裴樾与那女子在假山外停下了。 “王爷,皇后娘娘之死肯定跟归德侯府有关,您难道要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皇后娘娘的仇吗?” “那位苏小姐对您并无真心,既然这样,王爷何不利用她?” “听说归德侯十分疼爱这个女儿,只要她一死,那就是挖去了归德侯心头的肉,这样才能勉强祭奠死去的皇后娘娘。” “这件事,本王自有打算。” “可是奴婢……谁在哪儿!” 苏棠屏住呼吸,手腕忽然一紧,温柔的男声响起:“别怕,跟我来。” 叶蜜儿飞快赶到假山洞口,却发现里面什么人也没有:“怎么可能,我刚刚明明察觉到这里有人在。” 裴樾看到洞口散乱的枯叶,和枯叶中掉落的垂莲华簪,凤眼黯了几分:“归德侯府的事你不要再插手,本王自会解决。” “蜜儿是皇后娘娘留给王爷的人,蜜儿……” “退下吧。” 叶蜜儿知道裴樾的脾气,虽然不甘心,也只能咬牙退下。 苏棠被人拉着一路七万八绕,终于在一处湖边停了下来,这时才看清来人,微讶,怎么是他! 第四十九章 本王的心,也是肉做的 “连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连诀看她直喘气,将手帕递给她:“先把汗擦擦,别受了寒。” “不用,我自己有帕子。” “我是跟着齐王出来的,看他醉醺醺的,你跟凝烟又迟迟没回来,我担心你们恰好遇上就出来看看,反正我一个不起眼的教书先生,出来也没人在意。” 苏棠知道连诀有自己的秘密,摆摆手:“不管怎么说,多谢你了,宴席快散了,我先回去了。” 刚走一步,连诀已经抬手替她擦汗了。 连诀的身上是很好闻的墨香,跟他的性格一样,温柔包容。 苏棠脑子里忽然想,白衣真的很适合连诀,清雅脱俗,像是不染尘埃的仙人。 但她还是后退了一步:“多谢。” “不客气。” 连诀目光温柔:“就当是还你当初救我一命的恩情了。” “苏棠。” “嗯?” “靖王身体里,有从娘胎里带来的绝情蛊,他这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任何人。” 苏棠怀疑的看着连诀:“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本以为连诀会找个借口,但他这一次却无比坦荡,含笑告诉她:“因为我有私心,你说我放下一切,留在侯府,教苏羡一辈子的书好不好。” 夜风都变得暧昧起来。 “连先生,皇上让人 您现在过去。” “连先生,我想我们……” “不用急着回答我,我可以等。”连诀摩挲了下腰上的玉佩,“新年快乐,苏棠。” 苏棠发现,她两辈子了,欣赏的男人还是同一款,陌上君子,文雅翩翩。 苏棠自嘲笑了笑,也准备离开,下一秒却被人狠狠圈着腰抵在了湖畔的柳树下。 “靖王……唔!” 嘴唇狠狠被堵住,生涩的吻法让苏棠无法呼吸,直到狠狠咬了他一口,才终于得以喘气。 裴樾看着生气的瞪着自己,红肿的嘴唇都被鲜血染红的苏棠,剑眉紧缩,他看到她因为别的男人露出笑容而觉得刺眼,想要狠狠抹去! “王爷,你有什么事……” “摸到了吗?” 裴樾抓着她的手重重摁在自己的心口,强劲有力的心跳好像一团火焰,烧的苏棠的手心发烫。 “本王的心也是肉做的,也会动。” 苏棠还在愣怔中,只感觉发髻一紧,“下次再扔了,本王也会忘了,跟你之间有过什么约定。” 苏棠摸摸头发,想起假山里面匆忙离开时,的确感觉到什么东西掉了。 他发现自己偷听了? 看着华簪,苏棠终于意识到,裴樾这个冷冰冰的冰山王爷,对她可能真的有了一丝丝动心。 “嘎吱——” 树枝踩断的声响突然传来,裴樾直接揽着苏棠进了刚才的假山洞口。 狭窄的洞口,让两个人不得不紧贴着才能站下。 两人的气息交缠,彼此都听得到对方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这时,齐王醉醺醺的叫骂声从外传来。 “归德侯那个不识好歹的老东西,本王迟早打断他的老骨头,让他生不如死!” “王爷别生气,那老东西就是仗着靖王是他女婿才看不上您,不肯归顺您,等您睡了那苏棠,他巴结您还来不及呢。” “呵呵,去找,都去找,本王看她是一个人出来的。苏棠,本王今晚就要!” 齐王一个人热燥的不停扯着衣襟,苏棠嗅到近在咫尺的酒臭气的同时,也闻到了一丝诡异的香甜气息。 迷迭奇香? 这种能最大限度激发人的渴望,比一般魅药强烈百倍的药,这世上苏棠只见过师父可以制作,可师父性格古板固执又钻研成痴,每次做出来这种害人的药后,就会销毁。 这香,怎么会出现在齐王身上?! 这渣滓还想打散爹爹的骨头? 看她不打烂他的脸! “不是说人就在这儿吗,怎么这么久一个都没找到……” ‘噗通——!’ 齐王发热的脑袋被人摁着浸到冰凉的湖水里,瞬间凉 快了起来。 “苏棠,你好大的胆子敢谋杀齐王!” 苏棠抓着齐王的头把他从水里捞上来,回头,就看到长公主带着杨贤妃一干人等急急过来了。 齐王眼神又开始迷糊,苏棠看了眼淡定站在一边的裴樾,再次把齐王摁到了水里。 杨贤妃从没见过这么胆大包天的人:“还不赶紧去救王爷,苏棠,你敢谋杀齐王,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我这是在救他。” 苏棠淡定揪起齐王,齐王打了个哆嗦:“好冷好冷……呜呜,好热,好热啊……” 说完,自己把头伸到了水里,活像只伸长了脖子往水里钻的王八。 杨贤妃脸皮抖着狠狠忍住才没骂脏话。 “胡闹,齐王要是病了,有太医看病,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羞辱齐王!”长公主指着苏棠;“来啊,把她抓起来关到天牢去,好好审审她谋害皇亲之罪!” “是本王授意苏棠救人,长公主觉得,本王够不够资格?” 裴樾问。 淡漠的语气,却暗藏无限杀机,就连杨贤妃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我把章太医带来了。” 容萤小跑着过来,她身后的中年太医立即上前给齐王把了脉。 “怎么样?” “贤妃娘娘。”章太医为难的看着杨贤妃,在后宫,不 管是自己服用魅药,还是被人下了魅药,那都是天大的丑事,更何况齐王中的这种毒,比他见识过的都要厉害,只怕找了女子也解不了。 这件事一旦传出去,齐王和杨贤妃都完了。 杨贤妃急了:“你赶紧解了他的毒。” “微臣才学浅陋,一般的毒微臣能解,这这个毒恐怕没办法。” 杨贤妃额角的汗都急出来了,宴会结束,几位王爷还要陪皇帝守岁到天亮,齐王这个样子,肯定会被发现。 长公主心里憋着口气:“刚才永宁县主不是说在救人吗,她一定有办法能救,她要是救不了,那她就是在撒谎,她刚才根本是要谋杀齐王,陷害靖王。此女子如此居心,难道是要颠覆我大晋江山?” 裴樾凤眼危险眯起。 “长公主,棠儿怎么敢杀齐王,一定是误会……” “容萤,你现在是翅膀硬了,要跟养了你多年的本宫对着干了吗?本宫就是养一条狗,狗都见了恩人都还知道摇一摇尾巴,你呢。” 容萤被当众辱骂,惨白着脸不知所措。 长公主白了她一眼:“还不滚到一边去,丢人现眼……” “我是有办法能救。”苏棠把容萤拉到身后,笑看着长公主:“就是不知道长公主愿不愿意为了救侄儿牺牲一下?” 第五十章 气吐血 “你想做什么……” “你有什么办法?!” 杨贤妃急切问,苏棠也不卖关子:“人的脸上有几处穴位,正好可以暂缓齐王的毒,臣女看长公主人高马大,魁梧有力,又是齐王的亲姑姑,一定能掌握好力道,持续扇打齐王脸上穴位三百次,等章太医熬好药来,就可以了。” 杨贤妃将信将疑,一旁宫女提醒道:“娘娘,就算事情传出去,也只是姑姑教训侄儿的家务事,皇上也不会怪罪。” 长公主的脸色比齐王的还难看,她是尊贵的长公主殿下,不是任人使唤的低贱的宫女! 尤其苏棠还说她人高马大,魁梧有力,她精心保养几十年,难道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个野人? “长公主,皇儿就劳烦你了。” “你信她?她不过是学了点皮毛,章太医都没办法的事,你信她一个黄毛丫头能治好?” 苏棠笑笑:“死马当活马医嘛。” 杨贤妃脸上的粉都快裂开了,但话糙理不糙,尤其时间越来越紧迫。 杨贤妃直接把齐王拉到长公主面前,齐王晕乎乎的:“好热、热啊,美人,来,亲一口……” “啪!” “对,很好,继续,就这个力度。” 苏棠给气急败坏的长公主加油。 打都打了, 骑虎难下,长公主不好跟杨贤妃撕破脸,只能开始卖力的一个巴掌接一个巴掌的扇打。 “来,都给长公主加油,驴拉磨都得给口吃的,咱们不能让长公主没动力啊!” “加油!” 苏棠第一个开始鼓掌,长公主被说成拉磨的驴,脸都气歪了,尤其宫人们犹豫着犹豫着,也跟着苏棠开始喊加油了! 裴樾看着戏耍一众人的苏棠,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丝笑意。 有靖王在,章太医熬来的药没人敢动手脚。 长公主因为打得太用力,发髻都散了,双手发麻,胳膊酸痛的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长、长公主殿下?” 苏凝烟闻讯赶来,看像个疯子一样狼狈的长公主,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苏棠,我的皇儿怎么晕过去了!” 杨贤妃怒喝,长公主刚要嘲讽苏棠根本不会什么医术,就听章太医小声道:“王爷的毒已经解了,王爷晕过去,是因为长公主打得太用力,王爷这脸,只怕要好好休养几个月才能好了。” “原来长公主殿下没有手下留情啊。” 苏棠幽幽一句,瞬间把杨贤妃跟长公主之间虚伪的姑嫂情谊撕了个口子。 杨贤妃冷哼一声,一点面子都没留的直接带着齐王走了。 长公主比 杨贤妃更气,她像头驴似的被使唤,不但没得到一点好,还被记恨了,她吃了苏棠的心都有了! “苏棠,你这是故意跟本宫过不去了?” “臣女怎敢。”苏棠冷笑着看她:“臣女只是跟长姑姑一样,都护短罢了。” “你放肆……” “你才放肆!”苏棠冷呵斥:“这里是皇宫,不是长公主的后花园,长公主想在后宫发号施令,莫非长公主也想称帝,做一代女皇了?” 那可是谋逆的死罪! 古往今来,敢跟谋逆沾上边的,不管是皇孙贵胄还是平民百姓,都只有一个死字。 苏棠她怎么敢! 长公主立马朝裴樾看去,裴樾却如高高在上的尊贵神祗,冷漠的睥睨众生,谁敢动神眷顾的人,就必须付出代价,不管他是谁! 宴会结束,长公主本要留在宫里守岁,不知道杨贤妃跟皇帝说了什么,皇帝直接以长公主是‘已出嫁的女儿’,让她回去了。 回归德侯府的马车上。 苏凝烟被下人找到时,是在一个草丛里。 此时听说长公主气得吐了血,看着合着眼小憩的苏棠:“姐姐这么莽撞,就不怕惹祸上身吗?” “说得好像我安守本分,就能逃过算计一样。” 苏棠讥讽的睁开眼,警告苏 凝烟:“你贪慕荣华,我不管你,但你敢碰我的底限,你就是上了天,我也给你踩到淤泥里!” 马车停下,苏凝烟看着她张扬的背影离开,粉拳狠狠砸在马车上——苏棠,我迟早让你笑不出来! 宫宴过后,便是新年。 归德侯府红灯笼红对联,喜庆吉祥。 苏棠一早,也终于接到了舅母的来信,说她和表姐这两天就要进京了。 苏棠高兴的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归德侯,刚到前厅,就看到一家人簇拥着断手的苏康进来。 苏老夫人心酸抹着眼泪,看到苏棠,脸就沉了下来:“还不滚过来给康儿赔罪!” 对上苏康挑衅的眼神,苏棠嘴角冷冷一勾,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那可就怨不得我了。“苏棠,你傻了,祖母让你滚过来!” 苏音儿叉腰指着苏棠:“现在就跪下来给我二哥磕三个头,否则我跟你没完!” “哦,你怎么跟本县主没完啊?” 苏棠扫了在场的人一圈,微笑:“本县主是四品,我要没记错,二叔现在在户部,也就是个六品员外郎,按大晋律例,你们见到我,一律要行礼问安。” “你也配我给你……” “啪——!” 苏棠毫不留情给了苏音儿一巴掌:“ 以下犯上,这一巴掌,就当做警示,再敢犯,掌嘴二十。” 苏音儿又气又怂,捂着脸看向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也觉得苏棠没给她面子:“你是要我这个祖母也给你行礼问安吗?” “老夫人要是恪守礼法的话,我也不拦着。” 老夫人气得两眼发晕,还好苏勇及时扶住她,冷哼:“算了,永宁县主我们高攀不起,就不在这里挡着县主的道了。” 一群人离开,阿圆听到下人们在指指点点。 “大小姐也太狂妄了。” “所以她众叛亲离了呗,真当自己封了县主就了不起了,又不是咱们侯爷的种,还赖在侯府作威作福。” “还是凝烟小姐好,又美丽温柔,又善良大方,苏棠哪一点配跟凝烟小姐比?” 清风抱着胸问苏棠:“要不要我帮你掌嘴?” “放心,过不了多久她们就会自己掌自己的嘴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嗯。” 清风是不懂苏棠准备那些东西干什么。 苏棠得知归德侯一大早去见老朋友了,打算回去再睡个回笼觉,就被苏羡拉着一起去放爆竹了。 苏羡玩心大起,爆竹扔得到处都是,一不小心,居然扔过了院墙,扔到隔壁去了,隔壁还发出一阵惊呼,“主子!” 第五十一章 本王的人,本王哄 “糟了!” 苏羡下意识的想跑,被苏棠一把抓住:“阿圆,去拿烫伤药,再拿些礼物,我们去隔壁赔礼。” “姐姐,一个小爆竹,应该没多大事……” “你要是上了战场,因为你的决策失误,导致士兵们即将去送死,你也因为胆小怕事眼睁睁看他们去吗?” “哪有那么严重。” 苏羡咕哝着,心里却知道自己错了,他不是不想认错,却怕姐姐嫌他蠢笨,对他失望。 “姐姐陪你一起去,羡儿以后是要当将军的人,一定敢作敢当,对不对?” “姐姐不觉得我笨吗?” “当然不,你是我的弟弟,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姐姐永远不会嫌你笨。” 苏羡鼻子一酸,连忙遮住眼睛:“我房里好像有爹爹给我的上好金疮药呢,我去拿来。” 姐弟两提着东西到隔壁,开门的是个年迈的老仆。 听她们说了经过后,把两人带了进来,又问苏棠:“听说苏小姐会医术,可以帮我家主子上药吗?我们这里都是主子收留的老弱病残,没一个帮得上主子的忙。” 老仆为难的请求,苏棠还没答应,苏羡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老仆笑笑,然后苏羡和清风就被带到了演武场,晕乎乎的开始了‘武打教学’。 “苏小姐从这儿过去吧,主 子一个人在里头看书。” 穿过一片浓密的桃林,就看到敞开的大窗内,一个披着貂裘的公子正在低头看书,银灰色的衣袍松松散落一侧,乌发只用玉簪挑起些挽起一般,王孙公子,文雅矜贵。 这是……裴樾? “药拿来了吗?” “嗯。” “上好药,就退下吧。” 裴樾一只手慵懒搭在一边,眼睛始终看着手里的书,入神到根本没察觉到来人是谁。 他这样放松的样子,苏棠还是第一次见。 她打开药瓶,刚要上药,手腕就被他反手捉住:“怎么是你?” “我先给王爷上药。” 苏棠挣开他的手,裴樾没有强留,任由她上药。 爆竹应该是落在了他手背上又被他打开了,只是被火焰燎破了些皮而已,不过他的手真好看,瘦长有力,骨节分明。 上好药,苏棠顺便替他把了脉,挺好,毒控制住了。 他腰上的香囊是…… 粉白相间,缀着璎珞,分明是女子相赠的香囊,看起来有些磨损,应该是长期拿在手里端看摩挲所致。 “怎么了?” “没事,臣女告退。” 不等裴樾回话,苏棠就已经转身走远了。 一个跛脚的阿婆一瘸一拐走出来,见裴樾一脸疑惑,叹气:“主子,这苏姑娘是生气了吧,您招惹她了?” 裴樾更加疑惑,难 道她还在生气昨夜在宫里自己吻她的事。 裴樾揉揉眉心,他那一刻也不知道怎么了,与敌人周旋时,不论对面多狡猾,他都能稳中取胜,唯独昨天,他居然克制不了那股冲动。 他想了想,突然问:“你知道怎么哄姑娘吗?” 不等阿婆回答,裴樾烦躁道:“罢了,本王自己的人,自己哄。” 这边,苏棠刚从府邸出来。阿圆就察觉苏棠情绪不对:“小姐,您怎么了?” “没事。” 冷风一吹,苏棠瞬间清醒过来,她生什么气,女子香囊而已,难道靖王以后就不三妻四妾了吗? 倒是这桩婚事,她要好好考虑考虑,到底值不值得了,毕竟靖王以后可是要跟朝廷为敌的,她要是站了他的队,归德侯府也会深陷危险之中。 她与靖王的交易,可并不包括成婚。 回府后,苏棠就让阿圆把点心分给那些下人。 “哇,这些都是什么啊?” “听说是大小姐从荣盛斋定的点心,赏给她院里下人的。” “不会吧,这些点心看着都不同寻常的精致,隔了老远我都闻到香味了,一定不便宜,能是赏给下人的?” “这有什么。” 海棠苑的婆子拍拍新做的衣裳,骄傲不已:“大小姐不但赏了点心,还有一人五十两的红包,两套冬衣,八十八斤米, 所有人以后的月钱都翻了一倍呢。” 一群人都听傻了,光是五十两的红包就让一群人惊掉下巴了,明年月钱还翻一倍? 大小姐发财了? 发财倒是没有,不过苏棠对自己的人,从来都很大方。 就连苏凝烟安排进去的两个丫环冬杏和麦花也都有份。 苏凝烟得知上午还对自己阿谀奉承的人,下午就悄悄去了海棠苑拜年讨好的时候,恨得牙根都痒。 “你们也有?”苏凝烟问麦花。 “都有。” “她倒是舍得花钱收买人心,可她院里除了一个清风来历不明,剩下的不是饭桶就是老弱,收买了又有什么用?” 苏凝烟捏起桌上的一个小纸包,想到什么,冷笑:“不过今年,她一定会过一个极其难忘的新年,真期待我那好舅母和好表姐早点儿进京呢。” 天色黑透,归德侯才回来。 回来后想去看看苏棠,就发现苏棠院子里的灯早就熄了,以为苏棠睡了,就走了。 离京城三十多里外的小镇上,虞氏和女儿赵鸢刚在客栈歇下。 “明天我们就能到归德侯府了,等还嫁妆我们就走。” “鸢儿。” 虞氏爱怜又无奈的叹了口气:“你棠儿妹妹年纪还小,你姑姑去世那年,她才七岁,这么多年我们不在京城,她被人挑拨着跟我们疏远了,也是 情有可原……” “娘,你还护着她!她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这么多年来,你们给她写了无数封信,没见她回过一封,现在可好,靖王还要把爹爹调去西南,那不就是送死吗!” 赵鸢气得拍桌,虞氏正要安慰,一阵东西烧焦了的气味突然传来。 “着火了,快跑啊!” 客栈里尖叫喧天,虞氏立即带着赵鸢要跑,却发现房门居然从外面锁上了。 他们这里还是三楼,住的是客栈剩下的最后一个最里头的房间,跳窗只有死路一条,现在门被锁死,她们就只能被活活烧死了! “来人啊,来人啊!” “别喊了。” 陌生男声从屋外传来:“这是归德侯府的大小姐亲自下的命令,你们就乖乖等死吧。” 虞氏如受雷击,赵鸢死咬着牙:“是她?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们占了她的嫁妆多年啊,现在你们回京,不就是要把嫁妆还给真正的归德侯府千金苏凝烟的?大小姐当然不能让你们活下去。” “不过……” 那人嘿嘿笑笑:“赵大小姐要是肯纡尊降贵,伺候伺候我们这些无名小卒一晚,我也不是不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虞氏气得呕出一口血,死死拉着赵鸢。 赵鸢目眦欲裂,苏棠,你这只白眼狼,我就是化成厉鬼也绝不放过! 第五十二章 一起发财 “原来这就是她的目的,抹黑我,毁了表姐,再放舅母回去甘心把嫁妆都交给她,好手段。” 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门外那男子惊诧的回过头,登时瞪大眼睛,“苏……” “噗——” 利刃入肉,一剑穿心。 锁也被一刀劈开,房门推开,赵鸢看着烈焰里红裙染血笑得眉眼弯弯的少女,杏眼微睁:“你是……” “棠儿来晚了,舅母,表姐,我带你们回京。” 前世梅姨娘就敢假传她的信,害死舅舅一家,今生梅姨娘提前暴露,怎么可能放过舅母他们? 苏棠今早是故意把舅母他们即将进京的消息散播出去的,没想到梅姨娘和苏凝烟的手段,比她想象的,狠毒的多。 回京的马车上,苏棠简单跟虞氏母女说了下现在的处境。 虞氏心疼的抓着她的手:“你刚刚怎么不留个活口,做个证人?” “她们最擅长借刀杀人,刚才那个人只是个小卒子,逼问不出来什么,况且背后还有一个搅浑水的长公主,说不定到时候还要倒打一耙,不如现在杀了干净。” 赵鸢看着杀伐果断的苏棠,再看心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母亲,眼皮直跳,这个小表妹这么精,恐怕也 吃不了什么亏吧。 虞氏母女连夜进京的消息,吓了苏凝烟一跳。 “本来是要休息的,鸢儿说路程也不远了,干脆直接进京算了。” 虞氏笑着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舅母,表姐!” 可怜的女声哽咽传来,归德侯看到穿得单薄的苏凝烟,“都是怎么伺候的,怎么让小姐穿这么点儿就跑出来了?” “爹爹,不怪他们,是凝烟急着想见舅母和表姐,所以才……” “姑父,我饿了。” 赵鸢打断苏凝烟的话,归德侯连忙吩咐人去准备晚饭,忙忙碌碌的,直接把苏凝烟晾在了一边,白吹了冷风。 苏凝烟还想跟去她们的院子,被赵鸢拦住:“大半夜的,我们也要睡觉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赵鸢在北地生活多年,脾气也直,根本不跟苏凝烟迂回。 “这表小姐也太不知道好歹了!” “算了,或许她天生就是这个臭脾气。”苏凝烟忍着气,觉得赵鸢对苏棠也一样是这个脾气:“况且她们回来了,嫁妆不给我这个亲外甥女儿,还能给那个假货么。” 暗处,苏棠薄凉的挑起眼尾,转身离开。 可刚走两步,就被人揽着腰跃过屋顶,落在了 隔壁的桃林里。 光影交错,男人深邃的眼眸仿佛要把人吞噬。 “你在生本王的气?为什么,因为那个吻么。” “没有……唔……” 炙热的呼吸落在鼻尖,可他只是浅尝辄止,“你也轻薄过本王,本王不曾生气。” “我什么时候轻薄过王爷!” “温泉。” 裴樾幽幽看她,她真以为他完全昏过去,就感受不到她对他的腰上下其手么。 苏棠脸蹭的爆红,“我是为了治病!” “再说了,王爷想要女人还不容易吗,红颜知己一大把,何必揪着我不放?” 苏棠轻吸一口气,寒凉的空气让她瞬间冷静下来。 她何必在这里表现的像个妒妇似的? 他们的婚约本来就是交易而已。 “臣女还未出嫁,希望王爷怜惜臣女,给臣女留几分名声。” 苏棠要走,但裴樾没松手。 “王爷!” “本王送你回去。” 裴樾将她送到海棠苑,看着她紧闭的房门,浑身寒霜的回到别院。 直到看到书桌上,那只半旧的粉色香囊,凤眼沉沉的浮起丝笑。 第二天一早,赵鸢避开等在她屋外的苏凝烟,到了海棠苑 “昨晚没睡好?” “没啊,我睡得挺好。”苏棠顶着 黑眼圈,懒得回忆昨夜乱七八糟的噩梦。 “表小姐,您吃早餐了吗?” 赵鸢回头,阿圆来不及惊艳她大气明艳的五官,就被她的气势吓住,哆哆嗦嗦把早饭拿了上来。 水晶虾仁,蟹黄包子,五彩面,瘦肉粥,还有爽口的咸菜。 赵鸢大口吃了个痛快,“在我们北地,花你这顿十分之一的银子我就能吃撑了,吃了你这金贵的,我才吃了个半饱。” 苏棠看着衣着朴素心疼钱的赵鸢,想起来,舅舅一家一直过得简朴,大晋边塞战事连年不断,军费也紧张,可即便是这样,他们接到谢淑的信,还是急忙把所有嫁妆都带回来了,连过年都不能一家团圆。 “表姐,你们这次来京城住多久?” “还不确定,怎么了?” “我有一笔生意,想问问表姐要不要一起做。” 苏棠打算过,光是做酒楼生意,难挣大钱,但是南北的买卖却不同,新奇少有的东西,永远都受贵妇贵小姐们追捧。 赵鸢在相对安定的北地多年,周边有不少小国家,要是赵鸢能打通两边的买卖,她再在京城卖出去,何愁不发财? 赵鸢被她说得心动:“还有一个问题,我们没本钱,也没人手 ,你的嫁妆虽拿回来了,不出所料,你暂时是拿不到手的,我今天正是要跟你谈这件事。” “我倒是有一个人选。” 冷冷清清的淮阳王府,容萤一个人守着爹娘的牌位流着泪孤单的过了这个新年。 “阿萤!” “棠儿,你来了,这位是……” “这是我表姐赵鸢,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淮阳王虽死,手里却留下了一批忠仆,甚至还有一支被长公主嫌弃荒废了的船队。 听完苏棠的计划,容萤既紧张又激动:“我、我能行吗?” “能行,你看我们这样……再那样……” 赵鸢看着一肚子主意的鬼精小表妹,终于觉得她又变成了记忆里那个软糯的小姑娘。 从淮阳王府出来,苏棠就察觉表姐看她的目光,诡异的带着一丝宠溺。 “小心——!” 大街上一匹快马忽然奔驰而来,苏棠被赵鸢推开,她自己直接被马撞得跌了出去,直接撞到了一个男人怀里。 “哎哟,这是天上掉下个美娘子啊。” 苏棠立即去扶赵鸢,赵鸢还未出嫁,开不得这样的玩笑,不过这男人一定也不敢…… “是你。” 看到男人就是沈云轩的那一刻,苏棠的脸瞬时沉了下来! 第五十三章 太偏心 “棠儿,我只是出来替我娘买药的。” 沈云轩去抓一旁的拐杖,上次凉山寺只是砸伤了他的腿,但后来马发疯直接踢断了他一条腿。 赵鸢在北地长大,根本不在乎什么男女大防,看他手背擦破一大块皮,拿拐杖都疼得发抖,直接将他扶起来:“是我连累了公子,公子跟棠儿认识?” “他是……” “是我对不起棠儿。”沈云轩苦涩一笑:“我这样的人,原本也配不上棠儿,不敢说认识。” “你不会就是那个看棠儿不是真千金,就立马要退婚另娶的沈云轩吧?” 沈云轩脸色一僵,不是说赵鸢性格耿直且跟苏棠不和吗,她不应该先怀疑苏棠跋扈吗? 苏棠也眨眨眼,就见赵鸢把手往衣服上狠狠擦了擦:“呸,渣男!” 围观的人也开始指指点点,不少人骂赵鸢忘恩负义,沈云轩好歹救了她,两人还肌肤相亲之类的,但赵鸢仿佛没听到一样,拉着苏棠就走了。 回了侯府,趁着赵鸢去更衣,苏棠叫了清风。 “刚才闹市上谁在驾马?” “安国公府的人,好像是他们的嫡公子快断气了。” 安国公可就这么一个嫡子。 苏棠轻轻‘啊’了一声,看来苏棋很快就要走上前世的老路,从不起眼的庶子妻,摇身一变成为安国 公府未来的少夫人了。 “小姐,沈夫人母子提着礼来给表小姐赔罪来了,已经进府了呢。” 阿圆跑得气喘吁吁:“奴婢听厨房的议论,表公子恐怕是想趁机纳娶了表小姐,凝烟小姐都同意了。” 苏棠的火气顿时上来了,舅舅舅母还没死,他们算么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同意! 苏棠抬脚往前院走,结果刚走到二门,就看到了等在竹林后的沈云轩。 “棠儿,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关于赵小姐的婚事。” “你就在这里说,我听得到。” 沈云轩苦笑:“你就怎么不信我吗,棠儿,我承认我以前太过清高,一直没有发现我内心深处对你的喜欢,可我们十几年青梅竹马不是假的,失去了你,我才发现我的心里一直有你。”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可是棠儿,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要是没有那么残酷无情的前世,苏棠一定会再次沦陷在沈云轩的深情里,可惜啊…… “还好我没吃早饭,吐不出来。” 沈云轩俊脸微沉,他已经放弃了所有的自尊和骄傲来求和了,她还要这样欲拒还迎到什么时候? “这几晚沈府的后门都不会关,只要你来,我就会满足你的要求。” “他哪儿来的自信小姐会主动送上门啊 ?” 阿圆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气呼呼的,苏棠收起眼底的锐利:“可能狂犬病发了吧。” 沈云轩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因为押运嫁妆的队伍还没到,所以归德侯府这一天还算平静。 晚上,下人们抬着热水一桶桶往赵鸢的浴房里去。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往屋内潜去…… 而此时,海棠苑外,一阵喧闹声传来。 “凝烟小姐,大小姐在沐浴,您就这么进去不好吧。” “还不滚开!” 莺儿一脚把拦路的婆子踹开,但婆子还是坚持不肯让路。 苏凝烟眸光一转,看到瑟瑟发抖的阿圆,抚摸今天新染的指甲:“这丫头做事毛手毛脚的,打碎了太后赐给我的玉如意。 她是姐姐的贴身丫鬟,杀了她我也于心不忍,莺儿,你先去拔了她的指甲,就当把这件事揭过去了吧。” “是,奴婢一定轻轻的、慢慢的拔,保证指甲扯着肉一丝丝的分开……” 就在莺儿准备动手时,房门砰的一声拉开。 :“海棠苑成了养鸡场吗,这么吵?” 莺儿刚要争辩,就被苏棠一脚踹得滚下了台阶。 苏凝烟咬唇:“姐姐,我也是为了阿圆好,否则祖母便要打死她。你责打莺儿,是责怪凝烟的意思吗?” 好一个善良的凝烟小姐。 苏棠抬 手就朝苏凝烟的脸狠狠抽下去,苏凝烟吓得往后退去,没想到一脚踏空,直接摔在了花坛里。 “苏棠,你……” “我的天山雪莲种子!” 苏棠摇头叹息:“这可是皇上御赐,祖母一定也要打死你,这样吧,为了救你,我也拔了你的指甲保你一命。麦花,还不动手?” 善良,谁不会呢。 麦花腿都软了,让她动手,长公主就敢让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大小姐,奴婢不敢。” “那就换冬杏,你来。” 垂着眼的冬杏犹豫了一下,拿着钳子靠近了苏凝烟。 冰冷的钳子触碰到皮肤,苏凝烟想起莺儿刚才的描述,指尖仿佛已经传来了钻心的痛,开始疯狂的往后缩。 “不,你敢,苏棠,你疯了,你这个假货凭什么对我动手,我要把你赶侯府!” “你要赶谁出去?” 归德侯的怒喝在门口炸响,苏凝烟才猛地醒悟过来。 苏棠虽然跋扈,但她也不敢大庭广众杀了自己,她怕爹爹伤心,而现在,她是要爹爹跟自己离心。 可那又怎么样? 苏凝烟死死咬牙,只要苏康那里一成功,苏棠想从二手里里保保虞氏母女,就只能自己乖乖滚出侯府。 就是归德侯,也阻拦不了! “爹爹,姐姐说要拔了我的指甲,所以我才一时 口无遮拦……” “不是的不是的。” 阿圆连滚带爬的跑过来,哆嗦着把前因后果说了:“都怪奴婢笨手笨脚,侯爷要罚就罚奴婢,拔指甲也好杖毙也好,别怪小姐。” “本来就该怪你!”莺儿被踹了一脚,怒气难消,只想弄死阿圆:“要不是你,大小姐和凝烟小姐能起争执?侯爷,这样蠢笨的丫环就该拉出去剥皮抽筋五马分尸……” “恶毒东西!” 归德侯气愤的一脚把莺儿踢了出去:“凝烟性格柔善,怎么有你这么个歹毒的丫环,来人啊,把她拉下去仗打五十,让人牙子远远卖了,永不许回京!” 莺儿甚至来不及求饶,就被人拖了下去。 苏凝烟惨白着脸,恨得错牙,凭什么,是苏棠的丫环先犯错,爹爹只罚自己的丫环,偏心,太偏心! “爹爹是嫌弃凝烟了吗?凝烟就不该回来让爹爹烦心,让姐姐烦心,凝烟不如死了也罢。” 不等归德侯反应过来,苏凝烟已经一头撞在了廊柱上。 她这次是下了狠心,额头血流如注,当场昏迷。 “大夫,快叫大夫啊!凝烟,都怪爹爹,爹爹怎么会嫌弃你。” “去找御医,快!” 苏棠看着归德侯根本顾不上她,只笨拙又小心翼翼的抱着苏凝烟往外跑,慢慢垂下眼睫。 第五十四章 添砖加瓦的人才 “凝烟妹妹既然没了贴身婢女,麦花,今天开始,你回去伺候吧。” “大小姐,奴婢……” “不想去?” 麦花看着苏棠唇边的笑,脚底升起一股寒气,噗通跪地:“奴婢去。” 等屋内的人都散去,苏棠这才披上披风,径直的来到她院子后面的柴房。 此时,苏康正被堵住嘴,五花大绑的扔在里面。 苏棠刚进去,赵鸢便红着眼说道:“你说的不错!这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 “幸亏你提醒我提防着点,否则今日沐浴,岂不是要被这登徒子看光了?” 赵鸢说着,愤愤的往苏康身上踹了两脚。 苏棠任她发泄,等她气过了,这才低声道:“留他一命,让他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 说完,苏棠贴着赵鸢的耳朵低声说了起来…… 一夜到天亮。 苏老夫人的院子还好只烧了一半,等大火熄灭,得知苏凝烟差点自尽,心疼的她大骂苏棠是个丧门星。 归德侯黑着脸,还没发火,就听人来说,安国公府的嫡子昨夜彻底断气了。 苏棋现在作为国公府的长媳,只得派了贴身的嬷嬷来报丧。 “少夫人说侯府的都是娘家人,虽然过年不吉利,还请侯爷赏脸登门吊唁。” “那是当然。” “怎么不见康儿?” 谢淑难掩脸上喜色,虽是报丧,可从今以后 ,她女婿就是安国公府的长子,她女儿就是长媳,未来的国公夫人啊! 苏音儿也奇怪:“满府上下都找遍了,都没见人,但下人也没说他昨晚出去了啊。” 床上,苏凝烟听到这话,就知道不妙了,在得知赵鸢平平安安什么事都没发生后,更加确定,苏康出事了。 昨天她和苏康密谋好,她去拖住苏棠,苏康对赵鸢下手。 可她昨天拖住了苏棠,赵鸢今早却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定是苏棠! 原本她跟苏棠可以留在家里不用去吊唁,但苏凝烟还是坚持不肯留下,她隐约觉得,她一个人留下,恐怕要落得跟苏康一样的下场。 苏羡看着头重脚轻路都走不稳的苏凝烟,不解问苏棠:“她什么时候跟棋姐姐关系这么好了,马车颠簸,这一路过去,她昨晚的饭都会吐出来吧。” “谁知道呢。” 苏棠对上苏凝烟的目光,嘴角翘起。 赵鸢揉揉头:“我怎么觉得昨晚睡得格外沉似的。” 清风刚要张嘴,就被苏棠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送走归德侯,苏棠还没转身,就见隔壁的老仆提着一个竹篮来了:“苏小姐,我家主人为了答谢您替他上药,备了些小礼给您。” 苏棠皱皱眉,苏羡已经先一步接过来了:“什么什么,让我看看!” 各色的点心,香气扑 鼻,赵鸢尝了一口:“不错。” 苏棠则看到一旁软布包裹的小物件,打开一看,居然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玉剑雕刻。 “斩风?” “是主子亲手雕刻的。” 老仆笑眯眯的退下,苏羡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隔壁住的人,是姐夫啊!” 苏棠仿佛能看到裴樾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刻刀,一点点雕刻的样子。 那晚拒绝后,苏棠还以为裴樾会冷淡下来。 毕竟堂堂战神,什么时候被人拒绝过? 苏羡跟赵鸢看着捏着玉斩风出神的苏棠,对视一眼,挤眉弄眼的说,“姐夫亲手雕刻的呀,姐夫对姐姐可真上心呢……” “今天的课业写完了?” “还没……” “回去写,多加两篇文章,晚上我要检查。” 苏羡哀嚎求饶,苏棠像没听到似的,自然的把玉斩风收下,并让赵鸢帮她守着下侯府。 “你要出去?” “嗯,今天有点事要去办一下。” 阿圆说,今天是那位大厨回来祭祖的日子,难得能见到此人的机会,她怎么能放过? 赵鸢没多问,反正这么腹黑的小表妹肯定不会吃亏的。 安排好府里的事,苏棠便带着清风,骑马直奔城外。 出城不远,就听见一阵喧闹声。 “给我打死这老东西,还敢到处说小爷我的坏话,你知不知道老子背后是谁?那可是齐王府 !” 地上的老人满脸淤青,缩成一团任人拳打脚踢。 听到马蹄声,也不抱希望路过的人会救自己,毕竟谁敢得罪堂堂齐王…… “哎哟——!” 动手的大汉纷纷被踢飞,那穿得珠光宝气的男人大怒:“哪个找死的,小爷的人也敢动!” 刚骂完,看到红衣如血的美人踩着雪牵着马缓步靠近,眼睛都直了:“小美人儿,是迷路了吗,哥哥心里有路,到哥哥心里看看?” 苏棠看了眼老人软软垂着明显被打断的双手,轻笑:“好啊。清风,把他的心挖出来,我好好找找路!” 杨大德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娇滴滴的小美人儿,怎么可能这么凶残? “来,美人要挖心,往哥哥这里挖。” 杨大德扯开自己胸口的衣裳就要往苏棠身上蹭。 苏棠一脚踹了过去,那人直接挨了窝心一脚,疼得差点晕过去。 但杨大德不但没生气,还一脸痴狂的盯着苏棠的鹿皮小靴:“来,美人儿,再踢一脚,哥哥喜欢……” “清风大美人儿,他既然喜欢,还不多赏他几脚?” “哎,不是,是美人儿你来,你想踹哪里都可以,不过这冰天雪地的,怕冻着小美人儿,不如跟哥哥去前头的屋子里……” 清风一顿老拳下来,砸得杨大德牙都掉了几颗。 但这杨大德像是痴了一样盯着 苏棠:“嘿嘿,好烈性的小美人儿,小爷我是越来越喜欢了,你等着,小爷迟早把你搞到手!” 说完,杨大德的两个家丁已经来了。 “杀不杀?” “不急,容他多活两天。”怎么说杨大德也是杨贤妃的娘家侄子,杨家人擅长做生意,等同齐王的钱袋子,贸贸然杀了这个人,杨贤妃绝不会善罢甘休。 况且,苏棠的生意,也想搭一把他们的顺风车呢。 “爷爷,爷爷呜呜呜。” 土凹里,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女孩哭着跑了出来跪在老头身边,问苏棠:“姐姐,我爷爷是不是死了?” 苏棠鼻尖儿微酸:“有我在,他死不了。怎么就你跟你爷爷,你不是还有爹娘和姐弟吗?” “都死了,被刚才那个坏蛋活活打死了,爷爷带我跪到官府大门口才活了一命。” “官府不管吗?” “官老爷也病了,前些年儿子女儿也都落水死了,爷爷说,官老爷管不了,也管不动了。” 清风脸狠狠沉下来,就听苏棠吩咐:“把我的银针和药都拿来。” 说完,苏棠把随手买的点心给了小女孩:“去一边儿等我。” 食物的香气让饥肠辘辘的小怜儿狠狠吸了下鼻子,爷爷,爹娘保佑,我们真的遇上救苦救难的菩萨了。 “什么声音!” 清风警惕起来。 鸟兽四散,是杀气! 第五十五章 脏东西 清风要拔剑,苏棠直接拉着她带着小怜儿祖孙藏在了附近的山坡边。 “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果然,黑衣刺客们巡察一圈后,很快摇摇头,“靖王的人不是走的这条路,继续追,决不能让他见到罗怀锦!” 罗怀锦?前世那个声名鹊起的江湖第一情报大师? 前世罗怀锦并没有被靖王所用,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次的从中作梗?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进城。” 苏棠快速带着怜儿祖孙上马离开,匆忙中,没察觉裴樾给她的那枚玉刻‘斩风’掉在了泥泞的地上。 苏棠安顿好怜儿祖孙后,才发现‘斩风’丢了。 “要回去找吗?” “算了。” 回去说不定跟那群刺客撞上,一枚小玉剑,应该也没人捡吧,等雨停了她再去…… 大雨下了一个时辰才停。 苏棠看着渐晚的天色,想了想,还是提步往城外而去,谁知还未出城门,就遇上打道回府的苏老夫人一行人。 归德侯不在,应该是跟苏勇一起留在国公府帮忙了。 “这不是永宁县主吗?县主可要我们下来行礼?” “音儿,你何必这样妄自菲薄,你亲姐姐以后也是国公府的长媳了,就是你大伯见了国公爷都得行礼呢。” “娘 你说的是,区区一个县主,算什么呀。” 苏老夫人全程像是没听到一样,等她们阴阳怪气完,才哼了一句:“没出嫁就成天往外跑,一点都不知道廉耻,还不赶紧滚回去!” 苏棠扫了眼苏音儿,苏音儿顿时怂的往谢淑身后缩了缩。 “你吓唬音儿做什么?” 谢淑现在腰板直了,也不怕苏棠:“你还想跟真千金争嫁妆,以前是你爹护着你,但现在国公府也不能坐视不理,你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娘,救我,救我啊!” 嘶哑到几乎听不清的男声从大街传来,谢淑母女愣了一下,就看到一个衣不蔽体疯疯癫癫的男人从附近的小倌馆里冲了出来。 苏音儿尖叫一声捂着眼睛,谢淑也赶忙让人把他拉走。 小倌馆里的男人呵呵笑着跟出来:“有娘生没娘养的下贱东西,还敢冲撞贵人,还不跟老子回去伺候?” “不,我不跟你们回去。娘,救我,音儿,我是苏康啊!” 轰隆隆,如五雷轰顶。 谢淑和苏老夫人人都傻了,苏音儿尖叫:“不可能,你这种脏东西,怎么可能是我二哥,还不把他拉走!” 那几个大汉立即捂着苏康的嘴把他拽走了。 许久,谢淑才回过神来:“去, 去把人带出去……偷、偷偷去!” “那真是康儿?” “不可能!” 谢淑想起苏康屁股上的痣,哇的一声哭出来,苏老夫人直接气晕了。 苏棠笑笑,这就受不了了,你们纵容苏康毁别人清白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别人是多么撕心裂肺? 这还只是个开始呢。 苏棠趁着她们哭天抢地,去城外找了一遍玉斩风,但天色已晚,雨后又泥泞,并没有找到。 “天色不早,先回去吧,明日我来找。”清风道。 苏棠脑海闪过裴樾那双如渊似的眼眸,红唇抿起,“让翠儿多安排几个人来找吧。” “我们也该回府准备准备,把他们的下一盆脏水泼回去了。” 二房直接封锁了侯府,下了死令,谁敢议论苏康一句,直接杖毙。 苏棠刚回来,就听人说赵鸢母女要搬出侯府了。 “是音儿小姐,回府没多久,就提着鞭子打到表小姐院儿里去了,不但打伤了舅夫人,还大骂表小姐是狐狸精,说她祸害了康公子。” “舅母,表姐!” 苏棠看到搀扶着虞氏出来的赵鸢,赵鸢脸和脖子上都有鞭痕,舅母胳膊上手背上更是皮开肉绽。 混账! 舅母随舅舅在军营多年,舅舅在前线浴血杀敌,舅母也没 少出力,如今居然被苏音儿给打了! “棠儿,别生气,舅母没事……” “你们先去海棠苑休息。”苏棠让阿圆送她们回去,顿了顿,“舅母,要是我说,把嫁妆暂时寄存在城外,不送进京城,可以吗?” 不送进京,就是不打算给苏凝烟了。 本来以为虞氏要考虑考虑,没想到她噗呲一笑:“你想什么呢,我来的时候,你舅舅就说过了,你娘当年交代的是留给你,这世上只有你一个苏棠,你的东西,当然随便你怎么处置。” 苏棠眼眶发热,原来前世就连她自己都不信自己是真的,被她故意疏远了多年的舅舅却从没怀疑过。 “那好,清风,通知运送嫁妆的人,所有东西,一律运去皇上赏我的西山温泉别院!” “什么?苏棠她居然敢……来人,把那些嫁妆都截回来!” 苏老夫人气得不行。 谢淑更气,老夫人院子被烧,加上之前烧毁的院子,归德侯府的账目早就是入不敷出,为了稳住掌家之权,之前悄悄贪下的那些银子她都拿出来了,就等着这笔嫁妆填满口袋。 现在居然告诉她,她一分钱拿不到? “母亲,祖母。” “棋儿,你怎么回来了,是听到你弟弟的事……” “还有另外一件事,想求祖母帮忙。”苏棋让人端上一条华贵的貂裘大氅,和一套价值千金的翡翠首饰。 “大师算出,安国公府内阴阳失调,需要一个阴时阴历出生的亲人镇压,直到出殡,安国公府日后才能顺风顺水,棋儿找遍所有人,发现只有苏棠合适,所以棋儿希望祖母出面,让苏棠到安国公府暂住一天。” 苏老夫人看着这些价值不菲的东西,哪有不答应的,归德侯再护着苏棠,也总还要顾及他老娘的以死相逼的决心。 “祖母,二婶,你们快去救音儿吧,音儿被姐姐捆起来了。” “什么!苏棠她这是无法无天了!” 谢淑和苏老夫人急急往外赶,苏棋却慢了一步,看着缠着厚厚绷带的苏凝烟:“是不是你挑唆音儿去招惹苏棠的?” “棋姐姐怎么会这样看待凝烟,凝烟并没有……”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康儿虽然是被被苏棠害的,你的手也不干净。我警告你,再敢拿二房当枪使,我不会放过你!” 说完,直接撞开苏凝烟走了。 苏凝烟本来就头晕,被她一撞直接摔在了地上。 苏凝烟怨毒的冷笑,你不放过我?你又算什么东西,等我收拾了苏棠,再来收拾你! 第五十六章 砸你脸上 “苏棠你这恶毒贱妇,你快放开我,我娘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二房赶来,就只看到苏音儿被捆着,脸上身上满是鞭痕,而捏着鞭子的苏棠则悠闲坐在一边。 谢淑要冲上去,被苏棋拉住。 “祖母,要是这个家里是永宁县主当家的话,棋儿今晚就带着二房搬去安国公府。” “她一个外人怎么做侯府的主?” 让二房搬去安国公府,那归德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听说棋姐姐有事请我帮忙?” “你知道了?” 苏老夫人诧异,苏棋瞬间想到了关键,只怕母亲还沾沾自喜以为掌握了的归德侯府,早就被苏棠悄无声息的就布满了眼线。 “棋姐姐的忙我可以帮,不过有一件事我要说清楚。”苏棠把鞭子扔到苏音儿跟前,苏音儿吓得瞬间哑了声:“我脾气大,又护短,下次苏音儿再敢招惹我,我一定十倍还回去。” “你——!” “那明天就辛苦棠儿妹妹了,以后我会严加管束音儿的。” 苏棋拦下二房的人,定好的计划在心底再次翻滚一遍,想到那个结果,苏棋不仅消了气,还露出一个温良的笑来。 二房离开,赵鸢忍不住拉 着苏棠,“我瞧这苏棋不像是个大度的人,明日你真要去安国公府?” “要去的。” 不去,怎么打她的脸! 赵鸢原本不放心的,在看到小表妹水盈盈的眼睛满是期待时,就知道她多余操心了。 不过还是嘱咐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归德侯次日清晨才回来,披霜带露,疲惫不已,原来昨天宫里密召,一直忙到现在。 “爹爹,阿圆炖了补气的汤,您喝了再睡吧。” “不睡了,一会儿还要去安国公府帮忙。” 但归德侯对于女儿的投喂,乐得眼角的皱纹都挤成了花。 苏棠本是想跟他提一提昨天苏音儿冒犯了舅母的事,让他敲打敲打二房,就准备去安国公府‘镇压’不协调的阴阳。 还未张口,就看到了爹爹袖子里塞的一块丝帕,丝帕一角,绣着一轮弯月。 这该不会是…… “这是何时塞进来的?” 归德侯这才发现丝帕,尴尬又恼怒的扔到了一边。 苏棠却想到了昨天苏棋那温良的笑。 “听闻安国公有一个妹妹,痴慕爹爹多年,甚至传言她就是为了爹爹,至今未嫁,这帕子,是她的吧?” “哪里传来的流言,你别听这些。” 归德侯直皱眉头,显然不喜欢这江季月。 苏棠见状,悬着的心才落下来,因为这江季月,并非什么良人。 前世江季月表现出一副 什么非君不嫁,她只是早年间嫉恨爹爹选择了母亲没选她,所以非要当这个侯夫人不可! 前世爹爹重病不起后,江季月转头就嫁人了。 江季月的事,她得好好想想怎么解决。 “爹爹,歇会儿再出门吧,不然女儿实在心疼。而且我先过去,二叔和棋姐姐那儿不会怪罪的。” 归德侯感动不已,立马答应歇会儿再走。 苏棠转头就去找了苏羡,“今天你拖住爹爹,我回来之前,不要让他离开你的视线。” 苏羡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接到姐姐的任务,立马豪情万丈的应了! 安排好爹爹的事,安国公府来接苏棠的马车也到了。 马车走得很快,没多久就进了安国公府的偏院。 “县主在此稍事休息,奴婢这就去请少夫人过来。” “好。” 苏棠乖巧的答应,等下人一走,她后脚就跟着走了。 “小姐,您这是要去哪儿啊,棋小姐不是让您就在那儿守着吗?” “随便转转。” 阿圆可不信! 因为苏棠这 随便一转,就准确转到了安国公府的后花园。 前面办着丧事,后花园当然没什么人,只有请来的大师正在为一会儿的法事做准备。 “大师近来可好?” 慧济闭眼深呼吸,怎么又是这个祖宗! 自从有了苏棠的指点,慧济在京城可谓如鱼得水,现在已经是京中夫人们争相邀请的大师了,这次安国公府也是花了重金邀请。 “苏小姐,您怎么也在这儿?” “因为我就是那个阴时阴历出生的人啊。” 慧济一愣:“贫僧不知道是苏小姐,要是知道……” “别怕,我要是不想来,早就先通知你了。” 慧济一下明白了苏棠的意思:“那不知贫僧,有什么可以帮苏小姐的。” “刚好有一个小忙,需要你帮。” 夜色渐黑。 安国公府的宾客们也准备散了,这时,一个样貌清秀的男人忽然冲了进来,拿着一条贴身小衣,直接就要跟在场的苏老夫人提亲。 “荒唐,这里是安国公府,还在办白事,你提什么亲?” 男人抖了抖绣着‘棠’字的粉色贴身小衣,“我不管,今天我得了永宁县主的身子,我就要娶她回家!你们要是不让我娶,那就只 能把她浸猪笼了!” “什么?” 众人大惊,被请来镇邪的苏棠,居然在后院跟野男人私会? “连贴身的小衣都被男人拿到了手里,还能作假?苏棠不但丢尽了侯府的脸,也把我皇室的脸面踩在了脚底下。”前来吊唁的长公主一声令下:“立刻把这对狗男女拉下去,浸猪笼!” 呼啦啦一群人冲进后院。 刚进来,就傻眼了。 “慧济大师,你怎么在这里?” “贫僧是见此处阴过盛,担心聚集鬼邪,特地来此处诵经。” “那苏棠……” “苏施主也一直在抄写经文。” 房门拉开,厚厚一沓经文被阿圆捧了出来,字迹整齐娟秀,抄过经书的人都知道,这可不是一时半会能赶出来的。 “那看来小衣的事,是误会。”苏棋淡淡一声,那男人像是反应过来般跪在地上:“我没撒谎,我跟永宁县主刚刚就是在这个房间里私会的,她手臂上还有一颗红痣!” “要不是亲密接触,谁能知道她手臂上有红痣?难道她还到处掀开衣袖给人看?” 长公主冷笑:“被舞姬养过的女儿就是下三滥……” 苏棠抬手就把经文狠狠砸在了长公主脸上。 第五十七章 我可是跋扈嚣张的坏人 傻眼! 长公主怎么说,也是长辈啊! “刚刚有只毒蚊子,臣女一时心急,长姑姑应该不会怪罪吧。” “你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臣女不是阻止长公主羞辱功臣亡妻吗?”归德侯爵位比不上长公主,但他身上背负的战功可是实打实的,更别提还有皇上已经派往西南的赵阳平! 羞辱功臣家眷的罪名,就是长公主,也不敢随便背。 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好,那你跟人私通,坏我皇家名誉……” “随便来个男人,拿着一张破布,编造两句谎话,就能污蔑我了吗?那我说在场的各位,都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你们是不是要马上回去休妻休夫?” “这说的什么话!” 看热闹的众人气愤不已。 苏棋一副公正的态度,跟长公主道:“既然这样,不如让人验一验,要是棠儿清白还在,就真相大白了。” “没错,但是这会儿上哪儿找个验人清白的婆子来?” “我这儿倒是有个人。”有人笑着推了个人过来,“媚娘以前是天香楼的,她们那儿有的是办法验女子的清白。” 让秦楼楚馆的人验堂堂未来靖王妃的清白,这不是把苏棠比作那下等人了么? 阿圆惊恐的护在苏棠跟前,苏老夫人脸一黑:“还不滚开,你想看 你家小姐白白遭人污蔑?来人啊,把苏棠带进去!” 媚娘风情的扭着腰肢嬉笑:“县主放心,奴家一定好好替你检查……” “你敢碰我试试?” 苏棠笑看着媚娘故意来摸她腰的手。 媚娘什么样的男人没应付过,但此刻看着这个笑盈盈一脸无害的小姑娘,居然下意识的感觉到了危险。 “怕什么,本宫让你带她去你就去。” “哦,那要是那贴身小衣是其他人的,长公主是不是也要这么做?” 苏棠一步夺走那男人手里的衣服,苏棋在看到那个绣着‘棠’字的线居然有腐朽崩散的迹象时,顿觉不妙,立即朝媚娘使了个眼色。 媚娘立即来掀苏棠的衣袖,只要出现那颗红痣,苏棠说什么都晚了! 苏棠早料到她们是一伙的,侧开一步,媚娘刚好抓到那小衣摔下去。 小衣上的字就这样往地上一擦,上一层腐朽的线崩碎,直接露出里头的字来。 “咦,这手帕上的字,怎么变成了‘珠’?” “少夫人的小名,不就是珠儿吗?” “对啊,谁不是往小衣上绣小名,谁会绣大名的呀。” 议论声不大,但足够刺耳。 “而且我家小姐胳膊上根本没有什么红痣。” 阿圆终于明白,为什么昨晚小姐会生剜胳膊上红痣的原因了,原来 是早知道有人要害她! 苏老夫人不信,拉着苏棠和几位夫人到房中一看,果然,根本没有红痣,只有一块疑似烫伤但已经结痂的伤疤。 就是老花眼,也不会把这么大的疤看成红痣! 苏棋心底掠过一丝慌乱,难道苏棠还能未卜先知,提前让人换了小衣? “看来是这个男人喝醉了,又不小心从哪里捡了一块小衣,跑进来胡说八道,来人,把他拉出去……” “话不能这么说。”刚丧夫又无子的安国公府大夫人蔡氏擦了擦眼角的泪:“弟妹,这男人刚才说的活灵活现,肯定有人跟他苟且过了,我记得你下午不是也离开了一段时间,你去哪儿了?” “我来找苏棠……” “棋姐姐什么时候来找我?慧济大师,你看到了吗?” 慧济慈悲的双手合十,摇了摇头。 蔡氏唏嘘:“原本以为夫君走后,二弟能撑起国公府,现在看来,哎……不说也罢。” “贱人!” “夫君,我没有……” ‘啪——’江耀安狠狠一巴掌打在苏棋脸上,再懦弱的男人,也受不了头顶这个大绿帽子:“你还要在这里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还不滚回去!” “这件事还要仔细查一查!”苏老夫人和谢淑连忙劝说,意有所指的看向苏棠:“谁知道是不是有 人故意陷害?” “媚娘不是擅长查清白吗,这里还有长公主公正廉明,一定能还棋姐姐清白。” 苏棠一句话,把所有人都讥讽了个遍,尤其是苏棋,她已经嫁做人妇,还怎么查清白? 可前世,苏棠也是被苏棋这样羞辱的! 这时,有人匆忙过来:“公子,少夫人,老国公晕过去了,你们快去看看吧。” 明知是个借口,宾客们还是识趣的都散了。 苏棠临走前,被苏棋一把抓住:“真是我小瞧了妹妹,你今天帮我这么大的忙,我迟早会还给你!” 说完,直接用力要用尖利的指甲剐下苏棠手背的皮肉,却没想到苏棠抬手就把她推在了地上。 “你……” “我一个跋扈嚣张的坏人,你还指望我唯唯诺诺任你欺负?” 狂妄,太狂妄了! 但这么多人,居然愣是拿清清白白的她没有办法! 苏棠朱红的裙裾飞扬,在苏家人和长公主恨得咬牙切齿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归德侯府。 苏羡蹲在台阶上,远远看到苏棠的马车,就抹着眼泪飞快跑了过去:“姐姐,你交代我的事儿,我办砸了。” “我只是让你盯着爹爹,爹爹怎么可能甩开你?” “是苏凝烟突然高烧不退,爹爹就去看她,结果这一去,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就跟 来探望苏凝烟的江小姐睡在了一张床上。” 苏羡绝望的哭丧着脸:“姐姐,我们是不是,要有继母了?” 苏棠听到消息,赶紧冲了进去。 可刚进门,就看见江季月从归德侯的房内出来。 “棠儿羡儿回来了,我……” 江季月话还没说完,苏棠就直接越过她走了。 “小姐跟他们说话,他们是瞎了吗!”江季月的丫环怒道。 “算了。以后都是一家人,等她给我奉茶,喊我母亲的时候,再说也不迟。” 江季月冷笑离开。 苏棠一路到归德侯的院子,归德侯恰好出来,撞见她们姐弟,既尴尬又愧疚,找了个借口就出府了。 苏羡自责不已:“都怪我。” “不怪你,是我大意了。” 没想到苏凝烟撞得奄奄一息了,还有力气来算计爹爹。 “那现在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区区一个江季月,想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搞事,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 因为这件事,归德侯直接去了苏棠生母赵如溪的坟前,几天没回来,苏棋也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 京城流言纷纷,什么难听话都有。 苏老夫人气得成天在侯府指桑骂槐,归德侯府也变得门可罗雀。 苏棠倒是喜欢这种清净,却没想到次日一早,连诀会过来。 第五十八章 粉色香囊的主人 “羡儿,苏小姐。” “连先生,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来看我的吗。” 苏羡看他身上背着一把琴,瞪圆眼睛:“你不会是来送琴的吧,可我也不喜欢弹琴啊!你不会是要送给苏凝烟的吧。” “此琴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今天带来,是想为各位弹奏一曲,做为新年礼物。” 过年时,归德侯府也是送了不少礼物到连府的。 “难为先生肯来,外面流言蜚语,我还以为先生这样清雅的人,一定会嫌弃。” 苏羡嗫嗫。 连诀的目光只落在苏棠身上,白色滚毛边的斗篷将她裹着,更多了几分少女的率真可爱,“怎么会嫌弃。” 喜欢都来不及。 苏棠将人请到了花园的暖阁中,苏羡对于能得到连先生的看重,十分兴奋,主动提议要去拿点心,一溜烟就走了。 苏棠刚想叫住他,琴声已经响起。 连诀气质温润,琴声也多处几分抚慰人心的温柔,有匪君子,如磋如磨,不外如是。 就是这曲子,怎么是《相思曲》? 苏棠正欲开口,暖阁门突然被人推开,凉风灌入,卷起来人华丽的黑锦,带着深入骨髓的凉意。 苏棠望着裴樾沉郁的凤眸,“王爷怎么……” “本王有话跟未来的王妃说,连先生不介意出去等候吧?” 裴樾看向连诀,威胁意味十足。 但连诀并未起身,只是如翠竹般坐在原地,“若是苏小姐不愿意,草民也不会出去。” 裴樾危险的眯起眼。 苏棠望着莫名烧起来的硝烟,跟连诀道,“先生稍坐会儿,我一会儿便回来。” 说完,拉着裴樾出去了。 裴樾看她主动拉着自己的手,心口涌动的杀意这才稍缓,甚至带着几分得意的,任由苏棠把他拉了出去。 “王爷过来可是寻臣女有事?” 苏棠一眼看到他腰间那只粉色香囊,眼神微淡。 裴樾察觉她的冷漠,心口那一丝得意,瞬间被冲的七零八落。 “苏娇娇,你真的那么喜欢连诀么。” 否则怎么只听他的相思曲,而扔了他的玉斩风? 强势而迫人的凉气裹着杀气,让苏棠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正是这一步,让裴樾本就淡漠的凤眼中,聚集了风暴,让他直接将人禁锢在了怀中,说的话都带了几分咬牙切齿,“再扔了,本王会把连诀一起杀了。” 苏棠手心微凉,低头,就看到了那枚玉斩风。 他……捡到了? 所以才这么生气么。 裴樾见她不回答,以为她当真爱上了连诀,那一刻,不知名的感觉齐齐涌上心头,让他眼尾赤红,直接摁着后脑勺吻上了。 苏棠 惊了一下,狠狠咬他,血腥在喉间回荡,他反而更用力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苏棠快无法呼吸,他才在她唇上咬了一下,又狠又带着股莫名的酸意:“苏娇娇,本王不许你喜欢他!” “王爷放心,一日挂着王爷未婚妻的身份,臣女就不会如王爷一般,把心分成许多份,到处送。” “你是本王唯一的女人。” 苏棠淡笑:“是吗,粉色香囊的主人,王爷这么快就忘了?还是有了新欢,就不要旧爱了呀?” 苏棠故意挽着他的脖子翘起嘴角,本以为他会恼羞成怒把她丢开,没想到他凤眼微动,扣着她的后脑勺再一次吻了下来。 “娇娇既然喜欢那个香囊,那本王就割爱相赠,母后留下的东西,还望娇娇好好保存。” “母后?” “不然娇娇以为是谁的?” 苏棠觉得耳根热得慌,尤其看到裴樾修长的手指轻轻擦去他唇上血迹时,冷峻矜贵中,竟添了几分妖冶。 “下次多信任本王一些,苏娇娇,狂风骤雨,总有本王替你挡一挡。” 他带着薄茧的手指,触碰上苏棠的唇,苏棠的眼神才跟着颤动。 多少年,她没有听人说过,要替她遮风挡雨了。 苏棠扶额,刚才那些话,就像她吃醋了似的! “王爷没别的事,我 先回去了。” 苏棠抬脚就跑了。 裴樾望着她的背影,没拦,只是好心情的吩咐杜若,“以后娇娇与连诀的事,不必再回本王了。” 反正娇娇也不喜欢此人。 杜若一言难尽的看了眼自家王爷,“奴才知道了。马车已经备好,王爷,现在出城吗,百草园那边有动静,若是能找到那位传说中的神医,兴许不必王妃出手,也能治好您的火毒之症。” “走吧。” 苏棠回到暖阁,看着还在等她的连诀,道,“连先生,相思曲不适合,下次换成别的吧。” 连诀抚琴的手一顿,浓密的眼睫遮住眼底的情绪,浅笑:“好。” 苏棠松了口气。 苏羡高高兴兴端着点心回来,一眼看到连诀手指上的血。 “先生,你的手怎么……” “弦断了一根。”连诀抱起琴微笑:“今天不能弹奏了。” 苏羡挠挠头,他怎么觉得,连先生的笑,跟刚来时候的笑,有点儿不一样了? 归德侯在妻子坟前待了几天,终于听到了京城的风言风语,急忙赶回来,并决定带一家人去庄子上暂住几日。 “羡儿不是一直吵着想出城玩玩么,爹爹正好有时间。” 也顺带避避江季月。 苏棠点头,也好,她也想去庄子上,找一个前世的故人。 不过 去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苏凝烟以为联合苏棋和江季月算计了爹爹,能全身而退么? 想得美! 入夜,苏棠叫来清风,低声吩咐了几句,清风便隐入黑暗。 夜深。 沈府唯一的小厮问还在忙着替太子写文章的沈云轩:“公子,后门要关吗?” “不用。” “这是夫人刚炖好的参汤,您喝了吧。” 沈云轩看着汤碗里少的可怜的几块鸡肉和参片,手心微紧,没关系,很快他就能得到太子重用了,所有的蛰伏和忍耐都是值得的! 喝了参汤,沈云轩看着挂在一旁的画像,画里的美人一袭红衣,清傲美艳,让人不敢攀折。 他用手慢慢摩挲画上美人的脸:“棠儿,这几晚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你要是再不识好歹,以后,我可对你没有这么温柔了。” 喝完参汤,沈云轩觉得有点儿晕,坚持写完文章回到房间,才发现被窝里居然有一个香软的身体。 “棠儿,是你吗?” 沈云轩晕沉沉的,放开了冲动,亲吻了上去。 清风看了一眼,又如黑影一般消失了。 半夜,沈家着火。 沈母怕沈云轩出事,立即求了隔壁的人家帮忙救火,直到救火的下人从房间里用被子裹着两个衣衫不整的人出来,沈母才瞪大眼睛。 第五十九章 灭门 当夜,苏凝烟和沈云轩在房中私会,还引起大火的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苏老夫人一早气冲冲的带人来海棠苑,“苏棠,还不把清风那个狗奴才交出来!” “清风?阿圆,你知道清风去哪儿了吗?” “他不是昨天就请辞了吗?” 苏棠摊手:“那我就没办法了。” 苏老夫人冷笑:“你以为把他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了,我已经找人画了他的画像了,你等着,我迟早将他碎尸万段!” “姐姐,要是爹爹知道你这样害我,你说他会怎么样?” “先不说这事是不是我做的,爹爹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苏棠扔了个点心在嘴里,微笑:“但我知道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很开心。” 狗男女就要一辈子锁死! 苏凝烟想起昨晚,沈云轩一直都在喊苏棠的名字就恨,恨沈云轩的薄情,更恨苏棠水性杨花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姐姐恐怕还不知道吧,祖母已经做主,很快就要迎娶江小姐进门做我们的继母了,应江小姐的要求,祠堂也会撤去娘亲的牌位,以后只有继母能与爹爹同葬,我……” “你不是口口声声喊着娘亲吗?” 苏棠嚯的一下 站起身,吓得苏凝烟一抖,但她忍住了:“是娘亲啊,可谁叫她是舞姬出身,这么卑贱……啊——!” 滚烫的一杯茶直接泼在了苏凝烟脸上。 苏凝烟颤抖着捂着脸尖叫,麦花也哆嗦着拦住苏棠:“大小姐,您要是杀了凝烟小姐,靖王也保不住您……” “谁说我要杀她。”苏棠重新提起茶壶倒茶,滚烫的茶气散开,吓得苏凝烟急急后退。 “我再跟你说一遍,谁敢诋毁娘亲,我就打烂她的脸,这次,听清楚了吗?” 苏凝烟看着恶魔般的苏棠,一时间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贱人! 早晚有一天,她要让她生不如死! 归德侯府这段时间的气氛越来越沉,归德侯架不住苏羡的软磨硬泡,带一家人去城外庄子小住几天。 乡下的庄子大且宽敞,不仅靠山,而且山脚还有一个硕大的夜深湖泊,是个放松的好地方。 苏羡一来,就高兴的拉着归德侯一起去钓鱼了。 看着归德侯终于露出的些许笑容,苏棠心中的愧疚也少了几分。 下午,就带着阿圆提着竹篓上山了。 “小姐,这山里没什么药材吧。” “有。”不过只在深处,而深处,是前 世师父的住所,一个小小的百草园。 想起前世在百草园的时光,固执又爱药成痴的师父,满架子的医书,苏棠嘴角不觉露出了笑容。 可是近乡情怯,重生后,她才没有第一时间来见这辈子对她已经陌生的师父。 “什么味道,好臭啊。” “是啊。” 苏棠越走,也越觉得不对劲,等她穿过树林到达百草园的小竹屋,才看到一地横陈的尸体,和已经干枯的血。 但,没有师父的尸体。 “谁?” 几个黑衣人从屋里冲出来,看到苏棠二人,直接亮剑,“杀!” 阿圆要往苏棠面前挡,却被苏棠拉着胳膊就开始逃。 身后的利剑仿佛随时要刺穿心脏…… ‘砰——’ 刀兵相接,苏棠险险躲过一招,就见拦下这群人的,一样是几个黑衣人。 “王妃,这里有我们,您先下山吧。” 苏棠没认出声音是谁,但唤她王妃的,只有靖王府的人。 裴樾也在这里? “好。” 不管是谁,她都不能把命丢在这里,转头就拉着阿圆下山了。 想到百草园里的血,苏棠满目寒冰。 最好,别让她知道是谁干的! 苏棠刚下山,还没进庄子的大门,苏勇就直接 提剑朝苏棠杀来,好在被归德侯拦住。 “二弟,没有证据,你想干什么!” “还要什么证据?现在康儿已经死了,现场就只有苏棠的丫环一个活人,不是她指使的还能是谁?” 苏勇阴鸷的盯着归德侯:“大哥,我知道你打小就看不起我,可康儿是我唯一的嫡子,他被苏棠欺负,折辱,看在你的面子上也就算了,但现在他死了啊!” 苏康死了? 苏棠正奇怪,就看到苏音儿押着冬杏过来了,但冬杏看起来也只剩下半条命了,身上血迹斑斑,之前不知道受了多少虐待。 苏音儿狠狠踢了冬杏一脚,抽噎:“贱婢,快说,是不是苏棠指使你害我二哥的!” “不会的,小姐从来没说过……” 阿圆上前辩解,苏勇直接一剑朝阿圆刺来,却没想到苏棠居然往前一挡,利剑直接割破了苏棠的手臂。 “棠儿!” “我没事。”苏棠冷冷瞥了眼苏勇,就听冬杏垂着头含混不清的说:“没人指使我,康公子也不是我杀的,他自己撞到桌子突然就暴毙了。” “你胡说,我二哥好端端的怎么会暴毙,明明是你……” “尸体在哪里?” 苏棠径直往后院去 ,却被苏音儿拦住:“你还想侮辱我二哥吗,苏棠我警告你,我二哥已经死了,你再敢欺辱他,我就拼死也不放过你!” 苏棠看着声嘶力竭的苏音儿,眼神居然柔了一分:“冬杏是我的丫环,但她也是长公主赐给苏凝烟,苏凝烟再送给我的,你知道她到底听命于谁?” 冬杏眼睛微睁,旋即苦笑,她还期盼什么,期盼大小姐会救她这样一个作为奸细派来的低贱丫环么。 “当然是你……” “我再问你,我要打你,什么时候让丫环代劳过?” 苏音儿语塞,“谁知道你是不是要推脱……” “我要是想杀你,一定先悄无声息给你下点儿毒,再制造个意外,不留下一点儿证据。” 苏棠看她被吓住,直接拨开她往后院去了。 苏康已经被人清理过,换了干净的衣服放在棺材里了。 苏棠看到他眼下一线的乌黑,就知道果然是被人下了药,配药的水平,至少得是名医级别了。 “姐姐,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替你隐瞒了。” 苏凝烟走进来:“虽然我不忍心让爹爹伤心,可你这次,真的太过了,要不是亲耳听到你吩咐冬杏,我都不敢相信,你敢杀人。” 第六十章 不可以是喜欢你吗 刚走到门口的谢淑闻言,像被激怒了的母狮子:“苏棠,你好狠毒的心啊,我杀了你,你还我康儿!” 谢淑朝苏棠厮打过来。 苏棠抬脚就把柔弱哭泣的苏凝烟踢到了谢淑怀里,然后利落的一针扎晕了谢淑。 “苏棠,你干什么!” “报官吧。” “什么?” “报官,让仵作来验尸。凶手自作聪明,给苏康用了‘七魂散’,此毒刁钻阴毒,无色无味,被下毒的人很快就会神志错乱毒发身亡,并在死后三个时辰之内化为血水。但凶手忽略了一点……” 苏棠扫过在场所有人,发现苏凝烟和苏勇同时出现了一闪而过的心虚。 苏勇? 苏棠先是惊讶,之后却是深深的讽刺。 “那就是制作七魂散的一味药材十分稀少,只有京城一些老字号药铺才有存货。想知道谁做了这七魂散,现在派人去查一查,一定一清二楚。” 苏凝烟慌乱的抬起头,徐太医怎么拿了这种药给她。 还有,苏棠的医术,已经这么神了吗? 不行,决不能让她去查。 “侯爷,二老爷,康少爷的贴身小厮自尽了,奴才在他身边发现了这个。” 正是一包还没用完的七魂散! 苏凝烟暗松一口气:“姐姐的医术,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可惜晚了一步,不能救活二哥,要 是姐姐早一点回来的话……” “对啊,苏棠,你去哪儿了?你是不是知道二哥要被人下毒,故意离开了……” ‘砰——!’ 苏棠抓着苏凝烟的头一把磕在苏康黑色的棺木上,苏音儿的后半截话瞬间卡在嗓子里,“你、你……” “再让我听到你挑拨是非,我听一次,打一次!” 苏凝烟恨得泣血,此刻也只能装作可怜:“爹爹,凝烟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姐姐她……” 话没说完,就看见苏棠身体一软,朝着地面倒下去。 “小姐,你怎么了!” 苏棠趁乱捏了下阿圆的胳膊,阿圆一愣,“小姐一定是太难过了,又被冤枉,又被凝烟小姐挑拨,这才气晕了,小姐这段时间本来就吃不下睡不着了呜呜呜,小姐好可怜啊。” 苏棠暗暗给阿圆点个赞。 装可怜么,谁不会,她不忍爹爹伤心,但不代表可以容忍苏凝烟在她头上撒野。 “棠儿!” 归德侯愧疚不已。 就是她刚被爹爹接住,就听到裴樾的声音响起,“既然归德侯容不下本王的王妃,那就让本王带她回王府吧。来人,备轿。” 靖王真的在这里! 苏棠醒也不是,继续装昏迷也不是,这个靖王,这么闲的吗? 似乎看穿了苏棠的腹诽一般,裴樾在归德侯转身的时候,在苏 棠软乎乎的脸上捏了一把。 苏棠:! “王爷,怎么了?”归德侯问。 “有蚊子。” 裴樾淡定的说,“看棠儿的嘴唇,都被咬红了。” 苏棠仿佛能感受到裴樾炙热的目光扫过她的嘴唇,闭着眼,那天那个吻的记忆变得更加清晰。 他的气息萦绕四周,攻城掠地。 好在归德侯没答应。 “小姐,醒醒,侯爷跟王爷去前头说话了。” “苏凝烟呢?” “侯爷说她受到惊吓,让她跟着二房带着棺材回京了,咱们住一晚,明天回。” 苏棠枕着胳膊,还有些回不过神,都说虎毒不食子,苏勇为什么要杀儿子苏康? 仅仅因为苏康丢了他的脸? “小姐,奴婢有话想跟您说。” 收拾干净了的冬杏艰难的走过来,想要跪下,阿圆直接把她摁到了凳子上。 “奴婢还是跪着……” “坐吧,你伤到了筋骨,再不小心,这辈子就废了。” 苏棠看着她尽力想遮,却遮不住的狰狞的伤口,转头写了药方交给阿圆,让她安心休养。 冬杏眼眶微湿,原来并不是所有主子,都不把她们下人当人的。 “奴婢是被麦花骗去康公子房间的,奴婢觉得不对劲,就趁麦花走后藏了起来,之后就听到了二老爷跟康公子的争吵。” “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当 年夫人的死,恐怕跟二房脱不了干系。” 果然是他们。 苏棠气势瞬间狠厉,娘亲与世无争,从不跟人结怨。 二房这群贪婪的吸血虫,等她查清楚整件事,有一个算一个,这辈子就不必考虑善终了! “县主,王爷请您到湖边一叙,是关于山上的事。” “我回来之前,你们不要出门。” 苏棠到了湖边,还没开口,裴樾就给她系上了那只粉色香囊。 他修长的双臂将她圈着,苏棠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矮了他一个头,这个姿势,就好像被他抱在了怀里一样。 “这是先皇后的遗物,还是王爷自己拿着吧。” “只是平安符,幼时母后所赠。” “况且,本王希望你平安。” 他的语气很认真。 苏棠犹豫了一下,“王爷当年去过北地对吗?可我不记得王爷了,王爷是有跟阿圆一样的原因,才待我好吗?” 苏棠不信裴樾是只看脸的肤浅之人,况且要论美貌,霞光和苏凝烟都不差,他却多余的眼角都没给过。 裴樾凤眼幽深,问出了一句让苏棠心湖涟漪不止的话。 “本王,不可以是喜欢你,才对你好吗?” 苏棠杏眼微睁,裴樾的话像最好的迷幻药,在她脑海里回旋。 裴樾看她像是傻了的样子,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娇娇好像藏了 很重的心事。本王可以告诉你,本王当年去过北地,至于发生了什么,你慢慢想,好好想。” “我怎么觉得王爷这话带着杀气?” “杀气?” 裴樾俯身逼近,“本王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杀你呢,小骗子。” 苏棠瞪他,她怎么就小骗子了! 不过,他看出自己埋在心底的秘密了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裴樾看出这小骗子又要退缩,松了手,“虽不知你为何会寻去百草园,但本王去时,里面已无活口,动手的人,应当跟国舅府有关,国舅手段阴毒,此事你不要再插手。回去吧。” 苏棠皱眉。 走了几步,听到裴樾叫她。 “本王会离京几天。” “苏娇娇,别怕,万事有本王。” 苏棠回头看着如天神般矜贵、此刻却看不到人间众生,只看到她一个人的男人,捏了捏粉色香囊,隐约觉得,某种情绪好像快要遮不住了。 等苏羡满头大汗把帽子都歪了的京兆尹找来,苏棠都已经‘睡了’。 “小姐,不见小公子吗?” “明天再说,晚上我要出去一趟。” 师父下落不明,她想替师父去祭拜一下百草园的那些人,也找一找师父失踪的线索。 夜色只剩寒风吹动枯叶的簌簌声。 刚到百草园附近,清风就拉着她躲了起来。 第六十一章 扇你个老混蛋 月光下,几个家丁已经把坟全部挖开。 “国舅爷,这里没有那个大夫,他肯定是被人救走了。” “东宫要的人他们也敢抢!去给我找,不论死活,立马给我带回来!” 韦国舅黒沉着脸,:“把这些人全部扔去乱葬岗喂狗。” 清风瞥了眼杀气腾腾的苏棠:“他带了十几个高手,我一个人打不过。” “不打。” 苏棠看着周围随处可见的丰美的夜茅草,冷哼:“让这老贼吃点好东西!” 韦国舅坐上马车,就察觉马越跑越颠簸。 “怎么回事?” “国舅爷,这马儿不知道怎么了,一个劲儿的往小路上钻。不过这小路应该也能下山,就是颠簸了些。” 总不能杀了马自己走下山去。 韦国舅忍着这口气,谁知奔腾的马忽然一个急刹车,马车直接被横着甩了出去,韦国舅当场栽在了一个淤黑发臭的泥潭里,断了两根骨头,吞下一口烂泥,当场吐了个天昏地暗。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晕了过去。 “便宜你了,不过下次,你可不会这么好运了。” 苏棠以看死人般的目光看了眼这老泥鳅,带着清风一起另外选了个地方重新安葬了那些人。 归德侯府。 因为七魂散的 缘故,苏康迅速下葬了。 “我的儿子女儿都被你祸害,你现在满意了?” 谢淑一身缟素的回来,就开始揪着苏棠不放。 “二婶与其在这里纠缠,不如回去好好想想,到底是谁造成的这一切。” “就是你……” “真的是我吗?” 苏棠不信谢淑察觉不到苏勇跟苏凝烟的古怪。 谢淑僵住,苏凝烟暗暗咬牙,就在这时,一阵笑声从外传来。 “凝烟小姐,国舅爷来了,还带来了皇后娘娘的口谕。” “皇后娘娘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一尾锦鲤口衔一枚桃花前来报恩,就找凉山寺的大师算了算,算出太子今年将有大劫,唯有桃花命格的女子能破解。” 苏凝烟大喜,她就是桃花命格! 韦国舅被人用小轿子抬了进来,眯起老眼看着一身白衣的苏凝烟,再看苏棠,绝色,果真绝色,这样的美人儿…… “怎么有股臭气。” 苏棠扇扇鼻子:“像是臭污烂泥的味道,你们闻到了吗?” 韦国舅想起那一口吞下肚的烂泥,反胃的感觉又涌上来让他干呕了好几声。 “国舅爷,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 韦国舅拿帕子捂着嘴,也没了刚才的兴致:“皇后娘娘的意思, 是要凝烟入东宫做太子侍妾。” “可凝烟早跟沈家有婚约……” “哦,你说沈云轩。他已经承认,大火那天在他房中的女子,只是一个跟凝烟长得差不多的丫环,他要娶那女子了,所以愿意成全凝烟和太子。” 沈云轩阴鸷着脸一瘸一拐的从韦国舅身后出来,表示同意,还送还了婚书。 归德侯还是不愿意苏凝烟给人当妾,况且他也根本不看好平庸的太子。 “爹爹是不想凝烟嫁得比姐姐高吗?” “当然不是……” “那就请爹爹成全吧。” 就算现在给太子当妾,苏凝烟也相信,以她的魅力必然可以得到太子专宠,只等太子登基,那她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妃嫔,甚至皇后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反倒是归德侯次次阻止,好像生怕她过得比苏棠好一样,让她憎恨! “放心,皇后娘娘不会让你们父女刚相认就分离,大师算过了,姐妹双姝,要在同一天出嫁才好,靖王怎么娶妃,凝烟就怎么进东宫吧。” 国舅阴笑。 太子纳妾,要跟靖王娶妃一样的规格? 这是要把靖王府踩在脚底下吗? 归德侯还没答应,苏凝烟先一步跪下谢恩了。 韦国舅满意离开时,还 是没忍住,伸手摸向苏棠的脸…… 没想到苏棠不但没露出一般女子的羞怯慌张,居然抬手就把他扯在了地上。 “哎呀,国舅爷,是臣女一时失手!” 苏棠连忙去扶,韦国舅这才咽下这口气,没想到苏棠靠近后,抬手就来回抽了他两巴掌。 “你——” “蚊子,你看!” 苏棠摊开手心,果然有一抹蚊子血。 “呸你个死蚊子,你也配吸国舅爷的血,断子绝孙的畜生!” 归德侯两手一抓,就把瘦得像骷髅的韦国舅扔回了轿子:“国舅爷慢走。” “好,好一对父女!” 韦国舅牙咬得咯咯作响,又不好当众跟归德侯这块臭石头硬碰硬,只阴恻恻的看着苏棠,桀桀笑了两声。 “还有一件事,本官差点忘了。 十五元宵节,皇后娘娘会亲自在国舅府设宴,因晚上还要赏花灯,特别钦定归德侯护卫皇后娘娘安危。永宁县主,你一定会到场吧。” 苏棠忽然想起前世一件事来,皇后和太子元宵节外出遇刺,护卫的禁卫军大统领失职,全家受牵连,男的流放充军,女子充为宫婢。 原来就是这场鸿门宴啊! “怎么,永宁县主是不肯给皇后娘娘这个面子吗?” “臣女 怎么敢。” 看着韦国舅志在必得的猥琐眼神,苏棠红唇扬起,我当然要去,不去,怎么收拾你这条老泥鳅! 韦国舅走后,沈云轩才皱眉指责苏棠:“你刚才也太胆大包天了,得罪了韦国舅,就是跟东宫为敌,你想连累归德侯府所有人跟你一起受罪吗?” “我就说她才是个扫把星!” 老夫人连忙看着沈云轩:“云轩,你已经是太子伴读了,你能不能去周旋一二,让苏棠登门道歉都可以。” “当然,毕竟棠儿与我十几年情谊……” “沈公子卖未婚妻求荣,也不能总盯着归德侯府吧。” 苏老夫人顿时不乐意了:“苏棠,云轩好心帮你,你还诋毁他,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就是要拖累着归德侯府一大家子跟你一起去死你才高兴!” 这话一下戳痛了苏棠的心。 “我就是拼了我这条命,也不会让归德侯府有事。” “好了母亲,那老畜生……咳,老国舅本来本侯就讨厌,棠儿那一巴掌,简直打得我浑身痛快哈哈哈。” 周围一片死寂。 回来的苏凝烟默默盯着苏棠,嘴唇都咬出血来! 好,很好,你这么有本事,这次国舅府的宴会,我看你能不能保住你身边所有人! 第六十二章 比刺激一点 谢淑不知道是不是开了窍,几天都没来闹了。 苏棠趁机去见了淮阳王留下的旧人,并把印章还给了容萤。 转眼,就到了元宵节宴。 天还没亮,阿圆就兴冲冲的抱了个锦盒进来:“小姐,这是靖王府刚才送来的。” “什么?” 锦盒一打开,一条雪青色的稍纱长裙出现在众人面前,银线绣的缠枝花纹,一步一动,犹如神女降临。 除了裙子,连首饰和缀满极品珍珠的鞋子都准备好了,都是极美却不过分艳丽的,恰好适合苏棠。 “小姐,你今天一定要穿这个,听说昨儿太子府也送了衣裳给凝烟小姐。”阿圆还在生气苏凝烟要跟苏棠同一天出嫁:“您绝不能被她给比下去。” 本不打算穿的苏棠也忍不住挑眉,这该死的胜负欲! 苏凝烟很满意东宫送来的衣服,是宫里娘娘们才能穿的浮光锦,还是她一直想要的大红色。 苏棠不是最爱穿红衣么,她今天定要将苏棠比下去! “凝烟小姐真美,跟仙女儿似的。” 下人们目不转睛,苏凝烟只是柔婉一笑,就听苏音儿轻嗤:“二哥才死没两天,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骚狐狸!” 下人们噤声。 苏凝烟死咬着牙才忍住没发 脾气,结果上马车的时候,苏音儿故意踩了她的裙子一脚,留下一个大.大的脏鞋印。 “音儿,你……” “别跟我这么亲热,你跟苏棠就是一路货色,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苏棠凉凉的声音传来,苏音儿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脸,愤愤瞪了眼苏棠钻进马车里了。 “大小姐好漂亮啊!” “对啊,仙女儿……不,仙女儿柔柔弱弱,哪有大小姐的气势,应该是九天神女才对!” 苏凝烟绷着脸刚要上马车,苏棠就踩着她的裙子先一步上去了。 上去以后,苏棠看了眼苏音儿:“马车有点儿窄啊。” “苏棠,你别欺人太甚!” “就欺负你了怎么样?” “你……呜呜哇!” 苏音儿受不了这委屈,哭着跳下马车去坐后头的了,下去的时候故意把苏凝烟撞得一个趔趄。 苏凝烟目含杀机的看了眼苏音儿,还好这时黄珊珊的马车过来。 “我还是头一次见一个假货,还这么欺负真千金的。” “那是你见识少,等你见识多了,就不会这么大惊小怪了。” 苏棠直接让马车走了。 黄珊珊气死了,但想到今天的安排,气又咽了下去。 “黄小姐 ,对不起,都是凝烟连累了你。” “没事,你干脆跟我同坐马车吧。” 国舅府外,容萤早就翘首以盼等着苏棠了。 “棠儿,你来了。怎么不见鸢表姐?” “她不喜欢这种场合,我让她去做别的了。”淮阳王府的仆人和船队以后是要两头跑的,当然也要跟赵鸢混熟。 两人进去不远,就迎面遇见了太子一行人。 太子见到苏棠,既爱又恨。 苏棠不想跟他起冲突,结果太子抬手就拦住了她的去路,“这不是孤的未来弟妹吗,这是急着去哪儿呀?” “急着给您母亲请安呢。” 苏棠眨巴眼。 太子脸一僵:“你是不是在骂我。” “给皇后娘娘请安是骂人的话吗?” “好像也不是。” 众人:…… 一个穿红着绿像只花孔雀的猥琐男人凑过来:“长得的确不错,不过再美,也就是个金玉其外的大草包罢了,莽夫的女儿肚子里能有几滴墨水?看来靖王的眼光也不怎么样嘛。” 众人哄堂大笑,苏棠也笑。 “你还有脸笑?” “我一个莽夫的女儿,的确没读过什么书,但你要骂我大草包,我不服,我还是读过几本兵法的。” 几人笑得更厉害了,兵法,那是女人看得 懂的东西吗? 苏棠不急不恼,眼睛笑得弯弯的:“你们不信的话,那我们比一比。要比,就比刺激点的。” “刺激?你要怎么个刺激法啊……” “简单啊。”苏棠简单说了下玩法,“要是我输了,这只垂莲华簪,就是你们的了。” 垂莲华簪啊,那可是价值十万两的东西! 韦彪咽了咽口水,一口答应了下来。 默默跟在最后的沈云轩觉得不对劲:“太子殿下,韦公子,一会儿宴席就要开始了,还是算了……” “滚开,死瘸子,你以为我们真要贪她一支簪子?” “没错,我们只是好心,让靖王看看他要娶的,是个什么样的蠢货,哼。” 太子走后,沈云轩狠狠拽住苏棠的胳膊:“棠儿,这些人都不是好惹的,你到底想做什么?” “啧啧,快来看啊,苏棠水性杨花,大门口就跟前未婚夫拉拉扯扯……” ‘砰——’ 苏棠一脚踢了沈云轩的拐杖,沈云轩一下没站稳就这样摔到了叫嚷的黄珊珊怀里。 被黄珊珊大叫吸引来的众人:…… “啧啧。” 苏棠一脸惋惜的朝二人摇摇头大步走了。 黄珊珊脸红了又白,“苏棠,我不会放过你的!” “棠儿,你这样得罪 黄珊珊,万一皇后娘娘怪罪怎么办?” “再说呗,况且你以为我现在忍气吞声,她们就能大发善心放过我了?” 容萤摇摇头。 苏棠笑盈盈的:“所以啊,何不有仇当场就报了?起码现在爽快。” 一墙之隔,坐在轮椅上脸色病态苍白的男人笑了起来:“她真有意思。” “是挺有趣的。”李之言替庸王盖好斗篷:“看来今天这场元宵宴,一定会非常热闹,真期待啊。” 今天来的人不少,大雪已经化开了,红色的梅花开得正艳。 梅花盛开的廊下,小姐公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 “凝烟,你的衣服好漂亮啊。咦,这儿怎么弄脏了?” “没事,姐姐也不是故意踩的。” 苏凝烟乖巧的说。 小姐们就喜欢苏凝烟这副柔顺的性格,“可上头鞋印不止一个,她分明就是故意踩的,真是恶毒!” “对啊,怎么有苏棠这种无耻的女人,她以为仗着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谁知道呢?” 声音从一侧传来,众人看过去,只见肤白如雪的女子正对着湖水拨弄发簪。 此时,原本悠闲游动的锦鲤忽然就齐齐朝着她的方向游过去,好像也在为她的美貌惊叹一般。 第六十三章 你的凳子喜欢什么口味的汤 苏棠给了一旁悄悄撒鱼饵的容萤和阿圆一个眼神,转头看向说话的小姐:“锦鲤为什么不往你们那边游,是因为你们长得丑吗?” 太过分了! 有人不甘心,也往水里照,但锦鲤就是不过来。 气氛瞬间尴尬得不得了。 容萤和阿圆两人憋着笑,苏棠依旧十分淡定的看着苏凝烟:“凝烟妹妹,快过来,别跟丑东西玩,会传染的。” “姐姐,我……” “你们别太过分了!”那小姐以为是苏凝烟和苏棠合伙来嘲笑她们,纷纷气得扭头离开。 苏凝烟想解释,却被甩开:“我们可不配跟太子的未来妾室做朋友。” 苏凝烟被反讽一番,脸色涨青。 “姐姐的手段真是越来越高明了,希望今天你们一直都能这么开心。” “那是当然,只要你不开心,我就开心极了。” 苏棠毫不在意她的威胁,愉快的去宴席了。 中午宴席设在湖心的暖阁里,地龙烧的热热的,四周垂着轻纱,既美观又暖和,四周垂挂着各色精致花灯,只等天一黑,花灯亮起,又会另有一番热闹美景。 因为苏棠未来靖王妃的身份,所以她的席位十分靠前。 但还没坐下,就看到了她椅子上泼洒的汤汁。 对面,黄珊珊得意洋洋的朝苏棠挑衅一笑,但下一秒她的脸色就变了。 “苏棠,你想干什么,我姑姑一会儿就来了,你敢放肆,就是对姑姑办的宴会不满,你……” “黄小姐不是有给凳子喂饭的爱好吗?我只是礼尚往来。” 苏棠笑着,把一碗蘑菇汤朝黄珊珊的凳子倒过去,吓得黄珊珊连蹦带跳的跑开才没弄脏衣裳。 但当众失态,尤其几位皇子都在,黄珊珊觉得比杀了她还难受! “苏棠——!” “怎么了?黄小姐的凳子不喜欢蘑菇汤?那是不是跟我的凳子口味一样,喜欢杏仁酪?” 黄珊珊气得说不出话,还是其他夫人出来和了稀泥,这事才算过去。 苏棠回来的时候,容萤已经让人帮她把凳子擦干净了。 “棠儿,你好厉害!” “就是浪费了蘑菇汤。” “苏小姐不嫌弃,本王的给你吧。” 庸王拿帕子捂着嘴重重的咳嗽了一番,才朝苏棠露出笑容,“要是可以,本王也想跟苏小姐做个朋友,我叫裴极。” 苏棠看着他,左眼下的黑色泪痣配上他苍白的微笑,更加摄人心魄。 不过相比这样的病弱美人,苏棠还是觉得裴樾那样的冷冽挺拔更加好看。 况且 庸王是淑妃之子,跟李之言是表兄弟,而李家又是太后的娘家,传闻要不是庸王一直体弱多病,恐怕皇后和太子之位,早就落到庸王母子头上。 这样的人物,本能的让她觉得危险。 苏棠还没回答,皇后已经到了,一起来的,还有苏凝烟扶着的长公主殿下,苏棠直接被长公主冷冷剜了一眼。 “才几天没看到萤儿,没想到气色好了这么多,看来还是以前本宫待你不好啊。” “没有,殿下待萤儿很好。” 容萤连忙站起来,结果不小心碰翻了茶杯,把衣袖都打湿了。 长公主皮笑肉不笑的扯起嘴角,皇后笑道:“元宵佳节,萤儿还不主动给长公主拜个新年?” “是。萤儿祝殿下新年吉祥。” 容萤立马重新倒了一杯茶捧上来。 长公主也没有刁难的意思,只不过刚接到茶,苏凝烟就拿了一根银针出来,歉意说,“经历过之前皇宫下毒的事,凝烟只能更加谨慎一些,郡主不会介意吧。” 容萤怎么说也曾被长公主收养,怀疑她下毒,不就是肯定了容萤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吗? “应该的。” 容萤勉强挤出一个笑。 银针下去,容萤以为这就是一场羞辱罢了,没想到 下一秒直接被一脚踢了出去。 “银针黑了,她真的对长公主下毒了啊!” “怎么说她也受过长公主的恩惠,不然当年她被从那种地方接出来,谁敢要她?” “没想到淮阳王夫妇忠烈一生,却生了这么个女儿,难道进了那秦楼楚馆,就变成不要脸的小娼妇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容萤整个人都是懵的,被踹的胸口疼得厉害,但这些指责的话,更让她喘不过气来。 死了算了,死了算了,她活着有什么用…… “银针并不能验毒,这一点,凝烟妹妹大概不知道,所以才误会了吧。” “姐姐就算要维护容萤郡主,也不该说出这种三岁小孩都知道的谎话呀。” 苏凝烟委屈不已:“要是容萤郡主要害凝烟也就算了,但她要害的,是长公主殿下啊。” “早就听说苏棠会医术,容萤郡主的毒药,不会就是她给的吧。” “没错,肯定是她,容萤郡主胆小,哪里有胆子下毒?之前还听说在安国公府的时候,苏棠跟长公主起冲突了呢,一定是她记恨在心,利用了容萤郡主。” “不是的,这件事跟棠儿无关……” 可容萤的颤抖的解释直接淹没在刻薄的指责里。 “下官还是 第一次听说,银针不能验毒。” 白发苍苍的徐太医从一旁走出来,严肃的斥责苏棠:“永宁县主会一点皮毛医术,就敢编造这样的谎话,不知道是什么目的?依下官看,之前郡主给你的那本医经你也不配拿着,还是早点交出来,也免得玷污了圣贤。” 苏棠安慰的拍拍哭着替她辩解的容萤,问徐太医:“你确定,银针能准确验毒,不会出错?” “那当然。” 徐太医不屑哼了声,所有的医典都是这么记载的,只有那些乡野大夫不认同罢了。 但那些贫贱的泥腿子懂个屁? “小姐,东西拿来了。” 阿圆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然后递给苏棠……一个鸡蛋? 在场的人都傻眼了,苏棠是失心疯了? 苏棠不急,慢条斯理的找了个干净的碗,把鸡蛋打进去。 “姐姐,皇后娘娘和各位贵人都在呢,你别闹了,还是实话实说吧,凝烟一定会替姐姐求情的。” “哼,无知蠢妇非要弄这些滑稽把戏,咱们就当看戏了呗。” 黄珊珊嘲讽,之前被苏棠戏弄过的人也开始跟着落井下石。 徐太医满意的捋着胡子,只等那本万毒医经到手! 就在这时,苏棠拿着银针刺进了蛋黄里。 第六十四章 怕是活不成了 “看来真是疯了……” “黑了,变黑了!” 阿圆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其他人也愣了,难道这鸡蛋有毒? 庸王咳了两声,“不如再让厨房多拿几个鸡蛋过来。” 很快,一打鸡蛋提了上来,银针挨个儿试过,各个都变黑。 黄珊珊愣住:“难道国舅府的鸡蛋,各个有毒?” 刚说完,就被皇后瞪了一眼。 徐太医的老脸有些挂不住,冷哼:“这又能证明什么?” “证明银针验毒不准啊。” 苏棠还要据理力争,长公主忽然一脸疲惫的叹息:“算了,不管萤儿有没有下毒,本宫都不追究了。” “那怎么行?刚才我们都听见了,容萤自己承认下了毒。” 黄珊珊不依不饶:“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饶,否则以后随便谁都可以给贵人们下毒了。” 皇后也点点头,长公主这才勉为其难的道:“那就让萤儿到外边的梅花树下跪一个时辰吧。” “殿下……” “棠儿,一个时辰,没事的。” 容萤怕再牵连苏棠,连忙自己起来出去了。 可天寒地冻,别说容萤这样瘦弱的女子,就是个彪形大汉都受不了。 “还有苏棠,她维护容萤,就是帮凶,也不能请饶了她!” “姐姐也只是一时糊涂。” 苏凝烟连忙求情,“姐姐自小娇惯,外面那么冷,肯定跪不了,长公主殿下,求您看在凝烟的份上,不如打几下手心,这样姐姐长了教训,以后肯定不敢乱来了。” 苏棠冷笑,还真是贴心的求饶啊,她行医救人,靠的就是这双手,要是‘不小心’打断了手筋,那她这辈子都废了! 长公主还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既然凝烟求饶,来人啊,打苏棠手心三十下,小惩大诫吧。” “正好,我这儿有一把戒尺。” 韦国舅缓缓从外面走进来,让人捧上了一把黑玉戒尺。 但戒尺刚拿出来,苏棠就嗅到了上面毒药的气味。 呵,他们还真打量打废了她这双手啊! “来人,给本宫打,今天是喜庆的日子,别见太多血,坏了大家的兴致。” “奴婢遵命。” 身强力壮的嬷嬷冷冷看着苏棠:“永宁县主,伸手……县主,你做什么!” 看着捡起容萤摔破的茶盏,直接把里面的茶水喝了的苏棠,皇后都惊讶的站了起来,要是苏棠被毒死在这里,必定惹怒归德侯和靖王,她可没想把这个罪名揽在自己头上啊! 但震惊之后,就见苏棠的脸色依旧红润,潋滟的丹凤眼飞扬:“徐太医,现在能证明这杯茶水没毒了吗 ?” “你、你……不可能!” 徐太医要来捏苏棠的脉,直接被苏棠一巴掌甩过去:“大胆,我的手也是你说碰就能碰的!” 苏凝烟也睁大了眼睛,不可能,她们用有鸩毒的茶水打湿容萤的手,容萤给长公主泡茶的时候,手上沾染的鸩毒只要接触水汽就会浸到茶里,那杯茶的的确确是有毒的,可苏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徐太医为了医经还真是不择手段,不惜污蔑郡主和我。” “还有一件事,徐太医既然自己站出来了,那我就一起说了。” “这是半个月内,在京城购买红珠草的名单,红珠草是制作七魂散最难得的药材,且没有其他药用,而我的二哥苏康,前段时间被七魂散毒死了。” 苏棠捏着仅写了徐太医名字的单子怼在他脸上:“敢问徐太医,你买红珠草做什么?那株红珠草,现在又在哪里?” 苏凝烟和苏勇猛地抬起头。 苏棠居然还在查这件事? 徐太医惊愕的张着嘴,想辩解,却发现苏棠一点退路也没给他留。 “是你毒害我儿?” 瘦了一大圈的谢淑站起来,什么也顾不得了:“为什么,他哪里得罪了你,你要毒死他!” “不,不是我,是……” 徐太医下意识朝苏勇看过 去,又在接触另一个人目光时,猛地缩了回来。 证据确凿,百口莫辩。 皇后是中宫之主,当然不能再包庇,直接让人把徐太医押送官府去了。 “娘,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杀二哥的凶手被抓了,您不高兴吗?” “高兴,我高兴。” 谢淑无力跌在座位上,她怎么高兴的起来,她分明看到了徐太医不断投向苏勇的眼神。 再想起之前苏棠暗示的话…… 她康儿的死,真的跟苏勇有关啊。 谢淑当场吐出一口血晕死过去,现场大乱之刻,容萤的丫环哭着跑了进来。 “不好了,郡主突然浑身长满红疹,呼吸急促,怕是、怕是活不成了!” “快找太医。” “可是今天其他两位太医还在路上,现在只有徐太医在,要不然让他先救人……” “不用,我来。” 让徐太医出手,他只怕会直接弄死容萤讨好长公主。 苏棠几步跑出来,看到明显是急性过敏导致的呼吸衰竭的容萤,二话不说,先悄悄把刚才自己吃过的解毒丸给她服下一颗。 韦国舅笑着眯起眼睛:“县主既然要救人,这里幕天席地的也不合适,附近就有空房,我让人带县主过去吧。” 韦国舅明显不安好心,但苏棠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 总不能让容萤死! “来人,带路。” 韦国舅笑着凑近苏棠,阴恻恻的笑:“永宁县主,请吧。” “咳咳,本王也一起去吧。” 这时,庸王坐着轮椅出来,在暖阁里他还要披着大氅,出来更加离不开怀里的暖手炉,不停的咳嗽着,“正好本王也不大舒服,只能劳烦苏小姐也帮本王看看了。” 韦国舅的眼睛顿时沉了,庸王这个废物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苏棠对上庸王含笑的眼睛,心生感激,立马带着容萤去厢房了,却没看到人群之外,连诀在看到这幅画面时,隐隐露出的担心。 厢房内。 苏棠在里间给容萤扎针,还好容萤沾染的梅花花粉并不多,症状很快就缓解了。 容萤的丫环茉莉哭着给苏棠磕头道谢。 “回头我多配些解毒丸,你们随身带着。” “棠儿,你又救了我。” 苏棠看着容萤,明明跟自己一般大的年纪,却被折磨到满眼沧桑,她过敏的事,长公主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今天,长公主根本是故意要她死。 “好好活着,否则让我白费这么多力气,我气都要气死。” “嗯。” 容萤轻笑,茉莉忽然‘咦’了一声,从容萤的衣摆上拿下一个东西来:“这是什么,真冲鼻子。” 第六十五章 归德侯,你安的什么心! 苏棠接过一看,好家伙,硝石和硫磺,这是做火药最重要的原料啊! 京城大院里,是不可能凭空出现这种东西的,除非有人在国舅府运送过,不小心落了出来。 但韦国舅不是不谨慎的人,只怕整个国舅府意外遗漏在外的,也就只有这么点儿了。 “棠儿,你盯着我做什么?” “阿萤,好好活着,活久一点,有你在,我这辈子一定会顺风顺水。”干掉所有敌人! 容萤噗呲一声,终于开怀笑起来。 裴极听到房间里的笑声,喝茶的动作也微微一停,跟着笑起来。 “长姑姑。” “给庸王殿下请安。” 苏凝烟扶着长公主进来,柔柔给庸王请安,虽然庸王是个废物,但她并不介意多一个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人。 庸王看了眼长公主带来的大夫,笑了笑,长公主已经到里头去了。 “我来看看萤儿,不管怎么说,是本宫的疏忽才让她出事。” “姐姐,殿下特意带了大夫过来,替你看看。” “小的给县主请脉。” 苏棠微笑,看来她们还是不死心呐。 苏棠挡住要往床边去的长公主,“臣女看长公主最近也到了更年期,不如一起看看吧。” 长公主觉得自己鱼尾纹又多了一条! “你跟萤儿姐妹情深,真让本宫感动……” “我知道,毕竟长公主没有 体会过这样的真情,感动也是正常。” 长公主觉得自己再不弄死苏棠,自己得少活十年! 就在长公主以为苏棠心虚了的时候,苏棠大.大方方的叫大夫把脉了。 其实故意拖延这么会儿,的确是因为担心解毒丹还没有完全化清体内的毒罢了,还好是轻微的鸩毒,否则这么短的时间还真解不了。 “这……” 大夫低着头:“永宁县主并未中毒。” “没有,你看仔细了吗?”鸩毒,一点就能要人命,怎么可能一点都查不出来? “小的查的很仔细,永宁县主确实没有中毒迹象。” “这不可能!” 长公主一把掐住苏棠的手腕要割破放血。 “看来本王来迟了,错过了不少热闹。” 淡淡的一句话,让屋子里的气氛陡然结冰。 靖王?! 他不是被秘密派出京城了吗? 寒风吹动黑色的衣角,裴樾挺拔如利刃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仿佛遮住了所有的光,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就连长公主,也不自觉呼吸轻了些。 “本宫只是担心苏棠受伤。” “对啊殿下,姐姐她为了帮容萤郡主,喝了有毒的……” “毒?” 裴樾缓步走过来。 苏凝烟看着他俊美的五官仿佛凝着一层寒霜,磕磕巴巴的点点头,“对,有毒,所以长公主才想要……” “本王没有问 你。苏棠,你中毒了么?” “臣女没有。” 苏棠眨眨眼,裴樾突然出现在这里,是担心她中毒了? “有刺客!” “几位贵人,府里出现了刺客,归德侯护卫不利,刺客已经潜入各处,还刺伤了太子殿下,还请几位速去暖阁。” 长公主立刻把目光锁定苏棠,就见裴樾淡漠侧身,“苏棠,还不过来?” 可恶! 他就是故意来砸场子给苏棠撑腰的。 好啊,那她倒要看看,他护得住苏棠,还能不能护得住归德侯这个罪人! 几人很快赶到暖阁,刚来,就看到了跪在地上请罪的归德侯。 皇后勃然大怒:“本宫是因为信任你,才让你来护卫,你可倒好,居然在你眼皮子底下让太子受伤了,要不是他的小太监忠心耿耿替他挡了一剑,今天死的就是太子了,归德侯,你安的什么心!” “会不会是因为归德侯看刚才苏棠受了委屈,所以故意报复啊。” 黄珊珊刚想朝苏棠翻个白眼,就看到了她身侧的裴樾,不甘心的撇嘴:“毕竟归德侯疼爱苏棠是有目共睹的,甚至不惜薄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呢。” 皇后更气,立刻就要把归德侯拉出去仗打。 “皇后娘娘,这里面一定有误会,爹爹忠心耿耿怎么会害太子殿下?” “好了凝烟,你退下吧,这不关你的事。” 韦国舅叫人来扶苏凝烟,可苏凝烟依旧哭着替归德侯求饶。 反观苏棠,淡定的站在一边,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但归德侯却不怪苏棠,甚至庆幸她没搅和进来。 这次皇后让他来护卫,哪里是因为信任他?根本是想游说他利用靖王,站队太子而已。 他拒绝了,太子一党自然不会放任他去做靖王的助力,所以他这次,恐怕死罪可免,也活罪难逃了。 “娘娘,刺客已经悉数抓获。” “关去天牢严刑拷打。”皇后高高在上冷漠的盯着归德侯:“这件事,一定要原原本本的告诉皇上,堂堂归德侯,居然连几个刺客都防不住……” “爹,姑姑,救我啊,我不是刺客!” 外面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忽然传进来,在场的人纷纷傻眼。 韦彪? 韦国舅那个不成器的养子? 除了韦彪,跟韦彪混迹在一起的纨绔子们的声音也在外头响起,还在看热闹的夫人们立即出去认儿子了。 不一会儿,一群夫人公子们在下面哭得死去活来。 “我们不是刺客,我们只是在玩装刺客的游戏啊。” “对啊,苏棠跟我们打赌,说要来找我们,要是找不到,就把垂莲华簪输给我们。” 苏棠感受到身侧的冷意,连忙扯住裴樾的衣袖低低道,“误会,我是知道他们肯定赢不了才拿垂莲 华簪打赌的。” 但裴樾明显不信,冷冷看了她一眼,才看着韦彪:“看来本王追查到这里的线索,就是被你们打断的,来人,把韦彪这群人带走。” “靖王殿下!” “韦国舅要阻拦本王办事?” 冷冷的杀气直冲韦国舅的面门而去,韦国舅老脸发黑,他就知道这次靖王是冲着国舅府来的,可他千防万防,没想到栽到了苏棠这黄毛丫头手里! 皇后沉着脸:“但归德侯护卫不利也是事实,太子受伤更是事实,本宫要罚他,靖王没有意见吧。来人,拉下去……” “当然。不过韦国舅方才阻拦本王办事,恐为刺客同谋,来人,把韦国舅一起带走。” “裴樾你敢!” 裴樾漠然看向皇后。 皇后手微微一抖,那可是靖王裴樾,年幼就敢独自离宫,不远万里去参军,仅用十几年就从炼狱里杀出个活阎王名号的裴樾,他手里的握着的兵,只要他想,抬手就能掀翻整个大晋。 他有什么不敢的? “念在归德侯并非有意,今天又是元宵佳节,此事便作罢吧。” “既如此,韦国舅也好好享受佳节吧。” 皇后恨恨抓着椅子,好一个靖王裴樾,你这么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等太子登基,本宫第一个要诛杀的就是你! 还有坏她好事的苏棠,今天这宴会,可还长着呢! 第六十六章 就该挨顿打 皇后转头盯着地上的归德侯,“既是误会,那接下来就劳归德侯继续当值吧。” 继续当值? 恐怕是继续等她陷害吧! 苏棠刚要开口,就听裴樾道, “归德侯随本王回去配合调查。” “可是护卫……” “靖王府的府兵会过来,定能护佑娘娘安危。” 裴樾说完,直接让人带着归德侯走了,皇后想拦都没借口,只能眼睁睁看他们离开。 苏棠跟出来,但裴樾没让她见归德侯,“此事你不要卷进来,本王自会妥当处置。” 苏棠相信裴樾。 “王爷,其实……” “苏娇娇,不要对本王撒谎。” “今天多谢王爷。” 本来苏棠做好了爹爹要吃点苦头的准备,毕竟太子受了伤,没想到裴樾肯为了帮爹爹,宁愿直接得罪皇后和国舅府。 裴樾的目光掠过她桃花一般的唇瓣,淡淡嗯了一声,“既要道谢,不妨准备一份谢礼。本王喜爱之物,娇娇可知?” 苏棠望着他深邃的眼,心湖好似微风拂过,泛起涟漪。 “臣女……” “娇娇,答案,本王不急着知道。” 苏棠还未回答,裴樾已经翻身上马走了。 杜若匆匆说了一句:“王爷已经好几天没合过眼了,就为了早点办完事回京,也不知道京城有什么吸引了他,以前十几年可提都不提回京呢。” “棠儿,看来靖王殿下是真的对 你上了心了。” 容萤真心替苏棠高兴。 苏棠却难得的沉默了,看着裴樾消失在红霞铺满天际的夕阳里,才抿起唇角,转身走进了国舅府已经点亮的花灯海洋中。 尽管韦彪的事闹了不愉快,但一年一度的宴席还是要继续的。 下人过来通知苏棠,晚宴在湖边。 容萤找到苏棠,“棠儿,你去哪儿了,要不是连先生告诉我你没事,我都要报官了。” “走吧,我们去吃晚饭,正好我也饿了。” 苏棠藏起情绪。 晚宴设在湖畔,众人沿湖而坐,十分风雅。 “苏小姐,本王对虾仁过敏,你吃吗?” 庸王在她隔壁席位坐下,很自然的把一盘鲜滑的大虾端给苏棠。 苏棠刚要拒绝,庸王已经笑着跟旁边的李之言说话去了。 苏棠看了眼眼睛发亮的阿圆,直接把虾塞她手里,“吃吧。” “可以吗?” 之前在北地,别说虾了,鱼都难见一条,也就是主人家办宴才能见一见,偶尔剩下一些才会赏给她们这些下人。 “可以。” 苏棠让她搬着小凳子坐在自己背后的阴影里,时不时就把菜往身后送。 容萤见了,也学着给茉莉找了把凳子,红着脸把东西往后悄悄送。 侍奉的下人瞧见了,既无语又有点儿羡慕。 “棠儿,我衣袖弄脏了,我去洗洗。” 容萤起身要走,却被苏棠拉住,“ 先别走。” “怎么了?” “你没发现这宴席上,少了人么。” 宴席一开始,霞光郡主就被人叫走了。 没多久,‘受伤’的太子也跟着离开,直到现在二人都没回来。 不是苏棠小人之心,但看皇后和国舅谈笑风生的样子,也觉得不对劲。 容萤坐了下来。 宴席过半,突然有了提议,“佳节美景,我们何不沿湖而上,即兴作诗?” “不错不错。” 一群人附和,苏棠仍旧没有挪动的意思。 直到皇后吩咐,“永宁,你兴致不高,可是因为上午本宫错罚了归德侯,所以对本宫还心存怨怼?” “臣女不敢。” “那不妨由你去替本宫从国舅府的库房挑选一件珍宝,作为这次即兴赋诗的奖励吧。” 说罢,皇后身边的嬷嬷过来,“郡主,请。” “不然让我跟棠儿一起去吧。”容萤急急起身,就被苏棠安抚了下去,如今国舅府护卫的是靖王府的府兵,皇后不会愚蠢到对她动手。 反倒是不去,皇后恐怕借机攻讦爹爹。 “我去去就回。” 苏棠看了眼依旧空着的太子和霞光郡主的位置,心底有了揣测,但什么也没说,起身跟那嬷嬷离开。 国舅府很大,过了前院,花灯就少了,光线也黯淡下来。 “嬷嬷怎么走得这么急?” “奴婢怕耽误娘娘的差事。”那嬷嬷说完,飞快推 开了一旁不起眼的小门。 门刚推开,就看到了衣襟松垮大笑出来的太子。 而太子似乎并不意外她会来,甚至颇为感激的说,“苏棠,你的药真好用,要不是你,孤还得不到霞光郡主这样的美人呢。” “苏棠,是你!” 屋内地上,霞光坐在一团撕烂的裙衫上,勉强遮着身体。 在宴席上,也是有人告诉她,苏棠约她出来谈谈靖王的事,谁知刚来就遇上了太子,然后就被他迷晕了带到这里,然后…… 霞光目眦欲裂,“苏棠,你好狠的心!” 太子得意看着苏棠,丝毫没注意漆黑夜色下,她乌沉沉的眸闪过杀意。 “孤就不打搅你们……” “砰——” 苏棠一脚稳准狠的踹在太子的脆弱处,太子嗷呜一声弓下了腰。 嬷嬷惊了一下,立马来拉苏棠,却发现双脚发软,原来来的路上,苏棠就给她下了软筋散,这一动,正好摔在地上晕死过去。 太子疼得嗓子都尖了,“苏棠,你想谋杀孤不成!” “不敢,但你也别想污蔑我。” 苏棠轻飘飘说完,狠狠一巴掌把瘦弱的太子抽在了地上。 霞光嘴巴张了张,“你……” “我没有害你。” 苏棠说完,就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往这里来了。 想也知道肯定是皇后。 苏棠看着得意扯起嘴角的太子,一把扯破了自己的衣袖,又抹了些泥 在脸上,大喊,“太子殿下,你疯了吗,你快住手啊!” 说完,朝着太子的头暴揍而去。 皇后赶到时,人都懵了,“苏棠,你还不住……” “皇后娘娘。” 苏棠转头就扑到了皇后怀里,“棠儿好害怕,不是您让嬷嬷带臣女来挑东西的吗,怎么太子殿下会在这里,还兽性大发,幸好臣女跟着爹爹练过些拳脚呜呜呜。” 皇后扯了几下都没把她扯开,再看被打得鼻血直流的太子,掐着她的胳膊用力一推,苏棠便顺势摔了出去。 容萤立马心疼的扑过来,才见苏棠朝她眨眨眼,然后假装疼得站不起来,干脆赖地上了。 “里面那是霞光郡主?” 有人看见霞光,再看太子,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气氛一瞬静下来,只有太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声音,“母后,您要给儿臣报仇啊,苏棠她反了天了。” 皇后看着倒在地上装死的苏棠,愤怒又难堪,却没理由再处置苏棠,只能把人都轰了出去,留了李家人先商议太子和李霞光的事。 苏棠就知道皇后理亏,并不敢深究。 只是将要起身时,突然透过院墙角落一个小小的狗洞,窥见了隔壁院中,那十几个被铁链捆起来的女人。 女人们疯疯癫癫,衣衫褴褛,露出来的肌肤还有可疑的凌辱后才留下的红痕,甚至其中一张脸,竟有些眼熟…… 第六十七章 他不是小人 “棠儿,我们快出去吧。” “好。” 得罪了皇后,暴打了太子,苏棠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一路出了国舅府,还未上马车,李之言突然追了出来,庸王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看样子,李之言是替庸王来传话的。 “县主,不知可方便说几句话?” “恐怕不方便。” 苏棠拒绝的很干脆。 李之言轻笑,送上一块玉,上面刻着李家的族徽,相当于李家商行的信物。 “李家知道太子与霞光郡主的事与你无关,希望日后能与你和靖王府交好,请您收下。” “不必了,我一个弱女子,没什么值得李家花这么大价钱交好的,至于靖王府,与我无关。” 苏棠不傻,她一个外人都注意到太子和霞光前后脚离开不对劲,李之言会不知道? 除非是他故意纵容,然后一边借霞光交好太子,一边卖惨交好靖王府左右逢源? 李之言没有多少意外,客气的走了。 苏棠也赶紧回了归德侯府。 爹爹已经被平安送回来了,夜色已深,苏棠便没去打搅,洗洗睡了。 只是可闭上眼,脑海里都是方才狗洞里看到的那一张绝望麻木、却似在哪儿见过的脸。 睡前,苏棠轻叹,若有机会,要再去看看才好。 浓郁的夜色,把所有的诡计都吞没,只留给人彻底放松的睡眠。 次日清晨,下了场大雪,纷纷扬扬,将归德侯府妆点雪白, 也压得腐朽的枯枝咔嚓断裂。 吃过早饭,苏棠照例先去看苏羡上课,刚踩着雪踏进苏羡的院子,就见连诀披着一条灰色貂裘站在院门口的鱼池边。 见她过来,才转过身来。 “先生在等我?” 屋子里传来苏羡郎朗读书声,苏棠干脆抓了把鱼食,也在一旁逗起池子里养的几尾小鱼来。 “听闻昨日靖王殿下为了帮苏小姐,不惜得罪了皇后娘娘。”他说。 “先生是想说我红颜祸水么。” 连诀眼神微动,身侧的女子裹在大红的斗篷里,许是来时吹了风,雪白的脸颊也被吹得微微泛红,唇瓣含着丝浅淡的笑容,一双丹凤眼轻轻挑来,秋水横波,的确有红颜祸水的样子。 他温和笑道,“怎会?只是我最近听府里的老仆提起一桩旧事,本来不打算告诉你,但看你跟靖王越来越亲密,还是跟你说一声。” “当年先皇后的死,跟归德侯有关。而且我想这件事,靖王已经知道了。” “苏小姐,你知道靖王因为先皇后的死,受了多少苦吗?那样的折磨,换做普通人,恐怕早已经疯了。” 苏棠将手里的鱼食全部扔了出去,重新把手拢在袖子里,“先生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世上没有圣人,我不是,靖王更不是,你救我一命,我不想看你沦陷进去,最终失了心,丢了命。” 苏棠当然知道裴樾已经知道 了先皇后的死,与爹爹有关,但她的确不知,裴樾这么多年,受过什么苦。 但裴樾仍旧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救了爹爹。 “先生是想说,王爷现在的接近,都是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么?” “总不可能是他大发善心。” 连诀望着她,“我们都知道,靖王杀人如麻,不是么?” 连诀的眼神很淡。 苏棠沉沉看着他,也看不出他有任何的私心。 但,她心里莫名不爽。 “王爷不是圣人,但他一定也不是先生嘴里这般的小人。” “你该不会对靖王……”动心了吧。 连诀话未说完,苏棠已经转身离开。 她心里堵得慌,突然想起昨天杜若还说他旧疾复发便匆忙回京,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她或许该去看看…… “棠儿,你在这里正好,方才凉山寺来人说你母亲的长明灯出了问题,你爹爹进宫了,便只能我带着凝烟去一趟,你去吗?” “娘,她又不是大伯母亲生的,她去干嘛。”苏音儿嘟囔。 “到底母女一场。” 谢淑今天似乎有格外多的感慨,或许是昨天知晓了儿子的死跟苏勇有关,她今天虽强打着精神,但整个人都疲惫得厉害。 这时,阿圆也过来,证实了一早的确有凉山寺的僧人来过的事。 “棠儿,你去吗?去的话,我叫人去备马车。” 谢淑挤出一个笑。 “既是母亲的事,我自当去看 看。” 能让苏棠上心的,也就只有这些事了,正好,她也可以拎着谢礼,名正言顺去靖王府道谢。 谢淑母女一辆马车,她抱着苏康的灵位,说是也要去给儿子点一盏长明灯,苏棠便跟苏凝烟一辆马车。 苏凝烟看到苏棠,想搭话,苏棠已经懒懒的靠在马车边小憩了。 今天醒得太早,她现在困倦的很。 苏凝烟嘴唇抿到发白,才沉沉撇过脸去。 可没多久,苏棠就睁开了眼睛,“马车走错路了!” 她跟谢淑提了先去靖王府,那必定在出发一刻钟后,进入闹市,但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刻钟不止,周围不但没有闹市的喧嚣,反而越来越安静。 “什么?” 苏凝烟还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苏棠已经唰的一下掀开了车帘,外面早已不见房屋,密林层层,竟是走了小路直接出了城,而谢淑母女的马车早已在城门口处掉头离开。 “快停下!” 阿圆急忙叫车夫,却发现车夫根本不是侯府的人,侯府的护卫也全部不见了。 任凭阿圆怎么呵斥,马车还是越跑越快,直到被一群骑着马的十几个山匪拦下。 “好久不开荤,今天居然还有主动送上门的,是没听过我们黑风山的名号么。” “哥儿几个,把里头的人抓出来。” “等等,我们是归德侯府的人,你们想干什么?”苏凝烟惊恐的往后缩。 “想干什么?呵呵, 当然也想一亲美人芳泽……” “那就带她走吧!” 苏凝烟趁苏棠观察的间隙,一把将她推了出去,而麦花也死死摁住了阿圆。 “她是侯府真千金,又有倾国倾城之貌,你们把她带走,我回去报信,你们想要多少赎金都可以。” “但我不一样,我是靖王的未婚妻,你们要是绑了我,靖王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阿圆怒视着苏凝烟,苏凝烟却没有丝毫愧疚。 她只要一想到,苏棠被山匪掳走后身败名裂,靖王肯定也会退婚,侯府更会把她扫地出门,让她受万人唾弃,苏凝烟的心跳都快了起来! 一定,一定要苏棠毁在这里! “这贱人抢了我的真千金身份,你们带走她,就是帮了我,我回去以后,一定会说服归德侯隐忍下这件事。” “这样一来,你们既能占有这样的美人,又能得到万两的赎金,只赚不亏,不好吗。” 领头的土匪盯着苏棠的脸,大笑。 “好,就照你说的办!” “老子还没尝过侯府千金的滋味呢。” “这皮肤嫩的跟掐的出水似的,小美人儿放心,赎金老子不要了,以后就带着你吃香喝辣,你说好不好啊?” 马上的土匪头子用鞭子来挑苏棠的下巴,苏棠顺从的扬起脸,眼眸弯弯,“好啊。” 土匪头子一愣,她居然不怕? “哈哈哈,有个性,合该给老子当压寨夫人,来,上马!” 第六十八章 本王只要你平安 苏棠看着伸来的手,往前走了一步,忽然崴到脚摔在地上。 山匪们哈哈大笑,嘲笑苏棠果然是娇生惯养。 山匪头子直接跳下来,要把苏棠抱上马,却没想到就是这一瞬,这个看似娇弱的小姑娘居然十分利落的踩着马镫翻身上马,跑了! “他妈的,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她抓回来!” 苏棠的骑术不算精湛,可也是跟归德侯学的,况且京城这一带的地形图苏棠看过,借着起伏的山林,很快离开了土匪们的视线。 但她还不能这么快离开。 苏棠一路往苏凝烟离开的方向追去,终于在半个时辰后,见到了被扔在路上往回走的阿圆。 “小姐,你没事!” “你的腿怎么了?” “奴婢没事。”阿圆连忙站直,但摔脱臼的腿立即疼得她哭了起来,原来半路上,苏凝烟就想跟麦花一起杀了阿圆,阿圆拼死挣扎终于跳下了马车。 苏棠看到阿圆脖子上触目惊心的掐痕,眼眸陡然阴沉。 “奴婢没事的,就是小姐,刚才凝烟小姐污蔑你,你怎么都不解释呢?” “解释什么。”苏棠冷笑:“她自以为安全了,却不知道,前面等着她的,是更大的陷阱。” 谢淑既然破釜沉舟如此明目张胆的算计她们,又怎么可能让苏凝烟逃过一劫? 不过这群山匪,似乎并不是谢淑安排的。 “前后都不安全,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论是爹爹还是清风,发现她没回去,肯定会来找。 “小姐,您佩戴的香囊怎么不见了?” 苏棠心底咯噔一声,想到逃走的时候穿过一片树林,香囊一定是在那时候被勾落了。 那个香囊恰好是裴樾母后的那只粉色旧香囊,还是阿圆觉得很配她这身衣裳,特意给她戴上的,当时她也没多想。 “香囊而已,回头再找吧。” 苏棠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帮阿圆接好腿,准备把马往另一个方向赶走制造逃跑假象时,脑海里又回想起裴樾对这只香囊的珍惜…… “阿圆,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和清风没来,你就不要出来。” “小姐,你去哪儿?” 苏棠驾马悄悄往回赶,果然没多远就看到了那群山匪的踪影,和那只赫然挂在树枝上的香囊。 苏棠立即下马躲起来,让马儿往另一个方向跑了。 “老大,在那里!” 山匪们飞快追去。 确定安全后,苏棠很快拿到了那只香囊,还好,没有刮破。 但就在她刚准备离开时,脚下咔嚓一声,直接摔进了一个近四五米深的抓捕野猪的陷阱里,头磕到坑底的石头,当场晕了过去。 他妈的! 这厢。 苏 凝烟坐在马车上,幻想着苏棠的凄惨。 最好被折磨死,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小姐,外面好吵啊。” “可能爹爹知道他最宝贝的苏棠已经成了‘一点红唇万人尝’的下流货了吧。” 苏凝烟做好悲伤的姿态掀帘下车,还没下来,就被眼前衣着暴露花枝招展的老板娘吓住了。 再看周围高高的院墙,这里根本不是归德侯府! 护卫呢,车夫呢,怎么一个都不见了! “既然来了咱们这地儿,姑娘就别装什么烈女了。” “你们知道我是谁,我是靖王……” “呵,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咱们这怡翠楼,以后也得忘了身份给老娘好生接生意!来呀,把这两位姑娘带到后头,好好教教规矩!” 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过来,扯着苏凝烟和麦花的头发就把人带走了。 几人刚走,杜若就从一侧巷子走了出来,错愕,苏凝烟主仆被抓,那他家王妃呢! 杜若顾不上手头的事,立马赶去归德侯府,在知道苏棠是跟着苏凝烟一起出门的之后,一拍大腿,“糟了!” 说罢,直奔靖王府而去。 不多久,靖王府的暗卫尽数出动。 “王爷,您别担心,王妃她狡诈……不,机智过人,肯定不会出事的。” “马。” 裴樾浑身萦绕着阴郁的气息, 没管杜若的话,接过缰绳,踏着夕阳最后一丝余晖而去。 只希望小骗子是真的狡诈,别身入陷境才好! 苏棠醒来,已经是半夜了。 清寒的月亮遥遥挂着,几声狼嚎仿佛就在附近。 苏棠冻得浑身僵硬,试着站起来,才发现脚也崴了。 “要是让师父知道我自个儿摔晕了,怕是不想认我这个弟子。” 苏棠自嘲笑笑,好在这陷阱应该挖了很久了,浸泡过雨水,导致底部尖锐的桩子都腐朽了,不然苏棠摔下来,可能会直接扎个透心凉。 ‘嗷——!’ 是狼,发现她了! 苏棠立马拔出头上的发簪,抬头,就对上了坑边十几双绿幽幽的眼睛。 苏棠翻遍全身,只剩下少许要迷魂的药粉。 前世被长公主的大狼狗撕咬的记忆又翻涌上来,狼口垂涎的臭气弥漫在坑里,让苏棠恶心。 还好,阿圆不在,这个傻丫头不会跟前世一样被咬死了! 可她能活吗? 她虽然会骑射,近战功夫却没怎么学。 可想到仇还没报,害死娘亲的仇人也没找出来,她就不甘心。 她今天拼死,也要拉几条臭狼陪葬! 苏棠浑身涌出狠厉,群狼似乎被吓住了,居然没有急着进攻,而是犹犹豫豫的开始围着洞边试探。 苏棠知道它们不会犹豫太久,终于 ,一只狼忍耐不住,直接朝苏棠扑过来。 眼看那尖锐的獠牙就要撕咬住苏棠的胳膊,苏棠也做好了舍弃一条胳膊刺穿饿狼眼睛的准备时,一道寒光掠过。 数道哀嚎传出,等苏棠回过神,只看到黑衣如锦的男人执剑而立,清寒的月光仿佛为他渡上一层银霜,狼血顺着利刃滴答滴落,犹如冷酷的天神。 “苏棠。” 苏棠怎么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寒意? 他知道自己弄丢了他母后的香囊? “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弄丢香囊的,我不是回来找了吗,就是太倒霉了,摔进这里还崴了脚……” “你就是为了一个香囊?” “什么叫‘就是为了一个香囊’,那是你母后的香囊,我怕你……” 话没说完,苏棠就被紧紧拥入了那个微凉的怀里,可他的吻却热的不像话,像要将她融化,直到被他咬了一下,苏棠才吃疼瞪他。 “本王只要你平安。” 喑哑的声音,带着隐忍的后怕。 裴樾或许不明白情爱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很清楚,他不能忍受失去苏棠。 空气都安静下来,苏棠听得到自己的心砰砰砰的乱撞。 回归德侯府时,苏棠跟他同乘一骑,感受到身后他宽大而温热的怀抱,苏棠脑子里乱糟糟的,她不会……也对靖王动心了吧? 第六十九章 祖宗显灵 不能动心! 连诀的话在耳边回响,苏棠鼓噪的心,霎时平静。 她跟裴樾本就是交易,她会让他健康平安,但她也要家人安稳一世! “姐姐,你回来了!” 天际微亮,一宿没睡的苏羡看到苏棠,什么也顾不得了,上来抱着她大哭不止。 阿圆也被杜若送了回来。 “爹爹呢?” “凝烟姐姐也不见了,爹爹刚从国舅府回来,就马上出去找你们了。” 原来是被国舅府拖住了。 “棠儿回来了,没事就好,去祠堂给你娘上柱香吧。” 谢淑的声音响起,苏棠看她跟幽魂似的阴恻恻从角门出来,心微沉,难道她还算计了爹爹? 裴樾察觉苏棠的担心,重新将她捞到了马上, “本王带你去找归德侯。” 谢淑急了,“王爷,这不妥……” “不妥?” 裴樾冷冷看去,靖王府的护卫手直接放在了刀把上。 谢淑吓得腿一软,连忙往后退了几步,又对上苏棠暗含杀意的目光,只得闭嘴。 “羡儿,回去等我,不要出门!” 谢淑敢算计她,这件事没! 但现在要紧的,是爹爹的安全。 苏棠交代完,裴樾直接带着她直奔杜若曾说过的那处勾栏院,看到了归德侯受伤的马。 苏棠本想进去,却被裴樾拉住,“别急。” 苏 棠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勾栏院。 想了想,顺着他握住的手,直接要去扣他的脉,却被长臂一揽,落到了他怀中。 “本王没事。” “那天杜若说……” “已经没事了。”裴樾望着她,似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心底,“娇娇在为本王担心么?” 面对裴樾的直白,苏棠眼睫轻颤,这时归德侯已经抱着身上带着些鞭痕的苏凝烟出来了。 苏棠立马从裴樾怀里退开。 “棠儿,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爹爹,和凝烟妹妹。” 苏棠看着紧闭着眼睛仿佛快断气的苏凝烟,有些佩服此人演戏的本事,明明就挨了两三鞭子,倒是后面抬出来的麦花一身血肉模糊,就剩一口气了,麦花都还睁着眼呢,她却仿佛马上要死了。 “你没事就好,你先回去,爹爹带凝烟到附近的药馆处理一下就来。” 归德侯飞快走了。 苏棠看着心疼不已的归德侯,微微蹙起眉心,也是这时才陡然发觉,身后的温度仿佛降了几度。 她心一跳,立马回身,“我很担心王爷,王爷还是让我把个脉吧?” “很担心?” “对,非常担心,从国舅府回来就一直想去看望王爷,却一直有事耽搁了。” 苏棠说的也是实话,就是这实话也显得有点儿单 薄。 但没想到冰霜却在这一瞬尽数消散。 “你有这份心意便好。” 杜若看着自家王爷面上掠起的笑意,痛惜不已,王爷,你也太好哄了吧! 杜若老妈子似的求苏棠,“王妃呀,你对我们王爷好一点吧。” 一点都算不上甜头的话,都把他高兴成这样,王爷也太可怜了呜呜。 “多话。” 裴樾睨了眼杜若,见苏棠眼睛亮亮的,并没有露出反感的模样,才上马离开了。 风雪渐渐小了。 苏棠看着慢慢消失在风雪里的人影,裹紧身上的斗篷,也回去了。 回到侯府,苏棠才听苏羡说,娘亲的长明灯的确出了问题,但谢淑昨日与她们‘不小心’走散后,已经去庙里安置好了。 苏棠想了想,没把真相告诉苏羡,只令他回去读书,就去了祠堂给娘亲上香。 刚进来,就听到门砰的一声被人反锁了。 “祖母,您这是干什么!” “羡儿,凝烟才是你的亲姐姐,你胳膊肘都往外拐到什么时候?” 苏老夫人拉住要冲进去的苏羡:“况且苏棠被山匪劫走,把我们侯府的脸都丢干净了,我已经去请族老们过来了,等你爹回来,我非要把她逐出侯府不可!” 听着外面的争执,阿圆担心的看向苏棠。 苏棠只拿了个蒲团给阿圆 ,顺便拿了供桌上今早才供上还热乎的烧鸡:“坐,吃饭。” “小姐,这可是……” “是香喷喷的饭。” 苏棠饥肠辘辘,直接撕下一半烧鸡塞给阿圆。 这烧鸡做得十分美味,外酥里嫩,咸香扑鼻,阿圆看苏棠大快朵颐,也干脆一咬牙,跟着吃了起来。 美味! 主仆两填饱了五脏庙后,苏棠就开始拿根棍子在院子角落翻找什么,直到看到一团青绿色黏糊糊类似青苔的草。 “果然没记错。” 前世可有人吃了这东西的大亏呢! 忽的,一道人影窜了进来。 “清风护驾不利,请主子责罚。” “不怪你。” “咦,清风,你脸上的疤好像淡了很多哎。”阿圆凑过来,之前清风脸颊有一块又大又丑的疤痕,但现在几乎快看不到了。 清风看了眼苏棠,“主子前些日子叫我暂时避开,便给了我一些祛疤的药。” 苏棠看了看他的脸,对自己的医术很满意,顺便把手里的‘青苔’递给他:“捣出汁,想办法混到苏老夫人的白眉茶里。” 白眉茶极其珍贵,苏老夫人那一罐还是老归德侯在时留给她的,平常她只在接待贵客要彰显身份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一点。 “还有,我房间里有已经准备好的药包,放在温泉里泡开 就可以缓解王爷的旧疾,你替我送去靖王府。” 顿了顿,苏棠才道,“告诉杜若,王爷的病,我一定会替他治好。” 下午,归德侯就把苏凝烟主仆找了回来。 一起来的,还有苏家的族老们。 “苏棠,你还不跪下!” 苏老夫人雄赳赳带着一群人进来,待看到供桌上都空了的时候,更加愤怒:“你对先祖不敬,你……” “祖母,棠儿哪里对先祖不敬了?” “你还敢狡辩,供奉给祖宗的吃食……” “当然是祖宗吃掉了啊。”苏棠一本正经的说:“对吧,阿圆,昨晚有几个穿白衣的人来吃东西,其中一个嘴角还长着一颗黑痦子呢。” 苏老夫人刚要斥责她胡说八道,族老里的一个年迈老妇忽然瞪大眼睛,跪在蒲团上哭起来:“是上一辈的老祖宗啊。” “不可能,苏棠她诡计多端……” “她再诡计多端,她能见过老祖宗?你嫁过来之前,老祖宗就已经仙逝了。”白发老妇斥责苏老夫人:“苏棠要是撒谎,如何能说出老祖宗嘴角有痦子?” 苏老夫人被骂得不敢还口,狠狠剜了一眼苏棠,就听苏棠幽幽说:“老祖宗还说,他在地下好孤单,也想体验体验儿孙绕膝的幸福,最近就要抓几个不肖子孙下去陪他呢。” 第七十章 屁声不断 众人一悚。 还是苏家族长哼了一声,“今天我们不是来说这件事的,苏棠,你被山匪掳走,毁了清誉,还陷害我们苏家真正的千金凝烟,实在是道德败坏,今天我们就要做主,将你逐出族谱!” 族老要是一致决定,就是归德侯都无法改变。 “娘,我不是说过不要为难棠儿吗?” “是啊祖母。” 苏凝烟踉跄着从祠堂外走进来,脸上脖子上满是被打过的淤青,偏还挤出一个笑来:“姐姐不是故意扔下我不管的,姐姐肯定也不知道我会被卖,虽然麦花为了保护我受了重伤,但也不能怪姐姐。” 归德侯一时说不出话来。 老族长愤怒的看向苏棠,“真是高下立判,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就该立刻浸猪笼,念在你跟靖王有婚约的份上,只把你赶出去,苏家对你已经仁至义尽!” 好一个仁至义尽,前世侯府出事,你们这些看似公正的族老,可是跟二房一起瓜分侯府的财产不亦乐乎呢。 “我还偏不走,你能拿本县主怎么样?” 太嚣张! 苏老族长指着悠然在他旁边坐下的苏棠气得直哆嗦。 “凝烟也不想姐姐离开,这样爹爹会伤心的。” 苏凝烟哽咽:“不过凝烟也没脸再嫁去太子府了,还请爹爹做主,让凝烟出家为尼吧。” “这怎么行!依我看,不如让苏棠把靖王妃之位让出来,也算她恕罪了,族 中也勉强可以同意不把她驱逐出府。” “苏棠,你没有意见吧。” 归德侯第一个不同意:“王妃之位也不是说让就能让的……” “那就去求皇上,毅儿,你真要薄待亲生女,看她去做尼姑吗?” 苏老夫人直接拿着苏棠娘亲的牌位悬在火盆上:“要不然,我就替你休了这女人,烧了她的灵牌,把她的坟也迁出我苏家祖坟。谁让她养出苏棠这么个蛇蝎心肠的毒物来,这就是犯了七出之条!” 看着归德侯快要屈服的样子,苏凝烟简直想笑。 苏棠,你想不到吧,我在怡翠楼遭受的羞辱,就是架在爹爹脖子上一辈子取不掉的枷锁,他这辈子,都要因为愧疚,给我当牛做马! “老夫人对苏凝烟也有教养之恩,那么养出苏凝烟这个毒物,你是不是要自请下堂?” “苏棠,你胡说八道什么!” “哦,我忘了说。” 苏棠夺过娘亲的牌位,顺便一脚踢翻火盆:“那几个山匪,我都带回来了,就等着指证苏凝烟把我从马车上推下去呢。” 苏棠把山匪都带回来了? 苏凝烟眼珠子一转,猛地上前一步,恰好撞倒了老夫人。 老夫人躲避不及,眼看就要摔在通红的炭火上,苏凝烟居然直接给她当了肉垫子。 苏凝烟都准备好受这皮肉之苦,博取同情了,没想到苏棠似乎早就预料了一般,一脚踢在她心口,让她们远 离了炭火,反而烧着了苏棠的裙子。 “棠儿,你怎么样?” “我没事,就是凝烟妹妹未免太激动了,急急忙忙的,幸好我出脚快。” 苏凝烟被她一脚踹得疼得说不出话,更被怄得想骂人! 苏老夫人也觉得在族老们面前老脸丢尽,急急忙忙叫人先去泡茶来:“泡白眉茶来。” “棠儿,你说的山匪……” “都是凝烟的错。” 苏凝烟哪里敢真的让山匪出来指认? 急忙哭着解释:“当时凝烟发现车夫和护卫们不对劲,就知道被人算计了,后来遇到那群山匪,凝烟真的只以为他们是镖局的,凝烟才将姐姐托付给他们。” 镖局和山匪还有人分不清吗? 归德侯不是个傻子,瞬间浑身冷透。 “凝烟也是为了救苏棠。”苏老夫人心疼的搂着苏凝烟:“就算一时认错了人,但靖王不是将她完完整整救回来了吗?反倒是凝烟,流落在乡下十几年,吃尽苦头,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是苦难不断。我可怜的凝烟啊。” “祖母。” 祖孙两抱头痛哭,这般舐犊情深,在场其他人也跟着指责归德侯的偏心来。 归德侯看着苏凝烟一身的伤,想到自己去救她的时候,她缩在角落被人鞭打的样子,愧疚又涌了上来。 这时,茶端了上来。 白眉茶不愧是一等一的好茶,茶香浓郁的不像话。 族老们对苏老夫人总算满意 了几分,喝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品味回甘,一股苦臭的味道直冲头顶,忍不住呕吐起来,肚子里也有了反应。 可有些屁,是憋不住的。 一开始族老们还能假装稳住长辈的尊严,直到屁声此起彼伏,都开始疯狂的找茅厕了。 族老们虚脱离开的时候,大骂苏老夫人是乡下来的蠢妇,句句踩在苏老夫人的雷点上。 苏老夫人白着脸把族老们一送走,就气晕过去了。 “爹爹。” 苏棠叫住疲惫的归德侯,“您有没有想过,棠儿从始至终,都是您的亲生女儿?” 归德侯怔在原地:“可那作证的奶娘,是你娘亲的陪嫁,又是你二叔找回来的,况且凝烟跟我长得也像……” 苏棠看得出归德侯的崩溃,弯眼轻笑:“棠儿就是随口一说,不管是不是亲生的,棠儿都是爹爹的女儿。” “山匪呢。” “我骗她的。” 她要真带了山匪回来,早把苏凝烟捶得死死的,还能让她蹦跶? 没想到她做贼心虚,一诈就露馅了。 归德侯沉默的看着故作轻松离开的苏棠,剑眉死死拧起:“来人。” “侯爷。” “当初那个奶娘,不论死活,都要给本侯秘密带回京城来。” 海棠苑。 苏羡笑得肚子都疼了:“那群老东西,倚买卖老惯了,年年来咱们侯府打秋风,还真以为能在侯府头上拉屎了?他要赶把姐姐赶出去,我也跟着 走……” “就算我真走了,你也不能走。”苏羡也走了,不等于把归德侯府拱手让出去? “姐姐,真的是凝烟姐姐……苏凝烟把你推下马车的吗?” 苏棠轻飘飘的嗯了一声,苏羡却气得差点一掌拍碎了桌子。 “你以后理她远一点,不需要得罪她。” “可是这次她分明是要害死你……” “不,是有人要害死我和她。” 苏棠没告诉苏羡最大的怀疑对象是谢淑,这件事她说了不算,总要爹爹亲自去查出来,他才会信。 接下来几日,苏棠都留在海棠苑休养,顺便也听到了太子和霞光郡主被赐婚的喜讯。 “还真赐婚了。” 来探望的容萤听到这个消息,满脸可惜,一边替苏棠削水果,一边叹道,“那晚要不是你拉着我,兴许撞破这件事的人就是我了。” “不会是你。” 皇后是特意叫她过去,肯定就是早就想好要拖她下水。 不过提起国舅府,苏棠免不了想起那些疯女人…… “郡主这次带来的插屏竟是绣着美人图的。” 冬杏笑着把插屏摆上。 容萤在知道苏棠是让清风去保护她,才导致陷入危险之后,愧疚无比,每次来都会带一大堆玩意儿过来,插屏就是其中之一。 “我瞧着好看。” 容萤笑说,苏棠也看了眼,刚收回目光,心神一动,再次看去,问容萤,“你觉不觉得这美人图,有点面熟?” 第七十一章 炸了国舅府 “美人不都长这样么?”容萤重新看去,想了想,还未张口,冬杏先道,“跟谢御史家的小姐有点儿相似。” 苏棠顿时反应过来,没错,像谢御史家的人。 “谢御史家曾丢过女儿吗?” “两年前丢过一个庶女。”冬杏曾在长公主府做事,最是知道这些消息,“说起来,近几年,京城时有女子失踪的消息。” 苏棠脑海炸响,立刻想到了前世的传闻,说韦国舅喜好掳掠良家女子囚禁府内亵丨玩,且常常玩弄致死,京城也有不少人知道,国舅府的后门,经常会有死尸被扔去乱葬岗。 “冬杏,去备马车,我出去一趟。” “可小姐的伤……” “没事,快去。” 冬杏立马安排,苏棠靠着容萤打掩护,飞快上了马车,直奔靖王府。 “杜若,王爷在吗?” “在房间……”更衣。 杜若话未说完,苏棠已经直奔裴樾书房。 一路畅通无阻,“王爷,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国舅府呃……” “何事,慢慢说。” 裴樾慢条斯理的将刚脱下的衣服一件一件穿上,见她脸颊通红眼睛还亮晶晶的盯着自己,眼角溢出丝笑,“不然,再看一会儿?” “下、下次吧。” 苏棠说完,就捂住了嘴,她胡说八道什么! 裴樾眼眸一深 ,若不是看她确有要事,他倒舍不得这么快把衣服穿上了。 苏棠直接把国舅府囚禁着京中失踪的那群小姐的事告诉了他,“里面可能有谢御史的女儿,虽是庶女,谢御史却很疼她,听闻失踪前,最后见过她的人,看到过韦国舅跟她出现在同一个酒楼。” “本王去看看,此事……” “我跟王爷一起去,我有个好办法,不用费一兵一卒,就能把韦国舅这老贼连丨根拔起。” 裴樾知道她定是宴会那日在国舅府还发现了什么,点点头,先让杜若去通知谢御史,便直接带着苏棠去了国舅府。 白天的国舅府大门紧闭,因为太子和李霞光定亲之事,韦国舅也多了不少应酬,所以此刻国舅府内空旷安静的很。 “先去找那群女子?” “不,先去找火药。” 苏棠把宴会那日,容萤衣袖沾了残余火药的事告诉了裴樾,“国舅府肯定有个私库藏着这些东西。” 裴樾都没想到这一点,“还真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 说完,也不必苏棠去找,直接令暗卫抓了国舅府的管家。 靖王府审问的手段,很快就让国舅府的人开了口,却在这时,一身酒气的韦国舅却提前回来了。 裴樾立即带着苏棠藏身暗处。 “国舅爷怎么这么早回 来了?” “还是那群老家伙一直拿宴会上的岔子揶揄本国舅?”韦国舅揉揉一直跳的眼皮,“都怪归德侯那老东西,害得韦彪被抓不说,他那女儿还闹得宴会鸡飞狗跳,若不是她,容萤那贱人,早成我掌中之物了。” 暗处,苏棠的眼沉的可怕。 “王爷,找到那存放火药的地库了。” “炸了。” 暗卫迟疑了一下,苏棠也看了裴樾一眼,若是上报朝廷,靖王府说不定能趁机收缴了这批难得的火药。 “本王还不缺这点东西。” 裴樾淡淡看向她,“而且你不高兴了。” 所以就炸了国舅府这肮脏之地。 苏棠耳根微微一热,“那我们趁乱去放那些女人出来吧。” “嗯,谢御史应该也快到了。” 裴樾拥着她,飞快掠到了那群关着十几个疯女人的院子,劈开了院门。 苏棠也不废话,“都跟我走……” “跟本王走,不走的就地格杀!” “此事你别卷进来。” 苏棠没有犹豫,点头跟暗卫离开。 疯女人们疯归疯,却还是怕死的,立马跟在裴樾后头。 裴樾在前,国舅府的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直接杀出了一条血路。 就在韦国舅闻讯赶来时,轰隆——! 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靖王,你……” “星儿!” 谢御史匆匆赶来,刚下马车,就看到了疯女人里自己的庶女。 裴樾提着还在滴血的剑,漠然看着带着一大群人包围过来的韦国舅,“国舅爷方才想说什么,继续说。” 韦国舅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意,往后退了一步,“靖王殿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查案。” 又是这个借口! 韦国舅气恨,却看到了神出鬼没出现在国舅府内的靖王府暗卫,再看着愤怒的谢御史,回头一巴掌抽在了下人脸上,“让你们平常不要纵容韦彪,本国舅一时疏忽,你们竟纵着他干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该死!” 下人们立即跪地认错,口径出奇一致的把私藏火药和掳掠女人的罪,全推到了韦彪身上。 韦国舅笑看着裴樾,“王爷,微臣实属教导不当,不敢劳您费心,微臣这就进宫跟皇上请罪!” 说完,也不管国舅府,直接阴沉着脸策马进宫去了。 谢御史痛恨的要跟去,被裴樾拦住。 “皇后和太子不倒,国舅府就不会倒。” “那这些女子岂非白白受罪?” “那就要看御史台的本事了,私藏火药,是谋逆之罪。” 事关太子,裴樾不宜再插手,但御史台不一样。国舅行为不检点,以前皇上还以推说没有证据而包庇。 但现在,火药都把国舅府炸塌半边了,御史台的参奏,皇上就不能再视而不见。 谢御史受了点拨,朝裴樾一拱手,立马让人去安置这些女子和他的庶女,转头就直奔皇宫了。 裴樾收起剑,看到藏在暗处松了口气的苏棠,“本王先送你回去。” “皇上会治国舅爷的罪吗?” “等几日便知。”但肯定不会是死罪。 两人各自想着,回到归德侯府,裴樾要处理后续的事,很快离开。 苏棠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不由扬起,叫冬杏赶紧给她打水洗漱更衣了。 很快,国舅府内发生的事就传开了。 尤其是裴樾护着那群女人的事,更是越传越邪乎,到最后,竟成了靖王去国舅府,是因为苏棠在国舅府受辱,所以才特意去找国舅府的麻烦。 不过此事之后,民间关于靖王殿下乖戾残暴的传言,好像洗刷一点了,只是朝廷对国舅爷的处置迟迟未下来。 “外头都在说,王爷喜欢小姐喜欢的不得了。” “对呀对呀,还说谁敢招惹姐姐,王爷一定会从天而降,护姐姐周全!” 阿圆和苏羡磕着瓜子八卦。 苏棠赏了她们一人一巴掌。 国舅府虽然还没有定论,但苏棠胸口的一团浊气算是出了一半,也有心思去她的酒楼看看了。 第七十二章 落水而亡 酒楼内部的装修已经按照苏棠的图纸改造完毕,两层的小楼,一层大堂,一层包间,连接后院的小门被拆掉,换成了推打的雕花木门。 后院依着紫藤花,打造了一个大.大的花架,花架下用木栅栏隔成一个个雅桌,小院中间还挖了个小鱼池,养着几尾锦鲤。 “小姐,您看怎么样?”翠儿忐忑问。 “很好。” 苏棠问起周老的事,酒楼要开起来,可全靠他了。 翠儿还未张口,小怜儿的声音先响起了,“小姐,您来啦!” “小姐先坐会儿。” 周老从后厨出来,看了眼苏棠,“试菜。” 周老态度不咸不淡,翠儿还担心苏棠会生气,谁知她十分好脾气的应了,然后拉着小怜儿和她坐下,给她们一人抓了一把瓜子,聊起她们村里的事。 翠儿的村子不产粮食,村民们勉强果腹。 翠儿发现村里的罗叶草苏棠喜欢后,就开始有意的让村民们摘些野果野菜,打些野味送来,还真叫周老又发现了两种难得的调料。 苏棠知道翠儿的心思,干脆叫村里种起这些,专门往酒楼供应,也算解决了村民们生存的问题,翠儿对苏棠是感激涕零。 没多久,周 老的饭菜就送来了。 八菜一汤,既有南方的鱼,也有北方的面,浓油赤酱也有,清爽可口也有。 “小姐觉得怎么样?” 周老身上还系着围裙,难得有几分紧张的搓搓手。 苏棠还没开口,吃得满嘴油的阿圆先竖起了大拇指,嚼着一块牛肉呜呜说,“周爷爷,太好吃了,咱们酒楼开起来,一定一座难求!” “我不敢确定。” 周老不敢打这么大的包票,看向苏棠,苏棠也学着阿圆,竖起一个大拇指,“我已经看到金元宝在朝我奔来了。” 小怜儿噗呲一声笑出来。 苏棠却不是安慰周老,而是她尝过京城酒楼的饭菜,能做到周老这般厨艺的,太少了! 苏棠弯起眼睛,仿佛已经坐拥了金山银山,富裕的感觉太好了。 若是有了银子,那她不论是培养人手,还是布置势力,都会更加容易,也不用再担心面对国舅府这样的势力,束手无策了。 吃过饭,又给冬杏和苏羡几人打包好饭菜,苏棠才趁夜回到海棠苑。 想着酒楼的事,苏棠睡觉都是带着笑的。 直到次日,谢淑带着汤过来探望。 谢淑温婉的把汤递给苏棠,见她不接,轻笑:“怎么 ,怕二婶给你下毒吗?我倒是想,可惜我那么高明的计谋,还是让你逃过一劫,这小小毒你怎会发现不了?” 说完,自己拿小碗舀了一些喝了。 这是来自首的? “看来二婶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毕竟你爹很快就要查出来了。”谢淑想到功亏一篑,满心的不甘,“你真的跟你娘不一样,她那么温柔如水的女人,又长得美貌如花,无数男人拜倒在她脚下,就连你二叔,曾经也深深爱慕于她……” 苏棠冷冷看她:“我的确跟我娘不一样,我不会在乎什么世俗规矩,就是所谓的长辈,我打起来也不会手软。” 谢淑眼神飘忽的盯着苏棠,好一会儿,才古怪笑说,“苏棠,你帮我给我的音儿谋一份好姻缘,还有一份丰厚的嫁妆,我就告诉你一个关于你娘的秘密,怎么样?” 难道是娘亲的死? 苏棠还没答应,就有人过来急急叫走了谢淑。 谢淑离开前,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样,勉强扯起一个笑:“苏棠,我也像你娘一样,爱着自己的孩子,以前就当我这个做二婶的对不起你。” 舅母虞氏进来,看苏棠的样子,就知道她动了恻隐之心。 “棠儿,你娘亲身上的确有一些秘密,但这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你这二婶出自小户,目光狭隘短浅,就算真有什么秘辛,你那二叔大约也不会告诉她。” “舅母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苏棠敏锐察觉到舅母在提及娘亲时,难以掩饰的担忧,“你们知道我娘亲的死,不简单对不对?” “你也察觉到了?” 虞氏察觉自己说漏嘴,无奈笑着摇摇头,“也罢,你既察觉到,告诉你也无妨。” “你舅舅当年就怀疑过你娘亲的死不寻常,但他私下查了多年,也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区区一个苏勇还没这么大的本事做到滴水不漏。” “舅母怀疑苏勇背后还有人在帮他?” 虞氏正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小姐,二夫人落水了!” 苏棠匆忙赶来,谢淑落水的湖离海棠苑不远,可就这么一点儿路,就已经魂归西天了。 “娘——!” 苏音儿跑过来,抱着谢淑哭得撕心裂肺:“娘,你醒醒,音儿什么都不要了,咱们离开京城,咱们回老家去,娘你醒醒啊。” “苏棠,棠姐姐,你不是很厉害吗,你救救我娘啊,求求你!” 苏音儿跪着爬到苏棠跟前,可苏棠会医术,却不能起死回生。 “苏音儿,我救不了。” “你就是不肯救,你是不是要出气?你打我啊,我不还手,只要你肯救我娘呜呜呜……” 赵鸢也赶了过来,察觉谢淑脚踝处好像有些不对劲,刚想伸手翻开看看,就被赶来的苏勇推得一个趔趄。 苏勇阴沉着脸扯起苏音儿:“你还求她干什么,还不把你娘带回去安葬。” 苏勇迅速把谢淑的尸体带走,没过多久,就查出来,苏凝烟被卖是谢淑动的手脚,而谢淑因为怕事情败露,才畏罪自尽, 夜色如墨。 谢淑的丫环椿儿急促的在巷子里逃窜,却不小心绊倒在地。 椿儿哭着哀求追来的拿着刀的男人;“别杀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求求……” ‘呃——!’ 男人瞪着眼倒在地上,椿儿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瞪大眼睛:“大小姐,怎么是你,可夫人的死,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没关系,我让你知道就可以了。” 栽赃嫁祸,无中生有,苏棠早就学得炉火纯青了。 埋下椿儿这枚暗棋,苏棠看了眼天色,还是决定帮谢淑最后一把。 第七十三章 他要的谢礼 苏棠找到慧济的时候,他正在辗转反侧 慧济已经很多天没睡过好觉了,直到看着今儿过来使唤他的苏棠,慧济才觉得安了心。 他就是贱!慧济愤愤的想。 “听说大师最近常去各位夫人家中做法事?” “承蒙夫人们看得起。” “城南徐家四公子你可知道?” 慧济想了一下,“皇商徐家?可徐家嫡出有三位公子,徐四只是庶子,也不受宠,听闻最近徐老爷还要派他去万里之外的小城打理生意了,恐怕这辈子难回京城。” 没错,徐四现在看起来的确条件一般,但此人性格温和敦厚,其母虽是姨娘却贤惠宽容,前世徐四的三个废物哥哥败光家产后,还是靠徐四救济才保住一命,只不过前世徐四一生未娶。 前世苏音儿被马踢死的那天,苏棠见过徐四,像丢了魂一样。 “你去趟徐家,告诉徐老爷,徐家要想有百年基业,必须让他的徐四,在一个月内迎娶苏音儿。” 慧济不明白:“这对小姐有什么帮助吗?” 苏棠冷冷睨他:“我的决定,都要跟你解释吗?” 慧济猛地回过神来,他居然一时大意,把这个狠辣果决的苏棠,当成了后宅那些无知的妇人一般去窥探她的心思。 从慧济处出来,苏棠踌躇了一下,“清风,上次让你送去靖王府的药,靖王用了吗?” “不知道,毕竟我也没有偷看男人洗澡的爱好。” 清风平静的说,殊不知某人心口仿佛被扎了一刀。 “我也没有。” 苏棠强辩一句,在清风莫名的眼神里,转道去了靖王府。 杜 若一看是她,直接把她带到了温泉。 雾气氤氲,苏棠看不见人,又不敢再往前走,只能小声问,“王爷,你在这儿吗?” 没有回答。 苏棠心底一惊,不会像上次一样晕过去,然后淹死了吧? “王爷,王爷!” 苏棠几次喊都没有回应,终于忍不住提着裙子快步跑到温泉边,刚过来就被人拉了进去,撞到了结实有力的怀里。 “娇娇是来送谢礼的?” “什么谢礼,不是……唔……” 这次的吻,再没有了之前的克制。 占领,掠夺,毫不客气! 苏棠感觉身子都软绵绵了,要不是他手臂有力的捞着她,她觉得今天要淹死的可能是自己。 亏她还担心他有事来救他! “不要分心。” 裴樾危险的眯起眼,将她捞在温泉池边,托着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苏棠呼吸都不顺畅才松开。 苏棠趁机探住了他的脉,发现他竟是复发了火毒,所以这是他火气这么旺盛的原因? 蓦的,苏棠觉得身上有点儿凉。 低头一看,才发现衣裳湿了以后,都贴在了肌肤上。 苏棠:!! “娇娇怎么了?” “没、没事。王爷你——!” “娇娇不喜欢吗?”裴樾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窄腰上,“明明上次,你还偷偷捏了。” 苏棠脸颊爆红。 不行,再这么下去,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 苏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要一脚把裴樾踢开,却没想到裴樾是常年习武的武将,不是那些个酒囊饭袋,她的小脚踢在他腰间,他居然纹丝不动。 池水波动,他 的完美腰线若隐若现,一路往下延伸…… 苏棠考虑,要不要干脆装死算了,让他把自己抛尸出去,也好过在这里受这种折磨。 裴樾低低的笑声传来,捏捏苏棠的脚踝,看着装死的她还是一动不动,轻笑,“乖,会着凉,泡到温泉里来。” “我不!” “那就去更衣吧。” “好……哎?” 苏棠被人腾空抱起,空气冷不冷她不知道,反正某人的怀抱炙热的厉害。 好在裴樾将她放在房间后,就去隔壁了。 这里一看,就是裴樾的房间。 严肃而沉闷的布置,跟他的性格一样,冷冰冰的,但偏偏这样的房间里,放着一整套女装,从里到外,都是她的尺寸。 苏棠已经麻木了。 换好衣服出来,裴樾合衣坐在外面自己一个人下棋,微湿的头发倾洒,让他的眉眼都添了几分邪气。 “王爷既然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娇娇,到本王身边来。” 正好杜若在门外回禀山匪的情况,苏棠迟疑了下,还是在裴樾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黑风寨已经清理干净了,一共五十七个山匪,除了那个山匪头子逃走,其他的都抓到了。属下已经下令全程搜捕了,不过暂时还没线索。” “你们试过把他的胡子去掉,再搜捕吗?” “胡子?” 对了,那山匪头子的确一脸的大胡子,但仓皇之下,他匆匆剃掉胡子也会很明显吧。 “那胡子是假的。”苏棠还记得那山匪头子的手,根本不像个莽夫的手,反而十分细嫩,“他的身份,会不会也是假的?” 杜若恍然 大悟,立刻想到最近收到的线索。 棋子啪嗒一声落在棋盘上,裴樾淡漠道:“威远将军府,去查。” “可威远将军府跟东宫的关系十分紧密,万一……” “王爷!”松明知道苏棠也在,犹豫了一下。 杜若连忙踢了他一脚:“这是咱们王妃,自己人,你直说吧。” 裴樾淡淡喝了口茶。 松明这才道:“皇上刚才下令,让韦国舅负责南方水灾之事,即刻启程离京。” 韦国舅一把年纪了,南方水灾不说路途遥远,就是治灾的那个苦,也能要了韦国舅的老命,看来皇帝可以容忍韦国舅私掠女人,但私藏火药,是触犯大忌了。 “好好送他一程。” 裴樾看看了眼暗动心思的苏棠:“你不许插手。” 苏棠笑笑,她不插手,不过她跟老泥鳅的账,还没清算完呢! 苏棠心里盘算好计划,飞快回去了。 裴樾看她的背影,吩咐松明,“韦国舅早点解决。” 省得这小骗子成日惦记。 当天夜里。 京城百里之外。 韦国舅接到长公主府的信,老得皱起的皮微微一抖:“居然是苏棠这小女子在背后动手脚,让老夫功亏一篑啊。可惜,可惜,她再聪明,也终究是个女子,难成大事。” “国舅爷,替身已经安排好了,您今晚就坐船去乌孙国,皇后娘娘都已经替您安排好一切了,您只要休养一段时间,等太子登基之日,就是您风光回大晋之时。” “好。” 韦国舅大笑三声,狗皇帝真以为他会乖乖去江南送死么。 离开前,韦国舅阴暗的捏起苏棠的画像 :“等老夫回来之日,就是这小妮子下地狱之时,哼!” 刚上船,下人还没点亮蜡烛,韦国舅就瞪着眼睛捂着冒血的喉咙倒退出来:“靖、靖王……” 松明确定人断了气后,直接一把火烧了船。 除了靖王府的,没人知道韦国舅已死,但这颗毒瘤被赶出京城,还是让不少人松了口气,以至于苏勇本打算低调给谢淑办的丧事,都来了不少人。 苏棠懒得去凑这个热闹,毕竟谢淑死了,那谢淑算计她的事,便算人死债消。 所以这几天她干脆跟翠儿一起,忙活酒楼的事。 不知不觉,谢淑的丧事便办完了,而徐老爷也在这时候悄悄带着足足一盒的银票登门了。 苏棠从酒楼回来时,正好遇到在廊下赏花的徐四。 徐四没有他爹那么肥胖,反而剑眉星目很是周正。 “永宁县主。” “苏音儿脾气不好,但她始终是归德侯府的人,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徐四眉眼舒展的一笑:“县主放心,徐四绝不敢辜负音儿小姐。” 苏棠瞥见廊下气呼呼朝她瞪来的苏音儿,淡漠走了。 她对苏音儿没好感,毕竟前世是她放狗咬死了阿圆,今生的成全也完全是因为谢淑的爱女之心打动了她,至于苏音儿能不能把握住这份姻缘,就不关她的事了。 没多久,苏勇找人算了一卦,决定在几天后把苏音儿嫁给徐四。 呵,要比无情无义,沈云轩都要自愧不如。 这天下午,苏棠刚从外回来,就被赵鸢焦急抓住,“棠儿,你可算回来了,你快去看看姑父吧,出大事了!” 第七十四章 比她们想的更疯 “爹爹怎么了?” “是长公主,忽然带了一群人闯进来,说是太后口谕,姑父上不孝敬母亲,下不心疼亲生女儿,要逼姑父下跪磕一百个响头才许起来。” 找死! 爹爹是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她们为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就敢这么折辱爹爹! “哎,棠儿,你去哪儿?” “表姐,帮我个忙,把厨房的鸡全部抓来。” 赵鸢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她相信这个鬼精的小表妹,立马就去了厨房。 后院。 长公主拉起因为求情而磕得额头鲜血直流的苏凝烟,斥责归德侯:“你睁大眼睛看看,谁才跟你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女儿,凝烟受了这么多委屈,告过一句状没有,你居然还不管她的死活,只偏心苏棠那无耻假货!” 归德侯虽然对苏凝烟愧疚,但也明显对长公主辱骂苏棠不满。 “棠儿也没做错什么。” “你还不知悔改?来呀,好好让归德侯清醒清醒。” 一盆凉水直接泼在归德侯脸上,几个太监一拥而上直接抬脚踢向他挺直的后背,要让他屈辱的趴在地上。 “咯咯哒——” “什么声音?” 长公主不满抬头,就见一群老母鸡扑扇而来, 带起的灰尘呛得她咳嗽不止,她这才看到手执弓箭出现的苏棠。 “苏棠,又是你!” “我就是想亲自抓两只鸡给祖母和凝烟妹妹炖了补身体,也不知道这些鸡怎么这么活泼,不过长公主放心,我现在就把它们全抓起来。” 苏棠撘弓拉箭,瞄准了长公主:“千万别动,我的箭法不太准啊!” “你荒唐……” 长公主还没说完,一只母鸡忽然飞到了她的头顶,一股奇怪的痒感也瞬间从皮肤蔓延到了心里,痒得长公主一个哆嗦。 ‘倏——’的一声,利箭飞出! 砰! 利箭擦着长公主的头皮,狠狠钉在她身后的廊柱上,细微的粉尘散在她身上,没人察觉。 “大、大胆,你敢刺杀本宫!” “臣女哪敢,这是为了抓鸡啊。”苏棠连忙扔了弓箭:“要不然臣女不抓了。” 苏凝烟赶忙催促护卫和婆子们一起抓鸡,但这些鸡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活泼的不像话,上蹿下跳,这几十只鸡,一时半会根本抓不完。 赵鸢趁着混乱,塞了颗药丸到归德侯嘴里。 “快把这些畜生抓起来!” “找太医,大夫!” 长公主强忍着没去四处抓挠,可浑身越来越 痒,尤其这些鸡还在让她身上扑腾,更让她心烦意乱,“好一个归德侯,本宫这次回去,非告你一个欺君罔上大逆不道的罪名!” 苏棠眼底冷沉,“殿下别急,臣女箭法不好,多试几次,就能抓住这些鸡了。” 撘弓拉箭,倏忽一下,箭支擦着长公主的脸飞过,偶尔还刺穿她的裙子飞过,但很快,她一个人就解决了大半的鸡。 长公主又恨又不敢叫她停下,直到一刻钟后,这些鸡才被全部抓住。 “堂堂归德侯府,鸡都管不住……” “是啊,爹爹把侯府交给祖母打理,没想到打理成这样。” 长公主冷冷看着苏棠,克制的抓着脖子和脸,就见下人们都惊恐看着她。 长公主不耐烦的呵斥:“怎么了?” “殿下,您的脸和脖子,全是红疹子!” “难道是这些鸡有问题?”苏凝烟怀疑看向苏棠,但接触鸡的人这么多,只有长公主满脸红疹。 “长公主殿下是不是鸡毛过敏?过敏可不是小事,赶紧叫太医吧。” 苏棠一脸关切。 长公主很不想就这么离开,但这种难受到骨子里的痒,让她恨不得立刻抓挠遍全身才好,只能黑着脸迅速离开。 苏 凝烟不甘心:“殿下,太后她……” “下次再说。” 长公主都顾不上散乱得像疯子一样的头发,飞快往外走。 ‘咯咯哒——’ 一只漏网老母鸡从灌木里跳出来,苏棠连发三支箭,一箭扎在长公主贴身嬷嬷的头发里,一箭刺穿了长公主华服,最后一支才毙命老母鸡。 长公主狠狠瞪着苏棠,苏棠连忙无辜道:“臣女是怕长公主再次过敏。” 长公主恨恨错牙,“本宫能求太后罚归德侯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你们等着!” “殿下,殿下——!” 苏老夫人匆匆从房间出来,见于事无补,气得抬手就朝苏棠扇去,却没想到被她一把抓住手腕:“太后怎么可能凭长公主几句话,就惩罚曾救过她的爹爹?祖母,你是不是也往宫里递话了?你说什么了?!” 苏老夫人心一虚,声音却拔得更高:“怎么,你还想跟我算账?苏毅是我儿子,我就是打死他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权利……哎呀!” “姐姐,你做什么!” “棠儿,够了。” 苏凝烟连忙扶住被苏棠推开的老夫人,归德侯挡在两人中间,但他看着苏棠的眼神,却是欣慰。 “你先回 去,这里的事情爹爹来处置。” 赵鸢也拉拉苏棠的衣袖,说到底,他们是母子,血浓于水,是割舍不掉的。 苏棠只能忍着这口气出来,结果刚出来,就听到苏老夫人吩咐归德侯:“也是我太纵容你,把她惯得无法无天尊卑都不知道了!” “太后说的没错,你也该罚,你现在就给我跪到到外面去反省,要是还想不通,这个侯爷的位置,我看也不该你来坐,你就让给你二弟吧。” 赵鸢想拉都没拉住苏棠。 苏棠冲进来对着老夫人房间就是一顿砸,珍藏的瓷瓶,上品的珊瑚,珍珠的帘子,砸了个稀巴烂! “苏棠,你……” “我再说一次,我,苏棠,嚣张跋扈无法无天,谁敢让我不痛快,我拼了这条命,也要让她没好日子过!” 看着留下一地狼藉的苏棠,苏老夫人心疼的几次哭晕过去。 苏凝烟以为苏棠作成这样,归德侯该厌弃了吧。 她看向归德侯,却发现,归德侯居然嘴角含笑,一副老父亲看着宝贝儿长大了的欣慰? 真是疯了! 但她们不知道,逼急了的苏棠,比她们想的更疯。 既然长公主不肯放过归德侯府,那她也疯给她看! 第七十五章 翻供 大牢里。 其他玩‘刺客游戏’的纨绔已经被放出去了,唯独韦彪因私藏火药、掳掠良女的罪名,被关押等着秋后处斩。 “吃饭了。” 韦彪缩在角落,他已经被毒打告诫过了,一切都是他做的,他敢改口,只会死得更难看。 好香,是最后一顿饭了吗? 韦彪哆嗦着爬过来,却见一双缀着珍珠的绣鞋停在了他跟前。 “是你?” “红烧肉,荷叶鸡,水晶鹅脯,外加一壶你最爱的青竹酿,不想吃吗?” 韦彪看着苏棠绝美的脸,更加惊恐的往后缩:“我不会信你了,你滚,滚出去!” “我滚了,可就没人给你指一条活路了,皇后和太子还稳居东宫,你义父也成了钦差大臣逍遥去了,他马上就会有一个新的养子,而你呢,就这么孤零零死在这里,不恨吗?。” “恨,我当然恨!可你真的能帮我?” “当然,只要你照我说的做。” 我就能保证,该死的人,一个也活不成! 韦彪突然很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瞧不起苏棠……不,现在也还不晚,说不定,她真的能救他呢? “好,我答应你!” 长公主尚不知大牢里的事, 因为她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身上越来越严重的‘过敏’上,脾气越也发暴躁! “一定是苏棠动了手脚,这个贱蹄子,本宫现在就要进宫,本宫不好过,她就陪着本宫一起不好过!” “来人,备轿!” 可还没等她走出门,下人就哭丧着脸跑了进来,“殿下,您快出去看看,刚才大理寺来人,把驸马带走了。” “不可能,驸马一向安分守己,大理寺凭什么抓他?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是韦彪翻供了,指认国舅府的火药,全都是驸马爷提供给国舅爷的,而且这些年,他们还一起玩死了不少女人!” “放屁!”长公主暴跳如雷,“去,备马车,本宫倒要去大牢问问他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污蔑驸马!” “殿、殿下……” 下人缩起脖子,“韦彪昨晚招供后,谢御史便联合刑部侍郎一起上奏,把他转移到了只有皇上才许进的天牢去了。” “天牢!” 长公主瞳孔紧缩,难道皇上竟是相信了韦彪的话吗! 长公主府外的酒楼雅间。 苏棠透过窗户,看长公主急匆匆进宫的背影,捏着手中一截梅花,淡定下楼,却恰好 跟霍家人擦身而过。 “哟,这是哪儿来的小美人,怎么还戴着面纱,让爷瞧瞧?” “好了永丰。” 霍元思轻斥,“今天有要紧的事,你别耽搁了。” “我只是看看,你们不是总催我娶妻么,容萤那贱人挑花了眼不肯要我了,我不得自己挑挑?”霍永丰撇嘴;“还有容萤那贱货,我迟早搞到她。” 霍元思看了他一眼,也似无可奈何一般没管他了。 霍永丰猥琐的笑笑,伸手去抓面前小美人的面纱,就见小美人柔弱无骨的手伸向了他的腰带。 “小美人,这么猴急……” 一抓,一甩! 霍永丰早被掏空的身体就滚下了楼梯。 霍永丰刚要大骂,就见小美人一脚重重踩住他的手腕,“霍公子刚才叫本县主什么?” “原来是永宁县主,可否看在元思的面子上,放舍弟一马?” “大哥,你怕她干什么,区区县主,在我们霍国公府面前算个屁,等今天跟靖王殿下谈好芙儿嫁进王府的事,苏棠最多也就当个侧妃!” 霍元思恨不得缝上他的嘴。 苏棠微微错愕,裴樾要娶霍芙? “傻眼了吧,你是长得好看,可天底下哪有男 人不三妻四妾的?靖王就算现在喜欢你,那也只是一时新鲜……” “是吗?” 淡淡一声,霍元思暗道不好,下一秒,霍永丰已经被一把长剑穿过大腿,死死钉在了地上。 杀气渐渐蔓延开,刚才还想嘲讽苏棠的人立马捂住了嘴,惊恐看着二楼出现的那个一身黑锦的男人,冷傲霸气,只一个眼神,就让人感受到了那股睥睨众生的尊贵。 “王爷,永丰只是一时口快,元思愿意代其向县主赔罪……” “不用了。” 苏棠轻笑,“况且永丰公子说的没错,天底下的男人哪有不三妻四妾,霍家小姐的确比我更有资格做靖王妃。” 周围的人怎么觉得空气里的杀气更浓了?! 裴樾凤眼幽沉,她把他当什么了? “苏棠,上来!” “臣女不敢打搅王爷,先行告退。” 苏棠是个识趣的人,他们既然要谈新王妃的事,她何必在这里碍眼? 至于霍永丰…… “如此善妒不容人,你也配不上靖王。” “我配不上不要紧。” 苏棠拔了下霍永丰腿上的剑,疼得他冷汗直冒的时候,又把剑往里推了推,“但你是肯定配不上容萤的,以后 再让我看到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撕烂你的嘴!” “你找死……” “你才找死!” 杜若一脚把霍永丰踹到了一边,“王妃也是你配骂的?” “王妃?她还没嫁进王府呢,况且我们霍国公府……” “霍国公府?” 裴樾缓步走下来,虽然脸色未变,却仿佛带着千军万马的杀意,“本王从不需要倚靠任何人,本王要做成的事,任何人也阻挡不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区区霍国公府,又算得了什么? 霍元思脸色煞白的恭送裴樾离开。 “大哥,靖王什么意思,难道还打算为了个苏棠,踹开霍国公府?她苏棠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是有机会被我搞到手,我……” “还不闭嘴” “大哥,她就是区区一个女人,你也太胆小了,靖王只是一时迷恋她的美貌而已,迟早会厌倦她!” 霍元思看着自负的他,冷笑摇摇头:“你要找死,别连累我们,以后的我的事,你不要再插手了。” 霍永丰狠狠咬牙,这时,有人拍着他的肩:“沈某倒是觉得永丰公子,比霍大公子更有胆识见地,不知永丰公子可愿意帮太子殿下一个小忙?” 第七十六章 最好不要求情 马车上。 “苏娇娇!本王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裴樾像只饿久了的雄狮,狠狠盯着眼前美味的猎物,恨不得将她一口吞进去。 苏棠心里微凉。 “臣女并非善妒之人,王爷尽可放心迎娶新王妃,只要记得……唔……” 裴樾不愿意听她这些话,只能将她的嘴堵住。 狭窄的马车外,就是热闹的街市。 车帘偶尔被风吹开一条缝,苏棠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 “王爷……唔……有人……” “说,你只要本王娶你一人!” 裴樾恶魔似的掐着她的腰,她眼里,他就是那般贪花好美色之徒?他明明只想娶她一个人! 苏棠瞪着他,眼眶微湿。 裴樾微愕,旋即阴沉下眼,“要本王带你去王府温泉么?” 当然不! 苏棠实在捉摸不透他的心思,难道她说了,他就一定会做到么? 他可是尊贵的靖王,就算他不想娶,皇上也不会允许。 “我只要王爷娶我一人。” “好。” 裴樾终于将她松开,却牢牢握住了她的手,“本王答应你,此生,本王只娶你一人。” 苏棠不解抬头,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已经轻轻抚上了她的红唇。 苏棠像是触电一般,飞快往后躲开,但预料中后脑勺磕在马车上的疼痛却没有传来,只有裴樾掌心的温热像一团火似的。 “是甜的。” “什么甜的?” 裴樾眼神深邃的盯着她的,喉结滚动,“娇娇的唇。” 苏棠的心砰砰直跳,直到马车陡然停下,“小姐,到了。” 苏棠生怕车帘被谁掀开,裴樾察觉她的慌张,凤眼微垂,低低笑了起来 ,“看来要早些把你娶回去才好。” “我还小,我还要多陪爹爹几年!” 最起码,要让她解决侯府这些牛鬼蛇神再说! 裴樾没有回答,放她下了马车,直到看着她头也不回快步消失在转角,笑容才慵懒落下,丢下一句吩咐,“彻查霍国公府这些年的罪证。” 杜若心头一凛,看来苏小姐,真的成了王爷不能碰的软肋了。 苏棠看到等着她的容萤,轻呼一口气,平复了心绪。 “郡主怎么来了?” “我这两天清理父王留下的遗物,找到一个东西,想到你可能用得上就送过来了。” 容萤高兴的拿出一袋种子给苏棠:“是父王有一年清剿叛贼的时候缴获的,听说是某个古老的村子传下来的,好像叫五行花还是齐心花……” “是七星花。” 苏棠幽幽看着容萤,绝迹的七星花种子,前世师父找了一辈子也没找到的东西,容萤随随便便就拿了这么一袋种子出来。 容萤一脸受教的点点头,即便苏棠跟她解释了此物的珍贵,容萤也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算了,等我种出来了,送你一些。” “好啊。” “长公主的事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 “别插手。” “好,棠儿,我都听你的。” 苏羡咬着帕子流泪,自从他开始读书,姐姐不但有了一个更乖的妹妹,还完全忘了他这个宝贝弟弟,呜呜。 苏凝烟抱着书跟连诀一起走出来,朝苏羡笑道:“姐姐朋友真多呢,羡儿,去我那儿吧,我给你炖了杏仁酪。” “不用了,我还要温书。” 苏羡冷淡的态度,让 苏凝烟的笑容一僵,委屈看向连诀。 “羡儿好像还是不肯接受我这个亲姐姐。” “羡儿还小,等他长大就明白了,归德侯的玉章,迟早是要给你姐弟的。” “玉章?” 什么玉章?苏凝烟从没人提起过。 连诀依旧是那样温柔的看着她:“凝烟不知道吗,当年你母亲赵氏嫁过来的时候,是带着一枚玉章的,那笔嫁妆里,真正价值连城的东西,就是那枚玉章了,听闻当年是被归德侯亲自收起来了的。” 苏凝烟心思轻转,既然归德侯从没提过,看来是不打算留给她,而是要给苏棠的了! 呵,他偏不给,她就偏要得到! 送走容萤,苏棠就挑了几粒种子试着种下了,要是能开花,裴樾需要的解药,那就只差一条西域红斑蛇了。 “小姐,丽妃娘娘急召您进宫,说想吃您做的木槿菜了。” “现在?” 长公主这几天都跪在养心殿,丽妃应该不会这个时候叫她进宫,难道出了什么状况? 阿圆紧张兮兮的:“而且清风让奴婢告诉,说下午咱们府外多了不少生面孔的人,鬼鬼祟祟的。” 苏棠挑眉,这恐怕不是丽妃让她进宫,是长公主不知道又胡诌了什么,让太后或是皇上怀疑到她了! 苏棠安抚好阿圆,换衣进宫。 丽妃的宫女芸香亲自来接的她,“娘娘就是一个人闷了,接您来说说话,您不必紧张,娘娘宫里没别人。” 一侧的太监立即警告看向芸香。 “上次的点心不错,这次娘娘能不能让我带些回去?”苏棠仿佛没听出芸香暗示丽妃宫里有别的人,天真的问起 点心来。 “当然可以,县主想吃多少都行。” “那就一样给我装一点吧。” 太监嫌恶的皱了下眉,不再盯着二人看。 芸香松了口气,朝苏棠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很快,二人到了丽妃的寝宫。 “你还馋我这儿的点心,我还馋你的木槿菜呢。” 丽妃歪在贵妃榻上,抬抬手,宫人们都退了下去。 红通通的炭火噼啪弹起火星子,苏棠坐下,就察觉到了身后屏风内衣料摩挲的细微声响。 “棠儿。” 丽妃叫住了想要回头的苏棠,轻笑:“长公主府的事,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 “她一直因为苏凝烟刁难你,现在驸马出事,她恐怕以后都没心思来为难你了。韦彪……” 丽妃看着她,“他居然会翻供,也是有意思,不过长公主一直叫嚷,说他是污蔑,你觉得呢?” “污蔑?” 苏棠惊讶:“谁这么大胆,敢谋害驸马?难道是太子?” 太监冷冷咳了两声。 “你怎么会怀疑太子?我还怀疑你呢,只有你跟长公主有这么深的过节。”丽妃玩笑似的的问:“要是你承认,我可要对你另眼相待了。” “娘娘觉得臣女敢不顾家人安慰,谋害驸马吗?” “真的不是你?” “臣女还是觉得东宫的嫌疑更大,韦彪可是韦国舅的养子啊,不听东宫的,难道还会听我的话?”苏棠一本正经的分析。 丽妃笑看着苏棠,眼看着屏风后的人就要离开,一颗心慢慢落回肚子里。 这时,一个宫女忽然闯进来。 “娘娘,刚收到的消息,紫风将军他……战死了!” 屏风 后的人脚步一顿,丽妃却只觉得有什么轰然炸开,耳朵嗡鸣不断,让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紫风死了? 那个会骑马带她穿过草原,摘下木槿装进香囊的男人,死了?! “娘娘,您怎么了?紫风将军他……” “没看出娘娘累了吗?还不给娘娘倒茶来!” 苏棠一把推开宫女,挡住失态的丽妃。 宫女盯了苏棠一眼,“县主,还是快请太医吧,娘娘肯定是癔症又发了,每次提到紫风将军她就会这样,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紫玉不离身了。” “丽妃这么痴情,看来朕果然是当了个棒打鸳鸯的坏人。既如此,丽妃不如即刻就回楼兰去吧。” 皇帝终于从屏风后走出来。 丽妃是来和亲的,把她赶回楼兰,楼兰国主为了两国邦交,必定会杀了丽妃以示忠诚! 芸香赶紧跪下求饶:“皇上,娘娘跟紫风将军没什么。是这宫女,哪里得来的假消息也敢往娘娘面前传,我看你分明是故意……” “放肆!” 皇帝目光凶狠的盯着芸香:“这里是朕的后宫,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里大呼小叫,来人,拉下去杖毙!” “丽妃既然要走了,那就不再是朕的妃子了,撤去封号,降为庶人,戴上镣铐枷锁,给朕一步一步走回楼兰去。” 大晋距离楼兰上万里,要丽妃一个罪妃走回去,这一路的折磨,丽妃不死也残。 芸香哭着替丽妃辩解,但皇帝压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扭头要走。 真是无情帝王家! 苏棠眸色冷下来,“皇上,丽妃娘娘她……” “苏棠,朕警告你,最好不要求情!” 第七十七章 一棒槌砸他身上 这一句,杀气满满。 苏棠掩起讽刺,垂着眉眼:“臣女不求情,臣女只是想告诉皇上,丽妃娘娘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刚才她吃的点心里明显被人下了药,娘娘刚才应该是痛到说不出话,晕过去了。” “怀孕?” 后宫快十年没有过后妃诞下皇子了,丽妃居然此刻有孕了? 刚过来的皇后听到这话,立刻让人去请了太医来。 几个太医联手诊断后,跟苏棠说出了同样的话。 “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救人!” “来人,把这个宫女拉下去好好审问,到底是谁连朕也敢愚弄,还要谋害皇嗣!” 芸香喜极而泣,更没人顾得上苏棠了。 苏棠顾及丽妃和她的孩子,一时间走不得,留不得,被挤得站在丽妃宫外,一直站到天黑,腿都麻了,才看到一双黑色的锦靴停到身前。 “王爷。” “本王带你出宫。” “可是皇上那边……” 裴樾眼底闪过一抹暗色,“没事了,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沿着长长的宫墙慢慢往外走,开了春后的风不那么凉了,还调皮的吹起裴樾的披风衣角,缠起了苏棠的衣角。 苏棠干脆低头看着这衣角,直到撞到裴樾忽然停下来的后背上。 “赵阳平去西南,已经连夺回了两座城池。” “真的吗?”苏棠就知道舅舅可以! 裴樾看她发自内心高兴的样子,眼睫垂了垂,她面对自己时,从未有过这般真 切的开心。 裴樾抬手,轻轻在她头顶揉了揉:“回去吧,归德侯在宫外等你。” 说罢,独自一人往养心殿走去了。 空旷幽深的紫禁城,苏棠只看得到他一个人的背影。 “王爷,寒食节去踏青吗?” 问完,苏棠就后悔了,裴樾日理万机,又不是小孩子了,还会去踏青? 宫门口,苏棠刚一出来,就被归德侯和苏羡拉住。 “姐姐!” “爹爹,羡儿,你们怎么来了?” “还不是姐姐去了这么久,一点动静也没有。” “苏棠!” 怒气满满的呵斥传来,归德侯连忙护住苏棠,朝要骑马而来的太子行礼。 太子没理他,只瞪着苏棠,“是你护住了丽妃的孩子?” “是。” “你还敢答‘是’?苏棠,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掺和宫里的事了!” 归德侯听得皱眉,“太子殿下,棠儿她只略尽绵薄之力……” “呸!” 太子朝归德侯的脸啐了口唾沫,“你都是老臣子了,难道不知道此时宫里生出个小皇子意味着什么?” 归德侯刚要回答,就被苏棠拉住。 苏棠问,“我们还的确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呵,蠢货。”太子一肚子的火,“谁不知道当爹娘的,最稀罕老来得子,又最偏疼幼子?再有丽妃那个妖艳贱货在旁怂恿,父皇这么大年纪,说不定就要扶幼子来坐孤这个位置!” 这样的事,前朝就有例子,难怪太子这么激动。 “都怪你这多管闲事的女人!” 太子一想到最近父皇几次叱骂他,就觉得自己的太子之位更加岌岌可危,此刻怎么看苏棠怎么不顺眼,抬起手就要打来,却被护女心切的归德侯抓住。 “太子,这里是宫门口,你这是何意!” “好啊归德侯。” 太子挣了下,没挣开,连连冷笑起来,“孤还没被废呢,你就敢跟孤动手。你们就这么肯定丽妃肚子里的种能取代孤?” “微臣并非此意……” “还在狡辩!” 太子一脚蹬在归德侯肚子上,归德侯不敢躲,生生受了。 “爹爹!” 苏羡急地上前来拉归德侯,就被太子一脚踢倒在了地上。 太子洋洋得意盯着苏棠:“你看看,你家人今儿遭的羞辱,都是因为你!” 说完,一脚接着一脚的踹着归德侯,“你刚才还敢跟孤动手,看孤不踹死你个老东西。” 归德侯面对再凶狠的敌人,都没有屈服过,但这一刻,他除了满腔的愤怒和羞辱,更是无奈。 这样的人,居然是储君? ‘砰砰砰——’ “谁敲登闻鼓了?” 登闻鼓是设在宫外,百姓有重大冤屈才能敲响的鼓,直达天听。 但这么多年,都没人来敲这个鼓,就是因为登闻鼓一响,击鼓鸣冤的人首先就要受八十大板,滚过钉床,才能面见皇上。 普通老百姓,第一关恐怕就要被人活活打死了。 “苏棠,你疯了?” 苏棠不理咆哮 的太子,继续敲。 苏棠所站的位置,刚好看到淡定站在里面的裴樾,但裴樾没急着出手,苏棠也不希望他来出手。 这脸,她得自己来打! “苏棠,你有完没完,孤让你别敲了你听不到……” 太子来抓苏棠,没想到看似吓得一句话不敢说的苏棠,转头就一棒槌砸在了他身上。 “苏棠你大胆!” “快,来人,拉开她啊!” 拉开? 苏棠把瘦弱的太子打得趴在地上,一拳一拳往他巨痛但不会留下太大淤青的穴位上砸,砸得太子嗷嗷直叫,宫里的护卫被裴樾拦着,太子的护卫则被看似劝阻实则阻拦的归德侯父子挡着。 太子被打得嗷嗷直叫,“苏棠,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要造反是不是!” 苏棠闻言,又多补了两拳。 “臣女本本分分,我爹更是个老实人,皇上是贤明之君,我们岂敢造反?” “那你还敢打孤……” “打你,是因为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太子被她唬得一愣,“孤怎么就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了!” “皇上正当盛年,在你嘴里却成了会失去理智偏袒幼子,甚至枉顾社稷的昏君,是为不忠不孝!” 铿锵有力的话,像敲在太子头上。 太子喉咙干干的瞪着苏棠,暗道不妙。 苏棠冷冷盯着他,“归德侯是用命来保家卫国战功赫赫的将军,却被太子无缘无故在宫门前辱骂殴打,太子何来仁义?!” “臣女愚钝 ,但也是皇上的臣民,是爹爹的女儿,不论如何也不能看太子如此荒唐行事,皇上若要因此而惩罚臣女,臣女甘愿领罪!” 这一番慷慨陈词,听得附近的禁卫军们也不由心潮澎湃。 不愧是将门虎女啊! “你简直是胡说八道。” 太子踉跄着爬起来,“我就这就告诉父皇,你们等着父皇杀你们的头吧!” “不急。” 裴樾这时才缓步走出来,身后跟着一额头冷汗的大太监刘公公。 “本王方才已经让人把太子被个小姑娘按在地上打得还不了手的情况,回禀父皇了。” “靖王你这……” 太子刚要骂,裴樾淡淡朝他看了眼,太子瞬间噤声,急急看向刘公公,“父皇他怎么说?” “回禀太子殿下,皇上说,他年纪大了,就先歇下了,太子殿下既来了,也不好赶您走,您就在这宫门口等着皇上醒来,再去请安吧。” 这是要罚站一夜了! “至于永宁县主。” 刘公公不管气得七窍生烟的太子,笑眯眯的叫人提了个食盒来,“皇上听闻您和归德侯尚未用晚膳,这是皇上和丽妃娘娘赐的佳宴,至于这登闻鼓,下次别轻易敲了。” 刘公公想到皇上听到登闻鼓时的脸色,都一阵后怕。 归德侯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裴樾看着苏棠几人上了马车才离开,走时,只留下一句,“下次有事儿,先出气,出了事,本王给你兜着。” 第七十八章 一场豪赌 苏羡朝苏棠挤眉弄眼,就被归德侯狠敲了下头。 “下次再不许这么胡闹了!” “可他欺负爹爹,而且爹爹怎么光打羡儿不打姐姐!” 苏棠也给他补了个爆栗子,苏羡咬着帕子呜呜哭。 归德侯看着吵吵闹闹的一双儿女,严肃的脸也染上温柔的笑容,最后也没舍得训斥苏棠,只能无奈点点她的额头,“你这孩子呀。” 苏棠暴打太子的事,一夜之间就传遍了京城。 几乎所有人都达成了一个共识,归德侯府,不好惹! “气死我了!” 赵鸢到海棠苑,看苏棠还有心思种花,拉着她:“你听说没,今天早朝,太子被大臣们参奏了一顿,被皇上骂了个狗血淋头。但他居然不思悔改,转头就放狠话,说一个月之内,必叫你下跪认错,民间居然都为这件事开设赌局了。” “他是皇上从小抱在膝上养大的儿子,当然有嚣张的资本。” 不过太子蠢,皇后可不蠢,能放出这些话来,多半是垂死挣扎的长公主在背后挑唆。 一个月之内…… 苏棠捏着下巴,想到前世那件事,眼眸弯弯:“表姐,你手里有多少钱?” “你想干什么?” 京城大赌坊。 “全押!” 带着面具的清风,把几张银票和散碎银子全部押在空荡荡的苏棠那方。 其他人犹 豫了一下:“兄弟,你是不是有什么小道消息啊?” “太子,押一赔一,苏棠,押一赔十。” 哦,原来是个大傻子。 众人立马押了太子! 赌坊楼上,太子听着楼下的动静,冷笑一声:“长姑姑放心,这次有云轩帮孤安排,他最了解苏棠了,一定万无一失,让她后悔莫及!” “太子殿下,刚才楼下又有人设了赌局,赌长公主殿下会不会跟驸马爷和离。” “荒谬!”长公主气得眼冒金星,她跟驸马情比金坚,怎么可能和离? “还不去把赌局撤了?” “不必!”长公主啪的拍上一沓银票,“去赌,赌本宫绝不会跟驸马爷和离!” 她就是要让世人看看,她跟驸马之前的感情,绝不是其他东西可以影响的! 赌坊对面的客栈二楼。 赵鸢猫着腰,看到对面赌桌上厚厚的银票,再看狡黠眯眼的小表妹,就知道,这一局,稳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太子这事,也就是个添头,她要钓的鱼儿,还没上钩呢。 大雨连下了大半个月才停。 等天一放晴,就是生机勃勃的早春了。 以前每到了这个时候,苏棠都会去凉山寺附近摘新鲜的梨花,制作白梨香。 苏凝烟看着苏棠和赵鸢一起离开,“爹爹呢?” “侯爷在演武场呢。” “把我炖了 一晚的汤拿上,我这个做女儿的,也要好好孝敬孝敬爹爹了。” 凉山寺上因为有温泉,所有周围的梨花也开得早一些,一簇簇雪白,吸引了不少公子小姐们来这里游玩。 “棠儿。” 容萤朝她们小跑过来,结果被路过的人故意撞倒在地。 “这不是容萤郡主么,真是好久不见啊。” “霍公子,请你离我家郡主远一些。” 茉莉赶忙扶起害怕的容萤。 霍永丰却故意靠近:“怎么了,我跟你家郡主可是议过亲的,她差一点儿就是我的夫人了,再说了,她这截手臂不知道多少男人摸过碰过了,多我一个又不多。” ‘啪——!’ 容萤终于鼓起勇气狠狠打了霍永丰一巴掌,霍永丰黑着脸,抬起手就打了回去。 但霍永丰还来不及嘚瑟,就被人一脚踢得趴在了地上。 “好久不见啊霍公子。” 苏棠笑看着他:“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打你了,再踢一脚也不多,你不会跟我计较吧。” 霍永丰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 离开前,霍永丰阴暗的看了眼苏棠,过了今天,我看你怎么猖狂! 霍永丰仿佛已经看到了苏棠哭着求饶的画面,恶狠狠的朝容萤放话,“贱人,你迟早得是我的女人,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霍国公府也太猖狂了, 阿萤怎么说也是郡主,又立了女户,他做梦娶你呢?”赵鸢愤愤不平。 “可我们郡主现在只是空有个名头,没有父母兄弟撑腰,没人会替郡主出头的。” 苏棠看容萤的脸都被打肿了,立马带她到马车边上了药。 “对不起,我又连累你们了。” “对了,我来得早,捡了不少的梨花,棠儿,你看你用不用得上。” 容萤连忙拿出两个大花囊,里面装满了梨花,都是雪白干净,最细嫩的那一朵。 苏棠见她不想再提霍永丰,也笑着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让下人们去湖边布置了桌椅和食物。 “永宁县主,求求你,救救我家夫人吧,我家夫人怀孕五个月了,您一定要救救她!” “好可怜啊,这儿一时半会也叫不来大夫,县主帮帮忙吧,两条命呢。” 一群人围过来。 苏棠冷笑,动作还挺快。 苏棠先让阿圆和茉莉带走容萤,就开始给这妇人探脉扎针。 但没一会儿,这妇人突然捂着肚子痛苦的哭喊起来,红色的液体也从她身下流出来。 “血!” “县主,就算我家夫人是霍国公府的少夫人,您也不该因为跟永丰公子的私仇,对我们夫人下手啊!” 苏棠刚才跟霍永丰的冲突,大家都看在了眼里。 “孩子总是无辜的,永宁县主怎么如 此阴毒下作!” “就该让归德侯看看他养出了个什么毒烂玩意儿,前不久还敢动手打太子呢,这样的泼妇,就该贬为贱奴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恶毒的咒骂此起彼伏,再有教养的人也忍不住跟着骂苏棠一句恶毒。 这时,那夫人忽然吐出一堆秽物来。 丫环哭得更凶,“夫人,您放心,奴婢一定会原原本本把事情经过告诉国公爷,让他替您和未出世的孩子讨一个公道的!” “何必多此一举?孤今天恰好在这里,苏棠光天化日之下草菅人命,论罪当诛,来人啊,就地行刑!” 太子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过来,护卫们立刻拔刀架在了苏棠的脖子上。 “太子殿下,棠儿一定不是故意的。” 沈云轩忽然上前要拉苏棠的手,“棠儿,先跟太子服软认错,我也会帮你求情。” “我不是告诉过你,再敢碰我,我就打烂你的脸吗?” “棠儿,我是为了你好。” 沈云轩坚定的要牵苏棠,当场就挨了苏棠响亮的两巴掌。 为了我好? 沈云轩那点儿小心思,苏棠清楚无比,他只不过是想来场‘英雄救美’,顺便给靖王戴顶绿帽子,让靖王在羞愤之下不会去找太子麻烦罢了! 太子暗骂沈云轩没用,“别愣着了,还不赶紧砍了苏棠的脑袋!” 第七十九章 非常满意 “我没事,我没事!” 霍家少夫人谢晚月顾不上体面,连忙开口。 霍永丰和霍元思终于赶来。 “大嫂,你怎么说没事呢,你的肚子明明……” “少夫人之前应该是被人下了滑胎的药,所以动了胎气,至于这血……” 苏棠拨开谢晚月的裙角,捡起一个破了的半透明的血袋子,“不知道谁这么调皮,喜欢带着血袋子到处玩儿啊?” 人群外的赵鸢暗道这小表妹腹黑,这不是你自己准备的么。 可霍元思瞬间明白苏棠的意思,他的夫人这是被人当枪使了! “县主,那我夫人现在……” “刚才已经吐出了大部分的药,回去好好休息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所以刚才,苏棠其实是救了谢晚月母子一命? 霍永丰不甘心,“大哥,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再说,万一她不懂装懂,误诊了呢?” 霍元思哪里还不知道就是霍永丰在吃里扒外! 他下巴绷紧,感受到妻子在扯他的衣袖,才忍下这口气,“不用了,我相信永宁县主。” 说完,直接带着谢晚月走了。 太子的大张旗鼓,一下子就滑稽起来。 这时,一只手突然悄悄伸到苏棠背后,猛地一用力,把她推向了一旁深不见底的 湖里。 噗通——! 赵鸢忽然跳出来,把苏棠往推了回去,自己却掉了进去。 “表姐!” “表姐不会水,有没有人,快救救表姐啊!” 苏棠惊慌呼救,可太子的人像是故意一样,威胁着众人不敢往水里跳,只有霍永丰一个人跳了进去。 容萤吓坏了:“茉莉,快去找人,快!” 霍永丰就算真的救得了赵鸢,也一定会故意坏了她的清白,逼赵鸢嫁给他。 “谁敢去?” “太子殿下,鸢表姐不会水,一定会淹死的,赵将军还在西南打仗呢。” “孤知道。” 太子平庸的脸上扯起威胁的笑:“不是有霍永丰去救人了吗?孤看他们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要是人救上来了,孤就做主,让他们结为夫妻了。” 苏棠,你不是很照顾你的这些姐妹吗,不想让你的表姐嫁给霍永丰这样的渣滓,就赶紧跪下来求孤吧哈哈哈。 想到赌坊上马上就要到了的一月之期,太子已经迫不得己想看那群买自己输的人大跌眼镜了! “真的吗?” 苏棠擦了擦眼角的泪:“霍公子要是救了人上来,太子就做主让他们结为夫妻,绝不食言吗?” 沈云轩看着苏棠一脸单纯无害,警铃大作, 但他还没开口,太子已经自负的哼了一声:“你当孤说话是放屁吗?孤决不食言,当场就为他们赐婚,满意了吗?” 苏棠微笑,满意,非常满意! “有动静了!” “快,去看看。” 太子带着人绕到前边儿的芦苇后,终于见到了浑身湿漉漉的霍永丰,和他身边的女子。 等等,这个女子的衣服怎么跟赵鸢的不一样? “好冷啊,棠儿,给我倒杯热茶。” “赵鸢?” 太子回头,就看到赵鸢裹着斗篷站在岸边冻得直哆嗦。 赵鸢见众人看过来,还有点儿羞涩的踢了踢刚抓起来的鱼:“鱼挺肥的,但只有两条,烤了也不够分啊,太子爷想吃还是自己抓吧。” 你XX妈,天寒地冻的,你掉下水,是去抓鱼的?! 这时,有人疑惑挠头。 “永丰公子救上来的不是赵小姐,那是谁啊?” 霍永丰也在这时候幽幽转醒,但他还是死死抓着蝶儿的手,欣喜若狂的看向太子:“殿下,我已经把人救上来了,不过在救人的时候,不小心碰了赵小姐不该碰的地方,永丰愿意负责,还请太子殿下做主。” 说完,霍永丰发现太子的脸色更难看了,而苏棠更是淡定。 霍永丰迟疑了一下,回 头,顿时吓得脸色惨白,疯狂甩开那女子的手,“有鬼,有鬼啊!” “霍公子才说要娶蝶儿过门,跟蝶儿一生一世在一起,怎么就把蝶儿当成了鬼?” “是怡翠楼的蝶儿姑娘?!” 有人认出来,此女正是怡翠楼正当红的歌姬,不过前段时间莫名失踪了。 呵,哪里是失踪,根本是因为她怀了霍永丰的孩子,想要嫁进霍国公府,却被霍永丰关起来准备活活饿死。 还好苏棠提前知道这段时间,霍少夫人谢晚月会小产身亡,察觉到了霍永丰的不对劲,一直让清风暗中跟着他,这才救下蝶儿一命。 “蝶儿原本怀了永丰公子的孩子,不敢玷污公子的名声,才来这里见他最后一面,但看到霍公子落水晕厥,所以才下水营救。” “好感人的美救英雄啊。” 苏棠感慨的摇摇头:“太子殿下,您之前不会说话像放屁吧。” “苏棠!” “太子爷有什么吩咐?” 太子还能有什么吩咐,气得头发倒竖,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认,孤当然认,霍永丰,你就把这女人给娶了吧,孤给你们保媒。” 这下轮到霍永丰傻眼了。 但太子甩都没甩他一眼,就怒气冲冲的走了。 “恭喜霍公 子。” 不知道谁先开的口,周围三三两两的人也都开始跟着恭贺起来。 霍永丰想死的心都有了,根本不敢想回去以后爹娘会怎么骂他! 是苏棠,都是因为她! 霍永丰气冲冲的拨开人群,却见苏棠正亲昵的拉着霍柳柳的手。 “柳柳,你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 “永宁县主,我不是……” “是你跟她通风报信?” 霍永丰瞪大眼睛,他就说怎么这么绝妙的计划,怎么会接二连三都失败了,原来竟是口口声声说要帮他的霍柳柳泄密! “哥,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霍柳柳急忙撇清关系,但霍永丰怒气冲上头顶,一想到自己要风光迎娶一个下贱歌姬进门,再无缘继承爵位,就恨得上前狠狠甩了霍柳柳两巴掌。 “真的不是柳柳……”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贱人,活该你跟你娘一样,一辈子给人当小妾,当奴婢!” 霍永丰一脚踢开霍柳柳,吓得众人惊呼一声,纷纷离霍柳柳远了些。 霍柳柳狼狈的趴在地上,看着霍永丰的背影,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眼神,手死死抓紧。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滋味怎么样?” 只有苏棠走到她身边。 第八十章 大赚一笔 霍柳柳忍着恨,一脸无辜:“县主,柳柳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关系不是很好吗,你刚才为什么要害我?” “柳柳小姐一直关注着我,关键时刻,还不忘推我一把,难道不知道我是个讲究人,喜欢礼尚往来吗?” 听着苏棠坦坦荡荡的狠话,霍柳柳一下子不知道是该狡辩,还是该继续装可怜了。 内心甚至有点羡慕苏棠,可以活的这么坦荡张狂! “棠儿,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沈云轩过来,见苏棠扫了眼他的拐杖,心梗了梗,“你知道为什么太子能一直稳坐东宫吗?” 即便他平庸,愚蠢,远比不上其他几位皇子。 “因为现在的皇上在登基前,是经历过两次废立的太子,深受兄弟陷害,牺牲了很多才走到今天。” “所以现在的太子一册封,皇上就把他接到身边亲自教养,皇上不允许太子的地位被动摇。” 也就是说,太子不谋反,再蠢,皇上也会让他坐上皇位。 苏棠哂笑,前世你选择的可是靖王……等等,沈云轩这样挖空了心思往上爬的人,前世真的是一心一意跟着靖王吗? 如果前世他另有主子,那归德侯府的灭门惨案的真正主谋,就 可能另有其人! “所以棠儿。”沈云轩微微一笑,更显清隽:“相信我,我一定会……” ‘啪——’ 苏棠一脚踹了他的拐杖,冷然离开。 摘了满满一兜的梨花回家,苏棠就收到了霍国公府送来的礼。 “我家少夫人多谢今日县主相救,只是一些薄礼,请您不要嫌弃。” 不大的木匣子打开,里面竟然是满满一匣子的极品东珠! 这,薄礼? 一颗东珠就可以换貂裘百张,这一盒子,少说也有五十颗了。 苏棠看着一向矜持的赵鸢也瞪大了眼睛,抓了一把塞她手里:“拿去玩。” “小姐真大方。” “你也拿一个。”苏棠给阿圆也塞了一个。 冬杏端茶进来,之前被二房通打过的手臂还微微有些使不上力而发颤,“小姐,喝杯热茶驱驱寒。” 茶杯刚被接走,冬杏手心也被塞了颗东珠。 苏棠又拿了个小荷包出来抓了一把放里头:“回头给阿萤送去。” 冬杏怔愣在原地,这么贵重的东西,她也有份吗? 还是说,在小姐眼里,她也跟阿圆一样,是值得信任的丫环了? “小姐,奴婢不敢拿这么贵重的东西。” “你学学阿圆。” 苏棠斜睨着已经 把东珠好好收在自己小荷包的阿圆一眼,阿圆飞快跳起来:“奴婢给您做山楂糕去!” 一溜烟跑没影了。 赵鸢噗呲笑出声来,冬杏默默攥紧这颗东珠,回到院子时,看着还在等她的昔日姐妹,语气坚定:“你去告诉长公主,要杀就杀,我不会帮她污蔑小姐的。” “你真当自己是苏棠的人了?她只是利用你而已,等长公主一出事,她第一个要清理的人就是你,冬杏,你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你走吧。” 那人看她态度坚决,冷笑站起来:“别怪我没提醒你,不止苏棠,归德侯都没几天好日子过了,不信,你就等着瞧好戏吧!” 屋顶的清风看着冬杏院子里的人离开,去苏棠跟前回了话。 “要不要盯着长公主府那边?” “盯不住。” 苏棠撑着下巴,手指一下一下敲在桌面上。 这时候阿圆又溜溜跑了回来:“小姐,奴婢刚听说,侯爷又要离开几天了,好像说是要去附近的军营训练新兵。” 苏棠眼睛眯了眯,低声跟清风吩咐了几句。 “对了,赌坊那边怎么样?” “差点忘了。”清风木然的解下背上的包袱放在桌上。 听到重物落桌的声音 ,苏棠挑了挑眉,清风这才解释:“押一赔十,一共是三万九千八百二十两。” 阿圆手都在发抖,解开包袱,厚厚一沓百两的银票,还有一包袱的散碎金银。 “小姐,奴婢有点儿腿软……” “有点儿出息。”苏棠淡定的勾起嘴角:“以后我们要挣的,可是这里的百倍不止。” 况且,她设了两个赌局,这才赢了第一个呢。 太子输了的赌局一开,长公主与驸马和离的赌局重新被人热议起来。 长公主依旧乐此不疲的宣扬自己与驸马情比金坚的爱情,却未发现角落里,有一双盯着她的眼睛,已然赤红。 某处酒楼雅间内。 “我的嫣然,真的是被她所杀?” “是她。” 苏棠看着短短时间形如枯槁的东阳侯夫人张氏,捧起茶盏,热气氤氲而起,让她的眼眸也似云山雾罩看不清晰。 张氏质问,“我凭什么信你,你跟我之见的梁子可不小。” “可我们之间没有生死大仇不是么?至于信不信,侯夫人随意,我只是把事实告诉了你。” 苏棠没有说服她的意思,留下话便走了。 但张氏不傻,她跟长公主这么多年妯娌,长公主在干些什么她会一点都不知情 ? 尤其关嫣然胳膊上那狰狞的伤口,就是最好的证据,苏棠只是帮她戳破了那一层窗户纸,露出了她不愿意面对的真相罢了。 就在苏棠离开客栈前,张氏追了过来。 “你告诉我这些,是有办法收拾她?” “我没有办法。” 苏棠看着她落寞下去的眼睛,道,“但你能,只不过这个办法,会把你也搭进去。” 张氏犹疑不定的盯着苏棠,半晌,才嘶哑着声音,“你说。” “第一步,你去找一对母子。” “母子?” “对。”苏棠看了眼对面酒楼内,正与人大谈与驸马恩爱过去的长公主,浓密的眼睫轻扬,“一对打破她‘夫妻恩爱’美梦的母子。” …… 见完张氏,苏棠连夜就去见了周贵夫妇,给了他们五千两。 “让工匠们赶工,这个月就开张,但开张第一个月不做生意。” “不做生意?” “对,免费赠送祛瘟汤。” 周贵挠挠头:“祛瘟汤?可京城也没瘟疫呀,难道咱们要送去江南?” 苏棠摇摇头,当然不用送去江南,前世这个时候,师父已经出现在江南了,有师父在,瘟疫很快就会被根除,她的祛瘟汤,是针对即将出现在京城的‘瘟’。 第八十一章 把人变成恶鬼 翠儿推开周贵,“小姐放心,俺明儿就去办,不过这五千两也太多了。” “周围让你们买的铺子都买了吗?” “只买了两家。” “继续,这一整条街,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另外,去问问大厨,要采买什么东西,一应的采买齐全。” 说起大厨,正是之前苏棠从杨大德手里救下来的老爷子,老爷子恰好也姓周,孙女儿小怜儿,已经决定留下来了。 正说着,周老爷子闷声不吭的过来递给苏棠一张菜单。 嚯,都是京城酒楼少有的各地名菜! “那劳什子祛瘟汤,老头我可不会。” “爷爷,您好好说话。”小怜儿拉着周老爷子,周老爷子紧绷的脸皮别扭的抽了抽,苏棠知道他是强硬了一辈子,还没学会服软。 “没关系。”苏棠狐狸似的眯起眼:“不止祛瘟汤,还有美容汤,白肌汤,强身健体汤等等,我都会。” 周老爷子看着苏棠信手就写出来的汤方,他既然是自诩什么都会的大厨,药膳当然也做过不少。 凭他的经验,苏棠的这几味汤方,再稍加改进一下,绝对可以美味又有效! 翠儿看周老爷子愣住的样子,嘿嘿直笑:“咱们小姐厉害着呢,你那把老骨头, 也是小姐开的方子,不然你以为你能好这么快?” “小事小事,大家有钱一起赚。” 苏棠走后,周老爷子还愣了很久。 “爷爷,您怎么了?” “没、没事。”只是久远的记忆深处,有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冒了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苏小姐在京城长大,怎么可能是那个人的外孙女?他真是老糊涂了。 回侯府后,苏棠第一时间找了赵鸢。 有钱好办事,两人商议一番,迅速定下了策略,隔天一早,赵鸢就借口想念外祖父母,拉着虞氏一起出城了。 苏棠拉着阿圆去各个铺子查探情况了,既然钱多了,当然要迅速利用起来。 苏棠前脚刚走,苏凝烟后脚就邀请了太子出门。 京城首屈一指的大酒楼内。 黄珊珊无聊看太子对苏凝烟流口水,忽然看到楼下的红衣,“那不是苏棠么,她闲逛什么呢?凝烟,你是不是知道她会出现,故意叫我们来这里恶心我们的。” “凝烟怎么敢,凝烟只是听说太子殿下最近受了姐姐的气,所以才想替姐姐来给殿下道歉而已。” 苏凝烟身姿软,声音更软,听得太子躁动不已。 “没事没事,凝烟哪里知道苏棠会出来?” 太子看了 眼苏棠,飞扬的丹凤眼下,红唇嫣然,大红的裙子更衬得她肤白如雪,有这样明艳的大美人一对比,苏凝烟这样子的温柔居然显得有点儿小家子气了。 “况且苏棠这样的美貌,孤多看几眼,气也消了几分。” “一群狐狸精!”黄珊珊白了眼苏凝烟。 苏凝烟恨恨咬着牙才没变脸,还温柔介绍着身边的身材略矮小的男人:“这位徐小公子是徐太医的儿子,这一次,凝烟也是想将他介绍给太子殿下,他最近从古方上钻研出一种名叫‘化颜水’的东西,很是厉害,徐小公子的才学是毋庸置疑的。” 徐福英立刻恭敬给太子行礼。 “化颜水?” “是,此物一旦沾染到人脸上,就会迅速腐蚀皮肤,把人变得像恶鬼一样狰狞。” 黄珊珊眼神一闪,立刻看向还在大街上闲逛的苏棠,“真有这么神,我可不信。” “喂,苏棠!” 黄珊珊大喊了一声,看苏棠回头,直接就把一整瓶化颜水朝苏棠扔了过去。 苏凝烟的心高高提起,泼中,一定要泼中! 滋啦——! 是化颜水大片腐蚀皮肤的声响。 阿圆吓得不敢呼吸。 太子看着替苏棠挡下化颜水的男人,不耐烦站起来:“ 他怎么跑这儿来了?” 说完,赶紧下了楼。 苏棠迅速找来凉水替庸王冲刷被化颜水腐蚀的侧脸和手臂,脸上还好,只是零星几点,但手臂却惨不忍睹。 “别着急,本王没事。” 庸王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白的毫无血色了,见苏棠紧抿着唇,笑着安慰。 苏棠没说话,直到太子一行人下来。 “皇弟平常病歪歪的,今天为了救靖王弟的未来王妃,身手居然这么敏捷了。” 太子暧昧的看了眼两人。 庸王连忙行礼:“苏小姐是女儿家,皇兄还是别说这样的话。” “孤偏要说,你能拿孤怎么样?” “徐福英,你不是大夫吗,正好替庸王殿下看看。” 黄珊珊故意用力的扯了下庸王的胳膊,庸王当即疼得踉跄一步,好在苏棠及时扶住了他。 徐福英快速拿了一瓶药粉要洒在庸王胳膊上,没想到下一秒,药瓶就被苏棠夺过,直接泼在了冷笑看戏的黄珊珊手里! “苏棠,你敢害我!” 黄珊珊惊慌甩着手倒退,却见苏棠幽幽问她,“哦?这不是你让徐大夫给庸王用的药吗,我看你手上沾了庸王殿下受伤的药水,才急着给你先用,怎么就成了我害你了?” “我、我 ……太子哥哥,你要给珊珊做主啊。” “哪里来的臭味啊。” 太子忍不住捏起鼻子,看到朝自己凑来撒娇的黄珊珊后,立即倒退几步:“你给我站住!” 徐福英也忍不住抬头,怎么会,他的药粉只会让伤口持续腐烂难以愈合而已,怎么会让黄珊珊变得这么臭? 巨大的臭味迅速让黄珊珊被孤立。 黄珊珊羞愤欲死,“苏棠,是你害我对不对!” “我跟黄小姐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害你?”就给你洒了点苏家族老专享的臭臭粉而已。 “你肯定是知道了刚才是我……” “咳咳。”苏凝烟立刻打断黄珊珊的话,“黄小姐,要不然先找个客栈洗漱一下吧。还有刚才泼洒下来害了庸王殿下的东西,我拿帕子沾了些剩下的,不如送去官府查验,看看是谁做的,就真相大白了。” 化颜水是徐福英独立研制的,谁都不可能查出来。 黄珊珊立刻听懂苏凝烟的暗示,看到她手里沾满了化颜水的帕子,再看庸王那狰狞的胳膊,心一横,抓起苏凝烟的手就把帕子朝苏棠的脸摁下来。 “小姐——!” 近在咫尺,阿圆想救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帕子飞来,然后…… 第八十二章 竟是救命恩人 然后被苏棠直接一巴掌,打得苏凝烟手一抖,帕子飞出去,砸在了毫无防备的太子脸上。 啊——! 太子惊恐尖叫。 “太子别怕,我来救你!” 紧接着,苏棠拉着黄珊珊那双沾满了徐福英秘制药粉的双手,摁在了太子脸上。 “太子殿下放心,用了黄小姐都信得过的徐大夫的药粉,你的脸很快就会好的。” 徐福英腿软的差点跪在地上,求救的朝苏凝烟看去,苏凝烟的脸色比他的更差。 “太子哥哥,这都怪苏棠,是苏棠她……” “蠢货!” 太子又痛又害怕真的毁容,再被黄珊珊浑身的臭气一熏,抬起一脚就把她踹飞了。 苏凝烟眼看着功亏一篑,立刻跪在苏棠面前,“姐姐,你快救救太子吧,就算你们曾经有过节,但太子是储君,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苏棠呵呵,要是太子治不好,还全成了她的错了? “苏小姐只是自学过几本医书,还不如凝烟小姐身边的这位徐大夫,凝烟小姐怎么不让徐大夫救太子?” 庸王问完,又开始咳嗽了。 苏凝烟语塞,还在想怎么圆谎,太子已经冲到附近的医馆去了。 坏了! 医馆的大夫一定会发现徐福英药粉的问题。 苏凝烟敷衍一句,就想去医馆,可太子的贴身太监已经冲了出来,疾言厉色的指着徐福英,“大胆刁民,竟敢残害太子,来啊,抓起来!” “徐福英有问题?” 黄珊珊也转过弯来, “好啊苏凝烟,你这贱人也敢利用我!” “黄小姐,你误会了,我跟徐大夫只是……啊——!” “贱人,贱人!” 被气昏了头的黄珊珊揪着苏凝烟当街厮打起来。 但苏凝烟一贯以柔柔弱弱的姿态示人,现在也不敢强硬,只能娇娇怯怯的被黄珊珊暴打,企图博取庸王的同情来救她。 但庸王压根没多看她一眼。 “王爷,奴才只是刚离开您一会儿,您怎么弄成这样了?” “本王没事。” “还说没事。”庸王的丫环玲珑急地都快哭了:“这么重的疤,没有大量的雪肤霜,根本不可能好全。” “我有。” 苏棠想起裴樾送她的雪肤霜,那么大一瓶,她还没用过呢。 庸王虚弱笑道:“一点小伤而已。”说着,小心的卷起衣袖准备离开,苏棠却看到了他手臂上一道十字形的疤痕。 这是…… “那一次,是殿下救了我?” 几年前,苏棠外出祭拜母亲的时候,马车意外翻进了一个河沟里,幸好路过的人救起了她,那人还因此被划伤了手臂。 那时天色已晚,苏棠只记得救她的人手臂被划出了深深的十字形伤疤。 庸王捂着嘴咳了好一会儿,才笑弯着眼睛:“你终于记起本王了。” 苏棠愣住,庸王早就知道救的是她? “王爷,您还是先回马车吧,您的身子骨,哪里熬得住这样的寒风。” “好。” “等等。” 庸王不解回头看叫住他的苏棠 ,手臂上就传来了少女指尖的微凉。 庸王浓密的眼睫轻颤,轻笑:“多年顽疾,治不好的。” “就当是两次救命之恩的报答,我会尽力治好你的。” 苏棠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让她直觉越来越危险的庸王。 “就你?”庸王的丫环冷哼。 “玲珑,本王跟苏小姐很投缘,你不得无礼。” 苏棠一眼就看出这个叫玲珑的丫环对庸王的情愫,笑着保持了跟庸王的距离,“没事,行不行到时候再说,雪肤霜我会尽快送到庸王府的。” 把庸王送上马车,黄珊珊和苏凝烟的撕扯,也因沈云轩的赶来才结束。 “棠儿,你……” “冤有头债有主。”苏棠指着黄珊珊,“你闻闻她们两身上纠缠在一起难分难舍的臭味,也该知道跟我无关吧。” 黄珊珊气得差点哭出来,“苏棠,等我查出来是你害我,我会让我姑姑杀了你的!” “好啊,我也想知道这瓶化颜水是谁扔下来的,敢谋害庸王和太子殿下,那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苏棠轻蔑的看了眼目瞪口呆几人,转身离开。 不过化颜水,是万毒医经里的东西,歹毒异常,徐福英是怎么做出来的? 难道,海棠苑里出了奸细? 苏棠很快把雪肤霜给庸王送了过去,庸王也回赠了不少东西,都是少见的药材,苏棠就没拒绝。 但这你来我往,就成了变味的流言,吹到了裴樾的耳朵里。 御花园里。 几位皇子 都在陪在皇帝左右,看皇帝跟裴樾对弈。 脸上缠着绷带的太子忽然不怀好意的朝裴樾一笑,“靖王下棋从没赢过父皇,还不如庸王跟父皇打过几次平手,孤看庸王对永宁县主也喜欢的很,上次庸王还舍身救美人,靖王这局要是再赢不了父皇,就成全兄弟,把苏棠让给庸王如何?” 和谐的气氛,瞬间冰冷起来。 “臣弟残躯,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哪敢耽误苏小姐。” 庸王倚在轮椅边咳嗽着。 但他没有否认,他喜欢苏棠。 皇帝沉沉瞥了眼挑事的太子,却没有斥责。他既怜惜体弱多病没几年好活的庸王,也想试探试探,裴樾为了一个女人,敢不敢在自己面前,露出锋芒。 啪嗒! 裴樾修长的手指按下一颗黑棋,一旁齐王忍不住倒吸口凉气,“这这这……” 皇帝看着明明刚才还一片和缓的棋局,瞬间就被裴樾杀个七零八落,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却哈哈笑起来。 “看来你以前是在藏拙啊。” “儿臣棋兴未尽,太子这么喜欢赌棋,不如跟本王再来一局。输了的人,前往江南赈.灾。” 江南赈.灾? 有小道消息的齐王默默往后缩了一步,庸王咳嗽着似乎不知情,太子轻哼,“去赈.灾可是好事,救助百姓,安定一方,孤正愁怎么跟父皇开口呢。” 况且光是流水一般往江南拨的赈.灾银,就足够让人眼馋了。 太子自信满满的上前,凳子都没 坐热,就被裴樾杀了个片甲不留。 “太傅就教出你这么个臭棋篓子?” “父皇,儿臣这是想去江南赈.灾,替您分忧。” 太子一副心怀天下的模样,皇帝憋了好一会儿,才哼了一声,“好,你要去你就去,治不好灾不许回京!” 看着一脸怒容离开的皇帝,太子不解看向齐王,齐王这才憋着坏的解释,“太子没听说吗,江南那边疫.情快控制不住了,灾民暴动,连杀了两个钦差,国舅爷生死未卜,你这一去,只怕凶多吉少啊。” 太子懵了,扭头瞪着裴樾:“你坑我!” 裴樾凤眼冷寒,太子顿时感觉到了如芒在背的杀意,到了喉咙的叱骂生生给咽了回去,急急忙忙就追着皇帝的背影离开了。 “真是个大草包啊,国舅那么精明,就没给他提拔几个优秀的谋士?” 齐王嘿嘿的笑着走了。 庸王咳了一会儿,“皇兄,臣弟跟苏小姐的事你别放在心上,不是太子说的那样。” “本王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裴樾淡漠扫了他一眼,“但你的手,也不要伸得太长。” 庸王看着裴樾离开的背影,又重重咳了许久。 “想不到这么多年不见,皇兄还是这么不喜欢我。” “殿下想多了,靖王殿下只是冷漠惯了而已。” “是么,他对苏小姐却不会这样。”庸王苍白的脸勾起抹邪气的笑,“看来想要皇兄多看我这个弟弟几眼,还要从苏小姐那儿下手啊。” 第八十三章 我睚眦必报 琴声铮铮。 苏棠接到裴樾的传话来别院见他时,刚绕过开满了细小白花的院墙,就看到了被风吹动锦衣的裴樾。 男人姿态慵懒的坐着,凤眼淡淡睨来,冷冽的尊贵气息尽显。 就是这眼神,怎么带着点儿寒气? 裴樾看出苏棠的退缩之意,乌眸微沉,“苏娇娇,过来。” “我站在这也听得到王爷吩咐。” 苏棠话音未落,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已经落到了某人微凉的怀里。 苏棠挣扎了一下,掐在腰上的手却更紧。 “为了救庸王,你倒舍得将本王给你的雪肤霜全送出去。” “原来王爷是心疼雪肤霜。” 苏棠乖巧的笑弯了眼睛,“我最近查到一件有趣的事,化颜水不但能腐蚀肌肤,增加浓度后,还能除锈,冶金,而且效果是普通冶金水的十倍不止。” “真的吗!” 杜若激动的都顾不上规矩。 矿山等同金山银山,要是能有超过十倍的效果,那王爷何愁百万的军费和兵器! 苏棠笑眯眯的把早就准备好的配置药方给了杜若。 “这件事你还告诉过其他人吗?” 要是消息泄露,恐怕引来杀身之祸。 苏棠摇摇头,乖巧的样子,又让裴樾想起了军师怀里的那只猫,心底的郁气也一扫而空。 “ 乖娇娇。” 裴樾离开前,将一只玉镯子戴在了她手腕上,在她耳畔低语。 “本王心疼的,是你。” “至于庸王,并非善类,小娇娇有本王一人,还不够吗?” 苏棠瞳孔微颤,靖王这是在吃醋? “小姐,这镯子里头好像刻了字哎。” “我看看。” 苏棠对着阳光,念着镯子里的字——‘赠儿媳,愿琴瑟和谐,夫妻和顺’。 这是先皇后留给儿媳的东西! 苏棠捧着微热的脸,杜若去而复返,“县主,王爷问您,寒食节踏青,在哪儿见面?” “啊?” 踏青! 裴樾这个日理万机的大冰山居然会答应她随口邀请的踏青?! 打发走了杜若,苏棠才撑着下巴弯起眼,手指愉悦的敲着桌面,看来连诀说靖王从小被种的绝情蛊,根本没什么用啊。 院墙外,苏凝烟死死盯着苏棠。 此刻的苏棠有多愉快,她就有多恨! “笑吧,笑吧。”苏凝烟想到即将发生的事,眉眼舒展开来:“很快,你就笑不出来了。” 夜色渐沉。 清风似一道黑影,进入了海棠苑。 “张氏终于找到那对母子了。” “速度还挺快。”这段时间张氏一直没动静,苏棠还以为她已经忘却女儿的仇恨,打算继续跟长公主做相亲 相爱的一家人了。 “不止那对母子。”清风面瘫的脸上勉强扯起一丝笑,“她还翻找出了不少长公主这些年作恶的证据。” “到底是妯娌,就是比我有效率。” 苏棠瞧了瞧这漆黑夜色,轻笑,“告诉张氏,明天一早,把人送去长公主门口吧。” “长公主怕是第一眼看到,就会杀了他们。” “放心,明日自有人保住她们。”冬杏崇拜的看了看自家小姐,“奴婢可算明白,您让奴婢买通那大理寺卿的家仆是何用意了。” 苏棠但笑不语,明日可有好戏看了! 第二日一早,整个京城哗然。 驸马在外养了个私生子的消息传遍京城。 长公主反而是最迟知道的,但在看到那个跟驸马又八分相似的孩子时,所有的镇定全都崩塌了。 她当场便要杀了这对母子,却被家仆领着路过的大理寺卿撞见。 大理寺卿嫉恶如仇,当即把事情上报到了宫里。 现在长公主就是个笑话。 苏凝烟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长公主被人算计了。 “是你做的,对不对?” 苏凝烟找到在花园看书的苏棠,越看她纤尘不染,耳边就越是回响外面的嘲讽。 “还以为苏凝烟傍了个多厉害的靠山,没想到这靠山自己就是 个被人抛弃不要的女人。” “她们还母女相称呢,现在倒是很配,都是被人丢了不要的垃圾。” 苏凝烟觉得胸口有一团火,恨不得把所有人都烧死! 苏棠懒懒收起书,仿佛看不见她的怒火一样,问,“妹妹现在说话,都不讲证据的吗?那我说你其实是个冒牌货,混进侯府意图不轨,也是可以的吗?” 苏凝烟装作没听到她后面那句话,“姐姐敢做不敢认?” “我为什么要认?” “因为你高雅坦荡……” “是么。” 苏棠听着拙劣的激将法,比清晨花瓣更娇嫩的唇瓣扬起,说着最恶劣的话,“可我觉得,我比地狱的厉鬼更加睚眦必报,妹妹眼睛什么时候瞎的,竟觉得我高雅坦荡呢。” 苏凝烟被她阴郁的眼神看得脚底生寒。 这时,苏羡突然跑了来,“姐姐,出事了,爹爹刚入京城不久,就被官府的人带走了。” “怎么回事?” “官府说,爹爹在京城外接触了带着瘟疫逃来的灾民,还把灾民悄悄带进了京,导致不少百姓感染瘟疫,皇上震怒,直接让官府把人抓了。” 苏羡小脸皱起,“爹爹怎么会这么糊涂,把那些灾民带进京?” “是啊,谁知道怎么回事呢。” 苏凝烟忽然一笑,“ 也有可能是报应呢,女儿做的坏事,都报应在爹爹身上了,姐姐,你说是吗?” 苏棠看着她好似赢了一招般得意的模样,慢慢站起身来,“你是做的。” “这话好耳熟啊。” 苏凝烟故意道,“哦,我刚才用同样的话问过姐姐,姐姐怎么说的来着?” “你很得意?” “凝烟怎么会得意。”苏凝烟见苏棠越是在意,她此刻就越是痛快,“爹爹既然跟染了瘟疫的人接触,说不定自己也染上了,瘟疫这病,一不小心可就要人命的,更何况大牢那种地方,阴暗潮湿,活人都能熬死了。” ‘啪——!’ 毫无征兆,苏棠直接捻着书扇了苏凝烟一巴掌。 苏凝烟正在气头上,反手就要打回去,却被苏羡狠狠抓住手腕。 “羡儿,我才是你姐姐!”苏凝烟挣了一下,没想到苏羡年纪不大,力气却不小。 他一把将苏凝烟推开,满眼嫌恶,“我的姐姐只有一个,她叫苏棠。” “你们……” 苏凝烟踉跄站稳,冷笑,“你们欺负我算什么本事,这么有本事,那就祈祷这次爹爹不会死在大牢里吧。” 瘟疫本就闹得城中恐慌,此刻归德侯竟然带了这么多灾民进城,就算皇上不罚,百姓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他淹死! 第八十四章 流放三千里 话刚说完,苏老夫人也匆匆赶过来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快想办法救人吧,否则皇上迁怒归德侯府可怎么办?” 苏羡心寒不已,祖母半分不想着救爹爹,只担心自己会被连累么? “祖母放心,凝烟这就去长公主府,求长公主殿下帮忙。长公主若是不答应,凝烟就长跪不起。” 长公主纵然被污蔑,那也还是尊贵的长公主殿下! “好孩子,委屈你了。” 苏老夫人是真的心疼极了苏凝烟,“等你爹爹平安出来,祖母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帮你把你的嫁妆要回来,把苏棠那假货赶走。” 说完,还恶狠狠剜了一眼苏棠。 “凝烟不敢让祖母拼命,凝烟只听说母亲去世前,曾留下一个小玉章在爹爹那儿,要是可以,凝烟只要那个玉章留个纪念就好了。” “好,祖母一定给你要过来。” 苏凝烟回头,想看苏棠气急败坏的模样,却见她只是清冷的站在原地,满目嘲弄。 她还有什么可得意的?! 等归德后一死,自己有长公主殿下和苏老夫人撑腰,马上就能把她赶出去,她不知道么,还这么镇定? 真让人不爽! 等她找了长公主殿下帮忙后,看她还怎么 得意! 苏凝烟飞快出了门,结果还没上马车,就听到了官府的告示, ——‘驸马私设火器营,罚流放三千里。’ ——‘长公主与驸马情比金坚,不肯和离,即日起,与驸马一同流放三千里。’ “真的是情比金坚?” “狗屁!你不知道,今早东阳侯夫人张氏,亲自敲了登闻鼓,滚过钉床,一条条列举长公主这些年的罪证,听闻张氏那女儿关嫣然也是死在长公主手里,皇上才震怒的。” “还情比金坚?皇上给皇室留的一点颜面罢了。” “张氏?” 苏凝烟摇头,不可能,张氏要早知关嫣然是被长公主害死的,她绝对忍耐不到今天才去揭发。 苏棠,肯定是苏棠! 苏凝烟半路折返回来,就看到了刚好出来的苏棠。 她冲过来将苏棠拦住,“姐姐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利用张氏谋害长公主殿下!” “没有证据,我就当你放屁了。” 苏棠要去大牢见归德侯,没工夫跟她啰嗦。 苏凝烟却不甘心的抓住她的衣袖,“我只是想提醒姐姐,长公主不管怎么说,都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即便是流放,也迟早会回来的。” “你说的没错。” 苏棠丹凤眼微凉,“前 提是能活到那个时候。” 苏棠的确点拨过张氏,但更多证据,还是张氏自己搜集来的,张氏是真的恨毒了长公主。 所以张氏又怎么会允许长公主有活着回来的那一天? “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妹妹。” 苏棠看她如臭虫一般狼狈又阴毒的脸,甩开她的手,“我下一个要动手的目标,就是你了。” 敢算计爹爹,我要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苏凝烟腿虚软了一下,心里恨得快要发疯,她好不容易才拉拢长公主,付出了那么多,还没得到回报,苏棠就把长公主都毁了。 贱人,贱人! 她迟早要杀了她! 苏棠直接去了大牢见归德侯,归德侯看起来没有染上瘟疫,而且牢房内外也都是干干净净的。 “都是靖王殿下吩咐的。” 狱卒恭恭敬敬把苏棠迎进来。 “棠儿,你怎么来了,这不是你女儿家该来的地方。” “外面都在传,爹爹带回来的灾民是敌国的探子,女儿担心,所以才来问一问。” “敌国探子?怎么可能!那几个人只是我的一些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而已,琴娘她们母女没事吧,受虐待了吗?” 归德侯发现说漏嘴了,连忙生硬的转移话题。 苏棠乌眸沉沉,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能这么恰好在爹爹出城的那几天出现,又那么恰好染上瘟疫跟爹爹一起回来? 苏棠离开前,归德侯还央求苏棠,“琴娘母女也是一对可怜人,棠儿,你替她们找几个大夫,一定要治好。” “治好以后呢。” 归德侯一愣,旋即敷衍的摆摆手,“到那时再说吧。” 看着归德侯藏着掖着的样子,苏棠也知道爹爹怕是有别的心思。 等她见到被关在茅草屋的琴娘母女时,顿时就明白了原因,因为琴娘长得太像过世的娘亲了! 甚至琴娘的女儿,跟苏棠也有六分相似。 “你就是棠儿吧。” 琴娘主动开口,她女儿怯生生的缩在一边悄悄打量眼前如骄阳般美丽的苏棠。 琴娘见苏棠神色冷淡,柔柔一笑:“其实算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小姨,只不过当年我跟你娘一起被卖到乐坊,她命好一些,被赵家看中收养了,而我则辗转被卖给了一个年迈的男人。” 前世并没有琴娘的出现。 苏棠并没有放下戒备心,只替她们把了脉,留了药就走了。 从大牢出来,阿圆看苏棠闷闷不乐的,“小姐在担心什么?” “你不觉得琴娘的女儿 ,跟我长得很像吗?” “小姐是怀疑,那位表小姐的父亲是侯爷?” 看侯爷遮遮掩掩的样子,只怕是真的。 苏棠合着眼呼出口气,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起码琴娘母女的确是染了瘟疫,前世说不定就这么死了。 如果她们作妖,她不介意一起收拾了。 刚回侯府,苏棠就看到一群人聚集在侯府门口不知道说些什么。 “快看,是永宁县主!” 有人吼了一声,人群散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妇人立马跪到苏棠脚边,“县主,就当草民求求你了,你饶了我儿吧,他是不小心才进了您的温泉别院的,并不是要偷东西啊,您把我的儿子还给我吧。” “温泉别院?” 皇上赏赐的院子,她根本没去过,只是将嫁妆放在那里而已。 看来他们这是要趁着爹爹蹲大牢,要来明抢了啊! 这时,侯府的周管家忽然哼道,“那温泉别院放的都是县主替凝烟暂时保管的嫁妆,你儿子说不小心进去,实在荒唐,县主就是把人杀了都没问题。” “不,不要杀我儿!县主要是要人偿命,就拿我这条命去吧!” 说完,不等人反应过来,老妇人砰的一声就撞上了门口的石狮子。 第八十五章 很可惜,我不会这么窝囊 周管家嫌弃喊人,“快把她拉走,小心脏了县主的眼睛……” “孽障” 苏勇扶着苏老夫人走出来,怒不可遏的指着苏棠:“你仗着县主的身份,就敢草菅人命了?那你跟被流放的长公主又有什么区别,你现在就交出温泉别院的钥匙然后滚吧,我归德侯府没有你这样的小姐!” 人群也沸腾起来。 强占真千金的嫁妆,还众目睽睽之下逼死一个无辜老弱的妇人,真是该死! 喧闹中,只有苏棠快速蹲在了那老妇人身边。 她这是……在救一个死人? 呵,疯了吧。 “阿圆,药箱。” 阿圆迅速把苏棠的新药箱提了出来,一打开,精巧的三层,各类珍贵的急救药材全都在。 苏棠毫不犹豫的往老妇人嘴里塞了一片人参,有个老大夫认出来,惊呼,“那是千年人参、不,这样的药香,不会是快万年的人参片吧!” 千年人参都是极其贵重的药材了,更别提万年人参了,这小小一片,恐怕都价值千金! “对啊,万年人参,前阵子靖王殿下送来的。” 阿圆看苏棠又给老夫人塞了颗药丸,倾情介绍道,“那是我们小姐选用了上百种珍贵药材做的活命丹,起死回生都没问题呢。” 苏棠:……那只是一颗效果不错的续命丹而已。 “还有这套银针,是专门请了匠人打 造的,根根精妙!” 那只是普通大夫都有的银针。 “还有这卷绷带,是专门请了最好的绣娘裁剪制作。” 明明是你昨晚才剪出来的。 阿圆的这番夸大其词,在那老妇人睁开眼睛时,在人群中引起了暴动! “神、神医啊!” 苏棠眼角抽了一下,看着提心吊胆的阿圆,也明白了她的好意。 “县主,老妇我……” “第一,我不知道你儿子被抓。第二,如果被抓,我会放回去。” 苏棠迅速把老妇人交给赶来的苏羡,“你亲自送去医馆,做得到吗?” 苏羡顿时有一种能为姐姐分担困难的自豪,激动的点头,也不管苏老夫人怎么叫他,带着老妇人就走了。 在一片求卖活命丹的呼声中,苏老夫人也犹豫了,苏棠那三脚猫的医术,真的有这么厉害? “苏棠,你的活命丹哪儿来的?” “对啊,是不是偷的哪位太医的东西,却说是你自己做的?” 苏老夫人严重怀疑是这样,并让厉嬷嬷去抢阿圆手里的药箱,没想到下一秒就被苏棠一脚踹在了地上。 “苏棠,你还有没有点儿女儿家的样子!” “女儿家的样子,就是乖乖躺平受欺负?”苏棠一步步逼近,“那很可惜,我苏棠这辈子,都不会这么窝囊。” 话落,苏棠冷睨着缩着脖子的周管家:“是我动手 ,还是你自己乖乖滚下去跪着?” “奴、奴才自己滚下去。” 周管家不顾老夫人的脸色,立即从阶梯上滚了下去,还故意撞在了那个石墩子上。 苏老夫人都要气死了。 苏棠还特别大方的,把剩下的续命丹全部分给了在场围观的人,引得众人欢呼不已,这更气得苏老夫人心窝子疼。 “那些本该是我的东西,我的啊,她居然白给了别人!” “母亲,苏棠不会给你的。”苏勇阴鸷盯着苏棠离开的背影,“她就是故意气您。”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给我。”苏老夫人生气的推开苏勇,“她对这些贱民都不吝啬,怎么可能不给我这个祖母?现在好了,那可是救命的东西啊,就这么白白浪费完了!” 苏勇早知道母亲贪生怕死拎不清,也懒得跟她争辩。 不过苏棠不好解决,那就只能先解决大牢里的那个了。 大哥,你既然进去了,就成全弟弟一次,这辈子都别出来了吧! 苏棠在回院的半路上,就遇到了齐齐赶来的海棠苑仆人。 “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阿圆姑娘,不是您让人通知我们,说小姐遇到了麻烦,叫我们去帮忙吗?” 阿圆急急看向苏棠,“坏了,肯定有人进咱们院子了。” 苏棠淡定挑眉,原来兜这么大个圈子,目的在这里。 不过她并不急 ,反而优哉游哉的回去了。 回去后,既不查也不问,安心睡大觉。 她这样,反而让已经拿到苏棠那张治瘟疫药方的苏凝烟犹豫了。 万一,这就是苏棠给她设下的套怎么办? 可是再不搏一搏,她迟早会被舍弃。 想了想,苏凝烟还是把药方交给了太子,说是跟徐福英启发,又问了数十个大夫才研究出来的。 太子立马抓了几个人来试,效果立竿见影的好! “看来凉山寺的大师说的没错,凝烟,你真是孤的福星啊,真是辛苦你了!” “只要能帮到太子,凝烟就算辛苦也是甜蜜的。” 太子也听说了归德侯府的事,再看美人垂泪,怜惜不已,“你放心,等孤治好南方的瘟疫回来,就将你提为侧妃,再帮你要回嫁妆,赶走苏棠。” “可是靖王殿下那里……” “靖王又怎么样,等孤登基,靖王也只是个臣子!” 苏凝烟看着太子猥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腰,忍着恶心投入他的怀中。 要是太子是靖王该多好,那样俊美如天神般的人物,才配占有她。 没关系,只等太子登基,她就杀了苏棠,不信靖王不屈服在自己的温柔乡里! 苏凝烟送了美滋滋的太子启程去江南。 太子刚走,她就在城门口看到一个名叫‘紫藤斋’的酒楼,在送免费的‘祛瘟汤’。 “祛瘟汤?” “对啊,效果很好,昨天还有两个染了瘟疫要被拖去烧死的人,喝了一碗紫藤斋的祛瘟汤,就好了大半!” “怎么可能。” 苏凝烟跟前边两个穿着太医衣服的人同时发出惊叹,紫藤斋的大厨手一扬:“这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祛瘟方子,您瞧瞧。” 两个太医看了看,瞪大眼睛,“这、这不是跟太子爷刚呈上去的药方一模一样吗?” 太子还说着药方是他召集大夫们研究了几天几夜才研究出来的,皇上龙心大悦,还夸赞太子终于有了担当。 原来,竟是偷了别人祖传的秘方? 苏凝烟掌心都掐破了。 没多久,苏凝烟就被皇后的人强硬的带走了。 附近的茶棚里。 苏棠望着城外聚集的越来越多的灾民,有些担忧,前世这个时候,师父不是已经在江南稳定住瘟疫了吗,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灾民聚集来京城? “小姐,咱们紫藤斋的名声,这次算是传出去了。” 翠儿悄悄过来。 “先叫人多准备一些药材,再多雇几个人分发汤药,能多救一个是一个吧。” “好嘞。” 翠儿笑眯眯的去忙活了。 苏棠也起身,准备去灾民中问问情况。 这时,茶棚忽然坍塌,而看似老实的店小二也目露凶光,抓着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朝苏棠的双眼刺来! 第八十六章 原来娇娇喜欢看这种书 千钧一发! 苏棠勉强拉着阿圆摔在地上,躲过一刀,但这店小二反应很快,转头再次杀来。 就在阿圆要拼命替苏棠挡住这致命一刀之际,茶棚猛地被人踢开,店小二直接被来人踢飞的凳子撞开。 “靖王殿下!” 裴樾看了眼欣喜的阿圆,和被她压得喘不过气的苏棠,淡漠回头看向那店小二。 “王爷,是死士,咬破嘴里的毒囊自尽了。” “死士。” “长公主有几个死士。”苏棠被阿圆扶起来,还没喘过气,就见裴樾淡定的抬手,一根一根帮她扯头上沾上的杂草。 裴樾见她停下,“继续说。” 他独有的龙涎香气萦绕在鼻尖,看他用干净修长的手一本正经的挑她头上的杂草,她真的无法跟他一样淡定好吗! 还好裴樾过来,是有公务在身。 “王爷,先出城吧。” “嗯。” 裴樾挑完杂草,还揉了揉苏棠的头发,软软的青丝触在掌心,裴樾更觉得她像只猫了,一只牙尖嘴利会炸毛的猫儿。 杜若看着浑身露出餍足气息的王爷,不禁疑惑,王妃给王爷下蛊了? 茶棚的小插曲很快过去,苏棠去城外问了一圈,得治江南根本没有出现过什么神医后,苏棠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师父去哪儿了? 苏棠打探了几天,也没打探到师父的任何消息,反而苏凝烟被皇后留了几天后回来,整个人好像受了巨 大的惊吓。 而这样的气氛里,徐四抬着一顶轿子,接走了苏音儿。 没有大张旗鼓的喜宴,没有风风光光的嫁衣。 苏音儿离开的那天,苏棋赶来送了一程。 “音儿,让你受委屈了。” “姐姐留在京城一定要小心。”苏音儿痛恨的看着不远处的苏棠,“尤其是苏棠,绝对不能轻饶了这个害苦了我们的贱人!” 苏棋想着夫君江耀安对她越来越挑剔和冷漠,心里就恨毒了苏棠。 送走苏音儿,苏棋问苏棠,“现在你满意了?” “不够满意。” 苏棠摇摇头:“但凡觊觎归德侯府,毒计不断的人,不受到应有的惩罚,我永远不会满意。” 苏棋真以为她们很可怜,自己该惯着她们? 呵,前世的账,还没算完呢。 至于她恻隐之心的苏音儿,看她那副执迷不悟的样子,也迟早把这段好姻缘作没了。 “苏棠,好运不会永远都站在你这边的!” “是吗?”苏棠翘起嘴角,“那我们走着瞧。” 苏棋黑着脸,跟苏勇对视一眼,阴沉沉走了。 夜色渐黑。 狱卒突然关了几个犯人进来。 “侯爷,对不住,没空余的牢房了,让他们跟您挤一晚上吧。” 归德侯性格宽厚,当然不会介意。 但就是这一晚,他就染上了严重的肺痨病,太医来了都是束手无策,皇帝干脆免了归德侯的责罚,放他回侯府等死了。 “爹爹。” “棠儿,不许进来!” 归德侯看着手心咳出的血,强硬如他,居然连坐起来都费力了,他知道自己肯定活不成了。 苏棠坚持要进去,却被归德侯的护卫拦下。 “让开!” “大小姐,您要么杀了属下,否则属下决不能让您进去。” “我苦命的儿啊,你要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苏老夫人哭喊着过来,归德侯也只能哽咽安慰。 哭着哭着,苏老夫人就说道,“侯府不能没有个大人撑着,儿啊,你把爵位让给你二弟吧,等羡儿以后长大了,再让你二弟还给他。” “老夫人这是断定爹爹死定了,还是盼着他死定了?” “你少胡说八道,那也是我的亲儿子,我怎么会盼着他死?” “那老夫人可以放心了,我绝不会让爹爹出事的,你就别这么急着替你二儿子惦记爵位了。” 苏棠直接叫来了清风,“给我守着,不是我送来的东西,不论吃喝拉撒,全部给我扔了。谁敢硬闯,打,打死算我的!” “苏棠,你要造反呐你!” 苏老夫人大骂,但苏棠压根没理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般的肺痨,她有把握能治好。 但爹爹一夜之间就病重到太医都束手无策,说明是被人故意传染了最恶劣、甚至还下了其他药的痨病。 前世她一样也治过这种,可能治好,是因为她手里 有师父多年收集的‘银仙花’,这一时半会,她去哪里找这种药来? “小姐,庸王殿下来了。” “庸王。” 苏棠皱了下眉头,并不太想应付庸王,就听到庸王的声音已经传来:“苏小姐,恕本王冒昧,本王是听说归德侯病重,特意来看看能不能帮得上什么忙。” “我需要银仙花,王爷有吗?” 苏棠随口一问,却见庸王点点头,“来人,回府取来。” “可王爷,那是您的……” “去拿来。” 玲珑不甘心的看了眼苏棠,还是去拿了。 “本王从小就是个药罐子,所以什么药都会存一点儿以备不时之需。” “那王爷自己……” “反正本王也没几年好活了,能救归德侯一命,本王也很开心。” 庸王咳嗽了几声,苏棠这才发现他穿得单薄,立即请他进了院子,又叫阿圆去拿了斗篷来。 “这是新做的,王爷别嫌弃。” “不会,做的很好,还有药香。” 阿圆嘴快,“小姐特意用特制的药熏过的,准备送给靖王殿下的呢。” “阿圆!” “本王也夺人所好了。”庸王笑看着苏棠,“那我们刚好扯平了。” 苏棠的确松了口气,她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直觉危险的庸王。 苏棠请他喝了茶,打算送客的时候,庸王主动提出喜欢苏棠院子里的梧桐树,想在树下晒晒太阳看会儿书。 “太医说, 本王要是能心情愉悦的多晒太阳,兴许能活的久一点。” “那好吧。” 苏棠急着制药,也懒得管他了。 就这样,庸王一直坐到太阳西陲。 玲珑催促庸王该回去了,庸王才将书还给苏棠:“以后你再缺什么药,可以来问一问我。” “多谢王爷。” “你看书的口味很独特,本王也觉得很新奇,下次去书局看到了,也买几本送你。” 苏棠随口答应,继续捣药熬药去了。 庸王看着她额间挂着的汗珠,认真又专注的做着自己的事,忽然明白为何靖王兄会被吸引了,因为他们都是一类人,聪慧又耀眼,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追随。 明知是飞蛾扑火,却就是忍耐不住。 药熬好,逼着归德侯一滴不剩的喝完,苏棠才松了口气回到院子。 看到桌上的那本《风流皇子俏丫头》的话本之后,头顶三个大问号。 “阿圆?” “呀,奴婢的话本子怎么在您这儿。” 阿圆刚说完,一道气势逼人的黑影就出现在了院子里,阿圆觉得周围的温度都骤降了。 苏棠察觉裴樾的目光落在那该死的话本子上,心底咯噔一声,下一秒,阿圆就被扔了出去,而她也被强势抵在床边。 “王爷……” “原来娇娇喜欢风流皇子。” 苏棠囧得脸颊通红,“你听我解释……唔……” 裴樾心底有一股无名火,现在一定要发泄出来! 第八十七章 把苏棠赶去出 凌乱的呼吸交缠。 直到杜若的声音在外响起,“王爷,罗怀锦先生请您一叙。” 罗怀锦?! 苏棠瞳孔微张,前世他不是跟随太子,处处跟靖王作对么。 “娇娇知道此人?” “罗先生大名,当然听过。” 裴樾凤眼微敛,却只说了一句,“斗篷记得再做一件,要不一样的。” 苏棠没想到他这都知道了。 但等裴樾离开,阿圆就捧着一个盒子进来了。 “小姐,是王爷带来的。” 打开,居然是满满一盒子的银仙花。 庸王说他府上的两株银仙花,已经是花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才收集到的,裴樾的这些,恐怕花费更多。 “难道是罗怀锦帮的忙?” “罗怀锦是谁。” 阿圆接话,苏棠一愣,现在的罗怀锦的名气还没有传开,那她刚才的谎话,裴樾肯定一眼看穿了。 但他什么都没问。 “小姐,你的嘴怎么这么红啊。” “上火了。” 苏棠把阿圆的话本子塞她怀里,磨着后槽牙,“再敢把这些书乱放,小姐我打你的板子!” 归德侯喝了苏棠的药,一夜之间,病就好了大半。 眼见归德侯一日日好起来,苏勇的心也一日日沉了下去,但他没急着动手,而是阴沉沉看了眼海棠苑后,趁夜进了梅姨娘的院子。 梅姨娘现在住的地方,跟狗窝也差不多。 苏棠日日令人来羞辱,下人就更不把她这个本就上不得台面的主子当回事了。 ‘吱呀——’ 老旧 的门推开,染了风寒的梅姨娘咳嗽不止,看着来人,却笑了起来,“二老爷来看我了。” “府中已无人在意你,你巴结的苏羡更是想都没想起过你,我的好大哥更恨你入骨,你就不恨吗?” 梅姨娘捂着每日都要挨打,因为没有伤药而渐渐腐烂的脸,目光漫出丝狠绝,“我知道你想利用我。” “互利共赢,说不定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不,我有一个好主意。” 梅姨娘缓缓掐住自己的脖子,满目疯狂,“我宁愿用我的命,拉着赵如溪那个贱种女儿,一起下地狱!” 苏勇看着床上的尸体,满意离去。 次日一早,苏棠刚熬好药,清风就皱着眉头回来了。 “苏凝烟似乎也染了肺痨,归德侯吩咐,要你把药给苏凝烟送过去。” “什么啊,侯爷知不知道这药多珍贵啊!”阿圆急了,“光是一碗药,小姐就熬大半天,用的药材都是顶尖的好药,又不是地里的大白菜,救侯爷一个人都勉强了。” “苏凝烟怎么染上肺痨的?” 苏棠沉声问。 清风眉头皱得更紧,“今早我被人引开了一刻钟左右,她大概是趁机去见侯爷了。” 还真是会见缝插针的表现她的‘孝顺’! 苏棠让人去把苏羡叫了过来,把熬好的药交给他,“去爹爹门口跪着,这药他不喝,你就不起来,爹爹要死,你告诉他,让他安心走,我们姐弟随后就跟他上黄泉路。” 苏羡吓得一抖 ,连忙跟着清风去了。 “那凝烟小姐……” “不用管她,她要真死了,我还佩服她。” 苏棠干脆叫人在院子里支起了小火锅,美滋滋吃了起来。 “咳咳咳……” 苏凝烟咳得心肺都要出血了,听人说苏棠居然还在优哉游哉吃小火锅,咳得更加剧烈。 苏老夫人骂了一千遍苏棠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这府里竟然没人能治得了她了,真是荒唐!” “要是娘亲在就好了。”苏凝烟柔弱哽咽着,“可惜凝烟命苦,小时候没有娘亲祖母疼爱,如今回到祖母身边,也依旧没有娘亲呵护。” “对了,安国公府的江小姐……” “老夫人,凝烟小姐,安国公府的江小姐携礼来探望了。” 下人捧上礼品单子,嚯,都是值钱的东西。 厉嬷嬷飞快跟苏凝烟对视一眼,说,“要是江小姐不介意,老夫人不如立刻就把她娶进来?既能冲一冲侯府的晦气,以后也有人给凝烟小姐撑腰,不至于让家产都被大小姐抢走。” “况且江小姐这么孝顺,嫁进来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老夫人您的。” 苏老夫人连声叫好。 苏老夫人走后,苏凝烟才喝了口茶,脸色也变得正常起来。 “小姐这一招真是太妙了,既让江小姐嫁进来,又挑拨了侯爷和大小姐的关系。”麦花奉承。 “这算什么挑拨。” 苏凝烟看着自己浑身的伤,她变成这样,全都怪苏棠。 既然她这么在乎跟归德侯 的父女情,她就偏不要她如意! 苏凝烟仰头喝下旁边黑乎乎的汤药,下一秒,直接大吐一口鲜血晕死过去。 模模糊糊中,苏凝烟看到焦急赶来的归德侯,死死抓着他的手,“爹爹,不要让姐姐杀我,凝烟不想死,求求你……” 大雨倾盆。 苏棠没有撑伞,站在归德侯的门口。 “爹爹,我敢做敢当,我没有毒害过苏凝烟!” “难道厨房的下人全都冤枉你?他们亲眼看到你的丫环去厨房的时候,动了凝烟药罐。”苏勇斥责苏棠,“你心思歹毒,不肯救她就算了,为何非要害死她不可?” “小姐,不好了,梅姨娘她自尽了,还留下了一封血书,说是您逼得她走投无路,所以才……” “呵。”苏勇看着归德侯,“大哥你看看,苏棠羞辱梅姨娘总不是假的吧,梅姨娘怎么说也是已故大嫂最亲近的婢女,这么多年伺候你和这双儿女也算尽心尽力,就因为一次小小的失误,苏棠就让人每天扇她耳光,这样的羞辱,她怎么承受得了?” 归德侯披着大氅,重重咳嗽着,苏棠送过来的药他也没喝,病情变得更严重了。 苏勇直接跪在了归德侯跟前。 “二弟,你这是干什么?” “大哥,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怀疑我夫人谢淑,也是被苏棠给逼死的。” “二房自从来了京城,安分守己,唯独跟苏棠有过节,可大哥你看看我现在,儿子死了,夫人也死了,女儿更是 远嫁。大哥真的要为了这个假女儿,弄得咱们兄弟反目,家破人亡吗?” 苏棠紧紧握着拳头。 “爹爹,羡儿不相信姐姐会做这些事……” “但她羞辱梅姨娘是真。”苏勇质问苏羡,“梅姨娘这么多你像亲娘一样照顾你,现在她都被苏棠害死了,你居然一点都不替她难过伤心吗?” 苏羡紧抿着嘴,“我相信姐姐!” 姐姐绝对不是仗势欺人的人,要不是梅姨娘做了什么,姐姐不会那么羞辱她。 苏勇冷笑,这时,厉嬷嬷也跑了过来,“侯爷,老夫人说,您要再不赶大小姐走,她就带着凝烟小姐去出家,跟您断绝关系。” “大哥,家不像家,难道你真的……” “让苏棠走。” 归德侯没看雨幕中削瘦的苏棠,沉沉咳嗽,“让她去凉山寺思过,没本侯吩咐,不得回来。” “爹爹!” “没听到侯爷的吩咐吗?还不把苏棠赶出去!” 苏勇的人立刻来拉扯苏棠,却被苏棠一个冷眼吓得不敢伸手。 苏勇眯起眼,“苏棠,你打算赖在这里不走?” “我当然不会违逆侯爷。”她不能让爹爹被人逼入绝境。 苏棠下巴挑起,居高临下睨着苏勇,“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直呼本县主的名字,对我发号施令?” “苏棠你……” “啪——!” 苏棠直接赏了他两巴掌,闪电伴着雷鸣,苏棠无视苏勇发绿的脸,转身离开。 等着吧,很快,我就会正大光明的回来! 第八十八章 不惯着蠢材 苏棠刚走,归德侯就心口绞痛的吐出一口血。 “爹爹,您为什么要赶姐姐走啊!” 苏羡不明白,爹爹怎么就信了那些人的鬼话。 归德侯赤红双眼,他哪里是要赶棠儿走。 他不是傻子,从入狱,再到梅姨娘的死,摆明是有人等不急要对付棠儿了,他只能暂时先让棠儿受些委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 而且当初那个奶娘已经找到了,很快,就能真相大白了。 离开侯府的时候,苏老夫人特意带着大批人过来。 “都看仔细了,归德侯府的东西,一样也不许她带走!” “是。” 婆子们立刻扭着腰上前强硬的拉扯阿圆的包袱,衣服洒了一地。 阿圆气哭了:“你们干什么,衣服也不让拿吗?” “那当然,不止衣服,就连你这小丫头也是侯府买的,你也得留下!” 婆子一把将阿圆推搡在地上,还要去抢苏棠身边的匣子,就听苏棠低声一笑。 “县主,您也别怪奴婢们,奴婢们只是照吩咐……” “滚出去。” “县主,你这……” “清风,打!” 嗖的一声,推搡了阿圆的婆子直接被清风一脚踢到了苏老夫人脚边。 苏老夫人暴怒,“苏棠,你搞清楚,你不是侯府的人了。” “是啊,所以我更没有顾虑了,谁再敢 给我不痛快,我一定打得她满地找牙。” “祖母,算了吧,让姐姐走吧。” “凝烟,你怎么来了。” “我来送姐姐一程。”苏凝烟本以为能看到苏棠伤心狼狈的样子,却没想到她居然一点都不在意被归德侯赶走。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她根本不在乎什么父女之情? “姐姐要拿什么就拿吧,就当我送给姐姐的。”苏凝烟大度的说。 “什么当你送给姐姐的,这些本就是姐姐自己的东西。”苏羡赶来,直接撞开苏凝烟,替苏棠把衣服一件件收起来,怒视着苏老夫人,“祖母糊涂,爹爹也跟着糊涂了,但羡儿不糊涂,今天姐姐走,羡儿也跟着一起走。” 苏老夫人差点没站稳,现在大房二房,可就剩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了。 “羡儿,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怎么能跟她走?” 苏羡不理她,替苏棠拿起行礼,“姐姐,我们走吧。” 苏凝烟没想到到了最后关头,苏羡居然会跑出来这样打她这个‘亲姐姐’的脸。 “羡儿是在怪罪我吗?”苏凝烟垂泪。 “我怎么敢怪你?”苏羡稚嫩的脸上满是讽刺,“回头你又被下毒又被推落水了,那岂不是我在报复你?” 简直是一个无声的巴掌,打得苏凝烟脸色青红交加。 苏棠正好也不放心 苏羡留在府里,况且知道娘亲死亡真相的梅姨娘忽然‘自尽’,也让她怀疑。 “正好凉山寺最近有大师过来讲经,苏小公子去听几天经文,清净清净也好。” 有清风开路,苏棠就这样大摇大摆带着苏羡走了。 上了马车,苏羡气鼓鼓的,“姐姐怎么叫我苏小公子。” “毕竟我暂时不是你姐姐了。” “不行!”苏羡严肃着小脸,“我就你这一个姐姐。”苏棠弯眼,弹了他个脑瓜崩,“知道了。” “可爹爹他居然还是……” “爹爹绝不是这么无情的人。”苏棠想,爹爹一定是因为察觉到了什么,才会让她暂时离开侯府。 正想着,马车砰的一声被人撞上。 “谁呀,这么不长眼睛。” 苏羡刚掀开车帘,就被人一鞭子狠狠抽了过来,好在苏棠反应快把人拉开。 对面的马车掀开,一身素衣的长公主阴沉沉笑看着苏棠,“你真以为你赢了吗?跟本宫斗,就是跟皇上斗,跟太后斗,区区蝼蚁,也想跟天争?迟早被压成一滩烂泥!” “不知道皇上知道长公主暗中蓄养死士,还会不会觉得你跟他是一家人呢。” 苏棠笑问。 长公主眼皮一跳,“空口无凭,什么死士……” “长公主觉得你安排了两次死士,都没有留下任何蛛 丝马迹吗?” “本宫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看着胸有成竹的苏棠,长公主不敢赌。 为了驸马,为了将来,她必须要忍,等归来之日,就是苏棠和东阳侯府灭门之时! 长公主愤恨离开,苏羡被她离开时阴狠的眼神吓到。 “姐姐,长公主发什么疯,怎么非盯着你咬不可,咱们要不要告诉爹爹?” “放心,她没有咬我的机会了。” 苏羡不解,但看姐姐从容不迫的样子,一股名叫‘安心’的感觉将他笼罩,他默默的想,以后他也要变成跟姐姐一样的人! 苏棠被赶出侯府的消息传得很快。 苏棠姐弟刚上凉山寺,就看到了泪眼汪汪满眼同情的容萤。 一开始,容萤:呜呜呜棠儿好可怜,可她还要装作一点都不难过的样子,更加让人呢心疼了。 一天后,“棠儿,这里的素斋也太好吃了吧!” “是啊是啊,难怪每年都有不少人专门上山吃饭!” 苏羡终于不用每天关在侯府读书了,不是跟清风去野外钓鱼抓鸡,就是跟着庙里的武僧习武,简直乐不思蜀。 直到归德侯迎娶安国公嫡妹江季月进门,并将原配赵氏的灵位直接迁出侯府宗祠的消息传来。 “她们欺人太甚,姐姐,我现在就回去问问爹爹,是不是要休了娘!” “ 兵书教你遇到事就这么莽撞?” “那倒是没有,可是……” “你安心玩你的,我迟早会让她们会把我们和娘亲,风风光光接回去。” 苏棠回忆着前世苏老夫人第一次发病的时间,快了。 几天过去。 苏棠在大雄宝殿上完香,就正面遇上了一起来上香的苏老夫人和新侯夫人江季月。 江季月稍显刻薄的吊稍眼,此刻正温柔的望着苏凝烟。 这亲亲密密的一家人,谁看了不夸一句幸福? 苏棠翘着嘴角打算离开,却被苏凝烟叫住。 “姐姐最近还好吗,爹爹的病又严重了,他因为赶走了你,一直很自责。” 这意思,还是苏棠的不对了? 苏棠本来懒得搭理她,江季月忽然站出来,“棠儿,你别急着走,这既然遇到了,就把话说清楚,你既然不是苏家的女儿了,那凝烟的嫁妆,你该还回来了吧。” 说着,就有人捧了张契约过来。 ——‘苏棠自愿转让南山温泉别院,并将所有嫁妆,悉数归还归德侯府千金苏凝烟。’ 凉山国寺,众目睽睽,江季月就不信,苏棠能厚着这个脸皮不还。 在她看似温柔,实则轻蔑的眼神中,苏棠拿过那张纸,抖了抖,微笑说了句让她们气懵的话。 “你们应该知道,我从来不会惯着蠢材吧?” 第八十九章 鱼儿上钩 蠢……蠢材? 她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姐,骂她们三个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是蠢材? 苏老夫人气冲冲的上前,一旁的大和尚连忙走了过来,“几位女施主,佛门清净地,不可喧哗。” “祖母,母亲,姐姐一直是这个脾气,算了……” “知道我是这个脾气,你还故意来招惹我?你是跟我过不去,还是故意要老夫人和你的新继母丢脸?” 苏凝烟还要再说,大和尚赶忙劝阻,这时候苏棠已经甩手走了。 一早上来上香的香客也多,指指点点的,三个人也没脸杵在这里,只能灰溜溜的先出来。 江季月也算看出来了,这祖孙两根本不是苏棠的对手,找了个借口就直接溜了。 “这苏凝烟和苏老夫人真是实足的乡巴佬,还连累您跟着被人嘲讽。” “她们现在怎么说,都是我的婆母跟继女,只要侯爷能看到我的用心,就行了。” 江季月丝毫不知道苏凝烟正好跟在不远处,准备讨好她。 苏凝烟绷着脸扭头要走,忽然,江季月的方向发出一声轻呼。 “哎呀,哪里来的臭要饭的,半死不活的,别是染了瘟疫吧。” “救救我。” 地上的男人看起来十分痛苦,还算华丽的衣服却脏污不堪,手抓在江季月的裙子上,顿时留下一个黑漆漆的印子。 江季月气得急忙踢开他的手,要走时,眼 睛一亮。 “你看起来病得不轻,你等着,我马上叫人来救你。”最好把你的瘟病传染给她! 江季月转头就找了寺里的和尚去叫来了苏棠。 “小师父怎么不叫庙里的医僧?” “最近寺外来了不少染了瘟疫的灾民,师叔们都出去了。”小和尚呆呆的抓抓头。 灾民越来越多了? 苏棠看到地上的男人,跟小和尚一起把他扶了,把脉过后,确定他也是染了瘟疫,还饿了好几天,看样子是偷偷溜进来的。 还好不算太严重。 苏棠给他塞了颗续命丹,嘱咐小和尚,“让他连续喝几天祛瘟汤,好好休养,保持干净,很快就能好了。” 男人迷迷糊糊的,只看到红衣如血的女子神情温柔而美丽,犹如神女。 “神女,别走,我是乌孙国的国主,我想……” 话没说完,苏棠早已经去寺外查看灾民情况了。 而这一切,却被一直躲在暗处的苏凝烟全部看在了眼里。 麦花懂了苏凝烟的意思,上前引开了小和尚。 苏凝烟上前,替男人细心擦干净脸庞。 “神女,别走。” 男人惊醒,牢牢抓住苏凝烟的手。 苏凝烟羞涩的挣了几下,没挣开,才柔柔怯怯的说,“放心,凝烟不走,凝烟会照顾你到恢复为止的。” “神女,凝烟……” 听着男人的呢喃,苏凝烟微笑,苏棠,你可真是我的好 姐姐,这样的好处,你都要让给我! 苏老夫人等了好久,才见苏凝烟过来,有点儿埋怨。 “怎么才来?” “凝烟想替祖母拿一些素斋,结果迷路了。”苏凝烟看了眼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的江季月,上了马车。 马车颠簸着回府,快到侯府时,天都黑了。 苏老夫人疲累的下了马车,还没走上台阶,胸口一阵绞疼传来,让她当场瘫倒在了地上。 苏老夫人一病不起,模糊间,听到太医们摇头叹息,也听到了下人们的哭声。 但她还不想死啊! 对了,续命丹,苏棠有续命丹! 等苏凝烟做好了苦苦哀求的准备,带着厉嬷嬷上山求药时,苏棠十分大方的就给了一颗,甚至说了一句让她脸色发青的话。 “不过这药,要让苏羡亲自送回去给老夫人服下,其他人拿着,我不放心。” “姐姐这话什么意思,凝烟不明白……” “当然是我怀疑你、或者你们,要借着我的药动手脚,毒死老夫人呗。” 苏棠确信,以苏凝烟的狠毒,一定会这么做的。 来往的香客议论纷纷。 苏凝烟心里气死了,面上也只能装出一副单纯懵懂的模样,“也好,那羡儿呢,跟我们一起走吧。” 小小一个苏羡,她多的是办法拿捏! “哦,刚刚我们说废话的功夫,他已经拿着药回去了。” 苏棠看着猛 然抬头盯着自己的苏凝烟,微笑,我就是耍你了,怎么着? 苏凝烟急匆匆赶回侯府,苏老夫人已经吃了续命丹,缓过了气来,就连诊脉的大夫都直呼神奇。 “就是这一颗有点儿少了。” 苏老夫人试图让苏羡再去跟苏棠要几颗,没想到苏羡直接摊手,“做这药很费功夫,药材又贵,姐姐现在既不是归德侯府的人,为什么要白费力气。” “那就把她接回来。” “姐姐是被赶走的,以她的脾气,恐怕不肯回来啊,况且她以什么名义回来呢?除非……” “除非什么?”“除非祖母对外宣称,姐姐从来都是我归德侯府的真千金,风风光光的把她接回来,否则她是绝对不肯回来的。” 苏羡说完,苏凝烟就慌了。 说苏棠是真千金,那她算什么,骗吃骗喝的无耻假货吗? 皇后娘娘已经对她很不满了,要是再发现她一点价值都没了,肯定要把她一脚踢开。 绝对不行! “祖母,凝烟已经许给了太子……” “难道凝烟姐姐都不肯为了祖母的健康,做一点儿牺牲吗?” 苏老夫人也反应过来,对苏凝烟只顾自己的自私有些不满,本来还犹豫的,瞬间就下了决定。 “好,就照羡儿说的去办!” 苏凝烟追着苏羡出门,“羡儿,你就一点儿也不在乎我这个亲姐姐是吗?” 苏羡目光清 澈的盯着她,“爹爹忠厚,娘亲柔善,他们绝对生不出你这样不择手段的女儿来!” 可恶! “小姐,那个叫慧济的和尚又来了,在外面大骂您是灾星,克父母兄弟,克丈夫家人,还说就算皇家真龙之气,也会被您消磨殆尽。” “一定是苏棠,是她买通了那个秃驴。该死,都该死,都是一群贱人!” 苏凝烟气得心肺都要炸开。 深吸一口气后,打算去找苏勇,又见丫环慌张跑进来,但看到她后,居然立刻躲开了。 “站住!” “凝、凝烟小姐。” “又怎么了?” 丫环看着朝自己靠近的苏凝烟,噗通跪在地上,“是刚传来的消息,说长公主在通州遇刺,已经身亡了。” “什么?!” “凝烟小姐,您饶过奴婢吧,奴婢没得罪过您啊,您离奴婢远一些吧。” 不止丫环,府里的下人看到苏凝烟,简直像看到了瘟神一般避之不及。 消息传到凉山寺,苏棠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让阿圆熬祛瘟汤。 “小姐不高兴吗?凝烟小姐终于受到惩罚了!” “这只是个开始。”况且苏凝烟可没有这么容易认输。 正在这时,冬杏快步进来,“小姐,方丈大师请您到后殿说话。但奴婢来的时候,认出了穿着便装的高公公。” 高公公,是太后的人。 苏棠眉眼微寒,这么快,就来算账了么。 第九十章 印刷术 后殿窗户紧闭,只有一线光照进来,落在慈悲的佛香上。 素衣白发的太后双手合十。 “来了吗?让她在佛前站着吧,为死去的人祈福。” “哀家知道她聪明,告诉她,敢有一丝懈怠,哀家随时能以当初东行护卫不利,杀了归德侯。” 这一站,就站了足足两个时辰。 阿圆看着苏棠毫无血色的脸,心疼的直掉眼泪。 这时,太后才扶着高公公的手出来。 “哭什么,难道是哀家苛待她了?” “小丫环不懂事。” 苏棠示意阿圆退下,太后不同于其他人,这个护短又自私的老太太,可不会记得爹爹舍身救她一命的恩。 “你不觉得哀家在故意折磨你就好,听闻你暂住在凉山寺了,要是有空,替哀家抄几篇经文吧。” 高公公捧着一本《地藏经》过来了,“劳请永宁县主就跪在这里,一天抄写三遍,抄上一百天。” 《地藏经》是超度亡灵的,太后这是要替长公主折磨她? 苏棠接过经文,顺从的微笑,“是该抄写,最近瘟疫不知道死了多少百姓,他们亡魂没有归去,恐怕太后也不得安宁。” 自从瘟疫以来,太后除了奢靡享乐,根本没多问过一句老百姓的生死。 “苏棠,你大胆!” “臣女难道理解错了,这经文不是给无辜死去的百姓抄的?”苏棠无辜的问,“总不会是给作恶多端被流放的长公主殿下烧的吧。” 长公主的罪名早 已经被东阳侯夫人张氏公布天下,长公主死讯传来,百姓一片叫好。 为此,宫里根本没有把长公主接回皇陵安葬,东阳侯府也拒绝他们夫妇葬回祖坟,以至于只能草草找了块地给埋了。 “好,就当是给天下灾民抄写的,你敢抄错一个字,哀家便打你一个板子!” “是。”苏棠行礼,“臣女虽然跟太后无亲无故,但一定会替太后尽了这份对天下苍生的善心。” 这苏棠,好大胆! 宫人们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下去,也不敢看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被苏棠气得脸皮颤抖,最后只能冷哼离去。 “太后怎么这么不讲理,这地藏经这么厚,错一个字打一个板子,不是要打死人了!” “放心,我不会如她的意。” 苏棠也知道,太后只是想折磨她替长公主出一出生前的怨气罢了,但她不是软柿子,谁都可以捏。 冬杏就淡定多了,一看小姐狡黠的样子,就知道太后这次是白来受气了。 翠儿夫妇连夜上山,听了苏棠吩咐后,一脸震惊的抱着本地藏经又赶忙下山去了。 “咱们人太少,清风,去一趟靖王府,告诉靖王殿下,我有一个大礼送给他。”几天过去。 皇帝带着丽妃一起来给太后请安,太后正好询问起苏棠抄经的事。 “她怎么样了?” “太后,苏棠年纪还小,让她一天抄三遍地藏经,只怕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就是个铁人也熬不住, 还请太后开恩。” 丽妃替苏棠求情,太后的脸色当即冷了。 “你们都觉得哀家是在罚她?哀家只是觉得,她既被赶出了归德侯府,区区一个县主之位,难以配得上靖王。” “所以母后的意思是……” “她这次抄写经文,也算心怀苍生,大功一件,她要是能一丝不苟的完成,哀家自然要封赏郡主之位给她,也不算她辱没了靖王。” 太后淡淡说着,一旁的高公公立即面色为难的凑了过来。 “太后,永宁县主她……” “有话就说。” “永宁县主她现在一天能出五本《地藏经》,一个字都不会错。” 皇帝和太后都错愕的以为自己听错了,就算是书局,专门抄书的书生,一天也不可能一天抄五本,苏棠是三头六臂的哪吒? 凉山寺。 裴樾坐在上首,慵懒撑着额头合眼休息。 苏棠看他这样,劝他,“王爷,你要不要去歇会儿?” 裴樾凉凉看了她一眼,几天前,她居然请了十多个工匠,把地藏经的字一个一个刻出来烧制好,然后专人沾墨印刷。 初见这样的印书方法,裴樾都惊讶了。 要知道,现在的书籍,主要还是靠专人手抄,所以书籍数量少而昂贵,但要是按照苏棠的想法,批量做起来,其中利益牵扯,可想有多大。 也亏得她知道第一个来找自己。 “王爷真是辛苦,喝不喝汤,我再叫阿圆去炖一点?” “我再给王爷把 把脉吧。” “等七星花种出来,再找到西域红斑蛇,我一定治好王爷。” 苏棠难得有点儿愧疚。 这印刷办法,是前世苏棠跟师父一起,采药时路过一个专给朝廷制作兵器的镇子,镇子里一个研究这些东西研究到魔怔的人发明的。 但苏棠又不好解释,为什么这辈子的自己会见过那个人。 况且,朝廷大将,但凡跟私兵私器扯上关系,搞不好就是一个谋反的大帽子。 所以只能让裴樾来背这个锅了。 “皇上驾到——!” 一声高喝,裴樾这才冷淡的把苏棠拎到自己身后,“父皇。” “朕听说有什么印刷术,来看看。” 皇帝很有兴趣的看着一张张整整齐齐的地藏经被送出来,虽然墨迹未干,但这个效率,要是推广开来,对朝廷来说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裴樾直接带他去看了,期间,皇帝试探印刷术的来源。 裴樾也不屑占人功劳,直接说出了那个发明的人,皇帝当然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个镇子的特殊之处。 “皇儿怎么会去那里?朕还以为你一直痴迷征战,不会到处乱跑。” “想去就去了,父皇觉得不妥?” 真狂妄! 跋扈到没边儿的苏棠都忍不住暗暗惊叹,敢不把皇帝的猜忌放在眼里的,这世上恐怕就只有一个靖王了。 皇帝哈哈一笑,似乎并不放在心上,没多久就走了。 裴樾也因为印刷的事,要去工部商议。 苏棠看 着裴樾的背影,眨眨眼,好像她总是,只能看他离开的背影。 “县主。” 颤抖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苏棠回头,就看到衣着单薄的霍柳柳朝她一笑,“听说归德侯府很快就要接你回去了,恭喜你呀。” “你到是会见缝插针的讨好你的好姐妹,可惜,她再得意,也不会帮你脱离苦海,你就等着跟你那下贱娘一样给人做妾吧!” 霍永丰从后面冒出来,狠狠抓扯了一把霍柳柳的头发。 曾经最受霍家疼得庶女,此刻胆怯卑微的好像蝼蚁。 但,这可能吗? 果然,半夜的时候,苏棠的房门被急促敲开。 “永宁县主在吗?刚才霍国公府的永丰公子摔下山坡昏迷不醒,有人看到是永宁县主所为,请她立即跟我们走一趟!” “怎么可能,我们小姐她……” “快点儿!”那衙役粗暴的揪起阿圆的衣领,“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今天还有人亲眼目睹,她为了霍柳柳小姐跟永丰公子起了争执,结果永丰公子晚上就出了事,现在证据确凿,你这贱婢再敢狡辩,治你一个包庇之罪!” 说完,狠狠把人推在了地上。 冬杏扶起阿圆,冷冷看着那衙役,“既然是亲眼所见,不知道证人可否跟凉山寺的方丈对峙?” “关方丈什么事儿?” “阿弥陀佛。” 慈眉善目凉山寺方丈从外面走进来,而跟在他身边的,赫然就是苏棠! “来啊,把她拿下……” 第九十一章 加封郡主 “且慢。”方丈道,“从今天下午开始,永宁县主就跟老衲在下棋,一直到现在,老衲以及众僧都能作证,她没有伤害霍公子。” 霍国公夫人这时候也姗姗来迟,也说这是一场误会。 苏棠看了眼扶着霍国公夫人的少夫人谢晚月,谢晚月歉意朝她笑笑。 府衙的人脸色晦暗不明的对视一眼,只能悻悻离开。 走的时候,苏棠忽然叫住为首的衙役。 “你叫什么名字?” 那衙役撇撇嘴,很不屑的样子,“李有为,李家旁支的……” “跪下。” “你说什么?” “本县主现在仗势欺人,让你跪下,刚才用那只手推搡的我的丫环,就用那只手掌你这张臭嘴!”谢晚月眼睛微睁,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仗势欺人说的这么直白的。 李有为绷着脸,旁边的人推了推他,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下来,轻飘飘的扇了两巴掌。 “刚才推人那么有力气,现在没力气了?” “你别欺人太甚,我也是秉公办事……” “是不是秉公你心里清楚。”苏棠可记得清清楚楚刚才他差点就拔刀的样子,面对柔弱的女子就重拳出击,打自己就没力气了,可去他妈的! 李有为再不甘心,此刻也低人一等,只能啪啪扇了自己十来个巴掌,还是方丈求情,苏棠才放他们离开。 霍国公夫人也走了,谢晚月故意落后一步,悄悄拉着苏棠说了原因——原 来是霞光郡主给李家做衙役的李有为放的话。 至于霍永丰,恐怕是霍柳柳想要一箭双雕的牺牲品罢了。 “霍国公夫人主动来替您解围,霍国公府是有意靠拢靖王府了?”阿圆问。 “说不准。” 起码前世的霍国公府一直是根谁都不得罪的墙头草,直到被霍柳柳团灭,况且国公夫人刚刚分明是看到她跟在方丈身边,才姗姗来迟的。 第二天一早,本该是归德侯府来接苏棠回去的日子。 苏棠吃过早饭,等啊等,直到快中午,也没见归德侯府来人。 “小姐,要不然奴婢让人去催一催?” “不用了。” 苏凝烟的声音响起,阿圆立刻戒备起来。 苏凝烟不再穿她最喜欢的白色纱裙了,而是穿着跟苏棠一样的大红色长裙,戴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来。 “姐姐忙着讨好靖王和太后的这段时间,侯府发生了很多事,姐姐恐怕都没有来得及知道,正好爹爹让我上山跟姐姐说一声,我就直说了吧。” “那续命丹的药方,我已经替祖母找到了。” “至于姐姐。” 苏凝烟故意抬手弄撒了苏棠的茶杯,然后抚着自己的肚子,勾起笑,“因为我肚子里,已经有了皇嗣,慧济那所谓的预言,都是对皇嗣的污蔑而已。 姐姐跟我八字不合,我怕姐姐回去,会冲撞了这个孩子呢,所以皇后娘娘吩咐,姐姐还是在寺里,多住一段时间 吧。” 皇嗣? 现在几个成年皇子里头,的确没几个有孩子的,东宫更是颗粒无收,苏凝烟这个皇嗣一旦生下来,肯定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也难怪苏凝烟突然翻身,还这么得意。 苏棠淡定扶起茶杯,“太子就这么确定,这个孩子是他的吗?” 苏凝烟的得意一下僵住,沉着脸,“当然是太子的,姐姐也不必借机陷害我。还有一件事姐姐恐怕还不知道,连先生很快就要离开了,从今以后,苏羡会被送去青山书院读书,就不劳你多费心。” 苏凝烟看出苏棠的不高兴,心情更好了,她就喜欢苏棠不痛快! “圣旨到。” “……永宁县主苏棠,贤善柔顺,特加封为永宁郡主,钦此。” 容萤是特意跟着一起捧了郡主服过来的,欣喜的把东西交给苏棠,“棠儿,恭喜你。” “怎么可能,皇上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加封你为郡主?” 苏凝烟不敢置信,一个县主已经让她嫉妒不已,更何况堂堂郡主之尊! 这是她求了长公主多久,给她放了多少血,都没有达成的愿望,苏棠凭什么轻轻松松就白得了个郡主! 苏棠也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这是太后阴差阳错的‘恩赏’。 “来人,备马车。” “小姐……不,郡主,您要去哪儿?” 苏棠看着脸色不善的苏凝烟,嘴角勾起,“去归德侯府,借住。” 你不让我回,我还偏要回。 苏凝烟短时间内居然能翻身,她倒要去看看,是哪个高人在背后指点! 归德侯房间。 听说苏棠风风光光回来了,苏棋蹭的一下站起来,“她怎么敢回来?” “人家毕竟册封郡主了,还不兴人家回来借住啊。” 一旁的江季月笑着喝茶。 苏棋知道江季月看不上自己,不跟她斗嘴,只看着苏老夫人,“祖母,苏棠跟凝烟八字相克,万一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克没了怎么办?况且苏棠行事跋扈,上次还差点毒死凝烟。” “老夫人,永宁郡主已经到了,还带回来了三十多只沉甸甸的箱子。” “还有这个,是我孝敬老夫人的。” 苏棠穿着郡主正式衣裙进来,一旁的阿圆捧上三只瓶子。 “这里分别有容颜不老粉、白肌如玉散,和延年益寿丹,都是我在凉山寺时,受菩萨感召,才做出来的。” 苏棋看着那三只镶金嵌玉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瓶子,暗道不好。 “祖母,这药哪有这么神奇……” “不然我替老夫人试试?” 江季月手快,抬手就拿了那瓶白肌如玉散,倒了一些扑在手背上。 这粉的质地比一般的脂粉细腻得多,而且带着些许梨花清香,让人陶醉不已,抹上之后,那块皮肤的确很自然的白了。 苏棋提醒,“只是普通的脂粉而已……” “这是用东珠磨了珍珠粉研磨的。”苏棠补充,“再加上雪肤霜最主要的几味材料 做成。” “东珠?雪肤霜的材料?” 江季月爱不释手,苏老夫人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这一瓶子值多少钱了,江季月抹了那么一点又浪费多少钱了。 这时,苏凝烟扶着腰快步走进来。 阿圆手一歪,苏凝烟恰好撞上,‘啪——’。 价值不菲的瓶子,瞬间摔了个粉碎。 那一瞬,众人好像听到了白花花的银子,被扔到水里的声音。 “祖母,不是凝烟,是这丫环故意的。” 苏凝烟急忙上前,谁知碰到江季月,苏棠悄悄踩住江季月的裙角,江季月为了站稳,手里的瓶子就这样划了出去。 啪—— 响亮又清脆。 苏凝烟瞳孔紧缩,狠狠看向苏棠,没想到这目光恰好落到了归德侯眼里。 震惊,失望,全都浮现在归德侯脸上。 “爹爹,凝烟只是着急……” “不必再说了。” 归德侯只想赶紧让苏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你们都先回去,我有话跟棠儿说。” 苏老夫人看着被苏凝烟踩在脚下那一团团珍贵洁白的药粉,心疼的都快无法呼吸了! 江季月打量了眼苏棠,美貌、锐利、势不可挡,是真的跟传闻中一点儿都不一样了,这样的人,除掉才是最好的。 “侯爷要说什么,我这个夫人都不能听吗?” “况且这些药,唉,可惜,要是能再做一份就好了,毕竟是给老夫人的心意呢。” 江季月稳稳坐着,言语挑拨着苏老夫人。 第九十二章 有毒的饵 苏凝烟也回过神来,是啊,既然是孝心,那当然是要给到老夫人满意为止。 “那当然。” 苏老夫人开口之前,苏棠微笑着答应。 “真的吗,这些东西可不便宜……” “再贵,太后赐封郡主的赏赐,也够了。” 苏老夫人顿时想起周管家刚说的那三十个沉甸甸的大箱子! “不过我还缺几味药,但老夫人既然都找到了能做续命丹的人,肯定不差这些药,要是老夫人肯匀一些给我的话……” “那当然。凝烟,快去把你那个大夫叫来。” 苏老夫人高兴不已,丝毫没发现苏凝烟脸色的不对劲。 苏棋把一切看在眼里,吹吹热茶,说,“那不如让苏棠把药名写出来,再让人把药拿过来还快一些。” “对,没错。” 苏凝烟抿着嘴。 “好啊,决明子,三七,夜茅草,七星花,白苇。” “好。” 苏凝烟总觉得苏棠又在这里埋了个坑,但她一点儿医术也不懂。 不过没关系,她不懂,总有人懂,她就不信这世上就只有苏棠厉害! 没多久,苏凝烟的人就回来了。 “小姐,大夫说,七星花早已绝迹,根本不是续命丹所用的药材,但白苇和夜茅草还剩一些。” “还不快给姐姐?” 苏凝烟嘴角翘起,原来苏棠在这里耍了个小花招,可惜啊,还是被她的人给发现了。 苏棠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丫环,凤眼 微挑,“那个大夫没告诉你,白苇和夜茅草,也不是续命丹的药材吗?”什么?! “看来凝烟妹妹的大夫,似乎并不知道续命丹的药方啊。” 苏棠浅笑,既然不知道药方,又怎么说能给老夫人做续命丹了? 苏凝烟嘴角轻颤,打算辩解,苏棠又敲下一记重锤。 “对了,我之前倒是散出去不少续命丹,但我忘了说,所谓续命丹,只不过是强健身体,让濒死的人缓口气的丹药罢了,而且存放不当,药效很快就会消失,吃再多也没用。” “看老夫人的气色,心疾还有随时复发的可能。” 苏棠这话,就像死亡通知书,本就紧张害怕的苏老夫人顿时觉得心口再次绞痛起来。 苏凝烟急忙拿了续命丹给老夫人服下,但这一次一点用都没有了。 归德侯有些着急,“棠儿,你能不能看在爹爹的面子上,救救她?” “爹爹话,棠儿当然会听。但侯爷,我已经不是你女儿了,不是吗?” 苏棠淡淡问。 这话刺得归德侯心中剧痛,苏老夫人更痛的冷汗直冒,“不,只要你愿意,你还是侯府的千金,真千金,棠儿,救救祖母,快……” 苏棠当即塞了颗续命丹在她嘴里。 苏老夫人顿时觉得轻松不少,心情也随之变得复杂起来,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被她嫌弃了十几年的孙女儿,眉头紧了紧。 “苏棠,我看你根本是 乘人之危,没有对老夫人的丝毫孝心!” 苏勇从外进来,怒斥苏棠,“你就是想要侯府的荣华富贵而已,你这样寡情冷心的人,我们侯府不敢高攀,你还是滚吧!” 好不容易赶走苏棠,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让她回来。 刚刚才哀求的苏老夫人也撇过脸,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二弟,棠儿她刚刚……” “大哥,你忘了她之前造的孽了吗?你要是留她,就是要赶我们二房走!” 气氛僵持下来。 一直不见总要的苏羡这时快步从外面跑进来,乖巧的跑到苏棠跟前,“姐姐,你让我查的事情,我查清楚了。” “查什么?” “侯府的账。” 苏羡直接把账目交给苏老夫人的,“不提以前祖母悄悄接济给二叔家的钱,就是二叔回家的这一年,侯府的名下的商铺已经卖掉了七家,账上的银子已经亏空三万两了,我还找到了账房藏起来的借据,看上面的日子,要是侯府再还不上账,侯府就要再抵当两间庄子给他们了。” 苏勇脸色铁青,难道这些都是谢淑之前干的? 还有苏羡这小崽子,原本以为他只是个无知小孩,没想到居然敢背后算计! “娘,这些事儿子不知道……” “可之前不是二婶管家吗?”苏羡问苏勇,“二叔一家家破人亡,但侯府没求你们来侯府住,是你们自己要来的,挥霍干净了侯府 的钱,还要赶我姐姐走,这是什么道理?” 苏老夫人再偏心二儿子,也被刺激得脸皮抽搐。 亏空三万两,还卖了七个铺子? 这要是传出去,那些本来就嘲讽她是个商户女、不配做侯夫人的亲戚、邻居,还不更加看不起她,笑她是个蠢妇? 光是想到这一点,苏老夫人就觉得无法呼吸了。 “母亲别急。”江季月扶住老夫人,笑道,“这次棠儿回来,不是还带了三十个箱子吗?况且那笔巨额的嫁妆,还没拿回来呢。” 苏棠心底冷笑,果然不叫的狗才咬人,张张嘴就敢要走她所有东西! 但,她们不这么贪婪,苏棠还担心她们不上钩呢。 “只要老夫人愿意,东西我当然可以悉数奉上,不过我有几点小要求,只要老夫人能满足,不止今天抬进来的东西,还有温泉别院的嫁妆、续命丹,延年益寿丹,老夫人想要多少都可以。” “姐姐这么大方,要的东西一定不简单吧。” 苏凝烟想提醒老夫人,就听江季月插话道,“有什么东西,能比老夫人的健康长寿更珍贵?” 等嫁妆全部拿回来,苏棠一个轻易就能被赶出去的小姑娘,还想护住? 呵呵。 苏凝烟暗骂江季月蠢货,这么明显有毒的饵也敢咬! 但老夫人现在明显跟江季月是一个想法。 “你说。” “第一,我要接回娘亲的牌位,且继室永远不许 跟我娘平起平坐,死后,也不得入苏家祖坟!” 江季月瞪大眼睛,只看到苏棠讥嘲的嘴角,“第二,我要从今天开始,归德侯府的掌家权,归我!” 气氛诡异的静谧。 直到苏勇冷笑,“你怎么不干脆说,把归德侯府送给你算了?” “我一个女儿家,迟早要嫁出去的,送给我又有什么用呢?” “你根本是……” “好。” 苏老夫人觉得苏棠说得没错,靖王年纪不小了,虽然还没择定婚期,但肯定不会太迟,苏棠最多也就掌家个一年半载。 一年半载,换那金山银山,和数不清的续命丹,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江季月不干了,“母亲,我怎么也是安国公府的……” “你要是不想留了,那就让毅儿给你一封休书。” 苏老夫人直接吩咐周管家,“你找两个懂事的账房先生来,把掌家的事,交给棠儿打理。” 苏勇给苏凝烟使了个眼色。 苏凝烟立刻捂着肚子喊疼,苏勇趁机道,“母亲忘了,苏棠的八字跟凝烟的相克,她留下来,一定会把凝烟的孩子克没了。” “那好办,让苏凝烟搬去别院住吧。” 苏棠扔了张地契给周管家,“去安排,今天就送苏凝烟去别院。” 苏凝烟震惊,苏棠居然连别院都安排好了?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把她的家白白让给苏棠! “哎呀,小姐见红了,快请大夫!” 第九十三章 杀鸡儆猴 丫环一喊,苏老夫人也慌了,毕竟苏凝烟怀的,可是太子的孩子。 一通手忙脚乱把人带走,屋里就只剩下了苏棠父女三人。 “爹爹,您会不会责怪棠儿擅作主张?” “不怪姐姐。”苏羡急忙护着苏棠,“明明是他们欺人太甚,爹爹也不分黑白。” 归德侯既欣慰,又愧疚,“是爹爹糊涂,爹爹原本打算,等审问清楚当初指认的奶娘,查清凝烟的身份,再将你接回来的。” “奶娘找到了?” 跟苏棠一样震惊的,还有半路折返回来站在门外的苏勇。 “对,已经安置在了城外,今晚爹爹就会去审问,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要是查出这件事,跟二叔有关,爹爹会怎么做?” 沉默了一会儿,归德侯才嘶哑着声音,“本侯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儿女,即便是他!” 没人看见苏勇阴鸷的眯起眼,怨毒的朝归德侯的房间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苏棠回到海棠苑,之前的下人都回来了,但海棠苑里的东西,又一次被瓜分干净了。 阿圆又气又心疼,冬杏安慰她,“放心吧,值钱的东西我们都带走了的。” 说完,将重新缝制好的斗篷捧给苏棠,“小 姐,您看看还要加什么吗?” “把这个放一起。” 苏棠把她这几天在山上,没事的时候学做的香囊塞里头。 虽然针脚歪歪扭扭,但里面装的改良过的白梨香,特意加了几味安眠的药材,再加上些许磨碎的七星花种子,对裴樾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明天就是约好跟王爷踏青的日子了吧。” 阿圆嘻嘻笑说。 苏棠歪坐在摇椅上撑着下巴,是啊,不过好几天没听到裴樾的消息了,他干什么去了? 京城百里之外。 “王爷,您还是歇会儿再赶路吧,您身体才好了一些,晚上寒气这么重,万一又病了怎么办?” 裴樾在驿站换了马后,仿佛没听到杜若的啰嗦,“接下来你不必跟着了,赵阳平的事,你亲自去盯着。” 杜若看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忽然想到,明天是寒食节,王爷约好跟苏小姐一起踏青的日子!这一夜,很多人没睡好。 苏棠隔天醒来,成堆的管事和账房就堵在了她的院子里。 “大小姐起这么晚,府里的事还管不管了?” “就是,我们可是天不亮就来了,光是采买、支出、月例,铺子,就数不清的事儿呢。” “她要是压根不懂,还是让侯 夫人来管算了。” 房门拉开,众人看到穿着华丽明艳的苏棠出来时,集体哑巴了。 “既然事情多,那就不要耽搁,一个一个来回禀。” 下人抬来凳子,苏棠坐下。 底下的管事们互相对视一眼,其中管厨房的婆子先递了账本上来,开始哭诉厨房没钱了。 “厨房采买的钱都没了,还是奴婢垫上,账房又不拨银子,大小姐要是再不管,今天的饭菜都只有青菜萝卜了。” 阿圆柳眉一竖,谁不知道厨房油水多,管事的钱包一个个肥的流油,她居然敢给主子们吃青菜萝卜? 冬杏拉住撸袖子准备干仗的阿圆,悄悄摇头,看小姐这么淡定,肯定有准备。 “我问你,厨房一个月拨银五百两,钱花在了哪儿?” “老夫人和凝烟小姐顿顿要吃燕窝,还是血燕,一两血燕一两金啊。除此之外,二老爷顿顿非翅参鲍肚不吃,包括棋小姐那儿,也是吩咐了一天一锅人参乌鸡汤送过去的。那人参都是百年的山参,一次就得用半根,您算算,五百两能够用吗?” 婆子早有准备,说的头头是道,一副亏大发了的模样。 但下一秒,就被苏棠狠狠打了脸。 “我要是没记错,光是 因爹爹战功,朝廷赏赐下来的血燕,就够他们吃一年的了,至于翅参鲍肚,乌鸡人参,侯府的采购价格跟酒楼的价格一致,你账目上却记的市面上最贵的价。” “甚至每个月,你给自己和你家人发放的月例加奖励,就超过了一百两。” 婆子愣了,大小姐不就随便翻了翻账吗?她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 “来人啊,撤去她的管事之职,打三十个板子,一家人全部交给人牙子发卖了。” “从今天起,除了老夫人血燕的照常供应,所有人的饭菜一样,谁要开小灶,自己拿银子出来做。” 在场的人都傻眼了,大小姐这是要跟二房对着干啊! 还没想明白,厨房的管事婆子已经被冬杏早就叫来的小厮们堵了嘴,绑在凳子上打了起来。 板子狠狠打在肉上的惨叫,惊得众人瑟瑟发抖。 有人站出来,“大小姐也太无情无义了,我们都是跟随侯爷多年的人了,大小姐说打就打,说赶走就赶走,要是这样,奴才的账本您也不用看了,直接也把奴才赶走吧。” 众人立即等着苏棠的回答,还没出嫁的小姑娘,难道真敢戴一个苛待下人的恶名? 谁知苏棠只是淡淡问,“有谁 愿意顶替马管事的位置?” 马管事冷哼。 下一秒,他带的徒弟就跪在了苏棠跟前,“奴才马大财愿意替主子分忧。” “很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新的马管事了。”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苏棠懒懒撑着下巴,看着心思各异的下人们,“继续,还有谁愿意给后辈让位置的,一起站出来吧。” 没人做声,老马管事的脸更是青红交加,嘴唇抽搐。 “要是没有了,那就继续回禀事情。” 这下,没人再敢挑事了。 苏棠也没有一棒子把所有人打死,只要不是大错,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等收拾完这群人,才过去半个时辰。 周管家十分狗腿的保证,“大小姐放心,以后这些人,奴才一定好好替你管着,绝不出丝毫差错。” 苏棠幽幽扫了他一眼,前世你这狗腿子摇身一变,成了二房安插在侯府多年的奸细时,我还惊讶了很久呢。 不过苏棠暂时不急着处置他,看时间差不多,就准备城外约定的地方见裴樾了。 没想到刚出城,就碰到了被刺杀已经奄奄一息的庸王。 庸王的人明显也认出了她,直接就把她围了起来。 “苏小姐,救我。” 第九十四章 你让本王等好久 “小姐,怎么办?” 苏棠皱眉,还能怎么办,难道看着曾救过她两次的庸王死? “冬杏,你去五里坡的凉亭,告诉王爷,我迟些就来。” “是。” 刺客已经被赶走,苏棠看庸王伤在心脏,也不敢挪动他,直接开始救人。 不知不觉,外面已经开始下起大雨。 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替庸王包扎好了伤口。 “已经没有生命之忧了,送他回去看太医吧。” “苏小姐,本王不相信太医。” 庸王牢牢抓着苏棠的衣袖,“不远处就有本王的别院,你能陪我过去,开了药方再走吗?放心,不会耽搁你太久。” 庸王的下人也都跪下来。 要是没有太医接手,本来就体弱的庸王只怕真撑不过这一关。 算了,就当还他救命之恩了。 庸王的别院果然不太远,到了以后,苏棠开了药方,药煎好了看庸王喝下去,苏棠才告辞。 但庸王居然这时候陷入了昏睡。 “苏小姐,王爷没醒来之前,奴婢不能让你离开!” 玲珑拦住苏棠。 苏棠脸色微沉,“你们王爷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王爷醒来以后要打杀奴婢替你出气都可以,但王爷是喝了你的药才陷入昏睡的,万一是你失误害了王爷,奴婢就是拼死,也要你付出代价!” 简直荒唐。 庸王脉象趋于平和,昏睡完全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 苏棠懒得跟玲珑纠缠,直接叫了清风出来 ,没想到庸王的别院里,居然出现了更多的暗卫。 “对不住了苏小姐,你就多陪我们王爷一会儿吧。” 明明有这么多暗卫,庸王为什么还会在离别院这么近的地方受伤? 苏棠疑心起来,但她不至于自恋到,觉得庸王是演了出苦肉计就是为了要自己救他。 难道真是巧合? 看到昏睡的庸王还紧紧抓着她的衣袖,苏棠明眸渐冷,淡漠的拂开了他的手。 雨越下越大,湿气也越来越重。 苏棠心想,裴樾久等不到她去,应该会走吧,他的身体表面看着没事儿了,但要是寒气侵蚀,一定会引发他在战场上多年积累的旧疾。 那样的痛苦,他一定不会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傻乎乎的执意等在那儿吧? 但苏棠不知道,冬杏出发没多久,就半路遇上了闲逛回来的黄珊珊。 “这大雨真扫兴!” “咦,那不是永宁郡主身的马车吗?” 黄珊珊直接叫人拦下冬杏的马车,等看到里面就只有一个冬杏的时候,冷笑三声,“你以前是长公主的丫环,又是凝烟的丫环吧,没想到居然叛主,投靠了苏棠那小贱人,真是该死。” “来人啊,给我打……不。” 黄珊珊看着冬杏还算漂亮的脸,嘿嘿一笑,指挥着护卫们,“赏你们了,现在就去把事儿办了。” “不。” 冬杏宁愿挨打,也不愿意再受曾经那样的羞辱,那是她的噩梦! “黄小姐,奴婢求 求您,打骂奴婢也好,求您不要这样折磨奴婢。” 冬杏跪在大雨里磕头祈求。 但她越是祈求,黄珊珊就越得意,“这样吧,你现在给我骂苏棠是个臭不要脸的小贱人,骂到我满意了,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冬杏紧紧闭上嘴巴怒视着黄珊珊。 但车夫怕了,立即开始咒骂苏棠。 冬杏呵斥,“别骂了,你以为她真的会放过你吗?” “真聪明,也真讨厌,跟苏棠一样让人看着就觉得讨厌。来人啊,还不把她拉过去,好好让她享受享受做女人的快乐!” 冬杏浑身僵直,双目泣血的被人拖到了马车里。 直到一支利箭倏的一声,穿过雨幕,狠狠擦过黄珊珊的发髻钉在车辕上。 看着冒雨骑马而来的人,黄珊珊咬牙,“这大白天的,你就想杀了我?” “你再不滚,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手抖一下。反正杀了你,我也有办法保命,你嘛,就只能准备投胎了,说不定还要投生到畜生道呢。” “你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那你试试。” 苏棠搭箭对着已经扯开了冬杏腰带,还想进一步的护卫,“给我滚!” 护卫不甘心,回头看黄珊珊。 黄珊珊想起最近她已经被皇后姑姑责骂过好几次了,咬着牙忍了忍,“我们走。” 护卫这才离开,但走的时候,故意拽住冬杏的小衣想借此羞辱苏棠和冬杏。 谁知下一秒,利箭直接射穿了他的手 臂。 “啊——!” “苏棠你干什么!” 苏棠幽幽搭箭瞄准黄珊珊的眉心,“给我手脚干净的滚,否则,下一箭我不保证会不会射穿你的脑袋。” 黄珊珊气得要爆炸,她长这么大,就没这么忍过谁! “苏棠,你别得意,太子爷迟早要登基的,到时候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我绝不会放过!” 黄珊珊咬牙切齿的咽下这口气,带人走了。 “小姐,您怎么一个人来了?” 冬杏急急拢好衣服,装作不害怕的样子,但被那些人强行拉伤了胳膊,还是没忍住疼得倒吸口凉气。 “奴婢没事,我们去见王爷吧,王爷肯定等久了。” 苏棠本来是担心裴樾,才趁玲珑不备打晕了个丫环换了衣服溜出来,没想到冬杏会出事。 车夫已经慌不择路的跑了,苏棠要是把冬杏一个人扔在这里,只怕黄珊珊会找到机会再回头害了冬杏。 “还有其他地方伤了吗?” “我先送你进城,至于王爷,这么久了,他或许走了吧。” 苏棠坚持把冬杏先送回去交给了周贵夫妇。 但老天爷像是破了个洞,倾盆大雨淋得马儿都睁不开眼睛。 “这个时候,王爷都走了吧,小姐现在出城,只怕不安全。” 苏棠也觉得裴樾应该走了,本想回侯府,可走了几步,还是抿着唇策马出了城。 五里坡离这儿不算远,只是道路泥泞,苏棠愣是天黑了才赶到。 小小的亭子早 已被雨水打湿,周围除了蛙鸣,没看到任何人影。 “走了啊。” 苏棠轻轻一句,自己也不说清是庆幸他没等,自己不用觉得亏欠,还是他没等她,所以心里失落。 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头,苏棠转身准备离开,一道喑哑的男声忽然传来。 “苏娇娇,你让本王等了很久。”“王爷没走?” “我们约好了。” 裴樾从黑暗中走出来,才走了两步,就踉跄着倒在了苏棠身上,而苏棠也感受到了他滚烫到不正常的温度。 “王爷着凉了?” 苏棠想替他把脉,却被他抓着手搭在了他的腰上,“本王没事,让本王歇会儿。” 苏棠没敢动,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站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乌云退散,璀璨的星河悬挂夜空,苏棠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砰砰,也能听到裴樾的心跳砰砰。 “小姐,该回去了。” 没多久,清风出现在凉亭外,但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丝血腥味,朝裴樾身后的某个方向看去。 裴樾站起来,面上看不出丝毫异常。 “回吧,这次的踏青,就算你欠本王的。” “好。” 苏棠并不过问他的事,只是走的时候,把新做斗篷和药给了他,“香囊丑了一些,王爷要是不喜欢,就放在枕头下,香气可以助眠。” 走了一段,苏棠还是回过头,“下次臣女要是再迟迟不来,王爷不用等我。” “本王永远都不会不等你,苏娇娇。” 第九十五章 剜了他的心 裴樾淡淡的一句话,可苏棠闯入他深邃的眼底,还是没忍住脸颊一热,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就上马走了。 裴樾看着一向胆大的她,居然有几分仓皇的背影,眼底掠过丝笑意,将她拿来的斗篷披好,提步走到竹林后面。 刺客们的尸首横七竖八。 “齐王,很好。” 裴樾淡淡接过沾血的斩风,带着人提步离去。 苏棠刚回侯府,苏羡就跑了来。 “姐姐,你可算回来了,爹爹找回来的那个奶娘,死了,还死在咱们府门口,怀里还搜出了一封信。” “信上写的什么?” “信上说,苏凝烟就是真千金,说爹爹逼她改口,她为了家人孩子,只能自尽。” 苏棠走到花厅,除了苏老夫人,安国公也来了。 头发花白的安国公坐着眯着眼睛,看样子都快睡着了。 “棠儿回来了。” 江季月悄悄推了一把安国公,安国公这才醒来,“回来的正好,本公的意思是,真假千金的事情,既然算不清楚了,那干脆就不算了。 本公很欣赏永宁郡主,正好本公膝下无女,不如让永宁郡主做了我的女儿,跟我回国公府去。” 苏棋脸色不善,但忍着没说话,江 耀安倒是哼了声,“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怎么样棠儿,去国公府,总比在这里,让侯府饱受议论的好吧。” 江季月笑问,但苏棠下一秒就直接打肿了他们的脸。 “你们倒是会捡便宜。” 苏棠扬起嘴角,指着一旁的江耀安,“就这么个废物点心,也想让我叫他哥哥?我要是没记错,安国公府庶子承爵,等到下一代,就要降爵,本郡主是太后亲封,享二品俸禄,他呢?” “你也太瞧不起人了!” “我也不是瞧不起你,我只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苏棠往憋着笑的归德侯下首一坐,看着安国公,“我这样,国公爷还想让我当你的闺女儿吗?” 原来她只是测试安国公? 安国公脸色好看了些,捋着胡子,“郡主机灵聪明,正合我的意……” “不过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除了一顶祖传的爵位,你有哪一点比得上我现在的爹,想让我上赶着去认你做爹?” 苏棠疑惑的问。 这些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脸啊? 安国公差点揪掉自己的胡子,想发火,又怕她还是测试,老脸一抽一抽,十分滑稽。 江季月冷下脸,“这么说 ,郡主是要死赖在侯府了?” “你都能赖出个侯夫人,我赖个千金怎么了?” 归德侯被呛住,咳得脸通红,“棠儿不愿意就算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棋儿啊,你好好送你公公和耀安回去吧。” 苏棋当场挨了江耀安一个白眼,更把苏棠恨到了骨子里! 看归德侯态度坚决,江季月也只能作罢,打发了苏棠,要扶归德侯去休息。 但归德侯借口养病,直接去书房了。 “侯爷和夫人还一直没同房呢。” “那是爹爹的事,明天开始,不用安排人悄悄给爹爹送我的药了,让羡儿每天送过去吧。” 归德侯的肺痨,对外传还是很严重,但其实已经被苏棠调理的差不多了。 苏羡乖巧点头。 “对了姐姐,琴姨母女的病还没好全,爹爹虽然叫了府里的大夫去看,不过我总觉得府里的大夫都不如姐姐。” “琴姨?” “对啊,姐姐不知道吗?不是你安排了周管家去把她们母女接回来的吗,爹爹看到的时候,都好惊讶呢。” 苏棠下巴微挑,让苏羡先回去睡觉,提脚就去了周管家的房间,把人倒吊在了房梁上,让人抽了三十个巴掌才走。 周管家被 放下来后,还有点儿懵,但苏棠已经走了。 没想到他揉着脸睡了没一会儿,苏棠又让人过来扇了他巴掌。 这一夜,周管家被折磨的差点发疯,第二天醒来,顶着黑眼圈就跪在了海棠苑门口。“大小姐,奴才真的不知道……” “小姐说了,要是不知道,就回去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来。” 周管家摸着两个肿得跟馒头似的脸,呜呜求饶,“是侯夫人吩咐的,让奴才去接了琴夫人母女回来,但侯夫人说,是您的意思啊,奴才冤枉啊。您要是不喜欢琴夫人母女,奴才这就给她们送走……” “谁说我不喜欢了?” 苏棠走出来,“我就是喜欢周管家的脸圆圆的,看着喜庆。” 周管家傻眼,这、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这掌嘴的事儿,还没完了? 如意院。 下人们听说了周管家挨打的事儿,原本对琴娘母女热切的态度,一下就冷了下来。 “看来棠儿果然是不太喜欢我。” “既然琴夫人知道,不如我给你们一个别院,安排你们住过去?”苏棠进来,看到琴娘身上穿着娘亲的旧衣,挽着跟娘亲一样的发髻,脸色更淡,“放心,你既然是侯府的亲戚 ,我不会亏待你们吃穿,甚至以后你女儿出嫁,我也会厚厚的准备一份嫁妆。” “你休想赶我走!” 琴娘那个胆怯沉默的女儿忽然把茶盏全部掀翻,快步跑了出去。 阿圆看着苏棠被弄脏的衣裳,皱起眉头,“也太没规矩了。” 琴娘温顺的眼睛猛地一沉。 但等苏棠再看时,又什么都没有了,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小孩子不懂规矩,请见谅。我也不是不愿意走,只怕侯爷伤心,棠儿,没有侯爷的话,恐怕我不能离开。” “我给你们母女安顿好,他怎么会难过?” “因为念溪,也是侯爷的女儿。当年侯爷酒醉,错把我认成了你的娘亲,才有了念溪。” “念溪?” 苏棠无比讽刺,娘亲闺名是‘赵如溪’,她就给女儿取名念溪? 琴娘仿佛不知道苏棠的痛处,微笑说,“是啊,念溪刚出生的时候,是个傻的,正是你娘去世的那一年,她突然就清醒了。甚至爱好习惯,都跟你娘生前,一模一样。” “我跟侯爷就想,是不是你娘亲的魂魄,落了一些在念溪这孩子身上呢?” 所以苏棠要是赶了念溪走,那就是剜了归德侯的心呐。 第九十六章 再无相欠 从如意院出来,看着‘如意’二字的匾额,苏棠直接吩咐人换了。 “换成什么?” “什么都可以,只是‘如意’二字,就不必了。” 娘亲的魂魄寄还在了念溪的身上,还真是能让她们母女‘事事如意’的说辞。 但苏棠不信,要真是娘亲,怎么会对她充满了恐惧和恨意? 走在路上,苏棠迎面遇到了苏凝烟,而念溪就跟在她身后。 “姐姐。” 苏凝烟故意做出护着念溪的动作。 苏棠看了眼她平坦的肚子,浅笑,“凝烟妹妹不论是中毒还是见红,对你的孩子都没有什么影响,不愧是未来的皇孙。” 苏凝烟咬牙抬起头,苏棠已经走了,看都没看念溪一眼。 苏凝烟安慰的拍拍念溪的手,“放心,凝烟姐姐会护着你的,明天开始,我就帮你求连先生收你为学生好吗?” “为什么要做学生?” 苏凝烟有些无语,但还是笑着说,“当然是读书认字啊,虽然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千金小姐们,总要能认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 “那她……也喜欢学习好的人吗?” “她?”苏凝烟见她直直看着苏棠的背影,更加无语,“你不要再想着讨好她了,她跋扈任性,自私自利,是不会认你这个妹妹的。” 半晌,念溪才低低应了一声,“哦。” 苏棠打了周管家几天,下人们见风使舵,自然不去讨好琴娘母女了,但没多久,归德侯就亲自来找苏棠了。 “棠儿,是爹爹对不住琴娘母女,你要是 实在不喜欢她们,那爹爹就让她们搬去别院。” “爹爹既然舍不得,就不用了。” 放在眼皮子底下,好歹她还能看着。 归德侯有些窘迫,想说什么,张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苏棠一个人去娘亲生前的院子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赵鸢的好消息传来。 赵鸢已经顺利找到了海外的商队,并且按苏棠交代的,由虞氏和虞家大老爷出面,谈妥了往来货物的事情。 虞家只是京城外的一个没落的小家族,但虞家大老爷是个有勇有谋的人,只是一直没有施展身手的机会。 这一下,苏棠算是安心了。 “那表小姐和舅夫人很快就会回来了吗?” “还要过段时间。”赵鸢还要去趟北地,去谈陆运的货物。 只等她京城这里安排好,货物一来,就是财源广进,开张大吉! “阿圆姑娘在吗?” “怎么了?” 拉开门,是角门伺候的刘婆子。 刘婆子讨好笑道,“是您家里大嫂来了,说想见见您呢。” 翠儿? 苏棠示意阿圆去看看。 角门边,翠儿来回走动,看到阿圆过来,才忙把她拉到一边,低低说,“阿圆姑娘,我这次来是要要紧的事问小姐,最近那条街上的‘百物居’要拍卖了,拍卖底价五千两,我去看过,位置好,装修也好,也非常的大,我觉得,要是小姐的银钱够的话,可以入手。” 起价就是五千两,拍卖估计要翻十倍不止。 阿圆也不敢做决定,忙回头去问苏棠。 “买 。” “可是咱们手里算来算去,也只剩下不到三万两了,这还是用买货的钱呢。”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苏棠首先想到的,就是太子名下的那座给她送了第一桶金的赌坊。 当夜,苏棠就奋笔疾书到半夜,才叫了清风出来。 “这三封,分别送去户部侍郎府、刑部尚书府,和威远将军府,这三千两银子,你分别去赌坊开三个赌局。”次日清晨,赌坊就炸开了锅。 “这赌局怎么这么奇怪?居然赌户部侍郎、刑部尚书和威远将军府,谁贪污了赈.灾银,这不是搞笑吗?” “赌一赔十啊,怕什么。” 赌坊的人喜欢看热闹,况且常在这儿的人,都知道这是太子的地盘,也不怕这些官员敢来下黑手。 这下可就急坏了这三家人。 但苏棠并不急着去找他们。 下午,换好了衣服,苏棠打算去找容萤,就遇见了正好出来的连诀。 连诀端起那副永远不变的微笑,“郡主。” “你受伤了?” 苏棠看到他衣领里若隐若现的伤口。 连诀摸摸脖子,“被猫抓了,没事。”说完,连诀就走了。 这段时间连诀总是避着她似的。 苏棠走了几步,脚忽然停住,连诀身上的药味,是混了些许白梨香的安眠香? 她新给裴樾的白梨香不是这个味道,只有庸王别院,她洒了些许在庸王的香炉里。 连诀是庸王的人? 连诀见她察觉到了,垂着眉眼浅浅笑了笑,就当,最后还你的救命之恩吧。 苏棠想问 连诀,回头才发现他已经走了。 “小姐,怎么了?” “没事。” 只是突然想起庸王别院,刚去的时候,她觉得是庸王病久了,不爱奢华富贵,所用的东西全都是最稀松平常没有任何特点的,现在回想,不正是因为他谨慎的表现么? 甚至那天,他遇刺的时间那么凑巧,黄珊珊也那么巧合的遇见独自赶去的冬杏。 而裴樾,还一个人在五里坡的凉亭。 “永宁郡主。” “玲珑姑娘,你怎么来了?” 阿圆对玲珑有些防备。 玲珑一招手,庸王府的下人就端进来各种珍稀药材。 “这些是王爷为了感谢郡主救命之恩,特意送给郡主的,还请郡主……” “请你拿回去吧。” 苏棠扑捉到玲珑脸上闪过的不耐烦,淡淡道,“另外,替我转告庸王殿下,救命之恩我已经还了,从此之后我们再无相欠。” 玲珑顿时不高兴了,她们王爷因为病弱,被皇上不重视也就算了,苏棠算老几,也敢嫌弃她们王爷? “郡主这话有意思,我们王爷救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再无相欠?现在知道我们王爷活不长了,就急忙撇清关系,也太薄情寡恩了些!” “我本来就是这种人啊。” 苏棠红唇微翘,张扬却又耀眼逼人。 玲珑不甘心的剜了苏棠一眼,带着人走了。 “小姐,您怎么突然要跟庸王撇清关系了?” “原本是我太天真,以为皇室真的有无欲无求的人。” 至高无上的权利,恐怕没有人不心动吧。 玲珑气呼呼回到庸王府,就添油加醋的把苏棠如何无情无义的事说了一遍。 “王爷,这种女子,就不值得您费心。” “本王倒不这么觉得。” 温暖的春天,庸王依旧披着厚厚的斗篷,他苍白到看见青筋的手轻轻抚了抚,“不过,到底是哪里露了破绽,叫她知道了呢?” 玲珑满含杀意的咬紧牙,“既然她知道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奴婢去杀了她以绝后患吧!” 玲珑话音刚落,就察觉到了庸王的不悦。 “难道王爷……也喜欢她?” “本王不喜欢任何人,但靖王喜欢她,本王就舍不得她死。” 庸王看着香炉里袅袅青烟升起,眉眼含笑,“也不枉当年顺手救她一命。” 苏棠约了容萤一起到望江楼的雅间,正好可以看江景。 把赵鸢那边的事说了一遍,容萤激动得脸颊微红,“想不到,我还能做这样的生意,棠儿,我好开心啊。” 正说着,隔间忽然传来一阵男女欢好的声响。 苏棠立刻捂住了容萤的嘴,打算悄悄离开,这时,忽然听到他们提到一个名字——‘赵阳平’。 舅舅? “您真舍得让我去勾搭那老男人啊啊,可我只爱您一个呢。” “乖,你替我搞定了赵阳平,你想要什么,本王都给你。” “那奴家,就要王爷您一个人。” “好啊我的乖乖。” 一阵激烈的响动后,恢复了安静,之后说了什么,也听不清了。 苏棠戴上纬纱帽,示意众人别动,自己走了出去。 第九十七章 泼妇骂街 没多久,隔壁的门拉开,齐王率先走了出来,压根没认出路过的苏棠。 苏棠下楼跟店小二要了一壶水,再上来,一个衣着整齐仪态端方的中年女人走了下来,年纪虽然不小,但徐娘半老,眉眼含春,的的确确是个美人。 “夫人越来越好看了,让那些小姑娘看到,还不得嫉妒死。” 女人的丫环意有所指的白了眼苏棠。 薛梦高兴的赏了丫环一块碎银子,下楼的时候,主仆二人故意撞得苏棠一个趔趄。 “瞎了眼啊,没看到我们夫人要过去。” 丫环又白了苏棠一眼。 苏棠拦住要出来的容萤,淡定拍干净刚刚洒在二人身上的痒痒粉,上了楼。 “棠儿,那是谁啊?” “齐王,和杨家守寡的少夫人薛梦。” 薛梦曾是舅舅赵阳平的未婚妻,也是初恋,但薛梦当时嫌弃赵家不如她现在的夫家富贵,就退婚另嫁了,可惜她的夫君是个短命的,刚嫁过去不到一年就死了。 前世,因为舅舅一直在北地,薛梦没机会做什么。 看来这次舅舅是真的在西南立大功了,否则齐王怎么会着急动手? “杨家?那不是齐王的母家吗?” “对啊,虽无血缘关系,但严格算起来,应该是齐王的表舅妈。” 苏棠淡定一句,让屋里的人瞬间凌乱了。 呵,这算什么,齐王上辈子还因为贪慕自己老爹的女人而命丧黄泉呢。 苏棠默默的想。 吃了饭,苏棠打算去翠儿说的百物居看看,谁知刚来,就冤家路窄,遇见了正巧从楼上下来的霞光郡主。 霞光狠狠捏了下雪狐,雪狐立刻就 亮着尖利的爪子朝苏棠的脸抓来。 ‘吱——’ 这一次,苏棠还没出手,雪狐就被人一棍子狠狠打了出去。 容萤吓了一跳,苏棠看着来人,也愣了愣,“念溪?”“你敢伤我的小雪,我杀了你!” “畜生伤人,该死。” 苏念溪死死捏着棍子,小小的脸藏在头发里,怯弱又固执的辩解。 但霞光哪管这些,“给我抓住她,就用她的棍子,给我砸开她的脑袋!” 霞光的人气势汹汹的过来,却见苏棠往苏念溪跟前一站。 “是不是这雪狐抓烂了我的脸,我也可以动手抓烂你的脸?” “苏棠,你存心要跟我过不去?我警告你,别逼我,这事与你无关,我不找你的麻烦,但这个小贱人……” “一口一个小贱人,这就是未来太子妃的素质?” 苏棠朝外面的人吆喝起来,“来啊大家都来看看,未来的一国之母,居然在这儿泼妇骂街呢。” 霞光指着苏棠,又见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都朝她看过来,到了喉咙的咒骂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里有人闹事?来人,统统带去府衙回话。” 几个衙役迅速押住了苏念溪。 苏棠看着缩着肩膀胆怯的低下头,眼神却跟小狼崽子一样狠的苏念溪,抬眼看着领头的衙役,呵,老熟人了。 “我记得,你是叫李有为是吧?” “难得郡主还记得小人。” 李有为挑衅看着苏棠,“小人今天是秉公执法,可没半点逾越,郡主总不会再找我的麻烦了吧?” 说完,他手底下的人还故意踢开苏念溪的脚,把她一个小姑娘狠狠摁在 了地上。 还挑衅的问,“永宁郡主,她挣扎要跑,我们这样也是秉公办事,你不会责怪吧?” 好一个‘秉公执法’! 可惜,他们遇上的是苏棠。 苏棠笑眯眯的,“本郡主现在就要进宫问问圣上,秉公执法,这法是朝廷的法,还是李家的法,这天下,是不是已经改姓了‘李’。” “苏棠,你胡说八道什么?” 霞光郡主立即让人拦着苏棠,没想到苏棠不急不恼,慢悠悠的问,“怎么是胡说八道呢?众目睽睽,我归德侯府的人打了一只要伤人的畜生,代表朝廷治安的衙役就敢喊打喊杀,朝廷的律条里可没有这样的规定,这不就是李家的法?” 李有为的脸顿时白了。 “郡主真是越来越喜欢开玩笑了,霞光,还不快给永宁郡主道歉?”一阵笑声从二楼传来。 “大哥,凭什么要我给她道歉,明明是她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 苏棠的话根本是直击李家的弱点。 自从庸王出生后,李家就远离朝堂,为的就是遮掩锋芒,避开皇帝的猜忌。 要真让苏棠进了宫,李家的心血算是白费了。 这个苏棠,到底是单纯的跋扈嚣张,还是的的确确知道些什么? 这时,正好有小二提着刚烧开的茶水下楼。 “好,我给她道歉。” 霞光憎恨的靠近,下一秒,猛地抓住小二提壶的手朝苏棠的脸砸来! 滚烫的开水还冒着白气,光是被那铜茶壶碰一下,都要烫烂一张美人皮,苏棠避无可避! 苏棠刚要拉隔壁的李有为来挡,就被人拦腰抱在了怀里,茶壶也随着黑色锦衣 飞过被踢落在地,咕噜咕噜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小二直接腿软跪在地上。 霞光看到来人,既意外,又欣喜,紧紧抓住裴樾的胳膊,“王爷,您怎么在这里,我之前去你府上找你好多次,下人都说你在养病,你好了……” 砰——! 裴樾抬手就把人扔了出去。 “王爷,舍妹只是看到你太高兴,你也没必要……” 李之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裴樾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死亡的气息蔓延开来,李之言盯着裴樾那双好像永远如冰潭一样冷漠的凤眼,挤出个笑,“王爷放心,这次回去,李家一定会好好教导霞光。” “滚吧。” “王爷,为了个女人,你要这么羞辱李家吗?” 霞光不甘心,当初在崩塌的山洪面前,王爷都会救她,跟她一起养伤,那段时光,难道一点儿也比不上跋扈任性的苏棠吗? 李之言没说话,一双探究的眼睛细细打量着裴樾。 苏棠也嗅到了裴樾身上微弱的血腥气,眼见霞光要再次靠过来,直接一巴掌打在了霞光脸上。 “你敢打我?” “我这是替太子爷打醒你,太子爷还在辛辛苦苦治灾呢,霞光郡主大庭广众之下纠缠小叔,是不是不太好?” 围观的人迅速低着头装没听见赶紧散开了。 李之言打开折扇摇摇,“郡主说笑了……” 但接下来苏棠的话,差点把他给呛死。 “你也是,我家凝烟妹妹已经怀了太子的孩子,你就别打她的主意了。不过你们李家人,是不是跟太子有什么深仇大恨,兄妹两个都想给他戴绿帽子?” “郡主误 会了,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我误不误会不要紧,只要太子和皇上别误会,你们兄妹有什么借腹生子,混淆皇室血脉,让李家的孩子坐上龙椅就好了。” 吐血! 李之言恨不得吐血三升! 这个苏棠,也太能颠倒黑白了。 霞光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李之言见看不出裴樾的异常,只能先带着人走了。 刚走,裴樾就稍稍往苏棠身上靠了靠,“先上楼。” 苏棠让容萤和苏念溪先回去,送了裴樾上楼。 霞光回头,看到他们这么甜蜜的样子,更恨得泣血,“凭什么她这样恶毒的女人能得到靖王殿下的垂爱,我却被她害得要嫁给那个草包太子,绝不能放过她,绝不!” 李之言皱皱眉,让人先送了她回去,转身上了附近的酒楼。 “看来靖王这段时间不是离京了,只是故意避不见人,想混淆视听,毕竟西南传来的消息,突然冒出来的那位戴着面具的神秘将军虽然击退了敌军,但受了重伤,不可能这么快毫发无损的赶回京城来。” “不一定。” 庸王咳了一会儿,才朝百物居看去,“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皇兄他,是真的喜欢极了苏小姐。” “可不是说靖王自小被下了绝情蛊吗,为何他还会动心?” “你知道什么是绝情蛊吗?” 庸王轻拨茶水,嗅着斗篷山令人舒适的药香,浅笑,“情到深处,这蛊才会开始一点一点的吞噬,情淡到情浓,人人都喜欢。 可一旦情浓渐渐变成冷淡,就会成为一把剜心割肉的刀,没有人会起疑,因为那只会让人心死。” 第九十八章 绝情蛊 百物居二楼雅间。 苏棠扶着裴樾坐下,在他拒绝之前,就扣住了他的脉。 “王爷又开始喝鸩毒了,身上的伤还这么重。” 苏棠皱眉,他就这么盼着早死吗? 等等,王爷你脱衣服干什么! 苏棠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当初在温泉,给他做全身针灸时的画面,那时候他不着片衣…… “娇娇在想什么?” 裴樾衣服解开,胸膛上缠着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了。 “没什么。” “其实娇娇想再做一次全身针灸,也不是不可以。” “我不!” 苏棠脸爆红,飞快去叫阿圆把她的随身药箱拿了过来。 裴樾不自觉的浮起笑,等她回来替她清理了伤口重新包扎好,才拉着她的手摁在了他的胸膛上。 又白,又结实! 苏棠鬼使神差的,抓了抓。 裴樾微愕,“看来上次在温泉,娇娇并不是被迫给本王针灸的,是因为你喜欢。” 苏棠干脆闭上眼装死,她这张脸,不要也罢! 好在裴樾这次赶回来,并不仅仅是为了撩拨她。 “这里有一只小虫子,娇娇摸到了吗?” “绝情蛊?” “嗯。” 裴樾远比庸王知道的理智多了,绝情蛊作用, 他在离开凉亭后就发觉了,但他不信自己会突然薄淡了对苏棠的喜欢。 苏棠医毒双修,但蛊却在医毒之外。 裴樾并不抱太大希望,因为要是能解蛊,他也不会等到今天。 裴樾离开前,还告诉了苏棠一个好消息,“西南的战事快停了,赵阳平很快就能回京受赏。” 如果赵阳平回来,那苏棠的靠山就牢固了。 苏棠盘算着绝情蛊的事,刚回侯府,就发现下人在往外搬行李。 “姐姐,是二叔要搬出去了。” “爹爹呢?” “跟二叔在书房说话呢。” 苏棠怎么那么不信苏勇会甘心搬走呢。 但事实是,当天二房的人就全跟着苏勇搬走了。 晚上,苏棠试探的问了问归德侯,归德侯只让她好好学习管家,就不肯再提了,这件事只能作罢。 夜里,又下起了大雨。 大雨绵延半个月才停下,也因为这场大雨,江南的水灾变得更严重,瘟疫的范围也开始扩大。 朝堂上,皇帝大怒。 “区区一个紫藤斋,都救治了上万的灾民,反而是朕的太子,手里拿着偷来的药方,几十万的赈.灾款,居然越管越乱,死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没人敢 说话,毕竟太子,也只有皇上自己能骂。 这时候,齐王忽然站出来。 “父皇息怒,太子殿下也是没有经验,不比靖王,带兵多年经验丰富,不如让靖王去辅佐太子,儿臣相信,不用拨人放银子,就凭靖王自己,就能完美解决这件事。” 朝臣们纷纷附和。 霍国公皱皱眉,不给人不给钱,让靖王单枪匹马去那个灾民暴动瘟疫横行的地方,要治不好,那就是无能。 可治好了,怕要被扣上一个勾结暴民,意图谋反的帽子。 看皇上默许的样子,霍国公沉默了。 谢御史倒是上前辩驳,却被淹没在众人的支持声里。 “本王当然愿意为父皇分忧。” 裴樾声音一出,众人下意识的安静下来。 “但本王有一个要求。” “你说。” “本王要调一支赤焰军,进江南。” 满场哗然,调兵进江南腹地,还是靖王心腹的赤焰军,谁敢保证有战神之名的他,不会转头就以少胜多杀入京城,谋朝篡位! 这个消息传到归德侯府时,苏老夫人急急来找归德侯。 “要么退了这门亲事,要么把苏棠赶出去。谋朝篡位,那可是诛九族的死罪,娘就死了 ,也没脸去见苏家的列祖列宗!” “娘,没那么严重。” “怎么不严重,那靖王可是……” “老夫人信不过靖王,难道也信不过太子吗?” 苏棠迈步进来,笑看着老夫人,“怎么说,凝烟妹妹也怀着龙嗣呢。” “可太子也保不下所有人……” “放心,靖王要是谋反牵连侯府,我一人承担,绝不拖累你们。” 苏老夫人似乎就等着她这句话,“你们可都听见了啊,苏棠,你记清楚了,到时候别后悔。” 苏老夫人美滋滋的就走了。 归德侯也是无语,“棠儿,你别听她的……” “我想让爹爹帮我一个忙。”苏棠明眸狐狸似的弯起,“皇上要是问起你,一位名叫慧济的大师是不是真的厉害,还请爹爹一定说‘是’,其他的,爹爹不必操心。” 虽然她没确定过对裴樾的心意,但现在的裴樾是她的靠山,那就是她的人。 她的人,绝不容旁人欺负! 夜幕渐垂,下人忽然来传,说沈夫人来了。 “让你的人下去吧,我有话跟你说。” 沈夫人不满的打量了苏棠,颐指气使的说。 前世,沈母就是用这副嘴脸对待苏棠的。 “沈 夫人有话快说吧,我们郡主该歇息了。” 冬杏给苏棠的凳子加了个软枕。 沈夫人见海棠苑的下人压根没把她当回事,脸色微变。 “郡主真是好大的派头,以前追着我的云轩,想要来我沈家做媳妇儿的时候,对我可是殷勤不已,现在……” “现在你要是再废话,我就请你出去了。” “你——!” 沈夫人深吸一口气,“好,你我也不跟你计较。是云轩让我转告你,他身边始终有你的一席之地,要是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尽可以来找他。” 说完,甩着脸就走了。 原以为苏棠怎么也要客客气气的送她走,再问问云轩的情况。 谁知道她一路走出了侯府大门,苏棠的人也没来,还砰的一声关紧了大门,气得她七窍生烟。 “小姐,这沈夫人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发疯了吧。” 苏棠冷笑,准备回去睡觉的时候,忽然看到了沈母座位边掉落的一块汗巾,还是男人用的。 苏棠诧异了一下,想起前世,沈云轩时常悄悄跟沈母发生的争吵,沈母每个月都会认真打扮一番出府的情形,顿时明白过来。 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九十九章 墙倒众人推 皇宫。 皇帝召见了归德侯,等归德侯出了皇宫,想起皇上突然问起关于慧济和尚的事,又想起昨晚苏棠的嘱咐…… 不会吧,一定是巧合,棠儿一个弱女子,哪里知道皇上突然要召见谁呢? 对,一定是这样! 慧济晚上就被皇帝召了进去,密谈了一晚上,才被放出来,安置在宫外别院里。 海棠苑。 “这是户部侍郎和刑部尚书找了赌坊的人,给的封口费,一共是四万两。” “还一个威远将军府呢?” “说是要跟我见面,单独给五万两。” “别去了。”苏棠捏着这四万两的银票,翻了翻,果然又几张做了记号,“倒是不蠢。” 苏棠一张一张把有记号的挑出来,直接烧了,“最近别再去赌坊,威远将军府难对付。”至少当初那突然冒出来的山匪,有可能是威远将军府的人,就让苏棠觉得危险。 “知道了,不过那个天天半夜蹲在你院子门口的人,不管吗?” 清风问。 苏棠满头问号,提着灯笼拉开院门,就跟苏念溪打了个照面,苏念溪爬起来就跑了。 “要抓回来吗?” “算了。” 苏棠不想跟琴娘母女走得太近。 躲在黑暗里的苏念溪看着她的院门关上,垂 下眼皮,拢紧衣裳,就在角落里睡了。 隔天,就是百物居的拍卖了。 令苏棠意外的是,这次居然来了不少老熟人。 “永宁郡主。” 谢晚月姐妹过来给苏棠行了礼。 苏棠礼貌的回了礼,就听到隔壁酸不溜秋的话传了过来,“谢晚晴,你跟苏棠走这么近,也不怕嫁不出去。哦对了,你已经有个名声败坏的妹妹了,哪个好人家敢娶你呢?” 跟着黄珊珊一起的小姐们都哈哈笑了起来。 谢晚晴微咬着唇躲在谢晚月身后。 “丧尽天良的韦国舅还是你亲戚呢,也没见你要清心寡欲去当尼姑啊?” 苏棠淡定的回击。 还在笑的小姐们卡住嗓子,黄珊珊朝她哼了一声,气冲冲走了。 “少夫人,谢小姐,国公夫人让你们过去呢。” “郡主,我们一会儿再说话。” 谢晚月拉着谢晚晴感激的跟苏棠告别。 苏棠也打算去包厢坐下,结果刚上楼,就迎面撞上了齐王。 齐王身边的小厮看到苏棠,瞪大了眼睛,“是你!” “你们见过?” “王爷,公子出事的那天下午,曾跟这位小姐起过冲突。” 苏棠挑眉,原来是杨大德的人,不过杨大德出什么事了? 齐王眯起眼盯着苏棠 ,嘿嘿一笑,“那一定是杨大德哪里得罪了郡主,是吧?” “难怪民间都传齐王有‘第一贤王’的美名,果然是明辨是非,苏棠佩服。” “第一贤王?” “对啊,王爷难道不知道?王爷一定是谦虚了,在苏棠看来,武要靠靖王,文一定是齐王殿下。” 齐王看着言之凿凿的苏棠,有那么点儿飘了。 不过齐王自认是一个不会轻易被花言巧语蒙蔽的人,“本王怎么不曾听人提起过这些话?苏棠,你不是在蒙本王吧。” “臣女哪敢,别人不提,一定是怕王爷知道后太有压力。况且王爷的优秀,王爷自己难道察觉不到吗?” 齐王顿时无言以对。 苏棠走后,齐王还感慨,“等以后靖王出了事,本王不是不可以出手保她,小嘴怪甜的。” 小厮:……王爷,你是不是忘了杨大德死了的事了。 “好了,去看看安排好没有,这次百物居,一定要买下来,决不能叫人坏了本王的好事!” 苏棠在厢房坐下,其实说是厢房,更像是大通间,每个座位之间隔了一架屏风而已。 刚坐下,隔壁就有人议论起来,“听说没,刚才护城河里打捞除了一条大鲤鱼,鲤鱼肚子里居然有一张木简 ,上头刻着,‘危星出世,越人东来,祸家乱国,弑父杀兄’啊。” “这危星指谁啊?” “木头刻着越人东来,那不正是曾镇守东边的靖王裴樾吗?” “难怪前阵子靖王居然胆大包天要调兵啊。” 街上整齐的踏步声传来,阿圆连忙跑到窗边一瞧,焦急看向苏棠,“是禁卫军,好像是冲着靖王府去的!” 苏棠只递给她一只茶杯,微笑“加两个话梅。” “你还加两个话梅?” 霞光冲进来。 苏棠挑眉,“我也觉得两个太少了,阿圆,加四个。” “苏棠,你是看靖王殿下要出事了,所以想撇清关系了吗?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我早知道你就是这么虚伪的人!” 说完,带着人往靖王府的方向跑过去了。 黄珊珊也带着人过来看笑话,刚迈进来一只脚,就见苏棠冷冷睨着她,“因为靖王出事,我现在情绪极其不稳定,敢惹我,我一定打你哦。” “你——!”黄珊珊尴尬的收回脚,冷笑,“等靖王被抓,我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小姐,小二说没有话梅了。” 阿圆气呼呼的跑回来,“不止没话梅,茶水点心也没了。” 百物居的小二笑眯眯跟在后头,“实在对不 住,永宁郡主要是不介意,不如离开咱们百物居吧,这个包间有人定了。” “你什么意思,不是我们小姐早就定好的吗?” “掌柜说,愿意把您的定钱还给您呢。” 小二可不怕,靖王要真是灾星,那跟靖王定了亲的苏棠也要受牵连。 现在是讨好前途似锦的贵人,还是讨好一个即将坐牢的人,小二再清楚不过了。 “看来是墙倒众人推啊。” 黄珊珊哈哈大笑,“苏棠,你还要死皮赖脸到什么时候,人家赶你走呢。” “是谁重新定了我的包间?” “这小的不能告诉……” “告诉她吧,免得她不死心。” 苏棋跟苏凝烟一起走过来,苏棋道,“等她走后,桌子凳子全部都好好擦一遍,我嫌脏。” 特意过来的齐王笑呵呵道,“要是你没地方去,不如去小王的包间坐一会儿?” “王爷待姐姐真好。”苏凝烟柔柔朝齐王看了一眼,那水汪汪的眼睛,看得齐王半截身子都酥了,“其实本王那儿也没空位了,永宁郡主,你要不还是走吧。” 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苏凝烟乖乖站在苏棋身后,悄悄勾起嘴角,虽然没得到靖王很可惜,但看到苏棠没了靠山,她更高兴! 第一百章 赚他个盆满钵满 “大晋律例,买卖不破租赁,我既然付了钱,那这个包间就是我的。” 苏棠低着头,语气也闷闷的,看起来像在做最后的挣扎,“但要我走也可以,百物居要拍卖,那我这个包间以拍卖的方式卖出去吧。” “好,我出一百两,拍下这个包间,送给郡主。” 连诀的声音忽然从隔壁传来。 苏凝烟皱眉,他不是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了吗,怎么又来帮苏棠? 黄珊珊第一个不同意! “区区一百两?”黄珊珊直接扔出自己的钱包,“这里是五百两银票,滚吧。” “我出一千两。” 容萤紧张的声音传来,黄珊珊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想清楚了,现在的苏棠可帮不了你了。” 容萤没理她,“一千两,还有人加价吗?” “我出三千两。” 苏棋走到苏棠旁边的位置坐下,对这个包间,势在必得。 “四千!”容萤继续加价,谢晚晴听得激动,想让谢晚月也帮忙,却被霍国公夫人拦住了,“柳柳,去把门关起来吧。” “母亲,永宁郡主她……” “大嫂,你别怪母亲。”霍柳柳乖乖的说,“母亲也是为了你和孩子,还有整个国公府考虑。” 霍国公夫人就喜欢霍柳柳的这份乖巧,看着还不甘心的谢晚月姐妹,皱了皱眉。 外面的叫价已经慢慢加码到了一万两。 容萤有些捉襟见肘。 苏棠看着桌上堆了一桌子的荷包,终于放出大招,楚楚可怜抬起眼看向四周,“谁来帮帮我,我真的很想看这次的拍卖会,我不是要钱。凝烟妹妹,棋姐姐,我不能离开。”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掩饰住了男人们咽口水的声音。 楚楚可怜的苏棠,居然这么叫人怜爱! 苏棋和苏凝烟顿觉不对,她们什么时候见过苏棠服软? “呵呵,你不想走,我还偏要你走不可,靖王可是想谋反,谁知道你跟她是不是一伙的?今天为了大伙着想,这两万两,我出了!” 黄珊珊直接把准备用来拍卖这百物居的银票拍在了苏棠跟前,还得意洋洋白了眼容萤,“容萤郡主,你没钱了吧?” 两万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不过皇后姑姑肯定不会怪她的! 突然,阿圆白胖胖的手拿出个布袋子,抖了抖,一扫桌子,哗啦啦,一桌的荷包全扫了进去。 “好,让我们恭喜黄珊珊小姐,拍得这个包间。再见。” 苏棠神清气爽的站起来,拉着容萤就跑了。 众人愣了半天,才一拍大腿,她们这是又被苏棠坑了啊!“没事没事,她嚣张不了几天了。” 黄珊珊闭着眼深吸一口气。 结果拍卖会还没结束,就听人传来消息。 “宫里说,天现双日,是东宫不详,冲 撞帝星。” “皇上听了一个叫‘慧济’的和尚的提议,直接封了东宫,皇后娘娘让您赶紧进宫呢!” 进宫干什么,当然是拿银子疏通啊! 黄珊珊看着空荡荡的荷包,一肚子脏话憋在喉咙,嗷一声晕了过去。 百物居对面雅间。 阿圆和冬杏,加上容萤的丫环茉莉坐在一桌堆满了食物的桌边。 阿圆吃得两颊鼓鼓,“吃啊吃啊,小姐请客,多吃点,烧鸡和红烧肉都不错呢。” 茉莉小心的回头,看容萤朝她点点头,又看冬杏也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才咽了咽口水,也跟着动筷了。 “清点好了,一共有三万六千八百八十七两。” “都给你。” “给我?”容萤连忙摆手,“我用不着,反倒是你,生意刚开始,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苏棠默了默,“那就算你入的股,回头按比例分红给你。” 容萤笑着点点头,看苏棠的眼睛都泛着光,“棠儿,你怎么知道靖王一定不会出事啊,还那么冷静,狠狠打了那些那些落井下石人的脸。” “直觉吧。” “那你直觉可真准!” 苏棠嘻嘻笑看着这一屋子单纯好骗的小姑娘们,“还好我不是人牙子,不然把你们全卖了,你们还得给我数钱。” “啊——!” 尖叫声忽然传来。 苏棠透过窗户一看,居然是苏凝烟被 人从楼梯上推下来了。 黄珊珊也懵了,“不是我啊,我没有碰她,她自己就摔下去了。” “棠儿,要去看看吗,她到底还怀着东宫的孩子。” “不用,她的‘孩子’出不出事,要看她摔这么一下的目的什么。”因为她早就发现,苏凝烟根本没有怀孕,只不过没到时机,她也就一直没拆穿她罢了。 难道是听东宫风声不对,不打算留这个‘孩子’了? 这时,一个锦衣华服的异域男子忽然冲了出来,“是谁,这么恶毒要害人!” “是她,我亲眼看到她推的人。” 苏棋推出一个人来,嚯,正是海棠苑的下人。 苏凝烟痛苦捂着肚子,“怎么可能是姐姐的人?不会的,姐姐就算不喜欢我,也不会这么歹毒,要害了我的孩子。” “呵,她害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怎么还这么单纯相信她?” 苏棋冷哼,“依我看,现在就把这婆子捆起来游街示众,让人看清楚苏棠的真面目。” 苏凝烟疼得小脸煞白,还要替苏棠分辨的可怜模样,直接击溃了男人们的理智。 “没错,拉出去游街!” 婆子绝望的淹没在这片喊打喊杀声中,心里只默默的祈求,死她一个人不要紧,千万不要连累了家人。 烂菜叶子臭鸡蛋全扔在婆子身上,男人们大吼着苏棠的‘罪行’,推搡着 她出了百物居。 “凝烟,我送你去看大夫!” 金河焦急的要来抱苏凝烟,立马被苏凝烟挡下。 “我没事,你的身份特殊,不必这样照顾我。”苏凝烟看着他充满异域特色的俊脸,委屈落泪,“我这样名声狼藉的人,会玷污你。” “怎么会,凝烟,你就是我的神女,我心中只有你,你怎么会玷污我?我现在就带你进宫找你们大晋的皇帝,让他退了你跟太子的婚事。” 金河满是期盼的看着苏凝烟,“从今以后,你就跟我回乌孙做皇妃吧。” 苏凝烟脸一僵,谁不知道乌孙小国苦寒无比,仅仅看金河千里迢迢来大晋朝贡,连个仆从都没有,还差点死在凉山寺,就知道乌孙多穷了。 这种鬼地方,她才不去! “你要是真的想报答凝烟,不如求娶了苏棠。” 苏棋从楼上下来,“况且苏棠有倾国倾城之貌,你不亏,也替凝烟解决了一个麻烦……” “原来棋姐姐和凝烟妹妹都拿我当麻烦啊。” 张扬的红裙飞扬。 看着去而复返的苏棠,苏棋眼一沉,“我没有你这么歹毒的妹妹,你也不配叫我姐姐。” “那好,本郡主就不跟你们论亲戚关系了。” 苏棠弯眼一笑。 这话什么意思? 苏凝烟暗道不好,下一秒,苏棋就被冲上来的冬杏直接捉住了右手举了起来。 第一百零一章 绝情 “苏棠,你疯了,你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让大家来看看,到底是谁推了苏凝烟。”苏棠指着苏凝烟,“我的鼻子要是没出错,苏凝烟最近用的,都是宫里赏的蜜合粉,这种香粉不但香气清雅,并且十分持久,传闻还能吸引蝴蝶。” “难道永宁郡主还打算拿几只蝴蝶来试?” 金河嗤笑起来,“况且真有蝴蝶又怎么样,只要靠近过凝烟的人,都会沾染这种香气,能证明什么?” 苏棠看他的脸,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再一看……哦,凉山寺上救的白眼狼。 “我看永宁郡主就是故意针对凝烟姐妹,你就像极了西域的红斑蛇,拥有最美丽的外表,却藏着一颗最毒辣的心!” “我知道我很美,不用你反复提醒。” 苏棠懒懒倚着一旁的柱子,阿圆已经气喘吁吁提着一个西洋玻璃罩子进来了。 “小姐,拿来了。” 还好紫藤斋为了准备开业,提前从温泉别院抓了这些蝴蝶回来。 罩子打开,五彩斑斓的蝴蝶瞬间飞了出来,齐齐扑向了苏凝烟……和苏棋的手。 这是刚抓的? 虽然开了春,但起码也要到四五月份百花盛开才能有这么多蝴蝶,一看就是提前准备的! “啊,快走开,走开!” 没想到苏凝烟先喊了起来。 原来蜜合香粉吸引蝴蝶是真的,但 人家蝴蝶是来采蜜的,又不是来跳舞的,当然要歇在她肌肤上啦! 那场面,简直毛骨悚然。 金河立马驱赶,再看慵懒抱胸看戏的苏棠,更觉得此女子妖艳恶毒! “就算是凝烟误会了,但你有必要这么吓唬她吗?” “对,没必要,毕竟我虽然背上骂名,我的仆人也差点丢了性命,可苏凝烟她却是被吓到了啊。” 苏棠凉凉一句,讽刺得金河涨红脸说不出话。 苏棠懒得再跟他纠缠,冷冷警告苏棋,“江少夫人眼神不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再有下次,这双眼睛不要也罢。” 正好容萤带回了那个被绑走的婆子。 刚才还叫嚣的男人们看着苏棠,尴尬的过来道歉。 苏棠还没开口,就听人‘咦’了一声。 “你们看,蝴蝶怎么往楼上去了?” “什么事这么热闹,本王也来看看?” 齐王慢悠悠的下楼,看到蝴蝶飞来,还格外高兴的说,“这个时候,哪里飞来这么多蝴蝶啊?嘿,这蝴蝶还歇本王身上了。” 众人:…… “对了,我忘了说,这蜜合香粉,只有触碰,才会沾染上。” 苏棠幽幽扔下一句,在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中潇洒离开。 齐王愣了下,“什么意思?” “我、我没有跟齐王殿下接触过,是误会。”苏凝烟这次是真的脸无血色了,但她再惹 人怜惜,也没人敢掺和东宫跟齐王的女人之争。 原本还热闹非凡的百物居,顿时空了一大半,就连苏棋也阴沉着脸先跑了。 这时候齐王才反应过来,脸比菜还绿! 他再蠢,也不会挑这个时候跟苏凝烟发生什么。 难道是苏棠算计? 不可能,明眼人一看,就是苏凝烟想算计苏棠。 难道苏凝烟是看东宫不妙,想借机攀附自己,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呸呸呸!本王玩玩也就算了,你这种货色,本王怎么可能抬回王府?” “王爷,凝烟没有……” “滚!” 齐王急于撇清关系,正好有人说皇帝因为东宫的事大发了通脾气,齐王怕火烧到自己身上,只能先赶去皇宫。 就这样,苏棠意外的以远低于预期价的价格,拍卖到了百物居! “原本我都打算放弃了。” 苏棠看着清风带回来的房契,挑挑眉,吩咐冬杏,“今天那个婆子,多给些银钱,把她们一家子送出京吧。” “是。” 那一家子留下来,恐怕也会遭人报复。 要是齐王知道小姐给那些蝴蝶动了手脚,就更不会善罢甘休了。 冬杏看着年纪不大,却事事谨慎周全的苏棠,心里无比的踏实。 苏凝烟回来,正好撞见送人出去的冬杏。 “你以为苏棠真能护得住你们吗?”苏凝烟冷笑,“我告诉你 ,等她自己真的遇到了危险,第一个要舍弃的就是你们。冬杏,看在你是长公主送给我的人的份上,你要是现在回来,我一样可以接纳你,让你跟麦花一样服侍我。” “奴婢们的命本来就是主子的,主子舍弃我们,那一定是奴婢们做得不够好。” 冬杏淡淡给她行了礼走了。 苏凝烟恨得发抖,“区区贱婢,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小姐,您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老夫人最近也疏远您了,东宫被封,您的处境会越来越难。那个金河……可靠吗?” “当然!”苏凝烟看着不信任她的麦花,狠狠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疼得麦花哭出了声。 “叫什么叫,很疼吗?” “不、不疼。” 苏凝烟白了麦花一眼,竟然有些羡慕苏棠居然可以得到那么多愿意为她舍命的忠仆。 “金河怎么说也是一国国主,苏棠靠山再大,也就是个女人,能抵得过一个国家吗?” “她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至于祖母和爹爹。”苏凝烟轻抚着肚子,“很快,她们就知道谁才是他们最孝顺的孙女儿和女儿了!” 趁夜。 苏棠带着一盆花,去了靖王府。 “杜若,王爷呢?” “王爷在忙,苏小姐,这么晚,您还是先回吧。” “我是算着时辰来给王爷换药的。”苏棠提着一只药 罐,里面有刚熬好的药,裴樾的病情复杂,加上这次又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好好处理,怕会要命。 杜若纠结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带着苏棠到了后院。 “本王不是说过,任何人不许打搅么?” 威严的男声传出来,杜若脸皮一颤,连忙躬身,“王爷,是苏小姐来了。” 里面静了一瞬,“让她走吧。” 冷漠到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像一支细细的冰棱,刺在了苏棠心上。 苏棠想,大约是绝情蛊的作用。 “我给王爷换了药就走。” 苏棠笑笑,“王爷放心,不会耽搁您太长时间。” 书房里似乎有人说了句什么,有人出来领了苏棠进去。 等苏棠进来,里面只剩下裴樾一个人了。 裴樾冷傲的坐在书桌后,凤眼如冰,看着苏棠,有挣扎,但很快被他眼底的寒冰遮掩。 苏棠淡定的替他宽衣换药。 处理好后,转身离开。 “苏娇娇。” 喑哑的声音传来,原本以为不在意的苏棠,在听到他这句,心尖还是不知所以的酸了一下。 “本王不见你,就是怕伤害到你。解蛊人,本王已经让人去找了。”但他找了二十多年都没找到,以后能不能找到。什么时候能找到,都不确定。 “本王记得,本王喜欢你。” 可他坐在原地,本能的,抗拒着苏棠的靠近。 第一百零二章 撬锁明抢 月亮孤单的遥遥挂在天际。 苏棠心想,不会心动的喜欢,还叫喜欢吗? 正好,她也不想在复仇以外的事上分心,也许到这里,是天意吧。 “王爷有没有想过,不记得了也好。这样王爷就没有任何弱点,可以一往无前的去做你想做的事。”苏棠回头,笑看着裴樾,“只要王爷记得我们的约定,我治好你的伤,你保住归德侯府就行。” 裴樾觉得她的笑,很刺眼。 “王爷,苏小姐已经走了。” 杜若战战兢兢的进来。 裴樾莫名烦躁,“本王告诉过你,本王不见她,你既然记不住,以后也不必在本王身边伺候了,退下吧。” “是,那苏小姐带来的这盆花要拿走吗?” 说是花,实际还只发出几根嫩芽,孤零零的长在花盆里。 裴樾一向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东西,觉得太娇贵,风雪一吹就死了。 他疲惫的揉揉眉心,“拿下去吧。” “是。” “别扔了。” “奴才知道了。” 隔天一早,裴樾就去江南治灾了。 阿圆看了眼在秋千上坐了半宿的苏棠,担心不已,“小姐不会是跟王爷闹什么矛盾了吧?” 话音刚落,苏棠已经回来了,“阿圆,给我找点儿吃的,我吃吃得睡一觉了。” 一觉睡到 太阳西斜,苏棠醒来,才听说苏凝烟小产了。 “不仅如此,她还……” 阿圆一脸一言难尽的撇着嘴,原来苏凝烟还把小产后的紫河车炖了,当做补药,亲自送给了苏老夫人和归德侯。 “侯爷没喝,老夫人全喝了,现在满府上下都夸凝烟小姐孝顺,老夫人在您睡觉的时候,擅自做主,开了小库房,直接让人抬走了您十来箱的东西给她了。” “谁给她开的小库房?” “没人开,她让人撬了锁。” 阿圆气鼓鼓的说,“小公子听说后,还去吵了一架,结果老夫人骂小公子没良心,说凝烟小姐刚小产,他就去吵闹,还说拿您的东西给凝烟小姐,是想让您跟凝烟小姐一起尽孝心,免得外头说您不孝。” “既然她那么喜欢我的东西,就让她拿好了。” “冬杏,把库房剩下的东西全给她送过去,记住,敲锣打鼓放鞭炮的送。” 苏棠翘着腿悠闲的喝着阿圆炖的雪梨汤,笑眯眯的吩咐。 苏凝烟靠在床头,跟江季月假意客套,听到外面锣鼓喧天,“发什什么事了?” “小姐,是大小姐那边,给您送东西来了。” 麦花为难的把事儿说了,江季月噗呲一笑,悠悠站起来,“真是姐妹情深,你们姐妹感情好, 我和侯爷就放心了。” “不过,凝烟你也太贪心了一些,要个几箱就够了,怎么还全都要呢,传出去,叫人以为你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全都要搂到自己口袋里,叫人笑话呀。” 苏凝烟看她幸灾乐祸的背影,死死抓紧被子。 “苏棠,我跟你没完!” 海棠苑。 阿圆看着原封不动全部送回来的东西,瞪圆了眼睛。 “小姐太厉害了吧。” “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太后赐封郡主本来就心不甘情不愿,怎么可能赏赐贵重东西?也亏得老夫人没撬开箱子的锁,不然要气死。 不过苏凝烟‘小产’,看来她是要放弃太子,有其他打算了。 苏棠想起前世苏凝烟的骚操作,眼睛微亮,难道她要走上前世那条她差点走上去的路? 噗,要是那样,就好玩了。 这几天,紫藤斋正式开业了。 因为之前救治灾民积攒的人气,加上里面别具一格的装修,和天南海北的菜肴,瞬间吸引了大片食客,天天客满。 苏棠暗中让办事稳妥利落的冬杏出去,给紫藤斋又添了十来个小二。 一来二去,冬杏直接上手了紫藤斋大.大小小的事,苏棠干脆放手,让她协助周贵夫妇打理紫藤斋。 “小姐,奴 婢做不好的,奴婢一个丫头,又没经验……” “你现在不是做的很好吗?” 苏棠笑笑,“我相信你,等紫藤斋做大了,我就还了你的良籍,让你正大光明去做掌柜。” 冬杏脑子蒙蒙的,就好像巨大的馅饼掉在了头上,砸得她晕头转向。 她一个低贱的丫环,还能去那么大的酒楼当掌柜么? 她从没想过。 “那小姐,我以后也要去。” “你就算了。”苏棠捏捏阿圆又胖了一圈的脸,“小姐我给你找个好人家,让你去享清福。” “奴婢不嫁,奴婢这辈子就跟着伺候小姐。” 嬉嬉闹闹的。 房顶坐着的清风扫了一眼笑眯眯的苏棠,万年面瘫的脸上,居然也浮现了一丝笑意。 夜里,苏棠照例来给娘亲上香。 刚跨进祠堂,就看到苏凝烟也在。 而娘亲的灵位,摔在了地上。 “姐姐最近太得意了,我心里真不舒服。” 苏凝烟当着苏棠的面,一脚踩在娘亲的灵位上,勾起笑,“所以我也要让自己痛快痛快。姐姐还不知道吧,宫里刚传来的消息,乌孙国主答应割让一半的国土,只为求娶姐姐,就算皇上想拒绝,满朝文武都不会答应。” “姐姐生气了吗?” “何必呢,姐姐你就要嫁去万里之外, 这辈子都回不来了,这个侯府里,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现在我只是踩块木头而已,我就是挖了她的坟,鞭了她的尸,甚至要了归德侯的命,你也管不着我,谁让我才是留在他们身边的亲女儿呢。” “姐姐就是再生气,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呀。” 苏凝烟还故意用力碾了娘亲的灵位一脚。 苏棠抓起一旁的不知道哪个祖宗的灵位,砸破了苏凝烟的头! “苏棠,你放肆!” “祖母,爹爹。” 苏凝烟摔在地上,弱小无助,“我不知道姐姐怎么了,我只是看娘亲灵位倒在地上想捡起来,她突然就打我。” “大小姐一向是这样,对我们小姐非打即骂。” “小姐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因为大小姐气着了,才没有的。” “麦花,别说了。”苏凝烟摇摇头,“我不怪姐姐的,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姐姐对我这么大的敌意。” 苏老夫人本来就心疼苏凝烟,走近看到苏棠手里是谁的的灵位后,气得直接朝苏棠的脸打来,“你个孽障,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我打死你算了!” “娘!” 归德侯连忙拉住苏老夫人,但看到苏棠手里拿着的老归德侯的灵位,嘴角也狠狠抽了一下。 棠儿这脾气,的确要改一改了。 第一百零三章 被爱人背叛的滋味 “来人,先送凝烟回去。” “爹爹,凝烟不怪姐姐的,你别罚她。就算她打我,也一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你明白就好。” 归德侯冷不丁的回答。 苏凝烟噎住,归德侯这才发现自己一时口快了,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棠儿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不过她今天的确太粗暴了一些。” “何止粗暴,她好歹也是掌家的人了,就这副样子,让人看到了,还不笑话我们侯府没规矩?” “也不是第一次叫人笑话了,祖母还没习惯?” 苏棠问,气得老夫人差点跳起来。 归德侯承诺一定会罚苏棠,苏老夫人才肯跟苏凝烟一起离开。 “爹爹,女儿今天是因为……” “爹知道,一定是她先招惹了你。但是棠儿……”归德侯目光凝重的看着苏棠,“爹爹不可能护着你一辈子,你的脾气要是不收敛,恐怕会磕得头破血流啊。” “今晚你就在祠堂好好反省吧。” “若是你娘还在,一定会把你教得跟她一样温柔和婉。都怪爹没用,没护住她。” 归德侯捡起赵如溪的灵位,细心的用手擦干净,放好了才离开。 走时,苏棠看到他鬓角已经新添的白发,和眼底隐隐的泪光。 爹爹老了。 “清风,帮我送个消息给丽妃娘娘,请她帮个忙。” 皇宫。 “真是水性杨花,见个男人就勾搭。” “我看是红颜祸水才对。”御花园里,黄珊珊咬着嘴唇恶狠狠的说,“真该划烂她那张狐狸精脸,看她还能勾引谁!” “这就叫红颜祸 水么。” 丽妃手抓着一把紫色的花优雅的走来,“本妃还以为是命运不详,克夫克子,又长得好看的人,才叫红颜祸水呢。” 一侧憔悴的皇后闻言,脑海里立刻想到了苏凝烟。 自从太子定了她,就事事不顺,偷药方的事情就算了,太子治灾不利,国舅爷下落不明,还被封了东宫,之后苏凝烟立刻就小产了,还传出跟齐王不干不净的话来。 这不是红颜祸水是什么? 但这婚事到底是她自己求来的…… “嫔妾听闻,太子殿下因为东宫被封的事儿,直接抛下灾民和官员,火急火燎的赶回京城了?” 丽妃笑问皇后,“也难怪皇上生气,还责怪了皇后娘娘,不过娘娘放心,嫔妾一定会在皇上跟前,替您和太子辩解的。” 皇后盯着她的肚子,一想到她要是生下儿子,以皇上对她的宠爱,说不定真要扶这个幼子继位,就坐不住了。 不行,不能再让苏凝烟连累太子了! 当天,解除婚约的口谕就送到了归德侯府,皇后的人甚至直接抬走了当初赐婚赏下的东西。 苏凝烟被宫人粗暴的撞到一边。 “喂,你小心些!”麦花呵斥。 “还张狂什么?”宫人不屑,“真龙之气都压不住的灾星,迟早也是送去庙里做尼姑,以后有得脏活累活干呢,还在这儿装娇气给谁看。” 是啊,皇后娘娘这个举动,不正是敲定了她是个大灾星吗! 哪个男人还敢要她? 归德侯安慰失魂落魄的苏凝烟,“爹怎么会让你去当尼姑,别人不敢娶, 爹手下那些副将们,都是优秀男儿,等得空,就把他们叫来让你挑!” 副将?那群大字不识粗苯愚蠢的武夫? 她才不要! 苏凝烟恨死了归德侯,可现在还有别的办法吗? “侯爷,乌孙国的国主来拜访了。” “他来干什么?不见!” 一想到这厮害得棠儿陷入红颜祸水的流言蜚语当中,归德侯就怒。 “可乌孙国主说,这一次,他是为了凝烟小姐而来。” 苏凝烟看着归德侯急急赶去的背影,心里咯噔一声。 果然,金河这次来,是兴高采烈的来求娶苏凝烟的! “他怎么来的这么快?” 苏凝烟看到被罚在祠堂跪了一夜的苏棠出来,指着她,“是你害我!” “我害你?这个男人,不是你自己凭本事得来的吗?” 苏棠讽刺。 “你、你知道了?” “你求仁得仁,怨不得谁。” 苏棠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呵呵,苏棠,你是不是忘了我昨晚说过的话?我这辈子嫁不出去,我就不嫁了。可你不一样,就算不嫁去乌孙,也是要嫁靖王的。” “我也不跟你争什么荣华富贵了,我就要我自己的爹娘,就是死,我也跟他们一起死……唔……” 苏棠回头就是两巴掌狠狠扇在苏凝烟脸上。 苏凝烟摔倒在地,看着动怒的苏棠,哈哈大笑,“戳到你软肋了?我真高兴,苏棠,我告诉你,你们这辈子都摆脱不了我了,我要是死,一定拉着他们!” “我怎么会让你死呢。” 苏棠双眸无情,嘴角却翘起,“这人间炼狱 ,种种酷刑,总要让你一一尝遍了,才舍得你去下地狱呢。” “棠儿,凝烟。” 熟悉又让人生理恶心的男声响起,苏棠冷淡回头,正对上拄着拐杖风尘仆仆的沈云轩不悦的眼神。 他总是喜欢用这样一副眼神看她,仿佛她多么令他失望,多么让他厌弃一样。 “原来是沈表哥回来了。” 苏棠眼眸一弯。 沈云轩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一股名叫‘爱慕’的情绪奔涌而出,“棠儿。” “回来了就好,恭喜你们才子佳人又有机会在一起了哦。” “棠儿,这次离开,我夜里无数次想起的人只有你……” “苏棠!”一声呵斥打算了沈云轩衷肠。 苏棠懒懒抬起眼皮,看着气势汹汹的金河,“乌孙只是大晋小小一附庸之国,我乃是我大晋的永宁郡主,靖王未来王妃,乌孙国主来这里大呼小叫,是要刻意破坏两国邦交,跟大晋宣战吗?” 靖王抬抬手都能拍死乌孙,乌孙哪里敢宣战? 金河发现看着面前这个少女,居然像看到了楚国曾经的最高贵的圣女大人! 喉咙噎了一下,强硬道, “我听说乌孙的垂莲华簪在你手上,垂莲华簪是我乌孙至宝,你不配,马上交出华簪,我要送给凝烟,她这样圣洁的女子,才配得上华簪的尊贵!” 苏凝烟都差点忘了,那支天价的华簪,若是她能得到的话…… “你们乌孙人,都喜欢白日做梦吗?” 苏棠好笑的问,“华簪是真金白银,从你乌孙买的。现在你说本郡主不配,可以,拿二十 万两来,本郡主卖给你。” “华簪是乌孙至宝,当初是被小人以不正当手段强行买走的,现在你有义务物归原主。” 苏棠都被他的不要脸惊到了! 懒得废话,苏棠转身就走,在祠堂坐了一夜,她只想回去泡个舒服的热水澡。 “站住!” “金国主,算了吧。” 苏凝烟弱弱站起来,“姐姐性格一向这么强势,我都习惯了,你没必要为了我得罪她。况且,你今天能为我说话,已经很感动了。” 苏凝烟抬着清纯无辜的小脸,强颜欢笑的样子,让原本还有些忌惮的金河彻底不能忍了! “苏棠,你非要逼本王是吗?乌孙再小,也是一个国家,本王倒要看看,大晋的皇帝是更看重你一个区区女子,还是跟我乌孙的友谊!” “凝烟,你等本王,本王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金河愤怒离去。 他这样一副葬送山河,也要博美人一笑的态度,让苏凝烟感到了久违的愉快。 “凝烟,你真的要嫁去乌孙?” 沈云轩看到苏凝烟不自觉露出的得意的笑,咬了咬后槽牙。 “怎么可能,凝烟心里放着的是谁,云轩哥哥不知道吗?反倒是云轩哥哥,千里迢迢回来,心心念念的,竟然是姐姐。” “我对她没有感情了,凝烟,我爱的是你,这次回来,我第一个就是赶来看你。” 两人含情脉脉,却唯有彼此心里知道,此刻盘桓在心里难掩的失望和怒气。 转角,苏棠淡淡勾起唇瓣。 被深爱的人背叛的滋味,看来他们很快,就能尝到了! 第一百零四章 他不配 下午,丽妃忽然送来消息。 “乌孙国主坚持要求娶苏凝烟和郡主您,并且要苏凝烟为皇妃,您为侍妾,条件除了之前提出的一半国土,还提出每年朝贡数量翻倍。” “他想屁吃呢,让我们小姐给他当侍妾!” 阿圆要气死了。 丽妃的心腹芸香也只是皱着眉,“我们娘娘说,皇上也觉得很荒唐,但太后似乎想答应。三天以后就是太后寿诞,到时候乌孙国主会在宴会上当面求亲,娘娘让奴婢告诉郡主,若是可以,还是请靖王殿下想办法赶回来吧。” 只有靖王,才能阻止太后了。 但靖王才去赈.灾,要是回来,就正中齐王和太子下怀了。 况且,苏棠也不想再欠裴樾什么。 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三天时间转眼过去。 苏棠刚起床,阿圆就捧着一套石榴红裙过来了。 “小姐,靖王府刚送来的,穿这个吧,是鸳鸯锦的呢,一定很贵……” “不用了。” 苏棠眼睫垂了垂,让冬杏把昨晚赶制的裙子拿了出来。 大红的长裙,配上洒金梢纱的外衫,腰间系上一条缀着同色水晶的腰带,乌黑的秀发挽起,再插上几支金花步摇,眉心点上一朵梅花,简直美貌逼人! 阿圆都有点儿看痴了,忙摇头,“小姐,那鳖 孙还要求娶你,你打扮这么好看,万一……” “我今天就是穿着破衣烂衫,他一样要求娶。我何必为了他,委屈我自己,他配吗?” “对,他不配!” “再说了,这一身都是咱们即将要卖的东西,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好好宣传一下。” 他们要看她的笑话,她就掏空他们的口袋! 阿圆简直崇拜的眼冒星星。 江季月今天也是精心打扮,作为侯府主母,要跟归德侯一起进宫,原本还很满意自己这身杭绸锦缎,直到苏棠出现。 “这身衣裳,棠儿是找人定做的?” “这衣料,我好像没见过。” 江季月矜持的问,眼睛却根本离不开苏棠这一身。 “夫人喜欢吗?我这儿正好多一面镜子,就送给夫人吧。” 苏棠淡定的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西洋镜,镜外镶嵌细碎的宝石,华丽不已,更神奇的是那面镜子,居然把人照得这么清晰! 苏棠能送她这么好的东西? 江季月警惕起来,又舍不得把东西还回去,“这么贵重,棠儿是不是想要我帮你什么忙?但是乌孙和大晋,那是两国邦交,我也插不了手。” “我明白,不怪夫人。” 苏棠一副失望的模样离开。 江季月看她果然是有所求,反而安心下来,拿着这面小 镜子爱不释手,见到人就忍不住拿出来显摆一下。 看得一众夫人心痒的很。 苏凝烟跟老夫人提前一步到了宴会。 “呀,狗不理来了。” “谁是狗不理啊。” “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个大灾星啦,跟谁定亲就克谁。”小姐们朝着苏凝烟的方向翻白眼,直到有个人白眼翻到一半,愣了,“她身上穿的,不会是乌孙国每年才进贡三匹的血锦吧。” 血锦?传闻是吃特殊桑叶长大,极其娇贵难养的血蚕吐的丝织成的吗? 那可是价值万金也难求的东西,就算是皇室,血锦一般也只留做公主们出嫁时才用。 苏凝烟居然穿了一身? 羡慕嫉妒的声音传来,苏凝烟心里那股戾气才平息下来。 “哇,好美啊!” “那是什么衣料啊怎么从没见过?穿在她身上真好看!” 惊呼声传来,苏凝烟不屑挑起下巴,土包子,刚才不是有人解释过是血锦了么。 不过这么珍贵的东西,你们这群没福气的没见过,也可以理解。 “还有她腰上缀的宝石,是什么啊,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东西。” “她头上的发簪也是漂亮又新奇的款式!” 苏凝烟淡淡摸了摸自己的发髻,优雅的解释,“这发簪的确是祖母特意给我拿的以前她出嫁时用 过的……” “噗呲!” “这个狗不理,不会以为我们在夸她吧。” 嘲笑声传来,苏凝烟脸色一僵,回头,就见苏棠耀眼而来,她那双清寒的丹凤眼仿佛穿过了人群,讥讽着苏凝烟的愚蠢。 但苏棠只淡淡掠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给上首的太后行了礼。 金河也失神了一会儿,直到看见苏凝烟泪眼盈盈摇摇欲坠的模样,立刻狠下心上前。 “乌孙的垂莲华簪还有一样不为人知的神奇之处,那就是饮下祸水红颜的血,便能散发出一股能令人青春永驻、延年益寿的香气。” “今天,小王恳请太后做主,让华簪喝下苏棠脸上的血,为太后祝寿!” 霞光怀抱着雪狐,微笑,“何必太后做主?她舅舅赵阳平身受重伤,太后决定拿出宫中秘药去救他,她受了这么大的恩赏,怎么会不同意呢?” 要是不同意,那赵阳平,就死! 毁容和赵阳平的性命,全在苏棠的选择。 苏棠轻抚摸了下头上的垂莲华簪,淡淡笑问,“这华簪里,国主确定是延年益寿的妙药,而不是毒药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黄珊珊嘴快的说,她巴不得苏棠立马就毁容! 她刚说完,就发现苏棠漂亮的丹凤眼往上挑了挑。 坏了! 苏棠 一定又给她挖了什么坑! “不,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就是可以不顾太后安危,即便这是在她的寿诞上,也要我毁容,是吗?” 苏棠幽幽一叹,“黄小姐,没想到我们私底下的小矛盾,你居然拉太后下水,难道是因为东宫被封,你要替太子出气?” 黄珊珊傻眼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 “行了!” 皇帝不悦的看了眼皇后,“什么药物毒物,让人来试一试不就行了。” 皇后白白挨了个白眼,憋着口气,叫人找来了两个容貌不错的宫女,却被苏棠拦住了。 “苏棠,你还想做什么?” 皇帝已经有几分不耐烦。 苏棠心里敲响警钟,难道舅舅这次西南战事,真的有什么变故? “臣女只是想,既然乌孙国主这么坚决要臣女的血,未免出现问题,臣女愿意一试。” 说完,拔下华簪,直接划破了脸。 在一片惊呼声中,鲜红的血顺着她雪白的肌肤滑落,居然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妖冶。 “不对劲。” 苏凝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下一秒,苏棠已经回过头看向她。 “我觉得凝烟妹妹一样绝色,我的血恐怕达不到国主所说的‘祸水红颜’的效果,不如让凝烟妹妹也试试?” “不……” “试!” 第一百零五章 允许凝烟拿回嫁妆 皇帝大手一挥,皇后直接叫人抓着华簪,对着苏凝烟的脸狠狠划了一道下去。 伴随着苏凝烟的痛苦的尖叫,一股古怪的香气从华簪里散发了出来,闻到的人都开始头晕恶心,甚至苏凝烟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溃烂。 “这哪里是延年益寿的香气,分明是要谋害太后和皇上的毒药!” 谢御史大喝一声,“好一个乌孙国主,你此番来大晋,到底是来朝贡,还是来谋杀的!” 金河也傻眼了,那簪子里,的确应该封存着真正可以延年益寿的神药来着…… “是苏棠,是她动了手脚!” 黄珊珊急地跳起来,“她会医术,簪子也一直在她手里,一定是她……” “好奇怪,黄小姐不怀疑苏凝烟的血有问题,不担心太后皇上安慰,反而怀疑我,难道我能预知金国主今天要毁我的容吗?” “谁不知道金国主为了苏凝烟要对付你,你肯定是提前准备……” “珊珊!”皇后都暗骂黄珊珊愚蠢,她说这话,不就是承认皇上要是赐婚苏棠给金河,是不安好心吗? 归德侯错愕的看向皇帝,皇帝脸色微青,“朕从没说过赐婚的话。” “哀家已经答应……” “ 母后,苏棠已经赐婚给靖王,是朕的未来儿媳,朕怎么会将她下嫁给乌孙?” 太后不想大庭广众跟皇帝争吵,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 “既然这簪子有毒,那就扔了吧。” “太后放心,依臣女看,这毒应该已经放干净了。”苏棠捡起被苏凝烟一巴掌拍落在地摔坏了一角的华簪,眼神一瞬幽暗,一缕肉眼难以看见的粉尘从她的衣袖洒落,然后从容的在归德侯身边落座了。 经过这么一闹,宴会的气氛都有些低迷,黄珊珊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咬着牙死死盯着苏棠。 而金河,也毅然决然的,向皇帝求娶了苏凝烟。 苏凝烟想死的心都有了! “凝烟,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好好照顾你的。” 金河深情的扶起她,“你的脸,我也一定会给你治好。” 苏凝烟牙齿都咬出血,才挤出一个‘感动’的微笑,回过头,正好看着苏棠撑着下巴,愉快的朝她笑。 哼,你别高兴的太早! “凝烟愿意嫁,只是有一件事,还请皇上皇后娘娘做主。” “凝烟娘亲留下的嫁妆,姐姐一直放在温泉别院里,姐姐一定是觉得,不好意思从皇上赐的别院里把东西拿出来,所以 凝烟恳请皇上允许凝烟去将嫁妆搬回来。” “那是当然。” 太后先一步开口,“归德侯府的东西,本来就应该是你的。 太后手里捏着一串佛珠,凉凉看着苏棠,“正好哀家的药还没给赵阳平送过去,就由凝烟你这个亲侄女儿连着你的喜讯一起,送去吧。” 太后的话,正中苏凝烟下怀。 赵阳平要是识趣,那就是她最亲的舅舅。 可要是他还只认苏棠,那就是死! “凝烟一定……” “嗡嗡嗡——!” 朦胧的夜色中,只看到一群蜜蜂成群飞来,直扑太后的方向。 “护驾,护驾!” 现场一片大乱,苏棠拉住要上前的归德侯,“爹爹,我怕。” 归德侯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心疼得不得了,哪里还有功夫去管太后? 禁卫军反应也很快,举着火把过来,烧退了大部分的蜜蜂。 “那是什么!” 突然,有人指着太后跟前的地方,惊恐大喊。 众人看过去,只见蜜蜂们歇在地面,排成了一个大.大的‘祸’字,直指太后! 最近京城天现异象,人心惶惶。 现在这个‘祸’字,无异于雪上加霜! 紧张中,苏棠清甜的笑声传来,“太后从不干政, 刚才还要舍药救赵阳平将军,上天怎么会指责太后是大祸呢?总不会,太后刚才其实是存了想害死平定西南的功臣的心吧。” 安静。 死一样的安静。 轰隆。 阴云聚集,几丝细雨飘了下来。 众人连忙进了大殿,地上的蜜蜂也被冲散开,太后的脸色才算好看了一些。 “姐姐下次,可别跟太后开这样的玩笑了。”苏凝烟苦口婆心的小声劝苏棠,“马蜂的把戏,姐姐当初在凉山寺,不就对东阳侯府的关嫣然用过一次吗?太后只要一查,很快就能查个水落石出。” 苏凝烟看似小声,这话却一字不差的全落在了太后的耳朵里。 苏棠掩起眼底的狡黠,一副无赖的样子,“证据,什么证据?” “拿哀家的雨伞来。” 太后不顾众人劝阻,亲自撑伞出去查看。 一直低调的丽妃,这时候才掀起眼皮扫了眼太后的伞,又看了眼人群里等着看戏的苏棠,悠悠然喝了口茶。 这个丫头,真是护短得很。 轰隆—— 春雷滚滚,电闪雷鸣。 太后刚出来,一道闪电就落在了附近,朱红的宫墙瞬间被劈得焦黑。 “这……难道真的是老天爷的暗示?” 有人忍不住嘀 咕一句。 太后紧抿起嘴,威严的眼里满是不信邪,执意继续往前走,没想到下一秒,又一道雷落下来,直接击穿了太后的雨伞。 “太后!” 众人惊呼,还好太后除了发髻微微松散有些狼狈以外,并没有受伤。 丽妃看着有点儿惊讶的苏棠,挑眉,这丫头让自己给太后换了一把特制雨伞,难道不知道这伞会引雷吗? 苏棠当然知道,但引雷只是有一定几率,她没料到这雷这么乖,真的劈在了太后的伞上。 “太后,您怎么样?” “哀家、哀家没事。” 太后惊魂未定。 好好的寿宴,闹成了一场笑话。 太后就没丢过这样的脸! “请太后恕罪,今天的事,一定是因为凝烟的煞气连累了您,凝烟甘愿受罚。” 苏凝烟跪下认错。 苏凝烟主动认下这个灾星的骂名,太后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也不能全怪你,雷雨天,恐怕是巧合,赵阳平的药还是由你……” ‘砰——!’ “不要劈哀家!” 太后吓得狼狈的摔在地上。 望着瑟瑟发抖的太后,大殿里更死寂了。 黄珊珊颤抖的看着身边摔碎的大肚花瓶,立刻指着苏棠,“不是我,是她害我!” 第一百六章 不要放弃本王 “我怎么害你了?我隔你这么远呢。” “刚刚是我把你推过去的,我只是想把你推倒出丑,是你顺势拉倒了我身后的花瓶!” “黄小姐这话,这是陷害不成,又改成污蔑了?” 苏棠轻飘飘一句话,让黄珊珊浑身僵冷的像掉进了冰窖。 丽妃趁机道,“太后受惊,不如先散了宴会吧。至于苏凝烟,臣妾一见她,心里就慌得厉害,总觉得她要克死未出世的小皇子一样,皇上不如让她早点儿出宫吧。” “就照丽妃的意思办吧。不过此等不详之人,实在不宜到处乱走,出嫁之前,就留在侯府静心吃斋吧。” “那赵将军的药,依旧让苏凝烟送吗?” 丽妃多问了一句,皇帝的眼神就冷了下来,“就交给苏棠吧。” 苏棠心底咯噔一声,皇上这态度,是不希望舅舅活着回来? “我成了人人喊打的大灾星,姐姐现在满意了?” 大殿人群散开后,苏凝烟才摇摇晃晃站起来,冷笑,“可姐姐别忘了,我说过,我这辈子会是归德侯府的跗骨之蛆,我不痛快,你也别想好过!” 凭什么,一个两个的,都帮着苏棠那个贱人! 她不甘心,不甘心! 下一秒,苏棠就直接把她扔出了大殿。 大雨泥泞中,苏凝烟看看她的满身污泥,恨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这可是 血锦! “现在才有点儿蛆的样子嘛。”苏棠撑着伞踩着台阶,弯腰笑盈盈的靠近,“至于满意,你们不下十八层地狱,我怎么会满意呢?” 你们? 苏凝烟以为她指自己和金河。 角落里,沈云轩慢慢撑着拐杖走出来,盯着风雨里那抹红色倩影,从江南回来后,他时常会做一些奇怪的梦。 梦里,苏棠依旧痴心的嫁给了他,而他也顺利的一步步踩着归德侯府的尸骨,爬到了前所未有的高位,最后一剑挖了她的心。 他从没想过那些梦是真的,可仔细回想棠儿决绝斩断对他的爱慕,会不会是因为,她也做了一样的梦? 又或者,她就是这梦中来客! 苏棠回侯府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虞家人立刻动身赶往西南。 但夜里,她依然睡不踏实。 咯吱—— 窗户被风吹开。 “阿圆忘记关窗了么?” 苏棠起来去关窗,就看到了一个浑身湿气的男人坐在了一边的座位上。 雨水打湿了他的剑眉,却没浇灭他凤眼里燃烧的火。 “王爷,你不是去江南……” “苏娇娇,过来。” 疲惫不堪却又带着几分祈求的声音,听得苏棠心一疼,下意识往前靠了一步,就被揽在了那个微寒的怀抱里。 苏棠微微挣扎了一下,却被抱得更紧。 “苏娇娇。” “嗯?” “答应本王,不要放弃本王,好吗?” 苏棠看不到的地方,裴樾眼底的阴暗慢慢蕴聚,像能吞噬一切的风暴。 他不懂情爱,但对苏棠的感觉,刻骨铭心,即便有绝情蛊,他也无法忍受放手让她离开。 尤其想到上次她那个释然的笑。 他不允许,她放弃自己! 否则,他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苏棠错愕,她能感受到他此刻的精疲力竭,他日夜兼程冒着风雨赶回来,只为了她一句话? 苏棠没有回答,理智让她要推开裴樾。 她抬起手,鼻尖却全是他身上混杂着雨水湿气的冷香。 心底轻轻一叹,推人的手,又垂落了下来。 那一夜,苏棠忘记怎么过的了,反正有人得寸进尺,打着衣服被淋湿的幌子,在她房间泡了澡。 又以没带衣服为由,只松松套了件外袍,衣襟打开,完美的展露着他劲瘦的窄腰和线条好看的腹肌,赖在了她的床上。 还好,他没有更加放肆。 “如果娇娇想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不,我什么也没想。” 苏棠拿被子蒙着头,再不肯跟裴樾多说一句话! 裴樾看着鼓起的被窝,眼尾染上笑容,即便是绝情蛊,好像也阻挡不了他的愉悦。 替苏棠掖好被子,杜若已经在院外等着了。 “赵阳平受伤之事已经查 清,是两支京城过去的死士所为。” “谁的死士?” “看线索,是宫里。” 杜若抬头,要是宫里,那就是皇上要赵阳平死。 赵阳平是功臣,却是王爷举荐的功臣,皇上这是,不允许王爷再壮大了。 裴樾冷眸轻抬,比天上那一弯弯寒月更冷,“既然他不让赵阳平活,那就不活了吧。” “那苏小姐这里可要瞒着?” “不用。”裴樾轻轻摩挲着腰间那个针脚粗陋的香囊,“本王的娇娇,会知道怎么把它做得更好。” 苏棠醒来,感觉脸上划破的伤口处凉丝丝的。 跑到铜镜前一看,才发现居然被上了一层细腻的雪肤霜。 “咦,小姐自己给伤口擦药了?” 阿圆推门进来,好奇看着桌上的药瓶,“这药奴婢昨天怎么没看到,这瓶子看起来,好像是靖王府……” “小姐,侯爷让您赶紧去一趟前院。” 冬杏进来,打断了阿圆的话,暗露担心,“好像是温泉别院的那批嫁妆,出了问题。听他们的意思,几十个抬回来的箱子,都是空的。” 苏棠换好衣服到前厅时,苏老夫人已经气得嘴角都起燎泡了。 “那可是价值十万两的东西,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肯定是苏棠动了手脚。” “祖母这话的意思,是温泉别院,不可能进小偷了?” 苏棠进来, 苏凝烟看到她脸上的疤居然只剩一条细细的血痕时,下意识捂住了自己溃烂的左脸。 “姐姐说的没错,可千防万防,只怕家贼难防。” “我怎么记得,几个月前,温泉别院才有人误闯过,那人的母亲还来侯府门口差点一头撞死,这件事,老夫人不会就忘了吧。” 周管家两腿一抖,下意识看向坐在角落的苏勇。 苏勇也没想到,当初设下的一个小小的逼苏棠交出嫁妆的计谋,居然被她反过来利用了。 她倒是聪明! 苏老夫人将信将疑,“你早知道别院的守卫差,怎么不多叫些人去看着?” “这个嘛。” 苏棠拍拍手,小马管事立刻抱着厚厚一摞的账本进来了。 苏棠当场给苏老夫人算了最近三年的账,听到自从二房和苏凝烟回来后,剧增的开销,苏老夫人差点昏过去。 “侯府的银子已经这么少了,又不能再断了老夫人的血燕,我这才没有多雇几个人去我的庄子上看着,毕竟对我来说,那些身外之物,不如老夫人的身体康健重要。” “你这意思,我还得夸你孝顺了?” “不然呢。” 苏棠摊手,一副算你识趣的态度。 苏老夫人目瞪口呆,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苏棠这么猖狂的人! 突然,一声暴喝从外面响起,“这件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一百零七章 死讯传来 金河带着人怒气冲冲的进来,毫不客气的指着苏棠,“凝烟是我乌孙未来的王妃,你弄丢了她的东西,以为两句话就能敷衍过去吗?我看,要依我们乌孙的规矩,砍断你一条手臂才够!” 说完,直接拔剑朝苏棠砍来。 归德侯立刻拔剑,苏凝烟却死死抱住了他的胳膊,“爹爹,您要杀了他,让凝烟做寡妇吗?要是这样,爹爹不如一刀杀了我,反正爹爹眼里只有姐姐,就让我下地府去陪娘亲吧。” 说完,苏凝烟就去替苏棠挡金河的剑了。 金河吓住,连忙撤手。 苏凝烟察觉归德侯的愧疚,暗松一口气。 却没想到苏棠居然一脚把她踹了出去,飞扑在了金河的剑上。 噗呲——! “凝烟!苏棠你……” “我这不争气的腿,怎么吓得发抖了呢。” 苏棠轻拧眉心,自责不已。 一屋子的人,嘴角都狠狠抽搐了一下! “大夫呢,快叫大夫来!” “对了,凝烟,你不是会医术吗,你快说我怎么才能帮你。” “凝烟哪会什么医术?苏棠,你快救人。” 苏老夫人焦急的喊,红着眼圈的金河愣了愣,凝烟不会医术? 怎么可能,凝烟不会医术,怎么在凉山寺救的他? “放心,死不了。” 苏棠看 了眼还能忍着没疼晕的苏凝烟,她还真担心这一剑要了她的命让她早早解脱呢。 为了不让归德侯起疑,苏棠给苏凝烟吃了一颗续命丹。 出了花厅,金河忽然追了上来。 “苏棠,那天在凉山寺救我的人……” “金国主既然认定了苏凝烟,何必又来自讨没趣?” “我……你为何不告诉我,如果我知道是你的话,我一定不会伤害你的。” 回想起那日神女朦胧而圣洁的身影,金河心头滚烫,“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回乌孙……” “不用了。” 苏棠才不稀罕什么乌孙皇妃的位置,也懒得跟金河这个明显脑子不清楚的男人纠缠。 谁知刚走,就被金河抓住手。 苏棠反手一巴掌,打得金河的脸留下一个深深的五指印。 看着他震惊的眼神,苏棠讥诮勾起嘴角,“乌孙有你这样的国主真是悲哀,我这一巴掌,就当替你们乌孙老百姓打的,不谢。” “棠儿。” 金河的眼神变得更加炙热,“你是第一个会关心我,关心我乌孙百姓的女子,我一定要你跟我回去,就算牺牲我乌孙最名贵的珍宝,我也在所不惜。” “那恐怕要叫金国主失望了。” 轮椅上,庸王捏着一封沾血的信不住咳嗽着,怜惜的 看向苏棠,“西南刚八百里加急传来的消息,赵阳平将军昨夜遇刺,已经身亡,而行刺的凶手,疑似乌孙的人。乌孙国主这次,恐怕要在京城多住一段时间了。” 苏棠瞳孔微震。 “舅舅,死了?我不信,我要去问个清楚……” “不必问了。” 苏棋从外进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慌了神的苏棠,“安国公府正好有人在西南,我会让他替赵将军好好收尸的,也算尽一点儿我们姐妹之间的情谊。” “听说赵将军死得特别惨,被人三刀五眼,折磨了一番才死掉,千里迢迢,就算把尸体送回来,也都臭了,何不就地埋了,还省了军费……” “玲珑,还不闭嘴。” “王爷,奴婢只是实话实说……” “咳咳,苏小姐,玲珑有口无心,你看在本王的面子上,就饶她这一次吧。” 庸王歉疚的笑笑,从腰上摘下他随身佩戴的寒冰玉髓,“这玉髓有温养身体之效,对于归德侯这样的旧伤不少的武将来说是无价之宝。就当是本王小小的赔礼,还请苏小姐收下吧。” 这可是千年难产一块的寒冰玉髓啊! 苏棋都忍不住侧目,再看嫉妒到双眼冒火的玲珑,心思轻转,这个丫环说不定可以利用…… “王爷,真的要 赔礼吗?” 苏棠微咬着嘴唇,一副不甘心又不得不忍耐的模样。 玲珑怒了,“这寒冰玉髓价值连城,奴婢只是说了几句实话,你就能白得一个玉髓,你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玲珑一想到苏棠轻易就要夺走王爷的贴身之物,就恨死她了! 可下一秒,她仿佛在苏棠眼睛里,看到了打得噼里啪啦响的算盘。 “玲珑姑娘说的没错,只是几句冒犯的话,哪里值一块寒冰玉髓?所以庸王殿下要赔,不如把玲珑姑娘赔给我吧。” 苏棠对上庸王瞬间闪过丝凉意的眼睛,冷哼,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玲珑伺候本王多年,本王倒没把她当一般的丫环。” “哦,那殿下慢走,不送了。” 一个愚蠢的丫环,居然比寒冰玉髓还重要,要么就是这丫环有什么过人之处,要么,苏棠就只能相信,是这寒冰玉髓有鬼了! “她好大的胆子,敢甩下王爷……” “怪不得她,毕竟赵阳平刚死。” 庸王一开始还怀疑赵阳平的死有蹊跷,但苏棠一点破绽也没有露出来,看来赵阳平是真的死了。 海棠苑。 阿圆哭得不行,“赵将军那么疼小姐,怎么就死了呢?” 苏棠明知真相,现在却不能说出来,否则 一点小破绽,都会让计划失败,也会给舅舅带去危险。 “赵家的丧事,冬杏,你亲自去安排,银子从账上支取就行。” “是……” “棠儿怎么当家了,还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呀。” 苏棋扶着老夫人走进来,苏棠瞥了眼门外被人捂住嘴的下人,红着眼圈一副懵懂的模样,“我不懂这话什么意思?” “自然是你用侯府的钱,去赵家办丧事的事。你前脚才说侯府没什么钱了,现在莫名支出一笔,你倒是大方。” “祖母的意思,赵家的丧事,我们不该管?” 苏棠拔高了声音。 苏老夫人也怒了,“侯府什么时候得过他们的好处,死了只能怪他是个短命鬼,朝廷难道不会给抚恤,要你充什么大户?” “娘!” 归德侯既愤怒,又震惊。 他知道苏老夫人抠,但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冷血! “难道儿子有一天死在战场上,也是因为儿子是个短命鬼吗?!” “毅儿,为娘不是……” “行了,赵家在京城没有府邸,丧事就在侯府办,人和钱都由侯府出。” 苏老夫人没想到一向孝顺的儿子敢这么甩她脸子,气势瞬间弱了下来,直到苏棋问,“那祖母的娘家人怎么办?我那位表叔,就快进京了吧。” 第一百零八章 贪婪吸血虫 “什么表叔?娘,您不是答应过爹,绝不把您娘家那些人带进侯府吗?”那就是一群贪婪无耻的吸血虫! “反正人都快到了。” 苏老夫人不满的剜了眼苏棠,“你既然掌家,就好好安排,别丢了侯府的脸。” 归德侯看着怒气冲冲离开的苏老夫人,是生气又无奈。 “爹爹放心,来个亲戚而已,棠儿会照顾好的。” “那群人可是……” “爹爹不相信棠儿?” 苏棠浅浅一笑,前世这个大表叔就闹得侯府鸡飞狗跳,这辈子他还敢来,看她敢不敢打断他的腿! 虞氏母女八百里加急赶回了京。 望着苏棠准备的衣冠冢,哭得撕心裂肺。 乌云密布,白幡飘荡。 因为皇上的嘉赏圣旨,来吊唁的人不少。 这个时候,苏老夫人的娘家侄儿曹宝荣也到侯府了。 “小姐去见见吗?” “当然要去。” 苏棠在虞氏哭晕过去之前,悄悄告诉了她们母女真相。 虞氏两眼一瞪,这次是真晕过去了。 安排好虞氏母女,苏棠转头去了后院。 后院有一口不大的鱼池,她就靠坐在鱼池边玩着刚折的两支花。 面容虚白瘦的像骨架子的曹宝荣溜达过来,看到这副画面时,直接痴了,“你、你是九天上的仙女儿?” 没想到仙女儿噗呲一笑,眼睛跟星星似的明亮。 “表叔,我是棠儿呀,你不认识我了?” 一声表叔,快四十岁的曹宝荣半截身子都酥了,咽着口水就要来摸苏棠的腰。 更让他惊喜的是,这小侄女儿居然没躲! 嘿嘿—— 噗通! “棠儿,你……唔……” 曹宝荣被抓着头发死死摁在鱼池里,快断气才被拉上来。 “记住这种感觉了吗?” “什么……唔……” 半晌,再次被拉上来,“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 “那就好。”苏棠一把甩开这个酒色过度的纨绔,狠狠踹了他一脚,“我这个人,斯文儒雅,最喜欢以德服人,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你过得舒舒服服的,否则……” “一定,一定!” 曹宝荣看着她的绣花鞋,欲哭无泪,他这是造了什么孽,他才刚来还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就挨了顿打? 但这顿打,确实把他心里那点儿龌龊心思打散了。 看着曹宝荣缩着脖子一瘸一拐的跑走,苏棠才轻轻挑眉,转身准备离开,沈云轩却像鬼一样从转角飘了出来。 “棠儿,你真的变了。” “你也变了,从两条腿,变成了一条腿。” 苏棠懒得跟他废话,就听他幽幽道,“就好像你遭遇了天大的灾难,改头换面,重活了一回。” 苏棠掩饰住狂跳的心,面不改色的讽刺,“是啊,从真 变成假,原以为两情相悦的未婚夫,转头却要跟夺走了我荣华富贵的人定亲,可不就是天大的灾难么?” 沈云轩企图从她脸上看出心虚来,但没有,一丝一毫也没有,只有不屑。 难道是他弄错了? 不远处,稍微恢复了些出来散步的苏凝烟,看到痴痴盯着苏棠背影不放的沈云轩,嘴唇都咬出血来! “凝烟,要不还是算了吧,我等姑妈给我安排个婚事就行。” 被苏凝烟邀请来的曹宝荣着实被苏棠一顿打,打怕了。 “可曹表叔只是一介白丁,祖母就算费尽心思,顶多给你安排个商户之女,怎么比得上赵鸢?那可是将军之女,赵家的绝户,娶了她,就等于拥有了整个将军府的家产。” “可……她会愿意嫁我?” “表叔是祖母最疼惜的侄儿,凝烟当然会帮表叔。” 曹宝荣纠结不已。 直到天黑。 苏棠本想去见见赵鸢母女,就听到曹宝荣光着身子,从赵鸢房里跑出来,结果不认得路,跑到前院撞见了宾客的消息。 “曹公子还口不择言,说愿意对表小姐负责,现在满府都传开了。” “阿圆,冬杏。抄家伙,跟我走!” 但等苏棠找到曹宝荣的院子,这家伙居然趁夜溜了。 苏棠磨着后槽牙,一路跑到周管家的院子,直接让人把他吊了起来。 “给我打,打到只剩一口气,再给我把牙婆叫来!” “小姐,奴才做错了什么……啊,救命,救命啊!” 做错了什么? 赵鸢的院子,苏棠重新安排过下人,就是怕出事,但还是叫曹宝荣悄无声息进去了,这里头肯定有老夫人的授意,周管家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就首当其冲。 她不能把老夫人吊起来打,但老夫人这些狗腿子,她今天就要一次性收拾干净了! 苏老夫人听到苏棠抓了三十多个下人要全部发卖的消息,连忙赶了来。 “你疯了!你把他们都卖了,是要打谁的脸?!” 自古以来,只有家败了,才会这么大批的发卖下人。 苏棠冷笑,“不听话的下人,难道我留着他们当祖宗吗?” “听好了,这些下人,全部给我卖得远远的,否则,你这牙行也别干了!” “苏棠你敢……” “把我逼急了,我拆了他们的骨头都敢!” 下人们浑身一悚,惊恐的看向苏棠,唯独海棠苑的人淡定垂着眼皮,他们小姐,最是讲理的人了。 苏老夫人气得发晕,“你你你……” “既然人都来了,我就再说一句。”苏棠拿棍子捅了下半死不活的周管家,“鸢表姐的事,让我发现谁多说一句,下场就跟周管家一样,我要他三更死,绝不让他到五更!” 这简直… …狂得没边儿了! 人群后,琴娘默默看着这一切,眼帘垂了垂,悄声离开。 苏棠飞快的瞥了她的背影一眼,直接让战战兢兢的牙婆把人领走了。 “好,苏棠,这些小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苏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可宝荣跟赵鸢,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既然赵鸢没了爹,丧事也是在侯府办的,那我就是她的长辈,替她做了这个主,等赵将军一下葬,就让他跟宝荣回老家成亲吧。” 匆忙赶来的虞氏听到这句,两眼发黑。 “生米煮成熟饭?谁说的。” “宾客看到了,宝荣他……” “看到什么?看到喜欢果奔的曹宝荣到处溜鸟?” 溜、溜鸟? 除了黄花大闺女,所有人的脸都红得可怕! 苏老夫人差点没吐出一口血,可再想苏棠的话,是啊,赵鸢院子里的下人,刚刚全都被她卖了,哪里还有证人证明曹宝荣是从赵鸢房里跑出来的? 意识到被耍,苏老夫人气得脑子嗡嗡响。 虞氏的脸色青红不定,“棠儿,要不然我先带鸢儿去族里避避风头。” “先不急。” 苏棠直觉这件事还没完。 果然,第二天天不亮,苏棠就被阿圆摇醒了。 “小姐,您快去看看,赵家族里来了人,说要表小姐伤风败俗,在父亲还未下葬就与男人苟且,要把她沉塘!” 第一百零九章 厚颜无耻 苏棠赶到时,赵家族人正被归德侯拦在二门外。 好说歹说,赵家族人决定等赵阳平明天下葬后,再将赵鸢沉塘。 “小表妹,你说这怎么办?” 赵鸢磕着瓜子儿,幽魂一样飘到苏棠身后。 苏棠看着对她一百个信任的赵鸢,哭笑不得,拜托,你好歹表现的忧伤一点啊! “小姐,现在外头流言纷纷……” 冬杏话没说完,就看到了突然红着眼圈回头的赵鸢,“表小姐,您节哀。” 赵鸢捏着衣袖里的洋葱,泪哗哗的流,哽咽着去灵堂了。 阿圆都心疼哭了。 苏棠:…… 交代好府里的事,苏棠去了趟苏凝烟的院子。 苏凝烟正在喝药,看到苏棠冷着脸过来,藏不住得意的微笑,“姐姐过来,是邀请我参加鸢表姐的婚礼的么?” 赵鸢要不嫁曹宝荣这个蠢猪,甘心被吃绝户,就只能被赵家人沉塘了。 苏凝烟不信苏棠不知道怎么…… “啪——!” 苏棠打了一巴掌,不满意,反手又是两巴掌。 “大小姐,你干什么!” “舒畅多了。” 苏棠打了人就走,半句废话也没有,她纯粹就是来发泄的。 苏凝烟意识到这一点,气得涨红了脸大咳起来,却不小心扯裂了伤口,疼得大气都不敢出,最后才咬牙切齿的抓着麦花,“去,告 诉爹爹这里发生的事!” 苏棠出了侯府后,直奔紫藤斋。 紫藤斋现在日日生意火爆,周老爷子还招了两个学徒。 “这位小姐,您有预定吗?” “没有。” “那对不起,咱们客满了,您看要不要到隔壁坐会儿?有咱们大厨亲手炒制的川蜀点心免费品尝。” 小二殷勤的笑着,苏棠发现他们不论面对什么样的来客,都是一个态度,一点儿也没有店大欺客的架势,满意的点点头。 这时候翠儿才连忙赶了来,笑呵呵的带着苏棠到了顶楼不对外开放的苏棠专属雅间。 “曹宝荣是不是在这儿?” 前世的曹宝荣就是个酒囊饭袋,被家里人惯坏了,成天穷挥霍摆阔气。 紫藤斋名气这么响,他不可能不来。 翠儿黑亮的眼睛眯起,“昨儿夜里来的,一个人,俺听他喝醉后嘀嘀咕咕喊着赵小姐和您的名字,就免费给了他一个房,让他吃喝到现在。” 苏棠看着贼精的翠儿,她以前没发现,翠儿真是个人才呀! 苏棠跟她这样那样交代了一通,就准备溜达回府。 谁知刚出门,就被个胡子大汉圈着腰进了一家勾栏院。 此起彼伏的欢好求饶声,甚至身后的垂纱帐里,还有起伏的人形。 直到楼下一阵暴喝。 “搜,一个地方都不能放过! ” 大批官兵冲进来,吓得人瑟瑟发抖。 “这是怎么了?” “朝廷办事,你少管!” 心砰砰直跳,苏棠想回头看一眼,就被人迅速拉到了怀里,一闪而过的,只有着急忙慌从垂纱帐里跑出来赤条条的两个人。 “别怕。”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热的呼吸落在耳垂,苏棠心跳剧烈。 “王爷怎么还在京城?” 被抱住的那一瞬,苏棠就捏紧了毒针,发现来人是裴樾,她才收起来。 “娇娇不想见本王?” 他说话时,嘴唇若有似无的擦过她的耳朵,让这句话都变得万分暧昧起来。 苏棠又想起前一晚他慵懒散着衣襟,一副要勾引她的样子,干脆闭上嘴。 很快,楼下的人就找了上来,苏棠也隐约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敢私闯养心殿,皇上有令,必须杀无赦!” “可这人身手不凡,他到底拿走了什么,皇上非杀他不可?” “听说是先皇后死后当时的太医留下的脉案……可惜,那群太医,一个也没活下来。” 声音渐渐靠近,苏棠察觉到裴樾身上的寒气,愕然抬起头,先皇后也是被人害死的? 就在门要推开之际,娇媚的女声突然传来。 “啊呀,王爷轻些,奴家身子弱,受不住。” 婉转似勾,勾得裴樾的眼眸唰的一下 暗沉了下来,深深的,似要将人拆骨入腹。 那两个士兵一愣,王爷? 难道是齐王殿下? 齐王脾气火爆,之前被打烂了脸,好久不出门了,要是坏了他的兴致,不等皇上动手,他们现在就得死! 士兵连忙去查下一间屋子。 苏棠正松口气,就被一个热到足以融化她的吻侵袭。 等苏棠气喘吁吁,才后知后觉裴樾的腰带松散,而她的手居然被他带着探入了他的衣襟。 滚烫,紧实,让人目眩神迷。 “王、王爷,这里是……” “本王知道。本王怎么舍得娇娇,在这种地方承恩?” 承恩?! 苏棠吓得立马抽手,又对上裴樾仿佛被嫌弃一般幽怨的眼神,她迟疑了一下,这一迟疑,手就忍不住在他腹肌上摸了摸。 苏棠:! 她怎么就管不住这造孽的手啊! 裴樾低低笑起来,在她耳垂轻啄一下,“娇娇放心,本王不会在成婚前,坏了你的名声。不过本王莫名觉得很愉快,娇娇知道怎么回事吗?” 绝情蛊发作后,他早已心如止水了,可这一刻,心是动的。 苏棠不敢再看他如深海似的眼眸。 “楼下的人应该离开了,王爷赶紧去办自己的事吧。” “占完便宜就要本王走,真是无情的小娇娇。” 苏棠脸涨红,裴樾也不敢逼她 太紧,将她送回了侯府。 “江南瘟疫,跟京中权贵脱不了干系,你让归德侯最近称病在家,不要掺和朝中之事。” “是。” 裴樾揉揉她的额头,叹息般幽幽唤了一声,‘小娇娇’,才转身离开。 “小姐,你发烧了,脸怎么这么红啊,嘴也红,又摔了一跤磕到了?” 苏棠:…… 冬杏过来,“咦,小姐怎么了?” “小姐真可怜,怎么总摔跤呢,嘴都磕肿了!” 苏棠脸爆红,你个小阿圆,可闭嘴吧! 下午,赵鸢母女送赵阳平的衣冠下葬,赵家族长就逼着赵鸢母女做选择了。 要么嫁,要么死! 苏棠姗姗来迟,笑着说,“总要让舅母和表姐想想,各位族老就当给侯府,给靖王殿下一个面子,今晚我安排了好戏,诸位听戏吃饭,明天一早再听决定如何?” 都抬出靖王了,再看苏棠堂堂郡主,这么谦卑。 赵家就出了赵阳平这一个当官的赵家族长小算盘一打,就同意了。 傍晚,好戏开锣,咿咿呀呀唱了一出戏后,忽然静了下来,一道醉醺醺的男声,忽然从幕布后响起。 “这是哪儿啊?” “甭管这是哪儿,嘿嘿,棠儿,我也不是那么贪得无厌,你想让我以后对赵鸢好一些?可以,但你得先把你的丫环送给我做妾。” 第一百一十章 娶个母夜叉 戏台下,一众族老满头问号。 怎么回事? 幕布后,是一处搭建的像房间的地方,漏洞百出,但醉醺醺又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曹宝荣根本分辨不出来,他只以为还在紫藤斋,而苏棠来找他谈判。 虽然苏凝烟反复警告他,不要私下跟苏棠接触。 可接触了又怎么样? 苏棠也就是个跋扈大小姐罢了。 “丫环我都挑好了,就要那个白白胖胖的,嘿嘿,好生养。” “至于赵鸢吧,听说跟她爹混迹军营,早不知是个什么货色了,生不生儿子我也不为难她,只要她孝顺听话,一年给我纳一个美妾,不拘束我花银子,那我们就是相敬如宾。” 苏棠敛起眼里的戾色,微笑,“表叔怎么会不知道她是什么货色?难道那天你们没有……” “当然没有。” 曹宝荣还自觉聪明的压低了声音,“不过所有人都认为有,京城流言纷纷,她还能不嫁我?” 此刻,苏老夫人和归德侯已经分别被冬杏和阿圆请了过来,听曹宝荣大放厥词。 “我也不差,一表人才,表哥还是归德侯,根本不算高攀她。” “我年纪是比她大了些,可老男人会疼人啊?况且我又没娶正妻,姑妈说得对,我吃她个绝户怎么了,谁让赵阳平那短 命鬼不争气,生不出儿子?” “没错没错,表叔的确很优秀。”苏棠认同的点头,“我只是好奇,表叔进侯府不到一天,还没见过鸢表姐,怎么就那么恰好,进了她的房间呢?” “当然是苏……” “砰——!” 戏台被人推倒,苏棠都是反应快,才险险拽着曹宝荣躲过。 这就要杀了灭口了? 苏棠眯起眼,只看到有人影飞快消失在黑暗里。 曹宝荣却懵了,看着戏台下一张张精彩纷呈的脸,再看气得要暴毙的姑妈和表哥,冷风一吹,酒瞬间醒了大半。 “不是这样的……” “哦?那是怎么样的?”苏棠杀意涔涔的问,“你姑妈还告诉你,怎么羞辱为大晋牺牲的英烈,怎么身居高位,却恬不知耻臭不要脸的去吃人家的绝户了吗?” 苏老夫人被她做一个恬不知耻,右一个臭不要脸,骂得喉头一甜,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眼看要晕过去,又听苏棠道,“你看,你都把老夫人气晕了,今晚我非得好好审审你不可……” 老夫人又坚强的挺了过来。 “误会,都是误会。宝荣刚从乡下过来,哪里懂什么。他就是来看看我这老婆子,明天我就送他回去。” “姑妈,我的婚事……” “你的婚事,我 自有安排。” “我看张屠户的女儿不错,家境殷实,人也知书达理,家里也只有她一个女儿。”苏棠开口。 张屠户? 城北张屠户? 对,人家家里是挺富的,可知书达理那就跟张小姐搭不上边儿了,谁不知道她骂遍城北无敌手,一把杀猪刀耍得比她爹还溜,偏偏她还就喜欢瘦弱文气的男人,此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书生怀里的娇妻。 其实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最主要的,是人家放过话,最好夫君是家中独子,没爹没妈没亲戚,孩子还要跟她姓。 这不正好跟曹宝荣登对? 苏老夫人有一万口血要吐,她都硬生生忍住了,今天她要不答应,苏棠肯定不会罢休。 “好。” “来啊,快去张屠户家报喜,张小姐要没意见,今晚就把婚书签了!” “苏棠,你——!” 苏老夫人再忍不住,两眼一翻彻底晕了。 半夜,身材彪悍的张小姐喜滋滋登门,曹宝荣长得不差,张小姐一眼看中,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这桩婚事就这么成了。 次日一早。 苏凝烟拖着病体来探望老夫人,看着苏老夫人头敷毛巾病恹恹的样子,眼底一沉,没用的老东西! “祖母,你怎么样了,凝烟听说您又被姐姐气病了,都吓坏 了。” “好孩子。”苏老夫人怜惜的看着她苍白的脸,“是祖母没用,都护不住你。” “是凝烟不能伺候好祖母,是凝烟的错。” 苏老夫人看着懂事体贴的苏凝烟,再想起苏棠,简直是恨得牙痒痒! “只可怜了你表叔,要娶那么个母夜叉,我对不起我娘家人啊。” “哎,要是祖母能回一趟娘家解释清楚,您家中那些姐妹兄弟们,肯定不会怪您的。” 苏老夫人有些心动,说起来,她好多年没回去过了。 穿锦衣却不还乡,那不就跟没穿一样么? “可老侯爷临终前嘱咐……” “老侯爷那么疼爱您,哪里真的忍心您一辈子跟娘家人分离?”苏凝烟擦擦眼泪,“凝烟自从回了家,就一刻也不想离开祖母,离开爹爹。” “正好您之前不是一直想送羡儿去青山书院吗?听闻青山书院离您娘家也不远,不如趁此机会,把事情办了。” 苏凝烟的几句话,正中老夫人心窝。 苏老夫人当即决定,要借着送苏羡去书院的名义,回娘家。 归德侯架不住老娘痛哭流涕,再加上苏棠转述了裴樾的告诫,干脆答应了。 做了决定,还要准备。 行李,礼物,租船…… 一系列事情。 江季月借口染了风寒, 就不一起去了。 归德侯并不在意她去不去,他只去询问了琴娘母女。 琴娘也决定留在侯府,只求归德侯带上苏念溪,让她出去开开眼界,归德侯答应了。 临行前一天,赵鸢来辞别。 “既然爹爹没事,我就安心了,这次我正好借口回去守丧离开京城。” “海那边的商队,我都联系好了,这次我再跟我大舅舅一起去确认一遍货物,等京城商铺一修整好,就可以上货了。” 苏棠送她们上马离开,就问起百物居改建的事。 “齐王好像对百物居很在意,派人来了几次,想要翻倍收购了。” “收购就不必了,但齐王要是愿意,入股也不是不可以。。” 苏棠知道齐王不是表面看到的纨绔冲动,当初出现在百物居更不是偶然,所以正好,她要借齐王,搭上杨家那条商海快船! 出发当天,霍柳柳和黄珊珊都来送苏凝烟。 霍柳柳至少表面看起来真心实意,黄珊珊则一脸尖酸,时不时就要讽刺苏棠几句。 苏棠一个冷眼扫过去,吓得黄珊珊一个激灵。 “胆子又小,何必来自找没趣?” “你别得意!” 黄珊珊瞥了眼苏棠即将上的那艘小船,冷笑,等你做了水里的孤魂野鬼,我看你怎么吓唬我!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是天灾,是人为 谁知道,苏棠刚踏上上船的木板,就退了下来,回头朝黄珊珊嫣然一笑,扭头上了苏老夫人的大船。 这艘特意拉出来的小船,本来就是她抛出的诱饵,免得他们嚯嚯大船。 黄珊珊目瞪口呆! “棠儿,等等我!” “容萤?你跑来凑什么热闹?” 容萤跳下马车跟黄珊珊笑道,“正好我也想去拜祭一下父王母妃,跟棠儿顺路。” 其实容萤就是不想孤零零的一个人在京城。 “这是给羡儿带的点心。” 容萤递给幽怨的苏羡一个食盒,打开来,里面全是京城最火爆的点心,“里头还有几本我父王曾留下的手记和兵书,听说你以后要当大将军,那就送给你吧。” 苏羡瞬间不嫉妒她粘着姐姐了! “萤姐姐你真好!” “噗呲。” 容萤笑得小脸绯红,等苏羡美滋滋的跑了,才又提了两个食盒给苏棠,“有你最喜欢的烧鸡卤鸭醉螃蟹,我还悄悄带了两坛桂花酿。” “阿圆,在甲板上摆上桌椅!” 苏棠跟容萤有说有笑,归德侯也很高兴的来问候了几句才走。 苏凝烟阴暗的冷哼,“世上哪里有什么朋友闺蜜?都是因为利益而已,惺惺作态,假得让人恶心。” “是这样吗?” 苏念溪不懂,蹲在角落默默看着笑容明媚的苏棠。 苏凝烟嫌弃不已,“你怎么像只小狗似的,这么眼馋,那你就过去啊,说 不定姐姐一时高兴,赏你点残羹剩饭。” 苏念溪一愣,在苏凝烟诧异的眼神中,真的过去了。 但她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在甲板上,也不吭声。 容萤觉得她可怜,也看出苏棠不喜欢这个妹妹,没敢说话。 苏棠无奈叹息,“过来吧,阿圆,再搬张凳子。” 说来说去,给苏念溪按上一个娘亲灵魂附身的事琴娘,不是苏念溪。 “姐姐。” 苏念溪喊苏棠。 苏棠头疼不已,“不许喊姐姐!” “那……棠儿?” “算了,你还是喊姐姐吧。” “好。” 苏念溪低下头,悄悄扬起嘴角。 烧鸡很好吃,桂花酒也很好喝,微醺后,三个人排排坐吹江风,好不惬意。 岸边的黄珊珊看着那远去的船影,一口气憋得难受,发泄在了霍柳柳身上,“都是你出的好主意,让我被苏棠耍,你高兴了?” “对不起,都是柳柳笨。要是柳柳聪明一些,永丰哥哥也不会被她推下山坡昏迷至今了。” “霍永丰真的是她推的?” “不,我什么也没说。” 霍柳柳连忙辩解,在黄珊珊的逼问中,又崩溃的哭诉,“凝烟早就跟我说过,苏棠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我们还是别跟她计较了,我们连鸡都不敢杀,狠不过她的。” 黄珊珊仿佛受到启发。 是啊,杀了她,正好她的家也在江南…… “谁说我狠不过她。” 黄珊珊 自鸣得意的说完,就走了。 没多久,霍柳柳就听闻黄珊珊要离京回家了,看着江面滚滚波涛,端起酒盏,“凝烟说得没错,黄珊珊的确是把好用的刀。” 月光摇晃着船只。 苏棠洗漱好,刚躺进被窝,就听到窗户一阵轻响,随后连人带被子,被人抱到了怀里。 “本王歇会儿就走。” 月光下,他面色疲倦,身上隐约带着些许血腥气。 苏棠没说话。 “江南的瘟疫,可能是人为。” “人为?” “大商户间的算计,加上官员中饱私囊推波助澜,才有了现在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裴樾往她的颈窝蹭了蹭,“娇娇可愿意帮本王?” “王爷想要我做什么?” “药,本王需要能快速祛除瘟疫的药。” 苏棠点头,其实她让苏凝烟偷走给太子的祛瘟汤药方,就是很好的药,但不知道为什么太子去了趟江南,反而江南更乱了? 这一次,她正好亲眼去看看。 等等…… “王爷发烧了?”苏棠感受到他额头的滚烫,想伸手摸摸,却被他裹得像只蚕宝宝,动弹不得。 “大小姐睡了吗?” 这时,婆子的声音忽然从屋外响起, 下人们都睡在另外的房间,苏棠看着枕边的裴樾,心微微提起,“怎么了?” “是沈公子坐着小船追了上来,说有话想跟大小姐说,大小姐现在方便吗?” 沈云轩? 难道他特 意追上来,还是为了试探她? 苏棠目露杀意,要是他真的知道了,那就留不得他慢慢磋磨了。 “等等,我就……嗯……” 被男人饿狼似的突然咬了口脖颈,微微的疼痛外,仿佛细微电流经过,麻麻地,让苏棠轻哼出声。 裴樾眸色幽暗,“不许去。” 半夜私会,他猜得到沈云轩的目的。 “大小姐,您怎么了?”婆子说着就要推门,吓得苏棠连忙喊,“别进来!” 婆子吓住,连忙关门。 苏棠心跳不止,直到裴樾再一次啃上她的脖子,她只能道,“夜深了,有什么话叫他明天再说吧,我困了。” “可是……” “还不退下!”苏棠差点又没忍住到了喉咙的轻哼,气得扭头就要去咬裴樾的嘴,却见他微微错愕之后,反将她吻得浑身虚软。 苏棠都没脾气了。 婆子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了,只听到江水波浪起伏,拍打着船身,摇摇晃晃,天旋地转。 直到外面嘈杂起来,说有拦路的水匪,裴樾才离开。 苏棠知道有裴樾在,区区几个水匪不在话下。 再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领口松散的衣襟,和凌乱的被子,干脆蒙着头酣睡一场。 次日醒来,果然平安无事,但沈云轩却迟迟没来找她。 如此几天过去,船在浔阳码头停靠,容萤要下船去祭拜已故的祖父母,顺便在老家住几天。 “我送你去。” “不用棠儿,我带着这么多人呢。” 容萤看着苏老夫人不悦的脸,也不敢让苏棠为难,耽误他们的时间,连忙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正好船上的货不多了,浔阳又是首饰做得最精致的地方,你们几个姑娘家出去逛逛吧,下午咱们再走。” 归德侯爽朗的笑着打发了人,扶着老夫人去了附近最好的酒楼,老夫人的脸色才好看些。 苏念溪跟苏羡全都要跟着苏棠,苏凝烟咬咬牙,也跟了上来。 浔阳的金饰店的确不少,苏棠随意逛着,直到经过一家陈旧狭窄的老店,瞥见一个女生男相衣着邋遢的店主,才顿了顿脚步。 “姐姐想进这家看看?” “这家东西可不好,女生男相的怪胎能造出什么好货色?几位小姐,不如来小店看看?” 隔壁的老板看着衣着不凡的几人,笑眯眯的介绍,“我们‘满堂金’可是全国都有的知名首饰店,杨家的招牌,杨家背后是谁您知道吧,齐王和杨贤妃呀,咱们的首饰,就是京城里的贵人们都喜欢的很呢!” 苏棠笑笑,要是她没记错,前世齐王一死,满堂金就被爆出店里九成热销的款式,都是抄袭照搬的一个女生男相的不知名店主的。 只可惜,等有人找来时,这个店主已经浑身淤青,死在了臭水沟里。 在掌柜的热切期盼的眼神中,苏棠抬脚,走进了那家简陋的小店。 第一百一十二章 埋伏 “这里也太简陋了吧?我们小姐都没搁脚的地方。” 麦花看出苏凝烟的嫌弃,连忙说。 苏棠瞥了眼脚都不肯迈进来的苏凝烟,轻呵,“怎么,你家小姐以前在乡下,没进过鸡圈猪圈,没踩过牛粪?” 被当众讽刺,苏凝烟见归德侯也不在,也懒得再装,扭头就往满堂金去了。 苏棠轻哂,“羡儿,念溪,你们也去。” “知道了,羡儿保证给姐姐挑一支最好看的簪子来!” 看着信心满满跑走的苏羡,苏棠也懒得解释了。 倒是小店主人元思愣了愣,黑着脸冷淡的问,“客人要什么?” “要你。” “咳咳咳——!” 元思和阿圆都差点没咳死,苏棠浅笑,“我要开一家大型杂货铺,你要是愿意,跟我走,我会让你元家的手艺天下皆知。” 元思眼神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 升斗小民,也敢跟那天上的贤妃娘娘和齐王殿下争辉? 就算眼前这小姐看起来出身不凡,可再不凡,也比不过皇家。 “不去吗?” “民女不知道小姐什么目的,要是戏耍,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请回吧,小民还要做生意。” 生意? 阿圆环顾这寒酸的小店一眼,摆出来的银饰都只有仅仅两件,其余都是些木雕之类,金饰那是影子都看不到,就这,做什么生意? 元思也有些尴 尬,刚想直接赶人,一阵剧烈的咳嗽从后堂传了来。 元思一急,连忙跑了进去,“娘,您胸口还是疼吗?您等等,我再去叫大夫来看看。” “不用了,我这病多少年了,治不好的,反倒把你拖垮了,连累你至今没出嫁,铺子里都摆不上几件值钱首饰……咳咳咳……” 元思红着眼睛去拿药,却见苏棠递过来一只玉瓶。 “你娘是肺痨,我家里有人得过这种病,这是还没吃完的药。” 元思犹豫了。 但她娘又咳了起来,眼看要咳得断气,只能赶紧拿水给她娘化了一颗药。 原本没报期望,谁知这碗药下去,元母都惊喜又不敢置信的抚着胸口,“思思,娘这里舒服多了。” “当真?” “咱们这是遇到贵人了。” 元思看着娘亲,咬咬牙,扭头就跪在了苏棠跟前,“小姐,民女,不,奴、奴婢愿意听您的,只要您能再施舍几颗药丸给我娘……” “谁要你为奴为婢了。”阿圆噗呲笑着,“我家小姐可不缺奴婢。” “你等你娘休息好了,就带她去这个地址。”苏棠把紫藤斋的位置告诉她,并给她留了一副药方和三颗药丸,就在元思一脸懵逼的眼神中,舒坦走出来了。 看来容萤真是她的福星啊,随便下个地方,都能让她找到宝。 “苏小姐,您在这里,呜呜, 快救救我家郡主吧!” “茉莉,你家郡主怎么了?” 茉莉连忙擦了眼泪,“我们刚出城,半路马车跟人撞上,那人蛮不讲理,扣了我们的马车还不叫我们走,混乱中,奴婢跟郡主逃了出来,可走到山林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伙劫匪,直接把郡主掳走了。” “都怪奴婢没用,没救下郡主呜呜。” 苏棠看着她划破的皮肤和衣裳,心底生出个疑惑。 既然是劫匪,怎么会放过茉莉? 苏棠通知了归德侯和当地县官后,先带了人出城。 一路追到一处荒山野岭,苏棠耳朵一动,“快趴下!” 倏——! 数十支利箭突然从附近射出,根根致命! 茉莉脸色惨白,这时候,她哪里还不知道这是个陷阱? “别急,爹爹和县官很快就会过来。” 苏棠拉着茉莉和阿圆躲到一边,让清风出去收拾了那些刺客,直奔高地,那里是视野最好也最隐蔽的地方,要是幕后之人的目的是为了把她骗过来,那人一定在那里藏着! 山上,黄珊珊眼看自己的人要被清风一个人全打倒,急地要冲下去,却被身边的人抓住。 “快走,她发现了,官府那边传来消息,归德侯也赶来了!” “可是就差一点点!” 黄珊珊实在不甘心,突然,她灵光一闪,低声吩咐几句。 下人劝她,“小姐,这 太危险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们听我的,我非要苏棠死在这里不可!” 黄珊珊狠辣说完,不顾旁人劝阻把人赶走。 等苏棠找上来时,黄珊珊正好也下山,两人撞了个对面。 “是你。” “是我,怎么样?这里这么大,我还不能出来游玩了?” 黄珊珊慢慢靠近苏棠,笑道,“倒是你们,这么脏兮兮的,出来要饭……啊!” 黄珊珊要出手摁住苏棠的一瞬间,就被苏棠踢中膝盖反扣住手押着跪在了地上。 “容萤在哪里?不说,我今天就拔光你的头发!” “你……”黄珊珊气死,冲着附近大喊,“愣着干什么,杀了她啊!” 苏棠眸色一寒,簪子就抵到了黄珊珊脖颈边,但林子里的人仿佛不在乎黄珊珊生死一样,利箭直逼苏棠要害而来。 苏棠心一狠,就要拉黄珊珊当挡箭牌,反正她死好过自己死。 谁知慌张的茉莉怕苏棠受伤,张开双臂挡在她身前,瞬间五六支利箭将她刺穿! “茉莉!” “奴婢不痛,苏小姐,你快跑、跑……” 六个黄府护卫立即跳出来拔刀朝苏棠砍来,那架势,显然是要连黄珊珊一起砍死了。 黄珊珊自己都傻眼了,这怎么回事? 砰——! 刀兵相接,戴着面具的男人腾空出现,抬手间就解决了朝苏棠动刀的护卫 。 可短短一瞬,黄珊珊已经跑了。 裴樾收起刀,看着强忍着情绪努力平静救茉莉的苏棠,有些不理解,“只是个丫环。”还不是你自己的。 “王爷就当我烂好心吧,但我不想看到任何人,为我而死。” “王爷能理解吗?” 苏棠抬头,微红的眼眶让裴樾心尖一颤,俯身抬手点了茉莉几处穴位,“只剩一口气了。” “我能救!” 必须能救。 她重生的意义,绝不是让别人因她而死。 杜若远远看着半路折返回来的王爷,有些焦急,却被裴樾一个眼神拦住。 天色渐渐暗下来,清风已经带着阿圆和就被绑在不远处山洞里的容萤回来了,而苏棠也终于把茉莉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 “棠儿!” 归德侯的声音姗姗来迟,裴樾看了眼无暇顾及他的苏棠,转身消失在了黑夜中。 “爹爹来迟了,对不起,你怎么样?” “我没事。” 苏棠冷冷瞥了眼亦步亦趋跟在归德侯身后的苏凝烟,不用想也知道是她拖了爹爹的脚步。 但现在她没空计较这些。 她既然不折手段,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回去的马车上,苏棠算了算时间,借口肚子疼,带着清风跑了出来。 等她找到黄珊珊时,黄珊珊一身的伤,已经被黄家的护卫逼到了绝境。 苏棠眼睛危险眯起,“救她。” 第一百一十三章 喜欢?全扔了 “啊?” 双臂抱胸的清风一头问号,苏棠扫了他一眼,清风赶忙拔刀杀了过去。 苏棠不管黄珊珊家族内部怎么斗,但黄珊珊今天要是死在这里,这顶帽子一定会被扣在她头上。 苏棠可不会白白让黄家人当刀使,而且黄珊珊就这么死,太便宜这个又狠又蠢的蠢材了! 黄家的花拳绣腿,当然不敌清风,不过苏棠没让清风给他们断气。 “是你救我,为什么?” “今天宜吃素,不宜杀生。” 苏棠丢下一句,就走了。 黄珊珊看她清傲的背影,咬牙切齿,都怪你,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你等着! 再看地上哀嚎的护卫,黄珊珊想起刚才的绝望,直接捡起了地上的刀,一刀、一刀,悉数砍杀了个干净! 就在她觉得痛快准备回去的时候,就跟刚带着官府的人赶来的苏凝烟撞了个正着。 “黄小姐,怎么是你?” 不应该是苏棠吗? 黄珊珊也傻眼了,暴怒,“苏凝烟,你这个贱人害我!” 大家族内杀几个下人没什么,可黄家也没有猖狂到当着官府这么多人面滥杀的,况且她还是个未出嫁的闺秀! 不远处,苏棠看到争执起来的二人,冷笑一 声,转身离开。 等苏凝烟心力交瘁的回来,看到正跟归德侯就地烤鸡的苏棠,死死攥紧手心,你敢耍我! “爹爹看,我说得没错吧,凝烟妹妹一定是担心黄小姐,特意赶去帮忙了。” 黄珊珊明明才要害死苏棠! 归德侯的脸瞬间冷寒如冰,苏凝烟想要解释,又无从下口。 “好了,先回去再说!” “好。” 苏棠叫阿圆把烤好的鸡打包,上了马车,分给了清风和容萤几人,鸡屁股都没留给饥肠辘辘的苏凝烟。 “棠儿,今天都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 容萤眼睛早就哭肿了。 苏棠安慰她,“狗咬了人,难道还怪人的肉太香吗?” “可是……” “等等!” 苏棠抓着她的手臂,从她宽大的衣袖里拎出了一条拇指粗细的红蛇来,要是没看错,这大概就是出了西域就得死的西域红斑蛇,裴樾旧疾缺的最后一味药。 苏棠:…… “蛇?!” “都在你衣袖里死半天了。”死蛇是没用的,更何况这条还未成年,不过这里能发现西域红斑蛇,是不是说明这附近,有可能有专门饲育此蛇的养蛇人? 苏棠掀开车帘,就听啃着鸡腿的清风说,“侯爷吩咐,肚子 疼,就在马车上解决,我给你要一个瓮来。” “不疼!” 苏棠见没法出去了,只能暂时先记下,等见到裴樾了,让他安排人找了。 刚回到码头,归德侯就迅速安排了启程,并把苏凝烟叫去了。 “这次外出,你受了伤,皇上又命令你不许出府,我本是不打算带你出府的。” “爹爹,今天凝烟真的只是担心姐姐,意外才救了黄小姐……” “是吗?” 归德侯疲倦看她,这个女儿,越看越不像自己,也不像如溪,虽然她长得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算了,我也不计较了。等江南之行结束,就安排你跟乌孙国主的大婚吧。” “爹爹!” “出去吧,我累了。” 苏凝烟满心不甘,推门出来,看到苏羡带头一哄而散的众人,更恨。 凭什么她就要嫁给金河那个又穷又没用的老男人,苏棠却要嫁给天神般的靖王! 不,她就是死,也要拖着归德侯府下地狱! 沈云轩默默看着这一切,问甲板上拎着条死蛇研究的苏棠,“今天受惊了吧,我带了你最喜欢的蜂蜜酿青梅,吃一些吧。” 蜂蜜酿青梅? 那是前世苏棠嫁去沈家后,因为沈母没事就爱做这小吃,她才说喜 欢的。 她原想借机讨好,却不想沈母却到处跟人说,她是个天生贱命的穷酸鬼,一点儿青梅都狼吞虎咽。 呵,去他妈的青梅! “我家小姐青梅过敏,沈公子不知道吗?”阿圆气呼呼的说,“上次奴婢做了青梅糕,小姐才吃了一点儿,就出了好大一片疹子!” “过敏?” 沈云轩诧异,可前世苏棠并不过敏啊。 难道梦,终归只是个梦么? “阿圆,我手臂又痒了。” “会不会是闻到味都过敏呀!” 阿圆一双大眼睛死死瞪着沈云轩,沈云轩一急,抬手就把这两坛青梅扔到了河里。 扔完,沈云轩就后悔了。 这两坛青梅,是母亲亲手给他做的,家里捉襟见肘,为了买最新鲜的青梅,母亲连今年的新衣都没买。 “沈表哥心疼了?要不然,我赔偿表哥好不好?” 甜甜的沈表哥,喊得沈云轩心神荡漾,再看眼前这个甩着小蛇一脸邪气的小姑娘,他感觉自己像是中了毒,再无解药了。 “我只是心疼棠儿……” “云轩!” 苏凝烟满含怨气的声音在一侧响起,沈云轩才猛地回过神来,再看苏棠,她已经勾着小蛇溜溜达达回去了。 “我为了我们的将来, 受尽委屈,你却在这里跟前未婚妻卿卿我我?”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沈云轩先生气了,“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为了我们的将来?现在还有比苏棠更好的垫脚石吗?” “云轩,我……” “好了,我不是怪你。”沈云轩看她吓住,很快温柔下来,“但你下次别突然出来坏我的事。” 苏凝烟看着他的脸,一把抓住他,“那你帮我,我不要嫁给金河。云轩哥哥,我们成亲吧,这辈子,我们都不分开!” 月色下,沈云轩的表情晦暗不明。 房门口,苏棠听完了好戏,愉快的回去躺着了。 睡前,她看了看窗户,习惯了夜夜爬床的贼,倒不习惯贼不来的日子了。 苏棠自嘲一笑,翻身要睡下,就听窗户咯吱一响,人已经落到了某人的怀里。 “娇娇喜欢叫人‘表哥’?” “没有……” 苏棠刚要否定,却看到他充满了侵略性的眼神,知道她刚才故意刺激苏凝烟的那一句‘沈表哥’落到了他的耳朵里。 琢磨了下后果,苏棠轻咳了咳,“就是顺口,樾哥哥。” 刚喊完,苏棠发现坏事了! 裴樾化身饿狼,从脖颈到耳垂,再到红唇,直到苏棠浑身虚软。 第一百一十四章 屯药材 “娇娇是妖精变的吗?” “当然不是!” “那怎么如此诱人。” 裴樾是真心的提问,但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配着他冷冽又情动的俊脸,让苏棠喉咙发紧。 苏棠赶忙转移话题,跟他说了西域红斑蛇的事。 “本王会安排人去找。” “还有一件事,江南有变,本王要立即赶过去。” 苏棠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但她故意忽略了这份情绪,“王爷注意安全。” “这一路还算安全,到了江南后,没本王的消息,暂时不要出门。” “我知道了。” 看来江南的形势已经很严峻了。 “娇娇乖。” 裴樾在她唇瓣轻啄一下,才起身离开。 他一走,苏棠觉得这房间都变得清冷起来。 这一路都算平静。 容萤几乎亲力亲为的照顾着茉莉,再加上苏棠的药,茉莉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苏凝烟也没再作妖,苏老夫人一心回家,更没空找麻烦。 苏棠就带着苏羡和苏念溪钓钓鱼,吃吃美食,游山玩水的,就到了江南苏老夫人娘家,曹家。 曹家在本地,盖了一处三进的大院子。 曹宝荣似乎很骄傲,一回来,终于从一声不吭的瘟鸡,变成了风流的纨绔,直到被张小姐毫不给脸的揪着耳朵去见公婆。 “这曹家情况看着也不差啊。” “表面繁华而已。” 曹家人做生意不正派,攀上归德侯府后,更是欺男霸 女,手段用尽,周边县城的人都知道他们恶名,对他们敬而远之,他们就那么点本事,生意能好到哪儿去? 但苏老夫人似乎很欣慰。 “曹家也不一定非要吸侯府的血,这次你们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归德侯无语。 好在第一天,曹家人还算客套,没弄出什么乌七八糟的事来。 苏棠刚在曹家安排的小院住下,就听到黄珊珊的消息传来。 “咱们侯爷和县太爷都递了折子上去,皇上大怒,叱骂黄珊珊滥杀成性,品行恶劣,直接把她赐婚给了他们本地一个懒闲汉,这辈子是回不了京了。” “大约也活不长了。” 黄家有人要杀她,皇上都开口叱骂,黄家不正好借机要她性命? “那也是因果报应。”阿圆道,“要不是她想着害人,怎么会把自己搭进去?” “不提她了,我叫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都问出来了,奴婢去厨房,那些厨娘小丫头们可愿意跟奴婢说呢。” “现在疫.情因为靖王殿下接管后,已经被控制了,就是划出了好些瘟疫村,没有好药,那些人就只能等死。” “王爷来后,开粥棚药棚,架不住人还是成片的死,哎。” 苏棠心里琢磨着,一定是哪里被人动了手脚,要亲眼看一看才好。 “小姐,曹夫人求见。” “曹夫人?”曹宝荣的娘、苏老夫人弟妹? 前世苏棠 可算见识过这位曹夫人,一天到晚眼珠子溜溜转,就想打点秋风拿点好处,苏棠懒得应付。 “就说我在休息……” “哎哟哟,棠儿这不是在坐着嘛,不想见我这老婆子是不是!” 身材滚圆的曹夫人笑着挤了进来,自来熟的在苏棠身边坐下,“果然是娇生惯养出来的小姐,皮肤嫩的像豆腐似的。” 说完就要来捏苏棠的脸,却不妨对上了苏棠冷冰冰的眼神。 曹夫人手一僵,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不给长辈脸的小丫头! “我是你祖母的弟妹,按辈分,你叫我一声舅婆就行。”曹夫人眼珠子滴溜溜的扫着苏棠这一屋子的好东西,心动不已,这东西要是能都留给她的女儿,多好啊! “曹夫人误会了,我又不是侯府的真千金,你当然不算我的亲戚。至于你的亲亲孙女儿凝烟,住在隔壁呢。” “来啊,送曹夫人去隔壁!” 曹夫人被阿圆‘送’出院,才恍然,这个苏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 “娘,怎么样,说动苏棠了吗?” “没……不过你放心,我的女儿长得如花似玉,肯定能入靖王的眼,到时候你们姑侄侍奉靖王,那就是娥皇女英,她一定会答应的。” 曹夫人刚说完,就听人来报,说张小姐打断了曹宝荣一条腿。 曹夫人差点晕过去,“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这母夜叉,让她知道怎么做咱们曹家的 儿媳妇儿!” 没过多久,苏棠就听到了张小姐甩了曹夫人两耳光的消息。 “张小姐不愧是女中豪杰!” 苏棠乐呵呵的跟苏羡几人在小院里摆火锅,大.大的芭蕉叶伴着枝叶茂密的大树,快到五月,天气也不热不冷,红彤彤的夕阳烧的红云漫天,加上烧的红红的滚烫的小火锅,简直不要太悠闲。 吃饭时,苏棠特意邀请了归德侯,假装随意的问起瘟疫的事。 归德侯不想她一个女儿家知道这些,但吃开了,喝开了,兴致一上来,就被苏棠套完了话。 原来裴樾要调赤焰军入江南的最大原因,是因为这里,是杨家的本家所在,盘根错节,官商勾结,难怪钦差死了那么多,太子都无功而返。 “朝廷拨的赈.灾银前后都有百万两了,但真正到百姓手里的却不到十分之一……” 吃完饭,苏棠送叹息不已的归德侯回去后,就趁夜溜了出去。 夜晚的大街依旧繁华,看不到任何灾难的影子。 苏棠转道去了药铺。 “小姐看着面生啊。” “做生意的,路过此地。”苏棠随手拿了些药材瞧瞧,“这儿药材品质不错啊。” “小姐好眼光,咱们掌柜的背后倚仗的是杨家,杨家可种着这儿最大的药材园呢。” “那掌柜的可否帮忙牵线?正好我们要收购一批药材往北方去卖。” 苏棠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急匆匆 的甩出一把银子做定金,“越多越好,我这次肯定要让我爹高看我一眼。” 小二心里算盘噼里啪啦,难怪他觉得这小姐不像跑生意的,原来是跟父亲赌气跑出来的啊! 嘿嘿,有钱不赚白不赚啊! “不过有一点,小的要先跟小姐说清楚,生地黄、犀角、玄参、赤芍,这几味药材可是没有了,重金也买不到。” 这几味,正好都是当下治疗瘟疫的主要药材。 苏棠眼底微凉,微笑,“没关系,其他的也行。” 说完,拿出一张写满了药材名字的单子,“这些总有吧?” 小二瞧了眼,都是些寻常伤寒感冒的药,北地那苦寒地方,的确容易得风寒,便乐颠颠的去找掌柜的。 苏棠依旧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一脸天真的让掌柜坑了一笔。 “不过我的船明早就走,药材我今晚就要,行吗?”苏棠为难不已,“要不行,那就算了。” “行啊,当然行!” 这么个冤大头,怎么能放过?! 掌柜的立马去给她搜罗药材,天色微亮时,都装好了车。 掌柜的还道,“小姐有空再来啊,咱们合作愉快!” “放心,会来的。” 苏棠微笑离开,半路叫清风租了间仓库把药囤了下来。 苏棠琢磨着,再找几个人来熬药,刚回到曹家,就见苏羡红着眼圈跑了过来,“姐姐,刚收到的消息,靖王殿下的船,沉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他的船沉了 苏棠觉得耳朵里杂音不断,仿佛话也没听真切。 “什么?” “船沉了,呜呜。”苏羡擦着泪,“知府得知爹爹在这里,一早来求救的,说姐夫昨夜要跟人去河对岸押运药材,谁知船走到江心,忽然就进水沉了。” “遗体呢?” “没找到姐夫的,但同船的船夫已经差不多都找到了。知府说,昨晚风大,水流又急。” “知府还说,姐夫出发前,本就发了旧疾,吐了好多血,就连善水的船工都没逃出来,姐夫他恐怕……” “羡儿,你就别在这里惹姐姐伤心了。” 苏凝烟一身红衣从转角走过来,眉眼里都是得意,却要装成伤心的样子,“王爷的遗体还没找到,说不定还有希望呢?” 希望?听知府那含含糊糊的话,也知道靖王肯定活不成了。 真好,没了靖王,看谁还给苏棠撑腰! 一整天,所有人都在等归德侯搜救的消息,但归德侯找了一整天,也没找到人。 夜里,苏棠突然接到消息,有人让她去一趟城外,说有靖王的消息。 “会不会是王爷的人?” “不可能。” 只有苏棠知道,裴樾要找她,都是直接翻窗进屋的。 但这伙人,的确可疑。 苏棠看了眼清风,目光微闪,“帮我一个忙。” 半个时辰后,穿着女装的清风:…… 城外的人等到半夜,才看到姗姗来迟的马车,车帘掀 开,红色的衣裙下,绣花鞋若隐若现。 “抓起来!” 一句废话也没有,十个武艺高强的人就冲了出来。 清风眼神一沉,还好苏棠没跟来,否则他真不一定保得住! 但他一个人,就没问题了。 清风戴着面纱,任由他们把他当成苏棠带走了。 次日一早。 容萤带着早餐过来,看着病恹恹的苏棠,忍不住红了眼眶,“棠儿,靖王殿下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我装的。” 苏棠悄悄说了一句,不等容萤反应过来,厉嬷嬷就来了。 厉嬷嬷见她这样,笑着说,“老夫人今儿要去大佛山上香,知道您担心王爷,特地叫奴婢请您一起去,这大佛山的菩萨最灵验了,只要大小姐真心祈求,王爷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苏棠怎能不去? 但她把容萤和苏羡留了下来,只带着阿圆去了。 出门时,撞见曹宝荣,看他一瘸一拐还带着个眼窝青,一旁曹夫人脸颊涂着厚厚的脂粉神色也不太自然,对苏棠也没了之前的热切。 唯有张小姐神采奕奕,还安慰苏棠,“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说不定你下一个夫君更好呢?反正靖王有病,也活不长。” 苏棠看着她真诚的眼神,无语凝噎。 上马车时,苏棠听到路人议论,“听说没,昨儿晚上知府大人家里遭贼了,知府大人差点被 人活活打死,那东西都叫人一脚踹断了。” “哦哟,这么凶的呀。” “听说是个穿女装的变态,咱们可小心些,别叫贼惦记上。” 说完,拢紧衣裳脚步都快了些。 苏棠眼角抽抽,不过没想到居然那知府大人?她跟知府,从未结仇,他是要绑了她,去要挟谁? 苏棠想了一路,直到马车停下。 “靖王要是真的出事了,你也别急。”苏老夫人趾高气昂的睨着苏棠,“好歹祖孙一场,你未过门就克死夫君,纵然名声不好,我也会替你安排一桩婚事,不叫你守一辈子活寡。” “还是大姐善良!” “姑妈真是菩萨心肠。” 曹家好几房的亲戚围在苏老夫人身边阿谀奉承,还不乏几个夫人和男人回头对苏棠评头论足。 “虽然克夫,不过要是配我家宗光也是不错的。” “给我家宝柱也行啊,我家宝柱刚考了童生,也不算委屈她。” “都是好孩子,不急。” 苏老夫人一副大家长的样子,笑呵呵的享受着奉承上山去了。 “棠儿,只要你愿意,你依然可以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沈云轩走到苏棠身侧,含情脉脉,“我一定会用我的后半生来弥补你。” “哦?沈表哥愿意为了我,让你母亲搬出去住吗?我跟她合不来。” 沈云轩的脸瞬间僵了,“百善孝为先,况且母亲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做儿 媳妇的,就能不多忍让……” 沈云轩看着苏棠讽刺的眼神,话卡在了嗓子里。 那个梦里,苏棠的确是处处隐忍的,可母亲性格强势,又不喜欢她,她再如何忍让,也逃不过母亲的苛责。 上了山,沈云轩的眼神一直落在苏棠身上,想找机会解释。 苏凝烟双目阴沉,该死的苏棠,怎么什么东西她都要跟自己抢! 快了,快了,靖王已死,今天她也只有死路一条! “我想去外面走走。” 苏棠上了香就扔下一群人走了。 沈云轩要跟出去,被苏凝烟拉住,“你忘了今天的目的了,还是你要为了她,放弃这张齐王府的投名状?” 看出沈云轩的纠结,苏凝烟咬咬牙,“你放心,她死不了,只是被人糟蹋一番罢了,之后你正好可以纳她为妾,我做你的正妻,不是两全其美吗?” “况且她的性格跋扈倔强,不被人压断了腰,她一定不肯乖乖跟你的。” 苏凝烟这句话,算是戳中了沈云轩的心。 沈云轩看着苏棠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低喃,“放心,以后我一定好好疼你。” 没多久,流民暴丨乱,杀上了山的消息就传了出来,在后山闲逛的苏棠直接跟一伙流民撞了个照面。 “好一个小美人儿,让我们爽一爽,我们就饶你一条活路怎么样?” “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们也配!” 阿圆护在 苏棠跟前。 那几个男人目露凶光,猥琐一笑,“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怪不得我们不怜惜娇花了,上!” 苏棠拉着阿圆就跑。 看起来慌不择路,居然跑到了一条狭窄的山道里。 领头的男人嘿嘿擦了擦口水,“臭娘们还挺能跑,可惜,前面就是绝路,等老子抓到当场就得办了……” ‘轰隆——!’ “什么声音?” “快、快看,山上有大石头滚下来,快跑啊!” 一伙人傻了眼,慌慌张张要外撤,一堆大石头滚下来刚好堵住了路。 他们再往苏棠的方向跑,又一次有石头滚下来堵了路。 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一群人当即明白,他们这是被人算计了! “贱人,看老子不……” “啪啪——!” 穿着女装的高大男人从天而降啪啪扇了他十几个连环巴掌,还有人要开口,清风迅速上前扇脸。 直到这群‘流民’全部被扇成猪头脸。 “这些人怎么办?” “审,问他们背后的主子是谁,靖王沉船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肯说的,一律杀了。” 苏棠的声音传来,地上的‘流民’挣扎着要起来大骂苏棠阴险,却被清风一脚踹飞。 那人吐出一口血,“不愧是永宁郡主,可惜,你再聪明,靖王也死了,府衙刚打捞上来的男尸,确定就是靖王无疑,你还是早点儿回去奔丧吧哈哈哈!” 第一百一十六章 苏棠死定了 阿圆眼泪唰的一下出来了。 “小姐,我们赶紧回去看看吧……” “奔丧不急。”苏棠自己都没察觉声音的微颤,“先让这几个人,给靖王陪葬吧,全杀。” 前世她虽然没经历过流民暴动,但知道真相,这群人就是杨家聚集起来的一群的江洋大盗,各个手里挂着人命,没一个善茬,专门帮杨家‘处理’对家。 这群人,死不足惜。 “呵,你一个小姑娘还敢杀人……呃……” “她不敢,我敢。” 清风利落解决了人,看着情绪稳定的苏棠,皱眉,“你想哭就哭,我不笑话你。” “对,奴婢也不笑话小姐呜呜呜……” “我哭什么,他们说靖王死了,就真的死了吗?” 她不信! 苏棠咽下后槽牙咬出的血腥,换好让阿圆带来的男装,戴上面具直奔知府府邸。 天色渐黑。 苏凝烟和苏老夫人一行‘躲过一劫’,才发现苏棠不见了踪影。 “姐姐会不会被那群流匪掳走了?” “哎哟,那群流匪那么凶,她那么招蜂引蝶肯定会被抓走。” “你说她打扮那么好看干什么,现在还不是便宜了别的男人,还连累了侯府的名声。” “就是,还是别找她了,找回 来也是要一根绳子吊死。” 曹家有人鄙夷不已,也有打着算盘的,“也不是这么说,棠儿也是咱们亲戚,要是找回来了,就让她给我的三儿子当媳妇儿吧。” 她的三儿子? 天生智X,成天流着哈喇子那个? 先不说她家里穷的叮当响,光看她那双贼眼,也知道苏棠嫁过去了,怕也要被她磋磨死。 不过苏棠怎么说,那也是归德侯疼爱的女儿,太后亲封的郡主啊。 “给我家儿子当妾也可以。” “我家儿子还是童生呢,也愿意收她做妾,只要她孝顺听话就行。” 苏凝烟看着这群人仿佛瓜分什么赃款一般的抢夺苏棠,浑身说不出来的舒畅,只柔柔说,“祖母,要不先瞒着爹爹,让人去找吧,爹爹身上有公务,耽误不得。” “还是凝烟想得周到。” “我去吧。” 沈云轩主动站出来,苏老夫人就更加满意了,唯独苏凝烟不满,她知道,沈云轩要真找到苏棠,一定会名正言顺霸占了她,将她提前纳回去。 算了,妾而已,以后还不是得听她这个主母的? 沈云轩带人在山上找了一大圈,直到发现那群被杀的流民,才知道,事情可能不如他们想得这么顺利。 “公子,怎么办?” “继续找。” 沈云轩看着一地尸体,舔了舔嘴唇,“我大概知道,她去哪儿了。” 苏棠是个聪明人,没见到靖王尸体前,是不会相信靖王已死的。 那她逃走后要去的地方,只有那一个…… “找到她后,不用急着送回去。”沈云轩扔给小厮一块银子,“去县城,给我准备一间房。” 几人暧昧一笑,随着沈云轩转头进城。 县衙。 清风扮作盗匪,顺利引走了府衙大部分的兵力,苏棠让阿圆找个地方藏好,后,悄声混在也是来认领尸体的一家子里,进了停尸房。 靖王不同于一般人,尸体自然也隔外停在单间。 好在衙役们嫌停尸房晦气,除了个领路的,都没跟进来,苏棠很顺利进了那个单间。 刚进来,就看到了用白布盖住的男尸。 熟悉的华丽黑锦从白布下滑出,垂落的手已经肿胀发白,只要掀开白布,就能确定是不是裴樾了。 苏棠嘴唇抿紧,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手抓着白布,却没有马上揭开。 如果,真的是裴樾呢? 她会高兴吗? 前世他借了沈云轩势,让沈云轩得以步步高升,最后导致覆灭归德侯府。 今生他更 与爹爹有‘杀母之仇’。 如果他就此死了,归德侯府就会安全了,她也不用担心有朝一日他出尔反尔杀了爹爹。 明明,她该高兴的。 但心中为何,没有半分雀跃欢欣。 “沈公子,您怎么来了?” 沈云轩! 苏棠看着封闭的房间,不再去想心底那升起的情绪,一把揭开了白布。 果然…… 苏棠看着明显不是裴樾的男尸,心底一松,转身就从窗户跳了出去。 沈云轩听到动静,马上就追了进来,然后看到了虽穿着男装,但他一眼就能认出的窈窕身影。 “棠儿,看到你平安,我就放心了。” “来呀,拦下她。” 沈云轩并不觉得苏棠能跑走,这么一个娇弱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跑得掉? 直到苏棠双手攀住院墙,动作利落的翻墙消失。 “……” “愣着干什么,追啊!” “不如让本官的人帮沈公子一起追吧。” 本地知府突然出现,看了眼男尸上被动过的白布,老脸皱起,低声吩咐自己的人,“把杨家的高手带上,不必手下留情,如果靖王不现身,那就杀了她!” 清风还没回来,苏棠只能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跑。 一路避开身后追着的人,苏棠勉 强藏身在河边一片搁浅的老船后,小心的呼吸着。 “围起来,杀无赦!” 追来的衙役低喝。 杀无赦? 苏棠诧异之后,瞬间反应过来,裴樾的船沉,跟知府有关! 苏棠将带来的药粉藏在手心,只盼着清风发现不对劲,能早点找过来。 “棠儿。” 沈云轩突然找到她藏身的位置。 衙役看到他,问,“沈公子,你找到了吗?” 沈云轩眯起眼,没回答他,反而盯着苏棠,“先跟我离开。” 苏棠看他一副不答应,就要把她交出去的样子,轻笑,“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不论看你多少次,你都是如此的低劣。” “你……” ‘砰——!’ 苏棠一脚把人踹出去后,踩着他跃出去,她看到了江面的一艘小船,如果能上船的话,兴许能逃过一劫。 但还没跑开,就被沈云轩死死抓住衣裳,“棠儿,我可以保护你,只要你跟我离开……” “杀了她!” 衙役们已经围了过来,明晃晃的大刀直接朝苏棠劈了下来。 沈云轩都愣了,想拉开苏棠,才发现除了衙役以外,周围还出现了不少黑衣人,一把寒剑以不可阻挡之势,直刺苏棠心口。 无处可躲,苏棠死定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为什么担心我 噗呲——! 利刃入肉,穿透胸口的长剑倒映着苏棠错愕的脸。 她看着挡在跟前高大的身影,鲜血滴答落下,让她瞬间回过神来,想都没想,一脚踢在还想拽她衣服的沈云轩脸上,把手里的药粉尽数撒出。 “走!” 男人低沉一声,抬手就砍了黑衣人的脑袋,生拔了胸口的剑,揽着苏棠直接跃入滚滚河水之中。 沈云轩这才看到,七八个刺客也跟着一同追了下去。 河水滚滚,刚刚氤氲开的血迹,很快被冲散。 沈云轩想,这次,苏棠是肯定活不成了,心底意外的,升起一股绝望来。 水下,苏棠肺部憋得密密麻麻的刺痛,眼眶酸涩,总觉得有泪涌出,却很快混在刺骨的河水里消失了。 她不敢出声,怕会连累裴樾。 直到憋得快晕过去,才听到哗啦出水的声音,空气也大量的涌入口鼻。 但她下意识的反应,却是扣住裴樾的脉搏。 “流血过多,王爷,你先去找大夫,不用管我。” “苏娇娇,这么担心本王吗?” “我只是……” “不许撒谎!” 苏棠看着眼前戴着半张面具的男人,凌厉完美的下颌线条,隐含薄怒的凤眼和紧抿的薄唇 ,都让她悬在嗓子眼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是,我担心王爷,今天是我连累了王爷……” “他们本就是因本王才针对你。”裴樾满眼杀意,声音却充满了轻蔑,“一群懦弱的渣滓。” “王爷先去处理伤势。” 苏棠推了推他,却发现他抱她更紧,而两人现在正坐在苏棠之前看到的那艘小船上,小船摇曳,让她和裴樾本就抱在一起的身体贴得更近。 湿漉漉又薄薄的衣衫根本挡不住双方的体温。 “让本王抱一会儿。” 裴樾说完,苏棠才听到刀兵相接的声音,应该是裴樾的人跟追来的刺客打起来了。 “为什么要去府衙看本王的尸体?”裴樾拥着她,将头靠在她的肩窝里,望着眼前雪白细腻的肌肤和鼻尖一触既得的馨香,语气稍软,“怕本王死了,没人护佑归德侯府了吗?” 这是去揭男尸身上的白布时,苏棠刻意让自己忽略的问题。 她不想裴樾死。 可,为什么? 周围很快安静下来,血腥的气味也越来越浓,苏棠推开裴樾,“我去看看船上有没有绷带和止血药……” “你还没回答本王。” “苏娇娇,为什么?” 裴樾将她禁锢 在怀里,非要一个答案。 面具下的薄唇病态苍白,即便他一身黑衣,涌出的鲜血也将衣裳染成了暗色,凤眸偏执的盯着她,等她回答。 苏棠心乱如麻。 “我不回答,王爷就要在这里血流干了而死吗?” “是。娇娇舍得本王死吗?” “舍不得。”苏棠答。 裴樾听着她她干脆的话,轻怔,却见少女眼眸似星,盯着他,“我舍不得王爷死,可能是怕王爷死后,无人护佑归德侯府,也可能,仅仅是单纯的,舍不得王爷死。” 那是不是喜欢,苏棠分辨不清,也不想去分辨。 但她可以肯定,裴樾在她心中已经生根发芽,轻易不可拔除。 裴樾看着终于从厚厚的乌龟壳里,勇敢又小心翼翼露出自己的心的苏棠,笑声如甘醇的酒一般,低低散在微凉的河水里。 他站起身来,却顺势靠在苏棠身上,“伤口痛。” 苏棠还是第一次听他喊痛,“我们赶紧去找药。” “嗯。” 裴樾看着她的慌张,眼尾也染上愉悦。 小船上的东西齐全,苏棠很快替他处理好伤口,裴樾也因为伤势,难得温驯的像只餍足的大猫,任她处置。 也好在那一剑,偏了些, 没有伤及要害。 处理好伤口,苏棠才悄悄呼出一口气,看他慢条斯理的捏着衣裳一件一件往肌肉匀称的身上穿,莫名就看出一点禁欲的诱惑来。 咳了一声,苏棠自然的提起囤药的事。 “最好王爷给我带几个病人来,我亲眼看看,才能调出更合适的药方。” “药方能改?” “当然可以。”苏棠跟他解释了一番,见裴樾目光深邃,也知道堂堂战神王爷也听迷糊了,乐得眼睛都弯了。 小船靠岸,裴樾的人已经拿着干净的衣裳过来了。 苏棠换好衣裳就准备回去,谁知裴樾也上了马车。 看出苏棠的担心,裴樾好心情的揉揉她的头顶,“要本王抱你回去?” 倒也不必! 苏棠飞快上了马车,两人坐在一起,气氛却比往日多出几分暧昧来。 快到侯府时,苏棠才跟裴樾道,“对了,王爷可以帮我找一个人吗?” “什么人?” “百药生。” “很重要?” 苏棠点头,想起师父,她神色黯淡下来,这一路下来她都没有听说师父的消息,以师父的性格,这不寻常。 沉浸思绪中的苏棠,没有发现裴樾越来越深的眼眸。 “娇娇能告诉本王,跟 他是什么关系吗?” 苏棠一愣,看出他误会了,但怎么解释?就连师父也不知道这辈子他有她这么个徒弟。 更何况,裴樾还在查师父才能做出的‘千机方’的事。 这些事,总要等她见到师父,问清楚了缘由,才好告诉他,免得一时冲动,铸成无法挽回的大错。 “不能说?”他问。 “他只是我的一位长辈。” 苏棠想了想,还是道,“要不我还是自己找吧,附近恐有人盯着,王爷早点离开吧,明天一早我就会安排人开始往有瘟疫的村子送药。” 裴樾看她又小心翼翼藏起内心秘密的模样,眸中风暴隐隐,在她眼里,他甚至都比不得一个下人更值得她信任。 “本王会让人找。” 苏棠看着他孤清的背影,微微收紧手心,“王……” “棠儿,你回来了!你在喊谁,送你回来的人吗?” “是啊,城西的王大娘送我回来的,我被流民追着迷路了。”苏棠看着跟来的苏凝烟,浅笑说。 归德侯庆幸不已,“那就好,没事就好。” 苏棠看着他颤抖的手温柔拍着自己的肩,心口微暖。 “咦,姐姐的衣裳怎么也换了呀,难道……” “啪——!” 第一百一十八章 死皮不要脸 苏凝烟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苏棠,当着爹爹的面,她也敢无缘无故扇她? “姐姐,这儿可没有蚊子,你为何打我?” “哦,我手痒了。” 苏棠朝归德侯道,“我被那群凶神恶煞的流民追赶时,从山坡上滚下来,衣衫都刮破了,王大娘看我可怜,才拿了她女儿的衣裳给我穿。爹爹罚我吧,我听不得有人随意猜测。” “你从山上滚下来?怎么样,伤着哪儿了?” “好像压着胳膊了,手总觉得痒痒的,还时不时抽筋。” 苏棠扬起手,吓得苏凝烟立马往后退了一步。 苏棠幽怨看着她,“凝烟妹妹怎么一直没让人出来找我呢,你明知道,我只带着阿圆出去散步的。” “姐姐,我当然让人去了……” “哦?人呢?我怎么一路回来,都没见到?” “是祖母吩咐云轩带着人去的!”苏凝烟急忙撇清关系,归德侯的脸顿时黑了。 让谁去不好,偏偏让纠缠不清的沈云轩去,还不通知自己,要不是他发现棠儿一直没回来,他们都不会告诉他棠儿失踪了! 天色已黑,幸亏棠儿是被好心人救了,要是沈云轩…… 归德侯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会传出什么恶心 的流言! “好了,棠儿受惊,先回去休息吧。” “可是祖母让她过去一天趟……” “去干什么!” 归德侯怒喝。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还是归德侯头一次对苏凝烟发脾气。 苏凝烟泪水盈盈,但这一次归德侯再没心软。 苏棠跟苏凝烟擦身而过的时候,猛地拽住她的胳膊,吓得苏凝烟眼底的憎恨都没来得及掩藏。 “敢跟外头的人勾结,看来你是真的不怕死。” “姐姐说的什么,凝烟听不懂。” 苏棠嘴角冷冷勾起,“我会让你懂的。” 寒风掠过,明明有些闷热的夜,苏凝烟居然感受到了彻骨的寒凉。 苏凝烟犹如毒蛇一样,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哼,你撒的这个谎也就爹爹信你,我可不信! “来人,去找找,看看到底有没有这个王大娘。” “衣服都换了,谁知道她在外面干了什么勾当!” “凝烟,棠儿回来了?” 沈云轩失魂落魄的进来,听到苏棠平安回来的消息,瞬间想到了那道抱着她跳江的黑影,难不成那个男人是靖王? 沈云轩心跳加速,要是这样,他可就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云轩,你还惦记着她?你不知道,她或许早跟别 的男人在外面有了苟且。” 苏凝烟添油加醋把苏棠换了衣服的事说了一遍,沈云轩的脸都绿了,“这个贱妇,还敢红杏出墙,我……” “红杏出墙?云轩,你已经把她当你的女人了?!” 沈云轩恍然回过神来,拍拍额头,他居然把梦里的事跟现实混淆了。 看着苏凝烟气到扭曲的脸,生出几分嫌弃,敷衍了一句就先回去了。 刚坐下来,下人就端来了晚饭。 沈云轩还在想着怎么把靖王还活着的事告诉齐王,丝毫没发现异常。 暗处,清风看他吃完,去跟苏棠回了话。 “吃了就好。” “毒药?” “不至于。”就是一点儿让人陷入昏睡的药而已。 苏棠脑海里总浮现裴樾离开时,沉郁的样子,但他不是绝情蛊发作了吗,他真的会难过? 为了让自己不再多想,苏棠趁夜带人去囤药的库房熬好药,天一亮,就让人往瘟疫的村子附近送去了。 回到曹家,天都亮了。 苏棠确定沈云轩彻底昏睡后,也倒在被窝,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她吵醒。 “小姐,您醒了吗?” “怎么了?” 阿圆忙推门进来。“是曹家族老们都来了,说要 给您定亲事,侯爷一早出去了,老夫人在外头,看样子,她就要给您拿主意了。” 苏棠冷笑,她凭什么敢定堂堂郡主的婚事! “我饿了。” “小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我提不动刀啊。” 一刻钟后,曹家人看着坐在花厅中央,摆着一桌子菜吃得优雅的苏棠,眼睛都瞪圆了! “苏棠,你放肆,你眼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有没有我这个祖母!” “您说的没错。” 苏棠优雅的喝下一口鱼汤,笑眯眯看着带着一群歪瓜裂枣还端起婆母架子的曹家妇人们,“都没有膝盖吗,见到本郡主,不知道下跪行礼?” “苏棠你……” “啪——!” 苏棠的筷子重重拍在桌上,脸色也冷寒起来,“还不跪,是要本郡主把这件事呈报给皇上,治你们一个不敬之罪吗!” 傻、傻眼! “哎哟,都是一家人,你发这么大火气做什么,我们也是好心,你退过婚,又克死了未婚夫,要不赶紧找个人嫁了,以后谁敢要你?” “女人呐,就是天生的贱命,没办法的,只有找个人家嫁了,生几个儿子,孝顺好公婆才是正理。” “阿圆,掌 嘴。” “是!” 阿圆就听不得这些人轻贱她家小姐! 啪啪——! 直抽得那妇人两眼发直,彪悍惯了的人,哪里肯被个小姑娘打了?抬手就要打回去,却被苏棠一个冷眼逼退。 “敢打本郡主的人,先掂量掂量你有几只手可以砍!” 满是煞气的话,终于吓退了一波人。 苏棠也懒得跟这群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也不管苏老夫人气成什么样,扭头就走了。 曹家人尴尬的看着苏老夫人,“大姐这外孙女儿,性格真烈啊。” “她就是个孽障!” “放心,她不嫁,我有的是办法。我们曹家的兴旺,我不会忘。”苏老夫人眼珠子一扫,落在表侄女儿曹宝珍身上,“毅儿只有一妻,现在也是时候添一房妾了,你可愿意?” “侯爷愿意纳妾?” “他不纳妾,那就给羡儿定亲。”苏老夫人运筹帷幄般一笑,“羡儿也不小了,他母亲死得早,也该我这个做祖母的多给他操心一些,归德侯府主母的位置,就应该是咱们曹家人来坐!” 曹家人激动不已。 曹宝珍跟母亲曹夫人对视一眼,让她给人做妾?她才不! “既然大姐愿意,您看宝珍跟羡儿怎么样?” 第一百一十九章 提鞋都不配 苏老夫人愣了下,曹夫人神秘兮兮道,“虽然宝珍和羡儿年纪差了几岁,但女大三抱金砖嘛。更何况有大夫给宝珍诊脉过,宝珍是天生生儿子的命呢!” “宝珍一定听姑妈的话,好好孝顺您。” 曹宝珍也献起殷勤。 苏老夫人没有立刻答应,但看着曹家人隐隐期盼、仿佛将她看成救世菩萨一样的目光,又膨胀起来。 “放心,我也是曹家人,以前是老侯爷拘着,现在我回来了,一定会让曹家也成为京城新贵!” 曹宝珍美滋滋的。 回去路上,哥哥曹宝荣笑她,“苏羡还是个十一二岁,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你当真要跟他做夫妻?” “就是小才好拿捏。”曹宝珍还算清秀的脸上浮上一层算计,“他还比我小一辈,见到我都得喊我一声表姑姑,等我嫁过去,就能把他死死攥在手心里,再加上姑妈给我撑腰,那归德侯府内的富贵荣华,不就是我的了?” “至于苏棠,呵,一个克夫的贱命,等归德侯一死,她就把她扫地出门!” 曹宝荣嘿嘿直笑,“要是她实在没地方去,也可以给我……” “曹宝荣,你还在慢吞吞干什么,还不给我滚过来洗脚!” 一声怒喝,吓得曹宝荣两腿一颤。 曹宝珍不甘心这母老虎这么欺负哥哥,还没开口,就见张小姐几步过来,啪啪赏了哥哥两个大耳刮子,当即吓得闭了嘴,恨恨腹诽,“母老虎,等我去了侯府,第一个就休了你!” 一侧蔷薇后,苏棠的丹凤眼漠然挑起,蓄满了杀气。 “姐姐原来在这里。” “有事?” 苏凝烟喉咙一哽,她讨厌苏棠这副高高在上把她当奴婢的态度! “是有一位姓王的大娘来了,说是为了他儿子,来向姐姐提亲的。” “那天姐姐不是都在她家换了衣裳吗?他们信誓旦旦,听起来,好像是说那天姐姐与她儿子,发生了点什么呢。” 苏凝烟单纯的眨着眼,也难掩得意。 你不是亲口说是王大娘帮了你吗?这下,你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吧! 苏棠还没去门口,就见麦花慌张跑来。 “小姐,不好了,那王大娘……” “怎么了?莫非,是有人为了掩饰什么,对王大娘下了毒手?” 苏凝烟意有所指的看向苏棠,却见麦花摇头,“不,是外头又来了个王大娘,还带着大小姐之前换下来的衣裳。她说她家里只有她跟女儿两个 人,孤女寡母,让大家别误会。” 不可能! 苏凝烟派人去查过,河边根本没有所谓的‘王大娘’,所以她才敢找人冒充的。 苏棠眼睫微颤,能拿到她那天换下来的衣裳……是裴樾安排的吧。 “凝烟小姐,那个王大娘,跑了。” “跑了?!” 苏凝烟都要气死了,都还没对峙呢,她跑什么。 这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看着苏棠似笑非笑的眼神,苏凝烟干脆冷笑道,“谁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姐姐一向手眼通天,姐姐说没有发生什么,那就没发生什么吧。” “不过凝烟还是要恭喜姐姐,就连羡儿都要娶妻了,虽然曹宝珍年纪了些,但老妻少夫,说不定也是一段佳话啊——!” 苏棠揪着苏凝烟后脑勺的头发,直接把人摁在地上抽了几个大耳刮子。 苏凝烟人都傻了! “知道我手眼通天,还敢在我面前作死?” 苏棠虽然一肚子火,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先保证苏羡安全。 想起曹家人今天那垂涎三尺仿佛要一口把她吞了的眼神,苏棠就担心他们见自己不好对付,转而把那些龌龊手段用在苏羡身上。 苏凝烟从地上爬起来,正好遇见听到动 静回来看热闹的曹宝珍。 “呀,凝烟,你怎么像个疯婆子一样。” 苏凝烟看着曹宝珍嫌弃的眼神,恨不得掐死她,你个蠢材,有什么资格嫌弃我? 但苏凝烟很快挤出了眼泪,委屈不已,“是姐姐说我跟表姑姑一样,都是土气的乡巴佬,我跟姐姐争执了几句,结果惹怒了姐姐。” “我?乡巴佬?!” “对啊,她还说表姑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等你嫁去侯府,就要把你关在笼子里,天天拉出去让京城里的大小姐们当成猴子观赏。” “姐姐还说,你又老又丑,给她的下人提鞋都不配。” 曹宝珍都要炸了! 她可是这里数一数二的名媛好吗!曹家虽然不比京城富裕,但也不差多少吧,苏棠居然这么恶毒,这么瞧不起她?! 曹宝珍抚摸着自己细嫩的脸颊,眼睛滴溜溜一转,想到什么,磨着牙哼了声就走了。 天快黑时。 曹宝珍忽然来找苏棠,“棠儿,你快跟我去看看,苏羡出事了!” “啊,出什么事了?” “他偷溜出去玩,惹了几个本地的恶霸,你快跟我去看看吧,迟了恐怕就要被人打死了!” “好,我们走!” 曹宝珍看她早就准备好 的包袱和药箱,迟疑了一下,但看苏棠着急上火的样子,暗骂着苏棠也不过就是个嚣张的小姑娘罢了,真好骗! 阿圆默默配合着小姐演戏,背起一个更大的包袱,在曹宝珍无比困惑的目光中,跟苏棠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直到天色黑透,才停下。 此时,周围已经寂静无声,偶尔有小孩的啼哭和妇人压抑的抽泣传来,但很快就会消失。 苦涩的药味,随着风被吹进马车里。 “小姐,这里是哪儿?”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是瘟疫村。”上午送来的药,清风反馈说没有什么作用,苏棠一直想找机会来亲眼看看,但曹家人生怕她像长脚的人参果,一眨眼跑了似的,盯她盯得紧,曹宝珍这次算是雪中送炭了。 “瘟疫村?那、那咱们……” 阿圆话没说完,苏棠已经跳下了马车。 此时,曹宝珍和车夫早就不见踪影了,而她们主仆,居然已经身处对外封闭的瘟疫村内。 “吃的,她身上有吃的!” “大家快抢啊!” 一个形如枯槁的男人眼睛发亮的盯着阿圆的包袱大喊,周围一群衣衫破烂、还沾着可疑血迹的百姓们忽然两眼发亮朝她们冲了过来。 第一百二十章 发现了瘟疫的问题 “不许动!” 阿圆啪的一声,抽出两把菜刀,护在苏棠跟前,凶神恶煞,“谁敢上前一步,我杀鸡一样杀了他!” 饿疯了的人终于停下脚步。 苏棠草草看了一圈,随处可见的白幡,缩在角落饿得奄奄一息的孩子和妇人,浓浓的死气萦绕在村子里,每一个人眼里,都是对食物的渴望,和对死的恐惧。 终于,领头的男人崩溃的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就是死,我也想做一个饱死鬼啊。” “我们种了一辈子粮食,可到头来,居然要活活饿死。” 哀嚎声起,但更多人面无表情,像是习惯了这样的悲伤,早已麻木。 “找口大锅来。” “什么?” “男女老少拿着碗,排好队,女人孩子和老人优先,谁敢闹事,直接打断腿。” 愣怔中,众人看着熹微夜色下的少女,纤细的背脊挺直,眸子比星星海亮,淡淡的话听不出多少怜悯,却浑身犹如罩着一层神光一般。 “姑娘……是天上下凡的仙子,来救我们的吗?” “不,现在能救你们的仙子,是她。” 苏棠指指阿圆,阿圆已经把他们找来的大锅洗刷干净,把包袱里的米和肉都下了进去,捡了柴,烧起了大火。 没多久,浓香的肉粥就散发出了响起。 村子里的人闻讯赶来,有人开始担心粥不够分。 直到清风扛着两袋大米和几串腊肉从天 而降! “多、多谢灶王爷、灶娘娘!” 第一个捧着粥的孩子,怯怯的感谢阿圆和清风。 阿圆胖乎乎的小脸一红,清风面无表情的抬起下巴,却依然挡不住村民们的感谢。 喝了粥,就排队到苏棠临时设的桌案前诊脉。 一晚上,煮粥的火没停,苏棠记录脉案的手也没停,直到天亮。 “原来是这样。” 苏棠望着得出的结论,难怪之前裴樾说,这场瘟疫是人为,原来这群百姓不仅身染瘟疫,还被人下了一种名叫‘鬼见愁’的毒。 此毒记载在万毒方内,中毒者症状跟瘟疫类似,却要用另外的药方治疗。 就算是太医,恐怕也能分辨,更别说一般大夫了。 “小姐,怎么样?” 苏棠刚回答,就发现人群里,有人鬼祟的朝这里探看。 “是瘟疫。” “那之前的药怎么没用呢。”阿圆犯起嘀咕,又听苏棠问起交代她打听的事儿,阿圆连忙回答,“每一个来打粥的人,奴婢都问了,但都没人听过‘百药生’这个名字。小姐,这人是谁啊,很重要吗?” “很重要。” “比靖王殿下还重要?” 阿圆还不知道裴樾没死,却见苏棠只问这百药生,不问靖王,有些糊涂了。 难不成,她家小姐移情别恋了? 苏棠瞥了眼那些脖子都要伸长的鬼祟脸孔,嘴角淡淡勾起,“靖王已死,当然是活人更重 要。” 一墙之隔的屋内。 气氛陡然降到冰点。 谢千机安慰裴樾,“女人么,花心一点也是正常的,反正王爷的绝情蛊已经发作,得到她的人不也一样?” 嘶——! 杜若打了个寒颤,天底下敢这么跟王爷说话的,也就只有这位千机阁的主人兼王爷一起长大出生入死的好友了。 “帮她找。” “真要找?要不然我找到就帮你杀了吧。” “不必。” 裴樾冷淡睨了眼谢千机,谢千机嘿嘿一笑,看向窗外依旧在温和问诊的苏棠,“她真的能看出来这瘟疫的不寻常么,你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是不是有点儿感情用事?” “她可以。” 裴樾淡淡。 谢千机等他继续往下说,但他一个字也不肯多谈了。 也罢! 反正从小到大,他就没见他跟自己多说过几句话。 “行,不过把她牵扯进来,被齐王的人知道了,她的麻烦可不小。” “本王说过要把她暴露?” “可现在……” “管不住嘴的,全杀。” 他是征战十几年的战神,杀人无数,战场上机会稍纵即逝,输了就是几十万将士的命,所以裴樾从来没手软过。 两人正说着,外面忽然来了一群穿着衙役衣裳的人。 “听闻这里来了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就是姑娘您吗?我们知府大人请您过去一趟,这边请。” “我一会儿就去。” 苏 棠打开自己的药箱,看着里面的药材,牵起嘴角,没想到之前囤的药材里,正好有她要的。 “姑娘,您还是听我们的,现在就跟我们走吧。” 说完,就要强行来拉扯苏棠,却被阿圆一巴掌打开,“放肆!” “放肆?”领头的衙役呵呵冷笑起来,直接抓着自己的刀,“给你们一点好脸色,你们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是吧。识趣的,现在就跟我走,否则,就别怪我们……” “砰——!” 清风直接抬脚把人给踢了出去。 区区几个酒囊饭袋,根本不是清风的对手。 “告诉你们知府大人,要是有空,就亲自来见我。” “你这贱人!” 衙役们横行霸道惯了,看苏棠衣着素净,以为她只是哪个药铺老板的烂好心女儿,再看她抬起头后露出的那张绝色的脸,对视一眼,直接抓过一旁的小女孩威胁,“你不是善良吗,那就起来跟我们兄弟走,否则,就只能血溅当场了!” “娘!” “囡儿!” 附近一个妇人踉跄着跑出来,啪的跪在了那衙役身边,“大人,你要贱妇做什么贱妇都愿意,你放过我女儿吧,你答应过我不伤害她的。” “是你啊?贱妇,那是在床上老子答应你的,现在可没答应你。” “你求老子,不如求求这个菩萨似的姑娘,让她答应伺候老子一场,老子就放了你女儿怎么样 ?” 妇人哭着摇头,直接被衙役一脚踢开。 苏棠放下手里的笔,淡淡将银针藏在指尖,拦住清风,缓步走来。 “敢问几位大人,官府的人,时常进来这里?” “免费的窑子,谁不来?” “你们不怕染上瘟疫?”这是苏棠最好奇的。 领头的刚要开口,就被旁边的人扯了一下,那人立刻闭上了嘴,只猥琐笑道,“你乖乖跟我们走,哄得我们高兴了,我们就告诉你,怎么……” “一群蛀虫!” 娇喝从一侧响起,苏棠看附近房屋走出的英气女子手握长枪,暗道不妙,“不要……” 就连清风的速度,都无法保证比衙役割断小女孩脖子的刀快,这个女人隔了这么远,就更不可能了! 但那女子没听苏棠的,执意杀来。 衙役惊怒之下,一刀下去。 刺啦——! 是利刃割破血肉的声音,但不是小女孩的脖子,而是已经靠近的苏棠直接用手抓住了衙役的刀。 清风双眼一沉,还没靠近,就听门窗破裂之声,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直接跃出,踢开了衙役,抱走了苏棠。 小女孩愣了几秒,发现自己脖子只是破了一层皮后,才哇的扑在母亲怀里大哭起来。 “全杀了。” 裴樾看着苏棠双手中央深可见骨的口子,浑身散发出巨大的杀气。 这股强大的气场,震得在场的人一愣,“你是靖王!” 第一百二十一章 王爷的惩罚 寒芒闪过,咔嚓——! 七八个衙役,全死! “你为什么冲上去坏我的事!” 刚才的女子怒气冲冲提着滴血的长枪冷冷看着苏棠,“自作主张,是战场大忌,你差点坏了我的事!” “你什么意思啊!” 阿圆气呼呼的冲过来,要不是这女人跑出来,小姐肯定已经平安救下人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大呼小叫!” “好了千絮,你别把你当女将军的习惯带到这里,她们都不是你的士兵。”谢千机走出来,打着哈哈,暗示裴樾,“此地不宜久留,王爷还是先走?” “我送你回去。” 裴樾警告的看了眼谢千机兄妹,紧揽着苏棠的腰要走,被谢千絮拦下,“我送她。王爷旧疾犯了,千絮不敢保证下一次,还那么恰好能救下王爷。” 谢千絮目光湛湛,脸色微红。 “不必。” “可是王爷出去,万一被人发现,岂不是前功尽弃?只是送她回去而已,值得王爷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苏棠看出谢千絮的心思,“我可以自己回去,不用人送。” 说完,推开裴樾的手,却不想他却圈得更紧,黑着一张俊脸带她上了一旁杜若牵来的马车。 刚上车,苏棠甚至来不及喘口气,就被人抵在车壁上 。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交缠。 “王爷之前旧疾又犯了?” “你还关心本王?” 苏棠想起谢千絮刚才的脸红,想到第一次去裴樾温泉时他的灼热,垂下眼帘,“当然,王爷可要臣女替您诊脉开药?” “苏娇娇!” 裴樾狠狠捏着她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你一定要跟本王这么疏离吗!” “王爷希望臣女怎么样?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嫉妒每一个出现在你身边的女人,做一个只为王爷喜怒哀乐的傀儡吗?” 苏棠乖巧笑问。 裴樾沉默了。 他发现他心急了,他忘了,苏娇娇这个小骗子,心里藏着惊天的大秘密,她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好像稍不注意,就会跌落万丈悬崖。 他怎么能奢求,在悬崖边跳舞的人,放下警惕? 血腥味传来,裴樾才发现她不知何时紧握着双手,手心伤口的鲜血早已浸透了白色的纱布。 “苏棠!” “臣女在……王爷?” 苏棠看他冷着脸拆开她手上的绷带,要替她上药,下意识的要躲开,却因为起身而扭到了脚,疼得闷哼一声。 下一秒,就被裴樾抱起放在了座位上,听他杀意沉沉的警告,“再敢躲,本王就亲手挑断你的手脚筋,让你一辈子也躲不了! ” 苏棠沉默。 手心传来药膏丝丝凉凉的触感,他包扎的动作很熟练,好像已经做过千万次。 苏棠此刻也平静了下来,打算跟他谈谈瘟疫和百药生的事,结果腿上一凉,她的绣鞋已经被脱下,露出了雪白小巧的玉足。 “王爷,这还是让阿圆来……” “本王没有给你选择的权利。苏娇娇,不想做傀儡,那你就自己强大起来。” 苏棠眼神轻闪,他竟然,允许她做一个世俗不容的女子么? “唔……” 他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在她微肿的脚踝游走,雪白纤细的脚踝,和他修长的大手形成鲜明对比。 轻巧一拧,关节归位。 苏棠刚要抽回脚,一阵温热却轻触上来,沿着她的脚踝往上,直到吻过了膝盖,才在她忍不住抬手来挡时停下。 风凉凉的。 苏棠的耳根却滚烫。 “苏娇娇,这个惩罚,记住了吗?” 低哑难忍的声音,苏棠只觉得细细密密的电流沿着脚踝而上,让她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闷闷的点点头。 裴樾却以为她还在抗拒。 “小姐,前面就到曹府了。” “好。” 苏棠暗舒一口气,把瘟疫村的实情告诉了他,“这次我会连夜将药准备好送去,对症下药,村民们的情况很 快就能缓解。还有,百药生的事。” “他是我的恩人,我把他当父亲一样敬重。” 苏棠解释完,刚好马车停下,她掀开车帘准备下去,手腕却蓦的被人扣住。 “王爷……唔……” 吻灼热绵长,他的修长而冰凉的手指还要在她身上点火。 苏棠心都快跳出来了,这是曹家大门口,苏凝烟和曹家人马上就会出来,要是被人看到,她就彻底完了! “樾哥哥,放过我。” “好。” 裴樾将她松开,苏棠才发现自己衣裙已经全乱了,反而是裴樾,衣冠楚楚正人君子的样子,除了那双眼写满了欲念。 苏棠真是气得牙根痒痒,整理好下车前,气不过的她扭头拔了裴樾的发簪直接跳下车跑了。 裴樾发髻散开,愣了一下,旋即低低笑了起来。 他的小娇娇,还是个孩子性格呢。 苏棠进了曹府,才一拍额头,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扯裴樾的头发? 下次岂不是要扭打起来……扭打…… 苏棠捂脸,算了,她大人不计王爷过,就饶了他吧。 “你居然还敢回来?快来人啊,把她捆起来关到笼子里,进了瘟疫村的人,谁知道她有没有染上瘟疫!” 曹宝珍匆匆赶来,看到真的完好无损回来的苏棠, 庆幸自己还有后招。 苏棠眼眸眯了眯,不等曹宝珍反应过来,直接扑上去抱住了她,“表姑姑,你不是说要送我去找羡儿吗,怎么我一下马车,就被你送到了瘟疫村,棠儿好害怕呜呜。” “你快撒手,你这个瘟神,贱人啊——!” 曹宝珍被苏棠狠狠在腰上掐了一下,气得直接把苏棠推在了地上。 可还不等曹宝珍讽刺苏棠一番,突然就被人反剪双手抓了起来。 “表哥?” “笼子?”归德侯看到曹家下人抬过来的囚笼,再想起苏棠刚才的话,出离愤怒,这群混账,想对他的棠儿做什么! “表哥,你听我解释,苏棠她染上瘟疫了……” “我看你才染了瘟疫。来啊,把她关进这笼子里吊到水里,不许淹死,也不许给她口吃的。”归德侯绷紧了脸,似下了极大的决心,“曹家什么时候把她给嫁了,再什么时候把她放出来!” 说完,大手一挥,“去收拾东西,今天侯府的人全都搬去客栈。” 曹宝珍傻了,挣扎起来,“不,表哥,姑妈答应了我跟苏羡的婚事,我是你归德侯府的儿媳妇,你不能这样对我。” 归德侯刚要反驳,一声比他更坚决的呵斥传来。 “没错,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他就喜欢我骄纵 归德侯不敢置信。 苏羡才多大,居然让她娶比他大了一轮不止,还大他一辈的曹宝珍为妻?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苏羡是我的儿子,儿女亲事,除非天赐,否则都是父母之命。”归德侯看着被曹夫人搀扶着赶来的苏老夫人,语气严厉,“母亲莫要忘了已故父亲的话!” “侯爷,大姐也只是想娘家兴旺,你何必这么疾言厉色?” “就是啊,曹家还是您母家呢,曹家兴旺起来,你和羡儿以后在朝中也多几个得力的帮手,有什么不好?” “反正靖王也死了,既然苏羡的婚事定了,今天不如把苏棠的也定了,我不嫌弃她得了瘟疫。” 曹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巴不得瓜分了归德侯府的贪婪丑态一览无遗。 归德侯都要气笑了。 “就凭你们?” “对啊,我们怎么了。” “你们也配!” 归德侯将苏棠牢牢护在身后,冷讽,“就凭你们,给我的棠儿提鞋都不配!” 苏老夫人要气晕过去,尤其曹家人愣怔看向她的时候。 她指着归德侯大骂,“你这个不孝子,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我死了,归德侯就是你的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我现在就死了,也省得你费心!” 说完,扭头就往假山上撞去。 曹家人连忙 阻拦。 归德侯的脚也往前挪了一下,但他知道,他娘舍不得死。 “儿子没有不孝,但曹家人也休想祸害我的儿女。” 说完,带着苏棠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苏老夫人的震天哭喊。 收拾好东西,就听人来说,苏老夫人病了,不肯跟归德侯搬出去。 归德侯沉默了一下,先叫苏棠几人搬了。 “棠儿,你真去瘟疫村了?” “对啊姐姐,瘟疫村什么样子,可怕吗?” 被苏棠藏在容萤院里的苏羡好奇的问。 苏棠皱皱眉。 “可怕。” 苏念溪忽然说,“那里的天,都是黑的,每天都有人哭。没患病的女人们为了给孩子找口吃的,会脱掉衣服,然后回家,就会被男人打死,官府不管,直接拉去烧了。” 气氛沉默下来。 苏念溪抬头看了看苏棠,见她眼里没有嫌弃,才乖乖在角落缩好。 苏棠浅浅睡了一会儿,就带着人去熬药了。 药还没送出去,谢千絮忽然找上了门。 “王爷说,你会准备药。药方给我吧,以后这些事,我会负责。” “真的是王爷说的?”阿圆不信她。 谢千絮眼神一冷,杀气顿现,“本将军跟随王爷征战多年,同生共死,你敢质疑?” 阿圆更气了,谁问你们什么关系了,还同生共死,你 怎么不干脆说你们好的穿一条裤子呢! “没人质疑你。” 苏棠拦下阿圆,淡淡看着谢千絮,“送药的事我已经安排了人,药方会一起送过去。” “还是交给我吧,这件事有多重要,想必你也不懂。” 谢千絮抬手就叫自己的人进了仓库,不仅抬走了熬好的药,连苏棠囤的药材也一并搬走了。 谢千絮看了眼苏棠,“这里不是千金大小姐们的游乐场,希望苏小姐多替王爷考虑,别再给他添麻烦,王爷已经很忙了。” “我家小姐怎么添麻烦了!” “擅闯瘟疫村,暴打知府,还屠杀流民,这些事不都是你们做的吗?”谢千絮下巴微抬,浑身上下,都是跟裴樾一模一样的气势,“你千里迢迢追过来,闹出这些事,难道就是为了证明王爷有多迷恋你,连他的死活都不顾?” 苏棠浅浅勾起嘴角,“你既然把我调查的这么清楚,那应该知道,我就是个骄纵任性的大小姐,可谁叫你家王爷喜欢呢,我作天作地,他照样乖乖给我擦屁股。” 谢千絮的脸顿时黑了,“混账,你可知道王爷是战无不胜的……” “哦,那又怎么样,今晚我就能叫他给我洗脚,替我绾发。” 苏棠这副骄纵的样子,彻底激怒了谢千絮。 谢千絮挥动 手里的长枪,还没动手,暗处的谢千机终于出来将她拦住了。 谢千机还没开口,就见苏棠一副‘你终于出来了’的了然,哽了哽,“苏小姐,是舍妹无礼,还请见谅。” “自然。下次谢公子出门,多带点儿瓜子。” “瓜子?” “是啊,看戏的时候不磕磕瓜子,岂不无聊?” 苏棠淡淡讽刺一句,带着她的人走了。 “刁蛮无礼,王爷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愚蠢的才叫刁蛮无礼,聪明的,那叫心机深沉。”谢千机瞧着苏棠远去的背影,懒懒的警告妹妹,“千絮,这个苏小姐可不是好招惹的,为兄知道你敬重王爷,但苏小姐也是未来王妃,你下次不可这么无礼了。” 谢千絮眉心拧了一下。 又听谢千机道,“放心,我已经帮你跟王爷说了,你是负伤从战场退下来的,王爷不会怪你擅离职守回来帮他。正好你京城的未婚夫闹着要跟你退婚,这次江南事了,你就跟王爷一起回京吧。” 谢千絮握枪的手紧了几分,眼底划过一抹愉悦。 回到客栈,阿圆还是气不过。 “她凭什么拿出一副王妃的态度来教训小姐啊,明明小姐才是……” “我都不气,你气什么。” 这样的事,这样的人,等她嫁进靖王府,不知 道还有多少,她每一个都生气,那干脆别活了。 苏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刚到嘴里,她的动作就停住了。 “怎么了,茶不好喝吗?” “刚才谁来过?” “只有念溪进来过。”容萤回答,“念溪说喜欢你房里的点心,进来拿一点。” 苏棠眼神深了深,将茶放到一边,“我困了,睡会儿,晚饭不用叫我了。” 天色渐晚。 小二送过饭下来后,朝掌柜的使了个眼色。 掌柜的将前台交给旁人,自己转身去了后堂,弓着腰给里头的人行了礼,“杨二爷,都安排妥当了,人已经睡了。” “听说她身边有个高手。” “您放心,已经设计引走了。” 杨二冷哼一声,“那就动手吧。” “二爷不享受一番,这位永宁郡主可是倾国倾城……” “那又怎么样?长得再好看,也就是个女人罢了,跟齐王殿下的宏图大业比起来算什么?敢坏我杨家的事,那就是死路一条!” 掌柜的连忙应下。 没多久,整个客栈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光冲天,宾客们从睡梦里惊醒,慌忙逃命。 容萤几人慌张逃出来,才发现不见苏棠的影子! “棠儿还在里面,快来人,救人啊……” 容萤话音未落,就被杨家的人一个手刀打晕带走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娇娇不是让我给你洗么 杨家的马车疾驰。 杨二爷满意的看着身后渐远的大火,和晕过去的容萤,“苏棠虽是绝色,却也是个麻烦,不如容萤郡主,小家碧玉,温婉可人,就是一辈子养在我杨二的后宅为妾,也绝不会生出事端。” “还是二爷聪慧,那咱们先回杨家?” “不急,家里母老虎这两天发疯,先去客栈。” “可近来城里不太平,您不是怀疑靖王没死吗,万一……” “怕什么。”杨二冷笑,“我们万事俱备,他敢来,我正好抓了。总比刘知府那个蠢蛋要好,抓错了人,还被人踢断了命丨根子。再说了,区区一个苏棠,我就不信靖王这样的人,能为了个女人来冒险!” “倒不如等我明天直接屠了瘟疫村,逼他现身!” 马车停下。 杨二叫车夫帮他背起容萤,进了他专享的三楼雅间。 “人放下,滚吧。” 杨二扯下腰带,衣服都没脱,就见寒芒闪过,刺痛从脖子传来。 杨二痛苦的捂着喉咙看向车夫,他外面有天罗地网,却居然疏忽了这小小车夫! “很喜欢玩火?” 清风面无表情的问完,看他扭曲着脸想喊人,无所谓的挑眉,踢倒烛台,裹着容萤就从窗户跳出去了。 某处小酒馆里。 苏棠看着不远处有大火烧起,知道清风 那边办妥了,就是委屈了容萤,她都没想到杨家这么胆大包天,敢一连对两位郡主下手! “姐姐,你不怀疑念溪吗?”苏羡问。 “是肯定。”苏棠肯定今天下午,苏念溪进她房间往她茶里加了东西,因为她喝到的茶水里,除了一种毒以外,还有烈性迷丨药。 那迷丨药的气味,她在苏念溪身上闻到过。 “那……” “先别戳破,这件事,我想等等再处理。”至少要查清楚琴娘的目的。 吃了饭,苏棠刚给还在前面客栈卖力演戏的阿圆打包了她点名要的猪蹄儿和肺片,归德侯就接到消息赶来了。 离开的时候,苏棠听到黑暗中,有人咦了一声,“她怎么那么像如溪?” 苏棠一愣,立马扭头看去,可归德侯的马车已经跑远了,她只在模糊夜色中,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遥遥望着她的马车。 “棠儿,怎么了?” “没事。爹爹,娘亲是不是曾来过这里?” 归德侯被她问得一愣,旋即释然般,浅笑,“你娘在被赵家领养之前,就在这里的乐馆做舞姬。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偶然想起,爹爹极少谈娘的过去。”甚至娘亲是被人害死的,也不知道。 归德侯笑起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甜蜜,仿佛只是想 起妻子,就令他幸福不已。 苏棠没忍心戳破他的幸福,垂下眉眼。 总有一天,她会找出凶手,碎尸万段! 几人还是回到了曹家。 苏棠想着黑暗中那个佝偻的人影,心不在焉的泡在了浴池里,或许是这几天太累,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直到一双略微粗糙又骨节分明的手轻轻蹭着她的双脚。 苏棠一个激灵,下意识要把人踢开,却被抓住脚踝。 “娇娇不是叫本王给你洗脚吗?” 苏棠眼睛睁圆,她那是为了气谢千絮啊! “不、不敢劳烦王爷……” “是吗?可本王洗都洗了。” 裴樾抓着她要缩回去的玉足,眯起眼,“一会儿,再替你绾发。对了,还有擦……” “好了!” 苏棠吓得喊出声,外间的阿圆立马要进来,“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别进来,我再泡一会儿!” 苏棠看着门帘处的人影,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偏有的人还故意在她脚踝处轻轻咬了一口。 水波荡漾,苏棠看着他像盯着猎物似的眼神,脸红的要滴出血来。 “哦,好,那奴婢就在门口等着,小姐洗完了叫奴婢进来。” “嗯……” 苏棠的声音刚出来,就转了个弯,钩子似的,带着股娇媚。 苏棠恨恨一脚踢在裴樾胸口,“王爷 答应过我,绝不会在过门之前坏了规矩。” “当然。” 裴樾回答,莫名有一股幽怨。 苏棠真怕他忍不住,主动说起杨家的事。 裴樾凤眼漠然,本来还打算留杨家那个老东西一命,现在看来,杨家的根,都可以拔了! “今日娇娇熬的祛瘟药,已经有了效果。” “那就好。”苏棠是真心高兴,她重生而来,除了复仇,还能改变他人将死的命运。 裴樾看着她微弯的眼睛,莫名的,也跟着心情愉悦了起来,却猝不及防,被苏棠扣住了手腕。 刚把住他的脉,苏棠就愣了。 她怎么看不出他的脉象了? 难道……是绝情蛊的副作用? ‘砰砰——!’ “王爷,杨家老太爷突然暴毙,杨知府已经下令关闭城门,杨家私兵现在已经往几个瘟疫村的方向去了,看样子,是要大开杀戒了。” 是谢千絮。 裴樾周身一冷,“怎么是你?谢千机呢?” “大哥怕来不及,已经先赶过去了。” 裴樾皱眉,但此刻也没有时间苛责,只揉揉她的额头,“等本王办完事,再回来好好‘伺候’你这骄纵的小娇娇。” 苏棠看着她们并肩消失在黑暗里的身影,自嘲笑笑,叫了阿圆进来服侍。 刚从浴池出来,阿圆就指着她的脚踝,“小姐的 脚又扭到了,怎么有一块红红的?” 苏棠微噎。 “磕到了。” “还好是脚踝,没磕到嘴呢。” 看着一脸庆幸的阿圆,苏棠咳了两声,赶紧藏被窝了。 一晚上城中腥风血雨。 但安睡的人是不知情的,直到第二天传来城门关闭的事。 苏棠诧异,难道裴樾他们的计划不顺利吗? 还是说,他们要放更长的线,钓更大的鱼? “小姐,念溪小姐来了,想见你。” “我有事出去一趟,先不见。” 她要去找找那个可能认识娘亲的人,隐隐的,她觉得那里一定有一个令她吃惊的秘密,正在等着她。 回到昨晚那个巷子,苏棠还没去打听,就看到墙角蜷缩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男人,可男人面白无须,十分古怪。 “老龟公,丑八怪,死了没人埋,活着没人睬!” 小孩们围着他,嬉嬉笑笑唱着骂人的童谣,还把石头往他身上砸。 苏棠眼一眯,“山大王让咱们抓几个调皮孩子炖汤喝,我看这几个就足够皮,阿圆,去,抓起来!” 小孩们瞬间傻眼,哭爹喊娘的跑了。 阿圆无语看着小姐,欺负小孩您倒是拿手。 苏棠得意勾勾嘴角,她还没放大招呢。 这时,颤颤的男声传来,“你是来拿如溪留下的那个东西的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娘亲的遗物 “你认识赵如溪?” “认识。”男人哆哆嗦嗦的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看着苏棠的脸,眼神复杂,“我替她守着东西,很多年了。” 苏棠见周围时不时探出脑袋张望,叫阿圆去打包些饭菜,跟着男人回了他家。 说是家,其实是一个几户人家合租的院子,这个叫书墨的男人,就租了其中一间。 “如溪是十三岁的时候,被卖来的,那个时候,她连大晋官话都不会说,我们都以为她是个哑巴。” “不过她善良,舞又跳得好。” 书墨不想去回忆,仿佛回忆都是对赵如溪的亵渎。 在他的形容里,赵如溪温柔易羞怯,却善良单纯,很快俘获了乐馆所有人的心,书墨的名字也是她给取的。 直到赵家有一天说要收养赵如溪。 “她原本想把这个机会让给她的姐姐的。” “琴娘?” “对。是琴娘。”书墨回忆着,“琴娘美丽大方,比羞怯的如溪更受欢迎。所以馆主并不想琴娘离开,所以支开了琴娘,并且骗如溪说琴娘去了更好的人家。然后收了赵家一大笔钱,送走了如溪。” “之后琴娘回来,馆主再告诉琴娘,是如溪故意骗她的,不但如此, 当晚,馆主还叫人破了琴娘的身,断了她离开乐馆的希望。” 苏棠越听,越觉得琴娘回归德侯府的目的不简单。 “馆主呢?” “死了。没几年琴娘逃走了,之后馆主就离奇死了,乐馆也倒了。” 书墨在屋子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一个锁都生锈了的小盒子,“如溪离开前交给我的,说有一天会回来取。临走前,她还留了一笔钱给我,可惜我是个烂赌鬼。” 苏棠听着他略有些尖细的嗓音,看他局促的使劲儿扯平衣服角的模样,浅笑,“娘亲一定认为你是可靠的人,才会把东西交给你,而你也如她所料,很可靠。” “是、是吗?” 男人红着眼眶,又赶忙低下头去。 正好阿圆拿了饭菜回来,苏棠怕他拘谨,借口到巷子里走走就先出来了。 看着上锁的盒子,娘亲到底留了什么东西…… “啊——!杀人啦!” “清风!” 清风迅速追了出去,苏棠回到小院,就看到书墨捂着脖子坐在门槛边,头歪在门框上,未闭上的眼睛里,还有未散的放松和高兴。 “大、大姐姐,我看到凶手了,大概这么高,这么瘦,穿着黑衣……” “大姐姐, 书墨不能吃的饭,能给我吗?” 苏棠瞧着脏兮兮的小孩,摸摸他的头,“给你,快回去。” “谢谢姑娘!” 小孩的爹娘赶忙过来,苏棠叫住他们,“替我好好葬了书墨。” 苏棠叫阿圆把今天带的碎银子都给了他们,“够吗?” “够、够了!” 那家人感激不尽,答应以后会常去给书墨烧些纸钱,苏棠才出来。 天空闷闷的,像是要下雨,苏棠的心也跟着不痛快。 她前脚刚来,后脚就有人杀了书墨,可琴娘不是在京城么? 清风折返回来,“追丢了,这女刺客轻功很好,不过她跑的时候,身上掉了这个。” 一块豌豆黄点心。 苏棠心思一沉,是她! “在这里,快,抓住她!” 一群穿着甲胄的士兵忽然出现在巷子里,指着苏棠冲来。 苏棠瞬间想到杨家那些私兵,挑眉,扭头就往巷子里跑,边跑边吩咐清风,“立刻回曹家,让爹爹不要管曹家人的死活,先撤出去!” “那你……” “不怕。” 她出门都是带着充足的药粉,这个巷子狭窄,来的人也不多,等找个顺风的地方,她能全部药倒! 她只担心杨家冲去曹家,曹家那群 自私自利的人会为了自保把爹爹推出去受死。 但她还没跑多远,一侧的院门忽然拉开,直接把她拉了进去。 “怎么又是你?” 谢千絮不满的声音传来,苏棠也诧异这么巧能再次遇到裴樾。 而且裴樾的状态还不对劲……他中了烈性魅药?! 谢千机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是我识人不清,害了王爷。” “退下。” 裴樾嘶哑的声音传来,谢千絮瞬间咬紧了牙,“王爷,苏小姐还没过门,不如先让我送她回去。” 裴樾的确是打算忍着等药效过去的,可谁叫小兔子乖乖送到大灰狼嘴边? 砰——! 回答谢千絮的,只有紧闭的门。 苏棠一进门就拿出了银针,“原来王爷这么相信我的医术……” “娇娇就没有别的办法?” 苏棠这才发现,裴樾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衣襟微敞,露出他白玉般的胸膛,连呼吸,都变得格外灼热。 就傻了这么一瞬间,苏棠就被他捏着手,滑进了他的衣襟。 “王、王爷,针灸也能逼出……” “娇娇嫌弃本王?” “不是。” “那年在北地,你也是这么骗本王的。”那个阴雨连绵的山洞,裴樾躲过刺杀 ,带着所剩无几的心腹悄悄去投奔母后的旧部,意外受伤跌落在泥潭里。 是偷溜出来的苏棠救了他,还告诉他,她喜欢他,要回去拿好吃的给他。 裴樾怕她回来找不到自己会失望,傻乎乎的在冰冷阴暗的山洞里,一个人等了一整夜,直到发起高烧,被找来的旧部带走,也没见她过来。 屋外开始大雨倾盆。 多年的记忆似乎融合。 苏棠也猛地想起那个小男孩了,但她那晚,是发生了什么,才没过去来着? “娇娇,娇娇。” 低哑而眷恋的声音,伴随着一声闷哼,苏棠才恍然回过神来,红着脸瞪着裴樾。 裴樾却慵懒的揽着她靠在墙边低低的笑,凤眼轻垂,在她额头啄了一下,替她清理了干净。 就在苏棠准备再问问当年的事时,谢千絮突然闯了进来,手里还捧着裴樾的衣裳。 而里衣,显眼的放在外侧。 “出去。” 裴樾已带着杀意。 谢千絮拱手,“是我疏忽了,竟然忘了这里不是军营,还请王爷恕罪。” 苏棠眉梢轻挑,这意思,是以前在军营,她常这么捧着裴樾的贴身衣裳出入他的营帐了? 还真是……直白的挑衅方式。 第一百二十五章 手动超度 “王爷恕罪。” 谢千机追进来,挡住谢千絮,“赤焰军已经到了,握着杨家罪证的关键证人也已经平安送到京城,王爷,我们动手吧。” “我跟王爷一起去!”谢千絮忙道,却被裴樾拒绝,“你送王妃回去。” 听到王妃二字,谢千絮手指微微蜷缩,“是。” 裴樾离开,苏棠也甩甩手准备回家,刚跨出房门,就被谢千絮的刀抵住了脖子,“我决不允许任何人轻贱王爷,包括你!” “你情我愿的事,在谢将军眼里,是轻贱吗?我还觉得是你家王爷轻贱我呢,要不然你先杀了他?” “你还狡辩!” “没狡辩,不过你杀了我,你也活不成,你想付出一条命,为别的女人扫清障碍,看别的女人跟王爷恩爱白头吗?” 谢千絮脸一沉,“你什么意思,我是王爷的下属,只想效忠王爷。” 苏棠勾勾嘴角,前世的确听闻靖王身边有一位体贴入微的女下属,看来就是谢千絮了。 “那你就更不能杀我了。” “为什么?” “因为你家王爷的病,只有我能治。” 苏棠淡定拨开她的刀,独自撑起伞走了。 谢千絮眉头紧锁,大哥一直说她不像个女人,难道女人都是苏棠这样的吗? 有着一张清灵可爱的脸, 却骄纵跋扈,胆大妄为? 谢千絮一路跟着苏棠,看她路过水坑,还不忘孩子气的去踩踩,冷哼,幼稚! 直到苏棠连踩了七八个,却留下最后一个没踩时,谢千絮像被虫子咬了一口似的,痒得不能忍受,干脆折回去,一脚踩了上去。 “幼稚。” 苏棠回头哼了一声。 谢千絮脸色爆红,磨着后槽牙,“你要是我军营的兵,我一定罚你在大雨里站上一天一夜。” “我这么娇气,可当不了你的兵。” “废物!” 苏棠无所谓的耸耸肩,回到曹家,杨家那些杂鱼已经散了。 苏棠刚想打发了谢千絮回去,就见伤还没好的茉莉忙跑了来,“苏小姐,您快去看看,苏老夫人和曹家人正逼着我家郡主嫁人呢。” “疯了?他们还管得着容萤?我爹呢?” “侯爷也在,可苏老夫人以死相逼……” “呵。”苏棠回头,“谢将军,借你的刀一用。” 谢千絮还是第一次见到苏棠露出杀意,皱了下眉,还是把刀递给了她,“我先跟你说清楚,王爷的名声不容损害,你是她的王妃,更不能滥杀无辜……” 苏棠已经走了。 谢千絮咬着牙跟上。 曹家大厅。 苏老夫人寻死觅活,“宝柱怎么不好了,他刚考了童生, 你再替他疏通疏通,混个六品的闲差有什么难的?” 六品的闲差? 她当六品是什么芝麻小官呢? 且不说这官容不容易,就是归德侯帮了忙,曹家这群眼皮子浅的也迟早坏事。 “我看他跟容萤郡主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容萤肯定也喜欢宝柱呢,不然今天路上遇见,干嘛对他抛媚眼?” “我没有……” “我知道你女儿家矜持。”曹宝柱连忙说道,“不过今天你明知道我来了,你就只在我出现的时候出现,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你喜欢我吗?” 容萤被气的泪如雨下。 苏老夫人趁机道,“你看,两情相悦,你不同意也没用,你又不是她爹!” “刚才谁在骂我?” 苏棠提刀出现。 众人一愣,“谁骂你了?” “谁?就你,你敢瞪我!” “还有你,本郡主驾到,你居然敢不看本郡主,怎么,瞧不起本郡主吗?” 众人目瞪口呆,还来不及喊一声冤枉,苏棠一把大刀已经钉在了曹宝柱跟前,“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我、我没有啊……” “没有你不敢看我?” 曹宝柱抬起头,苏棠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你敢瞪我?” 曹宝柱低头,又挨了一个大嘴巴子。 苏棠来来回回直接把他抽哭了。 “苏棠,你简直欺人太甚……” “砰——!” 苏棠拔刀就砍在了苏老夫人身边的桌子上,“听说老夫人不想活了?” 刀光凛凛,吓得众人脸皮一跳。 “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大发慈悲,想帮您超度一下,免得您自尽的时候太痛苦。” 苏棠抓着刀柄,笑嘻嘻的。 苏老夫人要气得厥过去,“毅儿,你看看她!” 归德侯捂着头,“哎呀,我这头怎么疼起来了,快,扶我回去休息。” 归德侯溜了,谁还管得住苏棠? 苏老夫人这次是在娘家人跟前丢尽了脸面,看无法收场,干脆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苏棠看着缩起脖子的曹家人,淡定带走了容萤。 只有曹宝柱咬牙切齿的盯着容萤的背影,仿佛她是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妻子一样。 “贱货!” “现在气什么。”家里有傻儿子的曹家媳妇尤氏眯起黄豆眼,满眼算计的盯着离去的苏棠,“等到生米煮成熟饭,管她身份多么高贵,都得低三下四侍奉你。这种娘家人都没有的绝户,你就是一顿打死都没人出头。” 曹宝柱的眼神顿时热切起来。 苏棠出来后,就把刀还给了谢千絮,却发现谢千絮看她的眼神格外复杂。 “谢将军还有事 ?” “你太刁蛮了。” 虽然这样觉得,但谢千絮一想到,苏棠是在替朋友出气、还是一个父母双亡没什么利用价值的朋友,语气莫名就软了几分。 “咦,这位姐姐是我姐新交的朋友吗?姐姐好,我叫苏羡。” “我叫容萤。” 谢千絮愣了一下,居然有些无措起来,她自小追随靖王参军,整天混迹在一群满身臭汗的男人堆里,还从来没交过……朋友。 朋友,真新鲜的两个字。 谢千絮有些不自在,冷淡着脸告诫苏棠,别坏了靖王的名声就走了。 苏棠无所谓的勾勾嘴角,问清楚容萤没有受到伤害后,才回了小院,打开了从书墨那里得来的盒子,里面是一块拇指盖大小半透明的玉片,更让人惊叹的是,这样薄的玉片里,居然雕刻了一条腾云驾雾的龙。 ‘咯吱——’ 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从后窗传来。 苏棠看了眼晦暗的天色,收起匣子。 “阿圆,去准备热水来,我要沐浴。” “那奴婢服侍小姐……” “不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苏棠打开抽屉,拿出一瓶药粉,邪气的偏着头,既然苏老夫人跟曹家这些一心想把归德侯府当垫脚石的娘家亲戚断不开,那她就做点儿好事,帮她下定决心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全部关大牢 浴池的热气蒸腾起来。 阿圆关了门出去,房间里,就只剩下些微的水声。 后窗处。 尤氏听到声响,松了口气,看了眼身边虎背熊腰却糊着鼻涕一脸凶相的儿子,低声嘱咐,“一会儿进去,就照娘教你的要了里头的女人,力气轻点儿,别把人弄死就成了。” “嘿嘿。” “乖,等娶了这个,你以后想要多少个跟你嫂子一样的浪货,娘都给你找来。” “嫂子死了。” “那是她活该!”尤氏恨恨啐了一口,又怕被人发现,忍了下来,确定时机差不多了,把儿子放了进去,就去门口纠缠阿圆了。 阿圆都气死了,“你怎么进来的,我都跟你说了小姐不得空……” “我儿子丢了,我当然要来找。” 尤氏被阿圆推开,直接抓破了她的脸,“你这贱婢,也敢跟我动手,还不滚开去,否则我杖毙了你!” 阿圆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我是小姐的丫环,你还没资格来杖毙我。”曹家本就落魄,尤氏的丈夫更是个游手好闲的懒闲汗,一家子靠典卖祖产度日,根本够不着阿圆的鞋边儿。 “很快我就有资格了。” 尤氏阴沉沉一笑。 这个时候,曹夫人已经带着一大家子人赶过来了。 “你家大壮丢了?” “对啊,就差这里没找了。” 正好,屋里传来了低哑难忍的哼声和噗通水声。 尤氏假装受惊的拍着大腿,“哎呀,坏了,大壮正值壮年,他虽然傻,可该会的事儿都会呀,不会是糟蹋了棠儿吧。” “哎哟,老天爷,这可真是阴差阳错了。” “不过放心,事情发生了,我们肯定会负责的。就是这坏了名声再出嫁,按规矩,嫁妆起码要翻倍,再给我儿添个干净温柔的妾……” “啪——!” 气得浑身发麻的阿圆一巴掌打在尤氏脸上。 尤氏枯瘦的脸一变,直接把阿圆拽倒在地狠狠踹了两脚,“下作东西,认不清谁是主子了是吧……” 砰——! 一计窝心脚,尤氏直接被赶来的苏羡踢得倒退三步才摔倒。 “你这小畜生……” “你算什么东西,敢骂归德侯府的世子爷?” 苏棠幽冷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尤氏一愣,这时,曹夫人已经带着其他人推门闯进去了。 “这、这这……” 曹夫人看着大汗淋漓的大壮,和哭得嗓子都哑了的曹宝柱,舌头都打结了。 尤氏还没反应过来,直接被苏棠揪着衣领拖进了房间,观看了她教唆的傻儿子运动。 “不是你 在里头……” “原来你要害的人是我。”苏棠冷笑,苏羡已经抖着手,上前狠狠抽了尤氏两个巴掌。 曹宝柱的娘哭着抓起一旁的棍子朝曹大壮身上打,可曹大壮是个傻子啊,他哪里懂什么礼义廉耻,烦躁的推开曹宝柱的娘。 宝柱娘当场摔晕。 清风这时才现身,一掌劈晕了曹大壮。 “证据确凿,扔去官府,告诉新任知府,从重处置。” “棠儿,不必吧,到底是亲戚。” “对啊,传出去别人会骂你无情无义六亲不认。” “你的名声已经够败坏了,你一个女儿家,总不至于脸也不要了吧。” 苏棠扫了眼贪婪到直接把她的首饰匣子瓜分干净、箱笼和被子翻得乱七八糟的曹家人,冷笑,“你们现在才知道我无情无义,是不是有点儿晚了?” “清风,这些偷东西的,一并抓去大牢,昭告全城!” “你疯了,我们可都是你的叔伯婶婶!” 苏棠眼皮都懒得掀,直接让清风动手捆人。 没多久,赶到半路的苏老夫人就看到了一个个鼻青脸肿,串成了串儿拉去官府的曹家人。 曹家人哭喊要苏老夫人救他们,苏老夫人也想救啊,但归德侯府来的下人压根不听她的。 曹家人这下彻 底明白了,这个大姑姐,没用啊! 任凭苏老夫人怎么寻死觅活,归德侯都不搭腔,直到靖王以迅雷之势,拿下江南,一夜间撤换了几乎所有的大小官员,给出了瘟疫的药,并开仓放粮,苏老夫人才知道,靖王还活着!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还活着?” “是不是你给我下药,让我昏睡至今?” 已经清醒的沈云轩苍白着脸,走到曹家花园的凉亭边。 清风徐来,一袭银朱色撒花裙的苏棠慵懒的捏着只酒杯,笑着抬头,“空口白牙,就要栽赃我么?还是说,你们很习惯用这样的方式,来折辱人。” 前世,这的确是他们擅长的方法。 “我跟你说过我的梦吗?” 沈云轩走到苏棠身边,看着娇花似的人儿,非但不生气,心底的渴望反而更加剧烈,“在梦里,我们是夫妻,你对我至死不渝,你死后不久,靖王也死了,你想知道是谁杀了他吗?” 苏棠眼睫微颤。 沈云轩的心却猛地一跳,“你果然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你在这里诅咒靖王,诅咒我未来的夫君吗?” “沈云轩,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让你一次两次敢来我跟前大言不惭!” 苏棠冷冷警告沈云轩,“沈公子还是 小心些,你既然怀疑有人给你下药,就不怕下次你吃下去的,是一命呜呼的毒药么。” 沈云轩被噎住。 “好,棠儿,你不承认也罢。不过有些事,你知道,我也能知道,甚至比你知道的还多,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瞧得起我。” 梦里一件件的事被证实,沈云轩已经迫不及待想回京了,他这一次,一定可以平安无事,爬上权利的顶峰! 苏棠看着沈云轩的背影,乌眸沉沉。 “这就是你一直深藏的秘密么?” 转角,一身黑锦的裴樾出现,金色的面具下,是盛满了寒冰的凤眼,看着沈云轩的背影,杀气汹涌。 苏棠没想到会被他听到! “还不能杀他。” “为什么?”因为曾经至死不渝,因为曾经夫妻情深? 苏棠察觉到裴樾周身的气息越来越不对劲,立马小心顺毛,“他身上还有我要的东西。” 她要知道,是谁在她死后,杀了当时权倾朝野的裴樾。 “娇娇要什么?”他冷冷逼近,逼得她无路可退,才抓住她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 他身上的温度,似乎透过衣衫传到手心,“有本王还不够吗?” “还是说,娇娇不想浅尝辄止,还想要更多?” “那本王,现在就给你可好?”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离得远,我就抽不到你? 阳光把裴樾的脸庞勾勒的近乎完美! 苏棠几乎沉溺在他的美色里,好在微风吹来,拉回了她的理智。 “不,王爷误会了,我不是贪恋沈云轩的身子,我是要他的秘密!” “那你贪恋谁的身子?” “当然是你……” 苏棠关键时刻咬住舌头,含混过了最后的那个‘你’字。 可裴樾却像是听清了似的,好看的凤眼居然微微弯起,像夏日里的酒,让人微醺。 “娇娇不想说便罢。” “靖王殿下,归德侯马上就过来了。”守在附近杜若说。 苏棠眼睛一眨,他今天是光明正大来见爹爹的? 那她刚才怕什么他兽丨性大发在凉亭你对她酱酱酿酿! “娇娇在后悔什么?” “没什么,酒喝多了,我有点儿醉了,就不打搅王爷和爹爹谈事了。” 苏棠借口要走,被裴樾一把拉住,“本王不过问你的秘密,也不在意你的秘密,苏娇娇,若遇翻不过去的山,跨不过去的河,来找本王,本王渡你。” 苏棠还以为他忘了沈云轩的那些话。 但他真的能接受‘重生’这件事吗? 就连她自己,都时常恍惚,这一世的她到底是人是鬼。 “好。” 苏棠笑着离开,裴樾却看出她并非真心。 谢千机幽 魂一样出现在他身后,“要去查一查这所谓的‘梦’吗?” “不用。” “她喝的根本是水,却说自己喝醉了。”谢千机看了眼苏棠的酒杯,笑道,“原来王爷喜欢这样撒谎不眨眼的女子。” “那归德侯和先皇后的事呢?如果归德侯今天承认了,是他参与了谋害,你也打算放过他吗?” 裴樾淡淡捻起苏棠刚用过的酒杯,阳光好像也落不进他似地狱的眼里。 苏棠回到小院,就听到了沈云轩已经准备回京的消息。 “清风。” “要我做什么?” “在他回去的路上,找个机会。”苏棠浅浅一笑,“阉了他。” 你不是要爬到权利顶峰? 大太监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快到吃晚饭的时间,苏棠守着一桌子菜,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小姐,王爷跟侯爷从书房出来,已经走了。” “哦。” “不过王爷让人送来了这个。” 阿圆连忙递上一个匣子,打开来,居然是一支白玉梅花发簪,发簪下压着一张纸条——‘待本王,为卿绾发’。 苏棠瞬间想起那天在浴池的事,连忙叫阿圆把发簪收了起来。 阿圆瞧着自家小姐从有一点点失落,到现在一脸愉悦,嘿嘿凑过来,“小姐是不是真 的爱上靖王殿下了?” 苏棠的手一顿。 她……爱上了吗? 晚上,苏棠枕着胳膊睡不着,裴樾也没有来,她就这样胡思乱想快到天明才睡下。 没两天,苏老夫人就决定打道回府了。 因为苏棠坚持不肯把曹家人放出来,曹宝珍还吊在水里,曹宝荣一天挨张小姐三顿打,她觉得在娘家人面前老脸丢尽,再不肯多留了。 启程的那一天,苏棠站在船头。 “靖王不会来了。” “爹爹。”苏棠看着这两天闭门不出人像是老了十岁的归德侯,诧异,“出什么事了?” “棠儿。”归德侯愧疚的望着女儿,“要不然,你跟靖王退婚吧,爹爹一定帮你找一个更好的人家。” 苏棠脸色渐渐严肃起来,“是不是靖王那天来,跟爹爹聊了先皇后的事。” “你怎么知道?”归德侯问完,又摆摆手,“也罢,终究是爹的错,跟你无关。好孩子,等回京后,爹爹就帮你求皇上,撤销你们的婚事。” 苏棠手指蜷紧,真的是爹爹害了先皇后? 此时,船也开了。 曹夫人强撑着体面来送,只有张小姐是真的舍不得苏棠,还流出了眼泪。 江风拂面,快到六月,天气也慢慢炎热起来。 “姐姐,你不高兴吗 ?” 许久不露面的苏念溪小心翼翼走到甲板上,刚问完,就听到苏凝烟叫她,“你在干什么,还不过来,你不是说想帮我把所有衣裳都洗一遍么?” 苏念溪被折磨的红肿的手指颤了一下,看了看苏棠,低下头回到了苏凝烟身边。 “好孩子,你最喜欢凝烟姐姐了,是不是?” 苏念溪不想回答,却看到苏凝烟威胁的眼神,点了点头。 苏凝烟现在学聪明了,不再跟苏棠面对面起冲突,“还是念溪聪明,知道谁是真,谁是假,谁马上就要从高台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你是不是觉得你离得远,我就抽不到你?” 苏棠终于回头。 苏凝烟敢怒不敢言,狠狠掐了一把苏念溪,又听苏棠道,“苏念溪,去给我端茶来。” 苏念溪高兴不已,立马去了。 “姐姐真是好大的架子,可惜,你要不是靖王妃了,京城你得罪的那些人,只怕不会轻易放过你。” “我死之前,一定先拉着你陪葬。” 苏棠冷笑,看苏凝烟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才轻呼一口气,准备去找归德侯好好谈谈。 “咔嚓——!” 是瓷器大片碎裂的声音和打斗声。 苏棠心一紧,提步就往归德侯的房间跑去。 但房门被人从 里面锁死,好在苏羡也听到声响赶了出来,一剑劈了门。 “爹爹——!” 血泊之中,归德侯身中六刀,血把衣服都快染透了。 而此时窗户打开,刺客已经跳船跑了。 “爹爹你别死啊,凝烟不想爹爹死呜呜……” “给我闭上嘴滚出去!” 苏棠一把拽起苏凝烟扔出去,“阿圆,拿我的药箱!” “凭什么让我走,我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我要陪着爹爹。” “苏棠,你是不是想趁机对爹爹做什么?我知道靖王跟爹爹有仇,你是不是想帮着靖王谋杀了他!” 刚赶来的苏老夫人闻言,黑下脸,“都给我拦住苏棠!” “谁敢过来,我砍了谁!” 苏羡举着剑站在门口,红着眼眶,满眼杀意。 阿圆也拿来了药箱,苏棠再不管身后如何嘈杂,先塞了个续命丹到已经意识模糊的归德侯嘴里。 就在苏棠要施针时,归德侯紧紧抓着她的胳膊,“不是……要退婚。” 苏凝烟努力凑近,也只勉强听到最后三个字。 但归德侯强调退婚,那不就正好说明,是靖王派人刺杀了归德侯? 哈哈,真是太好了! 这下苏棠跟靖王之间就是杀父之仇,苏棠那么有骨气,这辈子都别想攀上靖王这根高枝儿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诱饵 一眨眼,天都黑了。 而苏老夫人早因为体力不支先回去了,快躺下来时,才听人来传,“大小姐说,侯爷就剩最后一口气了,恐怕挨不到京城,让老夫人您节哀。” “我的毅儿啊。” 苏老夫人真的掉了两滴眼泪,就道,“那赶紧叫人通知勇儿,让他会侯府收拾收拾,以后归德侯府就要靠他了。” 苏凝烟怀疑的看着回话的婆子,“爹爹他真的不行了?” “都流了那么多血,还有一刀刺在心口,除非是神仙下凡,否则谁能救他。” “凝烟只是难过。” 苏凝烟低头擦泪,心里却仍不相信,主要是被苏棠骗多了,不亲眼确定一下,她不安心。 夜深。 苏凝烟端着炖好的药,推开了归德侯的门,可刚进来,就看到累得睡着的苏棠。 苏棠双眼红肿,明显是痛哭过。 苏凝烟没吵醒她,掀开归德侯的帘帐,果然,归德侯脸色虚白,印堂发黑,气若游丝,是将死之兆。 “小姐这药……” “放着吧,爹爹既然睡了,我这个做女儿的也不好吵醒。” 苏凝烟看着悲痛的苏棠,得意一笑,“想不到从今以后,就要我来可怜你了,我的好姐姐。” 殊不知她刚走,苏棠就睁开了眼睛。 清风从窗户处进来,“小船已经准备好了 ,可以出发了。” “苏羡,在我回来之前,带人守着这里,不许任何人进来,懂我的意思吗?” “羡儿明白。” 抱着剑一直藏在角落的苏羡郑重的点头。 苏棠看他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稚嫩的目光里已经藏起了一份恨意,皱皱眉,带着清风悄然上了小船,潜入了夜色。 行刺爹爹的刺客用的刀带着一种奇毒,苏棠必须回城中药铺找药。 另外……她也想当面听裴樾的解释。 此时的江南城中。 药铺掌柜一边泡脚,一边感慨,“你说这靖王,哪里搞来的药方,一下子就把瘟疫治好了,他这么做,我们还怎么赚钱?” “那不如,再去给灾民们下点儿毒?” “这个主意不错!” 掌柜的大喜,说完,一愣,这屋子里就他一个人,谁在跟他对话? 砰——! 掌柜的眼前一黑,就被人套到了麻布袋里。 苏棠扫了眼这不大的药堂,开始找药。 “你是之前的冤大头……啊不,是那位运药材去北地的小姐?”掌柜的瑟瑟发抖的问。 但没人回答他,他也不敢说话,怕这黑灯瞎火被人抹了脖子。 不知道过去多久,掌柜的察觉外面安静了,慌忙掀开麻布袋,才发现早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空空的药铺。 他急吼吼的去 翻藏在暗格里的银票和价值千金的人参燕窝,等看到空空如也的暗格,眼一翻,直接晕过去了。 药铺不远处,清风看着塞了足足一马车珍贵药材的苏棠:…… 两人的马车直奔裴樾所在的驿馆。 还没到,苏棠就察觉不对劲,“别停,继续走。” “怎么了?” “门口的那个护卫我认识,齐王的人。”应该说是前世才见过的齐王的人。 杨家出事,齐王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那个马车,停下!” 齐王的人突然朝苏棠的马车呵斥。 但苏棠怎么可能乖乖等死? 马车立刻往码头狂奔,齐王的人迅速集结,策马朝苏棠的方向追了过来! “驾——!” 清风眉头紧锁,苏棠的心也提了起来,齐王的人什么时候敢当着裴樾的面,这么猖狂在大街上乱杀无辜平民了? 莫非,裴樾出了事?! “清风,找个转角把我放下来。” “你要去送死?” “……你很会说话,下次不要说了。” 苏棠将悄悄制作了大半年才得的几包药粉不要钱似的从马车边洒出去。 没多久,身后的马蹄声就少了下来。 找了个转角,苏棠迅速跳下马车藏了起来,看着落单的齐王喽啰晕晕乎乎的从马上摔下来,趁人不备,苏棠直接把人打晕拖到了角 落,扒了衣裳。 不一会儿,一个个子不高的齐王侍卫一瘸一拐的进了驿馆。 驿馆里,规格最高的屋子,是专门留给裴樾的。 “你干什么的?” “是不是送香露的,王爷正好在沐浴呢,让他赶紧送进去吧,别惹了王爷生气。” 楼上有人急急催促。 苏棠低着头,意识到了不对劲,裴樾什么时候洗澡还要用香露了? 可现在骑马难下…… 苏棠捏了捏衣袖里还剩的一瓶特制的药,挑眉,这东西倒是挺香的。 “愣着干什么,赶紧滚进去,王爷不高兴,砍了你!” 苏棠被人一把推搡进了房间。 热气蒸腾,男女嬉戏的声音传来,苏棠放轻脚步眯起眼,拨开珠帘就看到…… “别出声——!” 苏棠直接被人捂着嘴拉到一侧屏风后,而她手里的药包,也径直飞到了里头的浴池里。 正在嬉戏的齐王没察觉,只跟怀里的人调笑,“美人儿好香啊。” 苏棠听得面皮燥热,但掐着她腰的男人却在她耳边问,“娇娇怎么有这样的爱好?” 苏棠咬牙,“我是来找王爷的!” “本王?” 苏棠暗道误会了,还没解释,手就被他拉着探入衣襟,“娇娇原来想看本王沐浴?” 滚烫的肌肤,让苏棠耳根红的滴血。 “我是来问刺杀 的事。”苏棠抬头望着他,“爹爹遇刺,我想知道,是否跟王爷有关!” “娇娇丝毫不信本王?” 苏棠沉默,她若是不信,就不会非要听到他的回答不可了。 但她也的确没到盲目信任他的地步。 裴樾凤眼幽暗,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也结上了丝丝寒霜,“本王要杀他,不会让他还留着一口气,更不会让你发现。” “嗯……王爷,慢点儿,怜惜些……” 屏风后,女子娇婉的一声,却招来齐王更加激动的回应。 苏棠都没来得及脸红,就被裴樾一把抱着,直接破窗离开了。 无人的街巷,苏棠被裴樾强势的托起,被他吻到无力,双手只能求救一般攀在他的肩上。 隔着院墙,偶尔有人的鼾声传来。 苏棠的背脊绷得更紧。 裴樾察觉到她的紧张,浅浅吸丨吮了她微肿的唇珠,才轻声道,“那晚本王与归德侯谈过之后,便得到了父皇密信,要本王即刻秘密启程前往攸县。” “那王爷怎么会出现在驿馆?” 裴樾当然不会告诉她,是因为听到了她半夜折返的消息,担心她有危险才赶回来。 这时,杜若突然急急出现,“王爷,城门忽然紧闭,齐王亲随和杨家余孽突然出现,开始挨家挨户搜查您的下落,咱们出不去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他是凶手 “齐王知道王爷会回来?” 苏棠刚问完,想到什么,眼神一沉,“不对,他预料不到王爷会回来,但他有办法让我回来,一旦我回来,王爷察觉我危险,势必会折返。” “而他让我回来的办法,就是刺杀爹爹,逼我回来买药。” 裴樾看着聪明的小姑娘,淡淡负手,“杨家一倒,太子会第一个出手将他铲除,你不必亲自动手。” “王爷,那咱们还要联系谢公子他们……” “不用。” 裴樾说完,杜若就收到了消息,“齐王的人已经全部赶去驿馆了,听消息,好像有刺客给齐王下了毒。” “下毒?” “是。听说齐王突然又蹦又跳,一会儿怪笑,一会儿大哭,根本停不下来,全城的大夫现在都被叫过去了。” 杜若光是听这症状,都忍不住胆寒了一下。 裴樾想到苏棠扔到齐王澡盆里的药,挑眉。 苏棠温馨提示,“放心,这毒不传染,持续时间也不长,最多一年半载就好了。” 早知道是他安排人刺杀的爹爹,她就该把剂量加重一点,直接把他磋磨死! 风声隐隐。 裴樾淡淡侧目,看到黑暗中朝他紧急示意的谢千机,眸色幽沉,“本王先送你回船。” “我可以自己回去。” “本王不放心。” 齐王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 愚蠢,而他刚设计刺杀归德侯,父皇就调令自己去攸县,裴樾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巧合。 苏棠就这样乖乖由他打横抱着,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船上。 “本王会让人护送你们进京,在本王回来之前,切记尽量不要进宫。” “我明白。” 苏棠也不笨,宫里已经有人迫不及待要动手了。 “乖娇娇。” 不论狡黠的、娇媚的,还是这样乖巧的,都让他难以克制体内的热。 离开前,他噙着她的唇深深吻了下去,将他的欲念,全部倾诉给她。 “王爷,不要在这里,唔……樾哥哥……” “那娇娇记得,下次无人时,就这般唤本王。” 听到这一声软绵绵的‘哥哥’,裴樾眼底的寒冰都被热火烧到融化了。 甲板上脚步声响起,是侯府的下人们早起开始准备早饭了。 裴樾看她紧张的样子,嘴角扬起丝若有似无的笑,消失在这茫茫江面。 “姐姐。” “你怎么在这里?”苏棠回头,才看到低着头的苏念溪,和她悄悄藏在身后的刀。 “不是,这刀我不是要伤人的。”苏念溪抿着唇。 “你想保护爹爹?”这里过去,就是爹爹房间的窗口,那晚刺客就是从这里潜入的。 苏棠看不懂苏念溪了,明明是她出手狠辣利落的杀了书墨,却总在她面 前极力的表现出听话的样子。 “时间不早了,去睡会儿吧。” 苏棠不再管她,回去给爹爹煎了药,确定他没有生命之忧后,才回去洗漱一番,稍稍躺了一会儿。 刚睡下,就听到船外传来争执。 “你们好大的胆子,归德侯府的船也敢拦,船上还有两位郡主呢!” “齐王殿下吩咐,请永宁郡主给他看场病,不会耽误你们太多时间的。” 苏羡气得立即拔出了刀,“我看谁敢上来?” “小世子这是要跟齐王为敌?”来人呵呵冷笑,“归德侯府是觉得攀上了靖王,就可以这么无法无天了吗?来人,给我登船!” 凶狠的官兵直接用铁锚抓住侯府的船,要强行登船。 苏羡的手微微发抖,可当第一个人冲上来,他毫不犹豫的挥剑砍了下去,他决不允许他们带走姐姐! 苏棠出来时,外面已经大作一团。 “苏棠在这里!”苏老夫人突然拉开房门,指着苏棠大喊,“你们带走她,别伤害我们。” “祖母,你干什么!” “羡儿,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苏凝烟也跟着出来,“一船人的性命重要,还是她一个人重要?再说了,祖母年事已高,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惊吓。” 苏羡气得眼眶发红。 齐王的人冷笑一声,直接带人要来抓苏 棠,对于苏棠手里的弓箭,就像是看到小孩玩过家家一般满不在乎。 “清风,守好爹爹。” 苏棠迈开步子,沉稳拉弓、瞄准,嗖——! 一箭穿心! 齐王的人一愣,苏老夫人和苏凝烟更加震惊,不会吧,一定是巧合,苏棠平常娇滴滴的,早就不肯学射箭了,对,一定是巧合! 嗖嗖——! 又是两支箭,支支干脆利落,取人性命。 苏羡好像受到鼓舞一般,把毕生所学都用了出来,可继续下去不是办法。 原本清风一个人可以打一半的齐王府人,偏偏苏棠担心苏凝烟会背后对爹爹下手! 思来想去,苏棠干脆举箭瞄准了苏凝烟。 苏凝烟瞬间停滞住呼吸,“姐姐,我……” “是谢将军!” 阿圆欢呼一声,就见谢千絮带着靖王府的腰牌赶到,“河上水匪横行,常冒充达官贵人行烧杀抢掠之事,靖王府众人听本将军号令,将水匪就地斩杀!” “是!” 威武的一声喝,是训练有素的军队才有的气势。 齐王府的人当即怂了三分,甚至来不及解释,就被谢千絮带人斩杀! 苏老夫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又看苏棠有人撑腰,赶忙带着苏凝烟躲回房间了。 “祖母,姐姐刚才,是真的要杀我。” 苏凝烟只要想起苏棠那双无情的眼 睛,那冰冷果决的杀意,就双腿发软。 那个人……真的是苏棠吗? 她怎么觉得,更像是顶着苏棠的壳子活着的煞神! “凝烟妹妹误会了,我怎么会杀你呢。” 苏棠隔着门,冷冷勾起嘴角,见里面鸦雀无声,才走到甲板上扶起了苏羡。 不过苏羡一点也不害怕,“姐姐,我长大了,可以保护你了!” “是啊。” 苏棠叹息着摸摸他的头,让他下去休息了。 谢千絮目光复杂的看了眼苏棠手里的弓箭,再看地上中箭而亡的人,“你到底藏了多少秘密?我真的怀疑你接近王爷的目的了。永宁郡主,希望你的心机,永远别用在王爷身上,否则,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苏棠点点头。 谢千絮看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样子,更气了,这要是她的兵,她一定拉出去杖打! “你们的船这么小,没法做饭吧,一会儿我让人给你们送一些……” “不用!”谢千絮脸色更差,“王爷派来的是赤焰军,随身带着军粮,饿不死!” 说完,气冲冲带着赤焰军回了他们的那艘小船上。 赤焰军? 苏棠诧异,裴樾不是特意调这支军来平息江南之事的吗,皇上让他去攸县,明显江南的事情还没完全解决,他却把人都给她了。 “谁在那里偷听!” 第一百三十章 那玉片我见过 阿圆轻呼一声,苏棠立即回头,却只看到一个身影快速的跳入了河中。 “有人听到了我们说话?”谢千絮更不满了。 “先通知王爷,赤焰军被调走,他恐怕有危险。” “不必你提醒!” 谢千絮即刻叫人飞鸽传书。 下午,苏棠还是让阿圆做了饭菜送过去,却被谢千絮全部扔河里了。 “这个谢江军,怎么脾气这么臭啊,又不是小姐求王爷派赤焰军来的,她跟小姐发什么脾气!”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了吗?” 苏棠问。 阿圆欲言又止,谢千絮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小姐准备再多又有什么用? 不过阿圆还是准备好了。 “走,把东西都摆上。” 苏棠走到甲板上,看着准备好的东西,一个人坐了下来。 红色的小泥炉,烧着小火,滚着用大棒骨熬得白白的汤锅,鲜嫩的肉片,各色的蔬菜,还有阿圆一手调出的凉菜,美味至极。 风一吹,香味肆无忌惮的飘到了谢千絮的小船上。 赤焰军们训练有素,第一天,无动于衷,第二天,第三天……看着手里干巴巴的饼,和苏棠不分早晚一定会送达的友善邀请,终于忍不住了。 “将军,永宁郡主也不是外人。” “她以 后也是我们的主母,我们总是拒绝,是不是太不给王爷面子了?” “谢江军放心。”苏棠坐在一桌琳琅满目的饭菜前,浅笑,“我又不会在你们的饭菜里下毒。” 谢千絮总觉得她这句话像是威胁。 望着一群馋的嗷嗷叫的赤焰军,朝苏棠冷哼一声,“小家子气的把戏。” 苏棠无所谓的挑眉,她只是不习惯让帮过她的人吃亏罢了。 这时,一个赤焰军盯着苏棠手腕上那片薄薄的玉坠,咦了一声。 “你见过?”这是娘亲留在书墨那儿的东西。 “好像见过。”那人挠挠头,又有些不太敢确定,“不过我是在楚国的一本秘册里看过,我也记得不大真切了,那本秘册也遗失了。” 苏棠皱眉,怎么会跟楚国扯上关系? 楚国是跟大晋并立的大国,裴樾的母亲先皇后便是楚国的公主,两国关系一向不错,可这玉出现在秘册里,显然不简单。 想了想,苏棠重新把这玉坠收了起来。 夜里,清风回来了。 “怎么样?” “阉了。”清风拿出一个小盒子,“要看吗?” 苏棠:……清风这脑袋,是真的不知道拐弯。 把清风和脏东西一起扔出去后,谢千絮就送来了裴樾的信,信上的字遒劲锋 利,只是看着字,苏棠就仿佛能看到他那双渊深的眼睛。 枕着信,苏棠沉沉睡下。 有赤焰军护送,苏凝烟一路都没机会作妖,直到快抵达京城码头前,阿圆端来刚熬好的药。 “小姐,药温度刚好,赶紧给侯爷喝了吧。” “嗯。”苏棠照例先自己尝一口,这药她一直都是很放心的,是阿圆亲自看着煎的,闻着也没有问题,谁知刚入口,苏棠的脸就沉了下来。 “这药是你一直看着的?” “对啊,奴婢眼睛都没眨的盯着。”阿圆也紧张起来,“小姐吩咐过,中途也不让人碰,奴婢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苏棠查看过药材、煮药的罐子,最后把目光落到汤勺上。 今天用的汤勺,是紫砂的。 紫砂如果长久的浸泡在毒药里,洗干净后仍然会残留毒药,但药端过来这短短时间,紫砂勺里的毒药事来不及融入药中的,因此苏棠稍有疏忽,就察觉不到。 等身体虚弱的归德侯喝完这毒药,也就活不成了。 “紫砂勺哪儿来的?” “昨儿的勺子不小心被翡儿摔碎了,翡儿着急忙慌的去厨房拿的,奴婢也问过厨娘,翡儿就是一顺手就……” 阿圆话还没说完,苏棠已经一脚踢开了翡儿的房间 。 “小、小姐……” “拉出去,沉江!” 翡儿腿一软,当即知道事情暴露了,但苏棠远比她想得更狠,“把所有人都叫到外面来,亲眼看着。从今天开始,她的家人,夫家,全部交给人牙远远发卖,永不许回京!” 翡儿傻眼了,哭着跪求,“大小姐,都是奴婢一人的错,奴婢父亲年纪大了,受不得这个苦啊,您放过他们吧……” “你知道怜惜你的父亲,那我的父亲呢,他又吃得了你几口毒?” “奴婢是被人逼的,是……” 砰,船猛地遭受撞击。 苏棠晃了一下,勉强站稳后没有立刻出去,而是飞快逼问翡儿,“谁指使你?” “姐姐,你在这儿!你快去看看,容萤郡主落水了。” 苏棠回头盯着苏凝烟,苏凝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我没撒谎,不信姐姐问其他人。” 苏棠扫了眼翡儿,想着她刚才说出的名字,提脚出去了。 刚出来,苏凝烟就听到噗通一声。 “小姐,翡儿跳江自尽了!” 苏凝烟眼神一闪,像是松了口气,殊不知全被苏棠看在眼里。 “姐姐,要救人吗?” “不救了,算她罪有应得。” 苏棠冷漠离开,却不知为何,苏凝烟看她这副样子,心里 反而升起隐隐担忧。 该不会,苏棠又设了个什么陷阱,等着她往里跳吧? 苏凝烟眯起眼,不怕,因为她给苏棠准备的陷阱就在眼前,苏棠这次,一定会落得跟黄珊珊一样的下场! 苏棠出来,才发现容萤根本没落水,落水的是她府上的一个丫环,已经被救起来了。 刚才的撞击,也是她们的船,撞上了别人的,不巧,这个人正是出来游玩的霍芙和霍柳柳姐妹。 霍芙本就不喜欢苏棠,“你们的船夫怎么回事?” 苏棠浅浅弯眸,“是啊,不当用的下人还留着干什么,清风,把人扔下去喂鱼。” 噗通一声,河水溅了霍芙一脸。 “霍小姐现在可满意?” 霍芙咬牙,直到霍柳柳轻叹,“好可怜,这船夫也就是一时失误,当真要取他性命吗?” 霍芙顿时反应过来,冷笑,“苏棠,你身为女子,如此轻贱下人性命,皇上斥责黄珊珊恶毒,我看你跟她也差不多!” 说完,霍芙就让人把船夫打捞了上来。 码头人丨流如织,不乏达官显贵,霍芙已经开始幻想世家夫人们会如何称赞自己善良大方,如何贬低苏棠恶毒无情了,却没察觉那船夫阴沉的脸一边,握着匕首狠狠朝她心口刺来!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有证据证明是靖王 杀了她! 快杀了她! 苏凝烟看着这一切,在心里呐喊,船夫一旦杀了霍芙,那就是苏棠故意扔船夫下水,引丨诱霍芙相救,最后杀死霍芙! 不论苏棠怎么抵赖,都洗脱不了嫌疑。 那时,霍家就只有霍柳柳一个小姐,而她苏凝烟,也将是归德侯府唯一的千金,这是双赢的局面…… ‘叮——!’ 清风抬手飞掷出一枚铜钱,直接弹开了船夫的匕首,跃身上前拉开霍芙,一脚把船夫踢到了河里。 谢千絮都愣了,苏棠身边,居然有这样的高手! “看来善也不一定有善报啊。” 苏棠淡淡讽刺。 霍柳柳看着岸上的指指点点,拉了下出神的霍芙,“姐姐,先给郡主道谢吧。” 霍芙这才回过神来,不情不愿的道了谢,眼角余光却一直追随着清风的身影,英武的身躯,略显阴郁的俊脸,沉默却可靠的胸膛…… “姐姐!” 霍柳柳连喊了几声,霍芙才回过神来,脸颊一红,扭头跑回了船舱。 苏凝烟立马察觉到霍芙的心思,轻笑,“姐姐,看来有一桩姻缘……” “岸上那个穿绿衣服的男人也看你半晌了,你嫁不嫁?” 苏凝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七老八十佝偻着背朝她流 哈喇子的男人正痴迷望着她! 苏凝烟差点没吐出来! 好在船终于靠了岸。 苏凝烟阴沉着眼睛准备下船,苏棠突然绊了她一脚,直接从楼梯上滚到了岸上,丢尽了脸。 “既然站不稳,那就慢慢走。”苏棠精致的绣鞋停在她身边,浅笑,“小心走得太急,跌了跟头,丢人现眼。” 议论声纷至沓来。 “果然是乡下来的,就是皮了锦衣,也不像凤凰。野鸡,就是野鸡啊。” “真丢人。” 苏凝烟脸色惨白,但更让她嫉恨的,是人群里出现的金河。 苏棠也看到了金河,一个月不见,他憔悴了不少。 “棠儿,你终于回来了,我想告诉你,绝不是我乌孙的刺客刺杀了你舅舅,我已经掌握了证据,可以证明凶手另有其人!” “证据?” 苏棠垂在袖子里的手指轻捻。 “对,但是这里人多,不方便说。” “那就请金国主到侯府来一趟吧。” 正好,苏棠也想知道他所谓的证据,是什么。 金河高兴不已,连声答应,从头至尾都没看过地上的苏凝烟一眼,尽管现在苏凝烟是他的未婚妻! 苏凝烟恨得牙齿都咬碎,苏棠,你为什么什么都要跟我抢,就连一个废物金河你都要抢走 ! 安顿好后,苏棠带金河到了花园。 “金国主说吧,什么证据。” “棠儿,你一定要对我如此冷漠吗,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我愿意……” “看来金国主没有证据,是胡说八道的,那我就不多留了。来人,送客。” “是靖王!” 金河蹭的一下站起身,“我有证据证明,是靖王的人,杀了赵阳平。之前赵阳平战事不利,有一个戴面具的男人替他上过战场,我怀疑,就是那个人对赵阳平下了毒手,那个人是靖王的人。” “棠儿,我知道你喜欢靖王。那么年轻英俊的男人,谁都喜欢,可他下令杀了你的舅舅啊,要是事情曝光,谋害忠良,说不定还要连累归德侯府,你就算嫁给了靖王也不会幸福。” 苏棠捏着茶盏的手指稍稍一紧,浅浅勾起唇角,“你在威胁我。” 金河柔情看着她,“我不想这么做,我只是太想得到你了,棠儿,都怪苏凝烟骗了我,不然,我们该是天生一对……” “茶要凉了。” 苏棠亲手给他重新泡了一杯茶,没人看见的地方,细微的粉末悄然溶于茶水。 金河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心底长舒一口气,沈云轩说得没错,赵阳平之死,果然是靖 王在背后搞鬼,他很快就能抱得美人归了,不枉他把乌孙的暗卫分了几个给他。 ‘砰——!’ 金河刚喝完茶,便觉四肢无力,茶杯砰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棠儿,我……” “我以前被人利用威胁了很久,所以但凡这么对我的人,我都不会让他好过。”苏棠淡淡尝了口茶,悠悠睨着他,“你以为我救你一命,我就是烂好心的菩萨么?金国主,你太低看了我,也太高看了你自己,我苏棠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恶人。” “你要杀我?” “怎么会?就算要杀,也不会让你死在归德侯府,坏了我的名声。” 苏棠淡漠噙着笑,“放心,只是给你用了点儿迷丨药而已,等你坐上马车回到驿馆就好了,只是接下来,你最好别说话了,说一句,你的嗓子就哑一分,直到彻底变成个哑巴为止,等你哑巴了,下次该变得没用的,就是你的眼睛,你的耳朵了。” 金河匍匐在她脚边,仰头看着邪气而优雅的她,不知为何,内心居然更加的狂热! “棠儿,你不杀死我,我就一定会得到你,你等着!” “清风,送客。” 苏棠眉心轻凝,杀暂时还不能杀,好歹是一国之主,轻易杀了他的话,归德 侯府将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只是毒哑他,也太便宜这个疯子了!” 冬杏端着一沓账簿过来,眉眼间,居然有了几分锐利。 苏棠满意的挑眉,看来她眼光不错,冬杏的确有几分当大管家的潜力。 但更让她惊讶的,是账簿上这一个月的盈利。 “五万两?!” “对。这是刨去了各项成本之后的净利,紫藤斋的雅间已经预定到明年了,还有不少人想要入伙,奴婢还要问您的主意。” “不必入伙。” 苏棠被金河弄坏的心情都好了不少,“百物居装修好了吗?” “已经照您给的图纸装修好了,鸢小姐的货物已经让虞家大老爷送到咱们仓库了,等您看过后,就可以准备上架开张了。” “不过,您之前说要齐王入伙……” “他怕是顾不上了。”苏棠勾勾嘴角,这次杨家在江南的根都被靖王拔了,等同砍了齐王的臂膀,再加上她给他的那瓶药,齐王现在自顾不暇,哪里还管得了生意不生意的? “小姐,侯爷醒了,请您立即过去一趟!” 苏棠脸色微变,她嘱咐过爹爹,一定要一直装昏迷,直到她清理干净侯府为止,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这么着急,居然连计划都顾不上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归德侯意图谋反 苏棠快步往归德侯的房间走,刚到门口,就见苏老夫人也在。 苏老夫人的脸色有些不自在,一直心虚的看向别处。 “侯爷,都找遍了,真的找不到。” “爹爹,什么丢了?” “龙虎玉章。那是开启皇家秘地的钥匙之意,我与其他几人各自保管一枚,如果让皇上知道丢失,那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归德侯半靠在床头,憔悴也掩饰不住此刻的严肃。 听到‘抄家灭族’四个字,苏老夫人惊得弹起来,“怎么会,凝烟说那只是赵氏留下来的嫁妆啊!” 归德侯脸色微沉,“娘,是你拿走的玉章?” “不,不是我……” “知道我存放玉章暗格的人并不多,娘,玉章现在在哪儿?在凝烟手里吗?” 苏老夫人白着脸,气愤质问,“你这是什么什么态度,我是你娘,枉费我还日夜担心你快死了,结果你已经好了,却偷偷瞒着我,你把我当成什么,当成会害自己亲儿子的毒妇了吗!” “当然不是,儿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东西丢了,找回来就是,你冲我发什么脾气?” 苏老夫人看拿捏住了归德侯,深呼一口气,还没继续发作,就听苏棠狠狠 一巴掌拍在了桌上,吓得她一跳。 “苏棠,你干什么!” “侯府要是因此被抄家灭族,我一定第一个勒死你!” 苏棠阴沉沉说完,吩咐冬杏,“立马带人去找,就说是我的华簪被人偷了,把府里翻个底朝天也在所不惜!” “你无法无天了你,苏毅,你看看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又不是你亲生的,却在侯府作威作福,都要骑到我的头上撒野了,你真要看她搅得家宅不宁是不是!” “侯爷,宫里来人了!” 小厮慌张过来,苏老夫人瞬间像被踩了喉咙。 直到宫人满面笑容的说,是因为江南瘟疫之功,皇上定了宫宴,邀请归德侯前去,众人才悄悄松了口气。 又听宫人笑问苏棠,“丽妃娘娘得知您回来,很是挂念,让奴才顺路问问您什么时候得空,进宫探望。” 苏棠顿时想起裴樾交代的,让她尽量不要进宫的话,眉目一凛。 “我刚从江南回来,一直有些不适,唯恐沾了什么病,传给娘娘就不好了。” “可是瘟疫不是已经治好了吗?” “是啊,谁知道是不是其他什么病呢,要是伤了丽妃娘娘的胎,咱们都活不成啊。” 苏棠挠挠手,宫人一 眼就看到了她手背上爬满一片的疹子,吓了一跳,连忙尴尬的笑着说了几句就告辞了。 “棠儿,你与靖王的婚事,就趁着这次宴会,爹爹帮你求皇上退了吧。” 归德侯咳了几声,似乎扯到伤口,疼得满头虚汗。 下人们手忙脚乱来换药,府里着急忙慌找小玉章,苏棠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望着阴云密布的天,不知为何,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错觉。 直到天黑,下人们也没有找到小玉章,苏棠却收到了连诀的一封信。 刚看完信,苏棠直接沉着脸到了苏凝烟房间。 “姐姐这是干什么,东西丢了,就要拿我撒气不成?” “冬杏阿圆,给我摁住她!” 苏凝烟看着苏棠拿着剪刀要来真的,立马要跑,却被冬杏死死抓住。 苏凝烟大叫,“快来人啊,苏棠要杀我!” ‘咔嚓——!’ 苏凝烟引以为傲的乌发被剪断,露出一块光秃秃的头皮。 苏凝烟傻了,这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啊——!苏棠,你疯了,你干什么,快来人啊,快去找爹爹!” “谁敢进来,别怪我不客气!” 苏棠冷冷说完,手起刀落,一寸寸乌发散落地上。 等归德侯拖着病体赶 来时,苏凝烟已经抱着光头坐地大哭了。 “棠儿,你这是……” “爹爹,你把凝烟送回乡下吧,就算没有爹娘,吃糠咽菜,凝烟起码活得像个人。” 苏凝烟是真的崩溃了,泣不成声。 归德侯心疼不已,看着毫不解释的苏棠,也狠下心,“都怪为父太纵容你,棠儿,你再这么无法无天下去,为父真怕你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今天起,你卸了掌家之权,去祠堂罚跪三天。” “三天内,谁也不许探望,谁也不许给她送吃的。否则,一律赶出侯府去!” 阿圆急地不行,小姐娇养多年,回京这段时间为了照顾侯爷,没睡过一个整觉,现在让她罚跪三天还不许吃喝,不是要了小姐的命吗! “侯爷,不是这样的,小姐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小姐?”阿圆祈求看向苏棠,苏棠却忍着没把连诀的信拿出来,因为连诀在信上,不但承认是苏凝烟把小玉章给他,更告诉苏棠,这小玉章根本就是假的,并且偷换真玉章的线索,直指皇上。 不论真假,若是爹爹知道是他效忠了一辈子的皇上,可能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满门,以他现在这样病弱的身体,怎 么受得住这种打击?! “我去祠堂。” 苏棠在归德侯失望的眼神中,转身离开。 苏凝烟不甘心,剃人头发,好比取人性命,归德侯到现在居然还护着苏棠,只是罚跪? “爹爹就这么轻饶了姐姐吗?” “还是爹爹从来就偏着心,既然这样,何必将我接回来,让我孤苦伶仃死在乡下,也好过以为有了父亲,结果父亲却只偏疼那个抢了我十几年荣华富贵的假货要好!” “凝烟,你这话,是在剜爹爹的心。” “爹爹何尝不是在挖我的心!”苏凝烟憎恨的望着他,“我苏凝烟就是不配,活该下贱,活该回了亲爹身边还被人欺负。” “你出去,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我没有爹娘,我就是个野种!” 苏凝烟呜呜大哭,归德侯被她赶出来,还没走两步,一大口血就吐了出来。 屋内。 麦花提醒苏凝烟,“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看什么?”苏凝烟狠狠攥着剪落的头发,“这个顽固的老东西,枉费我曲意逢迎讨好,他心里始终就只有一个苏棠!既然这样,我就剜了他的心。” “去,把归德侯故意将小玉章送给敌国,意图谋反的消息,散播出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非要跪三天 麦花战战兢兢的听苏凝烟吩咐,准备去找熟识的人散播消息,就被冬杏拦在了路上。 “大小姐让我问你,想活,还是想死。” 祠堂。 初夏的蝉鸣开始鼓噪,诺大的祠堂却像萦绕着股阴气,森冷的很。 苏棠跪在蒲团上,门口有归德侯特意派来盯着她的婆子。 一天。 两天。 归德侯让人来传话,只要她肯认错,就作罢。 但苏棠还是跪完了三天。 刚跪完,就晕了,直接被人抬回去的。 苏棠又做梦了,梦到看到爹爹尸体被人挂在树上的样子,也梦到苏凝烟说过的话,她说谋逆的证据是她交上去的…… 难道,就是指小玉章? 否则爹爹忠心耿耿,皇上怎么会轻易就信了苏凝烟的话? 除非皇上一早,就想除掉归德侯府了。 可是为什么呢…… 梦里思绪越来越清晰,直到膝盖上一阵微凉传来,有人卷起了她的裤子。 应该是阿圆再给他上药吧,手指温柔的涂抹着,带着些微薄茧的指腹接触到她细嫩的肌肤,带着些许的温热。 哎?薄茧?! 苏棠唰的睁开眼睛,就见一袭黑锦的裴樾正脸色严肃的坐在她床边,而她的腿已经被他抱在 了他的腿上,初夏的衣料不厚,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腿上的温度。 苏棠吓得立马要收回腿,却被裴樾摁住。 “不想本王罚你,就别动。” 盈盈玉白的脚踝被他捏住,苏棠耳根一热,只能停下。 “王爷怎么来了?不是还在攸县吗?” “想你了。” 轻飘飘的一句,苏棠一愣,就落到了他幽冷的凤眸里,“性子怎么这么犟。” 跪一天也罢,居然还非要跪上三天! 苏棠眼眸轻弯,“到底剪了苏凝烟的头发,我不跪说不过去,而且王爷你看,我的膝盖都没怎么肿,鸢表姐去西洋商人那儿淘到了一种叫海绵的东西,看着薄薄一层,实际软着呢,我早叫阿圆做成了垫子。而且,也正好避开宫里。” 裴樾看她一副自己还占了便宜的样子,竟生出几分无奈之感。 这辈子,他还从没因为谁有过这样的感觉。 裴樾继续给她上药,宽大的袖袍一下一下扫在苏棠的小腿上,苏棠痒得受不了,下意识抬腿要挠挠,裴樾却眼神一黯,径直俯身压来。 “不、不是的,我只是想挠痒痒……” “有人。” 裴樾低声道。 苏棠这才猛地看向窗外,果然有个 人影贴在一侧偷听。 苏棠皱眉,清风呢?再不济,阿圆和冬杏去哪儿了? 沉默的时间,苏棠渐渐发现了不对劲。 裴樾的呼吸贴在她耳侧,越来越热,而苏棠因为怕热,初夏的晚上,就只穿薄薄的里衣了,纵然身上还有一层薄被,可她的腰部以下,都是在被子外头的呀! “娇娇在怕什么?” “王爷知道小玉章的事吗?”苏棠强硬的想转移话题,裴樾嘴角轻扬,将一个冰凉的东西塞到了她手里,“现在,本王可以索要谢礼了吧。” 夜风太热,蛙鸣阵阵。 苏棠呼吸都不敢重了,生怕被偷听的人发现,而慢慢的她也发现了裴樾的变化。 虽然前世沈云轩极少碰她,可出嫁前该学的东西,她都学过的! “苏娇娇,本王觉得,绝情蛊好像对本王没有作用了。” 他喑哑着声音告诉她。 苏棠晕乎乎的,脑子一下都没反应过来他的话,直到外面一声呵斥,“谁在那儿!” “王爷,是爹爹,你躲起来!” “娇娇把本王当奸夫了?”还要躲起来? “樾哥哥,你听话,乖,别叫爹爹看见了。” 裴樾看她盈盈可怜的模样,心中软了一片,“ 苏娇娇,你这般哀求本王,让本王为你做任何事,本王都甘之如饴。” 归德侯急急推门进来时,裴樾已经离开。 而苏棠也心虚的假装睡觉。 归德侯让大夫确认过苏棠已无大碍,才松了口气。 “侯爷无需担心小姐,倒是您自己的身子,若再不好好休养,只怕……” “不必告诉旁人。” 归德侯怜爱的看着闺女,嘱咐匆忙赶来的冬杏和阿圆,“下次小心些,别再不小心掉湖里了。今晚若不是本侯恰巧路过,你们就都丢了性命。” 苏棠心思一沉,冬杏和阿圆差点溺死? 归德侯走后,阿圆连忙叮嘱冬杏,“这事儿别叫小姐知道,小姐爱操心,咱们既然没事就被叫她担心了。” “知道。” “当真是意外落水么?” “小姐,您醒了!” 苏棠沉默看着阿圆,阿圆知道瞒不过,只能老实说了出来,“是老夫人叫奴婢跟冬杏过去一趟,说有话要问,结果厉嬷嬷走得急,奴婢跟冬杏刚绕到湖边,就被人给推了下去。” “清风呢?” “清风不在吗?”阿圆惊讶,这才听外头清风的声音传来,“遇到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跟出去看了一下。” “你受伤了?”苏棠听出他声音压抑的发抖。 清风顿了顿,“轻伤。” 苏棠皱眉,清风的功夫,是谢千絮都惊叹的程度,居然还受了伤,她不信苏凝烟能找来这样的高手。 到底是谁,还在暗中窥探她? 还没等苏棠查清楚,就到了宫里办庆功宴的日子。 归德侯强撑着身体要去,临出门前,阿圆端来一碗药,“小姐说,一定要奴婢看着侯爷喝下去。” “她有心了。” 归德侯没有多疑,一口气喝完了。 马车上,苏棠待阿圆确认归德侯喝完了药,才放下车帘,心里酝酿的计划,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 “姐姐腿还疼吗?” “没事了。” 苏棠看苏羡挂着的黑眼圈,也知道他没睡好,拿了阿圆备好的点心出来给他,苏羡埋怨,“姐姐怎么还拿我当小孩子哄。” 说着,愉快的吃起了点心。 苏棠掩起眼底的担忧,姐姐不拿你当小孩子了,很快,就有大事要托付给你了。 马车动了起来。 车帘晃动间,苏棠对上因为被嫌晦气再不能入宫的苏凝烟的眼睛,望着她眼底势在必得的怨毒,嘴角冷冷翘起。 你要作死,我就让你死个彻底! 第一百三十四章 那个丑东西 “棠儿!” 容萤等在宫门口,眼见苏棠的马车停下,刚要过去,就被人挤到了一边。 “永宁郡主,听说你最近膝盖不舒服,这是活血化瘀的良药,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霍芙笑着递上一瓶药来。 苏棠看了看那价值不菲的瓶子,再看一脸真诚和善的霍芙,挑眉。 “多谢霍小姐好意,不过不用了,我已经好了。” “棠儿,我们先进去吧。” 容萤也对霍芙的态度感到奇怪,但她还没说完,霍芙又插话了,“那也好,我们一起进去,听说宫里的桃花开了好大一片,特别漂亮。” “永宁郡主明摆着不想搭理你,霍小姐又何必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霞光一袭朱红宫裙摇曳而来,怀里抱着雪狐,高傲而美艳,就是她的妆容打扮,隐隐间,竟看出几分苏棠的意思。 再过几天,就要办霞光和太子的大婚了,周围的人都对她格外恭敬,反而议论起苏棠,“永宁郡主是不是模仿的霞光郡主的穿着打扮呀。” “肯定是,反正我觉得霞光郡主这样打扮更好看。” “就是,某些人就是东施效颦,丢人现眼。” 苏棠乐了,捏着一把巴掌大小镂空雕花的小折扇摇摇,“美女争艳,你们这群奇形怪状的妖怪也好意思跑来指指点点?” 众人:! 她们就没见过世上竟有苏棠这么厚脸皮的女子! 霞光也有些无语, 居高临下的俯视苏棠,“听闻靖王殿下去江南赈.灾,你也眼巴巴的跟去,女子本该矜持讲礼,你却恬不知耻,现在更在这里大放厥词,苏棠,你真以为做靖王妃,只靠一张脸就够了吗?” “当然。” 充满磁性的男声传来,众人回头,就见靖王裴樾高大挺拔的身影走来。 金冠半束着乌发,黑锦滚云纹锦袍,龙章凤姿,雍容又自带着生人勿近的疏离,如同天神,但天神的腰间,居然挂着一个丑不拉几的香囊…… 霞光珉唇,“王爷英武神勇,怎么被美色迷惑。” “本王何时告诉你,苏棠只有美貌了?”靖王淡淡睨着浑身是胆的苏棠,“苏棠能文能武,女工针线更是优秀,本王甚悦。” 女工针线? 苏棠看着他腰间的丑香囊,脸红了红,“你们不进去,我进去了。” 溜之大吉。 霞光见裴樾眼底居然有笑意,嫉妒就像疯长的藤蔓将她的心死死缠住,“这个香囊太丑,不配王爷,我再给王爷绣一个。” 说完,就要去扯裴樾的香囊,却被裴樾冷冷抓住手腕,“本王的心爱之物还轮不到你来说丑。” “心爱之物?” 苏棠做的丑东西,都成了王爷的心爱之物? 霞光望着裴樾漠然的背影离去,嫉恨到发狂,明明这个男人,只差一点就是她的,都怪苏棠这个贱人用些下作手段勾引了靖王! 她迟早让王 爷看清苏棠这个狐狸精的真面目! 宴会还没开始,夫人小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 霍芙几次想凑到苏棠身边,都被霍夫人给拉住了。 苏棠跟容萤悠闲的坐在湖边喂锦鲤,“棠儿,靖王殿下待你真好。” “等你遇到对的人,他也会呵护你如至宝。” “我么。”容萤苦笑,她这样的身子,这样的身份,这辈子恐怕都是奢望了。 “好久不见了,永宁郡主。” 苏棠挑眉,扭头,就看到了戴着严严实实面具的齐王,可即便如此,也难遮掩齐王身上传来的一阵阵难闻的腐烂臭气。 风吹过,齐王的面具突然掉落,露出了他那张长满了脓疮的骇人的脸。 容萤没有防备,吓得尖叫一声。 齐王的眼神顿时阴狠起来,“吓到了?” “齐王殿下有事吗?”苏棠挡在容萤身前,“宴会马上开始了,要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说完,拉着容萤就走了。 齐王紧握着拳头,原本沈云轩来告诉他,给他下毒的人多半是苏棠他还不信,现在看她这副镇定的样子,不正好证明,她早知自己会变成这副烂脸? “来人。” “就照沈云轩的话,把那个人安排好,这贱人不知好歹,本王也要让她尝尝遭人背叛,毁容烂脸的滋味!” 宴席上。 容萤跟苏棠道歉,“棠儿,还是你镇定。” 苏棠也不是镇定,而是上辈子什么 症状都见过,早就习惯了再惊讶,也会藏在心里,不叫病人难堪而已。 宴会开始。 皇上高兴的夸了靖王和一众官员一通,赏赐了不少东西。 就连归德侯也得到嘉奖。 归德侯走到中间谢恩,就在这时,听皇上问,“听闻爱卿路上遭遇刺杀奄奄一息,多亏永宁妙手回春,实在是难得,爱卿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多谢皇上关怀,微臣身体尚好。” “是吗?正好赵阳平去世,西南的那批将士们都只服赵阳平这带他们打了胜仗的统帅,朕有意让你接管,你意下如何?” 归德侯忠心耿耿,当然愿意为君分忧,丝毫没有听出这是皇帝对他的试探。 裴樾眼眸微凉,刚要起身,归德侯突然噗呲一声,当场吐出一大口血来。 皇帝一愣,“快,传太医!” 裴樾朝苏棠看去,见苏棠面上虽然焦急,目光却很镇定,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裴樾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看来聪明的小姑娘已经在替归德侯铺后路了。 父皇已起杀心,归德侯府若想保存,现在退隐是最好的。 太医很快赶来。 诊断后,面色为难的朝皇帝摇摇头。 此时,苏棠哽咽恳求,“皇上,爹爹年事已高,又受了重伤,还请皇上允准爹爹交还兵权,退隐养老。” “棠儿……” 归德侯总觉得不至于如此,因为他虽然吐了血,但并不觉得难受 ,反而有一种筋脉舒畅的感觉。 可他话没说出来,就听苏棠问,“爹爹不是一直说陪娘亲的时间太少了吗?娘亲最爱桃花,爹爹何不亲手为娘亲植一片桃林?” “归德侯的身体,当真这么差了?” 齐王阴沉沉问了句,“其他太医呢,都叫来看看,归德侯是有功之臣,怎么能让他饱受病痛折磨?尤其是新来的那位医术高超的太医,一定要叫他来!” 新来的太医? 苏棠手心微紧,便听裴樾的酒杯凉凉往桌上一放,“齐王既有心,何不召集全城的大夫一个一个去给归德侯号脉?” 齐王的不良居心昭然若揭。 皇帝咳了一声,“归德侯既然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休息吧。” 依旧不提放他退隐养老的事。 一般人,这时候就该退下了,但苏棠还是站了起来,“请皇上答应爹爹退隐养老。” 皇帝满面笑容的回头,声音却带着丝丝杀意,“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更何况归德侯正当壮年,朕又不是昏君,怎么能叫这样的人才早早退隐,传出去,不是叫臣民们叱骂朕心胸狭隘不容人么。” 这时,有太监悄悄过来,在齐王耳边说了几句。 齐王大喜,哈哈笑着站了起来,“怪不得你这么想离开朝堂,归德侯,你胆敢把先帝宝藏的龙虎玉章交给敌国将领,其罪当诛!” “来呀,把归德侯和苏棠给本王抓起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帝王绝情 “齐王是不是连本王也要抓起来?” 裴樾漠然睨着齐王,他虽然坐在齐王下首,可这般闲闲往前微倾,竟犹如帝王一般气势逼人。 齐王恨死裴樾了! “你跟苏棠又不是一家人。” “若本王说是呢?” 裴樾凤眼微抬,犹如千军万马杀来。 齐王背脊微寒,仍旧咬着牙死撑着,“皇弟是死活要护着这谋逆叛乱的一家了?皇弟可曾知道,通敌叛国,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更何况龙虎玉章何其重要,就算只是弄丢了,那也罪该万死!” 全场气氛肃静,没人敢插手这样的事。 裴樾的手指轻轻叩击桌面,一声一声,犹如死亡的钟鼓,听得人心里发寒。 “齐王好像从头至尾,都未问过归德侯,龙虎玉章是否丢失。你从何确定,东西已经丢了?” “看来是齐王对归德侯起杀心已久。” 裴樾瞥见齐王的人缓缓在朝苏棠和归德侯靠近,淡淡起身,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拔了侍卫的刀,柔声吩 咐苏棠,“乖,闭眼。” 苏棠总觉得此时的裴樾,邪得不像话。 等她刚闭上眼,寒芒一闪,惊呼声起。 “靖王,你干什么!” “你想谋反吗!” “护驾!” 侍卫们冲上来护住皇帝,齐王也吓得连滚带爬往后躲,裴樾却扔了剑,慢条斯理的擦干净手,“让人搜一搜这几人便知道答案。” “搜。” 皇帝目光复杂的看着裴樾,这个儿子,果然是一头早已苏醒的雄狮! 很快,侍卫就在被杀的那几个人身上搜出了沾着毒药的匕首。 齐王大惊,“不关我的事,我没指使他们!” 皇帝脸色微青,可皇家的事,他并不想曝露人前,转而问归德侯,“龙虎玉章呢?” 归德侯这下也明白了过来,今天这场庆功宴,根本是场有来无回的鸿门宴。 “爹爹。” 苏羡突然凑过来,悄悄塞了个东西在他手心。 归德侯抿紧嘴,看着挡在他前头的棠儿和裴樾,明白过来,是靖王帮了他。 难道, 他是为了棠儿? 归德侯蹒跚起身,交出了手心的龙虎玉章。 齐王冷笑,“假的,一定是假的,我有人证证明他跟敌国互通款曲……” “是真的。” 皇帝冷冷看了眼挑事的齐王,本想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糊弄过去,就听归德侯道,“还请皇上恩准微臣交还兵权,退隐养老。” “爱卿真要弃朕而去?” 归德侯喉咙微哑,皇上这话,是要他背负一个背弃君王的罪名吗? 归德侯觉得心口一阵绞痛,踉跄一下,当场晕倒在皇帝跟前。 “太医!” “父皇既然不愿放过归德侯,何不让他死在这里算了?”靖王抬手拦住太医。 皇帝脸色发青,靖王却分毫不让。 齐王还想说什么,被杨贤妃拉住了。 丽妃扶着肚子慢慢走过来,柔声说,“靖王殿下误会了,皇上只是爱才而已。既然归德侯身体不好,又去意已决,皇上怎么可能会不放人呢?” 裴樾淡淡看着皇帝。 皇帝沉沉朝裴樾哼了一 声,“跟你母后一样的臭脾气!也罢,念在归德侯多年战功,朕便恩准他交还兵权,回去休养。不过他身体既然这么不好,留在京城也难免吵闹,倒是朕有一处别院……” “不如让爹爹去西山温泉别院吧,那儿离臣女母亲的坟墓也近。” 苏棠低着头,心里却发寒,皇上到现在,都还想将爹爹软禁起来, 皇帝冷淡看了她一眼,再看铁了心护着归德侯的裴樾,答应了。 反正西山别院,用的也是皇家的护卫! 庆功宴不欢而散。 回侯府的马车上,江季月抱怨不已,“都夏天了,还去什么温泉别院?而且远离京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跟坐牢有什么分别。” “你要不想去,我可以让爹爹给你一封休书。” “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季月当然不甘心做个下堂妇,她只是舍不得那个…… 江季月都不敢想,生怕被苏棠发现,“我去就是了。” 苏棠原本不在意她,只是在收回目光的一瞬, 愣了下,江季月高高的衣领下,那刺目的红痕是……吻痕?! 这时,马车已经到了侯府。 苏棠忍着心中古怪,刚下马车,就看到了跟随众人等在侯府门口的琴娘。 琴娘对上她的目光,柔柔轻笑。 这时,宫里的圣旨也到了。 “奉天承运……既苏老夫人有所请求,恩准由归德侯府二子苏勇暂代爵位,待苏羡长大后,再承袭爵位,钦此!” 苏老夫人的请求? 苏棠猛地抬头,她知不知道这道圣旨就意味着,苏勇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杀了苏羡! 苏老夫人被她的眼神吓到,旋即哼了一声,主动接旨谢恩。 “你瞪我也没用,我也是为了侯府的未来。” “来啊,去把正屋正院都腾出来给二房的住下。” “那……大房的人和东西该怎么办?”下人问。 苏老夫人捏着圣旨,好像捏着尚方宝剑一般轻蔑睨着苏棠,“自然除了凝烟和羡儿以外,全部都搬去偏院。谁要不想住,就自己滚出侯府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爬墙 气氛凝滞。 所有人都盯着苏棠,生怕她冲上来给苏老夫人两巴掌,唯有苏老夫人不怕,她可是捏着圣旨呢。 但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是,苏棠只是轻轻呼了一口气。 “原来世上真有偏心偏到这种地步的人。” 既然这样,她也不必记挂这一丝亲情了。 苏棠甩甩手走了,她这样不吵不闹,反而叫苏老夫人有点发毛,“叫人盯着她些,别叫她坏了事。” “听说老夫人的续命丹,一直是棠儿亲手做的?” 柔柔的声音传来,苏老夫人扭头看着琴娘,冷哼,她现在身体康健,再说了,之前苏棠给的续命丹,她还存了不少。 琴娘看着自得的苏老夫人,怜悯的笑笑,继续低头当透明人了。 当晚,苏老夫人就接了苏勇回来,邀请了安国公一家,办了一场家宴。 苏棠没去,留在苏毅房间陪伴。 “爹爹生气吗?” “到底是一家人。”苏毅浅笑着,却难掩眼神的落寞,“只是委屈了你跟羡儿。” “姐姐,你真的要我跟爹爹一起去别院吗?” “羡儿不是长大了吗,姐姐拜托你去保护爹爹,你不愿意?” “当然不是,可我走了,姐姐怎么办?” 苏棠笑着摸摸他的头,“放心,等安排好这里的事,我也去别院找你们。” 苏毅父子这才放心。 夜色幽深,还时常有笑声传来,苏勇的恭维,苏老夫人的满意,仿佛只有他们才是一家人。 从苏毅房间 出来,冬杏朝苏棠点点头,“那碗血燕已经送过去了,敏儿亲眼看着老夫人喝完的。” “给敏儿银子和她的卖身契,打发她走吧。” “是。” 冬杏办事利落,苏棠并不担心。 踩着月色往海棠苑走,微热的晚风吹拂着,让苏棠的心也跟着松了松,却在转角时,听到一阵压抑的男女欢好声。 “你这冤家,怎么寻到这里来了,万一叫人发现了……” “月儿,我太想你了,跟我私奔吧,反正那个老东西也不是侯爷了。” “他不是侯爷,可他女儿是未来靖王妃。” 江季月哼着,“等她嫁过去后,这侯爵迟早是要拿回来的,等我再给他生个一儿半女的……” “你要给那老东西生儿子?” “怎么会。”江季月低低的笑,“那老东西根本不肯碰我,我要生,也是生我们的……” 衣服窸窣摩挲,声音更加激烈。 就在苏棠要提步过去时,一片嘈杂传来,“就在那个方向,奴婢亲眼瞧见那小偷躲进这片假山里的。” 苏棠眼睛一眯,这是有人要算计江季月。 再看假山里两个慌慌张张不知道往哪儿跑的蠢货,苏棠冷冷开口,“在里面躲着。” “苏、苏棠!” “你肯帮我?” 江季月心如鼓擂,她是安国公府嫡女,被侯府的人发现,最多沉塘。 可要是落到苏棠这个狡诈狠辣的女子手里,刚才的话要是被她听到,她只怕会生不如死! 江季 月刚想冲出去,就被苏棠一个冷眼吓住。 “你敢让人发现,我就敢将你凌迟,利刃一片片把肉削下来的痛苦,想必你不愿承受吧。” 苏棠绝不能让这种丑事暴露,坏了爹爹的名声! 江季月看着她毫不掩饰的狠厉,脸色白了几分,此时外面的人已经追查过来了。 “咦,怎么是大小姐?”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刚才府里一个黑影,抢走了我的荷包,还不赶紧去追!” 苏棠呵斥。 领头的丫环碧青迟疑了下,小偷根本是自己编纂出来,大小姐这是要支走他们? “奴婢瞧见了,人就在大小姐身后呢!” 碧青立马往苏棠身后冲去,结果直接被苏棠一巴掌扇了回去。 “你是在骂我眼神不好?” “不是,奴婢真的看见……” “好啊,那你们去找。要没找到,我就挖了你们这双没用的眼珠子,若再找不到我丢失的荷包,就废了你们的双脚!” 下人们都踟蹰起来,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这时,苏勇终于从暗处走了出来,笑呵呵的看着苏棠,“既然棠儿说不在这里,那就不在这里,对了,刚才下人说没看到大嫂,棠儿可知道她在何处?这天黑路滑,又有贼人进府,恐怕不小心碰到,会有危险。” 苏棠微微勾起嘴角,“不如二叔再派人去问问,兴许这会儿就回去了呢。不过我有点儿好奇,我爹还病着,你就这么急着关心大嫂,二叔想爬墙? ” 爬、爬墙? 那不是骂女人的话吗! 苏勇脸一青,就听人来报,说靖王殿下到了,让他去前厅说话。 “靖王此时来做什么?” “不知道,靖王殿下没说。”下人惴惴不安,害怕靖王是来替苏毅出气的。 苏勇看着坚持不肯让步的苏棠,突然猛地上前撞开苏棠往她身后的假山里找去。 苏棠还没站稳,就被碧青死死拉住,“大小姐在害怕什么?难不成是知道夫人就在这假山里,跟人做些什么事?” “‘女儿替继母和奸夫打掩护’,这话要是传出去,不知道大小姐还有没有脸活了!” 碧青记恨着苏棠刚才给她的一巴掌,死死掐着她的手臂冷笑报复。 “看来你们今晚出来,不是来抓小偷,就是来捉奸的。你们是怎么知道,这假山里有人行不轨之事的?”苏棠不咸不淡的问。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碧青看她镇定的态度,以为她是在假装镇定,撇撇嘴,“倒是大小姐的所作所为,简直让人大开眼界,你还是没出嫁的小姐,怎么能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 碧青示意身后的人去帮苏勇抓人。 仆人们却愣了,因为假山里,空空如也啊! “看来二叔很不喜欢我,刚得了爵位,就让你的丫环来羞辱我。” 苏勇脸颊抽抽,“还不把碧青这贱婢拉下去掌嘴?” “掌嘴?原来辱骂、甚至跟主子动手,只要掌嘴就行了?不知该说二叔是 仁慈,还是连个区区下人都能摆布?”苏棠邪气的微偏着头,“要是二叔当不好这归德侯,不如我现在就去求王爷,帮您跟皇上请辞如何?” 靖王现在可就在外头等着呢! 苏勇脸色发黑,晦气的盯着碧青,“棠儿说的没错,这样的贱婢,若不严惩,实在说不过去。来啊,将她拉下去,杖责五十,赶出府去,不许她在京城出现!” 碧青人都傻了,杖责五十,她的命怕都没! “侯爷,您答应过奴婢要纳奴婢为妾……” “啪——!” 苏勇一巴掌把碧青打得昏了过去,这蠢货,这种话也能到处乱说! 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心里的天平却有了新的衡量,往后不管谁得势,归德侯府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大小姐! 苏勇白忙活一场,还折了个丫环,气得恨不得立刻杀了苏棠,偏偏靖王就在外头镇着,这口气憋得他跟吞刀子似的。 “二叔是打算在这儿跟我一起赏月?” “牙尖嘴利!” 苏勇再不甘,也只能愤恨离开。 苏棠紧握的手松开,轻舒一口气,转头找到被清风捂着嘴藏在假山后另一侧的两人,一人抽了两巴掌。 “苏棠你干什么,我是你继母!” “是啊。”苏棠幽冷盯着她,“否则我就不必发愁该怎么处置你了。” 这句杀意湛湛的话,让江季月浑身汗毛一竖,他身边的男人却突然挣脱清风的手大喊起来,“我在这里——!” 第一百三十七章 忘了靖王吧 “我在——砰——!” 男人直接被清风打晕。 江季月人都傻了,他的情郎这是发了什么疯,不知道被人发现,她是会万劫不复的吗! “你们听到什么了吗?”苏勇警觉回头。 但走得远了,夜色又深,声音都模模糊糊的。 下人们互相看了眼,想起苏棠收拾碧青的果决,都含含糊糊的摇头。 苏勇皱眉,等了一会儿,再没有类似的声音传来,以为是自己听错,才离开。 柴房。 苏棠一盆冷水直接泼醒了奸夫。 奸夫还在思考该怎么脱身,液体一滴滴落下的声音突然传来,滴答,滴答,仿佛催命的钟。 “再不醒,你的血可要放干了。” 苏棠淡漠一句,吓得奸夫一个激灵,他这才发现自己被捆在一把凳子上,双手束缚在身后,而手腕处,的确有一阵刺痛。 滴答滴答的声音,就是从身后传来的! “你、你怎么如此残忍!” “残忍?你还没见过我真正残忍的手段呢。” 苏棠勾起嘴角,一旁的清风已经烧红了一把铁剑。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胆敢说一句废话,我就割你一刀。” “放心,不会很痛。烧透的铁剑割肉时,滋啦一声,你的肉都快烫熟了。” 苏棠的语调平缓,仿佛在说一件多么有趣的事一样,让人平添几抹寒气。 被堵了嘴扔在角落的江季月忍不 住打了个寒颤,就听苏棠问,“今晚是谁让你来的?” “当然是月儿……啊——!” 清风的一刀,干脆利落。 苏棠眯起眼,“我再问一次,今晚,是谁让你来的!” 男人疼得哭出来,这个娇弱的大小姐,怎么这么狠毒啊! “是一个男人,我不认识,一直是他给我钱,让我勾引归德侯府的夫人,今晚也是他让我来的。” 男人竹筒倒豆子一般,全吐了出来。 原来苏棠他们刚去江南,就有人花钱让男人来勾搭江季月了,但这个贪婪的奸夫,只知道拿钱,根本不问对方是谁,任凭苏棠怎么问,也榨不出一点东西了。 “带出去。” 苏棠抬手,就在男人和江季月都松了口气时,苏棠淡淡补充,“喂他哑药,挑断手筋,阉了。” 刚才这个男人敢大喊苏勇,就说明他狠了心要曝露跟江季月的关系,推爹爹下地狱,苏棠怎么可能烂好心放他完好无损的回去? 清风嘴角勾了勾。 手起刀落,干净利落。 直到男人被堵着嘴面白如纸的拖走,江季月还发怔的盯着地上那一条血痕。 “现在轮到你了。” 苏棠扯下塞在江季月嘴里的布,江季月像看见了鬼一样看着苏棠,“你还没出阁,你还是个女子,你怎么能如此狠毒!” “这就叫狠毒了么?” “你、你……” “给你 两个选择。”苏棠拿来笔墨,“现在你亲手写下认罪书,签字画押,我允许你去找爹爹和离。否则,你也享受跟刚才那个男人一样的待遇怎么样,有情人生同穴死同裘,我还高看你一分,一定给你准备个上等的棺材。” 江季月觉得苏棠简直就是魔鬼,谁家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能有她这份狠绝! 江季月望着眼眸如冰的苏棠,咬咬牙,写下了认罪书。 “苏棠,你这么无情,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那我一定在后悔之前,杀了所有让我不高兴的人。” 苏棠勾起嘴角,看她满眼怨憎的离开,招呼了冬杏来,“明天一早,找个大夫……” 收拾完,苏棠倒在被窝里,回想前世的事,直到窗户外传来轻叩。 苏棠拉开窗户,就看到了一袭华丽黑锦的裴樾,今晚宫宴,他穿着正式的服制,乌发以紫金冠高束,两边各垂一条缨带,真真是风流倜傥美如画,可惜一晚上苏棠都在揣度皇帝的心思,没好好看。 “就这么喜欢本王这副皮囊?” “王爷美貌,无人能及。” 苏棠笑眯眯的,“今晚多谢王爷帮忙,等明日得空,我给王爷做些点心吧,王爷喜欢吃什么?” 没有裴樾,爹爹一定不能顺利脱身。 苏棠话音刚落,想放下窗户的手突然被他抓住,直接被人摄住了红唇。 “本王 喜欢吃什么,娇娇不知?” 苏棠耳根一热,被人吃了个饱。 隔着一扇窗,苏棠想问他怎么一改习惯不进来了,又觉得问出口仿佛邀请似的,“王爷今晚怎么来见苏勇?” “告诉他一声,本王日后会时常住到别院。” 别院? 隔壁! 苏棠心头一热,他是特意来给她撑腰的吧,爹爹被夺了侯爵,又要去西山别院‘休养’,在这归德侯府,苏棠就真的成了孤立无援的一个人了。 “王爷,抓到了。” 杜若出现。 苏棠不解,抓到什么了? “那晚偷听的人。”杜若解释,“只可惜刚抓到,他们就咬破嘴里的毒囊自尽了,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死士。” 裴樾沉声。 苏棠愕然,所以裴樾故意不进来,是在外面当诱饵? “是谁的死士?” “不知道,但肯定的是这些人,并非大晋人。” 苏棠隐隐觉出些不对劲来,不是大晋的人,那他们是在跟踪裴樾,还是自己? 应该不是自己吧。 可莫名的,苏棠又觉得这些人跟自己有关,只是线索太少,她一时也理不出思绪来。 裴樾似乎知道,凤眸比往常更冷几分,看着好奇的苏棠,轻点她的额头,“夜深了,早些歇息。” 苏棠倚着窗撑着下巴,看他消失后,空气里还残余的龙涎香气,嘴角悄然翘起。 一夜过去。 苏毅也该启程去西山别院了。 但苏毅还没出门,江季月就找了来,要苏毅给她一封和离书。 “和离?” 苏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没错。”江季月看着周遭指指点点的眼神,心里不甘,却冷不防对上苏棠的眼睛,只能咬牙,“我嫁进来后,老爷根本就不肯碰我,既然这样,我又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说到底,还是嫌弃苏毅现在成了平头老百姓罢了。 苏毅并不打算为难江季月,不但痛快的写了和离书,还特意分出了自己的一部分财物给江季月,送她归家。 出发时,苏毅发现苏老夫人没来。 “兴许是老夫人舍不得爹爹,怕来见了伤心。” “是啊,凝烟也没来。” 苏毅掩起心里的失落,怜惜的看着苏棠,“爹爹不在的时间,你别再跟凝烟置气了,你们是姐妹,要相互照拂,若是有什么委屈,就让人来告诉爹爹,爹爹纵然一把老骨头,也一定站在我的乖女儿前头!” “棠儿明白。” “还有靖王的事。”苏毅叹息,“棠儿,爹爹已经上书皇上,请求退了你跟靖王的婚事了。” “爹爹对不起靖王,这会是他心里一辈子的刺。棠儿,爹爹不求你多么富贵荣华,只希望你能夫妻恩爱平安一世。” “待圣旨下来,爹爹会为你另觅佳婿。你就……忘了靖王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狗打架 苏棠瞳孔紧缩,抬头,苏毅已经上马车离开了。 苏羡依依不舍的含泪告别,苏棠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一时间居然分不清心底的难过到底是因为舍不得爹爹和羡儿,还是因为退婚。 “退婚?大哥可真是为你考虑得周到啊。” 苏勇虽然不知道苏毅怎么对不起靖王,但没了靖王撑腰,他就再不用留着这个碍眼的苏棠了。 苏勇桀桀笑着回府,就见厉嬷嬷焦急跑来,“侯爷,老夫人昨儿睡下后,到现在都没醒来,您快去请大夫来看看吧!” 他刚成为侯爷,老夫了就病死,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苏勇急急让人去请太医,回头,就见苏棠冷漠的看着自己。 “是你做的?苏棠你怎么敢,那是你亲祖母!” “二叔怕是忘了,我只是爹爹收养的假千金,爹爹一走,这侯府,就再没一个人是我的亲人了。” 我下起手来,就再不会手软了。 狂妄! 苏勇狠狠磨着后槽牙,难道你真以为我收拾不了你么? “来人,去安国公府!” 江季月突然要和离,一定是苏棠安排的。 可你就算 毒哑了奸夫又怎么样? 心慈手软,居然敢放了江季月回去,只要江季月还活着,他就有办法撬开她的嘴,照样可以让苏毅身败名裂! 苏勇的马车匆匆赶到安国公府,刚到门口,就看到一个大夫笑着恭喜还没进门的江季月,“恭喜苏夫人,您有喜了,胎儿已经快满一个月了。” 沉默。 死一样的沉默。 一个月前,苏毅已经去江南了,留在京城的江季月是怎么怀孕的? 奸夫的事,不言而喻。 “啪——!” 江季月突然狠狠一巴掌扇在苏棋脸上,“小贱人,你哪里找来的大夫敢来诬陷我!” 苏棋委屈,这个大夫是自己找上门来的,她都没来得及说几句话。 “不是我……” “你还敢顶撞姑姑!” 江耀安也狠狠扇了苏棋一巴掌,看着围起来指指点点的人,骂了句晦气,赶忙扶着江季月进府了。 苏勇看着被欺负到大气都不敢喘的女儿,再看人群里已经溜之大吉的大夫,恨得狠狠锤在马车上,“好,好一个七窍玲珑心的苏棠!” “侯爷,大人要见您。” “大人?” 想起那双异样的红眸,苏勇心中一喜,急忙往某处秦楼而去。 老夫人昏迷不醒后,也没有下人敢提让苏棠搬出海棠苑的事儿了。 接连下了几天大雨,归德侯府也变得异样的宁静,所有人都在等宫里退婚的圣旨下来,但一直没有消息。 “肯定是靖王殿下拦住了。” 阿圆欣喜的给苏棠梳头发。 苏棠垂着眼睫,看着梳妆镜边的华簪,“今天就戴它吧。” 这时,冬杏一边收起雨伞,一边进来说道,“小姐,苏凝烟下午跟苏勇大吵了一架,没多久就悄悄出府了。” “往沈家的方向?” “对。要派人跟着吗?” “不必。苏凝烟还不知道沈云轩被阉了的事,以苏凝烟的自私和沈云轩的自尊,一会儿必有一场热闹可看。” 这样的热闹,她当然要亲眼去看。 苏棠笑着勾起唇,便撑着伞出门,往沈家附近的百物居去了。 百物居已经按照苏棠的图纸改好了,货物也已上齐,还招了几个前世出了名踏实能干的掌柜。 “东家瞧瞧,只要您说妥当,这两天咱们就要开张了。” “很好。” 架子上,一层是各色新奇的货物,大到斗柜乐器,小到怀表西洋钟,还有醇香鲜艳的西洋酒,样样新奇精致。 二楼是元思日夜不停精心打造的首饰,每样首饰都只做独一无二的一套。 三楼是雅间,需要预定才能进来,品尝西洋的酒水点心。 “四楼是留给东家您的,只有您才能上去。” 掌柜的的姓梅,是周贵介绍来的同乡,当时梅掌柜家遭了灾,需要一大笔银子,否则女儿就要被人拉去卖了,是周贵拿了银子出面解决的。 所以梅掌柜跟翠儿夫妇一样,都把苏棠当恩人,绝对的可靠。 “我看看,不必跟来。” 苏棠独自上了四楼,推开窗户,正好能看到不远处沈家的后宅。 这时,苏凝烟已经扑到了沈云轩的怀里。 “云轩,你带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又怎么了。” 苏凝烟察觉沈云轩的不耐烦,满腔的委屈控制不住了,“又怎么了?云轩,你看看我现在,我清清白白来的京城,跟你相爱,你说要对我负责,要让我成为你名正言顺的夫人,可现在 呢,我什么都没了,你就开始嫌弃我了?!” “云轩,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 “你现在攀上了太子,又攀上了齐王,就想把我一脚踹开?!你想的美!” 这话成功激怒了沈云轩,沈云轩冷笑着,“好,你不是要嫁给我吗?我现在就满足你!” 说完,扑了上来。 苏凝烟这时才发现,沈云轩……废了! “云轩,你——!” “怎么,怕了?” 沈云轩看出她的嫌弃,残酷的冷笑着,开始折磨苏凝烟。 他读了那么多的书,宫里太监们多的是折磨女人的法子,他全都知道! 可这样的混乱中,沈云轩突然感觉如芒在背,回头,大雨倾盆,他什么也看不真切。 “小姐,您在看什么?” “看两只狗打架。”苏棠满意的关上窗户,“时间还早,去淮阳王府吧。” 容萤也是老板之一,要开张的事也要跟她说一声。 马车缓缓压着青石板,路过沈府时,里面不时便有女子的惨叫传出来,苏棠讥讽的勾起嘴角。 直到马车砰的一声骤停。 “小姐,撞到人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求仁得仁 苏棠掀开车帘,就看到一个纤瘦的人影倒在雨中,但他浑身的刀口,根本不是马车能撞出来的。 苏棠看了眼四周,突然想起前世发生的那件大事,难道,就是现在发生的? 苏棠眼前这个即便伤的浑身不能动弹,但依旧保持戒备双眼狠厉如狼的少年,眼眸微弯,撑伞上前,“乖孩子,要不要跟姐姐回家?” 清风的眼皮狠狠抖了抖,这个语气,怎么像当时她骗自己签下三页卖身契的样子? 少年喉咙微哑,“姐姐?” “你不想叫姐姐,叫主人也可以。” 苏棠微笑。 少年抬头看她,微倾的油纸伞下,她眼眸温润,散落的乌发随风轻扬,美得不似凡人。 少年狠狠抿紧嘴。 苏棠并不介意,让人把他带上了马车。 阿圆就见不得人受苦,赶忙拿了干毛巾和热水给他,又给他拿了点心。 少年浑身紧绷的由阿圆给他打理,半晌,抬头看向苏棠,却发现她只是慵懒的合着眼睛靠在马车边小憩,压根就不怎么在意他的样子。 少年乌眸沉沉。 “小姐昨晚看了一晚上账本,累着了。”阿圆体贴的说,“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和清风都是小姐捡回来的,你放心,小姐待人可好呢。” 少年不理她。 直到马车停下,苏棠才下了马车,丝毫不担心少年不跟上,因为他敢跑,就只有一个死字! “咦,棠儿,你从哪儿捡了个孩子呀?” “我十九了!” 少年咬牙,浑身的尖刺。 容萤不在意的轻笑,“好,不过你既然是棠儿捡回 来的,就是王府的客人。茉莉,带他下去洗漱吧。” “清风,你去。” “是。” 容萤不解,苏棠没解释,只跟她提了百物居改名‘琳琅阁’,准备开业的事。 正说着,下人来报,“官府刚才来人提醒,说国子监司业陆大人家遭人杀了满门,只活了陆大人一个,凶手疑似陆大人的庶子陆无忧,现在人已经跑了。” “庶子?他怎么如此残忍!” 容萤惊叹,屋外,少年脚步一顿,双手沉沉紧握,便听苏棠道,“谁知是不是那陆大人恶事做尽,遭了报应呢?” “可其他人总是无辜的吧。” “无辜么。”苏棠讽刺。 “奴婢倒是听说了一些事儿。”阿圆经常跟厨房的婆子们一起八卦,也知道几分陆家的事儿,“听说这位陆无忧的娘,原本并非妾室,而是原配。” “陆大人降妻为妾?” “对啊,听说这位姨娘当年为了供陆大人科举,花光了所有的银子,差点乞讨为生,可惜她是清倌出身。” “但陆大人一高中,立马另娶。新夫人是个善妒狠毒的,每天想着法子羞辱磋磨陆无忧母子,陆大人为了讨好岳家,干脆装作看不见,任由他们母子被人欺负。因为这态度,陆夫人的家奴平常都随意使唤打骂他们母子。” “听说前阵子,陆夫人替废物儿子高攀霍国公府的小姐失败,便迁怒陆无忧的娘,骂她青丨楼出身下贱无耻,一顿羞辱后,陆无忧的娘怕连累儿子名声,一根绳子上吊了。” 阿圆唏嘘无比,容萤也听得心 底发寒。 苏棠没想到阿圆打听的这么清楚,不过有一点,那就是前世等这位陆无忧成为了为祸一方的反贼头子后,他才澄清,他并没杀陆家满门,陆家是遭了仇敌报复了。 不过说起来,最近京城的确是有些不太平。 “最近我让清风留下来吧。” “我没事,我府上有护卫呢。”不过因为府里只有容萤一个女子,护卫都住在外院,要有事,只怕也赶不及。 苏棠坚持留下清风,最后推脱来推脱去,留下的人变成了陆无忧。 容萤笑眯眯的,“你捡回来的人个个都是好的,我放心。” 苏棠:…… 也罢,她也正愁怎么安置陆无忧,干脆让他暂留容萤府上一段时间再做打算。 离开时,苏棠还想叮嘱陆无忧几句,发现根本不见他的踪影。 “别扭。”清风评价陆无忧。 “不必苛责他。”苏棠淡淡,要不是重生一世,她还有可以重来的机会,她一定比陆无忧更加充满防备和攻击性。 角落,陆无忧阴郁的盯着苏棠那抹红色的背影,乌沉沉的眼眸轻动,提步离开。 刚回侯府,苏棠就迎面撞见了苏凝烟。 苏凝烟也看到了她,立马手忙脚乱的拿伞遮住脸跑走了。 但即便这样,苏棠还是看到了她脸上手臂上的淤青。 “她怎么了?” “求仁得仁了。”苏棠冷笑,前世他们甜言蜜语说尽,全是柔情缱绻,今生却是利益纠缠,只剩彼此丑恶嘴脸。 苏棠刚回到海棠苑,就看到下人们在收拾她隔壁的院子。 “都快些,音儿 小姐和姑爷就快回来了,要是收拾不好,打断你们的腿!” 苏勇提拔的朱管家吩咐着,见到苏棠过来,眼角的皱纹挤成一朵花,“大小姐回来了,奴才们做事,没吵着您吧。” 阿圆皱眉,侯府又不是没有苏音儿的住处,她偏要住小姐隔壁,怕是故意来恶心人的吧。 亏得小姐给她觅了一个好夫婿送她离开这是非地!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她既要回来,便回来吧。” 次日下午,苏音儿就十分高调的带着丈夫徐四回来了。 “好久不见了苏棠……” “就算我不是侯府千金,我也是御赐的永宁郡主。”苏棠倚着树荫,丹凤眼微微一挑,便吓得苏音儿梗住了喉咙。 苏音儿咬唇,“有什么了不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前你还是最得宠的侯府千金呢,可现在这个位置,成了我的了!” “我还听说,你爹已经帮你求皇上退婚了?” “也好,你也配不上靖王。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就该配个乞丐做一辈子要饭婆!” “音儿!”徐四拉住苏音儿,跟苏棠道歉,“是音儿不懂事,此番回来,给郡主带了些特产,还请郡主笑纳……” “你也被她迷住了是不是!徐四,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待我,你们都迷上了这个狐狸精!” 苏音儿突然嫉妒的闹了起来,徐四丨不断道歉并解释,以前苏音儿觉得自己没人撑腰,还听得进几句。 可现在她自认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千金了,哪里还肯委屈自己? “算了!”苏音儿一巴掌 打在徐四脸上,“你我身份本来就不相配,你要是眼里有苏棠这个贱人,我们就和离!” 苏棠挑眉,起身要走,她才不背这口锅。 苏音儿却觉得她是怕了,“苏棠,你给我站住,你跑什么,心虚了吗?” “啪——!” 苏棠回头就给了她一巴掌,“冷静了吗?” “你凭什么打我!” 苏音儿立马拉扯徐四,“你还不帮我还手?你就是这么当人夫君的?我要你这个男人,还不如养一条狗,狗还知道护主!” 这句话真的刺痛了徐四的心。 但苏音儿却看不到徐四的失望,她只觉得自己格外威风,比苏棠更威风! 徐四抿着嘴角,再次替苏音儿给苏棠赔礼道歉后才走。 “苏音儿,徐四是你两世才修来的福气,你不该如此。” “我呸!苏棠,你自己就要攀着靖王不放,却说我只配个下作的商户之子,你不觉得你很下贱吗?” 还未走远的徐四身形猛地僵住。 下人劝苏音儿去找徐四道歉,苏音儿更偏执了,“我才不去。” 阿圆看着苏音儿嚣张的背影,也是一脸无语,“若是奴婢能得一个体贴的夫君,才不闹腾呢,更何况奴婢早听下人说过,这徐姑爷不止长得好,才情也好,对音儿小姐是一心一意,有求必应。” 苏棠只在徐四身上,仿佛看到了前世自己的影子。 有些人,并不是你越对她好,她就越心软的。 冬杏突然赶来,“小姐,太子爷来了,带着皇上的口谕,点名说要见您,恐怕……是为了退婚的事。” 第一百四十章 要她退婚 苏棠捏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 裴樾……没拦住么?还是他根本就没拦。 苏棠缓步到了前厅,太子正负手看厅里挂着的一副海棠春睡图,下人全都被赶了出去,进门时,阿圆几人也被太子的人拦在了外头。 “臣女给太子殿下请安。” “快快起来。” 太子连忙笑着回头要亲手来扶苏棠,却被苏棠顺势避开了。 太子不觉尴尬,笑眯眯盯着苏棠,“永宁郡主果然是国色天香啊,孤越看你,越觉得京城无人能及你美貌。” “真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殿下能欣赏美人,而我却只能看丑男人。” 太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骂孤丑?!孤虽然不及靖王,可也是一表人才,更何况孤是太子,他们拿什么跟孤比!” 苏棠附和点头,“对啊对啊,靖王除了长得俊美能文能武深受百姓爱戴以外,还有什么能跟太子比呢?” 太子绿着脸瞪着苏棠,苏棠毫不在意让他瞪,反正也不会少一块肉。 太子算是服了,这世上他妈怎么有苏棠这种女人! “孤是来秘传父皇口谕的,苏棠,跪下接旨。” “当真是皇上口谕?” “孤还能假传圣旨?” 太子看 苏棠一副‘谁知道呢’的样子,气得磨牙,“好,你不跪下也行,父皇让我转告你,同意你跟靖王退婚之事,但要给你另行赐婚,几个成年的皇子你都可以选,孤、齐王、庸王,你选谁?” 苏棠面色一派平静,心中却是惊疑。 皇上既同意退婚,怎么是让人口传而不是直接一道圣旨下来? 甚至还要再为她赐婚,并且叫她马上就选? 不对劲。 而且说起来,这几天都没有裴樾的消息了,他是真的同意了退婚么。 “快选一个,几位皇子供你挑选,苏棠,这是你天大的福分,就算父皇宠着你,你也要知道,皇权到底是皇权,不是谁都可以轻贱的。” 太子直接让人捧着一张赐婚圣旨上来,圣旨上‘赐婚于’之后的名字一栏是空着的。 “你选好了,就把名字填上去。” “苏棠,孤虽有正妃,但侧妃空悬。孤的身份你也清楚,以孤对你的喜欢,日后必定荣华富贵无上荣宠。但你若是不识好歹……” 太子冷笑两声,苏棠已经听到了护卫拔刀的声音。 太监沾好了笔直接递到了苏棠手边。 侯府没有苏毅,现在不会有任何人来替她撑腰。 无法拒绝。 苏棠眼睫 微动,提笔,写下了名字。 “靖王驾到!” “来得真快。”太子等苏棠一落笔,立马收起了圣旨,冷笑看着阔步进来的裴樾,不得不说,这个皇弟浑身冷冽的气息,让他都颤丨栗,可那又如何? 被唯一动心了的女人背叛的滋味,一定难受极了! “靖王来得刚好,父皇让孤宣读赐婚圣旨呢。纵然你不愿意退婚,可你也不能不顾苏棠的心意,人家芳心另许,已经亲手写下了要嫁的人的名字。” 不大的花厅气息骤冷,凛凛杀气仿佛随时要将这里变成修罗场! 苏棠诧异看向裴樾,他是拒绝退婚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太子得意的声音大声传来,“……特赐永宁郡主苏棠为靖王为妻,等等,靖王?” 太子懵了一下,裴樾阴鸷的眸色也一松,齐齐看向苏棠。 苏棠无辜的抬眸,“臣女就喜欢长得好看的男子,而靖王是佼佼者,臣女就想嫁他。” “你XX妈的是不是个闺秀,怎么比男人还好丨色!” 太子恨不得跳起来掐死苏棠,吓得苏棠直接躲在了裴樾身后。 太子更气了,你刚才耍孤的时候可没这么胆小! “你……” “太子还有事?” 裴 樾漠然挑起凤眼,“听闻京城最近不太平,陆家都被人公然灭了满门,不如让本王的赤焰军亲自护送太子回东宫,以免差池。” 满满的威胁! 太子看看圣旨,又看看挺拔俊美,还比瘦弱的自己高了一个头的靖王,跟吞刀子似的咽下了这口气。 可走了两步,越想越气,扭头要再骂一遍苏棠,裴樾突然揽起苏棠,苏棠的脚没有防备的扫出去,直接把太子给绊倒摔了个狗吃屎。 “太子身体不适?来啊,护送太子回府。” “不必。孤就是脚滑了,孤自己回去!” 太子捂着下巴,又恨又气又不敢跟生气的裴樾硬碰硬,只能憋屈走了。 苏棠也想悄悄逃离明显一肚子火气的裴樾,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擒着手腕压在了墙上,“苏娇娇,你当真只是贪念本王美色?”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就这么不愿意承认你是真的爱上了本王么?” 苏棠嬉笑的伪装微微一僵,苏音儿突然闯了进来,看到这一幕,鄙夷撇嘴,她就知道苏棠是用这种下作方式勾引靖王的。 “滚出去!” “王爷,音儿只是来给您请安……” “是属下疏忽!” 杜若忙赶进来,拖走了苏音儿 ,但苏音儿却不怕死似的还犟在门口叫嚷,她到底是侯府千金,没吩咐,杜若也不敢真把她怎么样。 “樾哥哥最近去哪儿了?” 苏棠回握住裴樾的手,在他手心挠了两下。 裴樾凤眼微颤,更用力的握紧她的手,“娇娇承认了?” “王爷真的不介意,是我爹爹害死了先皇后的事吗?” “他不是你亲爹。” 裴樾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而且他并非主动害死的母后,此事背后牵涉甚大,你不要去问他,不要卷进来。” 苏棠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如果……她是爹爹的亲生女儿呢? 如果……爹爹是主动害了先皇后呢? 还不等她问出口,外面已经发出了一声惨叫,苏勇也赶了过来。 “王爷,不知小女做错什么,您要对她动手。” 杜若满头大汗的赶进来,“王爷,苏音儿突然晕过去了,奴才没有动手。” “去看看。” 裴樾离开,苏棠下意识想抓他的手,却落了空。 苏棠看着手心,手指微微蜷紧,跟着走了出来。 走廊下,苏音儿脸色惨白的倒在了赶来的徐四怀里,而垂下来的手指上,有一颗细微的血点,血色发黑。 苏棠诧异,这难道是…… 第一百四十一章 慧济大师?骗子罢了 沙漠毒蝎? 苏棠下意识否决,不可能,沙漠毒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且不说这种东西不好养活,而且毒性极大,不易驯服,根本不是人可以控制的东西。 “郡主,求你救救音儿!” 徐四跪在苏棠面前,他是商人,最擅察言观色,看苏棠的脸色,就知道她已经猜到苏音儿发生了什么。 “拿刀来。” “你干什么?”迷迷糊糊的苏音儿挣扎起来,徐四却直接摁住了她。 苏音儿恨死徐四了,“你也是被她迷惑了,想帮她杀了我。王爷救我呜呜呜,音儿只是想见你一面,苏棠就要毒死我,啊——!” 刺痛传来,苏棠直接割破了她被蛰了的地方,开始往外挤血。 阿圆此刻也拿了药箱过来,苏棠直接挑了解毒药粉敷上去,剧烈的刺痛一下让苏音儿更加激烈的喊起来。 她不断咒骂苏棠,咒骂徐四,甚至哀求裴樾抱她。 “王爷,你抱抱音儿呜呜。” “徐四,你松手,你这个下贱的商人,你怎么敢抱我,我要跟你和离,来人,去拿和离书来!” 直到苏棠收起银针,“死不了了,但她这条手臂以后可能恢复不了。” 苏棠当然可以完全治好,但她觉得没必要,白眼狼是捂不热的,她救她一 命,是对她最后的怜悯。 “苏棠,是你害我的对不对!” “拉下去,掌嘴五十。” 裴樾冷冷开口,发疯的苏音儿终于住嘴。 下人们已经开始悄悄议论,徐四沉默的抱起苏音儿,“王爷,都是草民的错,能否让草民替音儿受掌嘴之罚?” 裴樾却没答应,直接让人扇了苏音儿,并以看管不严之罪,杖打了苏勇二十个板子。 这下,下人更不敢招惹苏棠了。 “王爷,皇上让您即刻进宫一趟,怕是您没有回禀就擅自回京的消息皇上已经知道了。” “嗯。” 裴樾淡淡一声,并不在意,只看着苏棠,眼角染着丝愉悦,“喜欢海棠花么?” 苏棠不解,杜若笑着解释,“王爷已经找到了最好的绣娘,王妃若是喜欢海棠花,就要叫绣娘为您制嫁衣了。” 裴樾默认了杜若的话,幽深冰冷的眼眸,难得有了丝期许。 “你慢慢考虑,迟些,本王来听答案。” 苏棠看着他的背影离开,这样孤冷的人,也会心细到考虑嫁衣的事么。 可他若是知道,她是爹爹的亲生女儿,又当如何? “看起来王爷是真的很喜欢你,你娘知道你能嫁个如意郎君,九泉之下应该安宁了吧。” 琴娘不不声不响的出现 在苏棠身后。 苏棠猛地回过神,恰好对上琴娘那双跟母亲很像的眼睛,只不过母亲的眼神温柔而宁静,琴娘的却像是故意扯了层雾遮挡,好藏着她见不得光的野心。 “你还记得书墨吗?” “书墨……哦,以前在乐馆跟如溪关系很好的那个男人。”琴娘浅笑着承认,“自然是记得的,怎么了,你们这次去江南,遇到了吗?” 苏棠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肯定已经清楚了当年并不是娘亲抛弃了她,但她还是让苏念溪杀了书墨。 “我爹已经离开侯府了,我也会给你们母女重新安排别院搬出去。” “那怕是不能了。” 琴娘抬起柔美的脸,歉意望着苏棠,“还没人告诉你么,很快,我便要嫁给新侯爷做续弦了。” 续弦! 苏棠愕然,“你既说苏念溪是我爹的孩子,你怎么能再嫁苏勇。你若要嫁,任何男人都可以,为什么是他!” 传出去,兄弟共娶一妻,岂非叫人把爹爹当笑柄! “我也只是想有个依靠而已。”琴娘遥遥看向祠堂的方向,“我不像如溪那么好福气,刚遇难就可以得到赵家的看重,继续金尊玉贵的长大,还能嫁给归德侯这样的才俊。” “我已经不奢求被人如珍宝捧在 手心,我只想有个家,这样也不可以吗?” “还是你们都觉得,我天生就不配,我天生,就该落在污泥里,受人践踏?” 琴娘的情绪始终平缓,说完,歉疚笑笑,“吓到你了吧,我只是一时感慨而已。” 说完,转身走了。 阿圆望着她纤薄的身影,搅搅手指头,“奴婢怎么觉得琴夫人好可怜啊。” 可苏棠只看到了她的偏执,她偏执的认为她所有的悲剧,都是娘亲造成的。 晚上,苏勇就公布了他即将迎娶琴娘的消息,老夫人昏迷不醒,根本不会有人反对。 但苏棠看满面笑容的苏勇,眼里似乎并没有什么笑意。 “奴婢怎么觉得二老爷的态度怪怪的。” “哪里怪了?” “就好像是被迫要娶琴夫人是的。”阿圆说着自己的直觉。 苏棠明眸微敛,总觉得自己好像露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一般。 “小姐,杜若刚刚送来消息,说王爷今夜要留在宫里。” “为什么王爷夜宿宫里,还要来跟小姐说一声。” 苏棠看着意味深长的冬杏,和一脸单纯的阿圆,轻咳两声,“我也乏了,你们下去休息吧。” 睡前,心思浮躁的苏棠仰面看着帐顶绣着的并蒂花,轻轻一叹,睡下了。 次日,就是太 子大婚之日了。 苏棠挑了件藕荷色的掐腰长裙,月牙白的涤带轻束腰身,乌发高挽,缀着的是元思打造的‘金珠花簪’。 圆润雪白的珍珠跟金簪完美的融合,簪子步摇,耳坠项链,一整套的搭配上,甚至绣鞋尖尖也有大颗的东珠,俏皮可爱又不失矜贵优雅。 刚出门,就看得人眼睛都痴了。 “小姐怎么不穿那套海棠红的裙子,一定更好看。” “咱们是去贺喜的,又不是去砸场子的。” 苏棠虽然要为今日开张的琳琅阁做宣传,但也不会跑去抢新娘子风头。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苏凝烟居然也换了衣裳戴了假发,要去赴宴。 “姐姐看到我好像不高兴?” 苏凝烟无意的抚着小腹,画着浓妆的脸狠毒扭曲着,“你就算再不高兴,也得忍着,你真以为你能手眼通天么,慧济和尚的事,我已经全都知道了。” 苏棠手指猛地收紧。 “哦,是吗,慧济大师现在久居宫内寺庙,你知道了什么?” “大师?”苏凝烟冷笑两声,一反常态的忍住了现在就教训苏棠的欲丨望,微笑,“你要是识趣,今天宴会就乖乖做我的陪衬,否则慧济的事一暴露,你和爹爹就是欺君之罪,等着被被砍头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先下手为强 “小姐,咱们怎么办?” 阿圆看着苏凝烟嚣张离开,忧虑的问。 苏棠看了看时间,扭头回了海棠苑。 没多久,穿着苏棠衣裳的冬杏,戴着纬纱帽,被阿圆扶上了前往太子府的马车。 至于苏棠,一身男装,直奔皇宫。 她又不是傻子,明知道慧济出了问题,难道还傻等着被坑? 慧济自从几次预言成真后,皇帝对他信任非常,虽然还未封国师,但也赐居宫内寺庙,常伴君侧了。 “丽妃娘娘,大热的天,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慧济一派庄严的询问。 丽妃扶着日益大了的肚子,“本妃最近接连做了几个不好的梦,今儿一早,又捡到一张写着奇怪箴言的纸,想请大师替本妃看看。” “应当的,应当的,娘娘这边请。” “本妃太累了,去偏殿歇会儿,梦和纸就叫本妃的宫人跟大师说说吧。” 慧济恭敬的送了这位宠妃离开,便念着阿弥陀佛转身去了佛室,眼角都没给那个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小太监一个。 “施主且说吧。” 慧济刚盘膝坐在蒲团上,就听佛室的门‘啪’的一声合上了。 慧济皱眉,“施主,不必关门。” “不关门,我怎么方便跟大师说话?” “苏、苏小姐!” 慧济瞠目。 苏棠 却是笑着在他旁边的凳子坐了下来,自顾自倒了杯茶,“雪山银针,难得的好茶,大师最近的日子很滋润吧,下巴都圆了。” 玩笑似的话,听得慧济心底发寒。 “苏小姐怎么这时候来了,我们不是说好,要是有事,先让人通个消息,再叫贫僧出去寻您吗,您这么过来,太危险了。” “我只是有几句话要问问大师,你见过沈云轩了么,他都跟你聊了些什么?” “见过几次,他跟着太子殿下来的。” 慧济鬓角冒出虚汗,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这么恐惧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苏棠的手指轻轻叩在桌面,“意思是你们没有私下聊什么?” 当然聊了。 慧济心里想着,但他怎么可能告诉苏棠? 况且沈云轩给他开出的利益更高,也更吸引人,不像苏棠,处处限制他,捏着他的把柄,就像时刻掐着他的喉咙,连女人都不叫他碰! 但慧济只是笑道,“沈公子的确问了我为什么背叛了他,毕竟一开始,是他花钱收买的贫僧。可跟着苏小姐,才有前途,贫僧铭记这一点。” “大师能记得就好。” 苏棠重新倒了一杯茶递给慧济,“是我误会大师了,这杯茶就当我的赔礼。” 慧济犹豫了一下,苏 棠的狠辣他是见识过的。 “大师怕我?放心,我还等着大师替我爹把侯位要回来呢。” “贫僧自当尽力。” 慧济又得意起来,现在可不是他非得求着苏棠,而是苏棠求着他了。 当初苏棠骗他给他下了毒,入宫后他早就请太医看过了,他根本没中毒,苏棠当初就是骗他的。 再说了,苏棠还能在皇宫杀人? 慧济自信的喝了茶。 苏棠美眸微微眯起,满意的笑着离开。 丽妃让人带苏棠出宫时,提醒她,“慧济大师现在可是皇上极为看重的人,若是出了事,你我都逃不了干系。” “娘娘放心,慧济大师身体康健,能出什么事呢?” 苏棠眨巴眼,她也没在茶水里下毒啊,她只是在递茶的时候,顺手洒了点东西在他身上罢了。 等苏棠赶到太子府门口,马车里的冬杏已经急地团团转了。 “小姐再不回来,奴婢就真的没有任何借口了,霍家小姐都来问了十几趟了。” “霍芙?” “对啊,奴婢拒绝她好些次,她还一直过来,不过主要都是找清风说话。” 清风板着一张俊脸,充满了幽怨。 苏棠也有些头疼,这么下去可不是个办法,霍芙能任性,清风却会被当成勾引富家小姐的贼子。 苏棠换了衣裳 ,在太子府的人再一次狐疑过来时,苏棠终于从马车上下来了。 刚一出现,身上这套精致的珍珠首饰,就吸引了各家夫人小姐们的注意力。 “这是‘满堂金’家的?” “不对,是‘月月福’家的吧。” 苏棠摇摇头,“这是我在琳琅阁定的。” “琳琅阁?没听过,不过款式不错,我也去订一套。” “不行哦。”苏棠得意的扬起小下巴,“琳琅阁的师傅说了,这一套是限定款,只出一套,别无二家。不过你们若是喜欢,可以找人来仿照。” 仿照? 那多掉价! 能来参加太子婚宴的,各个都是顶顶富贵的夫人小姐。 况且苏棠话都说破了,谁还好意思去仿照? 倒是这琳琅阁是个什么来头,众人有些懵了,私下里开始打听,议论纷纷。 苏棠看目的达到,愉快的要走,却被人拦下了。 “永宁郡主,我找了个安静的凉亭,我们一起去坐坐吧。” “霍小姐。” 苏棠望着眼神炙热盯着身后清风的霍芙,算是看在霍元思夫妇的份上,提醒她,“听闻霍夫人已经在替霍小姐寻觅婚事了,不知霍小姐看上的是哪家公子?” “我没看上……” “也对,霍小姐贵为国公嫡女,须得公侯之家的世子爷才能相 配。其他人,恐怕国公爷也不同意。” 苏棠自认话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了,不再跟她纠缠,提步离开。 霍芙盯着清风擦肩而过的身影,心中纠结。 “霍小姐在看姐姐的男宠……啊,不是,侍卫吗?”苏凝烟跟霍柳柳结伴而来。 “你说清风他是……” “我也不知道。”苏凝烟看着霍芙,叹息一声,“谁叫柳柳一直哀求我告诉你真相,免得你陷进去呢。其实清风平日里,都是随意出入姐姐房间的,而且多数时候丫环们都在外头,孤男寡女,里面发生了什么,不用我说吧。” “况且,清风又长得一表人才,对苏棠又言听计从,你看清风,他眼里除了苏棠,还有过谁的影子?” 霍柳柳也劝道,“姐姐,苏小姐说的也对,你跟清风也不相配。” “配不配,也不是她说了算的!她哪里是为我好,根本就是自己龌龊藏私,不肯成全我罢了!” 霍芙一想到清风有可能是被胁迫,成了苏棠的脚边低三下四的男宠,就满腔的不忍和愤怒。 这时,有丫环经过,嘀咕,“后院的那口枯井怎么被人打开了?可要小心些,万一有人掉进去,可就只能等死了。” 霍芙心思一动,苏棠,既然是你先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她的恐惧 苏棠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刚想坐下来歇歇,就看到霍芙急匆匆跑了过来,“苏棠,你帮帮我,瑞儿受伤了。” “瑞儿是谁?” “是我的庶妹,今年才三岁。母亲一直不喜欢瑞儿,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管她,我只能求你了。” 霍芙急地眼泪直掉,衣服也弄脏了,手背都有伤,看起来不像作假。 阿圆是个心软的,“怎么不叫护卫呢。” “太子府大婚,下人都忙得团团转,而且我更需要的是大夫,瑞儿她跌进枯井里,若是再没大夫下去,怕是等不到救上来就死了。” “都怪我,我要不是恍恍惚惚走到后院,瑞儿也不会为了拉我不小心掉进去。” 阿圆也急地恳求,“要不然让清风下井救人?” “后院是内院,不许外男进入。”尤其今日太子妃就在后院,清风敢进,太子就敢杀。 “苏棠,你帮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保证以后都不纠缠你们了,你若不去,瑞儿真的会死,她才三岁。” 三岁! 苏棠冷厉看了眼霍芙,“我去看看。冬杏,清风,你们去前院等靖王殿下。” 太子大婚,几位王爷应该都会陪同皇帝一起过来。 霍芙急切领着苏棠往后院走,没多远, 苏棠真的听到了小女孩的哭声,话都还说不清,软软糯糯的哭得声音都哑了。 “边上有绳梯,瑞儿说她摔到了腰,我们也不敢擅自下去搬动她。”霍芙指着一旁的绳梯道。 苏棠一眼就看出绳梯的古怪,簇新的绳子,哪里是手忙脚乱的霍芙能找来的? “姐姐,救救瑞儿,瑞儿好疼啊。” 霍瑞无助的呜咽着,若是再没大夫下去,霍瑞一定会死。 苏棠看着那小小一团缩在漆黑阴暗的井底,狠狠拧了下眉头,盯着霍芙,“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吗?” “什么?” “我最恨为了一己私利,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霍小姐,希望你不要后悔。” 霍芙混沌的脑子猛然有了一丝清醒,但很快被心底的怒火和嫉妒所掩盖,看着苏棠带着阿圆一步步抓着绳梯下了井底,然后直接让人封了井盖。 “霍小姐,你干什么!” “别喊了。” 苏棠淡定打燃火折子,查验起霍瑞的伤势。 阿圆愣住,“小姐早知这是个陷阱?” 苏棠沉默,苏勇说的没错,有时候她就是有一些妇人之仁,比如现在。 可阿圆不这么想,“也是,小姐要不是善良,奴婢早就死在北地了,哪能活到现在?清风他 们还在外头呢,肯定会回来救咱们的。” “他们只怕也不好过。” 霍芙能在太子府随意进出,没有太子的授意谁信? “姐姐,你是来救瑞儿的吗?” “瑞儿不怕疼,也不怕苦,姐姐一定要救好瑞儿,瑞儿的姨娘病了,芙姐姐说,只要瑞儿乖乖听话,回去就会求母亲给姨娘请大夫,姨娘就不用死了。” 小小的孩子,泪汪汪的咬着牙,早害怕得颤抖不已,记挂的却是生病的娘亲。 苏棠闭上眼,也罢,就当一回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霍瑞是被人推下来的,幸好井底有常年堆积的厚厚的腐烂枯草,她腿和胳膊只是脱臼,但后背一大片淤青,头也磕破了。 要不是苏棠过来,用不了多久,这个三岁的孩子,就该失血过多而死了。 苏棠替她接好手和腿,包扎好伤口,霍瑞疼得哇哇哭,却没喊过一句要苏棠停下。 等全部处理好,她直接累得在阿圆怀里睡着了。 “小姐,都这么久了,怎么清风他们还没来?” “他们不会来了。” 一道女声传来。 苏棠面色一沉,井口掀开了一条缝,露出霞光郡主大红的喜袍,“苏棠,我原以为你有多聪明,多厉害,没想到区区一个 孩子,就让你自己乖乖跳了进去。” “你想杀我?” “怎么会?”霞光冷傲的笑着,“杀了你,靖王一定会生我的气。但你今天一定会死,而杀你的人,是霍芙那个蠢女人,我有很多证人。” 说罢,下人端着一盆东西靠近。 霞光望着那一盆眼睛猩红的老鼠,抬抬手,“倒下去。” 吱吱——! 是老鼠磨着牙的声音。 阿圆在看到一群老鼠掉下来时,吓得浑身都僵直了,丝毫没察觉苏棠惨白的脸。 苏棠不怕虎狼蛇虫,却怕极了老鼠! 因为她前世曾被沈云轩带着,去亲眼看过一个贵人处死叛徒。 那人将叛徒扔到得了奇怪疯病的老鼠窝里,邀请众人一同饮酒作乐,观看疯老鼠如何将人一寸寸吞噬 当时沈云轩还开玩笑,说要把苏棠扔进去,苏凝烟更连着几天给苏棠送来鼠肉煲的汤。 吓得苏棠做了快一年的噩梦! 霞光看到她们的反应,满意的合上井盖,看向不远处的沈云轩,“你说的没错,她的确怕极了老鼠。” “能帮上太子妃的忙,是草民的荣幸。” 沈云轩眯起眼,苏棠,你果然跟我一样,是有着前世记忆的。 可你怎么忘了,你是我沈云轩的妻呢? 所以,你该受一点惩罚! 井外归于安静,破旧的院子更加无人光顾。 苏棠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僵硬的腿更加难以挪动,老鼠吱吱跑动,已经蹿到了她的脚上,甚至她还能听到尖锐的牙齿,在撕扯她的衣裳。 “阿圆,你抱着霍瑞,爬上绳子。” “小姐,你先爬上去。” “我的药箱有药,我调配一下,应该能暂时驱赶这些东西。” 苏棠死死咬了下舌尖,巨大的疼痛冲散了些恐惧,她无法强迫脑海里不断重复的前世那个叛徒被老鼠咬死时的尖叫,只能强忍着恐惧,去抓自己的药箱。 不急,不急。 苏棠深呼吸安慰自己,调药,配药,然后放火点燃…… ‘呼——’ 井口一阵阴风吹过,居然把火折子吹灭了! 黑暗里,老鼠吱吱的叫声更加清晰了,仿佛就在耳边,随时要在她脸上狠狠咬下一口肉! 苏棠试图冷静的去打燃火折子,可火折子好像故意跟她作对,几次都打不燃,一只蠕动的老鼠此时还钻到了苏棠的裤口,试图往里面钻。 诡异的温热,让苏棠的记忆爆炸,前世沈云轩说要把她扔进鼠窟,苏凝烟一碗碗的鼠肉汤…… 崩溃之际,一道光突然倾照进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故意谋害 “是王爷!王爷,快救小姐,小姐害怕!” 阿圆脚下已经踩死了不少老鼠,她看出了苏棠的害怕,也强忍着害怕在往苏棠这儿靠近。 裴樾凤眸幽冷,不顾旁人劝说,径直跳了下来,把僵硬的苏棠抱在了怀里。 “苏娇娇,没事了。” 感受到刺目的阳光,和裴樾干净清冷的怀抱,苏棠再也忍不住,不管不顾的抱着他的抱着大哭起来。 她有好多委屈啊! 为什么她要被人利用被人骗,为什么她要遭受这么多折磨和苦难,重生一世,她都没有时间喘一口气! 匆忙赶来的皇帝一行人看到这副场面,也愣了一下。 平常见惯了跋扈嚣张的苏棠,谁见她掉过一滴泪? “这也太不成体统了!” 霞光死死盯着居然敢大白天抱着靖王殿下哭的苏棠,“你还有没有点廉耻心,光天化日,你跟靖王还不是夫妻呢。” “既然太子妃见不得本王与王妃恩爱,那本王就告辞了。” 裴樾打横抱起苏棠,都没看一眼皇帝,直接带人走了。 太子还想说几句,皇帝已经看到了被杜若捞上来的成堆的疯 老鼠。 “皇上,这种老鼠奴才见过,必须有人精心喂养疯药才能成。”杜若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谋害永宁?” “属下不知。” 皇帝脸色绷紧,原本今天他是高高兴兴解了皇后的禁足,带着她来观礼的,毕竟太子再不成器,始终是他抱在膝上长大的儿子。 可没想到他蠢到在婚宴上害人! “父皇,这不是儿子所为,一定是有人陷害儿子的。” “那就查!” “皇上,今天到底是太子大婚,这种事以后慢慢再查吧,想必是个误会,永宁懂事的话,也不会追究的。”皇后连忙给了个台阶。 皇帝也不想太子大婚被人当成笑话,只能沉着脸顺势应了,“今日之后再好好查,一定要找出凶手来!” 这厢。 苏棠抱着裴樾哭够了,才发现人已经被他带到了王府的温泉。 “本王让人在温泉里放了宁神的药。”说罢,轻抚她被咬得见了血的红唇,面色说不出的冷峻,“哭成了小花猫,也得好好洗洗。” 苏棠一想到那群老鼠,也恨不得立马洗洗。 可裴樾不离开,她怎么洗 ? “要本王帮你?” “不用!” 苏棠哭得嗓子都哑了,一开口,绵绵软软的,裴樾眼神一黯,抱着她下了温泉,吻了上去。 他的动作轻柔而小心,好像面对什么稀世珍宝。 但这次,他并没有停留很久,她需要好好放松一下。 “本王在外面等你。” 苏棠等他离开,才全完沉入这片温泉中,不一会儿,桃林不远处的屏风外,一阵古琴声响起,男人疏阔俊朗的身形也印在屏风之上。 是裴樾。 苏棠从没想过大半时间都在打仗的裴樾,居然会弹古琴,琴声悠悠,居然有一股说不出的清雅,让苏棠终于从紧张之中,放松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才有侍女捧来了衣裳。 朱红色绣海棠的长裙,甚至同款的小衣鞋袜都齐备。 苏棠头发擦到半干,拿了支簪子随意挽起,走过屏风,便看到同样换了一身绯色绣暗纹海棠的裴樾。 绯色的衣裳,愈发衬得他五官有一股说不出的邪肆俊美。 “是母后教本王弹的。” 裴樾拨完最后一个音,朝她伸手,“到本王身边来。” 苏棠的脚步却 滞了一下。 “先皇后一定是个温柔的人。”所以裴樾这样浑身煞气的人,弹奏起来,也会有一瞬的宁静。 “嗯。” 裴樾拉着她的手轻轻摩挲,“如果她还在,一定很喜欢你。” 苏棠心情有些复杂。 “王爷,查清楚了,是太子妃暗中设计,由苏凝烟和霍柳柳二人前去挑唆霍芙,霍芙又将庶妹推入井里,才骗了王妃前去相救的。至于老鼠,也是太子妃放的。” 一道男声传来,苏棠抬头,只看到一个四十岁上下衣着朴素的男人正躬身回话。 这就是江湖第一情报大师,罗怀锦? 罗怀锦也察觉到了苏棠的目光,朝她施了一礼。 “可知道太子的库房在哪个地方?” “在太子府的东南角上。” “烧了。” “是。” 两人平静的对话,丝毫不顾苏棠的震惊。 火烧太子库房? 裴樾这是疯了吗,皇帝明显还是护着太子的,他去烧了太子库房,不是明摆着要跟太子为敌了吗! “娇娇怎么了?” “就是觉得王爷是不是有一点冲动?” “本王的自制力,娇娇不清楚么。” 裴樾幽幽看她,他要没有自制力,早将她拆骨入腹了。 苏棠扶额,扭头打算溜之大吉,就被人拦腰抱着在了怀里。 桃花瓣纷纷扬扬洒落,有几片还落在了裴樾的乌发上,看他欲动的样子,苏棠总有一种把天神拉入了凡尘的错觉,而她的手,再一次被他拉着探入了他的衣襟。 “娇娇很怕老鼠?” 裴樾察觉到她的手微僵,轻轻俯下身,“那从今以后,娇娇只要记得今日便好。” 诺大的桃林只剩下二人。 苏棠突然发现,偶尔的一些危险,似乎都不算坏事了。 天色将黑,裴樾才将她送回侯府。 冬杏已经在焦急等着了,见苏棠完好无损的回来,才红着眼眶,“都怪奴婢没用,居然被人骗走了。” “不怪你们,他们布下天罗地网,是我的疏忽,你跟清风受伤了吗?” “我们没有,但是阿圆被咬了。不过王爷已经吩咐了白太医过来,白太医说没事呢。” “白太医?” 说着,就见一个年轻男子提着药箱出来了。 苏棠看到他的脸,愣住,这人怎么有一张跟师父七分相似的脸! 第一百四十五章 痛快 “微臣给郡主请安。” “以前好像没听说过太医院有位白太医。” 白辞有些腼腆的笑道,“微臣是刚进的太医院。” “是吗,不知白太医以前是在哪儿,父母也在京城么?” 白辞有些莫名,但还是回答道,“家父早亡,只剩家母跟微臣一起,也是刚进的京城。” 苏棠看着不远处苏勇走了过来,没再多说什么,只叫冬杏多包了些银子才送他离开。 “小姐好像很在意这个白大夫?” “去查查,看他到底是怎么进京,又怎么进的太医院。” 师父失踪,莫名又冒出来一个跟师父相似的年轻太医,苏棠总觉得不对劲。 不过苏棠现在没工夫多想,她确定阿圆没大碍后,换了衣服,连夜买了几桶油,火烧了沈府。 沈家没什么下人,火一起来,就跑了个干净。 沈云轩狼狈的披着外套,看街坊四邻都来了却难以扑灭的火,再看母亲痛心的哭喊,一张脸阴沉到滴水。 “云轩,怎么办呐,你想想办法,这可是你父亲留下的唯一的宅子了。” 除了这宅子,她们早已经一无所有了。 沈母眼看火是救不成了,心痛到平常故意端着的世家夫人的架子也没了,破口大骂,“一定是 苏凝烟那个克星克了我!对,还有那个苏棠,这一对丧门星,她们偏盯着我们家克啊!” “苏棠。” 沈云轩握紧拳头,一定是苏棠干的好事! 转角,苏棠冷冷看着沈云轩发狠的脸,他已经越来越像前世那个圆滑世故,又狠毒薄凉的沈云轩了。 “找到那个男人了吗?” “找到了。”清风双臂抱胸,“我已经把他带到人最多的酒楼,灌了两坛子酒,他跟沈母之间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 苏棠唇角微扬,这也是沈云轩教她的,杀人就要诛心! 沈家穷得叮当响,沈云轩母子都要花大笔银子维持表面光鲜,现在这层假面具被血淋淋撕开,让人看到沈家的落魄和穷酸,就如同把她们那高傲脆弱的自尊心碾在脚底。 实在痛快!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海棠苑外就闹腾起来。 “小姐,是沈夫人母子来了。” 冬杏服侍苏棠起身,跟她说道,“外面现在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沈夫人与一男子私交甚密,不过那男子今天一早就被人发现淹死在了护城河里,那些话也只被人当成是醉话。” 苏棠诧异,“她倒是狠得下心。” 好歹也是同床共枕过的老相好,说杀就杀了。 “ 现在沈夫人母子过来,是来侯府借住的。” “借住?亏他们拉得下这个脸。” 跟两任前未婚妻家借住,这要是换做以前的沈云轩,他绝对拉不下这脸。 苏棠收拾好出来,就看到了跟阿圆争执的沈夫人,阿圆衣服上几个脏脏的鞋印,和脸上的巴掌印,十分明显。 “终于等到你睡醒了。” 沈母昂着脖子,端着婆母的架子阴阳怪气。 “听说你们要来侯府借住?” “小姐,她们还说,以后沈夫人要跟您住一个院子。” 阿圆就是因此跟她们起的争执。 沈云轩阴翳盯着苏棠,“侯爷说,侯府要缩减开支才如此安排。我们母子才遭了火灾,实在可怜,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郡主应当不会赶我们出去露宿街头吧。” “是挺可怜的。” 苏棠淡淡一句,狠狠刺痛了沈云轩的自尊心。 “可我没有养流浪狗的习惯。”苏棠薄凉的望着她们母子,“尤其是会咬我的人的流浪狗。” “苏棠,你骂谁是狗,你无法无天……” “啪——!” 苏棠狠狠一巴掌扇开沈母都快戳到她脸上的手,不等她反应过来,反手又是两巴掌抽了下去,打得沈母摔到沈云轩怀里。 沈云轩暴怒,一把 擒住苏棠的手就朝她扇了下来。 可他忘了,这个苏棠,早不是他梦里那个柔顺娇弱的妻子了。 苏棠一脚就踹在了他下丨腹! “啊——!” 被阉的伤本来就没好全,苏棠这毫不留情的一脚,直接疼得沈云轩晕了过去。 沈母吓坏了,“苏棠,你要杀人是不是,你怎么这么恶毒,你还像个女子吗,我的云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跟你拼了!” “沈夫人莫急。” 苏棠幽幽看着她,“若是沈公子被我踢出了毛病,我一定负责到底。来啊,去把全城的大夫都给我请来,一个一个替沈公子检查。” 沈夫人虽然觉得苏棠态度有些怪,但至少请大夫来这一点没什么问题。 唯有苏凝烟听到消息赶来时,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姐姐是不是早知道云轩他被……” “被怎么?” 苏棠坐在花厅捧着本书,无辜的问。 苏凝烟咬牙,“姐姐是不是忘了我警告过你的话?也罢,既然你不识好歹,那也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慧济大师马上就会跟皇上阐明,你是怎么指使他蒙骗皇上的,苏棠,欺君之罪,你就等着死吧!” 苏凝烟轻哼,这样的威胁,她就不信苏棠不怕! 苏棠一旦怕 了,那她就能把她拿捏的死死的,让她生不如死! “哦。” 苏棠垂眸继续看书。 苏凝烟愣住,“你就不怕死?不但你死,爹爹和苏羡一样一个也活不了!” 苏棠仍旧眼皮都没抬,这时,房间里已经爆发出沈云轩惊怒的吼叫,“你们干什么,出去,都给我滚出去,滚啊!” 沈母绝望的哀嚎传来,大夫们一个个脸色古怪的被轰出来,还在议论,“怎么就成了太监?”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为了讨好贵人,自己把自己阉了。” “啧啧,以前还是京城第一才子呢,多少小姐盼着要嫁他,现在居然成了这副德行。” “我得赶紧回去洗洗手,阉人就是有一股臭气。” 这一句句,就像是冰霜寒剑,一遍遍剐着沈云轩的心。 沈云轩阴鸷的抬头,正好看到人群中,如空谷幽兰一样清冷的苏棠,有一瞬,他甚至想,要是棠儿能像梦里一样,温柔的过来抱住他就好了。 但眼前的苏棠,只是冷漠的扬起了唇角,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 “苏棠,你站住,你留下来!” “云轩。” 苏凝烟死死攥着手心,“你就别想着她了,我已经让人通知了慧济,苏棠一家都离死不远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好像真的喜欢他了 苏棠听着身后的哭泣,心情异常的松快。 经过白玉桥时,还有兴致喂了喂锦鲤。 “小姐,官府来了人,在前头盘问。” “盘问什么?” “说是太子府昨夜也起了大火,库房的东西烧了大半,加上前阵子陆家被灭门,沈家也遭了大火,太子怀疑京城有一伙丧心病狂的匪徒正在流窜。” 苏棠浅笑,这倒是赶巧了。 “小姐,门外来了一位翁山县主,说要求见您。” “翁山县主?” 苏棠隐约记得前世,也听过这个名字……对了,是她! 翁山郡王之女翁心慈,继承了其父一小块封地,将封地的百姓治理得很好,不少文人雅士皆感慨其若是男儿身,必定建功立业。 但前世翁心慈好似一直没有成婚,她与自己也不曾认识,怎么会突然过来? 苏棠让冬杏把人请到湖心亭上,不多时,一个穿着蓝色织锦长裙的女子便仪态端方的款款而来。 “心慈给郡主请安。” “县主不必客气,不知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翁心慈坐在苏棠对面,只拿出一只锦盒来,“听闻苏伯父病了,我这儿正好还有半朵天山雪莲,苏伯父应当能用上。” 天山雪莲不是早就绝迹了么? “天山雪莲的确绝迹了,这是家父当年去雪域时,跟人打赌 赢来的半朵。” “此物既然如此珍贵,那我更不能收了。” 苏棠也不傻,天上从不会掉真正的馅饼。 翁心慈美眸微弯,她也没想到,苏棠虽有跋扈之名,却是个如此谨慎小心的人。 “我是在太子宴会上,见到郡主的,只觉一见如故。况且,我们以后还要共同侍奉王爷,理当亲近些。” 苏棠眼睫微动,“恕我愚笨,不明白县主的意思。” 她记得前世翁心慈曾以一句话,拒绝了数个权贵的求婚——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 况且裴樾答应过她,不会纳妃。 “我也是在太子宴会上见到的王爷。” 翁心慈端肃的脸上,露出些许少女之态,“我自小见惯了男人们换女人如换衣服的浪丨荡,从未想过,堂堂靖王,会将一个女子视若珍宝。那天你哭时,我看得出靖王眼底的心疼和愤怒。” “郡主放心,我并非奢求什么,只是余生既要有归宿,那我宁愿是靖王。” 翁心慈不容拒绝的留下雪莲,便走了。 她这样的坦荡,让苏棠竟一时分辨不出,她跟裴樾的婚事,是不是已经定下来了。 苏棠趴在桌子上,翁心慈不算明艳的美人儿,却端庄优雅,许是治理过一方百姓,举手投足间,都是真正一国之母的气度和雍容。 不 论谁来看,她都比任性跋扈的自己,更适合裴樾。 “小姐吃醋了?” 阿圆刚问完,就看到了悄无声息出现在苏棠身后的裴樾,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苏棠没察觉,叹了口气,“也说不上吃醋,就是心里头不太舒服。阿圆,你能理解吗,就好像独属于你的美味烤鸡,却要分给别人一半的不舒服。” 裴樾凤眼微敛,在她心里,他就算只烤鸡? “怎么办啊阿圆,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了靖王了。” 裴樾眼眸一沉,直接将蔫了的小姑娘捞在了怀里,封住了她叭叭的小嘴。 “娇娇喜欢,那本王便全都是你的。” “可翁山县主样样都比我好。”跟你还没有生母之仇横亘中间。 “她没有你好看。” 苏棠瞪他,“王爷就是贪慕我的美色!” “那我们不是正好相配么。”裴樾幽幽的问。 苏棠被噎得说不出话,裴樾才低低笑出声来,跟她说起正事,“娇娇可还记得太子府的那些老鼠?” “嗯。” 但提到老鼠,苏棠脑海里不再是那些瘆人的记忆,而是那日的王府温泉…… “谢千机找到了一个鼠窝,但他只是靠近便染了一种奇怪的毒,本王让太医看过,太医束手无策。” “他现在人在何处?” “王爷,郡主。” 垂花 门后,谢千机的声音出现,变得有几分虚弱。 堂堂千机阁少主,居然都中招,可以想见此毒的厉害。 苏棠站起身,叫了谢千机进来。 “百日尽?” “是毒的名字吗?” “嗯,中毒者,百日之内就会死。”苏棠让他掀开衣袖,果然,诡异腐烂的伤口已经快爬满整条手臂了,“这是万毒方里才提过的毒。” 当初的化颜水,加上今天的百日尽,万毒方里的毒不是没有外传么,怎么现在却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苏棠来不及思索这么多,先替谢千机稳住了毒,又开了药方。 “这毒是在哪里发现的?” “威远将军府。” 裴樾修长的手指一下下轻叩在桌面,“两日后,威远将军府办射柳宴,娇娇,你也来。” “让郡主去,会不会太危险?” “有本王在。”裴樾看着跃跃欲试的苏棠,“况且,本王相信她。” 苏棠的确想去调查一番,也彻底毁了那个前世吃人的鼠窝! 裴樾走时,突然侧身,“娇娇,过来。” 苏棠迷茫的靠近,就见他将不知何时折下的一支海棠簪在了她的发髻上,“世上女子千万,独娇娇一人绝美,本王悦之爱之。” 谢千机这条万年单身狗打了个饱嗝,“谢谢,狗粮吃得很饱。” 微热的夏 风吹起裴樾离去的衣角,苏棠浅浅勾起唇角,刚转身,就看到了捉奸一般从角落出来的沈云轩。 “苏棠,你真的爱上他了?你难道忘了,前世是他是怎么羞辱你,逼你这个有夫之妇爬他的床去伺候他的吗?” “我也没忘,是你为了你的荣华富贵,亲手送我去的。” 苏棠浅笑。 沈云轩瞳孔放大,“你承认了,你果然跟我一样都记得前世发生的事!” “是啊,所以你们才能活到现在,生不如死。” “果然是你害我……” “别急。”苏棠微微邪气的偏头,“我还让你母亲活着呢,苏凝烟的孩子我也会让她平安生下来,直到你们把我前世所受的折磨,全部经历一遍为止。” “你怎么会知道凝烟怀了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真的是你的么。” 苏棠勾起嘴角,不再管沈云轩的惊疑,转身离开。 至于苏凝烟怀孕,苏棠当初靠近她时,闻到她身上安胎药的味道就猜到了,而且孩子多半就是沈云轩的。 不过以沈云轩的多疑猜忌,苏凝烟接下来,恐怕要遭殃了。 “苏棠,你还记得苏羡是怎么死的吗?” 沈云轩看她身形猛地僵住,桀桀大笑,“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回到我身边,否则,你很快就会见到他的尸体!” 第一百四十七章 她才是未婚妻 沈云轩等着苏棠后悔! 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苏棠阴寒的眼睛,“清风,把他给我扔到水里!” “是!” 冷风吹过,沈云轩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人踢到了水里,而每当他要浮上去,就被苏棠拽着头发狠狠摁了下去。 直到呛了一肚子水,苏棠才揪着他的头发把他拉起来,“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知道你敢,可你舍不得。”沈云轩似乎看透了苏棠一般,冷笑,“一日夫妻百日恩,棠儿,你是因我才重生的,佛家讲究因果,你就不怕我这个‘因’一死,你这个‘果’就没了吗?” “那不如试试。” 苏棠再次将他摁到了水下,这一次,沈云轩真的感觉自己濒临死亡。 可苏棠没杀他。 暗处不知是谁在盯着自己,苏勇背后的人是谁也还没查清楚,苏棠只怕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我折磨人的办法很多。沈云轩,不要再挑战我的底限。” 沈云轩望着她眼底汹涌的杀意,终于生了怯意。 苏棠走时,似临时想起来一般,“你好像提过,你知道前世是谁害了靖王?不如现在告诉我,换你母亲一命,如何?” “我说了,你敢信吗?” “说。” “就是当今圣上,有本事,你去谋反啊。”沈云轩似赢了苏棠一般哈哈大笑。 苏棠一脚踩着他的头顶把他推到水里,正好苏凝烟带人赶来,苏棠才优雅掸掸衣角,径直 离开。 清风抱胸跟在苏棠身后,“我可以悄无声息杀了他。” “前阵子你是被谁引走打伤的?” “你怀疑那群人会借此大做文章?” “不是怀疑,是肯定。” 清风噤声。 苏棠轻呼一口气,“不急,迟早要死的。我只是担心,在我察觉不到的暗处有一个更大的阴谋在等着我,我不能再输了。”决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在乎的人,再一次绝望的落入地狱。 “谁在那儿?” 清风突然警觉追出去,不多会儿,只带来一块小小的豌豆黄。 苏念溪? 从江南回来后,她几乎没有再出现在苏棠面前过。 说来也奇怪,苏念溪小小年纪,居然有令清风都追不上的轻功,这像是流浪在外受尽苦楚的母女应当学会的东西么? “从今天开始,盯紧琴娘母女!” 吉祥院。 琴娘放下手里的鞭子,看着被打的浑身血痕如小狗一样蜷缩在地的苏念溪,温柔的抱着她,“乖孩子,娘也不想这样对你,下次不要再违背娘的话乱跑了好吗?” 苏念溪奄奄一息,捏着手里的豌豆黄,对上里间那位大人的红眸,晕了过去。 下午,苏棠就收到丽妃急召。 “难道是丽妃娘娘动了胎气?这可怎么好,丽妃娘娘月份大了,恐怕要早产。”早产生下来的孩子,可不好养活。 相较于阿圆的急切,苏棠就淡定多了。 等进了宫,隔着帘帐替人把脉 ,苏棠心底更加确定,病的不是丽妃,而是慧济。 也难为皇上这么看重慧济,居然舍得用自己妃子的名声,来诓骗自己这个未来儿媳给一个和尚看病。 “如何?” “恐怕是过劳引起的心疾,太医院若是没有办法,臣女就更加没有办法了。” 苏棠的回答跟太医院的一样。 话落,隔着帘帐的慧济开始‘啊啊’的喊,但他昨晚嗓子就突然哑了,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勉强喊出‘苏棠’二字的气声。 皇帝怀疑的盯着苏棠,“你知道里面是谁?” “不知,但肯定不是丽妃娘娘。” “可里面的人好像认识你。”皇帝不信慧济会无缘无故一直喊苏棠的名字。 一开始,皇帝觉得是慧济听过苏棠的名声,觉得她能救自己。 但现在慧济一见苏棠,就情绪激动,明显另有隐情。 皇帝脸一黑,属于帝王杀伐决断的威压沉沉朝苏棠压来! “你可知道欺瞒朕的后果?” “臣女不敢。” 苏棠眼眶一红,泪珠就掉了下来,“皇上是还气爹爹病了不能替您办事儿了吗,臣女替爹爹道歉好不好?” 皇帝还没说话,丽妃已经挺着肚子进来了。 “皇上怎么把人吓哭了?这样让臣妾可怎么对得起这个难得的朋友,以后臣妾和皇子要是出了事,她都不敢来治了。” “臣妾眼看着就要生了,皇上是不是不疼惜小皇子了?” 一个哭一个 闹,皇帝也头疼了。 “好了好了,朕不是这个意思。” “罢了,朕还有政务要忙,苏棠既然进了宫,不妨去给太后请个安再走吧。” 说完,连忙摆手走了。 皇帝一走,太监们立马去抬‘无药可医’的慧济。 慧济躺在木板上,挣扎着要去抓苏棠,却只对上她漠然的眼睛。 她早就警告过他,背叛,就死! 这是他自己选的,即便他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苏棠也不会再用他,她能培养出一个慧济,就能培养第二个! 苏棠刚跟丽妃到太后的宫门口,就听到了慧济暴毙的消息。 “他享受了常人难以享受的荣华,也不算死得冤枉。” “不提他了。苏棠,上午时,本妃陪同皇上见了翁山县主。”丽妃突然笑说,“都说翁山县主端庄得体,堪配靖王为正妃。” “但本妃却觉得,你这样的杀伐果决,却不乏仁慈,才是国母之选。” 苏棠眉心一跳,“是娘娘喜欢我,才这么夸赞我。” 丽妃笑而不语,反正她是不信,裴樾会让太子这个废物坐上皇位的。 宫人领了苏棠二人进去,才到珠帘前,就看到了依偎在太后身边奉茶的翁心慈。 “郡主,我们又见面了。” 翁心慈算是太后的侄外孙女,每年都会大批送孝敬进宫,太后对她很是喜欢。 苏棠客气笑笑,打算请了安就走,却听太后道,“你来的正好,从今天起,心 慈便跟你一起入靖王府伺候。” “虽你是正妃,但你决不可轻贱了心慈。” “若非心慈这孩子恳求,正妃之位原本也该是她的。” “太后。”翁心慈温声打断了太后的告诫,看着苏棠,“郡主别担心,我不会与你争抢什么的。” 真是一个低调谦让的好侧室。 换做其他正室,恐怕高兴不已,觉得自己能拿捏住翁心慈。 但这个人绝不是苏棠,苏棠既不觉得翁心慈傻,也不与人共享男人。 “皇上已经下了圣旨吗?” “你什么意思?”太后脸一僵,“哀家是在问你的意思。” “哦。” 苏棠乖顺低头。 可‘哦’是什么意思? 太后不喜的看着她,“心慈已经如此退让,你难道还要嫉妒不容人?” 苏棠乖乖道,“都说出嫁从夫,我什么都听王爷的。王爷答应,我就答应,其他什么的,臣女愚笨,也不懂。” 你愚笨? 你要是愚笨,这世上就没聪明人了! 丽妃看着太后气急败坏还毫无办法的样子,嘴角悄悄扬起。 翁心慈将一切收在眼底,浅笑,“是我麻烦郡主了。其实当年家父在时,曾与先皇后定下儿女亲事,这次进京,信物我都带来了。” 信物? 苏棠抬头,就见宫人捧来一只匣子,匣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张陈旧但保存良好的婚书,以及半块凤玉。 “这张婚书,还是先皇后当年亲手写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绝非良善之辈 “那县主更应该去找靖王殿下了。”苏棠微笑,“毕竟我一个未过门的女儿家,总不好替王爷拿主意。” 苏棠自认话说得很明白了,你们老的老,少的少,逮着我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欺负,羞不羞? 翁心慈脸颊微红,“郡主误会了。不过郡主说的是,这件事的确不该找你。” “那这么说,你同意了?”太后问苏棠。 “王爷同意,我自然没有异议。” 打太极么,苏棠很拿手。 太后见她嘴里半点撬不出有用的东西,也有些烦了,直到宫人来传,说靖王求见。 丽妃趁机道,“正主儿来了,既然县主婚书信物都在,不如当面跟靖王说。” “太后,心慈想单独跟靖王殿下聊一会儿,可以吗?” “也好。” 太后立刻让人安排了侧殿给他们。 苏棠坐下,淡定喝茶。 侧殿,裴樾只见到翁心慈一人时,便要提步出去,却听她道,“殿下连听心慈说几句话的时间都不给吗?” “本王不会答应赐婚。” “我知道。”翁心慈浅笑,“王爷现在对苏小姐正是情浓之时,可情浓便会情淡,时间而已。” “ 心慈并非要跟苏小姐争什么,只是年岁大了,父亲又已经过世,心慈只想有个安居之所。” “如若能得殿下垂怜,郡县百万财库和父亲留下的十万将士,都可为殿下效力。” 翁心慈了解这些权贵们想要的是什么,纵然是靖王,恐也不能免俗,要去争一争皇位。 “既要安居之所,何不择良木而栖?” “对心慈而言,王爷便是良木。” 翁心慈将先皇后的婚事交给裴樾,温柔望着这个男人俊美无俦的侧颜,不论能力还是外貌,都令她折服。 也只有此等男子,才配她! “王爷也知道,心慈并非醉心后宅争宠之辈,嫁进王府,心慈只会成为王爷的左右手。” “况且……”翁心慈看他迟迟不接婚书,抬眸,“苏小姐也已经同意了,王爷不必有任何顾虑。” 话音一落,裴樾周身气息骤寒。 “她答不答应,是她的事。至于这婚书,时间已久,早该作废。” 翁心慈看着他一丝迟疑都没有的冷漠离开,怔忪,他就这么喜欢苏棠么,甚至为了她,不碰其他女人的程度? 翁心慈浅浅勾起嘴角,可越是如此, 她竟越是欣赏。 苏棠看到裴樾凤眼幽寒的出来,还凉凉扫了自己一眼时,有些莫名,自己又哪里得罪他了? “怎么样靖王,心慈与你……” “本王还有要事要与永宁郡主商议,就不打搅太后休息了。” 裴樾冷淡扔下一句,擒着苏棠的手臂就把她拉出去了。 苏棠看着太后又惊又怒的脸,暗道自己以后再不能进宫了。 “王爷,你怎么了?” 苏棠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突然,裴樾停下脚步,苏棠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撞到了他身上,碰到了鼻子,疼得苏棠眼泪瞬间冒出来了。 裴樾看着她泪汪汪的眼睛,眼角的凉意才消散。 “离翁心慈远一些,此女以一己之力控制一个郡县,绝非心慈手软之辈。” “知道了。” 苏棠乖巧点头。 裴樾看她鼻子红彤彤的样子,眼底泛起笑意,还未说话,一阵打骂声突然传来。 “你就是这么当太医的?” “居然有人把你这样的庸才举荐进来,看本王不砍了他的脑袋!” “齐王殿下,是靖王。” 有人提醒齐王,齐王这才收回踩在地上之人脸上的脚, 冷哼,“靖王又怎样,又不是太子,还能管本王教训一个贱民?” 苏棠看到白辞的官袍上全是脏乱的脚印,脸上更是鲜血直流奄奄一息,心中一紧。 “齐王……” “本王当然不会多管闲事。”裴樾握紧苏棠要抽离的手,扫了眼地上的小白脸,冷冷睨着齐王,“不过本王今天心情不好,眼前见不得脏东西。” 齐王被噎住,又不敢挑衅裴樾这个活阎王,万一他真的不管不顾一刀杀了自己,自己不是亏大了? 齐王一脚把白辞踢开,“本王还有事,懒得跟你这废物计较。” 说完,阴沉沉朝被裴樾挡住的苏棠看了一眼,扭头走了。 苏棠立刻上前探住白辞的脉,还好,都是外伤。 “是苏小姐……我没事。”白辞勉强睁眼。 “齐王为何打你?” “因为大人治不了齐王殿下的病。”白辞的药童哭着说,“可大人才刚进宫,哪里就能比其他太医都厉害了?齐王殿下就是见大人新来的,好欺负,故意拿他出气,要不是今儿您来了,大人恐怕就死在这儿了。” “苏小姐,我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你别担心 。” 苏棠心思微沉,说到底,是她连累了白辞。 “该出宫了。” 裴樾直接拉起苏棠离开。 苏棠也明白,他们越对白辞表现出关心,齐王越会折磨白辞。 看来齐王这毒,该重一些了! 苏棠还在思考怎么收拾齐王,忽然听裴樾冷淡问,“你急着把本王推到别的女人怀里,就是为了他么?” 苏棠对白辞的紧张关心,已经超越了一般人。 苏棠还没想好先解释哪一句,翁心慈突然出现,“王爷,我没拦住太后,太后拿着婚书去找皇上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裴樾神色一凛,转身离开。 翁心慈也快步跟在了他身侧,两人衣袂交缠,竟说不出的相配。 “县主真是仪态端方,跟靖王殿下好配呀。” “对呀对呀,而且听闻县主区区女子,便能治理好一个郡县,真乃女子楷模,要是她是靖王妃就好了,一定会琴瑟和谐。” 宫女们羡慕的议论,丝毫没注意一旁的苏棠,甚至还有人撞了苏棠一个趔趄,但下一秒,一只手臂紧紧圈住了她的腰。 陌生又似曾相识的男人气息,瞬间让苏棠汗毛倒竖! 怎么是他! 第一百四十九章 蛊女 “啪——!” 苏棠一巴掌下去,打得谢宵寒人都懵了。 苏棠趁着他这一出神,躲开了他的怀抱径直上了马车,“阿圆,回府!” 谢宵寒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利索,笑出声来,“难怪靖王这么喜欢,这样不易驯服的小野猫,的确有些意思。” “孤可警告你,这苏棠牙尖嘴利,恼人的很。” “我就好这一口。” 太子无语,看着这个纨绔子告诫,“过几天你府上的射柳宴,靖王会去,你小心着些。” 谢宵寒浪丨荡的挑眉,并不多在意。 这厢。 阿圆看苏棠脸色难看,问她,“小姐,要不然叫清风找个麻布袋,把他套了头打一顿?” “他是威远将军府的嫡子。” “威远将军府?” “还记得有一次我差点被山匪掳走么?” 阿圆当然记得,那次小姐还陷入狼窝,得亏靖王殿下才救回来! “那个山匪头子,就是此人。” “啊!他好好的将军府嫡子不当,跑去当什么山匪?” 苏棠也不明白,之前裴樾已经警告过威远将军府,所以谢宵寒一直未曾出现在众人眼前,没想到如今他居然大摇大摆的出现了。 “回去你就找个好麻袋备着!” 苏棠正想着,就听到外面嘈杂的热闹。 车夫过来,“小姐, 前面有贵人的马车翻了,挡了路,咱们是等会儿,还是绕路?” “等会儿吧。” 苏棠刚说完,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突然跪在了外面大喊,“小姐,我已经按你说的办好了,你快救救我啊!” 苏棠猛地掀开车帘,这才听到外面有人大喊,“快来救人啊,谁来救救我的芙儿啊!” 霍芙! 苏棠立即跳下马车想上去,就被那杀人犯拦住,“小姐,你快救救我……” “砰——!” 苏棠一脚把人踹了出去,吩咐清风,“看着他!” 说完,直奔前面倾翻的马车边,看着被压在马车下满嘴是血的霍芙,心思微深,霍芙死不死无所谓,但不能溅了她一身污泥的死。 苏棠刚要救人,却被霍柳柳拦住,“苏小姐,你是为了报复姐姐将你骗到井下,才要害她的吗?” “不会的柳柳姐姐,郡主姐姐是好人。” 霍瑞挣开姨娘的怀抱,糯糯解释。 霍柳柳阴翳的扫了眼霍瑞,开没开口,便听苏棠冷冷一句,“霍芙不是个聪明人,可霍柳柳,你是。” 霍芙想不出那么高明的计策,但你能想得出来! 霍柳柳的眼泪瞬间僵住,抬起头,苏棠却懒得再跟她废话了。 “永宁郡主,还能救吗?” “救不了了。”一旁的大夫摇 头,“霍公子,老夫行医几十年,见过无数这样的脉,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你还是别叫人再糟蹋霍小姐,好生找一副棺材把人葬了吧。” 霍夫人瞬间崩溃大哭,死活也不肯让苏棠喂药,甚至威胁苏棠,“若是我的芙儿真的去了,霍国公府绝不会放过害她的人!” “你怎么不讲理……” “我救不救人无所谓。”苏棠拦住阿圆,“但如果霍芙现在死了,一定是因为你们听信庸医的话才死的。” “你说谁是庸医……” “谁跳脚,谁就是咯。” “你——!”那老大夫不屑盯着苏棠,“好,老夫今日就看看,你一个女子能有多大的本事,把将死之人救回来。” 霍夫人看着笃定的苏棠,迟疑了,“你当真能救?” “能不能,救了才知道。”苏棠动手时,突然叫了霍瑞过来,“一看便知道她福气深厚,有她在侧,必定事半功倍。” 霍瑞懵懵的,但是很信任苏棠,“郡主姐姐让瑞儿做什么,瑞儿就做什么!” 苏棠直接银针刺穴,封住霍芙将端的气,又叹了口气,拿出了最近才用翁心慈拿来的一片天山雪莲才做好的药丸,塞到了霍芙嘴里。 日头逐渐偏西,围观的人也渐渐被驱散开去。 终于,在霍 夫人即将失望之时,霍芙哭着喊了一声,“娘,好疼啊。” “芙儿!” 霍夫人大哭。 苏棠一一抽回银针,猝不及防的回头望某处楼上看去,在那里,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很久了。 但那楼阁里的人似乎更加警觉,苏棠只跟一双红眸对视一瞬,那人便消失了,仿佛一切都是幻影。 “小姐,怎么了?” “没事。” 苏棠总觉得霍芙差点死掉,不是简单的要栽赃她这么简单。 这时,嗖的一声,利箭飞来,之前那个诬陷苏棠的凶手当即毙命。 清风望着自己只勉强抓住箭羽的手,错愕,何等高手,连自己都防备不住! 霍家的护卫终于赶来。 霍夫人走时,苏棠留了药方,淡淡揉揉霍瑞的头发,“我没看错,的确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没有你在,我不一定能救活你芙姐姐呢。” 霍夫人眼皮轻跳。 霍瑞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的生母薛姨娘却知道,这意味着苏棠把霍芙能活下来的功劳,归结到了霍瑞的福气上。 从此往后,薛姨娘再不受宠,霍夫人也不会让霍瑞任人欺辱,甚至害死了! “多谢郡主……咦?” 薛姨娘目光落到苏棠腰间,秀眉一拧,眼泪都来不及擦,快速从她腰间捏出一只米粒大小的红 色虫子来。 “这是什么?” “这是……” 薛姨娘最后一个字轻的几乎听不见,但苏棠还是知道了。 是蛊! 苏棠突然想起来,前世霍国公府曾有一位姨娘,被认出苗疆蛊女的身份,受了千刀万剐之刑后,才被活活烧死,那姨娘所生的女儿,也受生母所累,受尽折磨而死。 大晋人人都对奇诡的蛊虫恐惧不已,几乎到了谈蛊色变的程度。 那位苗疆蛊女,不会就是薛姨娘吧。 “霍夫人,我与瑞儿十分投缘,想接瑞儿到侯府一起用晚膳,饭后将她送回,可好?” “可以。” 霍夫人急着回去,哪里顾得上霍瑞,看着惴惴不安的薛姨娘,满是嫌弃,“你跟着瑞儿吧。” 薛姨娘下意识拉着霍瑞要跟上去,蛊的事,她决不能再沾了! “薛姨娘不愿意忙我这个忙了吗?” “你知道这是……” “我知道。”苏棠平静望着她,“或许,我也知道了你的身份,苗疆最后的蛊女。” 薛姨娘如晴天霹雳! 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来她小心翼翼,遇到再委屈的事也绝不用蛊,苏棠怎么发现?! 不,不行。 她不能暴露出来,她死可以,可瑞儿还小! “对不起苏小姐,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的忙我帮不了你。” 第一百五十章 忘忧草 “姨娘,什么忙你帮不了郡主姐姐呀。瑞儿喜欢姐姐,你就帮帮她吧。” “这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 薛姨娘还是急切的要走。 苏棠并没有阻拦,只是望着她仓皇的背影,轻声问,“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薛姨娘,你能瞒得了一时,能瞒得了一世吗?” “郡主想说出去?” 苏棠摇摇头,“我只是恰好需要了解一些东西,也怜悯瑞儿罢了。既然薛姨娘不愿意说,那便算了。” 薛姨娘习惯性低着头的身影微微一僵,回头,只看到苏棠那双如幽潭一般藏着无数秘密的眼睛。 眼看着苏棠就要上了马车,薛姨娘握着女儿软乎乎的小手,摇摆不定的心,终于下了决定。 “郡主只要能答应,帮我护住瑞儿一生平安,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苏棠浅笑,“合作愉快。” 马车载着几人回到侯府,苏棠直接让阿圆带霍瑞去小厨房,屋子里只余心腹。 “我的确是苗疆最后的蛊女,十年前,蛊族突遭灭顶之灾,一夜间尽数被屠尽,只有我活了下来,后来阴差阳错,成了霍国公的妾室。” “今日从郡主身上拿到的那粒蛊,我若没认错,应当 是‘言灵’蛊。” “言灵蛊?” “是一种训练死士用的蛊。”薛姨娘双手紧张的攥着衣襟,“蛊族被屠后,蛊虫就被一把火烧了,我原本以为这世上不会再有蛊了,没想到今日居然还能看到言灵蛊。此蛊钻入身体后,不到半年时间,就会让人沦为不知苦痛的傀儡,是训练死士最好用的蛊。” 苏棠心思微深,“当初带人去屠杀你们族人的人,你还记得是谁吗?” 薛姨娘摇头,那时她吓坏了,被爹娘藏在地窖里才躲过一劫,根本不知道仇人是谁。 苏棠却想起了谢宵寒堂堂将军府嫡子,却扮做山匪躲在深山的事,莫非他并不是因为好玩去做山匪,而是要寻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培育这些蛊虫? 问了一下午,快天黑时,苏棠突然问她,“你可知道绝情蛊?” “绝情蛊不是早已绝迹?我以前听娘亲提过,中了绝情蛊的人,若不动真情,便无碍,可若是动了情,便会慢慢绝情。” “如若,绝情之后,又动了情呢?” “那中蛊之人,会在三个月内心脉断绝而死。”薛姨娘轻叹,“这便是绝情蛊最令人胆寒的地方。情越浓,死的越快。” 苏棠 耳朵嗡鸣一声,“可有解法?” “忘情,抛却感情,绝情蛊便会再次陷入沉睡,用特殊的引蛊香就能引出来。” 薛姨娘苦笑,“我学艺不精,若是爹娘尚在,或许能直接引出蛊来,可我没有那样的本事。” 接下来薛姨娘说了什么,落到苏棠耳朵里,竟都模模糊糊有些听不清了。 冬杏送了薛姨娘母女离开后,看苏棠脸色有些不对劲,“小姐是不是累了?” “我没事,迟些让翠儿夫妇来见我,我要安排薛姨娘母女假死离京。” “是。” 夜里,翠儿夫妇过来,苏棠跟她们仔细交代了一通。 不多久,薛姨娘亲自送来了一本《蛊经》。 “郡主会医术,大约也看得懂这蛊经,京城既然出现了言灵蛊,恐怕还有更多的蛊虫,郡主小心。” “多谢。” 当夜,苏棠便将蛊经看完了。 用蛊,其实跟用毒差不了太多,所以苏棠很快就摸透了蛊的本质,可这本薄薄的蛊经也只给了她唯一解绝情蛊的答案——忘情。 一连两天,都没见裴樾了。 下午,苏棠拿书盖着脸,坐在一片浓荫下听容萤跟她说陆无忧的事,“他执意要来找你,可外头风声紧, 我只能先把他拘在府里。” “嗯。”苏棠现在也没心情管陆无忧。 “小姐,是翁山县主。” 冬杏提醒,苏棠揭开书,抬眸,便看到了跟苏棋一起过来的翁心慈。 “几日不见,郡主好似消瘦了些,是因为靖王殿下么。”翁心慈歉意笑着,“那日靖王殿下本叫我转告你,他这两天要离京一趟,是我疏忽了,竟叫郡主忧思两日。” “看来王爷与县主关系很好。” “只是与王爷政见相合,比旁人多了几分亲近罢了。” 苏棠无聊的继续拿书盖上脸,“阿萤,想吃个橘子。” 容萤噗呲轻笑,“好,我给你剥,不就是天气热燥了些,看你都懒成什么样儿了,饭也不肯吃,天天吃些果子,人都吃瘦了。” 苏棠只是因为太热才在这儿无精打采的? 翁心慈的丫环顿时感到了羞辱,翁心慈却淡淡一笑,这个苏棠,果然是个极聪明的女子,难怪王爷那么喜欢。 “这次来,其实还有一件事。” “王爷的绝情蛊,我已经找到了解药,不过王爷并不肯服用,恐怕还需要郡主去劝一劝了。” “绝情蛊?” 容萤一脸莫名,苏棋也愣了一下,立刻聪明的避 开这种秘闻,“前边儿的花开得不错,我去看看。” 翁心慈并未阻拦,只笑看着苏棠,“本是王爷托我去寻的药,他应该告诉过郡主了吧。” “什么解药?” “忘忧草。” 翁心慈没有吝啬的直接将一只冰盒送到了苏棠眼前,“听闻郡主会医术,想来知道这忘忧草应该怎么用,我也相信郡主,一定会顾全大局,不因自己的儿女私情,要了王爷的性命。” 翁心慈说完,便客气的离开了。 阿圆性子急,“王爷怎么这么信任她,什么都告诉她,还叫她来气小姐!” 裴樾不可能主动告诉翁心慈这些,苏棠很确定这一点。 那翁心慈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并且自己刚从薛姨娘处得到蛊经,她就能拿来忘忧草? “沈云轩这两天在干什么?” “表公子这几日一直在外走动,听说,昨天刚去过翁山县主暂住的别院。” 苏棠眼眸阴沉,那大概,就是沈云轩也记起薛姨娘的身份了。 很好。 “沈夫人现在何处?” “自从表公子被阉了的事传开以后,她就没出过门了。” “不肯出门,岂不是要闷坏了?也是时候让沈家族里来‘劝一劝’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决定 沈云轩刚跟太子府的人酒过三巡,就听小厮来急急过来低语了几句。 “他们敢!” “沈兄,怎么了这是?” 有人从外头进来,笑呵呵的说,“莫不是赶着回去为母奔丧?” “什么为母奔丧?” “你们还不知道呢,他娘与人私通,被族里的人抓到了证据,现在都绑上囚车要游街示众了。” 一群人眼神暧昧起来。 沈云轩脸色发青,扭头要走,却被人拦住,“沈兄怎么急了,咱们不是兄弟吗?” “兄弟?你们谁跟阉人做兄弟啊,以后也该尊称一声沈公公了哈哈哈!” “真的阉了?来,沈公公,也叫兄弟们开开眼。” 说着就要来扒沈云轩的衣裳,他们虽是太子府的幕僚,可大都是各大家族送去的公子,平日里就跟着太子斗鸡遛狗,可不怕得罪沈云轩。 沈云轩阴狠的看着这群纨绔子,迟早,迟早他会把他们全部凌迟处死! 沈云轩仓皇的跑出来,沈母的囚车已经在眼前了。 而人群里,苏棠清寒的身影赫然在列。 那样冷寒、那样不屑,好像映照出沈云轩的失败和狼狈,让他自卑又恼怒的发狂! “苏棠!” “很生气?” 苏棠嘴唇轻动,但他相信沈云轩辨得出这几个字,“那就跪下来,求我。” 沈云轩当然不可能当众下跪,沈母的哭声渐近,百姓的咒骂却越来越激烈,烂菜叶子臭鸡蛋都扔到了囚车上,骂着她不知廉耻! 沈母看到沈云轩,急地猛地拍打栏杆,“云轩,救我,救救啊,娘是被冤枉的!” 沈云轩却迟疑了。 沈家族长敢把母亲拉出来游街,手里必定有确凿的证据,现在他若是去救人,万一苏棠还在后面准备了陷阱,势必会把他也拉下水,他两世的谋划,就全都付之一炬了! “云轩,云轩!” “娘,我不会让你死的。” 可今日的委屈,你就先一个人受着吧。 沈云轩痛苦的说了一句,再次看了眼苏棠,咬着牙转身消失在了人群。 苏棠看着他逃离的背影,了然一笑。 “小姐,咱们回去吧,别在这儿脏了眼睛。” 苏棠刚转身,就撞到了一个微凉的怀里,被人拦腰一揽,进了一侧的房门,啪得一声,被人抵到了门上,深深吻了下去。 吻到苏棠浑身无力,他才用手将她托在自己腰间,声音喑哑,“两日不见,娇娇不想本王么,本王可是思之如狂。” “翁山县主说王爷出京办事……” “有人上山采药,意外发现了一个废弃的兵器库,本王去看了一眼,发现了来不及收拾干净的蛊虫。 ” 苏棠眼前一亮,“谢宵寒的窝点!” “娇娇如此聪慧,本王是不是应当奖赏你些什么?” 裴樾亲昵的蹭着她的额头。 苏棠坠落他如渊眼眸,一瞬想起的,却是那株忘忧草。 这一次,她主动将手探到他的衣襟里,听他难忍闷哼一声,轻声道,“王爷,我找到治疗绝情蛊的办法了。” 一晌贪欢。 回去的马车上,裴樾明显心情极好,虽然各自坐在一角,裴樾处理着公文,但眼角眉梢都仿佛照进了阳光,让他凌厉俊美的五官也染上了些许柔色。 直到苏棠提起忘忧草。 “你想让本王忘了你。” 裴樾定定看着苏棠。 苏棠心尖有点儿疼,但她故意不去在意,她知道人人都敬畏的靖王裴樾,在感情上,却比稚子更加赤忱单纯。 他无法接受背叛。 而苏棠想要放弃这段感情,就是背叛。 “我想让你活下去。” “本王并不把遇到你之前的日子,当成活着。”无尽的杀戮和算计,他都快忘了,自母后死后,他已经遭受过多少心腹的背叛和咒骂。 他手染鲜血,伏尸百万,早就快磨灭了人性,成为只为得到权势去复仇的杀戮机器。 苏棠的出现,就像一束光,穿破了地狱的黑暗落在他的掌心。 他害怕,他一 旦松手,这束光就要落在别人身上,再也不会照耀他。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直到马车停下,白辞的声音传来。 “白辞给郡主请安,听闻郡主最近有些苦夏,微臣拿了些自家做的绿豆汤来,还望郡主不要嫌弃。” 太阳偏西,但日头还是毒辣。 苏棠知道一时劝服不了裴樾,转身下了马车。 “白太医。” 苏棠刚下来,白辞望着她比平日里更加明艳的脸,悄悄红了脸,“是家母非要我送来的,说郡主帮了我的忙,我不能什么都不表示。” 其实白辞不来,苏棠也是要去找他的。 “这个给你。” “这是……” “治疗齐王伤势的药,我曾在一本医书里看过,或许有用,你回去再研究一下。” 苏棠并不想跟白辞说太多,白辞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就着药,跟苏棠谈论起药的配置来,甚至都凑到了苏棠身边。 马车里。 裴樾的眼眸似结了一层霜。 马车离开,一句多余的言语也没有,没有责问,更没有质问,他像初识时那样,只有作壁上观的冷漠。 “郡主怎么了,那马车里,有什么人吗?” “没有。” 苏棠将药给他,“齐王不喜欢我,若是知道你跟我来往密切,必定会迁怒于你,白大夫以后若无事 ,就不必来了。” “绿豆汤很香,多谢白夫人记挂。” 白辞看着温柔的苏棠,腼腆轻笑,她果然与外面的传闻一点都不一样。 苏棠看他离开,轻轻呼出一口气。 清风查过了白辞的档案,父亲那一栏填的名字,就是百药生。 虽然不清楚为何他们父子夫妻分离,但既确定他是师父的儿子,在这波谲云诡的京城,苏棠总是要护他几分。 “姐姐回来了,羞辱了云轩,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 苏凝烟款款走出来,身边跟着的居然是许久不见的金河,而金河除了脸色苍白些外,手脚居然都还完好无损,甚至看苏棠的眼神,比以前更加狂热。 “总不能样样都叫姐姐你得意了去,我也告诉姐姐一件我得意的事怎么样?” “我跟金国主已经退婚了,而他已经用乌孙大印,册封我为乌孙长公主了,从今往后,乌孙一半的国土,就归我了哈哈哈!” 愚蠢! 苏棠看向金河,金河却毫无后悔,“棠儿,我说过,为了你,我可以付出一切。这还只是个开始,乌孙国土分裂,势必引起内乱,将有无数百姓生灵涂炭。” “棠儿,你不是连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都要救吗?只要你答应跟我走,就可免去乌孙上万人战乱之苦,怎么样?”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失踪 苏棠此刻真想把金河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装得是不是狗屎! 苏棠真的这么做了! 她直接拿起一旁的半块砖狠狠砸在了金河脑袋上,“你百姓的生死,与我何干,难不成乌孙生灵涂炭,倒要扣我一个红颜祸水的名声不成?” “姐姐,你竟敢当众殴打乌孙国主!” “是啊,你去官府告我啊。” 苏棠、甩袖离开。 苏凝烟目光微闪,告诉麦花,“去,马上把这件事呈报上去……” “这是我跟棠儿的事。” 金河捂着流血的额头,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多说话,苏凝烟找来的大夫也只能暂缓他的毒,但他依旧警告苏凝烟,“你得到你想要的了,不要再来纠缠我和棠儿,否则给你的东西,我随时能收回。” 苏凝烟脸色微变,恨毒了苏棠,“狐狸精,我迟早让她上了火刑架被活活烧死!” 刚回到海棠苑,苏棠就砸了一只茶杯。 “金河这蠢货。” “小姐,别气坏了身子。” 苏棠深吸一口气,不行,还是生气。 看来苏凝烟是容不得慢慢磋磨了! “清风,之前让你去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我让人去过苏凝烟住的村子,那里的人很警惕,找不到苏凝烟的养父母。” 苏棠处置苏凝烟,最担心的就是爹爹 受不了,而且苏凝烟在此事上,一直很谨慎,从不说漏半个字。 “那就只能从别的地方下手了。” 苏棠一下午都没再出门。 麦花有些不安,“大小姐可不像会吃哑巴亏的人,小姐,要不然咱们暂时搬出侯府,去大老爷的别院住一段时间吧。” “我自然是要去的。” 苏凝烟也清楚,她的保护伞,只有一个苏毅,“去准备马车,我见了云轩就出发。” 刚说完,房门突然被人推开,那人冷淡吩咐,“凝烟,你该去另一个地方了。” …… 等苏棠来找苏凝烟时,苏凝烟的院子已经人去楼空。 “失踪?” “麦花是这么说的。”冬杏回道,“说看到一个凶神恶煞的匪徒闯进来,绑走了凝烟小姐,现在官府的人已经在搜查了,不过没有任何消息。” “麦花呢?” “还在外……” “小姐,麦花失足落水,死了!”阿圆急急跑进来。 还真是利落干净! “看来是有人察觉了我的心思,带走了苏凝烟。” 苏棠捧着温热的茶杯,心底却禁不住泛起凉意,到底是谁在暗处盯着,竟然连她这点心思都能猜到? 应该不是苏勇。 可除了苏勇,谁还要这么护着苏凝烟? 好在她早在苏凝烟身上动了手脚,她逃走, 也只是多苟活几天罢了。 “要查吗?”清风问。 “敌在暗,我们在明,先别查,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以不变,应万变,总有他们露马脚的时候。” 苏棠脑海里一闪而过那双红眸,之前以为的幻影,此刻竟有几分真切起来。 苏凝烟失踪的消息,在京城掀起一阵风波,热闹的大街瞬时萧条不少,流言漫天,说苏凝烟失踪那天,有人看到她跟苏棠发生争吵,恐怕是跋扈的苏棠,把苏凝烟赶走甚至杀了。 不过流言再凶,也没人敢来替苏凝烟出头。 这天清早,容萤来接苏棠一起去参加威远将军府的射柳宴。 “棠儿,你怎么不解释?” “有人在背后散播这些流言,我解释也没用。” “那就由他们胡说?” “你觉得我这么好脾气?”苏棠朝容萤眨眨眼,被人倒打一耙还能忍的是前世的苏棠,不是今天这个,“放心,今天那个散布流言的人一定会出现。” 威远将军府一向低调,所以这次主动办宴,还是来了不少人。 苏棠跟容萤选了个僻静的凉亭坐下,就有人过来打招呼。 是谢御史府的小姐谢晚晴。 “好久不见两位郡主了。” “谢小姐今天很漂亮。”谢家一向不讲究奢华,但谢晚晴今天穿 着一身浅紫色的长裙,乌发上是琳琅阁定的粉桃步摇,妆容精致,再想着谢晚晴的年纪,大约是来相亲的。 谢晚晴脸一红,不及说什么,就被丫环叫走了。 走时,将特意准备的手帕送给了苏棠二人。 “好久没人送过我手帕了。” 容萤欣喜的叫茉莉替她收起来,正说着,茉莉突然‘咦’了一声,又羞涩的掩唇笑起来。 “怎么了?” “奴婢瞧着,怕是谢小姐的意中人来了,还撇下丫环,进了前边儿的假山,许是要说什么悄悄话呢” 苏棠隐约觉得不对,谢晚晴最是重规矩体统的人,怎么可能在没定下前,跟男人进假山? 苏棠刚要起身看看,眼角余光就看到一条足有婴儿手臂粗的鲜红毒蛇猛地咬来! “啊——!” 阿圆吓得尖叫,容萤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苏棠这时候若是躲开,这蛇必定咬上容萤的脖子,瞬间致命! “棠、棠儿,别管我……” 容萤哆嗦着苍白的嘴唇,生怕苏棠替她挡下这一口。 ‘嘶——!’ 鲜红腥臭的蛇信子仿佛触碰到了她脖颈的肌肤,就在容萤等死时,却发现这蛇头居然停在了半空,使劲儿往前窜,都没能咬上容萤。 “这么臭,看来是炖不了蛇汤了。” 苏棠稳准狠的掐 着这条毒蛇,三两下把它打成了蝴蝶结。 正打算安慰苏棠的阿圆:……是她多虑了。 “你这贱人,你怎么敢这么对我的小龙!” 这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气急败坏的从一侧跑了出来。 苏棠看到此女,手指微蜷,谢潇潇,威远将军府的嫡小姐,也是前世那个喜欢把‘叛徒’扔到鼠窝里吞噬的人。 苏棠转头看向容萤,“你带着清风去找谢小姐。” “棠儿,你怀疑谢小姐她……” “快去。” “好。” 容萤装作被吓到一般,带着人就走了。 谢潇潇刚要叫人拦住容萤,苏棠已经一脚踩爆了地上的蛇头。 “啊!贱人,你敢杀我的小龙,我要你偿命!” “威远将军府这是要造反吗?” 淡淡一句,却惊得暴怒的谢潇潇一寒,“你别想污蔑我,我要你偿命,怎么就成了造反了?你难道把自己比作天子不成!贱人,你好大的狗胆!” “我区区一女子,哪敢自比天子。只不过,当今天子才是龙,谢小姐以蛇代龙,不是要造反是什么?” 苏棠淡定坐下,懒懒撑着下巴,看向谢潇潇背后那道茂密的灌木,美眸微眯,“难不成挑拨你来害我的人,没告诉你这一点吗?那这人只怕是要害你,其心可诛呀。” 第一百五十三章 永宁,你可敢比? 灌木后的人影一抖,终于走了出来。 “棠儿误会了,潇潇的蛇,只是一时贪玩才游到了这里。”霍柳柳亲昵的笑看着苏棠,“倒是棠儿你,怎么这么急性子,杀了潇潇的爱蛇呢?” 谢潇潇也反应过来,愤愤盯着苏棠,指间捏着一片奇怪的青叶开始摩挲。 苏棠耳聪目明,立刻察觉到周遭蛇类游曳的窸窣声。 “我只是早上没吃饭,一时馋了。将军府不会如此小气吧,谢小姐不如叫人架个锅来,咱们可以烤蛇炖蛇做蛇煲。” “还可以做椒盐蛇,红烧蛇,醋溜蛇段……”阿圆咽了口口水,咕咚一声,馋得十分明显。 苏棠点点头,“就是一条蛇有点儿少,再来个百十条就好了。” 谢潇潇手指的动作瞬间一僵,看着两眼放光的主仆,脸古怪的抽了抽,“你们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我觉得我比你更像女人。” 苏棠扫了眼谢潇潇的胸口,一片平坦。 谢潇潇气得眼睛发红,“你找死!” “二小姐,太子妃来了,将军让您过去伴驾。” 丫环突然过来。 谢潇潇知道,这是爹爹在警告她别胡来。 只是这苏棠,实在叫人生气! “潇潇,咱们还是先走吧。”霍柳柳怯怯的拉住谢潇潇,又看了看苏棠,“棠儿 ,你别生潇潇的气,她刚回京不久,不懂京城的规矩。你别像对付凝烟那样,对付她。” 苏棠眼眸一寒,笑望着她,“好啊。” “你这是承认苏凝烟是你赶走的?不,照我看,你这么毒辣的性子,说不定苏凝烟已经被你杀了!” “你既然知道,还敢得罪我?” 苏棠抬手砸碎一个茶杯,捏着锋利的碎片冷笑朝谢潇潇慢慢靠近,“反正都杀了一个,我不如再杀两个惹我不开心的。” 霍柳柳一眼看出苏棠是在吓唬谢潇潇。 可谢潇潇又不了解苏棠! 听霍柳柳几番暗示是苏棠杀了苏凝烟,又看苏棠这么邪气的样子,脸色一白,“我要去告诉我爹,告诉靖王殿下!” 霍柳柳想拉她都没拉住,急急要跟上,就背苏棠拉住了手臂。 “棠儿,你……啪!” 苏棠扇了一巴掌,想到那毒蛇差一点咬住容萤,反手啪啪抽了七八巴掌。 打得霍柳柳居然都忘了反抗,直到苏棠的手落在她的脖子上微微收紧,她才终于惊恐的倒退几步。 “光天化日,你敢杀人!” “我的人没出事,我当然不至于失去理智。” 苏棠幽幽问她,“不过,你似乎知道苏凝烟在哪儿?” “我不知道。” 霍柳柳只是不放过任何机会罢了, 流言是她散播的没错,可她也是真的怀疑苏棠已经杀死了苏凝烟。 “苏小姐,您快随我过去。” “茉莉?你家郡主呢?” 茉莉欲言又止,苏棠直接赶了过去,刚到,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阿萤?” “我没事。”容萤慌张的站起来,苏棠这才看到坐在地上手臂受了伤的谢宵寒。 “谢晚晴呢?” “受了惊吓,先回去了。”清风双臂环胸凑到苏棠身边,“我们过来的时候,谢晚晴被歹徒强行掳到了这里头,那人竟还有同伙,多亏谢公子及时赶到。” 至于谢晚晴的丫环为什么装看不见,那就是谢家的家务事了。 苏棠看着脸颊微红的容萤,警告的看了眼谢宵寒,“既然事情发生在将军府,谢公子受伤也不算冤枉,我们就不打搅谢公子捉拿凶犯了。” “郡主说的没错。” 谢宵寒站起身来,颀长的身影几乎将容萤完全笼罩了进去,他挑衅的看了眼苏棠,靠近容萤,“今日多谢郡主替我包扎,这伤,我恐怕一辈子也忘不了。从今以后,我也叫你阿萤,可好?” “不、不行……” “为何?” “就是不行。” 容萤脸颊通红,又想到自己的身份,释然一笑,抬头望着谢宵寒,“因为我不配。” 谢宵 寒望着她清澈的眼睛,微怔。 苏棠已经把容萤带走了。 两人一直到一处湖边才停下,还没站稳,一支利箭嗖的一声射过来,钉在了二人身侧的柳树上,嬉笑声随之传来。 “是太子那些人。” “棠儿,我们去别处吧。” 苏棠也不想生事,毕竟今日是来查疯鼠之毒的,还是低调些好。 刚转身,嗖——! 利箭直接刺破了容萤和阿圆几人的裙子,男人们的嬉笑更甚。 甚至还有人提议,“这射柳宴,不妨就改成射美宴。” “不错,我们比比谁能射中美人的发髻。” “发髻有什么意思,我看美人腰间环佩叮当,不如就比射中腰带而不伤人,怎么样?” 众人鼓掌喊妙,就在准备拿起弓箭时,只见苏棠回眸一笑,“好啊。” 美人绝色,太子更是失神。 “永宁郡主也想参加?那你是想射箭呢,还是当咱们的靶子呢?” “她一个女子射什么箭,肯定是当靶子。” “原来郡主有这种爱好啊。” 众人猥琐的对视一眼,意味深长的哈哈大笑起来。 容萤看着一群人高马大的年轻男子,再加上一个好女色的太子,害怕的扯扯苏棠的衣袖,“棠儿,咱们走吧。” 苏棠安抚的看了她一眼,朝阿圆使了个眼色。 阿圆立马去拿了套弓箭来。 “别装腔作势了。”一直在里面挑事的男人朝不远处的阁楼行了个礼,“几位王爷公主,都在那里头看着呢。” “公子面生,敢问姓甚名谁?” 苏棠淡淡低头擦着箭头,看起来,就是一副强撑着的样子。 男子不屑一笑,“在下区区贱民,不敢脏了郡主耳朵。” “说吧。”苏棠抬手拉弓,一气呵成,“你不说,我怎么给你立碑起坟呢。” “好生嚣张!难怪珊珊被你欺负成那样,可恨你还用这张狐媚脸迷惑了靖王殿下,现在又在这里丢人现眼……咔嚓!” 黄家庶子黄俊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因为发冠被利箭射断,头发也狼狈的散了下来。 而罪魁祸首苏棠已经同时搭起了两支箭。 ‘嗖嗖——!’ 下一秒,先前拿箭故意射穿容萤和阿圆衣裳的男人裤裆前,只留下利箭穿过的破洞。 两人腿一软,白着脸跌在了地上。 “不错,不错。” 太子笑着鼓起掌,直勾勾的盯着苏棠,“果然是虎父无犬女,正好潇潇也一直说她箭法不错,既如此,永宁就跟潇潇比上一场。赢了的人,孤赏她一间铺子,若是输了,孤也不罚,只要陪孤在这湖上泛舟。” “永宁,你可敢比?”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会这么抠门吧 湖上泛舟? 苏棠扫了眼人群,沈云轩没有跟着,但不代表他没有给太子出什么阴毒主意。 “肯定是不敢了吧。”黄俊冷嗤,“就是喜欢出风头而已,真比起来,肯定比不过潇潇小姐。” “棠儿,别比吧。”容萤担心不已。 人人都当苏棠跋扈嚣张,岂能容忍挑衅? 太子稳操胜券般,已经叫人去准备小船了,就听苏棠道,“听闻太子府的库房前阵子被烧了?我还是不增加太子的负担了吧。” “一间铺子孤还是给得起的!” “真的吗?”苏棠一副‘我不信,别逞强了’的模样。 太子气死了,“去,现在就把地契拿来。” “别呀太子,你城东那家‘云桂坊’可是日进斗金呢,您随随便便把它拿出来当赌注是不是太浪费了?” “孤没说……” “啊,原来不是云桂坊啊。”苏棠了然点点头,“也对,随便拿一个生意差面积小的铺子来凑活凑活就行了,也不会有人觉得太子抠门的。” 太子一口牙都要咬碎,“就拿云桂坊!” 东宫的人愣了下,那可是个聚宝盆,太子随便拿个铺子凑活就是了,怎么真拿云桂坊啊! 太子也肉痛,但他贵为太子,怎么能叫人说他抠门?! “太子放心,我会赢的。” 谢潇潇提着弓箭出现,根本没把娇气的苏棠当回事,甚至大方的叫人捧了一副新弓给 苏棠。 新弓刚拿来,阿圆就看到了上面沾了一圈的灰色绒毛。 “这是……” “放心,那是银鼠皮制的,我特意拿给苏棠用的。” 谢潇潇得意勾唇,何止银鼠皮,上面淬的毒,只要接触,就会慢慢渗入肌理,不出三天,就会手脚发软,变成一个瘫子! 敢杀她的小龙,就要付出代价! 苏棠手指轻捻,刚要抬手去拿,谢千絮突然出现,还拿着一副弓,“这是王爷前阵子做的,你试试。” 裴樾亲手做的? 弓身小巧却不失韧性,完美契合苏棠的身材,两侧弓尖,居然还刻了海棠花。 苏棠抬头,便看到了一旁楼阁里正坐在窗边说话的裴樾,微风拂过他散落身后的黑发,俊美得不似凡人。 裴樾这时也似察觉到她的目光,凤眼淡漠的侧眸看来,苏棠弯眼一笑,“王爷喜欢云桂坊吗,我赢来送你!” 众人:! 靖王你也敢撩! 裴樾只看着她放肆的样子,眼底染上笑意。 如此娇娇,他怎么舍得放弃。 谢千絮无语看着苏棠,“你能赢吗,话说这么满。” “试试呗。” “呵。”谢潇潇挽起弓,“别到时候输了哭就是了。” 说完,叫人抬了一个大箱子出来,刚靠近,苏棠就听到了里面的吱吱声。 阿圆脸色煞白,她还记得,一向镇定的小姐,在见到老鼠时恐惧的模样。 “小姐,要不 然算了吧。” “算了?”谢潇潇轻笑,“可以啊,跪下来自己掌嘴十下,承认你苏棠就是个自大又胆小的贱人,再给我当靶子让我射你三箭,那就算了。否则你既答应了太子爷,又反悔,你是要戏弄太子吗?” “谢小姐,你怎么这样,我家小姐跟你无冤无仇……” “你又是哪里来的贱东西,敢来质问我!” 谢潇潇掐着毒针抬手就要往阿圆脸上扇下去,却被谢千絮抓住手腕。 谢潇潇挣了几下,没挣脱,瞪着谢千絮,“你又是哪来的贱人……” “本将军上战场的时候,你还在家喝奶呢。” 谢千絮双目一冷,武将的气势直接压来 谢潇潇气得眼珠子都红了,怎么刚回京城,一个个碰到的全是硬骨头! “谢将军犯不着跟潇潇一个孩子置气。” “我也才二十,可生不出十八岁的孩子。” 谢千絮的冷脸苏棠可是见识过的,看太子和谢潇潇同时被怼得闭嘴,忍着好笑,挥挥箭,“来比吧,不然一会儿太阳大了,湖上泛舟可就变成湖上烤猪了。” 太子:…… 就当他脑子犯抽非要来招惹苏棠,可谁叫他那么馋她呢! 太子贪婪的扫了苏棠一眼,叫人把谢潇潇带来的老鼠一只只全部垂挂在了柳树下。 清新悠扬的垂柳,伴着吱吱挣扎的老鼠,画面极其诡异恶心。 就是见惯了血腥场面的谢 千絮都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这里一共三十只老鼠,谁杀的最多,谁就算赢了第一轮,怎么样?” “第一轮?” “对啊。”谢潇潇抬手,就有人押着二十来个死囚犯上来了,谢潇潇残忍的朝苏棠微笑,“第二轮,比杀人。苏棠,你敢吗?” 太子大手一挥,“开始!” 谢潇潇搭起弓,瞬间射中三只老鼠,她得意的挑眉,还没射出另一支箭,苏棠突然瞄准了她。 “苏棠,你疯了,你想杀我不成?” “嗖——!” 谢潇潇手里的弓直接被射落在地,震得她手心发麻。 “又没规定不能破坏你的弓。” 苏棠微笑,这才转而射这些老鼠。 只是直面这些东西,苏棠仍旧忍不住心底发寒,直到熟悉的龙涎香气靠近,“不用怕。” 是裴樾。 谢潇潇原本看苏棠犹犹豫豫的,还想嘲笑一番,却见传闻中的冷面煞神居然过来安慰,气得跺脚,“再拿一套弓来!” 可谢潇潇的弓拿来,苏棠已经射中了其中近二十只老鼠。 谢潇潇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假装低头捡东西,直接从衣袖里放出一只眼睛血红的活鼠直奔苏棠而来。 “吱吱——!” 苏棠动作稍有凝滞,下一秒,腰上一紧,整个人被带离此处,而后裴樾微凉的掌心覆在她的双手上。 拉弓,放箭! 飞速窜动的活鼠直接被钉死在了 地上,箭支入地三寸。 谢潇潇气死了! “好,姑且算你赢了。那我们开始第二轮吧,苏棠,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那不行。” 苏棠微微往后一靠,正好靠在裴樾胸口,翘起嘴角,“我说好了,要把云桂坊送给王爷的。” 裴樾看着格外乖顺的小姑娘,她还想着让他吃下忘忧草么? “娇娇不论送什么,本王都要。”只是,你真的舍得么? 苏棠眼睫轻颤,假装不在意的起身,跟谢潇潇往第二轮的后院而去。 后院,才有她今天来这里,真正的目标! 谢千絮皱眉,“苏棠,你真打算杀了那些死囚?那些人就算罪该万死,也不该你们来动手,更何况里面大多数人,都是因为得罪了权贵,才成的死囚。” 苏棠瞥见人群里,谢宵寒狐疑看来的眼神,勾唇,“死囚而已,早死晚死,不都是个死么。” 谢千絮一愣,旋即讽刺。 “你果然跟京城这些权贵也没什么两样,枉费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原来也是蝇营狗苟,乌合之众。” “我也没想到,谢将军是个这么单纯的人。” 苏棠并不生气谢千絮骂她,她也从未想过当什么好人。 刚进后院,死囚们被赶往各处,而苏棠跟谢千絮则分别站在后院东西两个楼阁上,以一个时辰为约定,谁杀的死囚多,谁就赢。 刚上楼阁,苏棠就射出一箭。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多谢太子赏赐 “中了!” “奴才去给郡主收拾……” “不,我要自己去。” 苏棠兴奋的下楼,不多会儿,就消失在了后院层叠的楼台间。 人人都当苏棠第一次来,唯有苏棠自己知道,她对这片地方的熟悉。 穿过长廊,苏棠很快找到了被灌木遮掩的木门。 里外的看守已经被裴樾安排的人引走了,并在外阻拦着谢家人靠近,而苏棠要做的,就是进去看一眼……不,看一眼是裴樾说的,而她,要去毁了那个毒窝! 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栽种着跟外面截然不同的草木,随处可见毒蛇游曳,毒虫毒蚁更是不计其数。 这个地方,在前世苏棠的眼里,就是地狱。 可对谢潇潇来说,这里却是她享乐的天堂! 找到了。 苏棠看着眼前奢靡的用水晶封盖的巨大鼠窝,里面白骨累累,眼睛猩红的疯鼠正四处游窜。 只是看一眼,苏棠都头皮发麻。 “叶麻草?难怪。” 苏棠这才看清,鼠窝附近,种植着大片的叶麻草,这种草极为难得,是治疗外伤的奇药,也是制作百日尽这种毒药最主要的材料。 难道这些疯鼠,是喂了百日尽长大的? “郡主,你怎么在这 里!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到处都这么吓人。” “白辞?” “郡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吧。”白辞背着药箱,也看到了鼠窝里的白骨,紧抿起唇。 苏棠危险的看了他一眼,指向他的药箱,“带杯子了吗?” “杯子?郡主,你不是打算在这儿喝茶吧。” “不喝茶。”苏棠眯起眼,“咱们喝点儿别的。” 没多久,白辞惨白着脸,一边看苏棠一条一条的把蛇打成蝴蝶结丢给他,一边颤抖着手,一条蛇一条蛇的取毒液。 冰冷湿黏的蛇身,嘶嘶威胁的红信子,剧毒的尖牙…… 白辞人都麻了。 死了几十条蛇,才堪堪聚满小半茶杯的毒液。 “郡主,一个时辰快到了,咱们赶紧出去吧。” “你先去。” 苏棠接过毒液,拿出带来的几种药粉混合上,白辞还没反应过来苏棠说的‘屏住呼吸’,一股刺激得气味冲的他眼泪都出来了。 苏棠满意点点头,找到水晶盖的机关打开,飞速把液体倒进鼠坑。 可就在她准备合上时,白辞居然脚下一滑,跌了进去。 “白辞!” “郡主,快走,别管我。” 受了刺激的疯鼠铺天盖地的窜来, 白辞一个大男人,在这地下黑黝黝的洞口前,居然显得如此渺小。 “白辞,快抓住我的手。” “我做不到……” 白辞被咬了一口,手软得没有任何力气,“你走,别管我了。” 怎么能不管! 师父前世收容她几年,倾囊教她一身本事,苏棠再冷漠自私,也做不到放任白辞死在眼前! 她扎紧裤腿,提脚就要迈进去,大不了被咬几块肉,却听身后风声一紧,一身黑锦的裴樾已然先跳了进去。 苏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裴樾提着白辞出来。 短短几秒,竟似过了一年。 “王爷……” “为了他你连命都不要了!”裴樾声音比寒渊更冷冽。 “他就这么重要,让你连最怕的鼠窝也敢进了吗?” 得知白辞突然出现,他就赶了过来,但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看到苏棠为了白辞,也要去赴死。 苏棠对上裴樾幽寒的双眼,她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生气的裴樾,冰冷锐利的气息犹如刀刃,冷峻的脸上只有肃杀。 她这才终于见识到,什么是战无不胜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 “王爷,微臣跟郡主只是一见如故,并无你所想的私情。” 白辞忽然解 释,“而且是微臣连累了郡主受苦,王爷要罚,罚微臣一人即可。” 说罢,突然吐出一口血来,也露出了他胳膊和脖颈间狰狞的伤口。 百日尽! “解药,快吃下去!” “让你担心了,都怪我不小心。”白辞歉意看着苏棠,“其实你可以不必管我的。” 说完,白辞跪在裴樾面前,“王爷,微臣一条贱命,你要取便取吧,只要别迁怒郡主。” 裴樾面色更冷,一旁赶来的杜若已经气得直接拔刀朝白辞砍来,你算谁,王妃要你来舍命维护! “杜若。” 苏棠拦住杜若,“快到一个时辰了,谢家人恐怕会赶过来。” 杜若气急,“王妃,你怎么处处维护他!” 苏棠压下心绪,“我不是维护他,是大局要紧,这里蹊跷古怪,威远将军府素来低调,恐怕这低调背后是为了掩盖某人,这某人还没查出来是谁,我们不能先露了马脚。” “王妃眼里处处是大局,是这个小白脸的伤势,那王爷的伤你怎么从头到尾都没问一句!” 裴樾受伤了? 苏棠抬头,裴樾的目光却已变得极淡,淡得藏起了所有的情绪。 “够了。这里松明留下来处置,带走白辞。 ” “王爷……” “娇娇怕本王杀他?”裴樾淡漠看着苏棠,“放心,你既这么心疼他,本王自不会杀他。” 说罢,已然离开,这时,苏棠才看到他负在身后的手上,有被咬上的痕迹。 “苏小姐,王爷把一颗心都掏出来给你了,没想到你却是见一个爱一个,真是白费了王爷一颗真心!” 杜若冷笑讽刺一句,带走了白辞。 松明出现,苏棠冷静的交代他怎么处置这里的东西后,才出了这地狱般的小院。 松明望着她一直紧攥的手心,拧起眉头。 “小姐,你去哪儿了,奴婢们找了你好久。” “迷路了。” “可小姐你的脸色好差啊,是不是吓着了?” “只是天气太热了。”苏棠勉强一笑,正好一个时辰结束,谢潇潇气急败坏的找了来。 苏棠问阿圆,“都安排好了吗?” “小姐放心,所有死囚都被安置在了您那处阁楼里,一个也没漏掉。” 阿圆看着错愕的谢千絮,轻哼,她们小姐才不跟那些骄奢的人一样呢。 谢潇潇也听到了阿圆的话,瞪大了眼睛,“苏棠,你耍我是不是,好,那我今天就要你知道本小姐的厉害!来呀,给我押住她!”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吃醋了 但就在谢潇潇狠了心要弄死苏棠的时候,一阵火光冲天而起,腥臭的气味也随风传来。 “什么烧了,这么臭?” “是这院子的西角上起火了,小姐,快叫人来救火吧。” 谢潇潇回头,看到着火的地方,脸上血色尽退,“你们不必去,通知爹爹和大哥就行了。” “不多去些人,怎么灭火?” “要你管。” 谢潇潇瞪了眼苏棠,一直在外等候结果的太子等人也进来了。 太子笑眯眯的看着两人,还没张口,就瞧见了二十来个死囚活生生的站在不远处,跟见了鬼似的,“这……不是孤眼睛花了吧?” “不是。谢小姐跟永宁郡主心怀仁慈,一个都没杀。”谢千絮淡淡道,“看来是谢小姐荣获了跟太子爷一起湖上泛舟的机会。” 苏棠上前行礼,“臣女多谢太子爷赏赐。” 太子眼角狠狠抽了抽,偏要佯装不在乎的,把云桂坊的地契送到了苏棠手里。 苏棠刚拿到手,就吩咐阿圆,“去,送给靖王殿下。” “拿孤的东西,讨好别的男人,苏棠,你真是好样的!” “多谢殿下夸奖,臣女也没有格外优秀。”苏棠怕太子被气死,好心的转移话题,“殿下,前边儿起火了,谢小姐怕是吓傻了,都不让下人去救火,您既来了,不妨让您的人去帮忙吧 。” “不……” “快去。”太子没听到谢潇潇的拒绝,不耐烦的挥手叫人去了。 这时,不知前因后果的下人乐颠颠跑过来,“殿下,船已经准备好了,您看是现在泛舟,还是等一会儿?” “一会儿日头可就烈了啊。”苏棠幽幽说。 太子又想到她那句‘湖上烤猪’,深吸一口气,“现在去!” 谢潇潇心里焦急后院的事,又不能拒绝太子,气冲冲的走到苏棠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巴掌打在脸上,却是阿圆心急替苏棠挡住了。 谢潇潇气急,又狠狠踢了阿圆两脚,“贱蹄子。” “行了,赶紧过来。”太子不耐烦的说了句,“下次再遇上不省心的下人,打杀了就是,何须你费动手脚。” “潇潇知道了。” 谢潇潇得意的朝苏棠昂起下巴,“都听到没,你们这些奴婢可比不得主子命贵,主子们可不会为了你们这些破烂东西来得罪太子爷。” 谢千絮皱着眉头要反驳,手腕却被苏棠捉住。 苏棠往前一步,笑拉着谢潇潇的手,“谢小姐说的对,今天是我自作主张,让谢小姐不高兴了,还请谢小姐见谅。” “还以为你骨头有多硬呢,这就软了。” 谢潇潇还想借机折磨苏棠一番,但看太子几次不耐烦的瞥过来,只能撂下狠 话走了。 唯独谢千絮看到了苏棠悄无声息放在谢潇潇衣袖上,那细微的几根银针掰成的弯钩。 因为起火,谢家人很快疏散了这里的人。 苏棠拿着云桂坊的地契,想了想,上了裴樾所在的阁楼。 门刚推开,就看到了单手撑额小憩的裴樾,和半蹲在他身前,仔细替他上药的翁心慈。 两人衣角交叠,从苏棠的角度看去,就好似翁心慈正俯身亲吻裴樾一般。 裴樾凤眸掀开,望着她的目光却很凉,“何事?” “许是为了地契的事吧,郡主赢了吗?”翁心慈头也没回,继续给裴樾上药,态度自然的就好似她跟裴樾才是一伙的。 “赢了。” 苏棠也不知道为什么脚步有些僵,但她习惯了掩藏情绪,浅笑着将地契留在了一侧茶几上,“王爷的伤怎么样?” “本不算严重,偏王爷不肯让人给他上药,结果拖到现在。”翁心慈温和的笑说,“还好郡主之前留下的伤药还在。” “应该是还好县主您来了才是,王爷就肯让您上药。” 翁心慈的丫环道。 裴樾眉心轻拧,翁心慈立马制止丫环,“别瞎说,只是那些下人笨手笨脚,我又比较擅长这些罢了。说起来,我也曾学过两年医术,可惜不能跟郡主比。” 说完,又取了绷带来,轻柔的扶着裴樾的手 ,开始替他包扎。 裴樾淡漠看着苏棠,“没事就退下吧。” 冷漠的就好像一个陌生人一样。 苏棠嘴角轻抿,明明知道他用了忘忧草后,也会是这样的结果,可为何现在看到,心里却会难受? 她垂下眼睫,“臣女告退。” 苏棠转身离开,刚下楼,阿圆就迎了上来,“小姐,您眼睛怎么红了,王爷欺负你了?” 声音不大,却逃不过裴樾的耳朵。 裴樾嘴角扯起似笑意,苏娇娇,原来你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么。 “王爷,您这是……” “今日辛苦你了,翁山郡的事以后再谈。”裴樾一圈圈拆掉绷带,淡淡起身。 “王爷不是说,这是郡主希望看到的么,现在您若是出去寻她,岂不是功亏一篑?” “这是她希望看到的,却不是本王要看到的。” 裴樾径直离去,只留下一室寂清。 翁心慈捡起被他丢下的绷带,慢慢在手心握紧。 苏棠本想去看太子泛舟,毕竟她怀疑背后是沈云轩的主意,那这场泛舟就注定不太平,可一向能压下的心绪,这会儿竟越来越乱如麻。 “我想一个人走走,阿圆,你去找容萤,我一会儿就来。” “给你的药记得抹上,脸都肿了。” 阿圆笑嘻嘻的,很为保护了苏棠骄傲,“奴婢没事,奴婢就在前边儿的凉亭等 小姐。” 说完,欢欢喜喜走了。 苏棠站在湖边,遥遥看着烈日下强撑着泛舟的太子,还未深想,腰上一紧,人已经被人抵在了假山上吻了个天昏地暗。 “王爷?” “娇娇眼眶怎么红了?” “进沙子了。”苏棠刚说完,软软的唇便贴在了她的眼角,“就不能说一句是因为你喜欢本王,所以吃醋了么。” 裴樾还从未听她亲口说过喜欢。 苏棠看着他只有自己一人身影的眼,不知道为什么,眼眶涩涩的。 “王爷的绷带呢?” “本王的伤,自然要等娇娇来医。” 苏棠微愕,所以他一直不肯叫人处理伤口,就是在闹这样的别扭? 苏棠看着矜贵冷峻的靖王殿下,差点笑出声来,明明是战场上呼风唤雨的阎王爷,怎么竟有这种小孩儿脾气? 苏棠拉起他的手,正要叫阿圆去拿药箱,谢宵寒却忽然带人赶到,并盯住了裴樾受伤的手。 难道谢宵寒已经察觉了? 不能叫他看到裴樾的伤! 情急之下,苏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一口就咬在了裴樾的手上,刚好遮挡住他的伤口,就是不小心将他大拇指也咬了进去。 裴樾的眼眸瞬间幽深的像要把她吞进去一般,喑哑的声音带着难耐的魅惑。 “苏娇娇,你对本王的自制力,就这么自信吗?” 第一百五十七章 搅黄了 微微湿漉的眼眸,被吻得些微红肿的唇瓣,还有她温热软绵的舌。 裴樾觉得他的自制力,快到顶峰了! “咳!” 苏棠立马松口,裴樾的手也自然拂过她的唇瓣。 啥时,心跳如鼓擂。 谢宵寒也愣了一下,裴樾已经淡然将手负在身后,“谢公子有事?” 谢宵寒分明感受到了裴樾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 “就是听闻王爷受伤……” “本王受伤,自有王妃医治。” “王妃医治的手法倒是独特……” “滚下去!” 裴樾冷冷拂袖,一股锐利的杀气直接将谢宵寒这样的习武之人也掀得倒退三步才勉强停住。 谢家人看出裴樾的杀意,飞快上前道歉,“公子并无其他意思,王爷、郡主恕罪,既然王爷无碍,奴才们这就退下了。” 说完,立马扯谢宵寒的衣袖。 谢宵寒也不是冲动之人,虽然不甘,但这世上谁敢强迫靖王? 谢家人离开,苏棠就叫阿圆拿来了药箱。 期间,苏棠一直能感受到裴樾灼热的目光,等包扎好,苏棠的手还未落下就被裴樾握在了手心,“这样的医治方法,要等成婚后,才可以用。” 苏棠耳根蹭的一热,含混的应了一声,恰好湖面一阵尖叫声传来。 “太子落水了!” “快来人啊!” 苏棠回头看去,果真见那扁舟沉了,太子和谢潇潇都开始在水里扑腾。 苏棠和 裴樾过来时,霞光也过来了。 霞光看着跟裴樾并肩而行的苏棠,脸色瞬间变得冷淡,“你真是个丧门星!” “太子妃!” 裴樾警告看向霞光。 霞光却更加不满了,“本妃哪里说错了,要不是她答应跟太子比试,太子怎么会突然跑去泛舟,不泛舟,就更不会落水了。苏棠,若是太子有个三长两短……” “太子若有三长两短,自有本王负责。” “靖王,你就这么护着她,太子可是你皇兄!” “本王知道,无需皇嫂提醒。” 裴樾毫无感情的一句,狠狠刺痛了霞光的心,他竟称她,皇嫂? 望着裴樾俊美无俦却也毫无怜悯的脸,他就像是天生没有感情的人,对任何人都一样的冷漠。 可那时候,他却救下了她。 霞光本以为裴樾这辈子都会孤孤单单一个人,她得不到,就宁愿他孤傲一人居于山巅! 直到有了苏棠,霞光才知道,裴樾并不是没有感情。 都怪苏棠,都怪这个下贱的狐狸精! 霞光阴沉沉盯着湖面,死,不论太子还是谢潇潇,只要死一个,她都能把苏棠这个罪魁祸首丢进大牢! 侍卫们下饺子似的跳进湖里,却一直没有捞上太子二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霞光以为太子二人必死无疑时,一侧竹林后水声哗啦,竟是谢千絮把太子二人提了出来。 “咳咳——!” 谢潇潇 吐出一口水,恶狠狠的叫骂,“去把准备小船的人叫来,本小姐要把他们五马分尸!” 下人们战战兢兢,谢潇潇骂得更凶了,“还有你们这些蠢货,救人都不会,养你们有什么用,还不如剁碎了喂狗!” “吵死了。” 太子死里逃生,惊怕大过愤怒,踉跄着要站起来,却发现有什么勾住了他的衣袖。 刚才沉在水里那种窒息、无助,瞬间缠绕上来,太子吓得急忙挥开,却听刺啦一声……竟是谢潇潇的衣袖连着裙子直接撕开了! 夏天的衣裙本就薄,加上水一泡,如今再一扯,谢潇潇的肩膀连带胳膊全都暴露在了外面。 “啊——!” “别叫,孤不是有意的。潇潇,你放心,孤一定负责。” 太子倒不介意府里多添了侧室。 谢潇潇却要疯了! 她可是预定好了要嫁给…… 谢潇潇不能说,只能快速扒了一旁丫环的衣裳捂在身上跑了。 可跑了又怎么样?这儿是外院,男男女女围了一群,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看了个遍。 苏棠望着谢潇潇的背影,要是没记错,前世谢潇潇可是在不久后,就封了公主,要替皇家联姻楚国的。 只是此事之后,怕是不成了…… 这时,苏棠突然听到霞光失神的呢喃,“怎么会没事?” “你就是女将军谢千絮?你怎么这么恰好,救下了太子和潇潇?”霞光怀疑 的看着谢千絮,“莫非你早就知道船要沉,在这里等着?” “微臣多谢太子妃指教。” “指教什么……” “指教臣,以后人不能乱救,有可能会被反咬一口。” 霞光顿时脸色发青。 可谢千絮不是闺阁女子,也根本不把任何闺阁小姐放在眼里。 太子瞧着英姿飒爽的谢千絮,眼神一眯,“谢将军说得有理,孤听闻谢将军尚未婚配……” “呀,太子殿下脚上是什么?”苏棠轻呼一声,朝谢千絮使了个眼色。 趁着太子低头去看的时机,谢千絮目光复杂的看了眼苏棠,趁机走了。 “什么也没有啊?好啊,苏棠,你又耍孤是不是!” “可能太阳太大,臣女眼花了吧。” “你……” “太子不去换身衣裳?谢小姐的事,恐怕也要好好跟威远将军商议一番。” 裴樾打断太子的话,平静的语气,太子愣是听出了几分威胁的意思。 太子憋住这口气,不满的瞪了眼霞光,“还不来扶孤!” 霞光也是太后捧在手心养大的,以前太子对她十分客气,哪里这么呵斥过? 霞光冷着脸扭头要走,谁知太子突然扇了她一巴掌。 “贱人!见到旧情人,就走不动道了?亏你还是太子妃,孤就是娶个舞女,也比你知道三从四德!” “靖王,让你见笑了,孤教训自己的女人,你不生气吧?” 裴樾面色微 冷,在霞光期待的眼神中,淡淡道,“太子的家务事,与本王无关。倒是太子如此做派,令本王大开眼界。” 霞光失望的黯淡了眼神。 太子哼哼两声,阴鸷盯了眼霞光才走。 “王爷,威远将军请您过去一趟,说有要事。” “嗯。”裴樾回头看向苏棠,“宴会后,本王送你回府。” 裴樾离开,霞光才一把抓住苏棠的胳膊,“看我今日落魄,你是不是很得意?” “太子妃还不明白吗?” 苏棠拨开她的手,“你今日境况,到底是谁造成的?是我,还是你自己和李家人。” “你还在狡辩!” “我没什么好狡辩的,倒是可以提醒太子妃一句,不论你心里放着谁,你现在都只是太子的妻,是东宫的主母。” 苏棠本以为,霞光不蠢,应该知道审时度势,却忽然听到院墙之外阿圆的惨叫。 “你放开我,黄公子,你干什么?” 黄俊?! 苏棠提步要过去,却被霞光拦下。 霞光眼底隐有疯癫,冷笑看她,“今日本妃在此,你休想过去一步。苏棠,你一直那么冷静聪明,哄得王爷那么喜欢你,可那又怎么样呢?你说的没错,太子就是太子,是你们该三跪九叩的君,本妃今日就是要你尝尝失败的滋味。” “苏棠,你该不会为了个卑贱的婢子冲撞东宫,连累你那病恹恹的父亲跟年幼的弟弟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 挑拨 阿圆的挣扎越来越激烈,还带着哭腔。 苏棠看着霞光,“臣女当然不会对太子妃不敬。” “那就好……苏棠,你去哪儿!” “臣女见天上的鸟儿十分肥硕,这就射下来给太子妃炖汤喝!” 苏棠充耳不闻霞光的呵斥,抓着弓箭飞快上了附近的楼阁。 三层的楼阁上,很轻易就看到了院墙下正明目张胆施暴的黄俊。 这个畜生! 霞光远远看苏棠撘起弓箭,冷笑,“告诉黄俊,事情办得很好,本妃一定会求皇后娘娘赐他个一官半职,保他衣食无忧。” 霞光话音刚落,利箭飞出。 噗呲——! 是利器入肉的声音。 黄俊的惨叫顿时传来。 “怎么可能,此处距离楼阁已有几百米之远,苏棠的箭术何时这么好了?” “来啊,把苏棠抓起来!大庭广众竟敢杀人,本妃要从重处罚!” “娘娘,人没死。” 去里头查看的太监连忙跑出来,捧着支血淋淋的箭,箭上,还插着一只刚死的鸟雀。 “黄俊怎么样?” “伤到了眼睛。” “让他继续办事!” “可黄公子他,已经吓得办不了事了。” 正在兴头上,突然被射瞎了一只眼,是个男人都办不了事。 霞光突然想到了 二哥李之续的死,再看楼阁上冷冷朝她看来的苏棠,心一沉,难道当时苏康没有撒谎,杀了二哥的真的是苏棠? 霞光突然脚底生寒。 “备马,去李府。” “那黄公子……” “没用的废物,不用管了。” 霞光迅速离开,只留下哀嚎的黄俊。 直到苏棠站到了他跟前,黄俊才停下,“你这贱人……” “贱人?”苏棠一脚将他踢开,“我是太后亲封永宁郡主,而你呢,真以为有人给了你一点权势,你就成了权贵?黄珊珊怎么死的,你还不清楚么。” 失去了利用价值,那就是弃子。 苏棠对这一点,再清楚不过,她脱下外袍裹住阿圆,“还不滚,等我来送你?” 黄俊恐惧的爬起来,连滚带爬的跑了。 “小姐,奴婢没事,你别担心。” 阿圆安慰苏棠,却声音都还在发颤。 暗处的清风瞥了一眼,“我离开一会儿。” 苏棠知道他要去做什么,没有阻拦。 “容萤呢,不是让你跟着她么?” “淮阳王府的人来说陆无忧跑了,郡主让奴婢转告您一声,就先回去了。” “起来吧,我们回去。” 阿圆点点头,刚站起身,就直接晕了过去,原来黄俊一开始怕她叫喊,直 接拿砖猛砸了她的头好几下,血这时才慢慢从头发里流了出来。 苏棠刚给阿圆包扎好,清风回来了。 “怎么样?” “阉了。” 不但阉了,还扒了衣服挂在了威远将军府外一棵显眼的大树上,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个清楚。 苏棠给阿圆处理好伤口,吩咐清风,“你先带阿圆回去。” “好。” 清风打横抱起阿圆,许是扯到她伤口,阿圆晕晕乎乎的就哭了。 清风胳膊僵了僵,让她往怀里靠了几分,跃身离去。 苏棠本想去门口等裴樾,却在门口遇到了白辞。 白辞的伤口都包扎好了,看起来有些滑稽,他见到苏棠,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叫郡主见笑了。” “你要回去吗?” “今天本是威远将军请下官过来给将军夫人看病的,现在我自己倒病了,自然没脸留下来。”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那个院子里?” “我迷路了。”白辞更加羞赫,“又恰好见郡主你在里头,这才跟了进去。那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苏棠看着坦诚腼腆的白辞,心中复杂。 白辞的出现,明显是不对劲的,可他的解释又很合理。 “对了,这个给郡主,希望郡主不要嫌弃。” “这是 ……” “我娘前阵子去凉山寺求的平安福。”白辞很不好意思,“我早跟她说,不必这样,可她总记着郡主救过我。这一次,我又欠郡主一条命了。” “是王爷救了你。” “嗯,下次跟我娘说,让她再备什么,也给王爷准备一份。” 苏棠看他羞得耳朵都红透,浅浅一笑,正要问他什么时候回去,白辞突然伸手拨弄她耳畔的头发。 “白辞。” “别动,有一只奇怪的虫子缠在你头发上了。” 白辞认真的取着虫子,又很快收回了手,没给苏棠任何拒绝的机会。 苏棠不适的皱起眉头,“白辞,没有下次!” 不远处,跟着裴樾一起走来的威远将军谢侯,似乎没认出苏棠一般,“那是白太医么?这个太医虽年轻些,却是个踏实稳重的,不知与他说话的小姐是谁,看起来倒是两情相悦,要是可以,微臣都想做个媒了。” “父亲,那位小姐正是永宁郡主。” “是吗?那为何永宁郡主看起来,十分喜欢白太医的样子?”谢侯立马跟裴樾赔礼,“微臣性子直,还请王爷不要见怪。” “当然。谢将军多年不在京城,不认识人也是寻常。倒是将军一双儿女年纪不小了,谢小姐 如今有了归宿,只剩下谢公子没有娶妻,本王看霍国公府的小姐不错,可为佳媳,将军可同意本王做的这个媒?” 谢侯打着哈哈,裴樾只冷淡看了他一眼,这次怎么也要剜下谢侯一块肉了。 “王爷。” 苏棠看到裴樾过来,立刻转身行礼。 裴樾看了眼白辞,抬手握住苏棠的手,“本王身体不适,王妃来替本王探脉开药吧。” 说罢,拉着她径直离开。 苏棠反手扣住裴樾的脉,嗯……还跟以前一样,没有很大变化呀。 直到上了马车,车帘一落,她便被人抵在了角落,“娇娇真的让本王很不省心。” 苏棠看着他乌沉沉的眼,总觉得裴樾的自制力怕是没有了。 车轮滚动,嘎吱嘎吱轧在青石板铺成的路上,马车里只剩彼此交缠的呼吸。 “王爷,有刺客!” 杜若的声音突然传来。 裴樾眉目一凛,下一秒,马车已经被逼停。 苏棠掀帘一看,几十个训练有素的杀手将马车团团围住,而周围正好是一片无人的空旷地带。 苏棠看着刺客一个个不含任何情绪、甚至连杀意都没有的眼睛,眼眸狡黠一弯,立马从随身的荷包里,翻出了从威远将军府那个后院翻出来的叶麻草! 第一百五十九章 非分之想 暗处,一声古怪的哨声传来。 刺客们立马提起剑,气势汹汹的杀来。 杜若紧锁着眉,看来今天非得有一场苦斗不可! 忽然,一股异香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杜若,想办法把东西喂到这些人嘴里。” 苏棠拿出一包碾碎的药草,“要快。” 杜若还生着苏棠的气呢,直到裴樾发话,才拿着东西去了。 但不等他靠近,暗处的哨声忽然变得急促,而这些刺客们的动作也变得迟钝起来。 “这是什么……” “他们跑了,王爷,可要追?” “不必追了。”裴樾看着眼睛亮晶晶的苏棠,揉揉她的头,“娇娇大约知道怎么回事了。” “是言灵蛊。” 苏棠跟裴樾说了薛姨娘的事,“我研究过那本蛊经,所以这次来威远将军府,就提前做好了针对言灵蛊的药,恰好这叶麻草不仅能制作百日尽,更是喂养言灵蛊的好药。我终于知道养那些疯鼠是干什么了。” 杜若不解,“不是为了杀人?” “不是。你可听说过养蛊王?” 无数只蛊养在一起厮杀,最后活下来的,便是蛊王。 不过威远将军府这么久也没养成,估计也是群乌合之众,并不会真正的养 蛊之术,言灵蛊大约是他们唯一弄出的能控制的蛊了。 可惜,她还是没有应对裴樾体内绝情蛊的办法。 裴樾轻抚着她的头发,看她陷入沉思,嘴角浅浅牵起。 裴樾将苏棠送回侯府后,轻声吩咐,“叫谢千机来见本王。” 杜若大惊,“王爷,难道您还是要用那个办法解决绝情蛊?太危险了,不如就用忘忧草……” “多话。” “是。” 杜若皱着眉,裴樾却只看着被苏棠包扎的手,眼含笑意。 海棠苑。 “奴婢问了沈家人,他们说关押沈夫人的地方突然遭了劫匪,有人亲眼看沈夫人跳了江,怕是尸骨无存了。” “劫匪这个由头还真好用。” 苏棠知道定是沈云轩救走了沈夫人,沈云轩若说身上还有唯一的优点,那就是孝顺,对沈母千依百顺。 不过沈母要强了一辈子,也要了一辈子的面子,现在活下去,恐怕也是生不如死。 “阿圆怎么样?” “醒了会儿,吃了点东西又睡了。” “清风呢。” “清风也受伤了?”冬杏瞧着小姐意味深长的笑,恍然大悟,“清风在暗处守着呢。” 苏棠在威远将军府上展露高超箭术的事,很快传遍 了大街小巷,不少人对她这个刁蛮大小姐有所改观,却也有人更觉得她跋扈刁蛮,没有一点儿大家闺秀该有的贞静温柔了。 苏棠只当耳旁风。 没多久,流言就渐渐被现归德侯苏勇明日迎娶琴娘为继室的消息冲淡了。 侯府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唯独几位主子脸上不见喜色。 苏棠站在池塘边喂鱼,一边喂一边思索怎么说服裴樾吃下忘忧草的事,白辞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郡主很喜欢这些锦鲤?” “白太医,你怎么在这里。” 苏棠回头,才发现冬杏说去拿点心,到现在都没回来。 “我来给你送这个。” 白辞腼腆一笑,拿出一个同心结环佩来,“我娘做的,非要我给郡主送来,这东西简陋,郡主若是不喜欢的话,我就收回去了。” “白夫人不必如此客气。” “其实怪我。娘她年纪大了,我又一直未曾娶妻,她才瞎着急。” 苏棠皱眉。 白辞连忙道,“郡主放心,我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初见郡主,便觉得十分有缘,就好像我们天生就是……” 白辞咽下到了喉咙的话,“是我唐突了,其实这次来,是娘亲 说,过几日庙会,想问郡主是否有空。京城的庙会热闹,我娘想借借郡主的好福气,替我求月老赐根红线。” “白辞。” “嗯?” “你到底想做什么?”苏棠淡淡看着他,“我不是三岁的孩子,你也不是。你看出我对你的不同了,是不是?” 白辞抓着孤零零同心结环佩,局促不安,“郡主,是我逾越了吗?” “不,是我疏忽了。”即便再想照顾师父之子,也不应该亲力亲为,让人误会,“我是未出阁的女子,以后不便见白太医,白太医若有事,让人传话给我的侍女冬杏便是。” 这时,冬杏才匆匆赶来,“奴婢走到半路,点心被个莽撞丫头撞翻了,不得已又回去重新拿了一份,耽搁了。” “天气热了,回去吧。” “微臣承认的确喜欢郡主。”白辞微微苍白着脸,“可微臣知道自己的身份,从未肖想过什么,就只是想守在郡主身边,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 苏棠的拒绝很干脆,也很无情。 六月底的鸟雀叽叽喳喳在树枝间蹦跳,白辞却感觉不到丝毫闷热,腼腆俊秀的脸抬起,唇瓣冷淡微微往下抿起,转身离开了归德侯府。 转 角,苏棠眼眸微垂,“清风,查到是谁举荐他入太医院的了吗?” “没查到。” “继续查,再让人悄悄接近白夫人,这些年他们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务必一一查清楚。” 苏棠回到海棠苑,下人递了一封信来。 是翁心慈送来的,上面只有一句话,‘大局为重’。 看着手边的忘忧草,苏棠心思沉了沉,趁着夜色,敲开了隔壁别院的门。 “王爷在吗?” “在,不过……”杜若神色古怪,“王爷不想见你,你走吧……哎哎,你怎么听不懂我的话,王爷不想见你!” 苏棠一路走到裴樾房间,还未靠近,巨大的血腥混着毒药的味道便传了出来。 想到裴樾越来越难根治的毒,苏棠目色一凛,刚要进去,谢千机就从里面出来了。 谢千机责怪的看了眼杜若,笑眯眯跟苏棠道,“王爷在见客人,不便见王妃,王妃请回吧。” “我闻到了鸩毒的味道。” “嗯?” “王爷经常拿鸩毒以毒攻毒,里面没有客人,只有受伤的王爷。”苏棠从门缝中,隐约看到燃烧的迷香,心狠狠刺痛,裴樾到底受了多重的伤,竟要靠迷香来催眠! “谢千机,让开!” 第一百六十章 解蛊 “抱歉。” 谢千机啪嗒一声关死了门,“王爷吩咐过,绝不能让你进去。王妃想要进,那就先杀了我……唔!” 谢千机猝不及防,被苏棠洒了一脸迷丨药。 他踉跄着扶住门框,“王妃,我这么信任你才不对你设防,你居然……” “对不住了。” 苏棠直接将他推到一边,推门进屋。 轻纱飞舞,摇曳的烛光勉强照清正泡在浴池中的半身赤衤果的人影,男人身上覆着一层薄汗,剑眉紧缩眼眸紧闭,似乎对于有人闯进来的事浑然不知。 浴池边,守着一个白发老翁。 老翁见到苏棠,笑眯眯的,“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永宁郡主吧。” “您是?” “老朽无名无姓,您唤一声‘无名’便是。” 苏棠还来不及客套,就发现了裴樾浴池里的古怪,里面血红一片,仿佛开水一般在沸腾滚动,而他的心口,划着一刀深深的血口。 “这是,封蛊禁术!” 所谓封蛊禁术,便是失败率极高且后遗症无法预测的驱蛊之术,即便蛊经中也只是随意提了一笔,但对于此法的痛苦却描述的很清晰。 凌迟之刑,也不过是将人身上的肉,一片一 片割去。 可这禁术,却是要连人带骨一片片割个干净,再泡进盐水里,生生折磨三日之久才可见效果! “郡主如何知道我族禁术?” “先生,此术能成功吗?” 无名看着还算冷静的苏棠,生出几许欣赏,“老朽出马,必然是成功的,不过老朽出手更狠,只要靖王熬得住这半个月,绝情蛊必死。但这半个月内,痛苦会一日大过一日。” 居然要半个月! 他不是日理万机吗,吃下忘忧草多好,何必受这样的罪! 苏棠忽然想到前世的裴樾,他能活到那个时候,必然是也用了这个禁术,并且熬过去了吧。 想到这儿,苏棠的心才稍稍安下来。 无名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隐忍着痛苦的裴樾,和苏棠。 “王爷,药苦吗?” 苦吗? 裴樾不知道,却听到娇娇在他耳畔问,“要不要吃蜜饯?” 而后,软软的唇贴了上来,撬开他紧咬的唇齿,送来最甜的蜜饯,卷走了他嘴里的苦涩。 这一刻,浑身如同被碾碎的筋骨好像重新生长起来了。 “娇娇。”一声喟叹。 “樾哥哥。”苏棠微红着脸,主动却带着几分生涩 的贴着他的窄瘦的劲腰往下,将他所有的闷哼淹没在彼此的吻里。 苏棠离开时,裴樾已经可以暂时出来休息半日。 谢千机望着心情不错的裴樾,疑惑,难道这是禁术并不如想象中的难么痛苦? “有一点草民没有告诉郡主。”无名郑重道,“此术是灭杀绝情蛊,并非引出绝情蛊。灭杀蛊虫后,王爷往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身体极度虚弱且无法动用内力,须得长时间沉睡,于王爷报仇大业,有害无利。” “不必让她知道。” “那后遗症……” “也不必告诉她。”裴樾凤眸如渊深沉,“至于其他事,自有千机代本王处置。” 谢千机担心看着他,“你就不怕有一天,这女人变了心,弃你而去吗?” 裴樾凝望着这无尽黑夜,骨节分明的手指危险的轻叩,“娇娇便是死,也只能死在本王怀里。” 海棠苑。 苏棠枕着胳膊看着帐顶,心里冒出了第二个清晰的目标——要跟裴樾,厮守到老! 次日,天不亮,苏棠就被外面热闹的声音吵醒。 今天是苏勇娶妻的日子,下人们都忙活了起来。 苏棠打算趁天色还没全亮,再去看看裴 樾,刚出院门,就撞见了好久不见的沈云轩。 “你去哪儿?” “不关你的事。” “你曾是我沈云轩的妻!” “什么?”苏棠一脸迷茫的看他,“沈公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明明承认过你记得前世……” “前世又是什么。”苏棠笑看着他,“还是沈公子受了刺激,人都傻了,总把梦当现实。” 沈云轩想到自己被阉的事实,双拳青筋暴起,“好,你可以假装不承认,可是棠儿,我们曾经的一切都记得很清楚呢,你的确漂亮,可你在床上就像块石头一样冰冷僵硬,所以我才懒得碰你。” “现在靖王是喜欢你,等你们成婚后呢?他一定更快厌恶你这样不知情丨趣的石头,天下男人都是一个德行,我比你更清楚。” “与其等着被抛弃,倒不如重投我的怀里,我们联手,共攀权利的巅峰,岂不美哉?” 苏棠脸色微白,好在天际刚刚泛白,沈云轩看不清。 沈云轩还要再说,就见苏棠朝他扇来。 沈云轩冷笑着抓住她的手,“我早知道你……” ‘砰——!’ 苏棠一脚踹在他的痛处,沈云轩当即腿软的跪在 了地上。 “你这贱……” ‘啪——!’ 沈云轩刚抬头,就挨了苏棠一巴掌,“沈公子再敢对本郡主不敬,本郡主便打烂你的嘴,听清楚了吗?” “至于共攀权利巅峰。”苏棠冷笑,“莫不是你以为算计我杀了太子,你背后的主子就能上位了?” “你怎么知道……” “湖上泛舟,太子提出这个馊主意的时候,我就猜到背后是你在唆使。”之前苏棠还以为沈云轩是一心一意辅佐太子,看来他也看穿了太子的草包本质,另投新主了。 “你的新主子是谁?齐王,还是……” “小心!” 清风跃出,拉着苏棠倒退三步,便见一个浑身煞气的黑衣男人护在了沈云轩跟前。 沈云轩啐了一口站起来,阴狠盯着苏棠,“你以为就你有高手保护吗?苏棠,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为夫会让你知道后悔的。” 苏棠微眯起眼,“原来不是齐王,齐王自傲,绝不会派人来保护你。” “你……” “小姐,大老爷和小公子回府了,音儿小姐正叫人把大老爷他们轰出去!” 苏棠挑眉,她不是特意让爹爹不要回京吗,他们怎么会悄无声息的回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彪悍 苏棠赶到侯府门口,苏音儿正坐在轮椅上破口大骂。 “这里是归德侯府,跟你们父子有什么关系,上赶着回来,臭不要脸!” “还让琴娘那贱人勾搭我爹,你们就是一窝的贱种!” 苏毅从没想过,会被侄女儿指着鼻子骂。 苏羡磨着牙,“这侯府的位置怎么到你爹手上去的你不知道?” “那是皇上的吩咐,只有你们一家子,死乞白赖不肯搬走,苏棠那贱人是,琴娘那贱人更是!” “好了音儿。” 徐四拉苏音儿,“你说的太过分了。” “我过分?”苏音儿狠狠把徐四推开,“你也是个白眼狼,胳膊肘就知道往外拐,给我滚回去。” 来往的宾客们看着这一幕,都当笑话。 苏羡深吸一口气,“你让不让开,再不让开,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还敢跟我动手?我现在是侯府的千金,你一个贱民,凭什么敢……哎,救我!” 苏音儿话没说完,苏棠直接把她连人带轮椅扔了出去。 彪、彪悍! 苏棠拍拍手,微笑看着幸灾乐祸的宾客,“里面茶水已备齐,各位自便。” 宾客们也不傻,苏棠这一手,不就是杀鸡给他们这群猴看么? 谁也不敢再嘲讽苏毅,赶忙进去了。 “棠儿。” “姐姐!” 苏羡蹦到苏棠跟前,“姐姐 怎么瘦了?” 苏棠捏捏他的脸,“我明明胖了。”阿圆来后,天天变着法的给她做好吃的,苏棠以前就半碗饭的饭量,现在起码一大碗。 “大伯,羡儿,今天是音儿鲁莽,徐四在这代她给几位赔罪。” 徐四歉意的躬身行了个大礼。 苏羡撇撇嘴,“你替她赔罪有什么用,反正她也不会改。” “你带她回去吧,看住她,别叫她再出来。” “苏棠,你管不着我!”苏音儿额头都磕破了,哭着指着苏棠,“我要把你轰出去,你这个假货,根本不配住在侯府!” “你要我再赏你两个巴掌让你清醒清醒?” 苏棠凉凉一句,明明六月的天,却冷得苏音儿打了个颤,硬生生咽下了喉咙的话。 苏棠不再管她,带着苏毅二人进了侯府。 “我不是去信,让爹爹不要回京吗?” “信,我们没收到信啊。”苏羡疑惑的望着苏棠,“而且回京前,我们也给姐姐写了信,说我们今早会到,姐姐没收到吗?” 苏棠跟苏毅对视一眼,明白这中间肯定有人动手脚了。 苏毅倒是乐观,“也可能只是阴差阳错弄丢了信,别怕,总有爹爹在呢。” 说完,接过了苏棠递来的茶,喝到乖女儿亲手泡的茶,茶水都仿佛格外甘冽。 一饮而尽。 “棠儿,其实这 次回来,爹爹还想跟你说凝烟……” “爹爹!” 苏羡看着突然晕过去的苏毅,惊恐的站起身来,苏棠却安抚的摸摸他的头,“爹爹身体太差,来回奔波晕过去了而已,羡儿,你就留在这里照看爹爹,等婚礼结束,我送你们回别院。” 苏羡望着眨眼间的姐姐,“是姐姐你在茶水里……” “嘘。”苏棠叫冬杏拿了点心水果来,低声嘱咐苏羡,“你一定要记住,爹爹身体太差,已经提不起刀上不了战场了。” 苏羡眼睛微睁,难道算计爹爹回京的人,是打算重新把爹爹拉回权利争斗的漩涡么。 还好,还好。 “小姐,琴夫人派人来请老爷过去一趟。” “不巧,爹爹病倒了。”苏棠大.大方方的开了药方叫人去熬药,就见到了琴娘派来的人——苏念溪。 “爹爹病了?” 苏念溪声如蚊呐,低头看着鞋子,厚厚的刘海几乎遮住了她半张脸。 “病了,你回去告诉你娘吧。” “好。” 苏念溪慢腾腾的转身离开,苏羡忽然问她,“念溪,你手腕怎么这么大一片淤青。” “我没事。” “这还叫没事!”苏羡掀开苏念溪的衣袖,上面触目惊心的一道道鞭痕,青红交错,简直没有一块好皮了。 苏羡扶住她的肩膀,苏念溪当即疼得小脸 煞白。 苏羡愣愣看向苏棠,“姐姐,她这是……” “去里间,我看看。” 苏棠也没想到,苏念溪私底下居然遭了这么严重的毒打,想到琴娘那副总是温温柔柔不急不慢的模样,苏棠心底生出几分不适。 苏念溪看着满眼担心的苏羡,再看拧起眉头的苏棠,只觉得好像一股温热的清泉涌遍全身。 明知道跟苏棠私下接触是什么后果,可苏念溪还是舍不得这样的温暖,跟苏棠去了房间。 “琴娘打的你?” “嗯。” “为什么?” “因为念溪不乖。”苏念溪察觉苏棠的不悦,局促的攥着手,“姐姐别生气,念溪天生就该受这些折磨,念溪不疼的。” “谁告诉你的?” 苏念溪咬唇,娘亲这么说的,娘亲说,她生来就是要还债的。 “琴夫人,小姐不允许外人进去。” “我来接我的女儿,也算外人吗?” 温柔的声音,像极了苏棠记忆里娘亲的模样,可苏棠知道,这个女人根本不配跟娘亲相提并论。 “念溪,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叫为娘好担心。” “娘。” 苏念溪穿好衣裳,低着头缩在了琴娘跟前,像一只受尽了凌虐依旧不肯离开主人的小狗。 “乖孩子,既然没事,就随娘亲回去吧,今日娘亲大喜呢,不要叫娘亲不高兴, 好吗?” 琴娘牵起苏念溪的手。 苏念溪贪恋着母亲的温柔,乖乖跟到了她身边。 琴娘微笑看着苏棠,“棠儿真的跟你娘亲一样温柔,总希望能救身边所有人,可惜到最后,她连自己都没救下。” “对,我娘真傻。” 苏棠轻笑,“如果是我,我自己潇洒恣意最要紧,哪管他人死活呢。” 琴娘眼皮微颤,淡笑着离去。 “姐姐,咱们真的不管念溪了吗?” “怎么管?”她们才是母女,苏念溪明显对琴娘这个母亲很依恋。 但看着苏羡小狗似的可怜巴巴的眼神,苏棠一巴掌拍他额头上,“你还是太闲了,在别院书背了几篇,拳打了几套,写了几篇文章了?” “我……那个……其实……” “实在不行,羡儿,去军营吧。” 苏棠有一股直觉,如果再不送走苏羡,恐怕就要彻底失去他了。 “军营?” “嗯。带着苏念溪,一起去。” 苏棠说完,就趁机去了别院,这件事,只有裴樾能帮她安排。 只是刚到别院,就发现杜若和谢千机都不在,而裴樾的房门敞开了一条细缝,一张女儿家的绢帕就落在门槛上。 这是,翁心慈的帕子! 苏棠立刻推门进屋,正好看到正在沐浴的裴樾,而他身旁,翁心慈微微弯着身,正要亲吻…… 第一百六十二章 牛鬼蛇神 “县主!” “郡主来了。” 翁心慈可惜的看了眼近在咫尺的裴樾,站起身来,坦荡的浅笑,“你怎么进来了。” “这句话该我问县主才是,你在对王爷做什么?” “是王爷要我这样做的。” 翁心慈回忆起刚才的一幕,裴樾意识模糊的想要吃蜜饯,翁心慈问他什么蜜饯,他却说蜜饯是她的吻时,那难以抗拒的怦然心动。 翁心慈是一个极度冷情也冷静的人,这么多年,这是她唯一一次心动。 “娇娇,苏娇娇……” 裴樾喑哑的声音传来,翁心慈背脊微僵。 苏棠拧眉,“不论如何,你也不该乘人之危。” 谢千机这时终于赶了回来,冷冷看了眼翁心慈,“县主所说的刺客我们没抓到,县主怎么自己闯了进来?” “我只是口渴了,想来找杯水喝。” “杜若呢?” “刚才别院后有动静。”杜若也在此时赶了回来。 裴樾明面上的下人不多,都藏在暗处,虽然没有裴樾吩咐根本不会现身,但生死攸关还是会出手,所以杜若这才放心离开。 翁心慈看着如临大敌的杜若,浅笑,“是我莽撞了,既然刺客逃了,暂时应该安全了,我这就告辞。” 说完,看了眼苏棠,“郡主 不走吗?” “郡主来替王爷看病。”谢千机道。 “是么。” 翁心慈笑笑,提步离去。 她一走,杜若才沉下了脸,“原以为她是个温婉端庄的,原来也只是乘人之危的小人!” “好了,我们先出去。” 谢千机拉走了杜若。 苏棠走到浴池边,裴樾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眸强行睁开,满是血丝,让他莫名添了几分妖冶邪气。 “王爷……” “苏娇娇,苦。” “王爷要喝水吗?” “本王只要蜜饯,娇娇喂的。” 苏棠刚红了脸,就被人扣着后脑勺深深吻了下去,肆无忌惮的索要着他的蜜饯。 苏棠察觉到他隐藏深处的慌乱,难道他在害怕自己误会他跟翁心慈么? 但他差一点,就吻了其他人。 想到这,苏棠突然起了坏心,在他唇上咬了一下,谁知他竟迷蒙的睁开了濡丨湿的眼,瞬间勾得苏棠心砰砰直跳。 “苏娇娇,本王睡一会儿。” 由于强行清醒,让裴樾的体力迅速透支。 苏棠点头,便被他牢牢抓住手腕,“今日没吃完的蜜饯,先欠着。” 话落,人已睡去。 苏棠看着敞露着半身的裴樾,乌发濡丨湿肆意散落在胸膛,往日冰冷俊美的脸此刻却透着丝难掩痛 苦的隐忍,就好似堕了地狱的天神,勾动天雷地火。 苏棠轻叹,看来苏羡进军营的事儿,要下次再说了。 离开前,苏棠顿了顿,回头轻轻往裴樾额头吻了一下,满意离开。 却不知她走后,裴樾凤眸微掀,嘴角也浅浅勾起丝弧度,“来人。” “王爷,有何吩咐。” “取消与翁山郡的合作,再不许翁心慈踏入别院一步,违令者,斩。” 苏棠回到侯府,婚宴已经进行到一半了。 “你就是永宁郡主,久仰大名。”一道浑厚苍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居然让苏棠感到了一股不寒而栗的威胁。 “父亲何须对她这般客气。”霞光冷睨着苏棠,“此女狡诈阴险,心狠手辣,别看她年纪不大,手上不知沾了几条人命了。” 苏棠看着霞光身边清瘦的老者,原来是前丞相、如今的李家家主李崇。 李之言轻笑,“二弟的死,许是误会,太子妃不必动怒。” “不知郡主怎么说?”李崇看着苏棠,一双老眼比鹰还锐利。 “此事不是尘埃落定了么。” “这么说,郡主不承认是自己所为了。”李崇目光转向苏棠身后的阿圆,“既如此,老朽拿几个仆人回去审讯,郡主应当不介意吧。” “ 介意倒是不介意。”苏棠弯着眼睛,“就是怕屈打成招,最后不但招出我杀了李二公子,还牵扯上靖王,这样太子轻易就能铲除这个劲敌了。” 李之言啪的一声打开折扇,“郡主想太多了,太子跟靖王是亲兄弟,怎么会手足相残?” 手足相残,传出去太子就要被御史言官们戳断脊梁骨。 “李公子不是向来替庸王殿下打算么,怎么反倒考虑起太子了?”苏棠反问。 李之言梗住,“都是自家亲戚……” “亲兄弟尚且明算账。” “苏棠,你休要胡搅蛮缠!”霞光指着苏棠,却见苏棠只是无辜摊手,“是你们让我开口的,我说了,反而嫌我胡搅蛮缠?” “你……” “好了。”李崇拉住霞光,盯着苏棠,“既然郡主不认,那就算了。” “那就慢走不送了。” 苏棠甩手拉着战战兢兢的阿圆走了。 一路回到海棠苑,阿圆才长出口气,李公子看着俊秀文雅,怎么他爹这么威严可怕? 苏棠一路回来,都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但她并不后悔杀了李之续那个畜生! “不怕,有我在呢。” “奴婢知道小姐最厉害了,这是奴婢从厨房拿的珍珠丸子,您快吃一些。” “给清 风拿了吗?” “奴婢给您、小公子、冬杏和清风都拿了。”不过小姐怎么光问清风? 外面树杈之里吃珍珠丸子的清风,耳朵可疑的红了。 填饱肚子,苏棠就听下人来传,说有一个叫‘无名’的老头要见她。 “这人是谁呀?” “清风。”苏棠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诉无名薛姨娘母女的存在。 无名既能出现在裴樾身边,必定有几分本事,虽然她已经安排了今日趁着霍国公府都来侯府参加婚宴,送薛姨娘母女离京,但若她们有个靠山,似乎更好。 清风悄无声息的离开。 这时候,冬杏突然慌张跑了进来,“小姐,江季月来了。” “她来做什么?” “她说怀了大老爷的孩子,要撕毁和离书。” “她的孩子还留着?” 那个奸夫的孩子,苏棠以为戳穿后,她要么带着孩子避开京城去生活,要么处理掉这个孩子,没想到她竟敢堂而皇之的回来认亲。 她是打算鱼死网破么。 “不止如此,她还哭诉,当初是小姐您算计逼迫她和离的,现在宾客们都在指责您,安国公还叫大老爷立马出去给他回话。” “小姐,现在怎么办?” 苏棠也没想到,一场婚宴,牛鬼蛇神全来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当场咬死 赶到前院,安国公一家子都来了。 江季月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斜睨着苏棠,“原本我也是不想回来的,毕竟郡主不喜欢我这继母,可孩子总是无辜的,我不能让他生下来就被人骂是野种。” “是啊,这世上的野种,有几个能有永宁郡主这样的好福气?” 霞光坐在上首冷笑,看样子,是要主持这场公道了。 苏棠淡定坐下,“不知夫人怀孕几个月了?” “三个月。” 一侧开口的,竟是太医院的刘太医。 苏棠看向霞光,霞光却只挑衅扬眉,没错,她知道江季月肚子里怀的是野种,她就是故意找来羞辱苏棠的! “怎么还不见苏毅,他一个大男人,就任由一个外人欺负自己的女人?” “不巧,爹爹奔波而来病倒了。太医正好在,不妨去看看?” 苏棠笑说。 霞光朝刘太医使了个眼色,刘太医立马去了,不一会儿回来,朝霞光点点头。 霞光冷哼,“这归德侯府还真是有个煞星,赶走继母,克病父亲,还让真千金生死不知,就连苏老夫人也久病不起,真真是晦气的很!” “是啊,真晦气。”苏棠认同的点头,并看向江季月,“你刚嫁进侯府, 就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太子妃也没骂错。” 霞光和江季月齐齐无语,明明骂得是你好吧。 可苏棠一点都不羞愧难过,反倒叫她们好像一拳打到棉花里,憋得难受! “给太子妃请安。” “大喜的日子,侯爷怎么还亲自来了?” “听闻大嫂怀有身孕,特地来看看。”苏勇笑着说,“大哥一直子嗣不旺,如今大嫂怀孕,大哥一定不会拒绝大嫂回家,既然大哥病着,我这个做弟弟的,就做主替大哥迎回大嫂了。” 苏棠冷淡看向苏勇,霞光轻笑,“是啊,你跟苏毅才是亲兄弟,某些外人拒绝也没用。” 江季月直接叫人去收拾她的行李,并故意凑到苏棠跟前微笑,“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伺候你爹的,不过他年纪到底大了,我只能找其他人来满足我,郡主都替我瞒了一次,应该也会瞒下一次吧。” “你在威胁我。” “怎么敢呢,郡主多么玲珑心肝的人,我只是你的手下败将。” 江季月描着精致妆容的眼尾高高挑起,“当年我就败给了你娘赵如溪,后来又败给了你。可那又怎么样?赵如溪早烂在土里,骨头都叫蛇虫啃干净了,而我会踩着她成为 你爹唯一的夫人,养别的男人的儿子,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 绿帽子,一顶哪够? 你越是在乎苏毅的面子,我就越要你们难堪! 江季月见一向跋扈的苏棠此刻根本不敢有所动作,轻笑,“受制于人的感觉不好受吧。再不好受,你今天也得给我受着!” 李崇端起茶盏,锐利盯着苏棠。 本以为苏棠会气得动手,谁知下一秒,苏棠眼眶一湿,“我要去告诉爹爹,爹爹绝不会答应你回来的。” 说完,竟然跑了! 江季月咬唇,今天有太子妃和李家的帮忙,她一定要逼苏棠对她动手,只要动了手,那她不但要扣苏棠一个‘妒忌导致继母小产’的屎盆子,还可以安然无恙继续做她的苏夫人。 “郡主,你别生气,你听我解释。” 江季月假意担心,追了出去。 可追了半晌,都没追上,反而热得满头大汗,让人心里升起一股烦躁来,直到跟人擦身而过,不小心撞了那人一个趔趄。 “哪个不长眼睛贱东西,没看到本小姐走路呢!” “这是苏家大夫人。” “苏家大夫人?”谢潇潇被丫环提醒,终于想起来,“哦,就是那个用了下三滥手段爬人床的老姑 娘啊,哈哈笑死我了,不用这种手段,你怕是一辈子嫁不出去吧。” 江季月脸当即黑了,加上热得烦躁,再看眼前不过是个脸生的小姑娘,直接扇了她一巴掌。 谢潇潇长这么大就没被人打过脸! 当即放出袖子里的毒蛇,本是想吓唬下江季月,谁知这蛇竟似受了刺激一样,不受她控制的一口咬在了江季月的脖子上。 “呃!” 江季月喉咙嚯嚯两声,面色惨白的要逃,才跑了几步,就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死了?” “小姐,这可怎么办?” 谢潇潇无所谓的撇嘴,“一个弃妇,死了就死了呗。” 话音没落,就看到了垂花门后赶来的乌泱泱一大群人。 江耀安立马上前探了探江季月的鼻息,朝安国公摇摇头。 “苏棠呢?” “怎么了?”苏棠从众人身后走来,身后的丫环还提着只食盒。 霞光怀疑看着她,“江季月是追着你跑出来的……” “是吗?”苏棠摸摸肚子,“我跑了一半,肚子饿了,就转道去了厨房。” 说完,朝苏勇一笑,“今儿宴席上的烧鸡不错,我又去厨房拿了两只。” 冬杏还配合的打开食盒盖子,卤香油亮的烧鸡还冒着热 气。 霞光脸狠狠抽了一下。 “江季月死了,你脱不了干系!” “她不是被蛇咬死的么。”苏棠瞥见江季月脖子上鲜红的两点,藏起眸子里的凉意,“太子妃的意思,是我让蛇咬死了她?” 明摆着,蛇是谢潇潇的,而且谢潇潇那番无情的话,在场众人都听到了。 这事儿怎么扯,也扯不到苏棠头上。 宾客们议论纷纷。 苏勇脸色也不大好看,他的喜宴,竟然成了凶杀现场,让人指指点点。 “可她到底是为了追你才出来的。”苏棋突然开口,“棠儿妹妹,大伯母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如今却是一尸两命,你难道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 “没错,苏棠,你现在就跪下给你继母磕头,披麻戴孝,送她下葬,否则,我安国公府绝不善罢甘休!” 安国公愤怒指责苏棠,“来啊,她要是不肯跪,那就打断她的腿,一切责任,我担着!” 有宾客看不过去想劝说,就被霞光一个冷眼扫了下去。 “苏棠此举,恐怕也跟苏毅的纵容脱不了干系,本妃眼里容不得人在天子脚下如此猖狂。” “来啊,去把苏毅用凉水泼醒,让他跟苏棠一起,来给江季月下跪送葬!” 第一百六十四章 所有的真相 苏棠笑容渐深,白的也能说成是黑的,江季月这条命真是可惜了。 就在这时,阿圆从江季月裙边捡到的一小块棉枕,“这是什么?” 众人微愣,难不成江季月假怀孕?! 苏棠望着脸黑的霞光,“看来太子妃带来的这位刘太医,别有居心呐,就是不知道是受何人指使,假怀孕也要说成真怀孕?” 刘太医脸一白,噗通跪在了地上。 “至于江季月的死,确实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苏棠无视愤怒的安国公,凉凉睨着苏棋,“毕竟不是我教唆她假怀孕,更不是我允许她回来骗人。反倒是杀了人的罪魁祸首就在众人跟前,竟无人问责,我很怀疑,太子妃,您是故意针对我吗?” 当然是故意针对你! 可这话,霞光不能明说。 “自然不是。” “我就说,您身为太子妃,乃众闺秀之楷模,怎么会做出冤害无辜,以权欺人,护短徇私的事呢。” 众人:…… 霞光闭着眼深吸一口气,才忍下恨不得把苏棠撕碎的冲动。 谢潇潇见矛头指向自己,直接把自己的侍女推了出来,“她带的蛇,蛇已经逃走了,安国公要是气不过,就把她打死了偿命吧。” 侍 女瑟瑟发抖,一个字也不敢辩解。 安国公当然不肯轻易罢休,却听霞光道,“既然找到凶手了,那就拉去官府吧。至于刘太医,办事不利,削了官回乡下种地去吧。” “太子妃!” “安国公不满本妃的处置?” 现在霞光背后不仅站着太子,还有李家、威远将军府以及太后。 安国公也已投到了太子门下,这个亏,他只能吃! 谢潇潇白了眼苏棠,跟脸色极差的霞光走了,虽然心里奇怪为何一向乖顺的小蛇今儿突然不受控制咬了江季月,不过她也没当回事,反正死了就死了呗。 唯有苏棠知道,她在江季月靠近她时,洒了能刺激蛇鼠类的药粉在她身上,也是她有意把江季月往谢潇潇的方向引。 苏棠唯一没猜到的,是谢潇潇会放任江季月死。 “父亲,别伤心了,此事怨不得太子妃。”苏棋劝慰安国公,故意看了眼苏棠,“谁叫姑姑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呢。” 安国公顿时愤恨看向苏棠。 苏棠薄凉浅笑,“棋姐姐一向比旁人聪慧,否则当年也不会明明有爹爹给你安排的嫡子贵子不嫁,而选择了落魄的庶子。姐姐也是苦尽甘来,刚回京,嫡子就 死了,你也顺利成为了国公府的少夫人。” 苏棋拢在袖子里的手猛地收紧。 她怎么会知道? 不,她肯定是胡乱猜测的,为了杀死嫡子扶夫君坐上继承的位置,苏棋耐心谋划了几年,苏棠不可能发现她谋害了安国公府的嫡子! “听闻最近姐夫的姨娘接连小产?可请了城西那家药馆的大夫去看?” “为何要请那儿的大夫?” “因为那儿的大夫跟棋姐姐是旧相识,治疗时,一定比旁人更加尽心些。” 苏棠一点点看着苏棋脸上的血色褪去,再看了眼陷在震惊里的安国公和江耀安,提步离去。 阿圆疑惑的凑上来,“小姐是怀疑江姑爷的姨娘小产,都是棋小姐做的?” “不是怀疑,是肯定。” 冬杏把翠儿在紫藤斋,探听到那药馆的大夫喝醉后骄傲说出自己的靠山是苏棋的事儿说了。 阿圆也反应了过来。 苏棠心思微敛,说起来,酒楼饭馆,甚至街头巷尾,的确是个打探消息的好地方,她现在手里有了本钱,正好可以建立专属于她的情报网。 但是找谁来替她张罗布置呢? 苏棠一时没有人选,提着烧鸡给了苏羡后,回海棠苑,就看到了被清风 抓起来满脸狠辣的少年——陆无忧。 “鬼鬼祟祟的混在宾客里,差点被李家家主发现。” “小陆公子,你从淮阳王府逃出来,就是想来见小姐?” 陆无忧抿紧嘴巴,紧紧盯着苏棠,期盼从她脸上看到什么,又担心会是失望。 没想到她只是眨了下眼睛,“带进来吧。” 苏棠叫阿圆拿了饭菜来,看他人瘦了一大圈,估计也没怎么吃东西。 “先吃,吃完再说。” 苏棠思索的摸着下巴,陆无忧前世能成为一方乱贼头子,必然聪慧且有手段,她正愁不知道怎么安置他,现在不就有一个现成的机会? “怎么不吃?” “我……”陆无忧死死咬着牙,“你想怎么处置我?” “我为什么要处置你?” 陆无忧诧异,他乱跑出来,还差点给她惹了大.麻烦,她不惩罚他吗? 苏棠看出他敏丨感的心思,笑弯了眼睛,“要不然,你也跟清风一样,跟我签个卖身契?放心,都是活契,你们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 清风虎躯一震,阿圆已经捧来了卖身契。 清风扫了一眼,很好,足足五页,他当初只有三页呢,主子待他还是不薄的。 陆无忧没有一点抗拒, 仿佛签了这张契,就真的不必担心苏棠把他当垃圾一样抛弃了。 “你一边吃饭我一边说。” “我不饿。” “卖身契第一条,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饭香飘在鼻尖,没人羞辱打骂,饭菜也不是隔夜发馊的饭,陆无忧饿了几天,到底是没忍住拿起了碗筷。 苏棠也跟他提了建立情报网的事,“不过这件事我还没有详细的计划。” “乞丐。” “嗯?” “京城遍布乞丐,走街串巷,打听消息,没人会注意。”陆无忧见屋子里几人都认真的听他说着,也慢慢放松了下来,把自己的想法全说了出来。 苏棠满意得不得了,她这捡人的手气,真不错呀。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苏棠还是给陆无忧准备了一张面具,“陆家风波过去之前,先委屈你一阵了。” “不委屈。” “从今往后,你就跟清风住一个院子,我就叫你小陆了。” 从海棠苑出来,陆无忧还有一种踩在云端的感觉,这一切,竟是真的么? 角落里,苏音儿盯着陆无忧那张跟通缉令上一模一样的脸,冷笑,“原来又是苏棠招进来的麻烦,窝藏朝廷钦犯可是死罪,这次我看她怎么辩解!” 第一百六十五章 必诛 苏音儿气势汹汹的冲进海棠苑,还没张口,就被闻讯赶来的徐四拦住。 “音儿,侯府今日发生了很多事,你别再给侯爷和侯夫人添麻烦了。” “我怎么就添麻烦了,是她苏棠包庇朝廷钦犯!” “哪里有朝廷钦犯。” 苏棠走出来。 苏音儿刚要指证陆无忧,才发现早不见陆无忧的影子了。 苏音儿气的大骂。 徐四见苏棠神色越来越冷,连忙拉住苏音儿,“好了,我们回去。” “滚开!” 苏音儿本就是个一戳就炸的气球,陆无忧跑了不要紧,但徐四凭什么处处帮着苏棠? “音儿……” “你滚,来呀,把和离书拿来!”苏音儿看着徐四寸寸白下去的脸,刻薄的笑起来。 “苏音儿,你知道适可而止么?” “凭什么要我适可而止!”苏音儿大嚷,“我才是归德侯府的千金小姐,你们都该敬重我,我更不需要杀了我母亲的人来可怜我,赐给 我一个你看不上的男人。” 走远的徐四听到这些话,嘴角泛起丝自嘲,捏着和离书,决绝的踏出了侯府大门。 苏棠还没开口,余妈妈便带着一群人来了。 “侯夫人吩咐,音儿小姐情绪激动,应当闭门好生休养。” “侯夫人?琴娘那贱人也配称侯夫人,侯夫人应该是我娘谢氏,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狗奴才!” 余妈妈依旧笑盈盈的,抬手,直接叫人抬走了苏音儿。 苏棠危险的看着这位余妈妈,“侯夫人还吩咐了其他的吗?” “夫人让您安心住着,看在您母亲的份上,也会好好照顾您的。” “她好像从没怀疑过,我是假千金。” 从一开始,琴娘就目标明确,冲着她来的。 为什么呢? 会不会,安排苏凝烟这个冒牌货进府的事,其实她早就知道? 换言之,苏勇背后的人,是琴娘,所以他即便不情愿,也依旧答应娶了琴娘。 “奴婢不知 ,若无旁的事,奴婢告退了。” “帮我带句话给她。”苏棠清寒的立在原地,夏日的骄阳也凉了几分,“犯我亲人者,不论身份,必诛!” 今日的婚宴,因江季月的死黯然收场,随后徐四被赶出去的事,也引起了一阵讨论。 苏毅一觉醒来,听说了这些事,慈爱的看着苏棠,“棠儿果真长大了,不需要爹爹操心了。” “爹爹不问苏凝烟的事吗?” “不论棠儿做了什么,爹爹都相信,你不是无缘无故会害人的孩子。” 苏毅坐上回别院的马车前,想揉揉苏棠的头发,又察觉眼前的小姑娘已经是能顶天立地的大姑娘了,还是收回了手。 “爹爹老了,可爹爹没糊涂。” “爹爹永远信你。” 马车远去,苏棠才敢任由鼻酸勾出眼泪。 夕阳正好只剩一弯挂在天边,却烧出漫天云霞,晴空之下,是清风绿叶,人间烟火,充满了希望。 一回头,却看 到苏棋站在门口。 她脸上的脂粉又厚了些,苏棠还是看出了被打后的微肿。 “世上不会有人总是那么幸运,苏棠,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佩服你,能有那么狠的心。杀了康儿和我娘还不够,还想对我和音儿赶尽杀绝。” “若我告诉你,杀苏康和你娘的,其实另有其人呢?” “呵,你以为我会信……” “你信不信无所谓。”苏棠踩着阶梯慢慢走到她面前,“棋姐姐一直是聪明人,你也可以转告二叔,再惹我,我就会把证据送到金銮殿上,好自为之。” “你什么意思!” 苏棠看着震惊的苏棋,她不信苏棋不明白,真正杀谢淑母子的,是她亲爹。 不过这世上总有人因为无法接受至亲的背叛,而选择责怪他人。 回到海棠苑,苏棠看到了等在院子里的谢千絮。 “谢将军过来吃饭?”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贪吃的闺秀。” “现在你见到了 ,下次过来,记得提点儿礼,空手空脚的,我怕你不好意思。” 谢千絮:……她就不该来! “王爷醒了,要吃蜜饯,你快叫人去准备。” 苏棠耳根一热,装模作样的叫阿圆提了些点心,“我跟你一起去。” “不必。” “一起吧,不然一会儿你还得来一趟,还得带礼物。” 谢千絮紧闭着嘴把苏棠带了过去。 进了裴樾的房间,谢千絮就挡在了外头。 “哥!” “那是王爷和王妃,你算什么。”谢千机问。 谢千絮沉下眼,转身离开。 苏棠看着谢千絮的背影,就听裴樾唤她,“娇娇,过来。” “王爷,你等我一下。” 苏棠想了想,放下食盒跟着谢千絮的背影出去了。 而这时,有人找到了刚出府的谢千絮,“谢将军,我家主子想见您。” “你家主子是谁?” “翁山县主。”那人笃定谢千絮不会拒绝,“马车已经备好,请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 苏棠,终于见面了 谢千絮看着势在必得的人,不屑轻笑,“本将军不得空。” 翁心慈是县主又如何,谢千絮也是五品的将军,况且她再嫉妒苏棠,也绝不至于沦落到要用下作手段对付人。 “县主知道将军会拒绝,没关系,以后若是将军想通了,随时可以来寻县主。” “不必了。” 谢千絮拒绝的干脆,“我不喜欢跟两面三刀的人做朋友。” 翁心慈的人笑笑,识趣走了。 她一走,谢千絮低低骂了句晦气,扭过头,就瞧见了树后的苏棠,掩饰尴尬的咳了一声,“有事?” “察觉到你受了伤,我这儿有药。” “无事献殷勤……” “三两银子。”苏棠拿出玉瓶,“上好的外伤药,三两一瓶,五两两瓶,良心价,保管比你用的跌打药好十倍。” “你掉钱眼里了!” “要不要吧。”苏棠拿出两只玉瓶,“我的医术你可是见识过的,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谢千絮愤愤掏出五两银子,苏棠丝毫不觉得羞愧的收在了荷包里,才悠悠离开。 谢千絮冷着脸,要不是身上外伤太多,她又怕谢千机发觉,才不会买苏棠的药! 打开,往手臂的血口子抹上一点。 清凉的感觉瞬间蔓延,之前还烧灼的伤口瞬间不疼了,而且因为余毒难止的血也止住了。 谢千絮盯着黑 暗里苏棠逐渐消失的背影,“贪财!”脸色却柔和了十倍。 苏棠回到房间,裴樾一盘棋已经下完了。 “今日李崇出现了,可有为难你?” “我打发回去了。” 苏棠看他穿得整整齐齐,一时竟有几分可惜。 裴樾眼神微黯,“克制一下。” 苏棠:! “王爷的伤怎么样了?” “有了娇娇的蜜饯,已经好了许多。”裴樾看着她故作镇定但发烫的耳根,抬手轻挽起她耳边碎发。 干净修长的手带着独属他身体的淡香,不小心擦过耳尖时,肌肤相触的温热好似电流,让人发麻。 苏棠下意识坐直身体离开他的手,就听他幽幽道,“那日白辞也是这般替你绾发。” 苏棠:?? 又吃醋了? “王爷这几日泡得不是药,是醋吧。” “谁让本王孤家寡人,无人关心,就连蜜饯也吃不到几口呢。” 这可怜的,苏棠拳头都硬了,刚刚明明是你让我克制的! 裴樾嘴角终于泛起笑意,“朝中有消息,李崇很可能会重回朝堂任丞相一职,最近庸王一直久病在外休养的母妃李淑妃也要回京了。李淑妃曾受母后之恩,此番回京,恐怕对你父亲不利。” “其实,我一直想问王爷,爹爹到底对先皇后做了什么?” 气氛安静下来,苏棠甚至能听到风拂过的声音 ,吹动裴樾微垂的眼睫,根根轻颤。 苏棠有那么一瞬,想说,就当我没问。 但先皇后之死,即便故意忽略,它也会横亘在两人之间,苏棠只怕久不处理,终成烂疮。 “母后死于千机方。” “而千机方,是归德侯寻来的,仅有那么一副药,本该由他看管。”却进了母后的腹内。 “不是爹爹下的药吧?” “不是。”裴樾看出她的害怕,握住她的手,“父皇当时查了很多人,连家因此而受牵连满门抄斩,只活下了一个连诀。” 可子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找来千机方的苏毅无疑撇不干净。 而且苏毅明显还有事在瞒着裴樾。 但这些,裴樾都没说。 “娇娇放心,本王并非滥杀无辜之辈。” “我知道。” 苏棠回握住他的手,眼眸灿如明星,“我们一定会查清楚,将那些恶鬼,送下地狱!” 她用的词,是‘我们’。 裴樾眼眸渐深,下一秒就被人主动勾住了脖子,“王爷,张嘴,蜜饯。” 夜好似一张厚重的幕布,将裴樾所有的难忍的喘丨息都遮住,只听到他破碎的声音溢出。 苏棠觉得自己像极了坏人,欺凌柔弱的良家女子。 偏这良家女子懵懂不觉,甘愿受着她的欺负,只是涨红着眼尾,卑微祈求着她施舍甘霖。 “郡主,海 棠苑那边有动静。”门外谢千机声音响起。 苏棠坐起来,手腕却被裴樾抓住。 裴樾此刻眼睛红得厉害,深不见底的眼眸,浅露着几丝祈求,“苏娇娇。” 苏棠知道,若不是他身体不适,自己也点不了这滔天雷火还能全身而退了。 “王爷乖,要好好休息。” 苏棠学着他以前的模样摸了把他乌黑的青丝,在他眯起眼睛前,跳下榻跑了。 裴樾无奈一笑,恐怕今夜,又难成眠了。 苏棠回到海棠苑,就看到了焦急等候的翠儿。 “怎么了?” “紫藤斋来了个喝酒的客人,小二上菜的时候,听他们提起了苏凝烟的名字,俺本想套他们的话,谁知他们嘴巴严的很。” “人呢?” “回去了,不过俺让周贵跟着,大致知道住在什么地方。俺怕耽搁事,连忙就来照您了。” 不愧是苏棠挑中的人,苏棠满意的夸了翠儿,立马叫上了清风。 走时,看到沉着眼的陆无忧,“你也来。” 周贵胆小,所以更加谨慎,跟到巷子外就没进去了,苏棠几人过来时,也没打草惊蛇。 “这是小陆,负责外面打探消息的事,以后你们直接找他。” “没问题。” 周贵客客气气的跟陆无忧客套去了。 清风带着苏棠跃上房顶,很快就找到了翠儿说的那几个人。 此 刻,那几人还在闲聊,但说的竟然是楚国的官话。 因为前世也跟楚国人打过交道,所以苏棠能听懂。 “真他妈无聊,主子竟要我们盯着一个女人。” “这女人对主子很重要,咱们只管好吃好喝伺候就是了,今天没她非嚷着要吃紫藤斋的东西,咱们也混不到一顿酒。” “别说,这紫藤斋的饭食的确不错。” 几人渐渐聊开,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苏棠让清风悄悄带着她离开。 “小陆,今天起,你想办法盯着这几人的行踪,尽力查他们背后的主子,若是查不到,也别勉强。” “我一定办好。” “你去哪儿?” “我去找几个帮手。”陆无忧以为自己做错了,局促起来。 苏棠想到未来杀人不眨眼的反叛头子此刻竟是这么小心翼翼,不由笑道,“别急,我让翠儿给你安置个住处,有事你们商量着来,不过要谨记一点,你们的安危一定是最重要的。” 陆无忧心口震动,盯着苏棠,薄唇紧抿。 苏棠叫翠儿夫妇把陆无忧带走后,心情不错的背着手慢悠悠往回走,恰好旁边一辆马车经过,擦身而过时,车帘飞起,一双红眸与她目光接触。 那一瞬,红眸的主人勾起了唇角,他口型微动,苏棠却读懂他无声的话。 他说,“苏棠,终于见面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玉片的另一部分 “怎么了?” “没事。” 苏棠看着径直消失的马车,直觉告诉她,别追! 苏棠定了定,转身就走了。 马车上的人听闻苏棠居然没跟来时,有些失望,旋即轻笑,“无妨,总有相见之日。棠儿,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后半夜,一场大雨瓢泼而至。 夏日的雨总是暴烈,噼噼啪啪的雨珠似要穿透雨伞似的,一眨眼,雨又停了。 冬杏收起伞,抖抖衣裙上的水珠,刚进屋就看到了正拿着蛊经钻研的苏棠,“小姐,霍小姐来了。” “哪个霍小姐?” “霍家大小姐,霍芙。不过刚进门,就被棋小姐带走了,奴婢听门房的说,霍小姐好像是来找您的。” “她伤好了么?”霍芙那日被压在马车下,应该不至于就恢复了才是。 冬杏摇头,“坐在轮椅上,病恹恹的。” 苏棠合起蛊经,刚要起身去看看,就见容萤来了,还给她搬来了一个大箱子。 “阿萤,这是什么。” “昨儿我叫下人整理后院时发现的,就埋在地下,我打开瞧了瞧,应当是你用得上的东西,我就带来了。” 苏棠看她亮晶晶的眼,莫名激动,这个寻宝雷达一定又给她找到好东西了吧。 苏棠瞥了眼被她养在花盆里长出嫩芽的七星花,打开了容萤的箱 子。 里面放着几十个瓶子,还有几本手札和卷轴。 容萤打开一个卷轴,一张美人图瞬间出现在苏棠眼前,这是…… “娘亲!” “对,我看了手札才知道,原来我母妃当年跟苏夫人关系甚好,只是母妃后来苏父王去了战场,这才失了联系。” 容萤将剩下的卷轴打开,画的都是赵如溪和苏毅,还有赵如溪和淮阳王妃一起扑蝶的画。 因为苏老夫人对娘亲的厌恶,以至于她去世后,一副肖像画也没留下,苏棠午夜梦回时,都快看不清娘亲的脸了。 剩下的手札,也是淮阳王妃的笔记,如同日记一般记着过往。 药瓶都是空的。 既如此,为何要埋起来? “棠儿,你怎么了?” “我只是……” ‘啪嗒——’ 一声锁扣轻响,这箱子居然缓缓打开了一个狭窄的隔层,而铺着柔丨软红锦的隔层中,一枚环形玉佩静静躺在上面。 “这玉上的纹路怎么这么奇怪。” “哪儿奇怪了?” 阿圆抓抓头,“就感觉像是缺了一部分的龙纹,小姐你看,还有云雾呢。” 苏棠瞬间想起了从书墨那儿得到的小玉片,拿出来,竟然刚好跟这环佩合二为一。 苏棠还记得,这东西是只出现在楚国秘册里过,娘亲她,到底是从哪里得到 的这东西? “小姐,霍芙出事了!” 苏棠立马叫人把东西收起来,匆忙赶往后院。 还没到,就在假山里看到了衣衫凌乱目光呆滞的霍芙,很明显,她遭到了折辱。 “苏棠,你为什么要这么羞辱我!” 霍芙像受了刺激一样,突然尖叫起来。 苏棠看她,“我先让人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呵呵,你何必还假好心,你不就是怕我纠缠清风吗,可我又有什么错,我只是喜欢他。” “我甚至想清楚了,我今日过来,就是要告诉你,我马上就要去乡下了,我只见他最后一面就走,可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啊!” 霍芙撕心裂肺的哭起来。 身上的疼痛,甚至不及心里的半分。 霍芙红着眼,看着一旁的湖,爬起身就要跳下去。 “清风!” “知道。” 清风如影子一般飞跃而出,救下了霍芙。 霍芙却哭得更加绝望,她已经脏了,她再也配不上任何人,“你让我死,我活着还有什么用,我……” “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苏棠,你到底有没有心!” “有啊,一颗杀人不眨眼的心。” 苏棠冷冷勾起嘴角,直接带着人到了苏棋的院子。 苏作为安国公府少夫人,这次本该回去操持江季月的丧事,却直 接被留在了归德侯府,安国公府的羞辱之意不言而喻。 但苏棋似乎并不急,苏棠来时,她正在抚琴。 “是哪个男人?” “棠儿妹妹带着人闯进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刁蛮跋扈惯了,仗着自己郡主身份,不把我这归德侯的嫡亲女儿放在眼里。” “不敢。” 苏棋淡淡收回目光,她就知道苏棠也不会为了一个曾经要害死她的人出头。 “小姐,抓到一个慌慌张张往外跑的小厮。”冬杏过来。 “苏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刁蛮跋扈惯了,一天不欺负人我这心里就不舒服。”苏棠睨着被押上来的男人和霍芙微缩的眼睛,“给我打。” 苏棋警告她,“这里是归德侯府,不是你的地盘。” 苏棠无动于衷,在那小厮被打得奄奄一息后,苏棠才吩咐清风,“你亲自押着这个人去霍国公府。” “你就不怕霍小姐名声尽毁?” “看来棋姐姐不必我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棠转身看她,霍芙也愣了,“不对,明明是苏棠你让人来叫我去假山那儿,也是你派了小厮过来……” 话没说完,就对上苏棠那双冰冷的眼眸。 要是苏棠算计她,她恐怕是哑巴吃黄连,岂能活到现在? 但冬杏还没出门,一道 温柔女声便传了过来,连带着拦住了冬杏。 “听说霍小姐受伤了,怎么样了?” 苏棋冷淡看了眼琴娘,“夫人难得来我这里。” “我本是去看音儿,听到这里有响动便来了。” 琴娘缓缓走到那小厮身边,浅笑问了句,“怎么打成这样?幸好还有一口气。” 明明是温柔无比的话,那小厮却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一眨眼,七窍流血而亡。 “刚刚还有一口气呢,棠儿,你下手也太重了些。” “琴夫人说的是,下次我一定注意分寸。” 你还想有下次?! 狂妄! 琴娘始终温温和和的,“今日发生这种事,实在是侯府管理不善,一会儿我便跟霍小姐一起去国公府解释。” 霍芙这才从惊颤中回过神来,牢牢抓紧清风的衣襟,“清风,你带我走好不好,现在你配得上我了,我不当什么国公小姐了,我只要跟你相守。” “如此甚好。” 琴娘轻笑,“不如就对外说,霍小姐是发了旧疾,恰巧被清风救下,两人结合便算是英雄救美一段良缘。霍小姐不必担心毁了名誉,清风也可抱得美人归,棠儿,你这也算是救人一命了。” 霍芙反应过来,咬唇盯着苏棠,“你若不答应,我就一口咬定是你让人毁了我,再一头撞死!” 第一百六十八章 自作孽不可活 “你这是要拿你的命,威胁我?” 苏棠肩膀一松,“你是觉得,我会在乎你的死活吗?” “清风,我们走。” 苏棠不跟脑子不好的人讲道理。 清风直接把霍芙扔到了一旁,跟着苏棠离开。 霍芙眼睛微睁:“清风,你回来,你为何对我这般无情。” 霍芙泪流不止,苏棠却半步也没回头,直到穿过垂花门,才吩咐,“通知霍国公来接人。” “那今日发生的事……” “原原本本告诉他。” 霍国公府虽然是个墙头草,但相信他不是个傻子。 苏勇接到消息匆匆赶回来,二话不说,就给了苏棋两巴掌,然后来了海棠苑。 “二叔是为了霍芙的事而来?” “棠儿何必明知故问,现下二叔跟你卖个面子,你把你那侍卫给我,我便保你出嫁之前都顺利平安,并附赠两万两嫁妆,你看如何?” 两万两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屋子里的下人都紧张看向苏棠,苏棠偏不知道众人紧张似的,慢腾腾的喝了口茶,才笑看着苏勇,“二叔竟然觉得,你在这我这儿还有面子?”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打哪儿来,回哪儿去,慢走不送。” “苏棠,就为了个低贱的下人,你真的要跟我过不去?” 苏勇不信苏棠这么聪明的人,算不清楚这笔账。 “交出清风,你跟霍国公府也能攀上关系,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二叔说的对。” 苏勇以为她答应了,急忙吩咐,“去,把清风那奴才带走。” 苏棠眼眸轻抬,“我就是要跟你过不去,二叔既然有本事弄得我家破人亡,何必来求我,不妨再用点儿手段,抹除我这碍眼的侄女儿。” 苏勇阴鸷看她,她难道知道她娘亲之死与他有关了? 不可能,这么多年过去,苏毅都没发觉,何况苏棠一个黄毛丫头?! “看来是我叨扰郡主了,我这便告辞。” “阿圆,把院子里的青石板好好冲刷干净,脏得很。” 苏勇气得一个趔趄,回头阴沉沉盯了苏棠一眼,甩袖而去。 “小姐为何故意气二老爷?” “他不受点儿气,怎么舍得教训苏棋?”苏棠看到苏勇胸口的酒渍,就知道他事前肯定受过霍国公的责问了。 苏勇看似豁达,实则小肚鸡肠又极度的好面子,肚子里必然憋着火。 今天她再给他火上浇点儿油,不怕这火烧不到苏棋身上。 果不其然,天刚黑,苏棋就红肿着眼睛坐上了回安国公府的马车。 “她本是被安国公父子赶出来的,现在厚着脸 回去,恐怕也进不了家门了,进退两难,恐成弃妇。” “那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儿了。” 苏棠抖了抖手上的账本,琳琅阁开业一个月,盈利居然远超紫藤斋。 苏勇还想用区区两万两收买她? 呵,她一个月到手的净利润都不止这一点了! “拿去。” 苏棠把三个荷包分给阿圆三人,“自己去添些新衣裳。” 打开荷包,一向淡定的冬杏都目光闪闪。 “小姐,奴婢们不用这么多……” “攒着,以后当嫁妆。” 苏棠说完,就去看裴樾了,这次来,她直接开门见山说了相送苏毅父子去军营的事。 裴樾正跟罗怀锦等人议事,闻言,直接吩咐松明,“你去安排。” “是。” “王爷既有公务在身,我就不打搅啦。” 苏棠转身要走,刚好跟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撞上,骑在男人头上的猫蹭的一下跳下来,在苏棠腿亲昵蹭起来。 “嘿,你这见色起意的猫。” “喵~” 猫疑似翻了个白眼,还在苏棠脚边露出了毛茸茸的柔丨软肚皮。 宋楼:…… “这是账簿?” “王妃也会看账?”宋楼朝苏棠施礼,“在下乃是王爷的军师宋楼。” 宋楼,既是军师,也是如父如母将裴樾抚养大的人。 “宋叔,这账怎么都是负的?” 苏棠帮他捡起账本,随便一看,全是赤字。 宋楼听到苏棠这声‘宋叔’,浑身都熨帖了,他没白回来呀! 裴樾咳了一声,宋楼笑眯眯的,“这几年战事频繁,朝廷的军饷又缺斤短两,好在王爷家底丰厚,王妃不必担心。” 苏棠哦了一声,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 “王爷,你要不要跟我入伙做生意?” “王妃放心,王爷不差钱。”大不了,库房里的珍宝随便拿出去卖了,半年的军饷也够了。 “我名下有两家铺子,半年的盈利有二十万两。” 两家铺子,半年,二十万?! 杜若微笑,“王妃,其实王爷名下也有不少庄子铺子,您这数据,是不是太夸大了。” 什么夸大,根本是痴人说梦吧。 “紫藤斋和琳琅阁都是我的。” 静,死一样的静。 紫藤斋还没开张就爆火,现在更是一座难求。 琳琅阁更是火爆,京城的贵人小姐日日在里面徘徊,甚至为了元思独一套的首饰预定,都排到了明年。 这可是日进好几斗金的地方! 只有裴樾藏着笑,好整以暇的看着眼眸晶亮的苏棠。 “那娇娇需要本王做什么?” 这话,让苏棠的脑海里立马飘出他不着衣衫乌 发倾洒,修长紧实的腰腹和双腿泡在温泉里若隐若现的样子…… 她当然是想做点儿爱做的事儿了。 “咳咳,娇娇。” 苏棠的目光过于直白,裴樾的手指轻轻一蜷,眼眸渐深。 周围的人无端感到一阵冷气,仿佛他们在这儿碍了谁的眼似的。 “这件事我有计划,迟些我拿给宋叔看。” “哎哟,我这腰怎么疼起来了。” 宋楼扶着腰,招呼杜若,“还不来扶我?” 罗怀锦也是察言观色的高手,立马告辞,房间里顿时只剩下苏棠和裴樾。 苏棠脑海里画面根本停不下来,干脆避开裴樾的目光,“王爷,我给你倒一杯水……” “嗯?刚撩完,就后悔了?” “我就是有点儿年轻气盛。” 想归想,苏棠可没想真的做点儿什么呀。 裴樾看她强忍慌张的样子,扶额低低笑出声来,“到本王身边来。” “王爷哪儿不舒服?” “娇娇说呢?”看起来病恹恹的裴樾,直接强势揽住她的腰将她打横抱在书桌上,笔墨纸砚洒了一地,却丝毫分不走裴樾的注意力。 “王爷,我有点儿冷。” “没关系,本王很热。娇娇今日这般放肆,是不是忘了,本王即便病了,也是个正常的男子?” 话落,倾身而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杀母留子 苏棠人都傻了。 直到裴樾伏在她颈肩,再次笑出声,如穿行雪山松柏间的凉风,清冽低醇,勾人心弦。 “莫怕,本王有耐心等到大婚之日。” “只是我身上难受,娇娇可愿帮我?” 唇齿交缠,这夜的温度无端攀升几度。 事罢,苏棠看着餍足的男人,只懊恼自己怎么就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点他的火。 “霍芙的事本王已经听说了,本王会令霍国公将府上二女嫁离京城。” 裴樾转移了话题,苏棠也跟着心里一松。 “霍国公答应了?” “就看他肯不肯为了两个女儿,与本王为敌了。” 霍国公这墙头草,谁都不肯得罪,岂肯跟裴樾为敌? 苏棠倒是不操心霍芙,唯独霍柳柳。 前世这霍柳柳就是个狠人,把霍国公府杀得就剩她一人,今日霍芙能独自跑来侯府,恐怕也跟她脱不了干系。 远远嫁走也好。 “对了,王爷很缺钱吗?” 裴樾一梗,“不缺。” 他名下庄子铺子很多,只是一直没打理而已,但娇养一个王妃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苏棠明显不信,还用‘别逞强了’的眼神关爱的看了他一眼。 次日,苏棠就让人送了三十万两的银票过来。 杜若浑身不是滋味,宋楼却很高兴,“王爷出息了,不但有 了心上人,还能凭本事吃上软饭了。” 苏棠当然不知道裴樾已经成了靠男丨色吃软饭的形象。 吃过早饭,琴娘就带了十几个下人过来。 “郡主既要留在侯府,侯府也不能不周到,这些个下人都是曾经伺候过你母亲的下人的后代,根底干净,郡主若不喜欢,尽可随意处置。” 说罢,还把几人的卖身契一并给了苏棠,并道,“不过你母亲生前,似乎得罪了人,若将他们赶出侯府,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叫流苏是不是?” 阿圆突然认出其中一个下巴带红痣的丫环,“十几年前,你跟着夫人小姐一起去过北地,那时候你也才七八岁呢。” 流苏低着头过来行礼。 果真是故人么。 “难为琴夫人费这么大的心思把他们找来。” “不必客气,怎么说,我也是你亲姨。” “我亲姨给我爹生了孩子,又嫁给我二叔,这辈分混乱,还是叫琴夫人得体。”苏棠看她眼里依旧温柔似水,微微倾身低声问,“前几天我突然见到一红眸公子,说得一口楚国官话,言谈间,好像提到了夫人的名字,不知此人,是否又是夫人另一个相好?” 琴娘眼角的细纹微动,“红眸?当真稀奇。” “是啊,稀奇。” 苏棠面色平静 ,心中却掀起了波浪,那红眸男子果真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且,还是楚国人。 那是不是说明琴娘背后的人就是楚国人? 而娘亲分开留下的只出现在楚国秘册里的玉佩,是不是也证明,娘亲和琴娘,本就是楚国人。 “背井离乡多年,不知琴夫人可还想念楚国的美食?” 琴娘喝茶的动作一顿,茶杯正好遮去她脸上的情绪,“今日一早,齐王府送来请帖,齐王要定侧妃了,特邀你前去赴宴,我已经帮你接下了。” 下人奉上一张烫金的帖子。 打开,齐王的名字龙飞凤舞,而旁边,赫然写着霍柳柳三个字。 齐王是故意的! 琴娘含笑离开,忽听苏棠道,“我要苏念溪跟我一起去。” “念溪?” “不是琴夫人替我接的帖子么,我要你女儿陪着,不过分吧。” 琴娘回头,看到她一脸玉石俱焚的神色,轻笑,终究还是个小孩子,以为带着念溪,就能威胁到谁了么? “好。” “我让念溪跟你一起去。” 琴娘一走,苏棠通知清风,“你立马去别院,将参军的计划告诉爹爹,并告诉他,这几日,就要动身离开了。” “小姐您的意思是……” “我要送走苏念溪。” 齐王本就是故意针对裴樾,才要娶霍柳柳为 侧妃的,所以定亲设宴的日子就在三日后。 宴会开始的前一天,陆无忧送来消息,查到苏凝烟的下落了。 “我们是跟着沈云轩找到这里的,里面每日熬着安胎药,还有大量的补品。” “安胎药。” 苏棠看着倒出来的药渣,这竟是…… “从今日开始,不必死盯着这里了。” “你要放过她?”陆无忧觉得不妥。 苏棠无比讽刺的摇头,“这安胎药里还掺了一味补药,而且你说,这里每日都会送进去大量的佳肴,且多是荤腥。” 陆无忧不解,清风忽然道,“如此补下去,会导致胎儿过大。苏凝烟又长期封闭在这一方小院子里,没有活动,临产时很容易因胎儿巨大,导致死亡。” 陆无忧更不解了,沈云轩既要杀人,为何不直接下手。 “因为他想杀母留子。” 真真是薄情又狠毒得可怕! 可苏棠怎么会这么轻易成全他? “过段时间,想办法把此事告诉苏凝烟。”看到他们狗咬狗,那才有意思! 回去的路上,苏棠顺便去裴樾名下的铺子转了一圈,好家伙,明明占着好位置,却硬是关了一大半。 剩下的,不是伙计懒散,就是掌柜奸猾,裴樾能挣到钱真的全凭老伙计的良心。 “你这贱民,再不滚出去, 我让你蹲大牢!” “滚滚滚。” 伴着呵斥,一个高削的男人被轰了出来,狼狈摔在地上,手掌都擦破了皮。 伙计还不满足,将一块玉佩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什么破烂东西,真以为我们王爷看得上眼?给你十两还不要,那就带着你的垃圾滚吧!” 徐四牙关紧了紧,默默拢起摔碎的玉佩,就听砰的一声,刚才骂他的伙计摔在了他旁边。 “这位公子的玉是上等的和田玉,少说也能换个百两,你们店倒好,只给十两,还要将人的玉摔了。” “你们又是什么东西,知不知道这铺子的主子是谁!” “哦,是谁啊?” “那可是战无不胜的靖王殿下!”小二虽觉得眼前这少女气度不凡,可一提到靖王,马上有了底气,“敢在这儿找麻烦,我任你是谁,也得去给老子吃牢饭!” “看你这意思,送过不少人到大牢了?” “那当然,衙门的见到我都得点头哈腰,牢里那十几个贱民就是你们的下场!” 苏棠眯起眼,难怪靖王在民间的风评不好,她也一度因为靖王就是个杀人成性仗势欺人的混球,却原来,是底下这些牛鬼蛇神在作怪,还敢害人性命。 她没看见也罢,可既然撞到了她的枪口上,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第一百七十章 当不了几天郡主了 “郡主,只是坏了一块玉,不打紧的。”徐四怕连累苏棠,忙道。 “郡主?”小二一惊,再看苏棠美貌的脸,一哆嗦,“您不会就是未来王妃,永宁郡主吧。” “清风,去一趟靖王府,把这里的事好好说说。”苏棠看着腿肚子发抖的小二,指了指徐四,“好好把徐公子扶进来。” “郡主跟徐公子是旧相识?” “朋友。” 苏棠淡淡一句,却让徐四愣了一会儿,看向苏棠,苏棠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可怜他的样子。 徐四跟进来,“郡主是因为音儿才……” “不是。”虽然苏棠却是有些愧疚撮合了这段姻缘,但她并没有可怜徐四,“听闻徐家将你赶出来了?” “是我丢了徐家的脸面。” 明明是徐父和他哥哥们无情,不止将他赶出家门,连一个铜板都没给他,所以徐四才想来当了生母留下的玉佩换点盘缠。 但苏棠很欣赏徐四即便处于绝境中,依旧坦荡的良善和果决。 “我现在,缺一个掌柜,徐公子有没有兴趣接手?” “生意?” “没错。”苏棠把她要将生意扩张到全大晋,甚至楚国,建立商业帝国的计划简单跟他提了提,“计划还不成熟,我也才刚刚起步, 你若是肯帮我,我便如虎添翼。” 前世的徐四,即便身处最偏远之地,也将徐家生意发扬光大了。 徐四是生意人,且并不以商人身份为耻。 再看苏棠信任的目光,仿佛笃定了他一定有能力办好这件事一般。 “只是徐四跟音儿……” “既然结束,就是过去。你不再纠缠过去,我也不会计较过去。” “徐四明白。徐四,愿为郡主效犬马之力。” 没多久,宋楼就抱着他的猫亲自过来了。 有宋楼出手,事情解决的十分顺利。 苏棠要走时,宋楼顺便交给她一只锦盒,“王爷给的,入股。” 苏棠打开,竟是满满一盒子的地契! 裴樾这是把他名下的铺子都给她了吧。 “郡主不要?” “要,下月开始,我会给王爷分红利的。” 苏棠爽快接过。 宋楼笑眯眯看着直爽的苏棠,越发的满意。 当然,苏棠暂时是没精力去打理这么多铺子的,光是清点、见管事、规划,就要花无数的时间了,这些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她的新掌柜徐四身上。 徐四得到如此信任,更是踌躇满志。 几日过去,天气越发炙热,裴樾泡的药浴也一日比一日痛苦,甚至一整天都是昏迷的。 齐王设 宴这日清早,苏棠又一次来看裴樾,却发现他更衣准备出门 “无名先生不是说药浴不能断吗?” “本王会早些回来。” 裴樾面色已经看不出异常,苏棠还是扣住了他的脉,内力全无,内息紊乱,他根本是强行压制着! 到底什么事,他非去不可? 苏棠还未想完,阴影投落下来,伴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今日的蜜饯。” 苏棠觉得这样的日子太堕落了,成日厮混在一处,像什么样子。 可偏偏,她不觉得讨厌。 苏棠勾住他的手,“一定早去早回,我还盼着跟跟王爷年年岁岁,长相守。” 裴樾一直以来,都没有多大的求生意志。 可听到苏棠这番话,裴樾垂着的手指轻轻颤动,眼眸黑暗如墨。 胸膛似有万千情绪,只化作唇边嘶哑,“好。” “樾哥哥最好了。” 苏棠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偷亲了一下,“宴会结束我就来找你。” 说完,人已经跑出去了。 阳光下她红衣飞扬,像极了盛放的海棠花。 裴樾眼中的寒冰顷刻消融,勾着笑上了马车,“出城。” 齐王府。 算上前世今生,苏棠也没来过几次,因为前世齐王早早就死了。 雕梁画栋,草木成荫,十分 的富丽堂皇。 下人们流水似的穿梭其中,伺候着茶水。 “郡主也来了。” “翁县主。” 两人相视而笑,丫环跑来,“小姐,马车备好了,莫叫王爷久等,我们赶紧出城吧。” “郡主,我先告辞了。” “今天太阳真大。” 翁心慈疑惑了一下,就见苏棠已经笑眯眯招呼一旁的侍女,问,“可否取些碎冰和蜂蜜来,我要泡在茶里。” 竟是丝毫不怀疑她要去见的是不是裴樾。 一点都不嫉妒么?不知这份平常心,能保持多久。 翁心慈淡淡一笑,提步离去。 “这翁山县主是要去见哪位王爷呀?”阿圆担心的问,“不会是靖王殿下吧。” “多半是。” “啊,那……” “你急什么。”苏棠微弯着眼睛,她可不信裴樾有精力去玩什么风花雪月的游戏,“走了。” 今天是齐王定侧妃的日子,其实大可不必设宴,不过东宫和各位皇子府皆来了人。 谢潇潇一直黏在庸王身边叽叽喳喳,苏棠老远看见就打算避开了,却听庸王开口,“苏小姐听说赵将军的事了么?” 舅舅?! “什么事?” “有人声称在翁山郡附近,看到了活着的赵将军。”庸王笑起来,眼角的黑痣 轻动,勾得谢潇潇魂都没了。 谢潇潇当即嫉妒疯了,王爷都没对她这么笑过! “死而复活,真是有意思。”谢潇潇阴阳怪气,“不过要瞒过那么多人,甚至连皇上也瞒了,就不知道是谁的手段了,照我的意思,就该把相关的人都关进大牢,严刑拷打,重刑之下,肯定有人吐真话。” “哦,那你去关呗,我舅舅要真还活着,我倒是挺高兴的。” 苏棠笑盈盈的走了。 谢潇潇就见不得人比她还狂妄,“我是要去,而且第一个就得把你那废物爹抓起来,这事儿肯定跟他……” “噗通——!” 苏棠扭头就把谢潇潇推到了湖里。 庸王愣了一秒,“苏小姐,你这是……” “本郡主听不得耳旁有人聒噪。”苏棠一手搭在庸王的轮椅上,吓得玲珑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苏、苏棠,你干什么,你快撒手!” “我只是怕用庸王殿下掉下去,扶他一把。” “你明明是……” “好了玲珑,郡主好意,本王心领了。” 谢潇潇游到岸边,恨不得撕了苏棠,“郡主?你只怕当不了几天郡主了,你还不知道吧苏棠,证人已经被我爹送进宫里,靖王也逃不了干系,你跟你那废物爹都得死!” 第一百七十一章 来砸场子 “哎呀!” 苏棠把她攀在岸边的手踢开,看她落入湖中,惊讶,“我竟是没发现这是谢小姐的手,要不然力气就大些了。” 庸王看着生机勃勃的苏棠,嘴角的笑容不自觉真了三分。 谢潇潇看着手臂的淤青,大怒。 “苏棠,你没听到我的话是不是,你很快就不是郡主了,你还猖狂什么!” “皇上的圣旨下来了吗?” “还没,但是……” “那不就得了。” 苏棠掸掸衣裙,“我当一天郡主,我就猖狂一天,你奈我何?” 啊啊啊啊——! 谢潇潇简直气爆炸了,苏棠,迟早我弄死你! 还是庸王发话,泡在水里的下人才敢把谢潇潇捞出来。 看着甩手就走的苏棠,庸王忽然问,“听说靖王兄近来一直住在别院,别院中时常有药味传出,是苏小姐在替皇兄疗伤吗?” “庸王殿下想知道靖王的病情,何不直接去问他?” “本王并不想当面揭皇兄伤疤。” “王爷跟靖王殿下兄弟感情还挺好。”苏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靖王殿下身体一直不好,前阵儿旧疾复发,的确是在家中休养,王爷可满意了?” 庸王未置可否的轻笑。 阳光下,他的脸色病态苍白,苏棠突然想到一件事,前世的庸王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太子和齐王双双出事,靖王立刻成为了太子之位的大热人选。 可沈云轩却说裴樾被人所杀, 那杀他的人,会不会正是庸王? 而沈云轩知晓最后赢家,那他现在投靠,一定就是这个赢家。 “玲珑。”苏棠看向气鼓鼓的玲珑,突然问,“沈云轩昨天一夜未归,是去找你了吗?” “关你什么事。” 玲珑不喜欢苏棠,下意识回呛。 呛声完,圆眼一瞪,苏棠在诈她! 庸王府表面上跟沈云轩一点关系都没有,沈云轩怎么会去找她? 这种时候,以玲珑自傲的性格,应该鄙夷跟沈云轩扯上关系,说‘他来找我干什么’之类的。 “你——!” “原来沈云轩真的跟玲珑姑娘有了往来呀。” 苏棠故意暧昧的眨眨眼。 庸王咳了会儿,“这倒是新鲜,玲珑,你若是喜欢沈公子,何不跟本王说呢?” “奴婢、奴婢跟沈公子只是谈论些诗词歌赋。” 玲珑嘴上虽承认,暗地里却差点绞烂手里的帕子,沈云轩一个阉人,她怎会跟他扯上关系? 可现在不遮掩,事情就瞒不住了。 可恶的苏棠! “姐姐,你在这里。” “念溪,阿萤。” 苏念溪本该一早跟苏棠过来,却被琴娘以衣裳不合适为由多留了一会儿。 “这身衣裳的确很漂亮。”浅青色,很适合偏瘦的苏念溪。 “谢谢。” 苏念溪想起琴娘的交代,攥着衣袖,头更低了些。 苏棠见容萤耳根红得厉害,朝她身后看去,谢宵寒正好朝她投来个挑衅的 笑离开。 “本王先送潇潇下去更衣。” “王爷慢走。” 谢潇潇鼻尖哼了一声,重重跺着脚走了。 容萤疑惑,“庸王殿下怎么跟谢潇潇在一处?” “自然是有利可图。” “阿萤,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我……”容萤攥着裙子,茉莉气呼呼道,“郡主方才进门,被人绊了一脚差点出丑,念溪小姐本来都拉住郡主了,谁知那谢公子又出手抱住了郡主。” 还搂着容萤的腰,并擅自拿走了她一方手帕做谢礼。 苏棠看着欲言又止的茉莉,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谢宵寒此人,恐怕不是表面看到的这般谦谦君子。” “我明白,我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孩子了。” 容萤笑着,耳根的热度也退去,拉着她和苏念溪一起去后院看人荡秋千了。 齐王府奢华,就连秋千架都是一等一的精致漂亮。 就在这时,一只猫儿突然急促尖叫一声,迅疾的朝苏棠脸上扑来! 空气中,一股细微但诡异的腥臭也从猫身上传来。 “不好,是百日尽。” 苏棠刚要转身躲开,却直接撞到了一个坚硬的怀里,苦涩的药香袭来,只听猫儿嗷呜一声,被人远远扔了出去,又一跃而起消失在了转角。 “王爷?”他不是出城出了吗? “靖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齐王笑呵呵的走出来,“本王方才听永宁说你病入膏肓快死了呢, 原来是假。” 苏棠抿嘴,你倒是挺喜欢挑拨! “这话倒像是齐王的语气。” 裴樾宽大的袖袍垂着,无人看到苏棠悄悄拉住了他的手,在他手心挠了挠。 裴樾眼眸一深,反将她胡闹的小手抓住。 “既是喜宴,本王来,是有一份礼物相送。” “礼物?” 齐王警惕起来,不多会儿,就有下人来报,“王爷,靖王殿下让人送了一尊翡翠玉佛来。” “翡翠玉佛?!” “对,奴才看过了,玉佛底下,刻着一朵莲花纹。” 小厮嘴都在发颤,这玉佛根本是齐王收藏在私库里的东西,私库除了这些稀罕宝物外,更多的却是这么多年囤积的兵器和各地城防图,拿出一样,都够治一个居心不良意图谋逆之罪了。 靖王这是,来砸场子的呀! “齐王不喜欢?” “喜欢的很。” 齐王阴沉沉看向苏棠,却被裴樾高大的身影完全挡住,冷冷一笑,“说起来,本王今日也替永宁准备了一份大礼,本王这就回去收拾收拾,一会儿拿来,保准二位满意!” 齐王拂袖离去,裴樾并未放在眼里,“娇娇,跟本王来。” 说罢,一路将她带到无人的角落。 苏棠背靠着大树,看着高大的男人仿佛浓荫一样将她完全遮蔽,眨眨眼,“王爷怎么了?” “绝情蛊反噬了。” “怎么会!那我立刻送王爷回府……” “不必,无名说 过,治疗过程中的绝情蛊反噬,只是会带来一些……不太好的副作用而已。” 他呼吸炙热,深深看着她,眼底是极致的渴求,却小心克制着,“娇娇,可愿意帮帮我?” 裴樾没告诉她,若是不解决,可能会殒命。 苏棠顿时明白了这不太好的副作用是什么。 她垂下眼睫,微微点头。 一瞬,比她预想中更加滚动的灼热袭来。 鸟雀啁啾,阳光穿过树叶细细碎碎的洒下来,将所有的声息都敛藏下去。 “这副作用,等灭杀了蛊虫,就没了吗?” “若是重伤,便会再次出现。” “那下次我若不在,王爷可先找个人……” “娇娇情愿我被别的女子碰?” 裴樾剑眉微沉,带着股凌厉之意。 这下换苏棠错愕了。 难不成,裴樾一直打算的,就是为她守身如玉? “原来娇娇一直当本王来者不拒,本王在你眼中,就如此不堪么。” 裴樾情绪不对,他不是这样多疑易怒的人。 苏棠去探他的脉,却被他避开。 裴樾拢好衣襟,替她清理干净,要走时,苏棠主动勾住他的手,“樾哥哥忘了东西。” “什么。” “蜜饯。” 苏棠轻踮起脚,献上一吻,“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甜吗?” 裴樾的眼眸漆黑的犹如深渊,心底那份莫名的酸胀暴躁瞬间就被抚平。 苏棠趁机扣住他的脉,眯起眼,果然有古怪。 第一百七十二章 傲娇樾 “王爷见过翁心慈了?” “嗯,路遇刺客,她替本王挡了一剑。”其实根本不用她去挡剑。 苏棠诧异,“按道理,王爷不应该亲自送她去看大夫?” 裴樾凉凉睨她,“娇娇很想把本王推给别的女人?” 来了来了又来了。 苏棠再给他一颗蜜饯,“王爷何时回别院泡药?” 裴樾某种带着几分讥诮,好像看穿了苏棠巴不得赶他走的把戏。 苏棠头疼不已,只能乖乖牵着他的手,“那,我们一起逛逛,等宴席结束,我送王爷回别院,给王爷上药好不好?” “娇娇若是勉强,大可不必。” “不勉强不勉强,是我自己贪图王爷的身子。” “本王也不是不能给你。” “您可真大方。” 苏棠赶忙转移话题,问起赵阳平的事,“真的有人发现了舅舅吗?” “赵阳平的确在翁山郡,至于消息是谁放出来的,本王还在查。” 今日去见翁心慈,主要也是为了此事,发现齐王的私库,则完全是个意外。 想到这个意外,裴樾眉心几不可见的蹙了一下。 “金河一早跟太子去了皇宫,要求娶你。” “他不配。” 苏棠跟他十指紧扣,果然,看到他冰冷的凤眼里略过了一丝满意。 苏 棠:…… 这难道是裴樾的暗藏属性? 刚才把脉时,就发现裴樾脉象不对,却不是中毒,更像是万毒方里描述过的,一种名叫‘晴情花’的花香,样子和香气都与普通鲜花类似,却有放大人内心情绪的作用。 因为效用不算太长,且认识之人极少,所以市面上几乎没有。 裴樾深受旧疾和绝情蛊折磨,内功几等于无,大约也是因此疏漏了。 可今早与翁心慈擦身而过时,苏棠并未察觉她带有此花。 “在想什么,金河?” 裴樾讽刺冷笑。 苏棠:…… “没,我在想,王爷沐浴时漂亮的锁骨、结实的胸膛和窄瘦有力的腰腹,还有……” “可以了,别想了。” 裴樾身体微热,仿佛只是听她说起,都有一股酥酥丨麻麻之感从她说的地方一点点往下蔓延。 苏棠看他如狼般觑向自己的眼神,识趣的闭上跑马的嘴。 “前面有人,王爷,我们换条路……” “赵阳平啊。”那凉亭里的中年美貌妇人轻嗤,“本就是个莽夫,年轻时如愣头青一般,年纪大了更是愚钝如猪,难怪处处给人添麻烦。” “听闻赵阳平年轻时,还几番求娶过夫人呢,您是他的初恋。” 薛雪今日一袭素白衣裙 ,的确有几分清冷出尘之姿,说话却尽显凉薄,“的确提过亲,可我双亲看赵家一副家败之像,赵阳平更是短命的脸,便拒绝了,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拒绝了才好,否则还要连累夫人。” “原来真有人一眼就能看出人命短命长?” 凉凉女声传来,众人齐齐回头,瞧见与裴樾并肩而来的苏棠时,皆是尴尬。 薛雪还是头一次见苏棠,“家父询问过高人……” “那高人没看出杨夫人天生命硬克夫吗?”苏棠摇摇头,“不对,怎么能说是杨夫人克夫呢?应该是那杨公子天生短命。” “早听说郡主之名,今日见到,果然传言非虚。” 薛雪不动声色的讽刺,却不知道苏棠根本不吃她们这一套。 她信奉的,是能打你脸,就要打得痛痛快快! “没错,外界都说我是个医术天才。”苏棠趁她不备,一把扣住她的脉,“呀,夫人竟然才小产过,身体虚弱,那这些凉茶,您怎么能喝,喝多伤身呀!” 小产? 薛雪守寡多年,她若是才小产过,岂不是说明…… “你胡说八道什么!” “那不妨让本王请太医过来?” 裴樾淡淡问。 薛雪却蓦的感到了一股杀气,她还以为裴樾一 言不发是不打算掺和女人间的小事,没想到只是因为他在纵容苏棠胡闹! 苏棠这只狐假虎威的小狐狸居然还故意环视一圈,“对了,刚才几位夫人都在议论什么?我隐约听到,好像提到了我舅舅,是在说他的坏话吗?” “怎么会,我们只是提起赵将军昔日战功,心生敬佩。” “也对,舅舅几番生死保家卫国,才有了诸位的富贵安定,要是还在背后嚼舌根子诋毁,真真是蛇蝎毒妇,死了都要下十八层地狱拔了舌头!” 众人脸色惨白,勉强挤出个笑,“是、是啊。” “那个,郡主,王爷,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几人齐齐起身告辞。 薛雪纵然不甘,也只能离开。 走时,忽听苏棠问,“今日既是齐王殿下喜宴,杨夫人身为齐王舅母,怎么一身素白,犹如发丧呢?” 旁人只觉得是讽刺,薛雪内心却猛地一抖。 难道她与齐王的私情,被她发现了? 薛雪落荒而逃,苏棠这才淡淡扫了眼灌木丛后悄悄站着的杨贤妃和霍柳柳,杨贤妃肯定了解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回头可有薛雪的好果子吃! “王爷,我刚才是不是太凶了?” 裴樾看她一点不知道悔改的样子,嘴角浅浅 扬起,“无妨。” 再凶,都一样招人喜欢。 世上怎会有这般招人喜欢的女子? 还好,是他的。 宴会开始,苏棠这才看到了坐在席位等她的苏念溪和容萤。 容萤瞧了瞧裴樾,捂着轻笑。 苏棠不好跟裴樾坐在一起,落座后,才跟容萤和苏念溪尝起点心来。 “念溪,你想过离开琴娘,去过自在的日子吗?” “自在的日子?” 苏念溪茫然,苏棠低声,悄悄与她说了自己的打算,“我想送你离开,从此山高水长,你与她不必再见。” 苏念溪懵住。 裴樾远远看着跟苏念溪几人有说有笑的苏棠,心底那股暴躁妒忌又成倍的增长了起来。 “皇兄怎么了?” “与你无关。” “皇兄脾气好似大了些。”庸王咳了几声,声音虚弱,却如同蛊惑,“是因为苏小姐么,她惹你不高兴了?” “苏小姐看起来的确跟同伴在一起,更开心呢,或许是皇兄性格孤僻,又在军营久了,不知怎么哄这些娇娇柔柔的小姑娘们才能叫她们真正开心,而不是畏惧吧。” 裴樾慵懒撩起眼皮,指尖捻着酒盏,杀气混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闷堵汹涌在心间。 “你的意思,她靠近本王,只是因为畏惧?” 第一百七十三章 逼杀 “臣弟只是猜测而已。” “是么,本王倒是觉得,你在挑拨。” 裴樾淡漠饮下酒,酒香甘醇,犹如某个小骗子柔丨软的吻。 庸王瞳孔极快的缩了一下,再看裴樾,他神色如常一如既往的冷漠俯视着这里的一切,好似除了苏棠之外,什么也入不得他的眼。 “郡主,请用茶。” 嘶哑难听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容萤吓了一跳,碰翻了茶杯,滚烫的茶水直接泼在了苏棠身上。 可不等苏棠开口,齐王突然大怒,“哪里来的贱仆,茶都端不稳,竟敢泼了本王未来的弟妹,来呀,给本王剁下他十根手指给永宁郡主赔罪!” 热闹的喜宴瞬间一静。 苏棠看着那仆人,六十上下,一只眼睛戴着眼罩,另一只已然浑浊。 皮肤苍老褶皱,头发更是苍白干枯,一双手布满了伤疤,粗糙不已,唯独背脊挺直着。 这哪里是齐王府正常会用的奴仆? “既是齐王殿下喜宴,不必责罚了,衣裙而已,我再换一身就是。” “那怎么行呢。”齐王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那奴仆,叫人把他押着跪在了地上,“郡主既然狠不下心剁了他十根手指,这样吧,本王就挖了他剩下的眼珠子,也省得他看到郡主激动,误把你认成了他的老情人。” 苏棠猛 地抬起头,齐王这意思,此人是娘亲旧人? 看来齐王今天是冲着她来的。 “既如此,不妨将招此奴才进府伺候的人一并打杀了。” 裴樾直接拔出了一旁侍卫的剑,扔在了齐王脚边,“动手吧。” 齐王看看剑,再看看杀气凛凛的裴樾,赌气似的大笑,“好啊,那就多杀几个,来啊,去把招了这贱仆进来的人都抓来。” 庸王咳了几声,打断齐王的话。 “皇兄,今日是你定亲的喜宴,打.打杀杀不吉利,既然永宁郡主不计较,不如放他下去吧。” “是啊殿下,不如算了。”霍柳柳主动起身朝苏棠敬酒,“柳柳在这儿给郡主赔罪了,希望郡主莫要计较。” 这话,竟是苏棠不依不饶似的。 苏棠微笑,“看来霍小姐年纪轻轻耳朵就不太好了。” 一直不依不饶的,分明是齐王。 霍柳柳当众被呛,脸上浮起几抹绯色,局促又羞涩的赔不是。 齐王恼怒,还是当着他的面,苏棠就敢这么欺负他的女人,难不成就凭她也敢瞧不起他堂堂齐王! 越想越不甘心,任凭杨贤妃怎么给他使眼色,齐王还是一拍桌子,“永宁,你就不觉得这男人眼熟吗,不觉得……你长得有几分像他?” “是挺像的,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你……本王的意思是,他是你娘的老情人,你自然是他的……” ‘砰——’ 裴樾手里的酒盏径直飞出,狠狠砸在了齐王脸上。 齐王狼狈的跌在地上,怒气冲冲,“裴樾,你干什么!” “本王手滑了。你要说什么,继续说。” 裴樾一袭黑锦,凤眼微抬,已是气势如海,分明平静的一句话,可众人皆听出了威胁的意思。 “好,本王就说个清楚,这男人就是苏棠她娘赵如溪的……” ‘砰——’ 裴樾手里的酒盏再次滑出,砸得齐王眼冒金星。 杨贤妃终于忍不住了,“靖王,你这是要为了外人,伤了兄弟感情?皇上最不喜欢兄弟手足相残,你想清楚,当真要这么做么!” 裴樾似被问住,略一停顿,淡声问,“有何不可?” 狂! 太狂了! 狂得根本都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了! 杨贤妃深吸一口气,却不敢跟裴樾撕破脸。 人人都知道裴樾病入膏肓活不长了,所以皇上对他也纵容几分,更何况他手握重兵,一支赤焰军此刻就驻扎在城外! “啊呃——!” 一声闷响,苏棠回头,才见那老仆竟是当场咬舌自尽了。 她急忙上前想给他塞颗药,却见那老仆只是用那只完好的眼睛望着她,聚满了眼泪,还带着 欣慰,并悄悄塞了张纸条在她手心。 “啊啊……” 他含糊的想说什么,终究是说不出来,流着泪含着笑满足的死去。 不少小姐被吓得尖叫。 “叫什么叫,烦躁,没见过死人啊。”谢潇潇鄙夷不已,“齐王殿下,先把这老东西扔出去吧,多晦气,闻着味儿都低贱脏污的很。” “扔出去!” “齐王殿下……” “永宁郡主莫不是想要好生安葬这老仆,给他守孝?”齐王生怕裴樾再砸他,说完就躲到了杨贤妃身后。 苏棠握紧手心的纸条,暗藏冷意,“臣女只是想提醒王爷,大喜的日子,既然地方弄脏了,不如换个地方设宴。” 人既然死了,尸首便是次要。 首要的,是怎么出了这口恶气! 杨贤妃也觉得有理,立刻叫人去布置花园,重新摆宴。 齐王则下去更衣。 苏棠看着齐王消失的身影,跑到裴樾身边,“王爷,我去去就回。” 说完,趁乱跑了。 裴樾脸色微沉,她有什么话,是不能跟自己商量的吗? 果然,她不信任他! 苏棠当然不知道某个醋坛子莫名其妙爆缸了,她一路避开人群,尾随着齐王。 下人们都忙碌着宴席的时,此刻路上的下人并不多。 苏棠还在找机会下药,齐王突然捂着肚子。 “本王肚子疼。” “王爷,附近只有下人用的茅房,您看要不要忍一忍回屋里……” “忍不了了。” 齐王想大约是被裴樾砸了那两下吓到了,但他又不能提,只交代下人在外等着,飞奔茅厕。 飞流直下,一通畅快后,齐王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可就在他想要推门出来时,却发现茅厕门被人反锁了。 “喂,来人啊,来人!” 话没说完,一把粉末从门上的缝隙里洒了进来,齐王猝不及防吸了一口,暗道不妙。 下一刻,眼一翻,直直往后栽了下去。 噗通——! 苏棠嫌弃的拍干净手,瞥了眼守在属下百无聊赖打哈欠的小厮,取下拴住门的木头,扭头走了。 布置好宴席,霍柳柳发现齐王迟迟没来,苏棠也没来,狐疑起来,并当众道,“怎么不见永宁郡主?” “我方才见齐王殿下离开,郡主也跟着离开了。”谢潇潇哼笑,“该不会两人吵着吵着,吵出真情实意趁机幽会去了吧。” “谢小姐,你别胡乱猜测!” “我胡乱猜测?”谢潇潇充满恶意的盯着容萤,“那你倒是解释解释,她独自一人去了哪儿,怎么现在还没回来啊?” 话音刚落,众人就听到不远处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传来,“救、救命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哦豁,掉粪坑了 “谁在喊救命啊。” 苏棠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谢潇潇身后,吓得谢潇潇一跳。 “苏棠,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苏棠弯起眼睛,狡黠盯着她,“谢小姐怎么这么关心我了,莫不是跟我吵着吵着,吵出真情实意来了?” 谢潇潇没想到她是个这样的混不吝! “少废话,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见花园景致很好,鲜花也开得漂亮,便去采了一些。既然霍小姐这么想我,那这把花就送给你?” 苏棠递出一把娇嫩的花,看着谢潇潇的脸变成猪肝色,嘴角翘起。 但还没得意多久,就见裴樾幽冷看着她,仿佛捉奸现场。 苏棠:要糟! “本王今日才知,娇娇原来不仅喜欢男子,对女子也不介意。” “我才不答应呢!”谢潇潇惊恐看向苏棠,慌张把花拍向她怀里,衣袖上的珍珠却不小心卡到苏棠的镯子里,她力气不如苏棠大,把自己扯得一个趔趄,正好撞到了苏棠的怀抱里。 谢潇潇吓得大喊,“苏棠,你放开我,你这个流氓!” 苏棠看看沉着脸一副遭人当场戴绿帽子的裴樾,再看看真仿佛受到了调戏的谢潇潇,算了,毁灭吧。 苏棠扯掉谢潇潇衣袖的珍珠,谁知她衣料薄,当 场被她扯下整条衣袖。 围观的路人:目瞪口呆! “啊,臭流氓,苏棠我恨你!” 谢潇潇捂着胳膊呜呜哭着跑了。 围观全程的霍柳柳也一言难尽的看着苏棠。 苏棠累觉不爱,认命的问,“刚才不是有人喊救命吗,听声音,倒是像齐王殿下。” “是、是齐王殿下。”有小厮来报。 “齐王殿下怎么了?” 杨贤妃焦急的问,小厮支支吾吾的,杨贤妃生怕宝贝儿子出事,干脆起身匆匆赶去。 其他人见状,也都跟了过去,全都忽略了小厮的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苏棠稍稍松了口气,拽住裴樾的衣袖,“樾哥哥,花其实是摘给你的。” 裴樾只用‘你以为我会信你这骗子的话’的眼神看她。 苏棠心梗,“真的,你看这些都是蓝结花,有镇痛凝神之效,我特意给你摘的。” 苏棠在他手心挠挠,“樾哥哥,信我。” “那本王就勉强收下。” 裴樾接过花,冷傲的转过身往齐王出事的方向去了,刚看清齐王,便面色一紧,直接转身将苏棠拦住了。 苏棠茫然抬头,裴樾只道,“没什么好看的,回去吧。” 是没什么好看的,一个掉到粪坑里的王爷,能看什么呢? ‘呕——!’ 终于,还是有人没熬住 ,当场吐了出来。 其他人原本还能忍,但一听这声,不行,天王老子来了也憋不住。 ‘呕’声此起彼伏,齐王臭传十里。 偏偏苏棠下的迷丨药,还是药性很短的那种,没一会儿,他就迷迷糊糊醒来了。 这不醒来还好,等清理干净了,他还能当做只做了一场噩梦。 可现在…… ‘呕——!’ 这个样子,宴会是无法继续下去了。 霍柳柳惨白着脸,送着同样惨白着脸的宾客们出门。 苏棠却发现苏念溪不见了。 “不见了?” “嗯,你跟着齐王的后脚走后,念溪说肚子疼,也跟着离开了。”容萤说。 苏棠当即去找人,还没找到,琴娘已经来接她们了。 而这时,苏念溪也出现了。 苏念溪低着头,不敢看苏棠,只乖乖走到了琴娘身后。 “今日多谢棠儿照顾念溪了,她长这么大,都没参加过这样的宴会呢。”琴娘望着奢华的齐王府,轻笑,“真真是好看。” “对了。” 琴娘笑道,“侯爷受命想到羡儿年幼,不该耽搁学习,已经让人去将他接回来了,等过几日,就送他如国学念书。” “二叔还管不到羡儿头上。” “这也是皇上的意思。”琴娘话不说透,苏棠却明白了,皇上想扣着苏羡当人 质! 原本今晚就要安排爹爹和羡儿离开的,竟就迟了这一步。 苏棠锐利的看向苏念溪,苏勇和琴娘一直没有动作,怎么会突然要送走羡儿? 只有可能,是今天上午她跟苏念溪说了计划以后,苏念溪告诉了琴娘! “姐姐,对不起。” “从此以后,你不必唤我姐姐了。” 苏念溪红着眼睛,到了喉咙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姐姐,总有一日,你会明白念溪的用心,那时,我再唤你姐姐吧。 苏棠扭头离开,容萤快步追出来。 “棠儿,当真是念溪出卖了你?” “大概是。” “大概?” “我不信念溪会伤害羡儿。”所以刚才的冷漠,也只是权宜之计,必须得让琴娘看清楚,她无法再利用苏念溪来接近自己,苏念溪在琴娘那儿的日子才会好受的。 不过也的确是她疏忽了,觉得被琴娘驯养了十几年的苏念溪,能答应她离开。 “那羡儿怎么办?” “我得好好想想。”苏棠刚说完,就被人从背后撞了个趔趄,幸好裴樾出现及时拉住了她。 苏棠这才看清,台阶下居然散落着不少透明的尖利碎片,要是她摔下去,眼睛只怕都要被刺瞎。 “是我莽撞,还请郡主恕罪。”薛雪眼里闪过丝失望。 “原来是 杨夫人。” 苏棠望着美貌的薛雪,和她毫不掩饰的恶意,心底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杨夫人当然不是故意的,我怎么会计较?” “郡主大度。” 薛雪虚伪的说了句,就上了马车走了。 容萤都忍不住,“她也太傲慢了。” “或许不是傲慢。”只是因为苏棠戳穿了她跟齐王的私情,恼羞成怒罢了。 苏棠没说穿,只哄裴樾赶紧回去泡药,这样的人形醋坛子,她实在有点儿扛不住了。 谁知到了别院,裴樾却冷冷一笑,“早知道你厌烦了本王。” “怎么会,王爷清隽尊贵,我最喜欢啦!” “花言巧语。” “那,我给王爷准备药浴?”苏棠殷勤的问。 裴樾深深望着她,这次的药浴,将比此前的都要痛苦,叫她看到怕要心疼,小骗子若是掉下几滴眼泪,又要叫他心疼了。 “不必了。”裴樾砰的关上房门。 苏棠有一种被当成老流氓防备的感觉。 …… 也罢,她回到海棠苑,立马取了一张信纸浸泡在她准备的水中,待烘干后才写下几句话。 “分别送往齐王和薛雪手中。” 苏棠捏着笔杆轻抵着下巴,唇角勾起,“我这个人,最喜欢看不得鸳鸯离散了。” 他们既有情,那就成全他们!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一场笑话 夜色渐深。 信很快被送到齐王和薛雪手里,当晚,两人各自找了借口,深夜出了门。 “我看着他们一起进的客栈。” 清风把消息告诉苏棠,苏棠才安心躺在了床上。 这时,才拿出白天那个自尽的老仆给她的纸条——“永远别相信任何楚国人,远离靖王,切记,切记。” 前面半句她可以理解,毕竟母亲身世成谜,很可能跟楚国有关,但为何叫她远离裴樾? 苏棠思索片刻,起身,直接将纸条烧了。 看着火焰将纸烧成了毁,才淡淡抬手拂去。 一夜噩梦至天明。 醒来,琴娘就来找她,说要带她去琳琅阁挑选首饰。 “正好羡儿也要回京,听闻琳琅阁里有不少奇趣玩意儿,也可选些送他。” 琴娘坐在一旁,优雅端着茶,“棠儿可愿与我同去?” “当然。” 为何不去,怎么也是为自家做贡献。 不过苏棠更怀疑,是之前她提起红眸男人,让一直蛰伏的琴娘准备出手了。 马车穿过热闹的街市,稳稳在人丨流如织的琳琅阁前停下。 刚下马车,一声尖叫突然传来。 “那里是……同福客栈?” “是归德侯府的人吗,帮帮我家王爷!” 小厮认出侯府的马车,慌不择路的跑来 。 琴娘本想推辞,小厮直接跪了下来,“求求您了,快去看看吧,最好再安排人去齐王府和宫里传个消息。” 琴娘看了眼跟迷茫的苏棠,轻捻着帕子,“好,我去瞧瞧。” 只不过他们还没上楼,客栈里已经议论纷纷。 “你真的看清了,是齐王和杨夫人?他们不是……” “千真万确就是她们,衣裳都没穿,我路过的时候,还保持那个姿势呢。” “啧啧,真是伤风败俗哟。” “侯夫人,您快些吧。”小厮催促,并眼神闪烁的看向苏棠,“永宁郡主也一道过来。” “棠儿,你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就在这里等我吧。” 琴娘开口。 从周围的议论里,琴娘就猜出发生了什么。 苏棠瞧着一副关切模样的琴娘,嘴角翘起,“好,那我在这儿等夫人。” 看琴娘上了楼,苏棠准备找个地儿坐下,刚转身,就见霍夫人母女三人恰好进来。 “还真是冤家路窄!” 霍芙恶狠狠说了一句。 霍芙已经定了与远房表哥的亲事,再加上流言也被压了下去,并没有太多人知道她清白已毁的事,今天她也是出来挑选陪嫁的,走累了,恰好在这里喝口茶休息会儿。 “好了芙儿,人家是尊贵的郡主 ,咱们惹不起。” “是呀芙姐姐。”霍柳柳附和,“不过郡主怎么独自一人在这儿?纵然你已定亲,这样往外跑,也不好吧,莫不是约了什么人在此见面?” “说不定跟她水性杨花的娘一样,在这儿勾搭男人。”霍芙一改高冷的性子,毒辣讽刺,“房间都开好了吧,怎么还不上去,还是说清风在上头给你暖床,你一会儿再去?” 霍柳柳连忙嘘声,“芙姐姐,这事儿咱们知道就行了,别叫外人知道了,否则郡主以后怎么做人呢。” 母女三人一唱一和,一通发力完,才发现苏棠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仿佛看一场笑话。 在场宾客更是无语至极,“永宁郡主明明才刚到,怎么就勾搭男人了?” “就是,这几位千金贵人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莫不是栽赃惯了?” “刚来?” “是啊,比你们早到一步。” 苏棠舒坦坐下,朝在场的人道,“掌柜的,今儿在场诸位的茶水都算在我头上,我请仗义执言的各位吃顿便饭。” 众人顿喜,虽说能来这儿的也不差这一顿饭前,可随便说两句,就被人家永宁郡主当恩情记住了,也可得高兴高兴! 在场一片祥和。 霍夫人三人仿佛异类一样 ,尴尬不已。 “罢了,我们走……” “王爷在那儿?” 齐王府的人慌忙跑进来,撞得霍夫人一个趔趄,发簪都歪了。 霍夫人终于忍不住了,“不过是请吃一顿饭,你们是没吃过饭还是怎么的,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齐王府的被骂得一懵,瞧见霍柳柳也在,连忙赔礼。 “你们是来找王爷的?” “是,王爷他……出了点儿事。” “怎么了,我去看看。” 霍柳柳自然的拿捏起齐王府女主人的语气要往楼上去。 霍芙看着得意的苏棠,也跟着昂起脖子我那个楼上走,既然齐王在,那她们就有人撑腰了! 就连一向精明的霍柳柳,都忽视了齐王府诸人的大变的脸色。 直到上了楼,霍芙看着衣衫凌乱披在身上脸色惨白的薛雪,大惊,“杨夫人,你怎么在这里!还有齐王,齐王怎么中风了,衣服都没穿,你们这是……” “芙儿!” 霍夫人立马捂住霍芙的嘴,但该说的不该说的,楼上楼下是都听清楚了。 齐王这是爬墙,爬到自家舅母院子里了呀! “我已经找了大夫来。”琴娘走出来,解释了前因后果,“王爷既然中风了,还需立刻送回去治疗才好,我这个外人就不在此叨 扰了。” 霍柳柳这才明白为何苏棠会在楼下! 想到楼下几十双眼睛意味深长的盯着自己,霍柳柳惨白着脸,勉强扶住围栏站定,“快,通知贤妃娘娘,和杨家人过来。” 不过再怎么遮掩,在这个繁华的大街口,消息也如长了翅膀一般飞边了京城,毕竟齐王昨天才一臭成名,今天就在薛雪身上马上风,没有比这更劲爆的丑闻了! 琳琅阁。 苏棠悠哉挑选首饰玩意儿,不少夫人小姐们见到她,都忍不住过来打听打听。 “齐王他当真跟那谁那个了?” “郡主就在现场,知道更多消息吧。” 叽叽喳喳的,直到一声咳嗽响起,众人回头看到冷着脸的谢千絮,才一哄而散。 “谢将军也来挑首饰?这支梅花碧玉簪很适合你。” 苏棠手心躺着的簪子通体碧绿,阳光下,内里像流动着云絮一般,而簪头不止雕刻了梅花,还缠以金枝,既端庄华贵,又清雅漂亮。 谢千絮流连一眼,很快撇开目光,“我只是路过,看到有人在鬼鬼祟祟盯着你,顺便来看看。” “我知道。” “知道?” 苏棠点点头,眼尾轻挑,“我在等他们动手。” 她倒要看看,琴娘今日特意带她出来要见什么人! 第一百七十六章 袖箭 谢千絮有些不屑,“你就不怕鱼没钓到,把自己搭了进去?” “不至于,这不是还有谢将军么。” “我可没时间管你。” 谢千絮冷哼着走了。 阿圆趴在窗边看了眼,嘻嘻笑道,“谢将军在对面茶棚坐下了,随时能赶过来。” “去把这支簪子包起来吧。” “这一支就得三百两银子呢!” “又不是你出钱,心疼什么。”苏棠不仅挑了簪子镯子,还选了衣裳布匹外加两只千里镜。 但等买完东西付完钱,跟着苏棠的人居然消失了。 琴娘付账的时候,都没忍住跳了下眼皮,就这些东西,竟要足足一千两银子! “夫人没带足银子吗?要不然就不要了,让他们都放回去吧。” “不必。” 琴娘的丫环金穗从楼上走下来,将一只玉镯递给琴娘,并从荷包里拿出了银票付款。 金穗样貌普通,平常也不怎么抬头,存在感一直不强,直到此刻眼都不眨的拿出银子,苏棠才看到她双手手心的薄茧,竟是个习武之人。 “棠儿还想要别的吗?”琴娘客气的笑问。 “一直听说紫藤斋的饭菜不错,可惜没有预约。”苏棠叹息,琴娘刚露出微笑,又听她道,“不过打包也不错,就是饭菜有点儿贵……” “无妨,我既然特意带你 出来,不会连顿饭都不叫你吃。” 几人到了紫藤斋,苏棠直接点了一整个菜单的菜。 “这么多,吃不完恐怕浪费。” “怎么会呢,我院子里那么多人呢,既然是夫人千辛万苦给我找来的下人,我怎么能亏待他们?方才琳琅阁选的东西,也都是打算送给他们的。” 琴娘眉心狠狠跳了跳,拿她的东西收买她的人,算盘打得挺好。 一样是金穗付了钱,点完整个菜单,也就是两千八百两银子而已。 翠儿带着紫藤斋的小二们亲自出来欢送大客户。 金穗都忍不住嘴角抽抽,大客户?大冤种罢了! 几人打道回府,马车还没走出多远,就被一列护卫轰赶到了路边。 “谁呀这么大排场!” “听说是宫里的淑妃娘娘。” 外面有人低声说着,苏棠轻轻掀开车帘,便见宝马香车叮当而来,前后侍奉的宫女太监,恐怕不下百人。 便是皇后出宫,也没有这样的阵仗。 而且前世,淑妃也没有回来这么早。 那轻纱围绕的华丽马车中,慵懒倚着的妇人似乎察觉到了苏棠的目光,笑着朝她看来。 “小姐,淑妃娘娘是不是在看咱们呀。” “是。” 但淑妃并未停留,只是看了一眼,又再次合眼歇息了。 淑妃是个极美的女人,岁 月在她身上似乎都没留下痕迹,一双眼跟庸王极像,同样挂着一颗黑色的泪痣,妖媚如狐。 不过她回来的倒是巧了。 苏棠浅浅勾唇,放下车帘。 回到侯府,刚好是午饭时间。 琴娘才下马车,苏勇就匆忙过来,带着她进宫了。 “恐怕是齐王殿下的事儿,小姐,万一他们找到那纸条……” “放心。走,先回去尝尝老周的手艺。” 阿圆想到小姐写信前,用药水浸泡过纸的动作,再看小姐淡定的样子,瞬间安心跟过去了。 苏棠把挑来的东西分给阿圆几人,连小陆也有。 但周贵和翠儿几人,不能叫他们察觉跟苏棠的关系,就不便再送了。 “这是给阿萤的。” “这个玉簪是给谢将军的吧,那这块玉佩呢?” 阿圆拿起那块血红色的鸳鸯佩,竟然轻巧的就一分为二,刚好一阴一阳,是夫妻佩。 苏棠笑着叫阿圆把食物拿下去分了,去了隔壁别院。 “王爷今天怎么样?” “王爷他……” “郡主来了。” 翁心慈跟宋楼一起从侧边小径走出来,宋楼的猫儿乖顺的趴在她怀里,看起来,她更像是这别院的女主人。 宋楼刚要开口,猫儿突然喵呜一声,从翁心慈怀里跳出下来,蹭在了苏棠脚边。 宋楼:……见风使 舵的猫! “正好事情谈完,我就不多留了。”翁心慈跟宋楼道,“往后王爷还需要我帮什么忙,尽管提便是。” “多谢县主伤势未愈就赶来。” “小伤罢了。” 翁心慈离开。 宋楼看向她的背影,“难怪此女能稳住翁山郡那些老东西,就凭这份心性,若是男子,怎么也要建立一番功业。” “她不是以女子之身建功立业了么。”苏棠淡淡说。 宋楼没想到苏棠居然是认同翁心慈的,笑,“是,郡主说得没错。她今日来,是给王爷送消息的,赵将军被她的义兄救下,已经安顿在了翁山郡。” “舅舅不是藏起来了吗?” “是安国公府和乌孙的人,发现了他的踪迹。” “原本是万无一失的,谁知安国公府的人跑去收尸,还迷信,觉得赵阳平这样杀人无数的将军尸体可以镇邪去煞,便刨了我们给赵将军立的坟,打算将其悄悄运回来葬在他们老宅,谁知叫人看出了破绽。” 苏棠皱眉,想起苏棋曾经的话,只怕不是安国公府的人迷信,而是她特意吩咐的吧! “舅舅现在怎么样?” “乌孙的人一直在暗中搜寻赵将军,赵将军受了点伤,没什么大碍。” “宋叔能联系到舅舅吗?” 宋楼点头,苏棠浅笑,“我想给舅 舅写封信。” 苏棠不似宋楼,她不信表面温良的翁心慈,她要送舅舅去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苏棠正要去找裴樾,就见裴樾出现在了小路尽头,眼眸幽黑如墨。 苏棠心尖一跳,“晴情花的毒,不会还没解吧?” “晴情花?”宋楼反应过来,“难怪王爷这两天脾气大了不少,就劳烦郡主好生哄哄了。” “你跟他聊得很开心?” 裴樾过来前,宋楼就溜了。 苏棠也想溜,却被人拎小鸡似的拎到了怀里。 “我是来特意见王爷的。” “呵。” 苏棠:……你一声冷笑是什么意思。 顿了顿,苏棠突然顺着风闻到了晴情花的香气,而且香气愈来愈浓。 苏棠刚想走过去,就听人来传,说皇帝来了。 “王爷,我先躲起来!” “不必。” “?” 下一秒,苏棠直接被裴樾抱着进了房间,并啪的一声关紧了房门。 这些微的动作,裴樾的呼吸就有些乱了,苏棠想到那一日比一日烈的药,悄悄扣住了他的脉。 “王爷可在?微臣白辞,奉命来替王爷诊脉。” 白辞? 苏棠讶异,便被裴樾捏着下巴抬起头,听他寒声问,“娇娇听到他来,很激动?” “我没……唔……” 绵长的吻,隔着一扇门,毫不讲理的袭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蛮不讲理 裴樾知道自己蛮不讲理,但见她有一丝一毫为其他男人分心,他都无法忍耐! 可这样的粗鲁,她一定会生气…… “嗯……” 裴樾低哼一声,竟是苏棠搂住了他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裴樾怔忪间,苏棠才笑着在他唇边啄了一下,低低问,“王爷怎么分心了?” “苏娇娇,你……不生气吗?” “我喜欢王爷,怎会生气?” 裴樾的理智瞬间压住了晴情花带来的暴躁。 屋外,白辞得不到回应,看向一侧的杜若。 杜若只得上前,“王爷,皇上还在等着,奴才这就进来了。” 苏棠瞬间慌了,撒开裴樾的手就在最近的书桌下躲了起来。 裴樾沉沉的眼底溢出笑容。 门推开,皇帝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笑容,心却沉了几分,“听闻你久病不起,朕恰好出宫,来瞧瞧。” “儿臣已无大碍。” 裴樾眼见他要走向书桌后坐下,淡定过去,先一步坐下了。 皇帝:…… 皇帝另一边坐下。 “白太医是太医院后起之秀,医术精湛,既然带来了,让他给你看看吧。” “儿臣有惯用的大夫,白太医纵然优秀,也不及她。” “什么大夫这么厉害?” 皇帝问,却也并未非要一个回答,他今天来,也不是为了来看裴樾。 “齐王的事,你可听说了?” “嗯。” “那你怎么看?” 皇帝负手转过身去,睿智的眼眸里泛出几许凉意,“朕听说那日齐王设宴,你与他起了冲突,甚至扬言要对他动手,可是真的?” 苏棠心口缩紧,皇帝怎么会怀疑到裴樾身上来? 正紧张着,一支墨笔掉在了地上。 裴樾俯身,却在捡笔的一瞬,勾 住苏棠的下巴在她唇上轻咬,“别怕。” 苏棠的心都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 裴樾却仿佛不知道她害怕似的,又亲了一口,才正人君子般淡定坐起身,“是那薛雪说的?” 提起薛雪,就难免想到齐王那档子破事。 皇帝尴尬了一下,“自然不是。” “那便是齐王与薛雪两厢情愿,与人行丨房中风的例子也不是没有,更遑论我若是下手,多半会将他们丢在宫里,挂在宫墙上。” 皇帝:…… 你干脆说把他们扔到朕的养心殿得了。 “不是你最好。樾儿……”他许久没这么唤过裴樾了,如同慈父一般含着无奈,“你母后去的早,你又去了军营,一直是你几个兄弟陪在朕的身边,你们都是朕的亲儿子,朕不希望看到你们有相争的一天,你可明白?” “父皇放心,我既是将死之人,何谈相争呢?” “你明白就好。” 皇帝欣慰不已,赏下了一大堆东西才带着白辞走了。 白辞走时,朝书桌下看了一眼,那里,有熟悉的味道。 人走后,裴樾才垂眸看向苏棠,却发现苏棠眼含怒意。 “怎么了?” “皇上是等在等着你死。”他那话的意思,分明是肯定了裴樾活不久,作为父亲,他看似惋惜,却没做任何的努力,仿佛在等着这个结果一般! “娇娇心疼本王?” 苏棠看他云淡风轻的样子,“王爷不气吗?” 裴樾浅笑,所有话都藏在了他如墨的凤眸下,俯身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吻了下去。 风吹动门发出吱悠一声响,偶有鸟雀扑棱进来又很快离去,唯有这个吻,温柔而绵长。 很快,苏棠就找到了散落在灌木后的晴情花 。 杜若大惊,“今日只有翁山县主来过!” “不是她,她身上没有晴情花的味道。” 苏棠抬头,发现院子里的鸟雀不少,而灌木旁的老树上,有一个很大的鸟窝。 杜若会意,一跃上去,没多会儿,端下鸟窝,鸟窝内正有不少晴情花。 “这是南方的一种鸟儿,做好窝后,喜欢用晴情花等鲜花铺在窝下等待小鸟出生。” “真的是个巧合?” “这鸟并非只用晴情花,可里面除了晴情花别无它物,怎么会是巧合?” 分明是有个聪明人,利用了这鸟儿罢了。 “是奴才失职,奴才这就去彻查所有鸟窝!” 杜若黑着脸,立马下去办事。 苏棠看着极力控制情绪的裴樾,笑着把买来的夫妻佩其中的一块递给了他。 “王爷,该泡药了。”松明过来。 “嗯。” 裴樾收起玉佩,看着苏棠亮晶晶的眼神,嘴角微勾,“娇娇,克制一点。” 说罢,砰的一声,关紧了房门。 苏棠还听到里头上了门栓! 哼! 不看就不看! 苏棠走出别院,谁知刚出门,就看到了一直等在侯府门口的白辞。 “当时书桌下的,果然是你。” “白太医好敏锐的观察力。” “不,是我的嗅觉很好。”白辞看着冷漠的苏棠,浅笑,“我没有告诉别人,在这里等郡主,也只是想请郡主帮我一个忙。” “我娘一直以为我得了郡主庇佑,不会受人欺负,我没敢告诉她我惹了郡主不喜,怕她担心。可她一直念叨着几日后的庙会,要亲自感谢您。” “微臣的意思是,不必郡主做什么,只是那时若恰好遇见,郡主能否为微臣遮掩一二?” 白辞态度恳切 。 苏棠没有拒绝。 白辞这才笑着告辞了。 “这是你新的裙下臣么?” 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苏棠头都没抬,“谁张口就来跟个孬种似的。哦,原来是沈公子,是我误会你了,你没种,怎么能算孬种呢。” “好口才。” “彼此彼此。” “听说齐王出事了,你恰好出现在那家客栈。苏棠,别人信你无辜,我可不信。” “你不信又有什么用呢,叫几声还没路边的流浪狗响亮,也吓唬不住我啊。” 苏棠摊手。 沈云轩阴冷盯着她,“也罢,我与你耍什么嘴皮子,棠儿,你自会后悔的,我也一定会让你再雌伏在我身下!” “新拐杖?” “你……” 砰——! 连人带拐,苏棠都一起踢到了台阶下。 苏棠看了眼护在沈云轩身前却并不动手的黑衣护卫,挑眉,“沈公子,告诫你一句,要饭就要有要饭的姿态,流浪狗就要有流浪狗的乖巧,再瞎叫唤,别怪我砸了你的狗盆。” 沈云轩绷着脸仍忍不住涌动的怒火,苏棠,我迟早让你心甘情愿回到我身边! “走,我们去别院,接苏小公子!” “羡儿!” 难道苏勇竟叫沈云轩去接苏羡进京?! 沈云轩看苏棠冷下脸的样子,得意一笑,“放心,我一定会全须全尾的把他接回来,绝不会缺胳膊断腿!” “你自然不会。” 苏棠冷眼觑着沈云轩,“羡儿伤着哪里了,苏凝烟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我一定让他以同样的伤势早日出来跟你相见!” “你知道凝烟她……” “沈公子何必这么惊讶,我至少还没将你妄图杀母留子的事告诉苏凝烟呢。” “毒妇!” “毒妇? ” 苏棠笑了,笑得沈云轩心底发寒,“我若是毒妇,那你该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大毒物了。沈公子,慢走不送,记得将苏羡好好接回来。” 苏棠转身回府,不再理会沈云轩如何不甘愤恨。 清风跃身过来,“要我跟去吗?” “你去替我办另外一件事。”苏棠心底已经有了计划,一个既能保住苏羡,又能铲除苏勇的计划! 沈云轩平安接回了苏羡,但苏羡没有回到侯府,而是直接被送去了国子监,一个月才许回来一次。 “苏棠,你说的没错。” 沈云轩特意来找花园里喂鱼的苏棠,“你的确不够毒,你有这么多的软肋,随便一块,都能要你的命。”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特意过来说这番话。沈公子,你真以为庸王护得住你么?” “至少你现在不敢杀我。” “那你要不要赌一赌?” 苏棠邪气的转过头盯着他,明明艳阳高照,沈云轩却脚底生寒。 “你跟着靖王,也染上了一股子煞气。” “总比跟着你,染上一股子穷酸蠢气的要好。滚吧,本郡主现在心情不好,小心把你剩下那条腿给你打瘸了。” “好。”沈云轩盯着她,桀桀轻笑,“我原本还想告诉你苏毅病了的事,既然你不想知道,那就算了。” 说完,沈云轩等着苏棠来求他。 谁知苏棠听完,只是轻飘飘一句,“知道了,滚吧。” 沈云轩脸色青红交加,愤怒甩袖离去。 “小姐,大老爷那里……” “让小陆安排人去看看。”但多半,是她早与爹爹商量好的装病。 苏棠看着池塘里争抢鱼饵的锦鲤,心思渐深,这次,一定要万无一失,把爹爹和苏羡送走! 第一百七十八章 庙会风波 两日过去。 齐王‘马上风’的事儿被朝廷强硬压了下来,无人敢议论,只有薛雪十分‘意外’的,失足落水死了。 直到了七月十四庙会这日,丽妃一早遣人送来消息,让苏棠去凉山寺老地方相见。 “听说今年庙会,宫里的娘娘们都会去凉山寺祈福。”阿圆给苏棠打扮着。 “都安排好了吗?” “放心。”清风站在门口,“一切妥当,小公子今天一早会从国子监出发,跟几位小皇子小郡王一起出门游玩,今天人多眼杂,发生点什么,很正常,不会有人怀疑。” 苏棠换好衣裳,想了想,把前阵子买的夫妻佩系在了腰上,去别院看裴樾。 今天是他泡药浴的最后一天,她有些不放心。 来时,裴樾正在处理公务,下人 们则把烧好的药倒进浴池里。 裴樾衣襟松散,乌发半束,阳光穿过窗格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不见平日的凌厉,只有世家公子的慵懒矜贵。 “王爷感觉怎么样?” “尚可。” 裴樾瞧见她腰上的夫妻佩,眼角掠过笑意,“今日若见到淑妃,不必与她过多交谈,只尽到表面功夫即可,有任何事,待日后本王替你处置。” 这是叫她千万别惹淑妃的意思? 苏棠眨眨眼,在裴樾眼里,她就是个惹祸精? “别多想。”裴樾敲了下她的额头。 “知道啦,今日庙会一定很热闹,王爷喜欢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本王喜欢什么,娇娇不知?” 裴樾深深看向她。 苏棠看着大敞的轩窗,脸一热,“那我先走了。” 衣袖 浮动间,裴樾原本只是含笑垂眸,却意外看到了她绑在手腕上合二为一的玉。 那是…… “娇娇。” 裴樾想叫住苏棠,但苏棠已经走远了。 “王爷,要叫王妃回来吗?” “不用了。”裴樾脸色阴沉的可怕,“去查娇娇生母赵如溪的身份,在被赵家收养之前,她是从哪里来的,父母又是谁。” 杜若听出裴樾的郑重,立马安排人去查了。 “王爷,药浴准备好了……王爷,您现在去哪儿!” “备马,去凉山寺。” 苏棠跟琴娘一起,带着苏音儿和苏念溪便出发了。 庙会是大晋一年一度的盛会,是洗去一年污浊,迎接天赐福光的日子,不少人还会特意赶来京城参加。 街头挂满彩灯,小摊贩多如牛毛却井然有序, 宽阔的江面上停满了表演歌舞的画舫。 人丨流如织,所以马车到凉山寺山脚下,就得留下马车步行了。 “棠儿!” 容萤早在临江的位置定了雅间,远远瞧见她就开始招手了。 苏音儿病恹恹的,翻了个白眼,“物以类聚,贱人都找贱人当朋友!” “今天是个好日子,别逼我打你。” 苏棠淡声警告一句,就跟琴娘告辞去找容萤了。 苏音儿死咬着唇,“有什么了不起!” “侯府也定了位置,侯爷等了许久,我们先过去吧。” “要你来说!” 苏音儿甩了琴娘个脸子,气冲冲的走了。 琴娘微笑渐深,看向苏念溪,“你去找苏棠吧。” “可是她不愿意……” “若她将你赶出来,你再过来。乖孩子,你不会让 娘失望的,对吗?” 苏念溪低下头。 苏棠刚上房间,就撞见了白辞母子。 “郡主。” “这位便是永宁郡主?” 白母穿着洗的发白的布裙,五十上下,人很精神,面目慈善,“我总觉得跟郡主见过一般,郡主好面善。” “啧,下里巴人也来攀永宁郡主的亲戚,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谢潇潇踩着楼梯笑着上来,扫了眼白母,大声喊小二,“你们店怎么办事的,这种乞丐婆也放进来,是瞧不起我们吗?” 白辞脸色微青,白母反而笑呵呵的,“我们就是来讨口水喝,这就走。” 但谢潇潇还是不依不饶,狠狠推搡了白母一把,“等我先过去了你再走,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叫本小姐给你让路……” “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 众所周知我胆子小 苏棠转身就把谢潇潇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苏棠你想杀我啊!” “对不起啊,你叫得太刺耳,我手抖了一下。众所周知,我胆子小,不经吓,手经常发抖的。” “你——!” “要不然,我来扶你?” 苏棠提着裙子要下来,谢潇潇却猛地想起苏棠给送花的画面,恶心的一哆嗦,连忙避开她的手爬起来跑了。 苏棠瞧着楼下几个鬼鬼祟祟朝这边盯着的谢家小厮,轻叹,“白太医,你们若是不介意,一起到雅间喝杯茶再走吧。” “那就叨扰了。” 白母很喜欢苏棠,从进屋开始,慈爱的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 直到阿圆来报,说谢家那些人散了,苏棠才轻松口气。 “皇上和诸位娘娘们都在凉山寺,谢家人不敢轻举妄动,但谢潇潇嚣张惯了,也不把人命当回事,你们上完香,就尽快回京吧。” “多谢郡主提点。” 白母感激不已。 白辞有些尴尬,脸微微发红,“好了娘,我们走吧。” “好,好。”白母依依不舍的说,“我就是觉得跟郡主格外亲近,一会儿上山,我定再为两位郡主多求几个平安福,求菩萨保佑你们平平安安。” 二人离开,容萤才轻笑,“白夫人让我想起母妃了,母妃若是还在 ,一定也如她一般慈爱。” 苏棠只是奇怪白夫人脸上的脂粉,却并未深想,只与容萤说起生意上的事。 等说完,刚好到了跟丽妃约好的时间。 “阿萤,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小姐,念溪小姐在楼下徘徊了许久,刚刚才走。” 冬杏道。 苏棠沉吟一瞬,“下次她来也一样,不必对她过于亲近。” “奴婢晓得。” 跟着人群上了凉山寺,苏棠便直奔跟丽妃初见的地方。 丽妃肚子已经很大,坐在凉亭里,芸香给她打着扇子,而丽妃身侧,躬身站着一个蓄着大胡子脸上带疤的男人。 “娘娘。” “坐吧,无需客气。” 丽妃扫了眼跟来的冬杏和阿圆,苏棠会意,让她们两到附近的树荫下等着。 “听说你弟弟被皇上送去了国子监?” “是,一个月准许回府一次。” 苏棠跟丽妃相视一笑,都知道苏羡是被充作了人质,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非要如此。 丽妃从衣袖里拿出三枚通关文牒,“拿着这个东西,便可顺利从大晋到我们楼兰,楼兰虽是小国,可地处偏远,便是皇上想要追查几个人,也是很难的。” 这是前阵子,苏棠托丽妃办的事。 想要爹爹舅舅他们彻底平安,那便是离开大 晋。 可丽妃放下了文牒,手却没挪开。 苏棠浅笑,“娘娘想让我做什么?” “其实本妃不愿意这样直白,就好似你我之间一丝情谊也无,只有互相利用。” “娘娘也可以理解为,互相帮助。” 丽妃微怔,但看苏棠澄明的眼眸,释然一笑,“是,互相帮助。苏棠,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这位公子?” “对,皇上大约察觉到他来了京城,我要你帮我保住他。” 丽妃的优势,来自皇帝的宠爱,但皇帝的宠爱,是建立在以为她也死心塌地爱着皇帝的基础上的。 苏棠看到那男子隐忍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他的身份,丽妃在被嫁来大晋前的未婚夫、楼兰的将军——赫连紫风! “可。” “你若不愿意……你、你答应了?”丽妃眼眸睁大。 “娘娘护我家人,我也自当尽力护娘娘家人周全。” 丽妃见她已经猜出赫连紫风的身份,轻笑,“你果真是七窍玲珑心肝,苏棠,幸好我们不曾为敌。” 芸香见时辰差不多了,过来催促。 “苏棠,那我把他交给你了。” “是。” 丽妃看着赫连紫风,眼中隐隐有泪,却一言未发,径直走了。 “赫连将军。” “我不是将军了。”赫连紫风眼神哀伤,“ 我既不能护国,也不能保护心爱的女人,我凭什么当将军。” 苏棠这才看到他一条袖管竟是空空荡荡,恍然记起,楼兰似乎一直受到附近蛮夷的骚扰,小战不断,前阵子大晋还遣派了军队过去。 “谁说的。” 苏棠笑望着他,“你能好好活着,就是对她最大的安慰。赫连将军,事在人为,你怎知已到绝路,说不定只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罢了。” 赫连紫风听出苏棠话里的深意,瞳孔微微放大。 “我先安排你下山,至于怎么安排,我倒是有一个绝妙的计划!” 慧济死了,那就培养一个新慧济出来,大隐隐于市! 附近都被丽妃清理过,赫连紫风离开的很顺利。 苏棠为防有人怀疑,在寺庙溜达了一圈,正要走时,忽然听到竹林后‘啪’的巴掌声。 “小姐,那边好像是霍柳柳小姐……” “嘘,我们走。” 苏棠可不想趟这浑水,却没走几步,就瞧见了幸灾乐祸挡在路上的谢潇潇。 真是冤家路窄! “永宁郡主听都听了,怎么还偷偷摸摸的?” “原来是永宁啊。” 杨贤妃冷冷的声音传来,苏棠只能过来行礼,正好看到霍柳柳跪在地上,一张秀美的小脸满是巴掌印,发髻都散了,而霍国公夫人站 在一旁,一言不发。 “臣女只是路过。” “那你路过的地方真巧。”谢潇潇哼声,“前几日,你也是恰巧路过同福客栈吧。” 霍柳柳捂着脸,“她的确在,而且比我早一步就到了。” “苏棠,你还不跪下!” 杨贤妃猛地一拍桌子,怒目而视。 “臣女不知犯了何错,惹娘娘如此盛怒?” “何错?”杨贤妃眼下满是血丝,隐有癫狂,“你敢说,齐王出事,你没有一点责任。” “我没有一点责任。” “你——!”杨贤妃死死盯着她,“本妃不信你是无辜的,来啊,给我押着她跪下,本妃今日就要好好审问审问!” 杨贤妃根本是疯了。 也是,她就一个齐王,而且满怀期待齐王能胜过太子坐上皇位,可现在齐王不仅中风瘫了,还名声尽毁,皇帝连看都不肯再多看她们母子一眼,她怎能不疯! 冬杏眼看不对,想要悄悄溜走找救兵,就被谢潇潇一脚踢倒,“贱婢,想去通风报信?” “先把这贱婢杖毙!” “贤妃娘娘!” “你也别急。”杨贤妃狠狠盯着还不肯认错的苏棠,“本妃儿子都没了,你当本妃还在乎名声?今儿你要是不把真话吐出来,本妃就割了你的舌头!” “来呀,动手!” 第一百八十章 被掳走 “动什么手?” 威严的声音伴着温热的风传来,竹林后,一道明黄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皇、皇上!” “贤妃莫不是失了智,竟要在祈福的日子、在朕的国寺里杀人动刑,真是好大的威风!” 杨贤妃脸色微白,“可咱们的皇儿怎么办,就让他白白受那委屈?” “委屈?” 裴樾后一步而来,淡淡站在苏棠身前,漠然问,“那不是他喜欢之事么,怎成了委屈?” “靖王,你怎么能如此污蔑自己兄弟!” 杨贤妃刚说完,一旁松明便呈上了一沓证据。 “这是在齐王私库搜到的物品清单,其中除了各类兵器和珍宝外,还有一本与齐王有染的良家妇人的名录。” “请贤妃娘娘过目。” 皇帝听到‘良家妇人’四个字,都两眼一抹黑,竟然还有一本厚厚的名录? 杨贤妃颤抖着嘴,“污蔑,都是污蔑!” “证人本王也有。” 裴樾连眼角也没给脸色难堪的皇帝一个,如渊似山般站在苏棠身前,替她挡住了所有的恶意。 苏棠看着他的背影,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不是在准备进行最后一次药浴吗? “真是混账东西!” 皇帝恨铁不成钢的骂了句,吩咐,“既然贤妃在这京城待不下去,这几日便动身,跟齐王一道去封地 吧,无召,不得回京!” 去封地? 那跟打入冷宫有什么区别! 封地山高水长,齐王又瘫痪在床,去了封地哪里还有她们母子的好日子过? 杨贤妃看着决绝的皇帝,两眼一翻,竟当场晕了。 “抬走抬走。”皇帝头疼扶额,再看停在原地明显有话跟苏棠说的裴樾,叹息,“朕在禅房等你,” 谢潇潇和霍家母女见气氛不对,早溜了。 松明拎走了冬杏,只留下苏棠和裴樾。 “王爷为何上山?” “有事。” 裴樾敛起眼底的波动,回身,替她捻去落在头发上的白色花瓣,“棠儿,你说本王去争一争那个位置,如何?” 苏棠抬头,难道他之前没想过争吗? “踏上那条路,便等同拉着本王身后无数性命一起博弈,如此博弈,便有取舍。” “娇娇可愿相信本王?” “王爷的取舍是什么?” 裴樾没有回答,只是眼神里,漫起了一丝苏棠看不清的担忧。 什么事,会让堂堂靖王殿下都担忧? 苏棠觉得,是她。 “王爷,你看有蝴蝶。” 裴樾侧眸看去,苏棠却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轻一吻,“我相信王爷。” 裴樾眼底的寒冰消融,翩飞的蝴蝶倒映在眼底,化作笑意。 “王爷何时下山泡药浴?” “一会儿就回。”他原以为 只活两三年,也可安排好一切,保她一世无忧,可现在看来,不够了,他不仅要那把位置,还要长长久久,护她左右! 苏棠目送裴樾离开,也知山上不可久留,直接避开众人走小路下山了。 淑妃来时,见人已离开,还生出几分可惜,“樾儿看中的孩子,我还想亲自瞧瞧呢。” 说完,又笑笑,“倒是我心急了,往后多的是机会见她。” 苏棠不知这茬,下山后就找到容萤吃中饭了。 结果饭没吃两口,归德侯府的人忽然慌张找来,“郡主,小公子他,遭歹人掳走了!” “什么!” 容萤连忙看向苏棠,“棠儿,你别急,我立马让淮阳王府的人都出去找。茉莉,快去安排!” 苏棠瞧见比她还急的容萤,生出几许愧疚,也罢,如此才真实,回头再道歉吧。 “怎么会被人掳走,他不是在国子监吗?” “羡儿跟几个同龄的皇子和郡王偷溜出来玩。”琴娘迈步进来,观察着苏棠,“不止羡儿,还有一个小郡王也被人掳走了。听消息,似乎是羡儿中途好玩,跟一位皇子换了衣裳,那歹人大约原本是要掳走那位皇子的。” “快去找。” 苏棠死死咬着牙,脸色苍白,眼中隐有泪光,“冬杏,阿圆,去准备马车,我要去见靖王殿下。” “你先别急。”苏勇也跟着进来,“羡儿回京后,可曾跟你说过什么?” “说什么?” 苏羡回京,压根苏棠的面都没见到。 而且苏羡被掳走,原本就是个巧合。 “侯府派人去找了吗?”苏棠质问。 “自然。” “还要报官。”苏棠握紧拳头,目带警告的盯着苏勇,“谁敢动羡儿,我苏棠就是拼死,也绝不放过他!” 苏勇脸色冷下来,“你此话何意,难不成是我绑了他不成?” “最好不是。” 苏棠甩下一句话,就匆忙走了。 容萤落着泪赶忙跟上,走时,琴娘还听到容萤在颤声吩咐下人去求人帮忙找人。 苏勇白受一回气,问琴娘,“看出异样了吗?” 琴娘轻笑,“没有任何异样,也不知是真的阴差阳错,还是棠儿她太过聪明。” 疾驰回京的马车上,苏棠替容萤擦干眼泪,连声道歉。 “羡儿他当真没事?” “你最好当他出事了。” “我明白了。”容萤破涕为笑,握着苏棠的手,“只要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我就放心了。” 她没有家人,所以苏棠的家人,她早就当成自己的家人了。 “那羡儿之后怎么办?” “我自有安排。” 一个郡王和一个跟替代皇子被掳走的小公子,在京城自然引起了恐慌。 苏棠演了 一下午的戏,疲惫回到侯府,就见京兆府来人了,依旧是老熟人,李家的李有为。 “既是郡主报官,有些消息还不详尽,请郡主跟我们去官府走一趟,好好把情况说说清楚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阿圆怒了,“你们到现在居然都没派人出去找?” “官府自然去找小郡王了,至于苏羡嘛……” 李有为冷笑一声,“总得郡主把情况说清楚了,我们才有目标,否则出去瞎找,岂不是浪费官府人力?官府可还有一大堆的案子等着处理呢。” “你根本是故意刁难!” “你们要是不满意,可以让京兆府赶我走啊。”可京兆府哪里敢得罪李有为? 李家家主李崇即将复任丞相,李霞光是太子妃,淑妃也风光回京,背后还有一个太后撑腰,这是硬得不能再硬的靠山了。 “好,我跟你去官府。” “请吧。” 李有为故意不恭敬。 苏棠并不生气,带着一身疲惫上了马车,结果官府故意绕错了路,快天黑才到官府,刚过来,官府大门紧闭,京兆尹竟是下值了。 “那就没办法了,谁叫郡主不早些来?” “李有为。” “郡主有何吩咐?” 苏棠浅浅勾唇,“没事,只是想提醒你一句,天黑路滑,小心慢走。” 别一不小心,摔个大跟头!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截胡成功,开心 李有为阴沉着眼,“劳郡主费心,下官一会儿要去太子府回话,太子府的灯是全京城最亮的,定然不会摔倒。” 阿圆气得眼都红了,瞧着官府的人一哄而散,竟是压根没打算去救苏羡,愤愤不平,“幸亏小公子他……” “行了。” 苏棠打断她的话,“饿了,找个地方吃饭吧。” “那这李有为……” 苏棠打了个哈欠,撑着下巴困倦的说,“只需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如实宣扬出去,不用你我动手,太子自然会收拾他,尤其是他那句‘太子府的灯是全京城最亮的’,一定要广而告之。” 之前苏棠不懂李家为何一直留着这仗势欺人的李有为,现在才明白,李家的真正目标,是庸王,太子只是扯在庸王前头遮风挡雨的幌子罢了。 李有为败坏太子的名声,李家人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马车在一个小饭馆停下。 苏棠吃过饭,正好看到大街彩灯亮起,人声鼎沸,充满了热闹喧杂的人间烟火气。 想起说给裴樾带礼物的事,苏棠买了个面罩戴上,到街上看了起来。 簪子?太普通。 玉佩?已经送了。 咦! 苏棠突然看到一个小摊上一把奇奇怪怪的弓箭,不由上前,却还没下手拿,一旁一只修长的手已经拿走了。 “这是我捡来的,奇奇怪怪的箭,公子要的话,一两银子。” “这位姑娘看起来也想要。” 清润的声音,含着笑意。 苏棠看向男子,清越挺拔,如青竹一般气息干净,偏他黑色的面具下,是一双赤红的眼睛。 “我想要,公子愿意割爱吗?” 苏棠甜甜一笑。 这下,换楚临失神,他弯眸一笑,“姑娘总要拿什么与我换才好,不如……” 说罢,拔下了苏棠发髻间的桃花发簪,“就这支簪子如何?” “好啊。” 苏棠摊手,朝他索要怪箭。 楚临瞧着她黑夜中映着星火的眼眸,负手轻笑,“敢问姑娘芳名?” “我姓倪,单字一个蝶。” 倪蝶,你爹? 楚临笑意更深,将怪箭交给了她,“好名字。姑娘不问问我的名字吗?” “我又不想认识你,管你叫谁。” 苏棠拿了东西扭头就走,没几步便消失在了汹涌的人潮里。 楚临看着手里的桃花簪,看上上头刻下的‘棠’字,轻笑,“苏棠,自此一别,希望下次再见,你还能如此招人喜欢。” “小姐,那人是谁啊?” “不知道,回府。” “哦。这是什么?” 阿圆瞧着苏棠翻来覆去观看的怪箭,不解的问,“这怎么看,怎么是个没用的东西。” 话刚说完,就见苏棠啪嗒一声,把这怪东西带在了手腕上,扣动机关,一支巴掌大的小箭迅速飞出,狠狠钉入了马车车壁之中。 “ 这是……” “袖箭!” 前世沈云轩曾搜罗来过,献给了当时的裴樾,受到了裴樾的嘉赏。 苏棠想了想,叫停马车,回头朝那摊位处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匆忙赶来询问,结果一脸茫然的沈云轩,苏棠顿时更喜欢这把袖箭了。 回去后,苏棠把袖箭稍微修了修,就用暗号叫来了隔壁的谢千絮。 “大半夜的干什么!”谢千絮没好气。 “这簪子真的很适合你。” 苏棠瞧着她发髻自己送她的梅花簪子。 谢千絮耳根一热,冷哼。 “快,带我去见王爷,迟些我给你个更有意思的玩意儿。” “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儿哄?” 谢千絮轻呵一声,拎了苏棠过去。 苏棠到时,裴樾正在跟宋楼几人议事。 “要不,你们先聊?” “事议完了。” “对对对。” 不一会儿屋子就空了。 苏棠难得有些不好意思,看来下次再来,得挑个时间了。 “王爷,你看看这个。” 苏棠给裴樾示范了下袖箭,“大约是某个喜欢鼓捣机关术的人弄出来的,要是能找到这个人就更好了。”可惜人海茫茫,此人大约也不想出世,否则前世不会一点声响都没有。 “娇娇可知,北地边境,冒出了一批悍不畏死的匈奴人?” 裴樾轻笑,“若是赤焰军能配上袖箭,不但能大量降低死亡率,还有十足的把 握能在那荒僻之地赢下这仗了。” 这倒是巧了。 不过听到要打仗…… “那王爷可要去?” “让宋楼去即可。”裴樾看着苏棠,“外面人这么多么,簪子都掉了一支也没察觉。” 苏棠想到那支发簪,摇摇头,“一只簪子换来的袖箭。”不过红眸男人的事她没提,总觉得跟那人沾上边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她不希望把裴樾卷进去。 下一秒,裴樾已经替她戴上了一支发簪。 苏棠想取下来看看,却被裴樾握着手腕,深深吻了下来。 这一次的吻格外的温柔,让苏棠莫名的就生出一丝不安来。 “王爷,你没什么事瞒着我吧?” “娇娇觉得有什么事?” “比如你在外早生了几个孩子,或者你喜欢的其实不是女人之类的?” 裴樾低低笑出声,揉揉她的头顶,“乱七八糟的话本子少看一些,省得胡思乱想。” 苏棠囧。 不过她越来越喜欢跟裴樾厮混在一处,即便裴樾一本正经的看公文,还顺带拿了几册书打发她,她也有一种宁静的感觉。 “你一天天的就看这?” “《风流皇子俏丫头》,《我跟王爷不得不说的那些事》,《霸道王爷爱我爱得死去活来》。” 谢千絮进来,一个字一个字念着书名,苏棠犹如被处以极刑,尤其谢千絮还以一种‘呵,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 鸟’的眼神盯着她的时候。 苏棠怎么知道裴樾打发她的话本子是这些啊! “娇娇不喜欢?” “没,我很喜欢,买的很好,下次不许买了。” 苏棠也岁月静好不下去,干脆回海棠苑睡觉了。 谢千絮瞧着苏棠离开前塞在她手里的袖箭,微抿起嘴。 这个苏棠,也不是那么惹人讨厌。 接下来的几天,苏棠都沉静在弟弟下落不明的‘痛苦’中。 为此,当初提议接苏羡回京的苏勇也受到了指责。 “难怪他要把苏羡接回来,原来是打量着悄悄弄死。” “真是无毒不丈夫,弄死苏羡,那这侯爵就一直是他的了!” “真是个卑鄙小人!” 霍国公还嫉恨着霍芙被算计清白的事,也在里头推波助澜。 苏勇灰头土脸的回到侯府,直奔海棠苑,刚进屋,就见苏棠往房梁上抛了绳子要上吊。 “羡儿都被他害死了,我活着干什么,不如也一起死了算了!” “别装了,苏棠,苏羡是你弄走的吧?” 苏勇绷着脸,刚说完,下人急急跑来,“侯爷,太子爷来了。” “先拦着,我马上过去。” “不是,是太子爷来这儿了!” “侯爷这是不欢迎孤?”太子阴冷的笑声传来,苏勇看到被他捆住拖来的李有为,再看准备上吊的苏棠,心中咯噔一声,难不成苏棠又给他设了个什么套? 第一百八十二章 甩锅大戏 “微臣不敢,不知太子今日前来……” “永宁这是怎么要上吊啊?”太子眼珠子一转,“莫非外面传言是真的,是你归德侯绑了了自己的亲侄子?” “殿下误会,微臣怎么会绑架自己的亲侄子?况且那歹徒分明是冲着小皇子和小郡王去的,苏羡被掳走只是个意外。” 归德侯真是抹了一把汗。 太子未置可否,跨进海棠苑,笑看着苏棠,“先别急着自尽,前阵子李有为这贱民竟敢打着孤的幌子惹了你不痛快,你瞧,今日孤便将他抓来给你赔礼道歉了。” “你们都是一伙的,我不信,我只要苏羡。” 苏棠仿佛失了魂似的呜咽。 太子嘴角抽抽,看惯了霸道的苏棠,这么个柔弱可怜的,瞧着还真不习惯。 “谁跟他们是一伙的了。” “太子爷今日来,不是来帮我二叔的?对,你肯定是来帮他保住侯爷的爵位,再逼死我……” 苏棠一抹眼泪,“不行,我不能就怎么死了,我要把真相告诉所有人。” “胡说八道你——!” “孤在此,你吼什么!” 太子本来就因为李有为的那句‘东宫的灯最亮’,被父皇私下训斥过了,御史参奏的折子都堆满了他的案头,甚至还有流言称,是他暗中主导了绑架,目 的就是为了铲除异己。 荒唐。 “太子殿下,这苏棠今日莫名其妙……” “她没了弟弟,当然伤心,不似你,亲侄子失踪,你还有闲情逸致搂着贤妻美妾逍遥快活。” “微臣没有。” “呵,有没有你心里清楚。” 太子一句话,把苏勇差点噎死。 唯独苏棠慢悠悠的看着戏,她早猜到以太子的脑子,今天一定会把李有为抓来撇清跟绑架的关系。 手足相残,太子可背不起这黑锅。 既然背不起怎么办? 那当然是甩锅啦! “枉费我还以为二叔是真心疼爱苏羡,才将他接来京城念书。谁知苏羡入京后,你都不许他回来,是不是早就谋划好了这一出?” “不,不对,进国子监可不容易,一定还有人帮二叔,二叔,那人是谁!” 太子吓一跳,“肯定不是孤。孤也气愤着呢!” 为了撇清关系,太子立马道,“来呀,归德侯形迹可疑,要不是孤来得巧,都要把永宁郡主逼死了,先把他送去刑部好好审查一番再说!” “太子!” “少废话。” 太子连忙招人来,又看着还试图把脖子往房梁悬挂的白绫上探,连忙摆手,“行了,永宁,孤知道你不是会自尽的人,苏羡那儿孤肯定会令官府好好找的。” 苏棠眨巴眼,“太子爷真是体恤百姓,仁德宽厚。” 太子见状,试图往里走,就见苏棠已经把下巴搁在了白绫上,“行,孤这就走。” 这风口浪尖的,太子再好丨色,也没有到失了智的地步。 “这李有为孤已经废了官职,就由你处置吧。” 说完,依依不舍的走了。 太子一走,阿圆就捧了茶来,“加了蜂蜜和早春的青梅酿的果茶,小姐润润喉。” “好喝。” “这李有为怎么处置?” 阿圆还记得他在小姐最‘焦急’的时候,故意戏耍小姐的事,“依奴婢看,把他流放得远远的,叫他吃尽苦头才好!” “不用我们动手。” 苏棠喝着茶,慢慢踱步到李有为跟前,瞧着他已经被太子鞭打过的伤,吩咐,“把他送去李家。” “小姐要放过他?” “呵,放过?” 李有为啐了一口,等他落到李家人手里,李家为防太子怀疑忠心,会第一个动手解决了他! 苏棠淡笑,一抬手,叫人把他抬了出去。 苏棠看到门口站着的琴娘,悠悠喝了口茶,“侯夫人进来坐坐?” “侯爷怎么说也是你二叔,血缘亲情总不是假的,太子将他送去刑部,就算证明羡儿不是他绑走的,也少不了磋磨羞辱,棠儿,你倒 狠心。” “夫人见夫君即将受磋磨,不也还能在这儿与我平心静气的说话么。” “没错,我们都是一样的。” 琴娘轻笑。 苏棠却摇头,“我跟你不一样,我知错能改,也不挟恩报怨,夫人与我,相差多矣。” 琴娘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只深深一笑,“总有一日,你会踏上跟我一样的路。棠儿,早晚而已。” 她的语气,好像笃定了苏棠未来的路一样。 苏棠很不喜欢! “小姐,您别听她的。”阿圆叉腰,“最起码小姐就不会嫁好几个男人,才不会跟她一样呢!” 苏棠还没来得及捂住阿圆的嘴,就看到了缓步走来的裴樾。 男人黑衣如墨,睥睨间万物都失了风华,仿佛天地间唯他一位帝王。 “上吊?” 裴樾并不在意阿圆,只略略看了眼悬挂的白绫。 苏棠不好当众解释,朝裴樾使了个眼神——私下说! 裴樾看她挤眉弄眼,嘴角抿起丝笑意,“收拾一下,随本王出城一趟。” “现在?” “嗯。” 苏棠不解,这个时间出城干什么,还这么光明正大的。 她压低声音,“咱们不偷偷去吗?” “娇娇喜欢偷偷的?” 这叫什么话! 苏棠瞪他,“去干什么啊?” 裴樾望着她澄澈的眼眸和 殷红的唇瓣,她越是这样鲜活生动,他就越是舍不得她被污泥浸染。 裴樾按捺住想要亲吻她的冲动,克制的轻抚她的额头,“去拜访一位老朋友。” “好。” 收拾好东西,两人就上了马车直奔城外。 不知走了多久,才在一处荒僻的竹屋前停下。 竹屋三间,还有炊烟袅袅,四周却是一片荒山,周围只用简易的篱笆围了起来。 听到声响,一个小童跑了出来,瞧见裴樾,大喜,“是靖王殿下!” “你家主子可在?” “在呢。” 小童欢喜的跑进去叫人。 不一会儿,一个气质儒雅的老者从竹屋走了出来。 “你难得来我这里。”老者虽然住在竹屋,但打扮可一点都不朴素,锦衣华服,腰间挂着璎珞和玉佩,一副世家贵族的打扮,要不是他挥动衣袖时,露出了衣襟里那块补丁的话…… 裴玉藏瞥见苏棠,微笑在石桌边坐下,“原来是带媳妇儿来了。” “想请您帮一个忙。” “你这是求我?” “不愿便罢。” “哎你!这么多年这臭脾气还没改。”裴玉藏说了一句,笑看着苏棠,“小媳妇儿带来是要我给份子钱的?” “嗯,从今天开始,棠儿便是你的外孙女儿。” 苏棠:? 裴玉藏:? 第一百八十三章 强扭的瓜,不甜也要拧 苏棠这时候才知道,裴玉藏竟是当今皇上的皇叔,也就是先帝爷的亲兄弟,裴樾的皇爷爷! “我为什么要收她做外孙女儿。” “她漂亮,懂事,会医术。” 裴玉藏冷笑,又听裴樾淡淡吐出两个字,“有钱。” “可以,这个外孙女儿我认了。” “话说,你们是不是没问过我的意思?” 苏棠觉得莫名其妙,裴樾好端端来带她认什么皇爷爷? 除非,他一直担忧的事情,真的是她! 离开时,裴玉藏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神色,认真望着裴樾,“樾儿,你决定好,真的要去争那个位置?” “是。” “好,皇爷爷定助你一臂之……哎哟,小牧,快扶我,闪着腰了!” 苏棠主动给他老人家扎了几针。 裴玉藏通体舒坦,立马笑眯眯送了苏棠一块暖黄色的玉佩。 玉佩看着平平无奇,只有裴樾满意的抬眸,“择日入京。” 说完,带走了苏棠。 回去的路上,裴樾看着乖巧不说话的苏棠,浅笑,“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王爷是不是打算跟我退婚。” 气氛一静。 苏棠直直望着他幽黑如渊的眼睛,“否则王爷不会急着给我找一个靠山,还有最近,王爷好像也有意无意在疏远我。” “王爷,有什么话 ,我们不能谈一谈吗?我可以并肩跟你站在一起。” “娇娇。” 裴樾深深望着她,仿佛她干净的眼底,能照出一切的龌龊和不堪。 裴樾轻抚她的额头,“时机还不成熟,再等等本王可好?” 苏棠抿唇。 马车颠簸着,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噼里啪啦落在车顶,仿佛控诉着马车内的静默。 直到马车在归德侯府门口停下。 苏棠刚要下去,裴樾先撑了伞在马车边等她,“来。” “王爷会从别院搬走?” “嗯。”为了不惹人怀疑。 “什么时候。” “明天。” 这时,阿圆已经撑着伞出来了。 苏棠走到阿圆伞下,走了几步,突然停住,回头看向裴樾,“我不同意。” 凭什么他说退婚就退婚,即便是为了她好! “我苏棠想要的东西,这辈子就一定要得到,王爷,你后悔也晚了。” “强扭的瓜不甜,我也得给它扭下来!” 但凡早几天,在她还没下定决心跟他白首时,他提出退婚,苏棠纵然会觉得难过,也一定会麻溜的收拾包袱滚蛋。 但到了现在,不行! 雨幕朦胧,裴樾看着那个斩钉截铁要把他扭下来的小姑娘,心上的冰似乎也要被这大雨融化。 可苏娇娇,你知道你娘亲留下来的玉, 代表什么吗? 苏棠回到海棠苑,还是生气。 可发泄完,很快就冷静下来了,裴樾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一定是有什么他不得不这样做的原因,他在保护她,可因为什么呢? 苏棠忽然想起手腕上的玉…… “冬杏,你告诉小陆,有空帮我多收集一些关于楚国的书籍,最好是游记手札之类的。” 有些秘密,大约是不会出现在官方书籍上的。 苏棠解下腕上的玉,对着烛光看,里面仿佛有东西流动似的,神秘且美丽至极。 娘亲,你到底留给我一个什么秘密呢? 一夜辗转难眠,快天明苏棠才睡下,但刚入睡没一会儿,就听到院外一片嘈杂。 “吵到小姐了?” “发生何事?” “二老爷被放回来了,听说昨夜失踪的小郡王已经被找到了,只有咱们公子还没找到。” 冬杏替苏棠拢拢薄被,“小姐再睡会儿吧。” “不睡了,一会儿该有麻烦来了。” 麻烦? 冬杏猜不到是谁,但她习惯了不猜,一切听小姐的一定没错。 洗漱完,苏棠还在吃阿圆准备的早膳,沈云轩就找来了。 ‘咔嚓——’ 苏棠咬下一口炸得酥脆的虾仁饼,淡淡看着沈云轩,仿佛看一个来回话的小太监。 沈云轩俊脸阴鸷,“李有为 死了。” “哦,然后呢?” “太子突然怀疑是我联合苏勇掳走了苏羡,苏棠,你动了什么手脚?” ‘咔嚓——!’ “苏棠!” “我能动什么手脚。”苏棠慢悠悠喝下一口清花小粥,淡淡的咸香驱散了一夜未眠的疲惫,她好心情的微笑,“我也好奇,太子怎么就怀疑到你身上了呢,你把我弟弟藏哪儿了。” 毕竟太子那儿她的确没动手脚,她是真好奇。 沈云轩却不信。 “你不说也罢,就在你跟我说话的空档,苏勇已经亲自坐马车去接你爹了,你说那劫匪,会不会把你爹也劫走?” “苏棠,这世上不是你才会用这些手段的。” “哦。” 苏棠垂眸喝粥,眼睫遮住了她眼底森寒的杀意,她早料到苏勇会有此招。 不过沈云轩看走眼了,苏勇可不像他,人家背后是有高人指点的,如若苏勇真如沈云轩所说的弄丢了爹爹,那就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说完了?说完了就滚,别打扰我用早膳。” 沈云轩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手,自以为洞察一切,冷笑着走了。 他刚走,苏棠的手就不抖了。 陆无忧也来了。 “太子那儿怎么回事?” “因为李有为死了。”陆无忧戴着面具,站在角落,“太子怀疑 上了李府,李家顺水推舟,想让苏勇背锅,苏勇又想让沈云轩当替死鬼。” “原来真是个巧合。” 苏棠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颇有几分未来叛军丨头领的威风了,“清风不在,去备马,我们出去一趟。” 陆无忧眼神一亮,跟这苏棠一起直奔京城某处。 此时隔壁。 “奴才亲眼看到王妃跟陌生男子双双骑马离开的,王爷,要拦下吗?” “不必。” 裴樾捻着棋子,眼前是一片凶险的棋局。 杜若求助的看向谢千絮,谢千絮也皱眉,“王爷不喜欢苏棠了?” 只有棋子落下的冰冷声音。 “我去看看。” “不许去。” 松明端来一碗苦涩的药,裴樾以前总不爱喝这些,可现在他眼都没眨就喝完了,“收拾东西,搬回王府。” 苏棠在一处小巷前停下,敲门。 不多会儿,门打开,一个气度清越的道士手执拂尘而立,若非道士断了一只手臂,脸上也有几道骇人的疤的话,真真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归真道长。” “苏小友过来,可是有了机会?”赫连紫风面上溢出丝笑意,他本就眉目舒朗,笑起来,让人不自觉忽视了他脸上的疤。 苏棠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没错,是一个再妙不过的机会。” 第一百八十四章 原来是他 “愿闻其详。” 赫连紫风侧身让开,苏棠进来后,就把计划跟他说了。 她要再造一个‘慧济’,而成为‘慧济’的第一块垫脚石,就是苏勇! 她这次,要苏勇死! “我明白了。” 赫连紫风大晋话并不流利,但只要他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不但看不出异常,还很有高人之姿。 两人眼神对视,便前后脚离开了。 回到侯府,苏棠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谢千絮。 “王爷从别院搬回去了。” “知道了。” “你……不难过?”谢千絮的语气带了几分关切。 “谢将军替我担心?”苏棠眨巴眼。 谢千絮想起两人的龃龉,冷哼,“我是挺想看你被人抛弃后伤心难过的样子。” 说完,又控制不住的皱了下眉,苏棠人又不坏,她何必这样刺激她? 苏棠的脸色陡然一变,似要哭出来一样。 “是啊,我被抛弃了,我有一样东西,谢将军可以帮我还给王爷吗?” “嗯。” “等我一下。” 不一会儿,苏棠拿了一张欠条出来,“告诉王爷,三十万两还不清,那就以身抵债。” 谢千絮:? 她耳朵出了毛病还是苏棠脑子出了毛病? “王爷库房里的宝物……” “我只要真金白银。” 靖王 府是不可能拿着宝物去当铺的,三十万两,要老命了。 “王爷不是还送过你价值十万两的垂莲华簪,还有所有的铺子庄子……” 谢千絮一一细数裴樾送过的宝物,样样价值不菲,可刚才还难过要哭的苏棠只是狡黠弯起眼睛,“彼时情谊深切,樾哥哥要送我发簪,如今人走茶凉,便要把东西要回去吗?” 靖王府肯定干不出这么无耻的事。 “可你不也打算要回那三十万……” “对啊。” 苏棠差点没把‘我就是这么无耻’写在脑门上。 谢千絮算是服了,“亏我还担心你。” “多谢啦。” “不必。”谢千絮虽这样说,唇边却扬起丝笑意,但这笑没维持三秒,就听苏棠道,“谢将军既然拿我当朋友,不如再帮我个忙?” 谢千絮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苏棠这么无耻的。 但听完她的计划……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欺君罔上,一旦查出来,就是抄家灭族之罪。” “我奉公守法,就能避免抄家灭族了么?” 苏棠眸色渐凉,杀机一闪而过后,很快收起,“谢将军肯帮我吗?” 谢千絮挑眉,朝她摊开手心。 “什么?” “五千两,一次。” 谢千絮可还记得苏棠坑她那五两银子。 “五百两。” “就五千两!” “那算了,我去找别人帮忙,反正谢将军人品贵重,肯定不会把我的计划泄露出去。” “苏棠!” 谢千絮盯着她气得冒烟,她不明白,苏棠一个堂堂世家千金,哪里来的这浑身的纨绔混账气,“五百两,再加上次你给我的那种止血药。” 苏棠轻笑,“成交。” 转眼,苏棠就拿了银子,外加一小匣子的止血药给了谢千絮。 谢千絮看着这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幽幽问她,“你是不是早就算计上我了?” “我把谢将军当朋友。” “呵,我信你。”信你个鬼。 此时的苏勇还不知道苏棠在京城已经布下了一个天罗地网,只等着他回来。 这日,京城接连发生几件怪事。 曾经的长公主府,突然窜出几只皮毛血红的狐狸,窜过市井时,发出怪叫,路人听其声音,仿佛是——‘大灾将至,祸起皇室’! 官府想捕捉狐狸,可狐狸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这种怪谈,当然会送到皇宫。 恰好刚出了齐王的事,一时间宫内宫外人心惶惶,还未离京的杨贤妃尤甚。 直到杨贤妃偶然听到下人提起,“城外正阳观最近好像来了一位道人,听闻其道法高深,能通阴阳,十分厉 害!” “本妃可不信这些神神鬼鬼。” “不过前阵子听闻靖王身边那位谢将军,噩梦缠身,总喊着怨鬼来索命,太医去看过,这位谢将军甚至好几次神志混乱差点瘫痪,这几天直接就搬去正阳观了。” “那……她好了?” “说是能起身了。” “那还等什么,快去请人!” …… 苏棠听到陆无忧回话,说赫连紫风扮成的归真道长被接进宫时,就知道计划成了一半了。 “归真道长真的能行吗?” “只要他能祛除邪魔,治好齐王,自然就行。”苏棠坐在浓密树荫下的秋千架上,一下一下轻晃着。 陆无忧从不信鬼神,苏棠只是一笑。 陆无忧微顿,说起另一件事,“苏棋在安国公府的近况似乎不太好,我的人上次见她悄悄遣人出府买金疮药了,不过除了金疮药,她还买了一些其他零散的药材。” “是什么?” “五味子,霜桑叶……” 随着陆无忧说出的药材名字,苏棠的眸色越来越凝重。 她找来万毒方,翻找几下,便看到了一副毒方——噬阳散,顾名思义,是会慢慢吞噬人生机,让人看上去就如同久病不起慢慢耗尽心血而死一样。 前世爹爹不就是这样的症状吗? 苏棠一直以 为,爹爹是因苏羡之死,大受打击才会如此,却从未想过,是有人趁着苏羡死的时候,给爹爹下了噬阳散。 难道前世……是苏棋? 不对,苏棋回京便去了安国公府,接触爹爹的机会并不多,思来想去,还是只剩下贪婪狠毒的二叔,苏勇! “棠儿。” 苏毅突然出现在了门口,陆无忧已经迅速藏了起来。 苏棠还来不及诧异苏毅这么快就回了京,就见他既焦急又带着几分为难的道,“你能不能救救你二叔?” “他怎么了?” “我们回来时遇到了劫持羡儿的歹徒,他为了救羡儿受了重伤。” 苏棠眉心一跳,才见苏毅的脸色也很不对,她跨步上前扣住苏毅的脉,心霎时沉到谷底,“噬阳散!” “不怪你二叔。” 苏毅回想起那个场景,若他不甘愿吃下此毒,苏勇便会被杀死。 苏毅叹息,“是爹爹自己甘愿服下的,而且这是慢性毒,死不了人。” 是,的确暂时死不了。 可陆无忧刚发现苏棋在配置噬阳散,苏毅就中了此毒,这绝不是巧合。 苏勇这是知道苏棠在盯着苏棋,他甚至笃定劫走苏羡的,就是苏棠。 苏勇想狠狠扇苏棠一个耳光啊! “好,我这就去救他。” 只要他别后悔! 第一百八十五章 就是这般放肆 苏棠跟着苏毅来到苏勇的院子。 苏勇倒是不敢明目张胆搬到苏毅曾经的院子里,但自从承爵后,也把他住的东苑大肆动工改造了一番,甚至比苏毅的院子还要华丽。 “怎么叫她来了!” 苏音儿拐角一声,病恹恹的歪在轮椅上,脸色枯瘦苍白的吓人。 “音儿,别闹。”琴娘让开位置,“棠儿医术不凡,她肯出手,你爹爹绝不会有事的。” “没错,我会让二叔好好活着的。” 苏棠看了眼,腹部被人捅了一刀,的确伤得不轻。 苏音儿绷着脸,“她若是治不好,就该有人偿命,是吧大伯?” “是,是我连累了……” “治病救人时,不宜吵闹。” 苏棠说完,直接把苏音儿扔了出去。 还吩咐,“希望侯夫人看住她,若是打搅到我,说不定我手一抖,二叔的性命就没了。” 苏音儿恨恨闭上嘴。 苏棠下针很快,要救一个苏勇不难,因为他虽伤了腹部,却完美避开了重要器官,一看就是专业杀手挑好了位置捅的! 但这话苏棠跟苏毅说了,他只怕也不信。 施针完,天都黑了。 苏毅因为吃了三魂散,已经开始昏昏欲睡,站都难站稳。 “看来大老爷 是太伤心过度了。” “是啊,小公子生死不知,二老爷又因他受了重伤。” 下人们低声议论,这话竟跟前世相差不大。 苏棠心底讽刺。 收了针,苏棠便先送苏毅回屋休息。 “棠儿,爹爹的事你别担心,只是羡儿他……” “羡儿没事,爹爹不知羡儿在哪儿吗?” 苏棠这时才能问一句,明明叫清风掳走羡儿前,她安排清风往别院送去了消息。 但看着苏毅面上的迷茫,苏棠也皱起眉头,清风不会背叛她,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恐怕只能等清风回来才知道了。 “爹爹好生休息,明日我让人给你送药过来。” “爹爹拖累你了。” “没有。”苏棠坚定看他,“爹爹从来都不是拖累。” 苏毅慈爱轻笑,显然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苏棠抿抿嘴角,回到海棠苑,重新跟陆无忧确定了一遍计划,才换了男装披上斗篷趁夜出了侯府,笔直的往此刻最热闹繁华的烟花之地而去。 但她还没迈脚进去,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自暴自弃?” “王爷都要疏远我了,管我去哪儿?” 真是浑身的刺。 裴樾皱起眉头,直接把她拉了出来。 怡翠楼旁的巷子里, 高大的梧桐树叶将此处遮蔽,苏棠被堵在里面,抬着下巴,“王爷总不会是特意为了我来的吧?还是说,遇见我只是巧合,实则是来会见新欢?” “娇娇。” 裴樾冷硬的声音里含着几许无奈。 苏棠却是越发大胆,“那我不碍王爷的眼,我还有事,我不打搅王爷,也劳烦王爷别打搅我。” “这样的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不该来也早来过了,王爷忘了?” 月光透过梧桐树叶稀疏洒下,映在她挑起的丹凤眼里,骄纵不已。 裴樾想起那次为了躲避搜寻,与她一同躲在秦楼,眼帘微动,目光不由在她软软的唇上停留一瞬。 “本王在附近与人谈事。” 所以来这里,是因你而来。 苏棠没想到他会承认,但她今天,也是有事而来。 “我要进去找人。” “谁?” “王爷想知道?”苏棠勾起唇角,邪得没边,“那就自己查呀。” 说完,径直越过裴樾,拐角就踏进了怡翠楼。 楼内声色犬马,男男女女寻欢作乐,甚至大堂之中便放丨浪形骸。 脂粉香,男女难耐的呼吸,和夜色里飘荡的彩灯交织在一起,汇成这夜色最旖丨旎的景。 苏棠一路穿过大堂 ,找到二楼角落里洒扫的丫环,“好久不见了。” “大、大小姐!” “你的机会到了。” “大小姐救过奴婢一命,奴婢愿听大小姐差遣。” 苏棠看着她发抖的手,顿了顿,“事成之后,我会送你离开,让你安度余生。” 安排好明日的事,苏棠低着头准备离开,却不防有个醉醺醺的男人从三楼楼梯上滚了下来,直冲苏棠而来。 苏棠抬头,三楼,谢宵寒正漫不经心的朝楼下瞥来。 苏棠眉目一凛,正要一脚踢开滚落的男人,却有人比她先一步踢飞了人,揽着她闪身进了一旁的房间。 屋外嬉笑阵阵。 “哎哟,这么心急呀。” “不心急能来这儿?不过方才那斗篷里的,是个男子?” “咦,玩得还挺野。” 挺野的苏棠:…… “谢宵寒还盯着此处,别出去。”裴樾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谢宵寒已经一步步朝这里靠近而来,直到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扯开他的衣带,肆无忌惮的探进来。 “娇娇。” 他声音微哑,双目侵略般的盯着她,似要将她吞噬,却克制着,没有靠近。 苏棠挑起眼尾,收回了手。 “今天也不算白来,王爷身材愈发好了,若是退 了婚,臣女都不知再去哪儿找个比王爷身材更好的。” “苏娇娇。” 裴樾凤眸如霜。 苏棠却翘着嘴角,转头推开了窗户,楼下,陆无忧已经搭好梯子了。 苏棠顺利离开。 裴樾看她走时,朝自己扬眉轻哼的嚣张样子,轻捻着指尖,退婚之事他还没做下决定,倒是娇娇敏锐聪慧早早察觉出来了。 看她这般放肆,退婚……似乎也不妥。 要想个更周全的办法才是。 殊不知,苏棠虽然放肆,却是建立在十足的把握上的,她并不冒险。 她这次,是找压死苏勇的最后一根稻草来的! 次日一早,宫里就炸开了锅。 瘫痪的齐王,居然上半身能动了! 只可惜大发神威的归真道长说,京中有一借命的恶人,占了齐王半条命,若不找出这恶人,齐王难以痊愈。 “这恶人是谁?” “贫道道行浅薄,不敢妄言。但此人必定杀妻害子,欺杀姐妹兄弟,六亲不认,罪大恶极。而且此人,一定在京城。” 此话一出,京兆府内死囚顿时杀了个遍却依旧没用,直到一天,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踉跄到京兆府门口。 “奴婢椿儿,要替我家主子喊冤,请青天大老爷伸冤呐!” 第一百八十六章 借命 海棠苑。 苏棠刚喝完茶,就听人说杨贤妃大驾光临了。 阿圆一听,手抖得茶杯都没端稳。 “她不是马上要跟齐王去封地了吗,还来这儿干什么?” “怕什么,又不是来找我的。” 苏棠说完,看阿圆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哭笑不得。 几人来到前院,才发现苏棋夫妻也被叫来了。 苏棋冷冷盯了眼苏棠,苏棠笑盈盈回望过去,舅舅之事,她还没找她算账呢。 不过不急,这些账一笔一笔,慢慢算。 “都来了?” “回禀娘娘,都在这儿了。” 众人一头雾水,伤势刚愈合的苏勇也不解的跟琴娘对视了一眼,上前道,“不知娘娘大驾光临,有何吩咐?” “把人带上来。” “这是……椿儿?” 苏棋认出来,椿儿是母亲谢淑身边的丫环,但谢淑死后,椿儿就离奇失踪了。 其他人一脸懵逼,苏勇则猛地握紧了拳头。 当初他派人去杀了椿儿,椿儿跟那群人都悄无声息失踪了,看来他是早早被人算计上了! “奴婢给娘娘磕头。” “椿儿,这大半年,你去哪儿了?” 苏勇想告诫一番椿儿,谁知刚开口,椿儿就尖叫起来,“老爷 ,放过奴婢吧,奴婢绝不会把真相说出去的。” 说完,又疯癫似的,“不,你要杀我灭口,夫人待我极好,我就是死,也要替夫人说出真相。” “娘娘,是老爷杀了夫人,奴婢亲眼所见!” “胡说八道!” “奴婢没胡说,康公子死得那晚,您跟夫人争吵,您还威胁夫人要是敢说出去,就要杀了夫人的话奴婢都记得。” 简单几句话,信息量爆炸。 苏康是苏勇杀死的? 苏勇为此,才杀了谢淑? 苏棋苍白着脸,看了眼苏棠,正好苏棠也朝她看来,冷冷而笑。 “苏棠,是你……” “不可能——!” 苏音儿一声尖叫,打算了苏棋的话,“你这贱婢,敢污蔑我爹,我杀了你。” “谁敢在本妃面前杀人?”杨贤妃一拍桌子,盯着苏音儿。 “娘娘,此事不可只凭一个丫环的疯言疯语就做决断。” 苏勇忍着伤跪在地上。 苏毅也犹豫道,“这些事过去已久,的确没有证据。” “没错。” 苏棠开口,声音如冬日里的叮咚溪水,清脆冰冷,“可她既然开了口,就不能当做她没说,她没有证据证明是二叔杀的,二叔又拿什么证明 ,她说的是假的呢?” “你这是诡辩!” 苏勇气愤看向苏棠,苏棠却悠然一笑,诡辩不诡辩不重要,重要的是给杨贤妃一个出手的借口。 果然,杨贤妃道,“本妃与齐王即将离京去封地,今日也是来齐王府准备行李,才偶然听到这个小丫环在京兆府门口状告,如此缘分,本妃不能不管,就当为齐王积德了,归德侯,你不会不成全本妃吧?” “微臣到底是朝廷命官,若有罪,还需三司会审,拿出证据才是。” 苏勇虽低着头,却是不甘,齐王已废,杨家大厦将倾,杨贤妃也想收拾他?哼。 “是么。” 杨贤妃语气一冷,“你要三司会审,本妃这就进宫请皇上出面。本妃,不会驳了归德侯这面子。” “娘娘!” 苏毅急着上前,却被苏棠拉了一下,一股奇怪的粉末飘来,被他下意识吸入,“爹爹,你怎么了?” “我……” 苏毅顿觉头晕不已,甚至趔趄一下,直接晕了过去。 “爹爹!”苏棠大急,见苏勇看过来,顿时哽咽道,“二叔满意了吗?是,你大老远去接爹爹回京,却害他被逼吃下三魂散,爹爹纵然不会立刻死去,也 命不久矣。” “倒是二叔,九死一生,仿佛从老天爷那儿借了条命似的活了下来。” “若是祖母还醒着就好了,绝不会看二叔这样胡来!” 苏棠的控诉,听得苏勇太阳穴一突一突,她这是要干什么,打算把黑锅都往他身上甩? 呵,什么证据也没有,她真蠢到以为皇上会信? 苏棠看出苏勇的嘲弄,眼角余光瞥见杨贤妃从愕然转为了然,再到狠绝的脸色,心知目的达到。 这时,椿儿突然哭道,“奴婢没用,说出真相也无法替夫人报仇,奴婢只有一死才能谢罪了!” 说完,哭着往杨贤妃身侧的柱子撞了过去,却被杨贤妃的人直接拦住。 “要死,也不该是你死!” “来呀,本妃见不得世上竟有如此恶徒,给我把苏勇抓起来,就地格杀!” 众人大惊,杨贤妃,疯了? 她早就疯了! 苏棠拉着苏毅几人默默后退,看杨贤妃的人一拥而上。 就连琴娘都微微惊讶了一下,苏勇看着直刺而来的利剑,想都没想,抓过一旁轮椅上无法反抗的苏音儿挡在了身前。 剑从苏音儿肩膀狠狠穿了过去。 见到血,众人才真的确定,杨贤妃是要 杀了苏勇。 “杀了他!”杨贤妃喝骂,“敢借我儿的性命,你也配,我儿是齐王,是真龙之子,你苏勇弑妻杀儿,谋害手足兄弟,本妃就该替天行道处决了你!” “娘娘在说什么?” 他怎么就借了齐王之命了。 苏勇心思飞转,迅速落在苏棠身上,“是你设的诡计,苏棠,你可知你犯了死罪!” 苏棠却眼神淡漠,死罪?能弄死你,也值了。 就在杨贤妃杀疯了的时候,侯府门口一阵躁动,一列禁军迅速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太子。 琴娘慢慢起身,扫过苏棠,才道,“臣妇见娘娘不对劲,就让人悄悄通知了正在附近的太子殿下。” “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搓着手,兴奋不已的扫视着人群。 这时,齐王府突然来人高兴道,“娘娘,归真道长方才说,齐王殿下的一条腿能动了!” “当真!” “千真万确。” 杨贤妃顿时对苏勇是借了齐王之命的事更加深信不疑。 她拢拢头发,笑望着太子,“只是误会而已,现在误会已经解释清……” 话未说完,杨贤妃就趁着众人分神之际,抓起匕首狠狠朝苏勇刺了下去。 噗呲——! 第一百八十七章 暴躁王爷 “啊——!” 苏勇捂着被刺瞎的一只眼睛尖叫起来。 杨贤妃拔出刀,打算再捅一次,终于被太子拦住。 “愣着干什么,把人带回去啊!” “太子殿下,救我。” 苏音儿抓着太子的衣袍,直接被太子踢到一边。 苏音儿疼得差点昏死过去,“爹爹,救救我,救救音儿,我还不想死……” 可苏勇疼得死去活来,哪里听得到她的声音? 或许听到了,也不想管。 唯独苏棠走到了苏音儿跟前。 “现在清楚谁是你的仇人了吗?” 说罢,往苏音儿嘴里喂了一颗续命丹,保她能活着等到大夫来。 “你为何……救我?” 苏音儿看得到大姐苏棋的紧张的算计和失魂落魄,也听得到苏勇的哀嚎,更记得苏勇拉她挡刀时的毫不犹豫,以及她被刺中后推开她的冷血无情。 可为何偏偏是苏棠,一次两次,来救她? “因为徐四。” 徐四答应忠心耿耿帮苏棠,前提是,饶苏音儿一命。 苏音儿浑身轻颤,徐四…… “永宁,你们侯府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太子阴阳怪气的说。 “比不得太子府有意思。” 苏棠诚惶诚恐。 太子黑脸,她在讽刺他被李家人算计之事? 哼,一个个的都当他是草包么,他迟早弄死那些利用他的人。 “去把那告状的丫环抓过来,孤要好好审问审问,看看究竟是谁在里面做手脚。” 太子意有所指的看着苏棠,就听人回禀,“殿下,椿儿死了。” “死了?” “对,像是知道自己活不成,吃了毒药,脉象都没了。” “死的真是不凑巧。”苏棠慢悠悠的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惧怕太子酷刑,吓得自尽的呢。” “你——!” 太子没好气的插着腰,苏棠又问,“侯府现在一团乱,太子殿下要留下来喝口茶吗?” 你干脆直接开口叫我滚蛋得了! 太子被苏棠气个半死,狠踹了身边人一脚,“这事儿孤会回禀父皇的,归德侯好生休养吧。” 说完,气冲冲走了。 府医终于赶了过来。 “先救我!”苏勇大喊。 琴娘看了眼奄奄一息的苏音儿,“去府外给音儿请大夫吧。” 苏音儿心如死灰。 全程看戏的江耀安则眯起眼,“棋儿,看来岳父和音儿妹妹都需要你照顾,你就暂时留下来吧,国公府我会交给其他人打理,你不必担心。” 说完,也跑了。 下人们悄悄打量着苏棋,都意识到,苏棋 离被休只怕不远了。 “苏棠,我们家破人亡,你满意了?” “棋姐姐说笑了。” 该死的都还没死,她怎么会满意呢? “倒是二叔一家父慈子孝,相亲相爱,令人羡慕不已。” 苏棋目眦欲裂。 苏棠却才满意勾唇,扶起苏毅回了院子。 “小姐,大老爷怎么样?” “不碍事,一点昏睡粉罢了。” “吓死奴婢了。”阿圆拍着胸口,冬杏已经从外面进来,“小姐,太子府的人把椿儿扔到了乱葬岗,小陆已经去接人了了。” “即刻将人送走,越远越好。” 她早给了椿儿假死药,为的就是怕被人逼供,椿儿仅有的几分忠心,苏棠可不敢试探。 不过杨贤妃疯归疯,却连个人都杀不死。 没用,还得她再动一次手! “我记得苏勇房间里伺候的下人,全部都换过一遍了?” “对,现在都是新买来的下人,平日里也不跟其他人往来。”冬杏回道,“而且奴婢方才听说,二老爷的院子严防死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吃食也一律在他们小厨房做了。” “他倒是谨慎。” 苏棠轻敲着桌面,突然想起上次去齐王府,那只爪子上沾了百日尽朝自己扑来的野猫。 “ 叫小陆查查,这市井,是不是有会训猫训狗的人。” “是。” 冬杏办事麻利,陆无忧更甚,天刚黑,就找到了苏棠要找的人。 天一黑,苏棠再次出现在了大街。 但她还没去见猫儿,就叫停了马车,望着穿过熙攘人群往暗处走的裴樾,顿了顿,还是选择悄悄跟了上去。 苏棠不敢跟得太近,只远远随他穿过几道复杂的巷子,才停下。 “王爷,楚国那边一有动作就被我们抓到了,但苏小姐的身份恐怕已经传出去了。” “谁泄露的?” “还没查到。楚国圣教,当真是群疯子,难怪苏小姐的母亲会被……” 苏棠远远的,只听到‘楚’‘圣’一类的词,不由皱眉。 裴樾的面色藏在黑夜里,看不真切,却难掩杀意。 “谁在哪儿!” 一声呵斥,苏棠屏息要逃,却听噌的一声,裴樾的佩剑飞出,直接刺入前头屋顶上一道人影体内。 苏棠心惊,没想到还有其他人偷听。 她提着脚尖,慢慢转身往回走,刚转过头,就被一道颀长的人影挡住了。 “我是路过。”苏棠理直气壮。 “嗯。” 嗯? 他什么都不问? 苏棠轻哼,不问就不问,我也不是非得要你问我 。 她扭头就走,发现裴樾也没跟上来,倒是她迎面遇见几个醉汉。 “哟,这儿有个落单的小美人。” “这小美人儿可真好看,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呀,要不要哥哥们送你回家?” “好啊。”苏棠轻笑,“我就怕我的樾哥哥不高兴。” “呵呵,只要妹妹你高兴就行,管他高兴不高兴呢是不是?” 说着,留着哈喇子的几个人就要来动手动脚,却还没碰到苏棠的衣服角,一阵冷气袭来,几人瞬间被踢开,东倒西歪的叠在一起哭爹喊娘。 苏棠微偏着头,“看吧,我都说了我樾哥哥会不高兴。” 醉汉:那你XX妈倒是告诉我们他这么暴躁啊! 裴樾浑身冒着冷气,沉郁的盯着苏棠,“我送你回去。” “脚疼,走不动路。” “你刚刚走得很快。” “被吓着了。” 谎话真是开口就来。 真是娇气,又跋扈。 裴樾看着赌气的小姑娘,敛起笑意,想要叫人抱起,却听她懒懒道,“要背。” “好。” 柔丨软的身体贴上来,裴樾身上一热,便听她故意趴在他颈边,唇瓣有意无意蹭过他的耳朵,挑战着他的自制力。 她说,“樾哥哥,想不想吃蜜饯?” 第一百八十八章 身份的线索 “别闹。” 裴樾身形轻僵,耐着性子背着她往前走。 暗处的探子越来越多,他要保证苏棠的安全,就要暂时尽量远离她。 圣教,是不允许圣女成亲的,与楚皇室血脉成婚更是大忌,否则,必将招至圣教上下所有人的追杀。 但幸好,她的身份未完全暴露,只要杀去所有知情者就可以了。 “王爷想杀我?” “没有。” 苏棠轻哼,那你刚才浑身杀气,不就是撩拨了你一下吗。 苏棠不服气的抱着他的脖子,往他耳朵上一咬, 温热的触感,让裴樾当即停下脚步。 “王爷怎么不继续走了?我的马车就在前头呢,还是后悔不想背了……” 苏棠的话全部被他一吻堵了回去。 什么顾虑,什么隐忍,裴樾都不要了! 强势的将她抵在墙边,满是侵略和压迫的望着她,声音嘶哑,“还闹不闹?” “我不闹了,那王爷能不能告诉我,我的玉到底代表了什么?” 苏棠笑着扬起小脸。 裴樾薄唇微抿,“以后本王会告诉你。” “我自己会查清楚。”苏棠并不祈求,只攥着他的衣袖,轻笑,“樾哥哥,蜜饯吃够了吗?” 月光下,她红唇泛着水光,仿佛娇艳欲滴的玫瑰,勾人采撷。 不够。 永远都吃不够。 裴樾俯身,苏棠却趁机钻过他的胳膊离开了。 “王爷不想说,我便不逼王爷。” “但总有一日,我会拥有能护住我自己的力量,不需要倚靠任何人。” 重生而来,她自己,就要成为那座靠山! 裴樾望着她纤细的身影缓缓走进暗夜里,月光在眼底融化,“谢千机。” “王爷。” “调集赤焰军,知晓娇娇身份者,杀无赦。” “如此,恐怕会引起楚国那边的怀疑,而且正好这段时间,楚国那边的公主会来访,万一叫他们察觉……” “无妨,照做便是。” …… 苏棠回到马车,直奔那驯兽师处。 刚到,就瞧见了之前在齐王府爪子上沾百日尽的那只猫,苏棠记得很清楚,那猫儿通体雪白,唯独额前有一缕杂色。 “贵人看中了那只猫?可惜了,那只猫不是草民驯养的,只是常来这儿蹭吃的。” 话音刚落,那白猫就蛰伏好,再一次朝苏棠扑了过来。 这一次直接被那驯兽师给抓住了。 “这猫儿发疯了不成!” “你们可会用气味,训练这些猫狗攻击人。”苏棠问。 “是有这个办法,但这需要起码半年以上的时间才行,我这儿的确有几只训好的。” 半年? 那要怀疑的对象可就太多了。 苏棠还是先办正事。 办好后,连夜回了侯府。 次日一早,冬杏便说苏毅苏醒了。 “爹爹问什么了吗?” “问了昨天的事,奴婢如实回了。”冬杏轻声道,“大老爷听后,沉默了很久,并没有再去看二老爷。” 爹爹大约是看穿苏勇的薄凉面目了,亲生女儿都能拉来挡刀,还叫大夫先救他。 呵。 “既然如此,只管让人好生伺候着,别的不用多管。” “是。” 吃过早饭,归德侯府也没迎来几个探望的客人,反倒是容萤慌慌张张来,确定苏棠没事,才咽下了眼底的泪。 “幸好你没事。” “听说你最近在学着看账打理庄子,怎么样?” 容萤眼神有些躲闪,低着头攥着帕子,“还行。” 苏棠看出她有心思,但神色不算紧张,大约也不是坏事,她也不大想说,便没多问。 “若是管不住,我可以把冬杏借你几天。” “真的吗?那太好了。” 苏棠看她眉开眼笑,跟初见时完全变了个样儿,前世这时候,她都被霍永丰折磨的不成丨人形了。 “棠儿,你在想什么?” “在想今天天气真好,适合吃糖水。” 阿圆端上几碗加了碎冰的糖水,弹滑 的芋圆,酸甜的水果,还有甜甜的葡丨萄干和花生仁,容萤和茉莉简直被征服,朝阿圆竖起大拇指! 悠闲的一下午就这样过去。 送走容萤后,苏棠遇到了收拾行李准备离府的沈云轩。 “沈公子这是要搬去哪里?” 这段时间沈云轩神出鬼没,苏棠都没怎么顾得上他。 沈云轩愈发阴鸷的眉眼一扬,“棠儿如今竟还关心我?” “关心你死哪里,提前给你选个坟,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沈云轩都被她噎习惯了。 “苏棠,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哦?”苏棠高高在上睨着他,仿佛等着下人回话的主子。 沈云轩磨牙,“你就从来不好奇,你娘为何会被卖入乐坊吗?卖入乐坊之前,她又是什么身份?” 苏棠依旧淡漠睨她。 沈云轩轻哼,“她乃是楚国圣教的私生女,你可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行了,滚吧。” “你——!” 沈云轩憋了一肚子火,打算让她难堪,她竟然这么轻飘飘的就走了? “好,苏棠,你不在乎,有的是人在乎!” 沈云轩冷笑着离开,还没下楼梯,后脑勺就被一块扔来的石头砸中,径直滚了下去。 苏棠拍干净手上的灰,笑看着气急败坏的沈云轩 ,“你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把你是从秦楼捡回来的这件事说出去哦。” “我不是……” “反正大家都无凭无据,你说有人信,我说怎么就没人信呢?” 沈云轩气得跳起来,却被身边的黑衣人瞥了眼,“别耽误了时辰。” “你刚才怎么不救我!” “我只保你不死。” 沈云轩狼狈犹如丧家之犬,而苏棠,却是前途无量的永宁郡主,这跟前世,完全相反了! 不,这个局势很快就能翻转了。 沈云轩笑着捞起散落的包袱,“苏棠,希望几日后,你还能这么清傲。” “一定如你所愿。” 苏棠先他一步扭头离开,气得沈云轩又是一阵暴躁。 这时,琴娘身边的余妈妈过来,“小姐,夫人请您过去一起用膳。” “不去,刚被人恶心了,吃不下。” “可是……” “莫非这顿饭有什么特殊的,非要我去不可?” 余妈妈看着仿佛看穿一切的苏棠,轻笑,“只是一顿便饭而已。” “哦,那我回去睡了。” 苏棠无精打采的离开,余妈妈立马招人来问了问,得知了方才府门前的事,才放下心来。 谁也没看见,苏棠回头看了眼余妈妈,并在苏勇院门口停留时,洒下了一缕几不可见的花粉。 第一百八十九章 那个秘密 回到海棠苑,苏棠就让陆无忧去查楚国圣教之事。 她想过去问苏毅,但考虑到苏毅现在可能受不起什么刺激,又忍下了。 天气闷热,苏棠随便吃了点就躺在凉塌上歇阴。 歇了没多久,二房的下人急急跑来,“大小姐,侯爷请您过去一趟。” “太热,不想跑。” 真是娇气! 下人心里暗骂,面上只得恭敬,“侯爷的伤势恶化了,太医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请了半天还没来,府医又无能,求您赶紧去瞧瞧吧。” “太医院的没来,是不是皇上袒护贤妃娘娘的意思?既是如此,我又如何敢去呢。” 苏棠依旧懒洋洋的摇着扇子。 下人焦急万分,这时外面轮椅声响起,苏棠抬头,便见气若游丝的苏勇已经自己坐着轮椅过来了,但左右不见琴娘的人影。 奇怪。 “都退下,我与棠儿有话要说。” 海棠苑的下人齐齐看向苏棠,苏棠瞧着苏勇眼里的决绝,抬了抬手。 下人全部离开。 苏勇看了她一眼,金尊玉贵,美貌骄纵,跟她娘脸像,气势却截然相反。 “你不是怀疑你娘是我杀的吗?只要你肯救我,我就把真相全部告诉你。” “先说真相。” “你怕我骗你?” 苏棠回他一个‘你觉得呢’的眼神。 苏勇冷笑,却扯到伤口,疼得差点满头冷汗,差点晕死过去,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谁能想到几年前还冷漠柔弱的大小姐,会变成你今日这副模样?” 算计,狠毒,不择手段! 苏棠浑不在意的勾唇,“我倒是很满意我现在的样子。” “自负!”苏勇哼声,“你迟早要被你的自负连累,你周围的人也要被你害死。” “二叔是指我母亲身份之事?” “你知道?” 苏棠当然还不知道,但这不妨碍她诈苏勇,“我还等着二叔说真相呢,就不要耽搁彼此时间了。” 苏勇不满她这态度,但也知道自己时间不多。 “楚国跟大晋不同,楚国富庶,而且有一个不参与朝政却屹立几百年不倒的圣教,即便王朝更迭,也不会让圣教消失。” “你娘,便是前圣女与一个有夫之妇苟合产下的孽女!” “圣女本可以嫁人,直到你外祖母那一辈,楚皇室的一位公主突然下令,处斩了那有妇之夫全家,你娘才会被流放到乐坊来。” “至于是谁杀了她。”苏勇恶意的冷笑,“你觉得会不会是那位公主呢?因为那么恰好的,几年后她也嫁来了大晋,成为了……” “挑拨够了?” 苏棠轻笑,“二叔这样挑拨离间,我可是 不会救你的,要我送你,还是自己走?” 苏勇脸一沉,“你若不救我,你迟早会后悔的。” “到了那天再说。” 苏棠懒得多看他一眼,苏勇就被他的下人推走了。 人一走,苏棠的脸才沉了下来。 她知道苏勇背后的主子是楚国人,苏勇是发了疯突然跑来泄底? 还是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想利用她来报复他背后的人? 至于他嘴里说的上一辈的恩怨,她暂时管不着,但不论谁害了她娘亲,她一定会揪出来碎尸万段! 苏棠起身跟出去,苏勇刚回到院子门口,几只猫儿突然扑来,尖利的爪子抓破了他的皮肤。 苏勇惊恐大喊,“救命,救我!” 下人们似吓傻了一般不敢上前,硬生生看着苏勇的脸被抓烂滚落在地,毒浸入肌理,才上前驱赶猫群。 “侯爷怎么了?” 琴娘此刻才终于赶来,苏棠所在的角度,刚好看到她往苏勇嘴里塞了什么。 而倒在地上的苏勇,也看到了苏棠。 他目眦欲裂,似乎知道被喂下的是什么,十分震惊和后悔,他死死盯着苏棠张了张嘴,但很快就被下人拖进院子里了。 “别看了,容易做噩梦。” 声音传来,苏棠转头就抱着了男人的腰。 裴樾轻抚她的长发,“本王送你回 去。” “抱一会儿。” 苏棠闷闷的。 她费尽心血,揪出苏勇,但今天看来,苏勇也只是一个随时可被抛弃的小卒子。 她的对手到底是谁? “好。” 他站在原地由她抱着,苏棠可以听到他的心跳,沉稳,有力,让人安心。 抱了会儿,苏棠松开手,“我走了,王爷也早些回去吧。” “本王送你。” 裴樾眼眸微沉,强势的将她抱起,踩着黑夜,一步一步往前走。 苏棠笑起来,“王爷不是要与我退婚吗,这又是做什么?不怕我缠着你不放手?” 裴樾瞥她一眼,她倒是对于打趣他乐此不疲。 苏棠笑容敛了敛,“还是王爷听到了苏勇那番话?我娘的身份,我已经知道了。” “圣女之女,不得成亲?呵,你看我守不守这腐朽的老规矩。” “娇娇,楚国现在还未发现你。” 裴樾不希望苏棠被他们发现,原本他都不打算让苏棠知晓这件事。 苏棠挑眉,“王爷以为我会去主动招惹他们?” 裴樾停下,盯着她。 “你不会。” “我当然不会啦。”她是嚣张,但那时建立在她有信心压制住对方的前提下。 裴樾总不安心。 苏棠没想到堂堂靖王殿下,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私下里竟是个这么爱操心 的。 “苏勇已经解决了,最近你安分一些。” “京城要发生什么事了?” 裴樾看着她满是好奇的眼睛,淡淡道,“废太子。” 苏棠眼眸微张,乖乖点了点头,皇帝多疑又绝情,此刻谁要卷进皇子之争,将来必遭灭族之祸! 裴樾没留多久就走了。 一夜难眠,次日清晨,就传来了苏勇受惊,昏迷难醒,恐怕以后都要躺在床上的消息。 苏棠跟着苏毅来看了苏勇,琴娘面色凄凄,而苏棋面如死灰。 就在这时,余妈妈突然进来,“夫人,大老爷,老夫人醒了。” “什么!” 苏毅立马赶往老夫人的院子。 苏棠也微微错愕,她给老夫人下的药,是能让她一直沉睡下去直到死的,怎么会醒来? “棠儿妹妹好像很害怕?”苏棋盯着苏棠,憔悴的面容再无之前半点优雅,只剩刻薄。 “怕什么,怕她吃了我么?” 苏棠淡淡迈步出去,“只可惜老夫人年纪大了,便是要吃我,恐怕牙口也老得咬不动了。” 苏棋看她如此嚣张,恨得将茶具全部扫落在地,噼里啪啦一阵脆响,惊得下人都不敢吱声。 “嚣张,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苏棋低头看了看肚子,拿定主意一般,阴沉一笑,离开了归德侯府。 第一百九十章 这祖宗,是我爷爷 苏老夫人的确醒了。 众人来时,她正坐在床头喝药。 苏棠嗅着药味,蹙眉,竟真是解她毒的药方,这世上除了师父,还有谁能解她的毒? “听说勇儿昏迷不醒了。” “都是儿子不孝……” “啪——!” 苏老夫人突然一个巴掌狠狠打在苏毅脸上,“跪下!” “母亲别动怒。” 苏毅跪在床边。 下人们纷纷低头,但曾经威武英勇的大将军,竟被逼当众下跪打骂,是何等羞辱! 苏棠要上前,苏老夫人突然朝她看来,冷哼,“苏毅,你是不孝,护不住妻儿,连兄弟也遭人迫害,要不是我昏迷不醒,你也可以直接把我气死了!” “儿子不敢。” “不敢?不敢那你就把苏棠给我轰出去!” 苏老夫人直接把药碗朝苏棠砸来,却被苏毅挡住。 苏老夫人这一下没收力,碗狠狠砸在苏毅额角,黑色的药汁浸入他花白的头发,混着鲜血染湿衣袍,狼狈不堪。 “你放肆!” 苏棠几步上前,却被苏毅拦住。 “棠儿,别闹了。”苏毅看着气得眼眶都红了的她,柔声哄着,“爹爹不会赶你走的,你就当帮爹爹一次可好?” 苏老夫人被苏棠的气势吓住,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苏棠,你还跟我动手不成?” “我是有这个想法。” 苏棠看着哀求的爹爹,到底忍了下来,冷笑威胁,“看在爹爹恳求的份上,这一次我就尊一次老,但若有下次,我可不敢保证,我会不会手撕了你。”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大小姐,也太叛逆了吧! 苏老夫人为防自己再一次被气晕,深吸一口气,“苏毅,你不赶她走,可以,但现在勇儿昏迷不醒,羡儿失踪,你又体弱,侯府不能后继无人,今日我便会派人去族中接个适龄的孩子过来,养在琴娘名下,以后便是侯府的继承人。” 归德侯一脉早没什么人了,苏老夫人嘴里的族里,是她娘家族里曹家。 苏毅脸一黑,琴娘适时道:“若是能找回羡儿,也不必如此了。” 苏棠肯定不会让苏羡再跳回这狼窝! “好啊,去接。” 苏棠比苏毅先开口,“侯府后继有人,是好事。” 苏老夫人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善,嘴角抽抽,“毅儿留下,其他人都先出去。” 苏棠皱眉,爹爹孝顺至极,苏老夫人肯定会掐着这一点拿捏爹爹。 “棠儿,没事,你先出去。” 苏毅看着担忧的女儿,哭笑不得,他是孝顺,却也没到愚孝的地 步。 苏棠只能闷闷扫了眼苏老夫人,才走出来。 刚出来,就看到了负手而来的裴樾。 “王爷是来探望侯爷的么?”琴娘行礼问。 “来送个人。” “送人?” 琴娘不解,苏棠突然眼皮子一跳,下一秒,就见裴玉藏还穿着他那身袖子打补丁的衣裳跳了出来,“哎呀乖孙,皇爷爷可算找到你了呀,我的心肝!” 苏棠眼皮跳的更厉害了,当初以为裴樾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还真来了! “这位是……” “献王。” 裴樾淡声。 府里年纪不大的下人都没听过这个封号,琴娘却是知道的,献王,现任皇上的皇叔,但他不是到处搬家、销声匿迹几十年了么? 裴玉藏满眼兴趣的到处打量,双手插在衣袖里问苏棠,“乖孙,咱们爷孙两什么时候出去转转?一眨眼,皇爷爷我也有几十年没逛过京城了呢。”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享受挥金如土的快乐了! 苏棠觉得这不是来了个靠山,是真来了个祖宗。 “迟些再去。” 裴樾开口,裴玉藏朝苏棠挤挤眼睛,暗道,“真小气,咱不听他的。” 裴樾淡淡扫过来,裴玉藏一叹,“我这老胳膊老腿哟,为了找外孙女跋山涉水,如今好 不容易找到了,连出去走走都不行,我好可怜啊。” “您吃过饭了吗?” “还没。” “阿圆,带我皇爷爷去吃饭,好吃的好喝的全拿上来。” 裴玉藏听她这脆生生的爷爷,乐得眯起眼,朝裴樾哼了声就走了。 琴娘意味深长的看着献王背影,“献王殿下既回来,可是要接棠儿搬出去?” “不,他会搬进来。” 苏棠道。 琴娘见裴樾没有反对,应下去安排院落。 苏棠看到趴在门缝正两眼冒火的苏老夫人,嘴角翘起,“王爷,臣女送您出府。” “嗯。” 两人一前一后出来,不少下人都在探头探脑的看。 “最近已经有谣言出来,说王爷要退婚了。” “不退了。” “嗯。嗯?” 苏棠不解,裴樾顺手捞起她的手牵着,“怕你去找别的男人。” “那倒是有可能。” 裴樾脸色顿时一黑。 苏棠却哼哼,谁叫你一言不合就想着退婚的? “过几日,楚国会有公主来访,楚国的使臣也会过来,届时我会宣布我们的婚期。” 婚期! 苏棠的心脏好似被人捏住似的,就算她已经接受了裴樾,但对于成婚,她还是有些恐惧。 她并不是不愿意,她只是想等等,等解决掉 所有仇恨,摆脱前世的一切后再嫁给他。 “娇娇不想成婚?” “不是……就是可以迟一点吗?” 裴樾看见她的犹豫,眸色渐浓。 “看你嚷嚷让本王以身抵债,还以为你已经急不可耐了。” 这什么虎狼之词! “我还小,再过个三五年成婚都不迟!”苏棠坚持。 裴樾薄唇轻抿,三五年么,说到底,她心底深处还在抗拒着他,她始终小心翼翼,不肯全然交出一颗心。 但裴樾不怪她,因为不论她愿或不愿,此生她都只能属于他! 他可以等。 想到这里,裴樾握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直到分开。 裴樾一走,阿圆就发现苏棠的情绪不太对。 “小姐,怎么了?” “没事。” 苏棠看着裴樾有几分孤清的背影,有些烦躁的踢了踢脚边的石头,“前阵儿翠儿送来的花雕你给我备着,晚上我有用。” 说完,扭头去找裴玉藏了。 等裴玉藏吃完,预想中的人也来了。 苏老夫人脚步极快,丝毫不像卧病许久的人,她急急赶来,看到裴玉藏的第一句话就是, “王爷,您一定是弄错了,苏棠她不过是奶娘从乡下贱民家抱来的孩子,我这儿还有她生母卖她是留下的字据呢!” 第一百九十一章 气死你 “娘!” 苏毅责怪的挡着苏老夫人,苏老夫人却不理,还叫人拿了字据给裴玉藏。 “不知苏棠从哪儿骗了献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不过苏棠不是我苏家人了,王爷若是生气,只管罚她,不必顾忌归德侯府的面子。” “这个孽障,闹得我侯府家破人亡,我们也恨不得……” “你欲对本王的乖孙如何?” 裴玉藏笑眯眯的问,王孙公子似的端坐上首,束发皆白却保养得当,自有一股高雅气势。 而他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下人递上来的字据后,就嫌弃的揉成一团,泡到了茶杯里,甚至还朝苏棠露出个慈爱的笑。 苏棠:……您就演吧。 “这……王爷,苏棠根本不是……” “她跟本王早逝的爱女长得一模一样,本王岂能认不出来?” 献王眯起眼,看得苏老夫人浑身发寒。 就在苏老夫人结结巴巴的时候,献王又无聊的摆摆手,“我就是来找我乖孙的,你们的事儿我不掺和,等我玩够了,自然就带着我乖孙走了。” 献王不爱掺和人心算计,否则也不会几十年隐居山中不露面了。 可他的辈分到底在那儿啊! 苏老夫人被憋得难受,瞧着优雅坐在一侧的苏棠,哼笑一声 ,“既如此,那臣妇就不多言了。不过臣妇还是要说一句,有些人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王爷隐居世外,莫要被人蒙骗,成了他人手里的刀……” “你老糊涂了?” “啊?” 苏老夫人被骂得一懵,就见献王道,“你都说你不多言了,还在这儿喋喋不休。乖孙,你在这种家里长大,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 “也不算很多。”苏棠幽幽煽风点火。 “那就是有一点了?”献王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似笑非笑的盯着苏老夫人,“本王原本觉得归德侯府替本王抚养孙女有功,还准备了数十万两的谢礼,现在看来是不用了。来人啊,全都收回去!” 小童暗暗翻了个白眼,陪他演戏,“是。” 数十万两? 苏老夫人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心口像被人挖了块肉似的疼。 “不,王爷,臣妇只是……” “多说无益,而且本王就想跟乖孙说几句话,你没事就退下吧。”献王不耐烦的挥挥手。 苏棠也没有半点争取这数十万银子的意思。 可恶,真是可恶! 这个苏棠,真是天生来克她的! “娘,您刚醒,还是回去歇着吧。”苏毅上前扶住她。 看到苏毅,苏老夫人想到什么,勉强压下这 口气,阴恻恻的朝苏棠看了一眼,有你后悔的时候! 苏老夫人气冲冲而去,苏棠只担心苏毅。 刚才他留下,苏老夫人跟他提了什么,以至于爹爹方才过来,都有点儿魂不守舍的? “怎么样棠儿,你皇爷爷威风吧。” “皇爷爷威风凛凛,令人佩服!” 苏棠甜言蜜语不要钱的往外砸,还安排了绣娘,准备了上等的丝绸给他量身做衣裳,就连零花钱都是按‘千两’给的。 裴玉藏简直满意得不得了! 天色将晚,宫里也来了消息,说要请裴玉藏进宫,裴玉藏直接展示了乖孙苏棠给他做的衣裳,给的零花钱。 “宫里跟个大囚笼似的,我才不去。” “况且我也烦裴阙,看到他就烦。” 裴阙是皇上的名字,小太监吓得直哆嗦,忙跑了。 打发走小太监后,裴玉藏跟苏棠挤眉弄眼,“等着乖孙,很快裴阙就会有大量的赏赐下来了,到时候咱们五五分账。” 苏棠扶额。 安顿好裴玉藏,天色刚黑,苏棠就提着花雕去找裴樾了。 到时,裴樾刚从王府的地牢出来,身上还沾着血腥气,眉眼也满是戾气,犹如一柄见了血光的无情寒刃。 那样陌生而冰寒的神色,看得苏棠心尖一跳。 还好,裴樾一见她,戾气顿散,又成了平素矜贵淡漠的模样。 “这么晚怎么来了?” “有事谈谈。” “婚期之事?” 裴樾眼神沉郁下去,蕴聚着苏棠看不见的黑色风暴。 苏棠点点头,裴樾已经洗干净擦干净了手,牵着她走进了桃林。 夏夜的桃林带着些许闷热,淡淡的桃香在林间散开,让人放松。 “王爷今天生气了。” 她用的是肯定句,裴樾没有否认。 苏棠揭开花雕,自己先喝了一口,酒壮怂人胆,何况苏棠这种不常喝烈酒的人,红晕立马爬上了面颊。 她眼神朦胧,却紧紧盯着裴樾,“王爷,喝酒吗?” “你……” 裴樾刚张口,苏棠就扑了上来,以口渡酒。 酒香醇厚,泛着丝丝的甜,跟着桃香一起全部送进他的齿颊。 “你醉了。” “没醉。”苏棠抱着他的脖子,“抱我起来,你太高了!” 这么凶,还没醉? 裴樾薄唇弯起,顺从的将她托在自己腰上,苏棠这才揉揉他的额头,“乖。” 裴樾:……你喝醉了,我忍你。 “我不是不想嫁给你。”她喝醉后,声音都变得软绵绵的,像撒娇,“只是有一件事我还没办好,我想折磨一个人,要将他折磨 到众叛亲离,六亲不认,要将他踩进泥潭,永生绝望才行。” “王爷,他是扎在我心上的刺,我怕成婚后,你也会成为我心上的刺。” 苏棠语气飘忽,思绪却很清醒,只是借着酒劲才敢让裴樾窥探她前世一二。 前世她嫁过人,却遭到了最惨烈的背叛。 接受裴樾,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她不敢在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成婚。 裴樾听着她软软的话,心上早塌了一块。 “苏娇娇。” “嗯?” “本王永远不会成为你的刺。” “嘘。”苏棠捂着他的嘴,煞有其事的说,“话本子里说了,这种话千万不要说出来,不然以后一定会应验的!” 苏棠说着,忽然感觉到指下压着的唇,再看月色下愈发俊逸的裴樾,生出几许不满。 凭什么自己在这儿诉衷肠,他还能天神似的神圣不可侵犯! 她偏要拽这天神跟她一起堕入地狱! 苏棠叛逆起来,纤手抵着他的腰,却见天神眼底清寒一散,只剩灼烧的火。 温泉就在桃林深处,他耐着性子,抱着她坐在池边,褪去她的鞋袜。 苏棠缩了一下,却被他抓住。 “娇娇不是胆大包天,喜欢本王替你揉脚么。” “本王满足你。” 第一百九十二章 解毒之人 衣襟浮在水面,苏棠醉醺醺的,也看得到裴樾的黑锦下那挺拔有力的身材。 池水晃动,月光也被揉碎在里面,星星点点,美妙至极。 苏棠不记得这夜是怎么过的了,只记得月亮美得不像话,手也酸得不像话。 等醒来,已经躺在了自己的被窝里。 “小姐醒了。” 阿圆卷起帷幔,“昨儿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奴婢也好过来服侍。” “咦,小姐,你又摔跤磕到嘴了?脖子也……” “嗯。” 苏棠心虚的缩在被子里,半点不敢再叫阿圆看到,否则她恐怕要怀疑自家小姐是不是从山顶滚下来了,一身的伤。 “找件高领的衣裳来。” “是。” “小姐醒了吗?”冬杏快步进来,身上还带着早晨的霜气,“赵家来人了。” “舅舅家?” 苏棠皱眉,前几日清风来信,说已经顺利带着苏羡跟赵阳平汇合了,这几天应该已经拿着通关文牒进楼兰了吧。 冬杏道,“赵家是来接夫人灵位的。” “什么?”阿圆大惊,冬杏也不敢隐瞒,忧虑望着苏棠,“大老爷一早写了和离书,赵家来人,不但要接走夫人的灵位,过不久恐怕夫人的坟都要迁出苏家墓地。” 苏棠没想到苏老夫人醒来第一件事,竟然是来挖她的心。 换好衣服,苏棠直奔前厅。 还没到,就 碰到了正巧也要过去的琴娘。 琴娘依旧挂着温婉的面具,“棠儿放心,此事我会帮你劝劝老夫人的。” “不劳费心。” 苏棠走了两步,回头轻笑,“倒是你们能找来治好老夫人的大夫,那大夫怎么就治不好我二叔呢?真是奇怪。” 有什么奇怪,琴娘和她背后的人,多半是觉得苏勇活着不如昏迷的价值大。 苏棠还记得苏勇昏迷前的嘴型,他隐隐的,好像是要告诉她一个名字。 琴娘不为所动,“是啊,下次见到那大夫,我也要再问问才是。” 苏棠提步进了花厅。 刚来,苏老夫人就往后缩了缩,生怕苏棠来打她似的。 苏棠好笑。 “烈日当空,老夫人怎么还发抖了,莫非身体还未好全?既如此,何必费这些心思出门,不如安安分分养老,还能得个善终。” “你在咒我早死!” “怎么敢,我爹爹好歹叫您一声母亲。” “哼。”苏老夫人就知道她的软肋是苏毅,“那你就得叫我一声祖母,既是小辈,怎么见我不行礼?” “我叫你祖母,岂不是叫人怀疑你跟献王的关系?” 苏棠反问。 后一步过来的献王急忙摆手,“那不行,且不说本王早已清心寡欲,就算有想法,那也不能是苏老夫人呐。” 那嫌弃的样子,跟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苏老夫人额间青筋直冒。 “我不跟你耍嘴皮子,和离书已签下,按规矩办吧。” “等等。” “你还想做什么?” “和离也有七不出,老夫人该不会老祖宗的规矩都记不得,就胡乱叫人和离吧。” “棠儿。”苏毅面色憔悴,似有很多话想说,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这件事是爹爹同意的。” 苏棠皱眉。 但苏毅却什么也不肯再说,只让赵家人领走了和离书和赵如溪的灵位,之后,就陪苏老夫人一起去庙里上香还愿了,甚至连跟苏棠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裴玉藏嘿嘿笑笑,“你要不高兴,咱们把你娘的灵位偷偷抢回来就是了。” 不是灵位的事。 人死灯灭,苏棠更在乎的是爹爹的心情。 爹爹比任何人都爱娘亲,如今却要和离,他一定心如刀割。 “想不到如溪最终,也是如此下场,跟她生母倒是很像。”琴娘突然笑道,“不过逝者已矣,棠儿莫要难过。” “夫人,金国主来了。” “来的倒是巧了,棠儿正询问哪位治好了老夫人的大夫呢。” 琴娘叫人把金河请了进来。 金河如今脸色很差,但口眼都正常,看来苏棠之前给他下的毒,也被人解了。 金河身后,站着一个老大夫,贼眉鼠眼,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最后落到了苏棠身上。 “这位想必就是永宁郡主吧,老朽刁斗,给郡主请安。” 刁斗刚一靠近,苏棠就嗅到了他身上散出的百日尽的气息。 那猫儿是他训的,他是威远将军府的人? 刁斗行了礼,却久久不见人叫起,不由心生不悦,准备抬起头来,就听女声清冷道,“本郡主让你起身了吗?” “是,老朽逾越,不知老朽何处得罪郡主……” “长得丑,辣眼睛。”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琴娘刚要开口,裴玉藏也呵呵笑道,“没错,本王的眼睛也被辣到了,你们哪儿找来的这贼眉鼠眼的东西,瞧着都嫌晦气。” 刁斗微咬着牙。 “人不可貌相,这位刁大夫医术极好,棠儿既会医术,应该也能看出些门道。”琴娘道。 “本郡主没这么闲。” “没错。”裴玉藏学着苏棠嚣张的语气,“多看一眼本王都要折寿,棠儿,走,咱们去厨房,听说阿圆还有许多拿手好菜呢。” 金河终于站起身,挡住苏棠的路,“棠儿,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何带着刁斗来此吗?” 苏棠望着屡教不改毫无悔意,还坏了她大事的金河,指尖轻捻,“你既要说,就随我到花园凉亭来吧。” “至于这刁大夫……” 苏棠冷眼看着要跟上的刁斗,“敢踏入我海棠苑一步,我定将他碎尸万段。” 刁斗 的目的苏棠不清楚,但看他眼底的探究和贪婪,多半是为了那本万毒方。 金河却没想这么多,急忙答应。 刁斗暗恨,“如此小女子,实在可恨,待哪一日毁去这容貌……” 刚跨过门槛的苏棠,扭头就是一巴掌扇在刁斗脸上。 刁斗枯瘦干扁,一巴掌就被人扇到了地上。 但他不但不怒,反而桀桀低笑,他浑身都是毒,敢碰他,苏棠这双手就别要……哎?她的手怎么没事? “这么不经打。” 苏棠又踹了他一脚,疼得刁斗当即缩起身子脸色发白,好、好狠一女的! 下人们见苏棠扫过来,才赶忙收起张大的嘴巴低下头。 “下次见到本郡主,躲远些,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苏棠扔下这句话,才带着金河走了,任凭琴娘和刁斗怎么给金河使眼色,他都仿佛没看到。 金河仿佛着了魔,一心要得到苏棠,要把他带回乌孙,为此他什么都能做。 “棠儿,你终于肯听我说话了,我有很多事情想跟你解释。” “你先告诉我,刁斗哪儿来的?” “这一点,你若是跟我回乌孙,我自然会告诉你。”金河满眼血丝,“棠儿,你现在很危险,只有跟我回乌孙,才能保你平安,你放心,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砰——!’ 苏棠直接把他打晕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雪中送炭 打晕金河不难,他本来就体弱的很,注意力也很分散。 裴玉藏看着倒在脚边的乌孙国主,顿了顿,“我是不是上了一条贼船?” “皇爷爷,下不了船了。” “叫阿圆给我做一大桌吃的才行!”裴玉藏一脸认真,“否则我跳船。” 苏棠轻笑,不但叫阿圆给裴玉藏做了好吃的,还给金河准备了好吃的。 就是翁心慈辛辛苦苦寻来的忘忧草,便宜了他。 “灌下去。” “是。” 冬杏没有任何犹豫一碗忘忧草捣成的汁全部给他灌了下去。 “小姐,接下来怎么办?” “送回驿馆,告诉乌孙其他人,过几日楚国公主即将来访,京城的护卫都会集中到皇宫附近,若要回乌孙,那会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小姐要放此人回乌孙?” 冬杏更想杀了他以绝后患。 苏棠摇头,“杀了他不但不能绝后患,还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倒不如送他离开。你以为他回了乌孙,还能活着走出来么。” 将国土乱送,置臣民于水火而不顾,如此帝王,还没到乌孙恐怕就会被乌孙的刺客暗杀。 而且这样,也能完全摆脱跟苏棠的关系,就是栽赃也栽不到她头上。 苏棠不由道,“翁心慈挺好的。” 雪中送炭,也不过如此了。 送走金河的事,苏棠并没有遮遮掩掩,只说金 河中暑了,刁斗上去探脉,也没探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灰溜溜走了。 几日过去。 金河醒来,已经全然忘了跟苏棠相关的事,只记得入京朝贡,朝廷扣着不让走,下属们已经商议好,等楚国公主来使时悄悄逃走。 至于刁斗,也开始打着神医的幌子在京城活跃起来。 下午大雨。 苏棠看了眼鬼鬼祟祟跟着她的侯府下人,嘴角翘起,朝优哉游哉看话本子的献王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别忘了今天的计划。 “知道了知道了。” 献王头也不抬,一心扎在话本子里。 苏棠眯眼,献王立马抬头,朝那几个下人的方向翻了个白眼,嘘声道,“本王办事你放心,保证给你把那人请来,让那讨人嫌的苏老夫人好好栽个跟头。” “那就辛苦皇爷爷了。” 献王打了个冷颤,继续埋头话本子。 苏棠这才去赵家给娘亲上了香,又转道去了琳琅阁。 刚进门,就听到小厮道,“好生包起来,这是靖王殿下送给贵人的。” 苏棠看了眼,是一套步摇,清新浅绿的柳叶样式,缀着翡翠做成的小柳叶,很是可爱。 但不是她会喜欢的款式。 恰好是梅掌柜在前台,闻言,笑着说,“是靖王殿下送给永宁郡主的吧,永宁郡主可真是好福气。” “不是给郡主的。” “不是?”梅 掌柜掌握着分寸,笑说,“也不曾听说靖王殿下跟哪位公主皇孙关系亲近,那这是给谁的?劳烦小哥说说,咱们再给贵人赠个贵人喜欢的添头,也算琳琅阁的心意。” 做生意的,都希望讨得客人欢心,换来客人长期的买卖。 小厮并未怀疑,笑说,“是楚国来的公主,那位可是王爷的表妹,先皇后在时,最喜欢这位公主了。” 梅掌柜恍然大悟,连忙又拿出一颗内里雕刻了异国鲜花的珠子来,里头的雕刻活灵活现,小厮忙说破费了,才笑嘻嘻拿着走了。 人一走,梅掌柜便客气的低头到了苏棠跟前,“可还要再打听打听?” “不用了,我只是来看看账。” 赵鸢又运了一批货来,来信催她看看。 苏棠看着看着,心思就散了。 前世这位楚国公主一度传出跟靖王联姻的消息,在苏棠被裴樾要去靖王府的那段时间,听下人们议论,亲事似乎都要定下来了。 那这一世呢? 裴樾肯花心思买礼物,必然对这位表妹也是喜欢的。 大雨淅淅沥沥,苏棠有些烦闷的朝窗外看去,正好看到对面酒楼靠窗而坐,与人谈事的裴樾。 裴樾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偏首,苏棠已经躲了一旁。 “表哥怎么了?” 楚国小皇子楚朗也顺着目光看去。 裴樾收回目光,脑海里 却是那夜那只小醉猫哼哼唧唧缠着他的样子,修长的手指轻轻往白玉似的杯盏抚去,“你等我片刻。” “哦。” 楚朗就看着他千辛万苦来投奔的表哥抛下他,进了对面的琳琅阁。 不多久,对面的窗户啪的被人关上了,楚朗只隐约看到个人影。 “娇娇躲什么?” “没躲。”苏棠理直气壮,“我刚好要走。” “是吗?” 裴樾将她抵在窗边,手淡淡抚过她的脖颈,“本王还以为娇娇想起那夜荒唐,害羞了。” 荒唐? 苏棠被压抑的记忆轰然一下炸开,裴樾带着薄茧的掌心不容拒绝的握着她的脚踝,炙热不已。 晃动的水珠洒在她白嫩修长的小腿上,他就那样缓缓吻上,月色下,堕了魔的天神勾得苏棠五迷三道。 然后……她就主动扒了天神的衣裳,上下其手…… “想起来了?” 苏棠的脸通红,瞪他,“你勾引我的!” “嗯。”他慢条斯理的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犹如把玩最上等的玉器,然后低哑着说,“是我勾引你的。” 苏棠的心砰的一跳,真真是,男丨色误人。 苏棠撇开脸,“王爷今儿是亲自来替表妹挑礼物的,我看那套柳叶步摇不错,不如将成套的柳叶琴也买了,一定能得佳人欢心。” 裴樾微怔,旋即想起楚朗一来,就喊着要 给姐姐楚息珠买礼物的事,免得楚息珠看到偷跑出来的他跟父皇告状。 不过楚朗本就是偷偷来,也不敢张扬身份,这才借了裴樾的身份。 “娇娇吃醋了?” “没有,醋有什么好吃的,我只喜欢吃……” 裴樾靠近,在她唇瓣低语,“吃本王。” 苏棠就这么被迫,‘吃了’靖王殿下。 吃得饱饱得,裴樾解释了柳叶步摇的事后才离开,又回到了对面的窗边,坐下与人说话。 “表哥干什么去了,那么久!” “饿了,吃点蜜饯。” “什么蜜饯连表哥都喜欢吃!” 裴樾看着跃跃欲试的楚朗,眼眸微敛,“只有本王能吃。” 楚朗莫名感到一股杀意,哆嗦了一下,又很快说起别的事来。 大雨不停,裴樾慵懒听着,余光瞥见对面窗口忙碌的身影,嘴角扬起。 苏棠收拾完出来,雨已经停了,天也黑了,靖王府的马车也回去了。 “回吧。” 还未上马车,松明就过来了,“这是王爷让奴才给您送来的。” 打开,里面是一套罕见血玉制成的首饰,里面还有一张纸条,打开来,只有三个字, ——赠吾爱。 苏棠大.大的丹凤眼愉快的眯起,“回府。” 苏棠倚靠车窗懒懒撑着下巴,在看到已经千里迢迢赶到侯府的曹家人时,也只愉悦的眯起了眼睛。 第一百九十四章 掀你饭桌 “郡主回来了。” 马车停下,曹家人也回了头。 站在最前头的曹宝珍僵硬的挤出一个笑,“好久不见了,论辈分,郡主也该唤我一声表姑姑。” 苏棠开口之前,她又大度的说,“不过我们之前有些误会,想必你也不愿意叫,也无妨。” “挡着路了。”苏棠踩着积水,一步步迈上台阶,看曹宝珍吓得连连后退,轻轻一笑,比夏夜的星还绚丽,“让开。” “我这次是送我寿儿和庭儿过来的。” 说着,拉出两个差不多十六岁的男孩来。 一个打扮光鲜亮丽,微胖的脸上满是倨傲,一双眼兴奋的打量着苏棠的马车和她的身上的配饰。 另一个则皮肤黝黑,衣着朴素干净,低着头很是窘迫。 看来苏老夫人真是精挑细选,怕堵不住悠悠众口,连备选的都带来了。 “宝珍姑姑,我们什么时候去见姑婆,我都累死了,我想吃肉!” 光鲜亮丽的曹寿不满咕哝,“这归德侯府看起来也不怎么气派嘛,下人们都跟木头似的,还不如我家的贱奴会伺候人呢。还有这劳什子的郡主,她又不是侯府的人,跟她废话做什么。” 说着,余妈妈就出来了。 “让几位小主子久等了,老夫人和夫人已经备好了饭菜,先去用膳吧。” “有红烧肉八宝鸭吗?” “有。” “我要紫藤斋的,听说那儿的饭食最贵也 最好。”曹寿跋扈的说着,余妈妈也都一脸讨好,仿佛他真是小主子了。 曹宝珍推搡了把木头似的曹庭,“愣着干什么,进去!” 说完,又朝苏棠扬起眼睛,“听说苏羡失踪了,我们也很难过,可有些人就是命不好,或许是身边人坏事做多了,遭了报应受了连累也说不准,郡主,你说是吗?” “对,没错。” 苏棠点头。 曹宝珍见她居然点头,以为她是被苏老夫人磋磨得没了锐气,胆子瞬时大了起来,“你知道最好,以后这归德侯府就是寿儿或者庭儿的,你别想着争,倒是你出嫁后,只有侯府能作为你的倚靠,你最好好生敬着这两个兄弟,别摆你郡主的架子……” “啧啧啧,哪儿来的大言不惭的人呢,叫本王的乖孙敬着两个乡野小子?” 裴玉藏溜达到门口,听到曹宝珍这话,牙都酸倒了。 曹宝珍不认识裴玉藏,又被讽刺,顿时尖锐起来,“你又是谁,我说侯府的家务事,管你屁事!” “胆敢对献王不敬,冬杏,掌嘴。” “是。” 冬杏十分有经验的上前抓着曹宝珍就是两巴掌,打得曹宝珍嗷嗷直叫,“苏棠,我是侯府请来的,你不能这么对我,你……”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直呼本郡主的名字了?” “冬杏,叫她跪在门口,什么时候知道规矩了,什么时候再叫她起来!” 苏棠语气一厉,门口想回去告状的下人们顿时歇了心思。 跟谁做对,都不能跟大小姐作对,这是共识。 天公不作美,方才还放晴的天,这会儿又卷起乌云,大雨噼里啪啦砸了下来,曹宝珍瞬间浇成了个落汤鸡。 苏老夫人正跟苏毅说着过继的事,听闻苏棠直接在门口就撕了她的脸,一拍桌子,“她放肆!” “老夫人是第一天才知道我放肆?” “你还敢过来?” “我不仅过来,还要掀了你吃饭的桌子。” “你敢……” ‘砰——!’ 阿圆上前就掀了桌子,一桌子美味佳肴全部泼洒在地。 裴玉藏大笑鼓掌,“哎呀,我这乖孙颇有几分爷爷当年的风范呐。” 琴娘及时躲开,看了眼摆明了要胡闹的裴玉藏,默默站到了苏毅身后不出声。 “献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住在我侯府……” “哦?老夫人的意思,本王住在你这儿,就要受你的羞辱?” 苏老夫人不解,下人已经飞快把曹宝珍出言不逊的事儿说了。 苏老夫人瞪着眼,宝珍才说了那么一句话,这献王就纵然苏棠这么胡闹?! “献王你……” “你们放肆。”曹寿突然冲出来指着苏棠,“你白吃白喝我姑婆的,我姑婆还养了你这白眼狼这么多年呢,你竟然以下犯上,你就该拖出去打死!来呀,还不把她拉下去!” “ 苏老夫人这是要连本王也一起打死?” 献王笑眯眯的问,顺带瞥了眼急于讨好苏老夫人的曹寿。 曹寿一路都是听着曹宝珍的话,‘你就要做侯府嫡子了’‘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等等异想天开的话来的,真以为自己一飞冲天了,丝毫不把苏棠放在眼里。 “我没说王爷。”曹寿自以为聪明的鄙夷着苏棠,“不过这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您就不怕她以后反咬您一口?” “休得胡言!” 苏毅忍不住呵斥,却被苏棠打断。 “曹寿,你不要在献王面前乱说话。”她惊惧的样子,像是十分害怕真面目被人在献王面前戳穿一般。 熟悉苏棠的人就该知道,她又在下套了。 苏毅唇角一抿,苏老夫人也心生警惕。 但曹寿不知道哇,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立马滔滔不绝,“我姑婆早跟我说过了,你还不守妇道,与好些男人纠缠不清,你还设计绑架了凝烟姐姐,苏棠,你这样的毒妇,就是拉出去五马分尸都不够!” “五马分尸?”她声音颤颤。 “当然,最好抽皮拔骨,我听说有一种酷刑,把人放在温水里一直煮,煮到能完整的剥出皮为止!嘿嘿,苏棠,你别以为仗着郡主身份,就能为所欲为了,只要你一天还赖在侯府不肯走,侯府就有权利处置你!” 曹寿洋洋得意的说完,本以为苏棠会吓 得逃走,然后苏老夫人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就听苏棠冷淡的问,“都听清楚了吗?” “什么听清楚了吗?” 众人懵逼时,一道人影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脸色难看的不行。 苏老夫人一见来人,勃然大怒,却不敢发作,只小心问,“谢御史,您怎会在此。” 又质问下人,“怎么谢大人过来,都无人通报,反了你们!” “老夫人别气。” 谢御史冷淡的说,“是献王傍晚邀请下官过来下棋,下官来时,侯府的人都忙着迎接几位新主子,没看到下官也是正常的。” 简直胡说八道! 这么个大活人,怎么可能看不到? 琴娘看向余妈妈,余妈妈已经问清楚了,“是献王的小童方才从后角门请进来的。” 刚才苏棠回府,就拉着曹宝珍大闹一场,献王也在,自然不会有人注意谢御史被人悄悄带了过来。 “谢大人既然来了,不如留下吃顿便饭。” “不必了,下官身为御史,眼见臣子家风不正,也该上奏帝王,拨乱反正!” 拨、拨乱反正? 苏老夫人睁大眼睛,不行,决不能让这谢御史上奏,否则过继的事肯定泡汤,那她娘家何时才能一飞冲天?! 上次去江南,已经让她在娘家人面前丢尽脸面了,这次绝对不行! 她的想个办法…… 苏老夫人看向苏毅,老眼一眯,有了个主意。 第一百九十五章 分家 但还不等老夫人张口,苏棠先笑开,“老夫人不想谢御史进宫,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你肯答应我一点小小的要求,我保证你过继之事,顺顺利利。” 苏棠一开口,谢御史的脚步果然停住。 苏老夫人恨恨盯着苏棠,“你想要什么?” “我可警告你苏棠,你始终是个外人,侯府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插手!” “哦,那就请谢御史进宫吧。” “你真当谢御史是听你的?” 苏老夫人冷笑,旋即僵住。 谢御史站在苏棠身侧,仿佛还真是听苏棠的。 可怎么会,谢御史铁面无私谁都知道,怎么会卖苏棠一个小小女子的脸面? 苏老夫人并不知道苏棠算起来,已经救过谢御史三个女儿一人一命了。 “好,你说!” 苏老夫人又道,“不过别以为什么都会答应,苏棠,我也是有底线的。” “很简单。” “说。” “我要你分家。” 垂眸的琴娘唰的一下睁开眼睛,苏毅也诧异,旋即无奈一笑,明白苏棠的心思,既叹息又心暖。 想不到活了几十年,反倒要叫女儿来替他张这个口。 “分家?你休想!” “那老夫人就别打让曹家人继承侯爵的主意了。” 苏棠作势要请谢御史进宫。 苏老夫人还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才发现桌子都翻了。 曹寿 急地不行,不叫曹家人继承侯爵他还怎么作威作福,“姑婆,侯府后继无人,朝廷是要把侯爵收回去的,这样可得不偿失。” “不能分家。” 琴娘猜出苏棠的心思,想劝阻老夫人,却被曹寿翻个白眼,“关你什么事了,你又生不出儿子。还是你在外有个私生子,想着以后接回来?” 琴娘凉凉看向曹寿。 曹寿却不怕,还撺掇老夫人,“姑婆,只是分家而已,又不是断绝关系,曹家可全靠您了。” 苏老夫人也不满琴娘,只狐疑盯着苏棠,“只要分家?你不想把赵如溪接回来?” “我只要分家,明天一早,就让二房的人全部搬走。” 解决这些麻烦之前,苏棠不会再去折腾娘亲,也叫爹爹为难。 “好,分家就分家,那谢御史……” “下官今晚什么也没听到。” 说完,直接走了。 苏老夫人确定他真的不会进宫后,才大松一口气,再看满面笑容的苏棠,恨得磨牙,却不敢再说,拉着准备大骂的曹寿和吓傻的曹庭走了。 献王见没事儿了,继续回去扎在阿圆新买的话本子里了。 琴娘越过苏棠时,露出个笑,“难为你,为了赶我走,兜了这么大个圈子。” “因为是你,值得。” 苏棠隐隐觉察到,琴娘和母亲可能并非普通姐妹这么简单, 又扯上楚国圣教,苏棠就更加不会让居心叵测的琴娘留下来。 “至少我还在京城,我们见面的时候还有很多。” “至少现在我不用日夜跟你同住一个府邸了。”苏棠笑得明媚,“我嫌恶心。” 琴娘笑容不变,姿态温柔的离开。 屋子里只留下苏毅。 “棠儿,为父……” “您答应跟娘亲和离,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怕她连累我么?” “你、知道了?” 他紧张起来,生怕苏棠犯糊涂想去楚国,也怕她卷入更大的是非之中。 苏棠却很镇定,“我知道了,但我不怕,爹爹,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何事?” “离京!” 苏毅看着苏棠,苦笑着摇了摇头。 苏棠沉默着出来,盯了眼这黑夜,“冬杏,交代小陆,苏老夫人谋害亲孙、扶娘家侵吞侯府的消息,我要传遍京城!” 大雨倾盆,这一下就是四五天,打得院子里姹紫嫣丨红的花儿全部凋零在泥土里。 自从二房上下全部搬走后,侯府冷清了不少,苏老夫人也拘着曹家的人,没敢作妖。 也是在这段时间里,齐王奇迹般的恢复了正常,就是一醒来就放话, ——“苏棠呢,本王要杀了她,将她碎尸万段!” 不过无人在意罢了。 皇帝因为杨贤妃的苦苦哀求,一时间默认了齐王 暂时留京休养的事。 而治好齐王的归真道长,一夜成名。 “恭喜。” 齐王府外的小巷里,苏棠跟赫连紫风道。 赫连紫风看着她澄明的眼眸,露出真心的笑,“同喜。” 他们都知道对方的目的。 “接下来,要我做什么?” “你什么也不用做,不管谁来找你,都避而不见。” 可以再造一个慧济,但不能完全像慧济,京城里聪明人很多,而赫连紫风决不能暴露,否则就不止死他一个了。 “好,我都听你的。” 赫连紫风刚说完,瞬间戒备的转身护在苏棠身前,盯着巷口走来的浑身戾气的黑衣男人。 赫连紫风也是杀敌无数的将军,此刻竟被他气势牢牢压制。 苏棠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熟人。” 赫连紫风却看来人身杀气,犹豫了下,道,“你想干什么?” 裴樾凤眼轻抬,看着赫连紫风牢牢护着苏棠的姿势,步步逼近,赫连紫风也感到了一股犹如实质的杀气在身上的死穴徘徊。 “本王来见自己的王妃,你说本王要干什么?” “王妃?” 赫连紫风惊诧,眼前之人就是威名赫赫的靖王殿下? 下一秒,苏棠已经越过他抱住了裴樾的腰。 “归真道长是我优秀的合作伙伴,而且他有心上人。” “所以?” “王爷别吃醋。”苏 棠踮起脚就在他脸侧吻了一下。 赫连紫风已经自动捂着眼睛背过身去了。 裴樾这才垂眸睨着她,“外面盯着的乞丐是你的人?” “那些人怎么样?” “尚可。” 能得到靖王殿下一句‘尚可’可不容易。 “王爷怎么来这里,来见齐王?” “嗯。”裴樾垂眸看她毫不避讳的拥着自己,唇瓣浮起笑意,“今日齐王苏醒后的不久,太子便遇刺,禁卫军抓住了刺客,是齐王府的人。” 前世可没有这一出。 苏棠看向裴樾,莫非,那刺客是裴樾的人? 苏棠还记得刚在京城遇见裴樾时,他便想杀齐王,而他方才过来时,那浑身的杀意,不仅仅是针对赫连紫风的。 “王爷,齐王出来了。” “你先回府。” 裴樾交代一句便走了,但他转身时眼底那抹阴沉却没逃过苏棠的眼睛。 “十多年不见,靖王跟记忆里一点都不像了。”赫连紫风还记得十年前随父亲出使大晋时,见到的那位风光霁月明朗聪慧的小皇子。 “你们见过?” “嗯。那年还发生了一件事。”赫连紫风语气唏嘘,“他的母后被指认与来探望的楚国皇帝私通,那一晚,死了很多人。” 苏棠眉心一跳,这件事,她怎么从未听过只言片语? 那裴樾一回京便想杀齐王,是因为此事吗?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复仇 苏棠听到赫连紫风的话,问,“楚国皇帝,不是先皇后的兄长吗?” “不是亲生的。” 赫连紫风的父亲是使臣,出使各国,他也就知道些情况,“当年楚国太上皇膝下子嗣单薄,楚氏一脉都无男丁,楚皇纵然老来得女,却只有靖王生母一个,后来才过继了远亲中最聪慧的那个孩子,也就是如今的楚皇。” “楚国一直有传闻,若不是过继,当初的楚公主是要嫁给这位远亲表哥,相当于楚皇以入赘的方式重续楚皇室血脉的,但不知为何,楚公主却嫁来了大晋。” 赫连紫风知道的并不详细,因为他当年年幼,父亲并不会跟他说太多。 只是说起先皇后被指认私通的那晚,仍旧皱眉,“当年大晋的皇上查都没查,几乎屠戮了先皇后整个寝宫的宫人。” “怎么会?” “因为指认的人,是当时年幼的齐王殿下。”赫连紫风扯扯唇角,含着嘲讽,“所有人都觉得小孩子不会撒谎,晋皇自然也这么以为。自那以后,先皇后大病一场,再没好全。” 苏棠面色微冷,“我从未听人提起此事。” “这种事,晋皇那等多疑且好面子的人,肯定不会让人传扬。” 赫连紫风极厌 恶晋皇裴阙。 不仅仅是因为丽妃,也因为当年亲眼所见的他多疑自私的一面。 苏棠心思渐沉,因为她想起了裴樾那次潜入养心殿,偷取先皇后脉案的事。 先皇后是被人害死的,第一个背锅的是连家,死的就剩下一个连诀。 接着是归德侯府,若非她重生,归德侯府也该满门被斩了。 “先皇后的死,难道跟皇上有关么。” “你说什么?” “没事。你先回去吧,等我消息再行动。” 苏棠回到侯府,依旧忍不住去想,如若害死先皇后的是皇上,那对裴樾来说就太残忍了。 思来想去,她又提了两坛花雕去了靖王府。 可等了一夜,快天明时裴樾才回来。 苏棠还未迎上去,就看到了与他一起过来的李崇父子。 苏棠一惊,环顾四周,桃叶虽茂盛,却藏不住人,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只有…… “这次多亏王爷出手,才能抓住齐王的证据。” 李崇跟在裴樾身边说着。 裴樾神色淡淡,唯独看到凉亭桌上那两坛花雕时,神色微动。 “王爷,可有什么不妥?” “没有。” 裴樾看了眼温泉池边憋不住的小泡泡,眼尾勾起抹邪气,“本王乏了,要去温泉。齐王之事 本王并未多出力,二位请回吧。” 说完,径直下了温泉。 李崇老眼稍沉,狂妄小儿! 李之续上前道,“王爷,此番家父过来,还有一事相与王爷商议,王爷尽可歇息,臣等在一旁等候便是。” 李家的态度放得如此之低,裴樾没有赶人的理由。 不过苏棠快憋不住了,就在她闭气闭得快晕过去时,纤腰一紧,直接被人捞出了水面。 哗啦一声,李之续抬头看去,“王爷……” “没事,你们继续说。” “是。” 从李之续的角度看去,隔着屏风,只隐约看得到裴樾坐在温泉里的背影,继续说起李家的事。 李家的目的很简单,觉得太子不靠谱,想搭上裴樾的船。 裴樾此刻只盯着怀中的娇娇,夏季的衣衫轻薄,濡丨湿后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的身段,还多了一层如烟似雾的朦胧,映衬得她雪白的肌肤都泛起微微粉色。 而她眼眸湿漉的望着他,软软的身体贴在怀中,似乎都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本王想喝酒了。” “酒?” 李之续不解的看了眼桌上的花雕,而这厢,裴樾已经喝到了甘甜的美酒。 “王爷,还有人在呢!” 苏棠紧张的拽着他的衣襟, 脸上绯红一片,生怕李之续父子发现。 这两只老狐狸可不好糊弄。 “可本王想喝点酒。”裴樾声音很轻,轻的似乎不在乎一切,任凭心中彻骨的凉意漫出。 当年齐王指证的那一夜,母后宫中化为人间炼狱。 所有人只知道那之后母后一病不起。 却不知他和母后被关在血流成河的寝殿整整三日,那三日,将母后的高傲和尊贵,生生碾碎。 裴樾闭上眼,就能看到母后苍白着脸,她努力忍着颤抖,温柔告诉他,别怕。 这份温柔,却被人践踏。 苏棠察觉到裴樾仿若放任着自己跌落无尽地狱,心中一紧。 “王爷喜欢喝什么酒?” “嗯?” 裴樾思绪还未收回,唇上微软。 水波轻动,李家父子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到的,只有树上啁啾的鸟雀望见那相拥的身影,又倏忽飞走。 裴樾看到了苏棠眼底干净且纯粹的喜欢,尽管不多,依旧觉得心口仿佛照进了一束光,驱散了他心底不为人知的阴暗。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个偏执的人,但他掩饰的很好,不会叫人发觉。 可此刻,他只觉得这股偏执无法遮掩。 “娇娇,永远不要离开。” 也不要再骗我,我怕我会忍不 住……毁了你。 “不会的。” 苏棠回握住他即便泡在温泉里也冰冷的手,仿若察觉了他的心思,威胁的笑着露出白白的牙,“王爷还要以身偿债呢,就是王爷想走,我也会拿绳子,把你捆起来。” 裴樾望着她,他怎么有一种自己跳了她陷阱的感觉? 可这个感觉,让人愉快。 裴樾没有回应,李家父子也不敢走。 但李崇的脸色越来越冷,“靖王殿下考虑清楚了,当真不需要李家的助力吗?” 李崇不信裴樾不动心! 却只听他冷淡一声,“送客。” 声如冰碎,狂傲的根本没把李家放在眼里! 但靖王裴樾,有这个资本。 李崇拂袖而去,刚出靖王府的门,就听人说齐王被人刺杀了,“那刺客是个背脊干净的小太监,在齐王殿下路过先皇后寝殿时动的手。” 李崇猛地转身朝裴樾盯去,难不成裴樾回京,只是打算为先皇后报仇?! “爹,你怎么了?” “没事。” 李崇老脸发黑,不行,不能再纵容裴樾了,必须马上,杀了他! 李崇老眼一转,眯起眼来,“霞光当了这么久的太子妃,也是时候该请京中贵女们去太子府坐坐了,尤其是那位永宁郡主。” 第一百九十七章 当废 李崇父子刚走,裴樾也听到了齐王遇刺的消息,他必须马上进宫。 苏棠也趁机先回了归德侯府,只不过刚回来,皇帝身边的公公就在等着她了。 “永宁郡主,皇上召您入宫救治齐王殿下,请吧。” 不容拒绝的语气,苏棠并不意外。 “我去拿我的药箱。” “不用,宫里东西都齐备着呢,郡主别耽搁了时辰,否则皇上怪罪下来,咱们都不好过。” “好。” 苏棠示意冬杏去稳住爹爹,这才往外而去,谁知刚踏上皇宫的马车,苏棋不知从哪儿冲了出来,失魂落魄的拽着苏棠的衣袖,“带我去,我也要进宫。” “皇上可没让安国公府的少夫人进宫。” “我怀了齐王的孩子。” 苏棋一句话,惊得刘公公下巴都要掉了! 齐王的孩子? 苏棋顾不上旁人脸色,不断惊恐的回头看去,苏棠抬头,就看到了转角抓着绳子棍子一脸凶狠的下人,是安国公府的人。 看来分家之后,苏棋的日子的确不好过了。 “那就请少夫人先上马车吧。” “郡主与江少夫人既是姐妹,这一路就请郡主多照拂一二了,等到了宫里,皇上自有分辨。” 刘公公是个精明的,若齐王真的活不成,那对于这么多年蛋都没下一个的齐 王来说,苏棋肚子里的,就是他唯一的骨血。 真的假的,回宫再说。 刘公公在警告苏棠,别趁机对苏棋做什么。 苏棠噙着抹淡笑,放下车帘。 一路上,苏棋都只捂着脸心事重重没有说一句话。 苏棠也没有搭话的心思,一路顺利到达皇宫后,苏棋便被宫人请去了偏殿,苏棠则到了杨贤妃殿中。 “皇上还叫苏棠来做什么,她跟靖王是一伙的,肯定要害死我儿!” “还有靖王,我儿在先皇后宫殿门口出事,必然是他还记恨当年的事,所以下此毒手!” 此话一出,皇帝的脸先黑了三分。 宫人通禀苏棠来了,皇帝才转头,“你过来瞧瞧,太医们都束手无策,苏棠,你若是能治好齐王,朕自有大赏。” “臣女遵命。” 苏棠垂首走到床边,刚要替齐王把脉,杨贤妃的巴掌先朝她脸落了下来。 苏棠不能躲,只能垂着眉眼受着。 可手臂突然一紧,人已经落入了熟悉的怀抱里。 “贤妃娘娘既要发疯,不如去殿外,也免得耽搁了救治。” 裴樾声音冰冷。 杨贤妃瞪着眼,“我儿不需要你们来救。皇上,您快将她们抓起来,现在证据确凿,就是裴樾要害我儿啊!” “对,他肯定还记恨我儿当年指认了 她跟楚皇私通,可我儿那时候才十四岁啊,他懂什么。” 杨贤妃形态有些疯癫的揪着皇帝的衣裳,“他是来替先皇后报仇的。” “皇上,他肯定也恨着你,毕竟当年是你杀了皇后宫里的所有宫人,还把他们母子关在尸山血海里,皇后为此一病不起差点发疯,裴樾也吓得做了一年噩梦。” “而且宫里那些流言,也是皇上故意不去阻止,才导致裴樾他被人……” 苏棠心尖顿紧,裴樾却面色平静的握住了她的手。 “啪——!” 皇帝一巴掌打在杨贤妃脸上,嘈杂声顿消。 皇帝冷冷看着她,“现在清醒了吗?清醒了就别说胡话,让苏棠给齐王看病。” 帘账掀开,齐王胸口还扎着那把匕首。 他眼睛血红的盯着裴樾的方向,胸口不断起伏,喉咙里发出嚯嚯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样?”皇帝问。 “臣女尽力。” 苏棠有把握吊住齐王这一口气,只是他后半辈子都无法做重活而已。 但她此刻却不想这么做了。 她无比的,想结束齐王的性命。 苏棠先以银针封住齐王胸口的伤,止住血,才开了药方,“药要小火慢煎,三碗水煮成半碗即可。” “这样就能救活齐王?” “能。” 苏棠此 话一出,齐王下意识松了口气,苏棠又给他吃了颗续命丹,并趁机用银针扎了他下颌的穴位。 齐王因伤势,根本察觉不到这一点痛,却忽然发现喉咙清晰了。 他死死抓着苏棠的衣袖,阴沉沉盯着裴樾的身后,太子的方向,“是太子杀我。” “不是孤!” “齐王,你别血口喷人,孤可没杀你!”太子不顾伤势的站起来大骂。 齐王眼珠子在裴樾和太子之间来回扫,手却没松开苏棠。 苏棠懂他的意思,他多半不知道是谁刺杀了他,但他想借机威胁苏棠必须救她,否则这口黑锅,就叫裴樾来背。 苏棠嘴角浮起丝笑。 齐王以为她答应了,嘴角咧开,可笑还没维持两秒,喉咙突然涌上一股腥甜,眼睛一瞪,吐出一大口血后,软趴趴的倒在了床边。 “不好,王爷情绪太过激动,导致气血逆行了!” 太医惊呼。 杨贤妃死死抓着苏棠,“你还愣着干什么,救人啊!” “要等药来才行,否则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苏棠无奈的说。 可她的药得小火慢煎,没有半个时辰根本煎不好。 但半个时辰,齐王只怕都凉透了。 “废物!救不活我儿,我要你陪葬!” 杨贤妃又去抓其他太医,狠狠把苏棠推搡出 去。 苏棠直接被裴樾接住。 但比杨贤妃更急的,是太子! “父皇,儿臣真的没杀齐王啊,我怎么会杀他呢。” “皇上,刺杀齐王殿下的小太监开口了。”禁卫军统领过来,低声道奉上一份供词。 太子还在车轱辘话辩解,直到皇帝愤怒的把供词砸在他脸上,上面赫然写着——‘乃太子指使,务必刺杀齐王,以泄被齐王刺杀之恨’几个大字。 苏棠眨眼,原来裴樾早有准备。 太子一懵,“父皇,儿臣……” “混账!” 皇帝一脚把太子踹倒在地,太医过来通禀,“皇上,齐王殿下……没了。” 杨贤妃绝望痛苦,太子也声嘶力竭的辩解。 可小太监的供词,齐王临死前的指认,哪一条,太子都无法辩解。 吵闹至极,愚蠢至极! 皇帝森森看向裴樾,“樾儿,你说朕,应当如何是好?” 宫人们呼吸一静,匆忙赶过来的太后一行人也都齐齐看向裴樾。 不论裴樾说什么,都将无法避免接下来的指责。 废太子,便是他有私心,妄图篡位! 保太子,更是冷血无情,纵容手足相残! 这个父皇,当真是足够阴险,也足够无耻! 苏棠眉眼森冷,却被裴樾牵着手,听他语气如常,道,“太子无德,当废。” 第一百九十八章 多心疼他几分 “废太子?” 太后扶着太子妃李霞光的手走过来,老眼锋利如刀,“裴樾,哀家不知你竟还有如此私心,皇上纵然正值壮年,可若无太子,朝野必定不安,势必要再立太子。” “你说说,废了太子,你想皇帝立谁为太子?” “莫非你是想推太子下位,自己坐上去?” 皇后嗤笑一声,“虽然皇上相信先皇后与楚皇并无私情,但死无对证,又是齐王亲眼所见,靖王到底是不是我大晋的皇子还未可知……” “皇后娘娘说的是,皇上英明神武,也生不出这样平庸无能、好丨色愚蠢的儿子。” 苏棠点点头,见众人盯着自己,连忙垂首认错。 态度恭谨乖顺得不得了。 皇后气闷,靖王跟平庸无能、好丨色愚蠢可挨不着边儿,这分明是在骂太子! 裴樾侧身,挡住落在苏棠身上的目光,直接迎着太后的目光,“太子无德,庸王却素有贤名,若是太后担心朝局不稳,尽可立庸王为太子。” “庸王一个病秧子……” “庸王殿下的病并不算严重。” 苏棠轻笑,“想必是一直被人忽视,庸王殿下自己也懒得澄清了吧,臣女替庸王殿下探过脉,只需要好生调养,完全可以恢复健康。 ” 太后嘴巴张了张,又狠狠闭紧,狠厉的看向苏棠。 “父皇,既然是烦忧立太子之事,那儿臣先行告退了。” 说完,直接牵着苏棠往外去了。 太后想阻拦,被皇帝拦住。 裴樾的身体他是知道的,无人能救,无药可医。 但庸王,的确是他忽略了。 皇帝幽幽看向太后,太后却说不出不要立庸王这句话。 这么多年,他们李家费尽心机,把太子和齐王推在前头,李崇退隐,不就是为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这一天么。 “皇上,太子他……” “废太子,替齐王办丧。” 齐王死讯传出,宫内外一片悲戚。 苏棠任由裴樾牵着她一路往外走,朱红的宫墙上爬了一大片的爬山虎,风吹动枝叶,露出里面斑驳的红色,像极了血。 当年,他还年幼,一定很害怕吧。 “王爷。” “都已经过去了,本王并不难过。”裴樾摸索着拽着他的柔丨软手指,“倒是你,今日鲁莽了。” 敢在皇帝太后面前,说那些话。 苏棠平常当然不会说,但她今天,太生气了! 裴樾侧眸,看着还气呼呼的小姑娘,嘴角浅浅弯起,“娇娇心疼本王。” “嗯。”她大方承认。 “这就够了。” 裴 樾本可以阻止杨贤妃说出那些过往,但那一刻,他也不知为何,就是生出那样的私心,想让苏棠知道,想叫她,多心疼他几分。 “那王爷为何要立庸王为太子?” “因为只有本王说了,父皇才不会立他。” 皇帝多疑,尤其在察觉李家的野心之后,他更加不会立庸王,只会因为被太后和李家耍了这么多年,而勃然大怒。 至于太子之位,裴樾并不急求。 待到时机成熟,皇帝若不给,他便踏平这片皇城,得到他想得到的东西。 但这些,不需要叫娇娇知道。 走到宫门口,刚好跟庸王迎面撞见。 庸王依旧坐着轮椅,苍白着脸病恹恹的,却迎着阳光朝裴樾眯起眼,露出了个笑,“不论我怎么努力,总是赢不了皇兄,我真是苦恼。” 他看了看裴樾牵着的苏棠,笑意更深,“以前的皇兄没有任何弱点,但从今以后却有了,皇兄,你说我在死之前,能不能赢你一次?” “你还不配做本王的对手。” 裴樾连正眼也懒得多看他一眼,带着苏棠离去。 庸王眼神微动,笑容不变,“皇兄,你迟早肯正眼看我,把我当成你最大的对手的。” 苏棠算看出了庸王的古怪。 “他是不是 很喜欢王爷?” “庸王?” 苏棠点头。 裴樾皱眉,“幼时他倒是极喜欢缠着本王,但跟喜欢无关,他只是事事都要与本王比,并且想赢过本王而已。” “他赢过吗?” “一次也无。”裴樾不屑。 离宫前的裴樾,不论文武,都是夫子称赞的天才,若不是先皇后的事,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苏棠:……她算知道庸王为何执念这么深了。 把苏棠送上马车,裴樾便被礼部的人请走了,齐王大丧,太子被废,礼部只能求裴樾帮着拿个主意了。 苏棠朝裴樾挥挥手,就听他道,“花雕很好喝,侯府可还有?” 礼部官员纳闷,王爷何时这么贪酒了? 苏棠捂脸,有,还有,求求你快走吧! 裴樾含着笑,跟着礼部的人离去。 夕阳斜落,苏棠正要离开,丽妃的宫女芸香提着个食盒匆匆跑来,“郡主,这是我家娘娘给您的。” “多谢娘娘。” “娘娘问郡主,近来一切可好?” “很好,吃饱喝足,心情舒畅,若是有机会,必来看望娘娘。” 芸香感激的朝苏棠福礼,才飞快跑了。 苏棠打开食盒,看着里头写给赫连紫风的信,轻笑摇头,亏得丽妃肯这么信任她。 齐王的事 传开,苏老夫人的心简直七上八下,终于落了个安定。 “棋儿怎么样了,贤妃娘娘和皇上怎么说?” 苏棠一回来,苏老夫人就连忙赶来质问。 苏棠将食盒交给阿圆,“我出宫时,还没有消息。” “愚蠢!” 苏老夫人叱骂,“若是棋儿能在齐王府站稳脚跟,那你以后嫁去靖王府,就多了个有力的依靠,你都不知道求靖王帮帮忙?” “老夫人似乎不知道混淆皇室血脉,是什么罪?”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苏棋若是真怀了齐王的孩子最好,等孩子生下来,也不过是杀母留子。可若不是,你猜皇家迁怒下来,会怪罪谁?是不是要怪罪你这个外祖母教导不当?” 苏老夫人被吓得连连往后退,“这,是她自己说的怀了齐王孩子。” “可她一直住在安国公府,是江少夫人。” 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还敢来闹。 苏棠凉凉看她,“老夫人想保住曹家的富贵,自己的尊荣,就知道该怎么做,否则引火烧身,我可不会保你。” “你敢!” 苏老夫人有恃无恐的笑,“只要你爹一天还听我的,苏棠,你就得也听我的,你不保我,那我就拉着你爹,一起死!” 第一百九十九章 我儿 “一起死?” “没错。”苏老夫人仿佛拿捏住了她的软肋,“苏毅是我儿子,他自然要事事听我的,我若是活不成,他也休想独活。” 苏老夫人就不信苏棠不保她! 却见苏棠头也没回,隔着朦胧夜色,只留下一句,“你也配?” 便离去。 “你、你……” 老夫人气得跳脚,又怯苏棠方才这番话,忙不迭的吩咐厉嬷嬷,“去,把棋儿这些年送的东西全都装起来扔到庄子上去……不,都扔回去,既然两房分家,她又嫁出去了,就跟我们没关系。” “还有毅儿,叫他马上过来见我!” 苏棠还未走远,听到苏老夫人这番话,真是笑不出来。 这样的亲人,苏棠前世还不止一次的想过,她要是活着,会不会爹爹就不用死得那么惨,毕竟他是老夫人的亲生儿子,老夫人总能去求求苏凝烟,去求求二叔。 可现在想来,就算苏老夫人活着,恐怕也会为了明哲保身,把爹爹推进火坑。 “让小陆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您说散播老夫人意图把侯府送给娘家人的事儿?”冬杏轻笑,“一切妥当,不过消息不好放得太快,所以还需等几日才见成效。” “不急,慢慢来。” 既然她这么心疼娘家人,苏棠自然要好好安排,让她永永远远的留在曹家,享受她那些孝子贤孙的供奉。 很快,齐王 府办起了丧事。 苏棠既是靖王未婚妻,也要上门吊唁。 齐王府外白幡飘荡,府内外一片呜咽哀泣之声,姨娘们更是各个肝肠寸断。 霍柳柳跟随霍国公站在一侧,脸白如纸,直到听到苏棠过来的消息,眼睛才动了动。 “听闻王爷去世那日,永宁郡主也在。” “霍小姐是想问齐王殿下死前可有给你留下只言片语?” 苏棠淡定的接了下人递来的黄纸,烧在了棺椁前的铜盆里。 霍柳柳当然知道齐王不可能给她留话,再看周围似有若无投来的嘲讽,霍柳柳微微抿起嘴唇,“我只是在想,外面都在传郡主医术如何了得,心地如何善良,为何偏偏,就是救不下一个齐王殿下?” “莫非,郡主是因为齐王与靖王旧怨,故意见死不救?” “柳柳,休得胡言。”霍国公轻斥霍柳柳一句,才朝苏棠道,“还请郡主见谅,柳柳她只是太伤心了。” 伤心? 苏棠看不见得,霍柳柳只是不甘心,所以要把当年先皇后那段尘封的‘丑闻’抖出来,再给苏棠泼点污水罢了。 “难得霍小姐对齐王这般真心,我自然不会怪罪,倒是我手里得了本往生经,可送给霍小姐,以后守活寡的岁月,正好用来打发时间。” “我何曾说过要守……” “不守吗?” 苏棠问。 霍柳柳一贯以直爽可爱示人,此刻竟 也欲言又止不敢回答了。 众人顿时心下明了,霍柳柳不肯守活寡。 既如此,又何必摆出一副齐王未亡人的姿态来质问苏棠? 周围看向霍柳柳的目光愈发鄙夷,霍国公嫌丢人,“本公还有事,就不与郡主闲谈了。” 说完,冷喝霍柳柳,“杵着干什么,还不走!” 霍柳柳长这么大,一直讨得霍国公夫妇欢心,从未被他在外人面前这样呵斥过,只死死咬着唇,摇摇欲坠泫泪欲泣,好生可怜。 这会儿,却再无一个人怜惜她了。 “柳柳今日多谢郡主赐教,日后,必定报答!” “不必,本郡主看不上。” 还是一贯的狂妄! 霍柳柳齿间咬出血腥来,难怪凝烟那么憎恨苏棠,如此贱人,她绝不会放过! 霍家人离开,苏棠也烧完纸钱出来了。 “永宁郡主!” 白夫人一见苏棠,眼神便亮了。 苏棠这才发现白辞形容憔悴,下巴都冒出了浅浅的胡渣。 白辞连忙行礼,“前些时日随家母回乡祭祖,今日才得入京,听闻齐王殿下噩耗便急急赶了过来,叫郡主见笑了。” “祭祖?回江南了么,匆匆几日,未免太赶了。” “嗯。” 白辞含糊过去。 苏棠有意再试探几句,白夫人已经笑着将一个平安符塞到了苏棠手里,“这是上次去凉山寺求的,还一直没给郡主,还望郡主不嫌弃。” 苏棠看到白夫人脸上似乎又厚了一些的脂粉,眼神微深,“白夫人还记得。” “那当然,不止给郡主,还有……” “小心——!” 阿圆一声轻呼,苏棠回头,就见端来茶水的小厮突然抽出一把匕首朝苏棠捅来。 苏棠立刻敛眸朝小厮踢去,一脚踢中他膝下的穴位,小厮顿时腿软跪地。 阿圆也反应过来,飞快踢开了他手里的匕首。 “怎么回事?” 裴樾带着礼部的人从转角过来,看到匕首和小厮,脸色顿沉,“拉下去,好好审问!” 苏棠指尖还微微有些发抖,但还是镇定的朝阴郁的裴樾投去一个笑,“我没事。” “幸好没事。” 裴樾瞥了眼齐王府姗姗来迟的管家,管家抖若筛糠,“奴才这就去查。” 说完,借着转身之际,竟暴起朝裴樾杀来。 与此同时,附近齐王府的小厮丫环瞬间朝周围的人扑杀而来。 苏棠瞬时明白过来,杨贤妃是狠了心,要多杀几个人为她的齐王陪葬! 不过这些花拳绣腿,根本难敌裴樾,即便他刚溺毙绝情蛊,实力不及之前十分之一。 “娇娇,过来。” 裴樾踢开一个人后,将苏棠护在身后。 偏在这时,一个丫环朝苏棠刺来,裴樾本可以将人踢开,白夫人突然冲过来,打断了裴樾的动作,挡在苏棠前头,挨了这一刀,正中心口。 “娘— —!” 白辞惊呼。 杜若已经带着暗卫将所有人控制住,“王爷,怎么处置?” “调集府兵,立刻拿下齐王府所有仆人,上报宫中。” 在礼部官员还在惊恐中时,裴樾已经完成了捉拿换人等所有事。 齐王府重归安静,白辞的哭泣才凸显出来。 苏棠要去探白夫人的脉,反被她握住手,“郡主,我不行了,我死前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我或许可以救你。” “不必浪费药了。”白夫人眼神复杂,似慈爱,又似不舍,只牢牢抓着苏棠,“民妇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奢求郡主太多,只求郡主,能护一护我儿。” “这京城太多大人物,我们白家一穷二白,给不了他护持,可他一心要入京,要当御医,我阻拦不了,郡主,求求你……” 白夫人的哀求很卑微,一条命换一个靠山,不值。 但苏棠却知道,挨这一刀,白夫人是故意的。 苏棠却不忍拒绝,因为她是师母。 师父前世救她一条命,今生师母舍弃一条命,只要求她护白辞一命。 “我答应你。” “谢、谢谢你。” 白夫人眉间的愁云终于散开,她艰难的转头看向眼眶赤红的白辞,捏住他的手,喟叹,“我儿,娘走了,愿你能心想事成。” 白辞心神一颤,抬头,却对上了苏棠那双好像看透了一切的眼睛。 难道,她看出来了? 第二百章 被狗咬 不,苏棠不会看出来。 苏棠没说话,只感受着白夫人抓着她手的力气渐渐散去,最终重重落在地上,只余眼中那为了儿子,可以舍弃一切的爱。 “娘!” 不论白辞怎么哭喊,白夫人到底死了。 丧事上,又出丧事,皇帝震怒,直接杖毙了那几个行凶的下人,并令刑部严查幕后主使。 皇帝恩赐了白夫人五品诰命夫人的尊荣,加白银万两,准他以后御前伺候。 从今往后,白辞再不是个在太医院籍籍无名的小太医了。 白辞回去后,也给白母操办了丧事,来的人寥寥,只有苏棠几人。 “节哀顺变。” “多谢郡主前来。” “白夫人是一位好母亲。” “是。”白辞抬起通红的眼眶,脸上不见之前的腼腆,多了几分沉稳,可他跟苏棠对视一眼,便挪开了眼睛,“父亲走后,就是母亲带着我,这么多年,她一个妇道人家很辛苦的操持生活,才把我养这么大。” 苏棠看着他悲伤哀泣的样子,问他,“你后悔过吗?” “后悔什么?” “后悔带白夫人入京,后悔带她去齐王府吊唁,或者你也可以后悔别的。” “后悔也无用,不是吗?” 白辞凄凉一笑。 苏 棠的手握紧,又松开,只是态度比之前更冷了些,“白太医以后便好好留在太医院侍奉吧,如果有人找你的麻烦,尽可派人来找我。” “我送郡主。” “不用。” 苏棠说完,便告辞离开了。 刚出白家的门,就看到靖王府的马车停在一旁。 车帘掀开,裴樾正合眼小憩。 太子被废,齐王治丧,再加上齐王府的刺杀,外面流言蜚语,言官攻讦污蔑,后宫势力连着前朝,一副势要吞没他的架势。 但凭他们怎么闹,也撕不下他一口肉,只是让人疲乏。 “过来,本王顺路送你回府。” “好。” 苏棠心底的寒意总算散了些,刚上马车,就被裴樾拦腰抱在了怀里,“别动,让本王好好歇歇。” 苏棠眨眨眼。 “不开心?” “嗯。”苏棠垂着眼,“白夫人替我挡刀那天,我把过她的脉,她早就中毒至深。” “所以才会用脂粉掩盖病态的面色。” “王爷也看出来了?” 苏棠满心凉意,就连裴樾都看出来了,白辞身为太医怎么会不知情? 白夫人对她的刻意接近,恐怕早就等着这一刻,以命替儿子来换富贵前途。 只不过,苏棠不觉得白辞会是贪图富贵的 人,他到底为何而来。 “百药生的事,千机阁那边有消息了吗?” “本打算迟些再与你说。”裴樾抽出一封信给她,是千机阁传来的消息,说江南瘟疫那段时间曾有人看到过百药生的踪迹,之后就见他跟人走了。 但千机阁还没查到带他走的人是谁。 “带他走的人,有意隐去踪迹,千机阁恐怕还要费些时间。” 这本来就如大海捞针,千机阁能有线索,已是难得。 苏棠轻叹,顺势又摸住了裴樾的脉。 “王爷体内的旧疾疏散了大半!”这个好消息,总算让她闷堵得难受的心舒服了些。 “旧伤淤积,本也与绝情蛊有关,绝情蛊一除,伤自然好些。” “只是火毒难除。” 现在就差一味西域红斑蛇了,却始终找不到,看样子得让鸢表姐帮忙想办法寻一寻才行。 裴樾看她一心为他盘算的模样,嘴角轻弯,“本本王此番来,还有一件事。” “何事?”苏棠随口应着。 “此前与你提过,改造袖箭,用于战场的事,可还记得?” “啊。”不记得了。 裴樾看她假装记得的点点头,好笑的捏捏她的脸,“本王想让岳父去监工,父皇也已经同意了。” 岳父! 苏棠不争气的脸红了,都还没成婚呢。 “要监工多久?” “少则两个月,多则半年。” “越长时间越好,王爷,你跟我爹把事情说的严重些,最好非他不可,不然就要坏大事,让他一定要答应!” 苏棠正愁怎么把她固执的老爹送走。 裴樾笑着应了,二人一起来到侯府,裴樾就跟苏毅去书房谈事了。 苏棠回海棠苑,还在路上,就听到了一阵男女交丨欢的声响。 “寿公子慢些,别叫人听见了。” “怕什么,你是云轩表哥送我的人,又不归她苏棠管。” “可这儿到底是侯府……” “那也不是她的,这以后可是老子的地方,老子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曹寿嘿笑的声音肆无忌惮的传出来。 阿圆怒目圆瞪,气冲冲要上去,却被苏棠揪住后衣领子,悄悄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阿圆瞳孔微张,“要论损,还得是小姐!” “夸得很好,下次不许夸了。” 苏棠淡定离开。 没多久,苏老夫人就过来了,一边走还一边焦急的说,“寿儿当真被狗咬了?” “对,奴婢亲耳听到的,叫得太惨了,奴婢只好先来叫您。” “蠢东西,不知道去把那狗儿赶走 ……” “快些,给本公子好好咬!” 曹寿猥琐的声音畅快的传出来,猝不及防的跟突然冒出来的老夫人大眼瞪小眼时,双方均是一愣。 也恰在这时,一条凶猛的大黄狗突然窜了过来。 曹寿吓得一抖,裤子都顾不得提就往苏老夫人身后躲去,“姑婆救我!” “你、你快松手!” “不,姑婆,我怕!” 苏老夫人倒不怕这狗,她更怕光天化日衣衫不整的曹寿! 他光溜溜的,还死抓着她的衣衫,就差没贴上来了,这像什么话? “啊——!” 这时,曹宝珍正跟她新交的朋友、蒋翰林家的小姐蒋蓉一起过来。 蒋蓉直接吓傻了,捂着脸就跑了。 曹宝珍也傻了。 苏老夫人差点气得背过气去,“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拦住别叫她出去乱说啊!” 曹宝珍马上回头,就见苏棠走了出来,恰好挡住了她的路,“什么事啊这么热闹。” “你让开!” “你叫我让开就让开,我多没面子。” “你别胡搅蛮缠!” “我怎么胡搅蛮缠了?” …… 纠缠良久,蒋蓉早跑得没影儿了。 裴樾出来时,已经跟苏毅出来了,苏棠这才扔下曹宝珍问苏毅,“爹爹答应了吗?” 第二百零一章 坑你没商量 苏毅望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既心暖又无奈,“嗯,答应了。” “不过棠儿,爹爹要你答应一件事。” 苏毅满面纠结,苏棠一看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爹爹放心,女儿发誓,绝不会让老夫人出事的,等你回来,她一定是平平安安蹦蹦跳跳的。” 苏毅失笑,“爹是希望你平平安安,遇事不要莽撞,你才是最重要的。” 苏棠心头一热。 “苏毅,你想去哪里!” 苏老夫人当然不可能放人,急急冲过来抓着苏毅,“你这是要把你娘扔在这儿不管不问了是不是,你这不孝子,你就是死了也对不起列祖列宗……” “苏毅是替本王办差。” 裴樾淡淡看向苏老夫人,“苏老夫人要耽搁本王的差事?” 裴樾话音一落,杜若为首的王府侍卫直接拔剑。 剑身锃亮,反射着阳光,却刺寒入骨。 “王爷最近脾气不好,老夫人可别惹王爷生气,否则跟上一个得罪了王爷,被剁碎了喂狗的人一个下场,爹爹和我,也只能给你定一副上好的寿材了。” 苏棠幽幽的说。 杜若配合的阴险一笑,“老夫人放心,奴才这刀也是砍杀过上千人头的,看在您是苏将军母亲的份上,奴才下手一定快一点,绝不叫您半死不活,白白受苦。” 说完,长剑一挽,吓得苏老夫人连连倒退,差点摔倒。 “毅儿,你当真不 管……” “唰唰——!” 杜若又挽了个剑花,直逼苏老夫人脖颈。 苏老夫人看着不吱声的苏毅,再看冷面无情的裴樾,再不甘心,也闭上了这张嘴。 苏棠朝杜若投去个赞赏的眼神,杜若笑着回敬一个。 苏毅看得满面无奈,但还是趁着苏老夫人被吓跑,立马回去收拾了东西。r “本王让人护送苏将军前去监工。” “好。” “本王最近脾气不好?”他侧身问。 “好,好的不得了。”苏棠顺势将头顶在他胸口蹭蹭。 裴樾目色渐深,“那娇娇可要永远记得本王的好。” “嗯,我记得。” 苏棠眼睛亮晶晶的,让裴樾心头涌上一股涨涨的、温热的感觉,他嘴角轻弯,才上马车离开。 苏棠跟苏老夫人几人一起把苏毅送到了码头。 “娘,多多保重,儿子很快就回来了。” “知道了。” 苏老夫人看着船头头发花白的苏毅,心情有些复杂,只冷淡抬抬手打发他走了。 船一入江,顺风走很快就只剩下个黑点。 “别以为你爹不在京城,我就拿捏不了他。” 苏老夫人牵过曹宝珍,朝苏棠轻笑,“你爹已经答应迎娶宝珍为妾,以后宝珍便也是侯府的人了。” 曹宝珍虽然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但想到自己清白已毁,勉强也就答应了。 “姑婆,我肚子饿了,我要吃饭!”曹寿撒娇 。 “好,去吃,那边就有家客栈。” “来京城吃饭,自然要去紫藤斋了。” 苏棠微笑。 苏老夫人眼皮子一跳,还没叱骂,曹寿已经抱着她的胳膊闹起来,“姑婆,就去紫藤斋吧,咱们侯府出来吃饭,不能这点体面都没有吧!” 曹寿是个处处讲究脸面的,这一点倒是跟苏老夫人不谋而合。 苏老夫人越发喜欢曹寿,纵然只是曹家旁支的孩子,但那又如何? 曹家本支就她一个,曹寿也姓曹,那就够了! 但紫藤斋也太贵了。 “紫藤斋的席位都要提前预约……” “刚好,靖王殿下前阵子帮我预约了席位。” 苏棠乖巧的拿出紫藤斋一个席位的预定牌子,想到提前跟翠儿打好的招呼,眼眸弯弯。 “老夫人不去?不会是舍不得这点银子吧!” “你别胡说,侯府家大业大,怎么会拿不出这点银子!”曹寿一把夺过牌子。 “好,那就去。” 苏老夫人暗自剜了苏棠一眼,“你今儿刚去白家参加了丧事,不适合与我们一道用膳,就先回去吧。” 苏老夫人可不想在苏棠身上多花一个铜板! 苏棠求之不得。 看着苏老夫人几人豪气万丈的离开,阿圆问苏棠,“小姐,咱们回去吗?” “不回,好戏正要开锣呢。” 苏棠直接去紫藤斋对面挑了个最凄凉的面摊,整了碗阳春面。 苏老夫 人一行人愉快的吃饱喝足后,翠儿亲自拿来账单,“一共五百八十八两银子。” 苏老夫人擦嘴的动嘴一顿,“多少?” “承蒙惠顾,五百八十八两。”翠儿摊开手要账。 “怎么可能这么多。”苏老夫人眯起眼,“你们是黑店吧,分明点菜的时候,我算过,最多一百两!” “菜的确只要一百两。”翠儿露出奸商的微笑,“可这位小公子喝得点萃茶,是八十八两银子一壶的。” “那也不够……” “茶便宜,但小公子方才打碎了一只茶盏。”翠儿叫人把碎瓷片拿来,“这是小公子点名要的玉瓷,紫藤斋也是从琳琅阁采购来的,只此一只,一共四百两。” “你怎么不去抢啊!” “小店诚信经营,绝不干那种勾当。” 翠儿声音温和平静,来紫藤斋的,也都是大方的主,都知道紫藤斋从来都是明码标价,绝不欺人。 曹寿懵了,想起方才被小二哄得晕乎乎,莫名其妙就膨胀起来,要了最贵的茶杯,还不小心给打碎了,他怎么觉得,他被人坑了呀。 “啊!” 一声惊叫传来,曹宝珍一眼就看到了跟朋友一起进来的蒋蓉。 蒋蓉也没想到会遇到他们。 “蓉蓉,那个就是那曹寿啊,大白天的啧啧啧,还有脸一起出来吃饭。” “要不咱们走吧。” “别呀,难得今天紫藤斋突然多出个空 位,咱们都排了多久了才等到,若是错过了还不知等多久呢。” 蒋蓉跟朋友们嘀嘀咕咕,周围顿时有人惊呼,“这就是曹寿跟苏老夫人呐,就祖孙两青天白日衣衫不整的那个,啧啧……” “我刚才还看到永宁郡主被扔在外头,一个人吃阳春面呢。” “听说爵位都打算挪给娘家侄子呢,还逼着大老爷跟原配和离,闹得家宅不宁,竟是为了给娘家人铺路,怎么说,大房那位苏羡小公子只是失踪,还没死呢。” 一声声议论,像春日响雷一般在老夫人脑海里炸开。 曹寿要争辩,却嘴笨得三言两语就被人堵了回去。 苏老夫人是个掐尖要强的,从一个商户之女,成为尊贵的侯夫人,她看似稳重,实则面对那些真正的世家时,总有些自卑。 但以前没人会当面这么议论她,直到现在…… 苏老夫人眼一翻要晕,就被翠儿稳稳扶住,“苏老夫人,五百八十八两,您需要打欠条吗?” “打什么欠条,不打。” 曹寿听着那些嘲笑,脸红成虾子。 曹宝珍也没好多少,连忙催促着老夫人给钱。 所有人都盯着这里,苏老夫人到底撑着没晕,哆嗦着叫人去侯府支银子。 等银子拿来,她的事儿,也传遍大街小巷成为笑柄。 苏老夫人哆哆嗦嗦出了紫藤斋,迎面就看到了面摊上‘可怜兮兮’的苏棠。 第二百零二章 打得一手好算盘 苏老夫人眼珠子一瞪,“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不是故意叫她难堪吗! “老夫人出来了,我怕你回去没马车,只好在这儿等着了。”苏棠无辜的眨巴眼,“我虽然刚参加完葬礼,不配跟老夫人一起用膳,但应该还配跟你们一起坐马车吧!” 啧,瞧瞧,多么体贴善良,多么可怜! 苏棠真是把握住了苏凝烟卖惨那一套的精髓,直听得围观的食客们痛骂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嘴巴都在哆嗦,“你、你……” “老夫人怎么了,紫藤斋的饭菜,不好吃吗?我还从来没吃过呢,什么味的呀。” 众人一看苏棠这好奇的样子,更厌恶苏老夫人。 “真是偏心死了!” “可不是,一门心思把夫家的东西,儿子的东西全掏给娘家人,也不看看自己孙女儿连尝都没尝过。” “我要是老侯爷,非得气得从坟里跳出来休了她不可。” 苏老夫人踉跄着走到苏棠跟前,恨不得撕下她一块肉,“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这就受不了了?” 苏棠低低轻笑,“我不是早就警告过你,敢动我爹娘,我就叫你晚节不保,死也死得不痛快。” “呵。”苏老夫人推开扶她的曹寿,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恨意,“你还 不知道,真正要收拾你的人,是谁吧。” “大约就是给我二叔喂下毒药,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得的人吧。” 看着不相信的苏老夫人,苏棠也不跟她掰扯,只是淡声道,“老夫人不妨回头看看,现在的归德侯府,成了什么样子,你还要折腾多久?” 什么样子? 以前的归德侯府,苏老夫人虽然不喜欢苏棠,但苏棠也从不去招惹她。 苏羡活泼聪慧,苏毅健康孝顺,真正的儿孙绕膝,人人艳羡。 可现在呢? 苏老夫人嗫嗫张着嘴巴,“这如何能怪我?” “是啊,这些怎么能怪姑婆,都是你这灾星引来的灾祸!” 曹寿大嚷。 苏老夫人思绪一收,对,都怪苏棠,怪这个不是苏家人,却享受了苏家荣华的冒牌货,怪她那身份低贱还招蜂引蝶的娘! “苏棠,你别以为三言两语就能糊弄我,你信不信我一句话,你爹就得马上回京?” “那你试试。” 苏棠冷笑,毫不掩藏她的杀意。 曹寿还要再说,被曹宝珍捂住嘴。 曹宝珍可是吃过苏棠的苦头,知道她的狠,“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苏老夫人在一众鄙夷的目光中,忍辱离开。 夜风温热,吹动苏棠的衣摆,她望着阿 圆担忧的目光,淡笑着掸掸衣裙,转身回府。 裴玉藏也听到了外头的流言,早早叫人备下了饭菜。 “小棠儿啊,你别管那老婆子怎么胡说,爷爷肯定只要你这一个乖孙。” “你就是馋我家的厨子吧。” “话也不能这么说。”裴玉藏两只眼分明只盯着菜。 苏棠无奈笑笑,就见裴玉藏往她怀里扔了个东西,金闪闪的格外扎眼。 因为这是金河的国玺! “爷爷,您不解释解释?” “那小子今天趁齐王出殡的时候溜了。”裴玉藏翘着二郎腿,眯了口苏棠给她搜罗来的好酒,道,“这国玺是我在他住的驿馆捡的,看在你这么照顾爷爷我的份上,就送你了。” 苏棠:……这并不是什么好礼好吗! 但看裴玉藏一副‘事情不大,你别害怕’的样子,苏棠扶额,转身要把这国玺给处置了,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盯着裴玉藏。 “爷爷,你没事跑驿馆干什么。” “随便逛逛,老头子闲的无聊嘛。”裴玉藏往嘴里塞了块红烧肉,才挤出两滴泪,“好不容易有了个孙女儿,孙女儿却不陪着爷爷解闷,成天往外跑,我命苦啊……” “今天出门,随手买了点话本子。” 苏棠让阿圆把话本子拿出来 ,裴玉藏顿时眉开眼笑,开始一边吃饭一边看话本。 “那金河离开后,可有刁斗的踪迹?” “……” 不出声,任凭苏棠怎么问,裴玉藏都装没听到。 苏棠看出他是不打算说实话了,也没再逼他,不过这国玺,倒是有点儿用处。 “沈云轩现在住哪儿?” “住在京郊的一处小院里。” “拿去,叫小陆埋在他院子里。”等到哪日金河一死,这东西就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的罪证! 倒是莫名冒出来的刁斗,很奇怪。 交代好小陆多盯着此人后,苏棠满意的去睡了。 蝉鸣阵阵,一到八月,便是流火泻地,灼烧得人脚疼。 白夫人的死,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也没人敢跟皇帝要个说法。 太子被废,也搬出了东宫,住进了大皇子府,虽连个封号也没,但也还安静。 一眨眼,楚国的公主终于到了京城,大皇子妃李霞光送来请帖,邀请苏棠去大皇子府一起湖上泛舟。 “说是这次楚国来的公主也会去,那位楚息珠公主是咱们靖王殿下的表妹,未来也就是您的表妹了。” “楚息珠。” 苏棠撑着下巴,她记得前阵子楚国皇子楚朗已经入京,前世正是李潇潇被册封了公主,最后和亲去了楚国 成了他的皇子妃。 倒是这位楚息珠公主一直没怎么露面,只听说她曾养了许多面首,后来与裴樾谈婚论嫁时,又全部遣散了。 “小姐,咱们去吗?” “我现在就是拒绝,他们也会找到借口逼我去,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苏棠坦然接受,却没想到下午苏老夫人居然再一次厚着脸过来,并把曹寿和曹庭往她跟前一推。 “老夫人这是何意?” “你既非要做侯府的小姐,那寿儿和庭儿便是你的兄弟,他们两过继的名册已经在族中办好了,未来更是咱们归德侯府的顶梁柱。” “所以?” “你带着他们去大皇子府玩玩。” 苏老夫人毫不客气的说,她算盘打得好,只要曹寿多参加上流宴会,多交几个名门世家的朋友,要再能跟个名门小姐看对眼,那时候她看外人还怎么指责她偏帮娘家人。 她曹家就合该发达! 苏棠没急着拒绝,“老夫人就不怕我把他们两卖了?” “你不敢。”苏老夫人嗤笑,“你爹还捏在我手里呢。” “那是你亲儿子。” 苏棠回她。 苏老夫人面皮不自然的抖了下,旋即哼了声,“你要是照顾不好他们两,可别后悔,听到没,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第二百零三章 笑她穷 苏棠还未回答,曹寿先不满的撇嘴,“别以为我们多巴结你似的,等我继承了侯府,我一定好好伺候姑婆,绝不会像你一样吃里扒外,对姑婆不敬。” 苏老夫人见苏棠微眯起眼,迅速抓着曹寿走了。 走时,还听到她叮嘱曹寿,“别跟她对着干,等你继承爵位了再说,明儿去了大皇子府,多结交几个贵人是正经。” “我是心疼姑婆。” “姑婆知道你孝敬,原来你凝烟姐姐也同你一样,可惜……她若是还在,一定会好生照顾你。” 自从苏凝烟失踪后,苏毅就一直安排人在外寻找。 但前阵子苏老夫人苏醒后,立马撤下了这批人,原因无他,节省银子。 现下听她挂念苏凝烟,还真是讽刺的很。 隔日,苏棠就带着被苏老夫人硬塞过来的曹寿二人,到了大皇子府。 大皇子府不比东宫富贵,甚至因为刚被废黜,里面都只简单收拾了下,显得格外清幽,不过却也有一份朴拙韵致,皇帝到底是疼这个儿子的。 “啧,还不如咱们侯府呢。” 曹寿顿时傲慢起来。 曹庭倒是扯了扯曹寿的袖子,被曹寿甩开,“我又没说错。” “对,没说错,你这么会说话,一会儿多说点。” 苏棠鼓励,最好被李霞光一巴掌拍死,也省的我费事了。 天气酷热,清 晨却还算凉爽。 李霞光正跟李之言坐在凉亭说话,两人似乎在小声争执什么,等苏棠靠近,才各自停了下来。 “给大皇子妃请安。” 曹寿二人行礼。 李霞光嫌弃看了眼,目光落在苏棠身上,许久不见,她身量好似高挑了些,纤秾合度,乌发高挽,步摇轻晃间荡漾的碎光好似都落在了她眼里,美得让人惊叹。 “既然来了,先坐吧。” 李霞光敛起神色,让人拿了茶水点心来。 大皇子府的点心十分精致,曹庭有些拘谨,曹寿却先鄙夷起来,“也不比侯府的好多少么。” 李霞光却是笑了,“你知道你吃的是什么吗?” “也就是糕点……” “这是从紫藤斋特意预定来的,叫点酥黄,用五种果仁磨碎成粉,拌入粉浆,用油炸过,再浇上特制的槐花蜜,最后再撒上少许熟芝麻和珍珠粉而成。” “一颗点酥黄的价格,可以换曹小公子一身衣了。” 曹寿的脸顿时憋得通红。 侍女就差没把‘可笑’写在额头上,顺带特意把点心端到苏棠跟前,“郡主多吃一些吧,出了大皇子府可就尝不到如此珍馐了,若郡主喜欢,奴婢也可以给您将剩下的打包带回去。” 苏棠慢吞吞抬头,她们这是,在嘲笑她贫穷? “倒也不必。”苏棠道。 “没错。”李 霞光轻笑,“纵然归德侯府吃不起,郡主不是还有靖王殿下么,撒撒娇,靖王也不会连区区一盘点心都舍不得,就是养条狗,狗摇了尾巴也得赏口吃的呢。” “还是大皇子妃有经验。” “你敢骂我是狗?” “霞光,今天邀请永宁郡主是来参加宴会的。”李之言敲打了下李霞光。 李霞光吃了瘪,哼了声,把一盘子点酥黄扔到了曹寿怀里,像打发流浪狗似的。 “吃吧。” “多谢大皇子妃。” 曹寿干巴巴的吃了点心,李霞光又讽刺道,“没见过世面还这么显摆,本妃倒是第一次见,别开生面。” 李霞光本想嘲讽苏棠,谁知苏棠也认同的点点头,“没错,曹寿这孩子是挺有毛病的。” 李霞光只觉拳头打在棉花上,难受。 好在下人通传,说楚国的公主和皇子都来了。 说话间,便见一袭浅紫衣裙的美人款款而来,她是那种十分明艳逼人的美,染着与生俱来的高傲,美眸流转间,直叫人下意识的想要臣服。 这便是楚皇最宠爱的女儿,楚息珠。 “息珠公主。” “大皇子妃。”楚息珠轻笑着看向苏棠,“永宁郡主。” 她一笑,身上的锐气顿消,显得平易近人。 苏棠行礼。 曹寿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直接就要冲上去,好在被曹宝珍死死 拉住。 “你们都站在这里干什么,我好渴啊,我想喝水。” 楚息珠身后一个十七八岁的俊朗少年探出头来,满是苦恼,“阿姐,我渴。” 李霞光立刻安排人上茶来,小皇子楚朗的目光却瞬间被苏棠吸引住。 “你就是我表哥喜欢的人呐,果真很可爱。” 楚朗像只小狗似的,一见苏棠就黏着她说话。 曹寿轻哼,“那样跋扈刁蛮的女人,哪里跟可爱挂的上边?” “你少说两句。” “我怎么了!”曹寿不满瞪怯懦的曹庭,“刚才我原本有机会认识息珠公主的,她都看我了。我若是娶了她,嘿嘿,还怕一个爵位不到手?” 曹寿话音刚落,就察觉背脊升起一股寒气。 转头,却发现并没有人盯着他,只是谢家兄妹走了过来。 谢宵寒一来,目光就落在了楚息珠身上,隐忍,炙热,暗藏着无法言说的浓浓情绪。 虽然只出现一瞬就被他藏住,但苏棠还是看到了。 “息珠公主,小皇子,你们可算来了,我好想你们呀!” 谢潇潇欢喜的跑过来,要粘着楚朗,立马被楚朗躲开。 谢潇潇顿时跟他闹起来。 楚息珠似乎习以为常,笑看着谢宵寒,“你腰上的荷包挺好看。” 那是一只月牙白的荷包,那个样式,苏棠只在容萤闺房的绣样里见过。 “ 随手买的。” 谢宵寒浑不在意的扯下来塞到了衣袖里。 楚朗这时躲到了苏棠身后,气得谢潇潇指着苏棠大骂,“怎么哪里都有你啊,晦气,给我躲开些!” “谢潇潇,你这么凶她做什么,她可是我未来表嫂!” “表嫂怎么了,我还是你未来的……” “你少胡说八道,我可不承认!” 楚朗烦死谢潇潇了,拖起苏棠,“表嫂我们去泛舟去,不跟这尖酸刻薄的人说话。” 苏棠想拒绝,奈何这楚朗是个自来熟的,生拉硬拽把她拖了到了船上。 谢潇潇气得眼眶通红,在岸上跳脚。 楚朗拍着胸口,“真是倒霉!” “小皇子不喜欢她?” “表嫂叫我楚朗就可以了。”楚朗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我当然不喜欢她了,她那么讨人厌,鬼才喜欢她。” 苏棠眨眼,前世她可是你的皇子妃呢。 说着,苏棠发现楚朗频频看向身后的阿圆,“阿圆怎么了吗?” “就是觉得有点儿眼熟。阿圆,你是楚国人吗?” “奴婢自小在大晋长大的,自然是大晋人。” 楚朗‘哦’了一声,心想或许是自己认错人了,才愉快的开始摇桨,天南地北的跟苏棠闲扯起来,谁知船没划多久,谢潇潇不知从哪儿找来一艘更大的船,直接朝他们的小船撞过来。 第二百零四章 天罗地网 “谢潇潇你发什么神经!” 任凭楚朗怎么喊,谢潇潇都不理他,只盯着苏棠撞。 苏棠皱眉,眼看着大船就要撞上,一袭黑衣御风而至,轻巧的揽着她点着水面回到了岸上。 楚朗见状,也一把抓起阿圆点水上岸。 “表哥,你怎么只救表嫂不救我,这就是传说中的要女人不要兄弟吗嘤嘤嘤我好可怜,要是姑姑还在,一定不会让你这么对我的嘤嘤嘤。” 裴樾眼角都没给他,抬手扯下他的腰牌掷出去,直接把船头嚣张的谢潇潇砸到水里。 “快,救人……” “不许救。” 裴樾看向过来的谢宵寒,“谢家既然看管不住,本王便替谢家管管。” 谢宵寒也知道谢潇潇胡闹,但这个湖颇深,谢潇潇的水性又一般,如若淹死了,谢老头那儿还真不好交代。 谢宵寒看向楚息珠,可楚息珠眼里此刻只有裴樾。 “樾表哥,你这么着急过来,是来见郡主,还是来见息珠的?” 高贵的美人,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是个男人都忍不住心软。 谢宵寒垂着眼,神色幽幽。 “刚来京城竟不是进宫也不是去寻本王,却来了大皇子府,你跟大皇子很熟吗?” “是大皇子妃说,来这里可以见到永宁郡主我才来的。” 楚息珠难得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姿态,送上给苏棠的见面礼,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即便是白天,也熠熠生光 ,十分漂亮。 李霞光都忍不住目露惊讶,裴樾只是淡淡叫人收了,“你跟楚朗随本王过来,本王有话要问。” 说完,看向苏棠。 苏棠乖巧道,“你们去,我就在这儿看看风景。” 楚朗缩了缩脖子,嘀咕,“不会是问太子哥哥的事吧,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楚国太子? 苏棠还没细想,见谢宵寒要走,直接抬手拦住,“你喜欢息珠公主?” “美人谁不喜欢?” “那你就不要招惹容萤。”苏棠定定看他,“容萤已经遭受过很多的苦难,她不该再遭受欺骗和背叛。” “郡主认出那只荷包了?”谢宵寒嘴角轻僵,不羁的笑道,“郡主怎知我与她,不会恩爱白首呢?” “你会吗?” “看我心情,如果到老我还没玩腻的话。” 谢宵寒说完,颇为暧昧的侧身凑到苏棠耳畔,“看在郡主同样是美人儿的份上,我倒是可以提醒你一句,李家的人,今日可是来者不……砰——!” 苏棠看着被她推到湖里一脸懵逼的谢宵寒,淡定收回手。 谢潇潇先骂了起来,“苏棠,你敢推我哥,我弄死你!” “哦。” 苏棠拍拍手,曹寿差点吓得跳起来,“苏棠,你这是干什么,你怎么要害人呐!” “我要回去了,跟你在一块,迟早被你连累死。” 曹寿本以为苏棠是窝里横,没想到她在外头也这么横。 苏棠轻捻手 指,微笑,“这才哪到哪,今天我还要杀个人玩玩呢。” “你、你……” 曹寿惊惧的往后退了几步,发现没人管苏棠,扭头就跑了。 李之言摇着折扇笑出了声来,“每次遇见郡主,都是这么的有趣。” “是挺有趣的,毕竟谢公子方才还提醒我,说李家人来者不善呢。” “谢公子就是爱开玩笑。” “是啊,所以我把他推水里了。” 苏棠和李之言相视而笑。 日头攀升,气温渐渐升高,风吹在身上都带着丝黏腻的热。 苏棠本来在想裴樾在跟楚息珠姐弟谈多久,吹来的风忽然泛起丝甜腻。 这丝甜腻极淡,却令她瞳孔轻颤。 她站起身来,却被李霞光拦住,“郡主想去哪儿?天气闷热,不妨坐在这儿喝口凉茶。” “去如厕。” “……” “一起去?”苏棠邀请。 李霞光没想到她这么粗俗,吩咐侍女,“皇子府内地形复杂,我让人领你去吧。” 苏棠无所谓的抬脚跟着侍女走了。 李霞光还是不放心,“她会不会是发现了?” “刁斗的医术一般,毒术可非同寻常,苏棠发现不了。” “知道了。”李霞光咬着微白的嘴唇,“一定要这样做吗,爹爹他就非要杀死靖王不可?” “这不仅是爹爹的意思,更是太后的意思。”李之言温和的看着妹妹,“霞光,莫要再争,刚才就差点叫苏棠发现。要是坏 了大事,即便是你,太后也不会轻易放过。” “倒是这谢家,心思似乎还在摇摆呢。” 李霞光闭上了嘴。 苏棠跟着侍女一路拐进一片幽静的院子,“郡主,奴婢在外头等……” 话未说完,已经吸入苏棠无声洒下的药粉,昏睡倒地。 “小姐,这是怎么了?” “没事,带火折子了吗?”苏棠不知空气里这抹香甜的香气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且李霞光就这么放她出来,是笃定她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裴樾在哪儿? 那便叫裴樾来找她吧。 炙热的阳光下,大火迅速蔓延开,烧焦的气味迅速把空中的甜香冲淡。 苏棠就站在大火边等,果然,李霞光的人来之前,裴樾已经到了。 “烧火玩?” “嗯。” 苏棠扣住他的脉,还察觉到了他皮肤的滚烫,眼睛冰冷垂下,果然这甜腻香气引动了他体内的火毒,此刻火毒沸腾,裴樾恐怕浑身也如置身火海般疼痛。 但抬头看他,除了面色稍白一些,竟无任何异样。 “王爷不疼么?” “习惯……” 裴樾脱口而出的话,再对上她心疼的眼神时,变成了,“很疼。” 苏棠更心疼了。 她一直在想李霞光今日邀请她和楚公主来的目的是什么,原来是想借她们引来裴樾,跳进大皇子府内的天罗地网。 恐怕大皇子府内外,都已经埋伏了大量刺客吧。 刚想完 ,果然有刺客跳了出来,不发一言直接朝二人杀来。 苏棠下意识要挡在裴樾身前,结果刚站过去,谢千絮已经从暗处出现斩杀了刺客。 苏棠只看到血珠溅出,人已经被摁到了裴樾怀里。 “啧。” 谢千絮不耐烦的轻啧一声,继续跟剩下的刺客缠斗。 苏棠问裴樾,“王爷早知道李家心怀不轨?” “差不多。” 反正京城从来就没几个人想他活着。 这次齐王之死,是真吓到这群胆小鬼了,竟敢在大皇子府设下死局。 谢千絮很快解决了刺客,李霞光却带着人过来,拦住了裴樾。 “大皇子今日身体不适,王爷不去看看吗?” 裴樾只是平静看着她,“既是身体不适,还当皇嫂多加照顾。” 一声‘皇嫂’,彻底打破李霞光的幻想。 裴樾拂开衣袖,看似牵着苏棠,实则将身体都微微倾靠在了她身上。 苏棠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千絮,让人把马车停在大皇子府门口。” “知道了。”谢千絮回答完,才反应过来苏棠如朋友一般喊着她的名字,故意把翘起的嘴角摁下去,哼哼,“我跟你没那么熟。” 谁知谢千絮刚走,李之言便带着刁斗挡住了去路。 身后李霞光带着的人,也拔出了刀。 “靖王殿下看起来身体不适?正好李某最近认识了一位刁神医,不妨让他为王爷诊脉吧。” 话落,刁斗直接朝裴樾抓来。 第二百零五章 钓鱼之法 但刁斗的手还没碰到裴樾,就被苏棠一巴掌拍开。 裴樾见状,默默收回手,并扫了眼暗处的松明,示意众人不必过来。 苏棠没察觉,只护着裴樾,轻嗤,“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叫神医了?” “刁神医……刁大夫的医术的确不错……” “我们倒是见过。”苏棠冷笑盯着刁斗,“刁大夫医术如何我不知道,但招摇撞骗的本事一定厉害,否则怎么能混到金国主身边呢?” 说完,苏棠一顿,诧异看向李之言,“听闻最近金国主潜逃出京了,如今刁大夫又成了李公子的座上宾,该不会金国主潜逃,是李家在背后做手脚吧,那可是欺君之罪呀。” 李之言也没想到,刁斗居然大摇大摆跟金河去过归德侯府。 刁斗脸色煞白,“苏棠,你别血口喷人!” “你要是不在这儿装狗挡道,我也不介意忘了这件事。” “你骂谁狗呢!” “谁挡道谁是狗咯。” 挡着路的李之言笑容有些勉强,“郡主嘴上功夫越发厉害了。” “一般般,也就是能说出某人欺君之罪的小能力罢了。” “看来今日这宴会让郡主十分不满,希望下次李家能有机会弥补。” 说罢,客气的侧开身,似要 让路。 裴樾看着牢牢抱着他的胳膊,竖起尖刺护着他的苏棠,他竟然有点儿喜欢这种感觉了。 “看王爷似有不适,不如草民来扶王爷一把。” 刁斗趁机上前抓住裴樾的胳膊,却听咔嚓一声。 刁斗的胳膊当场被裴樾拧折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跪在了他脚边。 李之言眸光轻闪,裴樾被引动火毒,居然还能杀人? 但下一秒,裴樾又歪在了苏棠身上,“好疼。” “那我们赶紧出去!” 苏棠心疼的不得了。 刁斗哀嚎,他拧断的是我的胳膊,他哪里疼了啊! 李霞光追来,“放他们走吗?” “你还没发现,息珠公主已经被靖王的人送走了吗?” 此时下人来报,楚息珠姐弟果然走了。 李之言摇着折扇,看着李霞光,“靖王今日来,恐怕就有所察觉……不,不对,或许你将帖子送去侯府,他就有所察觉了,今日不但是我们试探他,也是他在试探我们。” “既如此,何必撕破脸面,不如留一线,日后再看谁棋胜一招。” “况且无坚不摧的靖王殿下,现在可是有软肋了。”他望着苏棠的身影,含着笑,“就是这软肋,太狡猾了些,得好好想想怎么捏断。” 苏棠 一路扶着裴樾上了马车。 “大皇子是真的找死,敢在皇子府内就下杀手!” 谢千絮沉沉握着手上的剑,就听苏棠道,“你猜今日为何大皇子从头至尾都不曾露面?” 谢千絮皱眉,她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哪里知道大皇子为什么不出来。 “因为这是李家的主意。” 李家要杀裴樾,为庸王铺路,顺便嫁祸大皇子,一箭双雕。 “大皇子就这么蠢,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 “他现在应该知道了,但知道了又能怎么办?” 当初皇帝扶皇后成为六宫之主时,就是看中她娘家式微。 大皇子能倚靠的,本就是投奔他的这些势力,李家、谢家占了大头,他就是知道李家心怀不轨,恐怕也无力反抗。 裴樾低头,看着小脸严肃的苏棠,握住她的手,“不必想这些,想本王就够了。” 气氛一静,谢千絮扭头跳下了马车。 “王爷你……” “困了,睡会儿。” 裴樾说完,头便倒在了她的肩窝,沉沉昏睡过去。 他皮肤滚烫,血液犹如沸腾,但昏睡过去,苏棠才看到他拢起的眉峰。 一定,很疼吧。 掀开车帘,苏棠跟赶来的李霞光目光对上,她眼中埋怨委屈越来越盛, 仿佛是裴樾负了她一般。 “娇娇。” “我在。” 苏棠难得见到这样的裴樾,她心思微动,带着几分哄骗的说,“王爷,做我的瓜,让我来保护你,怎么样?” 半睡半醒的裴樾,想起她眼神坚定要扭下他这颗瓜时的模样,无奈撩起眼皮,“好,嫁给本王,本王任你处置。” 他眼神真诚而炙热,看得苏棠脸一红,“你困就赶紧睡吧。” 裴樾轻笑,靠在她软乎的身上,安心昏睡过去。 裴樾已经很久没有睡的这么沉过了。 自从年少离宫,他一闭眼,便是血腥厮杀,是母后惨死的模样,唯有此时此刻,梦里一片干净。 苏棠处置好裴樾的火毒,趁他熟睡时,叫来了杜若。 “查过刁斗吗?” “查过,此人原名叫刁安,就是一个对毒药沉迷的疯子,曾经为了试验一种毒药,直接毒杀了妻儿,被关进大牢,本来几年前就要被斩首的,却不知怎么来了京城。” “此人留着也是个祸害。” “但他十分谨慎,我们轻易抓不到此人。” 杜若也发愁,见苏棠眉梢微扬,问,“莫非您有办法?” “有。” 一个钓鱼之法,就看刁斗这狡猾凶狠的鱼上不上勾了。 下午, 黑市有万毒方残本出售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真是万毒方?” 黑市中,刁斗裹着黑斗篷,遮着脸,身后暗处跟着几个高手。 扮做交易者的陆无忧惶惶点头,并拿出了誊抄的一页。 “五百两,一分不能少。” “好。” 刁斗看着誊抄的杂乱字迹,再看乞丐似的陆无忧,吊稍眼眯起,“不过这里不安全,你要卖,就跟我去城外破庙交易,这是定金,你可以先拿着。” 说着,丢了二百两银票给陆无忧。 陆无忧慌忙交给身边一个老乞丐婆,“娘,您拿去买药。” 乞丐婆似有担心,就跟寻常娘亲一样。 刁斗嫌弃的看他们母子依依惜别,越发笃定此行安全。 况且,就算不安全,去了破庙……嘿嘿,那也一定安全,毕竟谁怕一个死人搞鬼呢。 一路出城,直到破庙附近,人烟才彻底消失。 “银子给你,东西拿出来吧。” “江湖规矩,咱们订立契约,谁敢泄露买卖的事儿,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刁斗丢了银子,等着陆无忧拿东西。 因为他浑身几片破烂衣衫,实在看不出东西丨藏在哪儿。 “好,我给你。” 陆无忧朝衣裳内掏去,下一秒,寒芒一闪。 第二百零六章 决定离开 刁斗刚要欣赏陆无忧的脑袋被人砍下来,就见自己带来的高手被人从背后一刀致命。 “有诈!” 刁斗立马洒出一把药粉。 “这是什么药粉?”陆无忧顿了一下,问。 “自然是我特制的迷丨药,堪比万毒方上的迷丨药。放心,我不会害你性命的。一、二、三,倒!” 刁斗自信的倒数完,杜若突然从佛像后走了出来,露出一口大白牙,“刁神医,你的医术似乎不太行啊,完全比不上我家王妃。” “苏棠?不可能,那个贱人……” “砰——!” 杜若一拳头把人砸晕了。 谢千絮这才抱着胸,跟着苏棠一起进来,见事情处理好,冷淡让下属收起剑,“最后一次帮你。” “知道了千絮。” “不许这么叫我!”说的她们好像好朋友似的。 “好,阿絮。” 杜若看着在作死边缘试探的苏棠,她不知道谢千絮脾气有多暴躁吗? 就在杜若想要怎么扛下谢千絮砍苏棠的刀时,就见谢千絮嘴唇张了又合,最后化作别扭的一声,‘哼’。 杜若对苏棠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个,王妃,这刁斗……” “先让王爷审问吧,本来也是你们出力抓到的。” 杜若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苏棠会想把刁斗带走,“那就请谢将军送您回去,奴才先带刁斗回王府了。” “嗯。” 苏棠安排好陆无忧收尾,便上了马车,谢千絮也跟了上来。 谢 千絮面色不定的盯着苏棠,苏棠被她盯得头疼,“怎么阿絮?” “你……不恨我跟你争王爷?” “你没戏。” “我走了,你自己回吧!” 谢千絮气冲冲走了。 果真是脾气暴躁。 苏棠从马车暗格里拿出一盒点心,今天奔波了一天,热茶都没喝上两口。 “阿絮,明天我会邀请阿萤到府上喝茶,阿絮,你来吗?” 没人回答,直到马车在归德侯府门口停下,苏棠才远远听到一声,“哼。” 苏棠嘴角轻勾,唯独想起容萤,和谢宵寒腰间那只荷包,心渐渐泛起丝寒气。 希望,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回到海棠苑,就看到了抱着话本子昏昏欲睡的裴玉藏。 “皇爷爷怎么不回去睡?” “等你回来了。”裴玉藏打了个哈欠,“大皇子府的事,你莫插手,老头我明日进宫给你们讨说法。” 说完,见苏棠站在原地没动,“怎么了,不乐意啊。” 苏棠摇头,“不是,只是没想到,靖王殿下也有撑腰的人了。” 裴玉藏微微一怔,朗声笑着站起来,“放心,以后你们两有事,皇爷爷都给你们撑腰。走了,困死了,回头多买些话本子孝敬我。” 夜风似乎都在此刻变得柔丨软起来,有长辈撑腰,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啊。 希望王爷也能感受到这种幸福。 次日一早,裴玉藏就进宫去了。 “小姐,容萤郡主已经到了。” “去湖边吧 。” 苏棠穿过游廊,还没到湖边,就看到了提前到了,正接过冬杏递来的鱼食喂锦鲤的容萤。 阳光落在她身上,摇曳着浅蓝色的长裙,让她愈发的温柔美丽。 “阿圆,你觉不觉得容萤变了一些?” “容萤郡主好像比以前爱笑了,精神也好了些。”阿圆琢磨着词儿,见苏棠神色淡淡,“容萤郡主这变化不好吗?” “好,但我希望她不是因为谢宵寒而改变。” “棠儿!” 容萤笑着朝苏棠招手。 “棠儿,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容萤似鼓足了勇气一般,“我打算离开京城,回江南老家了。” “一个人回?” “就带着茉莉和一些老仆。” 容萤眼底泛起丝湿意,又被她咽了回去,“我最近总梦到母妃,母妃希望我能回老家陪伴她,我也想去看看她。” 苏棠又试探了一番,发现她的确是因为梦到了淮阳王妃后,放下心来。 两人沿着湖边慢慢走,有仆人送了茶来。 “怎么是你?” 冬杏看着端来茶水的曹寿,脸色微变。 曹寿翻了个白眼,“主子跟前你就是这么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果然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丫头。” “你来干什么?”苏棠问。 “自然是听说棠儿姐姐的朋友来了,寿儿也想过来请安问号。”曹寿恬不知耻的说完,不怀好意的转头,“你就是容萤郡主吧,果然有几分姿色,也难怪当初被扔去秦楼 还能活下来,想必那些男人对你格外怜惜。” “滚下去!” “棠儿姐姐怎么生气了?我说的又不是假话。” 曹寿目光下流的盯着容萤,“况且我来也是好意,容萤郡主若是肯嫁我,也是你的福气,一个女子都没了贞丨洁,还成天在外抛头露面,有男人肯要你都不……” 苏棠直接用银针扎在曹寿的肩上,趁他浑身失力,顺手就把人推到了湖里。 “这些男人是不是都得了失心疯,以为多了条腿,是个女人就得扑上去吗?” “冬杏,找根棍子压着他,数十息允许他浮上来呼口气,再继续压下去,他要是敢反抗,直接阉了他。” 苏棠冰冷的声音,听得周围盯着的曹宝珍大惊。 她急急跑出来,“你这是要杀了寿儿不成,他可是你爹过继的儿子,以后是要继承侯爵的顶梁柱!” “不是还有曹庭么。” 苏棠将要下水捞人的曹宝珍一把推回去,“死一个曹寿,也坏不了事。况且,谁说我要杀他了?” “唔唔唔……” 曹寿刚冒出头,就被冬杏一棍子打了下去。 容萤苍白着脸,微笑,“棠儿,我没事……” “是我的疏忽,忘了府中这些鼠辈,你先别急。” 苏棠平静的叫人搬来凳子,设好茶桌点心,“好好看着,以后谁敢让你不高兴,你就这么收拾他们,这是他们凭本事得来的。” 容萤望着冷静狠绝的苏棠,心里就好 似有一座山,任凭狂风巨浪,也掀不起曾经那些风雨了。 “好,我看着。” “你、你们……”曹宝珍不敢跟苏棠硬碰硬,“我去找老夫人!” 说着就要往回去,结果直接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谢千絮一个手刀打晕了。 谢千絮嫌弃看着苏棠,“打晕个挡路的,没事吧?” 苏棠知道谢千絮是要帮她们,“冬杏,再设一张凳子。” 谢千絮看着感激她的容萤,和一眼了然的苏棠,别别扭扭的哼了声,翘着嘴角坐下了。 小姐妹间的感情总是升温得很快,分别时,谢千絮得知容萤即将回老家,直接将随身的佩剑送给了她。 “辟邪,还可以防小人。” “谢谢你,阿絮。” 谢千絮烦死这个称呼了! 不过她不介意叫她阿萤。 苏棠也把早就让元思打造的手镯拿了出来,灵蛇衔尾的造型,不仅不恐怖,还有几分憨态可掬,这原本是苏棠做好,打算送给容萤做生日礼物的。 “真漂亮!” 容萤喜欢极了,走时更加依依不舍,可她知道,她走了,不论对棠儿、对自己还是藏在心底那个不能说的谢宵寒,都是最好的。 “棠儿,阿絮,我走了,我会想你们的。” 容萤眼眶蓄满了泪,怕叫苏棠瞧见了心疼,头也不回的钻进马车走了。 送走容萤,谢千絮双臂抱胸斜睨着苏棠,“说吧,你今天叫我来,还有什么目的?” 第二百零七章 交易吗,要命那种 她可不信苏棠就是为了叫她来喝茶。 果然,苏棠那双明媚澄澈的眼,不怀好意的弯了弯。苏棠看着容萤的马车消失,才道,“想问问谢将军在江南可有熟人?” “有。”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小忙。” 苏棠眨巴着眼,慢悠悠看着苏老夫人的马车停在了大门口。 今日一早,苏老夫人就接到贤妃吩咐,把一直留在宫里的苏棋接回来了。 苏棠看着苏老夫人瞧见自己时那一脸怨恨的脸,浅笑跟谢千絮道,“我需要你帮我一个能吸引苏老夫人前往江南曹家,再也不回来的忙。” 谢千絮心领神会,点了头。 苏老夫人没听到她们说什么,只冷着脸质问苏棠,“你又把寿儿怎么了!苏棠,你怎么这么恶毒,非要把所有人都害死才甘心是不是!” 谢千絮没想到苏老夫人这么不分青红皂白,骂得话还这么难听。 但苏棠已经习惯了,并且不疼不痒,“是啊,我就是要害死他,你去告我啊。” 谢千絮看着快气死的苏老夫人,感慨,还好她跟苏棠化敌为友了。 苏老夫人脸上松垮的皮抖了抖,“我不跟你吵,贤妃娘娘吩咐,以后棋儿就留在侯府,让你照顾她怀孕生产之事,如若孩子出了事,唯你是问!” “外祖母放心, 棠儿妹妹如此优秀,一定会替我护住的。” 苏棋瘦削的脸上浮起抹笑,“毕竟她是第一个知晓我孩子身份的人,若是保不住,未免让皇上怀疑,棠儿妹妹是不是因为靖王挑唆,才故意为之。” 苏棋不信苏棠不帮她,否则她就拖着她跟靖王一起死! 谢千絮不悦,“你这女人怎么比苏棠还阴险?” 苏棠:…… 谢千絮要拔剑,手腕却被苏棠抓住,顿时不满,“你莫非真要帮她?你知不知道你插手,就等于卷入了宫里那些是非之中!” 齐王都死了,还留个子嗣干什么? 皇后头一个就不会放过苏棋。 “我可以帮。”苏棠面色沉静,心里的算盘却打得噼啪响,反正不帮苏棋,皇后也不见得会放过她,那不如好好利用,“但我有一个条件。” “这是贤妃娘娘的吩咐……” “帮也有真心的帮,和敷衍的帮。”苏棠摊手,“你选哪个?” 苏棋皱眉,“你的条件是什么?” 苏棠浅笑,“简单,今天开始,你一切都听我的,我让你往东你的不得往西,我让你回答,你不许隐瞒,仅此而已。” “你简直异想天开。” “是吗?我说的帮,可不仅仅是保你肚子里那一条命哦。” 苏老夫人和苏棋同时为之一震,难不 成,苏棠还能保住苏棋的命? 苏老夫人顿觉不对劲,苏棋做了这种事,死有余辜,可她若活着,势必要连累自己。 那苏棋还是死了的好! “棋儿,你别答应她,她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帮你,走,我们先进去。” 苏老夫人拉着苏棋往里走。 苏棠跟苏棋对视一样,便知道她答应了。 “你真要帮她?” “真帮。”苏棠拍拍谢千絮的肩膀,“阿絮,江南的事就拜托你了。” 苏棠回到后院,没让冬杏阻止苏老夫人捞起曹寿。 不过曹寿被捞起来,也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他一看到苏棠,气得瞪圆眼睛,“光天化日丨你就敢谋害人命,你无法无天……” “啪啪——!” 苏棠狠狠甩了他两巴掌,“学会尊卑了吗?” “你打我……” “啪啪——” 又是两巴掌。 苏老夫人要来阻拦,却被冬杏和阿圆挡住,而府上的其他下人,压根不敢跟苏棠对着干。 曹寿倒在地上,看着步步逼近的苏棠,像条败家犬似的往后退,“我、我知道尊卑了,我以后决不再招惹你,够了吗?” “既然知道了,那就滚吧。” 曹宝珍连忙扶起曹寿,看着清丽脱俗的苏棠,就跟看见了大魔王似的,连忙跑了。 跑时,曹寿还狠狠往 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一个女人而已,竟敢对男人动手,贱人,我迟早收拾她!” “快别说了。” 曹宝珍回头,发现苏棠凉凉看过来,吓得脚步都快了些,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别当什么妾室,回江南得了。 “我今晚就写信给苏毅。”苏老夫人瞪着苏棠,“你等着。” 等着就等着。 苏棠浑不在意的回去了。 几日过去。 海棠苑。 “小姐,棋小姐想请您过去一趟。” “就说我乏了,先歇了。” 苏棠打算好好晾晾苏棋,她越着急,等苏棠让她办事时,她才会答应的越快。 而且这两日赵鸢送来了好消息,她的人在西域找到了一条活着的西域红斑蛇,现在就看是想法子把蛇运出来,还是把裴樾去西域走一趟了。 事不宜迟,苏棠拿着赵鸢的信,就去找裴樾了。 只是这次还没见到裴樾,先遇见了沈云轩带着披着黑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进了客栈。 “怎么了?” 沈云轩见黑斗篷停下来,问。 黑斗篷回头朝苏棠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就继续跟沈云轩上去了。 发现了? 苏棠有些犹豫,但沈云轩最近实在太过安静,安静到让她都觉得不对劲。 想了想,苏棠提脚准备跟上去,身后熟 悉的微凉气息忽然靠近,带着她轻身一跃,上了屋顶。 而沈云轩此刻也去而复返,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街道。 “云轩,有人吗?” “没有。” “那可能是我感觉错了。”霍柳柳皱皱眉,她一向感觉敏锐,尤其晚上更是百万分的小心。 不过见没人,还是依偎在沈云轩怀里,撒着娇,“云轩,我们先上楼吧。” 沈云轩温柔捏了下她的脸,“好。” 两人上楼,关门,话都没说几句,就开始宽衣解带,开始做成年人爱做的事情。 屋顶揭了瓦片正盯着看的苏棠:…… “怎么了?” 裴樾没看,见她一言不发合上瓦片,问。 苏棠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淡定道,“没事,他们在打架。” 裴樾意味深长的看着她,苏棠耳根一热,岔开话题,“王爷怎么在这里?” “有人偷了本王的东西,追来的。” “什么?” “今日从边境送来的布防图。” 裴樾道,是宋楼过去边境后发现地势有改变,才加急送来的,此事隐秘,且事发突然,谁知会莫名被人绊了马,抢走了布防图。 就好像……有人事先知道会有这件事似的。 苏棠心思微动。 重新揭开了瓦片,直接忽视那两条交缠的白白的人,往沈云轩的衣服看去…… 第二百零八章 怨偶 这时,谢千机过来,“王爷,抓到抢走布防图的黑衣人了,但他身上什么也没有。” 松明也来了,“李府和庸王府都没有任何动静。” “王爷猜,布防图会不会在沈云轩身上?” 苏棠道,“能知道有布防图送来且提前埋伏陷阱的,肯定只有沈云轩。” 因为他有前世的记忆,知晓布防图对裴樾的重要性。 裴樾深深看了眼苏棠,没有去问她为何这么确定。 苏棠悄悄松了口气,继续道,“沈云轩没能力亲自动手,必定是告诉了庸王,庸王派人抢到手后,必定知道王爷的势力会穷追不舍,他那么喜欢装低调,就必然不会把布防图立马拿去自家,招来麻烦。” “反倒是放在沈云轩身上,就安全多了,毕竟裴樾再聪明,也怀疑不到一个半夜偷情的人身上。” “你倒是了解本王。” “一般般吧。”苏棠嘻嘻笑,“王爷要的东西,肯定在沈云轩那件外袍里。” “你也很了解沈云轩。” “毕竟我一心想弄死他么。”苏棠嗅到醋味,转移话题,“他们偷布防图,难不成还想勾结边境的那群戎狄人?” 裴樾眉心微沉,这件事,还要细查。 裴樾让松明去拿沈云轩的外衣,苏棠眸光轻闪,拉住了他,“我有个更好的办法。” 松明察觉到自家王爷杀人的目光,连忙割断被苏棠抓住的衣袖。 苏棠:? “王妃请说。” “苏凝烟还住在城中,就是有几个楚国人看着,你们从这儿走……” 苏棠告 诉他们地址后,谢千机和松明立马原地消失。 裴樾这才露出几分满意。 “你晚上出来跟踪沈云轩?”裴樾睨着苏棠,鬼鬼祟祟,莫非还惦记前未婚夫? “没,冤家路窄。” “那你与本王呢?” 裴樾问。 苏棠看他认真的样子,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他有一点点幼稚,这有什么可比的? 但苏棠还是严肃道,“当然是天作之合。” 裴樾嘴角愉悦弯起,就听苏棠道,“王爷,你考不考去去西域,被蛇咬一口?” “谋杀亲夫?” “不是。”苏棠把解火毒的事跟他说了一遍,“七星花我会努力种出来的,现在就差西域红斑蛇了。等解了火毒,你体内的旧疾只需要慢慢调养就能痊愈,虽然这些年身子有了亏损,但我会努力养好王爷的,我希望我们能一起活到白发苍苍。” 裴樾心口又涌上那股酸胀,温暖的,甜蜜的,无数情绪汇聚,让他不由失神。 直到一阵喧嚣传来,裴樾再看苏棠,她已经两眼放光盯着那喧闹来源了。 苏棠好久没见苏凝烟了,发现她不仅肚子隆起来了,人也圆润了一圈,发髻松散,明显是刚被人从睡梦里叫醒。 “小姐,您还是快回去吧,否则公子知道了要生气的。” “他生气又怎么样,敢杀了我吗?我爹虽然没用,但我娘却是楚国的贵族,他还要留着我对付苏棠那贱货呢!” 苏凝烟气冲冲的说完,立马被丫环捂住了嘴。 苏凝烟也察觉自己说了什么,立马阴沉的 闭紧嘴巴冲上了二楼。 屋顶撑着下巴看热闹的苏棠眼眸微睁,苏凝烟的娘? 这一点她倒是一直忽视了。 这时,苏凝烟已经一脚踹开了沈云轩的门。 前世恩爱不疑的两人,此刻见面,脸色都是无比的精彩。 “凝烟,你怎么敢……” “云轩,谁来了呀?” 被折腾的昏昏欲睡的霍柳柳从掀开帘帐,跟苏凝烟对上,也是傻了眼。 “霍柳柳!” 苏凝烟怎么也没想过,抢了自己男人的,会是霍柳柳,即便沈云轩是个阉人! 霍柳柳也没想到失踪的苏凝烟,会出现在这里。 “凝烟,你听我解释,我不会嫁给云轩的,我跟他只是……” “是啊,你的确不会嫁给他,你怎么看得上一个阉人?”苏凝烟阴阳怪气起来,“也就沈云轩那么傻,甘心被你利用,不过我可没他那么好骗,你今天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苏凝烟上去厮打霍柳柳,沈云轩烦躁一推,竟直接把苏凝烟推得摔在了地上。 苏凝烟不敢置信,本就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这会儿更是大嚷起来,“沈云轩,你这个负心汉,你居然帮她!” “我肚子还怀着你的孩子呀!” “霍柳柳那贱人,到底哪一点比得过我,你选她不选我!” 苏棠坐在屋顶,看着这个无比熟悉的场面,满面讥讽,毕竟前世沈云轩可是抛弃了她,选择了苏凝烟呀。 “松明,去查查霍国公最近在做什么。” “是得好好查查。”苏棠道,“霍柳柳性子高傲,绝不 会甘愿委身于沈云轩,必定是他们背后在谋划什么。” 风吹动廊下的灯笼,星火摇晃,却阻拦不住这京城的水愈搅愈浑。 苏凝烟的大闹,很快吸引了客栈内外的人围观。 两女争夫的事并不少见,但一个是齐王未过门的侧妃,一个是失踪已久的侯府千金,一个更是个阉人,那就有意思了! “让开,我们要出去!”沈云轩被堵在房间,气急败坏。 苏凝烟还在抱怨,“你现在怕丢人了?你跟霍柳柳这贱货滚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丢人?沈云轩你对不起我,更对不起我们的孩子!” 孩子? 围观人群更加喧闹了,“阉人还能生孩子,莫不是给隔壁老王养的吧?原来京城第一才子,竟甘愿当绿头王八呀。” 苏凝烟还在撕扯沈云轩,沈云轩此刻本就觉得脸面丢尽,心中烦躁,回头就扇了苏凝烟一巴掌。 却没想到苏凝烟不但不清醒,反而哭闹的更厉害了。 苏棠看着这对怨偶,心底的戾气都轻了一些。 “王爷。” “嗯?” 苏棠勾勾裴樾的手,裴樾回头,苏棠已经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我们这辈子,一定会长命百岁!” 裴樾心尖轻颤,“好。” 苏凝烟突然出现的事,在京城引起不小的风波。 至少归德侯府,就震荡不已。 海棠苑中,冬杏卷起床幔,道,“老夫人一听到消息就让曹寿公子去客栈接人了。” “接到了吗?” 苏棠裹着被子不肯起来。 冬杏轻笑,“没 接到,曹寿去的时候,凝烟小姐已经被人带走了。” “不过他倒是带回了凝烟小姐怀孕的消息,昨夜不少人瞧见了,现在外面风言风语,话说得很不好听。” “有人议论沈云轩吗?” “自然,他跟霍柳柳小姐夜宿客栈,怎么说霍柳柳还是齐王未解婚约的侧妃,虽然齐王已经没了,但没有贤妃或是皇上恩准,霍小姐也是不许议亲的。” “那霍国公怕是要头大了。” “何止呀,今天清早,霍小姐就被送去凉山寺,贤妃娘娘吩咐,让她静思己过,等齐王殿下丧期一过,便叫她剃发出家,霍国公现在是老脸丢尽了。” 冬杏都忍不住偷笑。 苏棠愉快的起来洗漱更衣,刚穿好衣裳,就听人来传,说沈云轩要见他。 “小姐,要见他吗?” “不见,赶他走。”沈云轩来无非也就是那些车轱辘威逼利诱的话,苏棠懒得听。 “那奴婢这就去……” “等等。”苏棠转头折了一张纸塞进信封里,“拿去给他,就说是靖王殿下的意思,让他回去好好考虑。” 冬杏出来把信给了沈云轩。 沈云轩绿着脸接过,阴沉沉看了眼归德侯府,才回了马车。 马车旁的护卫提醒他,“你最好别有二心。” “我当然知道,难不成我会蠢到去投靠靖王吗!” 沈云轩尖利的回了句,见有路人看来,才急忙钻进了马车,深吸了口气,打开信封。 他本打算看看裴樾交代了什么,再回去跟庸王回禀,结果打开就傻眼了。 第二百零九章 生母是她 “白纸?” 他回去跟庸王说,靖王给了他张白纸,庸王能信? 说不定还要怀疑他有意投奔靖王,故意撒谎! 苏棠居然又给他下了个套。 “这个贱人!” 沈云轩用力锤着马车,“可恨现在还不能收拾她。” 沈云轩安抚自己,大局为重,等扶持庸王殿下成了大事,还怕收拾不了一个苏棠? 不过以后,他恐怕要暂时避开苏棠一段时间了。 门口,苏棠亲自看着沈云轩的马车停顿许久才离去,满意的回了海棠苑。 刚回来,苏棋再次要求见苏棠,苏棠便没再拒绝了。 海棠苑内繁花似锦,几株高高的梧桐也长得很茂盛,苏棠就在梧桐树下的秋千架坐着,阿圆给她剥着葡丨萄,冬杏给她扇着风。 真真是娇小姐的做派! 苏棋冷眼走近,“你终于肯跟我谈了?” “你先告诉我一件事,说完了,我们就往下谈。” “何事?”苏棋警惕。 苏棠浅笑,“简单,我娘当年的死,你们二房到底动了多少手段。” 苏棋看着眼前的人,阳光穿过细碎的梧桐叶落在她身上,光影随风晃动,却驱不散她一身邪气,如同地狱索命的阴魂。 “你知道了?” “早就知道。你放心,我从来说话算话,说保你们母子的命,就绝不会杀你们,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苏棋看了看她,选择了相信,“我知道的 也不详细。” “说。” “你还记得你年幼时,曾随你娘一起去北地的事吗?” “嗯。”其实苏棠记不太清了,明明她应该要记得那段时间发生的事的。 而且裴樾说,他们第一次相见,就是在北地。 “从北地回来后,你娘的身体就不太好了。其实我爹也没做什么,只不过买通了几个下人,在她的耳边经常说一些大伯受伤或战死之类的消息吓唬她。” “我娘倒是会每年送一些藏着微量毒药的燕窝给她,但那是慢性毒,谁也没想到她死的那么快。” 说到这里,苏棋轻笑,“现在我爹娘也算遭了报应,不过你不觉得你爹更该死吗?要不是他一直在外,疏忽了你娘,你娘也不会被人生生磋磨死。” 苏棠握着秋千绳的手慢慢收紧,苏棋知道她生气,“人死不能不复生,我也没办法,而且那时候我还小。” 苏棠定定看了看她,却并未如她所想的一般发脾气,反而浅浅一笑,“苏凝烟的生父,是你爹苏勇吗?” “是。”苏棋知道她早就在查了,迟早瞒不住,回答十分干脆。 “那苏凝烟的生母是谁?” 苏棋眼皮一跳,“我不知道……” “琴娘么。” “我不知道。” 苏棋抿紧微白的嘴唇,苏棠却扯了扯嘴角,“二叔当年因爵位给了我爹,负气调去江南偏僻地做县官。算算时间,应 当正是我娘和琴娘在乐馆的那段时间,之后我娘被赵家接走,而他则跟琴娘混在了一起,琴娘应当就是借了他的势,才能杀了乐馆老板娘,且之后不被官府追究。” “我说了我不知道!” 苏棋似在怕什么,轻斥苏棠。 苏棠只是在模糊的拼凑真相,没想到她这么激动,“所以苏勇要害我娘,不仅仅是他因爱生恨,而是他听从了琴娘的命令。” “你……” “不对,他那么自负自大的男人,怎么会听一个女人的命令?是因为那个时候,楚国人……” “你别说了!” 苏棋打断苏棠的话,转头就飞快离开了海棠苑。 她这般态度,更加让苏棠坚信她揣测的就算不是真相,也八丨九不离十。 害了娘亲的人,不仅仅是归德侯府的这些渣滓,还有一个藏在背后,享受着玩弄他人人生、看人挣扎痛苦的变态! “流苏,你要去哪儿?” 冬杏叫住门口的丫环,苏棠一早就吩咐过,盯着这些琴娘送来的下人,即便他们家都是伺候过小姐母亲的。 流苏低着头,“厨房还炖着汤,奴婢去看看。” “去吧。” 苏棠开口,流苏松了口气,就听她道,“告诉琴娘,我一定会杀了她!” 流苏抖了抖,出去后,再没回来。 苏棠想去给娘亲上柱香,才想起灵位都送回赵家了。 再看这富贵的归德侯府, 只觉得滑稽。 “那小姐,棋小姐那里,还让人盯着吗?” “盯着,她还会来的。” 苏棠轻轻摩挲着娘亲留下的玉,就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而后一群下人捧着一大堆的绫罗绸缎珠玉首饰进来了。 “这是……” “都守着吧,裴阙送我的。” 消失了几天的裴玉藏笑着走过来,当初要不是她送信回来是没事,苏棠都担心他因为那张没把门的嘴被皇帝宰了。 裴玉藏朝苏棠挤挤眼睛,“我从裴阙那儿要来的的补偿,你跟樾儿都有。裴阙已经下旨叱骂了皇后,还罚了大皇子府的俸禄,取消了大皇子妃的郡主封号。” “他们敢对你和樾儿下杀手,这辈子都别想封王了!” 裴玉藏得意哼哼。 苏棠虽然觉得这个惩罚轻飘飘,但裴玉藏磨了几天皇帝才出这个惩罚,说明他是真心疼大皇子这个儿子。 “阿圆,东西都收起来吧。” “等等!” 苏老夫人简直是闻香而动的老鼠,飞快扒着阿圆的手,跟裴玉藏道,“王爷,既是赏赐,寿儿庭儿都是晚辈,您看……” “他们又不是本王的晚辈。” 裴玉藏从不给苏老夫人脸面,“况且归德侯府如今的花销,都是用的小棠儿的银子,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吧。” 归德侯府的账面早空了,琴娘当家后,更不是个会经营的主,分家后,二房在苏老夫人的 偏心下,直接分走了大半的家产。 归德侯府的账面,现在比苏老夫人的脸都干净。 所以为了不让苏毅担心,苏棠每月都会拿一定的银子出来以供花销。 “那点银子,也就够吃饭,而且吃的还不如从前。”苏老夫人不满,尤其前阵子在紫藤斋花了那五百八十八两之后,苏棠直接把她的四菜一汤缩减成了一菜一汤。 曹寿也嘀咕,“小气!” “既然老夫人这么不满,冬杏,往后海棠苑只负责下人们的份,苏老夫人和曹家来的几位主子,就由他们自己负责吧。” “没错没错。” 裴玉藏高兴的说,“以后你养我这个爷爷就够了,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假祖母,不用管。” “对了对了,走走,爷爷带你去尝尝紫藤斋什么味儿。”说完,还鄙夷的看向苏老夫人,“爷爷可不会那么小气,五百八十八两都拿不出来,啧啧,丢人现眼哦。” 苏老夫人鼓着眼,要不看他是老王爷,她早骂死他了! 曹寿看了眼话都不敢说的苏老夫人,再看着珠光宝气的裴玉藏,立马凑上前,“您是第一次去紫藤斋?要不要寿儿伺候着,寿儿去过那地方,若没熟人,怕要被狠狠宰一笔。” “你想巴结本王?” “寿儿只是听说您膝下只有棠儿姐姐一个外孙女儿……” “那你知道她为何叫我爷爷,而不是外公吗?” 第二百一十章 迫不及待毁了她 曹寿一顿,这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 苏棠眨巴眼,难道不是因为她随着裴樾喊的? 裴玉藏呵呵一笑,“因为老子的王位,是要传给她的。” “女子如何能承爵!” “本王说能就能,若她不要,就是扔了喂狗也不给你。” 裴玉藏冷哼一声,大摇大摆的带着苏棠出去了。 曹寿被羞辱的满面通红,见下人们还不断看来,直接抓着几个打了一顿,也不顾苏老夫人的叫喊,跑出了侯府。 苏棠回头看了眼面容扭曲的苏老夫人,心思微动,不动声色的跟着裴玉藏离开了。 一路到了紫藤斋,裴玉藏才收敛刚才的气势,悄悄问苏棠,“你带着银子吧?” “带着,王爷您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吧。” “那敢情好。” 献王殿下豪情万丈的拍了把小童子,“走,本王请你吃饭!” 苏棠却留下银子,转头悄悄回了归德侯府,从后角门直奔苏棋的院子。 众人都以为苏棠出门了,下人们都放松了警惕,无人注意她的靠近。 苏棠才靠近菱花窗,就听到里面有争执声传来。 “你怎么能把真相都告诉苏棠,那贱人心狠手辣,虽是个冒牌货,却把赵如溪当生母看待,万一她查出当年是我趁机闷死了赵如溪,非杀了我 不可!” 苏棠脑海好似被人重重敲了一棍子,剧痛难忍。 苏老夫人不知,还在发火,“也怪那赵如溪蠢,我只不过让她听我的话,说一句‘先皇后与楚皇有染’,反正她自小生活在楚国,皇上肯定不会怀疑。谁叫她那么犟,还敢骂我无耻?” “没错,娘娘是给了我大笔的银子让我办这件事,但我是那么贪财的人吗,我不都是一心为了侯府?” “其实也也没打算闷死她,就是想教训教训她,谁知她身子那么弱不经吓,竟就那么死了。” “我也算帮了她解脱,说起来,苏棠还得感谢我!” 苏棋看着她自私自利的嘴脸,冷笑着转开眼,忽然一顿。 “怎么了?” “好像窗户那儿有个人影。” 苏棋立马跑出来,但苏棠已经离开了此处。 苏棠无法想象,娘亲居然是被人活活闷死的! 记忆里娘亲最是温顺,说话永远轻声细语,面对老夫人的责难也总是逆来顺受。 可这个归德侯府,就是个地狱,孵化出了一个个恶魔,摧残她本就坎坷的生命! “发生何事?” 裴樾身上清冽的气息靠近,苏棠这才顿住脚步,对上裴樾温柔的目光,鼻尖一酸,却没让眼泪涌出来,“我要收拾一个人。” 苏棠报仇 ,总喜欢钝刀子割肉慢慢磋磨,觉得一刀杀了他们,反倒让他们痛快了。 可现在,她却无比迫切的想动手! 她要让苏老夫人永生永世,活在那样的地狱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裴樾什么也没问,“好,本王帮你。” “我想自己动手。” 她的仇,她要自己报回来,鲜血洒在自己手上,才能告慰已死的亡魂,和前世的她自己。 裴樾什么也没问,只是抱着她跃上屋顶,陪她看万家灯火。 “王爷,我娘亲的死,可能跟当年害了先皇后的人有关。” “嗯。” “王爷不问问?” “你先休息。” 裴樾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将她揽在怀里,“我们还有时间,不急这一刻。” 他不想她在伤心的时候,还要分神去想其他事情。 苏棠也让自己什么都不想,她没那么多时间自怨自艾,沉浸在过去的仇恨里,她要报仇。 天际泛起鱼肚白。 裴樾昏昏欲睡的苏棠送回房间,才出来。 “王爷。” “让人多盯着归德侯府的动静,事无巨细,都要回禀。” “要不要帮王妃出手……”杜若在脖子上比了个姿势,反正要杀个老婆子很容易。 “不必。” 他知道苏棠要收拾老夫人,还要顾及什么都不知情 的苏毅,那是她最珍惜的人了。 “她知道该怎么做。” 苏棠一觉睡到下午。 阿圆和冬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她又做了噩梦睡不下,跟她开开心心说起裴玉藏昨夜的事。 “献王殿下喝醉了酒,大嚷着要把王位传给小姐,结果有人跟他吵,他直接就摆出身份,硬逼着那人请他吃了饭,还大喊了三百遍‘永宁郡主威武’。” 阿圆笑得脸蛋红扑扑的。 冬杏也抿着笑,忙着替苏棠准备洗漱的东西和饭食。 苏棠看着尘光里温馨的场景,心底杀意愈浓,“老夫人在哪儿?” “昨儿您跟献王殿下出去后,曹寿那小混蛋也跟着出去了,结果被人骗去了秦楼,拿不出银子,老夫人应当是去赎人了。” 阿圆愤愤骂着曹寿,又问,“小姐要找老夫人?” “不,她出去了正好,去请曹宝珍过来一趟。” “冬杏,去兑一万两的现银,拿箱子装着抬来。再去小倌馆,挑几个长得好看的男人。” 冬杏立马安排人去办。 没多久,曹宝珍就缩着脖子警惕的过来了。 “你找我干什么?”曹宝珍看着书案后写写画画的苏棠,警惕问。 “不必怕。”苏棠笑着抬头,“就是想问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什么意思 ?” “金钱,地位,还是男人?”苏棠头也没抬,冬杏已经领着三个男人进来了,三人风格不同,或阳刚或阴柔,但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好看。 曹宝珍顿时看得眼热。 这时,冬杏又叫人抬着几口沉甸甸的箱子进来,直接打开,竟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些银子若是给你,你不但可以回江南置办个宅院,请几个奴仆,还能招赘一个相公,富足的过完下半辈子。” 苏棠轻笑,“你是选择继续留在一穷二白的侯府当一个不受宠的妾,还是选我方才所说的?” 曹宝珍傻眼了,“这些,都给我?” 冬杏朝那三个男人示意,男人们立马手段百出的央求曹宝珍把他们带回家。 曹宝珍狠狠咽了口口水。 的确,她清白已毁,与其嫁人做妾受婆家白眼,不如自己招赘,而且一万两啊,她做梦都不敢想! “你不会是逗我的吧。” “怎么会呢。” 苏棠让冬杏把其他人带出去,曹宝珍当场就有些不舍那个面相阴柔的男子了。 苏棠浅浅勾唇,“把人以小厮的名义,送去宝珍小姐的院子。” 男子喜不自胜,曹宝珍也激动起来。 人一走,苏棠直接交给曹宝珍一枚药丸,“这药,设法让苏老夫人吃下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天上掉馅饼 “只要老夫人肯吃下去就行?”曹宝珍已经心动。 “剩下的,我自会教你怎么做。” 苏棠看她转着眼珠子,轻笑,“不过你也要知道,我这人一向心狠手辣,苏勇就是最好的例子。” “真的是你!” 当然不是,但这不妨碍苏棠用来吓唬她。 曹宝珍心底那点儿小心思顿时烟消云散,苏勇都成为侯爷了,现在也被弄得半死不活,又何况她? 曹宝珍看了看银子和男人,一咬牙,“那你可要说话算话。” “放心。” 区区一点儿银子,换苏老夫人下地狱,这是很划算的买卖。 苏老夫人拿了几件珍藏赎了曹寿回来,精疲力竭。 刚回屋,就见曹宝珍端了刚炖好的燕窝来。 “今儿有燕窝?” “我见您这段时间辛苦了,自己花了银子买的。”曹宝珍笑道。 苏老夫人感慨接过,“还是自家人知道疼惜我这个老婆子啊,不像她们,个个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老夫人啐骂了几句,愉快的喝起来。 曹宝珍见她一点儿也没察觉出来里头加了东西,一颗心放下,又哄了苏老夫人睡着,就赶紧回去找她那个面相阴柔的男人了。 苏棠远 远看着曹宝珍的背影,手里捏着谢千絮让人传来的消息,她托她办的事,妥了。 江南那边的消息很快就送进了京城。 八月酷暑。 苏老夫人又例行带着曹寿来找苏棠要银子,且振振有词。 “你要是不给,也可以,那我只能把你爹收藏的那些东西都卖了换钱。” “这不太好吧。” 曹宝珍这几日如鱼得水,再想到即将到手的一万两,忍不住说了一句。 苏老夫人剜了她一眼,这时,厉嬷嬷激动跑了进来,“老夫人,是曹家来的消息。” “又要借钱?”苏老夫人不悦。 “不是,是曹家祖坟那边的山不知怎么塌了一块,竟然露出一块藏宝地,现在曹家正在跟官府争那些东西到底是谁的呢,信里的意思,是想您回去主持公道。” 什么主持公道,就是想苏老夫人回去以势压人罢了。 曹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曹宝珍本也要激动一下,下意识的朝苏棠看去,果然,苏棠朝她投来一笑。 果然,这宝藏是她设的陷阱! “老夫人,曹家的信催的急,咱们去吗?”厉嬷嬷问。 “先不急,我再问问。”苏老夫人狐疑的看向苏棠,她可是 吃过苏棠不少亏了,这个宝藏也太玄乎了。 想了想,苏老夫人谨慎说,“去,叫琴娘一会儿来见我。” 苏棠浅笑着低头喝茶。 茶杯轻响,曹宝珍立马道,“难道您还要把宝藏分苏家二房一半?” “那自然不会……” “那这事儿还是先别告诉他们。”曹宝珍紧张的瞥了眼苏棠,道,“谁知道说多了,会不会有人起贪念?况且族中都敬重您,您不也一直希望咱们曹家自己壮大起来吗,那以后就再没人能拿您的出身诋毁您了。” 不够显赫的出身,一直是苏老夫人心头的一根刺。 “万一这消息是假的怎么办?”曹寿忽然说。 “对,肯定是假的,老夫人方才说要支银子?冬杏,去给老夫人拿五十两来。” 苏棠笑眯眯的,“天气炎热,老夫人还是留在侯府的好,我既答应了爹爹要照顾好你,你出了岔子,我不好跟爹爹交差。” “你有什么好心?” 苏老夫人看向苏棠,一眼就看到了她眼底的不满、嫉妒,活脱脱一个见不得自己好的嘴脸。 苏棠越是不让她去,她越要去。 “就算是假的,咱们回趟江南,就当祭祖了。” “事 不宜迟,寿儿庭儿,去收拾收拾,咱们坐下午的船回江南。” “我就不去了吧。”曹寿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这事儿我去了也帮不上忙,我就留在京城,替姑婆守好侯府。” 反正爹娘在老家呢,他最近刚交了几个朋友,还没享受过京城的繁华呢。 曹寿心里打着小九九。 苏棠朝曹宝珍看了眼。 曹宝珍会意,道,“寿儿说得也对,事情要是顺利,咱们很快就能回来了,就怕去晚了,肉被府衙吞了进去,咱们再想叫他吐出来就难了。” 苏老夫人也紧张起来,忙回去收拾东西了。 曹寿趁冬杏不备,一把抢了冬杏刚拿出来的五十两也跑了。 曹宝珍落后一步,笑道,“棠儿,那一万两……” “我兑换成银票给你。” “可以!” “但我有一个要求。”苏棠慢条斯理的喝着茶,说着最残忍的话,“我会给你一处宅子,我要你将苏老夫人带过去,好好伺候,她断气之前,我不希望她再踏出那宅子一步。” 曹宝珍瞳孔一震,“你是要我、要我把她……” 苏棠翘起嘴角,“对,你想的那种‘好好伺候’,不要让她死太快,也不让 她活太好,你若是能办到,往后我便是你的靠山,只要不杀人放火,我保你一世平安。” 曹宝珍觉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在入京前,她一心想着怎么报复苏棠,怎么成为小妾,怎么吃香喝辣。 可一眨眼,苏棠成了她的靠山,还有上万的银子,和她体贴恩爱的郎君。 曹宝珍觉得值了。 “我答应你。不过苏老夫人肯定不会乖乖听话,我该怎么……” “你不是提前给她吃过‘软肌丹’了么,此丹服下后,会令人在七天内露出重症风寒的症状,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人能查出来,她只会一天比一天虚弱,无药可医,直到断气。” 苏棠撑着下巴笑望着她,“不过你敢走漏风声,我可以保证第一个死的人,绝对是你。” 曹宝珍立刻绷紧神经,咽了口口水,“我、我一定会小心的!” 苏棋听到消息赶来,苏老夫人已经把行李都搬上了马车。 愚蠢! 苏棋暗骂,苏棠刚知道赵如溪之死的真相,江南就掉下了馅饼,是个人都知道有鬼,她还敢走。 “祖母,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如请琴夫人来了再说吧!” 她直接伸手拉住苏老夫人。 第二百一十二章 债多了不愁 “不必了。”苏老夫人甩开苏棋的手,“这是曹家的事情,不需要你们插手。” 苏棋瞬间明白她是怕二房抢她东西,“你真是……” “棋姐姐一向聪明,有空管别人,不如先管管水深火热的自己?” 苏棠迈步出来,冷淡看着苏棋。 苏棋听出苏棠的警告,再看对自己一脸防备的苏老夫人,不甘心的松开了手 冬杏上前,将重新备好的盘缠交给苏老夫人几人,并悄悄在曹庭衣袖里塞了张银票。 曹庭微愣,就听冬杏低声道,“小姐的意思,您回去以后,拿着银子带着父母走吧。” 这纯粹是苏棠看曹庭老实巴交,才生出的善念,曹家就是个无底洞,继续留在曹家,迟早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曹庭这才第一次抬头,认真看了看苏棠,并把这个姐姐深深记在了心里。 “我很快就会回来。” 苏老夫人走前,还特意把心腹厉嬷嬷留给了曹寿,警告的看着苏棠,“等我回来,寿儿若是出了事,你看我怎么跟你爹算账!” 说完,放下车帘匆匆走了。 苏棠轻捻着指尖的杀意,你这辈子,都别想回来了。 太阳高悬,炙烤着大地,蝉鸣一声连着一声,绿油油的树叶都蔫了。 裴玉藏午睡醒来,听说苏老夫人去江南了,乐颠颠来找苏棠说话,就见桌上摆着厚厚一摞的话本子,还是带插画的精装版! 不对劲! 裴玉藏笑嘻嘻的说,“嗨呀,我还约了人喝茶呢,都快耽搁时辰了,我就先去……” “献王殿下在京中是不是有许多眼线?” “什么眼线,你在说什么?”裴玉藏假装听不懂。 苏棠不跟他周旋,开门见山,“我不问您的过去,只是想跟您谈个条件。我手上有一个资质不错的人,您帮我教导教导,我把这个送给您。” 苏棠拿出一枚玉牌,那是紫藤斋单独为她预留的雅间钥匙。 “你怎么不找樾儿?他手里可握着罗怀锦还有千机阁,什么人不能给你训出来。” “王爷日理万机。” “那我很闲吗?” 裴玉藏气鼓鼓。 苏棠也不说话,笑眯眯拍了拍那一沓话本子,没错,您挺闲的。 裴玉藏干干砸吧了下嘴,“我又没什么本事……” “您有,就凭您能在京城各方势力都没注意的时候,拿到金河的国玺,我就猜到您在京中肯定有一批潜藏极深的眼线。” “我也不是要揭穿您,只是我手里这个人才如果不好好培养,实在可惜。” 苏棠惋惜道。 裴玉藏嘿嘿笑笑,“小棠儿,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不大相信我,所以要在我身边埋个探子?” “怎么会呢。”苏棠也笑。 裴玉藏看她半晌,还是笑呵呵应了,“让人晚上来见我。” 苏棠叫阿圆去通知陆无忧。 “小姐觉得小陆办事不行?” “就是办事太行,才找他。” 苏棠不是怀疑裴玉藏接近她的目的,只是得知母亲之死的真相后,苏棠迫切的想要壮大势力。 这势力不止要能覆盖大晋,还要伸去楚国,既然身边就有裴玉藏这样的能人,不让他替她打磨下陆无忧这块璞玉,岂不可惜? 苏老夫人一走,归德侯府彻底安宁了。 任凭外面流言蜚语,苏棠把归德侯府的门一关,对外宣称生病不见外客,只安心清理侯府的下人。 如此几日一晃过去,枫叶悄悄染上红色,丽妃的产期也近了。 这天一早,芸香亲自来请苏棠。 “娘娘想请您在宫里住上几天,虽然皇上已经令白太医照看,但娘娘说这几晚,总是梦到血光,十分不安。” 芸香有些担心苏棠不肯去,就听苏棠吩咐,“阿圆,去把我的药箱拿来。” 顿了顿,“翁县主送来的那半只天山 雪莲也拿上。”虽然就剩两片叶子,但也能以防万一。 芸香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痛快,想了想,还是提醒道,“前些日子,献王殿下进宫,让皇上罚了大皇子夫妇,大皇子妃的郡主称号也没了,太后娘娘很不高兴,而且贤妃娘娘那里也一直耿耿于怀,您进宫,可能会受些刁难。” “嗯。” “您不担心?” “债多了不愁。”换句话说,死猪不怕开水烫,她既答应跟丽妃做交易,就不会半途而废。 说话间,阿圆已经把东西拿来了。 走时,苏棠把阿圆和冬杏都留给了苏棋,“我回来之前,侯府不见外客,谁敢来,打走便是,打不走的,就去紫藤斋找献王殿下。” 献王得了苏棠的紫藤斋专属雅间,几乎就住在那儿了。 吩咐完,苏棠才一脚踏上马车,随芸香进宫了。 苏棠也算宫里的常客了。 琉璃瓦上鸟雀扑闪飞走,惊起的烟尘消散朱墙甬道里,别有一番美丽。 苏棠正欣赏着,就见前面不远先皇后的寝殿门从里面打开了。 楚朗从另一侧跑过来,朝门里的人抱怨,“表哥偏心,明明说姑姑的寝殿不许人进,你怎么悄悄带着息珠姐姐去了不带我!” “阿朗,我 跟表哥过来是有正事。” “什么正事,外面谈不得,非得去里面?”楚朗轻哼着,就看到了迎面过来的苏棠。 “表嫂也进宫了?” “对,要来陪丽妃娘娘几天。”苏棠浅笑,目光扫过裴樾和楚息珠,她看得出,楚息珠那双多情眼中,并无对裴樾的特殊情义,反倒是在这皇城之中,能窥见一丝十分小心隐匿的野心。 “正好本王也要过去,一起走。” 裴樾侧身,似在等苏棠。 苏棠也不扭捏,几步走在了他身边。 楚息珠笑道,“我们就不过去打搅丽妃娘娘休息了。” “嗯。” “郡主可喜欢上次的夜明珠?”楚息珠忽然问苏棠。 “夜明珠很漂亮。”苏棠回答。 “你喜欢就好,我那儿还有一颗。前几天心慈来寻我要,我都没给,你既喜欢,迟些我让人把另一颗送来给你,好事成双。” 苏棠眼尾微挑,楚息珠也大方的朝她一笑,弹了下楚朗的额头,“走了。” 楚朗委屈的捂着额头,凑到苏棠跟前,“表嫂,你跟这翁县主熟吗?” “不太熟,怎么了?” “阿朗,该走了。”楚息珠唤楚朗。 “知道了阿姐。”楚朗神秘兮兮的说,“我迟点再来找表嫂。” 第二百一十三章 刁难?咬你 苏棠不解看向裴樾,裴樾淡定牵着她的手往前走,“父皇的意思,似乎是要册封一位公主,与楚朗结亲。” 楚国和大晋都是实力强盛的国家,但其他国家也蠢蠢欲动,利益之下,谁也不能保证长久的和平,而联姻,就是那张双方都认可的和平契约。 先皇后已故多年,大晋和楚国若再不联姻,双方都担心对方会生变故。 “皇上想册封翁县主?” “嗯。” “那息珠公主会嫁过来吗?” “暂时不会。” 裴樾没告诉苏棠,是他拒绝了跟楚息珠的联姻,而楚息珠除了裴樾,其他的皇子妃位置她都看不上。 苏棠心里还在盘算这次事件的改变,将会影响多少人,就已经到丽妃宫殿门口了。 “这几日本王会留在宫中,不必害怕。” “我知道了。” 裴樾说来看丽妃,只是陪苏棠走一段的借口,见她没有太紧张,裴樾才放心离开。 丽妃此时正扶着肚子,懒懒的歪在窗边凉塌上,见苏棠过来才打起精神。 “娘娘觉得怎么样?” “这几日越发困倦了。” 丽妃说着话,又打了个哈欠。 苏棠上前探脉,有些虚,但没有太大影响,不过看着丽妃困得满眼血丝的样子,又觉得不对劲。 “有什么问题吗 ?” “没问题。”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丽妃是真的松了口气,含糊吩咐了芸香几句,就直接睡着了。 芸香歉意道,“娘娘这一个月来,都是如此,一天要睡七八个时辰。” “能带我在丽妃娘娘寝殿转转吗?” “当然。” 芸香立马亲自带着她转了起来。 丽妃的寝殿不算大,建筑都很有楼兰特色,宫人们也不多,低头做着自己的事,并不会打搅苏棠。 苏棠左看看,又闻闻,最后告诉芸香,“没什么问题,娘娘可能就是乏了。” “那奴婢先带您去侧殿休息吧。” “好。” 苏棠抬腿离开,看起来的确是什么也没发现。 一直在廊下整理花草的小太监悄悄呼出一口气,跟身边的人说,“我去方便一下。” 说完,走出了丽妃的寝殿。 他刚走,看似离开的苏棠和芸香也折回来了。 “郡主,您是觉得这小太监有问题?” “这几盆花什么时候送来的?” “内务府每隔三天都会换新的来,这几盆应当是两天前送来的,明天就会换走。” 苏棠踢翻了一个花盆。 芸香还不懂,直到花盆破碎,那堆泥土中,一团拇指盖大小的物体引起了她的注意,凑近了闻,还可以闻到一股很淡的 香气。 “这是……” “夹竹桃汁液调制的香。” 芸香脸一沉,苏棠却道,“先别急,这东西剂量很少,是伤不着娘娘腹中胎儿的。”但生产时,多半能要了丽妃的命。 “那郡主的意思是……” “等丽妃娘娘醒了再做处置吧,这花重新找个盆装起来,我给你一副方子,你找可靠的人盯着煎了药再给娘娘服下。” 苏棠单独捡起那小块香,瞧见廊下那几个蚂蚁窝,笑眯眯的把香揉成粉,洒在了台阶边上。 这东西,蚂蚁们可喜欢的很。 快天黑时,丽妃终于醒了,不过宫殿里却迎来了几个老熟人,而老熟人里的其中一个,恰好踩在了那些粉末上。 李霞光扶着太后,内务府的人抱着几盆鲜花,刚进门,太后就先扫了眼廊下,见花一盆没少,才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妾身给太后请安。” “听说你又昏睡了,哀家给你指的白太医不好么,还让你把她叫来?” 太后没叫丽妃起,话里话外都是刺。 丽妃也不好欺负的,太后经过身边时,一把扶住太后,便顺势站了起来,“臣妾只与永宁郡主交好,如今快要生产,心中害怕,便接了她来,权当娘家人在身边了。” 这话说得可怜。 太后张张嘴, 最后哼了声拂开她的手,吩咐宫人,“哀家正好得了几盆花,听说是楼兰的品种,就送给你吧。” 说着,宫人们直接把花摆上了架子。 花放上去时,苏棠鼻尖微动,眼眸渐冷。 “怎么,丽妃娘娘不喜欢吗?”李霞光越发瘦削的脸颊在夕阳余晖下,显出几分刻薄,“还是担心太后娘娘在花里动了手脚,会害了你和未出世的孩子?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看来丽妃娘娘始终是不信任大晋人的。” “丽妃,你可是这个意思?” 太后也责难起来。 丽妃知道,太后这尊大佛是轻易送不走的,只能行礼,“妾身不敢……” “撒谎!秀蛮,掌嘴!” 太后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秀蛮嬷嬷已经狠狠扇了丽妃一巴掌。 苏棠要上前,被丽妃按住。 丽妃恭顺的跪在地上,“是臣妾睡糊涂了,太后知臣妾思念故土,特意送来故土的花,臣妾感激不尽。” 太后看她服软,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却没立即叫她起来,而是慢悠悠的接过李霞光捧来的茶喝了起来。 “永宁郡主似乎有话想说?”李霞光看着苏棠,“是觉得太后处罚太重了吗?” 丽妃皱眉,李霞光今日是非要折辱苏棠一番才够吗? “这 是臣妾甘愿受罚,太后罚得不重。” “我似乎没问丽妃娘娘,丽妃娘娘不必回话。还是说,丽妃娘娘心有怨怼,故意如此?” 太后闻言,茶盏重重往重伤一搁。 芸香忙要跪下求情,就被苏棠抓着胳膊拉了起来。 “太后娘娘怎么这么不自信?您这么宽厚大度,怎么会有人心存怨怼呢。” 苏棠算着时辰,皇上差不多也要过来了,才笑着看向李霞光,“大皇子妃方才问我是不是有话要说,我的确是有,刚刚看你给太后泡茶时,我才发现你身上有蚂蚁在爬。” 蚂蚁? 众人这才看向李霞光,这不看还好,一看便发现她的脚边居然聚齐了密密麻麻的蚂蚁在往她身上爬。 看着那细细密密的黑色虫子,李霞光当场吓得尖叫,“快弄开啊!” 下人们手忙脚乱,可蚂蚁就这么一点点大,哪里是那么好弄干净的? “呀,都从领口爬到脖子里去了。”苏棠提醒。 李霞光顿时觉得有蚂蚁在啃自己的肉,还有源源不断的蚂蚁往衣裳里爬。 “皇子妃,弄不干净,要不然您先把衣裳脱了吧。” 下人提醒。 李霞光立刻往丽妃的内室走去,手忙脚乱的脱衣裳。 就在这时,一列太监提着灯笼,护送皇帝快步走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演戏高手 “爱妃,你怎么跪在地上?” 皇帝听到太后过来时,就准备来看看了,丽妃生产在即,他不想出岔子。 皇帝走得急,几步迈到殿里,才发现众人面色僵硬。 这时,内室李霞光还在慌乱脱衣叫喊。 皇帝皱眉,“里面怎么了?” 说着就要往内室去,好歹被太后拦住,“你先出去吧。” “朕特意来看丽妃的。”皇帝见众人有事瞒着自己,多疑的性子又显露出来,“里面到底怎么了?” “皇上,大皇子妃在内室更衣。” 丽妃小声的说。 内室隔着这里,也就是一层透光的屏风而已。 皇帝面色一青,扭头就走了。 做公公的,撞见儿媳更衣,这说出去,天家的脸面是彻底不要了。 此时只穿着薄薄里衣的李霞光也知道外头皇上来了,脸瞬白如纸。 “大皇子妃,太后让您赶紧把衣裳穿上。” “我知道。” 也顾不上抖落衣裳上的蚂蚁,李霞光飞快穿好衣裳,白着脸出来,太后也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李霞光知道自己最大的倚仗就是太后,可太后是不会为了她,让皇家蒙羞的。 “太后,最近大皇子身子不好,霞光恳请回皇子府照料。” “回吧,没有让你为了照顾哀家,不顾夫君的道理。” 太后脸色缓和了些,又不满的看了眼苏棠和丽妃,“又不是哀家叫你跪的,还不起来,等着皇上看到了,好怪哀家苛责你是不是?” “臣妾不敢。” 芸香立马扶了丽妃站起来。 但丽妃挺着个大肚子,刚站起来,身子便晃了晃。 苏棠立马上前,朝丽妃眨了下眼睛,惊呼,“娘娘这是动了胎气了,快,扶去内室休息!” “我的肚子好痛。”丽妃也演起来。 “这怎么办,苏小姐,您能行吗?” “快去叫稳婆来,还有白太医……不,太医院的太医都叫来。” “奴婢这就去。” 芸香吓得立马往外跑,太后想拦都没拦住。 丽妃的宫里瞬间兵荒马乱,刚离开的皇帝听到动静,又马不停蹄的折返了回来,再看太后,也忍不住生出怨念,“母后明知丽妃生产在即,为何偏在此时罚她跪下!” “哀家……” “是大皇子妃说丽妃娘娘不喜欢太后送来的花,娘娘才跪的。”芸香嘴快的说。 “大皇子妃?” 皇帝厉眼扫过李霞光,“朕撤了你的郡主封号,本还想着日后从别的地方补回去,现在 看来,纵然太子被废,你也野心不小,都管到朕的后妃头上来了。怎么,李家是要造反登基了吗?” 这话令太后都震了震。 李霞光也知触怒圣颜,立刻跪下,“皇上,霞光并非有意……” “啊,皇上,臣妾好痛。” 丽妃娇弱的哭起来。 皇帝怒意更甚,“大皇子妃德行有亏,不配为正,即日起,降为太子侍妾,无召不得进宫。” 李霞光傻眼了,忙求救的看向太后。 太后看了看暴怒的儿子,他方才说出那番话,摆明是对李家有了忌惮,她这个李家的太后,如何敢在此刻跟他对着干? “皇上已是格外开恩,还不谢恩?” 李霞光只得委屈谢恩。 太后看着皇帝防备的脸色,憋屈的厉害,狠狠剜了眼苏棠和丽妃才领着李霞光走了,颇有几分灰溜溜的样子。 苏棠看着这场大戏,朝丽妃悄悄竖起大拇指,丽妃也趁机朝她挤了下眼睛。 很快,几位太医都赶来了,虽然丽妃是装的,但丽妃一直喊不舒服,也没有哪个太医敢断定她没事,兢兢业业的开了安神的药,才退下。 苏棠知道皇帝跟丽妃有话要说,也退了出去。 “白太医。” 白辞出来 时,看着等在殿外的苏棠,朝她行了礼,“郡主可是在等下官?” “听说是你主动要求调来伺候丽妃娘娘的,为什么?” “微臣医术浅薄,不敢侍奉皇上身侧。” “仅仅如此?” “不然,郡主以为下官能有什么目的呢。”白辞抬头,他一身深蓝官袍,脸上已无从前的腼腆,试探也信手拈来。 苏棠不想跟他周旋,只警告他,“丽妃生产在即,我不允许她出任何状况。白太医,我纵然答应过你母亲护你,但打断你四肢,再好吃好喝供你到死,也一样是护你,你可明白?” 白辞提着药箱的手轻轻一抖,“下官自当尽力,护丽妃娘娘平安生产。” 苏棠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一肚子火,转头回了偏殿。 刚回来,就察觉到有人闯了进来。 屏风后,烛火摇动,一人端坐在书案后,还有翻书的声音。 “王爷?” “嗯。”裴樾手边码着一摞卷宗,头也没抬,“借你的地方几日,你安心休息,不必担心会有人闯进来。” 难道他还担心皇帝闯进来? 苏棠正要说他借口拙劣,门口就传来皇帝的贴身太监刘公公的声音,“郡主可歇了?” “可 是丽妃娘娘有事?” “不,丽妃娘娘喝了药已经昏睡过去,是皇上想问问丽妃娘娘的情况,想问问您可方便去御花园。” 裴樾冷冷抬头。 苏棠心底也涌上一股恶心。 半夜御花园,孤男寡女,皇帝不可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不过苏棠猜测,他没有旖丨旎心思,但肯定有借此告诫和利用她来拿捏裴樾的心思。 “我已经歇了。” 外面静了一会儿,才听刘公公说,“郡主既歇了,那就下次再回话吧。” 说罢,脚步声才远了。 苏棠趴在桌案上看他,“王爷以后也会这样吗?” 暖暖的烛光落在她略显圆润却恰恰好的脸上,明眸轻眨,看得裴樾心痒。 “本王没有骗人的爱好,说只要你,便只要你。” 苏棠一时不知该反驳他前半句话好,还是该感动他后半句话后,心情复杂的看了眼他正在看的卷宗——《大内密卷》。 这是皇上才有资格看的东西吧。 “时间不早了,睡吧。” 苏棠知道他还在查先皇后的事,也坐下,“要找什么,我陪王爷一起找吧。” 裴樾看了看她,“本王在找,制作千机方的人。” 苏棠握着卷宗的手瞬间僵住。 第二百一十五章 兵不血刃 裴樾没有为难她。 “你去歇着,本王很快就能看完。” “王爷一定会杀了此人吗?”苏棠问。 若是以前,裴樾当然会把这人掘地三尺的挖出来,用尽酷刑,最后杀了解恨,但看苏棠如此小心翼翼,他似乎知道此人是谁了。 苏棠见他沉默看着自己,心底轻叹,“我可以告诉王爷,千机方是百药生研制的,但据我所知,他不外售,也极少制作,所以千机方的来源,并不能百分百确定,就是他为了毒害先皇后而制作。” “所以王爷找到他以后,可否先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如果是他呢?” “我不会阻拦王爷报仇。” 是非黑白苏棠还是分得清的,师父于她有恩,那她便报恩。 裴樾若与他有仇,那就报仇。 她只是担心,裴樾会因此,与她心有芥蒂。 “夜深了,去歇着吧。” “嗯。” 苏棠看他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模样,有些丧气的转身离开了。 裴樾继续低头看卷宗,这密卷记录着先皇后在时的所有事,不论大小,总有蛛丝马迹留在其中。 只是眼睛看着卷宗,心口却似空了一块。 苏棠躺在床上,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理解裴樾,那是生母之仇,是他年少就被迫上战场的腥风血雨,她现在只能期盼,师父只是被人利用,而不是真的谋害 了先皇后。 昏昏沉沉睡去,次日醒来,书案上已经空了,裴樾也走了。 “郡主,起了吗?” “嗯。” 芸香带着宫女鱼贯而入,看到没精神的苏棠,以为是昨晚皇帝敲门的事吓到她了,低声道,“昨夜的事,让您受委屈了,这是丽妃娘娘让奴婢给您的。” 说着,捧来一个小匣子,打开后,里面直接是厚厚一沓银票,以苏棠的目力,至少是五万两。 “丽妃娘娘把老本都给我了?” “没呢,楼兰每年都会送银子来,加上皇上赏赐的,娘娘的库房都快堆不下了。这些只是银票,金银之类的,待您出宫时还有呢。” 芸香安慰道,“您放心,今天开始,奴婢会贴身伺候您,绝不会再让人打搅您。” 芸香是丽妃的贴身宫女,有她在,的确不必担心了。 苏棠也知道丽妃的为难,“昨夜什么事也没发生,你还是留在丽妃娘娘身边伺候吧,她身边没人不行。” “可您……” “放心,我很安全。” 裴樾应该每晚都会来,见芸香还是愧疚的不行,苏棠收下了银票,芸香这才笑起来。 因为太后不会再来找麻烦,苏棠直接让芸香逮了那小太监,并把那几盆花都给扔了。 丽妃喝了药,再没往日那些倦怠,拉着苏棠出去了。 秋初气候清爽,路旁盛放的花也变成了 各个品种的菊丨花,黄灿灿的一片,很养眼。 丽妃却直接掐下来一朵,“你放心,昨夜的事,本妃给你出气。” “?” 苏棠还没反应过来,丽妃就扶着肚子故意往杨贤妃的宫殿门口转了一圈,不一会儿,杨贤妃就来了。 “丽妃真真是有福气的,不管怎么折腾,你肚子里的孩子都那么安稳,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长大,毕竟这后宫里夭折的孩子可太多了。” “而且妹妹还叫了苏棠这么个没用的黄毛丫头进来,说不准孩子都等不到夭折,就要一尸两命。” 这种诅咒的话,亏得杨贤妃敢说。 丽妃深邃的眼睛一扬,“是啊,像齐王这么大都能说没就没了,又何况我腹中这个脆弱的小生命呢。” 不等贤妃开口,丽妃又道,“听说齐王的那位未过门的侧妃与人私通?贤妃姐姐何不大度一些,放她一马,也可给齐王未出世的孩子积德啊。” 丽妃一句话,戳中贤妃两个痛点,气得贤妃直接朝丽妃扬起手。 “娘娘!” “会水吗?” 丽妃突然问,苏棠茫然了一下,就被丽妃抓着一起顺着杨贤妃的巴掌摔进了身后的湖里。 傻、傻眼! 杨贤妃懵逼的看着自己的手,“是她陷害我,我根本没有……” “快救人啊,救救丽妃娘娘!” 芸香大喊,周围的宫人和禁卫 军迅速被惊动。 苏棠被丽妃拽着,连吞了好几口水才被人捞上来。 刚上来,就听人大喊,“娘娘见红了!快,叫太医,叫稳婆来!” 苏棠刚要跟上去,却被芸香拉住,“郡主,您受惊了,且先休息会儿,别急。” 紧接着,苏棠就看到后宫嫔妃们兵不血刃的计谋。 “皇上!” “爱妃别怕,太医很快就过来了。苏棠呢,叫她过来!” “苏棠为救臣妾受了惊,她昨夜本就没睡好,现在吓到,已是手抖得银针都拿不住了。” 丽妃的哭诉让皇帝的脸一黑,她是在指责他昨夜去找苏棠么? 但丽妃性子素来柔顺,应当是听人挑唆了什么。 皇帝厉眼看向苏棠,苏棠低着头手指发颤,当然,这都是她装的,她猜到丽妃想干什么了。 “皇上,还是先让稳婆过来吧,娘娘耽搁不得了,贤妃娘娘口口声声说娘娘未出世的孩子会早夭,臣女害怕……” “是她?” 皇帝以为是贤妃挑唆,不待问清,丽妃痛苦的哭起来,“皇上,臣妾好痛啊,臣妾的孩子会平安吗?” “当然会。” 这时,太医们已经满头大汗的赶来了,稳婆就要把皇帝请出去,丽妃却牢牢抓住了他的衣袖,“皇上,不要让苏棠出去,就让她守着臣妾吧。” “可她不中用,胆子小到针都拿不稳,在 这里也没用。” “臣妾只信她。” 丽妃美眸含泪,苍白妩媚的脸此刻好像易碎的纸,让皇帝心都揪起来。 她看到皇帝眼中的动容,哀求,“皇上,您许她些好处,只要她帮臣妾平安诞下这个孩子可好?臣妾还想活着,多陪伴皇上和孩子几年。” 皇帝无法不答应。 “好。苏棠,只要你答应治好丽妃,朕便赏你……” “赏她公主之尊吧。”丽妃开口。 苏棠发抖的手都不敢抖了,公主之尊跟郡主县主之类,可是天壤之别。 因为赐封公主,便要享俸禄,赐封地,等同握有实权,皇帝轻易不会册封,除非有所图。 譬如像翁心慈一样,如若册封她为公主,便是要她去和亲。 皇帝也沉默了会儿。 “丽妃,公主之尊不是一般的赏赐。” “她若救臣妾和未出世的孩子一命,也不够吗?若是皇上在考虑封地的事,不如就将齐王的封地,转赐给她。” 随着腹部阵痛愈发剧烈,丽妃脸上已经满是冷汗,她虚弱哽咽,“还是说,皇上还是宠着贤妃?若是如此,臣妾什么也不求了,只盼今日见皇上,不是最后一面。” 皇帝沉沉盯着丽妃,猜忌、怀疑、杀意,全在眼中。 他阴沉的问,“你当真是因为贤妃推你落水,才要替苏棠求赐公主之尊,而不是因为别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剖腹取子 不止丽妃,就连苏棠都听得心寒,皇帝难道怀疑丽妃是要帮裴樾夺位吗? 还好丽妃并不爱皇帝。 但这不妨碍她泪如雨下,“臣妾是恨贤妃,恨她差一点就要了臣妾母子的性命,皇上宠了她多年,如今就不能多宠宠臣妾吗?” 这副模样,分明是为爱吃醋要一争高下的小女人心肠。 皇帝看了她半晌,气氛静到宫人们都以为下一秒皇上就会生气离去,却见他看向头发还湿淋淋的苏棠,不辨喜怒的说,“先等丽妃母子平安,再说此事吧。” 没拒绝,就是默认了。 丽妃心口的气一松,再次因为阵痛而痛哭起来。 “娘娘……” 苏棠想替丽妃把脉,就被姓王的稳婆撞到一边,“郡主年纪小,没接触过生产的事,就在一旁候着吧。” 说完,几个稳婆开始围着丽妃。 太医们则守在外间,以防万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丽妃的生产却慢慢变得困难,参汤都送了几次,孩子还没下来。 一晃便已经到了深夜。 皇帝被太后劝着回去休息了。 皇帝刚走不久,稳婆突然大喊,“不好,孩子胎位不正,要立刻剖腹取子!” 芸香霎时就跪在了地上,破腹取子,那娘娘今日定是活不成了。 “先别急。” 苏棠这辈子没接生过,上 辈子却随师父走街串巷,见过不少难产的孕妇。 她动作熟练的上前看过,刚要开口,后脑勺突然被人用瓷瓶狠狠砸了一下。 哗啦一声,瓷片碎了满地。 “你干什么!” 芸香立马叫人按住那突然发难的宫女,扶住苏棠,“永宁郡主,你怎么样!” 苏棠摸着后脑勺的血,晕乎乎的晃了晃,“我没事,让人去请皇上过来。” 王稳婆道,“皇上已经歇下了,这等小事不必打搅皇上,女子生产,哪有不去鬼门关走一遭的,万一惹了皇上不满,奴才们都没命了。” 她这样一说,其他几个稳婆心态也乱了。 丽妃已经痛得没力气了,根本说不出话。 苏棠很想打烂那个稳婆的嘴,但她也没力气,只能催促芸香,“快去!” “是。” 芸香立马亲自往养心殿跑去。 但苏棠知道,芸香这一路过去不会顺利,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苏棠看了眼在场的人,“娘娘若是有事,我一定跟皇上说,是你们办事不利,让他诛你们九族!” “永宁郡主,您怎么如此不讲理……” “我就是不讲理,立马去熬参汤来。” 苏棠拽了另一个沉稳些的许稳婆,“我现在教你一些手法,你来替孩子重顺胎位,等孩子生产下来,丽妃娘娘一定会 记得你的功劳。” 那稳婆看着苏棠冷静的目光,似下了决心一般,跟了过来。 但外面的太医此刻还是作妖了。 “此时顺胎位太晚了。” “是啊,还是剖腹取子,否则伤了龙嗣,才是大罪啊!” 丽妃的宫人们也开始摇摆起来,却被苏棠呵斥,“出去告诉那群太医,再敢废话,我拉他们陪葬。” 苏棠声音不小,外面的太医们听了个一清二楚,纷纷闭嘴。 “这可怎么办?” “白太医,你说句话,丽妃娘娘的胎一直是你看着的,你最有发言权。” 白辞垂着眼,目色复杂。 这时,突然听人传太后驾到。 “怎么这么久了,孩子还没生下来,白太医,你是怎么办事的?” 白辞听出太后的暗示,他也知道,他的一身荣华,全系在太后身上。 白辞低下头,“丽妃娘娘难产,恐怕要剖腹。” 王稳婆一听,立马上前把许稳婆掀开,拿起了破腹用的刀,还呵斥宫人,“别傻站着了,没听到白太医的话吗?” “可是郡主……” “这是哀家的皇孙,还是她一个不相干郡主的?” 太后竟是直接掀了帘子进来。 苏棠感觉后脑勺的血越流越多,而时间过去这么久,芸香还没回来,大概是真的出事了。 苏棠暗暗咬了口舌尖 ,朝许稳婆使了个眼色,才勉力挡到王稳婆跟前,“不是不听,是丽妃娘娘能顺利产下这个孩子,不需要白白丢了性命。还是说,太后娘娘因为记恨昨天丽妃娘娘不敬之事,想借机害死丽妃?” “苏棠,你大胆!” 太后勃然大怒,“在你眼里,哀家就是这等小人。” “臣女不敢,但太后若是执意剖腹,那臣女只能这么想了。” “你没听到白太医怎么说的吗?” “王稳婆说得对,没生过孩子的人,怎么能知道生产之事?更何况白太医一个男人,就更加不懂了。” “诡辩!” 太后看着存心要跟她作对的苏棠,直接让人王稳婆上去动手,苏棠轻斥还在犹豫的宫人,“丽妃娘娘若出事,你们这群曾伺候丽妃的人能落得什么好?” 丽妃宫里的人这才下了决心,站成一排护在了丽妃床前。 “让开!” 宫人们害怕的低着头,却没有一个让开的。 太后看着苏棠,冷笑出声,“你们这是要谋害哀家的孙儿?好啊,来人,把这些居心不良的叛贼全部拉下去砍了!” “母后要砍了谁!” 皇帝疲惫的声音响起,却带着属于帝王不容拒绝的威严。 苏棠看到匆匆赶来的皇帝,长松一口气,身体无力的倒了下去,却被一道人影 扶住,“王爷在外头,郡主别担心。” 苏棠看到是谢千絮,更是安了心。 这时,许稳婆惊喜的跟苏棠道,“郡主,胎位顺了。” “照我的方子煎药来,准备生产。”顿了顿,“换其他稳婆来,不要她。” 苏棠抬手指向王稳婆。 皇帝目光如刀,瞬间刺穿王稳婆,不等她开口,就被人堵了嘴拖了出去。 皇帝看了眼一脑袋血的苏棠,眼皮跳了跳,“你先出去包扎伤口。” “丽妃娘娘……” “朕在这里守着。” 太后不高兴了,“这里是女子产房,晦气不净,皇帝还是……” “纵使晦气不净,母后不也在这里吗?” 皇帝看着语塞的太后,想起今晚靖王带着被人差点打死的芸香来找他的事。 若非靖王和苏棠,丽妃今晚就死在这里了。 苏棠看出他们母子间的暗涌,立马跟谢千絮出来了。 才出来,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裴樾。 “王爷……” “先止血。” 裴樾往那群太医身上扫了眼,太医们顿时觉得杀气再脖颈处徘徊,立马哆嗦着开始给苏棠处理伤口。 苏棠还安慰裴樾,“我没事,就轻轻砸了一下。” 裴樾没说话,但看着他抿起的薄唇,也知道他此刻很想杀人。 这时,内殿之中,丽妃一声痛苦尖叫传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只是棋子 苏棠迅速朝内殿看去,轻纱帘中,只看到丽妃睁着眼睛大口喘气。 接着,一道欢呼声伴着孩子脆亮的啼哭声传来。 “生了,娘娘生了!” 苏棠吊在喉咙的气一松,身体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往后软倒下去。 却在一瞬,被揽入冷清的怀抱。 “没你的事了,回去休息吧。” “丽妃娘娘还没醒。” “本王今晚会在偏殿陪父皇商议事情,丽妃不会有事。” 裴樾看向阴沉着脸走出来的太后,“太后今晚也不会留在这里,这里很安全。” 太后对上裴樾危险的眼神,气得恨恨道,“好,很好。” 说罢,气愤离去。 她刚走,刘公公便出来宣布,“奉天承运……得天眷顾,丽妃诞下一女,册封为常乐公主,钦此!” 刚出生就册封的,这还是头一例,可见皇帝对这位小公主的喜爱。 苏棠不再担心,加上头晕的厉害,回了偏殿,话都没来得及跟裴樾说一句,就沉沉睡了过去。 裴樾替她掖好被子,“就这么爱保护别人么?” 明明杀人时也毫不手软。 苏棠似乎察觉到了裴樾的气息,眷恋的往他手心蹭了蹭,还咕哝了两句听不懂的话。 猫儿似的。 裴樾轻抚她脸颊,“若 我一定要杀百药生呢,你是不是也要拼命拦着?” 苏棠没有回答,因为她太困了,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 裴樾看着她还未干透的头发,取了干净的软布来,把她的头抱到身上,慢慢的给她擦起来。 苏棠觉得舒服,又忍不住蹭了蹭。 裴樾眼眸微深,“娇娇,别乱动。” 苏棠哪听得到,倒是因为后脑勺被砸,所以都是侧着头睡的,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有人在拨弄她的头发,痒痒的,又很温柔,让她忍不住蹭蹭。 就是睡着睡着,枕头变得有些硌人。 翌日清早,苏棠刚醒,就有宫人来请她了。 这次除了太后,后宫大.大小小的嫔妃们都到齐了。 皇后正坐在摇篮边,看里头酣睡的常乐公主,“小公主生得真好看,眉眼像丽妃,嘴巴像皇上。” “再好看又有什么用,谁知道能活到几岁。” 贤妃酸溜溜的说。 丽妃假装没听到,虚弱的靠在床头喝汤,见苏棠来了,连忙招呼她,“你来了,坐到本妃身边来。” “大功臣呀。” 贤妃又酸道。 皇后也凉凉看了眼苏棠,现在后宫的人都知道,昨晚要不是苏棠,丽妃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 苏棠也装听不到,朝几位妃嫔行 了礼,才询问丽妃如何。 贤妃气得够呛。 丽妃笑眯眯,“我好得很,昨晚打你的丫环已经被拉下去五马分尸了,至于那个王稳婆,皇上也送去了慎刑司,必死无疑!” 妃嫔们皆是一抖。 “妹妹刚生孩子,怎么也不知道为孩子积点德?”贤妃阴阳怪气的问。 “是得积德。” 丽妃针锋相对的说,“所以本妃才求了皇上多赐苏小姐一些好东西。” 好东西? 也就是些金银之类的罢了。 贤妃还要继续讽刺,外头皇帝已经过来了。 方才在外面,皇帝就听到了贤妃二人的对话,进门看到头上缠着绷带的苏棠,也知道丽妃是什么意思,“永宁也在,正好。” 刘公公此时已经捧了圣旨过来。 “奉天承运……永宁郡主护持丽妃与公主,朕心甚慰,赐永宁郡主为永宁公主,赐西北封地十八城,钦此!” 苏棠没想到皇帝真的答应了。 “臣女谢皇上恩赏。” 皇帝还以为她会推脱一番,那他正好顺势收回成命,没想到她居然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收下了! 皇帝气闷,贤妃突然站起来,“西北十八城不是齐王的封地吗?” “齐王已故。”丽妃微笑,“姐姐若是还能再生一位 小皇子,活到成年,皇上自然可以再封王赐地。” “你是故意的!” 贤妃突然就明白为何丽妃为何故意落水了,“你早就算计好了我儿的封地是不是!凭什么,我的儿死了,你的就生了。你生了也罢,还要夺我儿的东西!” 丽妃故作无辜,“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贤妃被激怒,这时常乐公主突然哭了起来。 苏棠猜测到了丽妃想做什么,心底突然一阵发寒。 她想拿孩子当诱饵,彻底铲除贤妃! 果然,盛怒之下的贤妃直接朝常乐公主冲了过去,“我没了儿子,你也别想占我儿的东西,你给我去死!” “啊——!” 慌乱下,皇帝一脚踢开贤妃,“毒妇!” “为什么,皇上,齐王才死啊,你怎么就狠心把他的东西全部给别人,为什么啊!” 贤妃的控诉,让皇帝愧疚,但这份愧疚却变为更大的怒气。 “皇儿死去,朕就不伤心吗,朕在你眼里,就是如此铁石心肠之人吗!” “贤妃失德,念在其痛失爱子的份上,降为杨嫔……” “皇上,小公主受惊了,快请太医吧。” 丽妃抱着啼哭不止的常乐恳求,她没找苏棠,苏棠也默默不动。 皇帝更憎贤妃 ,“将贤妃降为答应,禁足寝宫,没朕的吩咐,再不许出来!” “皇上——!” 贤妃还要扑过来,皇帝却再没看一眼,转而跟丽妃道,“丽妃辛苦替朕产下公主,即日起,加封为丽贵妃看,待公主满月宴时,一同办册封典礼。” 贤妃更加如万箭穿心。 苏棠瞧见丽妃舒展开的眉眼,知道自己是时候出宫了。 皇帝没留很久,其他妃嫔见识过贤妃的下场,也都闭上嘴走了,甚至皇后都没多说话。 苏棠也当场提出了告辞。 “你先别急,再陪我几日。” 丽贵妃把常乐交给了许稳婆、现在是专门照顾公主的许嬷嬷带了下去,才披着斗篷扶着腰慢慢沿着窗边坐下,笑问她:“吓到了?” “娘娘从我入宫开始,就计划好了吧。” 丽妃临产之际受太后羞辱、再狠下心假装落水,虽九死一生,但也顺利让皇帝更加疼惜常乐公主和她。 她今日再拿常乐公主做局激怒贤妃,皇帝必然会怜惜她万分,更恨毒了杨贤妃。 而皇帝杀贤妃,不仅仅是替丽妃出气,更是对后宫,对野心愈发显露的太后的警告。 他们夫妻互相成全。 只有苏棠,从进宫开始,就是丽贵妃计划里的一枚棋子。 第二百一十八章 生财宝地 丽妃就知道瞒不住她,也知道,与其跟苏棠虚与委蛇,不如直接承认,也许还能留住这个朋友。 “对不起,是我利用了你。” “不必,娘娘不是给了我补偿么。”苏棠笑,“公主之尊,旁人难以肖想,如今却给了我。” 丽妃知道她心有芥蒂,神色中的歉疚也是真的,“我不这么做,公主活不长的,人人都知道贤妃一无所有了,所以她要是真发起疯来,我一个外邦妃子,拦不住。” “而且,我也需要打压一个人,来震慑后宫蠢蠢欲动的妃嫔。” “我理解娘娘。” 苏棠能理解,但并不接受这番利用。 丽妃无奈,“罢了,你先下去歇息吧。” “是。” 苏棠走了一段,回头看丽妃,“娘娘知道,昨夜若不是靖王殿下在,芸香就差点被人打死了吗?” 丽妃那双异域美人的眸子轻动,“我知道,芸香也知道。” 苏棠没再说什么,她的朋友丽妃是个痴情重义,柔弱却又坚强的女人。 但眼前这个人,才是前世传闻里那个一手遮天、心机深沉的丽贵妃。 几日过去,被贬为答应的杨贤妃从一开始的咆哮,到哀求,再到现在的咒骂,丽妃直接让人去‘探望’了她几次,苏棠 就再没听到杨贤妃的消息了。 这几晚,裴樾也因事离宫,但谢千絮每晚会来守着她,所以苏棠除了例行给丽贵妃请平安以外,都不怎么留在正殿了。 丽贵妃也没勉强。 直到七天过去,苏棠被准许出宫。 丽贵妃送了她整整一大箱子的金银珠宝,“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些你若不喜欢,换成银子也可以。” “多谢娘娘。” “你非要同本妃这么生分么?” “娘娘放心,我们永远都会是最好的合作伙伴,待公主满月宴时,臣女会让归真道长入宫祈福。” 苏棠是个聪明人,不会做出把队友变对手这种事,但队友,也仅仅是队友而已。 “届时,臣女还有一个忙,需要贵妃娘娘帮一下。” “你想算计谁?” “一个杀母仇人。” “看在归真道长的面子上,本妃答应你。” 丽贵妃与她相视而笑,就此分开。 苏棠走时,丽贵妃带着几分叹息道,“本妃会一直当你是朋友。” 苏棠没回答,恭敬行礼走了。 出宫后,苏棠没急着回侯府,而是去了趟紫藤斋,在单独的雅间里,找找到了裴玉藏。 “小棠儿来了。” 裴玉藏笑眯眯的给她倒了杯酒,“现在册封公主了,开心 吗?” “王爷知道西北十八城吗?” “你的封地?挺荒凉的。”裴玉藏随口说道。 “王爷去过?” “住过一段时间。” 苏棠端起酒杯,轻笑,“当年靖王殿下年幼离宫,曾去过北地,但京城中人好像不知道这件事,那时候,靖王殿下是去找您的吧。” 那时候先皇后去世,皇帝无心管裴樾,宫里宫外应该有无数的势力想杀死裴樾。 也只有裴玉藏能保住年幼的靖王了。 换言之,裴玉藏在西北,有自己的势力,且很强大。 “哎呀,一个个的都这么聪明,叫不叫我活了。” 裴玉藏佯装生气,苏棠笑眯眯的往前一凑,“王爷,您说我把陆无忧送去西北十八城,他能不能行?” “你要他干什么?” “办点小事,譬如建立一个绝对安全的据点,又或者建立一个往北地、楚国甚至乌孙楼兰等小国出入查探消息的组织,又或者……” “够了够了。” 裴玉藏气呼呼的瞪着她,“你说这么多,是想让我帮他?” “行不行,都看您的。” 西北十八城,接壤北地和大楚边境,虽荒凉,对苏棠这样的有心人来说,却是个‘四通八达’的好地方。 “陆无忧还太年轻。”裴玉 藏不是不肯,他也希望裴樾能多一条臂膀,但陆无忧年纪太小,西北之地,民风彪悍,他怕陆无忧掌控不住。 “他可以,我相信他。” 前世能成为一方叛军丨头子的人,今生也不会变得平庸,只是差一份磨砺。 说完,苏棠把让琳琅阁到处收集来的话本子都堆在了裴玉藏跟前,“皇爷爷,我的贿赂,你就答应我吧。” 这一声皇爷爷,听得裴玉藏眼神瞬间慈爱下来,哼哼斜她,“既是本王的外孙女,下次别喊我王爷,多生分似的。” “知道了皇爷爷。” 苏棠乖乖道,像极了乖巧可爱的外孙女在讨糖吃。 裴玉藏哪能受得了,“行行行,帮你帮你,反正我死了,东西都是你的。” “不是靖王殿下的?” “那个臭小子一声皇爷爷都懒得喊,我才不给他。” 苏棠看他一头扎进话本子的海洋里,笑着出了雅间,便叫了翠儿周贵,还有琳琅阁管事的梅掌柜,就连徐四也都叫了过来。 陆无忧也被叫来了,一个人坐在角落,看着坐在桌前笑语盈盈的苏棠。 “西北十八城的事大家知道了吗?” “知道,当然知道!” 翠儿激动的说,“是小姐……不对,是公主您的封地了! ” “对,大家这段时间,可以好好想想,怎么去那里做生意。” 苏棠浅笑,既然成了她的封地,她就要把此地,变成她的生财宝地! 梅掌柜若有所思,徐四也认真考虑起来,“当初我离京,便是去的西北,或许我可以帮上忙。” “我也有一个老朋友在西北十八城附近,人很可靠,就看小姐愿不愿意用。” 苏棠集思广益,丝毫没有主子的架子,几人很快就你一言我一语的出谋划策起来。 其实开分店的事,苏棠一直有计划,只是没有时间来处理。 几人一直商议到天色将晚,才确定下来,“这件事,就交给徐四负责,梅掌柜协助,其他人只管听他们吩咐。” “是!” “陆无忧。” “嗯?”陆无忧之前根本插不进话,身上跟罩了层乌云似的坐在黑暗里,突然见众人齐齐朝他看来,才看到眉眼弯弯的苏棠,“您有吩咐?” “收拾收拾,去西北吧,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交给你去办。” 打发了其他人,苏棠简略的跟陆无忧提了下自己的计划,“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但此事宜早不宜迟,你这几日挑选个能顶替你位置的人,我会安排你去西北。” 陆无忧不想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不试试,谁知道呢 陆无忧看了眼苏棠,垂下眼帘。 苏棠笑着拍拍他的头,“我原本打算送苏羡去楼兰,现在看来,让他留在北地也很好,你可以替我照顾他。” 陆无忧抿紧了嘴巴,“去西北十八城的事,很重要吗?” “对,所以我才交给你。” “放心,西北有献王殿下的人带着你,我也会让徐四按时给你送去银钱,有任何问题,你直接写信给我。” 陆无忧听得出苏棠的信任,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就像一汪清泉,浇在了将要枯死的树上。 “好,我去。” 夜风悄悄。 庸王别院,正在详细把前世大事件和相关人物列在纸上的沈云轩突然觉得一阵头痛,等再清醒,脑海里关于前世的记忆居然模糊了一些。 但他没有在意,看着纸上的名字,交给一旁的人,“先去找此人,这个时间,他应该去了江南。” “陆无忧?” “对,此人将来必成大器,可为庸王殿下所用。” 沈云轩踌躇满志,殊不知陆无忧已彻底脱离前世的齿轮,驶往了另一个方向。 苏棠回到侯府,冬杏和阿圆已经备好了晚膳和热水。 苏棠简单吃了点,就 泡在了浴池里。 “侯府最近怎么样?” “贤妃娘娘被贬的消息传出来后,安国公府的江姑爷来了几次,软硬兼施的想要接走棋小姐,被献王殿下赶走了。” “二房那边没动静?” 冬杏摇摇头。 苏棠只要确定苏棋没出事就好,“曹宝珍有消息送来吗?” “还没有。” “再等等吧,没那么快。” 江南那边有千机阁的人,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奔波了一天,苏棠理好这些事,脑子和身体都很累,沐浴完后一沾枕头就睡了。 她刚睡下,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秋初带着凉意,来人衣角还沾着城外的露珠,明显是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的,却没想到这小骗子这么早就睡了,本来还想告诉她,千机阁已经找到了百药生。 “既睡了,也许事天意如此,那便等本王处理好了,再告诉你吧。” 裴樾本打算离开,就见苏棠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小脸泛白,贝齿紧紧咬着唇瓣。 “娇娇?” 裴樾走到床边,想轻抚她的脸颊,就见她翻了个身,恰好让出一个人的位置。 裴樾喉结滚动,天知道这段时间不见她, 他有多煎熬。 可百药生的事情没妥善处置之前,他只能暂时不见她,毕竟他的娇娇,太敏锐了。 他不想从她眼看,看到失望。 “娇娇既然不回答,本王今夜便歇在这里了。” 苏棠睡得沉,当然无法回答。 裴樾噙着笑,在她身侧合衣躺下。 微凉的怀抱贴近,带着令人安心的冷香,让她梦里的血腥尽数散去。 苏棠蹭了蹭,没多久,这怀抱就热了。 苏棠舒服贴了回去,一夜直到天亮。 早上醒来,身边已经空了。 吃过早饭,苏棠放松了会儿,就让阿圆准备了些点心,往苏棋的院子去了。 苏棋现在足不出户,尤其在知道贤妃被废后,几乎连房门都不出了。 “棋姐姐最近身体如何?” 苏棠一进门,就看到了眼窝微塌瘦了一圈的苏棋,浅浅勾起唇角,“担心皇上会迁怒于你么?还是担心没了贤妃庇护,安国公府的人会把你带走?” 苏棋给她泡了茶,“你要我做什么就说吧。” “我就不能只是来找棋姐姐聊会儿天?” “聊天?” 苏棋抬起疲惫的眼睛,“你我之间难道还有什么姐妹情谊吗?” 苏 棠勾唇笑笑,“常乐公主的满月宴,我希望你说服琴娘去参加,毕竟她还顶着归德侯夫人的名号,也是你现在名义上的继母不是么。” “你想杀琴娘?” “我在棋姐姐眼里这么凶残的吗?” 苏棋才不信她这副单纯的模样,从看清苏棠的真面目开始,她就知道,苏棠针对当初伤害过她娘亲的凶手们,已经开始不遗余力的报复了。 但琴娘的身份,到底不一般。 “你杀不死她的。” “不试试,谁知道呢。” 以前是怀疑她可能跟娘亲的死有关,所以苏棠一直不曾下手。 现在知道了,自然不能再叫她活! 苏棋看着苏棠离开,她是二房最冷静也聪明的人,却一直想不明白,明明万事俱备,怎么偏偏二房会走到这一步? 她是想不明白了,但京中很多人却醒悟过来,永宁公主,潜力无限! 成堆的礼物往归德侯府送来,赏花喝茶的邀请函更如雪花纷来。 苏棠一律拒之门外,专心准备陆无忧去西北的事。 等忙忙碌碌过去半个月,一天早膳,阿圆惊喜的告诉她,“小姐,您种在院子里的七星花发芽啦!” 褐色 的泥土里,一点绿意顽强的冒出了头。 “没想到真的种活了。” “这是给靖王殿下种的吗?” 阿圆小心翼翼的问。 这段时间,靖王殿下没有出现,小姐也不提靖王殿下,两个好像就此生分了似的,虽然靖王府时不时就会送些小玩意儿过来。 阿圆担心不已,又不敢问。 苏棠浅笑,“是。” “那要不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靖王殿下?” “等下次见面吧。” “下次是什么时候?”阿圆问。 苏棠想,或许待到宫宴上,就能见到了,不过裴樾……杜若送来消息,说裴樾最近很忙,他在忙什么,竟连见她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么? 苏棠抿抿嘴角,把其他没发芽的七星花种子挖了出来,又洒了一把容萤给她的不知名种子进去,才撇去杂念,吩咐道, “阿圆,你拿着我的信,亲自去一趟御史府寻谢夫人,让她务必帮忙推荐归真道长进宫,为常乐公主的满月宴祈福。” “是。” “冬杏,待琴娘去参加常乐公主的满月宴侯,我的好二叔那边,就交给你来处置了。” 苏棠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务必,处置妥当!” 第二百二十章 杀 一场卷着凉风的秋雨过后,终于到了常乐公主满月宴的日子。 满月宴没有设在皇宫,而是安排在了距京城不远的一处风景宜人的行宫内。 苏棠刚到达行宫,琴娘后脚便到了。 她现在是正经的侯夫人,是苏棠的二婶,不论分没分家,总有人会看在靖王的面子上去巴结。 此刻她身后就跟着好几个小官的夫人们。 “棠儿先到一步,可是在等二婶?” 她一身浅黄色长裙,眉眼间尽是温柔,仿若真正的贵妇人。 “琴夫人现在应当唤我公主殿下。” 苏棠毫不留情的道。 琴娘面色不变,她身后的拥趸们却傻眼了,看苏棠这意思,跟琴娘居然生疏至此? “还未恭喜棠儿册封公主,若不是苏家现在家人分散各处,也该隆重办一场才算热闹。” “我的皇爷爷就在我身边,怎么算家人分散各处呢?” 这意思,归德侯府的人,都不算她家人? 那她们还巴结琴娘个屁! 脾气急的,直接甩了脸走了,温和些的还假笑几声,“侯夫人,我们就先进去了。” 苏棠看到琴娘微微收紧的手,有些意外,没想到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琴娘,会在意这些虚假的拥趸? 哦,是了,她一直想取代、甚至超越娘亲。 娘亲在世时,可是人人称赞的侯夫人,不似她,一些附庸者,都是借着苏棠 的名声才挣来的。 “原来棠儿让苏棋请我过来,只是为了羞辱我。” 琴娘面色恢复正常,笑道,“可惜,我只当你是未长大的孩子,我这个做姨的,自然会包容些。我始终,是你母亲的亲姐妹。” 苏棠知道她是故意恶心自己,勾唇一笑,“那就希望琴姨今天能够玩得愉快。” 说罢,率先进了行宫。 今天,她必会让她愉快的! 进行宫后,按规矩,苏棠先去给正跟皇后等一群妃嫔们逗丨弄常乐公主的皇帝请了安。 丽贵妃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来得正好,皇上刚刚才册封了另一位公主,从今往后,你们两就是我大晋唯二册封的两位公主了。” “都是同样优秀的人,自当有一样的待遇。” 皇后皮笑肉不笑的说,“一个嫁给靖王,一个嫁给靖王的表弟,你们以后也算妯娌了。听闻这位新公主,以前心慕靖王?” “她还拿过先皇后给的定亲信物呢,本也是极优秀的人儿,却不知靖王为何眼都不眨就拒绝了。” “永宁,莫不是你在背后撺掇的吧?” 苏棠略一挑眉,便知她们说的是翁心慈。 看到丽贵妃略担忧的眼神,苏棠垂眸,“都是龙恩浩荡。” 她半句不提翁心慈。 皇后还要张口,一侧珠帘晃动,竟是一身蓝裙的翁心慈出来了。 朝众人行了礼后,才温柔 的笑看向苏棠,“好久不见,公主近来可好?” “很好。” 苏棠懒得跟她过招,准备告辞,就听她笑说,“公主不问问我这几个月,去了哪儿吗?” 苏棠微笑表示不感兴趣。 翁心慈笑容淡下来,“没想到在公主眼里,我居然连情敌都算不上。” 苏棠对她的自怜自艾没兴趣,却在听到她后一句话时,危险的停住了脚步。 “此次为了抓到那个名叫百药生的男人,我不得不亲自回了翁山郡一趟,好在只弄断了四肢,人还活着。” “你弄断了他的四肢?” “此人狡诈,医术又太厉害,若不折断手脚,恐怕很难留下此人,不过动手的人,可不是我。” 翁心慈细细看着她的脸色,察觉到什么,轻笑,“听闻公主也在找此人,我已将他交给了靖王殿下,怎么看公主的模样,还未见过他一般?” “难道,靖王殿下没打算告诉你么?” 苏棠看向翁心慈,瞬间就捕捉到了她眼中难掩的妒忌。 翁心慈刚想遮掩,又停住,事已至此,她何必再遮掩。 对,她是妒忌苏棠! 论出身,论样貌,她都不比苏棠差,甚至品行,在外人看来,还比苏棠好些,凭什么她放下自傲,甘愿为侧室,靖王还是让她嫁给了他的表弟? 他为何要这么羞辱她! 苏棠转过身来,缓步朝翁心慈靠近, 危险的气息直逼而来。 “永宁公主,你想干什么?” 皇后开口,皇帝也皱眉朝这里看过来。 苏棠脚步停下,浅笑,“没什么,只是想恭喜翁县主而已,听闻你册封公主,即将嫁去楚国,从此山高水长,愿意一路风顺。” 翁心慈眸色一黯,苏棠却已经转身走了。 苏棠的脚步不算快,但心却一点一点沉下来。 裴樾为何要瞒着她? 又为何,会让翁心慈帮他。 她抿起唇角,刚出来不远,就看到了正被大臣们簇拥着说话的裴樾,裴樾似乎也看到了她,两人目光短暂相接后,他朝她的方向走过来,半路却被人拦住。 裴樾耐着性子停下来,半个月不见,他原本可以忍耐。 可如今见到了,他积攒半个月之久的思念便如溃堤之水,他要去找她! 但等他打发了拦路的官员,再抬头,已经不见苏棠踪影。 “王爷,皇上还在等着,我们先过去吧。”有人道。 裴樾沉沉半晌,随他们离开。 不远处的假山后,阿圆看着主动离开的苏棠,“小姐,靖王殿下就在前头,我们不去行礼吗?” “不去。” 苏棠可没忘记今日满月宴的真正目的,她是来杀琴娘的,她没必要把裴樾卷进来。 “走吧,该去办正事了。” 秋初气候凉爽,满月宴便设在了行宫湖心岛上,此处湖泊近千亩, 走过蜿蜒湖上的九曲回廊,可观湖水淼淼。 琴娘就在这廊桥边,看掠过的白鸟。 她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不用想也知道是被排挤了。 不过让苏棠怀疑的是,怎么连她贴身伺候的金穗和余妈妈也不见踪影? 这一丝疑虑,很快被琴娘的声音占据。 “你娘还在时,就说过,若是死了,她想化作这水鸟,自由自在,不被束缚。” 琴娘眼底压抑着火,看向苏棠,“可惜,死了就只能永远埋在地底,腐烂成泥。” “你一个觊觎他人人生、求而不得便用龌龊手段设法去毁掉的人,不配提她。” 苏棠的直白,让琴娘脸色微变,“看来你是全都知道了,苏棋把她知道的都告诉了你。” 苏棠抓住她的手,“你为什么这么狠心!” “你不是知道了吗?我觊觎她的人生啊。” 琴娘没急着甩开她的手,轻笑,“不过你想对我毒死我么?” 苏棠刚抓住她时,她就感觉到了手臂上轻微的刺痛,她知道苏棠擅用银针。 “可惜,你是毒不死我的。” 琴娘笑着收回手,“因为我也有很出色的大夫,他的解毒丹,可以解千百种毒,棠儿,我今天肯来,便是特意让你来消气的。” “今天你不但羞辱了我,还给我下了毒,你消气了吗?” 明明一副长辈关爱晚辈的语气,却充满了挑衅。 第二百二十一章 弑夫 琴娘很自信,苏棠杀不了她,所以明知今天苏棠会设下陷阱,她也一样来了。 苏棠沉下眼。 琴娘却笑着甩开了她的手,“小孩子的把戏,我陪你玩到今天,已经是我这个做姨的最大仁慈了,今天一面,就当做告别吧。” 说完,以胜利者的姿态提步离开。 走时,苏棠听她轻叹,“赵如溪什么都强过我,比我更得父亲疼爱,入了乐馆也更得乐馆中人喜爱,甚至还能嫁给苏毅那样只痴心她一人的男人,可终究,她还是输给了我。” “她的侯夫人之位成了我的,她温馨的一家也分崩离析,待我离开后,世上恐怕再无归德侯府。” “你想对归德侯府做什么?” “乖孩子,别急,很快你就会知道。” 琴娘温柔的回答。 阿圆心急如焚,“怎么会这样,小姐,我们赶紧回去看看吧。” 阿圆话刚说完,就发现方才还脸色阴沉得可怕的小姐,居然眉眼舒展的看着琴娘的背影,唯一不变的,只有眼底的骇人寒芒。 “小姐?” “她走不出这行宫。” 阿圆还没想明白,琴娘已经走到了行宫门口,刚要出去,突然出现一个道士拦在了她身前,“宴席刚刚开始,夫人要去哪儿?” 琴 娘正要解释,一群禁卫军已经将她围了起来。 “道长便是曾救过齐王的归真道长吧?敢问这是何意?” 琴娘这是在威胁归真,她查过他,也知道他的把戏。 但赫连紫风眼皮都没抬,高深莫测的看着她,“方才给小公主祈福用的命盘突然碎裂,贫道察觉有人施以邪术,又恰好,见侯夫人要匆匆离府。” “你怀疑我?” 琴娘斜了一眼身后慢慢靠近的苏棠,轻笑,“无凭无据就想拦堂堂侯夫人,归真道长,你这个玩笑是否开得太大了?” 她并不担心区区一个道长,敢在行宫把她怎么样,甚至怜悯的看向苏棠,“况且神鬼之说本就虚无缥缈,诸位拿出这个借口寻我麻烦,是否太拙劣了些?” “是不是神鬼之说,一查便知。” 赫连紫风淡淡道,“方才对常乐公主的命盘施以邪术的人,被贫道的桃木剑击中邪气,此刻此人手臂必会留下痕迹。” 邪气?桃木剑? 琴娘只觉得是幼稚如过家家般的可笑,“棠儿,你能用出这种手段,看来真的是气坏了。” 气到脑子都没有了。 苏棠不语,只朝她轻轻一笑。 琴娘顿时心口一跳。 “侯夫人,你的衣袖!” 一个宫女盯着琴娘 的胳膊,吓得往后倒退一步。 琴娘这才嗅到浓浓的血腥气,但衣袖已经先一步被人掀开,而她手腕内侧,一处小小的血点正不断往外冒血。 她错愕一瞬,想起苏棠的那一针,她竟不是下毒,只是故意做手脚让她血流不止,为的就是此时的指证! 可丽贵妃怎会允许区区小道士拿常乐公主当噱头,除非那丽贵妃和这位归真道长…… “你们都是一伙的!” 琴娘瞬间想通,永远挂在脸上的温柔面具破裂,露出恶鬼的笑容,“没想到丽贵妃居然会勾结一个道……啊——!” 寒芒闪过,竟是归真道长的长剑落下,瞬间斩断了琴娘一只手。 保养白丨皙的手此刻滚落在脚边,琴娘望着鲜血不断的手臂,发出惊人的尖叫。 禁卫军也懵了一下。 苏棠立马上前,“琴夫人,你怎么样?” “你走开……” 琴娘想赶走苏棠,苏棠却死死钳制住她的胳膊,手心的药粉无声洒在了她的断臂上。 琴娘的目光里,终于露出丝惊惧。 “你们敢在行宫杀人!” “我当然不敢。” 今日是常乐公主满月宴,丽贵妃也不许她在这里血溅三尺。 “但我今日必定要你的命。” 苏棠话音刚落,门房 已经领着冬杏进来了,“永宁公主,这个丫环说您忘带了东西,特意送来。” 冬杏几步过来,呈上一枚成色普通的玉佩。 琴娘一眼认出那玉佩是挂在苏勇床帏边的装饰,而此时,玉佩上,还有没擦干的血点。 她们杀了苏勇! “你们……” “皇上驾到——!” 这里的动静,终于还是惊动了皇上。 皇上过来时,赫连紫风握着剑的独臂紧了紧,身上杀气渐浓。 “道长,这里就要麻烦你好好跟皇上解释了。” 苏棠冷清的声音传来,让赫连紫风如浇了一盆凉水,清醒过来。 赫连紫风刻意不去看那明黄的人影,抢在琴娘开口前,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皇帝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可知这是行宫,没朕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滥用私刑?” “贫道愿意领罚。” 竟是一句辩解也没有。 这样的态度,让皇帝多信了他一分,但依旧没放下怀疑。 “皇上,这个道士……” “二婶受了伤,还是快些包扎伤口吧。”苏棠打断琴娘的话。 琴娘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直接跪在了皇帝面前,“皇上莫要被此二人蒙蔽,他们根本是勾结在一起,要致臣妇于死地。” 皇帝不悦,现在 谁的话他都不信。 “今日是公主满月宴,既然你们都说不清,那就全部送去刑部大牢,待满月宴后再细细调查。” “臣妇相信皇上会还臣妇一个公道。” 琴娘柔顺垂首,只要皇帝现在不杀她就好,毕竟她早已安排好,今日就会离京。 倒是苏棠…… 琴娘温柔的眼里,此刻只有肃杀,那人还不想苏棠死,可不死,也有许多办法,让她生不如死! 但苏棠,似乎还不害怕? 琴娘想到冬杏送来的那枚带血的玉佩,想要张口,行宫门口一阵喧哗声响起,伴随着门口的呵斥,几句哭嚷的话也清晰的传进几人的耳朵。 “皇上,您一定要为我家侯爷做主啊,侯夫人蛇蝎心肠,弑夫了啊!” 弑夫! 女子弑夫,乃是罪不可赦的死罪! 在场的男人们,包括皇帝,各个脸色都极其难看。 苏棠嘴角扯起抹不屑,很快也小脸雪白,喃喃问,“不可能吧,二婶怎么会杀二叔呢,二叔不是都昏睡不醒了吗,二婶还有什么理由杀他?” “这不是我应该问的话吗?” 琴娘忍着手臂的疼痛,阴恻恻看向冬杏,“我也好奇,为何你的丫环手里,会有侯爷床头的玉佩,甚至玉佩上,还沾着血!”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还恩 这可不是几句话能辩解清楚的。 皇帝含怒呵斥,“说!” 冬杏立马跪在地上,惶惶,“这是奴婢刚刚过来时,在侯夫人的马车边捡到的。” “你不是说来给棠儿送东西?” “是啊。” 冬杏掏出怀里放得好好的耳坠,“小姐今日的耳坠,戴错了。” 众人这才发现苏棠的珍珠耳坠,粗看相似,实则有着十分细微的区别。 皇帝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苏棠提议,“玉佩既是在马车边捡到的,不如让人去马车上搜一搜。” 琴娘顿感不妙,苏棠不可能不知道念溪就在外面,可她还敢如此笃定的让人去搜,难道她让人把念溪引走了? 不,不对。 念溪没有她的吩咐,绝不会离开马车一步。 琴娘心中慌乱,皇帝已经大手一挥,叫人去搜了。 琴娘的慌乱没持续多久,因为刘公公很快去而复返,躬身道,“皇上,马车上没什么特殊之物,只有些金银细软,和一张去往楚国的通关文牒。” “随身带着通关文牒,你这是准备要跑?”皇帝质问。 怎么会…… 琴娘抬头朝苏棠看去,却见苏棠目露欣慰。 皇帝已经大怒,“把这个弑夫的女人拉下去。” 此事本该再过六部详查,但皇帝也是有情绪的人,更何况今日是他的常乐满月宴的日子,道,“判绞刑,三日后执行!” “皇上,臣妇是被人冤枉唔……” 琴娘直接被人堵了嘴拉了出去。 赫连紫风本也要退下的,皇帝看了看他, “既是你察觉有邪祟,便再去给公主做做法事,祈求平安吧。” “贫道遵命。” “还有你。” 皇帝皱眉看着苏棠,“苏勇出事,他膝下又无儿子,听闻苏毅膝下还有个准备过继来继承爵位的儿子?” “有,名叫曹寿。” “继承爵位就算了。”爵位可不是烂大街的白菜,想给谁就给谁,“你爹既然没死,回头还给你爹,你叫这曹寿同你一起去办苏勇的丧事吧。” 大喜的日子提丧事,皇帝满脸不高兴。 苏棠乖乖垂首应了,皇帝这才离开。 赫连紫风询问的朝苏棠看了一眼,苏棠示意他安心去见丽贵妃,便从行宫退了出来。 刚出来,就看到了拐角等她的苏念溪。 苏棠当初跟丽贵妃商量好如何收拾琴娘后,苏棠便想过怎么过苏念溪这一关,思来想去,她决定让苏念溪自己选择。 所以她故意让琴娘逃到大门口,才叫赫连紫风拦住她,为的就是让苏念溪听到这里的一切。 苏念溪带走通关文牒,苏棠收拾琴娘会更加麻烦一些,但她早有安排,一样会叫琴娘死在这里。 但苏念溪最后,选择了帮苏棠。 “娘亲她,会怎么样?”苏念溪神色恍惚,像是还没回过神来。 “会死。” 苏棠轻轻揉揉她的头,“恨我吗?” “不。” 苏念溪低下头,“那群太监来搜马车的时候,是我故意把通关文牒放在了外面。” 苏念溪说不清自己怎么想的,她爱娘亲,可她也不想苏棠被娘亲 伤害,苏棠是她遇到过的最美好的存在,漂亮、坚强、聪慧,还那么温柔。 就像一束光,照亮了她黢黑肮脏到没有一点可取之处的人生。 她第一眼看到苏棠时,她就喜欢极了这个姐姐。 “想不想出去见识见识更大的天地?”苏棠问她。 “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正好我还缺一个人手,你愿意来帮姐姐吗?” “姐姐。” 苏念溪小心念着这两个字,眼眶酸涩,“可是娘亲她……” “我会为她收尸的。” 她在琴娘的断臂上抹了无法止住血的药,不论皇帝绞不绞死琴娘,她都会死。 苏念溪红了眼睛,就感受手心一暖,是苏棠牵住了她,“你欠她的生恩,这么多年的折磨,也该还完了。” “生恩……还完了么。” 苏念溪怔怔看了苏棠很久,所有人都告诉她,生养之恩大过天,娘亲就是亲手杀了她,她也应该心怀感激。 从来没人告诉她,生养之恩是可以还完的。 她可以摆脱这份天生的恩德,她不需要一辈子背负这个沉重的包裹。 苏念溪嗓子干干的,她张了张嘴,感受到手心的温度,还没做好决定,话已经说出来了,“我……愿意帮姐姐。” “谢谢你。” 苏棠给了她一个拥抱。 苏念溪在她怀里,终于像个孩子一般,大哭了起来。 哭过一场,苏棠替她擦了眼泪,才让冬杏直接送苏念溪去找陆无忧,念溪年纪虽小,却不笨,跟陆无忧也算同病相怜,她相信他 们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搭档, 送走苏念溪,苏棠就准备回去操办苏勇的丧事。 刚踏上马车,一道亲热的呼唤传来。 “表嫂!” 苏棠见是从行宫出来的楚朗,“小皇子,我还没有嫁给靖王殿下,您不介意,可以喊我的名字。” 楚朗爽朗的答应了,“那你也叫我的名字吧,反正你现在是公主,我是皇子,咱们不用客气。” “对了表……棠儿姐姐,我上次跟你说要问你翁心慈的事,你还记得吧?” “嗯。” 苏棠还奇怪他怎么一直没来,楚朗捂着头痛苦的说,“那次出宫后,息珠姐姐生了好大一场病,我得照顾她,连门都不敢出。” 大病? 苏棠看不见得,多半是为了避开丽贵妃生产后的这些污糟事。 “棠姐姐,你现在有空吗?” “我要去侯府替我二叔办丧。”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顺路。”楚朗直接爬上了她的马车。 苏棠刚打算把他扔下去,就看到翁心慈的丫环鬼头鬼脑的朝这儿看。 苏棠挑眉,放下了车帘,“那就一起走吧。” “好耶!” 楚朗高兴的开始叽叽喳喳。 苏棠尽量保持公正的把翁心慈的事与他说了,毕竟她们以后是夫妻,她也不好挑拨。 “哎,可我不太喜欢她怎么办?” 楚朗苦恼的说,“息珠姐姐也说,翁心慈是个心机深沉的,我这样的,肯定被她算计得团团转。” 说完,又巴巴望着苏棠,“还是表嫂这样单纯的好。” 苏棠眯眼 。 “谁告诉你我单纯的?” “啊?就是息珠姐姐说的啊。” 苏棠眼底的笑意淡下来,若是楚朗也罢,但楚息珠跟她一样长满了心眼子,一面说楚朗适合单纯的,一面又说苏棠单纯,是何用意? 她可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姑娘,楚息珠既然不满翁心慈做她的弟媳,就自己去收拾,还想靠三言两语,利用她去帮楚朗收拾翁心慈么? 苏棠淡淡问,“小皇子,你喜欢吃槐花蜜枣吗?” 楚朗不懂话题怎么就转到了这个上面,还是乖乖回答,“棠姐姐怎么知道我喜欢,棠姐姐果然就是传说中的人美心善聪明绝顶吧!” 因为你身上就有槐花蜜枣的味儿啊。 苏棠微笑,“前边正好有一家卖槐花蜜枣的,味道极好,小皇子去买一点吗?” “好好好,那棠姐姐你在这儿等我!” 楚朗愉快的跳下去,他刚走,苏棠就吩咐车夫,“走吧。” 等楚朗美滋滋的抱着蜜枣回来,望着空荡荡的大街,一脸茫然,他人美心善的棠姐姐呢? 马车刚到苏勇所在的别院,还没停下,一道娇斥便传来。 “苏棠,你要不要脸,你都勾搭上靖王了,还来勾搭楚朗,你怎么这么贱呐!” “谢潇潇,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 谢潇潇是听到翁心慈的话,才知道楚朗居然跟苏棠上了马车的,她急匆匆赶来,手拽着鞭子指着苏棠,“你敢不敢把车帘掀开,叫大家伙都看看,你是怎么不守妇道不知廉耻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给你办丧?想得美 苏棠看着大吵大闹的谢潇潇,拦住了要解释的阿圆。 谢潇潇以为她是心虚了,“苏棠,我若是你,就去死了算了,这么不要脸皮,你活着你就不嫌臊得慌吗!” 苏棠挑挑眉,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 谢潇潇一哽,她怎么有一种被人当猴戏看了的错觉? “好,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直接用鞭子朝苏棠的面门甩了下来。 苏棠早有准备,拉着阿圆躲到了马车里。 谢潇潇连挥几鞭子,马车上打出几条深深的印子,马儿也吓得烦躁打着响鼻,要不是车夫死命拉住,马车定然奔出去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谢潇潇看苏棠就是躲着不出来,气得收了鞭子,上前一把扯开车帘。 “你不是不要脸吗,还躲着干什……” 谢潇潇看着马车里就只有苏棠和阿圆,愣住,楚朗呢? 这时,买了槐花蜜枣的楚朗终于追了上来。 “谢潇潇你对我棠姐姐做什么呢!” “小皇子,我是听说你被苏棠勾引……” “放屁!” 楚朗气得俊脸通红,“谁告诉你的!” “当然是翁心慈啊。” “果真是她?” 楚朗看都不敢看苏棠,愧疚得不行,“棠姐姐你等着,我这就进宫去,这个毒妇……不,这两个毒妇这么欺负你,我去替你讨个公道!” 也不等苏棠 开口,直接驾着马气冲冲跑了。 “小皇子,等等我。” 谢潇潇看楚朗跑了,也忙跟了过去。 阿圆气得不行,“小姐,您没受伤吧,这谢小姐怎么疯子似的。” “我没事。” 苏棠本就是由着她发疯的,“下去说一声,我刚刚受惊晕倒,二叔的丧事,就交由曹寿来办吧。” 苏勇害死了娘亲,还想让她来给他办丧? 她不把苏勇鞭尸一顿再抛尸喂狗都是仁至义尽! “走吧,回府。” “是。” 阿圆放下被扯破的车帘,苏棠正要离开,就见苏勇的府外,一道披着斗篷的身影鬼鬼祟祟的朝苏勇院子里探看,那一团缩在阴影中扭曲怨恨的脸,不是苏凝烟还有谁? 她怎么会在这里? 上次客栈捉奸霍柳柳和沈云轩后,不论苏棠怎么找,都找不到她的踪迹了。 而且她本该挺起来的大肚子,此刻居然……平了。 似乎察觉到苏棠的目光,苏凝烟倏然转头,朝她阴冷一笑。 “好姐姐,我们还会再见的,那时,你只会成为我脚边匍匐乞怜的一条丧家犬!” “抓住她!” 苏棠刚吩咐完,护卫们便追了过去,但才到巷子口,苏凝烟就消失不见了。 苏棠过来,还能看到巷口的一堆焚烧过的冥纸。 “她倒是孝顺。”苏棠讽刺。 “小姐,还要追吗?” “追不上了,她身边的是顶 尖的高手。” 不过看苏凝烟那枯瘦的样子,也是寿数将近,下次再见,她大约只能躺着了。 苏棠打道回府,终于收到了曹宝珍的信。 信上说一切顺利,曹宝珍已经照苏棠的吩咐,安顿好了一切,苏老夫人接下来的时光,将会在漆黑发臭的房间里,被病痛折磨到形销骨立慢慢死去。 这封信让苏棠心情大好,也不去想裴樾,也不去想其他人,只叫阿圆煮了准备了个鸳鸯锅庆祝。 这是周老在紫藤斋新推出的。 “周老真是走南闯北,什么地儿都去过,这川蜀的汤锅子实在是美味极了!” 阿圆吸溜着口水,羊肉片牛肉片,挑干净刺的鱼片,还有周老自己做的虾丸牛肉丸子,再搭配上水灵灵的各类蔬菜和菌菇。 用骨头汤和辣汤的鸳鸯锅一端出来,海棠苑便全是香味。 “听翠儿说,等天凉下来,这汤锅就越发好卖了。” 冬杏送了苏念溪回来,就替苏棠布菜,“就是这东西不算太难,其他家也都跟着学了起来,虽然滋味比不上周老,却也有个三分模样了。” 这是担心生意被抢了。 苏棠顿了顿,笑嘻嘻道,“叫翠儿找铁匠多定做些锅子,精致些,以后不能在紫藤斋堂食的,可点了锅子和配菜送上门去。” 顿了顿,“顺便告诉徐四,西北那边儿苦寒,这汤锅兴许能在那边卖 开。” 骨汤滋补,火红的辣汤则吃得人大汗淋漓,西北可谓美食荒漠,除了大户人家,也没人肯花时间折腾所谓的美食,不像这汤锅,好吃又便利。 冬杏眼睛发亮,“那奴婢现在就去!” “念溪和陆无忧出发了吗?” “小陆本就是等着念溪小姐,念溪小姐一到,他立马出发了。” “嗯。” 越早离开越好,她伤了琴娘又杀了苏勇,苏棠觉得他们背后的人大约要露面搞点事了。 想想,前世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大事发什么…… 苏棠一边嚼着阿圆给她烫出来的毛肚,一边回忆,想着想着,还真让她想到一件事来,算算日子,那两人应当过不久,也要进京了。 想到那两人前世反咬一口,踩着她的名声和爹爹的血肉拼命往上爬的丑态,苏棠恶狠狠的嚼了一颗虾丸。 “阿圆,再给我下一点虾丸,好好吃。” “知道啦。” 阿圆噗呲笑着。 苏棠给阿圆她们也准备了汤锅,不过冬杏记挂着紫藤斋的生意,脚不沾地的跑了。 阿圆又一心服侍苏棠。 陆无忧跟清风都不在,多的一口汤锅竟没人吃了。 “棠儿妹妹。” 一身缟素的苏棋幽魂一般出现在海棠苑门口。 她其实不想来见苏棠,可不知不觉就顺着食物的香气过来了。 “棋姐姐来的正好。” 苏棠示意她坐下。 苏 棋握紧手心,“你还想让我做什么?” “我与棋姐姐本就是交易,棋姐姐又何必如此抗拒?” “你这样说话,真像个无情无义的反派。”苏棋虚弱的开了句玩笑,顺势坐了下来。 阿圆递给她一副碗筷,“汤锅上火,棋小姐少吃些。” 苏棋想不到来关心自己的,会是苏棠的下人。 “现在爹爹死了,琴娘也快死了,二房就剩下我跟音儿,棠儿妹妹,二房彻底毁在你手里了。” “恨我吗?” “恨。”苏棋望着碗里热乎乎的一只鱼丸,像是释然了一般,“可我的恨没用,我斗不过你。” “还算你聪明。” 苏棠叫阿圆去屋里拿了一只白玉瓶子来,递给苏棋,“假死药,可以屏息三天不让人察觉,三天后自然会醒来,对你腹中胎儿会有一定影响。” 苏棠有些肉疼,最后一点天山雪莲用完,也就做出了两颗而已,一颗还要给苏棋。 苏棋看她难得露出这般样子,很快就接过了。 “你不考虑考虑?” “皇上收拾了贤妃,现在爹爹已死,安国公府步步紧逼,我再不‘死’,就真的活不成了。” “二房所有人里,你最聪明。” 苏棠浅笑,“不过你假死之后,得有人把你刨出来,你拿什么跟我换呢?” 苏棋望着她,“大约我身上有什么,是棠儿妹妹你,已经看中的吧。” 第二百二十四章 百药生 当然有。 苏棠淡漠看她,“第一,我要你写一份你所知道的二房和苏老夫人是如何害我娘的认罪书。” “可以。” 苏棋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苏棠看她痛快,语气柔和了一些,“第二,苏勇死后,我要你们永不许祭拜,待他下葬后,我一样会刨了他的坟,让他曝尸荒野,你们不许来收尸。” 苏棋喉咙微微发干,“可以。” “第三。”苏棠微笑,“二房的所有家财,归我。” 不是苏棠贪财,而是二房的几乎所有钱财,都是从爹爹身上剐下去的,他们不配得到这笔钱财! 苏棋轻呼一口气,“可以,反正不给你,我们也带不走。” 事情谈妥,苏棋好似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并且吃完了一整盘鱼丸,气得苏棠干瞪眼! 天色渐渐暗下来,苏棠曾经提拔过的小马管事,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成了大管事了。 他回禀了曹寿在接手苏勇的丧事后,鸡飞狗跳的画面,也退下去了。 苏棠躺在床上,周围安静得只余虫鸣,一声一声,叫得人烦乱,不受控制的想起裴樾来。 ‘砰砰——’ 轻轻的敲击声自窗户响起。 苏棠假装没听到,翻了个身闭上了眼。 窗 外,裴樾尝试到闭门羹的滋味,眼垂了垂。 苏棠听到外面没声,以为他走了,气得坐起来,凭什么他不见自己就可以,自己不见他,他还敢有脾气?! 此时气炸了的苏棠,丝毫不记得裴樾前世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反派了! 苏棠气呼呼的,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响动。 裴樾刚推开门,就看到了黑夜里坐在床上,瞪着美眸的小姑娘,小姑娘瞧见他,半分高兴也没有,张嘴就喊,“阿圆,有刺……” “要本王堵住你的嘴?” 裴樾抬手把惊醒的阿圆拎了出去,幽幽看向苏棠。 苏棠捂着嘴,更气了。 裴樾知道她必要生气的,也没有废话,“穿好衣服,跟本王出去。” “夜深了,我要睡了。” 说完,滚在被子里。 谁知裴樾居然直接连人带被子的抱在了怀里,直接踩着月色飞身出了海棠苑,上了早就等候在外的马车。 护卫们都眼观鼻鼻观心,余光都不敢落在那被子上。 苏棠涨红了一张脸。 “王爷今日不是见我都假装没见到吗,又何必还来招惹我。” “娇娇不是都把本王这颗瓜拧下来了吗,若是生气,不妨把瓜吃了?” “我才不吃。” 苏棠 撇过脸去,鼻尖一阵泛酸,他凭什么敢冷落她这么久,现在又想三言两语哄好她? 气死了,男人都不好东西! 裴樾还在酝酿怎么解释这一个月的事,就见她脸上滑落了晶莹,一怔,“娇娇,你哭了?” “臣女不敢。” 疏离的语气。 裴樾心口刺痛,抱住她,认真道,“等你跟本王去见了百药生,自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苏棠眉心一跳。 不等她再问,温丨软的唇已经舔丨舐去了她的泪珠,在她愣怔的时候,又轻轻覆上她的眼睫,她的鼻尖,直到她的唇。 肩上刚吹过秋夜的寒风,便覆上了他的温丨软,令她羞得肌肤都泛起粉色,但裴樾在势态无法控制之前,停了下来。 “娇娇,娇娇。” 他埋首在他的肩窝,眷恋的唤着,这一夜的相思入骨成毒,差点要了他的命。 马车缓缓在一处靖王府外停下。 裴樾取了衣裳替苏棠穿好,牵着她的手,“随本王来。” 下人都没跟上来,苏棠跟裴樾从地牢入口下去时,裴樾慢慢跟她说起情况。 “百药生的事,与翁心慈无关,只是千机阁的人在找到百药生时,发现了她的义兄跟百药生一起被人关在一个地 牢里,她才知道了这件事。” 苏棠,“所以翁心慈说她去抓百药生,其实是在去救义兄时,发现了王爷在找百药生?” “嗯。” 裴樾看着聪明的小姑娘,道,“她的义兄很聪明,从千机阁的嘴里套话,猜到了除本王以外,还有人在找百药生。” 苏棠恍然大悟,“所以翁心慈才在常乐公主的满月宴上试探我。” 说完,瞪了眼裴樾,看你招来的桃花! 裴樾假装没看出这眼神的意思,捏捏她柔丨软的小手,继续道,“在带回百药生的途中,我们还未审问,他自己就招认了千机方的事。药是他做的,毒也是他下的,他借用了归德侯的手,想拖着所有人下地狱。” 这才是裴樾一直瞒着苏棠的原因,他知道苏棠对百药生的在乎,他怕她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所以想审问清楚了,再带她来。 至于为何避开她不见面…… 她见了百药生,应该就知道了。 苏棠俏脸瞬白,但她抿起了红唇,却并未露其他情绪,“我先去见他。” “好。” 地牢内,关押着不少囚犯,其中不乏一些眼熟的面孔,而前不久被关进来的刁斗此刻就浑身是血的瘫在一间狭窄的牢房里 。 刁斗看到苏棠的一瞬,目露凶光,却在裴樾淡淡扫来时,猛地缩起脖子躲到角落去了。 “百药生就在前面,要本王陪你一起去吗?” “我可以自己去吗?” “可以。” 裴樾招了暗卫来,“在暗处盯着,没有吩咐,不得靠近。” 裴樾不担心百药生能伤到苏棠,因为苏棠看到的百药生,四肢齐齐被人斩断,一只眼睛黑洞洞的,眼珠子已经被人挖掉了,花白的头发散乱着,沾满了血污,连喘口气都费尽。 “又来审问?我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靖王殿下何不杀了我替先皇后报仇?” “先皇后真的是你杀的吗?” 清凌凌的女声传来,百药生才睁开剩下的那只眼睛,看着眼前的少女,闪过丝疑惑,“我们……见过吗?” 为什么看到她,会有一种奇怪的熟悉的感觉? “见过。” “是吗?”百药生很快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扯起个笑,“你来又是想问什么?” 苏棠有很多话要问,问他为何没去江南,问是谁把他伤成这样,但她还是重复了上一个问题,“先皇后,真的是你杀的吗?” “我说不是,你信吗?” 百药生盯着她,独眼里盛满了恶意。 第二百二十五章 幕后黑手 百药生看着苏棠,苏棠也同样看着他。 现在的百药生,跟前世完全变了一个样。 前世他扶危济困,妙手回春,奔走在乡野,救治那些无钱看病的穷人。 可现在,他浑身戾气。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想杀就杀了呗。” 百药生顿了顿,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你是靖王的相好吧,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靖王身上的火毒是治不好的,他迟早也得死!” 治不治得好,苏棠心里有数。 “白辞在我手里。” 苏棠看着他虚伪的笑容一寸寸褪去,露出深藏的恐慌,他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夫人已经死了,死前体内有毒淤积,但白辞没救她,还让她为我挡刀,换我一个护佑他的承诺。” 苏棠继续道。 百药生的脸色越来越差,“你别跟我说些不相干的事。” “不想听么?” 苏棠浅笑,“等我走出这里,我就去替白夫人杀了这个不孝子,把他五马分尸。哦,还有白夫人,居然利用我,我要把她从棺材里拉出来,扔到乱葬岗……” “够了!” 百药生望着苏棠,“小小年纪如此狠毒,你还真不愧是靖王看中的人,靖王这个毒崽子,跟他娘一样,天生坏种!” 苏棠知道他在激怒自己,牙关稍稍一紧,便松 了开,露出一个笑,“你骂这几句,对我们来说也不疼不痒,何必呢?” “我当初就不该心软,连同他娘和他一块杀了。楚国的败类,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 百药生大骂,他情绪越是激动,暴露的东西就越多。 譬如,他也是楚国人,而且是因为楚国的谁,才杀了先皇后。 他背后一定还有其他势力,否则他不会明明还挨着白夫人和白辞,却偏偏跟他们断绝关系,几十年不肯见一面。 可师父前世,明明不是这样的。 “是谁把你害成这样?” “当然是你的好情郎了,你不会还想替我报仇吧?”百药生讽刺道。 “不是他。”在千机阁抓到百药生之前,他的四肢就断了,“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白辞此生平安,否则明日,我便断他四肢提来见你。” 百药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这么狠! 他气得不行,“我说了你又不相信!” “说实话。” “呵,你们知道了又怎么样,你们还能斗得过那群人?说起来,那些人还是靖王的亲戚呢。” 楚国皇室? 苏棠还想继续问,百药生却主动提起了先皇后的事,“后宫深深,你们不如好好想想,我是怎么进了皇宫,又怎么能避开那么多的宫人,把药下在楚玉饮食 里的吧。” 楚玉便是先皇后的闺名。 “我累了,你们要问,明天再来问,给我弄些好酒好菜来。” “你认识赵如溪吗?” 苏棠觉得,娘亲、先皇后还有楚国皇室之间,必定有什么联系,只是这个枢纽,她还没找到。 百药生眼睛一动,细细看向苏棠,“你是赵如溪的女儿?” 说完,语气便柔和了下来,藏着不为人知的愧疚,“是了,你跟她长得还是有几分像的。你既是赵如溪的女儿,我不妨再提醒你一句,别掺和进这些事里,离靖王远远的,他只会害了你。” “我不怕。” “你可知他身上背着多大一团麻烦?他自己是个短命鬼,迟早就连累死你,你真以为他有通天的本事,能护得住你吗?” “什么麻烦?” “你去问他呀,看他敢不敢告诉你。” 百药生故作玄虚的说完,就闭上了眼,“有什么话明天再来问,我累了,叫靖王弄些好酒好菜来。” 苏棠转身要走,又听他道,“白辞还好吗?” 白辞是他老来得子,当初要不是因为要去暗杀楚玉,他也不会为了他们娘俩的安全,而悄无声息的离开。 “还好。” “你听我的,远离靖王,他绝非你的良人。” 苏棠没应他这句话,是不是良人,她自己会分辨。 别说 裴樾一身麻烦,她又何尝不是一身麻烦? 可这世上,只有他们能靠近彼此,互相依偎了。 出了地牢,苏棠就看到了独自站在门口等他的裴樾,他身上孤寂的感觉又强烈了些,就好像要被全世界抛弃,又要堕入无尽黑暗的深渊,没有一丝鲜活气。 苏棠不想看他这样。 她提起裙子,几步便跑到他跟前,圈住了他的腰。 “王爷是不是听他说了那些会连累我的话,才不肯来见我?” “你……知道了?” 裴樾声音有些嘶哑。 苏棠轻哼,“那我身上有麻烦,王爷是不是也要我离你远远的?” “当然不会。” “那不就得了。” 苏棠说,“王爷是我拧下来的瓜,我怎么尝都是甜的,这瓜若是长了脚想跑,我也得打断了脚锁着!” 裴樾看她磨着牙一副要把他撕碎的样子,只觉那一直拖拽着他往地狱去的锁链都消失了。 只要她还在地狱之外,他就永远也不会跌进去。 “那王爷知道,皇宫之内,是谁帮了百药生吗?” “大致猜到了。” 裴樾将她打横抱在怀里,一步步往外走去,用极度平静的语气,问苏棠,“若本王有一日要谋反,娇娇会生气吗?” 苏棠的心猛沉。 所以放了百药生害死先皇后的,竟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九 五之尊吗? 那是裴樾的父亲,是先皇后的夫君啊! 裴樾没说,苏棠也没问。 他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心头又是一软,趁机道,“娇娇可还生本王的气吗?” “不那么生气了。” 还是有一点生气的,毕竟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让我干着急。 但这一点,她们可以下次在谈。 “最近做梦,总是会梦到小时候,娇娇,若是母后还在,一定会很喜欢你。” 裴樾将她送到马车上,他的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长睫微垂,让他看起来分外的可怜。 苏棠心软得不行,一把握住他的手,“王爷,今晚一起睡吧。” 说完,见裴樾深深望着自己,忙道,“就是盖着被子那种普通的睡!” “嗯,娇娇想怎么睡我,都可以。” 说完,满足的揽着她一起上了马车。 苏棠耳根烫的厉害,她什么时候说要睡他了! 回去后,各自去洗漱。 等苏棠回来,裴樾已经换好衣裳躺在床上了,雪白的里衣微敞,露出大片胸膛,黑发散在玉枕上,他抬眼看她,仿佛等待君王临幸的妃子。 苏棠抱紧自己的小枕头,“要不然我今晚睡外间榻上?” “娇娇的床很宽。” 裴樾一挥手,蜡烛熄灭,苏棠也被卷到了被窝里,在他的炙热下,再度软成一滩水。 第二百二十六章 试探 苏棠次日清晨醒来,裴樾已经去上早朝了。 但被窝里依旧有他的气息,还有一丝丝甜腻的香气,让人无端想起昨夜的荒唐。 虽然没有跨越最后一步,但苏棠还是觉得自己被吃了。 裹着被子滚来滚去,直到阿圆进来,“小姐,棋小姐昨夜喝下堕丨胎药后血流不止,已经‘去世’了。” 苏棠就知道苏棋会选择昨晚行动,但她没想到苏棋会直接选择不要那个孩子。 “送去苏勇的棺材旁,一起停灵,一起下葬。” “是。” 阿圆笑眯眯的扶她起来。 昨夜裴樾歇在这,她是知道的,知道王爷待她们家小姐的心意没变,她就高兴地不得了。 “王爷一早是在外间用了早膳才去的,奴婢不知王爷口味,给他准备了小姐爱吃的,王爷都吃完了。” “知道了。” “王爷还说晚饭也来。”阿圆笑嘻嘻的说,“奴婢怎么觉得王爷像是入赘了似的?” 苏棠点着她的额头,“你家小姐也饿了。” “都备着呢。” 阿圆服侍她洗漱完,再看苏棠,总觉得小姐眼尾好似多了一分春丨色,美得炫目。 吃过早膳,苏棠打算约白辞出来谈谈后,再去见百药生。 她先送苏棋的‘尸体’去了二房, 便叫人去请白辞了,不过白辞没等来,先把楚息珠姐妹等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册封了慈恩公主的翁心慈。 来时,苏棠正在鼓捣她的药。 十几个药罐子架在小火炉上,咕嘟咕嘟的响。 苦涩的药香溢满整个药园,这是苏棠特意划出来的地方,就挨着海棠苑,中间还辟出一道小门,方便往来。 而苏棠身着白衣,系着围裙,卷着袖子,坐在树荫下,认真的捣药。 楚朗只看一眼,就兴致勃勃冲了过来,“棠姐姐,你在做什么药啊!” “一沾就死的毒药。” 苏棠说。 楚朗顿时吓得不敢伸手了。 楚息珠自来熟的在一旁坐下,笑着叫人捧上了好几个用红丝绒垫着的托盘来,托盘内,放着的各色珍宝在阳光下十分耀眼。 “这是上次朗儿进宫,给你从谢家和心慈要来的赔偿。” 翁心慈趁机上前,“虽说上次谢小姐误会了我的意思,但还是给你带去了麻烦,还请公主见谅。” 苏棠看了看翁心慈,又看了看楚息珠,翘起嘴角,“以后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 翁心慈垂下眼。 就听苏棠又道,“这些都是谢家的赔偿么?谢家还算大方。” “不……” “那慈恩公 主的呢?”苏棠停下捣药的手想了想,“上次你送的半朵天山雪莲和忘忧草,都是极好的。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翁心慈眼皮抽搐,那东西当然是极好,是翁山郡攒了多年才有的两样稀世珍品好吗! 本以为那两件东西,可以助她去到靖王身边,却不想肉包子打狗,靖王还让她去和亲。 “可惜,翁山郡太小,否则还能替公主再寻些来。” “没关系,你慢慢寻,我不急。” 苏棠宽容的说。 翁心慈被噎住,抬眸看了看苏棠,只能答应了下来。 楚息珠见她们这么快就过完招了,轻笑着问,“听闻樾表哥昨晚带表嫂去了靖王府,没多久就出来了,是去见那个什么百药生了么?” 苏棠捣药的动作不停,心底却暗自戒备。 楚息珠,为什么也会来试探百药生的事? “什么百药生?” “表嫂不是一直在找此人么。” “谁说我在找他,他是谁,也值得我费心去找?” 苏棠好笑的问,仿佛百药生对她来说,只是个陌生人一般。 楚息珠看向翁心慈,翁心慈眉眼轻动,“我见过那百药生一面,看他的脸,一直觉得好似在哪儿见过,直到昨日遇见那位白辞白太医,算算年纪,二人 恐怕是父子吧。” “这么说来,这位百药生也是个大夫了。表嫂可知樾表哥为何抓他么?” 楚息珠慵懒的倚靠在桌边,露出一截皓腕,妖姬似的,长睫却遮不住她跃动的野心,她问,“听说樾表哥这么些年,一直在查姑姑之死的真相,这百药生,同姑姑的死,有关么?” “我若是知道就好了。” 苏棠凄凄垂眸,“可他已经一个月不肯理我了,想来对我也是厌倦了,不肯告诉我了吧。” “是么。” 楚息珠美眸扫着苏棠,苏棠捣着药,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 楚息珠见她滴水不漏,也不再追问,“既然表嫂被谢潇潇吓着了,昨夜又逢堂姐去世,必是伤心难过,我们就不打搅表嫂了,待这阵子过去,在一起烹茶聊天。” 苏棠苦涩轻笑,让阿圆送客。 楚朗依依不舍,又愧疚不已,“棠姐姐,你还喜欢什么,我回头给你找来?” “不必了。” “棠姐姐,你说吧,你什么都不要,我过意不去!” 楚朗诚恳的说。 苏棠只想赶紧打发走他们几个,道,“那不如替我寻一些药种子吧,越是稀奇古怪越好。” “那行!” 楚朗终于高兴了。 从头到尾,都没看过翁心慈一眼, 跟着楚息珠走了。 翁心慈落在最后,待楚息珠姐弟走远了,才回头望着苏棠,“永宁公主,你我二人其实并不是非要变成现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样子。” 楚息珠不喜欢她,翁心慈察觉得到。 “要想合作,慈恩公主也要拿出诚意来。” 苏棠知道翁心慈也不是个肯受人摆布的人,也知道翁心慈对靖王、对她的怨怼,但只要有共同的利益,也不是不能合作。 “你想要什么?” “让你义兄来见我。” 既然百药生不肯说是谁会掳走了他,那就让其他人开口。 翁心慈犹豫了一下,“我会考虑。” 她想掌握主动权,苏棠却朝她一笑,“过时不候。” 她不是非翁心慈的义兄不可。 翁心慈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她们一走,苏棠的脸就沉了下来。 昨天师父才隐晦的说起,策划这一切的人,有可能是楚国皇室,今天楚息珠就登门试探,难不成楚息珠也是那些人里的一员? 她要再去见一见师父。 苏棠收拾好前往靖王府,结果刚到门口,就看见白辞双眼赤红的被杜若打倒在地。 白辞看到苏棠,愤怒的朝她质问,“你是不是知道,靖王杀了他!” 苏棠眉心一拧,杀了谁?! 第二百二十七章 挫骨扬灰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棠问。 “你先回答我!” 白辞握着拳头要站起来,却被杜若一脚踩在地上,“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王妃说话!” “哈,我是不配,我这样的卑贱小民,就该被你们这些贵人踩在脚底下活活碾死。” “可高高在上的永宁公主,你别忘了,是我娘的一条命,换来的你的命,你答应过我娘,要护着我的!” 白辞被踩得吐出一口血来,神色却有些疯魔了。 苏棠看向杜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太医一早上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要往靖王府里闯,还说王爷杀了他爹。” 杜若以为苏棠是责怪他对白辞动了手,解释道,“我们本想拦住他,结果他带不少毒粉,害得王府好几个护卫眼睛都瞎了,脸上也腐烂了一片,属下没办法才打的他。” 说着,还要人去把那几个护卫带来。 苏棠只看一眼,就认出了那种毒,又是万毒方上的一种,名叫‘去眼’,专门针对眼睛的毒,一沾既瞎。 苏棠看着白辞,“谁告诉你这些的?毒粉又是哪里来的?” “你先把我爹放出来。” “你爹是谁?” “你不是知道吗?”白辞望着苏棠,“你第一眼看到我,不就认出我是谁了吗?” 当初苏棠看他时那震惊、打量、怀念的眼神,再加上她一手跟百 药生如出一辙的医术,当初白辞便怀疑她跟百药生有关。 后来她对他容忍、对白家照顾,甚至答应母亲护他一生,他就更加确定了这层关系。 “所以你一开始不断的接近我,便是怀着某种目的吧。” 他讽刺。 可苏棠还记得第一次见他,他脸上露出的腼腆,那不是伪装的。 苏棠还要再问,有小厮急急从里面跑了出来,低低在杜若身边低语,“百药生快不行了。” “怎么会……” 师父虽被人断了四肢,裴樾却用药给他续着命,否则他根本熬不到京城。 况且昨晚见他,他精神极好,也没有濒死的征兆。 “我去看看!” 苏棠提步往里走,又叮嘱杜若,“先看住白辞,别杀他。” 不是别伤他,是别杀了他就够了。 白辞眼神微缩。 苏棠已经直接跑进了地牢,护卫们根本没有阻拦。 苏棠一路到最里间,终于看到了歪在角落,还剩一口气的百药生。 百药生脑子很混乱,脑海里好似多了大一段跟这辈子截然不同的记忆,那段记忆里,他带走了被夫君抛弃在庄子上的苏棠,收做弟子,教她医术。 这时,他在看到黑暗里快步寻来的苏棠,嘴巴张了张。 那是他的,乖徒。 苏棠上前想救他,却被他拒绝。 “靖王府混进了那个人的细作。” 百药生说一句话便 吐一大口血,胸口很快被染红,但他只是疑惑的、迷茫的,又带着几分后悔的望着苏棠,“等我死了,把我烧成灰,洒在荒郊野外吧。” 死后挫骨扬灰,罪大恶极之人才会被这么对待。 但苏棠还未拒绝,百药生已经露出了一个笑,“我当年曾有机会治好你娘的。” 苏棠想开口,喉咙却有些干涩,她直觉百药生接下来的话,会推翻她对他所有的认知。 “你娘当年病了,是我给她开的药,也是借此机会,我才能被你爹举荐,去替先皇后看病。所以救她,原本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你娘是个安静也很执拗的人,明明我只是让她帮一个忙,她却不肯,我便断了她的药。” “我只是想让她妥协,但等我回来,她已经死了。” 百药生艰难的说完,看向苏棠。 苏棠的目光却只有冰凉,“你想起前世了?” 百药生眼睛睁大,难不成她也有前世记忆? 百药生脑子一片混沌,有些分不清虚幻和现实,只有涌入心底的歉意是真切的。 “对不起……” “你是该说对不起!” “我娘短暂的一辈子过得很苦。”苏棠死死攥着手心,“她不断的被人欺骗,背叛,利用,直到死!” 苏棠声音微微颤抖,但态度丝毫没有退却,“你教我医术,我救你儿子一命,我们之前的恩情 两清了。只要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你做的这一切,我今天可以让你痛痛快快的死。” 百药生苦笑着摇头,他不能说,否则死的,就不是一两个人了。 苏棠眼睛酸胀的发疼,“不说也罢,不论那人是谁,我一定会把他揪出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百药生苦涩的张张嘴,凄然一笑,“好。” 苏棠转身离去。 百药生又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合上了眼睛,用最后的一口气轻轻道,“对不起。” 但这些苏棠都无从得知了。 她只觉得心口很空,连悲痛也被这抹空冲淡了,让她觉得难受。 浑浑噩噩走出地牢,阳光明晃晃的照在脸上,她身子一软差点晕过去,直到熟悉的冷香将她包裹,让她得到暂时的喘丨息。 “为什么?” 她埋在他胸口,眼泪不可控制的冒出来。 前世她以为师父是她悲惨人生中的一抹光,可那抹光,也是因为害死了娘亲,才来的补偿。 裴樾感受到她的痛苦,拥着她颤丨栗的身体,如同哄孩子一般轻轻抚着。 他知道苏棠并不是要他安慰什么,这样刻骨铭心的恨和痛,任何言语,都显得单薄,他任由她哭着,哭累了,才把人抱起,送去房间让她歇下。 “百药生死了。” “烧了他。”苏棠任由裴樾用温热的帕子替她擦掉脸上的泪,“然后把骨 灰洒在河里吧。” “好。” 裴樾包容的回答。 苏棠看着眼前的人,委屈又忍不住冒了上来,“我们一定会抓到那些人的,对吗?” “对。” 裴樾温柔且坚定的说,“本王会将他们碎尸万段,要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苏棠握住他的手,“我们一起。” 裴樾很快安排人去查王府内的细作,至于白辞,也被关在了一处厢房内,对外只说替靖王看病。 苏棠不再管他,做错了事,就该受罚。 裴樾陪在苏棠身边,看她歇了一觉,待她情绪稳定了,才把她送回去。 出来后,直接叫了罗怀锦。 “息珠今日去见过娇娇?” “是,带着小皇子和慈恩公主一起去的,说是为了此前谢小姐吓到王妃赔礼。” “她们留在京城够久了,也该回楚国了。” 罗怀锦微微诧异,“王爷不是考虑跟息珠公主合作么,此时便让她回楚国……” “你以为白辞是谁找来的?” 裴樾不提,但不代表不知道楚国皇室一团糟的关系,楚息珠是有几分诚心,但这些诚心,却抵不过她的野心。 裴樾不介意她有野心,但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野心,沾到娇娇。 罗怀锦看了眼坐在黑暗中暴戾嗜杀的主子,垂首,“我这就去安排。” 罗怀锦刚走,松明便来报,“王爷,抓到那个细作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挖坟 细作的事,裴樾很快查清,是一个新进府不足三月的伙夫,他悄悄往百药的饭菜里下了药。 而百药生,明知饭菜有毒,却欣然吃下了那些药。 百药生的事后,苏棠一连几天都没睡好觉。 直到丽贵妃叫人传来消息,说琴娘已经被绞死了。 苏棠觉出丝不对劲,问芸香,“确认过,死的人真的是她吗?” 芸香点头,“琴娘死之前人都疯了,抓烂了自己的脸,还成天往墙上磕,撞得头破血流,死状难看,不过娘娘派人去确认了,应当不会错。” “那就好。” 苏棠又问了几句常乐公主的身体,芸香说一切都好,并且告诉苏棠,“朝廷想要尽快完成慈恩公主和楚国小皇子的婚事,婚期就定在十月,娘娘说,您已册封公主,届时会要进宫,为慈恩公主送嫁。” “好早。” 苏棠记得前世谢潇潇册封公主到出嫁,也花了快一年的时间。 芸香笑说,“好像是靖王殿下的提议,观星处的人也说下月是几年来最好的一个吉日,皇上便把时间提前了,就是委屈了慈恩公主。” 委屈也没办法,难道皇上还会为了她放弃良辰吉日? 苏棠让阿圆送了芸香离开。 琴娘已死,苏勇的丧礼也快办完了。 想起答应苏棋的事,苏棠打起精神,驾着马车出去了。 曹寿虽然把葬礼办得一团糟,但下葬的地方却选得很好,是块风水宝地。 苏棠到后,下了马车戴着 长长的纬纱帽站在暗处,听不远处厉嬷嬷跟曹寿说话。 厉嬷嬷跟着曹寿,直抹眼泪,“二老爷去得急,否则大老爷和老夫人都该在身边的。” 曹寿满脸不耐烦,“你说二房还有不少家产,现在丧礼都办完了,什么时候给我?” “现在棋小姐也死了,一切当然都在音儿小姐手里。” “那还等什么,赶紧回去找她要。” 曹寿不顾旁人眼光,还哼了声,“女子都是要泼出去的水,家产自然要留给男儿,我都替二叔守孝了,二房的东西当然都归我。” 厉嬷嬷想劝都不敢出声,连哄带骗拉着曹寿走了。 他们一走,人群就开始议论,有可怜苏音儿的,也有等着看笑话的,还有不少骂苏棠薄情的。 苏棠翘起唇角,薄情? 她今晚就要挖了苏勇的坟让他曝尸荒野,叫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薄情。 人群很快散开。 这里没有几个来真心吊唁的,以前相熟的同僚,也只派了家丁过来走个过场罢了。 人一散,苏棠就让人开始挖坟,既挖苏勇的,也挖苏棋的。 三天时间已到,苏棋从棺材里醒来时,以为自己多半会被闷死在里面。 结果没多久,就听到了外面叮叮咚咚的声音。 难道,苏棠真的没骗她? 她心跳加速,如果能活,谁又愿意死? 可苏棠真的能放过她吗? 她知道,如果她跟苏棠的位置对调,她是绝对不会放过苏棠的。 但很快, 夕阳的余晖从撬开的棺木缝隙洒了进来。 渐渐的,越来越多,越来越亮。 直到棺木完全被人打开。 苏棋睁开眼,看到了坐站在另一个坟头淡淡望着自己的苏棠,她看了眼坟头的墓碑……她爹苏勇的。 “先等一等。” 苏棠并不理会她复杂的目光,又在苏勇坟头踩了两圈,才听到一阵马蹄声靠近。 不大的青帷马车内,还有少女惊恐的声音,“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抓我,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音儿!” “姐姐!” 苏音儿和苏棋都愣了。 翠儿递了个包袱给苏音儿,“这是徐公子托我带给你的,里面有一张地契,房子不大,但足够你们两姐妹住了,马车也是他安排的,车夫是可靠的,会送你们到房子那儿。” 包袱沉甸甸的,里头还有徐四的自己攒的私银,不算很多,但足够普通人家用一辈子了。 苏棋也没想到,最后接济她们的,会是徐四。 而苏棠,竟也允许了徐四送这些东西来。 “趁着天还亮,赶紧走吧。” “棠儿妹妹……” “不必说谢谢,你们害过我,我也杀了你们的爹,两清了。” 苏棋噎住,也聪明的知道再说任何话都是徒劳。 苏音儿死死咬着苍白的唇,她想问问,徐四对她是否还有感情?是否还愿意回到她身边? 可这话,到底没问出口。 “替我,谢谢他。” 苏棠意外她没闹,眼神软了一些,“知道 了,走吧。” 苏音儿放下了车帘,马车刚动,她就扑在苏棋怀里哭了起来,而苏棋也看到她身后放着的一只荷包。 “这是……” 打开来,里面放着两千两银票,和一张小产后调理的药方。 这只有可能,是苏棠放的。 苏棋捂着再也不可能有孕的肚子,回望前半生,觉得脑子都空了,好似做了一场绵长的噩梦,如今噩梦,终于到头了。 “音儿,以后我们就安安生生过吧,这京城,咱们再也不来了。” 马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了暮色里。 送走苏棋姐妹,苏棠才踢了踢苏勇的棺材,“挖出来,喂狗。” “小的明白,一定处置的干干净净,绝不叫人抓到任何把柄!” 回话的是陆无忧推举来的人,名叫小方,瘦长瘦长的青年,看着贼眉鼠眼,却是个聪明肯干的。 苏棠亲眼看着小方牵来两条饥肠辘辘的恶犬,撕碎苏勇的尸身,才沉默的回了马车。 “小姐,回府吗?” “不,去凉山寺。” 她想给娘亲上柱香。 凉山寺的长明灯烧得很旺,苏棠到后,便让人都去外面等着,自己一个人跪在蒲团上,一边抄写经文,一边让自己放松下来。 娘,您别急,这些伤害过我们的人,我都会一个一个,全部送下地狱的! 轰隆——! 秋季的雷鸣似在山间炸开,寒簌簌的秋雨便哗啦啦落了下来,打得将黄未黄的树叶落下,堆叠成了厚厚一层, 只等腐烂。 夜里,苏棠就歇在庙里了。 阿圆借寺里的厨房,给苏棠煮了一碗素面,浇上秘制的香菇浇头,苏棠才觉得湿冷的手脚暖和起来。 “小姐,歇着吧,明儿雨小些咱们再回京。” 冬杏替苏棠铺好被褥,还塞了个汤婆子在里头。 山上的夜晚,总是格外冷些。 苏棠洗漱完缩在被子里,嗅着空气里袅袅佛香,终于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这一觉,她没有做梦,睡得十分踏实。 次日清早,雨势还没减弱。 “咱们先吃早膳。” 苏棠难得心情好了些,撑着伞打算带着阿圆二人去斋堂吃早膳,结果刚出门,就跟另一个撑伞的撞到了一起。 “谁呀,没长眼睛吗!”对面人的丫环大骂。 苏棠抬起伞,看到对面皱眉的小姐,笑开,“原来是你呀,柳柳。” 还真是好久不见。 之前霍柳柳跟沈云枝被人捉奸,她当晚就被送到了普济寺,只等齐王丧期过百天,便要落发为尼。 苏棠还以为,一辈子见不到她了。 霍柳柳也懵了,“你怎么在这里?” 她有些紧张,毕竟她在得知贤妃被贬后,就盘算着风头一过,就离开普济寺的,谁知竟撞见了苏棠! “我过来上柱香。” 苏棠不再理会霍柳柳满眼的惊惧慌乱,淡淡一笑,径直撑着伞越过她而去。 雨打在伞面,噼啪噼啪,霍柳柳却觉得好似打在自己脸上一般。 她转身,就拉住了苏棠。 第二百二十九章 是你杀的吗 “永宁郡主,好久不见了。” 霍柳柳笑说,她那双眼睛还跟初见时一样,明亮又大胆,藏着不为人知的阴暗,表现出最爽朗的性格。 苏棠脚步一顿,回头看她,“是永宁公主。” “公主……” “是啊,山上消息这么闭塞么,霍家也不曾来人告诉你,本宫现在已是皇上册封的永宁公主了。” 霍柳柳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她当爵位是大白菜吗,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她就从万人嫌弃的假千金,一步步从县主到郡主、如今竟成了公主? 真是笑话。 霍柳柳包容的笑说,“山上消息是闭塞,柳柳却也知道,公主爵位不是这么好得到的,郡主不必与柳柳开这样的玩笑,传出去,要叫人笑话的。” 苏棠无奈的眨巴眼,“怎么办,对我来说,就是这么容易呢。” 说完,也不管霍柳柳信不信,甩开她的手就走了。 这个点,寺庙的斋堂差不多空了,下了雨,苏棠也泛起懒来,脑子懒得动,人也懒得动。 坐在斋堂里,等着阿圆给她拿好吃的。 结果人刚坐下,外头就响起了敲门声。 “霍小姐也来了?” 冬杏看着心情不佳的苏棠,皱眉准 备去把人赶走,拉开门,才看到一道湿漉漉的人影站在外头,戴着竹斗笠,露出半张脸。 冬杏一下还没认出来,苏棠的声音先传来,“大冷的天装什么大侠,还不进来喝口热茶。” “是。” 清风面瘫的脸色扯起抹笑色,进了屋。 这会儿阿圆也来了,提着满满两食盒的素斋,刚过来,就见到了清风,“呀,清风,你可算回来了,没你在,小姐办事都不方便了!” 清风看着她红扑扑的脸,呆呆‘嗯’了一声。 苏棠笑眯眯的打发阿圆,“带着清风去灶台,给他煮碗姜汤,也烤烤火。” “好嘞。” 阿圆立马领着清风去了。 苏棠打开阿圆准备的素斋,蘑菇混着青菜的素面,又鲜又爽滑,还有素豆腐素三鲜,各个都美味极了。 苏棠拉着冬杏一起吃得肚子溜圆,清风才烤干了衣服回来,跟苏棠说了苏羡的事。 “小公子明面上是去了楼兰,但实际已经安顿在军营了,是靖王殿下的人办的,很安全。” “舅舅呢?” “已经进了楼兰,去之前,还跟鸢小姐和赵夫人见了一面。赵将军……气色不怎么好。” 能好才怪了。 他在前线拼 死拼活,立下战功,却因朝中权斗差点丢了性命,一腔忠心喂了狗,是个人都恶心。 “只要活下来就好。” 其他的,日后再做图谋。 苏棠又问了些其他的事,清风一一说了,苏棠便让他下去歇息了。 吃过午饭,雨终于小了,苏棠便打算下山了。 谁知还未上马车,就被清风叫住了。 “马车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车夫挠挠头,“小的昨儿晚上还检查过一遍呢。” 说完四处看,没啥不对劲啊。 清风径直走到马车边蹲下来,伸出手,在车轮内侧摸了摸,摸出一颗已经被人拧出一大半的长钉。 阿圆捂住嘴,“若是这长钉半路掉了,马车必然会倾翻,小姐定要摔伤的!” “何止摔伤?” 苏棠掀开车帘,朝车顶棚看了看,果真又看到几颗尖锐朝外的长钉。 若马车真是倾翻,摔伤还是轻的,只怕这长钉扎到脸上、眼睛里或者头上,命都直接没了。 车夫吓傻了,砰的跪在地上,“奴才昨夜检查过,没这些东西的啊,小姐饶命!” 车夫的头磕得砰砰响。 “行了,我知道不是你做的。” 是谁做的,简直一目了然。 苏棠 握着这一把长钉,好笑的交给清风,“送去给霍柳柳,告诉她,我一定会成全她为齐王守节之心,让她这辈子,都踏不出尼姑庵半步。” 一墙之隔的霍柳柳闻言,腿一软。 好在身后一只纤白的手伸过来,牢牢扶稳了她,“这就怕了?” “我不想一辈子留在尼姑庵。” 她还要让霍家的人对她刮目相看,她还要踢开那些自视甚高的嫡兄嫡姐,她怎么会甘心一辈子当个清心寡欲的尼姑! 翁心慈闪过丝嫌弃,可眼下,她也没有可用的人了。 她马上就要嫁去楚国,她必须在离开之前,给苏棠准备一份大礼,再与她做交易。 这场交易,只能她来主导! 翁心慈撑伞离开,殊不知这一切都被暗处的清风看在了眼里,告诉了苏棠。 “我就说霍柳柳怎么会这么心急,干出这样没水准的蠢事。” “冬杏,叫小方盯着些翁心慈。” “奴婢明白。” 回到侯府,苏棠刚下马车,就听到了一道苦涩的声音。 “棠儿。” 苏毅站在门口,一身青衣濡丨湿了一半,茫茫然的站在空荡的门口,满眼血丝。 苏棠看着他微弯的背脊和散落的花白头发,抿 起唇角,缓步走了上去,“爹爹是听说了二叔的事,特意赶回来的吗?” 苏毅没告诉苏棠,他回来不仅仅是因为苏勇,还因为他收到了苏凝烟的一封用血写的字字椎心泣血的求救信。 信上,她控诉了苏棠是如何害她一步步毁了名节,一步步逼她走上绝路的。 也清晰的写了,他的棠儿,是如何杀死了二弟,又杀死了琴娘的。 那封信中,棠儿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头,手上沾满了苏家人的血。 “爹爹是回来看你的。” 他慈爱的说。 可他慈爱的眼睛里,含着几许悲凉。 苏棠觉得不安,“女儿一切安好,爹爹回来跟靖王殿下说了吗,怎么不声不响就回来了?” “我是趁着外出采买的时候回来的。” 也是在那时,接到了凝烟的信。 “爹爹乏了,我先回去睡会儿。” “好。” 苏毅跟她一起走进府中,院子都打扫的很干净。 下人裁了大半,尤其是琴娘安插丨进来的人,苏棠全部都送去庄子上了,所以此刻的府邸看起来格外的安静。 苏棠吩咐下人去做饭烧水,一切都打理得有条不紊时,忽然听苏毅问,“你二叔,是你杀的吗?” 第二百三十章 隔阂 苏棠眼神轻闪。 “爹爹怎么会这么问?是听了什么流言吗?” “棠儿,不要瞒着爹爹。” 苏毅老眼通红,“爹爹老了,不中用了,护不住你了,可你,总该与爹爹说一声,让爹爹不至于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苏棠的心,好似被这抹红刺穿。 她忍住眼底的酸涩,浅笑,“不是我杀的。” 苏毅嘴唇嗫嚅了一下,萧瑟的秋风吹起他脸侧的白发,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回了屋子。 苏棠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叫人去查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过多久,靖王府便送来消息,说跟着苏凝烟的那几个楚国人曾在苏毅监工的地方出现过。 苏棠立刻就知道自己被人告了一状。 看来楚国那边,是非要跟她对着干了! 苏棠气得发抖,直到裴樾过来。 他是来告诉苏棠白辞之事的,“太后派人来要人,本王便把他放回去了。离开前,他一直坚信是本王害死了百药生,还说当初害他家破人亡的人,也是母后。” “有人在利用他。” “嗯,一直有人在利用我们身边的人。” 准确的说,是裴樾身边的人,自他离宫开始,但凡是他信任的人,没多久就会受人威逼利诱然后叛变,而他不得不一个一个,亲手杀了这些曾经最信任的背叛者。 那时候,裴玉藏便告诉他,有人要逼疯他。 他没想 到,同样的计谋,会换成如今这样迂回的方式,出现在苏棠身边。 “本王会把人找出来。” “我们一起。” 一定会揪出那人来! 苏棠冷静下来,把苏毅的事暂且放在了一边,跟他说起翁心慈的事。 “不知道她离京前,想送一份什么样的礼物给我。” 裴樾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本王也很期待。” 日子就在这样的筹备中过去,苏棠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依旧有条不紊的按照自己的节奏过日子。 京城唯一让人分出几分心神关注的,就是紫藤斋那一圈的商铺,不知在何时,全部被人买了下来,如今全部装修一新,重新开业了。 这一条街的商铺,打造成了衣食住行样样齐全的商业街,以紫藤斋和琳琅阁为首,几家店铺还会联合举办活动。 一时间,涌入那条大街的人数不胜数。 银子也流水似的进了幕后之人——苏棠的荷包。 又是一场秋雨过后,翁心慈以慈恩公主的名义,给各个世家夫人下了请帖,要在凉山寺山脚下的院子里,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献佛会。 “终于来了。” “她的婚期就在三日后,这场宴会,大约是她在京城举办的最后一场了。” 苏棠拿着烫金的帖子看了眼,随手丢在了一边。 “听说最近慈恩公主暂住的驿馆,最近来了一对父子,很神秘 ,大约会在这次献佛会上出现。” 负责打探消息的小方躬身立在一侧。 苏棠似是料到了一般,“没想到今生他们是以这种方式出现的。” 小方在‘今生’二字停顿了一下,但很聪明的没问:“小姐知道这二人是谁?” “一个叫郑柯,一个叫郑晶锐,是我娘亲的亲兄弟。” 前世这二人跋山涉水出现在归德侯府,便是这么说的,郑柯说当初如溪和琴娘这两个妹妹被卖,他也被流放了,直到如今才逃出生天,一路打听到京城来。 前世爹爹可怜郑柯不容易,留他在归德侯府长住。 可谁知郑柯贪得无厌,成天打着爹爹的名声,在外招摇撞骗,甚至还骗来了个官职,继而为非作歹! 倒连累得爹爹被皇上拉到宫门前痛打一百个板子,受尽难堪。 想不到这辈子,他们会先被翁心慈找到。 既如此,正好趁此机会解决此二人。 “告诉翁心慈,这个宴会,我一定到场。” 说完,苏棠就直接去了苏毅的院子。 苏毅最近身体越来越差,也不肯吃药,更不愿意见苏棠。 “爹爹。” “你怎么来了,最近不是很忙吗?” 坐在书桌后的苏毅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整理以前的信件。 曾经最亲密的父女,如今竟好似隔了天堑。 “明日女儿要去参加一场宴会,我想让清风留下来照顾爹爹 。” 是照顾,还是监视? 苏毅心酸的不去想,“不必留清风,清风身手好,让他跟着你,随便留个人就行,我最近贪睡,明儿也不会出门。” “我不是要监视爹爹。” 苏棠看穿他的心思,委屈的想哭,却生生忍住了,“我不希望跟爹爹有误解,我留清风,是怕藏在暗处的人再用计挑拨。” 而且很大概率,明天她一走,就会有人上门来。 苏毅抬头看她,便见昔日乖巧的女儿,浑身都带着势不可挡的锐利。 “爹爹,有些事,您日后就会明白,不论您怎么想,该杀的人,我一定会杀。” 她顿了顿,有些艰涩,“包括苏凝烟!” 以前怕苏毅伤心,屡次饶苏凝烟一命,但现在反正他们父女已经被苏凝烟挑起隔阂,那苏凝烟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为什么?棠儿,你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爹爹信你不是无理取闹的孩子,你把真相告诉爹爹好不好?” “爹爹……” 苏棠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和逐渐苍老的身躯,她怎么告诉他,他最爱的妻子,是在他深爱、信任、无条件包容的家人的不断折辱下痛苦死去的? 又如何告诉他,他最爱的儿女,前世所遭受的那些非人的折磨? 他若是知道,只怕顷刻间,就会愧疚到死。 “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告诉爹爹的。爹爹只要记得,苏 凝烟不是你的女儿。” “爹爹,再信棠儿一回好不好?” 苏毅轻揉着她的额头,“爹爹说过,会永远信你,只要你说的话,爹爹都信。” 这不是假话,他只是恨自己的无能。 苏棠知道这不能怪他,周围都是巧言令色的恶犬,他只是人而不是神,没有那么大的本领,能看得清所有人的真面目。 她的爹爹,已经做得很好了。 从苏毅那儿回来后,苏棠用力眨眨眼,才把眼泪都咽回去,再睁眼,满目杀气。 次日。 献佛会如期举行。 苏棠身披血红斗篷,内着绣红梅雪白长裙,甫一出现,就令全场失声,实在是太美了! 请安声不绝于耳,来套近乎的也不少。 人群后,苏棠清晰的看到了一对父子的身影,他们有着跟琴娘很像的脸,躲在菱花窗后面,像在看一座金山似的盯着她瞧。 是郑柯父子,血缘上,那是她的亲舅舅和亲表哥。 苏棠只短暂的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前头,翁心慈温柔的朝她走过来,湖蓝色的衣裙让她显得十分端庄,发髻上的蓝宝石簪子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今天,她也是刻意打扮过的,却没想到苏棠轻易就压了她的风头。 真真是……让人厌烦! “永宁……” 啪——! 苏棠素白的小手狠狠挥出,在翁心慈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刺目的巴掌印。 第二百三十一章 好好补偿 这一巴掌,打得周围的人一悚。 翁心慈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后,才忍着羞辱,得体的笑问,“不知我这是哪里得罪了永宁公主,要得你如此对待?” “有人告诉我,慈恩公主掳了我的舅舅和表哥,你做事不仁义在先,我自然对你不用什么好脸色。” 苏棠跋扈的说。 她一直是这样嚣张的性子,众人见翁心慈还如此好声好气的,都替她抱不平来。 “赵将军早就死了,慈恩公主去哪儿掳来您的舅舅?” “况且赵将军膝下就只有一个赵鸢,又何来的表哥?” “永宁公主未免太霸道了些,胡诌些理由就敢对慈恩公主动手,你是公主不错,可她也是皇上亲封的公主!” 一群人声讨起来,不少有正义感的夫人小姐都站了出来。 翁心慈不同于旁人,她端庄大方,待人和善那是出了名的,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收过她的礼,再看跋扈之名传遍京城的苏棠,就更是不喜了。 翁心慈却笑道,“永宁公主或许是跟我开玩笑的,大家不如先进去歇会儿吧。” 见翁心慈还在替苏棠辩护,众人就更看不下去了。 “永宁公主也太得意了些,却忘了,你身上这些东西都是靠着靖王殿下才得来的,不是靠你自己。” “回头靖王看腻了你这刁蛮做派,厌了你,你可就什么都 没了!” 苏棠望着眼角微抬,明显认同了这番话的翁心慈,笑,“至少现在本宫是有爵位和封地的,你与本宫如此说话,信不信本宫这个刁蛮跋扈之人,现在就当众掌你的嘴?” 那人一脸不服,还是被人给拉住了。 苏棠不理会这些人,只看向翁心慈,“你不承认我的舅舅和表哥藏在你这别院里?” “赵将军已死……” “我说的是我生母的兄弟。” 苏棠环顾一圈,“我接到的消息,可是千真万确呢,说他们被你抓起来了,就藏着这别院某处。他们是我的母亲的亲人,我必要对他们好好补偿照顾的。” 翁心慈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按理说她的人口风严实,不会泄露才是。 此事蹊跷,她不敢冒险,尤其对手是狡猾多端的苏棠。 “我的确不知此事。” “哦,那可能是我误会了,回头我就把那告状的人抓来杀了,给你赔罪。” 苏棠轻飘飘的准备离开。 翁心慈的丫环不乐意了,“永宁公主刚才那一巴掌就白打了?” “那不然,你们再打回来?” 苏棠摊手。 她小脸莹润雪白,一双丹凤眼乌黑,倒映着翁心慈端庄的脸。 翁心慈真想试试,这样一张雪白的脸,打一巴掌是什么样,但她忍住了,她不能因一时冲动,毁了苦心经营的形象。 “误会 既然解开,就没事了,里面已经准备好了,先进去吧。” “好啊。” 苏棠没心没肺的样子,愉快的走了,那些指指点点对她好像没有半分影响似的。 翁心慈深呼一口气,吩咐丫环,“告诉郑柯父子,计划有变,让他们先离开,迟些我再做安排。” 可这方才苏棠说得那几句‘必要好好补偿照顾’的话,已经被郑柯父子听了去,他们哪里甘心就这么走? 郑晶锐悄悄拉着郑柯,“不行,爹,我们得找个机会,见一见苏棠。” 郑柯眼珠子一转,点点头。 这厢。 苏棠随意逛着,别院不大,没多久就逛到了头,身后还一直有翁心慈的人跟着,她索性在红枫林歇下了。 “我乏了,去泡一壶茶来。” 茶水就在不远处的凉亭,翁心慈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泡茶了。 她一走,冬杏便闪身离开了。 丫环回过头来,见冬杏不见了,急忙要去找,却被阿圆拦住,“怎么,你们主子的别院不许下人去茅房啊。” “不、不是。” “不是那就好好呆这儿伺候吧。” 丫环只能忍下。 就在苏棠守株待兔的时候,外面传来消息,说今日淑妃与庸王的大驾也到了。 太子之位空悬,庸王已经被推出来,那肯定得出来走动,露露脸。 苏棠没去凑这个热闹,安心喝茶。 一 壶茶喝了一半,她料想冬杏那里应该差不多办妥了,起身要去寻人,身后一道娇笑声便传了来,“这位就是皇儿你一直提起的苏小姐?” 苏棠回头,看到锦衣华服的美貌妇人,一眼就认了出来,“臣女苏棠,给淑妃娘娘请安。” “果真漂亮的不像话,难怪极儿这个一心只有他靖王兄的人,也会一直记挂你。” 淑妃笑着拉起她的手。 苏棠不动声色的抽开,“庸王殿下这般记挂,怕不是因为我丢了他的面子,他恨不得要杀了我。” 裴极的确有过这个想法。 杀了她,就可以看到靖王发疯的样子,一定很有趣。 但望着她灵动的眸子,又觉得,这样的人轻易杀了,太过可惜。 “看来我跟苏小姐之间,也生了许多误会。”庸王笑起来,病弱的脸上泪痣微动,勾魂摄魄。 “既误会难消,那臣女就不在这儿扰了淑妃娘娘跟庸王殿下雅兴了。” 苏棠转身便要离开。 淑妃却不疾不徐的道,“听说苏小姐的父亲回京了?本妃与他也算故旧,你与你父亲说一声,得空了,本妃会去归德侯府走一趟。” 苏棠心底一跳,回身道,“多谢娘娘记挂。臣女也听闻庸王殿下最近身子又不大好了,可是老丨毛病又犯了?臣女这儿正好得了一味奇药,说不定能治好庸王。” “你 是在威胁本妃吗?” “岂敢。” 淑妃美眸秋水似的流动,见她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真难把她跟极儿嘴里‘狡猾狠辣’四个字联系起来。 “本妃也觉得是玩笑话。” “都说你医术好,正好本妃最近也不太舒坦,你来替本妃瞧瞧可好?” 说完,便露出一截皓腕。 苏棠还未开口,手臂突然被人拉住,一道颀长的身影已经站在了她身前,“永宁尚小,不及太医,娘娘若是不适,当传太医才是。” “好,都听你的。” 淑妃宠溺的跟突然出现的裴樾说,丝毫不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道,“我好久不见你了,一起走走吧,陪我说说话。” 说完,要来拉裴樾,一样被裴樾拒绝。 “本王有话跟永宁说,就不打搅娘娘母子叙话了。” 说罢,径直拉着苏棠走了。 淑妃望着几次落空的手,掩唇低笑,“本妃才几年没回京,竟是人人都变了,以前樾儿对我,总有几分敬重的,如今,我在他眼里,也好似与阿猫阿狗没什么分别了。” “极儿,你觉得呢?” “儿臣自会让他敬重母妃。”裴极病弱的脸上,绽开笑意,盯着那并肩离去的背影,“迟早,眼高于顶的皇兄,会知道低头的。” “至于今天,就看翁心慈,是不是真能如她所说,让我们看一场好戏吧。” 第二百三十二章 重头戏 苏棠一边走一边看裴樾的神情,看得裴樾忍不住捂她的眼睛,顺势把人拉到了怀里,“往后,要少与淑妃接触,此人不似表面看到的这般温柔简单。” “为何?” “你可曾记得,你与本王说,听到苏老夫人提过,是宫里有一位娘娘吩咐她,要她逼你母亲污蔑母后与楚皇么?” 苏棠瞳孔微震,难道那位娘娘,是淑妃? 但先皇后不是对淑妃,有救命之恩吗? “现在还不确定。” 裴樾声音疲惫,他今天去凉山寺见方丈,就是为了确定当年母后跟淑妃之间的一些事,只是事情过去已久,想再查,很多证据都被人为的抹了。 苏棠迅速冷静下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娇娇一向聪慧。” 他轻轻在她发顶亲了一下。 苏棠被他这么直白的夸得有些脸红,圈着他的腰,道,“王爷可知这别院里藏着什么人?” 裴樾假装好奇的样子,等她继续说。 苏棠便兴致勃勃的说出了郑柯父子。 “他们应当真的与我娘有血缘关系,但这二人就是两条贪得无厌的吸血虫,我打算控制他们,让他们反咬他们主子一口。” “你打算怎么做?” “言灵蛊。” 谢宵寒那群人专门养来培育死士的蛊虫,也是除了绝情蛊外仅存的一种蛊,苏棠手握蛊经,还从未实际用过,如今,她想在郑柯父子身上试试效果。 “你 何来的言灵蛊?” “王爷还记得帮你除了绝情蛊的无名老先生吗?” 裴樾未置可否的看着他,据他所知,这个无名不受管束,对蛊虫之事又讳莫如深,也就是当初他欠了自己一个恩情,他才答应帮自己除绝情蛊。 他会把言灵蛊给娇娇? “就是他给我的,不多,就两条。” 当时苏棠把藏身霍国公府的蛊女薛姨娘母女交给了那无名老先生,老先生送来的谢礼里,便有这两条蛊虫。 “给他们用不浪费么?” “不浪费。” 苏棠早就想过了,要是这郑柯父子这辈子能回头是岸,利用完后,苏棠不介意取出蛊虫,但若是死不悔改,那就刚好拿这二人养蛊。 怎么算,都不亏。 两人互相依偎,苏棠突然察觉到一道毒蛇似的目光黏在了在身上,她侧目看去,正好被庸王带来、此刻正跟藏在转角的沈云轩对视。 沈云轩瘦了一大圈,再不见当初翩翩公子的样子,眼神阴狠又充满占有欲的盯着苏棠,仿佛是捉奸现场。 “王爷。” “嗯?” 裴樾微微低头听她说话,就被她直接亲了一口,看她眼睛亮晶晶的说,“我怎么那么喜欢你呀。” 裴樾的心里好似绽放了烟花,深深望着她,生怕一个错眼,眼前美好的一切都是幻觉,都会化作泡影。 这在前世的确是泡影的! 沈云轩双手青筋暴起,明明前世裴樾 只贪恋她的身子,明明她前世那么憎恨裴樾! 但所有的‘明明’,都变了。 没事,沈云轩安慰自己,他迟早会把她夺回来的,到时候再慢慢调丨教! 今天,他是来找郑柯父子的。 前世这二人,可给归德侯惹了不少的麻烦,相信这辈子,这二人会成为他沈云轩手里一把好刀! 裴樾揽着苏棠,刚好挡住沈云轩的目光,“娇娇,今天谢千絮也来了,你先去找她,本王还有点事要处理。” “好。” 苏棠没有怀疑,先走了。 沈云轩见状,也打算离开,谁知才绕到小路,就被裴樾挡住了路。 “靖、靖王殿下……” “娇娇留你存活至今,虽是为了一点点磋磨你,但本王总觉得不妥。” 不是怕沈云轩反扑,而是今天他躲在暗处看娇娇的眼神,他很不喜欢。 即便他已经被娇娇阉了。 “王爷想做什么?下官现在是替庸王殿下做事,若是出了事,庸王必定……啊——!” 不等沈云轩说完,裴樾已经上前,抬手捏碎了他的肩骨。 咔嚓碎裂的声响,听起来便毛骨悚然。 沈云轩立刻感觉到一条胳膊无力的垂了下来。 “为什么!” 他已经是个瘸子了,为何还要断他的胳膊。 沈云轩刚问完,裴樾反手,捏碎了他另外一半肩骨。 沈云轩当场疼晕过去。 杜若闪身,“王爷,要杀此人吗?” “不用 杀。” 虽然不知道娇娇到底经历过什么,但能让她恨不得敲骨吸髓的,恐怕沈云轩犯下的事一定比他想象的更加恶劣,就这么杀了沈云轩,太便宜他了。 “割了他的舌头即可。” “是。” 杜若手起刀落,只余一地鲜血。 苏棠刚从竹林出来,翁心慈就过来了,看微乱的发髻,恐怕还走得挺急。 “永宁公主,献佛会快开始了,我带你过去吧。”又道,“谢千絮将军也在前头。” 苏棠见她生怕自己不肯答应的样子,知道今天这献佛会的重头戏,怕是要来了。 “好啊。” 苏棠毫无芥蒂的跟她一块儿往前走。 翁心慈还算巧思妙想,这献佛会,不仅请了高僧前来坐镇,还以重金聘请琳琅阁的元思以金玉为主,制作了三十个巴掌大小的佛像。 等高僧们开始诵经,翁心慈则会带着宾客们一个一个上前佛前点香烛,为大晋和楚国百姓祈福,并赠送上去的人一个佛像。 苏棠刚到,生人勿近的谢千絮便走了过来,挤开了翁心慈,“这献佛会好没意思。” “有意思的在后头。” “什么意思?”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苏棠顺手拿了一盘点心递给身后的阿圆。 谢千絮不可否认,她有点期待了。 献佛会开始前,众人都在临山设立的高台下坐着,淑妃母子是贵客,坐在最前面。 淑妃雍容闲雅,庸 王身体好了些,也是玉树临风,一时间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直到宣布献佛会正式开始。 等翁心慈邀请了七八位夫人上去后,终于走到了苏棠跟前,“永宁公主,你可愿意跟我一起去讲经台上,供奉这些香烛?” 旁边的人齐齐羡慕的看过来,又暗赞翁心慈好脾气,这种好事,还不忘苏棠。 翁心慈又道,“我们之间的误会已经解开了,棠儿,你不会拒绝我吧。” 她越发亲昵,苏棠再拒绝,就显得不知好歹了。 “行吧。” 苏棠接过她递来的白色香烛,十分勉强的样子跟着她走了出去。 翁心慈微笑着在前头引路,一直到了台上,想来替她点燃香烛时,苏棠摆摆手,“我自己来。” 她拨了拨烛芯。 翁心慈见她如此动作,刚以为她发现了什么,便见她十分自然的接过火,点燃了香烛。 看来什么也没察觉到。 翁心慈安心下来,跟苏棠一起把香烛插丨进了供奉在佛像前的香炉之中。 “苏棠,其实我认真考虑过跟你的合作。” 翁心慈双手合十,望着佛像,跟苏棠低声说,“可我思来想去,总有些不甘心,所以你日后要怨怪我,也无妨。” 翁心慈等着苏棠晕倒,然后抽搐,最后当着众人的面,露出惊恐失措的丑态。 一定会的,毕竟那香烛里的东西,即便苏棠有再高明的医术,也无法抵抗! 第二百三十三章 当场发疯 翁心慈等了一会儿,身边只传来轻轻一笑。 “这香烛心里藏着的香,是梦魂香吧。” 梦魂香也是万毒方里记载的一种毒方,能够勾起人心底最恐怖的记忆,并且无限放大,虽然片刻之后就会清醒,可这一刻钟的折磨,足以让人发疯。 “你怎么会知道?” “在你抓来郑柯父子的时候,我就大致猜到了。” 郑柯父子的到来,肯定跟楚国人有关。 而那藏在暗处的楚国人手里,苏棠早就肯定他们手里有一本万毒方的拓印本。 今天又是这样一场别开生面的献佛会,再加上出现的沈云轩…… “所以你们是想让我发疯,刺激我说出所谓的前世之事,好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我变成丨人人恐惧的鬼怪,一把火烧死我是不是?” 翁心慈心情无比复杂,她以为步步紧逼,却不想苏棠早已看破全局。 “如此看来,这梦魂香和前世之事,有一样是假的了。”反正已经撕破脸,翁心慈倒也不藏着掖着了。 “倒也不是假的。” 苏棠回答的模棱两可,让她看自己的蜡烛,烛芯一圈,有一层细细的粉末,而香烛的火势遇到这粉末便越来越弱,根本烧不下去,自然也就激发不了藏在烛芯里的梦魂香。 反而是苏棠 三言两语,套出了翁心慈的话。 翁心慈见失败,也不恼,“愿赌服输,不如我们接下来,谈谈我们之间的合作如何?” “可我还没送上我的礼物呢。”苏棠浅笑。 “什么?” 翁心慈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苏棠的护卫清风领着一身灰褐色衣衫的霍柳柳出现在了高台之下。 “柳柳,你怎么来了这里?” 翁心慈看似关心,话语里却带了警告。 霍柳柳欲言又止,一张小脸再无昔日单纯,只看向苏棠,“是永宁公主请我来的。” 说是请,却是清风拿着刀请的。 周遭议论纷纷,都是关于霍柳柳与沈云轩这个阉人合奸的事。 霍柳柳假装没听见,“公主对我真是太好了。” “我一向喜欢柳柳爽直的性格。” 苏棠笑着把手里已经灭了的的香烛递给她,“这香烛到我手里居然灭了,可见我没佛缘,你不是正准备出家么,你来点上最好。” “不可……” “为何不可。”苏棠笑问翁心慈,“我与柳柳情同姐妹,这香烛我既点得,她自然也能点。” 说着,把香烛塞到了霍柳柳手里。 翁心慈朝淑妃的方向看了一眼,淑妃笑着撑着下巴,“既然永宁喜欢,你就让着她吧。” 翁心慈犹豫了下,没 再阻拦。 霍柳柳总觉得这香烛就像是烫手的山芋,想丢掉,却又不敢丢。 “我还是不点了吧。” “那怎么行,今日这献佛会是慈恩公主特意安排的,霍小姐这是不给慈恩公主面子吗?” 霍柳柳突然后悔那晚为何要冲动行事,在苏棠的马车里钉那些长钉了。 苏棠递给她火折子,霍柳柳再次看了眼翁心慈,翁心慈却垂着眼不再看她。 因为她也拿不准淑妃的意思。 霍柳柳只能点燃了香烛。 就在她提起心神,小心翼翼把香烛插丨进香炉的那一刻,一股古怪的香味钻入鼻子,那一瞬,她脑海里涌上了无数画面。 ——下人议论,“柳柳小姐只是个低贱的庶女,哪里能跟嫡出的小姐公子相提并论?我看大小姐身边的丫环都比她体面。” ——霍芙说,“娘,这东西是柳柳先看上的,不如给她吧?” ——霍国公夫人说,“柳柳一个庶女,哪能跟你这嫡女比?你拿着,回头娘再随便拿个东西打发了她就是。” ——霍国公说,“柳柳,爹爹也是没办法了才求你的,只要你跟沈云轩在一起,咱们国公府跟庸王殿下的关系才稳妥啊!”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霍柳柳恨,她为什么是庶出,为什么庶出 就要处处被压一头,为什么所有人都瞧不起她! 霍柳柳以为这只是脑海里的一闪而过,却没发现心里的不甘和憎恨迅速被放大,快要将她逼疯。 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在台上声嘶力竭,面容狰狞。 “为什么,为什么,我好恨!” 她言辞粗俗的大骂她恨的所有人,包括已死的齐王和被废的贤妃。 还大放厥词,说迟早有一天会杀了苏棠,杀了霍国公府所有人! 众人被震惊了。 就连翁心慈也没想到,霍柳柳这么狠,亲爹娘也要杀绝! 而此刻,霍国公夫人就坐在下首,脸色黑得要滴出水来。 “这个孽女,心思居然如此狭隘恶毒,看来把她留在寺庙没错,来呀,带她去凉山寺下的庵堂,直接为她落发出家!” “霍夫人,你也别太伤心了。” 不断有人安慰霍国公夫人,她便顺势把霍柳柳方才说的事,全都推到了霍柳柳身上。 苏棠讽刺轻笑,看来前世这位国公夫人死的也不算冤枉。 霍柳柳被拉下去时,又哭又嚷,咒骂着不公平,咒骂着她既羡慕又嫉妒的苏棠,充满了佛香的献佛会被她搅得乌烟瘴气。 好在淑妃母子还稳稳坐着,底下的夫人们也就不敢走了。 苏棠也打算离开,淑妃突 然过来,笑说,“吓到了吗?” “有点。” 淑妃看着她分明镇定的小脸,道,“知道本妃今天为什么会来吗?” 苏棠道,“难道不是让庸王殿下出来走走,好挑一个合意的王妃?” 庸王眼角的泪痣轻动,难得露出个笑意,“既见过苏小姐,常人恐难以入眼。” “那不如把眼睛挖了。” “你敢放肆!”玲珑呵斥。 苏棠勾勾唇,“庸王殿下与我开玩笑,我也与他开个玩笑,你这丫环,倒是放肆的很。” 玲珑还想再说,淑妃忽然飘过来一眼,顿时惊得她浑身发冷。 “本妃今日来,是特意来见你一面的。” 淑妃笑说,“本妃刚回京便想见你了,可惜没有机会,后来你去照顾丽贵妃,正巧本妃又病了,这才一直不得相见。” “今日见你,果真跟你母亲很是相似,本妃当年与她和淮南王妃关系还很不错呢。” 苏棠不接她的话,她也不觉得尴尬,一路说着,直到提起说起她母亲的嫁妆,“当年本妃曾从楚国得到过一个精巧的玉佩,你可曾见过?” “什么玉佩?” “也不算很奇特。”淑妃细细观察苏棠的神色,“只是那玉能一分为二,内有银龙纹而已,若是东西还在,可否给我?” 第二百三十四章 告状 淑妃说的笃定,苏棠却连眼皮都没抬,“是有这样东西,不过臣女把玩了一阵之后,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淑妃娘娘想要?” “若是能有,本妃便可缅怀一番。” 她想要。 苏棠乖巧笑道,“那我回去找找。” “好,本妃等你的好消息。” 苏棠笑着离开,刚转身,笑容就淡下来。 姐妹情谊? 淮南王妃留下的物件里,分明只有她与母亲二人的情谊,哪里多出一个淑妃来? 而且那玉佩,也根本不是淑妃的东西! 淑妃提及这块玉佩,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棠想不通,但不妨碍以后她要万分警惕此二人了! 告别淑妃,苏棠还没去找冬杏,冬杏就先寻来了。 “小姐,办妥了,言灵蛊那二人已经当做补药吃下去了。” “没起疑?” “没有,他们听见小姐说非常挂念他们,想把他们接回去后,十分感动。”冬杏讽刺的笑说,“还说今晚就会去见您,正好他们手头有点紧,想让您接济接济。” “那就再好不过了。” 苏棠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开。 翁心慈再次追了上来,“永宁公主,我们可以平心静气的再谈一谈合作么,这样你我都好的事,不需要意气用事。” “不必了,没有合作伙伴,我要做的事,也一定能做成。” 倒不是苏棠意气用事,而是翁心慈这种自视甚高、临阵变卦的人,不值得再合作。 翁心慈心里突然翻涌起一股悔恨,或许她不该想着要先压苏棠一头,再跟她谈 合作的。 “告辞。” 苏棠叫了谢千絮一起离开,路上才知裴樾被凉山寺的方丈叫走了。 “王爷让你不必等他,他事情办完自然就回去了。” “我知道了。” “咦,那不是你前未婚夫么?” 谢千絮眼尖,一眼瞧见下人们抬在担架上要送出别院的人。 沈云轩浑身血淋淋的,两条胳膊软绵绵的垂在一边,眼睛猩红的可怕。 ‘苏棠——!’ 他似乎想喊苏棠的名字,张开嘴却只有鲜血涌出,苏棠看到他嘴里空空荡荡,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弯起眼睛,对上沈云轩恨到发狂的眼,浅笑,“众叛亲离,被人推落地狱的滋味,好受吗?” 沈云轩暴怒的发出一些意味不明的怒吼。 苏棠也不生气,压低了声音说,“你不死,咱们之间的事就没完,我不得空来收拾你,你也别急着撞到我手里,沈云轩,你曾经是手握大权的丞相爷,如今却是被人弃如敝履的可怜虫,这滋味,你回去慢慢品尝。” 说完,傲然越过沈云轩,上了停在外面的华丽马车,在沈云轩又恨又眷恋的目光里,扬长而去。 马车一路往归德侯府走。 谢千絮看她并没有多少发泄后的痛快,问她,“沈云轩这样,你不高兴?” “不是不高兴,只是还不够高兴而已。” 想想,沈云轩也只是他人手里的一颗棋子。 没有抓到把她一家、把裴樾母子当成玩具肆意迫害的真凶,她永远不会真的放下心来去高兴庆祝。 不过这次 裴樾下了手,沈云轩背后的人势必会被激怒,不知道会不会现身? “对了阿絮,你怎么也会来这献佛会?” “替千机阁来查一个人。” “谁?” “翰林院士蒋嵩” 苏棠不解,蒋翰林前世今生好像都是一个挺低调的官员,千机阁怎么会要查他? 谢千絮不肯说,苏棠也就不多问了,只提醒她,“若是要查,不妨去接近他的女儿蒋蓉,或许能有点线索。” 谢千絮点了点头,“还是你心眼多。” “谢谢,下次别夸我了。” 听着怪像讽刺的。 苏棠回到侯府就跟谢千絮分开了。 刚踏进侯府的门,小马管事就快步走了过来,“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厉嬷嬷带着曹寿公子一下午都在跟侯爷告您的状。” “嗯。” 她就猜到厉嬷嬷会挑她不在的时候蹦出来。 “今日可还有别的异状?” “奴才照您的吩咐,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要说异常,今儿早上曹寿小公子带了个新护卫回府算不算?” “算。你带着清风,直接把人捆了扔出侯府,他若是反抗,就地格杀。” 小马管事立马绷着脸带着清风赶忙过去了。 苏棠没急着去找苏毅,先去厨房,看阿圆准备好了饭菜,才提着食盒进了苏毅的院子。 到时,曹寿应该是听到了苏棠把他带的护卫扔出去的事,哭得惊天动地,“您看看,棠姐姐平日就是这么对我的,您现在也是我爹爹了,您不能不为我做主啊,保不齐那一天,我就跟我那可怜的 二叔一样,死在她手里了。” “是啊老爷。您看看二房,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整个家都散了,若是再纵容下去,侯府真就后继无人了。” 厉嬷嬷说的情真意切。 现在侯府的情况,是个人都会怀疑到苏棠身上去,苏毅也不例外。 他老脸隐没在黑暗之中,“棠儿不会无缘无故……” “她能有什么缘故?不过是觉得二叔抢了您的爵位,二房的人跟她起过冲突罢了。可我们到底是亲人啊,她居然下如此狠手,她还是个人吗,她根本是个只知道索命的恶鬼!” “休得胡言。” 苏毅斥责,“棠儿岂是你能诋毁的。” “我没诋毁,您去外头听听,她这个假千金赖着不走,把整个苏家都闹得分崩离析,您还要看她把寿儿也杀了吗?” 苏毅额间青筋暴起。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苏棠提着食盒笑着走进来,冲曹寿道,“我若要杀你,早在你进京的时候就杀了,何须等到现在?” 曹寿下意识的往厉嬷嬷身后躲了躲。 “谁知道你怎么想的,说不定还打算利用我做别的呢。” 苏棠没想到他还挺敏锐,可惜,她是不会承认的。 “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杀人,证据呢?” “这还需要什么证据?你看看苏家,就活着你你一根独苗了!” “我活着,是因为我命硬。”上辈子,她可是早被折磨死了。 苏棠看向背后替曹寿谋划的厉嬷嬷,“若非我命硬,我也早死了,厉嬷嬷,你应当很清楚吧?” 厉嬷嬷立马跪在苏毅跟前,“奴婢什么也不敢说,只盼着今日得罪了大小姐,明日不会死于非命才好。” 气氛一沉。 曹寿也立马学着厉嬷嬷说了同样的话,还假模假样的求苏棠放过。 “毕竟我身边留个自己的护卫都不行,哪日死于非命都不知道。棠姐姐,你可一定别跟我计较,千万饶我一命啊。” “好了,我也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苏毅不喜欢见人这么说苏棠,“以后这样的话,不许再说,棠儿不会害你们。” 说完,从自己的体己里,拿了一包银子给曹寿。 曹寿得了东西,顿时满意了。 “那寿儿明日再来给爹爹请安。” 说完,还朝苏棠挑挑眉,带着厉嬷嬷走了。 苏棠把食盒放下,“爹爹,一起用膳吧。” 淑妃的事,她想跟爹爹谈谈。 “爹爹有些乏了。” 苏毅摇摇头,疲倦的看着她,“棠儿,寿儿和厉嬷嬷,不会有事吧?” 他到底是怀疑她了。 苏棠轻捏起掌心,“只要他不出去惹是生非,自然不会有事。” 苏棠还要留他做苏羡的挡箭牌,只要曹寿不犯到她手里,她不会杀他。 苏毅呐呐张嘴,又化作一声叹息,“你先回去歇息吧。” 继续留下来,父女两相对无言,只会嫌隙更深。 苏棠没强求。 但她出来后,也没回海棠苑,“清风。” “在。” “把厉嬷嬷和曹寿给我堵了嘴绑来。” 不杀可以,但真以为她是泥捏的性子好欺负? 想得美! 第二百三十五章 她也备了大礼 曹寿和厉嬷嬷被捆到海棠苑,苏棠也不问话,直接叫清风动手打。 打的位置都是不易留下疤痕又隐蔽的,就是他们想去告状都没证据。 曹寿被打得吱哇乱喊,厉嬷嬷则是看出了苏棠的狠。 “今天这顿打,算是个警告。” 苏棠居高临下的踩着曹寿的脸,“下次再让我听到你去爹爹面前嚼舌根子,我拔了你的舌头,踩碎你这颗头。” 好、好可怕! 曹寿还是头一次,看到苏棠完全暴露出狠辣的一面,明明长着那么一张清灵可爱的小脸,明明千娇万贵的长大,月色下却犹如修罗,以杀戮为乐。 这么一想,曹寿便觉得裤子一热,竟然吓尿了! 腥臭传来,苏棠也觉得无语,就你这胆色,也敢挑拨离间。 “拉下去,到凉水里泡半夜才许她们出来。” “是!” 清风利落的把两人拎走了。 冬杏见苏棠晚饭也没吃个什么,知道她是在意苏毅的事,“要不要跟侯爷解释清楚?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知道。”苏棠搅了搅阿圆端来的蜜水,“你们说,借着我跟王爷大婚的喜讯,再告诉他这些事,他会不会好受些?” “小姐跟王爷的婚期定了?” “还没,但我想定下来。” 免得裴樾又怕牵连她 ,而选择疏远她。 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歇了会儿,郑柯父子也依约出现在了归德侯府,他们本以为会见到苏棠,结果出来的还是冬杏。 “棠儿呢?” “对啊,我表妹呢?” “二位莫急。” 冬杏苦恼的把下午曹寿如何告状的事说了,“小姐哭了一下午,眼睛都肿了,小姐说,这几天不是介绍舅老爷和公子见咱们侯爷的最佳时机,还请两位等等。” “等什么,那曹寿是什么东西,让表哥去替棠表妹出气!” 郑晶锐拍着瘦弱的胸脯,眼珠子溜溜转。 冬杏感动不已,“表公子有此心,我们小姐也算有亲人可以依靠了。不过小姐的意思,还是希望两位等等,她不想让二位卷进这些麻烦里来,等过了这两天,再风风光光把两位接回来。” 说着,递上一个盒子。 郑晶锐打开,里面居然满满一匣子的银子! “这是……” “这是小姐的一点心意,还请二位笑纳。” 郑晶锐父子对视一眼,都知道,他们这次真没找错人,这个侄女儿,可有钱的很呐! 两人装腔作势的推拒一番,才笑着离开。 就是走时,突然嗅到一股奇异的香味。 而嗅到香味的那一刹那,心底冒出一个声音——‘松手’。 想 都没想,郑晶锐就把那一匣子银子扔了。 暗处的苏棠见状,这才收起了控制言灵蛊的叶麻草。 郑晶锐父子清醒过来,还以为是不小心碰翻了银子,连忙捡起来,又住回翁心慈给他们安排的客栈去了。 “小姐,要跟吗?” “不用,还没到他们上场的时候。” 苏棠试过言灵蛊了,才终于安心的回去好好睡了一觉。 次日翁心慈登门,苏棠直接没见。 又一日过去,已是到了翁心慈的婚期了。 苏棠天不亮就被接进宫,作为公主之一,她需要陪伴待嫁的翁心慈,直到她出嫁。 翁心慈备嫁的宫殿,是特意恳请太后做主,开的先皇后的侧殿。 所以苏棠来时,裴樾也在,只不过像是没休息好一般,摁着眉心坐在主殿,苏棠一来,就先被请了过来。 “娇娇,到本王身边来。” “王爷不舒服吗?还是因为开了侧殿给翁心慈,不高兴了?” 苏棠过来,裴樾嗅到她身上的浅浅药香,暴躁的情绪顷刻平静下来,“侧殿是本王允许开的,父皇说若是母后还在,翁心慈本该从主殿出嫁,如今开侧殿,也算让母后高兴。” 裴樾话语里带着些讽。 一个杀了妻子的丈夫,会希望妻子高兴么? 苏棠伏在他膝上,“王爷 若是不愿意,可以不开的。” 裴樾轻抚着她的头发,“今日翁心慈出嫁,父皇也会走进这座他十年不曾来过的宫殿,我想看看他的反应。” 想看看他,可曾有一丝的后悔。 苏棠望着他身上犹如实质的杀意,知道他此前提过的谋反之事,不是开玩笑。 “我陪王爷一起。” 苏棠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今天我也给他们准备了一份大礼。” 掌心的痒意蔓延到心底,裴樾身上的杀气顿散,“好。” 这时,有侍女过来,“靖王殿下,慈恩公主请您移步侧殿。” “何事?” “是与庸王殿下有关的事。”说完,侍女看了看苏棠,似乎此事也跟她有关。 裴樾冷冷抬眸,“本王没有兴趣。” “可是……” “王爷不妨去听一听?” 翁心慈被迫和亲,又跟自己合作失败,一定迫切的想要获得依靠。 太后根本靠不住,淑妃和庸王恐怕她自己都不放心,而她的翁山郡,放在大晋还能说上几句话,可去了楚国,就是山高皇帝远,短时间内难有大用了。 所以这个时候,翁心慈放出的消息,一定有价值。 裴樾根本不屑翁心慈和她的翁山郡,但看苏棠一副感兴趣的样子,直接牵起她的手,“那就去听听。” 侍 女想说翁心慈只邀请了裴樾一人,但看裴樾冷峻的侧脸,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他们到时,翁心慈正在对镜梳妆,乌黑的长发还未盘起,倾洒在大红的嫁衣上,有一股不符合她气质的艳丽。 “公主,王爷和永宁公主……” “我知道了,退下吧。” 翁心慈起身给裴樾和苏棠泡茶,她劝说自己要平静,但看到他们交叠在一起的衣袖时,还是有那么一刻,忍不住的怨憎。 但她很熟练的藏好了自己的情绪。 “请靖王殿下来,是想用一个消息,换殿下一个庇护。” “要看你的消息,值不值得了。” 裴樾对她并无几分怜惜。 翁心慈嘴唇白了几分,浅笑道,“心慈知道之前犯了错,叫王爷不喜了,心慈不奢求王爷原谅。” 她也不废话,一双似水的眼眸望着裴樾,道,“庸王这些年间,看似病恹恹的留在府邸养病,并不参与朝政,其实不然,这些年他会四处游走,并且会及时出手,救遇难的各个贵女公子们一命。” “这一点,想必永宁公主已经知道了。” 翁心慈意味深长的说。 苏棠眨眨眼,“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到处救人,让人欠下他的救命之恩?可哪有那么巧,能让他到一个地方就有人救?” 第二百三十六章 毫无愧疚 除非,是庸王一边制造灾祸,一边扮英雄救人! 翁心慈没回答苏棠,只看着裴樾,“我有他十年内救下的人的名单,一共十七个,其中五个在朝中任要职,剩下的十二个则分布各地,皆是有些本事的人。士农工商,行行都有。” 这就是庸王布下的局。 救命之恩可不好还,而且十年过去,谁能知道,这群人手底下又联结了多少势力? 庸王这心思,当真可怕。 “王爷,这份名单,可否换您一份庇护?” 翁心慈笑问,她自信裴樾无法拒绝她,因为一旦获得这份名单,庸王花了十年部署的这一步棋,就功亏一篑了。 苏棠都想替裴樾点头了。 裴樾捏住她蠢蠢欲动的小手,淡漠回答,“若你在献佛会之前来找本王,本王说不定会答应。” 翁心慈笑容僵住。 王爷这是在替苏棠出头么,因为那香烛中并没有伤害到苏棠的梦魂香? 苏棠扯了扯裴樾的袖子,让他不要意气用事。 裴樾瞧着她替自己担心不已的样子,掠起笑意,把她扯到怀里,毫不迟疑的带着她离开了。 “王爷!” 翁心慈放下矜持往外追了几步,但裴樾依旧没有要停留的意思。 他的满不在乎,就好像一个巴掌,狠狠甩在了翁心慈脸上,扇得翁心慈面红耳赤,怨憎滔天! 苏棠回头看了 翁心慈一眼,忍不住道,“王爷,要不然你先出去,我再回去跟她聊聊。” “聊什么,聊当初庸王如何救了你?” “王爷知道了?” 裴樾用‘你说呢’的眼神看她一眼,淡声道,“此事千机阁早就在查了。” 前段时间苏棠几次救庸王,裴樾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便交给了千机阁去查,顺藤摸瓜,自然查出庸王这些手段。 苏棠想起谢千絮最近在查的人,“该不会当年庸王,也救过那蒋翰林父女吧。” “嗯。” “有一次蒋蓉回乡探亲,路遇劫匪挡道,要不是庸王路过,父女两恐怕在死了,蒋蓉身为女子,下场一定会更惨。” 裴樾道。 苏棠再一次深觉庸王心机深的可怕,前世他多半是见归德侯府已经被沈云轩吸空,已经没用利用之处,否则归德侯府保不齐也要成为他往上爬的垫脚石。 两人才走出来,一列浩浩荡荡的人马便从正门走进来了。 “太后驾到——!” “皇上驾到——!” 时辰快到了,太后和皇帝也带着嫔妃过来了。 皇帝面无表情的跟太后一起进了这座封锁十年的宫殿,充满缅怀的看了一圈,“这儿打理的很好,靖王,这些年你辛苦了,今日喜事之后,便重开此殿吧。” 他脸上,眼底,一丝一毫的愧疚也没有。 甚至还能带着 笑意说,“这株海棠曾是先皇后最喜欢的,没想到如今长势这么好。正好蜜儿也曾说喜欢海棠,不如叫人将此株移栽去蜜儿宫里吧。” 叶蜜儿便是皇帝新宠的宫人,昨夜承恩后,便赐封了贵人。 “臣妾不敢贪图先皇后的东西。” “她素来大方,不会吝啬一株海棠。” 皇帝似不愿再说,摆摆手,去看翁心慈了。 苏棠看着这位叶贵人猛地沉下脸,再去看浑身寒气深重的裴樾,悄悄捏捏他的掌心,“叶贵人是先皇后的人吧。” 有一次宫宴,她偷听过叶蜜儿跟裴樾说话。 “嗯。本王去安排接下来的事。” 裴樾说完,独自往外去了。 苏棠抿抿唇角。 “靖王可不是三岁小孩。” 丽贵妃安慰道,“说不定他三岁都比一般人稳重,毕竟是当时力压所有人光环的天才呢。若是先皇后还在,哪里轮得到那些庸才出来蹦跶。” 被暗讽的皇后和淑妃脚步皆停了停,听到太后在里面吩咐送添妆礼,才继续走了进去。 丽贵妃掩唇笑了笑,挑起描得浓郁的眼尾,“等送她出嫁后,你留下来,本妃有话同你说。” “是。” “走吧,送添妆去吧。” 丽贵妃送的添妆,是一套孔雀蓝的宝石,说珍贵也很珍贵,说敷衍也很敷衍,起码人家送这种宝石,都是全套打造 成首饰之类的再送的,她直接送的一堆没处理的宝石,让人不上不下的。 太后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大喜的日子,倒没再找麻烦。 苏棠也送了一套首饰,琳琅阁拿的,中规中矩。 添妆都收完,翁心慈不舍的落了几颗泪,便到了出嫁的时辰。 由苏棠和女官一起,扶她走出宫,上花轿。 这期间,她表现的好像没跟裴樾谈过条件一般,只有满脸待嫁的喜悦。 苏棠都佩服她的隐忍。 新郎官楚朗立在宫门外,牵着红马,一身红衣,神情淡淡,既没有失礼,但也没什么欢喜。 这次,楚息珠也在,她会随着和亲的队伍一起回楚国去。 苏棠刚来,楚息珠的丫环便请了她到楚息珠的轿子旁。 “原本以为我还能在大晋多留些时日,樾表哥也太心疼你了,我不过与你开了个玩笑,他就急着赶我走。” 楚息珠妩媚的倚在一边,带着几分撒娇的说着。 苏棠道,“息珠公主不想念你的父皇母后么,你们出来也有一段时日了。” 楚息珠眼神闪了下,饶有兴致的看着苏棠,“我们还会再见的。” “届时靖王府大婚,若能得公主来观礼,是苏棠的荣幸。” 苏棠撇开话题。 楚息珠也不介意,懒洋洋的拿出一袋种子来递给她,“阿朗让我给你的,这是他从楚国那边收 集来的,说是赔礼。” 苏棠没想到她随口一句,楚朗还真给她找来了。 “百药生是不是死在樾表哥手里了?” 楚息珠薄唇轻启,“你告诉我,他最后都跟樾表哥说了什么,我就告诉你,你一直在查的那个琴娘是谁的人,怎么样?” 这真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可这个诱惑,比不上裴樾。 “公主这么想知道,是担心他说出与公主相关的事吗?” “自然不是。” 楚息珠笑道,“只是想帮某个悲惨的人一个忙罢了,你既不肯说,那便算了。” 唱礼官此刻高声宣告礼成,翁心慈的花轿已经被抬了起来。 苏棠默默看着翁心慈最后朝裴樾的方向看了一眼,才朝苏棠看来,用口型说了句,‘你会后悔的’。 她现在,就要苏棠和裴樾后悔,后悔他们这么无情的对待自己! 翁心慈问身侧的人,“郑柯父子到了吗?” “已经到了。” “那就让他们现在开始认亲吧,趁着大晋和楚国的皇室都在。” “不知道她们知道苏棠其实是楚国罪大恶极的叛臣之孙后,还会不会这么喜欢她,把她俸若至宝!” 翁心慈看着人群里乖乖朝这儿走来的郑柯父子,心底尖啸的怒火,才稍稍平息下去。 她也不想这么做,可她太不甘心了,她一定要在走之前,让苏棠后悔!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变故 而翁心慈不知道的是,郑柯父子一出现,苏棠便打开了随身携带的香囊,控制言灵蛊的香气直接随风散了出去。 郑柯父子表情僵住。 但更让苏棠在意的,是庞大的楚国迎亲队伍里,有两个楚国人人也同一时间抬起了头。 而负责此次送嫁的谢宵寒,也诧异的皱起了眉。 看来,这几个人,都懂言灵蛊。 苏棠朝裴樾看了眼,裴樾朝她略一点头,下一秒,双眼空洞的郑柯父子,立刻朝楚国那察觉言灵蛊的二人杀了过去! “刺客,护驾!” 太监高呼。 苏棠也被丽贵妃的人拉了过去。 裴樾并不急着动,只看着笨拙的郑柯父子不怕痛般拼了命要去杀那两个楚国人。 那两个楚国人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言灵蛊会反噬到他们身上,他们不能让郑柯父子毁了这场和亲。 于是,他们当街捅死了郑柯父子! “杀人啦——!” 大红的喜烛还没烧尽,已经混杂了血腥气。 深宫女子们吓得花容失色。 裴樾这才不疾不徐的叫人去抓了那两个楚国人出来,并把郑柯父子的尸体拎到了一边。 “吉时已到,迎亲队伍不如先出发吧。” “照靖王说的办。” 皇帝黑着脸发话。 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难不成再把翁心慈的花轿抬回宫去另择吉时? 大晋丢不起这个人,也不愿意为了翁心慈一个册封的公主丢人。 楚国那 边的脸色当然也不好看,但事已至此,只能宣布迎亲出发。 翁心慈恍惚的跌坐在花轿里,“苏棠……” 苏棠! 一定是她动了手脚,她早知道郑柯父子出现在京城,那晚郑柯父子去找她,她肯定干了什么! 翁心慈浑身发冷,此去楚国,山高水长,现在还出了这种事,想都不必想,楚国上下必定会当她是瘟神。 楚皇室就算碍于两国联姻不休了她,但不伤人却磋磨人的办法,多的是。 苏棠最后跟翁心慈那怨怒的双眼对视,又淡淡撇开了。 “太后都快气死了。” 丽贵妃拉着苏棠悄悄笑说。 苏棠看着太后铁青的脸,“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翁心慈不一心算计苏棠,苏棠也不会将计就计坑了她一把。 而且还抓出楚国两个跟言灵蛊有关的人,狠狠赚了! “这里有靖王处置,你随本妃回宫去看看常乐吧,到底是你接生的,你也不说常来看看。” 苏棠知道丽贵妃这是有话要说,点头应了。 不过走时,眼睛被一样首饰晃了一下眼睛,原本她没多在意,直到戴着那首饰的人恶狠狠的朝她撞了过来,她这才看清那只银色灵蛇造型却十分可爱精巧的镯子。 那不是前阵子容萤提出回老家,苏棠特意找元思替她打造的临别礼物吗? 怎么会到了谢潇潇手里! 苏棠一把拽住了谢潇潇的胳膊。 谢潇潇被她抓得生 疼,气得大骂,“你干什么,我今天心情不好,你最好别惹我!” 谢潇潇声音不小,立马吸引了还没离开的太后的目光。 太后正因为翁心慈的事一肚子火,也喝问,“苏棠,你在闹什么!” “我只是想问问,谢小姐这镯子哪儿来的,真漂亮。” 苏棠松开手,她确认过了,镯子就是送给容萤的那一只,一模一样,元思手巧,特意在蛇头刻了一只简单的萤火虫。 世上绝不会有第二只这样的镯子。 “你管我。” 谢潇潇见她竟是为了只镯子,愤愤道,“你喜欢啊,我偏不告诉你,气死你!” “这镯子不是你买的。” “的确不是我买的。” 谢潇潇似乎知道些什么,十分恶劣的笑道,“是有人亲手送给我的,这镯子可是十分合我心意呢。” 不然也不会央求来,还日日戴在手腕上。 苏棠还要继续再问,却被丽贵妃拉住,“臣妾就不打搅太后和皇上叙话了。” 说完,拉走了苏棠。 谢潇潇还哼了一声,故意大声说,“回去把这镯子好好擦擦,明儿我还要戴在手上,反正某些人手都断了,这辈子是戴不上咯。” 苏棠脚步停住。 丽贵妃拉着她,“别急,你现在难道能当着太后的面杀了她不成?” 苏棠知道不能。 “先去我宫里吧。”丽贵妃眼尾轻扬,“若不是本妃先开口,淑妃恐怕要先将你请走了, 她与先皇后有些渊源,不过庸王跟靖王现在却是对手,你总不至于要去帮她吧?” “自然不会。” 苏棠只能先跟丽贵妃去了她的宫殿。 到时,常乐公主刚喝完奶,几个小宫女正在逗她开心。 丽贵妃抱过来让苏棠看了眼,才叫人带下去。 “那镯子是谁的?” “容萤。”苏棠没有瞒丽贵妃,把容萤之前说要回老家的事说了。 丽贵妃安慰道,“兴许只是半路遗落了,又或者是下人贪财偷拿出来了,谢家还不至于杀人夺财。” “我知道。” 就是担心而已,容萤是她重生后第一个真心交的朋友,容萤待她更是赤忱到毫无保留,再有淮南王妃跟母亲的友情在,苏棠做不到不闻不问。 丽贵妃看她这样,反而愈发放心了些。 谁都愿意跟有情有义的人做伙伴。 “此事本妃也会帮你留意的,今日让你来,是有另外一件事,想与你商量。” 丽贵妃挥退了宫人,只留下芸香在门口守着。 她替苏棠泡了杯茶,才慢条斯理道,“本妃想让皇后的宝座,换个人坐。你知道吗,韦国舅虽然死了,但韦家最近又冒出了一个在边陲屡立奇功的韦将军。” 苏棠霎时想到了前世,但前世那位韦将军并不是皇后的娘家人,而是爹爹的旧部,后来为靖王效命。 苏棠还记得,沈云轩带去抄了归德侯府的人,正是这位韦将军。 “ 此人身份确定了吗?” “嗯,前两日他秘密跟皇后认的亲,应当是同族的亲戚,若不是昨儿皇上来看常乐,本妃无意间听到刘公公的回话,本妃都想不到韦家还能有人出来蹦跶。” 苏棠不确定此韦将军,是不是前世那个韦将军,只斟酌道,“如此,大皇子的确还有翻身的机会,皇上对他还是有几分不忍的,大皇子虽被李家控制着,可李家到底还不敢真杀了他。” 丽贵妃是有此忧虑,“虽说淑妃和庸王不会答应大皇子复位,但皇上对李家提防得紧,谁知道李家到时候敢不敢站出来?” “李家若不站出来,皇后得势后,以她那个脑子,第一个要除的,肯定不是病恹恹淑妃,而是正得盛宠的本妃,和靖王这颗眼中钉。” “此事我会同靖王殿下商议。”苏棠道。 丽贵妃点点头。 苏棠出宫后,本想去找裴樾,但裴樾还在处理郑柯和楚国人的事,她一时半会儿见不到,而且丽贵妃提的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搞定的,也就不那么急了。 “小姐,咱们回侯府吗?” 上午还是艳阳天,这会儿天上就密布乌云,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苏棠看了眼前面刚离开的谢潇潇的马车,摇摇头,“跟上她!” 容萤是个很小心的人,苏棠送她的东西,她绝不会轻易遗失,而且谢潇潇还暗示容萤的手断了…… 她得去找谢潇潇问清楚! 第二百三十八章 直接对上 大雨很快落了下来。 大街上的人一下子空了,玉珠砸在地上,升腾起一股薄凉的雾气。 谢潇潇的马车很快穿过街巷准备回去,却被半路冲出来的马车直接逼停在了路中央。 “谁敢找死,不知道这是哪家的马车吗!” 谢家车夫挥着鞭子抽来,却被清风直接拽住,并反手把车夫扔了出去。 谢潇潇气愤掀开车帘,苏棠也同时掀开了车帘。 在谢潇潇诧异的眼神中,苏棠淡声问,“是去酒楼喝杯茶慢慢聊,还是就在这里聊?” “我没工夫跟你聊,闪开!” “谢小姐对本宫这态度,是为不敬,按律,本宫可让你跪在这大街上,掌你的嘴。” “你敢!” “你知道我敢不敢。” 苏棠对她可不会客气,直接让清风上前拿人。 谢潇潇大惊,“苏棠你发什么疯,我今天可没有招惹你。” “我就是看你不惯,这个理由够不够?” “你——!” 谢潇潇眼见谢家的护卫被清风一个接着一个的撂倒,咒骂,“疯子!” 清风很快到了谢潇潇的马车前,偏这时,几个黑衣人出现,打开了清风。 谢家的管家也在这时赶到,带着几分威胁的笑说,“永宁公主,我家小姐若是得罪了您,明儿奴才让 我家将军亲自登门赔罪可好?” “我若说不好呢?” “那小的也不敢让小姐被您带走,谢家虽比不上您身份显赫,可也不是哑巴,若是去皇上面前告一状,想必皇上还是会卖谢将军多年功劳的面子。” 说完,又道,“听闻最近归德侯回京了?我家将军不日便会登门拜访,毕竟以前还有同在军营的情谊呢。” 还真是什么理由都搬出来了。 苏棠看着双拳难第四手的清风,到底叫停了。 “不过你家小姐似乎偷走了我的东西,我这个人最是护短,若是谢小姐将偷了的东西,原封不动的奉还,这件事我便作罢。” 苏棠锐利道,“可若是不肯还,我必定会叫她,付出十倍的代价。” 谢潇潇气得不行。 还是谢家的管家连忙答应了,苏棠这才离开。 雨越下越大,苏棠回了海棠苑,出来溜达的曹寿老远看到一脸不高兴的她,就飞快躲回去了。 苏棠懒得收拾他,径直回了海棠苑,“冬杏,告诉小方,让他的人死死盯住谢家以及谢家在京城附近的庄子和别院,辛苦大家些,这几个月月钱翻三倍,务必不要出现错漏。” “再帮我请千絮来。” “我来了。” 谢千絮从屋外迈进来,身上的蓑 衣还在滴水,“听说你跟谢潇潇差点打起来了,我来看看你挨打了没有?” 说完,就见苏棠满眼杀意。 谢千絮拧眉,一般看到苏棠露出这种眼神,那说明被她盯上的人,恐怕离死不远了。 “怎么了?” “你让千机阁的人,去一趟容萤老家,确定一下容萤在不在。” 谢千絮顿时猜出苏棠为什么满眼杀意了。 “好,我马上去!” 说完,再次踏进了雨幕里。 秋末冬初的雨带着侵入骨髓的寒意,苏棠看着被节气催败的院子,手指轻捻,希望容萤,没有出事才好。 到了夜里,裴樾才抽空过来了一趟。 苏棠把丽妃的话跟他说了,裴樾点了头,“本王会让谢千机去查那位韦将军。” 见她神色恹恹,“你在查谢家?” “嗯。我怀疑容萤出事了。” 这是她最不愿意去想的,容萤这辈子已经很可怜了,父母死后无人庇护,先遭人卖入勾栏院,又被长公主当货物一般捏在手里供人挑选。 看到那镯子出现在谢潇潇手里,苏棠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只可惜谢家的防守极为严密,铁桶一块,根本潜入不了,想查也只能慢慢来。 苏棠趴在桌上,没什么力气。 裴樾揉揉她的乌发,“走吧, 正好本王今晚没什么事。” 苏棠不懂他这话的意思,裴樾直接叫她去换了身黑衣,换了个跟平日不同的妆容,系上面纱,带她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停下,苏棠才明白裴樾的意思。 “王爷,咱们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谢家的古怪太多,毒鼠、百日尽、甚至谢宵寒养的蛊,处处都在彰显谢家的异常。 “他们便是有网,此刻敢对本王用么?” 这话……真狂妄! 不过裴樾薄唇噙着淡漠,看起来他是真的没把谢家放在眼里。 也是,他现在可是一心一意谋划着造反呢,谢家这点把戏,在他面前算什么。 苏棠让自己保持平常心,扮做侍女,跟着裴樾进了谢家的门。 夜色深了。 谢家居然黑黢黢的,灯都没点几盏。 威远将军谢侯没想到裴樾居然会大半夜堂而皇之的过来,起身相迎,“王爷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想跟你聊聊谢宵寒的事。” 裴樾随意扯了个由头。 苏棠停了一会儿,就寻了个借口出来了。 “王妃,我们去哪儿找?” “到处看看,观察哪里的防守最严密,不要打草惊蛇。” “好。” 杜若跟苏棠分头行动。 苏棠想了想,往谢家之前饲养疯鼠的那个隐僻小院 而去。 一路上,苏棠都能嗅到古怪的药香,那是毒的味道,如若沾上,必会留下痕迹,所以越是谢府内部,守卫反而越少,只有大门和院墙的守卫最多。 苏棠顺利找到之前的小院,但这里并没有给她惊喜。 她又绕路去了谢潇潇的院子附近,那里人就更少了,谢潇潇不喜欢人嘈杂,守卫也不多。 苏棠不死心,后院绕了一群没人后,心神一动,干脆去了谢宵寒的院子。 “小心。” “王爷怎么出来了?” “看你许久没回。”裴樾拉着苏棠躲在一侧,才见是谢宵寒院子里的高手警惕的朝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谢宵寒已经离京,怎么他的院子的守卫反而更多了?” “先走。” 裴樾见那群高手齐齐朝这边而来,带走了苏棠。 苏棠知道此时不宜硬闯。 去前厅跟谢侯客套一番,裴樾就带着人出了谢家。 “王爷,谢家的人还在盯着我们。” “让人注意谢府的动静。”裴樾捏着苏棠的小手,想到什么,问苏棠,“你怀疑容萤被藏在谢宵寒的院子里?” “不确定,要去看看才好。王爷可有办法?” 裴樾喜欢她这双湿漉漉的眼眸信任的望着自己。 “恰好,有一个一箭双雕的办法。” 第二百三十九章 找到了 苏棠等着裴樾继续说。 裴樾却被她这般看得心尖喉头微热,他轻轻揉揉她的发顶,“若是皇后查出大皇子所中之毒来自谢府,你猜她会如何?” 若是如此,本就紧绷着一根弦的皇后势必会借机铲除谢家这个庸王的拥趸,为大皇子铺路。 那裴樾会不会借机,杀了大皇子? “怎么了?” 裴樾察觉到她的视线,语气微凉,“见本王要亲手弑兄,所以不忍了么?” 苏棠没想到他会这么想自己! “王爷!” 她语气有点重。 裴樾心口一跳,淡淡转头看她,“你若是不忍,便不要参与这件事,本王会处置干净。” 看着苏棠瞪大的含着责怪的眼睛,裴樾心口发涩。 他知道,外界传闻他嗜杀乖戾,苏棠从未信过,可他自己清楚,他就是那样的人。 他没有苏棠以为的那么正人君子。 所以他所有的计划,都是铺在暗处的,真正阴狠残暴的东西,也绝不会叫她看见,甚至带她去地牢见百药生之前,都提前把地牢那些折磨到破碎的囚犯清理过。 可这一次,他毫不掩饰的表露出,他要杀了与他并无生死大仇的大皇子。 苏棠看着裴樾的眸色越来越暗,知道他肯定又想岔了,干脆没解释,直起将他扑在马车边,吻了上去。 以前都是裴樾主 动,这次换她来,她既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裴樾先是愣了下,察觉她总在外围像只小猫儿似的舔着,低低一笑,直接掐住她的腰,“娇娇,本王教你。” 马车停下,苏棠被他打横抱起,回了海棠苑。 “小姐,你回来了……” “出去!” 阿圆听到裴樾低哑的声音,还未回答,就被冬杏拉走了。 而苏棠迷茫的看着帐顶,裴樾刚才不是还在胡思乱想吗? 没错,裴樾是在胡思乱想,但正当年轻血气方刚的男人,胡思乱想的东西那可就多了。 天气虽然冷了,但帐子里可暖和的很。 折腾一夜,苏棠简直不敢想象,等真的成亲了,裴樾会变成什么样。 天色将明,裴樾从起身。 见苏棠还困倦的赖在被窝里,在她昨夜泛着泪花的眼角啄了一下,“真甜。” 苏棠本来懒得理他,一想到昨夜他荒唐得成那样,脸霎时血红,整个人都捂在被子里了。 裴樾揉揉她的头,“大皇子和谢府的事本王会去安排,你不必操心。” “知道了。” 被子里传出闷闷的声音,裴樾这才含笑离开。 苏棠听到没动静了,才悄悄掀开被子,看来提成婚的事,还得再考虑考虑呀。 ‘大皇子中的毒乃是谢府所下’的消息很快被裴樾放了出去。 皇后没慌 ,李霞光先慌了,寻了个借口就躲回了李家。 她一走,大皇子的忠仆终于有机会从大皇子府逃出来,进宫哭诉大皇子的遭遇。 “大皇子自从被废,大皇子妃……不、李姨娘她便日日送美人来,掏空了大皇子的身子。李姨娘虽安排了大夫来看病开药,可大皇子始终不见好,现在连门都出不了了。” “奴才也是听到外面流言,说大皇子如此,是被人下了药,才成这样的。” “想来李姨娘安排的大夫,也是有问题的。” 皇后气到呕血,转头就去了养心殿。 这一切,都被站在皇后宫外的丽贵妃看在眼里。 丽贵妃朝一侧的裴樾道,“看来王爷是早就算准了今日,难怪当初献王殿下进宫,只是要求削了李霞光的郡主封号。” 要是当时献王直接揭发李霞光一步步掏空大皇子、变相将其软禁的事,岂有今日的精彩? “接下来就交给贵妃娘娘处置了。” 裴樾道。 丽贵妃浅笑,“自然。” 她一定会好好抓住机会,把皇后拉下马的! 海棠苑。 苏棠中午起来,吃过饭,苏毅来了一会儿,问她郑柯父子的事。 不过苏棠不承认,苏毅也无意追究,父女两再次冷场分开。 苏棠有些难过。 “小姐,等以后侯爷知道了真相,会体谅你的。 ” “我知道。” 苏棠让自己不去想父女之间的事,很快,她也没空想了,因为小方有消息送来了。 “今天终于从谢家有一辆马车偷偷出府,去了谢宵寒名下的一处别院,但那别院守卫十分严密,平日里根本没有外人能进出。” “只有那一处异动吗?” 小方迟疑了下,细细想了想,“还有一处,不过那儿也算不上什么动静,就是那别院的隔壁,有谢家大小姐的丫环出入过一次。” 苏棠立刻起身,“清风,我们出去一趟。” 谢家现在一团糟。 禁卫军不由分说的进府搜查,谢潇潇气得跳脚,谢侯也根本没有时间替谢宵寒顾及外头。 苏棠就这样很顺利的潜入了谢宵寒别院的……隔壁,那个谢潇潇侍女出入过的小院。 小院子很干净,但没有护卫,就两个婆子,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里面的人脱离掌控。 “有血腥味,很浓。” 清风道。 苏棠的心愈发沉了。 “先进去看看。” “好。” 清风带着苏棠并不算费劲,两个人很顺利避开偷懒的婆子,进入了房间。 但宽敞的房间内,却不见任何人影。 莫非有密室? 苏棠跟清风开始翻找,他们动作很小心,找得也很快,可里里外外都翻遍了,也没有发现所谓的密室。 “我闻到 了很浓的血腥气,就在这房间里。” 清风很笃定这里有密室,而且密室里的人,恐怕凶多吉少。 “再找找!” 苏棠咬牙。 两个人重新翻了一遍,可依旧没有密室的痕迹。 苏棠让自己冷静下来,细细打量这间屋子,突然,目光落在那张铺盖整齐到似乎从未有人睡过的雕花大床上,会不会…… “二爷,你怎么回来了!” 屋外突然传来声音。 接着,苏棠就听到谢宵寒的声音,“有事。” 谢宵寒自从离开后,就一直不安心,闭上眼睛总是会想起那张柔弱却并不绝望的小脸,好像她笃定了,那样的绝境里也一定会有人来救她一般。 “她怎么样了?” “二爷放心,都照您的吩咐放着血呢,里头的大夫每日会取血做成参丸。这次的血这么合适,等做够一百颗,息珠公主一定能用得上。” “嗯,我去看看。” 谢宵寒推门进来。 刚一进来,就皱起眉,“这里有外人来过?” 婆子神色一闪,就被谢宵寒一脚踢了出去。 婆子吐出口血,忙跪下道,“是潇潇小姐派人来过。” 谢宵寒脸色大变,立刻打开藏在雕花床下的开关,从床下露出的密道口飞快走了进去。 密道入口还没合上,苏棠就听到了他仓皇的一声,“萤儿!” 第二百四十章 你救,还是不救 “密道里有其他护卫。” 清风抓住想过去的苏棠,“我们去找靖王殿下。” 谢宵寒当了多年的山匪头子,心狠手辣,谢家又总冒出一些奇怪的毒,这隐蔽的密室极度危险,他们两贸然进去,恐怕只是给谢宵寒送菜。 苏棠不是冲动的人,忍耐着怒火,跟清风先出了屋子。 出来后不久,就遇见了来找她的谢千絮。 “千机阁有消息传来,容萤郡主的外祖那边,说是遭遇了山匪,全部死了,只有容萤郡主下落不明。” “好一个谢宵寒。” 苏棠都要气笑了,这世上阴狠毒辣之人,她以为沈云轩第一,无人敢称第二,现在瞧着,这谢宵寒也可争一争! “现在宫里情况怎么样?” “哦对了,皇后急召你去大皇子府。” 谢千絮想起去归德侯府扑了个空后,阿圆托她带的话。 见苏棠皱眉,谢千絮道,“你先去,本将军找个由头先搅了谢宵寒的老窝。” 谢宵寒本该是护送翁心慈去和亲的副统领,贸然出现在京城,这可大罪! “好,辛苦你了千絮。” “容萤也是我的朋友。” 谢千絮别扭的哼了一声,飞快走了。 苏棠看了看她消失的背影,去了大皇子府。 再次来大皇子府, 院子因为疏于打理而荒芜。 这才过去多久? 苏棠还记得上次李霞光邀请她和楚息珠,并布下陷阱想要强杀裴樾的情形,那时候,这里还是花团锦簇呢。 “永宁公主,您可算来了,皇后娘娘在里头等您。”皇后身边的姑姑快步过来。 “大皇子现在怎么样?” “殿下很虚弱,太医们都在,但查不出是什么毒,只知道大皇子沉迷男女之事,便是见娘娘来了,也心心念念不肯放下。” 苏棠刚踏进大皇子的门,就闻到了空气里浓郁的脂粉气。 大皇子的屋子里挤满了人,皇后在床边哭泣,而她脚边,跪着李霞光。 李之言也在,温文尔雅,含着歉意。 “娘娘,公主来了。” “快,永宁,你来看看大皇子。” 皇后连忙拉住苏棠的手,仿佛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永宁,只要你能治好大皇子,不论你要什么本宫都赏赐给你,金银珠宝名利地位,你尽可开口!” 李霞光惨白的脸色浮起不甘,“她现在什么都有了,只怕对母后的许诺并不感兴趣。” “贱人,闭嘴!” 皇后狠狠咒骂,一丝皇后的端庄娴雅都没了。 儿子危在旦夕,她的皇后之位也岌岌可危,她再好的修养,也抵 不过胸口闷气! 李霞光身形轻轻晃了晃,委屈的朝李之言看去,李之言却只怜惜的摇摇头。 李家此刻,还不能露出锋芒。 李霞光心如死灰的委顿在地,但这一切能怪她吗? 她也是被苏棠害了才会嫁给太子的,她原本跟靖王才是一对,靖王救她一命,不是对她有感觉又怎么会救她? 全都怪苏棠! 李霞光怨恨的这一会儿,苏棠已经替太子把了脉。 “怎么样,是什么毒?” “不清楚。” 苏棠摇头,“听闻谢家小姐擅毒,她或许知道?” “被你们抓走的那位刁大夫也很擅长,若是永宁公主肯把人交出来,大皇子一定有救。”李霞光故意岔开话。 “刁大夫?”皇后问。 “是啊,那日刁大夫被请到大皇子府想替靖王看病,被苏棠拒绝,之后刁斗就失踪了。”李霞光看着苏棠,“是你抓走的吧,黑市有人看到了,是你的人下的手。” “几句空话也能把个大活人栽赃在我头上?”苏棠淡淡问,“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你有意谋害大皇子,是为了扶持李家谋反登基?” 屋子里的人恨不得捂住耳朵,永宁公主,你就这么敢说的吗? 皇后也知道扯一个失踪的人无益,但她也不信 任苏棠。 “永宁,你当真看不出大皇子中的什么毒么?” “臣女医术浅薄。” “不要紧。”皇后昂起下巴,道,“今天看不出来,那就留下来慢慢研究,慢慢看。” “娘娘要软禁我?” 苏棠浅笑,“我现在不是小医女,留在这里伺候大皇子,似乎不太合适。” 更何大皇子此刻脸色潮丨红,明显是又在想女人了。 苏棠知道他中的什么毒,相思缠,一种服下后,便会不断想要与人交丨合的下流毒药。 而解毒之法万毒方中亦有记载,便是让另一个女子也服下相思缠,两人鱼水之欢后,毒药慢慢就能解了。 但此毒能入万毒方,又岂是善类? 后服下相思缠的人,会因解毒,耗费大量心血,甚至死在解毒的过程中。 苏棠可不会拿无辜女子性命,来救这大皇子。 “母后,召人来陪我。” 大皇子那少的可怜的自制力已经快不顶用了,目光扫了一圈,落在苏棠身上,“就她,让她来,快!” “不行,大皇子,那是靖王殿下的……” “管她是谁的,现在在我的房间里,在我的床边,就是我的!” 太子哀求皇后,“母后,儿子要她,儿子快忍不了了,您难道狠心看儿子死在 这里吗?” 皇后神色不定的看着苏棠,她不想得罪靖王,但一想到苏棠是有可能是有意不救大皇子,还可能抓走了能救大皇子的刁斗,她就恨。 “所有人都退下。” 皇后声音里带了丝狠绝,“苏棠,你先留下来。” “皇后娘娘,臣女救不了大皇子,还是不留了。” 苏棠转身要走,她不信皇后一点理智也没有了。 李霞光见皇后果然又犹犹豫豫不敢阻拦,轻笑,“皇后娘娘当初逼我做太子妃时那般决绝,此刻竟怕了一个苏棠?” “把她拦下。” “皇后娘娘!” “苏棠,本宫再问你一句,你可否能救大皇子?” 要是救不了,那就别想踏出这里一步。 气氛僵持下来。 大皇子却已忍无可忍,他迈着虚浮的腿朝苏棠扑了过来。 苏棠侧身躲开,手臂忽然被李霞光抓住,“苏棠,你也有今日。” 李霞光笑着说完,把她往大皇子的怀里推去。 苏棠是真的生气了,阴沉看了眼李霞光,在她脱手之际,银针径直刺入。 “啊——!” 李霞光疼得缩回手,但苏棠也被衣襟松垮的太子抓住了。 皇后还吩咐,“为防苏棠伤了大皇子,本宫就不出去了,来呀,帮大皇子一把!” 第二百四十一章 愤怒 宫人们听从皇后吩咐,上前按住苏棠。 苏棠看着缠上来的大皇子,和冷眼旁观的皇后,胸口杀意肆虐,轻抖衣袖,里面是她制作的迷丨药。 虽然此后皇后更加不可能放过她,也比此刻束手就擒的好! “还不住手!” 冷声传来,按住苏棠的宫人直接被踢了出去,狠狠撞到地上吐出血来。 大皇子下意识的松开手,“靖、靖王,你想干什么……啊!” 大皇子如同小鸡仔似的被裴樾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皇后吓傻了,“裴樾,你干什么,这是你大皇兄,你敢伤他,皇上和满朝文武都饶不了你!” “王爷。” 苏棠也拉了拉裴樾的袖子。 大皇子要死,但不能死在裴樾手里,否则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裴樾没理任何人,好似一个冷血魔王,挥挥手,便要取人性命。 他手下的力道不断收紧,大皇子的呜咽也越来越低,脸色也慢慢变得乌青,再过三息,他必定会死。 他后悔了,他不该招惹裴樾的,以前他以为裴樾是个乖戾的阎罗王,现在才知道,他根本是个疯子! 皇后哭着来抓裴樾的手,直接被他单手推了出去。 “永宁,你快求求靖王,别杀我儿,他是大皇子,是靖王 的兄长啊!” “我知道。” 苏棠小心的握住裴樾的手,轻轻靠在他身边,“王爷,留他一命,他会生不如死的,我不想把你搭进去,好不好?” “娇娇。” 裴樾声音嘶哑,他已经忍耐很久了,他真想当场掐断大皇子的脖子。 但望着苏棠担忧的眼睛,他还是将人扔了出去。 砰——! 惊起一片灰尘。 皇后哭着爬过去,大皇子重重咳嗽几声,终于缓过气来,“靖王,你敢杀我!” 他根本没发现,裴樾的眼眸,比往日暗沉多了。 “娇娇,去外面等本王。” “好。” 苏棠知道他既然放过大皇子,便是有了分寸,转身离开。 出来时,才发现李霞光摔在地上,额头应该是撞在了桌角,此刻血流如注。 李之言身上也有伤,但他还算冷静,见苏棠出来,行了礼,“霞光此番糊涂,此事在下回去后,会如实禀告,先告辞了。” “大哥!” “靖王殿下未发话之前,你先留在此处吧。”李之言道。 “李公子此话有误,应当是皇后娘娘未发话之前,她不得离开,毕竟她还是大皇子的妾室,大皇子并未休弃她,靖王殿下过来,只是来探望大皇子的。” 苏棠拆穿李之言的 小心思。 李之言好脾气的笑笑,“公主说的是,在下告退……” “啊——!” 屋内,皇后和大皇子的尖叫传来。 李之言转头就推开了紧闭的房门,苏棠根本来不及阻止。 他本以为裴樾会杀了皇后母子,却没想到皇后母子只是缩在角落,死的是刚才按住苏棠的宫人。 裴樾扔掉擦剑的布,淡漠看向李之言,“有事?” “不,没事。” “让人来收拾干净,现在开始,所有太医必须守在大皇子身边,若是治不好大皇子,格杀勿论。” 裴樾跨出房门,看向缩在李之言后面的李霞光,“太子既有需求,也当李姨娘伺候,来人,送她进去。” “不,我不去,靖王殿下你不能这么对我!” 李霞光疯狂的挣扎起来,“我这么喜欢你,我都是为了你才做这些的,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对我,我都是为了你啊!” 裴樾充耳未闻,只走到苏棠跟前,“吓到了吗?” “没有。” 苏棠担心的拉着他的手,“我只怕王爷脏了手。” 裴樾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可这几句话,却仿佛触动了内心最柔丨软的地方,让他眼神微软。 “禁卫军,快叫禁卫军来,本宫要进宫面见皇上!” 皇后大 喊,而这时,大皇子似乎吓得狠了,身下一湿,竟是吓得失丨禁了。 可即便这样,相思缠引起的冲动还是没消失,他看到哭哭啼啼不肯进来的李霞光,直接扑了上去。 衣料被撕碎的声音伴着李霞光绝望的哭泣传来,裴樾只捂住苏棠的耳朵,“我们出去。” “好。” 苏棠也不会把怜悯浪费在差点害死她的人身上。 出了大皇子府,被裴樾的府兵拦在外头的禁卫军才冲了进去。 苏棠刚上马车,就被裴樾捞在怀里,“娇娇,差一点。” 差一点他就没有救到她。 “不会。” 苏棠给他看了看衣袖里沉甸甸的药粉,“迷丨药毒药各种药我都备着,出不了事,再不济,我让清风带我杀出去总是行的,王爷不必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 这次是皇后临时起意,那么下次呢,万一他们有备而来,万一娇娇手慢了一步,万一…… 裴樾根本不敢想! 这次大皇子和皇后必须死。 苏棠看他脸色沉沉,知道他在想什么,心口发烫,“王爷是不是很喜欢我?” 喜欢到,只是想到她会受到伤害,都会胆战心惊。 裴樾望着眼前养得娇娇嫩嫩的小姑娘,看着她满含期盼的眼眸,面色终于 一柔,“嗯,很喜欢。” 他自从确定自己的心思后,从不会吝啬表达他的喜欢。 苏棠也每次都被他的直接,冲击到心中发软。 “那王爷要不要亲亲我?” “娇娇。” 他眸色一沉,喑哑的声音藏着极致的渴求。 “王爷不想吗?”苏棠故意道。 “想。” 下一刻,故意使坏的小姑娘便被禁锢在他怀中,吻到浑身发软。 苏棠最后还是被裴樾抱着送回海棠苑的。 “谢府的事还未处理完,这一次,娇娇便先欠着。” 他在她脖颈轻轻咬了一下,以示标记。 苏棠乖乖点头,根本不敢再说一个字,生怕勾得他憋不住。 裴樾低低笑出声,才揉揉她的脑袋,消失在了房间里。 他走后,苏棠叫阿圆打了盆水来洗了脸,脸上的热意才退下去。 “小姐,千絮小姐来了。” 为了跟威远将军谢侯区分开,阿圆她们私下里都改口叫谢千絮千絮小姐了。 “让她进来。” “谢宵寒的几处别院被我寻个了贼匪的借口一锅端了。” 谢千絮几步跨进来,身上带着浓厚的血腥气,她一口气喝了阿圆递来的温茶,才严肃的跟苏棠道,“可你说的那处别院里,我没找到容萤,她被转移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柳暗花明 谢千絮说完,怕不详细,又仔细跟她说了一遍经过。 “你走后,靖王便带着圣旨去了谢家搜查,我趁机让人扮成土匪,强闯了谢宵寒的别院,但等我们找到密室下去,里面已经没有容萤了。” 只剩下几个囚笼,每个囚笼里都关押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现在已经被送去了官府。 苏棠也把之前听到的谢宵寒跟守院婆子的对话告诉了谢千絮。 “你可知道长公主?” “那个用美貌女子的血维持美貌的长公主殿下?她不是死在了流放的路上吗?” “对,她是死了,但你不觉得,现在谢宵寒在做的事,跟她异曲同工吗?都是用年轻女子的鲜血来做药。”苏棠道。 谢千絮点头,“的确很像,到底是谁想出的邪法?” “不知道。” 苏棠怀疑过百药生,但百药生已死,这件事已经不能跟他当面确认了。 谢千絮沉吟片刻,“这件事你先别急,看谢宵寒的意思,他未必对阿萤没有感情,或许最后会饶她一命也说不定,我们还有时间。” “嗯。” 苏棠分析道,“他现在应该还不会离京,我么先继续找找。” 谢千絮应下。 送走谢千絮,苏棠才发觉忙了一天,肚子空落 落的,竟是一口饭也没吃。 正想叫阿圆准备些吃的,冬杏却带着翠儿来了。 正好翠儿提着两个食盒。 “小姐吃饭了吗?这儿是周老做的,知道俺要来,特意给您单独准备的。” 现在归德侯府都是苏棠的人,翠儿进来也不需要特意遮掩了。 食盒打开,一共八碟菜、四道点心再加一盅煨了一天的老鸭汤,香气四溢,苏棠吃不完,干脆叫了几人一起坐下。 阿圆和冬杏早都习惯了,叫上清风一起,在庭院支了张桌子吃起来。 “你今天怎么来了?” “是献王殿下让俺来送信,俺知道是重要的东西,没敢叫人跑腿。” 翠儿笑呵呵的说。 现在献王简直在紫藤斋安了家,也不回归德侯府了,带着小童吃住都在紫藤斋,每天逍遥快活的很,听闻皇上几次要召见他,他都没给面子进宫。 苏棠闻言,放下碗筷,先拆开了信。 信是陆无忧写的,他跟苏念溪一起,已经接上了梅掌柜介绍的掌柜,再过不久就要到西北了。 信上还详细写了献王安排的跟他们接头的人,其实那些人算不上是献王的线人,只是他们提供消息给献王,献王会付报酬买消息。 陆无忧觉得这个办法不 错,他们也可以用。 苏棠看完,便将信销毁了,心情也稍好了些,她没看错人,陆无忧的确是个值得栽培的人才。 吃过饭,苏棠例行询问了下曹寿的情况,得知他没有作妖后,才安心去休息了。 接下来几天,苏棠都把心思放在了寻找容萤身上。 献王那边也通知了,小方和谢千絮也几乎是一寸一寸在京城搜寻,直到这天下午,大皇子的死讯传来。 “死了?” “嗯,大皇子府刚传来的消息,宫里现在应该也才刚知道。” 小方擦着脸上的雨水,今儿雨大得很,一眼看去,院子里都雨蒙蒙一片人都看不真切。 “李霞光呢?” “被折磨得够呛。”小方道,“大皇子贪女色,皇后娘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肯叫其他女子去伺候,只留着那位李姨娘,就是太后发话也不肯放人走。” “结果伺候这几日下来,命都去了半条,大皇子就是今日下午与她行丨房时,突然七窍流血死的。” 苏棠也猜到了,相思缠一直不解,大皇子一直不知节制只知道放纵,这几天他就会因为虚耗过度而暴毙。 不过人既然死在李霞光身上,那李家一定会不遗余力,撇清关系。 而撇清关系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过错推到一个本就惹人怀疑的对象身上,譬如谢家。 果不其然,没多久,皇上下令,抄查谢家! 但这一次去的,是谢御史。 “谢御史跟威远将军府是亲族兄弟,皇上对谢家网开一面,看来是并不信谢家毒害了大皇子。” “清风,我们出去。” 马车直奔谢府,到时,威远将军谢侯正站在门外,谢潇潇站在一侧控诉着什么,没多久,谢御史出来。 “御史大人,怎么样,可查抄到了什么?” “有一些药,还需送丨入宫中查验。” 谢御史也不好多说什么,带着查抄出来的东西走了。 苏棠朝清风使了个眼色,清风会意,捏着苏棠给的药瓶,飞快消失在了暗处。 待他回来后,谢御史也未发现他们的证物里,多了一个新的药瓶。 “回吗?” “不急。” 苏棠观察着谢府外的人,这里必然有谢宵寒的探子在盯着,只要她能找出来,就能跟着查出谢宵寒的藏身之处。 她戴好纬纱帽,撑起伞下了马车。 人群在这时慢慢散开,无人注意这个撑伞的女子,雨打在伞面的声响也模糊了人的听觉,没人注意到她每走到一个地方,都会轻轻喊着容萤的名 字。 除了混在人群里会功夫所以耳力极佳的高手。 那高手若是谢宵寒的人,若听到容萤的名字,绝不会任何反应都没有。 噼啪——! 雨声伴着苏棠的声音落下,人群某处,终于有个男人身体瞬间紧绷。 清风察觉,朝苏棠点点头,苏棠转身回了马车。 而那男人离开的一瞬间,清风悄然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某处大宅的后角门处。 厨房的下人披着蓑衣,一边咒骂天气不好,一边收拾好今天要扔出去的垃圾出了门,套上来运垃圾的木板马车,直奔城外,根本没发现一个盛满垃圾的木桶里,藏了一个人。 谢府外,苏棠见天色不早,让马车往回走。 结果没走多久,马儿嘶鸣一声,马车骤然停下。 “对不住对不住,奴才是蒋翰林家的,今儿雨大,竟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恕罪。” “无妨。” 苏棠见只是意外,叫车夫让到一边,等蒋家的仆人先走。 蒋家仆人千恩万谢,连忙下来牵着自己的马车离开。 就是这时,风吹起了苏棠的帘子,而她一眼,就看到了蒋家木板车内垂落出来的一只手。 “那是……” 苏棠立刻坐直身子,“快,跟上蒋家的马车!” 第二百四十三章 宿命 马车在雨中跑得不快,因为苏棠怕被蒋家的人察觉。 这一次她要把容萤藏起来,不能让谢宵寒知道是她带走了容萤,这样谢宵寒就找不到她了。 这一路苏棠都走的小心翼翼。 终于,蒋家的人把几个装着厨余垃圾的木桶搬了下来,望着空茫茫的雨幕嘀咕,“怎么还没来?” 往常他都只需要把垃圾运出城,等专人来收走处理。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越来越黑。 蒋家的人懒得再等,自己钻回马车走了,丝毫没有发现藏在附近林子里的另一辆马车。 “看住城门口。” 苏棠吩咐完,飞快找到之前那个露出了一只手的木桶,掀开盖子,果然看到了奄奄一息的人。 “棠儿,真的是你吗?” 容萤看着苏棠的脸,以为自己又一次出现了幻觉,直到苏棠抓住她的手,“阿萤,我来晚了。” 容萤什么也顾不上,拼了命的抱着苏棠呜咽,“我再不想见谢宵寒了,我再不要见他了。” 初次见谢宵寒,她就心动了。 可她知道自己不配,所以远远避开他,甚至去了庄子上,谁知他却追了去,撩拨她,欣赏她,还认真的告诉她,他不介意她清白已毁,会永远保护她。 他们一起看烟火,一起放河灯,甚至有一次她上山崴了脚,也是他神一般出现,背着她踩着夜色将她送 回了家。 他一直跟她守着君子之礼,让她知道,她也值得被人珍视。 这样的人,她怎么能不动心呢? 可棠儿的担忧她亦看在眼里,几番纠缠之后,容萤还是决定放弃,她要去外祖家,她此生都不会再嫁,她会把一颗心留给谢宵寒。 直到那群杀手闯进外祖家,杀了所有人,而谢宵寒也出现掳走了她。 “棠儿,我是不是天生,就该承受这些啊。” 她明明也努力的挣扎过,想要摆脱自己的宿命,可为什么,还是被人拉到了泥潭里。 容萤晕倒在了苏棠怀里。 苏棠双目清寒,让人将她带上马车,“你们留下来,把这里恢复成原样,不要让人看出我们来过。” 小方点头,“今夜大雨,痕迹很容易消除。” 苏棠点点头,上了马车离开。 回到归德侯府,她没下马车,而是叫马车直接走后门进去,之后才打发了外人离开,叫冬杏和阿圆把人搬到了海棠苑。 “这是容萤郡主!” 阿圆捂着嘴,眼泪至极落了出来。 以前的容萤虽瘦弱,却绝不是现在这般两颊凹陷,骨瘦如柴,手腕上还有数道血痕,脸色差得可怕,好似一张破烂的纸,稍稍一碰就要破碎。 “不要声张,先去打热水煮姜汤来,再煮点米粥。” “奴婢这就去。” 阿圆慌忙道。 “还是我去 吧。” 冬杏虽然也心疼,但没有阿圆这么情绪强烈。 苏棠允了。 之后服侍容萤沐浴时,阿圆更是泪如雨下,少女浑身一点肉都没有,全是磕碰的淤青和伤口,双脚上还有很明显的被铁链锁住过的淤青,此刻已经高高肿丨胀起来,阿圆碰一下都怕容萤疼。 洗头发的时候,原来乌黑的长发更是一把一把的掉。 等洗漱完,阿圆一双眼睛都哭肿了。 “要是茉莉在,还不知怎么心疼。” “先给她喂点吃的。” 几人艰难的扶着容萤,给她灌下去了一点汤药,但她一点醒来的迹象也没有。 阿圆担忧不已,苏棠把过脉,知道她只是太困了,但更让苏棠恼恨的,是容萤已经有了将近三个月的身孕。 一直忙活到下半夜,容萤的情况才好些。 “小姐,您先去歇会儿吧,这儿有奴婢们守着。” “不急,我还有事安排。” 苏棠揉揉眉心,一直撑着,等到清风回来。 “怎么样?” “那人很谨慎,绕了许久,才进了蒋家,不过……” 清风想到看到谢宵寒失魂落魄消失在大雨中的背影,皱眉,“谢宵寒好像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我看他到处在找。” “不用管他,你告诉小方,这几天你们还是该怎么找,继续怎么找。” 清风懂了苏棠的意思,再次消失在黑夜中 。 接下来几天,容萤都没醒。 听清风回禀,谢宵寒快疯了,找不到人就大发脾气,甚至几天几夜不睡觉。 但那跟苏棠有什么关系? 倒是夜里,裴樾来了一趟,苏棠这才恍惚想起,她有好几天没见他了。 大雨连绵,几天没停。 苏棠见他衣衫湿了,刚要给他擦擦,就被他摁到了怀里。 “娇娇忙得都忘了本王了,容萤在你心里,竟比本王都重要吗?” 苏棠自知理亏,蹭在他怀里,道,“容萤一直昏迷未醒,我又怕泄漏消息叫谢宵寒那个疯子知道,这才没去找王爷。王爷最近不忙了吗?” 她知道,裴樾一直在处理大皇子和谢家的事。 裴樾看她一双小手开始不安分的在他腰上游走,眸色深了几许,“谢家送进宫查的药瓶里,发现了相思缠,正是大皇子所中之药。” 苏棠早知如此。 她一边听裴樾说,一边忍不住拿手丈量裴樾的腰围,他的腰身劲瘦有力,掐起来,居然不比自己粗多少的样子! “最近皇后打算过继一个年幼的皇子到膝下抚养。” 裴樾按住她作乱的小手,“届时,皇后恐怕还会召你进宫一趟,到时候你先别急着进宫,等本王与你一同去。” 苏棠看出他的担忧,“我知道分寸,不会贸然跟皇后对上的。” 皇后之前就敢逼迫苏棠, 现在大皇子一死,她更加无所顾忌,苏棠当然会加倍小心。 “谢家现在怎么样?” “证据确凿,皇上已经下令暂时拘谨谢侯父女,不日便会判刑。” “那就好。” 苏棠扯了扯裴樾的腰带,“王爷身上都淋湿了,我叫人打热水来,王爷好好泡一泡吧。” “娇娇真的要本王在这里泡?” “嗯嗯。” 苏棠想重新丈量下他的腰,看看到底比自己的细多少。 热水很快打来。 裴樾正要宽衣,却发现苏棠还站在浴池边不肯走。 裴樾眸色更暗,声音带着欲色的嘶哑,“娇娇,本王最近的自制力越发不好了,你先出去。” 他恨不得将她狠狠欺压,拆吃入腹,可他珍视她,不希望成婚前坏了她的清白,他愿意等到洞房花烛的那一天。 “我相信王爷。” 苏棠眼睛亮晶晶的,“王爷,等这些事情解决好,我们就成婚吧。” 裴樾眼睫轻颤,想不到提出婚期的,会是她。 “王爷不愿意吗?” 苏棠看他犹豫,往后退了一步,下一秒,就被带入一个炙热的怀抱里,被人噙住,吃到舌根都发麻。 两人的身体都开始滚烫,夜色也似淌着浓烈的暖色。 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苏棠才晕乎乎的发觉,她身上仅剩了一条被水打湿的小衣,松松垮垮的勉强遮着春丨色。 第二百四十四章 你叫美景 裴樾声音哑得厉害,“娇娇,有人寻你。” “何事?”苏棠开口,嗓子是不受控制的软,带着钩子似的,听得裴樾心尖儿颤。 “小姐,容萤郡主醒了,不过,出了些意外情况,您去看看吗?” 苏棠顿时清醒过来,她歉意的看了看裴樾,她知道,裴樾比她忍得更辛苦。 裴樾掐住她的腰往怀里带了带,“本王就知道,旁人也比本王在你心里分量更重。” “不是的。” 苏棠轻啄了下他的额头,“王爷在这里等我,等我处置完就回来好不好?” 裴樾怎么可能真的不放她去,万一容萤出了意外,她这辈子怕都要留下遗憾。 裴樾舍不得。 “去吧。” “王爷等我。” “好。” 苏棠更衣出来,瞧见焦急的阿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容萤郡主她……好像不认识奴婢了。” 失忆? 苏棠赶到容萤的房间,烛火点得明亮,容萤缩成一团挤在床角,乌发披散着,小心翼翼的遮住自己。 冬杏退在一边,见苏棠来了,才低声道,“郡主好像把我们都忘了。” “你还记得我吗?” 苏棠慢慢走到床边,俯身轻问。 容萤听到苏棠的声音,莫名觉得安心,她 抬起头,瘦弱的小脸上眼睛显得格外的大,“你是谁?” 她的眼神除了对陌生的恐惧外,就只剩下纯净,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棠想了想,浅笑,“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叫苏棠,你姓施,叫美景。” 淮南王妃正好姓施,而苏棠希望,她接下来的人生只有良辰美景,再无波澜。 听到‘救命恩人’四个字,容萤对苏棠的信赖瞬间翻倍,“我之前怎么了?” “你父母双亡,从老家来京城投奔亲戚,结果马车翻了,我救了你,可惜你的亲戚早已搬走,找不到了。” “那、那怎么办。” 容萤又紧张起来。 苏棠安抚道,“我与你投缘,见你绣工很好,正好我快出嫁了,你愿意留下来,帮我绣嫁衣吗?” 见有力所能及的事,容萤欣喜的点点头。 苏棠再次替她把了脉,确定身上的伤养好了些,才道,“不过我府上规矩重,这段时间可能要委屈你暂时住在这里,不要外出,可以吗?” “可以,我不需要出去。” 容萤虽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但她直觉不想离开,仿佛外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 光是想想,她脸色便白了几分。 苏棠又告诉了她,她肚子里已经 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的事。 “我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不过你若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我可以帮你。” “不。” 容萤小心翼翼的捂着肚子,虽然还什么都感受不到,可只要想到那里有了一个生命,她的嘴角便扬了起来。 她望着苏棠,带着几分羞赫的说,“虽然我不记得孩子的父亲是谁,但我隐约觉得,我应该十分喜欢那个人,我想要留下我们的孩子,而且不论那男人是谁,这孩子,也是我的骨血。” 她想要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阿圆气得想说什么,被冬杏拉住。 苏棠浅笑,“好,那就留下来。” “嗯。” 容萤满心满眼的都是对苏棠的信任和感激,“你真好,谢谢你。” “不用谢我,你曾经也帮过我。” “是吗?” “对啊,不然我干嘛救你。”苏棠玩笑似的说。 这让容萤更加放松起来,对冬杏和阿圆也不再那么抗拒。 没多久,厨房准备的饭菜就送来了。 苏棠陪她吃了饭喝了药,又留了阿圆陪着,这才放心退出来。 这时候,天边都泛起鱼肚白了,下了几天的大雨也终于停了下来。 苏棠回到房间,才想起她又把裴樾给忘了。 她心虚的四 下看了看,才发现裴樾留了纸条,说谢家那边有动静,他已经先走了。 也不知走时是怎么样惆怅的心情呢。 苏棠想象裴樾的那个样子,便笑了起来。 “小姐,您先歇息吧。” “嗯。” 苏棠交代好冬杏容萤的事,便倒在了被窝里,待睡下,才发现裴樾腰上的香囊留在了她枕边,冷香幽幽,仿佛他还在一般。 方才浴池里,他游走在她身上,偏又忍耐克制的画面猛地回到脑海,苏棠脸一热,捂着被子睡了。 一觉睡醒,已经到了下午。 太阳远远的挂在天际,院子里才清扫过,泛着泥土的腥气。 苏棠换好衣裳准备去看容萤,出门不远,就见蒋翰林跟在苏毅身后,一起走了过来。 “是永宁公主!” 蒋蓉也跟来了,见到苏棠,羞涩的小跑过来,“公主可还记得臣女?” “不记得,有事吗?” 苏棠可不觉得蒋家人来这里是巧合。 蒋蓉道,“臣女是听闻公主医术了得,最近正好得了一味难得的药材,想送给公主。” 蒋翰林忙朝苏毅道,“蓉蓉对公主十分钦佩,一直盼着下官引荐,下官也是被磨得没法儿了,这才厚着脸带她来一趟。还盼着侯爷看在多年同 僚的份上,求公主赏个脸面。” 本以为苏毅必定会答应,谁知看着好脾气的苏毅却淡声到,“照蒋翰林的意思,棠儿该把满朝文武的女儿都见个遍。” “侯爷,下官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请回吧。” 苏毅纵然最近跟苏棠起了争执,但这改变不了棠儿永远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儿的事实。 蒋翰林父女分明别有居心,他怎么可能帮他们强迫棠儿? 苏棠看着从来好脾气的苏毅冷下脸,嘴角勾起。 “冬杏,照爹爹的吩咐,送客。” 蒋翰林跟蒋蓉对视一眼,蒋蓉的眼泪便落了下来,“那至少请公主收下这‘苦心莲’,听闻这药极为难得,若放在我手里也是浪费,不如放在公主这里,兴许还能救人一命。” 苦心莲的确珍贵,因为它不仅长在极陡峭的悬崖山间,而且百朵苦心莲中,才有可能出一朵能入药的苦心莲,是以价比黄金,且有价无市。 更重要的,是容萤的身体,迫切需要这味苦心莲来调理。 这是试探么。 “既如此……” “棠儿,这嫁衣你想绣什么图案?” 容萤的声音突然从转角传来,蒋翰林父女也惊愕的抬起头,朝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第二百四十五章 空手套白狼 脚步声渐渐靠近,眼看着人就要转过垂花门走出来,苏棠立刻抬脚过去,却被蒋蓉抓住。 “公主怎么了?” 蒋蓉胆子不大,这会儿吓得手发颤,但她还是死死绊住了苏棠的脚步。 苏棠刚要甩开她的手,垂花门后的人已经走出来了,苏棠根本来不及阻拦。 “棠儿,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来人走过垂花门,一身利落白衫,腿长腰细,双目锐利,这根本不是容萤! “阿絮?” “谢江军?” 苏棠和蒋蓉同时出声,就连蒋翰林也一脸古怪,因为平日里威风的女将军此刻手里居然拿着一个绣绷子,一副娇女儿家作态。 谢千絮神态自然,“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不配拿针绣花吗。” “当然不是。” 苏棠轻松笑开,回头示意自己的手臂,“蒋小姐,现在可以松开了吗?” 蒋蓉连忙撤开手,还想说什么,只听苏棠一声,“冬杏,还不送客?” “蒋大人,蒋小姐,这边请。”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人不好再赖下去。 蒋蓉勉强笑道,“那我以后再来拜会公主。” “你不必来了,本宫跟你不熟,归德侯府也不是你家后院,任你想来就来。” “那苦心莲……” “不需要。” 苏棠的话十分不客气,也十分符合她表现出的跋扈人设,是以蒋家 人虽然被落了面子,倒没有怀疑什么。 蒋蓉尴尬地涨红一张脸,期期艾艾又朝苏毅看去,苏毅连正眼都没再给这对父子。 蒋翰林虽不痛快,也只能忍着带着蒋蓉灰溜溜走了。 蒋家父女一走,谢千絮都松了口气。 “棠儿。” 苏毅知道苏棠后院肯定藏了什么人,毕竟暗里来窥探的已经有好几拨了。 苏棠不想把他卷进来,“爹爹放心,后院的人,我会安排好。” “你一向有分寸,爹爹不担心。” 苏毅轻声道,“爹爹只希望你能保重自己,毕竟爹爹老了,帮不了你什么忙。” 他话里藏着深深的苦涩,让苏棠鼻酸。 苏毅走后,苏棠才压下心绪,看向谢千絮,“阿絮,怎么会是你?” 方才明明是容萤的声音。 “我来替王爷送东西。” 谢千絮本来打算走正门,在门口看到了蒋翰林的马车后,就悄悄潜入了后院,刚好在容萤要出去前把人拦住了。 苏棠走过垂花门,就看到了一脸紧张的容萤和慌张跑来的阿圆。 阿圆欲言又止,苏棠朝她使了个眼神,柔声问容萤,“你准备了嫁衣的花样子吗?” “嗯。” 容萤拿出她自己描的花样,都是她记忆里喜欢的花色,而嫁衣,也是她最喜爱的款式。 “你最喜欢哪个花样?”苏棠问。 “这儿有 花开并蒂和鸳鸯成双的。”容萤一一跟苏棠说着,最后她目光落在那副缠枝蝴蝶的上,苏棠便指着道,“就这个了。” 容萤欣喜点头,“那我这就去做。” “好。” 虽然苏棠想让她多休息会儿,但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知道不给她点事情做她只怕要胡思乱想,便应了。 容萤一走,阿圆才上前来,“奴婢原本是守着郡主的,但方才奴婢出门去拿绣线,转头郡主就出来了。” “以后寸步不离的跟着。” “不过有了今日一遭,往后容萤只怕也不会轻易出来了。” 谢千絮道。 苏棠心想,还是要尽快把容萤送去更安全的地方才好。 苏棠心里琢磨着,直到谢千絮拿出了裴樾送来的东西。 “这是……” “嫁衣!” 谢千絮没好气的哼了声,“想不到居然是我来给你送嫁衣,这是靖王殿下早就安排人给你做好的,如今送来,你们是定好婚期了?” 苏棠看着眼前抖开,用金线绣满了芙蓉花的嫁衣,层叠之间缀满了细碎但打磨精致的宝石,仿若光芒闪耀。 “我想尽快。”苏棠也不羞涩,迟则生变,谁知道皇帝这个伪善的父皇会不会对裴樾下手? “知道了,会给你们准备贺礼的。” 谢千絮觉得很奇怪,她一点醋意都没有,满心只有好友即将嫁 给自己敬慕之人的高兴。 两人聊了会儿容萤的事,谢千絮便先走了。 苏棠试过嫁衣,也叫冬杏收了起来。 “小姐,宫里来人了,请您现在过去。” “是皇后娘娘么?” “不是。”侍女回禀道,“是皇上。” 苏棠心底咯噔一声,皇帝怎么会要见她? 苏棠瞬间想到了谢潇潇父女,难不成是他们说了什么? “小姐,您要快些,传话的公公就在门口候着。” “知道了。” 苏棠交代好冬杏和清风守着侯府后,换了身衣裳便出了门。 一路上,传旨公公一个字也不肯透露,一路载着苏棠,到天牢才停下。 苏棠是第一次来天牢。 这里比靖王府的地牢更加阴森,绞刑架上还绑着正被鞭打的犯人,甚至还有火红的烙铁烙在人身上,滋滋一声,犯人发出惨叫。 直到走到谢潇潇的牢房前。 谢潇潇应该也受过刑了,白色的囚衣鲜血淋漓,曾经那张骄纵的小脸,此刻多了两道鞭痕,皮肉翻开十分狰狞。 “苏棠,你也被抓来了?” 谢潇潇一眼看到苏棠,就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知道是你,你为什么害我,为什么害谢家,谢家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也不懂谢小姐为何说是我害了谢家。” 苏棠淡淡道,“难不成是恨我入骨,想要 拉我陪葬?” 谢潇潇没想到她到了这里,还能这么镇定,“你以为我手里没证据吗?” 她怪笑两声,从潮湿的地上爬起来,“我手里可是握着你欺君的证据,归德侯府、赵家,甚至你舅母虞家,都会被诛灭九族!” 谢潇潇说的十分笃定,她充满戏谑的睁着眼,等着看苏棠脸上出现挣扎和害怕。 苏棠垂下眼睫,“是吗?不知道是什么证据?” “等你被抄家,你自然会知道。” 苏棠听她这么笃定,却说不出个一二三,料定她手里什么也没有,她在这儿空手套白狼呢。 苏棠眼角余光瞥见领她来的小太监居然也不催促去见皇帝,心神微紧,此时的皇上,已经就在某个暗处,看着这里吧。 苏棠更加不能露出任何胆怯,侧身道,“带我去见皇上吧。” “苏棠,你不怕?” “我没有欺君,怕什么?”苏棠无辜的眨巴眼,“还是说,你们打算编造个罪名给我?也对,谢家毒杀大皇子,反正都是死罪了,也不怕再拖我下水。” “你胡说,大皇子分明不是谢家害死的!那相思缠乃是万毒方里的奇毒,只有你才能制作!” 谢潇潇古怪大笑,“所有人都知道,万毒方只在你手里,甚至当初刁斗想要借阅都被你拒绝了。” “苏棠,这你要如何狡辩?” 第二百四十六章 出人意料 这就是谢潇潇的栽赃的底气吗? 苏棠感受到暗处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渐渐带着杀气,平静的道,“若是我没记错,不止大皇子所中的相思缠,谢家之前饲养疯鼠的百日尽,也是万毒方中奇毒之一。” “谢小姐的意思,总不能是我与你谢家也有勾结吧。”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谢潇潇道,“谢家什么时候用百日尽饲养过疯鼠?你有证据吗,你有证人吗?” 谢潇潇敢这么问,是确信,那养鼠园的证据已经被完全销毁。 至于证人,除了当初跟苏棠一起闯入那小园的白辞,就只剩下裴樾的人。 皇帝是必不肯信裴樾的证词的。 至于白辞,看谢潇潇这么有恃无恐,他或许已经是谢家一派的人了。 “苏棠,你承认了吧,根本是你设计害死了大皇子,因为李家那个愚蠢的李霞光曾想在大皇子府杀了靖王,所以你才痛下杀手要杀她倚仗的大皇子,对吧!” “谢小姐知道的不少。” “那当然,李霞光不就是因为干了那蠢事,才被削去郡主封号么?” 苏棠,“是啊,她谋杀皇子未遂,只是被削去封号。而你们谋害皇子,居然一家人受牵连。” 一侧的公公吓得猛抬起头,“永宁公主,这话可不能乱说。” 这不是指责皇上偏心,处置不公么? 苏棠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毕竟她的用意也不在这里。 “谢小姐既知万毒方只我一人有,那你又是如何知道 ,相思缠乃是万毒方上奇毒的?” “甚至我提出百日尽也是万毒方奇毒时,你反驳的,只是你谢家不曾用过此毒,而非质疑百日尽是否来自万毒方。” “是不是因为你确定我说的没错,因为你熟知万毒方上所有毒方,所以知道百日尽确实记载在万毒方中?” 苏棠一句接着一句,问得本就心虚的谢潇潇发懵。 谢潇潇可不是谢宵寒,她心思很浅,很容易,就暴露出了真实情绪。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潇潇想退缩,苏棠却开始步步紧逼,“你知道!你不但知道,你还是制毒用毒的高手,你还会驱使毒蛇,不少人都知道这一点。” 毕竟谢潇潇平日里,都会藏一两条毒蛇在身上。 苏棠继续道,“我曾听闻楚国有一个医毒双绝的高手,且此人尤擅驭蛇,谢小姐,你这么多年不在京城,就是去拜师学艺了吧?” “况且当初要不是阴差阳错,被册封公主嫁去楚国和亲的人,也会是你。” “据我所知,你的哥哥谢宵寒,亦跟人勾结,藏在黑虎山扮做山匪,饲养蛊虫。” “你们谢家,想做什么?” 这一点,皇帝若是去查,肯定能查出蛛丝马迹。 谢侯一双儿女,一个藏在山中制蛊,一个去往楚国学毒;一个曾差点去楚国和亲,一个如今送和亲队伍入楚。 谢家在图谋什么? 谢潇潇死咬着牙。 “你别想污蔑我。” “我不污蔑你,毕竟 我也没证据,我就是跟你辩论辩论。” 苏棠看着身侧的公公,“现在我们可以去见皇上了吗?” 公公一身冷汗,接到示意,连忙带着这个祖宗往前走去。 谢潇潇突然扑在栏杆上,“苏棠,你别走,大皇子是你害死的对不对,你不能污蔑谢家,谢家忠心耿耿,什么也没做过啊!” 她这番话,自然是喊给皇帝听的,苏棠没有回应。 直到穿过狭窄的甬道,苏棠才看到了刚从谢侯牢房出来的皇帝,而皇帝身后,跟着的是皇后。 皇后面颊消瘦,双目红肿,但她好似变了个人一般,看到苏棠也不冲动了,只柔柔跟皇帝说,“臣妾已无大碍,白费皇上将永宁请来了。” 原来是皇后让皇帝把她叫来这里的? “还是叫永宁再看看的好。” 皇帝发话,苏棠只得上前请脉。 但这脉…… 苏棠错愕,恰好对上皇后藏着喜色的眼睛。 她也是无语,皇帝一把年纪,精力这么好的吗? “永宁,怎么了,本宫这身子不好吗?”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有喜了。” 苏棠垂首回答。 皇后年纪可不小了,这个孩子就是怀上,也不一定能平安生下来。 皇帝是既震惊又惊讶,他与皇后早已不同房,唯有前阵子喝醉后,才勉强同房一次,这就有了? 皇后喜极而泣,“看来是咱们的皇儿,又重新回来了。” 提到大皇子,皇帝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毕竟大皇子对他来说, 是极为不同的。 “太医们也太不中用了些,你有喜了,他们居然都没查出来!” 皇帝立马要送皇后出去。 皇后却拉住苏棠,“皇上,臣妾年岁不小了,永宁既然比宫里的太医还还厉害些,臣妾想让她进宫为臣妾保胎,可以吗?” “况且她还有位丽贵妃保胎的经验,臣妾只信她。” 苏棠了然,原来皇后今日竟是布下了连环计,方才苏棠若在谢潇潇那儿露出破绽,皇后必定会怂恿皇帝当场将她收押进天牢。 而如今她没露破绽,也势必要被她带入宫中,成为她案板上的鱼肉。 “臣女并不擅长保胎之事。” “不论擅长不擅长,你入宫住着,本宫也安心些。” 皇后不肯松手。 “也好。” 皇帝沉吟了下,开口,“既如此,永宁,你就随皇后进宫吧。” 苏棠只得应下。 “请容许臣女回府收拾些东西。” 苏棠怕皇后不答应,道,“臣女最近新定了一套银针和几味药材,要回去拿,旁人粗手笨脚,恐怕会弄坏失了药性,耽搁皇后娘娘日后用药。” 皇后恨极了苏棠,却也顾及腹中胎儿,“那就让如蓝跟你一起去吧。”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走了出来。 苏棠无所谓,带着如蓝告退了。 走时,她跟牢房中的谢侯目光对上了,那一瞬间,苏棠仿佛被一条毒蛇咬住了一般。 苏棠不动声色的挪开目光,提步离开了大牢。 刚出来,就看到了刚下马过来 的裴樾,男人神色冷峻,阔步走来,像一柄亟待嗜血的寒剑。 “王爷,皇后娘娘在里面,她有喜了,召我入宫侍奉。” 苏棠言简意赅的把大牢里的事说了一遍,暗示裴樾,谢家和皇后,可能达成了某种合作,否则不会有今天这出戏。 裴樾懂了苏棠的意思。 “靖王殿下,您来了,皇上请您进去说话。” 有人来请。 苏棠其实还想跟裴樾说说话,裴樾看懂她的心思,眼底溢出笑意,捏捏她的手心,“等本王。” “嗯。” 苏棠时间不多,马上就要进宫,但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安排,尤其是容萤。 苏棠深深呼出一口气,快速回了侯府。 回来后,苏棠先把如蓝支去收整衣裳,趁着空隙吩咐清风,“我一走,你们立马去请千絮过来,让她想法子送容萤去西北。” “生意的事,你们都听徐四和梅掌柜的,若有特殊的事,你们去靖王府。” 清风一一应下,但他没急着走,跟苏棠说了另一件事。 “今儿上午你一走,就有人潜了进来,悄悄见了曹寿,曹寿好似接了那人给的东西。” “看来他是好日子过够了。” 苏棠闪过丝杀气,跟清风交代了几句。 刚交代完,如蓝便出来了。 苏棠佯装无事,进宫了。 她前脚刚走,曹寿就钻了出来,“哼,看你还怎么管我。” 曹寿想到刚接到的任务,贪婪的眼睛发绿,端起厉嬷嬷准备的鸡汤,往苏毅院子去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大丈夫能屈能伸 曹寿一步一步往苏毅院子里走,脸上的笑意也一步步变大,仿佛他不是去杀人的,而是去攀登属于他的王座。 直到踏进苏毅的院子。 “爹,寿儿亲手炖了汤,您多日辛苦,喝一点吧。” 曹寿亲手端着热汤上前,目光灼灼的盯着苏毅。 苏毅,“当真是你亲手炖的?” “当然,爹你尝尝味道怎么样,要是好的话,下次寿儿还给你炖。” 炖了送你黄泉路上喝! “你当真要我喝了?”苏毅问。 “当然。” 曹寿觉得苏棠走后,苏毅人都傻了,心里正暗骂着,就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 曹寿还奇怪谁来了,扭头就看到了苏棠。 “你怎么……唔唔——!” 苏棠抓着他的手腕,捏着他的下巴,直接把曹寿炖的那碗汤给他灌了进去。 李嬷嬷吓了一跳,连忙来拉苏棠,便被清风直接一掌打得摔在地上。 厉嬷嬷大呼,“侯爷,寿公子是您的养子,是要继承您爵位的呀!” “厉嬷嬷怕什么,这不是曹寿亲手炖的汤么,难不成这汤喝下去,他就继承不了爵位了?” 苏棠笑问。 厉嬷嬷就没见过苏棠这样的女子,明明其他人这个年纪还是方兴未艾娇羞柔弱的样子,她却能面不改色的杀人! 厉嬷嬷心里一颤,看了眼曹寿,冷静下来,保 不了曹寿,但她得保住自己! “奴婢只是担心小姐您太激动,误伤了寿公子。” 曹寿此刻已经被灌完了汤。 苏棠松开手,曹寿却看不懂厉嬷嬷的暗示,直接扣着喉咙,想把吞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可他为了保证苏毅死得快一些,下了大批量的砒霜,他现在吐又怎么来得及? “爹,救我,救我啊!” 曹寿嘴唇变得乌黑,呕吐物渐渐开始带血。 苏毅又不傻,哪里还不明白,曹寿这是等着棠儿一走,就迫不及待的要杀了他! “去叫大夫。” 苏毅沉声道。 只可惜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曹寿了。 如蓝跟进来,看到这一幕,也皱起了眉头。 “永宁公主,时辰不早,不能再耽搁了。” 方才苏棠才上马车不久,就突然跳下来往回跑,如蓝还以为她要逃走,吓得她把禁卫军都带进来了。 此刻乌泱泱的挤在门口,杀气凛凛。 苏毅大怒,“皇后娘娘到底是要接棠儿去宫里做什么!” “侯爷别急,皇后娘娘只是接永宁公主入宫保胎。” 如蓝朝禁卫军们使了个眼色,那群人迅速退了出去,“况且这也是皇上亲口允准的。” 谁也无法阻拦。 苏毅护在苏棠跟前,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悲从心来,他在战场努力拼杀,保家卫国,忠心耿 耿,皇上怎么能如此待他! 苏毅的背影像一座大山,高大又充满了安全感,即便现在这座山,已经老了。 “爹爹,没事的,我有分寸。” 苏棠握着苏毅的手,扬起笑脸,“爹爹等我回来。” 苏毅涨红了眼。 苏棠警告的看了眼厉嬷嬷,才跟着如蓝离开。 如蓝面色复杂的看了眼狠绝的苏棠,转身离去。 这一次,如蓝几乎黏在了苏棠身边,生怕再出意外,好在这一次很顺利的把苏棠送进了皇宫。 只是刚进来,就迎面遇上了太后。 “苏棠,哀家等候你多时。” “臣女何德何能,能劳太后等候。”苏棠看了眼跟在太后身侧一身白衣面容扭曲的李霞光,垂眸行礼。 “你的确无德无能。”太后冷哼,“哀家怕你冲撞了皇后腹中龙胎,你便先跪在这里,抄一百遍经书,洗一洗你身上的罪孽,再进去吧。” 话落,宫人直接拿来了笔墨纸砚扔在地上。 苏棠跟太后对视着,浅笑,“臣女身上罪孽,恐怕抄写几本经书根本写不完,不如劳太后同皇后娘娘说一声,臣女斗胆,就不去伺候了。” 如蓝急了,“不可,永宁公主,这是皇上的吩咐,您如何能拒绝?” “我也是怕身上的罪孽,冲撞了皇后娘娘的龙胎。皇后娘娘年纪不小,腹中胎儿 更是脆弱,之前是我没想周到,竟敢接下这事,如今多亏太后娘娘提点,我才想明白。” 苏棠道。 如蓝不得不上前跪求,“太后娘娘,您看在皇后娘娘腹中龙嗣……”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指使哀家?” 太后看着身边被皇后折磨得不成丨人样的霞光,再想到长公主之死,只恨不得现在就杀死苏棠,岂肯轻易放过她? “苏棠,哀家让你跪下!” “她没听到,你们就去帮帮她。” 李霞光嗓子还是嘶哑的,她曾经那双骄傲的眼睛,此刻布满阴翳,“太后吩咐都敢不听,那两条腿留着也是无用,不如砍去,反正给皇后娘娘保胎,你用的也是手。” 禁卫军看向太后,太后大手一挥,认同了李霞光的话。 禁卫军立即上前。 苏棠手心轻捏着银针,她没想到,李霞光现在居然这么疯,而且太后也敢陪着她一起疯。 在宫门口斩断未来靖王妃的双腿,这传出去,大晋皇室便将颜面无存,而他们一点也不在乎。 “太后,不可!” 如蓝也吓住了,上前哀求,直接被李霞光拔刀捅了一刀。 鲜血溅在她雪白的丧服上,她看了一眼,挑衅看向苏棠,噗呲一声拔出了刀,带出更多的血。 苏棠不知道说什么好,唯一可以确定,李霞光真的疯了。 “我现在就抄经书。” 大丈夫能屈能伸,一时羞辱,总比砍断腿的好,况且她一个人是杀不了这密密麻麻的禁卫军的。 李霞光死死抿着唇,“苏棠,你没有尊严吗?你的脊骨就这么容易折弯吗,我瞧不起你!” 看着李霞光跃跃欲试的眼神,苏棠淡定的要跪,手腕却突然被人擒住,下一秒径直被人带到了怀中。 “你提着刀,要对谁动手?” 裴樾将苏棠放稳,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拔出一把刀,迎着吓得急忙拔刀指向他的禁卫军,一步步逼近李霞光。 李霞光对上他仿若修罗一般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眸,吓得倒退两步,“王、王爷……” “裴樾,你放肆!” 太后轻喝。 下一秒,裴樾那双眼懒懒看向她。 那不是看长辈的目光,太后能感觉到,在裴樾眼里,她也只是一个待宰的陌生敌人。 太后四肢发寒,“这里是皇宫,裴樾,你要造反吗!” 苏棠生怕裴樾下一句回到,‘是啊,本王要造反’,立即拉住了裴樾的手,“王爷,太后和李姨娘方才在与我开玩笑,你也别跟他们开玩笑了吧。” 裴樾心底生出丝不耐,因为此刻,他是真的想杀了眼前的人。 李霞光看出来了,太后也看出来了,那杀意犹如实质,在她们的脖颈上徘徊。 第二百四十八章 胎有问题 太后往后退时,不小心绊到脚,身体往后趔趄了一下,吓得禁卫军们齐齐举刀。 太后也吓到了,开始朝裴樾大喝,“裴樾,你要是敢动手,哀家一定诛灭归德侯府满门,将先皇后的陵寝挪出皇陵,再将你逐出皇谱,让你们母子当一对游魂野鬼……” “闭嘴!” 苏棠早知太后无情,现在更加看透了她的嘴脸。 太后瞪大眼睛,“你敢吼哀家!” “臣女是怕太后娘娘太过激动,引发哮喘。” “哀家没有哮喘……” 苏棠衣袖一挥,太后顿时捂着心口大咳起来。 苏棠趁机抱住裴樾的腰,她发现了裴樾的不对劲,他瞳仁此刻黑得可怕,只有看到她,瞳仁才轻轻颤了颤。 “娇娇?” “王爷,晚上一起泡温泉好不好?” 苏棠悄悄在他耳边道。 裴樾瞳仁颤得厉害,下一秒,他从那滔天的杀意中清醒了过来,看着苏棠担忧的模样,轻声回答,“好。” 他并没有失控,只是那一瞬,他想放纵自己,杀了这几只烦人的苍蝇罢了。 不过娇娇既然想慢慢来,那他不介意慢慢来。 裴樾抬手扔了剑,“太后所谓的罪孽,已经被本王的杀气冲散了,现在可允许永宁去照顾皇 后娘娘了?” “裴樾,你真是……” 太后指着裴樾,话到了嘴边滚了滚,到底咽了回去。 但她看出来了,裴樾是真的想杀了她这个太后! 想到这一点,太后再未久留,立刻转身回宫。 “走,本王送你去皇后宫里。” “好。” 苏棠没有拒绝,看了眼固执的站在原地看着裴樾、神情比刚才更加疯狂的李霞光,皱眉,她不信李家不知道李霞光的偏执。 偏偏李家还放她出来招摇,李家这是不榨干净她身上的利用价值不肯罢休么? “王爷,是时候把李家逼到台面上来了。” 一直让他们暗搓搓的藏在背后搞事,太便宜他们了。 裴樾捏了捏她软软的小手,眼角噙着笑,“嗯。听娇娇的。” 王爷好乖啊! 苏棠心里想,根本不知道裴樾现在满脑子都是晚上的温泉,他说,“婚期定在明年十月月可好?本王让人算过了,明年十月有良辰吉日。” 裴樾还想更早一点,奈何大皇子刚死,皇帝下令,一年之内不许婚嫁。 “好。” 苏棠也怕夜长梦多。 两个人并排走着,全然没有方才的肃杀之气,空气甜得像要溢出蜜来。 到达皇后宫门口之前,苏棠顺手扣住了裴 樾的脉,脉象平稳,火毒虽未消除,但一直被苏棠用药压制着。 “可放心了?” 裴樾笑问。 苏棠点点头,心里却隐隐不安,当初驱蛊的那方法,无名老先生不肯提的隐患,到底是什么? 裴樾看出她的担忧,轻轻揉揉她的发顶,感受着她柔柔的头发触及掌心,眸色更柔了些,“放心,只要你无恙,本王就不会有事。” 娇娇便是他的药。 苏棠顺势在他掌心蹭了蹭,两人这才分开,苏棠也转身去见了皇后。 皇后应该是听说了宫门口的事,苏棠一来,她的脸就垮了下来。 “你怎么到处惹麻烦?” “是臣女的错,臣女若是拒绝进宫,也不会给皇后娘娘带来这些麻烦了。” 苏棠回道。 皇后被噎,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反正这寝宫也没有其他人,她也不必再伪装,“本宫虽还不确定大皇子之死跟你们是不是有关系,不过苏棠,本宫腹中这胎若是不能保住,本宫便是死,也会拉着你一起!” “臣女自当尽力。” “你——!算了,退下吧。” 看着苏棠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皇后也懒得跟她争辩,反正只要她能保下丨腹中这胎就行。 苏棠刚要去皇后安排的住处 ,宫人便通禀,丽贵妃来了。 “你来做什么?” “回禀娘娘,皇上方才吩咐了,永宁公主留宿宫中,跟常乐公主同住。” 这样也不怕皇后晚上对苏棠动什么手脚。 皇后目光阴鸷,“你去皇上那儿求的?” “自然是靖王殿下求的。”丽贵妃道。 “苏棠不在本宫身边,怎么能保证本宫的安危!” “娘娘放心,臣女每日会在确定娘娘身边安全后,才会下去歇息。” 苏棠道。 皇后气恨,也只得放行。 苏棠跟着丽贵妃出来,才踏出皇后寝宫的门,丽贵妃便低声道,“皇后这胎儿来得蹊跷。” “娘娘可知道些什么?” “等过几天你见过那位韦夫人就知道了。” 丽贵妃轻轻吐出一口气,“原以为万事俱备,没想到最后棋差一招。” 丽贵妃替苏棠在常乐公主暂住的寝殿里安排好了位置,两人匆匆说了几句话,天色便已经大黑了。 “公主,王爷说今儿时辰晚了,您早些歇息,他明儿再来接您出宫。” “你是……” “奴婢名叫素喜,是王爷安排的人。” 素喜跪在地上,给苏棠磕了个头。 苏棠正好也想理一理丽贵妃方才说的话,叫素喜起身,“你可知 道皇后娘娘最近一个月,跟谁来往比较密切?” “好似没有外人。” 素喜想了想,道,“倒是一个多月前,韦夫人曾几次进宫过,奴婢听闻每次韦夫人进宫,皇后娘娘都会叫宫人全部退出去,二人会密谈一个时辰左右。” “韦夫人?” “是啊,皇后娘娘的远亲。” 皇后在坐上后位时,母族便逐渐凋敝,只剩下一个同胞的韦国舅,韦国舅一死,皇后彻底没了娘家势力,所以前阵子冒出一个韦将军,让人一度以为大皇子能借着这个韦将军翻身重入东宫。 苏棠翻来覆去的想,也没想出异常来,只能先睡下了。 一夜过去。 次日天不亮,苏棠就被素喜叫醒了,“公主,要早些去皇后娘娘那边候着。” 苏棠起身更衣。 天愈发冷了,已是寅时三刻,天还黑沉沉的。 素喜提着灯笼走在前头。 苏棠拢了拢斗篷,跟着素喜一道绕过一旁的宫殿,正欲往前去,一侧甬道里突然冒出个小太监,悄悄拉着苏棠的衣袖问,“公主可想知道皇后娘娘的胎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苏棠脚步一顿。 那小太监便躬身道,“我家主子就在前边,您若是想知道真相,就跟奴才来吧。” 第二百四十九章 他是故意的 素喜皱眉,“公主,还是先去皇后娘娘那儿吧。” 小太监也不辩驳,就躬身等着。 苏棠看着前头的甬道,吩咐素喜,“在这儿等我。” “公主!” 素喜怕出事,这后宫里头吃人不吐骨头的多了去了,谁知那巷子里等着的是人是鬼? 但苏棠只安抚的朝她看了一眼,就跟着小太监进了巷子。 巷子里风声呜咽,苏棠勉强戴好兜帽,就见风口处,站着一个身着浅绿色宫裙的妇人。 天色太黑,她看不清妇人的脸,只依稀辨出她身量纤细。 “敢问娘娘是何人?”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听声音,像是刻意压着声音,让苏棠辩不出来,她说,“皇后的胎,并非龙子。” 苏棠感觉一个大雷在耳边炸响! 不是她不信,主要这太难让人相信了,堂堂皇后,她犯得着纡尊降贵,与其他男人厮混? 再者,混淆皇室血脉,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怎么,不信我?” 她没等苏棠回答,便冷冷笑了声,“你迟早会信的。” 说完,逆着风走了。 苏棠吸了吸快被冻僵的鼻子,嗅到空气里残余的那一丝丝气息,转身回到素喜身边。 “走吧,去见皇后娘娘。” “是。” 素喜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道,“公主殿下,您在后宫中应当小心些,您可知靖王殿下多在乎您,您若是出事,势必牵扯到靖王府,连累到靖王殿下。” 素喜本 不想说这些话,但苏棠太胡来了,她死也罢,可一定会连累到靖王殿下! 苏棠本想解释今早这么大的风,她可以悄无声息用药放倒这一片人,但话到了喉咙又咽了回去,淡淡嗯了一声。 素喜也不好再说,只能僵着脸,领着她往前去了。 苏棠到时,皇后还没起身。 宫女如橘指着门口,“劳烦公主在这儿等候吧,皇后娘娘一醒,您便进去。” 她指的位置,刚好是寝殿的风口,最冷的地方。 “好,我等着。” 说完,苏棠径直走上台阶,打起帘子,进了炭火烧得暖融融的正殿。 “永宁公主,您不能擅自进去。” “我既是来为皇后娘娘保胎的,这殿中我自然要巡察一遍,万一你们谁做了手脚,我也可以提前看出来。” 苏棠不紧不慢的在里面巡视。 如橘眼角抽了抽,敢情苏棠把她们都怀疑了? 可苏棠借口正当,她也不好把人赶出去,只能寻人盯着,自己从一侧进了内殿。 苏棠瞧了眼,轻挑眉梢,给自己倒了杯茶,稳稳坐了下来,美其名曰,“试毒。” 没过多久,皇后终于收拾好出来了。 “皇后娘娘。” “一大早上,辛苦你替本宫试毒了。” 不止试了茶水,连御膳房送来的点心都被她试了一小半。 苏棠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话,点点头,“是有点辛苦,不过皇后娘娘能记得臣女的好,臣女就放心了。” 皇 后咬着牙恨恨盯了她一眼,“过来扶着本宫吧。” 皇后虽然有孕,却也不愿意把中宫的权利全部交出去,所以宫中很多杂物都等着她去处置。 苏棠扶着她先去了内务府,又去太后门口吃了个闭门羹,吃了会冷风,最后一转,去了皇帝的养心殿。 谁知刚进来,就发现淑妃母子在里头。 “皇后娘娘也来了。” 淑妃停下为皇帝磨墨的手,优雅的行礼。 苏棠看着庸王站的位置,是皇帝身侧,正好可以看到皇帝批阅奏章。 皇帝是决定培养庸王坐上太子之位了? 现在距离大皇子过世,甚至还不足一个月,看来皇帝对大皇子的不同,也仅仅是大皇子死了,他会比死了其他儿子,更加愤怒一点罢了。 “天儿冷,你怎么来了?”皇帝问。 “永宁说,臣妾的胎儿安稳,可以适当走走。” 皇后当然不会说,她是怕淑妃趁她怀孕争宠,所以把责任推到苏棠身上。 皇帝不悦的皱眉,“她到底是没生养过的,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什么都听她的?” 皇后被说年纪大,尴尬了一下,忙道,“臣妾一会儿就回去歇着。” “嗯。” “皇上,臣妾可否也请永宁过去坐坐?正好极儿说天一冷,就腿疼的厉害,永宁不是曾说她可以治好极儿么,臣妾想请她看看。” 淑妃深深看了眼苏棠,柔声道。 她年纪跟皇后差不了多少,可一身冰肌 玉骨,加上这么多年的休养,让她看起来比皇后年轻了十岁不止。 难怪淑妃即便多年不在皇宫,皇帝也这么宠她。 “去吧,正好今儿的事也处理完了。” “多谢皇上。” 淑妃看向皇后,“姐姐应该不会怪罪妹妹跟你抢人吧?” 皇后见皇帝眉间隐隐的疲惫和不耐,再嫉恨,此刻也只能应下,并暗暗警告了声苏棠,“怎么会,永宁到底是来给本宫保胎的,她晚些还是要到本宫身边来的!” 若敢投奔淑妃,她有的是办法弄死苏棠! 苏棠还没做什么,就已经被皇后打上‘淑妃党’的标签了,一阵头疼。 “臣女遵命。” “走吧。” 淑妃走过来,一把牵起苏棠的手,亲昵携着她回了她的寝殿。 淑妃的寝殿,离先皇后的寝殿很近,不过里面的布置跟先皇后的喜好完全不一样。 先皇后喜好清雅,而淑妃的,则多了许多寻常人家的温馨细节,苏棠走进这里,都感觉像进入了一个寻常百姓的家。 不过苏棠一心防备着淑妃,却没想到淑妃把她领进来后,就直接带着宫人离开了,独留了她和庸王裴极。 苏棠更加警惕! “苏小姐,能劳烦你把本王推进去吗?” 裴极还坐着轮椅。 苏棠看他一眼,迈脚跨过门槛径直进去了。 “苏小姐,本王……” “王爷要是不会走,就在外头吹风吧,若是淑妃娘娘怪罪下来,臣女愿意 认罚。” “苏小姐,你很讨厌本王么?” 裴极站起身来,直逼苏棠身前,温柔笑着,眼角的泪痣魅惑得厉害,“可本王与苏小姐并无什么过节,甚至本王还屡次向你示过好。” 他似乎真的很疑惑,一张不输裴极的俊美连忙凑近苏棠,等着她回答。 苏棠看着他,“狗见到肉骨头,都会高兴的摇尾巴,难道肉骨头就要心甘情愿被狗吃了?” 裴极听她骂自己是狗,眼睛弯起,“看来你对本王的讨厌是真的。” 甚至自己都主动诱惑她了,她居然脸不红心不跳,一丝羞涩都没有。 “毕竟珠玉在前,再好的鱼目,也难入眼了。” “是啊,珠玉在前。” 裴极拍拍手,隔间里,一个妙龄少女羞涩的走了出来,她长得不算漂亮,可一双丹凤眼却灵动美丽。 她见到苏棠的一瞬,愣了愣,脸颊红红的说,“王爷,这位姐姐的眼睛与我的好像啊,不过王爷说,今儿就要带我去见樾哥哥,他在这儿吗?” 裴极看着苏棠微颤的瞳仁,转过头温柔的问少女,“你很想见你的樾哥哥吗?” “是啊,我寻了他十几年了。” 少女脸颊更红,“当初在北地,我不是故意让他藏在山洞里不去找他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他,想跟他解释清楚呢。” 苏棠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难道裴樾找了十几年的娇娇,不是自己,而是眼前这个少女?! 第二百五十章 天大的秘密 苏棠不信! 可她的确失了小时候那段记忆,她只模模糊糊记得去了北地,若不是阿圆一路找来,她可能连这件事都忘了。 而且记忆里,她明明还有模糊的画面,那晚大雨倾盆,她好像要出门找人的…… “苏小姐,你可知道她是谁?”裴极问。 “我不需要知道。” 苏棠抬眸,“淑妃娘娘和庸王殿下费尽心机让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见她?” “本王只是在想,若是靖王兄知道了真相,是会继续娶苏小姐,还是舍了苏小姐,而选择云娇小姐。” “云娇?” “民女云娇,给您请安。” 云娇羞怯的望着苏棠,“娇儿不知道您的身份,还请见谅。” 娇儿…… “王爷想让我做什么?”苏棠可不信庸王是来做好人的。 “很简单,先治好本王的腿。” 裴极本想让苏棠对皇后下手,可想了想,他换了个主意,“若是苏小姐答应,云娇就永远也见不到靖王。” 云娇受到惊吓般睁大眼睛,“为、为什么?王爷,您不是告诉娇儿,一定会帮娇儿寻到樾哥哥的吗?” 说完,又拉住苏棠的衣袖,“姐姐可不可以帮帮我,我真的很想见樾哥哥一面,告诉他十几年前我并没有抛弃他,只是我受伤了,昏睡了几天,等我再次醒来去寻他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苏棠 听到她一口一个‘樾哥哥’,只觉得好刺耳。 可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 若是真的,那就是她抢走了本属于云娇的裴樾。 苏棠强忍着心头纷杂的情绪,她拂开云娇的手,淡淡看着裴极,“王爷就没有别的要我做的了?” 裴极没想到苏棠会这么问,“难道你不打算阻拦本王把云娇送给靖王兄?你这是,在诈本王的真实目的?” 他瞧着苏棠澄明的眼睛,低低笑了起来,眼角的泪痣更加诱人。 “苏小姐,你真的让本王又一次刮目相看。” “也罢,苏小姐既然不肯合作,本王也不勉强,只不过母妃到底与父皇说是接你来为本王诊治的,你就替本王把脉开药吧。” 裴极看向云娇,“你放心,本王这便让人送你去见靖王兄。” 云娇喜极而泣,娇软的小脸上绽开纯真的笑容,“多谢王爷,王爷,您真是个好人!” 说完,又羞涩看向苏棠,“还有姐姐,你也很好,等见到樾哥哥,我一定会告诉他,让他感谢你的。” “不需要。” 苏棠没再理云娇,伸手搭住了裴极的脉。 与她所料不差,裴极根本健康的很,以前还有些虚弱,现在却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了。 苏棠不懂,他何必把自己的身体状况,暴露给她? “如何?” “王爷身体康健,不需要用药。” “是么,昨儿太医还说本王郁结于心,想来今日是因为本王见到了苏小姐,所以郁气全消了。” 他道。 苏棠挑起漂亮的眼尾,“庸王殿下在勾引我?可惜套路太老,让人一点也提不起兴趣呢。” 裴极闻言,眼睛都弯起来,“可本王觉得与你说话,就是恨愉快。” 苏棠懒得听他胡扯,正好皇后派了如橘来找她,苏棠起身就走了,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 裴极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嘴角的笑容才淡下来,“明明本王说的是真话,她竟不信。” 苏棠自然没听到这一句。 她想着云娇的事,总觉得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可裴樾说,十几年前的事只有他身边信任的人知晓,若云娇是假的,那她怎么会知道十几年前的事? 快到皇后寝宫,苏棠轻摁眉心,看来今晚见到裴樾,她要好好问一问了。 “还知道回来?” 刚到皇后寝宫,苏棠就听到了皇后的轻嘲。 苏棠站定,“臣女给娘娘请安。” “哼。”皇后指着大门口,“本宫闻不得淑妃宫里的味儿,你就站在那儿散散味吧。” “皇后娘娘,万一公主冻着凉了……” “那就请个太医给她治。” 皇后今天非要给苏棠一个下马威不可,她抱着暖手炉站在廊下,“别以为本宫不知道淑妃在打什么主意,永宁 ,本宫提醒你一句,即便庸王再没用,她也不会帮扶靖王的,毕竟谁会扶自己仇人的儿子上位呢?” “仇人?” “自然是仇人。” 皇后扯了扯嘴角,“否则先皇后死前的遗言,淑妃怎么至今没告诉过靖王?” “什么遗言?” “你若是想知道,待本宫腹中皇子顺利诞下来,自然会告诉你。” 皇后其实知道的并不详细,但这不妨碍她用这一点牵制了淑妃这么多年,如今,还可以用来牵制苏棠。 苏棠垂眸,“臣女自会替娘娘护好此胎。” 即便苏棠表了态,皇后仍旧让苏棠在冷风里站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放人。 苏棠原本想继续进去伺候,宫人突然传话,说韦夫人来了,皇后便直接打发了苏棠下去休息。 “别真的染了风寒,耽搁了伺候本宫。” “臣女遵命。” 苏棠想起有关皇后腹中胎儿的各种猜测和流言,借口腿麻了,站在原地锤了会儿腿,直到那位韦夫人进来。 韦夫人据说是北地女子,生得很高大,穿着一条黑色的裙子,披着同色的斗篷,乌发一丝不苟的挽着,并无多少朱钗,虽然垂着眉目,苏棠依旧感受到了她五官的古怪。 就觉得……很硬,不似女子。 韦夫人没注意苏棠,很快走了进去。 苏棠也没有理由再留,可就在她出宫之际,异变 突生,不知道哪里跑来的宫女,突然暴起,把苏棠往韦夫人怀里狠狠一推! 砰——! 苏棠站久了本就脚踝刺痛,此刻突然被撞,整个人都摔了出去。 “公主!” 素喜忙过来将她扶起,却见苏棠手心连着小臂的皮肉全部被蹭破了,血淋淋的,十分狰狞。 苏棠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再看突然动手的宫女,她居然直接咬破嘴里的毒囊自尽了。 “怎么回事?” “娘娘……” 如橘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皇后以为是苏棠招来的麻烦,不悦的看了她一眼,“这两天你就先歇着吧,不必来伺候了。” “多谢皇后娘娘。” 苏棠垂着眉眼,心底却掀起惊涛骇浪,因为她摔的位置,正好看到韦夫人厚厚裙摆遮住的脚。 那一双大脚,绝不是女子所有。 而且韦夫人方才为了躲避摔过来的她,动作也很快,韦夫人会武! 这一刻,所有关于皇后的流言,似乎都有了结果——一月前时常来跟皇后密谈的韦夫人,是男人! 皇后这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爬墙? 苏棠按捺住心底情绪,甚至连云娇都懒得再发愁,转身离开,看来她不能在皇宫伺机而动了,她得想个法子,尽早离开一心找死的皇后。 可就在她将要踏出皇后寝殿时,韦夫人突然低着声开口,“等等,你不能走!” 第二百五十一章 指责 韦夫人压抑的粗哑声音传来,苏棠看着近在咫尺的宫门,不得不停下脚步。 她轻吸一口气,回身垂首,“韦夫人可是有事?” 皇后也不解为何要叫住苏棠,但她还是叫人挡住了宫门。 韦夫人也说不上来,他只是本能的,觉得危险,他不能让苏棠离开这道宫门。 “臣妇是见皇后娘娘脸色不大好,担心过会儿会觉得不舒服,既然永宁公主是特意来伺候皇后娘娘的,不如在侧殿留一会儿吧。” “也可。” 皇后顺着他的话,吩咐如橘,“去把侧殿收拾出来,叫她等着吧。” “既如此,臣女可否先回去拿药?”苏棠道,“臣女入宫前,特意准备了不少安胎的药丸。” “不必。” 韦夫人看着她,不肯放过她脸上丝毫的情绪,“你就在这儿等着,要取什么药,让你身边的宫女去拿就行。” 素喜应下,“公主,药丸放在哪儿?” 苏棠不敢露出破绽,只能希望素喜能机灵点,去找丽贵妃,“在架子第二层的匣子里,你拿蓝色瓷瓶的那个过来就行。” “是,那奴婢这就过去。” 说完,看也不看苏棠一眼就走了。 苏棠不知道她闹什么脾 气,但此刻也不好再说。 韦夫人见苏棠一点破绽也没露,这才转身跟皇后进了寝殿。 没多久,如橘就带着寝殿内的宫人全退了出来,熟练的守在了皇后寝宫各处。 苏棠坐在侧殿中,只能看到紧闭的门窗。 天色渐渐黑下来,天上乌云堆叠,一会儿恐怕还有一场大雨。 “公主,药拿来了。” 没多久,素喜就回来了。 苏棠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没去找丽贵妃。 “你在生气?”苏棠问。 “奴婢不敢。” “为什么。”苏棠耐着性子问,此刻她跟素喜都是这巨大囚笼里的猎物,一个不慎,两个人都活不成,她想把误会解释清楚,免得坏事。 素喜却不懂她这份心思,只看似恭敬的道,“奴婢卑微,岂敢跟公主生气,公主殿下误会了。” “你……” “还是说,公主觉得奴婢哪里伺候得不妥当?若是如此,公主只管惩罚奴婢就是。” 素喜主动跪下来。 如橘听到动静,朝这儿看了一眼。 苏棠看着素喜一副受了好大委屈但忍着不说的样子,差点气得笑出来,“靖王殿下就是这么培养你的?” “不关王爷的事!” 素喜蹭的 抬起头,“明明是公主不顾危险,一意孤行,不把王爷的安危放在眼里,今儿又跟庸王眉来眼去,靖王殿下哪里不好,你要跟庸王不清不楚!” 苏棠浓密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却依旧遮不住眼底的凉意。 今日去淑妃宫中后,淑妃便把素喜也带了下去,“淑妃跟你说了什么?” “公主做都做了,还怕人说?今晚若是靖王殿下过来,奴婢一定会一五一十禀告!” 素喜再不遮掩自己的不喜,甚至忍不住道,“也不知王爷怎么想的,明明蜜儿姐姐比你好多了,纵然不如你漂亮,一颗心却比你更真,甚至为了帮王爷,情愿做了皇上的妃子,不似你,只会拖累王爷。” 苏棠合上眼,看来想要顺利脱身,是指望不上素喜了。 如橘这时也走了过来,“永宁公主,发生了什么事儿,可要奴婢帮忙?” “没事,素喜回去拿药时,打翻了我另一瓶药,我正训斥她呢。” “打翻的药可重要?”如橘忙问。 “不算重要,只是一瓶用月见草调出来的花蜜,是我见皇后娘娘胃口不好,特意调出来的,只待再放一夜,就完全做好了,可以助皇后娘娘开胃健脾, 如今这瓶摔碎,再做一瓶就难了。”苏棠道。 皇后最近孕吐越来越严重,闻到饭菜的味道便要先吐三回,这两天几乎就喝了些牛丨奶,粒米未进,长此以往,腹中胎儿难保。 如橘知道月见草的稀罕难得,连忙问,“那可有补救的法子?” “若是现在我回去,或许能收拾一些剩余的出来,明儿能用上,可是……” 苏棠为难道,“我也怕皇后娘娘一会儿身子不适,不如算了吧,日后我再重新找个法子,虽效果肯定比不上这花蜜,但也总比没有的好。” 如橘眉头拧的更紧。 她出去了一会儿,却不敢惊动屋内的皇后和韦夫人,而是寻了其宫人商议。 没多久,如橘过来,“公主,奴婢让其他太医在娘娘寝宫候着了,奴婢跟你一同回去收拾花蜜,待收拾好再快些回来,娘娘应当不会生气。” 苏棠心口一松,“好。” 素喜皱着眉,“公主,奴婢明明没有打翻……” “做错了事还狡辩!” 苏棠轻斥。 素喜不甘心的咬着牙,可苏棠到底是主子,她只能背下这个黑锅,心里想着,等靖王殿下来了,定要告她的状! 如橘主动跟在苏棠身侧 ,一道出了皇后寝宫。 这里距离苏棠住的地方不算太远,但夜色黒沉,大雨终于落了下来,地面也因此而变得湿丨滑。 苏棠走得不快,脑子快速转着,一旦如橘跟去她住的地方,就会发现她在说谎。 难道要找丽贵妃求助? 可就算丽贵妃相信韦夫人是个男人,再去找皇上来捉奸,以韦夫人的身手和皇后的掩护,只怕早跑了,到时候皇后倒打一耙,她跟丽贵妃都逃不了。 丽贵妃是个聪明人,她不会猜不到这一层,所以一开始,她可能就不会帮自己。 可除了丽贵妃,她还能找谁? 裴樾吗? 此刻,云娇恐怕已经跟他相认,既如此,他今夜还会来么? 苏棠想到云娇那张纯真惶怯的小脸,她今日受了惊吓,恐怕已是泪水连连,裴樾安慰她都来不及吧。 光是想到裴樾会小心翼翼的去哄其他女人,苏棠的心尖就像被人揪住了似的难受。 “公主,到了。” 如橘站在苏棠的房门口,抬手推开了苏棠的房门,并拿出火折子,点燃了屋子里的蜡烛。 昏黄的烛光一晃,照亮了整齐干净的屋子。 只要如橘一回头,就能发现,花蜜根本没有打翻过! 第二百五十二章 绝不会放手 心跳声都渐渐慢下来。 苏棠后退一步,身后却是如橘带来的七八个宫人,而此刻丽贵妃也不在,她想周旋拖延时间都没办法。 该怎么办? 苏棠袖中有药粉,可若是在后宫动手,不等皇后下手,皇帝也要处置了她。 苏棠轻捻着手指间的银针,慢慢朝如橘靠近,如果只打晕一个如橘,或许可以再拖延一会儿时间,等丽贵妃听到动静赶过来。 正在思忖间,一道男声自宫门口响起。 “这么晚了,还没歇下?” “王爷!” 苏棠回头,素喜却快她一步,径直跑到了裴樾跟前,欣喜的行了礼,俏声问,“王爷可算来了,奴婢正好有事跟您回禀,是关于公主的,她今天……” “退下。” 裴樾冷冷睨着素喜,他让她照看娇娇,她便是如此照看的么? 素喜察觉他的冷意,却不肯离开,“王爷,奴婢真的有要紧之事。” “拉下去!” 裴樾无情吩咐。 素喜睁大眼睛,甚至还不及辩驳,直接被一旁的太监捂着嘴拖了下去。 如橘来不及去看什么花蜜,行礼,“这么晚了,王爷怎么还在后宫?” 后宫皆是妃嫔,先皇后已故,裴樾没有夜留后宫的理由。 裴 樾凉凉看向如橘,如橘感受到他的杀意,汗毛都竖起来了,所幸裴樾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本王丨刚从养心殿出来,顺路找永宁公主拿药。” 裴樾看出苏棠的紧张了。 他看着如橘,“你要在这儿听本王拿什么药?” “奴婢不敢。” 如橘迅速后退十步,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她还要把苏棠带回皇后寝宫。 但苏棠却松了口气,快步到裴樾跟前,低声道,“王爷,今日进宫去探望皇后娘娘的韦夫人,是男子。” 她突然有些怕裴樾不信她,忍不住拽住他的衣袖,“而且我还听闻,皇后娘娘的胎儿,并非龙种。” 话已至此,什么意思,裴樾已经明白。 但他发现苏棠的紧张是因为自己时,有些不解,“你在害怕本王?” 苏棠当然怕,怕他确定自己不是十年前他要找的人,怕他会责怪她替代了他真正的娇娇,骗取了他的真心和疼爱。 “为何?” 难道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 裴樾乌眸幽沉。 “王爷难道还没见到云娇?” “云娇是谁?” 裴樾反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她小手凉得厉害,不由皱眉,顺势将她的手塞到怀里,“本王昨晚没来,是因为王府 地牢有人劫狱,后来又追踪一人出了京城,今天傍晚才回来,刚回来便进宫了。” 苏棠语塞,她胡思乱想半天,他居然还没见到云娇? “这些话回头再说,本王带你出宫。” “可以吗?”苏棠道,“韦夫人对我起了怀疑,不肯叫我出宫。” “那便叫他来跟本王要人。” 裴樾直接带着苏棠往外走。 如橘大惊,“王爷,您不能带永宁公主走!” “本王重病,只有永宁能治。”裴樾牵着苏棠,凤眸冷睨着如橘,“你是要本王病死?” “奴婢不敢,只是皇上吩咐过……” “本王自会上禀父皇,皇后若要人,让她来跟本王要吧。” “王爷就不怕皇上责罚吗!” 如橘威胁,裴樾权势滔天,但总该是畏惧皇上的吧! 谁知裴樾直接无视禁卫军,带着苏棠径直出了皇宫。 如橘见势不妙,也不管皇后跟韦夫人在殿里做什么,飞快回殿推开门走了进去,谁知刚进来,就看到了身上只挂着一片薄薄小衣的皇后。 下一秒,如橘就被人踹飞。 “娘娘饶命,是永宁公主她被靖王带走了,奴婢这才闯进来的。” 皇后大惊。 韦夫人却比她冷静的穿上了衣裳, “看来,这个永宁公主的确发现了我们的事,此女,不能留活口了。” 苏棠被裴樾连夜送回了归德侯府。 苏毅虽然讶异苏棠半夜回来,却立马吩咐人紧闭大门,任何消息也不许透露出去。 海棠苑。 裴樾刚放下苏棠,就被苏棠揪住了衣袖。 “娇娇?” “王爷,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很喜欢你?” 裴樾眸色幽深一片,俯身与她对视,“没有,娇娇再说一次。” 苏棠轻咬着嘴唇,“我也想自私一次,王爷,不管我是不是你要找的人,我都不可能放手。” 强扭的瓜,她不管瓜愿意不愿意,都不会拱手让出去,这辈子,她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手! 裴樾喉结滚动,拉着她的手,抵在他的心口,“娇娇,刚才的话再说一次,本王就把心掏出来给你。” “我不要你掏出来。” “可它跳得厉害,撞得本王心口都疼了。” 苏棠脸一热,岔开话题,“王爷先去处理那位‘韦夫人’的事吧,我今夜逃走,皇后她们肯定知道我已经察觉了,不会坐以待毙,王爷今晚带我离开的举动太出格,我担心她们会联合言官御史参奏王爷。” 再加上庸王这个浑身 心眼子的男人,明日早朝,裴樾必定不好过。 裴樾见她面露疲惫,也不再闹她,“娇娇还欠本王一个‘温泉’,那就下次再补上吧。” 苏棠心想,你今晚回去见了云娇以后,恐怕根本不会想跟我一起泡温泉了吧。 “好。” 她闷闷应着。 裴樾深深看她一眼,转身消失在了黑夜里。 “小姐,床铺好了,您早些休息吧。” “我睡不着。” 怎么可能睡得着,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怎么偏偏忘了在北地救人的那段记忆呢? “去拿笔墨来,有些事,我要好好理一理。” 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总觉得,有一条更加清晰的线索,终于要从深不见底的水下浮出来了。 这厢。 裴樾刚回靖王府,就看到了蹲在门口缩成小小一团的女子。 那女子许是困极了,头一点一点的,直到裴樾靠近。 “你是樾哥哥!” 云娇看到幽冷月色下身姿颀长俊美无俦的男人,呆了呆,眼里便泛起泪光,“樾哥哥,娇儿终于找到你了,十年前,娇儿不是故意留你一个人再山洞不管的。” 说完,直接扑到了裴樾的怀里,而她的身上,带着十年前那个雨夜,曾给予过裴樾温暖的清香。 第二百五十三章 她的自私 这个清香,让裴樾恍惚了一瞬,然后…… 他直接推开了云娇。 “樾哥哥!” “本王不论你是谁,都与本王没有关系。” 裴樾看着她那双跟苏棠极其相似的眼睛,杀意收敛了两分,“离靖王府远一些,否则,本王会杀了你。” 说罢,头也不回的进了王府。 杜若匆忙跟进来,“王爷,万一那云娇当真是您一直要找的人怎么办?” 裴樾没想到杜若都会怀疑他,他突然想到苏棠今日奇奇怪怪的话和态度,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他的娇娇,害怕了,她怕失去他。 裴樾低低笑了起来。 杜若不明白自家王爷好端端的,怎么笑起来了,“而且那云娇对十多年前的事,似乎知道的很清楚。您知道,您的消息只有我们几个亲卫才知道,我们是绝不可能泄露出去的。” “将云娇带进来。” “王爷要留她在身边?”杜若大惊。 那怎么行,他已经认定苏棠做未来王妃了呀! 裴樾凉凉看了他一眼,“看守起来,好好审问。” 杜若立马知道自己是误会王爷了,连连点头,“那奴才这就去办,不过……奴才是说,万一她要真是十几年前那个人呢?毕竟 咱们王妃,似乎并不记得十几年前跟您见过的事了。” 也许王妃不是不记得,而是当年她根本就没见过王爷也说不定。 “不是便不是。” 裴樾很清楚自己的心,“本王爱她,与任何事无关,只因为她是她而已。” 杜若听这话,忍不住老脸一红,冰山似的王爷突然说起情话,叫他这万年单身汉怎么遭得住! “王爷,这话奴才觉得您最好再跟王妃说一次。” 裴樾微哽,“不需要你提醒。” 他自是要说的。 正好罗怀锦寻来,裴樾才扔下云娇的事离开了。 海棠苑中。 苏棠一夜未眠,等到早膳拿上来,她才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上,看着纸上写下的一堆名字。 她很确定,有一个楚国皇室的人,在下一局棋,不论先皇后,还是如今的自己,横跨两代,攘括两国,这么多人,皆是那人棋盘上的棋子。 此人必定极为聪明、狡猾,且变态! 涉及楚国皇室、甚至楚国的圣教,在大晋皇宫布局,势力很有可能还渗透了大晋的军队,且布局这多年,苏棠思来想去,符合这所有条件的人物,似乎只有一个人, ——楚国那位由旁支过继过去,如今却稳 坐皇位的皇帝! 但,这可能吗? 苏棠看着自己画出来的线索,想想,揉作一团烧了。 “小姐,吃了早膳去睡会儿吧。” “好。” 苏棠脑袋清醒,身体却已经疲乏了。 阿圆端来特意用小火煨了好几个时辰的米粥,都熬出了香香的粥油,细腻香甜,一触舌尖苏棠便浑身熨帖了。 粥吃了一半,冬杏突然进来,“小姐,外面有一位云娇小姐说要见您。” 苏棠拿着勺子的手停住,“她有什么事?” “她不肯说,只哭得厉害,说一定要见您。” “让她进来吧。” 苏棠想了想,叫人把她请去了前厅。 苏棠过来时,云娇正捧着茶在喝,娇弱的一团坐在椅子里,一双眼红红的,如惶惶的小兔子。 云娇一见苏棠过来,就哭着拽住她的衣袖,“姐姐,你帮帮娇儿好不好?” “我与云小姐只有一面之缘,云小姐的忙,我或许帮不上。” “不,你可以帮的。” “我若是不想帮你呢?” 苏棠问,她听到云娇哭着过来,就知道她肯定是被裴樾拒绝了,她求来,无非是受人指点,说苏棠‘替代’了她云娇,占据了裴樾的心。 苏棠不想帮她这个忙。 她也很自私。 云娇兔子般水汪汪的眼睛睁大,不可置信般,“姐姐,为什么,你明知道王爷一直在找的人是我。” “我并不能确定。” “可王爷口口声声的娇娇,并不是你呀!” 云娇天真的说,“你都不记得十年前发生过什么了,你怎么会是娇娇呢?王爷嘴里的娇娇,是我呀。” 这句话像根刺,狠狠扎进苏棠心里。 苏棠轻捏着手心,“不管我是不是十年前王爷要找的人,我只知道,现在他是我的未婚夫,我很喜欢他,我不会因为他一段莫名其妙的过去,就把他拱手相让。” “你怎么这样。” 云娇震惊的看着苏棠,“外面的人都说姐姐你是个看似跋扈,实则善良宽厚之人,你怎么能这么、这么……” “无耻?” 苏棠说出她想说的话,漂亮的丹凤眼飞扬,“我并不觉得这是无耻,我只是想守着属于我的东西罢了。云小姐既然没有其他想说的,那就请回吧。” “我会让樾哥哥相信我的。” 云娇坚定的说,“十年前我不该抛下他,如今我寻到他了,即便他暂时不肯认我,我也不会抛下他的。” 说完,不必苏棠的人送,她自己跑了 出去。 冬杏追了出去,不一会儿皱眉回来,“靖王府的人带走了她,看靖王府的态度,她似乎是偷跑出来的。” 阿圆急了,“这个云娇是哪里冒出来的呀,王爷怎么还把她留在靖王府?依奴婢看,把她打发得远远的最好!” “行了,你少说两句。” 冬杏拉住阿圆。 这件事,最难受的,肯定是小姐了,也不知道王爷到底是什么打算。 苏棠一个人呆呆坐了会儿,才打起精神,“让清风去请献王殿下回府。” “是。” “我去歇会儿,你盯着些府里。” 皇后和那位‘韦夫人’肯定会有动作的。 冬杏一一应下。 苏棠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 大雨刚停,顺着屋檐滴答滴答的往下落,让空寂的房间多了几分热闹,可刚睁开眼,苏棠就嗅到了一丝湿漉漉的腥臭,还有吐着信子的咝咝声。 是蛇! 苏棠想起大牢里歇斯底里的谢潇潇,立马翻身跃下床,手里的药粉尽数洒了出去。 “清风!” 她轻唤。 可清风居然没有出现,就连冬杏和阿圆也不见踪影。 苏棠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猛地回头,就见门口一道似曾相似男子身影映在了门上。 第二百五十四章 变故 对危险的直觉,让苏棠汗毛倒竖。 她想也不想,直接跳窗跑了。 门外的男人怔了一瞬,立马拔刀跟去。 一路上,无数的蛇涌来。 苏棠拼命往海棠苑外跑去,就算清风几人被支开,侯府的人一定还在,她只要能跑出去就安全了! ‘唳——!’ 一道急促的笛音响起,游曳的毒蛇像是受了刺激一般,竟是不要命的跃起朝苏棠的腿咬去。 苏棠听到了身后拔剑的声音,她根本都不敢停下来撒药粉驱散这些毒蛇,直接踩着这些滑溜溜的东西忍着恶心往前跑。 快了,快了! 苏棠死死咬着牙,脖颈却感受到一股直逼而来的凉意,那是一柄寒剑朝她的脖颈刺来,她避无可避。 她甚至感受肌肤被划破,一股血腥气溢了出来。 “砰——!” 院门在这时,猛然被人踢开。 提着剑的裴樾看到眼前一幕时,眼眸一黯,滔天的杀气涌出,直接提剑揽住苏棠的腰一转,再抬手,寒芒掠过,一条手臂直接被砍落在地。 那蒙面黑衣人闷哼一声,也惊讶的看了眼裴樾,他不是旧伤淤积,内力流逝大半了吗? 方才若不是裴樾要护着苏棠,只怕砍落的就不是他的手臂,而 是他的项上人头了! 黑衣人根本不做停留,迅速撤走。 “去追,格杀勿论!” “是!” 松明立即带人冲了出去。 苏棠知道危险解除,濒死时剧烈跳动的心终于慢慢平复下来,抓着裴樾道,“王爷,谢潇潇可能藏在附近。” “嗯。” 裴樾语气比刚才更寒冷的应了声,就将她打横抱起,径直往房间里走去。 苏棠愣了下,忙道,“王爷,归德侯府的其他人怎么样了?” “你先顾好你自己。” “我没事……” “没事?” 裴樾满目阴霾,而下一秒,苏棠感受到脚直接被他握在掌心的温度,才想起来,刚才跑得急,她连鞋都没穿,此刻一双白净的小脚满是泥巴和细小的擦伤。 她想起自己还踩上了蛇,脸色都白了几分,“王爷,你先松开。” “不是喜欢本王给你洗脚?” “啊?” 苏棠没想到她还记得以前那句话,耳朵红红,正好阿圆和冬杏也赶了回来。 “小姐!” “王爷!” “去打热水来。” 裴樾寒声。 冬杏和阿圆都感受到了他的杀意,见苏棠点头,两人赶忙下去打热水。 送来热水后,又乖乖去门外站着了。 “王爷,我自 己洗就可以了。” 苏棠看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着她的脚摁到水里,一点一点替她洗去污泥,耳朵红的要滴血。 原本还想问问云娇的事,到了此刻,似乎问不问,也无所谓了。 “娇娇不喜欢了?” 裴樾捏着她的脚踝,然后捞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取了毛巾,故意一点一点慢慢替她擦干。 苏棠的脚很漂亮,白丨皙小巧,脚指头圆圆的,透着粉色,裴樾带着薄茧的手心捏过,一阵酥和痒。 苏棠气恼的瞪了裴樾一眼,坚决收回了脚。 裴樾有些可惜,毕竟她肌肤滑嫩,捏在手心的触感很不错。 “王爷,今日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来这儿?” 裴樾日理万机,白天很少得空闲。 裴樾这才把冬杏二人叫了进来,清风站在外头。 “说吧。” “是。” 冬杏把苏棠睡着后,府里接二连三来了冬杏、阿圆等的熟人的事说了,又恰好清风去紫藤斋请献王。 “奴婢们本想着只去打发了人便回来,没曾想竟有人能悄无声息的突破侯府的护卫,出现在海棠苑。是奴婢们失职,奴婢们甘受惩罚。” “来人对你们很了解,你们留在这里恐怕也只能任人宰割。容萤 呢,可被人发现了?”苏棠问。 “没有,您前两日入宫后,千絮将军便着手安排郡主离京的事,所以这两天郡主都被藏在密室里。” 冬杏回道。 苏棠见容萤没被发现,安心不少,最后才看向裴樾,“王爷怎么会来?” “谢侯父女越狱了。” 裴樾道,所以他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直奔归德侯府而来,幸好,他的判断正确,谢潇潇果真来找娇娇了。 苏棠诧异,“怎么会选择越狱?谢家最终的罪名还没定下来,我见谢侯跟皇后似乎有联系,有皇后从中斡旋,谢家不至于判死罪,可如今越狱,就等同叛逆。” 谢侯怎么会这么做? “自然是有更大的诱惑在等着他们。” 裴樾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丝讽刺,“今日一事后,谢家势力必然会立马撤出京城,容萤倒是不必急着送走了。” 苏棠也是这么想的。 没多久,松明回来了,“王爷,那黑衣人跟丢了,但追寻此人的途中经过了庸王别院,奴才怀疑,人被庸王藏起来了。” “知道了。” 裴樾不想在苏棠跟前提起庸王,毕竟这个人觊觎他的娇娇。 他捏捏苏棠的手,“你先歇着,本王去看看。” “等 一下。” 苏棠麻溜的爬起来,从床头的格子里拿出一只瓷瓶,“这是解百毒的药丸。” 随着万毒方里的毒一样接着一样的冒出来,苏棠早就打算做这解毒丸了,里面还加入了七星花种子,是以前解毒丸的加强版。 裴樾的嘴角浅浅掠起,“好。” “王爷笑起来真好看。” 苏棠水灵灵的眼里难掩惊艳,眼前的靖王殿下,既有芝兰玉树般的尊贵优雅,也有亦正亦邪的俊美肆意,真好看! 裴樾唇瓣的笑容更加舒展,纵然庸王放下身段勾引娇娇又如何? 他那副皮囊,终究比不上自己这一副。 自小最厌恶旁人议论他容貌的靖王殿下,此刻十分满意自己生了副好皮囊。 “等你嫁来,可日日夜夜,慢慢看。” 裴樾擦着她的耳畔低低说完,看她通红的耳朵,笑着离开。 苏棠眨巴了下眼,“王爷刚才在诱惑我,对吧?” 冬杏和阿圆噗呲笑起来,“看来即便出现了个云娇,王爷待小姐也如从前一样。” 苏棠心口像被人倒了一碗蜜,甜滋滋的。 不过,她没有一直沉迷在这种感觉里,而是起身道,“爹爹在吗?” 是时候,问一问那位韦将军的事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抢功劳 不必苏棠出去,裴樾一走,苏毅就来了。 “爹爹。” “你可受伤了?” 苏毅仔细看着,生怕苏棠受了伤。 苏棠心头一暖,声音也软了下来,“爹爹,我没事,正好我要去找你,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何人?” “您的旧部韦将军,韦旗风。” “棠儿怎会问起他?” 苏毅虽然觉得奇怪的,但还是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此人当初入我麾下时,还只是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孩子,恰逢一场战事结束,爹见他年纪虽小,却敢在死人堆里扒拉财物,心性也不错,便将他带回了军营。” 说起曾经的事,苏毅的眼底又有了光。 那段金戈铁马,肆意挥洒的岁月,占据了他的大半生。 “小韦果然也不负我所望,十几岁便跟着一起上战场,很是勇猛,后来更是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位置。” 提起韦旗风,苏毅眼底漫出柔光,说是一手提拔起来,更像是看着韦旗风长大的长辈。 苏棠没有打断他,等他说得差不多了,才似无意的问道,“爹爹初次见他的那场战役,是与谁在交战?” “乌孙。” 苏毅记得很清楚,“当初的乌孙不似如今这样弱小,他们的王上是有几分才干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英年早逝,乌孙动乱了一段时间,便有了跟大晋的那场战役。” 那时,苏毅还很是可惜了一番。 苏棠没想到兜兜 转转,又扯上乌孙了。 苏毅感叹了一会儿,就回去了,苏棠便让冬杏去通知小方,“去查查金河的消息。” 金河逃走后,大晋跟乌孙的邦交虽然没断,但听闻皇帝让人陈兵乌孙边境,对乌孙来说,已经是极严厉的警告了,应当是翻不起浪花来。 但苏棠一想到这位韦将军,总觉得心头直跳。 没多久,裴樾就抓到了那个被砍了一条手臂的男人,但抓到时,那人已经自尽。 谢潇潇也被抓到,重新被扔回了天牢。 次日裴樾来见苏棠时,苏棠只问裴樾,“皇后娘娘情绪如何?” “一切如常。” 裴樾揉揉苏棠的发顶,“本王知道,那人并非昨日行刺你之人,而是个替身,放心,最近那人就会主动现身。” “出什么事了?” “朝廷招安了在南部作乱几十年的乱匪,册封了永定王,不日,永定王一家便要入京。” 裴樾道。 苏棠问,“那些乱匪怎么肯归降?” 那群乱匪是前朝遗留,因为躲藏在一片绵延老山之中,熟悉地形,借由地势,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朝廷剿匪剿了几十年都没清理干净,以至于那乱匪规模越来越大,有近十万之众。 最麻烦的,还是当地的百姓不听官府的,反而对这群乱匪唯命是从,是朝廷一块毒瘤。 苏棠记得,前世是裴樾花了一年时间才清剿干净。 怎么现在,这群人就归降了? “因为庸王救过这永定王之女韩柳雀,庸王以婚事相邀,永定王为了爱女,答应归降。永定王一来,庸王如虎添翼,他藏在暗处的势力,也会慢慢浮出水面,为他造势。” 裴樾去清查庸王曾救过的十七个女子,刚查到韩柳雀,庸王便釜底抽薪,直接要迎娶此女。 这样也好,裴樾眉目舒展,这样一来,他更没有资格觊觎娇娇。 可苏棠却皱着眉。 “娇娇怎么了?”难道是不想见庸王娶妻? 裴樾心头泛酸。 苏棠气鼓鼓,“这功劳本该是王爷的!” “拿下让朝廷头疼几十年的巨大乱匪,这件功劳足够庸王直奔太子之位了!” “而且如此一来,朝廷格局迅速变化,于王爷十分不利,更别提皇后与人私通的把柄现在也握在了庸王手上,那韦将军,多半是庸王的人了。” 苏棠都气死了,裴樾辛辛苦苦保家卫国拿战功拼到如今的位置,庸王装病苟到现在,还要靠姻亲,直接盖过裴樾的功劳! 裴樾看着替他抱不平的小姑娘,酸涩顿消,“无妨,永定王此时入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但苏棠还是生气,想了想,转头拿了个小匣子,塞到裴樾手里,“王爷,庸王可以靠韩柳雀,你也可以靠我!” 这是让他跟庸王比谁更会吃软饭? 裴樾笑着打开匣子,沉默了。 这里面厚厚一沓的银票,至少有三十万两,够他的 赤焰军和军队过一段好日子了。 裴樾无奈笑道,“自从徐四接手了靖王府的产业以后,本王已经能养得起手里的兵了。” 虽然刚够温饱,但也不如以前那样窘迫了。 “那这些银子就拿去给他们改善改善生活,补贴补贴他们家里人。” 苏棠眼睛亮闪闪的,“能帮到王爷,我很开心。” 被苏棠买下的那条街,生意比她预想的还要好,琳琅阁更是个销金窝,这三十万两苏棠拿得并不为难。 裴樾眼神更柔,这个傻姑娘,大约还不知道,那永定王几十年的家当,可能都比不上她两年的营收。 裴樾想想自己堆满了珠玉首饰的宝库,正好没有正当理由送给娇娇。 如今吃软饭,就吃软饭吧。 两人又细细分析一番,料定韦旗风和皇后暂时不会有动作,裴樾这才先去处理谢家的事了。 又是几日过去。 这天一早,淑妃突然送来请帖,邀请她明日进宫。 “娘娘让公主放心,此番进宫的不止有您,还有各家的公子小姐,因为永定王的千金提前进宫,这才想让诸位去交个朋友。”送请帖的小太监特意道。 “我最近染了风寒。” 苏棠直接拒绝。 皇宫对她来说,就是龙潭虎穴,她不想去闯。 小太监又道,“娘娘还说了,您若是去不成,那娘娘就只能带着韩小姐来见您了,毕竟您是未来的靖王妃,而韩小姐是未来的庸王 妃,你们既是妯娌,要比旁人更加亲近些才是。” 苏棠也有点佩服淑妃胡扯的本事。 “我会去的。” “那就恭候公主驾临了。” 小太监离开。 阿圆端了蜜茶来,不止苏棠对皇宫有阴影,阿圆也有了,“小姐,不能不去吗?” “迟早要见的。”况且她不去,她们还得来,与其让她们来糟蹋侯府,不如她去糟蹋皇宫。 “届时本王同你一起进宫。” 献王忽然出现在门外。 苏棠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蜜茶,“皇爷爷怎么也要去?” 裴玉藏被她这声‘皇爷爷’哄得美滋滋,笑道,“你这丫头不是叫人去查金河的行踪了吗?” “皇爷爷莫非一直叫人盯着金河?” “嗯。昨儿本王丨刚问了问,才知一个月前,金河在乌孙边境失踪了,他失踪前,跟南部那群乱匪有过接触。” 裴玉藏似乎对乱匪有很大的意见,“皇帝竟敢招降这群贼子,我看他是老糊涂了。” 苏棠:…… 也就献王敢这么骂皇帝了。 “不过金河就算被南部的人带走,也无法跟他们合作。”苏棠在他身上下了毁喉毁眼的药,金河就算活着,也跟个活死人无异。 “本王不担心乌孙能翻起什么浪,本王只担心,有人引狼入室,毁我大晋百年基业啊。” 裴玉藏玩世不恭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严肃。 而苏棠也想起了另一件事,心底咯噔一下。 第二百五十六章 办法 “棠儿,怎么了?” 裴玉藏以为她是吓住了,立马笑道,“这都是没影儿的事,本王还没证据呢,瞎猜的,你别操心。” “皇爷爷,您的人最近有盯着霍国公府吗?” “盯着他做什么?” 霍国公府自从霍柳柳跟沈云轩私通被抓后,就低调起来,宴会一概不参加,霍国公也卸了官职,赋闲在家,京城的人都快把他们忘了。 苏棠跟裴玉藏说起霍柳柳和沈云轩私通那件事,“那晚是靖王殿下丢了边防图,在沈云轩身上找到了,当时王爷怀疑有人想勾结戎狄人。” 苏棠刚说完,裴玉藏蹭的一下站起来,“我去找樾儿聊聊。” 说完,一溜烟跑了。 苏棠也不知道这些猜测对不对,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庸王必定在走一步极险的棋。 赢了,他称王。 输了,所有人跟着陪葬。 一想到裴樾上辈子真的可能是被庸王所杀,苏棠更加气得肝疼了,裴樾就算造反,都没想过伤害无辜平民呢,更何况他保家卫国战功赫赫,庸王有什么? 光有野心了! 这种人,不配做帝王。 这辈子,苏棠也必不可能再让他杀了裴樾! 苏棠气得不想吃饭,想了想,连夜做了几大瓶子的药丸,郑重交给清风,并低声嘱咐了他几句。 最后,在清风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扭曲脸色中,问 ,“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好,去办吧。” 清风看着手里的药丸,同情了庸王三秒,跃进了黑夜之中。 北风呼号,吹动廊下的红灯笼,拉出狰狞的人影。 谁也没在意,几只训练有素的猫儿跃上庸王府的院墙,而它们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漏斗,随着跑动,里面的药丸一颗接着一颗的滚落出来,逐渐撒遍了庸王府。 次日天不亮,庸王府的人就发现了药丸,还以为是行刺手段,立马召集了全府的人搜捡。 而这时,一个消息在坊间不胫而走。 “你们听说了吗,昨晚庸王府上下都在找庸王殿下的肾宝片!我侄子的媳妇儿亲眼所见!” “什么,庸王他……不行?!” “他一直病歪歪的,不行不是很正常?” 有人嘿嘿笑道。 庸王府本想把这件事压下去,奈何今早搜寻药丸的动作太大,那药丸又撒得太多,不少来往路过的人都看见了,甚至还有人捡了几颗药丸回去,事情俨然是压不下了。 只一个早上,庸王不行的消息,传遍京城,在朝堂引起轰动。 庸王如果不行,那太子之位他肯定是不能坐了。 朝臣们唇枪舌战,就庸王‘行’与‘不行’,展开了大肆的讨论。 直到散朝,跟在裴樾身侧的谢御史都有些发蒙,“事情是怎么到这个地 步的?” “不知。” 裴樾回答。 谢御史不信裴樾不知,因为他嘴角还藏着笑好吗! 裴樾走了一段,庸王便跟了过来。 “皇兄知道怎么回事吗?” “难道你以为是本王做的?”裴樾淡淡问,但明显心情很不错。 庸王当然不信裴樾会用这种手段,可庸王也想不起来,最近还得罪过谁,又有谁会用这种下三路的手段来坏他名声? 庸王想不通,但罪魁祸首对于今天掀起的波澜却很满意。 “小姐怎么想到这样的办法。”阿圆脸颊红红。 一侧,特意来等苏棠一起进宫的谢千絮冷笑,“果然最毒妇人心。” “阿絮,你也是女人。” 苏棠提醒她。 谢千絮轻哼,嘴角却藏着笑。 她现在对苏棠一丝嫉妒也没有,放下越靖王的执念后,谢千絮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松。 “阿絮,你此前一直跟王爷在前线,你知道永定王吗?” “知道。” 谢千絮不屑的把玩着手里的匕首,“韩家人都是一路货色,做着山匪的勾当,偏要摆出一副拯救苍生的嘴脸,道貌岸然之辈,不过那一家子都极其狡猾,你见到他们小心些。” 苏棠再聪明,也是闺阁里养大的,不像那群山匪,烧杀抢掠是家常便饭,有些手段,就连谢千絮这等见惯了生死的人都胆寒。 苏棠点点头。 打扮 完,苏棠又把谢千絮拉到铜镜前。 “你干嘛?” “你不是认识韩柳雀?” 苏棠理所当然道,“既是仇人见面,那肯定要比仇人貌美,气死她!” 谢千絮轻笑一声,由她在自己身上鼓捣了。 最后,苏棠替她挽了一个灵蛇髻,干净,爽利,十分符合谢千絮飒爽的气质,再簪上两朵珠花和一支斜插的金梅流苏簪,眉心点上一朵梅花,更加凸出谢千絮优越的长眉和明媚的眼睛。 “千絮将军真好看!” 阿圆惊呼。 谢千絮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明明没上什么妆,却让她原本清冷的五官少了几分拒人千里的寒霜,而多了几许动人。 谢千絮在阿圆和冬杏不遗余力的马屁声中,脸颊难得浮上一抹绯红,催促,“赶紧走吧,否则要迟了。” “好。” 苏棠笑着跟她一起出了门,至于献王,大清早就直接去找皇帝了。 两人到达宫门口时,已有不少公子小姐们提前到了。 “你见过那位韩小姐没?” “没呢,听说是山匪出身,肯定是个又黑又壮的女人吧,庸王殿下那般仙人之姿,可惜被猪拱了。” “噗呲,听说这韩小姐还有一位兄长,此番淑妃娘娘也打算给他选妻呢。” “哎呀,早知道我就应该化妆化丑一些,万一被看上怎么办?” 小姐们叽叽喳喳,幻想着招 降的永定王一家的丑陋。 苏棠不想掺和,拉着谢千絮要走,宫门口就被人挡住了。 “你们京城的闺秀,就只会在别人背后乱嚼舌根吗?” 她这话,把在场的人都骂了。 众人看去,见是个小丫环,不乐意了,“你是哪个府上的,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主子没教过你规矩?” 丹果冷笑,“我们小姐会叫几位知道,我们永定王府是什么规矩的。” 永定王府? 苏棠打量眼前的丫环,手脚轻快,皮肤虽黑了些,但并不难看,应当会些拳脚功夫。 苏棠继续走自己的,却在越过那丫环时,被她重重撞了一下。 “你找死!” 谢千絮扶住苏棠,冷瞪着丹果,丹果却丝毫不惧的冷笑,“这位是未来的靖王妃吧,想不到也会跟人在背后做长舌妇,真叫人大开眼界,奴婢一定会把刚才的事,如实禀告我家小姐和姑爷的!” 说完,率先走了。 谢千絮气得要去抓人,被苏棠拉住,“我没事。” “这韩柳雀也不知怎么教导丫环的!” “也许,这正是那位韩小姐的意思呢?” 韩柳雀入京之前,肯定查过靖王府和她,如今让这小丫环来,也是试探她而已。 苏棠掸掸被撞的衣衫,“走吧,相信我们进去,那位韩小姐就该现身了。” 正好,苏棠也想试试永定王府的深浅! 第二百五十七章 恩将仇报 御花园内。 因为大皇子和齐王接连去世,淑妃的宴会并未大办,只邀请了小辈的公子小姐。 苏棠跟谢千絮到后,没急着去找韩柳雀,而是先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等着韩柳雀找上门。 “永宁公主。” 不多时,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裙的少女款款而来。 谢千絮在一侧提醒,“她就是韩柳雀。” 其他人也认出来,忍不住惊叹,原以为韩柳雀这个山匪之女,必定又黑又胖,却不想眼前这个女子柳眉杏目,唇角含笑,给人潇洒舒朗之感,不够白丨皙的皮肤也无人在意了。 苏棠听着周遭的议论,悄悄跟谢千絮说,“不过我觉得,她不如你英姿飒爽。” 谢千絮给人的感觉如雪中青竹,疏阔大气。 反观韩柳雀,她更像是目下无尘,看似潇洒,实则谁都看不上。 谢千絮傲娇的往后靠去,嘴角却遮不住笑,“算你有眼光。” 几步间,韩柳雀已经走近了。 “听闻方才我的丫环丹果对公主无礼了,我已经将她带来,任凭公主处置。” 韩柳雀笑道。 一侧,丫环丹果低着头,跪在了苏棠跟前。 苏棠浅笑,韩柳雀这是要试探她的脾气? “既然丹果是韩小姐的侍女,按理说,本宫应当看在韩小姐的面子上,饶她一次。” “可是……” 苏棠笑盈盈望着丹果,“这里是京城,婢女出言不逊,连累的便是主子的名声,我与韩小姐一见如故,韩小姐不知这些规矩,我总该告知韩小姐。” 丹果低着头,“奴婢多谢公主指点。” “指点倒不必,你自己掌嘴两下,小惩大诫吧。” 苏棠道。 掌嘴? 丹果忙看向韩柳雀,在她们西南大山里,韩柳雀地位如同公主,丹果是她的心腹,何曾被掌过嘴? 韩柳雀却愉快的笑起来,“永宁公主说的是,丹果,你就自己掌嘴两下吧。” 丹果不甘心,却在韩柳雀看来时,打了个寒噤,立马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巴掌,一张鹅蛋脸迅速肿了起来。 “庸王殿下快到了,我先过去,迟些再来陪公主和谢将军说话。” 韩柳雀笑道。 苏棠看着她脸上完美无瑕的笑容,没有阻拦。 韩柳雀一走,谢千絮便笑出声,“她肯定是嫉妒我了,她有个小习惯,不高兴的时候,会下意识的揉丨捏衣角,方才她看向我时,衣角都快捏烂了。” 苏棠塞给她一块点心,“别笑得太大声了,今儿到底是淑妃娘娘给她办的宴会。” “我知道。” 两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歇了会儿,有太监过来请谢千絮,说 是皇上召见。 谢千絮离开前,嘱咐苏棠,“别离开人群。” 皇后还虎视眈眈呢。 “放心。” 谢千絮一走,朝苏棠这儿看了半晌的蒋蓉终于走了过来,“公主殿下,我能坐这儿跟您说会话吗?” “我跟蒋小姐不不熟。”苏棠拒绝了她。 “是、是吗?” 蒋蓉尴尬的离开,回了她的朋友身边,不一会儿就哭了起来,那群小姐们也不断的朝苏棠看来,目光带着谴责。 苏棠无所谓,撑着下巴吃点心。 这时,如橘忽然出现在了宴会上,“永宁公主,您在这儿太好了,皇后娘娘方才散步,好似动了胎气,您快帮忙看看吧!” 人群骚动起来,苏棠看着不远处艰难扶着宫墙站都站不稳的皇后,问如橘,“通知太医了吗?” “已经通知了,只怕太医赶不及,您不是知晓娘娘的情况吗,赶紧过去吧!” 苏棠就知道会有这一遭。 她随如橘走到皇后身边,“娘娘,让臣女给您把脉吧。” “好。” 皇后艰难的应了声,在苏棠替她把脉时,用力攥住她的胳膊,“你不论如何,也要替本宫保住这个胎,否则、否则……” 皇后痛苦的蜷缩起来,额上虚汗淋漓。 苏棠不解,明明她离宫前,皇后脉象平稳,怎么她才走,皇 后竟有滑胎之兆? 她现在若是不出手,皇后必定小产,说不定还会一尸两命。 这是她想要的结果,但算计皇后来此的人,也一定会把救治不利的帽子扣在她头上。 苏棠凉凉道,“先找最近的地方让娘娘躺下来。” “快!” 如橘叫太监背起皇后,直接安置在了御花园边的暖阁里。 苏棠给皇后施针期间,皇后一直死死拽着她另一条手臂,“苏棠,孩子要是出事,本宫绝不会饶了你,听到了吗!” “娘娘若真不想胎儿出事,现在就不该威胁我,否则我气性上来,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你敢威胁本宫!” 皇后大发脾气。 苏棠深吸一口气,才忍住把她打晕的冲动,“娘娘有空,不如想想是谁给你下了药,让你有了滑胎之兆。又是谁让你来御花园附近,害你来不及叫御医,只能依靠我。” 如橘听出不对劲,也赶忙劝皇后。 皇后终于肯松开手。 苏棠几针下去,暖阁外终于有了动静。 “皇后娘娘怎么样了?” 淑妃和丽贵妃一同走了进来。 苏棠跟丽贵妃对视一眼,丽贵妃微微摇头,示意不是她做的。 “皇后娘娘动了胎气,所幸救治及时,现在已经没问题了。”苏棠道。 “棠儿医术真好,就是御 医遇上这种情况,恐怕都做不到几针下去便能稳住胎气。” 淑妃由衷的夸赞。 苏棠谦虚了几句,跟皇后道,“娘娘先卧床休息一个时辰,再下地回宫吧,臣女就先告退了。” “不行,永宁,你不许走!” 皇后急忙叫住苏棠,“你留下来,伺候本宫保胎。” 说完,催促如橘,“去,求皇上口谕,本宫必须要她留下来伺候。” 她现在根本信不过宫里的太医了,却可以赌一赌苏棠的良知。 苏棠就知道她会恩将仇报。 “皇后娘娘,臣女医术比不上经验丰富的太医,况且还有靖王殿下的病也等着臣女伺候……” “靖王能比得上本宫腹中皇子吗!” 皇后怒道。 苏棠的脸色瞬间淡下来,“既然都是皇子,自然都是重要的。” 皇后更加生气,肚子又开始痛起来。 淑妃也在一侧劝道,“棠儿,皇后娘娘只是一时性急,你别惹娘娘生气。” “没错,苏棠,你必须留下来,靖王算什么东西,本宫腹中才是嫡出嫡子,若本宫孩子出世,本宫要他陪葬!” 皇后激动的叱骂。 淑妃抬起帕子轻咳,却是藏起了嘴角的笑,她很想知道,这样的皇后,苏棠,你还要救吗? 若不救,今儿皇后与她腹中胎儿,必死无疑。 第二百五十八章 另一个目的 “永宁公主,您快看看皇后娘娘吧。” 如橘恳求苏棠。 她也恨不得捂住皇后的嘴,可她不敢。 而淑妃和丽贵妃,则根本不会帮忙,她们都巴不得皇后死。 皇后像是失了理智,激动的要逼苏棠答应留下来,根本不怕苏棠现在就要弄死她! “太医还没来吗?”淑妃问,“这么大的事,也不能全叫棠儿一个人负责,她年纪毕竟还小呢。” “永宁公主……” 如橘听懂了淑妃的意思,她真怕苏棠不出手,“您就看在、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救救皇后娘娘吧。” “我自然是要救的。” 难不成还叫皇后把她拖累死,好叫淑妃渔翁得利么? 苏棠冷冷看向皇后,上前重新把脉,“皇后娘娘情绪平复下来,就不会有事了。” “那你答应本宫,必须留下来,照顾本宫到皇子顺利生产为止!”皇后道。 “臣女眼里,靖王殿下更重要。” “你要气死本宫!” 皇后恨恨剜她,却见苏棠凉薄的看她,“如果娘娘出了事,一定是因为自己不能控制情绪导致的,娘娘年纪也不小了,不会这点道理,都要臣女来教吧。” 如果真出了事,也是皇后自己蠢死的! 皇后这才发现淑妃和丽贵妃也在一般,“本宫,本宫……” “娘娘还是先冷静下来吧,臣妾已经命人去请皇上了,待皇上来了,您再慢慢说不迟。” 丽贵妃叹气。 淑妃看向丽贵妃,丽贵妃根本不看她, 她肯定是要帮着苏棠的,即便她也希望皇后现在就死。 皇后终于平静下来,苏棠施针的时候,顺道扎了她的昏睡穴,看她撑不住睡着,才吩咐如橘,“娘娘大约会睡上一个时辰,你好生守着,别离开半步。” 苏棠不敢叫她睡久,怕如橘守不住,反而叫算计的人得手。 皇后要是现在出事,苏棠照样跑不掉。 真是个大.麻烦。 “正好本妃没事,就在这儿多坐会儿。” 丽贵妃在一边坐下。 苏棠感激不已。 淑妃道,“外面小宴正开始,皇后娘娘既然没事,棠儿,我们去外面吧,太医也快到了。” “你去吧。” 丽贵妃朝苏棠使了个眼色,否则一会儿皇后醒来,又要不依不饶。 苏棠这才跟淑妃出来。 “你今儿打扮怎么这样素净?”淑妃说着,就把手腕上一只嵌绿宝石的镯子退下来,戴在了苏棠手腕上。 不等苏棠拒绝,又说,“上次你说回去寻那枚银龙纹玉佩的,可曾找到了?” “还未曾找到,这几个月,侯府时有变故,那玉佩兴许是丢了。”苏棠答道。 “丢了?” 淑妃笑容淡下来,“怎么会丢了,那东西价值不菲,总不会是哪个下人拿走了吧?” 苏棠一脸迷茫的摇头,“兴许是小贼偷了也说不准,前几日便有小贼悄无声息的潜入了侯府。” 苏棠遇袭的事,淑妃当然知道。 但她更加清楚,动手的人不是偷东西的小贼。 可苏棠 装糊涂,她也没有理由再逼问。 带着苏棠走到一从花架后,淑妃身形晃了晃,扶着额头差点没站稳。 “不好,定是娘娘的老丨毛病又犯了。” 淑妃的宫女惠儿恳求的看向苏棠,“娘娘的老丨毛病养了多年还没养好,时常会头晕眼花,奴婢得留在这儿给娘娘按揉穴位,能否劳烦公主殿下去一趟娘娘寝宫,拿娘娘常用的药来?” 现下只有她们三个人,苏棠不去,就是谋害淑妃。 反正总有帽子扣在她头上。 “好,我去去就来。” 苏棠悄悄抓了一把药粉在手里,提步穿过花架,往淑妃寝宫而去。 这里距离淑妃寝宫不远,只不过中间种着一派密密匝匝的竹子,此刻清幽无人。 苏棠正防备着,一道熟悉的人影却走了出来,是个熟人。 “叶贵人?” “公主放心,藏在这里的人已经被我处置了。” 叶蜜儿站得笔直,明显也是会些拳脚功夫的。 苏棠看着她身后,果然躺着个高大的太监,那太监苏棠曾在李霞光身边看见过。 “多谢贵人。” “不必客气。”叶蜜儿沉声道,“只要公主殿下别莽撞行事,心慈手软,给王爷招去麻烦就行。” 叶蜜儿冷着脸要走,便听苏棠问,“今儿是贵人把皇后娘娘引到御花园外的么?” 苏棠本来怀疑的是淑妃,如今见叶蜜儿不答,便知道答案了。 是她做的。 “叶贵人很厌恶我么?” 苏棠问她。 叶蜜儿 不悦的蹙眉,“公主想多了,我是先皇后的人,自然会为靖王殿下多考虑打算,并无不喜公主的意思。至于皇后的事,的确是我把她引过去的,但我没想到,你会落单。” 若是谢千絮在,凭谢千絮的功夫,提溜个太医过来很快。 苏棠也觉得谢千絮离开的太久了,不过谢千絮是将军,身上担着军务,她便没多想。 可叶蜜儿这么一提…… “公主太心慈手软了,若你肯狠一些,不救皇后,王爷会少许多麻烦。” 叶蜜儿语气带着责备。 她不是不知道会连累苏棠,但有王爷护着,苏棠顶多被扔去大牢受点皮肉之苦,又不会死,反之,皇后一死,她还能把淑妃母子拉下水。 苏棠勾唇,“的确,我若不救皇后娘娘,王爷的确会少很多麻烦,我有王爷护着也不会死,只不过我的家人会尽数被斩罢了。叶贵人,你是这个意思吧?” 叶蜜儿毫不在意,“要助王爷,自然少不了牺牲。” “那贵人切记,莫再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否则即便是你,我也不会放过。” “妇人之仁!” 叶蜜儿还想斥责,却被苏棠那双寒戾的眼睛看着,杀气翻滚,让她下意识把后头的话咽了回去。 “贵人算计皇后娘娘的事,我看淑妃的态度,她恐怕也知晓了,贵人还是想想怎么蒙混过皇后那一关吧。” 苏棠不再跟她多谈,“不过不管怎么说,多谢贵人帮我了却一桩麻烦。” 此时要被李霞光缠上,她不知要耽误多少工夫。 “我是帮王爷,李霞光越来越疯了,我不会让她拖累王爷的。” 叶蜜儿不悦离开前,还是提醒了句,“你别忘了,淑妃今日的目的,可不止一个。” 苏棠心头一跳,入宫时,她的确听那些小姐们议论,说淑妃今儿不仅仅是要介绍韩柳雀给大家认识,也打算替韩柳雀的哥哥、如今的永定王世子娶妻。 难不成淑妃和永定王府看上了千絮? 苏棠提脚要走,又看了眼被叶蜜儿打晕的太监,心思一转,掏出一包药粉,塞到了他怀里,而后才快步去淑妃宫里拿了药,飞快返回, 等到时,淑妃已经离开了花架,正在御花园跟韩家人说话。 淑妃看到这么快回来的她,诧异一瞬,不过想到已经成定局的事,又笑起来,“害你白跑一趟,本妃已经没事了。” “娘娘没事就好。” 苏棠留下药就要去找谢千絮,却被淑妃亲昵拉住,“可是要去找谢小姐?” 谢小姐? 苏棠皱眉,“娘娘可是指千絮?” 在外,旁人都要尊称谢千絮一声将军。 淑妃笑着低头喝茶,韩柳雀上前道,“公主有所不知,方才皇上已经将谢小姐赐婚给我兄长为妻了。既是为人妇,谢小姐也不好再在外面抛头露面,便卸去了将军职务。” “以后,没有谢将军,只有谢小姐了。” 苏棠看着言笑晏晏的韩柳雀和淑妃,心里一团火蹭的冒了出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废了一身筋骨 “棠儿怎么严肃起来了。” 淑妃一脸笑意,语气却薄凉的厉害,“听闻谢小姐已经被退婚,如今身上并无婚约,她年纪也不小了,本妃便做了这桩媒。永定王世子一表人才,与谢小姐郎才女貌,有哪里不妥吗?” 当然不妥! 韩家是刚招安的乱匪,本质还是匪。 谢千絮却是剿匪杀敌的将军,如今却叫她卸了军务,嫁给一个匪? 况且谁不知道,谢千絮跟随靖王征战沙场,她是靖王的人,淑妃这是要折靖王府的傲骨,还是要打压朝中反对永定王招安的朝臣? “既是皇上赐婚,何来不妥?” 谢千絮的声音传来,拦住了生气的苏棠。 苏棠着脚步虚浮走来的谢千絮,知道她肯定也不愿意,“婚期定了吗?” “还未定。” 毕竟接连死了两位皇子,不论民间还是朝臣,都不会大办喜事。 苏棠心想,大不了,就阉了那永定王世子。 苏棠正要拉谢千絮,她突然疼得倒吸口凉气。 苏棠愣了下,扣住她的脉,“你的内力……” “废了。” 皇帝当场让那位韩世子下的手,要不是献王在场,谢千絮恐怕一身筋骨都要被打断。 韩柳雀主动让开 座位,“千絮姐姐坐下歇会儿吧,我这儿正好有舒缓筋脉的药,你吃一点会舒服一些。” “不用……” 谢千絮要拒绝,苏棠却摊开手,“多谢了。” 不管韩柳雀是真心还是假意,能让谢千絮舒服一些,苏棠就不会拒绝。 谢千絮皱眉,苏棠悄悄拍拍她的肩。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谢千絮看她挤眉弄眼的,忍不住笑起来,“知道了。” 淑妃这时,才柔声道,“棠儿,本妃并无任何恶意,你不要与本妃生分了才好,本妃待你和樾儿,都是当自己孩子一般心疼的。” 这话,放在没察觉淑妃就是逼死娘亲的凶手时,苏棠还会相信,毕竟这么多年,淑妃对裴樾,至少表面上,是疼爱的。 可现在,苏棠一个字都不信。 “臣女相信娘娘。” 苏棠恭顺道,“对了,听闻庸王殿下肾不好,娘娘和韩小姐待我这样好,我这就给他开一张养肾的药方吧。” 庸王端茶的手晃了晃,茶水差点倒出来。 “不必了。” “庸王不用客气,敢问你可请太医看过了,太医说你是肾阴虚,还是肾阳虚?” 苏棠清脆的声音,在一片轻柔慢语的话语声中,显得 格外掷地有声。 在场的小姐们纷纷红了脸,悄悄避开了去。 淑妃的脸色也有些绷不住,这事儿解释不清的,毕竟用庸王这么多年不好女色,又病恹恹的,如今肾虚的传言一出,几乎无人不信。 “苏小姐,莫逞口舌之快。” 庸王一副宠溺的语气。 苏棠扯扯嘴角,本来她也没想过,三言两语能替谢千絮报复回去。 “这里真热闹啊,樾儿,以后这种热闹,多带本王出来见识见识。” 说着,裴玉藏便走进了御花园。 众人见皇帝也来了,连忙起身行礼,也好奇的看向裴玉藏这个隐世多年,如今却蹦出来的献王。 献王像没看到他们似的,几步蹦到苏棠身边,“小棠儿,今儿你可得感激你皇爷爷,若不是本王,你那好朋友就要被人打断筋骨了。” “今晚我们回去煮小火锅,再请个声音好的歌姬给皇爷爷读话本子。”苏棠哄他。 “极好,极好!” 裴玉藏高兴不已。 皇帝看了眼老顽童似的裴玉藏,他听到了苏棠哄裴玉藏的话,心中的忌惮消散不少,笑着叫众人平身。 “皇上……” 淑妃刚开口,苏棠便道,“皇上,皇后娘娘动了胎气 ,正在暖阁中,您是来看皇后娘娘的吗?” 皇帝当然不是。 不过话说到了这里,皇帝觉得去看一眼也行,“你们先玩着吧。” “臣妾陪皇上过去吧。”淑妃道。 皇帝无可无不可,正欲答应,就听裴樾说,“今日是娘娘办的宴,宾客刚到齐,娘娘便要走,怕是不妥。” “也对,淑妃就留下吧,献王叔还想着玩闹一番,别叫他失了兴致。” 皇帝撇下淑妃直接走了。 淑妃眼皮垂下,掩饰自己的不悦。 今日她设宴,皇帝驾临,既是对她的宠爱,也是对庸王和永定王府的重视。 可没皇帝刚来就走,便是打她和庸王府的脸。 韩柳雀上前扶住淑妃,“今儿宴会,我从西南带了不少小玩意儿来,也准备些游戏,诸位小姐公子不必拘谨,一起来玩吧。” 淑妃欣慰的拍拍她的手,抬头,也是一脸笑容,“诗词歌舞未免俗套,不如……” “比武吧。” 裴樾开口。 淑妃轻笑,“也可,听闻当年棠儿一支剑舞惊艳……” “本王的意思,是本王,与永定王世子,比武。” 裴樾看了眼憋着一肚子火的苏棠,庸王和永定王府,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 他淡漠睨着一侧矮了他半个头的韩世子韩奇胜,此人没有继承韩家人外貌的优点,长得极其平庸,身材健硕,却透着一股凶狠之气。 正是此人,差点废了谢千絮一身筋骨。 韩柳雀刚要阻止,韩奇胜却扭响脖颈,坏笑,“方才我与王爷手下的谢将军过了两招,可惜女子就是女子,太不耐丨操,我随便动动手,就废了她,如今能跟威名远播的靖王殿下过招,实在求之不得。” 苏棠看着比裴樾壮了一圈的韩奇胜,有些担心,毕竟韩奇胜此人天生怪力,连千絮在他手里都过不了两招,可见其武功厉害。 “别担心。” 谢千絮虚弱的安慰苏棠。 刚才养心殿要不是王爷去迟了一步,岂容韩奇胜上蹿下跳做小丑? “大哥,不可莽撞,你忘记爹爹怎么嘱咐的?”韩柳雀劝阻。 “娱乐而已,自是点到为止。”裴樾淡淡负手,“若韩家不敢比,那便罢了。” 简单的激将法,却轻易钓起韩奇胜这条蠢鱼。 韩奇胜冷呵一声,“那韩某,就领略靖王高招……砰——!” “大哥!” “王爷!” 看着眼前这一幕,韩柳雀和苏棠同时惊呼起来。 第二百六十章 暴打 “大哥,你怎么样!” “王爷,你手疼不疼!” 苏棠心疼的拉着裴樾的手,毕竟要一拳把韩奇胜那个壮汉打倒,手一定很疼吧。 裴樾看着她焦急的模样,任由她拉着手,“有点疼。” “那一会儿我给王爷上点药。” “好。” 裴樾满意的点头。 倒在地上的顶着个眼窝青的韩奇胜一阵无语,“方才不算,我还没出招呢。” “大哥,别打了。” “怕什么,今儿我肯定要给你和妹夫挣个面子。” 韩奇胜推开韩柳雀,往地上啐了口血沫,“靖王殿下,这次我可要认真了,若是打伤打疼了,您可别怪罪。” 裴樾让苏棠到一边等着,并跟韩柳雀道,“你从西南带来的小玩意儿呢?” 韩柳雀看了眼庸王,庸王点点头,她便叫人捧了上来。 说是小玩意儿,却都是价值不菲的东西,既有上千年的灵芝,也有罕见的水果和玉石,都是西南大山里的特产。 裴樾跟苏棠道,“你瞧瞧,可有喜欢的。” 韩柳雀:…… 战场上的阎罗王,现在是打算亲自出手,帮女人赢这些小玩意儿? 不待她多想,韩奇胜已经先出手了。 韩奇胜的招数 不算复杂,但因为他天生怪力,简单的招数,也有十足的杀伤力。 甚至他拳头挥过时,苏棠都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拳风。 反观裴樾…… ‘砰——!’ ‘啪——!’ 不用观了,绝对的实力面前,韩奇胜的招数都不够上一盘菜的。 不过这也是众人第一次看到靖王出手,他单手负于身后,几招下来,连头发丝都没乱一根,而韩奇胜已经被踢到了花坛边,撞碎了花坛角。 “大哥!” 韩柳雀迅速跑去过,刚碰到韩奇胜,韩奇胜便嚎叫起来,“疼!” 韩柳雀也是会些简单医术的,她探住韩奇胜的脉,眸色瞬间沉下来,韩奇胜的一身内力,全被废了。 “淑妃娘娘还有什么余兴节目?” 裴樾淡淡问淑妃。 淑妃明知裴樾是为了给谢千絮和苏棠出气,也只能笑道,“接下来就让她们女儿家玩玩吧,你们出手,恐怕吓坏了大家。” “也可。” 裴樾在庸王身边坐下,喝了口茶,挑眉,“这茶水里加了什么,可是补肾用的?” 庸王嘴角一抖,“只是加了些甘草而已。” 裴樾丝毫不尴尬的回答,“哦。” 献王凑到苏棠身边,叽叽 喳喳的想要韩柳雀拿上来的东西里面的一样,苏棠看了眼,是一只格外肥胖硕大的蚕。 “献王殿下认识我西南的云蚕?” 韩柳雀安顿好韩奇胜后,笑着走过来,她知道献王在一帮老臣中的分量,她也想替庸王,争取这位献王爷。 苏棠丝毫不在意她的讨好,反而看戏似的往嘴里塞了颗花生米。 献王笑着回韩柳雀,“不认识。我只是想带回去,让人给我做成炸蚕蛹。” 周老走南闯北,就曾吃过炸蚕蛹,据他所说,味道十分不错。 韩柳雀笑容裂了裂,“献王殿下,云蚕是以药桑喂养大的,它吐出的丝,可以入药,有养颜之效。” “那炸出来岂不是药味的蚕?” 献王瞬间没了兴致,让苏棠随便挑了一样东西当做奖励。 韩柳雀忍了忍,才提议跟苏棠一起玩别的。 不过有裴樾和裴极这两个外貌无可挑剔的人,一本正经在旁边坐着,小姐们玩什么,都不那么专心了。 所以这场宴会越到后头,越是无趣。 献王直喊闷,“早些回去吧,小棠儿,我们去吃火锅。” “时辰还早。” 淑妃不想这么轻易放苏棠走,奈何有献王和裴樾在 ,她想留人也留不住,只能笑道,“柳雀初来京城,棠儿,以后还望你多照顾她。” 说完,又看着谢千絮,“还有谢小姐,你与柳雀往后也是一家人了,要常来常往才是。” 谢千絮脸上覆上一层薄霜,“微臣……” “谢小姐不是将军了,当自称‘臣女’。”韩奇胜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打压谢千絮。 “是,臣女谨遵娘娘吩咐。” 谢千絮咬着苍白的唇。 “走吧。” 多说无益。 裴樾率先起身,“本王送你们出宫。” 庸王还想说什么,就见苏棠一双眼睛里像点着火似的,怕她张口又要提他的肾,他忍住了喉头的话,看着他们离开。 苏棠一转身,笑容就浮在了脸上,悄悄凑到谢千絮耳边道,“我给他们留了点好东西。” 这世上就没有白算计她,不付出代价的! “对了阿絮,身上还疼不疼?” 谢千絮还没回答,苏棠就被裴樾拎了过去。 “王爷?” “手疼。” “那韩奇胜长那么结实干什么!”苏棠声音里都泛着心疼。 裴樾满足的翘起嘴角。 谢千絮看着替她出气的裴樾和苏棠,突然觉得,被废了内力也不是那么难 过了。 皇后睡足一个时辰后,终于清醒了过来。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苏棠去哪儿了,得知苏棠离宫了以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娘娘,奴婢们在宫外发现了此人,奴婢在他身上,找到了滑胎的药粉。” 说着,拉上来一个喉咙被毒哑了的太监。 皇后大惊,“本宫就知道有人要毒害我的皇儿,这太监是谁宫里的人,快说!” “回禀娘娘,他是太后以前拨给李霞光的。” “李霞光……淑妃,一定是淑妃指使的!” 淑妃可是李霞光的亲姑姑。 皇后想到自己差点在御花园外小产,到了暖阁后,淑妃还故意挑拨苏棠,磨了磨后槽牙,“本宫绝不会放过淑妃这个贱人!” 呼——! 北风穿过充满戾气的皇宫,肆虐着京城,也吹到了归德侯府。 阿圆把北风吹得啪嗒啪嗒响的窗户关紧了些,回头端着下火锅的食材摆在小桌上。 苏棠望着咕嘟咕嘟冒的小火锅,正要下个丸子进去,胃里突然一股恶心涌上来,捂着嘴直接跑去了外间。 本来觉得不自在的苏毅见状,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惊怒指着裴樾,“你对棠儿做了什么!” 第二百六十一章 和好 ‘畜生’二字徘徊在嘴边,苏毅脑子里一时间想了很多,从如溪怀上棠儿,到棠儿跌跌撞撞长大,再到如今…… 要不是知道棠儿只能嫁给裴樾,他一定拔刀砍了裴樾! 裴樾的脸也很严肃,他没在意苏毅的指责,几步走到外间。 “先喝点水。”裴樾端了温水给苏棠,又朝外道,“去请太医。” “请什么太医!” 苏毅气道,“若是棠儿有孕的事现在传出去,你还叫不叫她活了!” 裴樾看向苏毅,眼神既有惊讶,又带着丝了然,甚至还有点期待和向往。 苏毅被他这复杂的眼神激怒,他不顾棠儿名节,让她未婚先孕,还敢一脸期待?! “畜……” “爹爹。” 苏棠及时叫住了苏毅,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滚烫的,果然,她染上风寒了,“我只是染了风寒,没有怀孕。” 裴樾一听,立马把手放在她额头,见果真是发烧了,直接就要把人抱起来放到房间去,却被苏毅拦下。 “阿圆冬杏,你们去伺候小姐回院子。” 纵然是他误会,他也心有余悸了。 回头想想,裴樾是不是来海棠苑来得太勤了? 还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悄悄来的。 “那我先回去啦,你们慢慢吃。” 苏棠朝 裴樾挤挤眼睛,示意他晚点再来。 裴樾刚要笑着点头,苏毅就往两人中间一站,“王爷想必也不爱吃什么火锅,时辰也不早了,王爷事情繁多,不妨先回去,棠儿的风寒,我会给她请大夫来的。” “本王……” “王爷!” 苏毅以为他要拒绝,如临大敌,“棠儿年纪还小,王爷总该顾及她几分名声,万一、万一……” 万一一个冲动,苏棠年纪小什么也不懂,裴樾却是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都是男人,谁还不知道年轻时候那点儿心思? 他决不容许还未成婚,就弄出人命来! 苏毅一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光听着谣言,跟女儿生分了许多,连她差点被男人骗了都不知道,悔恨不已。 苏毅老眼一红,“王爷,棠儿娘亲去世的早,家里有没有可靠的长辈,是老臣疏忽了对她的关心,还请王爷怜惜些棠儿,不要叫她再遭受流言蜚语。” 裴樾完全不知道,一夕之间,他已经被未来的老岳父打赏了‘心怀不轨’‘意图犯罪’等等的标签。 只看着他发红的眼眶,心想,他若是把苏毅逼哭了,娇娇定要生气。 “那本王就先回去了,晚点再来……” “不必,棠儿风寒,把传染王爷,王爷还是 先别来吧。” 苏毅坚定道。 裴樾薄唇抿起,到底还是顺了苏毅这个老父亲的心。 只有献王从头到尾看戏看得乐呵呵的,还招呼苏毅,“来,陪本王喝两杯。” “我今晚不喝。” 他要彻夜守在海棠苑外。 结果就是,裴樾晚上抽空来见苏棠,刚进门,苏毅就来了,冷着脸客客气气的把他请了出去。 之后,更是海棠苑的门都不得进。 苏棠哭笑不得,安慰裴樾,“王爷,我这是小风寒,没什么大碍,很快就能好了,等好了我再去寻你。” 苏毅看着女儿一副跟裴樾亲昵信任的样子,又急又悔,把海棠苑看守得更紧了。 如此几日,裴樾连苏棠的衣服角都没见着。 裴樾开始苦相思,苏棠却难得能心平气和,跟苏毅谈了心,父女两关系一时间,又回到了从前。 大雪过后,苏棠的烧终于退了。 屋子里的炭火噼啪烧着,苏棠歪在暖榻上,把这几日不得空看的消息一一看完,挑出两张有意思的来。 “沈云轩出城了?” “是。”小方恭恭敬敬的垂着脑袋,“前不久离开的,奴才本想让人跟上去看看,结果接走他的人都是会功夫的,奴才怕暴露,就没敢跟了。” 苏棠不解,“庸王怎 么会此时让沈云轩离京呢?” 沈云轩掌握前世记忆,就算他多疑谨慎,应该也跟庸王吐出了不少有用的消息,虽然现在被废,可依旧有利用价值,按庸王的性子,不应该会把人放走才对。 这事儿一时半会想不透,苏棠便放在了一边,拿起另一个消息。 “皇后想叫李霞光殉葬?” “对。”小方仔细道,“就是淑妃替韩柳雀办完宫宴的那晚,皇后娘娘求了皇上,说大皇子地下孤单,想让李姨娘去地下陪葬。” 苏棠满意的笑起来,李霞光虽名声尽毁,却依旧是李家的嫡女,是太后在膝下养大的心肝肉,叫李霞光殉葬,无疑是要打李家的脸。 打李家的脸,那就是打淑妃,打太后的脸。 “不知道淑妃这次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疼不疼。” “必然是疼的。” 小方跟着笑道,“听闻皇上虽没同意殉葬,却发话,这几日就要送李姨娘去为大皇子守灵,终身不得回了。” 这就是半点脸面也不给庸王了。 苏棠胸口那团火气,这才消下去了些,吩咐冬杏,“去备马车,我们去看看阿絮,对了,绕个路,顺道接上容萤。” 冬杏应下。 谢侯和谢宵寒虽然还潜逃在外,但朝廷对谢家的追捕 令已经出了,苏棠并不担心谢宵寒会出现在京城。 去密宅接了容萤后,两人便直奔谢千絮的府邸。 谢家在城南买了一处小宅子,谢千机平日不以真面目示人,所以不常回来,谢府里便只有谢千絮和几个粗使的下人。 听闻苏棠过来,谢千絮早早叫人把暖阁烧得热乎乎的。 不过三人一见面,苏棠因风寒裹着厚厚的大氅,容萤因孱弱也裹得严实,而以前总一身单衣的谢千絮,此刻也因内力全失,不得不披上大氅。 相视一笑,谢千絮先洒脱道,“没了内力正好,我以后再不用早起习武了。” “棠儿医术这么好,一定可以替你养回来的。” 容萤失了记忆,反倒露出她温柔又活泼的一面,“若是养不回来也没关系,棠儿说,我手上有好多的银子,我给阿絮多雇几个护卫。” “是这个道理。” 苏棠老神在在的说。 谢千絮笑开,从未觉得心上这么轻松过来。 三个少女凑一堆,聊点心聊话本,甚至还颇大胆的聊起京城里长得好看的男子,乐了一下午,天色将晚,苏棠才带着容萤要告辞。 谁知刚走出谢府的门,两个酒坛子直接在她们脚边砸开,里头刺鼻的液体直接溅了苏棠和容萤一身!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夫妻 “怎么是你?” 韩奇胜勒着缰绳,一脸匪气的盯着苏棠,“我的未婚妻呢,叫她出来陪本世子去喝酒。” 韩奇胜身后的人跟着起哄,“对呀,快叫谢将军……不,谢小姐出来喝一杯。” “难道她怕抛头露面?” “切,她以前当将军的时候常混迹在男人堆里,还怕什么抛头露面?” 说完,又有人扔了几只酒坛子来,活脱脱一群流氓地痞。 酒坛砸碎的声响,刺激到了容萤,方才还活泼的她瞬间浑身发木,连呼吸都要忘了。 “冬杏,先带她进去。”苏棠吩咐。 “好,那小姐……” “有我在。” 谢千絮已经赶了过来,看着韩奇胜,就像看着一块腐肉般厌恶,“你既是找我,就不把无辜的人扯进来。” 韩奇胜道,“永宁公主与我以后也勉强称得上是亲戚,况且要不是她,我也不会跟靖王打上那一场,她怎么算是无辜之人呢?” 被靖王打了一顿的仇,他可还记得呢。 苏棠好笑,“原来这就是永定王府的骨气,打不赢靖王殿下,就来找女子撒气。” 韩奇胜被激怒,“你个小娘们少给老子放屁!” “你才放屁!” 谢千絮想拔刀,突然才想起,她早无内力了。 韩奇胜现在也没了内力,筋骨还受了伤,可他身 后这群人却没受伤。 “谢千絮,你别怪老子没警告你,你最好早点放下你那将军的臭架子,否则等你嫁进永定王府,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韩奇胜威胁完,指着身后的马车,“上去,别叫老子发火。” 说完,还威胁苏棠,“本世子不为难你,不过你也别想碍我的事,我与谢小姐既是未婚夫妻,不管发生什么,都是夫妻间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手。” “韩世子方才还说我们是亲戚,现在我就成了外人了?” 苏棠冷笑。 清风也已经抱着剑,站在了苏棠身后。 谢千絮不想给苏棠和靖王带去麻烦,“你先回去,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我自己处理。” “絮儿说的没错,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韩奇胜故意用恶心的语调说道,“还不给未来的世子妃拉开车帘,扶她上去,动作快些,别耽搁了我们一会儿喝酒。” 他的人更加猥琐的笑起来,“有世子妃陪我们,这酒一定能喝出别的味道来哈哈哈。”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清风,给我……” ‘砰——!’ 苏棠话未说完,就被韩奇胜被人用暗器从马上打得摔了个狗吃屎。 清风警惕护着苏棠,“谁!” “是我。”一道黑影跃下,笑着朝谢千絮打招呼,“听说 你定亲了,怎么也不跟哥哥说一声。” 谢千机! 苏棠认出他来,也笑起来,“阿絮,韩世子不小心摔跤了,你去扶他吧,先扶左胳膊,再扶右胳膊,最后再揉一揉摔疼的脸,要是韩世子还不舒服,也可以帮他松松筋骨。” “诸位放心,我医术超凡,说的都最正确的救人办法。” 谢千絮平日里是个规矩的人,但此刻看着笑着却藏着满眼怒火的大哥谢千机,和表面温柔却憋着一肚子坏水的苏棠,突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谢千絮上前擒住韩奇胜的胳膊,“韩世子,我来扶你吧。” “好,快点。” “咔嚓!” 谢千絮直接生卸了他一条手臂。 她虽没了内力,但技巧还在,卸同样被废了内力的韩奇胜的手臂,轻而易举。 “世子!” 永定王府其他人见状,立马上前,谢千机身边立马出现十个杀气凛凛的黑衣人把永定王府的人挡住了。 谢千机慢条斯理的道,“他们夫妻间的事,旁人少插手。” “是啊是啊。” 苏棠认同的点头。 谢千絮去扶韩奇胜另一条胳膊,又听一声‘咔嚓’! 韩奇胜疼得低嚎起来,“谢千絮,你XX妈的找死是不是,弄死了我,你也活不成!” ‘啪——!’ 谢千絮一巴掌扇他脸上,面 无表情的轻呼,“我也不是故意的,这天儿太冷了,我又没了内力,虚弱的很。” 韩奇胜肿着半张脸,“你妈的你那里虚弱……” ‘啪——!’ “我的按摩手法不太好,世子爷觉得脸现在舒服些了吗?”谢千絮问。 韩奇胜一下子反应过来,方才苏棠哪里是教谢千絮好好扶自己,她根本是在教谢千絮折磨他! 韩奇胜立马坐起来,缩着两条腿往后退,“都他妈愣着干什么,救我啊!” “韩世子不是来找舍妹喝酒的?” 谢千机笑问。 苏棠道,“不过酒坛子都在谢府门口摔碎了,谢家有酒吗,不如现在温一壶,也好驱驱寒?” 谢千絮立马吩咐人去温酒。 韩奇胜看向苏棠的目光,简直可以用惊恐来形容。 她还是个女子吗,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 “不,我不去。” “不去怎么行,都到家门口了,走,姐夫今儿一定好好招待你一番。” 谢千机直接如提猪一般提起韩奇胜,而韩奇胜带来的人,则直接被谢千机的人压制得死死的。 韩奇胜以为今日必要遭一番折磨时,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 韩奇胜大喜,“妹夫,妹妹,快救我!” 马车内,韩柳雀担心韩奇胜对庸王的称呼,会引起庸王不悦,歉意道,“王爷 ,哥哥在山野间长大,不知规矩,还请王爷恕罪。” “你我本是一家人,怎么说这些。”裴极轻轻拍拍她的手。 韩柳雀脸颊飞起抹红色,这才掀开车帘,扫了眼苏棠几人,下车道,“今日哥哥莽撞,还请永宁公主念在哥哥只是对谢小姐一片痴心,特意来探望的份上,饶他这次。” 一片痴心? 韩柳雀的话,把谢千絮恶心得不行。 韩奇胜还道,“对啊对啊,我就是一片痴心来看看自己的未婚妻,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韩世子这么慌张做什么,我只是想请你进府喝杯酒罢了。”谢千机淡笑。 “是呀,我也没看出谢公子有其他意思。”苏棠笑盈盈的冲韩柳雀道,“况且韩世子一来,就砸了几个酒坛子,我也只当他是玩笑呢,韩小姐怎么会认为,我们在欺负他?” 苏棠的裙摆,此刻还湿漉漉的。 “如此,自当是要赔偿苏小姐几身衣裳了。” 裴极掀开车帘,笑看着苏棠,“正好本王府上有几匹上好的衣料,待裁好衣,便给公主送去。” 这话说得暧昧极了。 庸王还故意道,“公主不用拒绝,那天你我在母妃寝殿时,我们不就说好了,以后不必如此生分吗?” 在场众人大惊,苏棠跟庸王之间,是真的发生过什么吧! 第二百六十三章 我想帮你 眼见着窃窃私语越来越离谱,苏棠迎着裴极的桃花眼,勾唇,“的确不必生分,王爷都私下求我医治肾虚了,我们实在没什么好见外的了。” 裴极眉心跳了跳。 谢千机都没忍住噗呲笑了一声,最后才假装咳嗽掩盖了过去。 窃窃私语的人仿佛被人割了喉咙,一点儿声也没了。 韩柳雀见裴极居然一点怒意也无,并在身前的手微微紧缩,道,“今日是我哥哥得罪在先,几身衣裳而已,还请公主殿下务必收下,不要与永定王府生了嫌隙才好。” “不用了,侯府还不缺两身衣裳。不过韩小姐非要道歉的话,这样吧……” 苏棠走下台阶,踩了韩奇胜几脚,“如此,就算两清了。” 韩柳雀杀心顿起,裴极眼中的笑意却更真切了,“不论什么时候,苏小姐都是这么的有意思。” “这么有意思,王爷要不要也来两脚?”苏棠问。 “不用,别脏了苏小姐的鞋。” 庸王眼角的泪痣更加动人。 奈何媚眼抛给了瞎子看,苏棠扭头就跟谢千絮说,“没错,我鞋脏了,一会儿你帮我买双新的来吧。” 被当做垃圾的韩奇胜:…… 谢千机终于松开韩奇胜,“既然误会解开,韩小姐把韩 世子带走吧,不过方才千絮见他摔倒,一时心急要扶他,谁知韩世子骨质疏松,胳膊不小心脱了臼。” 韩柳雀这才看清韩奇胜左右脸上清晰的巴掌印,和软绵绵垂在身边的胳膊。 如今锦衣上,还有苏棠的脚印。 这到底是谁欺负了谁? “劳烦谢小姐照顾我哥哥了。”韩柳雀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不客气,下次我还可以照顾的。” 谢千絮大度道,下次韩奇胜再来,她一定要暴打一顿! 韩柳雀晦暗的看了眼谢千絮,道,“此番过来,是特意来邀请谢小姐明日与我母妃一起去凉山寺烧香的,母妃说,谢小姐既是皇上赐婚的儿媳,总该见上一面,谢小姐应当不会拒绝吧?” 既是拿皇上的赐婚要挟,谢千絮哪里敢拒绝? “我会去的。” “那明儿一早,永定王府来接谢小姐。” 说完,韩柳雀便带着韩奇胜上了马车。 裴极目光落在谢千机身上,最后朝苏棠轻轻一笑,落帘走了。 “晦气!” 谢千絮厌恶极了韩家这群人。 谢千机拍拍她的肩,跟苏棠道,“我先送你们回去吧。” “也好。” 天色已晚,最近苏毅看苏棠看得格外紧,她再不回去,苏毅就要找来了 ,“阿絮,你明日上山小心些。” “放心吧,明日我会陪她一起。” 谢千机之前离京办事,今天才赶回来。 他既回了,韩家还想再欺负谢千絮,也没那么容易。 苏棠这才带着容萤直接回了侯府。 阿圆早已经备好了晚膳。 吃过饭,苏棠让阿圆给容萤煎了一副安神汤喝下,见她已经平静下来,才让她去睡了。 今儿大雪下了一整天,踩在足有青砖厚度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苏棠踩得高兴,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直到提着灯笼回到海棠苑,瞧见雪中等着的人影。 人影瞧着她,“娇娇说来见本王,病好后,反倒先去了谢府。” 这话里,莫名含着几分委屈。 苏棠把灯笼交给阿圆,小跑着扑到他怀里,“王爷在这儿等了多久?” “不久。” 裴樾将她冰冷的手握到手心,“有事与你说,先回屋。” 苏棠任由他牵着。 屋子里早点了炭火,烧得暖融融的。 解了斗篷后,苏棠又捧了一杯暖和的蜜茶在手里,才见裴樾拿出一张奏章来,递给苏棠。 苏棠自然的接了过来,一目十行的看完,心沉了下来。 “这是何人的奏章,竟敢质疑王爷非皇上血脉,还要将 王爷调去边境?” “对照笔迹,是本王门下之人,人本王已经抓起来审问了,总归跟庸王脱不了干系。不过本王今日来,是想同娇娇你商量一件事。” 裴樾此刻的气势已不复方才的温和,面目冷峻的藏在幽暗的烛火下,带着上位者独有的逼人气势。 他淡声道,“本王要将计就计,以便调兵入城。” 至于怎么个调兵入城之法,裴樾没详说,但过程肯定十分凶险。 皇帝本就多疑,卧榻之侧,又岂容猛虎酣眠? “王爷想让我做什么?” “待本王被逐出京城时,你务必要与本王划清关系。”裴樾道。 苏棠愣了下,明知他此举,是不想连累她,还是生气了。 “不行!” “娇娇……” “王爷,外人眼里,你我已经是一体的了,即便我要跟你划清关系,外人也不会放过我。” 苏棠不是不理智,只是一想到裴樾未来被千夫所指,而自己还要站在他的对立面抛弃他,她就心疼。 她做不到。 裴樾瞧着生气的苏棠,心终究是软下来,“此事还需慢慢部署,没这么快,先不急。” 苏棠还是生气,当初他决意谋反时,她就猜到,他必定会划清跟她的关系,所以她这才早早 与他定下婚期。 她拽着裴樾的衣袖,“王爷,以后你的计划多与我说说,说不定哪个地方,我就能帮上忙呢?” 西北十八城那边,陆无忧前阵子来信,已经在献王势力的帮助下,做好初步部署了。 京城这里,生意蒸蒸日上,自从苏棠放权徐四后,徐四成长迅速,做出了一些列有用的计划。 苏棠相信,她一定能帮得上裴樾! 裴樾既无奈,又有一股陌生的感动涌上心间。 母后过世后,他纵然还小,也已经学会了世态炎凉,要自己扛起一切,而今,他的小姑娘却要跟在他身边,眼眸晶亮的要帮他。 “好。” 两人没有相处很久,苏毅就在海棠苑外‘咳嗽’了。 裴樾无奈看着苏棠,苏棠安抚他,“回头我去找王爷。” “记得来,本王给你准备了一样东西,需要你亲自来拿。” 裴樾不肯说是什么,苏棠只能点头如捣蒜,“我一定会去的!” 裴樾在她额上亲吻了下,才离开。 “小姐,您也早些睡吧。”冬杏替苏棠披好被子。 “献王殿下睡了吗?” 苏棠问完,也不等冬杏回答,就披了斗篷去找裴玉藏了。 她想,她知道她力所能及帮裴樾的事,是什么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金陵笑笑生 苏棠直奔献王的院子,把人吵了起来。 裴玉藏睡得迷迷糊糊的,“小棠儿啊,这么晚了有什么急事吗?” 如果有急事,他勉强可以不跟她计较半夜吵老人家睡觉的仇。 然后,他就看苏棠一脸严肃的问,“王爷,你看过那么多话本子,哪个作者写得最好?” 就这? 裴玉藏秉持着老人家爱护弱小的风度,用力在她额头敲了一下,给她说了个名字。 “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了,夜深了,您赶紧睡吧。” 苏棠说完,又一阵风似的跑了。 裴玉藏给的名字,苏棠正好知道,前世此人狗胆包天,竟敢编造皇室秘闻写成话本子,而且写得十分俗艳,被官府抓去游街了。 苏棠本想现在就去找这个话本子作者,结果被苏毅的人挡住。 “小姐,您就是说破了天,侯爷也不会让您晚上出府的,死心吧。” 苏棠无奈,只得乖乖回去睡觉。 翌日。 纷纷大雪停了,久违的太阳遥遥悬挂起来,为霜白的雪渡上一层金光。 苏棠提着早膳找容萤一起吃了。 离开时,容萤交给她一方绣帕,绣帕上绣着缠枝蝴蝶,蝴蝶栩栩如生,在阳光下,似要跃出来一般。 “你的手艺真好!” 苏棠 轻叹。 容萤两颊浮起红晕,“棠儿,你喜欢就好。” 苏棠当然喜欢,小心的折起收好,见她似有话说,问她,“你有什么就跟我直说,不必客气。” “还是算了吧。” 容萤低着头。 苏棠看她手指一下一下扣着衣服上的绣花,浅笑,“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出去?” 容萤睁大眼睛。 她的确想出去,可她虽然失忆了,但不笨,棠儿对她的保护,以及周围下人小心翼翼的态度,都让她知道,外面一定有什么危险的事。 她不想拖累苏棠。 苏棠却想起她那一手莫名其妙的好运气,大灾大难已经熬过来了,老天爷总该给她些甜头了吧。 “你想去哪儿?” “我只是不想在这里白吃白喝,或许,我可以去开一个小的刺绣铺子。”容萤没有自信的说。 苏棠若有所思,“那你安心等着,我叫人帮你去物色地方,不过你身子还虚弱的很,起码年前你是不能去的。” 容萤见她答应了,像个孩子似的两眼发亮,重重的点了点头。 苏棠立马把张罗铺子的事交给了冬杏,这才带着清风,直奔那话本子作者的家。 路程不算远,只用了不到小半个时辰,马车便停在了一处华丽的大宅前 面。 没错,那话本子的作者,正是当今束翰林之子,束修。 束翰林跟蒋翰林都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是丞相的预备役,且束修资历更老,一直保持中立,前世要不是儿子束修胡编乱造皇家话本,束翰林便是下一任丞相爷。 可惜…… “小姐找谁?” 苏棠正要去敲门,就见个芝兰玉树文质彬彬的年轻男子从束府走了出来,温和笑问。 苏棠瞧着他这人模狗样笑脸,微笑,“金陵笑笑生?” 这是他的笔名,据说是模仿的他最崇拜的《金某梅》的作者的笔名取的。 束修温和的脸裂开一道缝,“看来姑娘是找错人了,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 “既如此,那本宫只能去拜访束大人了。” “姑娘且慢!” 束修笑容维持不住,漆黑的眼一垮,低低问,“在下确实认识金陵笑笑生,不知姑娘寻他何事?” “想让他帮我写个话本子。” “小事一桩,姑娘想写什么样的话本子,在下可代为转达。” 苏棠看着他尚还单纯的脸,微笑,“一个郎心异变,痛杀结发妻子,并欲对亲子痛下杀手的故事。” 写惯了才子佳人良辰美眷的束修两眼发亮,“这个点子妙啊,姑娘有没有空,咱 们找个地儿,详谈?” 说完,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补充,“我只是为了更好转告金陵笑笑生而已,他深居简出,不喜欢见外人的。” “我明白。” 苏棠意味深长的点了头。 商谈的过程很顺利,束修这人想象力丰富,对话本子创作有十足的热情,苏棠简单给他理了个思路,他就已经定好了全文的基调——虐。 “先叫这个黄多矣的负心汉,狠虐一番结发妻,激起读者的仇恨,最后结发妻香消玉殒,化作一缕幽魂,积蓄力量,回来报仇。” “最后在黄尚要谋害儿子时,情绪达到高丨潮……” 束修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 苏棠觉得不错,不愧是裴玉藏都喜欢的话本作者,只有一点,“在写这本的同时,你不能创作其他话本,并且不能再用金陵笑笑生这个笔名。” 束修不解,苏棠直接把赠礼拿了出来。 “这里是用天山雪莲莲心制作的白玉膏,可治束大人多年寒腿,持续涂抹半年,不说痊愈,起码以后天凉时,不会再痛了。” “你听我的话,我会每月按时让人给你送白玉膏。” 苏棠拿出一只蛤蜊大笑的玉盒,沁凉的药香传出来,束修这样的外行人闻到,都知道里面定 不是俗物。 束修想起老爹的腿疾,那时束修年幼时,贪玩落水,老爹为了救他才落下的病根。 如今天一冷,就会腿寒,以至于晚上根本无法入眠,太医开再多的药都没用。 “你不会是那位永宁公主吧?”束修问。 “我是。” “你、你……” 束修激动的站起来,“真的是你啊,我还想过写你跟靖王……” “你的笔敢透露一个跟皇家相关的字,我扒了你的皮。”苏棠笑眯眯的说。 束修顿时老实如鹌鹑,笑呵呵的把白玉膏拨到怀里,“公主放心,我一定让金陵笑笑生好好写的。” 等等,她刚才说,他的笔? 她指名道姓说的是他束修啊,她居然知道自己就是金陵笑笑生? 他明明掩藏的那么好!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束公子以后写话本子,还是注意些身边的人吧。” 上辈子,束修就是被身边的小厮出卖的。 看束修变幻不定的脸色,苏棠知道他定是有怀疑的对象了,也不再多言,“束公子,希望我能尽早看到你的话本子。” 苏棠一走。 束修也定了定丢了的魂,严肃着脸返回束府去了。 他们刚走,藏在暗处偷听的人也跟着悄悄消失在了人群里,直奔某处而去。 第二百六十五章 云娇的玉佩 马车上。 清风瞧着自束修离开后,那客栈里走出来又迅速消失在人群的靖王府暗卫,“小姐是故意叫他听到的?” “倒不是。” 跟束修谈话到一半时,清风就示意她,暗处有人偷听。 苏棠原本打算将计就计,看看盯着束府的人是谁,没想到是裴樾的人。 既如此,那就没事了。 “走吧,去靖王府。” 裴樾说要送她东西,她正好去瞧瞧。 此时靖王府。 那偷听的暗卫先一步回来,跟裴樾说了苏棠跟束修之间的话。 一旁,罗怀锦听完后,简直惊为天人! “苏小姐的计划,看似简单,却是潜移默化让大众了解了真相。” “日后皇上若真对王爷动手,我们便公布这负心汉黄多矣正是皇上,王爷再予以还击,也算师出有名,不必背负谋逆弑亲的恶名。” 罗怀锦不住的夸赞,“苏小姐思维跳脱,常常能做出出乎意料之举,虽是女儿家,却难得有这份谋算,更重要的是,她待王爷的心,一片赤诚呀。” 裴樾垂着眼睫,也难以遮掩他眼底的笑意。 “娇娇自是聪慧的。” 竟是一点也不谦虚。 外面有人来传,说苏棠过来了,罗怀锦瞧着笑意更甚的裴樾,立马识趣的告退了。 苏棠来时,只看到裴樾跟前有一盘棋。 “王爷在与人 下棋?” “嗯。”裴樾起身,自然的捞起她的手,“随本王过来。” 靖王府内,如今新种了不少花和树,虽是冬天,却也没有初来时那份冷肃空荡了。 裴樾牵着她一路走过长廊,穿过两道垂花门,终于在一间库房前停下,交给她一把钥匙。 “这是……” “打开瞧瞧可喜欢。” 裴樾犹豫着说,“本王多年不曾回京,这里的东西大多是以前的,略简陋了些,等日后去了边境,本王再将那里的库房交给你。” 苏棠诧异的打开库房的门,正要看看所谓的‘简陋’是有多简陋,然后就被里面三十几口堆满了珠宝珍玩的大箱子闪瞎了眼睛。 拳头大的各类宝石原石,就有足足两箱。 外面千金难求的人参灵芝,这儿也是以箱论的,还有万金难求的某名家真迹,这儿也有十几副。 还有各类已经做好的首饰、古玩等等…… 苏棠捂脸,亏她还以为裴樾穷得要靠自己来养。 察觉到苏棠的窘迫,裴樾解释道,“这些都是母后留下的部分陪嫁,刻有楚国的标记,不便出售,倒是留给娇娇甚好。娇娇如此,可是嫌弃?” 而且母后的东西,他也不想出售。 “不,我怎么会嫌弃。” 苏棠让他看自己的眼睛,“这里头,都是垂涎的眼泪。” 苏棠 心酸的说。 下一秒,眼皮微热,竟是裴樾轻轻吻了上来,“娇娇喜欢便好,待到了边境,你会更高兴的。” 那里的东西裴樾没清点过,但他隐约记得,应该有这里的两三倍吧。 苏棠更加心酸了,看来回去她得催催徐四多搞点银子了,不然她豪情壮志要让裴樾吃软饭的话,岂不成了笑话? “对了,王爷可想过拉拢束翰林?” 束翰林虽然一直不站队,但不代表他不可以拉拢,只要关键时刻他不帮对手,也算帮了裴樾的忙了。 束翰林代表的,可是大片中立的官员队伍。 裴樾摇头,“昨日下午,束翰林跟庸王在书房密谈许久,束家传出消息,将会在年前,为束家唯一的嫡子束修,定下李家的表小姐为妻。” 这就是要站队庸王的意思了。 苏棠想起昨儿下午跟韩柳雀一起出现的庸王,难道那个时候,他们正好从束家回来? “此事本王自有思量,娇娇不必费心,束家还不至于对本王造成什么威胁。” 苏棠叹气。 裴樾瞧她蔫吧的样子,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问,“娇娇答应的共浴温泉,今天可否兑现?” 什么共浴! 苏棠耳根滚烫,她只是说一起泡着好吗! “我的意思是……” “樾哥哥!” 满含委屈的声音响起,裴樾的眼直接 沉了下来。 松明迅速从暗处现身,“王爷,是属下失职!” 苏棠惊讶,松明的身手也是数一数二的,居然看不住一个云娇? 云娇已经踉跄着跑了进来,她也看到了苏棠,小鹿般的大眼睛顷刻漫起眼泪,咬着苍白的唇,“樾哥哥,你还是信她,不信娇儿吗?十几年前的那晚,真的是娇儿在山洞见过你呀,你那时浑身的伤,娇儿还替你包扎了伤口。” “带下去!” 裴樾寒声吩咐。 松明冷汗涔涔,立马要去抓云娇,却被云娇打开手,“你不许碰我。” 松明尴尬的看向裴樾,裴樾却无任何表情,“若是她再跑出来,便直接打断双腿。” 云娇震惊的看着裴樾,眼泪滚滚落下,“樾哥哥,你真的不要娇儿了吗。” 说话间,她脖颈上用红绳挂着的一块拇指盖大小的玉掉在了地上,滚到了裴樾脚边。 那是…… 松明瞳孔紧缩,“是王爷自小戴着大那块玉的一部分。” 当初北地之行后,王爷的玉的确碎了一部分,后来王爷便将玉收起来,再没拿出来过。 云娇迅速把玉捡了回来,擦了眼泪,颇有几分倔强的说,“这是樾哥哥赠给我的,樾哥哥若是不肯认我,娇儿不强求了,只求樾哥哥,可否别成日把我关在地牢里了,那里好可怕。” 说完,畏惧的看了眼苏棠,忙跟裴樾道,“娇儿很能干的,娇儿可以给樾哥哥做奴婢,只求樾哥哥别把我赶出去,我爹娘都死了,我被人带来京城,身无分文,也没有认识的人,我若是被赶出去,一定活不成的。” 松明看向裴樾。 裴樾目光复杂的看了眼云娇,终于,点了头。 “樾哥哥,你答应了!” 云娇高兴的两颊粉红,那双眼里满是感激喜悦之色。 裴樾望着她的眼睛,心中怪道,明明是跟娇娇那么相似的眼睛,为何他看着云娇的,只觉得普通,而看着娇娇的,却让他目眩神迷呢。 裴樾的这一丝迟疑,落在云娇眼里,就是希望。 樾哥哥他,对她终究是心软的。 “那、那娇儿不打搅樾哥哥跟这位姐姐了。” 云娇委屈的咬着唇,泪眼盈盈的朝苏棠看了眼,提着裙子飞快跑出去了。 松明赶忙跟了去。 裴樾看着云娇的背影消失,下意识的要去牵苏棠的手,却捞了个空。 这种落空的感觉,让他心头一乱,立即道,“娇娇,云娇之事本王……” “小姐,侯爷在王府外等您!” 阿圆快步跑来,不用说,苏毅怕‘闹出人命’,赶来接人了。 苏棠遮掩住眼底的情绪,“王爷,我先回去了。” 说完,带着阿圆往靖王府外而去。 第二百六十六章 脾气不好 苏棠才走出两步,就被裴樾拉回了怀里。 “娇娇,你别生气,本王留下云娇是因为……” 裴樾紧张的解释还未说完,就发现苏棠正弯着一双眼睛笑盈盈看他冷戾却染着慌乱的眼睛。 她这是在捉弄他? 裴樾想到她没生气,心又落下来,无奈的将人抱住,“小骗子。” 苏棠怎么可能因为云娇这点小把戏生气,因为裴樾看见云娇,明显跟看陌生人没什么两样呀。 “不过她屡次跑出来是怎么回事?” “还有她手里的玉坠……” 苏棠一下多了好多问题。 阿圆顶着裴樾的气场,硬着头皮提醒,“小姐,侯爷真的会冲进来的。” 苏棠也知道不能再久留。 “那我下次再来问王爷。” “好。” 裴樾也正想好好查一查,将云娇千里迢迢送来京城的人,以及,云娇嘴里的消息,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 苏棠愉快的出了靖王府,刚出来,就收敛起来,乖乖到苏毅身边叫了一声,“爹爹。” “你呀。” 苏毅又是无奈,又是宠溺,“走吧,咱们回家。” 如今已经将近年关,大街小巷也开始挂上红彤彤的大灯笼,回想去年过年,苏毅仍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马车晃晃悠悠,在侯府 门口停下,一道欣喜的声音便传来。 “敢问这位便是苏棠苏小姐吗?” 爽朗的女声,透着一股热情利落的气息。 苏棠下意识的提起戒备,下一秒,就被来人抱在了怀里,温柔的拍了拍后背。 清风刚要拔剑,苏毅已经出手杀去。 苏毅身体虽久不动武,反应却很快,“放开我女儿!” 说完,两人过起招来。 清风要上前,被苏棠拦住,“别急。” 因为她怀里被女子扔了一封介绍信,信是远在千里之外帮苏棠跑运货物的虞舅母写的,里头说,来人是虞家的亲戚,名叫虞落,最近要回族里祭祀父母,托苏棠照看几日。 而虞落身上,也有虞舅母给的信物。 “爹爹,虞姨是虞舅母的堂妹。” 苏棠出声。 苏毅这才收手,苏棠发现,虞落跟爹爹过招,居然一点也不输。 “虞姨好厉害!”苏棠夸赞。 “那是自然,你虞姨我走南闯北,靠的就是这一身功夫。” 虞落哈哈笑道,又跟苏毅道,“侯爷功夫生疏了些,待明儿得空,我们再过两招。” 苏毅额头沁着汗,久违的露出几分痛快来,“不必。” 他怎么能打一个女子? 虞落看穿他心中所想,没说什么,只笑着跟苏棠进了 府,在客房歇下。 苏棠安置好她后,便先回去了。 海棠苑。 清风抱着剑,“你相信那女人?” “不信。” 苏棠回答,虞落身上虽有信物和信,可赵鸢每月送回来的信中,却一句都没提过,会有一个姨来京城。 “你既不信还留她?” “我觉得她没恶意。”苏棠思忖道,“况且她一来,就主动暴露了她会武的事实,她也并非要杀我,所以我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随着庸王继位东宫的呼声越来越高,这京城,也越来越热闹了。 与其被动等人算计,不如主动放鱼进网。 天色渐晚。 苏棠吃了顿热乎乎的火锅,就准备歇下了,直到谢千机黑着脸抱着左臂血淋淋已经陷入昏迷的谢千絮闯进来。 “这是怎么了!” 阿圆看着谢千絮那条手臂,像是被什么猛兽撕咬过一般,白骨都要露出来,无力的垂在一边,腹部和大腿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撕咬伤口。 她今儿穿着一身青衣,此刻青衣发黑,全部被血染透。 “阿圆,拿药箱来。” 又问谢千机,“续命丹吃了吗?” 谢千机点头。 苏棠做出续命丹后,王爷身边的人几乎人手一颗,今日若不是这续命丹,谢千絮已经断气了 。 苏棠来不及问他怎么回事,就把他打发了出去,开始替谢千絮处理伤口。 可这样的伤口,饶是苏棠,也心惊肉跳。 伤口处理到一半,海棠苑的门被人拍得震天响。 冬杏匆匆进来,“小姐,永定王府来人,说带了最好的太医,现在要来给谢小姐诊治。” “让他们滚!” “是。” 冬杏快步出去。 阿圆熟练的在旁边给苏棠递药,可外面的吵闹声不但没停,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阿圆时不时担忧的朝外看去,生怕外面的了冲进来,直到苏棠终于用羊肠线缝好谢千絮身上所有的伤。 “小姐,外面……” “没事,有献王殿下在府上,永定王府的人再是一群土匪,也不敢真的冲进来。” 顶多在外面吵嚷,搅乱她的心神罢了。 苏棠缝好伤口后,谢千絮便发起高烧来。 苏棠知道,最危险的时候来了,谢千絮能熬过这场高烧,就能缓过这口气,慢慢养回这条命来。 若是熬不过…… 她垂着眼,快速替谢千絮擦干净伤口,重新一点一点抹好伤药,又将伤口包扎好,才呼出一口气,将力竭到发抖的手浸泡在阿圆准备的温水里,缓了缓神。 “阿圆,接下来,你守着阿絮,额 上的湿帕按时换,外面有我,别慌神。” “奴婢知道。” 阿圆重重应下。 苏棠四下看了看,挑了一只最顺手的花瓶,推门出去了。 海棠苑的门拉开时,韩奇胜和谢千机都被人拉着,两人这架势,怕是已经打过一场。 韩柳雀跟一个双目凌厉的妇人站在一旁,韩家的人还在嚷着,要让太医进海棠苑,却不敢跟站在门口的献王起冲突。 门一拉开,所有人都朝苏棠看来。 韩奇胜最先反应过来,啐道,“好一个永宁公主,你把我未婚妻藏起来干什么,那是我韩家的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永定王府必与你……” ‘砰——!’ 苏棠直接用花瓶把韩奇胜开了瓢。 韩家人愣住,献王却噗的一声哈哈大笑起来,幸灾乐祸的跟韩家人道,“我就跟你们说了吧,小棠儿脾气不好,你们不要惹她,你们偏不听,现在信了吧?” 韩柳雀身旁的妇人、也就是永定王妃,锐利的眼如刀一般落在苏棠身上,“公主这是何意?” “意思很简单,你们要强闯我闺阁,我砸破了韩世子的头,梁子既然结下来,那我们就不必在这儿争论了。” 说罢,吩咐阿圆,“备车,我们去宫里,请皇上分辨黑白。” 第二百六十七章 吊睛白老虎 谁都没想到,苏棠居然直接要把这事儿捅到皇上跟前去。 永定王妃带着久居上位的傲慢和蔑视,“永宁公主这是在威胁永定王府?” “是啊。” 苏棠扔掉手里剩下的花瓶碎片,“有本事,永定王妃就继续在这儿闹,我就先进宫了。” “公主莫急。” 韩柳雀显然见识过苏棠诡辩的能力,要是就这样闹去皇上跟前,韩家不一定能讨到好。 韩柳雀按下永定王妃,“我们只是担心谢小姐的伤势,毕竟她是因为跟我们上山才遭此横祸,韩家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过意不去,就强闯侯府?” 献王呵呵的笑,“那你们韩家可真有意思,你们要是对皇上也过意不去,是不是还得夜闯皇宫?” 韩家人面色绷紧,“王爷误会了,韩家都是一群山匪出身,不知道京城的规矩,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不会再如此鲁莽行事。” “说的比唱的好听。” 献王不留情面的讽刺。 韩柳雀没生气,只继续端着笑,“永宁公主,我哥哥他对谢小姐用情至深,今儿你气也出了,我们永定王府亦不会计较,能否让我们去看谢小姐一面?” 这是不见到谢千絮不肯罢休了。 “那便叫韩世 子进去看一眼吧。” 苏棠眉目间流露出几分痛惜之色,“千絮她……伤的实在严重,恐怕……” 谢千机的脸狠狠沉下来,肩膀却被献王按住。 永定王妃也想进去,苏棠不答应。 几番僵持之下,还是顺了苏棠的,只让韩奇胜进去看一眼。 韩奇胜的头还在冒血,看苏棠,跟恨不得吃了她似的。 “我这就去看看我的好未婚妻,真希望她没事,能够长命百岁,陪本世子到老!” 韩奇胜刚说完,就见苏棠又举起了手。 他以为苏棠又要发疯砸他,吓得脖子一缩差点摔倒,却见苏棠只是抬手掸了掸衣襟上的灰尘。 苏棠问,“韩世子这是怎么了?这么虚弱,可不像能长命百岁的样子啊。” 献王在一旁笑得像打鸣。 韩奇胜尴尬的张张嘴,到底在韩柳雀暗示的眼神中,愤愤往房间去了。 他推开门,就看到了谢千絮。 谢千絮的状态很差,因为高烧脸泛出不正常的潮丨红,呼吸弱的几乎没有,躺在那儿,跟尸体没区别。 床边的圆脸丫环哭得两眼红肿,眼泪唰唰的流。 “喂。” 他问阿圆,“她真不行了?” 阿圆抽噎,“奴婢听小姐说,谢小姐伤的太严重了, 除非有活死人肉白骨的仙丹,可这世上,哪来的仙丹呢呜呜呜?” 阿圆是真的心软,共情能力又强,此刻眼泪绵绵不绝,看得韩奇胜头太阳穴直突突。 他试探的要去摸谢千絮的脉,阿圆没拦着。 不然遮遮掩掩,韩家总不会死心。 谢千絮的脉很弱了,韩奇胜又不是行家里手,自然摸不出那微弱脉搏下的生机,满意的离开了房间。 他一出来,韩家人就知道结果了。 谢千机赤红着眼睛要去跟人拼命,被苏毅强行拦下,“永定王妃还要留下来喝茶吗?” 这是要赶人了。 韩家人也不再做纠缠,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事,就走了。 苏毅去送人,苏棠便把谢千机和耳朵竖得老长的献王请进了屋。 “阿絮她……” “熬过今晚的高烧,就没事了。” 苏棠见谢千机身上也受了些伤,问他,“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不是陪韩家的人去庙里上香吗?” 谢千机刚才的冲动和拼命也是装的,现在冷静下来,很快说清楚了山上的事。 “韩家想让千机阁投靠庸王,我拒绝后,永定王妃便以祷告为由,带走了阿絮。” “等我找到阿絮时,她跌在了凉山寺后山,那后山中, 不知何时来了一只吊睛白老虎,而韩家人不见踪影。” “救下阿絮后,阿絮抓着我的手似乎想说什么,但她体力不支,直接晕了过去。” 若不然谢千机也不会闯到侯府来,还给苏棠带来这么多麻烦。 苏棠摆摆手,“先不提阿絮要说什么,你们不觉得,凉山寺后山出现白老虎,很奇怪吗?” 凉山寺所在的山上,每年都有武僧会巡山,已经好些年没发现过老虎这样的猛兽了。 反倒是吊睛白老虎,苏棠记得,前世裴樾讨伐韩家这些乱匪时,就曾捕获过一只,作为战利品送进京城。 据说,那白老虎乃是韩家自小豢养的宠物,通人性。 韩家既豢养了第一只,那会不会有第二只、第三只? “的确古怪,此事,我要告知靖王殿下。” 谢千机看向苏棠,苏棠道,“去吧,我会照看阿絮。” 谢千机顿了顿,拿出个拇指盖大小的坠子给她,“王妃救了我和阿絮两条命,此物还望王妃收下。” 他现在,是真心实意,唤苏棠一声王妃。 苏棠本想拒绝,献王一把拿了过来,“去吧去吧,小棠儿会收下的。” 谢千机离开。 献王这才提着那坠子,感慨道,“千机阁的千 机令啊,小棠儿,这东西也就樾儿身上有一个,你知道此物有何用吗?” “号令千机阁?” “这是千机阁副阁主之令,从今往后,千机阁内一切资源,你也能调动了。” 献王啧啧说,“当初谢千机的爹还在的时候,本王想要一枚,他死活都不肯给呢,这世上也就樾儿手上有一枚,你是第二个获得此物的人。” “这副阁主令有很多?” “唯二两枚。” 献王用一种‘你想什么呢’的眼神看她一眼,“小棠儿,这副阁主令你借皇爷爷我玩几天好不好?” “不行。” “本王让西南的人多照顾照顾陆无忧。” “所以皇爷爷之前不打算照顾陆无忧?”苏棠朝他摊开手,“那紫藤斋的腰牌还给我。” “没有没有,皇爷爷跟你开玩笑的,答应你的事怎么会反悔呢哈哈。” 献王揣紧紫藤斋的腰牌,一溜烟跑了。 苏棠也把这副阁主令收起来,去看谢千絮了。 刚进来,就听到谢千絮呓语,“乌孙……玺……金……” 断断续续,听不清晰。 但苏棠肯定,谢千絮是意外偷听到了韩家人说了什么秘密,才被推下山喂了老虎。 乌孙、玺…… 难道是指乌孙的国玺么? 第二百六十八章 投名状 苏棠本想问问,奈何谢千絮还在睡梦中,高烧未退,意识模糊,她只能先忍下这个疑问。 夜里。 苏棠又挪出去两个炭火盆子,跟阿圆一起守着谢千絮,直到次日稀薄的阳光穿过窗户照进来。 “小姐,去房间歇歇吧。”冬杏提了热水进来。 苏棠揉揉困乏的眼睛,探了探谢千絮的额头,很好,退烧了。 她打了个哈欠,草草吃了些东西,就倒在被窝里睡了。 一场酣眠,等阿圆来叫她,已经是下午了。 “小姐,谢小姐先前醒了会儿,奴婢们照您的吩咐,给她喂了药,勉强吃了些东西,现下又睡了过去。” “谢小姐睡前,给您留了张纸条。” 阿圆把纸条递来。 苏棠坐在梳妆台前,由着阿圆给她梳头,一边打开纸条,纸条里只有简单的一句话——‘金河已死,韩家欲寻乌孙国玺,扶乌孙遗太子登基,与戎狄勾结。’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太大了! 乌孙遗太子是谁? 又如何与戎狄勾结? 勾结的目的又是什么? 听谢千机说,千絮晕倒前,极力想跟他说出这句话,一定是听到了更多可怕的信息。 “清风,把这张纸送去靖王府。” “是。” 清风从暗处 出来,要离开时,脸色变了变,“韩家来人了。” “光天化日,献王和爹爹都在,韩家不会犯糊涂,你快去快回。” “是。” 清风离开。 苏棠梳洗好,就直接去前厅了。 到时,永定王夫妻正带着韩柳雀跟献王坐在一起寒暄,韩柳雀身边还带着个跟班——蒋蓉。 蒋蓉来这儿干什么? 苏棠心底存了个疑问,对她也就注意了些。 “永宁公主。” 永定王是个四十上下的男人,生得剑眉星目,一点也没有山匪的样子,反而有几分儒雅书生气,看见苏棠,也十分客气的先点头问好。 但文弱书生,能管得住西南十万山匪? 文弱怕只是个表象。 “不知永定王府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公主不必紧张。” 永定王笑着叫人拿上东西,皆是一些上等的药材,“本王昨天一直忙着府里的事,晚上才听说妻儿胡闹,不但让谢小姐受了伤,还闹到了公主这里来,所以特意带着他们过来赔罪。” 永定王朝永定王妃几人看了一眼。 倨傲的永定王妃立马起身,领着脑袋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韩奇胜和韩柳雀一起给苏棠道歉。 态度诚恳,动作到位。 仿佛真是诚心实 意。 献王在一旁呵呵笑道,“甚好,甚好,小棠儿以后跟韩小姐可是妯娌,一家亲最好啦。” “献王殿下说的是。” 永定跟献王你来我往的寒暄了会儿,状似无意的聊起了金河,“听闻当初这位金国主,对公主之姿十分倾慕,一番佳话都传到了西南,那时我等还好奇,永宁公主是如何模样,今日一见,果真比传闻中,更加琼姿花貌,国色天香。” “金国主?” 苏棠被夸了,很高兴的笑起来,露出两颊的酒窝,“可惜他痴慕的却不是我,而是我的妹妹苏凝烟。还几次为了凝烟妹妹,与我争吵不休,不但求了皇上要赐婚凝烟,后来还将一半的国土都送给了凝烟妹妹。” 永定王端起茶盏,虚虚遮掩起打量苏棠的目光。 其实金河的事,他们知道的并不清楚,毕竟京城距离西南甚远。 但如果是真的……金河都能把一半国土送给苏凝烟,似乎再多送一块国玺,也不稀奇。 而恰好,他知道苏凝烟在哪里。 “想必公主那位凝烟妹妹一定也是仙人之姿。” “可惜不如我好看,金国主眼神不太好。” 苏棠含酸道。 永定王看着她眼底浸满的嫌恶,笑着附和了一句 。 献王知道永定王有话要跟他说,跟苏棠道,“小棠儿,韩小姐和蒋小姐既然来了,你带她们去花园转转吧。” “我可以去看看谢小姐吗?” 韩柳雀温和道,“她总归是我未来大嫂,我很担心她,说起来,谢小姐家中已无长辈,永定王府应当将她接过去养伤的。” 苏棠,“阿絮重伤未愈,挪来挪去不便恢复,谢小姐也不希望韩世子还未成亲就成了鳏夫吧?” 韩奇胜差点被‘鳏夫’二字气得跳起来。 “公主甚是风趣。” 永定王轻笑,韩奇胜立马像泄了气的皮球闭了嘴。 苏棠领着谢千絮二人往海棠苑走,路上,蒋蓉的目光时不时飘在苏棠身上,似乎有话要说。 待进了海棠苑,蒋蓉终于趁着苏棠去隔间的功夫,凑了过来。 “永宁公主,我有话想跟你说,是关于庸王殿下的。” 蒋蓉的语气,像是快哭出来了。 苏棠声音软了几分,“何事,你说吧,我听着。” 蒋蓉大喜,“我也是偶然间听到的,庸王殿下似乎在悄悄勾结戎狄人。” “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我亲耳听到的,我还听到他们说,戎狄部落的某个王子,过不久就会悄悄入京,跟庸王 殿下私下见面。” 蒋蓉胆怯的擦着眼泪,见苏棠仍有怀疑,哽咽恳求,“我知道我胆小又愚笨,可我不想蒋家卷进去,公主殿下,蓉儿不敢求什么,只希望靖王殿下日后,能看在蓉儿告密的份上,饶我爹娘一命,可以吗?” 苏棠迟疑了一下,“可我不能仅凭你几句话就信你。” “我还知道一件事。” 蒋蓉似乎怕极了,双手捧在胸口微微发颤,“京城有那群戎狄人的探子,负责京城跟戎狄的联络,其中一个探子就住在蒋家。” 她给出了那探子的名字。 这份投名状,可谓诚意十足。 苏棠对她的态度更加和软了几分,“此事我会跟靖王殿下说的,你先回去,若真如你所言,那戎狄王子要进京跟庸王见面,你可就立了大功了。” 蒋蓉眼神轻闪,连忙低下头怯怯道,“蓉儿不敢邀功,只求家人平安。” “这一点,倒是跟我很像。”苏棠笑说。 蒋蓉面露羞赫,道,“公主,我们出去吧,怕待久了,韩小姐会怀疑。” 苏棠从善如流的点头,率先转身离开。 也是在那一瞬,蒋蓉手里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滑下来,滚进了多宝阁架子下的缝隙里,消失不见。 第二百六十九章 纸条 苏棠刚出来,韩柳雀便探询的看向蒋蓉。 “蓉儿怎么哭了,你不是说要来把苦心莲送给永宁公主的么,公主收下了吗?” “送了,公主终于肯收下了,谢谢韩小姐肯带我过来。” 蒋蓉面对韩柳雀时,明显多了几分不自在。 “蒋小姐既然没事了,就先回去吧。” 苏棠道。 蒋蓉忙行了礼告退了。 韩柳雀笑容深了些,不再多问。 两人一起进屋去看了谢千絮。 谢千絮退烧后,脸比纸还白,依旧是气若游丝,屋子里苦涩的药味都压不下她浑身的血腥气。 “谢小姐一直没醒吗?” “是啊。” 苏棠让韩柳雀看过后,就把她领了出来,“要是醒了,我倒好办了,如今药也灌不进去多少,虽保住了一条命,却不知何时才能醒来了。” 韩柳雀听闻‘保住了一条命’时,轻抚院子里梅花的手指收紧,掐了一截花枝下来,“若是公主需要什么药材,只管跟永定王府开口,永定王府虽不富裕,但会尽全力为公主寻来。” 韩柳雀就是随口客气一句,谁知苏棠惊讶问,“真的吗?” “自然……” “那好。” 苏棠说完,扭头回了正屋。 韩柳雀还没明白她这‘那好’二字是什 么意思,就见苏棠很快去而复返,交给她三张写满了各类药材名字的纸。 韩柳雀粗通医术,看着什么‘七星花’‘西域红斑蛇’等等,这些……根本不是治疗谢千絮伤势的药材吧。 “韩小姐怎么了,是担心这些药材不好找吗?没关系,你们尽力找,能找多少是多少。” 苏棠十分宽容的说。 韩柳雀捏着纸的手指抖了下,笑开,“好,永定王府会尽力的。” 苏棠就喜欢跟这种虚伪又大方的人说话。 “对了,过两日,是我的生辰,不知柳雀可有荣幸,能邀请公主到府上一聚?” 韩柳雀笑道,“我在京城没什么朋友,从西南带了许多东西来也无人分享,若是公主能答应过来,就再好不过了。” 西南的确盛产好物。 苏棠想了想,点了点头。 倒不是她贪图韩柳雀的东西,而是蒋蓉今儿演那么一出戏,她也想看看,永定王府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一番宾主尽欢后,苏棠送走了韩柳雀。 “阿圆,咱们回房间找……” “虞姨?” 阿圆看着悄无声息出现的虞落,连拍胸口,“您怎么也不出个声儿,吓死奴婢了。” 虞落抱歉笑道,“我刚回来,方才那个,是谁?” “那 是永定王府的小姐。” “永定王府。” 虞落笑了笑,把顺路买回来的一筐果子塞给苏棠回客房了。 阿圆挠挠头,“虞姨怎么古古怪怪的?” 虞落尚未成亲,却挽起了妇人髻,府里下人干脆就随着苏棠喊虞姨了。 苏棠笑笑,“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别急。” 回了房间,苏棠跟阿圆很快就找到了蒋蓉故意落在多宝阁架子下的东西——一粒小拇指盖大小的蜡丸。 蜡丸化开后,里面出现一张写着极小字的纸条。 但……上面不是大晋的文字。 “好像是外邦文。”阿圆在北地时见过,却并不认识。 “我知道谁认识。” 苏棠把纸条收好,重新做了一个蜡丸放回了多宝阁架子下。 前头,献王也送走了永定王。 “皇爷爷,爹爹。” “你怎么来了,方才那韩小姐没对你怎么样吧?”苏毅问。 献王啧了一声,“苏毅呀,你应该问,小棠儿有没有把人家怎么样才对。” 苏毅咳了声,“棠儿很乖的。” 献王还要多嘴,被苏棠瞪了一眼,立马生硬的转移话题,“那什么,永定王说他府上养了一只小老虎,还让我过几日韩柳雀生辰的时候过去瞧瞧,说我若是喜欢,便送 给我。” 献王顿时美滋滋的。 苏棠瞧着这个时而聪明,时而又糊涂顽劣的献王,不知道说什么好,跟苏毅交代了一声,就借口去买首饰,带着阿圆出门了。 马车穿过一条条巷子,终于停下。 ‘笃笃’。 敲门声响起不久,院门就被拉开,露出赫连紫风那张清隽的脸。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赫连紫风的气色好了很多。 “苏小姐许久没用贫道了。” “现在就要请道长帮个忙。” 苏棠将蒋蓉藏在她房间的纸条拿给赫连紫风,“这上面的文字,你可认识?” 赫连紫风只看了一眼,就点了头,“戎狄的文字。” 赫连紫风的父亲是使臣,自然会好些国家的语言,赫连紫风自小耳濡目染,也能认识。 他看完纸上的内容,问苏棠,“这是何人给你的?” “有人故意藏在我房间的,上面写了什么?” “照原话翻译,是这样——‘此番,布防图能得手,全靠侯爷和公主倾力相助,待戎狄铁骑踏平北海关,定奉上兵马与黄金,助靖王登上皇位’。” 苏棠轻哂,竟是要污蔑她和爹爹与戎狄人勾结。 苏棠知道北海关是哪里,正是裴樾曾镇守的边境下的一座抵御外敌的城镇。 据这纸条所言,戎狄即将对北海关下手? “我要去一趟靖王府。” “我跟你一起去吧。”赫连紫风见苏棠不解,道,“我在楼兰时,多次与那群戎狄贼子交手,我或许能帮得上靖王殿下的忙。” “也好。” 两人迅速赶往靖王府。 路上,苏棠一直在想这一团乱麻一般的事情之间的联系。 金河、国玺、乌孙。 戎狄,庸王、永定王府和蒋家。 这些人,似乎想用蒋蓉的告密做诱饵,拉苏棠入局。 那为何要乌孙和戎狄勾结呢? 马车在靖王府前停下。 苏棠刚下马车,就看到了拿着把花剪,剪了几支梅花在手里正欲回去的云娇。 苏棠脚步一顿,一个有些大胆的猜想,浮现在了脑海。 定了定神,她迈步走了进去,并故意把云娇撞得摔在了地上。 “苏姐姐,你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不喜欢你罢了。” 苏棠骄横的哼了声,还吩咐靖王府的下人,“谁也不许扶她。” 说完,嚣张的走了。 云娇气得满眼是泪,却在苏棠走后,发现了苏棠意外掉落的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戎狄的文字。 云娇眼泪微滞,内心一番挣扎后,趁人不备,飞快把那纸条攥到了手心里。 第二百七十章 开始做局 走在苏棠后头的赫连紫风,完整的看到了这一幕,淡定越过云娇走了进去。 苏棠直接被带到了裴樾的书房。 书房中,不止罗怀锦在,还有苏棠没见过的一群谋士。 裴樾不是自负的人,他很愿意听旁人的意见,所以他身边聚了很多的能人。 “是永宁公主。” 众人都知道苏棠,笑呵呵的起身行礼。 苏棠也颔首示意,询问的看向裴樾,裴樾放下手里的一封信,“娇娇,过来。” 这是要她旁听的意思。 裴樾他,真的愿意让她参与进来。 苏棠眼底跃动光芒,裙边轻快的划过,在他下首的位置坐下。 赫连紫风识趣的在外头等,并没有跟进去。 然后,苏棠就听这群谋士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讨起,苏棠让清风送来的、谢千絮清醒后的那一句话。 “现任乌孙国主金河,膝下无子,何来遗太子一说?” 有人提问。 “若说乌孙遗太子,我倒是听说过一个传闻。” 开口的是罗怀锦,他道,“当初乌孙国主,以一支价值不菲的垂莲华簪而广为人知,但我听到的消息是,那垂莲华簪,并非是他为乌孙皇后打造的,而是要赠送给一个平民女子,甚至动了废后而迎娶那平民女子的念头。” “所以这遗太子,是指乌孙国主,与那平民女子的儿子?” “多半是。 ” 罗怀锦道,“只可惜上任乌孙国主暴毙,之后乌孙乱了一阵,才让金河登基为国主,谁也不知上任国主与那平民女子的儿子去了何处。” 裴樾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永定王府的人知道。” 否则他们的话,不会是‘寻国玺,扶遗太子登基’,而是寻国玺与遗太子。 众人点头,苦思这人是谁。 苏棠想起个人,轻声道,“你们说,会不会是韦旗风?” 这个猜测,毫无根据,且太天马行空。 但众人并未驳斥,而是齐刷刷看着苏棠,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苏棠看向裴樾,裴樾也只凤目含笑,示意她继续。 苏棠背脊直了些,冷静道,“我爹曾说过,他是在与乌孙国主死后的战场上捡到韦旗风的,这是巧合之一。” “其二,便是庸王与韦旗风的关系。” “与皇后私通的人,就算不是韦旗风,也一定是韦旗风的人,不过多半就是韦旗风本人。皇后虽不够聪明,却也不会被所谓的爱情冲昏头脑,跟个无名小卒私通。” 苏棠说得认真,其他人也就忽略了她是女子,却大谈‘私通’之事的不规矩。 苏棠道,“既然韦旗风都跟皇后都走到了这一步,又怎么会投靠庸王?王爷当时便说过,一定有更大的诱惑在等他。” 罗怀锦思索道,“所以王妃便怀疑,这更大 的诱惑,便是乌孙国主之位?” “对。” 其实苏棠还有个‘其三’,那就是前世韦旗风的行为跟今生的反差。 不过韦旗风前世是投靠了裴樾,可裴樾最后死于庸王算计,会不会就是因为韦旗风这些人的背叛? 众人觉得苏棠的猜测,很靠谱。 “王爷,此事我们这就去查。” “去吧。” 裴樾看向苏棠,道,“以后本王若是不能及时处理消息,你们寻娇娇便可。” 这是授予苏棠,能替他拿主意的权利。 苏棠眼眸一睁,黑亮的大眼睛映照着裴樾此刻俊朗的面颊,含着丝紧张。 反倒是罗怀锦几人更镇定些,应了是,又重新朝苏棠行了礼就退下了。 苏棠心想,裴樾一直都在京城,也不会有要她拿主意的时候吧,又安下心去,跟她说了蒋蓉留下纸条的事。 “北海关?” 裴樾眼皮懒懒撩起,漫不经心的宣泄着刺骨的杀意,“本王倒要看看,那群缩头藏尾的戎狄人,能有多大的本事,踏平本王的北海关。” * 苏棠没在靖王府留多久就先回去了,惹得裴樾一个人在书房闷坐了好一会儿。 云娇来时,裴樾正冷着脸写着信。 大冬天,书房光线有些暗,云娇看不清裴樾写了什么,只好垂着眼捧着茶上前,“樾哥哥,你该歇会儿了。” “嗯。” 裴樾漫 不经心的回答,继续写他的信。 待云娇走近,他已经写完收尾,叠了起来,叫杜若拿着送去给谢千机。 云娇心如鼓擂,就在裴樾笔墨收尾的那一瞬,她看到了一行字——‘已有人寻到国玺,约好今夜三更,城外五里坡交易。’ “还有事吗?” 裴樾问她。 云娇忙委屈道,“樾哥哥可不可以不要对娇儿这么凶?” 裴樾揉揉眉心,“你到底有何事?” “娇儿还从未逛过京城的大街,所以想出去买些东西,樾哥哥,你能陪娇儿去吗?” “让杜若跟你去便是。” 裴樾道。 云娇看他虽然不耐烦,却依旧包容着自己,水盈盈的眼睛里满是笑意,乖巧应下便出去了。 她一走,本该离开了王府的苏棠便折返了回来。 “樾哥哥,娇娇也想出去逛逛。”苏棠故意刺他。 裴樾尴尬的僵住,好笑的把人拉到怀里,“你明知本王是与她演戏,还要来嘲笑本王。” “王爷演技倒是不错。” “娇娇。” 又气又无奈。 苏棠在他怀里乐够了,才道,“你说今晚五里坡,咱们能钓上什么鱼?” “晚上便知道了。” 裴樾想带着苏棠完成温泉之约,归德侯府就来了人。 阿圆觉得自己的头皮都快成铜墙铁壁了,“小、小姐,咱们回吧。” 苏棠看着裴樾黑得不行的脸 ,乐得哈哈大笑,拖着阿圆飞快跑了。 裴樾叹气,早知道,就该让大皇子迟点死了,省得耽误他婚期。 夜幕很快降临。 冬天的夜,犹如墨倒入水,眨眼的功夫,就浓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城外五里坡。 破旧的凉亭伫立在荒野之中,凉亭角上,挂着一盏灯笼,勉强照亮这一小块地方。 风吹动凉亭后的竹林,发出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将黑夜中的脚步也遮掩了过去。 谢千机提着剑,小心的踏入凉亭。 等了没多久,一个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人便提着一个小东西来了,走到凉亭后,还十分大方的打开裹布,露出了里头四四方方雕刻精致的东西。 ——乌孙国玺。 但凡见过的人,都不会认错,那千真万确,是真国玺。 谢千机刚要伸手去接,潜伏在这夜色中的刺客便迅速出手了。 刀光剑影,步步杀机。 而凉亭里,就谢千机和那交易的人,刺客志在必得。 偏在这时,周围灯火一亮,靖王站在那火把之下,薄凉吐出一个字,“杀!” 这是一轮没有任何悬念的捕杀。 不多久,四个刺客被拿下。 “王爷,刺客自尽了。” “嗯。”早料到会如此,所以裴樾也没叫手下的人留活口。 但当这四人脸上的黑纱被扯开时,裴樾的心,还是忍不住猛地沉了沉。 第二百七十一章 计中计 谢千机也认出了这几个刺客,“怎么会是赵家的人?” 一侧杜若道,“会不会是我们误会云娇了?她其实并没有告密,也没有特殊的身份?” “回去再说。” 裴樾的脸隐没在黑暗中,没人看得出他的表情。 一行人再次快马加鞭的离开。 他们走后,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一直潜藏在竹林后的黑影才从蓬乱的枯叶堆里爬了起来。 “果然是怀疑云娇了,可惜我们早有准备,看来传说中智计无双的靖王也不过如此。” 那人轻蔑的哼了声,消失在了黑暗中。 京城赵家。 赵阳平‘死’后,赵家这些旁支没落的更快了,在京城已经快是‘查无此人’。 赵家如今当家的,是赵阳平的同族哥哥,名叫赵敬,在工部领了个八品的小差事。 赵敬晚上喝了点酒,下人簇拥着他回了房间,赵敬便发着酒疯把人都赶走了。 下人们嘟嘟囔囔,谁也没发现,赵敬的房里,多了个人。 “永宁公主。” 赵敬反锁好门后,醉意立马换成了清醒,快步进了里间。 苏棠正跟赵夫人喝茶,见他行礼,亲手把他扶起来,“赵舅舅与我不必见外,我们是一家人。” 听到这声‘赵舅舅’,赵敬松快起来。 “我已经查过了,赵家今晚,有四个小厮不见了。赵家的人不多,今儿下午只有管事的请假买药,出去过一趟,且跟靖王府的云娇姑娘曾在药铺外擦肩而过。” “看来便是那管事的有问题了。” 苏棠和裴樾 当然不会觉得,仅凭一张纸条,就能引出云娇背后的人。 裴樾说,云娇能徒手打开牢房的锁,甚至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逃出防守严密的靖王府,她没有内力,却有一身极其诡异的隐匿逃亡功夫,她来历必定有问题。 甚至,裴樾肯定,云娇不是庸王的人。 说不准,还是云娇利用了庸王,得以堂而皇之的入京。 今天设下这局,只是为了‘打草惊蛇’,让云娇背后的蛇放松警惕罢了。 “照公主……棠儿吩咐,这是那管事的资料。” 赵敬奉上一张纸。 苏棠扫了一遍,心里有了数,“那管事的暂且留着,赵舅舅不必多关注他,待到时机成熟,我会通知舅舅处置了他。” 赵敬一一应下。 苏棠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听闻赵舅舅的公子年底就要从外调任回京了?” 赵敬的长子赵良工中举后,便因赵家不肯攀附大皇子一党,被派去了苦寒之地做个小县令,距离如今,也有七八年了。 提到长子,赵敬满脸骄傲,“是啊,说起来,你娘亲未出阁的时候,还教过良工两年画呢。” 赵家人口不多,但对赵如溪却是十分宽厚疼惜的,所以才会允许赵如溪教赵良工画画。 赵夫人瞪了一眼赵敬,赵敬连忙道歉,“棠儿,你别多想,我就是……” “说起来,我该叫他一声表哥。” 苏棠轻笑。 只可惜,赵良工一直在外求学,后来学有所成又被外放,她们表兄妹并没有见过几面。 苏棠记得 ,前世赵良工就是调任进京的那一天出的事。 那时他刚一进城门,就遇上有人街市纵马,赵良工直接被马踢到胸口,被人抬回赵家的当晚,就咽了气。 前世赵家曾去求过沈云轩,求身为丞相爷的他,能彻查纵马一事,还赵良工一个公道。 那时沈云轩怎么做的? 哦,他直接让人把赵敬夫妻痛打一顿,因为他们弄脏了丞相府新修的门槛。 苏棠至今,都能想起赵敬夫妇离开时,看向她的眼神,没有怨,只有绝望的冷。 “良工来了信,说再有几日就能回京了。” 赵夫人提及儿子,一脸幸福。 苏棠轻轻一笑,转身走进了黑夜里。 这一世,她总要护住些人的。 出了赵家,苏棠就让清风把消息给裴樾送了去。 “小姐早些歇息吧。” 阿圆替她铺好床铺,还塞了个汤婆子进去。 苏棠也困了,倒在被子里闭着眼睛吩咐,“叫马房备好马车,明儿一早,我们去一趟蒋家。” 云娇跟庸王的关系,到底如何,蒋蓉这个主动递了投名状的棋子,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阿圆刚应下,就见她呼吸已经均匀起来,不由笑着替她掖好了被角。 次日一早,苏棠便去了蒋家。 蒋蓉见到苏棠来,十分惊讶。 “蓉蓉不希望我来吗?” 苏棠无视她的表情,慢慢走进了泛着书香气的蒋家。 蒋家不似归德侯府大,只是一间三进的院落,下人们都挤在一起,好奇的打量着苏棠。 蒋蓉挤出一个笑,“ 怎么会,公主能来,蒋家蓬荜生辉。” 苏棠看她虽勉强,却并无惧色,更加确定,云娇不是庸王一党。 否则云娇捡到了苏棠故意落下的那张纸条,怎么会不把这个消息告诉庸王? 庸王一旦知道,那蒋蓉势必也会知道事情办砸了。 蒋蓉的胆怯是天生的,她不可能猛地见到苏棠,还能一点心虚害怕也不露。 “把你那日告诉我的戎狄探子叫来吧。” 一到后花园,苏棠便道。 蒋蓉早有准备,“去,叫元丘来。” 下人立马去了。 蒋蓉殷勤的给苏棠泡茶拿点心,忽听苏棠清凌凌的问,“韩小姐的生辰宴,你也去吗?” “我……” “姐姐不去的,她将邀请函送给了我。” 说话间,一个俏生生的小姐走了进来,给苏棠行了礼,“臣女蒋甜,给公主请安。” 蒋甜一来,蒋蓉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垮了下去,“甜甜,你来这儿做什么?” “自然是来给公主请安呀,怎么,姐姐能来,我就不能来啦,我虽是庶出,可说不定公主就喜欢我呢。” 蒋甜利索的泡好茶,捧到了苏棠跟前。 苏棠看到她布满老茧的手,再看这个毫不掩饰心机的蒋家小姐,接了她的茶。 这时,去叫元丘的丫环慌张跑来,“小姐,元丘他……” “怎么了?” “他自尽了!” 丫环跪地。 蒋蓉捂着嘴,“好端端的怎么会自尽,难道是他知道身份被发现了?” 苏棠看她演戏。 今天来,她就没打算能带走活的 元丘。 既是供出来的‘探子’,若是被苏棠带个活的回去拷问,谁知道会不会反水? 只有死人才安全。 蒋蓉演了一番,发现苏棠兴致淡淡,局促道,“公主,都怪我……” “嗯,所以你跟我的交易,不存在了。” 除非,拿出新的交易物品来。 苏棠淡淡抛下一句就走了,蒋蓉在原地愣了许久,才黑下脸,撞开蒋甜去找蒋翰林了。 苏棠出了蒋家,听着阿圆肚子咕咕的叫,才想起来,来的匆忙,竟忘了吃早饭。 “走,去紫藤斋。” “是!” 阿圆咽下口水,飞快钻上了马车。 主仆几人在紫藤斋,吃的肚皮溜儿圆,什么松鼠桂鱼、八珍鸭、香卤鹅、龙井虾仁,天南地北的珍馐美味,在紫藤斋都能吃到。 换做任何一家酒楼,都做不到这一点。 吃到最后,阿圆抱着圆滚滚的肚子咂咂嘴,“要是顿顿都能这么吃就好了。” 阿圆就两个喜欢的,一个是小姐,另一个就是吃,都是她的命根丨子。 清风喝茶的动作顿了顿。 冬杏笑着提醒,“那你得嫁给有钱的男人。” 阿圆叉腰,“说不定我那从小没见过的爹是个超级有钱人呢,等他把我认回去,我还嫁什么有钱男人?” 几人笑做一团。 又休息了会儿,冬杏问,“小姐,咱们回府吗?” 苏棠朝窗外看了眼,蒋甜正好下马车,朝紫藤斋走来,“有客人来了。” 她撑着下巴一脸期待,“送上门的鱼饵,不要白不要呀。” 第二百七十二章 我要跟你公平竞争 苏棠让冬杏下楼,她刚一露面,蒋甜就寻了过来。 冬杏笑着把她请到雅间。 “永宁公主。” 蒋甜现在没了方才在蒋家,面对蒋蓉时的嚣张,老老实实跪在苏棠跟前行了礼。 苏棠撑着下巴,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臂,“不用兜圈子,直说吧,你要做什么,又能给本宫什么,如果交易合适,本宫自会答应你。” 蒋甜被她这开门见山的方式震撼了一下,旋即丝毫没有隐瞒的说出了目的,“我要蒋崇死!” 蒋崇就是蒋翰林,蒋甜的亲爹。 “那你能给本宫什么?” “蒋甜甘为公主驱使,做任何事都可以,哪怕是死!” 蒋甜重重把头磕在地上。 苏棠没急着答应她,另一只手慢慢叩着桌子,“我记得,蒋家最近死了一个姨娘,和一个老仆。你是要为那姨娘报仇,还是为那老仆报仇?” “那不是老仆,那是我外婆。” 蒋甜死死掐着掌心,才不让自己情绪失控哭出来,“不瞒公主,那姨娘是我下毒害死的。她自恃受宠,只因我外婆给我端甜汤的时候,不小心碰洒了些,她新买的裙子,她便罚我外婆跪在湖边给她洗衣裳。” “我外婆早年给人做绣活,一双眼睛早就熬坏了,她看不清湖边的台阶是坏的,姨娘 也故意不提醒她,眼睁睁看她踩着那坏台阶跌进湖里,那么冷的天啊,她怎么忍心!” “我外婆呼救的时候,她还在岸上笑。” 蒋甜一张嘴唇咬得沁血,“她就那样眼睁睁看我外婆淹死了,我晚上去找她,她甚至还说——‘不就死了个贱婢,有什么了不起的’?” 阿圆在一旁,眼睛都湿了,“蒋小姐没告诉蒋翰林吗?” 就算是奴仆,也不是随意能打杀的吧。 “我说了。” 蒋甜抹了一把泪,“可我爹只呵斥我别为了个下人,去烦他。” 苏棠问她,“你外婆为何会去蒋家做奴婢?” “因为我姨娘去世后,我爹和我嫡母,不同意我外婆入府照顾我。” “他们嫌我外婆绣娘出身,身份卑贱,我外婆为了我,这才甘愿做了蒋家的仆人。进了蒋家以后,她不但要伺候我,还要任劳任怨的为蒋家干活。” 所以蒋甜才会这样恨,即便毒杀了那个姨娘,也依旧不解气,要彻底毁了无情无义的蒋崇才甘心! 苏棠看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阿圆,哭笑不得,“看着我做什么,去给她打盆水洗洗脸,哭哭啼啼,还以为是我欺负了她。” 尤其苏棠还一直顶着个跋扈霸道的恶名。 阿圆知道她这是答应了,连忙扶起蒋 甜去梳洗。 蒋甜一走,小方就来了。 “她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是的。” 小方手下的小乞丐老乞丐们,成天蹲守京城各处,蒋家这事儿虽然处置的小心,也依旧瞒不过小方的眼线。 “这蒋崇……” 苏棠朱唇轻启,“真不是个东西。” 小方跟着笑起来。 他们都是卑微的‘奴才’,如今见主子也会因为一个奴才的死动气,他当然高兴,这说明,至少他的主子,不会像蒋崇那老东西一样轻贱人。 蒋甜洗漱后,冷静了下来。 苏棠既有用她的心思,便派了桩小任务给她,当做试探。 “我记得蒋翰林最近正在帮皇上修撰史书?” “对,他很看重这件事,听说还是庸王殿下特意为他争取来的。”蒋甜回答。 每一任丞相上位之前,都修过史。 苏棠道,“那你把他的书房,烧了吧。” 沉郁的蒋甜抬起头,旋即露出个笑,“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说完,笑容甜甜的回去了。 苏棠倚在窗边,看着一家家店铺的廊檐下挂上的红灯笼,心道,又过了一年了呀。 “小姐,咱们回吧,不然侯爷又得出来找您了。” “好。” 苏棠轻笑。 回到侯府,苏棠照例先去看看谢千絮。 谢千絮还在昏 迷,但状态已经好很多了,伤口也慢慢开始愈合,已是脱离生命危险。 接下来,苏棠便没再出门了。 苏毅只知道她在隔壁专门辟出的做药的院子里鼓捣药丸,也没去打搅,直到韩柳雀生辰宴这天。 一早,永定王府。 韩柳雀的确没有请太多人来。 但庸王和李家十分给面子的都来了,还有蒋家、束家,以及苏棠和献王。 献王一来,就兴冲冲的跟苏棠说,“小棠儿,皇爷爷我先去看看永定王说的小老虎,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不了。”苏棠兴致缺缺。 “小棠儿你就是太没好奇心了,一点儿童心都没有。” 献王哼哼,颠颠儿的要走,就听一道好奇的女声,“您就是献王殿下吗?” 献王侧目一看,就看到一双跟苏棠十分相似的大眼睛。 “民女云娇,给献王殿下请安。” 云娇今儿穿了条粉白的裙子,衬得她十分娇俏,“娇儿早就听说,王爷待靖王殿下恩重如山,今日才得一见,没想到献王殿下竟是这样可爱的性格呢。” “您方才说要去看小老虎,小老虎在哪儿,娇儿可以和王爷一起去看吗?” 云娇天真可爱的问。 献王却被她可爱得抖了一身鸡皮疙瘩,跟苏棠道,“还是你这样没童心的好 。” 苏棠捏了捏袖中花了她一天时间鼓捣出来的、特意为云娇准备的药丸,勾起笑。 云娇却僵了僵,“献王殿下,娇儿是靖王殿下的……” “靖王有话让你传给本王?”献王不耐烦的问。 “不是,只是娇儿想……” “想什么想,本王很忙的知道吗。” 献王吗,没好气的说。 云娇彻底僵住,她没想到,看起来老顽童一样平易近人的献王,会这样说话。 好在这时,韩柳雀过来替她解了围,送献王去看小老虎了。 献王一走,韩柳雀才在云娇和苏棠脸上转了一圈,笑说,“隔远了看,还以为云小姐和公主是姐妹呢,这双眼睛也太像了些。” “可娇儿,只是娇儿,并不想跟谁像。” 云娇低下头,委屈的说。 韩柳雀笑哄着她,“自然,云小姐也是独一无二的。” “樾哥哥也是这么说的。” 云娇又欢快起来,像一只不似人间忧愁的小鹿,并跟苏棠道,“苏姐姐,云娇今儿来,便是想跟姐姐说清楚……” 她看到周围人群慢慢聚过来,似鼓足了勇气般挺起胸膛,道,“我要跟你公平竞争,即便樾哥哥错把你认成了我,把感情寄放在了你这个替身身上,可我不会气馁,我一定会让樾哥哥爱上我的!” 第二百七十三章 对呀,我故意的 空气都因云娇的发言,寂静了一瞬。 直到有人鼓起掌,“好,说得好!” 苏棠淡淡看去,哦,是韩奇胜那个白痴。 白痴旁边,束修努力保持着镇定,但那八卦而激动的眼睛明显出卖了他恨不得立马提笔写个八千字的创作欲丨望! 只有韩柳雀,觉得很尴尬。 要不是庸王非要她下帖子邀请云娇来,韩柳雀是绝不会允许这样的女子踏进韩家门的。 不过,她倒是不介意,看看苏棠被人口口声声,说成‘替身’的反应。 “你说完了?” 苏棠迎着一众幸灾乐祸的目光,问云娇。 云娇小脸倔强,“苏姐姐,不论你想用权势压我,还是用银钱收买我……” “让让。” 苏棠淡淡看她,“我早上起得晚,还没吃早餐,麻烦让让,让我先去吃点东西。” 云娇愣住,她说了半天,苏棠就这个反应? 束修努力保持自己端方贵公子的人设,可眼角憋不住的泪出卖了他,这实在,太好笑了吧! 苏棠看她还不让,无奈看向韩柳雀。 韩柳雀立马叫丹果去准备早膳,又笑着拉开了云娇,苏棠这才得以从挤挤嚷嚷的韩家进门。 韩柳雀很贴心的叫人把早膳放到了临湖的暖阁里。 苏棠 吃到一半,束修就鬼鬼祟祟跑过来了。 “公主,你介不介意我把刚才那一段写进我的话本子里?” “你敢写我就敢扒了你的皮。” 苏棠咽下个虾饺,温柔微笑。 束修打了个寒噤,“好可怕,公主,我胆子小,你能不能不要总这么吓唬我。” 呵。 苏棠心道,你要是胆子小,你前世还敢写皇家艳俗话本,还被抓去游街? 苏棠懒得理他,一心填饱肚子。 韩家的早点,虽比不上阿圆的手艺,也还勉强过关。 吃了个半包后,苏棠才得空问束修,“你爹要给你定下未婚妻了?” “公主关注我?”束修高兴的问。 苏棠看他浮想联翩,手捏着筷子恨不得再激情创作一本的样子,语含杀意,“你真想我扒了你的皮?” 束修有点委屈,“公主,你别老惦记我的皮呀。” 束修皮了一下,发现苏棠美眸里杀气更浓,忙正经道,“没错,我爹是给我定了个未婚妻,我还没见过了,说是今天会来,李家的姑娘,公主见过吗?” “没有。” 李家之前一直很低调,李家的小姐几乎不出来走动。 束修兴致缺缺,他对娶妻没什么想法,他这辈子最爱的妻妾只有能创作话本子的笔墨 纸砚。 苏棠说完,丹果就来请了。 今儿毕竟是韩柳雀的生辰宴,她也不能一直躲在这里。 穿过永定抄手游廊,就是此次设宴的地点,一座两层楼的暖阁。 四角飞檐下,垂挂着喜庆的大红灯笼。 宽敞的暖阁内,笑语声声,苏棠进来后,直接被韩柳雀邀请坐在了左侧第一排最上首的位置。 才坐下来,苏棠就察觉到了落在身上不怀好意的目光。 但她抬头看去,每个人神色如常,并无人盯着她,倒是云娇被安排坐在一位面生的小姐身侧,两人低头说话,相谈甚欢。 苏棠刚看过去,云娇就敏锐的抬起头来,又露出那副倔强小白花的模样。 苏棠:…… 苏棠默默塞了块点心在嘴里,白糯糯的点心里夹着化开的红糖,甜滋滋蛮好吃。 她端起来,递给了身后的阿圆。 阿圆尝了尝,又递给了冬杏。 裴极的余光一直落在她身上,看她如此,忍不住笑起来。 “王爷,在笑什么?” “只是想起一桩趣事。”裴极慢悠悠道,“你知道冬天的兔子怎么存粮食吗?” 韩柳雀不解,裴极道,“听说,是兔子们排排站,头一只搬了胡萝卜,然后一个一个往后递。可是每只兔子都忍 不住要尝一口,等到胡萝卜搬回洞里的时候,已经被吃完了,所以兔子们冬天是存不住粮食的,但是它们会胖三斤。” 苏棠:…… 阿圆和冬杏:…… 韩柳雀察觉这是裴极对苏棠的促狭,垂在一侧的手捏住衣衫,揉了揉。 苏棠无聊的坐了会儿,就跟韩柳雀道,“我吃多了,出去走走消消食。” “让丹果给公主领路吧。” “好啊。” 苏棠捏着袖中的药丸,浅笑着往外走,余光瞥见云娇果然也起身跟来,笑容更深。 丹果一路领着她走到一片假山丛里的地方,“前边儿就是锦鲤池,皇上赏了好些不常见的锦鲤,公主可以好好欣赏。” 苏棠没有异议。 一直快走出这片假山,云娇才追上来,“丹果,雀姐姐叫你呢,我陪着苏姐姐吧。” 丹果乖顺的应下。 苏棠看着远去的丹果,这才笑着回身,“你找我?” “苏姐姐好像很讨厌娇儿,为什么,因为樾哥哥吗?” 云娇一步步朝苏棠走近。 苏棠抬起手,一点也不暖和的阳光将她掌心的银龙纹玉佩照得泛出温润的光泽,“你们在找这个?” 云娇呼吸微窒,更是不解,“苏姐姐,这是什么?” 苏棠将玉佩收回来, 浅笑,“你看,我讨厌你,是因为你一句实话也不肯说,而不是因为你非要说当初是你救了王爷。” “娇儿听不明白……” 云娇满脸疑惑,下一秒一道利箭破空之声传来。 倏——! 利箭直逼苏棠喉咙,苏棠要是因此摔倒,她手里的玉佩必定摔碎! 云娇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下意识的就出手朝那块玉抓去。 却是这一眨眼的时间,苏棠反手把她拽到了身前。 噗呲——! 利箭狠狠刺穿了云娇的肩膀。 云娇疼得张嘴抽气,“苏……唔……” 苏棠趁她张嘴的间隙,直接把药丸拍进了她嘴里,捏着她的下巴逼她咽了进去。 云娇瞪大眼睛,“苏姐姐,你给我吃了什么?” 云娇迅速反应过来,“不、不对,那射箭的人,是你的人对不对,你是故意设下这局算计我的!” 否则凭她诡谲的身法,若不是她下意识的要去拿玉佩,这支箭不可能伤到她,还平白被苏棠喂了一粒不知道什么药。 云娇想清这一点,一身冷汗,“苏姐姐,难道你想杀了我吗?” 苏棠朝丹果方才离开的方向看了眼,十分恶劣的握住云娇肩上的箭,冷笑,“对呀,我现在,就要杀了你解恨!” 第二百七十四章 没脾气的菩萨 云娇痛得大喊大叫。 眼看着苏棠下手越来越狠,假山后终于跑出来一大片人。 “永宁公主,你这是干什么,你就算嫉妒云娇小姐,也不必杀了她呀!” 蒋翰林第一个出声。 韩柳雀也严肃说,“公主,你若是要在永定王府杀人,怕是要给永定王府一个交代才是,云娇小姐毕竟是王府请来的客人。” 丹果已经上前,把云娇从苏棠手里扶了过来。 云娇肩上的血,鲜红刺目,实在吓人。 云娇呜呜的哭起来,“苏姐姐,就算你要杀了我,娇儿也不会放弃樾哥哥的,你吓不倒我。” “云小姐真是太单纯了。” 韩奇胜是真的被弱小又倔强的云娇感动了。 一群人对苏棠的行为,义愤填膺。 偏在这时,某人牙酸的‘啧’了一声,就显得格外明显。 束修看众人齐齐望着自己,忙收起脸上的不屑,端起翩翩公子的架子,道,“诸位难道就不问问,这箭哪儿来的?永宁公主进府的时候,大家都是看着的,她身上可藏不下这么长一支箭吧。” 是啊,这箭哪儿来的? 众人尴尬的咳了咳,问云娇,“云小姐,这箭……” “是、是……” 云娇白着脸委屈的咬唇,她该怎么说? 难道说她是因为觊觎苏棠的玉佩,才被她强行拉着挡下这箭的吗? 况且射箭的人已经跑了,她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是刺客是苏棠的人。 她低下头 ,不忍的说,“王府中突然出现了刺客,我恰好给苏姐姐挡下了这支箭。” “刺客?” 束修笑道,“这永定王府守卫森严,怎么会有刺客呢?” “重点不应该是苏棠方才想杀了云小姐吗?” 韩奇胜哼哧道,“我们来时可是亲眼所见,苏棠简直是恩将仇报,为了个男人,杀人的勾当都干得出来,私底下手只怕比我们这群山匪出身的人还要不干净!” 束修想替苏棠辩解,就被束翰林一个眼神制止住。 苏棠见没人张口了,这才意犹未尽的开口,“你们为什么不觉得,我刚才是要救她呢?我手里,那拿着止血的药粉,这箭支明显带毒,若再不取箭消毒,云小姐只怕活不长了呀。” 要是他们再争论的久一些,云娇就回天乏术了。 可惜。 云娇看见她眼里的可惜,哆嗦着去看肩膀,果然,方才还鲜红的血,这会儿已经开始泛黑,她的四肢也跟着麻木起来。 “救、救我,苏姐姐,救救娇儿。” “你还真把我当没有脾气的菩萨了。” 苏棠毫不犹豫的拍开她伸过来的手,“刚才不是还很有骨气的说,我即便要杀了你,你也不会妥协吗?怎么现在就要求我了?” 云娇浑身冰冷。 韩奇胜气道,“你怎么见死不救,你对得起你这身医术吗?” “反正我恩将仇报,私底下出手比你们这群山匪还要不干净,我怎么就不能 见死不救了?这不是恰好附和我的本性吗。” 苏棠问。 束修听她拿他们刚才的话,来堵他们的嘴,憋笑憋得肩膀抖得像筛糠。 韩奇胜的脸,跟云娇的一样绿。 还是韩柳雀道,“先去叫大夫。” 云娇是庸王难得安插到了裴樾身边的一枚好棋,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但云娇身上这毒…… 永定王府只怕也解不了。 “不是说去花园看小老虎么,怎么都挤在这儿?”裴极从后面过来。 “王府有刺客闯了进来,王爷放心,我这就让人去搜查。” 韩柳雀交代眼睛落在云娇身上魂不守舍的韩奇胜,暗自皱眉,又很快松下来,反正他也是见一个爱一个,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忘了云娇。 只有苏棠瞧见韩奇胜那满是疼惜的眼,一个将云娇这枚他人的棋子,纳为己用的妙计,在心底逐渐成型。 但这事儿,不急。 “那就去看小老虎吧,苏小姐见过吗,幼虎比猫儿大些,剪去了爪子,拔去了尖牙,你可以抱在怀里玩。” 裴极道。 苏棠脚步一挪,把束修挤到了中间,“王爷没听说过养虎为患吗,即便剪了爪牙,老虎始终是老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反咬主人一口。” 庸王听她话里有话,想再问,挤在两人之间的束修啪嗒一声,十分骚包的打开折扇摇了摇,恰好挡住他的视线。 “束公子跟李表哥一样,都喜欢冬天扇 扇子。” 庸王淡笑着,语气却透着凉意。 束修还以为庸王夸他呢,热情的跟庸王展示他扇子上的题字——‘京城第一美男’。 庸王:……算了,不跟傻子计较。 花园里,献王正抱着一个奶黄色的小老虎逗丨弄,浑身都是大写的开心。 瞧见苏棠来,还热情的跟她打招呼。 苏棠兴致缺缺,看了眼小老虎,就去喂锦鲤了。 束修瞧见,也跟了过来,不过他身后还缀着个尾巴——李家的表小姐李墨香。 “公主!” 束修兴冲冲的跑过来,也抓了把鱼食跟着喂。 李墨香柔柔行了礼,“以前在家中时,总听堂哥堂姐说起公主,今日见公主,果真姿容绝色,难怪引得众人倾倒。” 她这是,讽刺苏棠以色惑人? 苏棠笑笑,懒得跟她争辩。 束修却不乐意了,“李小姐这话实在奇怪,永宁公主分明是以德服人,才华出众,一手医术更出神入化,怎么在李小姐嘴里,她就只剩下姿容绝色这一个优点了?” 李墨香没想到束修这么夸赞苏棠,心道,霞光堂姐说的果然没错,这苏棠,就是个到处勾引男人的狐狸精罢了。 但这话,她不会说出来。 “束公子说的是,是墨香嘴笨,公主不会跟墨香计较吧。” 李墨香抬起小脸,“墨香久在深闺,不像公主,既会打扮,又性格豪爽,不论男女都能放下架子结交呢,墨香就做不到 ,墨香真是羡慕公主。” 苏棠看出来了,这李墨香,是看上束修这位翩翩佳公子了吧。 苏棠想解释解释,却看到束修先张了嘴。 “你别说……” “李小姐少阴阳怪气的!” 苏棠到底没拦住束修,只能由他小嘴叭叭,“你羡慕就羡慕,说些实褒暗贬的话,当人都是傻子听不出来?” 束修写过那么多话本子,李墨香一开口,他就闻到那股老绿茶的香气了。 “束公子,我……” “我什么我,你是不是除了阴阳怪气就不会说话了?李家就是这样的家教?你在深闺中,只怕是天天研习制茶之术,才浑身茶香吧,人家永宁公主招你惹你了,你在这儿恶心人。” 束修叭叭个不停。 李墨香噙着泪,最后捂着脸哭着跑了。 苏棠:…… 她忍不住提醒束修,“你还记不得记得,那是你爹给你定的未婚妻?” 束修狰狞的脸一僵,又恢复成了翩翩公子的模样,就是扇子摇得有点急,“完了,等回去我爹肯定要家法伺候。” 苏棠表示爱莫能助,问起他写黄多矣为主角的话本子的事。 提到老本行,束修变得游刃有余,“放心,今年年节前,第一册就能出来,到时候印发个百八十本不成问题。” “我出银子,印三千本,送往大晋各地。” 苏棠说完,看见永定王同韩柳雀一起朝她而来,知道今儿的重头戏,终于要上场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被拆穿 “你先去找你未婚妻道个歉,别杵在这里了,剩下的事,我自会再去找你。” 苏棠赶束修走。 束修瞧着走来的永定王,有点儿不放心,“今天靖王殿下真不来啊?” 束修怎么也是个大男人,苏棠在外人嘴里传得再邪乎,在他眼里,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今天这宴席他都看出永定王府不怀好意,永定王现在过来,还不一定什么目的呢。 苏棠对他的讲义气惊讶了一下,语气温和下来,“我没事,管好你自己就行。” 束修只得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永定王轻笑,“想不到公主跟束公子的关系也不错。” “刚才他未婚妻因我生了些误会,我便与他多说了两句。” 苏棠接过阿圆递来的帕子,擦干净手,“王爷寻我,可是要谈云娇的事?” “是,不知公主可方便。” 永定王招招手,便有下人撑了一只小船来,小船恰好能容纳三四个人。 永定王笑道,“王府的湖很浅,公主可愿意与本王和柳雀船上说话?” 既不必担心去别处被暗害,又不必担心水深被淹死。 这个永定王,的确思虑周全。 “自然可以。” 不被人坑一坑,怎 么反坑回去呢? 苏棠愉快的让冬杏和阿圆留在岸上,随他们上了小船。 冬天的湖面在阳光下,似蒸腾起一层浅浅的薄雾,船一入水,犹如一柄剪刀,轻轻裁开了这薄雾轻纱,露出了湖水沁凉的真面目。 苏棠与韩柳雀父女分坐两头,中间摆着小茶几,放着之前苏棠吃的那种糯叽叽加红糖的点心。 “王爷有话便说罢。” 苏棠捻了个点心放嘴里。 韩柳雀为她添了茶,“公主似乎早料到我们会来寻你一样。” “你们不也早料到,我不会拒绝你们?” 苏棠又捻了个点心,心里想着,味道实在不错,等回去,要叫阿圆也做一做。 韩柳雀一噎,默默退到了永定王身侧。 苏棠发现了,但凡永定王在场,韩家所有人都是如同仆人一般内敛着的。 “公主很聪明。” 永定王将点心体贴的往苏棠的方向推了推,“若是公主肯站到庸王殿下这边,我们必定如虎添翼。” 苏棠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永定王笑眯起眼,“毕竟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能接受夺舍重生这样诡异的事情,公主说对吗?” 苏棠捏着点心的手紧了紧,又不动声色的塞到了 嘴里。 方才永定王说的,是夺舍、重生。 夺舍,是指抢占他人身躯复活,可她分明是在自己的身体里醒来,怎么能算‘夺舍’? 苏棠不答。 永定王也不急,只拿出一张纸,在苏棠跟前铺开。 苏棠认得,那是沈云轩的字迹。 “两年前,公主大病一场,清醒之后性情大变,并对他和假扮你身份的苏凝烟恨之入骨。” “一开始,沈公子还怀疑,你只是自己重生,而非夺舍。” “据他所说,他亦是重生之人,但他的记忆里,即便是前世,你也不曾学过医,可现在的永宁公主,医术不凡,本王觉得,除了‘夺舍重生’,没有别的解释。” 永定王一条条的分析,听到这里的苏棠却忍不住在心底轻笑,前世的沈云轩,真是半点也没关注她这个糟糠妻呀。 永定王见她神色有异,更加确定这匪夷所思的揣测没有错。 “这些都是猜测而已。” 苏棠道。 永定王拿出一沓卷宗来,这是这两年死在苏棠手里的人的相关资料。 “天上是不是真的有菩萨,也只是一种猜测而已,谁也没见过,但这并不妨碍人们相信这件事。” 他智珠在握般,微 笑,“所以本王只要能证明,公主的确性情大变这一点,自会有人相信夺舍之事,很快,他们就会恐慌,害怕,甚至想要一把火烧死公主。” 他甚至怕苏棠不够害怕,又加了个砝码。 “听说公主很爱靖王,可靖王若是知道,他喜爱的躯壳里,是一个足够当他祖母的魂魄,你说他是会坚定信念爱你,还是会觉得恶心?” 苏棠眼睫微颤。 足够当裴樾祖母? 他们把她,猜成谁了? 苏棠面色微沉,眉目间隐露出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沧桑和老沉,“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前圣教圣女,亦是公主现在这具身体的亲外祖母,芜河殿下。” 永定王重新拿了一壶茶来,“听闻芜河殿下并不爱喝清茶,最爱梅子茶,本王也有准备……” “你既要与我合作,又怎么查不出,我最厌恶梅子茶?” 苏棠暗自庆幸,当初得到银龙纹玉佩、且裴樾发现她身份后,她便让人搜集了大量楚国圣教的相关资料。 这位圣女……或者说,是她外祖母芜河,便有记载,喜食凉茶,最厌梅子茶。 “要继续谈,就将这梅子茶拿走吧。” 苏棠生气的说。 永定王到这 儿,才对‘夺舍重生’之事,信了七八分。 “是本王疏忽。不过听闻殿下不仅擅医术,更擅巫术,只是这夺舍之术,虽是巫术之一,可从未听闻能成功,没想到芜河殿下成功了。” “此术施行的条件极为苛刻。” 苏棠一副不愿意多说,却又因被其发现身份,而不得不受制于人的样子,“你今天请我来赴宴,就是为了拆穿我的身份?” “自然是为了与殿下合作,待事成之后,庸王殿下不会杀靖王,并允许殿下前往封地,带着靖王安度余生。” “空口白牙,就要让我信你?”苏棠轻呵。 永定王也知道她不会信,“殿下想要什么?” 苏棠站起身来,高深的负手往湖面看去,淡声道,“我此生目的有二,一是裴樾,二,便是我女儿赵如溪之仇。第一点你们暂时无法实现,但第二点,你们总可以告知我真相,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柳雀看了看永定王,这件事,就是她,也知道的不多。 但永定王不一样,他狡猾多疑,他没真的掌握裴极的把柄,绝不会因为女儿出嫁,就带着十万山匪,出西南归降。 苏棠要诈他手里的、庸王的秘密! 第二百七十六章 捅破天 “怎么,永定王不知道?” 苏棠回身看他,“既如此,那我们也没有合作的必要。你要揭穿我的身份,我也不妨告诉你,我便是死,也会咬着你永定王,一起死。” 他们既认定她是芜河,必定会忌惮芜河的巫术。 船只渐渐靠岸。 永定王在苏棠上岸前,轻叹一声,“殿下可否给本王一些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 “当然。” 苏棠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一走,韩柳雀便过来,“父王真的信那夺舍重生之术吗?” 一开始庸王把沈云轩带到他们面前时,他们对沈云轩嘴里的胡言乱语,一个字都不信。 可慢慢的,沈云轩‘预言’的几件事,一件接着一件的成真。 他们查过,并没有沈云轩干预的痕迹,那就唯一的可能,就是沈云轩说的重生之事是真的。 不过沈云轩对苏棠了解不多,说的话有时颠三倒四,是永定王根据这几年的资料,才得出‘芜河夺舍苏棠重生’这一结论。 “芜河没死之前,楚国巫术盛行,楚国皇室也十分忌惮,‘夺舍’之事,十有八丨九是真的。” “但苏棠这具壳子里,装的到底是不是芜河,还要再试探。” 永定王并不完全就信 了苏棠,“如若那壳子里装的是其他别有用心的人,我们恐怕还要将自己都搭进去。” 韩柳雀严肃的点点头,“女儿会安排的。” 苏棠刚踏上岸,就见裴极坐在献王身侧,悠闲看来。 “我还以为,今天这话,会是庸王殿下去跟我谈。” “谈什么?” 庸王笑问。 苏棠心里骂了句‘老狐狸’,明明一切都是他的主意,他偏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算事情败露,谁也抓不到他半点把柄。 “谈庸王殿下的补肾药吃了半个月,怎么病情还没有好转。” 苏棠说完,附近的李墨香和蒋甜都猛地抬起头,又捂着通红的脸赶紧走了。 裴极无奈笑起来,“真是拿你没办法。” 这宠溺的语气,听得苏棠一阵反胃,幸好这时下人过来,说裴樾来了。 苏棠顿时眉开眼笑的跑了。 苏棠刚跑出来,就看到了挂在裴樾胳膊上的云娇。 云娇的毒还没解,嘴唇乌青,眼下乌黑,此刻再如何楚楚可怜,也只显得滑稽。 苏棠看着裴樾黑着俊脸,强忍住把人甩开的冲动,差点笑出声来,以前的靖王殿下,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呀! “娇娇。” 裴樾见她在那儿看戏,无奈唤 她。 云娇却犹如见到恶鬼一般,尖叫一声,躲在了裴樾怀里。 裴樾已经想拔剑了。 苏棠忙走过来,“冬杏阿圆,你们还不过去扶她一把?” “不,苏姐姐,你不要杀我。” 云娇哭哭啼啼的抱着裴樾,“樾哥哥,救我,不要让苏姐姐杀我。” 韩奇胜闻讯赶来,一怒为红颜,“苏棠,你在干什么……” 话未说完,裴樾的剑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你刚刚直呼谁的名字?” “樾哥哥,韩世子他只是为了救我,你别伤他,好不好?”云娇求饶。 韩奇胜看她卑微的样子,眼睛都红了,“云小姐,你别求他,是他无情无义,居然想要为了别的女人伤害你!” “韩世子,你别这样说樾哥哥,我会不高兴的。” 云娇咬着唇。 韩奇胜眼睛更红,仿佛要发怒的野狗。 苏棠看着在杀人与忍耐之间反复横条的裴樾,乐得差点笑出声。 终于在韩奇胜和云娇说出更加古怪的话之前,苏棠几步上前,扇了韩奇胜一巴掌,顺便把娇弱的云娇一把推了出去。 苏棠插着腰十分霸道的道,“都给我滚一边去了,靖王来这里,是来找我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苏姐姐 ,你怎么能……” “我怎么不能?” 苏棠俯身靠近她,低低的笑,“你忘了,你肚子里还有我喂下的奇毒呢,那毒不会要你的命,但会让你一日变得比一日丑。你有功夫在这儿跟我废话,不如赶紧去找个大夫治病吧。” 云娇吓得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流。 韩奇胜见红颜落泪,“永宁公主,你为何不能大度一点……” ‘啪——!’ 苏棠又扇了他一巴掌。 韩奇胜气得发抖,“我都没叫你名字了,我也没骂你,你干嘛还打我!” 竟是委屈了起来。 苏棠学起话本子里那经典的一句,“你在教我做事?” 跟着永定王一起赶过来的束修看到这一幕,第n次悔恨,没带笔墨纸砚不能现在写一篇。 庸王笑着走出来,“苏小姐不是说今儿靖王兄不来么,怎么这会儿又来了?” 这态度,仿佛苏棠跟他比跟裴樾还亲密似的。 “兴许是来给王爷送肾虚丸的也说不定呢。”苏棠回答。 庸王僵着笑容,看来她是抓着他这个痛脚使劲儿踩了。 裴樾淡淡摩挲着剑柄,同为男人,他感受得到裴极看向娇娇时,眼神的不同。 即便娇娇不喜欢裴极, 他也不想娇娇同他多说一个字。 即便是斗嘴,也不许。 心底不可告人的占有欲涌上来,让他瞳仁更黑,仿佛无底的深渊,要将人吞没进去。 “王爷?” 苏棠察觉他浑身涌出的巨大杀意,惊了一下。 裴樾只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手里,“本王奉皇命,捉拿蒋崇。” “蒋翰林?不知他犯了何事,竟要劳动皇兄亲自来抓他?” “篡改史书。” 裴樾冷淡吐出四个字。 这四个字,蒋翰林各个都认识,怎么凑在一起,他就不明白了? 他什么时候篡改过史书? 苏棠讶异的看了眼蒋甜,蒋甜眼底跃动着兴奋的光。 她本打算照苏棠所说,烧了蒋崇的书房,毁了史书,这样蒋崇必定被罚。 但千辛万苦溜进去后,蒋甜改主意了。 没人知道,她其实很擅长模仿他人笔迹,于是当夜,她翻出蒋崇即将呈上去的一本史书,加了一段——‘纵观先帝一生,宽厚有余却狠绝不足,以至于养虎为患,留下一位心狠手辣的新帝,弑兄夺位,毁我大晋百年根基’。 天知道,皇帝看到这一段时,当场斩杀了呈书的太监。 可苏棠不觉得高兴,蒋甜这次擅作主张,怕是要捅破天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千层套路 蒋甜还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祸,看着平日说一不二高高在上的父亲,此刻两股战战恐惧万分的样子,她心里一阵痛快。 “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蒋崇被人带下去的时候,还干巴巴的辩解。 蒋甜装出害怕的模样,要跟在蒋崇身后出去,却被苏棠一把拉住了胳膊。 “你最好盼着,皇上真的查不到你身上。” 苏棠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警告。 蒋甜见她动怒,虽不解,还是道,“公主殿下放心,这件事我做的很隐蔽,不会有人发现的。” 苏棠真是被她气笑了,“你真当刑部和大理寺都是吃干饭的么?” 蒋甜这才闪过丝慌乱,却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求助的看向苏棠,苏棠却只甩开了她的手,“蒋小姐自求多福吧。” 苏棠刚开始肯帮蒋甜,是看在她跟前世的自己一样,都被亲人辜负。 却没想到,救了个自作聪明的。 既如此,她就只能抛弃怜悯,拿她做饵了。 “蒋小姐怎么了?” 庸王察觉蒋甜神色有异,笑着问她,“本王相信蒋翰林不是糊涂到篡改史书的人,蒋小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蒋甜擦着眼角,“我不知道,我就是太害怕,我不想死。” “宫里还没定下罪,蒋小姐不必着急,先回去吧。”苏棠催促。 “是。” 蒋甜腿软的倚在丫环身上哭着走了。 庸王一脸兴味的朝苏棠看去,他敢肯定,苏棠跟蒋甜,肯定与‘篡改史书’一事有关。 裴樾沉郁的挡住庸王的目光,“庸王无事,也入宫听训吧。” 蒋翰林能修改史书,是庸王举荐的,如今出事,他难辞其咎。 庸王笑了笑,越过裴樾,继续跟苏棠道,“苏小姐不必担心,本王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免得庸王殿下一死,我的婚期又要延迟。” 苏棠捏捏裴樾的手,回了庸王。 庸王难得有一种被人差点噎死的感觉,虚虚维持着笑先走了。 裴樾感受着安抚他的小手,眉心舒展开,牵着她出了永定王府。 “本王先送你回侯府。” “王爷先回宫交差吧,我可以自己回去。” 裴樾不愿意。 现在他想见苏棠一面,都是难上加难。 苏棠看他那双幽黑如墨的眼睛,藏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委屈,笑着扯扯他的衣袖,像哄小孩似的哄他,“我保证,我很快会去见王爷的。” 裴樾瞧出她的揶揄,倾身靠近,“那本王,在温泉等候娇娇。” 苏棠耳根一热,裴极已经翻身上马,押着蒋崇进宫了。 那模样,要多正经有多正经,像朵无人敢攀折的高岭之花,谁能想到他方才竟在她耳畔说那些话? “公主,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束修几步跟出来,惊讶的问,结果被束翰林重重拍了一下后 脑勺。 “公主勿怪,都是下官管束不严,才叫犬子如此口无遮拦。” “束翰林教子有方,就连王爷都说,束公子是位难得的青年才俊,王爷都有惜才之心,本宫自然不会与他计较什么。” 苏棠浅笑。 束翰林略有些惊讶,但很快平静下来,客套的回了两句。 苏棠也知道,仅凭几句话,不可能叫他倒戈,也没再多说。 没多会儿,献王终于出来了,怀里还抱着那只小老虎。 苏棠扶额。 “小棠儿咱们快回去,我给小虎弄些好吃的。”献王兴冲冲的催促。 苏棠只好与永定王一行人告辞,随献王上了马车。 马车刚动起来,献王脸上的玩味就淡下来,把小老虎塞到了苏棠怀里。 “皇爷爷不喜欢了?” “拔了爪牙的老虎,还能是老虎么?” 献王轻嗤,“永定王那没文化的山匪,真当本王不知道,他是要用这幼虎类比樾儿?但他想拔樾儿的爪牙,也太异想天开,更何况,樾儿早不是一只幼虎。” 苏棠见他心里都清楚,看着幼虎的眼神都和善了些。 她轻抚着幼虎的毛,问,“那王爷为何要接下这只幼虎?” “一个浑身充满了弱点的人,才能让人放松警惕。” 献王有几分得意的道,“小棠儿,你瞧着吧,接下来,永定王还会送更多的小玩意儿,来试探本王,腐蚀本王,等机会 一到,本王就将计就计,釜底抽他们的薪!” “皇爷爷厉害!” “哈哈哈,一般一般。” 献王被她哄得眉毛都一抖一抖的。 “那我有个小忙,想请料事如神聪明绝顶的皇爷爷帮一帮,皇爷爷能帮我吗?” “好说好说。” “借您的人给我一用,我要盯一盯云娇。” 小方的人虽然遍布京城各处,但京城鱼龙混杂,云娇背后的人在京城部署多年,又极其狡猾,苏棠担心,仅凭小方,盯不住云娇。 献王正高兴呢,想也没想,就道,“可以。” 说完,两眼一瞪,“小棠儿呀,你跟皇爷爷说说,打算怎么盯云娇?” 献王虽有培养多年的人手,但他一部分的消息渠道,每一条消息,都是要花银子买的呀。 苏棠看不出他肉疼似的,说,“从现在开始,每一个跟云娇有过接触的人,都要盯上至少一天,尤其以会医术、身上带着药气的人为重点,这样的人,最少跟上三天。” 苏棠给云娇服下的药丸,会一天一天,让云娇慢慢开始畏惧阳光,且皮肤溃烂。 不致命,但会让云娇变得十分可怖。 这是万毒方里的奇毒之一,‘枯颜’,此毒普通大夫是不知道如何解的,因为此毒配方有好几种,唯有熟知万毒方的人、且经过望闻问切之后,才能确定如何配制解药。 “皇爷爷还记得,那群一 直藏在暗处的楚国人背后,就有一个熟知万毒方的大夫么?” 苏棠已经确定过,那人不是百药生。 献王吃惊,“你竟是要借云娇,逼那大夫现身?” 苏棠点头,“可以这么说,但那大夫不一定会现身,现身的,有可能是楚国圣教的人。” 她基本确定,云娇是楚国圣教的人,毕竟除了圣教和极少数别有用心的人外,不会有人认识她的银龙纹玉佩,且那么想抢夺。 正是因为不确定,苏棠才要确定一番。 献王服了她这脑子,“云娇和那群圣教的人,肯定死也想不到,你就这么一环又一环,把他们的底丨裤都套干净了。” “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之前要不是裴樾提点她,说云娇身法诡异,且反利用了庸王,她也猜不到这里。 “那英俊潇洒才高八斗的皇爷爷愿意帮我吗?” 献王牙疼的紧,这得多少银子呀! 苏棠看他愁的眉毛都打结了,才笑道,“皇爷爷放心,有什么花费,都算在我的账上,回去这小老虎,我也替皇爷爷养了。” “那行。” 献王立马高兴了,马车走到半路,他就下了马车去安排了。 “献王殿下看着不着调,没想到还挺靠得住的。” 阿圆笑着从马车的屉阁里拿出一盒点心来,打算喂喂这小老虎。 谁知才打开点心盒子,就吓得把盒子扔了出去! 第二百七十八章 警告 ‘砰——!’ 阿圆因为吓得猛缩脖子,后脑勺直接磕在车壁上,撞得两眼泪哗哗。 “怎么了?” 一直藏在人群里的清风听到声响,飞快跃入马车,捡起了阿圆扔在地上的食盒。 他打开瞧了眼,脸也黑了。 苏棠顺势看去,只见原本应该放着糯叽叽点心的食盒,放着一把团扇,团扇上,用绣线,缝住了一张人丨皮面具。 “这点心哪儿来的?” “是咱们出来时,韩小姐给的,她说小姐一定会喜欢这个的。”阿圆惊恐的说。 苏棠明白了,这又是韩家的试探。 芜河通巫术,据查到的资料显示,楚国圣教,以前便有用活人祭祀来施行巫术的先例。 “小姐,这怎么办?留着吗?” “当然不留。” 留着添堵么? 苏棠略想了想,跟清风道,“你去把这东西烧了,把灰烬给韩柳雀送去,告诉她,这是回礼。若有下次,我会亲手把这东西缝她脸上。” 这是巫术里的一种,名为换脸。 阿圆咽了咽口水,看着一脸跃跃欲试的小姐,再看盒子里的人丨皮面具,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应该怕谁了。 “我这就去……” “对了,今儿射箭的事,定王府的人可查到了什么?” 定王府守卫森严,且都是永定王从西南带来的护卫,若非清风一 身轻功出神入化,也难以潜入。 清风皱皱眉,“差一点,永定王府有高手。” “但还是没有你厉害。” 阿圆为了缓解恐惧,随口道。 清风耳根一红,幽幽看她一眼,‘唔’了一声,见苏棠没有别的吩咐,飞快去办事了。 经过刚才那一吓,苏棠也不觉得困倦了。 回侯府后,苏棠打算抱着小老虎去给苏毅瞧瞧,也免得他老闷在屋子里闷坏了。 谁知刚往苏毅的院子走,就听到一阵阵拳风。 “小姐,小姐!” 小马管事殷勤的跑过来,笑道,“侯爷跟虞姨在切磋呢。” “爹爹居然愿意?” “侯爷一开始是不愿意的,架不住虞姨言辞相激,就动起手来了,奴才看过来,两人都有分寸呢,没伤着彼此。”小马管事笑得一脸八卦。 苏棠心想,爹爹肯动起来,也不算件坏事,便没再去打搅,回了海棠苑。 刚回来,又得知谢千絮已经苏醒了的好消息。 “棠儿,你回来了,我留给你的纸条你看了吗?” 谢千絮披着薄衫,一见苏棠便焦急问道。 苏棠点头,把她跟裴樾做的布置都跟她说了,“放心,王爷心中有数。” “那就好。” 谢千絮靠在床头,出神的想着什么。 苏棠看她不想多说,就先出来了。 “小姐,奴婢怎么觉得 ,谢小姐方才看您的眼神奇奇怪怪的?” “有吗?” 苏棠淡淡说,“你看错了吧。” 阿圆挠挠头,但她总觉得没看错呀,为什么一向聪明的小姐会看不出来? 苏棠哪里是看不出来,只是不想点破而已,她猜,谢千絮当日不止偷听到了遗太子与勾结戎狄之事,还听到了永定王关于她夺舍重生的猜想吧。 哎。 苏棠轻叹,她不怪谢千絮会害怕,她只是有那么一点点难过罢了。 清风很快从永定王府回来了。 “东西给韩柳雀了?” “给了。”清风回想起当时韩柳雀那张故作镇定的脸,面瘫脸挤出个笑,“她让我给主子带了点礼物。” “什么礼物?” 阿圆惊恐,别又是人丨皮面具这一套吧。 说着,清风叫人抬进来三个大箱子。 阿圆捂着脸不敢看,还是冬杏屏息过去把箱子打开,刚打开,苏棠眼睛就热了,“西南果然有很多好药材啊。” 京城里难寻的药,韩柳雀都是拿箱子抬来的。 苏棠一把一把药材翻看,除了已经绝迹的药材,就连蛊虫都有几只,只可惜是死了磨成药粉的蛊。 苏棠不由道,“我开始有点儿喜欢韩小姐这个朋友了。” 冬杏和阿圆笑着摇头。 一晃,又是一日过去。 厚厚的积雪从屋顶滑落,在廊下砸 碎,发出啪嗒的声响。 苏棠起了个大早,去给苏毅请安。 谁知才到苏毅院外,又听到了拳拳风声。 “小姐,侯爷又跟虞姨在过招呢,咱们去瞧瞧吗?” 阿圆担心,这样下去,府里又要出一个‘江季月’。 苏棠到院子边看了眼,虞落跟爹爹两人你来我往,额头沁着汗,却是发自内心的痛快。 苏棠脚步停住,“不必了,回吧,迟些让人送早膳来,注意叫爹爹先沐浴更衣再用早膳。” “小姐不担心吗?” “担心虞姨?”苏棠笑笑,说来也奇怪,她明明是初次见虞落,却有一种亲切感,以往就是见到琴娘这个所谓的跟娘亲是姐妹的人,她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是啊,万一虞姨也想做侯夫人……” “她想做就做呗,只要爹爹愿意。” 苏棠跟阿圆边走边说,却不知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苏毅和虞落把她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苏毅尴尬了一下,立马收手,问虞落,“你已经祭祀完家人了吧,什么时候离京?”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过完年就走。” 虞落坦荡笑道。 苏毅应了一声,“就到此为止吧,棠儿快出嫁了,我不想传出什么不好的谣言,影响她。” 虞落看了他一眼,“好,听你的。” 两人分开。 苏棠回海棠苑吃 早膳,顺带听小方说云娇和蒋家的事。 “蒋翰林被大理寺的人带走调查,李家的人已经接触过蒋蓉和蒋甜两姐妹,具体谈了什么尚不知道。” “他们看出蒋甜有问题了。” 苏棠搅了搅煨得烂烂的赤豆粥,思索了下,问,“云娇那边怎么样?” “云娇被韩世子留在永定王府治病,听去过的大夫说,她肩上的毒不重,但今天开始,变得畏光,手臂有一块拳头大小的地方开始腐烂了,查不出原因。” “这个韩奇胜,真是让我惊喜。” 苏棠笑眯眯的说,怕是韩家人自己都想不到,眠花宿柳的韩奇胜,也有一日会成了个情种。 小方头更低,“那韩世子已经为了救云娇,跟韩家人大吵了一架了,永定王让他在雪地里罚跪,他都没改口。” “得想办法给他们添把火。” 苏棠想到在永定王府看到韩奇胜对云娇动心时,心底就成型的计划,道,“你想办法告诉蒋甜,让她去求韩奇胜捞她爹。” “韩世子……他怕是不会插手吧?” 他一个小老百姓都知道,篡改史书这种事,就像一坨屎,谁伸手都得沾一手,韩奇胜就是再傻,也不会傻乎乎的给他爹和庸王去招这种麻烦吧? 小方迟疑着说。 苏棠弯起眼,“我自有办法,叫他答应。” 第二百七十九章 坑人很有一手 苏棠把办法,跟小方说了一遍。 “你先这样……再那样……” “剩下的,我会让清风去做。” 苏棠思路清晰,小方听得也清楚。 从海棠苑踏出来的那一刻,小方无比佩服的想,他家小姐,坑人真的很有一手! “事不宜迟,我得赶紧去找蒋甜。” 小方兀自念叨一句,飞快出府去了。 他乔装成给蒋家送菜的小贩,找到蒋甜,把苏棠的计划跟她说了一遍。 蒋甜脸色也是几番变化。 小方叮嘱她,“公主吩咐了,蒋小姐若是再自作聪明,不止你,还有整个蒋家,乃至你姨娘家的人,都得抄家灭族!” 蒋甜打了个冷颤,“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办。” 蒋甜匆匆离府。 具体的情况,苏棠就不知道了,但下午,谢千絮就再次带着一箱子珍稀药材登门了。 苏棠热情的让阿圆泡上最好的碧螺春,又问,“柳雀,你要去见千絮吗?” “公主……” “我们以后是要做妯娌的人,你若是不介意,可以唤我姐姐。” 苏棠虽比韩柳雀小,可靖王比庸王大呀。 苏棠丝毫不觉得自己在占便宜。 韩柳雀看她美滋滋的清点药材,有一种被人当成冤大头的 感觉。 “还是叫您公主吧。” 谢千絮道。 苏棠无所谓,只叫人把药材都抬了下去,又见韩柳雀欲言又止,吩咐阿圆,“你们都去外面候着吧,我与韩小姐说说话。” 阿圆泡好茶,就带着下人们退到廊下去了。 苏棠抱着碧螺春靠在垫着毛茸茸软垫的椅子里,惫懒得像只猫儿,“韩小姐有话直说吧,你我之间不需要兜圈子了。” “那我现在该称呼你为公主,还是芜河殿下?” “都可以,反正都是我,不是么?” 苏棠凉凉觑她一眼。 韩柳雀微笑,“今天中午,云娇从永定王府搬出去了。” “哦?被赶出去了?” 苏棠说,“云娇不是你们的人么,你们怎么会在这时把她赶出去,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苏棠睥睨着韩柳雀,却难掩眼底的幸灾乐祸。 韩柳雀见她如此反应,心中疑惑,难道韩奇胜今日突然犟着跟父王大吵一架,还敢悄悄把云娇带走的事,不是苏棠在暗中捣鬼? “公主怎么会认为云娇是我们的人?她只是庸王殿下顺手救回来的罢了,若是公主肯与我们合作,云娇是生是死,韩家都不会插手。” “韩小姐的意思是,若我不 跟你们合作,你们就要一直保她,来恶心我了?” “韩家当然没有这个意思。” 韩柳雀笑道,“否则韩家怎么会把云娇从韩家赶出去?” “没这个意思最好。” 苏棠轻哼,“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来跟公主交易。”韩柳雀说完,故意停下,借着喝茶的功夫观察苏棠的神色,“公主想知道赵如溪被算计的真相,永定王府知晓的也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告诉公主。” “说。” 苏棠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们玩试探游戏,回去告诉永定王,若要交易就来,不交易便罢!” “公主莫急,公主难道不想知道……” “不想,韩小姐不想说就走吧。” 苏棠直接要叫阿圆送客。 这副不可一世又倨傲的样子,还真的跟传闻中,圣教的那位圣女一模一样。 韩柳雀这才道,“赵如溪之死的确不是意外,而是算计,或者说,芜河殿下之死,也是遭人算计,而设下此计的人,不在大晋。” “你们想拿我已经知道的消息,换什么?”苏棠轻嘲。 韩柳雀被噎习惯了,继续笑道,“不过公主不曾想过……” 苏棠实在厌烦跟她兜这 种没有营养的圈子,直接问,“大晋一直跟楚国那位暗中勾结的人是谁?是庸王,还是淑妃?” “公主怀疑谁?” “我怀疑的人很多,你只需要给我一个答案就行。庸王跟楚国的人勾结,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但他们联系却并不紧密,更像是互相利用,” 苏棠道,“而如溪被算计时,庸王还小,所以必是一个与如溪同辈,甚至高一辈的人,在做这个奸细。” 她盯着韩柳雀,“是谁?” 是淑妃,还是朝中老臣、李丞相、或是皇后,甚至是太后? 韩柳雀发现这场话的主导,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苏棠。 她有些犹豫,“这件事,我还要问过父王才知……” “那你去问吧,问清楚之前不要来找我。” 苏棠说着,冬杏从外面走进来,“小姐,谢小姐好像要清醒了,您快过去瞧瞧吧。” 韩柳雀,“谢千絮醒来了?” 她今天来,一是为了试探苏棠是否插手云娇的事,二便是为了谢千絮。 苏棠没回她,提脚离开。 就在跨出房门时,韩柳雀终于吐出了一个名字,“淑妃跟楚皇一直有书信往来。 苏棠收回脚,“继续。” 韩柳雀有些迟疑,这是父 王交代给她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以暴露淑妃,但她也不知怎么莫名其妙,就被苏棠逼到了这一步。 “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若是公主还不肯满足,那我们的交易的确只能到此为止了。” “你们想拿这个消息,换什么?” “我要把谢小姐接去永定王府养伤。” 韩柳雀连理由也懒得编了,他们要把谢千絮当做人质扣在永定王府,逼千机阁就范。 说完,又拿出封陈旧的信。 信上,是淑妃的笔迹,这是她写给楚皇的信,虽然内容不过是问候早上吃了什么,最近天气怎么样,但有心人要是想添油加醋告到皇帝那里,皇帝未必不信。 “这就是永定王敢入京归降的底气?” 苏棠不知该说永定王太聪明,还是该说他太自大。 韩柳雀没回答,只问,“父王说了,公主若让我们接走谢千絮,接下来,你会得到更多你想得到的消息。芜河殿下总不会牺牲为女儿报仇的机会,去保谢千絮吧。” “你们当山匪的,都这么喜欢说车轱辘话?” 苏棠收起那封信,也不管一脸平静却暗自把衣角都揉烂了的韩柳雀,道,“你们想要谢千絮,我给你们就是。” 第二百八十章 不留后路 冬杏吃惊的问,“小姐,您当真要把谢小姐送给……” “这里有你插话的份?还不退下。” 苏棠冷斥。 冬杏极少被苏棠训斥,当即低下头退下了。 韩柳雀看到冬杏那张惨白的脸,捏衣角的手松了松,“公主别生气,我这就让人进来抬走谢小姐。” “我没说让你们现在就把人带走。” “公主要反悔?” 韩柳雀问。 苏棠见她又开始捏衣角,淡声道,“谢千机特意把妹妹留在我这里养伤,我却让你大摇大摆把人接走,你是要谢千机恨上我?谢千机背后的千机阁,你们永定王府不想招惹,我也不想招惹。” “那公主想怎么样?” “明儿晚上来。” 苏棠道,“我会通知谢家的人明儿晚上把谢千絮接回去,到时候夜深人静,你们自己去把人抢回永定王府就是,她无缚鸡之力,谢千机明晚也不在京城,几个仆人还能阻拦你们?” 韩柳雀觉得苏棠的话没问题,但……总感觉那里不对劲? “我想留一个人下来照看谢小姐,可以吗?”韩柳雀怕谢千絮跑了。 “可以。” 苏棠很大度的答应,“但她若敢监视本宫,本宫必杀之。” “自然。” 韩柳雀直接把丹果留了下来。 韩柳雀一走,苏棠才悄悄朝冬杏眨了下眼睛,赞扬她刚才演技不 错。 冬杏悄悄抿嘴偷笑,没敢叫丹果发现。 苏棠让冬杏跟丹果一起照料谢千絮,见天色还早,问阿圆,“爹爹呢?” “侯爷下午出城了。” 马上年关,苏毅要赵如溪和二房的人坟前看看。 阿圆担忧的说,“听侯爷的意思,他还想亲自去一趟江南,把老夫人接回来过年。” 只不过苏毅知道苏棠跟苏老夫人关系不好,一直没跟苏棠提过。 “无妨,曹宝珍知道怎么应付。” 苏棠还在琢磨,怎么跟裴樾提淑妃和楚皇通信这件事,回到房间,就发现裴樾不知何时来了。 天色渐暗,只有微弱的光线透过窗格照进来,驱不散他一身浓重的黑。 “王爷都听到了?” “嗯。” 裴樾的声音极淡,却字字冰冷入骨,“如果韩柳雀所言是真,那一直在暗中,帮楚国中人在大晋搅丨弄风云的人,就是淑妃。” 明明淑妃的命,是母后所救。 明明淑妃能有今日地位,甚至李家当初能得以从朝堂全身而退,也都是靠母后一力保护和提携,而非那个自大自私的太后。 却偏偏,是淑妃和李家在背后捅了刀子。 苏棠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与淑妃的纠葛,是她从不知道的。 她上前抱住他,扬起脸,“王爷,想不想吃酒酿圆子?” 苏棠记得,先皇后在世 时,就很喜欢这道大晋小吃。 裴樾垂眸,看着努力哄自己开心的小姑娘,唇边浮起笑意,她当他这么脆弱,需要安慰么? “等吃完酒酿圆子,我们再去赏花灯。” 苏棠语气轻快的说,“说不准,晚上还能看一出好戏。” 裴樾看她嫩白的手指头在眼前晃,心道,脆弱就脆弱吧,能得娇娇哄一哄,也值了。 “天色已晚,归德侯恐怕不许你去吧。”裴樾说着拒绝的话,却捏住了她的手。 这可怜巴巴的样子,苏棠瞬间不行了。 “我爹好晚才回呢,不怕,我今晚必要陪一陪王爷的!” “那好。” 未来岳父若是发怒,他受着便是了。 两人披上斗篷,踏雪入夜。 苏棠熟门熟路,找到阿圆强烈推荐的小摊,“老板,两碗酒酿圆子,再加两碟小菜。” “好嘞!” 老板的汤锅冒着白色的热气,小摊旁就是街道,人声鼎沸。 酒酿圆子很快上来,苏棠嗅着香甜的气息,用勺子捞起几颗指甲盖大小的白乎乎的小圆子,吹了吹,就倒进了嘴里。 软糯弹牙,好吃! “王爷,看着我做什么,吃呀。” “嗯。” 裴樾吃不惯,但见她吃得香,也捞了两勺。 吃过东西,苏棠在旁边买了两个面具分别戴上,才如寻常夫妻一般挽着他的胳膊,“樾哥哥 ,我们去大理寺。” 裴樾觉得那酒酿圆子都浇在了心上,热腾腾、甜滋滋又带着酒醉的微醺。 淑妃…… 呵。 裴樾浅浅勾起唇角,以前念在母后的面子上,不曾动过她,想来,还是他过于心慈手软了。 裴樾趁着苏棠去买糖葫芦的空隙,招来松明,“本王记得,淑妃手里几条商路,都是母后留给她的?” “是,一共两条商路,一条是往南延伸的锦绣阁,一条是往西开设的漕帮,淑妃虽换了里面的管事,但关键的人,还是先皇后留下的。” 淑妃想换,却没那个本事。 裴樾淡声道,“从今往后,断了淑妃的商路,以前母后为她遮掩的那些龌龊事,去找丽贵妃,一件一件,都翻出来。” “还有……” 裴樾瞧着已经折返回来的苏棠,眸如深渊,“留在淑妃身边的探子,全部凌迟处死。” 这么多年,连淑妃与楚皇通信的事居然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这群人早被淑妃收买了。 背叛者,不必活着。 松明应下。 “松明怎么在这儿?” 苏棠看着松明离开的背影,把一串糖葫芦递给裴樾。 “一些小事。”裴樾没接她的糖葫芦,反而一俯身,把她刚咬半颗的糖葫芦咬在了嘴里。 “哎哟,好恩爱的小夫妻呀。” 路人经 过,艳羡的夸赞,引来一群人的赞同。 苏棠对上裴樾含着笑的眼睛,耳根燥热,“我们赶紧走吧,迟了就赶不上热闹了。” “哟,小娘子害羞啦。” “哎呀,要是我夫君也肯与我这般蜜里调油,我也害羞呢。” 路人打趣。 苏棠更加臊得不行,她挺起胸膛,回道,“如此,诸位不如也许买上一串糖葫芦,回家试试?” 方才那大姐被她这番话,逗得脸通红。 周围笑声更大,卖糖葫芦的小贩机灵的跑来兜售,生意一下子好的不得了。 苏棠这才趁机拉着裴樾走了。 “下次王爷别这样了,糖葫芦还多着呢。”苏棠嗔怪说。 “那些却都不如娇娇那颗甜。” 裴樾捞起她的手牵着。 苏棠瞥他一眼,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刚咬了半颗的糖葫芦,立马把手背在身后,结果他一俯身,撬走了她嘴里还来不及咬的半颗,甚至还轻舔走了她唇角沾上的糖渣。 温热柔丨软的触感,让苏棠好似电流淌过脑海,人都傻了。 以前……也没这么亲过呀。 “果然,很甜。” 他一本正经的道。 苏棠捂着一张通红的脸,心想,以后这糖葫芦,不能吃了。 正想着,一道暴怒的呵斥声从前面大理寺门口,“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把我扔出来,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不如娇娇的甜 苏棠定睛一看,嚯,这不是韩奇胜那个白痴吗? 她兴奋的扯扯裴极的衣袖,“王爷,快看快看,乐子来了。” 说完,还去一旁小摊要了碗茶,坐在长凳上看起来。 裴樾知道他叫蒋甜干的事,见她兴致勃勃,又遗憾的看了眼她不肯再吃的糖葫芦,懒懒看起大理寺门口的热闹。 大理寺的衙役冷着脸。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大人吩咐了,任何人不许见蒋翰林,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我呸!” 韩奇胜被人扔出来,已经气冲头顶理智全无了,“老子是永定王府的世子爷,你们大理寺卿算个什么东西?老子就是见一面,又不劫狱,凭什么不让我见?” 蒋甜说了,也不要他救蒋翰林,只要去见他一面,替她传句话就够了。 蒋甜怎么也是提供他一间院子,让他安置云娇,又支持他跟云娇天生一对的人,这个小忙他都帮不了,还当什么世子爷? 但大理寺的人一听‘劫狱’二字,立马警惕起来。 “韩世子,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你们越是不让我见,我越要见!” 韩奇胜被激怒。 茶摊上,苏棠看着跟大理寺的人越吵越激烈的韩奇胜,跟裴樾说,“王爷猜,永定王府的人还有多久会来?” 苏棠猜,永定王一定在快马加 鞭赶来暴打韩奇胜这孽子的路上了。 裴樾看她乐呵呵的,道,“娇娇不再吃一颗糖葫芦?” “不!” “若是本王猜对了,你便吃一颗好不好?” 苏棠听他这意思,难道永定王今晚不会来? 苏棠心思一转,“那我猜永定王今晚不会来。” “娇娇可确定?” 裴樾问。 苏棠又摇摆了,她想从裴樾脸上看出端倪,奈何他俊美的脸在稀薄的月色下如清风朗月,除了动人心魄的男丨色,没有一点异样。 苏棠艰难咬牙,“我确定。”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就从转角传来,是永定王亲自出来找韩奇胜了。 韩奇胜瞧见他的马车,脖子缩了缩,“父王,你怎么来了,我只是……” “回府,本王知道你倾慕蒋家小姐,却也不能黑白不分的在这儿胡闹。” 永定王轻飘飘的,把韩奇胜大闹的原因,归咎于蒋家女身上。 韩奇胜摇摆不定起来。 就在这时,大理寺内突然一阵骚乱,紧接着,一个身着黑衣的刺客从里面跃了出来,还朝韩奇胜大喊,“世子爷,劫狱失败,快走!” 说完,消失在了黑夜里。 韩奇胜骂娘,“我什么时候要劫狱了!” 但大理寺的人是不会信的。 永定王文雅的面具,出现了破裂的征兆,“上车, 父王这就带你进宫请罪。” “父王!” 韩奇胜惊恐的看着永定王,“难道父王是要我死不成?” “上车!” “我……” 韩奇胜想跑,直接被黑着脸的永定王给抓上去了。 苏棠看得意犹未尽,就是辛苦清风了,所幸他轻功比永定王府最好的高手还要好,况且前头还有小方接应,永定王府和大理寺的人绝对抓不到他。 “娇娇真棒。” 裴樾轻轻拂过她的发,“可这糖葫芦,再不吃,就要化了。” 大冬天,化不了吧。 但苏棠对上他愈来愈深的眼,没能说出这句话,勉强咬了一小口糖葫芦,在他亲过来之前,就咽下去了。 “没啦……唔!” 裴樾直接轻舔起她唇瓣的碎糖,看苏棠羞得呼吸都忘了,忍不住笑着捏捏她的耳朵,“呼吸。” 苏棠长呼一口气,立马捂着嘴,“王爷,你再这样亲,我可就忍不住要摘下你这颗瓜了。” 这次换裴樾像是忘了呼吸,又听他幽幽一叹,“娇娇若说话算话就好了,本王必定不反抗。” 苏棠脸颊红红的,怕这个话题再这样下去,真要歪到天上了,咳了咳,正色道,“其实今儿韩柳雀来寻我,是找我要千絮的。王爷,谢千机呢,这两日怎么不见他,我有事与他商量。” “王妃请说。 ” 谢千絮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苏棠身后。 苏棠捂着脸,“你刚刚一直都……” “没有。” 谢千机又不找死,他怎么可能盯着他们瞧。 苏棠松了口气,又听谢千机道,“不止我没有,暗处的十个暗卫也没有。” “可以了,不必再说了。” 苏棠麻木的放下糖葫芦,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吃糖葫芦了! 私事归私事,苏棠还是麻木的把明晚要送走谢千絮,并且叫韩柳雀来劫人的事儿了说了。 “王妃的意思,我们明天阻止永定王府的人?” 谢千机总觉得,苏棠的套路,不会这么简单。 苏棠果然点点头,“明天你们不用动手,从侯府出去,会经过一道石拱桥还记得吗?明天晚上那桥会塌,桥下方有个桥洞,可以钻两个人,明儿你在那儿等着千絮掉下去就行。” “到时候,你们再把千絮落水,生死不明的消息告到宫里去。” 永定王一定会焦头烂额。 谢千机突然有点儿理解,千絮总说苏棠‘诡计多端’,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千机阁的人并没有汇报,王妃在那座石拱桥上动了手脚,王妃怎么知道明晚那桥会塌? 裴樾扫了眼谢千机,“你先去准备,本王先送娇娇回府。” 苏棠看看时辰,这个点爹爹差 不多也要回来了,立马乖巧的跟裴樾跳上马车。 回到侯府,苏棠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裴樾一路把她抱到床上,冬杏和阿圆都过来了才离开。 “王爷,刚才我去看过那桥了,并无任何动了手脚的痕迹,只是年代久远罢了,王妃她是怎么知道……” “本王知晓原因,你不必多问。” 不论娇娇是何身份,他只知道,他爱眼前这个她! 况且,娇娇今夜,多半是故意不瞒他的。 如此,是不是说明,她已经准备好,要慢慢像他摊开心底的秘密了? 裴樾捏了捏腰间苏棠绣给他的丑香囊,嘴角浮起笑。 苏棠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是吃不完的糖葫芦,还有只穿着条绸裤,从温泉里一步步朝她走来的裴樾。 水珠从他的肩头,划过漂亮的锁骨,流经瘦窄紧实的腰腹,进入绸裤。 梦里,裴樾荒唐又疯狂,带起波浪阵阵,氤氲的热气也跟着颤抖。 “小姐,小姐?” 阿圆的呼唤,让苏棠结束了这个意犹未尽的梦,她忍不住捂住脸缩在被子里,“怎么了?” 阿圆焦急的说,“方才谢小姐醒了,丹果不知说了什么,谢小姐打了她一巴掌,她可好,直接把谢小姐从床上拽了下来,胳膊上快愈合的伤又裂开了,您快去瞧瞧吧!” 第二百八十二章 还骂?赏你碗辣椒水 苏棠腾的从床上坐起来,“不是让冬杏和丹果一起守着吗?” “冬杏就出去喝了碗粥的功夫,她就动了手。” 阿圆眼眶红红的,“冬杏阻拦她,也被她踢了两脚,奴婢方才瞧着,那腿怕是都肿了。” 苏棠沉吟一下,“你叫上两个护卫,先把她给我扣起来。” “哎。” 阿圆立马跑出去。 苏棠想了下,起身穿好衣裳,发髻也来不及梳,便到了谢千絮暂住的西厢房。 才过来,就听到了里头的打斗声。 那丹果是个习武的,又常年在西南大山里,虽然是伺候韩柳雀的,可拳脚功夫十分不错。 苏棠就站在门口,听着里头打。 “要我进去吗?” 清风问。 苏棠改了主意,摇摇头,安静的抱着暖手炉等着。 直到里头打砸得差不多了,才叫清风进去,拿下了丹果。 “小姐,奴才们无能。” 两个护卫鼻青脸肿的跪在地上,狼狈得很。 苏棠有些歉意,毕竟她方才是故意让他们在里头挨揍的,她不好意思的咳了声,“小马管事。” “奴才在。” “把这屋里砸碎砸烂剐蹭到的东西,列个单子出来,附上价格,带上冬杏和这两个护卫一起走一趟 永定王府,让他们赔钱。” 苏棠道。 小马管事一听是要钱的活儿,美滋滋的眯起那双细眼应了。 苏棠又道,“今儿受了伤的,再每人赏五十两银子。” “五、五十两!” 一个护卫的月例也就二两,一年下来也不过二十多两! 两护卫高兴的跪下磕头,“小姐,下次有这事儿还找我们,我们保证不还手。” “想什么呢你们两。” 小马管事连忙啐骂,又利索的叫了人进来清点东西,清点到收拾好换上新的,统共花了不到一炷香时间,麻利的很。 丹果一只眼也乌青着,咬牙瞪她,“奴婢是代表永定王府来的,况且公主已经答应,把谢小姐送给永定……” ‘啪——!’ 苏棠反手便将她的脸扇肿了。 丹果额头青筋直冒,“公主这是何意,难道敢做,还怕谢小姐知道吗?京城的闺阁小姐们,难道都如你一般,又当又立?” “你吃大蒜了嘴这么臭!” 阿圆气呼呼的骂。 丹果鄙夷的看着阿圆,“你这粗贱的奴婢……” ‘啪——!’ 苏棠揉揉手腕,又是一巴掌。 丹果另一半脸,也迅速肿了起来。 丹果大骂,“你&%&#……” 丹 果肿着脸,愣是一个字都没吐清楚。 苏棠看她终于闭嘴了,才指了指远去的冬杏的背影,“打你,自然是因为你打了本宫的人,永定王与本宫平起平坐,你又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本宫的人指手画脚?” “&%¥&!” “没听懂,但不耽误我觉得你是在骂我。阿圆,去厨房拿辣椒水来涂在她脸上。” “毒妇!” “哦,这句听懂了。阿圆,拿最辣的朝天椒涂在她脸上。” 苏棠让清风把她拉去一边,才走到床边,看着气息奄奄的谢千絮。 她手臂上的绷带已经被血染透了,此刻虚的一丝力气都没有。 “你何必跟个小丫环争执?” 苏棠不知道她为什么跟丹果起了争执,但起码现在,她是得不偿失了。 “你要把我送给永定王府?” “怎么会呢,我是你的朋友,你觉得我会出卖你么?”苏棠说。 丹果闻言,冷哼一声。 苏棠挑眉,也不再多言,给谢千絮重新清洗上药。 而阿圆也很快拿来了辣椒水,开始往丹果脸上涂,才刚开始,丹果就撕心裂肺的惨叫起来! “嗯,心里舒坦多了。” 听到丹果的惨叫,苏棠脸色都好看了些,飞快的给谢 千絮重新包扎好胳膊。 弄好后,苏棠才叫停了阿圆,“把她绑起来,不许洗脸,不许吃饭,直到晚上千絮离府后,再让永定王府的人把她接走。” “毒妇……” 丹果不怀好意的笑看着谢千絮,“你等着,今天晚上,你就会躺到我们世子爷的床上了。” “丹果到底是韩小姐的贴身侍女,不好太亏待了。”苏棠洗了手,用毛巾擦了擦,对上丹果‘我早就知道会如此’的表情,道,“让她喝点辣椒水吧,免得渴死。” “是!” 阿圆中气十足的应了声,掐着丹果的嘴,就把那碗红灿灿的辣椒水给她生灌了进去。 很好,这下没人聒噪了。 苏棠弄完,叫阿圆拿了早膳来,“阿絮,我们一起吃早饭吧。” 谢千絮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我不饿。” “那行吧,我回去吃。” 苏棠转身就走了。 谢千絮咳嗽起来,干脆背过身去侧躺在床上。 丹果只以为她是心灰意冷,殊不知,她正打开苏棠给她的纸条——‘晚上死遁,已安排谢千机接应。’ 谢千絮嘴角终于扬了起来。 而苏棠走出来,手心也有张纸条,谢千絮趁她上药时塞的,是拿血写在布条 上的——‘不论你壳子里装的谁,只要你是我刚认识时的那个人,我们就永远是朋友。’ 苏棠的嘴角也翘了起来,大手一挥,让阿圆提了早膳,去找容萤吃饭了。 容萤性格越来越活泼了,每天除了绣嫁衣,就是自己琢磨开铺子的事,偶尔,苏棠还会悄悄让小方带她出去看定下的铺子。 吃过早膳,容萤笑嘻嘻说,“棠儿,我觉得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日子了,我真快活。” “以后会更好的。” 苏棠想,只要她和裴樾,一起报了仇,把那玩弄人心的变态,挫骨扬灰后,日日都会是这般快活的日子! 夜幕很快降临。 谢千絮被谢家的零星几个仆人抬上了马车。 苏棠算着时辰,差不多了,才叫她们离开。 马车咯吱咯吱滚在青石板铺的路上,一点一点,驶向那座历史悠久的拱桥。 “公主殿下,合作愉快。” 韩柳雀后一步出现,亲手奉上了一早丹果砸坏东西的赔偿——足足一小匣的金子。 苏棠也拎出了只剩一口气的丹果,“好说,韩小姐要是愿意,你这丫环在侯府多住两天都行。” 苏棠话音刚落,刀兵相接的打斗声和呼救声,顺着风传来! 第二百八十三章 死遁 听到那响动,韩柳雀知道,是她的人动手了。 她不再理会苏棠的讽刺,“我就不打搅公主殿下休息了,待接回谢小姐后,永定王府一定会善待她,公主尽可放心。” “我自然放心。” 苏棠转身要走,走了一半,回头看她,“对了,我还没决定投靠你们,但可以跟你们合作,你们再想让我帮忙,可以拿我感兴趣的消息来换,童叟无欺。” 韩柳雀以为她又想套消息,客套的回了一句,就要离开。 谁知还没上马车,一声巨大的轰隆声,随之传来。 “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火药?”苏棠也疑惑的问,“你们还带了火药来,是找死吗?” 韩柳雀被她倒打一耙,一时都忘了怀疑苏棠,“不是火药,否则这里能看到火光,但并没有,说明是其他事。” “什么事?不是火药,什么东西能发出这么大的声响?” “这……我也不知……” 韩柳雀越回答越觉得怪,怎么是苏棠在审问她? 正想着,永定王府的人已经跑了过来,“小姐,是那石拱桥突然塌了,谢家的人连人带马车都掉进护城河里了。” “谢小姐呢?” “我们的人已经跳下去找了,但那马 车里,已经空了。” “空了?” 韩柳雀立马看向苏棠。 苏棠无辜摊手,“你们的人看着她上的马车,况且今早丹果还把她伤口抓裂了,她等同再受了一遍那样的伤,又内力全失,就是你这丫环丹果,都比她力气大些。” 韩柳雀也知道这事儿。 难道是谢千絮落下去的瞬间,从马车里滚出来,又被水流冲走了? “公主,我就不多留了。” 韩柳雀告辞后,飞快上了马车往护城河边。 可还未靠近,就见巡防营的人已经过来了,大约是发现了这里的不同寻常,正在帮着救人。 “小姐,怎么办?” “先撤。” 否则叫巡防营的人发现,不就等于承认今晚想抢谢千絮的人是永定王府? “这永宁公主,真是出的好主意。”丹果阴阳怪气的说。 “的确很奇怪。” 韩柳雀问,“去查看过那桥了吗,可是装了火药炸断的?” “不是。应当是我们人太多,那老桥承受不住才断的。” “先回去回禀父王吧。” 永定王府的人撤走,但韩柳雀还留了几个在暗处盯着。 桥下废墟遮掩的桥洞里。 谢千机用事先放在这里的被子铺开,跟在众人落水一瞬间被他 从水里捞起的谢千絮道,“你先换身衣裳,我出去抓两个永定王府的人。” “小心。” “知道。” 谢千机一走,谢千絮咬着牙,硬撑着换了干净的衣服,喝了水囊里还温热的水,才呼出一口气。 想到安排这一切的苏棠,谢千絮忍不住笑起来,跟折返回来的谢千机说,“哥,我要去西北十八城。” “西北十八城可看不到靖王了。”谢千机逗她。 “不用看靖王了。”谢千絮道,“我也要去建功立业,我纵然再不能上阵杀敌,但我一定能在西北十八城一展拳脚,帮上棠儿。” 谢千机好久没看过她眼里燃烧起这样的光芒了,这一切,都是因为苏棠。 他轻笑,“好,待下半夜人都散开后,我就送你出城。阿絮,我谢家的儿女,都是好样的!” 谢千絮眼眶微湿,“嗯,我知道。” 苏棠一直熬到后半夜,看到半空中亮起的绿色焰火,知道谢千絮已经平安出城了,才终于躺倒在被窝里。 “小姐,谢小姐已经离开了吗?” “是啊,去西北十八城了。”苏棠笑道,“我的势力又壮大了。” 阿圆笑着替她放下床幔,“阿圆知道,小姐永远都是最厉害的! ” 苏棠轻笑,一想到剩下的事,有裴樾接手,她不用操心,就沉沉睡了过去。 隔天一早,谢千机就去报官了,报永定王府强抢谢千絮,导致谢千絮落水失踪,生死不知。 作证的,还有附近的住户,和巡防营的人。 因为之前韩奇胜劫狱蒋翰林一事,如今又牵涉进谢千絮失踪一事,以谢御史为首的御史,直接参了永定王府十几本折子。 朝堂上,庸王也受牵连,被骂得狗血淋头。 当天皇帝便下令,取消韩谢两家婚约,罚韩奇胜去大理寺牢房蹲一个月大牢! 永定王教子无方,罚一年俸禄,禁足半个月。 “这处罚也太轻了。” 消息传来,阿圆皱着鼻子悄悄骂皇帝偏心,“要不是谢小姐被小姐救走,那可就是一条人命呢。谢小姐也曾为大晋出生入死,她一条命,居然只换那韩奇胜蹲一个月大牢,永定王禁足半个月?” “永定王是才招降的王爷,除非谋逆,否则皇上不会伤他根本的。” 苏棠早知道会是如此。 但不代表这处罚轻,大理寺卿现在是裴樾的人,把韩奇胜关进大理寺,就是把韩家的把柄送到了裴樾手里。 韩家少不得焦头烂额。 “吩咐 小马管事,这几日,韩家来人,就说我偶感风寒,不见客。” 苏棠不再管韩家,待韩家碰了几次壁,就知道要拿什么来换韩奇胜了。 接下来,她要准备赵家表哥赵良工入京的事。 一早赵敬已经送来消息,说赵良工明日便要入京了。 苏棠想着,明日她是一早去接赵良工,杜绝他被马踢死的惨剧? 还是放任事情发展,看看那纵马的人到底是谁? “可惜。” 她叹。 前世沈云轩拒绝了帮赵家,就不知道那纵马之人是偶然踢到了赵良工,还是有意的谋杀。 若是后者,那她明日就算阻拦了赵良工,只怕还会有下一次防不胜防的谋杀。 正琢磨着,小马管事忽然进来了。 “小姐,快些接驾,太后和淑妃娘娘驾到!” “现在?” “对,人已经到门外了。” 苏棠皱眉,这个时候这两人来,绝对没好事。 她正要让人去请献王,一直不见人影的虞落突然走了出来,“棠儿,我随你去接驾。” 苏棠看到她那双总是含着笑的眼,此刻锐利如剑,心中一凛。 虞落见她警惕起来,哭笑不得,“放心吧,我不是要刺杀谁,只是会一会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罢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蜡丸 虞落的老朋友? 苏棠确定她的确没有杀意,这才带着她一起去了大门口接驾。 太后和淑妃是微服出来的,所以没带太多人。 归德侯站在最前头,“微臣恭迎太后,恭迎淑妃娘娘。” “不必了。” 太后扶着淑妃的手从马车走下来,“归德侯对哀家本无敬意,此刻也不必强装出一副恭敬的样子。” 这是在打苏毅的脸。 苏毅立马跪在地上,以头触地,“微臣不敢。” “你是不敢,可你的女儿敢!” 太后愠怒,“归德侯,你可真是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苏毅若是自己被刁难,他愿意弯腰,但刁难棠儿,不行。 他直起上身,不卑不亢道,“棠儿的确很优秀,况且她都能被皇上亲封为公主,可见皇上并不认为她敢对太后不敬,太后是不是哪里误会了?” “是啊,太后哪里误会了可以说,臣女必定改。” 苏棠走到苏毅身侧,“倒是臣女的爹爹,身子一日日差了,如今天寒地冻,不能久跪,太后若是对臣女有怨,只管罚臣女就是,不必刁难他一个身负旧伤的老人家。” 苏毅听到‘老人家’三个字,立马低头掩饰尴尬,还咳了几声配合。 太后,“你是在指责哀家无缘无 故刁难有功老臣?” 苏棠沉默,连一句‘臣女不敢’都不说,就不给太后这个台阶。 太后胸脯急速起伏,淑妃这时才宠溺跟苏棠道,“你这孩子,太后上了年纪,难免时有糊涂,你怎么还跟太后较劲起来了?” 这算是给了双方一个台阶。 太后勉强忍了,苏棠却不忍。 你们上门打脸,还指望我把脸砸你手里呢? 呸! “太后既是老糊涂了,淑妃娘娘怎么也不劝着些,让太后留在宫里休养?” 苏棠道,“幸好臣女爹爹脾气好,这若是换了个混不吝的,气性一上来,伤了太后可怎么好?娘娘也太粗心大意了些。” 这个混不吝的不就是你苏棠? 淑妃都要笑了,你竟还理直气壮来指责我。 太后气得脑袋晕,以她的脾气,都想直接撂挑子走了。 “棠儿说的在理,是本妃糊涂了,不过来都来了,归德侯,快去备热茶吧,这天寒地冻,真冻坏了太后贵体就不好了。” “是。” 苏毅擦了把额头的冷汗,看着管束不住,却为了他这爹爹冲在最前头的女儿,既是欣慰,又是心酸,连忙请了太后一行人进府。 淑妃走扶太后进府时,这才瞧见一直站在角落的虞落。 她还以为自己 恍神看错了,直到虞落主动问候她,“淑妃娘娘,一别多年,还记得民女吗?” 淑妃震惊,“你是……” “是民女,托娘娘的福,民女一直活到了现在。”即便被她下令扔到深不见底的枯井里。 “那就好。” 一向游刃有余的淑妃,此刻动作都有几分僵硬。 苏棠不懂,泰山崩于前都能不变色的淑妃,怎么会如此害怕? 仅仅是因为曾要杀死的人,活着找上门了。 还是因为,她杀虞落的那个原因? 虞落和淑妃都心照不宣的停下了话题,去了花厅。 太后一坐下,就习惯性的要打压折磨苏棠父女,却都被苏棠怼了回去,只好收敛闲话,说出了正事。 “淑妃曾有一块银龙纹的玉,落在了归德侯府,今日哀家与她回李家省亲,便顺路带她来拿。” “那玉被人偷了。” “哀家不信。”太后已经浑浊的眼抬起,又飞快放下,“除非,让哀家的人去搜寻一番。” 听到这儿,苏棠懂了,他们的真正目的,是当初蒋蓉留在她房间多宝阁下那枚蜡丸。 这是眼见永定王府出事,迫不及待要拿捏她,来打压靖王府了? “太后要搜当然可以。” “来呀,去搜……” “不过我房中, 存放着许多稀世珍宝。”苏棠笑说,“我不是怕太后惦记我那点儿东西的意思,但谁知道太后手底下的人,是不是手脚都干净呢?” 太后的脸比锅底还黑。 她从出生作为李家嫡女,后来嫁入皇宫做皇妃,一路坐到皇后、乃至太后的位置,荣华一世,谁敢怀疑她会想法设法的偷人东西? 寒碜不寒碜! 下作不下作! 太后急促的呼吸着,气得浑身都在发抖,“那你想怎么样?” “简单,让侯府的人陪着太后的人一起去搜。”苏棠道,这样,就可以杜绝太后的人再往侯府塞点什么‘罪证’! “可以。” 太后没好气的说。 归德侯立马安排人,心中却还是担心。 如若太后的人真要‘栽赃’点什么,侯府的下人怕是也不敢阻拦。 “侯府的人都笨笨的,哪有靖王府的人好用。” 献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领着一列府兵的靖王。 裴樾吩咐,“都去帮太后寻东西吧,搜仔细些。” 省得下次太后还敢拿这种拙劣的借口来侯府。 杜若领命,“奴才一定叫人把地砖都翻开瞧瞧,绝不遗漏任何角落。” 屋子里的人,顿时空了大半。 太后早料到裴樾会来,但她并 不急,来的人越多,就越是无法狡辩那从众目睽睽之下搜出来的‘证据’! “靖王怎么会过来?” 太后随口问。 淑妃也看向裴樾,昨日,她宫中被她收买的裴樾的探子,一夜之间被人凌迟,鲜血染红了她寝殿外的青石板路。 那炼狱一般的场景,不必想,就知道是裴樾做的。 今早,她手里的两条商路更是莫名其妙被人断了。 她猜,也是裴樾做的。 她不懂裴樾为何这么做,更不确定裴樾手里还捏着她多少把柄,眼看着永定王府也出了事,她只能提前计划,先出宫,想把归德侯府捏在手里,来挟制裴樾。 “听说樾儿在查蒋翰林篡改史书一事,可是来归德侯府查此事的?” 淑妃暂时放下虞落的事,如一个可靠长辈一般,亲昵的要拉裴樾的衣袖。 裴樾挥开手臂,淡漠看她,“后宫不得干政。” 简单几个字,犹如当众打在淑妃那张保养良好脸上的巴掌,又响又痛。 “是本妃多言了。” 淑妃维持着笑。 这时,去搜查的宫人也全部回来了。 “可搜到了什么?” 淑妃微抬起下巴,努力压下心底的怒火,直到那宫人碰上一个托盘,托盘里,正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蜡丸! 第二百八十五章 天麻补脑汤 “这是什么?” 献王脸上的顽劣落下来,看向宫人的眼神,多了几分冷厉。 苏棠瞧着同样黑了脸的苏毅,愧疚不已,她还没来得及跟爹爹通气呢,没想到淑妃就迫不及待的来了。 “蜡丸啊。” 淑妃笑着说,“本妃以前听说,外邦人通讯时,就喜欢以蜡丸将信封住,藏在蜡烛内转运,这样即便落在了敌人手里,也不会被发现呢。” “这蜡丸,该不会是棠儿无聊时,做着玩儿的吧。” “谁会学做蜡丸?” 太后冷哼,“莫不是有人悄悄与外邦勾结,却不小心将证据遗漏在了现场吧?” 献王不爽的怼道,“皇嫂这话有趣,都还没看,就给人定罪了,幸好当今圣上像爹不像娘,否则我大晋危矣!” “献王!” 太后拍桌子。 献王也跟着拍桌子,“皇嫂觉得本王哪一句说的不对,你去找我皇兄来罚本王啊!哦,本王忘了,皇兄早死了,你儿子现在是皇帝了,那你去叫他把本王关水牢里去,囚禁个十年八年的,等本王死了,你们再对外宣布本王寿终正寝吧!” 太后心口一阵绞痛。 她已经很多年,没被人气得这么狠过了。 苏棠看太后那脸色,怕她真的 活活气死在这里,扯了扯献王的衣袖。 裴樾闲闲往前两步,挡住太后的目光,“献王在市井呆惯了,相信太后不会与他一般计较。” 当初先帝去世,照先帝遗诏,献王是可以继承皇位的。 但他拒绝了,在太后母子的软硬兼施下,抛弃了京城的荣华富贵,离开了京城,这期间的追杀不知凡几。 但表面上,太后和皇上都还记着献王的恩德,裴樾都这么说了,太后当然只能大度不计较。 “樾儿莫急。” 淑妃捻起那颗蜡丸,“把蜡丸捏开,自然真相大白。” “淑妃娘娘说的没错。”苏棠道,“归德侯府身正不怕影子斜,长舌妇再能嚼舌根,假的也成不了真的。” “你——!” 太后心绞痛越来越厉害,别以为她不知道,苏棠骂她这个大晋第一尊贵的女人做长舌妇! 太后真的快气死了,“捏开瞧瞧!” 淑妃为表公正,当众捏开蜡丸,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纸条,纸条下方,盖着一个红红的印戳,那是戎狄通讯专用的标记。 太后冷笑,“苏棠,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来呀,归德侯父女里通敌国,立即给哀家把他们抓起来!” 太后的人立刻围了上来。 没人注意,淑妃在打开纸条后,那愕然的神态。 “太后……” “裴樾,你敢阻拦?你可知,这是通敌大罪。”太后指着他,“你敢阻拦,便是与他们同罪,你想清楚了?” 苏棠是裴樾的逆鳞,所以太后巴不得裴樾一时冲动,非要护着苏棠。 “你是哀家的孙子,哀家劝你,不如趁着今日,退了与苏棠的婚事,哀家可以为你作证。” “否则,苏棠一入大牢,轻则流放,重则斩首。” “若是斩首,倒是干净,却怕判了流放,她一个妙龄女子,上了流放的路,你可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 太后一句句描绘流放后的惨状,淑妃几次要打断她的话,都被太后忽视。 但这异状,却落在了献王几人的眼里。 一开始苏毅还充斥着绝望和被冤枉的怨怒,此刻,再看太后,只剩下无比的寒心厌恶。 “太后说完了吗?” 献王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太后。 太后:“献王也想……” “本王想,你不如听听淑妃想说什么?” 太后疑惑看向淑妃,淑妃说不出口,只好把纸条给她。 太后上了年纪,眼神不大好,便叫宫女念给她听。 “太后,不可!” “你磨磨唧唧的, 到底要说什么?”太后不满的说完,“念!” 宫女不敢有违,颤着声开始念,“取鱼头、鸡头、鸭头和猪脑各一份,天麻少许,盐少许,大火煮开,再以小火慢炖三个时辰以上,可炖煮成天麻补脑汤,适宜脑部有疾之人多喝。” 天麻补脑汤? 脑部旧疾? 她在骂谁脑XX病呢。 淑妃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了,看着把她们耍了一大圈的苏棠,很好,非常好! 苏棠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这就是通敌叛国的罪证?难不成,这补脑汤,是那些外邦人专属的秘方?” “或许吧,毕竟那群蠢货,一看脑子就有病,的确应该多喝点这补脑汤。” 献王贱兮兮的说,“我看太后和淑妃也可以喝点儿,挺适合你们的。” “上面明明有印章!” 太后就是看到了那红色印章,才会那么肯定,这东西是通敌罪证的。 她劈手夺过那纸条,将印章翻过来一看,‘补脑神汤’四个篆体大字,仿佛在嘲笑她脑XX病。 太后心口绞痛再一次传来,眼看要晕倒,就听苏棠脆生生的声音在喊,“快,去买鱼头猪脑,给太后炖汤来!” “苏棠!” 太后死撑着没晕过去,“哀 家乏了,回宫。” “这秘方给太后带上吧,毕竟太后用得着。” 献王飞快把太后刚扔了的纸条塞在太后手里。 太后手攥得死紧,要是可以,她恨不得捏在手里的是献王的脖子! “回宫!” 太后一脚深一脚浅的走了。 “棠儿,你真是越来越让本妃惊喜了,本妃以前只当你是个聪明些的小姑娘,现在瞧着,却是玲珑心肝。” 淑妃离开前,赠了苏棠一句话,“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这世上,还是无情之人,活得长久些。” 裴樾脸色冷极了。 “淑妃自己都活得一团糟,我才不听她的呢。” 苏棠悄悄牵住裴樾的手,今儿若不是他来,虽然最后太后拿她没办法,但肯定会想法子折辱磋磨她一番的。 苏毅瞧着裴樾立马握紧了苏棠的手,老眼瞪大,又深吸口气,忍住了。 “王爷,可否书房一叙?” 苏毅再迟钝,也知道那蜡丸里,本该是什么东西了。 以前他忠义,认死理,但忠义和死理换来了什么? 他一想到太后描述的,棠儿被流放后可能遭遇的事,他就一阵后怕。 若他的忠义,只能换来一把插丨进女儿心脏的刀子,那他苏毅,不做这忠臣,也罢! 第二百八十六章 杀她的原因 “小棠儿,你爹的气势,变了。” 献王瞧着苏毅同裴樾离开的背影,啧啧说,“不过幸好他这块木头终于会转弯了,否则以后你跟樾儿少不得头疼。” 苏棠眼里闪着星星。 裴樾与苏毅聊了什么,苏棠不知道,但出来后,苏毅的神色既凝重,又透着股尘埃落定的轻松。 裴樾公务繁忙,还是抽空留下来一起吃了午饭。 饭桌上,苏毅对裴樾的态度宽容不少。 “这个糖醋鱼做得不错,靖王,你尝尝。” 裴樾夹了一筷子。 苏毅又道,“这道桂花糖藕,棠儿很喜欢。” 裴樾夹了两筷子,一次夹给苏棠,一次夹给自己。 苏毅:“这道……” 裴樾动筷子。 翁婿两亲如父子,气氛十分和谐,除了苏棠的饭碗里,堆满了裴樾夹来的菜以外。 苏棠咬着筷子,跟献王对视一眼,以后还是少叫这翁婿两一起吃饭,看裴樾,这都为了苏毅,盛了第三碗饭了。 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儿,苏棠送裴樾离开。 “王爷不是说是来与爹爹商谈嫁娶之事的吗?” “在书房谈过了。” 裴樾捞起她的手,五官染上柔色,“岳父对我的聘礼没有什么异议。” 苏棠低头看了看两人牵 着的手,踩着鹿皮靴子的脚愉快的踢着路边的积雪,前世她爱慕沈云轩时,好像也没有此刻这样感到幸福踏实过。 “韩奇胜在大理寺牢中受了些折磨,这段时间你要小心些永定王府,永定王和韩柳雀都是理智的,但永定王妃却是个护短的。” 永定王妃再嫁给永定王之前,是西南大山里,出了名的毒娘子,长得貌美,杀起人来,却从不手软。 苏棠乖巧点头,“我不会乱跑的。” “我跟岳父说过,我会留一些府兵在侯府。” “也好。”苏棠并不抗拒。 裴樾捏了捏她的小手,“年关快到了,本王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是什么?” 裴樾看着她红润润的嘴唇,喉结滚了滚,若不是他知道苏毅一直悄悄跟在后头的话,真想再带她去买一串糖葫芦。 裴樾轻捏了下她的小脸,“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咳咳——!” 苏毅装模作样的咳嗽传来。 裴樾只好安分的收回手。 “对了,王爷,云娇现在住在韩奇胜安排的别院里,她有给你送消息吗?” “嗯。” 裴樾正想跟苏棠提这件事,“云娇常在信中,描绘当年在北地的情况。” “王爷可是觉得哪里奇怪 ?” “迟些本王让人把信送来,你看看。”云 娇那些信他懒得看,通篇情情爱爱的废话,不过裴樾粗略扫过后,还是察觉到了异常。 可惜苏棠想不起当年之事,他纵然觉得有异,也不敢草率断定。 苏棠应下。 裴樾走后,苏毅才整整衣衫,若无其事的走了。 “棠儿,我可以去你院里坐坐吗?” 虞落寻来。 苏棠知道,是关于淑妃的事。 回到海棠苑,苏棠就让冬杏和阿圆去门口守着了。 “虞姨喜欢喝什么茶?” “梅子茶。” 她说。 苏棠看她一眼,抬手去格子里拿了梅子茶来,替她泡上。 茶香混着梅子酸甜的气息溢出,让人口舌生津。 苏棠捧着茶杯,慢慢喝,等着她开口。 虞落没沉默太久,“我的确是虞家的人,也叫虞落,只不过我年幼时,被人贩子拐走,辗转几年,卖去了楚国一个大户人家做侍女。” 虞落娓娓道来。 当年她被卖去的那家大户,只有一位男主人,且男主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府里大部分人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但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从小就会被教习武艺。 她们日常除了打扫卫生,便是不许任何外人闯进那座大宅子 里。 虽然谁也不知道,宅子里藏着什么。 那一年她还很小,偶然听到后院里,有女子说笑的声音,一时好奇,便去看了一眼。 结果,看到的男女交蚺的画面。 “那女子,是淑妃?” 苏棠以为虞落也就带着个小秘密而来,谁知道她怀里揣着的是一桶炸药? 虞落又喝了一口茶,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那女子瞧见了我,但她没声张,只是在次日故意跌进花池里,污蔑是我推的她,主子便让人捆了我,把我扔下枯井了。” “可你没死。” “有人救了我。” 虞落到现在,都还在犹豫自己千里迢迢从楚国来大晋的决定正不正确,她看过了,苏棠父女都是好人,这让她有些不忍把他们拖进这潭浑水里。 苏棠将茶杯放下,叫了清风出来,“周围有人偷听吗?” “没有。” “盯紧些,任何人敢探头探脑,直接捆起来。” 清风把海棠苑守得铁桶一块。 苏棠这才看向虞落,“是先皇后救了你,对吗?” 她记得,淑妃同先皇后关系很亲密,以至于裴樾以前都是信任淑妃的。 按照虞落的年纪推算,她当年出事时,淑妃应该已经进宫为妃了。 而淑妃唯一 一次堂而皇之去大楚,只有二十多年前,先皇后与大晋使臣一道,前往大楚省亲,也带上了她。 那是先皇后出嫁后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返回大楚。 直到几年后,楚皇来大晋见她。 虞落见她猜到,心底反而一松,“既然你都猜到了,那就麻烦你告诉靖王殿下吧。” 虞落还有话没说完。 但话滚到了舌尖,又咽了回去。 “年后我就会离开,今日见淑妃,也只是想吓唬她一番,你们放心,我不会连累到归德侯府的,这件事,我会跟她做个了断。” 虞落告辞离开。 苏棠一直坐在原地,直到杯中的茶都凉了,才叫来清风,“庸王今年多少岁?” “应当是二十三岁吧。” “应当?” “嗯,据说庸王是在淑妃伴驾去往楚国的路上怀上的,那次访楚,至今刚好二十三年。” 苏棠都没管杯子里的茶凉没凉,直接灌了一嘴,才敢去想虞落为何至今,才敢来说淑妃出墙的事。 若是要提醒裴樾小心淑妃,那她一入京,就能说了。 何必等到现在? 除非,她还有个更大的秘密,那个秘密大到,只是叫人知道,都会让知情人陷入必死的危机,所以她才犹豫至今!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不按常理出牌 “脑子不够用了。” 苏棠揉揉太阳穴,“阿圆,帮我炖碗补脑汤。” 阿圆噗呲笑出来,“您呀,就赶紧歇歇吧,奴婢给您炖些暖身的甜汤喝喝。” “好。” 苏棠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还是决定去问虞落,谁虞落下午刚出海棠苑,就直接离府了。 “兴许是去忙虞家的事了吧。”阿圆说。 “那你们叫人盯着些,她一回来,立即通知我。” “是。” 苏棠躺平在床上,一整夜,脑子里都是虞落说的那些话,模模糊糊的拼凑出个真相,又怕拼凑出错。 毕竟这事,实在是让人既震撼。 苏棠莫名的,有点儿可怜那位多疑自负的皇帝,好好的冕旒,愣是成了绿色的。 就这样睡了一夜,早上醒来,苏棠觉得眼皮有千斤重,恨不得再睡个回笼觉。 “小姐,您忘啦,今儿赵家公子进京。” “是啊,我表哥。” 苏棠打起精神来,赵良工今天进京,她怎么也得先把他这条小命给护住了,其他的事都先仍一边吧! 收拾收拾,苏棠就出了门。 “小姐,有尾巴跟着。” “叫靖王府的人去解决掉。” 苏棠在马车里,迅速换好一身男装,又用胭脂水粉把肤色涂暗了一个号 ,模糊了五官,再戴上一个面具,完美! 清晨的大街人烟稀少,苏棠在马车拐角时,直接跳到了等在巷子里的那匹马上,她的马车里,则坐着扮成她的冬杏在京城兜圈子。 苏棠很顺利出了京城,直奔赵良工必经的那条官道。 没多久,那官道上,一辆青帷小马车踢踢踏踏的靠近城门了。 “车内可是赵大人?” 苏棠上前询问。 小马车停下,一只素白的手探出来。 苏棠还想,赵良工可以啊,表嫂都带回来了。 “公子是否找错人了?” 车帘掀开,里头坐着的竟是谢御史府上的谢晚晴和谢夫人。 苏棠有点懵,这马车是赵良工的没错呀,上头还有赵家的标记呢,我那么大一个表哥呢? 谢夫人瞧见眼前的年轻男子虽带着面具,但气质温和,彬彬有礼,便放下戒备,道,“这马车的确是一位年轻的县令借给我们的,我与女儿探亲回来的路上,马车陷在泥坑里了,那位大人路过,见我们着急,便让我们先坐他的马车进京。” “小公子寻他有事吗?” “他还在后头?”苏棠问。 “那倒没有,那位大人会骑马,方才已经入京了。”谢夫人说。 那不就是苏棠刚出 京时,那匹与她擦身而过的快马? 想到那马上皮肤黝黑的男人,她还以为她那良工表哥,是个斯斯文文白净秀气的文人呢! “清风,回头!” 苏棠说完,又嘱咐谢夫人,“你们在此等候,过一个时辰再进京。” 这个要求有些莫名其妙,但苏棠也来不及解释了,毕竟她也不能确定,前世那纵马杀赵良工的人,是冲着赵良工来的,还是冲着赵家这马车来的。 此时的京城门口。 皮肤古铜色的年轻男子撩起衣袍,正要扶一个跌倒的老爷子,就听人群一阵尖叫! “快闪开!” 有呼声从他身后传来。 赵良工立马要带着那老爷子一起躲,却不想,方才还体弱多病的老爷子,居然力大无穷,把他牢牢的拉在原地。 眼看这那匹疯马就要踩到赵良工身上,胆小些的已经捂住眼睛不敢再看那血腥场面。 这时,另一快马疾驰而过,拽着他的后衣领就把他拉开了。 苏棠勒住缰绳,手都还在发抖,看着那一击不成就逃走的马,“清风,跟上去!” “是。” 清风迅速追了出去。 “好……命……” 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苏棠点点头,“没错,你的确好命,若不是我…… 赵大人,赵大人!” 苏棠看被她揪着衣领卡着脖子翻白眼的赵良工,连忙把人放到了地上。 好心人端来了热水,赵良工喝了口,这才勉强缓过一口气来。 赵良工看着蹲在身边,那双乌溜溜的黑眼珠子,补充了方才那句话,“好汉饶命。” 苏棠轻叹。 哎。 救人差点变成杀人,可谁让这表哥不按常理出牌呢? 好在苏棠把人带去赵家后,表兄妹才算解除了误会。 “表妹怎么那么恰好救下我?” “表哥惹了谁要追杀你?” 两人异口同声。 赵良工顿了顿,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我抓到了几个戎狄细作,审问出了一些东西。” 他本不想打草惊蛇,才按照回京述职的日期慢慢悠悠回京,谁知临到京城,还是叫人察觉了。 “那表哥你收拾下,先跟我去靖王府。” 苏棠还想解释解释,先去靖王府是因为靖王一直在查戎狄细作的事,而不是要他站队靖王。 谁知他大白牙更亮,“我回京,就是为了去见靖王的。” 苏棠呆住。 难怪前世赵良工死后,赵敬夫妻会先去找沈云轩,原来并非是因为她嫁给了沈云轩,而是因为沈云轩当时是靖王的得力属下。 赵 良工信任靖王,所以赵敬夫妻,也信任靖王。 苏棠喉咙微涩,“为何?” “靖王值得。” 赵良工管辖的县,离靖王的驻守的边境很近。 京城怎么疯魔化靖王的他不管,但他是亲眼看到靖王浴血奋战,一次又一次把那群食人吞骨的戎狄贼子杀出去的! 苏棠看着他自信的样子,轻笑,“没错,他值得。” 赵良工简单收拾一番,换了身衣裳,终于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样子。 两人还未出发,松明就带着一列队伍来了,“王爷在紫藤斋等候二位。” 有松明在明处护着,暗处蠢蠢欲动的人,只能恨恨缩回了爪子。 紫藤斋雅间。 苏棠进来,发现许久不见的军师宋楼也回来了,他还是穿着深蓝的长袍,抱着他的猫。 “王妃,赵大人。” “宋叔。” 苏棠笑着接住跳到她怀里的猫坐下,“宋叔来京城陪王爷过年吗?” 宋楼笑笑,“王爷可不需要我陪。” 说完,看着一旁激动盯着裴樾的赵良工,“赵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是。” 赵良工虽然激动,但很稳重的把事情说了,“下官从那几个戎狄人嘴里,得到了一个对靖王殿下十分不利的消息。” 第二百八十八章 提拔 “说。” 裴樾淡淡抬眸。 赵良工轻吸一口气,“王爷留在边境的几员大将中,有一人,已经被戎狄人收买!” 这的确不是个好消息。 但裴樾跟宋楼对视一眼,显然,宋楼也是为了此事,才进的京。 “你可知那人是谁?”宋楼问。 赵良工说了一个名字,宋楼皱了下眉。 裴樾淡淡道,“你再回边境一趟,先把人扣住,细查。” 这说不定,是敌人的反间计,让他们误杀队友。 宋楼也是这个意思。 他们看向赵良工,“应该不止这个消息吧?” 戎狄的消息捂得严实,从他这一路都平平安安就可以证明,那一定是快进京的时候出了岔子,暗处的人才会只来得及匆匆在城门口安排一场刺杀。 赵良工见裴樾没有让苏棠出去的意思,这才从衣袖里,捏出一支缺了一块的簪子。 那支簪子苏棠认得。 “是李霞光的。” 李霞光不是被送去给大皇子守灵了吗? 赵良工,“我在回京的前一个驿站过夜时,半夜睡不着,偶然看到了驿馆外的李老丞相,我曾见过他,所以一眼认出了,又听他跟这簪子的主人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类的话,才多听了一会儿。” “结果, 那女子哭哭啼啼,几次提到了靖王殿下,以及……” 赵良工见靖王神色如常,表妹也悠哉的吃着点心,只有他一个人在绷着,干脆一股脑说了出来。 “以及靖王殿下丨体内的绝情蛊,她说,她要去寻绝情蛊的副蛊,当年这蛊是一对,还是李太后亲自喂王爷吃下的,只要找到副蛊,王爷就能……” “一生一世痴慕她?” 苏棠补充了他不敢说的话。 赵良工瞥见靖王并不生气,悄悄呼了口气,就见自家表妹忽然一巴掌拍桌上,“原来那蛊是李太后喂的!” 当时应该是喂给了先皇后,结果先皇后有孕,蛊便在裴樾身体里扎了根。 苏棠默默的想,幸好现在蛊虫灭绝得差不多了,否则她非得弄两只剧毒的给李太后喂下去! 赵良工看表妹气呼呼的样子,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表妹呀,靖王还在旁边坐着呢,你拍桌子还不道歉,是不是不太好呀。” “知道了,你退下吧。” 裴樾看到凑到娇娇耳畔说话的赵良工,神色冷下来。 赵良工更忐忑了,“王爷,表妹她还小,你别跟她计较,她……” “本王的王妃,还要你来袒护?” 裴樾要不是见他真心关心苏棠,早把他扔出 去了。 赵良工莫名吃了一嘴狗粮,乖巧退下,快出门时,听裴樾问,“翰林院有人腾了个位置,可有兴趣?” 这,王爷是要提拔他呀! 提起正事,赵良工一秒变稳重可靠的大人,“良工愿意一试。” 裴樾抬抬手。 苏棠这才见表哥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虎虎生风的走了。 “王爷打算把赵良工安排在哪个位置?”宋楼问。 “蒋崇不是刚空出个翰林之位么。” “翰林?”苏棠以为裴樾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要给赵良工走后门,“王爷要是有更合适的人选,不一定非得是表哥……” “本王在边境时,他就曾帮过本王不少忙。” 那时候他一心只想着杀敌,庶务都是交给宋楼管的,可宋楼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朝廷的军饷十次有五次发不下来,每次米缸见底的时候,赵良工总是会神乎其神的吆喝着老百姓来送面送米。 此人深得百姓爱戴,为官清廉却不迂腐,脑子也灵活,加上多年外放的资历,裴樾愿意给他放点水。 宋楼呵呵笑道,“没想到呀,王妃又为王爷救下一位人才。” “娇娇是本王的福星。” 自小便是。 苏棠的心像被小猫儿挠了一下似的。 “那李 霞光的事怎么办?” 李家居然敢违抗皇命,偷偷送走李霞光。 不过他们应该没发现赵良工偷听到了李霞光的事,而是单纯想要杀了他,否则必会布下天罗地网。 “娇娇觉得应当如何?” “应当告诉皇后。” 让她们狗咬狗去。 裴樾轻笑,“好,就照娇娇说的办。” 她又问了宋楼苏羡的情况,虽然苏羡会按时写信回来,但都是报喜不报忧。 “小公子很不错,能吃苦,也很聪明,再打磨几年,一定会成就一番功业。” 宋楼夸赞。 苏棠听到‘能吃苦’三个字,就知道苏羡那个被家里娇惯着长大的弟弟,已经长大了。 “我要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爹爹。” “去吧。” 裴樾递给她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的是云娇最近送来的信。 苏棠看着信的数量,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裴樾臭着脸还要一张一张扫一眼的画面,不由噗呲笑出声来。 裴樾早料到她是这个反应。 别家的女子,见到心仪之人收到大量言辞露骨的书信,必是吃醋吵闹。 她倒好,从不闹,还把他当个笑话看。 “娇娇,要本王送你回去?” 到了马车里,可就笑不出来了。 苏棠立马绷着小脸,“不必,王爷 日理万机,就不必在这点小事上浪费时间啦。” 裴樾听出她的揶揄,深深看她一眼,“本王自有办法让归德侯夜里出门一趟。” 苏棠再不敢废话,一溜烟跑了。 赵良工还在楼下等她。 “表妹,我送你回去,顺带拜访一下侯爷。” 赵良工犹豫的说。 毕竟苏家老夫人十分讨厌赵家,如溪姑姑死后,就连表妹都曾跟二叔一家断绝关系,两家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 “放心吧,侯府现在就只有我跟我爹。” “那好。” 赵良工识趣的并没多问。 苏棠带他拜会过爹爹,爹爹见到客人来,明显很高兴,留着赵良工说了许久的话,吃过晚饭才把人送回去。 苏棠奔波了一天,把自己泡在热热的浴池里,放空了脑袋后,才顺带拿过云娇写给裴樾的那些信,一张一张看起来。 信里果然都是一些车轱辘话。 反反复复的提,当年她是怎么救了裴樾,又是怎么跟他阴差阳错的分别,以及她的后悔和爱慕等等。 看来看去,实在无聊, 她随手把信一扔,任由蒸腾的雾气熏得她昏昏欲睡。 半睡半醒间,她突然想到什么,睁开眼盯着地上那些信,嘴角翘了起来。 她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收网 苏棠让阿圆把信收起来,连夜把里面的一些句子摘抄了出来。 “果然……” 苏棠看着纸上摘抄出来的句子,她知道该怎么刺激云娇,让她不得不去求救她背后的人了。 次日一早。 吃过早膳,苏棠便叫人备了马车,“我们去看云娇。” 云娇现在住的院子,是蒋甜提供的。 蒋甜给她地址和钥匙,苏棠轻易就进了那座小院。 到时,云娇以为是韩家人来了,缩着脖子想往屋子里躲,结果发现是苏棠。 “苏姐姐,怎么是你?” 她揭开身上的斗篷,露出已经腐烂了的半张脸,泪水滚滚,“你现在满意了吗?即便我跟樾哥哥说,是你下毒害我,他都不信,你这个冒牌货,终于顶替了我,占据了樾哥哥身边的位置。” “云小姐到底是演戏演出感情了,还是真情实感,把自己当成当年救了王爷的人了?” 苏棠叫人关上院门,径直走到廊边坐下。 云娇的眼泪停滞了下,“我不懂苏姐姐的意思。” “没关系,我可以让你懂。” 苏棠说完,阿圆便把昨夜她摘抄的句子拿了出来。 云娇看到那些话语,踉跄着靠在门边,“樾哥哥把 我写给他的信,都给你了?不,是你与靖王府的人勾结,拦下了这些信对不对,难怪樾哥哥一直没回信,也不来看我!” “苏姐姐,你为何如此狭隘,我并没想过独占樾哥哥,你却如此的不容人。” “难不成没了我,樾哥哥身边就不会有其他女人了吗,你还能一个一个全部铲除吗?” 苏棠抚摸着怀里的暖手炉,扬起小脸,“他以后身边有没有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确定,他不会容一个心怀不轨的人在身边。” “我不是……” “你没仔细看我摘抄的句子吗?”苏棠问。 云娇皱眉,“都是重复的话。” “没错,这上面几十条句子,都是重复的,但每一条,都是我从你写的不同的信上摘下来的。” 苏棠微微俯身瞧她,“你说,它们怎么会重复率这么高呢?” 云娇没想出不对劲,但苏棠这般模样,却让她心慌。 “同样的画面的,当然会用同样的语句……” “说谎。” 苏棠打断她,“那些摘抄的句子,全都是描绘你在北地如何救王爷的。若你真的那经历过那样的事,那你每次回忆起来,都会是鲜活的、生动的画 面。” 苏棠一字一句,如铁锤一般敲下,“而不是刻板的,用重复的固定词句去描述。” “你唯一这么做的可能,是你根本没救过王爷,而是有人用词句,给你描绘了当时的场景。” “你怕你再描述的时候,会露出破绽,所以根本不敢乱改那些词句,这才有了,你几十封信中,每一段关于救人描写的词句,都一模一样!” 云娇觉得悬在头顶的雷终于轰然炸响,炸得她口干舌燥,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 “我、我读书不多,怕樾哥哥瞧不起我,才特意斟酌了一些句子,每次都用一样的。”云娇似乎找到了突破口,坚定的说,“就是这样的!” 苏棠拿出她写的信,“可你信中其他句子,却遣词优美,表达爱意的段落,更是毫无重复,这你又如何解释?” 云娇煞白着脸,望着苏棠说不出话。 苏棠欣赏够了她仓皇的姿态,才优雅起身,“我今天是瞒着王爷过来的,王爷还不知道这一切,我也不想你去他跟前狡辩,我给你个机会,自己离开京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否则,我不介意手上 再多一条人命。” “况且,你现在这张脸,还敢出现在王爷面前吗?” 苏棠嘲笑完,便走了。 旋开的朱红色裙边犹如盛放的烈焰,美且灼眼。 云娇紧紧盯着她的背影,捂着心口,那里,是真的酸涩。 一开始,她的确是为了演戏,可时间久了,她自己都忘了,不断给裴樾写信的原因,是因为演戏需要,还是发自内心。 可不论如何,她不能让苏棠去樾哥哥面前胡说八道。 她要去见樾哥哥,那么她这张脸,就必须治好。 云娇思来想去,点了一支青色的烟,插在了院墙旁的一盆花里。 她的动作,被藏在暗处的苏棠看在眼里。 “终于肯叫人了,小方,跟献王的了说一声,这些天,要辛苦些了。” “奴才明白。” 云娇果然不负众望,不到半天,她那小院外就有了动静,但跟云娇接头的人很谨慎,试探了好几次。 直到隔天傍晚,才有一个样貌平凡的大婶,挎着一篮子鸡蛋,进了小院,一刻钟后才出来。 “方哥,盯吗?” “盯,至少盯三天,任何有关的人都要盯住,别放跑了。辛苦些,事儿办完后,主子会大赏。” 一听大赏,底下的人更有干劲了。 三天一过,已是到了除夕的前一日。 宫里吧本该除夕夜设的晚宴,提前到了今夜,今年五品以上以及返京述职的官员,都收到了邀请。 苏棠换好衣衫,踏上了进宫的马车。 夜幕如同黑纱,罩在京城上空。 最近京城暗潮汹涌,这小宴则仿佛是一让人喘口气的地方,宫门口一时间车水马龙,谁也不知,一张悄然铺开的大网,正在迅速收紧! 苏棠随着人丨流一起走进宫门。 小姐们三三两两凑在一处,提着宫灯,都在议论今年席上会出现哪些青年才俊。 苏棠莞尔,正欲跨过前面的门槛,手臂突然被人挽住。 “苏姐姐,你怎么一个人,不如娇儿陪你一起过去吧。” 云娇。 苏棠侧眸,只见云娇面上系着轻纱,唯独露出那双眼睛,让她多了几分勾人的魅力。 云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有邀请帖,她应当进不来才是。 “苏姐姐是不是很惊讶?” 云娇挽着她的手倏然收紧,扬着笑道,“今晚,我还有让苏姐姐更加惊讶的事情呢。你们不是千方百计想知道我的身份吗,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第二百九十章 中毒 “那我就等着了。” 苏棠浅笑,掐着她手腕的麻穴,直接将她攥着自己胳膊的手甩开。 云娇差点没站稳,好在身后有人扶住了她。 “多谢公子……” “表妹,她是不是欺负你了?” 赵良工问。 苏棠看着一身古铜色皮肤、几乎隐没到黑夜里的赵良工,默默点了下头。 赵良工立马皱眉松开了云娇,“这位小姐请自重,赵某还未婚。” 云娇一脑袋问号? 所以你是怕我吃你豆腐?! 看着赵良工那张黑暗中模模糊糊的脸,云娇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又听他道,“也别欺负我表妹,否则我会告诉靖王。” 围观众人:…… 所以你一个大男人,给表妹出气的方法,就是去告状? 赵良工浑不在意,能最高效的解决问题,何必在意方式呢。 “表妹,我们走吧。” 他是返京述职的官员,也得了一张邀请函。 正好苏毅没来,苏棠便跟他一起往设宴的宫殿走去。 万千华丽的宫灯垂挂在这座巨兽一般巍峨的宫殿上,映照着朱墙琉璃瓦,穿着浅粉色衣裙的宫女有序的捧着托盘穿梭期间,恍若仙境的仙娥。 赵良工无限感慨,说,“这些灯要是换成银子,能修多少条河堤,能养活多少兵,多少百姓啊。 ” 苏棠笑着拍他的肩膀,“别想了,这里一盏灯你都带不走。” “那倒是。” 赵良工悻悻的回拍苏棠的手,刚拍上去,就发现表妹这手背,有点儿过于宽了呀。 他一扭头,对上裴樾那双能杀人的凤眼,再看他拍的手,哦,是靖王的,那没事了。 “王、王爷!” 赵良工难得结巴了下。 苏棠在一旁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 裴樾把赵良工肩头苏棠的手抓到手里,才睨了眼赵良工,“你知道坐在哪里吗?” “知道知道。” “还不去?” 裴樾觉得他对赵良工已经足够客气,但苏棠还是捏了下他的手心。 裴樾眼底聚齐风雨,一个黑漆漆的赵良工罢了,值得她这样维护? 他无视苏棠的暗示,牵着她就走了。 “王爷为何生气,因为我拍了表哥的肩膀?” “不是。” 明明就是! 苏棠也不戳穿,只问他收网的事。 小方只能负责盯人,抓人的事,还得靠靖王府。 而今晚京城达官贵人都进宫参宴,就是他定下的收网的日子。 此刻,松明和谢千机已经带着人,开始抓捕了。 “一切顺利。” “但云娇出现在了皇宫,还说她要暴露身份。” 苏棠觉得云娇没察觉收网的行动,但肯定被那日苏 棠的话刺激到了,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苏棠心虚的靠裴樾近了些,“王爷,晚上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冷静。” 裴樾看她难得撒娇,“知道了。” 晚宴还没正式开始。 裴樾跟苏棠说了会儿话后,皇帝就让人请他过去问查‘篡改史书’的事了。 裴樾一走,永定王妃就朝苏棠靠近过来,谁知丽贵妃的人快一步,请走了苏棠。 到时,丽贵妃正拿着个拨浪鼓逗丨弄养得白白胖胖的常乐小公主。 “小公主越发可爱了。” 苏棠拿了一只小小的香囊放在常乐公主身边,“里头装了解百毒的药材。” “你有心了。” 丽贵妃叫人抱走了常乐,跟她说起前几日的事,“你到底做了什么,把太后和淑妃气成那样,太后一回宫,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把过去探望的皇上都骂了一顿,母子两吵了一架,现在关系僵硬得不行。” “皇上这几日都宿在我这里,不肯搭理淑妃了,要是今晚淑妃再出点什么事,那靖王交代我,一件件抖露淑妃曾做过的那些恶事的要求,就会容易得多了。” 说着说着,丽贵妃就笑出了声。 苏棠把蜡丸的事说了一遍。 丽贵妃睁大眼睛,“幸好你发现那蒋蓉的不对劲。” “我本就 不信任她,从她们进归德侯府开始,我的人就一直盯着她们的动作。” 苏棠有了前世苏凝烟拿小玉章诬告爹爹谋逆的事,她早就长了心眼,不会让旧事重演。 丽贵妃赞同的点头。 “娘娘,皇后娘娘来了。”芸香刚进来回了句,就见皇后都快走到门口了。 “等下你悄悄给她把个脉。” 这才是丽贵妃真正请皇后来的目的。 皇后一进来,也不理丽贵妃,只用那张憔悴的脸盯着苏棠,像是饥饿的野兽盯着食物,“你把这个东西吃下去!” 皇后拿出一个瓶子。 “这是何物?” “给她灌下去。”皇后直接忽略丽贵妃的问话,让人上前押住苏棠。 丽贵妃早有准备一般,叫人阻拦了。 皇后气急,一巴掌抓在丽贵妃脸上,尖利的指甲迅速在她脸上抓出三道血痕,有一道还靠近眼角,差一点点,就要抓中丽贵妃的眼睛。 “娘娘!” “谁也别拦我。” 皇后目露疯狂,亲自上前要捏住苏棠的下巴要把药灌进去。 药瓶才靠近,苏棠就嗅到了里头的腥臭味。 又是混着血做成的药? 丽贵妃过来,一巴掌把皇后的药拍在了地上,“皇后娘娘,你到底想做什么,永宁是皇上亲封的公主!” 丽贵妃越说, 皇后神色越疯。 她见药瓶被打翻,直接就要把苏棠往地上摁,“给我喝,快喝进去!” 苏棠趁机扣住她的脉,终于明白皇后发什么疯了。 她腹中的胎儿尚好,但皇后自己却中了毒,跟此刻她逼苏棠吃的一模一样。 “娘娘这是要逼我吃下此毒,不得不研究出解药?” 苏棠的话,让皇后眼里恢复了一丝清明,却很快被疯狂占据,“本宫知道你不会甘心帮本宫的,所以苏棠,今儿你必须把这药吃了!” 丽贵妃要靠近,皇后大吼,“你敢过来,本宫立马告诉皇上,你将我推搡在地,要害我皇儿!” “那正好。” 丽贵妃道,“毕竟永宁,有此毒的解药,你若是得罪了她,她宁死不肯把解药给你,臣妾正好替娘娘收尸。” “你有解药?”皇后立马松开苏棠。 “有。” 苏棠明白丽贵妃要做什么了,她要借皇后的手,让淑妃在今夜出事。 她凉凉收回目光,从衣袖里拿出一粒药丸,“此药可解百毒。” 苏棠直接把解毒丸给了她。 虽不能立刻解她体内之毒,但皇后却感觉到折磨了她许久的沉疴消散不少。 这时,她听苏棠好奇道,“敢问皇后娘娘这毒,是从何而来?我好像在哪儿,见过这种毒。” 第二百九十一章 圣女 “在哪儿!” 皇后扭曲着脸,恨不得把下毒之人撕碎。 苏棠忍着她死攥住她手腕的疼痛,道,“在淑妃娘娘的寝殿。” 那次皇后求皇帝把苏棠送进宫保胎,苏棠就曾被淑妃带去寝宫过。 气疯了的皇后,此刻根本没有多少理智,“本宫就知道是她!” 说完,也不问一句,匆匆又带着人走了。 “你来的晚,本妃还来不及告诉你。” 丽贵妃一边让芸香止血敷药,一边道,“自从皇后做主,把李霞光送去给大皇子守灵后,她就接二连三的遭人下毒、甚至还有两次被人差点推到湖里,所以变得越来越疑神疑鬼。” “那些都是淑妃做的?” “不是也是了。” 丽贵妃笑笑,后宫里头,谁的手能干净呢,淑妃出过手,她自然也出过手。 丽贵妃安慰苏棠,“你不必担心皇后会乱说话,她虽然疯,还要靠你保住肚子里的孩子,现在宫里流言蜚语,都在说她孩子来路不正。皇后自己查出来了,这风言风语是跟淑妃交好的一个小嫔妃嘴里传出来的,皇后恐怕早就想报复淑妃了。” 今晚的手段,不过是刺激一下皇后,让她尽快动手罢了。 而且宫里的动静闹得越大,裴樾在外收 网的动作,就会越无人察觉。 丽妃自觉的计划很好。 “公主,晚宴开始了,靖王殿下请您过去。” 苏棠见丽贵妃不打算参加这次宫宴,便走了。 宫宴的场地布置的很漂亮,听说是丽贵妃帮忙操持的。 苏棠一来,就看到了正被官员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庸王,韩柳雀站在庸王身侧,扮演着贤内助的角色,而裴樾身边,除了谢御史几位寥寥可数的老臣,便无其他人了,对比鲜明。 想到虞落说的那番话,苏棠再看庸王的眉眼,发现他更像妩媚的淑妃一些,但鼻子和嘴巴,还是像皇帝的。 那个猜测,错了么? 裴樾见她一来,就盯着庸王瞧,心沉下来,“娇娇,坐本王身边。” “好。” 苏棠几步走到他身边,自然的在桌下牵住他的手。 裴樾心上那点不悦,烟消云散。 宫灯温柔的光落在他们身上,一个黑衣似锦,一个红衣如火,均是世上难有的绝色,看得人心湖一阵荡漾。 “好般配!” 不知谁呜呜喊出声,紧接着,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 本来没有谁敢正大光明去看靖王的,可苏棠闻言,只是浅浅扬唇,露出甜甜的酒窝,甜得人心都化了。 宴会的 重心,一下子从庸王夫妇,变成了苏棠和裴樾。 韩柳雀扫了眼一脸乖巧的苏棠,捏紧了衣角。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 一串唱和后,突兀的多出一个名字——“楚国圣女驾到。” 楚国的圣教权利极大,虽不如从前,但圣女的地位,依旧等同楚国公主。 众人好奇的看向人群末尾,楚国圣女怎么悄无声息来了大晋? 直到云娇走出来。 “那是……” “云娇?” 有人认出她来。 云娇的位置,安排在裴樾身侧,她施施然落座,可怜的喊了一声,“樾哥哥。” “楚国圣女?”所以云娇是圣教的人? 庸王也惊讶了下,旋即明白,云娇利用了他,让他把她平安的带入了京城。 想不到终日杀鸟,也有被鸟啄的一日。 “云小姐让本王很意外。”庸王温柔笑说,“不过靖王兄,应当更加意外。” “多谢庸王殿下这一路对娇儿的帮助。” “不客气,本王也是不想你与靖王兄有情人分隔天涯罢了。”庸王看向苏棠,“苏小姐觉得呢。” “我最近学了些看相之术。” 苏棠笑着道,“我觉得庸王殿下,最近霉运缠身,今日尤其浓烈,王爷要小心呀。 ” “苏小姐如此关心本王,本王很感动。” “小事儿,等我成了你大嫂,你多孝敬孝敬就是了。” 苏棠答。 庸王噎住,无奈笑着朝她举了举杯,“是本王输了。” 苏棠撑着下巴,冷淡的挪开了目光,并不打理他这份故作的暧昧。 云娇楚楚可怜看了会儿裴樾,发现他除了垂着眼玩苏棠的手指,连眼角都没分给她一点儿后,才不甘心的收回了目光。 宴会正式开始。 皇上说了一番鼓励人心,展望未来的话,把大臣们感动得恨不得立马为朝廷、为百姓效死之后,丝竹歌舞终于上场,御膳房的点心也端了上来。 苏棠吃了一些,照例往身后递,又撞上了庸王戏谑的目光。 “味道如何?” 裴樾突然问。 苏棠立马收回目光,捏了一个喂到裴樾嘴边。 裴樾一口咬过,牙齿还轻轻在她手指上咬了一下。 苏棠红着耳朵,瞪了裴樾一眼,才把点心递给阿圆了。 谁知这点心才递过去,一片惊呼响起,竟是皇后娘娘直接从台阶上摔了下来,而皇后方才所站的位置后,还站着来不及收回手的淑妃。 “娘娘!” 如蓝和如橘飞奔过去,太医也赶忙上前。 “皇上,是淑妃推臣 妾,她要害死臣妾和您的嫡子。” 皇后靠在如蓝怀里,哭着控诉。 淑妃抿着嘴,迅速跪在皇帝跟前,“臣妾方才是照皇后娘娘吩咐,才起身扶她的,并没有推娘娘。” “难不成本宫还会自己跌下来不成?” 皇后泪如雨下,“本宫就剩肚子里这一个孩子了,本宫是疯了,才要害自己的孩子,明明是你刚才推我……不止今日,自本宫打发走李霞光以后,你明里暗里的下毒,几次叫本宫差点被推进湖里,这些都是你做的!” 淑妃冷静的反驳,“娘娘糊涂了,您说的这些事,皇上早都派人查过了,是底下的小妃嫔们嫉妒,才对您下的手,与臣妾无关。” 皇帝也对皇后的话将信将疑起来。 皇后惊呼,“皇上,我有证人,苏棠,苏棠可以证明,臣妾身体里的毒,她曾在淑妃的寝殿看到过!” 苏棠没想到皇后的办法,就是拉她下水。 “娇儿也曾听苏姐姐提过这件事呢,对吗苏姐姐,你说你想帮皇后娘娘一把,却无机会,如今机会可算来了。” 云娇突兀的插嘴,还一脸天真的说,“苏姐姐放心,娇儿肯定信你!” 信你今日帮了皇后之后,庸王一党,会不遗余力的杀了你! 第二百九十二章 搜宫 “苏棠,你怎么说?” 皇帝不善的盯着苏棠。 裴樾轻捏了下苏棠的手,“该怎么说怎么说,一切自有本王。” 苏棠应下。 她起身走到中间,无视皇后和淑妃的目光,垂眸道,“今日皇后娘娘拿了一瓶药来逼臣女喝下,臣女看过那药,的确跟在淑妃娘娘寝殿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这纯粹是栽赃。 但那又何妨? 今日不撕破脸皮,淑妃也不见得会放过她。 还不如抓住机会,扇她一巴掌! “棠儿,话可不能乱说,皇后娘娘身中何毒,后宫这么大,只有本妃宫里有么?” 淑妃问。 苏棠,“那毒的确很奇特,除了您宫里,臣女从未在其他地方见过。” “但此毒现在还在不在娘娘宫中,臣女就不得而知了,臣女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若是皇上不信,尽可叫人去搜宫。” 好一个实话实说! 淑妃冷眼警告苏棠,“棠儿叫人搜宫,难不成还是记恨这前些日子的误会?” “什么误会?”皇帝问。 “臣妾丢了一块玉佩在归德侯府,去找时,发现了一个蜡丸,臣妾和太后都以为是通敌的罪证,结果证明是一场误会。” 淑妃笑说,“想来棠儿年纪尚小,比较记仇吧。” “是不是记仇, 去搜一搜便知。”裴樾道,“还是淑妃娘娘宫里藏了什么,不敢让人搜的东西?” “自然不是。” 淑妃妩媚的脸上,显出几分疲色,却显得成熟风韵,“臣妾到底是庸王的母亲,是皇上的后妃,好端端的却叫人搜了宫,臣妾也罢,却叫人怎么看皇儿,怎么看皇上?” “当然是拿眼睛看。” 苏棠浅笑。 皇帝警告的看向苏棠,“你就这么想叫人搜淑妃的寝宫?” “臣女不敢,臣女只是提议而已,搜不搜全凭皇上决定。” 休想给她泼脏水! “太医,皇后娘娘如何?” 淑妃趁机询问太医。 太医起身回道,“皇后娘娘虽然受惊,但腹中胎儿并无大碍。” “这件事朕会让人去查,皇后既然没有大碍,就回去休息吧。” 皇帝对闹出这些事的皇后十分不满。 淑妃嘴角轻勾,“不如让臣妾送皇后娘娘回去吧,雪天路滑,臣妾也好慢慢跟皇后娘娘解释方才的误会。” “不!” 皇后往后缩了缩,淑妃送她回去,她肚子里的孩子只怕就真的保不住了,到时候,皇上必然不肯再信她。 怎么办。 怎么办! 皇后看着越来越不耐烦的皇帝,忽然听苏棠道,“太医居然没有诊出皇后娘娘身 中剧毒吗?” “娘娘身体康健,并无中毒迹象。”太医冷汗涔涔的跪在地上。 “怎么会呢,怎么我诊出了,你却没诊出来?” 苏棠问。 皇后恍然大悟,对了,宫里这些太医,都成了太后和淑妃的走狗,要不是皇后自己抓出了给她每日补药里下毒的小太监,都不会知道自己中毒了! “他被收买了。” 皇后捂着肚子,痛苦起来,“皇上,你救救臣妾,救救我们的孩子吧。” 那太医跪伏在地,“或许是微臣医术浅薄,并未看出皇后娘娘之异状。” “那就叫其他太医来。”皇帝怒斥。 “太医院的太医,全都是太后和淑妃的人,他们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皇后呜呜的哭。 韩柳雀这时道,“可谁又能保证,永宁公主没有说谎呢?” 形势陷入僵局。 裴樾朝赵良工看去,赵良工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赵良工站起来,“皇上,下官在外多年,也粗粗学过些医术,要不然,下官斗胆给皇后娘娘把一下脉?” “赵大人亦是永宁公主的表哥,有包庇之嫌疑。” “这……韩小姐说的也对,既如此,倒不如搜宫来得快些,若是根本没找到公主所说的毒药,那不就说明,皇后娘娘确实误会 了淑妃娘娘?” 赵良工娓娓道,“既如此,那皇后娘娘所说,太医院都被淑妃娘娘收买,也就不成立了。” “不……” “那就搜!” 淑妃和皇帝同时开口。 皇帝还道,“让禁卫军去搜!” 韩柳雀这才明白,赵良工站出来的真正目的,是要去搜宫。 皇后已经被扶起来坐到了上首,淑妃仍跪着,苏棠站在一侧,等着搜宫的结果,方才宴席上的轻松感动,全部无影无踪。 而裴樾,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只是坐在原地淡定的喝茶。 云娇悄悄起身,想坐到裴樾身边,“樾哥哥,我有话想跟你说,前几日苏姐姐她去找我,还拿着我给你写的信……” “信是本王给她的。” “樾哥哥,你不信我,明明我身上还有你给的玉坠,你……” “站着。” 裴樾开口。 云娇以为凳子上有什么,立马站起来,就听裴樾吩咐,“去给娇娇换一把凳子,这把脏了。” 云娇不敢相信裴樾会如此对她。 “樾哥哥,我现在是楚国圣教的圣女,我可以弥补你,帮你的忙,只要你肯看我一眼,你确定你要这样对我吗?” “说完了?” 裴樾虽不知她这圣女的身份怎么来的,但她一定不是真正的、或者说 即将接任圣教的那一个圣女。 即便她是,裴樾也不屑她所谓的弥补和帮助。 云娇抹去泪花,倔强一笑,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又藏着绵绵不断的柔情,“那好,樾哥哥,你可别后悔。” 裴樾捏捏眉心,他不懂,云娇都脑补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未来,但他现在就很后悔,让她靠过来说了这么多废话。 云娇回到自己的位置,默默流泪,完全不管外界怎么看。 裴樾像是个负心汉,时不时就有谴责的眼神悄悄落在他身上。 裴樾是真头疼。 好在去搜宫的人,这会儿已经回来了。 就是那人的脸色,异常的难看。 “皇上,搜到了一些东西,不过还是属下私下呈给您吧。” 这样遮遮掩掩,反而想淑妃真的藏了毒似的。 但李家人和庸王一党都没开口,蠢人已经死完了,剩下聪明的,都猜到,必然是搜出了什么不利淑妃的东西。 绝不能公开。 但队友聪明,不代表对手蠢。 “什么东西,竟连被说是毒药,都不敢拿出来证明清白?” 皇后脑子开了窍似的,哼笑,“莫非,是淑妃与人私通的证据?” 皇帝还未呵斥,就见来回话的禁卫军统领脸一白,死死埋下了头,不敢叫人看到他的表情。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一网打尽 难道……真的跟淑妃清誉有关? “皇后,你是在诋毁淑妃,还是在诋毁朕?” 沉默中,皇帝终于缓缓开口。 甚至,他还能悠闲的拿起一盏酒,慢慢饮了一口。 苏棠朝裴樾看去,裴樾朝她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害怕。 他的确安排人,往淑妃的寝殿藏了韩柳雀给苏棠的那封信,但他的目的,并非是要皇帝当众揭穿淑妃与人私通。 他只要皇帝知道此事,即可。 皇帝多疑,此事一旦在他心底种下种子,很快就会生根发芽,结出恶果。 “臣妾只是怀疑,不然,就让肖统领把搜到的东西拿出来。” 皇后不肯放手,“肖统领,你还不把东西拿出来,要等到几时!” 肖统领捏紧袖中的信,跪伏在地,“回禀皇后娘娘,属下并无搜到您说的东西。” “那你为何如此紧张,还迟迟不肯说?” “属下是……” “发现了毒药么?”皇帝问。 肖统领如蒙大赦,“对,是毒药。” “那就先让淑妃回去禁足吧。” 皇帝道。 这是要关起来门来再算账。 庸王一直挂在脸上的温柔,此刻终于消失不见。 淑妃被带走,李丞相只朝庸王投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便继续 若无其事的喝酒。 皇上很疼爱淑妃,而且目前成年的优秀皇子,除了裴樾,便是庸王,还有太后在,他相信,皇上绝不会草率断案,伤了淑妃。 要稳住。 可皇后这蠢女人,明明韦旗风都倒戈了,她却当了别人的刀,捅了他们一刀啊! 晚宴仍在继续。 苏棠回到裴樾身边,“今天的事,也是王爷早就安排好的?” “不是。” 是丽贵妃擅自做主,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能弥补上这个计划。 丽贵妃很心急想除掉皇后,除掉淑妃。 她开始有野心了。 苏棠也想到了。 裴樾慵懒靠在椅背上,“本王已经叶贵人抱走了常乐公主,丽贵妃受伤了,当好好养养,不便照看孩子。” 裴樾本以为苏棠会觉得不忍,谁知她只道,“是该敲打,若是养虎为患,便是置我们和我们身后的人性命于不顾。” 但一个常乐公主恐怕不够,丽贵妃的命是赫连紫风。 “清风,你去把赫连紫风那块紫玉拿来,送给丽贵妃。” 丽贵妃的那块紫玉,跟赫连紫风的是一对。 清风闪身消失在黑暗中。 对面,庸王身后也凑了个人过来,低低道,“城中有异动,靖王连夜抓捕了近三十人 ,全部关进了靖王府地牢。那三十人中,有一半,是戎狄留给我们通讯的探子。” 庸王手里的酒盏直接粉碎。 他们真是挑了个好时候! 那肖统领,到底从母妃宫里搜出了什么? 宴会又熬了一个时辰。 期间,云娇还无知无觉,只憋着气,想要在宴会上展示,奈何皇帝根本没心情理她。 无滋无味的熬到宴会结束,云娇又泪盈盈的看了眼裴樾,直接跑去找庸王了。 庸王带走了她。 “云娇那儿没问题吧。” “她既喜欢送上门叫人利用,便随她。” 裴樾一开始想从她身上挖出,她是如何那么清晰知道北地发生之事,现在既然抓到她的同党了,回去慢慢审问便知。 裴樾替苏棠系好斗篷,“今晚本王便会连夜审问。” “嗯。”苏棠抬头看他,暖黄的烛光让他本就立体完美的五官,更加逼人的俊美,看得人心跳加速。 “王爷,低头。” 裴樾依言俯身,苏棠吧唧就在他侧脸亲了一口。 裴樾眼神一深,刚想抓住她,告诉她应该亲哪里,人就扭头跑了,“王爷早些去忙吧,我叫表哥送我回去。” 爹爹一定在宫门口等她呢。 裴樾笑起来。 暗处,叶蜜儿看 到他的笑,小脸彻底淹没在了黑暗中,转头消失不见。 苏棠跟赵良工并肩出了宫门,刚出来,束修就悄悄摸摸凑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一本书,“印好了,三千册,全卖了。” 说完,又悄悄摸摸溜回束翰林身边。 “你们这是什么江湖势力的街头暗语?” “当然不是。” 苏棠把束修给的书,转塞到赵良工怀里,“拿回去看看,有什么感想,下次见面告诉我。” 这书她早看过了。 赵良工看到书名:《驭夫策之一:郎君蜜蜜宠》。 赵良工,“你也怀疑我喜欢男人?” “你喜欢男人?” 苏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赵良工身后,大受震撼的模样,花白的头发都沧桑的掉下来两根! 赵良工忙解释,“姑父,你听我解释。” 他一转身,苏毅看到他怀里的《驭夫策……》。 苏毅脸色几番变化,最后化为长辈无奈的包容和疼爱,“难怪,难怪你这么多年都没娶妻,原来是……哎,良工,你这条路,难呐。” 难什么,我不娶妻是因为我又穷又丑啊,跟我取向没关系啊! 但不管赵良工怎么解释,苏毅都一副:傻崽,姑父包容你,支持你的样子。 苏棠笑得肚子 都疼了,赵良工一张脸涨得通红,但由于皮肤黑,愣是没人看出来。 最后化为长夜里的一声难消的叹息。 今夜注定无人入眠。 但不论是宫里的怒火,还是靖王府地牢的刑讯,都影响不到归德侯府。 苏棠在晚宴上没吃饱,阿圆给她煮了一碗热腾腾的红烧牛肉面,滋味浓郁的汤头,劲道弹牙的面条,再多多的码上小半碗的红烧牛肉,配上清爽的香菇和青菜,再撒上一把青白的葱花。 完美! 苏棠吃的心满意足。 “小姐歇会儿就睡吧,明天就是除夕,不少人要来府上送礼呢。” “过年了。” 苏棠消了会儿食,就躺在了被窝,很快睡了过去。 但这一次,她又梦到前世了。 走马观花纵览一生,却不是她的一生,而是裴樾的。 她梦到裴樾深陷一个山谷,身后是成千上万的尸体,他浑身是伤,铠甲都被血染红,单手执斩风剑,另一条袖管空空荡荡,被风雪吹起。 而他的前方,是数不清的凶狠戎狄贼子,和叛将。 沈云轩说裴樾前世失败了,没错,他是失败了,但不是败在庸王手里,而是败在叛将手里。 而那叛将,她正好认识! 可怎么会是那个人?! 第二百九十四章 什么亲戚?我不认 “小姐,小姐快醒醒!” 阿圆的呼声传来,苏棠终于从睡梦中挣扎出来。 醒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喉咙干哑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姐,你怎么了?” “我梦到……” 苏棠脑子里的记忆忽然淡了下来,像蒙上了一层白布,让她看不真切。 明明她记得,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要记住的。 “小姐是做噩梦了吗,怎么哭成这样?” 阿圆心疼的拿来帕子,绞了温水给她敷眼睛,“若是叫王爷看到了,定要心疼坏了。” 提到裴樾,苏棠鼻尖又是一酸。 朦朦胧胧回忆起的梦,好似有裴樾,还有数不尽的尸体和血。 可她怎么就偏偏想不起来了? “小姐,怎么又哭了,难道是王爷欺负你了?奴婢这就告诉侯爷去!” “别去,我没事。” 苏棠想,或许是她这重生之人,有什么特殊之处,方才忘了的梦,兴许下一次,她还会再梦到也说不定。 起来洗漱一番,吃了些东西,心头那股锥心刺骨的痛苦才慢慢散去。 就是一双哭肿的眼睛,暂时不能见人了。 “小姐,云娇圣女求见。” “先让她在前厅等着吧。” 苏棠一边平息情绪,一边把一小碗粥都喝完了,重新漱口 后,才披上斗篷出来了。 大晋的冬天格外的冷。 阿圆走在一旁,向往的说,“听说楚国都城四季如春,冬天也只要穿一件薄薄的小夹袄就行了,炭都不用烧呢。” “小姐,你见过海吗,奴婢还听人说,海水是蓝色的,什么样的水,竟然是蓝色的呀。” “还有鸢小姐寄回来的海螺和贝壳,都是海里产的,真好看。” 有阿圆叽叽喳喳的说话,苏棠心情才好起来。 刚进前厅,云娇就急急冲了过来。 “苏姐姐,你把我的人都抓到哪里去了?” “云圣女此话何意?” “你别装不知道,苏姐姐,我知道是你算计了我。你把人还给我好不好,我不跟你争樾哥哥了,我这就启程回楚国去。” 云娇急地如热锅上的蚂蚁。 苏棠看着她眼下的乌青,知道她昨夜估计没睡,抓去的那些人,对她那么重要? “你当时选择趟进这趟浑水,现在却求我让你全身而退,云圣女,你觉得可能吗?” “是你抓了他们。” “不是。”抓人的是裴樾,她只是负责锁定那些人而已。 云娇跺脚,“你知不知道我到底是谁,被抓的那些人里又有谁?” 苏棠解开斗篷,优雅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云娇气恨,“你会后悔的。” “谁知道以后的事呢,反正现在我不后悔。” “你、你……” “有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留下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我没有非得去一字一句猜你用意的责任和义务,要是不肯说,我就送客了。” 苏棠接过阿圆端来的小点心,里头加了红糖,还掺了白白的芝麻,咬一口,芝麻都要流出来了。 味道比永定王府的还好。 苏棠一个接一个。 云娇气得眼泪直流,憋了半晌,终于开口,“表姐!” 苏棠:? 她又哪里冒出来个亲戚? “我祖父与你外祖母芜河圣女是亲姐弟,你自然是我表姐。” “关系太远了,不认。” 苏棠吃完后,又喝了口阿圆端来的温茶,“没别的事,云圣女请回吧,马上要过年了,我还要布置府邸。” 言外之意,我很忙! 云娇见她如此无情,倔强的咬唇,“苏姐姐,你一定会后悔的。” 说完,跑走了。 待她走远,苏棠脸上的轻松才消散。 阿圆,“小姐,这云圣女说是您亲戚……” “别认,以后不许她进归德侯府。” 暂且就当云娇说的是真的,既是亲姐妹,为何她要算计庸王带她进京,还要冒充当年北地的她,接近 裴樾? 云娇目的不纯,她背后那所谓的祖父目的也不单纯。 如此亲戚,要来干什么,添堵吗? 不过昨夜到底抓了她什么人,让她不惜暴露这么多身份? “小姐,虞姨回来了!” 小马管家飞奔过来。 苏棠暂且将云娇的事放在一边,去见虞落。 虞落前几日去虞家祖坟祭拜了,一身风尘仆仆,还沾着烧过纸钱的气息。 “虞姨,我有话要问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虞落扶住门框,想强撑着进屋,到底还是脚下一个踉跄,晕倒在地。 苏棠这才看到她斗篷下,已经被血染黑的布裙。 “你……” “不用管我。”虞落瞧着来扣她脉搏的苏棠,“我入京,就没想过能活着离开,原本打算好歹过了这个年,再去找淑妃对峙的,现在也好,我一死,她应该不会找你们麻烦了。” “待我死后,你们把我送去给淑妃吧,我怀里有一封拿消息要挟她给我银钱的勒索信,用蜡封好了,她不会怀疑我把事情告诉了你们的。” 虞落歉疚道,“对不起,我只能办到这么多了。” 虞落想,苏家人就是恨死了她,把她抛尸荒野泄恨也是应该的。 “就算没有你这个秘密,我跟淑妃也已水火不 容。” “怎么会……” “是她害死了我娘。” 淑妃、百药生、还有苏家人,这些人一起,将柔弱善良的娘亲,逼死在了后宅。 虞落惊讶,刚赶来的苏毅更惊讶,“棠儿,你说什么?” “小姐,虞姨晕了!” “先把人抬进去。” 苏棠回头看了眼苏毅,想到苏毅最近决定年后去江南看望苏老夫人的事,吩咐阿圆,“去把苏棋留下的那张认罪书,拿给爹爹。” 说完,还留了两颗续命丹,便进去救虞落了。 给虞落处理伤口的时候,苏棠总是分神,爹爹知道了真相,他会相信吗? 还是仍旧认为苏凝烟是他的好女儿,苏勇是他的好弟弟,苏老夫人是他慈爱的好母亲? 或是说,他愿意为了娘亲,而背弃这些亲人么? 苏棠不确定。 爹爹是个极重情义的人,现在他眼前就好似架了一个天平,一个倾向他的血脉亲人,一个倾向早亡的妻子。 处理好虞落的伤口后,苏棠没急着去见苏毅。 她很忐忑。 万一,爹爹依旧认为她太过狠毒,伤了他的至亲,该怎么办?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苏毅喑哑的声音传来,连她的名字都没喊,只道,“你出来。” 苏棠的心,沉入谷底。 第二百九十五章 去看戏 苏棠吸了吸鼻子,把眼泪吸回去。 “小姐,要不然奴婢去跟侯爷说……” “不用,我自己去。” 总要面对的。 苏棠看着门外那道立在风雪中,格外脆弱沧桑的人影,终于还是鼓起勇气,缓步走了出去。 “爹爹,我只是……” “苦了你了。” 苏毅一把将她拥在怀里。 他很久没这样抱过她了,女儿长大了,做爹爹的也要避嫌几分,可此刻,他无比的想把女儿拥在怀里,就像小时候那样,为她遮风挡雨。 “我的女儿,苦了你了,这么多年,都是爹爹没用,害了你娘。” 苏棠听到他压抑的哭声,想安慰几句,可张口,却是哭声。 爹爹的怀抱好暖。 苏棠记得,小时候爹爹总喜欢把她放在肩上,偷偷背着娘带她抓鸟抓兔子,教她骑马射箭,每次娘亲发现了要生气,爹爹都把她护在身后,自己跪在娘跟前给她辩解。 “娇娇还小,都是我这个当爹的教唆她的,你别罚她,要罚罚我。” 有次娘亲气狠了,轻轻打了苏棠的手板。 苏棠委屈的大哭,结果爹爹比她哭得还狠,抱着她,责怪他平常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的娘亲心狠。 前世的爹爹, 一样为了她,放弃尊严,给人下跪求情。 这样的爹爹,她哪舍得责怪呀。 裴樾听到苏棠和苏毅父女两抱头痛哭的消息,骑马赶来时,父女两终于哭完了。 苏棠的眼肿得像桃子,苏毅也老眼通红,正互相给对方揉鸡蛋。 裴樾忍了忍,没有去抢岳父手里的鸡蛋。 “王爷,你来了。” 苏棠瓮声瓮气的问。 裴樾难得在外人面前露出几分笑,“听说侯府发大水,来看看,别叫本王的王妃被冲走了。” 苏棠一听,眼泪又冒出来了。 苏毅急了,蹭的站起来,一副要跟裴樾拼命的架势,好在被苏棠拉住了。 裴樾眼尾轻扬,他总算知道苏棠那脾气随了谁了。 “收拾一下,本王带你们进宫看戏。” “看谁的戏?” “自然是淑妃。” 昨夜出事的,不正好只有她么? 看来皇上虽不完全信淑妃有越轨之举,却也生了怀疑了。 苏毅以前从不喜欢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但这一次,他很快站起来,“容下官去换身衣裳。” 不多久,苏毅和苏棠,心有灵犀的,换了一身月牙白的衣裳。 裴樾带他们进宫。 到了养心殿,苏棠和苏毅只能在外等候,但裴 樾进去时,在门口边扔了颗珠子,宫门一时关不严,里头的说话声自然也就传了出来。 “父皇,单凭一封不知哪儿来的信,就要怀疑臣妾的清白,臣妾实在冤屈。”淑妃跪在地上。 “不错。” 太后也道,“谁知是不是有人刻意陷害?” 太后意有所指的看向皇后,又道,“况且那苏棠也进过淑妃的寝殿,谁知道是不是那一次她悄悄留了这东西在淑妃寝宫?” 丽贵妃,“当时可是淑妃非要把永宁带去她寝宫的,永宁还能未卜先知,提前准备栽赃的东西丨藏进去?难不成淑妃宫里那些宫人眼睛都是瞎的,看不到?” 皇后张张嘴,在李丞相的眼神下,又闭上了。 谁让韦旗风不但投靠了庸王,现在还不顾她和孩子,站在庸王一边? 皇后一脸怨气,却不敢发作。 李丞相上前,“贵妃娘娘此话不妥,永宁公主心机深沉,谁知她是不是早有准备,特意引淑妃娘娘将她带去寝宫?” “她的心机,能有你们的深沉?” 丽贵妃笑出声来。 李丞相语塞,此时裴樾进来,并带来了千机阁专门鉴定笔迹的人才龚一过。 皇帝瞥了一眼,让李公公拿出一沓信 来,“这里头只有一张纸条是洒家写的,其他的,都是找了高手仿了洒家的笔迹。” 说着,他现场写了一幅字给龚一过看,“就请先生,从这二十多张信留,挑出洒家的真迹吧。” 龚一过应下,现场开始分辨。 分辨期间,现场没有一个人说话。 过了不到一炷香时间,龚一过就拎出了一张纸,“这张是公公真迹。” 李公公看过做了特殊标记的纸,朝皇帝点点头。 皇帝这才拿从淑妃宫里搜出来的信,混在另外一堆信中,叫龚一过找。 这次都不必一炷香的时间,他就找出来了。 “你确定,这封信,当真跟朕给你看的笔迹,是同一个人写的?” “草民不才,唯擅长辨认字迹,这张纸上的字应当是女子所写,看信纸,此信应当是好些年前所写的,但字体变化不大,尤其是一撇处,此女子习惯性的会稍稍往上一提,留下一个自然流畅的弯钩。” 皇帝死死攥着那信,看向淑妃。 裴樾让龚一过退下,殿门刚拉开,苏棠和苏毅就听到了里头响亮的巴掌声。 “贱人!” “皇上,此信……” “你还敢说不是你写的?”皇帝黑着脸。 皇后幸灾乐 祸的笑了笑。 淑妃捂着脸,重新跪到皇帝脚边,柔声说,“臣妾的确不记得了,兴许是未出阁时写的也说不定,但臣妾自入宫后,便再未写过,一颗心只在皇上身上。” 这样,也说得过去。 毕竟谁不曾少女怀春? 方才龚一过也说,这信是好些年前写的。 庸王这时上前道,“父皇,儿臣相信母妃,母妃自入宫后,便常伴先皇后左右,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先皇后过世后,母妃便大病一场,入行宫养病,如今才回,她久在病重,身边一直离不了宫人照料。父皇若是不信,尽可将母妃身边的人送去慎刑司审问。” “庸王此话的意思,淑妃既与先皇后形影不离,此信是替先皇后写的?” 李丞相问。 皇帝的脸更难看。 裴樾,“栽赃一个死人,自然容易,你们说什么,她都不会从棺椁里出来跟你们争辩了。” 庸王和李丞相齐齐住嘴。 先皇后是皇帝心里一块疤,不可轻易提起。 “那就把淑妃身边的宫人全部送去慎刑司!” 皇帝冷冷看着淑妃,“至于你,你可承认,给皇后下过毒?” 淑妃身子轻颤,皇上这是,要她认下这个罪的意思吗? 第二百九十六章 新年礼物 淑妃抬头,看向这个枕畔多年的男人,看到他如寒渊一般一丝温情都没有的眼睛,软着腰跪伏在地上。 “臣妾认罪。” “母妃!” “极儿,是母妃一时糊涂,才犯下如此错事,幸好皇后娘娘与小皇子无碍,母妃甘愿受罚。” 淑妃让庸王不要求情。 她了解这个皇帝,多疑又无情。 但只要此刻顺从他,让他发泄完心中的怒气,他便会在消气后,高高在上的给一些施舍,以便让人对他更加顺从。 淑妃的算盘已经打好,却忘了这里还多了一个丽贵妃。 “既然淑妃娘娘承认下毒,那不知这毒是从何而来,你又是怎么悄无声息下到皇后药里的?” 丽贵妃道,“这其中必有太医的配合,譬如昨晚宫宴上,那个口口声声宣称并未探出皇后娘娘中毒的太医,对不对?” 太后,“丽贵妃是在故意挑事不成?” “臣妾只是想要让后宫那些阳奉阴违的人,吃到教训而已。后宫现在不止住了妃嫔,还有小皇子小公主,甚至还有皇上呢。” “谁敢谋害皇上,你休得危言耸听!” “臣妾只是猜测,毕竟臣妾眼里,其他人死活无所谓,皇上却是常乐公主的父亲,臣妾的枕边人,臣妾便是死,也 不能叫皇上出事。” 宫门口,苏棠不得不感慨丽贵妃的战斗力真的很强。 苏毅吹着呜呜寒风,眉毛都结了一层霜,“棠儿,你娘她当真是被……” “是淑妃。” “爹爹知道了。” 苏毅沉沉道,“一会儿靖王殿下出来后,爹爹有一件事,要跟你们谈。” 苏棠猜到是关于淑妃和先皇后的事,点头应下。 宫殿内,皇帝的处罚已经出来了。 “淑妃品行不端,持身不正,撤去‘淑’字封号,降为李嫔,迁出正阳宫,搬去秀殿,与叶贵人、沈答应同住。” “便是李嫔,也不必跟两个小嫔妃挤在一个殿里。”太后道。 淑妃被罚,就是打李家的脸,打她这个太后的脸,她必须出声。 李丞相想阻止太后都来不及,又听她道,“你要是不放心淑妃,让她来跟哀家同住就是。” “跟母后同住?” 皇帝冷笑一声,“母后住的地方,乃是正宫,是未来皇后的住所,李嫔她怎么配入住?!” “庸王他……” “朕还没死,母后就这么确定太子之位是庸王的了?” “太医院所有太医,一律送去大理寺审问。” 皇帝吩咐裴樾,“蒋翰林一事已经证据确凿,无需再查,判斩立决。” “昨 日大理寺卿上书,永定王世子在牢里打死了个死囚,永定王府如此无视大晋的律法,直接将其杖责五十,改为监禁三年,任何人求情,视为同罪!” 裴樾应下。 太后整个人都吓蒙了,但皇帝一个字也不想再听,一挥袖,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太后被李丞相扶着,脚步虚浮着出来时,看到门口的苏棠父女,黑了脸,“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微臣来给皇上请安。” “臣女来探望丽贵妃。” 他们都是有正大光明的理由。 太后想发作,被李丞相拉了一下,“太后,天寒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太后也知道刚才已经冲动过了,只冷冷看了眼他们父女走了。 庸王披着厚厚的大氅出来,露出一个笑,“你们真是越来越让本王刮目相看了。” “王爷谬赞。” 苏毅上前,“臣等老胳膊老腿,原是没什么用了,可谁让火烧到了身上,总得爬起来蹦一蹦。” 庸王笑了声,提步离去。 这次蒋翰林被斩,无疑是皇帝打在他脸上的一个大耳刮子。 韩奇胜被监禁三年,更是向外界宣告了,不会册封庸王为太子的信息,否则怎么也该顾及庸王的脸面,把他岳父家的事遮掩下去才是。 更何 况,淑妃还失了宠,一时半会,复宠是无望了。 “走吧,出宫。” 裴樾退出来,带着他们往宫外走去。 苏毅回头朝养心殿内看了一眼,红着老眼,跟着裴樾离去。 今天已是除夕。 宫内宫外,都喜气洋洋,彩灯连连,却无比讽刺的,没有任何人高兴。 裴樾骑着马,送苏毅父女回侯府。 “王爷,今晚得空的话,可否来侯府吃团圆饭?” 开口邀请的,是苏毅。 裴樾,“本王处理一些事情便过来。” 苏棠道,“请罗先生和杜若他们都来吧,紫藤斋这两日停止营业,晚上的饭菜都是周老亲自掌勺。” 裴樾轻笑,“好。” 说完,驾着马先走了。 苏棠和苏毅正要进去,就见赵家的马车也来了。 赵良工探出个头来,“姑父,表妹,赵家米缸见了底,今晚可否能在侯府蹭一顿饭?” 赵敬气得直去拧他耳朵。 赵夫人不管他们父子,怀里抱着赵如溪的灵位走了下来,笑着道,“希望妹夫不嫌弃。” 苏毅看着那灵位,眼泪差点涌出来,哑着嗓子直点头,“来,都来!” 献王大白天就喝得醉醺醺了,瞧见来了客人,高兴的不得了,直接拉着赵敬父子喝酒去了。 赵夫人则帮着 操持今晚的团圆宴。 苏棠坐在秋千架上,看着各个脸上洋溢着喜色的下人,笑着点了个爆竹,扔到了隔壁容萤院子里。 结果爆竹炸了,也没听到容萤的声音。 “容萤不在?” “施小姐被阿圆带着去厨房偷吃周老做的菜了。” 现在下人们都唤容萤做施小姐。 她自己蒙着面纱,性子又活泼,还剪了个刘海,饶是以前的人见了她,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府里的下人又是筛选过几遍的,苏棠也就由着她了。 等到天色将晚,府里的灯笼全都亮起,裴樾终于来了。 还带来了两个苏棠想都想不到的人。 “羡儿,鸢表姐!” “姐姐!” “棠儿!” 苏羡和赵鸢呜呜的冲过来。 还是赵鸢腿快一步,抱住了苏棠。 苏羡跺跺脚,结果被一旁的苏毅拉去抱在了怀里。 苏羡的脸顿时红了,虽然他现在皮肤也黑得看不出来,但他还是扭捏又欢喜的没有松开,只不好意思的说,“爹,我都多大了,你还抱我。” “长高了。” 苏羡松开他,拍拍他的肩。 不止长高了,也结实了,已经是个有担当的少年了。 苏棠朝人群后的裴樾看去,他只是浅浅一笑,像在问她,这个新年礼物,可还喜欢? 第二百九十七章 先皇后遗言 ‘放烟花啦——!’ 绚烂的烟花在头顶炸开,几个年轻的小厮提着大红的鞭炮,在府外点燃,噼里啪啦的炸响,引来一串笑声。 赵鸢悄悄拉着苏棠,低低说,“棠儿,这次我去外头,给你带了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那些外邦人画的‘避火图’,保证本本精品,页页清晰!” 避火图,就是春丨宫册。 “你怎么知道本本精品,页页清晰?” “当然是因为我已经看过了啊。” 赵鸢说完,才想起来捂嘴。 苏棠瞧着明明连个对象都没有的赵鸢,叹息着摇摇头,“表姐,让你去跑生意,是我错了。” “这哪能怪你,我还要感谢你,让我大开了眼界呢,有些外邦人玩得真野……” 赵鸢还没说完,又捂住了嘴,咕咕哝哝道,“我不跟你说了,我饿了,我去吃饭。” 苏棠慈悲的放过了她。 苏羡又凑了过来,叽里呱啦跟苏棠说他在军营拜了个师父,每日如何训练,大家都很照顾她。 反正是,报喜不报忧。 苏棠看着他双手虎口处的疤,“跟敌人过招了?” “几个小贼,没事。” 苏羡把手背到身后,幸好姐姐不知道,他身上还有疤呢,不过他一点也不后悔,他要杀更多的敌人,立更多的额战功。 争取早日 跟靖王姐夫一样,成为独挡一面的将军。 这样,他才能给姐姐撑腰! “别光顾着说话,吃饭啦!” 赵夫人吆喝一声,一行人齐齐上了桌。 裴樾把罗怀锦他们也带来了,但他们坚持不肯跟苏棠他们一家子同桌,苏棠便给他们另外在隔间安排了席面。 “这就是紫藤斋的菜啊,味道果然好。”某穷鬼谋士说。 “这鱼肉嫩的,我恨不得把舌头都吞进去。”穷鬼赵良工说。 靖王虽然坐在上首,但没人再把他当成不可靠近的活阎王。 吃吃笑笑,苏毅和献王酒劲上来,甚至还敢训他几句。 裴樾捏着小小的酒盏,眼里酿着些微的醉意。 这是他几十年,不曾感受过的人间烟火,原来一家人的团圆,应该是这样的。 若不是冷冰冰的皇家规矩,更不是营帐里草草对付的饭菜。 是心意相通的一家人,齐聚一起。 “王爷,我们去屋顶。” 酒过三巡,苏棠悄悄拉着裴樾道。 裴樾顺从的点头,被她拉着出了花厅,从长廊下揽着她,一跃上了屋顶。 苏棠拿出一个食盒。 食盒底下,是用铁片封好的小格子,格子里存着炭,此刻饭菜拿出来都是热腾腾的,酒也是温的。 “刚才王爷都没怎么吃,不好意思夹菜吗?” 苏棠拿了筷 子给他,自己也端起一碗饭。 裴樾还从没这样吃过饭,苏棠也没有,但两个人都吃得很开心。 吃完饭,苏棠给他倒了一盏酒。 “周老酿的米酒,度数不高。” 说完,自己先灌下一杯。 裴樾也随她一起喝。 “今天我把真相都告诉爹爹了,爹爹说,待我们来,有话跟我们说,我猜是关于先皇后娘娘的。” 苏棠连喝了几杯后,裹着厚厚的斗篷躺了下来,“当初那千机方,是我爹拿进宫的,皇后娘娘死于千机方,我爹肯定很后悔。王爷,你别怪他了好吗?我把我赔给你。” 裴樾看着她脸上两坨红云,明显是醉了。 “好。” 苏棠吃吃笑起来,“其实我有一个秘密,一直在想,怎么告诉王爷。” 裴樾捏着酒壶,听她继续往下说。 “其实,我已经死过一回了。那一回,我很倒霉,我没有跟舅舅一家和解,羡儿也没了,爹爹也没了,归德侯府都成了他人的踏脚石。” “那本王呢?” “你?” 苏棠醉醺醺的,却瞪着眼坐起来,狠狠锤了裴樾一拳,拳头却软绵绵的,被裴樾握在手里。 苏棠眼泪又冒出来了,“你也欺负我,还给了沈云轩权势,让他害了归德侯府,我也被沈云轩一剑剜了心,好痛啊,那么利的剑,就 活生生剜我的心呜呜呜……” 苏棠忽然想起。 前世她被剜心而死,意识消散前,那一句撕心裂肺的‘娇娇’,是谁喊的了。 是裴樾。 裴樾听着她的哭声,心像是被人剜去了一般。 活生生剜心,她该有多疼? 他低头,轻吻住她的眼泪,“原谅我娇娇,这辈子,我绝不会让你再受这样的罪了。” 难怪娇娇一直不肯杀沈云轩,一刀就让他死,的确太便宜他了。 天涯海角,他也会把人翻出来,千刀万剐! 苏棠呜呜哭了好一会儿,苏毅就来了。 “本王送她回房。” 苏毅顿了下,没拒绝,只是道,“有一件事,下官想跟王爷说。” 他轻声道,“先皇后死前,曾留了遗言,她让淑妃转告殿下,淑妃可曾跟殿下说过了?” 裴樾无声看向苏毅。 苏毅,“那时下官并非有意偷听,只是送千机方入宫后,一直心神不宁,曾想求见皇后娘娘,恰好那天,皇后娘娘让下官在侧殿等候。隔得远,下官只听到了零星几个字——‘钥匙’‘匣子’‘真相’。” “之后淑妃出来,下官看到她怀里,藏着一个巴掌大的匣子。那匣子应当是玄铁所造,火烧不化,刀劈不烂,刻着跟如溪身边一枚玉佩的里的银龙一样的花纹。” 苏毅当初 不知先皇后已死,只以为先皇后身体不适,就先离了宫。 先皇后死后,他一直自责,也从未怀疑过淑妃。 直到如今,知道赵如溪的死跟淑妃有关,还知道淑妃几次跟苏棠索要赵如溪留下的玉佩,才想起此事。 苏棠不舒服的在裴樾怀里拧了一下。 “本王先送娇娇回房,此事,本王会去查。” “是。” 苏毅看他离开,忍不住道,“王爷,万事小心,仇要报,可棠儿她也很需要你。” 苏毅还怕自己说多了,惹了裴樾不耐烦。 谁知他特意停下,“知道了。” 说完,才带着苏棠回了房间。 安顿好苏棠后,裴樾从房间出来,几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侧。 “让宫里的人动手,查一查淑妃身边是否有一个玄铁匣子。如若没有,安排人去淑妃曾住过的行宫去查。” “另外,去找当年淑妃生产时,相关的所有人,不要惊动楚皇。” 黑衣人眼神轻缩,立马应下,飞快消失在了黑夜中。 重重的积雪,压断腐朽的枯枝,惊得枝上蜷缩的鸟雀倏忽一下飞远。 云娇徘徊在归德侯府外,手里提着一小桶火油,红着眼睛犹豫,丝毫没发现身后出现的人。 “你想干什么?” “樾……” 话未说完,便被来人掐住了脖子。 第二百九十八章 通风报信 裴樾的手越收越紧,云娇仿佛听到了脖子被人捏碎的声音,而裴樾脸上依旧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仿佛眼前要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蚂蚁。 “樾哥哥……” 云娇努力的挣扎,却根本掰不动裴樾的手。 死亡近在眼前,云娇才终于知道了害怕。 裴樾以前对她的纵容,都是假的,他从头至尾,对她都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怜悯。 但就在云娇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裴樾将她扔到了地上。 腐朽的枯叶弄脏了她的衣裙,云娇却顾不上清理,只抱着膝盖恐惧的往后缩。 “你是楚国圣教之人?” “是。” “进京是何目的?” 云娇抿起嘴唇,却见裴樾这一次,拔出了长剑,居高临下冷漠的挑起她的下巴,抵在她的喉咙上,“说。” 云娇流出泪,“圣教要想办法,逼你发动对楚国的战争。圣教被楚皇压制着,日渐衰微,外表看起来只是势弱了一些,可内里的祭祀们,已经被楚皇差不多杀干净了,若继续下去,要不了几年,圣教就会毁灭。” “你们凭何觉得,本王要对楚国动手?凭你?” “是、是我。”云娇感觉到剑尖靠的更近,急忙道,“他们让我得到你的心,再设计 让我和亲嫁给楚皇,他们说你一定会发疯的。” “怎么设计你嫁给楚皇?”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云娇怕裴樾杀了她,哭得泪眼和鼻涕都出来了,这一次,再不见之前倔强单纯的模样。 裴樾收起剑,“杜若,把人押去地牢,跟那群人一起审问。” 云娇见他离开,悄悄松口气,不想裴樾再次回过身来,“本王抓的那些人里,有谁?” 云娇来找苏棠认亲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云娇结结巴巴的张嘴,“是……” “王爷,有刺客闯入海棠苑!” 话音未落,裴樾已经消失在原地,离开前,让杜若带走云娇。 突然有人扔了一把烟弹过来,杜若匆匆去抓云娇,云娇却已经被人带走,杜若只能一把将自己的剑掷了出去。 噗呲——! 闷哼声传来,杜若追上去,却只看到一滩血,什么也没了。 海棠苑的刺客本就是调虎离山用的,裴樾一来,他们直接咬破毒囊自尽了。 “王爷,云娇被带走了。” “无妨。” 只要地牢里的人还在就行了。 裴樾看了眼熟睡的苏棠,连夜回了靖王府。 苏棠又做那个梦了,梦到裴樾断了一臂,苦苦支撑,血流成河。 可是第二天醒 来,即便她马上跳下来去拿笔,脑海里也好似潮水涌上沙滩,将那浅浅的痕迹夷为平地。 “小姐,您怎么不穿鞋,着凉了可怎么办?” 阿圆立马拿了鞋来。 苏棠看着一尘不染的白纸,轻轻搁下了笔。 “羡儿和鸢表姐醒了吗?” “醒了,小公子在跟将军请教兵法呢,表小姐拉着施小姐在院子里放风筝,你要去看看吗?” “嗯。” 今天是大年初一,铺子里也放假了,百官也休沐在家,就是有什么恩怨,这一天也都暂时放下了。 苏棠踩着昨天后半夜下的一场雪,咯吱咯吱的走到了后花园,就看到了玩得开心的赵鸢和容萤。 “棠儿,你来啦。” 容萤欢喜的跑过来。 结果她一跑,那飞得高高的老鹰风筝突然断了线,飘到外头去了。 “哎呀。” “没事,奴婢去找。”阿圆飞快往外跑。 赵鸢却瞧着那不算高的院墙,笑道,“不用,我翻过去就能捡到了,应当就飘在边上。” 她跑过去,结果她还没翻,那墙上突然翻过来个男人,还拿着那老鹰风筝跟苏棠打招呼,“公主,是我啊……哎哟……” 话未说完,束修就跌了下来。 本以为会摔个狗吃屎,结果有一双有力 的手臂,稳稳的接住了他。 “谢谢兄台。” “兄台?” 赵鸢笑笑。 束修这才发现,接住他的,是一个还没他高的妙龄女子,女子明眸皓齿,靠的这么近,他都能嗅到她身上浅浅淡淡的馨香。 “你还要抱多久?”赵鸢问。 束修这才发现,他的手还挂在人家脖子上。 脸皮厚得可以让城墙羞愧的束修,第一次羞红了脸,立马从她怀里跳了下来,很有几分娇羞。 苏棠和容萤也走了过来。 “束公子,你来这儿做什么?还走这儿进来?” 苏棠指指自家院墙。 束修本来是想掏出刚写好的《驯夫策2》的,这会儿竟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干脆跟苏棠说起另一件事,“我是听到我爹跟人议事,好像说靖王之前镇守的边境北海关外,出现了大量戎狄兵马,大臣们唯恐没有靖王殿下坐镇,北海关会失手,所以决定联名请求让靖王回边境去。” “你爹跟谁议论的此事?” “庸王和李丞相。” 束修卖起爹来毫不犹豫。 苏棠知道,此时让裴樾离京,绝不是一建好事。 “北海关已经开战了吗?” “还没有,到底是靖王殿下镇守多年的地方,那群贼子还忌惮着,不会轻易动手。 但听我爹说,今年那群戎狄人的牛羊得了奇怪的瘟病,死了一大片,他们缺衣少粮,肯定会来大晋烧杀抢掠。” “这么详细的消息,你确定你是不小心听到的?” “对啊,那会儿我爹正好让我在隔间里看书,他们在正屋议事,我就听到了。” 苏棠和赵鸢对视一眼,这哪里是不小心听到,这分明是束翰林故意让他听到的,否则今天大年初一,他能出得了束府? 不过不管束翰林是什么意思,苏棠还是立马安排了人把这个消息给裴樾送去。 苏棠见束修还不走,“你还有什么事?” 束修抓抓头,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赵鸢,“方才小姐救了我,我总要感谢一下,想请教姑娘芳名。” 赵鸢看了眼他这文弱书生的样儿,摇头,“别问了,我对你没兴趣。” 束修顿时像蔫了的茄子,又默默爬到墙边,翻了回去。 结果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这书呆子。” 赵鸢几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束修听到赵鸢的笑声,居然不生气,反而晕乎乎的想,这大力小姐,笑声真好听啊。 “小姐,虞姨醒了。” 冬杏快步过来,“说要立刻见您,奴婢看她状态不太对,您赶紧过去瞧瞧吧。” 第二百九十九章 赶尽杀绝 苏棠刚踏进虞落的院子,就见虞落抱着头正在低声痛哭,而虞落跟前放着一个匣子。 匣子是打开了,里面是几根血淋淋的手指。 看手指的样子,应当是与她差不多年纪女子的。 “虞姨。” “我要回楚国了。” 虞落擦掉眼泪,收起匣子,郑重看着苏棠,“我知道你们想找关于庸王身世的证据,我回楚国,我帮你们找。” 苏棠没问她手指是谁的,显然她也不想自己问。 “我给虞姨准备快马和盘缠。” “离开前我想见一见靖王。” “我让人送你过去。” 苏棠应下。 虞落眼里闪着泪花,看着苏棠,“当初我找到你舅母,想让她帮我在京城找个接应的人时,她就推荐了你,并且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我当时还想,世上真有如此伶俐果决的小娘子?如今,我算是信了。” 苏棠浅笑,“我觉得虞姨也很好。” 先皇后的救命之恩,她便用命来还。 苏棠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京城,但一定费了很多心思。 虞落看她的目光越发柔和,待冬杏替虞落收拾好包袱过来时,虞落抱起地上的匣子就要离开。 “虞姨不去跟我爹爹告别吗?” “不了。”虞落一身江湖人的爽快,“若是以后有机会 再见,我再找他。” 若是那时候,她还活着的话。 虞落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归德侯府。 她一走,苏棠叫了清风来。 “虞姨手里那个匣子谁拿来的?” “是门口的小厮拿来的,我问过了,说是有人指定送给虞姨的,谁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断指。” 清风问,“要交代去查吗?” “不用。” 虞姨的仇人,只有一个淑妃……不,现在已经是李嫔了,此事只有可能是她做的。 李嫔这次是被逼急了。 “通知下去,最近府上的人尽量少出门,晚上都警醒些,月例按三倍发放。” 狗急了还能跳墙,接下来,低调的李家绝对不会再低调了。 苏棠叫来冬杏,“李霞光的那支簪子可还在?” “在。” “包好,送去李府。” 敢动她的人,那也别怪她赶尽杀绝,“把李霞光逃离皇陵的事,散播出去。” 虞落走的事,苏棠还是去通知了爹爹。 “虞姨这一走,凶多吉少,爹爹不去送一送吗?” 苏毅教苏羡习武的动作滞了一下,然后说,“你既送过了,爹爹就不去了。” 苏棠没勉强。 苏羡和赵鸢留在京城的日子不长,刚过了初三,裴樾就来接人了。 “她们留的时间越长,暴露的风险就越 大。” 继续留下去,就白费了苏棠当初千辛万苦送她们离开的心了。 苏羡和赵鸢都清楚,再不舍,也只能强做潇洒。 “姐姐,等羡儿成为大将军,做你的靠山!” “棠儿,咱们再挣它十座金山银山!” 苏棠笑着说好,将阿圆给他们准备的盘缠和干粮全部塞在马车里,“在外面,要注意安全,不要让我担心。” 苏羡不断告诉自己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还是没忍住抱着苏棠大哭一场。 他曾无数次想过,他要是当一辈子的纨绔子会怎么样,可一想到他要是个纨绔子,没人给姐姐撑腰,叫姐姐被人欺负,他就没有那份游手好闲的心了。 “爹爹,姐姐,等我回来。” “去吧。” 苏毅揉揉他的头。 赵良工一家也悄悄来送行了,给两人又塞了几大包的银子。 赵鸢看到那银子的时候,跟赵良工挤眼睛,“堂哥的老婆本不会都拿出来了吧?” 赵良工瞪了她一眼。 再不舍,还是到了分别的时候,千机阁的护卫护送二人,悄悄潜入夜色,消失不见。 刚刚才热闹了几天的侯府,又冷清了下来。 献王连叹无聊。 终于在连叹了好几天后,一张请帖送到了归德侯府,请帖的落款,是一个‘韦’字 。 “韦旗风,终于肯露面了。” 请帖是给归德侯的。 韦旗风作为曾经的下属,邀请归德侯去赴宴,合情合理。 但归德侯已经听苏棠说过,韦旗风的事。 “既然他邀请了,我们便去看看。” 苏棠也想去确认一下,跟皇后私通的那位‘韦夫人’,是不是就是韦旗风。 韦旗风设宴的地点,不在他的韦府,而在京城另一家有名的酒楼——临淮楼上。 那家酒楼靠着护城河,是专供贵人们设宴的场地,酒楼还有自家的画舫,待客人们吃过饭,便可上画舫游览河山风光,弹琴垂钓,很是风雅。 苏棠把容萤交给靖王府的暗卫照顾后,就随着献王和苏毅出府了。 初三一过,大晋的街道又热闹起来。 韦旗风邀请的人不少,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收到了他的请帖,但去不去,又是另一回事了。 苏棠刚虽苏毅进入酒楼,就被人拦下了。 “永宁公主,我们可以说几句话吗?” 是李之言。 苏棠示意苏毅先过去。 “李公子想跟我谈李霞光的事?”苏棠推开窗户。 这临淮楼不愧是专供贵人们设宴的,廊边的窗户都做成了大轩窗,推拉开后,外面还有可供人观景的眺望台。 李之言笑道,“李 某就只有这一个妹妹了,公主可否放她一马?李家愿意拿万金交换。” “我愿意用十万金,换我娘一条命,李公子去帮我问问李嫔娘娘,可以吗?” “看来公主是不答应了。” 李之言浅笑,“那李某就不打搅公主了。” “别急。”苏棠朝他招手,“李公子来瞧瞧,这是什么?” 李之言迟疑了一下,他怕走过去,被苏棠一把推下护城河。 “公主请说吧。” “李公子原来这么胆小呀。”苏棠笑得眉眼弯弯,“我若要杀你,方才就无声无息给你下毒了。” 李之言额上沁出冷汗,苏棠却背着手踱着步子走了。 李之言看着她的背影,迅速吩咐人,“去找个大夫来。” 走到转角处的苏棠听到这句话,勾了勾唇,晚了,毒已经无声无息叫你吸进去了,谁来也发现不了,除了楚国那个神秘的大夫。 不知道裴樾抓的人里,有没有那个大夫? 一会儿得问问。 苏棠正想着,就撞到了某个冷冰冰的怀里。 “相谈甚欢?”裴樾幽幽问。 “挺欢的,连我给他下了药都不知道。”苏棠悄悄勾了勾他的手,问起那个大夫。 “抓到的人里没有大夫,不过有一个让本王很意外的人,你知道是谁么?” 第三百章 新的答案 “总不会是云娇那个祖父吧?” 也就是芜河圣女的弟弟,算是苏棠的舅爷。 裴樾捏捏她的小脸,“娇娇真聪明。” 苏棠总觉得他是在哄小动物。 不过要是这舅爷来了,就有点儿麻烦了,毕竟永定王至今还坚信,她这壳子里,装着芜河外祖母的魂呢。 “等宴会结束,本王带你去见他。” “嗯。” “末将参见靖王殿下,参见永宁公主,二位能来末将的小宴,末将实在荣幸之至。” 浑厚的男声传来。 苏棠侧身看去,就见一中年男子笑着走了过来。 但让苏棠意外的是,他的手臂是齐全的。 难道跟皇后私通的人不是他? 可这个身形,明明很像。 “韦将军不必客气。” “这是末将犬子,韦秀。” 韦旗风身侧的年轻男子也上前行了礼,“韦秀给王爷、公主请安。” 韦秀跟韦旗风长得不像,韦旗风长相英武,算得上英俊。 而韦秀则生得白净文弱,一双狭长的眼时不时的打量着人,每当苏棠看去,他又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让人联想起角落里的青蛙,湿黏黏的古怪。 “秀儿,你就替为父好好招待王爷和公主。” 韦旗 风歉意抱拳,“又有几位大人过来,末将先失陪了。” 裴樾淡淡嗯了一声。 韦秀上前,道,“王爷和公主想现在上画舫吗?画舫上有丝竹歌舞,还有美酒佳肴。” 苏棠不喜欢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拒绝了,“我想起还有东西没买,王爷,我先出去一趟。” 本来她过来,就是为了见一见韦旗风的。 裴樾想跟她一起去,被献王抓住了,“韦旗风这次回来,带来了一种很神奇的连弩,你来瞧瞧。” 献王眼神里透着冷意。 连弩比普通弓弩杀伤力大了百倍,韦旗风却从未上报,如今才堂而皇之的带进京城,是想吓唬谁? “王爷,我有清风跟着,就在楼下走走,你去看看吧。” “嗯。” 裴樾也想去看看,那连弩,比之袖箭的机关,有何处不同。 若是差别不大,他也不是不能造出来。 韦秀还想陪着苏棠,直接被苏棠拒绝了。 苏棠下楼后,直奔对面的琳琅阁,上了专属的雅间。 谁知没多久,梅掌柜亲自来了。 “小姐,外面有一个跟着您来的公子,一直在阁中寻人打探您的位置。” “是韦秀。” 清风抱着剑,“要不要我 去一剑捅了他?” “叫小方去接触他,探探他的目的。” “是。” 梅掌柜退下。 苏棠皱着眉,为何前世没有韦秀这个人? 没多久,梅掌柜又上来了。 “小姐,那韦秀自己寻到了楼梯口想上来,被我们拦住了。” “他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看他一直在空气里闻着什么。”狗似的。 苏棠的不适感更强,吩咐清风,“晚上找个麻布袋把他套上打一顿。” 清风弹了弹他的剑,见苏棠不搭理他,只好放弃捅死韦秀的想法。 苏棠坐了好一会儿,韦秀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就真的像条狗似的守在了楼梯口。 苏棠蹙眉,几步走到了楼梯口。 “韦公子想见我?” “公主。” 韦秀狭长的眼睛左右飘了飘,悄悄低下头,掩饰那他痴迷沉醉的脸,“在下就是想见见公主,其实我们应该见过的,在北地,那时候你还小,你的味道……很好闻。” 他说出那句话,都忍不住颤丨栗一下,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苏棠皱眉,清风已经恶心的一脚把人踹了出去。 琳琅阁的客人们吓了一跳,韦秀连忙爬起来,“我没事我没事,我不疼。” 被踹 了一脚后,人好像清醒了些,跟苏棠说,“公主真的不记得了吗,那晚你娘跟一个人大吵一架,你吓得直哭。” 哭的时候,身上的气味就更好闻了。 韦秀眼神又痴迷起来,直到被清风扇了一个耳刮子。 “你见我娘跟人大吵?” “对,之后你还过去劝,结果被那人轻轻碰了一下,你就晕了,之后你娘就带你离开北地了。” 苏棠看他不似撒谎,继续问,“那个与我娘争吵的人,你可看清模样?” 韦秀摇头,“不过那人手臂好似烧伤过,有很大一块恐怖的疤,他的味道,应当是男子。” 那应该是那个男子打晕了她,但那段记忆为何也会消失? 难道他给她吃了类似忘忧草一类的东西? 可她一个小孩子,为何要给她吃那样的东西? 本以为韦秀带来了答案,没想到疑惑却变得更多。 苏棠看这个韦秀甩不开,干脆回到了韦旗风设宴的地方,直接找到韦旗风,“韦将军,敢问韦公子一直追着本宫,说什么味道之类的,是何意?” 韦秀顿时脸色煞白。 韦旗风笑着道了歉,“这孩子小时候伤到过脑袋,公主别介意。” 说完,呵斥韦 秀,“还不给公主道歉,然后回府看书?” 听到‘看书’二字,苏棠感觉韦秀都快吓得站不稳了。 很快就有侍从过来,把韦秀扶了下去。 韦旗风跟苏棠道,“公主别介意,正好画舫开来了,公主去画舫坐坐吧,靖王和庸王殿下已经先上去了。” “好。” 苏棠转身要离开,突然叮当一声,竟是她腰上的珠串落在了地上。 她顺势弯腰去捡,一眼就瞥见了韦旗风长长衣摆下,那双宽大的脚,跟苏棠曾在皇后宫里看到过的‘韦夫人’的脚,一模一样。 韦夫人,就是韦旗风。 可去海棠苑刺杀的人,也是他才对。 为何他双臂都在? 苏棠捡起珠串,见韦旗风正看着她,便装作若无其事的往画舫走。 路上,恰好遇到一对夫妻带着孩子出来玩。 路上人的人见到她家两个孩子,都夸赞,“夫人好福气,这孩子本就生得俊俏,还是双胞胎,可真是叫人羡慕呀。” “双胞胎!” 苏棠登时明白过来。 与此同时,脑海里那蒙了白纱一般的梦境,突然清晰了一角。 让她看清了山谷里浑身浴血的裴樾,和那站到了敌方队伍里的叛将的脸! 第三百零一章 刺杀 那个叛将,有一张跟韦旗风,一模一样的脸! 苏棠腿似有千钧重,若韦旗风其实是一对双胞胎,难怪梦里,裴樾那一场仗会失败。 试问,当时裴樾若是带着韦旗风上阵,在裴樾陷入险境后,他的双胞兄弟跑去假传裴樾噩耗,动摇军心,胡乱调派兵马。 裴樾等不到增援,岂非只有死路一条? 就是现在,韦旗风这对双胞兄弟,都可以用同一张脸,来做很多诡异的事。 比如韦旗风就站在这里,而他兄弟,却利用他那张让人不会防备的脸,轻轻松松的刺杀一个人! 即便里面的人暴露,韦旗风也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 正想着,就见裴樾和庸王一起从画舫下来了。 反倒是献王还坐在甲板上钓鱼,一个侍女出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献王便一脸感兴趣的起身往船舱内走去。 “王爷,立刻叫画舫靠岸!”苏棠的心猛跳。 “苏小姐这是怎么了?” 庸王笑着问裴樾。 裴樾立刻吩咐了杜若和松明去拦慢慢驶远的画舫,上前接住了提着裙子跑来的苏棠,“发生何事?” “我……” 苏棠咬咬舌头,不行,还不能叫人发现她已经知道了韦旗风有双胞兄弟的事,只道,“献王殿下一直在服用我给他的药,我方才才发 现,他忘记吃今天的药了,再不吃,恐怕会有危险。” 庸王狐疑,“苏小姐一向细心,这么重要的事,也能忘记?” “我若真事事都能想的那么周到,也不会叫人一次两次,闯进归德侯府伤人了。” 苏棠说。 庸王笑笑,“可惜画舫已经走远了,只看现在划小船过去,能不能追得上。” 苏棠也担心。 护城河很宽,画舫走得也快,景观杜若几人乘着小船大声的喊他们停下来,画舫上的人也像是没听到似的。 裴樾捏着苏棠的手,发现她掌心都湿了,“船上还有本王留下的人,别担心。” “嗯。” 苏棠点点头,叫了献王这么久皇爷爷,虽然这个人瞧着不着调,对她和裴樾却极好。 若是不能救下他…… 苏棠拧眉,让自己不再想那些不吉利的事。 可这是,杜若几人的小船忽然出现了问题。 “那小船兴许是存放太久,船底漏水了吧。”有熟练的船工说着,迅速又拿了两条小船,往杜若他们落水的放心划过去。 可这时划过去,肯定来不及了! “看来献王叔是命中有此一劫。” 庸王安慰苏棠,“苏小姐不必太过自责,人无完人,你现在已经尽力补救了,献王就算真的出了事……” 噗通——! 那 画舫上,一团人影直接跃了下来,猩红的血水迅速将江面晕染开。 “那是献王殿下!” 有人惊呼。 岸边的人都瞧见了那画舫上黑衣持刀的男人,那男人似乎在考虑往水里跳,裴樾的人已经迅速点着水朝献王落水的方向而去。 而裴樾,也拿过了一旁的弓箭,连射三箭。 那黑衣人躲避不及,身中一箭后,迅速跳水跑了。 “去追,将上下游全部封锁,务必抓到此人。” 裴樾寒声吩咐。 苏棠则迅速到附近的药铺,借来了银针。 待献王奄奄一息的被人捞上来,她立马塞了一颗续命丹到他嘴里,并用银针封住了他的心脉。 “不能送回去了。” “临淮楼有雅间。”韦旗风已经赶了过来,“末将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公主殿下若不嫌弃,末将这就将献王殿下抬过去。” “不必,本王送他过去。” 裴樾的人迅速将献王抬起送走了。 韦旗风还要跟上去,被裴樾拦住,“今日宴会就此散了,画舫刺客一事,韦将军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跟本王回话。其他人,没本王的吩咐,一律不许踏入临淮楼半步。” 靖王府的人迅速将临淮楼清空,就连小二都没留下。 庸王道,“献王叔也是本王的皇叔,本王很担心,皇兄 总不会阻拦本王去看一看吧?” “本王便是阻拦了,又如何?” 裴樾冷淡看了他一眼,便叫人封死了临淮楼所有进出口。 他一走,就有庸王党的官员嘀咕起来。 “靖王行事怎么如此霸道,只允许他关心献王,就不许庸王殿下关心了?” “此事我等一定要禀告皇上,让皇上好生训斥!” 庸王笑笑,他这位靖王兄,的确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把献王安置好后,苏棠就开了药方叫人去熬药。 “如何?” “被刺了一剑,没有伤到肺腑,但剑上有毒。” 苏棠开了药方后,也不敢怠慢,立刻吩咐清风回去取药。 等忙活完,献王的情况稳定下来,苏棠才累得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 直到饭香传来,苏棠这才察觉,竟是晚饭时间都过了,她一天没吃东西,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先拿热水泡泡手,解解乏。”裴樾叫人端来热水。 “可是我饿了。”很饿。 “本王喂你。” 还不等苏棠拒绝,裴樾已经舀了饭菜,送到了她嘴边。 一直等在里头的苏毅轻咳了声,“我去外面看看。” 其他下人们也都识趣退下。 苏棠没办法,只能红着脸,吃他一口一口喂来的饭,直到一碗饭见底。 “那刺客可曾抓 到?” “他们应当早有准备,还没有消息。” 苏棠点点头,把怀疑韦旗风是一对双胞胎在轮换身份的事说了,“这件事我还要跟爹爹确认一下。” “你说吧。” 苏毅从外走进来。 苏棠脸更红,敢情您说出去走走,结果一直站在门口! 苏毅怕女儿尴尬,先开口,“旗风在我麾下这些年,有些时候的确古怪,比如吃饭的口味隔一阵子就会换一换,比如说话的神态、语气以及待人的态度,也有不同,不过这是最开始几年的情况,后来就没了。” “那时候,军营里都是一群糙人,只当他是年幼受了刺激,不但没有怀疑,反而对他更加关爱。” “从未想过,旗风会是一对双胞胎。” “若是真如你所说,他其实是一对双胞胎,在轮流扮演韦将军这个身份,的确古怪且危险。” 苏毅担心说,“可现在都只是猜测,即便我么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反而会暴露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让他更好准备应对之策。” “必须把另一个人逼出来。” 苏棠忧虑道,“可这次刺杀失败,他们一定会藏得更隐秘,该用什么办法才能把人逼出来?” 裴樾拿过帕子,替苏棠擦了擦嘴边沾上的一粒白白的米饭,道,“用皇后。” 第三百零二章 舅爷 苏棠被他擦脸的动作震惊了! “我平常吃饭,不这样的。” 谁这么大了吃饭还把米粒儿沾脸上啊。 裴樾看她捂着脸,眼神柔丨软,“嗯,是本王喂的不好。” 苏棠更加无地自容了。 苏毅叹了又叹,最终还是看天全黑了,催促,“王爷一定还有很多事要忙吧,今夜下官跟棠儿守在这里,王爷先去忙吧。” 裴樾知道岳父在赶人了。 “好,那本王明日再来。” 他留下松明几人守着,才起身离开。 苏毅看着脸颊红红的女儿,柔声道,“这儿有爹爹守着,你先去睡会儿吧,有什么情况爹爹叫你。” “我还不困。” 苏棠又给献王探了一下脉,“献王殿下运气好,没伤到要害,解毒也及时,休养十天半个月就能好了,只要今晚没人来打搅。” 临淮楼内灯火通明。 里外都守着两三层的护卫。 苏棠跟苏毅无聊,干脆坐在一起对弈。 棋才下了两盘,外面就来了侍卫,“公主,韦将军来了,说实在愧疚,想要留在门外等候献王殿下醒来。” “让他走,就说献王殿下需要好好休息,待醒后自会让他来见。” “是。” 护卫匆匆下楼。 苏棠放下棋子,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半夜的 京城,只余下廊檐下两盏灯笼,照得大街幽幽暗暗,看不清晰。 空旷的街道上,也不见行人,只有风吹过时,光线偏移,偶尔会着凉小巷深处。 苏棠清晰看见,那小巷深处,有长刀反射出的寒芒。 “爹爹,有刺客。” “我知道。”苏毅道,“莫急,只要他们无法确定献王的具体情况,不会轻易动手,我们只要拒绝那些来‘探望’的人就行了。” 韦旗风被拒绝后,后续又来了一些人,有献王的酒肉朋友,有曾经献王府的老仆,甚至还有口口声声说跟献王关系亲密的女人。 苏棠一律拒绝在外。 终于,熬到了天亮。 苏棠朝窗户那儿看了眼,刺客已经撤退了。 大清早,阿圆就借用临淮楼的厨房,做好了早膳。 “小姐,侯爷先吃些东西吧。” “嗯。等一会儿靖王殿下来了,我们就回去休息。” 昨儿阿圆她们也跟着熬了一夜。 吃过早膳,不一会儿,裴樾便来了。 苏棠看他身披寒露,“王爷昨晚一夜没休息?” “进宫了一趟。” 裴樾问了几句献王的情况,跟苏棠道,“今早在护城河找到了那刺客的尸体,但并不是韦旗风的双胞兄弟。” “难道我们猜错了?” “没有, 本王亲自去看过,那人的身形与昨天在船上看到的,有些差别,应当是他们有一个本王不知道的办法,把人带走了。” “会不会是河底暗河?” 苏棠猜测,“就像前不久那拱桥下有个桥洞一样,这护城河某处,也有一道暗河,暗河内水位不高,可容人通过。” 若真有这样一个秘密通道,那庸王什么时候,想要悄悄运兵或者火药一类的东西进京,岂非所有人都不会察觉? 光是想想,苏棠便一阵后怕。 “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此事没这么快查出来。” 裴樾说完,又道,“王府地牢里那位圣教的大祭司想见你。” 也就是云娇的祖父,苏棠的舅爷。 “好,我也想去见一见他。” 确认一下韦秀所说的当年看到,跟娘亲大吵的男人,是不是他。 苏棠父女从临淮楼出来,就见韦旗风还站在门口。 “侯爷。” 韦旗风看苏毅的眼神,带着几分如对父亲般的儒慕。 “怎么不回去休息?献王殿下已经无碍,他性子又随和,不会跟你计较的。” 苏毅还如当年对待那个刚从战场捡回来的小孩儿一般的温和,跟韦旗风说着话。 韦旗风轻笑,“是,那旗风这就回去了。” “回去吧。” “对 了,旗风此番回京,带回来以前在军营中,好些人给侯爷的信,过两日旗风就亲自送去侯府。” “好。” 苏毅拍拍他的肩,跟苏棠上了马车。 马车走时,苏棠还回头看了一眼韦旗风,韦旗风还站在那儿,眼眶似乎有些晶莹泛出,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对苏毅充满了敬爱的属下。 苏毅感慨,“旗风被捡回来的时候,跟着我生活了一段时间,这孩子父母早亡,谁对他好一点,他就掏心掏肺的回报。你说这才几年,他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苏棠也不懂,但至少,他们想杀了她的心,是真的。 回去好好补了一觉,难得没有做梦。 傍晚醒来,苏棠便直奔靖王府,去见自己那所谓的‘舅爷’。 靖王府的地牢苏棠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但这一次来,苏棠发现墙壁上多了好些油灯,把路照得明亮清晰。 “人在这边。” 松明把苏棠领到一个单独的牢房前,又给她搬了把铺了软垫的椅子来,再叫人搬来两个炭火盆子,才退下。 牢房众人:…… “这是娇小姐来牢房游玩了?”有人出言嘲讽。 “再废话割了你的舌头。” 苏棠吓唬了一句,那人立即闭了嘴。 苏棠淡定的坐下,看向眼前牢房 里,靠在墙边背脊挺直的老人。 苏棠依稀能看出几分云娇的影子,“你找我?” “我是你舅爷。” “我娘落难的时候,可不见有您这样一位亲人。” 芜青脸上肌肉一抽,那时候芜河出事,他的确怕被连累,而选择了袖手旁观,但这无法抹去他是苏棠血缘上亲人的事实! “你跟你娘,都是我圣教的圣女,你们应当为我圣教着想。” 芜青严肃的看她,“你以前不曾了解过圣教,我不怪你,只要你肯退了跟靖王的婚事,随我们回楚国,以往的事都可以一笔勾销。” 苏棠饶有兴致的问,“为何一定要退亲?” “圣女不许与楚皇室的人结亲。靖王乃是楚公主唯一的血脉,楚公主更是楚太上皇唯一的血脉,按理,靖王才应该是我楚国的太子,你自然不能跟他结亲。” 芜青道,“所以,你必须退亲。” 苏棠是知道,当今楚皇,只是楚皇室旁支血脉过继过去继承皇位的,但芜青敢张口说裴樾才应当是楚太子,想必楚国肯定还有更多的人这样认为。 难道这就是楚皇联合淑妃,谋害先皇后、迫害裴樾的动机? 正想着,芜青忽然脸色大变,惊恐的掐住自己的脖子开始吐血,“救、救我!” 第三百零三章 不愧是我 靖王府的护卫立刻过来准备开门,被苏棠拦住。 “别急。” “听王妃的。” 松明将护卫挥退。 苏棠俯身看着芜青,“被手伸过来,我给你探脉。” 芜青盯着她,似乎没有力气爬过来一般,“救我……” 苏棠翘着嘴,“你要是不肯过来,我也爱莫能助,看在你跟我有那么点血缘关系的份上,我可以给你订一副棺材。” 芜青没想到她竟如此无情。 “我是你舅爷!” “那又如何,我杀过的跟我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 “你真是……” ‘蛇蝎心肠’四个字,芜青到底忍着没说出来。 但他不再掐着自己的脖子,也不再吐血了。 他缓缓坐起来,擦掉脸上的血,到底是没忍住,“想不到你娘竟养出了你这一条冰冷的毒蛇。” “还行,没你毒。” 苏棠一点儿也不生气。 松明不解这是什么情况,苏棠好心的解释,“他大约就是那个一直躲在背后,熟知各种万毒方奇毒的大夫。” “拿女子的血炼药的大夫,也是你,对不对?就算不是你,跟你一定也有脱不了的干系。” “方才骗我进去,是想抓住我当人质?” 苏棠刚一进来,就看到了芜青的手。 身上脏兮兮的,一双手却很干净。 这是 做大夫的习惯,指甲剪得干干净净,手指也时常保持整洁,更何况芜青身上,还有那股浸泡在药材中多年,怎么也遮不住的药香,和那股诡异甜香的血腥气。 那个气息,苏棠曾在满身是血逃出来的容萤身上闻到过。 芜青没想到这都能叫苏棠看出来。 “不愧是靖王看上的女人。” “不,你应该说,不愧是我。” 苏棠的本事,不是靠靖王得来的,是她自己一步一步,踏实学来的。 芜青被她呛得沉默好久,“你让其他人都退下,我有话跟你说。” 松明看向苏棠,见苏棠点头,这才将所有人都带了出去。 人一走,芜青才站起来,拖着沉重的脚镣,慢慢走到牢边,“只要你肯答应帮我,我可以跟你保证,你会成为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反之,你要是执迷不悟,接下来,你会不断的遭到圣教教徒的追杀,只要你敢踏进楚国一步,你会粉身碎骨。” “你说的世上最尊贵的女人,是让我登基做女帝?”苏棠道,“倒也不是不可以。” 芜青嘴唇蠕动,深深吸了口气,才忍住了骂她的话。 “我可以让你成为未来楚皇的皇后!” “你要我嫁给现在的楚太子?所以你现在是在替他办事?” “你可以这么认为。”芜青含糊其辞。 苏棠虽然 不懂现在楚国的形势,但明显这个芜青不靠谱。 “你刚刚还说,圣女不能嫁给楚国皇室。” “只要我宣布,你不继任圣女便是。”芜青自信的说,“我是圣教的大祭司,我的话,教徒们不会反驳。” “你这么大权利,还千里迢迢来大晋冒险?” 苏棠笑他,“你跟云娇还真是亲人,都一样的脑子。” 芜青阴沉沉的看着她,一句话都不想再跟她说了。 苏棠看榨不出什么东西了,起身抖抖衣袖,“那我下次再来看你,这段时间,你可以好好想想,用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换你一双手。” “你什么意思?” “松明,从今天开始,让他交代关于楚太子的消息,一条真消息,保一天平安,若是有假,或者糊弄隐瞒,便一天切他一根手指头。手指切完了,就切舌头,分成十次慢慢切,舌头切完之前,还没真东西吐出来,就把脑袋切了。” 苏棠刚才看过他的手臂了,干干净净,他不是当年去北地跟娘亲吵架的男人。 既如此,吐不出价值,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苏棠,我是你舅爷,是你娘的亲舅舅!” 苏棠只当没听见。 出了地牢,发现裴樾已经回来了,正在外等她。 苏棠小跑着过去,“献王殿下怎么样了?” “醒了,本王把 他送去侯府了。”献王自己要求的去侯府。 “本王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裴樾牵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那里是裴樾以前被仇恨侵蚀不能平静时,常去的木雕房,雕玉刻金,甚至自己做琴,这样精细的工作,能让他获得暂时的宁静。 直到有了苏棠,他才渐渐不怎么来这里了。 工具房一推开,苏棠便看到摆放整齐的一件件雕刻品。 有普通的动物雕,也有精巧的一些小机关工具,最显眼的,是一把才做好的机关弩箭。 “连弩?” 韦旗风特意带了连弩回来,朝廷已经大肆封赏过了。 但皇帝把连弩交给了另一位不站队的将军秘密制作,待做出来的第一批,必然是用来装备禁卫军,用来防备裴樾。 裴樾将那把连弩递给苏棠,“按照你的身形做的,你试试。” 说罢,外面有人推出了一个靶子。 苏棠发现这连弩不重,且比韦旗风拿出来的那个小了一半不止,刚好绑在她的手臂上,又比袖箭多了一个连发的功能。 这把弩,比韦旗风带回来的,更加精巧。 她瞄准靶子,扣动机关,一连三支箭射了出去。 “很好用,若是能装备上军队的话,一定所向披靡。” “嗯。” 裴樾轻轻揉揉她的头,“此事还不急。” 这连弩倒是可以先 造出一批来,给赤焰军。 有了连弩,苏棠有安心了些,起码梦里那被血染红的山谷,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吧。 一眨眼,又是两日过去。 韦旗风提着一包信,来拜访苏毅。 苏棠没出去见他,而是收到赵夫人邀请,陪她一起去凉山寺上香了。 说是上香,其实是陪她一起给赵良工相亲。 苏棠正好也想好好放松一下,便把家里的事都交给了清风和冬杏,跟赵夫人上山了。 “年纪也不小了,还不知道赶紧讨一房媳妇儿,别人家这么大,早都该抱孙子了。” 赵夫人跟苏棠吐槽。 “娘,你也太夸张了。” 赵良工驳了一句,就被赵夫人拧了耳朵。 苏棠看赵良工苦哈哈的样子,忍不住问,“您给表哥相看的是哪家的小姐?” “是胡通判家的小姐,胡通判在京兆府干了十几年了,咱们知根知底,胡小姐虽说刚随母亲从老家来京,但听说也是个知书达理的。” 赵夫人要求也不高,只要身体健康,品行端正就行。 苏棠点点头。 今儿初八,凉山寺上来求姻缘的人不少。 苏棠还意外瞧见了个熟人——李家的小姐李墨香。 李墨香也看到了她,并且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眼里溢满了泪水,透着股决绝的恨! 苏棠回忆,她没招惹李墨香吧。 第三百零四章 提亲 苏棠决定不去理她,免得破坏了赵良工的相亲。 “赵夫人。” 一个中年妇人笑着迎过来,这便是那位胡小姐的母亲胡夫人了。 胡小姐跟在后面,有些羞怯,秀气的小脸抬起,瞧瞧赵良工,又忙红着脸低下了头去。 苏棠客客气气的跟她说着话,说了几句,赵夫人就把苏棠和赵良工一推,胡夫人也把胡小姐一推,“后山红梅开得好,你们年轻人去瞧瞧,我们去上香。” 苏棠从善如流的当个传话筒,缓解两人的尴尬。 赵良工正人君子,皮肤也养白了些,露出里头浓眉大眼的英俊。 胡小姐应当是有意,期间还摘了枝红梅递给赵良工,“赵大人喜欢红梅吗?” 苏棠微笑着退出两人中间,就听赵良工回答,“抱歉,我不喜欢。” “那、赵大人喜欢什么花?” “我……” “他喜欢男人,胡小姐,你就是把天下的花都捧来,他都不会喜欢的。” 噗呲的笑声传来,胡小姐的脸涨得通红。 苏棠回头,就见李墨香朝这儿走来。 赵良工看胡小姐都快哭了,安慰道,“我真的喜欢女人,我只是不喜欢梅花而已。” “那你喜 欢什么花,我可以替你摘来吗?”胡小姐大胆的问。 赵良工其实有点儿欣赏胡小姐了。 但不知为何,自从除夕那日,在侯府看见了那样一双眼睛后,他就发痴了。 “对不起,我这样的糙人,大约不适合娶妻。” 赵良工歉意笑说,下一秒,就挨了胡小姐一个巴掌,看她哭着跑走了。 苏棠:“表哥,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 赵良工摸摸脸,露出一口大白牙,“打得也不疼。” 苏棠也体会到了无语是什么感觉。 “李小姐方才是何意?”苏棠转头看李墨香。 “我亲耳听到,你爹说赵良工喜欢男人的。”李墨香冷笑,“我知道真相,当然要公之于众,免得他祸害其他无辜女子,永宁公主,这你也要阻拦吗?还是,你也想做这个帮凶?” “算了棠儿,走吧。” 赵良工不想争执。 苏棠也不懂李墨香发什么疯,难道是为了李霞光? 可李墨香根本不像跟李霞光有多深的感情。 苏棠皱眉跟着赵良工离开,李墨香突然冲她喊道,“你都已经有靖王了,怎么还这么水性杨花,你根本看不上束修,为何还 要吊着他,逼着他跟我退亲!” “束修跟你退亲?” 束翰林能答应? 李墨香冷笑,“你别装作一副设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看着叫人恶心。” “我现在被人退亲了,是个没人要的女人了,霞光堂姐也被你祸害了一辈子,苏棠,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就喜欢看男人们都为你发疯,女人们都被你折磨?” 苏棠不想引来人围观,省得坏了赵良工的声誉,让他更不好讨媳妇。 “别以为我不敢打你,李墨香,在本宫跟前吵嚷之前,也掂掂自己的斤两。” 苏棠搬出了公主的身份。 李墨香立马就被她的丫环拉住了。 苏棠警告看她一眼,这才带赵良工离开。 结果才出梅林,赵夫人提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扫把,当众把赵良工一顿打。 “孽子,孽子!你敢不成亲,老娘扒了你的皮!” “哎哟,娘,我都三十了,给我留点脸啊!” 赵夫人打得更狠了。 苏棠爱莫能助。 相亲失败后,赵夫人气呼呼的又去给他求了一支姻缘签,再去素斋堂吃过午膳,才痛心疾首的下了山。 结果刚下山,就被李丞相给堵了路。 李丞相 身边,跟着一个大红衣裳的媒婆,媒婆笑嘻嘻的凑上来,“赵大人果然一表人才,也难怪李家小姐一见钟情,非君不嫁。” “什么非君不嫁?” 赵夫人问。 赵良工和苏棠立即明白了李家的意思,他们要把李墨香,强塞给赵良工。 赵良工的翰林任职信已经批下来了,只等过了十五便走马上任。 李家这是死活,要占一个翰林的位置了。 媒婆一通天花乱坠,赵夫人却不是什么都不知晓的妇人,只委婉道,“赵家卑微,岂敢高攀李家小姐,况且良工年岁已大,李小姐却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更加不敢耽搁了李小姐。” “我李家不在乎这些。” 李丞相道。 媒婆立马道,“赵夫人,李丞相都亲自出马了,又是女方主动提的,李小姐跟赵大人更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您再阻止,难道是对李小姐有哪里不满?” 赵夫人哪里敢指摘李墨香? 万一李墨香回去自尽了,影响赵良工仕途不说,她也不忍这么伤了一个女孩子的性命。 “李小姐自然是千般万般的优秀,可是……” “可是什么?”李丞相朗声道,“赵夫人有话,直 说便是,我李家岂非心胸狭隘的人家,一点孬话都听不得?” 今儿凉山寺人多,此刻又是堂堂李丞相亲自过来提亲,一时间,众人都忍不住为李家叫好起来。 “赵大人,李家小姐我等远远见过,温婉端庄,哪一点配不上你呀,你还不肯答应。” “是啊,人家女方都开口了,你再不答应,就有点不识抬举了吧。” 苏棠顺着人群看去,这样的话,基本都是固定的几个人喊出来的,一看就知道是李家的托。 赵夫人被逼得窘迫不已。 苏棠拉住她的手,提步上前,还未开口,就听赵良工浑厚的声音,“在下不肯答应,是因为在下,喜欢男人。” 喧嚣变成了死一般的寂静。 赵夫人一张脸涨红,又煞白,人都差点站不稳。 赵良工只朝李丞相一拱手,“李小姐也是知道这件事的,方才下官被母亲逼着与人来相亲,李小姐便说出了这个真相,让女方离开了。” “你竟有龙阳之癖?” “是,虽然有些难为情,但总不敢耽搁李小姐的一生。” 李相怀疑的看着他,本还想试探一番,谁知赵良工嘴一张,说了更加让他眼前一黑的话。 第三百零五章 以死相逼 赵良工露出大白牙,说,“不过李丞相想跟赵家联姻,也不是没有办法。听闻李公子俊秀人才,不论是他嫁来赵家,或是下官嫁去李家,都可以。” 李丞相就算因李霞光的事,想拉赵良工下水,这次,也下不了手了。 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在赵夫人晕过去的时候,勉强保持着笑,说了声‘告辞’。 苏棠把赵夫人扶上马车,赵良工也想上来,被赵夫人一脚踹了出去。 “您别生气。” 苏棠劝她,“表哥也是为了不与李家结亲,将计就计了,您放心,待风声一过去,我定给他寻一个好姑娘。” 赵夫人拉着苏棠的手,声音几度哽咽。 反倒是外头跟车夫坐在一起的赵良工又想到那双眼睛,把苏棠的话记在了心里。 先把赵夫人送回赵家后,赵良工坚持送苏棠回侯府。 苏棠只能由着他了。 “表妹,你方才跟我娘说的话,可当真?” “什么话?” “就是……以后给我寻个好姑娘。” “那必然,表哥喜欢什么样的?”苏棠问。 赵良工支支吾吾的,一路把苏棠送到侯府门口还不肯,非坚持把她送回海棠苑。 所幸侯府现在也没什么女眷 ,倒也不影响什么。 只是送到海棠苑后,他还紧张的朝海棠苑隔壁看。 “棠儿,你回来了?” 隔壁容萤的声音刚传出来,赵良工突然拔高了声音,说,“表妹,表哥找媳妇儿,没什么要求,只要人健健康康就行,别的什么的,都不在乎。” 苏棠:……表哥,你的意图很明显。 “她不行,表哥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且不说容萤现在失忆了,她不能叫其他人乘人之危,再者,万一容萤清醒过来了呢? 容萤对谢宵寒有情,等清醒后,发现又嫁了其他人,她又该如何自处? “我、我不介意……” “表哥,你先回去吧。” 苏棠道。 赵良工定定看了看苏棠,见她没有松口的意思,轻轻一叹,“是我唐突了。” 说完,规规矩矩朝隔壁施了礼,飞快走了。 都是成熟的成年人,知道什么是分寸。 “棠儿,方才是赵大人吗?” “你见过他?” “嗯。”容萤眼睛弯弯的,“除夕那天,我跟阿圆去厨房偷吃的,恰好赵大人也在,我们三一起吃了周老不少东西。” 苏棠看她提着个小篮子,“这是什么?” “是我新绣的花样子,年后我就要出 去开铺子了,你帮我瞧瞧这几个花怎么样。” 容萤温声细语的说着她的帕子,对出去开店,充满了期待。 苏棠看了看逐渐大起来的肚子,笑了笑,帮她参详了。 跟容萤参详好,苏毅那儿韦旗风也告辞了。 韦旗风这次来,真就是带以前熟人信件来的,一点儿也没打探其他事情。 “不过他提到了一件事,说他儿子韦秀至今尚未娶妻,想让我帮着看看京中哪家小姐合适。” “爹爹如何回答?” “我没拒绝,我以前待他不错,若是突然拒绝,难免惹他怀疑。” 苏棠还是觉得韦旗风来找爹爹很古怪。 但一时半会儿看不出什么来,只能叫府里的人多上心戒备些。 献王的伤恢复的不错,没两天,就叫小童扶着他下地到处走了。 苏棠刚给他把完脉,看他一副闲不住的样子,把束修送来的《驯夫策2》留给他看,让他也好消磨消磨时间。 日子眨眼过去。 十四这天下午,苏棠刚吩咐清风,把府门口的大红灯笼换成十五元宵的彩灯,许久没有露面的韩柳雀登门了,韩柳雀身边,还带着一个蒋蓉。 蒋翰林被判斩立决后,蒋家也被抄了家。 不过皇 帝没有连坐蒋家家眷,只是贬为平民而已。 蒋家抄家的前一晚,蒋甜就卷了钱跑了。 苏棠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蒋蓉,蒋蓉还挽起了妇人髻。 “韩小姐,蒋小姐?” “托公主的福,蓉儿已经嫁给了一个市井商户为妾,担不起公主这声‘蒋小姐’。” 蒋蓉低着头,说话时,紧握的拳头扔在发抖。 那不是害怕,而是恨。 苏棠见她把蒋家的事算在了自己头上,将目光移到韩柳雀身上,“韩小姐就是带她来说这两句话的?” “我只是路上偶遇,便稍她一程,一会儿她便回了。” 韩柳雀轻声说,“蓉儿可怜,她那夫家暴躁好打人,纳了她后,每日非打即骂,公主瞧瞧,光是手臂,便全是淤青。” 说着,卷起蒋蓉一截衣袖,露出里头的伤痕,的确触目惊心。 苏棠,“韩小姐与蒋小姐关系这么好,何不为她出头?” “这是蓉儿家事,我没有立场插手,不过……” 韩柳雀看向蒋蓉,蒋蓉立即跪在了地上,“公主,我夫家徐业,乃是您妹夫徐四的兄长,蓉儿求求您救我一命,帮帮我吧。” 说完,砰砰磕头,鲜血都溅到了侯府的台阶上。 元宵 的灯笼刚挂上,红红火火。 此刻蒋蓉却哭得犹如奔丧,引来附近不少人围观。 “蓉儿自知是罪臣之女,但蓉儿与公主也曾称过一声姐妹,蓉儿不敢奢求公主收留,只求公主能给那畜生徐业传一句话,让他莫要再日日羞辱打骂了。” 蒋蓉哭得伤心欲绝,不经意露出的脖子和手臂的伤,也吓人的厉害。 心软些的夫人小姐们,免不了动恻隐之心,“公主殿下,既是说句话的事,又是你自家亲戚,不如帮她一帮吧,这蒋小姐着实是个可怜人。” “举手之劳罢了,却能救人脱离苦海,公主就帮帮忙吧。” 蒋蓉抬起满是鲜血的头,本以为多少能看到苏棠或怜悯、或不屑的情绪,谁知,苏棠眼里一丝温度也没有。 蒋蓉知道,她是不肯插这个手了。 苏棠要逼死她! “公主当真一点旧情也不念,只是抬抬您手指的事,您也不肯吗?” “对,不帮,你待如何?” 苏棠问。 蒋蓉眼里闪过丝凄然,“若是公主也不肯帮我,那蓉儿只有一死了。蓉儿不怪公主无情,要怪,只怪蓉儿命不好吧。” 说完,拿出一巴小小的匕首,朝着自己的肚子,狠狠刺了下去! 第三百零六章 撕破脸 蒋蓉这一刀扎得很用力。 她知道苏棠身边有高手,关键时刻,高手一定可以把她拦下来。 直到,‘噗——!’ 那锋利的匕首,刺进她的腹部。 蒋蓉愣了,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又抬头看向苏棠,“公主,你……” “蒋小姐怎么一心寻死呢?” 苏棠像是才反应过来,想要下来扶,又犹豫了下,朝刚才声援蒋蓉的那群夫人小姐们道,“蒋家乃是‘篡改史书’被判的刑,蒋翰林还是被靖王殿下斩杀的,我若是救了蒋小姐,难免叫靖王殿下误会我,不如诸位去请大夫来救她吧。” 众人这才想起,蒋家那大罪。 这谁还敢救蒋蓉? “只是抬抬手的事,夫人们都不愿做吗?” 说完,看向韩柳雀,“那韩小姐一定愿意吧,你都把她带过来了。韩小姐放心,虽然你们说的徐业,我不认识,可现在蒋小姐都以死明志了,我总不至于无动于衷,一会儿我让人去徐家走一趟。” 韩柳雀眼角狠狠抽了一下。 “要是方才公主就答应了的话……” “刚才你们说什么妹夫不妹夫的,我实在没想起来是谁,直到刚刚才想起,原来是我二叔家堂妹那已经和离了的夫君。” 苏棠解释。 众人听到这话,不乐意了。 “这还算哪门子的亲戚妹夫? ” “就是,方才那些话,怕是故意拿我们当枪使吧,亏得我们一片好心,差点还连累了永宁公主。” 要是苏棠真帮蒋蓉出头,蒋家说不得要将‘篡改史书’一事,攀扯到靖王头上。 说完,夫人们纷纷带着人回去了,谁也不提可怜蒋蓉,要出手救她。 蒋蓉疼得不敢动,又怕真的会死,哀求的去拉韩柳雀的衣裳,“韩小姐,救救我,是你让我来……” “我当然会救你。” 韩柳雀垂眸警告的看了眼蒋蓉,再看无动于衷的苏棠,让人把蒋蓉抬上了马车。 韩柳雀,“公主别生气,我的确不知道蒋蓉她存了这些心思,待明儿,永定王府一定送上赔礼。不过今儿来,是想替父王还给您递一句话,不知公主可方便?” 苏棠不想让她进归德侯府,“有什么话,你就在这里说吧。” “也好。” 韩柳雀道,“父王让我问问公主,可曾做好了身份暴露的准备?” 苏棠本也没打算让永定王一直替她瞒着,毕竟她根本不打算跟永定王合作,一时半会儿也杀不了他。 “永定王想说,那就说呗。” 苏棠甩了甩手里一盏巴掌大的兔子小灯,“不过你家哥哥,还在大理寺大牢呢,要是他再在里头跟人打架,缺了胳膊断了腿的,似乎也可以理解, 对吧?” 韩柳雀攥着衣裳的手刺啦一声,竟是衣服角都扯烂了。 “韩小姐衣裳质量不大好呀。”苏棠道,“前边儿药馆旁边就是卖绸缎的,你把蒋小姐送去药馆后,正好去裁衣服,两不误。” “多谢公主提点。” “不客气,怎么说,你也送过我那么多你们西南大山的特产。” 韩柳雀目光如炬,恨不得往苏棠身上扎两个洞,终究还是闭嘴走了。 “他们难道知道了您大掌柜的身份?” 清风抱着剑,晃了晃剑柄上那小莲花宫灯样式的穗子,严肃说,“那的确挺可怕的。” 看似贫穷的归德侯府,乍然冒出一个身价百万的两的大掌柜,沈老夫人知道了,怕是要垂死病中惊坐起。 苏棠看他爱惜的抚摸着剑柄阿圆给他做的小穗子,失语的摇摇头。 不就是个海棠苑人人都有的穗子,怎么人都傻了? 次日。 十五元宵节。 也是官员们最后一天休沐。 赵良工一大早就来邀苏棠一起出去赏花灯。 苏毅见没有靖王,愉快的放苏棠出去了。 赵良工面对姑父的信任,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其实他就是来替靖王接人的。 “我们先去美景的绣坊。” 前两天,容萤就搬去苏棠给她买的绣坊了。 绣坊离紫藤斋不远,在一个巷子 里,这一条街都被苏棠买下来了,四面八方都是苏棠的人,苏棠倒不担心她的安全。 容萤身边跟着的,是苏棠新挑的丫环,名叫鱼桃,会些拳脚功夫,人也机灵。 苏棠跟赵良工一来,就见鱼桃在前台忙活摆绣品。 “你家小姐呢?” “小姐在后头呢。” 鱼桃说着,就有人来挑绣帕了。 今儿十五,街上人来人往。 苏棠看容萤乐在其中,没去打搅她,跟赵良工先走了。 结果出来不远,就见到一个士兵骑着马匆匆路过,吓出一片尖叫。 “那是八百里加急的传信兵。” 赵良工一眼认出来。 苏棠想起束修曾说的,戎狄打算进攻北海关的事,难道是那群戎狄人动手了? “走吧,先去见王爷。” “好。” 苏棠跟赵良工一起往紫藤斋楼上走去,裴樾就在那里等她们。 走了两步,一阵银铃声响起,苏棠抬头,就见一个身着异域服侍的美人儿正从楼上慢慢走下来。 挂着金叶子的轻纱遮住她半张脸,露出深邃的眼窝和那双蓝色的美丽眼睛。 银铃铛挂在她的腰上,衬得那斗篷里只穿了条薄薄纱裙的腰身,更加如水蛇般纤细勾人。 “好美的姑娘。” 苏棠还没开口,她先说道。 说完,还挑起了苏棠的下巴,“想不到中原, 也有这样的美人呢。” “姐姐也很美。” 苏棠抓住她的手,笑弯起眼睛,“不知姐姐是哪儿的人?” 这样的异域之美,苏棠只见过一个丽贵妃。 美人儿对她的大胆,很是欣赏,就是还未张口,她身后又走来一男一女,女子跟她穿着相同的服饰,却眼露鄙夷,“敏珠,收起你那风丨骚的性子,别见个美人就扑上去。我可警告你,坏了联姻的大事,就算兄长护你,我也绝不饶你。” 那女子哼了声,挤开这个叫敏珠的美人儿就嚣张的走了。 那男子应当是两人的侍从,经过敏珠时,道,“靖王是不会看上你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你怎知他看不上我?” 敏珠哼了声,待那二人走远,才低笑跟苏棠道,“放心,我对靖王没有男女之情,只不过想让他救我一次罢了。” “你认识我?” “永宁公主。”敏珠轻笑,“我叫敏珠,是楼兰王的养女。刚才那个嚣张的,是楼兰王的亲女儿乌兰,这次是来联姻的,嫁给你们大晋的九皇子。” 苏棠想想,哦,九皇子,过完年,刚满十八。 “至于我嘛……” 敏珠正要说,刚才离开的乌兰突然手持一把金色小弓,朝着敏珠的脸直接放出一了一箭。 砰——! 血腥气,迅速蔓延开来。 第三百零七章 抓人 “乌兰公主要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杀人?” 方才那利箭,直接被裴樾一箭打开,却还是不可避免的在敏珠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乌兰看着高高在上的裴樾,心神晃了晃,立即镇静道,“这是我们楼兰的私事,还是说,靖王殿下沉迷在了敏珠的美色中,要娶她做侧妃了?” 乌兰明显也忍住了苏棠。 苏棠沉默,原来她们都是有备而来,今儿这相遇,恐怕也不是偶然。 “乌兰公主不懂大晋的规矩,本王可以送你回去。” 裴樾冷淡睨着她,仿佛在他眼中,乌兰、乃至乌兰背后的楼兰,都不过是蝼蚁罢了。 乌兰受不得这样的轻视,要上前争论,被身边的侍卫拉住。 “公主,我们来大晋,不是来吵架的。” “我知道。” 乌兰哼了声,又剜了一眼敏珠,气冲冲的走了。 敏珠擦去脸上的血,笑着朝裴樾施了一个楼兰的礼,“靖王殿下可是答应帮敏珠了?” “不帮。” 裴樾朝苏棠伸手,“娇娇,来。” 苏棠看敏珠眼中有几分失落,却并无责备或是不甘,对她倒是生了几分好感,但她不会主动去招惹麻烦。 很明显,敏珠就是个大.麻烦。 苏棠 随裴樾上楼,敏珠笑了下,在乌兰再次来‘喊’她之前,飞快下楼去了。 苏棠跟着裴樾一进雅间,抱着猫的宋楼便笑眯眯道,“打发走了?” “她们今儿是特意来见王爷的?” “嗯,现楼兰王曾帮过王爷,算是有些交情,早几个月前楼兰便来信,说在楼兰的公主进京后,希望王爷照拂一番。” “楼兰怎么突然送公主过来?” 赵良工问。 宋楼给几人泡好茶,道,“因为戎狄这次不仅要抢大晋的北海关,还打算吞了楼兰。” 楼兰地处荒漠,兵力不强,靠嫁公主和亲来维系与大国的关系,这是他们一贯的做法。 “可大晋不是有一位丽贵妃了?” “丽贵妃同现在的楼兰王关系并不好,老楼兰王才是丽贵妃的父亲,但丽贵妃嫁入大晋的那一年,老楼兰王就去世了,现在的楼兰王,是她叔父。” 楼兰王不信任丽贵妃,又见危机在眼前,这才急急送了公主和财宝来。 当然,楼兰往楚国也送了人就是。 “戎狄突袭北海关怎么办?”苏棠有些紧张,怕皇帝真的一拍板,把裴樾送去边境。 “本王暂时不会离京。” 裴樾道,“至少,在本王这位九 皇弟能独当一面,与李家和庸王势均力敌之前,他不会让本王离开。” 倒是这九皇子,以前名不见经传,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裴樾不担心这些,见时辰差不多了,跟宋楼道,“你们慢慢想,本王与娇娇出去走走。” 说完,堂而皇之的把事情都丢给了宋楼几人。 苏棠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今日紫藤斋的饭食全部免费,你们不必客气。” “王爷和王妃好好玩,不必管我们。”宋楼笑眯起眼,罗怀锦也捋捋胡子,“没错,我们不会喝醉的。” 紫藤斋多贵呀! 除夕去归德侯府蹭一顿后,回王府,吃什么都觉得差点滋味儿。 现在居然免费! 众人表示很乐意为王爷排忧解难,换王爷和王妃独处的时光。 苏棠被裴樾捞到了马上,替她戴好斗篷上的帽子。 “王爷,不是赏花灯吗,我们去哪儿?” “进宫,‘韦夫人’今天悄悄进宫给皇后请安了。” 裴樾在她耳畔说了句,苏棠意识到附近有人盯着,笑道,“那我们就去城外跑一圈!” 两人策马离开。 暗处盯着的人一路跟着,可两条腿终究难跑过四条腿,出了城后又不便隐匿行迹,刚出城, 他们就把人跟丢了。 “没关系吧,一看他们就是要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卿卿我我。” “早听说靖王被永宁公主迷得神魂颠倒,果真如此,那我们就在城门口守着,若是两个时辰后他们还不回来,我们再去上报。” 裴樾带着苏棠,一路到了当初献王暂居的小竹屋。 小竹屋里早有人等候,并给苏棠二人备好了衣裳。 小宫女,和小太监的。 苏棠当场笑出声。 裴樾只幽幽看了眼准备衣裳的杜若,杜若苦着脸,“奴才是觉得,小太监的身份更隐蔽。” 不过还好他做了备选,拿出了禁卫军的衣裳,这才免去主子一顿打。 换好衣裳,早有接应的人在外等候。 裴樾带着苏棠,走另一个城门进了城,之后便进了靠近皇宫的宅子,走地下通道,进了皇宫。 这一来回,竟只花了一个时辰不到。 “走。” 裴樾揽着苏棠,利落的避开巡察的人,飞速靠近了皇后的寝殿。 如蓝和如橘都领着宫女,牢牢守在皇后寝殿四周,就连丽贵妃和太后的人过来,都被她们拦住了,说皇后龙胎不舒服,太医正在诊治,不能受惊。 “皇后变聪明了。” “先去看看。” “等等。” 苏棠从怀里掏出两个圆筒样的小东西,递给裴樾一个,“西洋那儿淘来的千里镜,据说能望到一千里以外的东西,我试过,看不了那么远,不过看五十米外的东西,就跟在眼前一样。” 那也是很难得的利器了。 “琳琅阁有卖的?” “没了,就这两个,我全拿来了,此物在西洋也不多。” 苏棠知道他的想法,若是给他的大将们每人配备几个,敌人还在几里地外埋伏,他们就已经瞧见了,打起仗来,岂不是如虎添翼? “我会让鸢表姐尽力多弄几个回来。” “嗯。” 裴樾浅笑揉揉她的头,两人没有再冒险越过宫里暗卫的视线,而是找个隐蔽又刚好能看到皇后宫里动静的地方,举起了千里镜。 结果刚举起,两人又默默放了下来。 毕竟谁能知道,皇后的窗户居然没关严实,还在里面颠鸾倒凤呢? 那白花花纠缠在一起的身子,两人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继续看吗?” “本王看,你就不用看了。” “也好。”苏棠百无聊赖的靠在他旁边,问他,“看清楚了吗,里头那个韦旗风的胳膊断没断?” 如果没断,那就有些麻烦了。 第三百零八章 出卖 裴樾感受到她靠过来,身体的体温似乎都穿透衣衫传进来,鼻尖尽是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和自然的甜香。 裴樾觉得身上有些燥。 “王爷?” “手臂断了,但此人很谨慎,脸上的妆容没有洗去,还盘着女子的发髻。” “他这么急着进宫,王爷猜他是听李家吩咐来安抚皇后的,还是真的担心皇后?”苏棠又问。 裴樾看向‘韦夫人’脸上那痴迷沉醉的模样,“应当是后者。” 就是不知道,韦旗风是怎么不喜欢妙龄女子,而是喜欢年纪快可以给他当娘的皇后。 皇后又是怎么肯放下皇后的骄傲,同此人私通。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抓人。” 看里面差不多完事了,裴樾带着苏棠去了叶蜜儿安排的地方。 叶蜜儿早就在等着了,见他们过来,行了礼,“蜜儿不擅用药,还请公主扮做宫女,跟在蜜儿身后,但我将那‘韦夫人’骗至无人的地方,公主直接将其迷晕。” 苏棠觉得没什么问题。 但裴樾皱起眉,“这不是我们原定的计划。” 叶蜜儿卷起衣袖,露出肿起的手腕,“皇上打的,蜜儿也没料到如此,此刻这双手,连筷子都拿不起,只能委屈公主了。” “没事,我宫女都扮好了,总不能真是 跟你来瞧热闹的吧。” 苏棠安抚好裴樾,就跟叶蜜儿出来了。 刚出来,她便淡淡告诫也没而,“别耍花招,我出事,靖王一样跑不了。” 叶蜜儿眼里闪过丝犹豫,可最后,还是坚定的化作狠绝! 叶蜜儿带着低着头的苏棠往外走去,正好‘韦夫人’也安抚好了皇后,沉着脸由如橘领着,往宫外走去。 刚经过一个殿门,里面突然泼出来一碗药渣。 ‘韦夫人’本想躲开,但想到这是皇宫,他不能露出功夫,只好站在原地,被浇湿了衣裳。 “你们怎么办事的!” 如橘一顿呵斥。 那泼药的宫女连忙跪在地上,“对不起如橘姐姐,奴婢不是有意的,是叶贵人吩咐的,说说民间的法子,煮了药的药渣,要泼在路上,叫人踩过,这病气才消得快。” 这法子老百姓都知道。 如橘还要再骂,前头叶贵人已经过来了。 “我的药熬好了吗?”说完,捂着嘴咳了两声。 “贵人怎么亲自来拿药,染了风寒,应当好生歇息着。” 如橘问。 叶蜜儿笑笑,“我的病不严重,出来走走好的快。” 叶蜜儿是宫女出身,如橘闻言,也没多怀疑,要继续带着‘韦夫人’离开,就听叶蜜儿说,“这位就是韦夫人吧,衣裳怎 么脏了?” 说完,看着一侧跪着瑟瑟发抖的小宫女,明白过来,“原来是我的人弄脏了韦夫人的衣裳,韦夫人是皇后娘娘的贵客,这样湿着衣裳出宫,怕是不妥。” ‘韦夫人’顿时警惕起来。 如橘也朝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回去回禀皇后。 就听叶蜜儿说,“这儿离我的寝宫还远,不过我刚去内务府拿了新做的衣裳,韦夫人要是不介意,就在这药殿的侧间换了衣裳再回吧。” “一点湿衣,不要紧。” ‘韦夫人’夹着嗓子快速说。 叶蜜儿笑道,“皇上正跟丽贵妃娘娘在前边儿,若是叫他们瞧见韦夫人衣裳湿了,只怕要怪罪我,韦夫人就当帮我的忙,委屈委屈在侧殿换了吧。” 一听前边还有皇帝和丽贵妃,‘韦夫人’朝这药殿看了眼。 药殿是专供嫔妃们自己熬煮补药的地方,归太后掌管,里头人也少,叶蜜儿一个宫女爬上来的贵人,是没法在这里一手遮天的。 ‘韦夫人’犹豫了下,便进去更衣了。 他是个大男人,更衣时,自然不会叫人进去服侍。 苏棠扮做的宫女将洒了药粉的衣裳递给‘韦夫人’时,挥了下袖子。 “你干什么?” “有一只虫子。” 苏棠低低说完,就退到了叶 蜜儿身侧,看起来就像胆小受了惊吓一般。 如橘见‘韦夫人’神色正常,叶蜜儿也急着去喝药先走了,这才安心守在门口。 殊不知‘韦夫人’刚进房间,就感受到了里面其他人的气息。 他想出声,却发现喉咙居然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他扭头想走,四肢也变得虚软。 他咬着舌尖想迅速退出去,侧面直接有人出手,将他击晕了。 “王爷。”藏在暗处的另一个人朝裴樾走来。 “开始吧。” 裴樾淡淡吩咐。 那人把‘韦夫人’托到了一旁,迅速换了他衣裳,盘起跟‘韦夫人’一样的发髻,抹上厚厚的脂粉,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如橘自从撞破‘韦夫人’跟皇后媾合之后,就再不敢看‘韦夫人’的脸,加上‘韦夫人’进宫时,总是涂很多的脂粉,其他小宫女也没认出,这个‘韦夫人’已经换了一个人。 苏棠陪着叶蜜儿慢慢喝完药,看到如橘一行人离开了,才要起身去找裴樾。 刚起身,苏棠就看到自己身后多了一个高大的影子,那影子朝自己的后背,挥起了拳头。 几乎是本能的,苏棠俯身往侧边廊柱后一闪,“叶贵人,你这是何意?” “何人在这里喧哗?” 殿外,太后身边的公公突然领着人 冲了进来。 苏棠看向叶蜜儿,她跟太后告密? 太后若是此时抓到她擅闯后宫,随便再加个什么罪名,便是死罪! “叶贵人,你要如何跟王爷解释?” “我的人现在应该已经告诉王爷,你提前被我送出宫到外面等他了。太后若是抓了你,我猜她一定会不声不响的将你处死。所以,王爷不会知道这件事。” 叶蜜儿冷漠的看她,“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永宁公主,你不知道王爷肩上挑着多重的担子,他吃了这多年的苦才有今日,不能让他痴迷你一个女子,将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 “你怎知他会因为我,努力付之东流?” “因为你是个妖女!” 叶蜜儿咬牙,“你根本不是苏棠,你是夺舍重生的鬼魅,你就是来害他的!” 苏棠还要解释,叶蜜儿却不想再听,直接从侧门走了。 苏棠眼看着那群公公就要冲进来,这空荡荡的药殿越无处可躲,突然手腕一紧,被人拉着一跃消失在了药殿。 “人呢?” 那公公睁着眼细细扫视这药殿每一处,“难道小文子是耍洒家的,他不是说永宁公主悄悄进宫,就藏在这儿么?” 房梁上,苏棠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他们谁突发奇想一抬头,他跟裴樾,可就都暴露了! 第三百零九章 因为她很爱本王 好在那群太监搜了一圈后,不见人,气呼呼的走了,无人抬头。 苏棠悄悄嗅着近在咫尺的冷香,发现揽着她的手臂比冰还寒冷,扯扯他的衣袖,“王爷,小文子是你的探子?” “本王留给叶蜜儿的人,叶蜜儿是母后留给本王的人,她自小跟在母后身边伺候。” “那跟王爷岂不是青梅竹马?” “娇娇。”裴樾每次这个语气,都满是无奈。 苏棠连忙道,“我的意思是,她没有要害你,这人还可以用,宫里的探子应该十分不好培养吧,王爷暂且留着她吧。” “你还替她求情?” “我是为王爷着想。”苏棠道,“而却我听她说什么‘夺舍重生’,大约是听到永定王放出的消息了,永定王那群人大概知道她跟您有关系了,得提防些。” 裴樾看着一心为自己盘算的苏棠,潋滟的眸色犹如波光粼粼的西湖,只是谁也不知,那湖底下,蕴藏着怎样的寒渊。 “知道了。” 暂时不杀叶蜜儿,也要让她吃点教训。 裴樾径直带着苏棠,走底下密道出了皇宫,此时杜若已经把晕过去的‘韦夫人’绑起来了。 “王爷,怎么来的这么晚,奴才差点就要进去找 你了。” 叶蜜儿的人早早送了消息出来,他们以为裴樾应该早应该出来了。 裴樾本以为苏棠提前被送出来,是打算先出来的。 但他不放心,又折回去看了一眼。 庆幸他回去看了一眼。 “以后你负责跟叶蜜儿联系,让她自己掌嘴三十。宫外的消息,如非必要,不必再告诉她,尤其是本王与娇娇的消息,一个字都不必跟她提。” 杜若疑惑的看向苏棠,叶蜜儿是王爷最信任的人之一,王爷怎么突然要防备起她来了? “你只管照做便是。” 苏棠不想裴樾失去左膀右臂,也不会烂好心到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帮叶蜜儿遮掩。 杜若立马应下。 这时,韦夫人脸上的妆容已经被洗干净了,露出的那张脸,确确实实,跟韦旗风一模一样。 “还真是双胞胎,要不是王妃察觉不对劲,我们哪里想得到啊。” “应该谢谢皇后娘娘。” 当初要不是皇后坚持要她入宫保胎,要不是韦旗风怕暴露非要来刺杀她,反被裴樾削了一条胳膊,她也绝不会想到,会有两个韦旗风。 “王爷,此人怎么处理?” “废了功夫,扔去地牢慢慢审问。” 裴樾吩咐完, 直接揽起苏棠,消失在了渐黑的夜色中。 苏棠和裴樾去城外换回衣裳后,才同乘着马,慢悠悠的回了京城。 京城已经陷入了一片灯火的海洋。 各式的花灯,还有天上飞的孔明灯,乃至河里飘的莲花河灯,将京城的夜照得犹如白昼。 “皇兄,苏小姐,这么巧遇见,不妨同游?” 说着,看向一旁清冷美丽的韩柳雀,“最近听柳雀说了一件趣事,正好跟皇兄说说。” 苏棠捏捏裴樾的手心,肯定是说她夺舍重生的事儿。 裴樾明白苏棠的意思,“你们若要跟着,来便是。” 说完,带着苏棠到附近一处面摊坐下,要了两碗羊汤面。 简陋的小摊,桌椅还算干净。 但养尊处优的庸王,跟虽出身山匪,却学了永定王那一套的韩柳雀,都有点儿不想进去。 苏棠却吃得很香。 前世她什么苦没吃过,根本不会在意这些,而裴樾,也一样,军营里、战场上,可讲究不了什么。 之前的酒酿圆子不合他口味,这碗羊汤面却不错。 尤其看着苏棠美滋滋的喝汤吃面,他的胃口也好了。 庸王在面摊门口站了会儿,来来往往的客人不小心撞了他好几下,他才忍 着不适,跟韩柳雀一起坐了进去。 “要吃吗?” 苏棠笑眯眯的问庸王,“这里还有羊腰子面,来两个大腰子?” 庸王:……不必。 苏棠和裴樾吃得快,但刻在骨子里的优雅和矜持,并没有吃得满嘴油汤汁四溅。 吃完了面,苏棠又去隔壁买了个梅菜扣肉饼捏着吃。 庸王忍不住看了看她那细细的腰,这么能吃,怎么还这么纤细? “想说什么?” 裴樾冷淡打断庸王的视线。 庸王看着又去挑花灯的苏棠,小姑娘两颊鼓鼓,还带着些许婴儿肥,跟老板说着什么,笑着露出酒窝。 鲜活可爱,就像一簇自黑暗中成长的光,自己便可照耀自己,若她愿意,也能照耀旁人,譬如他这位好皇兄。 看得庸王,都有些不忍了。 “苏小姐亲口跟永定王承认,她身体里住着的,是已经死去几十年的芜河殿下,也就是苏小姐原本的外祖母。” “笑话?” 裴樾问他。 庸王知道他不信,“难道皇兄没有怀疑过,苏小姐两年前大病一场后,就心情大病的原因吗?” “她爱上本王,自然处处开始展露本王喜欢的模样。” 裴樾回答得理所当然。 要不是沈云 轩信誓旦旦说苏棠曾爱他爱到如何痴狂,且两年前苏棠的表现也确实如此的话,庸王真就要信了裴樾。 “她以前很爱沈云轩,归德侯府人人皆知。” “沈云轩与她退婚,选择了苏凝烟。” “皇兄的意思是,就因为这件小事,她便斩断了对沈云轩的情,转而爱上了皇兄?” 裴樾半分心虚也没有,“难道本王不值得如此?” 庸王觉得裴樾是跟苏棠待久了,怼人的功夫也厉害了。 “王爷,来猜灯谜,我想要第一名的奖品!” 第一名的奖品,是一盏小金鱼形状的花灯。 小金鱼憨态可掬,匠人还扎了两个小泡泡,提起来,好似小金鱼在游曳吐泡泡似的,活灵活现。 裴樾扔下庸王,替苏棠猜灯谜去了。 庸王还欲再说,苏棠突然朝他冷冷看来。 庸王脚步一滞。 再眨眼,苏棠又笑盈盈跟裴樾商议花灯去了。 庸王脑海里涌现出一个荒唐的想法,他怎么觉得,不是皇兄拿下了苏棠,而是苏棠拿下了皇兄呢? “王爷,靖王殿下不信吗?”韩柳雀问。 “他现在不信也无妨,你爹不是把苏凝烟找回来了吗?” 庸王浅笑,“只要苏毅信,那就够了。” 第三百一十章 贼喊捉贼 庸王何时离开的,苏棠没在意,但是小方过来了。 “今儿晚上,有人悄悄往侯爷的书房送了一封信和一支木匣子,不知道装着什么。” “递东西的人呢?” “已经被小马管事捆起来了,三两下就招了,说是收了钱替人办事。” 即便苏棠再三交代,没她的吩咐,不许私自往府里递东西,但总有些贪财不要命的。 苏棠让小方继续去盯着。 裴樾跟一群公子哥儿们比猜灯谜,拿到头奖的小鱼花灯走来,就见苏棠站在一边想着什么。 “侯府出事了?” “不是出事,是有人递了东西回去,我已经叫清风回去看着了,应该没事。” 爹爹现在有分寸,不会再轻易受骗。 至于她性情大变,这就很简单了,爹爹问起时,她哭一场,再好好控诉一番沈云轩,爹爹一定会相信她。 想完这些,苏棠心情又松快下来。 “王爷,我们去放河灯。” 都说放河灯,河灯可以飘去黄泉路,若是有已故的亲人,就一定能看到还在阳间的家人送去的河灯。 苏棠往年,都会悄悄放上几盏。 裴樾以前不信这些,但见过娇娇后,他也去提了两盏。 “王爷除了给先皇后娘娘,还给谁?” “给岳母。” 裴樾郑重的将河灯放到 水里,“希望岳母能同意我们的婚事。” 苏棠笑起来,“若是我娘不同怎么办?” “那只能等本王死后再去跟岳母赔罪了。”裴樾道。 苏棠笑得不行。 跟他一起放了河灯后,两人才手牵着手,一起往回走。 周围依旧人声鼎沸,这样的热闹,要到后半夜才歇。 一路回到归德侯府门口,苏棠怕苏毅看到了,又要担心,催促裴樾,“王爷赶紧回去吧。” “嗯。” 裴樾对于被赶走,已经习惯了。 他看着苏棠,在她说话前,飞快在她红唇吻了下去,直到苏棠吓得瞪大眼睛竖着耳朵,生怕苏毅冲出来,才笑着在她唇上轻咬了一下。 “越来越敷衍了。” “下次一定补上。” 苏棠承诺。 裴樾算着那些数不胜数的没兑现的承诺,轻轻叹了声,怎么办,媳妇儿是自己选的。 苏棠也有些脸红,好在裴樾没跟她细数她那些没兑现的承诺,大方的走了。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侯爷真的要出去找您了。” 阿圆从门内探出个头来。 苏棠迅速溜了进去。 “爹爹今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奇怪?没有啊。” 阿圆说,“下午,献王殿下闹着要喝酒吃肉,侯爷被他折腾了许久了,要不是惦 念着您没回,早都累得睡下了。” “那你赶紧让人去说一声,叫他早点歇息。” “方才叫人说过了。” 阿圆给苏棠端了夜宵来,是一碗芝麻馅的汤圆。 苏棠美美的吃饱后,又出去散步消消食,才洗漱完睡下了。 过了十五,赵良工走马上任,赵家出了位年轻的翰林,按照规矩,怎么也要备上几杯水酒,请同僚们喝一喝。 苏毅自然是要去的。 苏棠想到永定王府放出的流言,决定不去了,只准备了恭贺的礼物叫人送去,便去琳琅阁找梅掌柜,让他联络赵鸢,叫赵鸢多搜集搜集千里镜这类的东西。 吩咐完,苏棠打算去楼上逛逛,看看还有没有裴樾能用得上的东西。 鼻烟壶、怀表…… 苏棠一样样看看,这些小东西,大多是用来观赏装饰的,打仗用不上。 ‘叮当、叮当——’ 是一旁落地西洋大钟响了,金色的大钟足有一人高,透明的琉璃下,还能清晰看到里面做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彩色鹦鹉。 苏棠看了一眼,正欲走开,就见有人的裙角不小心卡在了大钟边的装饰上。 “小心。” 苏棠提醒了一句,那裙角的主人突然朝她冷冷一笑,抬手把苏棠跟前摆放的十几样东西全部掀翻在地,并大喊,“永 宁公主,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把这些东西全砸碎了呀!” “李小姐,束修与你退亲的事,与我无关。” 苏棠告诫她,“我容忍你一次两次,是见你年纪尚小,但不代表,我真的怕了你。” 李墨香一个字都不信苏棠的。 听到声响,在附近挑选的夫人们迅速退开。 琳琅阁的东西是贵得出了名的,可架不住里面东西新奇又精致,镶珠嵌宝,大多数夫人小姐们出来逛街,都会进来挑个一样两样回去把玩,既是面子,又是真心喜欢。 可谁也不会一下子买十几样,这至少,也是五千两以上了。 而现在,这十几样还大多数被砸碎了,花了银子,只能拿到一堆碎片。 “贵客,请问发生了何事?” 梅掌柜亲自过来。 李墨香指着苏棠,“我亲眼见她把东西砸碎的,你们让她赔钱吧。” “不是我砸的。” “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李墨香冷笑,“莫不是堂堂永宁公主,拿不出这笔钱来吧。也对,归德侯又不中用,你们家能有几个钱?不如公主让人去找靖王借一些?” 说完,又阴阳怪气道,“不过靖王愿意借你吗?要不然,你还是去找束修借吧,他都愿意为了你,退了李家的亲事,想必借你几千两银子, 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束公子是为了永宁公主退的亲?” “看不出来呀,永宁公主好看是好看,却到处勾搭男人。” “也难怪李小姐气成这样。” 说完,竟也帮着李墨香指认苏棠,说东西是她推倒的。 苏棠没有证人,东西也都碎了,无奈朝梅掌柜看了眼。 梅掌柜会意,“永宁公主是小店的贵客,这些东西,就当小店送给公主的。” “凭什么?” 李墨香不敢置信,她心思一转,“该不会永宁公主跟你也有一……” “李小姐慎言!” 苏棠呵斥住她的话,“你想李丞相也因为几句胡编乱造的话,被我上门找麻烦吗?!” 李墨香咬着唇肉,一想到束修上门退亲那天,李丞相打在她脸上的巴掌,李墨香只好忍了下来。 可偏在这时,束修从三楼下来了,还一脸热情的朝苏棠打招呼。 李墨香的火蹭的窜上头顶,“公主与男人不清不楚,又不是第一次了,如今荤素不忌,与这梅掌柜有了首尾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一个给人打工的小卒子,哪敢张嘴就免了公主五千两银子不要?” 周围看向苏棠的眼神,也跟着怪异起来。 梅掌柜一头冷汗。 苏棠轻笑,“你当真想知道,他为何要免我的银子?” 第三百一十一章 掉马甲了 “怎么,公主又编出什么借口了?” 李墨香嘲讽,“你是不是想说,你其实,是这家琳琅阁的老板?” 苏棠挑眉。 没想到你猜的还挺准。 李墨香笑出声来,“京城谁不知道,这琳琅阁是挂在靖王名下的,不过公主要是能厚着脸,说一句靖王的东西就是你的,那我也无话可说。” 束修忍不住冲下来,“李小姐,你到底在阴阳怪气些什么东西?公主殿下好脾气忍你到现在,是给足了你李家面子,你有完没完?” “我跟她的事,要你管!” 一看束修维护苏棠,李墨香就忍不住了,眼泪也哗哗的流,“你反正只肯帮着她,不肯帮我。” 束修皱眉。 “你哭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 “那我可不承认,我刚来,话都没说两句,你怎么就是因为我哭了?”束修觉得自己十分有理。 却不想,李墨香哭得更狠了。 苏棠把束修推了推,“这琳琅阁,的确是我的。” “我不信……” “那就没办法了。” 苏棠摊手,“但你再敢诋毁我一句,我就要打你的脸了。” 梅掌柜也跟着解释,“当时小姐不想暴露身份,又要给琳琅阁找个靠山,这才将琳琅阁投靠了靖王殿下,但实际上,琳琅阁的主子,的确是小姐。” 在场的人都傻眼了。 苏棠? 琳琅阁的主子? 琳琅阁可是现在全京城最赚钱 的地方之一啊! 束修也凑到苏棠身边,“老板,以后我来品茶听琴,给我打个折?” “可以,八折。” “老板大气!”束修感动不已。 苏棠又朝其他人道,“今日大家受惊了,琳琅阁所有东西,今日一律九折出售,就当送给诸位的赔礼。” 众位夫人小姐们一听,也不看热闹了。 九折啊,她看上的那口想要送给母亲做贺寿礼的猫眼晶石首饰,岂不是可以足足省下好几百两银子? 几百两在世家大族来说不算多,但也绝不是可以丢水里不要的程度了。 众人纷纷离开。 李墨香丢了脸,死活不信这里是苏棠的,“我要去告诉所有人,看他们到底是信你是这琳琅阁的主人,还是信你跟这老奴才有私情!” 说完,气冲冲往楼梯口跑去。 结果苏棠一直还没来得及提醒的她的衣角,终于撕拉一声巨响。 接着,那口西洋大钟啪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钟身上的琉璃,全部摔了个粉碎。 李墨香懵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今天我也算你九折。” 苏棠看向梅掌柜,梅掌柜会意,拿来算盘噼里啪啦一顿敲,最后道,“这口西洋琉璃嵌宝彩绣鹦鹉金钟,原价是两万八千两,九折之后,一共两万五千二百两,承蒙惠顾,您看是走钱庄,还是付现银?” 琳琅阁的交易额大,通宝钱庄干脆在 琳琅阁旁,开了一家小分铺。 有些客人带的现银不够,没关系,拿上印信,直接去钱庄取就行。 李墨香听到‘二万’开口的钱,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被束修扶住,“你要晕了,人家就得把账单送去李家了。” “可、可我没这么多钱,我爹娘也没有。” 李墨香的爹娘只是李家旁支庶出的,领着个小官职,俸禄微薄,李家虽每年补贴些银子,却根本不够这样挥霍。 李墨香崩溃的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我娘还病了,要吃好贵的药,我今天出来,是给我娘买药的,我进琳琅阁只是想进来看看。” 在李家没决定联姻之前,她门都没出过,才会对贵女们嘴里的‘琳琅阁’这样向往。 要是爹娘知道,她要花二万五千两银子,买一口破钟,一定当场就气死。 李丞相,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束修有些可怜李墨香,“那你刚才还说那些难听的话?” “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被喜欢的人退亲,一时接受不了。 可这话,她哪里还配说? “要不这样吧,我身上还有些银子。” 束修把身上的银票都摸出来,还有四五千两,这都是他金陵笑笑生卖话本子挣的钱。 “再多,我也没有了。” “我该怎么办呜呜呜。”李墨香浑身发抖的哭起来,既后悔又绝望。 “你每月的月例有多少?”苏棠问。 李墨香浑浑噩噩的,也没隐瞒,“只有五两银子。” 还是李丞相吩咐给的。 “那你写一张欠条,每个月来还五两银子,直到还清为止。若是哪一天断了,我便将这破钟送去李家,找你爹娘要银子,记住了吗?” 苏棠不是大善人,看她哭一哭,就免了她的银子。 但束修突然跑去退亲,苏棠总觉得,或许跟她有那么点关系。 孽债。 苏棠捏着眉心。 李墨香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不、不用我还?” “每个月都要来还!少一文钱、少一个月,我马上去李家要账!” 苏棠恶狠狠的说。 李墨香看着她,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我一定还,我每个月都来。永宁公主谢谢你,我……” “不用谢,我也没原谅你,下次再敢胡说八道,我打烂你的嘴。” 苏棠朝梅掌柜示意一下,就径直往三楼去了,这里吵得人头疼。 李墨香还在呜呜的又哭又笑。 到底年纪还小,又突然被李家推到风口浪尖上,好在她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苏棠自然没必要赶尽杀绝,她又不是喜欢虐待人的变态。 束修想了想,把哭哭笑笑的李墨香送走后,也上了三楼。 “公主,我觉得你特别好,真的,以后我就是你兄……不,小弟,你要有事,我一定帮你!” 束修笑嘻嘻的在她对面坐下,打开了他那把‘天下第 一美男’的折扇。 “你为何突然要退亲?” “我跟她不合适。” “那你跟谁合适?” “当然是……”束修脸一红,心砰砰乱跳,扭捏羞涩的说,“对了,那位大力小姐,她今儿怎么没来呀?” 苏棠无语看着他,“你不要告诉我,你一个成天写才子佳人话本子的人,也玩一见钟情了。” “什么玩呀,我那是认真的,我心里小鹿乱撞!” “那束翰林,是怎么同意你退亲的?” “当然是因为我爹疼我。” 束修胡诌了一句,没想到苏棠反而沉默了。 上辈子束修因话本子的事败露被游街后,苏棠听说,束翰林自断双手,跪在宫门口,求皇帝饶这孽子一命。 苏棠正欲开口,关于裴樾那个蒙着轻纱的梦,忽然间,又显露了一角。 梦里,束翰林本该在束修出事前,就坐上了丞相爷的位置,却因为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皇帝压下了擢升的圣旨,之后,便是束修出事。 梦里,束家也曾为苏毅的谋逆之罪,仗义执言过,只可惜当时沈云轩,已经跨过他成了丞相。 梦里,束家原该是裴樾的支持者。 束家一倒,裴樾在朝中势力锐减,以至于他出征后,京城里连个敢为他说话的人都没了。 “束修,你不是想帮我做事吗?” 苏棠瞧着美滋滋的束修,微笑,“正好,有一件事小事,要你帮个忙。”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夺命棋子 “你说,尽管说,我们兄弟……我是你小弟,不必客气!” “你爹后院里,是不是藏了个人?” 苏棠问。 束修立马跳起来,“这可不能胡说的啊,要是我娘知道了,非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拧烂我爹的耳朵!” 苏棠:…… “不是女人,是他一个老乡,反正你去找到这个人,把人悄悄从束家带出来给我。” “这……”束修眉毛打结,“你该不会要把人杀了吧?总归是我爹藏起来的老乡啊,万一他们感情很深,那怎么办。” “我不杀。” 苏棠敲了敲桌子,“你一见钟情的姑娘姓赵,叫赵鸢。” 束修的脸顷刻红了,又扭捏起来,“这名字怎么这么好听,你放心,我马上把人给你打晕了绑来。” 可真是个大孝子! 苏棠不知,束修其实是太相信她,就觉得她不会害束家,这才答应的这么痛快。 束修信守承诺,当天傍晚,就鬼鬼祟祟拖着个麻布袋来了。 交接麻布袋的时候,他红着脸问,“公主,那赵、赵小姐在吗?我能跟她说句话吗?我写了一首诗,想要送给她。” 苏棠怜悯的看了看他,“鸢表姐十几天前,就离开京城了。” 束修当场石化! “走、 走了?” “嗯,不出意外,几年不会回来了。” 兴许今年过年,还会回来? 苏棠没忍心告诉他,以免得到了希望,又收获更大的失望? 苏棠让清风从失魂落魄的束修手里拿走了麻布袋,又交给他一瓶给束翰林用的白玉膏,“回去好好孝敬你爹,你爹是真的很疼你。” “一个连喜欢的女子都追不到的儿子,他疼个什么劲儿?” 束修问。 苏棠怕再说,他会哇的一声在这里哭出来,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回吧,天冷了。” “没我的心冷。” “不要说废话。” “赵小姐不在,我已经无法说出我的心里话。” 苏棠忍了又忍,才忍住打死他的冲动,“再不回去我扒了你的皮!” 束修惊恐的看了眼无情的苏棠,哭着跑了。 苏棠让清风把麻布袋带到柴房,将里头的人放了出来,是一个瘦长的中年男人,此刻嘴被堵着,手脚也被绑着,正一脸惊恐的看着苏棠。 “你来京城找束翰林,是不是来伸冤的?” 苏棠扯掉他嘴里的布,问他。 男人惊惧的往后缩了缩,苏棠却没有丝毫怜悯,继续问,“你儿子跟人打架,结果被人打死了,但官府并未判打死你儿子 的人死罪,所以你不甘心,一路赶到京城,想求束翰林帮你伸冤是不是?” 苏棠盯着他,“那你有没有告诉束翰林,你儿子是因为猥丨亵那人的女儿,才被那人活活打死的。” “你觉得官府不公,可你没胆子去找那县官老爷的麻烦,就匿名写了状纸,找了知州,编造了罪名诬告那县令,结果将那县令逼得差点悬梁自尽,后来事情败露,你为了躲避抓捕,才躲进了束翰林家。” 前世,苏棠走马观花看到的裴樾一生的梦里,这些都是在束家败落后,裴樾让人查出的真相。 但现在无人知道这个真相。 梦里,皇帝对李家不满,想要提拔束翰林升任丞相时,李家便把这个男人的事捅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觉得束翰林公私不分,这才压下了擢升的圣旨。 之后,束修出事,束翰林刚被圣上怀疑,无力辩解,落得自断双手的下场。 “不,你胡说,你冤枉我的,你放我出去,我是无辜的老百姓,你不能抓我,束翰林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那就让束翰林来不放过本宫!” 苏棠勾起唇,清风已经一脚踹了过去,“敢对永宁公主不敬,该打。” “公主?!” 男人一 听苏棠的身份,面如菜色,“不,我没有做公主说的这些事,公主放过我吧,求求你,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老百姓啊。” 他哭得可怜,一个大男人,像条狗似的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但苏棠没有丝毫怜悯。 “真正无权无势的,是差点被你儿子坏了女儿清白的那个人,他们一家现在还活着吗?”苏棠问他。 “我不知道啊,我就是想为儿子伸冤,我什么都不知道……” “清风,打,打到他说实话为止。” 苏棠直接离开了柴房,心口堵得慌。 她不信这个男人一个人能搅出这么多事来,他是被人专门挑出来,用来对付束翰林的棋子。 束翰林这辈子若不跟靖王,多半可以做一辈子翰林。 可若是跟了靖王,那必然是家破人亡的结局。 前世束修的死,狠狠震慑了朝中敢支持裴樾的官员。 朝堂成了庸王一党的一言堂,顺庸王和沈云轩这群人的,生! 不顺者,死! 以至于裴樾最后孤立无援,明明拿鲜血和性命在包围大晋百姓的安危,却死于阴谋家们层出不穷的算计,到死,都还在被诋毁辱骂,连个敢替他正名的人都没有! 那个梦里,苏棠还记得,是裴樾为她 修了坟,替归德侯府正了名。 沈云轩也并没有逍遥太久,被出征前的靖王,一剑穿了心。 沈云轩当初信誓旦旦说,是庸王杀了裴樾,居然也没错。 庸王也是害死裴樾的人之一! “小姐,那人说实话了。” 清风出来,看苏棠泪流满面,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苏棠擦掉眼泪,回了柴房。 那个男人被打得掉了几颗牙,满嘴的血,胳膊也被拧断了。 “我说,我什么都说,放过我。” “清风,拿纸笔来,录口供!” 这个男人被苏棠的狠厉吓破了胆,一个字都不敢再隐瞒,从什么时候,有人悄悄教他怎么陷害那个县官,怎么把打死他儿子的那一家人全部杀死,怎么逃进京城藏到束翰林家中的事,一五一十交代了个清楚。 交代完一遍,苏棠又让他重复了一遍。 细节有出入,那便打一顿,直到说实话为止。 等拿到确切口供,天都亮了。 “小姐,口供送去靖王府?” “誊抄一份送去靖王府,让王爷排查京城是否还有这样的事。”苏棠站起身来,“去备马车,我要去一趟束府。” 如果可以,这辈子,她还是想,把束翰林争取到裴樾这边来,让他们都活着。 第三百一十三章 那我也不客气了 苏棠的动作很快,庸王的人刚察觉束翰林府的那个叫朱尤的男人神秘消失,苏棠就到了束翰林府门口。 不过束翰林去上早朝了,还未回来。 束修出来接待的她。 谁知还没等到束翰林回来,永定王妃也带着韩柳雀来了。 “她们来干什么?” 束修嘀咕。 苏棠看到随着永定王妃母女一起进来,把束家守得插翅难飞的带刀护卫,拨弄茶盖的手微微一顿。 “好巧,永定王妃也喜欢束府的竹叶茶?” 苏棠随便扯了个借口,跟束修道,“束公子不妨再去泡一壶茶来,否则怕是不够喝。” 束修看懂苏棠的眼色,“哦哦,我这就去,永定王妃和韩小姐请坐。” “一壶茶而已,何必劳烦束公子亲自去泡?” 永定王妃把人拦住。 朱尤失踪,苏棠又一早来了束翰林府,十有八丨九,这人就是被苏棠哄着束修给抓了。 所以今天,束翰林要么彻底投靠庸王,要么,这对父子就不能再留了。 否则朱尤的事捅出去,不但坏了庸王的计划,还要让束翰林叛逃到靖王手下。 束修还不知道危险,笑嘻嘻道,“这茶只有我泡出来的才好喝,王妃虽是来自大山,但看您 保养得宜,便知是养尊处优的,那竹叶茶若是泡不好,不但味道苦,还有股臭味,您怕是不爱喝。” “我们不喝竹叶茶,喝普通的茶叶即可。” “不巧,府上没茶叶了。” “白水也可。”韩柳雀凉声道,“总不会白水也没有了吧,若是这样,束家看来不是很欢迎永定王府,是因为束翰林要争丞相之位的原因吗?” “我爹什么时候要争……” “束公子方才不是说肚子疼要去如厕?”苏棠提醒束修。 束修一捂肚子,“对呀,我要去如厕,就不在这里当众表演了。” 这一次永定王妃没拦了,反正外面都是永定王府的人,束修也要有这个本事能把消息送出去。 “永宁公主与束公子关系果然不错,难怪束公子会为了你,退了李家小姐的亲事。” “兴许是李丞相看上了我表哥,故意逼束家退亲呢?” 苏棠自信的说。 永定王妃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她的厚脸皮了,自顾自坐下,倒了杯白水,刚喝一口,就因寡淡的滋味嫌弃的放下了。 她不耐烦道,“公主冰雪聪明,可知今日我们来此是为何?” “兴许韩家还有未婚的小姐,想许给束公子?” “韩 家并没有!” 永定王妃的性子跟韩奇胜如出一辙,她没那么多的耐心跟苏棠周旋,沉沉问她,“苏凝烟在本妃手里,你把朱尤交出来,我把苏凝烟交给你,如何?” “朱尤是谁?” “你从束府带走的男人。” 永定王妃一拍桌子,木质的小桌顿时被拍出一道裂缝,“公主不必跟本妃耍嘴皮子,我没那么喜欢讲道理,要是公主不听劝,那就别怪永定王府不客气了!” 苏棠往椅背上靠了靠,“既然你们不客气,那我也不客气了。” 永定王妃听她文绉绉的绕弯子,手一抖,袖子里一把匕首顷刻被她握到手里抵在了苏棠的脖子上。 “当众杀人?”苏棠问。 韩柳雀觉得不对劲,因为她知道苏棠身边跟着个高手,但这个高手到现在了,都还没现身。 “母妃,别着急,我们只是来等束翰林的。” “本妃就是杀了她又如何?大不了永定王府全回西南大山里去,我们有十万大山做天险屏障,还有十万强兵,就是朝廷都攻不进来,我杀你区区一个赐封的公主……” 永定王妃嚣张的话还未说完,‘呃’了一手,一口黑血直接吐了出来。 “母妃!” “别怕 ,永定王妃这是怒极攻心,坐下来心平气和的休息休息就行了。”苏棠说。 韩柳雀才不信,永定王妃分明是中毒了。 她看向永定王妃唯一喝过的那杯白水,她想起来了,刚才她们一进来,苏棠的手就在鼓捣那个茶壶。 她一早就在水里下了毒! “没事,她不敢杀我。”永定王妃安抚女儿,“我们就在这儿等着,有她后悔的时候。” 苏棠面上镇定,心里确实有一点点着急。 她担心庸王的人,一旦发现朱尤已经把一切都交代出来后,会狗急跳墙,直接‘刺杀’束翰林。 束修去茅房蹲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才回来,垮着脸质问永定王妃,“永定王府这是何意,竟将我束家围得严严实实,连我叫小厮跑出去买个点心都不行?” “束公子息怒。” 韩柳雀道,“我们来时,正好意见有小偷闯进了束府,我们是担心束公子的安危,才特意让人守着束家的,待束翰林回来,那些人自然会离开。” 她们分明是故意的! “束公子不是说府上的点心不错,再叫人拿一些来吧。” “哦。” 束修气冲冲的去拿点心了。 韩柳雀朝丹果使了个眼色,丹果会意,准备 跟上去,就听苏棠道,“丹果是吧。” “公主有何指教?” “没事,看她伶俐,让她过来帮我斟茶。” “看来公主是知道我们来做什么的了。” 韩柳雀浅笑着上前,亲自给苏棠斟茶,并捧着茶杯奉到苏棠跟前,“公主一向聪明,怎么现在却犯了糊涂,不跟我们合作便罢,怎么还要与我们作对?” 苏棠接过茶,勾着笑,俯身低低说,“忘了告诉韩小姐,不止茶水里里有毒,这茶柄上,茶杯上,都有呢。” 医毒不分家,苏棠医术不错,有了万毒方后,毒术现在也很不错。 “丹果,还不来扶着你家小姐坐下休息?” “你就不怕查出来?” “我敢做,就不怕查。”苏棠轻轻捏着她的下颌,摸着她的骨头幽幽说,“我还说过要给你换一张脸,你看丹果这张脸怎么样?” 苏棠的眼仁很黑,此刻阴森森的泛着丝鬼气,说不出的诡异。 韩柳雀背脊窜上凉意,猛地要甩开她的手,却发现四肢发软,根本提不上力气。 丹果见状,本就对苏棠恨之入骨的她,直接捡起永定王妃的匕首,狠狠朝苏棠刺来。 “苏棠,受死吧!” “皇上在此,谁敢放肆!” 第三百一十四章 让让,该我告状了 “皇上?” 韩柳雀勉强扭过头,一柄寒剑直接从门口的方向刺过来,擦着她的脸削去她耳畔的青丝,直入丹果的胸口。 丹果的匕首已经抵在苏棠的脖子上。 苏棠见状,主动往前一蹭,让她的匕首,在她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痕。 “你——!” 丹果吐出一个字,便瞪着眼倒在了地上。 韩柳雀看着从皇帝身后出现,淡淡收回手的裴樾,握紧拳头,“皇上,此事并非您看到的这样,是永宁公主先下毒为先,永定王府来束府,只是见小贼闯入,特来保护束公子的。” “下毒?” “对,臣女现在四肢酸软无力……” 韩柳雀话还没说完,就察觉身后有人挥拳打了过来,她本能的反手去抓,等捏住苏棠的拳头,才惊觉,方才四肢酸软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四肢酸软无力?” 苏棠浅笑,“韩小姐看着不太像啊,反倒是我的拳头快要被你捏碎了。” 她既要下毒,也备了解药的呀! “还不松开!” 皇帝轻斥。 韩柳雀不甘心的松开手,“皇上,我母妃也中了毒,还吐了血,皇上请大夫来,一看便知。束家恐怕是早已跟谁勾结,不止要毒害母妃,更要栽赃永定王府!” 皇帝面沉如水。 今早下了 早朝后,裴樾突然张口,说怀疑束翰林与戎狄人勾结谋反,证据就在束府。 束翰林是皇帝属意的不参与太子丨党争的丞相,是朝廷的肱骨之臣,他担心裴樾妄图栽赃,让他损失一员爱臣,这才决定亲自来束府看一眼。 谁知竟看到了这一幕! “大夫呢?”皇帝寒声问。 束家的府医唯唯诺诺站了出来,又奉命去给永定王妃探脉。 苏棠看那大夫满头大汗,安慰他,“皇上在此,你实话实说即可。” 大夫慌忙跪地,“回禀皇上,永定王妃她,并无中毒啊,反而因吐出了旧伤淤血,此刻血脉通常,身体比往常还要更好一些。” 永定王府的人纷纷傻眼。 永定王妃一张脸更加精彩极了。 “永定王府告完状,是不是该我告状了?” 苏棠转身,叫人清晰看见她脖子上那道还在流血的伤口,“永定王府想杀我,可是人证物证俱在,韩小姐,你如何解释?” 韩柳雀这一刻,是真的对苏棠起杀心了。 世上怎会有她这般狡诈的女子! “皇上,她们根本不是来保护我的。” 束修麻溜的从外面跑进来,也不管束翰林怎么瞪眼睛,只道,“她们根本是来看守我的,我想放小厮出去买点心她们都不肯!” 皇帝回头看了眼裴樾,他哪里是要状告束翰林通敌? “你就是骗朕出来,给束翰林撑腰的,是不是?” 皇帝都忍不住气笑了,“朕在你们眼里,就这么昏庸不成,还非得叫朕亲眼来看一看?” 苏棠心底默默腹诽,前世你可就是被蒙蔽了双眼,让束翰林这一老臣错失丞相之位呢。 “儿臣愿意领罪。” 裴樾也不否认。 只有束翰林一张脸上,写满了疑惑,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皇帝重重哼了一声,指着永定王妃问,“说,你们母女来束府,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韩柳雀咬着牙,看了眼苏棠,“束家有一位小姐,看上了束修,想同束家联姻。” 这还是苏棠提供的好办法! “你们束家又没有第二位小姐了。” “我还有堂妹。” 韩柳雀道,“只不过听说,束公子是因为永宁公主退的亲,而今早又见永宁公主在此,永定王府的人一时激动,才会犯下大错,好在丹果已经伏诛。” 说罢,郑重给苏棠行了一礼,“韩家都是没规矩的山匪出身,冒犯了公主,回去定奉上珍宝……” 暗道失策的苏棠立即道,“起码得黄金万两,才能弥补我差点被刺杀的伤害。” 韩柳雀脸抽了抽,“是,奉 上黄金万两,以作赔罪。” 又朝束修道,“山匪的习惯,看上了谁便要抢回去,今儿韩家鲁莽了些,还请束公子恕罪。” “我弱小的心灵也受到了惊吓,起码得……” 束修在束翰林的锐眼下,舌尖的数字滚了滚,道,“起码得一千两黄金才行,而且我不娶你们家堂姐,我们束家是书香之家,你堂姐大约也跟你们一样山匪习性难改,来了束家也是遭罪,我不忍心。” 韩柳雀和永定王妃面如土色,忍了又忍,才忍住一身山匪脾气。 “那是自然。” “不过你们永定王府真有钱,我手里就是有个琳琅阁,也不像你们,一万一千两的黄金,眼睛都不眨,就能送人。” 苏棠幽幽补充。 何止她的琳琅阁,就是皇帝的私库,怕也不能一眨眼拨出万两黄金赏人。 毕竟大晋这几年,不是受灾,就是战乱,国库空虚,皇帝的小私库也紧张。 文臣有钱也罢,可若是武将太有钱,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皇帝瞥了眼挑事的苏棠,淡淡看向韩柳雀,“说起来,你们的年纪都不小了,京城也好久没有热闹过了。” “皇上的意思是……” “你们嫁娶的事,内务府早已经准备好,不如靖王和庸王,加上小九一起, 下个月十八,一起将婚事办了吧。” 苏棠:! 裴樾,“多谢父皇!” 皇帝看了裴樾良久,略带着几分疲惫的抬抬手,“朕好多年,没真心听你唤这么一句父皇了。” 永定王府也被突然来的婚期砸晕了,按照当时归降的约定,韩柳雀的陪嫁,除了西南的十万匪兵,还有西南近一半的财产。 本以为婚嫁起码等到靖王之后,谁知竟是下个月?! “大婚的事,刘公公,你去拟旨。永定王府的人没事了,就回吧。” 皇帝看了看苏棠,“你也回。” 苏棠张嘴就敢坑永定王府一万两黄金,皇帝真怕她不怕死的找他也坑这么一笔。 说完,顺带踹了束修一脚,“你也一边儿去。” 束翰林领着皇帝去书房。 裴樾走时,跟苏棠道,“本王已经让松明带走了朱尤,此事你不必再操心,本王会来处理。” “好。” 苏棠本想跟束翰林解释一番后,再为裴樾把他争取来。 没想到裴樾直接强势的介入了这件事,等同于顶着庸王和皇帝的压力,把束翰林保了下来。 束翰林这次,总不会继续被庸王蒙蔽了吧。 看着依旧对裴樾不假辞色的束翰林,苏棠有些忐忑,这束翰林,应该不是个认死理,不肯叛主的吧…… 第三百一十五章 没有心软 苏棠忐忑的想等结果出来再走,但皇帝显然不想她久留,直接安排刘公公出来赶人。 束修殷勤的跟出来,“公主,要我送你回府吗?” “我看你比较想去永定王府要钱。” “也不是特别想要,主要一千两黄金,我这辈子真没见过这么多钱同时出现在我眼前。” 束家有些家底,束翰林却从没让束修挥霍过,而且他的爱好就是写话本子,也不费几个钱。 “那你去要钱吧,最好趁现在敲锣打鼓的去要,过了今天,可就别一个人跑永定王府去了。” “我懂我懂。” 听了全程的韩柳雀:…… 束修走之前,神秘兮兮的跟苏棠说,“那话本子的第二册,已经让人去印了,还是三千册。” “咱们现在有钱了,叫人把第一册加印五千册,第二本直接印八千册。” 苏棠大方道,“钱从我这儿出。” “好嘞!” 束修骄傲的挺起了畅销书作家的胸膛。 “公主现在还不回府吗?” 韩柳雀没有掩饰她的得意,“公主现在回府,说不定,就能见到你许久没见的亲人了呢。” “韩小姐说得没错,那我回去见亲人,你回去准备黄金吧,别拖太久了,差你这笔钱当嫁妆呢。” 韩柳雀气得头晕,韩家难 道还少了她这点钱不成? 苏棠和束修都一副‘就怕如此’的模样,让韩柳雀一刻也不想待了,飞快赶着马车走了。 苏棠跟束修分别,回到侯府,就见侯府的氛围果然不对劲。 小马管事飞快奔来,“小姐,刚才有人送了个人来,您猜是谁?” “苏凝烟。” “小姐料事如神啊!” “人在哪儿?” “她坚持要住海棠苑,被侯爷拒绝了,并安排在了她以前的院子。” 苏棠径直往里走。 快到苏凝烟的院子,才见冬杏和阿圆都在这里忙活。 苏棠一来,阿圆便凑了过来,“小姐,凝烟小姐的状态很奇怪。” 阿圆支支吾吾的,苏棠一进门,就明白了阿圆所说的奇怪在哪里。 苏凝烟坐在梳妆镜前,瘦骨嶙峋,两颊深深凹陷下去,眼窝乌青,要不是她眼珠子还在动,旁人看到,都会以为是一具女尸。 苏毅陪在一旁,正在笨手笨脚的帮她绾发。 瞧见苏棠来,苏毅还未张口,苏凝烟先缩了缩脖子,“大伯,她是谁?” 竟似不认识苏棠了。 苏毅安抚的摸摸她的头,看向苏棠,“棠儿,凝烟好像失忆了,以前的事她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在乡下养大。我让大夫来给她把过脉了,大夫说她中 了奇毒,恐怕活不过一年了。” 苏凝烟自然活不过一年,那是苏棠给她下的毒,会一点一点蚕食她的生机,让她清醒的死去。 但应该不包括失忆才对。 若是苏棠猜测不错,她的四肢,应该也差不多不能用了。 “真的失忆了?” 苏棠笑着抓过旁边一块点心给她,“我叫苏棠,是你的堂姐。” 苏棋留下的认罪书里,也写了苏凝烟的身份。 所以苏毅今天见到被人送回来的苏凝烟后,就只让她叫自己大伯了。 “大伯,我怕她。” 苏凝烟胆怯的往苏毅背后躲,眼神清纯懵懂,好像真的忘了一切。 苏棠想去探她的脉,结果苏凝烟直接吓得尖叫哭起来,就像懵懂的孩童一样,企图用尖锐的声音,引起大人的注意。 “爹爹想把她留下来?” “不。” 苏毅看过那份认罪书后,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我已经叫人备好了马车,等她休息一晚,明天就送她回乡下,我在那儿置办了田庄和仆人。” 苏凝烟哭闹着不肯走,苏毅也没心软。 苏棠满意的看向苏毅,“爹爹,你还有没有什么话想要问我?” 苏毅想到前两日收到的,关于棠儿身体里住了另一个灵魂的消息,慈爱的揉揉她的头,“没 有。” 他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宝贝女儿。 苏棠一颗心彻底落回肚子里。 “对了,爹爹,皇上方才说,我与靖王殿下,于今年二月完婚。” 苏毅的笑容僵了。 苏棠笑着抱了抱他,“待我完婚后,爹爹便去找羡儿吧,有爹爹在身边教他,他一定能更快成为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苏毅才通达的心,此刻又像被堵塞了一样,酸甜酸甜的。 哎,女大不由爹。 侯府上下知道苏棠婚期在二月的事,如开水般沸腾起来。 小马管事脚下生风,清点嫁妆,重新造册,还要赶紧把早定好的一应家具再检查,还有凤冠霞帔、还要拟定宾客名单。 府里的人就没一个是闲的。 尤其海棠苑最热闹。 “奴婢肯定是陪着小姐去王府的。”阿圆咬了口肉包子说。 “那奴婢……” “冬杏出府,跟着徐四一起帮忙打理铺子。” 徐四本事大,但一个人只有两只手,一直说着,想再招个掌柜。 结果一直没招到合适的,就退而求其次,想招个徒弟。 冬杏在这方面,就很有天赋。 冬杏想了想,没拒绝。 侯府里热热闹闹,一点也没受苏凝烟回来的影响。 傍晚,束修就跟着永定王府的人,送了几口大箱 子来。 箱子被抬到院子里,打开,全是金灿灿的黄金! “怎么样,这事儿我办得不错吧。”束修拍拍胸脯。 “永宁公主,黄金已经送到,老奴这就告退了。”永定王府的韩管家笑着退下,却被苏棠拦住,“别急,黄金还未清点呢。” “公主这是怕王府少了你的不成?” “不敢,我是怕多了。” 苏棠说,“我只要一万两,多一两,都算是我贪得无厌讹诈了你们,这口黑锅我可不背。” 韩管家一张脸比黑锅还黑。 苏棠当众清点黄金。 很好,足足一万两。 韩管家,“现在公主可满意了?” “满意了,这几口大箱子,你们也带回去吧。”苏棠笑道。 韩管家目光不定的看了苏棠几眼,没说什么,抬手叫人把空箱子拿走了。 束修不解,“几口箱子而已,公主你也太小心了。” “不是我小心,是庸王那边只怕被逼急了,难免出损招。” 先是李嫔被贬,庸王被斥,紧接着便是‘韦夫人’失踪,朱尤暴露,苏棠试想了下,要是换自己是庸王一党的人,只怕恨不得跳起来咬她跟裴樾一嘴。 束修想了想,谨慎的叫人把他那口箱子抬来,叫人当场砸碎。 果然,在某块木屑里,发现了东西。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不敬 竟是一张写着大逆不道言论的纸条,纸条上,还是他束修的字迹! 束修当场打了个冷战。 “这群当山匪的,果真可怕!” “以后送进府的东西,一律小心些,别再着了道。” “我肯定叫人细细查几遍。” 束修后怕的说。 束修走后,苏棠让人直接把黄金重新拿箱子装了,挑出一个箱子,连夜挖了个通往隔壁别院的密道,把黄金埋在了一颗歪脖子树下,剩下的,全都拿去兑换成了银票。 安顿好这些黄金,苏棠才终于安心的躺到了被窝里。 半夜,门外传来敲门声。 苏棠早留了门,“进来。”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处理好束翰林那边的事,裴樾还以为她今儿受了惊吓,应当早睡了。 苏棠拿被子裹着坐在床上,只露出个脑袋来,“咱们真的要在二月十八成亲呀。” 那只有一个月了。 “娇娇不愿意?” “不是,就是有点儿快。”苏棠还以为要等到十月呢,“不过快点儿也好。” 裴樾心底翻腾的郁气立即平静。 “出嫁的事,王府都会安排好,不用操心,只管安心待嫁便是。本王会去请谢夫人来,为你梳妆。” 苏棠亲近的女性长辈,都不在身边,眼下御史谢夫人 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苏棠乖乖点头,问他束翰林的事。 “束翰林会帮王爷吗?” “会,这次多亏娇娇帮我。娇娇想要什么谢礼?” 裴樾与她额头抵在一起,凤眼深得像要把人吸进去。 苏棠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要什么,“那就换王爷一个承诺?” “可以。” 裴樾轻吻在她额头上,“不论娇娇要什么,本王都给你。” 嘶哑的声音仿佛带着电流,簌簌麻麻的从耳畔钻入身体,让苏棠一瞬间想,等成亲以后,他日日夜夜在耳畔这样说话,她可怎么受得了。 苏棠赶忙挥散脑子里的想法,正色道,“庸王这次肯定被逼急了,说不准要闹出什么大事来,王爷最近千万要小心。” “放心,总不会叫他耽搁我们的婚期。” 裴樾看着她嫣丨红的唇瓣,他已经许久,没有尝过它的滋味了。 他正欲俯身下去,一阵严肃的咳嗽声响起。 是苏毅。 苏棠乐得眉毛都在抖,在他唇上胡乱亲了下,“王爷快回去吧,就一个多月了,到时候你想亲亲个够。” “当真?” 裴樾挑眉。 苏棠只想快点打发他,“当真当真。” 亲吻能花多少时间呢,苏棠单纯的想。 裴樾轻轻捏了下她的耳垂,“那 娇娇可要记得今日的话。” “记得记得。” 苏棠敷衍,裴樾一走,她便倒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傻笑了会儿,才睡了。 翌日。 苏棠出来,苏毅已经为苏凝烟收拾好了行李,将她连同她现在坐的轮椅一起抱上了马车,让人送她离开了。 离开时,苏凝烟从窗户探出头来,泪汪汪的看着苏毅,十分不舍。 但苏毅还是狠下了心,没有留她。 “小苏的心肠总算硬起来了。” 献王慢悠悠的从里头出来。 苏毅羞愧不已。 献王笑呵呵拍拍他的肩,指着苏棠,“小棠儿,扶着皇爷爷,咱们去庸王府。” “现在去庸王府做什么?” “你当你皇爷爷没长耳朵,那朱尤的事,皇爷爷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献王目光深远的望着一片阴霾的天,“为君者,可以多疑、可以狠辣、可以诡诈,却不可滥用手里的权势,只为一己之私!” “因一个朱尤,便杀了一家百姓,差点逼死几个好官,京城还有多少个我们没发现的朱尤?” “庸王行事太过,裴阙不罚,本王看见了,便不能当做不知道。” 苏棠望着献王,突然明白,为何裴樾曾说,太上皇曾有意将皇位传给他了。 苏棠扶着献王,一路到庸 王府。 来时,庸王正跟李丞相等一干官员议事出来。 “皇爷爷伤还没好,怎么来了庸王府?” “本王是替你亲爷爷、替去世的太上皇,来骂你!” 献王看着庸王背后的大臣们,冷笑,“为官者,当为百姓、为天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们这群废物都干了什么?逼死良民,逼死好官,人命在你们眼里,算什么?” 庸王的脸色淡下来,“皇爷爷,您是听了什么谣言……” “啪——!” 献王直接一巴掌,抽在了庸王脸上,“混账东西,你也配姓裴,你也配做皇家人?你连大皇子那个废物都不如,你也妄想坐上那高高在上的皇位?本王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庸王温柔的面具依旧稳稳挂着,只有一双眼黑得可怕。 他先看了眼苏棠,苏棠淡声,“献王殿下气狠了。” “皇爷爷教训的是,极儿这就进宫请罪,请父皇责罚。” 李丞相也上前,“献王爷,庸王殿下若犯错,自有皇上处置,您请回吧,莫要气坏了身子。” 献王知道他们这是不欢迎自己。 他朝李相啐了口唾沫,“先皇走前,怎么留了你们这一家祸害。” “皇爷爷不喜欢,可以不必留在庸 王府。” 庸王微笑,“但李相是股肱之臣,是父皇的左膀右臂,皇爷爷还是慎言。” 献王又要抬手扇他,被庸王一把抓住。 献王要动另一只手,直接被庸王推开,献王扯到伤口,疼得差点腿一软跪下去。 “你敢——!” “这里是庸王府。” 庸王看向苏棠,“是你们自己走,还是我送你们一程?” 苏棠忙扶住献王,凉凉看向庸王,“我们可以自己走。” “慢走不送。” “对了。” 苏棠塞了颗止疼药给献王,才笑着看向庸王,“刚刚进庸王府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药香味,用的都是顶顶金贵的药材,应当是用来治疗外伤的,庸王殿下哪儿受伤了吗?” 庸王展开双臂,“苏小姐可要替本王检查一下?” “那看来不是庸王殿下了。” 苏棠微微偏头,“倒是听闻楚国来的云娇圣女受伤失踪,该不会,她是被庸王殿下掳了来,就藏在你的庸王府中吧?私藏他国圣女,庸王殿下是要金屋藏娇?” “藏什么娇,你既要再娶个侧妃,我这做皇爷爷的,怎么也该成全你才是。” 献王缓过了气来,看向一侧笑容也淡了些的永定王,道,“棠儿,我们进宫,这就为庸王求个赐婚!” 第三百一十七章 有仇必报 “云娇圣女并不在本王府中。” 庸王淡淡道,“本王前阵子不小心摔了一跤,碰伤了胳膊,那药煮来是本王喝的。来人,送客。” “是!” 玲珑立马跑了来,没好气的瞪着苏棠,“走吧。” 苏棠也不打算久留,扶着献王走了,并在献王的哼哼唧唧中,把人送到了紫藤斋。 “王爷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何知道朱尤的事,那么生气了吗?” 苏棠一边给他在床上桌摆各类周老特意为他做的病号餐,一边问。 见他支支吾吾,哼了声,“您要是不说,以后就老老实实留在侯府养伤,别指望我再带您出来。” 苏棠还以为他真是心怀苍生,可他跑去打庸王一耳刮子,明显就是泄私愤了。 献王望着苏棠,抓抓头,“你这小妮子,怎么有胆子训本王的?” 苏棠直接搬了他的床上桌。 献王,“好好好,你有胆,你厉害!” 苏棠这才把桌放回去,献王连忙拿着筷子每个碗都沾沾,得意的说,“你要是再搬走,别人也吃不了了,到时候可就浪费了。” “没事,后院还养着条狗呢,狗不嫌弃您。” “……” 献王到底没熬过苏棠,说了原因。 很简单,朱尤的事,曾发生在他身上过,那时候他放弃一切离开京城,只 带着喜欢的侍女。 结果遇上个地痞流氓,他打死了那地痞。 地痞的爹诬告他,他当时不肯再要献王的身份,结果被抓进了大牢。 等出来,侍女被卖入青丨楼受尽凌丨辱悬梁死了,一直帮他查案的县官,也被诬害折磨,最后投了河。 “这手法,跟庸王现在用的,倒是很像。” 苏棠说。 献王,“许是巧合吧,那时候他才多大一点,怎么就要算计我……” 献王话未说完,筷子吧嗒一声摔桌上。 那时候庸王是还小,可李相呢? 再黑暗一点,皇帝呢? “先吃饭。” 献王重新拿起筷子,手却在微微发抖。 “我去给王爷泡杯茶来。” 苏棠带着屋子里的人退了出去,关门时,才见献王眼神有些迷茫。 他甘愿放下一切成全了侄子,成全了大嫂,成全了李家,他们怎么就,非要赶尽杀绝呢。 苏棠交代翠儿,“让献王暂住这里吧,多寻些话本子给他。” 翠儿一一应下。 安顿好献王后,苏棠叫上了清风和裴樾留给她的两个暗卫,“去找个麻布袋来,要结实一点的。” “上次装朱尤的那个可不可以?” “可以。” 一行四人拿上麻布袋,蹲守在了李相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这一蹲,就蹲到了傍晚。 李 家的马车晃晃悠悠回来,这时,马车骤然一停。 “怎么了?” “相爷,是猫儿。” “赶一边儿去。” “可是有好多只。”侍卫头皮发麻的看着巷子上,墙上二十多只猫儿,“大约是发情了,不肯走。” “那就抓起来扔走。” 李丞相想到庸王果真把云娇藏在庸王府的事,就头疼的捏着眉心。 李霞光的事暴露后,皇后没敢闹,皇上也没说什么,但对李家的态度越发疏远了。 如今庸王内部要是再出现分歧,可就真叫那突然冒出来的九皇子得了便宜去。 外面侍从们纷纷去抓猫,只留了车夫在前头。 李相还在暗恨今日献王闹事,突然车帘一掀,一个麻布袋套头而来,把他拽出马车一顿拳打脚踢。 好在李家的侍卫听到声响,迅速返回。 “相爷,您怎么样?” “谁,是谁!”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李相老牙都被打掉了几颗,梳得一丝不苟的白发散乱着沾满了鼻血,华贵的衣衫也叫人扯破了。 “相、相爷,您看这是……” 侍从拿出一张纸条,纸条上歪七扭八写着几个大字——‘李老贼,等爷爷下次再来揍你!’ 李丞相是斯文人,从来都是优雅的掌权者,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用说话漏风的嘴,大 喊了几声‘去查’之后,就气晕了。 暗处,清风抱着剑,“下次还打?” “打!” 苏棠哼了声,给他们挑好了位置。 结果第二天,李相在去见外室的时候被打了。 第三天,在去同僚家如厕的时候被套麻袋打了。 第四天,…… 一连打了五天后,李相半夜如厕,都不敢一个人了。 皇帝震怒,令京兆府严查这货凶狠的暴徒,李相的挨打之旅才结束。 安宁了几天,庸王亲自登门了。 苏棠在前院的花园里款待他。 庸王看着眼前飘着两片茶叶的茶盏,桌上连盘做样子的水果点心都没有,好笑的看着苏棠,“就这么生气本王那日推了皇爷爷一下?那日他可是当众打了本王的脸,本王也没你这么生气。” “王爷此话何意?” “也罢,知道你不会承认,不过你将本王的外祖父连揍了五天,这气总该消了吧。” 苏棠一脸迷茫,反正她是不可能承认的。 庸王笑看着她,特意倾身靠近,“苏老夫人,现在已经被本王的人带进京城了,你希望苏毅见到她吗?” 苏棠脸色大变,“不可能,我把人藏在攸县,你们怎么找得到?” “攸县不大,不过本王的人,确实搜了很久。” 庸王喝了一口茶,刚要说话,就被 一嘴咸味的茶给震撼了。 他苦笑着把茶盏放下,“看来你的气还没消,不过棠儿,本王对你总很难对你生气。这样如何,你帮本王杀一个人,本王便把苏老夫人还给你,怎么样?” “此话当真?” “本王何时骗过你。” 庸王温柔的笑,眼角的泪痣微动,让他更加勾人的俊美。 苏棠神色恍了恍,“王爷想杀谁?” “你答应了?” “我不能让我爹见到苏老夫人!” 苏棠沉沉盯着他,“如果你敢告诉我爹,我不会放过你。” 庸王望着她咬出血的唇瓣,有些心疼的想替她擦去血珠,却被苏棠躲开。 庸王也不生气,暧昧的贴在她耳畔,低声说道,“宋楼。” “为何是他?” 苏棠皱眉,“宋楼是靖王看重的人,我恐怕无法无声无息的杀了他。我不想失去爹爹,也同样,不想失去靖王。” “你对皇兄还真是死心塌地,可他让我折了这么多人,我若不杀皇兄最器重的宋楼,实在难平心中之恨。” 庸王轻嘲,“棠儿放心,只要你将宋楼孤身带出城外,其他的事,不必你动手,本王自有办法。” 苏棠与他近在咫尺,清晰看到他势在必得的笑。 眉梢轻挑,语气却是万分纠结后的决然,“好,就照你说的办!” 第三百一十八章 谁诈谁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后,庸王顺势又端起了茶杯,刚碰到嘴唇,又回想起刚才那一嘴咸茶。 “下次来,棠儿可否给本王备些好茶?” “好啊。”苏棠提醒他,“只要我们的合作足够愉快,王爷就是想喝雪莲花泡的茶,我也不是不能去给你弄来。” “放心,本王说话算话,待你引宋楼到本王定下的地方,你就会见到苏老夫人。” 庸王朝她的脸伸手,却被苏棠躲过。 他也不急,“但若是你耍花招,本王可就不能保证什么了。” 庸王说完就走了,他外表还跟以前一样云淡风轻,苏棠只看他眼下那一片浅浅的乌青,也知道他最近有多焦头烂额。 “苏老夫人又不在攸县。” 清风从暗处走出来,“你答应他做什么?” “就许他诈我,不许我诈他?” “你怎么诈他?” “他不是想杀宋叔么,宋叔是王爷的军师,平日里身边就有几个暗卫跟着,且宋叔自己也十分警觉小心,所以我方才故意说,怕杀不了他。可庸王说他有办法,你觉得是什么办法? 清风想了想,摇头,他要是那么聪明,当初也不会被苏棠三言两语哄着签了那么厚的卖身契。 苏棠看出他的谴责,咳 了一声,正色道,“那必然是那些暗卫之中,也有庸王的人。” 苏棠想起前前后后这许多事,“庸王一党当真是筹谋良久,若非靖王殿下当初毅然决然离开皇宫去了边境,恐怕早活不成了。” 庸王的棋子一层又一层,遍布各地各处,背后还跟楚皇有勾连,就算是皇帝,只怕也不能…… 等等! “你说,皇上会不会也早被他们算计在内?” 苏棠道。 清风表示脑子转不动。 苏棠也不为难他,“还没到这一步呢,况且皇上的事,靖王自己去烦就好了。” 她只要保证,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把她的人都保护好。 “清风,你一会儿去隔壁,寻隔壁的老管家,让他去找……” 苏棠招来清风低低嘱咐了一番。 清风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钦佩的去了。 下午,靖王陪同皇帝叫进宫后,苏棠便出现在了靖王府门口。 “王妃,您怎么了来了,王爷不在府上,您是要去地牢看看吗?” 杜若低声问,“奴才也可以带您去,王爷吩咐过了,您随时可以进去。” “王爷这么信任我么。” 苏棠苦涩的笑笑,在杜若觉得奇怪时,问,“宋叔在府上吗?” “你说宋军师?他在 呢,正好过两日他便准备回边境去了。” 宋楼上次就该先回去的,只是冒出韦旗风双胞胎的事,才拖到了现在。 苏棠紧张的,宋楼已经正好走了过来,他抱着猫儿,一见苏棠,整个人都和颜悦色起来,“王妃寻在下有事?” “对,我想请宋叔帮一个忙。” “王妃请说。” “宋叔可还记得袖箭?”苏棠问。 宋楼当然记得,那是苏棠从市集上淘回来的小机关,结果王爷稍稍改造后,在对付那群戎狄贼子时,曾发挥过巨大的作用。 苏棠道,“那位制作袖箭的大师,被我找到了,我托他做了一个机关,想请宋叔帮我看看,若是合适的话,我想留着下个月,当做我的陪嫁一起带进王府。” 又是机关大师,又是陪嫁。 宋楼不好拒绝,笑着应下。 苏棠又说,“那机关大师不喜欢生人,明日还请宋叔不要带旁人过去,就我们两一起去,可以吗?” 宋楼定定看了看苏棠,苏棠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他摸摸怀里的猫,轻轻道,“好,如王妃所愿。” 苏棠看他们回了王府,才似脱力一般跌回马车里。 风吹动车帘时,只看到她苍白着脸靠在马车壁上失神。 马车跑了好远 ,清风才掀开车帘,“暗处盯着的人走了。” “你说他们信了吗?” 苏棠早知道庸王会在暗处盯着她,就是不知道她演的这出戏,庸王丨信没信。 清风,“不知道,但宋军师明日会孤身赴约。” “是啊,他信了我。” 苏棠嘴角勾了勾。 一整日,庸王的人都盯着靖王府和归德侯府,直到次日苏棠依约,带着宋楼出城。 苏棠身边只跟着个清风,而宋楼只抱着他的猫,暗处是两个暗卫。 从苏棠出城开始,永定王就出现在了庸王身侧,站在城墙上,看着那两个人影,“苏棠的确按王爷所说的去做了。” “看来,她的确很怕苏老夫人出现在苏毅面前。”庸王含着笑。 “但苏老夫人,根本不在攸县,王爷知道苏棠是在诈你。” 永定王儒雅的负手,“苏棠却不知道,她自作聪明,想要借机钓出王爷留在靖王府的暗探,其实让她出城,只是王爷的调虎离山之计,王爷的暗探今天根本不会出手。” “王爷今日的真正目标,是献王。” “不止是献王。” 化雪后的风比下雪时还凉,庸王轻拢着大氅,看着那越走越远的身影,“本王的目标,还有她。” 宋楼只是幌子 ,他既要解决献王。 也要带走苏棠! 永定王有几分不虞,“靖王把苏棠这小女子看得无比重要,若是此时抓了他,到底是拔了靖王这只孤狼的爪牙,还是要逼疯这只孤狼?” “永定王怕了?” “本王当初入京归降,便没怕过。”永定王怀疑看他,“但王爷敢说,你抓苏棠,不是因为私心?” 风把庸王的回答湮灭在呜呼风声里。 马车中,苏棠悄悄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城墙上那两道身影,问清风,“我让你找的人请出京城了吗?” “万无一失。” 清风抱着剑,“敏珠公主千里迢迢来京城,不是想找个靠山么,您肯答应出手,她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苏棠一边从马车的暗格里拿出点心和茶递给宋楼,一边摸着下巴,说,“你们说,现在庸王府的人,是不是已经调走了归德侯府的人,潜入献王殿下住的院子了?” 宋楼到现在,才听懂,苏棠到底筹谋了些什么。 苏棠还在感慨,“庸王此人,心机真深啊。” 宋楼想到归德侯府现在的情况,又想到前方路上即将发生的事,再看一脸后怕的苏棠,茶喝在了嘴里,一时竟觉得五味杂陈,这女子,莫不是妖孽投胎?! 第三百一十九章 软禁 “清风,让马车跑快些!” 苏棠叮嘱。 清风一鞭子抽在马上,马车速度陡然加快,好在宋楼常在战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颠簸。 颠簸半个时辰之后,空气里,一丝不正常的气息顺风吹来。 “快吃下这个。” 苏棠给了宋楼一粒解毒丸,问他,“一会儿宋叔知道该怎么做吗?” 宋楼一脸感兴趣的点点头。 “永宁公主,人带来了吗?” 随着马儿一声嘶鸣,一道略微有些耳熟的男声传来,苏棠猜测,应当是庸王府内的护卫。 苏棠刚掀开车帘,就看到了外面正不断冒着白烟的草堆,“你们在做什么,怎么有一股迷丨药的味道?” “公主闻错了吧,那只是弟兄们刚才觉得冷,随手捡来烧的湿柴。” 那人蒙着脸,朝马车里看,正好看到昏昏欲睡的宋楼,“公主,把人交给我们吧。” “苏老夫人呢?” 苏棠警惕问。 蒙面男人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茅屋,“在那里,公主自己去看吧。” 苏棠有些犹豫,这时,宋楼问,“王妃,你们这是何意?” “宋叔,对不起了。” 苏棠极艰难的做下决定,戴上纬纱帽,带着清风跳下了马车,“若来世再有机会,我定会偿还今日之恩。” 庸王府的人闪过嘲讽,都把人卖了,还说什么来世偿还? 宋楼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指着苏棠说不 出话来,余光却瞥见外头这些蒙面人都放下了警惕。 啧,原来演戏,还有这等妙用! 宋军师又记下一招。 苏棠扭头快步往小茅屋的方向走,小茅屋后,是一片竹林。 而竹林再往后,则是一条连通护城河的支流。 如今雪融了,这条支流里的水,也涨起来了。 苏棠刚走到了那茅屋门口,一阵马儿嘶鸣传来,回头,就见宋楼的暗卫已经跟那群人打了起来,而宋楼趁乱,直接赶着马,直奔那条小河。 两个暗卫居然都没问题呀,苏棠思索。 “拦住他,死活不论!” 庸王府的人大喊。 立即有人搭弓拉箭。 清风朝手已经搭在了门上的苏棠使了个眼色,苏棠会意,推门的动作直接变成抬脚一踢。 “庸王竟敢骗我!” 苏棠大喊一声,扭头直奔那条小河。 “不好,快抓住永宁公主,要活口!” 藏在小茅屋的人被踢开的门阻拦了一下,迅速去抓苏棠,却又遇上拔剑的清风。 一番激战。 清风受伤撤走,宋楼连人带马车栽进了小河里,至于苏棠…… “幸好!” 庸王府的人匆忙赶到河边,看到被他们埋伏好的人从河里捞起来的女子,女子虽被湿漉漉的帷帽遮着脸,但没人敢揭开去检查,毕竟庸王殿下对苏棠的心思,他们也多少能看出来一些。 只看衣着打扮、身形都一样,便快 速拿毛毯将浑身湿透的‘苏棠’裹了起来。 “要不是庸王殿下让我们多带一些人来,恐怕真要功亏一篑。” 一群人又在河里搜寻了一群,确定宋楼已经跑了以后,便回庸王府复命了。 他们离开了好一会儿,一只千里镜才悄悄摸摸从附近一个大坑里探出来,四处看了一遍。 “还有人吗?” “没了。” 苏棠从那满是泥水的坑里爬出来。 这是今早庸王给出确切位置后,苏棠提前安排人来挖的一条小暗道。 颇有几分护城河下暗道的样子,当时她跟宋楼一落水,藏在暗道里等着的人,就把她们带了进去,再把愿意‘帮’苏棠一把的敏珠送了出来。 让敏珠代替苏棠,被庸王带走了。 “宋叔,我们往前边去,那儿有马车,也准备了干净的衣服。” 说完,问清风,“你的伤没事吧?” “没事。” 清风从血流如注的胸口掏出阿圆给他连夜封的血囊,淡定道,“我刚才演得怎么样?” “不错,很逼真。” 要是演得不够像,苏棠还怕那些庸王府的人不上当,不肯把假‘苏棠’带回去呢。 清风嘴角扯了扯,扯出一个四丨不像的笑后又恢复了面瘫脸。 宋楼对苏棠的千里镜很感兴趣,苏棠干脆借给他看,“多亏了这个东西,我们才敢在庸王那群人的眼皮子底下在这河道里挖暗道。” 小方笑嘻嘻的说。 宋楼对着眼睛看了一眼,大为惊奇。 惹得暗处的两个暗卫也都跟着下来,借着看了一会儿。 几人换好衣裳,梳洗干净,这才重新上了马车,直奔京城。 此刻归德侯府。 潜入献王房间的刺客们,看到淡定坐在书案后喝茶的裴樾,齐齐选择了咬破毒囊自尽,连剑都没拔。 松明从暗处走出来,拿出一块庸王府护卫的腰牌,扔在了其中一个黑衣人身上。 “王爷,王妃和宋军师那边已经安全了。” “那两个暗卫呢?” “没动手,待他们回京,属下会将他们调遣下去,再悄悄审讯。” 裴樾头顶的乌云这才散开,“让大理寺来收拾这里,顺便,让丽贵妃找庸王要人吧。” “是。那这里的事,要告诉献王殿下吗?” “不必瞒着他。” 裴樾说完,人已经走到了归德侯府外,翻身上马,直奔城门口了。 待苏棠和宋楼慢悠悠的吃着马车里的点心进城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勒着缰绳犹如煞神一般镇在城门口的裴樾。 苏棠,“宋叔,你把今儿的事告诉王爷了?” “没有。”宋楼依旧笑眯眯的撸着猫儿,“不过公主似乎小瞧了王爷。” 公主单独带着他出城,王爷怎么可能不知道? 裴樾看着掀了下车帘,又装作没看到自己默默放下车帘,叫马车继续往前走的苏棠 ,无奈,“娇娇,策划了这么大一场戏,不亲眼去看看?” 苏棠知道是躲不过去的,叫停马车,趴在窗边,“王爷要带我去吗?” “上马。” “好嘞。” 苏棠看他不生气,美滋滋的告别宋楼,下车上了他的马。 谁知刚上去,他便一夹马腹,叫马儿疾奔起来,颠得苏棠几次差点掉下去,每当这时候,他才会伸手把她捞在怀里,然后又一次次看她差点被颠出去。 直到快到庸王府,他才勒住缰绳。 苏棠人都冻傻了。 马一停,就气得跳下马要走,却被人打横抱起,径直上了一旁酒楼的雅间。 “下次还敢拿自己的安危去冒险吗?”裴樾语气严厉。 “王爷,我这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是冒险。” 苏棠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庸王就是欠抽,不给他点颜色挫一挫他那自以为算尽天下人的自傲,他下一个要杀的,恐怕就不是宋楼,而是裴樾了。 但苏棠知道,裴樾肯定要生气的训她,她干脆梗着脖子,等他训。 谁知裴樾只是沉沉看了她一眼,“待今日事了后,你回归德侯府,出嫁前,不许踏出侯府一步,本王的人会看着你。” “你要软禁我?” 苏棠诧异。 裴樾的眼好似一望无际的海,狂风巨浪不断的摧折着海面上那一艘名为理智的船。 他沉沉望着她,冷淡回答,“是。” 第三百二十章 今晚必须死 苏棠对他这个回答,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裴樾真的要软禁她! “就因为我这个小计划?” “这不是小计划。” 裴樾最近越发察觉到,庸王看娇娇的眼神变了。 裴樾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尸山血海里浴血走出来的人,抓到一点光,就会死死攥在手心,便是明知会将她拽入地狱,也很难放手! 而庸王,跟他是同一类人。 所以他更加清楚,娇娇一旦落到庸王手里,他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娇娇了。 他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庸王的事,本王自会处理,你只要在府中待嫁便是。” 裴樾说完,不敢看苏棠会变得冷漠且失望的眼睛,交代好松明守着她后,转身便走了。 苏棠也没追。 松明难得多了一种名叫担心的情绪,“王妃,王爷他……” “我知道,我饿了,叫人拿点吃的来,等看完了热闹我们就回去。” “是。” 千里镜就放在一旁,苏棠拿起来,正好能清晰看到,此刻庸王府门口的动静。 丽贵妃的车撵在庸王府门前停下。 “贵妃娘娘,您怎么来了,可是寻王爷有事?” 庸王府的管家迅速迎出来,有些忐忑,按理说,丽贵妃一个外邦妃子,如没必要,是不许出宫的,不似太后和李嫔,还可 以得了恩赦回娘家看看。 丽贵妃也不废话,朝身侧招招手。 此番护送两位楼兰公主进京的使臣迅速上前,“还请庸王殿下,交还敏珠公主。” “使臣说笑了,楼兰的敏珠公主,今日可不曾来过庸王府。” “公主来了,是你们的人把公主抢进去的。” 敏珠的侍女哭着说。 丽贵妃,“楼兰虽是小国,但此番遣送公主入京,是一片与大晋交好之心,难道庸王殿下要因一己之私,破坏两国邦交么?” “不敢!” 管家连忙道,“但敏珠公主确实不在……” ‘嘭——!’ 一个信号弹直接在庸王府内炸响。 敏珠的侍女瞧见,惊喜的指着说,“那是我楼兰特制的信号弹,敏珠公主身边就带着一个,公主必然在庸王府中!” 丽贵妃这才拿出从皇帝那儿求来的手信,“既然庸王府不肯交人,那我们只能进去搜了。” “不可,庸王殿下尚未回府,谁也不能进去……” “管家,有人偷袭王府!” 说着,就见附近屋顶出现好几排黑衣刺客,刺客手执沾着火油的弓箭,迅速朝出现信号弹的那个地方飞去。 拿着千里镜的苏棠,“这也是王爷安排的?” 松明点头。 苏棠把千里镜一转,看到了孤零零藏在另一个屋 顶上的赫连紫风,默默的想,她的武力装备确实不如裴樾,等陆无忧那边十八城的事儿办妥,以后也可以考虑培养一支这样的队伍。 这厢。 丽贵妃直接吩咐,“庸王府遇刺,我们也不能视而不见,来呀,都帮着进去救火!” 庸王府顿时乱作一片。 丽贵妃拿着皇上的手信,谁也不敢阻拦。 终于,在庸王闻讯赶回来时,丽贵妃已经从里面带出了还浑身湿淋淋的敏珠公主。 庸王看着敏珠的打扮,全明白了。 “庸王,你作何解释?” “贵妃别急。” 庸王浅笑着看向身边的侍卫,“本王前两天才与你提过,十分惊艳敏珠公主的美貌,是不是你为了讨好本王,才去将人掳了来?” 那护卫二话不说,跪在地上认了罪,然后飞快抹了脖子。 苏棠看到这一幕时,都忍不住拿开了千里镜。 原来不止庸王狠,他身边的人,也各个都是狠角色! “回吧。” “王妃不看了?” “没什么好看的了,庸王就算把‘掳掠它族公主’,变成了‘治下不严’,也难再遮掩他的狼子野心。” 苏棠并不着急,根深蒂固的大树,想要一下推倒是不可能的,只能一点一点咬断他的根,令其腐朽,才能让他彻底倒下。 苏棠下楼, 却见永定王父女居然就守在楼下。 也是,裴樾带她过来时,并无遮掩,他们早该收到消息了。 “本王要跟芜河殿下说一声对不起。” 永定王朝苏棠抱拳,“以前只当殿下是一介女流,纵然身死多年,却不想殿下竟是如此的多谋善断,堪比靖王身边的宋军师。” “王爷谬赞了,要不是你们太瞧不起我,也不至于疏忽到,这么轻易让我反将了你们一军。” “是,以后我等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永定王接过韩柳雀递来的匣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对带血的耳环,“这就当是永定王府的赔罪之礼,还请殿下不要嫌弃。” 苏棠眼仁轻颤,那是苏凝烟离开时,戴在耳朵上的耳环。 “你们杀了苏凝烟?” “还没死,现在应该就躺在归德侯府。” 韩柳雀让开位置,“想必公主一定很着急回去见她,否则去迟了一步,她就该告诉归德侯,杀她的凶手是你了。” 苏棠啪嗒一声关上盒子,笑看着永定王,“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下次要是再把沈云轩也捅得半死不活送到我跟前来,就更好了。” 永定王的笑容淡了下来,你想得倒挺美。 苏棠也不再跟她们废话,迅速回了归德侯府。 刚进门,阿圆就过来了,“小姐 ,凝烟小姐她……” “我知道,还活着吗?” “还剩一口气。”阿圆说,“她命还真大,怎么都死不了,像是命不该绝似的。” 苏棠去见了苏凝烟。 苏凝烟被安置在她原来住的院子里,半睡半醒的,死死攥着苏毅的手,让他不论如何不能离开她的房间半步。 “棠儿,你回来了,凝烟她被人刺杀,扔在了侯府门口,爹爹想,一时半会,可能没办法把她送走了。” “没事,那就让她住着吧。” 苏棠说。 苏毅见她不介意,放松了些,“大理寺的人才走,他们在献王院里抓到了几个服毒自尽的刺客,听大理寺的说,兴许是庸王府的人。” “我会让人传消息给献王殿下。” “好。你也乏了,下去歇息吧。” 苏棠看着恨恨盯着自己的苏凝烟,轻笑,恢复记忆了么? 也好。 “那我就下去了。” 苏棠踏出房门时,听到身后苏凝烟跟苏毅哭诉,“大伯,真的是棠姐姐要杀我,她说我不该回来见你,我这孽种更加不配活着。” “棠儿不会如此的。” “她会杀了我的,大伯,我是无辜的,你救救我,别让她杀我好不好?” 苏毅最后一叹,“好。” 苏棠踏下台阶,漠然朝前走去。 今晚,苏凝烟必须死! 第三百二十一章 后悔吗 轰隆。 雷声轰鸣,豆大的雨滴带着早春的威风,轰轰烈烈砸在屋檐上。 苏毅一直守在苏凝烟身边。 苏凝烟脑海里的记忆越发清晰,可她知道,苏毅不喜欢从前的她,他已经被苏棠洗脑的,只能接受一个失忆的、像个傻子一样的自己了! 所以苏凝烟像个孩子似的又哭又闹,不肯放他离开。 一直闹到快三更,苏凝烟骗着苏毅吃下一颗她一直藏在身上的‘糖’,才怀着满腹报仇的毒计,沉沉睡去。 “侯爷,您还不去歇息?” 丫环重新端了盏油灯进来,把快烧完的那盏掐灭准备换下去。 苏毅捏捏眉心,“棠儿今天怎么样?” “大小姐还和往常一样,吃了饭看了会儿书就歇了。” “那就好。” 苏毅还担心苏棠会生气,不过苏凝烟成了这样,他也有些不知该怎么处理了。 糊里糊涂想着,只觉得越来越昏沉,眼皮在打架。 苏毅撑了一会儿,还是没撑住,靠在椅背睡了过去。 他刚睡着,清风就进来,将人带走了。 “把油灯换下去吧。” 雷声一响,一道闪电掠过,将推门进来的苏棠身影照亮。 方才那换灯的侍女点头,利落的把参了昏睡香的油灯拿走,还懂事的关上了门。 苏棠解下沾了雨水的斗篷,在苏凝烟床头的位置坐下 ,打开一个小瓶子,在苏凝烟鼻子底下让她闻了闻,便等着她醒来。 这个过程没有花很久。 “大伯,大伯!苏毅,你在哪儿?” 苏凝烟醒来,不见苏毅痕迹,大喊。 此刻,又一道雷电闪过,照亮了一袭红衣的苏棠。 裙子那样的红,一闪而过的惨白雷电下,苏棠的脸色又是那样的苍白,就像是来索命的冤魂。 “怎么是你。来人,来人啊!” 苏凝烟踉跄着想爬起来,可永定王的那几刀,实在太狠,她动一下,反而疼得满头大汗。 苏棠由着她闹腾够了,才缓缓开口,“你都想起来了?” “苏棠,你想干什么?” “我的目的,不是一直很清晰吗?”苏棠轻笑,“你不该回来的,我给你的机会够多了,凝烟妹妹。” “机会?” 苏凝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什么时候给过我机会,你一直害我,你一直都恨不得我死!” “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 苏棠问她,“你是不是还觉得,我抢了你的好姻缘,抢了你的荣华富贵,我应该在你冒充真千金时,就乖乖坐到假千金的位置,对你予取予求,对你百般忍让?” 苏凝烟当然是这样认为的,“你当时如果这么做了,归德侯府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空荡荡的样子?苏棠,这一 切都是你造成的!” “是啊,我真庆幸,这是我造成的。” 空空荡荡,也好比前世归德侯府被二房抢走,舅舅一家惨死,她和与她相关的人,都不得善终的要好。 苏凝烟不可置信,“你竟然一点也不后悔?” “我以前后悔过了。” 苏棠缓缓起身,走到她身旁,一边解开她额头上缠着的纱布,一边道,“或许老天爷就是看我太过后悔,才重新给了我一次机会。不过凝烟妹妹,你好似一点也不后悔。” “我后悔什么?后悔没早点把你赶出侯府,没早点把你杀人不见血的真面目公之于众吗?” 苏凝烟想狠狠打开苏棠的手,被她直接用两支银针扎了麻穴,动弹不得。 她咒骂,“你想杀了我吗?苏棠,你不敢的,苏毅刚吃下我喂给他的蛊,你知道是什么蛊吗?同命蛊!他跟我同命,我要是死了,他也活不成哈哈哈!” 苏棠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将解开的绷带放在一旁。 “我应该没告诉你,我习过蛊经,学过引蛊之术吧。” “你?不可能!” “虽然我不知道,这世上是不是真的还有同命蛊存在,不过若是真有,我应当要谢谢你,毕竟我也很想要一对活蛊研究一二。” 苏棠不疾不徐的拿出专门为苏凝烟准备的毒药,用银勺挑出来, 如同一个耐心的大夫,一点一点的替她敷在伤口上。 苏凝烟惊恐的想要躲开,“你给我用的什么药,苏棠,我要是死了,你爹也活不成,你难道想让他跟我陪葬吗?我没骗你,真的是同命蛊,是那群楚国人给我的!” “我不是告诉你,我会引蛊之术么?” 苏棠将药均匀的上好,又给她重新缠好绷带后,才道,“你若是早一天给他下蛊,我也很难引出蛊了,可若是现在下的,那就容易多了。” 苏棠说完,清风已经去她的药房里,将她曾经无聊时,照着蛊经所做的引蛊药拿来了。 苏凝烟看她不像说谎,真的慌了。 “苏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就算曾经想把你赶出府,可我也没杀你啊。” 苏凝烟哭着说,“我也是身不由己才被我爹塞来的,我也是被逼的,我已经被你折磨成了这样,还不够偿还吗?” 灯火如豆,静静将这一隅照亮。 可苏棠清冷的脸上,依旧没有温度,“所以我刚才才会问你,你有没有后悔。” “我、我后悔了……” “你真的后悔了吗?” “真的,我真的后悔了,我不该这么对你,你放过我吧求求你,我都是被逼的。还有沈云轩,他也一直逼我,骗我,我跟你一样都是被他所害啊。” 苏棠愉快 的笑起来,“真想让沈云轩也听到这番话,可苏凝烟,你没有后悔,你也不无辜。” “苏勇逼你来当假千金,你可以说你身不由己。那你一次又一次的害人呢,我爹把你当女儿时,全心全意待你,哪怕你有一次良心发现揭露苏勇,你也不会有今日。” “可你没有说,是你自己贪婪、狠毒又自卑嫉妒,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你后悔,也只是因为你成了手下败将,否则,就算我让你予取予求,什么都不跟你争抢,你一样会杀了我,踩着归德侯府所有人的尸体,去攀附你的想要的荣华富贵。” “所以,你该死!” 轰隆——! 又是一阵雷鸣,苏凝烟觉得心口一痛,苏棠纤白的手指已经捏起一条细小的红色虫子,迅速收进了白瓷瓶里。 那是……她的同命蛊! 同命蛊被强势拿走,反噬迅速侵蚀而来,疼得苏凝烟蜷缩起身子。 她目眦欲裂的盯着苏棠,仿佛要生剥她的皮,活吃她的肉,面容狰狞,犹如恶鬼! 可苏棠丝毫不怕,她俯身在她耳畔,轻笑着说,“你现在的模样,跟前世你们一剑挖了我心的样子,还真像呢。” “小姐!” 忽的,一道人影突然闯进门口。 苏凝烟像是抓住什么就会一样,朝那模糊的人影伸出了手,“救我!” 第三百二十二章 我可是你的娇娇啊 “快救我,苏棠要杀我!” 苏凝烟大喊。 奈何那人影看了她一眼,就挪开目光,语气轻快的问,“小姐,紫藤斋刚刚竟然到货了一筐用冰镇着的虾,翠儿连夜送来了。您今夜吃宵夜吗,奴婢这就去给您做个全虾宵夜?” “吃,叫上冬杏和清风,今晚高兴,多做一些。” “好嘞。” 阿圆笑着说完,又愉快的跑了。 苏凝烟恨得呕出一口血来。 “凭什么,凭什么,我也只是想要活得比别人好一些而已啊,我明明也是苏家的小姐,我凭什么事事要屈居你之下,我不甘心!” 苏棠冷冷看她,“你想要什么,就自己去挣,而不是靠杀人去抢。抢不到,就怨怪他人没抬着脖子任你宰杀。苏凝烟,你不是不甘心,你只是太贪心。” 苏凝烟可怜吗? 也算可怜人,她出生就被扔在乡下,吃了不少苦长大,才被苏勇接回去。 可接回去后,等着她的不是父母疼爱,而是更加残酷的利用。 但若是可怜苏凝烟,谁来可怜前世明明对她足够疼爱,最后却被她踩在脚底,背负骂名吊死在城墙的爹爹? 谁来可怜那些无辜陪葬的侯府众人? 谁又来可怜明明是真千金,最后却被吸干血一剑剜心的她呢? 苏棠将 刚取出来的同命蛊放好,回头看着面如金纸的苏凝烟,“如果有下辈子,你好好学学,怎么当一个人,别活成了畜生。” “苏棠,回来,救我,我不想死!” 待我活下来,我一定千倍万倍的将今日之辱还给你! 可不论她怎么装可怜,怎么哭泣哀求,苏棠再也没回头。 苏棠去隔间,用同样的手法,引出了归德侯身体里的同命蛊。 由于归德侯才吃下,又是子蛊,所以受到的反噬不大,刚有要疼醒来的痕迹,就被苏棠一针扎晕了。 “小姐,隔壁好像没动静了。” 清风说。 “把爹爹抱回去吧。” “好。” 清风将苏毅抱回原来的位置。 苏凝烟还保持着在床边挣扎的姿势,眼角和嘴角都流出了血,一双眼睛怨毒的睁着,本就枯瘦的脸,更加奇怪的扭曲着。 真的死了。 苏棠心想,重生之后,她无数次的,想杀了苏凝烟和沈云轩,却因为他们卷入到更复杂的势力中,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让他们活着离开。 如今,她算是给了苏凝烟一个痛快。 虽然不足以偿还前世那么多的恨,但也勉强够了。 清风把苏凝烟拎回床上躺下,合上她的眼,给她整理好衣裳盖好被子。 看起来,苏凝烟就像是睡 着了一般。 “回去吃宵夜?” “嗯,吃宵夜。” 苏棠轻笑,转身踏入雨中。 清风还未撑起伞,另一柄伞先撑在了苏棠头顶上。 苏棠看着一身黑衣被雨沾湿的裴樾,与他一道往海棠苑走去。 “王爷什么时候来的?” “你迷晕苏毅之前。” “我的仇报了一小半了。”苏棠说。 裴樾侧目看她,小姑娘被风雨吹打着,却一点也没有害怕。 “做得很好。” “王爷会不会觉得我一个女子,太过凶残了?” “你不同,你不是其他女子,你是娇娇。” “那王爷解了我的禁足吧。” “不行。” 裴樾冷酷的回答。 苏棠咬牙,“你刚刚还说我不是其他女子,我可是你的娇娇啊!” 裴樾唇角牵起,“别想了,出嫁之前,本王不会让你离开侯府一步。” 苏棠气得快步往前走,不肯跟他走一块了,谁知裴樾长臂一伸,那柄伞始终遮在她头顶,反而因此把他自己淋湿了。 苏棠想狠下心不理他,但他像是故意要叫她心疼,淋得一身都湿了也要纵着她耍脾气。 “真的没得商量了?” “没有。” 苏棠恨得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伞,遮在两个人头顶上,“不会打伞,那就我来打。” 裴樾只觉得僵 硬的手指都软和了,“这是第二次,你为我撑伞了。” 第一次,是那年在北地。 苏棠又是难过,又是心疼,最后还不得不把人留下来泡了个澡,一起分享阿圆准备全虾宵夜。 有虾泥打的虾球,外表炸得金黄酥脆,内里却鲜甜滑嫩。 也有虾肉和鲜蔬炒的爽口小菜,虾饺,白灼虾,最后来上一碗小炒虾肉做浇头的汤面。 满身的寒气都被热乎乎的驱散了。 有裴樾在,冬杏几个便去外间吃了。 苏棠跟裴樾坐在暖榻上吃完,舒坦的往后一躺,靠在了软枕上,“王爷,真的不解禁足吗?” “不解。” “那王爷等大婚后,再来见我吧,哼!” 苏棠跳下暖榻,一溜烟钻被窝里去了。 裴樾轻笑,她不知道,这阵子,他的确不能来见她了。 北海关那边虽然他早有安排,但西南大山却有动静了。 北海关,正好被永定王的西南大山和戎狄人夹在中间,如若永定王此时不顾风险非要给边境在背后捅一刀,那恐怕不止北海关要破,就是想要守住边境,也要付出极其惨烈的代价。 他要去解决这个隐患。 “本王已经同宫里说过,你染了风寒,不宜出门。娇娇,乖一些,等本王回来。” 苏棠头一抬,他 要去哪儿? 但等她踩着鞋跑出来,裴樾已经走了。 属于他的玉佩,正放在暖榻上的桌子上。 “小姐,清风说,侯府外多了好多护卫和暗卫。” “暗卫有多少?” “起码十个。” 苏棠抿唇,暗卫培养极其不易,裴樾身边也没多少个,他竟把大半都留给了自己。 苏棠想了想,吩咐清风,“明天一早,叫杜若来见我。” 翌日。 大雨还没停。 院子角落的大树,已经悄悄发出了新芽。 天不亮,归德侯府就有了动静。 苏棠没有多睡,早早就起来了。 才换好衣裳,苏凝烟死了的消息就传出来了。 小马管事早早过来,“侯爷的意思,是小办一场丧宴,也算了了这一桩事,不过侯爷还让奴才安排人,去接老夫人回来。” “侯爷呢?” “侯爷在凝烟小姐房里。” 阿圆紧张的问,“小姐,这可怎么办?老夫人她……”可回不来了呀。 小马管事虽然不知道苏老夫人怎么了,只以为苏棠不想苏老夫人回来,还劝道,“奴才看侯爷挺思念老夫人的,要不然,就将她接回来两日,等事情过了,您也嫁去王府了,两人也碰不着面了。” 苏棠看着连绵不绝的雨,轻叹,爹爹恐怕也是这么想的吧。 第三百二十三章 甘之如饴 苏棠踩着雨过来时,苏凝烟的尸身已经收敛干净,换上了崭新的衣裳,描好了妆容,让她枯瘦的身体看上去,不再那么狰狞。 苏棠看了眼,有些恍惚。 苏凝烟现在,可再没有半分,前世依偎在沈云轩怀中的得意与张扬了。 “爹爹,听说您想接老夫人回京?” “你还是不肯叫她一声祖母?” 苏毅朝她招手,示意她到身边坐下,说,“前阵子,曹家写了信来,说她身体一日一日不好了,她到底是我母亲,所以我想着,将她接回京城来,让她最后一段日子,过的舒坦些。” “我记得,苏棋的认罪书上,也写了老夫人是如何戕害娘亲的。” 苏棠说。 苏毅沉默了一下,“可你祖母,也活不长了,不是吗?她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可能让她老死在外,尸身无人收敛。” 苏棠坐了会儿,待到下人将苏凝烟的尸身抬进棺材里,用长钉将棺材一点一点的钉死,才道,“我会让人把老夫人接进京城来。” 接回来,办她的丧事。 父女两对视了一眼,明明什么也没说,明明双方都在心疼对方,可苏棠还是觉得鼻酸。 她觉得,她跟爹爹再怎样,中间也横亘了这么多条他亲人的人命。 他们即便互相爱着对方,也 回不去从前了。 苏凝烟是晚辈,又是枉死,葬礼办得很简单。 今儿下午设灵堂,明儿日出之前,就要去下葬了。 “小姐,鱼桃来了。” “叫她进来。” 鱼桃挎着个篮子,护在怀里,一点儿雨水也没沾着,“我家小姐知道今儿侯府人多,就没过来,这是她亲手做的,叫奴婢给您送来,希望您节哀。” 篮子打开,里头是一篮子青绿色的团子,泛着甜香。 “替我谢谢你们家小姐。” 鱼桃笑着应下,才从后角门走了。 苏棠干脆坐在廊下看雨吃团子。 赵良工过来,干脆也坐在她旁边,捏起一个团子,“你要找杜若?他听王爷的话不会来见你的。我知道你想问王爷的事,你问我吧,我跟你说。” 苏棠眨巴眼。 赵良工苦笑,“你是我妹妹,我自然偏着你的。” “王爷是不是要回边境?” “是。此地距离边境很远,他要赶在下个月十八回来与你完婚,须得日夜不停快马加鞭的来回,若是事情顺利,大概跑死十几匹马,才能赶得及。” “危险吗?” 赵良工点点头,“危险。” 他知道苏棠想干什么,“你不能去找他。你马上就要大婚,你纵然不出门,府里也会有嬷嬷陆续上门,开始教你礼仪规 矩。谢夫人也会带着小姐们过来,教你如何掌家设宴,大婚前,你、韩小姐以及那位乌兰公主,都是要轮流设宴的,这是你们三位王妃的荣耀之争,不可马虎。” 苏棠被他这话都逗笑了,“什么荣耀之争,太夸张了。” “你反正安心在侯府呆着吧,一个月的时间,王爷很快就会回来的。” 赵良工看她低头安静的吃团子,不由想,她的表妹真是太乖了。 结果他就见乖巧的表妹咽下嘴里的团子后,冲着没人的地方道,“来个人,去备一匹马,我要给你们家王爷送解药,若是迟了,他恐怕会死在路上。” 赵良工:? 暗处的人犹豫了一下,最后松明走了出来。 “有什么药,属下可以去送。” “只能我去。” 苏棠擦干净手,叫清风把她昨晚连夜收拾好箱子提了出来,“再不快点,我们就追不上王爷了,松明,你应该不希望我守寡吧。” “表妹,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赵良工吓得恨不得捂住她的嘴。 苏棠不说话了,就盯着松明看。 松明咽了口口水,终于明白为什么杜若抢着去办京城外的苦差事,把留守王妃这样的‘轻松’差事留给他了。 没多久,三匹快马飞快从归德侯府的马厩冲了出去。 苏毅来找苏棠时,老远,就见窗户内,赵良工正跟一道倩影对弈。 “棠儿肯跟人说说话也好。” 说完,放心的退出了海棠苑。 殊不知此刻的苏棠,已经策马狂奔,直奔裴樾的方向。 她骑着马,一路没停,身上的斗篷被雨打湿了也不觉得冷。 好在后半夜时,终于赶到了裴樾歇脚的驿馆。 可是他们才到,就看到了驿馆外熊熊燃烧的大火。 “不好,王爷他……” “王爷没事。” 苏棠望着那火,脑海里关于前世裴樾的记忆,再次掀起一角。 前世,裴樾也曾悄悄离京,直奔边境,路上遭遇了无数次的追杀陷害,他都九死一生的逃过了,这一次,他应该在…… “你们怎么在这里?” 冰冷刺骨的声音传来,清风和松明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战。 苏棠则顺势往马下一跳,被来人捞到了怀里。 “苏娇娇?” “王爷,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苏棠捏着他的手,快速的说,“我不是胡闹着要来追你的。” 是因为昨夜做梦,又梦见了一件事,“王爷此番,可是打算悄悄带赤焰军,走一条西南那边山民提供的小道突袭西南大山?” 裴樾看着她黑漆漆的眼睛像小猫儿似的盯着自己,不由在她腰上轻捏了 一把,“继续。” “王爷不要走那条小道。那西南大山外,有一条蜿蜒流出的河,那河看似被山脉截断,但底下是通的,王爷找一支善水的人,从底下潜入,可以更快的到达你们想去的地方。” “还有,不要信那个山民。” 梦里,那个山民骗了裴樾,害得他们一队人马差点全军覆没,裴樾也是九死一生,才发现那河底通道逃出围剿的。 苏棠有点儿忐忑,怕裴樾不信。 裴樾果然问她,“娇娇应当从未去过西南。”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 苏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在梦里,看见了他的前世,虽然有些残缺不全,但大致是清楚的。 “我没去过,不过王爷,我没有撒谎。” “王爷就是不信,也要去好好审一审那山民,再做决定!” 裴樾直接拉着她的手,探进他的衣衫,让她抵着他的胸口,“娇娇,本王何时说过不信你?你便是骗本王,本王也甘之如饴。” 松明第一时间抓着清风跑了。 大雨已经停了,明明空气还很冷,裴樾的身体却滚烫的厉害,他的呼吸也越来越近,让苏棠脑子里,都只剩下了他的心跳。 完了。 苏棠小鹿乱跳,感受着手下愈发滚烫的肌肤,心想,她怕是要被吃掉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撞大运 但好在,裴樾公务在身。 他深尝了一番她唇中滋味后,轻抚着她的脸颊,然后掐了一下。 苏棠红着脸要瞪他,马儿突然动了一下,苏棠往他怀里一贴,双腿挨到一起,自然而然,就察觉到了那戳人的东西。 苏棠浑身都僵了,一动不敢动。 “只有一个月了,还没有嬷嬷来教你这些事情么?” 裴樾故意笑她,“夫妻敦伦,实乃天伦正常,娇娇不必过于羞涩,若实在不想学那些东西,便不学,待本王慢慢教你便是。” 苏棠听他这么说,抬眼看他,“王爷很有经验?” 裴樾一梗,经验没有,但去观摩学习一二还是不难的,他学什么都是一点即通,再加上确定婚期后,他便叫人收集了不少教学的图册,他理论知识很丰富。 “一个月之后,娇娇便知本王够不够格,当你的老师了。” “那我应当称呼王爷一声裴夫子,还是裴郎君,亦或是……” 苏棠凑到他耳畔,瞧着黑暗中走来提醒他赶路的人,在他衣襟里的小手快速在他腰腹下挠了挠,“夫君?” 裴樾差点没忍住喉咙那一声闷哼,眼尾涨红的厉害,就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奈何,他也知道身后有人靠近。 他狠狠的掐着她的纤腰,“那娇 娇,便乖乖留在侯府,待夫君回来娶你。” “王爷,前面已经探好,我们该出发了。” “嗯。” 裴樾刚应下,苏棠已经挣脱了他的怀抱跳下了马,把带来的箱子给他,“里面的药都贴了标签,王爷切莫丢了。” 苏棠的药,都是市面上千金难求的好药,裴樾当然不可能丢了。 “回去吧,莫要再胡闹了。” 裴樾朝黑暗中看了一眼,松明双腿都有些发软,“属下定会照看好王妃。” 裴樾深深看了眼犹如鱼儿一般束缚不住的苏棠,勒紧缰绳,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松明,“王妃,我们也回吧。” “对不起,这次让你挨骂了,这个是赔礼。” 苏棠递给松明一个瓶子。 松明没有防备,接过来,结果一股极淡的气息飘来,他几乎只能意外的朝苏棠看一眼,就晕了。 “把人送去安全的地方,你跟我来。” 苏棠没告诉裴樾,那个梦里,她不仅梦到裴樾去西南剿匪不顺利,还梦到了另一件事——先皇后身边的老嬷嬷跟他擦身而过,回了京城。 那老嬷嬷回京之后,只做了一件事。 那就是告诉皇帝,先皇后在年少时,曾答应过要嫁给楚皇,并且拿出了一张他们的婚书。 前世,大晋皇帝虽口口声 声说不信,还杀了那嬷嬷,却更加疏远了裴樾,几次对他发回来的求增援的消息视而不见。 这次,苏棠不能再让这件事发生! 安顿好松明后,清风跟着苏棠来到了附近的一个码头。 “小姐,我们来这儿坐船回京吗?” “你帮我盯着,看看有没有一个嘴上长痦子的老婆子。” 因为梦里,苏棠是跟着裴樾的视角走的,所以他只知道有一个告状的老嬷嬷,却并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儿,倒是人们议论起时,会提到这老嬷嬷嘴上那颗夸张的痦子。 清风视力好,寻了个高处,不错眼的盯着瞧。 苏棠其实有些不确定,这样大海捞针撞大运的办法,能不能撞得到。 若是撞不到,就只能回京后,再找人时刻盯着了。 “哎呀。” 拥挤的人群中,一个老妇人被人撞得摔在了地上。 苏棠顺手把人扶了起来。 那老妇人连连道谢,“小姑娘真是心善啊。” 苏棠看着她抬起的脸上,那颗黑黑的大痦子,嘴角翘起,“没错,我的确很心善,婆婆,您看起来几天没吃饭了吧,我带您去吃完面?” 老妇人看着眼前这个年纪不大一脸单纯的小姑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娇养出来毫无心眼的小姐。 “那就多谢小姐 了。” “不客气。” “敢问小姐名字?” 老妇人略带着些得意的说,“我罗婆子绝不是贪小便宜的人,不瞒小姐,此番进京,我便是要去发大财的。” 苏棠看她忍不住嘚瑟,装作好奇的样子,“您是要去投奔有钱的亲戚?” “亲戚?呵呵,不是,我是受人所托,去揭发一个大秘密。” 罗婆子见苏棠长得漂亮,却不嫌弃的一路搀扶着她,更满意了几分,低声说,“这事儿,不是你们这样的普通老百姓该知道的,不过小姐合老婆子我的眼缘。日后小姐若是遇上麻烦,可以进京寻我。” “您在京城还有宅子呢?真厉害。” 苏棠惊讶的模样,大.大满足了罗婆子的虚荣心,她摆摆手,“我自然是没宅子的,但你只管去李家,就说寻我罗婆子就是了。” “原来是李家将你请来的。” 罗婆子没听出她语气里的异样,吹嘘道,“老婆子我以前可是在宫里伺候的,出了变故,这才离宫。李家一直将我好吃好喝的养在南方,等办完这桩事,我便留在李家养老了。” 苏棠懂了,难怪前世这老婆子能去到御前,原来曾是伺候先皇后的旧人。 “先皇后待你不好么?” “好是好,可李家更好……” 罗婆子顺嘴溜出的话一顿,转为惊恐,“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话未说完,就被苏棠按住后脑勺,直接拍进去一颗哑药。 正好旁边是个人牙行。 苏棠直接把那婆子拉进去,“这是我府上的婆子,手段狠毒,打死了一个小丫环,我要把她卖得远远的。” 人牙行的各个人精,一眼看出苏棠身上穿得戴的件件都不是凡品,便知是高门小姐。 “您放心,咱们牙行有经验,这样心狠手辣的婆子,主人家不忍心打死的,咱们都有好去处。” 譬如那些暗无天日的低等勾栏院,譬如有成天打死人的黑市。 反正人进去了,绝不可能活着出来。 罗婆子就这样,惊恐的看苏棠摸走了她身上的信物和那封婚书,然后把她给卖了。 “小姐,是李府的李之言!” 清风拉着苏棠躲在门后,果真见人抬着一顶小轿过来了,应该就是来接应这罗婆子的。 风吹起轿帘,露出李之言那张长满了丑陋红疮的脸。 他自从被苏棠悄无声息下了药后,现在几乎不曾外出见人了,现在李府还让他来,可见对这罗婆子的看重。 既如此看重,那这罗婆子身边怎么也没个人跟着? 苏棠警惕起来,莫非这里,还有第三股势力不成! 第三百二十五章 曹家状告 “清风,我们走!” 苏棠意识到第三股势力的时候,一刻也不多待,立马就跑。 李之言像是发现了有人盯着他一样,敏锐的朝苏棠的方向看来,却只看到一扇被风吹动的门。 门后的苏棠,早走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 苏棠回到安顿松明的客栈,松明正好醒来。 “王妃,你们去哪儿了?” “没事,你别担心,吃完早饭我们就回京。” 苏棠管好房门后,打开了从罗婆子身上搜出来的婚书。 婚书上的字迹,跟苏棠曾在先皇后宫里看到的一样,想来前世皇帝说着不生气,实则处处为难裴樾,这婚事多半是真的。 想了想,她直接点火,把这婚书烧了。 “你不让王爷看看?”清风问。 “留着此物夜长梦多。” 倒不如烧个干净。 清风倒是佩服苏棠做事从不拖泥带水的性子。 苏棠压着松明一起吃了早饭,才雇了一辆马车回京,昨夜骑马狂奔,她当时还不觉得,现在事情一办完歇下来,才察觉腿内侧的皮都磨掉了,痛得厉害。 马车的速度,自然比不上快马。 待回到侯府,苏毅已经送苏凝烟的棺椁下葬去了,还没回。 海棠苑中。 丫环下人跪一排,赵良工也苦着脸在罚站。 看到苏棠过来,抹了一把辛酸泪,“表妹,你再不回来,我怕姑父能扒了我这身 皮。” “是我的错。” 苏棠诚恳的道歉,吩咐阿圆,“你们都下去歇着,拿药油抹抹,晚上我叫厨房给你们置一桌席面。” 送走赵良工后,苏棠踢了鞋子被子一裹就呼呼睡了。 再醒来,已经是次日的清晨。 “小姐,您这一觉睡得真久。”阿圆进来,道,“吓得侯爷还以为您是不是有喜了,悄悄叫了大夫进来给您探了两次脉。” 苏棠想到爹爹发愁的样子,忍不住捂脸。 她想要起身,磨掉皮的腿疼得她倒抽凉气,“小姐,您怎么了?” “我没事。” 苏棠叫阿圆拿了药膏来,又厚厚的涂上一层。 如此养了两三天,总算结痂了。 等痂快掉下来的时候,小马管事已经把苏老夫人接回京城了。 只是跟苏老夫人一起过来的,还有曹家的人。 苏棠早早就跟苏毅一同在门口等着迎接,远远的瞧见马车停下,然后抬出一个形容枯槁,眼神涣散的老人。 “娘。” 苏毅急促的走过去。 苏老夫人还有意识,看到苏毅,激动的张着嘴‘啊啊’的喊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急地口水都淌出来了。 曹家跟来的,正是当初说家里有一个考上了童生儿子的曹家旁支——曹仓和媳妇儿牛氏。 算起来,这二人是苏毅的娘家表哥表嫂。 苏毅一来,牛氏就哭天抢地 的喊,“哎哟,我可怜姑妈哟,被人害成这样,要是不接回来,还不知要怎么被曹宝珍那白眼狼作贱哦。” 曹仓性子憨厚,拉了下牛氏,“你别瞎说,宝珍也好汤好药的供着呢。” “我怎么瞎说了,曹宝珍那分明就是拿了钱,替人囚禁虐待姑妈,幸好侯爷要将人接回来,否则我们都不知道,那曹宝珍竟如此心狠手辣!” 牛氏看了眼苏棠,见她就稳稳站在那儿,都不过来问好,更加来气。 “侯爷,你瞧瞧,她现在对姑妈什么态度?曹宝珍的事,指定就是她吩咐的。” 苏老夫人激动的要从轮椅上跌下来。 苏棠这才缓步走过来,“院子已经打扫干净了,来呀,送老夫人回去休息。” “老奴来服侍!” 一直苟在暗处的厉嬷嬷冲了出来,护在苏老夫人身侧。 苏棠随她。 苏棠看向曹仓一家三口。 曹仓望着这个侄女儿如今的气势,连忙弓着腰,“棠、棠儿,是这样的,我家鼎儿刚考上了秀才,这次是想进京找个好先生,等下半年,便开始参加秋试。” 若是过了秋试,便能参加来年的春闱考试。 春闱若是榜上有名,便是正经的举人老爷,只等朝廷下派官职差事。 但…… 苏棠看向那个瘦竹竿似的眼珠子四处瞟的曹鼎,听闻他考童生都连考了七八次才考上,距 离他考上童生这才过去没几年,他就考上秀才了? “你们是想暂住侯府?” “不敢,我们就想借个别院……” 曹仓话没说完,就被牛氏拿胳膊捅了一下,“什么不敢,咱们是侯爷娘家嫡嫡亲的亲戚,现在姑妈病了,身边连个诚心照料的人都没有,我自然要留下来照顾。” 苏老夫人‘啊啊’的喊,似乎也同意牛氏留下来。 不过折腾了这么会儿,她就眼皮子打架,偏死撑着,牢牢盯着苏棠,大有她不答应,就要一口要死她的冲动。 苏棠嘴角弯起,“好啊,既然你们想住在侯府,那就住吧,侯府不差你们这点开销。但有一点,我要提前跟你们说清楚——别来招惹我!” “哎,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这侯府还有侯爷在呢,轮得到你一个即将外嫁的女儿当家!” “好了,别说了!” 曹仓连忙喝止住媳妇儿,歉疚的跟苏棠道歉,“棠儿,你别跟你表婶计较,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还她别跟我计较?是我不跟她这个不守女训,没有女德的侄女儿计较才是!” 牛氏牛气哄哄的。 “你们放肆!在你们眼前的是永宁公主,老侯爷在时,就不许你们踏入侯府半步,如今公主和侯爷允许你们进府照看老夫人,谁许你们跟公主攀亲戚了!” 冬杏 呵斥一声,清风立马带着七八个带刀侍卫冲了出来。 清风甚至还拔了刀。 寒刀擦过刀鞘,尖锐的声音,听得人牙齿都冷了。 牛氏吓得往曹仓背后躲去。 曹仓满嘴苦涩,挤出了个笑跟苏棠赔不是。 苏棠没跟他计较,她也不想苏毅为难。 “爹爹,我让人备了饭,外头凉,您先送老夫人回屋去吧,一会儿我会拨了银子给厉嬷嬷买药,再让人请太医过来。” “这些事你不用管。” 苏毅轻声吩咐,“往后老夫人院里的事,谁也不许去烦棠儿,都听清楚了吗?” 下人们纷纷应下,厉嬷嬷也不敢吱声。 牛氏嘀嘀咕咕的,“侯爷这是怎么了,一家之主居然不立威,叫个黄毛丫头在这儿吆五喝六,不敬长辈。” 苏毅只当没听到,把人领回了府去。 苏棠也跟着要进去,禁卫军统领肖鹰突然带着一列官兵突然冲了过来,把苏棠团团围住了。 “你们这是何意?” “公主莫急。” 大理寺卿擦着汗匆匆从后头跑过来,叹息说,“京兆府突然收到两则告状,一则是徐家徐业,状告公主谋杀其妾蒋氏。另一则……” 大理寺卿朝曹家几人看了看,“是曹家人,状告公主,谋害祖母。消息恰好递到了御前,由于公主身份特殊,特转交大理寺查办。” “公主,跟下官走一趟吧。” 第三百二十六章 要挟 “小姐什么时候杀蒋蓉了!” “小姐又什么时候毒害老夫人了,哪里来的证据,谁状告的!” 阿圆激动的质问曹仓三人。 曹仓一脸茫然,牛氏和儿子曹鼎具缩了缩脖子。 牛氏还嘀咕,“做没做,官府查一查不就清楚了,谁还敢冤枉堂堂永宁公主不成?” 苏棠凉凉看了她一眼,吩咐清风和冬杏,“好好守着侯府,该动手时便动手,出了事,我担着。” “棠儿。” 苏毅将苏棠拉到身后,跟大理寺卿说,“本侯要进宫面圣!” “这就是圣上的意思。” 肖统领在,大理寺卿并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朝苏棠使眼色。 苏棠知道,皇帝是要趁裴樾不在,给他、也给自己一点教训罢了。 “爹爹放心在家中侍奉老夫人吧,大理寺卿处事公正严明,不会出什么事的。” 说完,跟大理寺卿走了。 大理寺卿也叹息,靖王殿下不过刚离京,皇上就急着处置永宁公主,用意再明确不过。 他不立庸王做太子,也不会立靖王! 可除了这两位,那所谓的九皇子,乃至剩下的小皇子们,一个个不是胆小怕事,就是如同圈养的鸟雀天真不谙世事,这样的人岂能为君? 大理寺卿一路叹息着,把苏棠送到了牢房。 “委屈公 主在这儿住几日了,大理寺除了下官,还有两位少卿,也一同负责此案,下官会尽量护公主周全。” “多谢大人。” 苏棠清楚,这事儿恐怕不是他一人能做主的。 大理寺卿见她明理,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更欣赏了几分,“下官会尽快通知靖王府那边。” 苏棠点点头。 大理寺卿一走,苏棠才打量起这个牢房来。 因为是皇帝钦定的案子,大理寺卿不敢做什么动作,不过里头清扫的干干净净,还放了两个蒲团坐垫,也算有心了。 “苏棠,是你!” 惊诧的男声,立马变成了恶意的大笑,“想不到你也有今天,是我父王把你送进来的吧,我是不是马上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哈哈哈苏棠,等老子出去,第一个弄死谢千絮那娘们,再送你去地府跟她姐妹相聚!” “千絮落水后至今没找到呢。” 苏棠好整以暇的坐下,瞧着对面牢房里头发蓬乱,瘦了一大圈的韩奇胜,提起个坐垫,问,“你一时半出不去,我也出不去,我们来聊聊天怎么样?” 说着,扔了个坐垫过去。 见韩奇胜盯着她牢里放着的两个大白肉包瞧,勾唇,“聊半个时辰,给你一个。” “你想聊什么?” 韩奇胜确定苏棠不是被永定王送进 来的之后,失望的靠着墙壁坐下。 “你被关了这么久,你家里人来看过你吗?”苏棠问。 “他们肯定有不能来的原因。” “的确有,韩柳雀下个月,就要嫁给庸王了,这件事,他们不会也没告诉你吧。” 苏棠说。 韩奇胜抱着腿缩在了角落。 他被关进来也有好一阵了,永定王府的人别说来看,就是招呼都没打一个,一开始,他天天被同牢狱的犯人殴打,后来他四肢轮着断了一遍,永定王府的人依旧连个人影都没见。 “看来你在你们韩家,并不重要啊。” “苏棠,我警告你别胡说!” “不是吗?”苏棠怜悯的说,“韩柳雀要成婚了,你还在吃牢饭呢,她们甚至都不来看你。” “不是你说的这样,我才是西南大山的少当家,未来韩家的一切都是我的!” “那你对你们家很了解咯?” “那当然!” “那你们家只有十万山匪军吗?” “当然不止,这只是跟朝廷说的罢了。我们韩家占据西南几代,祖辈就在山中训匪,十万只是编成册的人,没有编册的足有二十万,整个西南,就没有普通老百姓,全是我韩家的人!” 韩奇胜牛逼轰轰的对韩家的家产如数家珍,除了山匪,还有藏于深山里的一座 矿山。 韩家早已自己开矿铸造兵器,堆满了一个兵器库。 甚至还有两座金矿山,采集的金矿都运往了…… 韩奇胜说到这里,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苏棠套话了。 韩家的裤衩都叫她套干净了! “不,我刚才是胡说八道的,你别相信,我是乱说的。” “哦。” 苏棠把两个包子都扔给了他,开始靠在墙壁上小憩了。 至于韩奇胜这些话…… 苏棠瞥着暗处飞快离开的衣角,暗讽,她就知道皇帝会派人来盯着她。 就是不知道,皇帝把韩奇胜安排在自己对面,是什么用意了。 苏棠跟韩奇胜的对话,迅速变成折子送到了皇帝案头。 皇帝扫过后,哈哈大笑。 “这个苏棠,若她不是女子,朕定要把她调来,专门让她替朕套话。” “吩咐大理寺,好吃好喝的招待她。” 苏棠休息了会儿醒来,就有人送来了床、桌子板凳,甚至还拿来了纸笔,供她打发时间。 “大理寺何时来人审问?” “公主别急。” 衙役说完这句话,就退下了。 苏棠懂了,皇帝不是真要查什么冤案,他就是要把她关在这里。 他想用她拿捏裴樾? 他想要裴樾替他做什么? 苏棠看了眼这个连窗户都没有的牢房,消息是根本传不出 去的。 而且传出去,也不知道,外面等着的,会不会是皇帝的人。 她现在只能等。 牢房里成天亮着油灯,分不清日夜,韩奇胜也打定主意,不论她再怎么搭话,就是不跟她说话了。 没多久,韩奇胜也被调走了。 苏棠就这样浑浑噩噩睡醒不知道多少次后,终于有人来见她了。 “吃饭了。” 低沉的声音,让苏棠一愣,立马从床上跳了下来,就看到了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 “你不是该在西南吗?”苏棠低低问。 “因为某人把罗婆子给卖了。” “啊?” 苏棠缓缓眨眼,“所以王爷知道那罗婆子要进京一事?所以李家护送罗婆子入京的护卫,是被王爷的人给杀了,那罗婆子才孤身一人出现在了码头?” 苏毅点点她的额头,“还不算太笨。” “那我是不是坏了王爷的事了。” “没有,罗婆子之所以没有死,是被李家的高手拼死护送出来了,本王的人还在找她。” 后来却在一个养猪场里找到了给人刷猪刷得天天嚎啕大哭的罗婆子。 苏棠见不是坏事,心上大石头落地,但裴樾仅仅因为一个罗婆子而折返,怎么都不够有说服力。 她严肃的盯着裴樾,“王爷,你到底因何回来,不要瞒着我!”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不能白白受苦 “嗯,不瞒你。” 裴樾淡淡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此前,皇帝的人去找他时,他已经带着赤焰军已经拿下了西南大山的前两座山。 那两座山,可谓西南的关口。 进了关口,后面清剿的难度,便大.大降低了。 就在他打算调来边境大军,一鼓作气时,皇帝的人找了过来,问他,可愿意拿西南大山,换苏棠一命。 “所以王爷便将西南的大山拱手相让了?” “嗯。” “那山里不仅有铁矿,还有金矿和武器!” 裴樾浑不在意,“父皇不知道,娇娇手里,亦有金山银山,本王并不亏。” 苏棠心里堵着一口气,去拉他的手,他却下意识的避开了。 苏棠一愣,咬着把他的双手都抓了过来,才见他手心处,居然是被缰绳勒住来的两条深深的血痕。 “王爷,你用了几天赶回来的?” 当初他赶去西南,快马加鞭,加上处理西南的事,来回勉强也要一个月。 可她被关进来,明显没有一个月。 “皮外伤罢了,待娇娇出来,亲手为本王上药便好。” 苏棠强忍着泪抬起头,“我还是连累你了!” “莫哭。” 裴樾被皇帝利用,也没有丝毫难过,可此刻看她落泪,心好似被人攥住一般。 苏棠胡乱擦了把眼泪,“你 等着,这哑巴亏,我必定给你讨回来!” “好,本王等着。” 裴樾从善如流的说。 苏棠总觉得他像是在哄小孩子,问他,“距离咱们大婚,还有几日?” “三日。” 马上,她便是他的新娘了。 外面来人催促,“王爷,时辰快到了,您先出去吧,过不来了多久宫里就会来人放公主出去了。” “知道了。” 裴樾捏捏苏棠的小脸,“莫哭了,即将大婚,高兴些,本王此番既回了京,便不会让父皇白白捡了西南大山这个便宜。” 苏棠一点也笑不出来,裴樾说的轻飘飘,可他一路日夜不休赶往西南,谋划、部署、作战,费尽多少心思,眼看胜利在望,却被皇帝这个老贼跳出来摘了桃子。 这老贼居然还是拿她做的幌子! 好,很好。 看她不把他的绿帽子全拱出来! 裴樾走后,苏棠迅速擦干眼泪,躺到床上。 朝廷的人应该还不知道裴樾回来了,她得做点儿什么。 这么想着,没多会儿,大理寺卿终于带着李公公过来了。 “永宁公主,您受苦了,那两庄案子已经查清,与您并无相干,您请回去吧。” “说让我来我就来,说让我走,我就得走?” 苏棠微笑着把牢门重新关上,稳稳的往床上坐着。 刘公公还从未 见过住在牢里不肯走的。 可旁人也就算了,苏棠可是皇上拿来跟靖王殿下交易的,苏棠不肯出去,靖王岂不是要以为皇上言而无信? 万一真的逼急了靖王,他带兵杀进京来怎么办? “永宁公主,您想怎么办?您说,洒家帮您想想法子。” “我听说,皇上赐封我的十八城的后边儿,还有一座城,挺不错的,我想要,您说,皇上肯不肯给?” 刘公公眉头抖了抖,你倒是不客气,关你半个月,你张嘴就要一座城池。 不过十八城本就荒芜,刘公公记得,那十八城后边儿的那城池,基本是一片荒山,穷山恶水的,连个县令都没有。 “那奴才这就进宫,帮您问问皇上。” 刘公公看着耍无赖的苏棠,只好退了出去,赶紧回宫找皇上。 苏棠一边提笔写写画画,一边等着。 好在,没等多久,刘公公就带着圣旨回来了。 “公主殿下,皇上已经答应,将十八城后的那座织女城送给您,当您的陪嫁了。” 说着,连忙把圣旨拿过来给苏棠看了。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赐织女城’几个字。 苏棠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总算落了回去。 “多谢皇上赏赐。” “那奴才送您回府?” “不用劳烦公公了。对了,听说大理寺抓了刺杀献王 的刺客,可查出什么来了?” 分明就有庸王府的腰牌在那群刺客身上,但苏棠至今没听到皇上如何处置庸王的消息。 刘公公连忙低着头,笑说,“此事事关重大,皇上已经令大理寺严查了,其他的,奴才也不清楚。” “哦,那就算了吧。” “多谢公主体谅。” “刘公公最近是不是夜里老是腰疼?”苏棠就像拉家常似的问他。 “都是老丨毛病了,不碍事。” “是么,本宫还在公公身上闻到了药味,以为公公在吃药呢,可惜那药没用。” 苏棠说着,人已经快从大牢里走出去了。 这时,旁边一道怒吼传来,“苏棠,小贱人,等老子出去,一定会扒你的皮抽你的筋,你给老子等着!” 最近韩奇胜被调到了新的牢房,里面全是彪形大汉,韩奇胜日日与囚犯打架斗殴,每次都被打得只剩一口气。 苏棠脚步停住,朝韩奇胜看去。 韩奇胜用力锤砸着牢门,“你看什么看,等老子挖了你的眼珠子是不是!” 衙役们朝刘公公看了看,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制止。 “公主,咱们先出去吧,至于那些不敬之人,大理寺也该好好管一管。” 有了刘公公这一番话,衙役们立马拉开门进去动手了。 韩奇胜被打得嗷嗷喊,刘公公也 只当没听到。 “若是公公不嫌弃,我可以给公公开一副药方,公公回去,每隔三日煎服一贴,虽不能完全治愈此病,但至少能让公公不再受腰疼的困扰,安心睡个好觉。” “当真?” 刘公公问完,又忙低下头,“奴才这病,已经很多年了,太医们都束手无策。” “公公不妨一试,不过我嗅到这药中,似乎还有其他味道。” “公主闻出来了?” “闻不真切。”苏棠见他紧张不已,道,“公公既然不愿意提,我自然也不会多问。” 说完,已经出了大理寺。 许久没见太阳,苏棠抬手遮了遮眼,才勉强适应外面的光线。 她跟大理寺的人借了纸笔,给刘公公开了药方,笑道,“公公若还有需要,尽可让人来寻我。” 刘公公捏着这薄薄的一页纸,嘴里泛苦。 苏棠上马车后,掀开车帘悄悄观察了刘公公一会儿,见他把药方收了起来,才叫马车往回走了。 “小姐,那刘公公真的病了?” “没病。” 苏棠借着递药方的功夫,摸了下他的脉,他没病。 本来嗅到药味,苏棠也就是试探一番,没想到刘公公会这么紧张,“但他很重要的人,肯定是病了。” 若是如此,她说不定有机会,把刘公公争取到靖王这派的阵营来。 第三百二十八章 做妾 不过刘公公在御前服侍多年,谨慎已经成了习惯,他一定不会轻易来找苏棠。 苏棠也只当结了个善缘,至于能不能开花结果,就要看老天爷了。 “这是什么?” 阿圆打开圣旨,瞧见上面的字,“呀,这织女城奴婢以前听人提起过,是一片荒山呢,皇上赐给小姐,好似也没什么用呀。” “那儿可不是荒山。” 前世,那织女城因为一次地动,结果露出了底下大量的金矿。 虽然苏棠不知道金矿的具体丨位置,但肯定是在那片荒山里没错。 “还真是奇妙。” 苏棠想,要不是西南大山被截胡,苏棠也想不起这座小小的织女城来。 不过距离前世那场地动,似乎没多久了。 “一会儿回去,叫小方来见我,我要以最快的速度,给陆无忧传消息。” “明白了。不过小姐,您回府前,还是得有个心理准备。” 阿圆心疼的看着在牢里消瘦了一圈的苏棠,“不论怎么样,您都别太生气,再有几日您就出嫁了,养好身子最要紧。” 苏棠见她支支吾吾的不肯说,也不勉强。 没多久,马车在归德侯府门前停下。 还未下马车,牛氏就带着人,风风火火的往门口摆了个火盆子。 “你刚从大牢回来,要跨过火盆,驱驱晦气。” “我爹呢?” 苏棠看着门口寥寥几个人,问。 马氏倒 是没隐瞒,“侯爷听闻凉山寺的菩萨灵验,这段时间,每日都会去凉山寺给你和老夫人求一支灵签。” 阿圆点点头。 苏棠想了想,还是迈脚垮了那个火盆。 结果才垮过去,一盆黑狗血就泼在了她身上。 “马氏,你放肆!” 阿圆急地连忙给苏棠擦裙子,马氏还跳脚,“我看你这个奴婢才放肆,我怎么也是这侯府的客人,是你半个主子,你主子都没张口,有你放屁的余地?” 苏棠望着手上都沾满的黑狗血,红唇抿了抿,推开了阿圆。 马氏不敢招惹苏棠,阴阳怪气的说,“除了跨火盆和黑狗血,你进屋后,再抱一只大公鸡,等过了一夜,你身上从牢里带来的晦气自然就驱逐……” 哐——! 马氏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苏棠直接把装黑狗血的盆子,砸在了她头上。 剩下的血淅淅沥沥,全部滴落在马氏新做的衣裙上,马氏惊得大喊,“快,给我擦干净,我花了二十两银子用绸缎做的裙子!” “银子哪儿来的?” “侯爷给的。” 苏棠忍住了把她衣服扒下来的冲动,准备甩开她继续屋里去,就听马氏在哪儿跳脚,“你这样的脾气性子,活该皇上都看不过去,赐给你两个貌美如花的宫女,让你带去做靖王的美妾,你这性子不改一改,靖王迟早厌弃你,让你做个弃妇!” “宫女?” “奴婢潋滟,晴芳给公主请安。” 两个高挑的倩影走过来,跟苏棠问安,“奴婢们受皇上之命,贴身伺候公主。” 大多数时候,小姐身边的丫环,未来会被送去夫君身侧做妾,用来固宠。 所以皇帝送这两个宫女来的目的,很明确,要她们去给靖王做妾! “除了你们两,还有其他人吗?”苏棠问。 “还有几个陪嫁的嬷嬷和小太监,她们也会随公主陪嫁去靖王府伺候。” 苏棠捏着手里的圣旨,看来她只要一个织女城,太便宜皇帝了。 “公主,您衣裳脏了,奴婢给您备了热水,您先去洗漱吧。” 潋滟上前道。 她人如其名,明明穿着普通的丫环衣裙,却难掩脸上潋滟美貌,声音又婉转柔媚,只看一眼,叫人魂都酥了。 苏棠拂开她的手,指着马氏,“先将此人掌嘴二十,再去洗漱不迟。” 潋滟轻笑,“是。” 说完,走到马氏跟前,“曹夫人不遵规矩,对公主不敬,该掌嘴。” 说完,纤纤玉手挥出去,重重一个巴掌,打得马氏踉跄跪地。 潋滟几乎没给她喘丨息的时间,啪啪二十个巴掌,打得马氏一张脸高高肿了起来。 马氏不敢吭声,毕竟潋滟在她眼里,那是皇上派来的,代表的可是皇上。 “很好,以后此人再有不敬,就照这个力度掌嘴。” 苏 棠朝不远处缩着不敢出来的曹仓父子看了一眼,提步回了海棠苑。 “你们都去外面候着,我服侍小姐就行。” 阿圆没让潋滟和晴芳近身,她们两也听话的去外间守着了。 “小姐,没想到这两个宫女,也还有点儿用处,照奴婢看,往后就用她们去当打手好了。” “她们也就能唬住马氏这样没见识还瞎跳脚的人。” 苏棠全身都浸泡在热水里。 阿圆看着她,“小姐,在大牢里害怕吗?” “只有一点怕。” 她怎么会不害怕? 牢里暗无天日,裴樾又不在京城,那时候她在想,幸好皇帝是一个贤名在外的‘圣君’,否则,她早被皇帝随便寻个理由杀了八百回了。 这就是绝对的皇权,皇权之下,皆蝼蚁。 可害怕,也不能叫皇帝的人看出来。 “我不在府上的这段时日,你们怎么样?” “奴婢们没事,虽然那马氏和曹鼎闹腾,但侯爷下了严令,不许她们来海棠苑找麻烦。就是有些趋炎附势的,会上门来看侯爷的笑话,若不是大理寺不许任何人探监,只怕还要羞辱到您跟前去。” 阿圆掰着手指头跟苏棠细数那些名字,她可记仇呢。 苏棠不在意,“世态炎凉罢了。” “不过赵大人和谢御史时常会过来坐坐,献王殿下也在府上,有他们坐镇,也没人敢大闹。” 阿圆高兴 的说。 苏棠点点头。 泡了澡,吃了些东西,赵家人和苏毅都赶回来了。 赵夫人心疼的不得了,唉声叹气的抹眼泪,没多久,容萤也哭着来了。 赵良工好笑的说,“你们干脆去院子里哭得了,正好浇花。” “你这混账小子!” 赵夫人气得把赵良工一顿打。 赵良工一边跳着躲避赵夫人的巴掌,一边喊,“娘,给我留点脸面啊。” “不娶媳妇儿的人,还要什么脸面!” 赵夫人更气。 赵敬和苏毅赶紧出去拉架。 一时间鸡飞狗跳,一点伤感的情绪也没有了。 一下午,又有不少人陆续来探望,快到日落,才来了位特殊的客人——敏珠。 敏珠还穿着楼兰的衣裳,又美又张扬,一进府,就得了马氏一句,“不知廉耻!” “潋滟,掌嘴。” 挨了两个巴掌的马氏闭了嘴,只有曹鼎的眼珠子依旧黏在敏珠身上,被马氏骂骂咧咧拉了回去。 敏珠笑得花枝乱颤。 苏棠打发了潋滟几人,给她端了杯茶,“敏珠公主来寻我,是想好要我怎么帮你了吗?” 敏珠终于停下笑,撑着下巴,让腰肢凹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媚眼如丝的望着苏棠,“先不急这件事,我有另一件事,要与公主说。” “何事?” “我有证据,可以证明,你们的庸王殿下,不是你们皇帝的亲生儿子。” 第三百二十九章 出嫁 闻言,苏棠剥瓜子仁的动作停了一下,看敏珠一脸戏谑之色,继续低头剥瓜子。 “敏珠公主要是真的握有什么证据,大约不会来找我谈,而是直接进了靖王府。” 苏棠将瓜子仁扔到嘴里,笑着露出白白的牙,“况且,谁告诉公主,庸王殿下,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了?” 敏珠妖娆的身段慢慢直起来,“我自然有我的渠道。” “你没有,你要是真有所谓的渠道,不会只拿这句干巴巴的话,来跟我做交易。” 苏棠拆穿她的谎言,“敏珠公主,你要是真的想合作,最好拿出一些诚意来。当然,你上次代替我被抓进庸王府,足够我保你一命了。” 敏珠看着她继续剥瓜子,忍不住嗔怪,“冰雪聪明的美人儿,怎么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 苏棠干脆推了一把瓜子给她,“你要是实在闲得慌,替我剥瓜子儿吧。” 敏珠看了看自己漂亮的指尖,笑着坐下来替她剥瓜子。 伴随着剥瓜子的咔嚓声,她终于说了真话。 “我是楼兰王的养女,你可知我的生母是谁?” 敏珠自嘲一笑,“是楚皇的妹妹,一个囚禁在不知道哪个地方的疯子。我之所以知道你们在查庸王的事,是我生母那边的仆人传来的消息,她们察觉到楚国有人在查庸王和楚皇的事,才如此猜测的。她们想让我帮她们,把靖王骗回楚国。” 苏棠想起芜青曾说过的话,在楚国 ,还有一部分人,只认同前公主楚玉的皇室血统,自然而然,也就把楚玉唯一的儿子裴樾,当成了他们心目中的太子。 敏珠一双美眸上挑,满含着嘲讽和不屑,还有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怆然。 苏棠问她,“你才知道你生母的身份?” “早就知道了。” 敏珠不以为意的道,“否则,你们觉得楼兰王为什么肯收我当养女?我的生父,只是楼兰一个普通的商人罢了,而且好多年前就死在了外头。” “照你的意思,楼兰王收养你,是为了讨好楚国,那为何还会把你送出来和亲?” “跟大晋和亲又不是坏事。” 敏珠道,“若是能嫁给靖王,我将会是枢纽住楚国和大晋,为楼兰带去最大利益的棋子。” 她正经了会儿,又露出那股妩媚之态,“可惜呀,靖王和公主,都看不上我。” 苏棠又给她抓了把瓜子。 敏珠认命的剥起来,“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消息,我早该告诉你的,偏偏你去了大牢,靖王又不在王府。” “什么消息。” “楚皇马上要过五十寿辰了,他今年,恐怕会让靖王回楚国为他祝寿。” 敏珠说得含糊,毕竟楚皇那边一直还没动静。 苏棠看了看敏珠,敏珠又软下腰,倚着桌子,“我跟你说这些,目的也很简单,若是到时候你们真的要去楚国,带上我。” “你要去找你娘?” “去看看,说不定能给她送个终。 ” 敏珠轻嘲着,将剥好的一堆瓜子仁推到苏棠跟前,将带来的木盒子交给她,“最近乌兰盯我盯得紧,公主大婚我恐怕不能来了,这就当是新婚礼物吧。” 说完,还朝苏棠暧昧的挤了挤眼睛。 苏棠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但她很淡定的将东西收了下来,“你说的话,我会考虑。” “那我就告辞了。” 敏珠走时,故意用手指划过苏棠的手指,“公主好好看看,若是有不懂的,尽管来请教我,我一定亲自教你最精妙的功夫。” 苏棠当没听见。 敏珠一走,苏棠就顺手把东西放到了一边,去书房写给陆无忧的信了。 织女城的地动,大约还有半年,她要尽快将织女城的百姓迁出去,然后派人去勘探金矿的位置。 写信的时候,冬杏去里屋收拾,瞧见那匣子,便打开看了一眼。 这一看,一向镇定的冬杏也犹如触电一般,把盒子给关了。 “冬杏,你怎么了?”阿圆进来,看她一张脸红的像是滚水烫过似的,好奇问。 “没事。” 冬杏利索的把匣子合上,想了想,把匣子塞到了存放新婚夜要用的衣裙收拾的箱子里。 婚期将近。 但由于苏棠才从大牢出来,韩柳雀和乌兰公主的小宴都已经办完了,她也没时间再操办,只被赵夫人和谢夫人压着抛下手里所有事,安安分分学了两天规矩。 就连裴樾过来,都被‘新婚前不得见面 ’为由给赶走了。 再醒来,已经到了二月十八这一天。 寅时末,苏棠就被人从床上拉了起来。 “小姐,今儿您就出嫁啦!” 阿圆兴奋的说。 苏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干脆坐在梳妆台前,闭着眼睛一边睡,一边任由她们折腾。 前头还好,到了绞面这一环节,苏棠疼得怀疑人生,也就睡不着了。 她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十八芳华,青春年少。 没有前世被磋磨的苦气,更没有受尽折磨后的憔悴。 镜子里的女子,杏面桃腮,颜如渥丹,明眸善睐,尽是被爱浇灌后的娇美。 尽管眼下,还有未曾谋面的敌人,还有虎视眈眈的饿狼,可苏棠却一点也没有害怕。 前路纵有再多荆棘,今生,她也披上了铠甲,可以让她一往无前。 “公主,谢夫人和赵夫人来了。” 晴芳将两位夫人领了进来。 今天赵夫人要做娘家人,送苏棠出嫁。 而谢夫人,则要为苏棠梳头,替她盘发。 梳妆好,谢晚晴领着好些小姐来为她送添妆,丽贵妃也赏了足足一箱子的珠宝下来。 房间一下子热闹起来。 待苏棠换嫁衣的功夫,才见了悄悄走侧门进来的容萤。 容萤在知道苏棠让她绣嫁衣,是留给她自己穿的时候,哭得眼睛都肿了,如今替她赶制了一套长裙。 “粗糙了些,若是你早些说,我就能早点准备了。” “你少哭些,还怀 着孩子呢,万一又生个小哭包,你们娘两岂不要水淹京城?” 容萤被她逗笑,擦了眼泪,捏着她的手,“棠儿,祝你和靖王殿下,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容萤的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提起这八个字,她的心会那么痛。 “小姐,吉时快到了!” 阿圆来催促。 苏棠让冬杏悄悄送容萤出府,毕竟今儿来的,大多都见过容萤,苏棠怕她被认出来。 安顿好容萤,苏棠才回到屋里,戴上垂珠凤冠,捏着一柄容萤绣的双鲤戏珠团扇,出了房间。 从房间到侯府大门,铺着长长的红毯。 “棠儿。” 赵良工让她的手抚在他的手背上,边走边低声跟她说,“羡儿不在,就让表哥送你出嫁,希望我们棠儿,此后的路,顺遂如意。侍奉丈夫,也不要委屈了自己,表哥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儿的。” 苏棠眼眶早湿了。 犹记得,前世嫁给沈云轩,一顶红轿子都是破破烂烂的。 出嫁前,她想回去见爹爹一面,结果被苏老夫人拦住,辱骂一通不说,还吩咐下人不许将消息告诉爹爹。 前世的婚礼,没有一个人来送她,她像个见不得光的小妾一样,被沈云轩悄悄抬了进去。 可这一世,老天爷待她,总算不薄。 踏出垂花门的路上,苏棠瞥见被马氏用轮椅推出来的苏老夫人,眸色一凉。 死到临头,她还想做什么? 第三百三十章 到嘴的娇娇 冬杏一路跟着,见到苏老夫人出来,立刻带着潋滟过去了。 马氏还想争辩两句,看到潋滟,不情愿的说,“老夫人也想出来热闹热闹。” “老夫人身子不好,应该在房间休息。” 冬杏直接去拉苏老夫人的轮椅。 马氏想还手,冬杏直接看向潋滟,“还不送曹夫人出去吃喜酒?” “是。” 潋滟扶住马氏。 马氏脸上的淤青都还没消,瞧见潋滟都直发怵。 苏老夫人情绪激动的想说什么,冬杏没给她机会,直接把人推走了,厉嬷嬷站在旁边,一个字都不敢说。 解决完这桩小插曲,苏棠扶着赵良工的书继续往前走。 一路走到红毯尽头,那里站着她的父亲,苏毅。 方才她还有空想别的,此刻却没有了。 苏毅换了身崭新的衣衫,发冠梳得一丝不苟,特意打起了精神挺直了背脊站在那儿,可一见苏棠过来,那双泛红的老眼,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娇娇啊。” 他哑着嗓子,唤着这个多年不曾喊过的小名,万千情绪,只化作颤颤一句,“这么多年,苦了我的宝贝女儿了。” 苏棠想喊一声‘爹爹’,可酸涩堵在嗓子里,她怕一张嘴,就变成了哭泣。 裴樾早已经到了。 站在头戴红绸的骏马旁,安静 的等着他的王妃,与岳父告别。 告别没有持续太久,皇家的吉时都有规定,不能早一刻,也不能晚一刻。 苏毅把苏棠交到裴樾手里时,裴樾只同苏毅说了一句。 ——“我会待她,如珠似玉,此生不负。” 苏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到花轿里的,只记得爹爹牵着她的手宽厚温暖,裴樾的手结实有力。 “娇娇,我们回家。” 裴樾为她放下轿帘时,柔声说。 苏棠眼眶的泪再也抑制不住。 她跟裴樾走了,她有了他们的家,那爹爹呢,爹爹还有家吗? 苏棠想冲下轿子,摘了凤冠不嫁了。 裴樾似乎看出她的想法,立马按住她,又是无奈又是惊怕,“娇娇,你先随我回去,迟些我们就把岳父接来王府住着,待王府住腻了,我们再来侯府住着可好?” 苏毅看着开始跟女儿讨价还价的靖王,着实觉得这个女婿可怜了些。 他走过来,“莫闹,耽搁了吉时,你可就是三位王妃里,唯一一个闹笑话的了。” 苏棠的好强心到底占了上风,乖乖坐回了轿子里。 裴樾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朝苏毅行了晚辈礼后,翻身上马,也不管吉时不吉时了,叫队伍飞快行进,他只是早点儿把生米煮成熟饭,免得到嘴的娇娇飞了。 一路吹吹打.打。 到靖王府时,靖王府的人还愣了下,这怎么早到了半个时辰? “快些准备拜堂。” 罗怀锦老神在在的提醒管家。 管家一点就透,飞快叫人准备。 苏棠还陷在出嫁的情绪里没出来,就这样被牵着完成了一系列的仪式,夫妻对拜了。 “送进洞房!” 司仪唱完这一句,苏棠明显看到裴樾好似松了口气似的,眉目都明朗了许多。 他也不理在场宾客,直接牵起苏棠的手,“走,本王送你回房。” 束修起哄了一声,在场的宾客都跟着哄闹起来。 束修看裴樾也没冷脸,闹腾的更厉害,直接被束翰林一巴掌拍中了后脑勺,暗骂,“莫吵,你这孽子!” 苏棠还听到束修委委屈屈的跟束翰林辩解,又挨了束翰林两巴掌。 裴樾只看到她唇瓣的笑,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到嘴的娇娇,不会飞了。 回了房,裴樾便叫了冬杏和阿圆进来,“服侍王妃洗漱更衣,不必守着规矩,院子里都是信得过的人。” 阿圆几人连忙应下。 裴樾又发了赏钱,这才出去了。 今日三王同时成婚,皇帝不会去任何一家,但会有赏赐下来,他要去候着。 “樾儿呀,心满意足没有?” 献王不能喝酒,但他刚才站在长 辈的位置,受了裴樾和苏棠的新人三拜,此刻坐在后头的小院里,一个人喝茶吃菜。 “满足了。” “那就好。” 献王没有喝醉,人却像是醉醺醺的,“你自小性子就执拗,外人只觉得你脾气冷,只有本王这个皇爷爷最清楚,你是个什么性子。如今小丫头片子已经到手了,你以后不论做什么,都得想想,家里还有个妻子,不可再拿命相搏了。” 裴樾刚去边境那几年,裴玉藏看着他没日没夜的习武,上了战场宁可拼着自己断胳膊断腿也要取敌人首级的狠劲儿,都怕他活不长。 偏这小崽子,每次都一身是血的回来了,还成了人人惧怕的活阎王,戎狄人听到他的名字,都要抖三抖。 没想到,这样一个满心血仇的人,也会化作绕指柔。 “去接待宾客吧,往日不理人就算了,今儿大家都是来喝喜酒的,可不能冷着脸。” 裴樾忍住摸自己脸的动作,点点头。 走时,他察觉到什么似的,回头看着裴玉藏,“你也一样。” 做事,要三思而行。 “放心,我比你惜命,我都惜命惜到这个岁数了。” 献王笑说。 裴樾这才离开。 他一走,献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灌下去,从怀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坠子丢给跟了他多 年的小童,“小牧,把这个拿去给小棠儿,若是本王今儿没回来,你以后就跟在小棠儿身边。” “您要去哪儿?” “你还管上本王了?”献王点了下他的额头,“让你去你就去。” 小牧嚼着泪,“不行,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我就是去紫藤斋找点酒喝,看把你紧张的。” 献王嫌弃的啧了声,甩袖走了。 小牧想跟上,被献王嫌弃的甩了回来,只能眼巴巴的去找苏棠了。 哪知献王一出靖王府,直接吩咐,“进宫。” 房间里。 苏棠刚换下沉甸甸的凤冠,脱去一层又一层的喜服,换上了同样绣着海棠花的红色常服。 二月中的天还有些凉,屋里放着两盆银丝炭,烧的房里暖和和的。 苏棠见裴樾还得一会儿才回来,便先用了晚膳,才歪在榻边看书,虽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等到房间里,龙凤喜烛烧了一半,冬杏算着时辰,“王爷该回来了,奴婢去迎一迎。” 苏棠压下飞快窜上面颊的绯色,正襟危坐。 “小姐!” 冬杏出去没多久,就飞快跑回来,脸色晦暗,“王爷他刚刚走到咱们院门口,又飞快走了!” 新婚夜,新郎官连新娘的院门都不进,传出去,苏棠这个新王妃的脸,可以不要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打了最尊贵的人 苏棠陪嫁来的下人,脸色都变得凝重。 阿圆道,“小姐,奴婢去把王爷请回来,您别着急!” 说着,就要往外跑去,结果被苏棠一把抓住手腕。 “我跟你一起去。” “小姐,不可!” 跟来的嬷嬷轻呼,“哪有新婚夜新娘子外出的,您别急,王爷不是这样没分寸的人,定然是出什么事了才叫王爷不得不外出。” “我就是知道出事了,才要去看看。” 苏棠无奈笑道,“我难道还不明白,王爷不会无缘无故离开吗?” 而且苏棠还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晴芳就一直不见踪影了。 苏棠吩咐冬杏,“你守着这里,清风,跟我来。” 说罢,裙角一旋,人已往外走去。 结果还未走出院子,就看到了躺在地上捂着肚子昏过去的晴芳,杜若正带着人过来,准备将晴芳捆起来。 “怎么回事?” “王妃。” 杜若有些生气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下午,献王殿下让小牧来找您,他便自己悄悄进宫了。结果晴芳不但将小牧悄悄扣留在了柴房,还未将这件事禀告您和王爷。” “方才王爷应付完宾客,想要来见您时,晴芳公然对王爷投怀 送抱,这才被王爷一脚踹开。” “也是方才,王爷接到消息,献王殿下在宫里,可能出事了。” 杜若身后,还跟着刚刚才从柴房找到的小牧。 小牧红肿着眼睛点点头,并把献王留下的坠子给了苏棠,“王妃,我家王爷,怕是活不成了。” 苏棠想到那个爱看话本子的老王爷,想到上次去庸王府闹了一场后,他说起的他那个喜欢的侍女的死,心突突一跳,“杜若,去备马车,我要进宫。” “王妃,您还是别去了吧,王爷已经去了,一定能把献王殿下带出来的。况且这么晚了,禁卫军也不会让您进宫。” “那你送我去宫门口。” 苏棠见杜若还在犹豫,语气凉下来,“我不是在请求你,我是在吩咐你,我去了宫门口,献王殿下万一受伤,我还可马上救治!” 杜若被呵斥得一凛,立马行礼,“奴才这就去备马车。” 说完,又看了看苏棠绣着海棠的衣裳,“王妃要不要换衣……” “快去!” “是。” 杜若赶忙找了马车,把苏棠送上去。 待苏棠走远了,才敢放松下来,庆幸的摸了摸脖子,怎么王妃身上,也有王爷那种肃杀逼人的气势 了。 苏棠一路快马加鞭,很快赶到宫门口。 不出所料的,禁卫军把她拦住了。 “夜深了,宫门已经落锁,还请靖王妃见谅,此刻任何人不许进宫了。”禁卫军统领肖鹰亲自过来阻拦。 苏棠见他脸上新鲜的伤痕,知道裴樾只怕是打进去的。 她瞧着蓄势待发的禁卫军们,估量了下,确定自己打不过,干脆站在宫门口,“我就在这儿等。” “靖王妃自便。” “献王殿下还好吗?”苏棠问他。 “下官不知。” 肖鹰一个字也不透露。 苏棠点点头。 就在肖鹰准备关上宫门时,苏棠突然道,“我曾在一位宫妃的身上,嗅到过跟肖统领身上一样的香气。” 是那位在狂风肆虐的甬道里,提醒苏棠,皇后的孩子不是皇上的那位神秘妃嫔。 苏棠当时便记住了她身上的香气,可后来几次进宫,她却再没有闻到过那个味道。 肖鹰立马拱手,“靖王妃慎言,此话说出去,不止下官一条人命,还有可能白白搭上一位嫔妃的性命。” “我只是实话实说,我的鼻子一直很灵。” 苏棠浅笑,“而且,我并没有到处乱说话的习惯,我只是很想知道,献王 殿下今日进宫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罢了。” 肖鹰看着居然敢跑来威胁禁卫军统领的女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请恕下官并不能告诉王妃。” 他是皇帝的人,只对皇帝一人效忠。 苏棠,“那看来,只能白白搭上某位妃嫔和肖统领你的性命了。” 肖鹰咬牙切齿,“都说靖王妃医者仁心,怎么如此不近人情,咄咄逼人!” “本妃可不是只会医术,本妃的毒术也很不错。不近人情咄咄逼人,本妃倒是对这个词很熟悉,很多人这么夸本妃。” “……” 肖鹰就没见过苏棠这样难缠的女子。 他默默看了她一眼,“献王扇了太后一巴掌,还动手打了皇上。至于他们说了什么,下官便是死,也不能说。言尽于此,王妃若真要下官的性命,便去吧。” 说罢,重重关上宫门走了。 苏棠在原地站了良久,问清风,“我刚刚没听错吧。” “没听错,献王把大晋最尊贵的男人和女人都打了。” 是条汉子! 清风心底夸赞。 苏棠回到马车边,又忍不住往宫里走。 太后那个女人,一点也不深明大义,当初献王让出江山,她还能处心积虑的追杀,现在 献王扇了她的脸,太后那还不得发疯? 他还跑去暴打皇帝。 苏棠悲观的想,裴樾只怕连他的尸体都带不出来。 这个纨绔的老头子! “肖鹰,肖统领,让我进宫,我有要事上奏!” “王妃请回吧,下官不会开门的。” “我真的有要事,你去回禀皇上,就说是关于皇后娘娘胎儿的,事情紧急,要是迟了,皇后娘娘的胎儿都会问题的!” 肖鹰顿了顿,“那王妃稍等。” 苏棠焦急的在外面等,结果这一等,等到天际都泛起鱼肚白,肖鹰才回来,也同时拉开了宫门。 “王爷!” 苏棠看到熹微晨光里,背着献王的裴樾,快步跑了过去,一边将续命丹塞到献王嘴里,一边伸手去探他的脉。 还好,还有一口气! 只不过献王的状态很难看,锦衣被鞭子板子抽丨打烂了,新鲜血顺着衣裳往下落,滴了一路。 “王爷,皇爷爷他到底受了什么罚?” “先回去。” 裴樾往前走,结果也踉跄了一下,直接吐出了一口黑血。 血腥气那么浓,苏棠几乎只一息的时间,一股寒气就从脚底爬上了头顶,让她手脚冰冷,“王爷,你刚刚是不是喝下了毒药?” 第三百三十二章 咽不下这口气 “娇娇,先回去。” “好。” 苏棠想去扶他,却发现一双手因为过度生气,而微微颤抖,根本扶不住人。 清风迅速上前,将献王小心翼翼接过,抱上了马车。 裴樾牵着苏棠的手,“别怕,还死不了。” 只不过每隔一个月,需要吃一次解药罢了。 他怕苏棠生气,轻声哄着说,“本王这条命,当初是献王救回来的,于情于理,本王都不能看着他死。” 他跟献王并没有很亲近。 献王是个自由潇洒的性格,喜欢到处搬家,一个地方总住不过一年。 当年献王在北地见过裴樾后,就带着他去边境住了两年。 也仅仅是两年,献王就悄悄跑了。 这么多年,献王的人一直在暗中帮裴樾,可裴樾却极少见到献王,所以裴樾这么多年,也没喊过一声‘皇爷爷’。 但这不代表,他不把献王当成亲人。 “我不生皇爷爷的气。” 献王得知被一直保护和退让的对象背叛,甚至导致了唯一爱人的死,会这样生气也是应当,就算换做苏棠,苏棠也咽不下这口气。 她气的是皇帝。 “毒药是皇上让你喝的?” “是太后。” 但皇帝也没拒绝。 苏棠轻笑,“解药在皇帝手里?” “嗯。” 裴樾一个字也没瞒她,看她此刻犹如罗刹翻滚着煞气的样子,将她拥在了怀中,“只可惜了今晚洞房花烛 夜,娇娇,待回去了补给本王可好?” 苏棠的思绪被他带跑偏,“王爷的身子,还是好好歇着吧!” 还想着洞房花烛呢。 苏棠都恨不得进宫把皇帝和太后毒死算了。 裴樾靠着她,轻声说,“娇娇,本王喜欢看到你为我焦急的模样。” 就好像,他也很重要,所以被她珍藏在心上。 苏棠含着泪瞪他,裴樾眼尾的笑意愈深,他曾听人说过,世上有一种妖,以爱为食,若是失去了爱,便会死去。 裴樾想,他或许就是那样的妖。 爱越多,他越活得长久。 说罢,他抬手点住自己的穴位,生逼着吐出一口毒血,倒在马车边昏睡了过去。 苏棠立刻扣住他的脉,发现他体内方才还浓郁得可怕的毒,居然变得很轻微了,才勉强安心。 “王妃,王爷他怎么了?” 马车停下,靖王府的人一过来,就看到了昏死裴樾。 苏棠干脆放任眼泪滚落,“快扶王爷回去,再将库房里的所有药都拿过来。” 一副惊慌失措、乱了方寸的模样。 暗处,皇帝的暗卫瞧见这一幕,放心的把消息传回了宫里。 苏棠带着裴樾回他们的新房栖鸾院,便叫冬杏守住了房门。 “小姐,王爷这是怎么了?” 阿圆熟练的拿来药箱,瞧着苏棠小脸惨白,悲哀的想,该不会小姐新婚第一天,就要守寡了吧! “王爷不会 有事的。” 苏棠道。 裴樾已经运功,将体内大部分的毒都逼了出来,纵然她还不知道皇帝给他吃的是什么毒,但她一定会研究出解药的。 苏棠给裴樾喂下几颗药丸,这才冷静起身,“我要去看献王殿下,松明,你守在这里,除了我,任何人不许靠近王爷!” 松明从暗处走出来,严肃的点头。 苏棠又迅速去献王的院子。 还没进去,下人就过来,“王妃,庸王妃夫妇和成王夫妇都过来了,说要等您和王爷一起,去宫里请安。” 新婚头一天,按照皇家规矩,几对新人都要入宫给皇帝皇后问安。 “王妃,您去吧。” 罗怀锦闻讯赶来,“您若是再不去,宫里就更有理由对付您和王爷了,至于王爷和献王殿下,您只要下午赶回来就行,我会请大夫先照看着。” 苏棠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但理智明白,情感却不容许。 “阿圆,去请庸王他们先行一步,我随后就来。” 说罢,几步进了献王的院子。 清风正跟府医替献王收拾外伤。 献王应当是受了仗刑加鞭刑,后背的衣襟被血染透,跟被打得皮开肉绽的血肉粘在了一起,需要用剪刀小心将皮肉和衣裳剪下来,才能上药。 “献王殿下的伤怎么样?” “动刑的人,下手很重,献王殿下就算醒过来,腰部以下,恐怕都要失去知觉了 。”府医保守的说。 实际情况更糟,要不是裴樾赶去宫里,自愿服下毒药,献王大约是要被活活打死的。 苏棠阴沉着眼,确定府医也是经验老道的大夫之后,又与他商议了一下治疗的对策,留下几颗续命丹,才回栖鸾院重新换了衣裳。 换好衣裳出来,裴樾已经醒了。 “本王陪你一道去宫里。” 裴樾不可能让她一个人进去。 苏棠看他神色如常的起身,知道他又跟以前一样,习惯性的把疼痛忍住了。 “好。” 苏棠笑着上前拥住他。 裴樾正欲抬手将她抱住,就感觉一根银针刺入了他的后颈,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昏睡涌了上来。 “娇娇……” “谁叫王爷不对我设防?” 苏棠理直气壮的将他放倒在床上,“我银针上的迷丨药可是特制的,放倒一头猛兽都没问题,王爷就别挣扎了,乖乖睡一会儿吧。” 裴樾皱眉,他如今虚弱的身体,终究还是没能抵抗住这股昏沉睡意,沉沉阖眼睡了过去。 苏棠换好衣裳,乌发高高挽起,簪上金色流珠的步摇,将垂莲华簪也小心的戴上后,才要了一匹马,直奔宫中。 待她赶到宫门口时,庸王夫妇和成王夫妇刚准备进宫。 听到声响,几人回头,便只看到一个红衣少女,勒着高抬起马蹄的烈马,一双丹凤眼居高临下的看来,带着令人胆 寒的气魄。 也带着令人炫目的美丽! “苏小姐怎么独自前来?” 庸王上前,要扶苏棠下马。 苏棠直接避开他的手,利落的翻身跳下来,整整衣裙,“王爷病了,今儿有我来就够了。还有,我是你皇嫂,庸王若不是还没睡醒,应当知道该换个称呼了。” 说完,朝其他几人微微点头致意,便独自往前而去。 宫人们才回过神来,赶忙上前领路。 成王妃乌兰撅起嘴,“就她会骑马似的,弄得这么张扬。” “你别这样说,皇嫂肯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只能骑马过来。” 成王便是九皇子。 他今年刚十八,身上刚刚褪去少年的稚气,眉目间常年带着散不去的忧愁,此刻正在温声劝乌兰。 乌兰也听他的劝,撇撇嘴,没再多说什么。 几人直接被带去了皇后所在的中宫,皇帝也在,正跟丽贵妃一起逗丨弄小常乐,时不时发出小孩儿独特的清脆笑声。 苏棠刚一踏进来,就跟丽贵妃的目光对上了。 丽贵妃隐晦的朝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急着报仇。 苏棠红唇微扬,开口,却把丽贵妃吓得差点没抱住怀里的小常乐。 她说,“父皇,儿臣来时,献王殿下让儿臣跟您说,让你切莫将昨晚的事放在心上,他身为长辈,什么都让给您了,这一次,也会让着您的。” 皇帝手心的拨浪鼓,当场捏断。 第三百三十三章 癔症 “皇上,您没事吧!” 刘公公看皇帝手指被断裂的拨浪鼓扎破流血,吓得赶忙要传太医。 皇帝摆摆手,“一点儿小伤,不必大惊小怪。” 说完,将拨浪鼓扔到了一旁的托盘里,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苏棠,“当真是献王叫你传的话?” “是啊,不过儿臣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苏棠问他,“父皇听懂了吗?” 要不是献王当年将皇位拱手相让,岂有皇帝那么顺利的坐上皇位? 甚至朝中老臣,各个都对他登基没有异议,一点麻烦没给他找。 他可好,昨夜差点将献王活活打死! 皇帝望着她,确定她眼中一片单纯,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才紧了紧下颌,淡定道,“朕一会儿还有事要忙,你们赶紧奉茶吧。” 说完,坐到了皇后身边。 庸王夫妇意味深长的朝苏棠看了一眼,他们知道昨晚发生了事,但并不知道是什么事。 现在听来,应该是献王出事了。 苏棠捧了茶上前。 皇后没说什么,随着孩子的月份越来越大,她整个人就像是被吸干了气血的傀儡,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脸上的憔悴,就连皇帝说话都心不在焉的。 苏棠猜测,可能是‘韦夫人’失踪的原因。 若是如此,那就好办了。 “母后请喝茶。” “嗯,乖。” 皇后敷衍了一句。 苏棠转而朝皇帝奉茶。 皇帝冷眼看 了她一会儿,才接过她的茶盏,叮嘱了几句客套话。 依次奉茶后,皇帝就走了。 皇后无心留几人说话,打发她们去给太后请安。 临走时,苏棠问,“皇后娘娘最近是不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你给太后请安后,再来本宫这儿一趟。” 皇后吩咐。 苏棠顺从应下,又由宫人领着,往太后宫里去了。 太后跟皇帝不一样,她昨天被献王打了一巴掌后,气得几乎整宿没睡,即便她以冒犯皇权、意图谋反的罪名,差点把献王就地正法,仍旧没消气。 “靖王妃。” 宫女端来一杯热茶给苏棠。 苏棠熟练的上前跪在蒲团上准备奉茶,结果刚跪下去,膝盖便一阵刺痛——蒲团内藏在银针! “靖王妃怎么了,是也学了献王的大逆不道,不情愿给哀家奉茶吗?” “儿臣岂敢。” 苏棠面无血色,情绪却丝毫没变,她恭敬的将茶奉了上去。 太后冷笑一声,慢悠悠的接过了茶。 她打算慢慢喝完这杯茶,看苏棠忍不忍得住,要是忍不住,她便有理由收拾她了! 太后将茶端到嘴边,还没喝,就看到茶沿边缘,无端多了些白色粉末。 太后大惊,一把将茶杯朝苏棠摔去。 幸好苏棠早有准备,躲闪得及时。 “太后这是怎么了,可是儿臣哪里做的不合规矩?”苏棠问。 “你敢在这茶杯里下 毒!” 太后怒不可遏。 宫人们迅速冲了进来,要把苏棠拿下。 苏棠很无辜,“太后此话何意,我何时在这茶水里下毒了?” 太后自信的哼了声,拔了一旁宫女的银簪子就扔到了地上那摊茶水里,等着簪子遇毒变成黑色,并说,“你与那献王,都是逆贼,他昨日敢对哀家不敬,你今日就敢来下毒,皇帝还是太过仁慈,哀家看,就该把你们这群藐视皇权的逆贼通通拉下去斩首!” 话说完,地上的银簪子也没有变黑。 苏棠垂眸,“可是,儿臣并未给您下毒啊。” “怎么可能,哀家明明……” “儿臣明白了。人上了年纪之后,很容易得一种癔病,症状便是多猜疑且易怒,伴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癔病也会越来越严重,直至完全不分青红皂白,以为人人都要迫害自己,便编造理由栽赃诬陷。” “癔病?”太后气得发抖,“你敢说哀家疯了?”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猜测。” 苏棠淡定的捡起刚才跪过的蒲团,在太后的人来抢夺之前,迅速从里面拔出七八根银针来。 此时的银针全部带血,都是苏棠刚才跪过的血。 “这是什么啊!” 乌兰还没见过这样的手段,大为震惊。 成王尴尬的拉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说话。 苏棠浅笑,“这大概是哪个宫女不小心放进去的吧,毕竟太后 娘娘怎么会无缘无故,往孙媳敬茶的蒲团里塞针呢,又不是真的得了癔症,太后娘娘说是吧?” 太后铁青着一张脸,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这把针好像塞她喉咙里似的,难受得厉害。 庸王出来解围,“皇嫂说的是,定是哪个粗手粗脚的宫女准备的蒲团。” “太后宫里,还用这样粗苯的宫女吗?该不会,这癔病其实会传染吧。” 苏棠说完,往后退了一步。 乌兰也吓得赶紧往后退了两步,还拽了成王一把。 “你休得造谣!” 太后忍无可忍,一侧宫女赶忙提醒,“娘娘,今儿不可动怒。” 今天是新妇进宫请安的第一天,要是太后刻意刁难苏棠,只怕要落个私心护短,处事不公的骂名。 太后只得憋下这口气,“癔病之事乃是无稽之谈,哀家清明的很,这样的话,你以后休要再说。” 太后挥挥手,立刻有宫女捧了给新妇们的赏赐过来。 苏棠的是一套翡翠的首饰。 乌兰的是一套白玉的首饰。 唯独韩柳雀的,是一支金凤含红宝石的发簪。 凤凰,历来只有后宫之主能佩戴,譬如太后,譬如皇后。 太后赐金凤,用意很明显。 太后亲自为韩柳雀将金凤戴上,“从今往后,你需得侍奉丈夫,打理好王府,早日为他诞下皇儿,绵延庸王府的血脉。” 说罢,朝苏棠和乌兰道 ,“你们也是一样。” 众女应是。 “行了,今日丨你们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 苏棠乖巧的应下,太后说让她走,她转头就走了。 快要出太后宫殿时,苏棠突然问韩柳雀,“前阵子,北海关大捷的消息传回来,还带来了西南大山被戎狄贼子进攻的消息,西南大山是弟妹的老家,现在如何了?” “西南大山被戎狄人进攻?” 韩柳雀捏着衣襟,为何韩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苏棠浅笑,“是啊,庸王没有告诉弟妹吗,父皇已经派了兵马,进山去捉拿那些戎狄贼子了,弟妹不用太过担心,父皇一定会帮你把西南大山好好清理干净的。” 皇帝的人进去了,岂有再出来的道理。 苏棠懂,韩家人更懂。 韩家归降,就是羊入虎口。 庸王握住韩柳雀的手,“本王也是才知道这个消息,还没来得及跟你和岳父商量。” 他是真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庸王还是第一次主动握住韩柳雀,韩柳雀的脸泛起甜蜜的红色,就听苏棠由衷的夸赞,“弟妹头上的凤簪,真漂亮。” 皇家一边抄你老家,一边给你画大饼,真不错。 庸王脸上笑意淡去,看向苏棠的眼神带着丝凉意,苏棠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一眼,转头去找皇后了。 皇后,才是她今天进宫,最大的目的! 她要太后死! 第三百三十四章 借刀杀人 苏棠无视背后如炬的眼神,淡定进了皇后的寝宫。 “你来替本宫瞧瞧。” 皇后扶着肚子歪在软塌里,半合着眼假寐。 苏棠探过她的脉,露出果不其然的神色,皇后这个孩子,绝对不可能怀足十个月。 “如何?” “一切安好,只是娘娘的身子太虚弱了些。” 苏棠一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安胎药丸给她,一边不经意的说,“前两日见韦夫人,她跟我说皇后娘娘身子不好,希望我能给您准备些药丸,没想到今天就用上了。” “你见到了韦夫人!” 皇后立马坐直。 苏棠,“是呀,不过韦夫人好像受伤了,躲躲藏藏的,说什么太后要杀她。” 苏棠噗呲笑道,“太后好端端的,怎么会要杀她呢,还说什么混淆了皇室血脉之类的,我听得糊里糊涂,她也没多说,倒是给了我这个当报酬。” 说着,拿出一只玉扳指来。 那是‘韦夫人’时常戴在大拇指上的。 皇后一眼认出,那的确是‘韦夫人’的东西,一嘴银牙差点咬碎。 她当然知道,太后不可能让她真的生下肚子里这个孽子,但他们怎么会杀‘韦夫人’? 明明韦夫人对他们来说,是一枚出其不意的好棋! 难道真的是因为,太后忍无可忍了? 皇后紧张 起来,她小心翼翼的扶着肚子,“韦夫人她现在怎么样?” “我也不知,听她的意思,好似是打算离开京城了。” 苏棠笑说,“娘娘跟韦夫人关系这样好,她离开之前,应该会进宫跟您辞行吧。” “她哪里还敢来。” 皇后失魂落魄的捂着脸,“若是进宫,岂不是死得更快。” 当初听闻韦夫人出宫失踪的消息时,她就曾怀疑过,他是不是被秘密杀死了。 但她去找太后和李嫔求证过,她们否认了。 但苏棠现在说的,也不像是有假…… “皇后娘娘若是没有其他事,儿臣就先告辞了。” 苏棠起身告辞,结果袖子里一只玉瓶滚落了出来。 皇后想顺手帮她捡起来,却被苏棠阻止,“娘娘别碰,那是我做出来玩的小东西,要是不小心混了麝香进去,当成香料燃烧十天半个月,十分不易被察觉,若是不小心闻了的人,说不定会因此变成个痴傻儿。” 皇后心一动,顺势就拉住了苏棠,并朝如橘使了个眼色。 如橘捡起小瓶子,悄悄退到一旁,假装不小心将小瓶子滚落到床底下去了。 “如橘,你怎么这么不当心?” “奴婢愚笨,还请靖王妃责罚。” “没事。” 苏棠说,“这东西能拨出来吗?” “可以, 奴婢这就去寻一根棍子来。” “可我急着出宫。” 苏棠有些焦急。 皇后知道昨晚发生的事,道,“既是你随手做出来的小玩意儿,那你下次进宫再来本宫这儿拿吧。” “也可,只不过此物万不能与麝香混在一处,娘娘可记住了?” “自然。” 皇后挤出个笑。 苏棠离开时,皇后忍不住道,“若你下次再见到韦夫人,告诉她,让她不必来宫里请安了,直接离京吧。” 苏棠望着皇后,快五十岁的女人,眉目间满是脉脉温情,就好似一潭死水里,一条努力呼吸的鱼。 苏棠转身离开。 身后,是皇后决绝的声音,“去找麝香来,本宫要再去问一次太后。” 苏棠回到靖王府时,太阳已经悬挂到了正中央。 王府的事,没有宣扬出去,所以没有外人过来‘慰问’。 苏棠饭也顾不上吃,先去看了献王,并与一直照料他的府医一起,再次施针开药,忙活到快天黑,才回到栖鸾院。 “王爷呢?” 苏棠看着空空的床,忙问。 冬杏安慰,“王爷在书房议事呢,您别担心。” 阿圆已经端了饭菜过来,哽咽着说,“小姐,您先吃点儿东西吧。” “哭什么。”苏棠好笑的问。 “您这才新婚第一天呢。”阿圆忍不 住了,“都说新婚头一天,要和和乐乐的,以后的日子才能过的红火,可是你瞧……” “别瞎说,咱么小姐和王爷,以后一定过的红红火火。”冬杏说,“奴婢求了一天菩萨了,菩萨肯定会答应的。” 清风抱着剑出现,“我帮你去捅了皇帝?” 苏棠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你别,不然我还得去给你收尸,晦气。” 清风瞥见被逗笑的阿圆,扯了扯僵硬的脸露出个笑,默默退了下去。 苏棠吃了饭,困意涌上来,倒在被窝里,本想等裴樾回来,可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裴樾过来时,苏棠睡得正香。 “本王出去一趟,你们照看好王妃。” 裴樾吩咐冬杏几人,轻轻抚了抚苏棠的小脸,他大概是离开战场太久,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他的外号,是活阎王! 替苏棠掖好被她踢乱的被子,裴樾才出了房间。 谢千机已经带人在等着了,“王爷,一切准备就绪。” “嗯。” 裴樾淡淡捏着手里的斩风,“今夜皇宫内的暗卫,一个不留。” 皇帝有一批暗卫,只听皇帝一人的号令,也替皇帝监听四方,罗丨织罪名,抓捕任何想抓捕的人,处决任何皇帝想处决的人。 上次抓走娇娇的,便是这批人。 这次给皇帝 理由打死献王的,亦是这批人。 这批人平素藏身皇宫,无皇帝号令不会出现。 今晚,裴樾要他们死! 苏棠并不知外面掀起了什么样的风雨,她只是再一次以裴樾的视角,走完了他的一生。 这一次的梦,依旧雾蒙蒙的一片。 苏棠醒来,又是泪流满面。 她现在已经不急着去记下梦里的事了,她清楚,一旦遇到前世裴樾相关的事时,这些记忆,自然会变得清晰。 ‘吱呀——’ 房门被人推开,晨曦的微光也跟着洒了进来。 苏棠瞧见进来的人,跳下床扑到了来人怀里,“王爷昨夜去哪儿了,怎么身上这么重的血腥味?” 苏棠急地去给他把脉,却被人打横抱起,放在了书桌上。 接着,一双脚就被他握在手中,贴到了他的怀里,“天还凉着,怎么光着脚下来?” 裴樾语带责备,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喑哑温柔。 阿圆和冬杏急急赶来,瞧见这一幕,忙要退下,就听裴樾道,“准备热水,本王要沐浴。” “是,那奴婢们服侍……” “不必。” 裴樾捏着苏棠纤细脚踝的手稍稍收紧,不容她抗拒退缩的,“这里有娇娇即可。” 苏棠脸蹭的一红,裴樾握着她脚的地方,好似被火灼烧了一般的滚烫起来。 第三百三十五章 孤家寡人 阿圆还想说,小姐不会服侍,就被冬杏捂着嘴拖了出去。 没多久,热水灌满了侧间的浴池。 浴池是新修建的,虽不比后院单独的温泉,但天冷时在这儿泡澡,也不用担心会着凉。 苏棠被吻得晕乎乎的,何时被人抱到了水里都不记得了。 一双白玉似的手臂,软软的挂在脖颈上,在他怀中,像是一条被风吹起的羊脂白薄纱。 起初,风是温柔而耐心的。 缓缓吹起轻纱,让羊脂白都泛起了浅浅的粉色。 直到匕首,轻易的割破轻纱,轻纱温柔的波浪,才变成了不受控制的摇曳。 轻纱飞起或落下,全都被风掌握住。 不知过了多久,软软的轻纱被人揉出褶皱痕迹,无力的垂落下来。 苏棠就这样,看着早晨的薄雾,被高悬起来的阳光驱散,透过窗格散落进来,就连裴樾带着薄汗的肌肤,都好似撒上了金辉。 “娇娇。” 裴樾餍足的轻啄她的唇角。 苏棠觉得自己现在好似一浮萍,起伏都由他来定,可所有的欢愉,都架不住,肚子饿了。 “夫君,我要吃饭。” 裴樾浑身轻僵,眼中的殊色比刚才还深,“娇娇,再喊一次。” 苏棠只想吃饭,顺从的喊,“夫君,我肚子好饿。” 可这一声,不但没换来温柔的风,反 而带来了更加激烈的风暴。 最后,苏棠狠狠在他胸口垂了一下,他才肯将她抱出来,生疏却又小心的为她更换好衣裙,才自己去换衣裳。 “将早膳拿进来。” “哪里还是早膳,都是午膳了。” 苏棠抱怨的靠在软塌边,抬起手指尖都费尽,反观裴樾,就像是吸足了阴气的男狐狸精,精神百倍。 裴樾任她埋怨,待阿圆将饭菜拿上来,裴樾也没留她们伺候,而是把苏棠的腿抱在怀里,让她软软靠在软枕上,端起粥饭来喂她。 苏棠也不客气,毕竟她实在没力气了。 任由裴樾伺候着吃了小半碗肉糜粥,才缓过劲儿来,自己拿了碗筷,郑重的说,“王爷昨日虽然逼出了体内大部分的毒,但残余的毒也不是好受的,接下来我要专心为王爷准备解药,王爷夜里就睡书房吧。” “本王没事。” 裴樾严肃的说。 苏棠,“我是大夫,我知道你有事没事儿。” 裴樾皱眉,看来昨晚杀光了皇宫的暗卫,还不够解气。 苏棠怕他真的以为自己的毒很严重,安慰说,“虽然毒一时半会儿解不了,但控制住一月一发作,应该还是可以的,这样王爷就不必受皇帝挟制了。” 裴樾看苏棠眼里又流露出心疼,悄悄抓紧了筷子,垂着眼说, “娇娇,本王现在已经不是孤家寡人了,还必须一个人睡在书房吗?” 苏棠果然心软了。 她强行拽住理智,“王爷也不想我们生出一个带着毒的宝宝吧?” 这算是掐住了裴樾的喉咙。 他自小中绝情蛊,他犹记得母后每夜抱着他时,后悔难过的泪水。 “本王可以保证,在娇娇没做好准备前,绝不动你。” 自然是有药,可以让人暂时不怀孩子的。 裴樾握住苏棠的手,“今日是本王冲动了,娇娇,原谅我。” 他不想因此,而让娇娇以为,他是只图自己爽快,而不顾她与孩子痛楚的人,若是他的毒此生无法解清,他情愿不要孩子。 苏棠听出他语气里的后怕,也不忍心再吓唬他。 “我没有怪你。” 苏棠回握住他的手,哼哼说,“那你以后还是睡这里吧,不过没有允许,你绝不能不规矩。” 裴樾一看她明亮的大眼睛,就知道她必定盘算着这一个月都不叫他碰了。 可他能怎么办? 他的娇娇,他又舍不得强迫,只能继续洗冷水澡了。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才吃完。 待苏棠身上恢复了力气,才跟裴樾一起去看了献王。 献王还没醒,小牧肿着两个核桃眼在旁边打瞌睡,死活不肯离开,被裴樾直接打晕叫人拎下 去了。 苏棠跟府医一起,给献王换了药后,才出来。 “献王现在如何?” “没有生命危险了。” 也亏得裴樾去得及时,并把人给带了回来,否则献王必死无疑。 “那就好。” 裴樾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牵起她的手,“献王就暂住在这里,你不必着急,与府医慢慢治,缺什么药跟杜若说一声,让他去给你找。” 苏棠一一应下,结果被他一路带到了花厅。 花厅里,以管家为首的大.大小小的管事都立在厅中。 “王爷,这是……” “你既是靖王府的王妃了,那王府的管事们,你也该见见。” 裴樾扫了眼底下低低说话的人,“即日起,府内大小事务,你们直接回禀王妃即可,你们的卖身契,本王也会一并交给王妃。” 管事们大惊,王爷这意思,竟是把王府都交给王妃了? 其中一个管事道,“可是王爷,听闻王妃在侯府时,并无人教导管家之事,王府事物杂多,王妃岂能一下就管得好?” “管不好,还有老奴在。” 秦管家怼了一句,就柔声细气的跟苏棠道,“王妃日后有什么不懂的,只管寻老奴就是。” 秦管家是裴樾身边的老人,绝对可信。 剩下的管事们听到秦管家这么说,也都乖乖闭上了嘴, 毕竟谁家主母接接掌中馈时,是家主陪着的? 就算这个新王妃真的对管家之事一窍不通,有王爷护着,他们也只能忍着。 “多谢秦管家。” 苏棠温和的望着神色各异的管事们,“本妃还年轻,许多事上确实需要请教各位。” “不敢,王妃若有不知道的,小的们一定知无不言。” 众人齐声说。 苏棠又简单的问了问各人的名字,所管的事物,并让他们留下这个季度要理的册子之后,才让他们退下了。 走时,苏棠听到几个管事低声抱怨。 “以后咱们怕是要多担待咯。” “辛苦些也罢,就怕她不懂装懂,平白给咱们添些麻烦才最是糟糕。” 秦管家要去呵斥,被苏棠叫住。 “他们有埋怨也是正常,待我先看过这些册子再说。” 商铺虽然都划给了徐四去管,但王府家大业大,还有田产、以及府中月例、四季衣裳、赏罚等等大小的杂物要处理。 裴樾一直没出声,也正是知道,光靠罚是收服不了人的,还得要能力。 他相信娇娇有这个能力。 “走,本王再带你好好看看靖王府。” 裴樾捞起苏棠的手往外走。 两人才走到花厅外,秦管家就去而复返了,一张老脸冒着冷汗,“王爷、王妃,刘公公送赏来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背后捅刀子 苏棠想起裴樾今早身上的血腥气,握紧裴樾的手。 刘公公这时已经让人端着两个托盘上来了。 其中一个,放着一只白瓷瓶子。 另一个,放着一柄染血的剑和一块令牌,令牌上,写着一个‘暗’字。 “给靖王、靖王妃请安。” 刘公公施了礼后,道,“皇上说了,靖王殿下劳苦功高,理应赏赐,这枚药丸,是强身健体的,请您现在服下。” 苏棠抓着裴樾的手更紧,想要上前一步,却被刘公公用眼神拦下,“肖统领就在王府外,王妃,您还是让王爷服下吧。” 苏棠懂了,裴樾敢不吃,禁卫军就敢进王府抓人。 裴樾往前一步。 刘公公身后的小太监吓得往后趔趄几步。 刘公公暗骂小太监不争气,也有些怵裴樾身上的杀气,好声好气的说,“靖王殿下,您刚大婚,皇上也不想与您为难,您吃下这颗药丸,洒家就带人回去了,绝不为难您。” “若本王要与你为难呢?” 裴樾淡淡将那柄染血的剑提在手中,提步便往府外走去。 刘公公身后的禁卫军一瞧,黑了脸,“靖王殿下这是何意,难道还想与禁卫军动手不成,可别吓着王妃……” 那人话未说完,裴樾凌厉的剑风便直朝他面门而来。 刘公公大喊坏了事,拍着大腿忙拦在裴樾跟前,“王爷,皇上并无对您动 手的意思,您若是真杀了禁军,那不是逼皇上动手么?” “刘公公一片好意,本王心领了。” 裴樾淡淡收回手。 那禁卫军轻蔑挑眉,慢慢朝苏棠靠近,结果还不等他挟制住苏棠,裴樾的放下去的利剑不知何时扔来,直接钉穿了他的肩胛骨,让他当场摔在地上,惊起一片灰尘。 苏棠默默收回手心的药粉,拍了拍裙角的灰。 “怎么切磋切磋,还受伤了?” 苏棠招呼秦管家,“去请府医来,为这位禁军好好处理伤口。” “王爷分明是想斩杀下官!”那禁军大声道。 “本王若是要杀你,你还能活到现在?” 裴樾不想让苏棠看到太血腥的东西,“滚出靖王府。” 刘公公皱眉,“王爷,您若是不吃下这颗药,那下个月的解药,奴才恐怕也无法为您送来了。王爷,那断肠散的毒,若是不按时服用解药,将会受到犹如肠穿肚烂之苦,若是三个月持续不服用解药,则会真正的肠穿肚烂。” “此毒乃是大内秘药,除了皇上,世上没有任何一人知道解药。”刘公公隐晦的跟苏棠说,“而且没有一味宫中秘制的药,也无法制作出解药。” 苏棠越听,心越沉。 裴樾反而一脸淡定,仿佛根本没把这断肠散放在眼里。 刘公公只得叫人扶起地上那个禁军,狼狈走了。 苏棠还 是不放心,裴樾一边揽着她往回走,一边道,“父皇并不确定,昨晚暗杀了大内暗卫的人就是本王,今日才会派人来试探。如若本王真的依言吃下刘公公送来的药,等同承认了昨晚的事是本王所为,那外面的肖鹰才会真的带人冲进来。” 虽然裴樾并不怕肖鹰,但这不是他想要的起兵谋反的方式。 没一会儿,谢千机过来。 “那刘公公又拿着同样的东西,去庸王府了。” “西南大山之事,本王早已透露给永定王,永定王于两日前,就已经秘密离京,前往西南了。” 永定王一消失,皇帝难免怀疑他是藏在了暗处,并伺机对宫内暗卫动了手,所以才会到处试探。 苏棠心落回了肚子里。 “你是关心则乱。” 裴樾道,“而且断肠散也并没有刘公公说的那么可怕,你尽可放心。” 苏棠才不放心。 世上怎么会有皇帝这样狠心的父亲,儿子替他驻守边境,守护大晋太平,他却在背后使劲捅儿子的刀子! “王爷,我想去地牢看看。” 既要去见见刁斗,问问他可知道断肠散,也想去见见芜青跟‘韦夫人’。 谁知裴樾将她打横一抱,“因为新婚,本王难得休沐三日,娇娇却要去见旁人?” 苏棠想起这茬,也有点儿舍不得。 裴樾平日里忙得不见人影,唯独这三天他放 下所有公务与她独处。 “可惜献王殿下昏迷不醒。” “那是他自找的,也该吃些苦头。”一把年纪了,还跟孩子似的任性。 裴樾话是这样说,好药却流水似的送往献王住的院子。 厮混的日子过得很快。 苏棠和裴樾都放心不下献王,所以这三天几乎没出门,就闷在王府里,直到第三天傍晚,献王终于醒了。 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小棠儿,我想吃火锅,辣椒要多多的。” “您还是老老实实喝粥吧。” 献王趴了三天,后背的皮肉没有感染,还结了薄薄一层的痂,而且看情况,他的腿大概率还没废,只是要养好,那也得一年半载了。 献王清醒了,苏棠和裴樾也就安心了。 三天一过,终于放心回门了。 裴樾亲自陪着苏棠回了归德侯府。 赵家人一大早就来帮忙张罗了,马氏好一通抱怨赵夫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奈何赵夫人拿她说话当放屁,一个字都不往心里去。 “爹爹。” “回来了。” 苏毅精神奕奕的等在门口,瞧苏棠面色红润,神情愉悦,一点儿多余的担忧都没有了。 “棠儿,你去歇歇,爹爹跟靖王殿下说说话。” 就算裴樾对苏棠很好,但翁婿之间的训话和告诫,还是必须要有的。 苏棠抿唇轻笑,轻快的往后院去了。 侯府的下人又遣 散了一批,以至于诺大的侯府,瞧着有些空荡荡的。 苏棠想去找赵舅母,刚出游廊,一道人影飞快的从拐角窜出来,差点撞到苏棠身上。 “曹鼎?” “棠妹妹。” 曹鼎才看苏棠一眼,立马被她的容色摄住了。 苏棠本就生得好看,此刻她眼角还带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春丨色,让她更添一分妩媚动人。 “曹公子。” 阿圆蹙眉提醒了一句。 曹鼎立马醒过神来,低下头,眼珠子快速左右动着,“我、我不是故意冲撞妹妹的,我只是急着出门。” “不是让爹爹给你寻了夫子,让夫子来府上教你读书吗?” 苏棠不喜欢马氏,但曹鼎父子一直没作妖,所以她还谈不上厌恶,就是例行问了句。 曹鼎笑了笑,“夫子今儿让我去他家里上课。” 苏棠见他身后的小厮拿着书本,是去读书的样子,点点头,提步先走了。 曹鼎回头看了看苏棠,却被身旁看似老实的小厮推了一把,“你好处都拿了,现在想反悔?没那么好的事!快走,耽搁了主子的事,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曹鼎立马歇了找苏棠求救的心,乖乖跟着小厮走了。 两人谁也没察觉,他们刚走,苏棠就从一旁走了出来。 “没想到还有条漏网之鱼。清风,跟上去瞧瞧,看看到底是谁,连曹家人都利用上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荒唐的恨 安排好清风离开后,苏棠提步去了厨房,老远,就瞧见了赵夫人忙碌的背影。 厨房里,热气腾腾。 赵夫人挽着衣袖,亲自盯着一道道菜出锅。 “辛苦大家,待做好这顿回门宴,侯爷必定有赏。” “是。” 大家也都热火朝天。 苏棠见她实在忙碌,没上前打搅,而是踱着步子,悠闲的在侯府逛了起来。 出嫁后,再回来,她竟也看出几分不同的滋味来。 “待回门宴一完,冬杏便去徐四那儿帮忙吧。” 在梅林的凉亭坐下,苏棠便说,“你先别急着拒绝,徐四那儿我也需要人手,至于我身边,有一个阿圆就够了,况且,你若是能成为下一个‘徐四’,可就帮了我大忙了。” 封地十八城的生意,上次陆无忧来信说,已经开起来了。 紫藤斋推出的小火锅,在那边很受欢迎。 商业版图一旦扩大,那她就会需要大量的人手帮忙。 “奴婢明白了,奴婢一定会认真跟着徐爷学习,绝不辜负小姐的嘱托。” “嗯。除了生意的事儿,你们的终身大事,自己也物色物色,若是有合意的,来跟我说一声,我帮你们考察考察,没问题,就给你们操办婚事了。” “奴婢还不急。” 冬杏这辈子就没想过嫁人,她就要一辈子跟着伺候小姐! 阿圆见苏棠看向自己,连忙咽下嘴里的点心,说,“奴婢也不急,奴婢这辈子就跟着小姐,等小姐生了小主子,奴婢再伺候小主子,奴婢可不嫁人!” 去而复返的清风听到这一句,面瘫脸都垮下来了。 苏棠和冬杏都瞧出清风的心思了,敢情阿圆是一点儿也没察觉呀。 “那好,你说不急就不急,让旁人急去好了。” “谁还急呀。”阿圆问。 “当然是……” “曹鼎被带出府,见了霍国公府的人。”清风打断了苏棠的话。 苏棠一听霍国公府,也跟着转移了话题,“这个霍国公府到底想干什么?” 说他们低调了起来,又暗戳戳的搞一些小动作。 说他们高调吧,他们又不往庸王一党里扎堆。 “等曹鼎回来,打一顿就知道了。”清风说。 “嗯,今晚我们就歇在侯府。” 苏棠道。 午膳准备好,苏毅终于跟裴樾从书房出来了。 看苏毅的神色,应该是很满意裴樾这个女婿了。 吃过午膳,苏棠和裴樾回海棠苑小憩。 苏棠歪在裴樾怀里,小声的跟他说着曹鼎和霍国公的事,说着说着,人就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间,苏棠感觉到裴樾起了身,“王爷去哪儿?” “谢千机那儿有些小事,本王去去就回。” 说完,在她额上 轻轻吻了一下,转身出了海棠苑。 苏棠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结果一觉睡醒,裴樾还没回来,先听闻了苏老夫人即将咽气的消息。 苏棠赶到苏老夫人的房间时,苏毅和曹仓一家三口都在。 马氏哭得很大声,苏老夫人像上了岸的鱼一样,张大嘴巴瞪大眼睛,望着账顶急促的呼吸。 府医摇头,“老夫人能熬到今日,已经是幸运了。” “去备寿材吧。” 苏毅开口。 马氏急道,“侯爷,你怎么就要备寿材呢,应该请太医啊,再不济还有棠儿呢,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去死,你还是个人吗?” 苏棠眼睫一垂,曹仓先一步捂住了马氏的嘴。 “侯爷,你别介意,她就是太伤心了,我现在就带她出去。” “管住她。” 苏棠警告曹仓,“我再听到她胡沁一句,我要她下去给苏老夫了陪葬。” 马氏瞪大眼睛,挣扎着想说什么,被曹仓死死捂着嘴拖了下去。 曹鼎也不敢留,低着头飞快跑了。 “爹爹。” “我没事。” 苏毅在床沿坐下,看着自己老迈的母亲,“娘,儿子只问您一句话,您为什么,那么讨厌如溪?” 苏毅一辈子都没想明白,如溪温柔大度,又给他生了一儿一女,母亲怎么就如此厌恶如溪,甚至要杀 了她? 苏棠看着哑着嗓子说不出话的苏老夫人,上前给她塞了一颗药丸。 没多久,苏老夫人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她咳嗽几声,干哑着嗓子,狠狠盯着苏毅,“我后悔生下了你这么个猪狗不如的儿子!” 苏毅只是静静看着她。 苏老夫人冷笑一声,看向苏棠,“你们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赵如溪?你看看苏棠,就该知道为什么了,她们母女两,都是一样的下贱,一样的惹人讨厌!” “娘!” “你别叫我娘,我落得今日的下场,都怪你们!” 苏老夫人嘶吼,“赵如溪只不过是个低贱的舞姬罢了,就算赵家收养了她又如何,她就真的贵不可攀了吗,凭什么在我跟前摆出一副贵女的架势,不肯像别家的媳妇一样,奉承伺候我这个婆婆!” “如溪她只是性子冷清。” 苏毅没想到,苏老夫人要害赵如溪,竟然只是这么荒唐的理由,“她不善逢迎,对您却是处处恭顺,她陪嫁来的嫁妆,都是任你挑选,她何曾摆过贵女的架子!” “她有!” “她跟苏棠一个样,都自命不凡,都瞧不起我,我是归德侯府的侯夫人啊,我是赵如溪的婆母,苏棠的祖母啊,可你看她们两,恭顺比不上谢淑,孝敬比不上凝烟,还处处跟我作对,指 摘我的不是,她们就是瞧不起我!” 苏老夫人憋了一辈子的戾气此刻爆发出来,声音都变得尖利刺耳。 苏毅整个人都懵了。 曾经赵如溪会因为苏老夫人的冷脸,而悄悄哭泣,暗暗后悔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 棠儿小时候,对祖母也是充满了儒慕的。 是苏老夫人一次又一次的刁难和偏心,才叫如溪和棠儿以为,苏老夫了厌恶了她们,所以才开始尽量避开她,处处忍让她。 没想到,这竟然变成了拿乔装贵,瞧不起她? 苏毅真是想笑,都笑不出来。 “所以,娘你才一次又一次的羞辱如溪,最后杀死了她!” 苏毅寒声问。 苏老夫人不屑的嗤笑,“你看看你,真是有出息,为了个低贱的舞姬,竟敢这么跟生你养你的娘说话,真真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勇儿呢,我不要你养了,我要去二房!” “不巧。” 苏棠冷漠上前,“去年,我才刚办了二叔的丧事。上个月,侯府也刚刚办了苏凝烟的丧事。” 苏老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苏毅眼中流露出悲伤,苏老夫人才确信,她最爱的二儿子,和最喜欢的孙女儿,都死在了她前头! “是你,苏棠,是你杀了他们是不是,你该死啊,我杀了你!” 说着,她突然猛地睁大了眼睛。 第三百三十八章 咽气 苏老夫人感觉身体里的力量,迅速被人抽走。 她知道,那是鬼差来勾她的魂了。 “不,我还不想死,我还没有光耀曹家的门楣,我还要杀了苏棠这个小贱人!” 苏老夫人四肢不能动弹,只能朝苏毅大喊,“快,杀了苏棠,杀了这个灾星,杀了她啊!” “棠儿不是灾星。” 苏毅一字一句的告诉苏老夫人,“她是我的女儿,是我的掌上明珠,是任何人都不许伤害的珍宝!” 苏老夫人目眦欲裂,眼里的怨毒几乎化为实质落在苏毅身上。 她的长子,这个最像老侯爷、也一直遵守老侯爷的遗言,处处拘束她,不让她把娘家人接来侯府享福的长子! “你……” “娘,你安心去吧,至少你死后,我会将你葬入苏家的祖坟,让你跟如溪一起,享受苏家的供奉。” 苏毅说完,苏老夫人怒气冲顶,就是这一刻,咽了气。 她活活被气死了。 苏棠没想到,一向孝顺的爹爹,最后会用这样一句话,来气死苏老夫人。 “爹爹,娘亲不会怪你的。” “是爹爹没用啊。” 苏毅仰头,想把眼泪咽下去,但终究还是没忍住,坐在苏老夫人身旁,泣不成声。 苏棠从房 间出来,裴樾正在门口等她。 “王爷。” “本王在这里。” 裴樾拥住她,“先回海棠苑吧,这里会有人来处置。” 苏棠知道,苏毅现在大约是不想叫她陪着的,点点头,任由裴樾牵着手慢慢走回了海棠苑,坐在了院子里新扎的秋千架上。 苏棠见阿圆和冬杏都一脸担心,忍不住笑道,“放心吧,我并不难过。” 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世上真有父亲,可以狠心如皇上。 世上也真有母亲,可以偏心狭隘如苏老夫人。 “那奴婢们去给小姐准备些好吃的,王爷刚刚叫人送来几条新鲜的鳜鱼呢,可以炸了做松鼠桂鱼,还可以做成鱼丸,晚上煮小火锅。” “好,做上次那个菌菇汤的。” 苏棠说。 阿圆忙应下拉着冬杏去准备了。 裴樾靠在秋千架旁,看她果真神清气爽,才放下心来,将一支发簪戴在了她发髻里。 “王爷哪儿来的簪子?” “去母后宫里拿的。” “王爷进宫了?”苏棠担心的踩在地上。 裴樾捏捏她的脸,替她推了推秋千,“宫里召见,去了一趟,下个月,我们可能要启程去楚国了。” 苏棠想起敏珠说过的话,懂了,“楚皇五十生 辰,要你去楚国贺寿。可皇上为什么会答应?” 皇帝极力想控制住裴樾,怎么会允许裴樾回去找他的舅舅? “因为楚国让出了一座与乌孙接壤的城池。” 这就意味这,大晋的土地,几乎将乌孙三面包裹,如此一来,大晋想要吞下乌孙,楚国也无权干涉。 所以皇帝,才会答应放裴樾去楚国。 “此事要待十日后楚国的诏书正式到大晋,皇上才会宣布,不过这段时间,娇娇可以开始准备去楚国的东西了。” “只有王爷去吗?”苏棠问。 “成王也会随行。” 裴樾道。 如此一来,京城只剩下庸王。 要么庸王篡位,在裴樾和成王回来之前夺得王位。 要么,皇帝收拾了李家,控制住庸王为皇帝新立的太子所用。 不论是哪一种,诏书之后,对于所有人,都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去楚国的事,还要细细盘算。 当晚,归德侯府就搭好了灵堂。 苏棠作为明面上唯一的孙女,虽然碍于靖王妃的身份,不用彻夜跪守灵堂,但也要帮着操持丧事,晚上忙到了半夜才睡。 次日,苏棠早早起来,开始接待来吊唁的人。 “皇嫂节哀。” 最早过来的,竟然是成王 夫妇。 乌兰顶着一对没睡好的黑眼圈,老大不高兴的跟着成王说了一句,还被成王扯了一下袖子。 苏棠客气的把他们夫妻请了进去。 走到一半,成王跟乌兰说了什么,乌兰才别别扭扭的走到苏棠跟前,说,“看在你是我皇嫂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离敏珠远一点,那个女人就是一条可耻的吸血虫,只要趴在人身上,不把血吸干是绝不会走的。我哥哥就是最大的受害者。” 乌兰说完,敏珠正好过来了。 乌兰哼了一声,蝴蝶似的跃到成王身边,挽着他的胳膊走了。 敏珠像是没听到乌兰那些话一般,走到苏棠跟前,“王妃听到消息了吗,楚国那边,应该已经正式发来邀请了。” “听到了,王爷会去。” “那王妃会带上我吗?”敏珠有些激动的问。 苏棠看她紧张不已的想说点儿什么,“会带上你。” 敏珠一肚子解释的话闷在肚子里,她想问问苏棠,为什么肯信她而不是乌兰,就听她说,“但你如果敢对我的人下手,我会亲手处置你。” 敏珠肩膀一松,“我不会让王妃失望。” 敏珠进去后,庸王府的管家也来了,管家说庸王夫妇身体不适,就不 亲自过来了。 苏棠乐意至极。 来往的宾客都到得差不多后,苏棠才回府,上了香后,就跟夫人们一起坐在隔间里小憩。 灵堂内,马氏的哭声震天响。 有夫人道,“看起来,这位曹家夫人,竟比靖王妃这个亲孙女儿更加伤心些。” “你这话不对,靖王妃本就不是苏老夫人的亲孙女,今儿能够纡尊降贵亲自操持苏老夫人的丧事,已经是仁至义尽。” “说的是,是我想偏了,还请靖王妃恕罪。” 苏棠看了她们一眼,不论她们是无心也好,有意也罢,都只淡声道,“无妨。” “说起来,归德侯也真是可怜,这半年内,不仅二弟一家死的死,散的散,如今儿子女儿和母亲都没了。” 只剩下一个假千金了呀! 夫人们都没说出这一句,但互相看了眼,仿佛都认定了,苏棠就是害了苏家的灾星。 众人下意识的离苏棠远了些,还有些,甚至直接找了个借口走了。 这时,外面忽然一阵骚乱。 “何事喧哗?” 小厮快步走进来,朝苏棠道,“是厉嬷嬷突然跪在钦天监的大人跟前,指认您是灾星,好些宾客都信了她的话,商议着,要奏明皇上处置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以理服人 钦天监乃是朝廷的占卜机构,直接跟皇帝回话。 听到这话,在场的夫人们都意味深长的看向苏棠,更加认定了她是灾星的事实,但她现在坐着靖王妃的位置,又不得不巴结。 “去看看吧。” 苏棠掸了掸衣襟,起身往外走去。 边走,阿圆边道,“昨晚老夫人去世,厉嬷嬷就不见了,奴婢还以为她是跑了,没想到她又冒了出来,来了这一出。” 苏棠几步走到前院,钦天监的两位大人正一脸为难。 而厉嬷嬷抬头,撞上苏棠的眼神,吓得抖了一下,大喊,“灾星来了,灾星祸害完了苏家,马上就要祸害大晋,祸害皇上了啊!” 说完,竟似吓得疯了,一头朝一旁的柱子撞了上去。 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女眷们惊呼,下一秒,却见厉嬷嬷被杜若一脚给踹倒在地。 “有胆子污蔑靖王妃,没胆子接受审讯么?” “老奴没有污蔑,苏棠她就是灾……咔嚓——!” 杜若当场卸了厉嬷嬷的下巴。 “靖王殿下来了!” 有人小声喊了一句,人群立马分开一条道来,一袭黑袍的裴樾缓步走来,带着压迫的气势,“敢妖言惑众,污蔑王妃,拉出去,仗打 一百,即刻行刑。” 匆忙赶来的苏毅闻言,没有阻止。 有人觉得太残忍了,可还没张口,就被裴樾冷淡扫来的眼神吓了回去。 “靖王殿下这是铁了心,要护着那灾星不成?” 一位老大臣突然走了出来,义正言辞的指着苏棠,说,“她刑克家人,是事实。方才那老嬷嬷说的,未必就有假,国祚之事,谁敢乱开玩笑,万一靖王妃当真是这样厉害的灾星,冲了我大晋的国运,此事,便是靖王殿下,也难承担得起!” “没错。” 又有人站出来,“靖王妃这样的女子,就应该送去清泉庵,让她清心静性侍奉佛前十载,洗去煞气,并为我大晋祈福。” “靖王殿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庇,难不成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被美色迷了眼,连天下的安危都不顾了吗?” 这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很快引起了其他不畏惧强权的大臣们的附和。 苏毅气得快晕过去,“诸位,我的女儿是不是灾星,我最清楚!” “归德侯,你都忘了,苏棠只是假千金,而不是你亲生女儿了吗?你的女儿是苏凝烟,她已经死了呀,被苏棠克死了!” “诸位别怪归德侯,他也是 被这灾星迷惑了。” “除灾星,除灾星!” 有人大喊。 之前那位老大臣继续道,“靖王殿下,您战功赫赫,又是嫡出皇脉,实在没必要为了这样一个女子,失去了朝臣们的信任……” 老大臣话未说完,裴樾的剑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眼尾杀意闪烁。 “小小女子,便能影响大晋国运?” 裴樾漠然,“那国家之间还何必要数万将士的血肉,去拼死维护安定,直接寻一个灾星送去敌国,不就能不战而胜?” “若是小小女子,便能祸害苍生,那你们这群所谓的贤臣,还配得上一个‘贤’字吗?” “若是你们配不上这个贤字,何必还死死护着头顶的乌纱帽?不如即日起,退位让贤,我大晋少几个酒囊饭袋,也少几个百姓受苦。” 裴樾的话,让方才还义愤填膺的人脸色青白一片。 那老大臣咬着牙,“靖王当真是被女色迷惑住了,靖王是想杀了老臣吗,好,老臣甘愿赴死,只求靖王殿下能醒悟!” 说完,认命的往裴樾的剑上撞上去。 裴樾没有收剑的意思。 苏棠瞧见裴樾眸底浓聚的风暴,快速抓着裴樾的手,一脚把那老大臣踹倒在地。 老大臣人都傻了,“你、你一个女子,竟然敢……” “我不想脏了王爷的剑,你算什么,也配用你的血,来叫王爷醒悟?” 苏棠知道这老大臣,并非庸王党,而是纯粹的迂腐而已。 老大臣被她气得差点当场去世。 裴樾被苏棠悄悄捏了好几下,他知道她的意思,虽然他觉得杀几个迂腐的老头,不影响什么,但娇娇既然不愿意,那他也可以忍一忍。 “你们说我是灾星,难道就是因为苏家接连发生的这些事吗?” 苏棠看向众人。 众人对她刚才那一脚,都有点儿怯。 苏棠踱着步子,走到刚才叫嚣的那几个人跟前,“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敢问诸位,方才起哄时,你们做到了哪一点?” 有人强辩,“我等并非起哄,只是事实摆在眼前……” “事实?我二叔之死,乃是我二婶杀夫。我凝烟妹妹之死,乃是她遭渣男抛弃,病痛缠身所致。至于我祖母,她更是因年纪大了,故而寿终。” “你们呢?可曾看清听清?” “他们没有。” 束翰林从人群里走出来,“他们 只是见那厉嬷嬷势弱,以为她遭受了迫害,轻易就受了人的挑拨,对靖王殿下和王妃猜疑,并且出言羞辱。” 那几人听到束翰林这么说,脸色更灰白了几分。 束翰林面无表情的看着几人,“且你们声色俱厉,咄咄相逼,既不谨慎,更无关忠义,你们只是想趁势逼迫靖王和靖王妃而已。” 赵良工也道,“君子九思,你们一思都没做到,哪里敢言之凿凿,来批判靖王受美色迷惑,还要把靖王妃送去庵堂?” 这时,半死不活的厉嬷嬷被拽了进来。 看得出来,她刚刚应该不止被仗打,还被裴樾的人讯问过了。 “说,你为何要跟钦天监的人告状,污蔑本王的王妃是灾星?” “是有人要奴婢这么做的。” 厉嬷嬷听到裴樾的声音,犹如听到阎王爷在审讯,吓得涕泗横流,“奴婢昨晚就跑了,是有人逼奴婢污蔑王妃的,还请王妃饶奴婢一命,饶了奴婢吧……” 苏棠不知道裴樾用了什么刑,但厉嬷嬷应该没撒谎了。 “是何人逼的你?” “是……” 厉嬷嬷话未说完,忽然七窍流血,当场断气。 苏棠无语,她这灾星之名,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第三百四十章 山雨欲来 苏棠还是一脸镇静的辩解,“这总不能说是因为我问了她一句话,她就被我克死了吧,要是这样,刚才你们这些人早该去投胎了。” “是啊是啊,怎么我瞧着,你们还活得好好的呢?难不成你们敢说,这灾星只煞小人,不煞君子?” 束修阴阳怪气的说,“可你们也不算君子啊。” 刚才那些群情激愤的人,终于明白过来,他们这是被人给利用了。 尤其是地上那个迂腐的老大臣,看着七窍流血而亡的厉嬷嬷,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毅,“几位能来吊唁亡母,某感激不尽,但几位既然对我女儿有这么大的偏见,那归德侯府也不欢迎你们,几位请回吧。” “归德侯,我等并非是针对你,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是呀,我等并无恶意的。” 对于苏毅,他们还是敬重的。 要是以前,苏毅是个再好说话不过的性格,他们都道歉了,苏毅也不会让他们下不了台。 但现在,苏毅摇头,“无需再说,苏家的事,我比几位清楚,而且我还没有老糊涂,以至于是非恩怨都分不清楚。” 裴樾也淡淡附和了一句,“本王也没有老糊涂 。” 但他的确被娇娇迷惑住了。 几位大臣又悔又尴尬,苏毅都开口赶人了,他们也没脸再留下去。 但自诩君子,不可能连一句道歉都不给苏棠。 “靖王妃,今日的确是我等糊涂了。” “没关系。” 苏棠大度的说,“既然都糊涂了,早点退位让贤,让有才之人居于高位,也省的大晋朝走了下坡路,最后还得劳累几位去找个女子来怪罪,怪麻烦的。” 裴樾,“来呀,送几位大人去吏部。” 这顶乌纱帽,的确不必戴了。 那几个大臣震惊不已,在场的,更加没一个人张口替他们求情。 等了半晌,只等来苏毅一句,“众位还不走吗?” 几人只好灰头土脸的去吏部登记,准备退位让贤了。 事情解决,剩下的人也没有再敢拿灾星说事儿的,纷纷安慰了几句,就回去了。 还有人提醒裴樾,“王爷今日此举,纵然解气,但方才那几位大臣,都是朝中清流,从不附党,行事也还算公允,王爷却强行让他们摘了乌纱帽,只怕朝中言官会趁机参奏王爷,说王爷戕害朝臣。” “我们哪里戕害人了?” 苏棠淡定说,“我们刚才明明是 以理服人,对吧,束翰林?” “对对对!” 束修抢先跳出来说,“咱们有理,咱怕什么!” 束翰林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要不是苏棠是靖王妃,又是苦主,他也恨不得拍一巴掌,这两个无法无天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娇娇,你先陪岳父回去吧。” 裴樾知道束翰林有话要说。 苏棠点头,把苏毅和束修这个倒霉孩子都拉走了。 “王爷今日之举,可曾想过后果?” “本王已经被逼到悬崖,往前踏一步和踏两步并无区别。”裴樾淡笑看向偷听的苏棠。 束翰林也跟着看过来。 苏棠轻咳了一声,若无其事的走了。 束翰林轻叹,“也是,今日震慑那些迂腐的老臣一番,等日后出了事,他们也会掂量掂量如何开口。” 裴樾轻应一声,跟束翰林提起楚皇寿辰之事。 这厢。 苏毅安慰了苏棠一番后,独自去了灵堂。 成王夫妇突然找来。 乌兰直接跟苏棠说,“你刚才踹那老头的一脚,还算不错,我最讨厌那些光长得好看,却只会哭哭啼啼任劳任怨的女人了。” “你在夸我?” “勉强算是吧。”乌兰轻哼一声 ,“不过我可不会太喜欢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乌兰。” 成王拉了拉乌兰,乌兰这才撇着嘴勉强道,“反正你要是不跟敏珠那个小贱人玩在一处,我也不是不能喜欢你。” 说完,被成王歉意的拉着走了。 “听说这位乌兰公主行事霸道,一路欺负着同行的敏珠公主来的。”束修瞧着乖乖跟在成王身边的乌兰,“没想到是一物降一物。” “敏珠呢?” “敏珠公主才来没多久,就走了。”阿圆说,“好像是有人寻她。” 苏棠没多在意,却在迈步走进凉亭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抹寒光,她立马抓住身边的阿圆和束修往身后倒去。 锃——! 尖锐的金属相接的声音,刺得人耳朵发麻。 清风拔剑护在苏棠跟前,暗处靖王府的人已经朝放暗器的那道人影飞快追了出去。 束修感觉心跳都要停了,“刺、刺客!” 地上还躺着三枚飞镖,泛着绿光,刺客这是连他这个文弱书生也要杀啊! “受伤了吗?”苏棠问。 “没有。” “那就好。” 苏棠捡起地上的飞镖,将上面淬的毒蹭到手帕上,又将手帕浸到水里,不一会儿, 就辨出了这毒。 这是曾经毒死过皇后娘娘的毒——千机方。 “果然……” 苏棠低声呢喃,皇帝还未公布楚国之行,腥风血雨就已经提前到来了。 先是挑起灾星之事,而后便是刺杀。 “娇娇,可曾受伤?” 裴樾快步朝这儿走来,杀气凛凛。 束修吓得倒退半步,直到苏棠被他拥到怀里。 “我没事。” 苏棠安抚的回抱住他,在他耳畔低声说,“王爷,是千机方。” 百药生已死,千机方应该无人能配置出来才对,可现在却出现了,还送到了她跟前,让她不得不怀疑,出手的人,是在暗示她什么。 正说着,杜若回来。 “王爷,查到昨夜联系厉嬷嬷的人了,是霍国公府的小厮,不过方才刺杀的人,在侯府外的巷子里,咬舌自尽了。” 苏棠看向裴樾,裴樾握住她的手,“先去霍国公府。” 说罢,吩咐杜若,“将曹家那个叫曹鼎的,带去王府地牢,好好审讯。” 苏棠没有阻止。 山雨欲来,曹鼎既然因贪婪卷了进来,那就没有让他独善其身的道理。 马车很快到了霍国公府。 谁知马车刚到,就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第三百四十一章 送上门 霍国公的尸体,悬挂在霍国公府的大门口! 应该是才吊死不久,霍国公府的下人还未发现,等到听到车马声响,拉开大门看到霍国公的尸体,尖叫声响彻大街,惊起鸟雀一片。 “王爷,我们来迟了一步。” 究竟是谁,居然敢这样堂而皇之的,杀了堂堂国公爷。 霍国公夫人扶着下人的手快步跑来,看到这一幕,只来得及喊一声国公爷,就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你先回侯府,本王进宫一趟,这里会有大理寺的人过来处置。” 杜若单独牵了一匹马来。 裴樾翻身上马,嘱咐苏棠,“等本王回来。” 他们撞见了霍国公的死,这事不简单,也不会轻易收场,他必须迅速进宫跟皇帝禀明此事,以免有人借机兴风作浪。 苏棠明白的点头。 在霍国公府下人把霍国公尸体取下来时,苏棠多看了一眼,正是这一眼,苏棠看到了霍国公僵硬蜷缩的手指,和霍国公夫人那高高衣领下,不小心露出的掐痕。 一个荒唐的想法出现在苏棠脑海——霍国公该不会,是死在霍国公夫人手里吧! “王妃,怎么了?” “没事,先回去吧。” 看霍国公府的人如临大敌的样子,苏棠今天怕是强闯不得,不过她多看了眼晕过去的 霍国公夫人,阳光下,她眼珠子轻轻动了一下。 众所周知,晕过去的人,眼珠子是不会动的。 只有装晕的人,才会。 苏棠回到侯府,找来小马管事,“你去一趟御史府,请谢夫人来一趟。” 小马管事立刻去办了。 苏棠想不通霍国公到底在秘密做些什么,想来很快,就会有人亲口来告诉她了。 天擦黑时,谢夫人就来了。 她应该也听说了霍国公死时,靖王府的马车就在霍国公府门口的事,一进海棠苑的门,就说,“王妃请放心,我家老爷绝对不会怀疑是王爷出手害了霍国公。” 霍国公也是谢御史府的亲家,谢夫人这样说,那就是真的相信了。 “夫人先别急,这次请你来,是有另外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苏棠拉住要行礼的她,将方才写的一张纸,交给谢夫人,“还请夫人,将此信,悄悄交给霍国公夫人。” “她?” 谢夫人担心说,“她此刻伤心欲绝,恐怕听不进解释。” 她以为苏棠是要辩解。 苏棠浅笑,“谢夫人只管将信给她,她看过之后,会知道该怎么办。” 谢夫人爽快点头,立马就要走。 苏棠问她,“霍少夫人和孩子最近怎么样?这段时日,天气时暖时寒,我看京城似乎又有寒疾 流行,谢夫人娘家不在京城吧,不如带着霍少夫人和孩子,一道回娘家小住些时日。” 霍少夫人谢晚月,便是谢御史长女。 谢夫人是个通透人儿,苏棠这样提点,她一下就反应过来,霍家怕是要有风雨,她得让女儿和外孙避出去了。 “多谢王妃。” 谢夫人郑重的朝苏棠行了礼,飞快赶往霍国公府了。 月亮慢慢爬上树梢,洒下一城清辉。 苏棠等到半夜,裴樾才披着一身霜露从皇宫回来。 “宫里知晓霍家的事儿了吗?” “知道了,庸王一党的人想趁机把霍国公的死栽赃到本王头上,可惜霍国公死得早了一些,若是待本王进国公府后再死,本王倒要费一番唇舌解释。” 裴樾一边解了斗篷,牵着苏棠往内室走,一边道,“霍家的事,不必操心。本王进宫,是为了将飞镖给父皇看。” 那上头实实在在的千机方,果然让皇帝面色大变。 裴樾想起皇帝那张惊疑不定、还以为他是故意试探先皇后之死而充满戒备的脸,狭长的眼微敛,“他的反应,与预料一样。” 先皇后之死,是他一手促成。 苏棠捏捏他的手心,裴樾顺势转身,将她拥在怀里,“娇娇。” 裴樾轻轻蹭着她的颈窝,贴着她温热的肌肤,语 气似地狱幽冰,“本王想要想要亲手挫断他的傲骨,将他的自负碾踩在脚底,那会比让他死,更难受。娇娇,你说好吗?” 他那个自负又多疑的父皇,一心将要将他逼入黑暗的泥淖,看他一身血污,背负骂名。 裴樾若谋反,再名正言顺,也将背负污点。 今日在见过皇帝后,裴樾改主意了。 他要打断皇帝的四肢,幽禁宫中,让他既清醒又绝望的,看他当做傀儡的儿子,是如何一步一步,光风霁月的夺得这个天下。 可裴樾也会害怕,吓到娇娇。 腰上忽然一紧。 “娇娇……” “我陪着王爷一起。” 他们都踏在深渊,只有彼此,是牵引对方爬出深渊的光。 苏棠不介意手染帝王的血,就算来世下十八层地狱,她也不会抛下裴樾! 裴樾喉结滚动,打横将人抱起,一道去了浴池。 浴池的热水,又添了几次。 苏棠在他肩膀深深咬了几个牙印,才湿着眼睫,被他抱着放进了被窝里。 一夜酣眠。 次日天刚亮,裴樾便去上早朝了。 苏棠赖了会儿床,才懒洋洋的起身更衣。 冬杏已经出府了,现在身边贴身服侍的,只有阿圆。 “小姐,曹夫人昨儿在外面闹了一宿,吵到您了吗?” “没呢。” 曹鼎被 带走,苏棠早料到马氏会闹,早早安排了人拦着。 说完,还是打了个哈欠。 阿圆赶忙劝说,“您要不再睡会儿?” “不了,今儿有客人要来,没空睡,一会儿给我煮点醒神茶吧。” “谁还来呀。” 阿圆正嘀咕,潋滟站在门外,恭顺的说,“王妃,御史府谢夫人求见。” 苏棠瞧着铜镜里又精神焕发的自己,抬手将裴樾从先皇后宫里拿来的那支赤金青鸾发簪戴上,才叫人把谢夫人请来了海棠苑。 今儿阳光不错,海棠苑的花花草草都抽了嫩芽,院子里嫩绿一片。 她穿着一身藕荷色长裙,坐在院子里的石凳旁,犹如初春新绽放的花,娇艳,又清寒。 “靖王妃。” “阿圆,你带着其他人都退下,清风留下。” 谢夫人身后那个戴着黑色斗篷的妇人暗暗松了口气,转头看了眼谢夫人,“亲家母,你也先去里间坐会儿吧。” 她跟苏棠的对话,并不想让谢夫人知道。 谢夫人看看苏棠,见苏棠点头,她才离开。 苏棠给她倒了杯茶,茶水倒了一半,乔装而来的霍国公夫人从衣袖里抽出一张纸,放到了苏棠跟前。 那张纸上,盖着一个红红的戳。 “怎么会是她!” 苏棠认出那个印,茶水倒满了都未能察觉。 第三百四十二章 以命相搏 那个印,苏棠只见过一次。 那是在太后赐封她为郡主的懿旨上,那是太后专用的印。 “就是她。” 霍国公夫人坐在苏棠对面,发髻有些散乱,“我不止一次见过太后的人悄悄与联系,他也跟我亲口承认过,他在秘密替太后办事,拘着国公府的人,让我们低调行事。” 苏棠擦了桌上洒落的茶水,示意她继续。 霍国公夫人轻咬着牙,看向苏棠,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明明当初,她恨不得苏棠立马就死。 可现在,她却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王妃不问我为何会杀夫吗?” “你今日既然来了,自然会说。” 苏棠现在占据着主动权,她不可能再被霍国公夫人牵着鼻子走。 两人相视一眼,谁也不肯相让。 半晌,霍国公夫人苦笑,“曾经我听闻你二婶杀夫,还觉得这是天方夜谭,女子应该柔顺恭敬,是是依从丈夫,谁曾想,我自己竟也杀了我的丈夫。” 但她一点也不后悔。 “你知道霍国公为了牢牢抱住太后这根大树,他做了什么吗?” 她讽刺的笑,“她居然要逼元思秘密迎娶太子妾室李霞光做正室, 为此,他甚至要溺死我那长媳和我的长孙!” 苏棠想起霍家长子霍元思,那是难得清正的一个人。 “就是因此,你杀了他?”这个理由似乎不太够。 “自然不是。” 霍国公夫人道,“是元思不肯答应,还跟国公爷吵了一架,国公爷为此打了元思,我上去劝架,他便连我一起打了,还扬言要休了我。” 苏棠看着凄凄切切的霍国公夫人,仍旧觉得她没说实话。 “夫人莫非是觉得我年纪小,好欺骗?” “我没有……” “既如此,那我只能送客了。” 苏棠起身要走。 霍国公夫人看她当真一点怜悯也不肯给,终于咬着牙,“他魔怔了,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一个邪法,他竟然想要悄悄放干芙儿和元思的血,做一种延年益寿的药丸,进献给太后!” 说完,还拿出了几颗红色的丸子来。 苏棠嗅着里面跟当初容萤身上如出一辙的古怪气息,面色凝重起来,看来得空,务必要再去地牢见一见芜青了。 苏棠问她,“霍国公是何时想出这种邪法的,可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人?” 霍国公夫人凄凄摇头,“我在后宅,并不知道国公 爷的事。若要说他见过最奇怪的人,也就是李家长子李之言。” “我与你说国公爷想逼元思迎娶李霞光也是真的,可惜元思不答应,他便想要放血制药。我也是忍无可忍,才会设计灌醉了国公爷,将他吊死在了国公府门口。” “至于侯府厉嬷嬷诬告一事,我是知道的,所以我才会挑了王爷和王妃赶去国公府的时辰,将国公爷吊死,意图栽赃。” “可惜……” 她凄然笑道,“我还是不够聪明,连时间都没算准。” 苏棠凉凉看她,“你既知道自己破绽百出,是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霍国公夫人起身,撩起裙摆,背脊挺直的跪在了苏棠跟前,“太后已经传来口谕,令我下午入宫,恐怕此去,我便回不来了。恳请靖王妃想法子,保住我儿女一命。” 说完,将霍国公府的田产铺子的地契全部奉了上来。 苏棠看了一眼,厚厚一沓,她是真的将大半家产都送来了。 “为何不求谢御史帮忙?” “我得罪的是太后和李家,谢御史就算肯帮忙,恐怕也是螳臂当车。” “那你又为何确定,我会为了这区区银钱来帮你?” “我此去 ,死路一条,但死前,总还能拼着我这条性命,为靖王妃做些什么。”霍国公夫人跪伏在地。 她知道,这事儿不好管。 苏棠要是敢插手,就是明目张胆跟李家和太后作对。 她新婚燕尔,怎肯放弃温馨甜蜜的日子不过,而卷入这些斗争当中? 良久。 苏棠将她扶起,“那如果我让国公夫人,拿着太后的这封信,去求见皇上呢?” 霍国公夫人猛地抬头,苏棠这是要挑拨皇上和太后? 她怎么敢! 苏棠明眸弯起,将里头的杀意掩起,“夫人怕了?可我就只有这一个要求,你若是答应,在你死之前,你要保的人,我一定顺利送走,童叟无欺。” 苏棠重情义,霍元思不止一次的念叨过这句话,但凡苏棠郑重答应的事,就没有做不到的。 霍国公夫人没犹豫多久,“我答应你。” 走时,她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苏棠,如花般娇艳的女子,柔韧而锋利,当初她怎么就想不开,竟纵容女儿们,处处与她为敌? 叹息终究无用。 霍国公夫人捏着太后的把柄,毅然决然,踏上了进宫的马车。 “清风。” 苏棠放下茶盏,双手轻甩衣 袖,“霍国公府外,必然有李家的人盯着,让小方的人在附近制造一点混乱,你再趁机去霍国公府,将霍元思和霍芙悄悄带去琳琅阁藏着。 “等到霍国公夫人完成她的任务后,再一把火,把霍国公府点了,栽赃到李家头上。” 清风对于她无时无刻想要坑李家一把的举动表示认同,“我这就去办。” “阿圆。” “小姐,奴婢能干什么!”阿圆踌躇满志的跑出来。 苏棠点点头,“好好准备一桌饭菜,我饿了。” 最近脑子用的多,饿得也快。 阿圆立马蔫了。 苏棠好笑道,“喂饱小姐的五脏庙,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阿圆这才高高兴兴去给她备饭了。 下午的时候,侯府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从曹家赶来的亲戚前来吊唁,苏棠都没再出去应付,只等着宫里的消息。 到了申时,裴樾让人送来消息,霍国公夫人强闯养心殿,将太后利用霍国公,污蔑陷害靖王夫妇的事公之于众。 之后,一头撞死在了前来质问的太后跟前。 “告诉清风,可以放火了。” 苏棠刚说完,一个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人,登门求见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一面之词 听完门房的话,苏棠沉吟了会儿,“我就不见她了。” 苏棠把霍国公夫人留下的一沓地契,叫阿圆拿了出去,“你去交给霍芙,告诉她,既然已经有人扛下了所有的罪过,那就是希望她能够好好活下去,望她不要辜负了霍国公夫人的一番心意。” 当时苏棠问霍国公夫人,是谁帮她一起杀了霍国公。 霍国公夫人不肯说,苏棠当时就想到了霍芙。 霍芙不像霍元思那么正直,也唯有她,能够让霍国公不设防的,遣散身边的下人,让霍国公夫人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把霍国公吊死在国公府门前。 “奴婢这就去。” 阿圆拿着东西走到前院,将东西和苏棠的话一并转交。 戴着黑色纬纱帽的霍芙在听到苏棠的那些话后,终于放任情绪宣泄而出,抱着身旁同样戴着纬纱帽的霍元思大声哭了出来。 “该走了。” 清风抱着剑出现。 霍元思知道,清风肯让他们过来,已经是仁至义尽。 他朝海棠苑的方向,长长揖礼,而后带着霍芙,头也不回的坐上了离京的马车。 从今往后,京城再无霍国公府。 裴樾回来时,就见苏棠还坐在秋千架上,脚 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地,上前替她推起来,“霍国公夫人今日一死,明日太后便要召你进宫了。” “我早有准备。” 苏棠往后微微一靠,正好靠到他怀里,“反正天塌了,还有王爷顶着,我怕什么。” 裴樾拉住秋千,任她靠着,“好。” 天塌了,自有他顶着。 不过看娇娇这般模样,定是想好了后招,这天约莫是捅不穿的。 苏棠仰头看他,这样死亡的视角,他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王爷有什么安排。” “太后这次栽在了谁都没有注意的霍国公夫人手里,本王自然要趁热打铁。”裴樾淡淡道,“至少,丞相之位,可以换个人坐了。” 庸王一党的威势,除了稳坐后宫的太后,便是非李家坐不稳的丞相之位。 李家主动辞去丞相之位,和被迫让出丞相之位,这在各方势力眼里,可是不同的意味。 “那看来,庸王最近要焦头烂额了。” 苏棠愉快的笑说。 裴樾看着她眼底泛光的模样,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但庸王要焦头烂额的,可不止丞相之位这一件事。 一夜过去。 次日一早,是苏老夫人下葬的日子,苏棠称病留在海棠 苑没去送葬。 苏老夫人不配! 上午送葬完,下午,太后传召的懿旨就来了。 不过因为霍国公夫人指证太后诬害靖王夫妇的事,太后为免去外人怀疑,将庸王妃和成王妃也一并召进了宫。 一回生二回熟。 苏棠轻车熟路的到了太后寝殿,刚进来,就见李丞相也在。 “给几位王妃请安。” “李相爷是老臣,无须多礼。”韩柳雀周到的亲自将人扶起来。 乌兰没出声,苏棠坐在椅子上,动也没动。 李相脸皮抽了抽,“多谢庸王妃体恤。” 说罢,转头看向苏棠,“想来昨日霍国公夫人发疯说的疯话,靖王妃是听到心里去了,若是靖王妃心里有怨气,不妨说出来,今日本相和太后皆在,势必能把事情解释清楚。” 苏棠轻笑,“李相这意思,是在埋怨本妃心胸狭窄?” “微臣不敢,只不过靖王妃看起来,的确心中有怨……” “你又不是本妃肚子里的蛔虫,本妃心中有怨,就一定是怨霍国公夫人的那些话吗?” 苏棠看着这个自诩恭敬却脊背都不肯弯一下的老臣,“本妃怎么觉得,是你小肚鸡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被一 个女人骂小肚鸡肠,李相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苏棠,“李相生气了?可你刚刚揣测本妃心胸狭窄,本妃也没有生气,你的肚量,总不至于连我也不如吧。” 苏棠跟束修在一起混久了,阴阳怪气的功夫越发见长。 李相到底在朝堂多年,阴翳瞬间化作朗笑,“王妃伶牙俐齿,微臣自愧不如。” “李相心胸气量,本妃也自愧不如。” 苏棠针锋相对的怼了回去。 李相沉默看了苏棠好一会儿,才收敛神色,“时辰不早,微臣就不耽搁几位与太后叙话了。” “相爷慢走。” 韩柳雀开口。 李相这才发觉,这韩柳雀从头至尾,都没帮他说过一句话,虽然态度很好,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李相想问几句,就听苏棠道,“李相再不走,就真要耽搁我们说话了。” 乌兰憋着笑,肩膀抖动得厉害。 李相持重严肃的一张脸,此刻就像是饱经风霜的皱皮橘子,在愤怒与隐忍中游离,最后还是凭着多年的涵养,看了眼苏棠后,告辞离开。 李相一走,太后才跟庸王从内室出来。 “你先去见你母妃吧。” 太后不满剜了眼苏棠,跟庸王说道。 很明 显,刚才她跟李相的话,太后也听到了。 “是。” 庸王离开前,朝韩柳雀的方向看了一眼,但韩柳雀只低着头,心不在焉的想着什么。 苏棠心道,能叫韩柳雀连庸王都不顾,难不成是永定王出事了? “苏棠。” 太后冷声叫她,“你到哀家跟前来,哀家有一个东西,想要叫你看一看。” 苏棠起身上前,就见太后手边,放着一张按着手印的供词。 供词倒放着,苏棠看不清内容,但落款几个字,她看清楚了——江耀安,苏棋那个庶出的前夫。 “安国公世子江耀安,状告你诱骗其妻苏棋,逼迫她与齐王苟且,才有了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之后,更是你谋杀了她。” 太后将供词扔到苏棠身上,“你好好看看清楚,你说,哀家是不是也可以跟霍国公夫人一样,任由这江耀安自戕,来告发你?” “这只是一面之词而已,怎可当真。” 苏棠淡定将粘在身上的供词拂到一边,看都不打算看。 太后冷笑,“是啊,只是一面之词。希望你能对外澄清,霍国公夫人的证词,也是一面之词,否则哀家,也只能秉公处置安国公府这桩冤案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辞官 苏棠静静看向太后,“一面之词,太后就要拿来主持公道,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霍国公府的也是一面之词,不也……” “太后!” 宫女急急从外跑进来,附耳低低说了句什么。 太后大惊,急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怎么可能?那证据必是假的,皇上怎能如此糊涂!不行,哀家要去看看。” 说完,都顾不上苏棠,带着人直奔养心殿。 苏棠挑眉,也迈脚跟了上去。 她一走,乌兰也赶忙跟了过去,还拉了一把韩柳雀,“你怎么了?” 韩柳雀回过神来,摇头,一言不发的走了。 乌兰低低骂了句‘怪人’,才连忙跟上。 苏棠跟着太后,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养心殿外,就听到庸王一党的大臣哀嚎,“皇上,还请三思啊,李相劳苦功高,政绩斐然,怎可因为一桩小事,而让李相辞官!” 太后听到这一句,脚步更快了一些。 眼看着太监要来拦,苏棠飞快往前一跳,紧跟着太后进了养心殿。 太监们不敢惊扰皇帝,只能苦着脸阻拦后面的乌兰和韩柳雀。 苏棠一路跟到垂帘外,就停下了。 皇帝正在气头上,也没发现她,只有坐在皇帝 下首的裴樾,一眼看到了悄悄站在垂帘边的阴影处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苏棠,微垂的凤眸难掩笑意。 这个娇娇,愈发胆大了。 “发生了何事,怎么就闹到要辞官了?”太后几步走进来,带着些怨气的说,“莫非是因为霍国公夫人那一番胡言乱语?” “母后,您怎么来了。” “哀家不来,恐怕皇帝要被人的一面之词给哄了去。”太后急道。 皇帝听到这话,脸色立时淡下来。 他乃是九五之尊,是贤明之主,在太后眼里,他竟还比不得三岁小儿,轻易就能被人哄骗么? 李相忙想找补,就听裴樾道,“昨日下午,霍国公夫人自尽后,霍国公府便遭人一把大火烧毁,霍家嫡支的公子小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大理寺彻查之后,查到纵火之人,乃是李家的侍卫。” “这定是栽赃!” “既然太后说是栽赃,不妨问问李相,为何李家的侍卫,最近一段时间,都徘徊在霍国公府外?” 太后看向慵懒靠坐在圈椅上的裴樾,有心想辩解,却发现面对裴樾,竟有一种当年面对先帝的紧张和压迫感。 那是属于帝王天生的威仪,让人不敢僭越。 太后强辩道 ,“只是巧合,哀家上次回李府,在霍国公府附近丢了东西,所以命李家的人四处寻找。” “皇宫去李府,并不会路过霍国公府,除非特意绕一个时辰的路,去经过霍国公府。” 有没有绕路过去,寻来当时的宫人一问便知。 裴樾并不急着逼太后承认,而是说起另外一件事,“听闻李霞光还在寻找与本王身上绝情蛊的副蛊,不知她可曾寻到了?若是寻不到,本王也可以帮忙。” 皇帝和太后都沉默了。 裴樾并不意外皇帝的知情,但太后和李相很意外。 他们以为,凭皇帝当年对先皇后那般的疼宠,若是知道太后给她喂了绝情蛊,他不可能会善罢甘休。 但事实上,皇帝一直都知情。 可他这么多年,隐忍不发,母慈子孝,没露出一点破绽。 既如此,那他们私底下干的其他事呢? 皇上是不是……也都知道? 太后还要再辩解,李相却胸口发凉,“微臣老迈,没有管束好手底下的人,微臣愿意退位让贤。” “不可!” “李相都答应了,母后为何如此执着?” 皇帝凉凉开口,“李相年纪也大了,也该回去颐养天年了。” 太后不甘心。 还未张口,刘公公快步进来,“皇上,永定王遇刺,生死未卜,永定王妃在外恳求皇上拨几个太医去永定王府。” “永定王遇刺!” 太后和李相同时出声。 永定王是庸王武力上的支柱,庸王虽还有韦旗风以及一干小将,但全比不过一个永定王来得强大。 李相想起前阵子,皇上的兵突然进入西南大山之事,老脸一白,莫非,是皇上对永定王下手了? 他心甘情愿的跪伏在地,恳求,“老臣愿意退位让贤,李家这些年,也蒙圣上照拂,略得了些薄产,老臣愿意全部交于国库,只盼能为皇上分忧。” 他在恳求皇帝,对庸王高抬贵手。 皇帝猜出是裴樾从中作梗,便听裴樾道,“束翰林或可接替李相的位置,父皇以为如何?” 大殿里空寂的很。 苏棠听着里面无声的博弈,知道,皇帝不可能拒绝裴樾。 他敢拒绝,裴樾就敢把永定王遇刺的屎盆子扣他头上。 但皇帝不愧是皇帝,答应了让束翰林接任丞相之后,立马就提拔了李之言接替翰林院的空缺。 苏棠还想听听皇帝跟太后吵架,就听皇帝开口,“你退下吧,把外边那个也带走。” 裴 樾应下,转身出来,牵起了苏棠的手。 苏棠没想到皇帝也发现了她,镇定的朝里头行了一礼,跟裴樾出了养心殿,皇帝气结! “皇上是怎么想的,既要打压太后为首的庸王一党,又急忙扶了李之言上位?” “他不会让本王压过庸王,换言之,也不会让庸王胜过本王。” 帝王之术罢了。 苏棠点头,出来时,外面等候的只有乌兰,韩柳雀已经去永定王府了。 乌兰想跟苏棠说什么,瞧见冷冰冰的裴樾,到底没敢上前,成王一来,她立马扑到成王身边去了。 “皇上到底要扶谁做太子?” 眼下瞧着,也不像是要扶成王的样子,毕竟未来的太子妃,皇帝绝不可能让一个外邦女子去当。 就比如丽贵妃,她这辈子的富贵,到顶也就是贵妃了。 成王更像是一个遮掩真正‘太子’人选的幌子。 “很快就知道了。” 裴樾知道是谁,若是那人,那倒正合他的心意。 长长的宫道上,一位面生的妃嫔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皇子迎面走来。 双方客气的互相问候之后,妃嫔柔顺的低着头牵着小皇子远去。 苏棠嗅到她身上的香气,脚步一顿,是她! 第三百四十五章 洋葱 “那是肖嫔。” 裴樾在她身边道,“进宫已有数载,多年无孕,她身边的小皇子行十六,是一位宫女所生。宫女难产而死,十六便是她一手抚养长大。” “她也姓肖,跟禁卫军统领肖鹰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裴樾见她眉头紧锁,牵着她往宫外而去,“虽然明面上没有关系,但实际上,肖嫔是肖鹰同父异母且失散多年的姐姐。” “王爷怎么连这也知道?” “母后去世后,本王将宫中所有人都查过一遍。” 何止是肖嫔,便是角落里粗使的太监,他都查过。 见多了后宫的尔虞我诈,争风吃醋,所以他从未想过纳妾之事,此生,唯有娇娇一人足矣。 出宫后,马车直奔靖王府。 苏老夫人刚去世,苏棠知道苏毅还需要时间调节心情,她也不想给他施加压力。 回到王府。 “王爷,宋军师有消息送来,罗先生几人都在书房等您了。”有人过来。 苏棠知道必是紧急的事,“王爷先去吧。” “你先回屋休息,晚膳本王会与你一起用。” 裴樾说完,就带着小厮往书房而去,在离开的时候,身上的温情全部消失,露出了他平日肃冷潇杀的模样,看得阿圆都打了个冷战 。 “难怪外面那些人都那么怕王爷,若王爷待您也是这样的态度,奴婢恐怕活不了几日。” “回吧,赶紧把我这身裙子换了。” 做了王妃后,进宫朝见,都要换正式的王妃服制,华美是华美,却太繁复厚重,还有头上插满的朱钗,压得她脖子都要断了。 回去挑了条丁香色的长裙,外罩一件珍珠扣的月白小袄,乌发左右各编了一条辫子,用丁香色的绸带系在脑后,既清爽可爱,又舒服。 收拾完,苏棠去看了献王,见献王还在睡着,转道就去见了晴芳。 “晴芳,王妃来瞧你了。” 柴房看守的下人泼了一瓢水在晴芳脸上。 又有人端来凳子,苏棠坐下,“这几日丨你们辛苦了,去找阿圆领赏钱吧。” 下人们高兴不已,忙行礼退下。 苏棠看向被捆在角落的晴芳,几天过去,她身上看不出半分宫女的雅致了。 “有什么想说的吗?” “奴婢知错,还请王妃饶奴婢一命。” “不对。” 苏棠手指轻轻叩在椅边,一下一下,听得人的心跳也跟着加快。 晴芳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是皇上命令奴婢勾引王爷的,奴婢命贱,不得不从……” 苏棠没等她说完,便摇头。 “你说 你听命于皇上,可你的行为,有一处很奇怪。” “奴婢听不懂王妃什么意思。” “其实你勾引王爷,没有问题。”苏棠说,“可你那天为什么会拦着小牧呢?就好像,你是故意拖延时间,让献王跟皇上起矛盾,再叫王爷知道献王出事一般。王爷因此不得不闯进宫救人,也因此,他跟皇上父子关系变得更加恶劣。” 晴芳咽了口口水,身体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下,“奴婢没想这么多,奴婢就是单纯想拦住小牧。” “那就更不对了,你既然奉皇命来勾引王爷,怎么会那么不谨慎,才来王府,就迫不及待惹事?” 苏棠身体往前一倾,靠近晴芳,“你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你直说吧,我今天脑子用太多了,很累。” “奴婢没有其他目的。” “送你去王爷的地牢拷问一番,本妃就知道你有没有了。” 苏棠起身要去叫人。 晴芳终于挣扎起来,谁不知道进靖王的地牢,犹如下十八层地狱,她不想去! “王妃,奴婢只是勾引了王爷,罪不至死啊,奴婢知错了,您打也好骂也好,别送奴婢去地牢,求求您了!” “你求我?” 苏棠轻笑,“你光听靖王殿下凶名在外,就没打听打听 过我吗?我看起来,像是很心软的人吗?” 晴芳看她,酒窝浅浅,桃花玉面,明明是一副娇养出来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 可为什么,她会打心底里发憷? 苏棠一把拉开柴房的门,“最后给你个机会,说实话,我就放你出府。” “我说,是李嫔娘娘,是她指使我这么做的,她想挑拨皇上和靖王殿下的关系。” “当真?” “千真万确。” 晴芳信誓旦旦。 苏棠看她急切的模样,浅浅一笑,“那好,你走吧。” 苏棠叫人给她解绑。 晴芳还有点不敢相信,直到再三确认苏棠不会杀她后,也顾不上拿行李,直接从后角门跑出去了。 苏棠坐在柴房里,吃阿圆给她新做的白玉糕。 白白嫩嫩丨奶豆腐似的糕点,微甜,里头还又碾碎的山楂粒,很好吃。 “小姐,您干嘛放晴芳走,奴婢觉得她肯定没说真话。” “就是没说真话才叫她走。” 苏棠这个人,说狠,可以六亲不认。 但说善,只要改过自新,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她都可以放过。 可晴芳明显没意识到这一点。 在苏棠吃到第三块白玉糕时,清风回来了,带来了被人从后背一箭穿心的晴芳。 “看清谁动的手了吗? ” “禁卫军的人。”清风道。 苏棠瞬间没胃口了,搞半天,晴芳还是皇帝的人。 皇帝只怕早就料到献王知道了真相,并且不会咽那一口气而进宫找事,他安插了个晴芳过来,既差点杀了自投罗网的献王,又用毒控制了裴樾,最后还利用晴芳挑拨裴樾和庸王党一把,刚才她就算不逼问晴芳,晴芳只怕也会把话题往李嫔身上引。 可以,这很皇帝,够阴险,也够狠毒。 “潋滟呢?” “她这几日很乖,您不叫她去跟前伺候,她就一直在外院候着。” “叫她把晴芳埋了,埋了人后,告诉她,我给她一天的时间,让她想好怎么回话后,再来找我。” 苏棠从柴房出来,也有点儿明白今日在养心殿,李相和太后对皇帝的震惊了。 这个男人,跟洋葱似的,伪装穿了一层又一层。 回到栖鸾院,苏棠恶心的晚饭都不想吃。 裴樾回来,见她郁郁寡欢,将人捞到怀里,“不想吃饭,那就随本王出去看一场戏。” “谁的戏?” “你现在最想看谁的戏?” “皇上的。”苏棠坦言。 裴樾垂着眼帘低低笑了会儿,将人抱起,“好,那就去看皇上的戏。” 正好,一场好戏,要在宫门外上演! 第三百四十六章 请愿 裴樾带着苏棠,一路踩过屋顶,飞跃至宫门口附近,一座六层楼高的楼阁顶上。 万家灯火都在脚下。 此刻宫门前,熙熙攘攘挤了不少老百姓,正对十来个跪在地上的男女议论。 “那是万民书?” 苏棠拿着千里镜,看到十几个人跟前铺着的布,布上,是用血写的一个个名字。 “嗯,是西南来的人,今晚刚到京城。” “王爷安排的?” “自然是永定王的人安排的。”裴樾只不过让人提醒了一下永定王的下属,可以用这个办法跟皇帝讨一个公道,他们怀着满腔对皇帝的抱怨,安排好了这次请愿。 苏棠就知道裴樾是个腹黑的。 不过这正合她心意! 苏棠满心满眼都是对自己扭下来的瓜的满意,“宫里出来人了。” 苏棠转动千里镜,盯着宫门口出来的刘公公,“看样子,皇上是要将这些人秘密解决了。” “不会。” 裴樾看向那片巍峨如巨兽的皇宫,“这次,不会让他这么轻易收场。” 刘公公出来后没多久,跪着请愿的一位老翁突然大吼,“皇上身为天子,却滥杀无辜,强占民田,纵容朝廷官员,将西南糟蹋得民不聊生,永定王都已经决定归降了,皇上还要赶尽杀绝,你还算什么天子,算哪门子的明君!” “尔等岂敢污蔑圣上!” 禁卫军大喝。 那老翁愤然朝刘公公几人啐了一口,“我已老迈,既然圣上不肯见我等贱民,不肯理会西南万民的苦楚,那我情愿用我这一条贱命,警示世人,大晋无明君,大晋无贤臣啊!” 说完,直接往那禁卫军拔出的长刀上一撞,血溅当场。 “徐老翁!徐老翁!” 西南来请愿的人哭做一团,也被带起气性,在宫门口大骂起来。 禁卫军迅速出来赶人,结果又有两个老妪,学那徐老翁,撞死在了禁军的刀上。 围观的百姓被驱离,万民血书被撕碎,随风吹散到各处。 这简直是往皇帝明君的帽子上,重重添了一笔不光彩! 刘公公满头冷汗,匆匆回宫了。 苏棠放下千里镜,“永定王在西南,还真有一些民心。” 裴樾,“韩家盘踞西南大山多年,说是山匪,更像是土皇帝。西南距离京城又远,他们感沐不到皇恩,自然对韩家更忠心。” 苏棠躺在瓦片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上明灭的几颗星子,“幸好永定王归降了,如今又嫁了女儿,分出了一大半的势力,否则还真是个大.麻烦。” “虽然他现在也是个小麻烦。”苏棠愉快的仰头看向裴樾,“不过这个麻烦,现在是皇上的了。” 裴樾垂眼,正好看到星光落在她眼眸里,心口微动,顺 势倾身吻了上去。 夜凉如水。 苏棠却像是被他点了一身的火,热得厉害。 “王爷。” “嗯?” “没吃晚饭,肚子饿了。” 苏棠也不想扫兴,但晚上被皇帝恶心的没吃晚饭,这个点,她真的饿了。 裴樾松开她微肿的红唇,凤眼幽幽望着一脸无辜的她,心底默默轻叹,他的娇娇,明明都吃到嘴里了,怎么好似还没开窍呢? “那就回去吃饭。” 裴樾将她打横抱起,“娇娇还在长身体,自然要多吃些。” “我应该长不高啦。” 苏棠说,她这个年岁,大多数都不会再长高了,而且她的身高在一众贵女里,已经算是高挑了,她已经很满意了。 裴樾面不改色的说,“那可以长长其他地方。” 苏棠很神奇的秒懂他在说哪里,红着脸抱着他的脖子便发狠的咬了下去。 没想到这人不但不觉得疼,开口时,喑哑的声音竟还藏着丝欲色。 “娇娇,再咬,就不能先吃饭了。” 苏棠立马乖了。 等抱回去吃了饭,洗漱完,苏棠立马钻到被窝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裴樾叫她,被子里只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我要睡了。” “好,本王今晚要去书房,你先歇息。” “是去商议今日宫门口的事?” “嗯。”裴樾道,“本王想在离京之前,切断 庸王一党的退路。” 这样一来,就等同斩断了庸王还可以通过服软、答应皇帝辅佐真太子人选来苟活的路。 苏棠从被子里探出个脑袋来,“那你快去吧。” 裴樾总觉得苏棠好似在瞒着他什么,但他没有戳穿,转身离开了。 苏棠看着他颀长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捂着红润的脸,好半晌那热意才退下去。 丝毫没察觉暗处,裴樾将她的行为尽收眼底。 “王爷,王妃怎么了,要派人守着她吗?” “不用。” 裴樾冷声吩咐,“你们只需要保护王妃安危即可,不得窥视太近。” 想到苏棠脸颊红红,一双水盈盈的眼却认真看着那些直白羞人的画时的模样,裴樾便觉一阵口干舌燥。 “走吧,去书房。” 他怕再不去,就真的去不了了。 苏棠发奋苦学到半夜,熬不住困意,才将书册收好,滚到被子里沉沉睡去。 裴樾大清早才回来。 “王爷休息会儿吗?” “不了,一会儿要去早朝。” 裴樾是特意过来跟她一起用早膳的,“今日开始,恐怕会有不少夫人们登门拜访,你若是不想见,拒绝便是。” 苏棠知道,做了王妃,成了当家主母,少不得应酬交际。 前世裴樾便是从不与这些世家应酬,到了出事时,也没有任何人为他说话。 这辈子,苏棠 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知道了。” 苏棠昨晚做了一夜旖丨旎的梦,都有点儿不好意思看裴樾,闷头吃早饭。 裴樾看着她绯色的耳朵,唇角浅浅弯起,“娇娇耳朵怎么红了?” “啊,有吗?或许是睡觉压着耳朵了吧。” “哦,是吗?” 裴樾倾身靠近她耳侧,“本王还以为娇娇,是做了什么羞人的梦呢。” 他说话时,热气扑在苏棠的脖颈和耳垂,让苏棠觉得,又有一把火,从她的脖颈开始烧了。 苏棠故作镇定咳了一声,“没有的事,王爷你想什么呢。” 一副嫌弃裴樾成天遐想的模样。 裴樾笑意更深,顺势在她脖颈上轻轻吻了一下,看着她脖颈也覆上一层浅浅的粉色,才道,“本王自然是想娇娇了,日日夜夜的想。” “呀,小姐,你脸怎么这么红,着凉了吗?”阿圆提着两笼小笼包进来问。 裴樾低低笑出声,去上早朝了。 苏棠瞧着焦急给她探额头,吩咐煮姜茶的阿圆,轻叹,不该叫冬杏走那么早的啊。 早上的事收拾完,潋滟就来了。 苏棠以为她至少要解释一番,没想到她来后,直接跪在地上,说,“奴婢愿意听候王妃差遣,王妃想让奴婢往宫里送任何消息,都可以。” 苏棠挑挑眉,潋滟这是,要做双面间谍? 第三百四十七章 挑事 苏棠打量着她,潋滟是个聪明人,至少比晴芳聪明。 “有晴芳在前,你觉得,我凭什么信你?” 苏棠问她。 潋滟知道苏棠不会轻易相信,道,“王妃可吩咐奴婢一件事,且看奴婢能不能做到,若是奴婢没有办好,您尽可打杀奴婢。” 倒是个狠的。 苏棠一手捏着笔,一手撑着下巴,问她,“皇上到底吩咐你们跟我来靖王府做什么?” “之前只是吩咐奴婢们伺候好王妃。” 潋滟抬头,“但奴婢跟晴芳,都有不同的人负责联系,皇上具体要做什么,在得到命令之前,奴婢也不得而知。” 苏棠懂了,新婚夜那晚,晴芳突然动手,必然是联系她的人,借着人多眼杂混了进来,让她拦住小牧。 “既如此,那你帮我传个消息回去。” 苏棠淡声道,“就说,本妃最近抓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声称自己名叫百药生,会制作千机方。” 潋滟不知道百药生和千机方,闻言,丝毫没有犹豫,“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传消息。” “嗯,你最近继续留在外院做事吧。” “是。” 潋滟跪地磕了个头,就垂首退出去了。 “这个潋滟可信吗?”阿圆说,“万一她其实是假意投诚,故意诈取我们的信任,再揪住我们的小辫子怎么办?” “至少百药生一事,她是 揪不住辫子的。” 毕竟人都烧成灰了,但试一试也未尝不可,万一潋滟真的有心投靠呢。 苏棠处理了一下王府积攒的庶务,又去看了眼献王。 还没来得及下地牢,就有下人来传,说有几位夫人登门拜访了。 “都有谁?” “有承恩伯府的夫人、御史府的谢夫人、您舅母赵夫人以及安国公府的少夫人……” 秦管家说了一串名字,苏棠听完,玩味的笑了笑,“花园里的山茶开得正好,请夫人们到花园说话吧。” “是。” 没多久,一群打扮庄重华贵的夫人们,便到了王府的花园。 这还是众人头一次来靖王府的花园游玩,既新鲜又感慨,“若非王妃,我等恐怕一辈子也进不来堂堂靖王府。” 打趣的是平阳侯府的少夫人。 苏棠原本没多在意,却在这位少夫人低头喝茶时,被她发髻上那支绿色的翡翠簪子晃了下眼睛。 关于裴樾的那绵长的梦里,裴樾的队伍中,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将。 那小将被万箭穿心而死时,手里依依不舍握着的,就是这样一枚簪子。 “王妃怎么了?” “只是觉得少夫人的翡翠簪子真漂亮。”苏棠说。 “王妃若不嫌弃,唤臣妇闺名便好,臣妇娘家姓秋,单字一个景。”秋景拔下那支发簪,脸颊微红,“这是夫君在琳琅 阁买的,说是独一无二,里头还刻了臣妇的名字。” 说着,秋景掩唇笑起来,“当时花了好大一笔银子,气得侯爷把他好一顿打。” 平阳侯府的小侯爷百里昊,苏棠听说过,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庸人,虽有一颗上阵杀敌的心,却因是百里家的独苗苗,一直被拘在侯府出不了门。 梦里看到的百里昊,大概是瞒着家人,悄悄跑去参军的,结果死在了战场。 “小侯爷很疼你。” “他呀,犯了错都是我给他背黑锅,他不疼我疼谁去?他还一直念叨要给我挣个诰命呢,就他那本事,我也不指望了,要不是他疼我,我早离了他回娘家去了。” 秋景满嘴逗趣的话,惹得笑声连连。 苏棠笑着抿了口茶。 眼看着其乐融融,一道女声突然道,“丈夫肯疼人自然是好事,就怕一辈子是个庸人,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气氛僵下来。 苏棠依旧含着笑,看向角落里开口的女人——安国公府江耀安的新妻子,李画儿。 一个比李墨香还要旁支的李家女儿,在不久前,刚低调的做了江耀安的续弦。 “江少夫人此话何意?” “没什么意思。”李画儿捏着团扇掩着笑,“只是一时想起我夫君那早死的前妻。” 说着,袖子里便抖落了一张纸。 众人清晰看见,纸 上写的是江耀安状告苏棠诱骗谋害苏棋一事,而纸张底下,还盖着太后的印。 这是太后认定过的东西。 “呀,怎么不小心掉出来了。” 李画儿将纸捡起,“这本是太后交给我,叫我带回去给夫君的,我竟然忘了,还放在袖子里,王妃千万别生气,我没有任何想要指责您心狠手辣,连亲姐姐都不放过的意思。” 李画儿挑拨着,这可是太后认定的东西,岂能有假? 又想,一个连亲姐都不放过的毒妇,又岂会真心待你们? 你们敢倒向靖王,迟早是死路一条! 苏棠见李画儿一副大功告成的欣喜模样,笑道,“无妨。我还未恭喜江少夫人新婚之喜呢,对了,前不久听闻江世子的两个姨娘都有身孕了,算算时间,早满月了吧?” 李画儿脸一僵。 秋景噗呲笑道,“早就满月了,不过听说江世子又纳了两个美妾,想必过不了多久,又要办一次满月酒了。” 谢夫人和赵夫人纷纷恭喜李画儿。 就连持重的承恩伯夫人,也跟着道了一句喜。 李画儿笑得比哭还难看,强忍着怒意,道,“听说皇上还赐了两个美婢给王妃呢,怎么不见她们在跟前伺候,莫不是王妃容不下她们?这可不好,丈夫要纳妾,做正室的,自然要大度些,妾就是个玩物,正房若跟个妾 计较,反倒叫人笑话没肚量,不容人。” “本妃自然是不如江少夫人肚量大的。” 苏棠笑说。 秋景道,“江少夫人肚量大到能撑船,咱们也是比不了的。” 安国公府那一府的莺莺燕燕乌烟瘴气,妾生的孩子都三四个了,还不提正怀着的,李家肯把李画儿嫁过去,当时也是震惊了许多人的。 李画儿终于忍无可忍,站起来板着脸道,“你们这么巴结靖王妃,就不怕巴结错了人,最后不仅自己倒霉,还要连累家人吗?” 她得意的朝前院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你们就不想知道,献王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被皇上差点活活打死的么?” “皇上打了献王?” 承恩伯夫人讶异。 这事儿一直瞒得水泄不通,京城里并没多少人知道,毕竟对皇上和太后来说,实在不光彩。 苏棠淡漠看向李画儿,李画儿却以为她是怕了,更加大声的道,“是啊,因为献王他意图刺杀太后和圣上,可靖王却将他接来了靖王府!” “诸位,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我奉劝你们一句,现在跟我一起走的,太后和皇上一定会既往不咎。但继续留下的,等到日后皇上清算起献王谋逆之责来,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话落,在场的人,包括一直对苏棠很热络的秋景,都犹豫起来。 第三百四十八章 拿捏 “江少夫人今日来,原来是为了来给本妃一个下马威的。” 苏棠缓缓站起身来,笑看着她,“不知江少夫人来之前,可打听过,本妃的脾气?” 李画儿当然听过苏棠跋扈的名声。 但苏棠现在嫁了人,而她李画儿也是安国公府的少夫人,苏棠还能这么不稳重,动手打她不成? “哎呀——!” 李画儿还没想完,就挨了苏棠一巴掌。 “靖王妃,你这是何意?” “何意?就许你污蔑献王和靖王殿下,就不许本妃动手教训教训满口胡言的人?” “我哪里污蔑……” “说献王和靖王谋反,就是污蔑!” 苏棠知道太后不会轻易罢手,没想到她居然是选择不要脸的污蔑献王谋反。 李画儿还要辩驳,直接被靖王府的人擒着,又挨了苏棠两个巴掌。 苏棠打完了人,才跟在场的夫人们道,“本妃是个讲道理的人,若是靖王府的人,本妃和王爷,会竭力护着。但若是敢肆意污蔑诋毁靖王府的人,本妃也不怕惹祸上身,定要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你简直是强盗。” 李画儿哭着捂着脸,“我也是正经的夫人,你怎么能如此羞辱于我,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规矩!” 苏棠笑看着她,“江少夫人是现在,才 想起根本妃讲规矩吗?既如此,那我就好好跟你讲讲规矩。” “你想干什么?” “来呀。”苏棠吩咐阿圆,“去备马车,带上江少夫人一起,我们去安国公府好好问一问,今日江少夫人来我王府大闹,讲的是哪一条规矩。要是安国公府讲不通,我们就再去李家,李家也讲不通,还有官府,还有皇宫,本妃就不信,这世上没有讲道理的人了!” 李画儿气得大哭,你就是这世上最不讲道理的人。 但看苏棠竟然要来真的,李画儿还是怂了。 “我不跟你去,你不能强迫我,我不参加你的宴会就是了。” 李画儿憋着一肚子气,想着,苏棠都闹成这样了,在场的几位夫人应该都看清她的真面目,要跟她一起离开了吧。 “承恩伯夫人,我们一起走吧。”李画儿邀请。 “不了。” 承恩伯夫人又稳稳的坐下来,“王府的花很好看,我还想多看一会儿。王妃应当不介意吧?” “不介意。”苏棠轻笑。 接着,秋景和其他几位夫人也都坐了下来,用行动拒绝了李画儿。 李画儿眼看着她闹了半天,一个人都没说动,铁青着脸灰溜溜的跑了。 “献王殿下伤得严重吗?” 承恩伯夫人问。 苏棠见她有试探之意,也不 藏着掖着了,“伤得很严重,但无性命之忧。” 承恩伯府来,与其说是来站队,不如说是冲着献王来的。 朝中老臣不多了,但仍旧存在的老牌世家,对曾经差点继承皇位的献王,仍旧十分敬重。 “那就好。” 赵夫人和谢夫人对视一眼,都替苏棠松了口气,她们还担心苏棠刚出嫁,还拿不住这样的场面呢,谁知苏棠游刃有余,跟几位夫人们来回试探,句句机锋,又留几位下来吃了午饭,才将人送出府。 走时,苏棠见秋景故意落在最后,似有话要说,苏棠便让赵夫人和谢夫人先走了。 “少夫人可是在为平阳侯世子烦恼?” “王妃怎么知道?”秋景惊讶一番,又笑起来,“都说靖王妃是玲珑心肝的妙人儿,今儿我算是信了。” 苏棠俏皮的眨了眨眼,“那我就猜一猜,百里世子想要参军?” 秋景竖起大拇指,恳求道,“其实侯府不许他参军,可他看书更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他不想一辈子靠着祖上的荫蔽当个庸人,又对靖王殿下一直很崇敬,所以我便想着,看能不能求一求王妃,替他在王爷手底下,寻一个差事。” “王爷手底下,没有不危险的闲差。” 苏棠提醒她。 秋景苦笑,“我知道,可每日 看他强颜欢笑,我也不忍,他想要出去闯一闯,便出去吧。” 苏棠倒有些佩服起秋景来。 “等王爷回来,我跟王爷说说,但能不能成就不知道了。” “王妃肯帮忙已经是万幸,不论成不成,我们夫妇都感激王妃。” 秋景离开前,道,“像今日李画儿那般的人,以后只会多不会少,王妃不必放在心上,既然做出决定站在王爷这边的人,就不会轻易再动摇。” 这也是在表忠心。 苏棠应下。 李画儿这样的人,当然不足为据,但太后想要弄死献王和裴樾的心,却越来越强烈了。 她要赶在太后做出更多更恶心的事之前,将她解决。 “小姐,累了大半天了,奴婢给您煮了糖水,您去喝一些再歇会儿吧。” “我不累。” 苏棠一想到太后,便一点也不觉得累了,“走,去地牢坐坐。” 地牢内。 苏棠坐在宽大的圈椅里,好好歇了会儿,才将从霍国公府人那儿得来的血丸扔到了芜青跟前。 芜青最近受了不少刑,本来还算硬朗的身体,此刻如一滩烂泥般倒在干草上,从苏棠进来的那一刻开始,他身体就紧绷了。 而他一双手,已经少了四根手指。 “世上,怎会有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女子。” 芜青瞧着她, 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带着几分疯狂的喜悦,“但你若是坐到圣教大祭祀的位置上,一定能光复我圣教,让圣教重新回到曾经的巅峰!” “天还没黑,少做点梦。” 苏棠指着地上的血丸,“以血做药丸的法子,到底还有多少人知道,又是谁把这邪法传出来的?” “邪法?” 芜青盯着苏棠,“这不是邪法,这的的确确是救命的法子,起码有一个人,就是靠着这个法子,才活到了现在。” “是谁?” “我不会告诉你的,你就是杀我了,我也不会说。” 苏棠招来地牢的侍卫,“之前吩咐的,让他吐楚国太子相关的消息,他吐了多少?” “都是些没用的消息。” 侍卫道。 苏棠看着癫狂盯着自己的芜青,背脊发毛,“对他用凌迟之刑,再把刁斗叫来蒙住他的眼睛,只管叫他听,叫他闻,他若问起,你们什么也不必说,等他自己开口。” 刁斗也是根硬骨头,地牢里的刑罚尝了个遍,愣是一个字也不肯说。 既如此,那就不必上硬刑了。 苏棠想想,这刑罚还是沈云轩发明的,挨打时,并不是鞭子打在身上的那一刻最害怕,而是鞭子举起打来的那一刻,才恐惧。 她倒要看看,刁斗能不能扛得住这种恐惧! 第三百四十九章 围剿 这一切,不远处牢房的刁斗听得清清楚楚,他惊恐的看向苏棠,就像看着一个魔鬼,“毒妇,毒妇啊,你会遭报应唔……” 刁斗直接被捂住嘴带了下去。 苏棠招来侍从低声吩咐了几句,侍从都忍不住笑了下,又严肃的点点头。 没多久,芜青也被捂住了眼睛,困住了手脚拖了出去。 紧接着,一头死猪,也被抬了进去,被人残酷的施以凌迟之刑。 从头到尾,除了猪没叫唤,芜青和刁斗,都在听着肉被一片片割下来的细微声响中,一点点吓得崩溃抽泣。 最后,侍卫一句,“王妃吩咐了,这两日不给他们饭吃,等他们饿了,就把这片下来的肉喂给他们吃了吧。” 刁斗和芜青听完,都没忍住,干呕起来。 苏棠听到侍卫的回话,继续淡定吩咐,“喜欢吐,就让他们多吐一点,回头那片下来的猪肉,不用煮熟,直接喂生的。” “是。” 侍卫退下。 天色将黑。 苏棠见裴樾还未回来,还想叫人去问问,就见松明提前回来了,“王妃,王爷让您不必等他用晚膳,永定王和大理寺的世子韩奇胜突然失踪,王爷现在奉命在京中搜查。” “永定王不是昏迷不醒么,怎么会失踪?” “不知,不过王爷猜测,或许与庸王有关,是 庸王故意将人送走的。” 松明道。 苏棠也想到了庸王,西南大山来请愿的百姓已经死了两个,皇上和永定王的关系不可能再缓和。 庸王要想继续获得皇上信任,就必须对永定王下手。 可庸王怎么舍得下手? 此刻安排一个‘失踪’,不但能保住永定王,还能给裴樾找麻烦。 “知道了,你去帮王爷吧。” “是。” 松明离开,苏棠一个坐在桌边,看着满桌的佳肴,没了胃口。 她随便吃了些就去继续理王府的庶务了,谁知裴樾突然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晚上怎么不好好吃饭?” 裴樾一边进来,一边让人重新去备饭菜。 苏棠没想到他是因为这点小事回来了,挠挠头,“或许是下午点心吃多了。” “那也不能不好好吃饭。” 裴樾拉着她坐下,重新给她装了一碗饭,“先吃吧,吃过本王再出去。” 苏棠笑眯眯的端起饭碗。 苏棠随性,裴樾也常年在军营中,所以两人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若是饭菜不合口味,再换个厨子便是。” 阿圆紧张起来。 苏棠忙道,“没有,阿圆很好。” 她只是担心裴樾而已,但她怕裴樾多想,跟他说起平阳侯世子百里昊的事。 裴樾听后,叫了杜若进来,叫他去安排。 吃过饭,裴樾将身上的广袖黑锦换下,穿了一身窄袖绣金色云纹的锦袍,将他窄瘦有力的腰身更加利落的展示了出来,就好似一只随时离弦而去的猎豹,充满了力量。 “晚上早些休息。” 裴樾在她额上吻了一下,转身离去,黑色的斗篷犹如一柄利剑,划破这混沌的黑夜。 刚出靖王府,裴樾便问,“今日王府发生了何事?” 秦管家将事情一一回禀。 裴樾淡声,“江耀安?此子自从继承世子之位后,纳妾无数,其中可有强迫为妾的良家女子?” “有。不止如此,他还将其父兄打伤,至今无法下地。” 谢千机出现。 强迫良家女子为妾,无故动手伤人,官府对于达官显贵,一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样的事太多了,管也管不过来,但真的要有本事告到官府,追究下来,便是削官罢爵的大罪。 “你去寻那良家子的家人,去官府告状吧。” “王爷居然这么奉公守法了?”谢千机笑道。 裴樾淡淡扫了眼谢千机,“待江耀安进了大牢,就不必让他有活着回来的机会了。” 一个死人,他自然不需要大动干戈。 苏棠尚不知道安国公府即将迎来大.麻烦,吃过饭,她撑得睡不着,干脆继续整理王府的庶务,这一整 理,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王府的田产地契上,都写着另外一个名字——云宴。 男女皆宜的名字,是谁,怎么裴樾从未提起过? 苏棠想寻人来问,又见天色太晚,只好先放在一边睡了。 裴樾不止晚上没回,这一连两三天,除了三餐会按时回来陪苏棠一起吃,几乎脚不沾地又要出去。 直到第四天,传来了靖王成功剿杀劫走永定王父子团伙,永定王跳崖失踪的消息。 “王妃,王爷去宫里复命了,下午就会回来。” 松明提前来回话。 苏棠,“永定王坠崖,可曾找到尸首了?” “王爷已经安排人在崖底搜寻了,这次永定王失踪,已经定性为畏罪潜逃,庸王那边偷鸡不成蚀把米,说不定会孤注一掷对您下手,您最近要小心。” 苏棠应下。 不过庸王府的反应,比苏棠以为的要快得多。 下午,裴樾还没回来,韩柳雀就来了,还带来了许久不见的云娇。 云娇一身雪白梢纱长裙,有些憔悴,更显得一双丹凤眼大而黑,透出单纯无辜之感。 她一见到苏棠,就嚼着眼泪,“苏姐姐,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在庸王府养伤的日子应该挺好吧?” 苏棠让人上了茶水来,刚坐下,地牢的侍卫来了。 苏棠示意侍卫 有话直接说。 侍卫,“回禀王妃,那两人在吃下凌迟下的生肉片后,一个已经呕吐到晕厥,一个已经答应开口了。” 云娇和韩柳雀都看向苏棠。 韩柳雀是诧异,云娇是震惊加愤怒。 “苏姐姐,你对谁用了这样残酷的刑罚,樾哥哥他可曾知道你如此残忍!” “云娇,你对靖王妃客气些。” 韩柳雀突然觉得,她来找苏棠求情,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苏棠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她没有多余的善心,她甚至,她的狠毒,跟她们这群做山匪的,不遑多让。 云娇不甘不愿的坐下。 韩柳雀,“皇嫂,此番来,我想替我父王和弟弟求个情。” 她放弃了装可怜博同情的想法,直接拿出一块铁制的令牌,“这是可以号令西南五万山匪的令牌,是我的私兵,我现在交给皇嫂……” “犯人跑了,快,抓住他!” 外面一道惊呼传来,韩柳雀眼看着这枚令牌就要送到苏棠手里,苏棠却蹭的站起来,飞快跑去了外面,脸上的表情有一丝崩裂。 冷静! 她安慰自己,只要苏棠肯收下这枚令牌,那她就能进宫告靖王夫妇,乃是想强占西南兵权,才故意陷害父王是畏罪潜逃。 这样,庸王府就能扳回一城。 她不信苏棠能拒绝这枚令牌! 第三百五十章 理由 “皇嫂,令牌之事……” 苏棠一脚将要扑到她脚边的人踢开,这才回身捉住韩柳雀要把令牌塞过来的手,“弟妹的私兵,我怎么敢收呢,而且我对兵呀匪的,也没兴趣呀。” “皇嫂难道不想帮一帮靖王殿下吗?”韩柳雀问。 云娇也道,“对啊,这可是帮樾哥哥的好机会,苏姐姐,你不是自诩比我更爱樾哥哥吗,怎么到了这种时候,你反而畏畏缩缩不肯帮他了。你若是不肯收,那我就收下……” “你要收可以,去靖王府外。” 苏棠冷淡看她,“你敢在靖王府内,以靖王的名义收任何东西,我不介意也为你准备一盘凌迟大餐。” 听到凌迟‘二字’,刚跑出来的刁斗当场表演了个呕吐酸水。 “皇嫂当真一点忙也不肯帮我吗?”韩柳雀死死攥着衣襟,“若皇嫂不愿意,那芜河殿下可愿意?” 云娇懵了。 “芜河姑祖母?” “没错,苏棠的身体里,装着的正是芜河殿下的魂魄。这乃是你们圣教的巫术,云娇,你应当知晓吧。” 韩柳雀道。 云娇点点头,她是知道,但圣教的巫术,当真能借尸还魂,夺舍重生吗? “那你一定知道,怎么让这样的人, 显出原形吧。”韩柳雀问。 “我自然知道,可是……” “什么办法?” “圣教有一颗圣明珠,只要用圣明珠一照,就会让使用巫术之人显出原形。” 云娇看着韩柳雀笃信的模样,没敢告诉她,那颗圣明珠早就丢失了。 韩柳雀却认定拿捏住了苏棠的把柄,“皇嫂,你若是不肯帮忙,就休怪永定王府不能保守你的秘密了。” “你们不是早就宣扬过我是夺舍重生之人了么?” 苏棠镇定的说,可眼仁轻轻颤着,都不敢去看韩柳雀。 这分明是心虚的模样。 韩柳雀再次递出铁令牌,“皇嫂,其实我求的不多,只是父亲平安而已,这五万山匪我仍旧可以给你,你的秘密我也依旧能守住,只要你肯答应……” “我不会答应的,你们走吧。” 苏棠拒绝。 韩柳雀见她没有反悔之意,轻笑,“好,既然皇嫂这么希望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我一定会成全皇嫂!” 韩柳雀含怒离开,苏棠看云娇还在犹豫,提醒她,“还不走,留下来等我请你吃凌迟大餐?” 云娇吓得面无血色,大骂苏棠狠毒,哭着追着韩柳雀的背影跑了。 苏棠无趣甩甩手,让人把刁斗提了过 来。 “看清云娇的模样了吗,可认识她?” “你、你是故意叫人把我放出来的!” 刁斗还以为他终于抓住破绽能逃出来了。 苏棠看他一副被渣男辜负了的模样,都有点儿怜爱了,“对呀,不然你能跑的出来?” 刁斗一屁股坐在地上,“倒不如叫靖王来审我。” 靖王也就给人抽筋扒皮罢了,苏棠她是要杀人诛心啊! 苏棠踢了踢他,“快说,到底认不认识云娇。” “我知道她是谁,芜青的孙女儿,圣教的圣女之一。” 刁斗刚说完,阿圆就来了,“小姐,晚上想吃什么,奴婢去准备。” “吃火锅。” 苏棠噙着冷笑,“给刁斗也准备一个,他今儿的回答我若是不满意,晚上就请他吃火锅烫肉片。” 清风哼了声,“最好是从他自己身上片下来的肉。” “也可。” 苏棠赞同。 刁斗一瞬间想到了自尽,可他能怎么死?撞死或是咬舌,下一秒就被人给救活了。 刁斗觉得自己离被折磨疯不远了。 “圣教,一直在暗中跟楚太子合作,楚太子利用他们跟楚皇博弈,圣教想利用楚太子光复圣教,可惜他们低估了楚太子,被楚太子耍得团团转。” “ 那云娇和芜青几人,是怎么知道当年王爷在北地发生的事?” 苏棠话刚说完,脑子里电光火石间,浮现一道模糊的人影,她轻咬着牙,问刁斗,“楚太子手臂上,是不是有一道疤?” 刁斗诧异她怎么会问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但还是说,“没错,我给太子诊脉……” “有刺客!” 松明大呼一声,就见两个黑衣人以近乎自尽的方式不管不顾朝苏棠的方向冲来,在清风的剑刺穿其中一人心脏的同时,那人也抬起手里的刀,割断了刁斗的喉咙! “王妃,你怎么样?” 松明解决完另一个人后,快速跑过来。 苏棠看着瞪大眼睛死得茫然的刁斗,再看地上气绝的刺客,轻轻抽出帕子,擦掉了粘在手指上的血滴。 “是楚太子。” “什么?” “当年在北地的人是楚太子。”苏棠擦了两下手,又狠狠将帕子甩在地上,“当年在北地跟我娘大吵一架,并打晕我,让我失去那一段记忆的人,是楚太子!” 松明迅速道,“若您说的是王爷当初去北地的那个时间,那一年,楚太子应该十六岁。” 才十六岁,可能吗? “一定是他。” 苏棠脑子疯狂的转动,“ 他与圣教勾结,当年去北地,多半是去以圣教的名义,找我娘要那块银龙纹玉佩。后来我娘不给,他不知因何,撺掇了百药生前往大晋,踩着我娘的性命,勾结李嫔,并在皇帝的主导和放任下,害死了先皇后。” “之后多年,他和楚皇都在大晋培植人手。可是目的为何呢?仅仅为了块银龙纹玉佩?这说不通。” 苏棠喃喃,她曾怀疑,楚国有人,仿佛变态一般,将所有人当做棋子,高高在上的俯瞰他所操纵的棋子厮杀。 可仅仅是这个理由,似乎站不住脚。 一定还有别的原因,驱使当年十六岁的楚太子,布下这样的杀局。 那楚皇呢,他又在这场阴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苏棠觉得这一切,只有等到去往楚国后,才能得到答案了。 “王妃!” 秦管家匆匆赶来,看到地上的尸体,忧心问,“您怎么样?” “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王爷刚寻了一批珍宝,送到栖鸾院了,您快回去看看吧。”秦管家说。 苏棠摇摇头,她还想去见一见芜青,就见秦管家在朝她眨眼睛。 苏棠心口一动,“栖鸾院的珍宝,是从哪儿运来的?” 秦管家轻笑,“西域。” 第三百五十一章 解药 苏棠本想立刻跑过去,忍了忍,嘱咐清风和松明,“彻查王府附近所有院子。” 刚才她问话刁斗时,那两个刺客就出现了,说不定他们一直就藏在王府外,用类似千里镜一样的东西监视着王府! “王妃去吧,我等这就去搜查。” 苏棠这才提着裙子,直奔栖鸾院。 阿圆老早就在外候着了,苏棠来了,才连忙道,“在西厢房,闲杂人等奴婢都安排在院子外头了。” “做得好。” 苏棠快步走进去,推开西厢房的门,一道清矍的背影出现在眼前,苏棠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出来。 这是她想了两辈子,都还未见到的人。 “舅舅。” “哎。” 赵阳平同样湿了眼眶,回过身,望着眉目间还透着如溪的影子,却比如溪更加坚毅的少女,哽咽,“棠儿,舅舅来迟了。” 苏棠重重吸了吸鼻子,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哭出声来。 两辈子了,上辈子,舅舅接到梅姨娘假传的信,赶回京想要来救她,结果死在了皇帝手里。 这辈子,舅舅想要为了她,变得更强大,也差点死在皇帝手里。 舅舅两世,都是为了她。 “舅舅来得不迟,是我迟了。” 若是及早醒悟,若是及早看清那群人的真面目,舅舅一代 良将,何至于死得那样凄惨! 赵阳平清瘦而颀长,虽年逾四十,却依旧器宇轩昂,眉眼炯亮。 “你尽力了,舅舅都知道。” 赵阳平对于皇帝的薄情,看得很开,“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他是个以制衡之术稳固位置的帝王,我早就知道,他会有赶尽杀绝的这一天。” “爹爹却差点想不开。” 苏棠说,归德侯跟赵阳平不一样,归德侯是陪在皇帝身边,伴他打下江山的人,他们之间除了君臣之义,还有一丝患难与共的情谊在。 可惜,皇帝无情。 提起归德侯,赵阳平问,“你爹的小玉章还在手里吗?” “没有。” 苏棠把苏凝烟换走真玉章差点害死归德侯府的事说了,赵阳平欣慰,“还好你及早看穿了她的真面目,这小玉章早早交出去了也好。” “舅舅,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玉章一共有四枚,四枚齐聚之时,可以调动一支秘密军队。” 裴樾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赵阳平拱手行礼,裴樾将人扶起,喊了一声,“舅舅。” 赵阳平丨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强忍着嘴角的疯狂上扬的嘴角,捏着长辈的架子,点了点头。 裴樾并不在意,苏棠的长辈,他自然也会当做长辈 对待。 他回到之前的话题,“那支秘密军队,失踪了。” “一群大活人,怎么可能失踪?” 要么就是被人秘密调走,要么,就是悄无声息,全军覆没了。 苏棠惊诧看向裴樾,“所以是王爷……” “是。” 当初他借水患瘟疫之事,调赤焰军进江南,后来又让赤焰军护送苏棠回京,并不是将这队人马拉回京当摆设,而是一直在秘密搜查这支秘密军队的位置。 这是皇帝储备力量,捣毁这支力量,他以后的胜算就更大。 “上次出城大肆围剿永定王,赤焰军便趁机行动,将这支秘密军解决了。” 至于解决的方式也很简单,顺则昌,逆则亡。 今日裴樾不杀他们,他们来日便要杀裴樾,生死之敌,不肯归顺,那就只能你死我亡。 裴樾本来不打算让苏棠知道这些血腥的事情,但既然赵阳平提起,他也就顺势说了,“此番舅舅回京,待我们启程前往楚国之时,他便会带献王一起去边境,与宋楼一起接掌边境与北地的兵权。” 这意味着,等他们从楚国归来的时候,边境极有可能要乱上一乱了。 “对了,还有一样东西。” 赵阳平将他一路小心保存回来的一口大箱子打开。 大箱子内,居然 冻着整整一块冰。 而厚实的冰块内,是一条苏棠想了很久很久的,西域红斑蛇! 正好前阵子七星花开了花,苏棠已经摘下来保存好了,加上这条西域红斑蛇,她可以开始着手,解裴樾身上的火毒了。 “这冰保存不易,棠儿,你快去取蛇做药吧,舅舅还要在京城几日,你有的是时间来叙旧。” “好。” 苏棠立即叫人将蛇拿去她的药房,并取了七星花和其他需要的药材,开始制药。 裴樾看她一副要通宵的架势,知道今晚的温香软玉是没可能了,认命的由着她去了。 制作药材时,苏棠很容易忘记时间,也忘记外面的事。 等到次日把药做出来,刚起身,人差点晕过去。 “何须这样着急。” 裴樾将她抱起,“本王中此毒已久,也不差这一日两日。” “可我希望你早日康健。” 苏棠圈着他的脖子,任由他抱着往房间去,合着眼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待我睡一小会儿,我们就开始解毒。” “好。” 裴樾将她放进被窝。 其实他对于解毒,本没有什么执念,若不是中了这毒活不长的话。 反而是秦管家等一群老人,听闻王妃能解了他的火毒,激动地热泪盈眶,恨不得把苏棠供起来 上柱香,看得裴樾直揉眉心,倒也没阻止他们闹腾。 苏棠只睡了一小会儿,就强迫自己起来了。 “药浴备好了吗?” “药丸和银针拿来。” 苏棠看着已经褪去上衣,只留一条纯白亵丨裤,盘膝坐在浴池里的裴樾,乌发用玉簪挽起,眼如点漆,剑眉入鬓,在蒸腾的雾气下,他的五官被模糊,竟流露出一股任人采摘的无辜之态。 苏棠脑海里回忆起那晚刻苦学习的画册,抿抿唇角,冷静的屏退下人。 “王爷,祛毒的过程会有些疼,但没有性命之忧,你只需要忍耐过今晚即可。” “嗯。” 裴樾还是那般任君采撷的模样。 苏棠暗戳戳的想,等这次祛完毒,下次要骗他再这样来一次才行! 祛毒之事,虽然仓促,但苏棠和靖王府早早就备下了所需的东西,这会儿一应俱全,什么也不缺。 栖鸾院外,所有人都没睡,全瞪着眼等着。 赵阳平路过看了眼,笑着摇摇头,去找同样不肯睡的献王下棋去了。 直到红彤彤的太阳,悄然钻出云层,散发出柔和的光,悬挂在碧蓝如洗的天上,房门才终于被拉开。 看着慌张跑出来的阿圆,所有人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上。 “王爷他,不会出事了吧!” 第三百五十二章 圣明珠 阿圆看着他们惊恐的脸,圆圆的脸蛋涨得通红,“王爷没事。” 有事的,是他们家小姐好吗! 苏棠本来给裴樾解了毒后,一口气终于松下来,整个人直接被困意侵占,趴在浴池边就要睡过去。 谁知裴樾竟然没有丝毫解毒后的虚弱,直接抱着她到了软塌上。 事后,苏棠气得锤了他一顿,还被他心疼的拉着手,问她锤疼没有。 苏棠要气死了! “好了,你好好休息。” 裴樾哄着说。 苏棠现在乏得连丨根手指头都懒得动,干脆由他了。 明明平日里天神般高高在上的靖王殿下,此刻却虔诚小心的犹如床上女子的信徒,凤眸里万千的情绪都化作明朗的春风,叫人看一眼都要醉去,偏偏苏棠昏昏沉沉,什么都顾不及看了。 苏棠不知道裴樾何时走的,只知道她一觉睡到太阳落山,才被饿醒。 软手软脚的吃了些东西后,有气无力的趴在软枕上,“王爷呢,可曾让府医瞧过了,毒全解了吗?” “王爷陪您歇了会儿,下午就进宫去了。” 阿圆说,“奴婢听松明说,京城忽然开始戒严了,晚上也实行宵禁,不许人半夜出门了。” “发生何 事?” “听说是宫里丢了件宝贝。” 苏棠心想,多半是那支秘密军队全军失踪的事皇帝已经知道了,他如今戒严,也只不过因为还不确定是谁动的手,想摆出架势,想吓唬人罢了。 苏棠懒懒听完,又眯了会儿,才听人说,裴樾回来了,但被云娇拦在了王府门口。 “她不是自找苦吃么?” 苏棠一猜就知道云娇想做什么,想了想,吩咐清风,“去把芜青带出来,我们出去看看。” 靖王府门前,此刻已经围了不少人。 云娇哭哭啼啼,想拽裴樾的衣袖,结果裴樾一个冷眼看来,她又讪讪的收回了手。 “樾哥哥,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怎么不信我呢?苏姐姐她真的是被人夺舍重生了,我是圣教的圣女,我不会看错的。” “不论她是谁,本王都不介意。” 裴樾冷声吩咐,“将她送回庸王府,告诉庸王,管好他的人。” 云娇睁大眼睛,“樾哥哥,我不是庸王的人,娇儿心里只有你啊,当初在北地……” “你再敢提北地一个字,本王现在就能杀了你。” 裴樾愈发后悔当初留下云娇的决定,他头疼的抬起头,瞧见出门来看热闹的苏棠, 揉了揉眉心。 云娇也看到了苏棠,迅速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用绢布盖着的明珠,指着她娇叱,“苏姐姐,你我是一家姐妹,我原本不想对你,可你不该诓骗樾哥哥,还让他想要杀了我!” “那就是圣明珠吗?” 苏棠配合的露出害怕之色。 “没错。” 云娇握了握手里的珠子,露出不忍,“苏姐姐,我并不想这样对你的。” 她不想害谁,她只是想完成祖父交代的任务,让圣教得以光复繁荣而已。 苏棠,“所以,你还是要选择拿这颗圣明珠来对付我?” “只要苏姐姐你肯跟王爷承认,你乃借尸还魂之人,我自然会放过你。”云娇信誓旦旦的说,“我一定也会求樾哥哥放过你的,你放心。” 苏棠定定看了看她,忍不住侧首问身边披着斗篷被拖出来的芜青,“你是怎么教养孙女儿的?” 芜青老脸铁青。 云娇自小养在圣教中,作为他的孙女,自然是千娇万宠的长大,圣教再不如意,也不至于委屈了云娇。 原本他觉得云娇活泼可爱,天真又不失聪慧,现在让她往这群人精里一站,她那点心眼,就完全不够看了。 云娇见苏棠居然走神 跟其他人去说话了,跺脚,“苏姐姐,你到底答不答应!” “她为何要答应?” 裴樾上前将苏棠护在身后。 苏棠悄悄捏捏他的手,示意没事,但裴樾依旧眉头深锁,万一……有事呢? 他不在乎娇娇躯壳里住的是谁,但外人会在乎,他们会恐惧,因恐惧,便会迫害、咒骂,他在边境被称作活阎王的那几年,这样的阴暗从未在他身边消失过。 他可以忍受,但他决不能容忍他的娇娇,也遭受同样的事。 甚至万一……那所谓的圣明珠,将娇娇躯壳里的灵魂驱走了呢? 裴樾不想冒险。 “不答应,便是心虚了。” 庸王从人群里走出来,站在云娇身侧,温柔的笑道,“是与不是,让皇嫂见一见这圣明珠,便知真假。皇兄为了皇嫂好,更改让她出来一见,而不是被人猜忌,不是吗?” 云娇也道,“没错。苏姐姐,你敢吗?” 苏棠感受自己的手都快被裴樾捏断了。 “王爷,相信我。” 苏棠柔声安抚,“我保证没事。” 巫术之事本就是她杜丨撰的,之前在云娇提起圣明珠时露出害怕,也是为了诱庸王上钩,让他主动撕破兄友弟恭的假 面具罢了,这样一来,裴樾以后做事,就不必再因‘兄弟’二字而留情。 毕竟先撕破脸的,是庸王不是么? 裴樾看穿苏棠的打算,眼眸狠狠沉下去,原来娇娇,是为了他。 “庸王,你确定要让我试一试吗?”苏棠从台阶走下来。 “皇嫂敢吗?” “你都逼到了这个份上,我若不敢,岂不是让人误会王爷府中藏妖,被美色迷惑?”苏棠轻嗤,“原本,我还当庸王殿下是真心敬重王爷,原来并不是。” “皇嫂如何知道不是?我今日针对的,只有皇嫂一人而已,我也是为了皇兄好。” “既是为了王爷好,怎么不带着你的云娇,进王府谈,非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苏棠轻嗤,“下作事都做完了,何必还立牌坊呢?” 裴极眼角泪痣闪动,若不是苏棠现在庸王一党都被靖王压制得太狠,他并不想对苏棠下手。 可谁叫,苏棠是皇兄唯一的软肋呢? “那就请皇嫂一试。” 这颗裴极不知道是不是圣教丢失的那颗圣明珠,但他已经拿自称拥有前世记忆的沈云轩试验过。 此物有效。 苏棠是不是夺舍重生之人,在这颗明珠之下,将会一目了然。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不给?那就抢 那颗珠子,虽然被绢布盖着,可苏棠靠近时,仍旧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个感觉,她并不排斥。 下意识的,苏棠脚步停滞了一下。 “说到底,皇嫂还是不敢试一试么?”裴极宽容的说,“若是这样,那就算了,本王这就带云圣女离开。” 人群听闻云娇的身份,议论声渐渐大起来。 “那是楚国圣教的圣女啊!” “咱们大晋虽没有圣教,但也听过圣教的威名,他们扶乩占卜,施云布雨,的的确确是有几分本事的。” “哎呀,这靖王妃,不会真的是什么妖鬼附身了吧,那靖王还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啧……” 议论一句比一句难听。 再任由他们揣测下去,恐怕令人谈之色变的活阎王,都要变成了他们眼中,轻易被鬼怪美色所迷惑的庸人。 苏棠往前一步。 裴樾直接擒住她的手腕,“跟本王回去,外人如何议论,本王并不在意。” 他淡淡扫了一眼人群,“大不了,全杀了。” 人群哗然,混在人群里庸王的人道,“靖王殿下莫非真的是中了邪,竟要大开杀戒,滥杀无辜?这样看来,更应该斩除妖邪!” “没错,斩除妖 邪,捉拿靖王妃!” “捉拿靖王妃!” 呼声犹如海啸,一浪高过一浪。 靖王府门口,简直成了烧死苏棠的狂欢场,越来越多的百姓涌来,群情激奋。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庸王一党的‘功劳’。 苏棠发现靖王府的护卫,已经悄悄围了过去,只等着裴樾一声令下大开杀戒,她立马抱住他的胳膊,“王爷,你看。” 说完,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苏棠直接扯下了那蒙住珠子的绢布。 残阳虚虚挂在天际,金红的光落在那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奶白色珠子上,让人恍惚觉得,那珠子内部,好似刻着一条金龙。 也就是在这时,苏棠一把抓住了那颗珠子。 “珠子很漂亮。” 苏棠看向庸王,“就是不知要怎么操作,才能叫它辨出本妃是不是被妖鬼附身?” 云娇捂着嘴,扭头看向庸王,“王爷,不是说用在沈云轩身上有效吗?” 沈云轩? 苏棠把玩了下珠子,原来是在沈云轩身上做过试验了,难怪敢这么言之凿凿的来指认她是妖鬼,还想一把火烧死她。 “在他身上的确有效。” 当时沈云轩一看到那颗珠子,就觉得心跳加速,浑 身不舒服。 沈云轩的手碰到那颗珠子后,更加七窍流血,直接晕死了过去,至今没有苏醒。 “云圣女,你还有什么别的要说的吗?” 苏棠问云娇。 云娇下定了决心一般,指着苏棠,“我……” “想清楚再说话。” 苏棠虽然不怕云娇真的能拿出什么办法,证明她是重生之人,但她怕裴樾会忍不住大开杀戒。 云娇这才看到苏棠身后,被人擒着的芜青。 “祖父!” 芜青暗暗朝她摇头,示意她不要过来认亲。 云娇嚼着泪,不甘心的质问裴樾,“樾哥哥,你为什么不肯相信娇儿,娇儿根本没有骗你啊,苏姐姐她真的不对劲。” “松明,掌嘴。” “什么?樾哥哥你……” ‘啪——!’ 松明的动作很快,云娇只挨了他一巴掌,人就跌在了地上。 这时,杜若也已经将刚才在人群里挑事的几个人抓了出来,“王爷,这几人方才肆意污蔑王妃,怎么处置?” 裴樾看了眼,里面既有庸王府的人,也有普通老百姓。 但,那又如何? 这几人刚才都想致娇娇于死地! “送去官府,以谋害王妃的罪名论处,不可轻判。”裴樾 冷冷扫过人群,“如有再犯者,杀无赦!” 所有人都缩起了脖子,连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敢说。 “至于庸王。” 裴樾居高临下看向他,犹如帝王对蝼蚁的蔑视,“你今日不仁,也要休怪他日,本王不念手足之情。” 庸王一党闻言,心惊胆战。 以前靖王对他们私底下的小动作,基本都是无视的状态,要么,就是顾及表面兄弟情谊,也不会与他们撕破脸。 可是今日之后,恐怕他们再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空气中,充满了如弓弦拉满的杀气,却听苏棠旁若无人的晃了晃手里的珠子,“这颗珠子就留给我做纪念吧。” “皇嫂既然喜欢,那便留着吧。” “不行!” 云娇不顾芜青的阻挠,道,“这颗珠子,在佛前供奉多年,庸王殿下花了好大的代价才换来这一颗珠子,我不给你。” “那这样,我抢了这颗珠子,你说怎么样?”苏棠好商好量的问云娇。 云娇心梗,“你怎么能直接抢!” “因为我霸道啊。” 苏棠理直气壮的说完,晃了晃裴樾的手,“王爷,你也别吓唬庸王殿下了,你们是一家兄弟,玩笑若是开得久了,真要 叫人误会王爷气量狭小,因我一个妇道人家而兄弟阋墙了。” 裴樾知道苏棠是想让他留个好名声。 他将人往怀里一揽,带着她回府,走时,淡声吩咐,“从今往后,不许庸王极其党羽,靠近靖王府半步,否则,杀!” 这一下,彻底把庸王的脸面甩在了地上。 云娇哭着还想去追裴樾,被庸王一把拽住,“云圣女,我们该回去了。” “可是樾哥哥……” “皇兄眼里根本没有你,云小姐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联系圣教,展开对叛教之人的追杀。” 裴极残忍的笑,“虽然本王也十分不舍苏小姐遭人追杀,可是,她很快就要随皇兄,去楚国了啊。” 云娇看着庸王明明满眼喜欢不舍,却说着要杀了苏棠的话,脚底生寒,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出口。 苏棠刚跟裴樾回了靖王府,就见靖王府内的暗卫频繁离府。 苏棠悄悄看了眼裴樾,他冷峻的侧脸好似覆上了一层寒霜。 很好,他一定是让人去找庸王党麻烦去了。 苏棠有些不安起来,“王爷,虽说是庸王先撕破了脸面,但王爷立马对他的人动手,皇上会不会借机怪罪?” 第三百五十四章 暗杀 “无妨。” 裴樾淡声。 若不让庸王一党的人,知道敢算计娇娇的代价有多大,他们会有层出不穷的暗算落在娇娇身上。 至于皇帝怪罪? 他连后宫的事处理不过来,怕是没那个功夫来怪罪。 苏棠总觉得裴樾这一整天,身上的杀气都没散过。 “你要留下这颗珠子吗?” 裴樾看她将珠子揣在怀里,心底就觉得暴躁,且……嫉妒。 嫉妒?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情绪,裴樾觉得自己对娇娇的占有欲越发强烈了,强烈到连一颗珠子也容不下。 裴樾冷静了会儿,没想到苏棠耳朵红红的缠了过来,“王爷,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歇了吧。” 裴樾对上她水盈盈的眼,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思。 好学生,要展示学习成果了。 而裴樾,就是她试验成果的试验品。 当然,裴樾也很乐意做这个试验品就是了,任她指挥,由她操纵。 一直到她精疲力竭,裴樾才重新掌握了主动。 春夜新长出的花朵被风吹落在池塘,激起阵阵涟漪,引得鱼儿几番跃起,溅起水花,将那新春初绽的花朵打湿。 花朵随着夜风,在池面摇曳。 直到夜深人静,风静水 停,花儿才摇摇晃晃,沉下了水面,被贪吃的鱼儿吃了个干净。 翌日天刚亮,裴樾就起身更衣了。 苏棠想了想,也挣扎着起来,要服侍他更衣。 “本王自己来就好。” “好。” 苏棠就是做个样子罢了,裴樾一说,她立马垫着脚钻回了被窝里。 “府里没人敢说什么,你不愿意做的事,不必勉强自己。” “我没有勉强自己。” 苏棠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她只是想再抱一抱裴樾罢了。 裴樾看着她眼眸亮晶晶的,红唇抿着笑,带着丝似有若无的魅意,叫人心神荡漾。 他喉结轻轻滚动,“今日本王要提前进宫,就不陪你用早膳了。” “知道,王爷去吧。” 昨日打了庸王的脸,今天丨朝堂定有一番掰扯。 裴樾轻捏了下她的脸,叫人进来伺候后,才迈腿离开。 “小姐,备早膳吗?” “准备吧,我们去寻献王殿下一起吃。” 苏棠挑了条朱红色的裙子换上,挽了个清爽的发髻,就带着早膳直奔献王住的院子了。 献王因为要养病,院子里人很少。 来时,苏棠正听他唠叨小牧,“我就想吃一口火锅怎么了?我就想多看一本话本 子有错吗?我可是王爷,是你主子啊小牧,你一个小屁东西,还敢管到我头上来了,待我康复,看我不把你送人!” 小牧不搭理他,拉开门出来,瞧见苏棠,欣喜的说,“王妃,您来啦!” “下去玩吧,这儿有我。” 苏棠给了他抓了一把碎银子。 小牧欢喜的跑了。 苏棠来了不久,赵阳平也被请过来了。 三个人坐在一块儿,好好吃了顿早膳。 早膳吃完,献王缠着赵阳平下棋,苏棠便出来了。 “王妃。” “秦管家,怎么了?” “是一桩小事。”秦管家笑着说,“上次王爷让安排平阳侯府的小侯爷参军,杜若找了半天没找到空缺,倒是王爷王府里头缺个长史,您看如何?” 长史相当于幕僚,作战时,亦可随裴樾上战场作战,这实属是高抬了百里昊。 不过高抬追随裴樾的人,便是打压庸王一党的气焰。 “可以,管家安排的很好。” “行,那老奴这就往平阳侯府传消息。” 苏棠点头。 看着秦管家离开,苏棠才吩咐阿圆,“王府里一共有多少幕僚?” “常驻府上的,只有罗先生一个,门人清客约有十来个。” “你 回头去一趟账房,就说即日起,罗先生以及那几位清客的例银和其他赏赐,全部翻倍。” 苏棠想到裴樾在现银上素来窘迫,道,“所需的银子,一律从我的嫁妆里拨便是。” 阿圆应下。 苏棠又解决了几件小事后,久无消息的潋滟终于来了。 “皇上那边有消息传来了?” “是。皇上吩咐,务必让奴婢杀了百药生。”潋滟跪在地上,“奴婢被下任务的人下了断肠散,若是一个月内没有杀死百药生,奴婢便会死。” 苏棠捏了下她的脉,她的确中了断肠散之毒,因她没有内力,无法将毒逼出来,一月之期到后,她必死无疑。 “一个月,刚好是我们离京去楚国的日子。” “是,还请王妃救奴婢一命。” 潋滟跪伏在地,身体都在发抖。 “本妃自然会救你。” 说完,苏棠给了她一颗解毒丸。 虽然不能解断肠散之毒,但起码不会让她死。 “多谢王妃……” “先不用急着谢,你身上,可有皇上给你的信物?”苏棠问她。 “有。”潋滟毫不犹豫的从头上拔下一支普通的银簪子,“此物是大内特质的,簪子内有机关,藏有三枚毒针 。我等皇上派遣出来的人,没人都有一样类似的物品,可能是镯子、耳环乃至贴身的小衣。” “这些东西的内部,都刻有大内的标记,寻常人绝对不可能得到。” “很好。” 苏棠道,“你今晚就悄悄潜入地牢,暗杀百药生吧。” 潋滟愕然,苏棠只将她招来,附耳吩咐了几句。 潋滟脸色几番变幻之后,跪伏在地,“奴婢一定不辱使命。” 刚入夜,栖鸾院突然说王妃丢了只心爱的镯子,阿圆气势汹汹的喝令满府的人开始地毯式的找镯子,就连地牢的看守,都被叫出来搜查。 声势浩大。 暗处,瞧见这一幕的人嗤笑一声,“女人就是女人,为了件首饰,就如此大动干戈。” 说罢,放出信号弹,示意潋滟趁夜行动,务必杀死百药生。 潋滟看到信号弹,垂着眼,借着找镯子的混乱,混进了地牢。 跟潋滟接头的人安静等着,结果这一等,只等看到潋滟浑身是血的跑出来大喊,“百药生早已经死了,找他的儿子白太医唔……” 潋滟被地牢追出来的人捂着嘴扯着头发粗暴的抓了回去,“大胆细作,今晚定将她抽筋扒皮,好好审问!” 第三百五十五章 虎毒不食子 接头人看了眼离死不远的潋滟,‘啧’了一声,骂了句废物,消失在了夜幕中。 王府内。 “怎么样,找到那接头人了吗?” “没有,那人应当极擅轻功,我们没抓到人。”清风说。 苏棠也知道,能在外联络这些细作的,肯定不是寻常人。 “也罢,第一场戏唱完了,那就等着第二场戏上台吧。” 皇帝要是知晓,他信任的白太医,其实是百药生的儿子,且一直在替太后做事,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次日下午,苏棠就知道了。 常乐公主高烧不退,苏棠被丽贵妃急诏进宫,顺带将归真道长也请进了宫祈福。 苏棠和赫连紫风前后脚到的丽贵妃的寝宫,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皇帝一声怒喝,“母后,你真的把朕当成你的儿子吗,还是朕在你眼里,只是你李家攀上大晋第一世家、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垫脚石!” 嚯,第二场好戏,这么快,就开锣了! 苏棠没听到里面太后是怎么回话的,毕竟隔得太远了。 站了没多久后,丽贵妃出来,“你们随我去侧殿吧。” “是。” 两人乖顺的跟在后头。 一路进了常乐公主的寝殿,丽贵妃安排赫连紫风在外间设道场祈福,苏棠则随她和许嬷嬷在里头给常乐公主诊脉。 “公主怎么样?” “公 主最近吃什么了?”苏棠奇怪的说,“她不像是发烧了,想要退烧,只怕不容易。” “既然不容易,那永宁,你就在宫里多住几日吧。” 皇帝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苏棠跟丽贵妃对视一眼,立马起身行礼。 赫连紫风被护卫围着站在皇帝身后,瞧见她们没露出破绽,也松了口气。 苏棠,“臣女自当尽力医治常乐公主,只是臣女怕靖王殿下担心……” “你放心,靖王也会暂住宫中。正好东宫空着,离丽贵妃这儿也近,在常乐病好之前,你们就暂且住在那儿吧。” 皇帝道。 苏棠心下一沉,东宫历来是太子居所,让她和靖王住进去算怎么回事? 名不正言不顺不说,恐怕还要惹人非议,激起庸王党更加厉害的反扑。 “臣女……” “此事就这么定了。至于归真道长……”皇帝看向丽贵妃,“朕最近心绪不宁,常乐这里,有永宁足矣,就叫归真道长去朕的养心殿外,祈福几日吧。” 苏棠担忧的看向丽贵妃,丽贵妃曾因为一块紫玉佩都差点发疯,如今更别说叫皇帝带走赫连紫风了。 “可是归真道长是方外之人,如何能常驻宫中?”丽贵妃垂在身侧的手指捏的骨节发白。 “爱妃是怕归真道长出事?” 皇帝笑起来,但他越是笑得如沐春风 ,越叫人觉得危险。 赫连紫风上前道,“贵妃娘娘恐怕是担心,贫道是她请进宫来的,贫道若是不高兴,往后会怠慢了为小公主祈福。” “贫道虽是方外之人,但为大晋天子祈福,也是功德一件,贫道并不会不高兴,请娘娘切莫担心。” 丽贵妃还是不肯答应。 她最了解皇帝,但凡赫连紫风露出一丝破绽,他一定会毫不犹豫杀死他! 她已经失去过紫风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 “呜啊——!” 死寂中,常乐公主突然一嗓子哭了出来。 丽贵妃立马回过神来,去抱小常乐,苏棠趁机道,“娘娘,常乐公主病得厉害,不能耽搁了,我先给她开药吧。” 说完,跟皇帝道,“常乐公主此番病得古怪,皇上身份贵重,还是别留在这里,以免传染了病气,伤了龙体就不好了。” 丽贵妃一心哄着孩子,皇帝沉沉看了眼苏棠,带人离去。 “娘娘,先让我给常乐公主看看吧。” “好。” 丽贵妃将小常乐放下,想起苏棠之前问她的话,心一寒,“常乐昨夜,吃了皇上送来的甜汤,今早就突然开始高烧不退,太医们都没有办法。” “那晚甜汤还在吗?” “还在。” 芸香说,“昨夜公主弄撒了些在奴婢的帕子上,奴婢还没来得及清洗。” “拿 来看看。” 芸香很快把帕子找来交给苏棠,苏棠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碗甜汤有问题,“里面下了药。” 丽贵妃脸色惨白,“难道皇上是发现了本妃与紫风?那紫风此去岂不是……” “娘娘放心,这药不是致命的药,只不过让公主发烧几日罢了,皇上大约是冲着我和靖王来的,不是冲着你和归真道长。” 苏棠看着年幼的小常乐,还是止不住心寒,虎毒不食子,可皇上这头老虎,巴不得把所有人都吞进肚子里。 苏棠给小常乐开了方子。 没多久,药汤送来,苏棠尝了一口,果然,里面关键的药材减了几味,这药汤治不好常乐。 “娘娘别急,我会给公主施针,不会让她伤到身子,只是这发烧,恐怕无可避免了。” “本妃知道。” 两人刚说完话,就来宫人传话,说太后来探望常乐公主了。 太后刚跟皇帝吵完一架,过来连表面样子也懒得做了,“丽贵妃既然照顾不好常乐,就让她去哀家那儿住几天吧。” 太后的人直接上前抱起常乐。 “太后,不可,常乐她……” “啪——!” 响亮的一巴掌直接抽在丽贵妃精致的脸上,迅速浮现一个红色的巴掌印。 太后收回手,斥责,“哀家带走常乐,也是为了她好。她跟着你一个尽会些狐媚之术 的娘,能学什么好?” “可常乐是臣妾的女儿。” “你生的又如何?这后宫里头,多少女人替别人养孩子?” 太后看着毫无还手之力的丽贵妃和一侧的苏棠,冷笑,“丽贵妃现在代皇后执掌六宫,事物繁忙,哀家悯恤你操劳,特意帮你带几天孩子,你还不谢恩?” 丽贵妃嘴里泛起血腥,湿着眼眶定定看着太后,在太后又要扇一个巴掌下来之时,双手交叠在一起行了礼,“臣妾多谢太后娘娘照顾。” 太后轻哼了声,才跟苏棠道,“你就来哀家宫里伺候着吧。” “是。” 苏棠应下。 太后没想到她居然这么顺从,“你不是素来跟丽贵妃关系要好吗,怎么都不替她说一句话?” 太后挑拨道。 苏棠柔顺道,“太后又不是在害丽贵妃娘娘,我替她说什么话呢?况且常乐公主年幼,只有没开智最低等的牲畜才会伤自己的血脉,太后娘娘又不是牲畜,将常乐公主接过去,必然是会好好照顾的,贵妃娘娘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太后本来那一巴掌没打出去,就难受,现在苏棠阴阳怪气的讽刺,更让她如鲠在喉。 “那就走吧。” 太后冷冷甩袖离去。 朝着常乐的嬷嬷快步跟上,跨过门槛之前,不知被给给绊了一脚,一个趔趄,直接把常乐扔了出去。 第三百五十六章 许多的药包 “公主!” 那嬷嬷吓得大喊,好在苏棠及时伸手,将孩子捞在了怀里。 “怎么回事?” 苏棠哄着吓哭的小常乐,惊讶的说,“你这嬷嬷也太不小心了,你差点就叫太后背上牲畜的骂名。” 太后剜了一眼苏棠,叫另一个嬷嬷上前接常乐。 苏棠道,“太后身边的嬷嬷们虽也尽心,却到底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不如还是叫许嬷嬷跟去伺候吧,她一直照顾常乐公主的,人也稳妥。太后,您说是不是?” 太后一双老眼爬出阴翳,凉凉问,“苏棠,你成心要跟哀家作对是不是?” 太后动怒了。 屋子里的人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出,只有苏棠稳稳哄着小常乐,“太后娘娘怎么会觉得我在跟您作对呢,我们都是为了小常乐好,不是吗?” 刚才太后的人,可是把常乐公主都甩出去了。 “太后,方才是有人绊了奴婢一脚。”那嬷嬷连忙跪在地上,至于是谁绊了她,她没证据,但当时就只有靖王妃走在她身边,之后靖王妃还那么迅速的接住了常乐公主。 那一脚,明显就是靖王妃绊的。 “苏棠,是不是你……” “不是我。” 苏棠理直气壮的否认。 太后就没见过苏棠这么混不吝的女人,她轻轻吸了口气,“也罢,你非要带个许嬷嬷,那就带着吧。” 丽贵妃长松 一口气,“还有几个宫女也是惯常伺候的,也一并带了去吧,省得常乐夜里不懂事,哭闹吵着太后,那就是臣妾的错了。” 太后烦躁的白了眼坏她事的苏棠,转身离开。 丽贵妃连忙去安排人,把芸香都安排过去了。 苏棠走时,朝丽贵妃投去一个安慰的神色,提步跟着太后的人去了太后寝宫。 苏棠本来还担心,太后寝宫里,烧着皇后送她的‘安神香’,考虑着若是太后把常乐公主真带在身边,那她只能放过太后一次,灭了这安神香了。 谁知一回寝殿,太后直接厌烦的叫人把小常乐抱去了侧殿,根本不多看一眼。 苏棠跟着许嬷嬷几人一起安置好小常乐后,就有宫女过来,“靖王妃,靖王殿下在侧殿等您。” 苏棠看了宫女一眼,随她一道走出了偏殿。 走了一段,苏棠发现路越走越偏,脚步顿住,“靖王殿下到底在哪儿?” “王妃别急,就在前头。” “前头?” 苏棠将银针抓在手里,药粉也悄悄洒了出来,“我要是没记错,前面是冷宫。” 裴樾不可能在冷宫里等她。 “王妃,您过去看看就知道……” 那宫女话还未说完,就觉头晕,苏棠轻轻推了她一下,她就晕了。 “你的医术的确很好。” 娇媚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苏棠回头,就看到了堵 在身后的李嫔。 李嫔不是在禁足么? “原来是娘娘要见我。” “是啊,想见你一面真难。” 李嫔身后的太监直接提着棍子上前,李嫔还笑道,“你放心,本妃不想伤害你,毕竟伤了你,靖王怕是不会放过本妃,本妃只是想带你去见一个人罢了。” “见谁?” “你同本妃过去一看便知。” 李嫔从容的往前走,“你们不是已经由先皇后之死,查到了本妃头上么,那你们可敢继续往上查?” 苏棠跟在她身侧,“看来娘娘是打算承认了。” “本妃承认什么,先皇后又不是本妃杀的。”李嫔轻轻抚了抚发髻上的华簪,“就算本妃想杀她,那也只是想过,想一想,总不至于要本妃拿命来赔吧。” “那李嫔娘娘跟楚皇呢?” “虞落跟你说了什么?”李嫔放下手,掩饰指尖的僵硬。 “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这都是我自己猜测的。” 李嫔停下脚步看她,“真是个聪明的姑娘,你若是做了本妃的儿媳就好了,本妃一定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的疼爱。” 可惜,做了靖王妃。 李嫔转身,继续带着苏棠往前走,就在即将踏出甬道的时候,李嫔突然眼前一黑,只来得及错愕的看一眼苏棠,就晕了过去。 苏棠拍干净手里的药粉,李嫔当她出门,就带一包药吗? 不,她宽敞的华丽外袍里头,挂满了各类药包。 随行的太监们也愣了一下,就听苏棠呵斥,“李嫔娘娘晕了,你们还不赶紧把她悄悄抬回去?否则叫人发现李嫔娘娘禁足期间外出,可是藐视圣上的大罪。” 领头的太监看了眼就在不远处的宫门,心一横,“这就不劳靖王妃操心了,娘娘之前吩咐过,今儿务必要请靖王妃去冷宫走一趟。不知王妃是打算自己去,还是要奴才们送您进去?” 其他太监也跟着举起手里的棍子,朝苏棠围了过来。 “与本妃动手,你们可想过后果?” 苏棠重新在手里抓了一把药,但这几个太监却手脚轻便,一看就是会些拳脚的,若是真的动手,她不一定逃得过。 谁知这群太监是死忠,丝毫不怕苏棠威胁。 “奴才们的命都是李嫔娘娘的,娘娘让奴才们办的事,即便是死,奴才们也要办到!” 话落,率先朝苏棠抓来。 他力气奇大,苏棠甩出一把药粉后,又捏出银针,还未刺下去,一道黑影靠近,直接将在场的太监们全部踢倒在地。 “是靖王,快走!” 领头太监立马背起李嫔就跑。 裴樾拿过苏棠手里的银针,抬手飞出,那太监直接膝盖一弯摔在地上,连带着李嫔也滚到了墙根,其他人也跟着摔倒一片。 “不怕死?” 裴樾缓步逼近几人。 太监们吓得往后退去。 这时,太后宫里的人突然寻了过来,朝裴樾行礼,“靖王殿下,太后娘娘召见李嫔娘娘。” 裴樾没说话。 那老嬷嬷都忍不住直冒冷汗,还是苏棠轻扯了下裴樾的衣袖,“王爷,有血腥气。” 是从身后冷宫了传出来的。 方才李嫔就想将她带去冷宫,李嫔到底杀了谁? 趁着这个空隙,李嫔的人已经迅速将李嫔背走了。 裴樾淡漠看了一眼,没有追上去,反正这几个人,活不过今晚。 “先回去。” 裴樾朝苏棠伸手,苏棠将手搭了上去,随他一起往回走,“王爷不好奇冷宫里死了谁吗?” “很快就会有人来告诉我们。” “也是,她们费尽心机要泼我一盆脏水,怎么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呢?” 苏棠跟着裴樾离宫,看着离开的路,奇怪的‘咦’了一声,“皇上不是让我们住在东宫么?” “东宫方才被人纵火,不甚安全。父皇不同意本王将府兵带来东宫戍卫,本王只好暂且回靖王府了,等他何时传召你,本王再送你进宫。” “至于丽贵妃那里,她自有分寸。” 让他独自把苏棠留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是绝对不可能的。 苏棠也不想住东宫。 不过让苏棠没想到的是,丽贵妃的‘自有分寸’,能够这么狠! 第三百五十七章 心狠 宫里的消息传来时,已经是次日清晨,苏棠刚跟裴樾坐在饭桌上。 “王妃,常乐公主昨夜被人发现扔进了湖里,差点淹死,方才宫里来人,宣您立马进宫。” “许嬷嬷她们说什么了吗?” “许嬷嬷和芸香都声称,是李嫔娘娘突然发疯闯了进去,抱起常乐公主,将公主扔到了湖里。” 松明道,“而且昨夜,冷宫里还被人发现,杨嫔自尽了,宫里都在传,是杨嫔附了李嫔娘娘的身,要去谋杀常乐公主。” 杨嫔,便是被废的杨贤妃。 苏棠听到这里,一时间居然不知该佩服丽贵妃果决有魄力,还是该感慨她连亲生女儿都可以如此利用。 “先不急,吃过饭再进宫,常乐公主不会有事。” 皇帝叫苏棠去,只是为了牵制他而已,宫里的太医们又不是废物。 裴樾说完,还给苏棠夹了一颗爽滑的鱼丸。 今天的早膳,是阿圆做的鱼丸面。 浓白的鱼汤打底,煮入弹牙劲道的拉面,放了两粒红椒一把葱花,再煮上几颗新鲜鱼肉做的鱼丸,鲜得人舌头都要掉了。 平日里,王府的早膳都是很讲究的。 但裴樾随着苏棠,苏棠又随着阿圆,阿圆就自由发挥了。 除 了鲜爽的鱼丸面,阿圆还自己做了几道可口的小菜。 裴樾面不改色的吃了两碗,苏棠也捏着白瓷勺子,一勺一勺把汤也喝完了。 “阿圆,离了你,我可真没法活了。” 苏棠说道,她的舌头已经被养刁了,没了阿圆的饭菜,她怕是要瘦十斤。 阿圆美滋滋的,“小姐放心,奴婢一辈子也不离开你!” 裴樾:…… “娇娇,你是本王的王妃。” “是啊没错。”苏棠一副不懂他这话意思的模样。 裴樾气闷,你都没有说离了我没法活。 要不是阿圆是个女子,就是娇娇再舍不得,他也要把人扔去边境挖矿一辈子不许回来! 罢了。 裴樾安慰自己,媳妇儿是自己求来的,不生气。 “进宫吧。” 皇宫里的气氛低迷,宫人们更加轻手轻脚,生怕发出一丝声音,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裴樾要先去养心殿,苏棠便随宫人去了丽贵妃的寝宫。 常乐已经被接回来了,此刻正睁着眼睛,不知愁的跟许嬷嬷玩耍,就是脸色有些苍白。 “贵妃娘娘。” “走吧,我们去看看李嫔。” 丽贵妃起身说道。 苏棠随她一道出了寝殿,也往养心殿的方向走。 路上,丽贵 妃见她沉默不语,自嘲的笑,“觉得本妃太心狠?可本妃不这么做,怎么能把她从太后宫里带回来?” “娘娘应当知道,太后暂时不会伤害常乐公主的。娘娘是想借常乐公主,转移皇上的视线,让他无暇去查归真道长,是吗?” 苏棠问。 丽贵妃交叠的双手轻握,“靖王妃,有时候太聪明了,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娘娘无需担心,起码常乐公主她看不透这件事。” 苏棠淡淡说。 丽贵妃苦笑,“你非要这么刺我么?最起码暴露出李嫔擅自离宫这件事总是没错的,本妃还撇清了杨嫔的死跟你的关系。” 苏棠跟她道了谢,两人正要继续往前走,一道大红的影子冲过来,牢牢抓住了苏棠的胳膊。 “皇后娘娘。” 丽贵妃微笑,“您身子不好,怎么出来了,万一磕碰到了,伤了龙嗣可怎么好,也幸亏韦夫人许久没宫,不然就她同您的关系,还不得心疼坏了。” 丽贵妃是故意刺激皇后的。 皇后本就高度紧张的神经,一听到‘韦夫人’三个字,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以至于拉着苏棠到一边说话,都显得有点神经兮兮。 丽贵妃的嘲讽毫不掩饰。 “你还见过韦夫人吗?” “未曾。” “这个你拿着。”皇后塞了一样东西在苏棠手里,说,“你一定要帮我保住我的孩子,苏棠,本宫要是能顺利生下这个孩子,本宫还有更多的东西赏你。” 苏棠看到手里的东西,还不及惊讶,就被皇后死死掐住手腕,“但你若是保不住我这孩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不止你,还有你爹,靖王,他们一个都跑不了,都得死!” “皇后娘娘!” 丽贵妃看到苏棠被她尖利指甲掐得鲜血直流,立即过来扒开她的手。 皇后身子虚弱,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好在如蓝及时将她扶住。 “丽贵妃。” 皇后冷笑,“听说你现在很得宠?你也别得意,先皇后、本宫、乃至杨贤妃和李淑妃,我们都是你的前车之鉴,迟早,你也会步上我们的后尘。” 说完,小心翼翼的扶着根本看不出什么弧度的肚子走了。 “她居然把这个都给了你。” 丽贵妃看像皇后放在苏棠手心的东西,“这可是大皇子留在外面的私库钥匙,虽然不知是哪个私库,但总归还是有点东西的。” “嗯。” 苏棠将钥匙收起。 丽贵妃又道,“你别看她现在这 副模样就可怜她,死在她手里的皇子皇女,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当年本妃入宫时,她也是这样刺激本妃的,如今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我当然不会怜悯一个几次要致我于死地人。” 苏棠看了眼丽贵妃,她自己可能都没发觉,她已经跟两年前完全不一样了。 “靖王妃,您在这里太好了,快跟奴才去养心殿吧!”养心殿的太监慌慌张张跑过来,跑得帽子都歪了。 “发生何事?” “太后娘娘被气晕了,方才醒来,竟然连皇上都不认识了,皇上已经召集所有太医,您也赶紧过去吧。” 苏棠明白了,这是皇后长期给太后下的‘安神香’起作用了。 苏棠和丽贵妃快步赶到养心殿,养心殿内已经聚集了不少太医。 苏棠刚过来,裴樾就朝她看来,“旁的太医说什么,你只管说一样的便是。” “我知道。” “你们在悄悄说什么,快过来。”皇帝吩咐。 “是。” 苏棠上前,太医们自动让开道路。 苏棠目不斜视的上前,手刚搭上太后的脉,太后两眼忽然清醒的看着她,“是你害哀家,是你要害哀家,哀家要你偿命!” 说完,直接掐住了苏棠的脖子。 第三百五十八章 机关术 太后的手劲儿不小,狠狠掐下来,苏棠当场没法呼吸了。 更重要的是,她还不能一针扎晕她。 太后莫非是在装糊涂? 正分析着,太后掐她的力道骤然一松,大殿里另一道惊呼响起,“靖王殿下,您这是干什么!您怎么敢对太后动手!” 裴樾全然没听到一般,只甩开太后的手,将苏棠护在怀里。 皇帝终于忍无可忍,“裴樾,你放肆!” “若是王妃出事,父皇会知道我可以更放肆。” 裴樾冷淡看向皇帝。 苏棠眼看皇帝的脸越来越黑,忙道,“王爷,我没事。” “你是没事,可皇上是让你来救太后的,不是叫你来杀太后的!”太后身边的人气愤不已。 “我没杀太后,不过今日确实是王爷不对,王爷怎么能跟一个得了癔症的人计较呢。” 癔症? 庸王一党的人都慌了。 苏棠拉了拉裴樾,示意他赶紧赔罪。 裴樾看她紧张的样子,淡淡看向皇帝,“既然太后癔症了,娇娇不擅此病,还是让太医院的人留下好好伺候吧。” 见裴樾想走,立马有人拦了上来。 “听闻父皇的狼军全军覆没,父皇可要儿臣的赤焰军替您去查一查此事?” 那支用小玉章才能集齐的秘密军队,外号狼军。 “赤焰军居然还在城外?!” 有人惊呼,赤焰军乃是裴樾最核心、也最厉害的一支队伍,里面的人拉出来,各个都能独当一面。 “当初江南水患之后,赤焰军居然没有折回边境驻守吗?” “靖王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拿赤焰军威胁皇上不成!” 大臣们议论纷纷,皇帝和裴樾之间剑拔弩张。 半晌,皇帝纵容儿子胡闹的父亲一般,无奈的朝裴樾道,“坊间都说你英雄难过美人关,朕现在算是相信了。罢,今日永宁受惊,你就先带她回去吧。不过常乐那儿,还需要她明日再过来瞧瞧。” “我明日会来。” 苏棠扯扯裴樾的衣袖,示意他别再跟皇帝争执。 裴樾反握住她的手,“明日儿臣自会陪王妃过来。” 他跟苏棠离开,在场的大臣们纵然不满,也没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跪在太后脚边的李嫔想说什么,就被丽贵妃甩起袖子时打了下脸,等隐忍抬起头来,裴樾和苏棠已经走远了。 出了皇宫,裴樾周身也像结了冰。 “王爷,时辰尚早,我们街上走走吧。” 苏棠蹭在他的胸口,“自从成亲后,我都没出过门了。” 苏棠少有这样撒娇的时候,裴樾漆黑的眸子看她一眼,语气软下来,“ 好。” 马车在苏棠买下的那条繁华的街上停下。 一下马车,苏棠先直奔容萤的绣铺。 裴樾看着她轻快的背影,问松明,“异象之事,可曾准备妥当?” “已经备好。” “那就不必等本王离京再放消息了,现在就放出来吧。” 裴樾说完,苏棠又从容萤的绣铺欢喜的探出半截身子,朝他招手,“樾哥哥,快来!” 听到‘樾哥哥’三个字,裴樾眸色一暗,迈步朝苏棠走来。 “怎么了?” “你看看这个。” 苏棠将一本残破的古籍小心的拿给裴樾。 裴樾只一眼,就认出此为何物——《柯家机关术》,早已失传的前朝机关大师的遗作,传闻当时此书一出,便被前朝廷定为邪术,直接封禁,前朝廷对柯家的人更是赶尽杀绝。 现在这本,虽然不见了封皮,内页也多有缺失,却比裴樾自己收集到的那些残页齐全太多了。 “此物怎么会在这里?” “是一位四处跑货的商贩跟我交换的。” 容萤有些怯此时对她来说,陌生又冷峻尊贵的裴樾,不过见苏棠与他关系亲昵,还是道,“那商贩看中了我的绣艺,想让他的女儿留下跟我学习,除了留下银钱,还拿出他的货物让我挑选,我恰好看见这本 被他塞在箱子里堵破洞的书,便要了过来。” “若是您需要的话,只管拿去吧。” 容萤说,“我留下来也是无用,只是见里头的画十分精巧,这才留下,想着待棠儿来瞧瞧可否有用,否则也是要拿去厨房生火的。” “你的手气真好。” 苏棠捏捏容萤的手,希望自己也能沾点儿好手气。 容萤噗呲笑出来,抚了抚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我也觉得我的运气很好。” 苏棠没有接话,容萤的运气实在算不上好。 不过看她现在一脸幸福的样子,苏棠有心想说点什么,一道熟悉的男声从绣铺后堂传来,“施姑娘,屋顶我已经帮你修好了,你回头就不必叫工匠……” “赵大人?” 苏棠眯起眼,叫住了想溜的赵良工。 赵良工只好尴尬的过来,“表妹,王爷,好巧啊。” “是挺巧的,你在这儿干什么?” “赵大人说要来替赵夫人买块帕子。”容萤笑说,“结果知道我屋顶坏了,他正好会修,就不必请工匠了。” 说着,叫鱼桃去取了块帕子,小心包了起来。 “这张就当感谢赵大人帮忙的谢礼,还请赵大人不要嫌弃。” 容萤的帕子,都是选用上好的丝绸和丝线,用了宫里绣娘才会的织法绣 的,很是漂亮。 赵良工在苏棠谴责的目光下,讪讪将帕子收了起来。 “施姑娘,你如今身子重,先回去歇着吧。”赵良工说。 “对,你去歇着。” 苏棠也催促。 容萤也觉得身子乏,没勉强,让鱼桃扶着回后院了。 苏棠瞧着人走远了,才磨着后槽牙,“表哥,你怎么回事?” “我真是要给我娘买帕子,她生辰快到了,上次她还夸过施姑娘的手艺好,我这才过来买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 赵良工擦了把额头的汗,转头又回过神来,“不是,你又不是我娘,你管我这么……” 赵良工话未说完,裴樾淡淡扫来,赵良工忙叹息,“是是是,我保证以后不来烦她。” “倒也不是不能来,待我们离京,这里还要拜托你和赵舅母多照料一二。” 毕竟容萤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产了,女子生产,便是鬼门关走一遭,身边没有信任的人可不行。 赵良工满口应下。 快到午膳时间,紫藤斋就在旁边,几人自然上紫藤斋用膳。 刚到雅间坐下,几人的目光迅速被楼下一桩打斗吸引了。 苏棠瞧着那即便蒙着面,都遮不住深邃异域五官的男人,心咚咚一跳,“那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人吧!” 第三百五十九章 诈 蒋蓉在假意投诚时,曾说过,戎狄的王子不日就将进京见庸王。 撒谎的最高境界,便是九句真话一句假话,当时苏棠便确定,必然是有某个戎狄王子要进京的。 “是他吗?” 看着那个身材高大、一双深褐色的眼睛犹如野兽的男人,苏棠迟疑的问裴樾。 裴樾捏着白玉制的酒盏,懒懒撩起眼皮,“不是。” “不是么?” 苏棠瞧着那人手指上硕大的猫眼晶石戒指,的确好像有些过于浮夸了。 裴樾,“戎狄现任王储微子敖,是戎狄王与一中原女子所生,常年戴着面具,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但有一点可以确认,那人是个聪明人,否则他坐不到王储的位置。” 即是聪明人,又怎么会在一条繁华的大街上,跟人打架? 苏棠懂了,楼下这场架,估计是想吸引什么人。 裴樾往楼下看了一眼,各方的势力果然都聚集在了附近。 “先用膳。” “好。” 但苏棠还是时不时朝楼下看去,那异域男子用蹩脚的大晋官话,跟与他起冲突的地痞对骂了一会儿后,就在巡防营的人赶来之前离开了。 苏棠朝楼下等着的小乞丐稍稍点头,那小乞丐便机灵的跟了上去。 裴樾将她的动作收在眼 底,夹了块红烧肉在她碗里,“既然喜欢,就多吃一些。” “会胖。” “无妨,胖了本王也喜欢。” 苏棠美滋滋的吃下那块红烧肉,坚决不再多吃了。 一顿饭,只有赵良工吃得没滋没味。 吃过饭,裴樾先送苏棠回了王府,便带赵良工去书房了。 “小姐,您脖子怎么了?”一大块青色的印子。 “没事,小伤。” 太后刚把她掐住,就被裴樾掀开了。 阿圆还是心疼得不得了,连忙拿了药膏来给她细细抹上。 苏棠笑话她大惊小怪,阿圆嚼着泪,“小姐被掐时,肯定怕极了,奴婢如何能不心疼。” 苏棠瞧着她肉乎乎的脸,想起前世她一身枯瘦,为了保护自己被狗生生咬死的场景,轻轻拍了下她的头,“小姐什么都不怕。” 只要这辈子,她在乎的人,都能好好活下来。 心里存了气,苏棠也不累了。 拿起皇后给的那枚太子私库的钥匙,就下了地牢。 地牢内。 芜青还以为苏棠是来找他的,刚和软脸色想跟她说什么,结果苏棠直接绕过他,去了地牢的另一角。 那里,关押着潋滟,而潋滟旁边,就是‘韦夫人’。 韦夫人已经被用过刑,该吐的消息都吐了,不该吐的, 极端的刑罚下,他愣是情愿死,也一个字都不肯说。 苏棠来时,跟潋滟对视一眼。 潋滟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苏棠吩咐,“把其他人都拉出去。” 潋滟和周围的囚犯迅速被带走了。 ‘韦夫人’这才抬起头,看向苏棠,“永宁公主。” “现在是靖王妃了。” 苏棠提醒他。 他似乎笑了一下,脏乱的头发沾着血污,将他的脸都遮住,“你这样娇贵的小姐,怎么会来这样腌臜的地方,不怕脏了你的绣花鞋吗?” 苏棠没理会他的嘲讽,只平静道,“皇后死了,孩子被人用手掌宽的刑仗打成了一团血水,皇后死前,被人斩断了四肢,做成了人彘,足足折磨了三日才咽气。” ‘韦夫人’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你胡说!” “这几日,你不是都跟潋滟打听过了吗?她是宫里出来的,在她被赐给我之前,皇后就已经被废并打入了冷宫。” “你觉得,进了冷宫的后妃,能有什么好下场?” 苏棠当时让潋滟假装刺杀百药生失败,被囚禁地牢,另一个目的,就是提前给‘韦夫人’埋下‘皇后会被杀’的种子。 苏棠拿出皇后给她的太子私库的钥匙,“但皇后临死前,我见过她一面,她拿 这个私库钥匙,要我为她报仇。只可惜,她话没说清楚,人就死了。” “给我看看!” ‘韦夫人’盯着那枚钥匙。 苏棠给了他。 苏棠不知道韦夫人跟皇后关系亲密到了哪种程度,但这枚钥匙是真的,韦夫人怎么查都查不出问题。 “啊——!” 韦夫人突然痛苦的嚎叫一声,抱着头跪在地上,如野兽一般悲鸣起来。 地牢的护卫们有些惊讶,毕竟之前此人受了那么重的刑罚,也没像这么痛苦的哭过。 护卫想让他继续回话,被苏棠阻止了,“让他哭完,只盯着些,别叫他自尽了。” “王妃放心,地牢内有暗卫守着,王爷发话之前,没人能自尽。” 韦夫人的悲伤没有持续很久,他拖着镣铐,走到牢门边,“你还想问什么?” “你回京的目的。”苏棠道,“乌孙遗太子的事,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还有,你的名字。” “原来你们全都知道了。” 他轻嘲,“枉费我们还自以为天衣无缝,你知道吗,我们两为了这个计划,隐忍了将近二十年! “你知道二十年间,我们假扮成同一个人,轮流出现在人前有多痛苦吗?一个在明处,要小心翼翼,睡觉从不敢睡踏实,一个在暗 处,犹如臭水沟里的老鼠,藏头缩尾,生怕叫人发现。” 苏棠,“你的意思是,你当初被我爹从战场上捡回去,就是你计划的开端?” “不是。” 提起归德侯,他露出几分敬意,“当时我们并没有想过这么多,我们只想好好活下去,两个人轮流假扮,也是由于当时另一个因偷窃而被送进了大牢,关了足足一年才被放出来。” “那我爹当时救的人,是你,还是现在外面的韦旗风?” “是我,我才是韦旗风,外面那个,是我的弟弟,韦旗雷,当时就是他被关进了大牢。” 韦旗风回忆起从前,眼神柔和了几分。 苏棠又问,“你们真的是皇后娘娘的亲戚吗?” 虽然同姓韦,但前世,韦旗风并没有跟皇后产生交集。 “那个人告诉我们,我们是皇后的亲戚。” “也是那个人,让我们进京,并告诉我们,我们乃是乌孙遗太子。他让我们借庸王的手,重夺乌孙。” 韦旗风轻嘲,“那个人一眼就看穿了我们双胞胎的身份,而且我们一开始的目的,也不是皇后。” 苏棠知道,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应该是靖王,和前世一样。 苏棠只冷冷问他,“你嘴里的‘那个人’,是谁!” 第三百六十章 恻隐之心 究竟是谁,埋下了韦旗风这颗棋子! “你不想听我与皇后的故事吗?”韦旗风故意不回答,自顾自说起他跟皇后来。 “我比弟弟先一步进京,以韦夫人的身份,没想到皇后见我的第一面,就拆穿了我。” 韦旗风说,“你们都以为皇后蠢,其实她不蠢,她见我的第一面,就知道我跟真正的韦家嫡支没有关系,她知道我另有目的,可她仍旧甘心帮我……” 之后,就是两个人互谈交易,进而一场酒醉之后,皇后失身又失心的故事。 韦旗风自小没有娘亲关怀,后来被归德侯带回去后,勉强弥补了男性长辈在他生命里的缺失。 可军营里没有女人。 韦旗风一心事业,也从不在女人身上流连。 直到遇到皇后,这个大晋最尊贵的女人,她保养得宜,隐忍又可怜,酒醉之后,两个人都飞蛾扑火的动了心。 苏棠虽然心急,也没有打断他的话。 直到韦旗风全部说完,“一开始,我也想过真心帮她,那个人也没有不允许,他只是冷眼旁观,放任我走到这一步。” “所以,那个人是谁?” “你见过他的。”韦旗风桀桀笑起来,“当真记不起来了吗,那一 年,你娘带你去北地探望归德侯时,他去找过你们。” “楚太子!” 当年果然是他。 “他很聪明对吧。” 韦旗风提起楚太子,眼里是对强者火热的崇敬,“那年他才十六岁,就能布下这样横跨十几年的计谋,我是真的很佩服他,即便他不拿我双胞兄弟的身份威胁我,我也甘愿为这样的人做事。” “阴谋诡计上,他的确厉害。” “是啊,他要不是自小得了那样的怪病,要日日饮人鲜血,他说不定,也能如靖王一样,成为战场上的杀神,威震四海。” 韦旗风说。 苏棠蹙眉,原来芜青嘴里说的,那血丸也救了一条命,救的是楚太子的命。 “因此,他天生一双血色双眸。若在大晋,必定被视为妖邪人人得而诛之,可在楚国,他便是人人敬仰的太子殿下。” “楚太子,是不是叫楚临。” 苏棠想起去年在夜市上,跟她同时看中袖箭的那个红眸男人,他说他叫楚临。 楚在楚国是皇姓,可皇室也有许多的旁支,当时苏棠只当他是楚国某个皇室旁支的公子,丝毫没往楚太子身上想过,而且楚太子官方的名字,叫楚流风。 “楚临是他在外时用的 名字。” 韦旗风见他若有所思,咧开嘴,“你后来又见过他?” “都说完了?”苏棠冷淡问他。 “你当真不能放我离开吗?”韦旗风问,“我与皇后情深至此,你想要的消息,我也都告诉你了,你就没有丝毫恻隐之心吗?” 苏棠勾勾唇,“你我是非生即死的大敌,当初你为了杀我,更断了一条胳膊,事到如今,又何必将自己放在这样一个无辜者的位置上?不觉得丢人么。” 韦旗风哈哈大笑,粗哑的嗓子发出难听的爆喝,他身体迅猛窜起,以苏棠给他的那把铁制钥匙为暗器,直接朝苏棠的脖子刺来! “王妃小心!” “叮——!” 那铁制钥匙被弹开,下一秒,裴樾的剑已经穿透韦旗风的身体将他牢牢钉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 “终于肯让我死了。” 韦旗风笑起来,“我这一辈子都像一只肮脏的臭老鼠,只有玉瑶不嫌我,她那样尊贵的人儿,还愿意接纳我,我这辈子,死而无憾。” 说完,脑袋一垂,没了气息。 “王爷什么时候来的?” “你刚下地牢没多久。”裴樾得知她要审问韦旗风,因为涉及归德侯,他不放心,这才过来看一眼 。 所幸,他的娇娇,比他知道的更加优秀。 “韦旗风的尸首怎么处置?” “人既然已经死了,没有留着的必要,让人直接送去韦将军府。” “也好。” 韦旗风兄弟既然要玩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那不如,就让活着的那个,永远缩在黑暗里,永不敢再出现人前。 傍晚,来来往往的人便惊奇的发现,才进京不就的韦旗风韦将军,被人刺杀了,尸体都横在了将军府门口! 人人都在议论是谁刺杀了韦将军,消息也迅速送进了宫。 皇后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就晕死了过去。 宫里一阵大乱。 在太后、皇后以及公主接连病倒的消息传出来后,另一个消息也慢慢在京中传播,并且在一夜之间,爆发出来,铺天盖地。 “听说没,凉山寺大雄宝殿里的大佛,半夜时突然消失了,这可是大.大的不祥之兆啊。” “这算什么怪事,凉山寺脚下的一个村子里,从上月开始,就是母鸡打鸣,这是牝鸡司晨,女子为祸啊!” “女子为祸倒不像,昨夜城中有狐狸嚎叫,隐约间像是在说‘母子相残,祸起西方’啊。” 西方,既是太后和李嫔宫殿的方位,更是 李家和庸王府所在的方向。 伴随着流言越来越多,关于李嫔早年间在后宫残害嫔妃,滥杀宫人的消息也随之流出。 这些消息,早有风声,所以如今传播起来,也没人质疑。 一天之内,消息便传遍大江南北,掀起惊涛骇浪。 次日。 苏棠随裴樾进宫,裴樾要去早朝,二人便在岔路分开了。 苏棠路过养心殿时,远远就见李嫔跪在养心殿外。 “昨夜就来跪着了。” 芸香说,“不过皇上一直不肯见,太后娘娘一时清醒一时糊涂,闹着要叫白太医给她诊脉,皇上不允,夜里发了好大的火。” 苏棠了然,太后现在还做出一副只信任白辞的样子,摆明了是要跟皇帝过不去。 皇帝不发火才怪。 “走吧,先去看常乐公主。” 苏棠收回目光,往前走了一段,庸王忽然从一旁甬道里出来,拉住了苏棠的胳膊。 “庸王殿下!”芸香大惊。 “别嚷。” 庸王抓苏棠的动作并不重,甚至他看向苏棠的眼神,都有几分怜惜,可他说出来的话,直教人毛骨悚然。 “苏小姐愈发招人喜欢了,只希望下次再见,本王还能见到活生生的你,而不是一具白骨骷髅。” 第三百六十一章 告状 “庸王殿下是说黄泉再见?那还是不了。” 苏棠淡定撇开他的手,“你一定比我先上黄泉路,不妨早早喝了孟婆汤投胎转世。” 庸王轻笑出声,眼角的泪痣闪耀着迷人,“要不是靖王兄逼得太紧,本王真舍不得你这颗脑袋化作骷髅。” “说的好像我家王爷不动手,你就能放过我似的。” 苏棠甩开他的手,“庸王殿下男丨色丨诱人,偏偏珠玉在前,我已看不上鱼目之色,往后这等狐媚之术,庸王殿下还是表演给其他女子看吧。” 庸王俊脸轻僵,她把他比作以色惑人的青丨楼女子不成? 奈何苏棠连个多余的眼角都没分给他。 芸香紧跟着苏棠,见她神色如常,问,“王妃,庸王殿下方才的威胁,要不要奴婢去告诉靖王殿下?” “等离宫的时候,我自己与他说。” 在宫里,庸王总不能对她做什么。 芸香忙应下。 进了丽贵妃的宫殿,去看过小常乐,确定她的高烧已经退了后,苏棠就被丽贵妃请到了正殿。 正殿里,还坐着成王妃乌兰和敏珠。 “离出发去楚国,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你们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吗?” 丽贵妃一边拿着一支长长的金色小勺往香炉里添熏香,一边问。 苏棠,“该准备的都准备了。” 丽贵妃点头,“缺了什么,再到那边买就是,楚国与大晋习俗相似,应当也不会用不惯。” “贵妃娘娘说的是。” 敏珠接话。 乌兰翻了个白眼,“又不是在跟你说,你那么殷勤干什么。” 敏珠浅笑,并不答话。 乌兰无趣的又翻了个白眼,扭头看着苏棠,“皇嫂,过两天我府上办小宴,你会来吧。” 说完,递来一张请帖。 苏棠还是头一次见当众给请帖的,让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但庸王才说了那样的话,乌兰就准备小宴…… “京城正值多事之秋,成王妃怎么会想着准备小宴?” “我刚来京城,就开始准备了。” 乌兰道,“皇嫂放心,邀请的都是你相熟的客人,我最多也就给庸王府送了张帖子。” 这是成王想对靖王表态度,还是乌兰想替楼兰多拉拢一些权贵? 苏棠看向丽贵妃,丽贵妃道,“这宴会本妃知道,乌兰准备许久了,你可是有事不方便去?” 芸香立马上前,悄悄将刚才庸王的话说了。 庸王极有可能借这次小宴生事。 “既如此,你就不去了吧。”丽贵妃道。 乌兰不乐意了,“贵妃娘娘,我准备了这么久,皇嫂要是不去,那 这宴会还有什么意义,说不定那些世家夫人们还要嘲笑我和成王。” 说完,又抱着苏棠的胳膊撒娇,“皇嫂,你就去吧,我保证以后不说你坏话了。” “原来成王妃背着我,还是会说我坏话的。” “不、不是!” 乌兰忙解释说,“我就是进京前,听了关于你的不少坏话,就以为你是个飞扬跋扈的坏女人,现在我发现你不是了!” 这话不诚心。 在她心里,苏棠还是飞扬跋扈,但至少她不觉得苏棠多坏了。 苏棠看了看请帖,她若是不去,的确凉了成王的心。 可若是去了,危险又未可知。 “宴会可以延期吗?” “不行。” 乌兰苦着脸,想起什么,忙悄声道,“对了,我最近认识了一个朋友,他说他是戎狄来的,明日宴会上,会给我和成王准备一个惊喜,皇嫂,你要不要去看看!” 敏珠听得皱眉,“戎狄人……” “我知道你想训我,不过那个戎狄人只是戎狄和中原的混血后代罢了,他一直在大晋做生意,可不是你想的那种戎狄野蛮人。” 乌兰呛道。 敏珠看向丽贵妃,丽贵妃也不赞同的说,“戎狄人的确不妥,乌兰,你有些胡闹了。” 乌兰见苏棠拒绝自己,丽贵妃还和敏珠 站在一边批评她,当场漫出眼泪来,强忍着站起身,“也罢,你们不去就算了,我也不强求你们来。” 说完,敷衍的行了礼就气冲冲走了。 “贵妃别在意。” 敏珠道,“乌兰自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就算是来和亲,一路上也没吃过苦头,孩子气了些。” “皇室可容不下孩子气。” 丽贵妃淡淡告诫了一句。 敏珠苦笑应下,也告辞去追乌兰了。 “没想到敏珠这么关心乌兰。”苏棠道。 “她们一起长大,本是最好的姐妹。”丽贵妃不甚在意的说,“乌兰是为了敏珠,才要跟着来和亲的,听说她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不过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丽贵妃并不多在意乌兰,问苏棠,“明日的小宴,你去吗?” “他们饵料放得这么足,容许我不去吗?” 苏棠捏着手里的帖子,她若是说不去,只怕还有更多的理由冒出来,逼着她去。 不过既然知道有陷阱,她说不定可以将计就计。 苏棠咔嚓咬了一口苹果,丽贵妃不愧是最得宠的嫔妃,宫殿里的果子又大又甜。 “你若是喜欢,回去我叫芸香给你装几个。” 丽贵妃就不信靖王还差了她这几个果子。 苏棠笑笑,正准备狮子大开口跟她要一 筐,芸香快步进来,“娘娘,王妃,皇后娘娘闯到养心殿告状去了。” “告什么状?” “告李嫔联合太后,谋害先皇后,现在靖王殿下已经请奏皇上,重查当年先皇后之死了。” 丽贵妃看向专心吃果子的苏棠,顿了顿,“更衣,本妃也该去看看。” 丽贵妃回宫更衣,等出来,苏棠已经吃完一个果子净过手了。 “走吧。” 苏棠率先走出去。 明明是阳春三月,可养心殿内的众人,仍旧觉得是数九寒冬,冻得人牙关打颤。 皇后跪在下首,单薄的身子挺得笔直,“皇上,臣妾没有一字虚言,先皇后当年与楚皇根本没有私情,是李嫔和太后做主,诱使当年尚还年幼的齐王,污蔑先皇后。” “你又是如何得知是污蔑?” 李嫔柔媚一笑,她并不担心,因为先皇后,的确不是死在她的手里, 皇后越闹,皇上就只会越想将她除之而后快。 苏棠进来时,正好看到皇帝淡漠的眼底,掠起杀意。 就听皇后轻嗤道,“因为楚皇去见先皇后的那一日,我也想去抓他们苟且的证据,提前藏进了先皇后的寝殿里。李嫔,你悄悄牵着齐王到先皇后宫门口时,以为没人看到吗?不,我恰好全部看到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对峙 皇后的话,像春日惊雷,在李嫔耳边炸响。 李嫔这些日子尖削下来的脸,愈发脆弱,“皇后娘娘,您在说笑吗?先皇后的寝殿,你怎么可能藏身……” “我自然可以。” 皇后故意朝她笑道,“你忘了吗,还是你告诉我,先皇后的寝宫里,有一道密道,虽然当时我并不知道你为何会知道这件事,但那日恰好,我就从那条密道进去了。” “而且,先皇后死之前,你来见先皇后最后一面,我也看到了。” “先皇后留下了遗言,我不知道先皇后说了什么,但你的脸色很难看,我猜测,先皇后早就看穿了你的把戏,但她善良,她放过了你!” “李嫔,先皇后留下的遗言是什么,你不妨现在就告诉皇上和靖王?” 皇后一句句的戳着李嫔的死穴。 这些把柄,她原本是要留着最后要挟李嫔的,但现在大皇子死了,韦旗风也死了,她若是再不先下手为强,她和她腹中的孩儿,都会保不住! “父皇,此事只是母后的一面之词,不可尽信。” 庸王走出来。 皇后冷笑,“是不是一面之词,让李嫔跟我对峙便是。” “皇上,臣妾和太后并未挑唆过齐王。” 李嫔跪在地上, 齐王和杨贤妃都死了,先皇后也死了,没有人能证明皇后说的是真的。 皇后,“那你敢说,先皇后留下的遗言是什么吗?” “臣妾早已经告诉过皇上,先皇后死前,只说对不起皇上的信任和疼爱,求皇上饶过靖王一命。” 李嫔面不改色的说。 苏棠红唇抿紧,先皇后死前若真是说了这样的话,岂不是等同承认与楚皇有私,甚至还叫人怀疑裴樾的身份? 先皇后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李嫔娘娘这些年,对靖王殿下关怀备至,没想到,你竟然胡诌先皇后遗言,污蔑先皇后清白!” 苏棠寒声。 李嫔轻笑,“先皇后去世时,永宁,你才几岁大,你怎知本妃说的是假话?本妃理解你情绪激动,但这是在御前,你不可因一己之私,就来污蔑本妃。” “先皇后娘娘在与李嫔娘娘说遗言后,李嫔娘娘或许太激动,连我爹爹就在先皇后侧殿等候召见,都不知道。” 苏棠冷冷看她笑容消失,“当时,我爹爹亲眼所见,李嫔娘娘从先皇后寝殿里,抱了一个匣子出来。那匣子刀劈不断,火烧不烂,那里头,装的才是先皇后真正的遗言,敢问李嫔娘娘,那匣子,你可交给过皇 上?” 皇后也作证,“没错,是有个匣子。” “至于我爹爹在侧殿等候的事,是先皇后允准的,当时进出宫殿的册子一查就能知晓。” 苏棠问李嫔,“是否要召我爹爹进宫,来与李嫔娘娘对峙?” 李嫔努力维持智珠在握的镇定模样,一口银牙却要咬碎,归德侯怎么会出现在先皇后寝宫? 她当时的确被先皇后死去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没有详查先皇后寝宫就走了,谁曾想还有一个归德侯! “匣子在何处。” 皇帝坐在长案后,手不停的转着拇指上的扳指,见李嫔不答,直接抓起一旁的茶杯砸在了她的头上,“还不回答朕!” “父皇!” 庸王立即上前,但李嫔美丽的脸还是因为这只砸在头顶的茶杯,而露出震惊。 皇上一直那么宠她,如珠似玉的养着她,她以为在他心中,自己一定比早死的先皇后重要的多,可现在,他当众这样羞辱她! 庸王看向裴樾,“皇兄,如果这就是你的目的,你见先皇后早逝,也想让我母妃陪葬,那皇兄不若直接用剑一道杀了我们母子,也好过用这些阴谋诡计,显得阴险狡猾,堕了你战神的威名。” “本王的确不擅用这些计谋。” 裴樾看着他们母子,如同看着一对死人,“但如若你们真曾谋害母后,本王不介意一剑将尔等杀死。” 裴樾若真要杀她们,他们但凡敢踏出京城一步,必死无疑。 李嫔拉住庸王,“樾儿,我不曾撒谎,我与你父皇说的那些话,的确是你母后的遗言。至于那个匣子,是存在,可是当晚,我还未来得及交给皇上,便被人偷了。” 她看向苏棠,“那日,不止皇后也在,还有归德侯在,是谁偷走了,也未可知。” “我不可能偷!” 皇后看向皇帝,“皇上只管去搜臣妾的宫殿就是,不过李嫔和太后的宫殿也要搜,说不定就藏在他们宫里。” 皇帝沉沉看向苏棠。 苏棠上前一步,“归德侯府早被人搜过几遍,要是真有这匣子,早就被翻出来了。” 皇帝因为小玉章的事,已经搜过一遍。 太后和李嫔,也找借口搜过一遍。 苏棠这话平平静静,皇帝还是听出了几分怨怼。 他用力的一拍桌子,所有人齐齐躬身喊‘皇上息怒’,只有裴樾冷漠站着,跟皇帝对视。 皇帝目光复杂,朝皇后发火,“你还哪里有一点皇后的样子?动不动就搜查后宫,太后病了,你也不知道去侍 疾。” “皇上,皇后娘娘有孕在身,也情有可原。”丽贵妃劝道。 “是啊,臣妾还怀有龙嗣。” 皇后笃定了李嫔不敢抖露她怀了别人孩子的事,谁叫李嫔也是帮她隐瞒的帮凶呢? 李嫔也没工夫跟她斗,“皇上,先皇后的事,臣妾……” “可你从未与朕提过,先皇后留下了匣子。” “臣妾……” “不必再说。”皇帝转过身,不再看这一屋子的人,“民间关于你残害嫔妃之事传得沸沸扬扬,朕亦查到证据。朕纵然有心护你,也不能不顾民怨沸腾。” “父皇!” “极儿。” 李嫔拉住要求情的庸王,她知道,皇帝肯定犹豫很久,要不要把她推出去来承担民间所有的流言了。 换做以前,李嫔肯定不愿意,但此刻,主动承担,是她唯一的生机。 “臣妾自知罪孽深重,望皇上看在臣妾多年侍奉,又诞育了庸王的份上,饶臣妾一次。臣妾愿意前往佛寺修行,终身不出,以赎罪孽。” 苏棠眼见皇帝似要点头,心底窜起股火。 就算李嫔没撒谎,可她残害嫔妃总是真的,还有皇后当证人。让她出家修行,待下次随便寻个恩典,就能把她放出来! 这算什么惩罚!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一起下地狱 可即便皇后不同意,丽贵妃也不答应。 皇帝还是在沉默之后,点了头,“可,李嫔搬入凉山寺修行,终身不得回。” 苏棠看皇帝摆明了不希望裴樾再追究,连头都不回的模样,上前道,“既要修行,不如削发,留着一头青丝,终归是凡根不净,李嫔娘娘又如何能静心悔过?” “苏棠,你……” “儿臣也觉得如此最好。”裴樾侧身,挡住皇帝看苏棠的目光,“李嫔既要修行,最好赐予法号,儿臣觉得‘少历’二字,很适合李氏。” 少历,加起来,不就是个‘劣’字吗! 李氏拉着庸王,皇帝脸色也很不好看,“得饶人处且饶人,靖王,这世上谁能不犯错?李氏陪伴真几十载,尽心尽力,你又何须如此咄咄逼人!” “没有人能替死去的人,谈得饶人处且饶人。” 裴樾看着皇帝,“难道她戕害的那些妃嫔,就不曾伺候过父皇,不曾尽心尽力吗?” 皇帝被他问得无言以对。 庸王,“父皇,历来只有废妃才被要求削发,而且‘少历’二字实在不妥。” “那不如,叫让父皇先废了李氏,再削发出家。”裴樾淡声道,“而且‘少历’二字,本王觉得甚 好。” “靖王说的没错。” 皇后跟着讽刺,“死去的那些妃嫔们,都没命喊冤了,庸王却在这儿替李氏喊冤。你这样帮亲不帮理,日后若真是荣登大宝,是以法丨理治国,还是以私情治国?” “好了,就照靖王说的办。” 皇帝生气的呵斥,“李氏废除一切封赏,赐法号‘少历’,削发出家。入凉山寺后,任何人不得探望!” 这句是在警告庸王。 李氏拉开庸王,柔顺的跪伏在地,“罪妇谢主隆恩。” 皇帝再不看李氏一眼,甩袖而去。 苏棠去牵裴樾的手,才发现他手心冰冷。 “王爷,我们回家。” “好,回家。” 裴樾用力的握住苏棠的手,就像是握住了让他远离这个吞噬人的深渊唯一的希望。 走出养心殿,春日的阳光落在身上,暖和的紧。 苏棠听到里面李氏还在挑唆皇后,“你可知,你今日之举,是将你我一同送进地狱?” “地狱?哈哈。” 皇后大笑,“你们都已经杀了韦旗风,现在还能跟我说什么地狱?既然是地狱,那大家就一起下,李氏,我会叫你们给他、给我的大皇子陪葬的!” 不管李氏如何解释不是他们杀了韦旗风, 皇后一个字都不信。 苏棠牵着裴樾的手往外走,离开时,交给了如蓝一张药方,“这是皇后娘娘的安胎药,她要是想生下这个孩子,不如也搬去宫内那处佛堂吧。” 宫里也修了供奉菩萨的佛堂和供奉三清的道观,一些膝下有子女的老太妃,若是先帝去世后,不愿意出宫,便会去搬去养老。 皇后若是主动去那里,多少还会有老太妃看在她孩子的份上,照拂一把。 只不过诞下孩子后,皇后还活不活得成,那就是个未知数了。 如蓝感激应下。 “皇兄!” 庸王追了出来,“你真的要把事情做到这一步吗?” “是。” 裴樾对他的质问,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庸王要替你母妃报仇?尽管来找本王便是。但你若是敢对娇娇动手,本王会让你知道,本王斤斤计较起来,是什么样。” 庸王眸色闪烁,这是他一直追逐、想要超越、想要让他眼里有自己的皇兄。 此刻他终于正视自己了,却并不是因为他超越了他,更不是因为他是他的弟弟。 皇兄只是为了警告他,不要伤害他的女人。 “好。” 庸王垂首看了看自己的鞋尖,再抬头,又变成了往日那位温柔 病弱、俊美优雅的贵公子。 他轻笑,“皇兄既要赶尽杀绝,那臣弟也会倾尽所能,与皇兄对弈!” 裴樾淡淡收回目光,牵着苏棠离去。 接下来,李氏被废,削发为尼修行,并被赐法号‘少历’的消息,迅速传扬开。 曾经门客络绎不绝的李家,如今变得门可罗雀。 民间谣传的黑锅,全部被扣在了李氏身上,因迎娶韩柳雀而水涨船高的庸王,一下子成了众人避之不及的瘟疫。 但皇帝转头,就追封了成王生母为德妃,并赐了礼部尚书之女师静萱为成王侧妃,只待成王随靖王一起为楚皇贺寿回来之后,便成婚。 苏棠刚打发走来回话的几个管事,听到这个消息,对皇帝的卑劣,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礼部尚书之女,听闻才德兼备,曾被夸过有皇后之风范。” “师家为了避嫌,早早就把女儿送回老家去了,亏得皇帝为了硬给王爷拨个对手出来,不顾师家意愿,赐下这桩婚事。” 阿圆不懂这些,爬着梯子,把苹果递给坐在屋顶的苏棠,“可成王的王妃,到底是乌兰公主呀。” “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太子换太子妃的。” 苏棠一只手接过苹果,另一只 手继续拿着千里镜,看书房里的裴樾。 难怪敏珠说,沉迷工作的男人最迷人,此刻裴樾靠窗而坐,手里捏着几张信,正跟罗元锦几人议事。 早晨的阳光,穿过窗边的花树洒落在他身上,恰好春风吹过,掠起一片花瓣雨,让裴樾那张本就恍若天神的脸,更添了几分不容亵渎的俊美。 殊不知此时书房内。 新上任的长史百里昊十分不自在,“王爷,王妃还在偷看,要不要提醒她一句?” “不用。” 裴樾淡淡。 他就是特意坐在这里,挑了这个位置、姿势,叫她看的。 她既然沉迷他这副皮囊,他不介意展示出最好的一面给她。 谢千机和罗元锦笑而不语,这个百里昊,还是太年轻,他们家王爷宠起王妃来,那是不惜出卖色相的! 苏棠当然不知道,她上了裴樾的套。 她美滋滋的欣赏完,只觉得心头的郁闷都一扫而空。 “对了,小姐,明日就是成王府的小宴了,您去吗,今儿成王妃又派人来问过了。”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自然得去。” 苏棠往屋顶一趟,但她得好好想想,怎么做,才能避免危机,又将那个不知道藏在那儿的戎狄王子抓出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 云宴 既然决定要去,苏棠便爬下屋顶,开始准备明天要带的东西。 没一会儿,小方来了,还领了个小乞丐。 正是那日在紫藤斋下,悄悄跟着那个戴猫眼晶石大戒指的异域男人离开的小乞丐。 “草民小山给王妃请安。” “你那天跟着那个异邦男人,可是发现了什么?”苏棠顺手拿了一盘点心给他。 小山慌张看向小方。 小方笑着朝他点点头,小山这才小心的抱着点心,羞涩的笑说,“回王妃,我跟着那个男人回了他住的客栈,在客栈外头蹲了今天,这期间他几乎没有出过门。不过我发现,在昨儿晚上,他借客栈的厨房,烧了一套衣裳和鞋。” “客栈的厨房一般都在后院,你是怎么得知他在厨房烧东西的?” “因为昨晚我肚子饿,就求了小二哥悄悄领我进去吃了口剩饭。小二哥人好,叫我藏在角落里,我正好就瞧见了。” 小山有些羞涩的从怀里拿出一个黑漆漆的东西,“这是我在火堆里扒拉出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是个烧得还剩半截的鞋底子。 小山有些紧张,手心都在冒汗,生怕眼前这个漂亮又干净的王妃嫌弃他,以后就不给他派活儿了。 “你们平常也吃不饱 饭吗?” “没有。” 小山笑嘻嘻的说,“有小方哥哥照顾着,京城大多数的乞丐都是吃得饱饭的,我那几天是为了蹲守,怕耽搁事,就没回去吃饭。” 苏棠瞧着他机灵的模样,“像你这个年纪的乞丐多吗?” “多呢,光我家,就还有三个哥哥姐姐,底下还有两个妹妹。”小山说,“不过我爹说了,就是要饭也会养活我们一家子的,所以我们一家子就全来京城要饭了。” 苏棠,…… 难得的无言以对。 也罢,就算她现在想把所有孩子送去上学念书,那也没那么大的本事,让所有人有书可读,开民之智,得以后慢慢谋划。 苏棠先看那半只鞋底,她从上面,抠出一块烧干的泥来。 “让我看看。” 清风冒出来,捏过那颗泥,用力捏碎,便露出了里头微红的颜色。 “红泥。只有城外十里坡那边有,我曾见过。”清风跟苏棠道,“那一片背靠凉山寺,往里走,是一片连绵的山林。” “那你今晚悄悄带几个人去看看,小心些,别打草惊蛇。” “嗯。” 清风应下,又影子似的消失了,看得小山满眼羡慕。 “你这次做的很好,这个是给你的。”苏棠拿了块银子给他,“等 下回去后,最好半个月别再出门了,知道吗?” “王妃放心,我最听话啦!” 是挺听话的,你爹叫你们一家来要饭你们就来了。 小方牵着小山离开后,苏棠就去了裴樾的书房。 才到书房门口,谢千机和罗元锦就主动起身,道,“今天就谈到这里,我们迟点再来。” 百里昊一脸懵逼,“可是事情都还没谈完……” “走吧走吧。” 谢千机一把把他拽走了。 苏棠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几人笑笑,然后几步跳到裴樾对面坐下,“王爷,明日我要去成王府参加小宴,是这样的,我有一个计划,你听听。” 她把计划说了一遍,裴樾帮她提出几处有破绽的地方,顺带帮她改了一下。 苏棠全部认真记下。 看着扒着一张纸写写画画的苏棠,粉白的花瓣落在了她乌黑的发髻上,好似簪了一朵花。 “对了,王爷,云宴是谁?” 苏棠想起这个屡屡出现在靖王府各大田产上的名字,她之前问过秦管家和几个管事,几人都支支吾吾的。 苏棠干脆来问裴樾。 苏棠眯起瞧他,“该不会是王爷的哪位青梅竹马、又或是生死之交、又或是红粉知己吧。” 裴樾不自在的挪开眼。 苏棠更加怀疑 ,撑着桌子逼近他,“再不然,是王爷养的外室?” 苏棠的气息近在咫尺,裴樾看着瞪着黑黝黝乌眸,气势汹汹的苏棠,心底轻叹,“云宴不是哪位姑娘。” “哦?” “那是母妃怀我时,给我取的小字。当时母妃并不知道腹中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便取了个男女皆宜的小字。” “那些田产,也是母后在时置办的,所以用了我的小字。” 这才是秦管家众人,支支吾吾不肯说的意思。 裴樾以为苏棠至少要笑话他一下,谁知她轻声说,“寒江十里冬云宴,一饮冰壶醉不归,母后一定是一个自由潇洒的人。” “而且裴云宴,很好听的名字啊,云宴哥哥。” 裴樾眼睫轻动,“娇娇,再喊一次。” “不行,我还忙着呢,我去把谢千机和罗先生他们请回来,你们继续议事。” 说完,飞快抓着手里的纸跑了。 裴樾捻起桌上洒落的花瓣,薄唇含笑,将这些花一片片拾起,全部装进了桌旁空着的信封里。 眨眼,便到了次日。 一大早,敏珠就来等苏棠一起去赴宴了。 裴樾要去上早朝,临走前嘱咐她,“本王下朝之后,会尽快赶去成王府,你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冒险。” “我知道。” 苏棠跟他一人坐上一辆马车,分赴不同的方向。 成王府是成王封王才赐下的府邸,几个月的时间,乌兰已经把里面收拾的很漂亮了。 敏珠一边跟在苏棠身侧,一边低声道,“今日来的宾客名单,我已经拿到了,来的客人的确都是跟靖王府交好的。” “皇嫂。” 成王在门口等候。 “你怎么还不去上朝?” “知道皇嫂要来,总该先给皇嫂问好。” 成王客气的说。 苏棠看到他脖子上的三道抓痕,再看一旁老大不高兴的乌兰,笑着说,“那你赶紧去上朝吧,迟了怕要吃言官参奏。” “是。” 成王临走前交代了乌兰几句,乌兰不情不愿的应了,神色间还有几分委屈。 当着外人的面,成王不好哄着,只能一脸担心的走了。 苏棠知道,必是因为那桩侧妃赐婚,乌兰跟成王闹过了。 “先去里面吧。” 乌兰有气无力的邀请。 苏棠跟着她往里走,才走了几步,脚踝好似被什么弹中,身子往前一倾,下一秒,就有人揽住了她的咬,将她牢牢抱到了怀里。 “这位姑娘,走路要小心些。” 苏棠听到这声音,皱眉回头一瞧,果然对上一双深褐色的眼睛! 第三百六十五章 自荐枕席 这双眼睛的颜色,不似大晋人。 他的五官立体,皮肤偏古铜色,但也没有到异域人那样的明显。 “姑娘,在下好看吗?” “好看什么!” 束修快步过来,撇开那男人的手,“这是靖王妃,咱们靖王可比你好看多了。” 苏棠在地上看了一圈,果然看到一个突兀的小石子落在廊边,就是这颗石头砸了她的脚踝吧。 “原来是靖王妃。”男人翩翩有礼,一双漂亮的眼睛大胆而露骨的看着苏棠,“在下名叫敖威,是在大晋行走的商人,在下有四分之一的戎狄血统。戎狄人天生热烈大胆,不拘小节,即便是几夫共侍一女,也并不介意。” 苏棠还没张口,束修急了,“你瞎咧咧什么呢,我们王爷和王妃那是情比金坚,有你在这儿自荐枕席的份儿!” 他可是坚定的靖王夫妇拥护党,决不许有人来搞破坏! 敖威看他,“莫非这位公子也喜欢王妃?在下并不介意。”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在说你不配!” 束修一个文人,都气得想撸袖子了。 苏棠叫住他,冷淡睨着敖威,“听闻你们戎狄的王子,叫微子敖?” 敖威笑容不变,“王妃怎么会对戎狄的王子感 兴趣?” “哦,听说他是个奇丑无比,言行粗俗,还有体臭的男子,我只是一时好奇,想问问罢了。” “王子自然不是这样的。” “那他是什么样的?”苏棠问。 “他是……”敖威话说到一半,笑起来,“王妃是想套我的话吗?” 苏棠看他不上当,有些可惜,“我犯得着套你的话么,我想问你什么,直接抓去地牢拷问便是。” “在下是良民……” “你方才冲撞了本妃,求饶都不曾,也敢自称良民?”苏棠冷笑,“本妃就是当场杖毙了你,也没人敢说什么。” 敖威脸上的笑终于维持不住了。 乌兰这时才像回过了神来一样,不满的冲敖威说,“你怎么回事,不是说有惊喜准备给我们看吗,赶紧去准备吧,要是不够惊喜,都不用皇嫂动手,我先杖毙了你。” 说完,挽起苏棠的胳膊,“皇嫂,我们去前头说话。” 苏棠看着敖威隐藏在笑容下的冷意,淡定跟乌兰走了。 束修临走前,还威胁敖威,“你眼珠子再敢往靖王妃身上瞟,我定告诉靖王,叫靖王把你抽筋扒皮!” “而且就你这等姿色,放到小倌馆里都没人要,还指望王妃要你?你就没照过 镜子吗,要是买不起镜子,你好歹也撒泡尿照照,尿你总有吧?要没有,我现尿一泡送你?” “真是丑人多作怪,普通还自信。” 束修叭叭的输出了一通,苏棠回头,就见一直保持着风度的敖威,此刻眼里似有两簇火。 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苏棠觉得,他可能会直接掐死束修。 掐? 苏棠看向敖威的手,手掌微宽手指偏短和粗,虎口带着老茧。 那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却十分符合一个身份卑贱、历经万难爬上王子之位的人之手。 敖威,微子敖——戎狄王子。 “你少招惹他。” 束修过来,苏棠提醒他。 束修震惊又悲伤,“王妃,你不会真的看上这小黑脸了吧,别呀,他哪一点比得上靖王啊,我都想好了,等写完你交代的话本子,我就要以你和靖王为原型写一本话本子呢!” 苏棠:…… 算了,让他被微子敖灭口吧。 苏棠到底跟束修提了一嘴微子敖可能会杀人的想法,束修怂了一下,又拍着胸脯,“我爹可是当今束丞相,他敢杀我?” 说完,还打开折扇,露出上头‘天下第一美男’的大字。 苏棠不想理会这白痴了。 “王妃。” 是 秋景和承恩伯府的夫人。 苏棠走过去,还没来记得跟凉亭里的人打招呼,另一头李画儿便黑着脸快步朝她走来。 秋景正要阻拦,李画儿忽然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苏棠跟前。 “江少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还请靖王妃高抬贵手,饶我夫君性命。当日在靖王府,是臣妇言行无状,冲突了王妃,现在臣妇知错了,也愿意赔礼道歉,只求王妃能放我夫君一马,臣妇感激不尽。” 李画儿一口气说出的话,叫苏棠迟疑了下,“江耀安怎么了?” 最近她都在忙着宫里的事,没关注宫外。 秋景道,“江世子强逼良家子为妾,还将那良家子的家人打伤,前阵子,那良家子的父兄一路从县里告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卿便捉拿了江世子入狱。” “若是如此,此案应当还在审理当中。” 苏棠看着李画儿,“你来求本妃高抬贵手,是觉得江耀安是被本妃逼着,逼良为妾吗?” 李画儿一言不发,砰砰往地上磕了两个头,“都知道大理寺乃是靖王殿下管着的,我夫君在大牢里,没有吃喝,还要被刑讯逼供,难道不是靖王殿下为了替王妃出去,而滥用私刑吗?臣妇愿意认错 ,还请王妃高抬贵手!” 苏棠觉得,跟李画儿讲道理根本讲不通,她也不愿意听。 “此事本妃爱莫能助,相信大理寺会公正审理。” “可大理寺是……” “大理寺的众位官员乃是皇上任命,皇上都信任他们,你却不信,你是质疑皇上用人的眼光?” 苏棠淡漠看她,“李家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想必不会愿意背上一个质疑朝廷的罪名。江少夫人,你还是回去,好好想想怎么补偿被江耀安差点活活打死的那良家子一家吧。” 乌兰立马叫了家丁过来,“快,把她送出去!” “靖王妃,你当真要如此无情吗?我只是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啊,你就要置我夫君于死地,这就是靖王府的权势,这就是靖王的态度吗?” 李画儿见苏棠无动于衷,哭泣大喊,“你今日这么对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乌兰看向苏棠,苏棠只淡定看向李画儿,“我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但你执迷不悟,不止连累你自己,还要连累你的家人,你是一定会后悔的。” 提到家人,李画儿眼仁轻颤,“苏棠,我没你那么好命。” 她甩开家丁的手,走之前,仍旧执着道,“我必要让你后悔的。” 第三百六十六章 惊喜 “这个李画儿到底想做什么?”束修担心的道。 苏棠安排了人去悄悄跟着,庸王一党这次元气大伤,会利用李画儿这样的人出什么损招也说不准,但防备着总没错。 “皇嫂,我没想到会这样。” 乌兰在一旁讪讪道歉。 苏棠,“你第一次办小宴,不能事事周到也正常,不怪你。” 乌兰见她真的没有怪罪,这才高兴起来。 女人凑堆,很自然的就聊到珠玉首饰上来,苏棠还没聊多久,对女子衣裳首饰如数家珍的束修迅速成为了聊天的中心,他顺带还推荐了一波他的话本子,“这本《驯夫策》真不错,里面不止故事精彩,主角的衣饰搭配也极其讲究。” “我看过这本,就是那黄多矣实在恼人,可惜才出了前两册,还不知何时才能出结局。” “没错,我家夫君也在看,不过束公子这么一说,回头我也要看一遍。” 年轻的夫人们还未掌家,闲暇时不愿意绣花,就看看话本子打发时间。 《驯夫策》前阵子,又加印了三千册,在京城可谓热销。 众人议论活跃,就连承恩伯夫人都有几分好奇起来。 “靖王妃。” 这时,一身白衣的韦秀局促的走过来, 眼珠子忍不住往苏棠身上瞟。 “韦公子,韦将军刚去世不久,你怎么就有空出来参加宴会?”苏棠问。 “我有话想跟靖王妃说。” 韦秀十根手指紧张的动着,眼神依旧是那种古怪的炙热。 苏棠不语。 韦秀有些着急,低低说,“我曾经在靖王府门前,闻到过韦旗……我爹的味道。” 苏棠忘了,韦秀有个比狗还灵的鼻子。 她起身打算到一边跟韦秀说话,被乌兰抓住,“皇嫂,你要去哪儿,刚才敖威让人来说,他的惊喜马上就准备好了。” “我就在旁边。” 苏棠明知这里有陷阱,当然不会再落单而行。 她带着韦秀,就在凉亭旁的长廊下,抓了把鱼食,一边喂池中锦鲤,一边警告,“我不介意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喂鱼。” 韦秀赶忙低下头,但一双眼睛,仍不受控制似的,朝苏棠身上瞟。 “有什么话直说。”苏棠强忍着打死他的冲动。 “是,是。” 韦秀手指紧张的快速动着,“我这两天,闻到了十几年前在北地时的那个男人的味道,他今天肯定在成王府。” 苏棠喂鱼的动作停住,“你是说,十几年前,你看到的手臂有疤的男人?” “ 对。” “你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才特意来宴会的?” “对。” 韦秀低着头,手指慌得越来越快。 苏棠看着他,“你知道韦旗风是双胞胎吗?” “知道,他们味道不一样。”韦秀飞快的笑了一下,“但我装作不知道,我喜欢跟着他们,他们会给我找来各种各样的味道,不过王妃身上的味道最特殊……” 说着,他自己都迷茫了一下,又摇头,“不对,还有一个人的味道也很特殊,不过我不知道为什么特殊。” “皇嫂,你们说完了吗?惊喜准备好了,我们去花园吧!” 乌兰朝她招手。 苏棠应了声,跟韦秀道,“这里不安全,你还是回韦家吧。” “哦。” “还有,别盯着别人闻,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忍得住不打死你。” 苏棠告诫完,就在乌兰的催促中过去了,丝毫没听到韦秀失神的喃喃,“对了,那个味道是靖王身上的,好像缺失了灵魂的味道,不像靖王妃,是灵魂叠加的香气。” 苏棠刚过来,乌兰便抱着她的胳膊,拉着她走在了人群的最前头,一副要艳惊四座的模样。 “哇!” 刚到花园,女客们都发出了赞美的惊叹。 成王府的花 园,设在一座湖心岛上。 小岛不大,此刻却开满了各色的鲜花,花丛高过膝盖,更令人叫绝的,是此刻花丛底下一层层升腾起的白色水雾,让花岛犹如仙境。 有一个小姐心急,快步跑过去,长袖一甩,那白雾迎风而起,仿若缠绕在了她的身上,令她恍若传说中的仙子! “好漂亮啊。” “是啊,这是怎么做到的,太美了吧。” 小姐夫人们陆续走了进去。 乌兰也惊喜的看向敖威,敖威谦虚道,“只是一些小把戏罢了,这雾海大约会持续一炷香的时间,成王妃,这份惊喜,您可满意?” “算你还有点儿本事。” 乌兰傲娇的夸了一句,就要拉着苏棠往雾海里去。 苏棠,“敖公子不进去吗?” “在下自然是要随众位一起上去的。” 苏棠看他跟上了,这才随热情的乌兰一起上去了。 阿圆一直牢牢跟在苏棠身侧,“小姐,这雾有什么问题吗?会不会里面藏了迷烟什么的?” “我没察觉到问题。” 苏棠踏上花岛,雾气升腾上来,没有味道,就是普通的水雾而已。 但微子敖设计这一出,肯定不是为了真的要给乌兰惊喜。 “成王妃,不要走太快 。” 苏棠眼见乌兰要跑走,拉了她一把,“我们一起慢慢走。” 只要不离开人群,想必微子敖也做不了什么。 不过微子敖不动手,她可是要动手的。 随着雾气越来越浓,苏棠摇了摇手腕上的一串金铃铛,发出悦耳的声响。 暗处,靖王府的暗卫混在人群中,悄悄朝微子敖逼近。 微子敖立刻察觉到了危机,二话不说,直奔苏棠身边。 “靖王妃,你觉得这雾气……” 话未说完,苏棠一脚朝他踹来。 微子敖撑着笑,抓住她的脚,“靖王妃,可是草民哪里做得不对?还是王妃纯粹对成王妃置办的宴会不满意,要拿草民撒气?” 乌兰也好奇的看来,“皇嫂,你这是……” “开个玩笑罢了。” 苏棠收回脚,没想到微子敖居然还敢在她脚上捏了一下,恶心的苏棠恨不得立马换鞋。 微子敖邪气的勾起嘴角,“雾气越来越浓了,不如让我护送王妃……” 苏棠再次抬脚,朝他踢去。 微子敖心底冷嗤,一脚踢不中,难道第二脚就能踢中了? 人人夸赞的靖王妃,也不过如此。 他自信的单手抓住苏棠的脚,刚要笑着说几句,手心一疼,她鞋上居然有银针! 第三百六十七章 幻觉 微子敖迅速收回手,一股不受控制的眩晕还是袭来。 明明他做了万全的准备,提前吃下解毒丹,随时屏住呼吸了。 他不是没考虑过苏棠的毒针,但并未放在心上,他一身武艺,又岂是苏棠一个弱女子能靠近的? 万万没想到,他会自己把手送上去扎! “靖王妃,这是怎么了?”人群看过来。 “我只是见敖公子功夫不错,有心试探一二,诸位别担心。” 苏棠笑着解释,又吩咐靖王府的暗卫,“敖公子不舒服,许是被本妃吓到了,快扶他下去休息,再召大夫来瞧瞧。” “原来是这样。” 乌兰舒了口气,她还以为靖王因皇上赐婚成王之事,对成王府起了芥蒂而故意闹事呢。 “不是,成王妃……” 微子敖想找乌兰求救,结果靖王府的暗卫来得迅速,直接从他后背点了他的穴,将人扶走了。 苏棠见没引起骚乱,轻轻松了口气。 “对了,成王妃,这里雾气越来越浓,我们还是先下去吧。” 虽然没察觉到这雾气有毒,但苏棠心底还是觉得古怪。 但她话刚说完,乌兰突然眼睛一亮,“好大的蝴蝶啊,皇嫂,原来你们大晋的蝴蝶,这么大只的吗!” 蝴蝶? 苏棠循声看去,哪里有蝴蝶? 但就是这个空气,乌兰已经带着人跑远了。 这小岛说是不大,可也有个上上千平方,花丛又高 ,分成了一畦畦,眨眼,苏棠就看不到乌兰人影了。 “小姐,那儿有一只好大的肉包子啊。” 阿圆突然吸溜着口水说。 苏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问她,“有多大?” “这么大!” 阿圆两臂展开,眼神虚浮,“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包子呢,一定很好吃,我要去尝尝。” 说着,人就浑浑噩噩往前走去,被苏棠拎住了后衣领。 是迷幻药。 迷幻药混在了雾中,但是她怎么没事? 苏棠再次摇了摇铃铛,暗卫迅速赶到,“王妃。” “这雾有古怪,你们小心屏住呼吸,将岛上的人全部疏散下去。” “是。” 苏棠抓着阿圆率先往岛下走,如果真如韦秀所说,他闻到了楚太子的味道,那今日这场雾,就是针对她的。 只要她离开,岛上的人一定没事。 苏棠快步往岛下走,一路上,听到了各种呼喊。 “好大一个血玉宝石呀,快快帮我搬回去,我要做十套首饰!” “呜呜,原来颜如玉是真的,颜如玉姐姐,你会陪着小生,此生不离不弃吗?” “什么,大力小姐,你说你也喜欢我非我不娶?嘿嘿,我也喜欢你,我这就求我爹把我嫁给你。” 这一句苏棠认出来了,束修。 她探手一抓,抓出了这个一脸娇羞的天下第一美男子。 束修还嚷,“哪里来的妖女,休想阻止我和大力小姐,我美 男子宁死不从你!” “包子,好大肉包子,呜呜,小姐,我要吃肉包子。” 阿圆也在哭闹。 苏棠头大,这迷幻药怎么不见载入万毒方,难道这药还不够恶毒吗? 岛上此刻已经乱做了一片。 成王府的护卫和下人们也都上岛开始寻人,但这些人不像靖王府的暗卫训练有素,上来没多久,就也中了药,岛上还有大量不肯下岛的人,一时间更加乱成一锅粥。 苏棠眼看着雾气越来越浓,心底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 “叫人划船过来,岛上不肯走的,一律往水里扔,让他们在水里折腾够了再捞上去。” “是!” 噗通——! 岛上的娇客们,下饺子似的进了水。 苏棠眼看着就要下岛了,一道惨叫突然传来。 “救我,王妃救我啊!” “韦秀。” 苏棠想调暗卫过去,却发现十几个暗卫,面对岛上这主子下人拢共快一百多号人,根本不够用,韦秀的惨叫却越来越远,像是被什么人拖走了。 伴随着韦秀的哀嚎,那雾已经浓得伸手都看不见五指了。 一股水流慢慢漫上小岛,脚下的花田大概是新翻的,泡了水,竟变得像是沼泽一样泥泞。 “王妃,你别动,属下这就来寻你——!” ‘倏——!’ 一支利箭朝发出声音的方向飞去,苏棠只能听到一声闷哼。 一定有人借着方才混乱的营救, 从岛下混了上来,展开了厮杀。 “皇嫂——!” 乌兰不知怎么清醒了过来,大喊一声,又是一道利箭射出的声音,乌兰痛苦叫了一声,就被人捂住了嘴。 “所有人都别出声,雾气一炷香就会散,靖王殿下一炷香内就会到!” 苏棠说完便蹲下身,果然,一支利箭擦着她的头顶射了过去。 苏棠屏住呼吸,结果她的方向又飞来两支箭。 只不过都射歪了。 看来这人,更想杀她。 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否则等裴樾赶来,岛上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对了,韦秀。 苏棠想到韦秀的狗鼻子,说不定他能记住那放箭之人的味道,不过韦秀身边肯定也有危险。 “王妃,救我,啊——!”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阿圆突然清醒过来。 束修也有渐渐清醒的痕迹,苏棠想到什么,低头解下腰带轻嗅,果然吗,上面有一缕极淡的药气。 今日碰了她的腰的,只有微子敖。 这就是解药么? 难怪她没能一开始就察觉雾有古怪,原来他们早给了她解药,不让她被这浓雾所影响。 “你带着束修藏在这里等我,我去找韦秀。” 必须让韦秀活下来,否则等浓雾散去,她也抓不出是谁在这里大开杀戒。 阿圆不放心,但苏棠已经捡起地上的箭支,迅速朝韦秀的方向靠近。 白雾中,不能辨别方向,可 韦秀身上的血腥气很浓。 苏棠一路艰难踩着泥泞靠近,终于发现了后背被捅了两刀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韦秀。 “王妃救我……” 苏棠不敢出声,白雾太浓,她看不到捅韦秀的人在哪个方向,但她顺着轻柔的风,将身上带来的药,一包一包的往外撒。 没多久,韦秀身后的白雾里,两个人影晕倒在地。 苏棠又等了一会儿,确定韦秀身边没其他人了,才快步上前塞了粒续命丹到他嘴里,低声吩咐,“你记住动手之人的气息,我现在不能带你出去,但我保证你不会死。” 韦秀惊惶的点头。 苏棠悄悄退开,往岛边靠近,她会凫水,只要下了水回到岸上,她就能想办法提前弄散这浓雾。 实在不行,她还能把微子敖拖出来拷打一顿。 “王妃……” 韦秀突然嗅到什么,瞪大眼睛要提醒,就被人无声无息打晕了。 “娇娇。” 苏棠刚要下水,一道脆弱的女声传来,让苏棠四肢发麻。 她扭头,就见一个一身鹅黄色长裙的女子踉跄着走过来,她腹部中了一箭,血将黄衣染得暗黑,眼神里满是对眼前一切的无措和迷茫。 她问,“娇娇,娘这是怎么了,怎么什么也不记得了?” 话落,又一支利箭飞来,刺入她的背部,她那张跟苏棠记忆里赵如溪一模一样的脸,露出丝痛苦之色,栽倒在地。 第三百六十八章 好东西 怎么可能是娘亲! 苏棠盯着地上的女子,她呼吸微弱,鲜血迅速蔓延开,在这浓雾里格外的刺眼和夺目。 难道是幻觉吗? 苏棠站在原地。 那鹅黄女子艰难的抬起头,朝她露出一个笑,“快走,不要管娘亲,快去找你爹爹。” 话落,又是一支利箭飞来,这次,射中的是她的一条手臂。 苏棠知道这不是幻觉,幻觉里,不可能有利箭不断飞来。 “你究竟是谁?” 难不成,娘亲也有了跟她重生一般的神迹,重新回到了这个世上? 不等苏棠想清楚,她已经放弃下水,跑到了鹅黄女子的身边。 不论她是不是娘亲,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眼前。 “你先别说话,我带你离开。” “娇娇,娘好想你。” 她美眸流着泪,颤颤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抚摸苏棠的脸。 苏棠躲避开。 女子泪水涌出,“娇娇……” ‘倏——!’ 又一支利箭飞来,苏棠下意识的抱住女子挪开。 也就是这一瞬,女子的手攀住苏棠的后颈,一枚银针快准狠的刺入。 苏棠只看得到一双不断流泪的美眸,而后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裴樾听到成王府出事时,早朝还未散。 “靖王,你要去哪儿?” 皇帝见他突然离朝,冷声质问。 裴樾像是没听到一般,直接掐住庸王的脖子,将人抵在了大殿的柱子上。 “靖王,你想干什么!” 众臣大呼。 禁卫军也在这时冲了进来,庸王党的人吓得魂飞破散,“靖王,你敢当着皇上的面杀害兄弟,可是抄家的死罪!” 赵良工和束丞相也立刻上前。 裴樾一句都没听,只掐得庸王剩下最后一口气,才将人重重扔在地上,犹如煞神,“如果娇娇出事,你和你的人,本王会亲手送下去陪葬!” 话落,直接抬步往宫外而去。 禁卫军们为难的看向皇帝,不敢拦也不敢放,而裴樾像是丝毫不惧,步履半分停滞都没有。 这遇神杀神,遇佛杀丨佛的滔天杀气,让禁卫军们都心中犯怵。 皇帝黑着脸,眼看着裴樾就要离宫,束丞相道,“皇上,必是外面出了大事。” 刚说完,成王也白着脸跳出来,“父皇,儿臣也要先退朝,成王府出事了,今日去参宴的宾客全部遭人算计困在了花岛上,恐有性命之忧!” “什么!” 朝臣们这才慌起来,大半的官员的家人都去成王府参宴了呀! 皇帝看向地上咳嗽的庸王,庸王被旁人扶着站起来,干着嗓子艰 难的说,“父皇,儿臣没事,先去救人吧。” “庸王大义,臣等感激不尽!” 苏棠还不知道,庸王居然还借机搏了个美名。 她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再次醒来,人已经躺到了一个山洞里。 说是山洞,洞口却不知道在哪儿,里头除了一支蜡烛勉强散发着幽光,就再也看不见任何光亮。 她身边应该是有个小水洼,岩石上的水,一滴一滴缓慢的滴落在里面。 “有人吗?” 苏棠摸摸已经不疼的后颈,朝外喊了句。 刚喊完,脸就黑了。 她的衣服被人给换了,发簪什么的也被人收走了,不知道谁还那么闲,给她左右挑了两缕头发编了辫子,用绸带系在脑后。 “楚临,我知道是你,出来!” 苏棠朝外大喊。 没想到,还真把人喊出来了。 脚步声缓缓靠近,苏棠坐在一堆干草上,脚尖一下一下翘着。 她才冷着脸要质问楚临要不要脸换她衣服,就见来人是个女子,看衣着打扮,应当是个侍女。 “楚临呢?” 侍女不回答。 苏棠,“我的衣服是你帮我换的?” 侍女这才点了点头。 苏棠松了口气,“那个像我娘的女人呢?” 侍女诧异,“您不信吗?” “我看起来那 么傻么。” 苏棠当然不信,她娘亲在她年幼时就去世了,就算真有什么奇遇导致她突然出现在小岛上,那必然也不可能一眼就认出长大的她。 而且苏棠的直觉也告诉她,那不是娘亲。 苏棠之所以要救她,是想知道,她那张跟娘亲一样的脸,是怎么回事。 侍女又沉默了。 她是来给苏棠送饭的,顺带换一支新蜡烛。 苏棠看着给她装饭的铁勺铁碗,有种家养小狗的感觉,而她就是那只被圈养的小狗。 “楚临辛辛苦苦把我抓过来,不打算来见我吗?” “主子会来的。” 侍女见她不动筷子,“您不饿吗?” 苏棠有点饿,但她仍旧道,“不饿。” 侍女闻言,有些慌张,“您都昏睡一整天了,还不饿吗?” 一整天了。 苏棠皱眉,不知道成王府怎么样了,浑水摸鱼放暗箭的人抓到没有,裴樾又怎么样了。 苏棠摸了摸自己刚养出来的漂亮指甲,幸好,楚临没这么丧心病狂把她指甲也给剪了,也没发现她用蜡封在指甲里的好东西。 不过裴樾应该不会太担心吧? 毕竟昨天跟他商量计划的时候,她就提出过故意被抓,试探虚实的计划。 虽然他直接否决了。 苏棠本来也打算 放弃,但今天看到‘娘’之后,她还是决定重新启动这个计划的。 既然确定楚临是敌人,那她就不能一直让他在暗,他们在明,她得把他逼出来。 “我不饿,把饭菜拿走吧。” 苏棠耍起脾气。 侍女没有办法,只能把饭菜端走。 苏棠盘膝靠在墙壁上闭目养神,养着养着,她想到什么,垂眸从小水洼旁挑了一点儿泥到手上,借着昏黄的烛光看去。 嚯,红泥! 这不正是小山从火炉里扒拉出的半只鞋底子上,沾的泥么。 原来楚临不是浑水摸鱼,而是他指使的微子敖进的京。 那庸王呢,也是听命于楚临? 庸王勾结戎狄的计划,也是听楚临的么。 苏棠空着肚子,又熬了半根蜡烛的时间,侍女再次来了,依旧是铁碗铁勺,装着饭菜。 “小姐,主子说,您要是再不肯吃,那就待明儿再给您送饭来。” “好,我吃。” 苏棠接过铁碗,看着里头一碗寒碜的蛋炒饭,问侍女,“你们是放了一只鹌鹑蛋炒的吗?” 她都快找不到鸡蛋在哪儿了。 侍女不答。 苏棠气愤的扒拉了几口,结果还没吃完,喉咙一股刺痛传来,她当场吐出一口血来,痛苦的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救我!” 第三百六十九章 同命蛊 侍女吓了一跳,“您哪里不舒服!” “快死了,找楚临,救我……” 苏棠艰难的催促。 侍女慌了,连忙往洞外跑去。 没多久,她回来了,还领来了一个大夫。 但这次,侍女脸上就没有任何焦急了,甚至看向苏棠的眼神还带着几分怨念。 “苏小姐,把手腕递来吧。” “我要见楚临。” “主子会见您的,但不是现在。”侍女含怨的说,“您要是不肯叫大夫瞧,那就算了,主子说了,您多半是装的。” 苏棠:…… 楚临怎么知道她是装的,就不怕她真的被毒死? 看来这招是骗不来楚临了。 “好了没事了。” 苏棠拍拍身上的灰,回到草堆上坐着,“下次饭菜给我装点肉,天天吃素我受不了。” 侍女一言难尽的看她,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被人绑架了呀。 苏棠擦去嘴角的血,这口血可是真的,她舌头咬破了,才憋了这一嘴血,全浪费了。 苏棠百无聊赖的倒在草堆上,唉声叹气,“你说我跟你们主子什么仇,他非得这么算计我和王爷?” 侍女垂下眼,收拾好碗筷带着大夫走了。 山洞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接下来几天,苏棠又作了几次妖,奈何楚临是一点 儿也不在乎她的死活,任她折腾。 直到一天夜里,一股浓浓的血腥气袭来。 苏棠坐起身,就看到了提着长剑,犹如披着黑夜而来的裴樾出现在了山洞,他手里,抓着之前那个侍女。 侍女浑身是血奄奄一息,被裴樾抓着一条胳膊,从外面拖进来,一路蜿蜒着鲜血。 这样的裴樾,让苏棠有些陌生。 “王爷,你……” “本王不是告诉过你,不许离开本王吗?” 裴樾淡漠的看向苏棠,苏棠发现他的瞳仁比往常更加乌黑,里面如同盛满了冰渣,要将她冻僵。 苏棠轻抿起唇角,下一秒,裴樾拿剑抵着侍女的脖子,“开门。” 谁知侍女突然暴起,拔出发簪要杀死裴樾,直接被裴樾一剑刺穿。 温热的血溅在了苏棠的裙子上。 “看来是找不到钥匙了。” 裴樾淡淡说完,直接提剑朝牢门上的锁链砍来。 一下! 没开。 两下、三下…… 巨大而又刺耳的声音,让苏棠脸色发白。 她知道,裴樾的后遗症又出现了。 “夫君,声音太大了,我害怕。” 苏棠颤声开口。 裴樾听到‘夫君’二字,轻轻侧眸,提着剑的手腕一转,再劈出一剑,锁链哗啦一声断开。 “出来。 ” “好。” 苏棠总觉得裴樾此刻对她,也充满了杀意,“夫君,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并不是有意……” “苏小姐,好久不见了。” 含着笑的男声从一侧传来,接着,一个穿着银灰色长衫的男子缓步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五官俊美,一双红眸在他脸上不但不妖异,反而更添几许秾丽殊色。 他轻轻扬起笑,朝苏棠说,“这几日不是一直闹着要见我吗?过来,你想要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裴樾,“楚太子。” “小云宴。” 楚临含笑看他,“你应当唤我一声表哥。” 裴樾轻轻撩起眼皮,冷漠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你若是死在这里,本王就不必有你这个表哥了。” “你今日杀不死我的。” 楚临道,“不过你能这么快寻到这里来,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楚临话落,洞外,响起了厮杀声。 “王爷,有埋伏!” “苏小姐,不过来吗?” 楚临朝苏棠伸出手,“这或许是你去楚国之前,唯一能问我关于你娘、大晋先皇后,以及李嫔和庸王所有秘密的机会。” 楚临说出了让苏棠无法拒绝的话,“你这辈子,不就是为了追寻这些真相而来么?” 没错,苏 棠是要求一个真相。、 但她更需要,把藏在指甲里的东西,送丨入楚临的身体! “娇娇。” 裴樾看到她脚尖的方向,乌眸像是被黑漆侵蚀了一般,握着斩风的手骨节泛白,“别逼本王。” 苏棠有点怕,难不成他还要杀了她? 一想到这个可能,苏棠就委屈的鼻子都酸了。 但她忍住了,在楚临这个一肚子心眼子的人面前,她不能露出破绽。 “可我想知道真相。王爷,我不能让我娘就这样死了,我连是谁真正害了她都不知道。” 苏棠梗着脖子,快步往楚临的方向走。 裴樾从不知道,心原来真的可以被人撕开,又搅碎,痛到让他的呼吸都好像是刀刃,一次次刻在肺腑。 “娇娇。” 他出声。 这次,声音里只剩下难掩的哀求,“娇娇,你说过,不会抛下我的。” 苏棠觉得她不能再听下去了,更不能回头看裴樾,否则,她这个计划,真的就只能失败了。 她强忍着泪,加快步子。 裴樾的心,彻底坠入地狱。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察觉到痛,他只是好像突然,麻木了。 爱也好,恨也好。 “苏娇娇,你不该这样做的。” 裴樾话音未落,人已经提剑杀来。 但 他不是要杀苏棠,而是楚临。 苏棠感受到耳旁血腥的剑风掠过,楚临迅速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了怀里。 就是现在! 苏棠的指甲狠狠掐入楚临的皮肤,眼看裴樾的剑要刺入楚临的心口,楚临手里一把匕首已经抵在了苏棠的脖子上。 楚临以为裴樾会停下来,没想到裴樾丝毫没有被威胁到,一剑刺穿他的肩胛骨。 而苏棠,更加不怕死的往前跑去。 楚临手腕一颤,及时撤开。 “苏小姐,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 “咽下去!” 苏棠不管脖子上被刺破的皮肤,将指甲里挑出来的另一个东西塞到了裴樾嘴里。 苏棠知道寒碜了点,但现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裴樾冷漠看她,根本没有往下咽的意思。 苏棠跺脚,上去抱着他的脖子便吻了上去,还恶狠狠在他唇上咬了一下,“给我咽下去!” 楚临看着莫名出尔反尔的苏棠,轻笑,“苏小姐,多谢你让云宴分心,否则,我的人还真不知该怎么才能悄无声息的潜到他的身后。” 裴樾身后,一道黑影举着一把匕首,正抵在裴樾的心口。 就在要刺下去时,听苏棠冷笑,“你不怕同命蛊发作而死,那就杀了他试试!” 第三百七十章 侧妃 那黑衣人的动作立刻顿住。 楚临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苏棠抠出了一道血痕,血痕附近,有白蜡的痕迹。 “难不成,是苏凝烟的那一对同命蛊?” “是啊,还要多谢你们送这对蛊来,刚才你跟我说话的功夫,这蛊大概已经游到你的心脉附近,没有引蛊香,你取不出这只蛊的。” 苏棠想转身,结果裴樾直接掐着她的腰,将她按到了怀里,“还想骗本王,逃去他身边?” 苏棠知道他还在后遗症发作中,宽容的不跟他计较。 她只能这么别扭的,背对着楚临,“你身体里已经被我种入子蛊,而王爷刚才吃下的,是母蛊。子蛊死,不会对母蛊有任何影响,倒是母蛊一死,子蛊必死无疑。相信这一点,楚太子比我更清楚。” “原来你这几日,一直作天作地的要见我,是为了将子蛊种入我身体。” 楚临看了看自己那道血痕,微笑,“我还以为苏小姐对我,还是有几分喜欢呢。毕竟你小时候,见我第一面,就说要嫁给我,你还记得吗?” 苏棠感觉到腰上更紧的力气,有些后悔没能多找几只蛊种在楚临身体里。 “小时候的事,拜你所赐,我已经不记得了 ,不过别以为你胡说八道,我就会信。” 苏棠小时候虽然也活泼,但绝不会说出要嫁给谁的话。 外面的打斗越来越激烈,楚临知道大势已去。 “也罢,这次来,本来也只是想跟你们打一声招呼。待你们到了楚国,孤再好好招待你们吧。” 楚临带着人,几息便消失在了一旁的黑暗里。 他一走,外面的打斗声也渐渐停了下来。 没多久,清风先冲了进来,“你们怎么样?” “我没事,你们呢?” “没事,只是有几个人受了伤。” 清风道。 苏棠点点头,想要出去看看,却发现动惮不得。 裴樾睨了她一眼,吩咐清风,“这里交给你处置。” 说罢,直接抱着苏棠离开了山洞。 出了山洞,苏棠才发现漫山遍野都是赤焰军。 ‘咚——!’ 是凉山寺佛钟敲响了,一声连着一声,惊起林间鸟雀一片。 这里果然就是凉山寺后的地方。 苏棠想跟裴樾聊一聊,结果他一言不发,直接将她扔到马上,快马加鞭的回了靖王府。 “小姐回来了!” 阿圆肿着眼睛跑出来,结果直接被裴樾赶了出去。 接着,苏棠就被扔到了床上,好在床上被子很软,她 没摔疼。 “娇娇不高兴了吗?” 裴樾没有上来,而是揉着手腕,踱着步子,好整以暇的在一旁坐下了。 可他的语气,也听不出一丝关切,只有陌生的冰冷。 苏棠看了看他,坐好,“这次是我一时冲动自作主张,我认错,对不起,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 认错认得这么快,倒让裴樾一时不知该怎么做了。 他沉默看了会儿苏棠,起身走了。 没多久,苏棠听到他跟人吩咐,“带人守住栖鸾院,将里面的下人全部撤换,没有本王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出。违令者,斩!” 苏棠双肩无力的一垂,倒在了床上。 接下来几天,裴樾都没有再来。 苏毅和献王想来探望,也都被松明冷着脸拒绝了。 栖鸾院安静的,就剩下苏棠和阿圆。 “小姐,您也别怨王爷,您出事的那几天,他几乎没有合过眼,还差点掀了庸王府。皇上很生气,已经趁机革去王爷的兵权。” “要不是找到了您,清风说,他都要怀疑王爷会带着赤焰军直接杀进皇宫,跟所有人同归于尽了。” 阿圆心有戚戚,“就是这几天,王爷没来见您,也是在处理后续的麻烦,咱们过阵子不是要 启程去楚国了吗?” “皇上以王爷不能太沉迷您的美色为由,直接给他塞了个侧妃,还说王爷要是不答应,就要下令斩杀了您这个红颜祸水。” 说到这儿,阿圆猛地捂住嘴。 苏棠觑她,“原来这两天外面那么嘈杂,是迎侧妃进门了。” “不是,您别误会,这是宫里一手操办的,王爷这几天真的一直在忙,连侧妃进门那天,他都没回过王府。” 苏棠见她急得快哭了,噗呲笑出来,“你怕什么,我又没怪他。” “那您也别自责……” “我也不自责。” 此去楚国,要直面楚皇和楚太子,这两个一手把她和裴樾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的人,再加上楚国还有人鼓吹要立裴樾为楚国太子,她就更加不放心就这样入楚了。 只有把裴樾的命,跟楚临的绑在一块儿,她才安心。 至少,楚临解蛊之前,不但不能杀裴樾,还要想方设法的保住他。 “至于皇上这些惩罚和安排,就算没有我,他也依旧会想方设法的找个罪名,做出这些事。” 苏棠揉揉阿圆的脑地,“你与其在这儿操心,不如去厨房做点儿好吃的,我饿了。” 阿圆看她真的不在乎的样子,这才 欢欢喜喜去准备晚饭了。 苏棠拿着万毒方,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一边心不在焉的想着微子敖做出的毒雾,一边心想,皇帝赐婚的侧妃,会是谁呢? ‘咔嚓——’ 秋千架的绳子轻轻响了一下,苏棠都没反应过来,人就跌了出去。 本以为要摔个狗吃屎,结果腰间一紧。 她顺势就抱住了来人的脖子,“王爷不生气了?” “松开。” “我偏不。” 苏棠看他眼底布满血丝,在他的额上亲了一口,“这么忙吗,也不睡一觉歇歇?” 裴樾冷淡看她,手却没松开,“本王在追杀楚临,娇娇叫本王歇歇,是想为他求一线生机的意思?” “当然不是。” 苏棠轻轻抚了抚他的喉结,看他眸色渐浓,嘴角翘起,在他耳边道,“我只是想,夜里被窝太冷了,王爷不肯歇也就罢了,不如给我送两个……” 裴樾眸色一沉。 苏棠轻轻一笑,“送两个汤婆子来暖暖被窝,怎么样?王爷要是不愿意,把你自己送来,也可以。” 裴樾听着心脏随着她的言语跳动,薄唇微张,院门忽然被人敲响。 “王爷,王妃,侧妃求见。” 裴樾喉咙微干,突然泛起股慌乱。 第三百七十一章 最后的机会 “本王不是吩咐过,不许她到栖鸾院来吗!” 裴樾寒声。 外面的人应该是听到了裴樾的话,柔顺道,“那妾身这就回去了。” 说罢,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远去。 苏棠觉得那声音陌生,“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 裴樾直接抱着她往房间走。 苏棠一怔,直到帘账拉下来,苏棠才望着他野兽一般充满了占有欲的眼神,而那眼神之后,藏着慌乱。 苏棠眨眨眼,原来即便是深陷后遗症,他也还是会怕的呀! “娇娇,不是嫌被子冷吗,别分心。” 裴樾将这些时日所有的担心、惊怒,和那一丝不愿说出来的委屈,全都化作绵绵春水,将她包裹,融化。 床幔上,绣着一对交颈的鸳鸯。 苏棠觉得,自己就是那鸳鸯,在波光粼粼的水面,游玩嬉戏。 天色黑去。 阿圆才小心的掀开珠帘,看向那抓着藕荷色帘账的玉白小手,“王爷,王妃该用膳了。” 虽然阿圆很激动王爷跟小姐和好了,可也不能叫小姐饿肚子呀! 裴樾俊脸微黑,苏棠却吃吃笑了起来,把裴樾推到一边,“没错,我饿了。阿圆,你把饭菜摆上了,我洗漱后就来。” 说完,也不理裴樾是不是还在生气,自顾自跑了。 阿圆笑盈盈应下,一抬头,对上裴樾欲要杀人 的眼,吓得赶忙缩起脖子跑了。 洗漱后,黑夜已经挂上了漫天的星子。 早春的夜里还是有些凉,苏棠换了身轻便的窄袖襦裙,坐在榻上靠着软枕用膳。 裴樾后一步沐浴出来,松松穿着白色的里衣。 乌发刚洗过,他随意擦了一把,拿了根木簪子松松挽在脑后,居然意外的好看。 “王爷,你还生气吗?” 苏棠咬着筷子问他。 裴樾慵懒看她一眼,“勿要得寸进尺。” 得了,后遗症还没好,看来这次刺激得有点狠。 “那我的禁足可以解了吗?我还有好多事呢,不能耽搁了。” “本王纵容得你主意越来越大是不是?” 裴樾冷笑着,语气里都带上了威胁。 苏棠像是没察觉似的,没心没肺的笑道,“是啊,都怪你纵容我。” 裴樾刚窜起一股火,又听她说,“我就喜欢你纵容我。” 那股火气又下去了。 “不许出门,想见什么人,叫来栖鸾院就是。” 说完,见她眉开眼笑,又道,“今日起,本王会在正屋办公,你休想离开本王的视线一步。” 苏棠:…… 吃过晚饭,苏棠说想上房顶看星星。 裴樾冷淡瞧她一眼,直接拿着斗篷将她一裹,把人抱上了屋顶。 “王爷头发还没干,先回屋擦干吧。” “无妨。” 裴樾冷淡 站在一侧,大有陪她看星星的意思。 苏棠想悄悄见清风一面都不行,只好主动靠过来,抱着他的腰,可怜巴巴的仰着小脸,“王爷,你要是这样生病了,我会心疼的。” “是吗?” “当然!” “那就你来替本王擦头发吧。” 说罢,又把她抓了回去。 就是这头发擦着擦着,就擦到别的地方去了。 厮混一夜,次日醒来,苏棠泪眼汪汪的问,“王爷,您真要留在房间处理公务吗?” 裴樾感受着搭在腰上软软的胳膊,和贴在身侧的温丨软,闭了闭眼,“本王去书房,但苏娇娇,这是本王给你最后的机会,你若再敢擅做主张离开,本王会为你准备一个华美的囚笼,你可明白?” 苏棠总觉得取了绝情蛊后,把裴樾深深压抑在身体里的另一面放了出来。 就像前世,他从沈云轩手里把她索要去时,他就是现在这样的状态,独断、偏执,带着温柔的残忍。 用过早膳后,栖鸾院被调走的下人又都放回来了。 苏毅第一时间赶来,赵阳平也推着还在轮椅上的献王来了。 献王一来,就大骂,“小樾儿这个小兔崽子,是越发胆肥了,连他皇爷爷都敢拦啊,小棠儿,你肯定吃苦了吧!” “也没吃什么苦。” “皇爷爷看你都瘦了!” “没 吧。”苏棠捏捏胳膊上的肉,她还胖了两斤。 “这个小樾儿,等下次皇爷爷见他,一定替你好好打他一顿!” 献王还在暴走。 苏毅和赵阳平一个皱着眉,一个带着笑。 “棠儿,你这次实在是冒险。”苏毅也不认同苏棠擅做主张的事,“你知道当那花岛的雾散去,那么多血,我们却没找到你时,有多担心。” “爹爹,我知道我错了,我保证没有下次!” 苏棠乖巧道。 她一认错,苏毅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肠,立马就软了,心疼的唠叨,“那你可要记住,千万不能下次了。” “一定!” 苏棠保证。 只有赵阳平含笑不语。 待苏毅和献王唠叨了一上午,终于离开,赵阳平才问她,“见到仇人了?” “见到了。” “好。下次记得通知舅舅一声,你娘的仇,不止是你一个人的。” 这也是赵阳平坚持要回京的原因,他可以轰轰烈烈的死,却不想苟且偷生的活。 他定要为如溪报了这仇的。 苏棠轻笑,“好。” 后续又来了几位长辈探望,等长辈全送走,赵良工和束修才终于偷偷摸摸的来了。 赵良工还好,束修走路却一瘸一拐的。 “你腿怎么了?” “我爹打的。”束修说,“对不起,我一个大男人,居然还要你来保护 我。” “关你什么事,本来这场算计就是冲着我来的。” 苏棠叫人给他拿了药膏来,问起他关键的事,“那些在岛上借着浓雾大开杀戒的人找到了吗?” 赵良工点头,“你失踪的当晚就被靖王查得清清楚楚了。不过里面动手的人,大部分自尽了,只有一个人苟活着。” “谁?” “李画儿。” 束修说,“原来那天李画儿看似气冲冲的跑了,实则又趁着岛上混乱,跑了上去。她擅弓箭,那天放箭的人就是她。” “而且当王爷找来时,她还谎称看到你被掳走了,给王爷指了个错误的方向。若不然,王爷早两天就应该找到你了。” “李画儿人呢?” “抓去大理寺了,都没怎么用刑,就一头撞死了。” 赵良工淡淡说,“王爷查过了,是李家抓了她爹娘和妹妹,逼她动手的,不过她伤了成王妃和好几位夫人,就算不死,也难逃重刑。” 束修还是有些叹息,在他看来,李画儿只不过是一颗被李家逼上死路的棋子罢了。 “她怎么也算是李家的小姐。” “她是旁支庶出小姐,李家连嫡出的小姐都能利用,又何况她呢。” 赵良工说。 苏棠也沉默了一会儿。 寂静中,束修突然想到什么,紧张的问苏棠,“那件事,你知道了吗!” 第三百七十二章 你要本王怎么做 苏棠看赵良工立马给束修使眼色,束修也结结巴巴左右为难的样子,挑眉,“你们是说侧妃的事?” “你知道了?” “嗯,她昨儿都来过了,不过我没见到人,她是哪家的小姐?” “是川桑郡太守的女儿。” “川桑郡……” 苏棠眼前一阵眩晕,而后,又一段记忆从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前世,裴樾奉命前往边境与发动侵略的楚国一战,中途便路过鱼米富庶的川桑郡,想要借一些粮草补充朝廷迟迟没有送来的军需。 结果,那郡守的女儿,对庸王一见钟情。 在庸王的授意下,川桑郡郡守不但没有借给裴樾粮草,甚至还自己放火烧了粮仓,诬陷裴樾的大军抢粮,甚至强抢民女,施以暴行。 裴樾的名声进一步恶化,即便在他带着兵去于侵略的楚国大军生死搏杀的情况下,朝中和民间对他的不信任和排斥也愈演愈烈。 “王妃!” “表妹,你怎么了?” 赵良工和束修焦急的声音传来,苏棠终于回过神来。 “我刚才怎么了?” “你直接晕过去了啊!”束修夸张的喊,“你居然不知道吗?” 苏棠的确不知道,因为对她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她以十分真切的视角,看了一场鲜活的阴谋而已。 之前她也偶有想起那个梦的时候,怎么那时候她不曾晕过呢? 对了,这 次浮现的记忆,好像更清晰,她甚至能嗅到空气里火烧粮仓的焦糊味,还有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麻木和冷肃。 苏棠感觉手边好似有什么,从软枕下翻出来,才见是之前云娇拿来震慑她的那颗假‘圣明珠’。 “我晕了多久?” “就三息的功夫。” 束修担心看她,“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大夫?” “我自己就是大夫,我没事,可能是今天太累了。” “那你早些休息,有什么话下次再说。” 赵良工拽起束修。 苏棠点点头。 送他们离开时,束修忍不住摸摸后脑勺,嘀咕,“赵大人,你刚刚看到王妃手里的珠子没,我怎么觉得那珠子像眼睛似的盯着我在瞧?” “你少看些神神鬼鬼的话本子,那就是颗普通的珠子罢了。” 苏棠抬起手心的珠子。 她隐约觉得,这颗珠子好似小了一圈。 “阿圆,去请侧妃过来坐坐。” “小姐,您真要见侧妃啊?”阿圆说。 “对,你客气些去请。” 这川桑郡守的女儿,记忆里好像没出现过,苏棠记得前世,这个郡也曾被沈云轩列为重点关注对象,他还提出过想纳川桑郡守之女为妾,毕竟川桑郡富庶,那就等于是一个硕大的钱袋子。 有了钱袋子,什么事都好办了。 只可惜那川桑郡守十分不客气的拒绝了已经贵为丞相 的沈云轩。 川桑郡守的底气是什么,难道是他早已经跟庸王府搭上了线? 苏棠想到翁心慈出嫁前,说庸王曾救下的女子多达十七人,只怕这位郡守之女,也是其中之一。 “王妃,侧妃来了。” “妾身桑柔,给王妃请安。” 伴着桑柔的靠近,苏棠嗅到了她身上浅淡的花香,回身,就见一个身子羸弱,面带病苦之色的女子正垂首行礼。 “桑侧妃请坐吧。” 苏棠叫阿圆把绿茶换成了她自己调的红枣茶拿来,“桑侧妃是何时进的京?” 桑柔瞧见温热的红枣茶,再看眼前与传闻中那个跋扈嚣张、蛮不讲理的永宁公主并不一样的苏棠,稍稍愣了一下,才忙低头说,“妾是十天前进的京。” 原本是随郡守夫妇进京给几位王爷送新婚贺礼,顺便探亲,结果直接被皇帝指了婚。 连婚事都未筹备,直接一顶轿子抬进了靖王府。 想到出嫁前一晚,眼睛都要哭瞎的娘亲,桑柔眼泪就落了下来。 “你爹娘可曾入王府看过你了?”苏棠听着她细细的快要断了的声音,语气也不自觉放柔了些。 “未曾。” 桑柔不敢说,她一直想求王爷让爹娘进府,可王爷这几日,忙得面都见不着。 她想求王妃帮忙,结果王爷根本不许她来。 苏棠,“今儿时辰不早了,明儿安排他们进府探望吧 。” “可以吗?” “自然可以。” 苏棠歉意道,“王爷平日里,待人不是这样的,是我犯了错惹他生气了,他并不是要针对你。” 桑柔忙摇头,“不,妾并不怪罪王爷。” 也不敢怪罪,桑家哪里敢得罪靖王殿下呢。 苏棠看她只是几句话,就吓得面无血的样子,停了这个话题,转而问她吃住可曾习惯,又问府里下人伺候的可曾尽心。 待到桑柔终于慢慢放松下来,才让她回去了。 “小姐,这位毕竟是侧妃,是要同您分享王爷的人,您就不生气吗?” “我怎么生她的气,又不是她想嫁来王府的。” 苏棠也生不了裴樾的气,又不是他要娶侧妃的。 要怪,就怪那个乱点鸳鸯谱的皇帝。 不过桑柔现在已经被强塞进了府,以后该怎么办,还真是个大难题啊。 苏棠撑着下巴轻叹。 阿圆只说,“只希望这个侧妃也是个好相处的,否则争风吃醋起来,您可要小心了,奴婢以前在大户人家里干活的时候,常见那些姨娘们手段百出的把家主哄去自己房里。” 苏棠看着愁的眉毛打结的阿圆,上辈子她就喜欢在她耳边念叨,说苏凝烟如何如何,沈云轩如何如何,偏她爱沈云轩爱得昏了头,竟一句也没听进去过。 “知道了,如果真有那一天,不是她走,就是我走,我可不会 留下来跟人争风吃醋。” “你要走去哪儿?” 裴樾原本听说苏棠下午晕了一会儿,将手里的事安排好,便立马回来了。 没想到一回来,又听说她要走! “没有,我跟阿圆开玩笑的。” “最好是玩笑。” 裴樾冷冷道,“听说你让人去请川桑郡守明日入王府?” “对,我希望明天王爷也能陪着桑侧妃见一见川桑郡守。”虽然不知道裴樾以后是不是还会遭遇前世那样的危机,但不跟川桑郡守交恶总是对的。 “你就这么期盼本王陪着别的女人?” “没呀。” 苏棠几步跑过来扑到他怀里,在他胸膛蹭了蹭,“我这是为了王爷打算,不管怎么说,这桑侧妃也算无辜遭殃,但人已经来了,您总得给几分薄面是不是,省得传出去,外人说我善妒不容人。” “你不就是善妒不容人吗?” 裴樾轻轻捏着她的下巴,“若是本王待桑侧妃好了,你便要走。苏娇娇,你到底要本王怎么做?” 苏棠语塞。 她当然希望裴樾不要跟川桑郡守变仇敌,她可怜桑柔,却也自私的不想把丈夫分出去。 苏棠看着裴樾等着回答的眼睛,一时间竟有些怀疑,她当初义无反顾的要跟裴樾在一起,真的是正确的吗? 他贵为王爷,以后可能贵为天子,他的后宫,没有桑柔,也会有其他人的吧。 第三百七十三章 和好 苏棠心思动摇,裴樾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屋子里的气氛也骤然如冰。 “苏娇娇,现在后悔了吗?晚了。” “王爷,你去哪儿?” 阿圆看他转身就走,吓得忙问。 裴樾回头看着苏棠,“王妃不是要大度吗,本王自然要成全她。” 说罢,直接往桑柔的院子而去。 阿圆急得打自己的脸,“都怪奴婢多嘴,奴婢好端端的说那些猜测的话做什么……” “好了,又关你什么事了。” 苏棠好笑的拉住她,看她脸颊都打红了,眼泪还不要钱的往外流,拉着她去梳妆台坐下,拿了药给她抹,“打的是自己的脸,怎么也不省着些力气。” “都怪奴婢……” “不怪你,我们之间一直就有这样的问题,以前没有遇上矛盾,问题自然就不会显露出来。如今显露出来了,倒是好事。” “怎么会是好事呢,小姐你都笑不出来了。” 阿圆呜呜的自责。 苏棠给她涂好药,“自然是好事。” 苏棠轻笑,她以前没有好好跟裴樾讨论过侧妃侍妾之类的问题,因为那时候裴樾坚决不肯纳妾,而苏棠也信他不会纳妾。 但两人都没想过,他们也会有无法抗拒的时候。 他们也会生出矛盾,也会吵架,也会不欢而散。 不过苏棠很清楚的知道,为了喜欢的人,她仍旧有付出一切的勇气。 但她这辈子,也有放弃喜欢之人的勇气。 夜色流动。 裴樾的晚饭摆在了桑柔院子里。 桑柔远远瞧见魔神一般的裴樾时,脸就白了,但为了家人,还是强忍着恐惧,上前行礼问安,与他一起用膳。 “栖鸾院怎么样了?” “回禀王爷。”松明从暗处出来,“王妃刚用了晚膳,看了会儿书,便歇下了。” 屋里空气更冷。 桑柔看了看裴樾,鼓起勇气说,“王爷,妾今天下午去见王妃,发现王妃气色一直不大好,您不去瞧瞧吗?” “气色不好?” “是啊,听阿圆说,王妃今儿格外怕冷,头也一直疼……” 桑柔话未说完,裴樾已经放下筷子起身,要走时,勉强顿住,交代,“你慢慢用膳,明日本王会随你一起见你父母,若是缺什么,只管吩咐管家便是。” 桑柔抿唇笑起来,“是。” “小姐,王爷好不容易过来,您怎么叫他走了?” “你没瞧见,王爷眼里,就只容得下一个王妃么?” 桑柔觉得好似不那么怕裴樾了,看着他颀长的背影披着月色清辉消失在院门口,垂首揉着自己的手腕,“我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怎么也容不下第二个人的。” 就如同她自己一样。 苏棠刚睡下,就听到门被人推开。 阿圆还没张口,就被扔到了外头。 “王爷? ” “头疼怎么不说,身子不适怎么不知道请太医!” 裴樾从没这么恼过,一天之内,心情跌宕起伏,全都是因为一个女子! 尤其这女子还一心想着把他推给其他女人,然后自己逃走! 苏棠实在不懂他怎么这样生气,不过她还是拉了拉他的手,“我已经没事了。王爷用膳了没有,要不要……” 话未说完,就被人重重拥在了怀里,听他声音沙哑,“苏娇娇,我们不吵了好不好。” 苏棠心都软成了。 “好,不吵了。” 苏棠回拥住他,耐心的跟他说,“我要你去陪桑侧妃见川桑郡守,是觉得此人以后可能会帮得上你。” “待去楚国回来,本王会把桑柔送走。” 苏棠刚要开口,裴樾便强硬道,“本王会将她认作义妹,从今往后她可继续侍奉双亲膝下,也可另嫁,本王还有陪嫁奉上,她这辈子都不会受人欺辱。但本王,绝不会让她留在靖王府!” 苏棠见他大有一副再吵一架的架势,微微偏头,“王爷要吵架?” 裴樾眼神都能杀人,“不吵!” “那就等与桑侧妃商议之后再做决定吧。” 苏棠道。 裴樾看她有恃无恐的样子,抓着她的手腕,“娇娇的被窝,现在冷吗?” 想到昨天折腾的裴樾,苏棠迟疑的说,“不……” “娇娇?” “再暖和一 点也不是不可以。” 蹲在屋外的阿圆听到声响,好了,她放心了,王爷和小姐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了。 次日一早,苏棠就和裴樾换好衣裳,去正厅见桑郡守夫妇了。 不同于桑柔的羸弱,桑郡守夫妇都是人高马大的身材。 听说夫妻两膝下就桑柔一个女儿,疼得跟眼珠子似的,一早来,两个人眼睛都红红的,大约又哭了一路。 “给王爷、王妃、侧妃请安。” “爹,娘。” 桑柔要把人扶起来,桑夫人吓得忙说,“柔儿,这样不合规矩。” 桑柔也紧张的要赔罪,裴樾淡淡说,“无妨,二位是侧妃的父母,理当她来扶你们。” 桑郡守和桑夫人对视一眼,这个靖王,好像跟传闻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罗王也不一样啊。 “爹娘,先坐下吧。” 桑柔暗示他们别乱说话。 裴樾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小节,客气的陪桑郡守夫妇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提出尚有事情要忙。 “是,是,王爷日理万机,先去忙吧。” 桑郡守对裴樾能留在这儿跟他聊川桑郡内的风土人情,已经十分惊讶了,哪里敢再留他。 裴樾朝苏棠看了眼,才提步离开。 苏棠这时也道,“王府内还有庶务要处置,桑侧妃,你便陪着你父母在王府好好转转看看,说说话,午膳本妃已经叫人去置备了,二位留 下吃了午膳再走不迟。” 这已是十分抬举了。 桑柔感激的应下,苏棠这才好脾气的走了。 走远了,回头看一眼,桑柔已经被父母抱在怀里了。 “王爷呢?” “王爷让王妃放心,午膳他会回来用的。”松明冒出来。 苏棠笑着点点头。 清风也出现在苏棠身边。 苏棠问他,“你的伤都养好了吗?” “好了。”清风说,“成王夫妇这段时间一直想见你,被王爷给拦了。” “无妨。皇上有意抬举成王,成王夫妇若是还表现得对靖王十分友善,皇上只怕还有损招,这次因我之故,趁机做出不合的假象,皇上反而能放他们一马。” “是假象?” “当然啦,你们真以为王爷只知道感情用事吗?”苏棠笑说。 清风和阿圆心想,要不是您找回来了,王爷真的会把京城都掀了呢。 苏棠看她们的脸,无奈,“行吧,清风,你迟些悄悄去一趟成王府,告诉成王夫妇不必担心,花岛之事,成王妃也是被人利用了,现在微子敖被抓,他们也算大功一件。” 戎狄之前在北海关进攻,虽说被拦下了,但一直野心勃勃。 但现在他们的王子落到了裴樾手里,就等同在戎狄这头恶狼的脖子上套了根缰绳,这可是好事一桩。 清风刚要应下,突然耳朵一动,轻喝,“不好!” 第三百七十四章 诡计多端之辈 “发生何事?” “王妃,突然有一伙黑衣人直闯地牢,您先回屋!” 靖王府的护卫赶来。 苏棠皱眉,立马回头叫上了桑柔和她父母一起回了栖鸾院。 栖鸾院的守卫是最严密的,暗卫们甚至人人都配了一把改造过的连弩。 桑郡守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王妃,您这是……” “前不久我们抓了戎狄的王子,大约是戎狄的探子强闯王府来救人了,别担心。” 苏棠说着,还叫阿圆去跑了一壶红枣茶来,顺带观察桑郡守的表情 清风在一侧道,“没错,这是他们第三次强闯了。” 前两次苏棠都没听到声响,那群人就被靖王府的人拿下了。 桑郡守看了看柔弱的女儿,再看镇定自若的苏棠,刚放下来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桑大人知道戎狄王子微子敖吗?” “有所耳闻,听说是戎狄王跟一个被俘虏过去的中原女子生的,也是个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之辈。”桑郡守皱着眉问,“这样的人,王爷是怎么抓到的,之前一点动静也没有。” “此人是王妃抓到的。” 清风说。 桑郡守差点没拿住茶杯。 那这么说,这靖王妃 ,竟是比微子敖更加诡计多端之辈了? 苏棠有些尴尬的笑笑,“只是意外,意外抓到的。” 桑郡守也觉得是如此,不过他如今,更担心女儿的安危,“听闻再有几日,王爷和王妃就要启程去楚国为楚皇庆生了,那地牢里的犯人不先处置了吗?” 留在王府,时不时就有刺客来营救,那他女儿该多危险呐! 而且桑郡守更怕,裴樾和苏棠一走,王府的护卫也不会如今日这般尽心,再说了,万一苏棠再来一个借刀杀人…… “桑大人放心,离开之前,王爷会处理好地牢里的人。” 苏棠没戳穿他那点小心思,见他当真不关心微子敖的死活,心想,或许庸王如今,还没有跟前世一般,将桑郡守也拉入自己的阵营里。 若是如此的话,那她的争取,就还有意义。 没多久,松明过来,说刺客已经解决了。 苏棠看这一耽搁,也差不多到午膳的时间了,直接叫人去请裴樾,并在花厅里摆饭。 饭后,桑郡守犹犹豫豫的,裴樾瞥他一眼,领着他去了书房。 “桑夫人要是不忙,就留下来陪侧妃说说话吧。” 苏棠寻了个借口就走了。 桑夫 人忍不住道,“柔儿,这个靖王妃,跟传闻中,不一样啊。” “是不一样。” 桑柔轻笑着说,“她跟靖王殿下,都是好人。” 好人苏棠在府里溜达了一圈,未免碰到桑柔母女,干脆回栖鸾院了。 桑郡守夫妇待到吃了晚膳才离开。 夜里。 洗漱后,苏棠翻到裴樾的怀里,问他,“桑郡守下午跟王爷说什么了?” “他说了庸王曾救过桑柔一命的事。” “他居然敢说出来。”苏棠有些意外,一般的父母,只怕巴不得捂得死死的不叫人知道。 “他还算聪明。” 若是他不主动说,等将来他查到了他们与庸王府的勾连,桑家可就没什么好下场了。 苏棠在他脖颈蹭了蹭,裴樾被她几缕钻进衣襟的头发弄得痒起来,摁住她作乱的脑袋,“明日本王会离京一日,明天一早,你带桑柔一道回侯府。” “王爷想让微子敖被救走,来一招引蛇出洞?” “那就要看庸王敢不敢出手了。” 次日一早,裴樾借口城外赤焰军的事,早早出了门。 苏棠十分高兴的吩咐,“走,收拾东西,本妃要回娘家!” 下人们风风火火的收拾,桑柔还 以为苏棠又跟裴樾闹脾气了,忧心忡忡的想要来劝解,直接被苏棠一起带着回侯府了。 就连献王也趁着小牧不注意,叫人推着他去紫藤斋吃肉了。 靖王府的暗卫裴樾带走一半,苏棠带走一般,王府立马就空了下来。 海棠苑。 “王妃,这是……” “你就安心在这儿歇会儿。”苏棠将桑柔安置在侧院,“吃什么用什么只管吩咐阿圆。” “没错,桑侧妃,您在这儿歇一天,咱们晚上就回了。” 桑柔虽然不懂,但看苏棠一副随性的样子,也就放松了下来,甚至还被兴致勃勃的阿圆带着分享了她的一箱子话本子,又到苏棠做药的院子逛了一圈,看得桑柔惊异连连。 吃过午饭,桑柔就去午睡了。 她身子虚,一天要睡很久。 “小姐,有客人来了。” “是谁?” “是庸王殿下。” 苏棠正在做药丸的手停下,想了想,还是去见了庸王。 她也有话要问他。 阳春三月,侯府前院垂花门边,长着一棵多年的梨树,此刻梨花开满枝丫,雪似的纷纷扬扬。 苏棠来时,庸王就站在梨花树下,抬头专心致志的看着梨树上一窝新破壳 的小鸟,眼里染着笑容,让他整个人都染上了丝少年气。 “苏小姐,你瞧这鸟儿。” “刚出生的小东西,多难看呀。” 苏棠过来,顺手就抓了一条虫子扔进了那不算高的鸟窝里,再优雅的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庸王泪痣闪动,“你不怕这虫子吗?” “蛊虫我都敢抓,何况这小虫子。” 苏棠淡定的说,“楚太子的蛊虫,应该还没被引出来吧。” 庸王轻笑,“没有。引蛊香并不是谁都会做的,他也没有料到,你手里会有一对同命蛊。苏小姐,你真的处处出人意料。” 苏棠勾勾唇,前世你可没这么夸过我,“只不过是因为我坏了你们的事而已。” “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巫术,有所谓的重生吗?” 庸王侧眸看她。 苏棠眼都不眨,“怎么可能有呢,所谓的巫术,不过是骗人的把戏罢了。至于沈云轩所谓的前世、所谓的预知,王爷焉知不知他早早备好的局,只等着应验?” 庸王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起了正事。 他轻声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娘、先皇后为何非死不可么,本王今天来,可以全部告诉你。” 第三百七十五章 当年事 苏棠看了他一会儿,“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来告诉我?跟楚太子的合作谈崩了?” “苏小姐不想知道?” “怎么会。”苏棠灿然一笑,“我这就叫人泡茶来,咱们慢慢说。” 苏棠让人泡了茶来,又在梨花树下设了桌子,“庸王殿下请说。” “本王怎么好似被你当成了说书先生?” “给皇嫂说几出戏,也不算折辱了你。” 苏棠给他倒了一杯茶。 庸王端起这茶,更觉得自己像说书的了,不过给她说一场书,如她所言,也不算折辱,是他自愿。 “此事要从你芜河外祖母说起来。当年她原本应该为先皇后的母后、也就是曾经的楚国太后守疾,因太后病得太重,芜河便用巫术下咒,以终身不嫁来换取太后安康,可她偏偏与当时的镇国侯两情相悦了,还生下了一个女儿,也就是你娘赵如溪。” 苏棠听得直皱眉,她的芜河外祖母,是这样的人吗? 庸王继续,“但那时,镇国侯已有妻室。镇国侯却为了芜河,要抛家弃室,镇国侯当时的夫人便怒而告发了他们。” “再之后,楚太后骤然病逝,楚太上皇膝下女儿楚玉公主因太过伤心,栽赃镇国侯叛国,镇国侯夫妇被斩,太上皇仁善,镇国侯其他男丁判了流放,女眷则贬做 奴婢。” “你娘赵如溪,是辗转被卖到了大晋,后来才遇上了赵家。” “而百药生非杀楚玉不可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曾被你芜河祖母所救,镇国侯对他也有再造之恩,这才被楚临利用,挑起了这许多纷争。” 苏棠低头喝茶,心里却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芜河外祖母,就是这样一个背信弃义,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女人么? 而镇国侯,她理论上的外祖父,也成了渣男一个。 至于先皇后楚玉,就更夸张了,她竟然不讲道理道,因为迁怒,所以栽赃大将谋逆,对人赶尽杀绝? “不相信么。” 庸王说,“等你去了楚国,你自然就会相信了。” “那你告诉我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 “没什么……” “别说没有目的。”苏棠冷淡的往椅背上轻轻靠去,“庸王殿下,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突然成了个热心肠的大好人,你自己信吗?” 庸王轻笑,“的确有目的。这次你给楚临下了同命蛊后,他直接放弃帮本王,转而要保靖王了,这样的人若是与你们达成同盟,本王岂不危矣?” “所以你是来挑拨我们的。” “也不算,楚临此人心机深沉,当年的确是他挑动百药生害了你娘和先皇后,你们防备他,总是没 错的。” “那庸王殿下怎么丝毫不提一句,李氏在整件事里起到的作用?” 苏棠笑问,“还是庸王殿下天真的觉得,你娘没有做任何手脚?” “至于我母妃做了什么,待你们从楚国回来,慢慢查即可。”庸王站起身来,“苏棠,本王来这里的原因,一是因为想挑拨你们和楚太子的关系。二来,的确是因为本王有一些喜欢你。” 苏棠‘哦’了一声,“那还真是多谢。” 庸王不在意她的嘲讽,毕竟在楚国,他已经为她安排好了无数的杀机。 “本王希望能看到你活着从楚国回来。” “放心,我还要来替害了我娘的人收尸,定会活着回来的。” 庸王笑笑,离开前,又瞧了瞧那一窝雏鸟,提步离开。 清风抱着剑出现,“要不要我一剑……” “你杀不了他。”要能杀裴樾早把他杀了。 “我一剑把这个鸟窝挑下来。”清风淡定的说。 苏棠:……你可真有能耐。 不过庸王说的也没错,真相到底如何,待她去了楚国,定是要查清楚的。 “王妃!” “鱼桃,你怎么来了,你家小姐呢?” 苏棠瞧见跑得气喘吁吁的鱼桃,询问的看向一旁的小马管事。 小马管事,“小姐,鱼桃说,施姑娘今早动了胎气,怕是要早产 !” “怎么会此时动胎气?” 苏棠还以为是庸王一党的人发现容萤了,鱼桃缓过气,摇摇头,“小姐上午突然说头疼,之后不知怎么突然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哭,再后来,就动了胎气。” 苏棠一边拿着斗篷系上,一边往外走,“稳婆请了吗,现在铺子里是谁在看着?” “是翠儿姐在看着呢,恰好一早赵夫人去定制衣裳,此刻也在后院照顾小姐,奴婢这才急着来请您。” 苏棠带着她上了马车,直奔铺子。 她到时,赵良工正在门口打转。 “表哥,你怎么来了?” “我有公务路过。”赵良工还怕她不信,强调道,“这次是真有公务,施姑娘她怎么就动了胎气了?我听人说,女子生产,是生死大关,这可怎么办?” 苏棠见他急得不行,道,“你去请座观音像,好好烧烧香。” 说完,迈步进去了。 容萤一瞧见苏棠,就好像有了定心骨,“棠儿。” “参汤喝了吗?” “我撑得住。” 容萤不肯说其他的,只抓着她的手不停的流泪,好像要把满腹的委屈通通发泄出来。 “哟,这位夫人怎么哭了?” 稳婆忙安慰,“夫人现在别哭,不然生出个爱哭的孩子,你们娘两还不得把孩子爹哭晕了去哟。说起来,怎么不见 孩子爹呀?” 苏棠刚要告诫这稳婆一句,就听到外面赵良工的声音传来,“你们放心,我请了送子观音娘娘回来,我给她烧着香呢,一定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啊!” 稳婆噗呲一笑,“原来孩子爹在拜菩萨呢。” 苏棠怕赵夫人不悦,赵夫人只是催促稳婆,“你说这些干什么,赶紧催生。” 苏棠也叫人拿了红包来,稳婆立马干劲十足,拿出了专业的功夫,一边满嘴跑马的安慰容萤,一边接生。 终于,不到日落十分,孩子猫儿似的啼哭就传了出来。 “恭喜恭喜,是个小千金呢!” “怎么这么小啊。” 赵夫人自己没孙孙,看到这样大的小孩,心疼得不得了,忙接到自己怀里,抱给容萤看。 又看到容萤那双快要哭瞎的眼睛,连连安慰,“早产是要小些的,没事啊,没事,我抱着她去洗洗,一会儿就回来。” 稳婆和下人们又赶紧给容萤清理干净了,一起抬到了旁边干净的卧室里。 “奶娘都找好了吗?” “原本预定的奶娘还在乡下没来……” “来了来了!” 阿圆快步领着个跑得额头冒汗的妇人,喘着气说,“赵大人让人从同僚家里匀出来的,是个经验丰富也细心负责的。” 赵夫人听到这儿,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第三百七十六章 小满满 苏棠都替赵良工捏了一把汗,只好同那奶娘说,“你且安心留下,月例我给你翻倍。” 奶娘一听,畅快笑起来,“不必您费心,赵大人把奴婢要来的时候,就说从他那儿支双倍的月钱了呢。” 赵夫人的脸色顿时变了。 苏棠道,“舅母,您是这儿唯一一个帮着接生的长辈,不如您给这孩子取个小名儿吧。” 容萤刚生产完,因为苏棠在,直接安心的睡着了。 赵夫人的脸色几番变化,手指头忽的被猫儿似的小婴儿抓住了,一声一声,哭得人心肠软。 “这可怜孩子。” 赵夫人抚了抚她丁点儿大的小手,“什么都缺,那就叫个‘满满’,什么都圆满,好不好小满满?” 说完,还取下脖子里常戴的一块弥勒佛玉,放在了小满满的襁褓里。 小满满像是听懂了似的,呜咽一声,乖巧的睡着了。 奶娘上前将人接过。 赵夫人看了看熟睡的容萤,扭头出了房间。 “小姐,赵夫人怎么了,瞧着像是有点儿生气?”阿圆说。 “没事。” 苏棠叫来那奶娘,“往后你的月钱还是我支给你。施姑娘是本妃好友,她家人遇难,如今就剩下她一个妇人和孩子,往后劳你多照看,闲事莫听,闲话莫说。” 奶娘听她自称‘本妃’,再想到最近的风声,立马紧张的应下了。 苏棠警告完,又 柔声安慰了几句,包了个大红包,才叫奶娘将小满满抱去了隔间的婴儿房。 小满满早产,也就早了不到一个月,小了些,但还算健康。 苏棠一直等到夜里,容萤醒过来。 苏棠看着她充满警惕、痛苦和后悔的眼睛,知道她早产的原因了。 “都想起来了?” “棠儿。” “现在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苏棠说,“这世上再无容萤,只有你施美景。” “可是我的外祖母一家,还有茉莉,她们都是因我而死,棠儿,我天生就被诅咒,我或许就不该来到这世上,我不该害人……” 苏棠看她几乎难以控制的陷入自责的深渊,想了想,用银针将她扎晕了。 “小姐!” “没事了。”苏棠问鱼桃,“她动胎气前,是不是看到过什么?” 否则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恢复记忆了? 鱼桃仔细回忆了一下,说,“今儿一早,有一个奇怪的客人在我们铺子前站了好久,小姐原本都是在后院,今儿一早想出来帮着开铺子,与那个男人对视了一眼,突然就跑了回去。” “什么样的男人?” “挺高的,大胡子,还戴着斗笠,奴婢没看清,只记得他有一双很凶的眼睛。” 大胡子…… 苏棠皱眉,难道是谢宵寒。 他居然还敢回京? 容萤必是认出他来了,才会突然恢复记忆从而导致小产 。 “那男人说什么了吗?” “没呢,他出现不久,就有官兵来了,他很快就走了。” 鱼桃担心说,“那人很危险吗?他会对小姐不利?” “暂时不会,你们只管安心住着。要有问题,直接去隔壁找翠儿。” 这个铺子周围都是紫藤斋的护院,苏棠还留了个暗卫守在内院,谢宵寒的功夫不算绝顶,他单枪匹马闯不进来。 加上官兵发现了他的踪迹,他也不会在京城久留。 “我会通知官府那边加大力度搜查,这段时间,你照顾你家小姐,暂时别出门就是。” “奴婢知道的。” 这会儿,容萤再次幽幽转醒。 她眼神迷茫了一瞬,而后高兴的问,“棠儿,我是不是顺利生产了,我的孩子呢?” 苏棠知道她又一次失忆了。 “小满满睡下了。” “小满满?” “是呀小姐,是赵夫人取的名字,说咱们小小姐什么都缺,那就取个满字,什么都圆满。”鱼桃高兴的说。 容萤温柔的笑,“真好听的小名。” 苏棠又把奶娘的事交代了,紫藤斋听到动静,翠儿直接带着不肯睡的小怜儿一道提着周老专门给容萤做的粥和鸡汤来了。 苏棠陪容萤吃了饭,又交代好翠儿照料的事,这才出来。 才出来,就见门口站着两道高大的人影。 一道颀长高大,一道垂头丧气。 “娇娇,回 家。” “好。” 苏棠小跑到裴樾身侧,牵住他的手,瞧着垂头丧气的赵良工,“表哥在等我?” “嗯,施姑娘怎么样?”赵良工心不在焉的看向房间里那一盏烛火问。 “没事。不过表哥,你听我一句劝,以后别来了。” 最起码,赵舅母并不希望他来,容萤对他也没有男女之意,他这剃头挑子一头热,继续下去,也只是给双方带来负担而已。 赵良工看向裴樾,明明王爷刚才还指导他,说喜欢的女人,就是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得不到心,先把人捆在身边也是一样的。 “王爷……” “娇娇说的对,时间不早了,赵翰林早些回吧。” 裴樾淡声。 赵良工:……王爷你刚刚还不是这样说的! 赵良工苦涩,“我今天真的就是恰巧路过。” 几人一起离开,到了岔路,赵良工就自己回赵家面对赵夫人的疾风骤雨了。 “王爷,我们回王府……” 苏棠话还未说完,一阵打斗声猛然靠近,一柄寒剑朝马车刺来时,裴樾已经抱着苏棠踢开来剑,一跃上了一侧屋顶。 “微子敖?” 苏棠认出刺杀的人。 微子敖脸上已经没有在成王府时的温和,野狼一般,浑身是血,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 “靖王,久闻大名,听说你一身的病,已经不复当年英勇了,敢跟我正大光明打 一场吗?” “王爷,他已经是穷途末路,还是让我等……” “还是说,靖王殿下不敢?也对,美人就在跟前,你若是被我一招打败丢了脸,叫美人知道你是个没用的病秧子,美人一定会弃你而去,说不定还会投入我的怀抱呢哈哈!” 微子敖不怕死的挑衅裴樾。 松明拔剑,剑却被裴樾拿去。 “娇娇,在一旁等本王。” “靖王,你怎么不拿斩风剑?”微子敖问,“是怕拿你的名剑斩风输给我,会更丢人吗?” 裴樾淡淡看他,还未说话,先听苏棠清脆的声音,“因为你不配!” 裴樾嘴角浅浅勾起,在微子敖张口之前,提剑杀了上去。 裴樾的剑术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招招都是杀招,带着十足的戾气。 微子敖才接了两招,就扛不住了,开始狼狈躲避。 “庸王居然没有派人来救他吗?” 苏棠一边盯着微子敖仅剩的三四个戎狄护卫,一边问松明。 松明也不解,“我们都遛了微子敖两圈了,庸王的人一直没出现。” “那看来是不会出现了。” 苏棠琢磨说,“微子敖恐怕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那他拖延时间的目的是……” ‘啊——!’ 惨烈的呼声叫来。 转角处,带着禁卫军赶来的肖鹰一凛,“快,务必要人赃并获!” 第三百七十七章 龙袍 肖鹰快步带人跑过来,只看到一个一瘸一拐的人影狼狈的踩过屋檐,朝城外逃去。 “统领,怎么不见靖王的人?” “不知道,管不了那么多,先把戎狄王子抓起来!” 肖鹰迅速带人追去。 却不知道一墙之隔,被堵着嘴的微子敖目眦欲裂,拼命的想告诉肖鹰那个逃走的‘戎狄王子’是假的,直接被松明一脚踩着碎了膝盖。 微子敖不忿的瞪着裴樾,他现在才明白,裴樾一开始就知道今天戎狄人会再次闯去地牢救他。 他是故意的! 刚才的挑衅,裴樾更是故意,他故意用他的实力,狠狠打了他微子敖的脸! “废了功夫,扔回地牢。” 裴樾吩咐完,松明迅速把人带走,顺便把地上的痕迹也都收拾了干净。 苏棠跟着裴樾一道走到外面的大街上,方才的打斗痕迹全部消失,那些响动似乎也只是一场梦一般。 没了微子敖,庸王与戎狄勾结的阴谋,应该暂时可以告一段落了。 “今天庸王来找我了。” 苏棠跟他并肩往前走,把庸王的那些话都告诉了他,“不过我不信,我外祖母和母后她们,会做出那样的事。” “为何不信?” “外祖母她们么,我只是觉得里头的逻辑说不通。至于母后嘛……”苏棠笑盈盈 的看他,“能教导出王爷这样的孩子,她怎么会是一个不讲道理随意将人抄斩流放的人?” “那你觉得母后是什么样的人?” “很温柔的人。”苏棠说,“一定是跟我娘亲一样,打从心底温柔的人。” 所以裴樾即便经历这样坎坷的一生,也依旧能够保持信念,一往无前。 黑夜还是那样的浓,只有路旁人家门口挂着的灯笼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可裴樾却觉得那光在他心里扎了根。发了芽,转瞬,就要开出明媚灿烂的春花。 苏棠往前走了一段,发现裴樾没跟上来,“王爷,不回家了吗?” “回。” 裴樾朝暗处的暗卫看了眼。 那暗卫会意,立马消失在了黑暗里。 “松明怎么还没找到新的马车来呀,找匹马来也行啊。” “走累了?” “也不是。”主要从这儿回靖王府,坐马车还得一刻钟呢,靠两条腿走回去,怕是天都要亮了。 “背你。” 裴樾看了看她的身高,在她身前蹲下。 苏棠……我也没有这么矮。 不过他后遗症发作,闹了这么久的脾气,让他背背也不错。 苏棠趴了上去。 刚上去,就听他问,“娇娇胖了。” “重了吗?” “不是。” 裴樾语气淡淡,以至于苏棠根本没有往某些方面 想,直到红鸾锦帐中,他再次提起这句话,苏棠才又羞又怒裹在被子里不肯搭理他了。 次日睡醒,外面天光大亮,还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王爷呢?” “王爷天刚亮就去上朝了。” 阿圆笑着进来,“都快中午了,奴婢给您准备午膳吧,小姐想吃什么?” “清淡点吧。” 苏棠伸了个懒腰,起身换了条雪青色的梢纱长裙。 换裙子的时候,阿圆也道,“小姐最近胖了,回头要找绣娘来把衣服改改,尤其是前襟这处,紧了不少呀。” 苏棠捂脸,“最近不要再做红烧肉了。” “小姐不爱吃了吗?” “就是太爱吃了才不要做了。” 苏棠丧失了梦想的瘫在梳妆台上。 桑柔来时,瞧见这一幕,忍不住悄悄弯起了嘴唇,“王妃。” “桑侧妃。” 苏棠立马坐直了。 桑柔行了礼,说,“我有一件事,想跟王妃说。” 苏棠点头,又摸了摸扁扁的肚子,“你吃午饭了吗?” “还没……” “一起吃吧。” 苏棠让阿圆多添了一副碗筷。 苏棠吃得快,但并不粗鲁。 桑柔看她吃得香,平日里吃两口就放下的碗筷,居然也不知不觉吃了半碗,把桑柔的丫环槐耳都高兴哭了。 苏棠看她那点儿饭量,再看她 那不盈一握的纤腰,轻叹。 她这辈子是不可能拥有那么细的腰了,毕竟她吃完一碗饭,还想添第二碗。 “你想说什么?” 吃了饭,苏棠给她倒了一杯红枣茶,惬意的叫人在廊下摆了两张凳子,一边捧着茶,一边赏雨景。 槐耳有些担心桑柔着凉,苏棠安慰说,“放心,一点小雨,不会着凉的。” 桑柔本有些犹豫,闻言,也跟着放松的坐了下来,不过苏棠还是拿了张小毯子给她盖着。 “王妃,昨天下午,李家的人去找了我爹爹,还许诺爹爹,可以让我坐上靖王王妃之位。” “李家?李之言么。” “是他。”桑柔没想到苏棠一下就猜到了。 “他们应当不止许诺了靖王王妃之位吧。”苏棠问。 桑柔脸色微白,“王妃,你相信我,桑家没有背叛靖王之心,我们只是……” 桑柔话未说完,秦管家忽然快步走了进来,瞧见跟苏棠坐在一起的桑柔,还讶异了一下。 “秦管家,怎么了?” “王妃,王府刚才抓到了一个偷偷靠近王爷书房的小厮。”秦管家说。 桑柔紧张的站起来。 苏棠,“是谁?” “是桑侧妃的陪嫁小厮,奴才抓到他时,他手里还带着这些东西,并试图藏到王爷的书房。” 秦管家收起 雨伞,站到廊下,拿出一包东西。 打开,黄橙橙的颜色,刺的桑柔当场腿软的跪倒在地,“王妃,你相信我,这不是桑家的意思,我们没想过如此陷害王爷!” 地上那一包,正是一套明黄的龙袍。 看那尺寸,估计也是裴樾的。 私藏龙袍,一旦被发现,那就是板上钉钉的谋逆死罪。 虽然裴樾是有谋逆的打算,但绝不是被人栽赃着起兵。 “小厮呢?” “带上来!” 秦管家立即叫人将那名叫槐骆的小厮提了过来,扔在了湿漉漉的院子里。 槐耳气得发抖,“槐骆,是谁指使你藏这些东西到王爷书房的,快说!” 槐骆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哭着朝桑柔喊,“小姐,救救奴才啊,奴才都是听老爷的吩咐,才敢去藏东西的,您要救救奴才啊!” “没有,不是爹爹。” 桑柔本就孱弱的身子,这会儿像是一片飘零的秋叶。 她慌张朝苏棠哭诉,“王妃,你信我,真的不是爹爹,爹爹是一心想帮靖王殿下的。” 槐骆人都傻了,“小姐,您这话是何意,东西真的是老爷给奴才的啊,就是昨儿夜里来吩咐的,那时候槐耳姐姐也在!” 两个面色都不似有假。 苏棠轻轻捻着指间,抬起眼,朝桑柔的方向看了过去。 第三百七十八章 戳破 “桑侧妃。” 苏棠捧着茶,轻声问她,“你觉得是谁在撒谎?” “王妃,真的不是我。” 桑柔心如死灰,“我是真的喜欢王妃,方才才来告诉王妃,昨天李家去找爹爹事。但我桑家,真的不可能会谋害靖王殿下呀。” 桑柔试图再找出什么证据来证明清白,却发现根本没有证据。 她绝望的捂着脸低泣。 地上跪着的槐骆也委屈,“小姐,您不能为了撇清关系,就把责任全部推在奴才身上,奴才真的是听命行事啊。” 苏棠将地上的龙袍捡了起来,上面刺绣精致,看起来是准备很久了。 她比了比尺寸,的确是裴樾的尺寸。 “昨天晚上,槐耳在哪里?”苏棠问。 “奴婢一直在伺候小姐。” 槐耳跪在地上,“小姐身子不好,夜里总要喝一次药,奴婢便在厨房熬药,到了子时拿去给小姐喝了以后,才回屋歇下的。” 槐骆更懵了。 槐耳继续道,“王妃如果不信,可以让人去查一查。” 秦管家询问的看向苏棠,苏棠轻轻摇头,“不必,这件事没什么好查的。” “王妃。” 桑柔以为苏棠是认定了桑家谋害,连跪在地上的力气都没有了。 苏棠看她,“你怎么这么不禁吓?” “什么?” “本妃又没说是桑家指使的。”苏棠笑道,“但有人利用了桑家是肯定的,而且制作这龙袍的人,也一定不是桑家。” “为何……” “我有一个朋友很擅刺绣,我也跟着了解过这些丝线绸缎之类的东西,绣这龙袍的绣娘,用了一种名叫云蚕丝做的丝线,这种丝线很珍贵,用的是西南大山特产的云蚕所吐的丝线制作。” 苏棠淡声道,“我记得,这样的云蚕丝韩家自己也没多少,永定王入京后,只送过少量给太后以及庸王母家的李家。” 秦管家懂了,“定是那绣龙袍的绣娘不知晓着云蚕丝的珍贵,瞧着颜色跟一般的丝线差不多,便拿来用了。” 苏棠点头。 槐耳和槐骆始终低着头。 苏棠,“这龙袍整体制作精美,若是一个绣娘,怕是要绣上一年才能得出这么一件来。而且你们两的话,也很奇怪。” 槐耳和槐骆听到苏棠用的是‘你们’二字,打了个寒颤。 苏棠,“槐骆说东西是昨天半夜有人给你的,那你可知,靖王府的守卫,除了明处的护卫,还有暗处的暗卫十二个时辰轮换不停的盯守?” “我见你也不像是骨骼精奇武功超群之辈,你是怎么避开王府的护卫 ,拿到这件龙袍的?” “除非,东西一开始就在你手上,你在陪嫁进王府时,就把这东西带进来了。” 槐骆连忙摇头,“不是,可能只是昨晚老爷把东西给奴才时,凑巧没被人发现……” “你太低估靖王府了。”秦管家瞥他,“靖王府内没有什么凑巧。” 王妃来了以后,王爷恨不得把王府筑成铜墙铁壁,怎么会连有人夜里偷偷交易都不知道? 桑柔想扶着槐耳的手臂起来,就听苏棠道,“至于槐耳。” “槐耳也有问题?” “我只是怀疑而已。假定槐骆的确有问题,那槐骆为什么一定要攀咬槐耳一口?” 苏棠撑着下巴问槐耳,“你知道为什么吗?” “奴婢不知……” “撒谎。”苏棠说,“今日桑侧妃会来找我说李家的事,是你撺掇的吧。” 桑柔还没反应过来,槐耳先抬起了头,“你监视我家小姐!” 苏棠没否认,她可怜桑柔没错,但也不妨碍她也防备着桑柔,毕竟桑柔可是与庸王‘结缘’、甚至对他情根深种的女子。 “原本桑侧妃来说李家之事没什么,可突然冒出这龙袍栽赃之事,就显得你们来说李家的事显得很刻意了。” “这样的刻意,不论我信不信槐骆的 攀咬,都会让我怀疑桑家的忠心。” 苏棠道,“简而言之,攀咬和龙袍都是烟幕弹,你们的真正目的,是要挑起靖王和川桑郡守不合,乃至成为仇敌。” 桑柔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 “小姐,您相信奴婢,奴婢怎么可能害您、害桑家,奴婢是冤枉的呀!” “王妃。” 桑柔也不相信跟她多年的槐耳会背叛,“是不是有哪里弄错了?” “是啊王妃,奴婢知道您不喜欢侧妃,可您不能用这样的借口,铲除小姐的左膀右臂!” 槐耳愤怒的说,“小姐待您没有恶意,也从未想过跟您争宠,您何必用这样低劣的手段污蔑奴婢?你若想要奴婢死,直说便是,奴婢位卑言轻,绝对不敢不从。” 秦管家皱眉,若是此事处理不善,靖王府跟桑家,只怕真要交恶了。 小雨淅淅沥沥,偶尔飘在苏棠的裙边。 她俯身掸掸,才问桑柔,“敢问你对庸王倾心的那段时间,是否常私下见面,并且带着槐耳?” 桑家几人齐齐哑喉。 桑柔颓然坐在地上,“你……知道?” 他们居然知道,她倾心于庸王殿下! 若是如此,那她还有什么争辩的必要…… “你先回答我。” “是。” 桑柔摇摇欲 坠,“有一年我随爹爹进京,结果马车翻了,是庸王殿下救的我,那时候我摔伤了胳膊,庸王殿下便时常去我们暂住的驿馆送药和问候,槐耳的确一直侍奉在侧。” “但是我与庸王殿下并未私下相处过,王妃,你相信我,我没有因为庸王殿下而谋害靖王殿下!” 她还不至于为了那一丝得不到回应的感情,而将桑家拖入深渊。 苏棠点点头,“我信你。因为有一年,我的马车在城外侧翻,也是庸王殿下恰好路过救了我。” “这么巧……” “不止你我,还有蒋家的小姐、他如今的王妃韩柳雀等至少十七位小姐,都是这么恰巧被他所救,然后关怀备至,并对他产生感情。” 苏棠戏谑的说。 桑柔还没回过神来,一直伪装很好的槐耳突然大喊一声,“你不许污蔑庸王殿下!庸王殿下如清风明月,乃是正人君子,怎么会如你说的一般龌龊!” 说完,见苏棠只是淡漠的挑眉,槐耳知道自己坏事了。 她不再辩解,而是立马将发簪抵在一旁桑柔的脖子上,语气全然不复之前对桑柔的心疼和温柔,“只要你死了,老爷那个糊涂人绝不会原谅靖王妃,我一样可以帮庸王殿下。所以小姐,去死吧!” 第三百七十九章 残酷 槐耳手下发力,要将尖锐的簪子,捅进桑柔的脖子。 砰——! 清风神出鬼没的出现在槐耳身后,一脚将她踢飞了出去。 桑柔捂着脖子被划出的血痕,不是生气求救,而是快步跑到了槐耳身侧,泣不成声。 苏棠慢慢从桑柔身后走过来,看向仍旧死死抓着发簪,想要杀桑柔的槐耳,轻巧的踢中她手腕的麻穴,让她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槐耳,为什么?” 桑柔不相信槐耳会背叛她,“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桑家待你不薄,你怎么可能会为了外人来害桑家?槐耳,是不是有人逼迫你做这些事的,是不是庸王?” “小姐,你永远都这么天真。” 槐耳知道大势已去,嗤笑一声,“我是喜欢庸王殿下,可也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根本配不上他,所以一直期盼你能嫁给庸王,我只要远远的、每天能够见到他就够了。可你呢,烂泥扶不上墙啊!” 桑柔从未听槐耳这样跟她说话过,槐耳大她两岁,从小就如姐姐一般陪在她身侧,再苦的药,都是她耐心哄着自己喝完的。 那么温柔体贴的槐耳,桑柔不相信她会为了庸王而背叛自己,背 叛桑家! “庸王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你们当然不会明白,尤其是你,靖王妃!” 槐耳突然朝着苏棠大吼,“你什么都有了,你出身高贵,事事顺利,最后还能得到靖王全部的爱,甚至庸王殿下对你也有情意,你怎么会懂得我们这样的下人的艰难和渴望,我们只要能够接近那如天上人的王爷,会有多么的感激,多么的激动!” “‘我们’?” 苏棠抓住她话里的异常,“总不会槐骆也对庸王……” “当然不是!”槐耳异常激动,“你休想羞辱王爷!” “那你这里的我们,就是另一个也对王爷心生好感的女子了。” 苏棠思来想去,只想到一个人,“是庸王身边的那个叫玲珑的丫环么?” 最近庸王出门都不怎带玲珑出门了,苏棠还以为这个丫环病了,现在看来,她只是躲在暗处悄默默的找靖王府的麻烦罢了。 槐耳红着眼开始咒骂苏棠,咒骂靖王。 苏棠叫人把她和槐骆一起带去地牢,又叫阿圆拿了药来,给桑柔处理脖子上的伤口。 春雨绵绵,没有停歇的意思。 雷声隆隆滚过,掠过闪电,聚集了更浓 的乌云。 “王妃,槐耳会死吗?”桑柔难过的问。 “你不希望她死吗?” 苏棠替她包扎好伤口,淡淡说,“可对于我和王爷来说,这样的人留着,就是隐患。现在若是不除,也许日后死的,就是我跟王爷。” “何至于如此严重?” 桑柔抓紧膝上的衣襟,“我不是不信王妃的意思,我只是……槐耳她,毕竟服侍我多年。” “那桑侧妃可曾想过,今日她若是计划成功,我误会了桑家,误会了桑侧妃,你还有命走出这靖王府吗。” “你一死,桑家与靖王府成仇,你那被丧女之痛刺激到的父母会不会做出以卵击石的事?” “他们若是做了,你觉得我会饶他们一命吗?” 苏棠无情的揭示真相,“槐耳对你的关怀不是假的,但她为了庸王,拿你、拿桑家来做赌注也是真的。桑侧妃,善良是好事,但你不能让它成为拖着你、拖着桑家下地狱的弱点。” 桑柔愣在原地。 她怔怔看着同为女子、同样娇弱的苏棠,“京城……这样残酷吗?” 桑家后宅也有争宠,偶尔也有残害的情况出现,却远没有今天见识的这样血淋淋。 “越是权力集中、有利可图的地方,越是会有这样的残酷。不过……” 苏棠轻轻一笑,“不是人人都会这样苦心经营算计,桑侧妃,这世上,终究是平凡度日的人更多,而我们之所以看到这些残酷,只是因为我们恰好处于这场风暴的中央罢了。” 桑柔出神的看了她一会儿,松开手心,“王妃,我想见见我爹娘。” “我已经让人去请了。” 没多久,桑郡守夫妇就到了。 “王妃,你同我一起去吗?” “我就不过去了。不过桑侧妃,我与王爷马上就要离开进城了,如何选择,你自己要考虑清楚。” “我知道。” 桑柔起身朝苏棠行了礼,撑着伞走入了雨中。 苏棠有点儿拿不定桑柔会怎么选,她是在这次危机中,知道了害怕,转而劝桑郡守夫妇投归靖王麾下? 还是发现了自己无法割舍对庸王的喜欢,而坚持要投入庸王的怀抱? 哎。 “男人就是麻烦。” 苏棠叹息。 见阿圆小脸一白,暗道不妙,回头,果真看到了衣摆还沾着雨水的裴樾。 裴樾凉凉看着苏棠,“本王很麻烦?” “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 那娇娇此话何意,难道是把本王排除在了‘男人’这个范畴?” “当然也不是。” 苏棠看他噙着冷笑,一副她解释不满意,他立马就要生气暴走的模样,心酸,王爷这后遗症怎么还不好呀! “王爷,桑郡守求见您。” “收拾东西,今晚启程出发。” 裴樾冷冷留下一句,转身踏进了雨中,连给苏棠多问一句的机会都不给。 苏棠问松明,“不是还有两天吗,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楚国来接您和王爷的使臣到了,王爷不想跟他一起走。”松明道。 “什么使臣?”能让裴樾避之不及? 松明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苏棠,“王妃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这话说的,还不如不说。 苏棠心里不上不下的,到底还是忍住了,打发阿圆去收拾东西,自己则将瓶瓶罐罐装了一堆,趁着天色尚早,直奔容萤的铺子。 因为生产,铺子这两日暂时歇业了。 苏棠打算走后门进去。 才到后巷,一道人影闪过。 苏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那人影正面遇上她,也露出了‘见了鬼’的神色,苏棠才轻喝,“清风,抓住他,生死不论!” 第三百八十章 计划有变 清风立刻提剑追了上去。 苏棠皱眉,叫出守在容萤院里的暗卫,“谢宵寒时常会来吗?” “没有,他刚刚才来。” 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苏棠发现并且让人杀了上去。 苏棠哼了声,“以后不许那人靠近这院子半步!” 说完,进去看了容萤和小满满。 小满满喝了奶睡了,听奶娘说,小满满很乖,饿了就哼哼两声,吃饱了就乖乖睡觉,不吵不闹。 容萤喝了翠儿送来的营养餐,精神瞧着恢复了不少。 苏棠跟她说了今晚就要出远门的事。 “那这个给你带上吧。” 容萤拿出一个平安符交给苏棠,最后还是没忍住,抱着苏棠哭了一场,“棠儿,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一定会的。别哭了,你还在坐月子,哭了容易伤眼睛。” 苏棠安慰她,心里也暖洋洋的。 前世,她每一次离开,都是被迫的,或受要挟,或被驱赶。 可现在,她的离开,是被牵挂,被祝福的。 跟容萤道别出来,清风已经在巷子里等着了,“没抓到他,他有同伙,直接逃出城了,应该是早有准备。” “看来他今天过来,就是意图要带走容萤母女的。” 苏棠说,难怪 谢宵寒刚才见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交代好容萤的事,苏棠又去紫藤斋。 离京之事早有安排,所以此刻,也只是告别罢了。 外面的事交代好,苏棠从地牢里把关押许久的曹鼎提了出来,带回了归德侯府。 “鼎儿!” 马氏看到失踪已久的儿子,嚎啕大哭,“原来是靖王抓了你,杀千刀的啊……” “我劝你想清楚再说话。” 苏棠冷眼看她,“若不是看在我爹的面子上,你以为曹鼎与人勾结意图谋害我,谋害靖王,他能活着出来?” “而且曹鼎在考秀才之事上造价,本妃已经通知了当地县令纠察,你们若想他入朝为官,那就回去好好念书吧!” 曹鼎打了个哆嗦,“娘,你别说话了,我没事。” 马氏看向一言不发的归德侯,心知没了老夫人撑腰,她终究是没法再在归德侯府撒野了。 想到这儿,她更加伤心的大哭起来。 “哭得叫人心烦,你们不许再住侯府了,给我搬去客栈。” 苏棠不悦的说。 马氏想骂她欺人太甚,阿圆直接拿出一包银子,“现在走,可以拿银子。若是等我家小姐赶你们出去,你们一个铜板也拿不到。” 马氏跳脚, 直接被曹鼎父子捂着嘴拉下去了。 走时,马氏还不忘抓走那一包银子。 曹家人走了,苏毅才问她,“怎么这么急着把人赶走,可是你们行动有变?” “对,我们今晚便要启程离京,爹爹,你今晚也必须走。” 当初就说好了,让苏毅跟赵阳平一起,带着献王去边境。 皇帝虽然卸了裴樾的兵权,但边境的兵是裴樾一手带出来的,他们根本不听虎符,只听裴樾一人之令。 那里,才是裴樾的大本营。 苏毅也不想拖女儿女婿的后腿,“爹爹知道,爹爹不用收拾什么,府里的事情也都交代好,爹爹这就随你去王府。” 几人在天黑之前,赶回了靖王府。 苏毅一到,先去见献王。 苏棠则趁着最后的时间,下了趟地牢,找到芜青。 “你不是说,可以用你大祭祀的身份,将我从圣女之中除名么,现在就除吧。” 苏棠拿出一把钥匙,“除名之后,我便不把你关在地牢了。” 芜青知道苏棠素来说话算话。 他也不犹豫,“取纸笔来。” 纸笔立刻备上,芜青提笔写了一封驱逐信,并咬破手指在名字处盖了个章,最后取下盘发的那根平平无奇的玉簪,用簪 头沾血,盖下了一个小小的莲花印。 “你那簪子是什么?”苏棠问。 “只是我个人的信物,若不跟我的笔迹和我的指纹在一起,是没用的。” “很好。” 苏棠毫不客气的叫人捏着他带血的手,在二十张空白的纸上摁了手印。 至于笔迹,千机阁就有一个擅长模仿笔迹的高手。 芜青整个人都傻了! 然而苏棠没有丝毫觉得不妥,拿到想要的东西,直接走了。 芜青看着不讲武德的苏棠,脸青了又青,只能道,“你说过要放了我……” “王妃何时说要放了你?” “她刚刚分明说不把我关地牢了……” “是啊,我们这就带你去新牢房,保证比这儿宽敞。” 说话间,护卫们已经打开牢门进来了。 苏棠走到地牢门口,听到芜青又发疯的大笑,“苏棠,你这么卑鄙,加入我圣教,一定能从无耻的楚皇手里,将圣教发扬光大的,我等着那一天!” 苏棠就当他是在夸自己足智多谋了。 她将抢来的发簪交给清风,“好好保管。” “交给我?” “比较安全。” 上次听庸王神神秘秘说什么‘希望能看到你活着回来’,苏棠就隐约觉得可能跟圣教有 关系。 再加上倒戈的云娇,和圣教那不许与楚皇室联姻的古怪规矩,那必然就是圣教要追杀她了。 这簪子留着,说不定能有奇用。 出了地牢,马车已经备好了。 阿圆准备了晚膳。 苏棠一边回忆有没有匆忙之下遗漏了什么,裴樾已经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桑柔。 “桑侧妃?” “王妃。”桑柔哭过的嗓子嘶哑,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妾身这次会跟随王爷和王妃一起出发。” 苏棠冒出个问号。 裴樾睨她,“娇娇嫌男人麻烦,如今应该不会嫌女人也麻烦吧?” 苏棠,…… 小心眼。 但苏棠只笑着哄他,“我就喜欢王爷麻烦,这样就证明王爷需要我,是不是?” 桑柔被她这直白的情话闹得脸颊通红,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下人们倒是习以为常。 裴樾凤眼斜了一眼苏棠,强忍着心口的燥热,淡定的去桌边准备用膳了。 苏棠逃过一劫,朝桑柔眨眨眼,带着她一起去吃饭。 吃过晚膳,时辰已到。 苏棠洗漱罢,换上一身窄袖的轻便衣衫,随裴樾一道往府外走。 才到二门处,就见杜若快步过来,“王爷,王妃,城门突然提前落锁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使臣 “那怎么办?” 桑柔紧张起来。 苏棠看向裴樾,裴樾只道,“无妨。” 他本来也没打算走城门出城。 不过城门提前落锁,肯定是那个男人察觉到他想提前离京而动的手脚。 那人的目的,是娇娇么? 裴樾眼尾轻挑,朝苏棠看去,见她跟桑柔说着话,眼看着要坐上同一辆马车的样子,沉着脸把人抓了回来。 “你去哪儿?” “我只是送桑侧妃上马车而已。” 苏棠见他的后遗症居然有恶化的迹象,不解,“王爷,你怎么了?” 裴樾看她扬起莹白的小脸,满眼只有他一个人,心里的那丝浮躁消失无踪,“怕你厌烦了本王而已。” 她一开始,不就是贪图他的皮囊么? 万一她厌烦了他,又恰好出现另一个皮相不错的男子,她会不会就…… “我怎么会厌烦王爷呢,光是王爷这张脸,我就百看不厌。” 苏棠顺着毛,没想到这毛顺到了马腿上。 裴樾一张脸更黑。 她一张小嘴如此会哄人,到时候说不定还要用来哄他,让他放她自由。 裴樾在这样的情绪里越陷越深,直到苏棠道,“王爷的样子,怎么跟当初中了翁心慈的晴情花毒一样?” 晴情花会放大人负面的情绪, 当初裴樾也有过这么一段瞎吃醋闹别扭的时候。 裴樾对上她疑惑的神色,一凛,没告诉她,他没中晴情花,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不知足。 但她必定不会喜欢他这样的狭隘妒忌。 “本王没事了。” 裴樾轻声说了句,不再露出任何情绪。 苏棠像是没察觉到他的不舒坦一般,趴在车窗边,跟骑在马上的阿圆说话了。 马车一路在靠近城墙附近的一家买花的铺子前停下。 铺子内早有人等候,迎了他们进屋,之后,打开一处极其隐僻的密道,带着众人走了下去。 “这是什么时候建造的?” 苏棠惊讶的说,要在京城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挖出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这可不是一件小工程。 “才挖好不久。”杜若笑着介绍,“还是当初通过韦旗风在护城河底下发现暗河,王爷这才令人找到那条暗河,挖出的密道。” “说起来,韦旗雷似乎没动静了?” “韦旗风一死,他当机立断,把韦秀留下当幌子后,自己立马逃走了。” 苏棠点点头,难怪当初韦秀能去成王府赴宴,原来是没人管他了。 “说起来,我们提前出发,通知成王夫妇了吗?” “待我们离京之后,他们自然会 知道消息。” 裴樾插了一句话,并看了眼杜若。 杜若毛骨悚然,见前面就是出口,飞快走了出去。 裴樾又看了眼苏棠,“你想知道什么,可以来问本王。” “好。” 苏棠笑着应下,并回了一句,“王爷要是想跟我说什么,也可以直接说。” 裴樾没回答,转身率先走了出去。 就连桑柔察觉到她们两闹矛盾了。 从地道出来,苏棠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一眼就瞧见了等在外面的敏珠和丫环潋滟。 当初潋滟从地牢出来后,苏棠就将她托付给了敏珠。 “王爷。” 谢千机从暗处走出来,肩上还歇着一只信鸽,“刚收到的消息,你们一离开王府,宫里丽贵妃突然要召见王妃。” “何事?” “说是常乐公主又生病了。” “真的病了吗?”苏棠问。 “没病。” 谢千机讽刺笑道,“这个丽贵妃,到底在想什么?” 太后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李嫔已被削发为尼,李家也没了丞相之位,庸王已经没有再跟靖王争夺之力,丽贵妃居然此刻想着倒戈,把苏棠骗去宫里。 “不管她想什么,我们先出发。” 有了丽贵妃这一出,京城其他人立马就会知道裴樾一行人已经离京。 几人迅速上马车,而谢千机则扮做裴樾的样子,带着人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马车一路不停,直跑到第二天中午,众人由马车换上早已等候的船只,才放松下来。 因为是提前离京,大部分的行李都要随成王夫妇的队伍一起运来,所以苏棠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要出来找裴樾一起吃饭,结果出来却不见他。 “王爷呢?” “王爷说让我们先走。。” 阿圆端来饭菜,“不过王爷走时,奴婢看到松明送来了个消息,王爷瞧见后很快就离开了。” “松明在哪里?” “王妃。”松明出现,他知道苏棠要问什么,“是京城送来的消息,王妃还记得李氏当初藏起来的先皇后留下的匣子吗?王爷已经找到了,正要去寻京城一个擅长机关术的匠人,看看能否打开。” 苏棠点点头。 松明见她信了,呼出口气,转身离开,就听她问,“楚国来的使臣,叫什么名字?” 松明脚步一顿。 又听她道,“你若是不说,我叫人去查,也很快就能知道。” 苏棠猜测,裴樾这一路的奇怪情绪,肯定跟这个使臣有关。 松明终于吐出一个,叫她意外,又仿佛在意料之中的名字。 “是连诀。” “连先生怎么成楚国的使臣了?”阿圆先讶异的问。 松明淡淡道,“他当初去楚国,投在了息珠公主的府中,成了她的门客。息珠公主一直替他遮掩痕迹,我们的人也是最近才查到此事。” 苏棠想到楚息珠当初随翁心慈一起返回楚国时,她曾说,她一直打探百药生的事,是为了某个‘亡命天涯’的人打探消息,看来,那人就是连诀了。 “连家当年受先皇后之死,而被满门抄斩,连诀这么些年,一直埋怨王爷独自逃出京城,而不是手刃仇人。” 松明跟苏棠道,“所以王妃,此人此番来京,绝对是来者不善。” “你这么跟我说,是怕我会私下跟连诀接触?” “是。”松明坦言,“毕竟当初连诀的性命,是您救下来的。也是您,聘他去侯府当先生,给他庇护。” “最重要的是,他对您有男女之意,而且长得也很好看。” 苏棠;…… “你家王爷是不是抱着跟你一样的想法?” 苏棠问完,见松明点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吃过饭,裴樾还没回来,船却借着东风,一日千里。 傍晚,苏棠打算让船只靠岸,等一等裴樾,船老大突然过来,“王妃,前面有人拦船!” 第三百八十二章 直白的心意 苏棠让松明去探情况,自己则带着清风和剩下的暗卫迅速布防好。 结果拦船的人让她大吃一惊! “怎么是你?” 苏棠站在船边,看着大船前摇摇晃晃还吐得天昏地暗的束修,让人把他拉了上来。 束修背后挎了个沉甸甸的包袱。 阿圆端了一碗热热的鱼汤来,浓香奶白的鱼汤下肚,束修终于觉得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苏棠道,“一会儿我们会在码头停下,你自己找辆马车回京吧。” “我不回!” 束修哭着控诉,“王妃,你不知道,我爹他变了。” 苏棠警惕起来,“束丞相怎么变了?” “他居然想随便给我娶个媳妇儿啊!” 束修哀嚎,“你知道他给我定的媳妇儿是谁吗,是我隔壁的啊,畜生啊他,我当妹妹一样看着长大的小姐,我怎下的去手啊。” 苏棠看着嚎了半天一滴泪也没有挤出来的束修,终于忍无可忍的拿过一旁清风的剑鞘把人打哭了。 束修上蹿下跳,直到船只停下,苏棠才停止了这场单方面的虐打。 “说,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提前出京计划的?” “我说,是献王殿下告诉我的。” 昨 儿束修写完了《驯夫策3》,兴冲冲的拿去给献王这个头号粉丝看,结果献王就问他,想不想出门看看辽阔山河。 束修当然想啦! 又知道王爷肯定不会带他,于是才想出了半路拦船的主意。 苏棠看着还在列数自己不得不去几大景点的理由的束修,轻轻收回目光,她想,献王大约是怕束丞相会叛变,这才将他唯一的独子骗了出来,给苏棠做人质。 “王妃,你就让我跟着吧,我保证不捣乱。” 束修殷勤的说,“而且《驯夫策》123我都带上了,我们去了楚国后,再翻译成楚国的文字,在楚国热销一波。” “你爹知道吗?” “我给他留了信。”束修怕苏棠不同意,干脆趴在地上死死抱着船,“反正我是不可能回去的,王妃要不想带我,就把我扔河里淹死吧。” “那就淹死吧……” “王妃!”束修泪眼汪汪,看得苏棠轻踹了他一脚,“我先提前告诉你,我们去楚国,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我懂,这叫政治会晤,两国邦交。” 束修滔滔不绝的趴在船边,仰着头跟苏棠说话,一双手还隐隐有去抱苏棠腿的意思。 就在这时, 一道黑影掠来。 就连清风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束修已经被人一脚踹到了滚滚河水里。 “王妃,救……” “呛几口水死不了。”裴樾不悦的说。 刚要下去救人的暗卫全部停住了脚步。 阿圆看向苏棠,苏棠也认同的点点头,“叫他吃点苦头再去救。” 束修这样的锦衣玉食半点苦头没吃过的公子哥儿,要是真把这趟旅程当成旅游,不知畏惧,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苏棠说完,轻扶着额头,“头晕。” 说着,人往身后倒了下去。 身边的清风接到苏棠的眼色,伸出去的手一拐,把急急扑过去的阿圆扯了过来,没想到阿圆扑得太急,被扯过来,直接扑到了清风怀里。 而这厢,苏棠也被裴樾稳稳抱在了怀里。 苏棠看着他冷漠的脸,哼说,“头好晕,王爷要是不生闷气了,我说不定就不晕了。” 裴樾喉结微微滚动。 “别闹。” “好吧。”苏棠妥协的说,“那王爷悄悄亲我一下,我就不闹了。” 暗卫们默默封闭自己的听觉。 苏棠的脸也红,可她能怎么办,裴樾这后遗症越发严重,她不用些手段,真怕他进了死胡同里走不 出来。 “快点。”苏棠催促。 裴樾看着她水盈盈羞赫的眼,再也无法对体内的燥热视而不见,直接在苏棠的轻呼声中将人打横抱起,迈着长腿几步入了厢房。 松明指挥暗卫们下水救束修,另一部人上岸补充物资,余下的则散开在各处守卫。 江水滚滚,不知何时泛起涟漪,一圈又一圈的荡漾开去,淹没在波涛之中。 待到夕阳落山,天空被一片繁星取代,苏棠才被他揽在怀来,身上的犹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乌发都一缕缕贴在了耳畔。 裴樾在她额头亲了亲,“还闹吗?” “那王爷跟我说说,你回京做什么了?” “娇娇想知道?” 裴樾想将她松开,结果苏棠反客为主,抓住他的双手把他摁在软塌上,“我想知道,是因为我想了解王爷到底为何跟我闹别扭。” “至于连诀,当初救他、聘请他,都只是为了让他教导羡儿罢了。如今他已经从侯府离开,他与侯府、与我,自然也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不想因为一个外人,影响我与我夫君的关系。” 裴樾被苏棠这番直白的心意,直击心脏。 他那颗总是在被抛弃、被背叛, 所以变得不知足又患得患失的心,好似落入了温泉里。 他可以轻易挣开苏棠的手,但这一次,他却没有。 他只是渴慕的望着她,“娇娇,要永远爱我。” 苏棠望着他深不见底的眼,浅笑,“我答应你,永远爱你,只有你。” 才答应完,苏棠就后悔了。 裴樾表达爱的方式,怎么是这样啊! 好在两人暂时解开了误会。 晚上,苏棠是在裴樾怀里吃完的晚饭。 晚饭后,裴樾拿出了一个黑木匣子,匣子用的木材很特殊,还有一个极其精密复杂的机关。 苏棠摸了摸,“这便是母后留下的匣子?王爷不是去找匠人开锁么,可曾打开了?” “这是用柯家机关术做成的锁,柯家机关术早已失传,除非母后当时打算把盒子交托的那人,无人能打开。” 裴樾道。 苏棠,“王爷手上不是正好有一本《柯家机关术》吗?” “只是残本。”裴樾道,“剩下的部分,大约要去楚国,才能找到了。” 裴樾一直没有回答苏棠,他回京还做了什么。 月色渺渺,折腾了一天的苏棠早早睡下了。 丝毫不知道,此刻的京城,已经陷入了一场大乱之中!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下马威 翌日。 苏棠嗅着鱼汤的香味醒来,瞧见外面已是日上三竿。 她换好衣服洗漱完,推开窗户,凉爽的江风迎面吹来,把未醒的那一点儿瞌睡全部吹没了。 “王妃,早啊!” 隔了几个厢房的束修见苏棠推开窗,高兴的打招呼,浑身充满了活力。 苏棠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跟他同住一间的清风友情的捂着嘴拖了出去。 苏棠笑了笑,也出去了。 他们的船共有两层,厢房在最上层,下层便是餐厅厨房以及杂物间。 “王爷呢?” 苏棠刚坐下,就见裴樾正在甲板上跟风尘仆仆的谢千机说着什么。 苏棠缩回脑袋,捧着阿圆端上来的鱼丸面,心情大好。 束修也不怕死的抱着一碗鱼丸面,在她对面坐下,边吃边跟她说他知道的这一路上的风景名胜。 “王妃。” 敏珠走了过来,交给苏棠一封信,“这是我生母那边的人最近传给我的消息,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她道,“楚国圣教那边,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 “云娇已经回楚国了?” “是。”敏珠道,“但更加棘手的,是楚国郑氏,也知道了你的消息。” “郑氏。” 郑氏正是当初苏棠 外祖父的原配,也就是琴娘以及当初被翁心慈利用过的郑柯父子的娘家。 苏棠外祖父镇国侯,复姓慕容,郑氏也是楚国的大氏族。 慕容家遭难后,郑家迅速划清了跟慕容家的界限,郑柯父子,也是因为及时改跟母姓,才从一众流放的慕容子弟中,活到了被人救出来,辗转入了大晋京城。 “这样说来,郑氏是要视我为敌了?”苏棠道。 “虽然我不清楚王妃与郑氏的恩怨,但恐怕是这样。” 敏珠说,“我生母那边的人说,云娇回圣教后,不遗余力宣扬您是圣教圣女,且嫁给了靖王,这触犯了圣教的教令,圣教会发动对您的追杀令。” “王妃,我肯定会保护你的!” 束修吸溜着面条说。 苏棠跟敏珠道了谢,就放下碗筷出去找裴樾了。 “郑氏?” 谢千机听到这个姓氏,笑笑,“千机阁在楚国的分阁,正好接到了几笔买卖,是关于刺杀王妃的。我还在想谁出手这么阔绰,现在看来,就是郑家了。” “他们出价多少买我的命?”苏棠好奇问。 “一万。” “这么便宜!” “一万两黄金。” “哦,那还行。”苏棠认可的点点头。 谢千机根本不敢 看裴樾阴郁的脸,忙道,“王爷放心,这样的买卖,千机阁肯定是不做的。” “为什么不做,一万两黄金,还下了好几笔单呢,这银子不要白不要啊,王爷正缺钱养兵呢。” “本王也不差这点钱。” 最近边境的矿山开采越发顺利,那边传来消息,供给军需是不差钱了。 况且就算差钱,他也不可能拿她的命开玩笑。 苏棠想说什么,裴樾直接吩咐谢千机,“你敢接,本王就敢掀了你的千机阁。” “不敢,打死我也不接!” 谢千机举起双手发誓。 苏棠只能把假死坑郑氏钱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船一路顺水走,日行千里,中途几乎都没怎么再停靠过岸。 原本苏棠还想着,能等到成王妃他们追上来,后来就知道那完全是不可能了。 于是在四月中旬,距离楚皇寿辰还有足足一个月的时候,他们的船就已经顺利进入了楚国境内。 “我们要先寻个客栈住下吗,还是直接去楚皇宫?” “不用,先去别院。” 裴樾说完,见苏棠一脸疑惑,想起来,他忘记把楚国这边的私产交给她了。 “楚国境内,本王也有一些地产庄子,楚王都也有几处小别院。”裴樾 道。 苏棠没有怀疑,毕竟裴樾作为拥有两国皇室血脉的皇子,到处有点儿别院私产什么的,很正常。 直到被他带着,在一处全是高门大户的宅邸所在的街道、一个门头华丽,仆人成群的大宅子前停下,她才知道,裴樾对‘小别院’三个字,可能存在什么误解。 “主子,您回来了。” 别院里,迅速走出来一个精神抖擞的婆子。 裴樾略点点头,跟苏棠介绍,“这位是当年服侍母后的嬷嬷,名唤仇舒,你唤一声仇嬷嬷便可。” “仇嬷嬷。” “王妃客气了,老奴身份卑微,不敢当王妃的礼。” 仇嬷嬷面对苏棠,完全没有对裴樾时的热情慈爱,冷淡的应付了一句,在裴樾皱眉前,道,“别院已经照您的吩咐打扫干净了,主子先进去歇会儿吧。” “表哥!” 一阵马蹄声响起,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年出现在众人眼前。 是楚朗。 楚朗瞧见苏棠,圆圆的脸满是激动之色,“表嫂,好久不见了。” “小皇子。” “你怎么来了?”裴樾冷淡问。 楚朗这才想起正事,“父皇知道你来了,宣你即刻入宫呢,至于表嫂和其他人,父皇说,先留下歇息,待晚上,宫 里会备宫宴,给你和表嫂接风洗尘。” 裴樾入楚,本就没有刻意隐瞒行踪,所以楚皇会来请也在他预料之中。 他跟苏棠道,“先进去休息会儿。” “好。” “表嫂,晚上可要早些进宫,我和息珠姐姐在宫里等你!” 苏棠看他们打马而去,这才随仇嬷嬷一道进了别院。 别院是一处三进的宅子,不算大,但刚好够做他们的歇脚处。 束修以及谢千机等男眷,安置在前院。 敏珠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也跟着挑下了一墙之隔的院子。 苏棠作为女主人,本该安置在后院的正院中,仇嬷嬷却带着她住到了离正院最远的客院。 “王妃勿怪,咱们楚国的规矩,您还不算得到王爷娘家人的认同,所以暂且不能跟王爷一起住在正院,等过些日子,王爷带您去楚皇室拜祭过了,奴婢再帮您搬来。” “这也是王爷的吩咐?”阿圆不信王爷会这么对小姐。 仇嬷嬷没理她,只冷淡交代完,就要离开。 阿圆气急,伸手想把人拦住,结果仇嬷嬷是个会功夫的,三两下就反剪住阿圆的手将人压住了。 “仇嬷嬷。” 苏棠也没了一开始敬重的态度,“你这是要给我下马威吗!” 第三百八十四章 楚皇 仇嬷嬷见苏棠冷脸,也丝毫不怕,“奴婢不敢,但别院有别院的规矩,王妃初来乍到,不如慢慢学学,再来想着驯服奴婢。” 说完,松开了阿圆,冷淡转身走了。 她离开后,才有两个丫环进来,垂首等着听苏棠的吩咐。 “小姐,奴婢是不是又给你惹祸了?” “不是你惹祸,是仇嬷嬷故意刁难罢了。” 苏棠说完,发现来的两个丫环缩了缩脖子,问,“你们一直跟仇嬷嬷守在这别院么?” “回禀王妃,奴婢们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忙跪在地上说。 苏棠忍不住问阿圆,“我看起来一副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不然怎么一个个都觉得她是来找事的? 阿圆左看右看,都只看到小姐的美貌,而且美的一点攻击性也没有啊! 苏棠深以为然,“罢了,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 两个丫环如蒙大赦,快步跑了。 阿圆实在心里不痛快,苏棠倒是不在意,反正她在楚国又不会住很久。 几人休息了会儿,天色便黑了下来,楚国宫里的宫宴邀请也来了。 除了束修一脸兴致勃勃,敏珠和谢千机都表示有其他事要办,苏棠便带着束修赴宴了。 一路上,束修和苏棠都在观赏楚国的王都。 楚王都一面临海,气候四季都温暖如春,衣着打扮也就更加的轻 薄开放,少女们捏着团扇,欢声笑语的在街上行走,就连夕阳,似乎都更加的浪漫。 楚皇宫的宫女也都统一穿着水蓝色的纱裙,宫墙内多水,养着各色的水生花。 跟大晋的奢华相比,楚国更重浪漫的雅。 “前面的,快让开!” 宫墙内,一道呼声传来。 苏棠听到声音,第一时间抓着束修靠在了墙边,就见一个坐在羊车上上的少女正兴奋的在宫道上奔跑,不少宫女因此遭殃,不是被踢倒,就是躲避不及被少女一鞭子抽倒。 那少女见苏棠躲避的这么及时,惊讶了一下,旋即骄纵的哼了声,举起鞭子顺着奔跑的羊车朝苏棠抽了下去。 “似玉,快住手!” 熟悉的女声传来。 那少女虽然不甘心,还是勒住了羊车,停下了手,撒着娇朝那女声道,“息珠姐姐,玉儿只是与她闹着玩呢,玉儿知道分寸的。” “她可是樾哥哥的王妃,也是你的表嫂,你如何能跟她闹着玩?” 楚息珠一袭夺目紫裙,踏着夕阳的余晖若神仙妃子般浅笑走来。 楚似玉闻言,打量了眼苏棠,“樾哥哥喜欢的女子就是她?也不怎样嘛。” “休得无礼。” “知道啦。”楚似玉软软的跟楚息珠撒了会儿娇,就跟苏棠道了歉。 苏棠当然不会在楚皇宫跟这里的公主过不去,她淡淡笑 了笑,便转身带着束修走了。 楚息珠瞧着她的背影,浅浅勾起唇角。 “王妃,这楚似玉我知道,她是楚皇最小的女儿,也是最得宠的公主,养得娇憨,骄纵了些,但也不算大奸大恶之徒。” 束修说。 苏棠只是对楚似玉的名字有些在意。 因为先皇后的闺名是楚玉,楚皇作为先皇后同族兄长,按理说,也不该给女儿取一个跟族妹这么相似的名字才是。 走了没多远,她们就到了今晚设宴的地方——一处中间是大水池的宫殿。 宫殿四面的门都开着,露出周围怡人的景色。 “这儿不错,反正宴会还没开始,王爷也没来,我们在这儿附近走走吧。” 束修兴致勃勃的说。 苏棠点头随他出去,结果刚到门口,就被人撞了一下,一壶红色的葡丨萄酒全部泼在了她的身上。 “王妃恕罪!” 宫女吓得跪在地上。 束修看着这冒失宫女,“怎么毛毛躁躁的,这都能撞上来。” “没事,我带了衣裳。”苏棠跟那宫女道,“你带我寻一处地方更衣吧。” “是。” 宫女连忙应下。 苏棠让束修自己逛逛,随着宫女去更衣。 楚国的皇宫她两辈子都没来过,一时有些新鲜,随意的看着,直到被宫女领到了一处偏僻的宫殿。 “王妃,就请您在这儿更衣吧。” “你认识我?” “奴婢不认识。” “不认识,你一开始就张口叫我王妃么。” 苏棠看她紧张的脸,勾勾唇角,阔步走进了这处偏殿。 刚进来,就看到了一身素衣背对着她跪在小佛龛前诵经的妇人。 苏棠没打搅她,默默去了隔间更衣。 待更衣出来,那妇人正好诵经完起身,“王妃的胆子不小。” “娘娘既然选择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将我请来,必定是不会害我,毕竟楚国的皇上,与大晋的皇上不一样。” 大晋皇帝看似痴情,实则宠妃不断,这个年纪了,还在不断的纳新人,所以生了一大群孩子,沉迷内丨斗不可自拔。 而楚皇不一样,他的后宫现在也只有三个妃嫔。 一个楚息珠姐弟的生母叶妃,一个没有子女的海贵人,和眼前这个诞育了楚皇最疼小女儿、却在不久后就出家修行的月妃。 楚皇后宫的妃嫔,各个与世无争,堪称奇迹。 “原来你不仅大胆,还聪明。” 月妃露出丝笑容,又很快归于平静,她道,“很抱歉用这样的方法请王妃过来,我只怕不用这样的方式,你便不肯来。” “娘娘是有事寻我?” “嗯。” 月妃说,“我等了你们很多年了,只可惜,我见不到靖王,也送不出消息。” 她让苏棠稍等,起身要去内间拿东西。 苏棠琢磨着她这几句话,她难道被软禁了? 可看起来也不像啊,毕竟楚似玉那样得宠。 正想着,一道清朗的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樾儿,这就是你的王妃吗?” “皇上。” 月妃的宫人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 苏棠瞧着眼前如书生般儒雅俊秀、眉目温润的中年男人,时间似乎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反而赋予了他更加成熟气质,跟裴樾站在一处,一个温润,一个冷峻,竟和谐如同父子。 “娇娇,你怎么来了这里?” “是奴婢……” “是我撞到了这宫女,不小心弄脏了衣裳,所以让她带我来这里更衣。”苏棠说。 楚皇笑了笑,没有怀疑,“这里是月妃的寝殿,她喜净,就是似玉过来,也坐不了片刻就要被她赶走,她能让你在此更衣,看来是很喜欢你。” 楚皇明明和蔼可亲,但苏棠发现,月妃的宫人似乎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宴席要开始了,走吧,让朕带你们过去。” 楚皇说。 他这样的谦和有礼,实在让人拒绝不了。 苏棠见裴樾一派淡定,也压下心中思绪,露出期待的笑容,走到了裴樾身侧,被他抓着手掌轻轻捏了捏。 苏棠知道,不可轻举妄动。 但月妃要给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此次离开后,她还有机会能拿到么?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不给面子 苏棠离开月妃的寝殿时,回头看了一眼。 刚看过去,瞳孔瞬间缩紧——一个护卫直接拔刀,割断了那个将葡丨萄酒泼在苏棠身上的宫女的脖子! 宫女惊恐的瞪大可怜的眼睛,直直跟苏棠对视着,那一瞬间,鲜血溅在银色的长炼的月光下,无比的清晰。 “娇娇,冷吗?” 裴樾不动声色的将她揽到怀里,平静的往前走。 楚皇闻言,回头笑问,“你的王妃畏寒吗?” “她身子娇弱,刚到楚国,还有些不适应。” 裴樾回答。 楚皇笑道,“那一会儿可以尝尝楚国的葡丨萄酒,是番邦进贡的,可以暖身。” 苏棠忍不住多看了眼楚皇,心中暗道,跟仇嬷嬷的下马威比起来,楚皇这个,才叫真的下马威。 “别怕,有本王在。” 裴樾见她冷静下来,转而牵住她的手。 苏棠默默点头。 回到设宴的地方,苏棠又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翁心慈,以及楚太子楚临。 苏棠与他们目光交错后,便随裴樾一道在楚皇下首的贵宾位置坐下。 今天接风宴,楚国世家来了不少,年轻的公子小姐们在看到裴樾和苏棠的脸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靖王长大了,比小时候更加好看了。” “他的王妃也不差,这 样美人儿,也就咱们楚国第一美人息珠公主能与之一较高低。” “我不觉得,我觉得郑家的四小姐,比她更好看。” 叽叽喳喳的议论,裴樾和苏棠都没放在心上。 在裴樾跟楚皇客套的时候,束修悄悄凑到苏棠身边,“王妃,你怎么更衣去了这么久,没事吧?” “没什么事。” 苏棠说完,发现他脸上多了条鞭痕,“怎么回事?” “嗨。”束修不甚在意的说,“我不小心挡了那似玉公主的羊车,吃了她一鞭子,没多疼,倒是她被太子撞见,没收了羊车,还哭了一场呢。” 束修刚说完,就被一根香蕉砸在了头上。 “谁啊。” 束修忍不住道。 苏棠看去,坐在翁心慈身边的楚似玉正一脸得意的朝束修扮鬼脸。 翁心慈察觉到苏棠的目光,朝她一笑,而后拉着楚似玉不知道说起了什么,只见楚似玉脸色变得很不好看,没多久,就蹭的站起来,朝苏棠的方向走来了。 束修还以为她是来道歉的,忙道,“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计较。” “你也配跟本公主计较?” 楚似玉哼了声。 楚皇终于看来,“似玉,你在做什么?” “回禀父皇,女儿只是听说靖王妃的医术出神入化,有神医的美名,特意过来讨 教。”楚似玉说。 “神医?” 其他人听着,噗呲笑出声,“才多大啊,就算医术真的很好,哪里就有脸自称神医了?这位靖王妃,是一点谦卑都不懂啊。” 楚似玉双手抱臂,“本公主最讨厌那些自负的人了,靖王妃,你敢不敢跟我比一比?” “似玉,不许胡闹。” 楚皇开口,语气却格外的温柔宠溺。 楚似玉撒娇,“不嘛父皇,我就要跟她比一比,我倒要看看她这神医之名是不是实至名归,否则,以后就老老实实做她的王妃,别不知羞耻的打着神医的名号到处招摇,否则都是对我师父、对所有勤勤恳恳学医的大夫的羞辱!” 楚皇为难之中,裴樾漠然开口,“便是羞辱了,又如何?” “樾表哥,你……” “本王与王妃入楚,是来恭贺楚皇即将到来的生辰,不是来受你之辱的。” 裴樾牵着苏棠的手起身,看着楚似玉,丝毫没有看着自家表妹的温柔,“今日之语,若有下一次,本王必不会善罢甘休。” 楚临笑看着这一幕,“父皇最疼爱的额小公主,还是头一次被人当众这样训斥,云宴,你也太不给面子了。” 楚似玉本来被裴樾吓得不敢出声,闻言,当场哭了起来,却被裴樾一个冷眼吓得憋了 回去。 “樾、樾表哥,你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呜呜呜……” 楚似玉哭着跑了。 苏棠晃了晃裴樾的手,裴樾将她拉得更紧,“既然楚国并不是诚心欢迎本王与王妃,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完,不顾这场隆重准备的晚宴刚开场,直接带着苏棠离开了。 楚朗急了,“表哥,表嫂!” 楚国的世家们,对裴樾夫妻的不满更大,只有翁心慈在低头喝茶时,悄悄扬起了唇角。 苏棠,在楚国你可不是扶摇直上的永宁公主了,你如何与我斗! “王爷,你刚刚太酷了吧!” 一出宫门,束修就叭叭的奉承。 裴樾淡漠看向聒噪的束修,“你若是不想死在楚国,就离楚似玉远一些。” 虽然不知道自己这个名义上的舅舅,为何会这么偏疼一无是处骄纵任性的楚似玉,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楚似玉至今没有定亲,这很不正常。 “我知道我知道,我又不是来沾花惹草的。” “靖王殿下!” 一个太监追了出来,气喘吁吁的捧上礼物,“皇上已经训斥过似玉公主了,皇上让您和王妃别在意,今晚的夜宴您不满意,待大晋的其他人都到了,皇上再为您备宴接风。” 苏棠觉得,这个楚皇对裴樾似乎格外的好。 回 去的路上,苏棠问了裴樾。 裴樾倒不觉得楚皇待他特殊,“他杀人的时候,也是笑着的。” 苏棠知道楚皇不是善类。 先皇后和娘亲的悲剧,还不知与他到底有多深的牵连,但大晋的风雨,将她和裴樾当成棋子的大手,十之八丨九,就是他。 此人的城府,似乎比晋皇还要可怕。 马车回到别院。 刚下马车,苏棠就跟巷子口一道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对视了一眼,旋即绽开了笑——陆无忧。 不过巷子周围,还有其他人的眼线盯着,苏棠很快收回了目光。 “主子。” 仇嬷嬷亲自出来迎接,“奴婢听说了宫里的事,您太鲁莽了。” 她十分不赞同的看向苏棠,“就算是为了维护王妃的颜面,也不该因此跟似玉公主结怨,甚至还让皇上没脸。王妃还要在王都住一段时间,她的身份迟早要被众人查清楚的,今日之辱,也是迟早的事。” “嬷嬷!” 裴樾冷冷看她,“你若是累了,不想伺候,本王可以调换其他人过来。” 仇嬷嬷没想到裴樾居然为了才认识几年的女子,这样对她这个侍奉先皇后多年的老人儿! 仇嬷嬷冷着脸,“主子是要为了王妃,将奴婢赶走吗?主子就不怕寒了您已故母后的心吗!” 第三百八十六章 恩情 苏棠见仇嬷嬷居然这么有底气叫板,难道她跟裴樾之间,还有什么渊源? 苏棠怕裴樾为难,想让一步。 裴樾只冷漠道,“嬷嬷不愿意留,本王自然不会勉强。” 仇嬷嬷错愕的张开嘴。 别院内,跑出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哭着说,“主子,您别这样伤嬷嬷的心了,嬷嬷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并没有责怪您的意思。您叫她走,那不是逼她去死吗?” 裴樾依旧没有动容之色。 仇嬷嬷明白了,主子身边这个女子,是真的得到他的心了。 “奴婢知错。” 仇嬷嬷跪下来,给苏棠磕了个头,“奴婢年纪大了,人也糊涂了,还请王妃不要跟奴婢计较,给奴婢一个机会。” “嬷嬷起身吧。” 苏棠亲自将她扶起。 仇嬷嬷不肯起,坚持跪在裴樾跟前。 裴樾知道她是有脾气了,想故意借此拿捏他。 他拉着被拒绝的苏棠,“嬷嬷既然想跪,那就跪一个晚上再说罢。” “主子!” 刚才那少女还要求情,被仇嬷嬷叫住,“小嫦,不要再烦主子了。主子大了,不再是小时候那个主子了。” 裴樾皱眉,直接带走了苏棠。 苏棠见他心情十分不好,主动提出想去 见见敏珠,留给了他会见别院老仆的空间。 束修跟在苏棠身旁,“王妃,那个仇嬷嬷到底什么来历啊,怎么一副想要管束王爷的样子,难不成是王爷遗落在外的长辈?” “应当不是。” “那她怎么那个态度?” “不知道。” 裴樾身上也有很多她不知道的秘密,不过看裴樾的模样,似乎还不打算告诉她。 两人一起来到敏珠的院子,才发现敏珠还没回来。 苏棠干脆拔脚又去了谢千机的院子。 谢千机正在整理楚国千机阁分部的消息,见苏棠来,顺带跟她道,“桑侧妃已经安顿好了。” 桑柔随他们一起出京,在半路时,裴樾就将她送下了船,让她悄悄返回了川桑郡。 “嗯。” 苏棠自顾自泡了杯茶。 束修也学着苏棠的样子,泡了杯茶,两人四只眼齐刷刷盯着谢千机。 谢千机被盯得后背发毛。 “说吧,你们想问什么?” “仇嬷嬷。” “她啊。” 谢千机抱臂往后一靠,摇椅晃起来,“先皇后还在楚国做公主的时候,仇嬷嬷是她的奶娘,一直出生入死的保护在她身边。后来先皇后出嫁去大晋,便将她留在了楚国颐养天年。直到有一年,先皇 后带着年幼的靖王殿下回楚探亲,结果遭到不明刺杀,陷入了绝境。” “那一次,仇嬷嬷带来了跟王爷年岁差不多大的小孙子,让自己的小孙子扮做靖王,被敌人抓走,从而拖延了时间,让先皇后和王爷等到了援军。” 束修常年写话本子的手都忍不住一抖,“该不会仇嬷嬷那小孙子,没救回来吧?” 谢千机点头,“不止如此,仇嬷嬷的儿子儿媳还遭到了那伙人的报复,被残忍杀害了,就剩下了仇嬷嬷和她的孙女儿仇小嫦。” “本来先皇后打算送仇嬷嬷祖孙去大晋颐养天年,也要将小嫦收为义女,是仇嬷嬷说,舍不得看先皇后四面楚歌,所以坚持留下来,替她打理楚国的产业,为她留守退路。” 谢千机叹息着跟苏棠说,“现在王妃知道,为什么王爷对她处处忍让了吧。” 这份恩情,实在是太重了,裴樾和先皇后又都是重情义之人,所以只要仇嬷嬷不背叛,她和小嫦这辈子都会被裴樾好好养着。 苏棠从谢千机处得了答案出来,摸了摸肚子,“阿圆,我饿了,我们去准备夜宵吧。” “好!” “清风呢?” “在这儿。”清风从黑暗里走出来,抱着 剑跟在苏棠身后,“今天来别院窥探过的人已经有七八波了,我已经通知小陆,让他明天找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上门。” 苏棠赞同的点头。 三人找到厨房,阿圆掌勺,清风打下手,苏棠没事儿干,就坐在灶火前烤豆子,跟阿圆他们聊起楚国的风土人情。 厨房外,有仆人路过,瞧见这一幕,不屑的嗤笑,“主子竟然为了她,让仇嬷嬷罚跪,照我说,还不如让小嫦跟着主子,反正我是不承认她做王妃的。” 苏棠扒拉出一小堆烤好的豆子,见清风手里的菜刀哗哗转,阿圆手里的大铁勺也泛着寒芒。 轻笑,“堵了她一张嘴,还有无数张嘴。不必在意,我们只管做自己的事便好。” “可她居然敢……” “只是几句闲言碎语罢了。”苏棠刚说完,又听外面那几人议论。 “听说她娘,就是芜河圣女跟慕容氏生下的野种,也是个天生的狐狸精,难怪会生出她这么个狐狸精来。” “则,芜河圣女也是个狐狸精,她们祖孙三人真是一脉相承的骚……” ‘啪——!’ 苏棠拉开门狠狠一巴掌将那嚼舌根的婆子打得倒退几步。 “你干什么?”婆子捂着脸,“我们可 都是伺候过先皇后的老人儿,你凭什么打我们!” “本妃想打就打了,哪有什么‘凭什么’?” 苏棠冷声,“清风,刚才诋毁了我娘和我外祖母的人,一律给我掌嘴十下,再有下次,杖毙!” “你……” 在婆子们的震惊中,清风快如幻影,一人十个巴掌啪啪抽了上去,唯一一个没挨打的,是个哑巴。 但无一例外的,她们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只觉得苏棠是故意耍女主子威风要拿捏她们,气愤的跑了。 “看来这别院中的下人,都以仇嬷嬷为尊。”甚至连裴樾都似乎排在了仇嬷嬷之后。 “那就只能希望这个仇嬷嬷是个知道分寸的了。” 苏棠可以看在她对裴樾的恩情上,忍让她三分,但若屡次犯到她头上,那就怪不得她了。 吃过夜宵,苏棠打道回偏院,就有下人过来,说东西已经照王爷的吩咐,搬去了主院。 “奴婢就知道王爷不会容许仇嬷嬷那样欺负您。” 阿圆高兴的说。 几人改道回了主院。 苏棠听闻裴樾才东厢房辟出的书房,打算去看看,便被个丫环拦住,说,“王妃,主子身边有小嫦姐姐照顾,今晚也会歇在书房,您自己就寝吧。” 第三百八十七章 可以赐我一吻吗 “什么叫有小嫦照顾,她想怎么照顾……” “阿圆。” 苏棠叫住她,继续淡定的迈脚往书房走。 丫环还想来拦,却对上苏棠冷淡的目光,“你是什么身份,也敢拿本妃的主意?” 丫环被吓住,还想说什么,苏棠已经走了。 书房不远,苏棠几步就到了书房外。 还没推门,一阵低泣便传了出来,“主子,小嫦这些年,真的好想你和娘娘。” 顿了会儿,苏棠听到裴樾声音软了几分,“别哭了。” “嗯,小嫦不哭了。” 小嫦被安慰后,立刻精神起来,带着哭后的浓浓鼻音说,“主子,今天您罚嬷嬷的时候,真是吓到我了,我还以为您变了,都不肯再要嬷嬷和小嫦了呢。” “不会。” “那就好。”小嫦破涕为笑,“那我给您磨墨吧,您当年离京的时候,还答应过我,说一辈子都叫小嫦帮您磨墨。” 这一句,裴樾没回答。 但苏棠看着窗子上靠近的两道人影,沉默的站了会儿,还是上前敲了门。 不一会儿,小嫦就跑过来了。 她刚哭过,眼睛还很湿丨润,面颊上泛着些微的红,而她身后,裴樾正在跟一群人议事。 都是陌生面孔,看衣着打扮,似乎还有楚国朝中官员。 小嫦低声说,“主子正在跟旧臣 说话,不容打搅,王妃有要事吗?” “没有,我拿宵夜……” “是何人?” 裴樾的声音传来,小嫦忙道,“没事,是有人送宵夜来了。” “不用了,本王不饿。”裴樾回答。 “知道啦。”小嫦应了声,望着苏棠,“王妃,您也听到了,若是没有其他事,就先请回吧,旧臣们难得见到主子,还得赶在天亮前回去,耽搁不得。” 苏棠看着里面的裴樾,不知道与人说起了什么,脸上居然出现了些许的笑意和轻松。 那是跟她在一块,他脸上都极少出现的神色。 苏棠收回目光,头也不回离开书房,把宵夜给了因为肚子饿出来找食物的束修。 束修感动得热泪盈眶,拍着胸脯保证明天清早,就去找人翻译《驯夫策》,然后大卖特卖! 苏棠回屋睡觉。 原本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一沾枕头,很快就睡了。 一夜无梦。 次日醒来,阿圆说裴樾清早回来换了身衣裳,就被楚皇请到皇宫去了。 “不过息珠公主一早送了消息来,说迟些会来带您一起去楚王都好好逛逛。”阿圆兴致勃勃的说。 苏棠正好缺一个向导,虽然楚息珠别有用心,但至少知根知底。 苏棠起身更衣,准备出门,就见小嫦带着人从外面走了进 来。 “你来干什么?”阿圆满是敌意的说。 “奴婢过来整理主子的衣裳,宫里刚传来消息,主子要在宫中小住几日。” 小嫦行了礼,直奔裴樾的衣箱,开始收拾。 苏棠本来忍了,结果发现她只收拾了裴樾的外袍,里衣亵丨裤之类的一概没拿。 “不用拿里衣吗?” “回禀王妃,主子的里衣,奴婢亲手做了新的,就不拿旧的了。” 小嫦说完,将裴樾惯用的东西全部收拾好,扭头就带着人走了。 苏棠忍了忍,问阿圆,“你看我的头,是不是绿油油的了?” 阿圆,“小姐,您别太生气了。” “我不生气。” 苏棠深吸一口气,转头翻出一条浅紫色的梢纱长裙,乌发用同色的发带绑起,左右各缀上紫色碎晶的流苏簪子,眉心点上一朵浅紫色小花,提步出了别院。 等在别院门口的楚息珠还在考虑要不要进去,就瞧见了迎面而来的苏棠。 雪青色是极淡的紫,皮肤不够白的,穿上会显得更黑。 但苏棠浑身雪白,这紫色落在她身上,犹如白雪晕染了一层薄薄的紫光,美的让人晃神。 “我还以为你只爱穿红衣。”楚息珠说,“所以我今日特意换了身红衣,没想到你却穿了一身紫。” 苏棠默默的想,说必定明 天,我就穿上一身绿了。 苏棠坐上她的马车,随她一起去逛楚王都。 从头至尾,仇嬷嬷都没再出现过。 楚王都很繁华。 马车在一间十分华丽的酒楼停下,楚息珠和苏棠才出现,就吸引了附近所有的目光。 “那是息珠公主和谁啊?” “不认识,不过息珠公主已经美若天仙,没想到还有不输她的女子啊。” 两人一个秾丽,一个清灵,都是极致的美。 酒楼的掌柜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公主和这位小姐里面请,最好的雅间已经备下了。” 瞬间,狂蜂浪蝶们也想要往酒楼挤。 掌柜的直接开始公开竞价楚息珠雅间附近的房间。 苏棠眨眼,还能这么挣钱? “楚国民风更加开放,你待得久了就知道了。”楚息珠拉着她往楼上走。 还没走几步,一个外形俊朗的男子便矜持的走了过来,朝楚息珠说,“公主,今日可曾想通,愿意下嫁给在下了?” 楚息珠微笑,“小世子可曾想通,入我公主府,做我的宠臣了?” “公主已经有了一个爱不释手的宠臣,在下去了,恐怕也难有一席之地。”男子伤心的摇摇头。 苏棠正在为楚息珠当众招男宠震惊,就见这个为爱黯然神伤的男子转头看向苏棠,“这位小姐,可到了 适婚的年龄?” 苏棠:…… 原来他是广撒网。 楚息珠笑着把苏棠带到雅间,“这家酒楼的早点算是王都一流的水准,你先用了早膳,顺便适应一下楚王都的风气,我们再下楼吧。” “公主怎么知我早膳没吃?” “你们别院里那个叫小嫦的丫环说的。”楚息珠轻笑,“我才刚到门口,她就上来请求我,劝你吃点儿东西,别气坏了身子。” 苏棠笑笑,也不辩驳。 待吃过早膳,楚息珠又道,“别急,还有个余兴节目。” 说完,房门推开,七八个风格各异的美男子鱼贯而入,朝二人行了礼,最后目光齐齐落在苏棠身上。 “息珠公主,这是……” “樾表哥不知道珍惜你,一入楚便迫不及待有了新欢。” 楚息珠语气带着蛊惑,说,“你就不想报复他一下吗?你看,这里这些男子,都是干净的,你尽可挑一个喜欢的,我也会挑一个喜欢的,我们即可愉悦自己,又可以报复樾表哥那个三心二意的男人,何乐而不为呢?” 楚息珠话落,一个眼睛跟裴樾有几分相似,同样穿着一身黑衣,却比裴樾更加顺从乖巧的男人上前。 他单膝跪在苏棠脚边,用足以让女子沉丨沦的声音低低道,“王妃,可以赐我一吻吗?” 第三百八十八章 争抢 苏棠看着男人俊美的脸,那双深情的眼睛,此刻倒映着她的脸。 苏棠清晰的透过他的眼,看到自己笑了起来。 她含着药香的手指轻轻挑起男人的下巴,俯身靠近,“真的是,让人神魂颠倒。” 楚息珠以为她是答应了,抬抬手,示意让人去准备房间,苏棠却松开了手。 “不喜欢吗?还有其他美男,你可以一个个试一试。” 楚息珠说。 其他男人立马跪在了苏棠脚边,犹如渴求宠爱的小狗。 苏棠,“这些美人还是留给公主慢慢享用吧。” “难不成你还打算为变了心的表哥守身如玉?”楚息珠孜孜不倦。 “我什么打算不要紧,不过息珠公主,忘了告诉你,我出门,都是带着暗卫的。” 暗卫是裴樾的人,今天这里发生的事,大概再有一会儿,他就会知道了。 楚息珠美眸果然露出些惊愕,旋即笑道,“也罢,那我便陪着你去逛逛街吧。” 楚息珠一挥手,男人们都顺从的退了出去。 苏棠随她往楼下走,这次再没有男人上前来搭讪了。 说是逛街,其实就是去一家家高档的店铺雅间里坐着,等着掌柜的将店里最好的东西一一捧来。 苏棠见识 了各色的小鱼,各样的珍珠和脂粉,最后决定去楚国最大的药铺逛一逛。 “药铺名叫‘万药阁’,是太子名下的产业,若是你想找什么药材,这里都没有的话,那其他地方也不会有了。” 楚息珠领着她走进万药阁。 万药阁光是接待的大堂,就是一整间大屋子。 药材的立柜占了足足三层,统一着装的药童忙碌的上下,虽急,但不乱。 “太子也会医术吗?” “会一些,毕竟他的母家,曾是楚国最大的医药世家,只可惜他母妃天生体弱,诞下他不久,就去世了,后来家族也跟着没落,只留下了这万药阁。” 楚息珠解释。 苏棠想到楚临手里层出不穷的蛊,问她,“太子的母家,有擅长蛊术之人么?” 楚息珠秾丽的眼尾轻扬,笑道,“这一点,就要表嫂自己去查了。” 苏棠也没指望她能全告诉自己,而是去柜台,询问是否有蛊虫售卖。 掌柜的是个年轻女子,闻言,看了她一眼,“有,但是死蛊,客人要吗?” “要。” “我都要了。” 一道女声跟苏棠的声音同时响起。 苏棠回头,就见翁心慈从二楼走下来,而她身后,跟着一身白衣的 云娇。 开口的,正是云娇。 苏棠淡淡看了二人一眼,跟那女掌柜道,“我先开口的,应当卖给我。” 翁心慈有些意外,以前苏棠极少会跟人争抢什么,如今还只是几只死蛊而已。 看来,苏棠是真的很讨厌云娇啊! 想到这儿,翁心慈的笑容深了些。 云娇也是这样认为的,面纱下露出的眼睛瞪着,“苏姐姐,你就这么不肯放过我吗,我都已经放弃樾哥哥了,怎么到现在你都不肯放过我!” 云娇的声音,立马吸引不少八卦的目光。 苏棠淡定的看着女掌柜,“所有的死蛊,我都要。” 倒不是意气之争,而是死蛊可以用来制作引蛊香,对她来说,是难得的药材。 “我也要。” 云娇咬着牙上前,“我圣教也需要死蛊。” 虽然圣教跟楚皇室水火不容,但因为圣教还有大量的信众,所以表面上,双方还是一片和谐的,朝廷也会给圣教几分薄面。 云娇都把圣教搬了出来,苏棠心底轻叹,看来这蛊是买不到了。 但她脸色十分淡定的又道,“没有死蛊就算了,我要柴胡十斤、黄连二十斤、决明子三斤……” 她报出一串药材名,有便宜有贵,但重 要的是,量大! 谁买十斤二十斤的买药材啊,就是大白菜都不是这么买的! 女掌柜皱眉,“客人一下子要这么多吗?” “万药阁没有吗?” “自然是有,只不过给了客人之后,万药阁也拿不出第二份了,得去其他地方调运。” “我要,去给我装起来吧,我有急用。” 苏棠道。 云娇沉浸在了逼苏棠让步的喜悦里,也面不改色的跟女掌柜道,“我圣教也需要这些药材,先包起来,送去圣教吧。” 苏棠皱眉,很不高兴的看向云娇,“你当真要这些东西吗?该不会为了让我难堪,故意才说这样的话吧。云圣女,我劝你还是理智一些,否则万药阁费尽辛苦为你打包了这些药材,结果你又说不要,可就太欺负人了。” “云圣女……” “我要!” 云娇没搭理想叫住她的翁心慈,倔强的说,“圣教每个月都会免费给教众分发药汤,自然需要大量的药材,我今日便会结清银子,不需要苏姐姐操心。” 苏棠嘴角弯了弯,又很快平了下去。 女掌柜让人去备药材,并亲自接待云娇这位大客户,“云圣女,您方才花费一共十万零六千八百两,您是现在付 钱,还是让圣教付?” 云娇惊恐,好在面纱把她的脸挡住了。 “怎么这么贵?” 她也不是傻子,柴胡黄连这些药材,就是买一百斤,也花不了一千两,哪里就出了十万两的价格了? 女掌柜拿出列好的药单给她,指着其中几味药材道,“这些都是名贵药材,万药阁已经看在是圣教的份上,只收成本价了。况且死蛊在市场上,一直是一两蛊灰十两金。若是云圣女不要这死蛊,可以省下两万两银子。” 云娇死死咬唇。 她全身的家当,也就十万两,这还是祖父留给她的。 云娇求救的看向翁心慈,翁心慈不好因为银子,就对这个好不容易拉拢的圣女不管不顾,只好道,“我身上尚有三千两银子。” 随身携带三千两,已经算是阔绰了。 可在十万两面前,似乎都不够看一眼。 云娇不甘心就这么甩出十万两,看向苏棠,“方才是你报的药名,你肯定知道价格不菲,难不成你可以随随便便拿出十万两银子吗?” 她就不信,苏棠一个有名无实的公主能有这么庞大的财力! 她只要证明苏棠是故意耍她,她不但能退了这些药材,还能狠狠打苏棠的脸! 第三百八十九章 生气 “可以啊。” 苏棠晃了晃手腕,手腕上,挂着一枚拇指盖大笑的金色铃铛。 这是楚国的钱庄新推出的赠品,会根据存钱的客户的储蓄额,分别送出铜、银、玉、金四种铃铛。 金铃铛便是其中最高的,储蓄额至少是在二十万两以上才会有。 云娇手腕上的,便是玉铃铛。 云娇嘴巴微张,“怎么可能,归德侯府的底子早就被人掏空了,是靖王殿下给你的是不是?” “云圣女。” 楚息珠好心的提醒道,“你在大晋,应当去过琳琅阁吧?” “自然,那是……” “那是靖王妃的产业。”楚息珠瞧着云娇和翁心慈同时拧紧的眉,继续道,“除此之外,还有紫藤斋,以及那一整条繁华的大街上所有的商铺,都是她的。反倒是我表哥,我见过靖王府的管家,他拿不出这么多现银来的。” 楚息珠居然有些羡慕裴樾了,不就是长得好看会打仗,他怎么就能娶上这么有钱的王妃? 云娇和翁心慈彻底傻眼了。 翁心慈想到义兄最近传来的消息,说西南突然冒出一大片美食店,打着紫藤斋分店的名号,在西南做得风生水起。 琳琅阁更是如雨后春笋一般,在南方各大富庶的城镇冒了出来。 当时翁心慈还在想,是哪个商人这么大手笔,若是 能拉拢一二,那她便能借势而上,在楚国皇室占据一定的话语权。 现在看来,根本是痴人说梦! “这些药材,你还要吗?” 苏棠问云娇。 云娇哪敢不要,苏棠之前就已经堵死她说不要的后路了! 但十万零六千八百两,她就是拿了翁心慈给的三千两,也不够。 “方才见苏姐姐似乎十分急着要拿死蛊,我便将死蛊让给苏姐姐吧。” 云娇厚着脸皮尴尬的说。 周围看热闹的人发出一阵哄笑声,不过云娇有圣女的身份在,也没人敢说什么难听话。 云娇还怕苏棠不肯要,并坚持要她买下,谁知苏棠看了看她,答应了。 买了死蛊,苏棠又买了两本楚国本地的药材图鉴和医书,这才跟楚息珠一起从万药阁出来了。 “靖王妃。” 翁心慈追了过来,说,“我与王妃也算旧相识,王妃来楚王都还要暂住一段时日,所以我想明日在府上设宴,邀请靖王妃过来小坐一会儿,可以吗?” 鸿门宴,苏棠没兴趣。 翁心慈,“我府上,有一个叫慕彦的奴才,或许王妃有兴趣见上一面。” 慕彦,慕容氏? 楚息珠美眸危险的敛起,“心慈,阿朗府上怎么会多出这么个奴才?” 翁心慈居然瞒得这么严实,连她都不知道。 翁心慈乖顺的说, “回皇姐,那孩子是前不久我义兄来探望时,顺路捡回来的,还没来得及告诉皇姐。” 撒谎! 楚息珠可是安排了好几个眼线在翁心慈身边,眼线却到现在都没传回消息,说明是翁心慈有意隐瞒了慕彦的存在。 翁心慈不理会楚息珠,只问苏棠。“靖王妃,你来吗?” “你盛情相邀,我自然要来。” 苏棠拨了下手腕上的小金铃铛,淡淡说,“听闻翁山郡这几年发展极好,想必你义兄过来,也给你带了不少银子吧。我见云圣女为了买下这笔药材,已经捉襟见肘,你们关系这么要好,一定愿意借她一些银子助她度过难关吧。毕竟她叫我一声苏姐姐,我实在是不忍见她过苦日子。” 翁心慈眼皮狠跳,许久不见苏棠,她也很久没被气得这么狠过了。 “王妃说笑了,既然云圣女是叫王妃一声姐姐,不应当是王妃给她一些银子么?”翁心慈微笑。 “我也想给呀。”苏棠无奈的指了指身后买了一小车的东西,“可你也瞧见了,我挥金如土,二十万两,也不过是我这一个月的花销罢了,不似文昌王妃你,勤俭持家,翁山郡又有多年积累。我充其量,也就算个暴发户。” 众人:我们也想当你这样的暴发户! 翁心慈还要再说,一旁云娇已 经出来了,并睁着那双天真的眼睛欣喜的看着她,“文昌王妃,当真愿意帮我吗?” 翁心慈一直都知道云娇不聪明,却没想到她这么迟钝。 但话已至此,她只好道,“我会尽量帮助你……” “文昌王妃,你真好!” 云娇抱着她的胳膊晃晃。 苏棠跟翁心慈对视一眼,笑着跟楚息珠走了。 马车上,楚息珠轻笑,“靖王妃今日未免太不厚道,我怎么说也是一腔好意带你出来逛街,你却坑了我的弟妹。” “公主不觉得,我是帮小皇子拉拢了云圣女么?” 苏棠道。 楚息珠无言以对,正要带她去下一个地方,马车突然嘶鸣着停下,而后车帘被一柄长剑挑起。 对上长剑的主人那张即便是生气,也依旧不落凡尘的脸,楚息珠轻笑,“樾表哥……” “一会儿再找你算账。” 裴樾冷冷警告了一句,朝苏棠道,“娇娇,出来。” 苏棠好整以暇的坐稳,“王爷寻妾身何事,妾身还要与公主逛街呢,若不是要紧的事,还是等晚上回去再说吧。” 裴樾听她自称‘妾身’,就知道她是生气了。 裴樾皱眉,他都没为她跟楚息珠一起出来找男宠而生气,她倒先生气了? 她生什么气。 苏棠不肯出来,裴樾不肯放行,马车横亘在大街上, 不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 最后,翁心慈忍不了了,“我乏了,我下去歇歇脚。” 说完,主动下了马车。 “我也乏了。” 苏棠也要跟着下去,裴樾却抓着她的胳膊,纵身往马车内跃来,将人牢牢锁在了怀里,朝车夫道,“回别院。” “我不回。” “还不走?” 裴樾寒声质问车夫。 车夫脖颈一凉,迅速赶着马车直奔别院。 马车内,苏棠试图挣开,但扭来扭曲,仍旧没挣脱半分,裴樾的双臂像铁似的,她气急,一张嘴咬了下去。 结果咬了半晌,嘴里都沁出血腥味了,裴樾仍旧一声不吭。 苏棠到底没忍心继续咬。 “消气了?” “王爷知道妾身生气了?” 裴樾瞧着她还在笑盈盈的自称‘妾身’,‘嗯’了一声,又问,“为什么?” 苏棠顿时有些心累。 她干脆靠在他怀里,合着眼,“没什么,就是有点儿累了。” 裴樾看着乖巧的她,将人抱紧了些。 马车在别院停下,苏棠不再闹脾气,乖乖由他牵着手进去了。 孙嬷嬷过来,不赞同的看了眼苏棠,低头说,“王爷不回宫了吗?” “嗯。” “那奴婢让小嫦将午膳送来,顺便,把王爷的衣裳也一起送来。” 孙嬷嬷瞧着苏棠,“王妃应当不会介意吧?” 第三百九十章 拒绝 “午膳不是一直由王妃的丫环准备么?以后本王与王妃的膳食这一块,你不必费心了。” 裴樾道。 苏棠懒得跟孙嬷嬷较量,假装没听懂她话里的挑衅,跟裴樾一起回了正院。 阿圆动作利索,很快准备好了两人的午膳。 四菜一汤,有荤有素。 阿圆高高兴兴的端着饭菜过来,刚到正屋,就撞见了将衣裳送还回来的小嫦。 小嫦瞧着这饭菜,问,“你们平常就是这么伺候王爷的?” “怎么了?” 裴樾从里间出来。 阿圆有些局促,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端着饭菜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小嫦道,“主子,王妃这里的饭菜准备的太过简陋,还是我去吩咐大厨房重新给你准备饭菜吧。” 就是她用膳,也不止四菜一汤,堂堂王爷,王妃居然就做这些东西给主子吃? 小嫦对这个新王妃的印象又差了一些。 “不需要。” 裴樾让阿圆把饭菜放桌上。 苏棠过来,瞧了眼小嫦,“我与王爷平日里便是这般饮食,王府也不主张铺张,阿圆做得很好。” 小嫦见王妃居然为了个丫环来跟她呛声,愈发不喜,但主子没说话,她也不好张口。 “主子,小嫦来伺候您用膳吧。” “不用了。” 裴樾淡淡道,“这里有阿圆伺候即可,你退下吧。” 说完,见小嫦还没走,回头才发现她哭了。 裴樾皱眉。 “主子,你是不是嫌小嫦笨手笨脚的,才不让小嫦伺候?” “本王并无此意。” “那主子就让小嫦留下吧,小嫦保证一定会伺候得很好的。” 小嫦说。 裴樾见她坚持,到底是让她留下了。 阿圆急忙看向苏棠,苏棠沉默着坐下吃饭。 饭桌上。 裴樾还是习惯性的将苏棠多夹了两筷子的菜,主动夹到她碗里。 苏棠默默吃饭,阿圆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这让她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就在她伸手要去夹前面的蛋饺时,在裴樾身边布菜的小嫦一筷子夹中,放到了裴樾碗里。 苏棠看了看,默默把筷子挪去一旁还剩一个豆皮卷上,结果小嫦又一筷子,夹到了裴樾碗里。 苏棠看出来了,小嫦是跟她作对呢。 但苏棠还没发火,裴樾先放下了筷子。 “小嫦,你退下吧,以后不必来这里伺候了。” “主子?” 小嫦还在为让苏棠吃瘪而高兴,没想到裴樾突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裴樾,“退下。” 小嫦满眼是泪,转而看向苏棠。 苏棠 轻轻叹气,“小嫦,你不如现在把话说清楚,你到底想做什么?”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事,说她没有目的,根本不可能。 “奴婢只是……” 小嫦轻咬着嘴唇,见裴樾虽然让她退下,却没对她发脾气,强忍着脸红,道,“奴婢只是跟主子分别多年,如今主子好不容易回来,奴婢便想多照顾主子,多亲近他罢了,王妃不必多想。” 裴樾再迟钝,也听出小嫦的心意了。 他一直以为,小嫦因为自幼哥哥替代他而死,所以一直把他当兄长,跟他撒娇也只是小孩儿心性,没想到她居然存了这样的想法。 裴樾问她,“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孙嬷嬷的意思?” 小嫦愣了,转瞬,泪水哗啦啦涌出,也不怕裴樾生气,扭头就哭着跑了。 苏棠到底还是没能吃上豆皮卷,放下碗筷,“我吃完了,我出去消消食。” 苏棠要溜,被裴樾一把拉住,“你今日生气,就是因为小嫦?” “王爷心疼了?我也没对她做什么。” “谁跟你说本王心疼她!” 裴樾恨不得将人抓到怀里好好惩罚,“本王的心意,娇娇难道不清楚吗?” “可王爷还是纵容她一步步靠近你。” 让她给他做亵丨裤里 衣,这对于一个春心萌动的少女来说,不是纵容是什么? 裴樾沉沉看着她良久,终于道,“本王的确疏忽了,今日之后,本王不会再让小嫦过来伺候。” “只怕孙嬷嬷会不肯。” “那是她的事。” 裴樾淡声道,“本王是欠她的恩情,但也不会任她予取予求,她的恩,本王自会用其他方式去弥补。” “而且,苏娇娇,你既不悦,为何不同本王说!” 裴樾问她。 苏棠心道,你的后遗症还没好,我跟你说了那不是更加刺激你? 再者,她也没有很生气,只是有一点点别扭,总不能这点小别扭,就找他哭诉要他疏远他的恩人之女吧。 苏棠想着,裴樾看到的,却只有她的沉默。 她越沉默,裴樾心中越慌乱。 “好了,你不说便不说,此事到此为止,本王会处理好。” 裴樾拥住她,“娇娇,别生气了。” 苏棠的心一下子软了。 “那好吧,不生气了。” 温馨的气氛还未持续片刻,孙嬷嬷突然闯了进来,“王爷!” “孙嬷嬷,本王不是让你不必过来吗?” “王爷,是小嫦出事了。” 孙嬷嬷银发有些乱,焦急的说,“方才她哭着跑出去,结果被人给掳走了 !” “在别院内被掳走?” “是在别院外被掳走的。”孙嬷嬷含怨看向苏棠,“她一时伤心,便跑了出去。” “松明,你立刻带人去追。” 裴樾当然不会放任小嫦不管,但孙嬷嬷的态度,也终于让他意识到,孙嬷嬷对苏棠的敌意有多大。 他牵着苏棠的手,走到门口,“本王不在时,府内的一应事物,都由王妃处置。” “杜若。” “王爷有何吩咐?” “让人尽快再收拾一处别院出来,待收拾好后,本王与王妃搬去新别院。” 孙嬷嬷,“王爷,您这是何意,难道是怪老奴和小嫦拖了后腿吗?还是说……” 她转头看向苏棠,“是因为王妃容不下老奴和小嫦,所以王爷才情愿搬走?” “与王妃无关,是本王的意思。” 裴樾淡淡道,“嬷嬷要是想不清楚为什么,那以后也不必来本王跟前伺候了。这别院和里面的奴仆以及财物,本王便留给小嫦,当做她未来的嫁妆了。” 孙嬷嬷心下震动,王爷他居然真的为了这个女人,连过去的恩情也忘了! 孙嬷嬷深深看了眼苏棠,她答应过先皇后,一定会照顾好王爷的。 既然王爷被美色迷了眼,她就应该将他拉回正途! 第三百九十一章 恩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寻找小嫦。 裴樾的人全部安排了出去,彻夜在楚王都寻找。 苏棠也令陆无忧一起寻找。 最后,谢千机带着人,在城外一处荒废的枯井里,找到了半死不活的小嫦,而小嫦身上,放着一份用血写给苏棠的信——神罚将降临,必要用渎神之血,来息神之怒。 神神叨叨,一看就是圣教教众的手笔。 苏棠想,是时候找个机会,去圣教转一转了。 “主子,小嫦好害怕!” 小嫦披着斗篷缩在孙嬷嬷怀里,一见到裴樾,便呜呜哭了起来。 裴樾,“既然害怕,以后就不要乱跑了。” 仇嬷嬷拉住小嫦,冷静的说,“奴婢以后会看住小嫦,但这次的事情,是冲着王妃而来。主子,要不然还是叫王妃先搬出去,您暂且留在别院中,待圣教的事情解决了,您再过去。” “主子要搬出去?” 小嫦泪眼朦胧,“难道是因为我,所以主子才要搬出去吗?” 小嫦立马跟苏棠道歉,“王妃,奴婢再也不敢犯糊涂了,您别生气,奴婢知错了,您别叫王爷搬出去好不好,这处别院,是嬷嬷花了好大的心血才不知道的,自从知道主子即将回来,嬷嬷甚至几天几夜高兴得没睡下,您怎么 忍心……” “是本王对你们太纵容了吗?” 裴樾冷然开口,“所以你们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对本王的王妃不敬?” “主子!” 小嫦睁大眼睛,“您怎么能这么跟嬷嬷说话,嬷嬷她当年为了您……” “本王也想赔你的哥哥,赔你的父母,但人死不能复生。本王也无法做你的兄长、你的父母的替代,本王和王妃今夜便会离开。” 裴樾说完,杜若已经将裴樾将他收拾好的匣子递了过来。 里面是仇嬷嬷和小嫦一直不肯收下的卖身契,和京城的别院以及地产。 “本王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说罢,裴樾牵着苏棠的手离开。 小嫦听不懂裴樾是什么意思,急得想去拉裴樾,却被仇嬷嬷拉住。 “别追了,有那个女人在,主子永远不会回头的。” “可为什么呀。”小嫦抹着眼泪说,“明明哥哥和我爹娘,都是因为主子才死,先皇后和主子都曾说过,会一辈子记得这个恩情,会一辈子待我们好的。” “主子当然没有忘记这份恩情。” 仇嬷嬷冷着脸,“还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在蛊惑他?” 小嫦咬牙,“没想到王妃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居然这么恶毒,要是没有她就好了! ” 仇嬷嬷眉眼舒展,是啊,要是没有这个女人就好了。 苏棠随裴樾去了新收拾的别院。 这个别院位置差一些,也小一些,但也足够宽敞雅静。 因为天还黑着,苏棠就没通知束修和敏珠几人。 铺好床铺,见裴樾还在隔间跟杜若和谢千机交代着多安排些人手在孙嬷嬷祖孙身边,默默回到房间,撑着下巴问阿圆,“阿圆,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该生气?” “小姐,您怎么这样说!” 阿圆气愤的说,“明明就是那孙嬷嬷祖孙挟恩图报,他们对王爷是有恩没错,可也没道理让您也因着这份恩情对她们毕恭毕敬。再说了,王爷待她们不好吗,奴婢看她们锦衣玉食,小嫦身上的衣裳,还是咱们今儿去逛街时瞧见的最时兴的款式和最好的衣料。” “奴婢还听说,楚国这边所有的产业的营收,全都在仇嬷嬷手里,王爷一分没拿,就是觉得愧疚所以留作对她们的补偿。” “王爷那样冷淡孤傲的一个人,对她们祖孙都是处处忍让。” “奴婢实在不知有什么两全之法能报了仇嬷嬷的恩,但看仇嬷嬷的意思,怕是要王爷入赘她仇家,奉她当祖母,娶小嫦做王妃才能补偿了。” 阿圆一通话,让苏 棠醍醐灌顶。 苏棠吐出心口的浊气,揉揉阿圆的脑袋,“真是聪明。” 阿圆被她夸得脸一红,羞涩的说,“您是当局者迷,奴婢是旁观者清,不过幸好,在王爷心里,您才是最要紧的。” 苏棠朝隔间看了眼,只去内间洗漱完,倒在被窝睡了。 次日醒来,裴樾又被楚皇叫去宫里了。 “楚国的皇上真是喜欢王爷,奴婢一早听说,楚皇的皇上还有意在楚国给王爷封王,要赐他宅邸和封地呢。” “是么。” 苏棠疑惑,明明楚国有一批人,一直不肯承认楚皇的正统,妄图迎裴樾回来坐楚皇的位置,楚皇怎么还对裴樾这么好? 是真好,还是笑里藏刀? 楚国的这一团迷雾,她要早些解开了。 吃完饭,苏棠就叫人备了马车,带上清风,预备前往圣教的教殿。 刚踏上马车,又退了下来,瞧着驾马的车夫——陆无忧。 陆无忧比当初离开京城时,粗糙了些,眉目间也褪去了少年期的阴鸷,疏阔不少。 “奴才是新应聘的车夫。” “奴婢是新应聘的丫环。” 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让苏棠大为意外,“念溪?” 苏念溪一听她叫自己的名字,刚才还淡定的小姑娘一下子羞赫起来,双 眼亮晶晶的,亲昵的喊她,“姐姐。” 苏棠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还是带着苏念溪上了马车。 “说吧,你怎么也会跟着过来?” “我来找我娘提过的一个大夫。”苏念溪说,“姐姐,我听说你在大晋,遇到了一个跟如溪姨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苏棠点头,示意她继续。 苏念溪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年幼时,我娘曾带着他,在我的脸上,动过手脚。” “易容?” “不是用脂粉易容,是真的改变人的样貌。”苏念溪说,“但听那个大夫所说,成功率很低,我只稍微动了一些地方已经是九死一生,而他肯帮我娘的原因,就是因为我娘给了他将近一百个女人供他练习这门医术。结果那一百个女人,一个也没活下来。” “所以我听到姐姐遇到和如溪姨长得一样的女人,我就知道,必然出自那人之手。我见过那人的真面目,虽然过去了好几年,但如果再见到他,我一定能认出来。” 苏棠没想到楚国这边的邪医怪法这么多。 想了想,苏棠同意苏念溪暂时留下来。 原本以为要找到这个邪医,要废不少功夫,结果两人刚到圣殿前停下,苏念溪就急切的指着一个人,“是他!” 第三百九十二章 大祭司 苏棠顺着苏念溪的手指看去,被指的那人似乎也听到了声响,笑着回了头。 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人,留着长胡子,看起来慈眉善目。 “二位是要找我吗?” “你们是何人,拦着我们大祭司做什么?”圣殿里有人走出来,瞧见苏棠,立马认出来,“是你!” 老人听着那人的语气,笑着朝苏棠道,“原来是芜河殿下的后人。” “你们圣殿有几个大祭司?” 怎么芜青是大祭司,这里又冒出一个大祭司来? 那人不悦的想说什么,被老人挥挥手拦住了。 “圣殿一共有三个大祭司,对应三位圣女,而统管圣教的,是主祭祀。”老人自我介绍道,“我叫莫安,苏圣女可以称呼我为莫祭司。” “我不是圣女了。” 苏棠将无情留下的将她驱逐出圣教的纸拿了出来。 莫安看了一眼,笑道,“的确是芜青祭司的笔迹和印记,只要主祭祀通过,从此往后,苏圣女便不是我圣教圣女了。” 说完,往前走去,并示意苏棠跟上。 苏棠询问的看向苏念溪,问她可曾认错。 苏念溪摇头,“我近距离看过他的脸,也看过他的手,他的大拇指断 了一截。” 刚刚莫安接信时,很清晰的露出了那断了半截手指的手。 苏棠点头,提步跟了上去。 圣教的圣殿,风格很特别,里面布满了白色的绸布和白色的装饰品,教徒们身着白色的衣衫,神色虔诚,整个大殿内外都十分安静,就连鸟鸣虫鸣都没有。 “芜青祭司还好吗?”莫安问。 “管吃管住,不用干活,还不错。”苏棠说。 莫安语塞了一下,笑道,“听闻苏圣女手里有一本万毒方,苏圣女觉得这本万毒方如何?” 苏棠,“尚可。” “哦?只是尚可么。” 莫安点评说,“看来苏圣女医毒上的造诣不低,不过万毒方的确是我成名之前编写的东西了,的确有很多不足,苏圣女若是喜欢,我这儿还有一本毒经。” “万毒方是莫祭司写的?” “不像我写的么?”莫安说,“不过我写的这本毒经更好。” 苏棠听他自吹自擂,没接话,但莫安提到自己的毒经,似乎很兴奋,慈祥的面容都遮不住他的骄傲自得。 很快,莫祭司就把她带到了主祭司所在的院子。 她来时,云娇也在。 云娇一见她,脸色就变了,跟前面同样 一身白三十上下的女子告状,“主祭司,就是她骗我买下了那些药材!” 云娇本以为花了钱,好歹也为圣教做了些事,这些药材总可以炖煮成药汤分发下去,回来才知道,圣教早在半月前,就屯了大量的药材,足够用一年了。 而云娇买回来的那些,除了柴胡黄连一类,不少都是新鲜难保存的药材,三个月内用不掉,就会失去药性。 等于药白买,钱也白花了! “骗?” 苏棠回她,“不是云圣女争着要买的吗?” “若你当初不说那样的话,我也不会……” “云圣女,你也不小了,还是个小孩子么,自己做了的事,连承担都做不到?既如此,你又凭什么坐上圣女的位置,受教众供奉?” 苏棠问。 周围路过的教众脚步都跟着停了一下。 云娇回过神来,背后出了一层冷寒,立马变得冷静,“主祭司,是我一时冲动了。” “你尚年轻,知错能改就好。” 主祭司悲悯的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苏棠和莫安身上,“莫祭司何事?” 莫安呈上芜青的那张纸。 云娇见到芜青的印记,再次激动起来,但一想到对手是苏棠,这里又 是圣教内,她难得聪明的忍住了,只委婉说,“苏姐姐,你何时能将我祖父放出来,他怎么说,也是圣教的大祭司。” “是他自己不想回来,我也没办法。” 苏棠面不改色的说。 云娇想争辩,苏棠朝她比了个嘘声的手势,“你又说不过我,何苦自讨没趣?” 云娇倔强的大眼里漫起眼泪。 苏棠本以为还要与主祭司纠缠一番,谁知她看过之后,说了句稍等,就进了里间,不一会儿,就拿着那张纸重新出来了,上面加盖了一个新印。 “从今往后,圣教便无你了。”主祭司说。 “是。” 苏棠没想到这么顺利。 云娇也愣了,她知道的流程,可没有这么简单,主祭司怎么这么痛快就放人了? “主祭司……” “走吧。” 主祭司说完,就回屋了。 云娇看向莫安,莫安的侍从已经拿来了他编写的《毒经》,并亲手交给了苏棠。 “靖王妃,你可以好好看一看,看看是不是比万毒方更加优秀。”莫安慈祥的说完,也走了。 云娇更加不解,怎么圣教的人,一个一个都对苏棠这么好? 若是年轻男子也罢,可莫祭司一把年纪,主 祭司更是个无欲无求的女人。 “靖王妃,我送你出去吧。” 一个老妪走来,云娇见到她,脸色更加难堪,“盲婆,你怎么对她也这么好。” 对自己却是不冷不热,话都不肯多说一句! 老妪佝偻的背勉强直起来,苏棠这才发现她一双眼睛已经瞎了,什么也看不到,但她还是准备的看向苏棠的方向,“因为她是芜河殿下的后人。” “我祖父与芜河祖姑婆也是亲姐弟,我也是芜河祖姑婆的后人。” “不一样。” 盲婆摇摇头,却没说哪里不一样,只示意苏棠跟着她出去。 苏棠没空管云娇的小性子,跟在盲婆身侧,边走边问她,“盲婆,你知道我祖母当年跟镇国侯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盲婆花白的头发轻轻颤落,“您都来了楚国,难道没听说芜河殿下和镇国侯之间的事吗?” 民间人人都知道,当年芜河圣女,不顾楚太后病危时许下的诺言,与已婚的镇国侯苟合,还诞下了一女。 在楚国,不论是教众还是普通百姓,都不齿芜河。 “我不信。” 苏棠直言,“所以我才问盲婆可曾知道,所以盲婆,您知道真相,对吗?” 第三百九十三章 慕彦 盲婆抬起看不见的眼‘看’像她的方向,老脸浮起个笑,“芜河殿下和镇国侯当年被人下了药,关在了一间房里,三天三夜才被放出来。” “是谁?” “芜河殿下没说,她死前只告诉了我这件事,求我保护她的女儿,可我没有用,我只是个瞎眼的老婆子。” 几步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圣殿门口。 盲婆没再相送,“靖王妃,尽早离开楚国,小心提防皇室,当年的事,不要深究。” 苏棠还想问她,盲婆却转身走了。 从圣殿回小别院,裴樾还没回来,苏棠便将念溪和陆无忧带回了院子。 “十八城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顺利。”陆无忧道,“而且织女城那里,该迁移的百姓都迁移到了十八城内,不过小姐所说的地动,真的会发生吗?” 地龙翻身,可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 苏棠,“到时候你便知道了,去勘探金矿的人,可有消息了?” “这两天就会有消息送来,但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苏棠又问了十八城的一些事,知道一切都照着预期的在发展后,苏棠才叫他们下去歇息了。 夜里。 裴樾回来用晚膳,顺便带给苏棠一个不算好的 消息,“盲婆死了。” “被人谋杀?” “听消息,应该是自尽。” 裴樾道,“但据本王所知,应该是被人灭口了。她今天跟你说了些什么?” “是关于我芜河祖母的事情。” 苏棠把盲婆今天说过的话跟他说了,见他若有所思,道,“王爷今日不是去陪楚皇了么,怎么会知道盲婆的事?” “楚皇在圣殿里有人手,今日他的人去回话,他也没有避讳本王。” 不止如此,裴樾还听说了另一个谣言,是关于楚皇和母后的,综合种种痕迹看,那个谣言也许是真的。 裴樾轻轻握着她的手,“娇娇,我乏了,我们歇下吧。” 苏棠没有多问,回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 苏棠任由他抱着,一整晚,就这样平静的在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中度过。 次日清晨,裴樾照旧去楚皇宫里了。 而苏棠也要去参加翁心慈‘精心’准备的小宴了。 楚朗被赐封文昌王,文昌王府在另一条富庶的大街,马车要绕过可以看到蔚蓝大海的石板路,最后才到开满了紫色槐花的文昌王府门口。 “那就是靖王妃吧。” “听说她就是靠着那张脸,才让靖王神魂颠倒的。” “凭一张脸就能爬上那么高的位置 ,真好啊。” 众人议论纷纷。 苏棠掀车帘的手微微一停,侧脸看向那些叽叽喳喳的公子小姐,微笑,“你们说的不对哦,我可不是凭着一张脸,才让靖王神魂颠倒的,我还很有钱,并且是我们大晋皇上册封的永宁公主,拥有十九座城池的封地。这些,文昌王妃都没告诉过你们吗?” 这时,有人提起前不久她亮出手腕金铃铛的事儿,一时间,众人既羞愤又尴尬。 要是文昌王妃说了这些,她们哪里还会不长眼的来酸苏棠? “原来真没说啊。” 苏棠轻笑,“各位也别怪她,她一向都是这样的,喜欢说一半遮一半,否则怎么能挑唆你们来寻我的麻烦呢?” 众人惊讶,外人只是猜测她与文昌王妃不合,没想到她大.大咧咧就说了出来。 她究竟是愚蠢,还是太过猖狂,以至于压根没把文昌王妃放在眼里? “靖王妃,王妃已经在里面久侯多时,奴婢领您进去吧。” 文昌王府的丫环快步过来。 苏棠没管还在猜测的众人,跟着丫环进了王府。 文昌王府精致,槐花飘荡,在地上铺上了一层紫。 翁心慈将宴席设在了临水的湖畔,白玉砌的栏杆上,摆着一盆盆鲜艳的花,让整个 文昌王府都有一种陷在花海里的繁荣之色。 “王妃喝茶。” 这时,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走来,捧来了一杯茶。 苏棠端起茶杯,看了眼这小厮,眉目清秀,但一只眼睛是瞎的,一只手似乎曾被烧伤过,小心的缩在衣袖里,可还是会显露出狰狞的皮肤、 “慕彦?” 苏棠没急着喝茶,轻声问。 慕彦低着头没回答,行了礼准备回翁心慈身边,就听苏棠道,“若论血缘,你应当唤我一声姐姐。” 慕彦背脊微硬,没有回头。 “看来你是不想认我这个姐姐,也好,那你今日就记着,我不是你姐姐,你与我也无任何干系。” 苏棠无情道。 慕彦轻咬着牙,回到翁心慈身边。 翁心慈不信苏棠是这么无情的人,奈何苏棠的确没把慕彦放在眼里,慕彦端给她的茶,她顺手搁在一边,也不打算喝。 “今日宴会,还有别的节目么?” 苏棠有些无聊的说。 翁心慈温柔的朝慕彦说了什么,慕彦露出感动的模样,旋即漫着泪光轻轻点了点头,飞快离开了。 翁心慈道,“他娘快死了,我让他去见最后一面。靖王妃想看节目么,正好府上来了个戏班子很不错。” “表嫂!” 翁心慈话落 ,楚朗欢喜的声音响起,接着,就见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飞奔而至,欢欣的说,“前两日息珠姐姐还说你会来,我还不信。表嫂,你既然来了,怎么在这儿干坐着,走,我这王府里有不少有趣的东西,我带你去看看。” 翁心慈捏着帕子的手收紧,楚朗面对她时,从来没有这样放松亲昵过。 甚至至今,他都不曾碰她! 翁心慈想到这一点,轻笑着上前拉着楚朗,“王爷,您太性急了,今儿客人可不少,您怎么能只顾着带靖王妃去……” “其他的是你请来的人,又不是本王请来的。” 楚朗在见识过几次翁心慈佛口蛇心的算计人后,就对她敬而远之了,“而且府里那些东西,我不想叫外人看。” “我也算外人吗?” 翁心慈苦笑。 自嫁来这文昌王府,楚朗虽不喜欢她,也不曾苛责过她,但府里很多地方,都是楚朗明确划分出来,不许她去的。 但现在他却急着带一个外人过去。 楚朗冷静看了她一会儿,说,“等你何时真的把心放在王府了,你再去看吧。” 说完,不顾翁心慈的反对,拉起了苏棠。 苏棠正好想借机去看看慕彦的娘,便顺势起来,随着楚朗一起过去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带走 苏棠一边走,一边感受翁心慈落在她后背的眼神,有点儿凉飕飕的。 她问楚朗,“你跟你王妃一直就是这么相处的?” “不然该怎么相处?”楚朗圆圆的脸上盛开笑意,“要是换成表嫂这样的……” “我劝你好好说话。” “好吧。”楚朗认怂,“我与她根本不是一路人,也处不来。” “但你对她还不错。” 苏棠说,起码物质上没有分毫亏待。 楚朗笑笑,没解释什么,两人转过弯,就离开花园了。 苏棠让楚朗带她去找慕彦。 “慕彦是前阵子她找回来的,你知道在哪儿找的吗?” “哪儿?” “青丨楼。”楚朗说,“慕容氏当年因谋逆之罪,抄家流放,嫡支的男眷都被斩首,慕彦和她娘都是旁支子弟,也受了牵连,被卖入了青丨楼。这些年过得很不好,慕彦也是在青丨楼那样的环境里出生,并且长大的,就连她娘也不知道他爹是谁,所以给他取了‘慕’姓。” “慕容氏还有其他人活着吗?” “更偏远的没受牵连的旁支,自然还活着,但比较近的且身陷囹圄的,就只有慕彦母子了。” 说话间,两人便到了慕彦母 子暂时住的小屋。 院子里收拾的很干净,但看得出来,没有旁人住,就只有他们母子。 楚朗也显得无奈,“王府的下人都被我养得自视甚高,他们没欺负他们母子,已经是本王管教过的后果了。” 苏棠点点头,刚跟楚朗踏进房门,就听到慕彦大哭,“娘!” 苏棠迈步进去,就见一个形销骨立的妇人躺在床上,呼吸急促,大约是马上要救咽气了。 “我是大夫,让开。” 苏棠上前。 慕彦没想到她回来,几乎都来不及反应,就被楚朗给提到了一旁。 苏棠把脉之后,迅速塞了颗药丸在妇人嘴里,又用银针刺穴,让她清醒过来。 慕彦看着苏棠白丨皙的手,就这样毫不避讳的按在娘亲的额头和其他穴位,她不嫌弃娘亲吗? 明明就是府里最低贱的下人,都会嫌弃她们母子,嘲笑她们母子是泥坑里爬出来的臭虫。 恍惚间,苏棠已经收回了银针。 “娘!” “她只是睡着了。” 苏棠交代了一句,就去里间找了纸笔,写了张药方给她,“你娘既有内病,也有外伤,心脏还有问题,方才便是受了刺激导致心脏病发,差点去世。你 跟你娘说什么了?” 慕彦接过药方,看看苏棠,抿唇。 “你提我了?” 苏棠浅浅勾唇,“她还怪我祖母导致了慕容氏的灭亡吗?” “不是。” 慕彦低着头,“我跟娘说,我惹您生气了。” 所以你才说,你不是我的姐姐,从此往后我们也无干系。 苏棠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你娘不恨么?” 苏棠刚刚粗粗看了一下,慕彦的娘身上全是遭人虐待的伤害,大约在青丨楼,他们过得很不好。 慕彦年纪不大,眼神却异常成熟,“她不知道什么是恨,她只希望我能过得好。” 苏棠看了看他,只叫他赶紧去抓药,便跟楚朗离开了。 慕彦苍白的嘴唇抿得更紧,最后垂下眼,“娘,我果然还是惹姐姐生气了。” 苏棠跟楚朗出来后,朝他摊手,“他们母子的卖身契给我。” “卖身契在王妃手里……” “不是白给的,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只要不是伤害我身边的人,其他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苏棠道。 楚朗为难之色顿消,“你等着,我这就去要。” 楚朗跑走,苏棠这才吩咐清风,“去叫念溪进来,让她帮忙收拾慕 彦母子的东西,今天便带她们回小别院。” “可我看,文昌王妃不会轻易把他们二人交出来。” “不肯就抢。” 这事儿她干过很多次了,很顺手。 清风看她一脸淡定,知道这是下定决心了,很快就去把守在府外的念溪叫了进来。 念溪是亲娘的孩子,等同也是慕容氏主家的小姐。 她年纪跟慕彦差不多,都是两个不知道自己确切生日的人,苏念溪便强硬的当了姐姐。 “姐姐……” 慕彦看着强势闯进来,指挥着下人替他收拾行李的苏念溪,这两个字怎么念怎么别扭。 苏念溪却不管他,只冷冷吩咐,“棠姐姐心地善良,但我不一样,我要是发现你有任何想要谋害棠姐姐的心思,我会第一个杀了你和你娘。” 苏念溪看起来少女,却是被琴娘用残酷手段训练出来的杀手,她眼一厉,杀气涌出,让人脚底发寒。 慕彦,“我不会背叛姐姐。” 苏念溪并不信他,看他一眼后,见少少的行礼收拾好,才带着她往外而去。 果不其然,翁心慈并不肯交出慕彦母子的卖身契。 “那就抢。” 苏棠慢条斯理的说,“有楚朗在,起码文 昌王府的人不敢动手。其他人若是敢拦,那就杀。” 暗处,翁心慈的人看着人比花娇的苏棠,残忍的说出‘杀’字,犹豫了一下, 翁心慈安插丨进来的人不多,每一个都很珍贵,若是为了慕彦母子而被杀,也太划不来了。 这一犹豫,清风和苏念溪已经迅速带着慕彦母子离开了。 翁心慈闻讯赶来,伪装的温和有些破碎,“靖王妃,你这是何意?” “怎么了,文昌王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苏棠问楚朗,“小皇子,原来文昌王妃还没答应吗?” 楚朗:……表嫂,你就坑我吧。 翁心慈看向楚朗,神色间,竟涌出委屈,“王爷,妾身不是说过,慕彦母子对妾身很重要,不能送人吗?” “你要缺下人,我再给你买几个好了。” 楚朗也难得心虚。 翁心慈轻吸一口气都没能压下去眼中的湿意,重新看向苏棠,“靖王妃,君子不夺人所好,慕彦母子对本妃有恩,本妃这才接他们来王府休养,不想他们再个人当奴婢,还请王妃将人还给我吧。” 众人一听,连连感慨翁心慈果然是菩萨心肠。 对强行抢人的苏棠,更加厌恶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荣瑞 苏棠道,“恰巧,我见慕彦跟我弟弟很像,一时怜悯心起,已经认他做弟弟了。既然文昌王妃是要报恩,将他们母子留在本妃那儿,岂不更好?” “靖王妃认一个青丨楼之子为弟弟?” 有人噗呲声笑出来,讽刺问,“靖王妃,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苏棠勾唇,“本妃人傻钱多,合了眼缘,管他什么身份,做了本妃的义弟,那他就不再是青丨楼之子。这位夫人,我劝你说话客气些,否则休怪本妃不客气。” 那夫人被苏棠一通抢白,很不高兴,“靖王妃,这里是楚国,不是你大晋。” “是啊,即便这里是楚国,我也依旧是靖王妃。” 苏棠问她,“有什么区别吗?还是说,楚国不认大晋的靖王妃?” 那夫人气到浑身发发麻,这个苏棠,怎么这样混不吝! 翁心慈倒是领教过多会苏棠的本事,她知道,靠嘴皮子是赢不了苏棠的。 翁心慈直接示意暗卫去拦人,这时,她的丫环上前,低低道,“刚才靖王妃说了,谁敢拦,杀无赦。” 实在犯不着,为了慕彦母子,浪费他们的人力。 “好了好了,今天你不是特意为靖王妃办小宴么。” 楚朗说。 翁心慈合着眼睛缓了缓情绪,才终于能正 常跟苏棠说话了。 “好,那两个人,就当我送给靖王妃的,希望靖王妃不是一时新鲜,转头就把人给扔了。” “自然。” 苏棠轻笑。 翁心慈呼出一口浊气,重新带着众人去湖边喝茶说话。 虽然从头到尾,苏棠都是一个人坐在湖边喂那些七彩斑斓的小鱼,但她一点也没有被孤立的尴尬,还玩出了她才是这里的主人家的感觉,要鱼食换点心问菜谱,甚至离开时,还要了个鱼缸,装了几尾小鱼回去。 那群夫人们从头到尾,都像是鱼刺卡了喉咙。 苏棠越畅快,她们就越难受,有心上前挑衅,结果都是战五渣,苏棠三言两语就给她们驳了回来。 离开时,苏棠跟众人告别,“几位真是和善又有趣,希望下次还有这样的宴会能与各位相聚。” 一群人跟得了帕金森似的浑身颤抖,直到苏棠扬长而去。 回去的路上,阿圆抱着那缸鱼,说,“那些夫人们怎么对您那么大的敌意呀?” “对我没敌意的,翁心慈也没邀请过来。” 来的,都是对她不满的。 阿圆,“文昌王妃也真是的,都到了楚国,她也嫁了人了,怎么还对您纠缠不放?难不成揪着您,她还能有什么好处不成?” “这就要看翁心慈的目的了。” 翁心慈不是一般只知道争风吃醋的女人,她能打理好一个诺大的翁山郡,就足以证明她的能力。 而有能力的人,都不会甘心沉溺与后宅,默默无闻。 苏棠暂时猜不到翁心慈的目的,但楚皇室除了楚朗和楚似玉,各个都是人精,想来也轮不到翁心慈兴风作浪,便暂时搁在了一边。 回到小别院。 束修已经跟苏念溪搭上话了,正帮着苏念溪一起安顿慕彦母子。 “敏珠还是没回来吗?” “没有,不过别院今儿来了位宗室夫人想见她,现在还在花厅等着呢。” 皇室楚家,除了楚玉那一脉曾经的嫡支血脉凋零,楚皇所出的楚家旁支,却是子嗣繁盛,楚皇登基后,他的亲姐弟也相继被接入了王都生活。 敏珠的生母,便是其中之一,只可惜发了疯,被楚氏刻意抹去了存在的痕迹。 “我去瞧瞧吧。” 苏棠带着阿圆往花厅去。 远远的,就见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正在喝茶,气度雍容和蔼,眉目间都透出一股成熟温柔的美来,是曾经的琴娘根本伪装不出的发自内心的温柔和蔼。 但还不等苏棠说话,那妇人忽然睁大眼睛,激动的站了起来,“我儿!” 苏棠脚步一顿,还没说话,那妇人便因为激动过度而晕了。 花厅顿时一片手忙脚乱。 苏棠这时才得知,这位夫人,是楚皇的亲妹妹,与丈夫和离多年,如今独居一隅,皇上赐封了一个荣瑞县主的封号,外人见了她,也只唤一声荣瑞夫人,不再冠以夫姓。 看来这位跟丈夫曾经闹得很僵。 好在荣瑞夫人身体不错,没多久,就幽幽醒来了。 刚醒来,就哭着问,“我儿,我儿呢,我看到她了!” “夫人,没有小姐,你出现幻觉了。”荣瑞夫人的丫环红着眼劝道。 “幻觉?” 荣瑞夫人再次朝苏棠看去,却没有看到她身后,那个圆圆脸的小姑娘。 果然,是幻觉…… “小姐,参汤熬好了,奴婢在里头加了些甘草,味道一点儿也不苦呢。”阿圆见荣瑞夫人醒了,小圆脸扬起个大.大的笑,“夫人,您要现在趁热喝吗?” 荣瑞夫人直直盯着她,眼睛都不肯眨一下,生怕眨眼后,她又消失了。 她有很强烈的直觉,这就是她的女儿,是被那个恶心男人养的外室偷走的孩子,她的儿啊! “小姐,奴婢哪里说错话吗?” 阿圆下意识的躲到苏棠身后。 苏棠也不解的看向荣瑞夫人,这不看还好,仔细看去,发现她的鼻子和嘴唇,与阿圆的的确有些相似。 但荣瑞夫人是 鹅蛋脸,阿圆的是保准的可爱圆脸,其他地方也不像…… “夫人,您先喝了参汤吧,敏珠今日大约不会回来了,待她回来,我会让她登门拜访夫人。” 苏棠说完,便要送客。 荣瑞夫人的丫环歉意道,“王妃切勿责怪,夫人这样,已有很多年了,总是会把适龄的小姐,误认成当年失踪的小姐。” “不,这次我没……” “夫人,无凭无据,您已经吓着靖王妃了。”丫环劝她。 荣瑞夫人这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后,立马道了歉,并一勺一勺喝完了参汤。 期间还问阿圆家住哪里,今年多大之类的问题。 阿圆在苏棠的示意下,老老实实说了,还歉意道,“夫人,我肯定不是您丢了的孩子,我有娘,我娘为了保护我死了。” 荣瑞夫人听她口口声声说着想念已故的娘,泪如雨下,最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呜咽着走了。 阿圆有些害怕,“小姐,奴婢不会又惹祸了吧?” “你怎么总是怕自己惹祸。” 苏棠笑着捏捏她软乎乎的脸蛋,“放心,不关你的事,今儿也累了,下去歇着吧。” “是。” 阿圆欢喜的走了。 阿圆一走,苏棠就叫了陆无忧来,“去查查,这荣瑞夫人,到底怎么回事。” 第三百九十六章 黄雀在后 荣瑞夫人的古怪,没有让小别院的人太在意。 晚上,敏珠就回来了。 潋滟一直跟着敏珠伺候,倒也真心实意,最要紧的是,潋滟体内的断肠散毒在月前发作了一次,但因为苏棠给她吃过的那颗解毒丹,所以只轻微吐了口血,就没事了。 这让苏棠对断肠散的恐惧消散了大半。 “王妃,这次回来,我是来告辞的,我暂时要离开几天了。” 敏珠没有隐瞒苏棠,说,“我要回楼兰一趟。” “荣瑞夫人今天来找过你。” “我知道。” 荣瑞夫人算起来,是敏珠的亲姨,但敏珠现在不想跟楚家的人扯上关系。 苏棠没有阻拦,“你要带着潋滟一起吗?” 潋滟先跪了下来,“奴婢愿意跟着敏珠公主一起离开。” 潋滟心知,她之前是被皇上送给靖王做妾室的,如今目的暴露,王妃有大人大量饶她一命,她再留下来,她自己都觉得不安心。 敏珠点点头。 苏棠又给了潋滟一些解毒丹,让她撑不住的时候来见自己。 潋滟感激的应了。 天一擦黑,敏珠就出发了,让束修好一阵感慨,“我外邦公主为主角写的话本子还没写完呢。” “你说翻译《驯夫策》的事 ,办得怎么样了?” “王妃,我好歹也是二十好几的有为青年,这点小事怎么可能拖拖拉拉一直办不好?” 束修叉着腰,嘚瑟的说,“我已经让书局加快印刷了,很快就能发行了。” “再快一些吧。” 苏棠说,“我总觉得,这楚国,也太平不了很久了。” 夜里,裴樾让人送消息回来,他在楚皇宫查出了一些东西,暂时不能回来,让苏棠早些歇息。 苏棠知道他在查先皇后的事,吃过晚膳看了会儿书,就准备躺下了。 ‘嘭嘭嘭——!’ 有人敲门。 念溪一溜烟爬起来,拉开门,就跟仇嬷嬷打了个照面。 仇嬷嬷见到眼生的念溪,再看她衣冠不整、明显是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样子,不满的说,“你们这些下人平日来就是这样懒散的?” 果然下人肖主子,王妃平日里只怕也不是个多管事的。 “嬷嬷漏夜前来,所为何事。”苏棠披着外衫站在门口,“王爷没有回来,若是寻王爷,嬷嬷明日再来吧。” “奴婢是来寻王妃的。” 仇嬷嬷语气急起来,“听闻王妃医术了得,可不可以请王妃看看小嫦?” “小嫦生病了,你寻大夫就是。”阿圆说。 “请 过大夫,可大夫也束手无策,还说小嫦有可能熬不过今夜。” 仇嬷嬷浑浊的老眼泛起泪花,恳求苏棠,“老奴膝下如今就剩下这一个孙女儿了,求王妃看在老奴一家子都是为了救王爷而牺牲的份上,伸出援手,帮奴婢一把,救救小嫦吧。” “小嫦生了什么病?” “不知道。”仇嬷嬷强忍着泪水,嘶哑着嗓子说,“大夫也说不清她是生了什么病,只知道她浑身发烫,还说胡话,可大夫诊脉,又说她不像是风寒感冒,更像是被人下了毒,还说她脉象越来越弱……” 仇嬷嬷咬了咬牙,跪在了苏棠跟前,“王妃,老奴求您。之前都是老奴有眼不识泰山,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奴婢一回吧。” 苏棠看着悲戚的仇嬷嬷,吩咐阿圆,“去拿我的药箱。” 这就是答应去救人了。 苏棠回里屋更衣,又将阿圆留下,这才带着清风和念溪一道坐上了去看小嫦的马车。 今天的夜格外的黑,空气泛着湿气,似乎即将有大风雨降临。 果然,马车走到一盘,狂风大作,倾盆大雨呼啸而至,雨势大到人眼睛都快睁不开。 “不行,姐姐,这风雨太大了,咱们又是走的临海边的 路,恐怕一会儿会有大风浪打上来,咱们得找个地方避一避。” 苏念溪说。 仇嬷嬷一听,哭着问,“那小嫦怎么办,再耽搁下去,她就真的活不成了。” “可也不能叫我家王妃冒险!” “王妃。”仇嬷嬷不理苏念溪,只恳求苏棠,“您一定要救小嫦,前面这段路我熟悉,只要拐过去,马上就能避开海边的风浪了。” “那就拐过去吧。” 左右是要避开风浪。 苏棠让苏念溪也进了马车,只留清风在前面驾马。 可这雨势,真是苏棠前所未见的大,整个楚王都都好像被笼罩着白雾氤氲的大雨之中,漆黑的夜色里,灯笼那幽幽的火光早已经被扑灭。 人只能面前试探着往前走。 仇嬷嬷指挥着清风,最后干脆直接跟清风一起到前头驾马。 轰隆——! 雷电闪过。 就是那一瞬间,清风看到了黑暗里提着寒刀等着他们的一群杀手。 “王妃,有诈——!” 清风话未说完,仇嬷嬷突然发难,一掌把清风打了下去。 苏棠没想到仇嬷嬷这么疼小嫦的人,居然也能拿小嫦重病将死这样的由头做借口,甚至肯下跪。 “姐姐,怎么办?” 这么大的雨,苏棠的 毒药根本撒不出来。 苏棠按住苏念溪,“别怕,我带了暗卫出来。” 这时,仇嬷嬷突然尖叫一声,“王妃,您算计奴婢!” 说完,便是一道惨叫。 这又是怎么回事? 苏棠掀开车帘去看,闪电掠过,仇嬷嬷也被人打倒在地,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影已经与她面对面的贴着了。 苏棠只来得及把念溪往旁边一推,那人长剑落空,并不恋战,一把抓住苏棠就跑了。 他十分熟悉地势,很轻巧的甩开了跟踪的暗卫,借着大雨的掩护,将苏棠打晕后,扔到了一个干燥的房间里。 苏棠晕倒前,还在想,仇嬷嬷这是被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么。 昏睡一夜。 翌日醒来,大雨还没停,稀里哗啦的冲刷着仿佛,从屋檐流下的速度都快变成了一条直线。 苏棠环顾四周,衣裳没换,还是湿漉漉的,她也成功的发烧了。 而这间屋子,很大,也很空,除了一把固定的床榻,什么都没有。 “喂,有人吗?” 苏棠头晕乎乎的,想要起身,结果又跌了回去。 就是这个空隙,门底下拉开一个小口子,有人用铁盘装了饭菜送进来。 熟悉的大铁碗。 难道抓了她的,又是楚临?! 第三百九十七章 证人 苏棠拿过饭,确定无毒之后,靠着墙根慢慢吃。 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力气,才朝外喊,“要噎死了,给我碗水。” 不一会儿,那小口子又打开了,有人递来一碗水。 苏棠喝了水,吃了饭,又道,“衣裳还没干,给我找身干净的来。” 外面默了默,没多久,找来一身衣裳。 苏棠瞧着这条裙子,可四周毫无遮挡的窗户,嘴角轻轻翘起,将衣裳慢慢撕开,结成布条,然后抛在了房梁上。 “落在你们手里,我肯定活不成了,既然这样,我干脆死了算了。” 说完,踩着床榻,就要把脖子挂上去。 但门外的人只是犹豫,却并未进来。 苏棠继续把头往上挂,她当然不会真的上吊,但外面的人隔着窗子看不真切,她造出个假影子总是可以的。 这样想着,她开始了表演,谁知脚下一滑,人真的挂上去了! “救……” 苏棠无力的挂在绳子上,窒息的感觉涌上来。 也是这时,外面的侍女终于下定决心打开了锁,几步跃起削断了苏棠上吊的布条。 但侍女没想到的是,她刚接到苏棠的一瞬间,一根细细的银针直接扎入她脖颈后面的穴位,让她晕了过去。 苏棠摸摸脖子,轻叹,不来点儿真的,这侍女都不肯上当的。 她飞快把侍女拖到角落,跟她换了外衣,重新盘了头发,这才低头躬身,退出了房间,便锁好了房门。 出来,她才发现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很大的宅子。 光是关她的房间外,便有一片精心打理的花园,出了院子,亭台楼阁,甚至假山飞瀑都有,白玉桥拱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桥边还有仙鹤在踱步。 这儿收拾的,简直如同仙境。 楚临的东宫是这个调调? 不太像。 苏棠一边思索,一边往前去,正好几个丫环迎面而来,苏棠赶忙躲到了一旁的假山后。 就听那几个侍女议论,“小主子关了个人在这里?” “别打听,这不是咱们该关心的事,咱们只要打理好院子,等待主人每个月的到来便是。” “主子下次什么时候来?奴婢好久没有看到过主子了,姐姐,主子在外到底是什么身份呐,怎么也不见他带夫人过来?” “你不需要知道,下次再敢打听,一律处理掉。” 那侍女吓得面无血色,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苏棠听着她们的话,总觉得这番描述很熟悉,好像虞落曾说她自小长大的院子 ,就有一个这样定时到来,身份尊贵但不知具体身份的主子。 “是谁在那里偷听!” 突然,刚才的侍女猛地回过了头,朝苏棠的方向看了过来。 苏棠屏住呼吸,但那个侍女还是走了过来。 果然,这里的侍女,人人都会些拳脚功夫。 苏棠正思索怎么脱身,一只小猫忽然被人扔了出来,然后喵呜一声跑了。 侍女们见到只是一只猫,松了口气。 “好了姐姐,西边的花圃要换新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嗯。” 那侍女迟疑的朝苏棠的方向看了一眼,转头走了。 她们一走,苏棠的手臂就被人抓住,“跟我来!” 说完,飞快带她熟门熟路的穿过假山离开了。 她们走后不久,之前那侍女还是特意赶来看了眼,见没人,这才彻底放心。 苏棠一路被带着到了一处偏僻的小仓库内,也看到了做侍女打扮的虞落。 “虞姨!” “你怎么在这里?”虞落问,“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我被人抓进来的。” 虞落摸摸她湿了的头发和滚烫的额头,皱眉道,“我尽快送你离开。” 苏棠点点头,问起虞落在这里的原因。 虞落露出轻松之色,“我不负众望 ,终于找到了能证明庸王并非李淑妃与你们大晋皇上所生的证据。” “她已经被削发为尼,废黜妃位了。”苏棠道。 “当真?” 虞落更加高兴,“看来先皇后也在天上保佑我们,惩治这个女人!” “先说说庸王之事,虞姨你说的证据,现在在哪儿?” “我安置在城外,是当初替李氏接生的产婆。那产婆本是她在路边一户农家随便抓来的,接生之后,她想要杀人灭口,谁知那产婆当晚拉肚子,一直蹲在厕所里。在亲眼目的丈夫孩子都被杀之后,疯了一段时间,后来被好心人捡了回去,又重新成了家。” 虞落说,“我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作证时,她当场便跟现任丈夫写了和离书,孤身随我出来了。” 苏棠都有些佩服这个勇敢的产婆了。 “那好,迟些让她写一份口供,我叫人先一步送回大晋去。” “好。” 两人商议完,虞落算着时间,差不多也到侍女们用膳并休息的时候了,便带着苏棠从小仓库出来,准备穿过一条平常没什么人走的小道出府。 两人不敢停留,脚步飞快的往外走,毕竟这里的侍女都会功夫,仅凭虞落可打不赢。 “小棠儿 ,既然来了,怎么也不多坐一会儿?” 前方转角,一袭锦袍的楚太子笑着走出来,负着手,瞧了眼虞落,“原来是你,也算有些本事,孤找了你好久。” 虞落将苏棠护在身后。 楚临并不在意的笑笑,他知道虞落护不住苏棠。 但这样猫捉老鼠的的感觉,却令他很愉悦,也让他压下了下属,不疾不徐的说,“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太子殿下何必明知故问,光说废话,不会口渴吗?” “真是不省心。” 楚临宠溺孩子似的说,“靖王昨晚夜袭皇宫,孤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父皇没有怀疑到他身上,你呢,又差点被他的人抓走,孤好心救你回来,你却跟另一个叛徒一起,想要逃走。” 苏棠听得反胃,“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做个交易?” “交易?”楚临说,“小棠儿,你还有什么可以跟我交易的吗?” “有啊。” 苏棠轻轻一笑,就听‘砰’的一声,她们刚才待过的小仓库,居然直接炸了! 楚临的脸色,果然变了变,就听苏棠道,“要是太子殿下不放我们走,你这处仙境似的别院,会炸的稀巴烂也说不定,所以这个交易,太子殿下做吗?” 第三百九十八章 炸了它 楚临不解,他检查过,苏棠身上没有带火药之类的东西,难道是虞落? 其实都不是,只是苏棠发现那个小仓库里堆满了面粉,并利用了粉尘爆炸的原理而已。 要把这个别院炸个稀巴烂,苏棠做不到,她只是在诈楚临,赌他不敢毁了这座别院。 因为这座别院,是大主子——楚皇的。 “小棠儿,你做了什么?” “你放我走,我不是不可以考虑告诉你。” 楚临看着她,半晌,浅浅一笑,“那你们走吧。反正我要想请你过来,也很简单。” 苏棠忍了忍,没反驳他。 跟着虞落一路憋憋屈屈的往外走,直到快走出这处别院,突然‘轰隆’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浓浓的火药味扑鼻而来。 苏棠和虞落诧异之后,想都没想,拔腿就跑! “小棠儿。” 楚临的语气,有些冷了。 苏棠冤枉,这真不是她炸的啊! 但她知道,楚临肯定不会听她解释的。 什么叫日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眼看着就要迈过门槛,楚临亲自抓了上来。 苏棠眼睁睁看着他要抓住自己的胳膊,突然,一道剑光闪过,楚临不得不闪避开,再看时,苏棠已经落到了执剑的裴樾怀中。 裴樾看向楚临,“太子殿下可要解释一下,为何要抓本王的王妃?” “别院是你炸 的?”楚临问裴樾,他笑着摇头,“表弟,你知不知道,这里曾是你母后所住的地方,也是她最爱的院子,你怎么能把它毁了?” “因为它已经被不干净的东西玷污了,若母后还在,也会跟我一样,毁了它。” 裴樾说完,手里长剑一斩。 楚临身边的暗卫出现得及时,楚临耳畔的长发也被削去,脸颊上也划出一道长而狰狞的血口。 “表弟,这是你的警告么?”楚临薄凉笑问。 “这是战书。” 裴樾说完,松明已经驾着马车过来了。 裴樾让苏棠先上马车,苏棠拉着虞落要一起走。 “她不能走。”楚临随意抹了下脸上的血,让他此刻看起来更显得妖冶,“王妃可以走,但虞落是孤的人,她不能离开。” “什么虞落,她不叫虞落。” 苏棠理直气壮的说,“我还没找太子殿下问你为何要关押我的虞姨,太子殿下竟要先兴师问罪吗?” 裴樾,“松明,带人上马车。” “是!” 松明以及护卫们全数拔刀。 “表弟是真的要与孤,争一争这太子之位了?” “本王没有兴趣。” 裴樾见苏棠二人已经上了马车,冷冷睨了眼楚临,“但大楚,并非只有你一个人,有资格当太子。” 楚息珠觊觎太子之位,可是很久了。 马车顺利离 开。 苏棠这时候,才发现自己额头越来越烫了。 晕过去之前,苏棠看到裴樾紧抿的薄唇,轻轻捏捏他手心,“我没事……” 话刚说完,就彻底晕了过去。 裴樾将她抱在怀里,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刚回到小别院,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仇嬷嬷和小嫦。 小嫦也发烧了,看起来有些憔悴,“主子,你怎么样,你的脸色看起来……” “松明,废去仇嬷嬷功夫,撤换大别院所有奴婢,即日起到本王与王妃离楚,再不许她们踏出别院一步,若敢违背,直接断其手脚,扔去乡下,不必回禀本王。” “是!” 松明的功夫在仇嬷嬷之上,加上仇嬷嬷并不敢反抗,松明几招便卸了仇嬷嬷的功夫。 “主子,您这是做什么呀!”小嫦哭着喊,“就算嬷嬷一时糊涂,您也不能这么对她呀,当年要不是为了救你,我哥哥,和我爹娘也不会死……” 小嫦话未说完,裴樾已经冷着脸走了,再无从前任何一丝的怜悯和忍让。 小嫦这才知道,原来王妃,真的是主子的逆鳞! 小嫦和仇嬷嬷被赶出来,哭着道,“嬷嬷,主子这次真的生气了,咱们怎么办?要不然,我再去求求主子,求求王妃,只要王妃肯原谅嬷嬷,主子一定也会原谅嬷嬷的。” “你们 还是别费心思了。” 杜若冷漠道,“你们竟然存了想害死王妃的心,这次王妃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是对王爷有天大的恩情,王爷也不会容你们苟活。况且,当年是仇嬷嬷你自愿抱了自家孩子去换王爷的,当时皇后娘娘还阻止了你,是你瞒着皇后娘娘,私自做的,还因此激怒那群绑匪,不仅杀了你的孙子,更杀了皇后娘娘最忠心的两位嬷嬷和一位护卫,连累皇后娘娘身受重伤。” “可嬷嬷也救了王爷啊?” “所以王爷和皇后娘娘才会这么容忍你们,这些年锦衣玉食,嘘寒问暖,王爷把几乎能给的都给你们了,是你们不肯脱离奴籍,是你们非要守在这里,若说还恩,王爷早还了。” 杜若冷冷看着她们,“王爷说不想再看到你们,你们这辈子,就别再想着搞事,好好过你们的富贵日子吧。” 大雨淅沥沥。 苏棠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前世,回到了被沈云轩送去裴樾床榻服侍的那一晚。 她记起那一晚,裴樾的紧张和小心讨好,也记起他在知道,自己还在替沈云轩求富贵时的愤怒。 梦着梦着,苏棠就笑醒了。 醒来,才看到床边正在办公的裴樾。 他下巴上居然都冒出了青褐色的胡渣,一双凤眼布满血丝。 他这是熬了多久没睡 ? “醒了?” 裴樾察觉到她醒来,立即放下了手里的信件走来。 苏棠感觉自己已经退烧了,问他,“我昏睡了多久?” “两天了。” “那王爷也两天两夜没睡?” “睡了……” “王爷不但没睡,饭都没怎么吃呢!” 阿圆进来告完状,摸摸苏棠的额头,确定退烧了,欢喜说,“小姐饿了吧,我去给小姐准备好吃的!” 苏棠弯眼答应,又推推裴樾,“王爷先去洗漱,一会儿我们一起吃饭。” 裴樾没动,只将她抱在怀里。 苏棠知道他是吓到了,安慰的拍拍他的后背,“王爷又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我,而且我也不希望被人时时刻刻盯着,再说了,昨日是天气情况特殊,否则楚临也是带不走我的,王爷别担心啦。” 裴樾心绪涌动。 明明是她遇到了危险,明明是她差点出事,明明是他的失误,才让她又一次受到伤害,她却想着要安慰他。 “好,我去洗漱。” 裴樾顺从的起身。 苏棠看他听话,才笑着在在下巴上蹭了蹭,“哎呀,扎脸,胡子也得刮刮!” 裴樾幽黑的眼望着她明净的脸,轻轻‘嗯’了一声,乖乖去了内间。 他一走,苏棠立马起床去找虞落了,夜长梦多,她必须马上把虞落说的那个产婆接回来才行! 第三百九十九章 到达 虞落被安置在了敏珠曾住的小院。 苏棠刚来,虞落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王爷已经安排人去接了,她的口供也同时送回大晋了,你就放心吧。” 苏棠没想到裴樾都安排妥当了。 这才重新回房,等着裴樾洗漱出来,一起吃饭。 因为苏棠刚大病初愈,阿圆准备的饭菜,都是好克化的食物,但也兼顾了味道。 苏棠连喝了两碗鱼片粥,才满足的朝阿圆伸出碗,“再来一碗!” “小姐,您吃太多了,会胖的。” “无妨,一碗粥而已,胖不了多少。” 裴樾拿过碗,给她盛了一碗。 苏棠敞开肚皮,就着小菜,又吃下去一碗,才满足的靠在椅背上,喝甜甜的蜜茶。 喝完茶,见裴樾没有离开的意思,问他,“王爷的公务处理完了?” “就在这里处理。” “王爷……” “成王夫妇下午已经进京了。”裴樾道,“迟些他们会过来探望。” 苏棠‘原来如此’的点点头,坐在门口,看雨珠滴答滴答。 没多久,苏念溪就领着成王夫妇过来了。 苏婷见苏念溪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知道她这几日肯定不好过,只能悄悄朝她眨眨眼,示意阿圆带她下去安慰安慰,这才优雅的看向成王夫妇。 成王皮肤黑了一些,但精神看起来 不错。 乌兰似乎在跟他闹别扭,与他并肩站着的时候,都要离得远远的,袖袍都不肯挨一下。 裴樾淡声问,“这一路可还顺利?” “有劳皇兄关心,一路顺利。” “当然顺利,成王还救了好几个美人儿,成日的暖香在怀呢。” 乌兰酸溜溜说。 成王苦笑,“乌兰,这些话咱们回去再说。” 乌兰哼了声。 裴樾让二人坐下,又问了一些话。 结果越说,乌兰眼里泪光越多。 裴樾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但苏棠知道乌兰本性不坏,又看成王不断朝她投来求救的眼神,只好道,“我这小别院的后面,有一个望月台,可以看到楚王都的全貌,乌兰,你想去看看吗?” “想去,留在这儿我都要憋死了。” 乌兰赌气的说了一句,就跟苏棠出来了。 不出来还好,一出来,乌兰直接水漫金山,哇哇大哭,停都停不下来。 苏棠带她到望月楼,让她好好发泄了一通,才叫人打来水让她洗了把脸,又端了蜜茶给她。 “怎么哭成这样?” “还不是成王。”乌兰把这一路上,他们不断遇到卖身葬父的可怜农女、被逼良为娼的无辜少女、独自行走江湖的孤儿侠女等等美人,成王都伸手搭救,最后引得美人扑怀的事。 乌兰说, “要不是我一路闹着,他都敢把这些美人全都收到后院了!” 苏棠道,“这的确是太巧了,就算时间苦难女子不少,怎么偏偏你们遇见的全是漂亮的?” 乌兰一顿,“对啊,哪来这么多楚楚可怜的美人。” “你们被人算计了。”成王大约也看出来了。 “他也这么说过。” 乌兰心虚起来,可是她没相信,还一路跟他闹。 乌兰又呜呜哭起来,“是我冤枉他了。” 说完,又哭着要跑回去,被苏棠一把抓住,“别着急,歇会儿再去,这一会儿他跑不了。” 乌兰冷静下来,跟苏棠哭丧着脸说,“王妃,我哭得眼睛疼。” 苏棠让阿圆去给她煮了两个鸡蛋来。 乌兰揉着眼睛,想起什么,神秘兮兮的说,“王妃,你可知道你们离京后,京城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靖王独自进宫,当着太后的面,杀了李家家主。太后的癔症原本好了些,目睹李家家主被杀后,当场就疯了,嚷着要杀靖王,但皇帝居然压着这件事秘而不发,李家和庸王白吃了这哑巴亏。” 苏棠讶异。 裴樾居然直接杀了李家家主?他还回了宫?他就不怕皇帝一怒之下借机杀了他么。 苏棠想起裴樾那个无法打开的匣子。 难道找到匣子时, 还顺便找到了其他东西? “王妃,宫中来人了,说今晚设宴,款待楚国来使,请王妃务必到场。” “楚国的皇宫我还未见过呢。” 乌兰说,“原本我差一点就要被送来楚国和亲了,还好楚国的太子和小皇子已有妻室,我那些可怜的堂姐们嫁过来,只能嫁给一些宗亲。” “楚国的皇宫很漂亮。”苏棠说。 “但越漂亮的东西越危险。” 乌兰接话,人也变得正经起来,“我也不傻的。” 苏棠见她心里有数,也不再多提。 乌兰临走时,告诉她,“这一路,那位叫连诀的使臣都跟我们在一起,靖王妃,这个男人好像是冲着靖王殿下来的,你务必要提醒靖王殿下小心。” “嗯。” 苏棠说完,站在望月亭边朝诺大的楚王都看去,大雨已经停了,血色的残阳悬挂在天际要落不落,白云也被染上霞光。 而那霞光之下,别院之外,一袭白衣的连诀朝她看来,并朝她轻轻一笑。 他说,“苏小姐,好久不见。” 温润似玉,君子如琢。 苏棠当初见他时,还能在他眼中找到一丝不甘就死的活气,此刻,却是一望无垠的空洞和空白。 连诀,你千辛万苦来到大楚,又有什么目的呢? 苏棠收回目光,转身下楼。 夜色降临时, 皇宫的马车就来了。 苏棠和裴樾一起入宫,束修因为要催着加印话本子的事,就没跟去。 夜晚的楚皇宫,更加渺渺如仙境。 苏棠发现,楚皇的喜好,跟之前先皇后的那处别院十分相似,同样的仙气缥缈,难道这就是楚皇室统一爱好? “哎~~我的羊~~救救我~~” 一道轻呼传来,苏棠就见楚似玉拽着一只狂奔的羊的羊角,被羊角颠得像抽了风,说话都都带着波浪形的颤音。 苏棠有些不忍直视,“王爷,帮她一把吧。” 裴樾看了一眼,一脚把羊踢飞了。 楚似玉得救,瘫坐在地上,“谢~~” 还有波浪音,苏棠礼貌的问,“似玉公主在唱歌吗?楚国的民歌,还挺别致。” 楚似玉脸红透,瞪了眼揶揄她的苏棠,羞愤的要跑,结果腿还是软的,刚起来,又跌了回去。 她难过的哭起来,“呜呜~~” 还带着波浪音。 楚似玉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眼看着苏棠要张嘴,再也顾不上波浪音,呜~~呜~~的大哭着跑了。 苏棠没想到这小公主还挺好玩,正要跟裴樾说说,一道不和谐的女声插丨进来。 “谁不知道似玉公主是皇上的掌上明珠,靖王夫妇却如此欺负人,看来你们当真是没把我大楚,放在眼里啊!” 第四百章 重查当年案 苏棠听着语气,大约是之前没见过的人。 回头,就见几个公子簇拥着一位肤白貌美的少女走了过来。 看她的脸,苏棠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苏棠迟疑间,那少女像是认出了裴樾,惊恐的停住脚步,“是你?” “萱儿,怎么了,你见过靖王殿下?” 郑萱儿身边的人问。 郑萱儿何止是见过,而且还触目惊心! 几年前,她尚还年幼,顽劣心起,悄悄跟着爹爹去战场,就是在战场上,见到了犹如修罗一般杀人不眨眼的靖王。 那个犹如死神一般,收割着性命面不改色的男人,甚至还差点一刀将她也杀了。 之后郑萱儿回来,做了几年的噩梦。 但裴樾明显没认出她,只是看了眼这群人,“郑家?谁给你们的胆子,赶来本王跟前放肆。” 冷淡的一句话,吓得郑萱儿腿软。 但郑家的公子却没见过靖王的可怕,在他们看来,靖王再尊贵,那也是大晋的王爷,而萱儿,可是太子妃的大热人选,郑家更是世家,有什么好怕靖王的? “就是放肆了又怎么样?谁叫你们欺负似玉公主……” 裴樾袖子轻甩,这些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公子哥儿们去,全部被扑面而来的罡风扫倒在地。 郑 萱儿后退两步,生怕裴樾拔剑杀了她。 然而裴樾连多看几人一眼的心思都没有,直接牵着苏棠走了。 苏棠明了,原来是郑家人,难怪。 “王爷,我想去见见月妃娘娘。” 苏棠想起月妃当初没能交给她的东西,她想去问问,正好可以借着楚似玉的名头去。 裴樾拉住她,“月妃的宫殿已经锁了,你进不去。” “锁了?何时的事?” 苏棠惊讶问。 裴樾淡声道,“就在你上次误入月妃寝宫之后。” “那月妃想要交给王爷的东西……” “肯定也不存在了。” 裴樾道。 苏棠听他的语气,问他,“王爷是不是已经知道真相了。” 她握着裴樾的手,总觉得他的手心有些寒冷。 裴樾凤眼直视着前方,那里,楚皇正与叶妃一起款款而来,温润俊美。 楚息珠姐弟和太子跟随其后,而楚息珠身后,是连诀。 “今日是为大晋来使准备的晚宴,希望我楚国与大晋,永结秦晋之好。” 楚皇举杯,众人跟着附和。 就连楚临也好像没事人一般举起了酒杯,只不过他是朝着裴樾笑的,笑容意味深长。 酒过三巡,有人忽然提起苏棠的身份。 “听闻靖王妃乃是当年圣教圣女,与镇国 侯之后,如今你坐在宴席上,一定感慨万千吧。” 毕竟圣女芜河,和镇国侯都死于现任皇帝之手。 苏棠看向开口的人,正是跟郑萱儿坐在一起的郑家家主。 他对苏棠充满了鄙夷,“其实说起来,长辈之罪,也怪不到你身上,你娘也只是一个私生女,又何况你……” “郑爱卿,休得放肆。” 楚皇笑着打断了郑家家主的话。 郑家主起身,拱手跟苏棠道歉。 苏棠喝了口酒,笑眯眯的看着郑家主,“其实说起来,我正好有一件事想求楚国皇上,居然你帮我开了这个头,那我就顺势说了吧。” 郑家主皱眉。 就听苏棠道,“我想要重查当年镇国侯谋逆一案,还请皇上允许我借阅当年的档案,令我重查。” 嘶——! 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有人道,“靖王妃难道不知,确定镇国侯谋逆的人,乃是靖王的生母,当年的楚玉公主么?” 苏棠,“就是知道,才要重查。况且此案当年本就疑点重重,我作为后人,想要重查无可厚非,除非有些心虚的人,不愿意我重查,怕我翻出他们的旧账!” 楚皇捏着酒盏,看向裴樾,“樾儿,你也想要重查?” “还请皇上应允。”裴樾起身。 “可,你们要查就查吧,只不过距离此事已经过去许久,一些案卷都不知放在哪儿,得花点儿时间找找,你们就安心在楚国多住一段时间吧。” 楚皇说。 苏棠总觉得楚皇在打别的主意,但既然他允许了,那她想要查当年的事,就会变得好办很多。 宴会进行到了一半,皇帝不胜酒力。 叶妃想要送他回宫,楚皇摆摆手,叫了裴樾,“樾儿,你送朕回去吧,咱们舅甥好好说说话。” 叶妃等人立刻警惕起来。 皇上对靖王的态度越来越奇怪,好似真的要立他为太子似的。 而裴樾却分毫不肯跟楚国势力接触,前几次更是直接忤逆楚皇,若是这样的人继位,那楚皇的孩子们,恐怕都没好果子吃。 一群人忧心忡忡,唯独楚皇很高兴。 裴樾让苏棠在宴席上等她,苏棠点头,“我不会乱跑。” 但裴樾不放心,走时,还是把楚临一起带走了。 楚皇一走,叶妃也跟着离开。 席上的气氛一下子活泼起来。 乌兰本想来找苏棠,结果有人比她快了一步,而她还被楚息珠叫去说话了。 “苏小姐。” “连先生。” 苏棠晃着杯子里的果酒,看他,“想 不到现在还有如此造化,当初留先生在苏家教书,真是屈才了。” 连诀知道她在讽刺自己,他只温和笑笑,“苏小姐当初救我一命,我教羡儿读书是应该的。羡儿还好吗,在北地的军营,一定很辛苦吧。” “你知道他在军营么。” 苏棠问他,“你还知道什么?”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连诀道,“苏小姐,就当做我最后一次还你的救命之恩,你安安心心留在大楚,不要再回大晋了,也不要再追查真相了。” “什么意思?” “以后你就明白了。” 连诀跟她打了个哑谜就被人叫走了。 苏棠蹙起眉,连诀神神秘秘的,到底在搞什么? 正想着,一个宫女趁着端酒的功夫,凑到苏棠耳畔,语气急促道,“靖王妃,靖王有危险,速去似玉公主宫中,要快!” 说完,就有太监朝这儿看来。 苏棠听得一头雾水。 那宫女被领事宫女骂了一声,“磨磨蹭蹭,赶紧下去,坏了事,仔细你的皮!” 这分明是话里有话。 苏棠虽然不觉得裴樾能出什么事,可一想到他要面对的是楚皇,又有些没底了。 但独自去后宫也不安全,苏棠扫视一群,起身朝某个方向走去。 第四百零一章 难以置信 “息珠公主,我有些醉了,你能陪我一起下去找个房间歇会儿吗?” 苏棠问。 楚息珠何等的聪明人,一眼听出苏棠是有事。 但这趟浑水,她不能趟。 “我可以让宫女送你过去。” 楚息珠婉拒苏棠。 苏棠看着她,“公主,需知有些时机,稍纵即逝,你若是不敢抓住,可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楚息珠捏着酒盏没说话。 后宫发生的事,她大致已经猜到了,苏棠说的没错,机会稍纵即逝,但她也清楚,有些人,决不能得罪。 她安慰苏棠,“你放心,靖王不会有生命危险,这件事对他来说,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 楚息珠越是拒绝,苏棠越是肯定裴樾是被楚皇算计了。 可他还有什么能被楚皇给算计的? 楚息珠不肯帮忙,苏棠只能另想办法。 这时,天上的烟火忽然绽开。 噼里啪啦,绽满了半边天空,引得众人纷纷抬头观赏。 楚息珠也看了一眼,笑着想跟苏棠说话,回头,才发现已经不见了苏棠的踪影。 “公主,要派人去找吗?” “不用,这件事我们不掺和。” 这厢,苏棠绕过设宴的大厅,叫了个宫女扶她去休息。 宫女立马扶着她往前殿而去,生怕苏棠怀疑为何不带她去后宫, 还解释说,“今儿人多眼杂,叶妃娘娘特意准备了专供小姐们休息的暖阁,而且为了方便,所以设在前殿。” 苏棠笑着表示理解。 不一会儿,苏棠随宫女到了暖阁。 暖阁内,烛火通明,一进来,苏棠就嗅到了空气里那丝极淡的迷香,混在了安神香中,不易察觉。 “我想睡了。” “那靖王妃就在这暖榻上将就会儿吧,待宴会散了,奴婢再叫醒您。” “好。”苏棠顺从的躺下,打了个哈欠,说,“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外人在旁边,你就在门外等候吧。” 宫女有些为难,但苏棠坚持不肯叫她留下,她只好退到了房门外。 她刚出去,刚刚还昏昏欲睡的苏棠就清醒了。 她仔细看了眼这暖阁,一共分为两层,暖阁后面,就是一面湖泊。 此刻夜色掩映下,湖面黑咕隆咚,看起来像是一张张开的血盆大嘴。 苏棠推开窗,看到附近暗藏的人影,转身回到一楼,看着满是蜡烛的烛台,直接推翻。 砰——! 火苗接触到干燥的布料,瞬间燃烧起来。 苏棠点完火,直奔二楼,再次将所有烛台推倒。 在听到楼下的呼喊,和一众呼叫之后,脱了累赘的外袍,拿绸带绑好头发,从二楼窗户一跃而下,潜入了湖 泊。 湖泊对岸,就是内宫。 苏棠深吸一口气,再次扎入漆黑的水中。 大火迅速引起了骚乱,宴席上的宾客们在得知靖王妃因喝醉了酒在暖阁休息之后,也都大为震惊。 楚朗愤怒,“怎么会着火,你们怎么照顾表嫂的!” “文昌王,还是赶紧先救人吧。” 成王催促。 楚朗冷静下来,亲自带着禁卫军冲过去了,翁心慈想拉都没拉住。 只有连诀看向暖阁后那一面漆黑的湖,轻轻一叹。 这时,苏棠终于游到了对岸。 对岸巡逻的护卫和太监们,也因为暖阁的大火,而赶去救火了,苏棠爬上来,也没人发现。 她躲在一颗柳树后,拧了拧衣裳上的水,才辨明方向,快步离去。 楚似玉虽是公主,但由于皇帝格外疼爱,至今仍跟小时候一样,住在其母月妃曾住过的宫殿的侧殿之中,那里离月妃现在住的地方不远。 苏棠一路赶到楚似玉的宫门口,才发现宫门被紧紧反锁了。 她上前敲门。 不多会儿,门被拉开,露出一张老嬷嬷的脸,“你是何人?” “我来找似玉公主。” “公主已经歇下了,你明天再来吧。” 说着,嬷嬷便要关上门,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直接拿细白的手腕卡在了门口。 嬷嬷 慌了,连忙催促,“你赶紧把手拿出去。” “我要见你家公主!” 苏棠咬着牙,“把门给我打开!” 嬷嬷终于猜出她的身份,“你是靖王妃?你放心,靖王殿下没事,他很快就能回去……” “把门打开!” 另一道女声传来。 嬷嬷瞧着来人,更加慌张,“月妃娘娘,您不该来的,这是皇上安排的。” 月妃脸白如纸,听到是皇上安排,就更加绝望。 而这时,宫殿内,也传来了刀兵相接的声音和一道道哀嚎。 那嬷嬷心一慌,就被苏棠趁机推开了宫门。 月妃先她一步跨进去,飞快的直奔楚似玉的寝宫。 苏棠也跟着她跑进去,居然意外的十分顺畅,没有遇上一个阻拦的护卫。 很快,她就知道原因了。 月色下,裴极浑身浴血,眼睛布满血丝,似乎在极力克制某种冲动,手里的剑没有丝毫犹豫,将来阻拦他离开的护卫一个一个斩下。 这是,月妃的哭声传来。 “玉儿!” 苏棠赶忙过去,才发现楚似玉衣衫不整,嘴里发出娇软的哼叫,没有丝毫的清醒理智,仿若兽类一般盲目的索欢。 这样的她,没有半分平日得宠公主的高贵和尊严,仿若一直受人摆布的傀儡。 什么春丨药,这么烈? 苏棠 拿了颗解毒丸塞给月妃,“给她吃下,尽早找大夫。” “找大夫没用。” 月妃流着泪,紧紧抱住无知无觉的女儿,她是后妃,她也曾被皇上喂过这样的药,也曾被当做傀儡一样摆布,在他脚下摇尾乞怜,甚至那个时候,她还要顺从的扮做另一个女子,来满足他变态的私欲! 可月妃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这药,会被用在女儿身上! 苏棠皱眉,一根银针扎在了楚似玉的眉心,跟月妃道,“有没有用,你先把药给她吃了再说。” 说完,也顾不上他们母女,直奔裴樾的方向。 “王爷!” 苏棠喊了声。 人还未靠近,裴樾便如风一般将她拥在怀里,眼神痴迷而混乱,“娇娇,你是娇娇,不是假的……” “是我。” 苏棠刚才来时,看到楚似玉身上那套,跟她今日所穿的一样的衣裳时,就猜到楚皇是想干什么了。 他居然逼裴樾和楚似玉生米煮成熟饭! “回去。” 裴樾极力克制着腹部一阵一阵涌上来的热,眼眸也被烧得通红,仅剩最后一丝理智勉强拉扯着,让他不被这股冲动所控制。 可娇娇来了,他担心,他会控制不了多久。 “好,我们回去。” 苏棠扶着他往外走,门口却被楚临挡住了。 第四百零二章 认亲 “让开!” 苏棠寒声。 楚临看了看居然还能忍的裴樾,都佩服他的能耐力。 “放心,孤不是来阻止你们的,是父皇叫孤来送你们出宫的。” “那可真是多谢楚皇陛下。” 楚临笑笑,并不在意她的讽刺,领着二人往外而去。 一路上,楚临有意带错路,直接被裴樾一剑挑翻,而后裴樾揽着苏棠,运着内力,直接从宫墙上越了出去,直奔小别院。 小别院中。 阿圆正在准备几人的夜宵,看到突然回来的裴樾和苏棠,还诧异的上去问怎么了,结果就被关在了门外,听裴樾道,“去烧热水。” 苏棠脸一热。 “王爷很难受吗?” 她主动的拥住他。 裴樾当然难受,但他也不想因为粗鲁,而让苏棠收到伤害,这个女子,最是娇气的。 裴樾胡思乱想着,一直熬到阿圆将热水打来,才重新关上门,将人带到了水里。 期间,他有心想要克制。 可在药物的作用下,那一丝理智绷断之后,就再也没能连上来。 热水凉后,便换到红罗锦帐,被翻红浪。 直到天色将明,阿圆推门进来询问早膳,就见自家小姐懒倦的还在睡觉,露出的一截肌 肤上,满是痕迹。 阿圆脸一红,都不用裴樾吩咐,自个儿就退下了。 苏棠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要不是担心昨夜的事会有不好的影响,她真想睡到地老天荒。 “醒了?” 裴樾走过来。 苏棠看他衣衫整洁一丝不乱,反倒是自己,到现在,也才虚虚挂着一件小衣,气不打一处来,“饿了!” “本王叫阿圆拿饭菜来。” “没力气。” “本王喂你。” 苏棠这才满意。 被裴樾耐心的喂了一碗饭,苏棠这才消气,自己接过碗筷,问他,“宫里怎么样?” “先吃饭,迟些再说。” “难不成楚皇还是坚持要把似玉公主嫁给你?”苏棠问。 “我不会娶她。” 裴樾道,“当年楚皇自己没能做到的事,便想强加在儿女身上,本王不会答应,月妃也不会答应。” 苏棠夹菜的动作停顿,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楚皇没做到的事,想强加到儿女身上? 难不成楚皇对先皇后楚玉,真有私心? 苏棠看向裴樾,裴樾眼里只流露出恶心。 苏棠确定了,楚皇果真是喜欢楚玉的。 “可既如此,他怎么会勾结李氏,纵容楚临,算计晋皇,谋 害母后呢?” 那千机方,是楚临撺掇百药生送去的呀。 裴樾淡漠道,“也有可能因爱生恨。” 提到‘爱’这个字,他仍止不住嫌弃的皱眉。 苏棠觉得有这个可能,但想到楚皇偏执给女儿取名‘似玉’,甚至昨夜更要逼迫楚似玉和裴樾在一起的疯狂举动,总觉得‘因爱生恨’这一条,似乎不对劲。 “会不会,是楚临察觉到楚皇的私心,瞒着他算计了母后?” 这样一来,裴樾就算知道了真最相恨的,便是晋皇和楚皇,等到裴樾跟这两位雄主两败俱伤之时,他再坐收渔翁之利。 裴樾轻轻抚了下她的眉眼,“先吃饭吧。” “好。” 苏棠知道他不想提这件事了。 跟他一起吃完饭,外面便传,说官府把镇国侯相关的一部分卷宗送来了。 苏棠忙碌起来,裴樾也忙碌起来,两人各自查着各自的事情,除了一起用膳睡觉外,都没再浪费时间。 几日过去,苏棠还没从这些语焉不详的卷宗里找出头绪,上次突然晕倒离开的荣瑞夫人再一次登门了。 苏棠只好放下手头的东西,先接待她。 “夫人今日也是来看望敏珠的吗?但敏珠已经回楼 兰了,前几日我便给夫人送过消息。” “我看到了,多谢靖王妃费心。” 荣瑞夫人的双手叠在一起,没一会儿,又不安的握在一起。 她看了看苏棠身侧的阿圆,强忍着情绪,道,“王妃可有时间听我说说我的事?” “夫人请说。” 苏棠坐下来,顺便叫阿圆也坐了下来,她知道,荣瑞夫人这些话,是说给阿圆听的。 荣瑞夫人含着泪看了看阿圆,说起她屈尊下嫁,结果丈夫移情别恋养外室的事。 她发现后,不能容忍,提出要和离。 丈夫不肯,便要赶走那外室。 外室伤心欲绝之下,在荣瑞夫人生产之日,假装要跟丈夫最后温存一次,丈夫答应并让她进了门,之后,那外室便偷偷抱走了荣瑞夫人刚生产下来的女儿。 “此事发生之后,我便与那男人和离了。” 荣瑞夫人紧张的跟阿圆说,“后来,我四处寻找那外室和我女儿,可那外室不知怎么短短几日内就嫁给了一个商贩为妾,之后,就跟那商贩一起套到了大晋,我便失去了她们的消息。” “这些年来,我丨日日吃斋念佛,行善积德,只盼着菩萨能把我的女儿还给我,让我的 女儿不要责怪我这个没用的娘。” 阿圆心软,被这个凄惨的故事打动,还安慰荣瑞夫人,“夫人心善,菩萨肯定会保佑你的,你女儿知道你这么辛苦,也不会怪你的。” 荣瑞夫人眉头舒展开来,又问阿圆,“你说你有一个娘,你娘的名字,是不是叫方秋,你早亡的爹,是不是叫周助?” 阿圆圆溜溜的眼睛睁大,“你怎么知道?” 荣瑞夫人和她的仆人都跟着泪如雨下。 荣瑞夫人哽咽着说,“因为当年那个抱走我女儿的外室,就叫方秋,而帮她逃走的商贩,就叫周助。我的女儿今年也该十八岁了,我记得她刚生下来的时候,脚踝上还有一颗小黑痣呢。” 阿圆震惊。 一个附和,她还能说是巧合。 可不论爹娘名字、她的年纪、还有她脚踝上的痣都一模一样! 苏棠这时道,“敢问夫人,阿圆长得是像她爹么?因为我瞧她,似乎更夫人不太像。” 阿圆脸圆圆的,眼也圆圆的,荣瑞夫人与她有些相似,但要说这种相似,在其他不相干的人身上也能勉强找出来。 荣瑞夫人知道苏棠怀疑什么,她没解释,吩咐,“把昌恩叫进来。” 第四百零三章 提点 一个中年男人从外走进来。 此人一副被酒色掏空了的样子,衣着还算齐整,可一见到荣瑞夫人,就有一种老鼠见到了猫的心虚胆怯。 但他那张圆圆的脸和眼,跟阿圆当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苏棠见阿圆懵逼的看着自己,只能道,“阿圆,荣瑞夫人,有可能真的是你娘。” 阿圆的眉毛打结。 荣瑞夫人又是害怕,又是紧张,生怕阿圆不肯认她这个娘。 毕竟那个外室将她抱走,谁又知道她教导灌输了她一些什么? 但没想到的是,阿圆只是挠挠头,看着荣瑞夫人,“娘。” 荣瑞夫人泪流满面,“好孩子,你肯认我了?” “如果你真的是我娘,我当然认你。”阿圆说,“不过你们上一辈的恩怨,我不懂,我只知道,打我有记忆起,我那个娘对我也很好,甚至最后,她也是为了把最后一口饭留给我,活活饿死的。我不能因为认了你,就否定了她。对不起。” 那个外室都死了,荣瑞夫人当然不会再去计较这些。 她说,“好,你不用否定她,娘也不会把上一辈的恩怨,压在你的身上,好孩子,娘只要你平平安安回到娘身边,就够了。” 阿圆觉得荣瑞夫人真是个很善良的人。 她又回头看了看昌恩,“那这个人,是我爹吗?” 昌恩眼里也泛起泪花,就听荣瑞夫人呵斥,“他不是,滚!” 昌恩试图在阿圆这里博取好感,“爹当年也是被那外室所骗,爹还是爱你们母女的……” “你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是怎么被一个没钱没势,甚至被你抛弃,都只能忍气吞声的女人骗的?” 苏棠笑问。 昌恩想警告她别多管闲事,不由想起靖王夫妇最近在楚王都的名声,又忍了回去。 “这是我们的家务事……” “我娘都让你滚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阿圆道,“而且,谁跟你是一家人了。” “你这孩子,你到底是要姓‘昌’的啊,你怎么敢这么跟亲生父亲说话,要遭雷劈的你知不知道!” “给我把他打出去。” 荣瑞夫人大骂,“打出去!我女儿以后跟我姓楚,你昌恩算什么东西,滚出去!” 荣瑞夫人气得快要失控,被阿圆扶住。 苏棠朝清风使了个眼色,清风一只手揪起他的衣领,提小鸡似的把人提走了。 苏棠知道荣瑞夫人跟阿圆肯定还有很多心里话要说,便带着自己的人退了出来。 出来不远,看到了抱着剑杵在一根树前面发呆的清风。 虽然清风依 旧是一张面瘫脸,但苏棠看得出来,他伤心了。 “阿圆不是嫌贫爱富的人。”苏棠走过来,“她若是真喜欢你,就不会因为你的身份拒绝你。” “可她就是不喜欢我啊。” 清风难得像个正常人一样感慨了一句。 苏棠轻笑,“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要不然,试一试?” “怎么试?” “你别管,迟些只听我的吩咐,我不叫你开口,你就别开口。” 清风抱着剑,迟疑的点了点头。 没多久,荣瑞夫人就带着阿圆出来了。 苏棠道,“阿圆是现在跟夫人回去吗,可要收拾行李?” “我现在不回去。” “不回?” “这孩子。”荣瑞夫人又是叹息又是满意,“她说王妃对她有救命之恩,坚持要留在王妃身边,一直到王妃返回大晋。” 苏棠看向阿圆,阿圆知道她想说什么,拒绝道,“小姐,你别劝了,奴婢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的,如果此时走了,只会一辈子不安心。” “那好吧。” 苏棠说完,瞧了眼一脸淡定实际浑身紧绷的清风,咳了声,道,“其实原本我还想着,你年纪也到了,清风也老大不小了,打算让你和清风早些定了亲,解决你们两的终身大事。不过现在,你已经是 县主府的小姐了,清风就配不上你了。你留下来的这段时间,也替我掌掌眼,看看院里哪个丫头合适。” 阿圆懵了懵,“终身大事?” “是啊。”苏棠说,“你的嫁妆和清风的聘礼我都准备好了,打算着你们成亲时,就销了你们的卖身契,不过现在看来,你们两是赶不到一块儿了。” 阿圆笑了笑,“是啊,赶不到一块儿了。” 清风迅速蔫了下去。 苏棠瞧着阿圆不自觉的扣着手指,什么也没说,送荣瑞夫人出府了。 出府的路上,顺带问起了当镇国侯的事。 荣瑞夫人本不打算掺和这些事,但因为阿圆,她叹息一声,“阿圆说,王妃这几年对她十分照顾,我见这孩子能养成这样一副没心没肺的性子,也多半是被人宠着,如今就当还王妃一个人情了。” 她说,“你若是想知道真相,就去普济寺吧,敏珠的母亲就被关在普济寺下的一间地牢里,只要她能清醒,你想要的答案,都能得到。” “但靖王妃,知道真相,未必是一件好事。这样糊里糊涂的活着,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我知道了。” 苏棠笑着道,“但不论真相是什么,我都想知道。” 荣瑞夫人喜欢苏棠这样目标坚定 又坚韧的女子,“那就希望王妃得偿所愿。” 荣瑞夫人走后,苏棠去书房找裴樾,刚好见杜若出来。 “王妃,王爷有急事出去了。” “去哪儿?” “普济寺。” 原来谢千机也查到了普济寺、敏珠的母亲。 “王爷说,王妃若是得空,现在可以去一趟圣教,见圣教的主祭司,主祭司也有可能知道当年的事,奴才会带着所有暗卫跟着您。” “那就走吧。” 苏棠上马,快速往圣殿赶去。 云娇见到是她,二话不说,就把人拦在了门口。 “又是你,苏姐姐,你又来干什么?上次你来了之后,盲婆就死了,这次你又要害死谁?” “让开。” 苏棠不想跟她废话。 云娇不喜欢这种被无视的感觉,“我是圣殿的圣女,有权拦住你,而且你是被驱逐出去的圣女,更加没有资格回到这里,这里也不欢迎你,你走吧!” 苏棠觉得云娇的脑子真的缺一根弦。 “圣殿有没有这样的规定,我先不跟你争论,但我有要紧事要见你们主祭司……” “云圣女,您快去看看,主祭司出事了!” 教徒突然皇上跑过来,苏棠看到他衣袖沾着的血,心道不好,推开云娇快步走了进去,希望还赶得及! 第四百零四章 乌龙 苏棠快速的往里走。 结果云娇有一次追了上来,挡住她,“我说了,不许你进去。” 说完,叫来教众,“给我拦住她。” 说完,自己朝里头跑去了。 苏棠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教众,她不可能对这些无辜的人大开杀戒,只能叫云娇,“说不定我能救你们主祭司!” “有莫祭司在,不需要你。” 云娇骄傲的扔下一句,飞快跑了。 苏棠深吸三口气,才勉强把这个蠢货抓来暴打一顿的冲动,莫祭司的《毒经》苏棠看过,跟《万毒方》上的内容实力差了数倍不止。 如果《万毒方》真的是他写的,那么实力倒退成这样,就别指望他能救人了。 软的不行,苏棠只能来骗的了。 “本妃是替芜青大祭祀来办事的,还不让开。” 苏棠拿出盖有芜青指纹的白纸,白纸上只有一句话——‘见靖王妃,如见本祭司’。 有人隐约觉得上头的墨迹还没干,但苏棠很快又把纸收了回去。 芜青大祭司的话,总还是比云娇有用些。 耽搁了这一会儿,苏棠终于赶到了主祭司出事的地方。 但她还是来迟了一步。 “主祭司,被人谋杀了!” 云娇趴在床边,哭得伤心欲绝。 莫祭司就站在一旁,但他看着主祭司脖子上伤口的神情 ,却有些奇怪,像是极力在隐忍着……他的笑。 主祭司死了,线索断了。 苏棠只能离开。 回到小别院,裴樾还没回来,但苏棠想,恐怕普济寺那边情况也不会太乐观。 主祭司是楚皇杀的么? 要是如此,那他的动作也太敏锐了,就好像,他在时时刻刻盯着小别院内的一举一动似的。 半夜,裴樾回来了。 坏消息是,他也去晚了一步。 但好消息是,敏珠的母亲有可能没死,只是被人带走了。 “看来又要重新找线索了……” “不用,很快就会有人主动送消息上门了。” 裴樾揽着她一起倒在柔丨软的床上,看着帐顶绣着的并蒂莲花,两人相视而笑,相拥而眠。 次日清早,苏棠在裴樾的怀里醒来,在他胸口蹭了蹭,“王爷,起床用……” 苏棠话还没说完,一股反胃的感觉涌上来。 两人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震惊。 不、不会吧! 苏棠立马去把自己的脉。 不行,心太乱,根本把不出来。 裴樾立马让人去叫大夫来,阿圆得知苏棠有可能怀孕的消息,也惊了。 平静的一大早上,瞬间鸡飞狗跳,苏棠就是走路,裴樾都恨不得亲自扶着,生怕她磕着碰着了。 偏偏这个时候,别院外来人,说有楚似玉来了 。 “先让她去花厅等候。” “可王爷,似玉公主看起来很不安,说有十分紧要的事,让您务必马上过去。” 苏棠推了推裴樾,“王爷,你去吧,我没事的。” 裴樾只好先去花厅。 裴樾一走,大夫就来了。 大夫捋着胡子细细把脉一番,又拧拧眉,重新把了一次。 “大夫,我家小姐这是……怀了双胞胎?” “夫人的脉象看起来,像是因情绪波动太大,而导致积食,早上兴许是起的太急,才因此引起了反胃。” 积食了。 食了。 了。 这三个字,向凉山寺敲响的大钟,哐哐三声,砸的苏棠脸颊通红。 阿圆看自家小姐泪眼汪汪的样子,忙安慰,“没事啊小姐咱别哭,以后有机会怀上的。” 大夫一听,也跟着道,“没错没错,在下见王妃身体康健,王爷身体也很好,你们小夫妻要怀上是很容易的事,别着急,要是实在急的话,在下这儿有咱们大楚特差的助兴药物,香丸、药酒、口服的外用的,种类很多,一定可以让王爷龙精虎猛,王妃早日怀上小王爷。” 苏棠哪里是着急,她是羞啊! 看到不放心半路折返、此刻站在门口一脸惊诧的裴樾,“王爷,我没有急……” “嗯。” 裴樾沉稳的应了一声, 又道,“是本王这些时日疏忽你了。” 苏棠脚指头都蜷缩起来了,救命,这是什么话! 奈何当事人一脸认真,老大夫和阿圆还一脸欣慰,甚至还提出友情赠送药物,来保证裴樾晚上的龙精虎猛。 院子里的下人已经开始主动请缨去拿药了,管事的还在训斥其他下人,晚上务必不能打搅王爷和王妃。 苏棠已经不想活了,算了吧,人生就这样了。 不过没怀孕,苏棠自己也松了一口气。 倒是因为积食,早膳阿圆只让她吃了个五分饱,就端来一碗山楂汤叫她喝了。 折腾完,太阳已经快悬挂到正中间了。 苏棠本以为楚似玉跟裴樾说完后,就会回去,谁知她居然来见了自己。 “表嫂,那晚之事,多谢你相救。” 楚似玉郑重的给苏棠行了礼,又道,“以前是似玉不懂事,冲撞了表嫂,在这里一并给王妃赔罪,还请表嫂原谅似玉。” 苏棠见她脸颊消瘦,如惶惶之兔,这几天一定没睡好。 “你们说话,本王还有事。” 裴樾见苏棠并不排斥楚似玉,这才先走了。 苏棠见楚似玉欲言又止,打发了其他人,带着她往花园走去。 成排高大的椰树下,一片浓阴。 “公主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表嫂呜呜呜…… ” 楚似玉一听她这话,就抱着她哭了起来。 苏棠试探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公主在为皇上的举动伤心?” “我不该伤心吗?” “该伤心。不过公主不是小孩子了,伤心之后,就该重新振作起来,而不是一直沉湎这件事。”苏棠道。 楚似玉吸吸鼻子,“母妃也是这样说的,她说我如果一直闹,父皇就不会再疼我……他原本也不疼我,否则他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 “公主想过找一个什么样的驸马吗?” “驸马?” 楚似玉重重吸溜了下鼻涕,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居然是之前被她打了一鞭子,还笑呵呵叫她小心的男人。 楚似玉眼眶微热,“我不知道要找什么样的驸马,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会陪着父皇母妃。” “那公主不如趁现在想想。” “母妃也是这样说的,她还叫我一定要在父皇寿辰那日,请求父皇赐婚。” 苏棠觉得月妃考虑的没错。 皇帝如果把楚似玉当裴樾母亲楚玉的替代,那么他绝不会同意楚似玉嫁给他看成自己替代的裴樾以外的人。 所以趁他寿辰求赐婚,最妥当不过。 正当苏棠为月妃的爱女之心感慨时,楚似玉突然道,“既然这样,表嫂,你把束修叫出来,让他给我当驸马吧。” 第四百零五章 挑事 苏棠缓缓飘出一个问号,束修? “公主,你的驸马,至少得是楚国人吧。” “楚国与我年龄相当的青年才俊,都有妻子了,我不能夺人所好。剩下的那些歪瓜裂枣,我也瞧不上,就束修还不错,长得还行,人品也还行,家世也还行。” 楚似玉掰着手指头列举束修的好处。 苏棠觉得这事儿,她不能强行干预,于是叫人去请束修来。 谁知清风过去,却黑着脸回来了。 “刚才宫里传话,请束修进宫去了。” “谁要见他?” “楚皇。” 楚似玉惊讶,“不会吧,我才说了一句,父皇就知道了?” “不是因为你。”楚皇又不是大罗神仙,苏棠道,“或许是因为那本《驯夫策》。” 《驯夫策》三册已经写完了,虽然内容跟现实有所出入,但大致主线是一样的,那就是先皇后之死,除了有黄多矣下手,还有其他人。 一旦猜出里头主角是谁,就很容易推断出剩下的线索,所以楚皇会把束修叫进宫,也情有可原。 不过这件事,因她而起,还得她去解决。 “公主,你先回宫吧,驸马之事你与月妃娘娘好好商议……” “我见不到母妃了。” 楚似玉叹气,莹白的小脸上写 满了迷茫,“我今天来,就是因为母妃离宫前,交代了我几句话让我告诉樾表哥,此后她便要搬去净月庵修行了。” 苏棠一下明白过来,这是楚皇对月妃通知自己,坏了裴樾和楚似玉好事的惩罚。 “没事,你以后还可以去净月庵探望月妃娘娘。” “我也是这么想的。” 楚似玉又高兴起来,还跟苏棠说,“表嫂,你下次进宫,我让你坐我的羊车。只给你坐哦,就连息珠姐姐都没坐过呢。” 苏棠笑弯弯的点头。 送走楚似玉后,苏棠准备进宫捞束修。 结果人还没进去,束修又被莫名其妙的放了出来。 “皇上跟你说什么了?” “他就问我,这书是不是我写的。我说了是,他就叫我走了。” 束修也搞不懂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苏棠也搞不懂。 不过既然出来了,束修嘴馋楚王都有名酒楼里的海鲜大宴,苏棠看阿圆几人也眼冒绿光的样子,带着几人去酒楼了。 排座位时,苏棠朝苏念溪眨了下眼睛。 苏念溪藏着笑,挤开阿圆,飞快坐在了清风身边。 阿圆愣了一下,下一刻,陆无忧也拉着紧张的慕彦坐在了清风的另一边。 束修没心没肺的说,“来阿圆,坐我这边, 一会儿好好尝尝,回去研究研究,等回了大晋,也教教我府上的厨子。” “那可不行。” 苏念溪接话道,“阿圆现在可是荣瑞县主府的小姐了,哪能回大晋教厨子?对吧,清风。” 苏念溪夹了一只螃蟹在清风碗里,强忍着害羞和尴尬,红着脸说,“清风,给我剥蟹。” 清风面瘫脸没什么表情,不过他还是顺从的开始替她剥蟹。 阿圆低着头给苏棠剥蟹,看不出情绪,但平常收拾食材最拿手的阿圆,这会儿却怎么也摆弄不好这螃蟹。 桌上的人,除了夯吃夯吃的束修,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正吃着。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哟,这谁啊,不是慕彦吗,你娘呢?” 调笑的声音传来。 慕彦当场咬着牙,歉疚的朝苏棠看了过去。 苏棠眼皮都没抬,“清风,陆无忧……” “叫清风和念溪去吧。” 陆无忧说。 清风和苏念溪二人从位置上一跃到了门口,啪啪几个巴掌把外面嘴贱的男人扇下了楼,又面不改色的回来了。 楼下那男人都震惊了,“就算你们是靖王妃的人,也太猖狂了吧,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息珠公主府的!” “息珠公主府又如何?” 翁 心慈从楼下走上来,“靖王妃都敢从文昌王府直接抢人,何况你一区区公主的入幕之宾?” 苏棠不想搭理翁心慈,坏了吃饭的兴致,可翁心慈偏要走进来,笑道,“听闻靖王殿下与似玉公主好事将近,先恭喜王妃了。” “似玉公主怎么也是文昌王妃的小姑子,文昌王妃就是这么败坏小姑子名声的?” 苏棠问。 翁心慈知道自己说不过苏棠,“是与不是,日后便知,但是……” “日后的事,那就日后再说,你现在说,那叫造谣。嫂子造谣小姑子,虽说妯娌相处自古是个难题,但嫂子当成文昌王妃这样的,也是闻所未闻。” 苏棠道。 翁心慈看她半晌,才咽下这口气,不理苏棠,看向阿圆。 “阿圆便是荣瑞姑姑失踪多年的女儿吧,说起来,应当叫我一声表嫂。” 翁心慈叫人捧上礼物,“这是表嫂送你的礼物,因为才知道你认了亲,所以准备的仓促了些,希望你不要介意。” 阿圆瞧着翁心慈拿来的东西,都是金光闪闪的首饰和上好的绫罗绸缎。 但……有必要吗? “表妹不喜欢吗?” “不是,只不过我用不上这些。” “怎么会用不上,你已经不是谁家的小丫环 了,而是荣瑞县主的女儿,是当今皇上的外甥女,锦衣玉食,奴仆成群,都是你应得的。” 翁心慈温柔说罢,见阿圆还是不肯接,讶异,“你该不会还留在靖王妃身边当差吧?” 在这酒楼吃饭的其他客人立刻围了过来,斥责苏棠,“靖王妃,你此举是否太过荒唐了些,你平日里嚣张跋扈也罢,可你怎么敢强行把皇上的外甥女留在身边当仆人?” “难道说,靖王妃猖狂到,竟连咱们皇上也不放在眼里了?” “真是荒唐的女人,她这样自大,就不怕惹来杀身之祸吗!” 阿圆急忙道,“不是小姐留我,是我自己要留下来的!” “表妹,你年纪还小,容易受人蛊惑,而靖王妃,又最擅长蛊惑人心,否则不会是本妃救回来的慕彦母子,她们却心甘情愿跟靖王妃走了。” 翁心慈道,“表妹,你放心,这里有这么多人替你做主,你不必害怕。” “没错,阿圆小姐,你身份尊贵,实在不该这样被人驱使!” “阿圆小姐,我等这就让人护送你回县主府吧。” 在这一声声‘小姐’‘应该荣华富贵’的话里,苏念溪都有点儿把持不住。 想到这儿,他们都担心的朝阿圆看去。 第四百零六章 匣子里的信 所有人都担心朝阿圆看去,只有苏棠一派镇定。 阿圆瞪着翁心慈,“你少污蔑小姐了,你才是会蛊惑人心,妖言惑众,我都说了我是自愿,你少自以为是的替我拿主意,你谁啊,真以为是我表姐啊,我可不认你这样的表姐!” 阿圆骂完,堵了一天的闷气终于散了。 翁心慈,“表妹,你别逞强了,怎么会有人甘心为奴为婢?” “也有,只要被人下了蛊的话。” 有人接话。 翁心慈看向苏棠,“我记得靖王妃好像就会……” “没有证据的事,文昌王妃慎言。” “可前不久,我曾亲眼见靖王妃买死蛊,这一点,你总不能否认吧。” “我不否认。”苏棠看她,“那我说,当初你将郑晶锐父子带在身边,后来他们又在你的婚礼上突然暴毙,那我是不是可以说,是你害死了他们?” 在场的有郑家人。 一听道郑晶锐父子的名字,脸色就变了。 翁心慈,“我不否认他们死在我的婚宴上,但人不是我杀的。” 苏棠,“那我也不否认我买过死蛊,但我不会炼蛊,更没有给阿圆下蛊。” “就是,中没中蛊我自己不知道吗?” 阿圆已经 出离愤怒了,“文昌王妃,你到底什么用心,跑来认亲戚,我跟你熟吗,我的事,我娘都随我,你来打肿脸充胖子的插手,你要是这么闲,不如想法子怎么造福百姓,而不是这儿搬弄是非,叫人厌恶!” 翁心慈一脸坦然,仿佛没有丝毫的心虚,袖子里的手却差点把掌心掐烂。 “表妹,我是为了你好。” “我不觉得,我只觉得你是想拿我做枪,陷害我家小姐。” 阿圆直白说,“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翁心慈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不顺心过了,嫁来大楚后,楚朗虽然对她不冷不热,但也不为难她,可苏棠一来,一切都变了。 苏棠啊,真是她的克星。 “既然表妹不欢迎我,我离开就是了。” 阿圆已经气得不想跟她说话了。 看她离开,啪的一声就关紧了房门。 翁心慈回头看了眼,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黑着脸走了。 “这个文昌王妃,干嘛总咬着姐姐不放,她自己安安生生当她的王妃过她的日子不好么。” “可能我阻挡了她什么?” 苏棠摸摸下巴,实在想不出自己拦了她什么路,但翁心慈也不是个疯子,她屡次找麻烦, 肯定有原因。 “小陆,你找几个人查查她自从入楚后都做了什么,还有接触了什么人,全部查清楚。” 吃了饭,几人回了小别院。 苏棠回了房间,才听说裴樾早就回来了,只是在书房。 苏棠见天色都晚了,去书房叫他用膳,刚推开门,就看到裴樾正在写一封信。 “坐一会儿。” “嗯。” 苏棠在一旁坐下,看他笔走龙蛇连写了三封信,烤干后,装进信封,让谢千机尽快送出去。 “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 “好,一会儿随我去见月妃。” 裴樾拉着她的手,眼眸却深邃的望着窗外的黑暗,“娇娇,没有安宁日子了。” 天色全黑,裴樾就带着苏棠直奔月妃修行的庵堂。 庵堂距离楚王都不算远,可里里外外都有官兵层层把守,不过裴樾早已查清楚这里的地形和换防的时间,趁着换防之时,带着苏棠,如离弦之箭般隐入黑暗,到了月妃所住的厢房。 厢房不大,中间做花厅,东边做卧房,西边,便供奉着佛像,而月妃还如之前一样,跪地诵经。 唯一不一样的,是她手臂受了伤,缠着厚厚的绷带。 “王爷。” “月 妃娘娘。” “楚玉公主给您的匣子带了吗?”月妃问。 苏棠将抱着的那个无法打开的匣子放到了月妃面前,月妃却开始解胳膊上的绷带。 苏棠起初不解,直到看到月妃解开绷带后,又咬着牙揭开胳膊上受伤的皮肉,从里头拿出一把血淋淋的钥匙! “娘娘!” “对不起,弄脏了公主留下的钥匙,可不这么做,我无法把它带出过宫来。” 苏棠立刻上前为她处理伤口,而裴樾接过钥匙,去开那只藏着先皇后遗言的匣子。 “这些年皇上一直将我看得很紧,我这才一直没能把钥匙送过去。” “幸好没有送过去。” 苏棠把匣子被李氏瞒下的事告诉了月妃。 月妃听到李氏的名字,“她怎么会这么做?” “很快就知道了。” 咔哒一声,裴樾已经打开了匣子。 不过匣子内,还有一道机关。 看着那个凹槽,苏棠立刻想起她的银龙纹玉佩,“王爷,试试这个!” 裴樾接过,毫不犹豫的放在了匣子的凹槽上。 又是咔哒一声,匣子又被打开了一层。 这一次,里面有了一封信,信封上留的名字,却是‘致昊焱’。 “昊焱是?” “ 是皇上,皇上的名字就是楚昊焱。” 裴樾拆开了信。 信上字迹娟秀,却透着柔韧,透过笔迹似乎还能看见那个美丽柔弱却坚强的女子。 而信的内容,只有短短两句话,——“我很后悔选择了相信你,昊焱,愿你我生生世世,死生不复再见。” 信中的悔和恨,表达的清清楚楚。 苏棠握住裴樾的手。 “这匣子应当还有一层。”裴樾回握住她的手,将信折起,重新放回了信封。 “可能楚玉公主怕被人发现毁掉,才层层设防。” 月妃说,“不过有些事,不必看信,我也可以告诉你们,但告诉你们真相后,我要你们答应我一件事。” 裴樾淡淡看她,“本王不会迎娶楚似玉。” 月妃有些失望,但她早猜到这个结果了,“我要你们送走似玉。” “送她去哪儿?” “大晋边境。” 月妃道,“我要王爷认下她这个妹妹,发誓会想保护靖王妃一样保护似玉,我便可以将那丑恶的真相告诉你们。” “好,我答应娘娘。” 苏棠先一步道。 裴樾虽然不悦,但苏棠开了口,他也没反驳。 月妃终于放心下来,开始将她所知道的事娓娓道来。 第四百零七章 当年 “你们不是想查镇国侯一案吗?” 月妃道,“不必查了,继续查下去,也查不出任何证据,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月妃问了,却没卖关子,“你们谁见过,杀人凶手会帮对手来查自己的?” 苏棠,“所以娘娘是说,镇国侯一案是楚皇一手操纵的额?” “他操纵的事又何止这一件。” 月妃目露悲哀,“从你的外祖母芜河圣女开始,就已经落入了他的圈套。” “那时候,我们的太后重病,太上皇无心政务,楚玉公主又迟迟未选驸马,太上皇膝下无子,便从族里选了最优秀的几个孩子放到身边,准备观察观察,挑选一个最优秀的,继承皇位。” “其实那时候,皇上是没有太大希望的,因为他虽也姓楚,可早已是旁支的旁支,血脉稀薄。” 苏棠不解,“所以皇上做这一切,是为了登基?” 可月妃却给出了相反的答案。 “他一开始并不想登基。”月妃回忆起从前,眼中真切的出现了丝幸福的影子,“那时候,我与楚玉公主是很好的朋友,我们时常玩在一处,皇上入宫后,楚玉公主也很喜欢儒雅优秀的他,玩伴便变成了我们三。” “我那时候就看出来了,皇上不想登基, 他只想当驸马。” 这话让裴樾的脸色难堪不少。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响起雷鸣声,闪电划过,一场暴风雨哗啦啦就落了下来。 月妃看向裴樾,裴樾沉沉道,“继续说。” “是。” 月妃,“那时候皇上有情,落花却无意,因为那时候的公主天真烂漫,根本是情窍未开,只把他当同族的哥哥相待,直到有一次芜河殿下照例偷偷瞒着太上皇,带楚玉公主外出游玩,就是那一次,楚玉公主爱上了隐瞒身份出现在大楚的男人、也就是靖王殿下的父皇裴阙。” 月妃轻笑,“我还记得,那时候公主每次回来,都很高兴的跟我们说,她又去见了裴阙,裴阙多么的风趣,多么的体贴,他们多么的合拍。” “就因为如此,楚皇便要算计我外祖母?” “他看似儒雅,却远比你们想象的更加偏执。” 月妃还记得那段时间,楚皇脸上总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开始对楚玉大胆的表露心思,被拒绝后,也不放弃,而且独占欲越来越浓。 “终于,当时教导他们几个候选太子的镇国侯发现了端倪,并告诫了皇上,毕竟楚玉公主是太上皇掌中宝珠,是决不允许人亵渎的。” “可皇上却误会镇国侯是要阻 止他。之后,他便趁着一次宫宴,给镇国公和芜河圣女下了药,并将她们关在了一间房里。” “那时候他们两人并无男女私情,可被下了药,孤男寡女,不见天日,自然会情难自禁。” 月妃轻声道。 苏棠望着她,“娘娘好像知道的很清楚。” 月妃愧疚的捂着脸,“因为当初我撞破了他的计划。” “可娘娘替他隐瞒了下来。” “对不起。” 月妃声音沙哑,“可当时木已成舟,我除了帮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我并没有想过,后来在芜河圣女有孕后,他会去挑拨镇国侯的原配揭发此事,更没想到太后会死。” “太后是他杀的吗?” “我不知道。”月妃摇头,“太后死后,太上皇便不许人再查此事,且立了他为太子,并将我许给了他做侧妃,还为他定好了皇后。” 苏棠朝裴樾看去,“或许那时候,太上皇已经察觉了他对母后的心思,所以才以此断绝他的心思。” 月妃苦笑,“当时他也是这么想的。” “那为何太上皇还要选他做宗室子?”苏棠问。 月妃还未回答,坐在黑暗中的裴樾先开了口,“因为太上皇也想借他的手,毁了圣教。” 楚国圣教壮大,教众千万, 当年的圣教主祭司甚至能干预皇权。 太上皇年老,无力处置,在看到楚昊焱的手段后,选择了纵容。 月妃欣赏的看着裴樾,“不愧是靖王殿下,这件事,我也是好多年后,才想通的。” 苏棠,“那后来呢,我听人说,是楚玉公主恨我外祖母害死了太后,这才栽赃镇国侯,是吗?” “不是。” 月妃提到这件事,终于无法掩藏内心的后悔和痛苦,她被这件事折磨多年,每每午夜梦回,梦到镇国侯和芜河圣女的脸,都是无尽的追悔。 所以在生下女儿,又得知皇上给她取名‘似玉’后,月妃才会彻底死心,搬去偏殿礼佛修行。 苏棠,“难道,也是皇上?” 月妃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是不是觉得不可置信?明明一个是皇上的恩师,一个是对他照顾有加的圣女,甚至楚玉公主还是他心中挚爱,他仍旧选择这么做了。” “而且目的也很简单,对镇国侯,是报复。对楚玉公主,是打击,他想要毁了公主,让她死心塌地的留在楚国,留在皇宫。” “当然,这一切,也是在太上皇的默许下完成的。不过太上皇还是在临死前,把楚玉公主嫁给了裴阙。” 月妃说,“这就是我知 道的全部真相,至于之后他还做了什么,我对他没了利用价值,自然也就无法知道了。” 听完这些,苏棠只觉得荒唐,太荒唐了。 太上皇要铲除毒瘤,可以牺牲妻子、女儿,甚至污蔑忠臣! 而楚昊焱,只因爱而不得,便枉顾性命,设下惊天大局,害死无辜的镇国侯一家不说,还不肯放过他们的后人,搅得苏家天翻地覆。 那楚临又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楚皇这个因爱变态的男人,知不知道是他的儿子和情人,导致了楚玉公主的死? “娇娇,我们回去。” 裴樾起身。 苏棠看不清他的脸色,却可以感受到他的杀意。 无比想要杀了楚皇这个罪魁祸首的杀意! 月妃望着她们相携离开,不由回忆起当年,那时候皇上的眼里只有公主,可如果他回头,就能看到,她的眼中,也只有他啊。 ‘轰隆——!’ 雷电闪过,房门嘎吱一声开了。 月妃以为是被风吹开的,擦去脸上的泪,准备去关门,才走到门口,就瞪大了眼睛。 “你……” ‘噗呲——!’ 一柄利剑毫不犹豫的穿透她的心口。 月妃低头看看染血的刀,再看看眼前的人,倒在地上,流下了此生最后一滴泪。 第四百零八章 机会来了 裴樾带着苏棠回了别院,送她回房后,便想去书房。 谁知苏棠手一勾,勾住了他的手,顺势趴在了他怀里,“王爷,淋了雨,一起沐浴了再走,别着凉,我会心疼。” 你这样不眠不休,我会心疼。 裴樾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想到她的这份心疼,裴樾俯身噙住香软,“好,都听娇娇的。” 有些情绪憋久了,会把人憋坏,若是换种方式释放出来,也不错。 事后,苏棠无力的趴在裴樾怀里,一边勾着他窄瘦的腰,一边恶狠狠的说,“可恶的楚皇,我迟早把他的恶行昭告天下。” “不用等‘迟早’。” “王爷的意思是……寿宴?” 裴樾轻捏摁住她四处点火的手,“大晋最近传来消息,戎狄已经协助逃走的韦旗雷,夺下了乌孙。戎狄借道乌孙,已经在大晋周边四处挑起战事了。除了戎狄,包括北地、西南等,之前镇压下来的小部落,都在同一时间发起了进攻。” 大楚已经决定,拉开两国交战的序幕了。 一夜过去。 次日天刚亮,苏棠就听说了月妃昨夜失足跌下山崖,已经断气的消息,夹在筷子下的虾丸都滑进了碗里 。 “小姐。” 阿圆看她神色不好,安慰她,“生死有命,您看开些。” 苏棠看向裴樾,裴樾道,“她告诉我们真相的事,被发现了。” 所以她不是失足,而是被灭口了。 苏棠没滋没味的吃完早饭,楚皇宫里就来人,请他们一起去参加月妃的悼亡会。 “走吧。” 既然楚皇已经知道了,那他们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苏棠临走前,想了想,让阿圆带着束修一起去荣瑞夫人那儿住着,这才跟裴樾一道进了宫。 月妃曾经住过的宫殿已经挂满了白绫。 天真可爱的小公主楚似玉,此刻茫然又悲切的跪在月妃的棺木前,似乎还不明白,母妃为何没了。 来吊唁的人很多。 苏棠和裴樾吊唁完,楚皇身边的太监便过来,“皇上有请两位。” 楚皇没在宫殿,而是在一处凉亭里抚琴。 琴曲苏棠记得,是裴樾曾经弹过的曲子,他曾说,那是先皇后教他的。 “来了。” 楚皇停下弹奏的手,叫人撤了琴,摆上茶具,温和的说,“坐吧。” 裴樾和苏棠在楚皇对面坐下,楚皇刚要给二人倒茶,便听楚皇道,“你真的很喜欢母后 么?” 楚皇眼中情绪波动,“就如同你爱你的王妃一般。” “本王爱她,却不会伤她。”裴樾冷漠看他,“说到你,你并不爱母后,你只是爱你自己而已,因为她拒绝了你,而恼羞成怒。” “不是如此。” 楚皇笑容淡下来,“你们听月妃说了那几句,就以为窥见真相了吗?殊不知月妃也有私心,她告诉你们的真相也是半真半假。” “皇上说月妃娘娘的私心,是指她很爱你吗?” 苏棠问。 楚皇轻笑,“不止如此。你们可曾见过月妃的娘家人?” 裴樾,“月妃的娘家人因为贪污,被革职且凌迟处死了。” “没错,是朕查出的她父亲受贿贪污,她的确爱过朕,但朕想,她一定更加恨朕。” 楚皇卷起衣袖,露出手臂上一道刺眼的疤痕,“这是当年朕处罚她家人时,她刺的。这样的疤,朕的胸口还有一道。” 可苏棠明明记得,月妃每次提起楚皇,没有恨。 但事实摆在眼前,又由不得她不信。 难道月妃昨晚说的,当真掺假了吗? 这时,楚息珠姐弟走了过来。 楚息珠神色如常,但楚朗好似受过惊吓一般,连手臂 都在发抖。 “父皇,您交代的公务,阿朗已经看完了。” 楚息珠说到。 楚朗拱手,“父、父皇,儿臣已经处置好,您还要再看一下吗?” “不用了,朕相信你。” “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嗯,回去以后,朕交代你的那些书也要尽快看了,朕不定时会考察你的功课。” 皇帝道。 楚朗勉为其难的挤出个笑,就匆匆跟着楚息珠退下了。 “政务不是一直都由太子代劳吗?” “太子病了,要休养一阵,可楚朗这孩子,胆子太小,成天像个孩子似的只想着玩,若是樾儿肯留下来帮一帮朕,朕就可以退位了,去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太上皇了。靖王妃,你说呢?” 楚皇轻描淡写的说。 苏棠见楚皇看向自己,后背发凉。 “茶也喝完了,我们该告退了。” 裴樾牵起苏棠的手,漠然说了一声,就拉着她走了。 苏棠觉得楚皇的目光好像还落在她身上,阴冷冷,湿黏黏,像沼泽里的蛤蟆,有一种甩不掉的阴寒。 一直出了皇宫,这种感觉才消失。 但刚出来,就看到了在等他们的楚息珠。 楚息珠浅笑,“王都里新开了一家 海鲜店,里头的味道很不错,樾表哥可肯赏脸一起去尝尝?” 裴樾瞥她一眼,跟她一起往她说的海鲜店而去。 这家店的确是新开的,还没什么人,楚息珠直接要了个雅间。 “楚临怎么了?” 裴樾开门见山。 楚息珠笑着将菜谱拿出去,叫小二全部来一份,这才关上门走过来,“父皇将他关进了暴室,让我和楚朗一起,观看了他受刑,指甲已经拔干净了,膝盖也被挖了,半死不会的泡在水牢里,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这不是正合你所愿,你来寻我们做什么?” 苏棠问。 楚息珠平静的说,“我想要知道,太子为何会落得这个下场。这个下场,又会不会落到我和楚朗身上。” 再怎么样,太子也是父皇的长子,是百姓爱戴的太子殿下。 楚息珠从未想过,父皇会突然对他用这样毒辣的刑。 裴樾,“你不想遭受这样的刑罚,就要自己坐上那个位置,你敢吗?” “樾表哥不是一直知道我的野心吗?” 楚息珠等的就是裴樾的这句话,“只要樾表哥肯助我,息珠愿意听樾表哥调遣!” 她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多年了! 第四百零九章 寿宴 楚息珠答应合作后,她具体怎么跟裴樾商议的苏棠没管,她只提了一个要求,“看管住翁心慈,最好让她禁足文昌王府。” “原来表嫂也发现了她的问题。” 楚息珠道,“她野心不小,想要做天下第一的太子妃,更想当以后能垂帘听政的皇后乃至太后,这样的人,表嫂不提,我也会将她看管起来的。” 苏棠见她心里有数,就从酒楼出来了。 酒楼外,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百姓们对权力顶峰的勾心斗角一无所觉,依旧深处繁华中语笑喧阗。 “苏小姐,我们能聊聊吗?” 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影出现在苏棠面前。 苏棠看到他的脸,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才点点头,跟着他一路走到附近的巷子里。 确定四下无人,才开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跟我娘都来了,棠儿,我们不放心你。” 女扮男装的赵鸢低声说,“我们这一路跑货,发现了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你看。” 赵鸢拿出一张自己标注的路线图,“这是我娘跟我这一路画的,我们最近南北运货,发现了不少口岸都开始设下关卡,严查大晋人了,而且我们接触的三教九流的人多,也听到一个消息,听说大楚和大晋,马上就要开战了。” 苏棠看着这一路标记的有关卡的位置,好像专门是 卡着大晋边境和西南方向的大晋人。 楚皇在防备裴樾。 “我知道了,我会告诉王爷。表姐,你和舅母是先留在楚王都,还是先去找舅舅?” “我们打算去找爹爹。不过棠儿,我们也不放心你,要不然,你跟王爷说说,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到时候真打起来了,你也不必担心拖累王爷,王爷一个人逃走也更顺利。” “我暂时不走,不过表姐,你可以帮我带一个人走。” “谁?” “束修。” 束修是束丞相独子,当初带他大楚,就已经是存了私心,苏棠如今更不能让他出事。 赵鸢答应了。 苏棠没带赵鸢回小别院,免得被楚皇的人发现,而是让陆无忧去把束修叫出来。 束修正在沉迷写《驯夫策》最后一卷,因为苏棠已经把大结局该怎么写告诉他了,束修听后,连夜奋笔疾书,到现在都还没出门。 “王妃,你要我去哪儿啊?” “你还没有去探望过似玉公主对不对?”苏棠问他。 束修打了个冷战,“王妃,你要叫我进皇宫啊?我觉得似玉公主是挺可怜,但楚皇似乎更可怕,而且我去不去探望似玉公主,公主也不在乎吧。” 苏棠,“只是让你去传一句话,你按我说的办,我就让你去见我鸢表姐。” 刚才还老大不乐意的束修立马精神起来,整整衣领,抻抻衣 摆,“能为王妃赴汤蹈火,是我束某的荣幸!” 苏棠:…… 苏棠还是让束修去传了句话,毕竟束修去,更加不容易引起楚皇的怀疑和忌惮。 传完话出来,天色已经不早,苏棠这才带着他直奔城门外。 那里,赵鸢已经在等着了。 束修激动地脸红心跳,还不住的问苏棠他发型乱没乱,可在听到他要独自跟赵鸢离开时,束修拒绝了。 “王妃,我知道我没用,但我不能这么没有义气。” “你留下来只是个累赘,赶紧走吧。” 束修眼眶里的泪立马憋了回去,“好嘞!” “棠儿,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我还有事,你们先走。” “那这个你留着。” 赵鸢交给她一封信,“这是与我们有过合作的各个漕运、马帮里比较友善的,我早给他们打过招呼,你拿着信去找他们,他们会帮你。”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苏棠将信收下。 赵鸢万般不舍,但前路遥遥,时逢乱局,谁也不知道前路是平坦还是坎坷,只能做好了决定就不回头的走下去。 送走赵鸢和束修,苏棠转身回了小别院,并陆续将虞落和苏念溪几人,全部都安排了出去,身边只留了无处可去的清风。 接下来几天,楚王都的动作渐渐多了起来,圣教的人死的越来越多,加上太子楚临重病不出 ,民间人心惶惶。 在这样的气氛中,楚皇的寿辰终于到了。 这次寿宴大办,普天同庆,笼罩在楚王都的压抑气氛,终于散去。 苏棠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裴樾替她描眉。 “王爷会描吗?” 苏棠担心,生怕他给自己描出两条大粗眉毛来。 裴樾专心眉笔,看着紧张的她,弯起笑,继续描绘。 没多久,才拿给她一面小镜子,“看看。” 苏棠鼓起勇气看去,嗬,居然画得很漂亮,一双细细弯弯柳叶眉,让她的丹凤眼显得更加有神。 “真好看。” 苏棠左瞧瞧右瞧瞧,十分满意,“要是王爷日日有空给我画就好了。” 裴樾拿过一旁的华簪替她簪好,轻笑,“好,那就日日为你画。” 两人对视,都知道此刻的恬淡温馨有多难得。 “王爷,王妃,时辰到了,该进宫了。” “走吧。” 裴樾握住苏棠的手,往外而去。 谢千机跟在裴樾身侧,道,“今天凌晨开始,楚王都外就已经被重兵把守住了,我们想要离开楚王都,不可能光明正大了。” “本王自有安排,你只需要在城外接应便是。” “我是担心你。” 谢千机作为多年的老朋友,不满又担忧,“我知道你因为先皇后的死而生气,可是靖王殿下,勿要螳臂当车,至少在楚王都,楚皇都是绝对的权威,是你 靖王无法撼动的大树,一切从长计议才是上策。” “本王从长计议了十几年。” 裴樾淡漠的看向远处华丽的楚皇宫,“谢千机,这将是本王唯一的机会。” 唯一接近楚皇,亲手为母后,为上一辈的恩怨,为他这十几年来的压抑做个了结的机会。 苏棠抓紧了裴樾的手,“王爷,什么唯一的机会,你们在说什么?” 苏棠知道今天裴樾打算在宴会上揭开楚皇的真面目,但看谢千机的脸色,怎么好像是裴樾要当场刺杀楚皇似的? “娇娇,等本王来找你。” “什么?” 苏棠不懂,却被裴樾带着上了马车。 刚到马车上,裴樾便抱住了她,然后点了她的昏睡穴。 “王爷……” “本王很快就会来找你。” 裴樾说完,谢千机已经黑着脸带着一个戴着跟苏棠一模一样人丨皮面具的女子进来了。 人丨皮面具看似方便,但做不了表情,且只能维持一天,且制作起来耗费昂贵,所以一般没什么人用,但不代表千机阁做不出来。 只是谢千机没想到,会用在这里。 人丨皮面具上了马车,苏棠也被戴上另一张人丨皮面具,叫人抱上了另一辆马车,直奔城外去了。 裴樾拿起斩风剑,又成为了曾经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 今日这寿宴,必有一个人死,不是他,便是楚皇! 第四百一十章 传位 宴会很热闹。 但楚皇迟迟没有换上龙袍,而是穿着青色的长衫,守在宫殿后那一片山茶花前,一言不发的等待。 直到裴樾过来。 “你来了。” 楚皇示意他坐下。 裴樾淡淡拔出斩风剑,护卫们吓得立马围过来,却被楚皇抬手挥退。 “樾儿,我对你母后的心,我以为你能理解,毕竟你也有一个那么深爱的王妃。” “可本王不会如你一般,与别的女子有染,并且让那女子去杀了本王心爱之人。” 裴樾嘲讽。 楚皇儒雅的气质裂开,“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他在恐惧裴樾的答案。 裴樾面无表情,提剑指着他,“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楚皇陛下,难道不知道,我母后,是被李氏与楚太子联手算计,再被我父皇一杯千机方害死的么?” “李氏……李淑妃?这不可能!” 楚皇斩钉截铁的说,“李氏是有些小心思,有些野心,可她绝对不敢违背朕的旨意,敢去害玉儿!” 可看到裴樾冷酷的脸,楚皇心虚了。 “难道真是李氏?” “多说无益,陛下既然知道本王今日所来为何,不如拔剑,你我正大光明的对决一场,若是输 了,本王任你处置。” “朕让你留下来,当朕的女婿,继承朕的皇位也可以?” “可。” “好,拿剑来。” 楚皇开口。 一旁太监不放心,“皇上,您明知您的身子已经不好……” “拿剑来!” 楚皇重复一句。 太监无法,只得去将楚皇的宝剑拿了过来。 但裴樾的剑法,无人能及,更何况楚皇年迈。 所有人都在赌,赌裴樾不敢真的伤了楚皇。 楚皇也在赌,赌裴樾为了复仇,愿意暂时接纳他这个舅舅,愿意跟他一起联手,先对付大晋。 ‘噗呲——!’ 裴樾一剑刺穿楚皇的腹部。 “皇上——!” 众人惊呼着上前把裴樾围住。 裴樾却并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只冷漠看着楚皇,给了他当头一棒,“母后死前给你留下了信,信上只有两句话。” “玉儿说了什么?”楚皇不知疼般急切的问。 “她说,很后悔选择了相信你,愿生生世世,与你死生不复再见。” 对死都很淡然的楚皇,此刻却像是发了狂一般大吼,“不可能,玉儿怎么可能与我说这样的话!当初若不是太上皇从中作梗,要不是裴阙那个小人,玉儿怎可能与我分开,她与我 才是天生一对,她是爱我的啊!” 楚皇眼睛发红,一把抓住裴樾的剑,吩咐,“拿下靖王,昭告天下,朕要将皇位传给靖王,让人去皇祠重立玉儿的牌位,朕要玉儿做太后!” 众人看着楚皇,都觉得他疯了。 裴樾能理解他的疯狂,却一点也不觉得可怜和认同。 “这是母后的亲笔信。” 裴樾将母后留下的信给他,虽然他十分不愿他再得到母后的任何东西,但这些话,他要楚皇亲眼看见,要叫他知道,他痴心妄想了一辈子,也得不到母后半分心! 留下信,裴樾利落拔了剑。 这时,外面也传来喧闹。 “不好了皇上,宫门不知为何被人打开了,大量的叛军涌了进来。” 今日宫宴,朝中重臣及其家眷全部都在宫内,一旦叛军冲进来,杀她们就如探囊取物。 楚皇不管,只顾着急急去拿裴樾扔出来的信。 禁卫军也不敢轻举妄动,就这样看着裴樾走出了宫门。 一刹那,楚王都陷入了大乱。 而此时,苏棠才幽幽转醒。 “王爷!” “王妃,王爷不在这里。” 松明道。 苏棠看着摇晃的马车,掀开车帘,才见他们已经出了楚王都并进入了一片茂 密的山林,周围杂草丛生,应该是一条避开楚王都外军队的小路。 清风坐在外面驾马,见她醒来,问,“要折返回去吗?” “不可!” 松明阻止道,“王妃,王爷为了能把您送出来,已经牺牲了很多,您折返回去,不但王爷的心血功亏一篑,万一叫人抓住,还会让王爷束手束脚。” 苏棠没有叫清风折返,但她问松明,“你们准备这个计划多久了?” “刚来大楚时,王爷便有此计划,只是事情尚未查清,所以也没那么着急而已。” “一开始,你们就打算先把我送出来?” “是。” “那其他人呢。” “王爷都做了安排,王妃无需担心,王爷也一定会顺利从楚王都出来的。” 松明见苏棠依旧眉头紧皱,补充道,“王爷并不是故意瞒着您的,只不过事情发展的太快,楚皇又盘算着强留王爷继位,王爷应接不暇,这才迟迟没说。” 清风,“王爷为何不干脆继任皇位算了?” “继任皇位,等同认贼作父,还要让贼子玷污先皇后清誉。”松明斜睨他,“而且你觉得楚皇陛下为何从始至终,都只与王爷说此事,从不提王妃?” 因为楚皇想让自己 的女儿做裴樾的王妃,他要满足上一辈没能满足的奢望,又怎么可能让苏棠横插一脚? 所以裴樾答应继承皇位,除了牺牲自己,还要舍弃苏棠。 清风,“我果然不太适合皇家。” 想到已经回了荣瑞夫人身边的阿圆,清风眼神黯了黯,继续驾着马往前跑去,直到他们约定好跟裴樾汇合的一处山坡才停下。 苏棠下了马车,看着越来越晚的天色,脑子好像锈住了,什么也想不了,只盼着裴樾快些出来。 想着想着,就摸到了手腕上挂着的那颗假圣明珠。 随着她一次次梦到裴樾的前世,这圣明珠也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小,如今变得只有拇指盖大小,阿圆便打了个络子把它兜了起来,系在手腕上刚刚好。 不知为何,她如今摸这珠子,总觉得有些烫。 天色越来越黑,苏棠度日如年的等到三更,“王爷还没来。” “可能有事耽搁了。”松明说,“王妃,再等一会儿吧。” “不等了。” 苏棠摸着手腕上滚烫的珠子,直接解开了套着马车的绳子,拿过一把弩箭绑在手臂上,翻身上马,“清风,我们走!” 她有一种非常不好的直觉,裴樾,可能出事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离开 松明眼看着苏棠熟练的骑马离开,只能赶忙跟上去。 山路崎岖。 到了夜里就更加看不清楚。 苏棠循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赶,骑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在一处河畔发现了人影。 苏棠迅速勒住缰绳,带着清风往附近的灌木躲了过去。 跟来的松明一瞧,暗道不妙,还没张嘴,躲过去的苏棠和清风就落入了他提前设下为了防备追兵的大坑里。 ‘哗啦——!’ 声响迅速吸引了河边的人影。 松明只得骑上马,并迅速牵着另一匹马往与苏棠二人相反的方向而去。 “追!” 来人呵斥道。 暗处的暗卫如同黑夜的蝙蝠一般,朝松明追去。 没人知道一旁的大坑里,还躺着两个人。 苏棠疼得脸都快变形了,人丨皮面具也跟着掉了,她干脆顺手收在了衣袖里,一边想谁追到了这儿,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 “翁公子还是早些离开大楚吧,万一被人发现你我合作,连某孤家寡人死活无妨,可翁公子只怕要拖累文昌王妃。”连诀道。 “无妨,大楚认识我翁某的也没几个人。” 翁俊眼睛上系着黑布,准确的对着连诀的方向道,“但义妹的事,还请连先生费心,现在太子楚临已 废,楚皇受伤濒死,太子之位迟早传给文昌王,可息珠公主的野心也昭然若揭。” “连某自当尽力。” “是一定要尽力,翁某可是清楚,现在息珠公主最疼的男宠,就只有连先生一人了,若是可以,连先生不妨在行丨房事时,取她性命。女子么,最容易在这种时候放松警惕,你要杀她,轻而易举。” 连诀依旧含着笑,看不出喜怒,只是道,“息珠公主的私生活并不似你想的那般乱。” “那又如何,反正世人是这样认为的,而且等你杀了她,她也需要在乎名声了,不是么。” 翁俊笑问,“该不会你舍不得了吧?连先生,要不要我提醒你,你的目的是什么?” “不用,我答应你。” 两人刚说完,一道女声响起,“抱歉,我不答应。” “谁?” “苏小姐!” 话音刚落,清风已经提剑杀来。 翁俊功夫不错,跟清风打了个不相上下,现在双方都没了暗卫,也算公平对决。 连诀望着苏棠,笑得无奈,“你不该在这里的。” “你也是,不如现在,我就送你们一起下地狱如何?” 苏棠抬手右臂,弩箭连发三支。 连诀险险避开,箭支直接刺入了毫不对苏棠设 防的翁俊后背,清风也趁此机会一剑砍下了他的头。 翁俊眼睛上的布掉落,露出他瞪大的眼睛,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死在这里,死的这么轻易。 “连先生,接下来,该你了。” 苏棠不觉得这很轻易,毕竟她的弩箭,可是裴樾亲手改造的连弩! “苏小姐,你不该杀他的,他活着,至少还是挡在你们前头的一个靶子。” “我不需要。” 苏棠宁肯现在杀了他,也好过这个神出鬼没的翁俊活着,留下后患。 连诀知道苏棠是真的下了决心要杀他了,温柔一笑,他的人便从暗处闪现出来,挡在了他的跟前。 而河上,也有接他的船。 他本就是防备着翁俊来的,没想到最后成了防备苏棠。 “清风,杀!” “是。” 清风厮杀上去,苏棠甩出袖子里的药粉,瞄准连诀快速离开的背影,将三支弩箭射了出去。 天色太暗,苏棠看不到连诀中箭没有,只看到他踉跄了一下,然后上了船离开。 跟清风缠斗的人也被斩于剑下,清风问,“追吗?” “不用追了,我们不是特意来杀他的。” 苏棠踢了踢脚边翁俊的尸体,扯下他腰间的佩玉,准备离开,就听到想了一夜的 声音传来。 “娇娇?” 苏棠刚回身,裴樾就倒了下来,好在苏棠及时上前将人扶住。 可才抱住他,苏棠就感受到了他后背黏腻的血。 “我没事,先离开。” 裴樾轻声说。 苏棠不敢耽搁,立刻扶着他往山林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让清风留下了暗号。 一路走到天色快亮,并且找到之前的马车,苏棠才停下,而此时的裴樾,已经陷入了半昏迷当中。 “我烧点热水……” “不用,马车里有酒。”裴樾道,“有追兵,不能生火,谢千机很快会过来,他一到我们就走。” 苏棠看着裴樾几乎被血染透的衣裳,轻咬着牙,拿了烈酒出来,开始为他清理伤口。 怕伤口发炎,内里一定要消毒到位。 光是拨开那些伤口,苏棠的手都在发抖,但她还是将所有的伤口都严格的消毒完。 而从头至尾,裴樾也没吭一声。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马车里有苏棠的小药箱,所以接下来上药包扎都很顺利。 等谢千机赶来时,伤口刚处理好。 “楚王都怎么样了?” “楚皇还没死。”谢千机面色复杂,“他将朝政交由小皇子楚朗和朝臣共同协理,并且宣布了凶手是大晋刺客,还说 刺客掳走了您和王爷,现在整个大楚,都在搜查刺客和你们。” “先离开这里再说。” 裴樾站起身来,好像已经清醒了,冷静道,“楚皇的丧事就在这几日,就算是战事,也会放在国丧之后,我们还有时间离开。” 裴樾握紧苏棠冰凉的手,“别怕。” 苏棠反握住他的手,用行动告诉他,我不害怕。 我可以陪着你,一起走。 接下来的路,变得更加难走,因为一波又一波搜查的人出现,让他们只能走山路。 “等越过这座山,就安全了,我们的人准备了船只,乘船北下,到乌孙附近换马车,宋先生应该已经带着人在那边接应我们了,到时候我们直入边境,就安全了。” 谢千机说。 这话是告诉苏棠的,怕她受不了这一的苦。 苏棠点点头,停下休息后,便从容的给裴樾换药。 夜里,几人避开搜查的人后,找到了一个山洞休息。 谢千机带了干粮,几人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没有烧火。 “外面好像有什么动静?” 正吃着干粮,清风就飞快出去了。 没多会儿,清风拎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人影回来。 苏棠看了一眼,道,“扔出去,她的死活,与我们无关。” 第四百一十二章 鬼鬼祟祟 “不,不要把我扔出去!” 瑟缩的云娇抬起头,哭着说,“苏姐姐,你就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吧,现在楚王都内到处都在传,是圣教刺杀了太子殿下,又伤了皇上,朝廷已经开始派兵围剿圣教了。” “主祭司死后,莫祭司和我都无法聚集教众,圣教一片大乱,我也是迫不得已才逃到这里来的,我也没想到会遇到你们。” 苏棠才不信她的鬼话。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而且楚皇受伤,楚朝廷已经栽赃在了大晋头上,就算想趁机对圣教下手,肯定也不会是这个原因。 云娇在撒谎。 “你再不出去,休怪我不客气。” 苏棠冷声,清风已经把人给扔了出去,并拔出剑刺入了她跟前的土地中。 云娇被剑芒闪了下眼睛,往后跌了一步,“苏姐姐,我们到底还是血缘上的亲姐妹呀,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对着干了,求求你,让我跟着你们,我只要逃出这里,保证不再跟着你们了好不好?” “求求你,看在芜河圣女的份上。” 苏棠没有应允,但也没再驱赶她。 云娇不肯走,她也不能拿刀把她杀了。 而且提起芜河外祖母令人唏嘘的一生, 她最终还是默许了云娇跟在外面,但仍旧不许她靠近半步。 又休整了一会儿后,几人趁夜出发。 因为是山林,多蛇鼠,苏棠便就地取材,给几人一人做了一个简易的驱虫药包,倒还安全,只有云娇跟在后面,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叫。 一开始,谢千机还会顺手帮她砍几根挡路的树枝,后来发现她打蛇随棍上,要求越来越多且越来越过分,甚至还喊着脚疼想让谢千机背她之后,谢千机也懒得管她了。 走到快天明,终于走出了这片山林。 山林外不远,就是蔚蓝的大海。 海水与天相接,晨曦熹微,当金色的太阳缓缓从海平面升起起,洒下粼粼光辉,让没有好好看过大海的苏棠几人大.大的震惊了一番。 “土包子是我了。” 苏棠惊叹。 清风,“加一。” 谢千机看着衣衫被枯枝刮破有些狼狈、此刻却发自内心高兴的苏棠,阳光下,她扬起笑的小脸犹如渡上一层莹光,让人也发自内心的高兴起来。 他突然有点明白,为何王爷会这么喜欢她了。 王爷这样内心犹如黑洞的人,只有苏棠这样心向阳光之人,才能照亮。 “这么早,海边应该有退潮后留下 的海产。” 裴樾说。 苏棠眼睛一亮。 裴樾薄唇微勾,“再有一刻钟,约定好的船就会过来,你先去玩一会儿,等船来了,本王叫你。” “好耶!” 苏棠立马带着一脸矜持实则跃跃欲试的清风直奔海边,开始捡那些只在各类游记里听过的生物。 没一会儿,苏棠提着裙子跑回来,将拳头伸给盘膝坐在一旁调息的裴樾跟前。 裴樾下意识的伸手,下一秒,一只小小的八爪鱼就落在了他手心。 云娇当然认得那是什么,看着那吸附皮肤的触手,吓得刚要尖叫,就被苏棠喝止,“你想死就叫!” 云娇的尖叫生生被吓回喉咙。 裴樾看着恶作剧的苏棠,淡定的将八爪鱼拎起来,“船来了,我们走吧。” “好。” 苏棠叫上清风,见他淡定的抱着剑,而袖子却沉甸甸的,刚想去看看都装了些什么,这一回头,就见云娇鬼鬼祟祟的落在后面不知在做什么。 “云娇,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我想方便。” 云娇红着脸低头,又道,“不过我可以忍住,等到了船上再……” “我们没有说过让你上船。你在圣教当圣女多年,你别告诉我,圣教在其他地方 没有分部势力,而且我们已经带你平安走出了大山,你已经可以联系到其他人了。云娇,你不需要靠我们,也可以逃走,对吧?” “不、不是的。” “你就留在这里吧。” 苏棠坚决不肯再叫云娇上船。 其他人没有意见。 云娇被抛在船下,哭着问苏棠,“苏姐姐,你一定要做的这么绝情吗?” 说完,又殷切的看着裴樾,“樾哥哥,娇儿真的没有别的心思,娇儿就是想跟着你一起离开。” 然而众人早就对她这副无辜可怜的模样免疫了。 船直接开走,只留下一片波澜,不久后又归于平静。 苏棠站在船尾,看着越来越远但依旧站在原地不走的云娇,总觉得她刚刚肯定做了什么。 “要不要我去一剑捅了她?” “晚了。”苏棠见他衣袖里还是一大兜,道,“你先去把袖子整理干净吧。” 清风表示无所谓。 这让苏棠好奇起来,他到底装了一兜子什么东西? “娇娇,过来。” 裴樾叫她。 苏棠瞧着背着光站在船舱里的裴樾,颀长的身影依旧挺拔。 她轻快的应了声,刚走过去,船身忽然一阵动荡。 “怎么了?” “有其他船。” 松明进 来,“王爷,我们的行踪被人发现了。” “是云娇!” 苏棠终于想明白,云娇这一路一直走在最后面鬼鬼祟祟的干什么了,她在留记号! 清风进来,“小姐,云娇跟着船一起来了。” 外面已经响起打斗声。 松明道,“王爷,咱们还有一艘小船,您和王妃先走吧,这里有我们挡着!” 浓烈的血腥气和火油气息传来,茫茫大海,一旦船只烧毁,那松明这些人就是必死无疑。 裴樾不是个会抛弃将士的将军。 他拿出斩风,吩咐,“清风,保护好娇娇。” “小心。” 苏棠道。 裴樾冷峻的气势微柔,“本王很快就回来。” 苏棠有千言万语,也知道不能在此刻说,但看着裴樾的背影离开,她心里总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而手腕上那颗变小的假圣明珠,又一次变得滚烫。 外面惨叫声不断传来,船上的火油终于还是被人引燃。 苏棠不得不跟着清风从船舱出来。 看到蔚蓝的海水都要染成血色,苏棠才发现追兵居然足足有五船人,各个都悍不畏死,而且其中一个,苏棠还有些眼熟。 “那是……玲珑?!” 庸王身边那个喜欢胡搅蛮缠的丫环? 第四百一十三章 同归于尽 苏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冲着拿到站在人群后发号施令的纤细身影,道,“玲珑,庸王殿下已经知道自己是李氏和楚皇的私生子了吗?” 那纤细身影一顿,猛地扭头朝她看来。 “果然是你。” 苏棠话落,清风已经杀了上去。 苏棠也手持长弓,开始远距离狙击。 苏棠箭术精准,遇到近距离来杀她的,她还有臂上连弩可用,一时间,居然也没人能近她的身。 “小心!” 正在与人厮杀的裴樾突然朝她的方向杀来,苏棠一动不动,眨眼,脸侧就溅上了一股温热的液体。 苏棠看了眼裴樾已经微微卷刃的斩风剑,“庸王这次可真舍得下血本!” 只怕他安排在大楚的人,全都赶来刺杀裴樾了。 “无妨。” 裴樾说完,苏棠突然举箭射出,杀了他背后想要偷袭的人。 两人相视而笑。 “有娇娇保护本王,本王很放心。” “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瓜的。” 苏棠挺起胸脯。 裴樾但笑不语,继续提剑杀去。 船上的大火越来越剧烈,可庸王一方的劣势也越来越明显。 他们的确人多,可裴樾却能以一当百,加上千机阁的救援渐渐赶来,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这时,云娇 哭着跑到苏棠的船上,“苏姐姐,你相信我,我是被逼的,我不答应帮他们,他们就要……” ‘倏——!’ 苏棠一箭飞出,正中她的小腿。 云娇痛的大叫,苏棠再次举箭,这次瞄准的,是她的心口。 “云娇,到此为止了!” “不,苏姐姐,你原谅我这次,我真的是被迫的,我也不想这样……” 苏棠弓弦拉满,懒得听她废话。 可就在这时,船身突然一阵剧烈晃荡,原来是有人驾着船猛地撞了上来。 苏棠不防,一个趔趄,手里的箭也射偏了。 云娇想到这一路的委屈,一时竟恨得理智全无,上前一把抱住苏棠大喊,“杀了她,杀了她!” 可船身摇晃,加上还有一个如同杀神一般回头的裴樾,仅剩的几个刺客居然也有些被吓住了,根本不敢走过来。 裴樾提着剑,这时,船居然又被猛地撞了一下,撞出了一个窟窿,船身整个都倾斜过来。 裴樾踩着船沿朝苏棠而来。 云娇也被扑面而来的杀气震慑住了,被裴樾那双漂亮的凤眼盯住,她甚至有一种已经下了地狱的感觉,让她下意识的就要松开苏棠。 可就是这一瞬间,一柄利剑狠狠贯穿了云娇的肚子,并刺入苏棠的腹 部。 “娇娇!” 裴樾目眦欲裂,伸手要去拉苏棠,从背后捅了云娇一剑的玲珑,不惜暴露自己的后背,狠狠将云娇和苏棠一起推落了大海。 噗呲——! 浪花溅起,玲珑也在一瞬间尸首分离。 裴樾红着眼便要往苏棠落水的地方跳了下去。 ‘砰——!’ 谢千机果断出手,将手里的一把药洒向了裴樾,裴樾身形一晃。 “对不起。” 谢千机说完,上前一掌打晕了他,“海水茫茫,贸然入海只会……” “噗通——!” 一旁的清风已经跳了进去。 松明和杜若解决完剩下的人,满身是血的赶来,看到被打晕的裴樾,“谢公子,王爷他……” “王妃在昨晚给过我一瓶药,说怕王爷耗空身体还强撑着不肯休息,让我关键时候用来迷晕他,没想到会用在这里。” 谢千机苦涩的说。 松明和杜若也跟着沉默下来。 解决完刺客后,千机阁的人一直在附近寻找,奈何天色越来越黯淡,希望也越来越渺茫,就连清风也跟着一去不见踪影,不知是不是喂了鲨鱼的肚子。 “谢公子,我们不能长久在这里耗下去。” 杜若也因苏棠的失踪难过,但继续留下来,说不定会遇上下一波刺 客,这一次,他们就已经损耗极大,若是再遇上这样一次刺杀,恐怕要全军覆没。 谢千机看着还因苏棠的药而昏睡的裴樾,“千机阁的人,全部留下,继续寻找。我们先送王爷离开。” “我留下。” 松明忽然道。 杜若张了张嘴,想阻止,又忍下了,“一旦有王妃的小心,不论好坏,都立即告诉王爷。” “嗯。” 谢千机迅速带着裴樾,挑了一条勉强完整的船,消失在了夜幕里。 苏棠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她只能凭着本能往水面上游,四肢都麻木了,她依旧凭着强大的意志力,努力的往上。 还不能死,还不想死!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哎哟,谁家姑娘,怎么伤成这样?” “爹,咱们把人救回去吧。”稚嫩的女声说。 那男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人背了起来。 再之后,苏棠就因松了那一口气,而陷入沉睡不知了。 她又一次,梦到了裴樾。 但这一次,裴樾不是在战场,也不是在王府,而是在一座古朴的寺庙之中。 他一条袖管空空荡荡,穿着素白的长衫,乌发半束,俊逸的脸上布满胡渣,站在巨大的佛像前,似乎在 与佛像对视。 外面,有人在议论。 “那就是摄政王吧。” “是啊,但谁能想到,他居然能反败为胜?” “呵呵,他是靠着屠城震慑了将士们,跟着他的那些大将小将也全都死干净了,就活了他一个,这样的胜利,又有什么意义?” “起码人家现在是摄政王,且听闻他很快就要登基为帝了呢。” “啧,被天下人唾骂,遗臭万年,这样的皇帝,当了又有什么意义?” 这些话一字一句,清晰的落在苏棠的耳朵里,充满了恶意的揣测和诋毁,可苏棠想反驳他们一句都做不到,只能听着他们继续伤害裴樾。 而裴樾,也终于望着佛像开口,“世人都信有佛,可本王从未信过,否则佛为何从不肯垂怜本王一眼?” 苏棠鼻尖发酸。 裴樾继续道,“可本王现在,还是愿意信一次,祈求高高在上的佛,能否给苏棠一次重来的机会?” “世间万物,有因便有果,若要得便要失。汝愿为此,付出何代价?” “谁?” 苏棠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有人,而且这道声音格外的空灵,好似来自四面八方,又似来自天外。 就在她看向那尊金色的佛像时,死物一般的佛像,居然也朝她看来! 第四百一十四章 献祭 苏棠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看去,佛像又变成了死物,悲悯的半垂着眼,似俯瞰人世间。 但梦里的裴樾不知道她的存在,他也听得到那道声音,并且继续和他做着交易。 他问,“我有什么,足以换她重来一世?” 那空灵声,“你的九世帝王之运。” 裴樾得到答案,仰起头,望着佛像,“那就用我的九世帝王之运与你换,如果还不够,可以将我的轮回也给你。” “人失去轮回,便只剩此一生,你死后,未来将再不会有你。” “没有她,又何必有我。” 裴樾凤眸淡淡,那里面,犹如干枯的土地,没有生机,只剩无边的绝望。 他看不到,身旁有一道虚幻的人影,泪流满面,“不,我不许你换,裴樾,你听到没有,我不需要!” “你既献上轮回,不如也舍弃这双眼吧。” 佛说,“眼为心目,可助她来生顺利。” “不!” 苏棠撕心裂肺,她明明知道这是梦,明明知道这是假的,可她就是心痛,比沈云轩挖心那日,还要痛! 泪眼朦胧中,她发现,裴樾的眼神慢慢聚焦在了她身上。 他抬起仅剩的颤抖的手,迟疑又小心翼翼的喊她,“娇娇?” 苏棠想说话,却哽咽的根本说不出来。 “你不是这一世的魂魄,对吗 ?” 裴樾看着她,脸颊饱满,皮肤细腻光滑,乌发堆叠,上面簪着华丽的发簪,眼神虽有不舍,却比上次他见过的娇娇,要更加清澈明净。 那是幸福和安宁才能养出来的眼神。 所以佛要与他交换的娇娇的来生,是真的存在的。 “你不要做交换!” “那你会留下来陪我吗?” 裴樾问。 苏棠无法回答,她连这个梦是幻是真都快分不清了。 裴樾想握她的手,却发现只是一团虚影。 他留不住她。 真羡慕她来世的夫君,羡慕到,恨不得杀了那人。 “樾哥哥,你听我说,我和你……” 苏棠话未说完,就发现裴樾看不到她了。 “娇娇,你只看了我一眼,就要回去了吗?” 裴樾眼里的阴翳爬满眼眶,“是要回去陪他了吗?” 苏棠想回答,可裴樾根本听不到。 裴樾只是看着佛像,压抑着所有的偏执与疯狂,说,“我愿意舍弃这双眼,至少,可以叫她不必再看到这双眼里对她疯狂的渴求和我那病态的占有欲。” 说罢,亲手挖出了双目。 “不要——!” 苏棠大喊,可任凭她怎么喊,怎么阻止,都无济于事。 裴樾好像没有生的欲丨望了,连生剜双眼这样的事,也无动于衷。 苏棠看着鲜血从他眼眶留下,滑入他 黑色的衣襟消失不见。 而他只是平静的说,“原来挖眼是这样疼,那娇娇被剜心前,该有多疼呢?” “王爷,您怎么了!” 裴樾的护卫冲进来,却不是松明和杜若。 “本王没事,沈云轩已经千刀万剐了吗?” “可您的眼睛……” 裴樾淡淡转向他的方向,小厮恐惧躬身,“是,已经千刀万剐了。你现在是回宫见皇上,还是先回摄政王府?” “去娇娇的墓前。” 裴樾一步步走远,也就没有看到,他放在佛前的那一对眼珠,变成了两颗明珠。 苏棠一眼认出来,那就是圣教所谓的——圣明珠。 原来圣明珠,本就是一对! 那是裴樾的眼睛! “为什么!”苏棠愤怒的质问悲悯的佛,“我和王爷已经遭遇世间种种不公,可我们从未怨过旁人,我们报我们自己仇,杀该杀的人,为何老天爷还要这么对我们!” 半晌,佛堂传来幽幽一叹。 “痴人。” 也不知是说苏棠,还是说裴樾。 苏棠却不管,“你既收走他的轮回,那我也不要我的轮回,我要你把他的眼睛还给他!” 失去所有亲人朋友,又失去了眼睛,还被天下人所厌恶,这一世的裴樾该怎么活? “佛怜悯世人,女施主,回吧。” 话落,一点佛光自苏棠眉心 亮起,将她心口的戾气全部散去。 待苏棠再次睁眼,她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狭窄简陋的房间里,而她手心,握着一颗小小的,圆润的珠子。 苏棠想起,跟云娇一起落水前,意外从她身上抓到的珠子,立刻举起手。 此刻,手心的珠子变得只有拇指盖大小,与她手腕上用络子兜着的珠子,刚好是一对。 是裴樾的眼睛! 苏棠死死咬着牙,才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她以为重生,是上天垂帘。 她更以为带着记忆重生,是天大的幸运。 现在才知道,这世上哪有什么幸运,她得到的一切,不过是另一个人在牺牲罢了! “姐姐醒啦!” 稚嫩的女声欢喜的说完,又迈着小短腿蹬蹬跑到外头大喊,“爹爹,姐姐醒啦!” 话落,一个三十上下的汉子便走了进来。 看到苏棠睁眼,脸一红,连忙说,“姑娘受了伤,切莫乱动,我这就给你煮药去。” “这是哪里?” “这是葛家渔村。” “葛家渔存,还在大楚境内吗?”苏棠想坐起来,腹部一阵剧痛传来,让她不得不重新躺下。 男子手足无措的看她疼得满头大汗,“是在大楚境内,姑娘家人在哪儿,可要我们代为通知?” 苏棠看着朴实的父女两,摇摇头,她要联系人,起码 也要等离开这里,免得给他们带来麻烦。 “可以帮我找些药材来吗?” 苏棠摸着滚烫的额头,还有刺疼的左脸,报了几个药材名,又将发髻上仅剩的一支没有任何标记的普通金簪拔了下来,“拿去换些银子。” “不用了姑娘……” “去换吧,我还需要些其他东西,劳烦你帮我置办。” 苏棠又要了一匹马和一些干粮,以及碾药用的工具和一张城镇地图。 男人囊中羞涩,只要答应了。 男人一走,苏棠又问了问小女孩家中情况,得知她只有个常年卧病在床需要靠人参续命的哥哥后,更加对这对父女肯救她,妾没有趁火打劫而感激。 苏棠努力平复了一下方才梦里的画面,抹去眼泪,开始让这个叫秀秀的小姑娘扶着半坐起来,开始自己料理伤口。 伤口已经做了简单的包扎,但还是化脓了。 但应该没伤到内脏。 苏棠重新消毒上药,又找镜子看了看脸,左脸上大约是碰到什么尖锐之物,被划得血肉模糊十分狰狞。 苏棠轻轻抿唇,挪开了镜子。 等秀秀的爹回来后,她又重新清理了一遍伤口并熬煮了伤药。 如此忙活了两天,她终于熬过了高烧,伤口也开始结痂了。 可就在这天晚上,秀秀家的门,被人急促的敲响。 第四百一十五章 戒严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一群人都有些紧张。 苏棠道,“孙大哥,你带秀秀去里屋,我来开门。” “不可,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子……” “我不怕,但你还有两个孩子。” 秀秀害怕的抓住孙书的衣襟。 孙书歉意的看了眼苏棠,迅速带着秀秀回了房间,紧紧关上了门。 苏棠拿了一把菜刀在手里,听着越来越急的敲门声,忍着腹部的痛,慢慢朝门口走去。 “谁呀?” “孙书在家吗?” 是同村的村民。 苏棠回答,“不在,出门去了,你们找他干什么?” 村民有些疑惑这女声是谁,不过还是回道,“前儿孙书不是捡了个女人回来吗,今儿咱家阿大也从海边捡了个男人回来,那男人一睁眼,就喊着要找人,还拿刀挟持了我家阿大。” “所以我把那人带来了,你开开门,叫他瞧瞧,那女人是不是他要找的啊。” 苏棠靠在门边,透过门缝,只能勉强看到几个人影。 “那人呢?” “在这儿呢,不过他伤了耳朵,声音听不大清了。” 村民说着,一个男人一瘸一拐慢慢靠近门边。 苏棠睁大眼,立马拉开了门,“清风!” 清风看到苏棠,也很 激动,但他依旧面瘫着脸,“小姐。” “你们这是……” “多谢你将他带来。” 苏棠看着村民,塞给他一块银子,“你们今天回去后,千万别说见过我们。若是有人来逼问,你们就说我们今夜离开的,下一站回去附近的镇上,明白吗?” 村民糊里糊涂,被她一半惊艳,一半狰狞的脸吓到,拿着银子愣愣点头。 这时候,孙书父女两也听到村民的声响,跟了出来。 “苏姑娘,你们今晚要走?” “对,马上就走。” 清风飘来虽然是偶然,但这个小渔村一连捡了两个从海里飘来的人,必定会引起官方的注意,此地不宜久。 “姐姐,秀秀舍不得你。” “有缘会再见。” 苏棠说完,回屋写了一张药方嫁给孙书,“我看过你儿子的病,你照着这个药方给他抓药,出太阳时也让他出来晒一会儿,半年左右他就能下地了。” 孙书都没反应过来,苏棠已经带着清风牵着马消失在了黑夜当中。 而回头,就见苏棠睡过的那张床上,放着之前金簪子换来的银子。 “小姐,我们去哪儿?” 清风耳朵坏了,说话都格外大声。 “前边儿不远有个镇子,我 们先去镇子住一晚,我给你把伤看一看,等明天再做决定。” “好。” 清风超大声的回答。 苏棠扶额,为了不被发现,接下来她都没再跟他说话,两个伤员又不能一起骑马,只能慢悠悠的走一段歇一段,总算在一个时辰后赶到镇上住了下来。 找了个客栈住下后,苏棠先看了清风的耳朵,还好,只是暂时性的失聪,她扎了几针就好了,就是他腿上的伤有些麻烦,断了脚筋,须得用羊肠线穿针,一点一点缝上才行。 “看来我们要在镇上多住一晚了,今晚先休息吧。” “我们何时怜惜王爷?” “去云县,我打听过了,县里有千机阁的分部。” 而且苏棠昏睡了整整三天,又养了几天的伤,如今距离落水,已经过去快有小半个月了,也不知道裴樾怎么样了,明天她要先打听打听消息再说。 疲累睡下。 睡前,苏棠把圣明珠都握在手里,希望能梦到裴樾。 可这一次,梦中只有一片浓雾,根本没有裴樾。 就好像一切,真的就是一个梦一样。 次日,大街上刚出现人声,苏棠就醒来了。 先自己换了药,缠好绷带,才下楼叫小二端饭菜上来,顺便 跟小二打听楚王都的事。 “您可算问对人啦,咱们客栈的掌柜昨儿才从楚王都探亲回来呢,您可不知道这一路多少审查。” “审查?” “是啊,所有城门、码头都要审查,查完后,还有士兵不定时在各个客栈、医馆之类的地方搜查,咱们客栈昨儿下午就被查了。” “这是要抓什么人,靖王吗?” “怎么会是靖王殿下呢,靖王殿下可是咱们皇上的亲外甥。”小二得意的说,“咱们要抓的,是那些诡计多端的大晋人,就是那些人密谋害了咱们皇上,还撺掇靖王殿下跟皇上对着干,尤其是那个叫千机阁的,现在千机阁所有的分部都被查封了。” 苏棠一听千机阁分部都被查了,问,“皇上的伤怎么样了?” “皇上已经过世了,这两天办国丧呢。”小二怀疑的看她,“您怎么这都不知道?” “我常年在内宅。” 苏棠低下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小二见她戴着面纱,又柔柔弱弱的样子,这才放下疑惑,道,“您要没其他事儿,小的就下去了。” 苏棠点头。 等小二一走,清风就从隔壁走了过来,“既然楚皇死了,楚太子也没了,到底是谁下 令如此严查?” 楚朗不会做这样的事,楚息珠跟裴樾有合作,就更加不会做了。 现在的形势,似乎比表面看到的还要复杂。 “那我们还去找千机阁的分部吗?” “不去了。” 苏棠把千机阁副阁主的令牌拿出来,交给清风,“你将此物带着去镇上转一圈,看看有没有人主动找上来,找上来的是人是鬼。” 清风应下,迅速出去。 苏棠休息了会儿,准备下楼去找小二,让他代为准备些干粮,就听到楼下一桌客人议论,“听说靖王已经跟靖王妃一起回大晋了。” “真的假的,前阵子不是还说他在京城为咱们皇上守丧吗?” “千真万确的消息,我小舅子在军营的,听说靖王夫妇直接回的边境,看样子靖王是要帮大晋跟咱们大楚开战了。” 只有苏棠愣住,靖王夫妇? 她还在这里,哪里来的靖王妃! 难道又是一个易容出来的假人? 苏棠心底不安,看来,她要尽快去往边境找裴樾汇合了。 偏在这时,客栈外一列官兵跑过。 “怎么了?” “说是有人在海边冲上来不少尸体,现在全城戒严,只许进不许出了!” 苏棠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第四百一十六章 高人 苏棠仍旧叫小二准备了干粮。 “您要出城?现在怕是不方便了。” “无妨,能出就出,出不了我还住你们这儿。”苏棠笑着说。 小二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苏棠见他年岁也不大,拿了些碎银子给他,悄悄说,“我难得出来一趟,实在闷得慌,瞧着外面的热闹也不能去看,你看了,回来告诉我怎么样?” 小二一口答应。 不多久,给苏棠准备的干粮,也都十分实在,没占她什么便宜。 苏棠就在房间里,等清风回来。 也不知道裴樾怎么样了。 苏棠一边在房间里捣药做药丸,一边分神想着,直到下午清风回来。 “怎么样?” “不是千机阁的人,被发现了,我们必须马上走。” “好。” 苏棠和清风转身,小二刚好推门进来,“咦,您要走啦?” 苏棠稳住清风,“是打听到什么了吗?” “对啊,我来跟您说呢。”小二担心的看了看清风,怕清风就是约束苏棠的人。 苏棠笑着说清风只是侍从,小二这才嘴皮子利索的说了海边的情况。 “官府刚发了通告,说是一群刺客,互相打斗致死的,现在全城上下,都开始四处搜捕最近从海里被冲上来的人,需要封城几日。” 小二说完,见她露出为难之色,看在苏棠出手阔绰的份上,问,“您这是怎么了?” “我刚收到消息 ,说我婆婆突然重病,需要我马上回去伺候。” 苏棠焦急的道,“可我不想叫人发现我的身份,否则我偷偷跑出来的事被发现,我就死定了。” 小二一听,计上心来,“其实小的倒不是不能帮忙,只是此事冒着极大的风险……” “我愿意出报仇。” 苏棠又拿出二两银子。 小二见她大方,拍拍胸脯,“那您等着,一入夜,小的就送您出城。” “那就辛苦你了。” 苏棠感激的说。 小二欢欢喜喜的离开。 苏棠跟清风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们先别闹出太大动静。” “明白。” 趁着下午,苏棠把清风的脚筋给他缝上了。 一开始,清风还扭捏主子侍从。 但苏棠一句话让他乖乖接受了,因为苏棠说,“我首先是一个大夫,其次,才是王妃。” 清风疼得直冒冷汗,为了分散注意力,寡言的他也开始巴拉巴拉,一开始苏棠还搭理他两句,直到清风说,“您说那些挖心剜眼的,该有多疼啊。” 苏棠手一顿,垂着的眼泛起泪光。 她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可此刻,却无比的想要好好抱一抱裴樾,抱着他哭一场。 “缝好了,接下来注意不要用力,养上三个月就能好全了。” 天色一暗,小二就依约,把苏棠和清风藏进了他客栈外出运菜的大马车里。 因为客栈开了多年,跟 守城门的官兵早混熟了,打了个招呼塞了点银子后,很顺利就走了。 而他们的马车刚出城,一列骑马的队伍也恰在此时进了城。 “是在这附近被发现的?” 谢千机问身边的人。 “对,海边冲上来了不少人。”那人道。“可若是还找不到王妃怎么办?” 谢千机没说话,但他心里知道,若是还找不到,那他只能把人暂时撤回裴樾身边了,毕竟裴樾现在已经开始怀疑前不久找到的那个‘苏棠’是假货了。 谢千机头疼的捏捏眉心,骂了句庸王不做人后,继续带人去找了。 而此时,苏棠顺利的被送出了城。 “姑娘,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在往前去,有一个码头,但要上船,还要审查你们的身份路引,你们若是实在躲不过,被家人发现就发现吧。” “知道了,多谢。” 苏棠跟几人告辞后,拿出之前让孙书买来的地图,看了看上面孙书画出来的关卡,现在他们唯一能走的地方,就只有最近这个被孙书大.大画了个叉,标注‘危险’二字的山谷了。 “先进山谷再说吧。” “好。” 清风抱着剑,两人连夜走进了那片茂密阴森的山谷之中。 走了大约十几里后,居然有一间平常供猎人们暂住的茅屋,两人暂歇一晚。 清风把干粮热热,苏棠则在附近发现了不少稀罕的药材,当 场采了一包。 两人就这样沿着小溪一路往前,断断续续走了大半个月,终于看见了炊烟。 “过去看看。” “等等,地上有机关。” 苏棠看到茅草间暗藏的一根根钢丝,叫住清风。 他们这一路,遇到不少野兽,可自从昨晚靠近这附近后,野兽的数量明显变少了,所以苏棠今天格外小心,没想到还真发现了不对劲。 清风一剑削断了茅草,茅草一倒,密密麻麻的钢线和钢线底下埋着的利箭便露了出来。 “啧。” 清风牙酸,“谁埋这么多机关呀。” “你们是谁!” 呵斥声传来,一群高大的防备的举着箭的男人出现在周围。 就在清风准备拔剑迎战时,一道欢呼的声音响起。 “苏姐姐,是你!” “瑞儿,你认识她?” “是啊,她是曾经救过我和我娘的苏姐姐!” 霍瑞赶忙出来护着苏棠。 苏棠瞧着她圆润起来的小脸,终于想起她是谁了,霍国公府的那个庶出小姐,她被霍柳柳算计推入全是疯鼠的井底,还是苏棠下去救了她,后来又发现她亲娘薛姨娘,是蛊族最后的一个蛊女,苏棠的蛊经便是从薛姨娘手里得到的。 “你们不是跟无名先生走了吗,怎么会来大楚?” “这事说来话长。” 霍瑞板着圆嘟嘟的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逗得人大笑。 那群汉子也道,“既然 是熟人,那就先去村子里再说吧。” 那群人先放下箭,苏棠也叫清风放下了剑。 几人一同去了村子。 进入村子后,苏棠发现了更加不对劲的事儿。 和村子里,怎么到处都是打铁的? 一个个肌肉壮汉,光着上半身,秀出结实漂亮的肌肉,踩着蹬着,哐哐打铁。 密集程度,几乎到了一家门前一个! “好了好了,别发丨骚了。” 一个老头这时跑出来,“别来个女子你们就跟发春似的,就你们那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呆样子,人家看上你们除非是瞎了眼!” 众男落泪,委屈看向苏棠。 苏棠:“我已经成婚了。” “我们不介意!” “可我也毁容了呀。” “姑娘眼睛很漂亮,心地也一定跟眼睛一样漂亮。” “没错,其他都是外物,我们不介意!” 苏棠:……看得出来你们很想成亲了。 “那你们怎么不出村子?外面还有很多好姑娘。” 众男幽怨的看向老头。 老头哼哼,扭过脸要冲苏棠也哼哼一句,就看到了她手臂上的弩箭。 老头眼一亮,“这是……你改造的?” “这?不是。” 苏棠看着精神矍铄的老头,看着满村子的打铁炉,看着到处布置的机关,眨眨眼。 这个老头,该不会是前世她听说过的、藏在深山里鼓捣各种武器和机关,并发明了袖箭的那个人吧?! 第四百一十七章 说服 怀揣着疑惑,苏棠问了一句,“敢问老先生大名?” “你先回答我,改造这弩箭的人,是谁?” “是我夫君。” “那你夫君在哪儿?” 老头一把抓住苏棠的衣袖,急得霍瑞连忙喊,“铁爷爷,你别伤了苏姐姐,苏姐姐很好的!” 姓铁? 他果真就是那个机关高手铁宏图吧! 铁宏图收回手,往身上搓了搓,继续抓苏棠的衣袖,“我不会伤她的,我就是想跟她夫君聊一聊。” 这时,薛姨娘和无名老先生已经闻讯赶来了。 “真的是你,苏小姐。” “薛夫人。” 薛姨娘听她这样称呼,露出个感激的笑,“走吧,我先带去我那儿歇会儿。” “多谢薛夫人。” 苏棠跟着他们离开,急得铁宏图胡子都翘起来,“明明是老头我先见着的人,怎么叫你把人给带走了?” 跟薛姨娘回去的路上,苏棠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初无名老先生带着薛姨娘母女离京后,回了一趟蛊村。 村子已经不存在了,便改道,去见无名老先生的朋友、也就是铁宏图。 两个老友一合计,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终归不自在,便七弯八拐,打探到这儿有一处无人的山谷,就带着铁 宏图的一帮徒弟搬了过来。 “现在这个村子也不大,也就住了二三十个人。” 除了徒弟们,还有少量的家眷,以及来的路上,捡到的几个苦命人。 现在小村子自给自足,铁宏图等人也会接一些活计,定时送打好的东西到外面去,日子还算安生。 “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苏棠道。 清风补充,“来的路上,我们就发现这山谷里的野兽越来越多了,而且大楚的朝廷要打仗,到处在征兵,一旦他们发现你们这儿住了人,迟早会进来抓人。” “这也是我们担心的地方。” 薛姨娘道,“而且我们可以隐居在这里,却要为下一代考虑。” 霍瑞迟早也要长大嫁人,而且村子里还有几个有了身孕,等生下来,也要考虑上学娶妻的事儿。 无名老先生笑道,“本来就是暂避在此,迟早要出去的,而且机缘这不就送上门来了么?” 苏棠微笑,“老先生愿意让他们去帮王爷吗?” “我们是不想跟朝廷扯上关系的,但靖王殿下是个爱才之人,而且如今我们又有救了王妃的功劳,不说叫王爷给我们加官进爵,却可以求一个功成身退的恩典,王妃说呢?” 无名打得一手好算盘。 现在去帮裴樾立功,待挣够了银子,便要继续隐居逍遥自在。 铁宏图挤丨进来,“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苏棠笑着后退一步,郑重的朝铁宏图行了个礼,“不瞒您,我的夫君,便是大晋的靖王,如今大晋与楚国开战,靖王殿下身边危机四伏,苏棠恳请铁先生能够出山,助王爷一臂之力。” 苏棠态度恭谨,不卑不亢。 无名老先生满意的摸着胡子点点头。 铁宏图一头雾水,“靖王的媳妇儿怎么跑这儿了?” “这就说来话长了。” “没事儿,老头我时间多,不怕你话长。” 说完,笑呵呵的摆出一副听故事的架势。 薛姨娘无奈,“铁先生没事就喜欢听故事。” 苏棠眨眼,“说起来,我也认识一个人,特别喜欢看话本子,光是话本子就囤了一阵间书库,且每一本都不一样。” 铁宏图狠狠的心动了! 但他一直不肯出山,就是不肯参与朝廷那些事…… “而且王爷手里,还有一本《柯家机关术》,和一个机关巧妙,至今也无人能打开的匣子。” 苏棠故意叹道,“可惜王爷在机关术上天赋异禀,却无良师指点教导,他再爱机关术,也是无济于事啊。” 铁宏图捂 着心脏,不行,他快受不了,这样的靖王,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徒弟啊!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铁宏图问。 无名也是服了他。 “老铁,别着急,先问问清楚王妃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况且收拾行李,安排人手也得时间。” “对,我这就去跟我那群不争气的徒弟说去。” 铁宏图扭头就蹬蹬蹬跑了。 苏棠都没想这么顺利。 “走吧,先休息。”无名看着苏棠那毁容的脸,一眼看出迟迟没有恢复的原因,“你是坠海了吗?” “与海水有关么?” “不,是与海里的一种鱼有关系。”无名道,“老朽曾也来过大楚,对这里一些奇怪的毒都有研究,你等着,你离开前,我一定帮你做出解药来。” 苏棠正好不想动脑子,就任由他去了。 薛姨娘,“苏小姐,看你们一路奔波,先去歇会儿吧,等做好了饭,我再叫你。” “麻烦你了。” “若不是苏小姐当初救我,哪有我今日受苏小姐麻烦?”薛姨娘小说,“您尽管歇着,其他事不必担心。” 苏棠点点头,就被霍瑞领到刚收拾出来的房间。 薛姨娘还贴心的准备了个大浴盆,苏棠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洗漱干 净后,躺在铺着柔丨软棉被的床上,重新给腹部换了一次药,看着上头结出来的一大块丑丑的疤,重新盖好衣裳,将那对圣明珠握在手里睡了。 梦里还是一片雾。 雾的尽头,似乎有什么,但不等苏棠走出去,就醒了。 看着外面泛着鱼肚白的天色,鸟儿啁啾,竟是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她刚要起身,外面突然想起声音。 “师父,不好啦,外面说靖王带着王妃回京了!” “嘘,小声些。”外面有人道,“苏小姐还睡着呢。” “可前两天出去送货的师兄回来就是这么说的呀,还说靖王妃查出怀有身孕了,靖王一路让赤焰军护送着回的京城,刚回京就逼宫,把今年才八岁的一位小皇子扶上皇位,自己成了摄政王!” “苏小姐,你醒了?” 薛姨娘连忙过来,“你别听他胡说,这儿是大楚,大晋的消息就算传过来,也不可能这么有鼻子有眼的清晰,这消息多半是假的。” 苏棠也是这样怀疑的。 但空穴来风,必定有因。 这假消息,是谁放出来的,又是怀揣着什么目的放出来的? 苏棠想不通,但这更加坚定了她必须尽早赶去边境,跟舅舅和爹爹他们汇合的想法。 第四百一十八章 必须死 “铁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苏棠问。 铁宏图过来,把他乱嚷嚷了的徒弟几脚赶出去后,道,“我们这两天就能出发,不过村子里的人不全走,我要留下来给他们加固一下机关。” “周围其实可以试着种一下荆棘。” 苏棠道,“在来的路上,发现了一种野生的、带毒的荆棘从,可以直接将那些挖过来,再在村子周围用荆棘编造出天然的围墙,而你们那些弓箭之类的,则放在荆棘之后。” “这样一来,若有外人闯入,可免于被弓箭误伤。万一有官兵或歹人进来,他们看到荆棘围墙,下意识也会避开,从而在根源上,防止村子里的人被发现。” “这个办法不错!” 薛姨娘赞同说。 苏棠道,“唯一的问题,就是外出采买,必定会暴露痕迹。” “我们可以一年不出去。” 铁宏图的大徒弟说,“自从来了这山谷,除了平日打猎的肉,我们还屯了不少粮食,况且也辟了地重些番薯萝卜还有青菜,村子里也养了鸡鸭,吃食尽是够的。” “没错,你们不用担心。” 铁宏图思虑一番,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就先去挖荆棘。” “我给你们配点解药。” 苏棠叫上霍瑞和薛姨娘一起捣解药,清风则带着人去找那些 荆棘从。 小村子一下就忙碌起来。 晚上,二三十人就聚集在一起生气篝火,烤鱼烤肉,载歌载舞,好不快活。 苏棠坐在山坡边,看着欢声笑语的这群人,忽然想,以后跟裴樾一起过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不知道裴樾现在在做什么呢? 就这样与世隔绝的忙碌着,一眨眼,又是五天过去。 荆棘墙终于在高强度的工作下,种好了。 众人顶着被荆棘扎出的满头包,欣慰的看着围在村外的大片荆棘,再看内侧布置好的机关,跟苏棠一起,踏上了出山的路。 离开前,苏棠跟薛姨娘母女告别。 “苏姐姐,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瑞瑞还想再见你呢。” 霍瑞包着大包眼泪呜呜说。 苏棠揉揉她的头,拿了无名先生给的解药,转身离去。 前路杂草丛生,荆棘茂密,几人走了将近大半个月,才终于从山谷出来。 而且这一次,他们刚出来,就遇上了‘偷渡船’。 “苏小姐,咱们坐这个船吗?” “现在想要离开楚国,咱们这船是最安全的。”卖偷渡票的大婶殷勤的推荐道,“而且这船现在有,明儿可就不一定有了,你们要走可得抓紧呀。” “这船把人送到哪儿?” “一律到乌孙,乌孙之后您要想去哪儿,咱们就不管 了。” 大婶笑得皱纹都挤起来,不过她的目光不在苏棠毁了容的脸上,而是剩下的年轻力壮面容姣好的几个男人身上。 尤其是长相俊朗的清风,前世的杀人疯子,此刻居然有一种透心凉的后怕感。 “好,我们上船。” 苏棠身上银子花完了,拿出两颗从收拾上抠下来的宝石,“这个当船费,够吗?” 大神看几人衣着寒酸,拿出来的船费也抠抠索索,对他们那干瘪的包袱也就不感兴趣了。 “够了,上船吧,天一黑就出发,船上有免费的馒头和海带汤。” 苏棠带着几人上船。 铁宏图紧张的到处看,苏棠安慰他,“铁先生放心,他们看中的不是我两。” 毕竟一个毁容,一个年迈,就是卖都卖不出几个钱。 铁先生的五个徒弟默默抱紧了自己。 几人吃完了饭,苏棠在船上溜达了一圈,里头已经有三十来个等着偷渡的人了。 “你们都是要回大晋的吗?” 苏棠拿着馒头,分了一个看起来最热络的人一半,跟他搭话。 留着八字胡的男人热情道,“是啊姑娘,我们原本都是在这边做生意的商人,现在两国开战,生意不好做,我们都打算回家去了。” “打起来了吗?” “打了呀,前不久才打了一仗,听说西南那边 直接吃了败仗。边境这边还好,有摄政王殿下的威名撑着,暂时打了个平手。” “不过听说戎狄和乌孙也已经联手,要对边境发难了,摄政王尚在京城,恐怕形势也不容乐观啊。” 苏棠心沉了沉,正欲离开,就见人群角落里蜷缩着一个破破烂烂的身影。 那道身影似乎还没发现她,正倒在地上半死不活。 “云娇?” 清风过来,低声道,“要杀了她吗?” “不用我们动手。” 苏棠看了眼云娇脚踝上的铁链子,和她身边凶神恶煞牵着帘子的男人,淡漠的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海风吹来,带着咸腥的湿气,蔚蓝的海面一望无际,偶尔有白色的海鸟飞过,构成一副纯真的美景。 待太阳一落山,船就出发了。 苏棠几人坚持坐在甲板上。 船老大只是笑了笑,就随他们了。 “此去乌孙,大约两天能到,早些歇着吧。” 船老大交代一句就走了。 苏棠朝清风看了一眼,清风会意,将剑拔丨出来,插在跟前,几人这才凑活睡了。 结果刚到半夜,就听到女子哭声传来。 “不要,不要!” “都上了船,还不要什么?老子实话告诉你吧,等到了岸上,没有老子的吩咐,你们这些猪猡是走不出乌孙的。” 是之前那船老大 。 贩票的大婶过来看了眼,打了个哈欠,“别把人玩死了,还要卖钱呢。” 船上众人惊恐,这才后知后觉,他们不是上了偷渡船,而是上了贼船了! 但船上明显有几个人知道情况。 比如最开始苏棠搭话的那个商人,他们凑在一堆,默默的闭上眼假装没看到。 “求求你,放过我女儿吧。” 老妇人上前求饶,却被那船老大一脚踹开,还狠狠掴那少女两巴掌,“臭女表子,别给脸不要脸,再他妈叫,现在就把你扔下去喂鱼!” “这个主意似乎也不错。” 清脆的女声从身后响起,船老大猛地回头,就见一个毁容的女子朝她微微一笑,她没有被毁容的那边脸恍若神女,明眸璀璨。 “小娘们长得还不赖……” ‘噗呲——!’ 利剑直接穿过他的大腿。 之所以是大腿,是因为苏棠还需要这个人来指路。 “把人绑起来,栓到船尾去。” 苏棠刚说完,售票大神大喝,“你们找死!” 说完,七八个孔武有力的打手就提着刀围了过来。 可还没动手,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而苏棠也收回了撒药粉的手。 “全挑断手脚扔到海里。” 这群人杀人放火的事铁钉没少干,苏棠没遇见就算了,可遇见了,这群人就必须死! 第四百一十九章 再见 买票大婶震惊,“到底你们是坏人还是我们是坏人!” “无所谓。” 苏棠大度的表示,“你们要十分喜欢这个称号,我让给你们也可以。” 众人:!! 这种东西,不需要你让好吗! 这时,铁宏图的几个弟子才反应过来,赶忙上前帮着清风捆人。 买票婶子想溜,被苏棠叫住,“别慌,我暂时不会杀你,但这艘船,要是不能平安上岸,那我只能先杀你们祭天了。” “一定会到岸的。” “我的意思,是平安。” 苏棠踢踢这船,“一船的人,都平安上岸,懂了吗?” 婶子真想跪下来叫苏棠婶子,“您都猜到我们是干嘛的了,还要我们保一船人平安,这不是为难我们吗?” “我就是在为难你呀。”苏棠友善的说,“搞不定,就全杀哦。” 婶子:呜呜。 这都是什么魔鬼,看着漂漂亮亮一小姑娘,怎么能这么狠毒! 船上众人听到苏棠这话,都忍不住凑过来,“姑娘,我们下船以后,会很危险吗?” “不知道。” “那姑娘能不能保护我们平安回大晋,我们可以给钱!” 之前那八字胡商人凑过来道。 清风听到这一句,都想问问,你能出多少钱, 叫靖王妃护送你平安回去? 苏棠,“可以啊,你们身上所有家当都拿出来,我可以考虑让你们跟我一程。” “这……” 只是跟一程,不是保护? 这也太亏了。 那八字胡想讲价,之前被欺负的那个姑娘已经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可怎么看也只有少少的十来两银子。 她跪着说,“姑娘,能不能让我和我娘跟着,我们可以打杂做饭,绝对不会给你们添乱的,你就拿我们当奴婢使唤就行。” 八字胡撇嘴,抽出一张两百两的银票,跟苏棠道,“姑娘,你们人看起来也不多,就别带太多人了吧。” 苏棠瞥了他一眼,依旧叫清风收下了他的银子。 八字胡见她不吱声,忍不住道,“姑娘,我说的都是实在话,你护不住这么多人的,不如挑几个……” “要救,我就全都救。否则,我一个都不救。” 苏棠居高临下看着八字胡,“再敢废话,我现在就把你扔海里。” 八字胡也是走南闯北的人,见过不少达官贵人,而此刻,眼前这个毁了容的少女身上,就有他在达官显贵们身上,才看得到的尊贵和气势。 八字胡闭上了嘴。 满船的人也都闭了嘴,唯独之前 那对姓廖的母女,小心翼翼给苏棠端了茶来,苏棠接下了。 船在茫茫大海行驶,因为船尾挂满了人,所以开船的大副和其他船手都老老实实,一点小心思也不敢动,饭菜也到点做好端来。 唯独那卖票大婶不许吃饭,不许方便,一路憋到次日船只即将靠岸,清风才把刀架在了卖票婶子的脖子上,“知道该怎么做?” 卖票婶子总算见识了苏棠的狠,叫人去她房间,取出一面大红色的旗子,从桅杆升了上去。 清风朝船外看了眼,“附近的人已经散开了。” “那就下船吧。” 苏棠说完,直接扔了一颗药丸在那婶子嘴里。 婶子大惊,“你给我吃了什么!” “你现在去找大夫,说不定还能活命。但你若是在路上耽搁时间,能不能活就说不定了。” 苏棠道。 那婶子想到苏棠那一抬手就把人迷晕的动作,根本顾不上别的,直接飞奔了出去。 岸上守着的人一瞧,“她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居然还放出红色的旗子,先跟去看看!” 说完,也全跟这婶子跑了。 苏棠这才叫所有人下船,而后,一把火点了这船。 “走吧。” 苏棠下船后,直奔最近千机阁 分部,还好,这里的分部还没有被摧毁。 但对于拿着副阁主令的苏棠,这个分部的人,显然有所怀疑。 “我只要你们把这些大晋的百姓,平安送回大晋。至于铁先生几人,我会带着亲自去见你们阁主。” 分阁的阁主思量一番,答应了苏棠。 苏棠走时,分阁阁主突然问,“请问姑娘的名字是……” 苏棠见他心生怀疑,一时也有些犹豫。 听闻裴樾身边已经有一个‘苏棠’了,她若是还说出她的名字,会不会被误会她是招摇撞骗的? “唐苏。” 说罢,带着清风和铁宏图一行人要了几匹快马,直奔大晋边境。 乌孙境内充斥着不少戎狄人。 这群人野蛮,不受教化,粗暴还任意妄为。 一路走下来,苏棠见识了不少戎狄任意妄为的事,而如今的乌孙国主韦旗雷,压根不管事,或者说心思根本不在治理朝政上,导致乌孙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官府不作为,苏棠又一路肯话银子打点,所以几人很顺利过了乌孙,进入了大晋边境。 进大晋,审查就严格了许多。 但听着大晋熟悉的官话,苏棠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但就在即将轮到她时,一匹快马飞快 跑来,“摄政王和摄政王妃到了,停止放人进城,闲杂人等一路离开!” 苏棠愣住。 “说你呢,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滚开!” 那侍卫见苏棠不动,一鞭子打下来,好在被清风拦住。 “看来今天进不了城,先走吧。” 苏棠转身走了一段,一阵马蹄声追上来,将她拦住。 马儿打着响鼻甩着马尾,马上黑锦加身的男人看着她的面纱,冷声道,“抬起头来。” 苏棠依言抬头,便看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裴樾。 霜雪加身,深邃完美的五官也显得更加不近人情,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 “王爷?” “娇娇?” 裴樾刚说完,身后的马车靠近,与苏棠如出一辙的女声传来,“樾哥哥,你这么急着赶来,怎么了?” 那女声说完,又惊讶的说,“怎么会有跟清风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苏棠和清风都惊呆了。 回头,便见一个抱着剑的男人出现在了一旁,那脸,那气质,完完全全就是清风啊! 苏棠看向裴樾,裴樾也看向她,两人目光对视间,苏棠奇异的察觉到了裴樾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而后,便听裴樾吩咐,“松明,先把这群人带回去,本王要亲自审问!” 第四百二十章 他的偏执 苏棠就这样跟清风一起,被松明一路带到了地牢里。 松明站在牢门前,盯着苏棠。 苏棠等了半天,见他一言不发,叹气,“你是不是觉得我有读心术,可以听到你在说什么?” 松明,“你真的是王妃?” “你都把我关牢里了,我以为你是不信我的。” “因为前不久回来一个谢阁主,差点杀了王爷。” 松明说,“加上王爷自从您落海后,记忆出现了偏差,所以我们暂时也不敢相信谁到底是真,谁到底是假。” 苏棠听得糊涂。 “你是说,前阵子有一个假的谢千机出现?” “是。” 松明道,“要不是这件事,我们也不会如此防备。您若真是王妃,劳您在这儿稍等,王爷审问后,应该就会相信您的。” “我失踪后,还发生了什么?” 苏棠问。 松明不肯说,只是一言不发的走了。 被关在隔壁的清风,“这里的牢门和锁是用最好的精铁所做,我砸不开。” “砸不开就算了,来都来了,岂有临阵脱逃的道理。” 苏棠看了看这牢房,其实不算差,桌椅板凳一应俱全,苏棠摸了摸茶壶,连茶水都是温热的。 “也累了一个月了,都歇会儿吧。” 苏棠道。 铁宏图和几个徒弟都是心大的, 苏棠这么说,他们就这么信了,纷纷找了个角落,开始呼呼大睡。 清风也抱着剑躺到了床上。 苏棠喝了口茶,眼睛弯起来,是她常喝的红枣茶呀。 喝了茶,枕着双臂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睡。 睡梦里,雾气茫茫。 睡着睡着,苏棠就察觉有一双眼睛一直看着她,她懒懒掀开眼皮,看着沉沉站在她床边的裴樾,露出白白的牙,“我的瓜来找我了呀。” 裴樾克制着拥抱她的冲动,“为何清醒后,不给本王任何消息,不来找本王,甚至见到本王身边出现其他女人,你也没有丝毫的嫉妒。” “苏娇娇,你是不是……”不在乎我了? “因为我相信我的樾哥哥,不会变了心。”苏棠坐起来主动抱住他的腰,仰着小脸道,“樾哥哥,我吃了好多苦啊。我受了伤掉进海里,毁了容到现在都没恢复,我带着伤,从凶兽蛰伏的山谷一路横穿过来,还遇上了凶神恶煞的人贩子……” 苏棠越说越委屈,眼泪吧嗒吧嗒的冒了出来。 裴樾望着她委屈巴巴的脸,偏执扭曲的心,一下子什么也顾不上来,手忙脚乱的帮她擦眼泪。 可她的眼泪像是决堤了的洪水,怎么擦也擦不干。 裴樾知道,这一定就是他的 娇娇。 坚强时,刀山火海也敢上。 等有了后盾,才会变回娇气的模样。 即便是这样,她依旧选择要强大起来,要跟他并肩站在一起,要帮他。 “娇娇。” 裴樾哑着声音,低头吻去她的眼泪,虔诚的像是佛前的信徒。 苏棠眼睫轻颤。 “王爷,听说谢千机差点杀了你,是真的吗?伤口在哪儿?” “已经没事了。” 裴樾说。 苏棠不信,他憔悴成这样子,怎么可能没受伤? 裴樾不说,她总有机会看到。 苏棠看了眼他的腰带,气哼哼的想,又问,“那现在那个摄政王妃又是怎么回事,还有,王爷怎么就成了摄政王,京城怎么样了?” 裴樾都忍不住捧起她的脸,逼她只看着他,只想着他。 “娇娇,歇一会儿,不急。” 说罢,他俯身而下,将她占据。 牢房外的其他人不知何时已经全部被带走,牢门紧闭,密不透风。 闷热的气息一阵一阵涌动,犹如浪潮,一次又一次的推到海边,又抽离回去。 不知多久,浪潮才平息。 苏棠懒得眼皮都不想动,奈何裴樾恨不得将她永远占据,让她无时无刻感受他的存在,他再也无法忍受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眼前。 苏棠问他,“樾哥哥,既然你确定 我是真的了,何时能放我出去?” “今晚便带你走。” “我要泡个热水澡。” 又说,“可惜阿圆不在这里,再也享受不到那样美味的饭菜了。” 苏棠砸吧着嘴,可惜着口腹之欲,丝毫没有察觉裴樾那双凤眸里黑暗流转,化作最深的偏执。 当夜,苏棠被他抱着,一路悄无声息的进入了一座精致的小院。 小院内应该是仓促收拾出来的,但看得出来布置精美,处处用心。 “王妃,奴婢伺候您去沐浴吧。” 一个丫环走过来。 苏棠点头。 随着丫环下去泡澡沐浴,换上干净的长裙,苏棠才溜达出来,跟裴樾一起吃了晚饭。 比不上阿圆,但也还行。 吃过饭,裴樾道,“本王还有事要处理,晚上你先自己歇着,有什么需要,吩咐荔枝便是。” 丫环荔枝上前行礼。 苏棠忙跟他说起铁宏图的事,“那几位都是能人,还请王爷务必善待。” “本王会好生安排。” 裴樾在她额前轻轻一吻,“娇娇,再也不要离开本王了。” 苏棠笑着在他脸颊亲了一下。 裴樾薄唇牵起笑容,转身离去。 苏棠回到房间,在床上翻了几翻,盘算着明天去见舅舅和爹爹,所有的事情就能一清二楚了,便再度睡了过去 。 翌日清晨。 苏棠早早醒过来。 七月初的天气炎热,苏棠光着脚踩着地板,拉开衣柜。 柜子里各色颜色的衣裙都有。 “王妃,您怎么起这么早!” 荔枝将盥洗的水放下,连忙给她拿来鞋子。 苏棠安慰她不必紧张,“我想着早些去见爹爹,所以起早了些,你别怕,不会有人怪你伺候不周的。” 荔枝看着笑盈盈的王妃,低下头。 苏棠挑好了一条鹅黄配梨花白的梢纱长裙,炎热的夏天,这样浅淡的衣裙更加凉快。 又叫荔枝,将她满头青丝全部盘了上去,簪上珠花,完全露出她纤细白丨皙的脖颈,和漂亮的鹅蛋脸。 “王妃真好看。” 荔枝不由感慨,“假王妃奴婢也见过,明明是一样的脸,但她就是没有您这样的惊艳。” 荔枝看到苏棠大.大的丹凤眼,瞬间明白,为何假的没有真的漂亮了,因为这双仿若会说话的漂亮眼睛,假王妃的一滩似水,真王妃的水波粼粼。 “我们走吧,不等王爷了,早膳去我爹爹那儿吃就行了。” 说着,苏棠就往外走去。 走了几步,却发现荔枝没有跟上来。 苏棠回头,“怎么了?” 荔枝跪在苏棠跟前,“王妃,王爷吩咐,您不能走出这间院子。” 第四百二十一章 金丝雀 苏棠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能走出这间院子?” “是。” 荔枝怕苏棠多想,道,“王爷不是不信您,只是现在外面危机四伏,王爷怕您不安全,这才出此下策的。” “清风呢?” “王爷有王爷的安排,奴婢并不知道。” 苏棠懂了,清风大约还被关在牢里。 她就说昨天的裴樾,怎么看起来那么正常,原来并不是正常,而是偏执病发作,想要把她一辈子当只金丝雀给关起来了。 苏棠原地站了会儿,说,“那就去拿早餐来吧,我饿了。” “那您……” “我就在这儿等你。” 苏棠往门槛上一坐,一副妥协的样子。 荔枝见状,只好先去拿早膳。 谁知她一走,苏棠就直奔院墙,打算翻墙跑出去。 结果人还没上墙,就被人拦腰抱下来来了。 “你出不去,外面还有护卫。” 裴樾淡漠的说。 苏棠扭头看他,“王爷总不能关我一辈子吧。” “的确不能。” 裴樾道,“等本王死的那一天,你就自由了。” 苏棠:…… “我暂时还不想守寡。”说完,干脆顺着他的力跳到他怀里,懒洋洋的趴在他肩头叹气,“王爷,松 明说你记忆错乱,是怎么回事?” 昨天时,裴樾太霸道,一直抓着她的手,加上光线又暗,所以苏棠并不知道他身上哪里受了伤。 也就不知道,为何会记忆错乱了。 裴樾想到这件事,眼神生气的沉了沉,才道,“已经无碍了。” “我给你把脉。” “好。” 裴樾坦荡的把手腕递给她。 苏棠把脉后,发现他身上的确有伤,但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还有就是虚耗过度,简而言之,没有好好睡觉吃饭。 苏棠又看了看他的脑袋,乌发梳得整齐,用玉冠束起,看不出丝毫外伤的痕迹。 “王爷,王妃,早膳拿来了。” 荔枝胆怯的说。 苏棠,“放着吧。” 荔枝见裴樾也没说什么,悄悄松了口气,连忙摆膳。 早膳时,苏棠问了爹爹和舅舅的事,裴樾一一回答了,知道所有人都平安,苏棠的心才算落回肚子里。 不过这样说着话,荔枝发现王爷的食欲又变好了。 赶忙又叫厨房加了一瓮粥上来。 待用过早膳,裴樾要去军营议事。 苏棠没说什么。 待送裴樾离开后,苏棠才转身看向荔枝。 荔枝欲哭无泪,“王妃,奴婢真的不 能放您离开。” “我知道,我不为难你,我只是想知道外面的事情,你能不能告诉我?” “这一点王爷倒是没有不允许,但奴婢见识有限,知道的也不多。” “无妨。” 苏棠开始跟她打听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荔枝果然知道的不多,关于京城的消息,以及裴樾如何成为了摄政王,她只知道一些捕风捉影的流言,倒是边境这边的情况她很清楚。 “王爷重新掌握了边境的兵权,不过自从除了谢阁主的事后,余下的几位将军,都被查出了有古怪,王爷最近应该就是在忙着查这些事。” “那位假王妃和假清风,平日里都会做些什么?” 苏棠问。 荔枝之前就是伺候假王妃的,对此如数家珍,“假王妃当初是王爷回大晋的途中救回来的,那时候假王妃说是被冲上海岸,又被山匪掳走,导致失忆了,王爷救回她后,她便查出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因为失忆,假王妃一直疑神疑鬼的,谁也不肯见,只肯跟王爷交流,所以平日里,也就是王爷在时,她们说说话,王爷不在时,她便在屋里看书。” 荔枝说完,怕苏棠误会,连忙道, “不过有一点您可以放心,那位假王妃回来时,王爷那段时间正好夜夜头疼难眠,所以两人至今都不曾同房的。” 苏棠笑笑,“你怎么知道我会在意?” 荔枝摇摇头,“奴婢觉得,是王爷在意。”否则怎么偏偏安排她来伺候王妃,还没有阻止她回答王妃的问话? 苏棠更乐了。 不过这是从哪里,突然一下子冒出这么多易容的人? 上一个跟娘亲长得一样的人,苏棠知道,出自楚太子楚临之手,但楚息珠和楚朗亲眼看见楚朗被楚皇打断双腿,折磨得生不如死。 楚皇也被裴樾一刀杀了。 还能是谁? 苏棠在院子里转了转,跟荔枝说,“我们中午吃火锅吧。” “你也知道火锅呀。”荔枝察觉苏棠没什么架子后,人也活泼起来,“紫藤斋的火锅现在可难订了呢,以前假王妃刚回来时,王爷还给她订过一个,不过她不喜欢,吃了两口就没吃了。” 苏棠道,“你先去紫藤斋问问,看今天还能不能订,如果可以的话,就说我要吃辣锅,要多一点鱼片和鲜鱼和鲜虾搓成的丸子,牛肚之类的也可以来一些,对了,再问问有没有麻酱碟,也来 一个。” 荔枝不疑有他,立马高兴的去吩咐了。 此时,紫藤斋。 荔枝安排的小厮说了一遍要求,紫藤斋的掌柜正想婉拒,毕竟今儿的份例已经订完了,再说了,麻酱碟是什么,也没听说过呀。 “可以订。” 小二从二楼下来,连忙说。 掌柜的会意,这是上头的管事的答应的,他立马叫人去安排,自己上了二楼。 “徐管事,您为何要答应方才那位客人?咱们这儿,可没有什么麻酱碟呀。” “你别管,取几根莲心捣碎当做酱料送去便是。” 徐四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越发确定这个来要麻酱碟的,是真正的苏棠。 毕竟这麻酱碟,是她跟阿圆瞎鼓捣弄出来的东西,因为除了她和阿圆,其他人都吃不惯,当初也就没有放到紫藤斋来。 但楼下那个小厮,他也认识。 那是王爷的人。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徐四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干脆写了封信,快速叫人送了出去。 中午,苏棠如愿吃上了那顿火锅,和莲心捣的酱。 莲心,放心呀。 苏棠吃完饭,安心等着,没想到紫藤斋的人没等来,先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第四百二十二章 逃走 苏棠看着来人,叫住惊慌失措的荔枝,让她去泡茶,而后迎接了来人。 “我该怎么称呼你?” “应该我问……我该怎么称呼你。”‘假’苏棠既疑惑又带着几分坚毅,“因为我才是苏棠,我才是摄政王妃。” 苏棠没想到她的反应是这样,这让她脑海闪过一个古怪的想法。 她没有纠结称呼,“既如此,我称呼你为苏小姐,可以吗?” 假苏棠没拒绝。 她穿着大红色的广袖长裙,由丫环扶着在苏棠对面坐了下来。 这会儿树荫浓密,燥热的风吹过,也变得凉爽起来。 “你为何要假扮我。” 假苏棠问。 苏棠,“我没有甲板你,因为我就是我,但你不是真的苏棠。” 假苏棠漂亮的眼睛轻颤,决绝又坚定的回答,“不,我是真正的苏棠!” 苏棠心道,完了,这个假苏棠居然是打心眼里觉得自己是真的。 可她才是真的,对面的又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苏棠继续试探。 她让人荔枝去拿了一瓮酿青梅来,“听说你怀孕了,应当爱吃些酸的吧。” 说完,先主动拿了一个放在嘴里。 假苏棠沉默的看着她,她知道这盘青梅没有毒,但不知为何,她居然有些害 怕吃这盘青梅。 “我不喜欢。” “可真正的苏棠,很喜欢吃青梅啊,你就算失忆了,不会连自己的喜好也忘了吧。” “不,我并不喜欢吃青梅。” 假苏棠说。 苏棠问,“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假苏棠说。 苏棠轻笑,“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对青梅过敏,每每吃了青梅不久,胳膊上就会成片成片起红疹。” 说完,拉起衣袖。 此刻白丨皙的小臂上,肉眼可见的冒出一片片红色的疹子来。 苏棠看着对面的假苏棠,“你要不要尝一尝,看看你会不会过敏?” 假苏棠望着这盘青梅,眼里的疑惑之色更浓。 她依旧拒绝尝这盘青梅。 苏棠不逼她,没多久,荔枝将准备好的点心拿了上来。 就在这时,苏棠突然站起来,“有老鼠!” “老鼠?!” 假苏棠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看得出来她是本能的恐惧。 服侍她的丫环找了一圈,都怒了,“根本没有老鼠,这位姑娘,您吓唬我家王妃做什么,王妃还怀着身孕呢!” “对不起,我就是还想试一试而已。” 苏棠瞧着她说,“我以前的确很怕老鼠,以至于听 到老鼠两个字,都吓得浑身僵硬的地步。可后来,王爷将我从鼠窝救出来,我又亲手将那个疯鼠窝烧毁之后,我就没那么怕了。甚至提到老鼠,我首先感受到的不是恐惧,而是回忆起王爷从天而降出现在我身边,紧紧拥住我时的安心感。” 苏棠问她,“你是失忆了,可身体的本能,不会欺骗你。所以,你真的是苏棠吗?” 假苏棠含怒看着苏棠,“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说了这些零碎的消息,就敢做出这样的判断,我也不知为何你这样简称自己真的是我,但我很清楚我自己是谁。” “你现在毁容,是因为另一半脸根本不像我吧?没关系,我会请王爷给你用最好的药,让你恢复本来的样貌。” 说完,带着侍女离去。 荔枝看着这一幕,脑子都是糊涂的。 怎么假王妃,这么肯定是真的呢? 难道假王妃其实不是假的,而眼前这个才是…… “别瞎想了,准备晚膳去吧。” 苏棠心想,她大概知道,这个假苏棠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接下来,裴樾一连三天都没出现。 苏棠连点了三天紫藤斋的小火锅,终于在第四天的傍晚,紫藤斋主动送来一篮子点心,苏棠全部 提进了房间,在吃到第四块糕饼时,发现了里面的字条。 看到熟悉的字迹,苏棠松了口气,当晚收拾收拾,趁着荔枝睡着后,一针扎晕了她。 在换上荔枝的衣裳后,苏棠将她抱到安全的地方,点燃了一把火,并朝外大喊,“走水了,快来人呀,救王妃!” 外面的护卫一见火光,迅速冲了进来。 丝毫没察觉有一道人影,也混了进来,并悄无声息的带走了苏棠。 快马狂奔。 一路疾驰三十里才在一处毫不起眼的农户家停下。 下了马,苏棠都来不及锤锤发麻的双腿,就被人给抱住了。 “阿絮,轻一点,我呼吸不过来了。” “真的是你!” 谢千絮松开手,难掩激动,“前几日徐四传来消息,说又有一个你出现了,我一晚上没睡,就想着怎么把你救出来,可谁知道,关着你的,居然是王爷。” “所幸,即便是王爷,他最近也忙着和乌孙对战,我还是钻空子把你救出来了。” “你的功夫恢复了吗?” 苏棠问她,今晚谢千絮表现出的轻功,明显不俗。 谢千絮摇摇头,“我练练拳脚,手脚轻便些罢了,其他的就不行了。” 苏棠替她把脉,她的身体果然 好了不少。 “先别管我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王爷跟乌孙的仗不会一直打,很快就会发现你被带走了。现在边境全是他的眼线,他要想来抓你,只是一眨眼的事情。” “我们去西南,回我的封地。” 苏棠道,“我要去抓个人。” “抓谁?” “沈云轩!” 她几番试探那个假苏棠,一开始,怀疑假苏棠,是前世的自己,可后来才发现,那只是有用用前世的印象,塑造出的一个像前世自己的人。 假苏棠说失忆应该不是假的,所以被人灌输了不属于她的记忆和习惯后,也坚定的认为自己是苏棠。 这个人,除了沈云轩,不做他想。 谢千絮本想让她休息一晚,但苏棠知道,裴樾一旦发现她跑了,恐怕立马会派人来抓她,她不能耽搁在这里。 当夜,苏棠和谢千絮疾奔往她的封地而去。 边境距离她的封地不算太远,疾驰一夜,总算到达了封地之一的织女城。 织女城前阵子刚经历过地动,但并无人员伤亡,只是房屋倒塌,道路也变得崎岖难行起来。 苏棠干脆弃马改步行。 结果两脚泥的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了前方树下黑衣如墨、面色也冰冷无情的裴樾。 第四百二十三章 瞎了 “本王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裴樾一步步朝她逼近,“本王跟你说过,绝对!不许!再逃离本王身边!苏娇娇,你是不是全都忘了?” 他掐住她的下巴,幽寒的问。 苏棠腿一软,人往后倒去。 裴樾怔了下,立即将人捞到怀里,就听苏棠道,“跑累了,腿酸,王爷抱我吧。” 裴樾薄唇微紧,看着耍无赖的她,“知道累还跑?” “我有不得不做的事。”苏棠眼眸倒映着他,甜甜一笑,“就像我有不得不爱的人,前路再荆棘,我也要走下去。” 裴樾打横抱着她,心里的戾气被抚平,但他还是没有容许她留下来,而是抱着她上了身后的马车。 本来还战战兢兢的谢千絮:就这? 王爷,你以前发脾气可没这么好哄啊! 马车驶过,裴樾冷冷看了眼谢千絮,“你不是要去找谢千机?现在就出发吧,本王会让人送你入楚。” “是。” 谢千絮和苏棠对视一眼,纷纷乖巧的撇开了目光。 马车上,苏棠跟裴樾说了沈云轩的事。 裴樾淡淡听着,但不论她怎么软磨硬泡,就是不松口让她回十八城。 好在与乌孙的战事只是暂停,半路,裴樾就被接连发来的急函 给叫走了。 裴樾一走,苏棠便借着头晕眼乏,硬生生把一天的路程,拖到了两天,等到了闻讯赶来的陆无忧。 歇脚的客栈。 苏棠一边假装点菜,一边低低吩咐陆无忧,“你们回去后,要查的第一件事,就是沈云轩的下落,若是能杀,便直接杀了。杀不了,把位置告诉我便是。” “是。” “现在京城到底什么情况?” “原来的皇上现在退位,成了太上皇,由肖嫔养育的那位小皇子登基为帝,咱们王爷为摄政王辅政。” “庸王呢?” “庸王带着王妃一起逃进了西南大山,现在朝中仍有不少庸王残党,以李家的李之言为首,仍旧再跟王爷作对。” 陆无忧道。 苏棠没想到庸王那样披着光明磊落的外皮那么久的人,会慷慨赴死,至少也是成王败寇,而不是跟着韩柳雀躲到曾经的山匪窝里。 “织女山的金矿,有发现吗?” “发现了,已经在秘密开采了。”陆无忧道。 “那好,接下来,你告诉梅掌柜他们,开始囤积米粮,不管是新粮还是旧粮,都囤积起来。但不要一下子囤得太多,以免引起粮价上涨。” 苏棠吩咐。 陆无忧一一记下,这时,裴 樾的人察觉异常,“王妃,可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她把菜单递给陆无忧,“就上这些菜吧。” “是。” 陆无忧看着她脸上深深的疤痕,低着头,拿着菜单下去了。 吃过饭,苏棠继续上路。 再次回到那处小别院,苏棠发现这里已经重新修好了。 荔枝一见她,就泪眼汪汪的跑来,“王妃,您没受伤吧?” “我没事。” 苏棠听着身后院门重新被锁上的声音,轻轻叹了口气,叫荔枝打了热水去沐浴了。 泡个热水澡,苏棠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并沉沉睡了过去。 睡着睡着,听到声响,以为是荔枝,一边踩着小凳子从水里走出来,一边吩咐,“荔枝,我渴了,熬些银耳莲子……” 话未说完,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去,结果屏风一角还勾住了她的浴袍。 苏棠咬着牙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痛摔。 结果直接被人捞到了了怀里。 “娇娇,这次是你主动的。” 裴樾看着缩成一团的人儿,喉结滚动,直接将人抱去了红纱帐。 荔枝守在门外,一整夜,王妃那娇莺似的声音婉转如勾子,叫人耳朵都酥了。 天亮,裴樾又叫了一次热水,“再准备些早 膳吧。” “是。” 荔枝忙不迭退了下去。 苏棠头发丝都不想动,闷热的夏季,身上只盖着一条薄薄的蚕丝被,即便她趴着,也将她的身线完美的勾勒出来。 “娇娇,起来用膳。” “不吃。” 苏棠抱着枕头只想睡。 裴樾捏着她的头发把玩着,“吃完早膳,本王让你父亲来看你。” 苏棠立刻坐了起来,“当真?” 裴樾被眼前的雪色晃了下眼睛,不等反应,苏棠已经光着脚跳下去自顾自更衣梳妆了。 裴樾沉下眼,想要把人抓回来,恰好荔枝手脚麻利的回来了。 “就这么想见其他人?” 裴樾走到苏棠身后,替她绾发。 苏棠看着铜镜中的裴樾,黑色的中衣松松垮垮,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膛,腰腹漂亮的肌肉线条像是会勾人,让她情不自禁的回想起昨夜,他额上的汗水,是如何顺着脸颊轮廓滴落到胸膛,又滑入腰线下的。 苏棠红着耳朵挪开眼,“我不想成天关在后宅,樾哥哥以前不也答应过我么?” 裴樾听到她这声‘樾哥哥’,低低一笑,挑过他的下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那如果本王说,只许你日日夜夜想念本王一人呢。” 苏棠知道他的 偏执病又发作了。 “可王爷也不能时时刻刻陪着我呀。” 苏棠回身抱住他,“若是王爷时时刻刻陪着我,我定不需要其他人来陪我打发时间了。” 所以其他人,就是个打发时间的。 裴樾空荡幽暗的心,被她直白而热烈的爱意,塞得满满的。 一起用过早膳,送走裴樾。 荔枝还是如履薄冰的小心样子,看苏棠神色如此,问,“王妃,你不觉得和这样的王爷相处,很累吗?” 苏棠神色一顿,侧首看向荔枝。 荔枝,“王妃,奴婢说错话了吗?” “没有。” 苏棠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我深爱着王爷,怎么会觉得与他相处累呢,他只是需要我更加、更加的爱他而已。” 太阳快悬挂到正中央时,苏毅终于来了。 而这时,苏棠才知道,为何裴樾一直不让她见其他人了。 苏毅的一只眼,瞎了。 “棠儿。” 苏毅上前将人拥入怀里,呵呵笑着安慰她,“爹爹这是战场受的伤,没什么关系,爹爹都习惯了。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爹爹就放心了。” 苏棠看着他,轻声问,“舅舅和献王殿下,是不是也受伤了?” 不然,为何裴樾拦着不让他们来见她? 第四百二十四章 查 “他们……” “爹爹,别骗我。” 苏棠道,“相信我,我并不是只能躲在你们身后,看你们受伤,看你们无能为力。” 苏毅望着女儿,原来他的小娇娇,已经长得这么大了,消瘦的肩上,也可以挑起担子了。 苏毅没有再瞒苏棠,把赵阳平受伤和献王旧疾复发,一双腿彻底无法走路的事告诉了他。 “好在你舅舅的伤不算严重,再养一段时间就能好了。” “是谁伤了舅舅?” 赵阳平是经验丰富的大将军,不会轻易受伤才对,更何况楚国虽然说开战,但楚国的战火击中在西南。 边境这里,只有乌孙和戎狄人在蹦跶。 “是谢侯。” 苏毅道,“他现在成了乌孙的统帅,他在大晋多年,很熟悉你舅舅的战术,你舅舅未曾防备,中了招。” 苏毅还跟苏棠说了一些好消息,比如虞舅母和赵鸢现在都在赵阳平身边,比如庸王逃走后,大晋大部分官员还是支持裴樾的。 但苏棠听到这儿,想到梦里听到的,裴樾用轮回和帝王之运与佛交换的话,心想,裴樾再也坐不上那个位置了。 “爹爹,这个给你,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听说,王爷麾下大将里 ,混入了敌方的人,我想把这些人揪出来。” 苏毅为难,“此事王爷已经查过了,但现在战事在即我们也不能贸贸然出手,以免被人误导,伤了真正的自己人。” “我知道,所以我们得放出一个足够大的诱饵,让那些假冒的人,主动咬钩。” 苏棠慢吞吞的,将织女城内发现大量金矿的事说了。 “那是真正的金山,没有人会不心动,而且由于地动,导致道路崎岖难行,想要开采的人一时半会也进不去。” “加上织女城靠近乌孙边境,只要乌孙和戎狄人能找到密道悄悄潜入织女城,不但可以将那里变成易守难攻之地,还能得到大量金矿。” 苏毅看着宝贝女儿乌眸晶亮,突然有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他的女儿,就是聪明! “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我回去便跟王爷商议。” “还有,此事只有爹爹和王爷知道,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 “你是担心……”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小心为上。 送走苏毅后,苏棠要来了裴樾麾下大将的名单。 现在手握大权的,一共有四人。 两位是多年老将,昌伯府的老将军丁汝,和跟随裴樾一路提拔上来的大将 军、同时也是丁汝义子的丁大海。 但传闻两人虽是父子关系,却因旧事而并不亲近。 剩下的两个,则是后来才被笼络过来的将军,分别叫隆多,和钱程锦,这两个以前是各据一地的名将,有自己的傲气,谁也不服谁。 这四个人,光从资料上看,似乎都有嫌疑。 要是能出去查查就好了。 苏棠想了两天,在裴樾与乌孙之战告捷的那天晚上,再一次提出了想要出去的想法。 “王爷可以让人一直跟着我,我一定不会离开边境的。” 苏棠用尽浑身解数撒娇。 裴樾几乎淹溺在她的源源不断的热烈里。 但裴樾依旧不愿意她出去冒险。 苏棠躺在他怀里,问他,“王爷是希望我成为你的提线木偶,一辈子困在这四四方方一小片天地里吗?” “所以,娇娇会腻了本王吗?” “不会。” 苏棠抱住他的腰,将下巴磕在他的胸膛,“但我想帮你呀。” 她用着近乎叹息的声音说。 我不想黑暗的道路上,只有一个人在走,我想陪着你。 裴樾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 在苏棠又一次点了他身上的火后,他伏在她的颈间,轻轻咬住她的锁骨,“娇娇,这次不要再叫本王失 望了。” 苏棠知道他是答应了,更加主动的回应了他。 一夜好眠。 苏棠次日一早醒来,看到已经空了的身边,荔枝便走了进来,“王爷已经去军帐了,让奴婢转告王妃,莫要贪睡,忘了用早膳。” “还有,外面来了一个叫清风的人,说要见您。” 苏棠起身更衣,出来,就看到了清风。 清风一见她,就道,“卖身契的第八条是‘杀人一定要经过主子允许’。” 当时苏棠让清风签下了长达八页的卖身契,里面的内容,只有阿圆看过,假清风不可能知道。 苏棠,“王爷让你来的吗?” “嗯,王爷让我保护你。” 清风说完,朝某处看了一眼,“暗处还跟了八个人。” 苏棠知道裴樾肯定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往外跑,暗处藏了八个人也无所谓,只要不耽误她就成。 吃了饭,拉着清风一起乔妆一番。 再出来,就只剩个白发老婆婆,和一个黑脸侍女了。 “小青,听说有一家擂茶馆子,我们去看看。” 白发老婆婆说。 侍女小青黑着脸,下意识的要去抱剑,才发现剑变成了一支鲜花,只好耷拉着脸,捏着鲜花点了点头。 主仆两一路轻车快马,转眼,便到 了那间人声鼎沸的擂茶馆前。 擂茶馆内,小二脚步忙得飞起,还有功夫招呼她们二人,“楼上有座,客人楼上请。” 苏棠摸摸自己的白发,觉得老了还是有好处的。 她脚步慢慢的往前走,人群纷纷收住脚步,生怕碰着她,就这样她顺利的上了二楼,要了两碗招牌擂茶,加一些小点心。 边境的点心大多粗糙,这里的也不例外。 苏棠低头喝着茶,一派悠闲的样子。 茶喝到快见底时,她耳朵敏锐的辨别出了嘈杂声里的那道男声。 “小二,两碗茶。” “好嘞,丁将军楼上请。” 苏棠也不急着回头,只叫小二又添了一碗茶,小二忙中抽闲,还与她寒暄了两句,苏棠也热络的回应了。 丁大海朝这儿看了眼,收回了警惕。 没多久,丁大海对面坐下了一个女子。 女子面带娇羞,看起来像是来跟丁大海私会的。 可丁大海已经是威风八面的大将军,何须与人私会? 苏棠朝清风使了个眼色,清风会意,“老夫人,这里的点心不合口味吗?” “对,太粗糙了,但茶不错,你去另外买些点心来。” “是。” 清风不动声色的扫过丁大海,越过二人,直奔楼下而去。 第四百二十五章 悬壶济世 丁大海只当苏棠是个矫情的老太婆,没放在眼里。 喝了口茶,跟对面的女子开始低声说话。 苏棠坐了会儿,清风就提着一篮子点心回来了。 苏棠吃了会儿点心,在周围两桌的客人都离开后,也起身掸掸衣裳上沾着的糕饼碎渣,往楼下去了。 走时,还听到丁大海说,“哪儿来的老妇人,喝得了擂茶,却吃不了这儿的点心。” “这儿点心粗糙,吃不惯也正常,我也吃不惯。” 他对面的女子说了一句,丁大海这才收回落在苏棠背影的目光。 苏棠暗暗松口气,跟清风一路下了楼,回了马车。 “怎么样,查到那女子的身份了吗?”苏棠问。 “查到了,听楼下的小二说,那女子就是边境本地人姓连,闺名英菡,她爹是本地商行的老大,也算有些势力。” 苏棠不解,“我记得丁大海尚未娶妻,那位连小姐看起来也年岁相当,为何要偷偷私会?” 清风颇有些一言难尽。 在苏棠催促的眼神中,说出了原因,“因为那位连小姐,是新寡。而她的丈夫,曾是丁大海的副将。” 这两人要是光明正大的往来,两家的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断。 “不过她们见面,都是选在擂茶馆这样的公 开的地方,想来两人之间也是清白的。” “你不怀疑丁大海和那位连小姐都是易容假扮的吗?” “存疑,但疑惑不是那么大。我们去下一家。” 苏棠道。 清风驾着马车赶往下一个大将出现的地方。 仅仅一天时间,苏棠就见了丁大海,隆多两位大将。 丁大海是与下属新寡有难言的关系。 隆多则复杂的多,他时常去一处地下武馆跟人打架,听说是为了武馆里的一个侍女。 但却迟迟不把女子赎回来。 这一点,就很难让人不怀疑,他是借机去跟人交换消息的。 “要让人盯着隆多吗?”清风问。 苏棠还没回答,暗卫先出来一个,“隆将军为人十分警觉,任何跟踪的人都有可能被他发现,除非王爷亲自跟他。” 那不大可能。 苏棠只能放弃直接让人跟踪,但想要得到隆多的行踪,却不是难事,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暗卫又道,“但属下觉得,隆将军应该不是假的。他跟王爷是出生入死的交情,功夫也只在王爷之下,王爷与他十分熟悉,而且隆将军也从不避讳在王爷面前出现,所以他应该不是假的。” “原来如此。” 苏棠点点头,继续吩咐清风,去找献王,让他安 排人盯着隆多的行踪。 暗卫:…… 就当是王妃闲的无聊吧。 “现在就只剩下丁汝和钱程锦这两位将军了。” 丁汝上了年纪,上次出征受伤后,就极少亲自迎战了。 而钱程锦,则性子高傲的打仗狂,极少跟人往来,不是正在与敌军对战,就是在与敌军对战的路上,嫌疑似乎也很低。 忙了一天,回到别院。 苏棠才发现裴樾居然已经在树荫下看书等她了。 “王爷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苏棠在他身边位置坐下,一盆冰块就在脚边,拿着团扇扇扇,凉风沁来,一天的燥热都被带走。 说完,见裴樾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和脸上的周围,一笑,“王爷是不是觉得我这样特别难看?” “原来这就是你老了的模样。” 裴樾继续垂眸看书,风轻这个语气,不想是现在的裴樾,而像是梦里那个自剜双眼如一潭死水般绝望的裴樾。 “王爷,你……” “今天回来的太晚了。” 裴樾语气冷酷下来,抬头就看到男扮女装的清风,头疼的摁摁眉心,“下次换个装扮。” 清风自己也知道自己辣眼睛,一言不发的走了。 苏棠还想问几句,裴樾道,“戎狄人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打量的强壮 的马匹,他们已经连累离开乌孙,直奔北境,本王怀疑,他们是想从北境偷袭,然后与人里应外合,包围我边境。” “王爷打算去北境?” “嗯,今晚就出发,若是顺利,十天后能回来。” “我会乖乖留在这里。” 苏棠知道裴樾肯定不会带她。 裴樾看她这么乖巧,既安心,又觉得缺了些什么,他的娇娇,似乎不该只是困在囚笼里的金丝雀。 可他已经不能再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乖。” 裴樾轻轻揉揉她的头,起身离开。 夕阳将他的人影拉得长长的,苏棠摇着团扇,直到裴樾背影消失,立马就叫了清风,“安排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去会一会那位丁汝老将军。” 裴樾当夜就带着赤焰军,轻车快马,赶往北境。 次日,苏棠就轻松的跟清风扮做四处游历的神医,直奔丁汝的营帐附近。 谁知还没见上丁汝,先被人给拦住了。 “快,抓住他们。” “光天化日,你们想干什么?” 扮做小厮的清风按住腰上的软剑,随时准备动手。 那小将见误会了,忙道,“是我钱将军受伤了,你们不是神医吗,正好去看病。” 苏棠晃了晃手里拿着‘悬壶济世’的幌子,捋捋假 胡子,笑着跟那小将而去。 刚到钱程锦的营帐,帘子一掀,浓重的血腥气犹如实质涌来。 “大夫找来了吗?” “只找到这个大夫。”小将把苏棠往前一推。 床边的男人不悦,嫌弃的上下打量了苏棠一圈,“哪儿来的小矮子,还是个野大夫,将军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小矮子担得起责任吗!” 苏棠:…… 你们有点过分了,她在京城女子中已经是高挑了,虽比不上北方的姑娘们,倒也不必一口一个小矮子吧! “将军打仗是靠嘴吗?” “什么?” “不是么,草民看将军人身攻击这么厉害,还以为将军的功勋,都是靠嘴骂出来的呢。” “你这小矮子……” “请叫我神医。” 苏棠没好奇的晃了晃自己的幌子,那么大‘神医悬壶济世’六个大字看不到吗! 那人还要再争,躺在床上的钱程锦先开了口,“他能看,就叫他看,只是小伤而已,他就是医术平庸,也医不死人。等医出个三长两短,再把他剁碎了喂狗就是。” 苏棠突然觉得,裴樾能收服钱程锦,跟他们这如出一辙的脾气有点儿关系。 不过来都来了,苏棠自然是要看病的,而且正好,钱程锦的伤口,在脸附近! 第四百二十六章 摄政王妃 “看什么?” 钱程锦问。 苏棠没想到他这么敏锐,道,“大夫讲究望闻问切,观察将军的状态,也是看病的一种方式。” 钱程锦挑眉。 他是个很英武的男人,眉若刀裁,习惯了杀人,所以看谁的目光都含着三分杀气,跟裴樾天生尊贵的凌冽不同,这个男人,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杀人。 苏棠上前把脉,不到三十的年纪,体内已经旧伤累累。 她又道,“劳烦将军侧过脸,我要看看你的伤口。” 他的伤口肩膀上,从脖颈边到锁骨,往胸口拉出很长一道刀伤,血肉模糊,很是狰狞,但即便这样,这个男人居然也没喊过一句疼。 苏棠扒拉了会儿他的头,半点动过刀子的痕迹都没有。 念溪说过,就算极为成功,也是会留下痕迹的。 钱程锦皱眉,他怎么有一种在野大夫盯着他头皮,恨不得把他头皮都掀开看一看的错觉? “能不能治?” “能啊。” 苏棠扒拉一圈无果后,塞给他一枚止血药,快狠准的给他清理了伤口。 等苏棠收拾药箱准备走时,一群人还没回过神来、 “这么快?” 就是他们常用的那位大夫,处理这样的伤口,起码也得大半天呢。 而这野大夫, 也就花了半个时辰吧。 苏棠,“要不然我把他伤口再扒开重新上一遍药?” “可你这也太快了……” 那小将话未说完,就见苏棠猛地抖了抖她的幌子,‘神医悬壶济世’六个字晃眼的厉害。 苏棠见他们闭嘴了,这才要走。 突然,钱程锦眯眼盯着她,“你的耳朵上,为何有耳洞?” 不是没有人假扮他人来刺杀过,营帐的人立马拔刀把苏棠围了起来。 苏棠捋着假胡子,回头睨着钱程锦,“这是老夫的一点私人小爱好,又不耽误老夫救人,何况老夫方才还救了你一命,你要是感激老夫,不如就送老夫人一对耳环吧,要红宝石的。” 一群男人大受震撼! 钱程锦想到这个人一双手碰过他的脸、脖子、胸口,就想呕吐,面如菜色,吩咐随从,“给他银子让他滚,再不许在本将军面前出现,否则本将军定把他剁成肉泥。” “不给红宝石的,那赤金耳环也成啊,老夫不嫌弃。” 苏棠大喊着,跟清风一起被轰出营帐。 到了无人的角落,清风看着恶作剧后哈哈大笑的苏棠,实在不理解她这恶趣味,“我们接下来去见丁汝?” “先不急,既然来了,就好好打听打听这钱程锦 。” 裴樾四个大将,一个跟下属新寡搞地下恋情,一个为了女人去底下赌馆打架,现在这个旧疾缠身随时病发,都是妥妥的隐形炸弹,一旦内部爆破,就等于从背后刺了裴樾一刀。 裴樾应该不会没有察觉,但他却选择这个时候去北境…… 苏棠总觉得裴樾有什么打算。 打听了一圈后,苏棠就悄悄去找了苏毅。 现在,外面的人还不知道真正的她被找回来了,那个假苏棠也很奇怪的没有说出去。 “棠儿,你这是什么打扮?” 苏毅哈哈大笑。 苏棠正要问他裴樾的打算,下人来传,说摄政王妃来了。 苏棠诧异,假苏棠来见爹爹? 苏毅想让苏棠下去,苏棠摇摇头,她也想听听,这个假苏棠来做什么。 没多久,假苏棠扶着丫环的手,小心翼翼踩着台阶上来了。 “爹爹。” 假苏棠一件苏毅,眼圈就红了,好像多年未见,受尽了委屈一样。 “棠儿,你怎么来了?” 苏毅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僵硬。 假苏棠先看向一旁拿着幌子的大夫,“这位是……” “他是来给我看病的大夫。” “爹爹病了吗?都是女儿不好,女儿身子不好,如今才来拜见爹爹,爹爹会怪责 女儿吗?”假苏棠问。 苏毅摇摇头,带着她们一起在内院坐下,才问起假苏棠过来的目的。 假苏棠擦了擦眼泪,说起正题,“棠儿只是最近心中很不安,很想念王爷,想去见一见他,爹爹可以陪女儿一起去吗?” “北地甚远……” “我知道,爹爹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假苏棠失落的低下头,想借此掩饰落下的泪,可苏毅还是看见了。 这时,她的丫环道,“王妃,您别伤心了,大夫说您已经动了胎气,您继续伤心下去,这孩子,恐怕保不住啊。” 苏毅看向苏棠,苏棠捋捋胡子,微微朝苏毅点了下头。 虽然不知道女儿想干什么,但苏毅还是配合的跟假苏棠说,“既如此,那爹爹就陪你走一遭。”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是我的女儿,就是刀山火海,爹爹也陪你一起去。” 苏毅眼角望着扮成老头子的女儿,慈爱的说。 假苏棠怔愣了一下,旋即低下头,抓紧了帕子。 假苏棠达到目的,又因为失忆,跟苏毅无话可说,只好假借回去喝安胎药的借口,先离开了。 “棠儿,你觉得她要做什么?” “还不确定,但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苏棠跟苏毅凑在一 起,嘀嘀咕咕说了会儿,门口又有下人来传,“侯爷,外面来了一个叫楚圆的女子,说以前伺候过摄政王妃,她见不到王妃,所以来求见您。” “谁?楚圆?” 苏棠刚看向清风,清风已经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苏棠想到清风的妆容,替他默哀几秒,跟苏毅告别,跟了过去。 刚出来,果然看到个背着包袱的女子,梳着两个圆髻,系着绿色的丝带,白面馒头似的脸消瘦成了尖尖脸,布满灰尘,一双绣鞋都磨破了。 “阿圆。” “小姐!” 阿圆一听苏棠的声音,就认出了她来,呜呜哭着就朝苏棠扑来。 苏棠拉住她,“注意点,我现在身份是个男人呢。” 阿圆依依不舍的松开手,哽咽着说,“我找了你们好久,总算找到了。” “你找我们?” “是啊,你们离开大楚的那天,我就后悔了,想去找你们的,可是你们一眨眼就没了踪影,娘说让我往边境来,我就来了。” 苏棠这才发现,不远处还停着一辆马车,车帘掀开,露出了荣瑞夫人一样狼狈但满脸精神的脸。 “对了,有一件事,我还要告诉小姐。” 阿圆压低了声音,“我娘说,楚皇陛下,很有可能没死。” 第四百二十七章 没死 “怎么可能?” “这事说来话长,你们离开大楚后,楚王都又发生了不少事情。” 阿圆说着说着,肚子就咕噜噜响了起来。 苏棠笑起来,带着她们母女先回了别院暂做安顿,又让荔枝去紫藤斋买吃食。 从头到尾,苏棠发现阿圆都没去瞧过清风,清风整个人蔫得像是霜打过的茄子,皮都皱起来了。 她道,“其实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小姐你说。” 阿圆洗了脸换了衣裳出来,顺口道。 接着,她就听苏棠说,“我已经为清风定下了亲事,虽然他与那位姑娘没见过,但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我看他们郎才女貌,打算过段时间就让他们成亲。你如今回来,以你与清风的交情,届时就当清风的娘家人,去替那位姑娘送添妆吧。” 阿圆犹如晴天霹雳,好半晌,才在荣瑞夫人的提醒下,木木点了点头。 “恭喜你,清风。” 清风抿起唇,想解释,就见苏棠朝他看来,清风只好闭嘴。 阿圆秉性纯良,从未想过男女之事,若是不逼她自己想清楚想要什么,就算清风跟她在一起,阿圆恐怕这辈子都稀里糊涂的。 说完这件事,苏棠就跟阿圆道, “厨房有点心,你要是饿了先去吃点吧。” 阿圆都来不及回话,就忙藏着掉落的眼泪飞快跑了。 清风立马跟了上去。 苏棠见荣瑞夫人并不反对,与她笑道,“夫人,我们聊聊楚皇的事……以及,你千里迢迢,来边境的目的,如何?” 苏棠把荣瑞夫人请到树池塘边的凉亭坐下。 这个别院很小,即便是坐在这儿,也能看到厨房的动静,荣瑞夫人并不担心阿圆和清风发生什么。 “王妃怎知我来大晋,一定有目的呢?” 荣瑞夫人感兴趣的问。 “很简单,因为你们直接找到了我爹的府上,而不是去王爷的府邸。”苏棠道,“或许夫人知晓,那个摄政王妃是假的吧。” 荣瑞夫人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找错人。 “是,我知道,而且我是在楚皇的葬礼上,知道此事的。” 荣瑞夫人说,“那天我因为守灵太累,便打发了下人下去,自己在隔间内的床上睡着了,那床摆着,原本只是给年迈的宗室夫人们小憩的,平常没有人会真的睡上去,除了我。所以那些人来内间说悄悄话时,根本没有去掀开床幔看一眼。” “那天,他们便说易容的人成功取得了 摄政王的信任,我那时便知道,摄政王妃是假的了。” 苏棠一边为她倒茶,一边道,“若只是如此,夫人怎么会抛弃家业,千里迢迢跋山涉水而来?” “因为他们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杀了。” 荣瑞夫人握紧茶杯,“动手的,是楚皇的暗卫。那个暗卫我很多年前见过,此人只听楚皇一个人的命令,不是他吩咐,那暗卫不会亲自出手的。” “他应当发现你了吧。”苏棠道。 “发现了,可他没杀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荣瑞夫人当天回去后,便惶惶一夜,以为楚皇是怕事情闹大,所以半夜一定会让人去刺杀,结果心惊胆战几天,楚皇也没动静。 荣瑞夫人心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加上阿圆对苏棠的信任,就干脆收拾家当,直奔边境来了。 “如此看来,楚皇真的没死。但似乎,那些制作易容人,让她们潜入边境的人,跟楚皇不是一党。” 苏棠道。 荣瑞夫人,“其他的,我便不清楚了。” “夫人离开楚王都之前,可曾见过楚临?” “未曾。就连楚皇下葬那日,他都没有出现,听息珠公主说,楚临病入膏肓,已经不能出来见人 了。” 荣瑞夫人道。 苏棠本以为楚国这团乱线,已经拆解清楚了,没想到一回头,又缠成了乱麻。 “夫人暂且跟阿圆在这儿住着吧,等王爷回来,我再请他另外给你们安排住处。” “也好。” 荣瑞夫人说完,拿出一只匣子,“这是我的一些家当,虽然不多,但希望能帮上王爷的忙。” “不用。” 苏棠笑着拒绝,“夫人留着给阿圆当嫁妆吧,她吃了很多苦。” 前世甚至没活到认回母亲,就惨死了。 安顿好荣瑞夫人后,很快,苏毅就要送假苏棠出城了。 这天一大清早。 假苏棠带着假清风和丫环出来,就见苏毅正在等他,而他身后还跟着一高一矮两个面生的小厮。 苏毅主动介绍,“这二人一个擅长追踪,一个擅长制敌,带着他们安全一些。” 扮做小厮的清风和苏棠立马朝假苏棠拱手行礼。 “爹爹费心了。” “你怀有身孕,应当小心些的。” 苏毅温和的说。 假苏棠鼻尖微酸,望着苏毅欲言又止。 “王妃,我们该走了,再迟些太阳大气来,你身体弱会熬不住。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孩子想想。” 假苏棠咽下喉咙的 话,转头上了马车。 苏毅骑马在侧,护送她一路往北境而去。 北边地广人稀,地域广阔。 烈日下,风卷起黄沙,刮得得人脸疼,但苏棠稳稳骑在马上,从头到尾都没皱过一下眉头,这让苏毅既心疼又骄傲。 看,这么优秀的女儿,是他的! “爹爹。” 车帘掀开,苏毅看向叫他的假苏棠。 假苏棠看到他眼睛里的神色,一种奇怪的温暖的感情从心中升起。 她发自内心的道,“爹爹,快到午时,我们到前面的驿馆休息会儿再走吧。” “也好。” 苏毅怕真苏棠晒坏了,立即答应了。 驿馆是一栋二层的小楼,附近也独有这一栋楼,连低矮的民房都没有。 几人一到驿馆,驿馆小厮便热情主动的把马拉去马厩喂草了。 “爹爹,我有些不舒服,我先上楼休息。” 假苏棠一进驿馆便说。 假清风脸上闪过丝不悦,但没说什么。 苏毅领着苏棠和清风坐下,倒了碗茶,见苏棠一心看着楼梯,低声,“棠儿,怎么了?” “他们要有动作了。” 苏棠端起茶喝了一口,而清风和苏毅立马警惕的把手按到了刀上,连看驿馆的小二,都变得可疑起来! 第四百二十八章 合作 苏棠摆摆手,“先别急,我去看看。” “不行!” 苏毅道,“要去也该我去。” “我去吧。”清风道,“我轻功好。” 苏棠看着争着要去送人头的两人,低声解释,“我没有功夫,不容易引起警惕,你们两贸然出去反而引起怀疑。” “可是……” “放心,我不会逞强的。” 苏棠说完,就假借肚子疼,绕到驿馆后面去了。 二楼。 假清风看着苏棠一路进了茅房,没多久后溜溜达达的出来,只是到处在跟厨房打听吃食以后,就收回了目光。 苏棠也感觉拿到如芒在背的目光消失,才脚步一转,去了马厩。 可能因为常年没人来驿馆,马厩这里也很干净,今天他们骑的马,都在马厩里安心吃草。 苏棠看了一圈,没发现问题,便准备再去厨房看看。 刚走,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 苏棠挪开脚,是一块马儿吃的草饼,而草饼上,明显还一团白色的粉末,看起来像是来不及处理,匆忙之下下的药。 苏棠刚要捡起来,楼上的争执声便传来。 原来楼上,正好是假苏棠的房间! “你是不是对苏毅起恻隐之心了?”假清风问。 “我没有。” “没有?古 晴,你最好记清楚,你不是真的苏棠,苏毅也不是你的爹,甚至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你要是敢坏了我们的事,只有死路一条!” “可爹爹他并不知道我是假的。”古晴坚持说,“或许我们不必杀他,只需要将他藏起来,挑断他的手脚筋,那他这辈子都跑不了,不会出来揭穿你们准备好的假苏毅,不也是一样的吗?” 假清风嗤笑,“妇人之仁的蠢货,当初要不是你是大师唯一成功易容成苏棠脸的人,也轮不到你来这个位置。” “我也希望也早就死了。” 古晴说,“这样,我也不必失去记忆,至今仍不知道我自己是谁。” 然而,这句话假清风没听到,他只是吩咐,“今晚行动,你要是害怕,就不必出来了。” 古晴低头抚摸着肚子,眼中一片茫然。 楼下,苏棠忽然想,也不是不能给敌人来个反间计。 天色很快暗下来。 由于马吃坏了肚子,晚上只能暂时住在驿馆里。 假清风虽然不高兴,但没说什么。 直到半夜,突然冒出个黑衣刺客要刺杀假苏棠,假清风与其缠斗着出了驿馆。 等到后半夜回来,他悄悄推开了假苏棠的门。 “不知道是谁派来的 刺客,但我们的速度要快一些了,以免节外生枝。” “好。” 坐在床边的苏棠回答。 假清风总觉得她有点儿怪,但又说不上哪里怪,只警告,“最后警告你一次,别想着再救苏毅了。” 苏棠没说话。 假清风也没打算等她说话,警告完就回去收拾胳膊上的伤口了。 从头到尾,他都没发现被窝里,还有一个被捆起来的苏棠,那才是假苏棠古晴。 苏棠抽出塞她嘴里的布团,“你这个男人,对你也不是很熟悉么,这都分不出真假。” “你想怎么样?” “简单。”苏棠说,“咱们换个身份,怎么样?” 古晴不解,苏棠更加直白道,“从今往后,我住进摄政王府,而你替代我,住进别院。你放心,我这个人做交易,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童叟无欺,你愿意好好扮演我给你的角色,我便保证你和你孩子的安全。” 古晴是真的惊讶了。 “你不怕死吗?” 假清风是个无情的杀手,而她和清风上头的人,更加残忍变态。 苏棠轻笑,“怕呀,但有些时候,怕不能解决问题。” “你可以告诉王爷……” “王爷日理万机,我不能事事倚仗他,等着他来救我。” 古晴感觉好似受了冲击,她忘记自己是谁了,脑海里只要被灌输的记忆,但那也是苏棠的记忆吧,苏棠不就是个凄凄惨惨的被抛弃的女人么,她怎么会有这样坚韧的灵魂。 “我若是不答应呢?” “那就更好办了。” 苏棠淡定的抽出衣袖里的匕首,“我现在就可以送你们母子下黄泉。” 古晴看着这样的苏棠,忽然笑了出来。 苏棠:…… “我真的会杀了你的。” “我相信你。” 苏棠:…… 古晴笑了会儿,才收敛,道,“我还有一个要求,我想见到为我编造这些记忆的人。” 古晴不记得过去,记忆空白的像是白纸,是个声音古怪的男人,一笔一笔为她描绘出了她‘苏棠’的身份,也是他一字一字,让她对‘苏棠’这个身份有了归属感,甚至现在,她仍旧认为她是苏棠。 “沈云轩么。” 苏棠道,“那就看他命够不够大,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了。” 苏棠松开古晴身上的绷带,古晴走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映照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抓起桌上的首饰,狠狠划破了脸。 苏棠,“其实你不必如此……” “如果这真的不是我的脸,我需要时刻提 醒我自己。” 苏棠倒有些佩服她了。 替古晴换好小厮的衣裳,板上妆容,然后,苏棠打晕了她,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古晴不会去通风报信。 “清风。” “将她送去她该在的房间。” 苏棠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只留下浅浅疤痕的脸,手指往桌上轻敲,她现在,就已经开始好奇,安排这一切的人是谁了。 念溪说过,易容非一朝一夕之事。 而今天下午,古晴和假清风的话也透露出,他们已经做了多次试验,才出现一个古晴,可见背后之人,在更久之前,就在安排这一切了。 一夜过去。 假清风重新牵来了几匹马,一行人再次上路。 这次,在假清风的提议下,众人选择了更加荫凉却也更加偏僻的山谷小路。 才进山谷,苏棠就觉一阵腥风吹过。 一群不知哪儿来的饥肠辘辘的狼,被驱赶到了山谷前后,堵住了路。 “棠儿,躲在马车里别出来。” 苏毅拔刀拦在前方。 假清风见苏毅拼死也要保护苏棠的模样,凑到马车边,讥讽,“古晴,看来这苏毅对你倒真有几分女儿感情,只可惜,她还不知道你是个假的呢。你放心,我马上,就送他上西天!” 第四百二十九章 冒险 假清风这话,带着些试探的意思。 苏棠表现得不忍,撇开脸,“别伤到我和孩子就行。” 假清风看她下意识放到腹部的手,心底的疑虑这才完全散去。 “对了,假苏毅在哪儿?” 苏棠问他,“那边一切都安排好了吗?” “放心。” 假清风没说假苏毅在哪儿,只是眼神往山谷外看了眼。 苏棠懂了,人藏在那儿。 但怎么悄无声息的过去,把假苏毅和真苏毅调换呢? 山谷两侧狼群,像是嗅到了血,眼泛绿光。 这时,一只狼忍不住,率先扑杀过来,尖锐的獠牙还沾着流淌的涎水,发出野兽的腥臭。 “保护王妃!” 假清风大喊一声,就退到马车边,打算等苏毅受伤,再上去收割人头。 这时,苏棠掀开车帘,跟苏毅和真清风快速交换了个眼神。 两人都没反应过来,苏棠的马儿突然受惊,冲了出去。 “棠儿!” 苏毅大喊一声追了出去。 假清风想追过去,真清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先把这些狼解决,狼群没了,王妃自然就安全了。” 假清风感受到手臂上挣脱不了的力气,只好开始杀狼。 苏棠的马车一路往前冲,狼群本要扑咬上来,苏毅已经骑在马上,开始 击退这些野兽。 “棠儿,去哪儿?” “山后。” 苏棠见驭使那群狼的人居然追了过来,看着前方变得越来越窄的山谷,心一横,“爹爹,山谷外,有一个假扮成你的人,你一个人可以解决吗?” “棠儿,你要做什么!”苏毅担心道,“这事我们从长计议,你别冒险,还有摄政王在呢,虽不知道他的安排,但我们总该信他。” “我信他,爹爹也信我一次!” 苏棠没时间解释了,眼看着那山谷变得仅仅容一人一马穿过,当场拿出匕首,割断了套马的绳子,并跟想折返的苏毅道,“爹爹快去,别叫我们这次冒险白费!” 话落,马车因为在疾驰中脱离了马匹,当场横摔出去。 苏毅死死捏着缰绳,瞬息间,无数的挣扎和纠结闪过,最后,他还是咬着牙,穿过了那狭窄的山谷。 几乎是苏毅离开的瞬间,苏棠和马车一起,重重撞到了那愈发狭窄的山谷口子内,堵住了出路。 带着狼群来赶来的人看到这一幕,估量了一下翻阅山峰追过去的可能,皱起了眉。 这时,真假清风都赶来了。 “王妃!” 假清风看到破碎的马车,皱眉,虽然他不在乎古晴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但她一死 ,那就坏了上头的事了。 假清风还在犹豫,真清风已经上前从废墟里扒拉出了苏棠。 苏棠面色发白,但在马车撞上去的一瞬间,她借用马车里的软垫缓冲了一下,受了些伤,却并不算严重。 但她表现的很严重,并且裙子上出现了大片的鲜血。 “孩子,我的孩子。” 苏棠眼泪说来就来,“送我回镇上,找大夫,快!” “现在不行。” 假清风一边假意跟身后的人缠斗一边责备的看苏棠,苏毅的人都没杀干净,真苏毅也跑了,他怎么能现在离开? 但苏棠表现的就像是每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一样歇斯底里,“我要回去,现在,否则王爷回来,你以为你能活下去吗?” 假清风没想到古晴这么疯。 但她说的也没错,这个孩子要是没了,他也麻烦。 假苏毅之事,和灭口之事,还有这些人在,应该没问题吧。 假清风在苏棠的坚持下,只好想办法背着她‘突破重围’,带着她往镇上而去。 他一走,清风立马拿出苏棠事先给他的大量药粉洒了出去,并拔出剑,展露真正的功夫,开始跟裴樾留给苏棠的几个暗卫一起打开杀戒! 一离开人群,假清风就开始呵斥苏棠。 “古晴 ,你刚才是怎么回事,你的马好好的,怎么会冲出去?” “我也不知道。” 苏棠学着古晴表现出来的脾气,隐忍的回答。 假清风又数落了她一顿,快到驿站才停止说话。 驿馆很快从最近的村子找来了大夫。 但这个大夫刚喝了酒,人还醉醺醺的,别说把脉,看苏棠,眼前都是重影的。 苏棠干脆借机,伪造了小产假象。 一直到日落,那醉醺醺的大夫,才稀里糊涂的出来,说了苏棠小产的事。 “没保住?” 假清风打发走大夫后,回屋看着虚弱的苏棠,劈头就是一句责备,“你怎么这么没用,连个孩子都怀不稳?” 苏棠真想打爆这个男人的头! 但她现在只能维持人设,“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说刺客刺杀,不小心掉了孩子。届时你在摄政王那儿多说几句好话,别让他迁怒我就是了。” “哦。” “出了这么大变故,还不知上头会怎么责罚。”假清风狠狠踢了一脚桌子,发出刺耳的哐啷声,骂了句脏话后,楼下才有嘈杂声传来。 接着,是驿馆小二蹬蹬跑上楼的声音。 假清风出去拉开门,就听小二道,“苏侯爷回来了。” 假清风站在楼梯边看下 去,只见苏毅一个人拄着剑蹒跚回来了,受了伤,浑身都是血,还有些是被狼咬的痕迹,而手背上,划着一道十字星的伤口,那是假苏毅的标记。 换成功了! 不见其他人回来,多半是全灭口了。 “告诉苏侯爷,一切安好,让他回房休息吧。” 说着,苏毅抬头,跟假清风对视了一眼。 假清风看出他眼里的杀气,笑笑,“装得还挺像,上头的人调丨教这些假货,还真有一套。” 说完,不以为意的去跟上头的人传话了。 天黑,吃过饭,就各回各处睡觉了,假清风因为办成了事,也放松了警惕离开了。 他一走,苏棠和清风就聚集到了苏毅房间。 “爹爹。” “是亲爹。”苏毅讲出一件只有他跟苏棠才知道的她幼时糗事证明。 苏棠听到一半就拦住了他,“爹爹先说说怎么顺利找到那假苏毅的吧。” “其实不是我找到的。” “嗯?” “我去时,王爷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苏毅尴尬的说完,房门吱呀一声推开,黑锦如墨的裴樾迈着大长腿淡漠的跨了进来,凤眼危险的睨着苏棠,“本王的娇娇,本事似乎越来越大了。” 冰凉的寒意,叫苏毅都忍不住打了个都抖。 第四百三十章 内奸 苏棠默默捂脸,她知道裴樾有安排,没想到这安排居然就是守株待兔,自己还被他抓了个正着。 “那王爷找到安排这些假货们藏进来的元凶了吗?” “本王知道是谁。” 裴樾下一句本想说,‘接下来的事,不必你插手’,但看着苏棠期待的样子,话在舌尖打了个转,还是咽了回去。 “你只需要留在边境,替本王找出内奸即可。” “有内奸?” 意思是,除了那个假冒的人,还有一个里应外合的奸细么。 裴樾,“本王有此怀疑,但最近朝中动荡,乌孙屡次败北后,已经决定将全部兵力交由戎狄调配,并且可能会跟西南大山那边联手,朝边境发起奇袭。” 边境是大晋的要塞,一旦突破这里,那敌军将能长驱直入,犹如一把尖刀,插丨入大晋心脏。 苏棠,“乌孙怎么会如此愚蠢,戎狄人野蛮且贪得无厌,要是将兵力交给戎狄,不等同把乌孙交出去了吗?” “更愚蠢的,是西南大山。” 苏毅严肃下来,“里通敌国,包围边境的话,我们的形势将会非常艰难。” “所以本王会安排你跟献王一起,去镇守北境。” 北境与边境之间,就是苏棠的封 地。 这些地方都靠近楚国,有一片连绵大山做天然屏障。 但大山间,有熟悉山路的老猎户,也能找到一条不为人察觉的路,如若在边境受夹击之时,假苏毅听从大楚吩咐,放楚国大军由北境,从群山入大晋,那裴樾就是有通天的本事,只怕此战也会十分艰难。 苏棠懂了裴樾的打算。 他恐怕是要主动出击了,既然这样,找出那四位至关重要的大将中的奸细和假货就尤为重要,否则大战开始,自己人却突然倒戈,那才真是死路一条。 “我会替尽快找出那两个人的。” 裴樾看了她良久,才轻轻抚住她的侧脸,“本王丨信你。” “对了,这个给王爷。” 苏棠拿出一些药丸,见裴樾疑惑,笑道,“当初过楚国的无人谷,我采集了不少那边独有的药材,而且那边圣教的莫祭司还曾给我一本他自己写的万毒方,虽然水平一般,但我还是照着里头的配了解毒丸出来。” 若是楚国那边又用阴招,这些解毒丸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裴樾收下了。 裴樾今晚就要回边境排兵布阵,苏棠出来送他。 月色下,广袤苍凉的边境,有一种雄壮豪放的美丽。 裴樾牵着马 ,随她一起慢慢往前走。 苏棠瞧着似乎习惯了一个人走在这样夜色里的裴樾,主动牵住他的手,“边境跟京城果然大不一样,这儿的景色很特别。” 苏棠开口,裴樾才去欣赏四周。 辽阔、粗犷,带着野性。 “的确很美。” 只是过去十几年里,他都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欣赏过。 他感受到紧紧抓着他的小手,就像是随波逐流的小草,被人捞起来了一样。 “上次你失踪后,本王时常会做一些奇怪的梦。” 裴樾忽然道,“梦里,你义无反顾的嫁给了沈云轩,完完全全忘了本王,后来,本王还将你掳到了府上,你却依旧执着的给沈云轩求着功名利禄。” “后来,你便死在了沈云轩的刀之下。那个梦很真实,仿佛亲历一般。” “娇娇,你说,这是真的吗?” 苏棠眼睫轻动。 “王爷还梦到了什么?” “到此为止。”裴樾看着她,苏棠知道,无法再逃避这个问题。 她抬头看向他,鼓起勇气,诚实道,“如果我告诉王爷,那就是我所经历的前世呢。” 裴樾没有立刻回答。 苏棠忐忑间,裴樾薄唇扬起,“原来世上真有前世今生。可惜,那沈 云轩在前世失去了你,而本王在此生得到了你,你只是本王一人的娇娇。” 语气还颇有些骄傲。 裴樾继续往前走。 苏棠小跑着跟上他,“王爷不生气吗?” 毕竟前世,她那样冷漠憎恶的对待他。 裴樾继续将她的手捞在手心,“为何要气,难道此时娇娇不爱本王么?” 苏棠脸颊热热,眼眸亮亮,软软的回答,“爱呀。” 绵绵软软的一句,叫着广袤的夜都染上了甜蜜的气息。 分别时,苏棠把一只镂空金球坠子挂在了裴樾的腰上。 裴樾看到坠子里,有两颗白色的珠子。 “夫君,路上慢走。” 裴樾坐在马上,勒着缰绳,看着扬着小脸的姑娘,眼尾如醇厚的酒,带着醉人的颜色,“乖娇娇。” 苏棠他策马消失在黑夜之中,才抿着笑,慢慢踱着步子回去了。 结果刚到驿馆门口,就听到了一道陌生的声音,叽里呱啦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苏棠小心的想躲开,结果那两人像是长着狗鼻子似的,立马察觉到了她的气息,飞快跑了过来。 苏棠一眼认出,这两人就是白日里驭使狼群的人。 他们穿着野兽皮做的衣裳,头发编成鞭子,满脸大胡子,眼睛 也像狼。 “你们想做什么?” “&*#@*。” 苏棠:…… 根本听不懂。 但对面似乎能听懂她的话,看她疑惑的皱眉,蹩脚的用大晋话说,“少主……你……找……” 苏棠看他们要来抓她,更加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并打算大喊。 另一个人立马拿出一张纸,纸上用笔歪歪扭扭画着一个人。 他两兴奋的指着画,又指着驿馆,重复着蹩脚的大晋话。 “少主……你……找……” 苏棠见他们不像有恶意,试探着理解了一句,“你们要找少主,而那个少主在驿馆?” 两人狂点头。 “谁是你们少主?” 问完,苏棠就发现多此一问,对面两人抓耳挠腮,也拼凑不出解释的话来。 好在这时,清风出来找苏棠。 结果他刚一出现,那两个人就狗似的嗅了嗅,然后兴奋的指着清风,跟苏棠啊呜啊呜的说,“少主,找!” 找到少主了! 苏棠和清风对视一眼,这两个人,不会是被打坏了脑子吧? 苏棠和清风都觉得此时不宜节外生枝,打算打发这两人离开。 结果苏棠和清风才转身,这两个人就一左一右抱住了不会功夫的苏棠的腿趴在了地上。 第四百三十一章 古家 苏棠:……有一句脏话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苏棠低下头,看着抱着腿的两人,“有话好好说,别逼我动手。” 两人又是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苏棠听不懂,但懂了他们的意思。 “放心,我们不走。” 那两人得了保证,这才愉快的松开手。 结果手一松开,苏棠就抓住清风递来的胳膊,两人瞬息跃过院墙消失了。 两个穿兽皮的大胡子望着高高的院墙,看着院墙内外来回巡逻的守卫,呜呜流泪,女人果然都是骗子! 回了驿馆。 苏棠还是问了下清风,“你不会跟阿圆一样,也是自小跟父母走失,真实身份其实是他们那什么族的少主吧。” “不可能。” 清风说,“我爹是一个武林人,我娘是一位小户闺秀。我娘有一次外出遇险,被我爹所救娶了回去,虽然他们后来被仇家杀了,但看过我和我爹的人,都说我们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而且我爹也是地地道道的大晋人,祖辈都是武林中人,且短命。” 他们家,就没有一个长寿的,大都是生了儿子不久,不是被仇家所杀,就是死在了武林争斗中。 清风默默的说,“你要不信,可以 去问问罗先生,我们这一脉,在江湖很有名。” 苏棠:…… 她更加不知从何吐槽了。 想想,要不是这辈子她把清风坑……捡了回来,他也英年早逝了。 “要不然你以后成婚了,就不要再在江湖混了吧。” 苏棠诚恳的建议,他觉得他们家都活不长,实在是因为江湖太险恶了。 清风认真的点点头。 两人确定了一番,那两个兽皮大胡子是无关的人后,双双歇了。 因为苏棠‘小产’,所以不得不暂时滞留驿馆。 白天,清风还悄悄出去巡视了一圈,不见那两个兽皮大胡子踪影后,才回来。 如此歇了三天,苏棠一行人才踏上返程。 路上,苏毅因为裴樾的调令,先行一步。 苏棠则让假清风护送古晴,去她的别院,而她单独跟假清风一起,慢慢往回走。 “摄政王手下,最近新来了一批做机关的人。” 假清风骑着马走在车边,用剑柄敲着车壁,“你回去后,想办法见一见这群人,看看能不能拉拢,若是顽固不化的,早些想办法杀了。” “知道了。”苏棠回答。 “别为了个孩子就要死要活的,坏了上头的事,咱们都得吃不 了兜着走。”他警告。 苏棠有些怀疑,“这个孩子,真的是你的吗?” 孩子没了,你就真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假清风冷笑着挑起车帘,“是我的孩子又怎么样?” 苏棠看他真的一丝怜惜在乎也没有,轻笑,“不怎么样,我乏了,到了叫我。” 说完,合上眼睡了。 这样的渣男,不值得她浪费情绪,等到了合适的时候,赏他一刀就是。 假清风觉得怪异,但车队其他人悄悄看来,他不敢露出破绽,只好放下车帘,护送她回去。 马车摇摇晃晃。 傍晚时,终于回到了城中,进了裴樾为古晴准备的一处大院。 这处大院看起来宽敞,但花草树木都生长的很野,还不如给她住的那处小别院精致漂亮。 刚来,古晴的丫环小凤就迎了过来。 小凤是古晴自己带来的丫环,不是裴樾安排的。 苏棠猜测,小凤也是假清风的人。 “大人,奴婢扶王妃回去吧。”小凤望着假清风说。 “好。” 假清风还是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 这话没安慰到苏棠,却成功刺激到了小凤。 假清风一走,扶着苏棠的小凤手上的力气忽然加大,死死 掐住了她的肉。 “你喜欢她?” 苏棠问。 小凤力道一松,生怕假清风听到似的,回头看了眼,见假清风没注意,又生出丝失落,冷漠说,“不关你的事,也轮不到你来质问我。” “他现在是我的仆人,怎么轮不到我质问你,更何况,我还为他失去了一个孩子。” 苏棠模棱两可的说。 小凤没察觉异常,哼笑,“你真是失忆了,就敢来我面前张狂了,古晴,还要我再警告你一次吗,你只是我的下人,是我古家最卑贱的洗脚婢,要不是你运气好被大人选了去,你以为你能在我跟前称主子?” 苏棠低下头,一副卑微的模样。 小凤心情这才好了些,恢复了平常的模样,“现在都是为了主子办事,等你事情办妥,以后也不用再做奴婢,而是可以继续顶着你这张国色倾城的脸,当你的大小姐,锦衣玉食。” 小凤觑了眼苏棠的脸,不论怎么看,都完美灵动的脸,真是让她妒忌。 等事情办好,她一定立马毁了这张脸! “好累。” 苏棠是用跟敏珠学的楼兰话感慨了一句。 小凤立马接话,“只有死人才不累,我现在给你当丫环都没 喊累,你还嫌累?” 苏棠嘴角轻扬,小凤说‘古家’时,她就想到了楼兰古家。 赫连紫风曾提过,楼兰除了楼兰王和赫连家,便是古家最为煊赫。 人赫连紫风之所以差点死在楼兰,也是新任楼兰王和古家联手导致。 没想到,这古家,居然早已是楚国的走狗。 回到房间,小凤让苏棠自己洗漱,就借口去炖汤,下去躲懒了。 “小姐。” 小凤一走,清风就出现在了房间。 “你怎么来的?” “王爷给这里的暗卫打过招呼了。” 清风此刻化妆成了一个老头,抻着衣袖,在苏棠跟前来回走了两圈。 苏棠挑眉,“阿圆给你化妆的?” “没错。” 清风终于消停下来。 苏棠,“你联系陆无忧,让他立即送消息回京,询问赫连紫风楼兰古家之事,另外,也安排人手,去查查这古家。” “是。” “我爹出发了吗?”苏棠问。 “下午出发,假清风已经赶过去下达他们主子的命令了,王爷吩咐将计就计。” “那我们接下来,就该去拜访剩下的那位一直没见到的老将军丁汝了。” 必须要尽快,找出那个冒牌货和奸细才行! 第四百三十二章 是他 苏棠找了个借口,在小凤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出门了。 裴樾并不限制古晴的行动,所以摄政王府其他不知情的人,也没有觉得奇怪。 丁汝有一座府邸在城内。 苏棠是打着拜会丁汝夫人的借口来的,丁家刚刚收到她的拜帖,苏棠已经到了他家门口了,丁家想拒绝都没机会。 “王妃。” 丁老夫人亲自在门口迎接。 丁大海今天也休沐在家,陪着丁老夫人站在门口迎接。 “老夫人,丁将军。” 苏棠下马车,看了看这二人。 丁大海就站在丁老夫人身侧,行了礼后,就一直虚扶着她。 看来丁大海跟丁老夫人这个养母之间的关系很亲近。 “王妃怎么有空过来,府上什么都没准备,还请王妃不要介意。” “无妨,我只是一个人,想找人说说话,听闻老夫人最是和蔼疼人,便想过来坐坐。” 苏棠柔柔道。 丁老夫人的瞧着她还苍白消瘦的脸,以为她是小产后,想找人安慰,虽不知怎么找到了自己,还是和气的将她请进了院子。 丁家的院子,不大。 院子中央一颗古朴的百年老树伫立,留下大片浓荫,一旁还有扎起来的篱笆,篱笆内,有 一片小菜园,种着些瓜果。 丁老夫人让下人去摘个瓜,拿去井水里湃一下。 “都是自家种的,王妃别嫌弃。” “不嫌弃。” 苏棠借此说起京城,语气里充满了怀念。 丁老夫人原本是京城的闺秀,嫁给了丁汝,才搬来边境定居,一来多年,听苏棠回忆,也跟着怀念起来。 “丁老将军没想着送您回去一趟么?” 苏棠跟丁老夫人母子一起在树荫下的石桌旁坐下。 丁大海接话,“父亲原也是想过此事的,可后来身子不好,就把此事放一边了。” “丁老将军身子还不好吗,不若我去瞧瞧吧。” 苏棠说。 丁老夫人高兴不已,丁大海神色淡淡,只说,“王妃千金之躯,怕是不方便吧。” “医者救世济人,才是本务,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苏棠道。 丁老夫人立即叫人去看丁汝醒来了没有,又跟苏棠说,“前两日,将军半夜起身,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碰到了头,又划伤了脸,最近时常陷入沉睡。” 苏棠心中起疑,这时,去看的下人也回来了,说,“将军方才醒了,说没有大碍,屋子里气味也不好闻,就不请王妃过去看病了。” 苏棠心 道,难道这丁汝就是冒牌货? 这时,府外有人来传,说钱程锦来了。 听到钱程锦这个名字,丁大海就一脸不高兴。 “他这个大忙人,还有空来丁家?只怕是黄鼠狼来给猫拜年,没安什么好心了。” 四位将军私底下不合,丁大海是遮掩都懒得遮掩了。 丁老夫人叹口气,悄悄跟苏棠说,“大海是个耿直脾气,一直不认同钱将军打仗的方式,两人一直不合。” 苏棠明白,丁大海是保守派,钱程锦是激进派,两个人又都傲气,自然合不来。 这时,钱程锦已经进来了。 钱程锦还是之前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穿着张扬的红衣,阔步走来,原本要行礼,却莫名的看了眼苏棠。 “这位是摄政王妃。” 丁老夫人介绍。 钱程锦这才虚虚拱了拱手,收回了目光,问丁大海,“丁老将军好了吗?” “戎狄那群野狗最近虎视眈眈,钱将军还有空来慰问吗?” 丁大海呛声。 钱程锦看白痴一样看了眼丁大海,转而跟丁老夫人说,“本将有要事要与丁老将军商议,戎狄人最近发了疯,拿生肉养狼,再把狼饿狠了放出来,我们的将士一杀出去,就被咬住了 ,根本甩不开。” “你找老将军是要……” “听闻老将军曾穿过织女城附近的那片山,我想要带一支精兵,直接抄了那群戎狄人的老窝。” 钱程锦虽然跟丁大海不对付,但并没有藏着掖着,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不妥。” 丁大海道,“太冒险了,钱将军,你这是在拿将士们的命冒险。” “难道当只缩头乌龟,戎狄那群野狗就会放过你了?”钱程锦嘲讽。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丁老夫人道,“钱将军,老将军醒着,我带你去见他吧。” “有劳老夫人。” 钱程锦跟老夫人离开。 走时,又看了看苏棠,他怎么觉得这个摄政王妃的身高,跟当初那个小矮子神医有点像呢。 不过一个男,一个女,应该搞错了吧…… 苏棠怡然自得的让他打量,她这样的态度,越发让钱程锦觉得是自己搞错了,提步跟着丁老夫人走了。 苏棠见丁大海不放心,让他也跟了过去。 人一走,苏棠叫来清风,“通知王爷的人,盯住钱程锦的动向。” “你觉得他是内奸?” “不像吗?王爷正要防备楚国人发现织女城和北境那片大山内的出入口,钱程锦就来 询问出入口的事了。” “的确很巧合。” 清风迅速去跟暗卫通消息。 钱程锦几人出来时,看到的苏棠,还是一派岁月安好之像。 钱程锦想到那小矮子神医牙尖嘴利的样子,愈发觉得自己真是胡思乱想,跟丁老夫人告辞后便走了。 “王妃,怠慢你了。” 丁老夫人歉意道。 “没事,我能出来走走,听听人说话,就觉得心境开阔了许多。” 苏棠说。 丁老夫人这才有些喜欢起这个外界传闻颇多的摄政王妃来。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苏棠才在日落西山之时,告辞离开,始终没能见到丁老将军。 回家后。 苏棠本以为还要跟小凤纠缠一番,结果一路上都没见到小凤和假清风。 回屋一瞧,才看到那正在书案前,批阅公文的裴樾。 “王爷怎么会回来?” “怕本王的王妃又出去悬壶济世。” 裴樾看她踟蹰不前的心虚样儿,将一封信递给她,“娇娇,过来。” 苏棠觉得他就像是个下饵的渔夫,等着她上钩。 “那是谁的信?” “你过来瞧瞧,不就知道了?” 裴樾戏谑的说,“本王的娇娇,何时这样胆小了?莫非,你还是那个假娇娇?” 第四百三十三章 地图给他 “我当然不是假的!” 苏棠几步上前,刚抓住信,就被裴樾抓住手腕拦腰一抱,让她坐在了书桌上。 “本王当然知道你不是假的。” 否则在她踏进房门的那一刻,就死了。 苏棠还想去看看是谁给她的信,可烛火摇曳,投落的影子却一勾缠在了一处,耳鬓厮磨,娇莺轻啼。 待薄薄的衣衫被汗濡丨湿,裴樾才让人叫了水进来。 小凤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苏棠和裴樾回来了,并且有了夫妻之实! 震惊之余,小凤心中欣喜。 这样一来,她的大人,就再也看不上古晴这个浪蹄子了! 不过这位传闻中的摄政王爷,真真是世上难有的美男子,古晴这一遭,也不算亏…… “滚出去。” 裴樾手掌一翻,掌风袭来,小凤直接被打出了门外,重重摔在了地上。 苏棠拉住裴樾,“此人还有用,先不杀。” “那你劝劝本王。” 裴樾揽她入水,轻轻将她的长发拂到耳后,顺着她饱满的耳垂,跟着从上而下的水滴,一起慢慢吻下,犹如红霞吻上白云,犹如西风追赶落日,一点一点,一寸一寸,慢慢占有。 次日醒来。 苏棠觉得腰都不是自己了的,懒懒的趴在他怀 里,眼睛都没睁开,“王爷,你不去北境了吗?” “北境有岳父和献王在,足矣。” 说起北境,苏棠以前怕裴樾偏执病发作一直忍着没问,但昨夜之后,她觉得他的病好了不少,下巴磕在他结实的胸膛上,问他,“羡儿怎么样了?” “是个出色的先锋兵了,再经历几次战役,封他做个百夫长也不是不可以。” 苏羡才十五岁,这么年轻就做百夫长,若是没有军功压身,在军营里只怕难以服众。 苏棠高兴的抱着裴樾的腰,“都听王爷的。” “本王的娇娇若是个男儿身,恐怕早已是千夫长,本王的左右副将了。” 裴樾大手摩挲着她细软的腰肢,“苏羡到底不及你。” 语气里,满是对苏棠的骄傲。 苏棠笑他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裴樾只捉住她,往身上一提,往日清冷的眼中,此刻全是难掩的动丨情和喜爱,“本王的娇娇,本就是常人难及的聪慧。” 又是一番晨间运动。 苏棠连穿衣都没力气,还是在裴樾的帮助下才穿好衣裙,之后她气得重重在他身上锤了一拳,裴樾疼没疼她不知道,但她的手疼了。 “消气了么?” 裴樾握住她的手,“消气了 ,一会儿换身衣裳,随本王去军营。” 苏棠以为自己听错了,“去军营?” “不想去?” “想!” 苏棠跟他一起用了早膳,松明就把连夜改好的男装拿来了。 时间匆忙,所以直接是拿了裴樾的旧衣改的,黑色的锦袍,再用玉冠将青丝束起,最后用脂粉粗化五官,画上英气的美貌,少了女儿家的柔婉,就像是个雌雄莫辨的少年。 苏棠怕太打眼,刻意在左脸点上一颗大黑痣。 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都觉得十分满意。 裴樾先出去安排,苏棠也带着去阿圆那儿乔妆好了的清风准备出门了。 “王妃!” 小凤突然过来,用力攥着苏棠的胳膊见她扯到一旁,不悦的问,“摄政王要你做什么去?你是不是忘了,你来这里的目的?你真以为你跟他鱼水之欢,你就是摄政王妃了?你不是!你只是个假货,听清楚了吗!” “好了,放她走吧。” 假清风抱着剑出现,讽刺看着苏棠,“亏你刚小产,就能把摄政王哄得这么高兴,怎么跟我在床上的时候,就像条死鱼?” 苏棠再一次在心里给这死渣男记下一笔,回头杀他的时候,一定要多捅一刀。 “我不知道摄 政王要带我去哪里。” “那他昨晚给你的信呢?” “你们说这个?” 苏棠将信拿出来,我还没看。 本来要看的,后来裴樾告诉她这里面是什么之后,她就没兴趣了。 小凤一把抓过去,粗暴的撕开,抖开一看,黑了脸。 假清风接过去一看,上面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猪’。 所谓的信,压根就是裴樾骗苏棠的。 不过今天这一遭,倒叫苏棠知道,假清风和小凤的眼线,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多。 “我该走了。” 苏棠说。 小凤不甘心的又要掐她,一颗石子飞来,假清风甚至只来得及察觉,那石子已经打在小凤的眼睛上,小凤当场捂着眼哀嚎起来,鲜血汩汩从她眼里冒出来。 “王爷。” 苏棠立刻上前为小凤求情。 小凤也是敢怒不敢言。 裴樾揭开苏棠的衣袖看了眼,上面一团乌青十分明显,可见小凤掐得有多用力。 “念在你救王妃一命的份上,本王饶你这次,再有下次,杀无赦!” 裴樾冷声说完,吩咐松明,“今日起,让她去浣衣房吧。” 苏棠忐忑不安的跟着裴樾离开,直到上了马车,才轻舒了口气,问裴樾,“王爷,我们去军营干什么 ?” 裴樾,“钱程锦不是想要穿过织女城后大山,通往戎狄后方的地图么?本王给他。” 苏棠懂了,要试探钱程锦了。 马车很快到军营,钱程锦已经在军帐外面等着了。 天气炎热,钱程锦行了礼后,跟着裴樾一起进了军帐,道,“王爷,丁汝真的把织女城后那道秘密山道地图给你了?” 裴樾将准备好的地图给他。 钱程锦眼睛一亮,“事不宜迟,那末将这就去安排。戎狄那群狗东西,跟乌孙的人想要联合围困我边境,最近我们的粮草和辎重都运不进来了,要是不早些打得这群狗嗷嗷叫,他们怕是不知道厉害。” 裴樾负着手,看了眼斗志昂扬的钱程锦,“去吧。” “是。” 钱程锦走时,目光掠过苏棠。 那股异样的熟悉感又冒了上来。 钱程锦都觉得自己魔怔了,怎么看谁都觉得像那小矮子神医? 他摇摇头,一脸古怪的走了。 钱程锦一走,裴樾便叫来了钱程锦的一位副将,道,“钱将军从大山返回之前,唐苏的吩咐,便是本王的吩咐,你务必听从,不得有误!” 那副将是裴樾的人,过来后,对苏棠的身份没有任何迟疑。 “末将领命!” 第四百三十四章 参与 唯独苏棠错愕,裴樾要自己全权负责钱程锦之事么? “没有信心能办好?” “不是。”钱程锦已经拿到假地图,查清楚是迟早的事,并不复杂,她只是惊讶,裴樾肯让她参与进来,她还以为裴樾真要编织一个金色的笼子,把她关在里头呢。 副将名叫臧亮,是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对裴樾的话绝对服从,对突然冒出来的‘唐苏’公子,也没有任何的不满。 “臧副将,你先跟钱将军准备出发吧,中途我会用飞鸽与你联系。” “是。” 臧亮响亮的答应下,就退下了。 这时,又有兵将进来有事跟裴樾商议,裴樾让松明领着苏棠出去,允许她四处转转。 苏棠还是第一次来军营。 看着成片操练的将士,听着威武的喝声,心中也生出激荡壮阔的豪情。 “铁宏图他们在哪儿?” “在兵器库那边。” 松明领着苏棠往前走去。 一路上,有人时不时会打量苏棠,原本猜想她是不是摄政王新看上的男宠,后来看到苏棠脸上那颗犹如美妙图画上滴落墨迹的黑痣,又打消了这个想法,只当她是哪里来的关系户。 苏棠一路走到兵器库外,老远,就看到铁宏图几个徒弟正光着上半身,在火炉旁抡 着大铁锤。 “铁先生。” 苏棠走过去,朝正伏案制图的铁宏图打招呼。 苏棠没有刻意掩饰声音,铁宏图反应了会儿,认出她来,见她这副装扮,也没起身,“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先生,顺便有个想法,不知先生能不能帮我参详参详。” “你说。” 铁宏图好脾气的说,一张被炉火映得红红的脸笑得挤起来,像两半苹果。 苏棠跟他坐下,提笔在纸上画了个类似大炮的图案,但要只有巴掌大小。 “我想要将我的药粉放在里面,能如大炮一样,发射出来。” 苏棠说,“但机关这一块,我不懂,还要请教先生。” 铁宏图脑子一转,扭头就拿过一个类似水车轮子的东西来,旁边系着一根绳子,绳子一拉,那轮子快速转动,一股风便吹了过来。 “这是……” “我管这个,叫风扇,嘿嘿。”铁宏图说,“你刚才的想法,用大炮的方式不合适,大炮需要火药产生推力,但若是将这风扇,与这炮筒结合,你提前将药粉放进去,这小绳子一拉,将会有源源不断的药粉被吹散,岂不美哉?” 苏棠觉得不错。 “那能否劳烦先生,先给我赶制几个?” “没问题,我今晚就加班加点给 你做。”铁宏图犹犹豫豫的说,“就是,你能不能跟摄政王说说,让他有空也来我这儿走走?上次我跟他聊起柯家机关术,他居然研究的比我还透彻啊,若是我们能合作,那一定是如虎添翼,如日中天,如……” “我会跟他说的。” 苏棠告辞出来,恰好看到丁大海来找裴樾,看他面带春丨光,苏棠想,大约跟他那位下属的寡妻连英菡有关。 但这是私事,她现在也无暇关心。 当天下午,钱程锦就带上精锐悄悄出发了。 “果然是好战派。” 苏棠感慨,跟清风也悄悄骑马跟了上去。 要分辨钱程锦,是真心要找到通往戎狄的山路,去包抄戎狄人,还是为楚国探路,其实很容易丨查清,只要看他今晚在走上错误的路之后,如何选择就知道了。 山路越走越窄。 边境的明月也如银盘一般,格外的明亮。 苏棠和清风在山边找了个位置,拿出千里镜,看着钱程锦带着人,一路走到了死胡同。 钱程锦以为自己走错了,拿出地图,反复的看,左看右看,越看越暴躁。 “将军,地图有误吗?” 另一个副将奇多问。 钱程锦紧缩着眉,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肯定,裴樾给了一张错误的地图给 他。 这时,底下的人已经议论纷纷。 “摄政王为何如此,听闻军营里混入了敌军的探子,莫非他是怀疑上我们了?” 有人说。 话音刚落,周围的山林便一片窸窣之声。 “不好,我们被包围了。”奇多警惕的盯着四周,道,“将军,摄政王既然不信我们,我们不如趁此一走了之吧,否则以他狠辣的性子,我们此番回去,恐怕也少不了被怀疑和拷打。” 钱程锦当场踢翻了奇多,“你知道本将是如何肯跟着摄政王的吗?” “将军不曾说过。” “正是因为本将被以前那些老不死的老将军,认定本将屡次战败,是因为与敌国勾结故意战败,而只有摄政王相信了本将。” 钱程锦看了看这地图,道,“回城,本将要去找摄政王问个清楚,本将就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说完,便要带人回去。 奇多却从地上爬起来,道,“可是将军,你想死,我们不想。” “奇多,你什么意思?” 钱程锦刚问完,他带来的精锐便分为了两个阵营,一波站在奇多身后,一波站在钱程锦身后,互相警惕的拔了剑。 奇多不甘心的看了眼钱程锦手里的地图,“原本以为是真的,没想到却被摆了一道。 既然这样,属下只能拿将军的人头,勉强弥补没有找到山路的失误了。” 说完,两方便厮杀起来。 苏棠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看来,是我们想得简单了,楚国那群人安插的内奸,恐怕不止一个。” 而是一群。 有大内奸,更多的,还是奇多这样不高不低以及普通兵卒那样的小内奸。 “怎么办?” “帮忙!” 苏棠直接放出信号弹。 潜藏在周围的人立即配合钱程锦和臧亮,杀了奇多一个片甲不留。 钱程锦看着从丛林里慢慢走出来的苏棠,皱眉,“这个主意,是你给王爷出的?” “对不住了钱将军,不这样做,无法洗清你的嫌疑。待战局平定之后,在下会正式登门道歉。” 苏棠朝他行了一礼。 钱程锦不屑的骂了声,“小人!” 苏棠淡笑接受了。 钱程锦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奇多,“你是本将一手提拔上来的,为何要背叛本将!” 奇多还没张口,一支利箭飞来,直接刺穿了奇多的头颅。 清风,“只有一人,我去追!” “看来钱将军今夜出城,还有其他人跟着。”苏棠看向那黑暗处。 “此话何意?” “意思是,今日知道你此行计划的人里,还有内奸。” 第四百三十五章 傲气 苏棠一番话,让钱程锦激动质问她,“你在怀疑谁?” “我谁都怀疑。” 苏棠说完,清风回来了,还带来了一具尸体,是刚才放暗箭的人。 钱程锦不认得,说不是他麾下的人。 “既如此,先回城吧,王爷还在等我们。” 苏棠转身往回走。 钱程锦沉默的看着她这个小矮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棠回头,看到他那股不服的傲气又冒出来了,轻笑,“我是瞒骗了钱将军好几回的人。” 钱程锦瞪大眼,“你就是那个小矮子!” 苏棠:…… “我不矮,但钱将军心气足够高是真的。”苏棠道,“但凡钱将军肯放下傲气好好与其他三位将军,甚至是找王爷仔细商议近来军营里一直流传的有敌国奸细的事,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上了当。” “本将军还不需要一个小矮子来说教。” “我没有说教,我只是拿事实与将军说话。”拿事实打你的脸。 苏棠淡声道,“钱将军习惯了昂着头高高看天,自然就看不到天之下,还有无数蝼蚁一般不入你的眼,却可以杀死你、杀死你的将士的人。” 钱程锦想到了奇多。 他到奇多死,也 不知道自己这个一手扶持帮助的副将,怎么突然叛变了。 苏棠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没有人会突然背叛,尤其是钱将军认为他本不该背叛的人。钱将军不如去查一查,奇多将军家最近发生了什么?” 钱程锦茫然。 一旁臧亮主动回答道,“两个个月前,奇多的夫人难缠死了,留下一个女儿,可女儿十分孱弱,喝不下奶,又不敢喂药,猫儿似的,眼看着就要咽气了,但前几天,奇多的女儿身体突然好转起来。” 钱程锦讷讷,“他没与本将说过……” “钱将军成日忙着征讨四方,没关注手底下这些人,也是寻常。” 苏棠用十分平常的语气说着这话,钱程锦却觉得她在讽刺自己。 “牺牲他之小家,保卫国之大家,本将军没有做错。”钱程锦说。 苏棠看了看他,没再接话。 回去的路上,钱程锦也没再跟苏棠说话。 一行人悄悄入了营帐。 裴樾就坐在书案后批阅着从京城送来的公文,待天亮后,再八百里加急送回去,并运送过来下一批公文。 他们进来,裴樾头也没抬,“奇多死了?” “王爷知道奇多是叛徒?” 钱程锦问。 裴樾写完一封公文,抬头看了眼钱程锦。 只一眼,钱程锦就明白了裴樾的意思,奇多的情况,但凡打听过,都会猜到奇多有问题,反而是钱程锦这个主将,高傲的专注着自己的战场,不曾关心过其他人的生死,哪怕是自己的副将,所以才没有察觉,反被算计了一场。 “奇多的女儿,你去安排吧。” 裴樾道,“等你何时想清楚了,何时再来见本王。” 钱程锦应下,走时,忽然指着苏棠道,“王爷,让这小矮……这位唐苏公子跟末将一起去吧,他医术很好,奇多的女儿天生体弱,末将想让他去看看。” 裴樾眉眼轻沉。 钱程锦觉得后脖颈凉了凉,怎么了,不就是个其貌不扬的小矮子,头脑是不错,但他只是借用一下,又不会吃了他,王爷要这么生气吗? “我去看看吧。” 苏棠说,“救人救到底。” 苏棠原以为裴樾是真的让她去试探钱程锦,没想到王爷早知钱程锦不是内奸,他让她去,就是为了打他脸的。 既如此,何不把脸再打狠些? 也好叫这个高傲的将军,能够冷静下来,与其他将士们齐心合力,赢下 这场战争。 裴樾警告的看了眼钱程锦,才冷淡道,“去吧。” “是。” 苏棠跟钱程锦一起出来。 刚出来,钱程锦就想把手搭在苏棠肩上,结果被清风一把抓住。 “钱将军,唐公子有洁癖。” “你的功夫不错。” 钱程锦看了眼脸上涂得黑漆漆的清风,嫌弃皱眉,“你们主仆有什么毛病,成天捣鼓得这么丑。” 苏棠没理他,“钱将军见过奇多的女儿吗?” “没有。” 钱程锦语气沉下来。 一路沉默得到了奇多城中的家——一处小院。 院子外,就能看到奶娘正抱着一个半臂长猫儿似的小孩坐在廊下乘凉。 那小孩那么小,也不会哭,闭着眼睛呼吸微弱,像是随时都要咽气一样。 廊下白绫还没撤,来开门的老仆手臂上还系着白色的布。 见到钱程锦,老仆高兴的说,“钱将军来了,可我家大人还没回屋,您先屋里坐,大人知道您来了,一定很高兴。您不知道,大人一直很感激您的提拔,以前夫人在时,就常让将军请您过来吃饭呢,可您一直不得空。” 钱程锦想起,以前奇多的确说过几次要请他回家吃饭。 但钱程 锦不是忙着打仗,就是忙着备战,一次也没来过。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苏棠问。 “没了。”老仆背过身擦擦眼泪,说,“大人的双亲去年刚走,今年夫人又难产去了,府上就剩下奴才夫妇跟丹娘和小姐了。” 这时,那小女孩像是意识到爹爹也没了似的,大哭起来。 可是身体太弱,哭着都没力气,软绵绵的,比病弱的小猫儿叫得更可怜。 奶娘丹娘连忙去哄孩子,老仆手足无措的要把钱程锦往屋里请。 钱程锦停下脚步,道,“今儿起,你们搬去钱府吧。” “搬去钱府?这……” “奇多死了。” 钱程锦头一次觉得宣布下属的死讯,是一件难以开口的事。 他缓慢,但坚定的说,“以后你们跟着本将军,奇多的女儿,以后就是本将的嫡出长女。” 老仆颤颤问,“大人是怎么死的?” 一旁臧亮要说出原因,被钱程锦拦下了。 钱程锦只道,“他是在战场中牺牲的。” 说完,催促苏棠,“小矮子,上去看病。” 苏棠:……迟早我打你! 奇家人突闻噩耗,哭做一团。 苏棠上前把了孩子的脉,刚探住脉,就惊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 副蛊 “你怎么这个表情,有什么不对劲吗?治不好吗?” 钱程锦越问越紧张。 苏棠看着奇多家的几个下人,道,“不,没什么大碍,迟些我教你们几个食疗的法子,每日叫喂奶的丹娘吃下去,小姑娘……” “小姑娘有名字吗?” 苏棠问。 丹娘摇摇头,“大人怕孩子养不活,便没取名,说这样阎王爷就带不走小姐。” “取个名儿吧。” 苏棠看向钱程锦,“你女儿,你取。” 人一旦给某样东西取名,那就是真正搁在心上,轻易放不下了。 钱程锦犹豫了一下,看着猫儿似的小姑娘,道,“就叫泱泱吧。” “瞻彼洛矣,维水泱泱。君子至止,福禄如茨。”苏棠道,“是个好名字。” 钱程锦对苏棠又一次刮目相看,心道,这小矮子还挺有文化。 苏棠不知道他在心里又骂了自己,给丹娘开了食补方子,又嘱咐了几句如何照料孩子后,就叫钱程锦出来了。 “有一件事,奇多死了,不知道也罢,但你得知道。” “你说。” “我方才替泱泱把脉,她脉象虚弱,但只是胎里带来的虚弱,或许边境这边没有擅长儿科的大夫,这才导致这孩子一直病病殃殃。现在麻烦的,是这孩子体内的毒。” 苏棠说道。 钱程锦以为自己听错了,“毒?泱泱才多大,谁会给她下毒?” 是啊,谁呢。 丹娘主仆三个肯定不会,奇多也不会,他也没有仇家,那唯一毒药的来源,就是当初收买了奇多的楚国人,拿来喂给泱泱的药。 钱程锦的脸黑下来,问苏棠,“这毒,你能解吗?” “我能,但我有条件。”苏棠说。 钱程锦后槽牙磨得咯吱作响,“你说!” 苏棠,“我要你帮我一起查奸细。” 钱程锦还以为他会借机要挟他唯命是从,再不济,也是索要些金银之类的,没想到只是查奸细。 不过这事放以前,他的确不屑去做。 “不答应吗?这毒除了我,无人可解,你再找楚国人,说不定他们还会下毒哦。” “我答应。” “那钱将军先安置奇多的家人吧,需要你的时候,我会让人来找你的。” 苏棠摆摆手,带着清风走了。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为了防止假清风起疑,苏棠打算去找裴樾一起回去,结果到外面,就听到裴樾正在跟人议事,听响动,恐怕还得一会儿,就留了话先回去了。 刚回来,苏棠甚至来不及去洗漱更衣,假清风就出现在了房间,甚至关上了房门。 “古晴,摄政王到底 带你去做什么了?” “只是让我在他的军营里陪伴,并没有让我做什么。” 苏棠说。 假清风狐疑看她,“以前摄政王根本不碰你,现在怎么去军营都要带上你了?” “我也不知道。”苏棠回答,“可能是见我现在小产了,想要安慰我。不是传闻摄政王很喜欢自己的王妃么?” 假清风也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他道,“如此也好,以前总担心摄政王还在怀疑你,现在看来,他是彻底相信了。” 说着,交代苏棠一件事。 “你今日可曾见到钱程锦钱将军了?” “见到了。” “你想办法,把这个东西丨藏在他住所或者营帐里。” 说完,交给苏棠几张信。 “这是……” “你别管,照做就是。现在你能出入摄政王的帅帐,不会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吧?”假清风危险的问,“还是你真的爱上了摄政王,打算投靠他了?” 苏棠懂了,这是他们对她的试探。 苏棠收下信,“我会想办法的。” “那就好。” “对了,还有一件事。”苏棠道,“我今天听到摄政王跟人说起关于如何围剿戎狄大军的策略。” “什么策略?” 假清风问。 苏棠,“我要见到上头的人才说。” 假清风冷冷看她 ,“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小凤出了事,我总要给自己抓住点保命的东西才行。”苏棠给了解释,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是厨房送饭菜来了。 假清风不得不开门,离开前,他又一次警告了苏棠,“古晴,我劝你安分些,大人们手里并不是只有你一个替身。” 苏棠心尖儿一跳,难不成还有另外的苏棠? 那群人,到底拿了多少无辜女子,来做这样的易容术! 翌日一早。 苏棠见裴樾还未回来,便去了一趟浣衣房,见小凤。 浣衣房的婆子管事严格,对于被罚来的小凤,十分严厉。 苏棠来时,小凤正在洗衣服,昨天被打伤的眼,用绷带裹着,脸色惨白。 “都退下吧。” 苏棠打发其他人。 见人走了,小凤才用力的把衣服往水盆里一摔,想要来拧苏棠,又下意识的看看她身后,生怕裴樾在。 “别看了,王爷不在。” 苏棠说,“小凤,我们做一桩交易怎么样?” “你也配跟我做交易?”小凤恨道。 苏棠凉凉看她一眼,用衣袖扫了扫廊边的落叶,悠然坐下,“我要是没猜错,你受伤后,没人来探望你吧。” 小凤,“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不觉得你被抛弃了吗,你被摄政王厌恶 ,现在连浣衣房的门都出不了,成天在这里洗衣服,不仅探听不到消息,帮不了我和大人,活着还是个隐患。你说你要是上面的大人,你会怎么处置一个知道不少真相的废棋?” 苏棠问。 恐惧渐渐蔓延。 小凤紧紧握着手,“不可能,我是古家的大小姐,他们还要靠着古家提供的蛊虫来完成换脸,他们不会杀我的。” 苏棠眼睫轻闪,蛊虫? 自从蛊族被灭,蛊虫不是大多数都被毁了吗? 古家……蛊家,难不成当初蛊族并未全死,而是改名换姓去了楼兰蛰伏吗? 苏棠记得,当初领兵灭了蛊族的,是年轻的霍国公。 霍国公跟楚国一直有联系。 年轻的霍国公,一直听从的应该是楚皇的吩咐。 古家既是掌握在楚皇手里,那这次所谓的换脸奸细计划,背后主谋,不是太子楚临,而是楚皇? 这时,小凤忽然道,“而且,你以为摄政王真的会一直喜欢他的王妃吗?古晴,你别太自信了,摄政王的绝情蛊,你真的以为彻底解决了么?” 小凤像是重新抓住了苏棠的把柄,得意笑起来,“一旦绝情蛊的副蛊出现,摄政王就会彻底爱上那个人,哪管你古晴是谁?” 苏棠眸色一厉,“副蛊在哪儿?” 第四百三十七章 新发明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贱人?” 小凤不屑,“还想跟我做交易,可以啊,你现在就想办法把我弄出去,治好我的眼睛,否则你到死都别想知道副蛊在哪儿!” 苏棠抬手一挥,一股馨香传来。 小凤吸了吸鼻子,“你用的什么脂粉这么呛人……” 话未说完,双腿忽然慢慢发软,舌头根也发麻,张开嘴含含糊糊的话都说不清,只能死死拽着苏棠的衣裙。 一直在外候着的管事嬷嬷见状,飞快跑进来,揪起小凤的衣领啪啪就是两巴掌。 “王妃,你没事吧!” “没事。” 苏棠迎着小凤憎恨的目光,道,“她到底曾救过本妃性命,你们好好照顾她,别叫她吃太多苦头,眼睛那儿,也上些好药。” 管事嬷嬷也是个人精儿,眼见王妃对她抽了小凤的事儿只字不提,便知道该怎么‘照顾’小凤了。 “奴婢明白。” “还有,小凤若是要见本妃,你便来寻本妃,不得怠慢。” 苏棠说完,也不管小凤如何张牙舞爪,转身走了。 回去后,苏棠换了衣裳,拿着昨日假清风给的信,再一次进了军营。 到了军营,才发现这里没了昨日的平静,众人行色匆匆,不断有人进出裴樾的营帐。 “小矮子,你来了?” 钱程锦走过来。 苏棠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钱程锦奇怪看她,“ 你不是王爷的谋士么,怎么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我昨天有别的任务。” 苏棠随便编了个借口。 钱程锦挑挑眉,道,“昨夜,戎狄人带领一波人扮做商人混了进来,差点将我们的粮草全部烧了。所幸发现的及时,但还是损失了一部分粮草,而且那伙人也跑了。” “确定是戎狄人,而不是我们自己的人吗?” 苏棠问。 钱程锦沉默了一下,“是我先入为主了,王爷在连夜彻查此事,粮草被烧,空军心不稳,小矮子,没想到你脑子还挺好使。” 说着,就要去拍苏棠的肩膀。 “你们在说什么?” 军帐掀开,竟是裴樾亲自走了出来。 钱程锦连忙行礼,苏棠也跟着行礼。 裴樾沉沉看了眼钱程锦,“你怎么还在这里?” “末将正要回禀粮草一事……” “不用回禀了,你亲自带兵去搜查那几个纵火贼吧。”裴樾见钱程锦转头要跟苏棠说话,补充道,“抓不到人别来见本王。” 钱程锦莫名觉得自己被针对了,不过粮草之事很重要,王爷肯交给他,说明信任他。 钱程锦又生出一股豪情来,阔步走了。 “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营帐里的其他将官才跟出来,刚才裴樾话说到一半,突然起身出来,他们还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 “你等一等本王。” 裴 樾转身回了营帐。 苏棠这道这话是跟她说的,干脆转道去找铁宏图了。 铁宏图不愧是个能人,只两天时间,已经把之前敲定的毒粉喷丨射机做出来了。 “你看看。” 铁宏图高兴的挥舞手里的铁疙瘩,“我做了好几个规格,有巴掌大的,还有车轮一样大的,你想要哪个?” 苏棠瞧着这巴掌大像个斧头一样的疙瘩,手柄处有一根细绳,细绳一拉,一股风就吹了出来。 疙瘩的顶端,则有一个放置药粉的细管。 苏棠拿了些药粉放进去,然后拉动细绳。 哗啦——! 大把的粉末均匀而迅速的被吹散出来,比手撒的要方便多了。 “大的小的都做几个吧。” 苏棠满意的说,“等到时候,给前锋每人发一个。” 若是前锋出去探敌情时被人发现,洒出一波药粉,一定能争取更多逃回来报信的机会。 铁宏图一口应下。 说完药粉的事,苏棠心想,裴樾大概要出来了,便往回走去。 结果走了一半,突然撞见了提着个食盒进来的连英菡。 此处是军机重地,就连苏棠进来,都要经过重重问讯,但苏棠发现,连英菡一路进来都很轻松。 连英菡也看到了苏棠,对她的目光并无惊讶,只是羞涩而客气的朝她福了一礼,才提着食盒走了。 “唐苏公子,您怎么也一直盯着她瞧?” 这时,一旁一个小兵凑上来问。 这个小兵名叫金元宝,是钱程锦军帐的人,做些来回跑腿的活计,是以认得苏棠。 苏棠,“‘也’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金元宝说,“咱们营里好多人喜欢她,张家的李家的,还时不时给她家里送东西呢,可人家是富商之女,又不差他们那些三瓜两枣的。倒是这连夫人,自从丈夫去世后,就一直不太安分。”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我可懂呢。”金元宝不服气的挺起胸脯,“军营里的秘密,就没有我金元宝不知道的。除了那些个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臭男人,还有丁二将军对她也有那些心思。连夫人屡次进军帐,说是感谢战友们当初帮她把丈夫的尸首收敛回来,但其实每次都是去看丁将军。” 苏棠,“那照你的意思,这位连夫人,时常回来军营,且会到处走动?” “是啊。” 金元宝见她脸色严肃,黑瘦的小脸立马凑上来,问,“唐苏公子,您是不是发现什么大事儿了,我是不是立大功了?” 清风捏着他的耳朵把他提开,“立没立功不知道,但你要是再不去办你自己的事儿,你家钱将军一定会扒了你的皮。” “哎呀,差点忘了!” 金元宝拍了下脑袋,走时,还朝苏棠喊,“唐苏公子,以后有什么要办的 事儿,只管找我,立了大功也别忘了我呀!” “知道了。” 苏棠挥挥手。 这时,裴樾已经谈完事出来了,不过看松明和副将们都忙着召集人的模样,苏棠立即小跑了过去。 “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西南大山和戎狄同时发动了突袭,本王要立即带兵前往,你留在城中,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来。” “这么快。” 苏棠皱眉,她还没查出内奸是谁,贸然上战场,万一内奸反水怎么办。 裴樾也想到了这一点,“这次本王只带钱程锦一起去,剩下的人留守。你舅舅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本王会让他前往西南大山。” 苏棠本来还有好多消息要告诉他,可现在都来不及了,她只能期盼这次的战役,也能跟之前一样速战速决。 裴樾很快也换上了金甲,带着一众将士,在乌云堆叠的时候,带着兵迅速出发了。 明明知道裴樾战无不胜,可这一次,苏棠看着他的背影,还是生出了一丝慌乱。 “清风,我们去丁府。” 内奸之事,不能再拖了。 裴樾突然带兵离开,丁汝身为大将军,自然有不少人来回话。 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人都被丁汝拒之门外。 “你打算怎么做?”清风和苏棠藏身在丁家那棵老树上。 苏棠看着那间紧闭的小屋,目色渐厉,“放火,烧房!” 第四百三十八章 你不是她 清风佩服的朝苏棠竖个大拇指,火烧一等大将军,亏你想得出来! 不过丁汝一直不肯出现,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等丁家把来报信的人都打发走了以后,苏棠拉开带着火油的箭,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边境炎热干燥,此刻又狂风大作,火一落在木头上,迅速燃起大火。 “走水了!快救将军啊!” 下人们一部分匆匆赶去灭火,一部分则拼命往屋子里冲。 在火舌燎燃门帘时,一个苍老但清矍的老人迅速提着两个下人冲了出来。 “啧,果然是装病啊。” 清风说。 苏棠用千里镜看着那个老头,须发皆白,但不见病气,还身手矫健,脸上也没做什么遮掩。 这时,丁老夫人也赶来了。 苏棠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看来人说话间熟稔亲昵的姿态,并不像其中一人被贴了假脸假扮的样子。 既如此,丁汝为何一直装病,不见任何人? 他不可能不知道军中的风言风语才对。 “我们要趁现在进去吗?” “机不可失。” 苏棠迅速换了条裙子,打散头发,随便拿根簪子一挽,跨进了丁家的大门。 “王妃,您怎么来了这里?” “路过,看到大火,进来探望。” 苏 棠言简意赅的说完,就越过拦路的丫环直奔后院。 丫环心急如焚,然而根本挡不住苏棠。 苏棠几步迈入着火的院子,却发现这里只剩下丁老夫人了,而苏棠只看到丁汝匆匆走侧门离开的背影。 “王妃。” 丁老夫人迎过来,试图挡住苏棠的目光。 苏棠眉心轻沉,“丁老将军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不过老爷说病情在身,怕传染了王妃,所以暂时避开了,待病痊愈后,一定亲自登门赔罪。” “本妃不怕传染,本妃更担心丁老将军的身体,还请老夫人将老将军请来,本妃替他把一把脉吧。” “不敢劳烦王妃。” 丁老夫人拒绝道。 那道侧门,丁汝的身影已经全部消失了。 苏棠想去追,又被丁老夫人拦着。 苏棠知道,丁家这是都打定了主意,不让外人见丁汝了、 虽然不知什么原因,但至少现在,丁汝不可用了。 苏棠告辞出来,吩咐清风,“想办法联系上阿絮。” 清风看她,“你想帮王爷?可谢千絮已经提不动刀了。” “提不动没关系,将帅都是发号施令的,有人能提动就可以了。” 苏棠道,“联系上阿絮后,让她直接去找陆无忧,叫他们 集合能集合的所有人力来这里,我要绑几个人。” 裴樾带人一走,城中都清冷下来。 安排好联系的事,苏棠打算再准备些药给裴樾送去。 回到别院,看守小凤的婆子先来了。 小凤要见她。 “王妃,您要现在过去吗?” “本妃歇会儿再去,快午时了,也给她收拾干净,准备些好饭菜。” 要摧毁一个人的固执很简单,只要把她推入地狱,再拉起来,让她重新体验人间即可。 婆子明白了苏棠的意思,应下去办。 苏棠回屋后,不见假清风,知道他肯定又跟上头的大人回话去了,便先吃了午膳。 午膳后,整理了药丸,让清风安排人给裴樾送去,这才去见了小凤。 来时,小凤正坐在浣衣房的前厅里,穿着赶紧柔丨软的裙子,眼睛也重新上了药,捧着一杯茶缩在椅子里,瑟瑟发抖,没有半点早上跟苏棠放狠话时嚣张和自信。 “副蛊在哪儿?” 苏棠直奔主题。 小凤咬着唇,“古晴,你背叛大人,迟早会后悔的。” “不要总说废话,很浪费时间。” “你……” 小凤拍案而起,守在门口的婆子立马走了进来。 小凤看到她都一哆嗦,立马乖乖坐了回去, 看向上首拿出一个奇怪疙瘩研究的苏棠,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在野狼部落那群野人手里,你有本事,就去找吧。” 苏棠,“野狼部落?” “你不知道?” 小凤讥讽的说,“也对,你什么都忘了。野狼部落原本是一支神秘的能训狼的部落,不通教化,以训狼捕猎为生,后来里面出了个聪明人,跟大人们达成合作,为大人所用。作为交换,我们有一部分把柄握在这群愚蠢的野人手里,其中就包括绝情蛊的副蛊。” “你见过最上头的大人么,他是什么身份?” “我没见过,我只见过给人换脸的大师。”小凤给自己争取道,“古晴,我告诉你这些,你怎么回报我?” “让你锦衣玉食的生活在这里?”苏棠问。 小凤拒绝,“我要你跟摄政王说,放我出去,认我做义姐,将我好好养在摄政王府里!” 苏棠,“那就要看看你能提供多少价值了。” 小凤觉得古晴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但古晴失忆了,也许这是后遗症? 小凤没怀疑,反而因为苏棠的话,开始绞尽脑汁,回忆自己知道的东西。 “那位大师长什么模样?” 苏棠问。 小凤描述了一番,苏棠越 听越觉得熟悉。 最后,她问小凤,“你知道那大师姓什么吗?” “我听过。”小凤得意的说,“你换好脸我去见你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喊他‘莫大师’。” 莫大师,莫安?! 那个圣教大祭祀莫安?! 莫安不是太子楚临的人吗? 苏棠看向小凤,小凤以为她怀疑自己,“我没有撒谎,我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那假扮清风的人,叫什么名字?” 苏棠问。 小凤听到这个问题,先是脱口而出的嘲讽,“你又撞到头了吗,连郑晓郑大人也不记得了。” 刚说完,小凤就意识到了什么,捂着嘴惊恐的指着苏棠,“你不是古晴对不对,你肯定不是她,古晴不可能不知道郑晓大人的名字!” “你现在才明白,是不是有点儿晚了。” 苏棠说完,清风也走了出来,剑直接架在小凤的脖子上。 小凤看着真清风的脸,再看看苏棠,腿软的跌在椅子上。 “你敢死吗?”苏棠问小凤。 小凤已是面如金纸,她当然不敢死,她凭什么死,她是古家大小姐,她还有荣华富贵要享,还有郑晓大人要爱。 “我不死。” “那就继续。”苏棠问,“你们都是怎样联系你们上峰的?” 第四百三十九章 抓人 小凤心思一转,刚要张口,就听苏棠提醒,“发现一字有假,我便在你脸上划一刀。” 小凤立马捂住脸! “你果然是嫉妒我!” 苏棠:“……没错,我嫉妒你,所以你最好别给我机会。” 小凤大骂无耻,又看到清风明晃晃的剑,小心思顿歇。 小凤这才不甘不愿,把跟上峰联系的办法说了出来。 他们怜惜,不但要实现在指定的地方,做出标记,还有一套独特的交流暗语。 起初,小凤想在暗语上动手脚。 结果直接被苏棠拿了暗语给试探了出来,清风当场用剑给小凤剃了个头。 “你放心,我会让你在这里好吃好喝,直到所有事情解决。” 苏棠让管事婆子把抱着光头懵逼的小凤带了下去。 接下来,她必须找到野狼部落的人,先拿到副蛊再说。 想到那两个到处找少主的‘野人’,苏棠看向清风,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两个野人一直没出现,不会是把假清风郑晓当成你,认做少主了吧。” 清风觉得不可能,“当时在山谷,那二人看到过郑晓顶着我的脸,他两要是凭脸认少主,早认了他了。” “说的也是,可我们去 哪儿找这两个人呢。” 苏棠让人去城里找了一圈,没有踪迹后,只能先把注意力放在搜寻内奸上。 一夜过去。 郑晓心情愉悦的从外回来了。 “上头有什么吩咐吗?”苏棠放下筷子,问。 “你难得会主动询问任务。”郑晓看她一眼,因为裴樾离开,别院的暗卫成倍增加,郑晓还是维持恭敬的态度,但仍然怀疑的问。 “摄政王此去,不知能否平安归来,如今我已小产,我是担心,万一摄政王出事,我失去了利用价值,会被上头抛弃。” “就凭你这张脸,你就等于拿了免死金牌。” 郑晓这话酸溜溜的。 苏棠奇怪看过去,郑晓已经转走了脸,道,“不过有一点你没说错,摄政王太自大,居然只带着个钱程锦就去了,留下三个大将。” “上头的任务,是让你解决留下的这三个大将,好阻断摄政王求援的可能么?” 苏棠问。 郑晓神秘笑笑,却没告诉她。 走之前,郑晓问了句,“这两天怎么没见小凤了?” “她被摄政王赶去浣衣房你忘了?”苏棠面不改色的说,“不过她让我给你传话,说想见你,说我这个孩子没了, 她还可以给你生一个。” 郑晓当即露出不悦,“她把我当什么了?” “我觉得你们很合适,下次见了上头,可以求上头同意你们结为夫妻。” 苏棠慢腾腾的说。 郑晓像是受了侮辱一样,气愤瞪了眼苏棠,又顾忌外面的暗卫,压低声音道,“迟些,你以摄政王妃的身份,带我去一趟摄政王的帅帐。” “什么时候?” “到时候我来找你。” 说完,有个小厮过来,朝郑晓看了眼。 郑晓立马跟那小厮走了。 苏棠认得那小厮,是外院一个粗使小厮,极不起眼,没想到是郑晓的人。 郑晓走后,苏棠立即让人给裴樾送了消息,让他小心。 可他在前方厮杀,再小心,也是危机四伏。 最关键,还是内奸。 “小姐,陆无忧和谢千絮都到了。” 清风进来。 苏棠精神一振,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他们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他们说他们一直在城外,就等您吩咐。” 苏棠避开郑晓的眼线,一路到别院后巷,刚拉开门,就看到了等待的两人。 “阿絮,小陆。” “棠儿。” “小姐。” 三人对视一眼,一切感情尽在不言 中。 “我们先谈正事。” 三人齐声,苏棠轻笑,“那我们今晚出发,人你们带了多少?” “会功夫的二十人。” “够了,我们晚上抓人。” 晚上,郑晓没回来,苏棠以防万一,用小凤给的暗语,指示他出城。 之后,她把铁宏图做的药粉发射机带上,就跟谢千絮几人,直奔丁府! 丁家。 丁汝今天觉得格外不安。 丁老夫人见他一直唉声叹气,问,“老爷,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你别问。” 丁汝在房间里踱了几圈,“大海最近在忙什么,王爷出战,怎么连他都没带?” “大海说王爷让他留守。” 丁老夫人说。 丁汝更加焦急,又来回走了几圈,打定了主意一般,拉开房门要往外去,一片药粉忽然迎面喷来。 “你们想做什么!” 丁汝呵斥,看到满院子被放倒的下人和黑衣人,心道不好,想把丁老夫人往屋子里推,结果四肢发软。 丁汝大惊,他可是一等大将军,虽然老了,可老当益壮,就是十个贼人都不一定能打得过他,没想到此刻居然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你们是谁,你们放过我夫人,我的事她什么都 不知情……” 强撑着说完,终于还是没抗住,晕倒在地。 苏棠听着这话,心中起疑。 如若丁汝是假面人,怎么死到临头,还会想救丁老夫人? 但他行为古怪,苏棠不可能此刻放了他。 “带走。” 苏棠低低一句,陆无忧立刻上前把人扛在了肩膀上。 “丁大海带人往这边来了,我们必须马上撤!” “走!” “老爷!”丁老夫人伤心欲绝的追出来,大喊,“你们要杀,就杀我,别伤将军,他为国为民,从未做过任何错事啊!” 苏棠看了她一眼,举起药粉发射机,也给了她一下,看丁老夫人也软绵绵倒下去,道,“把她也带上。” 不然苏棠怕她会伤心欲绝而死。 丁大海的动作很快,谢千絮主动带人去引开,苏棠则带剩下的人回去。 结果半路上,看到了郑晓同伙留下的暗语——‘丁汝被抓,防备古晴。’ 苏棠眼仁轻颤,他们怎么会这么迅速得到消息? 不行。 不能回别院,否则就是自投罗网。 “要不然我们先出城?”陆无忧提议。 “不行。” 苏棠脑子一转,一个计划浮现脑海,旋即道,“我有一个好地方!” 第四百四十章 动手 苏棠将丁汝和丁老夫人放在麻布袋里扛着,目标明确的往前奔去。 越走,陆无忧越觉得不对劲。 “小姐,那是……” 军营? 他们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苏棠朝他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飞快往军营而去。 到了有人阻拦的时候,苏棠直接亮出丁汝的印信和裴樾的印信,“我们来见隆多将军,快闪开!” 守卫见印信,不敢多查,迅速放了几人进去。 苏棠带着人进去后,直奔裴樾的帅帐。 帅帐门口,苏棠再一次拿出裴樾给‘唐苏’的可以随意在军营走动的令牌。 帅帐前的人看她一身的印信令牌,对她的身份起了怀疑。 苏棠直接问,“我办的都是王爷交代的机密之事,绝不可耽搁!” 众人只好放了她进去。 直到苏棠让帅帐的人都退下,众人才松下提着的心吊着的胆。 “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清风指着两个麻布袋问苏棠。 苏棠,“把丁老夫人和丁将军留在这里,你们找一些棉布放在麻布袋里,一个送去丁大海的营帐,一个送去隆多的营帐。” 清风不解。 苏棠只嘱咐,“记住,要大张旗鼓的送。” 清风照办。 苏棠又让人去找来了几套甲胄,让其他人换上,丁汝和丁老夫人也一样被换上了甲胄。 苏棠用银针,封了他们的视觉和喉舌后,天一 黑,就左右让人扶着她,大摇大摆,混在今日休沐的士兵当中,出了军营。 出军营后,几辆马车疾驰而来。 士兵们骂骂咧咧的躲开,谁也没发现昏暗的夜色中,有几个人消失不见了。 “阿絮,受伤了吗?” “我没有,你们呢?”谢千絮问迅速换衣卸妆的苏棠。 苏棠表示一切顺利,“这次我们行动出其不意,那些人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归来,纠集的人也伤不到我们了。” “那丁老夫人和丁汝,你打算安置在哪儿?” “当然是放在眼皮子底下。” 苏棠发现郑晓虽在别院内有眼线,但眼线并不多,不然不会至今没发现小凤已经背叛。 很快,苏棠就顺利把丁汝夫妇安排到了别院当中。 而郑晓,一整晚都没回来。 当夜,城中一整夜都有官兵跑来跑去搜查的声响,但唯独这处别院没人来查。 翌日。 苏棠刚起来,就见到了官府发布的追捕文书,上头画着几个完全没有他们几人任何脸部特征的画像。 “你知道昨夜发生何事了吗?” 郑晓披霜带露的从外回来,问苏棠。 苏棠打了个哈欠,“昨夜动静闹得那么大,我当然知道了。” “你觉得是谁带走了丁汝?” “你让我猜?”苏棠道,“那或许是隆多吧。” “你为何怀疑是隆多。” “外面不是传, 昨夜那伙人直接进了军营,且把麻布袋送去隆多营帐了么。” 苏棠理所当然道,还问郑晓,“隆多是我们的人吧?隆多怎么突然要抓丁汝,现在去全城搜捕细作,我们的人也有被发现的风险吧。” 郑晓皱着眉,回了句,“我不知道。” 苏棠看向他,连郑晓都不知道那假面人和细作的身份? 这背后的人可真谨慎。 苏棠正想着,郑晓忽然死死盯住她,“古晴,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好像机灵了很多。” 苏棠面不改色的低头吃早膳,“是么,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 郑晓无话可说。 因为古晴失忆了。 “我让你常去钱程锦营帐的信,你藏了吗?” “藏了。” 苏棠说,“你吩咐的事,我哪一件没有做到过?” 郑晓瞥她一眼,看向屋外,精神振奋起来,“丁汝那老东西失踪了也好,这样裴樾又少了一条臂膀。” “你不怀疑丁汝是我们的人吗?” “他当然不是。”郑晓很贱的笑了声,“不过这老东西有把柄在我们手上,他一直躲着不敢见人,就是打算既不帮我们,也不帮裴樾。” “好像有很多消息,你知道,我却不知道。”苏棠说,“万一哪一天,你出事了,我联系不到上面,耽搁了事情怎么办?” “谁能伤到我?” 郑晓自负的说了一句,又走了,离 开前,提醒苏棠,“你做不了几天摄政王妃了,趁着这几天,好好享受吧,回头跟了我,我可不会让你再出来丢人现眼。” 苏棠拿着筷子,狠狠夹了个虾饺放嘴里。 “清风。” 苏棠吩咐,“找人,给我打断郑晓的手脚,留一口气。” 这个人既然不知道核心消息,那就算不得幕后者的核心走狗,既如此,她何必还留这个渣男? 干脆打爆他的头! 清风领命后,谢千絮听闻,也一起去了。 苏棠把最近得到的消息梳理了一番。 暂时可以排除丁汝的嫌疑。 那么只剩下丁大海,和隆多。 可丁汝夫妇失踪,丁大海是真心焦急,他是假面人和内奸的可能性比较低。 那么四位将军里,就剩下个隆多了。 苏棠决定先冷一冷丁汝,去见一见隆多。 “隆多最近还往地下赌馆去吗?” “去,而且最近十分频繁。” 暗卫回答。 苏棠,“去地下赌馆有什么要求吗?” “要有熟人介绍。” “去安排,我要下赌馆。” 暗卫犹豫,毕竟王爷离开前吩咐过,务必保护好王妃。 苏棠,“你放心,你要是不给我安排,我也会自己去的。” 暗卫:…… “属下去安排。” “去吧,顺便把地下赌馆常去的人的名单给我。” 苏棠叫上陆无忧一起,换了衣服重新易容后,直奔 地下赌馆。 谁知刚下赌馆,就看到了两个被绑起来要被当众切断十指的熟悉面孔。 “这两人怎么了?” 苏棠问。 “他们赌输了,没钱给,所以现在按照赌馆的规矩,要断十指。”一道柔婉的女声道。 这女声,跟这个嘈杂、混乱、脏污的底下赌馆简直格格不入。 苏棠回头,就看到一张普通的年轻女子的脸。 女子虽然五官一般,可眉眼温和,自有一股柔婉之美,让人觉得舒服。 苏棠来不及问她的名字,因为这两个在台上吱哇乱叫的男人,正是她想找的野狼部落的那两个憨憨野人! “他们欠了多少赌债,我替他们还。” “不多。” 一个瘦猴似的驼背男人奸笑着走出来,打量了苏棠和陆无忧一眼,抽了口旱烟,道,“十万两白银而已。” 苏棠,“抱歉,打扰了。” “少主……救救……” 那两个野人听觉堪比野狼,纵然苏棠压低声音,他们还是一下分辨出来。 苏棠捂脸,她来地下赌馆,带十万两,那不是出尽风头引人耳目了吗? 她深深看了这两个倒霉蛋一眼,问瘦猴,“我先赌一场,行不行?” “你想空手赢十万?” 众人哄堂大笑。 瘦猴绕着苏棠打量了几圈,半晌,摆摆手,“行。不过先说好,你要是赢不了,那你也留下来,剁了十指!” 第四百四十一章 损,但有用 两个野人顿时叫的更欢了,生怕苏棠不救他们似的。 苏棠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包银子,“好!” 去赌桌的路上,陆无忧问苏棠,“你会赌吗?” “不会。” 她去哪里会,她又没上过赌桌。 陆无忧,“我也不会。” 所以我们两一会儿真要被砍手指头吗? 苏棠见他都琢磨起要剁哪根手指头了,安慰的拍拍他的肩,“放心,我有办法,你过来,一会儿照我说的去做。” 陆无忧附耳过去。 等苏棠说完,陆无忧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怎么,有什么问题?”苏棠问。 “没什么问题。” 陆无忧只是觉得这招,有点儿缺德。 苏棠微笑,德么,缺着缺着,就不在意了。 很快,瘦猴给他们找了张大赌桌。 赌法也是苏棠要求的,最为复杂的一种,名叫骨牌。 庄家发牌,四人成一局,有详细复杂的规则和打法。 “你确定要玩这个?” 之前那女声靠近,提醒她,“并不是拖的时间越长,你就越有赢的可能。” 苏棠终于有空问她的名字,“敢问姑娘芳名?” “我么?”女子莞尔一笑,“你可以叫我厌娘。” “大雁的雁吗?” “不,是厌弃的厌。” 厌娘说完,牌局已经开始,苏棠治好把心思专注到骨牌上来。 陆无忧这时 捂着肚子,“公子,我不太舒服,去一趟茅房。” 陆无忧离开,瘦猴儿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两人跟了上去,只不过陆无忧确确实实进了茅房,只不过好像有洁癖似的,没个坑位都推门进去待了会儿,叫盯着他的人好一顿笑话。 一场骨牌,至少要打一刻钟。 瘦猴原以为苏棠是来拖延时间,谁知她渐渐的上手了,还越打越好,甚至无师自通会算牌了。 只可惜,早已落入劣势,输局已定。 就在众人围观得津津有趣的时候,一道轰隆声震天响起。 “怎么了怎么了?!” 众人惶惶问。 苏棠还道,“别趁乱换牌,继续打,继续打!” 瘦猴看她紧张的样子,收回怀疑的目光,带着人往发生爆炸的地方走过去,有不少赌徒也兴致勃勃跟了过去。 才靠近,又是一声轰隆,一股铺天盖地的臭气袭来。 只见那里头跑出个浑身湿漉漉的人,瞪大眼睛,无辜又惊恐的大嚷,“粪坑炸了,粪坑炸了!” “什么?” 有人才问了一句,又是轰隆一声。 只见火光闪过,漫天星星点点的东西落了下来,兜头浇了人一脸。 瘦猴脸都绿成了个绿猴。 被浇的人吐的吐,跑的跑,井然有序的赌馆时间乱成一团。 直到地下赌馆的打手,提了几桶水来,拥挤的 人潮才重新变得有秩序。 “晦气!” 瘦猴接过水洗了把脸,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去茅房半天不出来的那个小子抓了,抓不着小子,把他那个痴迷骨牌的小矮子主子抓了也行。 结果出来一瞧,主仆早没踪迹了。 “那两个野人呢?” “还在呢还在呢。”打手连忙指着还有两个大黑影的杆子。 瘦猴瞥了一眼,心还没放下,顿住,再次看去,“他妈的,那人呢!” 杆子上,就剩那两个野人身上穿着的兽皮了好吗! “他奶奶的,那个小矮子坑了咱们,追,不论死活,一定要给我抓回来!” 此时,苏棠生死时速往外飞奔。 结果跑了没几步,其中一个野人直接抓着她的胳膊,让她坐在了自己左边肩上。 “放肆!” 陆无忧刚要骂人,手臂一紧,他则被另一个野人打横抗在了肩上,两个野人发力狂奔,快得连路边的狗都只能看到两道残影。 不知跑了多久,就在陆无忧差点把昨天的饭都吐出来时,那两人终于停下了。 苏棠定睛一看,这里是城中一处废弃的农家小院,小院里,搭了个简陋的木头棚子,里头铺着张兽皮。 苏棠懂了,这是他们的家。 “小姐,你怎么样?” 一被放下来,陆无忧就拔出了剑。 两个野人顿时委屈起 来,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 苏棠被他们吵得脑瓜子疼,揉揉耳朵,“我知道,你们是要找少主,对不对?” 野人欣喜点头。 “我可以帮你们找到他,但我有条件。”苏棠说。 两个野人又要张嘴,被苏棠制止,“我知道你们能听懂我说话,我只需要你们点头,或者摇头就行。” 两人对视一眼。 苏棠,“我要绝情蛊的副蛊。” 两野人互相看了看,没多少犹豫的点了头。 苏棠没想到这么顺利,“副蛊在哪儿?” 两人想张嘴,又不会说大晋话,急得脑门冒汗,又生怕苏棠返回,来回转了几圈,这时,其中一个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回到自己简陋的窝棚里,在一块地方拿手刨出个坑,飞快挖出一个银色的哨子。 那人把哨子给苏棠,怕她不懂,又做出吹哨子的动作,然后朝天‘嗷呜’喊了声。 “这是能操控狼群的哨子?” “嗯。”两人点头,补充说,“驯的……可以。” 驯服过的才可以。 苏棠,“你们是想拿哨子做抵押,让我先带你们找少主?” 两人欣喜点头。 苏棠觉得这两人实在有点儿傻,她都不想问他们怎么会去地下赌馆了,多半也是因为某个很傻的理由被坑去的。 “那行吧。” 交易暂时达成。 苏棠打算把这二 人带回别院,但就这么回去肯定不行。 苏棠叫陆无忧带他们去旁边的池塘里洗一洗,把胡子也刮一刮,她则转身绕了出去,不多时,从附近的人家里,买了两套旧布衣回来。 一开始这两人还不情不愿的,最后还是在‘少主’的威胁下,老老实实照办了。 熟悉完,换上干净整洁的衣裳,苏棠觉得这两人简直‘瘦了’一大圈,瞧着,也只是比旁人高壮一些罢了,完全看不出之前的痕迹,就是瘦猴在这儿,也认不出二人来。 “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的哑仆,没有我的吩咐,绝对不能发出声音,叫人发现你们的身份,明白吗?” 苏棠威胁,“如果暴露身份,我会直接杀了你们少主。” 二人大惊,杀他们就算了,怎么能杀少主! 这个女人,好可怕! 苏棠翘着嘴角,“你们的名字叫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叽里呱啦说了一串话,苏棠听不懂,根据音调,指着给银哨子稍微机灵的那个,“你就叫别文。” 另一个,“你就叫熊其。” 说完,戴上帷纱帽领着两人出去了,并特意往那底下赌馆的入口附近绕了一圈。 苏棠原意是看看这次‘炸坑’事件,有没有把瘦猴气死,她还有没有再一次下去的机会,谁知这一瞧,竟瞧出了些意外之喜! 第四百四十二章 打爆渣男的头 苏棠清晰瞧见,将军隆多匆匆驾马赶来,在入口附近,关切的在跟一个女子说话。 那就是隆多不顾大将军身份,时常混迹于此的原因? 但隆多身形高大,完全将那娇小的女子遮挡住了。 “要我过去吗?”陆无忧说。 “我们都别去,以免被认出来。别文,你上去。” 苏棠道。 焕然一新的别文立马听话的跑了过去。 他跑起来,跟座小山似的。 隆多立即警惕拔剑回头,苏棠也看清了被他挡住的人,居然是厌娘! 不仅如此,原以为起码是赌馆管事的瘦猴,正恭谨的低着头站在厌娘身后。 那份恭谨,不是对隆多的,而是对厌娘的。 不是说,隆多关照的女子,只是这底下赌馆的侍女吗? “走吧。” 苏棠怕打草惊蛇,叫回别文后,趁夜回了别院。 他们前脚回来,清风也后脚到了。 清风和谢千絮都受了些伤,而脚边,则扔着一个麻布袋。 “伤得重吗?” 苏棠问二人。 麻布袋里的人听到苏棠的声音,立即挣扎起来。 苏棠刚皱眉,一直想表现的熊其上前一脚,直接把麻布袋带人给踢飞了,并且朝苏棠和清风露出了骄傲求夸奖的表情,跟院外那只傻不拉几的狗一模一样。 苏棠看了他一眼,跟清 风说,“你就暂时当他们的少主,把人领下去吧,找人教教他们说大晋话。” 清风:…… 小姐,你卖我卖得太干脆了。 苏棠拍拍他的肩,“过两天我就把你的嫁妆给你,保证让你风风光光嫁给阿圆,体体面面当楚家的上门女婿。” 清风这才满意了。 “那两人没问题吗?” 清风把人领走后,谢千絮问。 苏棠朝她眨眨眼,“当然没问题,他们已经主动吃下了断肠散。” 大晋的秘药,苏棠已经研制出来了。 谢千絮就知道苏棠会安排妥当。 “那么接下来,就该审问审问这个人了。” 苏棠将麻布袋解开,看到了口吐鲜血的郑晓,熊其刚才那一脚,至少踢断了郑晓两根肋骨。 苏棠关上门,抽出他嘴里的布条。 “古晴,你XX妈疯了,你对我做了什么,你想干什么!” “你怎么还不如小凤聪明?” 小凤这个时候,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真的苏棠了。 郑晓怔忪,而后否定,“不可能,你不是真的苏棠,真的苏棠就算被救回来,脸上也有一大块消除不掉的疤,你不可能是她,古晴,你别自欺欺人了,你以为假扮成苏棠,就真的可以成为苏棠吗?假的就是假的!” 苏棠发现他死活不信,干脆由着他去了 。 “郑晓,你是楚国郑家的人,对吗?” 苏棠问他。 郑晓不回答,苏棠直接抽了他一个嘴巴子。 “古晴,你……” “这是给咱们那未出世的‘孩子’抽的,不过分吧。”苏棠笑眯眯问。 郑晓死咬后槽牙,“是,我出自郑家,怎么了?” 苏棠,“那你应该知道一直指使你的主子,是楚太子,还是楚皇了?” 郑晓面色一紧,“你问这个干什么。” ‘啪——!’ 苏棠又是一个大嘴巴子,“不要废话。” 郑晓恨不得吞了苏棠。 “你这贱妇,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你岂有今日的荣华富贵?你只能一辈子缩在古家,当一个不受宠的低贱庶女,当古凤嘴里的贱婢,是我给了你今天,是我成就了你……” 苏棠真是服了这渣男的脑回路。 她揉揉手腕,叫陆无忧,“你来扇,十个大嘴巴子,一个都别省。” “古晴,你这贱……” “啪啪——!” 陆无忧揪着他的头发,十个连环巴掌,直接打掉了郑晓两颗牙。 苏棠翘着脚,跟谢千絮一边喝茶,一边跟她分享郑晓的渣男行为。 谢千絮也听得一肚子火。 苏棠居高临下睨着郑晓,“现在知道该怎么答话了吗?” 郑晓冷笑,“你何不直接杀了我?” “我不杀你,但你可以自尽。郑大人,你自尽吗,我不拦你。”苏棠笑问。 郑晓气得吐血。 他当然不想死,他还有大好的前途,他还有享用不完的女人和财宝,他为何要自尽! 苏棠讽刺勾唇,“就知道你舍不得死。” 渣男么,最疼的就是他自己,怎么舍得自尽? “我再问你一遍,你上头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啊——!” 陆无忧一脚踩在他被挑断了脚筋的腿伤,郑晓当场疼得脸色煞白,“我说,我说,我没见过最上头的人,我只知道,每次传达下来的消息,都有楚太子的印信。” “是楚太子吗?”谢千絮问。 苏棠不确定,消息越是明确的指向楚临,她就越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就好像楚临也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可十八岁,就能做出那样精妙之局的人,有可能被利用么? 苏棠问郑晓,“那你一直说,摄政王会出事,究竟怎么个出事法,你是怎么得出他不可能再活着回来的结论的?” 郑晓闭紧了嘴,直接被陆无忧拖到隔间‘伺候’了一番。 惨叫声持续了片刻后,陆无忧带来了答案。 “因为乌孙和戎狄人联合进攻是假,他们是故意放出消息,好让王爷绕后包围他们,其实他们早就 设下埋伏!” “不可能。” 谢千絮立即反驳道,“要是这么简单,王爷不可能上当,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陆无忧摇头,“他怎么也不肯再说一个字了。” “把他捆起来,吊在枯井里,什么时候肯开口了,什么时候再把他捞上来。要是一直嘴硬,就让他被吊着,直到死吧!” 苏棠沉沉说完,想起身去见丁汝,结果刚站起来,就觉得眼前一黑,直直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次日中午了。 “我怎么睡到了现在!” “王妃,大夫说你是太辛劳了才晕过去了,你该好好休息。” 侍女劝道。 苏棠不顾侍女阻拦,起身换好衣裳,拉开门出来,就见清风过来了。 “王妃稍安勿躁。” 清风压低声音道,“谢千絮已经带兵出发,陆无忧也迅速折返十八城调集兵力,你现在若是病倒,我们就真不知接下来怎么办了。” “可我不懂打仗。” 她看过很多兵书,但打仗是一场一场拼搏来的经验,绝非纸上谈兵。 她能当一个绝佳的辅助,却不可能一夕间成为一个大将军。 她必须让专业的人出手。 “去见丁汝。” 既然确认丁汝尚不是内奸,也不是假面人,那此刻让他带兵出征,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第四百四十三章 醒悟 丁汝被关在苏棠住的院子的侧院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所以就连郑晓,也不会来搜查她的院子。 “王妃。” 有暗卫守在门外,行礼道,“丁将军至今还不肯吃喝。” 苏棠当即吩咐道,“去叫紫藤斋做一桌吃的,尽快送来。” 暗卫立即去办。 苏棠推门进来,就见丁汝坐在床边,而丁老夫人则躺在床上,气色看起来不太好。 “王妃?” 丁老夫人看到是她,不敢置信,“你怎么会在这里!” 丁汝看向苏棠身后的清风,再朝房门外看去,一直挺直的背脊忽然弯了下去,“是王爷吩咐的,是王爷让人把我们抓来的,是不是?王爷他,全都知道了?” 不等苏棠回答,丁汝又自顾自的念叨,“是了,他肯定是知道了我的事,否则怎么会让人抓我,王爷早就怀疑我了……” “丁老将军!” 苏棠打断他的话,“你把自己关在丁府,不肯见人,就是一直在想这些无聊的问题吗?” “无聊?” “是啊,无聊。你跟随王爷多年,难道不知道王爷的脾气吗,他若是不信任你,岂能容你活到今日?” “所以王妃的意思是,不是 王爷让人抓我来的?” “没错。”苏棠承认,“是我抓你来的,因为事情紧急,王爷现在有难,我不能让你一直再做缩头乌龟。” 苏棠这话不好听,丁汝老脸垮了垮,但没有发怒。 因为他的确当了缩头乌龟。 “我不跟将军探讨什么家国大义。”苏棠看着他,“我只问将军一句,这仗,你还打不打,这将军,你还当不当!” 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苏棠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毫不留情的将他身上的腐肉削去,让他直面伤口。 这仗打不打? 想打! 这将军还当不当? 想当! 既如此,他何必想那么多? 打就完了! “我……” “小姐,饭菜送来了。” 暗卫提着几个食盒回来了。 苏棠看出丁汝的决心,叫人把饭菜拿了出来。 卤水鹅、酱烧鸡、杏仁豆腐还有蟹黄酥,满满摆上一桌子紫藤斋的拿手菜,香气霸道的充盈整间屋子。 苏棠摆好碗筷,“丁老夫人,丁老将军,这顿饭,就当是本妃聊表歉意,等到将军大战告捷,本妃再好好因这次的事,跟二位赔礼道歉,如何?” 丁汝不是个自负的将军,发现困扰多日的难题 ,被眼前这女子三言两语给化解了时,对这个年轻的王妃,只有钦佩。 “王妃不必自责,是下官一时糊涂。” “将军,夫人,请坐吧。” 苏棠将两人请来坐下,一边用膳,一边把裴樾的目前的危险说了。 “我不懂打仗,所以不知如何帮助王爷,还请丁老将军拿个主意。”苏棠说。 丁汝脸色严肃起来,“若王爷真是绕去了乌孙,我们需要立即带兵驰援,走北海关外最好,带上两支轻骑先赶过去,其他大军在从后面包抄过来,或可解除这次危机。” “那将军看,什么时候出发最好?” “自然是现在立刻出发。” 丁汝起身。 苏棠朝他拱手,“多谢将军大义。” 丁汝见她这样,更加羞愧之前的摇摆不定,“王妃放心,本将既然做下决定,就绝不会再改主意,此番,必定保王爷平安!” 苏棠立即安排人秘密护送他去军营。 丁汝一走,丁老夫人也没了胃口。 “请王妃恕罪。”丁老夫人道。 “老夫人请起……” 丁老夫人摇摇头,“老爷这两天,才把真相告诉我,但我知道,此事不可能瞒一辈子,如今臣妇愿意如实相告,还请王 妃能看在将军如今悔悟的份上,日后能饶他一命。” “老夫人多虑了,将军忠心耿耿,我和王爷又怎么会伤他?” “即便他的私生女,如今是戎狄的王妃,也没关系吗?” 丁老夫人哽咽。 纵然苏棠想过无数种可能,但这个可能,还是让她懵一下。 “王妃?” 戎狄王如今,恐怕比丁老将军的年纪还大吧。 丁老夫人也难以启齿,“将军早年曾救过一个戎狄女人,有了私情,后来那女人跑了,直到数个月前,一个年轻女子来访,说是将军之女,并且拿出了将军无法否认的证据。” “那女子,并非被迫成为戎狄王妃的,她与以为戎狄皇子合作,野心不小。” 苏棠,“等等,你说的那个戎狄王子,不会是微子敖吧。” “王妃也知道这位戎狄皇子?” “不仅知道。” 现在这个人还被裴樾关在京城呢。 微子敖因生母卑贱,但一路爬上戎狄继承者的位置,那时候苏棠就想过,戎狄王身边一定有帮微子敖吹耳旁风的人,没想到这么奇妙的,居然让她时隔这么久,在这里找到了结果。 苏棠安抚好丁老夫人,出来找到清风,“去查查戎狄 王妃跟微子敖到底是什么关系,另外,找人去把微子敖从京城押送过来,要快。” 要是这位戎狄王妃跟微子敖之间,有点儿逾越伦常的东西,那就是天助我也了。 丁汝下午就点兵出发了。 对于丁汝突然冒出来,又突然带兵离开,丁大海和隆多都是一头雾水。 但很快,他们就没有时间多想了,因为丁汝出城后,楚国正式发来了战帖,楚国的大军,已经悄无声息的赶来了边境,距离他们所在的城池,只有五十里距离了! 别院。 苏棠将小凤交代的暗语全部拿纸写了出来,然后凑成了一句话,让清风放了出去——‘内鬼叛变,城外有陷阱’。 “这样能行吗?” “能拖一时是一时。” 苏棠没有帅印,也指挥不了大军,她得另外想办法才行。 夜里。 苏棠房间的灯都还燃着,她最近梳头,都发现开始掉头发了。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苏棠往椅背上一倒,有些自语自乐的说,“我要把这些头发都收集起来,做成一顶假发,等哪日成了秃子,还有可以戴假发。” 刚说完,屋子里忽然刮过一阵冷风,苏棠头顶一凉,感觉到了出现在背后的人影! 第四百四十四章 危机 ‘啊——!’ 侍女惊慌叫了一声,就被打晕了。 苏棠起身,回头就扑到了来人怀里。 “王爷!” 苏棠惊讶极了,裴樾不是已经带兵去乌孙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这个是假面人? 她犹豫了一秒,但下一秒,就确定了,这就是裴樾。 他身上的气息,她记得。 “娇娇头秃了?” 裴樾用冒出胡渣的下巴,往她脖颈间蹭了蹭,扎的苏棠像是受惊的猫,飞快从他怀里跳开了,结果他长臂一揽,又把人拉了回去。 苏棠捂着头顶叹气,“王爷,你说我会不会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秃头王妃?史书会不会把这一点写上去?” 裴樾看她忧心的样子,揉揉她的发顶,“史书还会写,本王对本王的秃顶王妃不离不弃,至死不渝。” “那他们会不会误以为王爷有特殊癖好,喜欢秃头?” 苏棠问。 裴樾:…… “回头多吃些养发的东西,少操心,多休息。” 苏棠哈哈大笑,直到被裴樾再次拿胡子扎了脸。 “王爷去刮刮胡子吧!” “本王一会儿就走。”裴樾说。 苏棠这才发现,他风尘尘仆仆,就连侍女都打晕了,应该是悄悄回 来的。 “是因为楚国那些人吗?” “嗯。至于丁汝那边,本王来时已经见过,他那边也已安排妥当,你不必忧心、” 裴樾说完,苏棠将得到的暗语交给他,“王爷也许有用。” 裴樾将暗语收起,“本王的娇娇,果真是本王的福星。” 福星吗? 苏棠回想起那个梦,想到那两颗圣明珠,鼻子微酸。 两人目光流转间,都没有说不吉利的话,心中再担心,此刻,那些话也不能说,哪怕只是猜测。 裴樾没有留多久,就有人来请了。 “娇娇,此番大战成败,在此一役,你务必多加小心。” “王爷也是。” 裴樾在她额头久久吻了一下,才消失在了黑暗中。 他一走,清风边出现,道,“别院外的暗卫又多了一层。” 苏棠望着这寥寥的夜,夏季快过去了,马要进入秋季,气候干爽,最适合打仗。 一场大战,恐怕不能避免了。 休息一夜,次日一早醒来,就听说隆多带着大军出城了。 “他出城干什么?” “说是昨夜隔壁城求援,楚国大军已经抵达隔壁城城池下面,若无人去,只怕要丢了城池。” 清风说。 苏棠觉得奇怪,隔 壁城还在他们所在这座城的后面,怎么楚国会绕过它们先去进攻隔壁城? 苏棠不明白,清风就更不懂了。 两个人决定去找丁大海问一问。 结果赶到丁大海的营帐外,才听说,丁大海一早匆匆忙忙出城,不知干什么去了。 “这两个将军都是怎么回事?” “唐苏公子。” 这时,一个熟人走出来。 苏棠见到他,心底有了底,“臧亮,你来的正好,我有事问你。” 臧亮是钱程锦的副将,更是裴樾的人,苏棠相信他。 “您说。” “隆多去隔壁支援,带走了多少兵力?” “带走了五万大军。”臧亮说。 五万不少,裴樾和丁汝带出去一起大约十万大军,赵阳平跟苏毅一共带走将近十五万大军,而边境的大军,统共也就堪堪四十万而已,还有一部分是要常驻边境防线上的,零零碎碎的刨去,剩下能用的,不会超过五万。 “现在营帐内,由谁当家?” “原本该是丁将军,可是丁将军一早出城了。” 臧亮说,“属下正准备去找王妃,若是有个万一,王妃出面,还能勉强稳定战局,否则楚国大军一旦趁机扑过来,被海关必丢。” 被海关一丢,接下来几个城池都不好守,还影响士气。 苏棠不知道裴樾是怎么安排的,但有一点很肯定,裴樾打算擒贼先擒王,那他们要做的,就是严防死守。 “那你现在去着急所有人,驾起弩箭,烧好火油,关闭城门,所有进城的人,一律严查之后才许放进来,尤其是自称隆多和丁大海手下的人。” “另外,安排几队人马在城中巡防,任何闹事的,不必问缘由,先把人关进大牢再说。” 苏棠吩咐。 臧亮为难看她,“唐苏公子,这只怕……” “哦,你等等。” 苏棠让清风把她的印信拿出来,“这是王爷给的,这是我爹……苏侯爷给的,这是献王给的,够了吗?” 臧亮看着装一手的印信,嘴角抽搐,这唐苏公子莫非是什么经天纬地只才,能叫这几位响当当的人物,把印信不要钱似的送给她? 臧亮为难道,“这些印信是够了,但末将只是区区副将,您也只是……”区区幕僚。 “我忘了。” 苏棠道,“你等我一下。” 说完,去裴樾的帅帐,把脸洗干净,长发随便拿簪子挽起,重新走了出来,“我是你们王妃。” 臧亮: ! “不信?”苏棠问,“要不要跟我回别院问问王爷的暗卫?” “不用,不用,属下信了。” 臧亮也曾见过苏棠的,就是想到王妃曾以唐苏的身份,跟他们一起钻树林设计钱将军,就有点儿分裂。 不是传闻王妃是个娇滴滴娇生惯养的千金么? “哈有什么问题吗?”苏棠见他还不动,问道。 “没、没有,属下这就去。” 臧亮离开,苏棠想了想,转头回去,找到了铁宏图,“铁先生,城外要打仗了,害怕吗?” “老头子活到头了,怕什么。” 铁宏图问,“你来寻我,是有什么要我老头子做的吗?” “那个喷药粉的东西,我想让先生辛苦些,多做几个,要大的。” 铁宏图一口答应。 接着,苏棠又转遍了城中的药铺,买了些药材。 可因为这里物资匮乏,药铺的药材也不多,苏棠即便花高价,也没买回来多少。 她得仔细斟酌斟酌,做什么样的药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 在《万毒方》和《毒经》里翻了翻,转来转去,目光落在一张药方上。 “你确定你要做这个?” 清风看着那张药方,脑袋里只有三个字,‘真损啊’。 第四百四十五章 找到了 损,但是有用。 接下来,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备。 苏棠的别院,却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连英菡求见?” 苏棠最近忙着,都差点忘了她。 不过,来了也好。 “叫人请进来吧。” 药材的事,苏棠交给下头的人去办,自己则去了前厅接待见她。 连英菡来时,穿着身灰黑色的长裙,乌黑的长发依旧盘成妇人发髻,但却别出心裁的簪上了两朵莹润雪白珍珠做成的珠花,令她年轻秀丽的容颜,更加出色。 “民妇给王妃请安,王妃万安。” “你怎么来了?” 苏棠一边吩咐人上茶一边看似随意,实则谨慎的问。 连英菡,“民妇是听说臧亮以王妃的名义,关闭城门的事。这些,真的是王妃您的主意吗?” “你觉得呢?” 苏棠反问。 连英菡微微抿起嘴唇,一双眼睛直直看向苏棠,终于,她问,“您上次吃过民妇亲手做的红莲酥,民妇这次来,又给您带了一些,您要尝尝吗?” 苏棠眼神轻闪,暗语对话,居然来的如此之快。 ‘红莲酥’就是暗语。 苏棠,“尝尝吧,你上次做的,有些太甜了,这次应当好些了吧。” “是啊,我少 放了糖。王妃尝几个?” “尝三个吧。” 苏棠对答如流,想看连英菡的反应,连英菡却只笑着起身,说,“既然是王妃的决定,那民妇就先告辞了。” 苏棠瞧着一旁的琉璃缸,这是赵鸢悄悄送来的,里头还养着几只彩色的小鱼。 “连小姐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 说着,苏棠放了两粒鱼饵过去,小鱼立即张大嘴巴咬了上来。 连英菡,“臣妇听不懂王妃的意思,丁将军还在外等着我呢,我若是出不去,丁将军一定会误会王妃的。” “丁大海在城中?” 苏棠朝暗卫使了个眼色,暗卫出去一趟,回来道,“丁将军的确在外面,还带着几百精兵。” 苏棠不解,明明臧亮说,丁大海出城了,且有不少人看见。 丁大海怎么会这么快出现在别院外? “王妃要是没其他吩咐,臣妇就先告辞了。” 连英菡依旧恭顺,嘴角却挑衅的勾了起来,闲庭信步的往外而去,好像这里是她家的后花园一样。 直到一柄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王妃?” “你还是多坐一会儿吧。” 苏棠上前,“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打着什么算盘,但既然来了我跟前,我就这么放 你离开,我这个摄政王妃很没有面子。” 连英菡;…… “那你想怎么……” ‘样’字没说出来,苏棠直接拍了一粒药丸在她嘴里,连英菡甚至没反应过来,喉咙滚了一下,那颗药丸就咽了下去。 “你给我吃了什么?” 连英菡捂着喉咙要去吐,直接被清风的长剑挡住了。 苏棠,“放心,不是让你立即殒命的药,但你每天这个时辰,都要来找我拿解药,否则会腹内剧痛腐烂、脸上长出蜘蛛状血痕而死,而且我的事儿,你要是敢说出去一个字,你就再也拿不到解药了。” 苏棠让清风放开连英菡。 连英菡狠狠看向苏棠,再无一丝柔婉,可正是因为这样,她的五官看起来,十分的僵硬,明明眼神阴狠,脸上的皮肉却连一丝该有的微表情都没有。 连英菡就是那个假面人! 连英菡很快恢复正常,黑着脸走了。 苏棠立马叫来臧亮,“你仔细回忆回忆,四位将军中,有谁在最近一年内,情绪最稳定?” 臧亮没懂。 “就是不怎么发脾气,也不大笑,脸上成天没有什么很大的表情。” “好像……” 臧亮思来想去,“没有谁这样。” 钱程锦狂妄,是个 打架狂,发飙骂人那是常事。 丁大海稍微好点,但跟丁汝父子关系不和,时不时吵一架,两人经常吵得面红耳赤。 隆多虽低调些,但因为地下赌馆的事,也是成天苦大仇深。 苏棠一拍桌子,“我们可能都被人耍了!” “王妃此话何意?” “从头至尾,四位将军里,就没有人被做成假面人,幕后之人放出这个消息,就是要我们互相猜忌。” 苏棠道,“四位将军性子高傲,若是知道自己被人怀疑了,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样?” “一定会立马弃王爷而去。” 臧亮后怕的说。 苏棠点头,“正是这个理儿。而且我怀疑,四位将军里的内奸之说,也有可能只是个烟幕弹,四位将军根本没人叛变,幕后之人是打算不费吹灰之力,从内部瓦解边境大军。” 假假真真,真真假假,一旦因‘奸细’而杀人的口子被打开,以后他们就再无互相信任的可能了。 而打仗,只需要将后背交给伙伴的。 “好歹毒的用心!” 臧亮咒骂,“我等将士,宁可轰轰烈烈死在保家卫国的疆场上,也不远因为内丨斗算计而死,这是莫大的耻辱!” 苏棠心思飞转。 臧亮道,“丁 将军现在就在城中,要不然我们先把他找来,把话摊开了跟他说明白吧。” “不行。” “为何?” “因为这个丁大海,有可能已经不是今早离开的那个丁大海了。” 苏棠怎么也想不通,丁大海明明早上出去,怎么又会这么快悄无声息的回到城中。 原本若不是她令臧亮关闭城门,这个丁大海回来她也是不会起疑的,连英菡倒霉就倒霉在,‘古晴’早换成了她,而城门也被封了。 “现在丁大海倒不是首要的,我更加担心另外一个人。” 苏棠道。 臧亮看她一眼,瞬间想到了,“是突然被请求支援调走的隆多将军!” 万一隔壁城的官兵们,以‘隆多’是内奸为由,假借摄政王之名对他进行绞杀,那今天苏棠提前发现这一切的真相,都没用了。 “去备马,我立即出城!” “王妃,还是末将去吧。” “城中比起我,更需要你。而且只有我去,隆多才能相信。” 苏棠立即回房更衣,交代好府中的事情,很快带着清风离开。 臧亮看着她飒飒的背影,心中既钦佩又担心,城外可不比城中,城中只是暗潮汹涌,城外,可就是刀林剑雨,九死一生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楚临 日落前,苏棠出了城。 从这里赶去隔壁城,快马加鞭,要两天时间,隆多是昨天夜里出发的,他带着五万的兵,大约走不快。 “王妃,先休息会儿,我们肯定能在他们到底之前赶到。” 夜半,清风叫住苏棠。 苏棠见附近有一条小溪,这才下马,让马儿先去喝口水。 两人歇了会儿,吃了点干粮,又继续赶路。 直到快天明时,前面的路被人给拦了。 一个让苏棠大觉意外的人,出现在了眼前——楚太子,楚临。 “是不是很意外能见到孤?” 楚临坐在四面架空的马车里,身着银灰色长袍,手里捏着一串绿玉佛珠,优雅矜贵,半点看不出楚息珠说的‘双腿被打断,脸上全是伤’的凄惨样子。 “原来息珠公主看到的那位守法的太子,是你的替身。”另一个假面人罢了。 楚临笑笑,没有否认。 “孤既然都来了,你们就不必动手了,走吧,孤准备了好酒好菜,去迟了,就要凉了。” 楚临的十几个黑衣暗卫迅速围了上来,各个气息不俗。 清风拔出长剑来,警惕的护在苏棠身侧。 苏棠,“不急,我还有话想问问。” “我们可以回去慢慢说,等回去后,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还 是现在说吧。”苏棠问他,“所以这一切的阴谋,都是你在背后捣鬼,对吗?” “你觉得呢?” “我不要我觉得,我要你的回答。” 苏棠坚持道。 楚临觉得逗她,像逗一个邻家小妹妹,好脾气的靠在一侧,勾起漂亮的笑容,“孤如果告诉你,孤也只是他人手中的一颗棋子,你信吗?” “下棋的人是谁,你父皇么。” “除了他,还有谁呢。”楚临慢慢转着珠子,似玩笑般的说,“毕竟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偏执更疯狂的人了。” 苏棠难得听他发牢骚,但跟他回去,那是不可能的。 苏棠抽出挂在马鞍旁的药粉发射机,对准楚临,“多谢太子爷友情回答,这次就送你一点儿好东西吧。” “这是什么?” “暗器。” 苏棠刚说完,围着她的暗卫迅速撤走四个护在了楚临跟前。 苏棠微微一笑,跟清风对视一眼,两腿夹着马腹,迅速驾马跑了起来,而她发射机里的药粉,也以最快的速度,顺风刮在了楚临几人脸上。 “屏息!” “没用。” 因为苏棠发射的药粉,是混着辣椒孜然的调味粉,这东西,是呛眼睛的。 众人当场辣的眼泪哗哗流。 就在一群人因为结束了的时候,那剑的清风, 也从马鞍下拿出同样一把怪模样的铁疙瘩,悄无声息的发射了一波药粉。 这次,众人立马去捂眼睛,药粉却瞬间吸到了肚子里。 就算他们反应快,马上屏息,肚子也还是咕噜噜响了起来。 “这是……” “巴豆粉。”苏棠友情建议,“你们最好立马找片林子,挖几个坑,不要污染边境的环境,我不想下次出来骑马,马蹄子踩到不干净的东西。” 话说完,苏棠和清风已经策马狂奔,只留下一个张狂的背影。 众人都开始用奇怪的姿势,夹丨紧腿,捂着肚子,想追,都追不出一步,怕自己拉裤裆里。 呜呜。 刀口舔血的暗卫们,就没受过这种羞辱。 楚临给几人分了解毒丹,但除了他自己那颗珍贵的特效解毒丹,其他人的似乎都没有。 楚临只好让他们去旁边林子里,走时还不忘补充一句,“记得挖几个坑。” “是。” 众人憋屈应下。 楚临看着苏棠兔子似逃走的背影,忍不住笑着摇头,“逃又能逃到哪儿去呢,这天下,都是那个疯子的,苏棠,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苏棠和清风一路逃出来,确定楚临没有再追后,才找了个小林子歇脚。 边境不似内陆,水不多,树林也长得稀稀拉 拉,只能勉强遮阴。 好在已经入秋,天气已经不是那么炎热。 水囊里的水快喝完了,清风算了下,原本他们到今晚,就能追上隆多的,可遇上楚临,他们绕了路,要多走几十里地了。 “王妃,你一夜未眠,睡会儿吧。” 清风说,“我来守着。” 苏棠坐了会儿就起来了,“无妨,事情紧急,我们继续赶路吧。” 走时,苏棠还朝这小林子看了眼,小林子后是一片光秃秃的岩石,但往里去似乎有个隐秘的山洞,长满了荆棘杂草。 只是看了眼,她就飞快上马走了。 两人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日落前……把马累死了。 这是苏棠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苏棠咬着牙杵着棍子要往前走,还没走两步,一队士兵围了上来。 清风拔剑,苏棠把发射机。 就在二人配合默契,要给众人送上阴损套餐时,隆多从人群后走了出来,皱着眉瞅着二人,“王妃?” “是我,隆多将军,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你听我说,你不要往前去,隔壁很危险,那些城里的县官可能被策反了……” “看来本王的本妃知道不少。” 裴樾迈着长腿,如同已经出鞘染血的利剑一般,带着生人勿近的锐利,缓步走了过来。 “王爷 ?” 苏棠懂了,“该不会你说要办的事,其实是跟隆多商量好,要来这里‘支援’吧。” “娇娇以为呢?” 裴樾凤眼挑起,十足的危险。 苏棠刚想说什么,忽然一阵恶心反胃涌上来,让她身子一软,直接瘫倒下去,好在被裴樾及时抱住。 晕倒之前,苏棠想起前几次假怀孕,十分坚持的抓紧裴樾的袖子,也不管他脸色多难看,道,“一定、一定不要请大夫,我就是一天一夜没睡,太累了,我睡会儿。” 说完,陷入了昏睡。 裴樾脸黑如铁,立即吩咐人去找大夫来。 隆多打算退下,裴樾叫住他,“你带着清风,王妃赶来,必定有要紧的事。” 虽不满苏棠不顾危险跑来,但她从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隆多没想到王爷这么重视苏棠,心中虽觉得王爷不该叫女人插手军务,但还是忍着不快,带清风下去了。 苏棠昏睡一场。 醒来,已经是次日清晨。 醒来时,裴樾不在,外面嘈杂的很。 苏棠刚要问侍女,外面发生了什么,就见侍女看着自己的眼神,变得古古怪怪,好像在看一只琉璃娃娃似的生怕磕了碰了。 苏棠正要叫她别那么看自己,突然一顿,“王爷昨日,是不是去请大夫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投奔 侍女欲言欲止。 苏棠肃着小脸问她,“我不会……有喜了吧?” 侍女看她这样严肃,也跟着紧张起来,“王妃很不想怀王爷的孩子吗?” “当然不是。” 但现在大局未定,她还不想这么早生孩子。 侍女见她只是蹙着眉心,没有厌弃的模样,才说,“王妃放心,您并未怀孕,您只是长久未休息,导致的身体疲乏罢了。” “那你为何这么小心翼翼?” “因为……” “小姐,起来了吗?”清风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苏棠起来穿衣服,刚下地,就疼得跌坐了回去,原来一路奔波,腿侧的皮都被擦破了。 侍女赶忙扶住她。 “你就是因为这个这么小心翼翼?” “是,王爷说您怕疼。” 苏棠坐在床边缓了缓,艰难的穿好衣服,洗漱后,放了清风进来。 清风刚进来,就发现熊其和别文也来了。 “小姐,别文他……” “咕噜噜……” 肚子的响声格外明显。 苏棠瞧着壮得像两座山似的别文和熊其,让人给他们也去拿了早膳来,几人边吃边说。 “别文怎么了?” “他说他们部落的人已经赶来投奔了。”清风道,“说他们部落的首领想见你和王爷。” 熊其和别文包子都顾不上吃,四 只眼亮晶晶的盯着苏棠。 苏棠,“你们之前不是跟古家和楚国合作么,突然投奔王爷,不怕会被报复?” 别文学了两天大晋话,断断续续的说,“不怕,首领,少主,有法……” 首领见了少主,会有办法。 苏棠自动翻译过来,“那我要的副蛊,可能拿到?” “嗯。” 两人点头。 苏棠看向清风,清风皱了下眉,还是道,“我也想见见他们首领,问问为什么他们这么肯定我是少主。” 苏棠觉得,此时若真能收服野狼部落,不是一件坏事。 草草吃了早饭,苏棠就出门找裴樾。 一大早,隆多就带着士兵们在城外练兵。 而一早,特意请隆多来支援的县城将领,至今未出城迎接,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有所察觉。 苏棠找了一圈,没找到裴樾。 “王爷呢。” “王爷悄悄进城了,一会儿回来。” 隆多穿着厚厚的甲胄,浓黑的眉毛飞扬,带着凶相。 隆多倒不是刻意如此,他也怕吓到苏棠,顿了顿,说,“王妃,此处烟尘多,您还是回营帐休息吧。” 苏棠看他凶狠着眉毛,却一脸别扭想挤出个笑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一点的模样,笑着问他,“将军,厌娘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隆多笑容僵住 。 苏棠,“我调查四位将军已久,纵然我现在能确定,‘假面人’‘奸细’都是敌方放出的烟幕弹,但这个误会若是不解除,那这种烟幕弹,迟早还会再出现。” “将军难道宁愿看见将士们因为歹人刻意制造的误会,而白白牺牲在沙场吗?” 隆多当然不愿意。 可换做之前,苏棠跟他说这样的话,他必定听不进去,但昨天,苏棠只带着个侍从,不顾王妃之尊、不顾女子娇弱,冒着危险快马加鞭而来,就是男子都熬不住这样赶路,她依旧来了,只为了提醒他别被骗。 这样的恩义,他怎么能听不进去? “王妃是如何知道厌娘的?” “我去过地下赌馆。”苏棠顺带把救下野狼部落的人,如今野狼部落要归顺的事说了。 隆多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再看苏棠,瞬间没了那种看闺阁小女子的偏见。 “难怪王爷总说,王妃是巾帼不让须眉。” 苏棠耳根一热,怕他继续拍马屁,道,“野狼部落归顺,主要是因为清风,虽然还不知道原因,但野狼部落的人一到就知晓了,我只是推波助澜而已。” “没有王妃审时度势,清风又怎么会答应野狼部落?所以,这还是王妃的功劳。” 隆多一本正经的夸赞 。 苏棠,“将军,咱们还是说厌娘吧。” 隆多这才深深叹了口气,将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缓缓道来。 “按亲戚辈分来算,厌娘其实是末将的姑姑。” 苏棠:! 清风:感兴趣的竖起耳朵。 毕竟隆多今年四十多了,厌娘还只是二八年华的妙龄女子呀! 隆多也有些不好意思,咳了声,“她是我祖父一次远游,与一青丨楼女子生下来的,但我祖父怕遭人笑话,生下她之后,就抛弃了她们母女。后来厌娘的母亲临死前找到我,我又见她长得与我祖父十分相似,加之祖父留下的信物,这才确定了她的身份。” “那她生母呢?” “她生母把她扔下后,就从良嫁人了,后来听说遇上山洪,跟丈夫一起死在了大水里。”隆多叹说。 苏棠问他,“那厌娘怎么会入了赌馆?” “他不是入了赌馆。” 隆多幽幽的说,“那地下赌馆,就是她开的。” 苏棠想到地下赌馆那嘈杂肮脏的环境,还有瘦猴为首的那一群打手,以及差点被砍了双手的别文兄弟,“厌娘她……是怎么开起地下赌馆的?” 就算是十多年前,隆多也已经是名噪一时的将军了,他在隆家也有了绝对的话语权,隆多并不是寡义之人,既 然答应了厌娘的娘,就不会如此薄待厌娘才是。 隆多脸色更苦。 “当年她被送来,已经有七岁,已经记事了末将那时候忙于建功立业,便将她留在隆家,让家人照顾,知道两年前,隆家忽然来消息,说厌娘失踪了。我苦寻许久,找到厌娘时,她已经是地下赌馆的老板娘了,还把名字改了,成了‘厌娘’。” 隆多,“我一直劝她改邪归正回隆家,可每次她都听不进去,就像是个叛逆的孩子。” 隆多这个从没教养过孩子的大男人,满脸的迷茫,就像是所有不理解为何昨天还乖乖的孩子,今天怎么就叛逆了的家长一样。 苏棠是经历过内宅争斗的人,想想厌娘的出身,再想想隆多那不负责的祖父,大致也知道,厌娘被扔在隆家,过得是什么日子了。 “隆将军可曾想过,厌娘既然不听你的劝,为何要把这地下赌馆,开到你的眼皮子地下吗?” “又可曾想过,她既不听你的劝,为何你每次去找她,她都会耐心的听你说话,而不是躲着你?” 苏棠的话,让隆多好似发现了真相的门框,刚要去拉开,裴樾就回来了,身后,还捆着几个穿着甲胄的人,并通知隆多,“召集人马,准备强取这鱼城!” 第四百四十八章 王妃 苏棠知道事情紧急,也问,“王爷,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裴樾本想说没有,又想起她的才能。 “此战宜速战速决,但本王不能露面,娇娇,待攻下城池后,你以王妃之尊入主鱼城,替本王安抚百姓。” “好!” 苏棠二话不说,直接答应。 鱼城虽不比北海关,但也算是重要的要塞,易守难攻。 但裴樾上午去,已经斩杀了他们主要将官的首级,如今又有裴樾和隆多强攻,太阳落山的前一刻,便将鱼城攻打了下来。 苏棠换上干净的衣裙,乘坐马车,率领大军入了城。 城中的百姓皆是惶惶的跪在路边。 硝烟滚滚,有小孩被吓到,嗷呜一嗓子哭出来,立马被家长死死捂着嘴摁在了地上。 苏棠叫停马车。 那家人吓得抖若筛糠,看到苏棠从马车下来,更是直接哭了起来。 “王妃饶命,孩子太小了,她不是有意要哭的,王妃饶命啊!” “孩子很可爱。” 苏棠说。 那家人呆住,又听苏棠笑道,“本妃也想第一胎,便生个可爱的女儿。” 不止那家人,周围的百姓也傻眼了。 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妃这是……在拉家常呢? 苏棠朝着其他人道,“都起来吧,本妃不杀人,摄政王的将士也不滥杀无辜,除非有人仍旧贼心不死、勾结外敌,企图杀我将士,乱我大晋。” “草民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没事了。都回去吧,该吃吃,该喝喝,以前怎么过日子,现在继续怎么过日子。” 苏棠笑着说完,揉揉那鼻涕泡泡都哭出来的小女孩的头。 小女孩才四五岁,感受到头顶的温暖,哭声立马就止住了。 苏棠冲她眨眨眼,回了马车。 马车旁,是戴着面具的裴樾。 马车离开,裴樾才挑起苏棠的车帘。 苏棠疑惑看去,便听他道,“本王会尽力的。” 尽力什么? 裴樾挑眉,当然是尽力生女儿! “大夫说,某些特定的姿势可以生女……” ‘哗啦!’ 苏棠一把扯下了车帘,回想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捂着发热的脸,叹气。 她家王爷到底是从哪儿学来这些歪门邪道呀。 百姓们愣愣的,不敢起来,直到有小孩开始跪不住起来乱跑,家里大人跟着起来抓人,众人见官兵们眼皮子都没朝他们多看一眼后,才彻底相信了苏棠的话。 但鱼城是被强攻下来,县老 爷的人头还挂在城墙上,百姓们不得不如履薄冰。 苏棠进城后,就在县官曾经的府邸住了下来。 府邸遗留的下人们早就把里外收拾的干干净净了,战战兢兢的跪在门口,等着发落。 苏棠,“你们的卖身契都作废,都去领遣散费,然后回家吧。” 众人惊了一下,又见清风提了一兜银子来,众人才相信,这位摄政王妃,真的要放他们走! “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众人叩谢,排着队,领了钱离开。 放走了人,苏棠才跟裴樾一道,去了暂时议事的地方,把熊其和别文叫了出来。 至于他们怎么商议,苏棠没听,因为刚坐下来,外面就来了人,说要伸冤。 裴樾便把这里的事交给了她来办。 刚出来,苏棠就见杨主簿正在驱赶那个伸冤的百姓。 “杨主簿,你在做什么?” 苏棠问。 鱼城被攻下后,杨主簿是第一个主动投诚的,并且今天进城,也是他亲自领的路。 杨主簿没想到苏棠真的会出来,连忙上前,笑着说,“王妃有所不知,此人是本地有名的老赖,到处碰瓷骗丨钱,下官怕惊扰到您,这才着人要赶他走呢。” “是么? ” 苏棠站在台阶上,那个年轻男子却立马扑了过来,“王妃,他说谎,我是老老实实种地的良民,是府衙作恶,见我妹妹貌美,胡乱栽赃了罪名将她抓走,我爹娘为此一病不起,上个月去了,而我妹妹至今生死不知,求王妃伸冤啊!” “李庆,你好大的胆子,敢在摄政王妃面前胡说八道!” 杨主簿呵斥。 李庆,“我没有胡说……” “你还不是胡说?府衙什么时候抓过你妹妹,你莫不是失心疯了?” 杨主簿回身跟苏棠道,“王妃不信,尽可让人去查查这李庆,看看是否有官兵去过他家,他家中,是否又有一个妹妹。” 苏棠挑眉,难不成这李庆是癔症? 杨主簿一脸诚恳,李庆却越来越语无伦次,哭骂不休。 苏棠叫了个衙役来问,衙役的说辞,跟杨主簿的也一样。 苏棠,“既如此,那就将此人赶走吧。” “王妃,不再查查吗?” 隆多派来帮苏棠的副将江舟显然觉得此事还有蹊跷。 但苏棠只是摆摆手,“本妃相信杨主簿。” 杨主簿笑着躬身。 江舟皱眉,可面对的是王妃,又只好将话咽下去叫人把李庆拖走了。 苏棠 又吩咐杨主簿,“本妃要在鱼城住几日,你去查查鱼城的粮食库存,查清楚后来回本妃。” “下官这就去。” 杨主簿殷勤的退下。 苏棠看着他转身时,眼角难掩的狠戾,看向一肚子不满的江舟,“江副将,就麻烦你带人去会一会这杨主簿了。” 江舟一愣,“王妃此话何意?” “李庆方才所言,多半是真,但这杨主簿,作为投诚第一人,本妃总不能因为他人几句话,就对他审问。” 苏棠说。 江舟,“所以王妃赶走李庆,是为了让杨主簿痛下杀手?” “所以江副将,你再不去,李庆就死了。” “是,末将这就过去!” 江舟飞快的跑了过去出去。 苏棠看着几人陆续离去的背影,琢磨了起来,想要安定民心,除了尽快打胜仗,让天下太平,还可以建立一个有序的、可靠的规则,比如大晋的律法,只要有人严格维护,即便是战乱中,百姓就依旧会相信朝廷。 如此,上下团结一心,将不欺民,民不叛变,大获全胜是迟早的事。 这时,裴樾和别文二人的谈判也结束了。 但是看上去,别文二人好像不大高兴。 难道谈判没谈妥吗? 第四百四十九章 证据确凿 “王妃!” 别文用蹩脚大.大晋话,手舞足蹈的解释、 苏棠诡异的看懂了,原来是裴樾不许他们继续留下来。 裴樾,“野狼部落既要归顺,有很多事情要交接,别文二人是部落里难得能听懂大晋官话的人,他们自然要去帮忙,大战之事,速战速决,不可拖延。” 别文和熊其立即恳求的看向苏棠。 跟着苏棠多好啊! 苏棠这么聪明,他们但凡学到一点回去,他们部落的族长也不会头秃了。 然而苏棠还未开口,裴樾凤眼已经轻睨过来。 熊其和别文都生得跟熊似的高大,可裴樾不但跟二人一样高,身形还更加瘦削有力,犹如蓄满了力量的豹子。 只一眼,二人就仿佛被盯着了脖子的猎物,缩了缩脖子。 “让你们族长尽快赶来,本王不会在此久留。” 裴樾吩咐完,就带着苏棠回去了。 天色已晚。 厨房从城里请了厨子,做了饭菜来。 边境的饭菜粗糙,但也别有风味特色。 苏棠吃了不少。 吃过饭,苏棠都来不及跟裴樾说说话,隆多就来把裴樾请走了。 苏棠叹气的趴在窗边,她都好久没有跟裴樾能够轻松坐在一起,好好聊聊天了。 裴樾又是整夜未 回来。 苏棠迷迷糊糊睡到天快亮,才察觉身边有人。 “醒来了?” “王爷何时来的?”苏棠看着身边的人,坐起身来。 “小心着凉。” 裴樾拿衣裳给她披上,“本王丨刚来。” 苏棠看他眼底的红血丝,知道他也很长时间没休息了,“那王爷……” “王妃,江副统领过来,说已经抓到杨主簿了!” 外面侍女来报,“江副统领此刻正在外面等候,您看是让他再等一会儿还是让他先回去?” 苏棠暗道,这事儿怎么又办得这么快了? “去看看吧,如今鱼城是王妃当家,王妃不可落下一个爱睡懒觉的名声。” 裴樾说。 苏棠觉得今天早上的他格外的温柔,她探究的朝他看去,裴樾已经起身,“本王也该出发了,娇娇,等着本王回来。” 苏棠心中不舍,眼看着裴樾就要出去,光着脚踩着地板跳下来,揪着他的衣襟,在他脸上吧唧一口。 “夫君,一定要平安。” “好。” 裴樾深深看着她,良久,在她唇上回了一吻,才阔步离开。 苏棠目送他远去,换了衣裳出来,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楚国见离间计不成,直接大兵压境杀来了! 苏棠心事重重 出来见了江舟。 “王妃!” 江舟有点儿激动,“你说的果然没错,那杨主簿太自信,居然亲自带着人去截杀李庆,被我们蹲守的人抓了个正着,现在人我捆起来了,王妃,接下来怎么办?” “随我来。” 苏棠想到计划,只能暂时放下杂念,带着人直奔正门口。 到时,已经有不少百姓探头探脑的在朝这儿看了。 “王妃,下官真的是被陷害的啊,下官真的没有要杀李庆的意思,是江将军搞错了!” 杨主簿哭喊,“下官一片忠心耿耿啊,难不成,摄政王就是这样对待投诚之人的?若是这样,我鱼城岂不危……” “清风,掌嘴。” 苏棠吩咐。 江舟还没劝阻,清风已经两巴掌抽在了杨主簿的脸上。 江舟不解,“王妃,咱们还没说清楚,就这样把人打了,只怕叫人误会,寒了鱼城百姓的心呐。” 苏棠示意他闭嘴。 然后走到杨主簿跟前,“杨主簿既说冤枉,那我问你,你为何带人去堵李庆?” “下官是觉得李庆与我有误会,所以想去解释清楚。” “解释要带人?” “下官也是怕李庆暴起伤人,下官是一片诚心,却怕不被人理解呀。” 杨主簿振振 有词。 苏棠回头问江舟,“将军当时抓到杨主簿时,他可在行凶?” “是,末将亲眼所见。” 江舟道,“不止如此,他的人还砍伤了李庆……” “那是李庆自己撞到下官的刀上来的。” 杨主簿狡辩说。 江舟被他的无耻震惊得哑口无言。 苏棠看向清风,清风会意,上前又是两巴掌。 杨主簿捂着脸咬牙,“王妃这是何意,难不成不允许下官辩解?” “本妃当然允许,但本妃也不允许人在本妃眼皮子底下撒谎!” 苏棠看向一旁跪着的李庆,叫他把被砍伤的胳膊衣袖卷起来。 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展露在众人面前。 杨主簿无声冷哼,“王妃,一道伤口就能证明下官撒谎了吗?下官看,王妃是想卸磨杀驴,既如此,又何必说这些废话,直接杀了下官就是!” “你想死,也得等本妃把案子审问清楚,你以为你求死,本妃就要成全你吗?” 苏棠指着李庆的伤口,“若是他自己撞上去的,那刀口必是从下往上,或是与人平行,你且看看李庆的身高,再看看他伤口的额位置,这刀口,分明是由人从上往下砍出来的。” “杨主簿,你在府衙多年,是一点验伤 的技巧也没有,还是觉得本妃一介女流,不懂此事,所以诚心欺瞒?!” 苏棠质问。 杨主簿面皮微紧。 苏棠又道,“你说是去与李庆解释,本妃也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 李庆会意,立刻跪伏着哭诉,“他就是见事情败露,要杀草民灭口,还请王妃给草民做主!” 杨主簿带去的几个打手也被带了出来。 几人才跪下,苏棠直接拔出清风的长剑,用掌心抵着立在地上,“今日谁敢撒谎,本妃便割去他的舌头!谁若举证,便可减轻刑罚,执迷不悟者,杀!” “杀!杀!杀!” 江舟带来的士兵,立马受到感染,大声呼和。 江舟也跟着呼和起来,这威势,犹如千军万马杀来,那几人当场吓破了胆,有一个还当场尿了裤子,引来哄笑。 杨主簿见他们这怂样,刚才还耀武扬威扯着的‘忠义’大旗,瞬间垮了。 不行,不能就怎么死了! 杨主簿想到昨晚悄悄联系他的那个男人,再看近在咫尺手无缚鸡之力的苏棠,咬咬牙,膝行着慢慢挪过去,“王妃,下官知道错了,还请您给下官一个机会!” 说完,悄悄打开了衣袖里的一只小瓶子,放出了里面的蛊虫。 第四百五十章 临时衙门 ‘啪叽——!’ 杨主簿的蛊还没怕出袖子,就被苏棠一脚踩了下来。 蛊虫直接化作了一团尸体浆子。 杨主簿:…… “杨主簿伤人在前,但李庆所言妹妹失踪之事尚无证据。” 苏棠将杨主簿的手踢开。 李庆顿时失望的低下头,又听苏棠道,“摘去其主簿之位,收入大牢,继续审问。” 李庆顿时落下泪来。 围观的百姓看着在城中为虎作伥一手遮天的杨主簿,果真被压下去了,都相信这位摄政王妃,是真的为了百姓,而不是来作威作福的。 苏棠趁热打铁。 “如今鱼城县官和主簿都已被抓,本妃打算重建一个临时衙门,三日后开始办案。届时,不论是陈年旧怨,还是如今新仇的,皆可来衙门申办。” “几年前的案子,也可以翻吗?” 一老人颤巍巍问。 苏棠回答,“可以。” “那对方是豪官士绅呢?” “也可以。” 苏棠道,“只要不是来挑事的,皆可。” 百姓顿时欢呼起来,就连城外的战役,都好像影响不到他们了。 江舟看着活跃起来的百姓,对苏棠佩服不已。 苏棠只道,“李庆案,便作为第一案,我会安排人来主审, 你要全城协助配合。” “王妃要安排谁来?” “很快你就知道了。” 筹备衙门,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复杂。 案子有大案小案,陈年旧案也堆积不少,办公的地方首先就得重新布置出来,安排差役、安排接待、安排主簿,各司其职,苏棠很忙碌。 这一忙起来,人就不会想东想西,日子也就过得快了。 眨眼,三日之期已到。 就在众人想着来的人会是谁时,一个穿着青衣的青年男子出现了。 端看气势,仪态,那端端是饱读诗书之士啊! “难道是这位大人?” 众人惊喜。 “不,我是来当主簿的。” 束修客气的拱手,跟他爹学的官场那一套,把一群人唬得愣愣了。 苏棠从外面走进来,束修立即快步走来,优雅行礼,“摄政王妃。” “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苏棠满意的跟众人介绍,“这位乃是当朝束丞相之子,束修束公子。” “客气客气。” 束修嘿嘿笑道。 苏棠瞥他一眼,束修立马收起那股傻气,又一表人才起来。 “那王妃,咱们临时衙门的县官,该由谁来担任呢?” “我。” 英气的女声传来,众人回头,就见跟 束修穿着同色长裙的女子阔步而来,眉目间尽是飒爽豪气,只一个眼神,就叫敢有质疑的人,把话咽了回去。 江舟,“你、你、你是谢江军!” 谢千絮啊! “江将军,好久不见。” 谢千絮说,“最近就劳烦你,帮我维持秩序了。” 在场的人,没一个敢质疑,苏棠居然让女子来当主事。 这临时衙门,就这样开了起来。 第一天,来伸冤的人不多,都在观望。 但当谢千絮雷厉风行的带人去查清了李庆妹妹之案,并在杨主簿家中,找到了被迫为妾的李庆妹妹时,百姓们才真的信服了这个临时衙门。 因为百姓的信任,苏棠接下来不论是筹集粮草,还是药材,都变得异常顺利。 她便一边召集人手做药材,一边让陆无忧各地购买粮草,运往前线。 斗转星移,眨眼,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大晋和大楚之间陷入了苦战,裴樾和丁汝已经钱程锦一起,在这三个月间,已经击退了来势汹汹的戎狄人,占据了大半乌孙。 可犹豫大楚的阻挠,无法再近一步。 而冬天一到,粮草告急,若是再不尽快打完这场仗,只怕士气都会有影响。 呜呼——! 狂风 卷来,吹得人脸蛋子生疼。 赵鸢裹紧斗篷,拉开房门,进来后,才赶紧把门关死了,免得风雪跟着跑进来。 “棠儿。” 赵鸢拍拍衣裙上的雪,快步走书案后的苏棠走来,“念溪才送来的消息,微子敖已经带来了。” “终于带来了。” 苏棠抬头,看赵鸢冻得脸颊通红,招呼她到炭火边烤手。 赵鸢和母亲虞舅母现在也搬来跟苏棠同住了,生意的事不好做,赵鸢干脆把事都交给了虞舅舅去办,来专心帮苏棠。 有赵鸢在,不止苏棠方便不少,束修也每天跟打了鸡血似的有干劲儿,苏棠很满意。 “你去看看吗?” “嗯。” 苏棠把刚写好的信交给她,“陆无忧来信,说十八城那边已经建好了收容流民的房子,你帮我把信转交给千絮,让她去安排流民们如十八城的事吧。” 赵鸢应下。 苏棠便独自去见了微子敖。 快一年不见,微子敖人消瘦了不少,反倒凸显出了他戎狄人的基因来。 “你千里迢迢把我叫来,要做什么?” “跟人做个交易。” “呵呵,我离开戎狄那么久,你觉得我父皇和我的那些兄弟们,还会愿意付出代价来换我吗?” 微子敖自嘲的说。 苏棠,“他们我不知道,但有一个人会愿意。” “谁?” “戎狄王如今的宠后,丁音。” 也是丁汝的私生女。 微子敖先是一愣,而后大笑不止,“她放着好好的皇后不坐,凭什么要来救我这个便宜儿子?” “你说呢?” 男人和女人,要是能为对方付出代价,若不是经年累月的友情和亲情,那还剩下什么? 微子敖眯起眼,“我要是不答应呢?” “那我就把你做成丨人彘,反正我只要给丁音一个会喘气的人就行了。” “真是恶毒啊。” 微子敖笑,对苏棠反而有了些欣赏,“若是当时,你们先于庸王找到我,跟我合作,又何必费这么多功夫?” 苏棠挑眉,“只有狗才会循着味去找屎。” 微子敖:…… 把他跟庸王都骂了。 “你来找我做什么?” “给我一个只有你跟丁音知道的信物。” 微子敖眼珠刚转,就听她微笑,“你要实在拿不出来,或是给我个假的,那我只能把你的手脚砍下来送过去了。” 微子敖看着拢在红色斗篷里的苏棠,她还是那么美,又那么狠。 “我有,但你敢信吗?” 微子敖得意的问。 第四百五十一章 一命换一命 苏棠没想到他还挺得意,嘴角稍稍弯起,“我当然敢信,你要是骗我,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完,直接叫人把微子敖捆成了个茧,只露出个脑袋。 “看着他,每顿别给他吃饱,等什么时候学会好好回话了,再给他吃的。” “别呀……” 微子敖后悔了,在靖王府的地牢就够他受了,原本以为苏棠是个女子,总会心软些,没想到她比裴樾的心还硬。 微子敖就是后悔。 然而苏棠也没给他后悔药吃,只听着他的嚎叫出了地牢。 抓到微子敖的那一刻,苏棠就派在戎狄那边的探子给丁音送去消息了。 苏棠等了两天,消息就送了回来。 ——丁音要亲自见苏棠! “还是让我去吧。” 谢千絮说,“这个丁音,既有胆色一路爬上戎狄王妃的位置,比不是心慈手软之辈,她要你去,我担心不安好心。” “不,她既然要见我,若是换你去,显得我没有足够的诚意。” 苏棠说,“而且她动不了我。” 有微子敖在,丁音不敢轻举妄动。 谢千絮还是不放心,苏棠只拉过她,悄悄把丁音跟丁汝的父女关系说了。 “就算 是看咱丁老将军的面儿上,我也想试一试,把她争取过来。” 苏棠系上斗篷,带上微子敖就带着清风出城了。 鱼城外有一条细细的蜿蜒小河,小河形成一片绿草地和小树林,不过入了秋,树叶枯黄稀疏,很有几分萧条之色。 苏棠骑着马过河,进了林子不远,就看到了林中一个个子不高、皮肤微黑,可五官极其冷艳的女子。 女子面上系着关外特有的垂珠面纱,愈发显得她鼻梁高丨挺。 “丁姑娘。” 苏棠勒住缰绳。 丁音看着一身利落红色骑马装的苏棠,也惊讶了下。 “摄政王妃?” “是我。” 苏棠翻身下马,并叫人把微子敖给带了上来。 丁音本想表现的冷静一些,可看到踉跄而来的微子敖,眼里的情绪还是将她出卖了。 “皇子。” 丁音喊微子敖。 微子敖,“你过来干什么,继续留在戎狄当你的戎狄王妃不好么?” 微子敖不理解丁音为何会来,虽然有些感激,但除此以外,并没有其他情绪。 丁音差点脱口而出,‘我是因为你,才去做这个王妃的’,但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皇子待我有恩,我理当来救你。” 微 子敖略一思索,认同了这个回答。 苏棠有些怀疑微子敖是不是装不知道,丁音眼里的柔情都快溢出来了,他却像盲人一样什么也看不到。 这时,丁音看向苏棠,“摄政王妃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简单,一命换一命。” 苏棠十分讲道理的说,“用微子敖这活生生一个人,换他爹项上人头,不过分吧。” 丁音看了看苏棠,又看向微子敖。 微子敖摊手,“我失踪这么久不,我父王可曾派人营救过我?” 丁音沉默了。 当初微子敖在京城出事,营救微子敖的事,还是她从中斡旋,让人去营救的。 后来,戎狄王更是直接提拔了三王子作为继承人,戎狄部落便像是忘了微子敖一般,再不提一字。 “我如何能保证,我替你完成任务后,能见到活着的他?” 丁音警惕的问。 苏棠看着她,淡笑,“因为你姓‘丁’,只要丁老将军还活着一日,我就不会骗你。” 丁音讽刺轻笑,“想不到有一日,我还能借上丁汝的光。” 苏棠知道她对丁汝这个父亲没什么好感,毕竟丁汝没有抚养她是事实,让她流落在外也是事实。 苏棠也并不打算替丁 汝辩护。 “丁姑娘肯做这个交易吗?” “我要想一想。”丁音没有立刻答应,“毕竟要谋杀戎狄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是我。” 苏棠知道这不简单,否则裴樾的暗卫和千机阁的人早成功了。 苏棠给她两瓶药丸,“里面有一颗假死药丸,还有一些常人难以察觉的香粉,只要日夜吸入,三日之后,再喝上一壶烈酒,便可让人醉死梦中,再不会醒来。” 丁音犹豫着,微子敖道,“接下吧,摄政王妃的医术可是常人难及。” 丁音将东西收下。 苏棠看她依依不舍,道,“你们可以说一会儿话。” “多谢……” “没什么可说的了,你回去吧。”微子敖交代丁音,“能做就做,做不成我也不怪你。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被关了这一年多,我已经接受了,你不需要白白搭上你自己的性命。” 他不想私下里跟丁音说什么,以免苏棠起疑。 丁音嘴唇嗫嚅几下,眼里的情绪浓郁的要流出来,微子敖已经转身跟苏棠打招呼了,“我们会吧。” 苏棠看向丁音,丁音只道,“还请王妃在我得手之前,对他好好相待。” “也请丁姑娘务必珍重自 己,你若是死了,微子敖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为了省一口米粮,我就只能送他下去见阎王了。” 苏棠叫清风带上微子敖,驾马而去。 回去的路上,清风悄声道,“沿途多了不少眼线。” “是谁的人?” “看不出来,但他们没有杀意。” “先回城。” 苏棠加快速度,赶在天黑之前,终于回到了鱼城。 鱼城内,谢千絮几人早就在翘首以盼,看她平安回来,才放下心来。 “怎么样?” “她答应了,但能不能成,就不知道了。” 苏棠跟谢千絮说了城外有人盯着的事,谢千絮当晚便调派千机阁的人出去查探了。 晚上,便收到消息,盯着的人,有可能是楚国的人。 “他们会不会打算抓了你,来要挟王爷?” 赵鸢说。 苏棠不确定,但不排除这个想法。 苏棠打算在所住的院子里布上几重机关,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前线传来消息,裴樾那边僵持已久的战局终于改变,裴樾带着一队轻骑,连杀韦旗雷和谢侯,之后,消失在了战场。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狠狠砸在几人脸上。 苏棠咬着苍白的嘴唇,努力镇定着,“怎么会消失?” 第四百五十二章 结果 “王妃别着急,现在还未找到王爷的尸首,说明王爷还没出事。而且王爷福大命大,肯定不会有事的。” “地图拿来。” 苏棠忍住眼眶的酸涩,立即叫人拿了地图上来。 在地图上看了一圈,发现了古怪。 裴樾失踪的地方,是一处峡谷。 峡谷地势险峻,可对于野狼部落来说,那就是回到家一样从容自在。 而穿过大峡谷,便可不必渡海,并直接进入楚国。 苏棠摸了摸手腕上的圣明珠,珠子依旧散发着浅浅的温度,裴樾一定没出事。 “王爷失踪的消息可曾传开?” “并没有,钱将军吩咐,这个消息只能告诉王妃,而且鱼城这边,还要王妃多费心了。” “封锁消息,万不能叫此事传出去。” 苏棠道,“王爷大战告捷,犒赏三军!” 见苏棠定下了心,其他人也莫名像是有了主心骨,镇定下来。 江舟道,“王妃,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平日里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我们等等。”苏棠说,“再等一个月,如果还没有消息,便让钱将军和丁将军撤回来。” 如果裴樾一个月后还没回来,那京城那边,即便是有束丞相,恐怕也要压制不住的乱了。 “你们都下去吧,棠儿该休息了。” 赵鸢说。 众人纷纷退下。 人一走,苏棠便跌坐在了椅子上,轻轻合上了眼,安慰自己,裴樾一定没事的,她要冷静下来,不能自己乱了阵脚,叫人钻了空子。 “棠儿,要不然你歇歇吧,这些事千絮可以代你管一管。” “我知道。” 苏棠说,“所以这里的事,我会交给千絮,表姐,接下来,我需要你假扮成我,在这里住一阵子。” “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一趟十八城。” 她要亲自去盯着收集米粮,保证即便京城乱起来,也不会影响到这里的粮草供应。 赵鸢想劝,又知道自己劝不动,只能点头,“让清风跟你去。” “清风留给你,城外还有楚国那边的人,我担心他们会对你动手。” “那你……” “王爷的暗卫在暗处跟着我,不会有事的。” 苏棠做事越来越雷厉风行,做下决定,立马就安排好,夜里,便带着暗卫和捆成粽子的微子敖出城了。 连夜出城这种事,苏棠已经熟练。 她已经提前看好了地形,判断了最后可能藏人的地方,然后一一躲开。 躲不开的,直接拿着药粉不要钱的洒过去。 最终,没有一个楚国人敢冒头,毕竟上次拉到虚脱的场景依旧记忆犹新。 就这样,苏棠只花了一天 时间,就赶到了十八城。 穿过织女城,就是十八城之首,也是陆无忧目前驻扎之地——悦城。 “姐姐!” 苏棠刚到陆无忧的别院,苏念溪就风似的跑了过来。 苏棠见苏念溪都晒黑了不少,揉揉她的头,“这阵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 苏念溪不再像以前一扬低着头含着胸,厚厚的刘海也梳了上去,整个人明朗又干净。 她亮晶晶的看着苏棠,“能为姐姐办事,念溪很高兴。” “那接下来,可能要再辛苦你一阵了。” “姐姐只管吩咐。” 苏念溪眼睛更亮,能帮上苏棠,就是她所有的幸福来源! 苏棠心头一软,道,“我需要你亲自出去,收购各地的粮食,规矩依旧跟以前一样,以成米为主,尽量避免本地粮草价格因为你的收购而上涨,动作要快。” 苏念溪一句也不问,“我知道了,我今晚就出发!” 苏棠抱了抱她,苏念溪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陆无忧也在这时赶了回来,他身上还有急忙赶来的灰尘,进了门,才想起拍打干净。 “小姐,我刚清点了药材过来。”陆无忧手,“药材的收购很顺利,小姐无需为此操心。” “很好。不过陆无忧,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去办。” “王妃尽 管吩咐。” “‘神将现世,侵略滥杀者,必遭神罚’这句话,我要迅速在戎狄和楚国的军营之中散播开。” 苏棠问他,“你可有办法?” 陆无忧正为难,苏棠交给他一个黑色的小坠子。 “这是——!” “是献王殿下的信物。”苏棠道,“我今日交给你,这个消息,务必在明天太阳落山之前散播出去。” 明日,就是她跟丁音约好的三日之期了。 陆无忧脸色一肃,收下小坠子,立即出发去办。 苏念溪原本还想多黏着苏棠一会儿,见陆无忧走了,也站起身,“我也即刻去办事。” 她不能让陆无忧比她更有价值,她才是姐姐最好的帮手! 苏棠看穿她的心思,忍不住一笑,“念溪,谢谢你。” 苏念溪脸颊通红,才飞快跑了。 苏棠又叫来了其他人,一一把话吩咐下去,之后去了仓库,开始查漏补缺。 忙碌起来,时间过得飞快。 眨眼,三日之期已到。 苏棠放下手头的事,带着洗刷干净换上干净衣裳的微子敖,一起上了悦城的紫藤斋,给他点了一桌好菜,还上了一壶好酒。 微子敖被苏棠都饿瘦了,看到眼前琳琅满目的菜,只觉得香气好像一支大钩子,在他胃里不停的勾动。 “别急,等丁音 来了,你就能吃了。” “她要是不来呢?” “你也也可以吃。”苏棠说。 微子敖刚高兴的拿起筷子,苏棠补充,“就当断头饭了。” 微子敖:……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等待的时间漫长,尤其是饥肠辘辘,而眼前摆着美味佳肴却不能享用的时候。 苏棠见他目光只在饭菜上,丝毫不担心丁音,突然就明白,他永远也不可能因为感动,而将其当成爱情。 他对丁音,没有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 快到三更,悦城已经陷入一片黑暗。 紫藤斋的小二关上大门,一只沾血的手抵住了门,“我要见摄政王妃。” “您是丁姑娘?” 小二问。 丁音没想到这紫藤斋的小二都能这样从容,心道淮南王果然是娶了个了不得的女人,“是。” 小二拉开门,这才发现,丁音不止一只手带血,她的腹部还被捅了两刀,鲜血早已把她的长裙染成了鲜艳的血红色。 “成了?” 苏棠从楼梯下来。 然而丁音却期待的朝她身后看去。 苏棠,“微子敖在里面吃饭,他饿了。” “那他先吃,不必惊扰他。”丁音说完,看向苏棠,深邃的眼眸飞扬,有着异样美丽的神采,“我不止杀了戎狄王,买一赠一,给了你一个惊喜。” 第四百五十三章 撤兵 苏棠领着她往二楼走去,丁音的伤势严重到了根本不能走路的地步,苏棠便把微子敖叫出来扶她。 到了雅间,苏棠叫微子敖去隔壁等候,才叫了人来给丁音处理伤口。 “不用治了,三皇子刺我这两刀,我必是活不成了。” “你不是还凭着意志力,一路到我这儿来了么,既是见了我,就没有活不成一说。” 苏棠拿出一颗续命丸,放到她嘴里,也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来,“所以,你要送我的惊喜,是三王子。” 戎狄的三王子,可是戎狄王再次挑选出来的继承人。 继承人和戎狄王相继出事,戎狄必定大乱。 “是。” 丁音回忆起三王子,脸上只有薄薄的厌恶之色,“我对戎狄王动手时,他恰好来营帐找我,我便顺手连他一起杀了。” 苏棠知道,戎狄这样的蛮夷小族,素来具有父死,子继父妻的传统,也难怪丁音丝毫不留恋戎狄王妃的位置。 处理伤口的过程很疼,需要用高度酒擦一遍,再上药,但丁音除了咬着发白的嘴唇以外,连哼都没哼一声。 苏棠见她精神不济,从房间出来,找到微子敖。 “去跟丁音说话,让她活下来。” “她的任务不是完成了 么?”微子敖说,“按照你们的约定,也该放我离开了吧,摄政王妃一诺千金,总不会毁约吧。” 真是无情的男人。 苏棠,“丁音如果死了,你也别想活。本妃一诺千金不假,但本妃放了你后,一样可以杀了你,你要与本妃作对吗?” 微子敖再一次领会到,什么叫最毒妇人心。 “你狠。” “承让。” 苏棠把他推到丁音屋子里。 丁音见他来,精神果然好了些,死气沉沉的眼里也有了生机,知道喊疼了。 苏棠让人照看这里,连夜安排人,去打听戎狄的虚实了。 一夜过去。 戎狄大乱。 不止因为戎狄王和三王子的暴毙,还因为昨天开始散播的流言,说戎狄触怒了神明。 这些蛮夷小族,都有自己信奉的神明,加上剩下几个皇子们开始夺丨权而自相残杀,这流言反倒成了他们利用的武器,一时间,流言以飞快的速度散播了出去,直接动摇了大楚和乌孙的军心。 两国的战争,也因为楚国士兵的胆怯,而不得不暂时休止。 休止的这个空隙,苏念溪那边,粮草源源不断的往边境输入。 苏棠一边安置难民在十八城落脚,一边打探裴樾的消息。 终于,在 半个月之后,有了他的消息。 但这个消息,是楚临亲自登门送来的。 早上,院门被敲响时,苏棠不论如何也没想到殴,楚临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过来。 “你放心,只有我一个人。” 楚临说。 苏棠朝暗卫询问,暗卫点头。 苏棠,“太子殿下来,是有何时?” “说起来,你也应当与小云宴一样,唤我一声表哥。” 楚临轻笑,“表哥来见弟妹,自然是有好礼相送,你不是一直在查裴樾的去向吗?我可以告诉你。” 苏棠忍住把他关门外的冲动,将他请进小院。 气候已经入冬,昨儿下了飘飘洒洒一场小雪,覆盖在院子里那两株梅花树上,梅花悄然绽放几朵,傲霜斗雪。 苏棠便请楚临在梅树旁的凉亭坐下,沏了一壶茶。 “太子请言。” 苏棠催促品茶的楚临。 楚临无奈的笑,“我远道而来,待我喝一杯茶再说也不迟吧。” “现在战事吃紧,我这儿的茶叶也不多。” 要说赶紧说,不说赶紧走,别浪费我茶叶。 楚临看出她的心思,垂眸低低笑,笑着笑着,就变成了朗声大笑,他说,“苏棠,好多年,没有人跟孤说过真心话了,自从孤亲眼看着父皇, 杀死母妃开始。” 苏棠八卦的耳朵动了动,但她要听的不是这个啊! 楚临看出她所想,安慰,“别急,云宴没事,现在大约跟我父皇坐在一处,也似这般烹茶赏雪。” “楚皇果然没死!” “孤都没死,何况他呢?” 楚临说,“你以为那位莫大师,是孤的人吗?” 难道不是? 苏棠不明白。 楚临,“那你就听孤慢慢的说。” 楚临声音醇厚,看似含着笑,却透着股悲凉,一句一句,仿佛在说其他人的故事一般,说了楚皇的手段与这么多年的谋划。 “其实除了十八岁,孤只身去北境找你母亲,挑唆百里药暗害云宴母妃那一件事,孤伺候所有的行动,都是父皇安排的。” 楚临说。 苏棠:并不是太相信呢。 楚皇智多近妖,楚临也不差,父子两既有楚临母妃之仇横亘其中,楚临又岂会甘心乖乖当一颗棋子? 但楚临只是笑了笑,不再多言。 “王爷去找楚皇,是他自己找到的,还是楚皇一步步将他骗去的?” “你也聪明,你觉得呢?” “我觉得……” 苏棠话未说完,楚临便觉得有些头晕。 他诧异的看了下苏棠,苏棠也清澈看着他,“我觉得, 是王爷自己找过去的,所以太子殿下你才会冒着危险,只身来见我,想以我作为把柄,要挟王爷。” “可惜被你发现了。” 楚临轻叹一声,认命的晕了过去,他甚至想不起来,苏棠的迷丨药洒在哪儿。 他当然想不起来,因为苏棠这不大的小院子里,到处都被她装了小机关,放了药粉。 “王妃,怎么处置?” “捆起来,严加看守,找到他的人,拿他的命换王爷的位置。” 苏棠道。 暗卫立即把人提了下去。 搜查的过程持续了三天。 三天之中,裴樾的消息始终没有传来,让她不安,直到北海关传来消息,说大楚忽然撤兵了。 忽然撤兵,是个好兆头,但也不能完全放下心了。 直到有一天傍晚,苏棠的院门被人敲响。 谁呀学着不好扰人清梦! 苏棠一肚子火的拉开院门,一个高大的身影便倒在了她身上,“娇娇。” 说完,人便晕了过去。 苏棠立马检查了他身上,发现并无严重外伤,只是手心被缰绳磨出了血泡,风尘仆仆,不知是赶了多久的路才赶回来的。 苏棠又替他把了脉,居然是郁结于心。 难道楚皇又说了什么令人难以接受的秘密? 第四百五十四章 交换 裴樾这一昏迷,就昏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时,正好是次日清晨。 他回想起跟楚皇那一番对话,眼神阴郁下去,却发现手边的柔丨软,侧首,才发现苏棠趴在他床边睡着了。 裴樾眼里的阴郁顿时散去。 他起身,将人小心翼翼抱起来,想放到穿上,苏棠却忽然惊醒,抱住了他的脖子。 “王爷,别走了。” 苏棠刚醒,声音还带着独特的绵软喑哑。 裴樾看到自己已经洗漱后重新换上的中衣,一向自律的他,也生出惫懒的心思,顺着苏棠的力道,揽着她滚落在了床上。 “娇娇。” “嗯?” “这一次,楚皇真的死了。” 回忆起见到楚皇的场景,裴樾的心冷了下去。 从楚国派人散播流言和假面的人消息开始,他就一直在反向追踪楚皇的位置,终于在杀了韦旗雷二人后,得到了消息,他顾不上跟钱程锦他们交代什么,便带着一支轻骑,穿过峡谷,去找楚皇。 也终于在一处峡谷内的世外桃林,找到了楚皇。 楚皇不再身着龙袍,而是一身白衣,在桃林下锄田种花,对他的到来便也并不意外。 “云宴,你看看这里,是你母后曾经最期盼的地方,她希望能够避开所 有的斗争,与三五知己好友结伴,每日锄田种花,春播种,夏采鲜花,求收果实,冬酿桃花酒。” 楚皇将锄头交给下人,“云宴,过来坐坐吧,桃花酒我已经酿好了。” 裴樾没有走过去,只是拔出斩风剑。 “为何?” 裴樾问他。 楚皇停下脚步,看着满谷的桃花,“你也有深爱之人,难道不懂我吗?” 楚皇认真的说,“因为我也深爱你的母后,所以我也会爱屋及乌,现在我所做的一切,就像是一块磨刀石,将你磨砺得锋利,你难道不能体会到我的用心吗?” 裴樾冷冷看着他。 “你可曾问过我一句,需不需要你的磨刀石。” “你可曾问过我母后一句,需不需要你的深情。” 楚皇似听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平静的脸上青筋抽丨动,“云宴,我是为了你好。” “本王不需要。” 裴樾如猎豹一般迅疾杀去,楚皇身边立即跳出暗卫。 平静安宁的桃花谷,瞬间被血腥染满。 “王爷?” 苏棠的声音,拉回了裴樾的回忆。 裴樾道,“楚国如今撤兵,大晋要趁势追击。” “嗯,我抓了楚临。” 苏棠说,“可以拿他逼楚国退兵。” 裴樾拥紧她,就好像拥 着唯一可以令他空虚的心脏填满的东西。 用过午膳,两人才一起去找了楚临。 楚临端坐在关他的房间,见二人一起过来,抬手遮了遮眼前的光,微笑,“上次是我这囚禁你,现在我们的角色居然完全调换了。” 这话是冲着苏棠说的。 苏棠看着还在蠢蠢欲动挑拨她和裴樾的楚临,知道他肯定还没死心,跟裴樾道,“王爷,要不然我先离开,你们慢慢聊?” 楚临也是害死先皇后的元凶之一,裴樾不能杀他,打他一顿出出气还是可以的。 裴樾,“不用,将他押出去吧。” “云宴还跟小时候一样,是做不出与人打架这样幼稚的事……” “啪——!” 苏棠一巴掌扇在了他保养良好的脸上,“王爷做不出来,但我可以,楚太子,你关我两次,我打你几个巴掌,很公平吧。” 楚临顶着个五指印,依旧优雅得体,“看来你是不想听我说话,那便罢了。” 裴樾叫人将他押走了。 至于押去哪儿,楚临心里有数,这也是为何他敢孤身前来的原因,裴樾要拿他去交换楚国退兵。 离开小院前,楚临道,“云宴,你还是太心软了,若是杀了孤,你击退楚国大军也是迟早之事 ,只不过牺牲一些百姓和将士罢了,可你却偏偏要放了孤这个杀母仇人。” 裴樾双眼幽深,令人看不出喜怒。 楚临被带走。 “我们回北海关。” 裴樾淡声道。 十八城的事,苏棠重新交给陆无忧,跟裴樾一道,以摄政王妃之仪,回了北海关。 钱程锦和丁汝也在返回的路上。 北海关内,由臧亮把持。 苏棠和裴樾的车架才到城下,臧亮便亲自开了城门相迎接。 见到臧亮第一件事,苏棠便问丁大海。 “丁大海被厌娘救了。” “厌娘?” “是。”臧亮驾着马,跟在苏棠的马车边,把她离开后的事一一说了。 原来苏棠走后,连英菡为了活下去,不得已跟臧亮联手,骗了假的‘丁大海’,也得知了真的丁大海在那天早上被连英菡骗出城后,就被连英菡打伤逃入了一片深山。 本以为丁大海是必死无疑,恰好隆多去了鱼城,厌娘也准备去鱼城,就在路上,遇到了奄奄一息的丁大海。 “那连英菡呢?” “楚太子被抓的消息送来,我们便杀了假的丁大海,连英菡不敢跑,被末将软禁起来,不过她一直喊着要见丁将军,我还没把这事告诉他。” “等局势稳定下 来再告诉他吧。” 苏棠说。 臧亮也是这个意思。 入了城后,裴樾先回了军营。 苏棠则回别院。 别院里,阿圆早在这儿等着她了。 “小姐!” “楚小姐这是哭什么。”苏棠打趣她。 阿圆被她一声‘楚小姐’弄得羞红了脸,又听苏棠说,“战事很快就要结束了,等回京,就办了你和清风的婚事吧。” 阿圆脸更红。 “小姐饿了吧,我准备了饭菜。” 苏棠原本打算先去安排事情,但看着阿圆这期待的小表情,还是决定去吃饭。 地三鲜、锅包肉、少不了的老母鸡炖汤还有新送来的鹿肉,就着软和的面饼吃下去,香的苏棠连连感慨,“阿圆手艺天下第一!” 阿圆高兴地不得了。 苏棠吃饱喝足,回去洗漱一番,换了身轻便的衣裳,才坐在书案前,开始安排善后的事。 一直忙道深夜,裴樾回来,她急着站起来,才发现腰疼得不行。 “何必这样急。” 裴樾替她按着腰,慢慢揉着,“楚国已经同意交换楚临,明日会送楚临到乌孙边境的海上,让他乘船离开。” 苏棠对上他乌深的眼眸,知道,明日就是楚临的死期。 不过裴樾替她揉腰的手,怎么越来越热啦! 第四百五十五章 解脱 这一热,便热到了红罗帐里。 红罗帐暖。 裴樾顾及着苏棠的腰疼,没有像以前一样毫无节制,可苏棠的手却累坏了,最后嗔骂一回,裴樾才揽着她沉沉睡去。 不知是不是两颗圣明珠相遇的原因,这一晚,苏棠又一次进入了那个满是浓雾的梦。 而梦里,她隐约看到了一个颀长的人影,人影孤独的站在月光下,眼睛的位置系了一条黑色的丝带。 那是…… “娇娇,是你吗?” 他看向苏棠的方向,声音微颤,“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吗?” 苏棠想回答,耳旁好似吹过一阵风,她便醒了过来。 “娇娇,怎么哭了,做噩梦了吗?” 裴樾问她。 苏棠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胸口闷堵的慌,特别、特别的想哭,她也干脆抱着裴樾大哭一场,哭得裴樾都要承诺往后再不折腾她了,她却自己止住了哭声,跟裴樾说,“王爷,这个珠子,能不能借我几日。” 裴樾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一定要吗?” 苏棠看着眼前的人,他眼里含着醋意。 “王爷,你是不是知道……” “王爷,时辰快到了,您和王妃起了吗?” “起了。” 裴樾说完,叫了侍女前来服侍苏棠。 苏棠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裴樾 肯定也知晓了些许前世之事,或许知道的还不完全,但他莫名其妙的,吃起了前世自己的醋。 苏棠扶额。 换好衣裳出来,车马已经备好。 马车上,苏棠问裴樾,“今天来的,会是楚皇吗?” “不会。” 裴樾淡淡说,“他死了。” 又死一次? “这次真的死了。” 头都被他砍下来了,但为了不吓到苏棠,所以他没有把头提回来。 只是想到楚皇死时,都在笑着,仿佛终于把他磨砺成才的样子,让裴樾恶心。 所以他找了个狼窝,把他的头扔了进去。 等狼啃吃干净,就该拿他头盖骨当球踢了。 马车一路穿过风沙,终于在下午,到达了约定签订停战协议的地点。 来签协议的人,苏棠见过,是楚国朝中的老臣。 协议签订的过程很顺利。 楚国兵败如山倒,就算楚国不签,他们也会选择投降,否则怕大晋趁势,直接吞并了大楚,如今有用太子楚临交换,也算给了大楚一个台阶。 签好协议,裴樾放人。 楚临上船之前,看向裴樾,“云宴,我父皇对你的磨砺尚未结束,或者说,你即便杀了他也没用,没有他,他留下来的人,也会不断的用他制定的方法来磨砺你。” “那本王便将余党 绞杀干净。” “曾经孤也是这样想的。” 楚临说完,目光往苏棠身上落了落,“而你何其有幸,能遇上陪你一起在泥淖里挣扎的人。” 不似他,幼年目睹母妃被父皇杀死,长大被父皇当成磨砺他人的石子,还要做最尖锐的那一颗,所以裴樾受过的所有苦,他也双倍的承受过。 可他不似裴樾幸运,能挣扎得出来。 “太子殿下,卖惨,也要洗不干净你算计我娘,害死先皇后,将我们当成棋子随意玩弄的罪孽。” 苏棠冷冷说。 楚临笑了笑,回身上船。 海风鼓起船帆,船只很快远去。 裴樾,“拿弓箭来。” “是!” 一旁,松明拿来一把弓箭。 裴樾搭弓拉弦,望着那渐渐远去的人影,在船只越过大晋地界之时,一箭射出。 噗呲——! 楚临只觉得眼前一花,人仰面倒了下去。 “太子,太子!” 周围传来呼声。 楚临只看得到他们嘴巴在动,却一个字也听不到耳朵里。 仰面倒下的好处,就是可以看到天空。 那么碧蓝如洗的天空,漂浮着棉花似的一两朵薄薄的云,冬日的阳光稀薄,落在脸上却有浅浅的温热。 那一刻,楚临心里崩了二十年的弦,终于断了。 母妃死的那年, 他才八岁。 还不懂生和死,只知道总是搂着他,教他读书,趁着父皇不在悄悄带他去骑马、去吃点心,会温柔的给他擦汗,会在他受训后给他擦眼泪的女人,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做这些事了。 他开始学会把眼泪咽下去,开始学会父皇的那套虚伪。 他无数次的想,都是因为楚玉,那个温柔美丽的姑姑,要不是父皇那么执着于她,怎么会因为母后仅仅只是说了几句嫉妒的话,父皇就那么狠心杀了她? 所以他年少轻狂,翅膀刚硬,就迫不及待,算计杀了楚玉。 他要父皇后悔! 可楚玉死后,他才发现,父皇不会后悔,他是个偏执的疯子,楚玉死了,楚玉还有个儿子。 在父皇心里,那是楚玉和他的儿子,而他疼儿子的方式,就是不断的磨砺他,要把他塑造成最出色的样子。 呵,疯子。 可怜裴樾,可自己也没有选择了,他不想死,就只能当父皇手里的刀,替他去做那些肮脏的事。 然后,父皇再把裴樾受的苦的恨,都发泄在了自己身上。 好累。 死了也好。 楚临只盯着天上那一片悠悠白云,心想,来世不要叫我做人了,就叫我做那一片云吧。 楚临,死。 楚国人明知是裴樾放箭,可他们 已经不敢再回头。 裴樾杀人如麻,他们回头,只是死路一条。 那再起战事呢? 也不可能了,因为他们回过,才发现,公主楚息珠,已经取代皇子楚朗,政变篡位,成了女帝了。 两国之战,就在一场大雪纷飞的日子里,结束了。 而乌孙国弱,大臣自愿归降,并入了大晋,交出了韦旗雷的一干同党,自此,再无乌孙。 别院。 前头在办庆功宴,苏棠觉得格外的困,便先退下来了。 回到后院,才发现院子门口有一道瘦长的人影在徘徊。 苏棠脚步一顿,“羡儿?” “姐姐!” 苏羡喑哑着嗓子就扑了过来,想抱住苏棠,又想到自己已经长大了,一时间手足无措。 苏棠哽咽着笑起来,“扭捏什么,不论多大,你都是我弟弟!” 苏羡终于抱住她孩子似的呜呜大哭起来。 “怎么还跟孩子似的。” “可不就是个孩子么。” 苏毅也从后面走来,还有赵阳平一家三口。 阿圆从院子里出来,“王妃,已经备好了小酒小菜,里面说话吧。” “好。” 苏棠也不觉得困乏了,跟几人钻进暖阁。 阿圆温好了酒,苏棠本打算喝一点,但平日里觉得香醇的酒,这会儿竟没胃口,便叫人换了热水来。 第四百五十六章 回京 一家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几年,多少的磨难,大浪淘沙,历尽千帆,他们能齐齐坐在一起,实在太不容易了。 苏羡也黑了。 但他因为几次先锋发现险情,已经从百夫长,提拔成了千夫长,再历练几年,当个少将军也不虚了。 苏毅说起苏羡在军营曾夜夜哭着要找姐姐的糗事,笑得人仰马翻。 酒尽饭饱,一看时间,竟快到三更天,前头的庆功宴早散了。 “那我们也回吧。” 赵阳平说,“总不好今夜让王爷睡外边儿。” 众人哈哈大笑,约定好明天再来,这才散开。 裴樾回来,看到酒不醉人人自醉的苏棠,将她捞在怀里抱着往房间走,“马上便是年关,我们要在年关前赶回京城。” “京城那边不安分吗?” “太上皇集结旧党,打算重颁召令,讨伐楚国。” 裴樾冷笑。 苏棠轻皱眉,太上皇老糊涂了不成,这持续大半年的仗,已经劳民伤财,边境民不聊生,还要继续打,岂非要将万民置于水火? “那我们早些回吧。” 裴樾都说出来了,那京城那边肯定是快扛不住了。 裴樾拥着她,“嗯,两日后动身,这 两天,你跟父亲和舅舅,好好告别吧。” 苏棠心底咯噔一声,爹爹和舅舅他们不回京受赏吗? 次日,裴樾去军营整顿,苏棠只见到虞舅母母女。 “是你爹爹决定的。” 虞舅母拉着她,沿着花园慢慢走,“你爹爹说,羡儿需要历练,现在京城已经全在摄政王的掌握之中,你与他回京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了你,反倒是羡儿,初出茅庐,又刚立了功,你爹怕他守不住性子闹出事来。” 归德侯府、赵家均是立有大功,若是跟着回京,反倒有功高震主之嫌疑,而且苏羡年纪小,万一被人挑唆做下什么恶事,这笔账,肯定也会算在摄政王头上。 苏棠眼眶发红,爹爹和舅舅是不想拖累她。 “而且你也别觉得难过。”虞舅母笑着说,“我们在北境多年,比起富贵温柔的京城,我们更喜欢这里的粗犷豪迈。” “那鸢表姐呢,也留在这儿吗?” “我自然是要带她去一趟京城的。” 虞舅母揶揄的说。 赵鸢脸颊一红,低下了头。 苏棠想着这几天,天天来信问东问西的束修,轻笑,“是,舅母是该去京城,把事儿定下来。” “这几天,你就好 好跟你爹和羡儿聚聚,别多想,他们只是暂时留在这边,等京城那日安定了,还是要回京的。” “好。” …… 这两天,苏棠都没叫裴樾回来睡,而是夜夜跟苏毅父子和赵阳平一家子聚在一起,聊聊过去,聊聊现在,聊聊将来。 眨眼,时间就过完了。 北地还有不少事情没有收尾,谢千絮留下来处理,并继续寻找失踪的谢千机。 四位将军中,只有隆多和丁大海决定入京。 丁汝要留下来照顾丁音,并为了丁音能少些麻烦,决定辞官告老还乡了。 而钱程锦…… “棠儿,要不你还是把钱程锦也带去京城吧,把丁将军留下,我看他为人稳重,一定能处理好这里的事。” 谢千絮跑来说。 苏棠,“钱将军也稳重……” “稳重?” 谢千絮露出一个讥笑的表情,“他一天找我打三回架,要不是几次他没下狠手,我都以为他跟我有什么血海深仇。” 苏棠回想起钱程锦的性格,他是个打架狂魔不错,但也不是无缘无故找人打。 相反,他是个知悔改,讲道理的好将领。 那他缠着谢千絮…… 苏棠看着谢千絮,一身白衫,俏生生又英姿 飒爽,懂了。 钱程锦这是想追人家,结果选错了办法。 “我知道怎么让他不找你打架了。” “而且我也不能留下来。”丁大海歉意的说,“我答应了厌娘,要回京给她撑腰,帮她回隆家找场子。” 谢千絮只好妥协。 苏棠看时间不多,赶忙叫人去请了钱程锦。 钱程锦来得倒是快,而且还叫苏棠好生跌了回眼镜。 以前钱程锦成日穿着甲胄,不是在死,就是在找死的边缘,每天都是一身的伤,不修边幅吊儿郎当。 如今却换上了一身墨蓝的锦袍,玉带束腰,金冠束发,胡子刮得干干净净露出俊朗的脸,神采飞扬,好一位俊朗青年。 钱程锦似乎也知道自己外貌不错,有几分嘚瑟。 “王妃,我不必咱们王爷差吧。” “我心里,我家王爷自然是最好的,你别自找羞辱。” 苏棠白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钱程锦眼睛一眯,“我想起来,王妃,你该不会就是当初那个号称悬壶济世的小矮……” “你喜欢阿絮?” “啊、这……”钱程锦的吊儿郎当,立马换成了羞涩,“你怎么知道的。” “那你想不想知道,怎么追求女子?” “ 自然是要多找机会接触接触,让她知道我的好……” “找她天天跟你打架,知道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苏棠震惊的问。 钱程锦从她的表情里,发现了不对劲,“难道不行?” 苏棠摇摇头,还好她有准备,直接把从献王叮嘱要给他带去京城的话本子翻出来厚厚一摞,塞到钱程锦怀里,“回去好好研读。你要想追求阿絮,首先要让她看到你的诚心,而不是一天去找三次茬。” “我不是找茬……” “就是找茬,阿絮要是没被人废过内力毁了筋脉,早跟你杀的你死我活了。” 苏棠谆谆教导道。 钱程锦拿出研读兵书的态度,将书收好,郑重朝苏棠行了礼,“多谢王妃教导。” “不客气。” “也多些王妃救命之恩。” 钱程锦不是糊涂之辈,恩怨他分得清。 苏棠浅浅一笑,朝他摆摆手。 跟边关的人一一告别后,苏棠和裴樾的马车启程,像京城走去。 苏棠在马车上颠簸了会儿,就觉得困倦,可是肚子又格外的饿,便倒在裴樾怀里,他一边看书,苏棠一边吃点心,吃着吃着,人就睡了。 裴樾见她如此异常,眉心轻轻拧起。 第四百五十七章 这次是真的 好在苏棠除了嗜睡以外,没有其他症状,能吃能喝,一路坐着马车也没什么影响。 到京城时,已经是腊月下旬了。 京城依旧熙熙攘攘,人丨流如织,跟广阔的边境,完全是两个模样。 “终于回来了。” 一旁,束修感慨。 苏棠瞧着街边热闹的商贩,看着商量着买布料给孩子裁剪新冬衣的夫妻,跟裴樾道,“战事能够停下,真是太好了。” 裴樾瞧着她略圆润的下巴,轻轻捏了捏,“先回府。” 马车回到摄政王府。 裴樾当初成为摄政王,也没有换府邸,怕苏棠不喜欢,便还是住在原来的靖王府中。 冬杏一早在院子里等候了。 苏棠二人过来,是强忍着泪意,才能哽咽说话,“已经放好了热水,王爷和小姐先沐浴更衣吗?” “你们先叙旧。” 裴樾看出苏棠的心思,独自阔步往内间而去。 冬杏这才跪在苏棠身边,“小姐,您以后出去,还是带着奴婢吧,奴婢听闻您失踪,又阿圆来信,说了边境的事儿,奴婢急也急死了。”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苏棠将人拉起来。 外面又有人来报,说赵大人和施小姐来了。 苏棠知道,定是赵良工和容萤。 冬杏忙擦了 泪,“小姐,您先去,奴婢给您准备您爱吃的点心来。” “好。” 苏棠知道她要去洗把脸,便先一步来了前院。 才来,就见表哥赵良工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女娃娃穿着一身大红的袄裙,短短的头发扎成两个小辫儿,正被赵良工逗得咯咯直笑。 而容萤,穿了条鹅黄色的裙子,配上月牙白的小袄,整个人都变得青春少女,充满了鲜活气。 “棠儿!” 容萤先瞧见她,不等苏棠反应归来,直接扑上来将她抱住了。 赵良工也慢悠悠跟上来,笑呵呵的说,“我都跟你说过,棠儿福大命大,肯定不会有事的,枉你日夜的掉眼泪,现在亲眼看到,可算放心了。” “是我让你们担心了。” 苏棠说。 容萤摇摇头,“你能平安回来就好。” “叫我看看小满满。” 苏棠怕她继续掉眼泪,赶紧转移话题。 谁知小满满怕生,见苏棠伸手,也只是怯怯的缩在赵良工怀里。 苏棠眯眼,既是怕生,怎么不怕赵良工? 容萤跟小满满说了几句,小满满像是明白了,眼前的漂亮姨姨,就是娘亲日夜念叨的亲人,这才露出白白的小牙,朝苏棠咿咿呀呀伸出了手。 苏棠抱住这个小 肉团子。 “当初走的时候,她才出生,如今竟也一岁半了。” “是啊,日子过得很快。” 容萤说。 赵良工看着她,目光柔和的快要化作一汪水。 苏棠心知,之前的劝诫赵良工肯定是当耳旁风了,趁着容萤带小满满下去换尿片,拉着赵良工,“哥,不是说过,叫你别招惹容萤吗?” “你瞧见小满满脖颈的项圈了吗?” 赵良工慢悠悠的问。 苏棠想起方才那个赤金嵌宝的如意项圈,不解。 赵良工解释,“那是我娘给满满打的。除了项圈,还有虎头鞋虎头帽,手圈脚圈,都是赤金嵌宝的,这东西哎,美景也有一套,你知道什么意思吧?” 那就是赵夫人同意了呗! 赵良工有几分嘚瑟。 苏棠更加疑惑了,当初她走时,赵夫人那样生气,怎么忽然又同意了? 赵良工不自在的磕了一下,把他‘为伊消得人憔悴’,从马上跌落而摔伤腰差点命都没了的事儿说了。 “此事之后,不止我娘松了口,美景因为担心我,时常带满满来瞧我,这一瞧二瞧,也瞧上了我。” “你还挺骄傲?” “那是自然,美景多么好的姑娘,她能瞧上我,一定是老天开了眼。” 赵良工抻抻衣裳 ,臭美的样子,让苏棠忍不住砸了一拳头。 这时,容萤也带着小满满从外面回来了。 她那样聪慧,看赵良工跟她眨眼,当然明白他什么都说了。 但她还是担心,苏棠会不同意。 “棠儿,我跟赵大人……” “我原是担心你受欺负。”苏棠无奈的笑说,“既然赵舅母答应了,哪里还有我的事儿?” “你若是不同意,我肯定是不嫁的,而且我这样的身份,原本就会影响赵大人的官声。” 容萤说。 赵良工急了,“怎么会呢,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么,只说当年我外放做官,便与你结为夫妻,只是不曾回京办酒,如今将你接回京城来,正好把这酒席办了。咱们也不请外人,就咱们家中几个人,不必担心什么的。” “况且,你怎么就影响我的官声了,我的官是我清清白白靠才干做上去的,你是我的妻子,若是不能保护好你,那才是我的罪过。” 容萤看着急切称她为‘妻子’的赵良工,又是感动又是羞涩。 苏棠自然是愿意看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了会儿话,知道他们还要去见虞舅母和赵鸢,就让他们先走了。 陆陆续续还有人来拜访,苏棠一律都先推了,只困倦的回到房间 。 这时,裴樾刚好沐浴出来,穿着宽松的袍子,身上都是好闻的带着水汽的香味。 “王爷。” 苏棠懒洋洋的扎到他怀里。 裴樾将她抱起,“困了?” “嗯。” 苏棠打了哈欠。 裴樾将她放到暖榻上,冷不丁的说,“你是不是,有喜了?” 苏棠一愣。 她对‘有喜’两个字都快免疫了,不过她还是下意识的自己探住了自己的脉,当那脉搏跳动起来时,苏棠眼一睁。 不会吧! “娇娇?” “王爷不是还要进宫么,先去吧,我睡会儿。” 苏棠从他怀里滚到榻上,感觉裴樾在她身后看了她一会儿才离开,悄悄松了口气。 “来人,去请府医来。” 府医赶来的速度很快,眨眼便到了。 诊脉之后,满面红光的跪在地上,说了一声,“恭喜王妃,您已经有快三个月的身孕了。” 苏棠好似被闪电劈中,愣愣的赏了府医,才倒在榻上。 她的肚子里,真的有一个属于她和裴樾的小生命了? 困倦再次袭来。 苏棠干脆闭上眼,任由自己睡了过去。 这次一入梦,她发现自己眼前,就是一张用黑色丝带蒙住眼睛的、裴樾的脸。 他脸颊消瘦,颤抖着问,“你又来看我了吗?” 第四百五十八章 心机 苏棠想开口,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也触碰不到他。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希望,到失望,最后一个人孤单的坐在宽大的藤椅里,陷入黑暗。 “王爷!” 苏棠终于喊出声,却发现已经醒了过来。 窗外一片漆黑,房间里几盏油灯幽幽烧着,而裴樾,就坐在她床边,正一手看书,一边守着她。 “做噩梦了?” “不是噩梦。”梦到前世的他,怎么能算噩梦呢。 裴樾将她拥在怀里,下巴轻轻在她脖颈边蹭了蹭,“娇娇,我们要有孩子了。” 他的语气,格外的柔丨软,好像怕吓到了腹中胎儿一般。 苏棠失笑,“王爷很喜欢小孩儿吗?” “是喜欢我跟你的孩子。” 裴樾说,“从出生到现在,我好像从没有什么独属于我的东西,如今有了你,又有了融有你我血脉的孩子。”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紧紧的把他和娇娇联系在了一起,在他们身上,都烙下了彼此的印记。 苏棠听出他语气里掩藏的脆弱,抱住他的腰。 “我也喜欢我们的孩子。” 苏棠轻轻在他下巴蹭了蹭,肚子就在这时,不合时宜的咕噜噜响了起来。 苏棠强忍着尴尬, “你孩子说她饿了。” 裴樾含着笑,看着烛光下愈发明媚的她,轻轻在她唇瓣吻了一下,叫人送了饭菜过来。 饭菜都是阿圆特意做的。 全都是苏棠喜欢的菜色,红烧排骨,紫苏土豆,还有鲜香入味不油腻的盐焗鸡,配上粒粒分明的米饭,苏棠不知不觉就吃了两碗。 还要去盛第三碗,被冬杏劝住。 “小姐,天色已晚,不宜多吃,您忍一忍,明儿天亮了,再叫阿圆给您做好吃的。” 苏棠还没答应,冬杏已经麻溜的把东西收走了。 苏棠望菜兴叹。 裴樾仔细的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洗干净。 “王爷忙吧,我出去散散步,消消食。” “本王陪你。” “不用。”苏棠知道他看不到她不放心,道,“我就在院子里,王爷开窗就能瞧见。” 裴樾只得答应。 谁知这书看了一半,就发现苏棠蹲在廊下,窸窸窣窣的不知在干什么。 走出来一瞧,她居然在偷偷吃院子里果树结的野果子。 那果子酸得人腮帮子都要化掉,她竟吃得眼都不眨一下。 见裴樾来了,还抓了一把……似乎嫌一把太多,又抠抠索索的藏回去几个,问裴樾,“王爷也尝尝?这果子我认得,没毒 。” 裴樾瞧着她嫩生生的手心,就躺着一颗其貌不扬的小果子,都要气笑了。 “你爱吃酸的,明儿叫府里去给你买就是了,怎么这么馋。” “我也没馋,就是见树上长了不的少,不吃怪浪费的。” 苏棠理直气壮的解释。 裴樾无奈,只好将人打横抱了进来,按在软榻上,翻出一本‘孕期注意事项’跟她一条一条的读。 苏棠倚在他怀里,“王爷哪儿来的这个?” “你我都无母亲,这样的事,本王自然要早些备下。” 成婚时,裴樾就遣人去准备相关的东西,并且熟读了。 苏棠心头一热,眼泪就跟着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裴樾手忙脚乱的哄着,亲着,要把她的泪都亲完,谁知气氛刚刚灼热起来,苏棠已经呼呼大睡了。 裴樾看着睡得香甜,洗漱都顾不上的苏棠,轻轻合眼,将体内的燥热压下去,叫了人进来帮她洗漱。 因为苏棠的不适应,裴樾谢客三天。 还是苏棠觉得,总闭门不见人,会影响裴樾,才强行叫人打开了门。 门一开,京城里的夫人小姐们便齐刷刷上门了。 苏棠打起精神应付了一天。 第二天、第三天……终于把京城的人见了个大半。 百 无聊赖。 直到这天,府上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李墨香,原来那个跟束修定亲,结果被束修退婚,又在琳琅阁摔坏了西洋钟的那位李家小姐。 这次李墨香过来,已经挽起了妇人发髻。 李墨香勉强扯起一个笑,“由家里做主,将我嫁给了兵部侍郎的小儿子。” 兵部侍郎也是朝廷大员,但他家中的小儿子天生有疾,体弱多病,大夫曾说他活不过三十岁。 “不过夫君是谦谦君子,待我也好,我倒不觉得可惜。” 李墨香温婉的说。 跟以前狭隘跋扈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苏棠与她在暖阁坐下,暖阁里的热气,又熏得苏棠昏昏欲睡,却听李墨香说,“这次来,是前阵儿我回娘家,听到了一个消息,不知道真假,我也犹豫了几天,是夫君劝我说,王爷和王妃都非常人,一点蛛丝马迹,或许都能有大用处,我这才来了。” “什么消息?” “庸王秘密回京了,背后还带了一批人,听说很厉害,这次他们是冲着太上皇来的。” 李墨香不懂局势,但生在李家,不是一点也不懂,“若是太上皇与庸王联手,李家肯定也会卷进去,届时,还请王妃看在臣妇今日告 密的份上,能饶过臣妇和夫君。” 苏棠精神起来,“还有更多的消息吗?” “庸王入京后,不会立即怜惜李家,他们有特殊的通信方式,但我那时怕被发现没敢多听。” 李墨香歉疚的说。 为了能帮上忙,她攥紧衣裳,努力的回回忆着之前的细节,终于,叫她想起一个,“我还听到他们商议,要提前清扫临河的别院,不能叫里面种梅花。” 梅花这一点苏棠知道,听舅舅说,他当时去拦截庸王和乌孙汇合,就是在一片梅林中设了计,放了大火,烧毁了庸王的脸,庸王肯定不想再看梅花。 那么只要提前排查,沿河、没有梅花的别院,就能锁定庸王了。 但,李墨香的话,可信么? 这厢。 李墨香告辞,回到马车上,马车上坐着一个病弱公子。 “墨香,王妃信了吗?” “不知道。” “没关系,不论她信不信,我们都已经告诉她了,走吧,回家。” 马车远去。 清风看了眼马车,回屋复述了他们的话。 苏棠,“不论如何,先叫人盯住,庸王和李家贼心不死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知道了。” “对了,这个给你。” 苏棠忽然递出一只匣子给清风。 第四百五十九章 敲打 清风不解,接过匣子,打开一开,里面除了他那厚厚的卖身契以外,还有一沓银票跟几张房契和地契。 “这是……” “马上都要过年了,你还不去跟阿圆提亲,要她等你等到什么时候?” 苏棠笑说,“而且你如今既是野狼部落的少主了,也该自立门户,这些银钱你先用着,若是不够,再去找冬杏支取。” 清风看着这些东西,光是银票,这厚度恐怕至少是五万两起步。 加上房契地契,就是京城普通的六品官员,家私都不会有他丰厚。 “小姐……” “别推辞了,当初早跟你们说好了的,忠心替我办事,我自不会亏待你们,你总不能叫我食言吧。” 苏棠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清风怕扰她睡觉,只好先退下。 出来时,正好碰上来送汤的阿圆。 “你怎么傻愣愣的?”阿圆说完,圆圆的脸又露出笑,“你一直都是这么傻愣愣的。” 说完,端着汤进屋了。 清风瞧了瞧自己带额匣子,又瞧了瞧阿圆的背影,心道,他的确要早些去楚家提亲了,省得阿圆嫌弃他傻,又瞧上了京城其他公子。 苏棠最近的口味十分多样。 前一晚还在吃酸溜溜的梅子,今儿就要在汤里加辣椒粉,要不是有裴樾拿着一本‘注意手册’管束着她,阿圆都怕苏棠会整出更奇怪的吃食来。 一眨眼,便 到了年关。 这天下午,苏棠要跟裴樾一起进宫,给太上皇请安。 更衣时,裴樾道,“娇娇,你还是留在府中吧。” “可我想去,成日在府里,我都闷坏了。” 苏棠撒娇。 她若不去,朝中那帮不认同裴樾的老臣,还不得借机找他的麻烦? 再说了,宫里现在就剩下太上皇一个光杆司令,她也不怕,而且,有些话,她也想当面去问一问这太上皇! 裴樾瞧着打着小算盘的她,捏捏她的脸,带着她往宫中而去。 昨夜一场大雪,将琉璃瓦覆盖,只剩下朱红色的墙。 今天倒是难得出了太阳,遥遥挂着,为银装素裹的皇城,渡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是摄政王妃,太后娘娘请您到御花园叙话。” 才下马车,就有太监过来。 如今的太后,是小皇弟的养母、也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肖嫔。 肖嫔只有一个弟弟,如今已经成了禁卫军大统领的肖鹰。 默默无闻,且没有娘家支持的肖嫔,摇身一变,成为了后宫最尊贵的女人,听闻当时不少宫妃都嫉妒的吐了血。 “你先过去,本王随后就来。” 裴樾道。 裴樾都答应,那就说明,这个肖嫔是没有任何的威胁的自己人了。 宫里人多眼杂,但苏棠去见肖太后的这条路,却宽敞宁静,应该是肖太后提前留出的路。 一路进了御花园, 苏棠就看到了那个低调到、即便穿上太后华服,也依旧不起眼的女子。 “给太后娘娘请安。” “王妃请起。” 肖太后让她坐下,屏退了下人,“早就想见王妃,得知王妃有孕,身子不适,这才等到了今天。” “太后娘娘客气了。” “应该的,毕竟哀家和皇上能有今天,多亏了摄政王。” 肖太后给苏棠泡了茶,并且先喝了自己的那一杯,证明茶水没有问题。 苏棠总觉得肖太后今日的目的,不止是来请她喝茶。 “皇上最近身体怎么样?” “不太好。” 肖太后镇定的脸上,终于露出丝慈母的忧心,“太上皇日日要教导皇上为君之道,很晚才肯放他回来,皇上年幼,有些熬不住。” 教导为君之道? 恐怕是威逼利诱,让小皇弟跟他站在一派对付裴樾罢了。 “年关到了,皇上一定很思念已故生母和列祖列宗,太后何不带皇上去皇陵祭拜一番,也好全了皇上的孝心。” “只有太上皇,他身体不好,未免吹风受寒,自然还是留在宫里的好吗,只是辛苦太后和皇上了。” 苏棠道。 肖太后立马明白苏棠的意思,带着小皇弟出去躲一阵子也好。 肖太后脸上露出笑意,“王妃说的是。” 两人正说着,这时,一个疯疯癫癫的身影忽然跑了过来。 苏棠坐着没动,余光看 向肖太后。 瞥见肖太后眼中那一丝不忍,眼睛微微眯起,人是她放过来的。 “苏棠,你帮我,帮帮我啊,救救我和我的孩子,我才是太后,我才应该是太后啊!” 来人大喊。 但在她扑倒苏棠身上之前,被宫人给拉住了。 苏棠认出她来,是曾经的皇后娘娘。 “还不把韦太妃带走?”肖太后吩咐。 “韦太妃?” 苏棠问,难道太上皇到底还是废后了么。 肖太后叹息,“太上皇没废后,但王爷说,她德行有亏,不堪为后,宫里便只称她为韦太妃。” 苏棠嘴角微微勾起,“如此说来,倒是王爷干涉后宫了。” 肖太后小心看向苏棠,“哀家并非这个意思,摄政王于社稷江山都有大功,他的决定都是正确的,而且王爷心慈,还留了韦太妃的儿子一命。” 这话越说,指向越明显。 肖太后是想暗示苏棠,让苏棠提醒裴樾,解决了韦太妃母子么。 但韦太妃,未免也太不了解苏棠了。 “王爷的确心善,本妃如今怀有身孕,也不忍杀生,韦太妃既然精神状态不好,太后便多叫几个人看着她吧,省得下次她又跑出来了。” 苏棠淡淡道,“太妃们居住的地方,我记得,离这儿好似挺远的。” 肖太后没想到居然会碰壁,微微蹙眉。 正好大臣们陆续进宫,宫人来提醒肖太后该 过去了,这场谈话才结束。 肖太后邀请苏棠一起去,苏棠拒绝了。 只等肖太后走后,苏棠转道就去了见了丽贵妃、如今的丽贵太妃,且并未避讳肖太后。 “这摄政王妃好大的胆子,她这不是诚心跟您过不去吗!”宫人气愤道。 “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肖太后深深看了眼苏棠的背影,“如今摄政王把持朝政,哀家就是受些气,又如何?” “您也太委屈了,明明您才是太后。如今摄政王妃故意装作听不懂您的暗示,不肯除去韦太妃母子,咱们怎么办?” 宫人道,“就怕哪一日摄政王出尔反尔,废了咱们皇上,再立韦太妃的野种为帝,或者他干脆不顾舆论,自立为帝。” “哀家自会有办法。” 肖太后收回目光,“以后这些话,你们一个字也不许再提,否则赶出宫去。” 众人应下。 苏棠感觉到背后的目光消失,才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肖太后。 清风皱眉,“原以为肖太后和那位小皇帝,是真心投靠,现在看来,是早起了别的心思,甚至还把主意打到了你的头上。” “看来人真的很难在巨大的权势面前,保持初心。” 苏棠冷淡挑眉,她们真以为,裴樾九死一生拼杀得来的太平江山,就活该拱手让给他们,还要对她们俯首帖耳,拱手称臣么?! 她第一个就不答应! 第四百六十章 交换 眼看肖太后走远,苏棠敲开了丽贵太妃的门。 来开门的宫女面生,苏棠询问了几句,宫女都是噤若寒蝉,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终于,苏棠在殿后面的小花圃里,见到了正抱着常乐公主玩的丽贵太妃。 “贵太妃。” 苏棠行礼。 丽贵太妃把常乐放在地上,牵着她的手走过来,“你跟我还需要这样客气么。” 苏棠淡淡看她,“既进了宫,自然要守宫里的规矩。摄政王是代天子摄政,却并非要猖狂的夺取皇位,若是没规矩,岂不是叫外人误会。” “你还是这样谨慎。” “小心驶得万年船。”苏棠可没忘记,当初她和裴樾启程去楚国后,丽贵妃在背后差点投靠了太后一党的事。 丽贵太妃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她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挥退宫人,随着苏棠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可以用一个秘密,来跟王妃做一场交易。” 苏棠未置可否。 丽贵太妃笑道,“王妃放心,绝对是你想要的消息。” “可丽贵太妃的要求,一定也不简单。”苏棠道,“大约,丽贵太妃还想着,带着小公主离宫?” “王妃果然聪明。” “先说 你的秘密。” 苏棠道,“若是寻常之事,恐怕我不会为娘娘冒这么大的危险。” “娘娘还记得李之言么?” “嗯。” “他新娶了一位妻子,只是一个来历平平的小户女子,模样也只是寻常。但这样寻常的人,怎么能入得了李大公子的眼呢?” 丽贵太妃想卖个关子,然而苏棠却道,“李家和庸王贼心不死,所娶之人,一定是利益相关的人。娘娘既将她当做大秘密,莫非,那女子跟宫里的谁有关?” 丽贵太妃轻‘啧’了一声,笑说,“跟你说秘密就是没意思,说一半你便都猜到了。” “此女是谁?” “是太上皇新提拔的皇宫暗卫统领,名唤余儿。” 丽贵太妃便苏棠送到大殿门口,“太上皇让自己的人去李家,所图为何,王妃应该知道了吧。” 太上皇想要继续扶持庸王,来跟裴樾斗。 苏棠看着游刃有余的丽贵太妃,微微勾唇,“换做以前,这个消息,足够换跟我交易了,可是现在,丽贵太妃,还不够,你不如趁着今日我在宫中,将你知道的一切,都写下来交给我,或许,我会帮你出宫。” 丽贵太妃的眼微冷,旋即 笑出声,“看来我们真的做不成朋友了,既如此,王妃为何还特意来看我?” “我是来看小常乐的。” 毕竟是她第一个接生的孩子。 小常乐懵懵懂懂的抬起圆润可爱的小脸,大.大方方朝苏棠笑了笑。 丽贵太妃心思刚一转动,就听苏棠提醒,“孩子再小,有些伤害,也是会记住并根植在心中的,丽贵太妃,你用计谋前,我劝你最好不要总把主意,打在自己亲近的人身上,否则就算你逃离了这皇宫,也将是一无所有。” 丽贵太妃眼神缩了一下,苏棠已经转身离开了。 她走后,丽贵太妃才看到常乐脖子上的平安锁。 有了苏棠给的平安锁,起码宫内的宫人,要轻待她们母女,也要掂量掂量了。 苏棠来到设宴的地方。 宫里即便是换了主人,这里的风景依旧没变。 设宴的宫殿里,已经聚集了不少臣子。 苏棠刚一出现,就有夫人小姐们上前行礼问好,再没一个敢明里暗里挑衅的。 苏棠应付了一圈,才在安排好的位置坐下。 “皇嫂。”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见乌兰蹦蹦跳跳的从后面跑了过来。 苏棠,“平 亲王妃。” 听裴樾说,他去边关平乱,京城便是由束丞相和平王等为首安定的,平王这次也立了大功,已经加封平亲王了。 “听说你有喜了,恭喜你。”乌兰在苏棠身边坐下,悄默默的说,“我最近也去拜你们庙里的求子观音了,这才没及时来看你,你别生气。” “一直没怀上么?” 苏棠顺势扣住她的脉。 乌兰苦着一张脸,“我倒是不想这么早生,偏外头的人比我还急,往亲王府不断的塞女人,父王还传来消息,说要送几位楼兰美人过来。” 说起楼兰,苏棠问起敏珠。 提到敏珠,乌兰神色古怪了一下,给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 “她没回楼兰。” “没有回去?” 苏棠诧异,当初敏珠带上生母说要回楼兰,期间还偶尔传了两次信,结果竟没回楼兰,难不成是路上出事了? 乌兰情绪低落下来,“她那么会笼络人心,应该不会死的吧,说不定是躲在哪个地方了不肯回来。” 这时,一个圆脸的夫人领着自己两个俏生生的女儿来了,笑嘻嘻的给苏棠和乌兰行礼。 “听说摄政王妃怀孕了,现在摄政王生活一定很不方 便吧。” “有下人伺候着,怎么会不方便?”乌兰说。 那夫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男人么,晚上自然是有点不方便的,王妃大概也在给王爷挑选侧妃和侍妾了吧。” 说着,叫她身后的女儿们往前站了站。 乌兰顿时明白过来,拍着桌子要说话,就听苏棠不疾不徐笑眯眯的说,“侧妃和侍妾的事,都是王爷做主的,夫人要是有推荐的人,不如直接请王爷看看,若是王爷瞧上了,本妃是没有二话的。” 想到裴樾那周身冷寒的气势,几人便打了个抖。 这夫人道,“内宅之事,当然是王妃拿主意。王爷那么疼王妃,王妃要是答应了王爷又怎么会拒绝?” “本妃如今怀孕了,很辛苦,王爷的确疼我,所以这内宅之事,都是不让我过问的。” 苏棠笑道。 要问,你们就去问裴樾。 夫人碰了这不软不硬的钉子,只得讪讪收回话头,又把目光落在乌兰身上。 “听闻亲王妃一直未曾有孕,如今平亲王年纪也不小了,不能一直无后,叫人笑话,您说是不是?” 乌兰刚要发火,就听苏棠道,“忘了说,平亲王妃已经怀孕快两个月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扔了 乌兰和那夫人都愣了。 “我真的有孕了?!” 乌兰一激动,声音都大起来。 不远处,正陪着裴樾应酬大臣的平亲王一听,立马跟裴樾说了两句,就匆匆走了过来。 “当真有孕了?” “皇嫂说的。” 乌兰骄傲的说。 苏棠点点头,就见平亲王立即严肃了脸,告诫乌兰,“今儿开始,再不许爬屋檐了,也不许翻围墙,更不许爬山涉水!” 苏棠和旁边的夫人:…… 没想到这乌兰平常都是这么玩的。 乌兰双臂抱胸,“你先别说我,这儿有夫人给你介绍侧妃呢。” 乌兰也学了苏棠的,不开口拒绝了。 “你若是答应了,我立马就给你办迎娶的礼。” 那夫人和小姐欣喜,以前不少人往平亲王府塞人,都被乌兰赶了出来,众人都认定是她善妒不容人,现在平亲王在这儿,他应该能答应了吧? 谁知平亲王连眼角都没多看美人儿一眼,便道,“本王不需要侧妃和妾室。” 乌兰,“那王爷晚上不需要人伺候?” 平亲王脸上覆上一层薄红,拽着乌兰就往人少的角落去了。 苏棠瞧着脸色尴尬的夫人,安抚道,“夫人的两位小姐气质出众,京城多的是优秀的男儿,夫人又何须愁嫁呢?” 那夫人 没想到苏棠没有趁机嘲讽,反而是安慰她们,心中那股气一下子散了。 “多谢王妃夸赞,我们这就不打搅了。” 夫人感激的退下。 上首,肖太后看着这一切,暗暗捏了一下小皇帝的手。 小皇帝会意,起身要朝苏棠走来,没想到裴樾先一步走了过来。 “皇上有何事?” “皇兄,朕只是觉得皇嫂面善,想与她说说话。”小皇帝道。 裴樾瞥过肖太后,淡声道,“不必。” 小皇帝乖巧的退下。 肖太后神色平静收回目光,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曾累了?” 裴樾问苏棠。 苏棠摇摇头,“我今天听到了好几个消息。” 苏棠把得到的消息告诉裴樾,裴樾揉揉她的头,“乖。” 总觉得像在敷衍的夸赞小孩儿! 苏棠瞪他,裴樾轻轻笑开,潋滟的眸光,看得苏棠都失神了一下。 就在这时,有太监喊道,“太上皇驾到!” 苏棠诧异,太上皇不是被裴樾拘着不许他出寝殿了么,怎么会来了这里? 苏棠立即想到了肖太后。 她朝裴樾看去,果然,裴樾眼中泛起薄霜。 束丞相和平亲王朝裴樾看来,裴樾淡淡起身相迎,众臣这才跟着起身相迎。 时隔一年半,苏棠终于见到了晋皇。 短短 时间,他苍老了许多,两鬓霜白,眼角都是皱纹,让他一双眼睛更显得阴翳,偏他还要笑着,就更显得阴冷。 “都平身吧,朕只是来看看朕的好儿子和好儿媳,听闻朕要有皇孙了?” 太上皇笑看着裴樾身后的苏棠。 裴樾侧身挡住他的目光,“前阵子听闻父皇病了,如今看来父皇身体恢复的不错,不知是哪位太医给父皇医治的,当赏。” 席间,一位太医腿软的跪在了地上。 其他朝臣也是噤若寒蝉。 裴樾又道,“父皇刚恢复,怎么能出来吹冷风,这些伺候的宫人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全部拉去慎刑司,叫内务府再换一批懂事的人来吧。” 平亲王一挥手,立即有禁卫军上前,利落的将那群宫人捂了嘴拖走了。 气氛更加剑拔弩张。 小皇帝吓得皇肖太后怀里躲了躲。 肖太后想说话,弟弟肖鹰却朝她摇了摇头。 太上皇笑容更深,“不愧是朕的好儿子啊。” “儿臣怎及父皇。” 杀妻弃子,将儿子当成厮杀的傀儡。 太上皇环顾了一圈朝臣,就连最严肃古板的老臣,都没有出来为他说话的。 太上皇知道,是因为那本民间话本子《驯夫策》,那话本子,明里暗里,将他塑造成了个小人。 “ 束丞相也很不错,能生出那样一个文采斐然的儿子,也是功劳。” “多谢太上皇夸赞。” 束丞相假装听不懂讽刺。 太上皇笑着哼了声,目光还是落在了苏棠身上。 他很清楚,他这个儿子再强大,再优秀,也有一根一触即溃的软肋。 “朕的病的确一直没好,宫里的太医都不中用,倒是朕的儿媳已经是民间盛传的神医了,朕若是一病不起,希望你能入宫侍疾。” 此话一出,裴樾就变了脸色。 太上皇若是重病,作为王妃,本就该入宫侍疾,尤其此刻他还明明白白说了出来。 看来,是他容他活得太久了。 苏棠察觉到裴樾的杀气,悄悄拉了下他的衣袖。 “父皇如有这一日,儿媳自当如此。儿媳最近新研究了一套针法,虽然过程有些难受,但效果很好,保证药到病除。” 让我治你? 可以啊,只要你不怕我把你治死就成。 裴樾杀你是弑父,我弄死你,顶多算个失误。 看着眉眼弯弯的苏棠,太上皇被噎住,冷笑了声,甩袖离开了宴席。 他走了,场上的气氛仍旧不敢松快,只齐齐看向裴樾。 裴樾感觉苏棠轻轻挠着他的掌心,失笑,“坐吧。” 众人见他笑了,心才终于落到地上,之前 那个太医也战战兢兢的坐在了位置上。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冷酷无情的摄政王殿下,那就是拽在摄政王手里的风筝,只要摄政王妃在,那就没什么好怕了的。 一场宴席,心里没鬼的人,都吃得开开心心。 宴席结束。 苏棠回到马车,就趴在裴樾膝上呼呼睡了。 裴樾拿自己的斗篷将她盖住,轻抚着她的侧脸,回想起最近越来越频繁做到的梦,梦里,有一个爱而不得的自己,并最后献上了双眼,换取了娇娇的来生。 裴樾垂眸,取下挂在苏棠脖颈间的圣明珠,又取下了自己怀里的那颗,毫不留情的一起扔了出去。 既已求得来世,又何必还念念不忘? 前世,就好好当你的前世吧。 苏棠梦到浓雾一片,而后,梦里一片清明,她的意识也变得混沌,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醒来后,她习惯性的去摸脖颈间珠子,手一空时,才猛地坐起来,难不成是昨天宫宴,掉宫里了? “小姐,你醒了。” 冬杏碰了套红色的衣裳进来。 苏棠看到门窗上贴着的红剪纸,才想起,今天已经是大年三十了! 她让人去宫里打听她掉的珠子,心想着若是落在宫里,不会有人敢私藏,便放了心,去书房找裴樾过新年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吾儿 “王爷!” 苏棠到书房,才见裴樾今天也换了身朱红色的长衫。 玉带束腰,玉冠束发。 纸笔挥毫间,君子风流,翩翩绝色。 “只是换了身衣裳而已,王妃便看直了眼,本王不穿衣裳时,也不见你如此。” 裴樾道。 苏棠耳根一烫,你不穿的时候,我哪有空看。 不过提到不穿…… 苏棠脑海自动剥了他的衣衫,看到了他性感漂亮的锁骨,结实的胸膛,劲瘦有力的腰身和腰下…… “咳!” 苏棠扶额,赶紧挥散脑子里的东西,还没开口,裴樾已经放下笔走了过来,替她拂去发髻和斗篷上飘落的雪。 大雪纷纷扬扬,又积了厚厚的一层。 王府的下人,裴樾放了绝大部分的人回家休息,所以此刻王府空荡的很。 裴樾便牵着她的手,慢慢踩着雪往前走。 “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什么?” 苏棠好奇的跟着他往前走,一路绕过长廊,终于在热闹的厨房里,看到了忙碌的人。 容萤、阿圆、陆无忧、苏念溪…… 除了不能回京的家人,苏棠信任的、喜欢的朋友,全都在这里了。 他们都在阿圆的指挥下,摆桌的摆桌,切菜的切菜,什么都不会的 ,那就劈柴烧火,清风安静的跟在阿圆后面打下手,别的不说,他的刀削面就削的很不错。 “棠儿,我们来跟你一起过年,你不会嫌弃我们吵吧。” “不嫌弃。” 苏棠话说出来,声音就哽咽了。 她都忘了,她有多久,没有这样热热闹闹过个年了。 前世过年,她不是一个人被扔在小院,就是被赶到外面,吃饱穿暖都是问题。 重生后,侯府发生了太多事,她没空、也顾不上热热闹闹过个脸。 可现在,她可以自由自在的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不用发愁饭菜有毒,不用去算计仇人,她可以完全放松的,过这个年。 “王妃,我们又有新发明了。” 铁宏图带着几个徒弟凑上来,眼睛却只往裴樾身上瞟。 裴樾看了这几人一眼,终于道,“来本王书房。” 正好,母后留给他的匣子,还有最后一层没开。 铁宏图笑得见牙不见眼,也顾不上给苏棠看什么新发明,乐颠颠跟裴樾走了。 “姐姐,我们来玩叶子牌吧。” 苏念溪在收集粮草的途中,学会了叶子牌,并且上了瘾。 陆无忧顶着两只乌黑的眼,“昨晚她拖着我打了一夜。” 苏棠笑嘻嘻的坐过去 。 “三差一啊。” “我来我来!” 束修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把跳到了位置上。 苏棠:“……你把你爹一个人留在家里过年?” “他也该给我找个继母了,天天守着我干什么,我们两父子在家也是干瞪眼。” 束修说。 赵鸢和虞舅母从外面走进来,听到这话,都不知怎么夸这个‘大孝子’。 “舅母怎么也来了?” “来告诉你一件事。”虞舅母笑说,“你还记得你虞落姨吗?” “记得,她不是回了虞家安置么?” 揭露庸王乃是楚国皇子后,虞落便悄悄藏在虞家,一直没敢出来,苏棠还想着找机会将她接过来,敲打敲打京城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虞舅母轻笑,“她两天前已经启程,去北地了。” 赵鸢笑嘻嘻说,“棠儿,她本来是要来见你的,可你自回京后,府里的客人就络绎不绝,她怕耽搁了你休息,左思右想,这才决定先启程。” 苏棠眨巴眼,“所以我很快要有一个继母了?” 束修在一旁大叹,“我那不争气的爹呀!” 虞舅母看苏棠没有反对的意思,一颗心也落回了肚子里。 不过今天他和赵鸢还要去赵家祭拜先祖,坐了会 儿就告辞了。 等裴樾跟铁宏图打开匣子,拿着里面的一封信来这边时,苏棠四人已经在牌桌上大战三百回合了。 烟火袅袅。 饭菜的香气化作一缕白烟,蜿蜒飘出。 小满满追着院子里一只喜鹊儿到处跑,喧喧嚷嚷,又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来替我一圈,我要去更衣!” 我打不赢了。 苏棠聪明,可打叶子牌还得要几分运气,偏偏她每把手气都很臭。 反倒是束修这个大孝子,把把手气异常的好,就连融合了各地精华的叶子牌高手苏念溪,也惨输。 裴樾迟疑了一下,就被苏棠拽着手抓了过去,摁在了位置上。 他只好先把信收起来。 “本王不太会。” “没关系,我教你。”束修嘿嘿笑说,“虽然带兵打仗我不如王爷,可王爷打叶子牌却不如我,这真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啊。” 一刻钟后。 苏棠更衣回来,眉飞色舞束修已经蔫了,反倒是裴樾跟前,放着一堆银子。 裴樾看着束修,“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束修恨! “既生修,何生樾!” 热热闹闹到饭点。 阿圆的大菜上桌,香气占满整个院子。 不过 苏棠是孕妇,很多菜不能吃,阿圆特意给她开小灶,另外做了一桌菜。 裴樾便带着她,到了一旁的八角楼。 “王爷,母后留下的匣子,打开了吗?” “开了。” 裴樾拿出一封信来,他还没拆。 苏棠在他身边坐下,“我们一起拆吧。” “好。” 裴樾看着这封泛黄的信,心中有无数情绪涌过。 终于,他慢慢拆开了这封,时隔快十三年的信。 拆开信后,看到信封上的第一行字,苏棠就泪目了。 ——‘吾儿出生了,是个可爱的孩子,希望他永远康健。’ ——‘吾儿今日学走路,跌倒了,但他没哭,真乖。’ …… ——‘吾儿,可安好?’ ——‘吾儿,定要平安。’ ——‘吾儿……’ 一句一句,写的很零散,应该是先皇后在日日夜夜压抑痛苦的生活中,零散写下来的。 毕竟她毒发身亡,不可能有太多的时间,去写一封又一封的信。 这些零零散散的话,全是先皇后从裴樾出生开始,就浓浓的爱。 吾儿,吾儿。 苏棠有了孩子之后,才明白,一个母亲的爱,可以有多厚重。 这份爱越是厚重,践踏了这份爱的晋皇,就越得死! 第四百六十三章 仇人见面 裴樾将信一封一封叠起来,然后拥住了苏棠。 好像这样,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还是跳动的。 午膳后。 束修提议继续打叶子牌,被苏念溪否决了。 “下午我们去放爆竹烟花,我买了好多。” 束修立即看向裴樾,“王爷去不去?” 又得意的说,“我放爆竹可是一把好手,我会的花样多着呢,王爷怕是不会了吧。” 众人:…… 幸好今儿大年三十,裴樾没有把人扔出去。 不过下午,大家还是一起去后院放了爆竹。 大雪上,落满脚印。 玩得尽心了回来,厨房已经准备了烤鹿肉,一整只鹿,炙烤的外焦里嫩,外面再抹上一层蜂蜜,用刀切开,让滋味融入进去,香甜的滋味,传得老远,馋的人垂涎欲滴。 尤其吃着烤鹿肉,还得配上爽甜的果酒。 一行人大呼满足,束修更是直接道,“王妃,我以后就住王府了行不行?” “你要喊我一声娘,儿子住在娘亲家,倒也无可厚非。”苏棠说。 束修脸一红,“那姐夫住在妹妹家,似乎也……” “谁嫁你了,你就成王妃的姐夫了?” 陆无忧在一旁说。 厚脸皮的束修,难得羞涩起来,“这不是迟早的事儿么,我跟鸢儿,亲事都定了的,婚期就在年后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 玩玩闹闹一阵,天色已晚。 几人又蹭着吃了晚饭,才依依不舍的散去。 夜里,护城河畔有烟花。 大多大多的烟花在天空炸开,将漆黑的夜色都照的明亮。 苏棠则跟裴樾坐在屋顶,看着烟花,向往的说,“王爷,你说远离京城这些喧嚣,去外面走走,会不会也很有趣?” 她没有忘记,梦里的裴樾,用双眼,跟佛交换了她的来生,而这场交易里,还包括了她永生永世的真龙之运。 他注定无法坐上皇位。 本以为还要花费一番口舌,谁知裴樾直接道,“好。” “王爷真的答应了?” “嗯。等局势安定,新帝成长起来,能把握朝政,我们便走。” 那个梦,他也知道。 所以,他心甘情愿,即便皇位唾手可得。 苏棠靠在他怀里,一夜都睡得十分踏实。 次日醒来,原本以为身边又会空了,谁知裴樾居然还在,坐在床头正翻看着书。 “王爷今日不忙了?” “大年初一。” 也得给其他人放个假。 苏棠美滋滋的把头搁在他的腿上。 在床上赖了会儿,裴樾便抱着她起身更衣吃饭。 两人的一整天,都似寻常夫妻一般,吃饭看书,赏梅观雪,或在院子里烹茶煮酒。 新年的头三天,便在这样普通但幸福中过去。 直到第四天, 庸王的消息传来。 “我们找到了李墨香说的那个院子,院子如今被收拾出来了,周围也有人看守,但还不见人入住。” “先盯着。” 裴樾吩咐罢,又有人来通禀,说束丞相求见。 裴樾便转道去了书房。 “小姐,您要不要出去走走?” 冬杏看苏棠百无聊赖,笑着说,“现在咱们那一条街,又开了不少新店,还有一家是西域来的人开的,里面卖一些小玩意儿挺稀奇的。” 苏棠得心痒痒,她当然不愿意成天被关在屋子里。 寻人跟裴樾知会一声,没等他答应,就带上人坐着马车出去了。 一年多没回京,护城河畔的杨柳似乎高大了些。 路上行人不多,铺子也没开几个,但家家户户都贴了红色的对联,很是喜庆。 “要到初五,大家伙儿才会出门呢。” 冬杏说。 苏棠瞧见前头容萤的绣铺也没开,又见门外蹲着赵良工的小厮,就知道赵良工又来例行探望容萤了。 一想到这两人,也好事将近,苏棠便吩咐马车去了隔壁的紫藤斋,见了紫藤斋的大.大小小,又转道去了冬杏说的西域人开的店。 店名儿倒是有趣,叫‘猫儿斋’,里头卖的,都是些西域特色的服饰和特产。 “楼上有雅间,客人可以上楼,喝一杯我们西域的牛奶。 ” “好。” 苏棠从善如流,笑着往楼上走去。 本以为只是一场一时兴起的游玩,结果在路过其中一个雅间时,一道怪异的男声传了出来。 那个男人似乎舌头出了什么问题,说话吐字很不清晰,所以话说得很慢。 但话语里的恨意,却如尖钉一样,尖锐刺骨。 “谁在外面?” 那雅间的人警觉的跑出来,但廊上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愣住的小二。 “刚才来的是谁?” “是一位年轻的夫人。” 小二回想了下苏棠的马车,补充道,“马车很华贵,但没有家族的徽印,所以不知是哪家的夫人。” “那她为何离开?” “小的见她突然捂住肚子,大概是肚子疼吧。” 小二猜测说。 那人想了想,回了厢房,跟里面的人交流了几句,几人立即离开了这间店。 出门时,他们还很谨慎的四下看了一圈,确定没有可疑的人之后,才飞快上马车离开。 “跟上!” 对面紫藤斋,苏棠吩咐。 暗卫们唰唰跟了上去。 一侧,依旧赖着没走的清风抱着剑,冷声道,“没想到他还没死,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那大舌头,居然是许久没有出现过的沈云轩。 苏棠还以为沈云轩那样,是必死无疑了,谁知他居然又活了过来,舌头还 被人缝上了,而且胆大包天到敢出现在京城! “会不会是跟庸王一起回来的?” “还不知道,等先抓到他再说。” 苏棠在紫藤斋等了一下午,暗卫才负伤回来。 “王妃,他们有埋伏,且看他们的手法,像是宫里训练出来的暗卫。” “难道是太上皇?” 苏棠道,“先吩咐各处小心城门各处,我们先回王府。” 苏棠赶回王府,正好裴樾和束丞相一起出来。 束丞相见了苏棠很是客气。 但裴樾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话,束丞相便告辞了。 苏棠,“是不是太上皇又有什么吩咐?” “他要在三个月后去皇陵祭祀。” 去皇陵,就意味着要带兵出城。 京城被裴樾控制住了,但皇陵外是一片山,地形复杂,是藏人的绝佳之处。 “王爷觉得,太上皇是想借此机会,跟庸王里应外合吗?”苏棠道,“既如此,那他为何还要在城中收拾别院?” “也许是声东击西,此事暂时还没定数。” 裴樾见她额角有汗珠,替她擦去,“何事回来的这样着急?” “我见到沈云轩了,他的舌头被人接上了。” 苏棠把下午的事说了,“我怀疑沈云轩也在听从太上皇的调派,下午开始,我的心就很不安。” 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一般。 第四百六十四章 无耻 裴樾安慰了她一会儿,苏棠心悸的感觉消失,他才重新去书房,布置安排。 初五一过,虞舅母便请了苏棠作为见证的宾客,因为束丞相带着儿子束修,上赵家提亲了。 三媒六聘,三书六礼。 苏棠作为见证人,也少不得要帮忙点收布置。 忙碌起来,沈云轩带来的心悸,才被压下去。 亲事定下。 苏棠带着束修一起到赵家后花园,见赵鸢。 只见束修羞红了脸,赵鸢反而跟个没事人儿一样,还看出了苏棠的不适。 “棠儿,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事。” 苏棠本不想让赵鸢跟着担心,便找了个话头,“你们亲事定下了,虞舅母打算何时回……” 苏棠话一顿。 “棠儿,怎么了?” “没事,我突然想起王府有件事儿要处理,我得先回去。” “行,你赶紧去。” 赵鸢忙把人送上马车。 苏棠刚上马车,就吩咐,“去查查沈云轩的母亲现在何处。” 当初沈夫人与人私通之事被发现,游街之后,沈云轩便立马将母亲悄悄送走了,之后再没出现过。 沈云轩是个无情自私之人,但唯独对这个母亲,还有孝心。 “是!” 暗卫们立即去查。 回到王 府,苏棠要去见裴樾,没想到又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登门了。 李之言! 苏棠和李之言,真是许久没有见面了。 曾记得他亦是风度翩翩、夫人们眼里的金龟婿,而今这金龟婿穿着身黑衣,脸上长着丑陋的红斑,一张俊秀的脸此刻如鬼一样狰狞。 见苏棠没有惊吓,李之言狞笑,“王妃是见多了这样的脸,所以不害怕,还是早知在下的脸会变成这副模样,所以才能如此镇定?” 他早就怀疑,他的脸,是苏棠毁的! “李大人是来兴师问罪的么,那你该去敲登闻鼓,滚钉床,再把本妃告上公堂才行。” 苏棠淡淡勾唇,“至于李公子这脸,的确丑陋。” 李之言不愧是李家最其中的子孙,闻言,狰狞一散,又恭恭敬敬给苏棠行了个礼。 “是下官莽撞了,只因这张脸,饱受屈辱,这才冲撞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李大人客气了,敢问李大人登门,所为何事?” “下官只是来替太上皇送赏的。” 李之言招手,立即有人送了几只匣子来,“太上皇得知王妃有喜,很是高兴,只是一直苦思冥想送什么礼最合适,这才拖到了现在。” 苏棠微眯起眼,太上皇和李 家合作,居然都不掩饰了么? 但太上皇的赏赐,苏棠不得不收。 李之言笑着告辞离开。 他一走,冬杏赶忙叫人把东西拿远了些。 “先打开看看吧。”若是珠玉之类的玩一会儿,扔去库房便是。 “是。” 冬杏上前,将匣子揭开。 才揭开一半,便立即合上了匣子,脸色铁青。 苏棠也看到了里面的东西,眼睫垂了垂,“开下一个。” 冬杏咬着牙,去揭下一个,这次,匣子里,是一封烧了一截的信。 苏棠拿过来,一眼认出,那是爹爹的笔迹,内容是一封情书,柔情蜜意,遍布字里行间,可偏偏,烧毁的地方,正好是那本该署有娘亲名字的开头。 而末尾,还留有爹爹的署名。 “刚才那只匣子,打开。” 苏棠沉声。 冬杏只得上前,重新打开匣子。 匣子里,赫然是一件女子贴身小衣,衣角,绣着一个‘丽’字。 太上皇这是警告苏棠,他虽是能捏造一个爹爹与他后妃私通的证据? 简直是无耻! “这是一国之君能做出来的事么,太下作了!” 冬杏气得手发抖。 要是这假证据抖落出来,不止归德侯要受牵连,丽贵太妃和常乐公主要背上一个通 奸之罪,苏棠和摄政王府肯定也会被扣上协助私通的罪名。 这个罪名对苏棠和裴樾来说,不致命。 可民心朴素,如此私德有亏,会使天下人离心。 若是此时新帝再掺和一脚…… “狗急跳墙了。” 苏棠冷笑,“去,把全城的说书先生都给我找来。” “另外,入夜后,把这张药方,送去刘公公的私宅。” 想玩阴的,苏棠就没在怕过。 几日过去。 宫中,太上皇正在锦鲤池边喂鱼。 因为裴樾的干涉,现在小皇帝不能时时被他叫过来听训了,身边只有陪伴多年的老奴刘公公陪着。 “外面有消息了吗?” 太上皇问。 刘公公给他披上披风,“还没消息呢。” “他们这么沉得住气?” 太上皇笑了笑,“朕以为,就他们夫妻那脾气,怎么也该进宫一趟。” 刘公公晦涩的低下头,“天寒了,您早些回屋歇息吧。” “也好。” 太上皇咳了两声。 回屋后,刘公公给他倒了杯水,又舀出一些,叫一旁的小太监喝了,太上皇才喝下去。 他怕苏棠下毒害他,所以吃食上,一律让人当面试吃过,他才会吃。 殿中,也从不点熏香一类的东西。 喝了茶,太 上皇看了看刘公公,“你那老娘,怎么样了?” 刘公公吓得跪在地上。 太上皇笑了笑,“朕也不是不信任你,毕竟你也是朕身边的老人儿了,但朕习惯了不将把柄抓在手中,便不安心,毕竟你那义女,是死在朕的手中。” “老奴知道的,老奴伴随皇上多年,在老奴心中,皇上您才是最要紧的。” “你有这份忠心便好。” 太上皇说完,留下一份给刘公公老娘吃的药丸,就去里间休憩了。 刘公公拿着药躬身退下。 出来,看着这四四方方的天,又看看手里的药丸,走了几步,折返了回去吩咐小太监,“台阶边的几盆花都蔫了,去叫内务府再换上两盆来,太上皇依旧是太上皇,容不得他们怠慢!” 殿内,太上皇看着没有二心的刘公公,这才放心睡去。 眨眼,已是十五元宵。 宫内外都挂上了漂亮的灯笼。 今年的元宵宴没有大办,因为打了太久的仗,国库空虚。 裴樾便跟苏棠出门赏花灯。 刚出门,松明便悄声道,“有人跟着,数量不少。” “让他们跟着,去人少的地方。” “不,去茶楼。”苏棠道,“来都来了,怎么也要请他们看场戏再走。” 第四百六十五章 毒计 京城大.大小小的酒楼里,说书人一个个说得唾沫横飞。 “话说那黄多矣,杀妻之后,顿觉房中寂寞,一日,又见身边书童格外清秀,两人便……”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每个说书先生的桥段还不一样。 苏棠自己都听得叹为观止,毕竟她只是让说书先生们自由发挥,没想到这群人,从市井俗谈里,吸取灵感,除了这跟书童的,还有跟妖精鬼怪的,甚至往伦理道德上编的……总而言之,这个黄多矣,成了个私德败坏的烂人。 暗处伺机刺杀的刺客们,一个个听得是叹为观止,瞠目结舌,现在谁还不知道,这黄多矣,就是皇上? 然而苏棠和裴樾,哪儿也不去,就往各个说书楼里去,刺客们听得脖子发凉。 知道裴樾怕苏棠边听边嗑瓜子上了火,才拉着她去赏花灯了。 刺客们都有一种要跪下来感谢裴樾的冲动。 “娇娇,在这儿等本王。” 挂满彩灯的大街上,裴樾递给她一只兔子样的花灯,就提步往人少的地方而去,明面上的护卫,都留在了苏棠身边。 “刺客走了一大半。” 清风跟苏棠说。 苏棠点点头,继续挑选摊 位上的东西。 这时,一道稚嫩的哭泣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苏棠看去,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站在路中央,哭喊着要找娘亲。 “应该是跟家人走散了,松明,让人去看看。” 松明安排了暗卫过去,那小姑娘突然眼睛一直口吐白沫的倒在了地上。 “杀人啦!” “囡囡,我的囡囡啊!”一个妇人从人群里钻出来,抱着小女孩哭喊。 苏棠皱眉,走过去查看,那妇人突然惊恐的抱起孩子后退,指着苏棠,“我认得你,你是摄政王妃,你为何要杀我的囡囡,闹翻传闻都是真的!” “什么传闻,你在胡说什么?!” 松明呵斥。 妇人哭道,“我没胡说,是凉山寺的大师私下与弟子说的,我那天恰好去上香便听到了,他说,摄政王妃的胎儿因为摄政王杀孽太重,杀生太多,所以这个孩子注定生不下来,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 围观的人急切的问。 妇人一咬牙,“除非以八十八个童男童女的命,来压摄政王妃身上的煞气,她的孩子才能平安生下来!” “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刚才摄政王妃派人接近这孩子, 这孩子就口吐白沫了。” “天呐,这也太目无王法了,她就这么草菅人命吗!” 苏棠,“清风,去把那孩子抢过来。” “你们听到了吗,摄政王妃不但要当街杀人,连尸体也不放过啊!” 那妇人尖叫,“王妃,你干脆连我一起杀了吧,孩子没了,我也不活了!” 这样的话,激得围观群众大怒,甚至有人跟着说,“没错,要杀,连草民一起杀了,元宵节当街屠杀无辜百姓,这就是摄政王的做派!” 苏棠面无表情,也不去管松明拔刀要威吓众人的动作,只催促清风。 清风轻功了得,瞬息之间,已经将那孩子抢了过来。 那妇人顿时要死要活,开始哭喊甚至自杀。 苏棠没理会,只迅速扣住这小女孩的手腕,顿了顿,从荷包里拿出一颗解毒丸塞了进去,又取出银针,飞快从小女孩面部穴位扎了进去。 “摄政王妃这是做什么?” “莫非是要救人?” “可那孩子不是被杀了吗,还能救活?” 哭闹的妇人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不,我的孩子她……” 结巴了一会儿,妇人朝苏棠冲过来,“民妇不知道王妃又在耍什么诡计 ,但我的孩子刚刚已经咽气了,就算睁开眼睛,也一定是王妃用了什么邪术,民妇无能,孩子死了,也只能眼睁睁看她的尸体被人糟蹋,王妃,你连民妇一起杀了吧,也叫我们母女去地下团聚!” 妇人当场朝松明的刀撞过去。 苏棠可以让松明拦下,但她没有。 砰——! 血溅当场。 加上妇人刚刚字字泣血的话,这立马激起了民愤。 人群也被推搡着朝苏棠涌来。 就在那妇人即将咽气之时,苏棠忽然说,“这孩子不是你的。” “什么?” “这孩子身上穿着的是雪云锦缎,是前阵子王爷才赐给隆将军的,雪云锦缎晚上看来,跟寻常绸缎没有很大差别,可在阳光下,便会熠熠生光,十分稀有,京城能拿的出雪云锦缎做衣裳的,大约只有五个人,且本妃都认识,而你,显然不在其列。” 苏棠道。 妇人一慌,“什么雪云锦缎,我们老百姓哪知道……” “那这小女孩脖颈后有一团红色的胎记,你可知道?”苏棠又问。 妇人真想起来跟她激变八百回合,奈何她的血都快流干了,苏棠明明早就看出不对劲了,偏偏这时候再说 ,她就是故意的! 妇人越想越生气,脖颈处鲜血喷涌而出,当场毙命。 苏棠,“果然气大伤身。” 妇人身体抽搐了一下,恨不得死而复生! 围观群众还没从摄政王妃这番骚操作里回过神,她怀里的小女孩已经悠悠醒了过来。 苏棠眼看她扁嘴就要哭,立马举起手里的兔子灯,“你不哭,我就送你。” 小女孩扁扁嘴,破涕为笑,“好,我不哭了。” 这时,隆家人终于找了过来。 小女孩看到认识的人,赶忙过去。 隆家人在得知,走散的小孙女差点被歹人利用,害了苏棠时,吓出一身冷汗,连连道歉。 苏棠,“下次一定要多注意。” 今天背后之人,摆明了是要诬陷苏棠,顺带挑拨摄政王府和隆家,用心险恶。 隆家人连连答应。 苏棠没为难他们,放他们走了。 围观的人见状,也赶紧讪讪的散了,生怕苏棠秋后算账,把他们都抓起来。 苏棠看向清风,清风朝她微微点头,刚才人群里挑事的几个人,小方已经安排人悄悄跟上去了,不出意外,很快就能找到这些人的老巢,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耍这么阴毒的诡计! 第四百六十六章 我嫁 苏棠打算重新去买一盏灯,裴樾已经从巷子回来了。 身上带着浅浅的血腥味,不过被他身上的冷香覆盖,很快就闻不见。 “刚才吓到了吗?” 裴樾显然是知道了发生的事。 苏棠笑着拉住他的手,“没有,王爷那边呢,怎么样?” “解决了。” 裴樾回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去。 两个人都云淡风轻,把暗处剩下的那一小波刺客气得半死,又无可奈何。 本以为裴樾是个不好对付的,谁知怀有身孕的苏棠,还是一样的难搞? 元宵赏灯吃点心。 赏到二更天,苏棠就熬不住了,一行人驾车回府。 裴樾抱着沉睡的苏棠下马车时,清风来报,“小方找到那群人了。” “抓起来,关入地牢,让松明审讯。” 裴樾沉下脸,小心的抱着苏棠回了房间。 待她洗漱睡下后,才从房间出来,“去通知束丞相,安排太上皇的皇陵之行。” “王爷,此举会不会太冒险?皇陵那边,恐有埋伏。” “有埋伏更好。” 裴樾凉声道。 若是有埋伏,太上皇年老体衰,死在那里,也不会有人追究! 罗怀锦懂了,立即跟杜若一起下去部 署安排。 苏棠一觉睡到天亮。 醒来时,阳光从窗子照进来,落在床边一簇新折的梅花上,房间里都多了丝冷香。 “小姐,您醒了。” 冬杏从外面进来,“这梅花是王爷一早去折来的。” 裴樾一早便去上早朝了,苏棠醒来,已经快临近中午了。 苏棠起来更衣,看着忙碌的冬杏,“你不必成日在这儿伺候,徐四说,你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外面那么多铺子还需要你打理呢,冬杏大掌柜。” 冬杏脸一热,一边服侍她穿衣裳,一边说,“奴婢怎么也要服侍您到顺利生产。” 苏棠噗呲一笑,“待我生了,是不是又要服侍我坐完月子,坐完月子,是不是又要等孩子长大些?你这样蹉跎,眨眼好些年都过去了,你还怎么当大掌柜?” 谁知玩笑的话,冬杏的眼泪却夺眶而出。 “小姐当初在楚国被人推到海里,那时候奴婢本就该在的,而不是当什么大掌柜,如今小姐好不容易回来,奴婢自然要跟着伺候,这是奴婢的本分,也是奴婢的愿望。” 冬杏没亲人了,从长公主那儿到苏棠身边,冬杏就知道,她唯一的亲人,就只有苏棠了。 苏棠愣了愣,回身瞧着她,轻笑,“我的愿望,就是你们都好好的,你若不想去当大掌柜,那就在这儿留几天,等你何时想去了,再跟我说一声就是。” 冬杏这才破涕为笑。 梳好发髻,苏棠习惯性的去摸圣明珠,落空后,才想起来,“我的珠子,宫里那边有消息了吗?” “还没呢,宫里已经翻找一遍了,但没有任何消息。” “难不成是谁捡走了?” 苏棠道,“让小方去京城打听打听,一定要找到那颗珠子。” “是。” 用过午膳,苏棠歇了个午觉,下午才伸伸懒腰,带上冬杏,去看容萤和小满满了。 谁知才来,就见赵良工正抱着哭泣的小满满坐在院子里,一脸无措。 “哥,怎么了?” 苏棠走进来,发现院子里放着系着红绸的箱子,应该是赵家带着媒婆来下聘了。 难道是容萤不答应? 赵良工一边哄着小满满,一边苦涩的开口,“方才美景见了一个男人,她就回屋去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又恢复记忆了。” 苏棠皱眉,“不会还是谢宵寒那个阴魂不散的吧。” 赵良工叹息。 还真是谢宵寒! “谢侯在战场 上被斩,谢宵寒则在战场失踪,原以为他要么是死了,要么是藏起来了,没想到还敢在京城露面。” 苏棠道,“他大概是跟庸王一起来的,又听说了容萤与你要定亲之事。哥,你与容萤的婚事,宜早不宜迟了。” “我知道。” 赵良工说,“可现在,不知美景她是怎么想的。” “我嫁。” 房门拉开,容萤走出来,脸上并无悲伤之色。 难道她没想起来? 赵良工生出些庆幸,又有愧疚,总觉得自己是趁人之危,趁着容萤不记得谢宵寒,所以才娶了她。 苏棠拍拍他的肩,“容萤没你想的那么笨。” 谢宵寒来,肯定说了些煽情动人的话,容萤方才回屋,不管想没想起来,她都是知情了,并且做了决定。 她要嫁给赵良工。 “娘。” 小满满软软扑到容萤怀里。 容萤抱着小满满,看着局促的赵良工,轻笑,“我要嫁给赵大人,是因为我心悦之,莫非赵大人不愿意了?” 赵良工被‘我心悦之’四个字,冲击得人都晕乎乎的,微黑的脸上扬起个大.大的笑,哪里还有平日精明赵大人的样子,活脱脱村里二傻子。 苏棠扶额 ,“哥,别丢脸。” 赵良工眼神都要化作水了,哪里还支棱得起来? “那、那我们今日就把婚书签下,虽有些仓促,但三月有个吉日,我觉得不错,当然,这婚事我们赵家绝对没有轻视的意思,婚礼我也早就在准备了……” “早就在准备?” 容萤问。 赵良工忙捂住嘴。 容萤也羞得脸通红。 苏棠瞧着二人,抱着小满满去外面玩了,把空间留给两人。 没多久,容萤和赵良工出来,两个人的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连看都不敢看对方一眼,也不知说了什么掏心窝子的话。 “那婚期就定在三月了?” “对,那时,还请摄政王妃赏光。” 赵良工故意朝苏棠作揖。 苏棠看两个人都是满意的,笑呵呵应下,也就不提谢宵寒的事了。 不过谢宵寒这次,多半是跟着庸王一起进的京,他敢贸贸然出现,那说明庸王已经入城了。 从容萤的绣铺出来,苏棠找来小方,“去查一查,这几日进城的眼睛有疾的人,那些人可能扮做普通老百姓,要仔细排查。” 谢宵寒、沈云轩,一个一个都冒了头,看来所有的事,要在京城做个了结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搜查 接下来两日,苏棠都没再出门。 赵良工和容萤的婚事,她作为容萤的朋友,肯定是要替她操办的。 陪嫁的铺子庄子和仆人,还有身份的安排,以及宴请的宾客名单,都不是简单的事。 所幸阿圆和清风的婚事也在筹备。 加上赵鸢和束修,苏棠办着办着,就有经验了。 日子也在这样忙碌却充实中过去。 倒是庸王几人,像是人间蒸发一样。 苏棠去找过李墨香,李墨香和丈夫已经离开京城了。 “难道当初李小姐找来,就是为了放一个烟幕弹?” “不像,她或许是真的听到了那些话。”苏棠靠在塌边,跟冬杏学绣小孩儿肚丨兜,道,“或许是李家也察觉到她听到那些话,所以中途做了改变。” 但是能怎么变呢,庸王难道不入京了? 但有太上皇在背后撑腰,庸王或许不必住在李家安排的院子里了,太上皇素来多疑,也不可能把庸王这个假儿子留在身边。 苏棠眼睛一亮,叫来清风,“你们去查过少历师太那儿吗?” 少历师太,便是庸王之母,曾经的李淑妃。 少历师太在城外尼姑庵修行,虽不在京城,但那是皇家的尼姑庵,身边都有宫里的人,庸王借着那些人跟太上皇联系,简直天衣无缝。 “未曾,我这就安排人过去。” “不,我跟你一起去 。” 苏棠道,“少历师太虽已出家,但仍旧曾是后宫的妃嫔,是李家的女儿,若是庸王真的在那儿,他要是龟缩在庵里不出来,你们也不能强闯。” 清风不放心,苏棠扔下把鸳鸯绣成野鸭的肚丨兜,利落的下榻,“放心,我不会在庵里动手的。” 说完,麻溜的出去了。 冬杏怀疑,苏棠是不想绣花才跑的。 很快,苏棠带着人,春游似的慢悠悠坐着马车,直奔尼姑庵。 到时,刚下午。 “一波人在山脚下守着,有人出来,不要急着动手抓捕,把人往京城的方向赶,京城那边,有王爷安排的人。” 这样,她就可以避免跟这群人正面冲突了。 清风,“王爷知道您私自出来,一定会生气。” “咱们早点办完,早点回去。” 苏棠说。 马车摇摇晃晃,总算在太阳落山前,到了李氏修行的尼姑庵。 尼姑庵的金方师太得知摄政王妃过来,匆匆忙忙跑出来,“王妃怎么来了,没人来通知,庵里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不需要准备什么,本妃只是来看看少历师太,一会儿就走了。” 苏棠瞧着这眼珠子乱转的金方师太,淡声问,“不知少历师太现在可方便?” “少历师太前阵儿病了,所以挪去旁边的庵里休养去了。” “那本妃过去便是。” “可是… …” 金方师太还想阻拦。 苏棠冷淡一笑,“莫非少历师太已经故去了?她虽是被贬的罪妃,却也还是庸王的母亲,是李家的姑奶奶,若是人出了事,师太恐怕要吃点苦头啊。” “不不,人没事,就是……” 金方编不出理由来,看着咄咄逼人的苏棠,只能一咬牙,让开了身。 苏棠带着人,直奔金方所说的庵堂。 这庵不大,里里外外统共也就七八间大屋子,苏棠没走多远,就到了李氏所住的地方。 才来,苏棠就知道那金方师太为何推三阻四了。 不是因为李氏过得不好,而是太好! 光是李氏住的厢房外,摆放的盆栽,就是难得的墨兰。 台阶清扫的一尘不染,砖瓦也都是新补的。 然而苏棠还没进去,李氏自己拉开门从里头出来了。 果真是岁月从不败美人,李氏即便做了尼姑,绞了头发,穿着灰色的衣袍,一张脸也依旧如新月一般妩媚多情,难怪能得晋皇多年恩宠。 只可惜,她的恩宠,是拿无辜人的命得来的! “贫尼给王妃请安,王妃大驾光临,不知是为何事?” “本妃只是忽然想来探望少历师太罢了。”苏棠见她听到‘少历’二字时,脸上终于露出厌憎之色,勾勾唇,“师太不请本妃进去坐坐吗?” “内院简陋,恐怕玷污了王妃贵体 。” “少历师太都是出家人了,怎么还想这些俗事,既是师太诚心修行之处,有佛韵在,又怎么会简陋?” 苏棠提步往里走去。 李氏皱着眉,只得跟着她一起进去。 才进来,苏棠就挑了下眉。 一水儿的青砖,房檐下挂着的灯笼,都是攒金丝的,从门口看进去,里面的茶盏、桌椅、摆件,无一不是名贵的好东西。 苏棠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李氏,“少历师太看来是没有见过寻常百姓家,这儿若都能称作简陋,那天下老百姓岂不都是流民?” 李氏好似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 以前她高高在上,何曾被人这样奚落? “王妃所来,到底是何事?若是只为羞辱,贫尼已经受到了。” “本妃说了,本妃口渴,要来喝茶。” 苏棠往里屋走。 不过她走得很慢,足够屋子里藏的那些人,赶紧逃窜了。 等到了里头坐下,苏棠又道,“本妃的发簪好似掉了,清风,你让人去找一找,那发簪本妃很是喜欢。” “是。” “对了,别惊扰了庵里的师太们,再给庵里捐一千两的香油钱吧。” “是。” 清风指了七八个侍卫和七八个侍女一起去搜查。 摄政王府的人,都是苏棠特意叮嘱过的,绝不会寻衅滋事,所以这一番搜查,也格外的和谐。 不和谐的,只有不得 不往山下逃走的人。 李氏猜不透苏棠要做什么,说她是来抓捕庸王的?偏她只是,慢吞吞的在喝茶。 说她是来羞辱李氏的?她也一句话不再跟李氏说,只是让李氏坐在一边。 月上中天。 去搜查的人都回来了,苏棠才起身告辞。 走时,她去见了庙里管事的金方,“少历师太是遵照皇命,前来修行的,但本妃看她的住所,实在不像是修行之人该住的地方,你们若是耽搁了少历师太修行,更是违抗皇命的大罪。” 清风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递到了金方手里。 “本妃听说,有一种苦修的方式,最适合人参禅悟道。” 眼前吩咐的人是摄政王妃,金方哪敢违抗,尤其还有这么大一包银子。 “贫尼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就辛苦师太了。” 苏棠笑着离开。 李氏作恶多端,苏棠可不是放她来这尼姑庵养老的。 苏棠一走,金方就看着银子一叹,吩咐,“西边庵里有一间屋子,正好给少历住,去给她腾屋子吧。” “西边?那那地儿不是废弃不用的柴房吗,四壁漏风不说,还有蛇鼠窝呢,您不怕庸王和李家……” “贫尼得罪不起庸王和李家,难道就得罪的起摄政王府了?” 金方看着苏棠远去的背影,精明的说,“这庸王还能活多久,都是个问题呢。” 第四百六十八章 必死无疑 苏棠下山,正要询问山下的计划是否顺利,就看了负手而立的裴樾。 清寒月光下,他俊美的脸犹如结了一层冰,眼睛里也全都是冰渣子,看一眼,就叫人冷的发颤。 “王爷,你怎么来了。” 苏棠跳下马车,还没落地,就被他捞在了怀里。 “就不怕摔着?” “王爷肯定能接住我。” 裴樾被她气笑,苏棠赶紧顺毛,说起她的计划,“我没想跟他们面对面冲突的,我只是想把人赶过去,这样松明就可以把人抓到了。” “计划是不错。” “那抓到人了吗?” “庸王根本不在尼姑庵,你自然抓不到。” 裴樾说完,看她失望的样子,捏捏她的脸,“没抓到庸王,但也不算毫无收获。” 但任凭苏棠怎么问,裴樾就是不肯告诉她。 这一点儿疑问挂在心里,抓心挠肝的。 马车上,苏棠使尽浑身解数,没想到话没问出来,倒把裴樾的火挑了起来。 等到下马车时,苏棠已经被吻得两腿发软,连回王府,都是裴樾抱着回的。 红罗帐中。 苏棠被吻得浑身发软,但裴樾是制作过孕期注意手册的人,当然知道,现在他不能做丨爱做的事 。 “娇娇。” 他一声声在她耳畔唤着。 声音喑哑难忍。 苏棠眼波盈盈,终于,还是受不了他这一声声勾人的声音,将小手,探入了他的衣襟。 事罢,裴樾将她抱到浴盆里,给她清洗。 苏棠本来累得没力气了,但察觉到他越洗越不对劲,气得一拳头砸在他胸口。 结果这软绵绵一拳,砸得裴樾喉结滚了滚。 “那叫冬杏来服侍你洗漱,本王去隔壁。” 说完,看苏棠可怜的眼神,薄唇扬起,“等洗漱完,带你去见抓来的人。” 苏棠终于有了力气。 洗漱完更衣出来,等了一会儿,才见裴樾一身冷气的来了。 不是气场上的冷,而是身上的冷。 苏棠没敢问他泡了多久的冷水澡,好在裴樾是习武之人,内力运行几圈,冷气便消了。 填饱肚子,苏棠迫不及待跟裴樾去了单独关押的地方。 裴樾没把他关地牢,怕地牢的煞气冲撞了她和孩子。 所以苏棠见到被关的人时,咬了咬牙,“就应该把他丢地牢!” 沈云轩也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灵气美丽的苏棠,眼神变得格外复杂。 苏棠敏锐的察觉到什么,“王爷,我想单独跟他说 会儿话,行吗?” “正好本王也有其他人要审问。” 裴樾这次没有多问什么,反正今夜之后,沈云轩只会是一个死人。 裴樾离开。 苏棠让清风关上了门,房间里,只剩下她,和被捆住了手脚的沈云轩。 沈云轩还没开口,苏棠便道,“沈云轩,你重生了,对吧?” 他方才看她的眼神,跟之前只是梦到了前世的沈云轩不同。 “那你呢苏棠,你也重生了,你现在敢承认吗?” “敢啊,我的确是重生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重生的吗?”苏棠拉过一把凳子坐下,笑着说,“就在你要跟我退婚的那会儿。” “真是老天爷都帮你!” 沈云轩气愤吼道,苏棠重生在一切都来得及之时,而他在前世被裴樾杀后,再醒来,已经是一个四肢皆断,舌头也被人割了的废物了。 要不是那位莫大师,他就只能一辈子瘫在床上,睁着眼等死! “老天爷并没有帮我,否则我前世就不该遇到你。”帮她的,一直是裴樾。 只不过是幼时,那一点点恩情罢了,裴樾却用了两辈子来还。 沈云轩还想反驳,苏棠却已经不想听了,“我只问你一件事,你 若是回答,我痛痛快快送你上路,否则,将你千刀万剐后再把你喂狗的事,我也是做得出来的。” “你要问什么?” “那位莫大师藏在哪儿。” 这个人是比庸王更大的隐患。 沈云轩愣了下,“我还以为你会问庸王在哪儿。” “他迟早会出现的。” “你聪明了很多。” “我前世也不笨,否则怎么会学医一点即通,否则怎么会帮着你,让你从一个人人瞧不起的落魄世家子,做成丞相爷的位置?” 苏棠讽刺,“我只是太爱你了,你的谎言我全都相信,你给的折磨我也全盘接受。” 沈云轩心脏好似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 是啊,前世苏棠那么爱他。 可他眼里,只有苏凝烟。 却没想到前世他落难后,第一个抛弃他的人,也是他的苏凝烟。 他那时候才想起苏棠的好,可是一切都晚了。 沈云轩看着苏棠,“棠儿,我知道错了,我很后悔,我们……” “啪——!” 苏棠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不要用‘我们’两个字,我嫌恶心。” 沈云轩怒气涌动。 苏棠勾唇,果然,死了一次,他仍旧那么自大自傲 ,哪里有半分真心后悔? 他如今说后悔,只是因为他失败了而已。 “最后一次机会,不肯说,那你就去王府地牢,受凌迟之刑吧。” “一日夫妻百日……” ‘啪——!’ 又是一巴掌,苏棠嫌弃的擦擦手,“我说过了,把我和你扯在一起,我很恶心。你既然不想说,我不勉强你,来人,把他拉下去,凌迟,再用药吊着他的命,我要他亲眼看着自己是怎么被野狗分食的!” 沈云轩浑身汗毛竖起。 清风推门进来,利落的提起沈云轩。 沈云轩这时才真的知道,无力回天了。 “在李府!” 沈云轩喊道,“莫大师藏在李府,装成了一个普通的大夫。” 苏棠吩咐人去李府探查,却没有叫停清风的动作。 沈云轩惊怒,“苏棠,你要出尔反尔!” “我出尔反尔,又如何?” 苏棠笑看着他,“沈云轩,你不会觉得,你害得我家破人亡的罪,我真的能轻易饶过吧。” 月色下,苏棠一半脸在阴影之下,犹如修罗。 沈云轩被吓得一个字也喊不出来,被拖进了地牢。 没多久,凄厉的喊声便传了出来。 今晚,沈云轩必死无疑! 第四百六十九章 手段 “苏棠,苏棠!” 沈云轩喊得撕心裂肺,就如前世,苏棠死前的哭喊一样。 但苏棠不会回头了。 站在他面前的,只有裴樾。 裴樾静静看着手下将他一点点凌迟,看他恐惧,看他痛苦,看他哭喊着后悔。 沈云轩恨! “凭什么,凭什么你们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而我用了些手段,你们就要这样报复我!” “用了些手段?” 裴樾挑起凤眼,“原来利用女子感情,吸干她家族的血,吸干她的血,再将她弃如敝履,只是用了些手段,沈云轩,你真是死不足惜。” 话落,松明牵来了两条狗。 两条恶急了的流着涎水的狗。 裴樾,“别让他死太快,剜心之痛,也要让他千百倍的还回来才行。” 裴樾踏着台阶离去。 沈云轩惊叫大喊,“我要见苏棠,她还爱我,她舍不得我死,我要见苏棠!” “放狗!” 松明沉声,紧接着,沈云轩的喊声,就淹没在了他自己的哭声之中。 裴樾回来时,苏棠坐在摇椅中,看着天上一轮遥远却干净的月亮。 “不困了?” “王爷,你说前世今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苏棠拉着他的手,轻轻的说,“我总觉得,我还能去见另一个你。” 裴 樾的手倏然收紧,而后又渐渐放松下来,“前世,说到底,是过去,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既然已成定局,已经过去,就不要再想了,娇娇要珍惜眼前人。” 裴樾将她一把抱在怀里。 苏棠困倦的打了个哈欠,笑着把头靠在他胸口,心里只是隐约觉得,她之前那个梦,到了关键时刻,她要续上那个梦才好。 要不然,明儿偷偷拿回王爷那颗圣明珠,看看有没有用吧。 苏棠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总好像有人在唤她,问她何时见他。 那声音那样悲切,又那么的绝望。 次日醒来,裴樾已经去上早朝。 松明来报,说沈云轩已死,问她可要去看一眼。 “不看了,烧成灰,给他娘送去。” “沈夫人已经死了。” “死了?什么时候的事?”苏棠觉得最近记性越发差了,不过死都死了,她再执着恨他们,好像也没意思,“把沈云轩的骨灰扬了吧。” “是。” 穿好衣裳,冬杏见苏棠悄悄往房间里翻找什么,失笑,“您要找什么,跟奴婢说就是,您屋里的东西,还有谁比奴婢清楚么。” “王爷的那颗珠子,你可曾见到过?” “您说跟您身上差不多的白色珠子?” 冬杏问。 苏棠 期待的点点头。 冬杏皱眉,“好像自从您身上那颗珠子不见后,王爷那颗也不见了。” 苏棠讶异,怎么会这么巧? 正想着,又有客人来访了。 苏棠原以为是阿圆母女,谁知来的人,居然是隆家人——隆家如今的主母,以及当日救下的小女孩和厌娘。 隆家的主母,也是京城世家周家出来的姑娘,是隆多的大嫂,老来得女。 元宵那日,知道唯一的女儿差点被杀,直接病了一个多月,这才好起来。 “那日要不是王妃,我家囡囡还不知会怎么样,臣妇多谢王妃。” 隆夫人起身拜谢。 苏棠让冬杏扶她起来,“夫人不用客气,隆将军于社稷有功,厌娘与我更是好友,能救下隆小姐,我也很高兴。” 厌娘和隆夫人同时一怔。 苏棠和厌娘是好友? 隆夫人脸色变幻了一下,心思也几番变化,跟旁边的婆子打了几个眼神,才笑说,“想不到王妃和厌娘关系这么好,今日带她来真是带对了,其实今日除了感谢,有一件事,也想请王妃做主。” “夫人请说。” “是这样,厌娘的身份,想必您也了解,如今她年岁不小,按照老太爷的意思,是给她寻一个好人家。” 隆夫人斟酌着说 ,“听闻王妃身边,有一个贴身随从,名唤清风,模样也周正,又是王妃看重的,想必人品也出挑,所以老太爷的意思是,让厌娘与这位清风护卫……” “夫人来迟了。” 苏棠瞥见厌娘满脸的冷意,道,“清风已经不是我的护卫,而是野狼部落的少主了,他的婚事我不能做主。” 隆夫人微笑,就是知道他是野狼部落的少主,才舍得嫁一个隆家的小姐给他的。 但隆夫人还未张口,又听苏棠道,“而且,清风已经与楚小姐订了亲,今年就会完婚了,隆家老太爷总不至于将自己亲生的女儿,嫁去给人做妾吧。” “若是摄政王、平亲王,做妾想必父亲也是乐意的。” 厌娘柔柔的开口,却刺的隆夫人满脸通红。 厌娘似看不见她的窘迫,又说,“我还有事要处理,我就先走了。” 说完,起身朝苏棠行了礼,看也不看隆夫人,扭头就走了。 隆夫人也是一脸尴尬,算起来,厌娘是老太爷的女儿,而她也只是老太爷的儿媳,虽然年龄相差几十岁,可厌娘结结实实是她的小姑子。 苏棠看隆夫人也不是大凶大恶之辈,提点道,“厌娘的婚事,夫人不妨再等一等,时间到了,自然而然就成 了。” “王妃的意思是……” “本妃的意思是,随缘。” 厌娘有自己的缘分,隆家强行插手,反而闹得隆家不得安宁。 要不是看在隆多的面子,苏棠也不想掺和,但既然掺和了,看着隆夫人的脸,道,“你只管把我的话,回给老太爷吧。” 隆夫人如蒙大赦,感激不已的又道了谢,这才带着女儿回去。 “小姐,奴婢先把隆家送来的礼清点好入库吧,您看看可有要放在外头的。” 苏棠看了一眼,没有什么稀罕的药材,也就没上心。 但目光收回来的一瞬,定住,又重新看回去,看到一把古琴。 那是…… 苏棠虽然只见过一次,但还是认了出来,“那是连诀的琴!” 自楚国跟连诀匆匆一面后,就再没见过他。 楚息珠成为女帝的消息传来时,苏棠还想,连诀多半也算个皇夫了,谁知道居然还能在这里看到他的琴! 这是隆家无意间收来的,还是连诀刻意混进来的? “小姐,您想要这琴吗?” “琴放一边吧。” 苏棠道。 冬杏让人去抱琴,却在碰到琴身时,琴弦应声而断,好好一把名贵古琴,就此折毁。 搬琴的下人慌张的跪在地上,苏棠却看着那琴,轻轻皱起了眉。 第四百七十章 杀人诛心 苏棠没责备那下人,只叫人把断琴拿去修理,又叫来松明,让他加强府内外的巡逻。 接下来的日子,苏棠便几乎不出门了。 捉拿莫大师的事,也很顺利。 裴樾下朝回来,就把这莫大师给带回来了。 苏棠一见,嚯,这不就是圣教里那位莫祭司吗? “原来是莫祭司。” “摄政王妃,好久不见。” 莫安见到苏棠,期待的说,“王妃对在下的医术,如何看待?” 苏棠,“还不错。” 莫安对这个评价不满,“只是‘还不错’?在下的医术,分明已是天下第一人,敢问这世上,除了在下,还有谁能将蛊和毒运用的如此登峰造极,我给你的《毒经》难道你都没看吗!” 他对自己的医术,十分自信。 可苏棠却在他这样过度的自信中,看出了自卑。 “如果写出那本《万毒方》的人还活着,一定比你厉害的多,也比你更加有医德。” 苏棠说。 莫安脸狠狠抽搐了两下,“《万毒方》也是我编纂……” “不是你。” 苏棠笃定道,“且不提《万毒方》中,药方制配的精妙,你的《毒经》就差了数倍不止,只论医德,《万毒方》的作者,不允许人复刻他的毒方,以免危害世人。而你呢,你为了换脸,滥杀多少无辜?” “你少在这里不懂装懂!” 即便被抓来,都还笑嘻嘻的莫安,此刻却勃然大怒, “我的《毒经》明明比《万毒方》更加高明,光是编纂这本《毒经》,我就花了十年,十年啊,你知道吗,那本《万毒方》不过是我师兄一时好玩,花了不到三个月弄出来的玩意儿,怎么跟我的比!” 苏棠平静看着他,说,“可有的人,就是天才,他们随便做的东西,也比庸人研究一辈子的东西强啊。” 这话,就像是利箭,一下子扎透莫安虚伪的心。 莫安老脸涨得通红。 苏棠又问,“你师兄现在还活着吗?” “他早就死了!” “你的是师兄,是百药生吗?” 苏棠又问。 莫安像是找到了反驳的借口,“你说他有医德,可他还不是害死了你娘,害死了先皇后!” 苏棠没有反驳他这一点,只道,“即便如此,也依旧不能否认,他是个天才,而你这个庸人,一直在追寻他的脚步。他编写《万毒方》,你就编纂毒经。他被楚太子利用,你就自甘堕落,沦为楚皇父子的棋子,如今又称为庸王杀人的刀。” “莫祭司,你一辈子跟在你师兄脚步后头,永远都慢他一步,你要怎么跟他比?” 莫安呼吸急促,眼珠子不停转着,想找驳斥的理由,可嘴唇干枯的张着,竟是什么理由也找不出来。 忽然,苏棠语气蛊惑的说,“不过你可以选择依附摄政王府,只要你说出庸王藏身之地,我就承认你确实比百药 生有远见,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在皇宫。” 莫安急促回答。 答完,在场的人都静默了。 松明等人简直对苏棠佩服的五体投地,平日里他们审问带入地牢的犯人,怎么也得上几道刑罚,而这莫安十分狡猾,他们还想着可能要耗不久,谁知道他这么轻易就上钩了。 不仅上钩了,还以一种小狗渴望主人夸赞的眼神,迫切的看着苏棠。 苏棠嘴角浅浅勾起,给了莫安致命一击。 “你真是毫无底限和坚持,纵然有些才学,可你恶劣的人品,也将你才学的光辉全部遮掩了,莫安,你莫说跟你师兄比,就是刁斗那的贪生怕死之徒,你都比不上。” “刁斗算什么东西,一个贱民,他怎么配跟我比!” “不仅配,而且你还比不上他。” 苏棠跟松明道,“把他关在芜青旁边吧,都是圣教出来的,做个伴儿,另外,把刚才这些话,也告诉芜青。” 芜青热爱圣教,莫安却间接毁了圣教,芜青只怕恨都恨死莫安了。 芜青要是知道用言语就可以杀死莫安,只怕会不间断的输出。 这真是,杀人诛心呐! “还不去?” 裴樾朝愣了的众人道。 松明立即提着疯疯癫癫,大声证明自己的莫安去地牢了。 “听说隆家送来一把连诀的琴?” 裴樾捞着苏棠的手往院里走。 苏棠,“王爷觉得这是巧合吗?” “不是,连诀恨本王,他会伺机报复本王。”裴樾道。 “王爷觉得他会怎么报复你?” 裴樾没说话,只是将苏棠的手握紧了些。 能伤他的唯一办法,只有娇娇。 但连诀像是个极富耐心的猎人,藏在暗处,一动不动,只锐利的定睛猎物,等待伺机而动。 通过莫安,得知了庸王的下落后,当夜,裴樾就让肖鹰封锁了皇宫所有的出入口,开始一一排查。 但第一遍排查,并没有找到庸王。 苏棠让肖鹰假意放松,并吩咐暗卫,开始进行第二轮搜查。 时间眨眼而过,到了容萤和赵良工的大喜之日。 晨光明媚。 苏棠为了避免京城人怀疑,不能去给容萤当娘家人,只能在赵家,等待她的花轿过来。 为了防备谢宵寒,苏棠将暗卫全都安排了出去。 赵良工也安排了大批的护卫。 终于,花轿顺利的到了赵家门前。 门外,赵鸢和束修带着一群人,闹得热闹哄哄。 苏棠因为身孕,便陪着赵夫人坐在里头,看赵夫人抱着小满满慈爱的喂点心。 小满满吃了一块,便软软的抱住赵夫人,在她怀里蹭蹭,“祖母好。” 小满满吐字还不清晰,但赵夫人却听懂了,当场乐得又叫人把新给她打得长命金项圈拿了出来,搂在怀里一口一个乖孙的叫,就真的跟亲生的一样。 赵良工牵着容萤进来时,容萤透过盖头 ,看到这一幕,眼泪夺眶而出。 拜完天地,苏棠和赵鸢几个,去洞房里配容萤。 “这房间好漂亮啊。” 赵鸢瞧着新房,一水儿的红绸绣缎,床头的柱子上,甚至还放了一颗夜明珠。 当然,赵良工买不起,那是苏棠送的。 但赵良工毫不吝啬的拿出来布置新房。 新房里,还有一个大.大的衣柜,赵鸢拉开,里面摆满了新做的衣裙,全是按容萤的喜好做的。 首饰之类的更不必提。 这时,赵良工过来,见赵鸢夸赞,微黑的脸泛起红色,“美景是娇生惯养着长大的,我自然也想把最好的给她。” 苏棠瞧着紧张抓着衣裙的容萤,弯起眼,“可新妇以后到底是要伺候公婆,打理庶务,哪里还谈什么娇生惯养?” “我爹娘身体康健,哪里就轮到美景去伺候了?” “况且,赵家有一个不错的管家,庶务之事,还有我娘帮着打理,美景若是想接手便接,若是不想接手,也有管家管着。” 赵良工脸愈发红了,“我的妻,我自然会尽我所能,让她幸福。” 红盖头下,容萤的泪眼,珍珠似的落下来。 赵良工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却被赵鸢推了一把。 苏棠也在这时跟赵鸢退了出来。 出来,两人相视一笑,“想不到表哥这么纯情。” 笑话完,两人往外走去,这时,清风过来,“有刺客往这里来!” 第四百七十一章 自戕 这个时候往这里来的,多半就是谢宵寒了。 赵鸢有些担心,“要不要通知表哥,让他先带着表嫂躲躲?” “不用。” 苏棠道,“让谢宵寒来。” 裴樾早就在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谢宵寒出现了。 苏棠还有些好奇,谢宵寒到底会不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 明明当初,是他差点杀死了容萤。 苏棠眸色渐冷,跟赵鸢一道去了前厅。 天色渐渐晚了。 热闹了一天的宾客也都散去,新房也只剩下赵良工小夫妻。 赵夫人亲自把苏棠送到门口,对她的身孕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切记跑跑跳跳,切记动怒,你以前的性子可要改改。” “知道了。” 苏棠不觉得唠叨,反而觉得温暖。 告别赵夫人,坐上马车,自然的靠在早就等在马车里的裴樾肩上,“王爷,这谢宵寒今晚到底还来不来?” “会来。” 裴樾莫名就了解谢宵寒,谢宵寒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以他偏激的性子,他能容忍这些年,赵良工对容萤的接近,却绝对无法接受永远失去容萤。 苏棠瞧他,稀薄夜色下,他五官隐隐约约,凤眼微垂,不知想着什么。 “王爷,若是换做是你……” “本王不会那样做。” 裴樾将人 揽到怀里,“本王也不允许你逃!” 更别提爱上其他男人! 苏棠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笑起来,“我能往哪儿逃,往王爷心里吗?” 裴樾眼眸轻垂,对上她狡黠的目光,眸色潋滟,“好。” 这下换苏棠语塞了。 好在这时,杜若终于传来消息,“王爷,谢宵寒动手了!” “瓮中之鳖,抓起来。” “尽量别惊动容萤,即便惊动了,也不要告诉她抓了谁。” “是!” 杜若迅速调集人手,裴樾知道苏棠喜欢看热闹,便带着她跃上屋顶,拿上千里镜,居高临下,开始看热闹。 千里镜将赵家小院的情况映照的格外清晰。 裴樾的暗卫应该是被谢宵寒下了毒,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在了地上。 谢宵寒带了人来,很快杀到了内院。 苏棠有些急,裴樾只淡声道,“松明有分寸。” 他是故意放谢宵寒进去的。 他知道,怎么让谢宵寒绝望。 这时,新房的门吱呀一声拉开,是赵良工和容萤出来了。 谢宵寒看到容萤,面具下的薄唇紧紧抿起,“阿萤,我来接你了,原谅我,好吗?” 赵良工立即把容萤护在怀里,“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是我夫人,不是你的什么阿萤。” 谢宵寒只冷冷看了眼赵良工, 跟容萤道,“满满是我的孩子,对吗,她跟我长得很像……” “你闭嘴!” 赵良工大怒。 谢宵寒继续道,“阿萤,我知道你还爱我,我们带着满满离开,从此以后一家三口,再不问这些是是非非了,好吗?” 赵良工只能急切的去劝容萤,“美景,你别听他胡说,他就是个疯子,疯子的话不能信的。” 赵良工越急,谢宵寒就越有把握。 他直接一剑在自己胳膊上狠狠割出一道狰狞的伤口,“阿萤,你要是不解气,我可以让你全部打回来,但今天我要带你走,这笔账你可以记下,跟我离开后,我们再慢慢算,可以吗?” “美景,我……” “夫君,我不想看这些。” 容萤抱住赵良工,一眼都没看谢宵寒。 谢宵寒和赵良工,都因这声‘夫君’而愣住。 “阿萤……” “这里没有什么阿萤。”赵良工冷冷看着谢宵寒,“镜子碎了,就算拼起来,也会有裂痕,破镜难圆,你还是回吧。” 说完,跟松明道,“松明护卫,这里就麻烦你了。” 松明点头,赵良工才扶着容萤回屋。 赵良工去关门的那一刻,容萤回头,认真看了看黑暗中双眼赤红的谢宵寒,然后狠狠擦了脸上泪,在赵良工回身时, 抱着他的腰,将脸靠在了他温暖的怀里。 过去的,都过去了。 松明见‘诛心’的目的已经达到,打了个手势,之前毒晕在地的暗卫,全都爬了起来。 毒晕是假的,引谢宵寒进来是真的。 谢宵寒见状,立即抛下手底下的人想逃,直接被松明缠住,加上早就布置在院子里的暗器,不过小半刻,就抓住了谢宵寒。 苏棠看到这里,准备放下千里镜。 毕竟人已经抓住,等回王府慢慢审就是了。 就在这时,谢宵寒突然一剑捅进了自己的肚子,当场吐血毙命。 谢宵寒非得在容萤大婚这天死么? “尸体也给我带回来!” 苏棠咬牙切齿。 裴樾挥手让人去办,“赵良工比你想的会哄人,回府吧,血腥的东西,你也不宜多看。” 苏棠回去,越想越不对劲。 谢宵寒绝不是会自尽的人。 次日一早,她要去看看谢宵寒的尸首,就听杜若来报,“谢宵寒的尸首不见了,可昨夜并没有人闯进来!” “是他自己跑了。” 苏棠道,“带我去见莫安,他必定做出了类似假死药一类的东西。” “王妃,您还是歇歇吧,奴才去,地牢煞气重,别冲撞了您和孩子。”杜若一溜烟跑了。 “小姐,您还没用早膳呢, 别急。” 冬杏也劝苏棠,生怕她着急上火,拿出前阵子归德侯送来的信里的话劝她,“你要是总生气,回头生出来的孩子也是个暴脾气,那可就麻烦了。” 苏棠失笑。 看着已经隆起一些的肚子,苏棠还是先去吃了饭。 饭吃完,杜若就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 “他很配合。”杜若想到莫安那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他说他的确做了一些假死的药,吹嘘的很厉害,一共有十颗,奴才从他的空心发簪里发现了一颗。” 说着,拿出一粒小小的用帕子包着的药丸。 苏棠取过来,刚要瞧一眼,那药丸忽然自己动了一下。 苏棠立马反应过来,将药丸打落,一脚碾了上去。 “王妃,这是……” “蛊虫!” 幸好她已经习惯随身佩戴驱逐蛊虫的香囊。 杜若大怒,“莫安这老东西,我去找他算账!” “不用。” 苏棠冷声道,“捆了他的手脚,把他跟芜青关到一个笼子里去,什么时候交代清楚了十颗假死药的去向,什么时候放他出来!” 苏棠就不信,莫安这自私鬼,能为了庸王牺牲自己。 倒是这假死药,要是次次都能如谢宵寒一般被利用,那这京城的水,可就真的浑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 侍疾 谢宵寒跑了的消息,苏棠立即叫杜若送去赵府。 不过,就算谢宵寒不死,也受了重伤,即便逃出去,也逃不远。 深觉丢脸的杜若,领命亲自去抓捕,苏棠就由他去了。 可一连几天,也没找到谢宵寒的踪影。 反而是宫里,说太后突然恶疾,召各位王妃入宫侍疾。 苏棠和乌兰一起进的宫。 “太后怎么这个时候病了,听说再过不久,就是太上皇去皇陵祭祀的日子了。” 乌兰因为有了身孕,而格外小心翼翼,走路都要有人扶着。 苏棠见她如此,“皇陵祭祀那日,你找个借口留在京城,别过去了。” “太上皇会不会因此怪罪?” “不会。” 就算怪罪,也得太上皇能活着从皇陵回来。 乌兰听懂她的弦外之音,笑着点头。 终于到了肖太后的宫中。 可才进来,苏棠就发现了些不对劲,肖太后一向节俭,宫人也用的少,怎么今儿这宫里的宫人,好似多了一倍不止? “一会儿侍奉,也别太累着自己。” 苏棠拉着乌兰说。 乌兰感受到她悄悄放在自己手心的一包药粉,略有些紧张的回握了下苏棠的手。 苏棠只能用眼神安抚一下她,随着她一起往肖太后的内殿走去。 到时,屋子里 烧着熏香,长长的帘账垂着。 一个宫女上来,道,“听闻摄政王妃医术了得,太后娘娘染了恶疾,怕传染给二位王妃,不知可否请摄政王妃为太后悬丝诊脉?” 不等苏棠答应,已经有人牵了一根线来。 苏棠只得坐下诊脉。 不过这脉搏……根本不是太后的! “太后可还有什么其他症状?” 苏棠问。 宫女朝帘账里看了看,得到示意,才回答,“最近总是昏沉爱睡觉,一睡便能睡一整日,整个人都疲懒无力。” “这应当是脾虚血亏。” 苏棠说。 宫女轻轻皱眉,要是这么简单,也不必请她入宫了。 “太医也是这么说的,但太后喝了药,也丝毫不见好转。” “或许是因为太后年事已高,药没那么容易见效了,不妨再继续喝上一段时间。” 苏棠说。 宫女,“王妃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请太后恕我能力有限。” “罢了。” 肖太后终于开口。 那宫女才停下问话。 这时,又有宫女过来请乌兰,“平亲王妃,您是有福之人,可否请您与奴婢一起去为太后煎药?” 乌兰无法拒绝,只得起身,随着宫女出去了。 苏棠是来侍疾的,在场,还有几位年轻的小王妃,不过这 些小王妃们年纪小,都有些不敢在太后和苏棠跟前说话。 屋子里一时陷入沉默。 苏棠余光睨着帐子里,她知道那帐子里躺着的,还有一个太上皇。 正喝着茶,忽然一阵尖叫声传来。 是乌兰! 苏棠起身就往外去,这时,帐里肖太后忽然也难受起来。 宫女拦住苏棠,“王妃,您还是先看看太后吧!” 苏棠目光如刃,肖太后这是故意的。 “好,我看看太后!” 苏棠往那床幔走,宫女又要将她拦住,苏棠道,“方才怕太后担心,所以有一点我没说,从脉象上看,太后除了脾虚血亏,肝肺也出了问题,紧急时,若不拿银针疏导,恐会即刻毙命,你想让太后出事吗?” 苏棠义正言辞,那宫女两面为难。 床幔里,太上皇的脸色也同样难堪。 但只要再拖一会儿…… “闪开!” 苏棠抬手掀翻了宫女,要往床幔内闯去。 肖太后,“摄政王妃,哀家不必你用银针。” “臣妾既来侍疾,又怎能眼睁睁看太后受罪?” 苏棠一把抓着帘子。 肖太后这才急急道,“哀家已经没事了。” 太上皇与摄政王至少明面上,还不算彻底撕破脸皮,太上皇自然也不会在此刻,让苏棠看到他与肖太后 联合耍她。 “太后当真没事了?事关性命,太后还是小心些的好。” 苏棠道。 肖太后听出警告之意,微垂下脸,“没事了。” “既如此,那臣妾就出去看看平亲王妃了,她还怀着身孕。” 肖太后无法再阻拦,只能放着苏棠离去。 苏棠快步的往乌兰所在的位置而去。 她今儿入宫,不允许带人,身边只有肖太后殿里的宫女。 “王妃,走这边快一些。”宫女指着一条路道。 苏棠冷冷瞥了她一眼,走向另一条路。 宫女又急忙跟上来,“王妃,那条路……” “不想我把你的嘴缝上,就闭上你的嘴!” 苏棠冷声。 宫女只得乖乖闭上嘴。 一路上,她还试图绊倒苏棠、装病托着苏棠,到她忍不住去拉苏棠时,苏棠一挥手,一根银针稳稳扎在了宫女的眉心,“本妃孕期喜静,你喋喋不休太聒噪了,就在这儿站着吧。提醒你,这银针最好别随便拔了,也别随便动,否则终身瘫痪就是你的归宿。” 宫女瞬间吓得腿软,却一动也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看苏棠离去。 苏棠快步走着,终于到达了煎药的地方,一脚踹开了门。 门被踹开的瞬间,屋子里的人都愣了。 而苏棠,也彻底沉下了脸 ,因为她看到乌兰倒在地上,而她的裙子上,已经有了鲜血。 屋子里的宫人们,则端着一碗药,在逼乌兰喝下去。 “摄政王妃,奴婢们……” “乌兰,你怎么样。” 苏棠几步上前,扣住乌兰的脉搏,已经有小产滑胎之兆。 再看她嘴边的药渍,那是滑胎药! “你们好大的胆子!” 苏棠大怒。 为首的太监却一脸无辜的说,“王妃此话何意,奴才们只是见平亲王妃摔倒,怕她伤了腹中孩儿,刚巧这儿有太医院准备的安胎药,所以特意煎了给平亲王妃喝而已。” 居然还把罪名推到太医院! 苏棠现在懒得跟他掰扯,取了银针要下针,却被那太监一把夺去银针。 “王妃,这儿是太后娘娘的寝宫,您的银针还是为太后留着吧。” “拿来。” 苏棠心底涌起杀意。 太监依旧无辜的腆着脸,“王妃别生气,奴才也是为了您好,您是太后请来侍疾的,万一太后有个好歹,您却因为备不齐银针而耽搁了救治太后,岂不是要被人误以为您是故意和平亲王妃勾结,刻意要害太后?” 苏棠正欲说话,乌兰忽然捂着小腹哭了出来,“皇嫂,我肚子好疼啊。” 好像是她的孩子,在跟她告别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小皇帝 乌兰泪如雨下。 苏棠将她小心的放在地上,看着那嚣张的太监,这人她认识,是以前在太上皇宫里伺候的,名叫来寿。 “来寿公公是吧。” 来寿一愣,笑容勉强了几分,“难为王妃记得奴才……” ‘哗啦——!’ 苏棠袖子一挥,一把药粉直接洒在了来寿脸上。 来寿还愣愣的抹了一把,“王妃,你这是……” 话未说完,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苏棠不管其他人如何惊恐,上前拿过来寿手里的银针,开始给乌兰行针。 有宫女想偷偷出去报信,就听苏棠道,“谁踏出这个门槛,本妃保证,日后本妃一定会将她和家人五马分尸!” 那宫女立马停下。 苏棠没有用很久的针,待乌兰的情况稍微稳定一些后,就将她扶了起来,“我先送你出宫。” “可是王妃,太后还没允许平亲王妃出宫呢……” “那你现在去告诉太后,说本妃送平亲王妃离开了。” 苏棠寒声。 她倒要看看,肖太后是不是敢撕破这张脸皮! 两人一路往外去,才出肖太后的寝宫,裴樾便接到了消息,叫人安排了一顶软轿过来。 乌兰坐上软轿,见到匆忙赶来的平亲王,才放声大哭。 裴樾让平亲王先带她回王府。 “看来肖太后是想跟太上皇一起,挑拨平亲王府和摄政王府之间的关系。” “肖太后不能再留在宫里了。” 裴樾淡声。 小皇帝是太上皇精心培养过的,裴樾让他登基,也全非是为了将他当成傀儡,弄垮大晋江山,所以才留了肖太后,让她陪着小皇帝。 但肖太后如今越来越不像话,她也不适合继续做安逸的肖太后了。 裴樾的动作很快。 下午见了肖鹰和小皇帝后,小皇帝便颁布了诏书,言明太后身患恶疾,需要入佛门清净地修身养性。 消息传出来,肖太后似乎早有预料一样,平静的接受了。 肖鹰来见她。 “太后为何要帮太上皇,与摄政王为敌?”这是肖鹰最想不通的一点,姐姐明明淡泊明志,怎么忽然要卷进这些事里来? “我不信摄政王不贪恋权位,我想保护皇上,以免摄政王将他杀死,好自己登基。可我这么多年只能当一个肖嫔,可见是没错的,我的确没什么与人相争的本事。” 肖太后平静的说。 肖鹰觉得她糊涂,“摄政王若是要登基,当初就不会让皇上继位。” “那他为何还要摄政?”肖太后说,“他居然选择了不登基,何不早早离开,去做他的逍遥王爷,又何必大权独揽,如今他坐拥兵权,民间威望比皇上还高,他不是狼子野心是什么?” 肖鹰看着姐姐,觉得亏欠。 “姐姐年少入宫,身边没有家人陪伴, 也无人指点。”所以才这样目光短浅,所以肖鹰并不怪罪她。 “姐姐此去庙里,也是太后之尊,不会有人为难你,你只管好好休息吧。” 说罢,叫人送肖太后离开。 肖太后走之前,却郑重的跟肖鹰说,“皇上,就只有你这个舅舅能照顾了。” 肖鹰听得皱眉,然而肖太后不再多言,顺从的离开了。 她走后,苏棠才从拐角的位置出来。 “多谢王妃能不与太后计较。” “你悄悄跟上去,这几日,要日夜不断的守着她。”苏棠道。 肖鹰不解,“为何?” 苏棠只告诫他,“你不想为大晋的未来埋下祸根,不想你姐姐和皇上将来蒙遭大难,就听我的。” 肖鹰刚说姐姐不够聪明,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也不聪明,糊里糊涂的跟了上去。 待肖鹰离开后,苏棠才朝肖太后的寝宫内看了一眼。 这里已经不知不觉,被太上皇渗透,到处安插着他的视线,肖太后再淡泊名利,恐怕也受不住日日有人在耳边挑弄是非。 这个太上皇,真是块顽固的毒瘤! 苏棠回去后,又去看了一趟乌兰,得知她的胎儿已经保住了,才放心回到摄政王府。 谁知回来,竟看到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笔挺挺的站在院子里,负着手,一脸严肃,跟个小大人似的。 苏棠认出他就是当今圣上,笑着上前 ,“皇上怎么来了这儿?” “皇兄说,让朕来这里暂住几日。” 一板一眼的,没半点孩子的模样。 苏棠笑笑,“你在等你皇兄吗?” “嗯,朕有事与他商议,但他城外有些异动,他需要亲自去查看。” 说到这里,这个小皇帝眼里,终于流露出了几分艳羡和崇拜。 苏棠眨眨眼,“那我们先去吃饭吧,你皇兄恐怕还得过一会儿才回来呢。” 小皇帝这时才发现,苏棠跟他说话,不像其他人那样恭恭敬敬的带着防备和疏离。 他本来不想去,他早听父皇和母后说过,苏棠是一个多么狡猾的人。 但就是有一种奇怪的魔力,推着他,让他跟着苏棠走。 现在已经五月初了,刚好不冷不热,苏棠就让人在院子里设了桌椅。 “这位小公子好面生,是谁呀?” “朕……” “正是小远公子。”苏棠道。 开心来做饭的阿圆听罢,没有怀疑,“那小远公子快坐吧,咱们今晚吃火锅。” 小皇帝裴远抿抿嘴,又忍住好奇,笔直的坐着。 不一会儿,就见阿圆拿了个奇怪的锅子上来,里面一半是红色的汤,一般是放着香菇的清汤。 接着,又拿上了一二十碟放着各式小菜的碟子。 “小远公子,喜清淡还是喜香辣?”阿圆给他调味碟。 裴远还是头一次有人问他喜欢吃什 么。 以前跟母妃在后宫,御膳房给什么吃什么。 现在当了皇帝,一样是御膳房给什么吃什么,他的心思,好像根本不能浪费在这些琐事上。 “小远,你喜欢吃什么?” 苏棠问。 裴远犹豫了一下,“吃清淡的。” “好嘞。” 阿圆很快给他挑好蘸碟。 等到了吃的时候,苏棠又发现裴樾不动筷子。 见他也奇怪的看向满院子各忙各的下人,明白过来,道,“你想吃什么,便自己夹什么,你十岁了,可以自己给自己夹菜了。” 裴远又是一愣,这才犹豫的拿起筷子。 又见苏棠吃得欢快,满院子的下人也没有任何人关注她们两,裴远这才慢慢放松下来,犹犹豫豫的夹了一块牛肉,往火锅里烫了烫。 “这个辣的也好吃,但我不能多吃。” 苏棠烫了块牛肉给裴远。 裴远将信将疑的吃下去,当场辣的红了眼睛,本来想憋住,奈何根本憋不住,把冬杏都得直笑,给他端了杯蜜茶来,还说苏棠,“小姐也真是的,小远公子第一次吃,您应该给他拿清水涮涮,没那么辣在叫他吃。” 苏棠笑眯眯的道歉。 裴远看着和谐的氛围,和并不似传闻里狡猾狠毒的苏棠,陷入了深思。 这时,裴樾回来了。 听闻裴樾回来,裴远立马板着脸绷直身子负着手,老成的站了起来。 第四百七十四章 失踪 “皇兄。” 裴远喊了一句,却发现苏棠还在夹一颗滑溜溜的丸子,丝毫没有起来行礼的意思,不由皱眉,犹豫了下,跟裴樾说,“皇兄,皇嫂她是太饿了。” 本以为裴樾会生气,这天下女子,还能见到丈夫,不思量起身迎接,反而自己在那儿吃得欢的? 谁知裴樾只是看他一眼,“你皇嫂既让你来吃饭,那就继续吃吧。” “王爷先回屋换更衣吧,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 裴樾不爱吃火锅,所以苏棠嘴馋时,厨房也会另外给他准备饭菜。 裴樾揉揉她的头,“少吃些。” 苏棠点点头,“我就过过嘴瘾。” 裴樾这才放心走了。 裴远看着他的背影,还有些不敢相信,他挥斥方遒高高在上的皇兄,居然是个这样好性子的人? “小远,再不吃就煮老了。” 苏棠道。 裴远更加犹豫,阿圆则从厨房拿来一叠炸成小星星形状的炸糕。 “快,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阿圆高兴的招呼。 苏棠拿筷子夹起一个,也没有要谦让一下裴远的意思。 冬杏提醒裴远,“小姐格外爱吃这个,你要不吃,一会儿她就吃完了。” “我怕小姐吃的多,所以没有做很多呢。” 阿圆也说。 裴远再老成,心底也只是个孩子,加上气氛烘托到 了这儿,他也忍不住坐下来,夹了一块。 刚咬一口,就见阿圆满眼期待的问,“好吃吗?” 裴远嚼嚼咽下去,“好吃。” “我就知道好吃!” 阿圆高兴不已,又兴冲冲去了厨房。 裴远没想到,只是一句简单的夸赞,就能让她这么高兴。 而宫里的人,除了谄媚的,其他人即便是高兴,也都藏着掖着,不敢叫人看到。 就这样,裴樾吃起火锅也顺畅起来,不过辣锅还是浅尝辄止。 一顿饭吃完,他才惊觉自己居然吃了比平日里多一倍的东西。 “好饱啊。” 苏棠抚着肚子,往椅背上靠着,美滋滋的喝着冬杏端来的蜜茶。 裴远犹豫了一下,也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跟苏棠一起抬头看天。 这时,清风飘出来,问,“听故事吗?” 最近他又新学了两个鬼故事。 苏棠刚要拒绝,裴远却难得的兴致勃勃,“听。” 然后清风语气阴森森的,讲了一个会飞的人头的故事。 苏棠无聊的打着哈欠,冬杏倒是给面子的打了个抖。 苏棠发现裴远紧绷着小脸,知道这孩子是吓着了,忙道,“这世上没有鬼,你别怕。” “我不怕。” “嗯,怕的话,让清风给你跳个舞。” 清风垮下脸。 裴远被逗笑,这时,裴樾也出来了,“你 跟本王去书房。” 说完,又叮嘱苏棠,“走走消消食,一会儿便去歇息。” “知道了。” 苏棠懒洋洋的站起来。 裴樾微微皱眉,苏棠立马拉着冬杏去散步消食了,惹得院子里的下人都偷偷笑。 裴远悄悄去看裴樾的脸色,发现他刚刚皱眉,并不是生气,因为此刻他唇角含笑,方才分明是吓唬苏棠的。 原来皇兄,也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么。 “在想什么?” 裴樾边走边问他。 裴远愣了下,“我只是在想,原来皇兄和皇嫂,跟传闻里,并不一样。” “人是复杂的,自然不可能只有一面。你既为天子,也当知道这一点。明日开始,每隔七日,你便出宫一趟,京城也好、田间地头也好,去看看,晚上来王府,告诉本王你的所见所闻。” 裴樾道。 裴远睁大眼睛,里面被压抑的属于孩子的欣喜和好奇渐渐冒了出来。 “皇兄,我真的可以吗?” “本王何须骗你?” “我、我知道了。” 裴远原本是抱着悲观的心态来的,毕竟母后惹事,差点叫平亲王妃小产,太上皇有一直告诉他,皇兄只是把他当傀儡。 他原本以为,来这里,多少要受一番羞辱,却没想到,回事这样的惊喜。 裴樾将他叫到书房,裴远这才发现,裴樾是 要让他的幕僚们,教他兵法。 等离开时,苏棠还叫人送来一个食盒,回到马车打开,里面是各式各样哄孩子的小点心。 裴远抱着这个食盒,脸绷着绷着,就笑了起来。 一夜好眠。 次日醒来,杜若终于传回消息,说发现了谢宵寒的踪迹,但与此同时,小满满失踪了。 杜若自责不已。 “是奴才无能!” “不是你无能,是我们低估了谢宵寒,低估了庸王。” 苏棠道,“你继续安排人找,我去一趟赵家。” 苏棠直奔赵府。 她走后,杜若去书房见了裴樾。 裴樾正在与罗怀锦几人商议楚国女皇要亲自入晋拜访,并重定和亲之事。 杜若说了小满满的事。 罗怀锦听罢,捋着胡子,“这好像不是一朝一夕能策划出来的事。” 另一个谋士也道,“更像是早有预谋。” 裴樾面色微沉,“王妃呢?” “王妃方才出发去赵府了。” 杜若说。 裴樾立即叫人备马,往外而去。 这厢,苏棠担心容萤会受刺激,马车跑到半路,她突然叫停了马车。 “不对劲,掉头回去。” 谢宵寒重伤,没有机会掳走小满满,背后策划的是庸王,庸王心机深沉,他不会只满足于掳走一个小孩子。 他的目标,是她! 清风立即调转车头,然而还 是晚了一步,马车已经被人团团围住。 而附近都是高高院墙隔开的巷子,连个人影都没有。 而这几个刺客,也都经验丰富,上来一句话不说,就直奔苏棠而来。 “清风!” “明白!” 清风立即跃起。 刺客们见他不是迎上来,而是躲开,迟疑了一下。 下一秒,苏棠的马车四角铃铛响起,四面同时喷洒出大量的药粉来! 刺客们哪里见过这阵仗,立即屏息,也难免吸入了一两口。 “清风,趁现在!” 苏棠道。 清风立马露出双臂上的连弩,跃在空中旋转一周,数支弩箭飞出,打了刺客们一个措手不及。 也是这时,清风趁他们露出破绽,驾着马车冲了出去。 刺客们自然是紧追不舍。 苏棠眼看着前面就能逃出去了,这时,又一队刺客拦了出来。 “看来他们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清风道。 苏棠掀开车帘,“要是不行,一会儿你先跑,不用管我,他们不会杀我,但没必要把你折在这里,我会无法跟阿圆交差。” 清风拔剑,看着虎视眈眈几十个人,坦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我这条命,早就该没了的。” 若不是当初那一口饭,他早死了。 纵然苏棠说的再有理,他也不会扔下她离开。 若是只能死,那就死吧。 第四百七十五章 故技重施 苏棠见劝不走清风,从马车里拿出信号弹,趁人不备放了出去! 刺客们也做好了速战速决的准备,所以一上来,就是杀招。 “清风,闪开!” 苏棠喝了一声。 清风想也没想,迅速闪开,苏棠抬手便将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 那些刺客以为又是药粉,迅速屏息。 谁知到了跟前,才发现居然什么都没有。 懵了一下,不知道苏棠搞什么鬼,刺客们都有些迟疑。 而苏棠则跟清风,再一次驾着马车冲了出去。 只不过根本跑不远,顶多只算是拖延了一下时间罢了。 “这样下去不行,小姐,你先离开!” “我又不会轻功,跑不了两步就被他们抓了。”苏棠比往日更加冷静,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一棵老树,老树茂密的枝头下挂着一个熟悉的、大.大的球状的东西。 苏棠,“我有办法了!” 刺客们赶来时,苏棠的马车已经停下了,而苏棠则戴着长长的帷纱帽,还不紧不慢的扯下马车帘子,裹在身上。 这是……疯了? 刺客们知道她诡计多端,看看明晃晃的太阳,又看看眼前的苏棠,一时将人围了起来,却又不敢轻易靠近,只能慢慢逼近。 苏棠,“ 要是你们还能活着回去,记得帮我转告你们的主子,早点把小满满还回来,将来他被抓住之日,我尚能让他死得痛快些。” 说完,苏棠朝上头打了个手势。 刺客们跟着抬头,就见清风跟苏棠同一个打扮,而他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马蜂窝! 刺客们脸抖了一下,清风一刀劈了马蜂窝,并迅速把马蜂窝丢向了刺客们。 嗡嗡嗡——! 马蜂们可不是吃素的。 这东西,又多,又狠。 而苏棠和清风也不逃了,只在角落站好,马蜂们根本无法穿透帷纱扎住他两。 刺客们就惨了,又不能扔下苏棠逃走。 “先把她抓住带走!” “可主子吩咐,不能伤了她,她还怀有身孕。” 主子是要威胁摄政王,不是马上逼疯摄政王。 刺客们只能迅速跟马蜂战斗。 裴樾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群魔乱舞的画面,而苏棠和清风则乖乖蹲在角落看热闹,裴樾看苏棠的表情,觉得她很想要一盘瓜子儿和一把凳子。 等刺客们将马蜂全部斩落在地,要去抓苏棠时,裴樾终于出现。 刺客们见到他,根本没有硬碰硬的打算。 “撤!” “晚了。” 裴樾凤眸清寒,看 了眼苏棠,“别看。” 苏棠乖乖转过身去,怕腹中孩子听到,还想想着孩子的耳朵在哪里,捂住了肚子。 不过裴樾出手很快,那些刺客们也没有发出太多的惨叫声,便倒在了地上。 裴樾留了一个活口,让他回去传话。 “告诉庸王,敢动王妃,本王会叫他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刺客连滚带爬的跑了。 苏棠正要回头,便觉身子一轻,整个人已经被裴樾抱在怀里,“本王随你一起去赵府。” 苏棠自觉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好,顺口问道,“对了,王爷,我给你的那颗圣明珠,你放哪儿了?前阵子冬杏说找不到了。” 裴樾垂眸,“你很喜欢那对珠子吗?” “喜欢。” 因为那也是你啊。 裴樾的眸色却为之沉了下去。 苏棠还想问问,裴樾已经在赵府门前停下了。 赵良工一早接到消息,就在门口等着了。 “王爷,王妃。” “表哥,府里的人都清查了吗?”能让人带走小满满,一定有赵府的人帮忙。 赵良工点头。 裴樾,“娇娇,你先去看赵夫人,外面的事有本王。” “好。” 苏棠也很担心容萤。 随下人一路绕到后院,进 门,就看到了好似丢了魂一般的容萤。 鱼桃看到苏棠来,连忙擦擦眼泪,上前说,“小姐之前晕过去了一次,如今醒来,就是这副模样,也不哭也不闹,姑爷来了,也劝不了。” 苏棠跟鱼桃说,“你先去打盆洗脸的热水来。” “好。” 鱼桃相信苏棠,飞快下去。 鱼桃一走,苏棠才走到容萤身边,说,“最起码,在摄政王府被抄家之前,小满满都不会有事,我了解庸王,他不是一个冲动易怒的人,他将小满满掳去当人质,就绝不会虐待她。” 容萤这才像是回了神。 “可小满满,她还那么小,她一刻也离不开我,如今被人掳去,周围全是陌生的人,她该多害怕啊。” “我们会尽快把她找回来。” 苏棠说,“我跟你保证,我很快会把她带回来的。” 容萤听到苏棠的话,终于哭了出声。 压抑的情绪,也化作了汹涌的眼泪。 看着悲伤大哭的容萤,苏棠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愈发不齿拿小孩子做要挟的庸王。 从赵府出来。 松明已经驾着马车在门口等候了。 “杜若呢?” “还在搜查谢宵寒,这一次千机阁的人也行动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 苏棠沉下心,但愿如此。 回到王府。 裴樾还要去书房议事,皇帝年纪尚小,很多奏章,都需要裴樾这个摄政王来批阅。 苏棠便回了后院,叫来了暂住在这儿的阿圆,问起她和清风的婚期。 阿圆脸一红,“在下半年呢。” “赶一赶,定在下个月吧。” 苏棠说。 风雨欲来,她有一种直觉,要是继续把清风留在身边,清风或许真的会死在她眼前。 这几年,清风和阿圆几个,说是奴仆,更像是伴着她走过那些艰难日子的朋友,她绝不愿意看到清风出事。 “下个月?” “来得及吗?只是委屈些你,若是缺什么,只管跟我说。” 苏棠道。 阿圆察觉到她语气有些焦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点了点头,“不委屈,东西早就准备齐全了。” “那好,你回去跟你娘亲商议一下,清风那边的宅子我已经替他置办下了,你的嫁妆我也早已备好,若是同意,那下个月就办喜宴。” “好。” 阿圆懵懵的,反正苏棠说什么,她都答应了。 敲定了这桩事,苏棠才松了口气。 一夜睡去。 庸王那边依旧没有消息,但谢宵寒的踪迹,终于被发现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所求 不过被发现的位置,也有些出人意料。 他就藏身在曾经的谢府。 谢府自从谢侯潜逃后,便被封了,所以杜若几次路过,都未曾想过进去搜查。 苏棠来时,谢宵寒就坐在曾经宴客的凉亭中。 凉亭已经落回,周围杂草丛生,但依稀可以辨出,这里曾经的辉煌和富贵。 “很怀念以前吗?” 苏棠走过来。 谢宵寒腰上缠了厚厚的绷带,身上只松松罩了一件袍子,这一次,他脸上不再是假胡子,而是真的冒出了许多青黑色的胡渣。 “其实我更怀念当山匪的日子。” 谢宵寒说,“那是我人生中,最自由的日子。” 苏棠无意听他的过去,谢宵寒却像是急缺一个倾听的人,“我爹跟楚国和乌孙勾结,总希望挑起战事,然后通过战事,成为一代名将,我跟我妹妹谢潇潇,自然而然就成了他的棋子,我们自小被培养、被训练成他锋利的两柄刀。” “只可惜,刀虽锋利,可他这个执刀的人却不够聪明。” “所以有一次,我见息珠公主,身为女子,也依旧野心勃勃,那样的美艳,那样的大胆,我才会不可自拔的爱上。”谢宵寒问苏棠,“飞蛾扑火,我是不是很愚蠢?” 苏棠看着他眼中的悲凉,“那你对容萤呢?是对占有物逃离之后的不 甘,还是真的对她有了爱?” 谢宵寒自嘲一笑,“我更觉得我愚蠢了。”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还让她遍体鳞伤。 “其实那时候,我没有想过要取她性命,可她逃走了。” 那时候,谢宵寒已经心软了,他甚至已经决定,做好血丸后,就将容萤养在身边,可惜,那个雨夜,她逃走了。 小兔子一样绵软乖巧的人儿,不怕死的逃了。 苏棠,“你知道小满满是你的孩子吗?” “知道。” 谢宵寒给了苏棠一个地址,“她应该被庸王关在那儿,因为韩柳雀也住在那里。” 苏棠立即吩咐松明去救人。 苏棠发现谢宵寒很镇定,好像并不担心满满会被伤害一般。 “作为父亲,我什么也没能送给她,待你们救出她来,把这个给她吧。” 谢宵寒取下一块小小的玉坠,用红绳穿着。 苏棠没接。 谢宵寒笑道,“你答应我,我可以告诉你在这京城之中,还有谁是庸王同党,如何?” 苏棠收下了玉坠。 谢宵寒又交给苏棠一封信,“都在里面了,你可以回去慢慢看。” 谢宵寒又说起另外一件事,“听说过阵子息珠公朱……应该是女皇陛下要来大晋了,苏棠,看在你为了救我女儿尽心尽力的份上,给你最后一个忠告,小心楚息珠。” 苏 棠让杜若给他戴上了镣铐。 离开谢家的半途中,苏棠接到消息,说已经救回小满满,并且送回赵府了。 “那坠子,你刚好顺路去给她吧。” 谢宵寒说。 苏棠看他一眼,倒也没拒绝。 一路到了赵家门口,正好小满满被送回来了。 胖乎乎的小姑娘一落到,就扑倒容萤怀里哇哇大哭起来,赵良工也红着眼把母女两抱在了怀里。 苏棠下了马车,预备去送坠子。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个黑衣刺客提着剑,直接朝容萤和小满满刺去,而不会武功的赵良工三人显然还未察觉。 “小心!” 苏棠大喊着跑过去。 可一道人影比她更快的冲了出去,然后,挡在了剑下。 噗呲——! 一剑穿胸。 剑上淬的毒迅速蔓延至五脏六腑。 松明飞速上前,一剑结果了那刺客,其他护卫也迅速在周围结阵,将众人保护了起来。 容萤看着倒在身前的人,眼泪再也控制不住,落了出来。 而谢宵寒,看到她的眼泪,也终于勾起了笑。 “阿萤,我就知道,你想起我来了,是不是?” “为什么?” 为什么那样伤我,骗我,现在又要来纠缠我。 谢宵寒说不清也无法辩解,“可能因为我天生就是个恶人,注定无法丨像好人一样,知道怎么去得 到,怎么去拥有,我会的,只有不断的破坏。” 要是他不出生在谢家,或许,他也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 可惜,他没有。 容萤背过身去,谢宵寒却抓住了她的裙角,“阿萤,再看看我,可以吗,只要你看看我。” 这里是赵府。 容萤不想赵良工难过。 可她的心中,也好难过。 她是真心爱上了谢宵寒,飞蛾扑火,无法阻挡的爱上了他。 可爱上他的后果是什么呢? 家破人亡,连累了无辜的亲人,她自己也九死一生。 “阿萤,茉莉没有死。”谢宵寒轻声道。 容萤身体一僵,茉莉是自小跟着她的侍女,是多年来关心她,保护她的人。 “她在哪儿?” “在我名下的一处庄子里。” 谢宵寒抓着她柔丨软的裙摆,无比渴望又眷恋的看着她,“阿萤,是我对不起你,希望下辈子,你不会再遇到我这样的烂人。” 阳光正好。 穿透屋檐,洒下一片浓荫。 谢宵寒看到容萤看向自己的目光,藏着那样真切的悲恸,看着她晶莹的眼泪坠落,谢宵寒嘴角牵起。 原来他一生所求,不过如此。 怎么没有早些明白呢。 谢宵寒含着笑,永远的闭上了眼。 小满满看着看着,哇的一声扑在赵良工怀里大哭了起来。 赵良工上前握住容萤 的手,“美景,满满受了惊吓,我们先回屋吧。” 小满满的哭声,终于拉回了容萤的神志。 容萤看着地上断气的谢宵寒,擦掉眼泪,跟赵良工回了赵府。 “王妃,谢宵寒的尸首怎么处置?” “找个地方埋了。” 就算他临死前,供出庸王同党的交换。 但这块小玉坠…… 苏棠看了看,让人拿去,给了容萤。 至于容萤要不要给小满满,就全凭她自己的心意了。 谢宵寒一死,苏棠算是彻底不必担心容萤了。 倒是谢宵寒给的这份名单…… 回到王府,裴樾已经知晓这件事,但他很不赞同苏棠怀有身孕,还去见谢宵寒。 “听说娇娇最近在学针线,不如也给本王做一身衣裳吧。” 裴樾叫人拿来了针线布匹。 苏棠想到自己那一绣花就不听使唤的手,可怜的看着裴樾。 裴樾丝毫不为所动,“衣裳鞋袜,一件也不能少,不过本王不急着穿,娇娇绣一个月也好,绣一年也罢,只是绣完之前,娇娇便留在院中,好生养胎吧。” 苏棠欲哭无泪。 裴樾看她惆怅的模样,眼尾掠起笑意。 这时,下人来报。 “王爷,皇上突然生病,召您进宫。” 苏棠心猛地紧缩,谢宵寒刚出事,小皇帝就生病,还要裴樾进宫,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第四百七十七章 千机方 “王爷,我跟你一起去。”苏棠道。 “你留在府中,本王知道皇上生了什么病。” 裴樾轻捏了下她的脸,“若再以身涉险,苏娇娇,你知道本王会怎么罚你,对吗?” 苏棠忽然忘了,裴樾的偏执病一直就没好,只不过这段时间,自己一直陪伴左右,他又很忙碌,这才表现得正常起来。 裴樾见她明白了,满意离开。 走之前,还罚了松明和杜若。 苏棠轻叹,“冬杏,你给松明和杜若多送些好药过去,对了,再去紫藤斋给他们准备些好酒好菜,就当是我对不起他们。” 冬杏笑开,“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奴婢看,王爷罚他们两也是应该。明知您有身孕,找到谢宵寒,不说先去找王爷,反而先来找你,万一那谢宵寒设下陷阱,伤了您和孩子怎么办?” “那时候王爷不是在忙么。” “王爷再忙,也不至于抽不出空处理这件事。” 冬杏一边说一边安排给松明二人送药买吃的。 苏棠忽然有些丧气的坐下来,撑着下巴,“难不成有了孩子,我就的困在这四方天里,出不得门了?” 冬杏哑然。 说起来,大宅里的女子,谁会成日往外跑? 也就是小姐,不仅在外面把生意做得风 生水起,还能帮王爷处理那么多的事,光是这份心性和本事,就不是寻常女子能及。 “可是小姐,您终归是要相夫教子的呀。” “是么?” 苏棠未置可否的说了一句,就兴致缺缺,不想再谈这个话题。 怀了身孕,不能去鼓捣药。 也不能去地牢审问犯人。 现在更不能外出。 她认命的拿起针线开始缝衣裳,可脑子里总止不住想小皇帝到底生了什么病。 还没想明白,又有客人来访,还是一位许久不见的故人。 “归真道长!” “王妃,好久不见。” 赫连紫风还是身穿道袍,手执拂尘,端端是好一位俊朗仙君。 天气正好,苏棠便与他在前边的桃林下坐着,屏退了外人。 “你来找我,可是为了丽贵太妃的事?” “是。” 赫连紫风开门见山,“当初贵太妃的确有对不住王妃的地方,所以在下愿意赔罪。” 说着,交出一封密信来。 苏棠将信将疑的打开,才发现里面写着一个地址,“这是……” “是谢千机所在的地方。” 赫连紫风道,“他现在在大楚,但失忆了,被一女子带了回去,改名换姓,做了上门女婿。” 苏棠挑眉,难怪摄政王府和千机阁的人几乎把大 楚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他的踪迹,原来是有人遮掩了身份。 “不知这个交换条件,够吗?” “道长觉得呢?” 苏棠笑问,“要安排丽贵太妃和常乐公主假死出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本妃要冒很大的风险。” 这事儿,得加钱。 赫连紫风轻笑,“摄政王威震四海,权势滔天,在下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是王妃所缺的。” “那赫连将军就不要隐瞒,把你知道的事都告诉我。” 苏棠道,“譬如,你是为何会知道谢千机的所在,你手里,到底还握着什么其他的消息?” 他们千辛万苦也找不到的人,赫连紫风却知道了,假定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他的消息从何而来? “王妃是怀疑,在下跟谁在合作?” “大楚,还是大晋?” 苏棠直接问。 赫连紫风,“王妃果然聪慧,与你做交易,真是半点掺假不得。” 苏棠没接话。 赫连紫风顿了顿,似下了决心,道,“楚女皇的确与在下有过联系,但在下并未答应。而谢千机的消息,说来也巧,告诉我消息的人,是敏珠公主。” “敏珠?” 自从大楚离开后,苏棠便失去了敏珠的音讯。 赫连紫风,“把谢千机带走的人 ,是敏珠。敏珠母女当时为了躲避楚皇的追杀,机缘巧合,与我的人遇上,是我救了她们一把。” 赫连紫风这次没有再隐瞒,把该说的都说了。 “王妃,如若今天你能帮在下,在下必会铭记在心。” “你怎么说的我好似要翻脸不认人似的。”苏棠手指轻轻敲在桌面,要不是当初去大楚,丽贵太妃差点坑了苏棠一把,苏棠早就帮他们了。 “这样吧,过一阵子,太上皇要去皇陵祭祀,你与丽贵太妃一起去。” 苏棠道。 赫连紫风现在已经是有名的道长,时常会去宫里做法事,他说要跟去皇陵,太上皇纵然起疑,也不会不答应。 赫连紫风应下。 敲定好初步计划,苏棠要去找裴樾商议,才发现裴樾还没回来。 宫里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奈何松明杜若都被罚了,清风也被苏棠赶回去筹备和阿圆的婚事了,苏棠只好周折的叫冬杏去找小方。 天色渐渐黑下去。 小方还没送来消息,院外就有了动静。 “是王爷回来了吗?” “是,王爷还带回来一个人。” 丫环回说。 苏棠见裴樾没回这里,提着裙子就往外跑去,丫环想拦都没拦住。 苏棠一路小跑出来,在垂花门,就看到 了等在那儿的裴樾。 “跑慢些。” 裴樾就知道她会来。 苏棠过来便抱住他的胳膊,“我就是担心王爷。” 裴樾的不悦,被这样一哄,烟消云散,牵住她的手往侧院走,“带回来的人是裴远。” “皇上?” “嗯,中了毒。” 裴樾轻描淡写的说。 苏棠却知道,他去了这么久,事情肯定不简单,更别提还把皇上带回了王府。 到了裴远房中一看,只见他脸色煞白,气若游丝,已经是将死之兆! 苏棠上前扣住裴远的脉,脸色微变,“怎么会是千机方!” 此毒剧烈,当初先皇后便是死于这种毒。 而且会制作此毒的百药生已经死了啊! “娇娇可能治?” 若是治不了,裴樾就要该准备连夜杀了太上皇,以铁血手腕登基了。 苏棠当然不知道,此刻城中各处要地,已经遍布裴樾的赤焰军,沉吟了一下后,道,“能治。” 要说百药生死后,谁还能解此毒,那自然只有前世跟百药生学了医术的苏棠了。 “不过,解此毒,缺一味重要的药材。” “什么药?” “月见草。” 裴樾皱眉。 月见草早已绝迹,宫里的存货,前阵子已经被太上皇用完了。 难道裴远,非死不可么。 第四百七十八章 祭祀 苏棠看着眸色沉郁的裴樾,知道他是想起先皇后了。 “王爷,我回一趟归德侯府。” 当初出嫁前,苏棠在海棠苑撒下了一把种子,有容萤给的,也有后来楚朗给的。 “本王同你一起去。” 裴樾不放心这么晚她一个人出去。 于是两个人来到归德侯府。 归德侯府内只留着几个老仆负责日常的洒扫,见苏棠回来,都高兴不已。 “小姐放心,奴才们知道您院里种了药材,所以里头的杂草,奴才们清理都都只清除自个儿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留着呢。” “你们有心了。” 苏棠感激的说。 下人们看她还跟以前一样随和,也放心不少。 苏棠回到海棠苑,其实也是怀着几分侥幸的心理,毕竟月见草这种药草娇贵,无人打理,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长出来呢? 谁知推门一瞧,之前她专门辟出来种药材的药圃里,药材生长茂密且茁壮。 旁边还有洒扫的水桶和没用完的肥料。 可见老仆们花了心思帮她侍弄这些她自己可能都不会回来看的药材。 苏棠快步上前,翻找一圈,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了那株银灰色的、小小的药草。 虽然不够大,但也够用了。 只可惜不能 留下种子。 苏棠心里可惜了一番,一旁老仆看她叹气,忙道,“小姐是要找这种小草?” “还有哪儿有吗?” “有啊。” 老仆领着她,绕到花圃后头,那里居然密密麻麻长着一小片的月见草。 “奴才见这小草娇贵,风吹不得,雨淋不得,奴才又成日闲着没事儿,便时常来照料,谁知真长出了一片呢。” 老仆笑呵呵的说,“看来以前在庄子上种菜的手艺没荒废。” 苏棠笑眯眯看着他,“你立功了,回头赏你。” “在这儿好吃好住,月例也多,奴才不敢要赏赐。” 老仆忙说。 苏棠没再说,欣喜的拉着裴樾一起走了。 他们走后,其他几个仆人才笑话这老仆,“你呀,胆子真大,摄政王那样一尊冷面修罗在,你也敢在王妃面前嘻嘻哈哈的。” 老仆心中一慌,“该不会我方才没守着规矩,叫王爷生气了吧。” 于是,惴惴不安的回去,却觉也睡不下。 直到半个时辰后,一个自称苏棠身边大丫鬟的姑娘过来,交给他一家子的卖身契,以及一张田庄的地契。 “这是……” “这是王妃赏你的,你且收着吧。” 冬杏又拿了百两银子给他。 老仆傻眼,“这田 庄……” “以后就是你的了,这田庄旁,小姐还有一片地,往后专门用来种药材。小姐说,你若是闲不住,就去药圃当个小管事,工钱自然少不了你的。”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签了死契的,一家子都是奴才。 能脱籍,那是想也不敢想的事。 没想到如今,不仅一家子脱籍,还得了个大田庄。 老仆当场高兴的晕了过去。 苏棠不知这里的事,只煎了药,喂裴远喝下,又守到半夜,确定月见草真的起了作用后,才回去,勉强洗漱完,结果一沾枕头就睡了。 裴樾看着拱在自己怀里的苏棠,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小心而珍重的将她抱在怀里,一起睡去。 接下来几日,裴远都留在王府养病。 不过气色,却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王府外的气氛如何剑拔弩张,苏棠不知,这会儿,她正提着从紫藤斋买回来的饭菜,叫裴远到院子里吃饭。 “皇嫂,一会儿吃完饭,我们还去钓鱼吗?”裴远眼巴巴的问。 “去。” 这几日,苏棠看裴远好了些,就把他从床上扯了出来,每日吃过早膳,就去湖边的树荫下钓鱼。 一人一把摇椅,还有爽口的水果,再捧上一本时兴的话本子,日 子简直塞神仙。 刚吃过早饭,束修就来了。 还扛着自己的钓鱼竿,他美其名曰,怕皇上孤单寂寞,实则是他跟赵鸢婚期将近,按照规矩,他不宜再日日去见赵鸢,被赵鸢给赶出来了,这才死皮赖脸来蹭苏棠的好日子。 三人坐在湖边。 苏棠抱着话本子,吃着话梅,时不时捧腹大笑。 束修则磕着瓜子儿,也没拿裴远当高高在上的皇帝,反而像待邻家弟弟似的,跟他吹着牛,说他如何在千军万马中活下来,又如何在大楚声名大噪的。 听得裴远一愣一愣的。 冬杏操心不已,“小姐,再这么下去,皇上都要不务正业了。” “他是皇上,也还是个孩子。” 苏棠说,“孩子生病了,自然有特权。待他病好了,再去当他的皇上吧。” 裴远听到苏棠的话,没来由的湿了眼眶。 束修假装没看到,高兴大喊,“哎,我的鱼儿上钩了!” 裴樾回来的时候,裴远已经喝了药去午休了。 束修也被束丞相拧着耳朵带了回去。 苏棠收拾收拾,半窝在软塌上。 “王爷回来了。” “嗯,皇陵之行定下来了,就在两日后,也找到庸王踪迹了。” 裴樾在她身边坐下,替她抚了抚耳 旁的碎发,道,“皇陵之行,本王希望你留在京城,届时,平亲王妃也会过来。” “可以啊,我也懒得长途颠簸。” “娇娇,京城会有危险。” 太上皇虽走,但裴樾也要跟着过去,裴樾担心,太上皇留了后手。 苏棠轻笑,“王爷不要总想着将我守得水泄不通,我没有王爷想的那么没用,而且,我也不希望成为王爷的累赘和负担。王爷,你要信我。” 裴樾深深看了她一会儿,才轻声说,“睡吧,本王就在这里陪着你。” 苏棠满足的睡去。 裴樾待她睡熟了,才叫来松明,“安排好京城的事,届时,你与杜若都留下。” 松明欲言又止,明明王爷此去皇陵才是最危险的。 但看了看裴樾的神色,还是答应了。 眨眼,两日过去。 平亲王一早就把乌兰送了过来。 苏棠送裴樾出门。 裴樾看着她,乌眸中情绪翻涌,“遇事不要逞强,本王只要你平安。” “我知道,王爷尽管放心吧。” 苏棠就差没拍着胸脯保证了。 裴樾失笑,揉揉她的头,翻身上马而去。 裴樾一走,苏棠就吩咐关闭了摄政王府的所有门,“这几日,所有人不许进出,如有违令者,杀无赦!” 第四百七十九章 搜查 乌兰见苏棠这么严肃,忐忑不已,“难道咱们真有危险?” “不确定。” 苏棠安慰她说,“有备无患嘛。” 毕竟去皇陵祭祀,京城大部分的官员和兵将都被带走了,裴樾也离开了,万一庸王半途杀个回马枪,那摄政王府自然是最危险的。 但这只是一种猜测,苏棠想,庸王的首要目标,还是裴樾。 直到天黑,风平浪静。 松明过来,说裴樾一行应该已经到达皇陵了。 苏棠,“继续巡视各处,这几日辛苦你们了。” 松明拱拱手,退了下去。 吃过晚膳,乌兰吵着要跟苏棠睡在一处。 “皇嫂,你难道不觉得紧张吗?” 乌兰扬着小脸,叽叽喳喳的说,“我跟我家王爷说,我怀孕哪哪儿不舒服,他就只知道给我找太医,一点也不明白我,你就不一样了,咱们俩都有了身孕,咱们俩肯定有好多话说,我早就想过,要跟你聊一晚上了!” 苏棠看着兴致勃勃的乌兰,打了个哈欠,坚定的把她赶了出去。 有什么话白天不能说,晚上当然得用来睡觉啊。 苏棠沾着枕头就睡了。 自从有孕后,她基本都是这样的状态。 可觉睡到半夜,忽然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苏棠起身,看到王府外火光隐隐,“冬杏,发生什么事了?” “吵醒您了?” 冬杏擦燃火 折子,点燃蜡烛,“外面来了官兵,说要搜查摄政王府,被松明给拦住了,一会儿应该就能打发走了吧。” 苏棠皱皱眉,来者不善,怎么可能轻易被打发。 “更衣,我去看看。” “王妃,夜里寒气重,您还是别去了。” “更衣吧。” 苏棠还是不放心。 换好衣裳,出了院子,才发现乌兰也醒了,一脸担心。 苏棠顾不上安慰她,快步到了前院,就见松明正在与人对峙,而且来人她也认得——好久不见的李之言。 李之言已经被太上皇破格提拔为了太子太傅,虽然没太子,但太傅官拜一品,可出入宫廷,是个很荣耀的官职。 “李大人深夜过来,是受了谁的吩咐,要搜查摄政王府?” 苏棠上前,瞟了一眼,发现李之言背后跟着的,居然全是精锐官兵。 苏棠心思轻沉。 李之言负手,笑容在跳跃的火光里,有些阴狠,“王妃且看,这是太上皇的圣旨。太上皇怀疑摄政王心怀不轨,所以特令下官前来搜查。” 一旁有人捧了圣旨上来。 松明和杜若戒备的把手放在刀上,乌兰也悬起了心。 谁知,苏棠看也没看那圣旨一眼,抬手便掀翻了。 “太上皇既已退位,圣旨我便只看皇上的,李大人莫名其妙拿出太上皇的圣旨,还要搜查摄政王府,又是深 夜前来,很难让人不怀疑你的用心。” 苏棠凉声道,“早听说,李大人看上了我王府的一个侍女,莫非竟是大半夜喝了两杯,糊涂了,竟假冒太上皇的意思要来抢人?” 李之言被她噎住。 “下官已有妻妾,断不至于……” “那说不好,去花街寻花问柳的,有几个是没成亲的?” 李之言知道她胡搅蛮缠很是厉害,也不跟她废话,“太上皇圣旨在此……” “本妃不听太上皇的圣旨。” 苏棠道,“有本事,你就去拿皇上的圣旨来。否则,本妃今日倒要看看,你们能不能踏进我摄政王府一步!” 话落,松明杜若立马拔刀。 摄政王府的暗卫也悉数将李之言包围,瘆人的杀气逼来,李之言也感觉到了爬上脊背的寒气。 李之言阴鸷盯着苏棠,“好,摄政王妃既要皇上圣旨,那你且等着,下官这就去给你拿来。不过圣旨传来之前,还请王妃好好在王妃等着,未免你们与摄政王串通,下官只能让人在王府外守着了。” 说罢,捡起地上的圣旨,甩袖离去。 杜若不甘心,“凭什么围着我们摄政王府……” “这不是重点。” 苏棠道,“重要的是,他明日只怕真的会拿出皇上的圣旨来。” “皇上怎么会……” “他拿一道假的,你也辨不出真假来。” 有太上皇在背后操控,拿出一道盖上皇帝印的圣旨并不难。 “那难道就由着他们明日来搜查?” “那肯定不行,谁知道他们搜查会悄悄藏进来什么东西,好污蔑栽赃。” 乌兰也道。 苏棠当然知道不行,“吩咐下去,锁上所有的门窗,并立即放出消息,说李之言心怀不轨,带来假圣旨以图徇私报复。” “那是否要通知王爷……” “先不用,王爷此去面临的危险比我们更大,我们要是此时通知他,难免叫他分心。” 苏棠看着沉沉的夜色,眸色渐浓。 次日一早,淅淅沥沥的开始下起了雨来。 苏棠和乌兰吃过早饭,就听人来报,说虞舅母和赵鸢来了。 苏棠将她们迎了进来。 “棠儿,昨夜到底怎么了?” 虞舅母很是担心。 苏棠,“出了些事,舅母和表姐来的刚好,你们暂时歇在王府,别出去了。” 她怕李之言转头拿他们母女来要挟自己。 虞舅母和赵鸢没有异议。 快到午时,李之言果然又拿了一份盖有皇帝印玺的圣旨,要求搜查王府。 但这次,苏棠门都没给他开。 李之言轻笑,“看来王妃是早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既如此,下官也就不隐瞒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摄政王裴樾,意图谋逆,罪犯滔天,特此令太傅携兵,搜 查摄政王府,王府众人暂时羁押刑部大牢,待摄政王伏诛后,一并定罪,钦此!” 围观的百姓们听着,都议论纷纷。 李之言本以为,百姓们会咒骂大逆不道的摄政王。 谁知却听他们说,“摄政王谋反?不可能。” “就是,谁不知道咱们大晋是摄政王保下来的,他也是皇上嫡亲的皇子,还排在现在皇上的前头,他就是现在登基才好呢。” “你们没听说吗,这李大人昨晚就传了假圣旨呢,他跟摄政王有仇,现在是趁着摄政王不在,徇私报复。” 李之言脸色发青。 这时,苏棠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李大人,你这道圣旨有假,恕本妃不敢开门。如若摄政王真有罪,待皇上从皇陵回京后,再来定罪吧。” 这是摆明了不肯开门了。 李之言将圣旨交给旁人,“王妃这是软的不吃,要吃硬的了?” “李大人莫不是想强闯我摄政王府?” 苏棠警告他,“李大人最好想清楚,李家一世清名,和李家的子子孙孙,是不是就要这样毁于你手中。” 李之言眯眼。 这时,李之言身边的女子抓住了他的胳膊,“夫君,开弓没有回头箭。” 李之言心一横,扬声,“既然摄政王妃违抗圣旨,就休怪下官不敬了。” “来人,给本官撞开这摄政王府大门!” 第四百八十章 搬救兵 这话一出,王府内的杜若就黑了脸。 “这李之言好大的狗胆!” “他身边的女子,便是太上皇提拔的新晋的暗卫首领,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苏棠道,“松明,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王妃放心。” 松明手一挥,王府的护卫们立即上前,用防御的木桩抵住了大门。 外面的人撞了一会儿,见撞不开,便开始进攻各处的角门。 但苏棠昨儿就连夜叫人用木头钉死了角门,他们根本撞不开。 “可继续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皇嫂,还是得想个办法。” 乌兰道。 王府虽然有足够的米面粮食,可终究只是权宜之计。 李之言这两日,碍于表面的和气,会拿着圣旨撞门,可两日过去,要是还进不来,恐怕就要破罐子破摔,用更加狠毒的计策了。 “我知道,所以乌兰,你要帮我一个忙。” “好,我帮你。” 乌兰小女孩似的激动的拍拍胸脯,“你要我做什么?” “跟我来。” 苏棠让乌兰换上她的衣裳,又在她肚子里塞了个小枕头,让她坐在后院的阁楼四楼。 “你就坐在这里吃饭看书,其他的,不用多管。” “皇嫂是让我扮做你?” 乌兰问,“那你呢?” “我要出府一趟。” 苏棠道。 这话一出,引来一片反对 ,“王妃,不可!” “没什么不可的,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这次皇陵出行,京城里能说得上话的大臣几乎都被带走了,昨晚王府出事,到现在李之言撞门,京城世家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苏棠道,“我要去找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来主持大局。” “还有谁能比得上皇嫂呢。” 乌兰说,“那李之言连你都不放在眼里,谁来都没有用。” “我找人来,不是单纯为了要阻止他。”苏棠没多解释,“你们在府上等我便是,我只带……” “我跟你去。” 清风出现在她身后。 苏棠气恨,“不是让你在家准备跟阿圆的婚事吗?” “阿圆让我来的。” 清风说,“而且我自己也想来。” “那好,我们走。” 为了悄悄离开,苏棠不敢带太多的人,只带了清风。 松明让人卸下一个角门的木头。 角门被李之言的人从外面踢开,所有的兵力迅速往那角门集中而去。 而松明和杜若死死把守,不一会儿就把人给打了出去,重新封死了门。 而这时,苏棠和清风已经趁乱离开了。 出来了,清风才问苏棠,“我们去找谁?” “肖太后。” 太上皇和庸王想搞事,都要费心的找来假圣旨,以证明其行为的正当性和合理性。 那苏棠,就直接打破这 份正当和合理! 但除了摄政王府,苏棠才发现,城门各处居然也都被封锁了。 “这李之言,不愧是李家最看重的子孙,的确有几分手段。” 苏棠冷笑。 但可惜的是,当初韦旗风双胞胎一事后,裴樾就凿了一条从城中通往城外的密道。 只是密道只能容人过去,马过不去,而肖太后在城外的庵堂修习,他们不骑马,三天三夜也难走到。 “王妃!” 一道嘘声想起。 苏棠没想到还有人能认出乔妆后的自己,警惕起来。 厌娘看做扮成一个大肚子醉汉的苏棠,顿了顿,“王妃别担心,你乔妆的很好,只是我对王妃记得格外清楚罢了,别人没我这个本事。” 当初在地下赌馆,苏棠和清风炸了赌馆的粪坑,她想,苏棠就是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 “王妃要出城吗?” “我需要城外的马。”苏棠说。 厌娘松了口气,毕竟她也没办法在这样严密的防守下,把苏棠送出城,但她有马,“王妃出城后,去附近的农户家,那儿有我寄存的马。” 说着,交给苏棠一个信物。 苏棠接了过来。 走时,厌娘道,“王妃,还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苏棠看着她,厌娘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我希望能帮上王妃,待王妃事成后,能予我和我娘一个正 当的身份,不求多高,堂堂正正就行。” 苏棠答应。 “你去隔壁县,调集三千精兵,到城外等我。” 说罢,交给她一块腰牌。 调兵不是小事,没有圣旨,除非裴樾亲自到场,否则都很难借到兵。 但苏棠此刻,也只能寄希望于厌娘身上了。 厌娘二话没说,拿上腰牌就跟苏棠一起从地道出了城。 “能相信她吗?” 清风道。 “死马当活马医吧。” 苏棠找到厌娘说的农户,那儿果然有马。 苏棠和裴樾骑上马,直奔肖太后所在。 此时。 摄政王府外,李之言看着一直无法攻破的门,面色微沉。 “大人,这门若是一直撞不开怎么办?” “那就翻墙吧。” 此时天色微黑,小雨也已经停歇。 李之言道,“务必尽快捉住苏棠,找到摄政王谋逆的‘罪证’!” “是!” 一个个士兵们开始翻墙。 乌兰与些慌张,松明安慰,“王妃先回屋,这里我们处置。” 说罢,拔出刀来,带着人杀了出去。 乌兰看着蝗虫一般翻过围墙的士兵,轻咬着颤丨栗的牙,“皇嫂,你可一定要早些回来啊!” 苏棠快马加鞭,终于在半夜,赶到了肖太后修行的地方。 不过肖太后肯不肯帮这个忙,苏棠心里也没底,只能试一试了。 下了马,苏棠站 稳,缓了缓气,才朝庵堂走去。 肖太后还没落发,但似乎知道苏棠会来一样,并没有睡下,而是跪在佛前,等着她。 “太后可愿意帮我这个忙?” “哀家若说不愿,王妃待如何?” 肖太后本就担心摄政王坐大后,会架空小皇帝,甚至杀了小皇帝自己登基,现在太上皇和庸王出手,要除去摄政王,正如她所愿。 苏棠看着她,“太后在后宫多年,难道不了解太上皇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他交代出来的皇帝,真的能成为一代贤主吗?” 肖太后不答。 苏棠看着她,半晌,轻声道,“前阵子小远中了毒,是千机方,他中毒那几日,很乖,总问我还能不能见到你,他很喜欢钓鱼,他说,也想有一日,能跟太后一起钓鱼,钓起来的鱼,煨了鱼汤,再煮上几块豆腐,跟你一起吃。” 肖太后拨着佛珠的手一顿。 她被冷落的那些年,虽没被打入冷宫,却也跟在冷宫差不多少了。 缺衣少食,偶尔肖鹰偷偷送来些吃食,里头就有鱼。, 肖太后做得一手美味的鱼汤,而裴远,最喜欢往里面煮豆腐。 煮久了,豆腐里有许多小孔,吸满了汤汁,咬上一口,又烫又鲜的汤汁溢满嘴,暖和得很。 “王妃,果然是一颗七窍玲珑心。” 最知道怎么戳人软处。 第四百八十一章 疯了 肖太后轻叹一声,起身要跟苏棠下山,却忽然下起了暴雨。 山陡路滑,天色又黑,苏棠又怀有身孕,清风坚决不许苏棠此时下山。 无法,一行人只得等雨停,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天亮。 “走吧,不可再耽搁了。” 苏棠顾不上吃饭,立即下山回京。 此时的摄政王府,已经血流成河。 中途也有留京的大臣过来劝阻,却被李之言一刀砍了回去。 松明和杜若的刀已经卷刃。 赵鸢安排人在后方,给受伤的人上药,可继续这么下去,药也要不够用了。 李之言像是故意的,用人海战术,慢慢的消磨王府人的意志。 大家已经一天一夜没睡,几乎也没吃什么东西,加上与人打斗,退下来都是手软脚软的没力气。 “这样熬下去不是办法。”乌兰说。 “你放心,棠儿离开前,已经安排好了退路,大不了弃了王府逃走就是。” 赵鸢安慰乌兰,也是安慰王府的人。 但摄政王府的人,都是裴樾精心挑选的,各个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过的,所以并未出现暴躁和恐慌的情绪。 “不好,他们开始用火攻了!” 有人来报。 紧接着,就看到无数的火油从外面 飞射进来。 “李之言真的是疯了!” 赵鸢骂了一句,让人先去后院的湖边,想去前面找松明。 结果一支利箭飞来,直接射穿了她的胳膊。 赵鸢回头,就看到那围墙上,站着的正是李之言的新夫人。 她见赵鸢看来,重新拉起弓箭。 好在松明赶来,及时带走了赵鸢。 也是这时,这位李夫人面色一变,“怎么始终不见摄政王妃?” “不好,她已经跑了!” 李之言顾不得许多,直接吩咐,“直接火烧大门,大门烧不成,便砸了围墙,快,务必要马上进入摄政王府搜查罪证!” 务必要马上定下裴樾的罪名,否则等苏棠带人回来,就晚了! 众人不再四处围攻,而是拿了火油直接浇在大门上。 噌的一声,大火犹如蜿蜒的巨蟒,瞬息将大门吞噬! 李之言心急如焚。 嗖嗖——! 利刃破空之声传来,李夫人将李之言拉到一旁,才勉强躲过飞来的利箭。 但又是两支利箭朝她射来。 既准,又狠! 李夫人险险躲过,已经有些狼狈。 “谁!” “大胆逆贼,太后在此,二等还不束手就擒!” 苏棠驾马出现。 李之言见苏棠果然是去搬救兵了, 冷笑,“肖太后不是去庙里修行了么,如今定是受了王妃的蒙蔽。太后,下官手上有太上皇和皇上的圣旨……” “先不提圣旨。” 肖太后从人群后走出来,朗声朝周围道,“哀家已然得知,太上皇已经被庸王劫持,太上皇的圣旨是如何到你李之言手中,你带兵围了摄政王府,又是何居心?” “太上皇被庸王劫持?” “庸王和太上皇到底是父子,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围观的百姓小心议论。 肖太后又道,“庸王根本不是皇上所生,乃是李氏与他人私通而生下的孽子。哀家原本不愿将次丑闻公之于众,可是李之言,你助纣为虐,帮助庸王劫持太上皇,如今又来假传圣旨,诬害朝廷的大功臣摄政王,你是何居心,莫非,你李家,想跟庸王一起谋反不成!” ‘谋反’二字,不论何时,都是最严重的罪。 烙上‘谋反’二字的人,家族几代都受牵连,就算得来皇位,也不光彩。 李之言脸色微青,“看来太后真的是被妖女蛊惑,居然造谣太上皇。来呀,拿下苏棠这妖女,护送太后回宫!” 李之言的人迅速拔刀围住肖太后三人。 肖太后看向苏棠。 苏棠只瞧着李之言,“李大人,你到底是要护送太后回宫,还是要将太后也押做人质?” “下官当然是护送太后。” “本妃看不像,就凭李大人和李夫人的手段,今天你们火烧王府,杀我侍卫,已经不是官府正常的办案手段,李大人,你是有备而来吧。” 苏棠语气骤冷,“你连太后的话都不信,一意孤行,本妃看你就是蓄意谋逆!” 李之言心底冷笑,他就是谋逆又如何。 难不成,苏棠以为三言两语,就能让他乖乖举手投降? “来呀,拿下……” “末将张兆,参见太后,参见王妃!” 一阵激烈的马蹄声想起,李之言安排守门的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过来,“大人,张兆带兵强闯进来了。” “张兆不是隔壁县的守将吗?” 李之言看向苏棠,“是你!” 说完,即刻下令,“捉拿苏棠,死活不论,快!” 所有人立即朝着苏棠冲过去。 清风提剑上前。 李夫人却趁机把李之言往外围一推,“你先走!” 说完,自己朝苏棠的另一边杀去。 李之言不甘心大好的局势,就这么被苏棠给毁了,可看着李兆带来的精兵,再看冷冷盯着自己的苏 棠,李之言一咬牙,驾马逃走。 “李贼,哪里逃!” 苏棠举起弓箭,直接瞄准李之言。 李夫人还想过来阻拦,被张兆拦住。 嗖——! 利箭飞出。 李之言还不知道苏棠的箭法有多精准,只一箭,穿胸而过。 马儿嘶鸣一声,李之言睁着眼,看着眼前的景物迅速流逝,终于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李夫人见状,下手愈发凶狠。 然而李之言倒地,李之言带来的人瞬间失了主心骨,气势全消,没多久,就被全部拿下,那位李夫人,也被清风当场斩杀! 肖太后头一次见到这样血腥的画面,有些腿软。 苏棠一把将她扶住,“太后,还请您回宫主持大局。” 这个主持大局,自然就是借机清剿庸王和太上皇的人。 肖太后看着目光坚定的苏棠,知道没有其他选择,“好。” 苏棠让人护送肖太后回宫。 张兆道,“王妃,这里末将清理,您先回王府休息吧。” “张将军,迟些本妃还有请求,请务必到王府稍等一等。” 李之言敢发疯,一定是城外有变,纵然裴樾也带着赤焰军,但谁知道庸王是不是有更加厉害的底牌? 她不放心,她得去看看。 第四百八十二章 遇险 张兆见苏棠这样客气,哪有不答应的。 苏棠将张兆安排在外院小憩,自己回了内院。 “棠儿,你怎么样?” 虞舅母瞧见苏棠煞白的脸,想到她还怀着身孕,心疼不已。 苏棠摇摇头,“我没事,你们呢,死伤如何?” “有几个仆妇受伤,但不危及性命,摄政王府的人都是精锐,抵抗这一两日还是可以的。” 虞舅母没把赵鸢受伤的事告诉她。 苏棠也实在疲累的很,匆匆吃了些东西,倒在床上就睡熟了。 下午醒来,已经快日暮时分。 管家正有条不紊的安排人收拾王府残局。 苏棠喝了安胎药,又吃了些饭菜,吩咐冬杏,“府上的下人,每人赏银百两,受伤了的,只管往库房拿药。” “管家都安排好了,您放心吧。” “那就好。” 苏棠看了看天色,“张兆呢?” “已经在候着了。” “好。我不在府的时间,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苏棠迅速找到张兆出门。 没想到这次,松明和杜若也跟来了。 “我们跟王妃一起去。” 苏棠见他们坚持,没有拒绝。 一行人飞快潜入夜色中,直奔皇陵。 而此时的皇陵。 行宫灯火通明,里里外外都被裴樾的兵甲占据, 但裴樾却迟迟没动手,只应付着外面远远不断杀来的庸王带来的叛军。 因为小皇帝裴远,落在了太上皇手中。 “王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已经耗了这么久,我们的人都有些吃不消了。” 裴樾深深朝行宫内看了一眼,吩咐,“撤兵,放他们离开,所有人原地整顿休息。” “是!” 太上皇接到消息,冷笑一声。 刘公公扶着他,带着裴远,跟着太上皇一道堂而皇之的从裴樾面前走了出去。 经过时,谁也没发现,刘公公跟裴樾交换了眼神。 禁卫军护送太上皇和裴远顺利出了行宫,跟庸王汇合。 之后,庸王带着太上皇和裴远也没有再追着裴樾咬,而是迅速抽身藏进了附近的大山之中。 庸王带来的兵,都是韩柳雀的,这群人长在西南大山,最知道如何利用山势力营造优势,裴樾再强,也攻不进来。 然而就在他们刚进山不久,一列人马忽然杀了出来。 庸王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裴樾同样愣住。 “王爷,那好像是守将张兆!” “还有松明和清风!” 松明和清风都来了,那王妃必然也来了。 裴樾牙关紧咬,神色是从未有过的阴戾,“不必管计划了,立即带人杀 出去!” “是!” 赤焰军一想到王妃都来了,各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充满了干劲,提着剑就杀了出去。 而这厢。 苏棠正躲在山上一处茂密的灌木后面,观察着形势。 由于她杀出来太突然,庸王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眨眼就损失了四分之一的人马。 庸王大怒,立马重整兵马,他提前藏在山里的援军也杀了出来。 赤焰军也加入战局。 就在打得难分难舍时,苏棠耳朵灵敏的听到了些声响,察觉到脚底的湿意,低头,发现一股泥水正从山上源源不断的流下来。 “这是……” 不好! 苏棠顾不得藏身,放出张兆给她的信号弹。 那是立即撤退的信号! 裴樾和庸王同时发现了苏棠的藏身之处。 眼见庸王搭弓射来,裴樾更快一步,直接飞身,将苏棠抱在怀里飞快撤退。 “王爷,快撤退,所有人立即撤出这片山区,快!” 苏棠顾不上解释,急急道。 裴樾看了眼局势,因为张兆的忽然出现,即便太上皇挟持了裴远,他们被束缚着手脚,也占据了微妙的优势。 但看着如此焦急的苏棠,裴樾还是选择了相信,迅速带着人撤退。 庸王和太上皇都对裴樾此举不解。 这时 ,一直默不作声的刘公公忽然一把抓住裴远的胳膊,趁着太上皇不备,飞快冲向了赤焰军。 而赤焰军也十分默契的,直接将两人捞到了马上,扬长而去。 刘公公动作太利索,以至于太上皇根本没反应过来! “混账!” 太上皇大骂,最近越来越不舒服的胸口也因此而疼痛起来,让他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干瞪眼。 此时,韩柳雀也带着支援的人出来了。 庸王本想去抢回裴远,韩柳雀大声呵斥,“快撤,是泥石流!” “什么?” “快撤!” 韩柳雀顾不上解释,可此时,刚才只是流着泥水的山体以摧枯拉朽之势侵袭而来,而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一片狭窄的山谷。 一见这阵仗,所有人都开始逃跑,稍慢些的,瞬息就被吞噬了进去。 庸王和太上皇只能迅速驾着马仓皇逃窜,方才淅淅沥沥的小雨,也在此刻变成了倾盆大雨。 裴樾因为快上一步,撤离那片山区后,立即在外设了关卡。 庸王的人,逃出来一个抓一个! “王爷,附近有农家,您先带王妃过去吧,这里属下们可以守住。” “没错。” 张兆也道。 裴樾这才沉着脸,去了农户家借屋子烧热水,先给苏棠 泡澡驱寒。 这家的农妇,知道来人是摄政王和王妃,一点儿怯怕的意思都没有,还拿了才做的新衣给苏棠换上。 等苏棠出来,裴樾正负手在屋檐下,跟人吩咐着什么。 青灰色的砖瓦下,水珠成串的滴落。 而裴樾也换上了农户男主人的衣裳,看上去,也少了几分冷漠之气,而多了几分寻常人的烟火气。 裴樾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一身桃粉碎花布裙的苏棠,没忍住,垂眸低低笑了声。 苏棠不干了,“王爷笑什么!” “笑你好看。” 刚洗漱过,身上还有湿漉漉的香气,脸颊被热水蒸得白里透红,一双眼也湿丨润明亮,的确很好看,就像裴樾幼时见过的花丛里翻着肚皮晒太阳的小猫。 苏棠趁他心情好,过去抱住他胳膊,“王爷不生气了吧?” “娇娇如此聪慧,何不猜猜本王还生不生气?” 裴樾凉凉瞧她。 苏棠牙根发酸,他肯定记着这笔账,以后慢慢跟她算呢。 苏棠趁机转移话题,“小远怎么样,庸王抓到了吗?” “不见庸王踪迹,不知是不是被埋了,至于小远,本王正想让你去瞧瞧。” 苏棠看到裴樾微蹙的眉心,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小远怎么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 该赏 苏棠来到农家小院后的房间,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小皇帝裴远。 裴远两条手臂软软的垂着,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苏棠上前要扣他的脉,才发现他胳膊的脉搏都被人封死了,若不是及时救回来,他这双胳膊恐怕都要废了。 “王妃,能救吗?” 一旁刘公公问。 苏棠无十分的把握,但现在没有把握,也要说成有把握了,否则皇陵大乱,小皇帝又出事,裴樾身上这谋逆的罪名是真的洗不干净了。 “去拿我的药箱来。” “不必勉强,能救则救,若不能救……”裴樾进来。 “我能救,王爷信我。” 苏棠坚定道,“王爷只管去盯着外面的事,这里有我。” 裴樾沉默的看了她一会儿,没有离开,“本王就在外面守着,有任何事,叫本王便是。” 苏棠知道他是怕她又擅做主张,哭笑不得,也不再浪费时间,迅速开始备药起针。 下针的过程中,裴远疼醒了一次,看到苏棠,又咬着牙忍住,最后疼晕了过去。 门外。 松明回来,“王爷,泥石流已经停了,但太上皇和庸王等人,应该是从另一个方向逃走了。” “传令下去,庸王伙同李家谋逆,劫持太上皇,全国缉捕庸王及其同党,若有捉拿者,不论死活,赏黄金 万两。” “韩柳雀出自大山,若是她们一直躲在山中的话……” “他们不会一直躲着。” 就算庸王和韩柳雀想躲,他那位好父皇也不会甘心龟缩一辈子,而且很有可能,他们会逃亡庸王封地。 松明会意,立即安排赤焰军,直奔庸王封地,封锁沿路关卡。 天黑,又到天明。 苏棠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 “王爷……” 苏棠刚说完,腿一软,差点跌了下去。 好在裴樾将她搂在了怀里。 苏棠看着裴樾紧皱的眉头,笑着伸手在他眉心揉了揉,“我没事,皇上也没事了,只要好好休养。” 裴樾知道她这些话,都是说给外人听的。 “杜若,你亲自留下照看。” 说罢,将苏棠抱起,往他们住的房间而去。 回到铺着大花褥子的房间,苏棠才抓住裴樾的手,轻声说,“皇上的手,这辈子恐怕都拿不了重物了。” 也就是说,裴远一辈子得在朝堂,无法丨像其他皇帝一样御驾亲征,建立战功了。 “那他就坐在朝堂。” 裴樾替她盖好毯子,“你先休息,有什么话,醒来再说。” 苏棠本来还不觉得困,一沾到枕头,眼皮就沉得打架了,没多久,便沉沉睡了过去。 裴樾轻轻捏着她的手,眸色深了深,转身来见裴远。 裴远正在 喝药,见他过来,想要起身,“皇兄……” “你喜欢做皇帝吗?” 裴樾问裴远。 裴远愣了下,低下头,“我不知道,但如果皇兄想要,我可以……” “本王若想要,早就拿走了,何须你来让?” 裴樾淡漠的说,“看来你是知道你这双胳膊,以后只能提笔写字了。” “皇兄……” “那你就好好学习,如何当一个守江山的好皇帝,本王不会给你太多时间,最多十年。” “十年后,皇兄就要接任皇位吗?” 裴樾嫌弃的看他一眼,“十年后,本王便要带着王妃去游山玩水,不会再替你收拾烂摊子。” 裴远第一次体会被噎的感觉,一时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 裴樾跟他说了发布海捕文书的事。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不知……” “意味着你回宫后,就可以准备太上皇的丧事了。” 裴樾淡淡说着,裴远却犹如晴天霹雳,呆立当场。 可皇家亲情,素来就该如此淡漠,不是吗? 裴远忍不住朝裴樾看去,裴樾已经起身走了,逆着光,身影如长剑一般,高大威严,充满了不可冒犯的尊贵,也有阻挡一切的安全感。 裴远笑了笑,将药一口喝了下去。 大雨一停。 裴樾就率先回了京城,清剿李氏一族和庸王的余党 ,有肖太后作证,李家无话可辩。 但这一次,裴樾并未牵涉不相干的人,就连李家,也只处置了直系,旁系的李家子弟,只是贬做庶民,三代不许科举而已,没有滥杀任何一人。 其他人因此安下心来。 不久,苏棠回京。 回京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趟隆家,认厌娘做了义妹,册封为七品乡君,其母亦受荣膺,受封七品诰命夫人。 厌娘拿到圣旨时,一向从容的女子,居然双手发颤。 “不高兴吗?”苏棠问。 “多谢王妃。” 厌娘胡乱擦了眼泪,挤出一个笑,“既然王妃在这儿,我便求王妃帮我做个见证。” 苏棠看着隆家,除了隆多以外其他人勉强的神色,猜到是什么,点了头。 厌娘回身,朝隆家人行了礼,道,“即日起,厌娘自立女户,改随母姓,从今往后,厌娘与隆家,再无半点关系,隆家供养厌娘这些年的饭菜银钱,随后,厌娘会如数奉还。” “厌娘,你……” “我替父亲答应你。” 隆多站了出来。 隆家其他人看着虽然不出声,但明显站在厌娘一边的苏棠,也不敢冒着得罪的风险强留一个厌娘,到底是答应了。 但在厌娘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契书让隆家人签时,隆家几位夫人的脸还是黑了黑。 不过,到 底是签下来了。 签好契书,厌娘更加诚挚的朝苏棠行了一礼,并真心道,“王妃,以后厌娘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有任何事,只管让人来吩咐一声,厌娘绝不会不答应!” “希望不会有叫你赴汤蹈火的事了。” 苏棠轻笑。 厌娘一愣,也跟着笑起来,是啊,希望不会再有之前那样凶险的事了。 京城其他人,该罚的罚,该赏的赏,总归是没苏棠什么事了,她又继续开始了无所事事给裴樾绣衣裳的日子。 时间一眨眼,又过去两个月。 阿圆和清风的婚事,终于热热闹闹的办了,苏棠作为证婚人,不敢喝酒,酸酸甜甜的橘子水却喝了不少。 “好热闹啊。” 乌兰碍着苏棠坐着,自从几月前那场动乱后,乌兰就格外爱黏着苏棠,但凡有空,就来摄政王府呆着,跟满府的人都混得熟了。 乌兰感慨,“要是能早些抓到庸王,就彻底安心了。” 这时,千里之外一户农家,庸王狠狠打了个喷嚏。 “没事吧。” “没事,先敲门吧,今晚我们得借住一宿。” 庸王说完,敲开了门。 给了银子,农家主人自然热情款待。 但庸王不知道的是,这户农家同时还款待着另外一家人,而他们看到庸王几人出现时,脸就沉了下来。 第四百八十四章 枭首 庸王几人还浑然不觉,“你们晚上便去隔壁家借宿吧,把这里留给我们。” 说完,给了一大笔银子。 农户主人见状,有些为难的说,“不瞒几位,这儿还有一对夫妻借宿,他们是昨儿来的,也是遇着大雨暂时走不了了,不过他们夫妻住在外院的杂物房里,也影响不到几位,几位看……” “赶走就是。” “罢了,不宜打草惊蛇。” 庸王叫住护卫,“你去跟她们说一声,让他们们别到这边来就行,否则别怪我的侍卫刀剑无眼。” 农户主人连忙应下退出去了。 庸王看看太上皇,“父皇,您住正屋吧。” “嗯。” 太上皇裴阙看了看这简陋的茅草屋,不知想着什么。 “父皇,怎么了?” “没事,朕只是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一个明媚温柔,拥有世间所有美好品质的女子。 那样娇花一样的人儿,他一度以为,他不曾真正的得到她。 所以禁锢她,折磨她,看她孤苦无依时,才会真切的觉得,原来她真的完完全全属于他。 庸王也知道,他想起的肯定不是自己的母妃,那就只有先皇后了。 裴阙深深看了看这雨幕,离开了。 庸王和韩柳雀也回去洗漱休息。 而住在那 杂物间的夫妻,则面色凝重。 “紫风,怎么办,现在去通知官府吗?” “官府的人赶来,他们这么警觉,肯定会发现,最好的办法是我们悄悄离开。” 赫连紫风搂着睡熟的常乐,跟曾经的丽贵太妃,如今的丽姝说道。 丽姝闻言,笑了声,“以前苏棠总说我太过市侩,总计较得失,连她都算计,如今,我倒不想叫她小瞧了我。” “你想怎么办?” “我们得替她杀个人。” 丽姝道,“苏棠给你的迷丨药还有吗?” “还有一些。” “那就好,他们晚上烧饭,必定会用那缸里的水。” 赫连紫风会意,“我去去就来。” 赫连紫风功夫不差,加上庸王的人一路人困马乏,此刻歇下来,防备松懈了不少,所以并未发现。 不过赫连紫风为了以防万一,迷丨药的分量下得并不多。 “雨已经停了。” 赫连紫风看着已经收拾好包袱的丽姝,“你跟孩子在这儿等我,一刻钟后,不管我回没回来,你都先出发。” “一定要回来。” “知道,我好不容易盼来了你,我怎么舍得不回来。” 赫连紫风安抚的笑了笑,潜入了夜色之中。 一刻钟不长,但对此刻的丽姝来说,却是度日 如年,她一时很后悔自己的冲动。 不想则罢,越想,便越后悔。 就在她后悔得恨不得自己冲进去时,赫连紫风终于回来身上还带着血腥气。 “走!” 赫连紫风跳上马,带着丽姝和孩子,飞快的往前方跑去。 “被发现了吗?” “应该没有。” 赫连紫风笑说,“不过此事之后,我们便去游历,再不问此间事了。” “好,再不问此间事了。” 丽姝笑着回答。 半夜。 当地县官迷迷糊糊的起夜,忽然一个东西扔了进来。 “谁啊!” 县官以为谁哪家的孩子恶作剧,还想着明天定要找人好好说说,脚上就踢到了个圆滚滚的东西,血腥气随之传来。 县官愣住,提起灯笼一瞧,看到那张只在当年考中进士时,才远远看过一眼的脸,当场吓得晕死了过去。 很快,太上皇被人砍了头的消息,就送到了京城。 “他们居然蔡县。” 苏棠道。 乌兰坐在一旁嗑瓜子儿,“蔡县怎么了?” “蔡县不在去庸王封地的路上,而是在相反的位置。”见多识广的赵鸢说,“难怪王爷的人一直没有线索,这次不是哪个无名好汉斩杀了太上皇,恐怕我们根本抓不到庸王。” 束修,“鸢儿 说的真对,鸢儿渴不渴,鸢儿喝茶。” 束修和赵鸢是前阵子才完婚的,但如胶似漆四个字,似乎只对束修起作用。 赵鸢很烦。 束修见状,立马闭上嘴,乖乖给她剥核桃,怕坚硬的核桃伤了她娇嫩的手。 赵鸢单手抓起两个核桃,咔嚓,核桃粉碎。 束修:…… 赵鸢,“一边儿去。” “好嘞。” 束修想找清风一起去钓鱼。 但清风抱着剑,一言不发的坐在阿圆旁边,两个人都红着脸,悄默默的拉着手,才不跟束修去钓鱼。 束修只能去找来王府‘度假’的小皇帝裴远。 苏棠乐不可支。 不过抓捕庸王的事儿,她们也插不上手,倒是苏棠要准备几日后楚息珠来大晋的事,顺便把谢千机和敏珠母女,以及留在大楚千机阁的慕彦给一起接回来的事儿。 纵然裴樾给她安排了管家,但由于裴远还没后妃,肖太后也不不知道怎么接待别国女皇,所以很多事,还得苏棠一一确认。 好在,乌兰和赵鸢也会来帮忙。 又是几日过去,楚息珠銮驾到访。 苏棠跟裴樾在皇宫设宴相迎,忍不住看着宫里黄了的树叶,原来,已经是深秋了。 再有两三月,她也该生产了。 摸着如同气球一般 一日日圆润的肚子,苏棠思绪飞远,直到一道熟悉的人影走入眼帘——楚朗,和翁心慈。 “表嫂!” 楚朗还跟以前一样活泼,朝苏棠挤挤眼。 苏棠朝她笑笑,便听裴樾在一旁道,“楚朗前阵子迎娶了侧妃。” 顿了顿,补充道,“是他自己想娶的。” 那就是说明,楚朗已经对翁心慈彻底失望了? 难怪翁心慈的气色看上去不大好。 “王爷还知道什么八卦?” 苏棠竖起耳朵。 裴樾没好气的给她耳朵拧了拧,苏棠才不得不乖乖坐回去。 等互相见过礼,楚朗夫妇才在苏棠旁边的位置坐下。 楚朗一坐下,就凑过来,“表嫂,你快跟我说说,你当年落了大海,后来都发生了什么?我一入大晋,就听民间的各种传说,可有意思了。” “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跟孩子似的有什么不好。”楚朗轻笑。 笑容里,微微带着一点苦涩。 这样的话,最起码皇位是姐姐坐了,他也不至于不能接受。 苏棠看了看他,挑了一些主要的事儿跟他说。 当楚朗听到苏棠去过的大楚的山谷时,兴奋的说,“等我回去了,我也要去看看。” “听说你纳侧妃了?” 苏棠冷不丁的问。 第四百八十五章 后悔 一旁,翁心慈脸色微微白了几分,轻咬住嘴唇没说话。 楚朗已经不大在意她的情绪,“是啊,是个很活泼的女子,可惜这次没能来,闷在府里她怕是要无聊死了。” “既如此,王爷何不休了我,扶正了她,好带她来?” 翁心慈说。 这纯属气话,翁心慈是和亲嫁给楚朗的,代表的是两国邦交,楚朗怎么也不可能休了她。 当初,楚朗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一度想好好跟她过日子,可翁心慈的野心太大了,而他的野心,又太小了,两个人强拧在一块,只是互相伤害。 “表嫂,好久不见,你的孩子快出生了吧?” 楚息珠的声音忽然传来。 苏棠抬头,就看见这个一袭紫龙冕服的楚息珠,肌肤赛雪,愈发的端庄美丽了。 但谢宵寒最后一个忠告,苏棠还记得清楚——小心楚息珠。 “快了,多谢女皇关心。” 苏棠轻笑。 “正好,我给未来的小侄儿带了礼物。” 楚息珠说完,使臣便抬来一口大箱子,箱子打开,里面放满了各类书籍和瓶瓶罐罐。 楚息珠介绍道,“都是从圣教搜出来的,知道表嫂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我便都拿了来。” 苏棠眼尾轻扬。 她在试探什么? 试探自己有没有跟圣教勾结,还是试探自 己对圣教的态度? 不管是哪种试探,苏棠都烦。 “自从有了孩子以后,便不大关注这些东西了,劳女皇费心了,可我不大需要这些,不如就留给各位太医慢慢研究吧。” “拿下去。” 裴樾开口,立即有侍从上前,抬走了箱子。 楚息珠知道苏棠不高兴了,笑了笑,不再试探,转而说起其他无关紧要的话。 苏棠只管自己吃饱饭,就在下半场退了出来。 乌兰也想跟上去,被平亲王拉住,“不好你们都去。” 乌兰只得作罢。 翁心慈坐了会儿,起身跟了出去。 廊边。 苏棠坐在旁,看着枫叶,喂着浅浅池底的老乌龟。 “你知道我会来?”翁心慈看着她。 “没有,只是走累了,歇歇。” 苏棠撑着栏杆,回身看她,“你还没死心吗?” “我死心不死心,又有什么区别?” 翁心慈冷笑。 苏棠看了她一会儿,继续喂老乌龟,“可你既然肯出来找我,说明你还是不甘心。可是翁县主,想想你所失去的东西,你确定还要继续一条道走到黑么?” “翁县主。” 翁心慈发现,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了,这个称呼,也一下子让她回到了曾经那般青葱无忧,充满了野心与希望的时候。 “明明才过去几年啊, 怎么就物是人非了呢。” 翁心慈喃喃。 哗——! 一朵烟花忽然在天上炸开。 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越来越多的烟花绚烂的铺满天空。 苏棠兴致勃勃的欣赏了会儿,裴樾便来接她来,“苏娇娇,夜里不知道凉么。” 说着,将斗篷系在她身上。 苏棠辩解,“我们孕妇都很怕热。” “强词夺理。” 裴樾语气虽冷,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柔情,将人裹得严严实实揽着走了。 翁心慈看到这一幕,突然就后悔了。 后悔一意孤行,害死了义兄。 后悔一意孤行,将本可以好好与她共度一生的楚朗,远远的推到了别的女人怀里。 苏棠走了一段,听到身后的呜咽声,想回头,被裴樾拉住,“她早过了任性的年纪,做了什么,都该自己去承受。” 寒风忽然卷来。 苏棠飞快躲在裴樾怀里,等寒风过来,才冒出头来,点点头。 “我饿了,回去吃个火锅吧。” “你刚吃完饭。” “不是我想吃,是孩子。” “既是孩子想吃,那就喝粥吧。” “可孩子想……” “孩子牙都没长,能咬得动火锅?” 苏棠:…… 深秋和初冬的界限一点也不清晰。 昨夜还在赏黄叶,今早起来,屋外居然窸窸窣窣的飘起了小雪。 “今年冬天雪下的早,恐怕要提醒各处早些预备雪灾的事宜。” 清早,苏棠在被子里翻了个身,跟已经更好衣要去早朝的裴樾说。 裴樾看她这懒洋洋像只虫子的样儿,忍不住垂下眼,低低笑了一阵,笑得苏棠都恼了,才道,“本王知道,你再睡会儿。” “我一会儿便起了,谢千机和敏珠,还有慕彦就快到了。” “你看着安排。” 裴樾在她额上吻了下,便踏进风雪早朝去了。 苏棠赖了会儿,也起了身。 冬杏把衣裳都烤的暖和和的,穿在身上舒坦的很。 不过吃了早膳,还不见谢千机他们的踪迹,不过慕彦母子提前到了,苏棠看到已经健康开朗不少的慕彦,让冬杏将他安置在了前头的院子里。 “谢千机怎么还没到?” 等到下午,也不见本该上午就到的人,苏棠未免有些担心,想让松明出去找找。 结果松明刚出去,就有人送了信来,说谢千机在他手里,要苏棠去紫藤斋见面。 “王妃,此事还是等王爷回来再说罢。” 冬杏不放心苏棠出去。 苏棠拿着信,“信上说了,我不去,就把谢千机的人头送来。” “可是他不一定真的敢……” “冬杏,这个人应当不会伤我。” 否则,他不会选择让苏棠去紫藤 斋见面,紫藤斋是苏棠的地盘。 “这个人选择在这个地方,多半是真的有话跟我说。” 苏棠穿好衣裳,带上松明,直奔紫藤斋。 紫藤斋的生意,还是跟往常一样好。 人来人往。 不过苏棠作为大掌柜,还是有特权的,雅间依旧为她留着。 “王妃,有一个人在雅间,说是您吩咐让他在这儿等着您的。” “知道了,准备好酒菜来。” “是。” 掌柜的退下,苏棠带着松明进了房间。 才进来,就见窗户半开着,一道清矍的身影负手而立,看着窗外,青丝如墨。 “苏小姐,你来了。” “果然是你,连先生。” “你一点都不意外?”连诀问。 苏棠坐下,让松明到外间等候,“从你的琴出现在我的栖梧院开始,我便知道,你迟早会来见我。” 连诀温润笑笑,在她对面坐下,并为苏棠泡上了一壶茶,“我们很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说话了。” “如果连先生当初不偷走归德侯府的玉章,也许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常来常往。” 苏棠淡声说。 连诀温柔笑开,“如果当年我家人不被无辜牵累而死,或许,我们的确可以一直这样常来常往。” 苏棠警觉地握紧手中的药粉,看向连诀,“谢千机在哪儿!” 第四百八十六章 放不下 连诀看着如此警惕的苏棠,知道是自己刚才的话吓到她了。 “谢千机现在大概已经到摄政王府了吧。” 连诀说,“苏小姐,你不用紧张,除了当年我想拿走归德侯府的小玉章,我何时害过你?以前我不会害你,那么以后,我就更加不会如此。” 苏棠不知道连诀将她叫出来到底是什么目的,直接问,连诀也不肯说。 “你此番是跟楚女皇一起来的吗?” “苏小姐不必再试探了。” 连诀笑道,“如果说我今日一定要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见见你,跟你说说话,仅此而已。” 苏棠更加不明白连诀了,“那你放下过去了吗?” “家人之死,几十条人命的恨,苏小姐告诉我,我该如何放下?” “可太上皇已经死了。” 苏棠道,“当年参与千机方一事的人,都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你执着不肯放下,是恨王爷吗?” 连诀面色微变,“我不该恨他吗?当年连家是因为他的母后才遭受灭顶之灾,而他却独自逃走,留我一人在京城,受了这十几年的羞辱。” “他不是逃走,是被逼走的,他若不走,就不止是受辱,而是丢命了。” 苏棠看着连诀 ,“而且他当年并不知道事情真相,他如何能未卜先知,确定你连家是冤枉的?那样的情况下,你以为他一个活下去都困难的少年,能想得多周全,还能顾及到你呢。” 苏棠的声音温和,极力的想劝说连诀。 连诀看着她,轻轻一笑。 “苏小姐喜欢他,所以这样信任他。苏小姐放心,我不是胡搅蛮缠之人,如今真相大白,太上皇已死,我自然不会再纠缠。” 连诀端起一杯酒,望着清亮的酒水,淡淡说,“我只是心有不甘而已。” 裴樾是先皇后之子,可也是太上皇之子。 裴樾如今幸福美满,而连家埋在地下,只剩枯骨一堆,黄土一抔。 何其不公? “苏小姐,能跟你聊一聊,我很开心,希望我们下次,还能有机会一起聊聊。” 连诀深深看着苏棠,喝了杯中的酒,起身走了。 苏棠看着他的背影,想让松明跟上去。 松明出去便回来了,“暗处有人保护他,我们无法接近。” “罢了,他纵然想不开,也不会做出以卵击石的事,回头提醒一下楚女皇,让她多看着些就是。” “是,那王妃,现在回去吗?” “来都来了……” 而且刚上了 一桌好菜啊。 苏棠叫松明几人一起坐下吃。 松明不肯。 苏棠无法,只好将菜分了一大半出来,让他们坐在一旁的小桌子上吃,“快吃,别浪费,掌柜的今儿上的都是好菜。” 这样的时节,还能置办一桌琳琅满目的菜,的确难得。 松明犹豫了下,还是带着其他人坐了下来。 很快,就被紫藤斋的饭菜征服了胃。 几人吃完饭,还没下楼,就听说裴樾来了。 苏棠难得心虚了下。 看到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直接捂着眼,“哎,吃饱了人就犯困,好困啊,好像睡觉,要是王爷能把我抱去马车上就好了。” 裴樾看着偷偷从指头缝里观察自己神色的苏棠,都要气笑了。 “现在知道害怕了?本王还以为王妃天生的大胆,单刀赴会,明知危险,也要来见连诀。” “王爷这话没道理,我可不是为了见连诀来的,我是为了谢千机。” 苏棠忍不住辩解。 裴樾睨她,“不困了?” 苏棠微哽,继续捂住眼,“困了。” 就在她想着裴樾还要生多久的气时,身体一轻,再看,已经被裴樾抱在怀中,往外而去。 苏棠悄悄舒出一口气,裴樾这定是消 气了。 到了马车上,一晃一晃的,苏棠到底是靠在裴樾的胸口睡着了,待醒来,已经躺在了床上,外面天都黑了。 “小姐,醒了,饿了没?” 冬杏叫人传膳。 苏棠拥着被子慢慢坐起来,“王爷呢?” “王爷还跟谢千机在书房呢,敏珠公主被平亲王妃接走了,慕彦小公子本来等着见您,可熬到半夜,熬不住便回去睡了。” 冬杏扶着苏棠起身。 房间里烧着暖和的银丝炭,苏棠只披着一件外衣起来也不觉得冷。 晚膳送来,都是清淡好克化的东西。 苏棠吃了一些,睡不着,就歪在暖榻上,拿出一对珠子来看。 “咦,王妃找到了?” 冬杏说。 苏棠看着这对珠子,“没有,这不是那对珠子。” 这是前阵子裴樾送来的,虽然外形相似,可珠子一到手里,苏棠就确定,这不是那对珠子。 但冥冥之中,苏棠感觉那对珠子似乎就在附近。 在哪儿呢? 苏棠在软塌上靠了会儿,快到天明,裴樾还没回来,便再次困倦的去睡了。 等醒来,太阳已经挂在天上,金黄色的光辉从窗子洒进来,照得桌上白瓷瓶里的一簇新采的黄色小花都耀眼起来。 苏棠收拾收拾,就去见谢千机了。 然而谢千机见她,就脱口问道,“王妃在楚国渔村被救时,是不是遇上过一个叫秀秀的小女孩一家?” “是。” 当初就是秀秀父女救了她。 瘦了一圈的谢千机感慨,“我也是多亏了他们父女,才侥幸活下来。” 原来谢千机当初与苏棠擦身而过,也找到了那个小渔村去。 可那时候,那里已经埋伏了官府的人,谢千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受了重伤,是秀秀父女听到谢千机说要找的人,跟她们救的苏棠很相似,才冒着危险悄悄把他救走。 只可惜谢千机伤到了脑袋,醒来后就短暂失忆了,直到偶然碰见敏珠母女,才被敏珠给带走。 “如此说来,要好好谢谢他们了。” “我已经让千机阁的人给他们送去金银地契了。” 谢千机只是感慨不已。 谁知苏棠话锋一转,问他,“听说你做了敏珠家的上门女婿了?” 谢千机喝到嘴里的茶,立即从鼻子里呛了出来。 “这件事是个误会,这次我正是要请王妃做主,帮我取消我与敏珠公主的婚事。” 谢千机轻笑,“况且,我一个江湖草莽,也不适合尚公主不是么?” 第四百八十七章 找到了 “适不适合,也不是你一人说了算的。” 一身红衣的敏珠从外面走进来。 如今她不再穿着楼兰的服饰,而是换上了大晋女子的衣裙,发髻也挽了起来。 谢千机看她来就想跑,结果苏棠先跑一步。 谢千机看着溜了的苏棠,气愤,“她一个孕妇怎么跑那么快的!” “你先别管王妃,先跟我说说,你怎么就不适合了。” 敏珠砰的一声关上门,开始秋后算账。 冬杏扶着苏棠出来,有些担心的回头看去。 苏棠,“放心吧,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敏珠是个聪明人,她当初既然招赘了谢千机,就是认定了这个人,而谢千机呢,要是真的对敏珠无意,早就跑了,何须等到敏珠来?” 冬杏觉得这夫妻之间的事,也太麻烦了些。 “王妃,楚国的定亲王来了。” 楚朗自从太子之位退下来后,便重新册封定亲王。 定,安定,心定。 这辈子,都不许他再奢望太子之位。 苏棠想想,楚息珠能坐上女皇之位,这份六亲不认的心性真是帮了极大的忙。 楚朗过来,苏棠才发现翁心慈也跟着。 “表嫂,我来找你玩,你得空吗?” 楚朗大步的跨进来。 苏棠看他没心没肺的样子,道,“那就去钓鱼吧。” “钓鱼好啊!” 楚朗跟苏棠往湖边走,边走,边道,“听说表嫂昨儿见连诀了?” “你的消息倒是快,你皇姐叫你来的?” “不是,是我自己想来,我皇姐跟连诀牵扯不清,连诀此人在勾住我皇姐的心上,很有一套。” 楚朗悄声提醒她,“不过我皇姐说过,连诀并无什么朝气,年纪轻轻,心却如暮年老人,简而言之,他不想活了。” 不想活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暗地里保护连诀的人,是你皇姐派去的?” “嗯,我皇姐说,怕他哪天一睁眼,就上吊了。” 苏棠轻笑,“上吊不至于,他就是死,也会挑一个体面些的死法。” “表嫂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 楚朗去拿钓鱼竿,谁知翁心慈快一步,将钓鱼竿给他拿来了。 楚朗看了看翁心慈,越过她,重新去拿了个钓鱼竿。 翁心慈轻轻抿着唇,没说什么,只安静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钓鱼是一件能让人心平气和的事。 一连几天,楚朗几乎是掐着裴樾去早朝后,就来找苏棠钓鱼,顺带蹭一顿午饭,在裴樾回来之前,又赶紧离开,做贼似的。 苏棠忍不住笑话他。 终于,在第二场大雪来临之际,裴樾让人传来消息,活捉到庸王和韩柳雀了,正押解进京。 楚息珠的访问 ,也在庸王夫妻进京前结束。 宫里再次举办了一场送别的宴席,但因为苏棠临近生产,便没进宫,而她也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楚息珠。 “今夜是为女皇陛下准备的送别宴。” “我知道,我一会儿便会赶回去。” 楚息珠走进苏棠的房间,“表嫂,我可以坐一会儿吗?” 她既然是唤表嫂,便不是以女皇的态度来面对苏棠了。 苏棠让她在暖榻边坐下。 “你有什么话,便直说吧,一会儿我就要去睡了。” 苏棠说。 楚息珠,“我想问问连诀。” “连诀什么事?” “表嫂听过连诀弹琴吗?” 楚息珠问。 苏棠正在挑选药材的手微微一顿,“女皇听过吗?” “没有,他说他不会弹琴,可曾经响当当的连先生,怎么可能不会琴,表嫂说是吧。” 楚息珠说,“所以,我便让人去寻找他的琴,却发现,他的琴已经被毁了。” 苏棠停下手,回身淡淡看着楚息珠,“女皇是为了昔年旧事,来兴师问罪吗?” “表嫂误会了,我只是好奇,需要一个答案而已。” 楚息珠说,“连诀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他外表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内心却一丝阳光也照不进去,犹如幽深的谷底,布满了青苔,潮湿幽暗,甚至 连活都不想活了,所以我只是很好奇,他为何再不肯弹他最喜欢的琴了。” “或许他最喜欢的,不是琴呢。”苏棠道。 楚息珠妩媚一笑,“是啊,他最喜欢的必然不是琴,因为毁了他的琴的,只有他最喜欢的人才能办到。” 苏棠看着她,“看来女皇该回去赴宴了。” 楚息珠站起身来,“那我就不多打搅表嫂了。” 苏棠让冬杏送她出去。 待楚息珠一走,苏棠继续分着药材,可分着分着,就来了气,等冬杏回来,吩咐,“往后王爷不再府上,楚息珠再来,不必通知我了。” 莫名其妙吃她一顿排揎。 冬杏看她这几日越发的焦躁,知道她是因为快要生产的原因,安抚道,“您放心,奴婢已经交代下去了,不止楚女皇,楚国来的人,咱们一律都不见了。” 苏棠抚摸着肚子,冷静下来,“冬杏,我这两日,总是心神不宁,总觉得好似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奴婢听说,生产前,就是会焦虑的。” 苏棠摇摇头,“去拿笔墨来。” 苏棠也不知道这股心神不宁的感觉来自哪儿,但很强烈,很真实,她想,她得提前留下一封信,如若真的生产时出了事,也好安抚下裴樾,让他好好照顾孩子。 一封信写完,苏棠想 了想,又提笔写了第二封,第三封…… 一直写到外面传来响动,说裴樾回来了,苏棠才把信交给了冬杏,等着裴樾洗漱完,由他拥着睡了。 楚息珠之后便没再出现。 到了临别的时候,苏棠也没去送。 反倒是小方终于送来好消息,苏棠让他找的那对圣明珠,终于找到了! 小方拿了个匣子装着,不大的一对珠子,却格外的莹亮洁白。 “小姐,您看看是这对珠子吗?” “你在哪儿找到的?” “几个孩子手里,听他们说,他们也是在路边捡到的,见漂亮,就拿在手里玩。” 苏棠抚摸着珠子,仿佛还能感受到珠子的委屈一般。 这对珠子,多半是裴樾给扔了的。 苏棠将珠子收起来,“是这对,小方,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冬杏让人送小方出去。 而后,拿着这对珠子回了屋,半晌,苏棠还是决定,将这对珠子暂时收起来。 “冬杏,把它拿去库房,先收……” “小姐,你怎么了!” 冬杏看着苏棠微变的脸色,吓住。 苏棠摆摆手,“我大概是要生了,去叫稳婆,别慌。” “是,奴婢这就去!” 冬杏跑出去。 苏棠看着手边的珠子,怕裴樾瞧见了再给她扔掉,想了想,还是将珠子收在了胸口的衣襟里。 第四百八十八章 皎皎 苏棠是真的要生了。 肚子一阵一阵的紧缩,稳婆来了以后,立马就吩咐烧热水,让苏棠进了早就准备好的生产的房间。 裴樾也第一时间赶了回来。 结果才到门口就被拦住,“王爷,里头不吉利,您还是……” “本王尸山血海里走过,也无人说不吉利。” 裴樾仍旧要进去。 稳婆只得道,“您身上杀气重,会冲撞到王妃和孩子的。” 裴樾这才僵住,半晌,默默收回了迈进去的腿。 但没人陪着,裴樾不安,“去请两位赵夫人来,宫里的太医,有擅长此科的,也都请来。” 苏棠躺在床上,听着裴樾一道道吩咐发出去,总觉得他比自己还紧张。 不过,真的好疼啊…… 稳婆倒是经验丰富,但再丰富的经验,也替代不了生孩子的痛。 不知过去多久,苏棠觉得天都黑了,裴樾终于还是没忍住,焚香沐浴后,换了身气质温和许多的银灰色长衫进了来,坐在了苏棠床边。 赵夫人本要劝劝,被虞舅母拉住。 “王爷看到了棠儿为他生孩子而承受的痛苦,日后才会更加疼惜棠儿。” 赵夫人看着紧皱着眉头,满心满眼都只有苏棠的裴樾,把话咽了回去。 苏棠觉得自己身下好似挨了千万刀似的,疼得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只能死死 抓着裴樾。 裴樾觉得任何异常战役,都没有像现在一般,难熬过。 终于,随着稳婆的一声,“出来了!” 苏棠听到孩子一声清亮的啼哭,笑了笑,累得昏睡过去。 “娇娇!” “王爷别着急,王妃就是累了,得睡会儿。” 稳婆们笑着恭喜,“恭贺王爷,喜得千金!” 裴樾看着憔悴的苏棠,根本无心去看孩子,可当稳婆把孩子抱来,那还闭着眼小小的人儿立马抓住了他的手指时,裴樾的心,霎时就软了。 这是他与娇娇的女儿,是有着他们两人血脉的小人儿。 “王爷,给孩子取个小名吧。” 虞舅母拿出一条长命锁,放在小人儿的襁褓。 裴樾本想等苏棠醒来,让她给孩子取小名儿,但苏棠睡得沉,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醒来,裴樾便轻蹭了蹭小人儿的手指,“小名,便唤皎皎吧。” 愿卿如星我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众人齐声相喝。 苏棠躺在床上,脑子很昏沉,却莫名的,能听到他们说话。 皎皎么? 真是一个可爱的名字。 苏棠想着想着,就沉睡了过去。 可梦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她,让她一路往前走,穿过浓雾,穿过清风…… 风?! 苏棠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荒芜的庭院之中, 寒鸦掠过,惊落一片枯叶。 这里是哪里? 这时,几个下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面带埋怨。 “我们怎么这么倒霉,被派来伺候他呀。” “嘘,小声些,摄政王殿下喜怒无常,要是听到这话,定要杀了我等。” “可伺候他这个瞎子,还不如杀了我,我就没见过他这样阴翳孤僻的人,瞎了就算了,还成日把自己关在那个偏僻的小院子里,成日见不着光,倒不如死了……” “好了好了,别说了。” 另一个丫环叫住她,两人快步穿过庭院离去。 苏棠躲在一旁,满脸震惊。 摄政王? 眼瞎? 她到底是来了哪里? 苏棠捂住砰砰直跳的心,撕下一片裙角系在面上,确定这庭院根本没人守着后,才循着记忆,往丫环们嘴里说的小院而去。 一路上的景象,让苏棠确定了这里正是裴樾在归德侯府旁的那间别院。 只不过当初的别院,裴樾纵然不住,也有下人清扫打理,而现在的这里,只剩下一片枯黄破败。 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棠心里揣着无数的疑问,直到看到那个坐在轮椅上,在庭院的大树下的人,只觉得心跳都停止了。 “本王不是说了不必伺候么,怎么又回来了?” 苏棠说不出话。 她听着他沙哑的声音,看他空洞的 双眼和消瘦的脸,眼泪夺眶而出。 裴樾正欲斥责,忽然想到什么,眼睫轻颤,“娇娇,是你吗?” 他看不见,只靠着常年习武的敏锐,察觉到有一个人站在门口。 但那个人影半晌都没动,似乎被吓傻了。 裴樾轻轻皱眉,或许又是哪个不懂事的小丫环误入了这里。 “退下!” 话音未落,那道人影便飞快的跑过来,扑到了他怀里。 熟悉的气息,压抑的哭声,让裴樾浑身僵硬。 他颤抖着手,想要拥住她,却怕这只是个梦,如以往一样,等他要触碰到她时,这个梦就要醒了。 “娇娇,你终于肯入我的梦了吗?” 苏棠看着他隐忍克制的模样,抓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是,我来看你了。” 裴樾眼睫颤动,果然只是个梦吗? 可这个梦,太真实,他宁可一生就睡过去,溺亡在这个梦里。 苏棠想顺势扣住他的脉搏,却被裴樾阻止。 “娇娇,你不怨本王了,对吗?” 他期盼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祈求。 苏棠再次抱住他过分纤瘦的腰,“不怨了,樾哥哥,对不起,我现在才来看你。” “那你这次,可以陪我久一些吗?” 裴樾语气更加轻了,生怕把她吓走。 但他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苏棠的回答。 裴樾的 心慢慢沉了下去,无边的黑暗犹如潮水,一波一波将他侵蚀,偏执的让他发疯。 终于,他听到苏棠说,“我不知道我能留多久。” 她也不确定,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会不会真如裴樾所说,这只是个梦。 梦醒了,她自然就要走了。 “不过,我会尽力留的久一些。” 苏棠说,“樾哥哥,这里冷,我们回屋吧,你用过膳了吗,我给你做饭吧,我的厨艺长进不少。” 裴樾喉结轻轻滚动,“好。” 苏棠本想让他在房间等着,但裴樾坚持要一直跟她在一起,苏棠便带他一起到了小院旁的小厨房。 小厨房倒是干干净净的,只是食材不多。 苏棠见有豆腐,便做了一道肉末豆腐,撒上一把葱花,再炒个小青菜,蒸上两碗米饭,简直香的不得了! “梦里也可以吃到饭菜吗?” 裴樾忽然问。 苏棠也不知道,“也许吧。” “娇娇饿吗?” “饿了。” 苏棠盛饭给他,发现他虽然看不见,但五感敏锐,并不影响他如正常人一般,稍稍松了口气。 却没发现,裴樾微微勾起的唇角。 “傻娇娇。” 如果真的是梦,怎么可能饿呢? 所以,你一定是真的,是老天爷送到我身边来了。 既然来了,我便绝不会让你,再一次离开我。 第四百八十九章 心软 吃过饭,有侍卫过来。 “王爷,皇上想请您进宫一趟。” “不去。” 裴樾寒声。 他要守着娇娇,否则她一定会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 侍卫面有难色,然而裴樾不管,直接让人走了。 苏棠瞧着那面生的侍卫,想起松明和杜若等一干裴樾的心腹,已经全部随他死在了那场战役里,便忍不住落泪。 还好,或许真是菩萨显灵,裴樾没了双眼,可他的双臂此刻却是好的。 只不过,代价是他的双腿。 “王爷,你现在每日喝什么药,我让人给你拿来。” 苏棠俯身问他。 裴樾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就在眼前,他颤抖着手,想要抚摸,又克制住了。 还不行,不能吓走她。 “迟些我叫人送来。”裴樾道,“娇娇,你要歇会吗?” “我不累。” 苏棠想,可能是在梦中的缘故,即便她刚生产完,也丝毫不觉得疲累。 裴樾,“那你送我回房,给我读读书吧,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书了。” 说到‘看’,苏棠便眼眶发涩。 “好,我给你读。” 裴樾听着她吸了吸鼻子,嘴角几不可见的牵起,娇娇,你还是这样容易心软。 苏棠送裴樾回房,才发现他的房间里用的东西,一律是黑色 。 清冷,寡淡,即便关上门窗,也依旧冷的像个冰窖。 苏棠想起另一个裴樾,他也同样喜爱清寒的黑色,可绝不至于如此的冷。 “樾哥哥,我来时,瞧见外面的梅花开了,一会儿我去剪一支回来,放在这屋里吧。” “好,你喜欢什么样,就怎么布置。” 裴樾道。 苏棠将他推到书桌旁,去书架子上挑书,“王爷喜欢看什么样的书?” “娇娇喜欢什么样的,便读什么吧。” “那就这个吧。” 这儿没苏棠爱看的书,她便挑了角落里的一本游记。 “娇娇去过很多地方吗?” 裴樾听到是游记,问。 苏棠想起自己那番惊心动魄的事,忍不住笑起来,“樾哥哥想听吗?” 裴樾点头。 他想知道,她到底是从哪里而来,她有过什么样的经历,而她的身边,又是谁在陪伴。 苏棠便合上游记,跟他说起去大楚做客,又落入海中,最后穿过山谷遇上铁宏图等人,最后去了边境和北地的事儿。 苏棠说时,还怕裴樾怀疑什么。 但他从始至终,都只是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模样,仿佛对外面十分渴望。 苏棠心酸不已,直到丫环过来,问裴樾是否传晚膳,苏棠才惊觉,已经天黑了。 “王爷,您 屋里还有什么人吗?” 侍女问。 苏棠立马朝裴樾摇头。 裴樾也不想叫其他人发现苏棠,“无人,传膳。” 冰冷的声音,让侍女头皮发麻,立即下去传膳了。 不过她们不允许踏进裴樾的房间一步,熟稔的将食盒放到门口便退下了。 “娇娇,吃饭吧。” 裴樾将食盒提进来,语气温柔的唤着。 然而一直叽叽喳喳说着话的苏棠,却没了回应。 裴樾手紧握,骨节发白,“娇娇,你又离开了吗?” 他往苏棠方才藏着的位置‘看’去,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被风吹动的帘子。 裴樾如坠黑暗,语气也是从所未有的冰凉,“你怎么总是要走呢,难道,非得本王将你牢牢的锁起来,你才愿意留下来么?” 苏棠已经听不到了。 她感觉头一晕,再睁眼,身边已经传来孩子的啼哭。 “皎皎吵到你了吗?” 裴樾看着她睁开眼,问。 苏棠懵了懵,看着下巴胡渣都冒出来的裴樾,愣住,“王爷……” “下次不要睡那么久了,本王会担心,皎皎也会伤心的。” 裴樾将她抱在怀里。 苏棠用眼神询问的看向冬杏,冬杏指了指床边,那里有裴樾已经拆开的苏棠的信,然后朝她比了个手势,告诉 她,她已经昏睡三天了。 苏棠没想到居然过去了这么久。 她感受到裴樾的恐惧,圈住他的腰,“只要王爷和皎皎在,不论我去了哪儿,都会回来的。” “是吗?” 即便你去看的,是另一个我。 苏棠想起另一个裴樾,眼泪便滚落了下来,将眼前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她既已重生,前世便只是一场梦。 既然是梦,那迟早就要醒的啊,可那个裴樾…… 苏棠越想越伤心,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反倒把阴沉沉的裴樾吓住了。 他顿了顿,半晌才勉强道,“下次做梦,不要做那么久。” 苏棠看着这一世,仍旧这么纵容她的裴樾,更想哭了。 但她还没嚎啕大哭,一旁的皎皎先大哭起来。 苏棠连忙去抱孩子,看着小小软软的女儿,苏棠的心都要化了。 好在哄孩子,裴樾比她熟练。 冬杏趁机道,“王爷,小郡主就交给奶娘抱下去喝奶吧,小姐刚醒,也该用膳了。” 苏棠这才觉得,肚子饿得疼。 “王爷也去把胡子刮刮,扎人。”苏棠催促。 裴樾确定她一时半会儿不会睡了,这才离开。 他一走,苏棠长长舒了口气,“冬杏,外面梅花开了吗?” “腊梅花开了,要去折两支进来吗?” 冬杏拿了小桌子给她摆在床上。 苏棠想想,叫她去折上一支来,就摆在了窗边的梳妆台上。 吃过晚饭,苏棠才听冬杏说,她沉睡的这三天,京城发生了多大的乱子。 “庸王的囚车一进京城,就有人劫囚,幸好王爷早有安排,否则庸王差一点就被人劫走了。” “是谁劫囚?” “是以前那位永定王。” 也就是韩柳雀的父亲。 冬杏说,“不过这次,永定王也被一起抓了,其他的奴婢也不懂,只听松明说,王爷好像很生气,因为这次永定王来劫囚的事,好像有楚国的手笔。” “难道是楚息珠?” 苏棠揉揉隐隐作痛的眉心,“对了,我爹爹他们是不是要来京城了?” 冬杏笑说,“您怎么知道?不过侯爷和赵将军来,是咱们小公子要来。” 苏棠听说苏羡要来,也高兴起来。 用过晚膳,裴樾已经刮好胡子洗漱完。 不过按照习俗,苏棠还在月子期间,夫妻是不能同床的,裴樾便睡在了外间的暖榻上,就连一应办公的东西也全部搬到了隔间,这架势,是要时时刻刻守着苏棠了。 苏棠哭笑不得。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裴樾坐镇起到了作用,接下来一个月,苏棠都没再梦到另一个裴樾。 第四百九十章 不问 十二月初,苏羡到了京城。 苏棠刚出月子,本想去城外接苏羡,被赵鸢和虞舅母给拦住了。 “就算是出了月子,外面天寒地冻的,你若是受了风寒怎么办?” 苏棠只得作罢。 在屋子里翘首以盼,终于在快午时时,听到了外面热闹的响动。 小丫环跑得飞快,回来报信,“王妃,苏千户到了!” “姐姐!” 说着,一个皮肤微黑的英朗少年掀帘而入。 今年一过,苏羡也十七了,脸部的稚嫩慢慢褪去,长眉星目,五官虽有娘亲的精致,却也不乏苏毅的俊朗,要不是皮肤黑了,真真是玉雪一般的公子。 苏棠看着依旧活蹦乱跳的他,心上的石头落了地,“先过来烤烤火,暖暖身子。” 苏羡脱下头蓬,拿了个小马扎,乖乖坐到苏棠旁边,还跟以前似的,“姐姐,我好想你,这次回来,我便不走了吧,我就陪着你。” 虞舅母笑起来,“傻孩子,你姐姐自有王爷陪着,要你陪做什么。” 苏羡急眼了,“我就这么个姐姐,我自然要陪着!” “你就陪你以后的夫人吧。” 赵鸢笑起来。 苏羡脸不红心不跳,“我谁也不娶,我就守着我姐。” “那你们苏家的香火可要断了。” “ 谁说的,万一我爹再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呢。” 苏羡说。 苏棠睨他,“还好爹爹不在这儿,否则你又少不得一顿打。” 众人笑做一团。 说了会儿话,奶娘把皎皎抱了来。 皎皎刚睡醒,喝了奶,睁着眼好奇的打量着这个世界。 苏羡瞧见这么小的人儿,好奇的不得了,直到皎皎娇娇气气的打着哈欠被奶娘抱回去,苏羡才意犹未尽的说,“等皎皎长大了,我就请命调回京城来,我这个做舅舅的,得护着她。” “啧。” 赵鸢道,“你那是要护她?你怕是要叫她爬树下河,当个顽皮蛋吧。” 苏羡被戳穿了,也不生气,只乐滋滋的幻想以后。 如此,苏羡便暂时在京城安定下来了,要等过了年,再回北境去。 又是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将京城都裹了起来。 这天,天牢送来消息,说庸王想见一见苏棠。 “王爷,我们一起去吧?” 苏棠抱着罐阿圆新腌制的梅子,歪在暖榻边,跟正教裴远分辨奏章的裴樾说。 大雪窸窸窣窣,从窗子映进一片明亮来。 苏棠欣赏着裴樾,负手而立,侧身认真教导着裴远,雪色映照得他的五官更加立体完美。 难怪话本子里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 好看,果真如此。 “你想去见庸王?” “我想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苏棠说,“王爷不好奇吗?” “他没有秘密了。” 裴樾淡定的说,他早把庸王查个底朝天,庸王要见苏棠,大约也就是说些临终遗言罢了。 苏棠又塞了个梅子在嘴里,“那我自己去听听?” “不可,牢房阴寒,你身子还未大好,不便去那种地方。” 裴樾道。 苏棠又塞了个梅子在嘴里。 裴樾看她不怕酸的样子,顿了顿,叫冬杏把她的罐子给拿走了。 苏棠瞥他。 裴樾视而不见,继续教导裴远。 最后还是裴远忍不住了,说,“皇叔,实在不行,让庸王来摄政王府回话吧。” 苏棠点头,期待的看着裴樾。 裴樾指着桌上厚厚一沓折子,跟裴远道,“拿回去,自己看完,明日给本王。” 裴远立马抱起折子,朝苏棠笑笑,飞快走了。 裴樾这才问苏棠,“真的要见?” “想见。” “随本王来。” 说罢,裴樾让苏棠换上小夹袄,披上狐裘披风,又揣上个暖手炉,带着她去了天牢。 天牢提前收到消息,已经将里面打扫过一遍了。 苏棠进门,狱卒们已经列队欢迎,一个个‘笑靥如花’,喜气洋 洋。 苏棠看他们的样子,就差没在天牢挂彩绸,点红灯了,不知道,还以为她是来这儿成亲的。 “王妃放心,地面奴才们都是用泡过花瓣的水冲喜的,绝对没有不干净。” 苏棠,“倒也不必……” “做得很好,赏。” 裴樾一句,狱卒们的高兴更加真心实意了。 苏棠:…… 跟随裴樾一路往最里面走,道路两旁的嫌犯都已经被关去了其他地方,一直到路的尽头,裴樾才停下。 而牢房里,庸王一身白色囚服,头发散乱的盘膝坐着,脸色很白,眼下乌青,他常年装病,身子不好,此刻也受不了地牢的阴寒。 “来了。” 庸王还跟以前一样,温和的笑着,看向裴樾,“我耗费了一辈子,也只让皇兄亲自来看我这一次,我到底是失败了。” 裴樾淡漠看他一眼,叫人拿来了凳子和炭火盆,回身嘱咐苏棠,“本王去处理些事,稍候便来接你。” “好。” “皇兄。” 庸王叫住裴樾,“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何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吗?” “本王不感兴趣。” “可我是为了让你……” “选择是你做的,裴极,你又何必欺骗本王,也欺骗你自己,你是为了追上本王的脚步?” 裴 樾一眼看穿庸王。 或许一开始,庸王是为了让裴樾高看他这个皇弟一眼,可渐渐的,他自己就迷失在了权欲纷争、勾心斗角里。 庸王犹如当头棒喝,僵在原地。 裴樾漠然的收回目光,提步远去。 苏棠烤了烤手,瞧着皱眉的庸王,问他,“庸王殿下后悔吗?” “本王还有什么可后悔的?” 庸王回过神来,重新挂上微笑的面具,“本王没有什么可后悔的。” “那王爷叫我来,是来告别的?” 苏棠问。 庸王望着她轻笑,“算是告别,顺便,也告诉你一件事。” “王爷请说。” “楚皇虽死,但他的人还没死,他们还在伺机而动,他们会另择良主,你猜猜,他们想干什么?” 苏棠懒得猜。 庸王也不卖关子,“沈云轩所说的重生之事,是真的吧。苏小姐,你不是什么芜河殿下的魂魄转身,而是真真切切,自己重生了。” “你重活了一世,改变了命运,这样的好事,你猜猜,谁会不觊觎?” 苏棠勾唇,“你的意思是,楚皇的人,其实一直想找到重生的办法?其实,这个办法,我可以告诉你。” 庸王眉眼一闪。 苏棠眼角的余光,也察觉到了转角处,那道躲藏的身影。 第四百九十一章 再次回来 苏棠淡声道,“只去菩萨跟前许愿,献祭你的轮回与帝王命,再生祭一对双眼,就可以做到。” 庸王微哽,“都这个时候了,苏小姐何必耍我。” “我没有耍你。” 苏棠说,“至少我,就是因此,而得到了你们所说的重生。至于沈云轩的重生,多半是机缘巧合,所以他即便重生,也是个瞎眼短腿的残废。” 庸王笑容渐淡。 且不说轮回,光是帝王命这一条,就没人能做到。 千辛万苦坐上帝位,为的,不就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势么,何必献祭。 “看来庸王殿下是没有别的话要说了,那就当我们相识一场的告别吧。” 说罢,苏棠起身离开。 风从甬道里吹来,夹杂着残余的温热,让庸王更加清晰的感受到,这冬天的冰冷。 苏棠从地牢出来,就叫来了松明。 “方才转角偷听的人,盯住了吗?” “王妃放心,已经盯住了。” “那就好,细细去查查,庸王所说的前楚皇的余党是怎么回事。” “是。” 苏棠在门口等了会儿,裴樾就来了,肩上都落着雪花。 “王爷方才去哪儿了?” “归德侯府。” “王爷去归德侯府做什 ……”苏棠话未说完,惊喜的睁大眼睛,“是爹爹回来了吗?” “嗯,虞夫人也来了。” 虞落与归德侯两人没有明确关系,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久的将来,或许又有一顿喜酒可吃了。 苏棠高兴不已,快速跳上马车,招呼着裴樾一起去归德侯府。 裴樾见她如此雀跃,嘴角也浅浅扬起,与她一道回去。 归德侯府重新热闹起来。 苏棠干脆带上皎皎回侯府小住,眨眼,便到了年关。 裴樾和裴远在宫里参加完宫宴,晚上就一起来了归德侯府放烟花。 苏羡和束修,再加上一个裴远和慕彦,很快在院子里撒欢开。 用过晚膳,苏棠裹在暖和的被子里,昏昏欲睡,“王爷,新年快乐。” “本王批改完这几本奏章就来,你先睡。” “好。” 苏棠困倦的闭上眼,心里仍旧忍不住想起另一个裴樾。 他那儿也要过年了吧,不知道这个冬夜,他院里有没有挂上红灯笼呢。 “姑娘,你怎么睡这儿,多冷啊。” “就是啊姑娘,你家人呢,这大冷的天儿,赶紧回去吧。” 苏棠被人摇醒,睁开眼,看着挤挤攘攘围着自己的人群,愣了下, 才发现自己倒在一条大街上。 白雪皑皑,大红的灯笼挂满了整条街。 “姑娘,你是不是元宵节与家人出来赏花灯,所以走散了?” 好心人问。 苏棠低头看看衣裳,是她最喜欢的红色撒花百褶裙,这是她上次来见梦里的裴樾时,所穿的衣裳。 苏棠心如鼓擂,“今儿元宵了?” “是啊。” 苏棠扭头就往裴樾住的别院跑去。 可等跑到别院门口,才发现院门已经上了锁,门口杂草丛生,明显无人再住。 裴樾不会已经…… “喂,你是谁啊!” 隔壁归德侯府的小厮睡眼惺忪的探过头来。 苏棠立马捂住脸,“我来找王爷。” “王爷?摄政王吗?” 小厮吓得精神了,忙说,“姑娘找他做什么?” “王爷还住在别院吗?” “住着呢,只不过去年开始,摄政王就愈发的孤僻了,院门也叫人锁了,除了日常吃喝用度,根本不叫人进去,也不让人伺候,住在里头,跟坐牢似的,好多人都说,他其实早死在里头了……哎,姑娘,你去哪儿!” 小厮喊了几声,然而苏棠已经径直跑到别院一旁的巷子里,辩了辩方向,选了个矮墙,用 力一攀,人便爬了上去。 爬进来,才发现这小院居然更加荒凉了。 苏棠让风吹走眼泪,才吸着鼻子,跳下来,往裴樾所住的房间跑去。 跑到房间外,发现连盏灯都没有,下人更是不见踪影。 难道真的……死了吗? 不! 苏棠轻咬着牙,上前推开门。 房间一如既往的阴寒,微弱的夜光洒进来,苏棠看到了窗户边的桌子上,插着一支新鲜的梅花。 “谁?” 冷漠嘶哑的声音传来,苏棠这才看到书架旁,坐在轮椅上颓唐消瘦的人影。 裴樾冷冷‘看’向房门的方向,然而,他只听到了压抑的低泣。 裴樾心尖剧颤,“是你吗,苏娇娇?” “是我。” 苏棠瞧他把自己折磨成这样,没来由的一肚子火,“你把自己锁起来做什么,为什么不好好吃饭,不好好吃药,我若是再来迟一些,是不是就看不到你了!” 裴樾想努力让自己镇定,手指却忍不住微颤,“娇娇,抱抱我。” 他祈求。 苏棠看他卑微的望着自己,压抑着渴慕,终于还是消了气,走上前拉住他的手,蹲在他身前,伏在他的膝上,“答应我,不论我在不在,你都好好 的,好不好?” 裴樾压抑着心底的偏执,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一点一点的收紧。 “好,我答应你。” 这次,你逃不了了。 苏棠还想继续说什么,只觉得后颈一疼,她错愕的看向裴樾,而裴樾只是接住无力软倒下去的她,将她牢牢拥在怀里,“苏娇娇,永远留下来陪我。” 鸟雀啁啾。 阳光透过窗格,洒在脸上时,苏棠终于幽幽转醒。 朦朦胧胧间,她以为又回到现实了,自然的说,“冬杏,是皎皎又哭了吗?” “皎皎是你的孩子吗?” 嘶哑的男声传来,苏棠一愣,坐起身来,却听到哗啦一声响。 她讶异的掀开被子,就见一条铁链锁住了她的脚踝。 然而,裴樾像是不知道般,自然的问她,“饿了吗,今儿下人煮了鸡丝粥,还有你喜欢的虾饺和小菜。” “樾哥哥,解开这条链子。” 苏棠看着他。 裴樾端着食物的手指慢慢收紧,明知道这样会惹她生气,可他已经顾不上了。 他绝对不能忍受,再一次失去她。 “娇娇,吃饭吧。” “真的不解?” 苏棠问。 裴樾垂下眼帘,以沉默代替回答,也等着接受她的责备。 第四百九十二章 蹊跷 苏棠看着他,半晌,盘膝坐好,“那你回头给我换一根细一点的链子,免得沉,我脚踝都要磨破了。” 裴樾怔住,旋即是不可言说的阴暗被满足的喜悦。 娇娇愿意留下来。 娇娇并不责备他。 “好。” 裴樾低哑着声音。 苏棠看了看他,心底轻叹,可她不是一根镣铐,可以留下来的啊。 吃过饭,苏棠看着外面的大雪,跟裴樾说,“王爷,我们出去堆雪人吧。” “外面冷。” “那我给你读书?” 苏棠从床上下来,熟练的走到书架旁,过来,才发现书架上,多了不少游记相关的书。 苏棠挑了一本,在裴樾身边拉了个小杌子坐下。 炭火烧得正旺,噼里啪啦的响着。 苏棠被热烘烘的炭火,熏得昏昏欲睡,干脆趴在裴樾的膝上读书。 她神色自然,自然没有感受到,裴樾浑身的僵硬。 裴樾感受到她身上的温热传来,只觉得心脏都在砰砰的跳。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落在她的乌发上,一点一点,慢慢的顺着,鼻尖,好似都只剩下她的发香。 “樾哥哥怎么像在摸小猫儿似的。” 苏棠回过头,趴在他膝上咯咯的笑起来。 裴樾嘴角轻轻抿起笑容,“苏娇娇不就是一只又懒又娇 的猫儿么。” 苏棠更乐了,原来她在裴樾眼里是这样的。 一整天,两人都这样腻在一起,也不觉得闷。 直到晚上,下人抬来热水,裴樾要去沐浴了。 可裴樾不放心让苏棠一个人在外面,他怕她会悄悄离开,于是,苏棠只得坐在屏风后陪着他。 隔着屏风,苏棠看他撑着轮椅进到水里,眼眶微湿。 “樾哥哥有什么愿望吗?比如去策马,去街市,或者去祭奠老朋友?” 苏棠问。 她想趁着她还在这儿,都陪他去做,不让他的人生,全是缺憾。 裴樾敏锐的猜到她的心思,只觉得温热的水,也温暖不了他此刻冰冷的四肢。 “娇娇急着回去吗?” “不……” “你在那边,是不是过得很幸福?” 裴樾忽然问。 苏棠想告诉她,她重生后的丈夫,也是你啊。 可那个裴樾,和眼前这个活生生的裴樾,怎么能是一个人呢。 苏棠不争气的眼泪再次落出来。 裴樾听到屏风后轻微的抽泣声,修长的手指拨了拨水,嘴角浅浅勾起。 他就是如此恶劣,要她心疼,要她心软,要她留下来陪着他。 “娇娇,怎么了?” 裴樾听到苏棠走过来的脚步声,轻声问。 而后,就感觉苏棠俯下了身, 轻轻在他额上吻了下来,接着是鼻尖,然后,是嘴唇。 裴樾觉得她软软的唇瓣,就像一团火,将他浑身烧遍。 他胆怯。 他已是残废之身,他怎么能叫她看见自己那样不完美的身体。 可他渴慕着她的垂怜,祈求着她如神一般,予他甘霖雨露,救他脱离苦海。 “娇娇……” 裴樾声音喑哑起来,带着难忍的渴望。 苏棠圈住他的脖子,咬着他的唇,深深吻了下去,任由他从生涩,到试探,再到掠夺。 直到浴池的水,将苏棠的衣裳也浸湿。 “娇娇,我不可……” “哪有不可。” 苏棠的手滑下去。 裴樾难忍的轻吟出声,只觉得自己此刻无比的卑微,就像上了岸的鱼,渴求着雨水的滋润。 “娇娇、娇娇……” 裴樾不断的喊着她。 然而下一秒,他却浑身冰凉。 水还温着,镣铐也在,可人已经不见了。 就像上次一样,凭空消失了。 裴樾空洞的眼望着前方,黑暗的犹如地狱深渊,他也放任着深渊,一点一点将自己吞噬。 苏棠再次醒来,恰好是傍晚。 冬杏进来,“小姐,醒了吗,晚膳已经备好了,侯爷他们都在等着您呢,王爷一会儿也该回来了。” “我睡了多久?” “睡了两个时辰呢。” 冬杏笑说,“睡太久睡糊涂了吗?” 才两个时辰。 苏棠默默想着,似乎两边的时间是混乱的。 希望下次过去,不要离这次太久才好。 苏棠换好衣裳,来到前院,归德侯已经坐在席上跟裴樾说话了。 苏棠看着眼前这个裴樾,前世的他为她牺牲一切,而这世的他,护她走过风雨。 “娇娇,怎么了?” 裴樾察觉到她直直看着自己的眼神,转头问她。 苏棠轻笑,“没事。” “坐下用膳吧。” 归德侯说,“等用完膳,明日一早,我们一起去祭拜你母亲。” 苏棠点点头,不见苏羡,问了一句,才知他一个下午都在跟松明比拳脚。 没多久苏羡也来了,虞落张罗着,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才各自分开。 苏棠和裴樾回去的路上,苏棠主动牵住了裴樾的手。 裴樾微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将她的手握紧了。 “今儿晚上,你情绪不对,又做梦了么?” “梦到以前的王爷了。” “梦里的我过得不好?” “不好。” “即便不好,也是我自愿,能得你惦记,也已甘之如饴。” 裴樾轻声道。 苏棠听他这样说,更加心酸了。 裴樾看出她的难过,难得回 去后没有忙公务,而是同她一道洗漱完,一起躺在了温暖的被窝里,将她揽在怀里。 有裴樾陪着,苏棠那颗酸得跟梅子似的心,总算好受了些。 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松明来报,说查到那日在天牢苏棠与庸王说话时的人了。 “人在何处?” “已经收押在王府地牢,王爷可要审问?” “你审问即可。” 裴樾今日要随苏棠一道,去祭拜苏棠的母亲。 苏棠在一旁听着,想到什么,道,“上次来大晋的楚国使团,都回去了吗?” “都已经离开了。” “娇娇想到什么?”裴樾拿过斗篷,替她系上。 苏棠沉思道,“我只是觉得,好像这一切,跟楚女皇有关。若不是与她有关,就是有人在故意引导我们怀疑她,总之……她身上定有蹊跷。” 裴樾系好斗篷,吩咐松明,“你亲自去查。” “是。” “姐姐,你们准备好了吗?” 苏羡高昂的声音从外传来。 苏棠轻笑,快步迎了出去,“好了,你别嚷嚷,都是当千户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 苏羡挠挠头,在姐姐面前,他自然而然就一身孩子气了。 裴樾从屋里出来,看着有说有笑的苏棠,眉眼也被晨曦染上暖色,“走吧。” 第四百九十三章 腹黑 苏棠娘亲的坟墓重新修缮过,如今上来,归德侯上前把少有的几根杂草也拔了,将墓碑好好擦了擦,干干净净。 一家人祭祀过后,便在坟墓旁的小屋里烤火,回忆着以前。 “棠儿,你会不会觉得爹爹很对不起你娘。” 苏毅站在门口,声音干涩,“她活着的时候,爹爹没叫她享福,死了,到现在才能给她沉冤昭雪。” 苏棠看着遥遥望着娘亲坟墓的苏毅,知道,他并不是需要自己安慰,便默默倒了一杯酒端给他。 苏毅看着女儿,再看着健健康康的儿子,压下眼底的湿丨润,轻舒一口气,“好在,你们都平平安安的,爹就是去了九泉之下,也算对得起你娘了。” 一行人在小茅屋吃过饭,苏毅去坟上陪苏棠娘亲说话。 苏羡缠着裴樾去习武过招。 苏棠怕冷,干脆留在小屋里自己烤红薯。 这时,屋外传来簌簌声响,放眼看去,原来是鹅毛大雪又飘下来了。 “小姐快看,有野兔子生了一窝小兔子!” 小丫鬟从外面进来,惊喜的说。 她是新提拔上来伺候的,名叫芳芳,机灵但本分,对苏棠充满了崇拜,每次看苏棠都是星星眼,这次发现了好玩的,也第一个跑过来告诉苏 棠。 苏棠听说有一窝小兔子,也起了兴致,跟着小丫环往外去。 果然,不远处的雪窝里,真的有一窝灰色的小兔子,睁着大眼,警惕的朝他们瞧着。 “怎么不见大兔子?” 芳芳好奇的伸着脖子到处找。 苏棠瞧见雪上浅浅的印子,认出那是野兽的脚印,心道,这母兔子或许已经葬身兽腹了。 或许是自己也初为人母,对刚出生不久的小兔子,也充满了怜悯。 “叫人去周围找找,若是寻不见大兔子,就将这窝小兔子带回去养着吧。” “是!” 芳芳最高兴,立马安排护卫们分散去找。 苏棠本打算站在原地等他们回来,这时,一旁的枯枝后传来窸窣声,小动物尖锐的叫声也随之传来,还带着些许血腥味。 难道是母兔子挣扎着回来了? 苏棠提步走过去,刚走到灌木后看到等待的人影,眸色就沉了下来。 “你……” “靖王和苏侯爷已经被绊住了,苏小姐,随我走一趟吧,放心,我不会伤你的。” 说罢,一个护卫从暗处跳出来,打晕了苏棠。 晕过去前,苏棠看到被围剿的暗卫,心知这次,是真的失算了。 或许是楚皇父子伏诛,大晋皇帝又被人杀了,庸王也已 抓住,她这才放松了警惕,竟没想到,连诀说自己不想活了,是真的不打算活了。 苏棠是饿醒的。 烤肉的香气传来,她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山洞里,身上盖着斗篷,面前烧着火堆,而掳走她的人,正坐在火堆旁烤肉。 见她醒来,还温柔笑道,“叫你受委屈了,放心,不会太久的。” “为什么?” 苏棠不解,看着连诀。 连诀将烤好的肉递给她,“我不是说过么,我放不下。” 见苏棠皱眉,轻垂着眼睫,“其实曾经,我给过自己一次机会,想让自己放下这一切的。” 他也曾想过,就留在归德侯府,当苏羡一辈子的先生。 可苏棠没接受,她选择了裴樾。 连诀见苏棠不接,笑着解释,“不是那只母兔子,放心吧,这只是一只路过的倒霉兔子,公的。” 苏棠:…… “你越发幽默了。” “是么。” 连诀好看的眼抬起,“你极少夸我。” 苏棠接过兔子,咬了一口,还行。 “所以你接下来,是要把我绑去哪儿?你想要王爷做什么?” “很简单。” 连诀说,“我只要他为我连家正名而已。” “王爷已经替连家平丨反……” “不够。” 连诀起 身走到洞口,声音也染上风雪的寒冷,“连家上百条性命,只是一纸诏书可以补偿的吗?我要连家入皇家寺庙,享天下香火。” 苏棠看向他,“皇家寺庙,历来供奉的是皇室,王爷就算有意帮你达成此事,朝中阻力也不小,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 “那就看摄政王的本事了。” 连诀回身,温和的说,“摄政王拥有逆天只能,不是吗?” 苏棠静静看他一会儿,低头啃起了干巴巴的兔肉,勉强吃了几口,苏棠就吃不下了。 “那王爷答应之前,咱们就住这间山洞?” “怎么会叫你受这样的苦。” 连诀道,“走吧,我带你去住的地方。” 苏棠看他准备充分的样子,狐疑,“你到底策划多久了?” 连诀走在她前面半步,颀长的身躯替她遮挡着风雪,思索了会儿,回答,“大约从我当年离京开始。” 跟着楚皇、跟着楚息珠,都只是为了达成目的而不得不用的手段罢了。 苏棠看着这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一时间,理解了什么叫做‘腹黑’! 走了小半个时辰,在苏棠的鞋袜全都湿透之时,他们终于到了山顶密丨林里的一间农家小院。 小院窗明几净,厨房还有 仆人在准备饭菜。 “公子。” “去打热水来,服侍苏小姐更衣。” 侍女应下,从始至终,都没多看苏棠一眼,对连诀绝对的服从。 苏棠看了看山势,发现地图上她没有见过这片山。 “我们离开京城了?” “没有。” 连诀笑看着她,“不过苏小姐可以猜一猜,我们在哪儿。” 苏棠没有猜的兴致,不过至少,连诀对她没起杀心,她可以想办法逃…… “苏小姐,这山峰下,我早已埋下了数量庞大的火药,设下了不少的机关,你若是不知道路乱走,就是我,也无法救你。” 连诀顿了顿,道,“对了,方才你吃的兔子,便是我在陷阱里捡来的,很新鲜。 苏棠顿时都不觉得饿了,扭头就去了连诀给她准备的房间。 这间小院不大,苏棠住在东边的房间,连诀住在西边的房间,中间的穿堂,便成了客厅加饭堂。 苏棠洗漱完,换上连诀准备的新衣,也懒得出去跟他一起吃饭,枕着胳膊看着帐顶,思索着裴樾还有多久能找来,房门却被连诀推开。 “我不饿。” “苏小姐不想知道,楚女皇,到底有什么打算吗?” 连诀见她挑眉,眼眸染上笑意,“你来,我告诉你。” 第四百九十四章 底线 来就来。 苏棠起身,往厅堂走。 连诀看着她神气的负着手,想起她当初救下自己时,也是这样一副笃定的样子,告诉他,他会成为她弟弟的老师。 “你可以说了连先生。” “我若告诉你,楚息珠想要吞下大晋,你信吗?” 苏棠拿着筷子的手微微停住。 “楚国如今元气大伤,她内患都没处理完,哪里有兵力来攻打大晋?” “正是因为内忧外患,才要找个理由,让上下齐心。” 连诀说,“况且,楚女皇的野心,从来就不小。” 苏棠轻轻皱眉,可有裴樾在,楚息珠要攻打大晋,无疑是以卵击石啊。 除非,裴樾出事。 可能伤到裴樾的人,寥寥无几,除了她和皎皎。 苏棠眸色微沉,“她要利用我,拿皎皎威胁王爷?” “具体的,我便不知了,不过你尽可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连诀道。 苏棠筷子拍在桌上,连诀的暗卫忽然闪现,单手击晕了苏棠。 晕过去前,苏棠看到连诀不赞同的说了暗卫一句,便只温柔的跟她说,“正好你也累了,好好睡一觉吧,等醒来,一切都会尘埃落定了。” 苏棠轻咬着牙,晕了过去。 连诀将苏棠送回房间,让侍女看住她,站了一会儿,问暗卫,“摄政王府那边,得手了吗?” “应该还没有,摄政王虽然暴怒,但归德侯却留在了摄政王府,照看小郡主。” 暗卫说。 连诀看了眼苏棠,轻声道,“我下山一趟。” “公子,太危险……” “无妨。” 连诀说罢,转身离去。 他们一走,‘昏迷’的苏棠便咬破舌尖,在疼痛的刺激下,从昏睡的边缘清醒过来。 不行,她得迅速下山。 原本还想跟连诀周旋一番,现在是没有周旋的必要了。 但连诀说的那些陷阱…… 苏棠轻轻一叹,只能去路上捡一袭倒霉的公兔子了。 小院里的下人,虽然都是会拳脚功夫的,但苏棠这些年,也跟清风谢千絮等人,学了不少避开习武之人潜逃的技巧。 没多久,她就从院子里溜了出来,直奔一旁茂密的大树林而去。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苏棠一边走,一边将尖锐的簪子握在手心,抽出空心簪子里的药粉抓在手中。 她不仅头上的簪子藏着药,手腕上的镯子,更是难得的暗器。 但暗器,只能用一次。 苏棠一边掩盖自己的足 迹,一边顺着地势往山下走。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出林子之时,看到了山脚下灯火通明的村落。 疲累的苏棠终于舒了口气,提脚就要过去,走到一半,浑身冰冷。 连诀既然能耐心安排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会选择山下有这样一片村子的山顶做藏身地? 所以这个村子,里面多半全是他的人。 想到这一点,苏棠立即退了回去。 现在天已经全黑了,雪又大了起来,林间偶尔还能听到野兽的低吼,她就算不被连诀找到,身体可能也扛不住多久了。 ‘咔嚓——!’ 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传来。 苏棠立即屏住呼吸,藏在大树背后,一动不敢动。 没多久,一只山鸡蹦蹦跶跶从灌木里跳出来走了。 苏棠合眼松了口气。 正要离开,一道咳嗽传来。 “嘘,你别发出声响。”一人嘘声斥责道,“公子说了,这位苏小姐十分机敏,此刻她必然在这个方向,准备赶往山下的村子求救。” “怕什么,反正村子里都是公子的人。” “话虽如此,可万一她发现了蹊跷没下山呢?咱们还是仔细找找,否则弄丢了人,公子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 两人嘘声往前走,或许是因为刚才那只野鸡,两人才没往苏棠这个方向来,径直往前找去了。 听到二人离开的动静,苏棠靠着树慢慢坐下来,吹吹冻得冰凉的手。 好险! 可接下来怎么办,山下都是连诀的人,山顶就更别说了,她不能一辈子躲在这里。 而且,好冷! 她不是不能吃苦的人,可冰天雪地走了一圈,手脚都冻僵了,提起都难,呼吸一下,胸口都冷得疼。 这时,树叶窸窣着落下一阵雪。 苏棠抬头看去,就被人拥入了怀中,温暖,踏实,可靠。 “王爷。” 苏棠刚喊了一声,也不知怎么那么委屈,鼻尖儿酸得眼泪一下子掉出来了。 裴樾已经不眠不休好几天,找来这里,全凭一股莫名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在牵引着他一般。 “对不起。” 裴樾声音沙哑。 他又一次,弄丢了她。 苏棠摇头,“不怪你。” 谁能想得到,连诀会做这样的安排,并且能耐心等到他们去祭祀母亲? “对了,皎皎怎么样,我听连诀说,楚息珠她……” “皎皎有侯府的人看着,没事。” 裴樾眷恋的蹭在她的颈窝,无比贪婪 的嗅着她身上的气息,若是再找不到她,他想,他可能真的会疯。 “娇娇,我们回家。” “好。” 苏棠看出裴樾的害怕,任由他抱起,牢牢圈住他的脖颈。 可就在两人要离开时,一群黑衣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而连诀也从人群后走了出来,静静看着相拥的二人,“苏小姐,我说过,摄政王的事办到之前,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那就让本王看看你的本事。” 裴樾凉声道。 连诀看着居高临下,只一眼就尊贵的让人想臣服的裴樾,温润一笑,“若是我拿一个村子数百条性命,与摄政王殿下交换呢?” 说着,连诀的人已经过来,“公子,已经在杏花村埋好了火药。” “连诀!” 苏棠没想到连诀能做出这样的事,“你连家人无辜,那些村民就不无辜了吗?” 连诀目露歉意,“所以,我才希望你留下,这样,那些村民也不用死了,不是吗?” 裴樾冷冷道,“死一些村民,能绞杀一个叛贼,倒也不算他们白死。” 说罢,将苏棠放在一旁,拔出了剑。 连诀的人见状,警惕的护在连诀身侧,问,“公子,要引燃那些火药吗?” 第四百九十五章 试探 连诀看向裴樾,“王爷是在试探我的底线吗?” “不是你先试探本王底线么。” 裴樾提着剑,慢慢逼近。 连诀的人期待的等着连诀发号施令,终于,连诀妥协一笑,“到底是王爷更了解我,既如此,今日丨你们就先走吧,不过用不了多久,你们还会来找我的,届时,我希望王爷已经完成我的要求了。” 说完,转身带人离去。 “王爷!” 松明几人出现在身后,“要追上去吗?” “不必。” 鹬蚌相争,只会让渔翁得利。 裴樾带着苏棠离开。 但出来,苏棠才发现,这里居然就是在曾经的霍国公府后山与城外相连的一片小山峦。 这片山峦是霍国公府用来囤放财务的,没有被开放,所以苏棠不曾来过,也没有在地图上见过。 回了摄政王府,裴樾立即叫人打了热水来。 苏棠泡在温热的水里,才觉得四肢好似有了知觉。 苏棠看着守在浴池旁,半步不肯离开的裴樾,朝他伸手,“王爷,抱抱我吧。” 水珠从苏棠额角滑落,让她苍白的面色蒸出几许嫣丨红。 裴樾走过来,将人拥在怀里,“娇娇,不要再离开我了。” 求你。 苏棠不知如何抚慰他的害怕,只能捧着他的脸,从他的下巴开始,一点一点的吻上去。 裴樾感受到她的 软绵,喉结滚动,噙住她的红唇,深深探进去,将所有的不安都告诉她,将她用力占有。 水波涌动。 苏棠的手脚很快暖和了,甚至连身上都出了薄汗。 屋子里的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偶尔弹出一个小小的火星子,才将帘账里的人影勉强照亮。 一夜,薄被都换了两床。 苏棠沉沉的倒在被窝里,睡得昏天黑地,任裴樾怎么道歉,也不肯再理他了。 一觉睡到下午,苏棠肚子饿得咕咕叫,刚睁眼,就嗅到了饭菜的香气。 “阿圆?” 这肯定是阿圆的手艺。 “小姐!” 阿圆和冬杏听到声响,立马从帘外冲进来,扑到了苏棠床边落泪不止。 守了一天的虞舅母几人也都来了。 苏棠想到自己昨儿觉得热燥,就穿了条薄薄的小衣,身上的青紫红痕都遮不住,不由把被子拢紧了些。 “我没事,真的,连诀到底当过羡儿的先生,对我还算客气。” “没事就好,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 虞舅母哽咽着说不下去。 之前苏棠出事,她不在跟前,也担心得几宿没睡。 如今人就在眼前被掳走了,她差点儿哭得昏过去。 “那你先更衣吧。” 赵鸢朝苏棠眨眨眼睛。 苏棠尴尬的咳了声,默默把头埋在了被子里。 赵鸢笑哈哈的拉走了虞舅母, 只留冬杏他们服侍她更衣。 冬杏特意给苏棠拿了套红衣。 “一会儿小姐再跨个火盆,把这晦气去去,省得那些个强盗总惦记您。” “好。” 苏棠从善如流。 更换好衣裳,苏棠已经饿得手软脚软,也顾不上寒暄,先坐在桌前,喝了一碗阿圆炖的老母鸡汤。 晒干的香菇吸满了汤汁儿,鲜香又有嚼劲,大红枣甜糯的香气也滚进了汤里。 一口汤,从舌头鲜甜到胃里,整个人一下子缓了过来。 喝了汤,苏棠连吃两碗米饭,桌上的菜都吃了一大半,还是冬杏劝着,才放下了筷子。 吃过饭,归德侯父子就带着皎皎来了。 归德侯一见苏棠,就红了老眼。 “爹,我没事。” “对啊爹爹,姐姐没事,你等着,明儿我就请命去剿了那群匪徒!” 苏羡气愤的说。 苏棠见状,知道他还不知道,掳走她的人是连诀,想了下,没说破。 安慰了会儿,下人过来,说有不少世家夫人们递了帖子要来探望,都被苏棠找了个借口拒绝了。 她看着怀里含着手指头,好奇的转着大眼睛的天真样子,心软成一滩水。 “只要皎皎没事就好。” “你也不能有事。” 归德侯说,“皎皎是你的女儿,可你也是我的宝贝女儿。 苏棠眼眶一涩,笑着答应。 休养 一日,苏棠回想了一遍连诀曾说过的话,一边拿拨浪鼓逗着皎皎,一边跟在旁边批阅奏章的裴樾道,“楚息珠会不会是想逼王爷出错,然后再挑起战事?” 若她仅仅是要打大晋,早就动手了,但她非得让裴樾出错。 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大晋,还有她的帮手,他们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来讨伐裴樾。 这个人是谁? “她能选择的人,还能有谁。” 裴樾淡淡说罢,平亲王过来求见。 “皇兄,皇嫂。” 平亲王行了礼后,跟裴樾道,“已经抓到永定王,并且于庸王面前行了绞刑了。” 原来楚息珠的合作伙伴,是庸王! 苏棠想起那日离开前,庸王明明一副死心了的样子,没想到居然是装的,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想着如何翻身,这个毅力倒是可歌可泣。 “对了。” 平亲王跟苏棠道,“庸王妃也说想见皇嫂,说有重要的消息,想跟皇嫂交换。” 苏棠就奇了怪了,庸王夫妇,怎么都非得见她不可? 觉得她是女子,容易心软? “本王去见。” 裴樾直接打断了平亲王的话。 平亲王知道因为苏棠被掳,裴樾有点儿惊弓之鸟,不再说什么,行了礼退下了。 平亲王一走,裴樾便叫来松明和杜若,让他们守好王府。 “本王去 去就回。” 苏棠送他到二门,回来的时候,大雪已经停了,院子里白雪皑皑,青石板已经清扫干净。 苏棠走着走着,发现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 那是…… “芳芳?” 那日兴高采烈带她去看小兔子的小丫环? 苏棠发现她腿有些瘸,看向冬杏。 冬杏解释道,“那日都是因为她,小姐才被掳走,王爷自然会怀疑她,叫松明带她去地牢审问了一番,确定没有问题才放出来。” 苏棠想了下,让人叫了芳芳过来。 芳芳一来,就跪在地上,“王妃,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那日奴婢真的只是看到了一窝小兔子,所以才……” “我相信你。” 苏棠将她扶起,“你是个好孩子,肯定不会做傻事的,对不对?” 芳芳擦了擦眼泪,连忙点头。 苏棠道,“你既然受伤了,那你今日开始,就去帮我照顾皎皎吧。” 皎皎郡主可是这王府里,最最矜贵的人儿了。 芳芳见苏棠如此信任自己,自是感激涕零,流着泪欢喜的走了。 冬杏不解,“小姐,王爷虽然审问过芳芳,但她受了刑,难免心怀怨恨,您又何必叫她去照顾郡主?您若是可怜她,多给她些银钱便好。” 苏棠深深看着芳芳的背影,“如若真的可怜,我自然会好好补偿她。” 可若不是呢。 第四百九十六章 绝不手软 当然,苏棠现在只是怀疑,也没跟冬杏说。 毕竟王爷都审问过,王爷都没查出异常的话,芳芳很可能并未跟连诀勾结,但连诀说,楚息珠能带走皎皎时,说得太笃定了,让她不得不提防。 芳芳走后,苏棠让人去叫了新婚燕尔的清风回来。 “可能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 清风抱着剑,“你不叫我来,我也没事干,还怕岳母嫌我游手好闲。” 顿了顿,特意补充,“阿圆肯定是不会嫌我的。” 苏棠看他一副暗自骄傲的样子,好心提醒他,“你这话,就别去杜若和松明跟前说了。” 这两个‘恨嫁’大龄单身汉,已经明里暗里暗示过很多次,希望苏棠这个主母给他们许配媳妇儿了。 清风嘴角得意的翘了翘,勉强‘嗯’了一声。 安排清风在暗处守着皎皎后,苏棠才放下心来。 晚上,裴樾回来,告诉了苏棠韩柳雀的条件。 “她答应出面作证,证明庸王与楚息珠勾结,意图吞并我大晋,条件是,放她回西南大山。” 苏棠惊讶韩柳雀居然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毕竟她深爱庸王,是毋庸置疑的。 裴樾解下斗篷交给冬杏,牵着苏棠的 手往里屋走,“因为她有身孕了。” “难怪。” 这样就解释得通,为何她情愿舍弃庸王了。 苏棠握着裴樾冰凉的手,问他,“王爷怎么想的?” 要是有韩柳雀出面作证,那楚息珠那边就不攻而破。 大楚没了楚皇父子后,朝中局势一团乱,圣教毁了后,更是民心松散,经济凋敝,大晋的实力已经稳居大楚之上,大晋完全可以制裁大楚。 可放走怀孕的韩柳雀,无异于纵虎归山。 “本王不会答应她。” 裴樾道,“但这件事,可以让庸王和楚息珠知晓。” 借刀杀人。 苏棠可怜韩柳雀腹中孩子,可一想到放走韩柳雀,导致的是无数百姓饱受战争之苦,流离失所,怜悯便消失了。 用过晚膳,苏棠跟他说了芳芳的事。 裴樾没有异议,“娇娇看着处理便是。” 几日过去,芳芳那边都没动静,反而是韩柳雀打算出卖庸王的消息走漏后,天牢附近热闹了几日。 这天一早,厌娘忽然登门。 “王妃。” “你怎么得空来了?” 苏棠叫奶娘将皎皎抱下去,让厌娘坐下说话。 厌娘开门见山,“我再帮王妃一个忙,王妃可不可以再答应我 一个请求?” 苏棠给她倒了杯茶,“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毕竟我与王妃的交情也不深,知道王妃不会随随便便就答应我的请求。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敢登门。” “你说。” 苏棠道。 厌娘从衣袖里拿出一块腰牌,铁制的,上面刻着一个‘楚’字。 苏棠挑眉,“你发现了什么?” “我阴差阳错,抓了几个楚国的细作,恰好在他们的住所,搜出了几封密信,最近京城不是传出庸王可能与楚女皇勾结的消息么,我想,这几封密信足以证明。” 厌娘道。 苏棠拨茶的动作停住,“阴差阳错?” 阴差阳错能把事情查的这么仔细? 厌娘轻笑,“我是花了点儿心思,我的人都是开地下赌馆的,那几个细作也常去我的赌馆,就被我盯住了,废了些功夫才找到这几封密信的。” 苏棠欣赏她的坦诚。 “那你的要求是什么?” 坦诚的厌娘,在这时,反而生出几分忸怩来。 她手指绞在一起,抿抿唇角,才道,“我想要王妃给我赐婚。” “丁大海?” 苏棠问。 厌娘惊讶,又想起来苏棠最擅长揣测人心,也就不奇怪了,“是。 ” “我以为你们是两情相悦。” 苏棠说。 当初丁大海肯为了厌娘而来京城,苏棠就知道他们迟早会走到一起,但没想到,居然是用厌娘主动求赐婚这样的方式。 提起这件事,厌娘眼神落寞了一瞬。 “王妃还记得连英菡吗?” “记得。” 丁大海下属的寡妻,当时被丁大海发现她就是假面人后,丁大海虽罚了她,但并未杀她,想来,对她还是余情未了。 厌娘道,“连英菡突然暴毙,丁大海打算回北地去。” 厌娘轻笑,只是笑容里透出些无奈来,“活人,永远也比不过死人。” 人一死,就成了抹不掉的朱砂痣,白月光。 “我有法子让丁大海主动提出娶你,你觉得如何?” “王妃的意思是……” “我不喜欢做强人所难的事,但你手里的密信,我非要不可。所以,你若信我,可与我演一场戏,若成了,你欢欢喜喜将信交给我。若不成,本妃只能抢了。” 厌娘看着优雅喝茶的苏棠,无语一阵。 “罢,谁叫是我自己送上门的呢?信也不必王妃抢,我现在就给你。” 说罢,叫丫环将密信呈了上来,并起身告辞,“那我就等王 妃的消息了。” 厌娘走后,苏棠没急着拆信,而是叫人送信给裴樾,让他来拆这几封信。 至于厌娘的事…… 苏棠叫来杜若,跟他低语几句。 杜若幽怨的看了看苏棠,“王妃,这样的好事,何时轮到我。” “快了快了。” 苏棠扶额。 杜若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苏棠觉得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杜若现在作为摄政王的护卫,虽无实职,却位比一般官员。 苏棠想了想,叫来冬杏。 “你就放出消息,说我要给王爷的几位护卫选妻,过两天会在玉兰别院里,办一场小宴,京中适龄的姑娘,不论身份高低,皆可过来赴宴。” 冬杏看她苦恼的样子,噗呲一笑,“您放心,奴婢保证给您办得妥妥的。” 一日过去。 这天傍晚,清风忽然传来了消息,说芳芳出门了。 “她出去做什么?” “说是见老家过来的亲戚,管家查过,的确是她的亲戚,就是这亲戚,不是刚入京,而是在京城周围徘徊好几日了。” 苏棠知道,芳芳这是终于要露出马脚来了! 苏棠吩咐,“一切按计划行事。” 如若真的背叛了她,那她也绝不会手软! 第四百九十七章 钓鱼 芳芳见了亲戚后,特意去了趟药铺。 她受了伤,时常要用药。 但出来时,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药包,纠结了一瞬,而后轻咬着牙,带着药回了王府。 “芳芳,你回来了。” 婆子跟她打招呼。 芳芳笑着应了是,“郡主呢?” “郡主正在屋里睡着呢。” “我去看看。” 芳芳提着药,一瘸一拐的往皎皎的房间去,看到那个小小的摇篮时,芳芳眼中闪过丝不忍。 但……公子的吩咐,她怎么能不做呢? “郡主,对不起。你放心,你即便离开了这里,也不会受伤的。” 芳芳说着,就抽出混在药包里的一小包药粉。 那是迷丨药,只需要一点,就能让才几个月大的皎皎昏睡过去,然后她就可以将娇娇藏在包袱里,背出王府,神不知鬼不觉。 芳芳冲好药,走到摇篮旁,揭开包被,“来郡主……” 芳芳看到空荡荡的摇篮,一愣,猛地抬头,就见苏棠从垂帘后缓缓走了出来,一身黑色绣红莲锦袍,冰冷而尊贵。 “王、王妃。” “你手里拿的是迷丨药?” “奴婢……” 芳芳话未说完,手里的东西,就被清风一把夺了过去,芳芳这才发现,原来暗处一直藏 着人。 芳芳知道,苏棠肯定是发现一切了,腿一软,跪在地上。 “你是连诀的人?” “是,但奴婢是为了保护郡主,公子让奴婢带走郡主,是为了防止楚女皇将郡主带走,公子并无恶意,奴婢也从未想过要伤害郡主。” 芳芳哭着说,“奴婢是真的喜欢王妃,想着好好伺候王妃的。” 苏棠冷淡看她一眼,“将她带去地牢,好好审问。” “是。” “对了。”苏棠道,“来硬的可能不行,那就来软的,她招供一句,便饶她一个亲人,甚至日后面对连诀,本妃也可以让他死的痛快些。” 芳芳颓唐坐在地上,被暗卫拉走了。 清风看向苏棠,“她说是为了地方楚息珠,难不成王府中,还有楚息珠的人?” “不知道。” 按理说,王府的每一个人,都是精挑细选进来的,偏偏出现了一个芳芳。 “吩咐下去,让人再仔细排查一遍府上的人。清风,接下来可能还要辛苦你一段时间了。” “我明白,我会保护好郡主。” 裴樾回来后,亲自下了趟地牢,等出来时,芳芳已经什么都招了。 之后,苏棠就发现,王府少了几张面孔,还都是熟悉的、曾跟裴樾出生入死 过的脸。 这日下午。 松明脸色严肃的跟裴樾低语了几句,裴樾眼眸掠过丝冷笑,“她倒是好本事,连本王的心腹都能收买。既不肯忠心,那边剐了吧。” “是谁?”苏棠问。 “李章。”松明回道,“李章有一个姐姐,出嫁后就跟随丈夫离开了,李章是这个姐姐一手拉拔大的,对姐姐极其孝顺,但如今,她姐姐已经做了楚息珠身边女官。” 说是女官,更是囚徒,李章若不就范,那他的姐姐就必死无疑。 苏棠顿了顿,道,“现在这李章在何处?” “关在地牢之中。” “王爷,我倒是有一个想法。”苏棠说。 松明闻言,暗自松口气,李章与他们出生入死十几年,有一次遇上埋伏,他为了救他和杜若,被砍了七八刀,命垂一线,还是王爷把他给捡回来的。 他实在不想李章就这样背叛王爷,死在王爷的刀下。 所以,他才会特意选择王爷和王妃都在时,来说此事。 裴樾凉凉看了眼松明,“娇娇不想本王杀李章?” “培养一个心腹不易,不如,我们从李章的姐姐处下手。” 苏棠道,“他不是孝顺么,想必他姐姐,也十分疼他。若是能把这二人争取过来 为我们所用,我们一定会事半功倍。” 裴樾还没出声,松明便道,“奴才愿意去办这件事。” 裴樾冷睨了他一眼,“本王给你十天时间,若是办不好,你也不必留在王府了。” 松明冷汗涔涔,连忙答应。 松明即刻便出发了,杜若回来时,不见松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先别管松明了,叫你办的事怎么样了?”苏棠问。 “王妃放心,假死药已经让厌娘吃下去了,等下午厌娘送别丁大海时,就该表演一番伤心过度吐血而亡了。” 杜若笑嘻嘻说,“听说王妃还给奴才们安排了相亲宴?” 苏棠把地址给了他。 “我已经代你们跟王爷请过假了,届时你们自己过去,里头有冬杏操持着,你们不必担心什么,但有一点……” 苏棠告诫道,“一切需守着礼,人家姑娘不答应,你们不可勉强,不可惊吓,不可轻薄,否则也不必再回来伺候了。” “王妃放心,我们都有分寸的。” 好不容易要摸着媳妇儿的影儿了,谁舍得去吓唬她们呀! 杜若心满意足的离开。 苏棠忍不住好笑,叫来冬杏,又吩咐了几句,这才放心。 这日一早,王府单身且需要相亲的护卫们 ,都穿戴一新,英姿勃发的骑着马出发了。 不得不说,常年跟着裴樾,这些个护卫们各个都练就了一副好身板,腰杆儿笔直,身材劲瘦,乌发梳得整整齐齐,虽然不苟言笑,但那精气神儿却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刚出门,就引得大街上未婚的姑娘们纷纷侧目,直呼养眼。 苏棠坐在院子里秋千架上,晃荡着宽大的裙摆,跟一旁的赵鸢打赌,“你猜,今儿会不会有动手的人?” “肯定会有。” 赵鸢哼说,“你把护卫们大张旗鼓的都送了出去,王府的守卫正是薄弱的时候,他们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我反倒觉得他们不会冲来王府。” 苏棠朝赵鸢眨眨眼,“他们的目的,在我的那群护卫们身上。” 这厢。 不算太大的院子,却布置的十分精致漂亮。 姑娘小姐们行走其中,与来赴宴的护卫们,玩着投壶之类的小游戏,以便互相观察,好选中意的人。 杜若一眼,就相中了一位穿着粉白裙子的姑娘。 打听后,得知是个普通的农家姑娘,杜若也不嫌弃,高兴的就叫人把自己的玉佩送了出去。 暗处,暗卫们看到杜若送出去的玉佩,啧了一声,迅速回了王府。 第四百九十八章 决裂 苏棠听到经过后,面色变了变。 “那农家女的事,先别告诉杜若。” “看杜侍卫的样子,恐怕很快就要交付真心,把她领过来请王妃赐婚了。”暗卫同情的说。 苏棠也同情,但她得叫楚息珠的人自动送上门来。 她道,“此事后,我会再给他安排一场相亲宴的。” 暗卫笑着退下。 果然,没两天,杜若就兴冲冲的过来说,想求苏棠赐婚。 “这才两日,你就确定要跟她过一辈子了?”苏棠问。 “感情可以以后慢慢培养。” 杜若毫不在意以后,“小杏是个很本分老实的姑娘。” “好,什么时候你把人带脸,我给你们赐婚。” “多谢王妃!” 杜若兴冲冲的要走,苏棠忍不住叫住他,“杜若啊,你要知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必单在一棵树上吊死。” 杜若此刻还听不懂这句话,后来回想起来,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杜若很快就把人带来了。 苏棠见到时,就知道为何杜若一眼看上了,的确是个漂亮的姑娘,皮肤微黑,眼眸黑亮,唇不点而朱,十足的美人坯子。 “民女小杏,给王妃请安。” 苏棠问了几句,赐了二人婚约,就打算让她们下去,小 杏这时却不小心将茶水打翻在了身上。 “王妃恕罪!” 小杏吓得跪在地上。 苏棠撑着下巴,手指动了动,“别怕,你既是杜若未来的媳妇儿,本妃怎么会随意罚你,只不过,杜若的确是个不错的人,为人踏实体贴,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等局势稳定下来,王爷势必要放他们出去,叫他们领了官职去战场上历练,日后成为大将军也未可知。” 杜若不知苏棠为何夸赞起他来,还生出几分羞涩。 小杏看了看杜若,抿抿唇角,继续低着头。 苏棠见劝不动,也不再多言,“冬杏,带她去你房里更衣吧。” “奴婢明白。” 冬杏将小杏带了下去。 杜若时不时还探头往外看,一副担心小杏害怕的样子。 苏棠见他这样,摇摇头,等知道真相,少不得要伤心几日了。 等了会儿,杜若还不见小杏回来,倒是门房来说,方才冬杏出去了。 苏棠讶异,“原来是个易容高手。” “什么?” 杜若一脸不解。 苏棠起身,往冬杏屋里走去,顺带叫上杜若,“你也来。” 冬杏的屋门此刻紧闭着。 杜若见状,道,“王妃,小杏还在换衣裳,要不我还是回避一下吧。” 苏棠斜睨了他一眼,房门就从里面被人拉开了。 杜若看着走出来的冬杏,不解,“方才门房不是说,冬杏出去了……” “出去的人是小杏。” 冬杏道,“她准备打晕我,好在我早有防备,先装病晕了,她也没起疑,想必是要去办的事很急。” “去看看吧。” 苏棠道。 杜若整个人都傻了,苏棠见状,打算让他先回去,但杜若还是坚持要跟去。 几人很快来到了裴樾的书房。 暗卫们见苏棠过来,出现,“王妃,她进去有一会儿了。” “无妨。” 裴樾要紧的东西,现在都放在她的院里,根本没有放在书房。 不过小杏往这里来,她也猜到她想找什么了。 苏棠就在书房外的石桌边坐下喝茶。 茶喝了两盏,书房的门终于拉开了。 小杏手里抓着信封,在看到屋外的苏棠和冬杏时,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心底反而一松。 “难怪女皇总说,要是摄政王没有王妃,将会好对付的多,明明王妃该是他的软肋,怎么却又成了他的利剑呢?” 小杏苦笑一声,直接咬破嘴里的毒囊,倒在了地上。 死得决绝,死前甚至连看杜若一眼都不曾! 杜若大受打击,这两日 的情意绵绵,竟然都是假的吗? “要不,你去把她埋了?” 苏棠试探道。 杜若耷拉着脸,“王妃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是奴才没这命,奴才就该单身一辈子。” 苏棠,“话也不能这么说,你还年轻……” “奴才都快三十了。” 杜若更难过了,人家三十,都孩子一堆了,他还在这情海浮浮沉沉沉沉,呜呜,想哭。 苏棠最后还是把小杏的尸体送去了楚国留在大晋的使馆,将小杏要偷的那几封信,张贴在了城墙上,楚女皇勾结庸王,几次潜入摄政王府的消息,放了出去。 大晋与楚国,正式决裂。 消息一出,皇室就发了讨伐大楚女皇的檄文,大楚使臣连夜快马加鞭赶回了大楚。 裴樾的这一举动,无疑打了楚息珠一个措手不及,毕竟她还打算慢慢筹谋,谁知裴樾一言不合就要打,楚国的朝堂简直炸开了锅。 裴樾的大军,直接在大楚边境开始演练,气势恢宏,杀意磅礴。 楚国的兵还没开打,就先软了腿。 楚国败局已定。 中午,裴樾一边在房间处理奏章,一边跟苏棠说着局势将定,等裴远再长大些,能拿得了主意了,就带她去游山玩水。 苏 棠歪在暖榻上,脚边是暖和的炭火,身边是昏昏欲睡的皎皎。 苏棠也觉得好困,明明对裴樾的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却还是控制不住的陷入了昏睡之中。 春雨如丝,细细密密的下个不停。 苏棠蹲在墙角,被雨打湿,睁开眼,看着逐渐荒芜的庭院,心口微跳,她这时……又回到前世了? 想到上次离开,已经变得愈发偏执的裴樾,苏棠提起裙子就往裴樾的房间跑去。 可这次,她刚跑出来,就出现一帮护卫。 “你是何人!” “我要见摄政王。” “摄政王不在这里。” 说罢,不管不顾将苏棠给抓去大牢关了起来。 裴樾怎么会不住在那里了? 他性格固执,轻易不会离开那个地方,要么是生病了,不得不被人接走。 要么,就是对她失望,再也不想看到她了。 不论是哪一种,都叫苏棠心上一酸,眼泪就落了出来。 在大牢独自想了一夜,苏棠打听了如今京城的情况,却发现,她曾相熟的那些人,已经全部不见了。 爹爹和弟弟死了。 舅舅一家也被算计死了。 赵表哥被束修那个吊儿郎当的家伙,也死了。 她熟悉的、喜欢的人,全都死了。 那裴樾呢? 第四百九十九章 她也喜欢他 苏棠不敢继续往下想,可巨大的悲伤侵蚀着胸口,让她靠在墙角,眼泪止不住的落,就连牢门被人打开的声响都没听见。 “怎么哭了,吓坏了吗?” 嘶哑的声音传来,苏棠一愣,手臂就被人抓住,而后便被带到了一个冰冷的怀里,被他牢牢禁锢。 “真是个不听话的小姑娘。” 裴樾摩挲着她的喉咙,轻声说,“或许本王杀了你,你就能永远留在这里了,对不对?” 他眼里闪动着真切的杀意,本以为苏棠吓得将他推开,他也做好了被她推开的准备,她却忽然往前,牢牢抱住了他。 好暖,好香。 与这潮湿阴暗的牢房,格格不入。 与偏执卑鄙的他,更加格格不入。 可是……好像永远叫她这样抱着他。 裴樾胸口涌动的情愫,让他嘴里愈发的苦涩。 他紧扣住她的腰,在她耳畔低语,“不想本王杀你,那娇娇知道,怎么讨好本王吗?” 明明两人已是夫妻,敦伦之事更是不少,可此刻,苏棠还是止不住脸颊发热。 “我要先沐浴。” 裴樾微讶,她……不抗拒? 那说明,她是不是真的,也很喜欢他? 裴樾心跳快起来,不再多言,抱着她往小院而去。 小院内,依旧 没有下人伺候,但小院后却有一个温泉。 苏棠想起身与沐浴时,裴樾抓住了她的手。 前两次,她就是这样莫名其妙消失的。 “樾哥哥,我知道怎么留下来了。” 苏棠从身上,拿出那两颗圣明珠,她每回去一次,这珠子就会黑上几分,她想,她的忽然离开,一定与它们有关。 她把珠子交到裴樾手里,“这是我回去的钥匙。” 裴樾摩挲了下手里的珠子,心底漫起一股奇异的感觉,而后,珠子在他手心消失,而他的双眼,竟然模模糊糊的开始清晰起来。 苏棠不知道,她放心的宽衣解带。 等到身上只剩下一条红色绣鸳鸯的小衣,才拿脚试了试水温。 裴樾喉结轻轻滚动,她肌肤饱满莹白,细细的小衣带子挂在脖子上,根本遮不住该遮的地方。 试探水温时,她似乎十分满意,玉白莹润的脚趾都蜷了蜷,才踩着阶梯慢慢走了进去,让水波浮动,一点一点将她的小衣打湿,贴在了她的身上,将那处勾勒出来。 裴樾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水温刚好,这个温泉是什么时候挖的?有药香,樾哥哥最近在泡药浴吗?” “嗯。” 裴樾看她自在的在温泉里,想了想,瞒下了他能 看见的事实,也瞒下了,他将死的事实。 忽然,苏棠游到温泉边,双臂趴着,问他,“王爷要一起吗?” 裴樾声音喑哑,“苏娇娇,你知道你在邀请本王吗?” “知道。” 苏棠看着他,“所以樾哥哥,要一起吗?” 裴樾不说,她也知道,裴樾活不长了。 她不敢自己哭出来,她只想,好好的陪着他,走完这最后一程。 半晌,裴樾目光锁着她,下了温泉。 他双腿不便,但内力还在,在水中更是如同如鱼得水,苏棠本还想自己主动,谁知她竟成了待宰的羔羊,叫人拆吃入腹。 苏棠本想叫停,可每次他都会卑微的伏在她的颈窝祈求,“娇娇,怜惜我,求你。” 苏棠顿时心软。 整整一个下午,都没能从温泉里出来。 直到天色将晚,裴樾才带她回了房间。 饭菜已经准备好。 苏棠手软脚软,懒洋洋的趴在床上不肯起来。 裴樾端来饭菜,哄着她,“乖娇娇,我喂你可好?” 苏棠想生气,又看到他拢在黑暗里孤单的样子,又心软了,自己勉强爬了起来,“那我们说好,下次你不许这样没有节制了,这样对你的身体也不好。” “好。” 裴樾浓密的眼睫垂着,遮 去他眼里的情绪。 小羊羔入了狼嘴里,狼怎么可能会放它生路? 太单纯了啊娇娇。 吃过饭,裴樾拥着苏棠躺在床上,贪婪的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感受着她贴在怀里的绵软。 苏棠知道他发病了,任由他,自己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而裴樾,轻抚着她的眉眼,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吻了上去。 一夜无梦。 次日,苏棠醒来,先看看床幔,确定这还是在前世,才稍稍舒了口气。 “醒了?” 身旁,传来裴樾的声音。 如今已经是早春,天气不算太冷。 苏棠坐起身来,笑看着他,“早啊,今儿春景正好,我们去郊游吧。” 裴樾眸色幽黑,“不需要。” “那去庙里上香?” “你留在这里便好。” 裴樾自嘲道,“本王活不了几日了,不会困你太久,你无需急着走。” 苏棠轻抿着唇,看他的模样,忍不住在他胸口锤了一下,“我都把钥匙给你了,我怎么走!” 她只是想带着他出去散散心罢了。 裴樾知道自己小人之心了,可他片刻都不想离开,不想让其他事物占据她的注意力,他要她的眼里,时时刻刻,只有他。 就如同他一样。 “娇娇,亲 亲我。”裴樾拉着她的手,“我很想你。” 想要时时刻刻占有你,让你无暇分心。 苏棠脸颊一红,“不行,我饿了。” 说完,直接越过裴樾跳下床去洗漱了。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裴樾。 吃过饭后,他说头疼,让苏棠带他到里间换药,结果直接在狭窄的换药间,让她的每一寸皮肤,都染上了他的气息。 事后,还轻咬了下她的肩头,“这是惩罚。” 苏棠软绵绵的踢他一脚,想不理他,又舍不得,最后气呼呼的坐在书房,陪着他,却再不肯跟他说一句话了。 裴樾自知理亏,苏棠不理他,他就坐在一旁,膝上摊着一本书。 苏棠见状,想到他眼是瞎的,愧疚不已。 这时,阳光从门外透进来,落在裴樾孤寂的身影上,让苏棠直接缴械投降。 “那我们去廊下,晒晒太阳,我给你读读书好不好?” “好。” 裴樾嘴角几不可见的弯起,任由苏棠将他推了出去。 阳光正好,将荒芜的小院,也照得春意盎然,生机勃勃。 裴樾靠在轮椅上,望着阳光里的尘埃,看着软软伏在他膝上读书的苏棠,感受着生机快速的流逝,“娇娇,上天待我不薄。” 让我死前,还能再见你。 第五百章 出城 暖暖的太阳照在人身上,苏棠有些困,但慢慢的,她发现裴樾一直抚摸她长发的动作停了。 心口一跳。 “樾哥哥!” 苏棠坐直身子,就见裴樾合着眼,阳光为他浓密的眼睫撒上一层细碎的金光,好似顷刻间他就要羽化而去一般。 苏棠立即扣住他的脉搏。 脉搏很虚弱! “樾哥哥,我千辛万苦来找你,你就要这样抛下我走了吗?” 苏棠没发现,自己说话都带上了哭腔。 裴樾听到她的哭声,睁开眼睛,“我没事。” 很奇怪,听到她舍不得他走,他身体里好似灌入了力气。 “娇娇,抱我。” 裴樾说完,已经被苏棠抱住。 她还是那样娇小,他展开手臂,便可以将人尽数拥入怀中。 如此,过了几日。 别院的下人们,都知道这里来了个女子,王爷捂着不叫人看,那女子也不出门。 但总架不住,会有人想要窥探。 这日。 裴樾不得不去书房,处理皇宫送来的奏章。 他一走,侍女便端了茶水点心来见苏棠。 “奴婢给姑娘请安。” 侍女春羽悄悄打量着,只见是个妙龄少女,生的娇娇软软,看模样,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暗松了口气,这样的女子,最好糊弄。 “放下茶点退下吧。” 裴樾不喜欢生人来这儿,而且,苏棠也听出了这丫环的声音,正是她第一次来时,听到的埋怨嫌弃裴樾的侍女声音。 苏棠眸色渐凉了几分,但想到,她终究只是这里的过客,便没参与。 春羽却不急着走,“不知姑娘住这儿,可有什么不方便的?缺什么,要用什么,尽可吩咐奴婢。” 她想,苏棠一个富家小姐,住在这偏僻小院里,王爷又瞎又瘸,她肯定住不习惯。 苏棠眉梢轻挑,“我说了,你退下。” 这声音有点儿冷。 春羽第一直觉不是害怕,而是不悦。 什么东西,也敢在这儿跟她发号施令! “姑娘别急。” 春羽干脆站直了,道,“奴婢是宫里安排来伺候王爷的,王爷身边莫名出现一位女子,奴婢总得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也好回禀太后知晓,让太后安心,毕竟咱们王爷身体愈发的不好了,有个三长两短的,难免不怀疑到姑娘身上。” 苏棠都要笑了,难怪这侍女这么猖狂,原来是宫里派来的。 “既然这么不放心,那就叫太后亲自过来问吧。” 苏棠重新拾起书看起来。 春羽一愣,她敢直接叫太后来见她? 这到底是何人,而且看 她的气势,也不像是胡说八道。 春羽顿时有些后悔自己心急了,“姑娘认识太后。” 苏棠心道,我认识,但现在这位太后多半不认识我。 苏棠含糊的‘嗯’了一声。 春羽愈发忌惮,态度也好了起来,“那奴婢就先不打搅姑娘了,姑娘要是缺什么,尽可吩咐奴婢。” 春羽满腹怀疑的退了下去。 苏棠看了眼桌上的茶点,正好裴樾已经从外面回来了。 “她们逼问了你?” 裴樾淡淡问着,浑身却充斥着杀人的气息。 要是苏棠说实话,苏棠怕他会立即杀入宫里。 “没有,就试探了几句,我给打发回去了。” 苏棠顺势蹲在他跟前,笑道,“王爷今儿处理奏章累不累,我给你捏捏肩?” 本来是岔开他注意力的话,裴樾居然应允了。 苏棠没给人捏过肩,但知晓各处穴位在那儿,也不算赶鸭上架。 只是捏着捏着,裴樾的眸色就深了起来。 “娇娇,亲亲我,求你。” 苏棠最无法抵抗他这一套。 事罢,苏棠懒洋洋的趴在软塌边,翘着脚,就听裴樾说,“想去城外看看?” “想去。” “那我们明日出去。” 裴樾说。 苏棠高兴不已。 两人相拥而眠,裴樾依旧警觉,苏棠夜半 只是翻个身,都能叫他立即睁眼将她牢牢抱在怀里。 苏棠睡得迷迷糊糊,没有察觉,但裴樾后半夜,却几乎没有睡,一直看着她,直到天亮,才假装合上眼。 苏棠睡到日上三竿,才打了个哈欠,把手伸出被子。 结果太冷,又立马收回来,搁到了裴樾怀里。 他用内力烘烤着被窝,暖和的很。 “王爷,我们该起啦。” “嗯,你先起。”裴樾说。 苏棠冷得不想动,裴樾看她可怜巴巴的模样,笑着起身,将一早就烘得暖和的衣裳给她拿了过来。 苏棠这才快速穿好衣裳。 现在的衣裙,都是裴樾早就备着的。 身上这套,便是好看的湖蓝色绣着雪白的花,再配上一条白色毛茸茸的小披肩,显得人肌肤雪白,又大方温柔。 苏棠喜欢极了。 早膳,是春羽送来的。 春羽本想进来请安,被裴樾冷淡赶了出去,直到护卫过来,“王爷,马车已经备好了。” 这次出行,裴樾没有带太多的护卫。 两人一道坐着马车,穿过街市往城外而去。 中途,苏棠掀开车帘往外看。 大街上依旧繁华,人群熙熙攘攘,只是没了她,也没了她熟悉的那些人,更没有她的琳琅阁个紫藤斋。 出了大街,往东走 ,路上便能看到不少同样出城郊游的马车。 那些人见到裴樾的马车,纷纷下车行礼避让。 裴樾仿佛没看到似的,一刻也没停留,反而听到那些人议论马车里的女子是谁时,不悦拧起了眉。 马车在一处人烟稀少的,又靠近水边的草地边停下。 这里水草丰沛,树木成荫。 春日的阳光落下来,摇曳着的小花还有蝴蝶穿梭嬉戏。 “真是处好地方。” “你喜欢就好。” 护卫们立马布置了桌椅,还照苏棠的吩咐,往小溪边架了钓鱼竿。 “樾哥哥,一会儿我钓一条鱼,给你炖鱼汤。” 苏棠兴高采烈的往溪边去。 裴樾看着她活泼的身影,心口微松,能见她如此,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她能放下过去,陪着她的那个男人,一定费了不少功夫吧。 裴樾心中不可遏制的阴暗蔓延,让他生出想要杀死另一个人的想法,可一想到,那人死了,娇娇会更加伤心,他便忍住了。 “王爷,太后也出来了,在附近,说关于楚国的事,要请您商议。” 裴樾皱了下眉,护卫们感受到他的杀气,瑟瑟低下头。 但裴樾还是得去,他不能让楚国那群废物,来打搅到娇娇。 “保护好她。” “属下明白。” 第五百零一章 余游 苏棠知道裴樾去见太后,便安心坐着钓鱼。 这时,几位年轻的公子说笑着往这边走来,为首的年轻人苏棠见过,曾是太上皇裴阙心腹大臣的公子,后来太上皇被枭首,他受到惊吓,便连夜请辞了。 苏棠记得,应该是姓余。 “这位姑娘,在下等可否在你附近钓鱼?” 余游客气的问道。 苏棠点点头,便没再说话。 余游身后的人不乐意了,“谁家的小姐啊,怎么这样高傲?” “没看到附近有摄政王的护卫么,应当是摄政王的人。” “摄政王开了窍,居然近女色了?” 几人议论纷纷,声音不小,压根就没把苏棠放在眼里。 苏棠倒是不介意他们不把她放在眼里,但她介意他们背后以那种嗤笑的语气,谈论裴樾。 她冷淡抬眸,“你们吵到我钓鱼了,要钓就钓,不钓就滚。” “哎,你怎么说话的!” “好了好了。” 余游连忙出来打哈哈,苏棠却懒得再搭理,叫人收拾了钓鱼的东西,去了旁边一处荫凉。 那些人还在叽叽喳喳,余游扫了几人一眼,他们才闭上嘴。 不多会儿,余游上前,变戏法似的从手里变出一支漂亮的朱钗,“姑娘莫生气,方才我们只是说笑罢了,这钗子,权且当成是我等的 赔礼,姑娘大人有大量,就不要与我们计较了吧。” 真是哄小姑娘的好手段。 苏棠勾唇,“谁说我要原谅你们?谁又告诉你,我大人有大量?” 余游对上她乌黑的眸子,微微一愣,看着她面纱下白丨皙的肌肤,心口微动,“姑娘,是我等不对,您要如何才能……” “离我远一点,我自然不会跟你们计较。” “姑娘你……” “娇娇。” 裴樾的声音响起。 他本来去见太后,可还是不放心,便折返回来,谁知才来,就见苏棠跟一个年轻俊秀的男子说话,两人你来我往,而那男子手里,还拿着一支朱钗。 裴樾的心从未这么难受过。 不是难受苏棠不要他,而是他命不久矣,双腿残废,可面前的人,却是四肢健全,年轻有为的健康青年。 娇娇是不是会因此,而看到他的残缺,对强行留下她的他,心生厌恶? 余游头一次,想为女子鼓起勇气,“王爷,在下与这位姑娘相谈甚……” “樾哥哥。” 苏棠扔下鱼竿提着裙子,几步飞奔到裴樾跟前,喜笑颜开,“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我鱼还没钓上来呢,不如你用内力帮我把鱼打晕了,我再捞上来吧。” 裴樾看着见到自己满心欢喜的苏棠,心上的幽暗 ,如潮水一般褪去。 “娇娇。” 他喑哑着声音,藏着太多的害怕。 苏棠俯下身,看着他黯淡的眼睛,快速在他唇边轻啄了一下。 裴樾微楞。 余游也好似被人泼了一盆凉水。 苏棠才不管他,当着众人的面这样,她也是头一回,脸颊绯红,“樾哥哥快些,回头没有鱼,咱们中午就得饿肚子了。” “好。” 裴樾轻抿起唇,也遮不住嘴角那丝浮起的笑意。 余游就这样被晾在一边,苏棠不把他当回事,裴樾自然也不会多给他一个眼神。 余游的朋友们把他拉到一边,“你傻了,摄政王的人你也敢肖想。” “就是,那女子戴着面纱,指不定模样多丑呢,反正摄政王也看不到。” “就是就是,方才摄政王那样子真可怕,我都怀疑他会拔剑直接杀了我们。” “别这样说。” 余游脑海里还回放着苏棠抬眼看向自己时,那乌黑明亮的眼睛,有那样一双眼睛的女子,再丑,又能丑到哪里去呢? 但是…… 余游想再看苏棠一眼,却发现裴樾正好朝他看来,眸色幽幽,锋利的杀气溢出,直抵他的喉咙。 “我鱼竿动了!” 苏棠熟练的开始收线。 裴樾这才回过头,看向水下,的确有一条鱼,但有点儿小。 苏棠满心欢喜的把鱼钓上来,待看到那不足巴掌大但活蹦乱跳力气不小的鱼,尴尬极了。 “说明这里没有大鱼。” 刚说完,余游那群人传来欢呼,原来是其中一个人已经顺利调上来了一条足有三斤重的大鱼。 苏棠:…… 裴樾安慰她,“那我给你打两条?” “也行吧。” 苏棠该放弃时就放弃,“我方才见这林子里有不少蘑菇,我去捡一些回来,咱们煮在汤里吃。” 裴樾想说陪她一起去,又想起自己眼睛恢复的事还没告诉她,忍了忍,“别走远。” “我就在这附近。” 苏棠提着篮子,就往一旁的林子去了。 春雨过后,林子里长出了不少蘑菇,苏棠医毒双绝,自然不会挑有毒的蘑菇。 不止摘了蘑菇,还摘了一大把刺嫩芽和野葱。 余游不知何时,又跟了过来。 “姑娘怎么会认识这些蘑菇,在下听人说,野外的蘑菇不能乱吃,大多有毒。” “我知道,不必公子操心。” 苏棠提着满满的篮子往回走。 余游不死心,还要跟上,被他的朋友拦住。 苏棠轻松回到裴樾身边,看到地上整整齐齐躺着的两条大鱼,以及护卫们抓来的一只野山鸡,高兴不已。 “那咱们可以炖一个鱼汤,煮刺嫩芽 和蘑菇,再烤鱼和野鸡。” “好,本王叫人去处理了。” 护卫利索的上前处理食材。 而另一旁,护卫也架好了火。 “王爷,这火会不会太危险了。” 护卫担心的怕苏棠被火烧了裙子,又怕她被油溅了脸,毕竟这样娇滴滴的小姐,王爷还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万一受了伤,他们可就倒霉了。 裴樾听到护卫的言外之意,“不必担心。” 他就见过娇娇做饭,不算熟练,但有模有样。 苏棠可是跟阿圆学过几天的,下厨房这等小事,自然难不倒她。 不一会儿,鱼汤的香气就传了出来。 苏棠便将腌好的山鸡,架在火上开始慢慢的烤,时不时,便刷上一层蜂蜜水上去,烤的外焦里嫩,鲜甜的香气传遍整个林子。 等鱼汤煮开,苏棠看到奶白的汤,加了盐调味,满意的眯了眯眼后,立即给裴樾和自己各盛了一碗,然后才把洗净切好的蘑菇丢了进去,重新加水盖盖子焖煮。 这边想起四溢,余游那边的人吸了吸鼻子。 “真这么好喝?咱们也试试。” “对了,再去捡点蘑菇来,山鸡也打一只。” 余游拨弄着火堆,心上好似一千只蚂蚁在爬。 这时,有人悄悄凑过来到,“公子,太后请您过去一见。” 第五百零二章 更好 裴樾淡淡睨着悄悄往山上去的余游,在苏棠去看她的烤鸡时,招来护卫。 “最近东南瘟疫,余大人及其公子都是能力出众之辈,便让他们父子去东南处理吧。” 护卫打了个冷战。 东南瘟疫已经快到尾声了,而京中正值科考大事,此番余大人是暗定位主考官的,只差最后一道圣旨,待科考之后,成为新届进士们的恩师,日后便是接任丞相之位,余家将如日中天。 此刻让他们父子都离京,回来之日不可定,余家的前程,算是彻底结束了。 “还不去?” 裴樾冷淡一声。 护卫连忙回过神来,“奴才这就去。” 这时,苏棠的烤鸡也好了。 苏棠搬了把凳子坐到裴樾身边,悠闲的跟他一起吃烤鸡。 吃着吃着,旁边传来惊呼。 “救命,快去请大夫!” 苏棠看过去,就见之前的几位公子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神情恍惚。 这是,吃蘑菇中毒了? 苏棠瞧了眼他们打翻在地上的蘑菇,五颜六色,不中毒才怪。 苏棠本不打算过去,这几个人暗戳戳的嘲讽她和裴樾,她才懒得管这几人死活。 但是……太吵了! 鬼哭狼嚎的,也不怕裴樾砍了 他们。 “樾哥哥,我去去就来。” 说完,起身跑了过去。 裴樾心沉下来,别人的死活就那么重要么,尤其还是那几个人。 直到苏棠走到那几人身边,脚往几人不知那几处踢了几脚。 “哎,你干什么!” “呕——!” 那几人立马吐了起来,肚子里还没消化完的蘑菇全吐了出去。 苏棠道,“给他们多喝水,马上带着去城里找大夫,死不了。” 顶多有点儿后遗症什么的。 这时,余游也赶了回来,他没吃蘑菇,倒是没中毒。 看到出手利落的苏棠,心跳的更快,“姑娘救命大恩,我等没齿难忘,还请姑娘留下姓名,我们也好报答。” 苏棠本不打算理他,顿了顿,还是回过身看他,“你可以称呼我为裴夫人。” 这个时代的苏棠已经死了,她不能暴露身份,而且也没打算跟余游等人结交。 “裴夫人。”余游惊讶。 “没错。若要说报答,那你们以后就不要做背后嚼舌根这样的小人行径,就算报答了。” 苏棠冷淡离开。 余游看她离开,到了裴樾身边后,又变得娇软可爱的模样,心头五味杂陈。 想到太后方才的话,余游轻轻咬 牙,看来,他可以冒险一试。 能成功,那就功名美人双收。 若不能,那也只是一条命罢了。 余游等人离开。 裴樾看到余游最后决然的眼神,手指轻轻叩了叩。 春游结束,苏棠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去泡温泉。 裴樾在温泉外,吩咐,“今晚去招待招待余公子,别弄死就行。” 暗卫们立即会意,只要弄不死,那就往死里弄! “是!” “另外,敲打敲打宫里,再敢把手伸到本王这里来,本王会让她后悔。” 裴樾吩咐完,忽然听到温泉里苏棠在叫他,挥退了所有下人,才回了温泉小院。 刚来,裴樾就愣了。 苏棠刚从水里走出来,贴身的鲜红蚕丝小衣贴在身上,松松披着一条外袍,走到桌边喝水。 下巴的水珠顺着脖颈滑入衣襟,勾得人视线往下。 裴樾喉头狠狠滚动。 “娇娇,你叫我何事?” “我方才想喝水。” 苏棠晃晃茶杯,“不过我已经喝到啦。” 她以为裴樾看不到,所以的放下茶杯,往回走了几步,又怕裴樾也口渴,又回身给他倒了一杯,还说,“王爷,趁着春景好,我们多出去走走。” “好。” “咦,樾哥 哥这儿是什么?” 苏棠去摘裴樾发髻上落的花瓣,也毫不避讳这个‘瞎子’。 裴樾觉得自己太不争气,耳根都在发烫,毕竟这是娇娇头一次,这样的‘主动’…… “好了。” 苏棠将花瓣摘下来,笑着扔到一边,就去泡温泉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裴樾乌深的眼和微红的耳朵。 温泉真是好。 苏棠想起以前,裴樾也常用温泉来养伤。 “樾哥哥一起来吧。” 苏棠说。 裴樾望着她,“娇娇,这次是你主动的。” “什么?” 苏棠没懂,但她很快就懂了。 温泉的水,将地面打湿,苏棠真的不知道裴樾的精力这样好,明明前几天他都快要死…… 苏棠咬着牙,不去想。 虽然她知道,这是既定的结局。 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她很少去想另一个裴樾,因为这样,她才能全心全意留在这里。 可是日子久了,她还是忍不住想,那个偏执狂,会不会发疯,会不会又忽视他们的皎皎,不知道跟楚国的对峙怎么样了…… 疲累下,苏棠怀着思念,裹在被子里沉沉睡去。 裴樾洗漱出来,看着已经熟睡的人,和她眼角未干的泪,上前轻轻擦拭。 “所 以,本王还是死了,更好么。” 这样,你起码不用左右为难,悄悄哭泣。 次日清早,苏棠下意识的去抱裴樾,才发现床边已经空了。 苏棠穿衣起身,也不见裴樾的身影,她忽然有些慌。 “樾哥哥……” “姑娘,你起了。” 春羽端着盥洗的东西从外面进来。 苏棠轻皱着眉,“王爷在哪儿?” “姑娘别急,太后娘娘来了,王爷在前院与太后说话,您先梳洗,奴婢再带您出去。” 不对,裴樾不会让她去见太后。 不过太后来了,倒可能是真的。 “你先出去,我要更衣。” “奴婢服侍姑娘……” “不必。”苏棠见她还不肯走,冷声,“出去!” 刹那的气势,让春羽后背一凉,还以为是见到了摄政王殿下。 春羽暗自咬咬牙,不情不愿的退了出去。 苏棠迅速反锁上门,让自己不要着急,裴樾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道敲门声。 “姑娘,太后娘娘身边的小公公来了,您出来听口谕吧。” 苏棠从门缝看去,果然来了个小太监。 但等看到那小太监的脸,苏棠心底许久没有冒出过的杀意,蹭的一下蔓延出来! 第五百零三章 舍弃 春羽在外等了会儿,见苏棠还不开门,忍不住再敲了敲门。 “姑娘?” “除非王爷过来,否则我不会开门。” 苏棠决绝道。 春羽急了,连忙去推门,这才发现门被反锁了。 她跟那‘太监’对视一眼,跟苏棠道,“姑娘,这可是太后来传口谕,奴婢虽不知道您是哪家的小姐,可是与太后为敌,您自己是有摄政王护着,可您的家人呢,摄政王能护着他们一辈子吗?您要好好想清楚。” 苏棠笑起来,“那你们就去找我的家人吧。” 春羽愣住,世上竟真有不顾家人生死的? 她琢磨了半晌,也没琢磨出苏棠这是哪里来的底气有恃无恐。 见苏棠死活不开门,二人怕裴樾折返,不敢久留,很快走了。 苏棠确定外面没人了,才悄悄松口气,毕竟太后居然敢让余游扮做小太监来见她,太后想做什么,余游想做什么,她一清二楚! 苏棠让自己冷静,毕竟这个世界的事,她不好插手太多。 这时,一声惨叫从外面传来。 接着,就见春羽慌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衣裙上还沾着血。 “姑娘救我,姑娘……” 春羽话未说完,一枚叶片飞来,那叶片竟 如刀剑般锋利,瞬间割破了春羽的喉咙。 而后,春羽就看到裴樾坐着轮椅慢慢过来,身穿黑锦,金冠束发,明明俊美如天神,偏满眼萦绕杀气,出手,便是取人性命,犹如修罗。 苏棠看到裴樾回来,心落回肚子里,立即拉开了门。 春羽求救的看向苏棠,然而苏棠直接越过她,小跑到裴樾身边,“樾哥哥,叫人把他们带走吧,别脏了这里。” “你……” 春羽惊诧苏棠这个娇娇女居然如此狠心冷漠。 然而话未说完,就见苏棠回头,那眸色,比摄政王还冷。 “要死,也叫他们死在外头。” 护卫们立即出来,拉走了春羽。 院门拉开时,苏棠看到了外面倒在血泊里的余游,余游一双眼被刺瞎了,裴樾却没有取他性命。 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难受。 “娇娇觉得本王太心狠了?” 裴樾问。 尽管他语气平静,里面涌动的暗潮却叫苏棠心疼,“他选择扮做太监来这里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该预想到这样的结果樾哥哥已经留他性命,已经足够仁慈。” 裴樾嘴角终于牵起,将她的手放在手心,“该用早膳了。” “那我们回去用膳。” 风一吹 ,院子里的血腥气便散了去。 吃过早膳,苏棠让裴樾坐在廊下晒晒太阳,自己则拿着把小花锄,清理院子里的杂草,跟裴樾说,“我要在这里种一些山茶花。” 裴樾心口微动。 山茶,是母后最喜爱花。 裴樾看着忙碌的苏棠,千疮百孔的心,好似落在了温泉里,每一处,都温暖酸胀。 余游被送回去后,当天下午,就跟余大人一起去治理瘟疫了。 京城对于苏棠的猜测也越来越多,甚至有人觉得她不甘以真面目示人,一定长得奇丑无比。 流言越来越离谱,但有人当了真。 这天下午。 苏棠刚种好山茶花,又在院子里搭了个秋千,就听人说,太后送了几个侍女来。 裴樾本不打算见,还是苏棠道,“春羽被赶走,太后肯定不放心,急着安插眼线进来,樾哥哥不如放几个人进来呗,反正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比太后背地里做些小动作的好。” “娇娇担心本王?” “那是自然。” “那本王杀了太后即可。” 本来留着她,是为了省去一些麻烦,但既然她屡教不改,留着也无用。 苏棠语塞。 不过裴樾还是依了她,将那些侍女叫了进来。 结果才来,不止苏棠瞪大了眼,就连裴樾也有一瞬的错愕。 眼前这十个侍女,当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丑女! 有歪嘴的,有斜眼的,还有一脸麻子一大块胎记的,这些都还算寻常,最不寻常的,是还有眼盲的,痴傻的,乃至发了病一直在抽搐的。 简直没一个重复的! “他们到底对樾哥哥有什么误解。”居然以为裴樾口味特殊。 裴樾假装看不见,咳了一声,询问了句,“娇娇,这几人怎么了?” “没什么,我挑几个留下来吧。” 苏棠挑了几个不影响干侍女活儿的留下,其他的则推拒了。 裴樾无异议,只是看着苏棠一整天都欲言又止的样子,浅含着笑,没有戳穿。 春去秋来。 一日,裴樾坐在满树红枫的院子里,看着天上一轮将圆的明月,轻声说,“娇娇,过两日,你陪我去一间小庙吧。” 正玩着小灯笼的苏棠,手停住。 她知道,永别的时刻,要来了。 “好。” 她强忍住情绪,可闷闷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 晚上,两人相拥而眠,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抱着,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裴樾离开前,进了一趟宫,苏棠跟他一起 去的。 她见到了如今的小皇弟裴远,小小年纪,满眼的惊惧、焦虑和胆怯。 “皇兄。”他怯怯的喊。 肖太后一改从前的温柔,变得强势而激进,但在裴樾面前,她还是收敛了锋芒。 在得知裴樾要离开京城并再也不回的时候,肖太后先是高兴,而后,一股深深的恐惧才从心头蔓延。 她知道,朝局能如此平稳,是因为裴樾。 更知道,周边小国丝毫不敢来犯,也是因为裴樾。 她以前一直想打压裴樾,却从未想过杀他,并赶他走。 “哀家不同意。” 肖太后沉声,“京城还需要摄政王,况且皇上如今年幼,更需要王爷扶持,你还不能走。” “本王是来通知你们的。”不是来征询你们的意见。 肖太后咬着牙,死死盯着他,“是你把远儿推到了如今的位置上,你若是走了,岂不是让他独自面对着龙潭虎穴……” “这不正是太后一直想要的吗?” 裴樾冷淡说完,也不再搭理裴远,带着苏棠离开。 肖太后看着苏棠的背影,拍案而起,“裴樾,你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女子,要放弃我大晋的江山,要看着你的亲皇帝每日处在生死边缘吗?” 第五百零四章 为什么 肖太后的话一出,殿内的温度骤降。 裴樾冷冷回头,“太后若是不想坐这个位置了,本王可以换个人坐。” 肖太后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只是她已经习惯了,事事有裴樾挡在前头,事事有裴樾担着,即便皇上再没用,即便她再不懂朝政,也不用担心天下大乱,不用担心朝臣谋反。 可裴樾若是走了…… “你不能走。” 肖太后跌坐在位置上,“大晋还需要你,皇上还需要你,哀家……” “太后好自为之。” 裴樾扔下一句,再不管她说什么,直接带着苏棠离开了这金碧辉煌的大殿。 苏棠看着熟悉的皇宫,心中既觉得荒唐,又无限的感慨。 曾以为这里巍峨庄严,如今才知道,这里也如同寻常人家一般,藏丨污纳垢,一样的污浊。 “王爷,我们何时出发?” “现在。” 裴樾能感受到,他的时日,真的不多了,他要带娇娇去那个庙,将她送回去,她不能留她一个人,孤孤单单,体会他曾受过的相思苦。 马车早已经安排好。 据裴樾说,那座庙不在京城,而是在靠近北地的一片山中。 那里群山环绕,唯独山顶,有一 间小庙。 两人走走停停,从秋天走到了冬天,待到第一场雪落下来时,终于到了那间庙里。 庙门口有一个小和尚。 小和尚看到裴樾,笑着说,“主持早就说您和这位姑娘会来,叫小僧在这儿等着,果真来了。” “主持在吗?” “主持不在,下山去了,庙里的师叔师兄也都不在,主持说,今天雪大,两位就在厢房留宿一晚,明日一早再下山吧。” 苏棠看着这雪色环绕的红色小庙,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异感觉。 小和尚领着他们去了厢房安置,也离开了。 “娇娇,你歇会儿,本王出去一趟。” “我随樾哥哥一起去。” 苏棠知道他要去大雄宝殿,那个在梦里,他与菩萨做交换的地方。 他可以牺牲,她又何尝不行? “娇娇……” “我只是去看看。” 苏棠朝他眨巴眼睛,“其实樾哥哥,你的眼睛早就能看到了吧。” 苏棠勾着他的腰带,跨坐在他身上,“樾哥哥,不想再看看我吗?” 裴樾瞧着她强忍着眼泪的模样,失笑,无奈又宠溺,“娇娇。” “那就让我跟樾哥哥一起去,待下了山,我叫樾哥哥好好看看,好不 好?” 苏棠蹭在他的脖颈,贝齿轻轻咬了一口。 那一口,叫裴樾深深闭上眼,只叫他死也愿意了。 “不可乱许愿。” “我明白。” 苏棠笑着说。 裴樾带着苏棠到了大雄宝殿。 大殿上的佛像,还是慈悲的垂着眼,俯瞰着这人世间。 苏棠取了一旁的香,点燃,跪在了蒲团上。 佛啊,如果你真的存在,我愿意用我的轮回,来换裴樾的轮回,用我所有的富贵,换他的平安无忧,换他的喜乐平凡。 苏棠睁着眼,看着佛,只要可以,我什么都能拿来交换。 这本就是我,欠他的。 然而佛没有回应。 苏棠不信,重新烧香,重新拜。 裴樾坐在一旁,看着固执的她,上前将她拉到怀里,“娇娇,我们回去了。” “不回!” 苏棠继续去拿香,却被裴樾牢牢抱住,“可以了。” 他知道,他的娇娇,肯定知道自己曾交换过什么了,原来那个时候,他感觉她在,她真的在么? 想到这,裴樾觉得这一路的苦,好似都有着回甘。 “娇娇,可以了,能够等到你的心,我已心满意足,死也甘愿了。” 苏棠看着裴樾,再也忍不住这一年来 ,埋在心底的悲伤,抱着他大声哭了出来。 为什么啊! 她们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些苦难。 明明裴樾一心为天下,护佑百姓,平定大晋,为什么做的最多的他,却要受最多的苦。 母亲早亡,父皇心狠,兄弟姐妹算计,就连当初的她也忘了他,误会他,让他的心也遭受磨难。 “樾哥哥,为什么啊。” 她好难过,泪水汹涌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裴樾只是笨拙而小心的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能得到她的眼泪,他觉得此生也不算尽是苦难了。 两人离开大殿,谁也没听到,一声自虚空而来的幽幽轻叹。 苏棠哭了好久,哭累了,才被裴樾点了穴沉沉睡去。 夜里,大雪扑簌扑簌的落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但被子里很暖和,苏棠一夜都牢牢抱着裴樾的腰,睡得踏实。 次日一早醒来,苏棠才发现自己眼睛肿了。 “拿热水敷敷。” 裴樾含笑将热毛巾递给她。 “我现在是不是特别滑稽?” 苏棠问裴樾,不用看镜子,也知道眼睛肿的多大,毕竟她现在眼睛用力睁开,也只能睁开一条缝,一定丑死了。 裴樾安慰她,“不会,桃 子也很好看。” 呜呜! 苏棠差点再次哭出来,还是裴樾哄了好一会儿才好。 好在这肿在苏棠坚持不懈的热敷下,没多久就消了。 离开前,在苏棠的坚持下,两人再去了一趟大雄宝殿。 苏棠虔诚的重新奉上三支香,看着悲悯的菩萨,跟裴樾一道离开了这座小庙。 下山时,苏棠心有所感,回头,只见山间云雾缭绕,那间红色的小庙若隐若现,不一会儿,就被云雾全部遮住了,只勉强留下一个轮廓。 苏棠回头,继续跟裴樾下山。 山下有一个裴樾置办的小院。 不大,只有四五间屋子,倒是收拾的干干净净。 回来洗漱,裴樾便拉着苏棠,“娇娇,是不是该兑现承诺了?” 苏棠站在红色的灯笼下,脸比红灯笼的还艳。 一整夜,北风都卷着雪在呼号。 房间里,却异常的暖和。 炭火噼啪烧着,红色的垂纱帐吹动,衣襟散落了一地,夜明珠,也放在了床头。 裴樾,果真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将她里外看了个清楚。 厮混一夜,直到天色将明,苏棠也没有困倦的意思。 啪——! 屋外,爆竹声响起,苏棠才惊觉,已经是新春了。 第五百零五章 命中注定 “樾哥哥,起来吧,我们去放爆竹,晚上还有烟花呢。” “好。” 裴樾坐起身来,看着喜气洋洋的苏棠,换上衣裳。 院子里的雪已经厚厚一层,小院里的下人,都是曾受过裴樾恩情的人,对裴樾没有那么的畏惧。 “王爷王妃起来啦,早上吃什么,酒酿圆子行吗?” 厨娘笑眯眯的问。 裴樾因她这句‘王妃’,难得露出丝笑容,见苏棠对酒酿圆子很喜欢,便答应了。 吃过早饭,苏棠裹得严严实实,在院子里堆雪人。 下人们都拿着锹来帮忙,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堆了两个大.大的雪人。 一个披上苏棠的斗篷,一个披上裴樾的斗篷。 “漂亮吧。” 苏棠叉腰问裴樾。 裴樾浅笑,“漂亮。” 一整天,两人都腻在一块儿。 吃过晚饭,厨娘来问两人是不是要守岁,苏棠笑着点头,厨娘便留下炭火和宵夜,笑着退下了。 廊下,大雪已经停了。 远处有烟花绽放,大朵大朵的占满半边天空。 北地这边儿,烟花还是稀罕物,这烟花,是裴樾准备的。 大街小巷都挤满了人,出来看着烟花。 廊下,苏棠趴在裴樾的膝上,看着烟花一朵一朵在天上绽放,笑着说,“樾哥哥,你相不相信有来生?” “娇娇信吗 ?” “信。我们来生,也会在一起,命中注定我要爱你。” 裴樾轻抚着她的秀发,看着她眼里闪烁的坚定,回答,“那我也信。” “要是有了来生,我们要一起去看好多好多场烟花。” “对了,还要再去钓几次鱼,多捡点儿蘑菇。” “不过蘑菇也不能常吃,我们可以从京城往外走,一家一家酒楼的去尝尝他们的招牌菜,顺便找找那柯家机关术,兴许能找到完整的呢。” 苏棠一句一句说着,感受到裴樾抚摸她长发的动作一顿,眼泪滚落出来。 “樾哥哥,你说好不好?” 她回头,裴樾坐在轮椅上,合着眼,好似沉睡了一般。 可苏棠知道,这一次,他再也不会醒了。 世上从此再无为了她的重生,而舍弃一切的裴樾了。 烟花更加绚烂,苏棠仰头看着天空,抓着裴樾的手,如果菩萨怜悯,能答应我的请求,那来生你等着我啊,我一定来找你。 昏昏沉沉。 苏棠知道自己睡着了,可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直到有人推了推她的胳膊。 苏棠睁开眼,看到身旁的冬杏,看到晨曦的微光,眼角的眼泪忍不住滑落。 “小姐,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我睡了多久?” “就一个晚上啊。”冬杏笑说,“看来您 这梦很真实,您都忘了时间了。” 才一个晚上,可她却陪着樾哥哥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 苏棠平复了下心情,问道,“王爷去上早朝了吗?” “没呢。” 冬杏服侍她更衣,“王爷今早醒来,也好似做了噩梦一样,脸色难看的紧,径直去了书房,到现在还没出来。” 苏棠心底咯噔一声,该不会她与樾哥哥发生的事,王爷都知道了吧。 这可头疼了,虽然他们明明都是一个人。 “小姐,您跟王爷吵架了吗?” “不慌,先吃饭。” 苏棠洗漱好,在餐桌边坐下,还特意让人去请裴樾来一起用膳。 不出所料,裴樾没来,并且离府了。 “小姐,王爷这是……” “先吃饭吧。” 苏棠心里也与些忐忑。 裴樾占有欲强,不论前世今生。 吃饭完,苏棠去看了看皎皎,见皎皎吃好喝好又在摇篮里睡了,才打好腹稿,去裴樾的书房前等着了。 结果这一等等到晚上,只等来裴樾接了任务已经离京的消息。 苏棠轻抿着唇。 “冬杏,去收拾东西,咱们回归德侯府。” “小姐,这是怎么了?” “你别多问,只管去收拾。” 说罢,就带上奶娘和皎皎一起,连夜回了归德侯府。 归德侯这些天正准备着回北境的 事儿,苏羡也一样,见苏棠回来,父子两急匆匆跑来。 “棠儿,你怎么回来了。” “是啊姐姐,难道你跟姐夫吵架了?” “没有。”苏棠笑着说,“我舍不得爹爹和羡儿,特意回来住两天。” 苏毅感动的老泪纵横,苏羡更是嚷着不去北境了,要留下来陪着苏棠。 被苏棠好一阵哄才回去睡觉。 而苏棠枕着双臂,躺在床上,看着帐顶,脑海里回忆的,还是跟前世裴樾的点点滴滴。 想着想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有机会,她一定要再去那个庙里一次,烦也烦死那个菩萨,叫他将她的轮回来世,还给裴樾。 哭着哭着,苏棠就睡了。 半夜,感觉床边塌陷了一块,气息还凉凉的。 苏棠直接翻身躲开,却被人长臂一揽捞到了怀里。 “娇娇,别闹了。” “到底是谁在闹。” 苏棠被吵醒,本来就有气,听他这样说,更是又委屈又气,“两个人都是你啊,你叫我如何能放弃你,让我不爱你,让我远远的躲着你,看着你孤独一人到死?裴樾,我做不到!” 裴樾抿起薄唇,“这还是你头一次直呼本王的名字。” 苏棠就吃了这熊心豹子胆了,“以后我都叫你的名字,裴樾裴樾裴樾,你有本事就吃了我!” 裴樾眸 色一暗,“那就依了你。” 说罢,深深吻了上来,毫无章法,不容她推拒。 苏棠跟他在床上‘打了一架’,最后软绵绵的由他捞在怀里,人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她坐起来,黑暗中,牢牢看着裴樾,“你到底是谁?” “自然是你的夫君。” 裴樾凉凉看她,“你以为本王是谁?” “我以为……”前世的裴樾也重生了。 可如此的话,这辈子的裴樾,岂不是就没有了? 他没有了,苏棠一样难过,因为这辈子的风风雨雨,是他们一起携手走过来的啊。 裴樾看着她的泪,眼神复杂,心里醋意翻涌。 明明知道自己是在吃自己的醋,但这醋意还是压不下去。 “娇娇,两个都是我。” “啊?” “我想起了前世所有的记忆,包括你。”裴樾道,“玄之又玄,可我还是我,并没有改变。” 只是多了些要慢慢消化的记忆罢了。 苏棠欣喜的看着他。 裴樾的醋意又涌了上来,将她按住,“说来,本王还没有好好看过娇娇,不管如何,本王也该比个瘸子会伺候人些。” 苏棠被折腾的在他肩上狠咬了一口,他才作罢。 不过看他愈发幽深的眼睛,苏棠知道,以后这种自己吃自己醋的日子,不会少了。 造孽啊。 第五百零六章 提亲 半夜,裴樾还是出城办事了。 苏棠安安心心睡了一觉,打算接下来都好好跟家人享受难得相聚的时光,府上却迎来了客人。 肖太后的远亲、如今在户部领了侍郎之职的肖侍郎一家,以及如今束丞相的副手、翰林院的任大人一家。 这两家,苏棠不算熟悉,不过既然客人登门,她也不哈避而不见。 肖夫人是个清瘦的中年女人,一板一眼,态度还算和气。 “给王妃请安,今儿来,可曾叨扰到王妃了?” 肖夫人说。 一旁微胖的任夫人呵呵笑道,“王妃还能说没叨扰?叫我说,我们就该过了节再来,可肖夫人急性子,生怕金龟婿飞了,急急忙忙在节里就来。” 这夹枪带棒的,让肖夫人脸色难看了些,但没在苏棠跟前冲突起来。 倒是苏棠,瞧着两人带着的如花似玉的女儿,心里明丨镜似的。 这是看上苏羡了。 “两位来了,先坐会儿吧。” 说着,又吩咐冬杏,“几位小姐年纪还小,坐这儿听我们说话怕会觉得闷,正好前边梅林的梅花开得正好,你带她们过去玩会儿吧。” 梅林离苏羡习武的演武场不远,去了那,几位小姐正好可以打量打量苏羡,苏羡也能看到 她们。 若是真有看对眼的,苏棠也不阻拦。 两位夫人心知肚明,都朝女儿们使眼色。 冬杏领着人往外走,肖家的小姐一左一右围着她,甚至还亲昵的挽起了她的胳膊,与她说笑。 任家的小姐翻着白眼,唯独一个穿黄衣裙的,始终平平静静跟在人群之后,脸上也没什么波澜。 苏棠喝了口茶。 肖夫人本打算聊聊天天,拉近拉近跟苏棠的关系,任夫人却道,“王妃火眼金睛,咱们来什么目的,王妃瞧的一清二楚的,你又何必假惺惺的在那儿聊天?” “任夫人,王妃面前,不得造次。” 肖夫人不轻不重的说了句,跟苏棠道,“也不瞒王妃,此番来,臣妇的确有为女儿们觅夫的意思。苏小公子年轻有为,年纪虽还不大,但可以先把婚事定下,待过两年再成亲,您觉得呢?” “呵,也得人家苏小公子瞧得上你家小姐才行。” “瞧得上瞧不上,那都是缘分,我等并不会有怨言。”肖夫人意有所指的说。 任夫人被她气得红了脸。 苏棠眼看再继续说下去,两个人会打起来,道,“我瞧着任夫人的发髻有些散了,不如重梳一下?” 任夫人明白苏棠的意思,只得咬着 牙忍下这口气来,行了礼退下了。 “来人,去请父亲过来。” 说着,苏棠又起身道,“肖夫人稍候,本妃去更衣。” “王妃请便。”肖夫人道。 苏棠领着人到了隔间,便叫了清风来,“这肖夫人和任夫人到底怎么回事?” 清风早打听清楚了,“肖家和任家原是定有儿女亲事,那小姐便是方才人群里那位穿黄衣裳的小姐,今年也有十六了,是任家前夫人所出。” “肖家那位公子,觉得攀上肖太后后,任家小姐已经配不上他,他自己又看上了永国公府的小姐,两人在外私会时,又被任小姐撞破,肖公子便先发制人,跑去退了亲。” “这位任夫人虽是继母,却是将肖小姐一手拉拔大当亲女儿疼的,自然生气,可为了女儿的声誉又不敢闹大,这才一见肖夫人,便要刺几句。” 苏棠听着这狗血的家事,挑挑眉,“任小姐离开了火坑,该是一件值得放鞭炮的大好事。” 清风也觉得。 搞清楚状况,苏棠叫清风去苏羡那儿看了看,若是肖大人和肖夫人都是那么拎不清的人,苏羡要是真跟肖家小姐看对眼,那还真是个麻烦事。 正等着呢,外面丫环急急来报,“任小姐 落水了!” “好端端怎么落水了?” 苏棠立即带上人往梅林赶去。 梅林附近,只有一个不大的池塘,如今天冷,池塘里的水都快干了。 所以任小姐被救出来,并无生命危险,就是衣裙都脏了,很是狼狈,看着冷静的小姑娘,在众人的围观下,到底是委屈的红了眼睛。 “欣欣,是谁推了你不成?” 任夫人心疼的说。 任欣犹豫了下摇摇头。 肖家几位小姐笑嘻嘻的说,“夫人,可不是我们推的人,是任欣被苏公子耍出的长剑吓到了,自己跌倒了泥塘里呢。” 任欣微微抿唇,没有辩驳。 苏棠看了眼人群,只见苏羡正在人群后,有些茫然。 “天冷,还是先去我那儿换身衣裳吧。” 苏棠又瞧着苏羡,“你一会儿就在院外候着,吓着娇客,理当道歉。”、 肖家和任家都是一愣,还有这等好事? 苏羡也也没有一点儿架子,立即诚恳道,“是我吓着任小姐,道歉是应当的。” 任家夫人见苏羡一点儿也不骄矜,反而谦虚有礼,身为摄政王妃的苏棠,更加不会拿什么大架子,愈发觉得苏羡是个良配。 她这样觉得,肖夫人也这样觉得。 苏羡刚要走,肖家一位小 姐忽然摔倒在地。 “这是……” “我无妨,我方才为了避开苏公子,才不小心扭了脚。”肖小姐说。 苏羡不是傻子。 苏棠更不是。 但苏棠没管他,这是他自己的婚事。 苏棠带着任小姐走了,苏羡看了眼摔在地上的肖家小姐,道,“肖小姐这么容易扭到脚,一定是平日里运动少了,在军营,在西北,那些长期干活的、运动的女子,没有谁会动不动扭脚,这样吧,我送肖小姐一套锻炼的方法,你回去好好锻炼。” 肖小姐脸颊微红,“那苏公子教我一遍……” “很简单的,我会写下来,难不成你不识字?”苏羡问。 “我识字,但是……” “识字就好。” 苏羡扔下这句就走了,半分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任夫人瞧见,差点没笑出声来,凉凉的提醒,“我早跟你们说过,摄政王妃火眼金睛,身为她的弟弟又怎么会差?肖夫人,当初儿子欠的债,如今女儿来偿还,也算是你罪有应得。” “任夫人!” 肖夫人冷冷呵斥,然而任夫人扭头就走了。 肖夫人看着远处苏棠离开的背影,再看看女儿,轻轻拧眉。 不行,摄政王府这条船,他们肖家一定要搭上去! 第五百零七章 动手脚 苏棠让任欣去她屋里更衣,自己则在外,叫了冬杏来问情况。 冬杏已经全部查清楚。 “几位小姐去看咱们公子练武,任小姐走在最后,应当不是有人推了了她。” “真是自己掉进去的?” “奴婢在地上发现了这个。” 冬杏拿出一张手帕,手帕里,包着几颗珍珠。 雪天路滑,青石板虽清扫干净,但一不小心还是容易摔倒,更别说踩上这圆溜溜的珍珠了。 这时,任欣也已经梳洗好出来了。 “给王妃请安。” “你为何没有说出这几颗珍珠的事?” 苏棠问。 任欣愣了下,忙跪下来,赔罪道,“是臣女愚钝。” “不,你不是愚钝,你只是想息事宁人。” 苏棠道,“本妃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起来吧。” 任欣犹豫了下,还是站起了身,见苏棠没有责怪,才稍稍松了口气,低声道,“想必王妃已经知道臣女被退婚的事了,臣女本就配不上苏公子,还请王妃不要责怪母亲,她只是一颗慈爱之心,并没有要拿我这退婚女羞辱王妃、羞辱苏公子的意思。” “谁说你被退婚,你就是羞辱了?” 苏棠笑看着她,“做错事的人不是你,你为何要这样自责?” 任欣被苏棠的话问懵了。 可自古以来,女子被退 婚,就不值钱了,会被人瞧不起,会被视作污点吗? 如果退婚有错,那错的一定是女方。 苏棠看着她迷茫的样子,道,“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与人厮混还抛弃你的人,你该庆幸退婚了,否则嫁给这样的人,往后的日子犹如人间炼狱,至少现在,你还有重新选择的计划。” “下去吧,你母亲还在等你。” 任欣懵懵的看了看苏棠,机械的行了礼,才被丫环扶着出来。 出来时,任夫人瞧她不对劲,还以为她做错事被苏棠责备了,正要安慰,任欣忽然笑了起来,抱住了任夫人,“娘,我想通了,你给我好好挑个人家吧,不求大富大贵,待我好就行了。” 任夫人看着麻木的女儿说自己想通了,心酸涌到鼻尖儿上。 “好,好,娘一定给你好好挑。” 说着,牵着任欣的手往外走,却发现苏羡正好过来,还看到了他们母女相拥的一幕。 任欣想通了,人也坦然起来。 她本就不是个扭捏的人,此刻见了苏羡,规规矩矩行了礼,说了道歉。 苏羡看着她红彤彤的眼,大.大方方的模样,心脏奇异的跳动了下,虽然他还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双方打了招呼,就各自走了。 “羡儿,过来。” 苏棠倚在门边。 “姐姐, 怎么了?”苏羡跑过来,说,“过几日我便去北地了,你不用给我张罗亲事,反正五年……不、十年内我是不会成亲的。” “我不逼你,我只是想告诉你,若有合意的,可以先定下来,否则等你五年十年后,鲜花早已经是别人家的了。” 苏棠道。 苏羡嘻嘻哈哈的打断苏棠的话,苏棠也不逼他,反正苏羡还小,迟些成婚也没什么。 不过有了肖夫人和任夫人开头,接下来几天,带着女儿来拜访的夫人简直是络绎不绝。 苏棠接待了几天,尚不觉得有什么,苏羡却头皮发麻了。 “我一天练武,有七八波小姐们来偷偷观望,我觉得我不是在练武,而是戏台上给人表演武术的。” 苏羡苦着脸说。 好在他们父子,已经定下了时辰,明日就要往北地去了。 为了避开那些说亲的夫人们,苏羡还特意定了晚上出城。 裴樾没能赶回来,城外有异动,疑似楚皇残余旧部,他要亲自去处理。 苏棠送归德侯父子到城门口。 “回吧棠儿。” 归德侯不舍的看着女儿,“夜里冷,你别着凉了。” “姐姐,回去吧,明年皎皎周岁,我们会再回来看你的。” “你们先走,我看着你们走。” 苏棠说。 前世也是看着他们走的, 只不过他们走向的,是黄泉路。 这一次,她也要看着他们走,看他们走上一条康庄大道,奔赴更加充满生机和无限可能的未来。 在苏棠的坚持下,归德侯和苏羡翻身上马,朝她挥挥手,踏着月色,离开了京城。 苏棠一直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才回去。 皎皎睡醒了,苏棠陪她玩了会儿,才去睡下。 接下来几天,京城夫人们的攻势稍歇,苏棠也终于得了几分空闲,下午,平亲王忽然亲自登门,焦急的求苏棠去看乌兰。 “乌兰怎么了?” “要生了,但是难产。” 平亲王急得脸色惨白,手都在抖,“太医院的都去了,不过生产之事,他们到底是外行。” 说白了,平亲王只信得过苏棠。 苏棠听闻是难产,立即叫人备了马车过去。 一路进了里间,就看到已经晕过去的乌兰,和手忙脚乱的产婆,已经一床的血。 “混账!” 苏棠暴怒。 产婆们再慌乱,也不至于闹成这样,这是欺负平亲王没了母妃,乌兰又是远嫁的王妃,想耍手脚么? 产婆们立即跪地喊冤,苏棠可没兴趣跟她们掰扯,“全部拖出去,打三十个板子,堵了嘴捆起来。” 说完,把她曾用过的产婆都叫了进来。 苏棠上前给乌兰探脉 ,立马行了针,又叫人去煮参汤。 没多久,乌兰就睁开了眼睛。 才睁眼,看到苏棠就哭了出来,只是嗓子都哑了,说话也含糊不清。 “你别急,先把孩子生出来再说,其他的事我给你做主。有我在,你跟孩子都不会有事。” 苏棠笃定的说。 乌兰闻言,心立马就定了,也没那么害怕了。 接下来,苏棠一直在行针,眼睛几乎一眨不眨的盯着乌兰和孩子。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下午,在外面颓唐坐在门槛上的平亲王,终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 “恭喜王爷,是位小郡王。” “那王妃怎么样!” 平亲王急道。 婆子安慰说,“有咱们摄政王妃在,您的王妃定然是平安的,只是现在累了,已经睡过去了,王妃说,让您别进去打搅,等她醒了,您再来探望。” 平亲王心口的石头落在地上,想起方才苏棠扔出来的几个产婆,一向温和的他,脸从未这样黑过,儿子也顾不上看,浑身煞气的就往外去了。 产婆回来跟苏棠说了,苏棠这才跟床上昏昏欲睡的乌兰说,“往后这种事,就该让他出面去处理,否则那些不安分的,总以为是你阻拦了她们攀附平亲王的路。” 乌兰抹去眼泪,连谢谢都来不及说一声,就昏睡了过去。 第五百零八章 一群白眼狼 苏棠没有立即离开,怕乌兰的人处置不过来,让产婆把孩子抱去隔壁,又叫厨房去炖了补身的汤水来。 等一切都安置好,下人才来报,说敏珠也来了。 “她什么时候来的?” “在乌兰王妃生产的时候就来了,不过一直被拦在外面不得进来。” “叫人请进来吧。” 丫环立即去了。 没多久,敏珠就脚步匆忙的走了进来,看到苏棠气定神闲,知道乌兰肯定没事,脚步才缓下来。 “给王妃请安。”敏珠上前。 “你我不必这样客气。” 苏棠与敏珠好歹也曾同行去大楚,彼此的关系早已十分亲近,更何况,敏珠与谢千机的婚礼,也即将举办,到时候更是一家人了。 敏珠大方的笑笑。 这时,乌兰也幽幽转醒。 乌兰一见到敏珠,就像是见了亲姐妹一样,委屈一下子涌上来,又别扭的撇开脸,“你还来做什么,你都要嫁给别的男人了,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敏珠瞧着她,“我与你哥的确是没可能了,可我一直拿你当妹妹。” “谁是你妹妹。” “你啊。” 敏珠坐到床边,拉着她的手,“你就是我的妹妹,方才生孩子……疼吗?” 乌兰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的往下落。 苏棠劝道,“月子里总哭要坏眼睛的,快 别哭了,养养精神,我叫人把孩子抱来。” 提到孩子,乌兰的情绪总算好了些,跟敏珠相视一眼,互相笑起来,两人之间算是和解了。 苏棠翘起嘴角,美好的感情,总是令人身心愉悦。 乌兰和敏珠都好奇的看着刚出生的孩子,这时,平亲王忽然让人来请苏棠。 “摄政王妃,您快跟奴婢过去吧。” 丫环悄声说,“那几个刁妇,王爷拿她们也没法子了。” “怎么了?是不是那几个女子不肯走,让我去,我就不信还撵不走几个下人!” 乌兰激动的要下床,被敏珠拦住。 敏珠也恳求的看向苏棠。 “我去瞧瞧。” 苏棠起身,朝乌兰身边看了眼,“你可有得用的丫环?” 方才生产时,产房里一团乱,任由那群产婆作恶,多半是没有的。 乌兰欲言又止,身边的几个丫环也都愧疚的跪在了地上。 敏珠这时道,“达安呢?” 达安是她当时送给乌兰的人。 乌兰这时也想起达安,更加羞愧,“我安排在厨房了。” “去叫来吧。” 苏棠又道,“把外头那几人的卖身契给我。” 翻找卖身契的这会儿,达安已经过来了,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身量不高,但沉稳干练,过来后,也不见埋怨,苏棠让她跟自己走,她也没有 二话。 一路走到前院。 平亲王见苏棠过来,立马拱手过来,“皇嫂,麻烦你了,这几个女子实在是……” “王爷,奴婢等都是您母妃留下来伺候您的啊。” “这王府里,不会有人比奴婢们对您更加忠心,奴婢们也是一心为了您好。” “您现在请来摄政王妃,难道是要辜负您母妃的一番心意吗?” 几人一面道德大旗压下来,让平亲王的脸色分外难看。 苏棠打量了这几人一眼,各个都是模样标致可人的,哭起来,楚楚可怜,更加惹人怜惜。 她有些好奇,“平亲王,你母妃去世多年,她当年是怎么挑的各个都是这样的美人儿的?” 平亲王语塞。 地上的女子也闪过丝慌乱,“自然是娘娘慧眼识人。” “慧眼识了一群白眼狼吗?” “摄政王妃,您此话何意啊?” 苏棠淡淡瞥她们,“你们口口声声为了王爷好,却差点害死他深爱的王妃和即将出事的小郡王,你们哪一点对得起已故的娘娘,对得起平亲王?” “话不能这样说。” 丫环们反倒振振有词起来,“如今的王妃是外邦女子,古语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达安,掌嘴。” 苏棠吩咐。 达安犹豫了一下,但很快上前,照着苏棠吩咐,一人赏 了一巴掌,打得这几个丫环脸都歪了。 “摄政王妃,你……” “敢拿手指着本妃,继续掌嘴。” 苏棠吩咐。 达安这次犹豫都没了,直接一人两巴掌,打得她们东倒西歪的。 其中一人立马朝平亲王哭诉,“王爷,奴婢们并未做错什么呀,您就叫摄政王妃这样打您的脸面,打已故娘娘的……” “你们几个还代表不了本王,乃至本王母妃的颜面。” 平亲王冷声呵斥。 “可奴婢们的确是……” “你们是谁留下的没关系。”苏棠道,“既然你们一心挂念已故的良妃娘娘,那你们就去给良妃娘娘守陵吧。” 自从平亲王册封亲王,其母也随之一起加封了。 几个丫环一懵。 平亲王也愣了下,这是以道德绑架‘道德绑架’,高啊! 苏棠,“达安,她们的卖身契在哪儿?” “回禀摄政王妃,在这儿呢。” 达安将卖身契拿出来,叫那几个丫环看得眼睛都绿了,“王爷,你居然把奴婢们的卖身契……” “听清楚了,这几个若是不好好替良妃娘娘守灵,那就说明她们根本不是什么忠仆,既不是忠仆,那她们口口声声为了平亲王好,就是别有用心。如今大晋城中还有不少大楚的细作没除,你跟你家王妃说,让她一定要记得 处置了。” 苏棠吩咐。 达安瞧着那几个丫环面如死灰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笑,“奴婢记住了。” 几个丫环还要求平亲王,平亲王只是冷冷问了句,“怎么,你们不想去伺候母妃吗?” “可娘娘留奴婢们是伺候您的啊。” “本王有王妃照顾,不需要你们伺候。” 说完,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叫人把她们‘送’走了。 平亲王见这场风波就这样平息,感激的朝苏棠行了礼,“多谢皇嫂相助。” “这些事,以后还会有,你多处理几次就有经验了。” 苏棠幽幽说。 平亲王再次心梗起来。 “不过你这个男主人立起来,她们会消停些,实在不行,便杀鸡儆猴,你拿刀砍一两个不安分的脑袋,其他人自然乖了。”苏棠扫了眼附近竖着耳朵偷听的人,“实在还不乖的,那就更简单了,直接发卖了就是。” 偷听的人吓得脖子一缩。 从王府被发卖出去,那人牙见风使舵,肯定不会把他们卖去什么好地方,等着他们的,就是生不如死了。 平亲王瞧着那些人的反应,对苏棠自是佩服不已。 这时,伺候乌兰的丫环忽然急匆匆跑来,砰的一声跪在了苏棠跟前,“摄政王妃,您快去看看我家王妃吧,她方才突然吐血晕过去了!” 第五百零九章 交换条件 苏棠和平亲王立即赶到乌兰的房间,血腥味已经萦绕开,而屋子里的下人跪了一地。 “怎么好端端的,忽然会吐血?” 平亲王大怒。 这时,正在漱口的乌兰赶忙道,“别急别急,别发火,我没吐血。” “怎么会,明明……” “我刚刚听说那几个丫环被赶走,太高兴了,不小心咬破了舌头,才吐了一口血出来,结果这丫环吓坏了,我叫都没叫住。” 乌兰脸红的说。 “那这满屋子跪着的下人是……” “她们也被吓到了。” 乌兰更加不好意思了,一张脸红彤彤的,瞧得平亲王心热不已。 苏棠叫达安领着下人收拾,上前探了探乌兰的脉,确定真的没问题,便跟敏珠出来了。 出来时,敏珠还想回头看一眼,被苏棠拉住,“再看你就要不好意思了。” 敏珠素来奔放,闻言,噗呲一笑,同苏棠一起离开了。 自乌兰生产后,平亲王府热闹了一阵子。 又是查账,又是清算旧账,平亲王府里赶了一批人走,也没再添新人,闹哄哄好些日子,终于安宁下来。 这天下午。 苏棠正在跟琳琅阁的掌柜对账,对着对着,发现一处不对劲。 “怎么这批货物今年涨价这么多?” “小的正要跟您说。”梅掌柜说,“今年年初,也有人开始做跟咱们一样的生意,这虞大老爷来信说,供货商见买的人多了,就把价格抬上来了。” “查到是谁要跟咱们做一样的生意吗?” “还不知道,只知道对方出价大方,所以供货商更愿意把货给他们。” 苏棠手指轻轻叩叩桌面,“你去信给虞大伯,让他重金召集懂西洋文的人。” “王妃的意思是……” “咱们要自己去西洋选货。” 而且苏棠对西洋的其他东西也很感兴趣,要是有能为己所用的就更好了,“至于与咱们竞争的人,你让人去打探打探。” 苏棠没太放在心上,世上没有哪门生意是一个人能吞下的,有竞争对手再正常不过。 解决完这件事,天色已晚,苏棠便等裴樾回来一起用膳。 结果没等来裴樾,先等来了松明的消息。 “王妃,这下可怎么办,松明被李章的姐姐出卖,被楚国那边扣下了!” 杜若焦急起来。 松明是一起长大、出生入死的兄弟,比亲兄弟还亲。 “是么。” 苏棠轻轻皱眉,难道是她高估了李章的姐姐? 苏棠道,“你先别急,王爷在大楚还有探子,先探探消息的虚实再说 。” “是。” 但杜若还是无法静下心来。 苏棠想了想,趁着裴樾还没回来,去了趟地牢。 地牢里,莫安和芜青被关在一起。 如今的莫安,已经丝毫不见当年威风祭司的模样,蓬头垢面,手脚都软软的垂在一边,牙齿也掉了几颗,人不人、鬼不鬼。 苏棠一来,他就嗷嗷爬过来。 黑瘦的芜青也阴沉沉的盯着苏棠。 苏棠淡定道,“我来,只有一个原因,你们谁还有留在大楚皇宫的暗探,交出一个,我让你们过一日干干净净晒太阳喝美酒的日子。” 莫安和芜青想象了一下能去晒太阳喝美酒,还干干净净的日子,心上像是爬了虫子似的痒痒。 “我可以……” “我也可以!” “那你们先交出联系方法,待我的事情办成,谁办成的,送你们谁上去。” 苏棠道。 莫安犹豫了下,芜青却没与有任何犹豫,反正现在不说,也会被苏棠以各种办法逼问出来,还不如老实交代。 莫安看芜青这么殷勤,也迫不及待的交出了自己的暗探。 不过,混到他们这个地步,能用的暗探也不多了。 杜若跟在苏棠身后,看她三言两语,把这两个曾经也算是手掌一方风雨的人,训成这样 ,不由胆寒。 还好,他跟王妃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 拿到联系方法,苏棠刚出来,就看到了踏着黑夜而来的裴樾。 裴樾冷淡扫了眼杜若,杜若只觉得有冰刃割破了他的喉咙,让他一个哆嗦,立马躬身退到了一旁。 “王爷,你回来了,我拿到了……” “下次不许去地牢,地牢杀气重。” 裴樾深深皱了下眉,嘱咐杜若,“明日起,将地牢填了,再请大师来府上做法事,地牢里的人全部转移去别院地牢。” 以前他不信鬼神,现在信了,那就不允许苏棠跟这些东西沾上边儿。 杜若立马应下。 苏棠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有裴樾这尊大杀神镇着,什么妖魔鬼怪敢做乱? “在想什么?” 裴樾幽幽看她。 苏棠立即抱住他的胳膊,“王爷今天累不累,我叫人准备了王爷最爱的菜,我们去吃饭吧。” “刚才想本王坏话了?” “没呀。”苏棠可怜的摸着肚子,“是我饿了。” 裴樾冷笑一声,她肚子里想什么,他能不知道? 他将人打横抱起,“饿么,那本王把你喂饱。” “不,我不是这个饿啊。” 苏棠耳根一热。 裴樾才不管,这个小东西刚才肚子里铁钉骂他呢, 他不好好将她喂饱,回头又要骂他。 房间。 直到苏棠哼哼唧唧的求饶,又软绵绵的缠住他的脖子,裴樾才终于餍足的将人从床榻抱起,到外间用膳。 苏棠肚子饿得咕咕叫,她忙道,“我可没骂你。” 裴樾嘴角忍不住翘起,“嗯。” 夹了苏棠最喜欢的鲜笋炒虾仁放她碗里。 苏棠吃了饭,总算是恢复了力气,跟裴樾提起与莫安和芜青的交易。 “我知道王爷在楚皇宫肯定有自己的人,但楚息珠一定严防死守着,王爷的人反而不好接近,倒不如这莫安和芜青的人好用。 裴樾知道她一肚子歪理,倒也没拒绝她,只是提起另外一件事来。 “过几日是裴远生辰,肖太后的意思,是要召集各地的世家皆入宫赴宴。” “这么大阵仗,太后是要为皇上选妃不成?可皇上才多大?” 苏棠惊讶。 裴樾眼神微冷,“说她死心了,她又依旧防备着本王,由着她吧,不给裴远选几个靠山,她不会安心的。” 苏棠想起前世,明明是裴樾承担了一切,扛起了大晋,肖太后依旧处处给裴樾使绊子,让人盯着他,收买他身边的人,都说江山易改,肖太后恐怕到死,也放不下她那份疑心。 第五百一十章 偏执病,得治 “也罢,选就选吧,只是可怜那些女孩子,小小年纪,就要被关在宫里。” “这些事叫他们的父母烦去吧,若是真不想攀这门皇亲,他们不将女儿带来便是,若是带来了,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们无权干涉。” 苏棠应下。 洗漱完,两人躺在床上。 苏棠忽然想起连诀来,“对了,他现在怎么样,还……” “娇娇很挂念他?” 裴樾语气骤然变冷。 苏棠听出些许不对劲,“连诀那儿出什么事了?” “没有,但本王看娇娇似乎出了事,与本王同床共枕时,心里却想着别的男人。” 裴樾冷声说。 苏棠听着他这语气,轻轻抿唇,“既然王爷不想提他,那就睡吧。” 裴樾听出她生气了,想到她是因为连诀而跟自己生气,更加生气。 但……总不能让她生气伤着自个儿。 裴樾冷着脸,侧过身,将她抱在怀里。 苏棠挣了一下,“我喘不过气了。” “娇娇,你真要因为一个连诀,与本王这样吗?”裴樾寒声问。 苏棠觉得莫名其妙,“我只是想问一句罢了,王爷怎么就想这么多?还是王爷觉得,我已经嫁了人生了孩子,从此以后就要本本分分安守在这四四方方一片小院子里,一辈子不见一个男人,不提一 个男人?” “你心里想的念的,自然只能是本王!” 裴樾道。 苏棠忽然有些泄气。 她知道裴樾融合了前世的记忆,本来就偏执,如今只怕更加偏执入骨,她不该刺激他的。 可纵容着他愈发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如前世一般,拿铁链锁着她,将她当成满心满眼只能由他的所有物。 “王爷今天去书房睡吧。” “苏娇娇,你要赶本王走?” “是。” 苏棠坐起身来,郑重看着他,“等王爷什么时候想清楚,再回来。若是想不清楚,那就这样吧,或者我们和离也成。” “你——!” 裴樾乌眸阴沉,却看着月光下,苏棠眼底泛起的泪意,又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他看着苏棠,“苏娇娇,本王说过,本王绝对不会放手,你死也只能是本王的鬼,跟本王埋在一个坟墓里。” 说罢,起身离去。 苏棠看着他冷然的背影,长长呼出一口气,将眼泪咽回去。 她的樾哥哥啊,她满心满眼,自然只有他,但她决不能再放纵他这份偏执。 次日醒来,苏棠发现裴樾来等她用早膳了。 而院子里的下人,清一色换成了仆妇,除了冬杏,连个年轻些的侍女都没了。 苏棠差点笑出来。 但她忍住了。 “王爷何必等 妾身,不怕耽搁了早朝么?” 听到苏棠自称‘妾身’,裴樾幽幽看了她一眼,“用膳。” 用膳间,裴樾几次等着苏棠说话。 往日用早膳,她总是会问一些问题,要么就是跟他说些趣事,让他一早上心情都很好。 但今日,她只是矜持的坐在那儿,将‘食不言、寝不语’贯彻到底。 “本王吃好了。” “妾身送王爷。” 苏棠规规矩矩起身。 裴樾眼含薄怒,甩袖离开了栖梧院。 见他如此,冬杏见苏棠还有心思回桌边继续慢慢吃,不由担心道,“小姐,王爷这是怎么了?” 怎么叫王爷受这么大气? “没事,这粥不错,再给我添一碗。”苏棠说,“等吃完了,我们去铺子里坐坐。” “是。” 冬杏再去盛了一碗粥来。 喝完粥,苏棠特意回去,挑了一身雪青色的长裙换上,额间用同色的宝石点缀,乌发倾洒,一双眼眸神采飞扬,如空谷幽兰,雅致又鲜活。 “将皎皎也抱上。” 苏棠叫上奶娘等,一起坐着马车,带着护卫,去琳琅阁了。 听到消息,赵鸢夫妇也兴冲冲的来了,再加上苏棠特意着人去接的容萤,四个人正好凑一桌,玩起了京城如今时兴的叶子牌。 容萤气色不错,但之前谢宵寒死在她眼 前,还是让她受了很大的冲击,可在赵良工和赵家人的关怀下,不但恢复了过来,还把茉莉接了回来照顾,现在面色红润,整个人都显得很有生机。 小满满好奇的围着奶娘,逗皎皎玩。 束修便出牌,边暗戳戳的说,“孩子真可爱啊,是吧鸢儿?” 赵鸢瞥他一眼,“我最近不打算生,你想要孩子,可以叫你的侍妾给你生一个。” “侍妾?” “没啊没有别冤枉我。”束修忙道,“我的心都是鸢儿的,侍妾那事儿完全是个误会!” 赵鸢不吭声,束修就差跪下来了。 最后赵鸢忍不住噗呲一笑,这事儿才算过去。 中午,苏棠也没回去,直接叫紫藤斋送来了饭菜。 几人难得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了饭,苏棠就听冬杏说,裴樾的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在外头了,年轻的男客,一律不许上她们这层楼来。 苏棠勾起嘴角,真是越来越行了! “棠儿,你跟王爷之间是不是……” “什么事也没有。” 吃过午饭,几人对打叶子牌很上瘾,简单休息了会儿,又开始下午局。 奶娘则带着小满满和皎皎在隔壁休息。 下午局结束,苏棠简直神清气爽。 “棠儿,这么晚,你该回王府了吧。” “回吧。” 苏棠笑着 带皎皎回府。 路上,冬杏还是不明白,“小姐,您是要气一气王爷?” “我为何要气他。” 苏棠轻笑着逗着皎皎,“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不是锁在笼子里的鸟儿,不可能一辈子关在后宅里。” “可王爷好像会不高兴。” “那就让他不高兴吧。” 苏棠道,总比他以后拿链子锁着她强。 冬杏瑟瑟发抖,这世上如今敢说这样话的人,恐怕没有了,偏王妃还不怕。 这就是传说中的,有恃无恐吧。 回到王府。 裴樾正负手站在栖梧院的门口,脸色阴沉,门口的下人跪了一大片。 苏棠微微拧眉,但她忍住了,她不能叫裴樾看出她的怜悯。 “王爷今日回来的比往日早。” “苏娇娇,你闹够了没有。” “王爷觉得妾身是在闹吗?”苏棠问。 裴樾眼底风暴渐浓,看着眼前的女子,她那纤细的脖子,只要他一伸手,他既可以捏断,让她再也不能忤逆自己,私自跑出去。 裴樾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怎么能去伤害她? “王爷刚刚在想什么?”苏棠故意问。 裴樾看着走近的苏棠,眼仁颤动,“本王去书房。” 说罢,与她擦身而去。 苏棠看他的背影,甚至还有些匆忙。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第五百一十一章 不知死活 “小姐,王爷他……” “去厨房吧。” 苏棠亲自炒了两个小菜,叫下人送去了书房。 之后,苏棠没有等到裴樾过来休息,直到半夜睡得迷迷糊糊,才感觉有人小心翼翼从背后抱住了自己。 苏棠知道是裴樾,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次日一早,裴樾没有等她用早膳就走了。 府中下人都噤若寒蝉,觉得王爷和王妃之间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就连谢千机也找到裴樾,苦口婆心的劝他,“我说公子,人是你好不容易追回来的,你怎么就冷落在一旁?” “难道说……” 谢千机压低了声音,凑到临窗而坐的裴樾身边,“你有纳妾的想法了?” 裴樾眼皮都懒得撩一下,“你与敏珠的婚事定下了?” 当初在大楚,敏珠虽把他捡回去当了上门夫婿,可到底没有在大晋正式办过酒,也没过官府,不算数。 谢千机提起此事就头疼,“是朋友就别提这事儿。” “那你也别管本王的事。” 裴樾知道娇娇想让他明白什么,可他这颗心,如何能控制得住? 他愈发的想要造一个巨大的笼子,用世上最好的宝石装饰,只要能将他的娇娇关在里面,锁在里面,一辈子不叫她出来,一辈子,眼里心里,只能看到他一个人。 如他一般疯狂的爱她,也叫她疯狂的只爱着自己。 裴樾垂首,捏捏眉心,跟谢千机道,“等皇上选妃之后,本王要离京一趟。” “带王妃吗?” “不带。” 他要去跟连诀做个了断。 谢千机,“明白了,我会替你守好王府的,再说了,如今平亲王和束丞相都在,京城没人敢作乱。” 裴樾不再多言。 眨眼,便到了太后给裴远过生辰宴的日子。 生辰宴的前两天,京城就已经涌入了大量外地的官员和衣着华丽的小姐们,据梅掌柜说,这几日货都差点被买空,紫藤斋更是人满为患。 不少官员在京城都有宅子,一些没有的,便住在客栈。 苏棠这几天想出去逛逛,马车都出不了门,只好安分的待在家里,好好陪着皎皎玩了几天。 这天清早。 裴樾没有提前离开,而是等着苏棠梳妆打扮。 苏棠想着今日是未婚小姐们争奇斗艳的日子,便挑了条天青色的裙子,外面罩一件月牙白的对襟褂子,腰上挂着血玉佩做点缀,乌发堆叠,用了低调但精致的珠花装饰。 待出门时,再披上一条滚毛边的绣红梅斗篷,清雅可人,又不失大方清贵。 苏棠刚出来,廊下负手跟杜若吩咐什么的裴樾便侧过身来。 苏棠朝 他眨眨眼,“好看吗?” “嗯。”好看。 苏棠提着裙边,优雅的挽起他的胳膊,“那我们出发吧。” 裴樾抽出放在袖子里玉丨兔金簪步摇,簪入她的乌发。 苏棠抚了抚,“王爷何时买的?别太华贵了,今儿出风头的该是那群小姐。” “本王自己做的。” 只不过玉丨兔是用极品的暖玉做的,玉丨兔眼睛用了红宝石镶嵌,而步摇垂下的部分,则只留了轻巧的小玉珠。 精巧可爱,跟她一样。 裴樾将她的手放在手心里,往外而去。 过了二月,天已经不那么冷了,可下马车时,风灌进脖子里,还是叫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王爷,皇上请您去一趟养心殿。” “王妃,太后请您去一趟后宫。” 两个宫人同时过来。 裴樾不悦,“本王先随你去见太后。” “不用,皇上肯定是紧张,想请你这个皇兄拿主意呢。” 而且肖太后现在也不会拿苏棠怎么样。 裴樾沉吟一下,应允了。 裴樾走后,苏棠才往肖太后宫里走去。 路上,可见到不少年轻漂亮的小姐们正三五聚在一处,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苏棠过来,她们也都在家长的提醒下行了礼,纷纷好奇的打量她。 “她就是摄政王妃呀,我看也不怎么 样嘛。” 一人悄悄说。 宫人听到,忙要去呵斥,被苏棠叫住,“罢了,今天是皇上生辰的喜宴,不必因一两句话闹得不好看。” 那小姐的嘴也被家人捂住了,见苏棠没计较才长长松口气,呵斥这少女,“真真,与你说过多少次了,这里是京城,你再口无遮拦,可是要惹大祸上身的。” “你这么怕做什么。” 史真遥遥看着苏棠离去的背影,轻哼,“待我做了皇妃,拿捏住了皇上,我还怕她一个摄政王妃?母亲可别忘了,您娘家可是肖家,是如今的太后娘娘……” “行了。” 史夫人呵斥一句,朝太后宫殿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里,露出几与有荣焉来。 这厢。 苏棠刚到太后寝宫,就见上次才见过的肖夫人也在。 除了肖夫人,还有肖家公子以及小姐们。 肖夫人立即领着肖家人行礼,但肖家小姐们或许是仗着太后在,这礼行的不情不愿。 肖太后见状,轻轻皱眉。 “免礼吧。” 苏棠看向肖太后,“不知太后寻我来,所为何事?” “今日为皇上办宴的目的,想必你也知道了。” 肖太后语气和缓道,“我想请你也帮哀家参详参详,为皇上挑几位好皇妃,年龄上不是问题,皇上如今还小,哀家 的意思是,先把亲事定了,等皇上大些,再接进宫来。” 肖太后不愿意裴远小小年纪便沉迷女色,自然不会把人接进宫,但她也需要为裴远拉拢势力。 苏棠知道肖太后说的是客气话,也只客气的应了。 然而,那位肖小姐不高兴了。 “太后,摄政王妃哪里会替人选妃呀,摄政王府到现在,除了她,可一个侧妃妾室都没有呢。” “肖芙,你放肆。” 肖太后斥责。 肖夫人立马站起来赔罪。 苏棠看出肖太后并没有像责备肖家的意思,也懒得追究。 肖太后姐弟,当年父母双亡后,便被家族扫地出门,要不是肖太后意外入了皇帝的眼,肖鹰也进不了禁卫军,更不会有如今的肖统领。 可以说,肖家姐弟的成就,跟肖家这些旁支没什么关系。 可肖太后现在要拉拢这些亲戚,自然不会得罪。 “小孩子家说胡话,本妃并不介意。” 苏棠给了台阶,肖夫人立马要接,肖芙却冷哼一声,“王妃你当然不介意,毕竟你善妒不容人,可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与你交好的平亲王妃几人更是如此,依我看,太后还是叫她离皇上要选的那些皇妃们远一些,否则后宫要出个她这样善妒的,那咱们大晋的江山可就真的完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娇妾 肖芙这番话,让肖夫人都傻眼了。 苏棠瞧着满屋子静默的人,轻轻抚了下发髻,吩咐,“来呀,掌嘴。” “太后都没发话呢!” 肖芙冷笑,“摄政王妃,你把这儿当自己的王府了?你想篡位的心也太明显了吧,这儿是后宫,做主发话的人是太后娘娘,你算什么东西……” “那就听太后发落吧。” 苏棠看向肖太后。 她倒要看看,肖太后今儿把她叫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肖太后轻拧着眉。 肖夫人立马上前求情,“太后恕罪,王妃恕罪,芙儿她就是被人惯坏了,其实她并不是要说这些话的,她对王妃一向尊敬。” 肖太后也没想到肖芙这么大胆,但……似乎正好可以借机试探一下摄政王夫妇的底线。 “芙儿还是个孩子。” 肖太后看向苏棠,“摄政王妃,一会儿宴会就要开始了,她还要参与选妃,这笔账便先记下,等宴会结束,哀家定会帮你出气。” 苏棠翘起嘴角,瞧着肖太后,“那就听太后的。” 肖芙得意的哼了一声。 苏棠淡淡看了她一眼,又陪肖太后说了会儿话,才出来。 刚出来,裴樾就安排人来接了,恰好赵鸢夫妇也往这边来了。 “棠儿。” 赵鸢 小跑过来,正要说话,从后面出来的肖芙又是冷笑一声,“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赵鸢皱眉,看着嚣张离开的肖芙,“这谁啊。” “京城新贵,肖家小姐。” 苏棠嘴角浅浅勾起。 束修也不喜欢这刻薄的女子,“她父亲是谁,回头我叫我参他一本。” “放心,不用你们出手。” 肖太后如此心急,肖家又不知收敛,先是得罪了任家,如今还敢来她跟前蹬鼻子上脸,那这京城,就不必有肖家的存在了。 宴会还没开始,已经热闹非凡。 讨论最多的,除了裴远,那就是还没有侧妃和妾室的裴樾和平亲王。 “平亲王温文尔雅,要是能给他做侧妃也不错。” “平亲王也就是跟在摄政王身后做事,男人么,自然要征服最强的那个,还是摄政王好,长得又如此俊美,要是能做他的女人,我死也甘愿了。” “可摄政王独宠王妃呢。” “呵,一道菜天天吃,迟早要厌倦,这时候来道可口小菜,也会爱不释手。” “好像是这个道理。” 一群人以史真和肖芙为首,嘻嘻哈哈的笑着。 苏棠正听得津津有味,就听到太监的传喝,“摄政王到,平亲王到——!” 苏棠随着众 人回身,才见裴樾一袭黑锦迈着长腿而来,在他冷漠凌厉的眉眼下,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苏棠正要过去,这时,一块丝帕忽然随风飞了出去,直直飞向裴樾。 “我的手帕。” 肖芙轻呼一声,连忙扑了出去,却不小心脚下一滑,往裴樾怀里摔去。 “小姐小心。” 一旁的公公飞快出来,扶住了肖芙。 肖芙愣了下,赶忙甩开太监的手,一脸嫌弃,“你这阉人,臭死了,谁允许你出来扶本小姐的,滚开……” ‘砰——!’ 一阵掌风袭来,直接把肖芙打了出去,摔到人群里,沾了一身泥土。 众人轻呼着躲开。 肖芙看向出手的裴樾,震惊不已,“王爷,你……” “再敢大声喧哗,拉下去剁碎了喂狗。” 裴樾冷声。 周围的侍卫立即应下了,根本没给肖芙这个太后侄女儿的面子。 众人也是一阵胆寒,这才是摄政王啊! 众女把目光挪到温文尔雅的平亲王身上,平亲王指着几个太监,“将她扔出去。” 众人:…… 怜香惜玉?不存在的。 苏棠瞧着肖芙气得快撅过去的样子,笑呵呵的看热闹,就被裴樾拉住手,牵着同他一道往席位上走,边走边侧身低头与她 道,“就这么喜欢看本王的热闹?” “没啊,这不是热闹都恰好出在王爷身上么,就顺便看了看。” 裴樾看她那两眼放光的样子,轻呵了一声。 几人落座,宾客们也陆陆续续在都坐下了。 这时太后才跟裴远一起过来。 宾客们起身行礼,苏棠本也想起来,被裴樾按住。 “王爷?” “本王腿脚不舒服,王妃陪本王坐着。” 裴樾声音不到,却刚好够走过来的肖太后听到。 肖太后面色一僵,道,“摄政王劳苦功高,是该多休息,便免了这礼吧。” 坐在底下的肖夫人见状,面色微白,摄政王居然连这点面子也不给太后? 看来方才让芙儿刺激苏棠,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宴席开始。 宾客们带着女儿们一一上前,给皇帝献宝贺生辰。 其中来头最大的,是岭南总兵送上的一块传说有千年的寒冰陨铁,用来制作宝剑等,都是极佳。 裴樾的斩风剑,便是千年寒冰陨铁所做。 而岭南总兵的女儿,也是典型的江南美人,肤白貌美,小瞧温柔,一双眉眼一抬,就犹如看到了江南烟雨般,雾蒙蒙的,让人情不自禁生出保护欲。 “总兵的女儿,应该是太后喜欢的。” 苏棠说。 裴樾捏着酒盏,懒懒靠在椅背上,“岭南总兵年初已经接到调令,不日便要调入京城,任大将军一职,统管南方的兵力。” 苏棠轻啧了一声,要是这岭南总兵安分,那还好。 可若是个不安分的,恐怕又要出一个李家这样的权贵了。 果然,太后直接将岭南总兵的女儿叫到身边,温声细语的问了名字和年龄。 “真真是好极了,哀家在宫里少人陪伴,丝丝不论哪一处都合了哀家的眼缘,不知总兵可舍得叫她留下来陪哀家几日。” “能陪伴太后,是丝丝的福气。” 岭南总兵江恩道。 太后留了江丝丝在身边。 江丝丝年岁不大,但行事已经进退有度,眼睛也不乱看,就乖乖听太后吩咐。 肖太后越发满意,以至于后面的小姐们上来时,她总觉得差些意思,最后才挑了几个要么有家底、要么有名声的世家小姐留下。 史真也被留下了。 原本还要留肖家的大小姐肖芙,然而肖芙被裴樾扔了出去,只能留下肖家的二小姐肖蓉。 宴会很快到了尾声。 苏棠本以为到此结束时,一人忽然道,“听闻摄政王和平亲王府上还空着,太后何不趁此机会,为两位王爷再添几位娇妾?” 第五百一十三章 本妃是个没规矩的 肖太后倒是想,可她也得敢啊! 裴樾看向说话的人,“原来是刑部刚上任的许侍郎大人。” “难得王爷记得在下。” 刑部侍郎醉醺醺的笑着行礼。 他是寒门出身,多年苦读苦熬,终于熬到了侍郎的位置。 这个位置,还是裴樾给他提的,此人虽然迂腐,但肚子里有些真才实学,裴樾也愿意给他机会,现在看来,这机会是白给了。 “听闻许侍郎尚未娶亲,你如今也有四十了,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大晋怎么能重用一个不孝之人,本王便赐你十个美妾吧。” ”十、十个?” 众人都呆了。 许侍郎也一愣,刚要拒绝,又听裴樾道,“许侍郎一心挂念纳妾生子,恐怕也没有太多心思在公务上,既如此,你便不必再做侍郎了,本王见你熟知律法,这样吧,你便去大理寺领一个主簿的职,也不算埋没了你的才华。” 从四品大员,降为从七品的小官,还是个主簿? 如今大理寺的主簿,既无实权,更无俸禄,又成日跟死囚打交道,也就比狱卒好听一点。 许侍郎的酒当场吓醒了,想求饶,却见平亲王脸色一冷,“摄政王体恤你无后,才赐你美妾,又给你腾换官职,若是旁人,早撵出去了,你还不满意?” 许侍郎是有口难言,只能跪下谢恩。 周围的人见状, 半个字不敢再提要给裴樾和平亲王纳妾的事儿。 太后轻轻蹙眉,但没说什么。 这场小风波解决,宴席也就散了。 裴樾要走时,太后忽然要请他到内殿说话。 苏棠便在外头等着。 “摄政王妃。” 江丝丝走过来,面色羞红的将一只香囊递到苏棠跟前,“这是臣女闲暇时自己做的,希望王妃不嫌弃。” “给我的?这倒是稀罕。” 苏棠笑着接过,看了看,无毒,也没有其他异常,就是一个精致的香囊而已。 江丝丝笑道,“我在岭南时,都曾听过王妃的事迹,我很钦佩王妃。” “马屁精。” 史真走过来,冷笑,“一个不值钱的香囊,还是你自己绣的,也好意思拿出手?” 江丝丝脸颊微红,但镇静的看着史真,道,“香囊不值钱,但这是我的心意。王妃不是只看表象之人,反而是史小姐,言辞粗鄙,这宫里到处都是太后的耳目,史小姐也不怕这些话传到太后耳朵里,叫太后对你不满吗?” “太后是我家亲戚……” “当初你们肖家将太后姐弟赶出家族的事,没人不知道。” 江丝丝的话,叫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史真脸色难看,“你给我等着!” 放了狠话,又隐晦的看了眼苏棠,才气冲冲的走了。 江丝丝跟苏棠道歉,“对不起王妃,都怪我, 要不是我也不会给你招惹来麻烦。” “闲言碎语本妃早已听习惯了。” 苏棠随意的摆摆手。 这时,裴樾从里间出来。 江丝丝退到一边,看到裴樾给苏棠披上斗篷,牵着她的手一起走后,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收起眼神中,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成熟,转身去伺候太后了。 回到马车上,苏棠跟裴樾说起江丝丝。 “是个极聪明,也是个极有手段的。” 才入京,就把肖家过去的恩怨调查个一清二楚,这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不及娇娇。” 裴樾道。 苏棠闻言,反而露出丝苦涩,她的聪明,全是吃过的亏换来的,如若她能一开始就脑子清醒,哪有还有什么重生呢。 两人不再聊江丝丝,也似乎忘了之前两人间僵硬的气氛。 夜里,裴樾按时歇在苏棠身边,揽着她的腰刚想说什么,苏棠提醒,“我来葵水了,王爷要不然还是睡书房?” “本王就抱着你。” 裴樾说。 苏棠不介意身边有个人形暖炉,舒舒服服窝到了他怀里。 半夜,苏棠疼醒,裴樾正好用内力帮她调理。 一夜好眠。 次日清早,太阳得意的高高挂起,挥洒着它温暖的阳光。 苏棠浑身熨帖的吃了早饭,想叫杜若问问松明那边的情况,就有下人来传,有客人求见。 “客人?” “是岭南总兵府 的江小姐,说自己做了些岭南小点心,想请王妃尝尝。” “既是好意,又是太后选定的未来皇妃,总不好不见。” 苏棠让冬杏亲自去接人。 结果冬杏这一去,不但领回了江丝丝,还领来了肖夫人母女。 冬杏走到苏棠身边,低声道,“恰好肖夫人母女来拜访,奴婢只得一起带来。” “无妨。” 来都来了,总不好再赶走。 肖夫人是带着肖芙来道歉的。 一来,肖芙就主动跪在地上,跟苏棠认了错,“还请王妃恕罪,都怪臣女口无遮拦,冲撞了王妃,还请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臣女。” 肖夫人站在一旁,也歉意道,“臣妇也有管束不严只过错,肖家此前一直不在京城,芙儿又被她祖父母惯坏了,这才犯下大错。昨日回去后,老爷便已鞭打过芙儿,王妃若是不解气,尽可责罚,只求王妃能饶过我家老爷,饶过肖家。” “肖家怎么了?” 苏棠问。 肖夫人见苏棠还不知情,便知道,这果真是摄政王做的了,她来求苏棠肯定没错。 “今日一早,老爷就收到调令,要调他去西北做县官。” 明明是京城新贵,却要苦寒之地当县官,这不是要了肖家的命,毁了肖家的前途么。 “原来如此。” 苏棠原本还想着,肖家这样嚣张跋扈的人家,正好赶去边陲,没想 到裴樾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王妃,求求你……” “王妃,任家夫人求见。” 肖夫人脸一沉,不用想也知道,任夫人肯定是来阻止苏棠帮肖家的。 “请任夫人进来吧。” 苏棠道。 任夫人急匆匆的就走了进来,一见肖夫人母女哭哭啼啼的,就讥笑起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肖夫人啊,听闻你们昨儿在太后宫里,对王妃大放厥词,怎么今儿又上赶着道歉来了,敢情是昨儿没张嘴啊,今儿才长出来啊?” 苏棠差点笑出声来,这个任夫人,怼人真是有一手。 肖夫人轻咬着牙,“这不关任夫人的事。” “的确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喜欢落井下石而已。” “你……” “你什么你,听闻肖夫人现在已经是县令夫人了,既如此,那就给本夫人放尊重些。”任夫人冷笑着说,“我当你们今儿是诚心诚意来道歉呢,原来只是见了棺材才落泪。” 任夫人忙跟苏棠道,“王妃,你可别信她们,要不是今儿出了事,她们两才不会来道歉呢。” 肖夫人气得恨不得一口吞了这任夫人。 “王妃,您难道就纵着任夫人在这儿不规矩吗?!” 肖夫人问道。 苏棠轻叹,“肖夫人,你说说本妃的王府都有些什么规矩?哦,本妃忘了,本妃就是个没规矩的人,对吧,肖小姐?” 第五百一十四章 她的古怪 肖芙知道苏棠是在讽刺自己,恨得脸都扭曲了。 “王妃是不打算放过肖家了。” “芙儿……” “娘,你还没看出来吗,她根本就不打算放过我们!” 苏棠缓缓靠在圈椅边看肖芙都快戳到她脸上的手指,虽笑着,却泛着冷意,“本妃纵容你一次两次,你以为本妃当真怕了你,怕了肖家吗?” “王妃息怒。” 肖夫人连忙拉住肖芙,“她不是有意的,就是受了某些人的刺激才会如此。” ‘某些人’任夫人可不乐意了,“肖夫人说话何必遮遮掩掩,你们不敬就是不敬,现在又拿我来当幌子,当谁看不明白似的。” “你这老虔婆,老贼妇……” “轰出去。” 苏棠被肖芙大吵大闹得头疼不已,“再不许她出现在本妃面前。” “王妃……” “肖夫人,本妃已经给足了你,也给足了太后面子,休要以为背靠太后,就能来摄政王府撒野了。” 苏棠冷声。 肖夫人见一点挽回的余地也没有了,这才沉着脸,拉着肖芙往外而去。 但她发现摄政王府的下人还一直跟着,她忍着怒气,道,“诸位不必送了,我们知道出去的路。” “倒不是要送肖夫人。” 为首的婆子冷淡说,“王妃吩咐,要把二位轰出去,我等 自然要做到,赶紧走吧,别耽搁了时间,否则奴婢们可要动粗了。” “你们……” “芙儿!” 肖夫人拉住跳脚的肖芙,忍着这羞辱,咬着牙往外而去。 甚至出了摄政王府,还听到她们呵斥,“还望肖夫人以后长点儿记性,无事,就不要来惹王妃生气了。” 这话一出,相当于把肖家惹了摄政王夫妇不快的事,直接宣扬了出去。 摄政王府都表了态度,且不说京城本就拥戴摄政王的,就是那些墙头草们,也都对肖家敬而远之了,把肖家母女气得倒仰。 内院。 苏棠让人拿了椅子给任夫人。 任夫人感激不已,坐下便笑着跟苏棠道,“臣妇今儿来,是府上最近新得了一件稀罕玩意儿,想送给王妃。” 苏棠对珍宝兴趣不大,但说起稀罕玩意儿,叫她想起梅掌柜前阵子说的,关于有人抢生意的事儿来。 “是什么东西?” “王妃请看。” 说着,叫人抬了个红布罩着的大框进来。 苏棠撑着下巴,就见红布揭开,一副栩栩如生色彩鲜艳的画出现在了眼前,而这画,居然还用完全透明的东西给罩在了里头。 “琉璃?” “玻璃。” 一旁,一直没出生的江丝丝忽然脱口而出。 苏棠挑眉,“玻璃?” 江丝丝 这才发现自己失言,笑道,“臣女在岭南时,喜欢看些闲书,这才知道西洋有这样的东西。” 苏棠看了看她,转头跟任夫人笑道,“这的确是件稀罕物,既是任夫人相送,那本妃便留下了。” 说着,又叫冬杏去拿了一对琉璃盏来。 “这对琉璃盏,便请任夫人代我送给任家的两位小姐吧。” 任欣温和坚韧,任家另一个小姐与她同父异母,却与任欣姐妹情深,这两人,苏棠都很喜欢。 任夫人笑着收下。 她来本也没什么事,主要是为了气肖夫人母女,如今肖夫人母女走了,她也就告辞了。 苏棠准备让人将任夫人送来的画收起来,江丝丝提醒说,“这画可以直接挂起来,倒不必特意收着,这玻璃不腐不坏,不必担心会出事。” “是么。” 苏棠看她一眼,若说之前觉得这江小姐奇怪,此刻就更加觉得奇怪了。 年纪不大,却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成熟稳重,如今又有超脱她一个闺阁小姐的见识。 若不是岭南总兵从小特意培养教导,那就是有异。 “我也只是书上看来的,这玻璃还是头一次见呢,王妃可以试试。” 江丝丝小心的说。 苏棠浅笑,“那便依江小姐的,这幅画就挂到藏书楼去吧。” 江丝丝 见苏棠不再怀疑,悄悄松了口气,才将自己做的点心拿出来,送到了苏棠跟前。 “这是什么,闻起来很香甜。” 苏棠拿着其中一块黄软绵香的点心问。 江丝丝,“这叫蛋糕,我府上一个厨娘闲暇无事时,琢磨着做出来的。” 苏棠咬了一口,的确不错。 不过阿圆隔三差五也会送一些糕点过来,一样的新奇好吃,苏棠便没有太惊讶,只夸了江丝丝有心,又回赠了一些点心,才打发她走了。 江丝丝从摄政王府出来,才发现自己后背都湿透了。 原来古代女子,也能这么有威仪,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是透视镜似的,能将她看穿。 不过…… 江丝丝自信的勾唇,她可是穿越过来的灵魂,虽然在现代,她只是个即将被开除的小员工,可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本事一直是她的强项,只可恨那个看不到她美貌、结了婚就死守着老婆的领导,居然要把她开除。 愤愤想了会儿,江丝丝想到自己如今得了太后喜欢,甚至就要成为这古代最尊贵的女人,不由雀跃起来。 现在,她只要拉拢摄政王夫妇,不怕后位不稳! 冬杏站在门边,看着江丝丝脸上不断变换的表情,回去告诉了苏棠。 “此女的确有古怪,去找小方,让他 好好查查,这位岭南总兵府的小姐,这些年发生过什么事。” 苏棠顿了顿,道,“最好是这些年,有没有性情大变,若是有,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务必细细查清楚。” “奴婢明白。” 对于摄政王府来说,只是过了一上午。 但对于肖家来说,却是变了天。 当天中午,肖家就收拾好东西,上了离京的马车。 至于曾退了任家亲事的肖家大公子,也被与他相好的国公府小姐一脚踹开了。 昨日新贵肖家,今日就成了过街老鼠,灰溜溜的离开了京城。 消息一出,众人对摄政王府的敬畏更甚,甚至民间还流传起‘宁做摄政王府一条狗,不当肖太后一门亲’的流言来。 苏棠听到这流言,立即就猜到是有人故意放的,立即叫人去查了。 裴樾回来,看她坐在秋千上闷闷不乐,“娇娇因何生气?” “我也不是生气。” 苏棠叹气说,“我只是发现,闷声不肯做一万件好事,也不及张大嘴巴夸自己一百句。” “百姓蒙昧,有心人蒙蔽,他们自然听什么是什么。” “王爷可曾想过,启民智,扩科举,兴建各地?” 苏棠问。 提起这件事,裴樾忍不住拧了下眉,“你还记得你此前教给本王的印刷之术吗?” 第五百一十五章 图穷匕见 苏棠当然记得,也可是铁宏图鼓捣出来的。 现在铁宏图带着徒弟们,就在工部,要是有什么疑难,正好可以找他。 “下午本王下朝回来时,江总兵也交了一套印刷之术上来,且里面的办法,与你给本王的办法,大同小异。” “以前这印刷术我能知道,兴许江总兵也能知道。” “他说是他府上以为奇人自己思考多年才思考出来的,本王问他是否有旁人知晓,他很直接的否定了。” 裴樾道。 苏棠懂了,裴樾也怀疑这江家有些古怪的地方了。 “不过目前,也没见他们做出什么不利我大晋之举,就算撒谎,也不好处置。” “嗯。” 裴樾道,“过几日本王要离京一趟,本王只是提醒你,提防些江家人。至于启民智兴建各地一事,本王会交由平亲王处理,你不必多想。” 苏棠知道,他还是不喜欢她出去。 “松明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苏棠问。 裴樾轻抿起唇,虽不乐意苏棠心里想其他人,但想到这几日的冷遇,还是克制了一下,“莫安和芜青的探子起了点作用,松明已经被救出来了。” “那就好。” 苏棠看出他的克制,拉住他的 手,“樾哥哥,我腿酸,抱我回去吧。” 裴樾看她晃着自己的手撒娇的模样,眼里的阴郁如风吹散,轻巧的将人抱在了怀里,往房里走去。 苏棠戳了戳他的心口,“王爷喜欢现在的感觉吗?” 裴樾睨着她,但明显,是喜欢的。 “那王爷要记得,我是你的王妃,永远都是,但你若是要拿铁链禁锢我,我只会离你越来越远。” “娇娇。” 裴樾听到‘离你越来越远’几个字,心底的偏执瞬间涌了上来,带着蚀骨的寒意。 苏棠抱住他的脖子,“可若是王爷能相信我,我们便会一直好,这辈子好,下辈子也好,永生永世,我都只跟你好。” 说完,她稍稍一用力,便主动吻住了他。 裴樾看着怀里眼眸湿漉漉的女子,娇艳欲滴,仿若待人采撷的花。 他明知道,这是她在驯服他。 可此刻,他甘之如饴。 没几日,裴樾便离京了。 裴樾一走,束修夫妇和容萤就来了,还带来了叶子牌。 苏棠哭笑不得,但还是陪着几人打了一下午,坐的腰酸背疼,最后把束修扔出去,三人去泡温泉了。 “棠儿,你吃过一种叫‘蛋糕’的点心没。” 赵鸢吃着 阿圆送来的点心问。 苏棠问她,“你也吃过?” “是啊,昨儿江家小姐送来的。”赵鸢说,“这江小姐倒是个妙人儿,不骄不躁,沉稳有礼,又不骄矜,入得厅堂下得厨房,模样也好。” 一旁容萤也道,“这位江小姐前阵子也送了这糕点来赵家,夫君不在,是婆母见的她,婆母也十分喜欢她。” 赵鸢,“看来这皇后之位,是十拿九稳了。不过我总觉得,她好像有点儿刻意了。” “表姐不是很喜欢她吗,方才对她都是溢美之词。” 苏棠笑道。 赵鸢尴尬了下,“当时相处还是挺愉快的,就是事后回想起来,总觉得她举止太过刻意。罢了罢了,反正是太后相中的人,又不关我的事。” 苏棠没多说什么。 江丝丝一来,便目标明确的直奔摄政王府,而后是与摄政王府交好且手握实权的束丞相府和赵家,那么接下来,就该是各个将军府了。 泡完温泉,三人更衣出来,束修正背着手在跟在奶娘后头,求奶娘把皎皎给他抱抱。 赵鸢跨起脸,自从成婚,这个人就跟疯魔了似的想要孩子,被她赶去睡书房才消停几日,没想到又死灰复燃了。 “你 们等我会儿。” 说完,就揪着束修的耳朵把他扯走了。 容萤笑着掩唇。 “对了棠儿,你听说京城要新开的一家凤祥楼了吗?” “没听说,怎么了?” “我见上次江小姐来送点心时,食盒用的木材,正好是岭南特有的,而那凤祥楼新做的招牌,也是一样的木材。” 容萤不算懂木材,可她外祖父母家正好靠近那边,山中恰好就长着这样的树,所以她很清楚。 苏棠挑眉。 吃过晚饭,苏棠把几人都送走后,才叫来小方。 “打听江丝丝的事怎么样了?” “还没查完,不过此前王妃交代查跟琳琅阁抢西洋货物的人,已经找到了。” “谁?” “江家人。” 苏棠手指轻轻敲在桌面,“这可巧了。” 苏棠当初能想到做西货动运的生意,也是天时地利人和,有容萤现成的船队,有虞大伯,有在边境多年的赵鸢,这才做成这门生意。 可江家一直在岭南,江总兵完全不是个懂经商的人,若是那位有古怪的江小姐,她便是有这个头脑,那她要筹备商队、打探西洋的情况,招募人手,没有几年做不成。 可她今年,也才堪堪十六岁,几年前,她还 是个孩子,她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江丝丝的事,务必快查,细查,若是有难处,只管去千机阁找人帮忙。” “是。” 小方应下。 冬杏看苏棠为了个江丝丝忧心,笑道,“起码这位江小姐是来示好的,王妃也不必过于紧张。” 苏棠不是紧张,而是习惯了防患于未然。 前世时,沈云轩和苏凝烟,也装的比谁都好,可图穷匕见,谁知道江丝丝会是什么人呢。 此刻。 江丝丝完全不知道,自己只是拉拢人的小动作,就将她的底细都快暴露光了。 她坐在梳妆台前,让丫环替她一一试戴各种首饰。 “再挑些别致的来,明儿我要送去摄政王府。” “小姐,您何必这样讨好摄政王妃呀。” 丫环彩蝶不满的说,“奴婢看那王妃对您不冷不热的,您在岭南可曾受过这样的冷脸子?就是您到了宫里,太后对您也是和和气气的呢。” “急什么,在没有绝对的实力前,扮猪吃虎,才是上策。” 江丝丝自信的道,“区区一个古代女人而已,我有一百种方法将她拿下,你等着吧,我迟早叫她对我服服帖帖!” 那么多穿越小说,她可不是白看的。 第五百一十六章 就地升堂 翌日一早,苏棠收拾好,准备出府,恰好在门口遇上了江丝丝。 “原来王妃要出去。” “江小姐来寻本妃,可是有事?” 苏棠问。 江丝丝道,“没旁的事,只不过臣女最近新得了些漂亮的首饰,觉得很适合王妃,所以想送给王妃。” “王府还有很多首饰,江小姐不必客气。” 苏棠说完,就径直上了马车。 她今日要去一趟凉山寺,给娘亲烧抄好的佛经。 江丝丝被冷落在一旁,彩蝶不满了,咕哝道,“王妃架子也太大了,我家小姐特意赶来给您送东西,您好歹也看一眼,这样不闻不问就被走,瞧不起谁呢。” “彩蝶,休得胡言。” 江丝丝连忙喝止彩蝶,上前跟苏棠道歉。 苏棠看她是真的惶恐,神色淡淡,“听闻最近江小姐四处在做客,本妃以为,你若是得闲,不如替皇上抄几卷祈福的经文,这比金银更能叫皇上看到你的心意。” “多谢王妃教导,丝丝这就回去抄写经文。” 苏棠离开。 刚上马车,就听冬杏提醒,“江小姐把贴身丫环发卖了。” 苏棠有些讶异,掀帘回头,果真见那叫彩蝶的丫环跪在地上,哭得人都快没了,但江丝丝却头也没回的就走了。 倒是个狠绝的。 “ 此女有些城府,只不过她耐心不够,太着急了。” 急于求成,所以四处招摇,岂不知,在京城,若没有拼死一搏的心,没有绝对强悍的实力,迟早要招来祸端。 上了凉山寺,苏棠先去了燃着长明灯的佛堂,将这几日抄写的佛经一页一页烧了。 出来时,已经快中午,苏棠便领着人去斋堂吃素斋。 凉山寺的素斋一直不错。 苏棠也没什么架子,就跟香客们一样,坐在一旁吃。 这时,一阵争吵声传来,一个汤碗直接被人砸在苏棠脚边,将她的衣裙沾湿。 那被推倒在地的香客见状,吓得面如土色,“王、王妃恕罪,草民不是有意……” “抓起来。” 苏棠看了眼那推了人就要跑的人,寒声吩咐。 香客还以为是抓自己,心如死灰,直到苏棠的护卫把刚才跟他起争执的男人抓了起来。 那人还在大喊,“我是史家的人,我妹妹可是要做皇妃的,我将来就是皇上的小舅子,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抓我!” “史家的人?” “王妃,是肖太后的亲戚,刚入京的刺史史大人家的公子,不过好似是位庶出公子,史家夫人膝下只有嫡女史真一人。” 史琅冷笑,“摄政王妃,我知道你瞧不上史家,可方才泼 了你一身的人也不是我,而是这贱民,你凭什么抓我,难道是因为,你厌恶肖太后,所以要对她的家人也赶尽杀绝?” 苏棠想起最近的流言,嘴角浅浅勾起,“本妃若是厌恶太后的娘家人,当初就不会叫你们进京。” 史琅一愣。 苏棠只问跪在地上的香客,“你说说,你们方才为何发生争执,他又为何打你?” 史琅反应过来苏棠想干什么,立即警告的朝那香客看去。 香客一个哆嗦。 苏棠只淡淡道,“实话实说,今日本妃就在这里升一回堂。” 香客看看史琅,又看看苏棠,咽了口口水。 他还在犹豫不决,人群里,一个年轻女子忽然跪了下来,“王妃,是这史公子看上了民女,想要强逼民女回去做他的丫环,民女不愿意,他便一路尾随,我和爹爹躲来了这人多的斋堂,他还不死心,故意撞了我爹,说我爹的碗烫了他,要将我爹活活打死。” “你少胡说,本公子能看得上你这样的烂丨货?” 史琅不屑道,“本公子要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就你这样的下贱货……” “污言秽语,冬杏,给我掌嘴!” 苏棠吩咐。 冬杏也听不下去了,得了吩咐,上前便狠狠抽在史琅脸上。 苏棠继续问那女 子,“还有呢,你可有证人,可有证据?” “民女、民女……” 她被调戏,哪里来的证据。 可若是等有了证据,真的被史琅给玷污,她也不用活了。 “我是人证,我亲眼见到史公子污言秽语欺辱这对父女。” 一个年轻男子站了出来。 可仅仅是言语侮辱,能怎么处罚呢?史琅好歹是史家的公子啊。 众人忍不住暗暗叹息,其他想作证的,也不敢站出来了。 “史琅,方才他们说的这些话,你可认?” 苏棠问。 史琅也啐了一口血沫,狠狠盯着苏棠,“我就是认了又怎么样,我只是说了几句话,摄政王妃,你总不会因为几句话,就要杀我的头吧,难不成摄政王府已经一手遮天,没有王法了吗?就是官府来审判,也罚不到本公子头上!” 冬杏轻啧了一声、 果然是外省来的,不晓得她家王妃的厉害。 苏棠,“承认就好。这里是凉山寺,是皇寺,你在皇寺污言秽语,调戏良家女子,欺辱平民百姓,的确罪不至死,但本妃罚你五十鞭子,总是合情合理的。” 史琅一愣。 冬杏直接叫人把他拖了出去。 被吊上凉山寺门口的大树时,史琅才反应过来,大喊,“摄政王妃,你滥用私刑,你一手遮 天,你就是厌恶太后才如此……” “呸,自己做了龌龊事,还冤枉王妃!” “就是,王妃已经够公正了,依我看,对王妃如此不敬,就该缝上他的嘴才是。” “还是说王妃厌恶太后,照我看,是太后厌恶摄政王府,不然怎么处处让肖家人跟王妃过不去?” “可明明咱们大晋能今日,全靠摄政王一人,摄政王也是先帝亲子,是真正的龙子,好处全让太后母子捡去了,他们居然还这样恩将仇报。” 如此流言,很快在人群里流传开。 带着史真拜会完方丈出来的史夫人,听到这些话,脸都白了。 “摄政王妃现在在哪儿?” “娘,你管她干什么,咱们不去救哥哥吗?” 史夫人急得懒得解释,但下人却道,“方才王妃已经下山了。” 史夫人拍着大腿直叹气,只好匆匆去救史琅。 等来时,才发现史琅被五十鞭子抽得衣衫破烂,该露的,不该露的,全都露在外头了,来往的男人们看得直乐呵,还听来往的妇人们说,“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 史夫人差点晕过去。 连忙叫人去把史琅放下来,却发现吊着他的粗麻绳被打了个死结。 史家哼哧哼哧的把人弄下来,天都黑了,史琅也早晕过去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腹黑棠 回到王府,天已经全黑了。 苏棠听说皎皎已经睡了,进去看了会,便退了出来。 “明儿若是史家的人来,就说本妃病了,不见客。” 苏棠泡了个热水澡,裹到被子里,跟冬杏说。 冬杏笑着应了。 次日,史夫人果然带着史真兄妹和大量的礼物来了,但被冬杏拒之门外。 史真撇嘴,“有什么了不起,娘,我们进宫去见太后去,就不信太后也治不了她。” “你也要犯跟肖芙一样的错吗?” 史夫人道,“肖芙的前车之鉴可就在眼前,史琅,跪下。” “娘,哥他可是我史家长子!” 虽是庶出,但史真自小跟这个哥哥关系最好。 史夫人见史琅也不肯跪,只道,“你今日若不跪,等你爹下朝回来,可别怪母亲不救你。” 史琅被吓住,不情不愿的跪了下来。 冬杏看了眼,叫人守住门口,就走了。 “他们爱跪就跪吧。” 苏棠将奶娘怀里的皎皎抱来,拿着小巧的拨浪鼓逗她玩,看皎皎笑得眼弯弯的样子,也跟着笑起来,“史家还算有一个聪明人,只可惜这份聪明来的太晚了些,不必等我出手,史家自会收拾了他。” 不过宫里头,太后怕是要去见一见了。 到了下午,太后身边的姑姑就亲自过来,要请苏棠进宫了。 苏棠总不能不给太后脸面。 更衣入宫,史家人已经在等着了。 苏棠才来,史夫人就压着史琅跪下给她赔了罪。 “赔罪就不必了,史公子也不是得罪了本妃,他只是在凉山寺言辞粗俗的调戏了良家女子,又差点打死那女子的父亲而已。” 史夫人语塞。 肖太后的脸色也变得难看。 “他的确不该只像摄政王妃赔罪。” “那臣妇这就带上礼去给那女子赔罪。”史夫人连忙道。 史琅不悦的握拳,等过了这一阵,看他不弄死那对父女! 苏棠瞥他一眼,“倒也不必,你们位高权重的,去了反而吓着他们,正好本妃在外有一片药田要人打理,已经叫他们去给本妃打理药田了。” 苏棠这是防备着史家下黑手。 史夫人脸色更尴尬,“王妃说的是,那王妃您看,怎么处置史琅才好?” “本妃已经公正的罚过了,至于怎么处置,那就是史家的家事了。” 流言传她厌恶太后、厌恶太后的亲戚,那她偏要公正敞亮。 史琅心底暗松一口气,丝毫没发现史夫人面色的凝重。 肖太后看了一圈,心底轻叹,“既然这 样,就让史琅上凉山寺,亲自打扫寺庙七日,并开设粥铺药铺,积些善德吧。” “打扫七日?” 史真轻呼出声,这不是把史家的脸面全丢了吗,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史琅干了什么事儿,而且还被太后给罚了。 史琅也道,“积善德的方法还有很多,要不然我买些动物放生……” “那倒是省事。” 苏棠浅笑。 史琅瞧着眼前华贵美丽的摄政王妃,忽然生出丝寒意,这人瞧着温和良善,这腹内只怕是黑的! 太后也冷声道,“让你去你就去,再敢违抗懿旨,就再不必来哀家跟前了。” 史夫人连忙答应。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 肖太后气色不大好,这两日染了风寒,没什么力气。 苏棠起身离开。 出来时,史夫人还追上来想道歉,“摄政王妃,史家……” “史夫人若是得闲,不如回家好好与史大人去查查,京城里最近的流言是怎么回事。” “流言?”史夫人眼睛惊恐睁大,“难道王妃是怀疑最近的流言是史家传的?” “史夫人自己去查查便知。” 苏棠发现这史夫人不是装的单纯,是真的单纯,自己儿女闹腾出什么事来都不知道。 苏棠扔下这 句话便走了,至于史家怎么查,怎么处置,就不关她的事了。 从皇宫出来,苏棠遇到了进宫来给太后请安的江丝丝。 “王妃,好巧啊。” 江丝丝小跑过来,满眼欣喜的说。 苏棠礼貌的笑笑,提步要走,江丝丝又追上来,“对了王妃,过几日我家要办一场小宴,能请您来江府做客吗?” 苏棠想起来,是江恩由岭南总兵,册封大将军了,要办升迁宴。 苏棠代表着摄政王府,自然是要来一趟的,便点了头。 江丝丝也不纠缠,只高兴的说,“那我在江家等着王妃。” 苏棠上了马车,还能感受到江丝丝热切的眼神,就好像,她真的有多喜欢她似的。 上了马车后,苏棠掀开车帘瞧了眼,江丝丝已经去跟史家几人打招呼了。 而史琅的眼珠子,都快黏在江丝丝身上了。 “走吧。” …… 当天下午,史琅就去庙里打扫了。 外面风言风语,苏棠只看着阴云密布的天,“要下大雨了。” 苏棠其实能猜到,裴樾定是去解决连诀的事了,不过连诀筹备多年,又有楚息珠在背后,恐怕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哗啦啦—— 大雨倾盆,天色也慢慢变得黑暗。 皎皎有些受凉 ,苏棠便打算自己照顾她。 正跟奶娘说着话,冬杏飞快从雨幕里跑到廊下,小小掀开帘子,“王妃,您快出来瞧瞧。” 冬杏一向稳重,苏棠见她这样,交代奶娘看着皎皎,起身出来。 “怎么了?” “方才后角门那儿有人扔了个半死不活的人来,奴婢瞧着,像是熟人。” “谁?” 苏棠边问边撑了伞往外走。 冬杏压低了声音,说,“是连先生。” 苏棠脚步一顿,连诀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但她还是去了后角门。 到时,就见一个衣衫被泥水浸染的男人坐在角门婆子的屋子里喝茶,姿态已经清雅,仿佛他仍旧是锦衣华服的温润贵公子一般。 听到声响,连诀回头,跟雨幕中的苏棠目光相接,轻笑起来,“能再见你一面,于愿足矣。” “你怎么会来这里?” “当然是拼了命逃来的。” 连诀轻描淡写的说,“来跟你告别。” “你要赴死?” “虽然活着没意思,我倒也不会主动去死。” 连诀笑说,“我要去大楚了。” “先生既来了,觉得你还能走得了吗?” “自然。” 连诀说,“我拿摄政王的位置跟你交换,你还能不答应?” 裴樾出事了?! 第五百一十八章 羁绊 苏棠捏紧手中的伞骨,面色仍旧镇定,“王爷不会出事。” “那你敢赌吗?” 连诀笑说,“与我赌一把,你守着我,然后等到明早,见他的尸体。” 周围的暗卫立即出现,拿剑指着连诀。 可连诀一点也不怕,就是严刑拷打,他也不会吐出一个字。 苏棠了解他,现在就是杀了他也没用。 更重要的是,她不敢赌。 “先是是要去找楚女皇吗?” “苏小姐以为,我只能去找她吗?还是我必须去找她?苏小姐是觉得,我会喜欢她吗,去当她的皇夫,安度余生吗?” 连诀起身,慢慢朝苏棠走来,脸上挂着无奈的笑,“苏小姐,我的心只有这么大,里面原本全部装着仇恨,可我用尽力气,才挤出那一丝空间,放下一个我这辈子都奢望不到的人,哪里还有多余的地方,去放其他人呢?” 最后,连诀站在苏棠跟前,任由大雨将他淋湿,夜色照不亮他的眼睛,雨水却融入他眼底那深埋的、炙热滚烫又深深压抑的情绪里。 他生生看了眼苏棠,转身离开。 有些话,终其一生,也不能说出口。 苏棠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立即安排人去他说的位置找裴樾。 原本她也要去的,可奶娘过来说,皎皎发烧了,她只能 暂时留下来。 “杜若,连家的事,王爷是怎么处置的?” “连家的家祠已经重建了,太上皇残害先皇后和连家的事,也已布告天下,只不过王爷没有将连家的牌位,都送进凉山寺供奉。” “他太执着了。” 冬杏忍不住感慨。 苏棠看着躺在她怀里,已经睡得香甜的女儿,心想,或许这份执念,才是连诀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吧。 苏棠原本担心着裴樾,不肯入睡,谁知下半夜,裴樾就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王爷,你……” “本王并未出事,而是在清剿连诀纠集的党羽。” 谁能知道,连诀一早做好准备,还敢跑到摄政王府装可怜,并跟苏棠打赌? 苏棠再聪明,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会拿裴樾的死活打赌。 “王爷一身湿气,别着凉了,先去洗漱吧。” 苏棠催促道。 裴樾本想问问她对连诀到底什么态度,但看到烛光下,她披散着乌发,小心哄着皎皎的样子,又把话都咽了回去。 不能问,不能妒忌,不能偏执占有。 裴樾默念数遍,才终于离开。 苏棠看着他阴沉沉的背影,忽然想到,连诀来此的目的,或许就是知道裴樾极强的占有欲,要借此来离间他们。 不过连诀就算离开,恐 怕也活不长了。 她看出来,他气息不匀,身上有药味,虽有雨汽影响,苏棠还是嗅出了其中一味名叫‘梓白’的药。 那是有毒的、续命的药。 若非无药可医,没人会用这药。 不过摄政王府和千机阁派出的人,很快就失去了连诀的踪迹,就好似他人间蒸发了一样,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任何踪迹了。 次日醒来。 皎皎的高烧已经退了下去,苏棠将她抱在怀里,坐在软塌上,跟她玩游戏,房间里时不时就会传出一大一小愉悦的笑声。 冬杏打起帘子,准备去拿些蜜饯来,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裴樾。 “王爷来了很久了吗?” 裴樾径直进屋,昨夜他怕吵着皎皎,就歇在了书房。 方才,他的确在门口站了很久。 因为在听到她愉悦笑起来时,他又一次发疯似的,想要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让她全心全意的只爱他。 可一进门,瞧见朝他伸出小胖胳膊要抱抱的女儿,和温柔看向他的苏棠,这份偏执,才悄悄退了下去。 “王爷一会儿还要去宫里吗?” “嗯。”裴樾自然的抱着皎皎坐下,“史家的事本王听说了,本王会处置好。” “其实倒也不用格外处置,到底是太后的娘家人,我已经处置了一个肖家 ,要史家再出事,摄政王府真就成了太后的敌人了。” 其实也不是怕太后,只是裴远太小,需要成长,裴樾一心培养裴远,那摄政王府就不能明面上跟宫里作对。 裴樾眸色沉沉,“不处置,也自有让他们吃教训的办法。” 说着,侍从来说,进宫的马车已经备好了。 “王爷先去吧。” 苏棠起身来接皎皎,结果这小胖丫头,才几个月大,就知道黏爹爹了,搂着裴樾的胳膊死活不撒手,苏棠把她接过去,她哭得好似经历了一场生死离别似的。 苏棠哭笑不得,裴樾却头一次感受到了另外一种柔丨软和心疼。 他犹豫了一下,“本王今日不去也可……” “难不成王爷要抱着皎皎一辈子?” 苏棠道。 没想到裴樾沉吟了一下后,说,“也不是不可以。” 苏棠服了这对父女,一把捞过皎皎,催促裴樾快走。 皎皎哭得更厉害了,大.大的眼里盈满泪水,瘪着小嘴,可怜极了。 裴樾一步三回头,好歹是离开了。 苏棠搂着小皎皎,笑得不行,“才多大的小妮子,都知道黏人了。” “都说小孩最敏丨感了,小郡主兴许是感受到王爷对她喜爱了,这才黏人的紧呢。” 奶娘在一旁笑说。 苏棠笑着蹭了蹭 皎皎的小鼻子,这小丫头才咯咯笑起来。 裴樾这厢从王府出来,看着细细密密的雨,眉头皱了皱,吩咐下属,“去街市上瞧瞧,都有什么哄孩子的玩意儿,都买下来。” 下属:您还挂念着小郡主呢? “是。” “另外,好好招待招待史大人。” 下属会意,这招待么,自然是往死里招待。 这日刚下朝,史大人坐着马车往回去,结果半路窜出一条狗,直接惊了他的马,马车飞奔出去。 等史家的人追上来时,史大人的马车已经侧翻在地,浑身是血,生死不知了。 史夫人见到史大人被抬着回来,吓得魂都快没了。 史大人只有一句话,“让史琅削发出家,再不许入京了。” “老爷的意思,这是摄政王……” “别说了。” 摄政王丨刚回京,今儿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不是他还有谁? 这两天,他们也打听清楚了,这摄政王可是视摄政王妃如命,敢给她难堪,也就是那肖家人跑得快,否则早死了。 史大人吩咐完就彻底昏死过去。 这事儿朝廷也没法查,只能史家人默认倒霉。 可史真却不干了,凭什么摄政王府比皇上、比太后还猖狂?! 史真想到什么,哼了声,她这次定要摄政王妃付出代价! 第五百一十九章 造谣 几日阴雨过去,天气转暖。 春风一吹,又是一季花开争艳。 苏棠也脱下了夹袄,换上了轻便的梢纱长裙,朱红色的裙子,眉心再点上一朵梅花,愈发显得双眼幽黑明亮。 “王妃,马车已经备好了。” 今日是江大将军办升迁宴的日子,因为大楚那边有异动,裴樾要与几大臣议事,便苏棠自己过去。 马车一路到江府门口。 还未下来,江丝丝就迎了出来。 “王妃,您……” “真真给王妃请安。” 史真忽然走过来。 苏棠掀开车帘,看着穿着一身跟她差不多样式朱红色裙子的史真,就连眉心都画着差不多妆容,不由莞尔,这是来者不善啊。 “史小姐免礼吧。” “臣女还没多谢王妃,让我哥哥去当和尚了呢。” 史真笑里藏刀道,“早听说摄政王妃手眼通天,如今见了,臣女才算开了眼界。” 门口的气氛一下子僵硬起来。 史真这是挑衅摄政王妃? 江丝丝也抿起唇角,暗骂史真这蠢女人,惹谁不好,还大庭广众之下惹摄政王妃。 自己要找死就算了,还偏得挑她江家办宴的日子。 “以后你开眼界的地方还多着,倒不 必事事都来跟本妃回禀。” 苏棠浅笑说了句,江丝丝立马反应过来,让人挤开史真,请苏棠进了江府。 史真被挤得趔趄退出去,还被人踩了两脚,气得咬牙。 “这个江丝丝,真当我蠢吗?” 史真冷笑,“她以后也是要进宫的人,后宫当家做主的可不是摄政王妃。” “可是小姐,今日您这样做,是不是太冒险了……” “怕什么,就算最后出事,也怪不到我头上来,你等着瞧好戏吧。” 史真跟了进去。 才进江府,苏棠就吩咐暗卫,“盯着史真。” 吩咐完,江丝丝又来了,“王妃,后院的花开得正好,臣女陪您一起去看看吧。” “棠儿!” 赵鸢的声音传来。 今日束修夫妇也代表丞相府过来了。 苏棠跟江丝丝道,“我同束夫人在一起就行,你去招待其他宾客吧。” “丝丝也认识束夫人呢,丝丝可以陪王妃和束夫人一起去赏花喝茶,或者去湖上泛舟钓鱼?” 江丝丝俏皮的说,“其实我也会叶子牌,迟些我们可以一起玩。” 苏棠几人最近喜欢打叶子牌,她也调查清楚了的。 苏棠瞧着急切想跟她们打成一片的江丝 丝,只得任她留下来。 在江丝丝中途去吩咐准备小舟的时候,赵鸢才悄悄问,“你干嘛留她下来,我总觉得她太自来熟了,叫人不自在了。” 若是天生的自来熟到也罢,可江丝丝却处处透着刻意。 “而且我见她对那些小门小户的小姐,压根都不带搭理的,我若不是嫁给了束修,她恐怕都懒得拿正眼瞧我。” “她到底是太后选上的人,以后恐怕还要入主中宫,就算她刻意,我们也要给她面子。” 赵鸢是个识大体的人,不再说什么。 没一会儿,小舟就备好了。 可就在几人要上船时,几个年轻的公子忽然走了过来,各个都是年轻俊秀的青年,为首的,正是江丝丝的嫡兄江年。 “大哥,你们怎么来了这里?” 江年瞧着苏棠二人,也愣了一下,“不是你叫人传话,说让我们来这里吗?” 江丝丝皱眉,她没传过话。 “大哥,这里是王妃和束夫人,一会儿我们要游船。”她的意思是叫江年离开。 但江年跟一般公子不同,他自小就在市井混,一身江湖气,乌发高高束成马尾,毫不在意的说,“你们玩你们的,我们玩我们的,不 打紧。” 说着,招呼下人去备船。 江丝丝气得不行,又不好发作,毕竟说开了,反而像江家人有意让苏棠见外男似的,只好回身跟苏棠道,“王妃,这片湖很大,前边儿养着不少鲤鱼,咱们去钓鱼吧。” 岸边都有下人架起了火,准备一会儿炖新鲜的鱼汤。 苏棠挑眉,这江丝丝倒是费了几番心思。 “那就上船吧。” 江家这处宅子,是朝廷赏的,很阔气,湖也很大。 苏棠和江年几人的船,各分东西,互不打搅。 江丝丝起初还担心,后来发现苏棠压根儿就没把江年那群人当回事,才放下心来。 江丝丝正要说话,忽的,一个黑衣暗卫踏水而来,出现在船头。 江丝丝吓住,刚要喊人,就听苏棠道,“是我的暗卫,不必担心。” “原来如此。” “何事,说吧。” 苏棠闲闲的捏着钓鱼竿,坐在船头。 暗卫见苏棠不介意江丝丝,这才道,“方才史真小姐带了一个白衣男人进府,看背影,与连先生很相似。” “是他吗?” “不是。” 苏棠嘴角轻勾,“这史真,还真有点儿本事。” 连她跟连诀的这点儿过往,都查了个 一清二楚,还想拿连诀来算计她。 “王妃,怎么处置?” “本妃记得今儿太后也遣人来祝贺江大将军了?” “是。” “那就请太后的人,一起去看史真小姐的表演吧,务必仔仔细细,明明白白看个清楚。” 江丝丝听得心口一颤,原来这个古代女子,心思这么缜密吗? 看着离开的暗卫,江丝丝不由心生羡慕,这样的高手,她若是也能有几个,办事一定会事半功倍。 “王妃,可要江家出手帮忙?” “不用,钓鱼吧。” 苏棠撑着下巴,看着毫无波澜的湖面。 蓝天白云,江年一回头,就看到了倒影在水波里那蓝白之下夺目的红衣,原来那位就是传闻勾的摄政王神魂颠倒的摄政王妃么? 明明她身上,没有妖媚之气。 苏棠察觉到江年的目光,挑起眼尾斜睨过去,江年却不惊不怕,反而还大胆的朝她挥挥手打了个招呼。 苏棠懒懒收回目光,“这里太晒,回岸上吧。” 史真既准备了大戏,她也得下去陪着她演完才行。 也好借此敲打敲打这京城里,以为借着太后给皇上选妃,就能借机一飞冲天要跟摄政王府作对的人! 第五百二十章 出事 上岸时,恰好江丝丝钓上一条鱼。 不过却在要钓起来时,鱼儿却跑了。 她是故意放跑的,苏棠看到了。 “哎呀,看来今天这鱼儿狡猾的很,咱们的钩它都不肯上呢。” 江丝丝惋惜的说。 赵鸢也看到了跟苏棠对视一眼,发现这江小姐实在太刻意,对她之前留存的好感都淡了下去。 几人上岸后,寻了个荫凉的位置坐下。 没多久,就见一只蝴蝶飞了过来,翩翩扇着翅膀,落在了苏棠的肩上。 “呀,真漂亮的蝴蝶。” 路过的夫人们瞧见,忍不住惊叹。 这漂亮的蝶,跟苏棠绝色的容颜,简直相得益彰,越看越漂亮。 然而苏棠眼睫却垂了垂,她在这蝴蝶身上,嗅到了熟悉的药粉气息,是有人故意把这蝴蝶引到她身上的。 “有人听过梁祝的故事没。” 人群里有人突然说道。 梁祝大家自然听过,民间流传已久的故事,梁山伯和祝英台被压迫分开,最后双双赴死,化作蝴蝶成双,是个凄美又悲惨的故事。 但,这跟眼前有什么关系? 那人道,“会不会是某个思念王妃的人,化作蝴蝶,来找王妃……” “放肆!” 赵鸢呵斥,“什么胡话也敢说,谁给你的胆子!” 人群纷纷避开,众人这才发现 ,方才说话的,居然只是个小孩子。 小孩被训斥,当场嚎啕大哭起来,人群纷纷朝找赵鸢投来谴责的眼神,一个孩子而已,懂什么? 赵鸢见状,也不好再大动干戈。 “谁家的孩子,领回去吧,下次再口无遮拦,本妃不处罚这孩子,却可治他父母一个管教不严之罪。” “是,是。” 孩子的父母慌忙赶来,把小孩带走了。 人群也讪讪的不敢上前搭话,跟着散开了。 江丝丝也没想到会闹这么一出,轻咬着唇,等人群散开后,才到苏棠跟前赔罪。 苏棠摆摆手,“我见前面有个小山包。” “那我陪王妃过去瞧瞧。” 江丝丝连忙接话,话才说完,就有下人过来,“小姐,将军请您去一趟前厅。” “现在?” “是,将军说有急事。” “那江小姐去吧。” 苏棠道。 江丝丝虽然不想放过这么好跟苏棠几人拉近关系的机会,也只得放弃离开。 她走后,苏棠跟赵鸢往前去。 “棠儿,你是不是故意要让那史真……哎呀!” 迎面而来的丫环,不知怎么的,手里端着的一壶茶,竟全泼在了赵鸢身上。 “王妃恕罪,夫人恕罪!” 丫环吓得魂都没了,干忙跪在地上。 赵鸢怀疑她是故意的,“这江家 的下人,都被收买了不成!” “这地上被人泼了油。” 苏棠拉住赵鸢,史真想收买江家的丫环,恐怕也不容易,所以才会有人在这儿泼上油。 不过不知这水,是打算泼在赵鸢身上的,还是她身上的。 为防万一,苏棠拨了两个暗卫跟着赵鸢。 “你先去更衣,我让人通知束修去接你。” “那你呢?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尤其还是在知道那史真心怀不轨的情况下。” “你就放心吧,我还怕她不动手,白白浪费我陪她演这一场。” 送走赵鸢,苏棠上了前面不远处的小山包。 小山包不大,开满了小花,绿草如茵,不过兴许是担心有蛇虫,来这儿的夫人小姐不多,苏棠沿着台阶上来后,根本不见其他人身影。 “王妃,又有蝴蝶。” 冬杏扶着苏棠在一片林子边坐下,眼见又有蝴蝶过来,飞来飞去,似乎还引着苏棠往前跟上去一般。 “冬杏,我渴了,你下山去给我拿杯水来。” “是。” 冬杏知道苏棠的计划,转身下山。 冬杏一走,林子里果然窸窸窣窣的发出声响来,这时,一股奇异的甜香传来。 苏棠愣了一下,这味道,不是曾经刁斗在裴樾身上用过的迷香吗,刁斗已死,莫安更是关在地牢,史 真是从哪里得来的这迷香。 这时,一道修长的白衣身影出现在林中,戴着帷纱帽,看不清脸,只能辨出是个男人。 苏棠有些不耐烦了。 “你布置这么多,就这些手段吗?” 苏棠问。 风声萧萧,没有回答。 苏棠看着那白衣男,朝暗处吩咐,“把人抓来。” 暗卫迅速出手,朝白衣男子抓去,那白衣男子也不知是紧张还是脚滑,居然直接从山坡滚了下去。 苏棠更想抓住史真询问药的事,至于所谓的计谋,只要她把人杀了,那就什么计谋都不存在了。 苏棠接过暗卫递来的弓箭,瞄准滚下去的人。 嗖嗖——! 两支利箭飞出,迅速刺入那人双肩。 “啊——!” 男子发出惨叫。 不是连诀。 粗暴的解决完男子,苏棠提着弓箭,看着前面蝴蝶飞走的方向,提步走了过去。 越走,鼻尖的气息越清晰,是血腥气。 苏棠正要过去,忽然,江年从一旁闪出来,伸手拦住了苏棠的去路,“王妃,前面死了人,您现在最好别去。” “死的人是谁?” “是史琅。” 江年皱起眉头。 苏棠淡淡看他一眼,“多谢江公子提醒。”说罢,继续往前走了去。 等她到时,史真已经赶过来了,而本该在凉山寺的 史琅,此刻面色狰狞的倒在血泊里,看样子,应该是刚被杀死。 江恩也被惊动赶了过来。 史真哭着指着苏棠,“王妃,我哥哥已经认错,并且受罚,你为何还要杀他啊,她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如此狠毒,只是反对你的人,都要被如此对待吗?”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们敬畏摄政王,是因为摄政王有能力。 可摄政王妃,到底只是女子,而且还让摄政王那样的男子为她一人神魂颠倒,如今她却如此蛮狠,妥妥的祸国妖妃,谁能不害怕? “本妃并未杀史琅。” “不是你杀的还有谁,只有你跟我哥有仇!” 史真哭喊着。 这时,史琅的贴身小厮跌跌撞撞跑了出来,哭着跪在地上,“小姐,您要给公子做主啊,公子他死的冤枉啊,他只是想偷偷来看看您,谁知竟被摄政王妃发现,摄政王妃就让自己的暗卫杀了他啊。” 小厮的话,犹如铁证锤在了苏棠身上。 苏棠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史真,总觉得她不像是装的。 她是真的不知道史琅会来,并且死在这里。 看来,是有人早已察觉史真的计划,也算准了自己会放任史真,这才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是谁有这样的本事? 第五百二十一章 诬告 苏棠扫了眼人群,众人无不是隐忍着恼怒。 江恩道,“此事空口无凭,不得胡言,还是等官府仔细查过再说吧。” “官府?” 史真冷笑,“哪个官府,敢跟一手遮天的摄政王府作对?” 众人深有同感。 苏棠淡淡睨着史真,“你既知摄政王府一手遮天,就不怕惹怒了本妃,本妃直接将你也杀了?” “你敢……” “本妃有什么不敢的,杀了你,难不成史家还敢来找本妃的麻烦?” 苏棠闲闲在一旁坐下,“不过本妃不喜欢被冤枉,更不爱白白替人背锅。这小厮说,看见本妃的暗卫杀了史琅,那本妃问你,本妃的暗卫,是用什么杀的史琅?” “自然是用刀。” “什么样式的刀?” “这……奴才太紧张,一时没看清。” “但你很确定,是本妃的暗卫是吧。” “是。” “来呀,往他胳膊上划一刀。” 苏棠吩咐。 众人大惊,苏棠莫非要当场杀人?! 只见一个黑影闪过,众人都还没回过神来,那小厮的手臂就被人划了一刀,黑色的毒血瞬间流了出来。 “黑色的血?” “因为本妃暗卫的刀里,都是淬了王府特制软筋散之毒的,割伤人 后,血自然会变成黑色的毒血。” 苏棠道。 这时,众人看向史琅,史琅的血,分明艳红艳红的。 小厮腿脚发软的跌坐在地上,“你们还藏了别的刀……” “本妃淬了毒的刀这么好用,为什么还要藏别的刀?” “还有……” 苏棠指着史琅的尸体,“你们若是看仔细些,就能发现,史琅脖颈上的伤,不止一道,说明砍杀他的人,并不会武,或者说,武艺不纯熟,导致一刀杀不死,而要用两刀。” 苏棠又问那小厮,“你看到本妃的暗卫,砍了几刀?” “两、两刀……” “确定?” “奴才一时紧张,记不清了。” 苏棠勾唇,这还真是个万能的回答。 “你只记得是本妃的暗卫杀了你家公子这一点,对吗?” 小厮也窘迫起来,求救的朝史真看去。 史真红着眼,道,“王妃不必在这里绕圈子,反正你杀了人,我么史家也不敢跟你作对,我们把尸体带回去,咽下这口气就是了。” 众人听得皱眉。 史真吩咐人把史琅抬走,看着像是真要咽下这口气一样。 有正直的人终是忍不住,“难道咱们大晋,已经连王法都不讲了吗,天子犯法还与庶民 同罪,王妃却滥杀无辜,如今更逼得人声都不敢出。” “这还是史家的公子,是太后的亲戚,这要是换做你我这等人,岂不是骨头渣子叫人嚼碎了,也只能咬牙认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也有人跟着附和起来。 “王妃未免太过专横跋扈。” “杀人之事都能如此堂而皇之,那我们也不必做官了,不如去乡下种地。” “我看这女子就是当代妖妃,要祸乱我大晋江山,我等应该拼死,让摄政王清醒过来,好斩杀此妖女!” 话越说越离谱。 江恩眉头都打结了,连忙出来平息流言。 江年悄悄看向苏棠,发现她被人骂做妖妃,不但不生气,反而气定神闲的撑着下巴,打量着在场众人的表情,慵懒的跟只猫儿似的。 终于,在越来越激烈的争吵声骤浓,苏棠道,“史小姐别着急,本妃并未让你咽下这口气。” “难不成王妃还打算认罪伏诛?” “大胆!” 冬杏呵斥。 苏棠拦住冬杏,看向史真,“本妃已经告诉你,杀死史琅的人,并非本妃的暗卫,否则,本妃的人不会这么不专业。” “谁知道是不是故意装的?” “照你这么说,你的小厮又是 怎么一眼认出杀人的是本妃暗卫的?” 苏棠道,“暗卫之所以有个‘暗’字,是他们行踪诡秘,蒙面黑衣,穿梭与阴影之间,极难察觉。偏你家那小厮火眼金睛,一眼就认出来了。” 小厮语塞,见史真看向他,结结巴巴的说,“奴才听他说话了,说是王妃指使他们……” “照你的说法,本妃让暗卫,假装不熟练的杀史琅,杀他前,还故意要暴露身份,让你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厮全部听到,并且放过了你,对吗?” 苏棠看向在场众人,“你们就是不信摆在眼前的证据,只听这小厮一人之言,对吗?” 这两句话,叫人如醍醐灌顶。 是啊,苏棠又不是发了疯,为什么要做那么多蠢事? 以她暗卫的手段,直接杀人就走,谁能发现?而且还留着小厮活口,就更加不对劲了。 小厮眼见怀疑的目光越来越多,求着史真,“小姐,奴才没撒谎,奴才怎么会骗您呢,谁知道摄政王妃她有什么目的,奴才只是……” “王妃,查清楚了。” 这时,清风从人群里走出来。 众人懵逼,查清楚什么了? 就见史大人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清风道,“这个小厮本不是 跟在史琅身边的,是在史家进京前几天,才意外成了史琅的贴身小厮。” “而这小厮的身份,也是假的,他假冒了吧别人的身份。他原本,应该是西南大山里,韩家的人。” 韩家! 众人大惊。 韩柳雀至今还在大牢里,西南大山的余党四处逃窜,人人喊打,此人竟是韩家的人? 小厮愣了下,压根没明白,苏棠是怎么查出来的。 他不知道,除了千机阁,她还有小方。 几年下来,小方布置的消息网络,甚至比千机阁还细密,他若是在史家进京前混入史家,苏棠还不可能这么快查到,但现在嘛…… “怎么可能,这小厮明明是……” “真真!” 史大人喝止住史真,沉沉看了眼已经断气的史琅,上前给苏棠行礼,“都是史家看管不严,才闹出这些事,惊扰了王妃,下官任凭王妃处置。” 史真没想到爹爹居然认下了。 不,一定是苏棠栽赃诬陷,威逼利诱爹爹承认的! 那小厮忽然大喊一声,“奴才真的是一心为了公子啊。” 说完,一头撞死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史真更加确信,是苏棠污蔑! 不行,她不能让哥哥白死,她一定要苏棠付出代价! 第五百二十二章 对赌 苏棠所有所思的看了眼那死去的小厮,原以为韩家不足为据,现在瞧着,斩草不除根,恐死灰复燃。 “棠儿,王爷来了。” 赵鸢提着裙子赶来。 裴樾从后过来,人群连忙分开两旁,跪下行礼,方才讨伐过苏棠的,已经开始浑身发抖。 而裴樾像是没看到这些人一般,径直提步越过,走到苏棠身边。 “你可曾受伤?” “没有,暗卫都在,我没事。只不过史家公子……” “史琅死有余辜,不敢劳烦王爷操心。” 史大人连忙上前。 裴樾也懒得管,正要带苏棠离开,在路过史真时,史真忽然低低跟苏棠道,“连先生让我转告王妃,这次相会时间太短,下次,他会好好准备。” 所有人都知道摄政王对苏棠的偏执,若是知道苏棠与其他男人牵扯不清,只怕会发疯! 苏棠和裴樾的神色同时一沉。 苏棠看着史真满眼得意,懂了,她并不是真的见过连诀,而是借着今儿弄出的这些谣言,想故意叫裴樾误会。 却不知道,恰好就瞎猫撞见了死耗子,前阵子,连诀刚好设计悄悄来见过她,还叫裴樾吃了飞醋。 “臣女送王爷王妃出府。” 江丝丝赶来。 裴樾看也没 看一眼,牵着苏棠便走了。 江丝丝轻轻咬牙,暗道这摄政王气势卓绝,可惜,他不是帝王…… 苏棠随裴樾一路出了江府,上了马车,苏棠才挣了挣手腕,“王爷,手疼。” 裴樾侧眸,“见连诀?” “我说是假的,你信吗?” “信。” 裴樾手上力道稍松,下一秒,便将她禁锢在了怀里,不让她看到自己阴凉的眸子,“娇娇不会骗本王,对吗?” “当然。” 一般情况下,我不会骗你的。 苏棠暗暗腹诽。 好在裴樾过来接她,并不只是为了接她,而是还有正事要办。 “待天黑后,娇娇随本王出一趟城。” “去哪儿?” “去见一个人。”裴樾提起此人,有些棘手道,“是个妇人,她是韩柳雀的奶娘,韩氏余党的踪迹在她手里,是她主动透露行踪的,她要见你。” 苏棠刚要答应,又听裴樾道,“没有危险,你且放心。” 苏棠笑起来,“我自然放心,难道王爷还会不顾我的安危吗?” 裴樾看她信赖的依偎在自己怀里,喉结滚动,心也塌了一块,“娇娇,要永远这样信任本王。” “那是自然的。” 苏棠说。 裴樾拥住她。 天黑之前,两人的马 车便出了城。 在城外一间农家小院,苏棠见到了韩柳雀的奶娘,是个窈窕但面目全非的女人,脸上纵横的刀疤,让人看不出她的年纪,只能看到她一头乌发油亮柔顺,依稀可以窥见曾经的美丽。 “摄政王妃。” 女人上前,警惕看着裴樾,“我只见王妃。” 苏棠,“王爷,我跟她去屋里说话。” 裴樾淡淡扫了眼女人,带着人转身往外而去。 “王妃,里面请。” “怎么称呼夫人?” 妇人犹豫了一下,“您可以叫我玉娘。” “玉娘为何独独要见我,是觉得我更心软吗?”这是韩柳雀当初执着要见她的理由。 “娘娘还记得琴娘吗?” 玉娘问。 苏棠眼眸轻闪,有什么东西,电光火石之间划过脑海,却在她要记起时,被玉娘打断,“我跟琴娘,还有您的母亲,出自一个乐馆,只不过我比她们都幸运,很早就被人赎走了,后来又生下了一个女儿。” “女儿?该不会是……” “没错,就是柳雀,她是我跟大当家生的女儿,只不过自小就被夫人抱走,而夫人还划烂了我的脸,我为了照顾柳雀,甘愿当奶娘留下来。” 玉娘说,“这也是为什么,大当家会把 残余人马的消息交给我的原因。” 苏棠看着弱不禁风的玉娘,与她在廊下坐下,“你想要以此交换韩柳雀?” “是。” 玉娘又笑道,“我知道摄政王威名,他有无数种办法折磨我,可王妃应该明白,一个母亲,为了女儿,能做到什么地步。摄政王就是剥了我的皮,抽了我的骨,换不了柳雀安全,我也一个字都不会说。” 玉娘跪在苏棠跟前,“这才是我要见王妃的真正目的,因为王妃也是母亲,有一个可爱的女儿。” 苏棠觉得这玉娘很聪明,难怪能在那么彪悍的永定王妃手下活到现在。 “我怎么确定你给我的信息都是正确的?我今儿才吃了你们的人一个亏。” “我也无法保证,王妃不对柳雀动其他手脚,她一个弱女子,在牢里关了那么久。”玉娘说,“我们本来就是对赌,不是吗?” 苏棠愈发觉得玉娘聪明的很。 这份聪明,也让她觉得,可以合作。 “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韩柳雀有了身孕,怀了庸王的孩子。” 苏棠道,“我不会滥杀无辜,但我也不可能让她带着这个孩子走。” 玉娘轻咬着牙,“王妃想怎么办?” “你先交出一部分消息来, 我会待韩柳雀生下孩子后,放她离开,届时,你再将剩下的消息给我。” “可空口无凭……” “你方才不也说了么,这是对赌。” 苏棠浅笑,“咱们本来就是在赌啊。” 玉娘微楞,然而轻笑起来,“是啊,是在赌。” 她赌苏棠为人母的怜悯,而苏棠赌她消息的真实性。 “好,我答应王妃。” “我要已经潜入京城的韩家人的消息。” “我可以给一部分给王妃。” 玉娘说,“我还要每日可以去探望一次柳雀。” “一月一次。” “王妃,身为人母……” “我为刀俎,你们是鱼肉,我能给你们谈条件的余地,已经是我仁慈。” 苏棠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玉娘,“西南助纣为虐,害得多少妻离子散,害得多少母亲失去孩子,孩子失去母亲,玉娘,你现在跟我谈为人母,是不是把我想的过于白痴了?” “至于消息,你给不给,给真给假,你自己掂量,我不仅握着你女儿的性命,我还握着你玉娘的性命,你真以为,我能让王爷放过你吗?” “玉娘不敢。” 玉娘道,“与虎谋皮时,我就想过粉身碎骨的可能了。” 只看这场赌局,谁更技高一筹! 第五百二十三章 成婚的好 玉娘现场写了一份名单交给苏棠。 “所有的人都记在我的心里,我一死,王妃就什么都拿不到了。” “放心,我也没那么想杀你。” 苏棠接过名单时,朝玉娘挥手,顿时,玉娘闻到了一股药味。 她知道苏棠擅医毒,捂住嘴倒退两步,“王妃你……” “死不了,只是一点儿能约束你的东西罢了。” 苏棠将名单收好,边往外走边道,“况且本妃不是告诉过你吗,你是本妃案板上的鱼肉,你还指望本妃,用对待客人的态度对待你么?” 说白了,两人是各自试探的交易。 而且韩家余党,今日杀死史琅,已经给她添了很大的麻烦。 这玉娘虽有所求,但敌友难辨。 苏棠可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少女,会被她牵着鼻子走,还轻易放过她。 玉娘看着她的背影,眉心深锁。 “王爷,我们已经谈好了,你先去把这些人找出来吧。” 苏棠把名单交给他。 裴樾吩咐杜若去办,走时,让暗卫驻扎四周,盯死了玉娘。 回去的路上,裴樾单手拿着奏章看。 而苏棠闲的无聊,抓着他的手指头玩,修长的手指,虽然有些疤痕,但依旧不影响其修长漂亮,骨节如竹,干净而有力。 玩着玩着,苏棠就回忆起之前被玉娘打断的思绪了。 玉娘、琴娘、韩家余党,以及史真用来迷惑蝴蝶的那种只出现在万毒方里的药…… 明明莫安等知晓药方的人,都在大牢里。 可苏棠还忘了一个人,一个她故意忘记并放过的人——白辞! 难道是他? 百药生死后,白辞来王府闹过一阵,苏棠还是放他回宫继续做太医了,后来经历过丽妃生产一事,白辞便在宫里销声匿迹。 苏棠知道,他是悄悄离开了。 那时候,苏棠还以为他是想通了,要离开这纷扰,去过安稳日子了。 “娇娇,怎么了?” “没事。” 苏棠想到百药生,心中爱恨交错,这个是给她重生的资本,前世也曾庇护过他的人。 可她这一生的悲剧,他又‘功不可没’。 只希望,不是白辞才好。 回到王府,天色已经黑透。 裴樾看出苏棠有心事,抱着她泡在浴池里,轻轻按着她颈部的穴位,“若是有什么事,不必瞒着本王。” “只是一个猜测罢了。” 苏棠回身挂在他身上,“对了,大楚那边怎么样了?” “自然是退兵了。” 裴樾丝毫不担心楚国异动,“楚国如今内乱不休,楚息珠有野心,也够聪明,只可惜身为女子,遇到的阻力就是会比男子大得多。” “大晋与楚国断交,更让她腹背受敌, 现在她莫说对大晋动手,能不能坐稳她的位置都是个问题。” 苏棠听着听着,裴樾的语气就不对劲了,按着脖颈的手也开始换位置。 很快,浴池里便只剩下水浪拍打的声响。 月明星稀。 薄纱似的光洒进屋子,照得摇晃的床幔都浮起动人的色彩。 大半宿过去,苏棠把自己裹成一只虫子,气狠狠的在来抱她的裴樾的胳膊上咬了一口。 “混蛋!” “娇娇明明也喜欢。” 裴樾任由她咬,而他则咬着她的耳朵,低低恳求,“娇娇,再怜惜我一次。” 这语气,像极了前世那个千疮百孔的裴樾。 苏棠抬眼,看着裴樾眼眸里明灭不定的光,微楞,而后一脚蹬了出去,“你去书房睡!” 裴樾直到抱着衣裳被赶出房间,凉风吹了下,才清醒过来,自己这一晚多荒唐。 他头疼的捏捏眉心,最近他已经慢慢接受了前世自己的记忆,可是越接收,就越偏执,越疯狂,犹如见了血的野兽,恨不得一次就吃干抹净,差点都顾不上娇娇的感受。 “王爷,外头凉。” 杜若拿了斗篷来,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看来不成婚,也有不成婚的好啊。” 裴樾凉凉扫他,“你觉得不成婚更好,自是因为没有尝过成婚的好。” 杜若一噎,王爷 什么时候也学的说话夹枪带棒了,老单身狗哭泣。 苏棠瞧着门外裴樾离开,才终于舒展开,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天亮,冬杏服侍她起身洗漱更衣。 “江小姐又递了拜帖来,说下午想见您。”冬杏一边替苏棠绾发,一边道,“来的还有江夫人和江公子,说是为了昨儿宴会的事,要来登门赔礼。” “史家没来,他们倒先来了。” “这位江小姐在这些人情世故的事儿上,真是熟练。” 苏棠对江丝丝没有太多的感觉,不过即将关乎江家,关乎日后的后宫,她不见也得见。 正说着,外面又有下人过来,“王妃,王爷方才使人回来传话,说下了朝后皇上也会一起过来。” “这倒是巧了。” 苏棠刚说完,又有下人来报,“史家夫人带着史小姐递了拜帖,说要来赔罪。” 接着,便是肖家的、张家的、王家的等等。 总而言之,之前太后钦点的几位小姐,下午都要登门。 醉翁之意不在酒,苏棠干脆吩咐人去后花园摆个小宴,所有人的拜帖都接了,省得说她偏心谁。 裴樾下朝,带着裴远回来。 瞧见府里下人忙碌着,一问,才知道是小姐们要来。 裴樾无所谓,都是些小姑娘罢了,年岁大些的,也就史真和江丝丝,就 连肖家留下的肖蓉,今年都还没及笄。 “皇兄,要不然我下午就去城外瞧瞧吧,上次工部修水坝,我正好去看看进度。” “你皇嫂特意办的小宴。” 裴樾冷冷说。 裴远缩缩脖子,懂了,他要面对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辜负了皇嫂的一番心意。 用午膳时,苏棠见裴远时不时走神。 “小远,你是有心事吗?” “他没有。” 裴樾不喜欢苏棠在他身边,却去关心其他人,当然,他的皎皎除外,毕竟皎皎太招人怜爱。 裴远笑笑,“我没心事。” 苏棠瞧着他,笑道,“放心,下午的小宴,你只要做你自己的事即可,我保证没人能打搅你。” 裴远眨眨眼。 下午,苏棠将来拜访的、道歉的、等等小姐们全部带到了设宴的小花园。 而裴远,就在花园旁的湖心亭里。 湖心亭中,还坐着被苏棠安排过来的裴樾。 众小姐看着高贵优雅,浑身都写满了‘生人勿近’的裴樾,差点都哭了。 只有史真死死盯着裴远,皇上还小? 没关系,越小越好拿捏,前朝不就有皇帝迷恋上大他十几岁的宫女,宠了一辈子么? 这个小皇帝,从小被排挤,一定很需要人关心需要人爱。 史真想到自己做好的万全准备,嘴角高高翘起。 第五百二十四章 识破 苏棠本想招呼这些小姐,便发现她们跟江丝丝都很聊得来,也十分信任她,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 江丝丝见苏棠来了,连忙起身,“王妃,你肯见我最好了,我昨儿还一直担心,你会介意,觉得是江家不知规矩。” 史夫人和史真齐齐皱眉,江丝丝这是在暗指他们昨儿污蔑王妃之事。 “王妃,昨儿的确是真真的不是,臣妇特意带她来给您赔罪。” 史夫人拉着史真盈盈下拜。 史真虽然不愿意,但还是低着头僵硬的行了礼。 “既是误会,解开了就好了。” 苏棠将史真的神色收在眼底,淡淡道,“史公子下葬了吗?” “自然葬了!” 史真含着怨气的说,“大哥得罪了人被杀,纵然他是史家的长子,是我爹的亲骨肉,也不能停灵,甚至;连普通老百姓都不如,匆匆就葬了!” “真真。” 史夫人连忙叫住史真,又要跟苏棠赔礼道歉。 苏棠摆摆手,“不必了,今儿既是来参加小宴的,大家不必拘礼。” 史夫人还要再说,江丝丝走过来,“史夫人,您与其不断跟王妃道歉,不如管管史小姐的嘴,昨日她在江府,便收买江家的下人,意图陷害王妃,将江家的宴 会破坏,后来又胡搅蛮缠想要栽赃王妃。” “王妃大度,不与她计较,但今天你们过来,名为道歉,她实则一点悔意也没有,也幸好王妃大度不与她计较,但她继续这么胡搅蛮缠,王妃能容她,王爷却不一定了。” “不需要你在这儿假惺惺!” 史真生气的跟江丝丝说。 江丝丝眼底闪过丝不悦,但她只是温和的笑了笑,就转身走了。 人群也跟着议论起来。 “这史真把自己当谁了,皇后啊,就她那性格,她要是能做皇后,怕是要天下大乱了。” “谁让她是太后的亲戚呢。” “肖家才是正牌亲戚呢,她那也就算是个远亲。可你们看,肖家现在的下场是什么?” “这史真再这么作下去,肖家就是她的下场。” 议论纷纷,史真大怒,“要你们这群丑八怪在这儿议论本小姐,等日后进了宫,你们等着瞧!” “好了真真。” 史夫人头疼的把她拉到一边。 苏棠全程作壁上观,看江丝丝挑起史真的怒火,看在场的小姐们对史真不喜,看史真跟这群小姐们吵起来。 “已经可以窥见以后后宫的情况了。” 苏棠都替裴远头疼。 “王妃,史小姐悄悄去找皇上了。 ” “她想去就让她去吧。” 皇上年纪不大,可心智成熟异于常人,而史真属于典型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她还不一定能玩得过裴远。 直到天色渐晚,宴会快结束。 这时,冬杏忽然来报,说史真自从湿了衣裳去屋里更衣后,到现在都没出来。 “去了别的地方吗?” “不曾,暗卫都在附近盯着,她应该就在屋子里。” “去瞧瞧。” 苏棠起身离开。 走时,看到江丝丝端起茶盏喝茶,遮掩了她唇角的笑意。 苏棠挑眉,提步往史真更衣的地方走。 到了地方,冬杏去敲门,但里头只有史真丫环有些慌张的声音,“我家小姐有些头晕,歇会儿就出来。” “歇了够久了,既是头晕,本妃正好会些医术。” “可、可是……” “开门。” 苏棠又一次道。 里头的丫环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看看此刻的史真,再听着苏棠的声响,知道是瞒不下去了,只得拉开屋门。 苏棠和冬杏进来后,就让其他人守在门外。 此时的房间里一片狼藉。 苏棠越往里走,奇怪的香气越熟悉,这是……春药? 苏棠挑眉,谁敢在她府上给人下春药? 进到里间,果然看到了倒在床 上姿态狼狈的史真。 史真已经没有意识了,整个人只遵循着本能,不断的喊着,“叫皇上来……不,叫个男人来,谁都行……男人……” 冬杏皱眉,“王妃,要通知史夫人吗?” “史夫人在哪儿?” “方才跟江夫人离开了。” “不用通知了,将人拖出来。” 苏棠倒不是特意为史真隐瞒,但既是她办得宴会,那也休想有人借机闹事。 冬杏一把将史真拽来,不等史真缠上来,苏棠直接塞了颗药丸在她嘴里,又拔了银针刺在她眉心。 史真只觉得有一抹清凉,化开浑身的燥热,让她的意识也跟着清醒过来。 意识清醒,也想起了自己才药效控制下做出的事,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清醒了?” 苏棠冷冷问。 史真看清是苏棠,羞耻和愤怒齐齐涌上心头,起身就要跑。 冬杏想拦,苏棠摆手,“不必拦她,她醒来第一件事,既不是问她自己怎么了,也不怀疑是本妃给她下药,那只有一个原因——这药,是她自己带来的。” “但不知为何,没下出去,反而自己中了招。” 冬杏也是一阵后怕,“要是真的出了事,外人势必怀疑王妃挟私报复,故意坏她清誉,史 真也完了。王妃追查下去,查到这药是史真自己带的,恐怕也只会怀疑是史真发疯。” “到底是何人,竟有如此深的心机?” “还不知道。” 苏棠现在怀疑的人很多,可怀疑不能当证据。 “宴会结束了,先把其他人送回去吧。” “是。” 众人只看到史真脸色诡异的潮红着跑了,唯独江丝丝轻轻皱了下眉,朝苏棠的方向看了眼,心中疑惑,这么好的机会,王妃居然没有趁机报复么? “皇嫂,皇兄说,晚上去们租画舫去游河,是真的吗?” 裴远忽然走来。 小姐们见到裴远,脸都红了,兴冲冲的上前行礼。 裴远客气的颔首,又继续问苏棠。 苏棠没听裴樾说过此事,以为是他们临时起意,就见裴远悄悄朝她眨了下眼睛。 “是吗皇嫂?” “是吧。” “那王妃,我们先回去了。” 她们也要立即回去定画舫,晚上跟皇上一起游船。 唯独江丝丝临走时,多看了眼裴远,明白过来,笑说,“那就祝皇上晚上游湖愉快。” 说完,便洒脱的走了。 裴远禁不住多看她两眼,这样冷静自持的小姐,跟皇嫂似乎有点儿像,若是让她做自己的皇后,似乎也不错。 第五百二十五章 逆子 小姐们都走后,苏棠往内院走。 “小远,你为何要骗那些小姐们?” “不是骗她们。” 裴远说,“皇兄说,晚上有不少才子们要去游河,我只是想,那些小姐们把一辈子搭在后宫,不如去找一个合心意的。” 至少,他的生母死在后宫。 如今的肖太后,年纪轻轻,也一辈子蹉跎在了后宫。 他见惯了后宫的残酷,反而起了怜悯之心。 “你有这份仁心,这很好。可你想过吗,那几位都是太后钦点的,她们就是看上了其他人,也没有机会另嫁,或者说,她们的家人不会允许她们另嫁。” “我可以给她们赐婚!” “你可以,但太后答应吗?” 苏棠见他迷茫,揉揉他的头顶,“后宫不是只把一群女子关在那儿那么简单,她们背后有一根名叫家族的线扯着,后宫的纷争,也是前朝的纷争,小远,你真的要想打发了她们,根源不在她们身上,你明白吗?” “我明白了。” 裴远轻轻咬着牙,根源在太后身上。 太后要抓着前朝的势力,要防备摄政王府,所以那些女子,与其说是他将来的后妃,不如说是太后手里攥着的权势,太后看重的,也不是那些女子本身,而是她们的家族。 “那我们去用晚膳吧,等吃过晚膳,我们去大街上逛逛,也体悟体悟民情。” “好!” 裴远沉重的心情,这才雀跃起来。 一夜过去。 裴远玩得很开心,只有那群小姐们不开心,扑了空,却又不敢来质问。 翌日。 苏棠抱着皎皎,在廊下的榻上玩。 冬杏领着管家从外面进来,“王妃,查清楚了。” 苏棠将其他人挥退,示意冬杏继续说。 “昨日史小姐泼湿了衣裳后,原本是要让江小姐陪着她一道去更衣的,结果半路上,江小姐崴了脚,跌在了史小姐身上,把史小姐撞倒在花圃里沾了一身的泥。” “江小姐说脚疼,要慢慢走,让史小姐先走一步。史小姐便先去了更衣的地方,之后便是她的丫环发现不对劲,关死了房门。” 苏棠听着,倒是佩服江丝丝了。 “那江丝丝之后呢?” “江小姐之后也去了,见丫环不开门,便走了。” 冬杏眼里也溢出冷意,“大约是史小姐拿了药,想害江小姐,再栽赃王妃,却被江小姐识破,江小姐将计就计,偏还装作不知道,想借王妃的手除掉史小姐。” 苏棠放下拨浪鼓,笑盈盈的,“不愧是太后看上的人,没一个省油的灯。” “您都 不生气?” 冬杏一向稳重,可今日也难掩怒火,“您是摄政王妃,待他们客客气气,日后她们就是进了后宫,也要称您一声皇嫂,现在却各个都想利用您。” “就是太后,都免不得被人利用,又何况是本妃呢?” 苏棠说道,“去查查,昨夜去游河的都有哪些小姐,明儿起,一个一个请来喝茶。” “那史小姐和江小姐……” “不必请了。” 苏棠又不是泥捏的,就算把她们当晚辈,当成日后裴远的人,想好好对待,但也没有利用了她,她还笑脸相迎的道理。 冬杏这才高兴了,“奴婢知道了。” 次日开始,那些小姐们依次上摄政王府做客,走时,苏棠还会送些精巧的小玩意儿给她们。 史真和江丝丝等来等去,也没等到请帖,就知道,当初的事,被苏棠发觉了。 史家和江家惴惴不安,想自己去摄政王府,营造出苏棠也请了她们的假象,但苏棠一早,就抱着皎皎,去赵家做客了。 今儿是容萤的生辰。 赵家没有大办,但赵良工一早就告了假,守在家里忙里忙外,甚至厨房做什么菜他都要管一管,把赵夫人气得道,“你把厨娘赶走,你自己去炒菜得了,烦不烦呐一大清早的。 ” 说着,把自己珍藏多年的一套祖母绿首饰,搬到了容萤房里。 苏棠来时,容萤屋子里已经堆了赵夫人这几天搬来的东西。 珍藏的画,画里的姑娘肖似容萤,搬来。 珍藏的布料,正搭容萤雪白的皮肤,搬来。 珍藏的首饰,容萤头发乌黑,戴上肯定好看,搬来。 …… 就这样,容萤屋里都没地方堆了。 苏棠来时,她正由赵夫人打扮。 赵夫人一边给她绾发,一边说,“我膝下就没女儿,我一直盼着想要个女儿,盼了一辈子也只盼到个逆子,还是咱们美景好,怎么打扮都好看。” 苏棠将皎皎交给奶娘抱去玩,进来时,赵夫人正梳好头,又听下人匆匆赶来,“夫人,您快去瞧瞧,大公子非得往菜里加糖,厨娘都气哭了。” “这个逆子!” 赵夫人气冲冲外头去,苏棠都不敢拦。 再瞧容萤,她眼里嚼着泪,笑着跟苏棠说,“棠儿,我有娘了。” “是啊,阿萤。” 容萤没有质疑这个称呼,她都想起来了。 但她也真正放下了作为容萤的过去,接受了作为施美景的现在。 没多久,赵良工就被打得嗷嗷叫跑来了。 还是容萤出面求情,赵夫人这才消气。 晚些时候,束修夫 妻和裴樾也来了,大家一起吃了一顿饭。 饭桌上,其乐融融,小满满坐在赵夫人怀里,也咯咯直笑。 饭罢,从赵家出来。 皎皎已经在裴樾怀里睡着,苏棠也靠着裴樾的肩膀,沉沉睡了过去。 月色茫茫。 马车走后,谁也没有发现,一道单薄的人影,走上了大街,双眼幽暗的盯着离去的马车,似地狱幽魂,“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眨眼,便到了秋初,凉风一吹,将闷热一扫而空,苏棠才觉得从闷热的夏天活了过来。 “钦天监说,今年秋季雨水怕要比往年的多。” “陆无忧和念溪一直在悄悄囤着陈粮,加上织女城那边金矿的开采也很顺利,就算有灾,粮草这块不必担心。” 苏棠跟裴樾坐在窗台边,两人一边对弈一边道。 “辛苦娇娇。” “不辛苦,只要王爷答应,能让我去一次天牢就行。” 苏棠说。 过去这么久,玉娘给出的韩家余党的名单基本已经查清楚,她没有撒谎,那她也差不多该去天牢探望下怀孕的韩柳雀了。 奈何裴樾怕天牢不干净,有脏东西吓着苏棠,迟迟不肯让她去。 今日苏棠旧事重提,裴樾正要拒绝,杜若忽然来报,“王爷,天牢出事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满意 苏棠跟着裴樾一起到了天牢,就看到韩柳雀面色惨白的缩在角落,身上的衣衫被撕破,地上还隐约有血迹。 “发生了什么事?” “王爷。” 一狱卒过来,低声说,“今儿刑部侍郎的公子过来,受这韩柳雀勾引,想与之发生关系,谁知只韩柳雀竟想趁机逃走,伤了侍郎公子,这才……” “拉出去,砍了。” 裴樾语气微寒,本就寒气逼人的牢房,更犹如冰窖。 狱卒懵了下,直到被人捂着嘴拖出去,才明白自己撒谎被摄政王一眼看穿了。 裴樾吩咐,“那位侍郎公子在何处?” “下官在这里。” 侍郎公子战战兢兢的站出来,跪在地上,“摄政王,下官真的是被这贱妇勾引的,下官今日是陪父亲来的,偶然路过,结果这贱妇见我喝酒,就搔首弄姿的挑逗我,所以我才一时糊涂。后来察觉她心怀不轨,这才及时止损,过程中不小心伤了她。” 裴樾转身,看着这侍郎公子。 一旁跟来的罗怀锦道,“王爷,刑部侍郎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忠心耿耿,他膝下,就只有这一个嫡子。” 地上的侍郎公子暗暗庆幸。 “无妨,将庶子过继到 主母名下,也一样可以做嫡子,承家业。” 苏棠道。 侍郎公子喉咙一紧,赶忙跪在地上,“王妃,下官真的冤枉啊,是那贱妇先勾引的,下官只是一时糊涂。” 苏棠看着角落里的韩柳雀,当真是她勾引? 她若要勾引谁,早下手了,何必等到今日,等侍郎公子这么个根本没权放她出去的男人? 这侍郎公子也聪明,知道苏棠在想什么,连忙道,“王妃,您是闺阁淑女,自然不懂,那些山野出身的女子,天性放荡无耻,一日没有男人,都过不下去……” “掌嘴!” 裴樾冷声。 杜若会意,上前便狠狠抽了这侍郎公子两巴掌。 苏棠不知道裴樾会怎么处置,若说利益最大化,自然是放过侍郎公子,小惩大诫,笼络人心,反正一个韩柳雀,早已是废人。 只是此等不公,还是叫苏棠皱起了眉。 “不要皱眉。” 裴樾的手轻柔的按在她的眉心,似要将她的愁绪全都揉散。 裴樾叫人去把韩柳雀带出来。 韩柳雀受了些外伤,扶着大肚子,但胎儿看起来没出事。 她双目无神的走出来,看看苏棠,看看裴樾,跪在地上,“我没有勾引任何 人。” “你这贱……” 侍郎公子想到刚才挨的这两巴掌,把脏话咽了回去,道,“分明是你对我搔首弄姿,不就是勾引?” 韩柳雀屈辱的咬着牙,“我只是拢了下头发。” “你都露出脸和手臂了,还不是勾引吗?” 侍郎公子哼道,“你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那么多人都看到了,你还狡辩。” 韩柳雀对他这份抢白,气得说不出话。 苏棠也觉得大无语,“露出脸和手臂,就是在勾引你?那本妃走到你面前,还没戴帷纱帽,是不是也在引诱你?” 侍郎公子心底是这么想,你故意露着脸在我面前晃荡,当然是想以美色诱惑我,但他不敢说。 “王妃自然不是。” “本妃怎么不是了?本妃甚至还说了‘勾引’的话,岂不是更像在勾引你。” “王妃不一样。”侍郎公子讨好的说,“王妃出身高贵,又是王爷的心头肉,怎么会做出这等事呢?” 苏棠冷笑,“说白了,你不敢得罪本妃,所以不敢说出来。在你心里,依旧觉得本妃在拿美色诱惑你,要是本妃哪日落难,遇上了你,但凡本妃敢露出脸、露出手,乃至本妃只是多看了你一眼 ,是不是都要被你……” “好了。” 裴樾叫住苏棠,“越说越不像话。” “可这侍郎公子……” “他轻薄牢犯,不论什么原由,自当受罚。” 裴樾冷声道,“拉下去,杖则八十。轻薄王妃,掌嘴一百。刑部侍郎教子不严,本该降职受罚,念在其公务上还算尽心,便免去惩罚,闭门思过三日。” 侍郎公子人傻了。 杖则八十,掌嘴一百,他要是还能活下来,这辈子也别想能下床了。 “王爷,真的是那贱妇勾引啊!” 裴樾听到‘勾引’这两个字,眉头便皱了起来,多加了一条,“他这双眼睛既看不得人露脸露胳膊,留着也是徒增痛苦,便挖了吧。” “王爷,不要啊王爷,下官真的只是一时糊涂……” 任凭那侍郎公子再怎么喊,裴樾也没有一丝怜悯。 牢房里的狱卒们看到铁面无私的摄政王,瑟瑟发抖的跪在了地上。 天牢里关押的,都是死囚,虽然曾经身份高贵,但以后绝不可能翻身,所以他们或多或少都欺负过这里的犯人,若是王爷细究起来…… “负责掌管这里的狱丞是谁?” “是、是小人。” “撤职,罚三年俸 禄,永不得录用。” 裴樾眸光扫过,看到狱卒末尾,一个虽跟其他人一样跪在地上,但背脊挺直,眼神清明的中年男人,“以后这里便由你来管。” 男人以为自己听错了,见裴樾真的看着他,激动又欣喜的跪在地上接下了。 处置好这些,裴樾才回首瞧着苏棠,语气虽凉,却难掩宠溺,“满意了吗?” “王爷处事自然是公正的。” 苏棠狗腿的说。 裴樾唇角溢出笑意,瞥了眼地上的韩柳雀,跟苏棠道,“给你一刻钟。” 说罢,便带着人走了。 其他人瞧着摄政王顷刻变得柔和的样子,心底默默的想,宁可得罪摄政王,也不能得罪摄政王妃,刚才那侍郎公子,就是最好的例子啊! 牢房的人都恭恭敬敬的离开了。 苏棠拉了把凳子坐下,瞧着韩柳雀,“快生了吧。” “你想怎么样?” “自然是放你离开。” 苏棠说,“不过你离开前,也要帮我一个小忙。” 韩柳雀捂着肚子,警惕的看着苏棠。 “放心,我不会杀你的孩子。” “你想要我做什么?” “替我当一回诱饵,捉一个人。” 那人是不是白辞,试一试就知道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 未来弟妹 韩柳雀看着苏棠半晌,只问了一个问题,“你放我离开时,是不是不允许我带走我的孩子。” “你说呢。” 苏棠起身,“我是比王爷稍稍心软些,可你觉得,我会心软到纵虎归山,养虎为患吗?韩小姐,你与我斗了这些年,我的手段,你难道没见识过吗?” 韩柳雀知道,苏棠手里也是沾着不少血的,不由捂住肚子,打了个寒噤。 苏棠并不急着让她回答,“你若是同意了,就让狱丞传消息给我。” 说罢,提步离去。 苏棠方才帮她,只是因为对那侍郎公子的厌恶罢了,那样的男人,不论轻薄的是谁,苏棠都不会放过。 但对于屡次与她作对,害死无数人的韩柳雀,苏棠没有太多的同情。 从天牢出来,阳光刺眼。 苏棠眯了眯眼睛,杜若过来,“王妃,王爷临时有事先走了,奴才送您回王府。” “是急事吗?” “是宫里的事。” 苏棠没多想,登上马车往回去。 街上车水马龙,走了一段,马车忽然停下来。 “王妃,前面有马车翻了。” “谁家的马车?” “好像是任家的马车。” 苏棠闻言,下了车,走近一瞧,果然是 任夫人带着女儿任欣和小女儿任曦,而任家的马车对面,还有一辆马车,看样子,是任家的马车被吓到才翻了车。 “任……” 苏棠还未出声,对面的马车里先出声,“想来任家也是不小心的,不过惊了我的汗血宝马,任夫人和任小姐就对我的马道个歉吧。” 任家人脸色不好看,他们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如何就沦落到要给一匹马道歉的程度了? “南宫小姐,分明是你的马车突然从巷子里冲出来,惊吓到了我们,还导致我们的马车翻了的。” 任曦上前道,“要道歉,也是你道歉。” 南宫心讽刺轻笑,“你们任家,看来是不想在京城呆了吧,既如此,那就滚出京城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任曦气得想骂人,却被一向性子火爆的任夫人给拉住了。 “行了,我们让她们先走吧。” “娘,你何必怕他们,南宫家是国公府不错,可就是这个女人,不知廉耻的抢了姐姐的未婚夫,如今又故意使绊子羞辱我们……” “放肆!” 南宫心的丫环骂道,“我家小姐可是摄政王妃未来的弟妹,是清清白白的人,你们敢污蔑?” 正在吃瓜的 苏棠:? 她什么时候有这个弟妹了? 但提到摄政王妃,任曦也像漏了气的皮球,迅速蔫吧了下来,咬着唇,不忿的闭上了嘴。 那丫环见状,更加得意,“一群乡巴佬,听说某些被人退婚抛弃的女人,也想高攀苏公子,想当摄政王妃的弟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就那副穷酸的乡下脸,够得着吗?” 任欣没说话,只拉住要冲上去撕了她的任夫人和任曦,平静道,“我是够不上,但摄政王妃是个讲道理的人,南宫小姐若再不依不饶,我便要去请摄政王妃主持公道了。” 南宫心冷笑,“你?也配?摄政王妃才没那么多功夫搭理你们这些乡巴佬……” “是吗?” 苏棠终于忍不住,还是取下了头上的帷纱帽,缓步上前,笑盈盈的瞧着马车上强壮端庄却难掩趾高气昂的南宫心,“南宫小姐倒是比本妃自己,更了解本妃呢。” 苏棠等着欣赏这位娇小姐受到惊吓的样子,谁知她秀眉一蹙,不屑道,“哪儿来的妖女,在这儿冒充摄政王妃!” 苏棠难得笑容有些凝滞,敢情这位自称她未来弟妹的小姐,不认识她啊。 冬杏忍不住笑出声,杜若已 经肩膀在抖动。 “行了别笑了。” 苏棠无奈。 还是任夫人反应过来,连忙上前行礼,后头的王府护卫们齐齐上前,南宫心这才确认,眼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子,当真就是传说中的摄政王妃。 南宫心立即下来行礼。 “王妃恕罪,心儿刚入京不久,还没见过王妃真颜,还请王妃恕罪。” “没见过本妃算不得什么罪,但本妃记得,归德侯府与你南宫家,并无任何关系,你下次不可再拿本妃与本妃的弟弟说事,你可明白?” 苏棠语气还算温和。 但南宫心却红了脸,又红了眼睛,嚼着泪十分委屈的行着礼,弱弱说,“王妃,南宫家与归德侯府的确是订了亲了。” “你确定?” “消息应该马上就会送到摄政王府了。” 南宫心小心的靠近苏棠,说,“您以后就是心儿的姐姐了,心儿听姐姐教导,以后再不会胡乱说话了。” 苏棠一脑袋问号,爹爹怎么会答应跟南宫家定亲? 退一万步说,非得跟南宫家定亲,也不是非得南宫心。 南宫心此前便跟任性的前未婚夫不清不楚,那肖公子出事后,南宫家立马就退了亲,足见其无情,爹爹 莫非是被人给骗了? 这时,任家的马车也已经修好了。 任夫人过来告辞。 苏棠本想帮一帮任夫人的,此刻也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任夫人很识趣的说,“家里还有老夫人需要伺候,臣妇等就不打搅王妃了。” 南宫心也不敢再找麻烦。 苏棠回到王府,果然收到了归德侯让人送回来的信。 信上陈述了已经与南宫家定下亲事的文书,而定亲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们此去的路上,遇上黑店,苏羡差点出事,是路过的南宫家的人救了苏羡。 而南宫家也不要他们报恩,只要苏羡娶南宫心。 这婚事,就这么定下了。 “无查查那黑店。” 苏棠觉得这也太巧了。 肖家刚出事,南宫家就救了苏羡。 肖家若不是头铁一直跟她作对,日后也是风光的太后母家,等裴远长大,那肖家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光。 肖公子,本也是一等一的金龟婿。 “奴婢这就去吩咐小方。” “这南宫家也查一查。” 冬杏一一应下。 不过现在是局势已定,南宫心的的确确,成了苏棠未来的弟妹。 除非,能查出南宫家这场营救,是别有用心的算计! 第五百二十八章 死而复生 下午,南宫家的夫人,就带着南宫心和礼物,亲自登门拜访了。 南宫夫人是个温柔稳重的人,南宫心也一改之前的跋扈,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温婉得体,处处周到。 苏棠应付了会儿,南宫夫人便主动告辞了。 晚上,裴樾回来,瞧见靠着软枕出神的苏棠,“在担心苏羡?” “王爷觉得这桩婚事好吗?” “南宫家主南宫义,曾跟你舅舅一起去西南平乱,后来舅舅出事假死,是他一直镇守在西南,才让西南的缺口没有被打开,是个能人。” “如今国公爵位,也是承袭的祖上,本来南宫家会继续留在西南,因为南宫义一条腿瘸了,才举家搬回京城。” “至于南宫家如今的夫人,身份有些特殊,原是风尘出身。” 裴樾道。 苏棠想到今日下午见到的温柔大方的南宫夫人,丝毫瞧不出任何风尘出身的影子。 这样的身份,能稳坐正室之位,若不是南宫家宽容大度,那便是这位夫人,心机了得。 若真是后者,那苏羡取了南宫心,恐怕这辈子都挣脱不了南宫家的掌控了! “娇娇倒不问本王今日去做了什么?” 裴樾幽幽的声音想起,苏棠立马笑嘻嘻问他,“王爷今儿说有急事入宫,能让王爷那么着急的, 是小远的事儿?” 裴樾明知她最先关心的是苏羡不是自己,但见她这样哄着,心底还似泡入了温泉一般,软绵绵的。 “是肖太后的事。” 裴樾将她抱在怀里,道,“还记得在宫里修行的皇后吗?” 苏棠当然记得,当初皇后抛下身份,跟韦旗风相爱,也让她震惊了许久。 “皇后怎么了?” “死了。” 裴樾淡声道,“今日,肖太后去探望诸位太妃,皇后突然冲出来,被肖太后的护卫当做刺客杀了,现在尸首已经装入棺椁,但不会葬入皇陵,众臣也不必服丧。” 苏棠微微皱眉,能叫裴樾去处理,绝不是‘当成刺客’这么简单。 “皇后到底做了什么?” “她说出了她生下了一个儿子的事。”裴樾道,“但肖太后杀她,纯粹是为了泄愤。” 裴樾并不是担心皇后之死,会带来什么恶劣影响。 而是担心,肖太后在杀了皇后之后,就尝到了权力的滋味。 她本就不是全心全意偏安一隅,她虽无野心,却对裴樾有着无比的防备。 “明日我进趟宫见她吧。” “娇娇又开始操心别人了。” 裴樾眼眸微沉,然而下一秒,耳根被舔舐,又被她轻轻一咬。 “王爷,我哪里是操心别人,我是操心你呀。” 苏棠忍着羞涩的说,“我想操心你。” 裴樾眼仁颤动,只觉得一股火窜起,烧得他浑身滚烫。 并且也叫苏棠知道了,他浑身上下到底有多烫。 次日一早,裴樾神清气爽的去上早朝了,苏棠在被子里赖到中午,才饥肠辘辘的爬起来吃饭。 “小姐,今儿狱卒送消息来了。” “韩柳雀答应了?” “是。” “把这个拿去给她吃下,告诉玉娘,让她开始暗中招募大夫,去给韩柳雀看病。” 苏棠交给冬杏一枚药丸。 冬杏会意,即刻着手安排。 韩柳雀这里的陷阱铺设好,苏棠本想去看看皎皎,就听下人又来传道,“王妃,南宫家送了请帖,过阵子南宫小姐生辰宴,在护城河上包下了画舫办宴,想邀请您过去。” “小姐,您去吗?” “既是本妃未来弟妹的生辰宴,本妃怎么能不去?” 苏棠揉揉眉心,看到玉雪可爱无忧无虑的皎皎,心情才跟着好起来。 今年秋季多雨。 一连下了四五天才放晴。 皇宫里皇后过世的消息,就像一阵烟尘,被这雨一淋,彻底淹入泥土,无声无息。 裴樾也始终没让苏棠进宫,不过他最近倒是忙了起来,听杜若说,裴樾打算将禁卫军全换一遍,但受到了来自太后方面的 阻力,朝中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 “王妃,马车已经备好了。” 今日便是南宫心的生辰宴了。 苏棠上了马车,刚放下帘子,清风突然出现,悄声道,“小方已经查清楚了关于江丝丝的事。” “进来回话。” “是。” 清风进入马车,马车一边往河边去,他一边道,“这个江小姐,多年前,曾摔下过马,当时的下人都确定她断气了,江家也准备好了棺椁,谁知下葬的前一晚上,她忽然醒了过来,还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 “什么话?” “什么‘古代’‘穿越’之类的。” 清风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只道,“但也就古怪了那一晚上,一夜过去后,她又变得跟平常一般无二了,她对外的解释是,自己做梦,梦到菩萨点拨,念头通达了。” “之后,她从不受重视的女儿,慢慢成为了江家人都喜欢的大小姐,就连江恩也对她提的意见十分看重。” “她一直在暗中开铺子,那凤祥楼就是她的产业,背后帮她的人,就是江家,只不过这些,江家都没有摆到明面上来。” 苏棠闻言,心思微沉,果然是有古怪。 只不过这‘穿越’是什么意思,她还不知道,不过不急,只要人还在,她迟早能弄明白。 况 且只要江家不跟她作对,不祸乱大晋江山,她也可以不在意她所谓的‘穿越’之事。 说着说着,马车便在河边停下了。 附近还有不少马车,自从南宫心跟苏羡定亲的消息传出来,南宫心就成了京城里的香饽饽,这生辰宴,自然是大把的人抢着要来。 “王妃。” 江丝丝小跑着过来,“丝丝怕叨扰王妃,好些日子不曾去拜访过了,今儿见到王妃真高兴。” “是么?” “是啊,丝丝最崇拜的就是王妃了,而且王妃性格好,就跟邻家姐姐似的,谁会不喜欢啊。” 江丝丝情真意切的说。 苏棠瞧着她满眼的天真可爱,全然忘了上次小宴,她利用史真算计她的事儿,不得不说,江丝丝哄人的确有些本事,只可惜,她的心思,并不如她的眼睛这么单纯。 正说着话,南宫心也过来了。 “王妃,我已经备好了雅间,我领你过去吧,听闻王妃喜欢钓鱼,一会儿我陪你。” 说完,亲昵的挽上了苏棠的胳膊。 胳膊忍住把药粉撒出去的冲动,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先上画舫吧。” “好。” 南宫心高兴的说。 几人准备上船,就在这时,南宫心忽然踉跄一步,直直往河里栽了下去,还顺手拽住了一旁的苏棠! 第五百二十九章 作对 因为连日秋雨,河水浑浊湍急,如果掉下去,后果可想而知。 “王妃!” 冬杏喊出声,清风已经先一步飞出去,将苏棠拉住,顺手又将南宫心甩上了岸。 有惊无险。 南宫家的人迅速过来请罪,南宫心也哭着说,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 刚才站在南宫心身后的小姐们都赶忙后退一步,证明不是自己。 “罢了,或许是不小心的,今儿是南宫小姐的生辰宴,先上画舫吧。” 苏棠说。 南宫家的人长舒一口气。 到了画舫上,冬杏悄悄跟苏棠道,“奴婢记得,方才南宫小姐的身后,站着的是她自己的丫环。” 清风也道,“我并未看到有人推她。” 清风全程警惕着,周围又都是不会武功的小姐们,她们有什么动作,不可能逃过他的眼睛。 苏棠走到船边,看着奔流的河水,神色淡淡,“这就有意思了。” “她为何这么做,奴婢想不通,她不可能不知道您身边带着护卫,就是把您拉下河,她又能做什么?” “自然是让我怀疑其他小姐们,这样就能凸显出她的柔弱善良来。” 苏棠刚说完,就听人来报,说南宫心来了。 苏棠回头,南宫心已经换了身衣裳,快步走 来,盈盈一拜,“心儿给王妃请安。” “你我以后便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是。” 南宫心听到‘一家人’三个字,嘴角抿起笑,更显得下巴尖瘦,眼睛往上一抬,露出几分算计来。 苏棠但笑不语。 南宫心又道,“心儿来,是有一件事想求王妃。今儿来这儿的小姐,都是受邀来参加我的生辰宴的,今儿推我的那位小姐,肯定不是有意的,所以心儿想恳请王妃,能不能看在心儿的面子上,不再细查此事,放过那小姐一次?” 冬杏明白苏棠刚才话里的意思了。 南宫心明明没被人推,现在口口声声的意思,都是被人推了。 而她还来求苏棠不要查,一则显露她的善良宜家,二来,也叫苏棠怀疑在场的每一位小姐别有用心,就更加突出南宫心的好来。 真真是好算计。 “既然是心儿你开口,本妃自然答应。”苏棠回答。 “真的吗?” 南宫心自己都有些意外,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唇舌,没想到苏棠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见苏棠点头,南宫心忍不住雀跃。 从苏棠所在的二层甲板,回到一层,南宫夫人看着女儿满脸笑容的样子,道,“心儿,王妃心思深,你切勿 因为一时大意,而失了王妃的心。” “知道了娘。不过王妃的心思也没你想的那么深,她那些心思,都是对付外人的,我现在算是她的家人了。” “心儿……” “哎呀知道了娘,我去看看点心做好没有,我给王妃送去。” 南宫心快步走开,南宫夫人只能轻皱着眉,吩咐自己的心腹嬷嬷去跟着南宫心。 二层。 苏棠瞧见这一幕,想问问南宫夫人的消息,一声尖叫忽然传来。 众人齐齐看去,原来是南宫家的画舫溅起了水花,打湿了隔壁一艘船上的人。 “那是任家的小姐。” 冬杏道。 苏棠也看到了,正是任家的小姐任欣和任曦。 任曦气得破口大骂,“你们有病啊,故意溅起水花是不是!” 画舫上的人见状,都低笑着窃窃私语。 “听闻那位任大人,小时候是被亲戚扔在猪圈里头养大的。” “何止啊,他长大后,对猪也情根身种,做地方官的时候,就一直叫百姓养猪,听说他们那个县城,还有个什么宰猪节呢,年年到了那个时候,他还会带着家人去吃什么杀猪菜,啧啧,那是人吃的东西吗?” “难怪这两个小姐这样上不得台面,我看一眼都仿佛嗅到了 猪骚味。” 听着这些流言,南宫心勾唇笑笑,任家人想跟她作对,这就是下场! 正从二楼下来的苏棠,瞧见南宫心的表情,轻轻叹气,这个南宫心,恐怕真的不适合羡儿。 倒不是苏棠非要干涉苏羡的婚事,只是娶妻可以不论出身,不论样貌,品行却一定要过关。 很明显,南宫心不够格。 “王妃,你去哪儿呀,心儿刚亲手做了红豆糕呢,你尝尝?” “本妃有些乏了,正好任家的船是往岸上去的,本妃就先告辞了。” 苏棠淡淡说完,清风已经叫任家的船靠了过来。 南宫心愣住,旋即怒火蹭蹭的往头顶冒,王妃这是要给任家撑腰么! 可明明她南宫心才是她未来的弟妹啊! “王妃,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您不如吃些东西,臣妇这就去给您准备小船。” “娘!” 南宫心不悦,她的生辰,王妃却中途走了,这叫旁人怎么看她! 南宫夫人警告的看她一眼,继续跟苏棠道,“况且任家的船小,王妃上去未免拥挤……” “本妃当初从大楚回大晋时,贩卖人口的船都坐过,何况任家这船?他们的船,至少干干净净。” 苏棠说完,便提步朝任家的小船而去。 而 她这句‘干干净净’,则打了刚才嘲讽任家人的小姐们的脸。 啪啪的响。 方才议论过的人,各个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南宫心死咬着牙,盯着苏棠的背影,敬酒不吃吃罚酒,真以为摄政王这辈子就宠你一个人了吗? 想到娘亲的布置,南宫心磨了磨后槽牙,终于挤出笑容,送苏棠下画舫。 “摄政王来了!” 说着,就见一艘小船靠近。 南宫夫人深吸一口气,连忙带着南宫心上前去迎接。 而裴樾却只淡淡朝她略一点头,便靠近任家的船,坦然走了上去。 众人一头问号,这任家的船,到底哪里格外优秀,竟叫尊贵的摄政王夫妇放着豪华的画舫不坐,非得去这小船上? 南宫心看着俊朗非凡的裴樾,再想着面儿都没见过的苏羡,和已经离京的肖公子,心思一动。 不顾南宫夫人之前的告诫就提着裙子小跑了过去。 “姐夫,今天是心儿的生辰,你就跟王妃姐姐一道到画舫上来吧。” 说着,便拉住了裴樾的衣袖,撒娇着摇晃着,细嫩的手指头触到裴樾衣袖上精致的绣纹,骨头都仿若电流涌过。 想到这儿,南宫心一边暗瞥着苏棠,一边胸口微挺,往裴樾胳膊上蹭去。 第五百三十章 离间计 这是南宫心跟娘亲学的招数,这招对于男人,十拿九稳! “心儿!” 在南宫心蹭上去之前,南宫夫人突然上前,一把拉开了南宫心。 她刚刚,分明看到了裴樾眼底的杀意。 要是心儿敢蹭上去,恐怕今儿要丢一条命! 南宫夫人心如鼓擂,连忙跪下认错。 裴樾眼底的杀意这才渐渐散去,化作冷漠,“本王和王妃要休息了,尔等退下吧。” “姐夫……” “是。” 南宫夫人迅速拉走了南宫心。 裴樾见任家姐妹不懂,不耐烦的看了一眼,“不走?” “走,走!” 任曦连忙招呼船夫开船。 裴樾瞧着全程看热闹的苏棠,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气得苏棠瞪眼,“这不是王爷自己招的吗,谁叫你长那么一张好看的脸!” “倒是本王的错了?” “倒也不是。”苏棠道,“只不过权欲迷人眼,为此飞蛾扑火的人只会多不会少,只要王爷还在这个位置上,就避免不了。” “你倒是想的明白。” 裴樾又捏了她的脸一把。 苏棠这才问他,“王爷怎么会来这里,来参加南宫小姐的生辰宴么?” “本王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了这句,裴樾死活不往下说了,苏 棠知道,他这肯定是报复,报复她刚刚说他脸太好看。 苏棠只好坐在船头叹气。 远远的,江丝丝看到任家的船离开,也找了个借口下船,并吩咐丫环,“去告诉爹娘,以后尽量别与南宫家往来了。” “为什么啊,南宫家可是国公府,又是摄政王妃的姻亲……” “姻亲?” 江丝丝哼笑一声,“这姻亲可不知道稳不稳固,但南宫心一定不聪明,她娘又是那样的出身……” “是,不过看今儿王妃对您的态度,似乎也不大好。” “无妨,多找些稀罕东西来哄哄就是了。” 江丝丝不把这些迂腐的古代女人放在眼里,待她做了皇后,自然就不必把区区一个摄政王妃放在眼里了。 河水湍急。 任家的船很快便在临河的一处别院停下了。 “王、王爷,王妃,到了。” 任曦紧张的说。 裴樾冷冷嗯了一声,牵着苏棠的手下船。 苏棠看这两姐妹吓得小脸雪白的样子,笑着嘱咐,“你们别怕,回家去,把今儿的事跟你们爹娘说了就是。” “是。” 任曦到底还小,看苏棠笑吟吟的,也跟着笑起来。 苏棠这才随裴樾上岸。 这里应当是那别院的后院,早有仆人 候着。 裴樾过来后,立即警惕的叫人去盯着四周,然后迎了几人进来。 “王爷,他伤得很重。” “谁?” 苏棠随裴樾一道进屋,才发现床上躺着一个熟人——楚朗! 但楚朗一直在吐血,年纪轻轻,头发却已花白。 “怎么会这样?” “娇娇,你先看看人可否还有救。” 裴樾道。 苏棠上前扣住楚朗的脉,轻皱起眉,“这毒不简单。” 又是万毒方里的毒药。 苏棠立即将随身带着的解毒丸塞了进去,“这毒能解,但解法很苛刻,有一味解药是在大楚深山里才有的东西。” “王爷,就是咱们现在立马出发去大楚,恐怕也来不及了。” 杜若道。 裴樾看着苏棠,苏棠也不卖关子,“我正好有那一味药。” 当初穿过大楚逃回来的路上,她收集了不少大楚奇奇怪怪的药材和种子,种子一部分已经发芽,正好可以用在楚朗身上。 清风已经去取药了。 苏棠给楚朗施针止血后,找到在外面的裴樾。 “王爷,楚朗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会中毒并且到这儿来?” “他是来找本王的,毒药是他的翁心慈下的,现在翁心慈已经逃走,翁山郡局势恐怕有变。” “翁心慈不是已经死心了吗?” 苏棠想不通。 直到裴樾道,“她怀孕了。” 见苏棠还不懂,裴樾深深望着她,“娇娇难道不知,嫉妒可以摧毁一切的理智么?” 苏棠心尖儿一颤,迅速踮起脚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王爷才不会嫉妒谁呢,对吧。” “那可说不准。” 裴樾自认自己的忍耐力好了许多,但忍耐,不代表不嫉妒,不偏执,不想将她一人占有,锁在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黑暗房间里,只有他一人能看到的地方。 苏棠仿佛要被他幽黑的眼眸吸进去,好在清风及时带苏棠需要的药回来。 “我先去配药。” “好。” 裴樾没有阻止,苏棠走后,才吩咐人,“令人即刻围住翁山郡,务必捉拿到翁心慈。另外,再找个大夫来,王妃配好药后,便交由大夫照顾楚朗。” 杜若感受到裴樾身上愈发浓郁的冷气,打了个寒噤,连连应是。 配好药,看着楚朗的状态好一些后,苏棠才随裴樾回了王府。 苏棠看出裴樾的偏执病又犯了,回来后,半句不提楚朗。 可傍晚时分,忽然有人送来一只箱子,随箱子来的,还有一把琴。 那琴的样式,是照着连诀以前那把 琴做的,裴樾见过,一眼就认了出来。 “谁送的?” “送来的人说是早就有人定好的,姓连。” 说着,打开了箱子。 箱子里,是一堆漂亮的首饰,还有一封信。 信封上只有几个字,‘吾爱亲启’。 苏棠:…… 她笃定,这肯定是连诀故意留下挑拨她跟裴樾关系的。 “吾爱?” 裴樾淡淡笑着捏起那封信。 苏棠看到他的笑,就知道不妙,“王爷,我有点儿头疼,我们回屋好不好?” “娇娇很怕本王看到这封信吗?” “不是怕,是不想王爷生气,连诀这信,肯定是故意用来挑拨我们的。” “我与娇娇情比金坚,娇娇觉得区区一封信便能挑拨我们?” 裴樾冷笑。 苏棠轻抿着唇,“王爷,你今晚又想睡书房吗?” 裴樾笑容一僵,在场的下人们赶忙低下头假装自己没听到。 苏棠见裴樾冷静些了,才上前抱住他,悄声说,“我那么喜欢王爷,王爷感受不到我的心吗?” 裴樾嗅着近在咫尺的香气,听着她软软的话,嫉妒到让他心口钝痛的情绪,顿时一松。 “那娇娇记得,永远这样爱本王。” 否则,他自己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第五百三十一章 周旋 苏棠发现,裴樾的偏执病,不是后来才发的,而是一开始就有。 只是那时候,他更会隐藏。 如今得到了,却更加患得患失,害怕失去,所以偏执病变得更重了。 怎么办? 那当然是更加爱他,永远也不离开他。 从温泉里出来,苏棠整个人软软的任由裴樾抱着,舒坦的缩在他怀里。 “王爷说,这几次下毒,包括白辞的出现,会不会跟连诀有关?” “娇娇以为呢?” “得查查。” 苏棠说。 裴樾没有阻止,因为他想的是,找到就直接杀死! 一整夜,苏棠都睡得不舒坦,因为她但凡翻个身,裴樾便把她捞回怀里去了。 苏棠只好哼哼唧唧的搂着他的腰睡了过去。 裴樾几乎一夜未眠,看着这个威胁他,要把他赶去书房的女人,若有所思。 次日,苏棠醒来,冬杏便来了。 “王妃,杜若带着一群工匠来了,询问您醒了没?” “带工匠来做什么?” “说是王爷吩咐,要把西厢房改成小书房。” 苏棠以为裴樾是为了处理公务方便,便允了,直到看到他门抬着一张雕花大床进来,安置在那小书房里,才反应过来,裴樾这是为了应对以后 她把她赶去书房睡。 就算赶去书房,也还在一个院子里。 苏棠扶额。 吃过饭,天牢突然传来消息,韩柳雀要见她。 难道是有白辞的消息了? 苏棠迅速赶往天牢,到时,韩柳雀正在吃着狱丞给她准备的安胎牢饭。 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见到白辞了?” “没见到。”韩柳雀道,“不过他买通了来给我探脉的大夫,交给了我一颗假死药。” 说着,她拿出一颗药丸,交给苏棠。 冬杏小心的拿帕子接过那颗药丸,交给苏棠,苏棠看了看,确定这的确是她曾经制作过的假死药,虽然材料差了些,但已经有效。 “你为何不答应?” “我不信他。”韩柳雀道,“万一我吃了这药丸,我跟我的孩子都会死,反而是他毫发无损。相比较,我更相信你。” 苏棠将药丸收起来,“等他的人来,继续跟他联系,就把你刚才的话说给他的人听,叫白辞当面来见你。” “我可以帮你,但我有一个要求。” 韩柳雀看着苏棠,“你若是不答应,我就不会再帮你找白辞,我知道,你一定很想找他,你放心,我的要求也不会太过分。” 苏棠看向韩柳雀, 韩柳雀轻轻咬着唇,道,“我要见庸王殿下。” “好。” “你真的肯让我见?” 韩柳雀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苏棠已经叫人打开了牢门,“去见吧,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 韩柳雀知道苏棠不可能这么简单放她去,但还是义无反顾的扶着肚子跟着狱卒走了。 “跟上。” 苏棠自然没有那么好心,而且,她并不完全信任,白辞联系韩柳雀只是给了她一颗假死药。 庸王听到响动,从黑暗中抬起头来。 他原来白净的脸上,已经长满了胡渣,但他依旧端坐在角落里,只是双眼没了神采。 “王爷。” “你怎么来了?” 庸王抬起头,看到韩柳雀的肚子,眼神变得温柔,“你不该来见本王的。” 韩柳雀哭着跑过去,扑到了庸王怀里。 庸王静静拍着她的后背,似在安抚。 暗处。 苏棠瞧着泣不成声背对着众人的韩柳雀,清晰的看到她嘴唇翕动,似乎说了句什么,又似哽咽。 从头到尾,夫妻两都像是久别重逢,表现的十分温情。 但这份温情,就是最大的破绽。 明明半年前,韩柳雀还想靠出卖庸王,保住她自己和孩子。 “清风。” “ 在。” “吩咐下去,让暗卫十二时辰轮换盯守韩柳雀和庸王,适当的时候,可以露出一些破绽,让她们跟外面的人联系。” 既然韩柳雀自己放弃了合作,那她就只能拿她做饵了。 从天牢出来,大雨倾盆。 一个狱卒主动递了伞上来,冬杏刚要去接,忽然看到一个人影从雨幕里跑过去。 “那人怎么那么像史小姐?” 定睛再去看时,人影已经消失了。 冬杏觉得或许是雨幕太大,一时看错了,便没多嘴,扶着苏棠上了马车。 回到王府,大雨还没有停歇的意思。 苏棠打湿了裙摆,准备回房更衣,刚下马车,才见史家夫人一直站在门口,裙子湿了一大片,脸也冻得发白。 “史夫人?” 苏棠刚唤了一声,史夫人忽然噗通一声,跪在了苏棠跟前,重重磕了两个头。 苏棠叫人把她扶起来,“夫人有话好好说,不必行如此大礼。” “臣妇也没办法了,只能来求王妃,请王妃大发慈悲,救我家真真一命吧。” “史小姐怎么了?” “她……” 史夫人紧咬着牙不敢说。 雨越下越大,苏棠怕这位史夫人真的冻死在摄政王府门口,只要把她带回 院子。 但史夫人坚持不肯换衣裳,一进屋,就跪在地上。 苏棠也只好先不去更衣,问她原因。 史夫人支支吾吾,等冬杏带着下人都出去了,她才哭着道出原委,“是真真她鬼迷了心窍,不肯做皇妃了。” 苏棠还以为是多大的事。 “此事史夫人可去找太后,只需要太后另为史小姐赐婚便是。” “臣妇也不是没想过先去找太后,但让真真鬼迷心窍的男人,王妃您也认识……” 史夫人小心靠近苏棠,压低了声音,“那男人,姓白。” 白辞?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一些。 苏棠佯装惊讶的问,“那这位公子,现在与史小姐可还有联系?” “有。” “不知夫人可否想办法,安排本妃与这位白公子见一面?” 史夫人犹豫起来,苏棠知道她的担心,“夫人放心,本妃不会让真真小姐被牵扯到这些事里的,至于皇妃之事,本妃也可以帮史夫人。” 史夫人欣喜不已,连连感谢。 苏棠目送她上了马车,才吩咐冬杏,“让小方去查查最近史真跟谁往来。” 苏棠往王府里走,走了几步,重新道,“让小方先查查史夫人。” 这个史夫人,肯定有问题! 第五百三十二章 不配为人 要查清楚,非一朝一夕的事。 好在苏棠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 这几日,苏棠时常会去看一看楚朗,看着他的毒慢慢解了,心才落回肚子里。 深秋。 一场冰冷的大雨席卷而来,将树枝上的枯叶全部打落,堆积在青石板上。 冬杏撑着伞,踩过青石板,快步回了房间,找到正在看账簿的苏棠,“小姐,史夫人让人送来消息,说明儿傍晚香水楼天字号雅间,史真小姐会与那位白公子会面。” “我记得香水楼,离紫藤斋不远。” “不远,就在隔壁街上。” 苏棠轻轻挑眉,琳琅阁和紫藤斋是她名下的产业,几乎是半公开的事情了,白辞不可能不知道,他竟然会选择在那儿跟史真私会? 这个饵似乎太明显了。 “小姐,您去吗?” “去。” 苏棠见皎皎困了,让奶娘将她抱到隔间去睡着,道,“原本白辞离开京城也罢,可他既然回来了,我总该见一见,就当是为了他爹娘。” “奴婢这就去安排。” 下午,小方也秘密进了王府,跟苏棠密谈了会儿,半个时辰后才离开。 小方走后,苏棠想找裴樾,“王爷在哪儿?” “王爷方才使人回来,说皇陵塌方了,他要赶去看 看,恐怕要到明晚才能回来了。” “让清风过来吧。” 看来这事儿,她得自己安排了。 翌日。 天香楼外。 苏棠的马车缓缓停下,大雨还未停歇,深秋的寒气夹杂着湿气,像是黏糊糊冰冷冷的蛇,让人身上钻。 冬杏替苏棠拢了拢斗篷,戴上帷纱帽。 她们今儿连马车,都换成了没有标志的小马车,到天香楼前停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一进屋,清风就发觉了不对劲。 “四个角落,都有习武之人守着,我们走进去,就被他们包围了。” “你能打得过吗?” “当然。” 清风自信的抱着剑。 苏棠浅笑,带着她们缓缓往史夫人所说的雅间而去。 雅间门口,一样有人守着。 不必苏棠开口,清风径直上前把人给打晕了。 而这时,门也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来人身着白色长衫,带着半张面具,下颌线条清晰,笑容温和,只是眼里,再没有此前那份干净纯粹了。 “王妃。” 白辞大.大方方的出现在苏棠跟前,笑着侧身,“既然来了,我们坐下喝杯茶如何?” “史小姐不在?” “我让她回去了。” 白辞毫不避讳的说,“她的确爱上了我,这一点王妃 毋庸置疑,毕竟这天底下,并不是所有女人,都追名逐利。” 苏棠听出他在讽刺自己,“你说的没错,因为这世上,也不是所有人,都配称之为人。” 能毒杀自己的母亲,母亲为了他的前程以命相搏,他在母亲的葬礼上也没有悔意,这样的人,怎么能称作人呢? 白辞下巴微微抬起,冷笑看着苏棠,依旧保持着请她进去的姿势。 苏棠淡定走了进去,跟他在临窗的位置坐下。 “这天儿越来越凉了。” 白辞起身,特意推开窗户,“可我喜欢这凉风落在身上,因为这会让我还有活着的感觉。” 白辞给苏棠倒了一杯茶,起身往前倾着,双手捧到她跟前,“毕竟午夜梦回,我总会觉得,我已经死在了当年的靖王府。” “白辞,我不明白,你爹没有养过你,你却能为了他拼上前程去报仇。” 苏棠没有接茶,只是抬头看着他,“那你为何能牺牲含辛茹苦一个人把你拉拔大的娘的?你午夜梦回,就不曾后悔过吗?” 白辞脸颊微青,挤着生硬的笑,“母亲为孩子牺牲,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是她心甘情愿去死的,我有什么错?不过现在看来,王妃似乎还没忘记,我娘是为了救你才 死的,而你答应过我娘,会保我一命。” 苏棠冷笑,“我打断你的四肢,把你泡在酒瓮里,一样算保你性命。” 白辞笑容终于淡下去,道,“王妃,请喝下这杯茶吧,既然来做客,我总不能慢待了你。” 苏棠淡漠伸手。 可就在她要接过茶杯的一瞬间,白辞忽然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无比亲昵的朝她的脸颊抚去。 苏棠立即躲开,但脑子里有根弦却断了。 糟了! 她立即朝窗外看去,方才那个角度,纵然她躲开了,在某个角度看过来,一定只会变成打情骂俏。 而白辞今儿这身打扮……不正是像极了连诀吗? “是王爷!” 清风眼力好,一眼就看到了离这儿一条街上摘星楼阁里,正负手站在窗前的裴樾。 “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苏棠轻皱着眉,“先把白辞抓起来。” “抓我?” 白辞勾唇一笑,走到对面的窗边,推开窗户,这里恰好是裴樾看不到而苏棠清清楚楚能看到的方向。 在那里,南宫心脸色潮红的被一个陌生男人扶上了一辆小马车,而南宫心嘴里还在念念叨叨的,喊着苏羡的名字。 “王妃,你现在去救你未来的弟妹,还来得及,她体内的一日春,可 是我亲手调配的最烈性的春药,一刻钟内没有男人,她会当众做出什么样的事儿,还喊着你弟弟的名字,可就不得而知了。” “如今这毒,只有王妃你一人能解。” “白辞,你在找死。” “找不找死草民不知,但王妃没有时间了。” 白辞故意关上窗户,而楼下的高手,也迅速集结到了白辞身边。 若要抓白辞,少不得一番打斗,那南宫心就彻底完了。 杀白辞和救南宫心,她只能选一个。 “去追!” 白辞既在这城中,又跟史家有关,她迟早还能抓到。 至于裴樾那里……哎,以后慢慢哄吧。 苏棠飞快带人下楼,直追南宫心的马车。 而她关窗,之后匆匆带人离开,在裴樾看来,像极了做贼心虚。 “王爷,事情肯定不是看到的这样。” 杜若干巴巴的替苏棠辩解。 可越解释,越显得这事儿没法解释。 眼见为实,刚才他们可是清清楚楚看到王妃与那连诀说说笑笑,动作亲密的啊。 感受到王爷身上比寒渊还冷的气息,杜若忍不住打了个抖。 “杀无赦。” 裴樾无比冷漠的吩咐,而后,看着苏棠越逃越远的马车,眸子幽黑如地狱,“将王妃抓回来,关入栖梧院!” 第五百三十三章 作妖 苏棠现在压根顾不上裴樾。 追着南宫心,终于在绕了大半个京城后,才在一个幽僻脏污的巷子里将人截停了,不过只剩下马车和南宫心,赶马车的人已经不见了。 冬杏先一步掀开车帘,刚掀开,就皱起了眉头将帘子放了下去。 “王妃,我们先找个房间吧。” “嗯。” 苏棠听着马车里传来的南宫心自渎的声响,眉头也紧锁着。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她头疼的,最头疼的,是白辞改良过这药,让人纵然浑身火热,意识却很清晰。 所以南宫心从见到苏棠开始,就羞耻的不断流眼泪,而看向冬杏和清风的眼神,更如刀子般锋利。 苏棠脱了斗篷将她盖住,在附近借了一间民房,让清风将人拎了进去。 解毒的过程不难,难就难在,南宫心不肯配合。 “王妃姐姐,你答应我,等解了毒,就杀了这两个人!” “先解毒。” “不。” 南宫心死撑着,愤愤道,“一定要杀了他们,否则他们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就不用活了,苏公子和归德侯府的名声也全都毁了。” 她死犟着不肯让苏棠施针。 苏棠沉沉看着她,“你解不解毒?若是不解,我 让你南宫家的人来接你。” “不行,王妃姐姐。” 南宫心又不傻,要是苏棠走了,她肯定会控自不住要找男人来解毒。 但不杀冬杏和清风,自己岂不是就落了把柄在这两个低贱的下人手里? 南宫心怎么甘心。 “两个下人而已,王妃姐姐舍不得杀,那就割断他们的舌头,挖掉他们的眼睛可以吗?” 南宫心可怜巴巴的哀求着,“我知道王妃姐姐心善,姐姐放心,日后我一定好吃好喝供养着她们,让她们长命百岁……” 苏棠冷冷看着她,不等她说完,直接一针把人扎晕了。 其实被扎晕后,容易留下后遗症,但苏棠现在懒得管了。 给南宫心解完毒,天已经全黑了。 “王妃,杜若已经带着人在外面等候多时了。” “让他安排人送南宫心……” “不,我不让他们送,王妃姐姐,你送心儿回去吧,心儿害怕。” 南宫心此时也已经醒来,牢牢抓着苏棠的衣袖低低哭泣,也不再闹着要杀了冬杏和清风了。 看样之前是在药物的影响下暴露了本性,如今毒一解开,便知道隐忍了。 苏棠看她衣衫破烂,想到王府的人送她回去,的确可能 引起误会。 “那你上本妃的马车,本妃送你一程。” “多谢王妃姐姐,王妃姐姐最好了。” 南宫心撒着娇,但苏棠只是神色淡淡,南宫心不由暗暗撇嘴。 上了马车,南宫心看着同坐在马车上冬杏浑身不是滋味,脑海里不断上演着各种被区区下人拿捏的画面,终于,在马车经过护城河上横跨的白石桥时,她忽然倾身。 “冬杏姐姐,今儿是我不懂事,你别与我生气呀,我向你赔罪。” “南宫小姐客气了。” 冬杏笑着说。 南宫心掀开车帘,慢慢挪到马车边朝外看去,道,“咦。前边儿就是凤祥楼,里面的首饰很不错呢,一会儿我替你买两件当做赔礼吧。” “南宫小姐不必如此。”冬杏怕看到桥上不平整,怕她颠簸的摔下去,伸手扶她,“南宫小姐小心……” 砰——! 马车轧着一块小石头,忽然一个颠簸。 冬杏感觉刚抚上南宫心,就被她反手抓住,直接用力扯了出去。 马车跑得快,冬杏又毫无防备,狠狠就摔在了地上。 “冬杏!” 苏棠立即叫停马车。 南宫心却抱着苏棠的胳膊,“怎么办,王妃姐姐,心儿不是故意的 ,心儿真的没想害冬杏姐姐呜呜呜。” “你先松手。” 苏棠坐在后面,并没有看到南宫心的小动作,所以对她还有几分人忍耐。 南宫心见苏棠没生气,悄悄松了口气,松开了苏棠。 苏棠几步跑到冬杏身边。 “怎么样?”清风也赶来。 “没生命危险。” 苏棠松开冬杏的脉搏,检查她骨头没有摔断后,才小心将她扶起。 “小姐,我没事。” 冬杏强撑着说,“只是不小心摔疼了。” 冬杏怕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没有说是南宫心将她拽下来的,只是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而她的磕到地上的左脸,此刻一片狰狞,鲜血不住的往衣裳上滴落。 就是常受伤的清风,也深深锁死了眉心。 苏棠拿出止血的药粉先给她覆上,轻声道,“别怕,回去我给你调配个祛疤膏,你脸上不会留疤的。” 冬杏想笑笑,却扯到伤口,不受控制的落下泪来。 “清风,把她抱上马车……” “鬼啊!” 南宫心刚下马车,看到冬杏的脸,吓得尖叫出声。 冬杏连忙想躲,苏棠却黑了脸。 “杜若,你驾我的马车,将她送回国公府。” “不,我要跟着王 妃姐姐。”南宫心强忍着害怕,白着脸说,“不能先给冬杏找个马车,让她离开吗?否则她这一身血淋淋的,把王妃姐姐的马车都要弄脏了。” “小姐,我还是自己回去吧。”冬杏也说。 苏棠看着不断作妖的南宫心,让清风将冬杏抱起来,冷冷道,“你愿意走就走,不愿意走,本妃就通知南宫家的人来接你。你若是坏了名声,本妃不介意南宫家换一位小姐来与归德侯府定亲!” 南宫心被苏棠这气势吓住,呆愣在原地,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这时,杜若找来另一辆马车,直接安排南宫心上了马车,而苏棠则带着冬杏和清风回去了。 回到王府,已经快到三更天。 “王爷呢?” “王爷还没回来。”杜若为难的说,“但王爷吩咐,让您回栖梧院,不许出来。” “我知道了,我不会叫你们为难。” 苏棠说,“不过王爷回来后,你请他来见我,我有话跟他说。” “是。” 杜若没敢说,王爷就在王府,但他不打算见你。 苏棠不知,但她能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冰冰冷冷,却不肯出来见自己。 看来这次,裴樾是真的生气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来气 苏棠听不到杜若的叹息,带着清风和冬杏回去,结果才到栖梧院门口,清风就被拦下了。 苏棠知道裴樾的性子,让清风回去,只带着冬杏回了房间,清洗上药。 “王妃,这点儿小伤,让底下的人上药就行了。” “第一次上药最要紧,以后再叫她们来就行。” 苏棠给她仔细清理好伤口,上了药。 待包扎好后,才叫冬杏早些回去歇息了。 打发了下人离开后,苏棠拉开房门,试探喊了声,“王爷,夜深了,不休息吗?” 没人回答。 苏棠又喊了几声,然而回应她的,依旧只有冰冷的空气,害她连打了几个喷嚏,只好关上了房门。 黑暗处。 杜若瞧着跟个大冰块似的浑身放着冷气的裴樾,战战兢兢的搓了搓胳膊,“王爷,您就听听王妃的解释,奴才觉得,王妃肯定不会私下跟连诀见面的,肯定有什么误会。” 裴樾带着杀气的眼瞥他一眼,杜若立即闭上了嘴。 裴樾只是深深看着那窗户映出来的一点烛火,他想去见她,可他清楚,一旦见到她,就会被她三言两语哄得心软,哄得这么都忘了。 他不能再放纵她了! 否则,她真的会如飞出笼子的鸟雀,再也不肯回来。 一夜过去。 苏棠次日醒来,见裴樾没来, 便叫奶娘将皎皎抱来。 谁知丫环们支支吾吾的。 苏棠搅着热粥的动作停下,“王爷不让我见皎皎了?” 丫环们这才胆怯的点点头。 苏棠轻笑,“除了不让我见皎皎,是不是连外面的人也一并不让我见了?” 丫环们又点点头。 苏棠沉默。 丫环们见状,劝着说,“王妃,您别生气,王爷肯定不会一直不让您见的,这阵儿就是气性大,等消了气就好了,王爷这么宠您,不会真的跟您置气的。” “这次是真的了。” 苏棠舀了一勺粥在嘴里,没滋没味,随意吃了些就放下了筷子。 “你们去请杜若过来,我有事情要吩咐。” 苏棠道,“杜若总许我见吧?” 丫环们连忙点头。 苏棠趁着杜若来之前,去看了冬杏。 冬杏有点儿发烧,苏棠给她开了药方,让下人去抓药,又指导伺候冬杏的小丫鬟换了一次药,出来时,杜若已经来了。 “王妃,您有何吩咐?” “你告诉王爷,让他去查查史夫人和史真,昨日本妃在酒楼见的人,是带着面具的白辞,白辞利用南宫心引走了本妃,他们这一连串的计划,肯定另有图谋,我怀疑他们的目的在天牢。” “是。” 杜若应下,又小心翼翼的问,“那王妃还有别的话要带 给王爷的吗?” 比如,说几句好话,哄一哄王爷? 苏棠想到连皎皎都不能见,便有气。 “没有了,你去回话吧。” 杜若欲言又止,奈何苏棠就是不说,只能讪讪离开。 回到书房,杜若找到裴樾,将苏棠的话复述了一遍。 “去安排。” “奴才知道。” 杜若想走,但看着裴樾还等着他继续往下说的样子,咬咬牙,壮着胆子,“王爷,奴才可以下去了吗?” 太压抑了,他宁可去外头吹冷风,也不想在这里保守王爷的摧残。 裴樾眸色幽深,还是问了出来,“王妃没有其他的话了?” 杜若很想自己编两句,又怕死,只能硬着头皮,“没、没有了……” 裴樾眸色更暗。 杜若道,“王爷,会不会是因为您不让王妃见小郡主的原因呀?” 虽然是因为小郡主昨儿夜里着凉了,王爷怕王妃自责,这才叫奶娘带着,没叫王妃看,但这话不说,王妃怎么知道呢? “下去。” 裴樾沉声吩咐。 杜若不敢久留,立马跑了。 这时,正好奶娘抱着皎皎来了。 皎皎马上就要一岁了,说话早,早就会喊爹娘了,奶娘一抱来,皎皎就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爹爹……抱抱……” 奶娘都怵得慌,然而皎皎不怕。 裴樾长臂一 伸,将小人儿捞到怀里,结果把皎皎乐得咯咯直笑。 “大冷的天儿,怎么抱来了?” 裴樾冷淡问。 奶娘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跪地上说,“小郡主吵着要找王妃,但您吩咐不让郡主去见王妃,奴婢看小郡主哭闹不停,怕她烧得更厉害,这才斗胆抱来见您。” “爹爹。” 皎皎奶呼呼的唤了声,吧唧在裴樾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咯咯笑了起来。 裴樾瞧着她跟苏棠相似的眉眼,轻轻揉揉她的头,“你就在旁边哄着她,待她吃了药再抱回去。” 这是跟奶娘说的。 可这里是王爷的书房啊! 奶娘见裴樾没有改变心意的意思,只得战战兢兢的答应了。 苏棠坐在屋子里欣赏这场秋雨。 屋子里早点了银丝炭,烧得暖呼呼了,只可惜靠在软枕上,账本也看不进去,话本子也看不进去,心里就挂念着皎皎,想着她有没有吃好喝好睡好。 越想苏棠越来气,凭什么不叫她见女儿! 苏棠把话本子一甩,披了斗篷撑了伞就要出去。 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一阵喧闹。 “怎么了?” “王妃,是天牢那边出事了,您先回屋,王爷已经出府去查看了。” “果然是冲着天牢来的。” 苏棠看着这天色,秋凉雨天,心微微提 起,白辞到底哪里来的本事,能布下这样的局呢? 他的背后还有谁? 豆大的雨点,像冰渣子似的砸在人的身上。 一滴,又一滴。 “快!” 史真拿着肖太后给她娘的腰牌,带着庸王和韩柳雀直奔天牢外。 这腰牌是她上次去拜访肖鹰时,偷来的。 但她不傻,她是要报复苏棠,却不会把自己搭进去。 快到门口时,她就用力往墙上一撞,晕了过去。 玉娘也带着韩家旧部过来,“王爷,小姐,这边!” 韩柳雀看着玉娘,嘴唇蠕动了下,正要说话,一支利箭嗖的飞来。 几人只听到利箭破空的声响,等察觉到箭支时,它已经直接穿过了玉娘的心脏。 “原来韩家旧部,还余下这些人。” 裴樾淡淡将弓收起,站在一旁的屋顶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庸王,“倒是不必本王费心去抓了。” 庸王抬头看着久违的天空,看着旌旗猎猎,嘴角勾起,“原来皇兄早知道玉娘会带人来营救,可惜,皇兄肯定没有算到一点。” 庸王话音刚落,一旁一声巨大的轰隆声,竟是一旁的民宅被炸了。 百姓的尸体被炸出来,血淋淋的落了一地。 “王爷,是火药!” “本王知道。” 裴樾头也没回,拔出斩风,直接朝庸王杀来! 第五百三十五章 服软 裴樾的剑很快,庸王甚至已经感受到了冰冷的剑刃划破喉咙的锋利。 然而最关键的那一刹那,韩柳雀将庸王往后拉了一把。 裴樾的剑落空,剑风扫倒韩柳雀身上,韩柳雀的肩膀瞬间多出一道血痕,而庸王也死里逃生。 庸王捂着脖颈,上面被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只差一点,他的喉咙就要断了。 “走!” 韩柳雀挡在庸王跟前。 庸王微楞。 韩柳雀咬着牙,“我让你走!韩家旧部的人会保护你,你走啊,再不走,我就后悔了!” 庸王看她一眼,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妻子,孩子? 能有命重要么。 裴樾冷冷抬眸,韩柳雀却挡在了他跟前。 “值得么?” 裴樾问韩柳雀,一个说走就走,一丝犹豫都没有的男人,值得她拿命来护着吗? 韩柳雀眼里有泪花闪动,“我不知道值不值得,以前我还想靠出卖他自己保命呢,现在我却拿自己的命来保护他,我真傻。” 可不论如何,就是不能看他死在自己眼前。 爆炸还在继续。 裴樾冷淡让人把韩柳雀带回了天牢。 至于晕过去的史真…… “一并关入天牢,通知史家。” 说罢,转身去处理爆炸。 苏棠到下午,才听到韩柳雀以 命掩护庸王逃走的事。 “爆炸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王爷受了伤。” 杜若说。 苏棠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杜若见状,连忙跟上,“王妃,王爷还在处理百姓的事儿呢,这次百姓死伤不少,王爷动了怒,抓了不少当差的当街就要斩首,血淋淋的,您还是别过去了,否则王爷要心疼,而且王爷的伤,也有太医处置了。” “虽然太医处置的不大好,但王爷受伤也习惯了,能忍的。” “也就是伤了肩膀,掉了些肉而已。” 杜若边说边观察苏棠的表情,看她表情越来越凝重,才停止了继续恐吓她,转而道,“王妃,您不如在家里先备着药,等王爷回来,您再替他好好看看?” 苏棠也怕自己出去了会添乱,爆炸声她听到时都吓了一跳,城中肯定一片混乱。 “去叫清风来。” “可是王爷吩咐……” “你方才吓唬我不就是想我先跟王爷服软吗,我当然会服软,但前提是你把清风给我找来。” 苏棠道。 杜若想哭。 但还是赶紧把清风找了来。 苏棠让他去裴樾那儿看看,缺什么少什么,她好立即补上。 至于玉娘…… “当真死了吗?” “死了,王爷亲自动的手, 不可能活。不过韩柳雀似乎伤心过度,动了胎气,要把人接出来吗?” 苏棠沉吟了片刻,原本她觉得为人母不易,想过生产时把韩柳雀接出来的,毕竟她答应过玉娘,会放过韩柳雀。 但因为他们策划逃狱,害死了这么多无辜百姓,她哪里还有多余的怜悯给韩柳雀? “不用,让她在大牢生,孩子出生后,立即按原计划抱走送人抚养。” 苏棠沉声道,“至于韩柳雀,让她等着王爷发落吧。” 苏棠懒得管她了。 直到夜半,裴樾才一身湿气的回了王府。 她在栖梧院前站了会儿,转身要去外院的书房,大门便从里面拉开了。 “王爷,王妃说屋里备了沐浴的热水,问您要不要进去?”侍女说。 “王爷,去吧。” 杜若心底流泪,这可是我为你争取来的呀! 裴樾看着屋子里那盏暖黄色的烛火,仿佛心也跟着照进了阳光似的,抿起薄唇,提步走了进去。 苏棠就坐在门边看书,穿着一身丁香色的软罗长裙,乌发只用一支紫色步摇挽起,柔软的不像话。 “我伺候王爷沐浴吧。” 下人们都识趣退了下去。 房门关上,苏棠放下书,起身给他脱下披风。 披风刚取下来,就被裴樾抓住了手 腕。 他像是锁定了猎物的狼一般,双眼死死的锁住她,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的面颊,想探看她的情绪。 “王爷看够了吗?” “生气吗?”裴樾问。 “生气。” 苏棠说完,故意停住,看他浑身的气息越来越冷,冷到都要冻伤他自己了,才开口,“可我们是夫妻,是彼此深爱的夫妻,我不想跟你置气。” “这次你受伤了,我很担心,很心疼,所以我和你的账,等我给你擦好药,我们再慢慢算。” “现在,松手。” 裴樾的手下意识一松,看着她细白的手腕,确定没有捏红捏疼,心才稍稍放下去,然后顺从的被她牵着手,一路领到浴室,由她宽衣解带,泡入温热的水里。 他左肩到后背的确受伤了,只不过没有杜若说的那么严重。 那时一个老妇人护着孩子逃不出来,他过去把人拎出来时,意外被炸伤的。 但苏棠看着那红红的烂了的一片,眼眶还是红了。 “疼吗?” “疼。” 裴樾不觉得多疼,但他知道娇娇心疼。 他想要娇娇更心疼他。 “娇娇,好疼。” 他低哑着声音,轻轻说。 苏棠的眼泪一下子滚出来了,立即取药给他清理伤口然后上药。 药冰冰凉凉的,裴樾觉得 ,那里头和了娇娇的眼泪,所以才那么的凉。 “前两日连诀的事,现在有空听我解释了吗?” 上好药,苏棠问裴樾。 提到连诀二字,裴樾便难掩戾气。 苏棠都要气笑了,“王爷,你到底嫉妒他什么,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更不会跟他走,王爷到底为何总是这样害怕?” 裴樾看着涌动的水面倒影的倩影,他怕什么,自然是怕她厌倦了她,永远离开他。 “今晚我睡书房。” 裴樾留下一句话,起身离开。 冰冷的水打湿衣裳,他也没用内力烘干,径直踏入了夜色中。 苏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轻皱眉。 她原以为,他的偏执病可以治好。 现在看来,治好是不可能治好了。 “王、王妃,你们没和好啊?” 杜若狗狗碎碎的探了个头进来。 苏棠斜睨他一眼,“想让我哄好你家王爷?” 杜若有一种王妃挖了坑问他跳不跳的错觉。 但那是自家的王爷啊,他不跳谁跳,早知道就该让松明别养伤赶紧回来了呜呜。 “跳,我跳还不成么。” “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想,想让王妃哄好王爷呜呜。” 苏棠笑出声来,“那你准备马车,明儿我要带着皎皎离开王府,回娘家住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 满意 杜若就这样,目瞪口呆的,看着苏棠带着皎皎,坐上了回归德侯府的马车,而王府的下人们,看他没有阻拦,也都没跟着阻拦。 苏棠上了马车后,把皎皎抱在怀里。 冬杏坐在一旁,给皎皎拿小玩具,免不了担心的说,“小姐,王爷本来就疑心您,您现在带着孩子离开,他岂不是更加疑心?” “放心,不会有事的。” 她知道裴樾的‘病’,自然也知道怎么解。 马车就这样一骑绝尘,回了归德侯府。 侯府打理的干干净净,海棠苑也可以直接住。 安置好奶娘和皎皎后,苏棠倒在床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夜里,她能感受到身旁有熟悉的气息,但没醒来,只是由着他。 等到天亮醒来,身边已经是空无一人了。 苏棠只当做无人来过,淡定起来吃早饭。 早饭刚吃一半,容萤和赵鸢就都赶来了。 “你怎么忽然搬回来了?” “是跟王爷生气了吗?” 两人一进门就问。 苏棠笑眯眯的,“没有,我只是想家了,回来住两天。” 赵鸢和容萤都半信半疑,解了斗篷后,在火盆边暖暖手,苏棠便拉着她们在暖榻坐下,吃阿圆最近新研制 的点心。 小满满已经能满屋子跑了,皎皎也到了学走路的年纪,咿咿呀呀的跟在后头跑。 三人正聊得开心,下人忽然跑来,说江丝丝来了。 “这个人怎么这么殷勤。” “殷勤些也是应当。”容萤说,“她是未来的皇妃,可能还有更大的野心,肯定要拉拢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府。” 苏棠让人去请了江丝丝进来。 江丝丝一来,又带来了她最新研究的点心,叫泡芙。 苏棠尝了一个,新奇,但不如阿圆做的丝绒酥酥脆可口。 容萤也客气的尝了一个,赵鸢实在不感兴趣,便拿都没拿。 江丝丝将这一切收在眼底,笑着道,“看来王妃吃不大习惯,等下次,我家那厨娘再研究出新的点心了,我再给王妃送来。” 苏棠知道这点心出自她的手,而并非她家厨娘,但没戳穿,只客气的推拒了。 江丝丝话锋一转,就转到了昨日天牢的事来。 “百姓死伤不少,我已经安排人设了不少粥铺和药铺,就是不知道够不够。” 赵鸢和容萤闻言,都有些惊讶。 爆炸发生在皇城根,朝廷自然会妥善安置,又不是灾年荒年,设什么粥铺药铺? 然而江丝丝 还无所觉的细数着她办的粥药铺。 苏棠轻轻挑眉,“你有这份心便好了。” “能得王妃认同,丝丝便高兴了。” 江丝丝轻笑着说,“我还听说,天牢里,那位庸王妃今早已经生产了,生了个男孩。” 苏棠懂了,这才是她今日来的目的。 但苏棠怎么也没想到,江丝丝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她说,“此番,庸王夫妇大罪难恕,可皇上和摄政王殿下总会顾及几分手足情分,所以民女去施粥时,顺便也让人给这位王妃送了一碗过去。” 容萤和赵鸢起初没听出什么。 等到一回味,愣住。 “你要毒杀她?” 苏棠问。 江丝丝见苏棠神色淡淡,以为她是认同了自己的举动,叹息说,“原本丝丝也不想造这个杀孽的,可丝丝不忍皇上和王爷王妃为难,这才擅做主张。可做了主张后,又心中不安,便来跟王妃请罪。” 说着,便起身跪在了地上。 苏棠看着江丝丝,一时没回过神来。 她以为江丝丝只是一心想坐稳皇妃的位置才拉帮结派,没想到,她如此小,就有这样狠辣的心思。 不、不对。 谁知道她身体里,现在到底住着多少岁的灵魂 呢? 她不小了。 苏棠不好与她撕破脸,只道,“此事你勿要再声张了。” “丝丝只告诉了王妃。” “你先回去吧,以后这样擅做主张的事,还是少做。” 苏棠自认已经很顾着她未来皇妃的面子,语气轻缓了。 但江丝丝还是手心一紧,笑说,“丝丝知道了。” 江丝丝从海棠苑出来,脸色就微微沉了下来,区区古代女子,就是迂腐短视,庸王夫妇这等敌人,自然是要赶紧除之后快,以免后患无穷。 江丝丝还以为,她此番举动,能获得苏棠赏识,真正融入她的小圈子,现在看来,是她高估这个古代女子了。 哼,等她成为皇妃,自会做出一番功绩,叫这群人刮目相待! 苏棠看着江丝丝的背影离开,立即吩咐人。“去天牢看看韩柳雀怎么样了,能救便救。” “棠儿,你何不就让她死了算了,反正她也死不足惜。” “她是死不足惜,可我还想从她嘴里撬出庸王和韩家余党的下落。” 苏棠道,“而且朝中本就还有中立党派和庸王私党,若是韩柳雀被发现被毒杀在牢中,你以为这黑锅要谁来背?” “他们必定会以为是摄政王府和 皇上痛下杀手。” 苏棠轻轻一叹,这个江丝丝,可真是会给她添麻烦,她做皇妃也罢,若是这样的人坐上皇后的位置,恐怕大晋将来少不得风浪,不能再纵容放她了。 “王妃,您快去前院看看,江小姐受伤了。” 苏棠跟赵鸢二人对视一眼,立即往外而去。 到时,才见江丝丝已经被下人扶着坐在了外院的石凳上,而一旁跟着的,是紧张的裴远。 江丝丝脚踝出了血,将裙子都染红了,地上还撒着血,但她还安慰裴远,“我没事,一点儿也不疼,皇上不必自责,都怪我不小心,若不是我走了神也不会被皇上撞倒。” 裴远闻言,越发觉得这位江小姐知书达理,是皇后人选了。 当然,他这么大,还不懂喜欢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照着皇嫂的性格来选皇后,肯定没问题。 “小远。” “皇嫂!” 裴远见到苏棠,才完全放松下来,“皇嫂,你这儿有伤药吗?” “有,我让人扶江小姐下去上药。” 归德侯府的下人立即过来。 江丝丝朝裴远安抚的笑笑,才跟着下人下去。 苏棠看着裴远对江丝丝满意的模样,扶额,这可怎么办才好。 第五百三十七章 驯夫 “小远,你怎么来了这里?” “是皇兄让我来的。”裴远说,“原本今日我要去王府,但皇兄说皇嫂回了娘家,我便来了。” 苏棠心道,来了也好,可以跟他聊聊江丝丝的事。 正想带裴远去暖阁,又有下人过来,“小姐,任夫人带着两位小姐来请安了。” 赵鸢噗呲一声笑出来,“棠儿,你瞧瞧,你回一趟娘家,大家都觉得你是跟王爷吵架了,急急忙忙就来瞧你。” 苏棠哭笑不得,她本来是想借此,让裴樾清醒清醒,这下可好,她自己不得安宁了。 但任夫人都到门口了,她没理由不见,便将人请了进来。 任欣和任曦也来了,两姐妹一人沉静温柔,一人年幼活泼,一黄裙一蓝裙,相得益彰。 刚出现,就吸引住了人眼球。 “王妃,束夫人、赵夫人,还有这位是……” 任夫人看着穿着常服的裴远,眼睛一点一点睁大。 苏棠轻咳了声,“小远是我府上的客人。” 任夫人立马把脱口而出的‘皇上’咽了回去,勉强忍着不行礼,才被苏棠一道招呼到了暖阁里。 刚坐下,任曦就动了动耳朵,欣喜的说,“王妃,你花园里是不是 养着斑鸠啊。” “任曦,别捣乱。” 任夫人盯了她一眼。 任曦只能端坐好。 但她年纪小,又正是贪玩的性子,再加上知道苏棠脾气好,就更加坐不住了,没一会儿心神就被外面吵闹的鸟雀吸引过去。 “任曦小姐出去玩儿吧,花园里种着不少花草,鸟雀鱼虫的确很多,你想捉可以捉一些,中午加个菜。” “太好啦!谢谢王妃,王妃你真好!” 任曦笑嘻嘻的蹦起来,想拉着任欣一起去。 任欣忍着笑,随她起身。 苏棠瞧着小小年纪却比她坐得还笔直的裴远,“小远,你也去吧。” “是。” 裴远也跟着站了起来。 任欣是在宴会上见过裴远的,但任曦只远远看过,根本没认出眼前这个小孩就是皇上,倒是一点儿也不拘谨的招呼着裴远一起出去玩了。 苏棠看任夫人更加担心了,笑道,“小远秉性纯良,两位小姐也心思纯善,不会有什么事的,夫人尽可放心。” “是。” 任夫人笑笑。 没多会儿,江丝丝便上完药过来了。 一进来,江丝丝就在找裴远的身影,得知裴远跟任家小姐出去后,也想出去,却被苏棠留下,“江 小姐受伤,还在脚上,不宜多走动,否则日后留下隐患就不好了。” 江丝丝对这古代的医术也不大放心,犹豫了下,只得坐下来。 到了快中午,任曦笑嘻嘻的跑了进来,手里还抓着一只山鸡,“王妃,这是厨房跑出来的,我给捉住了!” 邀功意图明显。 苏棠笑着夸了几句,任曦赶忙拉过裴远,“是他帮我一起捉的,我们一起费了好大的劲儿呢,一会儿可以让厨房给王妃炖个汤,加点儿干香菇,可鲜了。” “那小远也很棒。” 苏棠哄小孩似的话,叫裴远羞红了脸。 任曦却悄悄朝他眨眼,“看吧,我就说你会被夸的。” 吃过午膳,裴远要去城外庄子上看看秋末的田地,任曦惊喜道,“正好任家有好几处田庄呢,里头还养着一窝兔子和狍子和鹿,咱们一起去抓!” “小曦,皇……小公子是去办正事儿的。” “是办正事儿啊,在田地里抓狍子,不也可以看田吗?” 任夫人气得要来拧她的耳朵。 苏棠见裴远也有些意动,道,“便听任小姐的,先去看看田庄,再去抓狍子吧。” “好耶!” “你个孽女!” 任夫人气得牙 痒痒。 任曦还无所觉,高高兴兴邀请裴远上了马车,带他直奔田庄而去。 江丝丝也想去,奈何脚上的伤不允许,只能眼睁睁看着裴远离开。 打发了表面平静,内心暴躁的江丝丝离开,天牢那边终于传来了消息。 “庸王妃刚生下的孩子因为服用的剂量小,已经被太医救了回来,只恐怕日后会留下后遗症,此生身体都不会太康健了。而庸王妃,已经亡故。” 苏棠震惊,“她给那个刚出生的婴儿也用了药?” 赵鸢都觉得残忍,更别说容萤和苏棠这样已为人母的。 苏棠原本都给那孩子找好了可靠的养父母,只等远远送出城,隐姓埋名,此生他都不会回到京城,只做一个平凡的人。 “江丝丝此人,恐怕做皇妃也不大合适。” 庸王妃夫妇于江丝丝和皇室来说,都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她仍然能够下此狠手,等她入了宫,不必想,但凡是她认为绊脚石的人,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裴远还小,肖太后又急于掌权,江丝丝的气焰只会一天比一天嚣张,到时候,后宫又是另一个炼狱,而前朝也势必受其影响。 “可肖太后很看重江家,看重 江丝丝,不让她做皇妃,太后也不会答应。” “我会想办法。” 苏棠送走容萤跟赵鸢后,低调的去了天牢。 到时,韩柳雀的尸身已经被收敛好了。 苏棠看着美眸紧闭的人,死亡来得太匆忙,甚至死前都来不及说上一句话。 一旁的狱卒已经抬来了薄棺。 按照规矩,庸王已经被大晋皇室除名,所以韩柳雀也不能葬入皇家陵园,能给一口薄棺埋葬,已经是恩典了。 看着韩柳雀被抬走,苏棠去看了眼那小孩,喂了一粒小小的药丸到他嘴里,而后让人抱走了。 处理完这里的事,苏棠从天牢出来,正好跟裴樾撞了个满怀,差点摔倒,好在裴樾及时伸手扶住她。 “王爷。” 苏棠站稳行礼。 裴樾轻抿着薄唇,看她一眼,而后与她擦身而过往地牢深处走去。 苏棠瞧着他的孤寂的背影,嘴角浅浅翘起,问,“王爷,晚上侯府备了饭,你要一起来用晚膳吗?” 裴樾脚步一顿,又听苏棠道,“皎皎念叨了一天爹爹,也不知今儿能不能见到。” 说罢,苏棠不等他回答,便走了。 苏棠知道,裴樾一定会来。 而她要做的,就是驯夫! 第五百三十八章 周岁宴 回到侯府。 苏棠让厨房备了晚饭,“准备两幅碗筷。” “王爷今儿会来吗?” “会。” 苏棠说,除非裴樾有要事连晚饭也顾不上。 叮嘱好收拾院子后,又陪午睡起来的小皎皎玩了会儿,天色便已经黑了。 眼见菜就要凉了,冬杏正想着要不要把饭菜拿下去热热,就见杜若箭步冲了进来,“王爷来了。” “你们都下去吧。” 苏棠道。 冬杏带着下人们全部退了下去。 花厅里,只有烛火通明,苏棠抱着皎皎坐在桌边,母女两玩得高兴,皎皎露着几颗小牙,发出小婴儿独有的愉悦的笑声。 裴樾站在门口,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忽然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因为他又一次,想要将这里的人锁起来,让她永远这样等着自己。 “王爷,屋外不冷吗?” 苏棠问。 裴樾对上她的目光,温热,包容,看穿他的阴暗,却愿意接纳他的阴暗。 裴樾心口微滞。 “爹……” 皎皎朝他伸出了小胖手。 裴樾提步走了进来,用内力驱走身上的寒气后,还没伸手接过皎皎,皎皎就被苏棠塞在了他怀里。 “皎皎越发沉了,抱了一会儿我胳膊都酸了,还是王爷抱着吧。” “啊呜啊呜。” 皎皎似乎听出苏棠在说她胖,气呼呼的发出抗议,又往裴樾怀里钻,似乎是来了靠山一般。 苏棠轻轻挑眉,“小胖妞儿。” 皎皎听不懂,但更生气了。 裴樾眼看着娘两要吵起来了,立马安抚着皎皎,皎皎在他脸上蹭蹭,咿咿呀呀不知说着什么。 “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苏棠坐下,给自己和裴樾各盛了一碗饭。 裴樾不见奶娘,便一手抱着皎皎,一手吃饭。 吃饭时,苏棠跟他说起皎皎一周岁的生辰。 “这宴会我们便是不想大操大办也不可能,正好我听说因为今年秋季雨水很多,南方河堤又有决堤的危险,粮食的产量也不够,我们便借着这个机会,让宾客们不必送礼,只捐钱粮,王爷以为如何?” 苏棠自然的夹了块红烧排骨放到裴樾碗里。 裴樾看着满满一碗饭,心忽然也被填得满满的。 “可。” “那回头我便在发的请帖上,说明此事。” “好。” 吃过晚饭,苏棠才叫奶娘来抱走了皎皎,然后让裴樾去隔间办公,而她则来回在房间踱步消食。 可裴樾的心思,哪能放到公务上呢? 他满心都是苦闷偏执,看着苏棠踱步的倩影,心底有无数的情绪涌出,却无处 宣泄。 直到苏棠探了个脑袋进来,“王爷,该洗漱睡觉了。” “本王……” “可床上冷,我不想一个人睡。” 裴樾薄唇抿起,眸子黑的不像话。 不多时,两人已经洗漱完,入了红罗帐。 红罗帐一寸寸翻涌,犹如海浪拍击着海岸,涌起一波又一波的雪白浪花。 “王爷,乏了,抱着我睡好不好。” 苏棠蹭在他颈窝里撒着娇。 裴樾心都软了,如何不好? 他小心的将人拥在怀里,临睡去前,听到苏棠迷迷糊糊的说,“樾哥哥,咱们就如今日这般,做一对平凡夫妻,厮守到老,好不好?” 厮守到老,多美的一个词。 裴樾的心都是满的,可是娇娇,还不够,我要你永远、永远这样爱我,我要你永远永远,都在我怀里。 苏棠听着他的心跳,猜到他的心思。 但没关系,他是渴爱的狼,而她,正好有数不尽的爱,可以给他。 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苏棠睁开眼,发现裴樾还在。 她哼哼道,“王爷,腰疼。” “本王给你揉揉。” 裴樾温热的手掌贴过去,苏棠的酸疼很快就熨帖了。 苏棠趁机跟他提了江丝丝的事,裴樾对裴远的后宫不关心,“娇娇全权处理吧。” 苏棠当然答应。 在床上腻歪了会儿,等待冬杏进来,裴樾才起身,顺带捞起了苏棠。 “娇娇不替本王更衣吗?” 苏棠瞪眼。 裴樾眼尾含笑,“平凡夫妻,都是妻子服侍夫君更衣的。” 苏棠想到昨晚的话,知道裴樾看出她的心思了,也跟着笑盈盈的下床。 但裴樾看她鞋都没穿,光着小脚踩在冰冷的地上,眼一下子沉了,将人打横捞到怀里,“苏娇娇,你想着凉不成?” “可妾身还急着服侍夫君更衣呢。” 苏棠搂着他的脖子软软的说。 裴樾彻底沦陷在她的气息里,喉结轻轻滚动,“娇娇不是喊疼么,这么快就忘了?” 苏棠听出他是指什么,耳根一热,而后在他脖颈用力咬了一口,才跳下他怀里叫了下人进来服侍。 下人们鱼贯而入,完全不敢看一大清早就浑身冰冰冷仿佛欲求不满的摄政王。 早膳时,苏棠依旧没让人服侍,而是让奶娘抱来了娇娇,一家三口一起吃了早膳,才送裴樾出门上朝。 裴樾上马车,才发现马车里还放着皎皎的小玩具。 “王妃说,等您休沐时,要带着小郡主一道出去郊游,这玩具放这儿,省得忘了带。” 车夫战战兢兢的说。 裴樾捏起 这小拨浪鼓,想到胖乎乎的闺女儿,嘴角泛起丝笑,“走吧。” 不……不惩罚? 车夫震惊,裴樾冷淡看了他一眼,车夫才回过神,赶忙赶着马车走了。 苏棠目送马车远去后,吩咐下人,“去请束修和表姐来府上。” 小皎皎生辰宴的事,她还需要找人商议一下细节。 如此,几日过去。 裴樾每天下朝后,都会被苏棠以各种方式‘请’来一起用晚膳,苏棠要让裴樾知道,一个正常的三口之家,是什么样的。 不是囚禁捆绑,不是拘束,而是每日的告别、相逢,然后在烛光下相聚。 眨眼,便到了皎皎一周岁生辰。 这场宴会,苏棠广发请帖,设宴地点,自然是回了摄政王府。 生辰当天,摄政王府宾朋满座。 与摄政王府相好的几家人自然也都来了,但最重要的,是苏羡也来了。 一年不见,苏羡又长高了,乌发梳了个马尾高高甩在后头,充满了少年的清朗朝气,一身雪白绣青竹长衫,更加衬托的人挺拔如玉。 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少年了。 “姐姐!” 苏羡过来,立即吸引了宾客们的视线。 苏棠刚要叫他到身边来,就见一道紫色的身影忽然冲了出来,扑到了苏羡怀里。 第五百三十九章 卑微与高贵 众人吓了一跳,苏羡也吓得差点拔刀。 好在苏棠先出了声。 “南宫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对、对不起,我方才看到有虫子,吓到了。” 南宫心讪讪从苏羡怀里出来,抬起头盈盈朝苏羡行礼。 苏羡瞧着她,“南宫小姐这么怕虫子,怎么还出门?否则这次是我,下次冲撞了其他人可怎么好?” 苏羡的话真是一丝情面也不留,说的南宫心脸颊通红。 南宫夫人立即出来解围,“心儿只是怕某些大虫而已,并不是所有虫子都怕的,这次也是凑巧了,想来也是心儿与苏公子的缘分,未婚夫妻还未见过面,这次便见着了。” 南宫夫人这话有水平,顺便道出南宫心与苏羡的婚事,引得宾客们连连恭喜。 苏羡轻瞥了南宫心一眼,不大喜欢。 但没办法,欠着南宫家一个恩呢。 “南宫小姐受了惊吓,不如下去歇会儿吧,本妃这就下人仔细找找这府中还有没有南宫小姐害怕的虫子。” 苏棠道。 南宫心不想走,她见到苏羡这么俊朗,还想跟他多说说话呢。 苏棠笑问,“南宫小姐需要本妃送你下去吗?” 南宫夫人看出苏棠的不 满,立即带着南宫心退下了。 出来后,南宫心直跺脚,“娘,您干嘛拦着我,那位苏公子一看就不喜欢那种乖乖小姐,我不必装得那么矜持。之前那个肖公子吃那一套,苏公子身为武将,可不会吃。” “你没看出来王妃姐弟都对你不满了吗?” “为什么……哦,难道是因为上次我被人掳走下了春药,所以才……” “嘘,小心隔墙有耳。” 南宫夫人皱着眉拉走南宫心,殊不知,一墙之隔,江丝丝正在休息。 听到这番话,江丝丝差点笑出声,这个南宫心,还真是个金玉其外的草包,这种事也敢在南宫府外说。 不过,正好可以利用一二。 这厢。 苏棠带着苏羡到了里间,问了问归德侯和舅舅赵阳平的情况。 “他们都好着呢。对了,献王殿下还让我带来了贺礼。” 说着,拿出一只小匣子,匣子打开,里面是之前苏棠还回去的小印章,那代表着献王手底下的势力。 “献王殿下说,这就是给他曾孙女儿的礼,让姐姐不用还回去了。” “他还是不打算回京吗?” 苏棠眼眶微湿。 苏羡摇头。 “等日后我们去了北地,再 去看他吧。” 收拾好东西,虞舅母进来催促,“马上要抓周了。” “我这就来。” 苏棠随着虞舅母出去,抓周是周岁宴的大事,宾客们都围在四周看热闹,小皎皎也不怯,然后在裴樾的注视下,一把抓住了放在最角落的一把玉雕的小斩风,然后坐着咯咯笑起来。 “不愧是小郡主啊。” “是啊,虎父无犬女,以后一定跟王爷一样优秀。” 明明是拍马屁的话,裴樾却听得与有荣焉,并满足的抱起了女儿,丝毫不觉得厌倦,大有让人一直夸下去的意思。 事实是,那几人也的确夸得口干舌燥,苏棠看不下去了,才叫奶娘抱走了皎皎。 皎皎刚抱走,下人突然过来。 “王妃,任家小姐突然吃坏了东西,晕过去了。” “叫府医了吗?” “叫了,但是半路遇上南宫小姐,南宫小姐也说她不舒服,强行把府医叫到她那儿去了。她是您的未来的弟妹,奴才们也不敢阻拦。” 苏棠轻轻拧眉,裴樾淡声吩咐,“宾客里有太医,请太医过去一趟。” 裴樾发话,立即有太医主动站出来要去给任曦看病。 “走吧,一会儿该善捐了。” 裴樾牵起苏棠的手。 两人一起来到花园,刚出现,人声鼎沸的花园便顷刻安静下来,众人齐齐行礼。 既是善捐,来的人都表现的很踊跃,但也不乏圆滑之辈,说着善捐,却要以皎皎小郡主的名义。 等同变相的给摄政王府送了礼。 苏棠最头疼就是这种,却又不得不收下,还要露出一个微笑。 反观裴樾,从头到尾冷淡着脸,要不是苏棠在这儿,他压根都不会听这些官员说这些屁话。 好在这些官员都懂事,每个人精悍的拍两句马屁,就立马退了下去。 直到江家人过来。 江家的礼,是江丝丝上前送的。 “江家不算富有,但此次善捐,既是为天下百姓,江家愿意倾力拿出一半家财捐出来。” 说罢,奉上了五万两银票。 五万两可不是小数目,江恩一年的俸禄,也就千两而已。 在场官员们无不惊叹江家的大方。 江丝丝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又道,“另外,江家庄子今年收成的米粮和药材,也愿意全部捐出。” “江小姐真真是仙女转世,菩萨下凡呐。” “这得救多少百姓于水火,不愧是太后看中的小姐,日后入主 中宫,当为天下只表率啊。” 众人连连夸赞。 江丝丝面露羞涩,愈发显得温柔娇美。 苏棠听着一声声议论,仿佛中宫之主就定了是江丝丝似的,不由捏着眉心,凑到裴樾跟前,“王爷,回头你可一定要令人一粒不少的,把他家的粮食全收上来。” 省得江丝丝在她的善捐会上白得这么大的名声。 裴樾喜欢她与自己这样亲昵的样子。 “好。” “王妃,若还有什么我江家能为百姓做的,直管吩咐,江家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丝丝正义凛然道,更加赢得一波掌声。 苏棠不论她此时是真心,还是假意,但至少,江丝丝开了个好头。 接下来的官员也都有样学样,不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直接捐钱捐粮,不论多少,苏棠都给与了肯定。 善捐会结束,苏棠送人离府。 任家母女姗姗来迟,任曦脸色有些泛白,但没有其他异常,只是连连赔礼道歉然后告辞。 就在任曦跟苏棠擦身而过时,苏棠鼻尖一动,而后抓住任曦的胳膊,顺势摸到她的脉搏,眸色狠狠一沉! 竟然有人,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下毒,好大的胆子! 第五百四十章 苏醒 苏棠立即把任曦带了回去。 江丝丝上马车时,看到这一幕,手心紧了紧。 “听闻摄政王妃的医术不错?” “听说是不错,但应该只是擅长妇科方面的吧。”丫环道,“毕竟只听说以前先帝的丽贵妃的孩子就是她接生的。” 江丝丝安下心来,妇科而已。 苏棠带着任曦回到后院,立即拿了解毒丸给她服下,没多久,任曦便哇的吐出一口黑血来。 任夫人吓了一跳,“王妃,小曦她这是……” “中毒了。” 苏棠等她吐完毒血,重新把脉后,开了方子交给一旁的丫环,“立即去抓药并煎出来。” 见任夫人紧张的脸色发白手发抖,苏棠安慰,“所幸发现的早,等服下药毒就能解了,别担心。” “是,多谢王妃出手相救。” 任夫人激动的药跪下来,被苏棠拦住,“今儿任小姐吃了什么?” 任夫人没有一直跟任曦在一起,闻言,有些茫然。 任欣走出来,道,“小曦吃的都是宴会上的东西,且都是看其他人吃过以后,她才吃的。” “那怎么会中毒呢?” 苏棠也疑惑。 任欣想了想,道,“王妃,您说有没有什么毒,闻一闻也会中招? ” “此话何意?” “之前,江家小姐曾拿了一个香囊给小曦,小曦很喜欢那香气,攥在手里闻了一会儿,不过那香囊又被江小姐拿回去了。” 所以无凭也无据。 任欣原本也不想这么猜测江丝丝,说出这番话,都叫她红了脸。 苏棠摊开任曦的手,掌心干干净净,但指甲缝里,还残余着些许粉末。 苏棠拨出来一瞧,呵,果真是毒。 “你们以后离江丝丝远一些。” 苏棠道。 这时,药已经煎好了,不过是苏羡端来的。 任曦喝下药,气色果然肉眼可见的恢复正常,任夫人的心总算是落回肚子里。 “几位休息下,迟些我让羡儿送你们回去。” 江丝丝的狠辣,苏棠是叹为观止,前有韩柳雀母子,如今又有任曦,这几人与她都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甚至利益上的牵扯也不多,她却能下此狠手。 “羡儿,你……” 苏棠刚想跟苏羡说什么,就见他魂游天外的想着什么。 苏棠咳了声,苏羡才回过神,“在想什么?” “没什么。” 苏羡嬉皮笑脸的说,“姐姐,那位任姐姐可曾定亲了?” 距离上一次见面,都过去一年了。 “定了。” 苏棠道,“去年人家被退婚,任家自然是要赶紧为她定下一门新的亲事。” 苏羡神色耷拉下来。 苏棠看他还算理智,不再多说。 就算没定又怎么样,苏羡自己也已订婚,难道还能叫任家嫡出长女给他当妾不成? 任曦缓过了劲儿后,一家人就准备回去了。 但不知道任夫人跟任曦说了什么,任曦眼眶有些红,人也蔫蔫的,苏棠让苏羡送了她们回家。 “小姐,这位江小姐也太肆无忌惮了,需要告诫一下吗?” 冬杏随着苏棠往回走。 苏棠随手折下一旁娇艳的花,捏在手心瞧了瞧,“我记得库房有一把玉做的戒尺,就赏赐给她吧。” 江丝丝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懂苏棠的意思。 果然,江丝丝收到戒尺时,笑容就已经勉强了。 待摄政王府的人一走,她便冷笑着举起戒尺,高高落下。 啪嗒。 戒尺摔碎。 “丝丝,你这是做什么?” “没做什么。”江丝丝笑着跟江母说,“只不过这戒尺,我用不上,又一时手滑罢了。” 想用古代的教条来束缚她? 哼,她二十一世纪的灵魂可不会被甘心束缚,至于任曦,她若是吃了这次教训,不再假 装天真跟裴远去什么田庄,她自然可以既往不咎,可若是执迷不悟,也休怪她用些手段。 暗卫看到这一幕,回禀给了苏棠。 苏棠正在裴樾的书房,跟他一起听账房回禀今儿善捐的情况,听到暗卫的话,苏棠轻轻拧眉。 裴樾则淡声吩咐,“既如此,便叫江恩从大将军的位置上退下来,以做告诫吧。” 苏棠原本觉得,摄政王府不该与后宫为敌。 但现在看来,她不想跟江丝丝为敌,江丝丝却不这么想。 苏棠没有阻拦裴樾。 待他的人下去后,才走到裴樾身后,替他捏捏肩,“还是夫君有办法。” 裴樾捏着奏章的手微紧,“娇娇再说一次。” “说什么?”苏棠趴在他的肩上,轻声说,“夫君?” 裴樾神色微动,心里却泛起波浪。 “夫君今儿可乏了,咱们要不要早些歇息?” “娇娇可是有旁的事要求本王?” “那夫妻间的事,能叫求么?”苏棠蹭着他的脖颈,“我那时提建议,王爷若是答应便答应,不答应也无妨。” 裴樾唇角微勾,“且说说看。” “我觉得任曦与小远,很合适。上次小远去任家的田庄,也很开心,不如再去一 次。” 不是苏棠想干涉后宫,安插心腹进去。 只是与其让江丝丝这样的人得势,不如她安排一个稳妥的。 当然,这还得看任家和任曦自己的想法。 裴樾瞧着费心为裴远打算的苏棠,要将人捞在怀里,“娇娇成日惦念别人,本王也该让你的心思收收,惦念惦念本王。” 话落,书房门砰的关死,而苏棠,也被他抱着放在了书桌上,密密麻麻的吻接踵而至。 一晌贪欢。 苏棠全程都紧张的不得了,可裴樾又火热的不得了。 直到蜡烛烧去一半,星子爬满夜空,这热火才被水浇灭。 翌日。 裴樾的人就把江恩当总兵时,犯过的事的罪证带到了朝堂,裴樾亲自下令撤了江恩大将军之位,满朝哗然。 而下朝后,裴樾便带着裴远和任大人,下了任家的田庄。 此中意思,不言而喻。 “江丝丝如何?” “意外落了水,染了风寒,这阵子怕是出不得门了。”暗卫说。 “她倒是聪明,知道这时候要暂避锋芒。”苏棠道,“只希望她此番吃了教训,能够有所收敛。” 这时,清风忽然过来,压低了声音跟苏棠道,“楚朗苏醒了,要立即见您和王爷!” 第五百四十一章 善捐 楚朗能够苏醒,肯定有重要的话要说。 苏棠和裴樾很快来到安置楚朗的别院,楚朗已经坚持更衣起身。 “表哥,表嫂。” 楚朗起身,见到裴樾和苏棠,就要跪下。 裴樾手一抬,掌风便将他扫到了床上。 “有事直说。” 裴樾冷冷说。 楚朗红肿着眼,憔悴踉跄的站起来,“皇兄,你帮我把侧妃接过来吧,她在楚国肯定不好过,也不知出事了没。” “就为此事?” 裴樾冷睨着他。 楚朗此刻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怕了,浑浑噩噩的,“侧妃已经怀有身孕了,我离开这么久没回去她肯定急坏了,她又爱哭,也不知眼睛哭坏了没。” “我们会帮你。” 苏棠一根银针扎在她眉心,楚朗顿时觉得一股凉意从发烫的脑袋灌入,人也清明了。 苏棠见他状态好了些,让人扶着他坐下,才问,“你叫我们来,应该不是只为了这件事吧。你是如何跟翁心慈离开楚国,又是怎么中毒,怎么被翁心慈抛下的,你一一细说。” 提到翁心慈,楚朗眼里漫起痛苦之色。 裴樾冷着眼,“说不说?” “我说。” 楚朗眼看着表兄就要杀了他 了,也顾不得难堪不难堪,“是心慈她说,思念故乡,那阵子她又病得厉害,希望我能送她回翁山郡看一眼,我一时心软,便答应了。” “结果,她在她自己的药里下了毒,我没有防备,喂她喝药时,被她以药太苦唯由尝了一口,便中毒了。” 这真是蠢得不能再蠢了。 楚朗一手捂着脸,压根不敢看裴樾的脸色。 “这也的确难防备。” 苏棠悄悄瞪了裴樾一眼,干嘛总吓唬楚朗,而后继续问,“那你怎么被她扔下的?” “我也不知,只知道喝了药后便晕了过去,等我醒来,人已经被表哥带回来了。” “本王的人是在荒郊野外捡到的你。” 裴樾懒得说楚朗,既然已经不爱了,又何必多那一丝怜悯,犹豫不决,黏黏糊糊,被背叛似乎也不令人意外。 “对了,还有一件事。” 楚朗道,“我皇姐她似乎想跟大晋打仗……” “大晋现在陈兵大楚边境,这仗应该是打不起来。”苏棠提醒。 楚朗尴尬了一下,“皇姐野心太大了,朝中官员不少反对此事,但她还是一意孤行,我担心不能攻打大晋,她还会生出其他的想法。 ” “那就是你大楚之事了,与本王无关。” 裴樾冷漠的说完,将苏棠拉到身边,“你要是没别的事,就安心在此休养。” 别有事没事来找我们。 楚朗听懂裴樾的言外之意,讪讪应下,又似突然想到什么,“对了,还有一件事,连诀活不长了,你们知道吗?” “我知道。” 所以你快闭嘴吧。 楚朗察觉气氛的不对,把余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好在任家来人,说有要事请裴樾过去,这冷冰冰的紧张气氛才散开。 苏棠送裴樾上马车离开,想了想,提着裙子折返回来,问楚朗,“你知道连诀现在在哪儿吗?” “我皇姐也到处找他呢。” “那你说,连诀有没有可能,跟翁心慈在一起?” 连诀一走,就有了翁心慈出逃,白辞报仇的事,这两件事要说跟连诀一点关系都没有,苏棠根本不信。 而连诀想要在裴樾的围追堵截下离开大晋,似乎也很难。 但要是躲在翁山郡,一个被翁心慈完全掌控的地方,就容易多了。 楚朗想起翁心慈开始生病的那段时间,时常收到、并在看过后立即烧毁的信,那信纸他注意过,是大晋才 用的宣纸。 “或许在。” “那就好。” 找到连诀,就能找到翁心慈,找到白辞,这些人,苏棠要一锅端了。 从别院离开,苏棠并未发现,裴樾就在暗处看着。 “把楚朗送走。” …… 苏棠回到王府,第一件事就是通知陆无忧和念溪,前往翁山郡,查探连诀几人的消息。 几日过去。 苏羡还迟迟没有回军营,因为照南宫家的意思,他们想办了苏羡和南宫心的婚事,然后让南宫心随着苏羡一起去北地。 南宫家于归德侯府有恩,他们身为女方,主动提出了这个想法,苏家自然也不能拒绝。 所以苏羡只能留在京城待娶了。 看着在院子里练剑的苏羡,苏棠问冬杏,“关于那黑店的事,小方那儿还是没查到什么吗?” 冬杏摇头。 “要么就真的是巧合,南宫家的路过,救下了小公子他们。” 否则一年过去,怎么也该查清楚了,可至今仍无消息,那就说明,此事可能真的不是算计。 “在王府多调几个管事给他打理婚嫁之事吧,这恩情归德侯府既受了,便不能薄待了南宫心。” “奴婢明白。” “姐姐。” 苏羡 看到苏棠,收起剑走了过来。 少年挺拔俊朗,眉目清明,真真是个好样貌,跟几年前因为不肯念书而被苏棠提着棍子追着打的小孩儿完全不一样了。 “听说南宫小姐明儿要去普济寺上香,还邀请了你,你便跟着一起去吧。” 苏羡心底不愿意,但也知道这恩不能不还,乖乖应了。 次日。 苏羡出府后,苏棠打算去琳琅阁看看,还没出门,宫里就来了人,是肖太后要见苏棠。 阴雨连绵。 苏棠随着宫人一路进了肖太后的寝宫,刚进来,就看到了坐在肖太后身边的熟人——江丝丝。 “王妃。” 江丝丝率先起身行礼,低着头一派温婉。 苏棠看她一眼,就听肖太后说,“这次请你来,是丝丝给哀家提了个建议,哀家的娘家人没几个,肖家已经被赶出京城,如今就剩一个史家,可史夫人母女也被关入了天牢。” “丝丝的意思是,史夫人并未犯什么重罪,与其将她们关押,不如让她们善捐银子给受灾百姓,王妃以为如何?” 江丝丝抬起眼,心底冷笑。 区区一个古代女子,封建教条下的迂腐之人,她想收拾,有一百种办法! 第五百四十二章 搬起石头 苏棠冷睨了眼江丝丝,“联合叛臣白辞,私放庸王夫妇出天牢,庸王至今没抓住,太后竟觉得这不是什么重罪吗?” 江丝丝先道,“可并没有证据证明,就是史小姐故意放了他们,况且史小姐也是年幼,被那白辞以感情利用,才会卷进这件事中的。再者,那白辞能活到今日,不也是王妃的功劳吗?” “你是要责问本妃?” “臣女不敢。” 江丝丝似受到惊吓一般,往太后身边躲了一下,道,“当初那白辞之母,为了救王妃而死于非命,王妃答应她要保护白辞一命也是事实,白辞能活到现在,难道没有王妃的功劳吗?” “可若是杀了白辞,也会得罪王妃吧,谁敢杀他?史小姐被她蒙蔽,也是情有可原,王妃说是吗?” 江丝丝一句句,竟是把白辞和史真做的事,都归咎在了苏棠身上。 肖太后也对苏棠生了不满。 “前朝的事,自有摄政王处理,哀家可以不干涉。但哀家的娘家人,总不能各个都不得善终,摄政王妃,你说呢?” “太后既要放人,只管去放就是,臣妾也只是内宅妇人,如何能干涉前朝之事?” 苏棠以牙还牙,“再者,既然太后怀疑,白辞之事与我有关,我就更加应该避嫌,不 再参与此事,太后不如请摄政王或是皇上,令刑部和大理寺联手去彻查。若是查清了,该放人放人,谁也不会阻拦。” 肖太后沉沉看着苏棠,已经是有些生气了。 江丝丝趁机道,“王妃这话,是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了,难道错的是太后吗?臣女不认可。” “你认不认可,与本妃什么相干。” 苏棠丹凤眼嚣张的挑起,“本妃更加没有说过是太后之错,但太后如果非要这样认为,那本妃就只能请皇上和摄政王来分辨分辨了。” 苏棠发现,她这段时间心境平和了,这一个个就把她当成可以捏的软柿子了,全然忘了以前京城最跋扈嚣张的小姐是谁! “摄政王妃,你也太不将太后放在眼里……” “本妃最后告诫你一句,江小姐,你的底细本妃全部清楚,你再敢挑弄是非,本妃不介意送你去普济寺受火刑。” 火刑是用来驱逐妖鬼的,这话一出,江丝丝的气焰刹那间灭了。 她紧咬着后槽牙,难道苏棠发现了她的身份? 不,不可能。 这个愚蠢的古代人,连穿越是什么都搞不清楚吧,她能发现她的秘密? 没错,她发现不了! 江丝丝镇定下来,不卑不亢的说,“臣女若只是质问了王妃几句,便要 被送去受火刑而死,臣女不服。” “你服不服又如何?本妃要杀你,还要问你服不服吗?” 苏棠冷冷说完,看向太后,“至于史家人,太后想放便去放,我不会干涉。太后若是没有其他吩咐,那我便先告辞了。” 苏棠转身就走。 肖太后知道苏棠是真的动气了,看着她的背影,不由有些后悔。 原本今日来,是想请苏棠帮忙,并不想撕破脸的。 或许是苏棠这阵子脾气太好,好到她都忘了,苏棠的锋芒。 “太后,是丝丝嘴笨,惹了王妃生气。”江丝丝歉疚说,“您放心,等出宫,丝丝就会去摄政王府门前跪着,恳求王妃的原谅。” “你别去了。” 肖太后道,“摄政王妃是个聪明人,你的心思她一眼便能看穿,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 江丝丝愣住,太后是要疏远她了? 还想再说,太后却疲惫的合着眼了,这是赶人的意思。 江丝丝不敢再啰嗦,立即告辞出来。 出来后,恰好遇到从宫外回来的裴远。 裴远正在跟苏棠说话。 江丝丝上前,“臣女给皇上请安。” “嗯。” 裴远点点头,只问苏棠,“皇嫂留下来与朕一起用晚膳吧,朕把皇兄也请来,御厨最近新做了几道菜味道很好, 皇嫂肯定喜欢。” 江丝丝被无视,只能黯然走开。 苏棠瞧着她的背影,问裴远,“小远,你想过日后要一位什么样的皇后吗?” 裴远拧拧眉,摇摇头。 他年纪还小,朝中的繁杂事务都操心不过来,更加不会去想这些了。 苏棠浅笑,“以后有空了慢慢想,但记住一点,后宫也关乎前朝,有利益的地方,便会有纷争。” “可皇兄的后宅就没有。” “因为他只有我一位王妃。” “那朕也只要一位皇后。”裴远说。 苏棠勾唇,“你是皇上,自然你自己说了算。” 晚膳苏棠便留在了宫里,裴樾似乎不满裴远擅自做主留下苏棠,但还是冷着脸来了,又见苏棠吃得满意,身上的冷气才少了些。 用过晚膳回府,苏羡还没回来。 冬杏回禀道,“小公子他们下山时,遇上大雨,南宫小姐又崴了脚,小公子只得陪着她留在山上,今夜恐怕要宿在厢房了。” “羡儿身边跟着谁?” “是小公子自己的小厮。” 苏棠想起那位手段了得的南宫夫人,道,“让清风上一趟山,在暗处跟着羡儿。” 夜里,雨势大了起来,电闪雷鸣。 皎皎被吓醒,哇哇大哭,奶娘只能把她抱来。 苏棠便让皎皎睡在她和裴 樾中间,不一会儿,她便睡熟了。 而裴樾半点没有因为打搅了他和苏棠而不高兴,反而侧着身子,小心翼翼的,生怕压着这个香香软软的小宝宝。 “王爷不必那样紧张。” 苏棠看他根本不敢睡,忍不住笑道。 裴樾看着小心拍着皎皎,乌眸含笑的苏棠,忽然低低说,“让皎皎做女皇如何?” 苏棠被他这突然而来的话吓了一跳,等知道原因后,才哭笑不得。 “皎皎做了女皇,就不必出嫁,想要几个夫婿,便有几个夫婿,敢有并不乖的,直接推出去斩了换新的。更不必受公婆妯娌的磋磨,还可以受万人敬仰,不必担心任何人欺负了她。” 裴樾越说,越觉得可行。 苏棠赶紧打断他,“做女皇,便要肩负天下重担,日夜操劳,王爷忍心吗?” “多给她培养几个能干的大臣便是。” “万一大臣专权乱政呢?” “本王会给她留一支精锐暗卫。”不听话的,杀了就行。 苏棠真怕裴樾把皎皎给溺爱坏了,好说歹说,才让他暂时打消了这个想法。 一夜好眠。 次日醒来,裴樾已经抱着早已经苏醒的皎皎去外间玩了。 苏棠起身更衣,冬杏忽然急急跑进来,皱眉道,“小姐,普济寺出事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 逼娶 苏棠第一时间赶往了普济寺,去的路上,终于了解了经过。 原来昨儿晚上,南宫心所住的厢房,突遭歹徒。 南宫心的丫环便找了不远处的苏羡求助,苏羡情急之下闯入,结果二人不知为何,竟中了催情之药。 歹徒被杀,丫环想成其好事,结果清风刚好过来,想要阻拦。 丫环不允,清风便打了进来,带走了苏羡。 苏羡和南宫心药醒之后,南宫心便以清风玷污她名节,要处死清风。 “现在小公子正拦着南宫小姐,不过南宫小姐执意要杀清风,此事恐怕不好收场。” 冬杏十分担心。 苏棠问她,“可告诉阿圆了?” “还没呢。” “嗯,先别告诉她。” 马车在普济寺山脚下停住,苏棠看着这云山雾罩的寺庙,提步走了上去。 苏棠来时,南宫心正在跟苏羡哭闹。 “苏公子,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如今你的未婚妻叫人看去了身子,你不觉得羞辱,竟还要维护这奴才,你是要逼死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羡一听女人哭就头疼,“你先别哭,我慢慢跟你解释。” “我凭什么不能哭。” 南宫心闹着,“我都要被你逼死了,我还不能哭骂? ” “我没有要逼死你……” “羡儿。” “姐姐!” 苏羡看到苏棠来,总算是松了口气,连忙让到一边,朝南宫心的方向使了眼色。 苏棠过来,南宫心这才委委屈屈的起身行了礼。 “妆容都哭花了。” 苏棠叫人打了水来给她洗脸,才道,“昨晚之事,我已经听说了,那给你们下药的歹人在哪儿?” 南宫心搅着帕子,愤愤说,“已经处死了。” 苏棠点头,“处死了也无妨,一样可以查来历身份。” 南宫心动作一顿,有些不自然的说,“死都死了,或许是这附近作乱的山匪,费工夫查他做什么,反倒是清风那个奴才,差点看了我的身子,玷污了我的清白,我要杀他,苏公子就是不准。” “清风不是谁的奴才。” “那也就是平头老百姓罢了。” 南宫心说。 苏棠勾勾唇,“若不是清风,你与羡儿便要犯下错事,清风也是救人心切,你仍旧不肯放过他吗?” 说到这儿,南宫心脸颊微微一红,“可我与苏公子本就是要结尾夫妻的,我们即便是发生了什么……也没关系不是吗,反而是这清风,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是本妃让他来的。” 苏 棠道。 南宫心一顿,“我、我不是说王妃姐姐,我的意思是……” 南宫心结巴了一会儿,干脆咬着牙,坚定的说,“反正这个人必须得死!难不成,王妃姐姐也希望自己的弟妹,被一个陌生男人看了去吗?” 简直是胡搅蛮缠。 若是让南宫心去京城也这么吵闹,清风不说死不死,但肯定没法继续在京城过平常人的生活了。 “你是因为被救,才出了事,想必当时,你也不是没穿任何衣裳。” “可是我到底是女子。” 南宫心扭扭捏捏的说,“苏公子现在说着不介意,谁知道明日、后日会不会介意?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苏公子三日内,便迎娶我过门,我才信。”南宫心说。 苏棠审视着南宫心。 太奇怪了。 明明苏羡和南宫心的婚事,只有不到两个月了,到时候明媒正娶,风风光光,游刃有余,不好么? 而且到了这个时辰,南宫家的人还没出现,那就说明,南宫心逼娶,南宫家一定知情、或者这就是南宫家的主意。 想到南宫心那个手段一流的娘,苏棠道,“如此,那南宫小姐就先回去备嫁吧,正好嫁娶的东西早已备好,苏 家不会失了礼数。” 南宫心闻言,这才破涕为笑。 “那心儿就先回去等着了。” 南宫心娇羞的看了看苏羡,道,“苏公子,心儿今日只是太着急,太害怕苏公子会嫌弃我了,这才不得已闹了闹,你放心,心儿平日里不是这样的,等嫁过去后,一定会相夫教子,好好侍奉公子的。” 苏羡才不信她这些鬼话。 不过恩情大过天,早娶晚娶,都是要娶,他已经放弃挣扎了,还了一礼,让人送走了南宫心。 南宫心一走,苏羡就颓唐的坐在了苏棠旁边。 一直被拦着的清风也走了进来,面瘫脸上难得露出歉意,“对不起。” “不怪你,要不是你,我昨晚就跟她……” 苏羡捂着脸不想说下去。 清风,“其实昨晚我没看到什么,倒是这位南宫小姐,衣服脱得也太快了。” 仿佛早就在等着毒发好跟苏羡发生点什么似的。 苏棠也觉得蹊跷,“此事我会让小方查探,时辰不早,先回京吧。” “是。” 回到摄政王府,苏棠让苏羡去洗个澡,顺便叫了小方来吩咐。 等苏羡出来,小方刚走。 “姐姐,你真的觉得有问题吗?那如果有问题,咱们能不能退了这桩 亲事?” “那得看看是什么问题了。” 这南宫家,可不好糊弄。 苏羡顿时蔫吧了。 好在吃过早饭,任夫人带着两位小姐来请安,说是家乡送了特产来,要请苏棠尝尝。 任曦年纪小,又活泼,上次来中毒的事儿早抛诸脑后了,苏羡又是个贪玩的,两人很快玩到一起,又以任曦小,需要人照看为由,把任欣也叫了出去。 任夫人带来的点心,是南方有名的艾草团和梅花酥。 “夫人娘家是南方的?” “是啊。” “那南方如今的水患如何了?”今年秋季多雨,南方的堤坝虽然重修过,但工程浩大,肯定还有许多地方没有兼顾到。 提起这事,任夫人也是直皱眉头,低低说,“听我娘家嫂子说,有些地方,已经出现瘟疫了。” “大灾过后必有大疫。” 苏棠瞧着外面阴雨绵绵的天,心想着,迟些也该问问陆无忧和念溪那边的粮草准备的怎么样了。 任夫人母女吃了中午饭才走。 苏棠瞧着站在门口,看着任家马车走了老远还不肯回的苏羡,敲敲他的头,“等小方的消息吧。” 次日,小方就来回消息了,并且还带回了一个畏畏缩缩鼻青脸肿的男人。 第五百四十四章 表哥 “这是谁?” 苏棠屏退了下人。 小方将那个男人推得跪在地上,“你自己说你是谁。” “是,草民李僧,柳州人士,今年二十五……” “说重点。”小方踢了他一脚。 李僧这才哭着说,“草民乃是南宫心青梅竹马的远方表哥,曾寄住在南宫家多年,后来南宫家举家搬回京城我们才分开,草民于半个月前入京,一直住在南宫家的别院里。” “还有呢?” “草民跟心儿有一次喝醉了酒,就不小心、不小心睡到了一张床上,有了夫妻之实。” 苏棠当即一个酒杯砸在了这李僧跟前! 李僧当即吓得瑟缩在地。 苏棠冷笑,“本妃再问你,你们苟且之后,南宫家可知晓,又是何态度?” “南宫夫人是知道的,但我是她唯一的侄儿,她不忍心我就这样死了,便给了我银子,要打发我出京。结果出京的路上,我遇到了劫匪,要不是这位方公子既是赶来,我恐怕就死了。” “那南宫心与你酒后乱性后,是何态度?” “心儿她只说让我安安心心住在别院,她自有办法。” “办法便是假装有刺客下药,诱骗苏羡与她一夜欢好,掩盖住这件事么?” 苏棠起身。 李僧 以为她要杀自己,连连往后躲,“我不知情的,那晚也不是我主动的,是心儿她……” “她还能强迫了你不成?李僧,做都做了,却将过错全部推到一个女子身上,你既不要这张脸,我给你剥下来怎么样?” “王妃恕罪啊!” 李僧简直吓得肝胆俱裂,这么美貌的王妃,怎么这么狠毒啊! 李僧疯狂的求饶,手脚都在发抖。 苏棠挑眉,“清风。” 清风嗖的出现在房间里。 苏棠看着外面已经不早的天色,道,“捆着这人,拿上口供,我们去南宫家。” 苏羡这时赶来,见状,有些迟疑,“姐姐,南宫家怎么说也于我们有恩,又是功臣,咱们直接闯过去,万一撕破了脸……” “放心,南宫家要是敢撕破脸,昨儿晚上你早成了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了。” 苏羡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马车抵达南宫家时,南宫家的家主亲自出来相迎。 但在看到被清风带下来的李僧时,笑容也跟着僵硬了几分。 果然,他们知道李僧和南宫心的事。 “王妃姐姐,苏公子,你们来了。” 南宫心跑出来,不顾南宫家主的目光,凑到苏棠身边,笑着说,“马上就是成婚的日子了,我娘还说 ,按着规矩,我们不能提前见面呢。” 她适时露出娇羞之态,让她的小脸愈发的可人。 而后,她像才发现李僧一般,“咦,这不是表哥吗,娘亲说你打算回老家了,怎么会跟王妃姐姐和苏公子一起过来?” “心儿,我……” “这是李公子交代的口供。” 苏棠直接让人把口供交给南宫家主。 南宫心心神微乱,朝李僧看去,李僧却心虚的连看都不敢看南宫心。 一旁的南宫夫人悄悄拧眉,这个没用的废物! 苏棠道,“既然南宫小姐与李公子是两情相悦,苏家断没有棒打鸳鸯,强毁人姻缘的道理,本妃今日过来,便是来与诸位商议退婚之事的。” 说着,叫人拿上了退婚书。 南宫心傻眼了,“王妃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心儿何曾与李表哥两情相悦了。” 南宫夫人也上前道,“王妃是不是误听了什么小人之言?心儿和苏公子婚期将至,心儿再糊涂,也不会此时与人发生什么的。” “是啊王妃姐姐。” 南宫心哭诉,又委屈的问,“还是说,苏公子是因为不喜欢心儿,这才要退亲?可是这婚事,是当初与归德侯定下的呀。” 南宫心这是在提醒南宫家救下 归德侯父子的恩情。 有恩情压着,不是万不得已,苏棠当然不会退亲,但南宫心自己作死,就怨不得她了。 “南宫小姐口口声声说不知道此事,那我再问南宫小姐一句,你清白可还在?” “自、自然。” 南宫心轻咬着牙,“难不成,王妃姐姐竟要在我与苏公子的大婚前,找人来验看我的清白吗?若是如此,心儿倒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也省得受这样的羞辱!” “心儿还记得,王妃也曾被人如此污蔑过,王妃也不肯被人验看清白,怎么就要如此对我?” 苏棠看了眼南宫家主,“想不到南宫家,把本妃的过去都调查的这么清楚。” 南宫家主连忙赔礼。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本妃当然知道,所以本妃不会叫嬷嬷来验看你的清白。” 苏棠道。 南宫心松了口气,可苏棠话锋一转,“不过本妃有一味药,只需要滴在女子手腕处,便可辨别出是否已为妇人,南宫小姐可愿意一试?” 当真有这样神奇的药? 可苏棠神医的身份,在场的人都听说过,起死回生,无所不能。 南宫心腿有些软。 南宫夫人轻轻捏着手里的帕子,朝南宫心使了个眼色。 南宫心终于回过 神来,咬着牙,红着眼,一副受尽了羞辱的模样,“王妃姐姐如此不信我,苏公子也不信我,就算今日我验了清白,日后也会再次怀疑我,与其今日受辱,我不如死了也罢!” 南宫心吼完,拔出发簪,就朝心口捅了下去! 眼看苏羡就要上去救人,苏棠直接道,“任何人不许救。” 南宫家得人一愣,南宫心也傻眼了。 举着簪子,到底是没敢捅下去。 “南宫家主,这场闹剧,该结束了吗?” 苏棠问南宫家主。 南宫家主是明眼人,自己孙女儿什么德行他能不清楚? “若是南宫家主觉得证据还不够,本妃还可以让人去查普济寺那晚去行刺下药的,到底是谁的人。” 苏棠之所以没去查,已经是记着南宫家的恩情,给他们留了脸面。 “不必劳烦王妃了,这件事,南宫家一定会给王妃一个交代,心儿与苏公子的婚事就此作罢。不过……” 南宫家主厚着脸,看向苏棠,“南宫家与苏家结亲,乃是归德侯亲口应允的,心儿行为不检,理当退婚,但南宫家不止她一个女儿,而且南宫家与归德侯府的婚期也已定下,届时,南宫家一定会送出合适的小姐,与苏公子完婚!” 第五百四十五章 低劣手段 这个老狐狸! 苏棠沉下眼。 南宫心也不敢置信的看着南宫家主,“祖父,心儿只是一时糊涂啊。” 说着又来跪求苏棠,“王妃姐姐,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吧,心儿真的只是一时糊涂,才被李僧坏了清白的,心儿的心里只想着苏公子,心儿才是要嫁给苏公子为妻的人选!” “拉下去。” 南宫家主黑着脸。 南宫夫人知道大势已去,上前拉住南宫心的手,朝苏棠福了福礼,乖乖退了出去。 从头至尾她都没有哭闹过,这一点倒是让南宫家主很满意。 “既然人选不是南宫小姐了,那婚期还是照以前一样,定在年后吧。” 苏棠道。 南宫家主看着她冰冷冷的眼神,不敢再强求,只得应下。 从南宫家出来,苏羡忍不住道,“姐姐,难道我真的还是要娶南宫家的小姐吗?” “暂时只能如此。” 苏棠沉思,除非能查出那场黑店的营救之恩是算计,可小方查到现在也没查出来,恐怕很难了。 苏羡顿时耷拉下了脸。 回了王府后不久,清风传来消息,说南宫家决定把南宫心嫁给李僧,把两人一起送回老家,此生不会再接回京城了。 “亏得南宫 夫人舍得。” “让人盯着些这个南宫夫人。” 苏棠总觉得她今日妥协得太快了,虽然不确定她能做什么,但让人盯着些总没错。 苏羡知道摆脱不了这桩婚事,也只能蔫头巴脑的接受了。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南方水灾的影响也在渐渐扩大,一封一封奏折雪花似的送进朝堂,甚至京城都已经开始出现了流民。 裴樾每日天不亮就进了宫,有时候几个晚上都不回来。 苏棠也去了信给陆无忧和念溪,没想到这天一早,两人居然出现在了京城! “姐姐!” 念溪要来抱住苏棠,就被苏羡先一步给拽住了,“念溪姐姐,好久不见了。” 苏念溪看着苏羡,两个人都长大了,变了模样。 的确好多年不见了。 “小姐,我们这次入京,是想来买药材的。” “怎么还要入京买药材?” “自从水患一出,各地的药铺便开始囤积药材,我们虽然收了一些,但还是不够。” “你们暂且住着,此事得王爷出手解决。” 苏棠将两人安顿下来。 见晚上裴樾还是没回,干脆提着食盒进了宫。 偏殿里,裴樾双目合着,眉心微紧的听着朝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出 谋献策,就听小太监来报,“王爷,王妃来了!” 裴樾瞬间睁开眼,扔下还在吵的朝臣们出了殿门,瞧见门口等候的苏棠,拉着她的手,去了另一处偏殿。 “你怎么来了?” “我想跟王爷说说囤积药材的事。” 苏棠把陆无忧他们的话转告,道,“我希望王爷能想办法,勒令这些商铺,在这种特殊时候,不许囤积药材。” “这事好办。” 裴樾拉着她坐下,直接让人传话给六部,让他们去安排此事,但凡囤积药材之人,便去牢里关几天就是了。 苏棠拿出饭菜,撑着下巴,看裴樾吃饭。 他消瘦了些。 皇上还小,不能管事,朝臣们虽然敬畏他,但仍有一些不死心的想在里头挑事,如今又遇上大灾,纵然束丞相和赵良工能帮忙分担,但担子还是太重了。 吃过晚膳,小太监来回话,说六部那边已经拟定了章程,请裴樾去拿主意。 “你让他们先回去吃饭,东西放着,迟些本王再看。” “是。” 用过晚膳,裴樾瞧着苏棠,“南宫家那边的事处理的怎么样,可需要本王出手?” “王爷要怎么出手?” “直接抹了这桩婚事便是,既是大恩 ,赏赐功名利禄,总有能叫他们满意的。” “我想再等等。” 南宫家必定是功臣,她身居摄政王妃之位,如何能因一己之私,伤了功臣们的心? 于社稷不利,于裴樾更不利。 若是等到最后,小方那儿还是查不出来,她再另想办法。 药材的事解决,南方的瘟疫也随之大爆发,流民一波接着一波的来京城,城外的粥铺都搭了十几个还不够。 好在琳琅阁和紫藤斋率先出城施粥,引得不少夫人小姐们也都跟着去做善事。 但就在这个时候,梅掌柜来见苏棠。 “王妃,您还记得凤祥楼吗?” “记得,怎么了?” 江丝丝开的凤祥楼,抢走了苏棠海外供货商,后来苏棠自己组建了横渡海外的船队,倒也不怕她抢生意。 梅掌柜皱着眉,“她们最近,好似在刻意仿制琳琅阁的东西,从衣裳首饰,到小物件儿,而且多以便宜的玉石和银器来仿制,低价售出。” 琳琅阁的东西,主打的是独特,且真材实料。 凤祥楼此举,无异于要摧毁琳琅阁的核心。 “你去交涉过了吗?” “去了,但凤祥楼的掌柜说,那些首饰,也是他们自己的匠人想出来的, 若是我们不满,尽可去告官。”梅掌柜道,“而且凤祥楼最近也在建分店,且每一个分店的位置,都离咱们琳琅阁不远。” 苏棠轻笑,“江丝丝是笃定了本妃懒得管她么。” “那王妃的意思是……” “暂时先关闭琳琅阁,安心施粥建棚,安顿流民再说。” 苏棠道,“只要有元思在,琳琅阁永远都会是独一无二的琳琅阁,你且放心。” 梅掌柜只得应下,走时,想起什么,道,“最近元思姑娘,与一个男人来往密切,王妃,可要去查查吗?” “元思是咱们请来的师傅,并不是我的下人,她的私生活,本妃也无权过问。” 苏棠知道元思的性子,若是管得多了,她反而会不满,“梅掌柜与她相熟,替她掌掌眼便好,如有不妥,再来回我。” “是。” 梅掌柜只得应下。 他走后,苏念溪才从屏风后走出来,“江丝丝是谁?” “一位新入京城的小姐。” 想到江丝丝身上的古怪,苏棠道,“你们不要去招惹她,等此次瘟疫之事处理完,我会亲自处置此事。” “哦。” 苏念溪轻轻捏了捏手指,敢欺负姐姐,还叫她撞见了,她可不会轻易放过! 第五百四十六章 翁山郡 江南水灾和瘟疫之事,因为前几年也经历过,所以这次的官员和朝廷都反应的很迅速。 百姓们瞧见流民一日日增多,以为还会继续增加下去之时,便传来了瘟疫被控制住的消息。 “接下来便是加修堤坝。” 隔了好几天,裴樾终于回到靖王府,沐浴更衣后,便叫来了苏羡,“本王想让你跟赵良工一起,去南方监修。” 苏羡带兵打仗都不怕,但涉及民生,他有些怯,“可我并不懂这些事。” “本王会安排工部的人跟着你们去,赵良工也是懂行的,你此行,主要负责一干官员的安全,坐镇威慑那些别有用心的地方官便是。” “这我可以。” 苏羡笑道,朝里间瞅了瞅,悄悄说,“可是再有不久,我便要与南宫家完婚了,这婚期将近……” “等你办完事,再回来完婚不迟。” “谢谢姐夫!” 苏羡就是不想成婚。 裴樾抬抬手,苏羡立马懂事的下去了。 裴樾打发走下人后,进了里间,苏棠正在哄皎皎睡觉,唱着轻柔的童谣,皎皎的眼皮耷拉着,又强撑着要跟苏棠玩。 裴樾静静看了会儿,等皎皎睡下了,才走过来。 “江南的事,本王也要亲自去一趟 ,后日便出发。” 裴樾牵着苏棠的手,到外间的榻上坐下。 苏棠不解,“瘟疫不是已经控制住了吗?” “有一个地方有问题,瘟疫格外严重,百姓死伤无数,此事本王压着没有让人散播出去。” “哪儿?” “翁山郡。” 苏棠顿时懂了,此事跟逃脱的翁心慈有关,兴许跟连诀和失踪的庸王也有关系。 苏棠想了想,道,“我随王爷一起去。” 裴樾皱眉,苏棠抱住他的胳膊,“我舍不得王爷,一天也不想跟你分开。” “娇娇是怕本王去了,会误杀某些人吗?” “某些人是谁,王爷可不许再凭空猜测冤枉人!” 苏棠瞪着他,“否则,我也是要生气的。难不成王爷宁可成日跟我生着闷气,也不愿意信我一次?” 裴樾深深望着她,他到希望,全都是自己的猜疑。 “此行危险,况且皎皎一个人留在京城,你这个做娘亲的能放心吗?” “我当然会带着皎皎一起去。” 苏棠道。 裴樾仍旧没有答应,在苏棠的软磨硬泡下,也只道,“让本王再想想。” 此行不是去游山玩水,他不想让她奔波。 但苏棠只觉得,既是瘟疫难解,她这一身医术,便不能 浪费。 次日,苏棠不等裴樾给出回答,便让人开始准备离京的东西。 谁知才有动静,江丝丝又一次登门了。 “丝丝给王妃请安。” 江丝丝一身杏色长裙,系着白色的斗篷,显得人畜无害。 王府门口的风大,苏棠瞧着立在风口摇摇欲坠的她,淡声道,“江小姐不去给太后请安,倒来先见本妃,是有何事?” 江丝丝被刺了一下,暗暗咬了咬牙,才笑道,“丝丝是听闻王妃要随王爷一同远赴江南,担心明日赶不上给王妃送行,这才今日来的。” “江小姐客气了,你已经送了,请回吧。” 苏棠不想跟她多费唇舌,恰好冬杏拿了斗篷出来,说早上煨的莲子羹好了,苏棠便转身回去了。 江丝丝被风吹得手脚冰冷,在苏棠走远后,才勾勾嘴角,转身回了马车。 “回府。” 马车动起来。 结果才跑出几步远,两个车轱辘突然跑了,马车轰然落在地上,吓得马儿拖着车子满大街跑。 目睹到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棠听到声响,回头看了下,就看到藏在了人群里满脸得意的苏念溪。 苏念溪也看出苏棠发现了她,赶忙过来。 “姐姐,我没伤她 ,就是耍她一下,谁叫她跟姐姐作对。” “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生意上一些争执你便要伤人,那全京城的商人你岂不是都得伤了?” “念溪知道的。” 苏念溪暗暗的想,这江丝丝要是真动了害人性命的心思,不必姐姐动手,她定取下她人头不可! 耍了江丝丝一通,江丝丝短时间肯定是没脸再来烦人了。 东西收拾好,晚上,裴樾带了赵良工回来,赵夫人自然也抱着小满满,带着容萤来了。 容萤过来,苏棠才知道,她又有身孕了。 “刚过三个月我才敢说。” 容萤轻轻抚着小腹,眼里满是为人母的甜蜜。 苏棠瞧着正带着小满满在院子里玩的赵夫人,拉着容萤的手,真心的为她如今平静而幸福的日子感到高兴。 吃过晚饭,裴樾就把赵良工和苏羡叫去了屋子,商议江南水患之事了。 夜色茫茫。 次日天不亮,裴樾还是带上了苏棠,一道前往翁山郡。 此去翁山郡,花了七八天的时间。 一路上,都可见安顿流民的草棚和粥棚,等进入了翁山郡,情况才急转直下。 大街上流民们蜷缩在角落,商铺各个紧闭,连只活物都没有,苦涩的药味 和火烧的焦糊胃混在在空气里,一派萧条之色。 “下官董槽拜见摄政王、摄政王妃!” 激动的声音传来,苏棠掀开车帘,就见个消瘦的小老头穿着官服在前头作揖。 这就是翁山郡出事后,朝廷派前来接收翁山郡的官员。 “先去驿馆。” “是。” 董槽连忙领路。 驿馆倒是收拾的干干净净。 苏棠让奶娘把皎皎抱了下去,暗卫们也都跟了去,就跟裴樾说,“王爷,我出去走走。” “王妃,这可使不得啊,外面刁民众多,您孤身出去,会很危险的!” 董槽连忙劝道。 “我会带上护卫,就在附近走走。” “让清风跟着你。” 这次阿圆和清风都来了,苏棠自然会带上清风一起,而且裴樾肯定有很多话要问董槽,她留在这儿也是浪费时间。 苏棠回去换了身普通百姓的衣裙,戴着帷纱帽,便跟清风出去了。 出来后,她才发现,原来刚进入翁山郡的那条路,还是被清理过的,虽然都是流民,可至少干净。 从驿馆出来,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挤满了衣不蔽体的百姓。 官兵们倒是一直在巡逻,不过他们的目的,是看到咽气的,立马就拖走焚化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立规矩 越往里走,哭声越多。 “流离失所,民不聊生,翁山郡怎会如此?” 苏棠皱着眉。 清风以前经历过,“自然是官员不管事,否则这粥棚药棚怎么会搭建不起来?” 但苏棠想起方才那满眼血丝的董槽,觉得事实不止如此。 几人继续往前走,终于,看到了一处粥棚。 “那儿有粥棚……” “这粥里有毒,朝廷是要害死我们啊,我们不能喝!” 有人大吼一声,趁着官兵不备,上前就推翻了粥桶。 白花花的粥饭全部泼在地上,混在脏污的泥里。 周围饥肠辘辘的人立即扑上去抢着吃,可那群闹事的还嫌不够,一边踢打地上的人一边大吼,“猪猡,你们这群猪猡,他们要害死你们,你们还敢吃,蠢货,猪!” 官兵们似乎习以为常,只派了几个人去捉拿那几个闹事的。 苏棠眸色沉了沉,“清风,动手。” “是!” 清风持剑上前,寒芒一闪,那带头闹事的当场瞪大眼睛,捂住了喉咙。 “你、你敢……” 话没说完,喷出一口血,直接倒在地上咽了气。 这一刀,不仅把那群闹事的吓住了,把官兵们也吓住了。 “你是何人,竟敢当着官府的面乱杀人!” 清风直接拿出了摄政王府的腰牌。 官兵们看了看苏棠,赶忙行礼。 那群闹事的看到腰牌,互相对视一眼,“就 算是摄政王府的人,也没有乱杀人的道理!” “就是,难道摄政王这次来,是要屠城吗?” “屠城?” 地上抢粥的人终于回过神来,惊吓的跪在地上求饶,“别杀我们,我们不想死啊,救救我们吧。” 苏棠瞧着那几个挑事的人,等他们闹够了,才开口,“浪费粮食者,杀无赦,方才还有谁推翻了粥,清风,一并杀了,家人一样抓起来。” “你凭什么……” “就凭这些粮食,能救人的命!”苏棠寒声,“这种时候,你们故意闹事,妨碍官府施粥,便是杀人的大罪,该死!” 那群人被苏棠掷地有声的话骂得一懵。 “我们也是怀疑粥里有毒……” “本妃还怀疑你们要谋反,是不是可先诛你们九族?” “可我们翁山郡的瘟疫,就是官府的人施舍粥饭开始的,不就是官府怕我们翁山郡谋反,所以才故意投毒,想悄无声息的杀死我们吗,你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 这话一出,在场的百姓和官兵都沉默了。 苏棠也没料到还有这么一遭。 “在地上跌了一跤,就一辈子不走路了吗?” 苏棠朗声,“你们所说的粥饭下毒之事,王爷既然来了,就会查个一清二楚,还所有人一个公道。” “我们如何相信……” “就凭王爷要杀你们,直接带兵进来即可。” 摄政王杀个人 ,还要忌惮谁么。 在场的人再次闭嘴。 苏棠又道,“现在开始,重设粥棚、药棚,以及容身的草棚,会有大夫在药棚坐诊,凡是染上瘟疫者,会被安顿在另一处。没有染上瘟疫者,可以报名来分粥搭棚,包三餐,工钱日结。”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这些没事干的人动起来,省得闲下来就闹事。 本来众人听到要分隔开,还有些不安。 可听到后面的‘包三餐,工钱日结’后,又忍不住激动起来。 “这、这是真的吗?” “没感染的,可以来报名?” “本妃说话算话。” 苏棠道,“出来几个嗓门大的。” 还是没人敢迈出这第一步,其中一个官兵瞧着,挺着胸膛站了出来,“王妃有何吩咐?” “把本妃方才的话,散播出去,要喊得大声,让翁山郡上下所有人都知道。” 说着,拿出二十个大钱给他,“这是你今日的工钱,提前结。” 三文钱就可以买一个馒头,二十个大钱,便足够一人的一天的口粮,况且还包三餐。 立即有几个胆大些的站了出来。 “王妃,我也可以。” “我可以。” “还有我。” 七八个人站出来,最后,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也怯怯站了出来,“王妃,我、我也可以。” 苏棠没说话,给几人把脉,确定他们没有染上瘟疫后,当场结了钱,“ 先去登记名字,日落后来这里吃粥。” 那妇人看到手里沉甸甸的大钱,抱着孩子就哭了出来。 “再加一条,本妃这里用人,不分男女,有能力者,皆可以来。” 那些怯怯的缩在男人们身后的妇人们,眼神顿时亮了起来。 刚才还躁动的人群,立马安静下来。 官兵们立马重新去熬粥,等待的百姓也终于不再惶惶不安,至于那几个闹事的,苏棠叫人当众打了一顿板子,才丢去了大牢审问。 翁心慈没死,让苏棠不得不怀疑,这一切都是她在背后捣鬼。 “王妃,接下来怎么做?” “我从京城带回来的那几个掌柜呢,都叫来。” 今儿立信,算是第一步,若是后续跟不上,只会彻底失去这些百姓的信任,想要治理翁山郡就更加难了。 掌柜们立即过来。 “现在开始,你们把要召工的种类、数量、工钱以及要求全部列出来,按照商铺用人,立好规矩,破坏规矩的人,不再录用。” “小的们知道了。” “尽量在天黑之前,将这些全部抄录出来,张贴到各处,接下来,就辛苦各位了。” 安排好这些事,接下来,就是将染了瘟疫和没染瘟疫的人分开了。 苏棠一路琢磨着,见天色已经不早,这才带上清风往回走。 边走,边跟清风商议,还要再去调些大夫过来,刚走到一个拐 角,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忽然跑了出来,撞到了苏棠的腿上,跌倒在地。 “怎么跑得这么急。” 苏棠伸手去扶小女孩,刚碰到她的胳膊,小女孩手里忽然出现一把刀,直接朝苏棠捅来。 “小心!” 清风一直警惕着,见到小女孩神色不对的那一刻便推开了苏棠,挡住了这一刀。 刀扎进他的胳膊,清风反手便要打死这个小女孩,被苏棠叫住,“别杀!” 清风皱了下眉头,还是收回了掌风。 就在收回掌风的那一刻,四周突然涌现不少灾民。 其中领头的大喊,“你们看,这就是所谓的摄政王妃,我家妮妮只是撞了她一下,她就要杀人啊!” 众人看着地上的小女孩,小女孩也看向她‘爹’,一时无言。 “看来是有人只是你们,想破坏本妃的威信,令百姓躁动,令瘟疫横行,是吗?” 苏棠凉凉问。 那人扭头便要跑,苏棠抓过清风的剑扔出去,正中此人的大腿,让他直接摔在地上。 “本妃再说一句,本妃要杀的,一定是该死之人,绝不会滥杀无辜,过一会儿招工的信息便要出来了,诸位不如去看看。” 百姓们刚才已经听到四处奔走相告的消息了,闻言,都按捺不住全跑了,只留下那男人和小女孩。 苏棠挑眉,接二连三的麻烦,看来翁心慈是知道,她已经来了啊! 第五百四十八章 意外的人 把这对假父女带回驿馆,董槽吓得冷汗直冒。 “王妃可曾受伤了?” “我没事,不过董大人,我做了些决定,你听听。” 苏棠把她要招工的事儿说了,“至于米粮和药材,我已经让人运送了过来,董大人不必担心。” 董槽简直是大喜过望,“朝廷的米粮只够勉强维持的,王妃能慷慨解囊就再好不过了。” “董大人也辛苦,先回去歇息吧。” “下官不辛苦,听闻王妃今儿出去,震慑了一群闹事儿的,下官想再出去巡视一圈,若是还有这样闹事的,也照王妃的方法拿下。” 董槽笑呵呵的离开。 苏棠看他离开后,提步到了二楼裴樾临时设的书房。 才到书房外,就听到裴樾在里面吩咐事情,便没急着进去。 “王妃,王爷请您进去一起议事。” 杜若拉开房门。 苏棠见里面的人齐齐起身等着她,也不扭捏,带着清风一起走了进去,并把今天的所见所闻告诉了裴樾。 “带回来的人,让杜若去审问。” “也好。” 几人初步商定了赈.灾的事,裴樾便让人散开了。 阿圆已经备好了晚膳,食材都是苏念溪亲自带着人押送来的,所以还很新鲜。 苏 棠也确实饿了,可刚吃了几口,就发现门口侍奉的小厮们在悄悄咽口水。 “听说董大人的库房都已经快搬空了。” “董槽是个好官。” 裴樾道。 苏棠想了想,叫来了阿圆,“我我记得念溪送来的食材里,有几十斤风干的肉?” “有,但那是给小姐你打牙祭的。” “不用,你明儿找人,把肉剁碎,煮在分给百姓的粥里。以后每隔一天,煮一次带肉的粥,我会让念溪多送一些来。” 阿圆只得答应。 裴樾看着操心的她,眼神微软。 夜里,苏棠睡去后,裴樾才悄悄起了身。 “王爷,已经拿到曾经带头闹过事的人员名册了。” “今夜全部抓捕归案。” “是!” 被幽黑笼罩的翁山郡,几道黑影飞速的穿梭期间,有些还在熟睡的百姓,根本不知道身边的人被抓走了。 等到第二天天亮,人们要去排队诊治,要去招工,要去分粥,也压根没有心思再管谁家丢了两个人,本该混乱的翁山郡,倏然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早上,苏棠去看望过小皎皎,她跟奶娘玩得开心,苏棠便出门了。 翁山郡不算小,城里乡里,方圆百里都是翁山郡的管辖地,不过怎么 兼顾所有别的百姓,那就是裴樾和董槽要考虑的事情了,她只要考虑粥药能发下去,瘟疫能治好。 她带来的十个大夫分别设了诊脉的位置,百姓们排着长队。 诊断出染了瘟疫的,也不哭不闹,因为王妃吩咐了,去专门的地方,分的是带肉的粥。 “肉啊,我连顿顿喝白米粥都不敢想,能有肉粥,叫我死了我也甘心。” “王妃是神医,我相信王妃,王妃会就我们的。” “没错,王妃自己都来了,她不会眼睁睁放着我们不管的。” 百姓们互相安慰着。 清风抱着剑,跟苏棠说,“看来这些年,王妃贤名远播。” “如今看来倒是一件好事。” 苏棠叫来管事的,“每日都要让人随即巡视施粥施药的地方,本妃就不允许偷工减料的事情发生,一旦有人徇私,全家连坐关入大牢。” 管事的汗毛一竖,连忙应下。 “去看看草棚搭建的如何了。” 苏棠提步离开。 搭建草棚,需要的材料不算多,主要是安置这些在城中没有居所,从乡镇携家带口赶来的百姓。 到了后,看着干得热火朝天的百姓,苏棠才放下心来。 “照这个速度,很快就能搭好了。” “ 也要快了,如今天冷,老人和孩子扛不住冻,等到雪一落下来,就更加难熬。”苏棠看着衣衫单薄、甚至连鞋都没有的百姓,纵然盖了草棚,也没有能成日烧的炭火取暖,现在叫绣坊赶制一人一件冬衣更加不可能。 苏棠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担心的皱起了眉头。 可有时候老天爷就是这样,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 草棚刚刚搭建好,一场大雪就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只一个晚上,整个翁山郡便陷入了一片雪白当中。 裴樾这几日也是早出晚归,苏棠一边起床洗漱,一边说,“去叫上清风,一会儿我们出去看看。” “小姐,生死有命,您现在出去,不是徒增伤心吗?” 阿圆不忍道。 就是没有灾年,这样的冷天,也有熬不过去的老人和孩童,更何况现在呢? 苏棠拧着眉,“若是能救一个也好。” 说完,系上斗篷便往外走,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见小厮匆匆跑来,“王妃,外面来了一位妇人,说要见您。” “暂时不见。” “可那位妇人说她姓苏,是您的娘家姐姐,此次来,还带了几大车的东西。” 娘家姐姐,姓苏? 苏棠愣神了下,提步到了前 厅。 刚来,就看到了门口正在看雪的女子,女子一身蓝色夹袄长裙,乌发盘起,露出姣好的侧脸。 这时,一个体型微胖模样寻常的男人走来,将披风盖到了她肩上。 “外头雪冷,你要等妹妹,进去等就是,别着凉了。” 言辞间,都是心疼。 苏棋回握住男人的手,笑得甜蜜,“知道了。” “棋姐姐。” 苏棠是真的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苏棋。 苏棋听到声响,回身,就笑起来,盈盈一拜,“民妇给王妃请安。” 苏棠看向她身边,苏棋介绍道,“这是民妇的夫君贾顺,是个做小生意的商人,这次我们来,就是收购了一些旧棉衣、棉鞋,想着王妃可能用得上,便擅做主张送来了,希望王妃不要嫌弃。” “怎么会嫌弃。” 苏棋此举,简直是雪中送炭。 苏棠立即让人把这些物资都拉下去分发给百姓,问二人,“你们吃早饭了吗?” “我们吃过了。” 苏棋说到。 贾顺也连连点头。 “我还没吃,你们陪我一起吃吧。” 苏棠解下斗篷,吩咐人摆膳。 贾顺还想拒绝,苏棋轻笑了笑,拉着贾顺坐下了,“其实这次来,我们还有一事,想求王妃。” 第五百四十九章 暴动 “棋姐姐请说。” 苏棠不担心他们有什么过分的要求,苏棋现在的眼神,跟当初完全不一样了,是真正想透看开后的淡然。 她享受如今这样的宁静幸福。 苏棋道,“贾顺祖辈都是做绣活儿的,他祖母和娘都曾在江南织锦阁牵头办的绣艺比试中,拿过头名,他自己的绣活也不错。” 提起这儿,贾顺难得露出几分羞赫,“叫王妃见笑了。” “你绣艺好,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贾老爷不必自谦。” 苏棠大概猜出了苏棋的目的,她问,“既如此,贾家怎么没有继续在织锦阁了?” “因为眼睛坏了。” 苏棋回答,“常年做绣工,所以眼睛坏了,被织锦阁赶了出来,所以贾顺才自己办了一家绣坊,里头的绣工都是祖母和母亲自己培养出来的,绣艺不仅出彩,而且别出心裁,在江南已经有了一些名气。” 贾顺笑笑,“做绣工就是这样,到了年纪,眼睛就熬坏了。” “可织锦阁并不同情绣工的遭遇,在贾顺的绣铺有了气色后,便诬告贾家偷了他们的技艺,打砸了贾家的铺子。” 苏棋坦言,“此番来寻王妃,我承认,我主要是想求王妃帮忙。” 苏棋起身,然后跪下。 贾顺心疼的不得了, 赶忙跟着跪下,“王妃,我听夫人说过以前你们之间的龃龉,但夫人并没有什么坏心,我的绣铺,还是当初夫人见我可怜,借了我银子,帮着我一起开起来的。是我没用,才连累夫人来求您的。” 苏棋眼眶微红。 苏棠瞧着急得不行的贾顺,浅笑,“谁说要怪罪你们了。你们可带了绣品过来?” “带了带了。” 贾顺连忙扶起苏棋,才掏出一块小心包着的帕子。 帕子正面看去,是一池落了花瓣的水塘,蝴蝶翩跹,有些雅趣,绣工也算不错,可这在京城,也算不得多出彩。 苏棠疑惑了一下,又将帕子反过来,才见这一面,居然绣着盛放的百花。 “是双面绣。” 苏棠惊讶,双面绣的技法,只有宫里两个顶尖的绣娘才有,且极其考验耐心和灵巧心思。 “是,这是我娘自己跟着古书上的记载,琢磨几年才琢磨出来的。” 贾顺说。 苏棠笑看着主动回话,把苏棋挡在身后的贾顺,“那本妃要你们贾家入琳琅阁,跟元思一样,专门负责一层的绣活,你们可愿意?” 元思即便入了琳琅阁,打的也是元家的招牌。 贾家入琳琅阁,自然也是打贾家的招牌,贾家绣艺可以发扬光大,还不必担心敢有 人再打击报复。 没想到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儿,贾顺居然犹豫了。 “王妃,我不想去京城。” 苏棋眼眶又是一红,他是知道她的过去,心疼她,不肯让她去京城面对曾经那些人吧。 “我不去京城就是了,你带着娘和那些绣工过去。” “不行。” 贾顺这个好脾气到有些软的男人,此刻却格外的坚决,“我不能丢下你。” “你倔什么,若是进了琳琅阁,你娘和贾家就一飞冲天……” “我不去。” 贾顺就跟驴似的,犟着脸,不肯松口。 苏棠看他们打情骂俏了会儿,才笑眯眯的起来,“行了,没说让你们去京城,琳琅阁的分店在江南也有,对了,好像离那织锦阁不远,就有一家,你们就去那儿。” “不过绣品不用赶制,物以稀为贵,你们一月出一副作品足矣,让那些绣工们也别私下接活儿,熬坏了眼睛,得不偿失,琳琅阁的工钱绝不会叫你们失望。” 听到这里,贾顺恨不得跪下来喊一声菩萨。 但苏棠也不是没有要求的,“收购旧衣的事儿,你们还得继续去干,等这儿灾情结束了,再回去开铺子。” “是,是,我们马上就去!” “本妃也不白要你们的银子,一会儿我让清风给你 们送去,今天就在驿馆安顿吧。” “不,我们现在就去。” 贾顺劫后余生般,笑呵呵说,“我留这儿反而不安,王妃就让我去吧。” 苏棠看苏棋也是这个意思,不再挽留。 两人走的时候,贾顺给苏棋撑起了伞。 苏棋泪眼朦胧的看着苏棠,扬起一个笑,炫耀般说,“你看,我也有甘心一辈子为我撑伞的人了。” 他虽不如摄政王那般强大,可他也努力的要给她撑起一片天地,免她风雨。 苏棠扬起嘴角,让人送了她们出城。 多亏苏棋夫妻送来的旧衣,城里住在草棚的百姓,大多数都分到了一件,苏棠又吩咐粥棚,在下午和半夜,再多加一碗热汤。 大雪一连下了三天才停下,好在堤坝的缺口已经被堵上了。 现在城中水患被治理好,灾民也都安置了,瘟疫的情况也被控制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天傍晚,裴樾从外面回来,身上隐约带了些血腥气。 “王爷受伤了?” “不是本王的血。” 裴樾怕弄脏了她的手,退开一步,“本王先去沐浴更衣。” 苏棠让人抬来热水。 等裴樾去沐浴后,才跟杜若打听,“你们去哪儿了?” 怎么裴樾身上杀气沉沉的? 杜若知道也瞒不住 苏棠,“今儿王爷跟董大人一起,去附近的村镇的找人,结果那群村民跟疯了似的,要杀王爷,我们不得已动了手,结果不知怎么传出谣言,说王爷滥杀百姓,王爷抓到了散播谣言的人当众斩首,稳定了局势。” “王妃也不必担心,这样的事儿以前在边境不知有多少,王爷都习以为常了。” 苏棠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翁心慈在翁山郡简直是如鱼得水,百姓还帮她打掩护,他们根本找不到她。 她得想个办法,让她自己现身! 次日,苏棠趁着裴樾出去,换了身衣裳,带着清风也出了城。 “你是打算拿自己把翁心慈钓出来?” 清风道,“她可不会上这么明显的当。” 苏棠挑挑眉,并不跟他多说。 出城后,苏棠直奔昨天裴樾杀人的村子,刚进来,百姓们便警惕的盯着她,仿佛看着仇人一样。 苏棠也表现得十分生气,“昨天是谁,伤了王爷?” 一副来报仇的架势。 这时,一道声音激动的说,“看啊,这就是高高在上的贵人,他们成天想着怎么奴役我们,怎么会真的救我们,昨天杀不了摄政王,今天也要杀了这个毒妇,杀啊!” 说着,带着激愤的百姓,举着锄头棍子,杀了上来。 第五百五十章 一起下地狱 苏棠朝清风看去,清风会意,立即执剑跟他们缠斗起来。 “小姐,你先走!” 苏棠也不犹豫,立即撤离。 但百姓们太多,清风又不敢随便把人杀了,只能畏手畏脚的行动,很快,苏棠的马车就被包围了。 苏棠躲在马车里,结果有人直接跳上了马车开始动手。 清风赶不及相救,马车的护卫武力又不及,拉扯间,苏棠被人推得撞在马车壁上,顿时疼得捂住了肚子。 “清风,我的肚子……快回府……” 鲜血从她身下流出来,将马车里的地毯都濡湿了。 “小姐!” 清风目眦欲裂的赶来,一脚把马车上的百姓踢开,不管不顾的驾着马车就往回赶,再有赶来阻拦的,就被他一剑挑开了。 “小姐,你撑住!” 清风重重的挥着鞭子离去。 回到驿馆,苏棠几乎不能下马车,还是好些人来扶才勉强进了驿馆,借着便是大肆的叫大夫,熬药煎药,驿馆上下急得团团转。 然而裴樾外出了,还没回来,苏棠也嘱咐不许把消息送出去。 百姓们都忍不住来驿馆前,祈祷这位救他们于水火的王妃能平安。 挤挤攘攘的人群里,一个包着头巾不起眼 的妇人抬起头,直直看着二楼的窗户,嘴角轻轻勾起。 只可惜,仅仅是小产,还不够…… “不好了,王妃血崩了!” 驿馆里,有人大喊一声。 紧接着,几位大夫便满头冷汗的开始楼上楼下的穿梭,盯着熬药,商议对策,还跟人吩咐,“赶紧去请王爷回来吧。” “可王爷就算得到消息赶回来,也得一天一夜!” “赶紧去吧。” 大夫们心急如焚,驿馆里,已经隐隐约约的有哭声传了出来,看样子,苏棠是真的不大好了。 天色渐渐黑下来,大夫们的胡子都愁掉了一大把。 百姓们也渐渐在寒冷中散去,苦涩的药味不断的从驿馆后院飘来。 阿圆跟清风出来。 “清风,小姐是怎么受伤的?” 清风抿着唇,脸色黑沉。 阿圆道,“你没保护好小姐,就该将功折罪,你现在立马去请王爷,王爷没回来,你也不许回来!” 说完,生气的走了。 清风轻叹一声,也驾着马飞快的走了。 清风一离开,那包着头巾的妇人便再一次走了出来,真想、真想亲眼看着这个害她沦落至此的女人,最后挣扎着、不甘着死去! 由于苏棠的病情越来越 严重,驿馆中也人心涣散起来,想要潜入,是一件不算太困难的事。 终于,妇人花费了半个时辰,终于潜入。 在苏棠的房门口,她还听到阿圆带着哭腔的说,“小姐,您就喝了这药吧,王爷一会儿就回来了。” 呵,苏棠,你也有今日。 她理理头发,扮做送晚膳的厨娘,敲敲门。 “进来。” 阿圆道。 推门而入,翁心慈本以为能看到一个面无血色,绝望的躺在床上,纵有妙手医术也不能救自己于水火的绝望脸庞,没想到,看到的是苏棠悠哉的坐在椅子上,正在逗一支架子上的八哥鸟。 而阿圆捧着脸,方才还一副悲痛欲绝的哭腔,其实脸上一滴眼泪也没有。 翁心慈转身想走,明明被她设计调走的暗卫,齐齐出现在了她身后。 “现在应该称呼你为昌平王妃,还是翁小姐?” “你耍我?” “难道不是翁小姐先戏耍本妃在先吗?”苏棠转身看她,“你挑动灾民的纷争,阻碍官府救灾,甚至还敢挑动百姓对王爷和本妃下杀手,翁小姐,你说本妃应该怎么处置你才好?” 翁心慈冷笑,“你能怎么处置我,这里是翁山郡,我若死了, 你觉得,你们能走得出这翁山郡吗?除非你们真的能狠得下心,屠了这里!” “—翁山郡的百姓,也是你的臣民,是你和你父亲一手治理的这翁山郡,你就忍心将它毁掉吗?” 苏棠轻轻皱眉,“你自己到窗边去看看,那些正在受苦的百姓,即便是被你害得瘟疫横行,他们依旧拥护你,甚至为了你命都可以不要,翁心慈,你于心何忍。”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已经查清楚了。” 苏棠冷声,“当初翁山郡遭灾,那一桶有问题的粥,是你的人动过手脚,才导致外面的瘟疫,传到这翁山郡里头来的。翁心慈,你知道死了多少无辜百姓吗?” “有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更有单纯无辜的稚童,生离死别,家破人亡,在你眼里,人命到底算什么?” 翁心慈被苏棠的质问逼得脸颊涨红,“不是我,是我的人自作主张,我并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不愿意知道,所以放纵他们去做了这样的事。” 苏棠不信她手底下的人,会完全瞒着她。 翁心慈语塞。 “就算瘟疫之事,你是无辜的,那这几次刺杀呢?因为刺杀而死 的百姓,因为挑事而被抓进大牢的百姓,这些,你总不能说你依旧不知情。” “这是他们心甘情愿为我做的。”翁心慈再不复曾经的端庄温柔,她脸上写满了憎恨,心神也被仇恨侵蚀,偏执的认为若不是苏棠,她不会是这个下场! 苏棠最后问她,“那楚朗呢,你给他下剧毒,也是他心甘情愿的吗?” 提到楚朗,翁心慈的脸色终于变了。 “不能怪我,要怪,只怪他自己变了心……” “是你一开始,就没有接受过他的心,等他变了心,你才想要占有,可翁心慈,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所有的人、所有的心都围着你转,因你的意志而改变转移。楚朗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也有七情六欲,他不是只配一生等待你怜悯的小猫小狗。” “你不要再说了!” 翁心慈大喊,红着眼睛盯着苏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楚朗已经被我毒死了,你敢杀我,百姓们立刻就会反,苏棠,要么杀我了,再杀了这全城的百姓,要么,就放我走!” 苏棠轻轻摸摸小八哥鸟的头,将鸟食放到一旁,转过身从枕头下,拿出了一封信来。 “这是楚朗给你的。” 第五百五十一章 亲眼去看看 翁心慈呆住了。 不,不可能,楚朗已经死了,他活不成的,这封信一定是假的! “我不相信。” “是真是假,你自己看过这封信就知道了。” 翁心慈看着信,明知道这可能是拖这自己坠落无边深渊的利器,可还是克制不住,伸手接了过来。 这封信是苏棠临出发前,让人去找楚朗写的。 具体的内容是什么,苏棠不知道,但看翁心慈的眼泪越来越多,大概猜到了。 “为什么,凭什么叫我放弃过去,叫我放下仇恨,我还能放得下吗?” 翁心慈崩溃的将信撕碎,转头看着苏棠,“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何至于走到这一步?我会嫁给摄政王,跟你一样,风光无限的在京城与贵妇人往来,操持好摄政王府,相夫教子,生儿育女,苏棠,我一定会比你优秀。” “你真的觉得,没有我,王爷会爱上你吗?” 苏棠问。 不会的,至少前世没有,今生也没有。 苏棠又问,“你的野心那么大,就算嫁给了王爷,你真的会安安稳稳的留在王府相夫教子吗?” 会吗? 翁心慈自己也迷茫了,她一直在追逐,追逐裴樾,追逐权力,一刻也没有停歇,她想要她 的翁山郡变得更大,她明明才华不输男子,却因生做女子,而只能困囿于内宅相夫教子,她甘心吗? 不甘心。 所以苏棠说的没错,她就算真的嫁给了裴樾,她也不会停止追逐权力的脚步。 “那你呢,苏棠,你又比我好多少?” “至少,我不会拿无辜人的性命,去填我往上爬的路。”苏棠看着她,“翁心慈,有野心不是坏事,身为女子,也不是坏事,可你的心从一开始就歪了,越勉力往上,只会越来越歪。” 翁心慈直直望着苏棠,好似有一口大钟在脑内敲响,振聋发聩。 苏棠推开窗户,将她拉到窗边,“你自己好好看看如今的翁山郡,这还是你跟你父亲两辈人辛辛苦苦治理出来的地方吗?这里如今充满了死亡、绝望和苟且偷生,百姓们日日胆战心惊,担心一口热粥明儿就没了。” “担心家人朋友的尸体,明儿就被拉去烧了。” “担心雪再大一些,就要活活冻死,成日的提心吊胆,没有一刻的安宁。” “昨儿我回来,见一个妇人跪在路边哄着孩子睡觉,她的孩子才几个月大,可早死了好几天了,她却像是疯了一样,不肯将孩子去埋了,执 着的认为孩子只是睡了。” “翁心慈,这样的惨剧,真的是你要的吗?” 风雪又大了。 在乌黑的天空下,泛出冰冷的白色微光,冷风刀刃似的刮在人脸上,把人的眼泪都冻住了。 苏棠松手,翁心慈瘫坐在地上。 暗卫抓住了几个一直跟着她的护卫。 她忍不住抬头,问她的护卫,“你们的家人呢?” 护卫们愣了下,旋即低下头,他们的家人早被送出了翁山郡,此刻住在温暖的房子里,和乐融融的吃着美味的晚膳吧。 “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小姐不可!”阿圆不想放翁心慈走。 翁心慈只看着苏棠,轻笑,“有胆量放我走吗?” 苏棠淡淡道,“你是该真正去看看,你的百姓现在都在过些什么样的日子。” 苏棠抬手,暗卫们让出一条路来。 翁心慈就这样平安无事的走出了驿馆。 刚出来,就差点被大风刮到,这时,一个来给苏棠祈福的百姓认出了她来,惊喜不已,“是县主,是咱们的县主啊!” 她这一吆喝,附近不少百姓都围了过来,看翁心慈穿的单薄,有人当场就脱下了自己唯一一件的棉衣。 “县主别嫌脏,穿着御寒。” “是啊,县主,您不是在楚国当王妃吗,怎么回来了?” “县主定是担心我们,这才回来看看,路上遇到意外了。”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还有提议要去求苏棠好好安置翁心慈的。 翁心慈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才还想拉着她们一起去死,现在只觉得眼眶发涩。 果然,爹爹和大哥都说,她不该生做女子,女子多愁善感,心总是比男人软上几分。 “我没事。” 翁心慈匆匆忙忙打发了她们,就裹上头巾,踏进了风雪里。 即便是搭了草棚,也不能完全御寒,时不时便有人被冻醒而哭出声来,幽幽咽咽,连哭都只能小小的声音。 原来鳞次栉比的商铺,此刻全都紧闭着,路上看不到一丝烟火气。 这真的是她的翁山郡吗? “娘,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玩啊,我想虎子哥哥了。” 稚嫩的声音,从草棚里传来。 女人声音哽咽,“等明年吧,明年天气暖和了,就好了。” 哪还有明年,今年都熬不过去了啊。 接着,翁心慈看到一个小脑袋不甘心的从草棚里探了出来,面黄肌瘦的脸上一双乌黑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她,“姐姐,你也没地方去吗, 咱们这儿还能挤挤。” 小孩的娘也跟着探出头来,“姑娘,你赶紧来吧,我这儿还有半个馒头,热乎着呢。” 翁心慈再次狼狈离开。 这短短的一段路,她仿佛像是走在地狱,看尽了人生百态,一直走到城墙上,遥遥看着银装素裹一片洁白的城,才停下。 苏棠也来了。 “看到了吗翁小姐?还要拖着她们,跟你一起死吗?” “你要现在杀了我吗?”翁心慈问。 苏棠道,“我不会杀你,但你毒杀楚朗,残害百姓,朝廷不会放过你,你便是不判死罪,也只能在大牢里度过余生。” 翁心慈轻笑,“那还不如现在杀了我。” “你不想再见一见楚朗吗?” “我可以吗?” “可以,把连诀和庸王的下落交给我,我便让你去见楚朗最后一面。” 苏棠道。 翁心慈不得不佩服苏棠,她好像不会被那些细小的、懦弱的情感所左右,她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 “你杀不了连诀,至于庸王,也不用你去杀,很快他就会出现在你面前,到时候你可能连杀他的想法都没了。” 翁心慈奇怪的说了一句,深深看了眼苏棠,突然当着她的面,从城墙一跃而下! 第五百五十二章 惊喜 就在翁心慈想就此了结生命之时,手臂一紧,借着,就被人给拉了回去,站在城墙上,跟苏棠大眼瞪小眼。 “你……” “我说了,我不杀你,意思是,我不会让你死在我手里。你要死,回京城大牢,过三司会审,定了罪以后再死。” 云似直接让清风点了她的穴位,再叫人把她捆起来带走了。 “你这个引蛇出洞的办法挺好用的。” “也就是她会上当。” 翁心慈太恨她了,所以连一点时间都等不了,就急不可耐的跳了出来。 清风顿时打消了用这个办法,把剩下的人也钓出来的想法。 解决完翁心慈,苏棠简直大松一口气,只要此人不作妖,翁山郡的事情就好解决。 “吩咐下去,开始排查翁山郡,务必找到连诀。” 想到裴樾的小心眼,“找到后不必带来见我。” “我知道怎么处理。” 清风应下。 苏棠神清气爽的回到驿馆,想去看看皎皎,结果刚进门,就看到了坐在驿馆里头散发冷气的裴樾。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 苏棠给自己鼓劲儿,乖巧的笑着上前,也不管裴樾多生气,蹭着在他身边坐下,捏捏他的胳膊,“王爷这一路奔波,一定很辛苦吧,我给王爷捏捏肩。” “本王哪里有娇娇辛苦,特意 跑去挑动那群暴徒,让他们伤你。” 裴樾冷笑着,声音却冷得彻骨。 屋子里的人全都悄的退了下去,清风也给了苏棠一个保重的眼神,转头就溜了。 谁料裴樾叫住了他。 “清风?” “王爷有何吩咐?” “本王马厩里的马都脏了,你精力既然这么好,不如帮本王把马刷干净。” 敢带着娇娇去赴险,若不是他是娇娇最得力的臂膀,裴樾早砍了他的脑袋! 苏棠连忙抱着他的胳膊,揭开衣袖,“王爷,你看,我受伤了。” 裴樾心一紧,看去,轻呵,“本王要是再回来的晚一点,这伤口都该愈合了。” “可是很疼。” 苏棠撒着娇,“而且王爷若是一直在我身边,我肯定不会去孤身犯险的。” 说着,便抱住他,悄悄朝清风使眼色。 清风会意,这次真的跟风似的溜了。 裴樾看着她满肚子小心思,却又赖在他怀里不肯起来的模样,明明想着不能放纵,可气还是消了一大半。 他一把将人抱起,径直往二楼走去。 “看来娇娇是思念本王的紧,那今日开始,本王去哪儿,都寸步不离的带着你,可好?” “好、好吧。” 苏棠看他快要吃了她的眼神,敢说不好么。 屋外数九寒冬,屋内温暖如春。 直到苏棠 微微哑着嗓子,喊着肚子饿了,裴樾才肯放过她。 不过裴樾的气,也总算是消了。 次日一早,裴樾没有早早离开,而是留下来,陪着苏棠和小皎皎一起用了早膳才走。 “今儿的雪又大了。” 奶娘都忍不住感慨。 苏棠瞧着窗外,大雪簌簌,但没有翁心慈捣乱,这里的灾情,总会扛过去的。 没多久,苏念溪又将第二批肉货送了来,牛羊肉不少,鸡鸭肉也有,还有白白的大米。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苏棠大手笔一挥。“今儿开始,每天晚上都整一回带肉馅的包子,尽量大人一人两个,小孩一人一个,粥里要放些新鲜的菜和鸡蛋。” “我去帮忙做吧。” 阿圆自告奋勇的手。 苏棠应允了。 没想到赶在过年的前一天,苏棋的丈夫贾顺又来了,这次来,不仅是她们的几车,还有其他商人的。 “是他们听说,王妃需要旧棉衣,便都自发的收购了不少,咱们这儿只是一少部分,大部分都送去赵大人和苏小公子那儿去了。” 贾顺笑呵呵的说。 苏棠看着那些殷切的商人,苏棠心里有了计较,问贾顺,“棋姐姐怎么没来?” “她啊,有喜啦,我让她留在家里陪着我娘,等我送完这些棉衣,也要赶回去见他们啦。” 贾顺语气里满是喜悦。 苏棠当即叫人去取了一个长命锁来。 贾顺本想拒绝,苏棠道,“这不是给你的,是给孩子的。” 摄政王妃的赏赐,便等同她还认苏棋肚子里的孩子是侄儿侄女,有这层关系在,那贾家,都是名正言顺的摄政王妃亲戚。 莫说江南区区一个织锦阁,就是江南第一首富,也不敢不给贾家脸面! 贾顺憨憨抓抓头,到底是接下了。 苏棠又说,“今晚大家就住在翁山郡吧,冬杏,你去安慰几位的食宿,不可怠慢。” 苏棠又跟其他人说,“正好梅掌柜今晚便到,本妃也想牵头组建一个商会,诸位留下,正好可以商议一二。” 那些商人们来,本来也只是想露个脸,以后多多少少能攀点儿关系,没想到摄政王妃竟直接开口要组建商会,还叫他们在此商议,那不就意味着,他们以后都要成为商会的元老了吗? “多谢王妃。” 众人连忙道谢。 苏棠让人把几十车的棉衣拉进去,看着一个个激动的满面通红的人,笑着叫冬杏晚上再添去几壶好酒。 三更一过,城里放起了鞭炮。 肉包子馋人的香气,也早天不亮时传开,百姓们穿着厚棉衣厚棉裤,一扫灾情的阴霾,排着长队,前后拉起了家常,甚至还有 顽皮的孩子,已经在附近堆雪人了。 陆无忧和苏念溪早早过来拜年,还给皎皎带了礼物,是一架木雕的摇篮。 可说是摇篮,底下却又木轮子,上头还有架子,可以罩上一层轻纱挡风遮虫,更方便推着到处走。 这一看,就是得了柯家机关术成日在那儿摆弄的铁宏图师徒发明的。 “漂亮吧。” 苏念溪逗着皎皎。 皎皎对挂着的铃铛更感兴趣,露着小牙咯咯笑个不停。 “姐姐,今年是我们陪你过年了……” “你们不在,也自有本王与王妃一起过年。” 裴樾走过来,把苏念溪拎开。 苏棠忍不住笑道,“好啦,一会儿饭菜就做好了,我们先过去吧。” “嗯嗯。” 苏念溪还想找机会往苏棠身边挤,挤得裴樾直皱眉,“陆无忧,管好你的女人。” 一句话,让苏念溪僵硬在原地,陆无忧也手足无措连看哪儿都不知道了。 明明都是两个狠人,此刻这小心思一戳戳穿,竟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乐得苏棠笑弯了腰。 一起吃过团圆饭,苏棠才带着玩累的娇娇回屋睡觉。 皎皎睡熟后,苏棠便坐在桌边,一封一封的拆信,有爹爹和舅舅的,还有老献王殿下的,京城的就不必多说了,最令苏棠意外的,是裴远也给她写了信。 第五百五十三章 黑店真相 只是信里的内容,略有些让苏棠担忧,因为她不在京城的这短短时间,江丝丝似乎更裴远格外投契起来,信里说他们一起打猎,一起访民情,裴远年纪小,不懂男女之情,可会懂得陪伴,会产生依赖。 “裴远没你想的那么容易上当。” 裴樾抽过裴远的信,直接点了火烧了,“他写信给你,只是想让你担心他罢了。” “裴远还小……” “宫里养大的崽子,可不能以年龄论大小。” 裴樾想到裴远这些小心思,便揽过苏棠,“裴远现在能够自己定时出城体察民情了,加上束丞相的辅佐,宫里还有太后操持,不必你这个皇嫂操心什么。” 苏棠见他这样担心,忍不住笑起来,“好,我不操心他,我只操心王爷。” 她只是希望裴远能成为明君,让天下安定,等天下安定,她就能跟裴樾一起离开京城这个是非漩涡而已,裴樾这样担忧,她自然不会再插手。 但她这话听在裴樾耳朵里,就多了个意思。 “娇娇要如何操心本王?” “呃……” 苏棠难得有些语塞。 裴樾已经用行动告诉她,该如何来操心了。 芙蓉帐轻轻摇晃,如同泛起波浪的水面千浪层叠,一次又一次的汇聚到江心,又再一次的泛起更多的水浪来。 屋 子外的下人们都退下了,今儿年节,王爷准许他们休息一日。 可在翁山郡,也没地方可去。 但不能打搅王爷和王妃就对了。 夜里,陆无忧放起了他千里迢迢带来的烟花,绚烂的烟花在天空绽放,好像这个新年和往年还是一样,没有灾情,也没有瘟疫。 这一个年节,过得格外的安稳。 次日一早,本该是大年初一,一家团聚不出门的日子,但裴樾还是被一大早赶来的董槽叫走了,因为堤坝已经重新修好,年后就可以招工,重建房舍了。 苏棠抱着皎皎吃了早膳,打算去草棚那边看看,清风快步进来。 “小姐。” “怎么一大早的没陪着阿圆?” “查到关于黑店和南宫家的事了。” 清风道。 苏棠有些意外,让奶娘抱走了皎皎,“把人带上来吧。” 清风叫人捆上来一个缩着脖子的贼眉鼠眼的男人,这男人一进屋就跪在地上求饶,“王妃恕罪,小人也是被南宫家要挟,才做出这等事的啊,小人也不是有意要坑害归德侯和苏小公子的。” “你慢慢说,细细说来。” 苏棠安排人开始录口供。 男人犹豫了一下,就听到清风拔剑的声音,吓得一哆嗦,赶忙跪地说,“是,小的慢慢说。差不多一年以前,归德侯他们 路过咱们翁山郡,原本小的没想着坑人的,是一天夜里,有人来找了小的。” “是谁?” “是、是……” “是翁心慈手底下的人,对吗?” 否则这人怎么可能这么大的胆子,敢算计归德侯?而且南宫家刚入京不久,以前据点又在西南,更加不可能短时间内能安排到翁山郡来。 那人间苏棠居然猜到,一边感慨这位摄政王妃果然如传闻一样聪慧异常,一边认命的点了点头。 “小人只是升斗小民,生死都握在权贵的手上,小人也没办法,这才帮他们,假装是黑店,药翻了归德侯,但小的并未伤害归德侯啊。” “那你这一年多的,东躲西。藏做什么?” 害得小方一直查不到真相,要不是这次阴差阳错他们来翁山郡赈.灾,恐怕苏家真要着了道,跟南宫家做亲家了。 那人瑟瑟发抖,“因为小的害怕……” “我倒觉得你像是做贼心虚。” 苏棠吩咐清风,“把他带下去审问,若是以前没有作奸犯科的事,便杖则二十,放了就是。若是有,便交由官府,按大晋律法处置。” 那人脸色一白,还想再求饶,被清风一招卸了下巴拖走了。 人被带下去后,冬杏端了热茶来,“王妃不如将这些事交给王爷处理,那些南宫家 的人如此算计,还不知藏着什么狼子野心。” “狼子野心恐怕没有,而且这算计,我猜测,南宫家的家主或许事先都不知情。” 南宫家主是战场上下来的,战功结结实实,又封了国公,南宫家的辉煌和荣耀,已经是京城少有,他但凡聪明些,都不会拿他这份荣耀,去赌虚无缥缈的谋反乱政。 而有这些小心思的人,似乎只有一个,便是那位擅于心计的南宫夫人。 “你让人去送两封信,一封给羡儿,便说黑店之事已查清,婚事他若不想要,我会帮他取消。” “另一封信,装着今日这人的供词,送去南宫家,务必亲手交给南宫家主。” 若是南宫家主是个聪明人,等她回京之时,想必已有处置了。 翁山郡解决了翁心慈后,她的势力也迅速土崩瓦解,翁山郡的灾情也一日好过一日,终于,在开春之时,瘟疫已经完全治好,而城外也已经在董槽的主持下,开始热火朝天的盖起了房屋。 江南那边,也同样传来好消息,赵良工和工部的人商议后,决定修建蓄水的闸门,扩建堤坝,蓄水泄洪,都制定了体系,虽还不算完善,但等到来年,这样的水灾,必然不会再这么严重。 苏棠一行人,也终于决定返京。 离开时,翁山郡 的百姓们几乎是哭着送出三里地,才在劝告下回去了。 裴樾问来送行的董槽,“你可愿意调去京城任职?” 调去京城,那一定是升官。 但董槽受宠若惊之后,又冷静下来,苦笑着说,“老臣老了,一把老骨头,去了京城也没有大用,可翁山郡是因为老臣失职,才导致百姓流离失所,饱受磨难,老臣想留下来,好好重建翁山郡,以赎罪过。” 其实翁山郡之事怪不到他头上。 但他的愧疚却是真的。 裴樾没有勉强,走时扔给他一块玉佩,“何时改了主意,何时拿着此玉来京城找本王。” 这相当于给了董槽一块护身符,这是摄政王看重的人,谁敢伤董槽,便是跟摄政王作对! 董槽感恩万分,后续的治灾过程,还有不少阻碍,上上下下的官员也不好疏通,可有了裴樾这话,就容易了。 “多谢王爷。” “回去吧。” 裴樾淡淡一句,马车已经飞快跑上了官道。 从翁山郡回京,走了快两个月才到,到的时候,梨花都已经快凋谢完了,因为这一路他们根本是游山玩水慢慢走来的。 裴远早早到城门口迎接。 苏棠正觉得这样不合规矩,下马车,就看到了站在裴远身边仿若已经成为了皇后的江丝丝,眼轻轻沉了沉。 第五百五十四章 赶走 “皇兄,皇嫂!” 裴远身着龙袍,裴樾的马车一靠近,他便急切的快步走了过来。 江丝丝想拉住他都慢了一步。 苏棠看到江丝丝的小动作,下了马车,“皇上怎么亲自过来,如今天冷,小心着凉。” “我记挂皇兄皇嫂。” 裴樾不似肖太后,他很清楚他的皇兄皇嫂是真的想把他培养成一代明君,而不是弄虚作假觊觎他的皇位,所以他也是真心把他们当成了亲人。 这一去好几个月不见,裴远年岁还小,在朝中就算有束修等人护着,也还是免不了在一些政务上,跟大臣们有分歧,勾心斗角累得慌,自然更加想念总是拿出对的主意,能护着他的兄嫂。 “皇上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您可是一国之君,小心叫人看了笑话。” 江丝丝笑着提醒。 裴远还道,“不妨事,朕本来就还小,而且皇兄皇嫂都在,谁会笑话朕?” 这更是孩子气的话了。 江丝丝还想再说,裴远已经甩开她,先一步跑到奶娘手边,把皎皎接在了怀里。 皎皎早跟裴远玩熟了,也不人生,抱着裴远就在他脸上湿哒哒的吧唧一口,含含混混的喊了声皇叔。 裴远高兴不已,将自己头上的宝石珠子取下来逗皎 皎玩。 苏棠见江丝丝的眼死死黏在皎皎抓裴远宝石的手上,一股危机感袭来,让她上前一步,拦住了江丝丝的目光,“江小姐今日怎么也在?” 江丝丝不悦,这话说得好像她就不该出现在这里一样。 “回禀王妃,臣女是陪皇上一起来接您和王爷的。” “你们已经定下婚期了吗?” 苏棠笑问。 江丝丝不觉得没成婚就不能陪着一起来,在现代,男女只要交往了就可以一起出席各种场面,她只是陪着皇上出来迎接一下怎么了。 江丝丝心底暗中腹诽这些古人们的迂腐,一边也知道在现在这样的世俗眼光下,她这样的举动,有些不合规矩。 含笑道,“皇上想等着王爷王妃回来后,一起再定,不过是迟早的事,丝丝不急。” 虽然没有明面上的圣旨,可至少大家都是默认了这件事的,江丝丝不怕苏棠敢从中阻挠。 “皇嫂,我们先回城吧。” 裴远过来。 裴樾已经将带回来的翁心慈转交给了前来的大理寺卿。 城门打开,百姓们早已经在等着迎接了。 这次水患和瘟疫的治理,摄政王府肯亲力亲为,无疑给百姓们吃了一颗定心丸,这个当权者,是在乎他们老百姓的! 城 中百姓欢呼。 “是王爷和王妃!”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江丝丝跟在苏棠之后,听着这样的呼声,心中不由的想,这些呼声,本该是属于她的才对,她才是这个世界最特殊的人,还是未来的皇后,怎么这群愚蠢的百姓,眼里只看得到这区区摄政王妃? 江丝丝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凑到裴远身边,“皇上,这些都是您的臣民。” “是朕的,怎么了?” “可百姓嘴里欢呼的,却不是皇上。”江丝丝道,“皇上就不担心将来某一天,功高盖主,即便你努力做一个好皇帝,也永远无法取代摄政王在百姓心中的位置吗?” “若是如此的话。” 裴远认真的说,“那只能说明,是朕无能,而不怪皇兄。” 江丝丝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心里只道,皇上还小,还不懂这些,等他大了,她再慢慢教他就是了。 但接着,发生的一件事,又让江丝丝觉得,不趁早解决掉摄政王府夫妇,那她这皇后做的也没意思了。 因为接下来,在百姓的欢呼声中,裴樾先把苏棠母女送回了摄政王府。 “王妃不应该先入宫给太后请安吗?” 江丝丝道 。 裴远终于察觉了不对劲,“皇嫂一路辛劳,朕特准的皇嫂先回来休息。” “这不合规矩。” 回京居然不去给太后请安,这以后她当了皇后,是不是也不必给她这个皇后见礼? 以后世人都只知道摄政王妃,不知道她皇后了。 裴远还要再说,一向懒得与小女子计较的裴樾直接道,“日后你若再带此人,便不必来见本王了。” 这‘此人’自然是指江丝丝。 江丝丝被当众嫌弃,脸涨得通红。 “王爷,臣女只是提醒王妃遵守规矩,您便要针对臣女,是不是以后皇城但凡让王妃不如意的,您都要铲除?” 这话故意问得严重。 在场的官员们脸色都变了,但不是针对摄政王,而是江丝丝。 摄政王平定大晋,又是才治灾回来,她江丝丝算个什么东西,敢说这样的话? 裴樾还未出声,裴远先黑着脸,“来呀,送江小姐回去,以后没有传召,不许进宫了!” 江丝丝看着在场众人的脸色,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是踢到铁板了。 或许是苏棠不在京城的这段时日,她日子过得太好了,一时竟忘了,这大晋到底谁说了算! “王爷,你先入宫吧。” “本王沐浴更衣之后再去 。” 裴樾直接牵着她的手进了府。 江丝丝觉得官员们这些要对摄政王府不满了吧,没想到这下,官员们反倒一脸觉得摄政王做得对的样子。 江丝丝想找裴远,裴远只皱眉深深看她一眼,甩袖走了。 院子。 冬杏服侍她沐浴更衣,一边笑道,“这位江小姐到底在想什么,且不说她成了皇后没有,就是婚事都没个赐婚的圣旨定下来,她怎么敢在您跟前处处拿皇后的架子。” “人顺风顺水的久了,就容易露出本态来,这就是她的本态。” 一心想要拿捏住裴远,将大晋的权势握在手里,不允许人分权,即便这人是如今稳住大晋,让天下得以安宁的人。 冬杏摇摇头,“这样的人若真做了皇后,才是麻烦。” “王妃,皇上说一会儿想见您。” “去花厅奉茶,我一会儿便来。” 苏棠更衣后,梳好长发,而小皎皎因为一路奔波,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抓着裴远给她的宝石。 苏棠笑着取下来,重新让人去库房拿了一颗差不多的塞在她手里后,出来将宝石还给了裴远。 “下次这种东西还是别给皎皎了,她还小,万一丢了就不好了。” “皇嫂,你也跟我生分了是不是?” 第五百五十五章 不可能退亲 裴远着急道,“我真的没有江小姐那样的心思。” “我知道。” 苏棠端着茶,没有管他的心急,慢慢在一旁坐下,“可你要明白,江小姐若做了你的皇后,夫妻一心,以后她做的事,说的话,旁人不会去问你,这是不是你的意思,他们都会当做是你的意思。” 裴远小小的脸皱成一团。 “对了,任曦现在怎么样?” 苏棠转移话题。 提起任曦,裴远眼底浮出些笑意,“前阵子她闹着也要习武,结果扭了脚,躺在床上好些天了,我还想着一会儿悄悄去看看她呢。” “那小远觉得,江小姐更好,还是任小姐更好?” 苏棠问裴远。 裴远被苏棠问住了,皇嫂这话是什么意思? “要论家世,小曦肯定不如江小姐,样貌也差点儿,可若是论才学……” “我是问你,你想让谁来当你的皇后。” 苏棠本不想这样强行干涉,但她怕再拖下去,江丝丝真就成皇后了,干脆直接问裴远,“任家家世确实不如江家,但做你的皇后,最看重的是品性,而非太后所看重的娘家权势。” “实话与你说,待你能独立临朝之时,我和你皇兄会离开京城,将大权全权交给。” “你若是实在怕任家没 有支持,也尽可放心,很快,任家就会跃入京城一流世家的行列了。” 裴远人小,但听得不糊涂。 他听到了苏棠的承诺,也听到了他们对未来的考量。 他既高兴,又难过,一时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回宫。” 裴樾更衣出来,他远远就听到了苏棠的话,但他没有打断,这些话,迟早也是要告诉裴远的,他现在知道了也好。 “是。” 裴樾的话,正好让他挣脱不知该用何种情绪、回什么话的尴尬,匆匆跟苏棠告辞走了。 苏棠看着她的背影,问冬杏,“羡儿还有多久回京?” “应该就是最近半个月了。” “准备准备。” 冬杏不解,准备什么? 很快,冬杏就懂了,南宫家主带着南宫家的人亲自登门了。 “小姐,您还是歇歇再见吧。” “既然回来了,早些把话说清楚也好。” 苏棠让人在前厅奉了茶。 来时,远远的就看到了站在南宫家主身边的南宫夫妇。 徐娘半老的南宫夫人柔弱的依偎在丈夫南宫浩怀里,南宫浩正咋小心的安抚。 这模样,难道南宫家还打算保南宫夫人不成? “王妃。” “南宫家主。” 苏棠走进来,对起身行礼的南宫家主道, “今儿您过来,可是已经信了本妃传回来的证词了?” “回禀王妃,这证词,有问题。” 南宫家主道。 苏棠微愕,本以为以南宫家主的脾气,绝对容不下这样的腌臜事,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转念一想,南宫家主都能容忍儿子抬一个风尘女子做南宫家的主母,不也正说明了问题,他对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格外的溺爱么? “看来是本妃高看南宫家主了。” “王妃此话何意!” 南宫浩不满了。 南宫家主离间计叫住了南宫浩,跟苏棠道歉,“王妃,南宫家是真心要跟苏家结亲,南宫家的小姐也一定会选一位品德兼优的好孩子,绝不会辱没了苏小公子……” “南宫家主不肯退婚,那就容本妃先查查,南宫家与翁山郡勾结之事了。此番翁山郡的瘟疫乃是有人故意为之,罪魁祸首翁心慈已经捉拿归案,相信不久,就能有供词出来了。” 苏棠淡声道,“本妃还有事,恕不接待各位了,冬杏,送客。” 南宫家主震惊的看着苏棠,“王妃竟然怀疑南宫家和翁山郡合谋祸害百姓?” “本妃不是怀疑南宫家主,可南宫家不止家主一个人,你们家里人做的事,总得南宫家 来背这口锅。翁心慈一直有反心,南宫家与她保持联系,若不是为了毒害百姓,那就与她同一个目的,要谋反了?” “王妃冤枉,微臣岂敢!” “王妃,你为了一桩婚事,就要这样栽赃有功之臣吗?”南宫浩质问。 面对他声如洪钟的呵斥,苏棠冷淡撩起眼皮,“是不是栽赃,一查便知。南宫家主放心,本妃此前没有为了南宫心而算计南宫家退婚,如今更不会。但有些事,南宫家主不承认,那本妃就只能存着怀疑,一查到底了。” 现在南宫家到底是要保南宫夫人,保这桩算计来的婚事。 还是要保南宫家的威名,保南宫家的未来,可就全凭他们自己了! “夫君。” 南宫夫人拉住南宫浩的衣袖,害怕的扯了扯。 南宫浩当然舍不得她出事,立即转身恳求南宫家主。 南宫家主胡子一把,皱纹已经爬满了额头,他看着四十岁了还不懂事的儿子,再看铁面无私的苏棠,到底没说出要交出南宫夫人的话。 南宫夫人走时,特地回头,给苏棠行了一礼,“婚期已近,王妃之事怀疑南宫家,不能因此而推迟婚事,还请王妃别忘了,时辰一到,南宫家的小姐,就会抬入苏家。” 苏棠轻轻 皱眉,这个南宫夫人,比她想象中厉害。 南宫家的人走后,冬杏担心的问,“王妃,当真要让她跟小公子完婚吗?” “先查南宫家的事吧。” 南宫家主要是一直这么糊涂下去,她也得跟王爷商量商量,怎么处置这位老功臣了。 南宫家的人一走,苏棠就安排人马不停蹄的去审问翁心慈了。 而她,也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个下午。 次日一早。 苏棠跟裴樾用早膳时,提了此事。 裴樾听到,道,“你尽管让南宫家嫁人,这位南宫夫人大约是想做一件跟她当年亲历的一样的事罢了。” 苏棠听得糊涂,裴樾却没解释,只揉揉她的头,去上早朝了。 苏棠思来想去,也没猜到裴樾说的是什么,只能牙根痒痒的吩咐人,“叫上小陆和念溪,我们去琳琅阁一趟。” 小陆和念溪的感情定下来,两人年纪都不小了,也可以开始预备下以后成婚要用的东西。 “是。” 几人收拾好出门,很快到了琳琅阁。 这次赈.灾,琳琅阁的掌柜们也帮了不少忙,苏棠这次来,还要打赏这些掌柜的们。 正打算找梅掌柜说说这事儿,梅掌柜就把她拉到了一边,神神秘秘道,“王妃,元思出事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杖毙 元思能出什么事儿? 苏棠随着梅掌柜一路到琳琅阁的后院,见到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元思。 “到底发生何事?” 元思是个坚强的姑娘,不可能会做出把自己关在里面的事。 提起这事儿,梅掌柜又气又怒,“王妃可还记得,您离京之前,小的跟您提过,元思在与一个男人往来的事儿?” 苏棠当然记得,当时她还觉得元思年纪也不小了,可以自己分辨了,便没有过多插手。 梅掌柜说,“那个男人,一直想骗元思跟她私奔,谁知元思一直不肯答应。那男人便在一次喝醉后,把她叫出去,差点玷污了她。” “好在咱们琳琅阁的伙计恰好路过,救下了元思。” “本来事情到这儿也罢,可那男人隔天又痛哭流涕的来求原谅,还跪在地上认错,元思一时心软,答应了不会报官赶走了他。” “谁知这男人就此怀恨在心,竟然故意支开元思,找到了元思的娘,说元思要跟他私奔了,就这样活活气死了她娘。” “因为他没动手,官府也不能拿人。” “元思以为是自己害了娘亲,就此把自己关在了房里,不死不活。” 苏棠越 听,越觉得古怪,“这男人的目的性好像很强。” “王妃是指他想要娶元思?” “不,他从一开始,就想带走元思。发现元思不肯跟他走后,便想要毁了她。”苏棠道,“这样无缘无故的恨,来的太突然了些,除非,他本来就不是针对元思。” 带走元思,损失最大的,是琳琅阁。 而眼下正不择手段跟琳琅阁竞争的,只有一个人——江丝丝。 正说着,外面响起一片嘈杂声。 琳琅阁的伙计,飞快跑过来,“大掌柜的,那个男人又来找元思姐了。” “你声音小点儿!” 梅掌柜训斥。 苏棠看了看元思紧闭的房门,“你看着她,本妃去看看。” 苏棠提步往外走,才到琳琅阁门口,就看到一个文质彬彬,眼底却刻着贪婪的男人在门口嚷嚷,“元思,你就嫁给我吧,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差点就得到你了。你娘的死跟我无关,我都说了,她是生气你一直不肯出嫁才死的。” 老百姓们围着指指点点。 但指指点点的话,都是指责元思不守妇道、不要脸,不孝,等等。 苏棠才出来,男人便夸张的说,“呀,摄政王妃也来,草 民拜见王妃。王妃该不会是来为自己的下人出头的吧,您难道想要当街打死草民吗?” 他就不信苏棠敢。 他最懂这些女人,越是身居高位,越要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怎么可能当街打死一个无辜百姓? 尤其是他把话都嚷嚷出来了,苏棠敢对他动手,那就是挟私报复! 苏棠轻轻挑眉,问一旁清风,“此人是不是就跟翁山郡勾结,差点将瘟疫传到京城的那伙贼人之一?” 清风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呵斥男人,“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被呵斥的一愣,“草民叫张生,可草民不曾跟什么翁山郡勾结啊,更没有传瘟疫……” “你没有?朝廷的证据查的清清楚楚,王妃和王爷一路从翁山郡追查而来,收集了无数的线索,今天你竟然还猖狂的撞到了王妃跟前来,来呀,就地杖毙,以儆效尤!” 张生人都傻了,“草民真的没有,这是冤枉,你们就是为了报复草民!” 苏棠微笑,“本妃与你什么仇怨,要大动干戈在外报复你一个小老百姓?” “没错,王妃这么好,怎么会平白无故冤枉你?” “就是,当初几次瘟疫,都是 王妃施粥施药,救了数不清的百姓,何苦为难你一个张生?” 在张生和摄政王妃之间,百姓们自然更偏向摄政王妃。 张生终于懵逼了。 啪——! 一棍子打下来,张生如梦初醒,“王妃,草民知错了,草民不该招惹元思啊——!” 一棍子接着一棍子打下来,清风还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张生看着苏棠漂亮却冰冷的双眼,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什么叫阎王叫你三更死,不敢留你到五更。 也终于懂了,摄政王妃不是寻常女流。 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去叫元思来,让她亲眼看着张生死。” 苏棠道。 苏念溪会意,很快去后院,把精神恍惚的元思提了过来。 元思看着地上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看着棍子一下一下,打得他满脸的泪,看着这块狗皮膏药再也不会粘上来,看着他真真切切的咽了气,才瘫坐在地上,一直哭不出来的眼泪,宣泄而出。 “带她下去吧。” 苏棠道,“这阵子,首饰暂时不做了。” “可是这样凤祥楼岂不是……” “无妨。” 苏棠从来就没把凤祥楼视为对手,而且真正 的对手,也不是凤祥楼,而是元思。 安顿好元思后,琳琅阁直接宣布歇业一个月。 消息很快传到江丝丝耳朵里,江丝丝在知道张生被打死时,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小姐,真好哎,琳琅阁真的歇业了!一个月,足够您的凤祥楼抢占京城……” “不好,一点都不好。” 江丝丝有时候是自傲了些,却不是个傻子。 这个摄政王妃可不是好对付,从她周旋都懒得周旋,直接当街打死张生就可见一斑。 江丝丝正想着,外面忽然有人来传,说摄政王妃来了。 江丝丝赶紧换了衣服,出来,就看到正坐在花厅跟母亲说话的苏棠。 “丝丝她从小就很聪明,王妃能喜欢她最好了。” 江夫人正跟苏棠寒暄。 “本妃一直都很喜欢聪明人。”苏棠看向江丝丝,“但不要聪明的过了头就好。” 江夫人觉得苏棠这话有点儿怪,只有江丝丝知道,苏棠在警告她。 “娘,你最擅长杏仁酪了,不如亲手给王妃做一碗来。” “也好。” 江夫人离开。 江丝丝才上前行礼,“王妃今日到访,不知可是丝丝何处做的不好,叫王妃不高兴了吗?” 第五百五十七章 新妇进门 “本妃只是来告诫江小姐一声,你的手再敢伸到本妃的人身上,今日张生的下场,就会是你的下场。” “王妃说笑了,谁是张生啊,臣女不认识。” 苏棠见她装糊涂,也懒得拆穿,“江小姐,本妃知道你来历不凡。” 江丝丝笑,“臣女只是江家的小姐……” “那你最好,做好你的江小姐,野心可以有,但别用无辜之人的性命,来铺你的路。” “臣女多谢王妃指教。” 江丝丝道。 虽然这么说,她心里却不服气,她是谁,她可是来自现代的灵魂,不知领先这古人多少倍,用得着她来教训? 苏棠看出她的不服,对这个油盐不进的人,她也懒得再说。 “本妃最后告诫江小姐一句,本妃的人,你别动,尤其是任曦。” 说罢,苏棠便走了。 江丝丝冷哼,凭什么不能动任曦,她江丝丝要做成的事,谁敢阻拦,她都会一脚踹开,就算是摄政王妃也不例外! 这时,江夫人端着杏仁酪来了。 “丝丝,王妃呢?” “王妃被她气走了。” 江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外,抱着双臂靠在门边,轻笑,“我这位妹妹,是越发的聪明了 。” 江丝丝看他一眼,跟江夫人道,“娘,我要尽快进宫见太后,您帮我想想办法。” “可是太后说了,暂时不让你进宫,皇上也不见你……” “娘,您一定有办法的。” 江夫人扛不住她撒娇,只要答应。 江丝丝出来时,江年拽住她的胳膊,“好妹妹,你自己作死可以,别牵累了家人。” 江丝丝冷笑,“哥哥享受我为家里带来的好处时,怎么别说别带累了家人。” 江年眯起眼,江丝丝甩开他的胳膊就走了。 江年是最早怀疑她的人,可那又如何? 他一个普通人,还能察觉她换了芯子么,既然不能察觉,那她就永远是他嫡亲的妹妹。 江丝丝离开,丝毫没察觉暗处,同样有一个黑影离开。 “王妃。” 暗卫把刚刚听到的兄妹对话复述给苏棠。 马车里,苏念溪听得糊涂,“他们兄妹怎么这么奇怪?” “或许是江年早就察觉江丝丝的不对劲了。”他不像江大人的不在乎,不像江夫人的包容,在江丝丝发生改变的时候,他就敏锐的注意到了。 “那咱们可以从这个江年下手。” “嗯,让小陆找机会接触接触他,先试探 一二。” “我明白。” 几日过去,又是一场大雪覆盖。 恰好董槽那边也来了信,说房屋快建好了,百姓也都安置好了。 苏羡也在这天下午回了京城。 苏棠让府上备了晚膳,结果过了晚膳的点还不见苏羡过来。 “小公子呢?” “回禀王妃,苏小公子被南宫家的人请过去了,此刻在南宫家。” 苏棠轻轻皱眉,想备轿子去找人,被裴樾叫住,“苏羡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你时时刻刻的盯着,你且等着,他一会儿便回了。” 苏棠只得停下脚步。 但明知裴樾说的有道理,心底还是忍不住着急,怀疑南宫家到底什么目的,毕竟南宫家还有一个心机颇深的南宫夫人。 正担心着,苏羡的马蹄声便在外面响起,接着,就见苏羡从马上跃下,笑着朝她跑来。 “姐姐!” 苏羡要来抱苏棠,还没碰到苏棠的衣服角,就被裴樾给提开了。 “等你娶妻了,去抱自己的夫人。” 提起这个,苏羡的脸就垮了下来,今儿南宫家的人把他叫过去,正是说这事儿。 原本婚礼早该完成的,因为他去赈.灾才拖到了现在。 “姐姐,南宫家的意思 ,是明儿就把花轿抬到苏家来。” “你答应了?” “他们说姐姐已经答应了。” 苏羡说。 苏棠看向裴樾,裴樾只揉揉她的头,让她放心。 可苏棠哪里放得下心。 南宫家连婚礼的仪式都不要了,更加可以肯定南宫家在谋划着什么,但偏偏翁心慈像是故意作对,迟迟不肯供出南宫夫人,南宫家主又溺爱儿子,这事儿她没得选择。 “那就抬吧。” 翌日天不亮,苏棠就带着摄政王府的管家和婆子们来了侯府。 虽然南宫家心急,可苏家不能马虎,好歹是娶妻,听闻南宫家是从族里选来的姑娘,苏棠也不想委屈了那姑娘。 一早布置好,到了时辰,苏羡也该去迎亲了。 “姐姐,真的要娶吗?” “娶吧。” 苏棠道,“若是真的不合适,日后再跟那位小姐商议分府或是和离,但现在,你要拿出对待新娘子的态度好好对她。” 苏羡懂事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苏羡穿着红色的喜袍,带着人,准备去迎亲。 谁知还没出府,南宫家的花轿已经抬过来了。 “你们这是……” “夫人说,这个时辰正好。”一旁的南宫管家说。 苏羡无奈看向苏棠,苏棠没说什么,只按照新妇进门的仪式打算把人迎进来。 但那女子刚踏进门槛,苏棠便嗅到了浓浓脂粉香气下,藏红花的味道。 藏红花活血化瘀,也可以让人滑胎。 “新妇跨火盆。” 司仪高声。 苏羡过去,准备扶着新娘的手跨过火盆,便听苏棠道,“南宫小姐最近身子不适吗?” 新妇的手轻颤,没出声。 一旁南宫管家忙出来道,“小姐前些日子染了风寒,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如今天儿冷,是该小心保暖,迟些,我再给南宫小姐把脉吧。” 苏棠道。 新妇怎么也该出言感谢了,但她只是微微点头,一个字没吐。 这新娘若不是哑巴,那就是…… “姐姐,可以跨火盆了吗?”苏羡问。 “当然。” 苏棠回答。 南宫家的人齐齐松了口气,新娘子也跨过那火盆而去。 接下来,便是拜天地。 拜完天地,便正式结为夫妻,到时候,不论盖头下的人是谁,那都是苏家的少夫人,苏棠的弟妹。 盖头下的人,长长松了口气。 但就在他们要进屋时,前来观礼的裴樾一挥手,新妇的盖头直接飞起。 第五百五十八章 泄愤 红盖头飞起的一瞬间,南宫家的人都知道,完了! 红盖头下,是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带着震惊和到嘴的鸭子飞了的震怒! 南宫心! 苏棠直接叫停了仪式,南宫心却顺势抓住苏羡的手,楚楚可怜的恳求,“苏公子,我们先进府吧好不好,我不能被赶走,否则我就颜面扫地,再也无法嫁人了,我只有死路一条。” “你不忍心看我死对不对?” “而且我们本来就是未婚夫妻,我只是一时糊涂,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我是喜欢你的,我们夫妻可以过得很好的你相信我。” “你也大了,不要什么都听你姐姐的,她只是你姐姐,不是你娘,你会自己拿主意,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南宫心急切的说了一大堆,脉脉含情,惹人怜爱。 但苏羡除了冷漠,就是冷漠。 “南宫小姐已经与我退婚,如今又嫁来,是你欺骗了南宫家,还是南宫家帮你的?” 苏羡是在质问。 南宫心却误以为他是担心以后南宫家不管他,让他没有南宫家的支持,忙道,“是我娘安排的,你放心,我爹最听我娘的话,一定会原谅我的,以后南宫家还是我的娘家……” 苏羡发现 她听不进去,抬手将她甩到了南宫家的人怀里。 “苏公子……不,夫君!” “南宫小姐,请你自重。” 苏羡严肃道。 苏棠见南宫家的人还不知道拉着南宫心,终于出面,“南宫家愚弄我归德侯府,这个罪,迟些本妃会亲自登门问南宫家主,现在你们替换了新娘,正好还未拜堂,还是请南宫家带回去吧。” “我不回去!” 南宫心挣扎,她才不要嫁给表哥那个一穷二白的书生,她是堂堂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是尊贵无双的南宫心,怎么能甘心当一个民妇,以后吃糠咽菜,连根簪子都买不起! “摄政王妃,都是你害我,是你们不肯报恩才算计害我,你出尔反尔!” 见南宫心开始颠倒黑白,南宫管家有些慌了,下意识的离南宫心远了一些。 果然,摄政王妃还没说什么,摄政王面色一寒,抬手便将南宫心给打飞了出去。 砰——! 南宫心撞到台阶下的石柱上,额头当场磕出一个大包,再配上她哭花的脸,不但再无半分清秀,反而狰狞如鬼,吓得南宫家的人都不敢多看。 “还不滚!” 裴樾冷声。 南宫家的人知道是踢到铁板了,屁都不敢 再放一个,拖着南宫心就走了。 苏棠都要气笑了,她好声好气,他们便当她好欺负,裴樾面色一冷,他们马上乖乖滚了。 “先回府。” 裴樾道。 苏棠让管家把府上的红绸都拆了,又叫来苏羡,“你亲手写一封解除婚约的书函,一会儿随我去南宫家。” “我觉得南宫家的人一会儿自己就来了。” 苏羡崇拜的看着裴樾。 裴樾看他心态还不错,道,“一会儿随本王到书房,说说你此番江南治水的收货。” 苏羡笑意僵住,不提这事儿你还是我的好姐夫! 然而裴樾铁面无私,见苏棠并没有因为这次的事情受影响时,便带着苏羡去书房了。 “小姐,一会儿宾客们都来了怎么办?” “便说婚事取消,请大家入府吃顿便饭,礼就不用收了,若有强行要给的,迟些再送还回去便是。” “是。” 管家迅速去办。 冬杏吩咐小丫鬟们,“一会儿若有人来见王妃,便说王妃身子不适要休息,若是南宫家的人,再从侧门带到花园来。” “奴婢明白。” 苏棠翘着脚坐在花园的秋千架上,感慨,“这南宫家主,算是被他的儿子拖累了。” 南宫家是功 臣,朝廷也打算重用,可南宫家却连骗婚的事都做的出来,事情一旦传开,京城这些世家谁还跟他们往来? 便是看今日裴樾的态度,与他们交往,都得掂量掂量了。 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南宫家就来人了。 不过这次,来的是南宫浩,听闻南宫家主已经气病了。 “看来南宫家主,并不知道有人偷偷换了新娘?” “是。这次都是下官自作主张,还请王妃责罚。王妃放心,我已经将真正的新娘子送来了。” 说罢,他身后走出一个盘靓条顺神情腼腆的女子来。 的确不是南宫心,可惜晚了。 “南宫大人把归德侯府的亲事,当成菜市场,可以随你挑选,讨价还价了对吗?” “下官并无此意,但南宫家于归德侯府有恩……” “这个恩本妃不杀南宫心,不追究你南宫家的责任,便已经是报恩了。”苏棠冷冷睨他,“接下来,一旦翁心慈供出南宫家,本妃不会再插手,朝廷律法该怎么处置,就会怎么处置。” 南宫浩惊讶的抬头,他没想到,苏棠这个女子,居然这个狠心,非要逼死他的夫人不可! 南宫浩咬牙,“若是如此,那南宫家只能奉陪了。” 苏棠见他根本不是来商议如何解决事情的,也懒得再与他废话,“送客。” 南宫浩甩袖而去。 苏棠叫来清风,打算让他去查看下南宫家主到底怎么了,话还没说完,下人快步跑来,“王妃,您快去门口看看,出事了!” 苏棠带着人一路赶到归德侯府门前,刚穿过围观的人群,就见刚才还穿着大红的喜袍,漂亮腼腆的南宫家小姑娘捂着汩汩冒血的脖子,倒在了血泊了。 “发生了何事!” 苏棠迅速让冬杏上前喂药。 一旁的下人赶忙解释。 “是南宫大人,说王妃既然不肯迎娶南宫家的小姐,那不如死了也罢,南宫家绝对没有被退回去的新娘子。” “荒谬!” 苏棠震怒,南宫心与人无媒苟合,他怎么不把自己女儿抹脖子,如今却杀了这个他族里的小姑娘,无非是不是自己亲生的,她父母又无权无势罢了! 这时,清风也已经吧苏棠的药箱拿来了。 苏棠迅速上前止血,冬杏已经熟练的知道该怎么帮忙了。 宾客里也有太医立即去捣药煎药。 忙活了半晌,这小姑娘一条命,总算是保住了,不过看这伤口的位置,恐怕这辈子,都要当个哑巴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南宫家主的决断 见性命保住了,一旁下人道,“王妃,奴才安排马车,送这位小姐回去吧。” 苏棠轻皱着眉,此刻送她回去,多半还是要死在南宫浩手里。 可要是抬进归德侯府,归德侯府目前只住着苏羡一人,难保又传出什么流言来,既坏了苏羡和这南宫小姐的清誉,又怕那位南宫夫人再弄出什么事儿来。 这时,一位夫人站出来,道,“我家就在旁边,家中只有我跟女儿居住,王妃若是不介意,可以将南宫小姐送去我府上。” 苏棠抬头,才见是一位郎中令家的夫人。 不过这位郎中令上半年病故了,家里的确只有这位孀居的夫人和一位待嫁的女儿。 “那就有劳夫人了。” “不妨事,正好家中寂寞,多一个人也多一分热闹。” 夫人笑着叫人抬来小轿子。 苏棠开了药方,又给了几颗续命丹,才让人抬走了已经晕过去的南宫小姐。 来赴宴的虞舅母走过来,“这南宫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摄政王府以后恐怕又要多一个敌人了。” 这南宫浩不但没脑子,还冲动易怒,苏棠屡次拒绝了他,他恐怕会恼羞成怒,怀恨在心,再加上还有一个别有用心的南宫夫人…… 苏棠想想,都觉得必须尽快催催审问翁心慈的了。 今日之事后迅速在京城传开。 南宫家此刻,已经吵开了花。 那位南宫小姐的爹娘跪在南宫家主的院门口讨说法,原本欢欢喜喜把女儿嫁过去是享福的,怎么就被大伯给杀了! 南宫家主靠在床头,剧烈的咳嗽。 “家主,这事儿您看怎么办此号吧?大老爷今儿的确是冲动了些,摄政王妃那儿恐怕已经生了嫌隙,还得您拿个主意。” “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拿什么主意?” “那摄政王可不是好惹的呀,家主,您要是不拿主意,大老爷他恐怕哪日消失在了这京城也不知道。” 南宫家主哀叹,招来管家附耳低语几句。 管家听后,震惊不已,“老爷,您这样做,万一……” “去做吧。” 南宫家主说,“想不到我戎马半生,临了,居然要做这样的事。” 说罢,跟管家吩咐,“外头的,给他们几张地契,他们女儿有福,能被摄政王妃相救,以后是不会有事了,让她们回吧。” “是。” 管家退下。 南宫家主朝外看了看,不再说话。 暗处,清风撤走,将这些话都回禀给了苏棠。 苏棠听到南宫家 主的决定看,道,“南宫家主现在才下定决心恐怕也已经晚了,但这是南宫家的事,我们不必插手。” “是。” 夜深人静。 南宫夫人与南宫浩温存完,出来沐浴更衣。 小丫环端来花瓣洒在浴池中,替她拆开乌发,“难怪老爷一直缠着夫人,夫人这肌肤,比小姑娘的还要好呢。” 南宫夫人笑笑,心道,这些小丫头哪里知道怎么伺候男人? 外貌是一回事,伺候人的功夫更是一回事,一会儿还有的折腾呢。 不过,南宫浩今儿犯了蠢,跟摄政王妃撕破了脸,她得另外想个其他法子,让心儿嫁给苏羡了。 她当年就是靠着这样的办法,顶替了良家子出生的姐姐,才能一步登天,成为如今的南宫夫人,她也要让她的女儿,成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摄政王的弟媳,这样她们母女便是这天下顶顶金贵的人儿了。 这样想着,闭着眼睛小憩的南宫夫人完全没察觉到伺候的下人都悄悄退了出去,进来了一个婆子。 “夫人,奴婢伺候您吧。” “你是何人?” 南宫夫人皱眉睁眼,正欲斥责,那婆子突然按住她的头,狠狠的压入了水下。 南宫夫人挣扎起来,想 要撇开她的手,可婆子力气大的下人。 南宫夫人忽然觉得冰冷涌上来,这不是普通婆子,定是家主派来杀她的! “救……” 她刚张嘴,便灌入一大口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南宫浩每次完事后,都是让侍女去伺候,绝不会来浴池找她。 南宫夫人越来越绝望,好似看到自己和女儿富贵荣华的梦彻底变得破碎,然后化作了这水下的亡魂,香消玉殒。 翌日。 苏棠在吃早膳时,听闻了南宫夫人的死讯。 “说是失足跌倒子啊浴池,下人们一时不在,便淹死了,南宫府已经买了棺材和白绫,操办起丧事了。” “让管家代王府去吧。” 苏棠道。 冬杏应下。 南宫夫人一死,南宫家暂时会消停一些,苏棠的目光也就没有再放在她们身上。 而开春后,苏羡也忽然提出,要在京城留一年,跟裴樾学习如何处理政务。 苏棠问他怎么突然想学这个,苏羡支支吾吾的不说,苏棠就懂了。 “也罢,儿大不由娘。” “姐姐又不是娘。” “那就儿大不由姐叭。” 苏棠笑眯眯的瞧他,瞧得苏羡脸颊通红的跑走,这事儿才算完。 一开春,天气就暖和起来。 朝廷针对去年受灾的地方,减赋税,赠种子赠米粮,往年妹妹灾后都要出现的暴乱,今年愣是有心人还没挑起来,就被老百姓给举报到官府了。 大伙儿都忙着春播呢,瞎搞什么暴乱? 种子一播下去,下半年的希望便有了。 朝廷又发米粮,也不用担心饿死,大晋也蓬发出一股欣欣向荣之态。 南宫家自南宫夫人死后,迅速归于安宁。 苏棠好好享受了几日春光,结果一道太后懿旨发出来,让她瞠目结舌了好久。 太后懿旨,赐封江丝丝为荣华县主,还定下了江丝丝跟皇上的婚事,就连婚期都定在了明年开春。 “这事儿怎么王府此前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冬杏问管家。 “王爷刚才叫人送回来的消息,说此事是太后擅自做主颁发的懿旨。” 可懿旨已发,不论是不是太后擅做主张,全天下都知道了这桩婚事,想撤回已经是来不及了。 苏棠轻皱着眉,明明太后不是跟江丝丝已经闹翻了吗? “去备轿子,我要进宫一趟。” 江丝丝品德有亏,且对摄政王府有很大的敌意,她若是为后,影响到了前朝,那王爷辛辛苦苦平定的大晋,恐怕又要风雨飘摇了。 第五百六十章 警告 苏棠进宫,不需要提前跟太后请示,所以很快便入了宫。 苏棠一进宫,就有宫人迎了过来。 “王妃,太后早起身子不适,现在人还在床上躺着,恐怕不便见您。” “既是病了,本妃更该去探望侍奉。” 苏棠径直往前走,宫人们也不敢硬拦,还是叫她进了肖太后的寝宫。 才进来,苏棠就知道肖太后为何不见她了,以为江丝丝母女也在。 “摄政王妃。” 江丝丝起身,惊讶道,“太后不是说不见您吗?” 苏棠冷淡瞥她,“太后生病,本妃前来探望,岂有江小姐随意插话的道理?来人,掌嘴!” 冬杏上前便朝江丝丝打来。 江丝丝被打得傻了眼,“王妃,你竟敢……” “出去!” 苏棠不想跟她废话,以前她不喜欢以势压人,现在觉得,以势压人也不错,至少可以少浪费些唇舌。 江丝丝羞恼不已,含着泪看向肖太后。 肖太后知道苏棠、乃至摄政王,裴远对这桩婚事都不满意。 “来人,送江夫人母女出宫吧。” “太后!” “丝丝,我们走吧。” 江夫人谨慎的拉着江丝丝赶紧走了。 江丝丝气得都要吐血了,“等我当了皇后,我决不能容她这样 放肆!” 出宫时,江丝丝愤愤道。 江夫人忙道,“丝丝,你真的想好了,要跟摄政王府为敌?” “是我想跟她们为敌吗?娘,您没看到,是摄政王妃故意刁难我吗?” 江丝丝都委屈死了。 江夫人也觉得苏棠太跋扈了,江丝丝轻哼,她就不信摄政王府能一直这么嚣张下去。 太后宫中。 苏棠坐在太后旁边,直接了当道,“太后若是执意要立江丝丝为后,我也只能采取措施,说服皇上,送太后继续去庵堂休养了。” “王妃是否太无情了些。”肖太后温柔笑道,“当初你需要哀家相救,便将哀家请回来,如今哀家不过自己决定了儿子的婚事,你便要赶走哀家?” “太后大概还没忘,当初你是因为什么被送上山的。” 后宫干涉前朝,意图搅乱朝政,摄政王府当然不能容她继续作乱。 后来肖太后的确于她有恩,所以摄政王府将她接回来,不计前嫌,甚至她还想掌控后宫,给皇上挑嫔妃,摄政王府也忍了。 但江山社稷是底限。 “若哀家执意不走呢?” “太后何必如此?” 苏棠实在想不通,“等皇上长大,王爷自会隐退,将权势都会交还给皇上,太后 到底为何要紧紧把皇上抓在手里。” “到底是太后怕皇上的皇位不稳,还是太后享受到了权力的滋味,想要得到更多?” 苏棠的话,让肖太后的脸上浮起丝薄怒。 她道,“哀家只是想帮自己的儿子。” “可太后选择江丝丝,不是在帮皇上,受益人只有太后自己。” 苏棠一针见血的指出来。 肖太后嘴唇蠕动,想说什么,又发现居然无话可以为自己辩解。 “照王妃的意思,不娶江小姐,应该娶谁?” “我觉得任家二小姐可胜任,但也要看皇上最后的心思,他若是不答应,我也不会勉强。” 肖太后不太记得任曦了,至少当时给裴远选妃的时候,她就不曾注意到这位任小姐。 “话已经跟太后说的很清楚了,希望太后尽早收回册封江丝丝的懿旨。” 苏棠说罢便离开了。 肖太后立马就让人去查任曦了,得知任家只是一个三品官,却其父还是个文臣,带不了兵后,重新皱起了眉头。 苏棠出来,看到了在宫门口等她的江丝丝。 “王妃,臣女有话要说。” “什么话?” “王妃为何觉得臣女不配为后?” 江丝丝抬起头,眼里的野心已经掩藏不住,“王 妃就能做一人之下万人之王的摄政王妃,却不许臣女做皇后,难不成是因为王妃想做这皇后?” “放肆!” 不必苏棠开口,冬杏已经上前掌嘴。 可江丝丝捂着带血的嘴角,冷笑,“臣女不过问了一句,便要挨打,这京城还有什么王法,干脆皇姓也改成苏好了。” 冬杏还要再打,被苏棠叫住了。 “本妃不必改了这皇姓,也可以将江家从大晋抹除的干干净净。” “那又有什么可得意的,靠的还不是摄政王?摄政王妃不会真以为,你手里的权势,是你自己的吧。摄政王现在喜欢你,你才是人人敬重的摄政王妃,他若厌恶了你,看倦了你,你也就是个老女人罢了。” 老? 苏棠没想到自己还这么年轻,就被冠以这个‘老’字。 她瞧着得意的江丝丝,真好奇她到底来自何处,受着什么样的教育。 “你恐怕要失望了。”苏棠笑吟吟的,“本妃的势力,还真就是本妃自己的。” 富甲天下的紫藤斋和琳琅阁,西北十九城,还有她培养的势力,都烙着她的名字。 “就算摄政王不要本妃了,那本妃也依旧是大晋朝的公主,是归德侯府的千金,是一个富足的、有权有 势的老女人。” 江丝丝没想到居然有古代女人不怕被抛弃! 这时,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宫门走出来,只是出现,便已带着凌冽的让人不敢直视的气息。 “王爷,王妃她……” “江家若是不适应京城,可以即刻搬离。” 裴樾淡漠看向不远处的江夫人,“或者本王让大理寺送一程也可。” 大理寺送人,只有带着镣铐发往流放之地的人。 江夫人赶忙拉走了江丝丝。 裴樾瞧着江家离开的马车,吩咐杜若,“让千机阁的动作快些。” “王爷在查江家?” “楚息珠在大晋一直有暗中联系之人,千机阁已经查到了江家,但还没有证据。” 裴樾牵住她的手,“刚刚在说本王不要你?” “我说万一。” “没有这个万一,不许再提。” 裴樾握着她的手力度都大了些。 苏棠在他掌心挠挠,裴樾才幽幽看她一眼,松了力气,但明显透露出几分委屈的样子。 苏棠只好赶紧哄着。 江丝丝掀开车帘,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 不甘心! 摄政王那样的男人,怎么会这么专一,眼里只有一个苏棠? 她就不信,这世上真有这样的男人,尤其还是这样一个古代男人! 第五百六十一章 吃死了人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 距离苏棠进宫见太后已经过去了两天,但太后迟迟没有收回懿旨,苏棠便知道,太后是不可能收回懿旨了,既如此,只能她亲自动手了。 “人请来了吗?” “已经到了。” 冬杏领着江年走了进来。 江年到这时,才发现请他来的人不是摄政王,而是苏棠。 “怎么会是王妃寻微臣?” “自然是因为找你说的事,不是社稷大事,而是儿女私事。” 苏棠挥退下人,提步慢慢的往花园走去,江年立即跟上。 苏棠,“本妃查过令妹,这些年她的变化不小,所思所想,更加令人惊奇。” 江年没想到苏棠居然会察觉到这一点,方才还举重若轻的神色立即多了几分警惕。 “王妃此话何意,下官听不明白。” “那本妃就让你更明白一点,你的妹妹,身体里住的,有可能是别人。” 苏棠道。 这话犹如惊雷,让江年睁大眼睛。、 他的确觉得江丝丝有古怪,但猜想的,一直是她背后有其他人指点,或者她有什么奇遇,却从未往苏棠所说的这个方向想过。 苏棠见他并未立即反驳这一点,就知道江丝丝私下的古怪之处肯定更多。 “本妃 曾听凉山寺的大师说过,这世上,有一种移魂之法,天时地利人和之时,有人的灵魂会出鞘,而在附近徘徊的灵魂,则会住进这具身体,代替原主人,成为新的人生活。” “这只是一种说法,没人见过。” 江年心跳加速。 苏棠勾唇,“的确没人见过,但也没人敢确定,这世上就没有这样的事。就像没去过海边的人,永远不知道海水可以是蓝色的。没见过洋人的人,也永远不会相信,有人的眼珠子会是蓝色甚至绿色的。” 江年抿唇不语,但他知道,他快要被苏棠说服了。 丝丝的确很古怪,那年大病后,醒来便失忆了,可仅仅是失忆,生活习惯怎么会变? 还有她那一肚子天马行空的想法和计谋,那不是一个久居深闺,连人都没见过几个的人能想得出来的,可她偏偏就想到了。 外人或许还会猜一句,是不是家族培养,是不是自小聪慧,但自小看着妹妹长大的他却知道,不是,他的妹妹,没那么聪明。 “王妃叫下官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吗?” “本妃是想问你,你是要保江丝丝,还是要保自己,保江家,保你们世代的名声。” 江年听出其中的威胁 ,抬头看着苏棠,“王妃有话不妨直说,下官愚笨,猜不到王妃何意。” “江丝丝不能为后。” 苏棠淡声道,“本妃也不会允许一个或许不能称之为‘江小姐’的人,坐上这后位,现在你明白本妃的意思了吗?” 江年没想到摄政王妃居然会这么不愿意丝丝做皇后。 可摄政王妃的意思,必然就是摄政王的意思。 若是他不答应,恐怕也没有其他选择。 “此事,可否容下官考虑?” “不可以。” 苏棠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但江家没有选择,她也没有选择,“江公子现在若是做不出决定,本妃就默认你还是要维护你这个妹妹了。” 江年抬头,看到眼前淡漠的女子,虽然她长着一副清灵可爱的模样,却绝不是个软弱好糊弄的人。 心内艰难抉择后,江年咬着牙,点了头。 江年离开,冬杏有些担心,“奴婢看这位江公子,总觉得他还是狠不下心,万一他将今儿的事告诉江小姐了怎么办?” “那本妃就只能任由王爷,扫平江家了。” 苏棠当然不希望有这样的动荡,如今就看江年怎么选择了。 当天夜里,江年就进了父亲江恩的书房。 没多久,江丝丝 也赶了来,与江年爆发了一场争吵,最后以江恩站在江丝丝这边结束。 翌日。 苏棠正打算趁着天气好,将屋子里的书都搬出来晒晒,冬杏快步走了进来。 “王妃,店里出事了。” “何事连你都处置不了?” 冬杏脸色微沉,“今儿一早,有人在紫藤斋吃死了,那人的家人来闹,说是紫藤斋的饭菜有问题,官府的人立马过来查验,也在茶水中查出了砒霜。” “去后厨查了吗?” “问题就在此处,后厨也查出了大量的砒霜。现在官府的人虽碍于咱们王府的面子不敢轻易抓人,可这事儿拖不了太久。” “去看看。” 想了想,苏棠换了身衣裳,打扮成普通小姐的模样,系着面纱换了青帷小马车而去。 紫藤斋本来生意就好,此刻更是人山人海,而紫藤斋的大门口,一对老夫妇已经哭得几次晕死过去,死者的丈夫更是持续不断的破口大骂,要为已故的娘子讨还公道。 “这一家子是谁家啊?” 苏棠凑到人群里问。 立即有看了半天的人跟她说,“是城西刘家,家里开干货铺的,听说他媳妇儿今儿生辰,特意攒了银子来紫藤斋吃顿好的。” “切,你信 这男人胡说。” 一旁的大娘不屑的说,“我认识这刘家儿媳,在家里当牛做马不说,因为没生儿子,被他男人成日打骂,他男人能舍得花钱让她来紫藤斋吃饭?除非太阳打西边儿出来。” “还有这事儿?” 众人八卦起来,但这些事儿大家伙也都是听说,没什么证据。 苏棠心里有了计较,悄悄招来人,“去城西刘家查查这一家子,还有最近他们一家子都接触过什么人,也尽快查清楚。” “是。” 苏棠继续听人群八卦,但听着听着,就有人过来说,“你们难道没听说吗,凉山寺的高僧说咱们摄政王妃命数不好,是早亡的命相,需要改命呢。” “改命?怎么个改法啊。” “还能怎么改,拿人命改呗。”那人神秘兮兮的朝紫藤斋内瞧了眼,低声说,“紫藤斋死的这个,说不定就是王妃拿来改命的第一条人命,听说这改命需要的人命可不少呢,你们就等着吧,接下来,肯定还要死人!” “真有这么邪乎?” 一人问。 来人看着眼前带着面纱满眼好奇的小姐,也不吝啬多说几句,“当然,你等着看吧,今儿官府来也就睡做做样子,肯定查不出什么的。” 第五百六十二章 恶毒男人 “你怎么知道官府肯定查不出什么来?”苏棠又好奇的问。 “呵,官官相护呗。” 那人一脸讳莫如深不敢多谈的样子,苏棠笑笑,接着,又见这男人窜到了另一堆人中间。 苏棠跟了过去,就听着男人,又把刚才那一番话,重复了一遍。 男人见她跟来,迟疑了下,“这位小姐,你一直跟着在下,可是还有疑问?” “的确有点儿。” 苏棠说。 男人看着她漂亮的眼睛,心底发热,这小姐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小姐尽可问我。” “那我就不客气了。” 男人背脊都挺直了些,还清了清嗓子。 苏棠道,“我问你,你怎么知道摄政王妃去请凉山寺大师批了命的,又是请的哪一位大师?” “这……我也是听说……” “不会吧,你只是听说,敢这样到处说?我不信。” 苏棠一副吃瓜要吃到饱的模样。 男人嘴角抿得直直的,看着她,觉得她像是再挑衅,又像是对自己有意思没话找话,但他好歹忍住了脾气,压低了声音说,“姑娘,你要是不信,咱们俩去前面茶楼慢慢说。” 苏棠瞧见不远处已经朝这儿走来的小方,眼弯弯,“何必去茶楼那么远的地方。” 说着,朝正在紫藤斋门口跟官府 的人说话的冬杏道,“备茶和桌椅,本妃要与这位兄台,好好聊聊本妃是怎么去凉山寺批命,又是怎么被批出早亡命相,还要杀人改命的。” “奴婢遵命。” 男人震惊,“你你你你是……” “你不是刚刚还在说本妃的命不好,现在竟不认得本妃?” 苏棠出来坐下,那个男人被抓出来,按在了苏棠的对面。 京兆尹快步过来,苏棠示意他不急,只问眼前的男人,“喜欢喝什么茶?” 男人噗通一声跪在苏棠跟前,“王妃,草民知错,草民只是一时胡言,罪不至死啊。” “本妃若要杀你,你早就死了,你当本妃会大庭广众之下给你下毒?”淡淡朝人群扫了一眼,“本妃不会,但指使你来的人,说不定会借着这个机会杀了你污蔑本妃。” “不……” 男人正要否认,王府的暗卫忽然出现,拦住了一支射向这男人的流星镖。 “王妃,有毒!” “还真想杀人灭口啊。”苏棠觉得这背后之人,似乎也不大聪明,这么快就急着灭口。 本妃再看向男人,“现在,一五一十,自己说出来,否则本妃就只能把你赶走了,到时候可没有暗卫替你接下这暗箭了。” “是昨天晚上,有个蒙面人给了草民一百两银子 ,让草民今天来传这些谣言的。草民觉得,只是散播一些话而已,不会坏事儿,王妃饶命啊。” 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要多后悔有多后悔。 冬杏冷哼,“拿钱害人的时候,倒是爽快,现在事情败露,却来哭诉。” 苏棠抬抬手,示意京兆府可以把这人带走了。 那刘家的男人刘胜却哭着冲了出来,“好一个妖妃,你纵容你的饭馆害死了人,现在却来演戏,我们平头老百姓哪里需要你来演戏,你要杀便将我们都杀了吧。” 刘家的老夫妇也跟着哭起来,“我可怜的儿媳啊。” “没天理啊没王法啊!” 人群也跟着议论起来。 “该不会真的是摄政王妃故意的吧?” “谁知道呢,摄政王府一手遮天,就算是她做的,咱们又能怎么办?” 没人敢大声指责,但看向苏棠的眼神都变了。 京兆府的人立即上前呵斥,不许刘胜再胡说八道,但刘胜不但不怕,反而还像被激怒了一般,道,“我刘胜,愿意做第一个不畏强权之人,摄政王妃今日要么杀了我,要么,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没错,给一个交代!” 有人跟着起哄起来,但苏棠为百姓做了那么多事,总还是有百姓保持着理智,站在了她这一边。 此时,小方已经走到了苏棠身边,俯身低语了起来。 苏棠瞧着刘胜悲痛的脸,手指轻轻叩在桌上,“你想要本妃怎么交代?” “自然是一命偿一命。” “你的意思,是要本妃自尽?”苏棠笑问。 护卫们立即拔出剑来。 刘胜道,“草民区区贱命,岂敢让王妃偿命,但这紫藤斋里今儿服侍过我妻子的人,都得偿命,他们都是同谋!” 苏棠冷笑,“你的野心还不小。” “王妃此话何意,莫不是要出尔反尔……” “若是本妃的人主动出手害死了人,不必你开口,本妃自会取他性命。可若是一个谋害妻子,栽赃嫁祸之人,本妃只会准备凌迟之刑。” 这话,叫在场的都打了个寒噤。 刘胜却不怕,反而还冷笑,“王妃又想要污蔑草民了吗?既如此,何必说这么多,直接杀了草民就是!” “你放心,本妃会杀的。” 苏棠让小方上前,“但本妃要先把话说清楚了杀。” 小方打开一张卷宗,“刘胜,原名刘添胜,刘家村人,五年前曾因为偷盗罪入狱,一年后,又因抢劫罪入狱,出狱后仍旧不知悔改,改名刘胜,夜黑风高之时,你潜入你夫人、曾经还是黄花闺女的尤氏家中,将人玷污。” “尤氏家 中只剩一个老仆和颇丰的家产,你知道后,便强行带着你的父母一起住进尤家,美其名曰入赘,实则强占人女,霸占其家产。” 刘胜父母脸瞬间惨白,露出心虚。 但刘胜还理直气壮,“以前是草民犯浑,但与妻子成婚后,夫妻恩爱,并决定改邪归正,这样也不行吗?” “这样当然可以。” 小方翻开另一张案卷,“但一年前,有一位女子报官,称自己被人玷污,她幸而抓住了那行凶的人,行凶的人声称是受你指使,但更奇怪的一点是,他口口声声称玷污的女子为尤氏,而那被玷污的女子,正好住在尤氏隔壁。后来才知道,你收买此人真正要玷污的,是你的妻子。” “因为你已有了一个漂亮的外室生了儿子,你想将儿子迎进门,所以要逼死原配,霸占家产。” “后来若不是你妻子又一次原谅了你,或许她今日也不会死。” 这卷宗一出,在场的人无不是震惊。 世上竟有这么恶毒狠辣的男人! 刘胜依旧死咬着牙,“那都是诬告,是尤氏自己收买了那个男人,想要污蔑我,好借机拿捏我。” 没错,就是尤氏,反正她已经死了张不了口,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他就不信这摄政王妃敢冤杀了他! 第五百六十三章 负心 “尤氏要是有这样的心机,何至于仅仅因为生不出儿子,就被你们一家三口日日打骂羞辱?” 苏棠说完,小方直接叫出了证人。 除了尤家的邻居,更重要的,是尤氏身边唯一的老仆人。 老仆人看到躺在地上的尤氏时,当场大哭起来。 “王妃,你要替我家小姐做主,小姐一定是被这刘胜害死的啊!” “老虔婆,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刘胜一脚朝老仆人踹去,被清风一脚踢开。 “王妃面前,还没有你动手的份!” 刘胜死咬着牙,看向苏棠,“摄政王妃,这老虔婆贪婪成性,早就因为偷盗尤氏的嫁妆,被尤氏赶出了门,现在你把她找来,根本就是要诬告草民!” 小方重新站出来,拿出几张纸,“此事你们虽未报官,但我已经录了尤家周围三十几人的供词,几乎人人都说着老仆对尤氏忠心耿耿,在尤家伺候这么多年,从不曾有过任何逾越之主。” “偏你进了门,这老仆便犯了错,还是凭你的一面之词给人定的罪,刘胜,是这老仆冤枉你,还是你作则心虚,反污蔑王妃陷害你?” 老仆人哭着跪在地上,砰砰给苏棠磕了几个头,“ 王妃,老仆可以去官府受罚,老奴保证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是这畜生害了我家小姐,一定是他想谋夺财产,去跟他那外室双宿双栖,才谋害了我家小姐啊!” 老仆人哭得字字泣血,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刘胜阴狠着脸还想辩解,苏棠已经站起了身。 “证据确凿,本妃其实不必问你这么多,但刘胜,本妃最后问你一次,是不是你害死了尤氏,你对你这个已怀有五个月孩子的妻子,可曾有一点愧疚和悔恨?” “她怀孕了?不可能,她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她怎么可能怀孕!” 验尸的仵作走了出来,“你夫人的确已经怀孕,且有了近五个月的身孕。” “不可能!” “本妃没必要骗你。” 刘胜看着躺在地上的女人,喃喃,“怎么可能呢?” 她这几个月,还任劳任怨,爹娘打骂她,责怪她生不出儿子,她也不吱声,还总神神秘秘的,说过几个月要给他一个惊喜。 惊喜…… 刘胜狠狠一咬牙,“这个蠢妇,蠢货!” 刘胜的父母更是跑过来,“真不是胜儿杀的人,王妃非要怪,就怪我们两个老家伙好了,我么不怕死。” 苏棠看 她们还一副被冤枉的模样,彻底放弃了让他们意识到错。 紫藤斋,大理寺德高望重的寺正走了出来,这位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绝不会因权贵而枉法。 他走出来,冷声宣布,“回禀王妃,下官已经查过了,做菜的那缸水里,的确有砒霜,但在尤氏所用的那盘菜之前的菜,皆没有毒,这说明,毒是在做尤氏那碗饭菜之时,或之后,才把毒下进那缸水里的。” 这时,刑部侍郎也走了出来,带来了今儿紫藤斋厨房里所有人,并指着其中一个面生的帮工道,“此人姓刘,是刘胜同族的兄弟,今日是因为紫藤斋几个小厮在赶来上工的路上被马车撞倒,才临时被招进来帮工的,毒便是他下的。” 刘胜父母愣住。 刘胜也沉默了。 他们以为万无一失,却万万没想到摄政王妃虽是女子,心思却能如此缜密,势力也如此强大,京城所有的人都能为她所用。 “刘胜谋杀妻儿,当斩。” “不,王妃,不关胜儿的事,是我们……” “刘氏父母助纣为虐,判杖则三十,流放边塞。” 苏棠冷声。 刘氏父母养尊处优惯了,别说流放的苦,就是这三十个板子 ,都不一定能熬得过去。 百姓中有人觉得太过残忍,“那尤氏是自家婆娘,又不是外人。” “就是啊,处罚刘胜也罢,刘胜父母年事已高,哪里熬得住这样的苦楚?” 议论声越来越大。 抱着尤氏的老仆人心如死灰,便听苏棠道,“敢有与刘胜一家共情者,掌嘴二十,再有再犯者,掌嘴四十,依次类推,打死为止。” 苏棠双眸清凌凌的扫过所有人,“本妃的话,可听清了?” 全场鸦雀无声,再没一人敢同情刘胜一家。 刘胜一家子很快被拖走。 “王妃,这一家子可要好好再审问一番?” “好好审。” 不过多半,跟那个散播谣言的人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苏棠又一一感谢了来帮忙的大理寺寺正和刑部侍郎,才关了紫藤斋的门,到了屋内。 刚进来,她就用银针,往尤氏眉心扎了一下。 老仆人正不解,就见已经死去的尤氏,居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这……” “尤氏本就没死。” 厨房的帮厨的厨娘走出来,笑着道,“咱们紫藤斋的厨房,可是有懂医药的人在的,水里被下了毒的那一刻,咱们就把菜里的砒霜换成了王妃 留下的假死药。” “只不过咱们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不知怎么处置,便按王妃以前吩咐的静观其变。” 老仆人听完,抱着尤氏大哭起来,两人劫后余生,更是感慨良多,尤氏也终于鼓足了勇气,跪下跟苏棠道,“今日多谢王妃救命之恩。” “你们以后怎么打算?” “我们想离开京城,回老家去,老家尚有一个远房表叔,为人朴实仁善,民妇可以去投奔。”尤氏抹了抹眼泪,“民妇这辈子只当个寡妇,好好抚养孩子长大。” “若无自保之力,切记财不外露。” “是,多谢王妃告诫。” 尤氏扶着肚子告别了云似。 看着他们主仆蹒跚离开,紫藤斋的人也都长舒一口气。 苏棠对她们今日的处置很满意,“今日便放一天假,每人赏银二两,休息去吧。” “多谢王妃!” 紫藤斋外,看着紫藤斋的人一个个居然高高兴兴地的散了,江丝丝气得脑瓜子嗡嗡响。 “小姐,我们赶紧走吧,以免被摄政王妃的人发现。” “寺庙那儿都安排好了吗?” “小姐放心,一切妥当。” 江丝丝冷哼一声,她就不信了,她还玩不过一个古代人! 第五百六十四章 我就是嫉妒 殊不知,江丝丝的马车刚走,苏棠就收到了消息。 “果然是她。” 紫藤斋吃死人的消息传来时,苏棠就怀疑是不是江丝丝,只有她才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来争抢生意。 “王妃,咱们还是把这件事告诉王爷吧。” 刚说完,外面便有人来报,说裴樾来了。 “王爷不是在朝中吗,怎么来了这里?” “出了事怎么不找本王?” “也不算出什么大事。” 苏棠怕他生气,拉着他的手,走到无人的后院,道,“而且我也有我的私心,我希望查到江丝丝的证据,证明她的确不适合当这个皇后。” “本王去让太后收回懿旨。” “王爷不是说以后会放权吗?”苏棠知道他舍不得她受委屈,小心的安抚道,“可若是王爷逼太后放弃了她选的皇后,日后就算有更合适皇后,太后也会心生芥蒂,更对王爷和我心存怨恨,我们想要离开朝堂恐怕都不得安宁。” 裴樾垂着眼看她,“你当真不觉得委屈?” “不觉得啊。相反,我还挺好奇这位江小姐到底从哪里来的,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苏棠真心好奇。 裴樾见状,这才松下了眉眼,暗处的暗卫见状,也立即叫回来要去截 杀江丝丝的人。 “行啦,没事啦,王爷赶紧回宫去吧。” “不回了,随本王出城。” “去哪儿?” “见楚朗。” 苏棠直接被他抱到马上,两人共乘一骑,往城外而去。 苏棠不知道为何要突然来见楚朗,待来后,才发现楚朗消瘦了不少。 “表哥,表嫂。” 楚朗出来行礼,却差点踉跄一下摔倒。 “发生何事?”苏棠问他,“你是担心翁心慈吗?” 楚朗看着苏棠的担忧,摇摇头,“并不是因为她,而是大楚那边,我想尽快回去。” 裴樾带着苏棠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坐下,才道,“是大楚那边又有异动,这次楚朗也被扣上了反王的帽子,大楚国内一片讨伐之声,他的侧妃已经被关押起来了。” “又是楚女皇的手笔?” “不是,但也和她脱不了干系,是她手底下那帮老臣想出来的主意。”楚朗苦笑道,“大楚自从女皇登基后,便一直内乱不断,原本女皇想借用攻打大晋团结一心,结果吃了败仗,朝中更是一片反对她的声音。” “迫不得已,她的人便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说来说去,楚息珠登基最大的阻碍,还是源自百姓对女帝的不认可。 楚息珠没有 功绩,压制不住手底下那帮老奸巨猾的老臣,又是女子身份,加上大楚本就内忧外患,会有今日也不能全怪楚息珠。 “王爷怎么打算的?” “让楚朗回大楚,这次,谢千机和罗怀锦也会同他一起回去。” “王爷还是打算扶他登基?” 苏棠问。 其实在苏棠看来,楚朗优柔寡断,又过于仁善,大楚这样的状况,他做皇帝未必有楚息珠做的好。 “他会回去辅政,并让大楚归顺我大晋。” 裴樾道。 楚朗轻笑,“若是表兄肯出手,大楚肯定能平定下来。” “本王不会接受这个烂摊子。” “可表兄把最心腹的干将都给了我。” “借给你。”裴樾冷淡瞥了他一眼,跟苏棠道,“你看看他身子如何调理,尽快调理好出发。” 楚朗立即拿出胳膊。 苏棠正要把脉,裴樾便扯了一张手帕盖在他的胳膊上。 楚朗幽怨看他,“皇兄,我才沐浴过的,不脏。” 裴樾根本懒得理他。 苏棠忍着笑,飞快给楚朗把了脉,“只是忧思过重,开些调理脾胃的药,再好好吃几顿饭,便没事儿了。” 楚朗松了口气,他真怕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要死了。 楚朗送苏棠和裴樾离开,眼看 着他们就要上马车了,还是没忍住,上前道,“表哥,表嫂,我能去见一见心慈吗?” 到底还是不能完全狠下心。 “去吧,顺便帮我问问,南宫家到底跟她什么关系。” “好,多谢表嫂。” 楚朗高兴的挥挥手送二人离开,便立即叫了马车,去天牢。 天牢内昏沉幽暗,只有一间小小的窗子能透进些许的光来。 翁心慈就睡在潮湿的草堆上。 听着有脚步声靠近,她道,“又来审问么,你回去告诉苏棠,要么直接杀了我,要么就别叫人来烦我了,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我来看看你,一会儿就走。” 声音传来,翁心慈下意识的坐起来要整理仪容,可整理到一半,又笑起来,她早已不是那位端庄优雅的翁山县主,也不是尊贵的王妃了,她现在,只是一个阶下囚,还要什么仪容呢。 “你怎么会来,想质问我为何要毒死你吗?” “我来看看你而已。” 楚朗隔着牢门,看着她,“心慈,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有,翁心慈心里有无数的话想宣泄,她想问他,有没有喜欢过她。 可她不敢。 她怕问出来,会得到否定的回答,怕听到他说恨他。 “我跟你 无话可说。” “是么,我们夫妻这么多日夜,你就真的一句话也没有么?” “没有。” 翁心慈冷漠的转开脸去。 楚朗眼底那一丝微弱的瞧光,也彻底黯淡了下去。 “也罢。我只是来瞧你,顺便,替表嫂问你,你跟南宫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棠的话,你就奉若圣旨么?” 翁心慈忽然冷讽。 楚朗觉得她这句讽刺莫名其妙,但两人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也就没有必要再争论了,“你不肯说,那便算了,我走了,你保重。” 说罢,转身离开。 翁心慈强忍着眼泪,可终究还是没忍住,回头去看他,但他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小路的尽头。 “楚朗,你回来!” “你为何不跟我争执了,我告诉你,我就是嫉妒苏棠,我嫉妒她什么都有,而我什么都得不到,你是我的丈夫啊,你却处处帮她,你就不能站在我这边吗?” 翁心慈哭着跪在地上,终于说出了她藏在心底多年,却被她的骄傲阻止而埋藏在心底的话,“哪怕只有一次,你说你信我,你说你不论发生什么,都只认我这唯一的妻子,我便可以原谅你,跟你好好的过一辈子啊。” 可楚朗离开了,他听不到了。 第五百六十五章 逃走 楚朗走出天牢后,心情也有些沉闷,直到狱卒追出来,“王爷,翁心慈自尽了!” 楚朗闻言,立即折返。 看到头上撞破倒在血泊里的翁心慈,急忙叫人打开了牢门。 “你这是何苦,你若是愿意将你知道的事情全部交代,皇嫂她未必就不能放你一条生路。” “我还需要这生路做什么?” 翁心慈被他抱在怀里,感受着他怀中的温暖,眼泪顺着血一同落下来,“翁山郡不是我的了,我也对不起翁山郡百姓。你也不是我的了,我同样对不起你,还有义兄,还有跟着我却丧了命的那些人……我好像,没有对得起任何人,对吗?” 楚朗哽咽一时竟不知如何接她的话。 翁心慈也没指望他接话,从他今天决绝离开时,她就知道,她这一辈子到头了。 真是不甘心。 翁心慈看着楚朗,看着看着,眼里却不再只有他了。 脑海里,想起曾经他严厉的父亲,想起维护她的义兄,想起摄政王,想起苏棠……脑海里走马观花看遍自己的一生,才发现自她受前太后的邀请入京开始,她这一生,就踏入了不可自拔的泥淖里,怎么也迈不出去,只能在这 泥坑里越陷越深,直到拉着她的人,一起陷入地狱。 若有来生…… 翁心慈想到曾经沈云轩说过,这世上所谓的重生之事,若她也能有此机遇,那在接到那封懿旨时,她便一定会拒绝,此生她都不要再踏入京城。 不要再见楚朗。 “南宫家的南宫浩,才是一直跟翁山郡联系的人,苏棠要查,就去查此人吧。” 翁心慈说完,推开了楚朗,软倒在地,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心慈,心慈!” 楚朗看着软倒在地的人,终于还是心软的落了泪,立即叫人去请太医,苏棠却出现在了天牢门口。 “皇嫂,你怎么来了。” “我猜到了。” 苏棠走进来,看着伤心的楚朗,“她在翁山郡时,就曾想要自尽,被我拦下后能一直忍耐着回京,大约也只是想见你一面。” 楚朗惊愕。 皇嫂的意思,翁心慈竟是真心爱上他了么? 可错了,时间错了,一开始他们相看两生厌,后来他动了心,却被她次次打碎,等到他彻底死了心,她却又动心了。 就连楚朗都觉得一股无名的悲哀袭来,让他不知所措。 “错不在你,这里交给本妃处置,你先回去吧 。” “皇嫂,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在平昌王府,我帮你救下慕彦时,你曾答应过,会给我一个承诺。” “你要现在就用掉吗?” “嗯。” 楚朗没有什么犹豫,“我希望翁心慈能送回翁山郡,埋在翁山郡最高的那座山上。” 这样,她依旧还能再看到她喜爱的翁山郡,若有来生,也许还能投生在翁山郡中。 苏棠看着期盼的楚朗,没有拒绝。 “对了。” 楚朗把翁心慈死前的最后一句话告诉了苏棠,那就是关于南宫家的事。 “南宫浩?” 苏棠的确震惊了,那个看起来胸无大志,沉迷女色,被女人牵着鼻子走又暴躁的废物,居然才是秘密跟翁山郡乃至大楚联络的人。 那说不定南宫夫人那些算计,他根本是一直看在眼中,且未阻止。 “翁心慈的事,本妃会交给人处理。” 苏棠说完,便出了大牢,直奔南宫府。 南宫家主这段时日,病情愈发严重了,整日昏昏沉沉的,听闻苏棠到来,还是挣扎着起身迎接,丝毫没有发现南宫浩的不对劲。 就在要出去时,南宫浩突然道,“爹,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你赶紧去。” “ 是。” 南宫浩看着离开的南宫家主,眼神阴沉沉的,转身就进了内院。 苏棠一来,见到人群里没有南宫浩,微微皱眉,“家主,敢问南宫大人现在何处?” “王妃是来找浩儿的?”南宫家主也暗暗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还是努力想稳住苏棠,又一边派人去催促南宫浩过来,直到苏棠明确的告诉他,“翁心慈临死前,亲口所说,南宫浩与翁山郡联络,上次黑店之事,便是他默许南宫夫人做出的决定,而大楚那边,也是他在联络。” 南宫家主人都傻了。 “浩儿?不可能的,浩儿他虽然脾性急了些,但为人好吃懒做,也没什么大志向,怎么可能去做这样的事?” 正说着,南宫家主刚派去找南宫浩的人便回来了,“家主……” “有话就说。” “大老爷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南宫家主质问,但心中已经猜到,苏棠刚才所说的,可能都是真的了。 “奴才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可是都不见大老爷的踪影,而且大老爷的贴身护卫也跟着一起不见了,一起不见的,还有大老爷房中的金银。” 小厮战战兢兢的说着。 南宫家主脸 色大变。 “看来家主对自己这位儿子,还很不了解。”苏棠开口。 “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南宫家主,你太溺爱你这个儿子了,他不是三岁小儿,如今,他都快四十岁了,在寻常人家,已经是可以做祖父的年纪了。” 苏棠知道再问,这个溺爱儿子的南宫家主也不会马上幡然醒悟然后配合她了。 苏棠起身告辞,并道,“本妃看在家主在西南立下的战功的份上,对南宫家已经处处礼让,希望南宫家主下次做决定,好好考虑一下南宫家其他人的性命。” 南宫家主看着冷酷的苏棠,颤颤巍巍的应下了是。 苏棠提步离开。 出来时,清风过来,“已经通知小方去追查了。” “他一时应该出不了京城,让人仔细搜查,任何一处都不许放过。” “万一个南宫家主老糊涂,非要保这个儿子怎么办?” “那只能按照大晋的律法办了。” 苏棠大多数时候都是仁慈的,但这仁慈绝不会建立在伤害自己,伤害大晋臣民的基础之上。 她一走,江丝丝又出现在了巷子里,风吹起车帘,南宫浩的脸一闪而过,立马被江丝丝扯下车帘遮住。 第五百六十六章 大凶早夭 苏棠本以为搜查南宫浩应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没想到查了一圈居然毫无踪迹。 “看来他是被别有用心的人藏起来了。” 苏棠轻轻敲着桌面,心底已经有了思量,将小方招来,低低吩咐了几句。 小方仔细的记在了心底,点点头,飞快退了出去。 不过既然是有心人要藏,苏棠一时半会儿想找也是找不到的,干脆将此事放在了一边,跟人商议起其他事情来。 几日过去。 这天,裴樾下午便回王府了,脸色如常,但眸子却阴沉的不像话。 苏棠放下手里的书迎上前,“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无妨,娇娇不是一直嫌京城乏闷么,本王送你和小皎皎一道去南山温泉山庄住几日如何?” 裴樾问。 苏棠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发生的事,肯定是跟她有关的。 罢,既然裴樾不想让她知道,她也懒得多问。 “好啊。王爷也去吗?” “本王今天先送你们过去,待处置了京城的事,再去陪你们。” “好。” 苏棠乖巧应着。 裴樾瞧着乖乖的她,心角一软,牵着她的手,“放心,本王不会让你等太久。” 苏棠信任的点点头。 东 西收拾起来很快,小皎皎得知要出去玩,也很高兴,一路上都咿咿呀呀的说着‘婴语’,让沉闷的路途都添了不少欢乐。 快傍晚时,便到了温泉山庄。 到这儿,苏棠才发现赵鸢和容萤都来了。 “我长这么大,还没泡过温泉呢。”赵鸢新奇不已,回想起自己以前的粗糙生活,觉得简直都不好意思在苏棠二人跟前提起。 “既喜欢就多住几日。” 苏棠说完,让她们先进去,自己去找了已经跨上马准备离开的裴樾。 “王爷,我会想你的。” 她说。 裴樾看着她澄明的眼眸,在夕阳的余晖下,熠熠生光,心微动,勾起她的下巴,俯身在她唇上深深映下一吻。 这个吻温柔至极,缠绵而又炙热,真是矛盾,可偏偏这样的矛盾全都溶解在这个吻里,让苏棠犹如被点了火一般,浑身滚烫。 “王爷,在外面呢。” 一吻罢,苏棠气得跺脚。 裴樾看着她难得气急败坏的模样,浅浅勾唇,“乖娇娇,等本王回来。” 苏棠点点头。 裴樾又深深看她一眼,仿佛要将她刻入心中一般,才驾马而去。 苏棠看着他黑色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里, 面上的热度才褪去,换上了冷静,“清风,查到了吗,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今儿上午,京城传出了一些关于你的不好的流言。” “说。” “京城都在传,说你是祸国妖妃,有人拿你的生辰八字去批命,大师直言你的命数乃是大凶早夭之命,还说大晋这几年来的灾患,全都是因为你克了大晋的命数。” 清风道。 苏棠觉得荒谬,“天灾人祸,也能归咎于一人的命数么。” “百姓就是如此愚昧。” 清风是知道这些百姓的,他们淳朴,也愚昧,很容易就会被舆论所引导。 苏棠觉得流言应该不止于此,“还有呢?” 清风欲言又止。 苏棠沉沉看他,“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 清风无法,只得将知道的事全都告诉了她,“除了说你的命数不好以外,还有人批了小郡主的命数,说小郡主是‘无命’,既本不该出现在这世上的人。” “如今这流言已经传得满城风雨,背后势必有人在引导,王爷应当是怕你担心,这才将你送了出来。” “去查查,是谁在背后传这些话。” “不必你开口,千机阁和小方一定会倾尽全力去 查的。” 夕阳已经落下。 苏棠看着天边最后一丝余晖也被黑暗吞噬,心沉入谷底。 她和裴樾都知道,这位批命的大师有一部分没说错,她的确是早夭之命,前世很早就死了,前世死后,自然也不会有皎皎的出生。 可如今,是老天爷给她的机会,让她得以重生。 那皎皎的出生,便是天赋之命,何来‘无命’之说? 她一个人,又如何能克大晋的命数? 这背后设计这一出的人,多半是也知道了沈云轩曾说过的那些话。 看来背后这人,是真的很恨她啊。 苏棠冷漠勾起唇角,她倒要看看,是这算计之人先把她推落地狱,还是她先要了那人的命! 温泉的水很解乏。 苏棠收拾好情绪后,便来跟赵鸢和容萤泡温泉。 不过容萤有孕,并不能泡太久,泡了一会儿便在一旁坐着喝阿圆特意做的甜汤,跟阿圆一起坐在旁边说话了。 赵鸢好奇的划着水,到苏棠身边,悄悄的问,“听说最近江家那位小姐处处跟你作对?” “束修跟你说的?” “嗯,他自从也要入朝为官后,每日都在抱怨上朝辛苦,他爹为了让他消停些,便时不时会跟 他说一些他感兴趣的八卦,给她当话本子素材,他便都告诉了我。” “那束丞相可曾透露,这位江小姐,可适合皇后之位?” 赵鸢摇头,“他和束修一致认为,做皇后的人,可以有谋算,还不能狭隘,不能偏激,要有容人之量,但很明显这位江小姐做不到这几点。” 得知束丞相也不认同,苏棠就更加放心了。 泡完温泉,几人一起吃过晚膳。 小满满正带着小皎皎一起玩,时不时发出愉快的笑声。 容萤扶着肚子靠坐在圈椅里,笑着仰望天空上的几颗星子,“棠儿,这次京城的风声,你别担心,我们都信你。” “信我不是那样的命数么?” “不。” 容萤轻握住她的手,“不论你是什么样的命数,我们都信眼前的你,是一个正义、果断,有着世间一切美好品格的女子。” 赵鸢给苏棠斟了一杯酒,笑着举杯,“来,庆贺我们的朋友苏棠,又要渡过一次劫难。” 苏棠觉得今夜的酒温得格外暖,让她眼里和心底,都跟着暖了。 一夜好梦。 次日一早醒来,清风就带了小方来,送来一个好消息。 “王妃,已经查到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 意外 苏棠换好衣裳出来,小方便道,“南宫浩的确还在京城,被人藏在了一处荒废的旧宅之中,不过小的盯了一夜,跟着给他送饭的小厮,找到了一处小饭馆。” “是谁的?” “饭馆是任夫人名下的嫁妆。” “怎么会是任夫人?” 一旁,阿圆惊讶的问,“怎么也不该是任夫人呀,她跟南宫家有退亲之仇,任夫人那样的性子,怎么会帮南宫浩?” 清风安抚的道,“你别急,不一定是任夫人。” 小方这时才解释道,“的确不是任夫人,因为那个送饭的小二,是提前被人收买过的,虽然他不承认,但我们在他的手上找到了一张银票,根据银票上的标记,找到了对应的钱庄,并且查出那张银票,当时是被江家取出来的。” 苏棠轻轻一笑,又是她,江丝丝。 “看来本妃低估这位江小姐了,她还是有些谋算的。” “只可惜她不知道,王妃已经将京城的钱庄,都买下一半了。” 苏棠让小方继续去盯着,江丝丝绝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会有后招的。 小方应下。 苏棠觉得今儿天气不错,正好皎皎一摇一摇的走来,拽着她的裙子奶声奶气的要求出去钓鱼,苏棠便让人去 准备钓鱼的工具了。 温泉山庄外,便有百姓自己的鱼塘,冬杏早就跟百姓包下了鱼塘,让人在鱼塘边准备了桌椅板凳。 三个人钓鱼,小皎皎玩了会儿就腻了,跟着小满满一起去地里观察蚂蚁去了。 快到午时,忽然有和皮肤黑黑的小姑娘跑来,笑盈盈的问苏棠,“王妃,俺家今儿杀猪呢,有杀猪菜,您吃吗?” 苏棠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大胆的小姑娘,笑着朝她招手。 “你爹娘叫你来的吗?” “不是。”小姑娘两条大辫子甩着,笑弯弯的说,“俺自己来的,俺爹娘说,王妃金尊玉贵,不吃这些东西,可俺觉得杀猪菜很好吃啊,所以俺想来请王妃过去一起吃。” 赵鸢感兴趣的咽了口口水。 阿圆也期待的看着苏棠,“以前奴婢就听说过民间杀了猪,会拿猪的所有部位做菜,有猪骨、头肉、手撕肉、五花肉、猪血肠、酸菜白肉……” 小姑娘听得连连点头,“俺娘手艺可好了,保管王妃喜欢。” 小姑娘正把她娘的手艺夸得天花乱坠,田间一对年轻夫妇已经一脸煞白深一脚浅一脚的赶来了。 瞧着直愣愣站在贵人们跟前的女儿,两人更是头眼发晕,上来就要跪下求 饶命。 苏棠笑着让她们起身,“本妃的确想尝尝大哥大嫂的手艺,要是有多的份,便让我们尝尝吧。” 夫妇两被苏棠这句‘大哥大嫂’捧得头也晕乎乎的,赶忙点了头。 苏棠顺带把钓的鱼也拿上,请她们炖了。 “只要王妃不嫌弃俺手艺就行。” 苏棠笑着叫人去抱皎皎和小满满,便跟着一起走了。 麻花辫的小姑娘还是不怎么怕,见苏棠没什么架子,干脆就跟在她身边,跟她说着杀猪菜该怎么吃,比如时节啦,什么品种的猪啦,等等,都有讲究。 苏棠几人也听得新奇。 等到了吃饭的地方,霸道的香气扑鼻而来,一群人才停下了话。 不过杀猪菜不是一家子吃的,而是好几户人家,一起杀了猪后,又一起做了一起吃的。 所以苏棠一来,在场的人,都傻了,手忙脚乱的要行礼。 “大家不必多礼,本妃只是过来蹭一顿饭。” 苏棠怕他们不自在,叫人在一旁的篱笆后另外设了一张桌子,这样她们看不着她,也不会太紧张。 但村民们还是有些拘谨,直到赵鸢跟阿圆馋得悄悄去偷吃刚做好的血肠,被烫的嗷嗷叫,才终于放下心来。 苏棠笑眯眯的跟马尾辫小姑 娘妮儿说了几句,便到了篱笆后的小桌坐着。 可刚坐下来,便感觉一道熟悉的目光落在了身上,似曾相识。 “棠儿,怎么了?” “没事。” 苏棠没回头,只朝清风使了个眼色。 清风会意,借口去拿钓竿,快速走了。 没多久,妮儿和她爹娘就陆陆续续端了饭菜上来,农家的大瓷碗,不似王府的那样精致,可却独有一种朴实温馨的感觉。 “王妃,您跟前可要妮儿伺候?” 饭菜上上来后,妮儿娘突兀的问了一句。 妮儿爹赶紧瞪了她一眼,跟苏棠笑着说,“王妃您慢用,哪里不好,再叫草民。” 说着,拉走了妮儿爹和娘。 “棠儿,你瞧见了吗?” “嗯。”妮儿娘的眼眶的都红了。 “冬杏,去打探一下,到底是什么事儿。” “是。” 这杀猪菜的味道,出乎苏棠的意料,竟然十分的不错。 猪头肉卤得肥而不腻,猪血肠外脆里嫩,阿圆吃的两颊鼓鼓,吃了几口就跑去请教村民怎么做正宗的杀猪菜了。 赵鸢生在北地,对这种粗犷的菜式也十分喜爱,一口接着一口,还庆幸没带束修,否则以束修的脑回路,肯定要在束府辟个猪栏养猪,让她天天吃杀猪 菜。 “棠儿,你不喜欢吗?” “不是。” 只是暗地里窥视的目光,让她有些不自在罢了。 没多久,冬杏便回来了。 “打听清楚了,妮儿娘求您留下妮儿,大约是因为妮儿奶奶想要将她卖给隔壁村的一个老光棍,换了银子好给她不成器的长子再讨一房妾室。” “卖孙女儿讨妾室?疯了吧。” 赵鸢诧异。 冬杏道,“妮儿爹不是长子,是老小,家里老太太不干活,把钱全攥手里,老太太又一心偏疼不成器的长子,妮儿爹孝敬,不敢忤逆,恐怕今儿这顿杀猪菜吃完,隔壁村的老光棍就要上门要人了,妮儿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苏棠也觉得荒唐,这妮儿爹的孝敬,竟都是愚孝么? 正说着,前边传来尖叫声,奶娘哭着跑来,“王妃,郡主被一只怪鱼拖到水里去了!” “什么!” 苏棠面色一沉,“这么多护卫在,郡主怎么会出事!” 奶娘也不知怎么描述,“当时小郡主在池塘边儿玩,护卫们都看着的,可那怪鱼动作太快了,护卫们刀才拔出来,他已经拖着郡主不见了。” 绝不是鱼,鱼没有那样的功夫在众目睽睽下咬走一个人。 必定是个水里的高手! 第五百六十八章 痴心妄想 “那鱼塘底下有通道吗,通向哪儿?” 苏棠立即问。 村民们都一脸茫然,一道声音忽然道,“我知道,这池塘底下,有个洞口,洞口过去,就是隔壁的庄稼地。” 说着,又听噗通一声。 妮儿娘大喊,“妮儿!” 妮儿奶奶这时赶了过来,破口大骂,“又是这赔钱货惹得灾。” 说着,跪在苏棠跟前,“王妃,都是妮儿擅做主张将您请来的,她命硬,您要怪就怪她吧。” “娘,你别说这些。” 妮儿娘赶紧阻拦,却挨了这老太天一巴掌,“还有你个赔钱货,生不出儿子的东西,就知道克我们蒋家啊,王妃,您要泄愤,便杀了这刁妇吧。” 妮儿娘差点气得晕过去,妮儿爹想来扶,被老娘瞪了一眼又缩回了手。 苏棠没说话,只沉沉吩咐护卫们去四周田地拦截。 就在这时,水底哗啦一声,一片红色的血水在池塘里氤氲开,皎皎受惊的哭声也随之传来。 “皎皎!” “郡主!” 侍卫们噗通噗通往水里跳,并迅速朝冒出了一个头的皎皎游去。 苏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要不是有人拉着,她恐怕也会奋不顾身的跳下去。 好在很快,皎皎就被人带了 上来。 苏棠迅速查看,发现皎皎只是有些擦伤以外,并无受伤,才安下心。 而这时,妮儿娘在所有人都离开后,哭着跳下水,要去找自己的女儿。 “怎么没有把妮儿一并带上来!” 苏棠责问。 侍卫们见她居然还关心这个小小村女的死活,赶忙继续去找人。 这次,也没花多久,就找到了沉在水底的妮儿。 “妮儿啊,你死了叫娘怎么活啊!” 妮儿娘看着眼皮合着的妮儿,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苏棠让冬杏抱住皎皎,上前查看。 “还没死!” 苏棠立即施救。 一旁的村民们都看呆了,摄政王妃竟然真的要救妮儿? 可是,在水下那么久,再看妮儿肚子上还插着的匕首,这孩子还能救得活吗? 妮儿奶奶看到这一幕,眼珠子咕噜噜转,立即去把自己的大儿子和大孙子叫了过来,让他们去旁边哭。 “妮儿啊,我可怜的侄女儿啊,你怎么就为了救人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呢。” “呜呜呜。” 苏棠本来正在专心救人,被这两道哭天喊地的声音吵得耳朵都疼了,皱着眉吩咐,“闭嘴!” 李大强看着近在咫尺的摄政王妃,先是被她的美貌一惊,而后整个 人都晕乎乎了。 如此仙女儿,若是能一亲芳泽…… “王妃的话没听到吗,滚一边儿去!” 清风知道妮儿家的事儿,上来一脚就把这李大强给踹了出去。 李大强的儿子顿时哑了喉咙,哆哆嗦嗦的跟着爹退了出去。 那妮儿奶奶不甘心,又凑到二儿子身边,叮嘱,“我看这王妃不像是会责怪咱们的样子,妮儿救了小郡主,那可是天大的功劳,一会儿王妃若是封赏,你就……” 妮儿奶奶眼珠子一转,目光落在冬杏身上。 “就王妃身边那个丫环,长得还算周正,就让王妃将她赐给你大哥为妾,听到没?” 李二强觉得自己娘是在痴人说梦。 “王妃身边的丫环都是当小姐养得,怎么可能给大哥做妾?” “再当小姐养,那也就是个丫环,怎么不能做妾了,只要王妃答应,她还能反悔?”妮儿奶奶冷笑说,“看她那样儿,也不是哥特能生儿子的,嫁过来也就是摆着好看,要是她愿意把嫁妆拿出来,我李家也不会亏待了她。” 一旁妮儿娘听到这话,直接狠了心,“不许去开这个口!” “这就是你跟我娘说话的态度?”李二强不满道。 “反正你们不许开这 个口,妮儿是救了郡主,可王妃也在救咱们妮儿啊。” “妮儿哪里比的上王妃金贵?”妮儿奶奶嘟囔,“刚才就不该让王妃去救这拖油瓶的,她死了,王妃指定能多给咱们些银子。” 妮儿娘觉得她们简直是想钱想疯了! 李二强也觉得自己娘过分了,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还跟妮儿娘说,“别哭了,要是妮儿能活,我答应你,不把妮儿卖了就是。” 妮儿娘憋着怒气,说不出话来。 这时,一阵欢呼响起,竟是妮儿睁开了眼睛。 妮儿娘哭着过去,抱着孩子大哭起来。 苏棠也松了口气。 “王妃,那行凶之人已经咬舌自尽了。”侍卫来报。 “把人带回去,就算是鞭尸,也得给我查出他的身份来。” “是!” 这时,李二强被妮儿奶奶怂恿着过来了。 “王妃,草民有一个不情之请。”李二强说。 妮儿娘顿时怒目看来,但李二强只是皱了下眉,没有收回话的意思。 本以为苏棠会让他继续说下去,谁知苏棠看她一眼,淡声道,“既知道是不情之请那就不用开口了。” 李二强被噎住,回头看向妮儿奶奶。 妮儿奶奶当即上前,赔着笑道,“王 妃,你看,我家妮儿救了郡主,也算是有恩。” “是啊,的确是大恩,本妃是要赏赐的。” “没错,民妇是想,能不能……” “李妮儿,你想要什么?”苏棠直接无视这老婆子,看向已经苏醒的妮儿。 妮儿腹部有伤,疼得说不出话,苏棠便看向妮儿娘聂氏。 聂氏没想到苏棠居然会先询问她,她看着不断朝她使眼色的丈夫,和威胁她的婆母,一狠心,道,“民妇想请王妃答应,收妮儿做侍女,妮儿这孩子聪明踏实,一定会好好伺候主子的。” 在场的人无不惊讶。 当下人,和进摄政王府当下人,完全是两码事。 摄政王妃大方且赏罚分明,摄政王殿下又全都听摄政王妃的,摄政王府如日中天,就是朝廷大员见了摄政王府的人,都得客客气气的。 妮儿不过是个贫苦出身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能入得了摄政王妃的青眼? 妮儿奶奶听着周围人的议论,顿时反应过来,上前跪地道,“王妃勿怪,咱们小民没见识,不敢要求去您身边当差,只求王妃能念在妮儿救了郡主的份上,将您身边的冬杏姑娘,赐给我家大强为妾……不,为妻,民妇感激不尽!” 第五百六十九章 和离 “娘!” 妮儿娘简直要崩溃,“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啊!” “聂氏,不许你跟我娘如此说话。” 李二强斥责。 妮儿娘看着这对母子,干脆豁出去了,“求王妃开恩,妮儿奶奶不仅要卖了妮儿,还盘算这将民妇也卖去那烟花之地,只为给他不成器儿子孙子讨媳妇,这李家就是个火坑,决不能让您身边的姑娘嫁来……” “啪!” 李大强突然冲出来,狠狠给了聂氏一个巴掌。 苏棠都咋舌了下他的速度,眼看着李大强要扇第二个巴掌,苏棠吩咐,“敢在本妃面前打人,是不把本妃放在眼里了吗?来呀,拉下去掌嘴五十,一个巴掌也不许少!” “不,王妃,草民只是一时气愤……” “拉下去!” 冬杏呵斥。 侍卫们立即堵了李大强的嘴,将人拖了下去。 妮儿奶奶见状,直呼家门不幸,控诉聂氏胡说八道。 聂氏哭着道,“我都听到了,昨儿晚上,你就跟你大儿子在商量,说把妮儿卖了的那天晚上,悄悄把我绑了卖去烟花地,价钱都谈好了。到时候再跟二强说我是自己跟人跑了,我这辈子都跑不出那腌臜地方!” 李二强傻眼了,忙看向妮儿奶奶,“娘,这都是真的? ” 妮儿奶奶也暴躁了,“是又怎么样,聂氏嫁来我李家,这么多年,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我留她吃白饭吗?” 李二强虽然愚孝,对妮儿奶奶百依百顺,但他对这个媳妇儿是满意的。 闻言,脸都青了,“我决不许你买了她!” “她是我李家媳妇儿,我说能卖就能卖!” 妮儿奶奶干脆也不要脸了,直接跟李二强争执了起来。 苏棠对这一家人的无耻,也是有了新的认识。 “妮儿,你以后可愿意跟着小郡主?” 妮儿缩在娘亲怀里,看娘激动的连连点头,也跟着点点头,她不知道跟着小郡主意味着什么,但刚才娘的话,她都听到了。 她紧紧攥着娘亲的手,哭着求道,“王妃,我可以把我娘也带上吗,我不想她被卖去青楼。” “妮儿,你自己去就行了,别为难王妃,娘没事的。” “不要。” 妮儿清楚自己奶奶是个什么性格,她决定的事,就是翻了天也会去做成。 妮儿娘抱着她大哭起来。 妮儿奶奶气恼的要去打人,苏棠看着这鸡毛一地的李家,朝清风使了个眼色。 清风会意,立即拦住妮儿奶奶,并叫来了马车。 “妮儿母女今日起,都入我王府。” 说完 ,冬杏已经拿来了两份文契,一份是妮儿母女与李家断绝关系的文书,一份,是妮儿母女的身契。 李二强是认得几个字的,看到妮儿母女的契是活契后,松了口气。 妮儿奶奶却不干了。 “王妃,您这是要强抢良民……” “按你的价格,你把妮儿卖给隔壁村老头,要价二两银子。把你媳妇儿卖去青楼,还是死契,要价是十五两银子。” 苏棠道,“本妃还不与你讨价还价,这里示意十七两银子,你若愿意,咱们这笔买卖就能好好做。若不愿意,本妃刀下也不过是多条亡魂罢了。” 说罢,清风立即拔出了长剑。 冰冷的寒芒闪过,血腥气扑面而来,立即将妮儿奶奶吓住了。 冬杏将十七两银子摔她脚边,叫他们上前按手印。 妮儿奶奶万般不愿,可在清风的威胁下,只得按下了手印。 妮儿娘在按手印时,再一次跪在苏棠跟前。 苏棠以为她是后悔了,舍不得离开丈夫,皱眉,“你有什么要求,最好斟酌清楚了再说。” “民妇想清楚了。” “你说。” “民妇想要跟李二强和离。” 妮儿娘道,“不,不一定要和离书,休书也行,从今往后,民妇跟妮儿,只是王妃府 里的人,跟外人再无任何瓜葛。” 苏棠跟赵鸢二人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但李二强却不肯答应了,“我不和离,王妃,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能和离啊。” 他也跪了下来。 可妮儿娘的态度很坚决,“若不能和离,民妇愿意死在这里。” “翠儿!” “李二强,要么给我休书,要么我死,你自己选!” 妮儿娘咬紧牙关。 妮儿奶奶眼珠子直转,苏棠道,“若是愿意和离,本妃再加十两银子。” 妮儿奶奶顿时下定了决心,“他和离,我这个当娘的可以替他做主。” 苏棠叫人写来和离书,妮儿娘立马按了手印。 妮儿奶奶赶忙上前抓着李二强的手按了下去。 李二强人都快疯了,“娘!” “你喊什么,没了这个赔钱货,再娶一个会生儿子的就行了。” “你……” “王妃,紫藤斋的饭菜送来了。”这时,又有人赶来。 苏棠这才笑着跟村民们说,“吃了各位的杀猪菜,也请各位尝尝紫藤斋的手艺。” 说着,紫藤斋的食盒便流水似的提了来,各色精美的菜肴摆满了几大桌,诱人的香气传来,馋的人口水直流。 刚才还对苏棠有些看法的村民们,立即觉得觉得这 王妃真真是人美心善了。 “棠儿,马车备好了,妮儿这孩子也要疗伤,我们先回山庄吧。”容萤道。 “好。” 正好李大强的五十个巴掌已经打完变成了猪头,苏棠这才带着众人上了马车。 李二强看着头也不回的妻女,心底从未这样后悔过。 明明女儿孝顺可爱。 明明妻子贤惠体贴。 可现在,全都没了。 妮儿奶奶这会儿还在心疼不已的抱着大儿子,“我可怜的儿啊,都怪聂氏那对赔钱货,要不是她们,怎么会把你害成这样?” “是,都是她们的错。” 李二强不知怎么想的,上前一把夺过妮儿奶奶手里的银子。 “你干什么!” “这是我妻女的卖身钱,关你们什么事?” 妮儿奶奶想去抢,直接被李二强推在地上。 李大强要来打他,却被李二强一脚也踢在了地上。 李大强成天吃喝玩乐,体力哪里比得上常年干农活的李二强? 李二强看了这一家子,抹了把眼泪,“今儿我们就把家分了吧,以后不必再来往了。” 说完,快步跑着上前,把那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塞进了妮儿母女坐的马车。 妮儿娘见状,当场躺在地上撒起泼来,但这次,没人再惯着她了。 第五百七十章 幕后凶手 苏棠带着妮儿母女回到温泉山庄,便吩咐了大夫去给妮儿诊治。 妮儿的伤虽在腰腹,但并未伤及要害,只要喝着药好好休养便好。 妮儿娘来给苏棠道谢时,跪在地上快哭成了个泪人儿。 “你能下定决心便好。” 苏棠道,“妮儿于皎皎有恩,这辈子本妃必不会忘,你也无需多谢,下去歇着吧,好好照顾妮儿。” “是,多谢王妃!” 妮儿娘哭着退下。 她走后,赵鸢才感慨道,“想不到竟有那样偏心的老婆子,都是自己的儿子,竟不把老二一家当人。” 苏棠对这种偏心深有体会,“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那老婆子今日之后,再得不到老二的供养,老大又只是个好吃懒做的废物,她又不能下地干活,迟早会被老大一家子轰出家门。” “那也是她活该!” 赵鸢气愤道。 冬杏过来,说皎皎受了惊,刚刚睡醒,吵着要找苏棠。 赵鸢和容萤怕皎皎再受到惊吓,没有跟着苏棠一块儿去。 苏棠回到房间,就见小小的人儿窝在奶娘怀里哭成了个泪人儿,苏棠才来,她便伸着小手,哇哇哭着要抱抱。 苏棠心疼不已,上前将小人儿抱在怀里。 而这时,她才终于有时间来后 怕,来腿软。 抱着孩子坐在榻上,安抚了好一会儿,皎皎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奶娘想把孩子接过去,都被苏棠拒绝了。 “今儿起,皎皎跟我一起睡。” “可郡主夜里闹腾,怕搅扰王妃休息。”奶娘惴惴不安。 苏棠看她一眼,淡声道,“你平日里伺候郡主尽心尽力,今日之事,你虽有疏忽,但念及过往,本妃不会追究,你不必担心本妃会把你怎么样。” 奶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在地上。 又听苏棠凉声道,“但如有下次,本妃不会轻饶。本妃的手段,你应该很清楚。” 奶娘浑身一紧,连连点头。 打发了奶娘后,冬杏给皎皎端上了阿圆刚做好的杏仁酪来,甜甜点心,立即俘获了小皎皎的心,啊呜啊呜的吃了半碗才停下。 “王妃,清风回来了。” “让他进来。” 苏棠一边拿着拨浪鼓跟皎皎玩,一边道。 清风很快进来,但进来的第一句话,就让苏棠的眼眸彻底冰冷,“今日出现在村子里暗处观察着王妃的人,应该是连诀。” “应该?” “属下们本要把他带回来,但他说他患了病,会传染,让属下们来通知王妃,说如若王妃要见他,便自己过去。” “ 今日对皎皎下手的人,是他吗?” “不是。”清风道,“我们破开这人的肚子,从他的胃里找到了还没消化完的饭菜,找到了一张梅菜饼。距离村子最近的梅菜饼店,就在隔壁村。那卖梅菜饼的大爷还记得他,并且认出了他的身份,只是村子里一个游手好闲但水性极好的闲汉。” “这闲汉家中,还剩一个瞎眼的老娘。他老娘说,昨儿夜里,有京城口音的人来找过她儿子,并留下了两锭银子。” 苏棠轻轻皱眉,“只有银子么?” 若是这样,可不方便查。 清风道,“只有银子,但那瞎眼老娘眼睛虽不好,嗅觉却很好,闻到其中一人的身上,竟有女子的脂粉香气,我拿了您和束夫人她们的几盒脂粉叫她闻,她辨出了其中一种,恰好就是京城新流行的桂糖香。” “此香极贵,且限量售出,立即让人去查买过此香的人。” 苏棠吩咐。 清风应下,立即安排人进京。 不过清风此去,不仅带回了名单,还带回来了另外一个消息。 “任夫人母女受邀去参加宴会,结果不知怎么被锁在了一处厢房里,厢房着火,若不是咱们小公子那天正好去那儿办事发现不对劲,恐怕任夫人 三人都要活活烧死在里头了。” “是谁把她们关在里面的?” “还不知。” “看来只能等回京之时才知道了。” 苏棠又问,“那桂糖香购买的名单里,都有谁?” 清风道,“江丝丝。” “果然是她。” 苏棠怕自己先入为主,已经不去设想此事是她做的,可现在看来,这个江小姐,远比她所想的,厉害得多。 苏棠看着已经陷入沉睡的皎皎,做了个决定,“明日一早,我们回京。” “可是王爷不是说……” “我知道王爷想替我扫清障碍,但这个障碍,我想自己亲手解决!” “那连诀那边……” “不见。” 翌日。 赵鸢和容萤起来,就见苏棠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你们多住几天,来回奔波不易,等下次,我们再好好在这儿住几天。” 赵鸢和容萤知道她必然是查出谁是凶手了,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你只管去,不用管我们。” 苏棠让冬杏去交代了妮儿母女一番,这才带着皎皎,上了回京的马车。 苏棠还未进京,就在半路见到了来接她的裴樾。 “爹爹,抱抱~” 皎皎奶声奶气的挥着小手,似乎将昨日那可怕的事情全都忘了。 裴樾看着软软 的女儿,看着受惊的苏棠,“本王会让她付出代价。” “可我想亲自动手。” 江丝丝怎么对她出手,她都可以放她一马。 可皎皎是底线,她敢碰,就要做好生不如死的准备! “好。” 裴樾将皎皎抱在怀里,握住她的手,心里已经在琢磨起,离京之事了。 苏棠又突然回京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江府。 江年坐在一旁,端着茶盏,看着江丝丝露出丝慌乱,垂下眼帘,“小妹,你是不是又做什么手脚了?” “大哥,你最近怎么了,怎么处处针对我似的?” 江丝丝含着怨气的问完,直接甩袖走了。 江年看着追出去的江夫人,想到苏棠的告诫,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江丝丝回到院子之后,叫来自己的心腹,“下一步计划,提前进行!” “会不会太着急了,万一激怒了摄政王怎么办?咱们最近的人手已经莫名其妙消失了一些,我担心是不是被摄政王抓走……” “畏畏缩缩,怎么能成大事?只不过少几个人罢了,说不定是他们自己跑了。” 江丝丝咬着牙,“只要我们动作够快,说不定就连摄政王都没反应过来,我们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她绝对、绝对不会认输的! 第五百七十一章 得江氏得天下 苏棠回到京城后,还没去找江丝丝,又一条流言在京城掀起。 “得江氏女者得天下!” 听到这话,冬杏都差点笑起来,“她怎么敢说的?” “哪个寺庙传出的消息?” “是普济寺的惠达大师传出的消息。”冬杏道,“小方已经在调查这个和尚了,暂时还没消息,小姐,江小姐这个消息需要暂时先封锁住吗?” “既是她有心传出来,便是封锁不住的,你们只管查那和尚,流言之事不用管。” 苏棠道,“另外,给任家下张帖子,我要邀请她们一起去游船。” 冬杏应下。 晚上,将皎皎哄睡后,苏棠来书房见了裴樾。 前阵子,楚朗已经送来消息,说已经到了大楚,很快就能控制好局势了。 “怎么来了?” “有一件事,我想请王爷帮忙。” “娇娇且说。” “我想要搜查江府。” 找出南宫浩,就足够定江家的罪了。 裴樾握着她的手,“本王帮你。” 翌日,裴樾离开后不久,任家母女便登门了。 任夫人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任曦和任欣此前虽然受到火灾惊吓,但今日过来,两人都是面色红润,显然已经从火灾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给王妃请安。” “可曾受伤了?” 苏棠让她们 起身,牵着皎皎一道往花园走,半路,皎皎看到在花坛边上的蚂蚁,兴奋的迈着小短腿要过去看,任曦便高高兴兴的拉着她的小手一起过去了。 “劳烦王妃挂心,那日苏公子来的及时,我们并未受伤。” 任夫人说。 但提起苏羡,稳重的任欣还是忍不住悄悄红了耳朵。 苏棠将这些收在眼底,笑道,“没受伤就好。那夫人可否跟我详细说说,那日到底是什么情况?” “那日我们原本是受柳夫人之邀上门的,柳夫人刚入京城,但以前在任上时,我家老爷跟柳大人是上下级的同僚,两家也时常往来,我了解柳夫人,她性子绵软,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况且,她只有两个儿子,且早已成婚,娶的都是跟京城没什么瓜葛的姑娘,更加没有理由害我们了。” “那天,是有个小丫鬟不小心将水泼到了我们身上,我们不得不去换衣裳。结果进了屋子,就被人反锁在了里头。” 苏棠听着这老套的招数,问道,“柳夫人如何说?” “柳夫人抓住了领我们去更衣的丫环,才发现那丫环已经自尽了。” 任夫人道,“柳家还在查,但人都死了,看样子是查不出什么来了。” 苏棠暗暗记下。 到了花园,让任 夫人二人坐下,就听下人来报,说苏羡来了。 “他来做什么?” 苏棠明知故问。 小丫环道,“小公子说,来探望王妃。” 苏棠忍不住被这个蹩脚的理由逗笑,昨儿她就回来了,他却不知来探望,今儿任小姐登门了他便来了。 “让他在前厅候着,喝杯茶再来。” “是。” 打发了小丫环,苏棠才笑眯眯的看向任夫人,“任小姐也到了年纪了,可曾定了人家?” 任夫人也懂苏棠的心思,对苏羡自然是一百个满意。 “还未曾定下人家呢。” 原本是能定的,可任欣也不知怎么了,挑剔的很了,不是觉得这家门槛高她攀不上,便是觉得这个公子喜欢喝酒,她受不了。 看来看去,到现在都还没看成。 任夫人揶揄着女儿,道,“恐怕只有天上的郎君,她才愿意了。” 苏棠道,“哦,那看来羡儿是没希望了。也罢,我再给他相看其他人家吧。” 本来苏棠只是想羞羞任欣,谁知这傻姑娘,居然低下了头,默不作声的掉起了泪珠子。 苏棠微楞,赶忙吩咐,“羡儿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叫他来。” “小公子在喝茶……” “喝什么茶,叫他赶紧来。” 任夫人也没想到女儿会这样,皱着眉,“欣欣 ,你怎么……” 没想到任欣抬起头,却是笑着的。 “我知道母亲和王妃在开玩笑。”任欣擦掉眼泪,“不过我毕竟退过婚,王妃不觉得我配不上苏小公子吗?” “什么配得上配不上,你们在说什么呢。” 苏羡已经飞奔了过来。 任欣当场脸红。 苏羡一看她脸红,他的脸也情不自禁的跟着红了,立马正经了起来,客客气气的跟苏棠和任夫人见礼。 苏棠扶额,“你们去帮我陪皎皎玩吧,让任二小姐过来。” “哦。” “是。” 两人同时应下,脸又红了一分,然后并排走了。 苏棠看着这对人走了,才跟任夫人说,“等最近王府的事忙完了,我便替羡儿去任家提亲。” 任夫人知道苏棠最近有很多事要处理,体贴的应下。 这时,任曦也过来。 任曦比任欣更活泼大胆些,过来后,直接坐下,笑着问,“曦曦,你想过进宫做娘娘吗?” 任曦看了看任夫人,任夫人示意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任曦这才道,“我没想过,但皇上跟我提过。” 任曦已经知道裴远的身份了,“他提后,我也想过,他说他一个人在后宫,没有朋友,很孤单,希望我能去陪他。王妃,我喜欢跟皇上当朋友,如果一定要 有人进宫的话,我愿意去。” 苏棠没想到,任曦居然这么懂事,而且这样聪慧。 “任夫人,你的意思呢?” “任家若能出一个娘娘,自然是任家的荣耀。” “那好,过几日,你们随本妃进宫。” “是。” 任夫人笑道。 为了给苏羡和任欣更多一点相处的时间,苏棠留了任家母女吃午饭。 午饭时,玩累的皎皎已经睡着了,没了她在中间活跃,苏羡和任欣之间的甜蜜情绪已经浓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苏棠也甜的掉牙,好容易挨过吃饭,苏羡主动道,“姐姐,京城最近不太平,我送任夫人她们回去吧。” “也好。” 苏棠配合的点头。 苏羡这才高高兴兴的送任家几人离开了。 苏棠看着他们背影离开,笑着摇摇头,叫来了冬杏,“你帮我送信去虞舅母家,过几日,请她跟我一起去任家提亲。” “是。” 冬杏应下。 苏棠优哉游哉的在家里准备苏羡的亲事,仿佛完全不受外面的流言影响一般,让江丝丝总觉得她在搞什么鬼。 “现在既然流言越传开了,那就该进行下一步了。” 江丝丝拨弄着发髻上太后赏赐的凤簪,瞧着铜镜里自己的脸,微笑,“让人送信去宫里,我要见皇上!” 第五百七十二章 不得不答应 在江丝丝决定进宫之前,苏棠给她也下了一张帖子。 江丝丝看到那帖子的第一反应,就是有陷阱。 “丝丝,你去吗?” “先不去。” 江丝丝将帖子扔到一边,“我现在去,就是自投罗网。” “是王府那边……” “就说我病了。”江丝丝无所谓道,反正已经撕破脸,也不怕再得罪摄政王府,她压根不怕。 江年站在门外,听到江丝丝这番话,冷笑一声离开。 苏棠在得到江丝丝的回复后,并未太在意。 这时,小方已经回来了。 “王妃,已经查到了收买柳家丫环,火烧任夫人的人了。” “何人?” “一个普通商人,但小的查了此人,他是江南人士,曾受过江小姐的恩惠,而且他跟任家人也无仇无怨。” 苏棠将手里的书轻轻合上,“将这人控制起来,不要打草惊蛇。” “是!” “普济寺那位大师可查清楚了?” “已经查过了,这是证据。” 小方呈上一沓卷宗来,“这位大师,是前不久刚进入寺庙的,因为普济寺内负责解签文的大师病了,便由他暂时接替,而‘得江氏女得天下’,以及关于王妃和小郡主的传言,也都是 此人传出来的。” “此人似乎跟江丝丝没有什么牵连。” 苏棠看过卷宗后道。 小方点头,“卷宗上的确没有记载,但我们的人连夜赶去这位大师曾在的寺庙,调查了一番,发现此人是三年前才出家的,而出家以前,他是当地有名的地痞流氓,后来打死了人,被官府通缉,CIA找了关系做了和尚。” 小方拿出一张纸,“这就是当时保他做和尚的人签下的单据。” 单据上,写着大.大的三个子——江丝丝。 怎么说呢,江丝丝这人聪明,却都是些小聪明。 苏棠笑笑,“将这些抄录一份,本妃明日进宫,送给太后。” “是。” …… 次日,苏棠便带上任曦,跟裴樾一道进了宫,给太后请安。 肖太后最近有些憔悴,自从上次苏棠离开后,皇上便时常借由公务繁忙,免了给她的请安,前前后后,她竟有许久没跟皇上说上一句话了。 苏棠来时,她正在逗江丝丝送来的给她解闷的猫儿。 小猫儿被特意训练过,通人性,很乖巧,让肖太后喜欢不已。 “听闻太后最近乏闷的紧,我这儿正好有些东西,可以给太后瞧瞧。” 苏棠笑道。 肖太后将猫抱在怀里,一眼就看到了苏棠身后的任曦。 不得不说,任曦这孩子长得就叫人觉得舒服。 “什么东西,还要摄政王妃亲自送来。” 肖太后在一旁坐下,让人奉了茶水来。 苏棠将手里的纸给她。 肖太后拿过来,本是随意扫去,结果看到内容,动作便停了。 “摄政王妃,这些事,你可有证据?” “若我不打算拿出证据,江小姐恐怕早已经死了。”苏棠淡声道,“我去温泉山庄时,皎皎差点被人掳走的消息,想必太后已经听说过了。” 肖太后当然听说了,消息传来时,听闻摄政王的脸当场就黑了,要不是后来传出皎皎没事,没人知道摄政王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真的是江丝丝啊。 肖太后都忍不住叹气,她想尽办法保她,可她太心急了,现在就对摄政王府动手,还是摄政王夫妇的逆鳞,她不是上赶着找死么。 猫儿突然叫了一声。 肖太后直接将猫儿掀在地上,“这小畜生喵喵叫着,烦人的很,将它送还给江小姐吧。” 肖太后心里清楚,要是她若再保江丝丝,那就不止是想揽权,而是要跟摄政王府撕破脸为敌了。 她 从未想过这么早,就跟摄政王府为敌。 一个江丝丝,也不足矣让她跟摄政王府成为你死我活的敌人。 “曦曦,给太后重新倒杯茶吧。” 苏棠道。 任曦立即行礼上前,重新给太后斟茶。 太后看着乖巧的任曦,还没说话,就听宫人来报,“皇上说,一会儿留王妃下来吃午膳,他与王爷议事结束便来。” 太后知道,裴远哪里是要留苏棠吃饭,根本是想来见这任曦。 不过皇上肯为了任曦而来,是不是说明,只要能拿捏住任曦,便能拿捏住皇上? 想到这儿,太后突然生出一股悲哀来。 “哀家殚精竭虑为皇上考虑,一心将他抚养长大,到头来,却彼此生分,反倒要依靠旁人,才能得见一面。” “那太后不妨想想,到底是真的在为皇上考虑,还是只想抓住皇上,让他对你唯命是从。” 苏棠一针见血道。 肖太后眼神微沉,却没再说什么,默许了任曦即将代替江丝丝,成为中宫的未来女主人。 快到午时,裴远就跟裴樾一起过来了,跟肖太后行了礼后,便高兴的跟苏棠说话。 任曦偶尔也插几句,裴樾则在一旁喝茶,几人就好像亲密的朋 友,肖太后反而成了局外人。 肖太后生出一股子心酸,又无人可说,好在饭菜很快上来。 任曦本来要去太后边儿上伺候,裴远道,“你便坐着吃吧,何须那样多规矩,等吃完,下午朕还要去你任家的庄子那边,看老百姓们收庄稼呢,工部的人和你爹都要去,一会儿你也去,咱们晚上抓了鱼烤着吃。” 任曦朝苏棠看去,见苏棠点头,才乖乖坐下来。 肖太后一顿饭吃的不是滋味,可裴远的态度,却比她想象的坚决。 吃过饭,就告辞走了。 肖太后看着渐渐长大的裴远,轻轻一叹,“传哀家懿旨,江丝丝品德有亏,哀家收回曾赐封的懿旨。” “另外,任家二小姐,温良贤淑,知书达理,特赐封为五品县主。” 在赐婚前,赐封县主,是抬任家的意思。 消息一出,全京城的都知道,任家二小姐,这是真的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而江丝丝在收到送回来的猫,和太后收回懿旨的消息时,当场将那猫儿摔了出去。 猫儿尖叫一声逃走,江丝丝也一脚踢飞了地面的碎片。 这时,下人进来,“小姐,摄政王妃又送请帖来了,邀您明日一起游湖。” 第五百七十三章 大张旗鼓 江丝丝看着这帖子,用力捏到褶皱才沉声道,“好,我倒要看看她还能把我怎么样!” 由于太后的懿旨一收回一颁发,在京城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而关于‘得江氏者得天下’的流言一下子传得更加厉害了,到处都在讨论,如今太后收回懿旨,那这天下,是不是也要易主了。 流言传到苏棠耳朵里,苏棠都忍不住笑起来。 “这江小姐可真大胆,不娶她,这江山都要易主么?” “现在该江家头疼,谁要是娶她,那岂不是要跟皇上争天下?” 冬杏掀开车帘,今日邀请了江丝丝游船,苏棠自然就不会再摆架子故意怠慢。 不过有些仇,她是绝对会报的。 苏棠定的船不大,只有普通画舫的一半大小,但飘在河水中依旧很惬意。 “小姐,那是江小姐的马车吗?” 冬杏往外看了眼,沉稳如她,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苏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在看到那华丽招摇的大马车时,也哽了一下,那马车光是四角就挂上了几个大风铃,一路走来都是叮叮当当仿若打鼓。 这也就算了,那大红的彩绸,还有拉着马车骏马,那都是无比的招摇,以至于她一路走来,两边都 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江丝丝下了马车后,也同样看到了苏棠。 然后,江丝丝特意在河边,就给苏棠行了礼,“臣女江丝丝,给摄政王妃请安。” 冬杏有些明白江丝丝的用意了,“她这是怕您杀了她灭口,所以故意弄得这么大张旗鼓吗?” “先去请她上来吧。” “是。” 冬杏立即过去。 江丝丝看到苏棠,还有有些不放心的跟身边的人交代了一句,让他们拿小船跟着,这才上了船。 “臣女给王妃请安,王妃最近可一切安好?” “本妃最近不怎么好。” 苏棠道,“皎皎差点叫歹人掳走,本妃好几夜都睡不安稳,时时惊醒。江小姐还没生过孩子,或许不懂亲眼目睹视若珍宝的孩子差点殒命是多大的痛苦。” 江丝丝的确不懂那有多痛苦,但能让苏棠痛苦,就达到了她的目的。 江丝丝微笑,“幸好郡主没事。” “是啊,幸好她没事,否则本妃也不知道本妃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苏棠示意江丝丝坐下。 甲板的风光正好,船只缓慢行进着,偶尔还有鱼儿跃出水面。 真是好惬意的时光。 苏棠靠在圈椅上,捧着椅背红枣茶慢慢喝着。, 江丝丝看她如此放松,心情也慢慢跟着松懈下来,或许,她找她并不是要算旧账,而是合作呢? 江丝丝安慰着自己。 这时,下人也奉了茶上来,跟苏棠一样的红枣茶。 “其实本妃一直很好奇,江小姐到底来自何处。” “王妃此话何意?” 江丝丝笑着捧起茶,微笑道,“臣女一直跟父亲在任上,如今又回了京城。” “你真的叫江丝丝吗?” 苏棠问她。 江丝丝喝茶的动作一顿,但她还是佯装平静的喝完了那一口茶,才道,“自然。” 苏棠让人将江年说的,和这些年查到的证据都拿了上来。 “不说远的,只说近处,你江家呈上的印刷之术,比铁先生发明的,要精细优良许多。” 苏棠道,“铁先生是一心沉浸在各类发明中,才从古人的法子里,琢磨出了那么一套印刷之法。可江家呢,据本妃所查,江大人忙于公务,江公子对这类东西根本不感兴趣,江夫人就更不必说了,唯独有你一个江小姐聪慧异常。” “可江小姐请告诉本妃,你是如何突然就能想出这样的印刷之法的?” 江丝丝喉咙微紧,道,“王妃,这世间总有天才。” 苏棠勾起 唇角,“没错,这世上是有天才,可本妃没听说过哪个天才,能入江小姐一样聪明,不仅做出了这令工部众臣就惊叹的印刷之术,脑子里似乎还有超越这个时代的东西,譬如你曾提过的‘飞机’‘手机’‘汽车’等等,虽然本妃不知那是什么,但绝对是令人惊叹的发明。” “可江小姐,你生于闺阁,纵然江大人能容你外出做生意,可整个大晋,也不曾有你嘴里的这些东西,你是如何得知的?” “摄政王妃,你调查臣女!” “是啊。” 苏棠看了眼她的茶盏,淡声道,“对待要伤本妃心肝宝贝的人,你觉得本妃应该多客气?” 江丝丝这才变了脸色,她查到了? 不,不可能。 她布置的这么周密,甚至那个动手的男人都死了,没人会知道是她。 江丝丝安慰着自己,苏棠肯定是在诈她。 “王妃,臣女说的这些,都源自一个梦。” “哦,什么梦?” 苏棠好奇的问。 江丝丝看着眼前这个聪明绝顶的女人,知道随意编的谎话肯定骗不过她,道,“我曾梦到我去过一个跟这里完全不同的世界。” 苏棠轻呷了口茶,知道她开始说实话了。 “继续。” “那个世界人人平等,男女都可以出去工作,国与国之间也不会轻易发动战乱,那是个繁华、发达的世界,对这里的人来说,那里简直就是处处充满魔法的世界。” 提到穿越以前,江丝丝生出一丝怀念,但很快又摆脱了这种怀念。 “臣女就是在那个世界,见到了那些神奇的东西,所以梦醒后,才会提起这些东西。” “看来你在那个世界呆了不少时间,否则不会醒来后,性情大变,对吧?” 苏棠问。 江丝丝点头,“没错,我感觉那个梦好像过了好多年似的。” “你既然还记得印刷术,应该还记得其他东西。” 苏棠说着,一旁冬杏已经拿来了笔墨,“不如江小姐好好写下来,如何?” 不等江丝丝回答,苏棠已经吩咐冬杏,“让紫藤斋送午膳和下午的点心来,本妃与江小姐会在这儿多留一会儿。” 江丝丝闻言,就知道苏棠这是非要从她身上榨点儿价值下来了。 这个狡猾的女人! 不过她应该是信了她说的这个梦的话了吧,也罢,就随便写点儿糊弄下算了,反正这个时空跟她穿越前所学的历史书上的时空完全不一样,写出来也不会怎么样。 第五百七十四章 来历 江丝丝在苏棠的‘陪伴’下,一张纸接着一张纸的写。 但她能力有限,现代好东西是多,可她能记住的,也只有上学那会儿教的东西,印刷术还是她偶然突发奇想自己在家试着做过,才那么了解的。 她在这古代,能把凤祥楼做大,一是因为这个时代的百姓有局限性,没有她胆大。 二来,也因为她是江恩之女,是江家嫡出的大小姐。 一直写到都快过了午时,苏棠才让她停下。 “王妃,我只记得这些了,有些记不清的我便没写,怕误导了王妃。” 苏棠看了看,都是一些十分惊艳的诗词,要么就是她的见闻。 唯一算特殊的,就是最下面的九九乘法表,这跟如今大晋已有的九九表很相似,苏棠也是学过的,所以一眼,就看出有几个数,算错了。 苏棠看了看江丝丝,“这乘法表,江小姐不如再背一次?譬如着四乘九,等于多少?” 江丝丝差点脱口而出,又想起自己故意写错了几个,但她又不记得,自己刚才随意写错的是哪几个了。 苏棠勾唇,“看来江小姐还有不少东西没写,都说人吃饱了就要昏昏欲睡,为了保持头脑清醒,江小姐还是先别吃东西的好。 ” 说罢,径直往船舱去了。 紫藤斋的饭菜香得不得了,今儿应该是做了黄豆焖猪蹄,红烧肉等等滋味霸道的菜。 菜才端出来,甲板上的江丝丝就闻到了那勾人的香气。 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噜了一声。 江丝丝咬着牙,这个苏棠怎么会知道她故意在乘法表里写错了的? 可恶! 江丝丝只能捡起纸笔,继续搜肠刮肚的写。 但为了下午的点心,她到底没再故意写错什么。 “王妃,您让她写这些东西做什么?”冬杏给苏棠布菜。 “本来没想让她写的,可她说的那个世界那样好,如若有我们能用得上的东西,可以造福百姓,不是很好么。” 苏棠让冬杏也坐下,还指了指这黄豆焖猪蹄,“以前都是老百姓才吃猪蹄,现在这猪蹄也能端上皇上的御桌了,紫藤斋功不可没,回头你好好赏咱们斋里的厨子。” 冬杏笑着坐下,抿了一口猪蹄,黄豆的香和猪蹄的软糯很好的融合在一起。 猪蹄炖的软烂,却因为其肉口味的特殊,而不会油腻,黄豆吸饱了汤汁儿,更是软烂可口。 主仆两不一会儿,就吃了大半碗猪蹄。 当然还有红烧肉,底下铺上一层晒干的长豆角, 用秘制的酱料炖煮,入口即化,豆角又十分好的中和了这种口感。 还有小青菜、鲜得掉眉毛的蘑菇火腿汤。 主仆两吃得饱饱的,一回头,看到江丝丝正捂着口鼻,不想闻这儿的香味,冬杏都忍不住笑起来。 “吃硬不吃软,让她饿会儿吧。” 苏棠吃完,拿了鱼竿,去船尾钓鱼了。 江丝丝一直写到天擦黑,苏棠才笑眯眯的走过来,看她这次写的东西,有水利相关,虽然只是些见闻,但拿去工部的人看,他们或许会有启发。 还有其他建设方面的,也都还算有用。 “天色不早了,本妃让人送江小姐回去吧。” “不用,臣女可以自己回去。” 江丝丝满心的怨气,语气也不算多好。 下了船,江丝丝才回头看着苏棠,“王妃真的觉得,任小姐适合入宫么?” “不论她适合不适合,但你一定不适合。” 苏棠一点儿情面也没给江丝丝留。 江丝丝忍着气,暗道,她绝不会让任曦捡了她这个便宜,代替她成为皇后。 江丝丝转身刚走了一步,腹部忽然一阵疼痛袭来。 她停下,一旁侍女忙问,“小姐你怎么了?” “肚子疼。” 但不是着凉了拉肚子的那种疼 ,是一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撕咬她的肉一般。 江丝丝怀疑的看向苏棠,她知道这个摄政王妃已毒双绝,但自己今天这样堂而皇之的来,她应该不会这么大胆给她下毒吧。 “江小姐身子不适,不如回去好好歇歇。” 苏棠居高临下瞧着她,“毕竟这好日子,过不了几日了。” 江丝丝如受重击,回头盯着苏棠,“你果真给我下了毒!” “江小姐今日都没吃本妃的东西,怎么会中毒呢?” 苏棠笑问,笑意却不达眼底。 江丝丝想到刚来时喝的那杯茶,定是那杯茶! “快,快叫大夫,摄政王妃要毒杀我。”江丝丝大喊,“王妃,你是怕了那些流言对吗,可那也不关我的事啊,你怎么能如此狠心,竟要毒杀臣女!” “江小姐,你休得污蔑王妃。” 冬杏冷斥。 江丝丝胸口剧烈起伏着,根本听不进去冬杏的话。 这时,她的人已经很快找来了附近的大夫。 大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匆忙给江丝丝把脉。 江丝丝看他眉头越皱越紧,赶忙问,“我是中的什么毒,还有救吗?” 大夫奇怪的看她一眼,“这位小姐,你并未中毒啊。” “不可能,我刚才肚子疼 ……” “不妨让其他大夫看看。” 苏棠缓步走过来,道,“这京城大夫不少。” 江丝丝认定是苏棠收买了这大夫,咬着牙一把推开大夫,重新叫人去抓了几个大夫来。 但大夫们排队给她把完脉后,都是同一个答案,江丝丝没中毒。 “不可能,摄政王妃肯定给我下毒了!” “江小姐,污蔑王妃,是重罪。”冬杏警告她。 江丝丝愤愤盯着苏棠,苏棠却大度道,“江小姐显然是被太后收回懿旨而收了刺激,本妃便不再计较。不过,江小姐如此怀疑本妃,以后也不必来见本妃了。” 说罢,上了马车。 冬杏看着江丝丝气急败坏的样子,也一同跟了上来。 “小姐,您何必借机掌她的嘴?” “不必了。”苏棠淡淡一笑,“不需要做两件同样的事情。” 冬杏没明白苏棠的话什么意思,但江丝丝很快就体验到了。 她刚回到江府,就发现江家门口居然挤满了人。 “怎么了?”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摄政王说咱们江家窝藏逃犯,现在让人来搜查了。” 江丝丝冷笑,“又是她的把戏……” 最后一个字未落音,就见禁卫军已经抓了一个男人出来——南宫浩! 第五百七十五章 一个好办法 南宫浩不是被她藏在别院吗,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江年跟着出来,对禁卫军统领道,“人应该是我妹妹江丝丝藏起来的,还请大人跟王爷回禀,江家确实不知情。” “如此说来,在下也只能请江小姐去一趟大牢,好好审问了。” “哥!” 江年最后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那是当然。” 禁卫军直接擒住江丝丝,江丝丝一想到自己被下了毒,如今还要去大牢,简直绝望。 “江年,我是江家人,我是你妹妹啊,你怎么能让他们带走我。” 江丝丝哭起来,可怜的声音,还是让江年有些动容,而后又听她道,“我已经被摄政王妃下了毒,我不赶紧找大夫,我会死的!” 江年闻言,立即打消了救她的想法。 摄政王妃不是个喜好滥杀的人,可连她都要对江丝丝下毒的话,说明江丝丝闯的,绝不是小祸,他不能把整个江家都搭进去。 江年义无反顾的离开。 江丝丝是真的绝望了,直到被禁卫军带走,也没见江家父母出来。 苏棠回到王府,便听到了这个消息。 “江夫人还递了折子想要进宫求太后,不过折子被太后发回来了,江大 人倒是很快冷静下来,听杜若说,他刚刚已经跟朝廷递交了辞呈,想要离开京城,继续回去做他的总兵。” 冬杏给苏棠泡了杯茶来。 苏棠端着茶,在廊下的躺椅坐下,正好皎皎牵着奶娘的手小跑过来,便笑着跟冬杏道,“交代天牢的人,不必太照顾江丝丝,她已中毒,会慢慢在悔恨中死去,就不必留下什么把柄了。” “奴婢明白。” “娘亲!” 皎皎扑倒苏棠怀里。 苏棠将茶放下后,将她抱在膝上,“今儿玩得开心吗?” “开心,兔兔。” 皎皎举起手里一个草编的小兔子,一旁奶娘小心的说,“是温泉山庄那边的束夫人和赵夫人送来的,一大筐东西,里头就有这草编的小兔子,说是妮儿编的,奴婢已经请府医瞧过,很安全。” “你有心了。” 苏棠道。 奶娘松了口气。 苏棠看出她的紧张,自从上次皎皎落水后,她一直绷着神经,今儿她这句夸赞,可算让她的神经放松了些。 “对了,娘亲,这个给你。” 皎皎从衣袖里掏啊掏,掏出一张纸来。 奶娘大惊,她一直盯着小郡主,眼睛都不敢错一下,这纸是什么时候放 进去的? 苏棠打开,发现只是一张普通的纸,应该是皎皎去书房玩时,随手扯了一截塞在袖子里的。 纸上落着几点墨,晕染开,像极了灿烂的烟花。 “娘,皎皎好爱你哦。” 皎皎抱着苏棠的胳膊软糯糯的说。 苏棠只觉得一口蜜糖在心口化开了,将她抱在怀里,笑着说,“娘也很爱皎皎。” “真的吗?最爱皎皎吗?” “当然啦。” 苏棠说完,正好裴樾下朝回来,听到这句话,眸间立即染上些许醋意。 皎皎还不懂她爹的醋坛子性格,得意洋洋的挺着小肚子溜达到裴樾跟前,“爹,娘说最爱皎皎哦。” “那皎皎,最爱谁?” “最爱娘和爹爹。”皎皎道。 “只能选一个。” 裴樾道。 皎皎愣了,看看苏棠,又看看裴樾,两厢为难,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裴樾明显慌乱了下,立即把小人儿抱起来,抿着薄唇,从衣袖里掏出回来路上买的铃铛。 漂亮的金色铃铛,在阳光下金灿灿的泛着光。 皎皎这才抽噎着问裴樾,“皎皎不要小太阳,皎皎要最爱爹爹和娘亲。” “好。”裴樾回答。 下一秒,一个湿哒哒的吻 落在他脸上,让裴樾的眼也犹如点了光一般明亮起来。 他抱着香香软软的小闺女,悄声说,“不过你私下里,可以悄悄的更喜欢爹爹多一些。” “为什么?” “因为你娘最爱你了,那爹爹就没有人最爱爹爹了。” “那、那好吧。” 皎皎嚼着眼泪,疼惜的看着自家爹,又吧唧在他脸上亲一口。 苏棠瞧着得逞的裴樾,问冬杏,“王爷什么时候变的?” 竟然还撒谎要闺女儿多爱他一些? 真不要脸! 裴樾压根不把苏棠的吐槽放在眼里,抱着皎皎一起用了晚膳还不够,还要带着她一起去书房议事,罗怀锦几人在书房里,一边跟裴樾谈论大事,一边看从前冷酷无情的王爷,拿着蜜饯哄女儿,真是头大如斗。 好在很快皎皎就困了,被苏棠带去睡了。 夜里,裴樾回来,沐浴后回到床上,将他最爱的另一个女人捞到怀里。 “苏娇娇,歇了吗?” “嗯。” 苏棠敷衍的说。 裴樾轻吻着她的额头,“咱们女儿很可爱。” 苏棠听着他的话,忍不住噗呲笑出来,回过神看他,他便顺势吻了下来,“这么可爱,再生一个吧。” “生个 儿子?” “自然要女儿。”裴樾想到乖巧的女儿,心都是暖的。 苏棠环住他的腰,恶劣的笑道,“可女儿大了,迟早要嫁出去的呀,她会有更爱的丈夫,会有自己的家,会一年也不记得回来看你一次,会叫别人爹娘……” 裴樾眸色越来越深,终于,兴致也没了。 苏棠却乐得哈哈大笑,让他独自伤心着,连江丝丝的来历都没来得及跟裴樾替,就沉沉睡了过去。 结果次日天刚蒙蒙亮,苏棠就被裴樾叫醒了。 苏棠迷茫的坐起来,看了看还没亮的窗子,疑惑的看着裴樾。 裴樾却心情很不错的道,“本王已经想好了。” “想好什么?” “皎皎不必出嫁。”裴樾道,“她可以招赘。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都行,有本王在,无人能欺得了她。” 苏棠瞬间清醒了,认真看着裴樾,看他眼底的红血丝,忍不住道,“王爷,你一宿没睡,就想这个呢绒?” “是啊,苏娇娇,咱们再生两个也不怕。” 说罢,倾身上来,将刚清醒的苏棠,又卷入了沉沦的漩涡。 等裴樾去上早朝,苏棠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下了决定,以后再不逗他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 千金 苏棠歇了会儿,等腰酸的感觉轻了些,才起身。 冬杏一边服侍她更衣,一边道,“牢里有动静,小姐要去看看吗?” “由她先闹着。” 苏棠道,“我先进一趟宫。” 江丝丝若是如她所言,是来自那样绚丽的一个世界,保不齐她还有什么后招,譬如,留一个让太后也眼馋的东西,让太后心动去救她。 苏棠要再去确保,太后不会再糊涂。 吃了早膳后,苏棠又去看了皎皎,叮嘱奶娘小心照看,便进了宫。 太后早就备着茶等着了。 “早知你要来,你放心吧,江丝丝犯下大错,哀家必定不会在迁就她。” 肖太后说道。 苏棠浅笑,“太后能想清楚就好。” 坐了会儿,苏棠就出来了。 裴樾和裴远还在议事,苏棠决定去先皇后的宫里看看那几株山茶花。 这儿离先皇后的宫殿不算远,穿过甬道走了几步便到了。 但就在苏棠准备进去时,一股奇怪的药味传来,让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却见是几个宫女走了过去。 “王妃,您怎么了?”随伺的小宫女问。 “刚才那几个宫女是谁的人?” 苏棠问。 小宫女回头看去,轻轻皱眉道,“好像伺候太妃的宫 人,每天这个时候,她们都要拿佛香给留宫的太妃们送去,以方便她们供奉佛祖。” “她们伺候的是哪位太妃?” “奴婢也不清楚,要不然奴婢去问问?”小宫女说。 苏棠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刚才那药味她又觉得很在意,道,“你去悄悄问问。” “是。” 小宫女给苏棠先打开了先皇后寝宫的门,才立即提着裙子小跑着追上去了。 苏棠到先皇后宫里,发现之前负责清扫这里的老宫人还在,院子里也被清扫的干干净净。 “王妃。”老宫人过来。 “不必管我,我自己走会儿。” 老宫人应下。 苏棠去查看那几株山茶花,当初差点被挪去给叶贵人,好在叶贵人就是裴樾的人,拒绝了这个提议。 苏棠看了会儿,那小宫女就回来了。 “回禀王妃,奴婢打听到了,那些宫人,是叶太妃的人。” “叶太妃?” “就是原来的叶贵人。先皇去世后,她得了恩典,可以留在宫里的寺庙修行。” 想到这个叶蜜儿,苏棠正捏着一片海棠叶的手稍稍紧了几分。 小宫女问,“王妃,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没有。” 苏棠笑着打赏小宫女一把金豆子,“ 做得很好,这事儿谁也不必提,以免引起误会。” 小宫女入宫晚,还没见过这样多的金豆子呢,高兴的眼睛都亮闪闪的,“奴婢知道了,王妃,以后您有什么小事儿,尽管吩咐奴婢去办,奴婢保准给您办妥。” 苏棠轻笑,答应了她,把她高兴的一路上脚步都是轻快的。 差不多快到午时,裴远才让人来请苏棠过去养心殿一起用膳。 苏棠来时,裴樾正在跟裴远说着政事,裴远像个乖学生似的,乖乖站在裴樾跟前,听他说话,大殿里,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直到苏棠过来,才觉得这气氛都缓和了。 “今儿中午吃什么,我肚子好饿。” “皇嫂,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 裴远立即叫人上菜。 裴樾瞧着也悄悄松了口气的裴远,轻哼,在苏棠身边坐下,吩咐,“多炖一道汤来,娇娇要好好补补。” 苏棠耳根一热,假装没听出里头的揶揄,自顾自的让人盛饭。 或许是在王府自在惯了,如今宫人环伺,苏棠反倒有些不自在起来。 吃过饭,便要打道回府了。 “你等等,我跟你一起走。” 裴樾起身,瞧着连忙要来送的裴远,“本王刚刚跟你说的东西 ,都好好背下来,明日本王要抽查,背不出来,自己去演武场跑十圈,取消每半月一次的出宫。” 裴远立马紧张起来,“皇兄放心,朕一定会背下来的!” 裴樾懒得管他,只牵着苏棠的手,大步往外而去。 从宫里出来,裴樾才问苏棠,“你昨夜是不是想跟本王说什么?” 苏棠想起江丝丝的事,点点头,将她说的那些来历全都跟裴樾说,“我怀疑这位江小姐来历不同寻常,所以让她把她知道的东西都写了下来,王爷可以拿去给各部官员看看,看可有用得上的地方没。” 裴樾感兴趣的挑挑眉,看来,他也得去大牢,见见这位江小姐了。 几日过去。 京城晴了半个月,又下起了雨来。 苏棠把京城的事解决完,赵鸢和容萤也终于从温泉山庄回来了,顺便带回了伤已经养得差不多妮儿母女。 苏棠安排妮儿母女在王府住下,皎皎也不知为何,见到妮儿格外高兴,跟着姐姐姐姐的喊个不停。 妮儿还怕苏棠责怪,后来见苏棠只是微笑着,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才安下心来。 大雨一连下了好几天。 这天下午,苏棠撑着伞,准备去看看容萤,才走到半路,就听下 人来传,说容萤要生了。 苏棠顾不上许多,立马直奔赵府。 来时,赵家已经全挤在了容萤产房门口了,赵夫人跟赵良工则是早就挤到房间里去了,苏棠进屋,都差点转不开身。 不过,这次有赵家的悉心照料,没有产婆敢懈怠。 苏棠刚进来,就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 “恭喜赵夫人,恭喜赵大人,是一位千金!” 产婆有些紧张,生怕主人家不高兴。 谁知赵良工也红着眼眶紧握住容萤的手,容萤还没哭他差点儿哭了出来,“美景,我们有女儿了。” “没出息的,要哭出去哭。” 赵夫人立马把早就准备好的金项圈长命锁还有几张房契都给了容萤,轻抚着她的额头,“辛苦了,娘给你炖了汤,你歇会儿,一会儿把汤喝了。” 容萤红着眼眶哽咽着点头。 苏棠见状,又悄悄退了出来。 “生了吗?” 赵鸢夫妇飞奔而来。 苏棠笑着点头,“是位千金,赵表哥很高兴。” “他当然该高兴,我这儿还一个没有呢,他都有两了。”束修一想到自己睡了快一个月的冷床,就委屈不已。 苏棠也觉得奇怪,束修和赵鸢成亲这么久了,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第五百七十七章 圆圆 赵鸢懒得理他,只跟苏棠道,“小丫头取名儿了吗?” “就叫圆圆吧。” 赵夫人美滋滋的走出来,“一个满满,一个圆圆,多好。” 不论孙子还是孙女儿,那都是她的宝贝,她可是不挑的,毕竟以前她总以为她儿子有龙阳之癖生不出孩子呢,现在一下有两,赵夫人觉得死了都敢挺着胸膛去见列祖列宗了。 苏棠笑弯了眼睛。 等赵良工和容萤夫妻两温存够了,容萤又清理干净换到隔壁的房间后,苏棠几人才进去探望。 容萤靠在床头,喝赵夫人送来的老母鸡汤,跟苏棠说,“我有时候睡觉,总是会惊醒,会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是梦。” “你受苦了。” “苦尽甘来了。” 容萤盈着泪,“棠儿,我真的好庆幸,能遇上你,如果没有你,也不会有现在的我。” 赵鸢忙插话,“你别这么想,你这么好,就算没有棠儿帮你,你也一样会过得很好的。” 容萤摇摇头,“我不这样觉得,我总觉得我这一辈子,不是老天爷赏的,是棠儿将我拉回来的,否则,我早该在地狱里了。” 苏棠想起前世,轻笑,“以后你都会好好的。” “嗯。” 容萤看着她们,“我们都要好好过这一辈子。” “是啊。” 从赵家出来,束修便缠着苏棠,“王妃,你给我看看吧,看我是不是有毛病。” 苏棠缓缓升起个问号。 束修忙低声道,“就是生不出孩子的毛病。”不然怎么到现在都没动静呢。 苏棠瞧着不远处正跟赵夫人说话的赵鸢,答应了束修的请求。 “怎么样?”束修着急的问。 “看起来……” “如何?” “没有什么问题。”苏棠道,“不过鸢表姐的身体也很好,你们都没问题。” “那为何就是一直没孩子呢?” “越急越难有。”苏棠看他还是着急,拿了一瓶山楂丸给他,悄悄说,“这是保胎丸,保准能怀上,你放宽心就是。” 束修拿了这瓶山楂丸,长舒一口气,神情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还嘀咕,“这就好,等怀上了,看我不打烂束家那些说三道四的亲戚的嘴!” 这时,赵鸢也走了来。 “怎么了?” “没事,鸢鸢,我们回家吧。”束修看着赵鸢。 赵鸢被他看得背脊发毛,不过时辰不早,她也该回去了。 “棠儿,我明儿去找你喝茶。” “好。” 苏棠 笑眯眯的看着恨不得直接把赵鸢抱着走的束修,也笑着回王府去了。 回到王府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开库房,去挑圆圆能用的东西都送过去。 “王妃怎么比自己生了还高兴?” 冬杏笑说。 苏棠清点着挑出来的东西,轻声道,“我希望阿萤和她的孩子,这辈子尽可能的过得好一些。” 冬杏不懂她为何用‘这辈子’,不过见苏棠挑的细心,也帮着开始整理起来。 收拾好东西,叫人全部给容萤送去后,苏棠才放松下来,去找皎皎一起用膳。 走在路上,又有下人过来,“王妃,天牢起火了,江家小姐好像跑了!” “天牢守卫森严,怎么会起火,还能将人从守卫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奴才们也不知,不过这件事已经惊动了王爷,王爷已经安排人去查了。” 江丝丝来历古怪,她若是逃走,恐怕要出大乱子。 苏棠正不安,杜若已经回来了。 “王妃,王爷让奴才来告诉您一句,别担心江家小姐。” 苏棠眨眨眼,见杜若也朝她眨眨眼,懂了,江丝丝没跑,而是被裴樾秘密带走了。 如果是这样,她就安心了。 晚膳时,裴樾回来 了,身后还跟着个尾巴裴远。 裴远现在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警惕畏惧了,刚来,就笑着跟苏棠说,“皇嫂,晚上我想喝鱼汤。” “我让厨房去炖。” “那我可以去找皎皎玩会儿吗?” 皎皎现在大了,知道玩耍了,每次裴远来,总要粘着他玩一会儿。 这种被亲人需要,被挂记的感觉,每次都能让裴远觉得心上的阴霾又被驱散一些。 苏棠让他过去,看着他脚步轻快的走快,跟裴樾道,“皇上变化好大。” “该长大了。” 裴樾不屑的哼了声,看向苏棠,“等京城的事一定,我们便离京。” 苏棠既惊喜又意外,“那朝政怎么办呢?” “有束相,还有这么多股肱之臣,自然能处理好。” “可是大楚那边,还有一位楚女皇。” “楚朗那儿快有消息了。” 裴樾淡声道,“如若他一直处理不好,本王便亲自走一趟。” 苏棠觉得大楚的风光也不错,笑眯眯的应下了。 吃过晚饭,裴远还要跟裴樾趁夜去一趟城外,苏棠便把皎皎接到身边来睡觉。 皎皎小小一团,窝在她怀里,突然摸着她的肚子说,“娘,皎皎要有弟弟啦。” 苏 棠捏捏肚子上的肉,难道是因为她最近吃多了? “乖,不许再说这样的话啦。” “为什么呀?” “不然明儿娘吃肉时,会有负罪感。” 苏棠将皎皎这个小暖炉搂到怀里,在她脸上吧唧一口,“乖,睡觉。” 皎皎虽然不懂弟弟和肉之间有什么矛盾,不过娘亲的怀好暖和啊,她还是很快睡着了。 一夜安眠。 次日清早,冬杏笑着进来,“王爷和皇上夜里去庄子上,竟逮了只乌龟回来,皇上说要给小郡主玩呢。” 皎皎一听,立马高兴的从被子里钻出来,让冬杏帮她穿衣裳,她要出去看看。 苏棠也起身更衣。 出来一瞧,真有一直巴掌大的小龟,正缩着脖子躲在水池后的石头里。 “怎么还抓了只乌龟?” “皇兄抓刺客时……” “刺客?”苏棠轻眯起眼,看向裴樾,不是带裴远去田庄看看吗,怎么又扯上了刺客? 是刺杀谁的刺客? 裴樾瞥了眼裴远,裴远知道自己多嘴了,立即带着皎皎去另一边看小乌龟了。 裴樾道,“只是以前遗留的一些叛贼而已,不必担心。” “哦。” 苏棠道,“王爷一定不是去抓连诀了,对吧?” 第五百七十八章 放肆 “娇娇不放心?” 裴樾朝苏棠走过来,轻抚着她的脸颊,倾身到她耳畔,低低道,“看来娇娇昨晚还不够累,竟然还有心思考虑别的男人?” 热热的气息落在脖颈上,苏棠脖颈都泛起一片蜜色。 “我只是担心王爷受伤。” “是么?” “当然啦。” “那晚上,娇娇好好检查一下。” 裴樾说完,皎皎跑了过来拖住苏棠的手,“娘,小乌龟饿啦,给它吃饭饭吧。” 裴樾瞧着被皎皎带走的苏棠,浅浅泛起笑,看向裴远。 裴远赶紧走到他跟前,“皇兄……”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自己去办,可能办好?” “朕会尽力。” “本王要万无一失。” “好。” 裴远知道裴樾是要锻炼他,也是信任他,才将这事慢慢都交到他手里,心中发誓,以后不论皇兄要怎么样,他都不会怀疑皇兄! 吃过早饭,苏棠才抱着皎皎,一起去赵家看望容萤。 容萤已经收到苏棠送来的东西了,苏棠和皎皎来时,她正坐靠在床头,看奶娘照顾圆圆。 皎皎乖巧的趴在容萤床边,“姨姨,你还疼吗?” “不疼啦。” “皎皎知道,娘亲说,是因为圆圆妹妹 太可爱了,所以姨姨才不疼了,对吗?” “对呀。” “娘,满满不可爱么?” 满满迈着小短腿跑来,也趴在床边,她比皎皎年长一岁,口齿更清晰些,小脑袋里思考的问题也更多些。 最近娘生了妹妹后,嬷嬷私下里都说,娘只喜欢妹妹,不喜欢她了。 苏棠跟容萤对视一眼,抚了抚满满的头,“你娘生你的时候也很疼,后来因为看到你那么招人喜欢才不疼的呀。” “真的吗?” “当然。” 容萤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道,“去跟皎皎去外面儿玩吧,皎皎这次来,带了好多好玩儿的。” 满满高兴的看向皎皎,皎皎笑着拉着她的手,便一起跑到外面玩儿去了。 孩子一走,容萤就叫了现在负责照顾满满的嬷嬷来。 这是赵家的老嬷嬷了,一直忠心耿耿,因为以前照顾满满的下人,都调来照顾圆圆,这才让她来暂时照顾满满几天。 “张嬷嬷,满满这几天,是不是听到什么闲话了?” “回禀夫人,大小姐没听什么闲话。” “当真?” “夫人若是不信老奴,自可去查。” 张嬷嬷垂着头,看似恭敬,却压根没把容萤的话 放在心上。 容萤性子软,直接被气得红了眼眶。 苏棠瞧着这张嬷嬷,跟冬杏道,“去请赵舅母来,本妃有话跟她说。” “是。” 冬杏很快把在账房交代给孩子们做新衣的赵夫人请了来。 赵夫人刚一进屋,就看到了容萤眼底的眼泪。 “这是怎么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苏棠笑说,“满满听了下人的闲话,美景便想着问张嬷嬷几句,结果竟惹了张嬷嬷生气,真是罪过。我请舅母来,就是想让舅母做个见证,让美景当场给张嬷嬷这有功的老仆赔礼认错,以后也请她更用心的照顾满满。” 张嬷嬷一听就知道坏事儿了,“奴婢何曾生气,王妃您不能冤枉奴婢呀。” “你没生气?”苏棠冷笑,“你没生气,那你主子问你两句话,你都爱答不理,那你是怎么了,你是打心眼里不把你家少夫人放在眼里吗!” “混账东西!” 赵夫人脸色一沉,“你有什么功,也敢在这儿甩脸子,你在赵家多年,赵家可有吧半分亏待过你,你竟敢怠慢我孙女儿。来呀,将她一家子都给我发卖出去,卖的远远的!” 张嬷嬷这才傻了眼,连忙跪在地上,“ 夫人,老奴并没有这个意思啊。” 但赵夫人也明白苏棠的意思,府里的老奴们是忠心,却是忠赵家的心,满满不是赵良工所出这事儿,虽瞒着,可总有些人能察觉到真相,难免闲言碎语的欺负这个才几岁的小姑娘。 今儿赵夫人若是不杀鸡儆猴,以后这事儿只会越演越烈,回头伤了满满和容萤的心,那就是伤了儿子赵良工的心,伤了苏棠的心。 赵夫人又不傻。 “拉下去!” 赵夫人决绝的吩咐,“满满是我的亲孙女儿,是我亲手接生下来的人,是我的心肝肉,以后谁再敢乱嚼舌根子,我定罚不饶!” 屋子里的下人们瞧见就这么轻易被拖走了的张嬷嬷,心底打了个抖,一时间话都不敢说一句,只知道,从此往后,可不能小瞧满满这个小姐了。 “还有你。” 赵夫人朝容萤道,“你是赵家的少夫人,这样的软的性子可管不住人,以后若是有谁惹你不高兴了,只管打发了出去,不必回我,拿出你少夫人的威严来。” 容萤其实一直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和赵夫人的关系,就怕发落错了人,惹她不高兴。 如今听她这样说,又看她这样维护满满,心 底那点儿小心谨慎,总算是放了下去。 “我知道了。” 她柔柔的说。 赵夫人看她这样,叹了口气,她这软绵绵的性子,以后多半还是狠不下心。 正说着,外面传来稚嫩的声音。 “你还来,我亲眼看见你捡起来藏袖子里的!” 满满朝一个小厮道。 小厮一脸无辜,“大小姐,奴才什么也没藏啊!” 满满小脸气得通红,“你不给,我就告诉祖母,让她搜你的身,若是搜到了,我就、我就打你的板子!” 那小厮看着凶巴巴的小丫头,脸色几番变化,佯装去花圃里翻找,将那颗珍珠‘找’了出来。 满满这才赶紧将珍珠还给皎皎,还叮嘱她,“你下次可要小心哦,这是你娘给你的,你要是弄丢了,你娘肯定很伤心。” “满满姐姐,你好厉害啊。” 皎皎崇拜的看着她。 满满脸颊更红,插着胖乎乎的腰奶声奶气的说,“以后我可要保护我娘的!” 皎皎也学她的样子插着胖肚肚,“我也要!” 两个人哈哈笑起来。 赵夫人松了口气,指望不少容萤威慑这些下人了,不过她这小孙女儿真不错。 苏棠和容萤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第五百七十九章 疏忽 一起吃过午膳,容萤和孩子们都要休息了,赵鸢才姗姗来迟。 才来,苏棠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看皎皎跟满满挤在一个被窝睡下后,苏棠便跟赵鸢一起到一旁的小花园里说话。 “鸢表姐,你肾气似乎有些不足啊。” “很、很明显吗?” 赵鸢的脸霎时红得快要滴血,一想到那日回去后,束修就跟猫儿发了春似的,换着法子的折腾她,房间里浴池里,甚至书桌上……赵鸢只是回想脸都红的不像话。 苏棠笑着安慰她,“也不是很明显,不过束修却是有点儿不知节制了。” 赵鸢真是羞愤欲死,不过好在苏棠并没有笑话她,她便厚着脸问道,“那棠儿,你有没有什么药,能让他冷静冷静的?” “有,但那些药都有后遗症,还是不用为妙。” 要是真有那么好的东西,苏棠自己早就用了。 赵鸢捂脸。 苏棠道,“束修是憋得太久了,你不妨帮他疏导疏导,让他学会克制,细水长流,自然就好了。” “我怎么开得了口。” 赵鸢红着脸说。 苏棠笑眯眯的,“开不了口,那就只能受着了。” 赵鸢知道她在揶揄自己,瞪她一眼,又猛灌了一杯茶,脸上的红才慢慢退下去。 “对了,你听说了吗,大楚那边,又盘算着跟大晋和亲了。” “还没听说。” 苏棠道,“不过王爷多半也不会答应。” “但愿如此。” 和亲虽有丰厚的封赏和奖励,可对于远嫁的女子来说,便是远离熟悉的故土,离开舒适的环境,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两人说了会儿话,便准备去看看皎皎睡醒了没,下人突然跑过来,看到苏棠便跪到了地上。, “王妃,郡主和满满小姐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苏棠立即往皎皎她们睡觉的地方走,进来,才发现屋子里的下人都被迷晕了,而床上此刻也空空如也。 “外头的护卫呢,怎么会看着郡主她们离开!” “回禀王妃。”外面守着的护卫进来,道,“郡主和满满小姐都是醒着自己跟着一个丫环离开的,奴才还以为是您的意思,便没有阻拦,直到那丫环带着郡主二人甩开奴才们,上了马车离开,奴才们才发现,今日赵家的护卫放假,门口只要几个老仆守着,连人都认不清,就给放进来又放出去了。” “你说是一个丫环?” “是。” 苏棠立即让人出去搜寻,而她则进房间,弄醒了晕倒了的人。 下人们呢醒来后, 得知皎皎和满满失踪,一个个吓得跪在地上面如死灰。 苏棠没有发火,“现在,你们跟我描述那迷晕你们的那丫环长什么样子。” 那丫环既然敢堂而皇之的把人带走,必定没有遮住脸,否则才出现就会被拦住。 众人连忙应是。 于是,在他们的描述中,苏棠不断的画出画像,直到废了七八张后,一张众人都认可的画像出现了,而上面的女子居然是——南宫心! 南宫夫人一死,苏棠还以为她会彻底消失在京城,没想到不但没消失,还在她眼皮子底下偷走了她的孩子! “所有人立即出去找人。” 苏棠吩咐。 见苏棠不罚他们,所以人立即起身往外而去。 赵鸢担心的看着苏棠,“棠儿,你别担心,南宫心没这么聪明,背后肯定有人指使,既然有人指使,说明那人要这两个孩子是为了威胁你,那皎皎她们暂时就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 苏棠只是在想,是谁把赵家的情况摸得这么清楚,甚至连她跟赵鸢去花园说话这段时间都掐得这么准。 这时,苏棠发现赵鸢身后一个丫环眼神闪烁了下。 “鸢表姐,这个丫环很面生,是你新招的吗?” “之前伺候的小薇生病了, 今儿便让她跟来的,怎么了棠儿,可是有问题?” “没什么问题,不过我有事儿想请她帮忙,可以暂时把她借口我一下吗?” 苏棠问。 赵鸢刚要点头,那丫环先急道,“奴婢笨手笨脚,恐怕帮不了王妃什么忙?” “你放心,不需要你动手也不需要你动脚,只需要你告诉本妃,是谁指使你监视我们,并把消息送出去的就行。” 丫环本就畏惧苏棠,如今听她这样问,更加吓得六神无主,“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刺啦! 苏棠直接拔了一旁护卫的剑,“你若是不说,可就别怪本妃砍去你的手脚,将你做成人彘一辈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丫环顿时被她这残忍的话吓傻了,看着苏棠举起的泛着寒光的剑,噗通就跪在了地上,“奴婢说,奴婢也是受人威胁的,王妃您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不知道他们是要带走郡主啊。” 赵鸢惊愕的看着这丫环。 “谁威胁的你?” “奴婢不认识,不过奴婢听他们说话的口音,不像是大晋人。” 楚息珠! 楚朗回大楚后,必定会威胁到楚息珠,这就是楚息珠的后招么? 带走皎皎,威胁她和王爷? “带下去,继续审。” 苏棠心 里明知道,如若是楚息珠,那她只需要等待,楚息珠的人必定会送消息来给她,可心里总觉得不安。 南宫心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当初她差点蒙混过关嫁给羡儿,是她阻挠了婚事,导致南宫心只能灰溜溜的回南宫家。 若是南宫心记着这仇,说不定就会对皎皎动手。 不杀人,要折磨人一辈子的手段,多的是。 苏棠不敢再想,“备马!” 大晋的大楚人早就被王爷和她的人查了个底朝天,大不了她一个一个据点去找,肯定会有线索。 “对了,此事暂时不要告诉你们少夫人。”容萤刚生产,若是太伤心怕伤了眼睛。 “棠儿,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赵鸢也立即骑马跟上。 小方和千机阁的人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开始地毯式的搜查京城每个角落。 苏棠想了想,径直去了南宫府。 南宫家的大门口,已不复昔日繁荣,枯叶落在台阶上都无人清扫。 “王妃。”南宫管家迎出来。 “本妃要见你们家主。” “可家主病了……” “是么,那本妃正好替你们家主看看病。”苏棠径直往里而去,南宫管家想要阻拦,当场被赵鸢一脚踹了出去,“阻挠者,杀无赦!” 第五百八十章 晚了 南宫家的人都被苏棠的动作吓了一跳,但有赵鸢提着剑跟在后面,没人再敢阻拦。 苏棠一路走到南宫家主的院子,来时,南宫家主就坐在花厅里,盔甲和他的虎符都放在桌子上,头发已经全白。 “南宫心在何处。” 苏棠问。 南宫家主长长一叹,“王妃请随我来。” “家主!” 一旁,一个妇人叫住他。 但南宫家主看也没看那妇人,径直往外而去。 苏棠让人拿下那妇人,随南宫家主出去。 路上,南宫家的人都悄悄躲着往这儿偷看,但南宫家主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径直往前走,一路将苏棠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厢房前。 “心儿,开门吧。” 门内没有动静。 南宫家主亲自走上前,“事已至此,你又何必一错再错,咱们南宫家,到头了。” 风风光光入京,却因他的纵容,叫一个家族败落下来。 南宫家主面带苦涩,伸手推开了门。 嘎吱一声,房门推开。 一股血腥气却扑面而来,苏棠迅速上前走到房间,就见南宫心躺在地上,腹部中了两刀,而屋内不见皎皎她们的身影。 “孩子呢?” “你找不到的。” 南宫心望着苏棠, 桀桀冷笑起来,“摄政王妃,你不是很厉害吗,可这世上,也有你办不到的事,救不了的人,是不是很绝望?” 苏棠俯身,将手放在她的脖颈上,语气冰凉,“我再问你一遍,孩子在哪儿?” “我不告诉呃——!” 苏棠的手陡然收紧,掐着南宫心的脖颈。 她现在就可以杀了她! 南宫心意识到这一点,刚才鱼死网破的决心一下就散了,苏棠一个女子,怎么能这么狠,她怎么敢亲手杀人的! “不……” “最后一次机会,人在哪儿!” 苏棠松手。 南宫心抓住机会大口大口的喘气,看着一旁只是撇过脸去,并不在看她的祖父,南宫心紧咬着唇,缓缓道,“被人抢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 “我回南宫家之前,是一个男人抢走的,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南宫心说。 苏棠沉沉看着她,叫来护卫,“带走,押入地牢好好刑讯她与楚国细作之间的勾连!” 南宫心傻眼了,“不,我不去地牢,我该被关去天牢……” 起码她祖父还在,去了天牢,也不会有人滥用私刑。 可若去了摄政王府的地牢,只怕要被活活扒了一层皮! “祖 父,你救救我,我是你唯一的嫡亲孙女儿啊,我娘死了,爹爹也被抓了,难道你要看我也被折磨死吗?祖父!” “南宫家主。” 苏棠看着南宫家主。 南宫家主胡子微抖,低声下气的跟苏棠说,“王妃,老臣已经决定交出兵权,并且回西南镇守去了,此生不会再返回京城,不知王妃能否手下留情……” “本妃已经给过你无数次机会了,南宫家主,你就是有天大的功劳,此刻也已经消磨干净了。” 苏棠冷声说罢,外面的护卫一拥而入,拔出了剑。 南宫家主若是不让,苏棠现在就敢杀人! 南宫家主想着南宫家的其他人,想着他那些子子孙孙,再看南宫心,到底狠下心,让到了一边。 南宫心不敢置信。 “祖父,我是你唯一的嫡出孙女儿啊!” 娘亲不是说过么,嫡出大于天,更何况她这个备受疼爱的嫡孙女儿,祖父怎么会不管她! “祖父,我不能死,我不想去地牢,你想想我爹,我死了,你对得起我爹吗!” “带走。” 苏棠吩咐。 侍卫们立即堵住了南宫心的嘴,将她拖拽离开。 南宫家主看着苏棠离去的背影,想走出去,却踉 跄了一步。 “家主。” “将我请求调去西南的折子递上去,我也该走了。” 从此南宫家将驻守西南,再不踏入京城一步。 苏棠从南宫家出来后,一直在想是谁半路带走了皎皎和满满,结果就见满满就站在门外。 “王妃姨姨。” “满满,你怎么回来了?”苏棠上前查看她是否受伤,满满却笑起来,“是一个叔叔救下了我们,叔叔在前边儿的酒馆里呢,说让我请王妃姨姨过去吃饭,皎皎妹妹也在那儿。” 苏棠心思微沉。 赵鸢跟来,“难不成是我们认识的人?” “满满没见过那位叔叔,不过那位叔叔说,只能王妃姨姨一人去。” 满满说,“那位叔叔看起来很虚弱,好像生病了。” 苏棠闻言,心底已经猜到了是谁。 她让赵鸢带着满满,“你先送她回赵家,别叫他们担心。” “可是你……” “我不会有事。” 苏棠说罢,便提步往前而去。 满满说的酒楼离南宫家的确不远,只是位置有些偏,没什么行人和客人。 苏棠来后,让侍卫们在附近守着,独自上了楼。 刚上来,就看到皎皎正在跟人玩抛小球的游戏。, “娘!” 一见苏棠,皎皎就蹬蹬蹬的跑了过来,扑倒她怀里。 苏棠将人抱起,探过她的脉后,心才落回了肚子里。 “你终于肯露面了。”苏棠说。 “原本我也想这辈子不露面的,可惜似乎之前惹恼了摄政王,我无处可去,只得再回京城见你。” 苏棠看着他靠在椅子上微微出汗的额头,刚刚只是陪皎皎玩了会儿球,他便累成这样,可见身体已是强弩之末。 “指使南宫心的人是谁?” “楚国的细作。”连诀道,“既不是我的意思,更不是楚女皇的意思,你信吗?” 苏棠挑眉,未置可否。 连诀轻笑,“苏小姐,陪我吃顿饭吧,最后一次了。” 苏棠不想浪费时间,皎皎搂着苏棠的脖子,软软的说,“娘,叔叔为了救皎皎,受了伤,好疼哦。” 苏棠朝连诀看去,但他白衣胜雪,并不像受伤的样子。 连诀只笑着看她,“苏小姐,不会花你太多时间的。” 苏棠看了看他到底坐了下来。 连诀看着苏棠,和一旁乖乖的皎皎,默默的,将这当成了自己的妻女,而他们是幸福平淡的一家三口,不理世俗的纷扰,不怀任何的怨恨。 可是,一切都晚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 甘之如饴 连诀吃的很慢,可以说他几乎全程都在看着苏棠和皎皎吃,时不时帮皎皎夹菜,活着帮她从菜里挑她喜欢的小肉末。 一顿饭罢。 连诀又给他们跑了茶,提起连诀先祖的事。 “我去普济寺看过了,我的父母和祖父的灵位,已经入了普济寺。” 连诀有些体力不支的靠在椅背上,永远温润含笑的眼睛,落在苏棠身上,又重新想起那个他差点被毒死,唯独苏棠如同神赐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救下他,并给与他希望,让他活下去的午后。 阳光从窗子落进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他能感觉到腹部有温热涌出来。 苏棠嗅到血腥味,起身才发现连诀腹部的白衣已经全部被濡湿了,只是之前一直被他用披在身上的斗篷遮着。 “刺伤南宫心的人是你?” “她当时想要伤你的孩子。”连诀笑看着苏棠,“苏小姐,你不必内疚,这都是我自愿的,反正我已经活不长了,若是能用我的死,换你此生也无法忘掉我,是我赚了。” “连诀,你何必……” “有的人,生来就什么都有,金钱、权力,甚至是爱。” 连诀气息越来越弱,但他看苏 棠的眼神,也越来越温柔,“可有的人,生来就什么都没有,得到任何东西,都要拼尽全力,乃至献上生命。可有些事,即便是献上性命,若能得一二,我也甘之如饴。” 能得你一丝一毫的垂怜,能让你此生都记住我,我便心满意足。 连诀朝苏棠伸手,想要抓住她的影子,这样或许来世,他能比旁人,多一些机会。 可影子还没抓到手里,他已经失去了力气,手无力的垂落了下去。 曾经那双挥毫泼墨、烹茶弹琴的手,彻底的垂落在了空气里。 “娘,叔叔怎么了?” “叔叔累了,睡一会儿,我们不吵他好不好?” 苏棠把皎皎抱在怀里。 清风推门进来,苏棠道,“将他好生安葬,大晋的第一先生,死后不能太落魄。” “我知道了。” 抱着皎皎从楼上下来,就见裴樾已经在楼下等着。 “王爷,你来了多久了?” “一会儿。” 裴樾比苏棠先一步查到连诀和皎皎的位置,连诀为皎皎受的伤他也看到了,这顿饭的时间,就当他对连诀最后的容忍。 裴樾将皎皎接到怀里,苏棠才见他已经将今日跟着她的所有护卫全部撤换了 。 “其实也不用这么紧张,今儿实在是太巧合了。” 虽然苏棠的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裴樾淡淡嗯了声,底下的护卫们却更加害怕了。 不过连诀死了,裴樾的心里松快不少,“明日休沐,我们去城外走走。” “那可以带上满满姐姐吗!” 皎皎高兴的问。 裴樾嘴角露出丝笑容,“皎皎想叫谁去,便叫谁去。” “满满不一定愿意去。”苏棠说。 “那就把她拎去。” “王爷,你别把女儿惯坏了!” “皎皎天生聪慧,不会被惯坏。”裴樾就像是个溺爱孩子毫无原则的父亲,看得苏棠头疼不已,看来她以后在教孩子上,要多花些心思,免得孩子被爹带歪了! 连诀一死,他手下那些楚国细作瞬时被全部拿下。 裴远也恩准了南宫家主的调令。 翌日。 一大早裴远就换好衣裳,主动抱着皎皎,踏上了去城外游玩的马车。 这次来的人可不少,苏棠特意邀请了赵鸢夫妻,和任家姐妹,当然,有任欣在,自然也有苏羡在。 赵良工也特地带着小满满一起过来,只是容萤要坐月子,还不能出来受风。 结果出来玩,赵鸢两只眼就 没从两孩子身上挪开过。 苏棠知道她是内疚,笑着叫她,“我们去前边儿摘花吧。” 正好可以给皎皎和满满编花环。 “棠儿你自己去吧。” “你放心。”苏棠好笑的说,“今儿清风杜若他们都在,王爷也在,没人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你就放心吧。” 赵鸢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昨儿夜里我一直做噩梦,总梦到皎皎和满满在我眼前被人带走。” 苏棠瞧着她眼下的乌青,正要安慰她,赵鸢突然干呕了一声。 “你看,我这就是没睡好的症状。” “是么。” 苏棠扣住她的脉。 这时,束修跑了过来,“王妃,这是怎么了?” 说完,跟赵鸢说,“是不是早上吃太凉了?” “可能吧。” 赵鸢说完,发现苏棠没说话。 束修也反应过来,看向苏棠。 苏棠这才眼睛一弯,“恭喜你们,你们也将有一个让你们一辈子牵肠挂肚,不得安宁的小家伙了。” “娘,什么是一辈子牵肠挂肚不得安宁的小家伙啊?” 皎皎和满满拖着在草丛里粘得脏脏的裙子回来问。 苏棠点了点她的眉心,“赶紧去换衣裳。” “哦。 ” 奶娘把她们带下去后,束修才搓搓自己的脸,想告诉自己不是在做梦,他千盼万盼终于盼到孩子啦? “行了,别在这儿发愣,吩咐下人以后伺候小心些,寒凉之物莫要再贪嘴了。” 苏棠交代了一通,束修赶紧像保护什么易碎的瓷器一般,小心翼翼的要来扶赵鸢,却被赵鸢一巴掌推开了。 赵鸢提着花篮,“棠儿,我们去摘花。” “好。” 苏棠笑着跟她一道往前而去。 赵良工瞧着束修那紧张兮兮的样子,笑着跟裴樾道,“咱们以前可没这个样儿吧。” 裴樾淡淡瞥他,是谁在容萤刚怀孕的时候,上朝下朝都要往她的绣铺外头转一圈? 赵良工讪讪,“我那时因为美景身子虚弱,不似鸢儿,上山下水都没问题。” 裴樾眸色微深,只有棠儿,才是因怀孕而吃了不少苦。 但昨日那样的忐忑,他绝不会令她再经历了。 “楚息珠既做不好女皇,便换个人来坐吧。” “可王爷不是告诉昌平王,不会逼他……” “他不坐,楚皇室有的是人可以坐。”裴樾手指轻叩在桌面,“若楚皇室无人坐,那不如并入大晋,做我大晋的疆域。” 第五百八十二章 请求 赵良工相信,裴樾有这样的魄力,也有这样的能力。 苏棠交代好赵鸢养胎的事,就被抓着一把野花回来的皎皎扑了个满怀,一个不稳,直接跌坐在地上,乐得哈哈笑起来。 赵良工看着也笑得直不起腰的满满,也跟着笑起来。 “王爷,咱们做这些,真的值得。” 裴樾当然知道值得。 只要能看到家人平安喜乐,做任何事都值得。 下午的游玩,因为赵鸢的喜讯,更多了份欢乐。 到了午饭的时候,冬杏他们已经从紫藤斋提了做好的饭菜来,幕天席地,朋友孩子围坐一圈,享受着美食,欢声笑语不断,让苏棠差点热泪盈眶。 她真的太爱这样的日子了。 游玩结束后,回到王府。 皎皎因为跑了一天,苏棠直接抱着她去浴池了。 皎皎趴在浴池边,蹬着小腿。 苏棠笑她,“不累吗,还蹬呢。” “不累。” 皎皎摇摇头,然后软软的用自己的小脸往苏棠的脸上蹭蹭,“皎皎好喜欢和爹爹和娘亲在一起哦。对了,还有满满姐姐,还有鸢姨姨他们。” 苏棠轻抚着皎皎的头发,“很快我们就可以一直过这样的日子了,好不好?” “好啊。” 皎皎满意极了。 在 水里玩了会儿,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苏棠便让奶娘提前将她抱了出去,打算自己再泡一会儿,结果裴樾便进来了。 “王爷,你听到皎皎的话了吗?” “再给本王三年时间。” 最多三年。 苏棠笑弯弯的,“好啊。” 裴樾看着她仿佛不知道自己的美一般,由着水珠滚过她凝脂般的肌肤,但他都还亲不够的地方,怎么能叫这贪婪的水珠滑过? 嫉妒心无比强烈的摄政王殿下,自然要来抢占自己的领地,宣告自己的主权。 最后一池水,半池都泼洒出去了。 苏棠软泥似的任由他抱着,回到温暖的被窝,在他身上踹了两脚,他却觉得不疼不痒,还将她的脚捂着,“别冻着了。” 苏棠彻底没脾气了,笑着抱着枕头,“我困了,王爷忍忍,实在不行……就自己解决吧。” “自己怎么解决?” 裴樾问。 苏棠脸通红,干脆闭着眼,“我也不知道,王爷自己想想办法。” “那本王就自己想办法了。” 然后,他拉过了苏棠的手。 次日。 苏棠简直懒得不想起来。 “小姐,今儿天气不错,阿圆给您送了新炖的汤来,快起来喝吧。” “我再睡会儿。” 苏 棠不肯起。 冬杏抿唇轻笑,“那我让阿圆等等。” “算了,我还是起吧。” 苏棠叹口气,从床上爬起来,就是更衣的时候,实在腿软,冬杏便给她拿了凳子,让她坐着换。 “小姐今儿格外好看呢。”冬杏笑说。 “是么?” 苏棠看向铜镜,铜镜里的女子脸颊白里透红,尤其一双眼睛,水盈盈的,仿佛带着春意,勾的人魂都要丢了。 苏棠脸颊顿时有些红,这让她可怎么出去见人! “小姐,你起了吗?” 阿圆的声音传来。 阿圆曾是身边伺候的,苏棠倒不必避开她,但阿圆刚掀开帘子,苏棠就发现,阿圆身后还有赵夫人、虞舅母以及阿圆自己的母亲。 苏棠:…… 几位夫人都是经过人事的,一看苏棠这样儿,就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体贴的笑道,“哎呀,该叫厨房炖点儿老鸡汤来。” “我觉得不喝汤也行,你们看棠儿被王爷滋养的多好?” 虞舅母说。 苏棠瞪大眼,舅母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被王爷滋养,什么滋养啊!! 虞舅母没察觉她的震惊,继续说,“女儿家,只要有丈夫的爱滋养,气色会一天好过一天的。” 苏棠:……原来是她误会了 ,她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不过王爷还是要节制一些。” 虞舅母又说。 苏棠麻了,果然,虞舅母就是那个意思对吧。 其他几个人见苏棠这样,都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 苏棠人已经麻了,笑吧笑吧,我就是个笑话呜呜呜。 “好了,你们别打趣棠儿了,棠儿多不容易,昨儿累了一宿呢。” “冬杏,送客!” “行了行了,不说了。”赵夫人连忙笑道,“我们今儿来,是有事儿与王妃商议。” “那我马上就来。” “不急不急,腿应该还软着吧,多歇歇。” 苏棠:…… 她决定今晚让裴樾去睡书房! 好容易梳妆好出来,几位夫人们都让她先吃早膳。 苏棠也的确饿了,在夫人们一脸‘果然如此’的目光中,含泪吃了三大碗才把肚子填饱。 “舅母,你们到底是何事,怎么都一起来了?” “是鸢儿的事。”虞舅母笑着说,“鸢儿不是有孕了么,正好美景也生了,阿圆也有喜讯了,我们三决定过几天一起去普济寺还个愿,还愿后恰好离你的温泉山庄不远,上次鸢儿和美景回来,直说那温泉山庄是个多好的地方,我们便想去借住几日。” “是啊, 不知方便不方便?” “当然方便。” 苏棠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原来是这点小事,“下次这种事,舅母们不必亲自跑一趟,让人来说一声就是。” 免得你们来看我笑话。 虞舅母笑道,“我也该多走动,等鸢儿生下孩子后,我便决定去你舅舅那儿了。” 这时,阿圆也道,“我也要跟我娘一起,回一趟大楚,祭祀祖先。” 苏棠看向赵夫人,赵夫人乐呵呵道,“我就是凑热闹,也正好让美景管管家,让她性子硬些。” 苏棠没想到最先迎来分别的是这些长辈,“那就去山庄多住些日子。” “那是自然。” 送走了几位夫人后,苏棠轻轻跟冬杏叹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大家迟早都会分开的。” “可是会有新的相聚,不是吗?”冬杏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当初奴婢若不是离开公主府,也不会有今日。小姐,不是所有的分离,都是坏事。” “是啊。” 苏棠轻轻一笑,“王爷说,最多三年,我们便可以离京了,冬杏,吩咐下去,可以开始准备届时去游历的路线了。” “好嘞!” 冬杏难得活泼的说。 苏棠看着府外,也是时候,找个机会去给苏羡提亲了。 第五百八十三章 提亲 下午,苏棠就叫人去找苏羡了,并拟了一张聘礼的单子。 等苏羡过来,正好拉着他一起看聘礼的单子,“咱们侯府迎少夫人,聘礼只能多不能少,你再看看,还要添什么吗?” 苏羡脸蛋一红,但还是努力挺直胸膛,仔细的去看聘礼。 最后,又往里头加了一些母亲留下来的东西,才停下。 “那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去提亲?” “急了?” 苏棠笑问他。 苏羡说,“听说最近好些不长眼的公子要去任家提亲,我与欣欣的事到底还没定下来,没有个正经的名号,那些浪荡子们也不肯放手。” 苏棠自然不能耽搁他的幸福,笑着说,“我已经跟舅母提过了,明儿她便充当媒人,随我们一起去任家提亲。你今儿回去,早些睡,明天收拾的干净些,别叫人看了笑话。” “我知道。” 苏羡两眼亮晶晶的,不等苏棠再说已经急着回去准备明儿的衣裳了。 “小公子是真着急了。”冬杏笑着说。 “弟大不中留。” 苏棠跟冬杏说,“前阵子我写信给爹爹,他可有回信了?” “还没有呢,北地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您又不许传信的人日夜兼程,会慢些。” “羡儿要娶媳妇儿了,是喜事,没必要叫人日夜兼程的送信那么辛苦,万一弄出人命就不好了。” “奴婢知道。” 事情定下,次日一早,虞舅母就早早来了。 苏棠也特意挑了件喜庆但又不过分惹眼的朱红撒花长裙,云鬓金钗,既端庄又不失柔和。 “羡儿来了吗?” 随着马蹄声靠近,就见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驾马而来,他同样换了身赤色的长袍,乌发用金冠竖起,剑眉星目,英朗又有少年人独特的生机勃勃。 “姐姐,舅母,我这身如何?” “好的很。” 虞舅母笑着说,“走吧,别耽搁了时辰。” “好。” 苏羡紧张的握了握手心,跟着苏棠的马车,直奔任家。 任家还不知道苏棠决定今日来提亲,但任夫人确定最近苏棠会来,所以每天都让府里的人注意盯着,这天她正在教任欣姐妹插花,就见门房的婆子飞快跑来。 “慢些跑,别摔了。” 任欣笑着提醒。 婆子笑着说,“奴婢是忙着报喜讯呢,王妃的马车往这儿来了,旁边还有苏侯府的小公子呢!” 任欣插花的手一顿。 任曦已经惊喜的跳起来,“真的来啦!” “千真万确,奴婢看 得真真儿的,摄政王府的马车走的不快,约莫是故意给咱们留时间准备呢。” “那还愣着干什么,去迎驾啊。” 任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又催促任欣,“快去打扮打扮。” “母亲,不必刻意打扮了吧……” “我可告诉你,苏小公子在京城可是很受欢迎的,听说他就是走在路上都有大胆的女子往他怀里扔帕子香囊,你可别一时大意,就叫他被人抢走了。” “能被抢走的,那一定不是我想要的。” 任欣平静的笑说。 任夫人想到之前那桩婚事,抿抿嘴角,“是母亲一时说错了,欣欣,你别在意。” “我不在意,我今儿的确穿得太素淡了,万一王妃要见我,我便失了礼数了,我这就去换身衣裳。” “好,好。” 任夫人连说几声好。 任曦笑着跟任夫人说,“母亲,您先去,我跟姐姐一会儿就在屏风后头看看。” “调皮丫头。” 任夫人笑着走了。 这厢。 苏棠的马车缓缓在任家门口停下后,任夫人已经带着人赶紧出来迎接了。 苏棠笑着说,“任夫人,今儿本妃请了媒人登门,要求取令千金,不知夫人可允许我们进门?” 苏棠特意在门口 说,便是昭告所有人,是苏羡求着要娶任欣的,而不是任欣上赶着攀高枝儿。以后再没人敢说任欣这个曾被退婚的小姐,是有污点的。 任夫人眼眶微湿,“自然,自然,王妃请。” “我这个媒人不请吗?” “当然要请。” 任夫人连忙笑着去请虞舅母。 苏羡跟在苏棠身边,站得笔直,却一直忍不住悄悄去看人群后,有没有任欣。 可惜,没看到。 任夫人察觉他的失落,跟苏棠说,“欣欣她们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所以在后院等着呢。” “也是,没有未出阁的姑娘亲自出来相看未来夫君的。” 苏棠笑着说。 苏羡这才懂了,不是任欣不愿意嫁给他,苏羡的眉眼间立马又有了笑意。 等几人落座花厅,虞舅母才递上婚书和聘礼单子,并按着大晋一直以来的规矩,还是跟任夫人商议接下来的三媒六礼。 苏棠也认真的听着,为日后皎皎的招婿做准备。 苏羡本来也在听着,但他功夫好,很快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停在了屏风后。 而后,便听到了任曦和任欣的对话。 “哇,苏小公子今儿好俊啊!” 任曦夸张的说。 任欣含蓄的低低‘嗯’ 了一声。 苏羡和屏风后的任欣都红了脸,但任曦还没看出来,扒着屏风使劲儿往外瞧,“那聘礼单子好长好长哦,一定有很多好东西吧。” “你若喜欢,回头自己挑些。” “咱姐姐当家就是好啊。” 任欣和苏羡的脸又同时一红。 “姐,你嫁过去后,万一苏公子纳妾怎么办啊?”任曦突然问。 紧张得苏羡直接站了起来要回答,谁知任曦最近吃胖了些,她往前凑着凑着,就压着屏风直接摔了出来,而站在屏风后的任欣,自然也漏了出来。 任欣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个透。 任夫人扶额,看着摔疼了还准备哭的任曦,“让王妃见笑了。” “曦曦性子活泼,欣欣沉静,一动一静,任夫人真是好福气。” 虞舅母笑着说。 苏棠含着笑催促苏羡,“还不去把屏风扶起来。” 苏羡赶忙抓住机会,扶起屏风,并趁着这个时候,悄悄跟任欣说,“欣欣,我不纳妾的,我就娶你一个。” 说完,飞快回到座位上,生怕哪儿不合规矩。 殊不知屏风后的任欣,眼眶也跟着红了,遇到一个人珍爱她,连她的小情绪也紧张着的夫君,如何让她不庆幸,不喜极而泣呢。 第五百八十四章 最后一面 这场婚事,便暂时算是定下来了。 苏棠让人留下聘礼单子后,便开始安排剩下的事,并去信催请归德侯回京,准备给儿子迎媳妇儿。 很快,虞舅母几人也相约一起去还愿了,京城的日子彻底变得清闲起来。 苏棠每日不是重新跟梅掌柜商议生意的事儿,就是带着皎皎满京城的玩,日子一晃,便入了夏,气候炎热起来,她才终于不那么常出门了。 “小公子和任小姐的礼已经走了一半了,算着时辰,年底侯爷回京,正好可以赶上婚事。” “爹爹也该早些回来,别怠慢了人家姑娘。” 苏棠摇着团扇,坐在廊下吃着在井里冰镇过的西瓜,银制的小叉子,一下叉一块,一会儿就吃完了一小碗。 “您少吃些,别贪凉。” “知道了。” 苏棠感慨,“早些把你嫁出去,省得有人管我。” 冬杏抿唇直笑,“奴婢想过了,这辈子不打算嫁人。” “真的不嫁?” “真的。”冬杏收拾好盘子交给下面的人,坐在苏棠身边,替她打着扇子,笑着说,“跟在您身边,吃喝不愁,您待奴婢又好,奴婢时常还能见到阿圆,跟她玩在一处。可若是成婚了,我还要去伺候另外一个男人, 伺候孩子,何必呢?” “可我不是要你随便找个男人成婚,自然是要找你喜欢的。” “那就看缘分吧。” 至少现在冬杏完全没有嫁人的想法。 苏棠笑笑,“你自己拿主意,你觉得怎么样舒服,便怎么样来。” 冬杏笑着应下。 苏棠吃了瓜,就在廊下睡起了午觉,冬杏拿了条薄薄的小毯子搭在她身上。 裴樾下午回来时,瞧见她这般悠闲的样子,让冬杏下去,自己坐在她身边,替她打着扇子,静静等着时光慢慢过去。 苏棠差不多睡好了,醒来,瞧见是裴樾,轻笑,“王爷回来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香。” “我梦到以前了。” 两人相视一笑,只更加珍稀眼前的时光。 “大楚那边有动静了。”裴樾道,“楚息珠决定发布‘罪己诏’,去庙里修行三个月。” “其实楚女皇也并非完全没有政治手段,只是她女子的身份,阻碍太多了对吧。” 苏棠问。 裴樾应了声,肯定了楚息珠的能力,但她坐上皇位之前,就该知道自己要面对多么打阻碍,她挑战的是世俗千百年来的偏见,她若不拿出十足的魄力和远见,遇到叛乱,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所以呢 ,王爷打算怎么做?” “再给她三个月的时间。” 裴樾道,“她若是真心悔改,本王自然没必要再叫大楚动荡。” 君主易位,就意味着新一波的权臣清洗,死伤无数,如若楚息珠当真看清楚了局势,他当然没必要再这样做。 苏棠拉着他的手,往后靠在椅子上,“王爷,羡儿年底就要成婚了。” “嗯。” 裴樾道,“等他一成婚,就让他带着媳妇儿去北境镇守。” 苏棠知道,肯定是苏羡的心思不在这些文政上,笑着道,“怎么也要让欣欣适应适应再说。” “那是自然,不过等任欣出嫁,任曦和裴远的婚事也可以开始安排了。帝王的婚礼程序比普通人家的麻烦数十倍,耗时也很长,届时你可能需要费些心。” “宫里自有太后操心。” “太后最近病了。”裴樾道,“染了风寒后,一直没有治好,如今几乎见不得风,否则便咳嗽不止,太医说只能调养,接下来几年是不能出自己的宫殿了。” 苏棠讶异,她都没听说太后生病的事,而且太后居然没有让她去治病。 苏棠正要问几句,裴樾又道,“还有个人想见你。” “谁?” “江丝丝,你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 裴樾将江丝丝从天牢带出来后,便一直安置在地牢之中审讯,如今江丝丝的身体已经快熬不住了,最后的愿望,就是见苏棠最后一面。 苏棠想了想,点了点头。 次日,太阳最大的时候,苏棠去了地牢。 地牢里,还关押着莫安和芜青,苏棠下来时,两人已经胡子拉碴形容消瘦,正在吵架,当然,因为苏棠的故意,芜青的身体明显比莫安的要好,隔着栏杆跟莫安对骂,都比莫安有力气。 苏棠绕过他们,去了里头,见江丝丝。 江丝丝身上的衣裳已经变成了血衣,头发蓬乱的缩在角落,满眼惊恐。 “江小姐。” 苏棠让人打开牢门,拿来干净的衣裳和食物,“现在后悔了吗?” 江丝丝看了眼苏棠,挣扎着爬到食物边上,狼吞虎咽了起来。 一旁的差役过来,道,“此女刚被送来时,成日的咒骂王妃和小郡主,王爷才对她用了些刑,王妃别叫她吃的太饱了,她就是吃饱了,才有力气骂人的。” “不,我不骂了,不骂了。” 江丝丝连忙说。 苏棠看她眉心一团黑气,知道她命不久矣,让差役下去,看着她,“你不急,慢慢吃,吃饱了再说话。” 江丝丝听着 苏棠的话,原地一坐,便哭了起来。 她进了大牢才开始后悔,她为何非要进京,进了京城又为何非要去当什么皇后,要去跟苏棠争短长不可? 其实只要她安安分分的,这个摄政王妃压根就不会把她怎么样。 京城这么多贵女,就是前车之鉴。 如今苏棠没有落井下石,更是印证,苏棠不是自己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些一心争权夺利的坏女人。 原本穿越过来后,她可以安安分分的当自己的千金大小姐,父母已经足够宠爱她,她尽可以挑选一个合意的夫君再嫁,怎么、怎么就闹到这个地步了呢? “你死后,会回到你自己的世界么?” 苏棠忽然问。 江丝丝也懵了一下,她是过劳猝死的,究竟还回不回得去呢? 但一想到这个可能,江丝丝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在现代,她也总是不满足,所以总想着更努力,让所有人看到她的勤奋,她的不同,她要挣钱,挣好多好多的钱,买大别墅,买大豪车,用奢侈品,吃高档餐厅,所以她拼了命的工作。 来了古代,她一样不满足,得到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就想要更多,想一个无底洞。 她若是早知道满足,早一点停下…… 第五百八十五章 害怕 “我想回去。” 江丝丝擦掉眼泪,“那里才是我的家。” 这里的父母,终究隔着一层,而在现代,她虽是孤女,却有能吐槽的朋友,也有暧昧的男生,还有一个能称之为老家的地方。 “那就接受你这辈子所造成的恶果,等着看老天爷会不会再给你一个机会吧。” 苏棠说。 江丝丝泪眼朦胧的看着苏棠,阴暗的地牢里,她恬静平和,没有报仇后的喜悦,也不曾对伤害过她和她女儿的仇人有什么怜悯,这样的从容,让江丝丝也真正找到了一丝宁静。 “这次请王妃过来,我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除了凤祥楼,还有一家名叫雪斋的酒楼,也是我的产业,我想请王妃将这两处分成两份,一份留给我娘,一份就分给需要的百姓吧,就当我为我自己积点德。” 苏棠都一一答应了。 等说完,江丝丝也差不多吃完了。 苏棠离开时,江丝丝看着她,郑重的说了一句,“对不起,曾差点害死小郡主。” 苏棠脚步微顿,而后继续往前离去。 江丝丝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也感觉心跳越来越无力,而后,沉沉滑落在地,断了生息。 “王妃。” “人死了 。”苏棠跟冬杏说,“你相信有另外一个世界吗?” “奴婢听不懂。”冬杏脸颊微红,“但奴婢知道,现在这里就是最好的。” 苏棠也跟着笑了起来。 时光一晃,又是半年。 归德侯终于在苏羡成婚的前一日赶了回来。 苏棠提前回归德侯府准备晚宴,本以为能见到归德侯和虞落,却发现只见他一人。 难道两人崩了? 苏棠正斟酌怎么用词呢,苏羡大喇喇的就问了出来,“爹,怎么就你一个人,虞姨呢?” “她回来路上生病了,我看她病得重,让她在驿馆先休息,我先赶回来了。” “可让大夫看了?” “看过了,大夫说得养养。” 归德侯眉目间还是有些担忧。 苏棠见状,没再多问,只让他先回去洗漱更衣,然后找来了跟着归德侯的小厮,“虞姨的情况很严重吗?” “您别看侯爷说得那么可怕。”小厮忍不住笑道,“虞夫人的风寒都好的差不多了,可侯爷就是不放心,非得让虞夫人休息,咱们走时,还特地留了人,每日两封信的往这儿送呢。” 苏羡噗呲笑出来,“咱们爹这是怎么了?” 苏棠瞧着他,“娘去了多年,爹自然是害怕。” 当 年娘亲也是突然就没了,归德侯这么多年一直自责没照顾好妻子,如今与虞落两心相交,自然也会担心虞落。 “你也是要为人夫的人了,你把爹爹和虞姨换成你和欣欣试试。” 苏羡立即红了脸,幸好虞舅母让人过来说饭摆好了,苏羡才赶紧找借口跑了。 等归德侯过来,裴樾也已经跟赵良工和束修一起来了。 容萤跟挺着大肚子的赵鸢在廊下说话,虞舅母和赵夫人在屋子里张罗,一群孩子则笑着追逐,时不时还有苏棠的声音,“皎皎,你慢些跑,别撞到你姨姨!” “知道啦娘!” 归德侯远远看到这其乐融融的一幕,还是忍不住老眼发红。 接着,皎皎就扑到了他怀里,“外公,快抱我!” “好。” 归德侯一把抱起皎皎,皎皎扭头就跟满满扮了个鬼脸,“抓不到了我吧哈哈哈!” 满满插着腰,奶娘牵着蹒跚学步的圆圆,指着皎皎,“郡主你耍赖!” “我叫我外公抱,怎么算耍赖呢。” 皎皎理直气壮。 容萤忍不住笑道,“棠儿,皎皎越发像你了。”大狐狸生了只小狐狸。 苏棠扶额。 “最后一道‘阖家团圆汤’也炖好啦!” 阿圆吆喝道。 苏棠看着她的大肚子也是胆战心惊,“让你不要来,你偏不听。” “大喜事儿自然要我来掌勺。”阿圆说,“况且我也没费什么功夫,都是其他厨娘们帮忙。” 不管归德侯认不认,但阿圆已经把归德侯府当成了她的娘家,小姐是她的娘家人,那侯爷自然也是,这样难得团聚的日子,她怎么能闲着。 裴樾走来,牵着苏棠的手,“坐下吧。” “爹。” 苏棠回头叫归德侯。 苏羡已经先找了个地方坐下了,没规矩的朝归德侯招手,“快来,明儿这个位置,就要多个儿媳妇了。” 众人哈哈大笑,赶紧落座。 皎皎就赖在了外公怀里,吃饭也不下来,苏棠叫了几次,奈何有归德侯护着,一顿饭罢,皎皎愣是没下来。 苏棠也是无奈。 好在皎皎只是撒娇,吃过饭,就乖乖下来,跟着奶娘回去洗漱睡觉了。 今夜,来做客的大家都歇在归德侯府的客房里。 归德侯府的灯火通明,归德侯被这样的热闹感动到几次悄悄抹眼泪。 苏棠在他的院门口站了会儿,想了想,“还是让爹爹好好哭会儿吧。” “明儿再来。” 裴樾也笑道。 今夜,注定许多人无眠。 翌日 天不亮,苏羡就起来收拾了。 苏棠作为长姐,自然也要起来张罗,裴樾休了一天假,陪着归德侯一起接待来往的宾客。 “去吧,好好把新娘子接回来。” 苏棠看着一身红衣的苏羡,看他英姿勃勃的跨上骏马,看他去接新娘,将新娘接回来后,郑重的拜天地。 苏棠忍不住回想前世,她的羡儿,永远停留在了那个小小的年纪。 “姐姐,喝茶。” 苏羡忽然奉了茶到苏棠跟前。 司仪微楞,这茶不是只奉父母么。 但苏羡就这样端着茶,像个孩子一样恭恭敬敬站在苏棠跟前,这杯茶,他一定要奉给姐姐。 是姐姐教他成才。 是姐姐救他性命。 是因为有姐姐,才有了今日的他。 苏棠鼻尖儿一酸,眼眶就湿了,她接过茶,像长辈一样放上红封,嘱咐新人,“平安喜乐,百年好合。” 苏羡咽下眼泪,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我会的。” 在场的人,无不为此动容。 任欣想了想,悄悄顺着红绸,牵住了苏羡的手。 礼成。 从此以后,苏羡也有了自己的小家。 晚上,宾客尽欢,但有裴樾坐镇,愣是没人敢把苏羡这个新郎灌醉,并欢欢喜喜将他送入了洞房。 第五百八十六章 意外 一夜好眠。 天亮后,苏棠就赶紧叫醒裴樾,换好衣裳,去正厅等着新人来奉新茶了。 “娇娇怎么紧张的比自己成婚还厉害?” “我不是紧张,我这叫顾虑周全。” 苏棠笑道,“我自个儿成婚时,难道还要我自个儿来操心这些事儿么?” 裴樾看她去衣柜挑衣裳,起身走到她身后,拢着她,“娇娇自然应该更看重自己,看重我。” 苏棠笑着在他胳膊上轻咬一口,“快让开,别叫新人久等了,万一叫欣欣觉得我是在给她下马威什么的就完了。” “那娇娇下次补偿本王。” “为什么?” “因为本王现在忍得很辛苦。” 苏棠脸一红,看他一本正经的说这话,连忙敷衍的应了,手忙脚乱半晌,才换好衣裳梳好妆,抱着皎皎一起去正厅了。 来时,苏家的亲戚都在了。 归德侯一身簇新的衣裳,端正的坐在上首,肉眼可见的紧张。 没多久,苏羡就带着脸红彤彤的任欣来了。 “爹。姐姐,姐夫。” 苏羡带着任欣喊了一圈,接了一大摞红包后才脸红扑扑的站在苏羡身侧低头不说话。 苏棠看她穿着高领的衣裳,就明白了,立即叫了管家和管事们上来。 “ 今儿开始,侯府的一应事物,都交由少夫人来打理,你们一切事情只需跟少夫人回禀即可,敢有倚老卖老的、背叛主子的,不必少夫人出手,本妃必定会从重处罚!” 苏棠冷声。 管事们连忙应下。 苏棠朝任欣使了个眼色,任欣会意,让声音也硬了些,“你们放心,我不是无理取闹的主子,你们只要认真做事,我不会找你们的麻烦。而且今日开始,所有人的月例翻一倍。” 管事们本来听到前头,还有一点儿不满,但听到说月例翻倍,那一点儿不愉快立即没有了,都笑呵呵的表示自己一定会乖乖干活儿。 任欣朝苏棠看去,见苏棠赞赏的朝她眨眨眼,才羞红着脸,朝苏棠行了一礼。 吃了媳妇茶,苏棠便让苏羡带任欣回去休息了,嘱咐他们今儿午膳晚膳也在他们自家的小院子吃,不必出来。 苏羡感激不已的走了。 婚事一办完,苏棠在归德侯府陪归德侯住了几天,他便要返程了。 “羡儿会陪欣欣在京城再住一段时间,到时候也会去北境找爹爹。” “好。” “过两年,我也去找爹爹。” 苏棠说,“爹爹只管安心守着虞姨,不用替我和羡儿操心了。” 归德侯看着已经长大的女儿,红着眼圈将她抱在怀里,“我的好棠儿,爹爹等你来。” 苏棠一路将归德侯送出城,待到他的背影都看不见,才带人回城。 往回走的马车上,苏棠听到外面有人在轻呼,“哇,下雪了。” 苏棠掀开帘子,果然看到天上在飘雪,今年的雪下的晚,大晋也没有灾情,想来今年大家都能过一个好年吧。 苏棠正要放下车帘,手猛地停住,那个人是…… “停车!” 苏棠喊道。 马车急急停下,但不少百姓都出来看下雪,苏棠下了马车,花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刚才看到那人的位置,却发现那人已经不见踪迹。 “王妃,你看到什么了?” “庸王。” 苏棠都快忘了这个人了,当初他抛下韩柳雀逃走,苏棠一直以为他会再重新聚集势力反扑,却没想到他一走就是了了无踪迹,可刚刚她很确定,她看到的那个胡子拉碴衣衫褴褛的男人,就是曾经那个谈笑风生,优雅文弱的庸王殿下! “立即让人去找!” “是。” “王妃,外面冷,您先回王府吧。” 苏棠不放心,还是决定继续在这儿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王妃,已经询 问过了城门口的官兵,并未见过王妃描述的人出城,会不会他就住在这城中。” “去查。” 这时,马蹄声传来,“娇娇,上马。” 苏棠看着裴樾伸过来的手,将手递了过去,与他共同乘一骑飞驰而去。 很快,裴樾便在护城河畔停了下来。 苏棠有些意外,但岸边的护卫们见裴樾过来,立即让开了路,让裴樾走了过去。 裴樾牵着苏棠的手走下来,就看到河边躺着一个湿漉漉的人影,背对着众人。 “庸王?” “是他。”杜若道,“但他已经溺毙了。” 苏棠震惊。 刚才她还看到活着的他,怎么眨眼,他就死在了这里? 莫非又是换脸之类的邪术? 杜若看出她所想,“王爷已经让莫安来看过了,这位就是真真切切的庸王殿下,庸王死了,淹死在了这条河里。” 也曾执掌风云的庸王殿下,真的无声无息的在傍晚,淹死在了这条河里。 没人知道他是自尽,还是失足,亦或是谋害。 总归,他就这么突然的、突兀的,以一种既不轰轰烈烈,也不煽情的死了,戛然而止,让人觉得不真切。 苏棠忽然想,这样的死法,倒也符合他,神神秘秘,出其不意。 “王爷,你看这个。” 杜若从庸王的衣袖里,拿出了一封信来,是写给裴樾的。 他这一生的执念,就是裴樾,他要超越这个皇兄,让这个皇兄正眼看他。 可惜,他用错了方法,也走错了路。 裴樾看了信封一眼,淡声道,“不必看了,与他一起,葬了吧。” 庸王一死,意味着所有的前仇旧怨,都在此刻落幕,尘埃落定了。 噼啪——! 京城有烟火开始绽放,苏棠这才想起,快元宵了。 京城的热闹欢喜,和庸王的萧索形成鲜明对比,但苏棠没空去同情他,因为前世的裴樾,被他们害的比他现在惨多了。 “王爷,我饿了。” “想吃什么?” “馄饨吧。”苏棠笑嘻嘻的说,“我要吃两碗。” 裴樾握紧她的手,感受着她的温度,在烟花绽放时,笑染凤眸,“好。” 吃过馄饨,两人便携手回了王府。 王府里,皎皎困倦的等着苏棠回来,抱抱她和裴樾后,才乖乖去睡觉了。 苏棠瞧着小皎皎的背影,跟裴樾说,“王爷,三年之期,可过去一年了哦。” “任曦入宫的流程已经开始办了。” 裴樾道,“很快,我们便能离开这里。”彻底开始新的生活了。 第五百八十七章 有喜 庸王的丧事很快就办好了。 他是叛王,曾被贬为庶民,所以丧事也办得很简单,孤坟一座,便算彻底结束了在这个世界的一切。 庸王的丧事办完,正好是元宵。 宫里要举办元宵节宴,苏棠想到太后的病,还是选择提前入宫去探望。 太后的寝殿关得密不透风,苏棠刚进来,就被浓烈的药气熏得皱起了眉头。 但这药气……怎么跟她之前在叶太妃的宫女身上嗅到的差不多? “王妃,太后在里头等您。” “皎皎,你跟冬杏在外面玩吧,别乱跑。” “知道啦。” 皎皎乖巧的牵着冬杏的手出去了。 苏棠忍着不适往里走,到了最里间,才看到披着狐裘的太后。 太后脸色发白,嘴唇发青,这是明显的中毒迹象。 “怎么了,觉得哀家是中毒了?” 太后笑道,“太医已经来看过几回,都说没有中毒。” “是么,那太后可有准时吃药?” “吃着,只可惜药太苦了,宫里的蜜饯都快叫哀家吃完了。” 苏棠想让宫人去推开窗户,但看太后紧张的样子,还是忍住了,并在一旁坐下,“皇上来探望太后了吗?” “来过了,但哀家没让他进来,这里头药 气熏人。” 太后说。 苏棠看了眼一旁喝剩下的药碗,很确定,里面有毒,很微量的毒,以至于太医若是不仔细分辨,都会看不出来。 但苏棠没有立即拆穿。 见过太后,苏棠便出来,去了太妃们所在的寺庙。 来时,叶太妃正在诵经,得知苏棠要见她,冷淡抬了抬眼,“不见。” “摄政王妃说,要带您去见王爷。” 叶蜜儿这才停下手里敲木鱼的动作,起身往外而去。 苏棠站在寺庙外,看到冷着脸走来的叶蜜儿,让下人们不必靠近,“叶太妃,好久不见。” “没必要见,我跟摄政王妃不熟。” 叶蜜儿冷淡的说。 苏棠淡淡浅笑,往外走。 叶蜜儿皱眉跟上,“是王爷要见我?” “不是,不过我想让你去见见王爷,跟王爷说说,你为何要对太后下药。” 叶蜜儿脚步一顿,“你看出来了。” 她冷笑,“怎么,你是在威胁我吗?” “我没有威胁你。”苏棠道,“你给太后下毒,是觉得太后阻碍了王爷的路对不对?” “你自以为你很聪明吗?” “不是吗?” 叶蜜儿一时语塞。 苏棠道,“所以我并没有治好太后,但从此往后,你不可 再给太后下毒了。太后是抚养皇上长大的人,在他心里,依旧是他的母亲,太后一死,王爷和皇上便是生死之仇,我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我不会连累王爷。” “可你是王爷的人,你做的事,不论是不是王爷下令,都会被怀疑是王爷的想法。”苏棠道,“叶太妃,你想害王爷吗?” “我当然不想……” “那就听我的。” 苏棠道,“否则太后死之前,本妃会先杀了你。” 叶蜜儿脚步顿住,看着她一向瞧不起的温室里养大的娇花儿,露出尖锐的爪子,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但苏棠很快朝她笑道,“你放心,我暂时还不想杀你。” 叶蜜儿轻抿着唇角,没说话,跟着她一路走到了裴樾所在的偏殿。 “你进去吧,王爷就在里面。” “你不进去吗?” “你希望我进去。”苏棠问。 叶蜜儿当然不想,她转身就自己走进了殿内。 苏棠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也不感兴趣,转身到殿门口,跟皎皎一起蹲在朱红墙边,看一排蚂蚁搬着一点儿食物碎渣,艰难的往前走。 “娘,蚂蚁去哪儿呀?” “搬着食物回家呀。”苏棠说。 “那它们这么多 蚂蚁,怎么才搬一点儿食物呢。” “因为它们太小啦,所以要齐心协力才能一起搬得动呀。” 苏棠正要趁机给皎皎教授什么叫团结,什么叫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就听皎皎天真的说,“那娘,你再多给我生几个弟弟妹妹吧,不然以后皎皎一个人,可搬不动好重好重的食物呀。” 苏棠乐出声。 皎皎却指着她的肚子说,“娘,你这里,真的有宝宝了哟。” 苏棠只当她说笑话,刚要站起身去喝杯茶,忽然头一阵眩晕,整个人也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 “娘亲!” 眼看着苏棠的头就要撞在台阶上,腰间一紧,她人已经被人拦腰抱在了怀里。 裴樾紧皱着眉,“传太医!” 苏棠摆摆手,“我没事儿。” 但裴樾还是坚持去叫太医,她看着裴樾冷沉的脸,怕他更加生气,也不敢再吱声,只能跟皎皎一起乖乖坐着喝御膳房送来的红枣茶。 刚喝了几口,太医就飞快赶来了。 “给王爷王妃请安……” “先把脉!” 裴樾冷声。 太医哪敢含糊,赶紧哆嗦着去探脉,探着探着,脸上的皱纹都跟着舒展开了,“恭喜王爷,恭喜王妃,王妃已经有了快两个月 的身孕了啊。” 苏棠和裴樾皆是一愣。 只有皎皎最淡定,“我就知道,娘亲肚子里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哦。” 太医诧异,胎儿月龄太小,他可没把出这个来啊。 苏棠也只当是巧合。 不过既然怀了,那就平静接受。 但她很平静,眉心紧缩的裴樾却似乎不那么平静。 太医一走,他便道,“本王会尽快安排好宫里的事。” 娇娇就应该如普通人家的娘子一般,在好山好水的环境里,安安静静的休养,而不是跟着他在这儿操心这许多事。 苏棠不知道裴樾打算怎么做,不过,能提前离开,也是一件好事叭! 元宵宴开始。 太后缺席,任家全都到场了。 裴樾陪着苏棠坐在一侧,全城都不理节宴的事,只由裴远自己去操心。 裴远现在长高了不少,小小少年坐得笔直,在朝臣们上来祝贺节日时,虽然依旧还是紧张,但掌心已经不会冒汗,表面也能维持从容的应对了。 直到节宴结束,他也没出什么岔子。 但他想不到的是,节宴一散,裴樾就告诉他,“本王三个月后,便要启程离京,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尽量这三个月内问本王吧!” 裴远:“!!” 第五百八十八章 生生世世 裴远心脏差点停跳。 说好的十年变三年,现在三变三个月。 “皇兄,臣弟在你眼里,就一点儿也不重要,对么?” “你才知道?” 裴樾冷淡的回答。 裴远垂头丧气。 不过他也知道,皇兄吧心腹都留给了他,起码如今不必打仗,也没有叛乱,朝务上,没有皇兄在,他们也是能应付的。 “皇兄打算去哪儿?” “到时候会告诉你。” 这就是连写信给他也要看他心情了,裴远欲哭无泪。 苏棠回到王府后,问了下叶蜜儿的事。 “本王会放她出宫,以后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与本王再无关系了。” “也好。” 苏棠说着。 裴樾拥着她,抚摸着她的小腹,“娇娇,你想去什么地方?” “我们不如先去北地吧,跟羡儿他们一起走。”苏棠说,“正好鸢表姐和阿圆快生了,等他们生了,我们便走。” “好。” 裴樾去哪儿都行,只要娇娇和孩子在,便足矣。 时光飞快。 眨眼已是开春,可不巧的是,赵鸢和阿圆同一天发动了。 苏棠这天正好子啊紫藤斋吃新鲜的鱼籽火锅,听闻消息,立即赶去了离她最近的阿圆府上,并让冬杏去赵家,请给容萤接生过的接生婆赶去 束家。 但好在,阿圆和赵鸢的生产,都十分顺利。 阿圆是个闲不住的,挺着大肚子也要走动,是半分不肯成日躺着的,所以这一胎十分顺利就生下来了。 至于赵鸢,那就更顺利了,她本就是习武之人。 等容萤带着产婆火急火燎的赶到束家时,赵鸢已经清理好坐在床头喝汤了。 苏棠和容萤简直是白担心一场。 “人平安就好。” 苏棠笑看着摇篮里闭着眼睛呼呼大睡的奶娃娃,跟阿圆说,“带孩子是件苦差事,你若是熬不住,便请个奶娘回来帮帮忙。” “清风已经决定替我带孩子了。” 阿圆瞧了眼红着耳朵一本正经坐在一边的清风,“他甚至给孩子的小剑都打造好了,男孩儿一把雕刻月亮的。女孩儿一把雕刻星星的。” “如今要先用月亮的了。” “无妨,女儿的迟早能用上。”清风一本正经的说,“我还年轻,有精力,带十个八个都不成问题。” 阿圆直接一个枕头砸他身上,“我哪能生那么多!” 清风露出一丝笑,“不生也没关系,一个也成,我带着,不叫你受累。” 苏棠没想到人狠话不多的清风,竟这样的铁汉柔情,小夫妻两之间甜得她这个外人简直待 不下去,阿圆的小宝戴上一块长命锁后,便去看望赵鸢了。 但相较于这里的和谐,束家可以说是鸡飞狗跳。 “娘子啊,咱儿子怎么哭了啊。” “哎哟娘子,他尿了啊这熊崽子!” “娘子啊,咱儿子是像你还是像我啊。” “哎你看,他笑了!真好看,像我!” 赵鸢简直是忍无可忍,“你给我滚出去!” 束丞相在外间听到声响,赶紧叫人把儿子拖走,并送了两个奶娘进来,其中一个还抱着一只沉甸甸的匣子,放在了赵鸢枕头上,“这是丞相爷早就装备好的,说您受累了。” 赵鸢打开一瞧,金灿灿的,差点晃花了她的眼。 “咱家不是清廉吗,怎么来的这些金子?” 仆人笑起来,“再清廉,老爷也有俸禄,有赏银啊,况且束家祖上,也不是一贫如洗,怎么会连点儿家私也没有。不过这些,可的的确确是咱们丞相爷大半的家当了,您就留着做私房银子吧。” 虞舅母在一旁笑道,“行了,你公公一番心意,你收着吧。” 赵鸢想到容萤生孩子,赵家也是这样成堆成堆的东西给,便也美滋滋的收了起来。 苏棠来时,正赶上最热闹的时候。 “你们家也是个公子吗?” “阿圆家的也是?” “是啊。” 赵鸢惴惴,“棠儿啊,你说以后皎皎和满满会不会不带我们家的一起玩啊。” 苏棠哭笑不得,这都是操心些什么? 苏棠一边将平安锁放在赵鸢孩子身上,一边跟她提了很快离京的事。 “你要走!” 赵鸢和容萤都有些没反应过来,“怎么这么快。” “一早就定好要离京的,只是时间提前了而已。” 苏棠看她们不舍的样子,笑道,“放心,我以后肯定还是要回来的,而且王爷也不可能真的撂挑子不管皇上了,只是京城事了,我们都想出去走走。” 勾心斗角,生离死别,也该换个地方,让心情好好重整一下,也享受一下只有他们一家人的感觉。 容萤眼眶微红,却知道他们都没资格强留苏棠一直留在京城。 “那,记得常写信。” “一定会的。” 眨眼,春日悄悄来临,冰雪消融。 裴樾在教授完裴远最后一堂关于兵法的课程,并收到千机阁来信,说楚息珠的确诚心悔过后,次日清早,便悄无声息的带着苏棠和皎皎,加上苏羡小夫妻两,几辆马车,轻快出了城。 “先走陆路,前面有一个叫方无的小镇,小镇上的牛肉汤和卤牛肉都是 一绝,我们先去尝尝。” 念溪坐在马车前,拿出一卷尝尝的卷轴,念着他们安排的第一站。 这是早就做好的路线图,所以得知苏棠要离京后,苏念溪和陆无忧便一起从十八城赶了过来。 苏棠还没说话,皎皎先高兴的抱着了念溪的胳膊,“那我们快去吧!” 念溪抱着她满足的蹭蹭,“好,姨姨带你去!” 马车飞驰。 从特色小吃,到山河名川,再到古刹名胜,就这样慢悠悠的,直到入秋,几人才到达北地。 看着粗犷辽阔的平原,苏棠深吸一口气。 “我们要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再走。”她掰着手指头,悉数要做的事,“要给念溪和无忧办婚事,要让爹爹和虞姨办婚事,要陪陪献王殿下……” 直到被人拥在怀里,“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我么?” 苏棠立即回身拥住他,“我们有一辈子,可以慢慢过。” 裴樾眼尾微红,他心底的渴望、病态和偏执,她全都知道,也全盘接受,并毫无保留的爱他。 他轻抚着她的脸,声音喑哑,藏着极致的爱,“娇娇,不止此生,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一起过。” 咚——! 似有寺庙的大钟敲响,梵音阵阵,允诺了他们的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