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六亲不认后,他们追悔莫及》 第1章 重回十五岁 “都怪令姿不懂事,要不是她,小宜怎会病成这般?” “你我可得好好说说她,真是越来越跋扈了!” “哼,我看得给她一个教训!” 屋内少女静静地躺在卧榻之上,有些不可置信地捂住胸口。 鲜活,跳动。 她,她居然还活着? 屋外的声音源源不断地穿入耳中,调起了她有些模糊的记忆。 她这是重生回十五岁那一年了? 来不及多想。 屋门被人毫不客气地推开,发出巨大的声音。 是他们? 谢令姿看向门口,来人正是她的两个亲哥哥。 曾经,她十分渴望父母兄长能疼她、护她,可是她从来得到的都是训斥和猜疑。 以至于后来她试图用婚姻去逃离谢府,却被夫婿当头棒喝。 “谢令姿,你以为我为什么娶你?” “是因为小宜同我说情,我从来没想过娶你。” 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血肉至亲,却厌恶伤害她。 为什么是青梅竹马的良人,却亲手杀死了她所有的希望。 就只是因为,她和妹妹一胎双生,她分外康健,而谢静宜自小体弱?奶嬷嬷一句是她抢了妹妹的养分,困住了谢令姿的一生。 在死之前她才想明白,这一切,根本不是她的错。 而上一世穷极一生也没有得到的亲情……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了罢。 “谢令姿,你居然还有心思睡?赶紧起来去给小宜道歉!” 说话的是三哥,谢棋。 谢令姿动了动,后背的伤疼得难受。 罪魁祸首,正是谢棋。 谢家武将世家,儿郎自然从小习武,在知道谢令姿与谢静宜起了争执,谢静宜就高热不退之后,一回府就冲着谢令姿的院子里。 谢令姿垂下了眸子。 那时候她听到三哥来了,十分高兴,要知道,谢棋不常来寻她。 她正端着谢棋最爱吃的酸枣糕笑着迎了出来,却看着谢棋随身携带的长鞭迎面挥来。 谢令姿下意识背了身,那一鞭便狠狠抽在了她的背上。 精心挑选的食盘碎在了地上,酸枣糕滚了一地。 而谢令姿,直接疼昏了过去。 “谢令姿!你既然醒了,就赶紧去给小宜赔礼道歉,然后她想要什么你就给她,听到没有?” 谢令姿回了神,目光从谢棋的脸上滑到谢云的脸上,这个二哥看似温和一些,实际上却是个十足的伪君子,最爱拿着别人的恩情装大度,涉及自己的利益时则分毫不让。 谢云叹了口气,“令姿,小宜一向体弱,不能动气,你作为姐姐,不要这么不懂事好吗?快去给妹妹道个歉,然后把东西给她就好了,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是不是?” 谢云语气温和地劝着谢令姿。 谢令姿失望地收了目光。 果然又是这样,听得她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懂事?什么才叫做懂事? 就因为是姐姐,所以就要委屈自己,甘愿让别人踩在地上践踏吗? 哥哥啊,你们是不是忘记了,我也是你们的妹妹!你们为什么就不先问问吵架的原由,亦或者关心一下我的伤势,哪怕一句呢? 呵,一家人?从始至终,又有谁把她当作‘家人’了? 谢令姿坐起了身。 语气淡淡。 “二位兄长日后进我的房间还是通传一声罢,令姿今日衣衫尚整,可兄长也不该如此莽撞。” 谢云一怔愣,完全没想到谢令姿会说这个,但是她也没说错。 谢云有些责怪地看了一眼皱眉的谢棋,“此事是你三哥莽撞了,可他也是担心小宜……” 谢棋也愣了一下,“你怎么这样同兄长说话?” 要知道,往日谢令姿可是围着他们团团转,今日为何如此冷淡? 谢棋转念一想,指着谢令姿不可置信道,“你怨我?”谢棋心头火起,指着谢令姿骂道,“谢令姿,你不知悔改也就罢了,我作为兄长,教训你一下怎么了?你如今竟然敢心生怨怼,我看打你还是打的轻了!” 谢令姿身后的鞭伤隐隐发痛,可远远不及心中的痛苦。 谢云扯了一下谢棋的袖子,劝道,“你和小宜是因为什么起了争执?小宜既然喜欢,她一向体弱,不能多思,令姿,你便让让她好了?” 谢云见谢令姿神色不动,心里有些烦躁。 令姿她怎么这样不懂事!明明很好解决的事情非得闹成这样!难道还要他这个兄长求她吗?况且本就是令姿亏欠了小宜啊,让一让金银之物又能怎么样呢? “令姿,你听话一点。” 谢令姿紧紧咬住嘴唇,良久才叹出一口气。 “喜鹊——” 外间走进来一个低着头的圆脸的小丫鬟来。 “既然兄长都如此说,那令姿也当遵从兄长的话。” “令姿身上有伤,不便起身……兄长将小宜想要的东西替我给她吧。” “姑娘!”喜鹊抬头,已是泪流满面。 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那是姑娘定亲的玉佩啊,姑娘……” 谢棋与谢云对视一眼,显然有些意外。 “定亲玉佩?” 他们原以为是因为首饰衣裳,却没想到是这么重要的物件。 谢家与武阳侯府有婚约,武阳侯世子范舟与谢家姐妹青梅竹马。 在十四岁生辰时,武阳侯夫人给了谢令姿一块鸳鸯玉佩,这也表明她属意的世子妃人选是谢令姿。 因为谢静宜实在是体弱多病,难以担任世子妃之位。 想起范舟,谢令姿自嘲地笑了笑。 本以为逃出一个牢笼,却掉入了另一个牢笼。 她为范舟去学琴棋书画、女工厨艺、诗词歌赋甚至骑术舞蹈,却始终拢不住范舟的真心。 他说,“大家女子当娴静贞淑。” 于是谢令姿收了所有的棱角。 可是范舟却对着谢静宜道,“小宜天真活泼,最是纯粹质朴,比你姐姐生动多了。” 罢了罢了,这亲事不要也罢。 “既然静宜喜欢,那就给她罢,只是劳烦兄长与武阳侯府说清,亲事换人之故。” “这……”谢云有些迟疑,而谢棋看着喜鹊拿来的红色锦盒,一把抓过。 “算你有点良心!二兄,我们快去看小宜吧!” 二人走后,喜鹊扑在谢令姿的床边哭了起来。 “姑娘……二公子和三公子怎能如此待你!” 谢令姿摸了摸喜鹊的发顶,“喜鹊,范世子本就对小宜有情,就算我嫁给他,他也不会喜爱我的。” 她喜欢的东西,只要谢静宜想要,那无论如何也是留不住的。 注定留不住的,那就不要强留了。 院外 “反正范世子也不喜欢令姿,他本就喜欢小宜,她今天不过是将这门亲事物归原主罢了!” “可是……” “二兄,你还可是什么?她抢了小宜康健的身体,如今还要抢小宜的亲事吗?快去和小宜说这个好消息,她一定十分高兴!” “也是……总归令姿身体康健,还能寻别的好亲事,阿舟与我们谢家知根知底,还是小宜嫁去好些。” 而谢令姿则是细细思索着应对之法。 她前世发现,谢静宜,根本不是谢静宜。 她的同胞妹妹,早在幼时就亡在那场风寒里了,从那以后,如今的谢静宜才占据了她的身体。 而且……有一个叫“系统”的东西一直在她背后帮助她。 想起最后谢家满门抄斩的惨烈,唯独谢静宜逃过一劫,谢令姿握紧了拳头。 管,还是不管? 第2章 想要抽死我,是吗? 快走到谢静宜的院子时,兄弟二人都放轻了步子,到院门便轻声叫丫鬟去通传。 二人得了丫鬟指引进屋,只见一妙龄女子垂首依靠在床榻旁,身形瘦削,眉间似乎有千万缕愁绪,一副弱不胜衣的模样。 察觉二人进来,谢静宜抬头,眉间愁绪霎时消散,只余眉眼弯弯。 “二哥,三哥!你们来看小宜啦?” 谢棋上前一步,伸手摊开手掌,笑着问谢静宜道,“小宜,你快看这是什么?你不是喜欢吗?三哥给你讨来了!” 完全是一副邀功的模样。 谢静宜见到那块玉佩,先是“呀”了一声,忍不住拿起来细细端详,露出欣喜的笑容来,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满眼不舍地把玉佩放回了谢棋的手心。 “可是……这是姐姐的玉佩……姐姐舍不得给我,小宜还是不要了吧。” “毕竟……这是阿舟哥哥和姐姐的订婚玉佩。” 谢棋听起这儿,脸色一冷,将玉佩往谢静宜怀里一塞。 “哼!这玉佩本就该是我们小宜的,范舟和我们一起长大,谁不知道他的心上人就是我们小宜?都是谢令姿她不知好歹,竟在武阳侯夫人面前出了风头,抢了本就属于你的亲事!” 谢静宜险些勾起了唇角,又生生压了下去,犹犹豫豫道,“那……那……” 谢云见状,跟着开了口。 “小宜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愿意将玉佩并武阳侯府的婚事还给我们小宜,至于武阳侯府那边,小宜别担心,还有兄长呢。” 谢静宜十分惊喜,再三与兄弟二人确认,引得兄弟二人忍不住笑起来,一派和谐。 而谢令姿这边,还在因为身上的伤发愁。 谢棋打伤了她之后,下令不准让谢令姿请大夫,以示惩戒。 鞭伤只经过喜鹊简单的处理,根本没有好转。 谢令姿想起前世,她惊惧万分,又十分听谢棋的话,没敢请大夫,而是拖着伤为谢棋重新做了一份酸枣糕,又奉上玉佩和谢棋赔罪。 谢棋高高在上地看了她一眼,随口把那盘酸枣糕赏给了院子里洒扫的小厮,而后丢了瓶伤药在她怀里。 “早这样不就好了?明知道小宜喜欢,竟然还要霸占着!” 谢令姿仍旧记得,那伤药是最普通的那种,她用了许久伤才慢慢愈合。 可谢家武将世家,难道还缺一瓶上好的金疮药不成? 谢令姿恨自己前世为何识人不清,也懊悔自己的懦弱与胆怯。 “喜鹊,拿着银钱,去药堂替我买一瓶伤药。” “嗯!”喜鹊接了银钱便急急往外跑。 三公子只说不让请大夫,可没说不让买药。 还没等喜鹊出屋子,就听谢棋的声音传来。 “谢令姿,谁准你去买药了?” 谢令姿眉头一皱,心情陡然跌落谷底。 见谢令姿不招呼他,谢棋也不恼,直接进来坐在桌子旁,拿起一个果子想往嘴里送,却见那果子早已经失了水分,不由得有些怒意。 “谢令姿,你就拿这种果子招待兄长吗?” 谢令姿的目光落在那些不起眼的果子上。 谢将军夫妻与谢家老大常年在边关,家里一应事务皆托付给谢云谢棋,譬如这水果,下人们都先是留下个大水灵的送给谢静宜那里,然后再往谢云谢棋院子里送,最后留下的,才是给谢令姿的。 谢令姿淡淡看了一眼谢棋,“兄长吃不惯吗?这是我这儿最好的果子了。” 说罢拿起一个果子咬了一口。 虽品相不佳,但也还甘甜。 谢棋将果子重重往盘子里一抛,发出一声闷响。 “谢令姿,你明日和我们去武阳侯府,同武阳侯夫人拒婚,然后说将婚事换给谢静宜。” 谢令姿看着谢棋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忽然问道,“那兄长以为,我该以什么原因拒婚呢?” “这还不简单?就说你性情顽劣,德行有亏,不能胜任世子妃之位,而小宜蕙质兰心,虽体弱几分,但并无大碍,你自惭形秽,认为小宜才是世子妃的不二人选。” 谢令姿努力稳住发抖的手腕,极为认真地问了一句,“可是兄长,如此一来,我名声有损,又是退亲之身,那还有谁愿意娶我呢?” 谢棋听谢令姿并未像想象中的顺从应下,有些压不住自己的情绪,本想指着她怒斥,想到有求于她,又耐下几分性子。 送佛送到西的道理,谢令姿难道不知道吗? “我不管。谢令姿,你既然答应了把亲事还给小宜,就不要推三阻四了,再说了,要不是你在侯夫人面前出了风头,这亲事怎么会是你的?如今还给小宜本就是应该的,就算有后果那也是你本就应该承担的。” “谢令姿,你识好歹一点,你已经抢走小宜健康的身体了,难道连亲事也要抢走吗?” 谢棋最终还是没忍住,站起来拍起了桌子。 “只要你答应明日同我上侯府说清楚,我就给你一瓶上好的金疮药。” “不然……你这丫鬟,兄长就先扣下了。” 谢棋目光扫过喜鹊,谢令姿下意识挡住了谢棋的视线。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得先见范舟一面。” 谢棋警惕起来,“你想做什么?谢令姿,你不会后悔了吧?” “我答应过的事情,就不会后悔。” “但是我不同意兄长你的说法,我要见范舟一面。” 谢棋狐疑地看了一眼谢令姿,“我警告你,若是你敢出尔反尔,或者耍什么花招,我就拿……” “拿鞭子抽死我,是吗?兄长?” 谢令姿抬起眼睛看向谢棋,那眼睛黑洞洞的,没有任何情绪,让谢棋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那你就抽死我吧,兄长。” 这还是那个唯唯诺诺,跟在他和谢云身后一脸孺慕,赶都赶不走的谢令姿吗? 谢棋被谢令姿一阵抢白,气势上也弱了下去。 “你,你知道就好。” 谢棋起身,掸了下衣袖,随后从怀里掏出了一瓶金疮药放在桌上,然后就离去了。 谢令姿看着谢棋大步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喃喃道,“可是兄长,那我呢?” 沉默了一会,谢令姿才从痛苦的情绪中抽离,长舒了一口气,让喜鹊为她上药。 亲事是要退的,谁来退,如何退,怎么退,当然不是谢棋一个人说了算。 第3章 怎么补偿? 谢棋邀范舟过府,称谢静宜作陪。 范舟原郁郁寡欢地把自己闷在房里,闻言立刻随着范舟来了谢家。 谢棋直接将人领到了自己院子里,范舟见院子里有个女子,背对着自己坐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一个背影,仿佛就让范舟看到了魂牵梦萦的梦中佳人。 “小宜!”范舟上前几步,情不自禁地开口。 而那女子闻言抬头后,却让范舟的神情一下子失落下去。 “是你啊,令姿,我方才还以为是小宜呢。” 范舟有些责备地看了一眼谢棋,叹了口气。 “令姿,你为何要以小宜的名义约见我呢?这有损小宜的名声,你是做姐姐的,怎么能这样对她呢?” 谢令姿看着滔滔不绝的范舟,一时想起前世之事来。 “谢令姿,你就不能像小宜那般温柔懂事一些吗?” “我娶你,就是为了安我母亲的心而已,你只要愿意好好侍奉我的母亲,我便容你。” “若非当初小宜苦苦相劝,甚至以死相逼,我绝对不会娶你!这是小宜为你求来的婚事,谢令姿,你究竟在不知好歹什么!” 谢令姿再看范舟,忽然有些冷然地打断他。 “够了,范世子。” 范舟一下子愣在原地。 “令姿,你……你叫我什么?” “范世子。” “可……”范舟想说,平日里谢令姿都叫他阿舟哥哥,今日竟然如此冷淡…… 莫不是,自己总是提起小宜,让她吃醋了? 毕竟范舟是知道,谢令姿是喜爱极了他的。 “第一,我并不知道三哥是以静宜的名义请你过府的,范世子也莫要将帽子扣在我的头上,” “第二,原来范世子也知道……赴约是对我妹妹名声有损,可范世子还是匆匆来了,可见你也并未把我妹妹的名声放在眼里,” “第三,我们今日相见,是我兄长让我同你商议换亲一事。” “谢令姿!”谢棋忍不住斥责道,“你有没有礼貌?你瞧瞧你的模样,伶牙俐齿,倒像个泼妇!快给范兄道歉!” 范舟被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尤其是最后一条,实在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令姿,你,你说什么?换亲?” 谢令姿看了一眼谢棋,不作理会,大大方方地开了口,“是。” 范舟皱了皱眉毛,“令姿,你不要同我闹脾气,你应当知道,我母亲很中意你。” 谢令姿险些笑出来,“可是范世子,我又不嫁给你母亲啊。” “你喜欢静宜,不是吗?” 范舟抿着唇,没有答话。 谢令姿露出微笑,轻轻扬了扬下巴,“喏,范世子,你的心上人来了。” 范舟顺着谢令姿的方向看去,只见月白色衣裙的女子远远站着,带着希冀的目光看着他。 范舟的嘴角弯起来,“小宜!” 谢静宜听范舟叫了,才挪着小步走来,短短一段路,她走得却出了香汗,微微娇喘。 “阿舟哥哥,四姐。” “我,我听闻阿舟哥哥来了,忍不住想来瞧瞧,四姐,你不会怪我吧?”谢静宜探究地看向谢令姿。 她听谢云说,谢令姿醒了之后性子冷了许多,又直接把婚事让了出来,虽然离不开谢云和谢棋的劝说和威胁,但是谢静宜还是觉得不寻常。 “我怎么会怪你呢,范世子如今是你的未婚夫婿,妹妹心急也是应该的。” 谢令姿也同样看着谢静宜。 “令姿……你这……”范舟仍有几分疑虑。 “范世子,你听我说。” “我兄长以为,你心慕小宜,而小宜生来体弱,令家人挂心,兄长想为她寻一知根知底,可以托付之人,范世子恰恰是那个,最合适的人。” “况且……谢家与范家只是口头婚约,还未走三书六礼,范家定了谢家的哪一位小姐,除了我们两家,无人知晓,世子既然喜爱小宜,自然会在侯夫人面前为小宜斡旋吧?” “只要侯夫人答应了,此事就解决了。” “但是,范世子谨记一点,”谢令姿隐隐瞟了一眼谢棋,“我不希望此后有关我不好的流言传出,希望侯府能约束上下。” 范舟听完谢令姿的话,目光落在谢静宜身上,恰恰谢静宜也在看他,眸中欢喜一时淹没了范舟的理智。 “好,我答应你。” 谢静宜再看向谢令姿时,眼中隐有泪花,“四姐姐,你真好。” 要知道,范舟是她可攻略的人之一。 她绑定的系统可以窃取别人的气运,来化为己用。 只要好感度达到了一定的数值,选择吸取他人的气运,就会增强自己的运道,甚至,还有更大的用处。 而系统告诉谢静宜,只要她变成整个王朝气运最强盛的那个人,就可以回到现代,并且坐拥千亿资产,万千美男。 更何况,她谢静宜的野心可不止步于此。 她可是穿越者,若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愧对这个身份?毕竟,她可是有女主光环的那个人啊。 而范舟,就是她选的那把刀。 现在谢令姿把范舟让出来,谢静宜只是觉得,应该是自己的女主光环起了作用。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亲人,可谢家唯有谢令姿不在她的攻略名单上,她也曾问过系统,系统确信谢令姿并非也是穿越者,而是说可能是二人一胎双生的缘故。 谢令姿点了点头,“玉佩,我已给了静宜。” “现下只要你说服你母亲便可。” “范世子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范舟目光落在谢静宜的腰间,那儿静静地垂着一块玉佩,与他身上的正是一对。 范舟眉眼间都带了些轻快。 自打母亲为他定了谢令姿,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整日整日地把自己关在房里,没想到今天竟然峰回路转了。 范舟对谢令姿深深一拜,语气诚恳。 “令姿妹妹,多谢你成全。” 谢令姿听到范舟叫她“令姿妹妹”,几欲作呕。 “不用谢我,范世子,接下来,该谈谈怎么赔偿我了吧?嗯?” 如此轻易就想退婚?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谢令姿早就打定主意,要好好地让范舟出出血。 再看谢棋黑沉的脸色和谢静宜有口难言的模样,谢令姿突然觉得痛快。 “范世子,你打算怎么补偿我呢?” 第4章 我本无错 “胡闹!谢令姿,你在说什么浑话?”谢棋的手忍不住按在了腰间的鞭子上。 令姿哪里来的脸问范兄要补偿!明明是她抢了本就应该属于小宜的东西!小宜心善,还没让她赔礼道歉呢,她倒是先无理取闹了起来! 果真是不服管教,天生孽种! 谢棋脸上的厌恶之色愈加浓郁,不禁想起谢令姿出生前的场景。 谢将军的夫人本是巾帼女子,随谢将军一同出生入死,直至怀谢家双生姊妹的时候,虚弱到难以起身,无数医者来诊,皆不知所云。 唯有一老道路过,赠一丸。 谢夫人服之,当日就可行走坐卧。 老道指着谢夫人的肚子缓缓开口,“夫人如此,只因腹中有一孽障,此子将会坏了谢家运道啊!” “夫人最好是在她出生之时,便了结了她的性命。”老道犹豫了一下,“可夫人一胎双生,这孽障狡猾,若杀其一,另一也会性命堪忧。” 那天,谢将军与谢夫人沉默了一夜。 谢夫人生产之时,稳婆见先出生的谢令姿康健有力,比寻常女婴还要强壮,而谢静宜瘦巴巴的一团,呼吸都有些困难,忍不住说了一句谢令姿抢了谢静宜的养分之类的话,让谢夫人心头直跳。 她几乎可以肯定,谢令姿,就是那个孽障。 可是为了谢静宜,谢夫人没有下得去手。 这些事,谢家几个儿郎可都是知道的。 谢棋害怕自己抽出鞭子吓到小宜,便忍住没有动手。 谢静宜也怯怯开了口。 “四,四姐姐,你若是心里面不痛快,小宜替阿舟哥哥给你补偿吧。” “小宜那儿有好多新的衣服首饰,都是父亲母亲还有兄长们送给小宜的,姐姐你去小宜那儿,随便挑,拿多少都可以。” “四姐姐不要为难阿舟哥哥了好吗?” 谢令姿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好啊,那我就和喜鹊一会去好好挑一挑了,妹、妹。” 谢静宜根本没想到谢令姿如此不要脸,那可是她的客气话,难道她听不出来吗? 她就说了要给,谢令姿居然要了? 谢静宜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中泛起水雾,似乎要哭了一般。 “谢令姿,你又惹小宜哭了,还不快给她道歉?”谢棋心疼地往谢静宜身边走了几步,“小宜不哭,有兄长在,不会让旁人欺负你的。” 范舟也担忧地看着谢静宜,却没敢上前宽慰,只问道,“此事是我理亏,令姿妹妹想要什么?” “那就要看在范世子眼里,这门亲事,值多少了。” 谢令姿没有直说,又看向谢棋,“三兄若是无事寻我,我便回去了。” “让妹妹和范世子好好说说话吧。” 谢令姿朝喜鹊招了招手,就往院子外面走,走到一半,忽然转头。 “哦,对了,范世子,准备好了赔偿,就送到我家丫鬟喜鹊手里吧,我相信范世子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求娶我妹妹的。” 谢令姿走后,谢棋指着她的背影骂道,“娇纵跋扈,不知所谓!” 怨不得大家都不喜欢她! 范舟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谢棋。 正想开口说什么,却被谢静宜拉住了衣袖。 “阿舟哥哥,这是我为你准备的荷包……我女红不好,阿舟哥哥不要嫌弃……” 回到自己院子里,谢令姿才松了口气。 总算是把这段孽缘摆脱了。 喜鹊看着自家姑娘,眼里亮晶晶的。 “姑娘,您刚刚,好勇敢啊!” “要是平日里,三公子皱一个眉头您就服软了,刚刚居然敢据理力争!”喜鹊兴奋极了,可是转瞬又失落起来,“可是范世子明明是多好的夫婿啊,就这么让给了五小姐……” 谢令姿见小丫鬟滔滔不绝,脸上的神情也柔和下来,“喜鹊,我想明白了。” “父母兄长都厌恶我,可我本无错。” “既然得不到我想要的亲情,索性也就不强求了。” “喜鹊,你要记住,你的柔软和真心,永远要用在那个值得的人身上。” “否则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喜鹊重重点头,她觉得,自家姑娘,好像不一样了。 谢云听谢棋在他面前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下午的场景,也叹了口气。 “令姿怎么这样不懂事呢?怎么直接开口问范世子要赔偿了?”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从令姿换成小宜而已,令姿怎么如此斤斤计较呢?要是让范世子看轻了我们小宜怎么办?” “不过说来也是,这件事确实是令姿吃亏了点,这样吧,我新得了一批首饰,正要送给小宜那儿,就让小宜挑完了再给令姿挑一挑吧。” 谢棋冷哼了一声,“兄长倒惯着她,还给她首饰,要我看啊,非得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 谢云又叹了口气,“阿棋,你太鲁莽了,令姿也是女儿家,熬得住你几鞭子?再说了,她也是我们的……妹妹。往后莫要如此了。” 谢棋“嘁”了一声,显然不以为意。 谢云声音低了些,“景阳郡主给令姿下了帖子,五日后正是桓王妃的生辰,郡主脾气古怪,又与令姿脾性相投,这个节骨眼上,你就别惹令姿了。” “让令姿带着小宜一起去吧,虽然帖子是景阳郡主下给令姿的,只要令姿松口带着小宜,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谢棋“嗤”了一句,“那就随便给她送些首饰吃食,告诉她把小宜带着就是了。” 谢云摇了摇头,“你还当令姿是那样好哄的?还不是你,那一鞭子抽的令姿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我总觉得,令姿对我们冷淡了许多。” 谢棋反驳道,“那又怎样!她敢不带小宜!大不了我们就以兄长的身份命令她!若是不听,那就是不敬兄长!” “算了,阿棋,还是我去和令姿说吧,她一向最听我的,你别冲动。” 谢云来到谢令姿院子里的时候,谢令姿正摩挲着那张烫金请帖。 看着熟悉的字迹,谢令姿一时眼热,忍不住落下泪来。 “华章姐姐,我们……终于要再见了。” “这一世,我该怎样留住你呢?” 第5章 斤斤计较 谢云来时,谢令姿正在用饭。 谢云已经用好,只是府里总是最后才送谢令姿的饭,谢令姿只能用上半温的饭菜,也比其他人用的迟了许多。 谢令姿隔着窗就见了谢云,却不曾起身相迎,只又夹了口蘑菇放在嘴里。 谢云见谢令姿还在用饭,便自顾自坐了下来。 见谢令姿眉眼不抬,谢云心头有些不满,令姿怎么连兄长也不叫一声?竟然头也不抬地吃自己的?她怎么能吃下去的? “令姿……我……” 谢云刚开口想说话,却被谢令姿的声音打断了。 “喜鹊,把这个羊肉锅子端走吧,膻得很,我不爱吃,以后也别送了。” 谢云有些疑惑,“令姿不是最爱用羊肉了吗?” 谢令姿淡淡扫了一眼谢云。 “二哥记错了,是小宜爱吃。” 谢云有些汗流浃背地开口,“哦,哦,是我记错了。” “二哥有什么事吗?” 谢云有些尴尬,经过方才的事情一闹,他也不好直接开口了,只能婉转说道,“听说过两日你要去参加桓王妃的寿宴,这寿宴只邀了数十位贵女一起,二哥带了些首饰任你挑选。” 谢云正要叫人把谢静宜挑剩下的首饰拿过来,却被谢令姿直接打断。 “二哥,我记得你有一把未开刃的宝剑吧?” 谢云一愣,不明白谢令姿为何这时候提起。 “是。” 那把宝剑,剑柄镶了宝石,精致美丽,是他的心爱之物。 “谢令姿转了话头,“静宜虽然体弱,但还未见过桓王妃……这次宴会不如让她和我一起去。” “嗯?”谢云没想到谢令姿言语跳脱,此时突然主动提起了此事,“令姿,你今日竟如此懂事,总算有做姐姐的模样了,二哥十分欣慰。” ‘“可是二哥,我正缺一礼物赠予王妃,二哥可否忍痛割爱……把那把剑……” “当然不行!”谢云下意识拒绝,随后紧接着道,“那把剑并非名贵之物,郡主和王妃见了那么多奇珍异宝,必然看不上我的宝剑。” 笑话,那把剑可是他花大价钱竞拍来的,如何舍得给谢令姿拿去送礼? “令姿,兄长这就要说你的不是了。” “明明是你去参加寿宴,你自己不准备好贺礼,反而打起了兄长屋里珍品的主意,难道兄长的东西就是拿给你做人情的吗?”谢云的语气微微严肃起来。 “二哥说笑了,那请问二哥,我这么些年的月例,都去哪儿了?” 一句话,把谢云问得哑口无言。 “二哥不说话,那我来替你说,我们府中小姐每月的月例是八十两,为何我只有五两?” “静宜每月都领一百二十两,二哥也可以说是她体弱,需要进补,可我的八十两,去哪儿了呢?” “账房的小厮告诉我,都是二哥替我领完保存好,说是要替我代存。” 谢令姿明晃晃地伸出手来,“二哥,如今我要为桓王妃准备寿礼,还请把我的月例拿来吧。” 谢云后背都出了一身冷汗。 他虽生在武将世家,却好风雅,最喜欢收藏古玩字画、奇珍异宝,而谢令姿的银子……全都被他用在买这些东西上了。谢府虽阔绰,对府中儿郎约束却是严格,况且仅凭自己的月例,自然无法支撑巨额的消耗。 “不止如此,还有父亲母亲给我的压岁钱、年节我记得父母亲也有赏赐,除了银钱,还有首饰珍宝,二哥一定替我好好保管着呢吧?” 谢云更说不出话来了。 “令姿……你……你怎么这样斤斤计较!” “二哥不给你那么多银钱,是为你好。二哥怕你学了那骄奢淫逸的品性。至于小宜……她向来多病,禁不住严加约束,你是姐姐,怎么能和妹妹一心比个高低长短呢?二哥对你严格,也是一片良苦用心。” “令姿,你的那些银钱,都被二哥应急用了……” “你身为妹妹,应当不会逼着二哥把银钱马上还你吧?” 谢令姿心中发酸。 上一世,她并非不知道谢云克扣他的月例,只要谢云愿意温柔地跟她说话,她可以装作不知道。 父亲母亲回府之后见谢令姿屋内并无珍宝陈设,曾问过谢云一句。 谢云只说,四妹好享受玩乐,大概都抵了吧。 可是谁能想到,她变卖屋中值钱的物什,或给兄长买礼物,或用于人情往来,甚至有时候只是为了外出吃一顿好点儿的热菜。 因为谢云一句话,父母亲就这么认为谢令姿贪图享乐,顽劣不堪,故以家法制之。 而谢云,看着父母亲误会渐深,谢令姿无故受罚,却在事后对着谢令姿说,“我并未说些什么,是父亲想岔了。” “令姿,为人子女,你也不能同父亲计较这点长短吧?” 从回忆中回神,谢令姿静静地看着谢云,却有一股莫名的气势。 “应急?我为二哥算一笔账。” “我的月例,少了十年有余,每月少了七十五两银钱,十年便是九千银两……二哥,你将这近万两的白银花到哪里去了?” “令姿!”谢云有些慌张地站了起来。 谢令姿虽然不得父母亲喜欢,可若是她一封信告知父亲和母亲,自己怕是也要被家规处置。 “你,你一定要同亲兄长算得这样清楚?这样,算是二哥借你的可好?等二哥有钱了,定会还你。” 令姿也真是,不过是暂且挪用了她的月银而已,哪就用得了这样小题大做,再说了,自己在府中操持劳苦地照顾她,用她一些银子又怎么了? 要不是怕她写信寄出去,他才不会暂且答应还她。 而谢令姿就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 “还我?二哥,你如何还我?何时还我?何时还清?要不要打个借据?” 谢云握紧了拳头。 “令姿,你为何要这样逼迫兄长呢?我说了会还就一定会还,难道你不信我吗?” 谢令姿轻笑了一下。 “兄长,要不那九千两就算了吧。” “兄长拿别的东西来抵……也不是不行。妹妹也不多要,兄长一向喜欢收集字画古玩,除那把宝剑外,兄长允我三件,任我挑选,如何?” 谢云压着自己的怒气。 那把剑,拍下时花了一万两千两。 “谢令姿,你!” “兄长解我眼前一难,妹妹也不计较了,兄长想让我带小宜去见见世家贵女,那当然可以。” “你威胁我?”素日里最温和的谢云也恼了起来,这是谢令姿不曾见过的模样。 兄长啊兄长,这才哪到哪儿呢,怎么反应这样剧烈啊? “兄长莫要冤枉令姿,只消说一句,这买卖,兄长是做,还是不做?” 第6章 愧疚之心 谢云虽不情愿,可也不得不做了这桩买卖。 毕竟,他来前,可是信誓旦旦地和小宜保证过一定让她去参加寿宴。 也是他理亏。 都怪三弟,一鞭子打下去,把这个向来听话的四妹打得有些六亲不认,大抵是被打怕了。 想到这里日后又要勒紧裤腰带才能买上一件心爱的字画,谢云就十分懊恼。 “阿棋这莽撞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等父亲母亲回来,定要让他们好好管教管教三弟。 谢令姿没多久就拿到了那把宝刀。 今世,它还未开刃。 谢令姿坐在床上,拿起宝刀就看向刀柄处,刀柄还未曾出现刻字。 谢令姿知道,谢静宜和那个所谓的系统一开始就盯上了这把宝刀。前世也是借此刀为谢家定下了通敌叛国的重罪,连出嫁女谢令姿都未曾逃过一劫。 谢令姿想,若是…… 若是在兄长面前揭开谢静宜的面纱,他们还会如此疼惜谢静宜吗? 至于宴会,前世谢静宜也跟着她去了桓王妃的宴会,并认识了她的一位好友,只是在三个月之后,那位小姐便一病不起,与世长辞了。 谢令姿想起那个所谓的“系统”来。 蚕食别人的气运来维持自己的性命吗?为了让自己生就让千千万万人死,这不是活生生的恶鬼吗? 谢静宜,绝不能留。 更何况,她前世也害的谢家背上了一世骂名,是谢家的罪人。 还有……华章姐姐,她也是为救谢静宜才丢了命。 这一世,她一定要保住华章姐姐的性命。 而谢静宜正与系统对话。 “系统,查看好感度。” “宿主,稍等。谢云好感度为65,谢棋好感度为75,范舟好感度为70,谢凌好感度50,谢吴征好感度50,周嫦今好感度60。请宿主努力提升好感度,好感度达到85时将选择是否吸收其气运。” “宿主目前气运值为:220,每消耗300气运值可向系统许愿一次。” “宿主还需要认识更多的人,被吸收者地位越高,宿主吸收之后的气运值就会越多。” 谢静宜有些担心地问道,“系统,我们之前吸收的气运值,导致我身边的丫鬟频繁死亡、生病或者更换,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不会的宿主,系统已将剧情合理化。” “那就好,看来我得多认识一些厉害的人了。至于范舟…” “他最好是一把好刀。” 宴会当日一早,喜鹊就早早给谢令姿打扮起来,谢令姿虽无华丽首饰,但喜鹊手巧,挽了个精巧的发髻,只用些银饰装点,也是灵动万分。 再以淡妆敷面,谢令姿放下手中吻纸,看向铜镜。 喜鹊也跟着看去,总觉得缺了什么,想了想,忽然笑起来,“姑娘,再画个花钿吧?就画…桃花可好?” 主仆二人来到府门前时,正看见谢云和谢棋围着谢静宜说话,见谢令姿远远走来,谢棋眉头一皱,张口就来。 “谢令姿你好大的架子,让我们仨等你一个人!” “你打扮成这副样子给谁看?花了那么长时间?就不能快点儿?” “小宜已经等了你一柱香的时间了!她身体那么弱,难道你心里就毫无愧疚之心吗?” “来给小宜道歉。” 谢云看了一眼谢棋,沉默着并未说什么。 昨天晚上,谢令姿到了他存放珍品的屋子里转了许久,才挑走了几样东西,他正心头郁闷着呢,哪有心情调和二人之间的关系。 “昨日约好的时辰,我并未迟到。”谢令姿面对谢棋的恶言恶语,心里越发搅不起波澜了。 原来不在意,就不会心痛啊…… “若是妹妹身体不适,可自行回去休息。” 谢令姿看向谢静宜。 眉尖轻蹙,弱柳扶风,眼尾微红,仿若病西施一般。 听到谢令姿说让她回去休息,谢静宜心里马上埋怨起了谢棋。 这个谢棋!不会好好说话可以不说,万一真去不了了那得多大的损失啊! “我,我没事的。”谢静宜心里责怪谢棋,嘴上却不能说出来,“三哥,姐姐说得对,她没迟到,是我来早了。” “哼,谢令姿你就不能早点来?白白害我们等着。”谢棋仍旧不满,但声音也小了许多,显然也回过味来刚刚的话语有些牵强了。 “嗯。”谢令姿几乎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单音节,就越过谢棋往马车上去了。 谢静宜有自己的马车,马车上铺了几层柔软的被褥。就怕谢静宜颠簸,车上放置着糕点果盘,也是谢云特地为她吩咐的。 谢令姿这儿就什么都没有了。 “嘿!谢令姿你什么意思?我跟你说话呢!”谢棋见谢令姿无视自己,伸手就要去扯谢令姿的袖子,却被谢云拉住了手。 “二哥!你怎么护着她!”谢棋是真的急了。 “阿棋,再不去就要错过了,让小宜赶紧上车吧。” 谢棋这才生生忍下了,转头对着谢静宜,声音温柔了不少,“小宜,快上车,兄长在家中等你!”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赶车的小厮都十分手生,马车颠簸得不成样子,谢令姿好几次都差点撞到了车壁。 可谢令姿不在乎。 她只知道,马上就能见到华章姐姐了。 谢令姿有些紧张地抓住了手中的帕子,这次的宴会,桓王妃本来想借此为儿女择亲,可华章姐姐还未曾和心上人成亲,就和他阴阳两隔。 华章姐姐死后,那公子拒绝了桓王妃抛出的橄榄枝,在与华章姐姐定情的地方引颈自刎了。 他只求桓王妃,以华章姐姐夫君的名义,合葬。 若是王妃觉得不妥,那就让他长眠在能离华章姐姐最近的地方。 这样他也能守着她,一辈子。 谢令姿微微仰头,忍住了眼眶中的泪水。 她曾去祭奠过华章。 在华章的身边,赫然正是那个郎君的墓碑。 “钟离华章夫君之墓”。 越想,谢令姿对谢静宜的恨意就更上一层。 前世她死的早,但也知道正是谢静宜揭发谢家通敌叛国,陛下也赞她“公平正直,铁面无私”。 一定、一定要救下华章姐姐。 要不然,自己回来的意义是什么呢? 第7章 宴会 马车停在了桓王府门口,小厮见是谢家的马车,立马扬起笑容来。 郡主可是吩咐过要好好招待谢家姑娘,他哪儿敢掉以轻心。 谢静宜抬眼看着雕梁画栋的桓王府,心里蠢蠢欲动,若是……若是有了权势,那自己岂不是也能住在如此华美的府邸之中? 谢静宜细细思索,这桓王府中可有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公子小姐,她好像记得,谢令姿好像与那个景阳郡主的关系极好?不过那个郡主脾气古怪,也不知道好感度好不好刷。 若是能认识上桓王府上的郎君就好了,最好是攀得一门好亲。 至于范舟,吸完了他的气运,他难道还活的了吗? “系统,你知道桓王府上的有几个郎君吗?我能不能刷他们的好感度?” “桓王府上有三位郎君,宿主自然可以攻略他们。” “阿姿!你怎么才来!” 红衣飘扬,直接飞到了谢令姿身前,而后将她包围。 钟离华章拥住了谢令姿,谢令姿察觉到久违的温柔怀抱,反手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谢令姿从钟离华章的怀抱里抬头,看着比她高了一头的钟离华章,忽然道,“华章姐姐,我好想你。” 钟离华章的心都软了。 试问一个长相甜美的小姑娘,还在自己怀里,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来一句“我好想你”,谁能抵得住呢? 钟离华章笑起来,目光落在谢令姿的发髻上,点了点谢令姿的额头,嗔怪道,“怎么打扮得这么素就出门了?叫人看了可怜巴巴的。” 然后从头上摸了摸,拔出来金钗、步摇就往谢令姿的发髻上插,然后又回头对着自己身边的丫头道,“你去把我柜子里左边那盒子给阿姿包好,回来给她带回家玩。” “华章姐姐……不用……” “嗐,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我也不爱钗裙首饰,要不是母妃说了今日必须好好装扮,我才不戴这么多东西出来呢!这么多金啊玉啊在头上,怪沉的。” “给我一把宝剑让我仗剑天涯才好呢!” 谢令姿“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见二人自顾自地玩笑,谢静宜心中不满。 这两个人,难道看不到她站在这儿吗? 景阳郡主也就罢了,谢令姿怎么也不引荐她?难道是存心的?莫不是因为范舟之事故意给她难堪?若不是她还有用…… 谢静宜往前一步,轻声唤道,“四姐姐。” 钟离华章这才看到谢静宜,只一眼便知,这就是谢家的那个病弱的娇小姐,谢静宜。 “你怎么把你妹妹带来了?”钟离华章有些疑惑地问谢令姿,她知道阿姿和这个妹妹向来不亲密,阿姿的兄长也更疼爱谢静宜。 “兄长之托。这是我妹妹,谢静宜。”谢令姿语气无奈,钟离华章了然地看向谢静宜。 “来都来了,那就一起吧,阿姿,我母妃也很想你。” 钟离华章只想把谢令姿带到母妃面前好好夸赞一番,说不准儿,母妃就想让阿姿做她的儿媳了呢。 钟离华章拉着谢令姿的手脚步生风,没一会竟然把谢静宜落在了后面。 谢静宜气喘吁吁,额头都冒了汗。 “郡主……你们等等我。” 钟离华章的听见这微弱的声音,停下了脚步。 “四姐姐……你明明知道我身子不好,走路也快不得,兄长明明也嘱托你好好照顾我,姐姐为何不等我?”谢静宜神色委屈,说话轻喘,带了几分怨气。 钟离华章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谢令姿,忽然笑着开了口,“忘了你身子不好,要不就让婢女带你去席间坐着歇息吧?” 谢静宜咬了咬唇,“我,我还是和姐姐一起吧。” 钟离华章的笑容落了下来,语气也冷淡了些,“好。” 谢静宜的小心思,钟离华章当然看出来了。 不过是知道同阿姿一起可以见到桓王妃罢了,她一向不喜欢小心思多的女子,尤其是…… 踩着阿姿往上爬的人。 钟离华章又握紧了谢令姿的手,拍了拍。 钟离华章带着谢氏姐妹来面见桓王妃时,屋中已经有两个贵女坐在王妃屋中了。 见女儿过来,桓王妃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来。 “华章来了?嗯?阿姿?你许久不曾过来了,快上前来我瞧瞧。” 谢令姿听话地走上前,目光与桓王妃对视了一眼。 桓王妃温柔聪慧、随和慈爱,对所有孩子都疼爱有加。 前世,在钟离华章逝世后,没过一年,桓王妃也跟着去了,众人皆道桓王妃痛失爱女,沉湎悲痛,随女去了。 可谢令姿记得,桓王妃曾经,也很喜欢谢静宜。 不过这一世,谢静宜提前见了桓王妃。 命运的齿轮,是否还会如前世一样转动? “阿姿越发灵动美丽了,哟,那是谁家的孩子?” 谢静宜捂着嘴咳嗽了一阵,吸引了桓王妃的目光。 “小女……将军府五小姐,谢静宜。” “哦,我记得你身子不大好,快坐吧。”桓王妃的目光在另外两个贵女身上扫过,“这是户部尚书府上的陈二小姐,这一位是方阁老的长孙女。” 两厢有礼,谢静宜坐在了陈二小姐身边,陈二小姐看上去天真懵懂,见人就笑,脸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谢令姿叫人送上了贺礼,桓王妃打开礼盒看了一眼,脸上又多了几分笑容。 “阿姿懂我。” 又坐了一会,桓王妃打发几位小姐去宴席,独独留下了钟离华章。 此刻,桓王妃脸上的笑容已经消退了,她看向女儿道,“你看她们几人,谁最适合做你嫂嫂?” 钟离华章只作不懂,“母妃,你说的是哪一位嫂嫂啊?我看那位陈小姐活泼可爱,最适合做我二嫂。” “胡闹,人家户部尚书府上的嫡出小姐,做了你二哥一个庶出公子的妻子,我上哪儿给你大哥寻身份更尊贵的世子妃去?” 钟离华章却转了话头,“母妃,我想知道阿姿给你送了什么啊?” 宴会厅 谢静宜坐在谢令姿身旁,轻声开口,“四姐姐,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因为我,三哥打了你,可是……我也不想这样,我没有怪姐姐的意思,是三哥太冲动了,我也拦了三哥,可是我拦不住他,对不起,四姐姐。” “无事。” 谢静宜,你我之间的仇怨,可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抹平的。 “四姐姐,方才陈二小姐同我说,今日寿宴,实则是王妃为府上公子择妻,四姐姐与郡主一向交好,不知道四姐姐可曾见过世子?” “并不曾。今日是寿宴,妹妹不要多生事端。” 谢静宜只当谢令姿对她心有隔阂,不愿意坦白,心中郁郁,又多了几分埋怨,一边思索着如何在兄长面前好好说道一番,一边又往陈二小姐那头凑过去了。 谢令姿目光低垂,其实她撒了谎。 她曾见过世子钟离政,前世桓王府落败不过一夕之间,钟离政本可重振王府,最后却选择了出家。 他出家前夕,曾和她在华章的墓前相遇。 他们都没有说话,只相安无事地祭奠了死去的故人。 而后,分道扬镳。 第8章 伴奏 宴会厅里的声音在桓王妃出现的一刹那都停止了。 钟离华章与一青年男子扶着桓王妃,后面还跟了两个年纪稍小些的公子。 我朝的男女大防并不严苛,是以在看见几位郎君时,坐上的贵女都不曾低头,或偷偷地瞧,或与相熟的女子互相使眼色,又或者光明正大地要把几个人盯出个窟窿似的。 谢令姿的目光落在了那个青年男子身上。 他此时尚且及冠之年,还未有几年后的颓然和挫败。 眉目疏朗,身姿如竹,好似一块温润的璞玉散发着点点萤光,端的是贵气风流。 谢静宜也看呆了,如此贵气的公子,比范舟不知道好了多少。 谢静宜立刻查询几人好感。 “钟离政,初始好感度—10,钟离华章,好感度5,钟离诺,初始好感度50,钟离越,初始好感度20。” 谢静宜有些不解,—10?不是,她哪里得罪那个钟离政了? 不过…等她找机会和钟离政搭上话,那好感度岂不是手到擒来? 桓王妃落座,宴席开始,奏乐起,歌舞升平。 钟离华章悄悄拉了拉钟离政的衣袖,钟离政看了看自己的袖子,默默扯了回来,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做甚?” 钟离华章把头凑过去,轻声问道,“哥,你快看看到底中意哪个做我嫂嫂啊?妹妹给你把把关。” 钟离政只往下看了一眼。 二十余位贵女穿红着绿,仿佛百花盛开,各有风采。 钟离政有些烦闷地垂下了眼。 “并无。我其实……罢了。华章,母妃更中意谁?” 钟离华章眨眨眼,“母妃问了我,可我哪儿敢做哥哥你的主?虽然我还是希望你能娶阿姿做世子妃,可是还是要看哥哥自己的意思嘛。” “哥,你是不知道,阿姿虽然上面也有三个哥哥,可那几个哥哥一点儿也不疼她,甚至时时欺辱她,只光疼那个她的同胞妹妹。哥,你说这事儿奇怪不奇怪?” “她……不是定给武阳侯世子范舟了吗?” 钟离政的目光轻轻落在谢令姿身上。 只看得少女美丽的侧脸和鹅黄的春衫,少女神情自若,举杯饮酒,就好像……就好像春日枝头上长得最高最美的那一支杏花。 华章疑惑地道,“我怎么不知道阿姿有了婚约,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华章还要再问,可声乐渐渐歇了,有贵女打头道,“想必王妃看这些表演也看得腻了,小女愿为王妃吹箫助兴。” 桓王妃点了点头。 钟离华章疑惑的目光在自家兄长身上转了几圈,想不出来,也就不瞧他了。 陆续有贵女出来献艺,在谢令姿看得有些乏味之时,只听得身边人开口道,“小女也为王妃抚琴一首。” 正是谢静宜。 谢静宜走出座位时看了一眼谢令姿,心中打定了主意。 既然谢令姿今日如此不给她面子,她只能靠自己了,不过……谢令姿好像什么都没准备吧?哼,谁让她如此自私,待会出了丑也是应得的。 谢静宜坐在琴前,手指翻飞,弦音乍起,月白衣衫上的丝带轻轻飘扬,随着手指泻出一汪绝世的乐曲,如同天籁之音。 数十位贵女都震惊极了,这谢府五姑娘居然如此擅琴?再瞧她姿容,虽自小多病,但更添三分病弱的美感,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一曲弹完,桓王妃也笑着点了点头,“谢五小姐的琴艺高超,堪称余音绕梁啊。” “谢王妃夸赞,臣女前两日才听闻王妃寿宴,日夜练习此曲,只为博王妃一笑。” “不过,臣女的姐姐早就收到了郡主下的帖子,想必一定也为王妃准备了表演,是不是啊,姐姐?” 见谢令姿不说话,谢静宜笑着上前了几步,“姐姐不会是害羞了吧?你一向同郡主交好,姐姐就别遮遮掩掩的了,让妹妹也开开眼。” 见谢令姿仍旧不动,谢静宜神色故作震惊,捂住了嘴,“呀——姐姐,你…你不会没准备吧?” 一副说错了话的模样。 陈二小姐方才与谢静宜攀谈了许久,此时见谢令姿并不理会谢静宜,于是开口帮腔道,“谢四小姐怎么不理你妹妹,难道是生气了吗?” “谢五小姐方才不过是想为你说话而已,谢四小姐怎么如此不领情,你没准备就是你的原因,总不能怪到五小姐头上吧?” 场面一时僵持起来。 谢令姿微微皱眉,才这么一会,陈二小姐就这么为谢令姿说话了,只是,这种小把戏,未免太小瞧她了。 要知道,前世因为她的好妹妹和范舟,她苦学各种才艺,如今倒可以派上用场,谢静宜啊谢静宜,你这算盘,可是打错了。 看着其他窃窃私语的贵女,谢令姿终于起身了。 “谁说我没准备?”谢令姿朝着王妃一笑,“请让令姿先行换衣。” “去吧。” 钟离华章方才紧紧捏了一把汗,此时见谢令姿胸有成竹的模样,狠狠松了口气,看向谢静宜的目光越发不善。 “哥,看吧,那谢静宜刚刚就是想让阿姿出丑,还好阿姿聪慧。” 旁边的钟离诺偏头对钟离华章道,“妹妹与那谢令姿很熟?那想必跟谢静宜也有些相熟了?” 钟离华章一向对只会吃喝玩乐的钟离诺敬而远之,听他这样说,也只是冷冷回了一句,“做什么?” 钟离诺一向知道钟离华章的坏脾气,继续笑嘻嘻地问,“我对谢五小姐一见钟情,想邀她游湖罢了。” 钟离华章“切”了一声。 “你对谁都一见钟情,我跟她可不熟。” 钟离诺折扇一开,自以为风流地摇了两下,目光紧紧随着谢静宜舍不得挪开。 谢令姿再回来时,已经拆下所有的发饰,只用红色发带高高绑起青丝,身上的繁杂衣裙也换成了干练的窄袖,手执长剑,一身黑色长衫,迎面飒踏而来。 见谢令姿手中长剑,有贵女吓了一跳,谢令姿便开了口,“放心,此剑还未开刃,只做观赏用。” “王妃,令姿出身武将世家,也想给王妃带来些新鲜的表演,就以一曲剑舞为王妃贺寿。” 桓王妃笑起来,“好好好,阿姿颇有将门风范,怨不得与我的华章投契。” “王妃,我还得寻一搭档。不知在坐的各位小姐可有会弹一曲《孤烟落》的?” 谢令姿瞧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谢静宜身上。 “四,四姐看我做什么…我方才弹了一曲,已是精神乏累,再弹不得第二曲了…姐姐若是非得我来伴奏,那我也只能强行……” 谢静宜还要说,却被一清冽的男子声音打断。 “取我号钟,我愿为谢四小姐伴奏。” 钟离政想,方才是他想岔了,谢令姿并非是春日里的杏花。 或许,她还是冬日里凌冽的寒梅。 钟离政见谢令姿看过来,忽然起了玩笑的心思。 “不是小姐,还能给谢四小姐伴奏吗?” 第9章 只为剑舞奏号钟 钟离华章的目光在二人的身上来回巡视,激动得都差点要站起身来,心中高兴极了。 “号钟乃名琴,今日竟也能让我们一观。”有贵女轻声开口。 “是呀,桓王世子的琴艺无人能及,不知谢四小姐的剑舞可否相配。” 谢静宜几乎要扭碎了帕子,“我竟然不知姐姐何时习得了剑舞……” 谢令姿提剑走了上去。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伴着古琴的第一个音符,谢令姿举起了手中长剑。 如游龙出穴,如银蛇吐信,发出阵阵破空声,时而持剑连旋,衣摆如莲花绽放,时而点剑而起,轻盈如展翅春燕,随着曲声波澜壮阔,只见得黑色残影中折射出点点剑光,曲声渐缓沉寂,谢令姿也慢了脚步,缓缓垂下了手中长剑。 曲声止,谢令姿长剑抵地,垂首跪而谢幕。 似大漠孤烟里战到最后一刻的女将军。 钟离政心中升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感慨。 四座寂静,直到钟离华章带头鼓起掌,众人才如梦初醒一般跟着鼓掌。 那位一直沉静娴熟的方小姐此时一直盯着站在大厅中央的谢令姿,心生艳羡。她其实也想上去,作诗、弹筝甚至只是为桓王妃写一幅贺寿的字,可她不敢。 “阿姿的剑舞,是今日我收到的最好的贺礼。” 这时,方才还在为她说话的陈二小姐,言语间也开始对谢令姿多加称赞,而她方才的琴曲,早已被众人遗忘。 这不由的让谢静宜心中大为怨恨。 今日本该是她大出风头的,却全都被谢令姿给破坏了! 婚事是这样,寿宴也是如此!这该死的谢令姿凭什么? 吸引不到别人注意,她又要如何吸取别人的气运,来获得各种好处?当气运值减少至0时,她会死的。 谢令姿是想要她死吗? 她可是穿越者啊,还带有系统,这难道不应该是妥妥的主角剧本吗?所有的人都要围着她转才对啊。 以前明明一切都好好的,看看谢云谢棋两个,只要她皱皱眉头,对谢令姿还不是说打就打,说骂就骂? 为什么现在剧本突然就变了? 她讨厌谢令姿,以前讨厌,现在更讨厌了! 宴席一结束,谢静宜也没等谢令姿,自顾自就走了。 谢令姿被钟离华章拉住,直夸她聪慧英勇。 “华章姐姐,我这次也给你带了礼物。”谢令姿朝喜鹊招招手,“去把我马车上的礼物拿来。” “嗐,喜鹊,你抱着那么大一个首饰盒子也不好拿,你别去了,我与阿姿一起去拿,正好我送送阿姿。” 二人刚走到谢府马车门口,就看见谢静宜扑在了谢云怀里,小声泣泣。 谢棋和谢云围着谢静宜团团转,问她发生什么了,可谢静宜就是不开口。 谢棋正心头烦躁,抬眼见到谢令姿,上前几步就扯住了谢令姿的的肩头,往前拉了几步,正牵扯到谢令姿身后的伤口,引得谢令姿“嘶”了一声。 “谢令姿!你怎么不领着小宜一起出来?小宜又受了什么委屈?你当姐姐的连自己妹妹都护不好?你还有什么用!” 事情发生得太快,劈头盖脸的恶言恶语让钟离华章都愣住了,这是兄长吗?这语气倒像是前世的仇人。在桓王府门口都敢如此欺负阿姿,在家说不定如何过分呢! “放肆。”钟离华章一把拉过谢令姿,关心地问道,“阿姿,可是有事?” “我身上有伤。”谢令姿低声说道。 谢云见钟离华章动了怒,只得带着谢静宜上前来。 “郡主,我三弟也是一时心急,只是小妹自小体弱,我们兄弟二人就分外关心些,今日见她受了委屈,我三弟就莽撞了些。” “令姿,我将你妹妹托付给你,你怎么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呢?你作为姐姐,怎么能让小宜受委屈呢?” 谢令姿只轻声开口,“我并不知道她哪里受了委屈。” “你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难道你没和小宜一直待在一起吗?小宜,是不是谢令姿把你丢下了,你才这样委屈的?”谢棋的话如连环炮一般,让谢令姿头疼且厌烦。 谢静宜用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完似的,“不怪姐姐……姐姐一时顾不上我……也是应该的。” “好啊,谢令姿,果然是你!你——”谢棋忍不住抽出腰间的鞭子扬起来,却被一人抓住了手腕。 “谢三公子是想在我桓王府门前打杀了亲生妹妹么?” 来人正是钟离政,他轻轻瞥了一眼谢静宜。 “不知——谢家五小姐在我桓王府上受了什么委屈,若有,我上门给小姐赔罪。” 谢棋也收了气焰,讷讷唤了一句“世子”。 谢云瞪了一眼谢棋,谢棋便收敛了许多。 “对不住,世子。只是我这妹妹实在是哭得伤心……令姿没有顾好妹妹,本就有错。我们也是心急,我们马上把令姿带回家去好好教育一番。” 钟离华章终于忍不住跳脚,叉着腰指着谢云两人骂道,“不是,你们有病吧?” “谢静宜哭,哭个屁啊!” “本郡主还没有同她算账呢!她倒先装起委屈了!” 钟离华章一个健步上前,抽了谢静宜手里的帕子。 “啧啧,原来是胡葱呢,就这个,也就把你们两个蠢货骗得团团转?” “谢静宜,你当本郡主看不出你那些花花肠子?收收你虚假的眼泪,我劝你——别打阿姿的主意。” 钟离华章揭出了带了胡葱水的手帕,让谢令姿忍不住去看两位兄长的脸色,她想知道,当他们知道谢静宜是在骗他们的时候,他们会不会……会不会对谢静宜有一点点失望。 谢静宜心中也在打鼓,这个钟离华章有病啊,怎么突然抢她东西!难道是自己最近气运值吸收少了又开始诸事不顺了? 还是说钟离华章就是克她啊! 被骂得狗血淋头,谢云眉头轻蹙,“小妹许是只想让我和三弟多关注她一些罢了,她年纪尚小,心思单纯,断不会如郡主说得一般心机深重,郡主慎言。” “既然是个误会,世子,郡主,那我们就告辞了。” 谢静宜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谢云和谢棋还是维护她的。 谢令姿失落极了。 原来,这就是结果。 “等一等——”钟离政忽然开口。 谢云心中十分不耐烦。谢令姿认识的人牵扯出这么一堆事情来,当真是麻烦极了,可是又不得不应付。 “谢四小姐身上的伤,是谁的手笔?” 谢棋瞪大了双眼,十分心虚。若是世子为谢令姿强出头的话,那岂不是他要遭殃了。 钟离政的目光落在谢棋身上,“我母妃很喜欢谢四小姐,日后也会常常召见她,本世子希望你二位好好待谢四小姐,尤其是,要毫发无伤。” 说到最后,语气中已经有些威胁之意了。 谢棋如鹌鹑一般缩在谢云身后,谢静宜也不敢说话。 实在是,皇室子弟身上的压迫和气势,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是……世子。” 几人竟然是先带着谢静宜上马车走了,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谢令姿本还失落,可一想到钟离华章和钟离政言语上的维护,一时又十分感激。 心中也打定了主意,快步走到马车上拿出了那个锦盒。 “华章姐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钟离华章打开锦盒,被刀柄上的宝石折射的光芒刺了眼。 “好刀!”钟离华章忍不住摸了摸,然后抱住了谢令姿,“阿姿!你对我真好!” “华章姐姐找人来开刃,就是一把可以杀人见血的宝刀了。” “好啊,阿姿,到时候你执剑,我拿刀,咱们闯荡江湖,快意恩仇去!” 二人的笑声缠在了一起,钟离政也微微弯了弯嘴角。 钟离华章送谢令姿上了马车,马车行驶出去许久才转身,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哥哥,也不说话。 钟离政被看得心里发毛,转身就要走。 钟离华章可不许,直追在身后叫他,“哥,我有事儿问你,你跟我说说呗!” 第10章 好好计较一番 马车上,谢令姿捧了本书看。 喜鹊颇有些好奇地问道,“小姐,您给王妃送了什么生辰礼啊?是从二公子那儿拿的字画,还是……” “都不是。”谢令姿放下了书,喜鹊这才发觉,那是一本医书。 “桓王妃一向胃口不大好,我只是为王妃准备了些不常见的药膳方子,既滋补,又温养。” 喜鹊有些疑惑,“小姐什么时候研究这个了?” 谢令姿指了指手中的书。 “对了小姐,听说……夫人要回来了。” 谢令姿一怔,她竟然忘了这事。 谢夫人临时回府,是因为谢将军要为次子纳部下的庶女做贵妾,谢夫人与谢将军不知为何大吵了一架,然后谢夫人回了府,替谢云操办纳妾的事宜。谢云表面上应下,可他本就是个伪君子,对那个妾室极尽折磨,谢令姿见过那妾一回,手腕隐隐露出伤痕,对谢云畏惧得很。 谁能想到表面上儒雅随和的谢家二公子,背地里竟也是个暴戾的主儿呢?与谢棋的戾气外露不同的是,他的暴戾是藏在骨子里的,只对着比他弱小、不会反抗的人。 谢夫人也就此留在了京中,为几个儿女操办婚事。 前世的谢令姿本以为母亲回来之后,她的日子会好过很多,可实际上并没有。 谢夫人眼里只有谢静宜,只是在听说武阳侯夫人有意娶她做儿媳,并赐了玉佩下来时,叫谢令姿去见面。 甫一见面,她口中的“母亲”还未出音,谢夫人便冷冷问道,“你是怎么得到这门亲事的?” 好似一盆冷水浇下,剩下的,便如同拷问犯人一般。 好像她得了这门亲事,是犯了杀头的大罪一样。 最后谢夫人冷哼一声,“早点嫁出去也好,省得祸害我谢家。” 谢令姿出神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谢府了。 谢令姿刚进府,就看见谢云谢棋带谢静宜坐在厅中,三堂会审一般,正等着她回来呢。 看了谢令姿,谢棋先站起身来,“谢令姿,你给我过来!” 见谢令姿没动脚,谢棋直接冲出来,想伸手指谢令姿,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把手放了下来,“谢令姿,你聋了是不是?” 谢令姿知道,今天他们是不达目的不会善罢甘休了,那不如看看,他们又要作什么妖。 见谢令姿走过来,谢静宜抬起脸,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哭过。 “四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哭的,让二哥三哥误会了你,我只是想让哥哥多关心一下我……不是我让三哥打你的。” 谢云见谢静宜似乎又要哭起来,连忙对谢令姿道,“好了令姿,小宜也只是个孩子,想让我们多关心她一下,这很正常,你就别斤斤计较了。” “就是,谢令姿,你作为姐姐,不照顾好小宜,也怨不得小宜委屈。”谢棋瞪了一眼谢令姿,“小宜,你也别伤心,三兄可最疼你了,明儿三兄给你买首饰,只给我们小宜买。” 谢令姿气笑了都,“我斤斤计较?她是个孩子?” “你们自己说,我从进门起不曾说过一句话,你们却把我叫过来说些没头没尾的话,还说我斤斤计较?好,既然你们想说,那我就跟你们好好计较一下。” 谢令姿看向谢静宜,脸上已经冷了下来。 “谢静宜,你为何想要在宴会上害我?” 谢静宜有些慌乱地垂下了眸子,四处乱瞟,而后求助般地看向了谢棋。 “我,我没有害四姐,兄长,你们信我。” “四姐今日明明在桓王妃的寿宴上出尽了风头,姐姐为何要污蔑我?” “就因为有桓王世子撑腰,姐姐就可以混淆是非吗?” 谢令姿逼近谢静宜一步,“谢静宜,如你所想,我并没有准备什么。” “不过,你觉得我的剑舞好看吗?妹妹,我可是特地在你面前多舞了几下。” “我骗了他们,那是开了刃的长剑。” 谢静宜打了个颤,想起数次在面前挥舞而过的长剑,一时出了一身冷汗。 “谢令姿,你不准吓唬小宜!”谢棋想上前拉走谢令姿,却被谢令姿躲开了。 其实谢令姿没说错,她的剑舞,并非提前准备的,那把剑,也只是她重生后习惯性地用来防身而已,是开刃的宝剑。 谢云叹了口气,“都是一家人,有必要如此吗?令姿,小宜都跟我们说了,你自己想想,要不是小宜逼你上去表演,你如何能震惊四座?说起来,这还是小宜的功劳呢,你当姐姐的,怎么还这么不懂事,不知感激呢?” “反倒是你,令姿,你明知道小宜身子虚,为何不等等她,反而只顾着自己和景阳郡主说笑,难道骨肉血亲的妹妹在你眼里竟然不如与权贵攀谈重要吗?令姿,你以前明明很乖巧听话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冷血、这么攀权附贵呢?” “你变成现在这样,二哥很是心寒,也是二哥教导有失,令姿,你回房去好好反省自己吧,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谢令姿却笑了一声。 “可是兄长,那王妃召见我时,我就同来人说,兄长不喜欢我攀权附贵,就只好辜负了王妃的美意了。二哥,这样说可以吗?” 谢令姿明明在笑,可是谢云却知道,那笑容,没到眼底。 “四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威胁二哥呢?”谢静宜十分心疼地看向谢云,“二哥平日里操持府中大小事务已经够累了,四姐姐就别添乱了行吗?” “二哥平日已经够累了,那妹妹也别作妖了行吗?”谢令姿眨眨眼,“妹妹真想让二哥开心,不如把月例银子给二哥,二哥最喜欢银子了。” 三人面面相觑。 谢棋忍不住问,“二哥,谢令姿她说的什么意思?” 谢云抿了抿唇,“我先前手头紧,借了令姿些许银两用,令姿一直颇为在意,前儿还跟我讨来着,我已经还清了。” “谢令姿,你真是没教养,一点点银子也值得你巴巴的要?礼仪规矩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一点点银子都这么计较!你是几辈子没见过银子的穷鬼吗!眼皮子跟乡巴佬一样没有见识!二哥下回找我,我借二哥就是!” “二哥,小宜也愿意借你银子。” 谢令姿听他们骂完,看谢云不敢应声,于是痛快点头,“好啊,三哥也借我一万两白银呗,我就不还了,毕竟一点点银子嘛,三哥怎么好让妹妹还呢?” “什,什么?二哥,你借了多少?” 谢云面上无光,“谢令姿,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母亲要回来了。” 谢云在母亲给他的家书里,已经提到了那个要给他做妾的李姑娘,原是要许给长子的,结果他不答应,谢将军又答应了部下,只得将她给谢云做贵妾。 谢云心中愤愤,大哥不要的姑娘,塞给他做妾,凭什么? 第11章 讨月银 自桓王妃宴会后,谢令姿收了许多请帖,却全都拒了,只躲在自己院子,过了几天消停日子,本想约钟离华章出门,询问桓王妃身体近况,却不想麻烦自己找上门来。 喜鹊去领月例银子,只拿回来可怜巴巴的五两碎银。 “小姐,他们说……二公子代领了月例,已经领走了。” 谢令姿听闻谢云仍没吃够教训,提起长剑就往外走去。 谢令姿先是找到分发月例的管事,那管事留着一把山羊胡,见四小姐拿着剑过来的时候吓得腿都软了。 “四,四小姐!您,您别砍我……我我我,您,您的月例一向是这么发的,我也没觉得不对……” 那管事并没有说错,谢云一直在替谢令姿代领银子,只留着五两给谢令姿自己来领,管事的见谢令姿一次也没闹过,也是习以为常。 这时候见平日里和顺的四小姐脸色冰冷,隐隐竟然有了将军的影子,那管事自然怯了,却只能小声地辩道,“四小姐,银子……银子都领完了,再要……也是没有了。” 谢令姿深吸了一口气。 “谢云何时领的银子。” 管事心头的石头终于落地,仿佛终于找着了心跳似的指着门口,“就跟您前后脚,说是去买首饰,您去追,还能追上二公子呢!” 谢令姿提剑对着管事的,管事的立刻吓得只能呜咽躲到柜台后。 “今后我的月例,只有我的丫鬟能领,若是再让旁人领了……刘管事,你知道,我不是五小姐那种毫无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刘管事擦了擦额上的汗,见四小姐转身走了,松了口气,他是谢家的老人了,谢令姿小时候总被谢棋拉去陪练,说是陪练,其实就是挨打,只是后来,谢令姿的剑用得比谢棋还好。 不过因为被二公子说她不似大家闺秀,不准再用剑,四小姐便再也不摸剑了。 这怎么又提上了……谢府,莫不是要翻天了? 金翠阁的小厮看着拎着剑站在金翠阁门口的谢令姿,心都提起来了,忙叫伙计去通知掌柜的,说是有人闹事。 谢云不要脸,那大家就都别要了! 眼见谢令姿什么都不管就往里冲,伙计的连忙来拦。 “我来找人。” “客官,您不能进去……您这,哎哎哎,客……客官。” 伙计见那剑已经抵到了自己的面前一寸,腿都在发软,只一恍神,就让谢令姿走了进去。 三楼谢云正挑首饰呢,眼见看上了一个扳指,正要叫人包起来,就听得楼下吵吵嚷嚷。 “谢云,你给我出来!” 谢云皱了皱眉。 不会是让谢令姿发现了吧? 那九千两银子早已抵清,如今不过区区几十两,她就闹到人家金翠阁来了? 家丑不可外扬不知道吗?谢令姿这是要做什么,要把所有的事都抖出来吗?金翠阁可还有别的客人,他们知道了,那自己在京中圈子里还怎么立足? 若是小宜,断然不会让他这般颜面扫地。 掌柜的也赶忙跑了出来,愣了一会才认出这是谢家四小姐,连忙上前道,“哎哟,谢四小姐这是做什么,怎么提着剑就来了。” “谢云!还我银子!”谢令姿作势往二楼走。 旁边的人已经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想看个热闹了。 “谢云,你有什么脸面拿我的银子?只留给我每月五两月银,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手下留情?你欺我天真懵懂,之前林林总总拿走我近万两白银,刚抵完债,你竟然又领走我的月例银子?” 正要给谢云包东西的小伙计听得清清楚楚,一时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有些轻慢地偷偷看了一眼谢云。 谢云一听谢令姿一点儿情面都不留,竟然把事情全都抖了出来,连忙从二楼探出头来。 “谢令姿,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一个闺阁女子居然提着剑闯金翠阁?还在这里大喊大叫丢人现眼?还不滚回家去?” 见谢云冒头,谢令姿也冷静下来。 “谢云,银子还我。” “不能还你,我有用。”谢云一口回绝,然后又开口道,“之前借你的银子不已经还完了吗?值得你在这说三道四的?这几十两就当我借你的行吧?下个月我一定还你,我多还你五两,难道还不行吗?你还想怎样!” “不好意思,二哥。我不借。”谢令姿的目的很明确,无论谢云说什么,她再也不会替他掏一分钱。 “谢、令、姿!你非要如此害我出丑吗?我可是你兄长!你就不能和小宜多学学?要是小宜,定不会像你一样无知痴缠!” 谢令姿早就听了无数遍类似的话,闻言只笑了笑,“好啊,那二哥就把银子还我,找小宜借去,我信小宜定当很乐意借给二哥的。” 见周围人都在纷纷议论,谢云只觉得面上无光,脸上温柔的面具几乎就要维持不住。 “谢令姿,你真当以为有桓王妃给你撑腰,你就了不起了?” “我告诉你,你一天是谢家的人,就一天要听父兄教诲,我谢云,还是管得了你的。” 谢令姿冷冷看着谢云,忽然把目光转到看热闹的人身上。 把剑顺手给了喜鹊,谢令姿眉眼低垂,声音也苦涩悲怆了起来。 “诸位,我竟不知,兄长管教弟妹,竟也能管到弟妹的月例银子上?” “我每月的例银,表面上的账面分毫不差,实际上每月才能拿到五两银钱,我连买些糕点都要斤斤计较。” “我兄长这般对我,已有十年…我长至今日,才忽然醒悟,我欲讨回银子,可我二哥他早已经挥霍了个干净……” 谢令姿说些还假装哽咽了起来。 “我无奈,我念着骨肉亲情,只得让二哥用物什来抵,并让他允诺不再占用我的月例,可今日,他先我一步领了我的月例,若是我来晚一步,我这个月的银钱,怕是又保不住了……” 来金翠阁的客人,虽不至于都是官家子女,但也是家境殷实,更有几位贵女此刻在此,见谢令姿嘤嘤哭泣,一时都偏向了谢令姿,对着谢云纷纷指责了起来。 谢云只觉得坏事了,却哑巴吃黄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只看眼前的情形,他但凡再说点儿什么话,保不齐那几个愤愤不平的人就要冲上来踹他两脚了。 谢云解开了腰间的银袋子,松手丢了下去。 “你真是不如小宜懂事,还给你便是,你非得闹成这样?” 谢令姿拖长了嗓子,颤抖着叫了一声,“二哥。” “我明明是逼不得已……” “况且,我也没有因为桓王妃和郡主就仗势欺人,我只是想要回自己的东西。” 二哥啊二哥,前世你一句话就让我如此难过,今世也该让你体会一下,这其中的滋味。 不过谢静宜的方法,还蛮好用嘛。 第12章 我拦,就拦得住了? 谢令姿嘴上委屈着,却稳稳接住了手里的钱袋,打开数了数,正是七十五两。 谢令姿仰头对谢云道,“二哥既然还我银子了,我就不追究二哥的不告而取了,毕竟,我们是一家人嘛。” 谢令姿笑得人畜无害,“那妹妹就走了,二哥慢慢逛。” 谢云看谢令姿轻飘飘地离开了,默默攥紧了拳头。 他这个妹妹的变化未免也太大了些,如今竟然也敢这样反抗他了。 是不是最近他们把她逼得太紧了?令姿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而且母亲就要回来了,看来得好好哄一哄谢令姿,让她不要在母亲面前胡言乱语。 小伙计见谢云出神,问了一句,“谢二公子,这扳指……” “扳指不要了。这支钗子多少钱?” “二十五两。” 谢云默默放下了手里的钗,这个有些太贵了,令姿一向懂事,她是不会在意礼物的贵重与否的。谢云的目光瞥向最角落的那些钗子,忽然走过去,抬手拿起一只。 “这个呢?” “那个便宜,就二两银子。” “拿一支给我吧。” 那伙计心里默默腹诽,这谢二公子以前出手这么大方,莫不是都是拿谢四小姐的银子来用?还是亲生的兄妹,居然这么过分。这会子又不知道买个店里最便宜的钗子去哄谁。 谢令姿在府门口遇到了谢静宜,看着像是要出门。 谢令姿本没想管,谢静宜却出声道,“四姐姐这是去哪儿了?” 谢令姿停住脚步,看向谢静宜,见她特地打扮了一番,眼神十分骄傲,就把“你快问我去哪里”写在脸上了。 “有事罢了。你这是要出门?” “正是,桓王府二公子约我探讨琴技呢。姐姐在宴会上一鸣惊人,怎么不见有人邀约呢?” 谢令姿没有开口提那些被她全都扔了的请帖,但笑不语。 “那妹妹玩得高兴。” 谢静宜得意地放下了马车帘子。 吸收自己丫鬟身上薄薄的气运值已经满足不了谢静宜了,她已经把目光转到了旁人身上。 哼,不得不说这古代女子就是单纯,不过短短几日,那个陈二小姐对她便敞开心扉,引为知己,好感度已经达到了90。 昨天,她便吸收了一次陈二小姐的气运,陈二小姐昨日就发起了高热,谢静宜这才得知陈二小姐的身体一向也不算好,有陈年的病根。 真是没用,不过又没人查到自己的头上,不如让陈二小姐再多发挥一些她的价值吧。 谢静宜想着那唾手可得的许愿机会,又继续吸收了陈二小姐余下的气运,只给她留下了一点点可以吊着一口气的气运值。 看到气运值超过了三百,谢静宜忍不住笑起来,太好了,终于可以向系统许愿了! 至于陈二小姐,能为她铺路,就算不幸病死了,也是死的值了!再说了,她本来就有旧疾,长痛还不如短痛呢! 谢静宜向系统兑换了“提升魅力”的功能,提升魅力,就可以更快吸引到可以攻略的人物,只要哄得他们好感度达标,这些人的气运,就可以都归她所用了。 不过……要数气运值最盛的人物,自然是皇家子弟,还有……皇帝。 不过不着急,一步一步,慢慢来,等她成了整个王朝气运值最高的那个人,回到现代那可就是千亿富豪! 根据系统的提示,那个钟离诺一开始就对她好感度很高,攻略他岂不是易如反掌? 谢令姿看着远去的马车,目光沉沉。 谢静宜怎么又同桓王府二公子搅在了一起……若是让那个系统弄出了什么问题,影响了华章姐姐可就不好了。 喜鹊忍不住小声道,“五小姐真是一日不消停,也不知道五小姐的体弱是传染还是怎么,陈二小姐昨日忽然也起了高烧,至今昏迷不醒呢。” “什么?” 上一世,陈二小姐明明过了三个月才香消玉殒,这一世怎么会如此快? 难道,难道那个系统帮助谢静宜的方式就是用别人的命来给谢静宜续命? 不,不,那谢家又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说,那个系统,一定是,能窃取影响人命数的东西…… 只是谢静宜这一世为何如此着急,难道她又有什么新的阴谋了? 主仆二人正在谢家大门前,远远见到又一辆马车过来。 本以为是谢云,走的近了才发现根本不是自家马车。 马车上走下来的,赫然正是范舟。 范舟见了谢令姿,开口问道,“令姿妹妹,小宜在府上吗?” “不在,桓王府二公子约她探讨琴技。范世子有事?” 范舟方才还挂着笑的嘴角忽然压平了。 虽然小宜跟他的婚事只是私下商议,但两家人都心知肚明小宜已经是他的未婚妻子了。 母亲大发雷霆,骂了他一顿,可他也为了小宜,和母亲对抗到底了,母亲今日才终于松口,愿意让他和小宜定亲,他就是来告诉小宜这个好消息的。 可小宜居然和别的男子探讨琴技去了? 小宜单纯,可那些男子可不单纯,范舟再看向谢令姿,神色责怪道,“令姿妹妹,你难道不知道小宜是我的未婚妻子吗?” 谢令姿差点脱口而出“你有病吧”,她让出去的亲事难道她会不知道? “我自然知道,这亲事还是我让给她的。范世子想说什么?” “令姿妹妹,那你怎么不拦着小宜呢?” “小宜如此单纯,她只觉得桓王府二公子是找她探讨琴技,可若是那桓王府公子有二心,小宜岂不是很危险?” “况且,我和小宜已经定亲,小宜怎么可以和别的男子单独邀约呢?令姿妹妹,难道你想不到吗?你当姐姐的,怎么不拦着小宜一点?” “小宜若是出事了,你怎么担得起责任?” 谢令姿简直气得发笑。 “范世子不要一口一个令姿妹妹的叫我,正如范世子所说,我确实担不起责任。” “那你还……” “因为这本就不是我的责任,范世子。” “难道范世子觉得,脚长在她身上,我拦,就拦得住了?” 第13章 我亲自带他们去 “吵嚷什么?”谢棋路过大门,听到门外有人高声谈话,有些不耐烦地打开了府门,见是范舟和谢令姿,便朝着谢令姿发难。 “谢令姿,你对着范兄吵吵什么呢?” 谢令姿嘴角一勾,“三哥,你来的正好,你之前与我说,做事时既然做了这件事情,那它所带来的后果本就该是自己承担的,不是吗?” “本来就是这个道理。你又惹什么事了谢令姿!”谢棋对着谢令姿没好气地问道。 “是我来找小宜,可是小宜被桓王府二公子约去探讨琴技……令姿知道这事,却不拦着,我心里着急,方才言辞有些急切了,令姿不要见怪。” 谢棋一听,唯恐范舟误会小宜,连忙解释道,“范兄,你知道的,我们小宜一向是最良善单纯的,那桓王府二公子说邀请她探讨琴技,她定是以为就是探讨琴技,没事的范兄,小宜对你一往情深,是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来的。” “等她回来了我好好叮嘱她一下,让她日后不要再接世家公子们的拜帖。” 谢棋解释完,范舟的脸色才好了许多。 “我相信小宜。” 谢棋再看向谢令姿,刚想骂几句,却听得谢令姿道,“范世子,不如我们去找小宜吧?” “不然,万一那位二公子对小宜存了不好的心思……小宜岂不是危险了?” “小宜跟你说她去哪儿了?”范舟立刻问道,神色紧张。 谢令姿见范舟这个模样,心里的最后一丝遗憾也消散了。 谢令姿冷静了一下,“她并没有和我说过,可是范世子别忘了,我和景阳郡主关系要好,托郡主问一下府上二公子的行踪,还是可以的。” “行了谢令姿,别卖关子了,赶紧去。”谢棋理所当然地指使道。 “不着急啊三哥。不知道范世子这次登门,有没有准备好给我的赔偿呢?”谢令姿目光灼灼地看向范舟,范舟直皱起了眉头。 “谢令姿,你怎么这样势利!我们和范兄有一同长大的情谊,先前我以为你在气头上,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有脸跟范兄要赔偿?” “范兄凭什么赔给你?” 谢令姿吐了口唾沫,“我呸——” “凭什么?” “就从朝中从来没有闹出过妹妹拿了姐姐的婚事,好好的夫君变成妹婿的丑事来!” 范舟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契书,“是应该赔偿,你俩别说了,先找到小宜要紧。令姿,你看看,这两间铺子,皆是旺铺,还有这个庄子,虽然不大,但也是我的一点诚意。” 谢令姿接过了契书。 “三哥,范世子都同意的事儿,你就别说了,快去叫马车来吧?哥、哥?” 看着谢令姿的得意劲,谢棋对着范舟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这个范舟也太好说话了,就谢令姿这么过分的,换成他早就动手了。 三人就这么坐上马车去桓王府。 而谢静宜正与钟离诺在一处桃花林里弹琴。 该说不说,钟离诺挑的这个地方的确是个好地方,微风阵阵,还能吹下许多桃花,花瓣落在琴间,让琴音都更温柔婉转了些。 钟离诺痴痴看着为他抚琴的白衣女子,他虽见识过不少的女子,但今日一见谢静宜,却仍旧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了。 明明是不加装饰的素衣白裳,姿容并无美到倾国倾城,只是清丽而已,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偏偏抓住了他的眼球,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溺死在她的琴声里。 从见到谢静宜的第一眼起,他就想接近她。 “我已经弹完了,钟离公子还盯着我看什么呢?” “谢五姑娘,你今日十分美丽,我不由得看得痴了。”钟离诺轻声开口,就怕惊到了谢静宜。 谢静宜闻言,得意一笑。 看来和系统兑换的魅力加成还挺有用的,看这个钟离诺,这么一会,好感度一下子上升到58了。 “钟离公子别叫我谢五姑娘,叫我小宜便是。” “那小宜叫我阿诺吧。” “好,我再为阿诺抚一曲。” 几人来到桓王府门前,听门房说郡主出门了,并不在府内,范舟一时气闷,又有些心急起来。 “这可怎么办,郡主也不在家中,这……我还是不放心小宜和陌生男子单独待在一起。” 谢棋也抿住了嘴唇。 小宜还是太单纯了,但凡和他们说一声,他都是要拦着的。 谢令姿想了想,开口问门房道,“那……世子在府中否?” “世子在,谢四姑娘要见世子吗?” “不必,只想问一问世子是否知道府上二公子的行踪。” 门房看了看手里的碎银子,乐呵呵地去报信了。 钟离政听了门房的话,听住了写字的手。 一滴墨水滴了下来,晕染了一幅好字。 “谢四小姐在府门外等着吗?” “还有谢三公子和武阳侯府世子同行。” 钟离政转头问身边人,“飞虎,钟离诺今日去哪儿了?” 那名叫飞虎的侍从答道,“二公子今日取了琴,说是要去桃夭林。” 钟离政垂下了眸子,然后起了身。 “备马,想必他们是寻二弟有要事,否则也不会问到我这儿,我亲自带谢三公子几人去桃夭林。” 飞虎愣了一下,抱拳称“是”。 谢令姿也只是赌一下世子他会不会告诉他们钟离诺的行踪,毕竟她和这位世子可没什么交情,贸然相问,也做好了得不到答案的准备。 没想到,桓王世子居然亲自来到了王府门前,径直走向了谢令姿。 “出了何事?” 谢令姿想了一下,还是选择如实告知。 “令弟邀请我妹妹单独探讨琴技,可我妹妹婚约在身,她未婚夫心中烦忧,只得来寻。” 听闻谢令姿的话,钟离政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范舟。 看范舟和谢棋离得并不近,压低了声音问道,“和武阳侯府定亲的不是谢四小姐你吗?何时换了人选?” 谢令姿震惊地看了一眼钟离政,惊讶于这人的情报之广,可却没多说什么。 “世子听岔了吧,还是、还是尽快找到我妹妹要紧。” 钟离政“嗯”了一声,翻身上马。 “想来二弟是不知道谢五小姐有婚约在身。此事是他做的不妥。” “我带几位随我一同去寻我二弟吧。” 谢令姿微微仰头,只看得到钟离政的一小半侧脸。 这人,知道的未免也太多了些。 第14章 你们真的很偏心 只是,他对谢家的事为何如此了如指掌……钟离政难道在调查谢家? 怀着满腹疑问,谢令姿重新坐回了马车,忍不住揭起车帘一角朝钟离政看去。 一时间,竟只能找到八个字来形容钟离政。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离得这般近,谢令姿才发现钟离政的眉尾有一颗小痣,让本来看着似含了万年霜雪的眉眼多了些平易近人的风情。 察觉到有人在看,钟离政扭头看去,与谢令姿对视了个正着。 钟离政收回了目光,神色淡淡。 “我二弟在桃夭林,前面便是了,谢四姑娘不必着急。” 谢令姿往前面看去,已经见到一片粉色的花海。 倒是个避人耳目的好地方。 钟离政在入口处停了马,几人也下了车。 谢棋看着偌大的林子,忍不住开口问,“这么大,怎么找?” “不如我们分头寻找。”范舟满心焦急,已经想要随便选一条路走进去找了。 钟离政忽然说了一句“等等”,而后指了另一个方向。 “这边走。” 范舟还想说什么,却碍于钟离政的身份,没有说出口。 几人往前走了一段路,渐渐听到一阵袅袅的琴音。 弹的还是《凤求凰》。 谢令姿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向了范舟,范舟的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显然十分不高兴。 也是啊,哪个男子能忍受自己的未婚妻子和别的男子单独约会呢? 不过谢静宜这是想做什么呢?心心念念夺了她的婚事,现在婚事到手了,反而又和别的男子一同出游,难道是……反悔了?还是有别的缘由? 走的近了,几人清清楚楚地看见,桃花树下影影绰绰,钟离诺正抬手,要为谢静宜拂去头上花瓣。 “二弟。” 钟离政开口,让本笑着的钟离诺惊得打了个冷战,手也像烫着了一样缩了回去。 转头看过来,见了另外几人,连忙拉开了和谢静宜的距离,强颜欢笑道,“大,大哥……你怎么来了?” 见钟离政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钟离诺更害怕了,连忙解释道,“我,我只是觉得谢五小姐她琴技高超,连……连母妃都很喜欢,我想和她探讨一下……” “嗯。”钟离政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单音,“走。” 钟离诺手忙脚乱地抱起琴,慌慌张张地跟在钟离政屁股后头走了。 谢静宜有些失望地看了眼钟离诺。 转眼见到来人,亦十分震惊,范舟居然也在?谢静宜连忙起身跑到谢棋身边,忍不住在心中对钟离诺大加责备。 这个钟离诺好歹也是桓王府上的公子,怎么连桓王世子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一点儿皇家子弟的威风也没有,要不是留他有用,他早就…… 想到范舟还在场,她还是要把今天的场面圆过去,谢静宜抬头,故作懵懂地问道,“三哥,阿舟哥哥,你们怎么来了?你们怎么找到我的啊?” 谢棋瞥了一眼范舟,装作恼怒地点了点谢静宜的额头,“小宜,你知不知道跟陌生男子一同出来十分危险!” 谢静宜撅起嘴,捂住额头,眼里聚起雾气,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范舟哪里受得了谢静宜这个模样,立刻维持不住有些不快的脸色,“好了好了,阿棋,小宜也是太单纯了,不怪她。” 谢令姿想,若是换作前世,她会见别的男子被二人发现,说不准谢棋的鞭子立刻就抽在了身上,范舟定也只会站在旁边冷眼观看,还口口声声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为什么谢静宜一个皱眉,他们就如此心疼? “妹妹今年也是及笄了,难道不知道定亲之后和别的男子交往过密是极为不妥的行为吗?”谢令姿忍不住开口。 “我,姐姐,我……”谢静宜一见谢令姿提起,哆哆嗦嗦地往范舟身边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谢棋推了一把谢令姿。 “够了!谢令姿,你凭什么教训小宜,再说了,小宜年纪小,不懂这些很正常,你不拦着也就算了,你不要吓小宜行吗?” 谢令姿后退了好几步,忽然想笑,重生这么长时间,她一直对偏心的两位兄长冷漠以对,也对他们偏袒的行为视若无睹,可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又能真的毫无感触呢? “年纪小?三哥,我只问你一句。若今天和桓王府二公子弹琴交游的人是我,你还会这样说吗?” “你若是这样,我就把你打死!” 谢棋指着谢令姿张口就骂,脱口而出之后才觉得不妥,“我……” 范舟颇为震惊地看向谢棋。 他虽然知道谢家兄弟一向更喜欢谢静宜,他也觉得小宜更讨人喜欢,可他万万没想到谢棋会厌恶谢令姿至此。 “阿棋,这话过了。” “你们真的很偏心……三哥,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谢令姿没有掉眼泪,眼里却充满了血丝。 谢棋有些哽住,他从没见过谢令姿这样的模样,谢令姿从来不哭,就算他和二哥怎么对她,她都是一副笑模样,跟在他们兄弟二人身后一口一个“兄长”,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可现在,她好像要碎了一般,让谢棋也不知所措了起来。 “这……这不是小宜身子弱…禁不住疾言厉色的…刚刚我就是吓唬你,谢令姿……” 谢静宜眼见谢棋眉间神色松动,又看了眼强忍泪水的谢令姿。 这谢棋,明显是对谢令姿这样有点心疼了,这可不行!谢棋只能疼她一个!谢令姿算什么东西,谢家所有人应该都讨厌她,欺负她才对!她才是那个应该被所有人都捧在手心的谢家幼女! 谢静宜眼睛一转,忽然晕了过去。 范舟忽然叫了声,“小宜!” 果然拉去了谢棋的注意力,“快,快去医馆找大夫!” 范舟点点头,将谢静宜拦腰抱起,大步往马车上走去,谢棋神色紧张地紧随左右。 无人叫一句谢令姿一起,完全忘记了谢令姿的存在。 等到了马车上,才发现谢令姿没跟上来的范舟问了一句,“令姿妹妹没跟过来,怎么办?” “她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丢了不成?快走,小宜的身体要紧!她自己不跟上,怪谁!” 谢令姿见几人走远的背影,眼泪才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谢令姿,就允许你软弱这么一次,哭过了,就别在意了。” 谢令姿自己和自己说道,扶着桃花树就开始哭,像是要把自己上一世多年的不甘全都宣泄出来。 第15章 给小姑娘拿着玩 钟离政远远见那个女子扶着桃花树,一面流泪,一面仰头不让泪水落下来,连哭声也是压抑着不肯放声大哭一场。 他已经站了很久了。 把钟离诺赶回家去,钟离政本想代他和谢家人道歉,却见到谢家兄妹争执的场景,没想到谢静宜一晕,他们便不管不顾地丢下谢令姿就走。 想起妹妹华章的话,钟离政沉默地站了一会,还是绕到谢令姿身后才走上前去,从怀中取出一方洁白的帕子。 “谢小姐,给。” 谢令姿猛然被身后声音一惊,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也没转身,也没接帕子,只问道,“世子……还没回去吗?” “嗯。”钟离政想了想,“谢小姐不愿意让我看到这副模样,我就把帕子挂在旁边的花枝上,我背过身去不看谢小姐,行吗?” 谢令姿心中讶然。 “谢小姐别多想,我没有恶意,你是华章的好友,我自当照顾一二。” 听着声音,钟离政已经转过身去,谢令姿轻轻转头,那一方洁白的帕子正搭在桃花枝头微微摇晃。 谢令姿取下来帕子,极快地整理了仪容。 “这也是世子调查谢家的缘由?” 谢令姿心中仍然警惕,开口试探道。 “我没有。我可以转过身吗?” “世子请便。” 钟离政转过身来,目光在谢令姿红肿的眼睛上轻轻一扫。 “抱歉,谢小姐,我妹妹性情热烈单纯,从未有过至交好友,只有谢小姐你一个,我作为兄长,难免担忧,就查了查谢小姐……不过你放心,我只查了和谢四小姐你有关的事情。” 谢令姿点了点头,“怪不得你连武阳侯府与我们谢家定亲这样私密的事情都知道,不过是为了华章姐姐,我能理解。” 谢令姿努力笑了笑,“可是世子的情报有些不及时啊,与武阳侯府的亲事,早就换人了。” 钟离政没问到底,其实谢令姿的境遇,他已经查的十分清楚了,可侍从汇报的言语冰冷,万不及亲眼看见、亲耳听到时所感受到的那种残酷的万分之一。 谢令姿顿了顿,接着说,“其实我一开始是想离开谢家的,正好武阳侯夫人挑中了我做儿媳,只是后来我发现……” “我妄想利用婚事逃离谢家,可范世子喜欢的,根本不是我,就算我嫁给他了,也只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里去,还不如就此成全他们,也……放过我自己。” 钟离政看着眼前女子笑容淡淡,与那日宴会上的模样又重合在了一起,仿佛刚刚情绪崩溃的并不是她一样。 钟离政忽然开口,“你……” “好在母亲要回来了,母亲虽然也不大喜欢我,可也不会不管我。” 钟离政刚要说出口的话压在了嗓子里,若是告诉谢小姐她被谢家人厌弃的原因,她会不会一时承受不住? 钟离政想了想,开口问道,“你觉得现在的生活好吗?” “挺好的。我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无事一身轻,华章姐姐与我交好,没事的时候我能和她一起玩,这已经很好了。” 钟离政就没开口了,转头说起另一件事,“那我送谢小姐回去吧。” 谢令姿便跟在钟离政身后,一路沉默。 谢令姿恍如隔世,好似前世二人初见的情景一般。 直到走到马前,钟离政让谢令姿上马,谢令姿才反应过来。 钟离政可是骑马来的,这里只有一匹马,他们两个人,怎么骑回去? 钟离政看了一眼谢令姿,轻声道,“这里是京郊,人不多,我骑马带谢小姐一程,到了人多的地方,我便下来牵着马……若是谢小姐担心,谢小姐坐马,我牵着走到谢府也是可以的。” “走到谢府怕是天都要黑了……就按世子说的来吧。” 谢令姿看着格外高大的马,心中惴惴,上前扯住了马鞍,一只脚踩住了马镫,想借力把另一只脚抬上去。 忽然有一股力量托着谢令姿上了马。 原来是钟离政双臂交叠,伸在了谢令姿脚下托举她上马。 “多谢世子。”谢令姿刚道谢完,就觉得耳边一阵风掠过,藏蓝色的衣袖在自己面前一闪而过,钟离政已然上了马。 “不必,我这马欺生,若是生人骑它,它定要给人甩下去为止,我对你态度温和,它看人眼色,便也不敢欺负你了。” “奔驰,走罢。” 谢令姿看着藏蓝色的衣袖和自己的衣衫交叠在一起,思绪已经飘到很远。 钟离政虚虚环着谢令姿,驾马的速度也比平时慢了一些,到了城门口,钟离政翻身下马,牵着奔驰往谢家走去。 走到酒楼门口,谢令姿的肚子忽然叫起来。 钟离政耳力过人,看了看天色,开口道,“谢小姐饿了没,不如陪我吃顿晚饭再回去吧?我有些饿了。” 谢令姿忽然想起今日从早上就追着谢云要银子,又跟着范舟去寻谢静宜,一日奔波竟还没吃一口饭,本来中午那会子是饿的,可过一阵就饿过了头,没感觉了。这会闻到了饭菜香,忍不住想要大吃一顿。就算回了谢家,厨房也不会给她留一口饭菜,况且她还从未在府外的酒楼吃过饭,想到这儿,谢令姿便痛快地应下了。 钟离政带谢令姿上了二楼包厢,迎面碰上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子,手里还摇着折扇,哼着小曲儿,见了钟离政,眼睛一亮,“哟!好久不见啊,阿政。” 目光转到谢令姿身上的时候,啧啧了两声,“今儿竟然还带了个如此美貌的小娘子?咦?阿政,你欺负人家小姑娘啦?怎么还哭过了呢?” “别胡闹。谢小姐,这是皇商之子,苏无极,也是我的好友,他一向如此,谢小姐别见怪。无极,这位是谢家四小姐,既然遇上了,就一起用饭吧。” 苏无极从手上薅下来几个玉扳指,一股脑塞进谢令姿的怀里。 “喏,给小姑娘拿着玩儿,听个响,就别哭了哈,咱好好吃饭。” 谢令姿有点脸红,这是拿她当小孩子了? “苏公子……我不要……” “诶?我苏无极送出去的东西从来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不喜欢,就扔在地上听个响,也是值了。” 钟离政见谢令姿有点不知所措,开口道,“谢小姐就收着吧,无极家大业大,不在乎这几个扳指。” “哦?哦。” 谢令姿有点迷茫地收下了几个扳指。 等用了饭,几个人终于坐上了苏无极的马车,谢令姿暗暗揉了揉不大舒服的腿,打心眼里觉得还是马车更舒坦些。 马车停在了谢府门口,谢令姿上前叩门,门马上开了,门后站着脸色沉沉的谢家兄弟。 “谢令姿,你还有脸回来?” 第16章 母亲回府了 谢令姿本还有些放松的心情一下子失落下去。 谢棋上前一步,“谢令姿!你真是个麻烦!你看看你下午把小宜吓得都晕了过去,你做姐姐的,不跟着担心也就罢了,还在外面野到这么晚才回家?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谢云叹息一声,“令姿,我没想到你如此不懂事,你能不能别再闹了,让谢府消停一会不行吗?” “令姿,你的所作所为让二哥寒心。” 谢令姿看着面前的二人,心里已经泛不起任何波澜。 “寒心?那二哥不问自取我的月例就不让人寒心了?三哥丢下我一个人在京郊就不让人寒心了?” “就因为我软弱、隐忍,你们就欺负我?那你们又是怎么做兄长的?” 苏无极本想下马车去伸张正义,却被钟离政拦了下来。 “阿政,这你也看的下去?” 钟离政沉沉叹了口气,“再等等。” 谢棋的目光忽然看见府门口的马车。 “谢令姿,你是怎么回来的?这马车的主人为何不肯现身?该不会是个男子吧?” “下午你还口口声声说不能和男子来往过密,如今就与陌生男子厮混到现在才肯回家?谢令姿,你怎么有脸回来的?” 谢令姿听到谢棋的诋毁,立刻拔高了声音,“三哥!你胡说什么?”然后回头看了看马车,却不曾想谢棋拔腿就往马车那边走去,谢令姿一个晃神也没拦得住谢棋。 “谢令姿,我倒要看看你和谁一起厮混!” 马车帘子猛地被揭开,谢棋看清车内人的面孔,震惊万分,往后退了几步。 方才那一眼,差点吓死他。 桓王世子坐得端正,只居高临下地给了他一个眼神,只一个眼神,仿佛被毒蛇缠身了一般让人直冒冷汗。 钟离政这才起身下车,苏无极紧随其后。 “谢三公子下午走得急,把四小姐忘在桃夭林了。本世子见她可怜,捎带一程。” “却不成想谢家竟如此不领情……” 苏无极摇了摇折扇,叹息着摇了摇头,“啧,病了就去找大夫嘛,谢小姐难道会看病?我瞧着谢小姐说话温声细语的,哪里是会吓人的模样?而且,就算是吓了,自己不禁吓,还怨得了别人吗?” 谢云欲辩白几句,“这位公子有所不知,我小妹身子向来虚弱……” “弱就卧床养着,没事干嘛出去瞎蹦跶。” 谢云闭嘴了。 见二位兄长没再作妖,谢令姿转身和钟离政和苏无极道谢。 “多谢桓王世子、苏公子护送我回府,天色已晚,令姿也不送二位了。” 离开前,钟离政走近了谢令姿,低声道,“谢小姐若是哪天觉得这样的生活不好,尽可以来找我,我到时候有件事想告诉谢小姐。” 谢令姿有些疑惑,但也点了点头。 想必是钟离政在查她的时候发现了什么。 二人离开之后,谢令姿看了谢云谢棋一眼。 “天色已晚,令姿也先回房歇息去了。” 谢云看着离去的背影,攥在手里的钗子还是没能送出去,反而让兄妹情谊更加恶化了。 谢棋忽然开口,“二哥,我觉得你说得对。” “谢令姿被我打了之后,变了许多。以前她从不忤逆我们的,还给我们做吃的,现在……好像要跟我们划清界限一样。” “二哥,你知道吗?她下午的时候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偏心。” 谢云看了眼谢棋,“阿棋,你想说什么?” 谢棋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二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 谢云“哼”了一声,“就算不知道又怎样?她本就是……你看看这谢府,是不是越来越不安宁了?我们不好管教四妹,马上母亲就回府了,总能好好管管她。” 谢夫人回府这日,谢家兄妹几人都站在门口等。 太阳正是热烈的时候,谢令姿的小衫都汗湿了,一直在抬手擦汗。 终于听见马蹄声,几人神色一亮,连谢静宜都站直了身子。 一匹油光水亮的骏马停在了谢府门前,马上下来了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正是谢夫人,周嫦今。 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谢云有些隐晦地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 “阿云!阿棋!母亲回来了!”周嫦今看见一双儿子,一个温和儒雅,颇有文士风骨,一个腰缠软鞭,体格强壮,正是继承了谢家门楣。 “好,阿云今年成熟了不少,阿棋也壮实了许多。诶……小宜!你这孩子,你身子这么弱,来接我做什么,就该好好歇着。来,快让母亲抱抱!” 要说镇守边关,周嫦今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病弱的小女儿,每封寄回来的家书都会询问小女儿的身体近况,如今终于见了面了,忍不住一把将谢静宜搂在了怀里。 谢静宜皱着脸强忍着周嫦今身上的一股尘土味,心中抗拒厌恶极了,嘴上却弱弱地唤了一句,“母亲……您终于回来了。” 周嫦今松开了谢静宜,上下好好打量了她一番,“小宜出落得越发好看了,怪不得武阳侯夫人会选你做世子夫人呢,咱们小宜啊,和范舟真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周嫦今的笑一直没有落下来过,对着谢静宜怎么也看不够,不过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对着身后马车道,“溪妤,下来吧。” 李溪妤有些羞赧地走了下来,周嫦今看了一眼谢云,“阿云,这就是我信中和你说的李姑娘,是你父亲为你物色的贵妾,等挑个好日子,你们自己院子里摆个席面,这纳妾的礼数,也就成了。” “是。”谢云看也不看那位李姑娘。 “母亲,我们快进府吧!”谢静宜实在觉得热,开口就朝着周嫦今撒娇。 “好好好,别热坏了我们小宜,都进去吧,娘可是给你带了好些好东西呢,咱们小宜肯定喜欢。” 周嫦今拉着谢静宜的手就进府了,母女俩说说笑笑,谢云谢棋紧随左右。 而谢令姿,就好像被人遗忘了一样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静静地看了一出与她无关的母慈子孝的好戏。 见李溪妤有点胆怯,谢令姿开口道,“快进来吧,李姑娘。” 李溪妤这才提起裙子赶忙跨进了谢府的门槛,有点好奇地打量谢令姿,谢令姿看过去,她就对着谢令姿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小梨涡来。 像一只乖巧的幼猫似的。 第17章 连母亲也如此厌恶我吗 李溪妤确实对谢令姿有些好感。 离家这么远嫁给人做妾,李溪妤是很不情愿的,却又无力反抗,而谢夫人明显不大看得上她,李溪妤本就是怯懦软和的性子,一时间有点害怕,以至于不敢进谢府。 可眼前这位小姐招呼了她,明明她们素不相识,可这位小姐还是留意到她了。 不过,刚刚谢夫人怎么理都不理这位小姐呢?难不成和她一样是庶出?还是远房亲戚暂住在这儿的?总不能……总不能也是府上公子的妾室吧? 李溪妤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甚至她还有可能是二公子的妾室!那自己以后是对她好还是不对她好啊?娘亲说了,后宅里的女人没有真心……可是……她真的长得好好看啊,让她看了就喜欢。 李溪妤的表情一会纠结一会困惑的,让有些无聊的谢令姿感到十分有趣,“李姑娘,你想什么呢?” “我……”我在想以后是不是要跟你争宠…… 谢令姿有些感叹,原来刚进府的李溪妤也是灵动活泼的小姑娘,可是后来…… 谢令姿神色发暗。 走到了正厅,几人依次落座。 周嫦今的目光终于看见了谢令姿,心情很是复杂,想了想将军与自己说的那件事,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们一个个也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母亲这次回来就是给你们相看人家的,等明日我就去武阳侯府敲定小宜的亲事,婚期嘛……” 谢静宜听到婚期,马上打断了周嫦今,“母亲,小宜才不要这么快嫁人呢,小宜还想多陪陪母亲。” 笑话,要是马上就成亲了,她穿越女的主角光环还怎么显现?去桓王府参加了宴会,才知道原来范舟不过如此,若是真正让她来选,至少也是钟离政那样的皇室子弟才配得上她谢静宜吧?若是能认识皇子太子就更好了,不过是刷刷好感度的事情,到时候范舟算什么?一脚踹开也就是了。 “哈哈哈,还是我们小宜懂事,娘也想多留你几年呢,可女大不中留啊,对,来看看娘给你带的小玩意儿。”下人们抬了几个箱子上来,一打开,都是些珍珠玛瑙的珠串首饰,让谢静宜也惊讶了一下。 “这么多!”谢静宜神色惊喜,有些得意地看了一眼谢令姿,“母亲……这都是我的吗?” “当然。”周嫦今笑着道。 “姐姐……你不会生气吧?”明明很得意,谢静宜偏装一副忐忑的模样去问谢令姿。 谢令姿还没说话,周嫦今先动了怒。 “她敢。” “你个不孝女,我可是听说了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在桓王府抢你妹妹的风头,还提着剑硬闯金翠阁,你妹妹晕了之后你不管不顾地玩到晚上才回府……” “谢令姿,你是要上天了吗?” 谢令姿心里冷冷的,她没想到,进门之后母亲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质问。 谢令姿起身,“母亲,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 “你什么你?难道我听到的还能有假?和自家妹妹争风头,不敬兄长,不守闺阁之礼,冷血无情,一点儿也不关心妹妹的身体。” “谢令姿,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生了你!” “要是没有生你该多好!” 谢令姿愣住了,前一世,她得了武阳侯府的亲事,母亲虽然对她不喜,却也没有如此疾言厉色地戳她心窝。 谢令姿满脑子都是周嫦今那句“要是没有生你该多好”,本想辩解的言语卡在了喉咙里,只化作了一句,“连母亲也如此厌恶我吗?” 周嫦今看着谢令姿明艳的脸,再看着怀里脸色发白,紧紧抓着她衣袖的谢静宜,心里发疼。 “谢令姿,是你自己做出来的事,自己却不敢认吗?” “我认。” “好,那就罚你……” “可母亲,我为何要提剑硬闯金翠阁,是因为二哥冒领我月例,我一个将军府嫡出的小姐,每个月只有五两的月例,已有数十年!我去要回我自己的月钱,有错吗?” “再说我妹妹晕倒,当时地处城郊,我三哥也能丢下我不管不顾地就送谢静宜去看大夫,难道我就不是他的妹妹吗?那我的安危呢?怪我晚上才回府,可我二位兄长也并未派小厮出去寻我!若非桓王世子好心,我自己一个弱女子又该如何回家?” “至于桓王府一事,母亲不如多去问几个人,我到底为什么要被迫表演。武阳侯府的亲事,我更不想多言。” “如果听完这些母亲还觉得我该罚,那令姿认了。” 谢令姿双腿一曲,跪在了地上深深叩头不起。 “身为女儿,我不会忤逆母亲,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周嫦今不满的目光在两个儿子身上巡视了一下,又把怀里的谢静宜搂紧了些。 “哼,就算如此,谢府也因你生出了许多事端,你以为你就是无辜的吗?就罚你抄十遍经书,好好学学修身养性。” 谢令姿心头的希冀破灭了。 她沉默着回了房间,一直跟在身后的喜鹊心疼道,“小姐,夫人怎么也这么对您!明明您都说清楚了啊!” 谢令姿转过身拉起喜鹊的手,将她的手放在了心脏的位置。 “喜鹊,你摸摸,你的心在哪里。” 喜鹊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照做了。 “你瞧,心本来就是偏的,所以偏心很正常,不是吗?傻丫头,你哭什么?” 谢令姿用手擦了擦小丫头的眼泪。 “奴婢心疼小姐。” “好了,心疼我就帮我抄经书。” “嗯!” 主仆二人抄经书抄到深夜,谢令姿透过窗子看满天的繁星,觉得压抑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她忽然想起钟离政的话,想来,自己是应该去问问钟离政他到底知道些什么了。 “咚咚咚” 喜鹊抬起了头,有些疑惑,但还是去开了门,“这么晚了,谁还会来?” “是我,我知道四小姐在抄经书,去给她做了碗小馄饨。”门口的李溪妤端着碗小馄饨,往屋里探头。 谢令姿招呼她,“快来。” 李溪妤就笑起来,快步走到了谢令姿身边坐着。 “四小姐快吃吧,我来帮你抄,我天天在家抄的可多了,都会背了。” 谢令姿拦住了她。 谢令姿看着面前那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和淳朴善良的小姑娘,谢令姿忽然认真问道,“你愿意给我二哥做妾吗?” 第18章 吃醋了? 李溪妤疑惑地看向谢令姿,“我娘是妾,我也是妾,我娘说了,只要伺候的主君主母仁善,日子……也会太难过。” 谢令姿想起谢云的模样,谢云,根本就不是一个好丈夫,可前世,李溪妤过得那样不好,却还在她成亲之日偷偷塞了她几张银票。 这一世,看着眼前热热的那碗小馄饨,谢令姿忽然想救她。 “可是,四小姐,我才十四岁。”李溪妤的眼眸垂了下去,“我害怕……可是害怕也没用的,我知道我这辈子就只能做妾了。” “我想与不想,又有谁在意呢?” 谢令姿搅了搅那碗馄饨,忽然问道,“李姑娘,你可知道,为什么你爹要把女儿嫁到我们家里?” 李溪妤点了点头,“我爹爹曾为将军挡过一剑,爹爹说,让我进府,是将军对他的恩赏。” “李姑娘,我二哥并非良人。你若是不想做妾,就听我的,明日起,就病了吧,毕竟你初来京城,水土不服也是正常的。” 李溪妤看着谢令姿的脸,忽然坚定的点了点头,“我信四小姐。” 李溪妤走之后,喜鹊才上前收拾了那些经书,忍不住开口询问,“小姐为什么不想让李姑娘做二公子的妾室啊?” “我二哥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你瞧着他平时似乎总是温声细语,而三哥平日里最是脾性暴躁,可其实他们骨子里是一样的。” “温柔刀,也是会伤人性命的。” 喜鹊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那小姐为什么要帮李姑娘呢?明明才见了一面。” “就当是,为了这碗馄饨吧。” 而另一边的谢静宜显然眉间郁郁,新来的丫鬟芙蓉端了一碗燕窝羹,有些战战兢兢地递了上去。 谢静宜正烦躁,见芙蓉的手发抖,一时间没了平时的温柔,“抖什么抖!会不会伺候人啊!不想活了是吧?” 芙蓉立马跪下去,抖如糠筛,“小姐饶命,奴婢不敢了!小姐饶命,奴婢不敢了!” 谢静宜意识到自己维持的人设刚刚差点毁了,立刻调整好了情绪,温柔地扶起了芙蓉。 “好了芙蓉,方才是我语气不好,你刚来,是不是有些害怕?” 芙蓉点了点头,她听说,五小姐的贴身丫鬟已经换不下十个了,不是暴毙就是病了,反正没一个好下场,她家里穷,没塞钱给管事妈妈,就被分到五小姐这儿了,心中着实是害怕极了。 “别怕。”谢静宜挑开梳妆匣的扣子,从里面挑了一支银簪子拿在手上,温柔地朝着芙蓉笑,“来,你们年轻小丫头戴这种簪子正好。” 芙蓉任凭谢静宜帮她插上了簪子,却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簪子上雕刻着两只鸟儿,有一只鸟儿的尾巴缺了个口。 这是之前伺候过五小姐的丫鬟杜鹃的东西,可是杜鹃不是因病还乡了吗? 芙蓉来不及多想,就被谢静宜打发了下去。 丫鬟走后,谢静宜才收起虚假的笑容,召唤起系统来。 “系统,查询钟离诺好感度。” “钟离诺好感度,72。” “钟离政呢?” “钟离政好感度—25。” 谢静宜:? “系统!你给我解释一下,怎么还倒扣了这么多?” “宿主,是在桃夭林时,钟离政的好感度减少了,据宿主综合属性来推测,钟离政好感度减少的原因可能是……吃醋。” “吃醋了?也是,我魅力加成之后,钟离诺和兄长们的好感度都涨了许多,钟离政好感度减少,那也只有吃醋这种原因了。” “想不到看着冷冰冰的,倒是个傲娇型的。”谢静宜忍不住笑起来,“好了系统,知道了原因,那我就知道怎么攻略他了,钟离政不是对谢令姿好吗?等我把他抢到手的时候,我看谢令姿还有什么倚仗!” 次日一早,谢令姿就听到了李溪妤水土不服,已经病倒的消息,谢令姿也差喜鹊去桓王府约钟离华章出门。 喜鹊见到钟离华章时,钟离政恰巧也在,喜鹊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去,“郡主,我家小姐约郡主今晚香约楼一聚。” “诶?令姿请我用膳?好,我一定去。” 喜鹊偷偷看了一眼钟离政,“还有世子殿下一起。” “啊?我哥?”钟离华章颇为意外,“喜鹊,阿姿怎么也请我哥啊?” “是昨日世子殿下捎了一程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想对世子表示感谢。” 钟离政刚想说“不必”,就听面前的丫鬟又开了口,“小姐还说,那日世子未竟之语,她如今想听。” 钟离政这才“嗯”了一声,“想必谢小姐也请了苏公子?” 喜鹊称“是”。 那边钟离华章本有满腹的疑问要问,却忽然停住了,“哥,你是说,苏无极也要去?” 钟离政弯了弯嘴角,“你要是不想让他去,也行。” 钟离华章打了一下钟离政,嗔怒道,“我可没有不想见他,哎呀哥,你怎么这样!明明是阿姿叫的人,你这样属实不礼貌了!喜鹊,去跟阿姿说,我跟我哥,一定到场!” 喜鹊回来同谢令姿描述情景的时候,谢令姿忽然想到,难道华章姐姐前世的心上人,是苏无极? 前世她从未见过苏无极,也只从华章嘴里听过关于心上人的只言片语,连她去祭奠华章时,那男子碑上也只刻了“钟离华章夫君之墓”。 临近傍晚,院子里有些响动,谢令姿起身出门查看,原是谢静宜来了。 重生之后,谢静宜还是第一次上门来见她,不过,谢静宜每次来她的院子,总是讨要些什么东西,她若是不给,就是她的错,上一次,还是她的定亲玉佩。 这一次,不知道谢静宜又看上了什么。 谢静宜上下打量了一番谢令姿的装扮,不得不说,她最嫉妒的,就是谢令姿的那张脸,那张脸好像女娲最得意的作品一般,让她望尘莫及。 “四姐姐这身装扮,是要出门?”谢静宜十分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你来,是有事?”谢令姿问道。 “妹妹听闻姐姐有一紫玉发钗,净透明亮,十分招人喜欢,妹妹正做了一身紫色的广袖流仙裙,若有此钗作配,岂不是相得益彰?” 谢静宜得意洋洋地去看谢令姿脸上的表情。 那紫玉钗,可是二哥送给谢令姿的第一件礼物,她平日里爱若珍宝得很,如今她来讨,谢令姿定会拒绝,不过拒绝又有什么用呢?她谢静宜看上的,就一定是她的! 第19章 妹妹又不是外人 更何况,她已经去叫芙蓉给母亲通风报信去了,若是谢令姿在母亲面前失态,那也会失了母亲的宠爱。 谢令姿定定的看着谢静宜。 那支紫玉钗,她曾经爱若珍宝。 可前世她努力想要留住它,却永远也留不住,正如同可笑的兄妹之情一般。 看着院子里远远走来的几人,谢令姿有些嘲讽地开口,“妹妹怎么叫了这么多人来?” 周嫦今一见来禀告的丫鬟神情委屈,又想起家书里谢云常说的谢令姿性情顽劣,常因金银之物与小宜争执,一下子心头火起,又碰上谢云前来请安,就一并带了来。 “小宜,怎么回事?”周嫦今先看向谢静宜,神色担忧,“你之前才晕过,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谢云也凑上去问,“怎么了小宜,是不是令姿欺负你了?” 谢令姿静静地看了一会,对喜鹊道,“去拿给五小姐吧。” 谢静宜十分意外,没想到谢令姿如此快就妥协了,只觉得是母亲和二哥来了的缘故,虽然没有让谢令姿失态,不过又抢走了她的心爱之物,谢静宜的心情还是很好的,“没事的,母亲,是女儿新做了一套广袖流仙裙,想到姐姐有个钗子很配我的裙子,想请姐姐割爱。” “原是这样,令姿,你给你妹妹就是。”周嫦今看了一眼谢令姿,见她并没有无理取闹,心下勉强满意,朝着谢静宜慈爱笑道,“你喜欢什么首饰和母亲说,母亲都给你买来。” 喜鹊将一红色锦盒递给谢静宜,谢云看见有些熟悉的盒子,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谢令姿,上前一步抢走打开,看见紫玉钗的瞬间,谢云实在是忍不住心头的震惊。 “令姿,你……你怎么能把我给你的紫玉钗送人?” 谢令姿只轻飘飘看了一眼谢云,“二哥怎么这么说,妹妹又不是外人。” 谢云斩钉截铁地道,“那也不行!” 送这紫玉钗的时候,谢令姿整日追在他身后叫二哥,谢云瞧谢令姿顺眼,就亲手为她打磨了这支紫玉钗做生辰礼。 谢云仍然记得,谢令姿打开锦盒那日脸上的欣喜神情,她笑得很开心,对着他说:“这是二哥送我的第一件礼物,令姿一定好好保管,不会弄丢的!” 从那以后,这支紫玉钗一直是谢令姿的心爱之物,可今天,她就要把这支紫玉钗送人了,她是……不要他们之间的兄妹之情了吗? 纵使谢令姿有些娇纵、不听话,比之前性情更冷了些,可谢云也从没有想过谢令姿会真的不要他这个二哥,可是瞧着谢令姿脸上的淡然神色,谢云的心里,突然有些发慌了。 “阿云,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给小宜?”周嫦今看着谢云的神情,“送给小宜有什么不行?” 谢静宜也没想到谢云的反应居然这么大。 该死的,谢令姿在他们心里原来还有些份量?那她就更要抢走谢令姿的一切! 谢云死死捏住手里的锦盒,“令姿,你当真……要把这个钗子送出去?” “二哥岂不是为难我了?小宜喜欢,就送给她便是。” 谢云连道了三声“好”,把那盒子塞给谢静宜就夺门而出。 周嫦今有些不赞同地看着谢云离开的背影,“这孩子,真是不懂事。”回头又瞧了眼谢令姿,“你把东西给了小宜,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几个别的首饰来戴吧,省得让别人笑话将军府寒酸。” “小宜,跟娘去挑首饰去,可好?” 送走了母女二人,谢令姿才得以去到香约楼。 这香约楼,正是钟离政之前带谢令姿来的那一家,如今谢令姿有两个铺子,最近刚刚收了盈利上来,手里也宽裕了许多,便想着请几人吃一顿饭。 刚进屋子,便看见钟离华章和苏无极好像在赌气。 苏无极将一个翠玉镯子往钟离华章那儿一挪,钟离华章就推回来,苏无极再挪,钟离华章再推……你来我往的,倒也不知疲倦。 谢令姿眉眼都轻快了些,“有事耽搁,我来得迟了,咱们开饭吧。” 见了谢令姿,钟离华章眼睛一亮,“阿姿,快坐我身边来,对了!”钟离华章抄起玉镯就套在了谢令姿手上,“阿姿,这个送你。” “钟离华章,这是本公子送你的!”苏无极咬牙道,“你就当着本公子的面给谢小姐了?” “你送我了,我不喜欢,我送别人,你有意见?” “有也憋着!”钟离华章得意地皱了皱鼻子,生动又活泼。 苏无极只能摇着折扇叹了口气,“唉,好男不和女斗。” 白得了个镯子,谢令姿想着也不能占人便宜,开口道,“苏公子,华章姐姐才不喜欢这个呢,你不如多送她几把宝剑匕首耍着玩。” 苏无极若有所思。 用饭间,钟离华章见谢令姿眉尖轻蹙,轻声问道,“阿姿,你可是在愁什么事情?” 谢令姿点了点头,“我母亲千里迢迢从边关给我二哥带回来一个妾。” “啊?你母亲怎么想的?这……给儿子纳妾还从边关带回来吗?怎么说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嗯,可我二哥并不喜欢,那姑娘……也不愿意,她今年才十四岁。” 钟离华章又“啊”了一声,随后极快地猜到了谢令姿的想法,“阿姿,你想帮她?” 谢令姿点点头,“还没行纳妾礼,这姑娘只是暂住到我家来,很是单纯可爱,我先叫她装病拖上一段时间。” 钟离政看了过来,“拖不是办法。” 钟离华章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等到谢令姿将事情经过说给三人听的时候,先忍不住出声的是苏无极。 “不是,大妹子,我没听错吧?” 被钟离华章打了一下胳膊,苏无极才又重新问道,“咳咳,谢小姐,谢将军报恩的方法,就是把他的女儿给自己的儿子当妾?这是报恩呢还是报仇呢?” “我也觉得不妥,但我不知道是否能说服我父亲。” 钟离政轻声开口,“这样吧,我去查查那李家的情况,或许对谢小姐有所帮助。” 钟离政肯帮忙,谢令姿当然没有不同意的。 “好。多谢世子。” “那谢小姐和我来一下,跟我的侍卫仔细说一下那姑娘的家庭背景。” 谢令姿知道,这是钟离政有意和她单独相谈。 自己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第20章 人失运道则丧命 到了走廊外,谢令姿看着游人如织的街道,轻声问,“世子殿下,您那日要和我说什么?” “谢小姐难道就不奇怪,为何你的兄长、母亲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偏袒你妹妹吗?” “世子……查到了什么?” 居高临下,谢令姿在人群中忽然看到了母亲,看上去是正与谢静宜买完首饰出来逛街,谢静宜拉着周嫦今的手在各个小摊上穿梭,还拿着各种小玩意儿在周嫦今身上比划,看着十分温馨。 钟离政注意到了谢令姿的愣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瞧见了这一幕。 谢令姿有些惨淡地笑了笑,收回了目光。 “这些年在谢府,也有不少下人嚼舌根,我知道的,是当年我母亲生我时,一胎双生。我比寻常男婴还要健壮些,而静宜……差点没挺过来。” “接生的嬷嬷说,是我抢了我妹妹的养分,若是再晚生两日,或许我在肚子里,就会把我妹妹吞噬。而我母亲,生我们时年纪也不小了,又是双胎,生产时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生了。” “兄长们自少时便不大爱搭理我,有时候心情好了,就带我玩一会,心情不好……”谢令姿没有说下去,另外起了个话头,“我少时爱和父亲麾下的一个副将玩,他教我武功,后来,我能打过我三哥了,可我再也没见过那位副将了。” 钟离政忍不住问道,“那位副将……到哪儿去了?” “妹妹被那位副将的容貌吓得心悸,我父亲知道了,就把他调到别的位置上去了……再后来,父亲母亲就一起驻守边关,只有二位兄长在家了。” 钟离政“嗯”了一声,“我还查到了些别的,谢小姐愿意听吗?” “您请说。” “当年谢夫人怀胎时,虚弱到难以起身,连御医也查不出的毛病,被一道长治好了。” 谢令姿看向了钟离政,这件事,她从未听过。 “然后呢?” “然后那位道长预言,说你娘肚子里双生子中的一个,是孽障祸胎,将来会坏了谢家运道,可若伤了其中一个,另一个也会性命不保。” “你,你是说……我就是那个孽胎?” 钟离政摇了摇头,“并非如此,你或者谢静宜,都有可能。” 谢令姿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 “可他们并不这么想……他们这么做,无非是认定了,我就是那个孽障……” 谢令姿想起前世,谢家被污蔑通敌谋反,满门抄斩时,她正在武阳侯府后院准备谢家重阳节的节礼。 乍闻此事,她第一时间就去求夫君为将军府求情,可范舟却冷冷地拒绝了她。 “令姿,你难道不知道检举谢家的是谁吗?” “那是小宜啊!她不会说谎的,小宜大义灭亲,我若是这时候为你父亲说话,岂不是打她的脸吗?” “不瞒你……令姿,小宜前日给我留了信,这是她让我给你写的东西。” 和离书三个字刺痛了谢令姿的双眼。 “范舟!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此时休弃我!你狼心狗肺!” “令姿,谢家如今这样,我不想连累侯府,难道你舍得让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就因为娶了你这个罪臣之女吗?” 谢令姿上路之前,到处都在传谢静宜大义灭亲,是女子典范。 害谢家满门忠烈无一全尸的根本就不是她,而是谢静宜! 她真想看看,她的父亲母亲还有兄长,知道自己把害得谢家破灭的孽障宠得如珠似宝的时候,还是否能笑出来! 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谢令姿对着钟离政深深一拜。 “多谢世子殿下告知。” 钟离政盯着谢令姿的发顶,忽然开口,“我可以帮你寻当年的那个道长。” 谢令姿心中警惕,钟离政三番两次的帮她,不知有什么所图。 谢令姿身体往后倾了倾,极快地整理好了情绪,紧紧盯着钟离政脸上的每一丝表情,“世子这般帮我?那世子想要什么?” 钟离政的喉头动了动。 方才还真是一时脑热,只是瞧着谢令姿的模样,就不由自主地想去帮她。 “世子就不怕,我真是那个孽障祸胎?” 谢令姿一点儿也不肯错过钟离政脸上的表情,却什么也瞧不出来。 钟离政甚至轻笑了一声。 “那又如何?谢小姐坏谢家运道,与我何干?” “运……道……” 灵光乍现。 “世子,若人失了运道,那该如何!” “那无怪乎霉运缠身,厉害些的,便丢了性命。怎么了?谢小姐怎么忽然问我这个?” “没,没什么。”谢令姿的心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难道那个系统,是能窃取别人的运道来给谢静宜用? 钟离政似有察觉,却没再多问。 谢令姿重新向钟离政行礼,“世子殿下,您如此帮我,若有所图,那我尽量满足,若是无所图,请原谅我心中惴惴,不敢受您恩惠。” 钟离政点点头,“是有所图。” 谢令姿松了口气,有所图便好。 “我母亲用了谢小姐的药膳方子,效果甚好,不过她近来为头痛所扰,难以入睡,谢小姐可有什么法子?” “这不难,我为王妃制些安神香即可。” “好,那劳烦谢小姐了,我们出来时间也够久了,便回去吧。” 谢令姿定定望着钟离政的背影,心绪复杂。 安神香太医都会调制,世子这所图,与无所图没区别,可她欠下的人情,远远是这些安神香所不能抵的。 罢了,等日后,也定要还了这份人情。 谢云今夜没有回将军府,其后两日也并未回府,而谢令姿得了桓王世子传来的消息,准备去寻谢云谈一谈。 走之前,差喜鹊去桓王府送东西。 钟离华章取出安神香来,“是安神香,阿姿好厉害,母妃,你分我两根让我晚上闻闻呗。” “是我托谢小姐为母妃制香的。”钟离政适时开口。 桓王妃多瞧了一眼钟离政,“阿姿真是有心了,这谢五小姐许给了武阳侯府,也不知谢四小姐的婚事要落在哪家啊。” 钟离华章又打开一个食盒,“母妃,您瞧瞧这个,是阿姿送来的点心盘子,您瞧,这桃花糕做的跟真的一样!” 钟离政没动那些糕点。 喜鹊已经将他的那份,单独送到他院子里了。 第21章 难道他就喜欢吗? 谢令姿好不容易等到谢云回府,听闻他一回府就往谢静宜院子里去了,谢令姿只得去谢静宜那儿找他。 刚进院门,便隐隐听得兄妹二人竟有些争执之言。 谢令姿心头讶然,这谢云一向顺着谢静宜,怎么今日…… 侧耳细听,终于听得一二。 “小宜,我去给你买了根紫玉簪子,比令姿的那根更漂亮精致,我用这个跟你换好吗?” “不好!二哥,我就要那一支!” “小宜,你听话,那一支……有点特别,二哥送你个更好的不好吗?” “我不!我就是要谢令姿的那个!二哥为什么要从我这拿回去?是要还给谢令姿吗?” “小宜,你也知道的,那簪子是我送给令姿的,对她来说意义重大,你……你想要个簪子配裙子,二哥给你买,又何必非要那一支呢?” 谢静宜已经完全震惊了,那日紫玉钗事件后,谢云的好感度居然掉了五个点,今天谢云还想来讨回谢令姿的簪子,那怎么行? 她一个堂堂拥有系统的穿越女,还能被一个本土女子爬到头上去不成? 谢令姿听到这儿,也几步走进了屋子。 见到谢令姿来了,谢静宜更恼怒了。 谢令姿这时候来做什么!是看她笑话来了吗? 好巧不巧,谢静宜今日就戴了那紫玉钗。 看见谢令姿,谢云的声音都小了许多,“令姿。你怎么来了?” 谢云希望谢令姿说出来讨回那根钗子,但他注定要失望了。 “二哥,那根钗子既然已经送给了静宜,我就不会后悔。” “谢令姿!你怎么能……你怎么能把我送给你的钗子随意送人呢?你把我当什么了!” 谢云眼睛发红,可谢令姿不为所动。 她知道,谢云根本就不是心疼她,他本就是一个骄傲的人,只有他随便浪费别人心意的份儿,这根钗子,也就是他心情好时赏给谢令姿的,与赏给身边的小厮没什么两样,他觉得谢令姿本就应该对它视若珍宝,却没想到有一天谢令姿居然毫无心理负担地送了出去,让谢云难以接受罢了。 “二哥,我找你有事。” 谢云却不肯听,“令姿,你凭什么这么做?” 谢令姿的目光落在谢静宜头上的紫玉钗上,谢静宜有些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兄长,我怎样做才是对的呢?我不让出钗子,三哥有鞭子招呼我,您有大道理压我,母亲……也不会站在我这一边。” “二哥,你就当我是被打怕了吧,既然改变不了结果,那不如免受皮肉之苦了。” 谢云的手慢慢缩了回去。 “妹妹喜欢,那簪子就送给你了,也免得跟了我,明珠蒙尘。所以二哥,我们能谈一谈了吗?” 谢云有些颓然地跟在了谢令姿身后。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谢静宜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好个巧言令色的谢令姿! “芙蓉,给桓王世子下的帖子他回了吗?” 兄妹二人在谢令姿院子里坐下。 “令姿,你要和我说什么?” 谢令姿叹了口气,试探道,“二哥,我知道,你对我一直都很好,所以我也想帮你。” “你是不是不愿意纳李姑娘为妾啊?” 谢云倒茶的手停住了,茶水溢出到桌子上,才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没有的事,母亲大老远把李姑娘带回来,哪有我愿不愿意的。” “可是,二哥,你堂堂将军府二公子,还没成亲,就先纳妾,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若是再出了个庶长子在院子里,哪还能娶得到高门贵女?” 谢云有些若有所思地看向谢令姿。 “况且……我也听说李姑娘进府的原因,可父亲让救命恩人的女儿做妾,怎么也说不过去吧?这哪里是报恩,反倒像结仇了。” “李姑娘在边关,也是能嫁军中儿郎做正妻的,何苦来我们千里迢迢之外的将军府为人妾室?” 谢令姿循循善诱,“而且塞给大哥,大哥不要,又非得塞给二哥,像是要赖上我们将军府似的,不知道是什么心思呢,这日后,又跟爹成了亲家,若是总提往日恩情该如何是好?” “若是爹不帮忙,叫李姑娘来跟二哥求情,二哥又如何呢?这不是两相为难吗?” 谢云点了点头,他本就不愿意纳大哥看不上的女子做妾。 “若是报恩,叫母亲给她寻一门好亲事,或者收做义女就是,哪能赔的上二哥的前程啊?二哥你说是不是?” 谢令姿叹了口气,“只是我自知人微言轻,就算和母亲说了,母亲不喜欢我,定也不会相信我的言辞,我也只能和二哥您说一说了。” 谢云站起身,有些动容。 “多谢你,令姿。” “你如此为我着想,我马上就去和母亲言明利害,再给父亲传书一封。” 谢令姿笑着起身离开。 离开前,喃喃道,“大哥想必是想清楚了其中利害,二哥你也千万别犯糊涂啊。” 看着谢云严峻的神情和匆匆离开的步伐,谢令姿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喜鹊来收拾桌上的茶水,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小姐,这事儿,能成吗?” “能。我二哥骨子里就傲,他本就心有埋怨,大哥不要的妾室塞给他,他本就心里不愿意,况且母亲也有些瞧不上溪妤,只是碍于父亲酒后应下了那位副将的诺言,才不得不将溪妤带回谢家。我如今不过是为他找好了理由,也给了母亲一个台阶,二哥他啊,八成能说服母亲。” 喜鹊听闻就笑了起来,“小姐,你真厉害!” 谢云即刻去找了谢夫人。 谢夫人听完他的言论,深以为然。 “你说的是。你父亲应的痛快,却没顾虑到这之后的诸多事情,若是真纳了妾,恐怕还有许多麻烦,这样,我这就为你父亲去信一封,为李姑娘挑一个好夫君也就是了,至于人嘛,先在我们谢府住着便是。” 谢云瞥了一眼周嫦今的脸色,似乎是无意间说道,“大哥一听这事便拒绝了,可见儿子不如大哥聪慧。” 周嫦今皱眉,“别乱想些有的没的,你大哥只是不喜欢李姑娘,你先回去吧。” 谢云转身,却没了来时的好心情。 大哥不喜欢,难道他就喜欢吗?真是好偏心! 第22章 抢先救下太子 天气渐热,谢令姿起了去庄子上住两日的想法,听闻范舟给她的那个庄子地势独特,冬暖夏凉。 最重要的,是去庄子上,等一个人。 借着带李溪妤出门散心的理由,谢令姿和她一同到了庄子上。 这还是谢令姿第一次来,李溪妤来了庄子,就兴冲冲地去地里摘果子去了。 谢令姿则见了这庄子的管事。 “小姐,老奴姓田,咱们庄子上有二三十户人家,都是老实本分的,我家那口子去给小姐准备饭菜了,粗茶淡饭的,小姐可能有些吃不惯。” 谢令姿笑眯眯地看着田管事,“这庄子本是范世子名下的,如今给了我,我也不会亏待大家的。” 田管事四五十岁的年纪,却十分明理,面前的这位新主子看着年纪不大,却有些不怒自威的派头在,想必并不是个软性子的。 “我姓谢,谢将军府四小姐,不过有件事要田管事知道,我府上兄弟姐妹并不太和睦,田管事应当只认我一人为主。” “是,小姐。” 这时,一个圆脸妇人带着一个年轻姑娘端着菜进屋,那妇人把菜搁到桌子上,有些不自在的用手抹了抹围裙,“粗茶淡饭的,您将就吃。” “您是田夫人吧?我还带了个朋友来,劳烦您去把她叫来一起用饭了。” 那妇人局促地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您只管叫我一句田婆子就是,这,这是我们庄上的姑娘,春芽。” 春芽也给谢令姿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我去找人。” 田婆子和田管事对视了一眼,田管事道,“若是小姐无事,我们就先下去了。” 谢令姿点点头。 前世,范舟为讨谢静宜欢心,把这庄子送给了谢静宜,正是今夜,谢静宜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提前到庄子上住了一晚,救下了当朝太子,钟离瑾瑜。 钟离瑾瑜,正是以后的皇帝,也是下旨屠杀谢家满门的那个人。 谢静宜借着救命之恩,与钟离瑾瑜交情颇深,钟离瑾瑜最后也对谢静宜情根深种。 如今,这庄子给了谢令姿,谢令姿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救下钟离瑾瑜,不能让谢家百年基业,毁于谢静宜一人之手。 前一世谢静宜得了庄子,系统预知了钟离瑾瑜的出现,这一世谢静宜对庄子一事一无所知,系统也无法为谢静宜检测出钟离瑾瑜求救事件。 如今的谢令姿,还在为见钟离政穿什么戴什么而发愁。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连下了十二道请帖之后,桓王世子终于答应了她的邀约。 最后一次,还是钟离华章对着那请帖看了又看,忽然坏笑道,“哥,你还真是招桃花啊,这有婚约的都对你如此…啧啧,热情。” 钟离政本想将那请帖如之前一般搁置,却被钟离华章躲开了,“哎?哥,既然谢五小姐这么想见你,你不如就答应了吧?” “华章,你别胡闹。” “我跟你一起去!然后,咱们再请一个人!”钟离华章心中已经有了个极好的想法,“我最看不惯谢静宜那样,当我是傻子吗?表面上柔柔弱弱,背地里还不知道说什么有的没的让阿姿受委屈呢,明明是亲姐妹,我才不许她这样对阿姿!这回,就让她吃个教训!” 钟离政闻言,没有再夺,只轻声提醒,“别太过分。” 钟离华章点点头,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当那张约谢静宜出门赏灯的帖子放在谢静宜桌子上的时候,谢静宜才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果然如系统所说!这个钟离政嘛,就是喜欢我,又看我和别人亲近,内心不舒服才会一直掉好感的!我这么拉下面子约他,这还不是答应了?” “死傲娇,倒是让我对你更感兴趣了!” 得意了一阵,谢静宜忽然对外面道,“芙蓉,快进来给我挑明日出门的衣裳——” 夜色来临,谢令姿安排好了李溪妤,却迟迟没有入睡,喜鹊见自家小姐抱着本医书,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有些心事重重的,不禁有些担忧。 “小姐,已经很晚了,还不睡吗?” 谢令姿摇了摇头,“有些饿了,去给我要一碗米汤吧。” 喜鹊点点头,出门去了,回来时确是跑着回来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小姐!庄子里掉下来个人!田管事发现的,不敢声张,只问小姐的主意。” 终于来了。 “是什么人?怎么掉到了庄子里?” 喜鹊疯狂摇头,“是个男人,受了很重的伤!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家庄子上。” “小姐……这人,我们是救,还是不救啊?万一救了,他的仇家寻来了怎么办!”喜鹊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救。去和田管事说,不要惊动任何人,把他挪到我房里来,这时候出去不安全,等明天白天了再请大夫。” 田管事把人搬进来的时候,轻声道,“小姐,我已经派信得过的人去盯着了,今晚庄子上不会有人出去。” “这便好。喜鹊,你烧些热水来。” 谢令姿见到钟离瑾瑜的那一刻,心里有块石头落了地。 不过他就这么躺在这里,如此无害,屋里仅她一人,只要她一伸手就能掐死他——杀死那个下令让谢家满门抄斩的未来帝王。 脑子里是有这么一瞬间的想法,可谢令姿没这么做,她一直都清楚的知道,害了谢家的,是谢静宜。 这一次她抢占先机救了钟离瑾瑜,谢家就多了一线生机。 谢令姿一直在走神,手上的动作也磕磕绊绊,毫不轻柔,让钟离瑾瑜在昏迷中都疼醒了一瞬,咬着牙道,“你这女子……” 微弱的声音让谢令姿一惊,手下一时更重了些,就看见刚刚醒了的人又昏了过去。 谢令姿咽了咽口水,伸手往他鼻子下探了探。 还好,有气,没死。 喜鹊要的那碗米汤一直温到了第二日早上。 钟离瑾瑜醒来,看见坐在桌子上趴着睡着的谢令姿,想叫醒她。 他有点渴了。 只是他身上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嗓子干涸,也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嗬嗬”声,这声音也惊醒了谢令姿,谢令姿看钟离瑾瑜已经醒了,自己也立刻清醒过来。 “对,你想的没错,就是我救的你!这庄子就是我的。昨天我还给你包扎了。” 钟离瑾瑜有些无语,他当然记得,这个女的给她包扎的疼晕了! 钟离瑾瑜努力伸出一只胳膊,颤颤巍巍地指向桌子上的茶壶。 他真的很想喝水。 第23章 和范舟关系破裂 谢令姿“哦”了一声,才给钟离瑾瑜倒水。 钟离瑾瑜喝了三杯才停下。 “你为何救我?” “我看你这身衣服,非富即贵的,你自己跌进我庄子上,我若是不救,你就死在这儿了,你家里人怎么可能饶得了我?” 谢令姿叫喜鹊去请大夫,接着跟钟离瑾瑜道,“与其被你的仇家记恨,还不如出手相救,现在我救了你,你可得保我平安啊。” 钟离瑾瑜笑了笑,“你还挺贪生怕死的。” “我还得在你这养养伤,等我的侍从找到我,姑娘不介意吧?” 谢令姿求之不得。 “自然,只是我这儿只有粗茶淡饭,还望公子海涵。” “厨房有米汤,要喝叫人去帮你端。” 田管事对外称是小姐的表哥来小住几日,庄子上一时也无人怀疑。 谢令姿搬去了离太子最近的另一个厢房去了。 喜鹊带了个大夫回来,重新为钟离瑾瑜处理了伤口,又写了药方,让喜鹊跟着去取。 喜鹊再回来时,还带了钟离华章的口信。 约谢令姿出门赏灯。 喜鹊绘声绘色地说,“郡主的丫鬟就是这么说的。” 喜鹊学着钟离华章的模样,分外滑稽。 “我呀,把她给我哥十二道帖子,打包送到了武阳侯府世子那儿,并约他今宵共赏,但也劝了世子一句,好戏要慢慢看,一开始就现身,那这戏就唱不下去了。” 谢令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华章姐姐还真是损人呢!这范舟的脸都不知道有多黑了!” 实际上也是,自上回谢静宜与桓王府二公子相约之后,范舟心里就十分不舒服,可也不敢让母亲知道。 虽然小宜天真懵懂,不知这样做的后果,可他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但谢棋跟小宜说明了利害,小宜反过来和他道了歉,又撒撒娇,那事儿也就过去了,范舟也就当没发生过。 可他正兴致勃勃地和母亲商议成亲事宜呢,却忽然收到了景阳郡主的信。 随着帖子送来的,还有一个盒子。 范舟先打开了景阳郡主的信,武阳侯夫人见了问他,“郡主说了什么?” 范舟心里一沉,那信虽短,却仿佛在打他的脸。 “没什么,母亲,是郡主约了小宜一起去赏灯,让我同去。” 武阳侯夫人看了眼儿子的脸色,“那你就去吧。” 范舟从母亲那儿离开,匆匆忙忙走到书房,十二份帖子一应在眼前排开。 皆是约桓王世子出游的帖子。 而景阳郡主的信上写道:世子的未婚妻数次相约吾兄,吾兄心中苦恼,今夜便约武阳侯府世子同赏,但请世子勿早现身,以免如上回一般,吓得未婚妻子晕倒惊厥,只盼世子与她说清,吾兄不好他人之妻。本郡主在茶楼恭候世子大驾光临。 范舟看得胸膛起伏,忍不住摔了个茶杯。 “小宜!你把我当什么!” 谢令姿补了个觉,神采奕奕地起床赴约。 华灯初上,街上游人如织。 谢令姿打扮了一番,端的是光彩照人。 寻到钟离华章时,只飞奔过去拥住她,“华章姐姐!” 一边的范舟则是如丧考批,看着明艳动人的谢令姿,心中微微发愣。 瞧见了范舟,谢令姿惊讶了一下,随即看了眼景阳郡主,便知道这人也是被请过来看戏的。 就是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三人站在二楼,而钟离政就站在楼下街口。 一辆马车停在街口,马车上下来个妆容精致的女子,正是谢静宜。 谢静宜穿着新做的裙衫,一根腰带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肢,脸上精心装扮过,眉眼盈盈如春水,见了钟离政,脸上的笑容就如烟花绽放。 “世子殿下!”声音甜的发腻。 钟离政压着心头的难受,强忍着挤出了个微笑。 “谢五小姐,今日特地装扮过?” 谢静宜在钟离政眼前转了个圈,“好看吗?” 钟离政“嗯”了一声,“裙子挺好看的。” 谢静宜心里高兴极了,开口就来,“我当然特地打扮了,就是因为要见你,我想打扮得更好看些。能让世子殿下说一句好看,那就不枉费我今日的一番装扮了。” 谢静宜看着这张之前对她十分高冷的脸,现在明明对她还是冷的,可她硬是从那冷硬的线条中,瞧出一丝温柔。 谢静宜根本来不及去问系统好感度的事情,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反倒是被钟离政吸引了一样,不由自主地看着他。 钟离政微微后退了一步。 “不是说赏灯吗?看灯。” 谢静宜羞涩地低下了头,“灯没有世子好看。” “世子,是我好看,还是谢令姿更好看?” 几人早已离开二楼,在谢静宜身后听了许久。 谢令姿见范舟气得手都在发抖,怕把人气昏过去,便上前一步开口询问,“妹妹口中的世子,是桓王世子,还是范世子呢?” “关你屁……阿舟哥哥?” 在见到范舟的那一瞬间,谢静宜惊讶极了,随即就反应过来,她这是遭人算计了! “我,阿舟哥哥,你听我解释!”谢静宜飞奔过去扯住了范舟的袖子,“是,是谢令姿她们算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 范舟眼底猩红,眼中含泪,却坚定地、不由反抗地一根一根掰开了谢静宜的手指。 “小宜,我对你……很失望。” 范舟把那十二张帖子从袖子里拿出来,举到了谢静宜面前。 “别人算计你?那这些帖子怎么来的?” 谢静宜慌张极了,她还没认识到更合适的男子,武阳侯府这门亲事还不能丢,心里把景阳郡主骂了个半死,嘴上却委屈极了,“是她们,她们算计我,这信也是伪造的!” 范舟闭上了眼,有些无力地后退了一步。 “小宜,你别把我当傻子……行吗?这块你的私印,还是我花了一年时间…亲手为你雕刻,它的每一根纹路我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你让我如何骗我自己它是假的!” 背靠自家马车,范舟平静了一下,看了一眼谢静宜。 “小宜,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婚事,再议吧。” 谢静宜摇头,“不行!” 却最终没有抓住离去的武阳侯府的马车。 第24章 我看谁敢 谢静宜看着扬尘而去的马车,再去窥探范舟好感,却传来系统的声音。 “范舟好感度已降至20,不再受宿主魅力影响。” “钟离政呢?” “钟离政好感度—40。” 谢静宜有些绝望地看向谢令姿,内心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谢令姿!你算计我?你怎么敢算计我!” 温柔的面具乍裂,谢静宜的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 她压在谢令姿头上已经十几年了。 从她穿到谢静宜身上时,谢令姿的东西,她想抢就抢,谢令姿的兄长,她每次不过三言两句,就让他们更厌恶一些谢令姿。 可是今天,谢令姿忽然没那么好欺负了。 难道……谢令姿也被穿越者夺了身体? 谢令姿静静地看着谢静宜快步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凑近了轻声问道,“你是不是这里的人?” 钟离华章一把拉过了谢令姿,“干什么呢凑这么近!” 谢令姿看了一眼谢静宜,心里猜到她是以为自己也是跟她一样的异世穿越女。 可惜她不是,她只是从阎王爷那儿重新报道了一下罢了。 谢令姿回头看了一眼谢静宜,只留给她一个笑。 “妹妹可别胡乱攀咬,这些事,难道不是你自己做出来的吗?” 钟离华章上前一步,将谢令姿护在身后。 “是啊,本郡主倒不知道这就是谢家教出来的女儿,一个不好好养,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可惜,竟不知所谓,学会了骑驴找马的品性。” “我说谢五小姐,前一个是我二哥,后一个是我大哥,你为什么非得上赶着给我当嫂子呢?” “本郡主下回可得绕着谢五小姐走,免得我桓王府被谢五小姐赖上了!” “你——”谢静宜脸上无光,将求助的目光看向钟离政,一副泪眼朦胧摇摇欲坠的可怜模样,“世子……是你给我回了帖子……” 钟离政看着谢静宜,“谢五小姐,我的确没有夺人之妻的爱好,此次约见也只是想同谢五小姐讲个明白,并无他意。” 谢静宜终于反应过来,“你们,你们合起伙来耍我?谢令姿,你给我等着!” 谢静宜急吼吼地转身上了马车,让车夫驾车离去了。 钟离华章“诶”了一声,“她就这么走了?” 谢令姿点点头,“想必是回家告状去了。” “那怎么办啊,阿姿,你家里人会不会为难你?若是你兄长欺负你,我去给你撑腰,只是近日你母亲回来了,她也算长辈,恐怕不会顾忌我的名头。” 谢令姿笑起来,“没事的,我这两日正住在庄子上呢。” “什么庄子,好玩儿吗?”钟离华章来了兴趣。 “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也没什么好玩的,就是可以亲自摘摘瓜果什么的,胜在都是庄子上自己种的,新鲜,明儿我就让我家管事给你送些。” “好,还是阿姿想着我!” 钟离政略落后半步,侧耳听着二人闲话,眉眼温和。 谢令姿瞥了一眼他,想起前世他与新帝关系本来还很和睦,可后来执意出家,新帝挽留不住,桓王府也就渐渐没落了。 “世子殿下,您知道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钟离政微微一愣,实在是没想到谢令姿忽然会问他这个。 “他会是个明君。” 这短短的一句话,淹没在钟离华章对太子喋喋不休的夸赞里,可谢令姿还是听见了。 这样一个明君,为何前世问也不问,就把谢家满门抄斩?这次的事情,好像撼动了范舟对谢静宜一直以来稳固的关系,那么,是否可以用同样的办法,让其他人看清楚谢静宜的面孔,从而对她失望? 谢令姿本想和钟离政说太子的下落,却担心扰乱了钟离瑾瑜的计划,话在嘴边滚了几圈也没能说出口。 谢令姿回了庄子,在屋里隔着窗户看满天繁星。 喜鹊问,谢令姿就说这里的星星比将军府的好看。 那小小四方庭院上的一角天空,远不及在庄子上来的辽阔自由。 “喜鹊,早些睡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次日一早,庄子门口热闹极了。 谢夫人竟一大早就带着谢静宜和谢家两兄弟找上门来。 庄稼人一向起的早,有机灵的在门口一听,这门口不是跟自家小姐不睦的家里人吗?这是来闹事的?这可不成! 叫了自家腿快的毛头小子去找田管事,又叫醒了左邻右舍的,都聚在庄子门口后面,就是不给开门。 谢夫人和谢家两兄弟显然听见了门后的声音,谢夫人示意了谢棋一眼,谢棋就上去砸门。 “喂,开门!这是谢令姿的庄子是吧?我是她三哥!快开门。” 门后的议论声更大了。 “诶,你们说他们是不是来闹事的?” “俺听俺们小姐讲了,家里人对她不好的,这肯定是来闹事的!” “俺也听了,恁说俺们小姐多漂亮一个小闺女,咋家里人不喜欢呢?” “就是,咱们小姐才来那天,给咱们看了看,还开了药,我现在身上的老毛病都好了不少了!” “一会这帮子人要是欺负俺们小姐,大家都给我抄家伙,怼他!” 谢棋敲不开们,周嫦今忍了忍心中的怒气,开口道,“门后何人?还不速速开门?我是她娘!” …… 门后声音一静,周嫦今以为是自己声音震住了这帮泥腿子,刚要再说,下一秒,门开了。 谢棋刚准备往里面冲,却看见门内站着四五十个庄稼汉,有老有少,都拎着农具,面色不善,后面还站了一堆同样面色不善的妇女,像是有百来号人。 谢棋从没见过这阵仗,咽了口口水,生生停住了脚步。 “给我叫谢令姿出来!” 一堆人群中走出一位老者,正是田管事。 “这位夫人,我们小姐正在洗漱,还请您等着。” 周嫦今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道,“她叫我等着?” 田管事笑眯眯的。 “您不想等,那就不巧了,请回吧。” 谢棋是个炮仗脾气,闻言立刻道,“谢令姿这是拿什么乔!我们今儿可是来问她的罪的!她还这么傲气!一点儿也不懂孝悌之义!” 谢静宜可怜巴巴地靠在周嫦今身边,“母亲,要不还是算了吧,姐姐这不是故意为难您吗?我不想母亲受辱。” 谢棋冷哼了一声,抽出腰间的鞭子就指向田管事。 “你这仗势欺人的老货,今天我就先拿你开刀!” 田管事一步未退,他身后的人已经蠢蠢欲动了。 “我看谁敢——” 听到这声娇喝,人群自动分离出一条道来,让谢令姿经过。 谢令姿走到田管事身边,轻声道,“您受惊了,下去吧。” “三哥,可别动不动抽出你那根鞭子吓唬人啊,可别惊扰了我庄子上的贵客。” 第25章 都得道歉! 谢棋收回了鞭子,有些不善地想要出声,却被周嫦今制止了。 周嫦今睨了这个女儿一眼,厉声问道,“谢令姿,你可知罪?” 谢令姿毫不在意地微笑问道,“母亲一大清早就来问罪么?那进来吧。” 语气稀松平常,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春芽,带人去搬几个凳子来,这是要开堂问审了。” 春芽带几个庄子上的小伙子搬了几个凳子,就放在庭院里。庄子里的庄稼人也不曾散,就这么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稀稀松松地站了大半个庭院。 周嫦今没好气地坐下,想拍桌子,却发现旁边没有,只能拿出在军中的气势问道,“不孝女,你可知罪?” 谢令姿摇了摇头,身体往前探了探,好奇问道,“什么罪呢?” “难不成是妹妹回家跟母亲说,我欺负她?” 周嫦今站起身指着谢令姿,“难道不是因为你的算计,武阳侯府世子才起了和你妹妹退亲的心思吗?” 谢令姿瞥了眼谢静宜,只见她微微低头,有些不安地绞着手帕。 谢令姿轻声笑了,“我算计我妹妹,母亲,做事也得讲个证据啊,我怎么算计的?证物呢?证人呢?” 谢令姿从袖中拿出一沓帖子,在手里把玩,正是昨天谢静宜随手丢弃的。 谢静宜抬头一看,顿时慌了。 “就因为我在场,母亲就认为这事是我的算计?母亲,您说……这公平吗?” 周嫦今眯了眯眼睛,这么多年不见,这个逆女似乎长出了棱角,更难管教了。 谢云从来时就一直沉默,好似透明人一般,这时才轻声开口问道,“令姿,你手里拿着什么?” 谢令姿声音陡然沉了下去。 “我竟不知,如今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人,母亲就能轻易下了决断来拿我归家受罚?昨日之事,母亲难道就没有查一查吗!” 周嫦今有些哑然,昨日小宜回去一顿哭,只说是谢令姿算计她的亲事,如今范舟有了退婚的想法。 然而她仍旧道,“你当我不知道?定是你嫉妒小宜得了武阳侯府的亲事,从中作梗,让范家世子对小宜生了不喜!” 谢令姿有些不屑,将手中的帖子递给了谢云,看着谢静宜着急得想要起身却不得不按捺住的样子,心中发笑。 “我?嫉妒?母亲,您真是说笑了,这亲事,本就是我让给妹妹的,我嫉妒她干嘛呀,要真喜欢这门亲事,不让就是了。” 围观的人已经愤愤不平了。 “这咋做娘的?问都不问来教训自家闺女?咋,那个闺女是闺女,这个闺女就不是闺女了?” “俩闺女还嫩偏心呢!真是脑子糊涂了!” “我看也是,那闺女还没俺家小姐漂亮呢,真是双胞胎吗?” “这当娘的也太偏心了,还夺人亲事呢!怪不得咱们小姐不喜欢家里人呢!” “没事的,那男的看不上俺们小姐,是他没眼光!” 周嫦今看着谢令姿悠哉悠哉的,仿佛一点也不担心的模样,感觉自己身为母亲的尊严受到了挑衅,全然没发现自己身旁的谢静宜指尖发抖。 “你个孽障……” “母亲!”谢云急匆匆打断了周嫦今。 “二哥——”谢静宜不可置信地看着谢云,朝着他摇了摇头。 谢云对她一向言听计从,想必此时也会保她一下的吧? 可事情出乎了谢静宜的意料。 谢云看了谢静宜一眼,却没再开口,只把那帖子交给了周嫦今,周嫦今看完,眉头紧锁。 “那又如何?我们小宜本就配得上更好的男子,就算是约见桓王世子又怎样?我看你就是嫉妒你妹妹,所以才毁人亲事。” “亏小宜前几日挑首饰的时候还留心给你添了几件!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 “谢令姿,谢家白养你十五年,竟养得你不忠不孝,残害手足来!”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让谢令姿定定站在了原地。 “母亲真是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啊……是谢静宜先私会桓王府二公子,后连发十二道请帖约见桓王府世子,与我何干?” “难道是我拉着她去的吗?还是我握着她的手去写下那些帖子的?” 谢令姿看向谢静宜,“妹妹呢?妹妹不是很清楚这事和我有没有关系吗?” “你既然是如此为我着想,怎么一言不发啊?” 谢静宜可怜兮兮地朝着周嫦今道,“母亲,我害怕。” 周嫦今瞪向谢令姿,“你吓她做什么!” 谢棋看了半晌,却一直被谢云拉住了,这会子忍不住一个用力挣脱了谢云,跳起来道,“谢令姿!反正就是因为你,小宜的亲事马上就要没了!你就是该打!” “行啊,既然争执不下,那报官吧。”谢令姿随口一说,“春芽,你去。” 春芽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拔腿就要跑,却被周嫦今叫住。 “等等。” “家丑不可外扬,你这是做什么?” 周嫦今很不舒服如今的场面,她是想拿出母亲的威严来压住谢令姿,可她发现这次也是他们理亏,她完全压不住,或者说,这个女儿,根本不在乎。 “哦。那就不扬。” “不过母亲该给我道歉吧?您这样……不搞清楚状况就来问罪,是不是不太好啊?” “还有妹妹,你明明清楚,却蒙蔽母亲兄长,撺掇他们来我庄子上闹事,这不妥吧?” “还有三哥,也太喜欢打人了吧?你打我也就算了,母亲说了,家丑不可外扬嘛,你打我谢令姿的人是几个事?必须道歉!” 周嫦今刚歇住的火又冒了起来,“谢令姿,你别太过分啊。我是你母亲,他们是你手足,你怎么能让我们给你道歉!” 谢云看了看场面,有些苦口婆心地劝道,“是啊,令姿,这事也就是个误会,那不如就算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嘛,不要这么咄咄逼人的。你啊,凡事就是太计较了,退一步大家面子上都好过,不是吗?” 谢令姿冷笑。 来闹事的时候倒是没想到退一步大家都好过,现在发现事态不对了就开始和稀泥了?他们都不要面子了,她还给他们什么脸面! 再看那些虽然质朴,却从刚刚一直为她打抱不平的农户们,尤其是田管事,正挺直了腰杆站在她的身后呢。 谢令姿心头一暖,更坚定了让他们开口道歉的想法。 “不……” “何人喧哗——” 众人看向院子外。 哦,原来是吵醒了小姐的表哥啊。 周嫦今看清了来人,立刻想要起身,却一时脚软。 太……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第26章 掌掴与后悔 钟离瑾瑜的身后,还站着个身着黑色甲胄的侍卫。 谢令姿瞧了一眼,便知他已与他的手下汇合了。 谢令姿笑了一声,“你来了?” 钟离瑾瑜无奈道,“我耳朵都要被吵聋了。” “锅里有粥,饿了自己吃,我这忙着呢,没空招待你。” 钟离瑾瑜有些兴味地看着谢令姿。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要是知道的他的身份,大抵是跟那凳子上起不了身了那位将军夫人一般害怕了吧? “别急。刚刚我听到有人欺负你了?” 钟离瑾瑜指向谢家几人,“是他,他,还是她?又或者说……都有?” 周嫦今终于缓过神来,强撑着从凳子上起身,“见过……” “嘘——” 钟离瑾瑜打断了她。 “是你欺负了她吗?” 周嫦今虽十分疑惑谢令姿为何认识了太子,此刻却不得不低下声来,“这……我是她母亲…” 钟离瑾瑜看谢令姿起身,转眼就坐在了她的凳子上。 “那又如何?是非对错,总要辨个明白。是不是,阿姿?” 谢令姿背后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又看这人抢着坐了自己的位置,“你!” “对,此事因妹妹而起,妹妹就先道歉吧。” 谢静宜脸色发白,经过系统的提示,谢静宜已经知道了对面男子的身份,可他却对谢令姿十分熟稔,还帮她撑腰。 谢静宜打定主意想要吸引钟离瑾瑜的注意。 于是她起身,低着头慢慢走近谢令姿。 在走到谢令姿身边时,柔柔地唤了一句“姐姐”,却一个脚下不稳,往旁边的钟离瑾瑜扑去。 “小宜!”谢棋谢云紧张起来。 谢令姿眼疾手快,往旁边一挤,把钟离瑾瑜挤得退了几步,冷汗直流。 好家伙,他可还受着伤呢,这小女子怎么这么大劲儿? 说时迟那时快,谢令姿稳稳接住了怀里的谢静宜。 谢静宜柔弱抬头,在看清谢令姿的脸时皱起了眉头。 “怎么是你?” “妹妹可要站稳了……要是摔了,母亲和兄长又该担心了。” 谢静宜只咬牙,这个谢令姿,又坏她好事! “对不住,姐姐,我应该与母亲说清楚的。” 谢令姿笑着“嗯”了一声,又看向周嫦今,“母亲呢?” 周嫦今看了一眼谢令姿身后的太子,清了清嗓子。 “今日之事是母亲误会了你,母亲给你道歉。” 谢棋看了看,也起身抱拳,“我也道歉。” 见谢棋想就此坐下,谢令姿可不愿意,“三哥,你应该向我的管事道歉,而非是对我。” 谢棋看向那个脸上沟壑纵生的田管事,皱起了眉头,“谢令姿,你让我对一个贱民道歉?你疯了不成?” 谢令姿脸上神色冷了下来。 上前一步,一个巴掌就甩到了谢棋脸上,让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 “贱民?亏你还是将军府的公子,你难道不知道父亲他苦苦驻守边关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保护你嘴里的贱民!你平时吃的喝的,哪一样离得开他们?” “没想到,你竟然从心里就看不起那些百姓。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做事,哪里称得上贱字?” “你瞪我做什么?我早就想这么做了!过来,给田管事道歉!” 谢棋神色俱惊,回头看向周嫦今,没想到连母亲也神色严肃,“去道歉。” 谢棋不情不愿地走到田管事身前,“对不住,是我错了。” 田管事笑着摇了摇头。 “行了,道歉也道了,那就没什么事的,田管事,送客吧。” 说着就自顾自地走了,神气得像只刚打了胜仗的小猫。 钟离瑾瑜几步追上去,“喂,刚我可给你撑腰了,你不得好好谢我一下?” 谢令姿看了眼他,“就算没有你,我自己也能搞定。” 谢令姿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既然你的朋友找到了你,就别赖在我这个小庄子上了吧,我胆小,怕死。” 钟离瑾瑜有些认真地问道,“你真不想知道我是谁?” 谢令姿摆摆手,“别别别,千万别说。” “刚刚我也看出来了,我娘都这么忌惮你,恐怕你身份也不简单,我还想长寿呢,不想知道这么多。” 于是钟离瑾瑜停住了步子。 谢令姿走出去几步,才发现身边没了人,回头去看钟离瑾瑜。 “谢令姿,那我走了。” “有缘,自会再见。” 谢令姿行了个蹲礼。 钟离瑾瑜便和侍卫一起离去了,谢令姿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下次再见,太子殿下。” 钟离瑾瑜偏头和侍卫交代,“你去查查,谢家对她都做了什么?” 侍卫点了点头,就看见马车边的谢静宜。 钟离瑾瑜眯了眯眼睛,佯装不知。 谢静宜见钟离瑾瑜出来,有些欣喜地移步上前,“小宜见过太子殿下。” “你认得我?” “自然。您腰上的玉佩,臣女曾从画像上见过,是象征太子殿下的身份的。” 钟离瑾瑜“嗯”了一声,“比你姐姐聪明点。” 谢静宜心头一喜,有些含羞带怯地去看钟离瑾瑜。 “殿下谬赞了。我姐姐……有些刁蛮无礼,她一向对家里人这样,母亲也管不住她,您不要放在心上。” 钟离瑾瑜又淡淡“嗯”了一声,“不知者无罪,无事的话,孤还有事,就不多陪谢五小姐了。” 谢静宜秉着得体的笑容送走了太子,心里十分得意。 退婚之事外加今日之辱,等她得了太子的青睐,定要全都奉还给谢令姿! 武阳侯府夫人这两日也忧心忡忡,儿子自那天接了景阳郡主的帖子出了门,回来之后就一直闷在房里。 她去查了查当天的事,怒不可遏。 她本就看不上谢静宜,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品行不端的女子!都勾搭到桓王世子的脸上被人家狠狠给了一巴掌,真是丢尽了脸面!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坚持,绝不换人! 谢令姿那姑娘她打听过,是个品性坚韧的,而且又跟景阳郡主交好,若是娶了她,武阳侯府也可以多个倚仗。 谢静宜算什么东西! 范舟的门再开时,胡子拉碴,形容憔悴。 他带着一身酒气,跌跌撞撞地找到了武阳侯夫人。 而他见到武阳侯夫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母亲,我后悔了。” 第27章 马球组队 “母亲!”范舟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和令姿,和小宜,都是一起长大的,从小,令姿就爱跟着我玩,而我喜欢追着小宜。母亲,我这两日想了很多,小宜,她没有那么喜欢我,她对我的喜欢,也分给了别人,而令姿,她从来眼里只有我一个男子,往日不知为何,我竟从来也没看到过。” “如今我伤她太深,怕是再深的情谊,也无法挽回了。” 武阳侯夫人有些意外,“你想挽回令姿?” “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原谅我,可儿子想试一试,至少儿子想缓和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好,好,你能醒悟过来就好。”武阳侯夫人颇为欣慰,“正好,桓王府在别院要办一场马球会呢,你借着这个时机,与令姿道个歉。” 范舟点了点头。 此刻,谢令姿哭笑不得地把帖子看了又看,李溪妤好奇问道,“阿姿姐姐,郡主写了什么啊?” “喏”谢令姿把帖子递过去。 “阿姿庄子上的芦笋鲜美爽口,樱桃枇杷酸甜可口,令我念念不忘,若有时令瓜果,第一个必须给我送来!马球会,你得来陪我!” 李溪妤也笑了出来,“姐姐,郡主也没说错呢,我也爱吃枇杷!” 谢令姿叹了口气,“可惜啊,我不太会骑马,只有看的份了。” 李溪妤眼睛一亮,“姐姐不会骑马?我教你啊!我从小在边关长大,最会骑马了!” 李溪妤立刻扯着谢令姿的袖子去谢家的马厩里挑马。 谢令姿一匹一匹地看过去,养马的小厮跟在她身后,有一匹花色的马吸引了谢令姿的注意。 人们多爱纯色的马,觉得它们漂亮耐看,可这只杂毛小马的眼睛里满是骄傲,小厮见谢令姿驻足,立刻道,“四小姐,这匹马是母马跑丢了,要生了才自己回来,是和外面野马生的,毛色不太好看。” 小厮目光温柔地看着它,“主子们不喜欢它的颜色,它啊,是个年轻的姑娘,性子还有些傲呢,十分有灵性。” “就它了。就叫……花椒吧。” 杂毛小马打了个响鼻,看了谢令姿许久,勉为其难地蹭了下谢令姿。 李溪妤也挑好了,是匹枣红色的大马。 马球赛当天,周嫦今并几个儿女带着李溪妤一起来到了桓王府别院。 周嫦今昨日就收到了谢将军的回信,要她将李溪妤好好在京中寻一亲事,要李溪妤嫁人为正妻。 周嫦今心里怨怪丈夫之前随意许诺,今时今日还要她费心费力地把李溪妤嫁出去,还得是靠谱的人家,当真是难为她。 谢静宜坐在马车里,听母亲说太子殿下今日也许会来,于是一路上都在想怎么去博得太子好感。 到了桓王府别院,谢令姿一下车,就凑到花椒面前,摸了摸它的头,花椒有些嫌弃地甩了甩脑袋。 谢令姿撇撇嘴,收起了手。 花椒认命地叹了口气,低下头来让谢令姿摸个够。 “阿姿,溪妤,你们来了!”钟离华章一身红色骑装,瞧上去英姿飒爽的,看见花椒,忍不住上去要摸,花椒立刻把头抬高了。 “阿姿,你的马还挺有脾气,好聪明啊。”钟离华章笑着称赞,花椒听了,就拿头蹭了一下她,惹得几个人都开怀了。 三人往里面休息的台子上去,在转角处看见谢静宜和一个公子聊的开怀,谢令姿瞥了一眼,是宁王。 武阳侯府上门早与谢静宜退了亲事,还是武阳侯夫人亲自来的。 宁王是陛下第二子,贵妃之子,只比太子小了一岁。 钟离华章是个性情直率的,看见此情此景,有些鄙夷地皱紧了眉头,“攀权附贵。” 谢令姿拉了拉钟离华章,“好了,华章姐姐,我们走吧。” 找了位置坐,一开始,只是王府安排的家丁们比了几场,技艺平平,找不到许多看头。钟离华章就起身请求道,“母亲,不如让女儿打一场吧?” 桓王妃正有此意,“也好,诸位儿郎可尽兴比上一场,赢者自然有赏。” 桓王妃身边的嬷嬷打开了手中盒子,一支流光溢彩的金步摇静静躺在里面。 “这支步摇,曾是先皇后的赏赐,就定作彩头吧。” “一队六人,一柱香的时间自行组队。” 谢静宜看着那支金步摇,若是得了这个,那可是先皇后的赏赐!她一定要得到。 虽不见太子,可眼前的宁王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毕竟都是皇子,凭她二十一世纪带来的后世的技艺,谁能荣登大宝,还不一定呢! “宁王殿下,我想要那个彩头。” 宁王方才与谢静宜一番交谈,对她大胆的言论十分新奇,对她也有了探究之意,此刻谢静宜想要,又是出风头的好机会,宁王自然应下。 “好,那就让本王,替你赢回来。” “本王愿意应战——可否有儿郎愿助本王一臂之力?” 钟离华章正苦恼呢,掰着手指头算,“哥,算上你,我,溪妤,无极,我们就四个人啊,还差两个呢。” 李溪妤摇了摇谢令姿的手,“令姿姐姐,你就跟我们一起嘛~” “我,我就是跟你学了学骑马,我还没打过马球呢,我怎么打啊!肯定要输啊!不去不去。”谢令姿连连摇头。 钟离华章道,“阿姿,很简单的,就传来传去,然后把球打到那个洞里就行了!特别简单!你上去一定就会了!” “谢小姐只要拿出剑舞的敏锐来阻挡敌人就好,剩下的我和华章来搞定。”钟离政道,“至于输赢,倒无太大干系。” 苏无极挠了挠头,“那加上谢小姐,还差一个人呢。” “孤来。” 几人回头,见是钟离瑾瑜,钟离政先点了点头,“太子殿下。” 几人跟在身后行礼。 看着谢令姿不惊不辱的模样,钟离瑾瑜心中有些高兴,“你果然猜到了孤的身份。” “殿下也从未想过隐藏。” 钟离瑾瑜放声大笑。 “谢小姐不上吗?宁王可是对那步摇势在必得,就等着送给你妹妹谢静宜呢。孤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如何?” “嗯?那…却之不恭。” 既然是谢静宜想要,那可得争上一争,好给溪妤赢个添妆回来。 钟离政的目光落在谢令姿身上。 她什么时候又和瑾瑜认识了? 第28章 范舟示好 由钟离华章带的队伍在双臂上系了黑色布带,宁王一队则用了红色布带。 太子回去换骑装,宁王见了余下的五个人中,三个都是女儿家,有些不屑地开口,“我说华章啊,你这怎么尽是些娘子军?你想让我,也不至于这样吧?” 钟离华章正想开口反驳,旁边却有一个声音先她一步开了口,“殿下瞧不起女子么?等下可别被我们女子打得落花流水啊!” 竟然是李溪妤。 宁王见李溪妤回嘴,又见她并不眼熟,有些挂不住面子,“你是哪家的女子?竟敢如此口吐狂言!” “我说宁王,狂言不狂言的,还是马球场上见真章吧。”钟离华章扬了扬马球杆子,神色坚定。 “正是这个道理,二弟。” 钟离瑾瑜换了一身白色骑装,大步走来,胳膊上的黑色布带迎风飘扬。 看台上的人低低议论起来。 太子一党和宁王一党向来不对付,如今太子上场与宁王比个高下,这场马球赛的性质,可就不简单了。 宁王紧紧盯着钟离瑾瑜,“太子殿下?” “兄长居然也对这种小小比赛有兴趣吗?” “还是说……兄长只是想赢我?” 钟离瑾瑜笑了一下,“自然是为了彩头。” 钟离瑾瑜扫过宁王一队的几个人,忽然有个公子捂着肚子“啊哟”了几声。 宁王神色不悦地看向了他,“怎么了?” 那人神色痛苦,“殿、殿下,我恐怕是吃坏了肚子……” 宁王有些气急,上前几步踹了那公子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现在少了一个人,你让本殿下怎么办!” 钟离瑾瑜拍了拍自己的马,声音虽小,却让周围人听得清清楚楚。 “啊呀,或许你撒不了欢了,我们可能要不战而胜了。” 宁王脸色发黑。 “诸位公子,可有谁愿与本殿下一战!” 席间静默。 宁王本想去找自家小厮充个人数,却见席间忽然起身一人。 “宁王殿下!范舟愿为殿下一战。” 谢静宜看向范舟,心里燃起了希冀。 难道范舟知道宁王是为了她去赢那个簪子,才去助宁王一臂之力的?难道范舟对自己还没有死心?前两日退亲只是他母亲的意思? 谢静宜喜滋滋地想,要是一会范舟来求她回心转意的时候,她是立刻原谅他,还是再吊他一下呢? 此时范舟的目光却全部都在谢令姿身上。 据他所知,令姿少时虽可舞刀弄枪,却对骑马一直有些害怕,所以并不会骑马,可现在,令姿为了和景阳郡主的情谊,竟然也一起上场了。 范舟有些担心,所以他也决定上场,若是能回护令姿一二,说不准令姿对她也有所改观。 另一边的 钟离华章非常不可置信,指了指范舟,问谢令姿道,“我没看错吧?阿姿,谢静宜都对范舟这样了,范舟还帮她呢?” 钟离政幽幽道,“范世子还真是个痴情之人。” 苏无极“啧啧”了两声,“就是有点蠢。” 谢令姿也没说什么,这场比赛,她有些紧张。 钟离瑾瑜侧目瞥了一眼谢令姿。 “谢小姐想赢谢小姐,孤亦想赢宁王。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谢小姐可别拖孤后腿啊。” 谢令姿咬了咬牙,“我才不会拖你后腿,我自当尽力。” 谢令姿翻身上了花椒的背,低声道,“只要把球打进那个洞里就行了,不难的,不难的……” 花椒偏头看了一眼念叨的谢令姿,轻轻点了点马蹄。 一声锣响,钟离华章率先骑马冲了出去,轻敲小小的马球,马球翻滚,发出清脆的铃铛声。 宁王率二人围击钟离华章,欲抢马球,宁王瞅准时机,伸杆去夺马球,斜刺里却窜出一支杆子压制住他的,宁王一看,是李溪妤,李溪妤弯了弯嘴角,“有缺口!” “无极,接着——”钟离华章往前敲击,马球飞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苏无极策马而上,稳稳接住了马球,得意地欢呼一声。 左右又有人上前去抢,苏无极一人难挡,马球沦落到对面手里,苏无极“啊”了一声,立刻追上去想要“一雪前耻”。 钟离政叫谢令姿道,“一起上!”便率先冲到了那二人身边,其中一人和钟离政的马球杆纠缠在一起,另一人正要稳住心神加速运球,却突然被一支出其不意的马球杆挑开了杆子,那支杆子先上后下,勾走了马球。 “阿姿,做得漂亮!”钟离华章笑起来,“阿姿还是很有天赋的嘛!” 谢令姿并不敢多运,快速把球传给了李溪妤,摸了摸花椒的耳朵,“好花椒!” 花椒神气地抖了抖耳朵,接着往人堆里扎。 马球传到了钟离瑾瑜身旁,钟离瑾瑜一击入洞,拿下了第一分。 宁王的脸又黑了。 范舟的目光愣愣地落在谢令姿身上。 他竟然不知道,令姿什么时候竟然学会了这些,还做得这样好,方才坐在杂毛小马上目光明亮的少女,头发被风吹得飞起,范舟忽然觉得,这样的谢令姿,很有生命力。 这样热烈、张扬的自由,抓住了范舟的眼球。 第一轮中场休息,谢静宜拿起手帕,往宁王身边走去,谢静宜将绣帕递过去给宁王擦汗。 谢静宜的丫鬟芙蓉,端着一碗水,偷偷递给了范舟,说是自家小姐给的。 范舟愣了一下,瞥了一眼宁王身边言笑晏晏的谢静宜,接过了茶碗。 “哼,居然让他们先拿了一分。”宁王颇为不服气。 “殿下,您别急,还有两局呢。我信殿下方才只是小小失误,一定能够扳回局面的!” “好,小宜,你且看着本王替你拿了那金钗!” 此刻范舟走到了谢令姿身边,“令姿妹妹。” 谢令姿正受了几人夸赞,笑得高兴,乍听了范舟声音,一时疑惑,回头看见了他,疑惑地“嗯”了一声。 “令姿妹妹,喝点水吧。” 钟离华章“嚯”了一声,“范世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原先不是一直追着谢静宜么?如今退了亲,又给咱们阿姿送水,这是什么意思啊?” 钟离华章似笑非笑地嘲讽道。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阿姿对范舟如何吗!是范舟负了阿姿! 第29章 争吵 范舟的脸有些热,却没有退了步子。 谢令姿没接,轻声道,“范世子可是对面的人,给我送水有些不太好吧?” “这没什么不好的,令姿,你就喝点吧。” “不必了,谢小姐,孤命人送了冰镇好的酸梅汤来,比白水好喝多了,尝尝?” 钟离瑾瑜递过来个白瓷碗。 “多谢太子殿下。” 谢令姿看了眼范舟,“范世子也要来一碗吗?” 范舟有些失落地收回了手,上前一步。 “令姿,我后悔了。” “从前是我没有好好珍惜你,我猪油蒙了心,才一直忽视你,让你心里难受,我,我现在看清楚了,令姿,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钟离政有些不屑地看了一眼范舟。 “怎么,谢静宜想赖上我们钟离家,范世子也想赖上谢家?” 谢令姿心中震动。 范舟的后悔,太迟了。 迟到,她几乎马上就快要忘记前世范舟是如何对她的,范舟的道歉,谢令姿听在心里,已经…… 已经没有感触了。 范舟这个人对她谢令姿来说,已经和路边的行人一般无二。 “范世子,马上要开始第二场了,你回去吧。” 谢令姿神色平淡,看不出喜怒。 范舟笑了笑,“令姿,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注意安全!” 范舟走后,钟离华章先打抱不平起来,“这个范舟怎么回事,想吃回头草?把阿姿当什么了!” 李溪妤也跟着道,“就是,我都听明白了,阿姿姐姐,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你可别被他哄住了!” 谢令姿有些无奈地拍了拍李溪妤的脑袋,“你啊,少看点话本子吧,快,第二场要开始了。” 第二场,宁王率领的红队拿下一分。 场面的氛围被推向了最高,第三场比赛成了决胜之赛,甚至有好事者,偷偷开始赌谁会赢。 第三场比赛,宁王改变了策略。 一上场,气氛就十分焦灼。 有三人围困住太子、钟离政、钟离华章三人,另二人护送在宁王左右,去击退李溪妤几人伸出来的杆子。 谢令姿有些心急,宁王要切断他们的主力。 “无极,左翼诱敌。” 苏无极点了点头,骑着马就往左翼暴冲而去,左翼正是范舟,范舟欲挡,苏无极趁势压制,却有另一匹马擦着他的马挤了进去,连马上女子的发丝都拂在了他的脸上。 是谢令姿。 花椒像模糊的剪影一样冲了进去,谢令姿勾到了一下马球,宁王自然要争,二人争执之间,花椒打了个响鼻。 谢令姿用力往后勾了那马球一下,马球从花椒的马腹下滚了出去,苏无极趁势接住,又将马球传给李溪妤。 李溪妤得了球,围困太子的几人自然来追球。 李溪妤佯装喊了一声,“太子!”几个人往太子身边凑去,准备截胡。 没想到李溪妤将球直直打给钟离政,口中道,“太子,下次我再传给你啊!” 宁王才觉被耍,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一眼李溪妤。 又是这个女人!又是她! 钟离政得了球,带球跑了一阵,又传给了谢令姿。 谢令姿看着那小小的洞口。 忽然下定决心,摒弃心中所有杂念,奋力一击而出。 马球划了个好看的弧度,从球洞飞出。 胜负已定。 钟离华章和李溪妤坐在马背上都欢呼起来,范舟看着马背上的谢令姿,微微一笑。 她赢了。 谢令姿下马,抱住了花椒的马头,眼角一时有些湿润。 “我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花椒有点嫌弃,却仍然没动,任凭谢令姿抱着。 桓王妃笑起来,“好一场淋漓尽致的马球赛,我宣布,胜者为黑队!来领你们的彩头吧。” “失败的红队,同样也打得十分精彩,就同样赏玉镯一只。” 李溪妤眨眨眼,“哎呀,咱们娘子军,不小心赢了呢!” 宁王瞪她一眼,看着钟离瑾瑜的得意样,一挥袖子就被气走了。 钟离华章拿了那首饰,征求了自己哥哥和太子的意见后,把钗子递给了谢令姿,谢令姿转身又给了李溪妤。 “还是给溪妤妹妹当嫁妆用吧。”谢令姿拍了拍她的脑袋。 宁王走了,赏赐落在了范舟手里,其他几个人都是宁王一派的,见宁王不要,他们也着实不敢要。 范舟得了那镯子,走向看台。 谢静宜虽然遗憾宁王走了,却不成想看见范舟得了镯子的赏赐,在范舟经过时叫住了他,虽然不如金钗,但也还行吧。 “阿舟哥哥,我在这呢!”谢静宜睁着无辜的眼睛,眨了眨,“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范舟看着谢静宜,低头,“不是,我找令姿。” “什么?”谢静宜上前,拉住了范舟的袖子,“阿舟哥哥,我知道错了,退亲也非你所愿吧?是不是你母亲逼你了?” 范舟静默了一会,忽然用力扯出了自己的衣袖。 “并非你想的那样,退亲,就是我和我母亲亲自求的。” “况且,我们已经退亲,你也不必说些有的没的引人误会。” “可是阿舟哥哥,我给你的水你收了呀!你说去找谢令姿,是不是故意引我吃醋的?我就知道阿舟哥哥最喜欢小宜了!”谢静宜越说越觉得有可能,“只要阿舟哥哥把赏赐给我,我们就和从前一样,好吗?” 范舟有些自嘲地看向谢静宜。 “你也是这么哄别人的?” 语气无奈又苍白。 谢静宜一惊,急声道,“你说什么啊?我,我没有哄别人!” “阿舟哥哥别误会我。” 范舟点点头,“好,我不误会你。” “小宜,你摸着良心说说,你有多爱我?” 谢静宜一愣,这范舟,怎么跟抽风了一样?谁会爱他啊?她接近他的目的从来就不纯粹,难道这货发现了? 那又怎么样?一个炮灰而已,能为她所用时她说两句话哄哄也就算了,现在好感度这么低,谢静宜已经懒得去花费精力了。 谢静宜收起了笑,“范舟,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你觉得我好的时候,就来找我,你觉得我不好了,就丢下我去找谢令姿!范舟,明明你才是那个朝三暮四的人!” “对!谢静宜,我对不起令姿,所以我后悔了!” 第30章 密谋陷害 谢静宜愣在了当场,范舟说什么?他后悔了! 脑海中响起系统的声音,“宿主!你在做什么?你要做的是获得他们的好感!” 谢静宜冷静下来,抿起嘴,低下头,肩膀一点一点的耸动起来。 范舟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惑,忽然想起他和谢静宜青梅竹马的时光,有些不忍地上前一步。 “小宜,你哭了?” “没有。”谢静宜背过身去,“你去找姐姐吧,我没事的。” 范舟心间抽痛了一下,“抱歉,小宜,方才是我语气不好。” “虽然……我们退亲了,但我还是拿你当妹妹看的。”范舟说完,匆匆越过谢静宜往前走去,四处张望,却没找到谢令姿的身影。 谢静宜转身,脸色一片冰冷。 谢令姿早被钟离华章拉走了,钟离华章将她拉到自己的房间,认真问道,“阿姿,你现在怎么想的?” “啊?”谢令姿一脸懵。 钟离华章有些着急,“阿姿,你从前与我说过,心属范舟的事。” “那时候我也瞧得出,你对他,就像我对苏无极一样,你喜欢范舟。”钟离华章叹了口气,“那时候,我真觉得范舟不是个东西,可我知道,我怎么劝你,你也不会就此放弃范舟的,除非是……你自己看清了他这个人。” “当初他一直喜欢谢静宜,现在他俩退亲,我看范舟又有来寻你的苗头……” “阿姿,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定然是要护着你的,若你还喜欢范舟,那我就帮你盯紧了他,绝不叫他欺负了你去,就算日后我们都成亲了,我也会照拂你一二,若是你不喜欢他,那就趁早让范舟滚蛋,总在你眼前晃悠,让人心烦。” 谢令姿感动极了。 前世今生,唯有钟离华章,是一直真心念着她。 谢令姿紧紧抱住了钟离华章,把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华章姐姐,谢谢你。” “若是我们是亲姐妹该有多好。” 钟离华章眨眨眼,“这也不难啊,你嫁给我哥,当我嫂子呗,那个范舟爱去哪去哪!” 谢令姿忍不住笑起来,然后收了笑,语气认真。 “华章姐姐,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 “我是喜欢过范舟,但那又如何?不说我现在不喜欢他了,就算我喜欢他,我也不会再回头了。” 谢令姿见钟离华章不信,摇了摇她的胳膊,“好啦,华章姐姐,就算没有范舟,还有大把的好儿郎呢,我不会在同一棵树上吊死的。” “况且,我不愿做任何人的第二个选择。” 钟离华章点了点头。 “那你怎么认识太子殿下的?” 另一边 “你怎么认识谢小姐的?” 钟离瑾瑜分了个目光给钟离政,“受伤了,她救的。” 钟离政皱了皱眉,“那他们知道是谢令姿救的你?岂不是有危险?” 钟离瑾瑜挑了挑眉。 “你担心啊?那把你的暗卫派过去呗。” 见钟离政神色不似有假,钟离瑾瑜也正色道,“放心,不过一群宵小之辈,早解决了。我也答应了谢小姐会护她周全。” “不过她那个妹妹倒有些意思。” “前儿孤常去城西,那儿多难民乞丐,却见谢静宜在城西那儿搭了个棚子施粥,于是孤打听了一下,阿政,你猜怎么着?” “好多乞丐都说那女子,是天仙菩萨,可孤却查到,城西三日之内,已经死了十个乞丐,死的那些乞丐,还同谢静宜接触得十分频繁……” 正说着,府外忽然传来哀乐之声。 “谁去世了?” 钟离政垂下眼睫,“陈二小姐。从前和谢五小姐要好的一位姑娘,已经重病缠身了一段时日,今日出殡发丧。” 谢令姿听到从钟离华章嘴里说出来的消息时,极为震惊,“什么?陈二小姐死了!” 钟离华章点了点头,殊不知谢令姿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人失运道则丧命。陈二小姐的运道……没了。” 钟离华章叹了口气,“母亲还曾召见过她,她活泼可爱,本想与我二哥牵个线,如今却……” “我二哥也是猪油蒙了心,上回跟你妹妹分开后,就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听到她退亲了,还十分高兴。我真想撬开他的脑子看看他怎么想的!” 而此刻的谢静宜终于凑齐了三百的气运值,开口向系统道,“系统,许愿自带体香!” 下一刻,幽幽的暗香从谢静宜的身上飘来,谢静宜目光坚定,一步一步走向了宁王的马车。 太子那儿太难见到,只要自己抓住了宁王…… 宁王虽生气,但还惦记着谢静宜,竟没有先走。 谢静宜柔柔叫了一声“王爷”,就自顾自登上了马车,一个不稳恰摔在了宁王的怀里。 宁王贪婪地吸了一口气。 “小宜熏的什么香,这么好闻?” “是我的体香,我可不熏香。哎呀,王爷凑这么近做什么?” 宁王有些玩味地看着谢静宜,“去本王的别院休息一下,如何?” 宁王的目光太过热烈,谢静宜垂下眸子,“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马车驶向偏僻小巷子,一路上,宁王的手从谢静宜的手,游走到她的腰,又往上去…… 下了车,谢静宜已经气喘微微,宁王得意地笑了笑,抱起谢静宜就往院子里走去。 一番云雨。 宁王穿戴衣服下床,却被谢静宜拉住了衣服。 “宁王殿下?” 宁王的神色冷静,回头看了一眼谢静宜,反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真是一张惹人疼惜的脸。你不是说要帮本王吗?下个月,你父亲就回京了,陛下要给你父亲举办一场接风宴,到那时,本王会安排你与太子……到时候你就说是太子强迫你,等入了东宫,可要老老实实地给我盯紧钟离瑾瑜啊。” 谢静宜神色震惊,“你让我去东宫替你做卧底?” 她本来以为宁王会娶她,再不济也是个侧妃。毕竟宁王的好感度已经到了85,结果他有绿帽癖?把她送给钟离瑾瑜当妾?还要坏谢家名声? 坏就坏吧,谢家名声与她何干?倒是入东宫,正对她的胃口,她正愁没机会接近太子呢,不如将计就计。 宁王啊宁王,谁是谁的棋子,还不一定呢。 第31章 将计就计 宁王笑笑,取出一粒药塞进谢静宜嘴里,那东西入口即化,把谢静宜呛得咳嗽起来。 谢静宜这才感觉到害怕,惊恐问道,“这是什么?” 宁王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这不是药,是毒。只要小宜乖乖听话,每个月的今天,我都会给你解药,解药的有效期只有一个月,若是到时间却没有解药……” “会怎样!” “会浑身溃烂而死。哈哈哈哈哈!” 谢静宜恼怒极了,这个宁王也太卑鄙了! “来人,送谢五小姐回家。” 看着侍卫领着一瘸一拐的谢静宜的背影,宁王喃喃道,“又得到了一个呢……” 谢静宜走上马车,捏紧了拳头。 “系统,给我解毒!”还好她还有个万能的系统。 “检测中……滴滴,检测不出毒药,可能是系统等级过低。” 谢静宜有些暴躁,该不会她真要被宁王控制一辈子吧?不行!她可是女主,怎么能被一个宁王耍的团团转! “那怎么解毒?” “系统两个月后会研究出万能解毒丸,目前进度1%,请宿主好好等待。” “一个宁王居然也敢威胁我?系统,抽取他百分之十的气运值!” 谢家是先从谢将军的家书上得到了他要回京的消息,其中最欣喜的莫过于谢家几个儿女,除了谢令姿。 自打庄子一事后,几位兄长和母亲都十分识相地避开她走,更别说马球场一事,若不是谢云拉着,谢棋早就起身抢了范舟的位置,结果最后谢令姿的表现也叫谢棋震惊,又见她跟太子、桓王世子和郡主等人熟稔,忽然发觉如今的谢令姿,并没有那么好欺负了。 这日,谢令姿正在房中写字,听见谢静宜是宁王府上马车送回来的也毫无意外之情,只淡淡“嗯”了一声。 喜鹊伸手递过来一个帖子,谢令姿仍然摇了摇头,“不应,不去。” 范舟日日下帖,谢令姿一个也不应,范舟就写信,谢令姿不回,他就像看不见似的,自顾自地写了送来。 见自家小姐态度一点也没有松动,开口说起另一件事,“是将军要回府了,宫里要举办接风宴,让小姐一起去呢。” “这么早!这不是才夏天?” 谢令姿有些震惊,想了想,“那大哥呢?” “同归。” 要说整个谢家,谢令姿唯一有些牵挂的,只有大哥谢凌。 谢凌常年跟随父亲守关征战,生得孔武有力,人又高大,他有些不善言辞,可前世的谢令姿也能感受到他的善意。 尤其是她嫁人后,范舟私下见谢静宜被他发现,抓着范舟一句话也不说就是揍,把范舟揍得半个月都没下床。 如今,谢将军跟谢凌回京,陛下办接风宴…… 和前世时间也对不上,想必是因为她的重生,改变了事情的原有轨迹。 谢将军回京直接直奔宫中,谢家一行人也登上了入宫的马车。 坐下喝酒吃席,无非是君主和臣子的一番你来我往的话语,只有谢凌静静吃饭,一声不吭。 吃到一半,有一个婢女上来斟酒,却把酒洒在了钟离瑾瑜的衣服上,那婢女连连磕头求饶,钟离瑾瑜只说了一句“无妨。” 钟离瑾瑜自行去更衣,却在刚穿上衣服时头就昏昏涨涨,正准备离开时,却听见外面有动静,钟离瑾瑜想了一下,决定将计就计。 看见进来的人是谢静宜,钟离瑾瑜闭着眼接着装睡。 谢静宜想算计他,可谢静宜还不知道,这点迷香,可迷不倒他。 谢令姿本在用饭,眼皮却一直在跳,在桌子上扫视了一圈,看谢静宜和钟离瑾瑜同时离席,一时心中红色警戒线拉满。 谢静宜怕不是找太子去了!不行,决不能让她和未来新帝有了私交! 正想去寻,却见一太监急匆匆地跑进来。 “陛下,风露阁有些动静……” 皇帝神色不悦,今日可是给谢将军接风洗尘的日子,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 “何事?” 那太监哆哆嗦嗦地不敢说。 “何事!说!” 皇帝又问一遍,语气已经带了怒气。 “找人一同踹了门,发现是……是太子殿下和谢五小姐共处一室,衣衫不整。” 满座哗然,皇帝的脸黑得可怕。 “太子呢?” “殿下正在门外……候着。” 谢吴征起身道,“我家幼女云英未嫁,请陛下还老臣一个公道!” 皇帝有些头疼,谢吴征虽然官职不高,却是朝堂上唯一可用的武将,其他的武将都已经不再年轻,难以出征。 太子这个逆子,又做了什么! “让太子进来。” 太子快步进来,直接跪在了殿上,语气哀戚,“求父皇给谢五小姐一个公道——” 这一句给殿上众人都整蒙了。 一男一女同处一室,还有男子说要给女子一个公道的? 皇帝显然也颇为意外,“怎么回事?” “儿臣身上洒了酒,去换衣服,忽然闻到一股好闻的香味,然后就觉得屋里很热,然后谢五小姐也进了那个屋子,一下就抱住了儿臣,儿臣怕极了,推开了她,她就开始脱衣服。” “父皇,谢五小姐是不是中药了,是不是有人要谋害谢五小姐啊?” “得亏是儿臣进了风露阁,要是别人,恐怕早就迷失了自己,儿臣心智坚定,公公们来的快,直接踹了门救了儿臣。” 皇帝的目光落在刚刚说话的太监身上。 “陛下,奴才可以证明,方才是谢五小姐衣衫不整,殿下的衣服整整齐齐的。” “谢五小姐呢?”太子这意思,明显是谢五小姐想攀龙附凤,可只审一个人也证明不了什么。 门外换好了衣服的谢静宜被领了进去。 谢静宜也跪了下来,“陛下,求陛下还臣女一个公道。” “太子殿下对臣女不轨。” 皇帝觉得此事棘手极了,他为谢吴征接风洗尘,本就是想给他做脸,这事要查也能查,就怕这结果一出,让谢吴征与他心存芥蒂。 可若是让他咽下这口气,他心中也十分难受。 “你们各执一词,朕也不知谁所言为真,谁所言为假。” 宁王惬意地抿了一口酒。 谢令姿忽然在满座寂静中站起身来。 “陛下,臣女愿为陛下审上一审。” 第32章 东宫良娣 谢吴征看了一眼谢令姿,微微蹙眉。 皇帝问道,“你是……” “臣女是谢家四小姐,谢静宜的姐姐。” 谢棋坐在一边,眉头紧锁,低声道,“谢令姿,你最好不要伤害小宜,不然我要你好看!” 谢令姿只当没听见,越过他走向大殿中央。 皇帝点了点头,“你有何法子,说来一试。” “事关一国储君,臣女不敢不慎重,敢问太子殿下,若如我妹妹所说,你当如何?” 钟离瑾瑜玩味地笑了笑,“那孤定当以身作则,娶了谢五小姐。不过谢四小姐,也要公平公正,还孤一个清白啊。” “好。陛下,臣女需一人帮我。” “何人?” “桓王世子。臣女听闻桓王世子和太子关系不错,未免臣女一人之谋有失偏颇,故请世子帮我。” 皇帝看了一眼钟离政,钟离政立刻起身,“臣愿助谢四小姐。” 钟离政走到谢令姿身边,见谢令姿对他招手,便附耳过去,谢令姿轻声问他,“这是不是你们的计划之内?” 钟离政的目光落在谢令姿近在咫尺的脸上,距离太近,连她脸上的绒毛也看得清清楚楚。 “嗯。” “那就这样……”谢令姿低声说了几句,钟离政微微勾唇,然后走到御前太监身边尽数告知,那太监说了几句,钟离政便点了点头后退了几步。 谢静宜心中打鼓,看了一眼宁王,宁王却看也不看她。自顾自地喝酒,神色悠然自得,一副完事不相干的模样。 可恶!若不是系统两个月才能制出解药,况且宁王还有用,她早就吸光了宁王的气运! 这谢令姿和钟离政嘀嘀咕咕的,莫不是也要坏她好事!今日她必然要入东宫!若不能入东宫,她的名声也毁了! 钟离政忽然开口问道,“谢小姐,你说殿下对你不轨?那太子是不是脱了衣衫?” 谢静宜有些尴尬,但想到今日无论如何也必须入东宫,只能坚定地说了一句“正是”。 钟离政点了点头,“好,谢五小姐,方才我问过御前总管,他说太子殿下胸前有一块胎记,谢五小姐应当记得那胎记是在左边还是右边吧?” 谢静宜略显慌乱地低垂了眸子。 “系统!钟离瑾瑜的胎记在哪边?” “内容过于私密……未能检测出。” “系统!” 谢静宜绝望极了。 “谢五小姐?”钟离政微微笑着,又叫了谢静宜一声。 “在左边!” 谢静宜胡乱猜了一个,见钟离政眉头一挑,“谢五小姐当真看清了?” “在右边,是右边!”谢静宜改口道。 钟离政神情这么得意,一定是她猜错了。 谢令姿上前一步,“陛下,臣女想请陛下搜一搜,妹妹的身上,说不定还有迷香的残留呢。” “正是,更要请太医为太子殿下诊治一番。”钟离政接着道。 谢静宜见二人一唱一和完全不理她,有些慌张,“谢令姿,你做什么?” “大胆!”御前总管尖喝一声,“太子殿下胸前从来就没有胎记!你竟然敢欺瞒圣上、谋害储君,其罪当诛!” 此言一出,底下的众臣都明白过来,一时间窃窃私语难以压制。 当御医诊出太子中了迷情香,又在谢静宜身上搜出来没用完的迷香之后,谢吴征携谢家众人一同跪在了大殿之上。 “臣教女无方,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皇帝心情差极了,“太子,你怎么看?” 谢令姿跪在最后,忽然开口,“陛下……” 皇帝看是谢令姿,倒没生气,方才他看这女子处事缜密,还有些欣赏之意。 “谢四小姐想说什么?” “臣女想说,我妹妹是因为太喜欢太子殿下才这么做的……她也是情难自禁……”谢令姿的话掷地有声,给了谢静宜一个理由,她立刻磕头哭诉道,“陛下,臣女就是因为太喜欢太子殿下才这样的啊!” “臣女之前和武阳侯府退亲,也是因为心悦太子殿下!” 武阳侯夫人脸色铁青,武阳侯脸色也不大好看。 范舟攥紧了拳头,静静看着大殿中央的谢静宜,神情恍惚。 谢静宜说的,到底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 “这……”皇帝有些为难。 周嫦今忽然一拜,“小女自小体弱多病,哀愁多思,从来都是良善的女子,如今做了错事,也是情有可原,是因为对太子殿下过于痴情,请陛下多发善心,成全小女!若是陛下要罚,就罚臣妇吧!” 钟离瑾瑜有些意外谢令姿的求情。 “父皇,儿臣敬仰谢将军的为人,今日之事虽说是谢五小姐的错,但念其对儿臣一片真心,便依谢五小姐,让她入东宫吧。” “不过,罚也是要罚的,就让谢五小姐,入东宫,做良娣吧。” 周嫦今脸色一白,自己辛辛苦苦疼爱呵护的幼女,太子居然只让她做良娣?在她心里,谢静宜就是最好的!太子妃也做得!再不济,也是个太子侧妃!怎么会只是个良娣呢? 皇帝点了点头,“谢将军平身吧,下月十五,就让谢良娣入东宫吧,不必大办了。” 谢云察觉到周围人对谢家指指点点,心中有些埋怨谢静宜。 小宜做事,怎么也不考虑一下父亲母亲,让谢家声名扫地,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这下好了,她一个人就拖累了整个谢家! 不过,令姿也真是的,居然帮着外人一起对付小宜!也实在是太不懂事了!作为谢家女儿,又是做姐姐的,不应该帮一帮小宜吗! 谢静宜有些失魂落魄地回了座位。 有些愤恨地看向了谢令姿。 “谢令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故意联合别人陷害我!” 谢令姿平静地端起酒杯,“妹妹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都怪你!否则我怎么能只做了个良娣!” “哼,反正现在我马上入了东宫,只要我得了太子殿下的宠爱,你又如何能比得过我!” 谢令姿忽然问道,“妹妹,你为什么要跟我比呢?” 谢静宜说不出话,愤愤地喝了一杯酒。 凭什么他们的目光都在谢令姿身上!明明她才是那个穿越者,等着吧!谢令姿、宁王,她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第33章 大哥回来了 这场接风宴就以谢静宜入东宫做良娣草草结束。 宁王见周嫦今带着谢静宜离去的背影,低低骂了一句“蠢货”,也跟着离去了。 钟离政站在太子身边,问道,“殿下是想将计就计?” 钟离瑾瑜点了点头,“是。谢静宜有些可疑,一个深闺女子,却与这么多人命有关系,既然她想入我东宫,那不如把人留在身边,仔细看着。” “谢令姿是不是猜到了?” 钟离政点了点头,“她很聪明。” 钟离政忽然想到什么,“殿下,我忽然想起一事,我先走了。” 钟离瑾瑜点了点头。 钟离政匆匆出去,正在宫门口遇见谢夫人带着一双女儿。 周嫦今一个巴掌正要扇到谢令姿脸上,钟离政快步上前,握住了周嫦今的手腕。 周嫦今看向钟离政,语气不善,“桓王世子这是要管我谢府的家事吗?” “谢夫人在宫门口掌掴自家女儿,不合适吧?” 谢令姿仰头,“世子松手吧,我和我母亲说。” 钟离政点点头,松开了周嫦今的手腕。 谢静宜靠在周嫦今身边,“姐姐今日,为何要拆穿我?难道就是为了自己出风头吗?姐姐倒是风光了。” 周嫦今摸了摸谢静宜的脑袋,“好,那我就问问你。” “今日之事,你作为小宜的姐姐,为何要帮太子自证清白?难道你妹妹当了太子妃,你就不跟着沾光,谢家就不跟着沾光了?” “你瞧瞧你那公正无情的模样,倒是出了好大的风头!真是有能耐了谢令姿!” 谢令姿掸了掸衣袖,反问道,“那妹妹为何要在今日做出令家人蒙羞的事情呢?” 谢静宜心中恼极了宁王,却不得不为自己开脱,“我想为自己寻个好亲事,有错吗?再说了,我自小体弱多病,我是没用…可我也想为谢家做点什么…如今入了东宫,也是对家里有些用处了……” 谢令姿点了点头,“好,那妹妹没想过若是太子殿下没有中招,你该如何?” 谢静宜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眼含泪光。 “姐姐……我……我不知道,我也只是想为家里做点什么。” “那你是把太子殿下当做傻子来哄么?又或者把陛下当做傻子!” “你的一念之差,就会让谢家万劫不复你知道吗!” 谢静宜有些不服气地想道,若不是今日她理亏,怎么能让谢令姿指着鼻子骂!且忍一时,等日后,她定要让谢令姿付出代价! 周嫦今见谢令姿这般咄咄逼人,正想出手教训一下谢令姿,就被一个雄浑的声音打断。 “住手——” 谢吴征带着谢家几个儿郎过来,脸色算不上好看。 谢吴征先朝着钟离政行了一礼,钟离政立马侧身避开。 “世子殿下,让您见笑了。” “无妨。我只是担心谢小姐,所以跟过来看看,这便告辞了。”钟离政看了一眼谢令姿,然后转身离去。 谢吴征见钟离政走远,才沉声道,“静宜,你可知错?” 见周嫦今立刻就要为幼女辩驳,谢吴征立刻道,“你别护着她,惯子如杀子,今日静宜差点害了我们谢家。” “若非令姿,你当你能逃过今日?”谢吴征语气严肃,而后对谢凌道,“凌儿,你来说。” 谢凌点点头,“母亲,儿子听闻四妹和桓王府有些交情,又与太子一同打过马球,也算有些情面。今日父亲还朝,陛下为父亲接风洗尘,是谢家荣誉,若是谢家女踩着陛下的脸面去攀上皇家亲事,那就是谢家生了骄纵之心。” “至于五妹今日之事,太子想必早就发觉,却没有惩罚五妹,想必也是顾忌到了四妹这里……四妹今日主动站出,是表明谢家的忠诚之意,后又为五妹求了入东宫的机会,母亲为何要责怪四妹呢?” 周嫦今一向听大儿子的话,如今听了谢凌的一番分析,也只是讷讷地说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是,凌儿果真看得明白。令姿也有心了。至于静宜,如今你的目的也达到了,就在房里等东宫的轿子来接你吧。” 谢令姿看向谢凌,谢凌朝她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四妹。” 谢静宜愤恨地看了一眼谢吴征。 他居然不帮她说话?还变相地禁足了她? 连父亲和谢凌眼里都只剩下谢令姿了! 她不允许! 等她得了太子宠爱……等她得了太子宠爱! 谢吴征,等我得势,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所有和她谢静宜对着干的人,都不得好死! 谢家……谢家,到时候…就毁了谢家! 谢吴征回府之后,谢令姿的日子好过了很多,原因无他,见谢令姿屋子里空荡荡的,谢凌时不时送来些摆件给她,让她的屋子也充实了许多。 谢令姿是那种人予我一分,我还人十分的人,况且前世谢凌对她也算不错,谢令姿也一直记在心里。 这日,谢凌被谢令姿叫来一起用饭,却没在屋里见到谢令姿。 “令姿去哪儿了?”谢凌问喜鹊,喜鹊笑着道,“今日这一桌啊,可都是我们小姐的手艺,正是为了大公子您呢!” 谢凌笑得温柔,“令姿真是有心了。” 谢令姿这边正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嘴里还哼着轻快的歌,却在路上撞见了不请自来的谢云。 谢云见了谢令姿,有些不自然地开了口。 “听说……你请了大哥用饭,如今看来,你还亲自下厨了?” 谢令姿点点头,“正是,大哥常年在边关,不曾回家,我想给大哥做些好吃的。” 谢云有些失落,他和谢棋,已经许久没吃过令姿做的饭菜了,如今谢凌回家,令姿竟然如此亲近他。 谢云叹了口气,父亲看重大哥,母亲也更喜欢大哥,现在连谢令姿都对大哥更好,对他和阿棋却不冷不热的…… “二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无事。” 前院,父亲母亲正为小宜的嫁妆闹得不欢而散,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就各自散了,他不由自主就走到了谢令姿的院子里。 可这里,也没有他谢云的位置。 第34章 为什么? 谢令姿点了点头,“那我先忙了。” 谢令姿端着盘子略过了谢云,徒留谢云一个人愣在原地。 他们兄妹,何时生分至此了?小宜居然也不开口请他坐下来一起吃? 谢凌正从屋子里出来,眼里是止不住的笑意。 明明生得颇为高大勇武,身上却没有在战场上的半分凌厉。 “令姿!” “大哥!” 看谢令姿步履匆匆地朝着谢凌走去,谢云有些落寞地把自己的身影藏在了阴影中。 令姿怎么能这样呢?他也是她的哥哥啊,这样未免也太不懂事了吧。若是小宜,必定是要将哥哥们全都请过去,不会厚此薄彼。 正想着,贴身的小厮快步走来,“二公子,您怎么在这啊?五小姐请您过去呢!” 谢云听闻一喜,果然,小宜还是想着他这个二哥的。 前院里 周嫦今刚与谢吴征起了争执,起因就是为了谢静宜的嫁妆,谢吴征不同意大办,周嫦今却怕委屈了女儿,要将谢令姿的那一份也贴补在谢静宜身上,谢静宜跟着劝,又只哭自己命苦,让周嫦今十分心疼。 儿女走后,周嫦今忽然道,“将军,谢氏谢俞,是不是在族里寻子过继?” 谢吴征点了点头,“是,四弟寄情山水,这么多年,唯一的遗憾也就是和弟妹没个孩子,他们还是嫡支一脉的,前些日子是在族里找人过继,可没有适龄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周嫦今下了好大一番勇气,忽然道,“将军,咱们要不把令姿过继出去吧!” 谢吴征大惊,“你疯了?你说什么?令姿难道就不是我的女儿了?她可都十五岁了!你这时候把她过继出去,你是让别人戳我脊梁骨吗!” “将军!”周嫦今忽然给谢吴征跪了下来,谢吴征眉头一皱,“你这是做什么!” 周嫦今哭着道,“将军,你难道不记得小宜她们出生前那个道长说的话了吗?谢令姿她是毁我谢家气运的孽障啊!” 见谢吴征神情松动,周嫦今继续道,“况且,若是把谢令姿过继出去,她影响的,也是谢俞那边的运道,将军这么多年的功绩,绝不能毁在一个女儿手里,再说了,将军是没回家,谢令姿最近可是把将军府闹得不得安宁。” 谢吴征仍觉得不妥,“可是,这满京城里也没有谁家把及笄的女儿过继出去的啊!” 周嫦今起身,“若是…谢氏嫡支谢俞非要抢走我谢家女儿呢?谢氏不是一直看不起我们这家旁支吗?将军,你如今正得圣宠,将军,可别让一个女儿毁了我们将军府的前途啊!” “你……你先回去,我须得想一想。” 周嫦今看了一眼谢吴征,把谢令姿过继出将军府的这个念头已经在她心里很久了,况且,她也将谢令姿的消息早就偷偷透露给谢俞夫妇了。 若是不能为谢家造福,那就尽她最后一点用处吧。 周嫦今退了出去。 谢吴征想起谢令姿在宫门口的情形。 对这个女儿,他该如何是好…… 谢令姿摆好了饭菜,抻了抻有些酸痛的胳膊,“大哥,我们吃饭吧。” 谢凌看着满满一桌饭菜,忽然开口遣散了屋子里的下人,谢令姿有些疑惑,却也叫喜鹊先出去了。 谢凌尝了一口芦笋炒肉,低声和谢令姿闲话。 “妹妹,怎么没和武阳侯府结亲?” 谢令姿以为是谢云或者谢棋和他说的,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兄长,范世子喜欢的人,并不是我。那我不如看开些,受的伤也少些。” “那……你在家的时候,谢棋是不是总拿鞭子抽你?” 谢令姿咬了咬筷子。 “也没有。他爱拿鞭子吓唬我,只抽了我一次。” “为什么?因为小宜?” “嗯。” 谢凌又顿了许久,“那……我听说你去找谢云要钱了?” 谢令姿点点头,“大哥……你是想说我做得有些绝情吗?” 谢凌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做得很对。只是……你还是我那个十五岁的妹妹吗?” 谢令姿后背一寒,谢凌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怀疑自己不是谢令姿了? “我当然是谢令姿,大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那……妹妹,你说,我能活得过二十四岁的夏天吗?” 谢令姿深深地怔住了,手里的筷子也掉在了地上。 “大哥……你?” 前世,谢凌死于二十四岁那年的夏天。 本应死在沙场上铁骨铮铮的男儿郎,被一道急召从边关召回,在入城当日,万箭穿心而死。 “我从家书里看到妹妹反常的行为,就怀疑妹妹与我一样……” 谢令姿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阿兄救谢家!” “令姿别哭,你是……何时回来的?” 谢令姿克制住汹涌的情绪,“是谢棋抽我鞭子的那一回。” “那前世,陛下为何杀我?” 见谢凌神色焦急,谢令姿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有人污我谢家,通敌谋反!” “不可能!”谢凌立刻反驳,“是谁?” “谢静宜。兄长,你别惊讶,我的亲生妹妹,早就死了,现在在她躯壳里的,是一个异世的女子,她身后,还有个所谓的‘系统’在帮她。” “令姿,这未免太荒诞了!她也是谢家的女儿,为何……” “阿兄,我不知道为什么,谢家最后只有谢静宜活着,连陛下,也喜爱上了她。” “阿兄,如果你愿意信我,我就给你说说我所知道的事情。” 谢凌消化了许久,才道,“你尽管说。” “谢静宜的那个系统……是一个能吸取别人的运道给谢静宜用的东西,我不知道谢静宜会得到什么,但是被吸取运道的人……轻则重病缠身,重则……一命呜呼。” 谢凌的瞳孔都放大了,“你是说……谢家……” “令姿,你知不知道你们出生前的传言!” 谢令姿点点头,“我知道。我也托桓王世子替我寻当年道人去了。” “兄长,前世陛下就心仪谢令姿,今生谢令姿还是入了东宫,虽然现在只是个良娣,但将来谁也说不清,兄长,谢家,决不能重蹈覆辙!” 谢凌有些动容地问她,“可是父亲母亲对你不管不顾,令姿,你知道吗?你在府中过得什么日子,父亲母亲一直都知道,可他们仍然对你不管不顾,你为什么还要救谢家?” 为什么要救谢家呢? 第35章 山匪之计 谢令姿低头笑笑,“就当是报了父母生恩吧……若是谢家度此劫难,我想……” “我想离开谢家,哥哥。”谢令姿看向谢凌,“我在这儿,不快乐。” “好,到时候,哥哥给你找个好人家……”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要一个自由。” 在这里,女子要一个自由何其之难,但若是救谢家于危难,大哥肯为她说话的话……自由,或许可以放手一搏。 她从重生的那一日起,就计划离开谢将军府了。 谢凌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好。” 谢静宜那里也是一派和乐。 谢静宜预备了好酒好菜,将谢云和谢棋招过去。 “二哥,三哥,刚刚是不是没吃好?我准备了好酒好菜,不过我叫大哥,他的侍从说大哥被四姐叫走了……” “二哥,大哥是不是不愿意跟我们一起用饭啊?” 谢云攥紧了拳头。 “怎么会呢?只是令姿先约了大哥而已。” 谢棋冷冷地“哼”了一声,“大哥才跟着父亲历练了两年,就这样不待见我们吗?你瞧宫门口他那样,不就是父亲母亲最看重他吗!” 谢静宜瞥了一眼谢云,“可我觉得……二哥三哥不必大哥差呢,而且这么多年,将军府被二位兄长打理的仅仅有条,大哥才没有你们这么能干呢!” 谢棋听谢静宜夸她,尾巴都要翘上天了,一边的谢云却有些食不知味。 “唉……”谢静宜叹了口气,“只是父亲和母亲为了我的嫁妆……” 谢云看了眼谢静宜,搁下了筷子。 母亲想用谢令姿的嫁妆先贴补小宜。 小宜虽只是个妾,却是嫁进了皇家,嫁妆少了也不好看,谢云完全理解母亲的做法。至于令姿的那份儿,大不了将来补足就是了。 谢棋更直接一些,“本就应该先紧我们小宜嘛!谢令姿现在又不嫁人,备嫁妆做什么!” 谢静宜低头,露出得意的笑容。 谢云也跟着道,“你放心,小宜,我和你三哥在父亲母亲面前为你好好周旋一番。” 谢棋叹了口气,“父亲最近忙着岷山剿匪的事儿呢,怕是烦得很,我看还是去找母亲说一说吧?” 谢静宜若有所思。 岷山?那岂不是离崇华寺很近?若是谢令姿遇到山匪不幸死了……岂不是少了一个碍眼的人? 一个在系统掌控之外的人,而且还可能会分走原本属于她的宠爱,对她一点用也没有,如今竟然还挡了她的路,那不如趁此机会,让谢令姿消失吧…… 别以为她不知道,连太子,对谢令姿也是十分客气,若谢令姿有意和她争…… 她必须先解决谢令姿这个麻烦。 “什么?去崇华寺?”听到喜鹊的通报,谢令姿有些意外,“是谢静宜提的?” 喜鹊点了点头,“是,五小姐想在婚前去拜一拜,还让夫人带您一起去呢。” 谢令姿本不想去,但转念一想,去拜一拜,给兄长求个平安符也好。 而周嫦今本也不想带着谢令姿,可她得了消息,谢俞的夫人,最近赶到了京中。 谢俞与其夫人常年游山玩水,如今回了京中,难道是为了谢令姿来的?周嫦今想了想,将明日去崇华寺的消息假装不经意透露了出去。虽然将军仍不同意,但她却觉得此事大有可为,只要谢令姿不在谢家,那谢家自然前途光明。 三人各怀心事,坐上去崇华寺的马车。 桓王府 “世子,有当年道长的消息了,他上个月曾在庐陵有过踪迹。”飞虎禀告道,“此人号陵阳道人,神出鬼没,我们的人还在查他的踪迹。” “再去查。对了,今日谢小姐去哪了?” “听说,是谢夫人带两位小姐去崇华寺了。” “哦……什么?崇华寺?备马!” “母亲!我的玉佩掉之前林子里了!姐姐,你帮我找找!”谢静宜慌慌张张地说,“母亲,那是我最喜欢的玉佩!” “小宜别急,母亲帮你找。”周嫦今看了一眼谢令姿,“你还愣着干嘛,快去帮你妹妹一起找。” 谢令姿点了点头,心里有些疑惑。 谢静宜的首饰配饰非常之多,可谢令姿却不记得有哪块玉佩是谢静宜最喜欢的,当真是奇怪。 也许是她跟谢静宜相处的时间并不长的缘故?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谢令姿看着面前的山林,慢慢找了起来。 谢静宜见状,拉着周嫦今往另一边走去,心中冷笑。 谢令姿啊谢令姿,母亲把今日谢家上山去崇华寺的消息早就散布出去了,她可是花了点气运值去查了山匪的必经之路,就在谢令姿去的那个方向上。 谢令姿往谢静宜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马蹄声飞奔在路上,载着鬓角汗湿的钟离政。 岷山上的那伙山匪凶得很,而且还是谢将军主动请缨去剿匪,谢家难道不知道吗!怎么偏偏往崇华寺上凑,若是遇到了那群亡命之徒,可就遭了! 飞虎跟在钟离政身后,用力夹紧马腹才勉强跟得上世子,心里却止不住的想另一件事。 世子对谢小姐,是不是太上心了些? 钟离政一路上都没见到谢令姿,心里祈祷她安全抵达了崇华寺,便也直抵崇华寺大门。 一进门便问崇华寺的僧人,“今日可有谢家人来过?” 僧人摇头说不知。 钟离政正准备掉头,却被人叫住了。 “世子找我?” 钟离政回头,只见他寻的那个人站在大殿门内,静静地看着他,而后微微笑了笑。 “世子不进来拜一拜吗?” 钟离政三两步就走到了谢令姿面前,谢令姿只觉得眼前一片阴影。 钟离政想要伸手拥住她,却最终只是抬手,扶正了她头上的发钗。 “你没事就好,岷山最近有山匪,不大安全。” 谢令姿点了点头,“多谢世子。” 其实谢令姿没有去找那块玉佩,她始终有些怀疑,谢静宜玉佩丢失,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忽然想起,前世岷山山匪一事,意识到谢静宜似乎想让她毙命,凭着记忆避开了山匪出没的点,谢令姿用生平最大的速度,直接登上了崇华寺。 另一边,一群衣着褴褛的山匪一路上一个人也没遇到,低低骂了一句,而后问打头的那个人道,“老大,怎么办!” 山匪头子道,“这里没有,那就去另一条路。” 第36章 谢凌剿匪 谢静宜和周嫦今走了许久,谢静宜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趁着周嫦今不注意,把手里的玉佩往草丛里一丢,“母亲!你看!我找到玉佩了。” 周嫦今点了点头,却忽然神色一紧,把谢静宜护在了身后。 她常年跟随将军征战,也有些对危险的判断了。 刚刚,是有人踩断了枯枝的声音。 “母亲?”谢静宜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 周嫦今故意道,“我们快点走,将军就在前面等着我们呢,你爹爹不是说给你带最爱吃的桂花糕吗?” 山匪头子抬手止住了想要冲上前的兄弟,他在权衡那个妇人有没有发现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而旁边那个娇滴滴的小姐下一刻就给了他答案。 “母亲,你在说什么呀?父亲今日不是早走了吗?” 周嫦今低低喝了一句“闭嘴”,却为时已晚。 面前窜出来十来个山匪打扮的人,把周嫦今二人团团围住,谢静宜才震惊地捂住嘴。 山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系统,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么不靠谱!要是我死了,你可就没了!”谢静宜在心中疯狂埋怨道。 “系统无法检测……” “靠!”谢静宜低低骂了句脏话,“人家穿越女系统神通广大的,一个系统制霸全世界,你这破系统怎么这么没用!” “宿主,少看点小说吧。” 谢静宜看系统是没什么用了,只能死死拉住了周嫦今的衣袖。 周嫦今常年跟着谢吴征在边关驻守,想必是有功夫在身的,一会打起来,她瞅准时机先跑就行了。 若是跑不掉,就先哄住几个山匪,等他们好感度足够高,吸取他们的气运就是。 “我说你们,真是让我们弟兄们好找。”一个山匪先上前来开了口,“既然最终遇到了,那也是缘分……” 周嫦今相对还冷静,沉声道,“我家马车上还有些财物,我身上首饰也可尽数给你们,只要你们放我母女一条生路。” 另一个山匪嗤笑一声。 “夫人有些天真了,您当家的可是领了朝廷的命来杀我的弟兄们,如今我兄弟只剩下这么多,您说……这血海深仇,该如何解决呢?” “今日,钱财我们要,你们的命,也得留下!” 谢静宜尖叫一声,“等一下——” “我可是东宫女眷,你们若是动我,太子不会放过你们的!” 几个山匪你看我,我看你,忽然笑起来,“小娘子,若是你跟我们兄弟待了一夜,你看看你的夫婿,还要不要你!” 几个汉子发出淫笑。 笑声中传来了破空声,为首的山匪应声倒地。 谢静宜连忙回头去看,只看见马上拉弓的俊朗男子和飞扬的马蹄。 “大哥!”谢静宜立刻开口喊道。 谢凌看了她一眼,勒住了马。 山匪见首领已死,顿时没了主心骨,想要往反方向逃去,却见从那个方向逼出来另一匹马。 马上男子,长发高束,神情凌厉,手持长剑。 在他身后,坐着个眉目清冷的女子。 谢凌看了一眼钟离政,又像看一群死人一样地看着那群山匪,“朝廷的军队已经把这里包围了,你们的首领已经伏诛,识相的就赶紧投降!” 钟离政轻声问身后的人,“谢小姐,你怕吗?” 谢令姿看向地上的十来个山匪,目光悲悯。 她知道,这群山匪前世就没有投降,这一世,也注定不会投降。 谢凌也早有准备,剩下山匪中一个人忽然起身大喊,“为大哥报仇!” 十来个人又如何比得过朝廷的军队,不过二十来个回合,便被全部抓住了。 谢凌驱马来到谢静宜面前,问道,“是谁提的来岷山?” 谢静宜背后早已汗湿,听谢凌语气不善,一时委屈极了,“大哥这是怪我?可是……可是这崇华寺的平安符灵得很,我想为太子殿下求一个平安符,有错吗?” 谢凌皱眉,“母亲,您难道也不知道?” 周嫦今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今日出门前她是想到了这事,可昨日不知为何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小女儿,小女儿体弱多病,少有出门的性质,就算是有山匪,只要她一直护在小宜身边,想必不会有太大问题。 这也是她下车之后一直和谢静宜走在一起的缘故,她甚至想,若是谢令姿遇到了山匪……那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让谢家没了这个女儿了。 可惜……周嫦今的目光望向坐在钟离政马上的谢令姿。 谢凌再问,“那令姿呢,你们为什么没有一起走?” “我,我玉佩掉了,姐姐帮我找……” 见谢凌朝着谢静宜发难,谢令姿忽然开了口。 “大哥,你先回去复命吧。” “可是……”谢凌也已经猜出这是谢静宜的阴谋,他难以置信谢静宜竟然想要害令姿的性命。 “没关系的,大哥,我不在乎。” 钟离政的脊背一僵,这句话,在他心中泛起了点点波澜。 谢凌点点头,带着手下回去复命了。 今日还是喜鹊和他说漏嘴,说母亲带令姿和谢静宜去岷山崇华寺去了,他这才匆匆率了军队来剿匪。 父亲有事外出,岷山,崇华寺。 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可惜现在没有证据,无法揭穿谢静宜。 这边周嫦今脱离了危险,上前唤了一句“世子。” 钟离政翻身下马,而后向马上的谢令姿伸出了手。 谢静宜要嫉妒疯了。 钟离政凭什么对谢令姿这么好!之前他对她可是不假辞色,还帮谢令姿在范舟面前拆穿她,系统不是说钟离政是傲娇型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对谢令姿这样殷勤? 在谢令姿的手快要碰到钟离政的手的一瞬间,谢静宜忽然阴阳怪气地开口:“姐姐!你这样随随便便碰别的男子可不好吧!” 谢令姿的手顿了一下,钟离政往前抓住了谢令姿的手腕,扶她下了马。 谢令姿看着谢静宜,冷声问道,“妹妹的玉佩,找到了?” 谢静宜心虚极了,“自然。” 谢令姿忽然微微一笑。 “妹妹,那还去崇华寺吗?” 第37章 约会宁王 谢静宜的额头上又出了冷汗,“要不还是……回家吧?” “啊?妹妹不是说要给太子殿下求平安符吗?难不成是假的?”谢令姿语气夸张,故作震惊,“也没事,妹妹,我这儿有平安符,分你一个,你就当是你给殿下的。” 谢令姿掏出平安符,塞进了谢静宜的怀里。 钟离政站在不远处,面带笑意地看着。 “谁要你的平安符了!反正大哥把坏人都抓走了,我要亲自去给殿下求!” 谢静宜把怀里的平安符随手一扔,“母亲,陪小宜去求个平安符嘛!” 周嫦今点了点头,看向钟离政。 钟离政开口道,“那我护送将军夫人。” 周嫦今的目光在钟离政和谢令姿身上打了个转,点头道谢。 几人又往谢家马车处走去。 钟离政远远落在后面,捡起了被谢静宜弃如敝履的平安符,珍之重之地放进了自己的贴身香囊里。 几人刚赶到崇华寺,外面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阿弥陀佛,施主,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住,不如等雨小了再走吧。” 周嫦今也同意僧人的说法,“今日大雨恐怕一时停不住,坐马车下山恐有危险,还请师父为我们准备几间厢房住下。” 晚间 谢静宜求了平安符,到了僧人准备的厢房,刚躺下,觉得并不舒服,只能又起身了。 “这床也太硬了!怎么睡啊!还有那斋饭,也太难吃了!真是受罪!早知道不来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路过房间外的钟离政顿了顿,而后走到谢令姿的屋门前敲了敲门。 谢令姿探出了脑袋,看四下无人,才让钟离政进了厢房。 “世子来做什么?” 在钟离政眼里,此时的谢令姿像只警惕的小兔子,没什么攻击性。 “之前说的那位道长,有信了。他叫陵阳道人,前一阵在庐陵有过踪迹。” 谢令姿有些意外,“他还活着呢?”随后觉得这话不妥,立刻改口道,“那他应该真的很有本事。” “至于后续的消息,我还在帮忙去查。” “多谢世子了。” 说完话,谢令姿就坐在那,再不开口了,像一幅淡淡的画。 坐了一会,钟离政觉得尴尬,开口问道,“你和太子,以前认识?我怎么没听瑾瑜说过?” 谢令姿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之前我救过他。” “原来是这样。你妹妹入东宫是他安排的,目的是……” “世子不必告诉我。”谢令姿笑了笑,“我也不想知道太多,我怕死。” 钟离政就转口问了另一件事,“好。那今日之事,你觉得……会是巧合吗?” “不是。” “谢小姐倒也不笨。那你打算怎么做?” 另一边 谢静宜抱怨了好一会,却被一个男声吓了一跳。 “那你想睡哪儿啊?” 谢静宜转头看见是宁王,立刻皱眉,没好气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哟,还闹脾气了?之前你在我床上……” 谢静宜赶紧捂住了宁王的嘴,“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啊!” 谢静宜缩回了手,这个宁王居然舔她的手心!太变态了吧! 宁王擦了擦嘴角,“小宜的味道……还是这么香啊。” “你放心,小宜,只要你帮我办成了事,助我继承大统,我登基以后,许你皇后之位。” 谢静宜眼睛一亮,“当真?” 只要自己当了皇后,那气运值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啊,至于帮谁,她还得考虑考虑。 宁王还算有诚心嘛,许她皇后之位。 “自然是真的,小宜,你可得帮我盯紧了,看看钟离瑾瑜每天都和什么人接触。” 谢静宜笑着靠在了宁王的肩头,“还是你对我好。” 宁王笑着把谢静宜推倒在榻上。 谢令姿本与钟离政好好地聊着天,忽然听见隐隐约约的喘息声。 谢令姿欲细听,却猛地怔住。 这……这是谁这样大胆,在寺庙也…… 钟离政耳朵红得要滴出血来,他耳力过人,听得更清楚些。 他忽然“腾”地一声站起来,“这,这里好像不太隔音。” 却见谢令姿正细细听着,一时惊讶。 难道谢小姐,有这种爱好? 谢令姿神情严肃地“嘘”了一声。 “是,谢静宜。” 钟离政眼睛也瞪大了,谢静宜?他一时顾不得羞涩,也细细倾耳听去,果真是她。 那另一个居然听起来也十分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此事我要去和瑾瑜说一声,看他的意思。” 谢令姿有些懵懵地点了点头。 今日谢静宜也受了不小惊吓了吧?怎么还有心情…… 谢静宜是没什么心情的,可耐不住宁王力气大。 事后宁王和谢静宜小声抱怨。 “今日不知道犯什么太岁,诸事不宜,正好来这庙里拜一拜……” 谢静宜得意地想,还不是因为你的气运值被我抽走了百分之十!就算你是宁王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在我的掌控之中! “小宜,今日听说你遇刺了?” 谢静宜可怜巴巴地抱住宁王,把脸埋在宁王的胸口。 “殿下,今日小宜可要吓死了。” “你想害你姐姐?” 谢静宜顿了顿,“谁叫太子很看重谢令姿啊,我也是在为我自己扫清障碍,这样才能为殿下更好地打听消息啊……” “可惜今日算她运气好,殿下,要不要你帮帮我嘛!我真的很讨厌谢令姿,她抢了我的东西!” 宁王声色喑哑,“你想让本王怎么帮你啊?” “不能杀了她。”谢静宜声音坚定。 “哦?小宜心疼了?” “不,”黑夜里,谢静宜的神色癫狂,“我要让她众叛亲离,她想要的东西永远也得不到,她在意的亲人厌弃她,她喜欢的,我都要。殿下,我不喜欢杀人,那太残忍了,我喜欢这样,一点一点的,诛心。” “再说了殿下,若是没有她,她拥有的一切,本该就是我的,我这样,只是拿回我应得的东西。” 宁王低低地笑了,“有趣,你果真有趣。” “殿下,你帮不帮我?” “当然,小宜开口,我自然帮你。” “那殿下,当下就有个忙请你帮,我要她的嫁妆!” 第38章 芙蓉截胡 “本王……如何帮你?” “殿下可知道,母亲虽欲将谢令姿的嫁妆给我,父亲却不大同意。我父亲……他最看重谢家脸面了,谢令姿也是谢家嫡女,等她出嫁时没有嫁妆……父亲也是颜面无光。” “然而今日我敢将谢令姿卷入此事,殿下当我母亲真不知情?我母亲可以数年随军,不会连这点东西都想不到。” “母亲也不想让谢令姿活。” 宁王想起大殿中那个气质出尘的女子,又想起她策马奔腾时的倩影,思绪有些飘远。谢令姿和谢静宜,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女子,如今他既得了谢静宜,便有些对谢令姿上了心。 更何况,那可是他的好哥哥也放在心上的女子。 若是抢过来,岂不是更有趣? “你们一家人,倒很有意思。”宁王笑了笑,“至亲骨肉,居然算计如此,不过……只有这样的小宜,才配得上本王的宠爱啊。” 谢静宜露出了个笑容,“殿下可知道,母亲想将谢令姿赶出谢家。” 饶是宁王见多识广,也对谢静宜的话一愣。 “什么意思?” “母亲……想将谢令姿过继出去,只是父亲不同意,说是脸面上过不去。不过,若是谢令姿让父亲失了面子呢?” 谢静宜的语气极慢,像条冬眠苏醒的蛇。 “你想做什么?”宁王隐约猜到谢静宜的做法。 “这儿的女子,不是对贞洁看得很重吗?据我所知,那个范舟自从与我退亲之后,对我姐姐可是求而不得了。” 提起这个谢静宜就忍不住咬牙,这个不识好歹的范舟。 既然如此,那她就成全范舟得了。 “过几日可是方家的诗会,方家治家极严,若是在他家诗会上出了这等丑事……不过怎么近范舟的身,还是得靠殿下啊。” 宁王目光低垂,忽然起身,“马上就要天亮了,本王就先回了。” 谢令姿一夜未眠,直到第二日回谢家后,才带着一身疲惫躺了下来。 谢静宜竟然这么早就对她起了杀心,而母亲…… 似乎并非不知。 她本以为,母亲对她只是不喜欢,甚至厌恶,可是母亲为什么要她的命呢? 喜鹊进来报信,却见到自家小姐双眼无神,眼下青黑,一副随时要驾鹤西去的模样,一时大惊失色。 “姑娘!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奴婢给您找大夫去!” “别去……”谢令姿艰难地哑着嗓子出声,“喜鹊,给我倒杯热水来。” 喜鹊连忙去给谢令姿倒了杯热水,谢令姿喝了几口,才缓过劲来。 喜鹊这才开口,“小姐,范世子来了,要见小姐,可是小姐这样……奴婢要不还是将他打发了,小姐还是好好歇息吧。” 谢令姿想了想,还是决定见一下范舟。 “小姐,要梳妆吗?” “不必了。” 谢令姿摇了摇头,让喜鹊给她换了件待客的衣裳,又将范舟邀请至小茶厅里,自己领着喜鹊去见他。 婢女为谢令姿挑开了帘子,谢令姿见到范舟一下子回过头来,有些欣喜地开口,“令姿,你终于肯见我了。”可见到谢令姿这般形容憔悴,又转而换上一副焦急神色,“你怎么了?我听说你们遇到了山匪,是不是受惊了?怎么脸色这样白?” 谢令姿没说什么,坐在了范舟对面。 “范世子来,是有什么事?” 范舟见谢令姿对他生疏,也不恼,就从袖子里拿出来那个马球赛的玉镯,推到了谢令姿的面前。 “我一直想找机会,把这个给你。”范舟看了看谢令姿的脸色。 “我们已经得了金钗,就不要范世子的玉镯了。” 范舟一时情急,“这不是输赢的彩头,只是我想给令姿的,你要是不喜欢这个,我给你买别的。” “还有你这是怎么了?令姿,你脸色不大好,怎么没请大夫?” 看着范舟为她担心着急,谢令姿有些出神。 前世,她曾经想要的,就是范舟偶尔的关心,可现在得到了,却也觉得……没什么触动了。 又或者是,这个人,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范舟……我觉得……”谢令姿刚准备开口,门外却传来喜鹊和谁争执的声音,谢令姿想要问,下一秒却听见另一个丫鬟高声喊了起来。 “范世子!范世子在里面吗?” 是谢静宜的丫鬟芙蓉。 喜鹊一边拦着她,却阻拦不住,让芙蓉进了屋子。 这会到了主子们跟前,喜鹊不再喧闹,只能怒气冲冲地瞪着芙蓉。 芙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四小姐,范世子,我家小姐从崇华寺回来之后一直惊悸多梦,每次梦里都叫着世子的小名,奴婢听说世子登门,斗胆来请世子去看看我们小姐吧!” 芙蓉含泪说完,还重重地磕了个头。 范舟听她这样一说,心里不免紧张起来, “小宜怎么了?现在怎么样?” “小姐她只说胸口疼,这两日也不怎么下床走动,虚弱得很,恐怕是被山匪吓坏了。” 范舟急匆匆地略过跪在地上的芙蓉,边走边吩咐身边的侍从,“去请济世堂的杜大夫!快去!” 谢令姿冷眼瞧着范舟似一阵风似的来去匆匆,目光落在了芙蓉的脸上。 芙蓉起身行礼就要告退,却被谢令姿叫住了。 “等一下。” 芙蓉一惊,四小姐该不会要问责她吧? “你受伤了,喜鹊,给她拿瓶创伤药吧。” 芙蓉一惊,匆匆把袖子拉得更低了些,拿了药道了谢就急忙回去复命了。 喜鹊气得要晕过去了,范世子明明是来找自家小姐的,五小姐来截什么胡!范世子口口声声说自己后悔了,听到五小姐的事情还不是拔腿就走!我们小姐也还病着呢!怎么不见范舟他关心一下我们小姐! “小姐!五小姐也太过分了!”喜鹊忿忿不平,“范世子明明是来找您的,他跟五小姐可都退亲了,这样纠缠不清算什么!您还给那丫鬟赐药!” “没事,不用管他们,扶我再回去躺会吧,华章还要跟我一起去方家的诗会呢,若是病了可不好。” 喜鹊心疼极了,“这府上,也只有大公子心疼咱们小姐了。” 想起谢凌,谢令姿露出浅淡的笑容来。 第39章 挪用嫁妆 谢令姿躺在床上,想起她看见的喜鹊袖子下掩盖的伤痕,还是吩咐了喜鹊一嘴。 “喜鹊,你有空去打听一下芙蓉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好歹也是贴身的大丫鬟。” 喜鹊想起刚刚芙蓉的模样,有些庆幸自己遇到了个好主子。 “小姐,奴婢记得这个芙蓉是这几个月才跟着五小姐的,五小姐贴身丫鬟也换了许多人了,都不长久。” “嗯。”谢令姿总觉得自己错漏了什么,却一时想不起来,脑子也隐隐作痛,索性作罢了。 而范舟直接走进了谢静宜的屋子里,隔着床上的纱帐听见床上的女子正焦急地叫着他的名字,范舟几步上去,拨开了床帘,床上的谢静宜有些瘦削,脸色苍白,眼皮红红的,一绺发丝垂在脸上,带着病弱的美感。 芙蓉小跑着赶了进来,探着身子叫道,“小姐,小姐,范世子来看您了。” 听着范舟的名字,谢静宜忽然哭着坐起来,抱住了范舟,“阿舟哥哥!” 范舟下意识就把她拥住了。 谢静宜死死抓住范舟的衣裳,哭着道,“阿舟哥哥,这是梦吗?是梦的话,小宜永远也不要醒过来了。” “这一定是梦吧,阿舟哥哥永远不会原谅小宜了,才不会这样抱着我呢。” 范舟有些愧疚地拍了拍谢静宜的脑袋,“别怕,小宜,别怕……” 就像从前他们心意相通时的一样。 谢静宜压住唇角的笑容。 范舟还是很在乎她的嘛,不然不会听说她在梦里叫他的名字就立刻抛下谢令姿赶过来了,谢静宜看向范舟,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怪不得谢令姿喜欢。 谢静宜抬头看向范舟,惊喜极了,“阿舟哥哥,真的是你来了,小宜好想你啊。” 范舟慢慢松开了谢静宜。 谢静宜仿佛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定亲,和范舟搂搂抱抱有些不妥,一时低头脸红着从范舟怀里退了出来,嗔怒道,“芙蓉,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阿舟哥哥要来,我形容憔悴,怎么见阿舟哥哥啊!” 芙蓉从善如流,“是奴婢的错。” “你身子不好,多躺下休息。”范舟扶着谢令姿躺倒,“我已经去找大夫了。” 谢静宜乖巧地点了点头,看着范舟给她倒水,脸上一直带着笑,像极了恋慕夫婿的新妇。 “阿舟哥哥,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我与你退亲,根本就是景阳郡主和四姐他们故意做的一个局,让你觉得我是水性杨花的女子,可我从来都只喜欢阿舟哥哥一人。” 范舟的动作顿了顿,却没开口说些什么。 “小宜从小,就想做阿舟哥哥一人的妻子。可我知道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谢静宜虚弱地笑了笑,“我必须要到东宫去给太子做妾,其实我并不愿意。” “那你……”范舟显然知道宫宴上发生的事情。 “父亲母亲……想让我嫁进皇家,我也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我一醒来就和太子殿下在一个房间里了!况且,我跟太子殿下是清白的,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心里,只有阿舟哥哥一人。就算是嫁人了,也是如此。” “阿舟哥哥,你能明白我吗?” 范舟内心震撼,看着谢静宜真挚的目光,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谢家……谢家怎么这样对你?” 谢静宜低下了头。 “我二哥三哥是疼爱我,可父母亲常年不见我,对他们来说,我只是个没用的女儿,四姐姐好歹身体康健,而我……不知道哪日就去了……” “小宜,不准胡说。” 范舟呵斥了一句,谢静宜反而扬起了嘴角,“他们想让我做什么,我也只能做什么了。” 这个范舟的好感度也太好升了吧,她动动嘴,居然又涨回了45了! “而且……姐姐一向喜欢阿舟哥哥,我挡了姐姐的路,想必父亲母亲还是想让姐姐嫁给阿舟哥哥,只能把我……塞给太子做妾了。” “连大哥,也不待见小宜,大哥更喜欢四姐姐,我们去了崇华寺之后,大哥只给姐姐送了补品,却不给我送。” “阿舟哥哥,我做这些,都是有苦衷的,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记恨我,也只想让你知道这些事情背后的真相。” “我不想让你蒙在鼓里。” 说完一番话,谢静宜咳嗽起来,好像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范舟见了,立刻坐在了床沿,芙蓉递了水来,范舟接过杯子给谢静宜喂水,谢静宜就着范舟的手小口小口地喝水,心里得意极了。 这种所有人都围着她转的感觉,可真好! 谢令姿一觉醒来,就听喜鹊说母亲叫她去用饭。 谢令姿到了周嫦今这儿,却发现只有她们母女二人,带着疑惑坐了下来。 周嫦今指着一桌饭菜,笑道,“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让他们做了点小宜爱吃的,你们是姐妹,口味应该差不多吧?” 谢令姿看着桌子正中央的那个羊肉锅子,没说什么,只坐下来,“母亲怎么想起来找我一起用饭了?” “这不是……母亲多年未归家,一晃眼,你都长这么大了。”周嫦今想了想,给谢令姿夹了一筷子羊肉,让谢令姿受宠若惊。 她一直受不了羊肉的膻味,看着盘子里的那块羊肉,又看看周嫦今慈祥的笑容,忽然笑了笑,夹着那块羊肉塞进了嘴里,甚至不敢多咀嚼,囫囵几下就吞了下去,可膻味还是在嘴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有些发腻。 母女二人就这样静静用饭。 周嫦今想了许久,忽然开了口,“令姿,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吧?” 谢令姿放下了筷子,静静看着周嫦今,想知道她今日到底是为什么找她过来。 “令姿,你也知道,小宜要嫁去东宫了,虽然是良娣,可到底是有品级的妾室,也是太子的第一个女人……母亲想让小宜嫁得风风光光的,免得被别人看轻了去,你也知道小宜从小身子骨就不好……” “我知道,母亲,您接着说。” “我想……把你的嫁妆,先给小宜挪用一部分,给她添些脸面。” 第40章 下药 谢令姿愣了愣。 原来母亲叫她来吃饭,就是为了这个啊。 周嫦今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她的想法,谢令姿却起身了。 “母亲想用,也应该和父亲商量,女儿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谢令姿转身,还没走出门,就听见周嫦今喝了一句,“你站住!” “谢令姿,你现在能耐了是不是?竟然学会用你父亲来搪塞我了!” “你现在又不嫁人,你把嫁妆先紧着妹妹用怎么了!到时候还你就是了!” “早知如此,当初在你生下来的时候就该掐死你,这样也不至于让你来分小宜的嫁妆!” 谢令姿的泪水顺着面颊流下来,不愿转身,只是轻声问了一句,“母亲,真的会还给我吗?” “从小到大,妹妹借去的东西不知多少,哪一件还给我了?母亲,嫁妆是我未来安身立命的本钱,您……” “我不知道如何拒绝母亲,只能先走一步。” 谢令姿走出屋子,才用手摸了摸脸上的泪水。 身后的屋子传出碗碟破碎的声音,可谢令姿没有再回头。 周嫦今愤怒地将桌子上的饭菜扫到了地上,一屋子的奴婢跪了一地。 谢令姿回房之后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开始思索接下来诗会上的事情。 谢静宜前世作的诗,让众人拍手称赞,名声大涨。 可谢静宜真的能作出来那么好的诗吗?她可是异世的女子,她作出来的诗,是不是来自异世? 可……如何揭穿她呢? 诗会当日 “之前我退亲加上宫宴之事名声尽毁,系统,今日诗会,我一定要拔得头筹!快给我来点道具!” “好的宿主,奖励宿主一本《唐诗三百首》。” 谢静宜随便翻了翻,准备挑两首背下来。 她在现代本就不爱学习,但为了这次诗会背了一路,她可没少看小说啊,那些个穿越女,一首李煜的《虞美人》,还有什么苏轼的《水调歌头》,可都是穿越女的必备节目!她今日这风头,是出定了,不过自己的好姐姐谢令姿嘛,那就自求多福吧。 方阁老是当世大儒,方家也是书香世家,每年都在府中举办诗会,邀请各家的公子小姐参与,今年是由长孙女方言心牵头。 方言心是京中有名的大家闺秀,一举一动仿佛是从《女则》、《女戒》中走出来的一样,模样又秀美贤淑,是京中公认的好儿媳人选,连桓王妃也有意于她,可奈何钟离政不愿意,只能作罢。 谢令姿在园子里遇到了钟离华章,钟离华章拉着谢令姿叹了口气,“我又不会作诗,还不如让我跟无极去跑马来的痛快。阿姿,听我哥说你去岷山正好遇到山匪了?有事儿没?” “我无事,华章姐姐。” “今年牵头诗会的可是方言心,听说许多公子来就为了瞧一瞧她长什么样呢,要不是母妃让我来,我才不来,那群小姐讲话文绉绉的,一点儿也不痛快。” “方小姐素有贤名,听闻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想必有很多人上门提亲吧。” 钟离华章点了点头,远远看着谢静宜,脚步一顿,“阿姿,你妹妹谢静宜也来了?我听说你大哥最近回来了,我托你大哥好好待你,谢静宜最近没欺负你吧?” 谢令姿笑着摇了摇头,“华章姐姐,我现在可不是任人欺负的阿姿啦。” 钟离华章目光温柔地看着谢令姿。 方言心被一群奴婢们簇拥着出来,“各位公子、小姐可随意在园子里走动,但公子们切记不要去后院,方府也备了酒水给大家,半个时辰之后,请大家聚会于此作诗。” 谢令姿没什么作诗的兴致,便只找了个座位,吃方府提供的糕点。 钟离华章说方府修建得十分别致,要去逛一逛,谢令姿知道她耐不住性子,便随她去了。周嫦今本也让李溪妤一起来,免得让外人抓谢家话柄,可李溪妤这两日身上不大舒服,便只能推辞在家了。 谢令姿刚用了一块青团,忽然有个小丫鬟急匆匆跑过来说“郡主受伤了”,谢令姿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让小丫鬟赶紧带路。 小丫鬟将谢令姿带到了方府后院,说是景阳郡主伤了脚,又不愿意上药,在闹脾气,只能请谢四小姐帮帮忙。 谢令姿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被锁在这间屋子里了。 自己真是关心则乱,华章姐姐虽然性格直爽,可却不是不讲理的人,要不然前世也不能舍身去救了谢静宜,尽管她对谢静宜谈不上喜欢。 谢令姿推了推门,发现门从外面锁住了,又各处查看了门窗,也发现从外面锁的死死的,一时有些气馁,不停地在屋子里寻找出去的办法。 谢令姿觉得脑子有些胀痛,忽然看见桌子上的香炉,谢令姿一瞬间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可能,提起茶壶把香炉就灭了。 外面一声巨响,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谢令姿的心都紧绷起来,放缓了脚步去看,只看得双颊酡红的范舟,显然是不大正常的。 有人要陷害他们。 方家清流,最重名誉,若是在方府后院被人看到她和范舟共处一室,那她的名声就全完了。 “范世子,你还清醒吗?”谢令姿握了个茶壶在手中,背着手走近了几步。 范舟的眼睛都已经发红了,看见谢令姿,忽然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晃着就朝她这边走过来。 “令姿……我好热……” 居然被人下了药! 恐怕那香炉也有问题! 如今自己虽脑子混沌,但尚还清醒,谢令姿在脑海中思考若是自己对范舟出手,是否可以一击必中,想必想害他们的人要来应该还要过一会。 谢令姿柔和了表情,等着范舟走来。 在范舟即将弯下身子低头要抱住她的那一刻,谢令姿将手中茶壶对着范舟的额角狠狠敲了下去,范舟眼睛一翻,而后倒地晕了过去。 钟离政打开窗户,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谢令姿看见钟离政,有些震惊,但也顾不得太多,“快,世子快把他带走。” 第41章 作诗 钟离政看见谢令姿被小丫鬟带走时就有些疑惑,想了想还是顺着她们离开的方向找去,看见是进了后院,钟离政有一瞬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最终还是担心谢令姿,避着人进了后院,远远就看见那小丫鬟鬼鬼祟祟地就要跑,生怕被人发现了,钟离政就猜到谢令姿可能出事了。 打开窗户的那一瞬间,钟离政预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没有一种是谢令姿仅凭一人之力把范舟打晕的结果。 钟离政刚把范舟搬出窗户,就听见屋子门外有吵嚷声,想了想,接下来的局面她应该可以应付,便先拖着范舟走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清是谁对谢令姿下手! 谢令姿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想是有人招了人来,便静静坐了下来,等着那群人来。 “这门锁了?” “是啊,不是说有贼人吗,方府的奴婢机灵,就把人锁进去了。” 外面的方言心带着一群贵女,目光落在这道锁上。 “来人,把门打开。” 有奴仆拿了钥匙,开了门,一群人在外面探头探脑,谢静宜忽然开口,“大胆贼人,还不出来!在里面做什么呢!” 谢令姿勾唇,这不是有人跳脚了吗? 原来又是谢静宜啊。 看大家都不敢进去,谢静宜一个健步就冲了进来,丝毫不见病弱模样。 “姐姐?你怎么在这!” 看见谢令姿好端端地坐在屋里,谢静宜有一瞬间惊讶,眼神就要往内间的床上飘去,外面的贵女也走了进来,看见谢令姿,纷纷松了口气。 方言心也有些歉意,想来是方家奴仆或许警惕了,竟然把谢四小姐锁在了屋子里,等会定要好好赔罪。 唯有谢静宜不为所动,反而道,“姐姐,听说这屋子里有贼人,你见到了吗?” “静宜,这屋里只有我一个,没有贼人。” 对上谢令姿明晃晃的视线,谢静宜有些心虚,她觉得,谢令姿是猜到是她做的局了。 “不行……为了姐姐的安全,还是搜一搜屋子吧,万一真有贼人怎么办呢?我只是担心姐姐,而且方才奴婢来报,说是贼人像是在行污秽之事,姐姐这么遮掩,莫不是……与那贼人狼狈为奸,将他藏起来了?” “说什么呢谢静宜!”匆匆赶来的钟离华章拨开人群来到谢令姿身前,“阿姿,你没事吧?” 她刚刚是听那群贵女说去后院捉贼人、捉奸什么的,可她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况且与那些贵女也合不来,就没有一起过来,方才还是兄长来说,这事是有人要陷害阿姿,她才匆匆赶了过来。 “无事,华章姐姐。”谢令姿看向谢静宜身后小声议论的贵女们,开了口,“方才只是有人不小心将我锁进来了,我想总有人会发现我不见了,所以并不着急,这会子妹妹虽然咄咄逼人、言语无状,但也是关心我这个姐姐,我若是不让搜,岂不是坐实了妹妹的话?” 谢静宜脸色一白,这个谢令姿,也太巧舌如簧了! “况且传出去也有损方家名声,我不想让方小姐为难,方小姐,请搜吧。” 方言心点了点头,“委屈谢四小姐了,若无事,我定会好好赔罪。” 结果连谢静宜亲自去搜,也没搜到人。 谢静宜埋怨上了宁王,这个宁王怎么如此不靠谱!莫不是他没把人送过来! “谢四小姐,这也是一场误会,我代方家向谢四小姐赔罪了。”方言心深深一礼,被谢令姿扶住了。 “方小姐言重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作诗吧。” 一群贵女浩浩荡荡地又回了园子里,有个小丫鬟来报说是武阳侯府世子身体不适,先回去了,方言心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谢令姿看向不远处的钟离政,钟离政点了点头,示意已经处理好了。 谢令姿放下心来,和钟离华章悄悄说了方才的事情。 “居然是这样!不过,仅凭谢静宜一人,恐怕难以办到。” 钟离华章皱起了眉。 谢令姿看几位公子小姐已经作了几首诗,目光落在谢静宜的身上。 想着她也该按捺不住了吧? 念头刚刚落下,就看见谢静宜从座位上起身。 “你们作的都是什么啊?且听我一首。”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谢静宜摇头晃脑地作完了一首诗,全场寂静,随后不知道是谁带头,响起热烈的掌声,连方言心也连连点头。 “竟然不知道谢五小姐还有这样的诗才,让我一个男子都自愧弗如啊!” “也就是这样的女子才能入东宫吧?” “是啊是啊,谢五小姐这诗可真是妙啊!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那愁似乎都活了!” 谢静宜得意洋洋地听着众人对她的夸赞,一时间有些飘飘然。 连钟离华章都问道,“她什么时候这么会作诗了?” 那边谢静宜又开了口,“那就再来一首。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好诗!好诗!” “再来一首谢五小姐!” “真是大才女啊!”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一片哗然。 就在谢静宜想要搜刮肚子里不多的墨水再背一首时,忽然有个声音传来。 “这诗作的不妥吧?” 是钟离华章开了口。 谢静宜皱眉看过去。 “郡主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哪里不妥?郡主要是觉得我的诗不好,那就做出来更好的!” 谢静宜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这些可都是千古名篇,景阳郡主懂什么! 说的好听了是个郡主,说的不好听不过就是会投胎,命好了点生在王府罢了,这样整日里只会舞刀弄棒的女子,若没了郡主的身份,谁不是背地里唾弃她!作诗?做梦去吧! 第42章 质疑 钟离华章站了起来。 “谢五小姐,我的确不会作诗,可刚刚一句‘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我还是听得懂的。” “谢五小姐长在本朝,请问哪里是谢五小姐的故国?这是在咒本朝覆灭吗?” 周围人这才反应过来,方言心也有些疑惑,“谢五小姐,这确实有些不妥。还有一句‘悔教夫婿觅封侯’……”方言心眼睫低垂,“谢五小姐这句…” “是在影射太子殿下吗?”钟离华章的话掷地有声,让本就议论纷纷的人群霎时安静了下来。 钟离华章和谢令姿对视了一眼,看见谢令姿鼓励的眼神,接着说:“谢五小姐身为东宫良娣,不希望太子求取功名,这是什么意思?谢五小姐的故国又在哪里?” “谢五小姐,这些诗真的是你作的吗?” 谢静宜噎住了一下,若是不承认是自己写的,岂不是就是装逼失败了?若是承认了…… 那可是要落人口实的,御史台家的小姐们,可都是在旁边看着呢。 “景阳郡主,只是作诗罢了,何必如此上纲上线的?况且我对太子一片真心,郡主这样揣度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谢令姿见谢静宜马上就要无理取闹了,起身问道,“这几首诗的风格、题材各不相干,妹妹竟然在这么短时间内就作出这几首诗,莫不是……提前准备好了?” “谢令姿你凭什么这么揣测我!”谢静宜真是烦透了,这个谢令姿和钟离华章能不能去死啊!总是坏她的好事! 谢令姿立刻反问,“那妹妹方才又为何那样揣度我?我不过也是为妹妹的名声着想!” 谢静宜想了想,两眼一翻就要倒下去。 下一刻,却从身上滑落一本书,掷地有声。 谢静宜心里“咯噔”一声。 方言心上去拾起来,“《唐诗三百首》?” 再翻看几页,将几首诗全都翻到了。 刚故作晕倒的谢静宜立刻起来,想要从方言心手里抢回那本书,钟离华章见状手臂一横,将方言心护在了身后。 方言心有些惊讶地看着钟离华章。 “谢五小姐的诗就是苏轼、李煜等人作的?” “谢五小姐……虽然这几位并非当世大儒,可也不能随意剽窃别人的诗作!方家举办诗会并不是让大家沽名钓誉的,谢五小姐,方家诗会不欢迎你。” 谢静宜看着周围指指点点的人,愤怒起身,匆匆离去了。 谢令姿和钟离华章相视一笑。 这一世,谢静宜终于没在诗会上名声大涨。 方家诗会有些虎头蛇尾地结束了,谢静宜抄诗一事成为了许多人的饭后谈资,连谢吴征都在早朝被参了一本。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谢静宜怒火中烧,这个谢令姿今日逃过一劫,还反而摆了她一道,这口气,她一定要讨回来! 马车回了谢府,谢静宜从车里下来时,已经泪眼婆娑,但她什么也没说,只自己一个人回了房间。 周嫦今听到下人的禀告,连忙去问今日诗会发生了什么,待打听了事情经过之后,连忙去谢静宜那里安慰小女儿。 这个小女儿就是太要强了些,才会做出这种事的,绝对没有坏心! 倒是谢令姿,身为姐姐,如此咄咄逼人,毫无对妹妹的怜爱之心!真是见不得妹妹好! 谢静宜哭哭啼啼地对着周嫦今好一通告状,周嫦今本就对谢令姿有偏见,闻此更加怒火中烧。 “来人!等谢令姿回来,让她去祠堂,今日我非得家法伺候她不可!” 这边方言心送谢令姿和钟离华章离开,有些颓唐地叹了口气,“今日诗会办得实在是不像样子,我向你们致歉了,尤其是谢四小姐。” 谢令姿笑着摇了摇头,“这应该是方小姐最后一年主持诗会了吧?” 方言心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是,我今年也该出嫁了。” 谢令姿看着面前温柔沉静的女子,心中感慨。 也就是这样的女子,才担得起东宫太子妃,未来国母的称号。 谢令姿看着方言心转身回去,才跟钟离华章小声谈了起来,“华章姐姐今日说得真好!” “还不是你提醒了我,不过你那妹妹抄袭别人的事也就罢了,偏偏抄这种的,不知道万一传到上面的耳朵里会出事吗?连累的可是你们谢家!这次回去她怕是免不了要被家法伺候了吧?”钟离华章笑了笑,“阿姿,你看,我哥在那儿等我们呢。” 谢令姿扭头看去,树荫下站着的,正是钟离政。 钟离政见了二人,缓步走来,“上车说。” 谢令姿迷迷糊糊地上了桓王府的马车。 钟离政有些严肃地问道,“谢小姐,你近日得罪了宁王吗?” 谢令姿摇了摇头,她和宁王明明没有任何交集,更别谈得罪了他了,再说了,宁王可是个花心浪荡的主儿,虽然可能是表演给上位者看,但明面上也是个纨绔模样,她避之不及。 但钟离政也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宁王。 “今日之事,和宁王有关?” 钟离政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是,可是拿不出证据。” 钟离华章握紧了拳头,“他总不能这么小心眼吧?我们跟他哪来的过节?不就是打马球的时候输给了我们吗!再说了,是我牵的头,凭什么欺负我们阿姿!要冲就冲我来啊!” 钟离政轻声道,“华章,不要这么莽撞。还有一事,谢小姐,你妹妹与宁王,是什么关系?” 谢令姿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钟离政想到刚刚太子传过来的消息,话在嘴边转了好几遍才说了出来。 “上回雨夜在崇华寺和谢静宜私会的,应该就是宁王。” “啊?” “哈?” 二人皆大吃一惊。 钟离华章心直口快些,“那那那,太子殿下岂不是?这人还怎么娶啊!” 谢令姿则是细细思索,宁王和谢静宜有私情,谢静宜仍然执意入东宫,究竟是宁王的要求,还是说,东宫对她来说……是更有利的选择? 第43章 大闹 “这消息,还是太子殿下传给我的,殿下说,他要将谢静宜引入府中,看看她有什么目的。” 听钟离政这么说,钟离华章就更惊讶了。 “那太子牺牲也太大了吧?” 谢令姿没忍住笑了出来。 马车晃晃悠悠地回了谢家,谢令姿掀开帘子,目光一凝。 门外站着几个人高马大的婆子,见了她,目露凶光,都不是什么善茬。 谢令姿顿了一下,才缓步下了马车。 为首的婆子走上来,不恭不敬地行了个礼,“四小姐,夫人请您去祠堂。” “为何?”谢令姿问了一句。 “哼,四小姐去了不就知道了!”那婆子毫不客气地上来就要扯住谢令姿,却被她挣脱了,“我自己走。” 钟离华章有些担忧地从车上下来,“阿姿!本郡主命令你们放开她。” 为首的婆子有些不服气地撒开手,“景阳郡主,这是我们谢府的家事。” 谢令姿也道,“华章姐姐放心,你先回去吧。” 钟离华章还想上前,却听自己兄长咳嗽了一声,回头看去,见钟离政点了一下头,显然是叫她回车上。 钟离华章只能回去。 “哥,你不担心阿姿吗?这情况,明显是冲着阿姿来的!肯定是谢静宜颠倒黑白告状了,没想到阿姿的母亲也如此偏心!” “我自然和你一样。只是这事没有我们插手的道理,速去寻谢将军和谢小将军才是解决之道。飞虎——你去。” 飞虎领命。 谢令姿跟着婆子来到了祠堂。 周嫦今高高坐在主位上,旁边坐着谢静宜,谢静宜有些虚弱地把身子靠在周嫦今身上。 谢云谢棋也在场,见谢令姿来,谢云眼中竟闪过一丝为难。 谢令姿故作不解,“母亲叫我来,是有什么事么?” “跪下——”周嫦今先发了话。 谢令姿看向周嫦今,“我做错了什么?母亲竟要我下跪?”然后打量了一番周围,“这个阵仗,怕是要请家法了吧?” 周嫦今目光一凌,“今日诗会,你为何揭你妹妹的短!你作为姐姐,居然如此嫉妒你妹妹!” “你尚未出阁,便犯‘妒忌’一条,今日我定要替你未来夫家好好教训一下你!来人,请家法——” 谢静宜的唇角轻轻勾了起来,揭穿了她又如何?她不是哭一哭,谢令姿就要被家法伺候,若是一不小心打死了,就对外称病逝也就是了,若是没死,那可就要继续受她的折磨了。 哼,谢令姿怎么对她的,她要千倍万倍地还回来! 谢云有些心急,不知为何,听谢令姿要被家法伺候,他心里闪过一丝心疼,忍不住道,“令姿,你快跟母亲认个罪,求个软,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谢棋倒是很不服气,反而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二哥你替她说话做什么,欺负小宜的时候怎么不晓得害怕?这是她应得的报应!” 谢令姿冷眼看着,反而将脊背挺得更直了些。 “母亲说我妒忌谢静宜?我为何妒忌她?” “你当然是妒忌我更受宠爱,所以才想要害我!”谢令姿忿忿出声。 “哈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谢令姿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脸色就沉了下来,“你比我更得兄长疼爱,这么些年我早就习惯了,但在外,我是谢家女,仍以谢家名誉为重。” “今日诗会,你谢静宜剽窃他人诗作,难道不应该更要被罚?”谢令姿反问道。 谢云惊讶地看了眼谢静宜,今日之事他和谢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母亲怒气冲冲开了祠堂要请家法,只说是谢令姿在外公然欺负小宜,也不高多问。 怎么听着反而是小宜有些不妥呢? 谢静宜理直气壮地道,“你不说!谁知道那是别人的诗作!你就是作不出更好的诗,所以才拆穿我!” 这里可没人听过李煜、苏轼的名头,要不是谢令姿,她早就成了众人关注的对象,她最近新认识的几个好友,好感度本来都快达标了,这一下又丢了不少好感度! 都怪谢令姿! “谢令姿,你如此见不得你妹妹好,根本就是个蛇蝎心肠的女子,枉为人姐!” 谢令姿看着周嫦今愤怒的面容。 “我只是怕妹妹连累谢家罢了,既然母亲认为谢静宜的所作所为无可厚非,那母亲要不要听一下,谢静宜都作了什么诗?” 谢令姿拔高了声音,“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郡主当场就问谢静宜何来故国!为何怀念!莫不是妹妹是怀念前朝统治了!” 谢云脸色一白,“小宜,这可不妥……” 谢令姿继续上前一步,“下一首,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不知道的还以为妹妹你想让太子殿下放弃身份与功名呢,又是何居心?” “我们可是武将之女,将军战死沙场,是一辈子的荣耀,为何要拘泥于小爱之中,而放弃家国大爱?还是说,妹妹你觉得,父亲母亲征战沙场并无意义?” 谢令姿说一句,就朝着谢静宜逼近一步,谢静宜连连后退,最后,有些惊恐地瘫坐在椅子上。 周嫦今见了,一把推开谢令姿,顺手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祠堂回响。 周嫦今会武,这一巴掌又没有收力,谢令姿的脸立刻火辣辣地肿了起来。 “巧言令色!强词夺理!” “住手!” 谢凌带着一身尘土气息闯入了祠堂,却没来得及叫停那一个巴掌。 谢凌进来就抓住谢令姿的双肩,见她双眼含泪,却强忍着不让它掉落,有些心疼地皱眉,“母亲您这是做什么!” 周嫦今一向最疼大儿子,听他语气似有责怪,有些不可置信,“凌儿,你为了谢令姿,竟然这么说我?” “凌儿没有说错。” 几人看去,谢吴征大步走了进来,“夫人,你一味溺爱静宜,你可知道,今日之后,为夫将要遭受多少流言蜚语!” “若是太子殿下细究起来,谢家恐怕要引天家猜忌了!夫人,你糊涂啊!” 谢吴征看了眼谢静宜,想罚,又顾忌着她的身体。 “静宜,回你房间里去,安心待嫁,别再生事了。” “凌儿,带你妹妹回房间上药。” 谢令姿看谢吴征几句话便处理了事情,有些不死心地问了一句,“父亲,仅此而已吗?” 谢静宜所作所为,就不用受到一点惩罚吗? “谢令姿,你非得这个家闹得分崩离析才满意吗!”谢吴征也恼火了,这个谢令姿怎么如此不识大体,还想着要斤斤计较! 谢令姿失望地低下了头。 “兄长,我们回去吧。” 第44章 太子不来 谢棋一向最畏惧谢吴征,见此也马上扯着谢云就走。 谢静宜觉得颜面无光,一咬牙就回了房间。 芙蓉在一边小心伺候着,谢静宜恹恹地瞥了一眼她,忽然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为什么你们能揭穿我!凭什么!” 谢静宜对着芙蓉的胳膊拧起来,芙蓉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却强忍住哭声。 芙蓉知道,这是五小姐又记恨上四小姐了,在拿她发泄。 最后谢静宜一脚踹在了芙蓉的身上,然后转过身去,“滚出去吧。” 芙蓉连滚带爬地出了房间,手中紧紧握住了那个药瓶。 五月十五日,谢家五小姐入东宫做良娣。 谢静宜最后的嫁妆是周嫦今动了自己的私库贴补了许多,才让谢静宜满意了,周嫦今私库里值钱的东西都被谢静宜挑走了,周嫦今本还有些肉疼,不过谢静宜一会说自己怕被人瞧不起,一会又说等在东宫站稳脚跟一定千倍万倍地孝顺周嫦今,周嫦今被哄得眉开眼笑,什么好东西都紧着谢静宜挑。 谢令姿一早就被叫起来,和谢家人一起等东宫来人。 谢吴征也在隐隐期待太子可以亲自来迎。 若是太子真来了,那岂不是告诉天下人太子对静宜的看重与宠爱?那谢家得多有面子!连谢家嫡支都没有这样的荣耀! 谢令姿忍住想打哈欠的感觉,身后的喜鹊悄悄朝着谢令姿道,“小姐,您吩咐的奴婢都交代下去了。田管事说,定把小姐的吩咐办好。” 提起这事,谢令姿神情明显高兴起来。 她是想起今年夏天蝗虫过境的事情,有些担心,遂叫人提早预防。 李溪妤站在谢令姿身边,有些疑惑地开口,“令姿姐姐,你让田管事做什么了啊?” 这事谢令姿还不知道能不能成,也只能先瞒着李溪妤。 “我说让他多种点果树,等秋天了就让他送来全给你吃!好喂饱你这个小馋猫!” 谢令姿挪谕道,李溪妤听懂了,忍不住捂着嘴笑,谢令姿看见李溪妤手腕上的红珊瑚手串,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李溪妤,却没多说什么。 有些事儿,凭的全是缘分,她不能,也不愿插手。 谢令姿的茶都喝了四盏,谢府门外还是静悄悄的。 谢静宜穿着粉色嫁衣,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这东宫的人,怎么还没有来!是不是不把她这个良娣放在眼里?哼,等她入了东宫,叫这些狗奴才好看! 东宫迟迟没有来人,连谢吴征都有些着急了,用眼神示意周嫦今,周嫦今把手里揉皱的帕子收起来,忧心忡忡地打发身边人去打听消息。 “去,去看看东宫的轿子来了没。” 那老嬷嬷快步去了,没多久就带着一脸喜色回来,“将军,夫人,东宫的轿子来了!” 谢静宜笑起来,“那殿下呢?殿下到哪里了?” 谢静宜虽然与宁王有了夫妻之实,可她却有信心自己能拿下钟离瑾瑜。 那嬷嬷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太子殿下没来……来了个东宫的掌事嬷嬷。” 周嫦今只愣了一下,就笑了起来,“掌事嬷嬷也好,殿下还是看重我们小宜的。” 谢静宜却不满意。 掌事嬷嬷来了谢家大厅,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谢静宜,而后跟谢家父母行了礼,“老奴是东宫的掌事嬷嬷,来替太子殿下接谢良娣入府,吉时都快过了,良娣赶紧走吧。” 谢静宜犹不满足,“殿下呢?殿下怎么没来?” 掌事嬷嬷冷哼了一声,“谢良娣以为自己是什么金疙瘩?不过是纳个妾,哪里就要殿下亲自来了,那后宫佳丽三千,岂不是要累死殿下去?” “谢良娣走不走,还要老奴请你吗?” 谢静宜“好”了三声,“你这刁奴,等我得了殿下宠爱,第一个就要打杀了你。” 掌事嬷嬷嗤笑了一声,偏过头去看谢令姿,顿时转了一副面孔,“这位就是谢四小姐吧?生得真是花容月貌,殿下说谢四小姐无事定要常去东宫做客,您可是我们东宫的贵客呢!” 谢令姿谦虚地说了句“不敢”。 掌事嬷嬷笑着点了点头,转头看过谢静宜,有些冷冷地说了句“走吧”,便带头走在了前面。 谢静宜只得跟上去,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 谢令姿看着谢静宜离去的背影,心中仍有一些忧虑。 虽说现在钟离瑾瑜是为了某些目的才让谢静宜入了东宫,可难保他不会再被谢静宜迷惑,做出和前世一样的选择。 灭了谢将军府。 谢令姿叹了口气,如今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谢静宜坐在轿子上,却是如坐针毡。 街道百姓的议论声不断传进她的耳朵里。 “这是哪家迎亲啊?” “嘘!别乱说,这是太子纳妾呢!” “听说这女人可有本事了,在宫宴上给我们太子下药!幸亏我们太子仁善,还对她负责了。” “我呸,真不是个好娘们!我还听说之前她剽窃别人的诗作来充自己的呢!” “好歹是将军府的嫡小姐,怎么这么丢人啊!” “唉,我们太子成冤大头了!居然纳这么个女子回去!” 谢静宜快要把手里的帕子扯烂了,自上回诗会抄袭一事,那诗会上几个御史台家的小姐多嘴饶舌,居然把这事传给了父母听,御史台参了谢吴征几本,圣上震怒,说谢静宜毫无教养。 自那之后,她的名声就坏透了,连父亲也对她冷脸相对,她本想找二哥三哥帮忙,可三哥胆小,二哥自私,竟没有一个肯帮忙的! 都怪谢令姿,肯定是太子殿下也觉得她对他有意见,不肯亲自来接她了,要不是谢令姿,钟离瑾瑜一来,那些刁民谁敢说她半个字! 轿子落在了地上,外面传来掌事嬷嬷的声音,“谢良娣,出来吧。” 谢静宜挑开小轿的帘子,抬头去看,却有些疑惑。 “这里为何没有东宫牌匾?” 掌事嬷嬷笑了一声,“这是东宫偏门,自然不设牌匾。” 第45章 蝗灾 谢静宜几乎有些气急败坏地指着掌事嬷嬷,“你居然让我走偏门?你敢!我要告诉太子殿下!” 掌事嬷嬷丝毫不怕。 “这就是太子殿下的吩咐,您是良娣,不走偏门难不成还想走正门吗?谢良娣,您要是反悔了,就自己走回谢家,东宫供不起您这尊大佛。” 谢静宜气得浑身发抖,想要发作,却被芙蓉拉了拉袖子,谢静宜反手一个巴掌抽了过去。 “滚开!” 芙蓉摔在地上,手都擦破了皮,却不敢叫嚷,只赶紧爬了起来回到谢静宜身后。 “我走,我走就是了。” 谢静宜几乎有些屈辱地从偏门进入东宫,掌事嬷嬷点了点头,“来人,带谢良娣去小院吧。” 谢静宜跟着领路的小丫鬟走了。 走到院子门口,那丫鬟道,“谢良娣,这就是您的院子。” 谢静宜抬头一看,“慎行院……对了,殿下何时回来?” 那丫鬟摇了摇头,半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谢静宜只能领着喜鹊进去,看着还算整洁干净的院子,谢静宜已经指挥起芙蓉为自己如何布置这个小院了。 一直等到傍晚,还没有太子回府的消息。 另一边,钟离政拍了拍钟离瑾瑜的肩膀,“事情总是做不完的,今日是你纳妾的日子,还不早些回家?” 钟离瑾瑜瞪了一眼钟离政,“你又不是不知道,谢静宜早就是宁王的人了,哼,且晾着吧,看看她急了要做什么。” 钟离政点了点头,“今日钦天监说的,你怎么看?” 钟离瑾瑜抻了个懒腰,“今年确实比往年更热,若真有旱灾,怕是收成不好,若是遇到最坏的打算,那或许又有许多人家破人亡了。” “最坏的打算……蝗虫么?”钟离政皱起眉,“瑾瑜,眼下只能悄悄囤着粮食,若真遇上了,也好提前准备。” “也只能这么办了。”钟离瑾瑜叹了口气。 谢静宜满头首饰,早就坐累了,却一直强撑着,等芙蓉来说太子回府时,强打起精神要去迎接,就看见芙蓉拦住了她。 “良娣,殿下说今日政务繁忙,让您早点歇息。” “也好,我得给他留个好印象。”谢静宜喃喃自语,她见太子的时候着实不多,之前又对他下药,可太子却没有责备她,反而将她迎进东宫,想必也是喜欢她的。 “芙蓉,去给太子端碗赤豆粥吧,深夜理政,我怕殿下腹中饥饿。” 芙蓉点了点头,怯怯地看了一眼谢静宜,然后退下了。 谢静宜抽出鬓间的一根钗子,有些痴痴地对着铜镜看着自己的脸。 终于离目标更近一步了。 接下来的时间,谢静宜很少在府里见到钟离瑾瑜,即使见到了,钟离瑾瑜也总是在处理事务,没空见她,她抽空送去的甜汤也让钟离瑾瑜放在了桌子上,说是一会再吃,至于吃没吃,她也不知道。 钟离瑾瑜不让她在书房多待。 不过最近钟离瑾瑜确实很忙。 今年的夏天尤其地热,迟迟没有降雨,农民们都有些人心惶惶,最近在中原地区一个村子里又发现了小片的蝗虫,虽然村民们用火和各种方法杀死了一些,可驱逐出去的蝗虫恐怕会飞到各地。 蝗灾似乎也是非得发生不可了。 皇帝也忙得焦头烂额,询问大臣们有没有什么想法,可大臣们若是真有法子,也不必这么些年没想出来了。 谢令姿是从谢凌的嘴里听到这件事的,她耐心等了两日,直到田管事的口信传来,才终于放下心来。 她写信给钟离政,整整三日,却迟迟没有得到回信。 谢令姿甚至动了把法子告诉谢吴征的想法,想了许久,还是作罢。 告诉谢吴征,谢吴征或许会因为胆小不敢上报,又或许会冒领功劳,又让大家难堪。 她才不愿意将这份功劳让给谢吴征。 飞虎得了谢令姿的信,焦急地走来走去,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世子。 世子是很看重谢小姐,可这些日子世子实在是太忙了,哪有时间陪谢小姐玩啊?要不还是别告诉殿下了。 钟离政打开门,看着走来走去的飞虎,问道,“怎么了?有人找我吗?” 飞虎捏了捏袖子里的请帖,摇了摇头,“没,没有。” 钟离政神色疲惫,点了点头。 谢令姿三日没得到信,只好到桓王府门口蹲人。 门房听到谢令姿要找的是桓王世子而不是景阳郡主时,还有些疑惑地又确认了一遍,这才进去找人。 飞虎听到谢令姿来了,一时还有些埋怨谢小姐有些不懂事,世子忙了几天,才刚刚睡了一会,谢小姐居然找上门来。 可钟离政已经被吵醒了,打开门问怎么回事。 飞虎只能老老实实地说了他藏下请帖三日,谢小姐找上门来的事实。 “你啊你,你让我如何说你呢?唉!等我回来再罚你!” 钟离政没想到还有这一茬,脚步匆匆赶到门口。 谢令姿看着面前冒了胡茬、眼下青黑,形容憔悴的钟离政,一时有些惊讶。 再看他一身疲惫,衣服上也略有褶皱,有些歉意,“世子刚刚是在休息吧?我不得已打扰世子……” “无妨,我并非故意不回信,是我的侍从心疼我最近忙碌,所以扣下了谢小姐的信件。” 谢令姿点点头,“我听我兄长说了最近朝中之事,世子可否跟我一起去庄子上……瞧一瞧我的法子?” 钟离政有些惊讶,“你有办法治理蝗灾?” “我……我不能保证完全治理,可也有一定成效,若是能帮到世子,我就很满足了。” “好,谢小姐,请速速带我去庄子上瞧一下。” 谢凌也早就等在庄子上了,见到钟离政,有些惊讶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又看了眼谢令姿,心下考量,一时间转过了许多个念头。 “令姿,你说的法子是什么?若是真能解决蝗灾的难题,定是大功一件!”谢凌有些期待地看着谢令姿。 谢令姿高声道,“田管事,带我们去看一下,我的解决之法!” 第46章 救人要紧 田管事露出个笑容,引着三人来到自己家后院,田婆子正看着鸡圈里的鸭子。 “老婆子。”田管事叫了一下,田婆子转过身来,看了眼三人,而后对着谢令姿道,“小姐。” 谢凌四下看了一眼,有些疑惑,“令姿,你说的解决之法,在哪儿呢?” 钟离政虽然也同样抱有疑惑,可出于对谢令姿的信任,没有说出口,只静静看着谢令姿,等着她给出答案。 谢令姿让田管事拿东西来,田管事拿来个竹筒,谢令姿掀起竹筒的盖子倒进了鸭圈,钟离政看着从竹筒中倒出来密密麻麻的蟋蟀蚱蜢蝗虫和别的不知名的昆虫头皮都有些发麻。 那些鸭子早就抵到鸭圈前嘎嘎嘎叫个不停,见那些虫子落下来,犹如见到了皇家盛宴一般,争先恐后地扑上去,眨眼间那些虫子便消失殆尽。 钟离政眼睛一亮,看向谢令姿。 谢令姿正笑着对谢凌道,“兄长看见了吗?若是水田,就用鸭子来应对,鸭子会水,比起庄稼,更爱虫子,至于它们吃去的一些粮食,和蝗虫过境比起来,不过沧海一粟,若是旱田,那用鸡来应对,鸡在陆地上更灵活。” 谢凌恍然大悟,称赞道,“令姿,你好聪明啊!” 前世这法子没人想出来,蝗虫过境,民不聊生,朝廷赈灾,却又有贪官污吏从中作梗,最后十分艰难地挺了过来,那时,她设棚施粥,曾亲眼看着抱着孩子的母亲突然下跪哭泣,也亲眼见过宁愿饿死也要给子女留一口生的希望的老人。 她只能尽己所能,让活下来的人更多一个。 可午夜梦回,她总能见到那些人渴望的眼睛,在无数个独守空房的日夜里,她才想出来这么个法子,只是还来不及试验,她就成了冤魂。 如今……重来一次。 还好来得及。 钟离政点点头,“我马上去和太子殿下说——” 谢令姿看着形容不整的钟离政,开口阻拦了他,“世子且等一等吧,田婆婆已经做好了饭,正等着我们用饭呢,世子尝一尝?” 钟离政咽了口口水,他的确有许多天没有好好用过饭了。 可钟离政仍摇了摇头,“此事,我得尽快上达天听,那之后,若是谢小姐仍愿留我用饭,我一定来。” 谢令姿从袖子里又取出一个包裹来递给钟离政。 “这里,也是要呈给陛下的东西。田婆婆,你去给世子拿几个饼来。”谢令姿仔细叮嘱,“这里面的东西,你无论是把功劳给太子也好,你自己也好,我兄长也好,我只希望……这份功劳,不要给谢家。” “里面的东西和用法,我都仔细写了下来,你和殿下研究一下,就明白了。” “去吧。” 谢令姿笑着道,“百姓等着世子呢。” 钟离政说不清楚这一刻自己是什么心情,接过手里轻飘飘的包裹,却仿佛重如千斤,再拿过田婆子递来的两个饼,转身就要走。 谢令姿吹了个口哨,不知道从庄子哪儿跑过来一匹杂毛小马,嘴里还在嚼着什么东西。 “世子骑我的花椒去吧。” 花椒有些嫌弃地打了个响鼻,显然不愿意载面前这个不修边幅的男人。 钟离政有些尴尬,方才来时他坐的是马车,骑马是会更快一些,可是这匹马…… “花椒,他是在救人,你也是,就拜托你们了。” 花椒的耳朵甩了甩,忽然上前一步,拱了拱钟离政。 不是说救人吗?这人咋还磨磨蹭蹭的?再晚点别人都投胎去了! 谢令姿拍了拍花椒的脖子,“真聪明。” 钟离政见此,翻身上马,回头瞧了一眼站在原地的谢令姿和谢凌,骑马就冲出了庄子。 谢凌有些疑惑地问,“阿姿,那个包裹?” “是能救更多人的东西。” 另一边 宁王约谢静宜来了茶楼包间。 谢静宜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宁王,“你找我什么事?” 宁王看了一眼谢静宜,“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嗯?” 谢静宜伸手。 “这个月的解药。” 宁王勾了勾嘴唇,把茶杯往前推了一下。 “别急嘛,来尝尝这茶。” 谢静宜眼眸低垂,伸手去拿那杯茶,却被宁王握住了手腕。 “多日不见,小宜想本王了吗?” “我,我……” 宁王笑了一声,“我记得小宜从前有许多新奇的想法,不知道这次有没有呢?” 谢静宜想起她从前与宁王相交,曾说过许多只要在现代才有的事物,引得宁王对她十分感兴趣,这次宁王来找她,恐怕不是解药这么简单。 谢静宜问道,“殿下是指什么呢?” 她隐隐记得,太子这几日也异常忙碌。 “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夫君,太子殿下最近在忙什么呢?”宁王有些试探地问,见谢静宜摇头,心下考量了一番。 “是蝗灾,父皇最近正为这个头疼,旱灾加上蝗灾,朝廷众臣都没有办法,小宜思维一向异于常人,不知可有法子助我在父皇面前露露脸?” 谢静宜听宁王道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默默抽出了手。 什么蝗灾旱灾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可是城里人,在现代也没见过什么灾啊祸啊的,她怎么知道怎么治理! 不过系统应该是有法子。 谢静宜思量了一下,“殿下有些为难我了,诸位大臣都没办法想到的事情,我哪里能想出来呢?” 宁王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谢静宜有办法呢。 之所以不怀疑谢静宜叛变,是因为他之前对谢静宜下了药,况且谢静宜已经是他的女人了,不会反水太子。 谢静宜顿了顿,“殿下再给我些时间,等我回去好好想想,如果有法子,就让人给殿下传信。” 宁王点了点头,扬起了笑容,“喏,小宜,这是你这个月的解药,可收好了。” 谢静宜面无表情地从宁王手里拿过解药,看着宁王从包厢离开,马上问系统:“系统,如何治理蝗灾?” “宿主,我是气运系统,不是ai啊,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谢静宜无语极了。 “那我用气运值交换呢?” “这条成立,可以回答宿主。” 第47章 该赏 谢静宜查了查自己剩下的气运值,有些气馁,“不够三百许愿了,还得等两天。” 也不知道怎么的,东宫的人防她像防贼一样,搞得她都没时间去刷好感度。 东宫,钟离政几乎是翻身跌下马来跑进东宫的,花椒甩了甩脑袋,把乱七八糟的鬃毛甩顺了,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钟离政离去的背影。 不是,兄弟,你进去了,那我呢?你不安排一下我吗? 算了,还是自己解决自己吧,这人感觉马上自己都需要看大夫了。 花椒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卧了下来,边休息边等着钟离政出来。 钟离政在书房找到钟离瑾瑜,太子见了钟离政的模样也吓了一大跳,虽然他自己的眼睛也熬得满是血丝。 “阿政,你这是怎么了?” “百姓……有救了!” 说完这一句,钟离政忽然眼前一黑,要不是钟离瑾瑜扶了一把,恐怕就头朝下栽下去了。 “请御医……”“不用!我吃口饼子就行!”钟离政掏出吃了半个的大饼,又往嘴里塞了一口。 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把谢令姿发现的事情和钟离瑾瑜说了。 钟离瑾瑜也来了精神,当下决定和钟离政一同入宫。 钟离政把包袱拿了出来。 “谢小姐说只要功劳不落在谢家头上,给谁都行。” 钟离瑾瑜叹了口气,“那是她觉得,她是女子,担不起这份功劳,她不把这东西给父母,反而给了你我,那是她信你我。” “瑾瑜,我觉得……” 二人对视了一眼,瞬间了然。 钟离政笑了。 二人都没拆那包裹,带着那包裹一同出门。 刚走到府外,就听到有女子的声音。 “来人,快把这畜牲赶走!” 钟离政心道不好,他忘记叫人去把花椒领走喂些草料清水了,不知道是不是伤了人惹了事。 他可是知道,谢令姿的这匹马,很是有脾气。 二人走到门口,发现是谢静宜带着几个下人正对着花椒,谢静宜的手里还拿了一根马鞭。 花椒也倔,就卧在原地不挪窝。 “你这畜牲,这儿也是你能卧的?赶紧滚了,不然我就抽你了!”谢静宜早就认出来这是谢令姿的马匹,见它梗着脖子不理会她,一时间怒从心来。 这该死的马,跟它主人一样惹人恨!还在东宫乱晃! “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 谢静宜扬起鞭子就要抽下去,却被太子抓住了手腕。 钟离瑾瑜有些生气,“你做什么?” 见了钟离瑾瑜,谢静宜往他身后看过去,并没有看见谢令姿,这才放下了一半的心,又有些委屈。 “殿下,妾是看这马不懂规矩,挡在府门口,所以才想教育它一下。” 花椒瞪了谢静宜一眼。 钟离瑾瑜不想跟谢静宜逞口舌之快,“行了,它在这也没伤人,孤要入宫一趟,你好好待在院子里。” 钟离政走过去准备摸一下花椒,花椒有些生气地别过头去,钟离瑾瑜看了眼它,吩咐下人拿了个桃给它吃,花椒才勉强温顺下来。 谢静宜瞪大了眼睛。 那桃可是贡桃,分在东宫的一共才十几个,她那儿还没一个呢,居然给一匹畜牲吃了? 她居然不如一匹畜牲! 花椒得了桃,甜甜的,心情也好多了,也就没什么脾气,只是在转身走的时候一个摆尾“不小心”抽在了谢静宜的脸上,让她脸色铁青。 花椒载着钟离政,踏步都轻快起来。 嘿嘿,有仇当场就报。 进了宫,皇帝听说太子与桓王世子求见,宣二人觐见。 “父皇,有治理蝗灾的法子了!” 皇帝精神一振,“真的?” 钟离政上前一步,沉声开口,“是。” 而后将在谢令姿庄子上的所见所闻一股脑全都说出来。 本朝皇室不爱食鸭,觉得鸭子身上一股怪味,带动了风气,是以本朝养鸭的人甚少。 皇帝先是高兴,后又担忧,“可朕一时间上哪儿找这么多鸭子发下去呢?这些鸭子用完之后又怎么办呢?” 钟离政沉声开口:“陛下,这法子是谢家四小姐想出来的,她说,她庄子上养了麻鸭四百只,若是陛下需要,即刻献出。” “哦?是那个宫宴上的……谢吴征的女儿?” 钟离瑾瑜点了点头,“正是,父皇。这儿还有个谢小姐献上的包裹,请您查验。” 皇帝打开那个布包,里面装着的是一件灰扑扑的衣服,皇帝拿起来看了一眼。 很轻巧,不过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看见旁边的折子,皇帝拿起来细细查看。 折子前半段写的都是养鸭治蝗灾的可行性和她观测的数据,后半段则是在介绍这个平平无奇的衣裳。 皇帝的眼睛越看越亮,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不愧是谢吴征的女儿,竟也有忧国忧民之心!” 看二人有些疑惑,皇帝让御前总管把东西拿下来给他们看。 钟离瑾瑜一目十行,而后拿过那件衣服,把手伸了进去,一会就暖呼呼的。 “鸭绒竟能做出这么轻便的衣裳,若是大肆推行养鸭,这些衣裳传到北方苦寒之地,就不会有这么多将士和百姓活活冻死了!” “正是,那些养的鸭子也有着落了,若真是如此,那我朝日后,岂不是再无蝗灾?” 钟离政看了眼高兴的皇帝,忽然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陛下,臣还有一事要奏。” “哦?你说。”皇帝现在心情极好,听钟离政有话要说,自然是没有不允的。 “谢四小姐出发前,曾与我二人道,这份功劳,可记在我与太子头上,也可记在谢小将军头上,唯独没提自己。” 钟离政话音刚落,钟离瑾瑜就接着道,“父皇,儿臣与阿政早就想好了,这份功劳,我们谁也不要,就应该给谢四小姐。” 皇帝深以为然。 “是该赏,你二人若是不说,朕想赏谢家呢,可转念一想,是该单独赏她。这样,等蝗灾一事解决,朕就给她赏赐,朕得好好想想赏点什么。” 钟离政和太子相视一笑。 第48章 杜鹃呢 谢静宜回到慎行院,对芙蓉道,“我渴了,想吃桃子,你去拿个贡桃给我吃吧。” 芙蓉有些为难,圣上赐了太子十六个贡桃,太子给皇后送了四个,给桓王府送了四个,自己府上也只有太子的奶嬷嬷得了一个,如今又给四小姐的马吃了一个也只有六个了,这贡桃珍贵,太子没发话,谁敢乱动? “这……小姐,殿下回来怕是要生气的。”芙蓉是奴婢,她担心太子打杀了她。 谢静宜却不以为然,那不过就是个桃子,她现在也算是东宫的主子,吃个桃子又怎么了? 再说了,虽然他们二人没有圆房,可钟离瑾瑜连她下药算计他的事都不计较,反而将她迎进东宫,这不就是对她有好感吗?没有圆房只是因为他太忙了而已。 谢静宜痴痴地想,钟离瑾瑜的样貌比宁王更上一层楼,虽然她和宁王已经……不过宁王和太子都围着她一人,最好是争夺她一个人,这才让人自豪呢,皇室两个皇子都对她情根深种……谢静宜想想就觉得满意极了。 见芙蓉迟迟不动,谢静宜有些不满,“我是良娣,是这东宫的主子,吃个桃子又怎么了?还不快去!” 芙蓉咬了咬唇,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芙蓉找到管事嬷嬷,“嬷嬷,我家良娣想吃一个贡桃,您看……” 管事嬷嬷笑了一下,“良娣想吃贡桃?可这桃子没有谢良娣的份例啊。若是良娣是在想,那就去找太子说理去吧。” 芙蓉有些尴尬地笑笑,“那……府上应当有别的桃子吧?奴婢拿回去给良娣吃也一样。” 管事嬷嬷见芙蓉还算礼貌,就点了点头,“去吧,去厨房要两个蟠桃切了给谢良娣就是了。” 芙蓉赔礼道谢,然后转头去了厨房。 看见芙蓉端了个切好的果盘回来,除了桃子还有西瓜、葡萄等时令水果,谢静宜的脸色一下子就好了许多。 看,她就说钟离瑾瑜不可能舍不得一个桃子给她的。 芙蓉将盘子放下来,见谢静宜吃了几块,一时犹豫要不要告诉自家主子这并非贡桃。 “良娣……”芙蓉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谢静宜正吃得高兴,便只疑惑地“嗯”了一声。 “奴婢去找管事嬷嬷,管事嬷嬷说想吃贡桃只有找殿下要,先给良娣拿着别的吃着,等太子殿下回来再说。” 芙蓉说完,有些害怕地低下了头。 谢静宜先是惊讶,“你是说,这不是贡桃?” 而后有些愤怒,“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要梳妆打扮,等殿下回来了,请殿下来我房里用饭。” 她就不信,钟离瑾瑜明明喜欢她,她这么邀请了,钟离瑾瑜还能不来? “这什么果盘,赏给你了。” 谢静宜把盘子里的水果往地上一倒,笑呵呵地看着芙蓉去捡那滚了一地的水果,心里畅快极了。 还是古代好,有一群奴婢伺候着,二十一世纪还讲什么人人平等,她就喜欢有人捧着、伺候着,那些人却说她有公主病,现在想来,是那些人有问题,也是她生错了朝代! 芙蓉把落了灰的水果细心收好,到了自己住的屋子外面,将水果重新清洗了一遍,而后托一同陪嫁的另一个小丫头帮忙带回她家里,给弟妹们吃。 芙蓉将头上的钗子取下来,想起了杜鹃姐姐。 她刚进府的时候,什么都不懂,总是被罚,有一回杜鹃姐姐看见她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哭,就十分温柔地安慰她,让芙蓉好像看到了早就去世的姐姐。 那时候,杜鹃姐姐穿得很素净,却十分有气质,满头只戴了根银钗,见她的目光有些好奇,杜鹃姐姐还把钗子拿下来指给她看。 “这是我至交好友送我的,芙蓉你瞧,这钗子上有两只鸟儿,一只鸟儿是我,另一只是我的同乡,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进了将军府,情义深重。不过有一次这钗子不小心跌了个缺口,恰恰在鸟尾巴上,倒是有些遗憾了。” 芙蓉定定地想,每一批进府的丫鬟都是以一类名字重新命名的,譬如她这一批,就是用花起名,杜鹃姐姐是用鸟儿起名…… 她忽然很想知道,杜鹃姐姐去哪儿了。 芙蓉来的时候就知道,杜鹃是最早跟着五小姐的,伺候了五小姐好几年之后告病还乡了,从那之后,五小姐的贴身丫鬟总是病了或者死了,几个月就要换一个。 可按理说,这钗子对杜鹃姐姐很重要,她不会不来带走。 芙蓉想了想,若是她能知道杜鹃姐姐的那位好友就好了。 傍晚,钟离瑾瑜刚回东宫,身边伺候的下人就说谢良娣请他去院子里用膳,钟离瑾瑜想了想,答应了。 正好有事要和她说。 慎行院前,太子仰头看了看牌匾,而后走了进去。 谢静宜知道太子要来,兴奋极了。 终于来了,不枉她好好打扮了一个时辰! 谢静宜看太子风尘仆仆,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殿下——” 声音甜得发腻。 钟离瑾瑜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个谢静宜不是跟谢令姿是双生姐妹吗?怎么性情差距如此之大!要不是留着她还有用,他才不来找罪受! 钟离瑾瑜扯出了个笑容,“许久没来,冷落你了。” 谢静宜更高兴了,她就说吧,钟离瑾瑜不来她这儿就是因为太忙了,这不,就开始道歉了。 “殿下,妾不委屈,只要殿下时时记着小宜就好。殿下先去洗澡吧?晚膳已经备好了。妾伺候殿下洗澡?” 钟离瑾瑜大惊,却强作镇定。 “不劳烦良娣了,你在这儿稍等,孤随后就来。” 钟离瑾瑜洗漱了一番,再回来时,桌上已经摆了满桌丰盛菜肴,粗略一数,也有十几道了。 钟离瑾瑜叹了口气,坐了下来,看着谢静宜的笑容,忽然开口道,“孤有一事跟你说。” “殿下您说。” “父皇已经下旨,封方家长女方言心为东宫太子妃,明年三月大婚。” 谢静宜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第49章 回府 仅仅是一瞬间,谢静宜就调整好了状态,笑着道,“恭喜殿下了,殿下用饭吧。” 满桌大鱼大肉,钟离瑾瑜有些食不知味。 虽然蝗灾有了应对之法,可推行下去仍然需要时间,已经有不少灾民到了京城之外了,也有慷慨解囊的世家设了粥棚救济,钟离瑾瑜想着那些百姓因为天灾背井离乡吃不上饭,他却在东宫大鱼大肉,一时间心头难受,没用几口饭就放了筷子。 谢静宜还有些疑惑,“殿下,您怎么了?” “良娣知不知道,近日蝗灾一事?” 谢静宜点点头,宁王还因为这事找了她呢,莫不是钟离瑾瑜也没有办法,找她来讨教来了? 见她点了头,钟离瑾瑜就继续说了下去。 “许多灾民都流落到京城,无以为家,最近东宫上下都节衣缩食,饮食清淡,不可大鱼大肉,今日你不知情,就算了,日后莫要这样铺张浪费。来人,将这几道菜都撤了吧。” 谢静宜完全没想到是这样,又想起钟离瑾瑜口中的灾民,一时想到了个挽回名声的好方法。 “殿下!妾知道了。您说城外有许多灾民是吗?妾想以谢家的名义起一个粥棚施粥救济这些灾民,施粥的花费就从妾自己的私库里出。” 钟离瑾瑜“嗯”了一声,“你有这份心,也是好的。孤还有事处理,就先回去了。” 看着钟离瑾瑜离去的身影,谢静宜有些埋怨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不过设棚施粥……这事儿若是做的好了,定能让殿下回心转意! 明日就回谢家和兄长商量这事儿! 而钟离政出宫之后先回了桓王府,洗漱修面,而后好好休息了一个整晚,第二日才打算将花椒送还给谢令姿。 谢凌收到钟离政信的时候,李溪妤也在旁边。 “诶?桓王世子居然借到了花椒用?” 谢凌愣了一下,“这怎么了?” 李溪妤想了想,“阿姿姐姐十分宝贝她的马,花椒也是很有脾气,不爱让人摸,更别说骑了,阿姿姐姐也从没让别人骑过花椒,这回居然借给了桓王世子,改明儿我也让阿姿姐姐借我骑骑。” 谢凌想了想,“溪妤,等会桓王世子来了,我先去见他,你过会再去找令姿,我先陪世子说说话。” 李溪妤有些不解,但是仍然点了点头。 谢凌常年在边关,但重活一世,有些东西看得也清楚明白。 他一一看向钟离政的玉冠、佩玉、腰带,而后忽然笑道,“世子来找令姿还马吗?其实不必当面道谢,令姿也不会在意这个。” “还是要当面谢的。”钟离政往谢凌身后看了看,“谢小姐呢?” “令姿等会来,世子有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钟离政看着谢凌,举杯喝了口茶。 他总觉得,不知为何,今天的谢凌似乎对他,有种隐隐的敌意。 谢令姿姗姗来迟,见了钟离政,行礼道,“世子殿下,您来了?” 钟离政点头,“谢小姐,你的法子我和太子殿下已经尽数回禀给圣上了,包括那个包裹,圣上大悦,今天早上在早朝还褒奖了谢小姐。” 谢令姿听到这儿,忽然问道,“世子,您……您这是跟太子殿下直接和陛下说这些都是我做的?” 她从来没想过要这份功劳,无论是送给太子还是桓王世子,以至于给大哥,她都是认为这些人是真正为百姓着想的人,是值得托付的人。 “是,”钟离政声音坚定,“这本就是谢小姐的东西,政与殿下,绝不染指。” 谢凌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桓王世子品性还不错。 门外喜鹊忽然来传话,“小姐,五小姐回来了,夫人叫您和大公子去呢。” 钟离政听了,也起身告辞,走前道,“谢小姐何时请我去庄子用饭?华章想去你那庄子上很久了。” 想起钟离华章,谢令姿脸上尽是笑容,“好,等有时间,我必给桓王府下请帖。” 到了前厅,周嫦今和谢云谢棋几个人正围着谢静宜嘘寒问暖,谢静宜打扮得极为华丽,本来病弱的脸色都被衬得有生气了许多。 看她和谢凌进来,谢静宜完全忽视了谢令姿,直接叫了一句“大哥”,谢凌点了点头,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静宜回来了”,就算打过招呼了。 “母亲,我想以谢家的名义设棚施粥,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想法?” 谢静宜开了口,周嫦今哪有什么不愿意的,只说让她尽管去做,周嫦今也知道,这是件捞名声的好事,于谢静宜于谢家都好。 谢令姿冷眼看着,想起了上一世施粥之事,摇头叹了口气。 谢静宜看周嫦今同意,转头对谢云道,“二哥,三哥,你能不能给我些银子,我要买米,搭棚子,要不少银子呢!” 谢云有些犹豫,自谢令姿不再供给她银钱之后,他手里的银子缩水极快,况且他手上也没什么来钱的路子,这几个月才攒下二百多两。 谢棋没想这么多,“小宜需要尽管去三哥那里拿就是,三哥给你一百两!” 谢棋都这么说了,谢云自然也不好拒绝,开口也加了一百两。 周嫦今也用私库贴补了些。 谢棋翻眼看向了谢令姿,“谢令姿,那你呢?你出多少钱?该不会一分不出吧?” 语气尖酸刻薄极了。 “嗯。”谢令姿默认了,看谢棋有些愤怒地想要跳脚,随后又道,“我已经以谢将军府四小姐的名义起了一个粥棚,不用兄长们贴补。” 谢棋的话噎在了嗓子里。 谢静宜柔声开口,“姐姐是在说我吗?我……我不像姐姐,手里有庄子铺子有进账,我没有姐姐有钱,可我也想为百姓做点什么……” 说着竟然要哭出声来。 周嫦今忍不住指责道,“你自己起棚子起就是了,为何如此说你妹妹!你就是这样做姐姐的吗?你愿意自己出钱,那就自己出,谢家绝对不会给你出一分钱。” 谢令姿却没受到什么影响一般,“我知道了,母亲。” 第50章 施粥 “二弟三弟给五妹出了钱,那我就给四妹出五百两好了。”谢凌开口,“也是和五妹那儿差不多了。” 谢静宜咬牙,有些委屈地问道,“大哥是不是对小宜有些成见,为何只给姐姐出钱?” 周嫦今也开口,“是啊,凌儿,你只给四妹出钱不给小宜出,是不是有些不太公平?你身为大哥,也该一碗水端平啊!要不你再给小宜拿五百两,这样就……” 谢凌没回话,转而问谢云道,“阿云,阿棋,你们的意思呢?” 谢云看了眼谢凌,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大哥,我觉得……母亲说得对。” 谢凌哼笑了一下,“可以啊,我给小宜再出五百两……” 谢静宜扬起了笑容。 “那阿云、阿棋、母亲,你们给静宜出了多少钱,就再给令姿添一份,如此,便是公平了,是不是,母亲?” 谢静宜的笑容消失了。 谢云眉头一皱,看向了周嫦今。 给谢静宜出一百两已经够让他心疼的了,现在还要给谢令姿拿出来一百两,那绝不能够! 看周嫦今不说话,谢云只道,“还是算了吧,令姿,大家手头也不宽裕,你自己还有铺子有收入,四妹你一向懂事,应该不会非要逼着二哥拿一百两出来吧?” 谢棋也点了点头,“就是,你自己有钱,干嘛让我们出钱!” 周嫦今看了眼谢凌,“也好,那就罢了,阿凌给令姿出钱,我们三人贴补小宜,也是公平了。” 谢令姿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谢凌。 她本就不指望父母兄长给她出钱,但看见他们如此光明正大地偏袒谢静宜,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过。 不过,还好大哥会站在她这边。 谢静宜拿了银钱,十分大方地跟芙蓉道,“去买米,把粥熬得稠稠的,加肉糜,我要让灾民喝上肉粥!” 芙蓉有些惊讶,“小姐,奴婢从未听闻有人施粥用肉粥,这……会不会有些太铺张了?” “你懂什么!哥哥们和母亲给了我银子,我就要把这件事办的漂亮!他们已经家破人亡了,喝肉粥又怎么了?就给他们准备肉粥!而且,我要亲自施粥!” “对了,你去打听打听谢令姿的粥棚设在哪里,我要设在她对面!” 谢令姿一早到粥棚来,发现谢静宜正好在她对面落脚,有些惊讶。 上一世,谢静宜可没在这儿设粥棚,这次,倒像是要跟自己比个高下? 也好,自己帮忙看着这,别再和前世一样,闹出人命来。 看着谢静宜仍然搬出和前世一样的肉粥来,谢令姿摇了摇头。 难民堆里看到有人施粥,都端着碗迎过来。 “有好心人施粥了!快来!” “还有馒头呢!” “快看,是肉!是肉啊!” “肉粥!我要喝肉粥!” 看着难民争先恐后地围过来,谢静宜得意极了。 她就知道会这样。 不过这些人好像许多天没有洗澡了,都蓬头垢面的,身上还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让谢静宜皱紧了眉头。 谢静宜打了一勺粥放到了面前人的碗里,那老婆婆感恩道,“谢谢大善人,谢谢您。” 谢静宜却只道,“快点吧,下一位。” 而后高声道,“芙蓉,给我拿个面纱来,他们也太臭了。” 队伍中有些人有点胆怯地看了眼谢静宜,把自己缩得更紧了些,生怕熏到了贵人。 谢静宜准备的肉粥有限,又每个人打了满满一大碗,很快就分完了,后面没领到粥的人才会到谢令姿这边领馒头稀粥。 谢静宜摘了面纱,走到谢令姿棚子里,笑道,“四姐姐怎么这么抠门?这么稀的粥给谁吃啊?” 谢令姿看了眼灾民们,无所谓地笑了笑,“不如妹妹大气。” “那是,我一定要让他们都吃饱饭!”谢静宜得意极了。 芙蓉看自家良娣在跟四小姐说话,喜鹊又站在她身边,便轻声开口问道,“喜鹊姐姐,你知道……杜鹃吗?” 喜鹊也是以鸟命名的丫鬟,跟杜鹃是同一批入府的。 喜鹊乍听闻这个久远的名字,一时有些没回过神,问道,“你认识杜鹃?” 芙蓉点点头。 喜鹊想起杜鹃,也笑起来,“我们一同长大,一起到谢将军府做奴婢,她去伺候五小姐,我来伺候四小姐,你见过她的话,便知道她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了。” “不过她好像因为生病回乡了,走得很急,我还打算送她一程,结果我去五小姐那儿一问,他们都说她连夜就回家了,也许是太想家了吧。” 芙蓉好像松了口气,把钗子从袖子里拿出来。 看见钗子的一瞬间,喜鹊的心都提了起来,“你怎么有这个钗子!” 芙蓉看了眼谢静宜,压低了声音,“是五小姐赏我的,我记得我曾在杜鹃姐姐的头上见过它。” 喜鹊眼含泪光,“这,这是我亲手给杜鹃雕刻的,那时候这只鸟的尾巴不小心磕破了一角,我可惜了许久,杜鹃却安慰我,说人生难得圆满,钗子亦然。” “这支钗子,她从来没有离过身,也不可能会忘记带走,为什么……为什么在你那里……” 喜鹊一直以为,杜鹃告病还乡,是在家乡好好养病,可现在,喜鹊却觉得心头直跳。 芙蓉有一种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感觉。 原来喜鹊就是杜鹃姐姐的至交好友。 “喜鹊姐姐,这个钗子,给你。”芙蓉把那根钗子递了过去,“这是杜鹃姐姐的东西,我不能要。” 芙蓉轻声叹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喜鹊姐姐,我想知道杜鹃姐姐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喜鹊重重点头,“我会跟我家小姐说,小姐仁善,一定会派人去查看,到时候,我给你递信。” 喜鹊珍之重之地把钗子接过来,用心抚摸着上面的纹路,那是她最熟悉不过的痕迹。 她痴痴看了很久,久到连谢令姿都发现了。 “喜鹊,怎么了?” “小姐,等施粥的事情了了,我想回家寻一个人。” 谢令姿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你要找谁?要不要帮忙?” 喜鹊笑了笑,“我想去见一个很久没见的故人。” 第51章 出事了 到了下午,谢家五小姐、东宫谢良娣搭的粥棚里施粥用的是肉粥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全城,几乎所有灾民都往谢静宜的摊子上涌来,其中不乏年轻力壮的青年男子和打扮并不像灾民的百姓。 谢静宜啥也没说,一律管饱。 就是在这时候出了事。 谢静宜看着自己棚子前长长的队伍,又看几乎没人光顾的谢令姿的粥棚,有些得意地过来看谢令姿的热闹。 谢令姿还没说什么,那边队伍却吵吵嚷嚷起来,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女子被推倒在了地上,几个青壮年的大汉哈哈笑了起来。 孩子被吓坏了,顿时哭了起来。 那大汉道,“哭什么哭,说了给哥几个让个位置不让,那你就别排了,喝西北风去吧!” 那中年女子紧紧护着手里的孩子,有些颓丧地到了谢令姿的棚子里。 谢令姿只着荆钗布裙,看那女子来了正要给她盛粥,谢静宜却笑眯眯地拦住了她。 “那边有肉粥喝,何必要喝这边的稀粥呢?” 中年妇女有些不知所措,回头看着那几个还在威胁和前面的人换位置的彪形大汉,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稀粥就好……小姐,能不能再给几个馒头,我孙子饿了两天了。” “哼,不识好歹!”谢静宜看着自己那边热闹的景象,放心地把这事儿给了下人来做,自己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那些灾民臭死了,她才不要一直闻,都快吐了! 谢令姿温柔地摸了摸那个小男孩,递给他一个大白馒头,又给他祖孙二人盛了粥,他二人感恩戴德地连连道谢。 那边的彪形大汉连威胁带恐吓地冲到了队伍最前面,给的一碗粥一口就喝光了,又接着要第二碗。 谢静宜留下的小丫头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犹豫。 那彪形大汉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碗。 “快点啊!谢五小姐不是说敞开肚皮随便吃,管够吗!赶紧给老子和兄弟们再来一碗,再给我们一人来四个馒头!” 后面的百姓有些躁动,有人不服气道,“凭什么啊,你拿了别人吃什么?” 另一个大汉“呸”了他一口,“就凭老子站在前面!谁要是再敢说什么,老子一拳打死他!” 后面的人敢怒不敢言,更有许多老弱妇孺直接放弃了在谢静宜那边排队,转头就去了谢令姿那里。 谢令姿一边施粥,一边查看周围灾民的情况,有生病的,谢令姿也试着给他们把脉,一些小病风寒谢令姿直接写了药方,若是诊不出来,谢令姿就给他们请大夫,谢令姿每日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本就生得美貌,素面朝天,荆钗布裙,又温柔可亲,一时间灾民们都喜欢上了这位谢家的四小姐。 谢静宜的摊子在第三日就出了事。 周围不学无术的流浪汉全都聚在了谢静宜的棚子前,不知道谁,为最后一碗肉粥大打出手,都见了红,还是谢令姿让人叫了巡逻队,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谢静宜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有些惊讶。 真有人想着不劳而获!免费来嫖她的肉粥!这在现代都要被骂死了!这些人居然这么不要脸! 芙蓉说完这事,还有些为难地开了口,“小姐,我们银两不够了……” “什么?怎么可能?这才几天!” “小姐,咱们的粥太稠了,又要放肉糜,花销如流水,实在是撑不住了啊!”芙蓉无奈极了,“况且来的那些人,真的灾民也不多,剩下的那些又能吃又惹不起,我们的人也没有办法。” 谢静宜皱眉,“明天不加肉糜了,我去跟三哥借点钱来再说。” 次日,谢静宜难得来了棚子里,那些彪形大汉堂而皇之地拨开排队的队伍挤到了第一位,有些不满地叫嚣道,“你这是什么东西?老子的肉粥呢!老子要喝肉粥!” 谢静宜轻声道,“今日只有白粥……肉粥实在是供应不上了。” 那大汉骂骂咧咧的,“你这小泼妇,捞名声捞够了,肉粥也没吃两天,做给谁看啊!偷工减料?我叫你偷工减料!” 大汉一脚踢上了粥桶,粥桶倒了下来,一大半都洒到了谢静宜的衣服上,让她忍不住尖叫起来。 “啊!烫死我了!快去报官,这有人闹事!” 大汉看谢静宜说报官,转身就跑。 谢静宜浑身狼狈,面前的灾民一股脑儿地又去了谢令姿那里。 谢静宜烦躁地跺了跺脚,该死的,不要让她抓到他们几个! 谢令姿让喜鹊去叫了巡逻队来,可惜那几个大汉跑得快,早就没影子了,巡逻队也没办法,只能让谢静宜好好保护自己。 谢静宜气得要死,想到反正没钱了,一怒之下收了粥棚。 她的施粥计划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谢令姿的粥棚设了十五日,得了满城清誉。 期间范舟还来看过,不过只是远远地站着,见谢令姿发现他了就走了。 谢令姿忍不住想起之前诗会的事情,有些感慨。 范舟醒了之后想必也很清楚是谁在算计他。 谢令姿知道,蝗灾就要过去了,这些灾民已经陆续打算返乡,也有少部分人准备在京城定居,就在这儿开始新的生活。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来谢令姿这儿吃粥的人也越来越少。 谢令姿早已经和他们混了个脸熟,她知道,刘老太的小孙子铁柱最爱吃糖葫芦,范大叔谋了个铁匠的差事,李娘子绣花的手艺好,进了家绣楼做工,陈小哥儿还是满嘴之乎者也,但也找了个替人写信的营生,周叔一家人准备返乡重新开始…… 虽然许多人都不来谢令姿这儿吃粥了,可闲了的时候,还会来谢令姿这儿搭把手。 来的多了,还能碰见同样来帮忙的钟离政。 钟离政帮着施粥,眼神却时刻关注着谢令姿。 李娘子对着陈小哥儿挤挤眼睛,刘老太和范大叔相视一笑,陈小哥儿摇头晃脑,“千金难买相如赋,默默此情难诉啊!” 铁柱有些不解,“陈哥哥,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啊?” 陈小哥儿遥遥一指,“铁柱,你看,就是这个意思啊。” 这日,谢令姿正在粥棚施粥,忽然见一小太监手持圣旨骑马而来。 “圣旨到——” 第52章 封赏 那太监纵马直接在谢令姿面前停住,然后捧着明黄的圣旨下马。 难民们跪了一地,钟离政笑着扯了扯谢令姿的袖子。 谢令姿看着面前的小太监,他笑着对谢令姿道,“谢四小姐,跪下接旨啊。” 谢令姿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以四海之广,八荒之远,皆朕之赤子;以日月之明,星辰之耀,皆朕之德辉。今有谢令姿,温良恭俭,才貌双全,德行兼备,仁心仁政,惠及乡梓。为显其贤德,特赐封为和安县主,抚百姓之和,安社稷之基。 愿谢令姿如松之盛,如竹之直,如梅之洁,如兰之馨。愿尔以和安为本,润物无声,德泽流布,福祉绵延。愿尔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子孙昌盛,世代荣华。 谢令姿当勉之,以忠诚为本,以勤政为先,以公正为矩,以廉明为绳,乐其业,和其众,熙熙攘攘,共享升平之世。钦此——” 谢令姿还沉浸在震惊中,周围曾经受过谢令姿恩惠的难民们七嘴八舌地开口。 “县主快接旨啊!” “谢小姐成了和安县主!” “圣上英明啊!” “对,圣上英明啊,谢小姐对我们这么好,陛下一定是看到了这个!” 谢令姿慢慢抬头,声音慢而坚定。 “谢令姿,接旨。” 小太监笑眯眯地拿出第二道圣旨。 “县主,这还是世子殿下特地为您讨的赏赐。” 谢令姿偏头看了眼钟离政,用眼神询问。 钟离政但笑不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顷闻和安县主谢令姿,心怀慈悲,恤民如子,当蝗灾起,百姓困苦,县主不吝财赈粥,以解饥馑,其仁心昭昭,其德行巍巍,功在社稷,惠及黎民。且县主机智能谋,制蝗有术,使灾害得以遏制,保障民生,朕甚嘉之。县主之仁心,犹如春阳之温暖,润物无声;县主之德行,宛如秋月之清明,普照大地。 朕心欣慰,为彰其善举,特赐县主府一座,以安其居,白银千两,以裕其用。谢令姿之贤能,朕甚嘉之,其智慧如同璀璨星辰,指引方向;其品性如同松柏之挺拔,不畏风雨。县主之德,流芳百世,县主之仁,泽被千秋。 愿谢令姿继续保持仁心,广施德政,惠及更多百姓,为朕分忧,为国出力。谢令姿当以此为勉,继续勤勉政事,以民为本,以和为贵,朕之所望也。钦此——” 这让谢令姿尤为惊喜,陛下赐县主府让自己有安居之所,那就是说,自己以后可以居住于县主府上了? “谢令姿,叩谢陛下圣恩!” 接过了两道圣旨,钟离政将腰间钱袋解开递过去。 “赏你的喜钱。” 小太监笑得牙不见眼,“多谢世子、县主赏赐!县主府的位置……” “我认识路,待会我就带县主过去。” 钟离政开口打断了小太监的话,小太监点点头,目光在二人中间来回扫了一下。 “那杂家这就回宫复命去了。” 小太监走了之后,周围的灾民不知道是谁带头,齐齐给她行礼。 其中为首的周叔泪眼婆娑,一下子跪了下去,偌大的庄稼汉开口还带着哭腔。 “谢小姐,原来治理蝗灾的办法是您想出来的,我……我……您就是百姓的大恩人啊!” “周叔,您起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只是想借自己的力量救更多的人,说到底,还是因为陛下执政清明,肯听我一个小女子的话。” 谢令姿扶起了周叔,继续说,“大家也不要因为我被封了县主就畏惧我,我仍然是谢四小姐,这一点不会变。” 铁柱年纪最小,并不怕谢令姿,冲上来脆生生地问道,“谢姐姐,我想摸一下圣旨!” 谢令姿被这童言童语逗笑了,对喜鹊道,“给铁柱摸一下吧。” 谢令姿则对着钟离政道,“多谢你,世子殿下。” 钟离政垂下了眸子,摇了摇头。 “不用谢我,我是看在华章的面子上。” 谢令姿有些疑惑,“对啊,最近华章姐姐在做什么,为什么都见不到她?” 钟离政叹了口气。 “母妃知道了华章和苏无极的事情,觉得苏无极不过皇商之子,配不上华章,不让华章出门,华章正为这事闹呢。” 谢令姿惊呼一下,“怎么会这样?” 她不确定前世那个追随华章姐姐而去的男子是不是苏无极,但这一世看华章姐姐与苏无极之间有情,便以为苏无极就是那个男子,若……苏无极不是呢? 她不能去劝。 钟离政带着谢令姿去了县主府,一应物品全都俱全,连下人也是宫里赏赐下来的。 赈灾事了,谢令姿看完了县主府,就回谢家准备收拾行囊入住。 回府的路上,谢令姿想起承诺喜鹊之事,开口道,“如今赈灾结束了,我允你几天假,再拨你五十两带回去,你午后就出发,回家去探望一下故人吧。” 喜鹊乍闻,感动极了,“多谢主子!” 下午,喜鹊就踏上了回乡的路程,带上了自己的积蓄,喜鹊还给杜鹃买了盒胭脂,是京城最时兴的颜色,还有那根银钗,也被喜鹊握在了掌心。 杜鹃姐姐,我来见你了。 次日,喜鹊才回到家,家里的弟妹围着她要吃的,喜鹊把包里的糕点拿出来分了,父亲母亲已经满脸沟壑,母亲有些不敢相信面前光彩照人的竟然是当年自己那个面黄肌瘦的女儿。 惊喜之余,还有一丝惶恐。 “二娘,你怎么回来了?可是惹了主子不喜?主子不要你了?”喜鹊的母亲问道。 喜鹊摇了摇头,没什么感情地回答道,“不是,只是回来看看。” 父亲试探地问她,“你这次回来,可有带银钱回来?父亲最近想做点生意,你弟弟也要念书,主子逢年过节赏赐你的东西你带回来没有?父亲拿去卖了给你弟弟交束修。” 喜鹊有些厌恶地瞥了眼家里唯一的男孩。 他正从两个妹妹手里抢了糕点往自己怀里塞。 “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第53章 不要脸了 还推倒了想要把糕点抢回来的小妹。 “我的月例不是都寄回来了吗?”喜鹊皱眉。 “那点钱哪里够用啊?你弟弟在长身体,总要吃肉,又要花钱买笔墨纸砚,钱就花的差不多了。”喜鹊爹开口,“闺女,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就拿点钱出来给你弟弟用呗,反正这个家早晚都是你弟弟的,早给晚给都一样啊。” 喜鹊实在是忍无可忍,“够了!” 多年在谢府养成的气度把她爹娘都喝住了,连家里唯一的男孩都愣住了,马上就往爹娘身后躲去。 “你们当年因为我不是男孩而卖我的时候,怎么不提是一家人呢?我每个月月例五两银子,我只留一两,其他全都寄回家里,明明花费是足够的,只要父亲踏踏实实的,何愁日子不红火?” 喜鹊指向两个妹妹,“为何二妹三妹这么瘦,二妹今年都十二岁了吧?三妹也有十岁了,怎么看着还如同五六岁的孩童?反倒是耀祖白白胖胖的?” 喜鹊爹理所应当地开口,“耀祖是咱家的根,自然什么都紧着他。” “行,那你们指望他读书,他读出来什么名堂了吗?还不是年年倒数?他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子!” 喜鹊说完,耀祖直接哭了起来,爹娘二人不敢说喜鹊的不是,只能围着他“心肝宝贝”地哄。 喜鹊招手把二妹三妹带进房里。 “二妹,我这儿有糖,你和三妹藏好了,不要被发现,这还有些碎银子,你们也拿着,千万不要被人知道。” 二妹开口道,“大姐,你现在过得好不好?伺候主子辛苦不辛苦?” 喜鹊眼里涌出一股热泪,“阿姐不辛苦,遇到了个好主子,可风光了!” 三妹忍不住哭道,“阿姐,爹娘偏心,你能不能把我们也带走?” 二妹扯了三妹一把,三妹就闭嘴了。 “我现在还不能带你们走…乖,等我攒够了钱,就把你们接走。” 喜鹊怜爱地摸了摸两个妹妹的头顶,问道,“杜鹃姐姐回来没?就是隔壁的来娣姐姐,她身体怎么样了?” 二妹三妹对视了一眼,有些奇怪,还是二妹先开了口,“阿姐,来娣姐姐不是跟你一起去伺候主子了吗?你为什么不知道呀?” 喜鹊皱了皱眉,“她不是回家养病了吗?” “可是我们从来没见过她回来啊。” 喜鹊心道不好,立刻去询问杜鹃的家人,发现她从来没有回府过,心里突突直跳,只能失魂落魄地握着银钗踏上了回去的路途。 这边谢令姿封了郡主,才刚回府,就被谢吴征叫过去,谢令姿到了才发现周嫦今和谢云也在。 开口的是谢云。 “那治理蝗灾的办法,是令姿你想出来的?” 谢令姿点了点头,有些明知故问一般,“是我,怎么了?” 谢云有些不满,“那你为何越过父母亲,把这个办法直接告诉了太子?你一个女子,安于后宅就可以了,为何要去掺和朝政呢?你若是告诉家里,父亲或者我去上达天听,再有荣誉赏赐,也是谢家颜面有光啊。” 原来是想要功劳没要到啊。 “哦,我没多想。”谢令姿有些无所谓地回答,“父亲母亲找我就为了这个?” 周嫦今开口,“这事儿你做的不妥,你二哥说的对,你为何要参与朝政呢?” 谢令姿反问,“我不想和母亲争执,我参与朝政,母亲和父亲一同杀敌,岂不是也参与军政大事了?” 周嫦今哑口无言。 谢吴征眯着眼睛看着谢令姿,轻咳了一声。 周嫦今转而道,“这功劳本就是谢家的,现在成了你一个人的,这事儿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陛下赏给你的府邸,你得给你二哥,你二哥正在商议亲事,有了这个宅子,想必亲事上也会十分顺利。” 谢令姿要被气笑了,也学着谢凌那样反问谢云,“二哥,你怎么想?” 谢云见谢令姿脸色嘲讽,有些尴尬,然而想起那座府邸,仍然心动不已,“妹妹若是肯割爱,兄长感激不尽。令姿你总是要嫁出去的,那宅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给二哥当婚房。” 谢令姿没想到谢云也这么不要脸了。 谢令姿的声音马上沉了下去,“我给你,你敢住吗?宫里赏赐下来的奴婢伺候你一个白身,兄长,你好意思吗?还是说,你们都当陛下是聋子瞎子,甚至是藐视皇威,不把我这个县主放在眼里?” 周嫦今怒气冲冲,“你什么意思?你如今封了个县主尾巴就翘上天了是吧?” 谢吴征也道,“和安县主真是好大的架子,在家里和父母耍威风起来了。” 谢令姿也不想和他们多言,拂袖转身就走,只冷冷留下一句话。 “那又如何?你敢罚我吗?” 谢令姿的话像巴掌一样拍在了谢云的脸上,他开始有些后悔同意周嫦今的说法来谢令姿手里讨要那座府邸,没成事不说反而被羞辱了一番。 谢令姿也是,他说的不对吗?她总要嫁出去的,要这么多功劳有什么用?要那个宅子有什么用?到时候都是别人家的,还不如给他呢。 谢令姿连夜搬去了县主府,一副划清界限的模样让周嫦今又气愤不已。 “将军,你看这个女儿,是不是做事越来越没有章法了?我真怕她哪天就毁了谢家运道!” 谢吴征沉吟了许久。 “谢俞那边,怎么说?” 周嫦今一怔,没想到丈夫突然提了过继之事。 “谢俞没有回信给我……” 谢吴征叹了口气,“算了,把她过继出去也是便宜了嫡支,她现在可是县主,要不然,就早点给她嫁了吧。免得为害谢家。” “那这人选……” “夫人看着办就是。” 谢令姿在县主府等到了回来的喜鹊,看见她的那一瞬间,喜鹊忘了礼仪,奔过来扑在谢令姿的膝头号啕大哭。 “小姐……我……奴婢弄丢了那个故人……呜呜呜……” 谢令姿一愣,把喜鹊先安抚好,而后细细问了事情的经过,得知她要找的人是杜鹃,心里已经沉了三分。 杜鹃恐怕……早已没了。 第54章 怎么会这么蠢 而谢静宜以肉粥赈灾的事也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 陛下皱了皱眉,看向了钟离瑾瑜,“太子,你的良娣还真是慷慨大方。” 钟离瑾瑜跪了下来,“是儿臣没有约束好谢良娣,求父皇责罚。” 陛下摇了摇头,“她以谢家名义搭的粥棚,倒也不怪你,谢将军,不知你可知道这件事啊?” 谢吴征颤颤巍巍地出来。 他还真是知道,不过这个静宜怎么敢这么做的!自古以来就没有施粥用肉粥的说法!别说还起了事端。 “臣教女无方……” 陛下有些皮笑肉不笑,“你教女也算有方,和安县主就很好。” 下朝之后,谢吴征的衣衫还是湿透的。 此时,谢静宜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范舟。 自上回在方家诗会被设计之后,范舟再没露过面,他醒来之后就知道自己是被人下了药了,谢令姿为了保全名声打晕了他。 桓王世子也告诉了他缘由,可是他不理解。 他本以为小宜回心转意了,原来都是骗他的。 他喜欢了这么久的人,皮囊之下到底是什么心肠? 他想求一个答案。 谢静宜略有些慌张,但想到这里是东宫,就什么都不怕了。 范舟再有能耐又怎样?他难道还能在东宫对她做什么吗!再说了,就范舟那个蠢货,他能想到是她联手宁王设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范舟没有出现,这事儿她还没有质问宁王呢! 谢静宜让芙蓉去请范舟进来。 谢静宜见到范舟的第一眼,有些说不上来他哪里变了,但是就是感觉范舟如同变了个人一样。 “小宜,你在东宫过得好吗?”范舟问道,眼神却没有一丝变化。 “我……太子殿下并不喜欢我,从未留宿过我房里,但总归是有个挡风遮雨的地方,阿舟哥哥,你今天怎么来东宫啦?” 范舟死水一样的眸子转向谢静宜,“小宜,不知道为何,一提起方家诗会那日,我就头疼,想不起来事情,这是为何?你知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 谢静宜摇了摇头,天真地问道,“阿舟哥哥,我怎么会知道呢?那天你突然走了,我还在担心你呢。” 范舟笑了笑,“无妨,小宜不用担心我。只是……” “只是什么?”谢静宜有些疑惑。 “只是我这次来,是想讨回一件东西。”范舟定定地看着谢静宜,“这东西留在你这里,只会徒增是非。” “啊?什么东西?” “定亲玉佩。” 谢静宜愣了一下,而后虚虚笑了一声,“是该还给阿舟哥哥,芙蓉,快去拿来。小宜还以为,这玉佩,能让小宜留个念想呢……” 一副平和安宁的景象,两个人却各有心思。 范舟拿了玉佩,离开慎行院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慎行院的牌匾,问身边带路的丫鬟,“我瞧着这牌匾写得极好。” 那小丫鬟笑了笑,“范世子不知道,这是我们太子在良娣进府前特地赐的院名,亲自写了牌匾呢!” 范舟点了点头,“行,带我去见你们太子吧。” 范舟来到太子书房,看着坐在那儿就不怒自威的钟离瑾瑜,行了一礼,“殿下。” 钟离瑾瑜眼皮不抬,“见过了?” “是。” “问过了?” “是。” “孤想要的答案?” 范舟下跪,深深磕了个头,“范舟愿为殿下驱使。” 钟离瑾瑜这才抬眼看向范舟,思量了许久,忽然笑了,“这才对,范世子。” 范舟想起那个宫宴上人畜无害模样的钟离瑾瑜,有些后怕。 原来,这才是太子真正的面目。 “你呢,就去投靠宁王,想必宁王会看在你和谢静宜关系非同一般的情况下,收留你的。” “范世子,你可是有大用的。” 范舟闭了闭眼,心如死灰。 他想了很多,最愧对的,还是令姿。 “殿下,我为您做事,若您功成,可否求您一事?” 钟离瑾瑜来了兴趣,“哦?事到如今,你还有未了之事?” “我想求您,赐婚我与令姿。” 钟离瑾瑜的嘴角都平了下去,语气也淡了许多,“孤竟然不知,范世子是如此朝三暮四之人。” 范舟轻声开口,慢慢陷入了回忆里,“殿下,您不知道,小时候谢云谢棋都欺负令姿,她好像被全家孤立了一般,只有我会护着她,陪着她,后来我们都长大了,令姿说她心悦于我……虽然我喜欢的是小宜,可我母亲更属意令姿来做我的妻子。” “其实一开始和令姿有婚约的人,就是我,殿下。只是后来……我听了谗言,同意了换亲一事。我仍然记得,母亲把给未来儿媳的玉佩递给令姿的时候,她有多么开心,开心到我不忍心告诉她,我喜欢的是她的妹妹……又或者说……令姿并不介意。” “现在事情闹到如此地步,令姿对我哀莫大于心死,我亦悔矣,况且令姿心中有我,我只是想让一切都回到正轨上而已。” 钟离瑾瑜沉默了许久。 “好,孤许你一诺,若到时谢四小姐仍心属于你,孤愿为你二人证婚。” 范舟再跪一拜,“多谢太子殿下!” 他的眉梢上都带了喜色,只想把这个消息马上告诉谢令姿。 可他忍住了。 还不行,还太早了。 范舟捏住那块洁白的玉佩,好像已经看见了未来。 谢吴征回家之后便问谢令姿回府没有,周嫦今有些诧异,谢吴征平时对谢令姿也不冷不热,今天怎么突然问起来了,再一细问,知道了朝廷上陛下说的话,也不禁有些后怕。 “这……谢令姿她早就搬去县主府了,陛下当众说我们小宜,那太子怎么说?我们小宜会不会失了宠爱?那怎么办啊!她的日子怎么过下去啊!”周嫦今忧心极了,“太子可别从此厌弃了我们小宜,她本就身子骨弱,受不得打击的……” 谢吴征被说得心烦,“行了!” 周嫦今马上噤声了。 “现在当务之急不是担心静宜,她自己造的孽就自己受着,我真是……”谢吴征也十分不理解,“我谢吴征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女儿!” 第55章 只赘不嫁 周嫦今想反驳,却说不出话。 “如今你们都给我对令姿好一点,她如今可是县主,陛下都记着的人。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静宜施粥这事儿是你们在背后出了钱的。” 和安县主谢令姿,正在自己的小院里跟李溪妤一脸复杂地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苏无极。 李溪妤自己在边关长大,也没见过男人哭,没想到苏无极才喝了两口酒就“哇”地一声哭了,平日里看着吊儿郎当的公子哥,现在架子全都没了。 “令姿姐姐,这怎么办啊!我,我可没动手啊!”李溪妤往后面坐了坐。 “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说难办也难办……” 谢令姿也犹豫,她不知道苏无极到底是不是钟离华章的命定之人,想了许久,她叹了口气。 罢了,就算不是命定之人又怎么样呢?至少现在,他是真心喜欢华章姐姐的。 “喜鹊,等苏公子哭累了,让他找个厢房休息吧。溪妤,我们去帮一帮这一对苦命鸳鸯?” 李溪妤显然兴致冲冲,“怎么帮怎么帮?” “走吧,我们去求见桓王妃。” 钟离政听见谢令姿求见母亲,手中的笔停了停,想了想,又接着写了起来,写了两笔,又停了下来,犹豫了许久,终于放下了笔。 “飞虎,我也该去母亲请安了。” 飞虎“啊?”了一声,“世子,您早上不是才去请过安吗?” 钟离政看了他一眼,“家中有客人,按理说也该去打声招呼。” 飞虎恍然大悟,“哦哦哦,这倒是。” 桓王妃见了谢令姿和李溪妤,仍旧是慈祥和蔼的面孔,谢令姿却敏锐地从中捕捉到一丝愁绪。 “你们二人来啦?也好,你们待会去陪陪华章,她也能高兴些。” 谢令姿给桓王妃倒了一杯茶,“是啊,也许久没见过华章姐姐了,听说她惹了您不高兴,才不出门玩的?” 桓王妃顿了顿,“也不是不高兴吧……唉……”桓王妃看了眼两个小姑娘,也罢,都是华章的闺中密友。 “我听说华章与那皇商之子苏无极走得很近,可……我不愿意让她嫁给商人之子。”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华章天生和世家女子不同,她聪慧果敢,不爱红妆,更不会操持家业,女红针织样样不会,天天只想着带着宝剑仗剑天涯……” 桓王妃说着,竟然还露出了笑容,可她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 “华章在闺中时,我这个做母亲的尚且能纵容她,可若是她嫁了人,身在别人家,谁愿意如此疼爱她?再说了……商人重利轻别离,我怕华章一头栽进去难以自拔,若是那人变心,华章必定万念俱灰,就算不这样,那苏家偌大的家业,华章也把持不住,我们做父母的,只想给她最好的。” 谢令姿笑了一声,满心羡慕。 “王妃,您想得都对,可若是苏公子都能做到呢?若是他愿意陪着华章姐姐呢?就算华章姐姐与旁人不一样,可苏公子正是喜欢这样独特的华章姐姐啊!再说了,那偌大家业找人打理就是了。” 桓王妃有些犹豫,在思索谢令姿的话对不对。 “对对对。”李溪妤在一边帮腔,还朝着谢令姿眨眨眼。 “再说了,您想,苏公子家世是不是不如桓王府?若是他苏无极敢欺负华章姐姐,您就带人打上苏家去,他们可不敢说什么!姐姐一个郡主下嫁,他们家还不得跟供神仙似的供着华章姐姐?” “对对对!”李溪妤继续附和。 “就算华章姐姐和苏公子拌嘴生气了,也能到我府上住,我家就是华章姐姐家,随便住!” 钟离政大步而来,“母妃,若是华章过不下去,那我愿意将她接回家,供养一生。” “我钟离政,难道还会让自己的妹妹受委屈吗?” 谢令姿看了看桓王妃已经动摇的脸色,最后轻声道,“王妃,蒙部使者马上就要抵达京中,他们这次来,是为了重修婚盟,若是陛下挑中了华章姐姐……” 桓王妃猛然心惊,蒙部边远苦寒,决不能让华章去和亲! 遂道,“就算如此,我还是不知道苏公子对华章是否真心,又如何证明他不是为了攀附我们桓王府的显贵而哄骗华章呢?” 谢令姿笑了,她知道,桓王妃这是动摇了。 “王妃,这个简单嘛,我们试一试苏公子不就好了?” 桓王妃指了指谢令姿,忽然笑了。 “原来你们几个今儿是来当说客的啊?也罢,来人,去将郡主请出来。” 钟离华章听到母亲请她,本还撅着嘴不情不愿地过来,一见到谢令姿和李溪妤就马上变了笑脸,“阿姿!溪妤!你们怎么来啦?阿姿,你被封县主我还没去恭贺你呢!待会记得把我给你的贺礼带回去啊!” 谢令姿笑起来,华章姐姐还是对她一如既往地好。 “咳咳”桓王妃轻轻咳嗽了一下,“阿政,你去跟苏公子说,就说……华章不能嫁他,只能赘他,若他愿意放弃家产,入赘桓王府,我就考虑一下他和华章的事情。” “去县主府找他。”谢令姿加了一句。 飞虎转身就去了。 钟离华章瞪大了眼睛,“母妃!你在说什么!” 谢令姿拍了拍钟离华章的手,以示安抚。 钟离华章仍旧着急。 这怎么能行呢?这不是断人前途的事情吗! 无极他对未来那么憧憬,怎么会这么轻易放弃了他谋划了许多年的未来? 也罢,或许是他们并无缘分…… 可苏无极还带着微醺的酒气跌跌撞撞地闯进桓王府,一下子跪在了桓王妃身前的时候,钟离华章忽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只知道,这一刻,苏无极是真的喜欢她。 飞虎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有些语无伦次地开口,“苏……苏公子跑的太快,属下……属下跟不上。” 钟离华章的泪水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苏无极此刻无比清醒,他深深地朝着桓王妃磕了一个头。 第56章 一年之约 “苏无极,愿赘景阳郡主为婿。” 苏无极的衣衫还有些凌乱,但他深深地看着钟离华章,“华章,你不要哭。” “我虽是家中独子,是有家业继承,可若能与华章相守……我宁愿放弃一切。” “王妃,我并非不负责任之人,您给我三日时间,我须得与父母知会,为他们选出一个合格的过继之人,以承家业。” 钟离华章哭着摇头,“无极,你别这样……” 桓王妃见火候差不多了,终于开了口,“阿政,把他扶起来吧。” 钟离政扶着苏无极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了,本王妃又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闹这一出,倒像是我在棒打鸳鸯了。”桓王妃叹了口气,“我只是怕华章以后受欺负……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苏无极,我们就以一年为约,若一年之后,你仍能如今日一般爱她如命,那本王妃就愿将独女下嫁给你。” 苏无极似乎听到了不可置信的事情一般,猛地抬头看向桓王妃,膝行三四步,“您,您的意思是?” 桓王妃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倒是个呆的,苏无极,你敢不敢应下赌约?” 苏无极目光坚定,看向钟离华章,举手起誓,“苏无极在此起誓,吾心所向,唯卿一人,自此以降,情深意重。愿以余生,践吾之诺,对卿专情不渝,绝不纳妾,更无二心。星辰可证,风月为凭,若违此誓,愿受世间一切苦楚,无悔无怨。今立一年之约,待时光流转,必迎卿为吾妻,共赴白头,相守永恒。” 钟离华章就着泪水,露出了笑容。 桓王妃悄悄离开了。 谢令姿也拉着李溪妤准备走,看钟离政还在愣神,谢令姿扯了扯他的袖子。 钟离政的目光落在袖子上。 谢令姿“嘘”了一声,指了指外面,钟离政会意跟上。 等到了院子里,钟离政才轻声开口,“多谢你,如此为华章着想。” 谢令姿远远看着屋内相对的身影,有些羡慕地移开了目光。 “您不必这样,我只是觉得,两心相知的人若是不能相守,该有多么遗憾。我当华章姐姐是我亲阿姊,自然想为她谋划一二。” 钟离政看了看悄悄挪着步子准备离远些的李溪妤,忽然问道,“那你呢?和安县主?” “我?”谢令姿有些惊讶,随后有些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呢,现在有了县主名头,又有了自己的府邸,活得逍遥自在,是再好不过了。” 只要今年秋猎,她可以救下华章姐姐…… 那谢家灭门惨祸,是否也可以避免? 她可恨自己前世囿于后院,只执着于与范舟的一丝情爱,连谢家灭门的前因后果都搞不清楚。 但是华章姐姐,她一定要救。 谢云这两日想了许多,四妹对她态度如此转变,定是有缘由的,眼见四妹立了功,被封了县主,风光无限,另一个小宜却被陛下当朝批判,况且如今大哥身为谢家继承人,根本没他什么事,他要是想出头,还得靠谢令姿这个县主妹妹。 这不,原来户部尚书府上的二小姐他本是娶不到的,如今听说他妹妹是县主,户部尚书夫人就答应了相看。 谢云想起那根被谢静宜夺去的紫玉钗来。 是的,夺去。 他又不是傻子,何尝不知道是谢静宜仗着自己受宠去抢夺四妹的东西来彰显自己的宠爱? 可父亲母亲都默认的事情,他又能怎么办呢?怪只怪令姿命数不好,生来就是孽障祸胎。 他们对她的欺压,她只能受着。 他才不像谢棋那个直肠子的蠢蛋,他留了个心眼,没有往死里跟谢令姿结仇,除了用了些她的月例也就没什么了,再说了,之前的债他也还清了。 而且现在,似乎要跟四妹妹打好关系了。 谢云想了许久,还是决定从那根紫玉钗入手。 他在后院忙忙碌碌了好几日,终于重新亲手打磨出一根更美、更好看的紫玉钗。 谢云想做两手准备,他先去东宫找小宜讨回那根钗子,若是令姿不要旧的,那就给她那支更好的新钗子。 谢云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却在谢静宜那儿就碰了壁。 谢静宜实在没想到,上回谢云就找她要过一回钗子,她没给,谢云居然还不死心,这回居然要上东宫来了! “二哥!你怎么能这样呢!这钗子都是小宜的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谢静宜嘟起嘴,耍起了小脾气。 “哎呀,小宜,兄长是问你借一下嘛,借兄长用一下总行了吧?这么多年,二哥什么奇珍异宝没给过你,何必把这一根破钗子看得这么重呢?” 说完之后,连谢云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忽然想到,谢令姿曾经对钗子爱若珍宝,正是因为这根钗子是他送她唯一的东西,这么多年,他居然没送过谢令姿些好东西。 真是该死。 谢静宜不情不愿地让芙蓉取出钗子,递给了谢云。 谢云来不及思索,立刻笑着接过钗子,扬长而去。 谢静宜一个脑袋两个大。 范舟来要玉佩,谢云来要钗子,一个两个这都是怎么了?这东西给她谢静宜是让他们全都后悔了吗! “系统,怎么回事?我感觉在这里很难吸收别人的气运了!” 这也是困扰谢静宜的一件事。 “宿主,钟离瑾瑜身上的气运值非常旺盛,尽快博得他的宠爱,吸取气运值吧!” 谢静宜忽然开口,“查询亲人好感度。” “谢云好感度80,谢棋好感度88,周嫦今好感度96,谢吴征好感度50。” “宿主难以吸取气运值应该是剧情出现了变数,请宿主不必担心,这个变数影响不大。” 谢静宜闭了闭眼睛。 “我知道了。” 谢静宜唤芙蓉去打听谢云的去处,得知他去了县主府,也不意外。 她这个二哥,一副温柔嘴脸,实际上最是自私自利,只考虑自己,他去找谢令姿,必有所求。就看这个妹妹,愿不愿意去做这个筏子了。 第57章 夜会 谢令姿意外于谢云的到访。 谢云吃了三盏茶,才说明了来意。 谢云小心翼翼地掏出被绸布包的好好的紫玉钗,邀功似的递到了谢令姿眼前。 “四妹,你看这是什么?这支钗子,我给你要来了。” “你还记不记得,这是二哥给你的第一件礼物。” 谢令姿平静地看着谢云,不知为何,她竟然能看懂谢云脸上的虚情假意。 “我知道二哥三哥有时候做事让你心寒,你对二哥很失望才会把这根钗子送出去的,现在哥哥给你拿回来了,这次谁也抢不走令姿的东西,好吗?” 谢令姿看都不看那根钗子,只开口,“二哥,我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了,你哄我,又有什么用呢?” 谢云讪笑道,“是,令姿长大了。阿兄也及冠了……” 谢令姿奇怪地看了一眼他。 “阿兄今日在和户部尚书府上的小姐议亲,可二哥终究是一介白身,高攀了官家姑娘,府上也只有大哥能跟着父亲南征北战,我不如大哥英武,只想做文臣。” 谢令姿想了想,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谢云会突然说这种事情。 “那大哥就做文臣呗,父亲不会说什么的。” “令姿,你不知道,官场如战场,若是没个靠山,谁都能踩你一脚……令姿如今出息了,不仅封了县主,还让太子青睐有加,能不能……” “能不能给兄长某个职位……如果妹妹开口的话,想必殿下定会安排一下二哥的。” “令姿,我们可是一家人,帮二哥就是在帮你自己啊!” 谢令姿这才明白谢云的来意。 她反问道,“二哥为何不去与小宜说呢?她才是太子的枕边人呀?” 谢令姿道出了谢云的想法,他本来就打算若是谢令姿油盐不进,就借着还钗子的名头去求一求谢静宜。 他相信小宜不会拒绝他的。 听懂了谢令姿委婉的拒绝,谢云虽不满,但也没发作,又折返回东宫去。 而谢静宜十分利落地拿出一封引荐信来。 “二哥,你拿着这个去找宁王殿下,他会帮你的。” 谢云的笑容僵在了半空。 “宁王?妹妹,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宁王?” 谢静宜笑了笑,“二哥,你这么惊讶做什么啊?” “宁王和太子可是……” 谢静宜无所谓地摆摆手,“那怎么了?只要二哥踏实肯干,就一定能超过大哥的,难道二哥要被大哥踩在地上一辈子爬不起来吗?” 谢静宜的话戳中了谢云心中隐秘的痛楚,他最难受的,就是比不上谢凌。 谢云终于点头,“好,我去。” 谢静宜得了今晚太子要来她慎行院的消息。 谢静宜打扮得光彩照人,只等着钟离瑾瑜。 钟离瑾瑜来了之后,谢静宜忙前顾后地给钟离瑾瑜更衣,而后就觉得热热的,迷迷糊糊地就被抱到了床上…… 第二日谢静宜醒来之后,觉得浑身腰酸背痛的,回想昨日之事却怎回想不出来,她想下床找个水喝,却腿一软差点跌了下去。 谢静宜缓缓笑了,身体这个反应,应当是和太子圆房了,太子殿下还真是厉害,让她都忘了昨日之事,只剩下腰酸腿软,不然她都以为昨天是一场梦了。 第二日晚上,谢静宜睡的好好的,床帐却突然被扯开看见宁王的那一瞬间,谢静宜差点叫出声来。 “你,你怎么来这里了!被发现我俩都得完蛋!快走!”谢静宜低声道。 “听说昨日钟离瑾瑜幸了你?” 没想到宁王问话这般直白,饶是谢静宜是现代人也忍不住红了脸。 宁王皱了皱眉,“哼,你做这副样子给谁看,谢静宜,你记住,你永远都是本王的女人!” 谢静宜打起精神应付道,“是,我永远是王爷的人。” 宁王脸色稍霁,“你最近想办法去一趟太子的书房,帮我找一本名单。” “长什么样?” 宁王比划了大概的模样。 谢静宜催他走。 宁王这个疯子,居然敢只身闯东宫!要是芙蓉不小心进来了该怎么办! “别急啊小宜,你这么急着赶我走做甚啊?嗯?你不是让你二哥来投靠我了吗?” 宁王低低一笑,“还有你那个旧情人,范舟……也来投靠本王了……” “小宜你说,该怎么谢我呢?” 谢静宜惊恐地看着压过来的宁王。 一切结束时,谢静宜已经精疲力尽。 宁王就是个不要命的疯子!这里可是东宫,他居然敢! 只是这名单……她还得找机会去取。 “对了,妾有一事求您。” 谢静宜想了想,开口。 “妾的姐姐最近风头正盛呢,妾很是吃醋,却奈何不得,殿下可得给我出口气。” “好啊。”宁王想起了谢令姿,随口敷衍了一句。 天气一起凉过一日,谢令姿的忧虑也与日俱增。 秋围猎场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上一世,钟离华章就是为了救谢静宜而死的。 那支莫名其妙的冷箭,到底是谁放的? 而最近几个月钟离政也一直在四处搜索陵阳道人的消息,最终却在陵阳道人就住在崇华寺。 钟离政邀他,却听陵阳道人隔着门缓声道,“我与她,还未到见的时候,这世间万事万物将就一个缘法,我和她缘分未到。” 钟离政有些着急,“那什么时候是缘分到了呢?” “或许下一刻,又或许一生不可求啊,你回去吧,老道不会见你,时机到了,我自然去见她。” 钟离政只得离去。 屋内,一七八岁小童有些不解,“师父,您为什么不见见桓王世子口中的那个女子?” 陵阳道人笑着弹了那小徒弟一个脑瓜崩,“不是说了吗?时候未到。” “这丫头,与老道有一段缘分,只是…希望这丫头自己撑过来吧。” 在中秋节前,蒙部使者终于抵达我朝,皇帝立刻拍板,带着蒙部使者一同去秋围。 蒙部使者都是身强体壮的将士,正想趁此机会比个高低,好在谈判的时候多加点筹码。 皇帝欣然应允,并召集京都儿郎,竟真的要一决高下。 第58章 哈斯额尔敦 谢令姿从马车上下来,站到了谢凌身边。 谢凌给谢令姿搭了把手,然后将她领到帐篷里去。谢令姿有些紧张地问他,“华章姐姐呢?” “景阳郡主应该也在她帐篷里吧?” 谢凌有些宠溺地摸了摸谢令姿的头顶,“令姿若是无聊就去找郡主玩吧?” “兄长,你又把我当小孩哄。”谢令姿嘴上嫌弃,却是笑着的。 “好了,阿兄还要跟父亲一起去布防巡逻的将士,令姿要是无聊就出去四处走走,只是别冲撞了蒙部的人。” 谢令姿点了点头。 谢凌出去之后,谢令姿马上就去了钟离华章的帐篷,看着钟离华章正兴致冲冲地穿着新的骑装,有些担心地问道,“华章姐姐,你也要去打猎吗?” 钟离华章点点头,在谢令姿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好看吗?” 谢令姿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看见一同换了骑装的李溪妤,开口叮嘱道,“溪妤,你与华章姐姐定要保全自身,万不可受伤。” 钟离华章似乎看出来了什么,“阿姿,你今日好像忧心忡忡的,哎呀,你别担心,不过就是个围猎,我参加了好几年了,不会出事的。” “等我猎了狐狸,来给你做大氅。” 谢令姿跟着钟离华章出了帐篷,看向蒙部的那群人。 为首的是蒙部统领的儿子,哈斯额尔敦,他不过二十岁上下,眉目锐利,肩上站着一只猎鹰。 “尊敬的皇帝陛下,不知您的子民和蒙部勇士谁能在这猎场中更胜一筹呢?我们蒙部的勇士自小就是游猎长大,这里可是蒙部勇士的天堂!” 哈斯额尔敦虽然年轻,但极为自信,意气风发,他肩膀上的那只猎鹰也雄赳赳气昂昂地挺起了头,十分骄傲的模样。 李溪妤看得十分艳羡。 “他手上竟然有一只猎鹰,好厉害,若是能摸一摸猎鹰,这辈子都值了!” 钟离华章点了点头,“鹰很难训,哈斯王子恐怕也是从小训的这只鹰。” 皇帝笑了笑,“哈斯王子很是吸引,可我的将士们也不差,至于结果如何,那就请诸位勇士,一同开始吧?” 钟离华章翻身上马,看了一眼留在原地的谢令姿,笑了笑,“等我给你打狐裘来!” 一骑绝尘。 谢令姿问喜鹊,“谢良娣还在帐篷里吗?” 喜鹊点了点头,“在呢,小姐,可是哪里不妥吗?” 谢令姿没说话。 这一次,李溪妤没有在后院被折断羽翼,有她伴在华章姐姐左右,华章姐姐能否避开这一难呢? 谢令姿仍旧担心,让喜鹊暗暗去盯住谢静宜。 谢静宜正在帐篷里和系统对话。 “系统,按照惯例来说我不能在帐篷里坐以待毙,是不是会有特殊情节?” “是的,宿主。” “哈斯额尔敦是可攻略人物吗?” “是的,宿主。” “查询好感度。” “哈斯额尔敦,初始好感度20。” “能否定位他,我要去找他刷好感度。” “可以,系统将为宿主定位哈斯额尔敦……” 为了避人耳目,谢静宜换了丫鬟的衣服悄悄溜了出去,等到喜鹊发现她人不见了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了。 谢令姿大惊,“什么?谢静宜进林子里去了?” 若是不能改变事情的轨迹,那华章姐姐今日必定命丧于此! 一刻也等不得了。 “喜鹊,帮我把花椒牵过来,拿上兄长送的弩。” 谢令姿的手都在抖,她在怕。 喜鹊也感觉到了自家小姐的急迫,马上去把花椒牵了过来。 方才别的马都被牵走,只有它一个马被留下来时,花椒还颇为不服,但看见喜鹊来带它走时,花椒又昂首挺胸起来。 看吧,它就说自己能派上用场! 谢令姿翻身上马,朝着密林冲了进去。 恰从帐篷里出来的方言心看见谢令姿匆匆离去的背影,皱了皱眉,思量了一下,吩咐了下去,“去,吩咐方家带来的侍卫,找几个人跟着县主。” 另一边的哈斯额尔敦看着不远处的梅花鹿,正搭了弓,肩膀上的猎鹰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直接飞扑向不远处,而后传来少女的惊呼声。 “啊!” 梅花鹿受惊逃走了。 谢静宜没想到那鹰直接过来把她给扑倒了,鹰的爪子差点就要把她抓伤了! 哈斯额尔敦有些懊恼,不过看见谢静宜之后有些歉意地开口,“抱歉,尊敬的小姐,火绒只是在保护我。” 谢静宜静静打量着哈斯额尔敦,见他眉眼深邃,极具异域风情,尤其是一双眼睛极为漂亮,像灰色的琉璃珠,叫人沉迷。 谢静宜坐在地上,看着那只飞回哈斯额尔敦肩膀上的猎鹰,“没关系……只是……我崴了脚。” 哈斯额尔敦有些为难。 这位小姐好像需要帮助,可是他还要打猎。 地上的那位小姐泪眼汪汪地抬起了头,“王子殿下,请您垂怜。” “我可以跟着殿下一起去打猎,只要您打猎结束之后送我回帐篷就行。” 哈斯额尔敦开口,“这……” 谢静宜伏在膝头哭了,“我,我是偷偷跑出来玩的,要是别人知道了,就要被打死了!” 哈斯额尔敦有些心软。 皇朝女子比蒙部的女人更柔弱,理应受人庇佑。 哈斯额尔敦蹲了下来。 “这位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谢静宜,我叫谢静宜。” “哈斯额尔敦。在蒙部的语言里,是如珠如玉的意思。” 谢静宜笑起来,“很贴切,哈斯额尔敦的眼睛看着就像玉一样。” 哈斯额尔敦从未见过这样大胆的皇朝女子,况且她身上还有些特别的魅力。 不知为何,哈斯额尔敦笑了笑,“美丽的小姐,你愿意和我回草原吗?” 谢静宜愣了一下,仍旧保持着无懈可击的笑容,“草原辽阔自由,我自然心向往之。” 哈斯额尔敦听完,忽然转身上马,谢静宜一愣,连忙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两步,“哈斯王子?” 她自认为没说什么不妥的话,哈斯额尔敦怎么突然要走了? 第59章 一个巴掌 哈斯额尔敦笑了笑,难以辨清神情,“美丽的小姐,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让我不得不怀疑这是一个陷阱。” 哈斯额尔敦可不是傻子,这女人可是穿着丫鬟的衣裳无缘无故地出现在了这里,就算不是别人指使,这女人心思也不纯洁。 谢静宜没想到他如此警觉,只能委屈地开口,“哈斯王子,您怎么能如此揣度我……” 哈斯额尔敦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眼谢静宜。 “好,美丽的小姐,这不是陷阱的话,哈斯额尔敦也得离开了,等哈斯额尔敦拔得了头筹,就向皇朝陛下讨要你。” 哈斯额尔敦说完,就带着他的猎鹰离去了。 谢静宜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回走,然后很不幸地发现,自己迷路了。 “我靠,这是哪?系统?系统?” 系统却失去了连接。 谢静宜彻底慌了,这里可是猎场?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大型猛兽!这个哈斯额尔敦就这么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儿了? 他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谢静宜的思绪在听到周围枯枝断裂的声音时戛然而止。 老天爷,不会真的说什么就来什么吧? 谢静宜有些后怕地转过头去,远远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睛。 谢静宜的腿都要软了,那可是一只色彩斑斓的瘦虎,肚子瘪瘪的,眼睛冒绿光。 那只瘦虎也在打量着谢静宜,在衡量她的危险性。 谢静宜忽然听到了嘚嘚的马蹄声伴着爽朗的笑声。 “华章姐姐,你好厉害啊!” “溪妤也很厉害,不愧是在边关长大的女子!” 是景阳郡主跟李溪妤。 谢静宜稍稍松了口气,转身就往声音的方向跑去,那只瘦虎见谢静宜先胆怯跑了,从后面的草丛里跳出来追上去。 谢静宜扑在景阳郡主的马前。 钟离华章被吓了一跳,差点脱口而出“有刺客”,可下一秒看清谢静宜的脸时,却震惊极了。 “谢静宜?你怎么在这?” 她不是一向身子骨弱吗?怎么马也不骑,侍从也不带,就这么出现在猎场里?她难道是来当猎物的吗! “我,我来找殿下……郡主救我!” 钟离华章来不及多想,往谢静宜身后瞧去,也震惊不已。 那只瘦虎尾随而来,正在不远处徘徊。 “蠢货!你怎么招惹上这等畜牲!” 钟离华章忍不住开口斥责。 她虽会狩猎,可面对这样的老虎也没什么胜算,这虎吊睛白额,眼神锐利,腹中瘪瘪,一看就是饿了许多日了。 李溪妤有些担忧地看向钟离华章,“郡主,你先走,去叫人,我来拖住这杂毛畜牲。” 钟离华章有些厌恶地看着谢静宜。 谢静宜看两个人没有让她拍你马的意思,有些恼羞成怒地朝着李溪妤道,“李溪妤,你在我们谢家白吃白喝,也该报答我们谢家了!今天你必须救我!” 李溪妤眉头紧皱,咬住了下唇。 她之前还不理解为什么令姿姐姐不喜欢谢静宜,现在她终于知道了,她也不喜欢谢静宜。 把她带来京城的是谢家,要还救命之恩的是谢家,关谢静宜什么事!她住在谢家这么久,从来没有拿过她谢静宜的一针一线,反而是令姿姐姐,有什么新奇珍贵的东西一定要留给她,慢慢给她攒嫁妆。 哪里轮得到谢静宜来挟恩图报! “闭嘴。”钟离华章冷冷开了口。 她虽然看不惯谢静宜,但是她终究是皇朝的子民,她是皇朝郡主,自然不会丢下她不管。 “谢静宜,上我的马。” 钟离华章朝着谢静宜伸出了手。 那只瘦虎有些焦躁地来回踱步,李溪妤则是紧张地搭弓准备。 谢静宜死死抓住钟离华章的衣服,“郡主,我害怕,快带我走吧!” 钟离华章没理她,只道,“今日这虎,出现得蹊跷……只能等事后再追究,溪妤,你要瞄准它的眼睛,那是它最脆弱的地方。” 李溪妤稳住了颤抖的手,轻轻点头。 那瘦虎的耐心终于告罄,发出呜呜的威胁声冲来。 钟离华章与李溪妤对视了一眼,策马飞奔,瘦虎紧紧追在后面。 李溪妤轻骑快马,比钟离华章要更快些,便在钟离华章身边左右回护,找准时机回身射箭。 只是那虎身形灵活,李溪妤几箭只中了皮毛,反倒惹得那虎更愤怒了。 钟离华章握着缰绳的手都出了汗,轻声道,“溪妤,你先走吧。” 李溪妤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不行,华章姐姐,不行……” 明明出发前,她还跟令姿姐姐保证过,会与华章姐姐平安回来,为什么要遇到谢静宜啊! 谢静宜把钟离华章抓得更紧,“不行,李溪妤!你不能抛下我们不管!” 瘦虎已经和钟离华章的马近在咫尺了。 李溪妤于绝望中,忽然听见了马蹄声声。 她有些希冀地看向前方,忽然看见那个意料之外的人。 谢令姿与谢凌一同骑马飞奔而来,谢凌在马上利落地搭弓、射箭,谢令姿同一时间射出一支弩箭,二者竟然都中了。 谢凌的那支正中虎眼,谢令姿的弩箭插中了脖子。 那虎哀嚎一声,奋力往前一扑,抓住了钟离华章的马屁股,马一惊,把钟离华章和谢静宜都颠了下来。 “姐姐——” 谢令姿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一瞬间就红了眼眶,对着那虎连着射了几箭,李溪妤也搭弓,用满腔恨意射出最后一箭,正中瘦虎的另一只眼。 瘦虎哀戚地叫了一声,缓缓倒在地上。 谢令姿几乎没有犹豫地下马,飞奔向地上的两个人。 钟离华章坠下马的一瞬间,还护着谢静宜。 谢静宜只是受惊,并无大碍,钟离华章却昏了过去,生死不知。 谢令姿红了眼,看向一边还在后怕的谢静宜,沉声问道,“谢静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谢静宜有些心虚。 “我,我只是想来找太子殿下……我怎么会知道能遇到老虎!这也不能怪我啊!” 谢令姿把钟离华章架了起来,李溪妤冷眼旁观了许久,忽然冲上去给了谢静宜一个巴掌。 第60章 陛下有请 谢静宜还处在死里逃生的庆幸中,被李溪妤突如其来的一个巴掌打懵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只有脸上火辣辣的疼。 “李溪妤,你凭什么打我!” 李溪妤整个人都气得发抖,“就凭……” “我跟景阳郡主本来可以不救你。” “早知道就应该把你扔在那不管的,谢静宜。” 谢令姿眯了眯眼睛,“大哥,我觉得这老虎出现在这很有问题,按理说,皇家猎场不会出现这种猛兽,我和溪妤先送华章姐姐回去,大哥你速速去查此事。” 谢凌看了一眼李溪妤,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眼见李溪妤和谢令姿都上了马,谢令姿扶着钟离华章在怀里,泪水滴在钟离华章的脸上。 “华章姐姐,我来晚了。” “花椒,快走。” 花椒顺从地撒开蹄子就往回跑。 谢静宜急了,万一再从哪儿窜出来一只老虎怎么办! “你们别走,带我一起走啊!” 李溪妤坐在马上,闻言转身看了谢静宜一眼,十分不屑。 “谢良娣既然自己走过来,那就自己走回去吧。” 李溪妤扯了扯缰绳,自己也策马离去了。 谢静宜腿软得还没缓过来,看着地面上那只老虎的尸体,心里发慌。 所幸谢凌的人很快就来了,把那尸体带了回去,又把谢静宜接回了帐篷,谢静宜直接扑去周嫦今的怀里,带着鲜红的巴掌印——李溪妤的力气太大,以至于谢静宜一边脸颊都肿了起来。 谢静宜知道此事找周嫦今最好。 钟离瑾瑜还没回来,就算回来了可能也不会保她,毕竟钟离华章是皇室郡主,如今落马,生死不明,周嫦今对她的好感度最高,只有周嫦今才会护着她。 周嫦今惊讶了一瞬间,谢静宜一身脏污惊恐地扑到她怀里哭,一半的脸颊高高地肿了起来,好像被人欺负了一般。 谢静宜凄凄惨惨地开口唤了一句,“母亲——” 另一边,谢令姿与李溪妤扶着钟离华章进了帐篷,谢令姿叫喜鹊立刻去请太医来。 谢凌见状,宽慰道,“令姿,你别太担心。” 谢令姿如何能不担心呢?上一世,华章姐姐就是折在了猎场里,带回来的只有面目全非的尸体,而谢静宜是骑在钟离华章的马上回来的,她不会骑马,只能死死抱住马脖子,冲进了营地,还是好几个人一起才把马制服了。 李溪妤带着哭腔控诉着谢静宜的行为,每说一句,谢令姿的心都沉下来一分。 前世谢静宜死里逃生,看见钟离华章的尸体,哭着跟众人说是钟离华章为了救她才让她先走。 可若不是呢? 万一是谢静宜恶从胆边生,把钟离华章推下了马呢? 谢令姿越想越愤怒,正在此时,太医来了。 太医为钟离华章诊脉,又摸了摸她的头骨、胳膊,良久才开口说话,“郡主坠马,好在没有伤到脑袋,只是有许多皮外伤,外加受惊,须得开张方子,并金疮药外用,接下来一段时间郡主须得卧床静养,不能再剧烈运动了。” 谢令姿松了口气。 “好,谢谢您,麻烦您开方子吧。” 见这里事毕,谢凌开口,“好,令姿,我还得去回禀陛下这里的事情,陛下到时候可能会传召你们去,你们心里有个章程。” 李溪妤坚定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一定实话实说。” 谢令姿只呆呆地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的钟离华章,仿佛陷入了沉思。 闻讯赶来的桓王妃一见到钟离华章就落了泪。 “我的华章,你怎么成这样了?” 谢令姿和李溪妤起身给桓王妃行礼。 谢令姿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王妃,请您给郡主做主!” 李溪妤也跟着跪下,“请您给郡主做主!” 桓王妃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就变了脸色,“好孩子,你们俩先起来。” “你们是说……华章坠马,不是意外?” 她听有人来报女儿坠马昏迷,太医来看过,问题不大,只以为是华章狩猎时不小心坠马,现在想来,华章在马背上驰骋了那么久,怎么会轻易坠马? 李溪妤先开口,“是,王妃,我与华章正狩猎时,遇到逃命的谢良娣,她不知为何招惹了一只老虎,谢良娣言语相逼叫我们救她,华章姐姐大义,拉着她一起逃命,最后……差点落入虎口,若不是谢小将军和和安县主赶到,恐怕我跟华章姐姐就要死在今天了!” “那老虎最后抓翻了马,华章姐姐良善,护着谢静宜,自己垫在了下面……然后就昏了过去。” 桓王妃听完,也觉得愤怒。 “谢良娣……就是那个宫宴上出丑的谢良娣?”桓王妃语气不善,想起谢静宜的品行,显然是十分不喜,“本王妃记得,她是你的妹妹?是不是?” 谢令姿点了点头,“是……她……” 话还没说完,桓王妃就打断了谢令姿,“我知道你家的那点事,你跟她不一样。” 谢令姿有些惊讶地看向桓王妃,在她眼里只有宽和与包容。 “她不是身子骨弱吗?为何要一个人去猎场?没带丫鬟侍卫,也没有马匹?” “这猎场里,又怎么会出现老虎这等凶兽!” 桓王妃渐渐冷静下来,“若今日这老虎没被你们先遇到,若是遇到了蒙部王子,那今日之事,就远没有现在简单了。” “对了,令姿,你怎么突然想到去找华章的?” 谢令姿咽了口口水,她当然知道会出事…只是却不能开口。 谢令姿有些懊恼,“我……我忽然心里慌得很,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去找华章姐姐,在外围遇到了大哥,我不会狩猎,大哥不放心我一个人,就陪我一起去……若是无事倒好,如果出了事,大哥作为布防之人,也难辞其咎。” 桓王妃有些感动地握住了谢令姿的手。 “还是多谢你,令姿。华章能有你这个朋友,真是值得。” 桓王妃还想着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却见御前总管来到了帐篷里,面色凝重。 “和安县主、李小姐,陛下有请。” 第61章 争辩 桓王妃见状,也明白了是什么事情,开口道,“正好,本王妃也想找圣上好好说道说道今日之事。” 御前总管顿了顿,打量了一下躺在那儿的钟离华章,目光在三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恭恭敬敬地让开了路。 “王妃您请。” 三人步至皇帝帐篷前,见周嫦今也带着谢静宜站在那儿,御前总管有些惊讶,他还没去请谢良娣呢,谢良娣自己个儿就来了? 周嫦今看见李溪妤,像是看见了仇人一样。 “好你个李溪妤,谢家好心收留你,你就这么回报我们谢家?公公,我要求见陛下,请陛下主持公道!” 御前总管有些奇怪。 “谢夫人稍等,杂家进去通报一声。” 桓王妃打量着谢静宜,谢静宜略略收拾了一番,但半边脸还是肿得老高。 几个人一同进了帐篷,周嫦今见大儿子也在,一时间有些惊讶,但想起正是大儿子和丈夫负责今日猎场的布防,在皇帝的帐篷里也是情理之中。 帝后坐在上首,皇后先打量了一番谢静宜,还没开口问话,周嫦今忽然跪了下来。 “求陛下、皇后为小女做主!” 皇后闻言,淡淡问道,“你身后就是谢良娣?” 周嫦今扯了扯谢静宜的衣服,谢静宜才立刻上前跪下行礼。 “妾谢静宜见过皇后。” “嗯……你受了什么委屈?” 皇后仍旧不解,这谢静宜在宫宴上的所作所为她心里明镜似的,可儿子一定要把人纳进东宫,她一直不理解,这样有心机却不多还有些蠢的女子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还不如谢家的另一个女儿。 皇后的目光转向谢令姿。 可惜太子妃人选已定,要不然…… 周嫦今哭诉道,“小女今日险些葬送虎口,都是李溪妤,不顾谢家收留之恩,还要把受惊的小女丢在围场!并且掌掴了小女,您看看,女子容颜有损是多么重要的事情!请陛下和皇后主持公道!” 桓王妃轻声问了李溪妤一句,“你打的?” 李溪妤眨了眨眼。 桓王妃勾了勾嘴角。 皇后蹙眉,问道,“李小姐,可有此事?” 李溪妤也不带怕的,“谢良娣难道没跟谢夫人说清楚前因后果吗?那老虎明明就是跟着你过来的,要不是为了救你,郡主也不会坠马,如今郡主还昏迷不醒,你倒觉得自己吃亏了?” 皇帝看了一眼皇后,皇后接着又问,“李小姐所言当真?” 李溪妤重重点头,“是,臣女与郡主遇见谢良娣时,她叫我们救她,并以收留之恩要挟我,郡主仁义搭救,那是郡主爱护皇朝子民。” “事到如今,连谢夫人都如此说臣女,那臣女也想问谢夫人一句。” “您可还记得,当初臣女上京,是为了什么?” 与谢令姿和钟离华章相处了几个月,李溪妤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看人眼色的庶女了。 看周嫦今不说话,李溪妤继续开口,“为了还我父亲的救命之恩,您许诺在上京给我寻一门亲事,如今反倒觉得是我赖在谢家白吃白喝,甚至谢良娣以此为要挟我与郡主必须搭救她……” 皇后眉头紧皱。 这个谢吴征的夫人,怎么也是个拎不清的。 皇帝看了半天,终于开了口,“谢良娣,你为何要去猎场?” 谢静宜心里一紧。 “妾,妾去找太子殿下。” “朕听说你身子骨一直不好,想必也是不善骑射的吧?猎场人多眼杂,谢良娣还敢只身擅闯,倒是很有胆量。” 皇帝的神情晦暗不明。 谢静宜头脑飞速运转,忽然开口,深深一拜,“陛下,妾知道围场里不会有猛兽出没,且这布防都是父兄负责,妾信任他们,故而敢只身前行。” “嗯……不过为何一个侍卫也不带,反而与丫鬟换了衣服跑出去?” 谢静宜低下了头,“妾怕别人知道了嘲笑我与殿下……一刻也不能分离。” 皇帝沉吟了一下,“虽然你说的有道理,可景阳郡主终究是因你而伤,至于李小姐掌掴你,不过一时冲动,你就不要追究了,就罚你在蒙部离开京城之前,亲自照料景阳郡主。” 谢静宜生生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皇帝的意思是让她吃个哑巴亏算了?这一巴掌打就打了?她白挨了一巴掌?不仅如此,还要去给钟离华章当丫鬟使唤?难道是她放的老虎吗?她也是受害者,凭什么只罚她一个! 可她却反抗不了皇权。 “是,臣女认罚。” 皇帝刚想摆摆手叫几个人出去,谢令姿却出列一步,跪了下来。 “陛下,臣女有一事相求。” 皇帝对于谢令姿的态度还是十分温和的,“和安县主,你有什么事情要说?” 谢令姿深深看了一眼李溪妤。 “陛下,臣女请求让李小姐入住县主府,再不用谢府一针一线,也不吃谢府一米一水。” 皇帝叹了口气,“谢夫人,这事儿你真是糊涂啊…报恩不成反成仇啊…” 周嫦今哑口无言,心中埋怨死了谢令姿。 这个死丫头是特地给她在陛下面前穿小鞋吗?真是该死! “臣妇…知罪。” “陛下,我看李小姐就搬去县主府吧,谢府也不可用吃住来要挟她了,依我看,谢家就算一辈子供养李小姐,也是使得的。” 皇后轻声开口,皇帝微微点头。 “好,李溪妤,那就按照和安县主说的做。” 李溪妤终于露出了个笑容。 “谢夫人,谢良娣先下去吧。” 周嫦今瞪了谢令姿好几眼,谢令姿却一眼也不看她,周嫦今只能退下了。 他们走之后,皇帝才忧心忡忡地让几个人都坐下。 桓王妃先说了话,“陛下,这秋围猎场出现老虎,或许不是偶然,若是有人通过这件事来破坏和蒙部的邦交……” 谢凌这时候才开口,“王妃放心,臣已经叫属下去紧急搜寻山中是否还有凶物,并暗中派人保护哈斯王子的安全。” 皇帝点了点头,“谢凌,这事儿是你跟你父亲的疏忽,接下来两天,万万不允许出现这种事情。” “是,请陛下放心。” 第62章 一个蠢货 谢凌刚出帐篷,远远看见被蒙部人簇拥回来的哈斯额尔敦,哈斯额尔敦身后的人拖着或大或小的猎物从猎场中得胜而归,那只猎鹰正站在他的肩膀上四处巡视。 哈斯额尔敦看见谢凌,见他样貌眼熟,随口问身边的蒙部人,“那人是谁?” 那蒙部人识得谢凌,连忙开口,“王子,那人是谢吴征的儿子,谢凌。” “姓谢?方才是他叫人将我们先叫回来的……” 哈斯额尔敦想起围猎场中那个同样姓谢的女子,“他是不是有个妹妹?” 蒙部人点点头,“是,有两个妹妹。” 哈斯额尔敦得到准确的答案,大步朝着谢凌走去,朝着谢凌行了一个蒙部礼。 谢凌刚吩咐完手下人去查一查瘦虎一事,就看见哈斯额尔敦走到了自己面前。 谢凌回了一礼,“哈斯王子。” “谢小将军。方才你的人说围猎场中有虎伤人,为了本王子的安全,让本王子先行回帐篷这……” 哈斯额尔敦笑了笑,“其实你也不用担心,我的火绒能力超群,可以为我探听四周,不过我不回来,恐怕你会惴惴不安,所以我回来了。” 谢凌点了点头,又见哈斯额尔敦接着笑道,“那老虎怎么样了?你妹妹没受伤吧?” 谢凌见他并无架子,言语又十分客气,一时更加恭敬,“哈斯王子放心,那老虎已经被我和妹妹联手杀了,我妹妹也没有受伤。” 谢凌以为哈斯额尔敦说的是谢令姿呢。 哈斯额尔敦听了也有些疑惑。 “你……你妹妹看起来很柔弱,还能杀老虎呢?” 谢凌想起谢令姿,露出温和的笑容来。 “我妹妹虽然看着柔弱,但实则坚韧不拔,是顶好的女子了。” 哈斯额尔敦想了想,“那她的脚伤好了吗?” 哈斯额尔敦想起谢静宜那般柔弱皮囊下竟然有可以杀虎的实力,一时有些怀疑,如果真如谢凌所说,那今日的遇见想必是她算计好的……可是,谢静宜为什么要接近自己?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谢凌“嗯?”了一声,“什么脚伤?哈斯王子您记错了吧?我妹妹今日并未受伤。” 哈斯额尔敦微微蹙眉,忽然听见远处的一句“大哥”,面前的谢小将军脸上的神情都柔和下来。 “令姿,你来了,来见过哈斯王子,他方才还问你有没有受伤呢。” 谢令姿是来问去找钟离政一行人的人马回来没有,顺便和他说其实方家的护卫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正是方言心安排的。 她也是刚刚知道这个事情,正准备去方言心那儿道谢,不过是诗会上的交情,方言心竟然如此上心,甚至派出了方家的护卫去悄悄跟着她。 谢令姿心中感激。 哈斯额尔敦回头,看见谢令姿的容貌时惊讶了一瞬,而后略一思索就知道自己弄错了。 “原来这位才是谢小将军口中的妹妹。” 哈斯额尔敦上下打量了一眼谢令姿,容貌惊艳,目光澄澈坦荡,见了他不过礼貌性地笑了笑,行了个礼。 谢凌再迟钝,也知道自己与哈斯额尔敦讲岔了。 “哈斯王子还见过我另一个妹妹?” 谢令姿与谢凌对视一眼,陛下的惩罚并不重,想必是看在钟离瑾瑜的面子上没有细究,可她还是想知道谢静宜为什么要冒险闯围猎场。 如今看来,哈斯额尔敦似乎见过谢静宜。 哈斯额尔敦笑了笑,“是呀,你们中原的女子柔情似水,况且谢小姐说了,要和本王子一起回草原呢!” 谢凌大为震撼,“可是,我的小妹已经嫁人,她如今是东宫良娣。” 哈斯额尔敦愣了一下,“良娣……” 他身边的蒙部人开口道,“王子,良娣就是小妾的意思。” 哈斯额尔敦点点头,挥了挥手,“小妾啊,那本王子就去找太子讨要,一个女人而已,为了两国邦交,想必太子殿下也不会这么小气。” 哈斯额尔敦本来只是对谢静宜有些兴趣,现在却对谢静宜有种势在必得的想法。 谢静宜身为皇朝太子的女人,却费尽心思招惹他,让他有了极大的满足感。 哈斯额尔敦笑着离去,一抬胳膊,那只猎鹰就扑着翅膀飞上了高空,在营地上方盘旋,哈斯额尔敦抬起头看着火绒……终有一天,他也会像火绒一样,将皇朝收入囊中,在高空巡视属于自己的领地。 谢令姿却皱起了眉头,“谢静宜承诺哈斯王子要跟他回草原?她到底要做什么?” 谢凌也不理解,好好的东宫良娣做着不好吗?只要不来残害谢家,他或许还能留她一条命。 可若是谢静宜真动了离开钟离瑾瑜转头傍上哈斯额尔敦的心思,那也太惊世骇俗了吧? 谢令姿沉声开口,“阿兄,若是谢静宜真做了这种事,哈斯额尔敦又当了真,这就不是讨要一个女人的事情了,这是哈斯额尔敦在挑战皇权啊……” 谢凌也想到了这一点。 “到时候无论成与不成,都会连累我们谢家,谢静宜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就算……可谢家也养她,父亲母亲也送她出嫁了呀!谢家上下哪里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啊!” 谢令姿叹了口气。 前世谢家也没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可谢静宜犹不知足,最终致使谢家覆灭。 “她太贪心了。” 谢令姿远远看见策马飞奔而来的钟离政和苏无极,钟离瑾瑜跟在他们身后,想必是一起回来了。 苏无极翻身下马,满目焦急之色。 他不过是离开了华章一会儿,华章怎么就遇险了? “令姿!华章如何了?” 钟离政也紧随其后,开口询问。 “华章姐姐坠马了,至今昏迷不醒。” 谢令姿边说边与他二人去往钟离华章的帐篷,谢凌则与后面抵达的太子殿下说明情况。 看过钟离华章,谢令姿就轻声与二人细说了今日猎场之事,听得钟离政和苏无极心下恼怒。 “谢静宜算什么东西!一个蠢货,也值得我们华章去救她!” 苏无极忍不住骂出声来。 第63章 醒了 苏无极心疼地坐在钟离华章的榻前,伸手拨了拨她额头前的碎发。 钟离政示意谢令姿出去说。 二人把帐篷就给苏无极,钟离政在帐篷外就来口,“多谢你,令姿。” 谢令姿听得一惊。 钟离政一直称呼她为谢小姐,把距离感捏得很足,今日一声“令姿”,让她心间都颤了颤。 谢令姿摇了摇头。 “世子不用谢我,我只是做了……我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情,可是华章姐姐还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我……心中有愧。” 谢令姿也没说错,她重生以来,一直想救钟离华章,可恨自己力量渺小,虽然最终救下了钟离华章,可还是让她坠马受伤了。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至少……比我好,是我疏忽,我以为猎场守卫森严,猎物多为兔子野鸡和鹿,没什么攻击性,却不想竟也有居心叵测之人纵容恶虎行凶。” 钟离政想得更多,“哈斯王子那边?” “很安全,这人恐怕一开始是冲着哈斯王子来的,蒙部一向喜欢征服猎物,遇见这只虎恐怕哈斯王子会穷追不舍,若是他在围猎场里受了伤,那我皇朝恐怕免不了一场战争。” “嗯…”钟离政略略思索,“我怀疑……皇朝有人与蒙部人勾结……” 谢令姿瞪大了双眼,“他们怎么敢!” “本不该说给你听,”钟离政叹了口气,“蒙部王已经年迈,新一任蒙部王的热门人选是哈斯额尔敦和另一个……那木布,那木布是蒙部王最宠爱的妃子生的,不过生性自私残暴,但也有许多追随者。” “我怀疑…是那木布想让哈斯额尔敦命丧皇朝,一举两得,只是并无证据,只是推测。”钟离政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你方才是准备做什么去?” “我正准备去找方小姐,当时情况紧急,方小姐派了她的侍卫暗中跟在了我身后,也得亏他们帮忙,才能这么快找到华章姐姐。” 钟离政点头,“我与你一起去。” 二人求见方言心时,方言心还有些惊讶。 “快请。” 见到二人,方言心先开了口,“我听说了郡主受伤的事情,令姿妹妹和世子这时候应该很忙,怎么有空来找我了?” “方姐姐,我是来谢你的。若不是你的侍卫,华章姐姐恐怕今日……” 钟离政也跟在身后深深行了一礼,“方小姐,请受我一拜。” 方言心直接站了起来,有些惊慌,“世子折煞我了。” “我不过是偶尔看见令姿妹妹慌张骑马离去,心中存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想着若是能帮一帮忙,也是极好的。况且,我知道令姿妹妹不擅狩猎……能让她如此惊慌的,恐怕也只有那么几个人,我长在闺阁,不能帮妹妹,只好让身边人去……” 方言心又问,“郡主如何了?” 在方言心一声声的惊呼中,谢令姿说完了整个事情。 方言心垂下了眸子,良久才开口,“照这么说,是谢良娣……造化弄人,上次诗会出了那种事,我实不愿与她相见,没想到日后也要同处一个屋檐下了。” 谢令姿与钟离政对视了一眼,谢令姿有些愧然地笑了笑,“不瞒你说,方姐姐,我这个妹妹…是谢家没有教好。” 谢令姿并不好直说,只能婉转隐晦地提醒方言心。 方言心心思澄澈,若是日后被谢静宜蛊惑……那她和钟离瑾瑜,终究会变成一对怨偶。 前世钟离瑾瑜痴迷谢静宜,甚至常对太子妃斥责,直言她不如谢静宜,而方言心一个人苦苦支撑着东宫……到最后,钟离瑾瑜登基,后位却是空悬的…… 明明大家都是极好的人,为何要因为谢静宜一人而凄苦一生呢?华章姐姐是,方言心也是。 方言心莞尔一笑,“没关系。” 谢令姿与钟离政告辞离去,喜鹊急急来禀告,说是钟离华章醒了。 二人又折返回钟离华章的帐篷,钟离华章倚靠在苏无极的肩头,看见谢令姿和钟离政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声音虚弱,“兄长,阿姿。” “阿姿,多谢你和你哥哥救了我。” 谢令姿鼻头发酸,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华章姐姐没有死!她还活着! 她终于留住了华章姐姐。 谢令姿几步上前,趴在床边哭了起来。 “华章姐姐,阿姿好怕……阿姿好怕你真的没了……” 包括谢凌,旁人只知道谢令姿英勇无畏,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骑着花椒去寻华章姐姐的路上,她是多么害怕…… 她在与天争,也在与阎王争分夺秒。 她在那一刻,只能祈求漫天神佛保一保她的华章姐姐。 她射出弩箭的手,都是发着抖的。 上一世,她只看得华章姐姐的尸体,远没有亲临现场来得残忍震撼。 她赢了。 钟离华章只一下一下地摸着谢令姿的脑袋。 “好啦,我这不是醒了吗?一点小伤也值得你哭成这样?” 另一边 钟离瑾瑜听了谢凌的话,问道,“所以说,谢静宜与哈斯额尔敦在围猎场中见了面?并且许诺哈斯额尔敦跟他回草原?” 钟离瑾瑜的语气明明很平静,却让谢凌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 钟离瑾瑜做了多年太子,虽然他让谢静宜进东宫并非是自己对她有感情,可谢静宜身上也打上了他的标签,如今竟然搭上了蒙部王子,让他蒙羞! 钟离瑾瑜压下了怒气,“明日还要邀请蒙部使者,这事儿得谨慎处理。” 谢凌点了点头。 由于钟离华章受伤一事,猎场之行匆匆结束了,皇帝为表歉意,在宫中设宴宴请蒙部使者。 钟离华章仍在桓王府养病,并未到场。 哈斯额尔敦的目光定定地看着盛装出席的谢静宜,她坐在钟离瑾瑜的身后,与哈斯额尔敦对视了一眼,笑了一下。 哈斯额尔敦眯着眼,看着谢静宜,就着她的美貌,默默喝了杯酒。 而他俩的反应却全然在诸人的眼皮底下,钟离瑾瑜看了一眼哈斯额尔敦,默默仰头喝下了杯中的酒。 神色难辨。 第64章 婚盟 皇帝携皇后与贵妃姗姗来迟,贵妃容貌娇艳,虽然有宁王这么大的儿子,可容颜依旧,仿佛二十五六的美妇,相比之下,皇后面若银盘,气质温和,有种海纳百川的慈祥。 皇帝与两位后妃入座,威严地开口,“蒙部使者远道而来,前两日围猎场出现了恶虎一事,是皇朝与朕的疏忽,今日便为蒙部使者设宴压惊,望使者海涵。” 哈斯额尔敦今日没有带他的鹰,眉目深邃,闻言举起酒杯,“尊敬的陛下,您有礼了。” 皇帝与哈斯额尔敦喝了一杯,看了一眼御前总管,御前总管就扯着嗓子道,“歌舞起——” 谢令姿浅浅饮了一口酒,就听到哈斯额尔敦带来的人有些不屑地说道,“这也算酒?什么刷锅水也拿来给我们喝!” “都说皇朝地大物博,现在看来,皇朝的东西也不过尔尔!” 声音并不小,哈斯额尔敦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好了,你这样当面说也太不礼貌了。” 有年轻气盛的官员忍不住了。 “蒙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皇朝的宫廷玉液的美味岂是你们这些蛮夷能品得出的!” “哈斯王子的意思是,可以背后说我们皇朝不好好招待你们了?蒙部也太不识好歹了些!” 蒙部人也是暴脾气,听有人说他们哈斯王子,立刻站起来,把酒杯往桌案上一扣,发出清澈的响声。 “嘿?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打架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们蒙部儿郎各个骁勇善战,可不怕你们!” 皇帝见闹到这个地步,有些无奈地开口,“都住口。” 两边人都安静了下来。 在台上表演的舞女也停住了,任由水袖垂落在地上,低着头瑟瑟发抖。 “蒙部使者远道而来,你们一个两个这样做什么?不要生事。” 哈斯额尔敦也回头训斥道,“不准无礼。” 那蒙部使者有些愤愤不平地小声嘟囔,“但是这酒确实不够烈,没味儿。” 谢令姿看了半天,再看皇帝不太好的脸色,终于开口,“这位使者有所不知,您杯中的这酒,一杯可值千金。” “你们蒙部人,是在风沙里长大的英雄,所以喝得最烈的酒,骑得最烈的马,不过既然你们来到京都,那也得尝尝属于我们京城的柔和绵软的琼浆玉液,你们细细品味,入喉之后,是不是仍有余香?正如我皇朝与蒙部之间的情谊,悠远绵长。” 皇帝露出了笑容,“正是,哈斯王子,你觉得这酒如何?” 哈斯额尔敦的目光在谢令姿身上停留了许久,忽然笑了,“宛若江南春水,甚好。” “和安县主也当真是个妙人。” 谢令姿回了一礼,然后重新坐了下来。 谢静宜有些嫉恨地看着这一切,周围那些官员们都满脸赞许之色,连哈斯额尔敦的目光也被谢令姿抓住。 哈斯额尔敦是她谢静宜的攻略对象,她谢令姿凑什么热闹?就凭着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就到处出风头,勾引男人? 谢静宜思索了一下,也开口说话了。 “哈斯王子说得对呢,美人千面,美酒自然也有千百种,蒙部的烈酒自然好,可烈酒最是伤身,我们皇朝的酒最适合与三两好友细品小酌,别有一番风情在,想必蒙部使者大抵是没有这般闲情逸致,才会觉得这酒不美了。” 蒙部使者皱了皱眉,这个女人不就是王子在猎场遇到的那个吗?她是在贬低他们蒙部粗鲁吗? 蒙部使者虽然生气,却敢怒不敢言,只暗戳戳地看向哈斯额尔敦,希望他能开口说点什么。 皇帝对谢静宜此时的锋芒毕露有些欣慰,再看蒙部人并不敢开口反驳,一时自得极了。 哈斯额尔敦似乎才认出来谢静宜一般。 “是你啊,美丽的小姐。” 哈斯额尔敦此言一出,他身边站着的小公公开了口,“哈斯王子,这是我们太子殿下的谢良娣。” 这公公直冒汗,宴会开始前,这个异族王子就一直盯着谢良娣看,如今言语又这般直白大胆,语气熟稔,他忽然有点大事不妙的感觉。 “哦?是太子殿下的……谢良娣?” 哈斯额尔敦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而后遥遥举杯,朝着钟离瑾瑜敬了一杯酒。 “太子殿下,我原先并不知道她是你的女人。” 钟离瑾瑜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无妨。” 众人松了口气。 而谢令姿与谢凌对视了一眼。 谢令姿觉得,哈斯额尔敦脸上完全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这时候又忽然提起谢静宜,二人心头只觉得不好。 “我与谢良娣曾有一面之缘,谢良娣钟灵毓秀,柔弱美丽……太子殿下好福气。” 谢家其他人都满脸骄傲,自己家的女儿在满朝文武面前被异族的王子这样夸赞,当真是十分有面子的事情。 谢令姿心头直跳。 哈斯额尔敦忽然转了个话题,“尊敬的陛下,蒙部此次前来,还有再续婚盟之意,不知陛下可有人选了?” 皇帝也没想到哈斯额尔敦会如此突兀地提起这件事情。 “王子…这事还有待商榷……” 哈斯额尔敦点了点头,端着笑容,语气却毫不肯退步。 “哈斯额尔敦知道,陛下没有适婚的女儿,王室宗亲唯有景阳郡主可以嫁给我。” 谢令姿心头一紧。 哈斯额尔敦想让华章姐姐去到蒙部?不行,蒙部苦寒,华章姐姐刚被救下来,怎能再去受苦! 好在这事儿不必谢令姿开口,桓王妃就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 “陛下,我家华章如今还在卧床养伤,并不能和王子回蒙部去,况且……华章已经定下婚约,既已许诺一家,我桓王府也不愿做出朝令夕改之事。” 哈斯额尔敦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王妃,我哈斯额尔敦也不愿做出毁人婚约之事,陛下如今未嫁的女儿只有引月公主最大了吧,虽然只有十二岁,但可先与哈斯额尔敦回到蒙部去履行婚盟。” 贵妃有些紧张地小声说了一句,“陛下!不行!” 引月可是她最心疼的女儿,怎么能嫁到蒙部去受苦? 第65章 一个女人而已 宁王本来在看戏,听到哈斯额尔敦如此说,面色一急,看了一眼同样焦灼的贵妃,终于开了口,“哈斯王子,我妹妹年纪尚小,并不能跟随你去蒙部,不过哈斯王子想要履行婚盟,我皇朝又无适婚的皇室女子,那不如在京中给哈斯王子寻一贵女,封作公主,随王子回草原去,如何?” 宁王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哈斯额尔敦点了点头,“陛下觉得如何?” 皇帝也不舍得将引月公主嫁出去,听宁王这么说,也觉得很好,“朕觉得再合适不过。” 哈斯额尔敦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尊敬的陛下,这个女子,可以让我自己来选吗?” 谢令姿冷眼看着,心头不好的预感达到了顶峰。 在皇帝表示同意之后,哈斯额尔敦直接走到谢静宜面前,“美丽的小姐,你愿意和我回草原吗?” 众人闻言瞬间哗然。 谢令姿的不安也终于落到了实处。 谢静宜也没想到,哈斯额尔敦竟然敢当众跟太子抢女人,不过她有些害怕被罚的同时,又觉得哈斯额尔敦的举动让她心动极了。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钟离瑾瑜的身上。 这可是一顶绿油油的帽子直接扣在了太子头上啊,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别的男人要娶自己的女人的事情,无关情爱,这是属于男人的尊严。 钟离瑾瑜手掌狠狠用力,捏碎了一个酒杯。 而后慢慢抬头,声音仍旧和煦,“哈斯王子,她已经嫁给我了,请王子另寻良人吧。” 哈斯额尔敦摇了摇头,朝着皇帝拱手行礼。 “陛下,哈斯额尔敦只要谢五小姐。” 皇帝一个头两个大。 贵妃也嗅到了今日之事是哈斯额尔敦早就预谋好的,她的引月不过是个幌子,遂有些看戏般地看向有些恼怒的皇后,又跟自己的儿子相视一笑。 “哈斯王子,谢良娣已经嫁人,一女不事二夫,她已经不能跟你回草原了,朕答应你,为你选一个更优秀的贵女,如何?” 哈斯额尔敦哈哈大笑起来,“陛下,一女不事二夫?我们草原可没有这样的规矩,只要喜欢那个女人就能把她带走,若是嫁了人的,就赢了他的丈夫,夺了他的女人,这才是男儿本色!” 皇帝气得脸色发白,“可这是在皇朝,哈斯王子应当入乡随俗!” “尊敬的陛下,不如我就与你们定一个比试,如何?” “三局两胜,若是蒙部赢了,就让我把太子殿下的谢良娣带回草原做我的王妃,如何?” 皇帝久久无声。 原以为蒙部是抱着交好的心思来的,没想到这个哈斯额尔敦竟然如此无礼,胆敢挑衅皇权!可这比试要是真的输了,皇朝哪里还有脸面在各国面前站稳脚跟! 哈斯额尔敦见皇帝不发话,面露嘲讽,“怎么,不过一个女人罢了,皇帝陛下不敢与我比吗?若是现在就认输的话也可以啊。” 宁王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开了口,“皇兄,哈斯王子都这样了,你若是不应战,岂不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宁王有些兴奋,谢静宜竟然连哈斯额尔敦都能迷惑,还真是小瞧了这个女人。 他眯了眯眼睛,打量了一眼谢静宜。 真是不太乖呢,才几天不见,就又勾搭了别的男人,不过,似乎是比上次更有韵味了。 看来今天晚上得去会一会自己的小情人了。 他笃定太子会答应下来。 “哈斯王子,”钟离瑾瑜果然开口,“你想比什么?” 谢静宜看着二人之间凝重紧张的气氛,反而有些飘飘然的得意,这两个男子为了她竟然当众争执,真是太有成就感了! 哈斯额尔敦刚想开口,就有一个人的声音抢在了他面前。 “哈斯王子,您还没说清楚赌约呢。” 哈斯额尔敦回头,看见是谢令姿,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饶有兴味。 “哦?县主是指什么?” 谢令姿清楚地知道,这场比试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争夺一个女子的所属权的问题,而是涉及到皇朝与蒙部两国之间暗暗的较量了。 也只有谢静宜那种蠢货,才会看不出这里面的暗流涌动,还如此洋洋得意。 只要稍有不慎,谢家名誉扫地,皇帝丢了面子,谢家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她不得不站出来。 谢令姿稳了稳声音。 “哈斯王子只说了你们赢了,就带谢良娣回蒙部,可没说清楚若是你们输了该如何?若是毫无赌注,岂不是让我们皇朝没有一点好处,十分吃亏?” 女子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掷地有声,传进了每一个皇朝人的心里。 方言心有些欣赏,又有些艳羡地看着侃侃而谈的谢令姿。 她好像还有很多要学。 “哦?你想要什么?” 谢令姿仍旧一句,“那得看哈斯王子觉得,我妹妹价值几何了?” 哈斯额尔敦打量了一下谢静宜,谢静宜有些恼怒地看着谢令姿。 谢令姿在做什么!她又不是货物!什么价值不价值的! 哈斯额尔敦还没开口,谢令姿就接着说,“陛下,臣女听闻哈斯王子有一亲生妹妹,是蒙部远近闻名的美人,若是蒙部输了,就让蒙部把那位公主嫁过来,也算接续了我们皇朝与蒙部的婚盟,如何?” 皇帝觉得十分有道理。 “哈斯王子,你觉得如何啊?” 蒙部跟随来的部下劝道,“王子,要不咱们别打这个赌了,若是输了,公主就要来皇朝了……” “是呀,大王那边怎么交待呢……” 哈斯额尔敦被吵得心里烦躁,一时也犹豫起来。 若是真的输了,自己的亲妹妹就得嫁到皇朝来。 哈斯额尔敦看向上首的皇帝,他已经不年轻了,若是嫁给皇子还好,若是这个老皇帝起了色心,那他的妹妹一生就要被落在皇宫里了! “一个女人罢了,哈斯王子不敢与孤比吗?” 钟离瑾瑜以牙还牙,用哈斯额尔敦的话激他。 果然,哈斯额尔敦直接头脑一热,“谁说不敢了?比就比!” 第66章 第一场 “哎哟——王子!” 蒙部使者声音颤抖。 “天琴公主若是知道了……” 哈斯额尔敦看属下一再劝阻,觉得有些颜面无光,“行了,我绝不会输。” 皇帝看了一眼钟离瑾瑜,“既然如此,那三局两胜,由蒙部与皇朝各出一题……至于最后一场,则由太子与哈斯王子来决定。” “可以。” 哈斯额尔敦目光锐利,看向谢令姿,“谢良娣就等着与我回蒙部吧!” 哈斯额尔敦带着蒙部人大步离开。 皇朝的官员未免有些议论之言。 “不就是要一个妾吗?给他们就是了。” “对呀,要是蒙部派兵来攻打我们皇朝怎么办!” “唉……一个女人就可以换多少年的和平,太子殿下怎么一点奉献精神都没有……” 方阁老闻言,气得胡子都歪了,他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无知小儿!蒙部此行看似和煦,实则挑衅,我皇朝必不能退!” “正是!我皇朝太子的妾岂能随意赠送?那是把我们皇朝的脸面放在脚下踩!” “就是,你这儿郎,还不如和安县主一个后宅女子有骨气!” 皇后的脸色并不算太好,“谢良娣。” 谢静宜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大殿中央,见皇后脸色,有些紧张。 难不成要问责她?可她又没做错什么?又不是她让哈斯额尔敦当众求娶她的,她有什么错? “谢良娣,你是怎么认识哈斯王子的?” 谢静宜怯怯回答,“妾只与王子在猎场有过一面之缘,并不熟稔。” “谢良娣,你要记得自己是东宫之人。” 谢静宜十分不屑,古人就是迂腐,还不如现代自由恋爱呢,喜欢了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多好啊! “妾心谨记。” 钟离瑾瑜没说什么话,宁王却微微扬着唇,把范舟递过来的酒尽数喝了。 范舟冷眼看着宁王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发笑,宁王偏头,正好跟范舟对视,问道,“你也觉得这是一场好戏?” “正是,殿下。” 好精彩的一场戏啊。 原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谢静宜的委屈那么虚假,谢静宜的情谊如此泛滥。 原来谢静宜真的对他只是为了让他喜欢上她,来满足她的虚荣心……原先钓着他,后面认识了钟离瑾瑜,转头扑向钟离瑾瑜,而后又是宁王、哈斯额尔敦…… 幸好,幸好他及时脱身了。 宴会散去,皇帝让众位第二日仍旧进宫。 当日晚上,谢静宜回到慎行院,把下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待在屋里,下人们都以为是谢良娣心情不好,其实谢静宜召唤出了久久没有联系上的系统。 “你这系统,你这么多天去哪儿了?害我吃了这么多苦!” 系统的声音似乎有点迟钝,“宿主,你怎么了?” “我想问,那个接下来的比赛,你有什么想法吗?若是……我要出风头,你能帮忙吗?” “宿主,与之前一样,三百积分……” 谢静宜皱了皱眉。 “我再想想吧。” 身后传来轻轻落地的声音,谢静宜闻声要看去,却被人拦腰抱住。 宁王把头埋在谢静宜对肩膀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好香啊,小宜。” 宁王有些陶醉,“怎么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自言自语啊?这样不觉得寂寞吗?” 谢静宜先被吓了一跳,而后听宁王这样说,轻轻笑了笑,“登徒子,殿下你可真胆大,若是太子这时候来了,你我可都要完了!” 语气娇嗔。 宁王心生荡漾,却不忘问她,“呵,几日不见,你又勾搭上哈斯额尔敦了?你还真是见一个爱一个,当真是水性杨花的女子!” 谢静宜嘟了嘟嘴,有些不高兴地扭了扭身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知道那个哈斯额尔敦行事这样大胆,害得我都要受罚了,你快走吧,要是太子来了就不好了!” 宁王闷笑一声,在谢静宜耳边吹热气。 “你怎么一口一个太子?你什么时候如此在意他了?你放心,他今夜忙得很,不会打扰到你我的……小宜,这么长时间没见,难道你就不想我吗……” 谢静宜手脚发软,没抓住掉落的腰带。 次日,哈斯额尔敦带着手下来拜见,刚用完饭,哈斯额尔敦就提出了第一局的比试。 “陛下,我们草原儿郎最擅长骑射,就用这个来考你们……但我要求,我们双方换马,且要射个特别的靶子。” 听完哈斯额尔敦的描述,连皇帝都有些惊讶。 在马奔跑的时候,去射一个活靶子,至于这个活靶子,要找人来举,来回跑动。 这让皇帝有些犯难,这万一一不小心,没射到靶子都是小事,万一把人射中了,那才是大事,何况在座的都是贵子贵女,哪个都伤不得。 皇帝有些犹豫,一时不知道选谁,见诸位官员都低下了头,有些想叹气。 蒙部那边应战的是一个壮如牛的人,给他当靶子的是另一位蒙部使者,哈斯额尔敦笑着问,“皇朝派谁来应战呢?莫不是怕了?如今还可以认输。” 谢凌“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我来应战。” 谢令姿没做多想,也跟着起身,“陛下,臣女愿做靶子。” 钟离政几乎与钟离瑾瑜同时开口。 “不行。”“不可!” 谢令姿看了一眼二人,笑了笑,“我信我兄长的箭,也请陛下信我!” 皇帝点了点头。 “好,你且去吧。” 哈斯额尔敦看着自告奋勇的谢令姿,挑了挑眉,“和安县主倒是大胆,就是不知,你兄长会不会把你射成筛子。” 谢令姿笑了笑,“哈斯王子不是要换马吗?我就有一匹马,聪慧异常,不知王子有没有兴趣征服一下?” “自然!还没有我哈斯额尔敦训不了的烈马!和安县主,猎场见。” 皇帝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宫中演武场走去,钟离政趁机挤到了谢令姿身边,“令姿,要不还是我去吧,你一个女子,这太危险了!万一你也出事了,那……” “钟离政。” 谢令姿打断了钟离政的话,有些淡然地笑了笑。 “你信我吗?” 第67章 搞事?收到! “我自然是信你的,可我也很担心你的安危。”钟离政开口,“其实没必要非要你上,这宫里奴仆侍卫无数,哪就轮得到你挡在前面了呢?” 谢令姿深深地看着谢凌的背影。 “世子信我,我信我兄长,他自小就随父亲征战沙场,如今不过及冠之年就已经是个合格的小将军了,况且他前几日还一箭射穿了老虎的眼睛,我信他,也请世子信他。” 钟离政知道自己没法再劝,只能点了点头,可眼中仍是担忧之色。 谢令姿快走两步追上了谢凌,徒留钟离政一人,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桓王妃看了一眼儿子,又看了眼谢令姿,忽然开口。 “阿政,华章曾经很想叫令姿做你的妻子。” 钟离政有一瞬间的怔然。 “母妃?我……” “那时候,我觉得令姿身世可怜,父母不疼,兄长不爱,这样的府邸长出来的姑娘性格会太过刚强,我以为你并不会喜欢这样性格的姑娘,况且她的家人也是个难以处置的问题。” “可我也没有想过,她竟然凭本事一人出府别居,明明不善射艺,却能舍命救华章于危难之中。” “阿政啊阿政,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她的呢?” 钟离政沉默了,他其实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 “母妃,儿子对她是有些不一样,我觉得她坚韧、勇敢、善良,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姑娘,可我……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告诉她,我对她是不一样的。” 桓王妃没有再说话。 花椒也被人牵了过来。 花椒十分认主地跑到谢令姿旁边拱了拱她,又看了看周围,看见钟离政的时候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这人比上回见的时候好看多了,难不成活过来了? 又看见了钟离瑾瑜,花椒耸动了一下鼻子,有些失望地打了个响鼻。 没闻见桃子的味儿……那桃儿还挺好吃的,可惜就吃了一次。 哈斯额尔敦牵着一匹黑马走上前来,打量了一下花椒,“哦?和安县主的马瞧着很机灵,不过毛色有些斑驳了,不够好看。” 花椒有些生气地盯着哈斯额尔敦。 那黑马倒没这么觉得,伸长了脖子就来闻,花椒直接打了个喷嚏,把鼻涕打了它一脸。 真是没分寸感!老娘也是你能闻的?果然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马! 谢令姿鼓励似的拍了拍花椒的脑袋,“花椒,一会他要跟我们比赛,你要被这个人骑一下,知道吗?” 花椒仔细辨认谢令姿的神色。 好的,收到! 交换马匹的过程中,花椒显得格外温驯,一点儿没见到往日高傲的模样。 哈斯额尔敦摇了摇头,“也不过如此,哪里比得上我们蒙部的烈马通人性?” 谢凌拍了拍黑马的脖子,翻身上了马,那黑马有些躁动不安地敲着蹄子,似乎有些不服,想找机会把谢凌摔下来。 谢令姿直接到了黑马身边,捏着它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那黑马果然如哈斯额尔敦说的一样通人性,立刻就不挣扎了。 谢凌虽然疑惑,但比赛在即,没时间多问。 哈斯额尔敦也翻身上了马。 花椒仍然很平静。 一声令下,谢令姿与那位蒙部勇士被要求绕着围场,二人呈反方向跑。 那靶子只有小小一块,绑在二人的腿上,晃动不清。 哈斯额尔敦骑在花椒身上,逐渐适应了它的节奏,灰色的眸子紧紧盯着靶子的方向,抬手搭弓。 此刻变故突生。 大家只看到,不知为何哈斯额尔敦胯下的马加速了两步,导致哈斯额尔敦失去了判断,错失良机。 他只能悻悻收弓,接着找下一轮的机会。 下一轮,花椒又慢了两步,哈斯额尔敦松了手,箭飞出去,却没中到任何人。 哈斯额尔敦皱了皱眉,有些疑惑。 谢凌一直没出手,好像只是来遛马的。 哈斯额尔敦又搭上了弓,几乎同时,谢凌终于开了弓。 两支箭一同射出。 可花椒十分及时地颠了颠,哈斯额尔敦的手失了力气,那箭在空中划过一道极近的弧线就插进了地里。 反而是另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直扎进谢令姿腿上的靶子里。 谢令姿感觉腿上一震,心里一下就安定了。 围观的皇朝人发出欢呼声。 钟离政也松了一口气。 哈斯额尔敦怒气冲冲地下马,走到正在解腿上靶子的谢令姿跟前,低声质问道,“你到底跟你的马说了什么!一匹马也敢如此算计本王子!” 谢令姿无辜地摊了摊手,“哈斯王子,我没跟它说什么啊,我说了什么你都听到了啊,可不能污蔑我!” 花椒缓步走来,蹭了蹭谢令姿。 “我早就跟您说过了,我的马聪慧过人,而且它十分小气,有仇当场就报……非得说出个原因呢……” “可能是您说它长得不好看吧?女子总是在意自己容貌的,马也不例外。” 哈斯额尔敦觉得荒谬极了,可也找不出理由来反驳谢令姿,只能忿忿挥袖离去。 “哼,不过刚开始罢了,走着瞧!” 谢令姿摸了摸花椒的额头,“我们花椒真聪明!” 谢凌也还了哈斯额尔敦的黑马,大步走来,这时候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令姿,你跟那黑马说什么了?怎么它突然间如此乖顺?” 提起这个,谢令姿就想笑,“哈斯王子不是说它很通人性吗?我跟它说,要是它再不配合,我让花椒过来喷它一脸鼻涕!” 谢凌也笑了,背过手去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的冷汗。 他其实也很紧张,但却没有一时一刻想过要退缩。 这是有关皇朝荣誉的比试,决不能退。 皇帝拿下了第一局的胜利,十分高兴,坐在高台上就忍不住笑了,皇后也差人赶紧给谢氏兄妹送去凉茶,等他们说完话后,皇帝才开了口。 “谢凌,你与你妹妹,都是好样的,既然拿了第一局的胜利,那朕就好好赏你们一番,当做开门红了!你俩说说,想要什么赏赐啊?” 谢凌还想推辞,殊不知谢令姿抢先开口,“陛下,能不能赏臣女一些宫中瓜果,品相不用太好,我的马很爱吃,臣女给它讨些。” 皇后忍不住笑了,“陛下,您可忘了还有一个功臣呢。” “是是是,都赏!都赏!” 现场气氛一时和乐不已。 第68章 木射 站在高台上的谢静宜紧紧捏住了帕子。 谢令姿太风光了。 有一种她才是女主的感觉。 谢静宜微微皱眉,不知谢云何时走到了她身后。 “小宜,你在看什么?” “二哥,我很羡慕令姿,她有这么多人喜欢,连陛下也很看重她,不像我……体弱多病,嫁了太子,也只是个妾,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谢云看向谢静宜的目光里满是疼惜。 而走廊下,芙蓉却被喜鹊拦住了。 喜鹊终于碰见芙蓉独自一人的机会,面色凝重地把她拉到一边。 “喜鹊姐姐?你怎么一直没给我递信啊?” 喜鹊抿了抿唇,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怕你家小姐误会,又打你。” 芙蓉的目光有些心虚,“原来喜鹊姐姐看得出来啊……” “自然。” “那喜鹊姐姐见到杜鹃姐姐没?她如今身体怎么样啦?过的还好吗?” 喜鹊要出口的话忽然凝涩住了,她看着面前一脸关心之色的芙蓉,艰难地开口:“抱歉…芙蓉,我没能找到杜鹃。” 芙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什么?怎么可能啊喜鹊姐姐,这……” 喜鹊也一脸难色,“我也觉得难以置信,可我去杜鹃家里问过,她从来没回过家……可能在半路就……也可能她被人害死了,但是找了个借口蒙混过去。” 芙蓉眼眶微红,“我知道了,喜鹊姐姐。” 喜鹊点点头,“这事儿,我势必要查到底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一定要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芙蓉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喜鹊姐姐…想必你也听过我家小姐身边的丫鬟总换人吧?我原先只是以为小姐身边严苛,丫鬟做不下去或者是病了也是常有的事,如今看来,杜鹃姐姐失踪会不会跟我家小姐有关……” 芙蓉的心咚咚直跳。 况且那根钗子还是小姐赏给她的……要说跟小姐无关,她是不信的。 喜鹊有些为难,“可…可我们只是丫鬟,怎么去调查主子们的事情?况且你家主子如今是东宫良娣,更难探查了。” 芙蓉眼神坚定,“喜鹊姐姐为难,我却方便一些,我今日就去谈谈小姐的口风!” 在喜鹊担忧的目光中,芙蓉端着茶水上去了。 谢静宜看了一眼芙蓉,有些不满地问道,“怎么这么慢,我都要渴死了,你个小蹄子,是不是看我不如谢令姿,连你也要欺负我了?” 芙蓉立刻跪了下来,“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周围人多,谢静宜没有再骂,而是端了茶喝下去,转头又跟谢云抱怨去了。 皇朝赢下了第一局,这第二局由皇朝出题。 皇朝选了以木射作比。 木射是皇朝贵族热衷的一种游戏,在地上竖立十五根瓶状木柱,其中十根涂成红色,分别刻有“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代表正面的道德观念;另外五根涂成黑色,刻有“慢、傲、佞、贪、滥”,代表负面的道德品质,这些木柱相间排列于场地一端,参赛者手执一木球,推动木球滚动撞击柱子,撞倒红色柱子得一分,撞倒黑色柱子则减一分,轮流击球,所有红柱倒下之后,分数高者胜利。 “有趣……”哈斯额尔敦抹了抹嘴角,“就是太简单了点,这不是皇朝孩童玩的游戏吗?” “不过皇朝既然有意谦让,那哈斯额尔敦敬谢不敏。” “哈斯王子,那这局,就让本世子跟你比一比吧?” 钟离政起身,脸上带着谦和的微笑。 在哈斯额尔敦看来,不过就是一个十分简单的游戏罢了,于是他身后作“请”的手势,“桓王世子,请您先开始为我示范吧?” 钟离政点了点头,“那我也敬谢不敏了,王子。” 钟离政目光紧紧盯着那些红色柱子,瞄准角度,把手里的木球抛了出去,木球如同流星般划破空气,精准地击中了一根红柱,红柱摇晃了几下,最终轰然倒下,激起一片尘土与欢呼。 哈斯额尔敦扬了扬眉,“就这么简单?” 钟离政笑着点了点头,“就这么简单。” 但事实证明,是哈斯额尔敦想的太简单了。 第一球,哈斯额尔敦手松了,木球直接从柱子的上方划过,没有碰到柱子。 钟离政第二球又击倒了一个红色柱子,球反弹之后又弹到另一个柱子上,把那个他,柱子也带倒了,人群的呼声更热烈了些。 哈斯额尔敦第二球终于中了,击中了红色柱子的哈斯额尔敦信心大增,不过心中小小诧异了一下。 这个木射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比赛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每一次击球都牵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红柱与黑柱的交替倒下,红柱倒下时,人们击掌相庆,黑柱倒下时,人们扼腕叹息。 到后来,哈斯额尔敦的额头已经出了薄汗。 若是这第二局也输了,蒙部就可以直接灰溜溜地离开皇朝了。 许是上天垂怜,终于在最后一击的时候,哈斯额尔敦连中两红柱。 最终四比四分平。 钟离政满身轻松,好像这不过就是随手的一个游戏。 他向哈斯额尔敦拱手道,“哈斯王子,这一局,你我平了。” 哈斯额尔敦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世子技艺高超,哈斯额尔敦甘拜下风。” 钟离政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是孩童游戏罢了,不值一提。” 皇帝见状,宣布第二局打平,于明日再比最后一局。 晚间 钟离瑾瑜请钟离政喝茶。 一室茶香中,钟离瑾瑜问道,“孤记得阿政最擅长的就是木射之术,今日怎么故意让着哈斯额尔敦了?就应该狠狠让他吃个教训。” 钟离政端起茶杯晃了晃。 “殿下,不要这样咄咄逼人嘛。若是这时候就赢了,哪里还有后面最精彩的部分?今日给他们一点希望,等明日再看,这蒙部弹丸小国还能使出什么招数来……” 钟离瑾瑜低低地笑了,“你太仁慈了,阿政。不过,不论他们使出什么招数,也翻不出大浪。” 第69章 决胜之战 芙蓉给谢静宜夹了一块鸡汤煨笋,看了眼谢静宜的脸色,状似无意地问道:“良娣,奴婢来您身边之前,曾经听闻您身边的杜鹃姑娘十分得力,如今怎么不用了呢?” 谢静宜的筷子顿了顿。 杜鹃。 她很久没想起这个人了。 谢静宜勉强扯出个笑容,“你问这个做什么?是有些能干,不过她手脚不干净,偷盗我的首饰,被我遣送回家了,对外说的好听,让她回家养病,不过是我给她找补的理由罢了。” 芙蓉见谢静宜是这种说法,又接着问道,“那姑娘还记得她家在哪吗?” 谢静宜有些无语地看了眼芙蓉。 “我怎么知道她家在哪!一个丫鬟而已,难道连你们家在哪里我都要一一记清吗!我每日忙得很,可没闲工夫关心这个!” 谢静宜斥责道。 芙蓉似乎有些害怕,立刻请罪道,“奴婢知错了。” 而她低垂的眸子里,却是一片平静。 看来这事儿,还得找当时的人去打听打听。 次日,皇帝于大殿设宴,邀众臣共同来目睹最后的决胜之战。 这次的出题权交给了哈斯额尔敦与钟离瑾瑜。 二人各出一道题,解出来者,为胜。 哈斯额尔敦拿出一串玉做的九连环,玉制九连环环环相扣,摩擦磕碰间,在哈斯额尔敦的手中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尊敬的陛下,这是我们蒙部的宝物,玉制九连环,至今无人能解,若有人能解这九连环,就是赢了我们蒙部。” 谢静宜看了那玉制九连环一秒钟,便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电视,想解这个九连环很简单,直接摔了不就是了? 钟离瑾瑜则以算筹题来考察蒙部。 “一名妇女在河边洗刷碗碟,过路人问她家里来了多少客人。她回答:2个人给一碗饭,3个人给一碗鸡蛋羹,4个人给一碗肉,总共用了65只碗。” 哈斯额尔敦听得皱眉,“没了?” 钟离瑾瑜点了点头。 蒙部使者凑着脑袋开始算起来。 皇帝也问道,“可有人能解九连环?” 无人应声。 谢静宜在衡量此事是否可行。 若是自己去摔了那九连环,想必能跟太子证明自己的赤诚之心吧?最近皇城里有关她的传言又多了一条朝三暮四,她一直为此烦恼。 她思量了许久,虽然哈斯额尔敦长得很好看,可蒙部太过苦寒,那里人们放牛羊,资源匮乏,甚至连洗澡都不方便,她才不愿意去蒙部! 只是哈斯额尔敦的好感度还得刷,万一日后用得着他呢? 看着蒙部人还在焦头烂额地掰手指,皇帝的问话又无人能回,谢静宜思量再三,还是起身。 “陛下,太子殿下,妾有一法可解。” 宁王饶有兴味地看着谢静宜,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手段。 哈斯额尔敦看是谢静宜应声,有些恼火,这位谢小姐莫不是后悔了?要以此来挽回名声? 哈斯额尔敦猜的没错。 “殿下,今日京城流言甚嚣尘上,妾要以此举来证明,妾对太子殿下之心日月可昭,绝无二心。” 钟离瑾瑜嘴角的笑容有些嘲讽,目光隐晦地扫过某个角落。 “哦?当真?” “比真金还真。” 哈斯额尔敦哼笑了一声,让人把那九连环送到谢静宜手中。 “原来那日在围场中,你说你是谢家小姐,愿意同我回辽阔草原全是不作数吗?” 哈斯额尔敦灰色的眸子有些哀伤,“亏我为你应下这场比试,没想到最终先退缩的,竟然是谢良娣你。” 眼见大臣们交头接耳,自己这番澄清全算白搭,谢静宜有些恼怒。 这个该死的哈斯额尔敦,这时候胡乱攀咬什么!岂不是存心坏她名声! “王子不要乱说,妾只说草原辽阔,心中羡慕,王子大抵是理解错了妾身的意思,误把赞美理解成了痴情……” 哈斯额尔敦懒得跟谢静宜多费口舌,本来他对谢静宜只是有一丝兴趣,还达不到非她不可的地步,应下比试也只是为了扬蒙部之威。 “好吧,既然如此,那谢良娣就解一解这九连环。” 谢静宜摸了摸入手冰凉的玉环,当着众人的面。几乎没有犹豫地把它投掷在地上。 一声清脆的响声,连叽叽喳喳正在算术的蒙部人都静默了,随后有些愤怒地大喊,“你这女人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我们蒙部的宝物,你岂能损毁!” 谢静宜洋洋得意道,“不是你们让我解开这个九连环的吗?现在我解开了啊,有什么不对吗?” “谁叫你用这个方式解开了!这是作弊!” 钟离瑾瑜看了一眼谢静宜,开口道,“比赛之前,蒙部只说解开这个九连环即为获胜,如今解开了,怎么不承认了?” 哈斯额尔敦的脸色也不太好,“可是谢良娣毁了我蒙部宝物!” 现场诸人的心随着清脆的碎裂声都震了震。 其实大家也都明白,这个玉环想解,只有摔碎,可谁去摔,怎么摔,都大有讲究。 稍有不慎,就会破坏两国之间的关系。 宁王同范舟道,“谢良娣还挺勇敢。” 范舟看了一眼碎在地上的玉环,点了点头,“殿下说的是。” 钟离瑾瑜脸上闪过一抹狡猾,“哈斯王子此言差矣,这玉制九连环之所以是你们蒙部的宝物,不就是因为它千百年来无人能解吗?如今既然已经找到了解决之法,那就算不上是什么宝物了,是不是啊?哈斯王子。” 哈斯额尔敦有苦说不出。 钟离瑾瑜眨眨眼,“蒙部使者还没算出来吗?这种题目在我们皇朝,连女子与孩童都会做啊……” 蒙部使者恼羞成怒,“我不信!你就叫……就叫她来给我们做!” 蒙部使者赫然指向了谢令姿。 谢令姿先有些意外,而后淡然开口,“使者抬举,结果是六十人,我算的对否?” 钟离瑾瑜赞许地点了点头。 蒙部使者摇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算的出来……让我检查一下,居然还是对的!” 一时间蒙部各个人如丧考妣。 钟离瑾瑜笑着看向哈斯额尔敦。 “哈斯王子,你们输了。” “所以蒙部公主,何时来接续婚盟呢?” 第70章 梨花树下 哈斯额尔敦脸色很是难看,可已经亲口答应的事情若是反悔,就是他们蒙部理亏。 “何必着急,蒙部有意与皇朝修百年之好,不知皇朝愿意给我妹妹什么名分呢?” 哈斯额尔敦想了想,“不如给太子殿下做正妃,如何?” “孤的正妃已有人选,恐怕要令哈斯王子失望了,不过天琴公主远道而来,是贵客,有素有蒙部第一美人的称号,来我们皇朝,起码也是要做个王妃的。” 哈斯额尔敦点头,“那是自然,陛下,您觉得如何?” 皇帝沉吟了一下,指了指宁王,“宁王不是尚未娶亲吗?就做宁王妃,如何?” 没想到宁王却直接出列跪了下来。 “求父皇,收回成命。” 见宁王并不配合,皇帝的脸有些沉了下来。 “怎么,你觉得天琴公主配不得你?” 贵妃有些嗔怒地摇了摇皇帝的衣袖。 “哎呀,陛下,你动什么怒呀,咱们孩儿一向孝顺懂事,不会做忤逆陛下的事情,您倒是先听听他怎么说呀!” 皇帝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哼,宁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王再拜。 “儿臣以为,我皇朝上下能与天琴公主和亲的,唯有父皇。” “父皇是皇朝之主,纳天琴公主为妃,才是我皇朝与蒙部交好的诚意,况且天琴公主又是蒙部第一美人,只有父皇才能拥有天下绝色!” 皇帝笑起来,“好啊,你说得也有道理。” “那就封天琴公主为莲嫔,哈斯王子意下如何?” 哈斯额尔敦从皇帝的眼睛里看到了淡淡的威胁。 他攥紧了拳头。 这个男人的年纪足可以做天琴的父亲!竟然要天琴进他的后宫!可他手握整个皇朝,蒙部不得不答应。 “是,陛下。” 皇帝哈哈大笑。 这一场宴席大家都吃得回味无穷,只有蒙部人食不知味。 谢静宜觉得有些闷,起身朝外面走去,不知不觉,走到满园梨花树下。 她喝了几杯酒,有些微醺,远远地看着梨花树下有个人,披着白色斗篷,眉眼温柔,五官仿佛上天精心雕琢的一般,谢静宜晃了晃脑袋,想把这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看得更清楚些,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小宜”。 谢静宜酒醒了一半,再看桃树下,却没了人影。 身后那人见谢静宜发痴,问道,“小宜,你在看什么呢?” 他绕到谢静宜身前,伸手递出个瓷瓶,“喏,这个月的解药。” 谢静宜伸手接过,打开就吃了下去。 “宁王殿下。”谢静宜看着不远处守着的范舟,有些疑惑地看向宁王。 “小宜,本王方才拒绝天琴公主,你可高兴?” “我的正妃之位,一直都为你而留。” 谢静宜想起方才宁王的话,有些怀疑,“你拒绝天琴公主,果真是因为我?” 宁王满目真诚,“当然,再美的女子,也抵不过小宜一人。” 谢静宜信以为真,微微低头露出羞涩的笑容。 宁王虽没有太子殿下与哈斯额尔敦容貌绝色,可胜在他真的爱她,长得也不差,谢静宜的心微微有些偏颇了。 若是真帮他做事……来日宁王登基,许诺封她为后……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谢静宜又抬眼看了看宁王,他正笑着看她。 眼里像盛满了星星。 谢静宜忍不住地高兴。 宁王睨视着谢静宜,忽然温柔地问道,“小宜,上回我叫你做的事情如何了?” 谢静宜有些为难,“嗯……平日里也只有桓王世子会来找太子殿下,别的人我还没有遇见过,至于书房里的名单……” “太子殿下对我不冷不热,我去书房从不让我停留,我实在没机会帮殿下找那个名单。” 宁王微微垂了眼眸,慢慢抚上了谢静宜的脸。 谢静宜慌张地看向范舟,范舟背对着他们,浑然不觉。 宁王见状,哼笑一声。 “怎么,怕你前未婚夫看见?” “殿下,这儿一会来人了怎么办!”谢静宜小声说道。 “不怕,你前未婚夫在那儿放风呢。” “小宜啊小宜,你天生体香,又肤如凝脂,更兼这张柔弱可人的脸,何愁勾引不到钟离瑾瑜呢?” “你就勾着他,荒唐一次,如何?” 宁王在谢静宜身边细细耳语,谢静宜有些惊慌地看向宁王,宁王只笑,“小宜,本王信你定能完成。” 谢静宜咽了口口水,点了点头。 宁王竟然让她做这种事情! 宁王摸了摸她的脸,然后和范舟一起离去了,只留谢静宜一人在此地。 谢静宜看着空荡荡的梨花树下,怅然若失。 “系统,方才梨花树下那人是谁啊?” “不知,要宿主和其对话,才能产生羁绊。” “怎么有你这么蠢的系统!那我的解药呢?” “万能解毒丸制作进度78%,请宿主耐心等待。” 谢静宜叹了口气,不知道她穿越的时候绑定的这个系统为什么这么鸡肋,要是有别的小说女主那种金手指就好了! 不过,现在还是想想怎么去抓住钟离瑾瑜的心吧。 至于那个劳什子名单能不能拿到,给不给宁王……还是看她的心情吧,她还没想好到底帮谁登基呢! 谢静宜转身离去。 假山后捂着谢令姿嘴巴的男子这才松开了手。 谢令姿皱眉,自己不过出来透透气,竟然看见了谢静宜与宁王私会,范舟似乎也投靠了宁王,可她忽然之间却被一个男人捂住了嘴,动弹不得,谢令姿根本没看清是谁,只剩下满心的恐惧。 但这人一直没有对她下手,反而在谢静宜和宁王走了之后松开了她,那就不是要她命的人。 谢令姿想清楚,抓住了那只刚要离开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谢令姿你属狗啊!” 钟离瑾瑜叫了一声,什么气度涵养都绷不住了,忍不住骂道。 “太子殿下?” 谢令姿惊讶极了,“我刚刚一时激动……等等,您刚刚跟我一起看完了谢静宜和宁王私会?” 钟离瑾瑜脸黑如锅底。 “对啊,不然呢?” “啊?佩服,佩服。” 连范舟对谢静宜约会别的男子都不能做到冷漠以对,太子殿下的心中还挺宽广的,怪不得能做太子呢。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 第71章 谢俞 谢令姿看去,才惊觉旁边站了一人,随后便感慨道此人容貌之绝色。 眉眼精致,如画中仙,一双桃花美目,眼下一颗红痣,让这美貌更卓绝了几分。 连谢令姿一女子都自愧不如。 明明是素衣白蓬,却似仙子坠入烟火人间。 谢令姿被惊艳得说不出话来。 那男子见此,有些见怪不怪地笑了笑,才让谢令姿回神。 钟离瑾瑜“啧”了一声,“你在这犯上花痴了还?” 谢令姿有些不好意思,却忍不住开口反驳钟离瑾瑜,“他长得太好看了些,比女子还要美,我多看几眼怎么了!” 那男子轻轻开口,“阿姿。” 谢令姿瞪大了双眼。 不是?虽然你很好看但是为什么突然叫我的小名?这是不是有点唐突了? 看谢令姿意外且震惊的神色,那男子笑了,桃花眼中水光潋滟,他又叫了一声。 “阿姿,你该叫我一句……族叔。” 谢令姿有些疑惑地看向钟离瑾瑜,钟离瑾瑜指着谢令姿对那男子说,“她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傻了吧唧的?” 那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殿下,阿姿是女子,别这样说。” “我叫谢俞,是谢家嫡支三子,他们也叫我谢三,我曾教养过一段时间的太子殿下,此次进京来瞧瞧他。” 谢令姿每个字都听得懂,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谢俞看上去跟钟离瑾瑜明明差不多大,怎么就教养过太子殿下了? “阿姿别惊讶,我驻颜有术,实际上已经三十六岁……比你父亲小些。” 谢令姿如何能不惊讶,“族叔…看上去与殿下差不多年纪,居然……” 谢令姿两眼发光,试问哪个女子不想青春永驻呢?可她是第一次见这位族叔,据谢令姿所知,父亲一向不喜欢嫡支一脉。 谢家嫡支原是清流文臣,在助当今陛下登基之后急流勇退,只留在洛阳安家,不问朝中之事,谢吴征看不惯谢家嫡支清高的派头,一心向武,最终得了个将军的官职。 “阿姿,我一向在野旅居,四海为家,此次进京不过是为夫人办事,你莫要泄露我的行踪,我就送你养颜方子,如何?” 谢令姿眼睛一亮,她对这个族叔没由来地心生好感,不过是不跟任何人提及谢俞进京一事,这有何难? 想必族叔是怕进京引起京中各方势力的关注吧,谢家虽然多年不朝,但根基犹在,何况还有个谢吴征在朝为官,若谢家重回朝堂,文武两道可还有他们立足之地? 谢令姿自然是想到了这一点。 “好,一切听族叔的。” 谢俞点点头,“阿姿先去吧,我跟太子再寒暄几句。” 谢令姿笑着离去了。 钟离瑾瑜的笑容消失了下去,朝着谢俞拱手一礼,“谢先生。” 谢俞点点头,“你也不必紧张,我方才说得不错,此次进京,我就是为了夫人所愿。” 钟离瑾瑜思量了一下,问道,“可是……过继一事?” 谢俞眯了眯眼,“哦?你知道?” “是,阿政曾与我提过,谢夫人曾起过将谢四小姐过继出去的心思,但被谢将军驳回了。” 谢俞笑了笑,“是吗?” 却没再多言。 钟离瑾瑜拿捏不准谢俞的意思,只静静陪着谢俞站了会,谢俞就离去了。 他也不知道谢俞是怎么进来的皇宫,他的这位老师一直都如此神秘,大抵是谢家之前的人脉吧。 至于谢静宜与宁王,他们离得远,并没听清楚他们在密谋什么,不过钟离瑾瑜倒是看了一场好戏。 钟离瑾瑜却知道,宁王生性奸诈花心,被他毁了的女子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宁王府里的莺莺燕燕多是他骗进府中的。 前两年,还曾有一官家女子发现宁王骗了她的身子之后只是让她进府,却没有名分,再看府中跟她一样的女子已经有几十个,一怒之下投井自尽,这事儿压得紧,鲜有人知。 宁王得了训斥,只跟父皇说府中不过是乐姬舞女,养来宴请宾客的,才勉强粉饰了过去。 而谢静宜,不过是众多蠢货中的一个,宁王挑中她,却不把她骗进府去,也定有原因。 晚间,钟离瑾瑜正在书房处理公务,飞虎低垂着头进来,有些慌乱地开口,“殿下,谢良娣来了。” 钟离瑾瑜照例点头,“嗯,汤一会赏你,请她进来。” 飞虎咬了咬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 等了一会,钟离瑾瑜听得一句娇滴滴的“殿下”,抬了眼睛,却见谢静宜穿得极为清凉,香肩半露,胸口极低,若是附身定能看见若隐若现的沟壑。 钟离瑾瑜略略思索,觉得按兵不动。 “嗯?怎么穿成这样?” 谢静宜见钟离瑾瑜上下打量她,心里涌起一抹自得。 连太子都拜在她的石榴裙下,她真是个成功的穿越者! 谢静宜撅了撅嘴,语气娇嗔,“还不是外面都在说妾三心二意,对那个哈斯王子动了心思。” “怎么可能呢,殿下?殿下丰神俊朗,是多少女子的梦中情郎,妾既得了殿下,每日想得都是如何服侍好殿下,再没有时间去想旁的事情了。” “这身衣裳是妾近来新做的,只穿给殿下看,殿下看看妾好不好看?” 钟离瑾瑜按了按额头,“甚美,你且先回去,一会孤处理完公务就去你那,好吗?” 谢静宜却不依,“不要嘛,妾就要在这陪着殿下。” 笑话,出了书房还怎么去找那份名单? 谢静宜四处瞅了瞅,一把拿起墨条,坐到钟离瑾瑜旁边,“妾帮殿下研墨!” 谢静宜想起宁王的话。 “小宜啊小宜,你就勾着钟离瑾瑜在书房里荒唐一回,外人必不敢打扰,趁他沉睡之时好好找找那份名单,不就成了?” 谢静宜的心咚咚直跳,她还没做过这么刺激的事情。 谢静宜把身子靠在了钟离瑾瑜的身上,钟离瑾瑜顿了顿,没有做声。 谢静宜勾起嘴角,连脑袋也靠在了钟离瑾瑜的身上,仰起头,直勾勾地看着钟离瑾瑜。 “殿下,是妾不美吗?殿下怎么不肯垂怜妾呢?” 第72章 你在找什么 钟离瑾瑜微微皱眉,看了一眼近卫。 谢静宜的手勾上钟离瑾瑜的腰带,有些欲拒还迎地看着钟离瑾瑜。 “阿律,下去吧。” 钟离瑾瑜吩咐道。 那看着毫无存在感的黑衣近卫什么也没说,默默上前将香炉里的香燃得更旺了些,就退下了。 钟离瑾瑜忽然笑了笑,“静宜,你在大殿上说只心慕于孤,是吗?” 谢静宜点了点头,用手指在钟离瑾瑜胸口上转圈,“妾自然只属于殿下一人,一生一世,永不能变。” 钟离瑾瑜有些半开玩笑地问道,“那若是变了呢?” 谢静宜刚想开口,就听钟离瑾瑜接着说,“若是静宜对我变心,就叫你往后身败名裂,一生凄苦,可好?” 谢静宜知道,她此时应该毫不犹豫地答应这份虚假的诺言来讨钟离瑾瑜的欢心,可这誓言太毒了。 她本不信因果报应,可她连穿越都经历了,甚至还有个系统,不能不信。 若是应了……来日报应缠身…… 钟离瑾瑜似笑非笑地催了一句,“静宜?怎么不说话?” 谢静宜在心里默念了许多遍相信科学,才几乎勉强笑出来,“我应殿下,唯心属殿下一人。” 谢静宜说完这句话,脑袋就昏昏沉沉的,一时间以为是报应来了,下一刻却觉得腰间一松,腰带已经附在了眼睛上——钟离瑾瑜蒙住了她的眼睛。 谢静宜有些慌乱地开口,“殿下?” 钟离瑾瑜笑了一声,“静宜想的,不就是这样吗?” 谢静宜只等了一会,便感觉有人扯了她的衣裳,把她抵在了书桌前…… 谢静宜醒来时尚是半夜,二人就这么歇在书房隔间的榻上,谢静宜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红痕,又打量了钟离瑾瑜许久,开口唤道,“殿下,殿下?” 见钟离瑾瑜并未回应,谢静宜赤脚下地,走出隔间。 散乱的纸张,泼洒的墨迹,无不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谢静宜目光匆匆瞥过,却还是忍不住想起那个在自己身后闷声打桩的男子,微微脸热。 她现在十分犹豫,她既贪恋宁王的承诺和温柔,又不舍太子给她的一切,她甚至还在挂念哈斯额尔敦的美貌。 难道她穿越的世界是个巨大的破文? 谢静宜想起那个梨树下惊鸿一瞥的儿郎,若是能遇到他……又会是怎样的邂逅呢? 谢静宜只想了一下,就开始轻手轻脚地翻找起东西来。 宁王只说是一份重要的名单…… 谢静宜找得太过投入,全然没发现在她离开榻上的一刹那,榻上的钟离瑾瑜赫然睁开了眸子,全无疲色。 钟离瑾瑜也想知道谢静宜今天这一出是想做什么。 宁王让谢静宜来勾引他,定有自己的目的。 于是他逢场作戏,就怕打草惊蛇。 宁王也真是的,一个能被他骗到的蠢货,也能来东宫给他当间谍了?真当他钟离瑾瑜是色利熏心之人吗? 透过珠帘,钟离瑾瑜看着谢静宜影影绰绰的身影,到处乱翻,想要把书房翻个底朝天一般,略略思量了一下,就知道宁王想要什么。 钟离瑾瑜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榻上。 谢静宜正找得心急,忽然听后面传来了一声,“你在找什么?” 这声音太过突兀,吓得她心脏差点骤停,连手里的匣子也掉落在地上。 钟离瑾瑜怎么会这个时间醒? 谢静宜咽了口口水,心都要跳出来了,过了好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这……妾见这里太过杂乱,想帮殿下收拾一下……” “给下人收拾就好,你是主子,何必劳烦你做这样的活?” 谢静宜微微低头,“可是若是让他们看见了……定能知道妾与殿下在书房胡来,背后肯定要编排妾是红颜祸水…” “没事的,他们不敢。” 钟离瑾瑜上前,将谢静宜手里的匣子抽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天色不早,冷榻难眠,我叫阿律送你回慎行院。” “来人——收拾一下书房,阿律,送谢良娣回去。” 谢静宜本就心虚,听着钟离瑾瑜的安排一声也不敢反驳,甚至没有让钟离瑾瑜陪她回慎行院一起睡的勇气,只默默跟着阿律离去。 阿律回来之后,身后多了两个人。 范舟沐浴完没有多久,发尾还带着湿气,朝着钟离瑾瑜行了一礼,“太子殿下,这位就是……芙蓉。” 芙蓉夜半在东宫遇到范舟已经很震惊了,范舟带她来见太子就让她心里直打鼓。 “哦?芙蓉?怎么没跟着你们良娣?” 芙蓉行了一礼,“回殿下,主子今日说谁也不准跟着,一个人就来找殿下了,主子平日也不喜欢时时有人伺候。” 钟离瑾瑜点了点头,对着范舟摆摆手,“你去客房休息吧。” “是。” 于是屋里只剩下了芙蓉和钟离瑾瑜面面相觑。 钟离瑾瑜看了眼阿律,“给她搬个凳子来。” 芙蓉连连摆手,“殿下,奴婢站着就行,奴婢不知犯了什么错,殿下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钟离瑾瑜“嗯”了一声,“你并未犯什么错,只是孤听闻你近日来在打听你主子身边旧人的事情?” 芙蓉心里跳了一下,慢慢跪了下来,“这……瞒不过殿下。” “奴婢确实在打听我家主子身边的旧人,但绝无伤害良娣之意。” 钟离瑾瑜点了点头,又问道,“杜鹃,是吗?” 芙蓉有些慌乱地磕了个头,却被钟离瑾瑜打断,“孤对良娣也有一些疑问。” 钟离瑾瑜给阿律使了个眼色,阿律移步上前撸开了芙蓉的袖子,上面隐约可见青紫色的伤痕。 钟离瑾瑜眼色微沉。 “看来……良娣并不如表面上这么和善?” 芙蓉抿了抿唇,还是开口道,“殿下莫要误会,都是奴婢办事不力,惹了主子不高兴。” “你为什么打听杜鹃?” “回殿下,她是主子身边用得最久的贴身丫鬟,曾予奴婢恩惠,故而奴婢想要寻一寻她。” “那你直接问谢良娣不就行了吗?何必大费周章私下打听呢?” 芙蓉低下了头。 “可…杜鹃姐姐消失了。” 第73章 照顾好谢良娣 “此话何意?”钟离瑾瑜的身子微微前倾,想要听一听芙蓉会说出什么。 当初他要谢静宜入东宫,正是知晓了她这人身上有些奇怪,那些对她感恩戴德的难民乞丐,总是莫名其妙地暴毙了,若是一个两个却也不足为奇,可那一日却整整齐齐地死了十二个人,有老有少,最小的不过六岁,朝廷查不出起因,他们走的似乎没有一点征兆,唯一的共同点只是近日接受了谢静宜的救济。 可朝廷也查了,谢静宜给他们的食物没有任何问题,谢静宜也没有理由去害这么多平民百姓,官府只能以暴毙上报,可钟离瑾瑜却觉得哪里始终是有问题。 于是他去查了谢静宜。 他打听出来的谢静宜身体柔弱,万千宠爱在一身,对自己的胞姐似有怨恨。 再后来,他就落难至谢令姿的庄子上了。 加之阿政与他闲话时的信息,还有突然重病缠身撒手人寰的方小姐,钟离瑾瑜更加确定问题就在谢静宜身上。 钟离瑾瑜看着芙蓉,芙蓉看了眼他的神色,只能道,“殿下不知,杜鹃她早已回乡养病,这是主子身边都知道的事情,可奴婢托人去打听了,杜鹃从未回家,她的家人还以为他仍在伺候主子,故而奴婢想要打听一下杜鹃的下落,是生是死,总要有个交代。” “嗯,你说得不错,你来良娣身边似乎不太久?你之前是谁伺候良娣的?” “似乎是叫…夏荷。” “那她呢?” “病死了。” 钟离瑾瑜疑惑道,“病?什么病?” 芙蓉摇了摇头。 “府里传闻……我家主子自幼体弱,院子里也有病气,所以伺候主子的丫鬟们也愈加多病,故而换的勤。” “那些被换了的丫鬟呢?可有好好荣养?” 芙蓉有些惨淡地笑了笑,“殿下您说笑了,我们这些做丫鬟的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的,病了的痛了的,多半是归家自生自灭罢了,若是来不及的,就病死在府里,主人家还嫌晦气呢。” 钟离瑾瑜点了点头,忽然问道,“那在谢良娣身边伺候,你怕吗?你怕哪一天你就会死了吗?” 芙蓉心底狠狠一震,这正是她日夜担心的问题。 若是谢静宜只是爱磋磨丫鬟,芙蓉倒是不怕,可若是要她的命,她当真是怕的。 “这样,孤帮你打听杜鹃之事,也保你家人生活富裕,你为孤照顾好谢良娣,时时禀告谢良娣做了什么,如何?” 芙蓉看向钟离瑾瑜,只看见他薄薄的嘴唇和略有青茬的下巴。 这是让她去监视谢良娣啊。 芙蓉磕了个头,她在谢静宜手中朝不保夕,日日受罚,还不如投靠太子,至少在东宫,仍是太子说话更有力,也更可信。 芙蓉想起范舟,他大抵也是太子殿下的人吧,可听良娣说范舟投靠了宁王…… 原来这一切都是太子的手笔。 芙蓉内心震撼,也为接下来杜鹃一事有了点信心。 殿下神通广大,一定能打听到杜鹃姐姐的事情吧? 谢俞回了暂居的小院,院中有一圆脸女子正在踮脚摘枣子,看谢俞回了家,扭脸笑了起来,本来普普通通的容貌瞬间多了几分别样的生动。 “阿俞,你回来了?” 圆脸女子声如黄莺,容貌并不出众,真正难以匹及的是她身上的气质,让五分容貌也变了八分,让人看了心情舒畅。 谢俞见了她,笑容就没落下来过。 那女子又笑起来,“快把这枣子拿去洗一下,再去洗手吃饭了。” 谢俞什么也没说,只照着女子的吩咐办事。 两个人忙活够了,才在屋里坐下来吃饭。 圆脸女子目光灼灼,一直盯着谢俞看,却见这家伙一直默默吃饭,也不说话,心知丈夫这是故意吊着她。 “你倒是快跟我说一说啊?” 谢俞再没维持住严肃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好好好,还是你更急些。” “云溪,我今日去见了瑾瑜,他如今长得极好,当然,也见了谢吴征的两个女儿。” 云溪皱了皱眉,“两个女儿?” 她有些犹豫地开了口,“之前周氏透露给我消息的时候,我还觉得不妥,哪有人去收养这么大一个姑娘的道理?可……阿俞,我实在是想要一个孩子,儿子也好,女儿也罢,我打听过谢家的两个女儿,一个体弱多病,另一个…不太讨人喜欢。” “周嫦今也没说想过继哪个出去,可我总是在想,有哪个母亲愿意把自己的女儿过继出去的呢?难不成是他们武将世家养不住那个体弱的小女儿,才想让她跟着我们?” 谢俞摇了摇头,“云溪也说了,母亲真正疼爱一个孩子,是不会舍得让孩子离开自己的,你知道谢家四小姐吗?他们不要的,是这位姑娘。” 云溪有些担忧,“谢四小姐……我知道她在家里过得不大好……那些事儿我也听了,总觉得不大可能,她的兄长为何这般对她?” “况且她亦有为社稷分忧之心,很像我们谢家的孩子。” 说到这儿,云溪有些欣慰,察觉到丈夫还没说今日境况,催了一句,“你快说呀,阿俞?” 谢俞给妻子夹了一口菜,“今日我在宫里,见到了谢五——那个嫁给太子做良娣的。” 云溪点了点头,“也是,谢五小姐嫁了人,也不好过继了,是我想岔了,不过怎么去东宫做了妾?” 云溪想的是,谢俞好歹是教养过钟离瑾瑜,谢家的姑娘入了东宫,虽不是嫡支,但太子看在谢俞的面子上,好歹也有个侧妃当一下吧? 谢俞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有些脏事儿,妻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远远见到谢五与宁王举止亲密。” 云溪小小地惊呼了一声,把谢俞逗笑了。 “放心,瑾瑜是知道此事的。” 云溪更震惊了,有些恼怒地捶了谢俞一拳。 “你还笑得出来?瑾瑜还知道这事儿?这也太不妥了吧?都嫁了瑾瑜怎么去跟小叔子拉拉扯扯的呢?瑾瑜怎么没休了那个谢五小姐啊?” 第74章 我跟你没完 “这个谢五小姐品性不妥…瑾瑜这孩子怎么这么心善……” “瑾瑜留她,自然有他的道理。” 云溪点点头,“那谢四小姐呢?” 谢俞略略思量了一下,露出一个笑容来。 “她……长得比谢五好看。” 云溪眼睛都亮起来,“真的?” 谢俞笑着摇了摇头。 云溪心思单纯,却最爱美人,要不当年也不会嫁给他。 “你啊……” “令姿确实是个好姑娘……”谢俞垂下了眸子,“阿溪,你当真想要个孩子吗?” 云溪点了点头,眼神暗淡下去,“这么些年,我唯一的心愿就是没有生下与我们血脉相连的孩子,我真的想…” 云溪想到什么,忽然叹了口气。 “若是……谢吴征或者他夫人最终不愿……那也只能作罢,就当是,就当是我命中注定没有这个缘分吧。” “不会。”谢俞语气坚定。 就算谢吴征想拒绝,那他谢俞也定有法子让他拒绝不了! 云溪浅浅笑起来,抓了一把枣子放在谢俞手中。 “阿俞,你对我真好。” 云溪打定主意,明日就要见一见这位谢四小姐。 自常住县主府后,谢令姿会择初一十五两日回谢府住一住,以免外人说她不重孝道。 这次回府时,因下了雨,天气愈发寒凉了,谢令姿准备多留几日再回县主府去,顺便收拾些冬衣带走。 喜鹊借着在府中的时候四下打听从前伺候过谢静宜的旧人。 这日,她正得了条有用的讯息,刚把金叶子拿出来放在那个小丫鬟手里,却不知谢棋从哪儿窜了出来,怒气冲冲地瞪着她。 “好啊,该死的丫鬟,你打听小宜的事情做什么?是不是不安好心?” 说时迟那时快,谢棋本就是冲动的性子,又早对谢令姿心有成见,一道鞭子就这么直直甩在了喜鹊的身上。 喜鹊终于感受到当初自家小姐是有多么疼。 血迹从喜鹊浅色的衣衫上浸润出来,另一个小丫鬟吓得脸色发白,跪在地上直哆嗦。 喜鹊咬着牙关,朝着谢棋行了一礼,“三公子,奴婢只是问奴婢的同乡一事,并无他意。” 谢棋却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你当我傻吗?你跟小宜身边的人有没有往来我不知道?你可别说是谢令姿突然想起谁谁谁了,谢令姿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再说了,你找你的同乡,还用上了金叶子?我看你就是想打听小宜身边的人,而后暗害她!” “你自己当然是不敢做这种事情,但是谢令姿敢!” “谢令姿如今翅膀硬了,打不得,那你这个丫鬟我总是打得的吧!来人,给我按住她!” 喜鹊倔强争辩道,“这跟我们县主有什么关系?三公子不过是瞧县主不顺眼,才这样颠倒是非黑白,如此急切地要给我安上这个罪名罢了!” 被一个小小的丫鬟挑明了心事,谢棋更加恼羞成怒,旁边两个侍从上去按住了喜鹊,谢棋有些兴奋。 他好久没这么打过人了。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还是谢令姿少时跟在他们身后练武的时候,他谢棋最爱用鞭子,而谢令姿学了剑,他总是把小小的谢令姿约出来,美名其曰“切磋武艺”,实际上是用鞭子“逗弄”她罢了,那时他力气不大,不至于受伤,但谢令姿总是浑身青紫地回去。 那时候,小宜总在练习场旁边羡慕地看着,偶然想到伤心事了,还会默默地哭,让他心疼极了。 小宜总是羡慕他们,想跟他们一起玩,可走两步就喘。 那时候他就在想,凭什么是谢令姿呢? 若是谢静宜身体康健,那还有谢令姿什么事呢? 若非后来谢令姿不练武了,他的鞭子,还能多打谢令姿几顿。 在谢棋眼里,谢令姿不过是谢家最多余又最令人生厌的那个人,他骂得,也打得。 所以多年之后的那一鞭子,他才毫不犹豫地往谢令姿身上招呼。 他知道,就算他做的不妥,可正是因为伤害的人是谢令姿,所以并不会有什么后果。 谢棋有恃无恐。 而如今,谢令姿不知为何突然硬了性子,又因治蝗之策成了什么县主,风光无限。 但她却不知感恩,甚至在这之后常常不回府里,连父母和兄长也很无奈。 当年那个人人可欺的软包子,突然有一天不能欺负了,让谢棋心里很不平衡。 今日终于让他逮到了机会,得好好教训一下她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婢女。 喜鹊被按在了地上,心中却只觉得愤怒,嘴上仍然不饶他,“三公子枉为人兄,虚伪!残暴!” 那两个随从也没想到一个小小婢女,力气居然这么大,两个人才堪堪按住了她。 谢棋的鞭子落在了喜鹊的身上,喜鹊强咬着牙不想出声,可随着一鞭一鞭的痛感传来,喜鹊忍不住痛呼出声。 谢棋笑得有些狰狞,“说啊?怎么不说了?不是很爱说吗?” 喜鹊的意识混沌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可惜了,若是能见小姐一面……再听一听小姐的声音……那该多好啊…… 上天似乎听到了喜鹊的祷告,在她闭眼的最后一秒,好像真的看到了她家小姐。 谢令姿是被另一个丫鬟找来的。 看见喜鹊满身伤痕,而罪魁祸首一脸得意地站在旁边,谢令姿目眦欲裂。 那是喜鹊,陪她这么多年的喜鹊啊…… 她今天早上还跟她说:“县主,您瞧您赏给奴婢的新衣裳,是不是很好看?这样好看的颜色我还没有穿过呢!” 可如今,那件新衣裳早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色彩,被血染得湿透。 “来人!给我来人!叫大夫!叫御医!叫御医啊!” 谢令姿的声音几乎有些撕心裂肺。 她身后有个小丫鬟默默跑去了。 谢令姿飞奔过去,一把拨开压着喜鹊的两人,喜鹊就这么软软地倒在她的怀里。 谢令姿的眼里含着泪,没什么感情地看向谢棋。 “谢棋,我先救喜鹊,不管喜鹊有没有事,今日这事儿,我绝不会就此揭过,我跟你没完!” 第75章 濒死 谢棋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拿着绢帕擦拭了一下鞭子上的血迹。 “好了吧谢令姿,不过就是一个丫鬟,值得你这么较真么?死了算了呗,你县主府还缺一个丫鬟不成?” 谢令姿没说话,只吩咐人把喜鹊抱回房间。 御医来得还算及时。 谢令姿被赶出了房门,转头抽出了那把长剑就奔着谢棋的寝居走去。 谢棋本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吃果子,谢令姿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然后一剑砍向他的床架。 床架轰然倒塌,乱七八糟的架子全都压在了谢棋的身上。 “谢令姿你有病吧!你疯了吧,你做什么啊?” 谢令姿沉默不语,只把剑对准了谢棋的眉心。 谢棋看着寒意凌冽的剑尖,咽了口口水,不敢再说话。 “我来给我的婢女…讨个公道。” 谢令姿一字一顿,狠狠地看着谢棋。 谢棋清理了身上的杂物,爬下了床。 “是你的婢女手脚不干净在先,我只是为小宜着想罢了!” 谢令姿笑了一声,转回入门处揪了个小丫鬟进屋,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地将她推向谢棋——正是和喜鹊对接消息的那位。 小丫鬟的胆子都要吓破了,只知道跪在地上一直跪在地上求饶。 “说,喜鹊找你做什么?” 小丫鬟看着寒光闪闪的宝剑,颤颤巍巍地开了口,“喜鹊姐姐……问在五小姐身边伺候的旧人还有吗?别的再没有了。” 谢棋听丫鬟这么说,一下来了劲,感觉自己很有道理。 “谢令姿,你没事打听小宜身边的人做什么?难道不是另有想法吗!” “谢棋,你真是可笑,喜鹊难道没跟你解释吗?你看不惯我冲我来,我敬你是条汉子,你只会欺负弱女子的话,谢棋,我看不起你。” 谢令姿一剑划开了谢棋胸口的衣裳,还留下一道伤痕。 谢棋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疯子!你在做什么!” “略施小惩而已,你怕什么?”谢令姿无所谓地笑笑,“若是喜鹊活不了……我要你给她陪葬!” 谢令姿抵着他胸口的剑略略用力,把谢棋疼得直抽抽。 “谢棋,不该惹的人,你别碰。” 另一个丫鬟跑进来,“县主,御医要走了!” 谢令姿神色一紧,匆忙收了剑,快步往回赶。 御医刚净了手准备离去,谢令姿忙问他,“御医,如何?” “伤得很重……”御医叹了口气,“若是晚来一步,怕是小命不保,如今人好歹救了回来,但能不能挺过今晚,还是两说,若是挺过去了,那就没事了,若是挺不过去……唉……准备棺材吧。” 御医又叹了口气。 谢令姿的泪不受控制地掉落下来。 但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做。 她看向那个替喜鹊通风报信的丫鬟,这时候才看清她的容貌,一时略略惊讶了一下。 那丫鬟年纪并不超过二十五岁,脸上却皱纹横生,头发也是藏不住的白,谢令姿一时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青鸾,是府上洗衣服的下人。” 谢令姿点了点头,脑海中灵光一现,“你跟喜鹊认识?” 青鸾点了点头,“是,奴婢曾与喜鹊一同进府,只是后来并没什么联系,可昔日喜鹊对我有一饭之恩,我今报之,任凭县主差遣。” 谢令姿“嗯”了一声,“你去庄子上请春芽来。” 喜鹊倒下了,总得有人先顶一下她的位置,春芽机灵,此时只能召她进府。 春芽本还疑惑,到了谢府,看见喜鹊的情景时,心里惴惴不安。 “主子,这是谁做的?” “谢三公子,谢棋。” “春芽,我拜托你好好照顾喜鹊,所有事情亲力亲为,不得假他人之手,而我——” “要去给喜鹊讨一个公道。” 春芽心中震撼,她上次就见过谢家人蛮不讲理的偏心模样,没想到私底下这么过分,居然把人打成了这样! 青鸾默默跟在后面,忽然跪下来,“县主,求您差遣,青鸾也愿为喜鹊讨一个公道!” “好,去请父母兄长,开祠堂吧。” 谢凌听谢令姿请大家去祠堂,先着一小厮打听出了什么事,听完整个事情的过程,谢凌一拳捶向了墙壁。 “该死!” 谢令姿衣服也没换,穿着那身染了喜鹊血的衣裳到了祠堂,谢吴征见了,皱了皱眉。 “令姿,你怎么这个打扮?衣衫不整就来面见祖宗?有些不像话了!”谢吴征道。 周嫦今有些厌烦地瞧着谢令姿,“你又要生什么事?还把我们叫到祠堂里来?” 谢令姿没开口,只静静看着门口。 谢云嗫嚅了一下,还是问道,“令姿……你倒是说一下出了什么事情啊?你这身血是怎么了?你一句话也不说让二哥很担心你。” 谢令姿冷冷瞥了一眼谢云,还是没说话。 谢凌正襟危坐,也看向了门口。 谢棋迟迟没有出现。 “阿棋呢?怎么还不来?父亲,叫人催一催吧?” 谢吴征点了点头。 谢吴征派了人去,谢棋自然不得不来,可他来了,却并不敢直视谢令姿。 他当然知道这是冲他来的。 谢吴征有些无奈道,“人齐了,令姿,你总该说了吧?” 谢令姿行了一礼,“父亲,今日谢棋在家中鞭笞我的婢女,致使她如今还昏迷不醒,我今日来,就是来给我的人讨个公道。” 周嫦今听是这事,有些不满地小声道,“不就是一个婢女,打杀了也就罢了,你这样闹做什么?” 谢令姿微微扬了扬嘴角。 “三哥,要不你来说说你为什么要鞭笞我的婢女啊?” 谢吴征本在思索,随后看向谢棋,“是,你为什么要鞭笞你妹妹的婢女?我们谢家从没有打杀下人的先例,况且她还是你妹妹的人,你为何如此?” 谢棋唯唯诺诺,犹豫了很久也不肯说。 “行,我来帮你说吧。” “就因为我的婢女朝府中其他人打听了一下自己的同乡,那同乡恰是伺候过谢静宜的,三哥不由分说便诬陷我要暗害谢静宜,不听我婢女的辩解,让身边人按住我的婢女亲自用刑,谢棋,是也不是?” 第76章 请家法 谢吴征只看了一眼谢棋的样子,就知道谢令姿说的都是真的。 周嫦今忍不住替谢云说话。 “你兄长又不是故意的,他也只是以为你那个婢女要做些坏事,才要动手的,也算情有可原……令姿,你就不要步步相逼了,还把大家都叫到祠堂里,这是要做什么?” 谢令姿看向周嫦今,想要与她对视,周嫦今却心虚地转过了目光。 “可笑至极!喜鹊如今命悬一线,四个轻飘飘的‘情有可原’就能抵了谢棋的错?” 谢吴征叹了口气,“那你想怎么办?” “谢棋,我要你在祠堂中抄经忏悔,直到我的婢女痊愈的那一日。” 谢棋听完,立刻回嘴道,“你别太过分,谢令姿!她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还要我给她抄经祈福?你不要太过分!难道她死了还要我去陪葬吗?” 谢棋有些不屑。 谢令姿语气严肃,“谢家儿女,何时出现过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蠢蛋?已经有一个谢静宜了,还要有一个要拿去给大家当谈资的吗?” 谢令姿看了眼谢棋,“不过,我很是好奇,在三哥眼里,我的婢女只是问了一句谢静宜身边人,三哥是从哪儿看出来我要去暗害谢静宜的?我又为什么要去害她?” 谢棋忍不住还嘴道,“因为你嫉妒!你嫉妒小宜比你受欢迎,比你更讨家人喜欢!” 谢令姿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眼谢棋,“你未免有些太抬举自己了。” “你们更喜欢她,对我来说有什么影响呢?反倒让我耳根子清净了。你们的偏爱值几个钱?那些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可羡慕的。” 谢令姿看着谢吴征,目光坚定。 “列祖列宗在上,我今日只求谢棋得到应有的惩罚!” 谢吴征虽一向不喜欢这个年轻莽撞的儿子,可此时也不免觉得谢令姿小题大做,都是一家人,何以闹到这般地步? “令姿,你……”谢吴征皱着眉就要劝。 “父亲难道想叫人也知道,谢家儿郎也是这般毫无教养,随意打杀婢女吗?二哥尚在议亲,谢棋年纪也不小了,这样的名声,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 谢吴征有些犹豫,谢令姿说的也有些道理。 “要不让你三哥去给你那个婢女道个歉得了?” 看着谢吴征和稀泥的态度,谢令姿失望透顶。 谢云看了许久,忽然开口,“父亲,儿子以为令姿说的不错,阿棋性格冲动,正好经这件事磨一磨性子,也避免日后惹出更大的祸事。” 谢云上个议亲的对象因为谢静宜的种种事迹,借口拒绝了这门亲事,让周嫦今烦心不已。 没想到谢云开口,谢棋最为意外,谢令姿也很意外,自她拒绝为谢云引荐,兄妹二人就再没说过话了,她更意外今日谢云肯出口替她说话。 谢云跟着宁王有一段时间了,尝到了权利的滋味。 他深深地知道,如今谁才是最有前途的。 谢凌同谢令姿一样意外,在他眼里,谢云可是实打实地最疼谢静宜了,他都这样不留情面,于是谢凌也开口道,“确实,父亲,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小妹此举,已经是念及手足之情了。” “听闻二弟三弟多年治家皆从军法,治家极严,如今若以军法论,若是在军中,三弟也这样滥用职权……父亲想想,该当何罪?” “大哥!你怎么能这样偏帮谢令姿!母亲,你看他们……” 谢棋叫嚣道,“谢凌,这是谢家,不是军中,你难道要为了谢令姿罚我吗!” 谢棋不信,谢凌也是当年事情的知情者,甚至比他们更加年长,谢令姿本就是个祸害,谢凌怎么屡次被她迷惑? “大哥,你不要被她迷惑了!她就是个祸……” “住口!”谢吴征本还在犹豫,听到谢棋口不择言至此,终于来口喝住了谢棋。 “谢棋,你是该罚一下,磨磨你这性子了。” “来人,家法处置——” 谢棋急得要哭出来,直直望向周嫦今,“母亲救我……” 周嫦今只皱紧了眉头,小小地出声,“将军……” 谢吴征看了一眼周嫦今一眼,“慈母多败儿。” 周嫦今就不说话了。 谢家家法是一条又黑又粗的长鞭,谢棋那根,远远不及。 谢棋看着那根鞭子,心生退意,终于有些害怕了。 他见母亲也不护着他了,于是跪在了谢令姿面前,“妹妹,令姿,我,我跟你的丫鬟道歉好不好?你跟父亲说一说,让他收回成命,我跟你的丫鬟道歉!我愿意道歉!” 谢令姿冷冷一笑,“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三哥是忘了启蒙时夫子的教导吗?我身为子女,又怎能忤逆父亲呢?” 谢令姿说完,朝着谢吴征拜了拜,“父亲,女儿担心喜鹊,就先回去了。” 谢吴征点了点头,让她离去。 踏出门框的那一瞬间,谢令姿听见清脆的鞭笞声和谢棋的惨叫求饶声。 谢令姿顿了顿,没再回头。 谢云看着谢棋的惨状,心中五味杂陈。 等到谢棋受罚结束,谢吴征下令让谢棋在祠堂中反省思过,直到谢令姿的婢女好起来。 大家都离去,只有谢云没走,他要上前扶起谢棋,却被谢棋避开。 谢棋冷笑道,“二哥这时候来假好心什么?我这样,不也有你的一份力吗?” 谢云苦口婆心地解释道,“你收一收你的性子罢,我这样不也是为你好?” “以往你常欺负谢令姿,她心中早已不满,只是借这个机会发作罢了,你可知道,她今时不同往日?若是不让她出了这口气,他日告到王府世子、东宫甚至上达天听,再不会有比今日更好的结果了。” 谢棋听谢云这样说,才冷静下来。 “她告到太子那儿又怎么了?小宜可是太子的良娣,当然会为我斡旋,太子会罚谁还不一定呢!” “就算如此,桓王世子呢?” 谢棋哑口无言,桓王是陛下的手足兄弟,桓王世子是陛下最宠爱的侄子,连名字也是亲自赐名,谢令姿与桓王府郡主交好,那钟离政又疼爱妹妹,就算了无声息地除了他,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谢棋背后发了冷汗。 第77章 醒了 谢令姿回了院子,春芽见了,立刻起身让出床边的位置来。 青鸾恰好端着药碗进来,春芽有些好奇地盯着她的容貌与头发。 她刚来时就注意到了,不过时间紧急,并未开口多言。 现在春芽纵使仍旧好奇,却没有开口,只退在了一边。 谢令姿接过了药碗,亲自喂喜鹊吃药,心中想起的却是前世主仆二人相依为命的事情。 前世她已嫁给范舟,那些独守空闺的日子,只有喜鹊陪着她,开导她。 她甚至在想,若是一开始她没有把那块玉佩给谢静宜,而是强行嫁给范舟的话,是不是就没有今日之事? 可若是重来,她仍然会把亲事退了。 谢令姿叹了口气,把碗放在了一边。 还有事要做。 谢令姿把二人带去了外间。 “你叫青鸾,是吗?” 青鸾点了点头。 “你在洗衣房做工,今日为何会路过园中?当时你在做什么?为何这么久了你的管事也没有人寻你回去?” 青鸾有些意外于谢令姿的细心,遂跪下磕了个头。 “四小姐明鉴,奴婢确是洗衣房的下人,今日告假,路过园中也并非意外,而是奴婢特地去寻喜鹊的。” 谢令姿微微蹙眉。 “为何?” 青鸾微微仰头,眼中含泪。 “奴婢骗了您,喜鹊对奴婢并非一饭之恩。” “奴婢……就是杜鹃。” 谢令姿惊得站了起来。 “你,你是杜鹃?你没死?” 杜鹃的声音染了哭腔,“是。” “当年,发生了很奇怪的事情。” “奴婢本就是伺候五小姐的,五小姐那时体弱,常年喝药,总是奴婢一口一口哄着陪着,有一日,小姐把奴婢叫去房里,奴婢只隐隐看见小姐坐在床帐里,正要去时,听见小姐说了一句‘开始吧’,奴婢正在疑惑,却觉得浑身上下失了力气,摔在了地上,到后面,奴婢已经奄奄一息了……” “他们以为奴婢死了吧,所以小姐对人说我突发疾病,让人把奴婢扔到了府外,那两个也是胆小的,半路见奴婢喘了口气就丢下奴婢跑了,幸得有位道人经过,喂了我一颗丸药,奴婢又活了过来,只是一夜之间华发早生,容颜衰老……” “奴婢化名青鸾,一直在洗衣房,再没出来过,奴婢想弄清楚当年到底是为什么,知道最近喜鹊在打听奴婢的消息,才忍不住出来见一见,谁曾想竟然见到三公子如此残暴的一面。” 青鸾落了泪,看向震惊不已的谢令姿,有些凄惨地笑了笑,“奴婢的模样,四小姐也震惊到了吧?” “想必五小姐见了奴婢,也是认不出的。奴婢一直想知道,五小姐对奴婢做了什么……奴婢一直觉得,并未有对不起小姐的地方……” 谢令姿确实惊讶极了。 青鸾重重磕了个头,“四小姐,喜鹊也是因为奴婢才这样的,奴婢求您,让奴婢跟着您吧,奴婢想照顾喜鹊。” 谢令姿想了想,“你如何证明你就是杜鹃?” 青鸾刚要开口,却听谢令姿道,“罢了,等喜鹊醒来,自有分辨,你先跟着我吧。” 谢令姿朝洗衣房要了个丫鬟走并不是什么大事,在府中也没起什么波澜。 当夜,三人一同照顾喜鹊。 “小姐,您去歇息吧?这儿有我和青鸾就行。” 春芽劝谢令姿去睡觉,心中为她和喜鹊的主仆之情十分感动,也庆幸跟了这么好的一位主家。 原先跟着范舟时,范舟从未见过他们这些佃户,春芽对主家的印象只有交接的冷脸的管事,他们虽然不说,但春芽还是能从他的表情里,读出对他们佃户的嫌弃。 可谢小姐不一样,她可以跟她们一起摘果子,喂鸡鸭,从来不嫌弃粗茶淡饭,谢小姐还跟她学用柳条编花环给李小姐戴。 更要紧的是,她不允许任何人欺辱他们,就算是至亲之人,欺负了他们,也必须跟他们道歉。 这样好的人,庄子里的人没有不喜欢她的,她的家人为什么会不喜欢她呢? 谢令姿摇了摇头,“我跟你们一起吧。” 谢令姿熬了一夜。 次日一早,李溪妤就匆匆从郡主府赶来,春芽是认得的,李溪妤也认得她,看见谢令姿在喜鹊的床边撑头睡去了,另一个丫鬟跪坐在床边守着。 李溪妤低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春芽絮絮低语,李溪妤渐渐握紧了拳头。 “该死!” 李溪妤的话惊动了谢令姿,她带着困意惊醒,先去看喜鹊,见她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又偏头问青鸾,“喜鹊醒过吗?” 青鸾摇了摇头,谢令姿转头才看见李溪妤,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李溪妤上前,看着前几日活蹦乱跳的喜鹊如今这样躺在床上,心中难过,“谢棋这个畜牲!” 青鸾看了一眼二人,“小姐,奴婢给喜鹊换药,您和这位小姐去吃点东西吧,您也一夜没睡了,该休息一下。” 李溪妤听谢令姿一夜没睡,扯着谢令姿就往外走,“春芽,快去提些早饭来吃。” 春芽“哎”了一声,转头就跑。 谢令姿的那句“没胃口”也就咽在了肚子里。 “谢棋呢?怎么处置的?”李溪妤问道,“谢将军是不是包庇他了?若是处置结果你不满意,我就找个麻袋蒙住脑袋,我去打他一顿!” 谢令姿摇了摇头,“已经动了家法,如今在祠堂忏悔。” “忏悔?笑死人吧?他要是能忏悔,我立刻从钟楼跳下去。” 谢令姿只用了几口就放了筷子,李溪妤如何劝也没再吃了,执意回去看守喜鹊。 李溪妤陪伴在侧,让青鸾和春芽也去用些东西垫垫肚子。 青鸾和春芽回来,青鸾手里还捏着一封请帖。 春芽遥遥看去,恍惚间看见喜鹊的手指动了动。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没看错,激动地惊呼出声,“主子,喜鹊,喜鹊动了!” 谢令姿也看见喜鹊轻颤的手指,连忙抓住喜鹊的手,有些紧张地小声叫道,“喜鹊?喜鹊?” 喜鹊缓缓掀开了眼皮,看向床边的谢令姿,泪水从眼角滑落。 第78章 一品茶楼 喜鹊觉得后背火辣辣地疼,开口,却说不出话,嗓子干涩得厉害。 春芽忙倒了杯水来,谢令姿接过,一点点喂给喜鹊。 喜鹊润了嗓子,定定地看着谢令姿。 “小姐…您怎么能伺候奴婢呢?” 谢令姿把喜鹊的碎发拨到一边,疲倦的脸上终于带了笑容,“只要你能醒就好。” 喜鹊眼睛转了转,看向了门口,谢令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清晨的阳光洒在青鸾身上,她花白的头发折射出阵阵银光,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泪痕斑驳,她死死咬住嘴唇,想要抑制住哭声,可在与喜鹊对视的一瞬间,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呜呜哭泣起来。 “你……” 喜鹊见了那女子容貌,有些急切地想要起身,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谢令姿心头一紧,青鸾立刻上前几步,扶住了喜鹊。 她走得近了,喜鹊有些急切地仔细看她的脸,随后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 “我是来娣……我就是你要找的杜鹃……” 青鸾似哭似笑,握住了喜鹊的手来摸自己的脸,“你认出我了,是吗?” 喜鹊呜咽了一声,“你…你怎么成这样了?” “说来话长,如今,我跟着小姐。” 李溪妤问道,“喜鹊,你找青鸾做什么?” 喜鹊垂了眉眼,低声道,“是有人拿出了那支我送给杜鹃的钗子,那钗子她从不离身,可五小姐却赏了别人。” “那丫头也是受过杜鹃恩惠的,所以打听杜鹃的事情……我与杜鹃是同乡,上回与小姐告假,便是回家去找杜鹃,却空无一人。” “那时我就怕你…没了,可没想到,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杜鹃……” 谢令姿信了青鸾便是杜鹃的话。 “那人是……芙蓉?” 谢令姿问道,见喜鹊点头,青鸾借着开口,“原是她,她如今……还好吗?” 喜鹊轻声开口,“还可以吧,如今是她在伺候五小姐。” 春芽看了眼几人,捏了捏手中的请帖,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说。 “主子……” 最终,春芽还是弱弱地开口了,“有张请帖。” 谢令姿伸手去要,打开一看,竟然是谢俞的,没有署名,只一句话,“美颜秘方,明日酉时一品茶楼。” 喜鹊醒了,暂时脱离了风险,谢令姿也终于能停歇下来。 她困倦极了,沾了枕头就睡了过去,一觉就睡到了傍晚。 醒了之后,春芽立刻进来问道,“主子醒了?想用膳吗?” “你怎么进来这么快?” “我爹我娘说了,主子找我帮忙,我得机灵点,不要给他们丢脸。”春芽笑了笑,“主子,用晚膳吗?” 谢令姿看得出来,春芽并没有伺候过人,这两日却没出过错,一直在努力伺候好她,她感动于春芽这份淳朴和善良。 “好,你陪我一起吃吧?” 春芽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谢令姿忍不住笑了,“那你把溪妤叫过来一起。” 春芽最终还是被李溪妤一起拉着坐下来用膳了,虽然仍旧有些拘谨,但却没停筷子。 “嗯嗯……好吃…” 李溪妤和谢令姿插着空给她夹菜,把她的碗堆得满满的。 “春芽,近几日喜鹊养病,青鸾又得照顾她,可能得多留你几日了。” 春芽用力点点头,“主子放心用我,我爱给主子干活!” 李溪妤忍不住笑了出来。 次日,谢令姿要出门去见谢俞。 苏无极约了钟离政来一品茶楼喝茶,钟离政近日甚少见过谢令姿,本不想来,奈何苏无极苦苦哀求,想着他也不好上门看钟离华章,也只能通过自己的口去打探妹妹的近况了,于是就应了。 谢令姿看着这一品茶楼的布局,一楼大堂,二楼隔间,虽是隔间,门却只用了珠帘遮蔽,与外界仍旧相通,若是客人要求,便用屏风挡住外界即可。 谢令姿走到门口时,朦胧的水汽从珠帘中穿过,谢俞只用一根簪子半挽长发,仍旧一身素衣,在氤氲的水雾中,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谢俞看向谢令姿。 隔着一面珠帘,谢令姿却仍旧为谢俞的容貌惊讶。 美人如花隔云端。 谢令姿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这句诗,一时不敢走进亵渎。 谢俞见了,弯了弯唇角,“阿姿,来啊。” 谢令姿定了定心神,抬手挑开帘子,走进去坐了下来。 谢俞正在点茶。 苏无极和钟离政正走到二楼,苏无极无意间瞥了一眼,惊讶地扯了扯钟离政的袖子。 钟离政把袖子扯了出来,皱了皱眉头,“你做什么?” “啧,谢家令姿啊!你看她对面,坐了个绝色美男子!” 钟离政顺着苏无极指的方向看去,二人相对而坐,男子姿容绝色,世间再无二人,女子楚腰蛴领,绰有余妍。 钟离政一时心头不知涌上一股什么感觉,说不清,但并不舒服。 那男子将茶汤递给对面的谢令姿,谢令姿笑了笑,自然地道了声谢,品了一口,似乎在称赞对面男子的手艺绝佳。 苏无极看着钟离政,叹了口气,“阿政啊阿政,你可怎么办啊?” 苏无极叫来店小二,改了原来预订的隔间,转而换去他们对面的隔间,虽然听不清,却绝对能看到二人的动作。 钟离政沉默着坐了下来,偏头看向对面。 谢令姿确实觉得谢俞点茶的技术很好。 “族叔,您在京中要待多久啊?” 谢俞笑着摇了摇头,“还不清楚呢,事情好办呢就快些,难办的话,就慢一些吧?” 谢令姿点了点头,没再细问是什么事情。 谢俞拿出一张方子,递给谢令姿。 “你去按照这上面的方子和使用方法去用就可以了。” 谢令姿露出真心的笑容来。 “谢谢族叔!” 谢俞但笑不语,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 似乎不经意间看向对面。 对面那人,看了许久了…… 桓王世子钟离政啊,看来传言不虚。 谢俞隐隐一笑,“阿姿,我听说瑾瑜与桓王世子的关系最好,你怎么看桓王世子?” 第79章 偶遇 谢令姿愣了一下,“族叔怎么突然提起世子来?” 谢俞笑得很是好看。 “阿姿,你也知道,瑾瑜与我关系匪浅,我知道他与世子关系极好,想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谢令姿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钟离政。 是前世她和他在华章的墓前擦肩而过的清冷佛子,还是今世无论何时总对她施以援手的那个……眉目凌冽的青年。 谢令姿与谢俞对视了一眼,谢俞眼含笑意,“怎么,阿姿不是对世子也很熟悉吗?” 谢令姿开了口,“桓王世子他……是个极好的人。族叔,其实我真正交好的是景阳郡主,至于世子,虽不曾深交,但我足以看出世子品性。” 谢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谢俞拿起茶壶,就要给谢令姿倒水,谢俞虚晃一下,在外面看来就像要摸上谢令姿的手一样。 谢俞的目光瞥向匆匆而来的身影。 年轻人,还是如此不禁逗。 谢令姿正准备开口道谢,珠帘碰撞,四下脆响。 谢令姿被这变故惊了一下,转头瞧去,竟然是钟离政。 钟离政眉目沉沉,压了一腔怒意,与谢俞对视。 谢俞就这么轻轻笑着,偏头看向钟离政,“这位公子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钟离政却只问道,“你是何人?” 他从没听过京城里有这么个郎艳独绝的男子,若有,早已经声名鹊起。 谢令姿知晓谢俞并不愿暴露身份,一时也没开口。 “我姓俞,行三,你叫我俞三就是,这位公子有什么事吗?” 钟离政所有的怒气在谢俞问出这句话的一瞬间皆成空白。 他……他来做什么呢? 他能做什么呢? 钟离政看向谢令姿,又看了眼谢俞,最终只说道,“抱歉,是我唐突了。” 转身就要走。 苏无极在门口看了许久,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情敌都逼到眼前了,退有什么用?干就完了! 苏无极风骚地收起折扇,抵住钟离政的胸口。 “哎呀,谢小姐,怎么这么巧在这儿遇到了?都是朋友,我们一起喝喝茶不过分吧?” 谢令姿看向谢俞。 谢俞笑得和善,“请便。” 苏无极就拉着钟离政坐了下来。 钟离政暗暗瞥了一眼谢俞,突然自惭形秽。 这男子长得完美无缺,似乎是上天亲自勾勒出来的模样,与之相比,他有什么好的呢? 苏无极笑了笑,“俞三公子,您别见怪,阿政他是见了谢小姐在这儿,才这么激动闯进来了,不是故意的。” 谢令姿也点了点头,“正是,这位就是桓王世子,这位是……俞三公子。” 二人互相寒暄了一下,又沉默下来。 还是苏无极开了口,“方才见公子您点茶技术极好,不知可否有幸讨杯茶喝?” 谢俞仍旧是那副好脾气的模样,“当然可以。” 谢令姿想活跃一下气氛,开口道,“无极,你说得确实不错,俞三公子点的茶极好,你尝了就知道。” 钟离政瞥了一眼谢令姿,开口道,“是吗?正好我也许久没有点过茶了,今日不如与俞三公子一起品一品茶?” 谢俞点了点头。 看着面前两个比着点茶,手里的动作快到看不清的人,苏无极和谢令姿有些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莫不是钟离政看族叔比他长的好看,所以才有些不服?可是不服不行吧,族叔这美貌确实挑不出错来。 谢令姿有些无聊地吃了一口茶点。 不知道等了多久,二人几乎同时收手,苏无极眼疾手快地接过谢俞手里的那杯,“哎呀,终于好了,给我喝一口,谢小姐,你已经喝过了,就别跟我抢了吧?委屈你喝阿政做出来的吧?” 谢令姿笑了一下,“怎么委屈不委屈上了?世子做的茶还能这么难喝吗?” 钟离政小心翼翼地递上茶盏,谢令姿轻嘬一口,慢慢品味。 茶叶微苦之后久久回甘,清鲜的香气萦绕在她的舌尖,与谢俞的想必,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世子手艺也好。”谢令姿很中肯的评价道,后又发问,“华章姐姐如何了?” “好的差不多了,还要静养些日子……”钟离政顿了顿,“不过,她很想你。” 谢俞看了一眼钟离政。 谢俞早就默认把谢令姿划归在女儿的身份上,此时对着钟离政上下打量,默默考察着钟离政。 钟离政问道,“俞三公子不是京城人吧?” “从洛阳来。”谢俞笑起来,“洛阳是个好地方,阿姿有空定要来玩。” 谢令姿点头,“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洛阳牡丹一绝,当真叫人向往。” 几人没说什么,气氛冷滞下来,最终谢俞开口叫散。 “今日受益匪浅,下次再约。”谢俞看向谢令姿,“阿姿,今日不便送你归家,改日再说。” 钟离政半个身子挡住了谢令姿,“俞三公子放心,我一定安全送谢小姐回家。” 谢俞点了点头,几人在一品茶楼的门口分别。 谢令姿深深看了眼钟离政,总觉得他今日的反应很奇怪…… 苏无极则打听道,“谢小姐,那个俞三怎么叫你这么亲密啊?” 谢令姿眨了眨眼,“这个……” “谢小姐,你觉得俞三公子怎么样呢?” “啊……那个……长得很好看?”谢令姿笑了笑,想起了那张美颜方子,“嗯,人也好。” 谢俞看着几人消失在街口,转头折返回了茶楼,径直走向钟离政他们隔壁的那间。 谢俞拨开帘子,云溪正在用茶点,见他回来,笑意盈盈。 谢俞有些宠溺地开口,“见到了吧?如何?” 云溪想了想,“长的好看,嗯……谈吐似乎也不错,这样好的女儿,谢吴征舍得给我吗?” 谢俞摸了摸妻子的头发,“放心,我来解决。” 谢俞护着云溪离开,一辆马车从他们面前擦肩而过,车帘飞扬,带过一路尘土。 马车里却突然探出个急切的脑袋,正是谢静宜,她没想到在这儿又见到那个梨树下的人,虽然只有一瞬,她却很确定就是那个人。 谢静宜往后瞧去,却只看见谢俞二人离去的身影。 第80章 谁在侍寝 谢静宜有些着急地叫停了马车,再看去时,却再没寻到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 谢静宜悻悻地收回了目光。 自那日宫宴中在梨树下惊鸿一瞥,谢静宜就对那个神秘的白衣男子上了心。 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在这里,她从来没见过如此貌美的男子。 这样的美男子,当然是属于她这个女主角的。 谢静宜有些抓心挠肝,她与他见过两次,都这么擦肩而过,没有认识他的机会,要怎样才能认识他呢? 芙蓉见谢静宜半天不说话,轻声问了一句,“良娣?” 谢静宜才回过神来,“无事,扶我下车吧。” 芙蓉伸手搀扶谢静宜,扶着她下了车。 谢静宜抬头看了眼一品茶楼的招牌,然后走了进去。 谢静宜也到了二楼,左右看了一眼之后走到了隔间的屏风后面。 范舟一个人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楼下出神。 谢静宜试探地唤了一句“阿舟哥哥”,范舟极快地皱了下眉,而后恢复了没什么表情的模样转过头来。 “坐。” 范舟看着谢静宜落座,而后神色有些难过地看着他。 “阿舟哥哥,你为何对我如此冷漠?”谢静宜下意识地开口,“我们之间明明还有青梅竹马的情谊,若非谢令姿……我本该是嫁给阿舟哥哥的。” 范舟再不信谢静宜的花言巧语,有些静默地垂下了眼睛。 “阿舟哥哥不愿见我,为何还要约我至此?” “宁王殿下问,名单弄到没有?” 范舟话语简短,谢静宜看范舟如今实在不吃这一套,慢慢就收住了。 “殿下?殿下怎么不亲自来……” 范舟看了一眼谢静宜,“殿下近来不太方便。” 谢静宜虽然疑惑,却没多问什么,只是撇了撇嘴,“那你就跟宁王说,让他接着等,我没找到那份名单在哪,有机会的话,我会再找的。” 范舟点点头。 二人一时沉默下来。 忽然他开口,“小宜,退亲之后,你后悔过吗?” 谢静宜愣住了,什么后悔不后悔的?难道自己一个伟大的穿越人士,要跟着范舟一起去过那一眼望得到头的日子? 她从没想过嫁给范舟,从谢令姿手里要了这门亲事不过是为了找一块跳板,或者说……只是因为这亲事是谢令姿的。 她穿越来之后唯一遗憾的是自己这个身体,不够貌美,不够康健。 若是当初穿越到谢令姿身上就更完美了,所以她爱去与谢令姿比,当从谢令姿手里第一次抢来东西时,那种成就感和兴奋填满了谢静宜的胸腔。 身体康健又如何?容貌绝色又如何?不还是斗不过她这个穿越女?她动动嘴,两个哥哥就为她赴汤蹈火。 连亲事也被她夺了过来,至于要不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谢静宜的迟疑让范舟确定了答案。 范舟笑了笑,“我知道了,小宜。” 你别怪我,小宜。 是夜,范舟沐浴完毕,跪在钟离瑾瑜面前,一同跪着的还有芙蓉。 “你来了?”钟离瑾瑜轻声道,“芙蓉,去跟良娣说,今夜去她那里。” “喏,赏她一块香,孤最爱闻,叫她点上吧。” 芙蓉称是,接过就离去了。 谢静宜知道太子要来,又赏了她香,马上就点上了,发觉味道十分熟悉,似乎她在太子那儿侍寝时也能闻到这个香味,果然是太子最爱的香。 谢静宜有些得意,转念一想明年三月太子就要大婚娶方言心,一时又觉得心烦。 她的小目标可是当上东宫太子妃啊,这样才能顺理成章地成为皇后。 太子要是不娶方言心就好了,可是圣命难违。 可若是方言心嫁不了呢? 或者说她有孕在身……殿下一定会升一升她的位分? 谢静宜觉得,让方言心不能嫁这事儿得从长计议,当下趁着太子宠爱她,怀上东宫皇长子才是首要之事。 这香甜腻腻的,闻久了有些发热,谢静宜甩了甩脑袋,问道,“这香是什么香?怎么这么热啊?” 芙蓉上前一步,低声道,“殿下说,这香有调情之用,要多熏一会。” 谢静宜神色娇羞。说了句“讨厌”。 芙蓉在外面等候钟离瑾瑜的到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等着钟离瑾瑜来,之前他们这些奴婢总会被人屏退下去,只有太子自己的人就在这儿,说是他们在这儿会扰了太子兴致。 芙蓉看着来人,有些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怎么……怎么是这样? 来人根本不是钟离瑾瑜,而是范舟。 看范舟直接就要推门进去,芙蓉后背都出了冷汗,伸手阻拦,“范世子,就算你是殿下的人,也不能这样……良娣她……她好歹是太子的人!” 范舟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忽然笑道,“这是东宫,你觉得殿下不知道吗?” 芙蓉脑中灵光乍现。 “是,是太子殿下让你来的?那,那之前的……” “都是我。” 范舟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足以让芙蓉愣半个小时。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要点催情香,怪不得良娣每次都不记得侍寝的细节,怪不得她深更半夜会在东宫碰到刚刚沐浴完毕的范舟,殿下还让他去好好休息。 芙蓉的心里直打鼓。 有些忐忑的打开了房门。 谢静宜脸上红云正烧,看见有人进来,一下子就扑上去,口齿不清道,“殿下,你怎么才来呀?” 然后伸手就去扯范舟的腰带。 范舟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芙蓉,芙蓉立刻关了门,可心中仍旧震撼不已。 这…这……这也太荒谬了! 范舟仍旧面无表情,轻轻一伸手,就把谢静宜推倒在床上。 等到范舟从里面出来,他拢了拢衣服,开口道,“谢静宜问起,就说殿下有紧急公务要做,让她宽心。” 芙蓉点了点头。 范舟走出去了几步,忽然回头,“芙蓉,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有分寸吧?” 芙蓉狂点头。 笑话,为奴为婢多年,芙蓉一眼就看出,今日这事明显就是太子故意要给她看的,这样她跟太子,就是一条道上的人了。 第81章 也许不用这样 苏无极与钟离政要送谢令姿回家,谢令姿就跟着二人上了桓王府的马车。 马车上,苏无极看了一眼钟离政,又看了一眼钟离政,再看了一眼钟离政,直把钟离政看得不耐烦了,问道,“你看什么?” 谢令姿抬起头来看着二人。 苏无极摇了摇扇子,笑得幸灾乐祸。 “阿政啊阿政,这世上还真有比你更好看的男子。你说是不是啊,谢小姐?” 谢令姿知道苏无极说的是谢俞。 谢令姿点点头,“身为女子,我也觉得自愧弗如。” 钟离政稍稍有些失落,却听谢令姿话音一转,“不过……” “我承认俞三公子的容貌确实好看,可与人相交,并不能只看容貌,有些人面善心毒,有些人虽然容貌不显,可是善良纯朴,有赤子之心。我虽爱看美人,却不愿以容貌断人好坏,苏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苏无极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看了看钟离政。 钟离政点了点头,“令姿说的极是。” 这是谢令姿第二次听到钟离政这样称呼她,再听到,还是有些意外,但随即又觉得是自己多心,二人本就日渐熟悉,再一口一个谢四小姐或许是有些见外了。 还是不要太敏感的好。 谢令姿忽然想起什么,抬手拉开车帘。 “世子,走错了,不是这条路!” 钟离政疑惑地看了眼外面,“飞虎,停一下。” 然后才开口问道,“这不正是去县主府的路吗?” 谢令姿叹了口气,“我最近回了谢家,我的贴身丫鬟受了伤,不好挪动。” 苏无极问道,“怎么了?你那贴身丫鬟叫什么……喜鹊?我记得还是个挺机灵的丫鬟。” 谢令姿只能娓娓道来。 苏无极听得收了折扇,在车窗上敲了一下泄愤。 “谢棋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还好你坚持,这种人就该罚。” 谢令姿无奈地笑了笑。 钟离政却难以想象昨日她一个人是如何在满府质疑中,一个人为她的喜鹊讨回一个公道的。 苏无极忽然提起另一件事。 “你们知道吗?天琴公主马上就要到了。” 谢令姿想起蒙部与皇朝的那场无声的斗争来,有些扼腕惋惜。 “可惜了。天琴公主若是在蒙部,自有大好的儿郎供她挑选,可偏偏来了皇朝,孤身一人,举目无亲。” “世子,其实我并不明白,两朝相交,为何一定要用婚盟来续?我们完全可以签订合约,抑或者是通商、通婚。一场没有意义的斗争背后,最终牺牲的却是无关且无辜的女子……” “对于天琴公主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我曾听过她蒙部明珠的称号,可这颗草原明珠最终就要困在我们皇朝蒙尘了。” 钟离政若有所思。 苏无极点了点头,“谢小姐,你说得其实极好,可天琴公主生来就受百姓供养,如今为百姓献身也是应该。” “受供养的仅仅只是女子吗?她们生来就是公主,又有谁问过她们想不想做公主呢?” 钟离政思量了一下,“令姿,你说得对。两国相交,其实不一定要牺牲女子。” “或许权利都握在男人的手里,所以从没有人为女子考量过,这确实是个疏忽。”钟离政顿了顿,“若是天琴公主不愿和亲,我愿为此周旋。” 谢令姿没想到只是一时有感而发,钟离政却如此认真,遂轻轻笑了起来。 “多谢您,世子。” 见二人终于聊了起来,苏无极深感功成名就,借口快到家了就下了马车,然后看着马车扬尘而去,自己站在大街中央,苏无极摇了摇折扇,叫了另一辆马车往相反的方向离去…… 马车上只剩下钟离政与谢令姿。 钟离政开口道,“喜鹊一事,可否细说?” 方才只是说了是谢棋抽了喜鹊,谢令姿没有多说,但钟离政却察觉了。 “她想找伺候过谢静宜的第一个婢女,杜鹃。” “因为杜鹃,离奇消失了。” 钟离政一下子警惕起来,联想到他们让谢静宜进东宫的初衷,几乎有些急切地问道,“什么?那现在打听到了吗?人死了?怎么死的?” 谢令姿有些警惕地看着钟离政,他太急切了,谢令姿有些迟疑该不该说。 钟离政看出了谢令姿的迟疑,于是摸了摸鼻子,“抱歉,吓到你了。” “令姿,瑾瑜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当初谢静宜算计他,按照他的性格,可能谢静宜早就死了八百回了,之所以留着她,还让她进东宫,不过是因为她身上有些奇怪,跟她密切接触的人死的死,丢的丢,病的病,太子十分在意,故而将她纳进东宫了。” 谢令姿心头直跳,他们也查到这个了?可她却不能说出系统之事,皇朝一向不信怪力乱神之语,她要是说了,一定会被当成怪胎,甚至可能会被执行火刑。 她只能让他们自己去查。 “有些意外的是,我找到了杜鹃,她的经历是十分奇怪,不过当年有个道人救了她一命,所以她活了下来。” 钟离政惊讶地问了一句,“道人?可是陵阳道人?” “这我并不清楚。说起陵阳道人,世子有他的消息吗?” 谢令姿想了想,好像自上次之后,再没提到过陵阳道人,不知道他是不是当年救杜鹃的人呢? “忘记跟你说,陵阳道人如今就在崇华寺,不过我上次去请,他说与你缘分未到,不肯见我。” 钟离政也有些无奈,看谢令姿有些泄气,下意识想让她振作起来。 “令姿,没关系,要不下回我陪你去求见一下陵阳道人?他不肯见我们没关系,我们一直去,去的多了,也许他就肯见我们了呢?” 谢令姿哑然失笑。 “不跟你说笑了,世子。你…你跟太子殿下也在查这件事的话,杜鹃本人对你们应该很有帮助,世子要是有什么疑惑,等会亲自去问她吧?” 钟离政正有此意,不过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令姿,我没有说笑,我说的都是认真的。” 第82章 试探 钟离政来谢家的消息传的很快,不到一会满府都知道了。 连在祠堂的谢棋都晓得了这件事。 谢棋“哼”了一声,用笔在纸上胡乱画着,报废了许多张宣纸就把毛笔重重一摔才作罢。 “果然如二哥所说的一样,有桓王府的世子郡主做靠山,谢令姿连我这个兄长也敢如此忤逆欺负!” 谢云听了钟离政到府上的消息,犹豫了一下,而后道,“府上来了客人,把三弟困在祠堂也不像话,去把他放出来吧,想必客人在场,令姿也不会因为这个闹起来。” 谢云身边的人退出去,谢云抿了抿唇,掩下了一片深意。 谢棋隐隐听到祠堂外有人说“今日世子来访,你们不必再守,莫让世子见了谢家丑事。” 谢棋皱着眉打开祠堂门,阳光刺痛了谢棋的眼,他已经被困在祠堂两日,听闻那个死丫鬟已经醒了,谢令姿却迟迟不让他出去,定就是变着法地折磨他! 他一定要在桓王世子面前揭穿谢令姿,让他知道谢令姿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谢棋适应了光亮,快步往谢令姿的院子里走去。 谢棋一路上虽遇到了不少下人,可无人敢问一句他怎么出了祠堂,若真问了,这位爷发起脾气来定少不了一顿鞭子,他们可没有四小姐那样敢为下人去反抗的主子,还是少惹他为好。 谢棋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谢令姿的院子外。 有个眼生的守门丫鬟站在那儿,谢棋一眼认出来那是谢令姿庄子上的春芽。 谢棋并不怕她,闷头就往里面闯。 春芽看见谢棋,怒从中来,喜鹊可还躺在床上呢,这人谁放出来的? 春芽张开双臂拦在谢棋面前,活像一只护崽的母鸡。 “你不能进!” 谢棋推了春芽一把,到底是练过武的人,春芽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在地上。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谢棋直直闯进了谢令姿的房门。 谢令姿与钟离政俱是一惊,二人本在与青鸾谈事,青鸾见了谢棋,默默退了几步避匿了身影。 谢令姿见到谢棋,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你怎么出来了?” 谢棋笑了笑,“哼,你很意外?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得替那贱婢守到她活蹦乱跳吧?” 谢棋转而向钟离政开口,“世子!你千万别被这个女人蒙蔽了!” 钟离政“嗯?”了一声,有些发笑,“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棋指着谢令姿大声道,“世子,你别看她温柔貌美,实际上却是心如蛇蝎!” “哦?怎么说?” “她就因为一个丫鬟,咄咄逼人,借着世子您的势,逼着父亲对我动了家法,关了祠堂,您说这是不是倒反天罡?” 钟离政似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样啊……那然后呢?” 谢棋反倒是一愣,“然后?什么然后?” 钟离政笑了笑,“可我却觉得,为了护着自己人,敢与家人抗争……谢小姐十分勇敢。” 谢棋一急,“世子!” 钟离政的笑容消失了,声音也冷了几分,“怎么?谢三公子还想说说是因为什么才被动了家法的?还是想跟本世子探讨一下是如何在家中无视法度,鞭笞下人的?” “是啊,三弟,你也太不懂事了。”谢云从门外走来,“父亲罚你,定有父亲的道理,你怎么上令姿这儿闹起来了,让世子看笑话。” 谢云落落大方地给钟离政行了一礼。 “见过桓王世子。” 谢令姿有些不解地看向谢云,在祠堂里,谢云帮她说话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但当时事态紧急,容不得谢令姿多思,今日谢棋一事,谢云又出现得如此及时,衬得谢棋一无是处…… 可谢云有什么目的呢?他不是跟着宁王做事吗? “嗯,谢二公子不必多礼。” 谢云走近谢棋,“世子,阿棋就是被关久了,心里难免怨怼,望您见谅。令姿,我听说你的婢女现在也醒了,就别让阿棋在祠堂里了吧?” 见谢令姿不说话,谢云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谢棋,又劝道,“令姿,你也别这么狠心啊,阿棋毕竟是你的亲三哥,都是至亲之人,你又何必苦苦相逼至此呢!” 谢令姿这话听得不是滋味,反驳道,“二哥这话好没道理,他对我举鞭相向的时候,没听有人来劝我是他至亲之人,如今不过在祠堂待了两日,就受不住来找你求情?” “这是打定了主意我一个闺阁女子为了面子不会在世子面前多加苛责兄长吧?” 谢棋被戳中了心事,一时说不出话。 谢令姿定定地看着钟离政,“可惜,我并非你们认为的闺阁女儿。” “在我这儿,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血肉至亲又如何?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在我谢令姿这儿,没有情分可言。再说了,谢棋与我…有什么情分?” 谢云看了眼钟离政的脸色,心下了然。 果不其然,下一刻钟离政就开口道,“正是这个道理,我并不会因为谢小姐不讲情面而看轻她,反而觉得她至真至纯,是最好不过的女儿家。” 谢令姿冷笑道,“谢棋,你该想一想,今日是谁叫你做了这个出头鸟的。” 谢云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三弟,看来令姿还没消气,就委屈你先在祠堂呆一段日子了,我送你回去。” 二人走后,谢令姿微微沉思。 “怎么了?”钟离政问道。 “今日之事,谢云来得实在是及时,让我不得不怀疑……” 钟离政“嗯”了一声,“你的直觉没错。” “可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在我面前表现吗?还是在你面前表现?可他已经投靠了宁王,这又有什么用呢?” 钟离政默了一瞬,“他在试探你我的底线。” “什么?” “其一,他在试探你对谢棋的态度是否有所缓和。” “其二,他在试探你在我面前是否会拉不下脸而原谅谢棋。” 谢令姿问道,“那其三呢?” 钟离政的目光落在谢令姿的脸上。 “其三,他在试探你在我这儿是不是很重要。” 第83章 天琴公主 谢令姿听得这话,有些震动地看向钟离政,在与钟离政对上目光后,又极快地瞥过了视线。 钟离政看谢令姿这样,轻声解释道,“谢云如今跟着宁王做事不假,可你也是他妹妹,你背后的势力他也得掂量一下,跟你卖个好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情,你却会千百倍地去回报他,是吗?” “谢云捏准了你这一点。况且……若是你对我十分重要,或许有一日,他会用你来对宁王表忠心。令姿,你这个二哥……还是提防一下吧。” 谢令姿点了点头。 “令姿,等你婢女好了,我带你去求见陵阳道人,如何?” “好。” 余下的日子里,谢令姿照顾着喜鹊,也时时写信去问询钟离华章的伤势,二人都日渐痊愈,谢棋也从祠堂放了出来。 秋末冬初,天琴公主终于抵达了皇朝。 哈斯额尔敦随之同行。 陛下在宫中设宴迎接,邀众人同庆。 谢凌来接谢令姿入宫,在县主府内遇见了与谢令姿一同出门的李溪妤,对她稍稍点头致意。 等二位女眷上了马车,谢凌就护送在马车左右。 谢令姿看了眼李溪妤的神色,问道,“溪妤,你来京城这么久,有没有看得上眼的儿郎?” 李溪妤犹豫了一瞬,摇了摇头,转而把话头对准谢令姿,“那你呢?” 谢令姿也摇头。 于是二人一起笑了起来。 谢凌听着马车内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不由得弯起了嘴角。 宴上落座,谢令姿与钟离华章相近坐下,见钟离华章如今又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模样,一时也安下心来。 谢静宜坐在位置上,却忍不住去看哈斯额尔敦。 一别数日,哈斯额尔敦容貌依旧俊美无双,灰色的眸子里没有多少波澜,却让谢静宜目不转睛。 哈斯额尔敦余光瞟见谢静宜的目光,有些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这种朝三暮四的女人,也只有那皇朝太子才会如珠似宝。 他哈斯额尔敦还记着谢静宜毁他皇朝宝物的事呢。 皇帝一声令下,宴席就开场了。 直到歌舞过半,皇帝开口问询道,“哈斯王子,怎么不见天琴公主?” 哈斯额尔敦站起身来,“尊敬的陛下,天琴公主初来皇朝,有些水土不服,病倒了,为表歉意,她让随行的婢女为陛下献舞一曲。” 哈斯额尔敦拍了拍手,就有一身穿红色纱衣的舞女走了进来。 她赤足裸腰,脚腕上戴着银圈,带着一排小铃铛,一走路就叮叮当当响个不停,长发蜷曲,用一块红纱蒙面,浓眉鹿眼,腰上系一根红绳,正中穿着一颗玉珠,衬得舞女愈发肌肤胜雪。 虽然看不清容貌,但穿着如此大胆火辣,引得在场百官争相嬉笑。 “陛下,格桑为您献舞。” 那女子跳起蒙部的舞蹈,扭着灵蛇一般的细腰,脚上的铃铛在舞步下叮当作响,蜷曲的头发随风飘扬。 百官如痴如醉,陛下眯着眼睛欣赏,只有贵妃脸上尽是轻蔑厌恶之色。 在她眼中,这女子不知检点,就是个狐媚子。 谢令姿叹了口气,她在格桑的眼里,没有看见半分欲色,只看见了平静和哀伤。 或许献舞从不是她所愿。 一舞终了,格桑正想退场,却被皇帝叫住。 “等一等,朕方才听你说,你叫格桑?” “是,陛下。”格桑的声音如空谷幽兰,愈加清冷。 “摘下你的面纱,让朕看看你的容貌。” 格桑握了握拳,最终抬手去了面纱。 雪肤花颜,亦是一等一的美人。 皇帝的眼睛微亮,“天琴公主身边的婢女,竟也有这样的容貌?” 哈斯额尔敦得意地笑了笑,“正是,陛下,天琴公主生来美貌,身边伺候的婢女自然也是要貌美的女子。” 皇帝招手过去,让格桑陪他喝酒。 格桑脸上厌恶之色一闪而过。 却仍旧走上前去,忍着老皇帝的手搂住她的细腰,为皇帝斟酒,笑容得体,挑不出错来。 但她心里却觉得,这样的人,一点儿也不能跟公主相配! 宴会结束,皇帝想要带走格桑,却被哈斯额尔敦拦下。 “陛下,天琴若是知道了,岂不是对陛下印象不佳?陛下还是等一等吧。” 皇帝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就在格桑的腰间又摸了一把,这才放人。 格桑回了驿站,看向床榻上的清冷美人,有些忿忿地开口,“公主!那个皇帝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床上的清冷美人转过头来,若是说格桑的容貌是空谷幽兰,那天琴公主就是一朵天山雪莲,让人不敢亵玩。 “小心隔墙有耳。” 天琴公主叹了口气,“谁叫哥哥性格莽撞,应了比试?我听说是因为一个叫谢静宜的女子,你见到了?” 格桑点了点头,“我看她容貌不及公主万分之一,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把王子耍的团团转!” 天琴公主没说话,而是看向格桑的身后,“是啊,哥哥,这样的女子怎么会把你耍的团团转呢?” 哈斯额尔敦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其实……” 天琴公主却开口打断了他,“其实不是因为一个女人,我知道。” “兄长是蒙部最优秀的儿郎,怎么会被一个皇朝女子迷了心窍,你不过就是想落一落皇朝太子的面子罢了,只是失败了。是吗?我的好哥哥。” “是。” “哥哥,人不要打没有准备的仗。不过这个谢静宜也难辞其咎,我们蒙部的宝物毁在她的手里……”天琴公主看向哈斯额尔敦,“哥哥,你说,你当真要送我去跟那老皇帝成亲?” 天琴公主摇了摇头,“不,是给他做妾。” 天琴公主看着哈斯额尔敦,见他神色怅然,忽然开口,“哥哥,你说,舍我一人,能保蒙部多少年?” 哈斯额尔敦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 他心里也难受极了,这个至亲的妹妹,从小就是他的骄傲,却没成想有朝一日自己却要亲手送她来皇朝和亲,还是嫁给一个能做她父亲年纪的老男人! 可蒙部力量弱小,无法反抗。 “王子,和安县主求见。” 第84章 求见 “谢令姿?她来做什么?”哈斯额尔敦喃喃开口,似有不解。 哈斯额尔敦对谢令姿的印象尚且停留在她射虎一事,在皇朝与蒙部的比试上,这位和安县主似乎也挺身而出了。 哈斯额尔敦疑惑了一瞬,天琴公主便瞧了过来,“谢……令姿?她跟谢静宜什么关系?” “她们是同胞姊妹,不过……性格却很不一样。” 天琴公主来了兴致,“来者是客,将人请进来吧。” 天琴公主看见一个容貌妍丽的女子款款而来,探究的目光把谢令姿打量了个遍。 而谢令姿也在看她。 天琴公主只半歪在那儿,就已经给人一种美而冷艳的感觉。 谢令姿对上天琴公主尽是凉薄之意的眸子,先点头行礼,“天琴公主。” 天琴公主拢了拢衣裳,从床上渐渐起身,散乱下来的头发为她更添了几分妩媚。 “和安县主。”天琴公主轻声唤谢令姿,露出浅淡的笑容来,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敛起笑容,“你来做什么?难道是替皇朝陛下看我是不是真的病了么?” 谢令姿开口道,“公主莫怪,我忧心公主身体,故而擅自登门拜访。” 天琴公主看了眼谢令姿,“据我所知,我们并无交情。” 哈斯额尔敦见妹妹语气实在戒备冷淡,接过了话头说道,“县主,我妹妹就是这个性子。” 谢令姿温柔笑了笑,“公主是个倔强的女子,连公主身边的婢女也很像公主。” “公主水土不服的原因想必是因为……皇朝的土地比蒙部的土地少了一种东西吧?” 哈斯额尔敦问道,“什么东西。” “自由。” 天琴公主微微一怔,再开口时,神色都真诚几分。 “和安县主倒是洞察人心。” 哈斯额尔敦却有些怀疑地盯着谢令姿,“我妹妹和亲,其中便有县主一份力,如今做出这种同情姿态又是为何?” 谢令姿行了一个皇朝礼。 “当时是为国家颜面仗义执言,容不得退缩,如今只是同为女子的可叹可怜,心中难耐,故而登门。” 天琴公主看了一眼哈斯额尔敦。 “哦?你同情我?你怎知我不是仰慕陛下,迫不及待要进皇朝后宫呢?” 谢令姿轻声道,“因为公主身边,就连一个婢女,也不愿为皇权折腰。” 天琴公主与格桑对视一眼,忽然笑了,“那然后呢,你有办法?” 哈斯额尔敦也看着谢令姿,他是真的希望谢令姿能说点有用的办法。 “女子和亲,以续婚盟,本就是扬汤止沸之举,他们何以相信,牺牲一个女子,就能得百年安宁?今日舍一女,明日舍十女,日日舍之,王室凋敝,得女而毁盟,亦有之,盟誓已毁,女女难归。” 谢令姿的语气悠长沉重,她叹了口气,“王子,想修两国之好不止和亲一条路。” 哈斯额尔敦若有所思,半晌才对着谢令姿行了一礼,“县主之言,醍醐灌顶。” “阿妹,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我必为你争取。” 天琴公主神色平静,只点了点头,“哈斯额尔敦,本就是你害我落到这般田地,你定然得负责。” 天琴公主往前探了探身子,“为何助我?” “同为女子,仅此而已。”谢令姿开口,“既然已经看过公主,那我便告辞了。” 哈斯额尔敦灰色的眼眸望着谢令姿的背影,突然叫住了她。 “谢小姐。” “草原辽阔,放马纵歌,谢小姐可愿与我一同去草原吗?” 谢令姿笑了笑,“谢过王子盛情,但不必了。我生于皇朝,长于皇朝,早就跟他不可分割了。” 谢令姿匆匆离去,哈斯额尔敦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挫败感。 天琴公主打了个哈欠,“哥哥,你不会瞧上她了吧?她可瞧不上你呢。” 天琴公主叹了口气,“你当初还不如直接求娶和安县主,她比那个谢静宜聪明多了。” 哈斯额尔敦没说什么,反而起身往外走去,“我去跟那些老家伙说说,皇朝与蒙部之事。” 天琴公主有些百无聊赖地躺了下去。 谢令姿走出驿站,见钟离政还在等,笑了笑就上了马车,钟离政问道,“时间尚早,你跟哈斯王子都说了?” “只起了个头,具体怎么做,还是让他自己去想吧。”谢令姿看了眼天色,“确实尚早,不如……去崇华寺求见陵阳道人。” 钟离政点了点头,“可。” 谢令姿立刻开口,“若是世子有事,我自己去就好。”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谢令姿有些惊讶地看过去,钟离政虽低了头,却没改口,谢令姿一时觉得双手双脚都无处安放起来。 桓王世子最近……太不对劲了些! “嗯?夫人去哪儿了?”谢俞回家,没见到云溪,开口询问道。 “夫人去崇华寺上香了。”小丫鬟轻声答道。 谢俞点了点头,转身又往院子外面走去。 云溪坐在陵阳道人身边,眼眶微红。 “这么多年,我一心想要个孩儿,却始终不得……我心中难受,不知如何排解。” 陵阳道人抬手给她斟了杯茶。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陵阳道人淡淡开口,“夫人本就明白这个道理,无需老道多言。” 云溪点了点头,“所以我最近想收养一个孩子,只那孩子有些特殊,你快帮我算算此事是否顺利?” 陵阳道人拿起签筒,让云溪抽一支来。 云溪细细想了许久,才从中挑了一支木签来,只她翻看了许久,也没从上面找到一个字——那竟然是一支无字签。 陵阳道人有些疑惑,“不应该啊,怎么是支无字签……” 话音刚落,就听侍奉在侧的小童道,“师父!桓王世子和谢四小姐求见。” 陵阳道人几乎没有犹豫,“不见。” 云溪一听谢令姿的名讳,有些焦急,她实在是想见一见谢令姿,跟她说说话。 “你就见见她吧!” 陵阳道人愣了一瞬,忽然问道,“你欲收养的,是谢四小姐?” 第85章 不祥之人 陵阳道人皱了皱眉,“那怪不得,我之前算出这丫头与我有一段缘分,原是因为你。” 云溪抿了抿唇,轻声叫了一句“阿兄”。陵阳道人动容,“云溪,你已经多年不曾这样叫我了。” 云溪叹了口气,“往事已矣,阿兄勿念。” “罢。”陵阳道人摆了摆手,“你想做的,谢俞总会替你做到,去,把世子和谢四小姐叫来吧。” 钟离政领着谢令姿进了陵阳道人暂居的客房,发现客房中还坐了个挽着头发的妇人,容貌稀疏平常,谢令姿却一眼看见了她,无他,这妇人气质出众,让人不注意也困难。 更何况这妇人面带微笑地一直看着她,谢令姿觉得,她笑起来更是明丽动人,连着本来平常的容貌也更加出色了几分。 谢令姿从没见过这样的妇人,明明容貌不显,坐在那儿,却能夺走你全部的目光。 谢令姿看着她,也微微露出了笑容。 钟离政带头对着陵阳道人行了一礼,“陵阳道人。” 谢令姿跟在后面也行了礼,目光才挪向当年救过周嫦今性命的那个人。 那道长鹤发童颜,看不见岁月在他脸上的痕迹,大抵是修道之人亦有永葆青春之法。 面对陵阳道人,谢令姿心绪复杂。 面前这人,救过自己的母亲,也因为他一句话,自己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谢令姿稳了稳情绪,知道当年之事并不怪陵阳道人,要怪只能怪周嫦今和谢吴征识人不清。 陵阳道人也在打量谢令姿。 谢令姿开口道,“您就是当年救了我母亲那个人吗?” “是。” “道长……您能算出,到底谁才是那个……那个不详之人吗?” 谢令姿定定地看着陵阳道人。 陵阳道人叹了口气。 “孩子。” “你与我说,你的父母兄长对你好吗?” 谢令姿摇头。 “那你会为此去害他们吗?” 谢令姿仍然摇头。 “他们虽然对我不好,但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我并不会主动去害他们。” 陵阳道人笑得温和,“孩子,你看,你觉得这样的自己,会是那个不祥的人吗?” 谢令姿鼻子一酸,泪水就在眼眶中打转,她迷茫开口,像个无辜的孩子,“可是,他们说……” “孩子,”云溪从另一边走下来,握住谢令姿的一双手,“识人不清,这是他们的错,并不是你的错。” 前世今生,从未有人这样跟谢令姿说过,这不是她的错,是他们错了。 谢令姿忍不住哭出声来。 钟离政上前一步,想要拍一拍谢令姿的肩膀,却最终放下了手。 云溪轻缓地拍着谢令姿的后背。 谢令姿的情绪恢复得很快,等到平复得差不多了,才有些羞涩地从云溪怀里退出来。 云溪见她盯着红红的眼眶,微红的鼻尖,同她道一句“多谢夫人”,听得她心都要化了。 钟离政上前一步,将怀中帕子递过去,谢令姿接过帕子,擦干净了眼泪。 整理好了情绪,谢令姿接着问道,“道长,那与我双生之人……她……” 陵阳道人皱了皱眉,“她这人,有些古怪。孩子,你来寻我,是想让我为你正名吗?” 谢令姿深深吸了口气,“我是想知道一个结果,多谢您。” 谢令姿拉了拉钟离政,“我们走吧。” 门外却走进一人,云溪见了,起身唤了一句“阿俞”,谢令姿回头瞧去,见是谢俞,有些惊讶。 钟离政亦惊讶,谢俞似乎与那妇人十分熟稔,可他不是上回还跟令姿…… “俞三公子?”钟离政开口打招呼。 谢俞轻声笑了一下,“我来接我夫人回家,世子是做什么呢?” 云溪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你成亲了?”钟离政微微讶异,“可是……” 谢俞微微一笑,并不理会满脸疑惑的钟离政。 “令姿,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叔母,姓云。” 谢令姿有些惊讶,随即露出了笑容,“原是叔母,怨不得这样气质出众。” 谢俞既然自己暴露身份,谢令姿也就不担心了,看了一眼仍旧疑惑的钟离政,开口道,“世子,这是我的族叔,谢俞。” 钟离政这才恍然大悟,一时为自己的小心思感到羞赧。 等到几人都离开陵阳道人的居所,原本尚有些热闹的地方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陵阳道人看着门口发呆。 他身边伺候的小童道,“师父,你在看什么呢?” 陵阳道人没说话。 小童想了想,“师父想留他们说话,直接说就是了,想必师父名声在外,他们也不会拒绝。” 陵阳道人叹了口气,“不必了。往事已矣……” “那师父要给谢四小姐正名吗?” 陵阳道人闭上了眼,“不。” 小童不解。 “还不是时候。” 直到出了崇华寺,钟离政才问道,“他真是你族叔?” 谢令姿点了点头,就见钟离政抬手招来飞虎,轻声耳语几句。 “去查俞三的人,叫他们都回来。” 飞虎看了一眼谢令姿,称是。 谢令姿上前几步,“世子。” “我族叔进京一事,您别外传,他是谢家嫡支三子,不过谢家嫡支如今不问朝堂,我族叔进京也只是为了私事……” “好。” 钟离政认真地看着谢令姿,“我知道。” 谢令姿松了口气。 “世子,你说……天琴公主还会和亲吗?” 钟离政有些迟疑地、斟酌着开了口。 “令姿。” “我很认同你的说法,这世道加诸在女子身上的许多责任,并不是她们该承受的。” “但世道如此,天琴公主和哈斯额尔敦会作何反应,我也不知道,并且我也并不能确定你此行是否顺利功成,在我而言,令姿提及的,是一道充满荆棘的路。” “可只要是你想做的,我会尽我所能。” 谢令姿低头沉思良久。 “世子为何屡次帮我?您要知道,就算您不帮我,我对华章姐姐,亦是真心一片。” 钟离政的目光落在谢令姿的身上,她微微低头,只能看见乌黑的发顶。 “帮你,我亦是真心。” 第86章 馄饨和面 许是风太大,又许是钟离政的声音太轻,谢令姿似乎并没有听见。 她抬头,看见街角的馄饨摊子,抬起头问钟离政,“世子还没用饭吧?吃馄饨吗?” 钟离政看着小小的几张破木桌,有些犹豫。 “令姿,要不我带你去酒楼吃吧?” 钟离政以为谢令姿手中拮据,谢令姿却摇了摇头,“世子还没在这种摊子吃过饭吧?要不要试一试?” 钟离政看着谢令姿脸上的笑容,点了点头。 他一直觉得外面的摊贩不如酒楼干净,可既然是谢令姿想吃,他陪上一陪也无妨。 摆摊的是一对老夫妻,看见来的是一对年轻男女,老婆婆脸上就带了笑容,伸手戳了戳老爷子。 老爷子往后瞧了一眼,也抿起了嘴角,招呼道,“二位客官吃点什么?我会做馄饨,我老伴儿会做面。” “来碗馄饨。” “来碗面。” 谢令姿和钟离政相视一眼,忽然笑了。 老婆婆笑着开口,“好嘞——一碗馄饨一碗面,换着吃尝尝味儿。” 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和小面摆在了二人面前。 谢令姿舀起一个饱满的馄饨送入口中,皮薄馅嫩,满口生香。 钟离政看着面前那碗面,匀称的面条上撒着炸的酥脆的黄豆,佐以青菜,还有细细的腌菜碎,一碗素面,看上去却让人口舌生津。 钟离政拿起筷子,夹起他从未吃过的路边小摊尝了一口。 没有想象中的难吃。 比不上山珍海味,却别有一番风味。 许是饿了,钟离政一口接着一口没有停下,忽然他夹了一筷子面往谢令姿面前递了一下,谢令姿愣住了。 “你尝尝。”钟离政不知道说些什么,就笑了笑,“好吃。” 谢令姿把勺子递过来,钟离政就慢慢把面放在勺子里。 老婆婆看在眼里,心里也很高兴,与老爷子低声絮语,“你看,金童玉女,真是般配。” 老爷子赶紧让她噤声,往后看了一眼,发现二人没有听到,才松了口气。 “可别乱说,年轻人脸皮薄。” 老婆婆就带着笑,吆喝起来,“馄饨面条咯——” 宁王本是出门办事,却远远看到谢令姿二人坐在一起吃路边面摊。 宁王也没走,就远远地站在一旁看谢令姿,看她眉眼轻快,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宁王静静看了许久。 谢静宜虽与她是双生姊妹,性格容貌却大不相同,单从样貌上说,谢令姿肉眼可见地更胜一筹。 不过,不论从样貌还是能力……谢令姿都比那个蠢货强。 这都多久了,谢静宜一份名单都搞不来,何况之前让她想一个治理蝗灾的办法也想不出,瞧瞧谢令姿,仅凭一己之力就想出了治蝗之策,还被父皇封了县主。 比谢静宜有用多了。 宁王看着坐在谢令姿身边的钟离政,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势在必得。 不过谢令姿跟那些女人不一样,这事儿还得仔细筹谋…… 谢静宜也在为宁王奔波。 昨日,系统终于把解药做了出来。 “解药制作进度100%——制作完成。” “系统,快给我解药!”谢静宜长舒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受宁王控制了! “宿主,解药需要消耗八千积分兑换,余额不足,兑换失败。” “什么?你怎么这样!一个解药要我八千积分!我上哪儿给你弄八千积分!” 在东宫,她没有任何能用来吸取气运的目标,况且她怕钟离瑾瑜察觉,所以已经很久没有吸取别人气运了。 “宿主,此丸药可解百毒,贵点也正常吧。” 谢静宜买不起,系统就搁置了那枚解毒丸,说是等有需要再找他买。 谢静宜心中忿忿,越发觉得这个系统鸡肋。 “什么破系统啊!整天想着为难我算怎么个事?你是我的金手指还不能听我指挥了?” 系统沉默了一下,“公平交易,全凭宿主自愿。” 谢静宜没再开口,而是盘算着再去探一探钟离瑾瑜的书房。 谢静宜挑了个钟离瑾瑜外出的午后,她走到书房外,门口的丫鬟作势要拦,谢静宜却拿出了做主子的架子。 “贱婢,你敢拦我?” 那小丫鬟皱了皱眉,跪下去道,“良娣,殿下吩咐了任何人不能进书房。” 谢静宜“哼”了一声,“是殿下让我来拿几本话本打发时间,你也拦我?” 小丫鬟抖了一下,“奴婢不敢。您请……” 谢静宜顺理成章地进了钟离瑾瑜的书房,随即松了口气,开始四处翻找起来。 找了一遍,才在柜子中间找到一个打不开的匣子。 谢静宜把它放回原位,顺手摸了几本话本子离开。 谢静宜让范舟给宁王递信。 晚上宁王就找到了谢静宜。 “小宜约我,是想我了?还是本王交代给你的事情有进展了?” 谢静宜伸出手,“解药。” 宁王哼笑一声,拿出个小瓷瓶丢给谢静宜。 “殿下,钟离瑾瑜的书房里我找遍了,只有一个上了锁的匣子,但是我不敢拿,怕太子发现。” “长什么样子?” 谢静宜用手比划了一下。 “我明日再来找你。”宁王正准备走,却被谢静宜拉住了袖子。 宁王每次来都会跟她……这次却要直接离开,谢静宜有些不习惯。 宁王上下打量了谢静宜一眼,有些了然地开口,“你想我了?” “今晚有事,不能陪你,改日吧。” 宁王说完就走了。 谢静宜有些怅然若失地看着宁王的背影。 钟离政回到书房,一眼便看出书房被人动过,加之范舟说谢静宜约了宁王,想必是宁王贼心不死,还想去拿那份名单吧。 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 “殿下,谢良娣求见。” “嗯,进来吧。” 宁王走了,谢静宜就马上带着梨汤来了书房找钟离瑾瑜。 “天干物燥,殿下喝碗梨汤润润肺。”谢静宜亲自用勺子舀了一勺汤递给钟离瑾瑜,钟离瑾瑜却接过汤盅,“我自己来。” 谢静宜便探着身子看钟离瑾瑜喝汤。 “殿下,妾午后进了您的书房,取了几本话本看,您不会怪罪妾吧?” 钟离瑾瑜看着谢静宜,目光隐晦,“自然不会。” 第87章 和亲? 钟离瑾瑜笑了笑。 “几本话本而已,拿了就拿了。” 谢静宜是怕底下的丫鬟跟钟离瑾瑜多嘴,就先把这事儿过个明路,若是钟离瑾瑜不在意,那日后她进出书房也十分方便。 谢静宜目光隐晦地看了一眼匣子安置的地方,笑着告退。 阿律看着谢静宜离开,有些担忧地开口,“殿下,谢良娣她……” “无碍。翻不起什么大浪。” 次日,谢静宜拿到了与钟离瑾瑜匣子一模一样的盒子。 “小宜,你把这个放在那儿,把那个匣子拿来。” 谢静宜点了点头。 宁王神色缱绻,“等我成了皇帝,定封你为皇后。” 谢静宜看着宁王,“殿下,一言为定。” 现下她拿不到解药,只能靠着宁王每月一粒的解药过活,必须得和宁王打好关系。 更何况,宁王可是给了她他日为后的承诺。 谢静宜默默思量,来年三月,钟离瑾瑜就要大婚,她不过是一个小小良娣,若是钟离瑾瑜登基,顶多也就是封妃…… 要不要跟着宁王赌一把?就算输了,她也可以当她的太子良娣。 宁王身边有范舟…还有二哥……更有他自己的势力,钟离瑾瑜仿佛只跟桓王世子有交集,从没见过他跟任何官员来往…… 谢静宜再三思量,下定决心起身往钟离瑾瑜的书房走去。 夜色深沉,谢静宜装作很平静地走到钟离瑾瑜的书房前,守门的还是上回那个小丫鬟,谢静宜问道,“殿下呢?” 那小丫鬟看了一眼谢静宜,开口回答道,“殿下出去了。” 谢静宜“哦”了一声,就要推书房门。 “良娣——”小丫鬟叫了一声。 谢静宜停下来,睨了一眼小丫鬟。 “我进去放个东西罢了,再说了,殿下也是知道的,你多什么嘴?” 小丫鬟缩了缩身子,没说话。 谢静宜进了书房,掌心已经被冷汗浸湿。 她轻手轻脚地来到上回见过的匣子旁,小心翼翼地替换了两个匣子,然后才故作云淡风轻地走出书房。 殊不知,在她离开之后,钟离瑾瑜就自暗中走出,随口问那小丫鬟,“走了?” “是,殿下。” 钟离瑾瑜看着谢静宜离开的方向,展开刚刚收到的钟离政的信。 “杜鹃已找到” 钟离瑾瑜收起信,默默沉思。 谢静宜将匣子递给宁王,宁王笑着摸了摸谢静宜的脸。 “好,本王这就回去看看里面是不是本王想要的东西。” 宁王作势要离开,却被谢静宜拉住了手腕。 “殿下!” 宁王有些疑惑地看向谢静宜。 “你说过,我才是你的正妻,是真的吗?” 宁王捏了捏手中的匣子,耐着性子哄道,“自然,我对小宜的真心日月可鉴。” 谢静宜才满意地松开了手。 宁王到了府中,有几个莺莺燕燕就围了上来,柔若无骨似的趴在了宁王身上,一个个声如莺啼地叫他“殿下”。 宁王低低斥了一句“滚”,那些女子便四处散开。 宁王来到书房,差人来开匣子,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匣子打开,看见了匣子里装着的东西。 在一叠纸上,压着一块玉佩。 宁王把纸展开,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名,他不曾细看,大喜,遂叫人誊抄下来,又拿起那块玉佩。 左右打量了许久,宁王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想了想,宁王对侍从道,“去,连夜仿制一个来。” 侍从领命退下。 次日,宁王让谢静宜把匣子放了回去,随后才进宫赴宴。 今日正是皇帝第二次邀请蒙部使者的日子。 皇帝看着端坐喝酒的哈斯额尔敦,有些试探地问道,“天琴公主不是已经痊愈了吗?怎么今日仍然不见她?” 底下的官员也开始议论,无非是说天琴公主不过蒙部蛮夷,居然如此拿乔,多次借口就是不愿意嫁给陛下之云。 哈斯额尔敦笑了笑,“陛下,我们此次来是来续盟,天琴一个女子懂什么,不来也就不来罢。” 谢静宜却开口道,“当初赌约,明明是以天琴公主的亲事来赌,莫不是哈斯王子反悔了?” “天琴公主到——” 所有人的讨论声戛然而止,都不约而同望向了大殿外,试图第一时间看清这个蒙部第一美人的容貌。 天琴公主只着黑色蒙部裙饰,头上身上只用银饰装点,眉眼清冷,一眼扫过去,就有睥睨众生的气质。 天琴公主走到大殿中央,行了一个蒙部礼节。 “陛下。” 皇帝十分满意地笑了,“天琴公主来了?身体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适?” 天琴公主看也没看皇帝,只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故而来与陛下谈一谈两国盟约。” 皇帝微微皱眉,“哈斯王子没跟公主说吗?公主嫁到后宫,皇朝自会庇佑蒙部。” 天琴公主微微一笑,仿若天山上凌寒绽放的雪莲花。 “陛下是想要一个美人,还是想要皇朝千秋万代呢?” 皇帝眸色一深。 天琴公主接着说道,“陛下是明君,自有过人之处,皇朝实力强盛,为何要和蒙部结盟?” “蒙部放羊牧马,条件艰苦,可蒙部有的,却正是皇朝缺的。” “若皇朝与蒙部结盟,有除却联姻以外更好的方式呢?” 皇帝神色一凛,语气沉沉,“这么说,蒙部想要毁约了?” 面对皇帝的逼迫,天琴公主笑了一笑,“陛下这么说,可真是寒了蒙部的心啊,蒙部一心为两国邦交着想,陛下却只想着一人贪图享乐么?” 皇帝皱眉,“你…大胆!” 天琴公主彻底笑了出来,“陛下,若是我们蒙部拿出来的合约能让皇朝满意呢?” 天琴公主看了一圈文武百官,并不担心皇帝会不答应。 皇帝也看了一眼自己的官员,最终冷哼一声,“朕身为皇朝主人,自然是为皇朝着想,若你们能拿出来更好的盟约,朕自然以百姓为先。” “可若是拿不出……还请天琴公主履行和亲盟约,不得推脱。” 谢令姿目睹了全程,替天琴公主捏了一把冷汗。 天琴公主毫不在意地笑笑,“自然。” “那天琴就先告退了。” 第88章 女子表率 钟离华章拉了拉谢令姿的衣袖。 “阿姿,你说这天琴公主想什么呢?” 谢令姿喝了一杯薄酒,轻声说道,“她也只是想抗争一下命运。” 钟离华章沉默下来,“阿姿,你说的是。” “我母妃之所以同意我跟无极,除却被无极所打动之外,确有……恐我和亲之意。” “提起和亲,皇室女子想必都是惶恐的,他们说,这是我们要承担起的责任,但不知为何,我看天琴公主,总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阿姿,我为了逃脱和亲命运,就与无极……你说我是不是个逃兵?” 谢令姿拍了拍钟离华章的后背,“华章姐姐,你别这么想,这本就是法度无情,两国邦交,何须牺牲区区女子来续?” 谢令姿低声开口,“天琴公主不愿和亲,华章姐姐,你怎么看?” “我想……”钟离华章有些迟疑地开口,“我想助她,不为我自己,也为千千万万无辜的皇室女子争出一条活路。” 谢令姿握住了钟离华章的手。 “我亦如此。” 宁王执一杯薄酒,走到钟离华章面前,“华章,喝一杯?” 钟离华章虽然疑惑,她跟宁王并不熟稔,但却没必要在这种场合驳了他的面子。 看钟离华章拿起酒杯,宁王偏头看着谢令姿,“和安县主也一起喝一杯吧?” 谢令姿说了个“好”,也一同拿起酒杯。 不料宁王喝完了酒,仍旧不走,开口说道,“听闻县主独身一人想出治蝗之策,本王理应敬你一杯,又与小将军二人射虎救下华章,本王也是华章的兄长,更加应该敬你一杯……”他一边说,一边喝下了两杯酒,“这最后一杯嘛,是本王对县主的敬仰之情,本王实在佩服县主这般聪慧果敢的女子,想与县主交个朋友。” 钟离华章挂了脸,宁王这模样哪是来给她敬酒的?分明是冲着阿姿去的。 她刚想说什么,就被谢令姿按住了。 “宁王抬举了。”谢令姿方才已经有些薄醉,知道自己的酒量,现在她已经不想再喝,“只是我不胜酒力,就以茶代酒,敬您。” 谢令姿伸手要去拿茶壶,宁王却把茶壶按在了桌子上。 谢令姿有些羞恼地看向宁王。 “请王爷勿要与我一个小女子为难。” 宁王却并不买账,“本王的酒可是都领了的,谢小姐如此推阻,莫不是……看不起本王吗?” 钟离华章皱眉,“你这是做什么?阿姿都说了不胜酒力,你这是要仗势欺人吗?” 宁王扫了一眼钟离华章,并不以为意,还催促了一句。 “谢小姐?” 谢令姿也是恼了。 这可是你先惹我的。 “宁王美意,自不敢拂。” 谢令姿倒了满满一杯酒水,宁王眼中得意的神色有些藏不住。 可下一刻,宁王的笑容消失了。 只见谢令姿手一倾,那杯酒,就这么明晃晃地顺着酒杯洒在了地上。 “你!” 谢令姿笑了笑,没管宁王发黑的脸色,满上了第二杯,依旧照做。 谢令姿的举动也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和安县主在做什么?” 宁王捋顺了怒意,微微低头,轻声威胁道,“你若是敢说,你就死定了。” 钟离华章悄悄翻了个白眼。 “回陛下,宁王与臣女说怜恤难民,臣女便为那些罹难的百姓敬酒,不想惊扰了陛下,臣女该死。” 皇帝露出了笑容,“和安县主体恤百姓,当为女子表率。” 谢令姿笑着看了宁王一眼。 宁王气笑了,“谢小姐当真是……机智,让本王……刮目相看啊。” 谢令姿点了点头,就要坐下。 宁王上前一步,低声道,“谢小姐实在是有趣得紧…谢小姐今年也十五了吧?” “不知谢小姐可看得上宁王正妃之位?” 谢令姿压平了嘴角,神色也有些防御,“宁王殿下,您唐突了。” 宁王表情认真,“谢小姐,你如此美丽动人,我是真欣赏你,也是真心求娶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本王?” 谢令姿眉眼间的厌恶之色毫不隐藏,大声道,“宁王殿下,您吃醉了!” 钟离华章横眉冷对,见宁王如此拎不清,言语轻佻,一抬手就将满满一杯酒泼在了宁王脸上。 “你喝醉了吧,还不来人把宁王扶下去醒醒酒?” 见宁王似有怒意,钟离华章搁下了杯子,“怎么,你不服气?整个京都都知道我钟离华章脾气古怪,我泼了你,陛下还能砍了我的脑袋不成?” 宁王想到钟离华章背后的桓王府,忍着怒意拂袖离去。 钟离华章仍然觉得心中不爽。 “阿姿,你方才拦着我做什么?我早该一壶酒泼到他脸上!什么东西?也敢来打阿姿的主意!” 谢令姿略有心事地坐了下来。 钟离华章或许并不知道,可谢令姿却是真的知情,谢令姿实在是想不明白,宁王这个节骨眼上来对她说什么要娶她是什么意思?宁王不是跟谢静宜你侬我侬吗? 谢令姿下意识看了眼谢静宜,发现谢静宜正眼神不善地盯着她。 谢静宜自然看到了宁王的动作,纵然隔得远,但却能看出宁王的示好,脸色阴郁。 谢令姿怎么什么都要抢?宁王可是她谢静宜的男人,如今却被谢令姿勾的失了魂魄!又是谢令姿!又是谢令姿! 谢静宜攥紧了手心。 上次宁王来找她,没有留宿,难道就是因为谢令姿? 谢静宜越想越气,把诸多缘由全都加诸在谢令姿身上,对谢令姿的怨恨又更深了一层。 “华章姐姐,你说,宁王为什么要求娶我呢?”谢令姿神情疑惑。 钟离华章揉了揉谢令姿的脸,有些自得,“你呀,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多抢手的女子?文有治蝗策,武有射虎功,陛下如今又称你为‘女子表率’,更有谢凌做你兄长,你的名声,可好着呢!” 钟离华章摇头晃脑地感慨了一句,“唉!恨我不是男儿身,我若是男子,定要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第一个把我们阿姿娶回家!” 谢令姿忍俊不禁,“华章姐姐,你又打趣我!” 第89章 合盟之法 宴会结束以后,天琴公主走到了谢令姿面前,谢令姿看着天琴公主冷艳的容貌,露出微微的笑容。 “聊一聊?”天琴公主问道,又偏头看了眼钟离华章,“你就是景阳郡主吧?一起?” 钟离华章对这位脾气很有个性的天琴公主也有些兴趣,见她这样,应该是与阿姿熟悉,于是挑了挑眉,应了下来。 “好啊。” 几人仍旧来到了驿站,哈斯额尔敦正候在那里。 哈斯额尔敦垂着灰色的眼睛,正看着手中的信,见天琴公主来,掩起了嘴角嘲讽的笑意,随手扔了那张信纸。 信纸轻飘飘的,正落在谢令姿的脚边。 天琴公主瞥了一眼,拾了起来,先看了一眼署名,神情不屑。 “哈斯额尔敦,自猎场一别,妾心戚戚,恐君心易变,妾身无托。比试之事,实属无奈,皇朝箍女子之深,君心应晓。实则妾欲驰骋草原,却愁此身多病,累及郎君,然草原蓝天碧水,实乃世外桃源,妾心向往之,君勿忘妾,妾心当如磐石,日月变更,此心不改。” 天琴公主也露出个优雅的笑容,意味深长地朝着哈斯额尔敦道,“兄长,好痴情的女子,你艳福不浅。” 哈斯额尔敦嗤笑一声,“谁能想到,皇朝的谢良娣,对我如此……念念不忘。” 钟离华章惊讶了一下,“什么?她还给你写信,上回我听说……”谢令姿扯了扯华章的袖子,华章才没说下去。 哈斯额尔敦却无所谓地开口,“听说是我非得求娶她的,是么?我记得当时郡主受伤,没来宴会。” 钟离华章点点头。 “倒也没错。”哈斯额尔敦毫不避讳,甚至笑了起来,“我们草原本就是如此,若是看上了哪个女人,大胆求娶就是,若是她已有夫婿,那就打赢她的丈夫,把她带回家。不过谢静宜么……我也不知道为何她会这么巧出现在猎场里,还恰恰遇到了我。” “我确实输了。”哈斯额尔敦耸了耸肩,“不过现在我确实不想让我的妹妹嫁到皇朝来。” 天琴公主走到茶桌旁坐了下来,“坐吧。” “我本就不是来和亲的。”天琴公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皇朝的茶,我喝不惯,若是你们有幸到了蒙部,我给你们煮蒙部的奶茶喝。” 钟离华章本对哈斯额尔敦意见颇深,但见天琴公主作风坦荡,便也露出个笑容,“好,说不准儿,哪天我真到蒙部去玩了呢!” 天琴公主放下了杯子,“哈斯额尔敦,我出发前,就跟父王说了,我不和亲,若是皇朝执意如此,或者谈判失败,请父王为我收尸。” 哈斯额尔敦手指微颤,“你……你怎么没跟哥哥说?” 谢令姿与钟离华章对视了一眼,俱是震撼于天琴公主的刚烈。 天琴公主松了毅然决然的神情,对着钟离华章笑了笑,“郡主亦是皇室中人,应当能明白我的困境。” “哈斯额尔敦有没有跟你们讲过,我来之前,蒙部万民嚎哭,千人夹道相送之景?” 钟离华章忍不住开口,“你……蒙部竟然如此……” 天琴公主想起那场景,脸上终于露出温柔的神情,“那都是我从小就熟悉的每一张脸……他们不舍我去皇朝和亲,我虽启程,却并不是为和亲而来。” “这样说是自私了些,可上一个来皇朝和亲的蒙部公主,死于后宫争斗,上上个来皇朝和亲的蒙部公主,死在了皇帝的鸩酒之下……于皇朝而言,我不过是蒙部的一个贡品,只有在蒙部,我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钟离华章十分动容。 “你们想好应对之策了吗?”钟离华章问道。 天琴公主看向哈斯额尔敦,哈斯额尔敦垂眸,“我们并不清楚有什么可以拿来与皇朝谈判的筹码。” “已经拟定互市互利的条款,可周边有如此多的国家……皇朝有什么理由和我们蒙部签下合盟条约呢?” 钟离华章沉默了下来,静静思量。 谢令姿沉声道,“马。” 甫一出声,就吸引了三个人的目光。 “马?” “对,马。我曾听兄长说,蒙部的马为了保持血统纯正,从不与外来马种混血,这样,蒙部马耐寒,耐力极佳,但其也有不足之处,蒙部马身形矮小,在速度上略输一筹。” “正是如此。你的意思是,我们把蒙部马种赠给皇朝?可我蒙部马并非名马,也不外售,又如何能赠给皇朝?” 哈斯额尔敦摇了摇头。 谢令姿接着说,“并非如此。蒙部马虽然有优点,但缺点也十分明显,故并非是大多国家会选择的战马,不过……” “我知道蒙部人爱惜马种,不过这么多年,也该引进一些新鲜血液,若是蒙部马能与皇朝本土马杂交,皇朝本土马种速度优胜,通人性,性格坚韧,取二者优秀后代培养,作为一个新的马种,怎么不算蒙部与皇朝通婚了呢?” 谢令姿笑了笑,“这样两国都能从中获取利益,至于细节如何商定,还是得哈斯王子去拟定,我只是谈一谈我的看法。” 哈斯额尔敦灰色的眸子微亮,“谢小姐说的确实是个法子,我这就传书回蒙部征求父王意见!” 钟离华章和谢令姿出驿站时,天琴公主轻声说了一句“谢谢”。 谢令姿回神看她,天琴公主笑容真挚且纯净,不由得暗暗喟叹,这样的女子,确实不该折在皇朝的后宫争斗中。 “公主,我们能做的,也仅限于此了。” 天琴公主默默看着几人离去的身影,也远远看到了在驿站门口不知道等了多久的钟离政。 钟离华章笑起来,“兄长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谢凌有事,让我接一下你们回家。” 钟离华章眨眨眼,看了眼谢令姿,想了想,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但是哪儿不对劲呢? 钟离华章没想出来。 只好拉着谢令姿上马车。 悄悄问道,“阿姿,我总觉得我好像错过了什么,你要不跟我说说呗,你啥时候跟我哥这么熟了?” 第90章 通婚 钟离华章疑惑道,“阿姿,我兄长可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 谢令姿看着钟离华章,笑了笑,“那定然是因为我与华章姐姐交好,世子不放心罢了。” 钟离华章看着谢令姿,语气罕见地认真。 “阿姿,你就算回头去找范舟,也别嫁给宁王。” “并非是因为朝堂上桓王府与东宫站在一起,更是因为我把你当做亲妹妹。” “或许宁王妃的位置很是诱人,可……宁王这人,野心勃勃,也不值得托付终身。” 谢令姿眉眼弯弯,“我知道的,我并不曾看上宁王。” 马车内壁猛然被敲响,吓了二人一跳。 钟离华章一把扬起车帘就道,“你做什么呀哥!吓到我跟阿姿了!” 钟离政收了手,目光隐隐看向钟离华章身后。 “抱歉。” “只是方才听到你们在说什么宁王,他怎么了?” 钟离华章眨眨眼,故作焦急,“宁王?宁王今天说要娶阿姿作正妃!这可怎么办啊哥?” “不行!” 钟离政回绝的速度比钟离华章想的要快些。 连谢令姿都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钟离政。 钟离政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于是开口解释道,“宁王心机深沉,对谢小姐你必有所图。” 谢令姿从阴影中探出身子,极为认真地说道,“若我与之周旋,可否帮得上世子?” 钟离政极为震惊地开口,略带了些斥责的语气,“令姿,你怎么能拿自己的婚事做赌注!就算我跟瑾瑜再怎么要防备宁王,也不至于你一个小女子拿终身的姻缘来赌!今日我说给你听,来日你也万不能冒险!” 钟离华章挑了挑眉,“令姿”二字在舌头上绕了一圈又被自己咽了回去,有些挪谕地看着钟离政,“哥,你放心吧,还有我呢,我看着阿姿,没事的。” 钟离华章看钟离政还要多说,有些不满地开口,“行了行了,哥,哪有你这样一直说的?阿姿不也是为你们着想?婆婆妈妈的!” 说完就放下了车帘,看谢令姿有些茫然无措的样子,安慰道,“阿姿,你别多想,我哥他就是爱唠叨,你习惯了就好。” 谢令姿只轻声开口,“主要是……世子帮了我很多忙,我却未能回报一二,心中有愧。” 钟离华章差点就要笑出声来,起初她是想让阿姿来配自己的兄长,可到底要兄长自己乐意,就并没有撮合,哪成想,现在是自己兄长上赶着,瞧阿姿的模样,还没开窍呢。 自己兄长哪儿是不要什么回报,他要的回报可太大了! “嗐,阿姿,你别这么想,咱俩什么关系啊,你有事儿直接找我哥呗,我哥肯定不会推辞。” 钟离华章大刀阔斧地咧着腿,说罢还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一幅包在我身上的模样,让谢令姿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笑过之后,谢令姿也忍不住沉思起来。 女子总该要嫁人,这一世,她不会嫁给范舟,那她的亲事又如何呢?若是谢吴征夫妇有朝一日瞒着她定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她空有县主名头又如何?还不是得听从谢家安排? 这也是个要筹划的事情。 回到县主府,谢令姿就让喜鹊紧锣密鼓地打听起来,如今京都有哪些适龄的未婚儿郎。 次日,哈斯额尔敦代表蒙部使者求见皇帝。 当时钟离瑾瑜几人正在面圣,听到哈斯额尔敦来了,皇帝的脸色也不见多好,只淡淡吩咐人请他进来。 哈斯额尔敦阔步走进,看了眼皇帝的脸色,行了一礼。 “哈斯额尔敦见过皇朝陛下。” 皇帝先是冷笑了一声,随后说道,“蒙部好大的能耐!竟然逼着朕当众应下你们的要求,朕看你们本就没有抱着和亲的想法来吧?” 哈斯额尔敦表情慌张地跪了下来,诚惶诚恐地回答,“陛下,实乃是胞妹性子刚烈,若是和亲,她必血溅金銮殿,哈斯额尔敦作为兄长,于心不忍,只能替妹妹来求陛下开恩,以他法重续两国盟约。” 哈斯额尔敦的姿态放的很低,也是给皇帝一个台阶,毕竟宫宴时才被拂了面子,总要让他出了那口气。 皇帝久久没说话,任由哈斯额尔敦跪在地上。 哈斯额尔敦攥紧了拳头。 钟离瑾瑜见时辰差不多,开口道,“父皇……” “好了,哈斯王子起来吧,你们的新的合盟条约拟好了没有?呈上来朕看看。” 哈斯额尔敦将手中的奏折毕恭毕敬地呈给了御前总管。 宁王盯着那份奏折,心思流转。 皇帝看着奏折,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哈斯额尔敦终于松了口气。 皇帝把折子传下来给太子看,太子和钟离政站在一起一目十行地看完,又把折子递给了宁王。 纵使有些心理准备,钟离瑾瑜还是被折子上关于马匹杂交之事颇为惊讶,谢令姿不过是后宅女子,竟也有这样的思维?还有之前的鸭绒服一事,桩桩件件都是有利于将士百姓,作为武将之女,她的巧思既让人意外又叫人觉得在情理之中。 “你倒很疼你这个妹妹。”皇帝笑了笑,“互市互利、修建商路一事朕亦赞同,这蒙部马与皇朝马的杂交一事……”皇帝笑了起来,“马匹通婚……也算是通婚吧,朕确实欣赏蒙部马许久了,不过时间太短,哈斯王子的折子里仍有缺漏之处,朕会派人与蒙部商讨具体事宜,并选派育马官前往蒙部与皇朝交界,选育马种……” “愿蒙部与皇朝齐心协力,一致对外。” 哈斯额尔敦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然而下一秒,皇帝却开了口,“天琴公主不愿留在皇朝,那朕就留下她的婢女,如何?” “一个婢女,哈斯王子总不会跟朕计较吧?” 钟离政有些担忧地看向了哈斯额尔敦,哈斯额尔敦果然皱眉,却硬生生压下了情绪。 “格桑陪伴天琴多年,感情非同一般……不过既然是陛下想要,哈斯额尔敦自当会去劝一劝天琴。” “朕等你好消息。” 第91章 小贼 皇帝心满意足地离去,宁王也不多留,走前开口道,“哎呀,格桑比起公主也不逊色什么了,还是父皇会享受。” 钟离瑾瑜定定看了一眼宁王,宁王就略略加快了步子。 钟离政的脑子有些乱,转头道,“殿下,已经答应不和亲了,这是……” 钟离瑾瑜看着带了满身失落转身离去的哈斯额尔敦,语气认真,“阿政,这事你不能再插手了。” 钟离政神色微动,“殿下知道?” 蒙部马的优点是他跟令姿在馄饨摊上闲聊时随口提了一嘴,当然,这也是他有意提出来的随口一说,至于谢令姿是否能领悟,全凭谢令姿自己,没想到她领悟得十分透彻。 钟离瑾瑜白了一眼他,“谢令姿蠢得很,哪能想出来这个法子?她背后的,除了谢凌,不就是你了?谢凌最近可忙得很,倒是你最近……跟谢令姿走得很近。” 钟离瑾瑜语气更认真了些,“阿政,你别忘了,她是谢静宜的姐姐。” 钟离政掩了眼中神色,“我知道。” 淡淡的语气让钟离瑾瑜心头不爽。 “她二哥可是宁王一派的,谢静宜又……” “殿下,我都知道。”钟离政抬起头来,直视钟离瑾瑜,“可她和谢静宜不一样,不是吗?殿下。” “孤当然晓得,不然她也不会救孤,只是……唉……只是她那个谢家吧,说是助力,谢吴征岂会给她撑腰?说是累赘,又谈不上……说不准以后还得有好多麻烦。” 钟离政笑着摇了摇头,“无妨。” “行吧行吧。”钟离瑾瑜也不管他,总会谢令姿这个人他还是认可的,“这另一件事儿,也该闹出来了。” 消息传回驿站,天琴公主不喜反忧,“什么?这个狗皇帝怎么这么无耻!” 哈斯额尔敦咳了一声,“小点声,小心隔墙有耳。” 格桑站在一边,思量许久,忽然对着天琴公主跪了下来,慢慢磕了个头。 再抬头时,泪水已经盈满了眼眶。 “公主,格桑愿意留在皇朝。” 天琴公主的鼻子一下子就酸涩了起来,对她而言,格桑不止是一同长大的婢女,还是玩伴,更是亲人。 哈斯额尔敦叹了口气,“陛下是故意的,意在敲打我们蒙部,若是不肯,就是妹妹自己留下了。” 哈斯额尔敦也觉得皇帝此举无耻,可蒙部弱小,不得不妥协。 格桑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她伸手抚摸着天琴公主的脸颊,“公主,就让格桑去吧,格桑一身,换公主一生的自由,格桑愿意。” “您不用担心格桑,您还记不记得,您对我说过‘格桑花是顽强的花朵,又寓意着幸福,所以赠予我做名字’,格桑本是孤儿,幸得公主相救才有今日,今日正是格桑报答公主的日子。” 格桑说着露出个明媚的笑容,“公主,格桑在皇朝的后宫,说不准也能开出美丽的花呢?” 天琴公主泪流满面,最终答应了格桑的请求。 当夜,格桑就被接进皇宫。 次日,格桑被封为俪贵人。 这一夜,天琴公主枯坐了一夜,谢令姿也没有睡着。 “到底……这条路还是太难了。可明明都这么顺利了,就差……就差最后一步。”谢令姿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一定要留下格桑。 谢令姿这一夜睡的很不安稳,梦里一会是格桑曼妙的舞姿,一会是天琴公主进宫赴宴,却掏出了一把匕首行刺皇帝。 谢令姿一下子惊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 天色大亮,外面吵嚷,似乎有些杂乱声音。 喜鹊匆匆忙忙进来,神情古怪,脸色说不上担忧也说不上喜悦。 “小姐,太子殿下今日早朝说东宫遭了贼。” “啊?”谢令姿有些懵,“什么贼胆子这么大,偷到东宫去了?” 谢令姿意识尚不算清醒,随口问道,“小贼抓到了吗?丢了什么?” “是先帝赐给太子的一块玉佩,还有个什么重要的名单,小偷还没找着。” “那块玉佩?”谢令姿有些惊讶,那块玉佩是先帝送给皇长孙的满月礼,是从自己身上扯下来贴身多年的玉佩,这都有人敢偷?偷了也卖不出去啊?谁敢收这个! 喜鹊点了点头,“那小偷奇怪的很,还打了一套一模一样的假的放了进去,不过那玉佩跟着太子殿下多年,太子殿下一眼就认出来了,于是进宫告状去了。” “这倒有点意思。”谢令姿来了精神“然后呢?” “然后陛下派人去查,说定是东宫混进了奸细,近半个月来所有进过太子殿下书房的人都被羁押了,连……五小姐也不例外。” 喜鹊说完,撇了撇嘴,“这不,三公子来了,在门房催了好几遍了,想必就是为这事来的。” “谢棋?倒是稀客。” 谢令姿梳洗完毕,带着喜鹊去见谢棋。 谢棋这回老老实实地坐在门房喝茶,见谢令姿来了,只看了她一眼,反倒是谢令姿笑着问道,“三哥怎么来了?是来看看喜鹊恢复的如何了吗?” “一个婢女也值得我来看?”谢棋小声嘟囔了一句,“不是有事儿谁来找你。” 谢令姿故作不知,顺手拿了一块茶点放嘴里垫肚子。 “今天早朝一事,小宜受了牵连,现在是大理寺负责此事,你去求求太子,让他先把小宜放出来吧。” 谢棋眉头微蹙,神色恳切,倒是难得的真挚。 谢令姿却风轻云淡地开口,“我还没这么大的面子,再说了,只是大理寺审问一下而已,若是妹妹洗脱了嫌疑,自然会被放出来,何必我去捞人?” “小宜生性良善,绝不会做这些事!再说了,她偷这个有什么用!” “三哥想求人,不如去求太子殿下。至于我,三哥还是别指望了,妹妹良善,清者自清嘛,想必妹妹也不会受罪,太子殿下都没说什么,谢家瞎掺和什么啊。”谢令姿索性端起一盘茶点,转身就走,“三哥要是求,就去东宫自己求吧!恕妹妹帮不上忙啦。” 第92章 她怎么能这样 “你!”谢棋皱紧了眉头,“你可是小宜的姐姐,她如今正受牢狱之灾,你居然如此置身事外,谢令姿,你怎么这么冷血无情!” 谢令姿的眼神渐渐凌厉起来,“我冷血无情?那谢三公子恐怕都踏不进我县主府的大门。” “谢令姿!你一定要这样对我们吗?你这个祸害人的丧门星!你是不是恨不得我们都死了你才高兴?” “……你的意思是我不帮她就成了六亲不认的恶人?”谢令姿无语极了,看着谢棋理所当然的模样,谢令姿冷冷开口,“不好意思,我本就不是什么善人,你们对我什么样,我便对你们什么样,我还没睡够,就不送了,谢、三、公、子。” 谢令姿打着哈欠看了一眼喜鹊,然后叫了春芽,“春芽,你去送客。” 谢棋拂袖,“不必了!我用不起你的丫鬟!” 谢棋走后,谢令姿看着他的背影,神情严肃。 沉思了一会,谢令姿忽然开口,“喜鹊,去打听一下,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此时的宁王正对着手里的烫手山芋发愁。 谁知道这是先帝赐给钟离瑾瑜的玉佩!那时候他还没出生,怎么会知道这个玉佩的模样!先帝赐给钟离瑾瑜的又不止这一件东西,怎么偏就是这个玉佩呢! 这下好了,东宫戒备森严,谢静宜又被抓了进去,他想还也还不出去,就算还了,也会惹得一身骚,摔又摔不得,就怕谢静宜那个蠢货吐露出什么对他不利的消息来! 谢静宜在大理寺也心中发慌,他们这些人,都是分别关押,没有任何见面串通的机会,谢静宜忍不住埋怨起宁王。 怎么让她偷的是这样的东西!现在好了,她这些日子在书房进进出出,很难不让人怀疑到自己身上来,除非…… 除非钟离瑾瑜愿意替她做保。 谢静宜咽了口口水,总觉得那天钟离瑾瑜对她的态度若即若离,她呼叫了一下系统。 “系统,在吗?” “在。” “查询钟离瑾瑜好感度。” “钟离瑾瑜,好感度,25。” 谢静宜皱了皱眉,“为什么这么低?” 系统停了几秒钟,“宿主,钟离瑾瑜身为太子,气运极高,相应的,好感度也长的慢,并且他生性多疑,好感低也是正常的。” “那宁王呢?” “宁王,好感度,50。” “知道了。” 谢静宜没有多想,对着差役就开口道,“来人!来人啊!” 那差役还是认得谢静宜的,毕竟满京城的女子,这位名声可不怎么好,最后还当了太子良娣。 不过到底是太子的女人,他也只是有些不耐烦,“干什么干什么!嚷嚷什么呢?” “我要见太子!”谢静宜立刻开口。 差役等了半天,也没见谢静宜表示一下,于是笑了一声,“太子殿下忙得很,岂是你想见就见的?” 谢静宜叫嚷起来,“大胆,我是东宫良娣!我要见太子,你岂敢不帮我传话?” 差役白了谢静宜一眼,没说话。 “我父亲是谢将军,我二哥跟着宁王做事!你最好乖乖听我的话,不然等我出去了可没你好果子吃!” 这话听着还有点说服力,不过却并不中听,差役嗤笑了一声,“谢良娣,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谢静宜觉得这些差役当真是贪婪无耻,摸来摸去从头上拔下一根金钗扔了出去,那差役捡起来揣进怀里,又看着谢静宜头上的紫玉钗。 谢静宜退后一步,“干什么!不是给了你东西?快去办事!” “小人觉得,良娣头上的紫玉钗更衬我娘子美貌,想为我娘子讨一讨。” “无耻之徒!等我出去……哼!” 谢静宜拔下头上的紫玉钗,正是谢令姿当初的那一支。 当初谢云要了去,谢静宜一直心不甘情不愿,后来知道谢云没送出去,趁着她向宁王引荐谢云的机会,谢静宜就顺便就把这根钗子讨了回来。 在谢静宜眼里,这根紫玉钗虽然比不上谢云第二次送给她的精致好看,但它是谢令姿的,戴起来让谢静宜更有成就感。 谢静宜递给了差役,差役收了紫玉钗,笑着开口,“好嘞,小人这就去。” 差役收了好处,出了大理寺,恭恭敬敬地走到街角处的一辆马车旁。 “贵人,东西拿来了。” 车内伸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差役恭恭敬敬地递上那支紫玉钗子,车里的贵人就伸手接了过去。 马车慢慢地启动了,差役看了一眼四方,转身往东宫跑去。 车内,钟离政把玩着手里的紫玉钗,从头到尾仔细研究着这根钗子。 “这就是她喜欢了十多年的爱物?” 钟离政看着手中甚至还有些杂质的紫玉钗,有些嫌弃地放在了一边。 想了想,又默默把紫玉钗放进了准备好的锦盒里。 “不过如此。” 飞虎看着钟离政的动作,欲言又止。 钟离政看了一眼飞虎,“说。” “世子,今日早朝之事……” 钟离政“嗯”了一声,“你是想问,为什么太子要挑在蒙部使者在的时候捅出这件事?” 飞虎点了点头。 钟离政笑了笑。 这件事,从头至尾,太子都知道。 “选在这个时候捅出来,自然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角色。” “好戏就要开场了。” 御书房 看着面前薄薄的一封信,皇帝大怒,一把扔在地上,忍不住开口大骂,“贱人!就该浸猪笼!” 钟离瑾瑜垂头丧气地站在一边,颤抖着手捡起那张纸。 正是谢静宜写给哈斯额尔敦的信。 那封信不过是谢静宜为了抓住哈斯额尔敦的好感写的,而且是系统帮忙,否则她也写不出这么文绉绉的信来。 钟离瑾瑜一脸不可置信,“父……父皇,这不是真的,是吗?” 看钟离瑾瑜眼中有泪,皇帝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一个女人而已,也值得你这样?” “父皇,可是她说她只爱我一个人!而且她说了,她当初给我下药是因为对我情不自禁,她,她怎么能……” 第93章 画卷 皇帝被吵得头疼,但想了想,自己儿子也是受害者,只能无奈地劝道,“好了!事到如今,你想怎么办吗?” 钟离瑾瑜抽噎了一下,“儿臣本来是想让父皇提前放了良娣……她身子骨一向娇弱……可现在……” 皇帝“哼”了一声,“那就关着吧,等查出来之后再处理你那后院破事!” 钟离瑾瑜点了点头,失魂落魄地坐在了一边。 皇帝刚准备说些什么,就看阿律走了进来,“殿下,谢三公子来找您,应该是为谢良娣求情的,在东宫外等了许久了。” 钟离瑾瑜没说什么,皇帝就劈头盖脸一顿骂,“找什么找,让他滚回谢府!大理寺自会调查!” 阿律忙不迭出去回话了。 今日之事,谢云也收到了消息,但他并不像谢棋这么冲动,而是决定作壁上观,连太子都没发话把静宜捞出来,他再凑热闹,恐怕要惹太子的眼了。 御前总管忧心忡忡地走了进来,对着二人行了一礼。 “查出来了?” 面对皇帝的询问,御前总管略显担忧地看了一眼钟离瑾瑜,而后才开口,“皇上,查过那些婢女小厮的口供了,都对的上,而且他们都能互相作证,唯有……唯有……” “结巴什么?快说!”皇帝一心想听最后的结果。 “唯有谢良娣独自在书房待过,说是找话本,但没人能做证……这……大理寺也不敢对良娣用刑。” 钟离瑾瑜抬眼,眼眶发红,他急切站起身来,“孤作证!良娣她拿话本,是跟孤知会过的!” 皇帝看那个谢静宜给儿子迷成这样,越发觉得离谱,“你看着她拿的?太子,你是一国储君,怎可耽于情爱!” 钟离瑾瑜就不说话了,他实在是编不出来了。 “谢良娣最近跟谁有过接触?她的婢女审了没?” 御前总管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回陛下,审了。” “谢良娣最近跟……武阳侯世子在一品茶楼见过面。” 皇帝的脸黑如锅底。 崇华寺中却是一片岁月静好。 谢俞正在跟陵阳道人手谈。 陵阳道人看了眼谢俞,“你到底怎么想的。” 谢俞反问,“你又是怎么想的?” 陵阳道人无奈叹了口气,“非得是她?你不是不知道,这丫头跟许多人纠缠不清,恐怕到时候你难以抽身。” “那又如何?” 谢俞笑了笑,“云溪喜欢。” 陵阳道人就不再反驳了,看了一眼谢俞的神色,“钟离政……” 谢俞条件反射地抬眼看了一下,而后利落地下了一个黑子。 “钟离政啊,有些当年我的风范,怨不得谢家那些老东西打他的主意。” 陵阳道人“哦?”了一声。 “不过是权力更迭,那些老家伙不满在洛阳的悠闲生活,又想来京城插上一脚罢了。太子妃人选定了,那些老家伙就盯着太子侧妃跟桓王世子妃的位置呢……” 陵阳道人笑了一声,“怎么不选宁王?” 谢俞嗤笑了一下,“宁王?一个只会靠女人的软蛋罢了,好了,你输了。” 看着胜负已定的棋局,二人哄笑起来。 谢令姿稍稍补了个觉就起床,恰逢喜鹊回来,将打听到的消息一股脑儿地都倒了出来。 听到谢静宜被叫去单独面圣,谢令姿顿了顿,问道,“那芙蓉……” “也一块去了。” 谢令姿点点头,没说什么。 喜鹊和春芽对视一眼,春芽露出了然的微笑,到门口叫了一声“青鸾”。 谢令姿正搞不清楚状况,就见青鸾抱着厚厚一沓画卷进来了,险些抱不住。 “这是什么?” 谢令姿忍不住问道。 喜鹊眨眨眼,“哎呀,小姐您不是让奴婢帮您打听合适的适龄郎君吗?这儿,都是奴婢打听来的,还有画像呢!” 喜鹊挪谕道,“小姐是自己选,还是奴婢帮您介绍一下?” 谢令姿回过味来,“好你个小丫头,敢编排我了!” 喜鹊笑嘻嘻地躲远了些。 青鸾把画卷悉数放在桌案上。 谢令姿先打开一幅,几个小丫头都凑过头来瞧。 “这个眼睛有点小啊。” “长的不高。” “刘建业,年二十四,怀乡人,京兆尹小吏……” “年纪有点大了。” “我也觉得,才是个小吏,小姐,下一位吧?” “别急,再看看。父母双亡……这个好!不用伺候人!嗯……有一宠妾?下一位!” 谢令姿看着手里乍然空空,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刚刚那人她也没看上,就任凭几个丫头胡来。 “周荣,年十七…举人,小姐,这个嫩!” 看喜鹊乱说话,谢令姿伸手捶了喜鹊一下,喜鹊吐了吐舌头,接着往下看。 “老来子,家中独苗,尚有一母。”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默默换了下一个。 等看到最后一个,谢令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咦?”青鸾看着画卷上的人,疑惑地看了眼喜鹊,“桓王世子?” 谢令姿看去,画卷上的男子长身玉立,眉眼清冷,却透着点点柔情,正如他时时望向她的目光,柔软又坚定。 喜鹊点点头,“这可是京都最抢手的郎君,小姐难道不喜欢?” 春芽也点头,“这个长得俊!” 青鸾也开口道,“其实奴婢觉得,桓王世子对小姐其实很好……若是小姐能和世子……” “青鸾。”谢令姿打断了青鸾的话,“世子确实是很好的人,我不敢相配。” 谢令姿合上了画卷,没有再看。 “算了,我自己没事再研究一下吧,你们都下去吧。” 几个丫头互相看了看,默默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就开始嘀嘀咕咕,谢令姿无奈地笑了笑,任凭她们去了。 只是看着左手边的那副画卷,忍不住慢慢展开。 画师很会抓取人的神韵,谢令姿只看画,就能想象出钟离政站在她面前的样子来。 在王府、在皇宫、在宴会、在马车、在寺庙、在馄饨摊…… 一帧一帧的过往,都从眼前流过。 谢令姿看向旁边的小字。 “钟离政,二十一岁,京城人士,桓王府长子世子,上父母双全,下无通房妾室,佳偶也。” 第94章 情信 谢令姿喟叹一声。 这一世的华章姐姐没有死,苏无极也对华章姐姐情深意重,钟离政仍旧好好地留在桓王府没有出家,生动又鲜活。 也算是她重生以来往好的方向改变的事情了,想起这,谢令姿心中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不过华章姐姐说得对,若是她不提前给自己做点打算,恐怕谢吴征与周嫦今也会为她张罗亲事,以谢吴征自私的性子与周嫦今对她的厌恶,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好亲事等着她。 于是谢令姿把钟离政的画卷单独放在一边,开始一张张仔细去看喜鹊为她找来的所有京都适龄儿郎的画卷。 而此时的谢静宜,正在被人领去御书房的路上,心中直跳。 皇帝怎么突然召见自己?他是知道了什么?还是说……是太子把她捞出来了? 想到这个可能,谢静宜喜出望外。 她认为钟离瑾瑜对她的好感度并不高,况且钟离瑾瑜虽然已经与她同床共枕过多次,但每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却还是觉得有距离感,甚至是……有敬畏之心。 谢静宜一直觉得是钟离瑾瑜与生俱来的皇族之气,并且忍不住对他心生向往。 但想到钟离瑾瑜一向守礼心善,尤其是不计较自己算计他一事,让谢静宜觉得他极为有担当,加上自己给那差役的贿赂这样丰厚,谢静宜没有理由怀疑那差役收钱不办事,况且父母兄长也定会为她奔走。 想到这儿,谢静宜的心情明媚了许多,更坚信是太子殿下来捞她出来了。 谢静宜面带笑容地踏进屋内,往上瞟了一眼,皇帝和皇后都端坐在上首,钟离瑾瑜神色怔然地站在那儿。 谢静宜眨眨眼,甜腻腻地叫了一句“殿下”,钟离瑾瑜好像如梦初醒,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谢静宜,然后瞥过了目光。 谢静宜有些疑惑,便收敛了笑容,朝着皇帝皇后行了一礼。 “东宫谢氏参见陛下、皇后。” “朕瞧着,这礼也行的不大规矩,想必人也是不大规矩的,皇后觉得呢?” 听着皇帝的话,谢静宜猛然一惊,立刻跪了下来。 “陛下明鉴,妾、妾洁身自好,一心都在殿下身上,绝不敢有二心!” 谢静宜疯狂回想,是跟谁的事情被皇帝知道了。 钟离政?范舟?宁王? 皇后脸色也不像平日那般温婉端庄,反而是有些恼怒了。 “不敢有二心?” 身为母亲,她难以相信一向寄予厚望的儿子会被这样品行败坏的女子迷了心窍,可她觉得这跟钟离瑾瑜无关,都是谢静宜一人的过错。 “当初宫宴上,你设计陷害瑾瑜一事不用本宫多说吧?要本宫说,你这样的女子,连进东宫做奴婢的机会本也不曾有,是瑾瑜为你求情,为了保全你的名声,要你进东宫,做东宫里的第一个女子。” 皇后的声音温柔,却听得出压抑在温柔之下的怒气。 “况且……你曾是武阳侯世子的未婚妻,虽然时日尚浅,但确有此事,况你二人青梅竹马,本宫不知为何你会对瑾瑜起了心思,从而抛下世子夫人不做。” “本宫虽与陛下在深宫不假,可陛下与本宫有耳朵去听,有眼睛去看。” “你一连发给桓王世子的十二道请帖……还有邀约桓王府公子探讨琴技……桩桩件件,哪件叫人对你放心?” “也只有瑾瑜心地善良,肯娶你进东宫,可没想到你竟然这样不知悔改!” 皇后本就对谢静宜意见诸多,今日抓住了机会,自然是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谢静宜越听心里越慌,不是钟离政,不是范舟,不是钟离诺……那岂不只能是……宁王? “妾、妾少时不懂事,喜欢广交好友,可妾自嫁到东宫之后,恪守本分,一心一意侍奉殿下一人,不曾有半分别的心思,皇后娘娘明鉴!” 谢静宜重重磕了个头,希望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决心。 可皇后在宫中大半辈子,早就看透了人心。 她没有半分动容,反而笑了一下。 “谢良娣恪守本分的话…就不该有私自进猎场,惹得后面两国为争一女子去办一场可笑的比试!” 谢静宜心里骂皇后老顽固,没想到皇后接着开口,“谢良娣说是哈斯额尔敦非得求娶你。” 皇后顿了顿,“那好,本宫问你,谢良娣敢发誓自己对哈斯额尔敦绝无半点心思吗?” 谢静宜有些心虚。 她对哈斯额尔敦本就有些心思,可在这个封建时代却万万不能说出口,不然她只有死路一条。 不就是发个誓,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的好青年,自然是相信科学的,一句话的事罢了。 “妾发誓,妾对哈斯王子绝无半点心思,有违此誓……那就让妾日后凄苦一生,不得善终!” 皇后抿了抿嘴,看了眼皇帝。 钟离瑾瑜无奈地叫了一句“静宜”,神色凄苦,“誓言不能轻许,你这又是何苦呢!” 谢静宜觉得太子钟离瑾瑜反应太过奇怪了,他平日对自己也没有这么上心啊? 可她也故作深情地回望钟离瑾瑜,期期艾艾地叫了一句,“殿下……” 皇帝脸色微沉,“来人,传芙蓉。” 御前总管亲自出去把芙蓉带了进来,芙蓉垂着眸子,看不清脸色。 “奴婢芙蓉,参见陛下、皇后、太子殿下。” 皇后点了点头,“你倒是比你主子更知礼。” 谢静宜捏紧了拳头,却仍旧安安静静地跪在那儿,可低垂的眼眸中尽是屈辱与狠毒。 皇后居然拿她跟她的婢女比较,说她不知礼数!在这种场合下居然敢这么羞辱她! 皇后看了谢静宜一眼,“都起来吧。” 谢静宜揉了揉发酸的腿,暗暗瞪了一眼皇后。 “芙蓉,你看看这是谁的字迹?” 御前总管呈上来一个托盘,芙蓉只看了一眼,便有些慌张地看了一眼谢静宜,像烫了手一样地放下不敢再看。 “奴婢……这……这是我家良娣的字迹。” 谢静宜看了一眼那薄薄的一张纸,暗道不好。 怎么这个被发现了! 第95章 终有一别 谢静宜略显慌乱地开口,“这绝不是妾身写给哈斯王子,殿下!” 钟离瑾瑜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谢静宜,“静宜,从未有人说过这封信是写给哈斯王子的。” 谢静宜震惊地后退了一步,有些恼怒于自己的愚蠢,想到接下来的惩罚,谢静宜气血上涌,忽然一下子腿脚发软,居然晕了过去。 钟离瑾瑜差点没绷住,愣了一下,立刻着急地叫太医,帝后对视了一眼,还是皇后叹了口气,“叫太医来吧。” 芙蓉默默跟在身后,听到太医一脸喜色地恭喜钟离瑾瑜时,整个头都要大了。 谢静宜怀孕了。 钟离瑾瑜皱了皱眉,问太医道,“您查清楚了?她天生体弱多病,孕事想必也很艰难。” 太医摸了摸山羊胡子,以为是太子殿下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于是语重心长道,“太子殿下,老夫在太医院这么多年,绝对不会看错的,谢良娣已经有一个半月的身孕了。” “不过良娣气血不足,老夫要开个补气血的方子来给良娣调理。” 皇帝的脸色不算好看,他本就打算惩处谢静宜,却没想到居然在这个时候爆出来有了身孕,这让他如何处罚? 皇后皱紧眉头,“这……罢了,等皇孙出来再说吧。” 钟离瑾瑜却并没有周嫦今这么好说话。 “母后,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不如就让谢良娣去崇华寺为皇孙祈福,等到要生了再回东宫,至于做何处罚,等皇孙落地再说,如何?” 皇后点了点头,“也好。” 众人散去,芙蓉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钟离瑾瑜甚至带着笑意问她,:“芙蓉,这是谁的孩子?” “奴婢也不知,那段日子宁王也曾来过。” 钟离瑾瑜点点头,“行,那你陪你主子一起去崇华寺吧。” 芙蓉应了下来,看着钟离瑾瑜离去的背影,回头又静静地看着谢静宜。 不知道喜鹊姐姐查到什么没有。 第二日,大家就都知道谢良娣被太子保送回府了,有些人眼红有意见,东宫马上就传出消息说谢静宜有孕的消息。 方言心听到消息时,险些戳破了手指头。 她恍惚了一阵,忽然无奈笑了笑,接着绣自己的新嫁衣。 不管太子殿下样貌如何,脾气秉性如何,举止谈吐如何,有无妾室通房,有无儿女,她都得嫁给他。 所以方言心不在乎,只要他是太子就好。 宁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愣。随后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谢静宜有孕到崇华寺静养的消息传回谢家,周嫦今十分高兴,要知道,小宜这怀着的,可是皇长孙啊,到时候平安生子,谢家就是皇长孙的外祖家! 谢吴征却反应平平,这日回来时,还带回来一个消息。 谢家嫡支选了一个女子上京,意在嫁给桓王世子,让谢吴征必要配合。 谢吴征骨子里就对谢家嫡支不满,可毕竟是嫡支,还是不得不去听他们的话,至于这位冲着钟离政来的少女,谢吴征思索了一会儿,就痛快应了下来。 谢家嫡支培养出来的人总不会差,若提前跟她打好关系…… 谢家岂不是离飞黄腾达更近了一步? 谢家嫡支挑中谢吴征,并非是贸然决定,而是看中谢吴征的女儿与桓王世子相熟。 谢俞听了这个消息,笑了一声,转头对云溪开了口,云溪听了,并不以为意,“他们那些老东西想什么呢?桓王世子什么女子没见过,怎么就会对谢家女一见钟情?我看呐,世子为人靠谱,定不会轻易移情。” “云溪,你知道谢家派的是谁吗?” 云溪对谢氏几个老东西没什么好印象,随口问了一句是谁。 “谢兰之。” 云溪愣了一下,没说什么。 蒙部得了结果,皇帝也选派出育马官,合盟一事至此事毕,天琴公主因为舍不得格桑一拖再拖,如今也必须启程回蒙部了。 天琴公主走时一身红衣,皇帝特许俪贵人相送,谢令姿与钟离华章相约送别天琴公主。 俪贵人泪眼婆娑,却仍旧挺直了脊梁,她紧紧握着天琴公主的手。 “格桑,你在皇朝要照顾好自己……”天琴公主眼中含泪,“日后山高路远,你再不能回故乡了!” 格桑亦伤感不已,“万望公主保全自身,不必担心格桑,格桑一定会在皇朝站稳脚跟,以期来日。” 谢令姿轻声开口,“天琴公主,哈斯王子,此行一路平安。” 钟离华章对着天琴公主招手,“一路平安!有空我去草原玩儿!” 天琴公主在马上绽放了一个笑容,而后扭头,驾马飞奔而去,一串泪珠顺风流下。 哈斯额尔敦犹豫地回头看了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追着天琴公主一同离去了。 钟离华章看着追出几步的格桑,有些担忧地扶住了她。 “你没事吧?”钟离华章问道。 格桑伸手擦干了眼泪,慢慢挺直了脊梁。 “我没事,郡主,我该回宫了。” 说罢,格桑深深一拜,“县主、郡主,您二人对公主的大恩,格桑永世难忘,虽然现在格桑孑然一身,但请你们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若您二人有需要,格桑定舍命报答!” 女子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钟离华章刚想说不必,却被谢令姿拉住。 谢令姿认真地开口,“我信你,格桑。” “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你也要认真绽放。” 话说谢静宜被挪到了崇华寺养胎,还觉得如大梦一场,她本以为自己就要被问罪杀头,没想到下一刻就忽然来了个保命符。 她有些庆幸地松了一口气,再次感叹自己果真是天命之女。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崇华寺的屋子太偏僻了。 谢静宜算了算,最终也没算出去谁的孩子,但是当宁王来时,谢静宜告诉宁王,这是他的孩子。 宁王有些不知所措,他是藏了许多女子进府,可他们无一人有孕,如今谢静宜突然怀了他的孩子,触动了他心底的弦。 到底怀了他的亲生骨肉……要不还是算了? 第96章 抉择 宁王还在书房里沉思,就见范舟从外面走了进来。 宁王抬眼看了下范舟,“今日是天琴公主与哈斯王子返回蒙部的日子,你去看到了什么?” 范舟恭恭敬敬地回答道,“陛下特许俪贵人出宫送天琴公主,另外,我还看见谢四小姐和景阳郡主与天琴公主举止亲密。” 宁王淡淡“嗯”了一声。 范舟不经意说起,“今日太子殿下本也是打算要去的,只是听说谢良娣孕中不适,太子去准备药材送往崇华寺,故而耽搁了。” 宁王顿了一下,“范舟,你对谢良娣这胎……怎么看?” 范舟看了一眼宁王。 “谢良娣虽是妾,但怀的是太子殿下的第一子,若是个皇孙……恐怕份量不轻,况谢良娣挪至崇华寺养胎,我本以为是谢良娣不受喜爱,但看太子殿下的反应,还是很重视谢良娣这一胎的。” 宁王抿了抿嘴,“是吗?” 他忽然想知道,如果……钟离瑾瑜发现了这孩子根本不是他的以后,表情该有多么精彩。 范舟也有些出神。 他仍然记得钟离瑾瑜告诉他谢静宜有孕的时候的情形。 钟离瑾瑜垂发坐在上首,定定地看着他。 “范舟,谢静宜怀孕了。” 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谢静宜怀孕了?谁的?他的? 那太子告诉他,是什么意思呢? 范舟有些木然地抬头,“殿下……” 钟离瑾瑜看着范舟,“孤不知道是谁的孩子,是你、亦或是宁王,对于这个孩子,孤问你怎么想?” 范舟思考了许久。 当初钟离瑾瑜找到他,让他替他去宠幸谢静宜的时候,范舟内心是抗拒的。 他被谢静宜伤透了心,如今居然还要跟这样的女子同床共枕? 可钟离瑾瑜要的就是这样一份投名状。 范舟想要跟着太子做事,就必须应下这个要求。 不得不说,钟离瑾瑜此举,十分诛心。 范舟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这只是完成一项任务罢了。 后来他知道,宁王与谢静宜居然也有一腿。 他忽然觉得自己当初的犹豫有些可笑,谢静宜随时都可以抽身去与新的男子谈情说爱,他却始终被困在过去的泥淖里不能自救。 他并非什么好人,也不算穷凶极恶之人。 他只是觉得,若是谢静宜有朝一日知道,她心心念念的钟离瑾瑜的宠幸,其实都是他和她的每一夜时,应当会是多么震惊。 那之后,范舟便没了什么愧疚感。 可如今,谢静宜有了身孕,还有一半可能是他的孩子,谢静宜的丈夫在他面前问他怎么想。 范舟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他冷静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殿下,范舟只想助殿下成大事,谢良娣的孩子只会是殿下的孩子,若是殿下需要,那便留下,若是殿下不需要,那范舟会为殿下思考这个孩子何时没了会对殿下的利益最大。” “范舟仍只有当初一句,范舟愿为殿下驱使。” “唯有一愿,望殿下莫忘。” 钟离瑾瑜满意地弯起嘴角,“孤自然不会忘。” 现在,宁王也问他怎么办。 真是可笑,谢静宜的两个男人站在同一间屋子里,讨论谢静宜孩子的事情。 范舟行了一礼,问道,“殿下的意思是……不留这个孩子吗?” 宁王神色犹豫地攥住了拳头,他不是不知道皇长孙的重要性,若是这个皇长孙出在了东宫,那钟离瑾瑜的位置只会越坐越稳。 宁王的理智告诉他不该留这个孩子,可宁王的情感却劝阻他留下这个孩子。 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宁王吐出一口浊气。 “不,不要插手。” “并且平日里要多多打听崇华寺那边的消息,若是谢良娣有什么需求,暗中帮助一把。” “这个孩子,他得平安降生。” 宁王如是说道。 就让谢静宜生下孩子,暂且叫钟离瑾瑜养着,等到他功成名就之时,再把长子接回来,倒也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到时候正好利用这个打击一番钟离瑾瑜,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范舟顿了顿,“是。” 而谢静宜在崇华寺卧床了两日,这日,正扶着床榻吐了一堆酸水,神色恹恹,看芙蓉也很不顺眼。 “站这么远做甚?皇后娘娘不是夸你礼节好吗?你就是这样为奴为婢的?” 芙蓉连称不敢,随后似乎是看出谢静宜心情不好,“良娣,今天天气不晒,不如在崇华寺走走吧?” “走走走,走什么走?一群光头僧人有什么好看的?” 芙蓉赔着笑脸,“良娣,太子殿下听说您身子不舒服,特地送来了好些东西,其中还有两盆牡丹花,说是留给您观赏,一盆姚黄,一盆魏紫,都是暖房精心培育出来的,您不去瞧瞧?这可是殿下的心意啊!” 这话说到了谢静宜的心坎上。 她可是瞧见了,昨天钟离瑾瑜还为她周旋说话,也没有怪罪之意,今日一听说她不太舒服,就送来这么多好东西,连送别蒙部使者一事都没去。 她有些洋洋自得,“行吧,就让你这小丫鬟长长见识。” 其实谢静宜自己也没见过,不过她这么说,芙蓉也乐得捧着她,一路上恭维着她往寺庙大殿走去。 住持早就等在那儿,见了谢静宜,笑眯眯地道,“施主万安,太子殿下给施主送来了两盆牡丹,已经叫人去搬来了。” 谢静宜点点头,不一会儿,两个小僧搬着两盆牡丹进来了。 打头的那盆姚黄初初绽开,鹅黄色的花瓣柔软又卷曲,好像江南水乡里走出来的带着书卷气的女子,后面的那盆魏紫则开得热烈又奔放,让人一看就心生喜悦。 “不愧是花中之王,唯有牡丹真国色。”谢静宜感慨了一句,“不过,这个天气,这花离了花房,恐怕难以成活吧?” 主持仍旧笑眯眯的,“殿下说了,花死了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博施主一笑。” 因为这句话,谢静宜抱着牡丹回厢房的路上,嘴角都不曾落下过。 偶然抬眼,她忽然看见了那一袭朝思暮想的白衣。 第97章 俞疏 谢静宜几乎都要忘记这个人了,他在谢静宜的脑海里只剩下一袭白衣的残影,可此时,却活生生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谢静宜只觉得美貌侵袭了她的眼睛,一时竟然愣住了。 不管是钟离瑾瑜还是钟离政,都比不上面前众生绝伦的一张脸,甚至连哈斯额尔敦的异域之色,也比不上面前的那张美人面。 谢静宜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上大脑,一个狂热的想法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她要得到这个男人。 谢俞看着面前神色变化的谢静宜,微微露出了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谢俞只云淡风轻地看了一眼谢静宜,马上就准备转身离去,却被谢静宜叫住。 “公子!” 谢俞有些疑惑地看向谢静宜,谢静宜快走几步,走到了谢俞面前,笑着道:“公子,我瞧你很是面善,不知是京中哪家的儿郎?” 谢俞目光清澈,似山间清泉,不染杂质,他眨了眨眼,似乎并没想起来谢静宜是谁,只道,“小姐大抵是认错了,俞某来自洛阳,并不是京都儿郎。” 谢静宜从善如流地笑了一下,“那……许是俞公子与我有前世命定的缘分吧。” 说完,还有些娇羞地看了眼谢俞。 谢俞笑了笑,宛若十里桃林繁华正盛。 “在下洛阳俞氏三公子,俞疏。敢问姑娘是?” “我姓谢。” “谢小姐。”谢俞慢慢咀嚼着这几个字,“谢小姐是个有趣的女子。” 谢静宜见谢俞并不反感这种接触,于是更加走近了一步,“俞三公子是说我性子外向,言语大胆,与我的容貌颇为不符吗?” 谢静宜笑了笑,“我虽然柔弱——这是我打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可我却看不惯故作柔弱的名门闺秀,总觉得这样太过虚伪,失去了自我。” 谢静宜适时惊讶了一声,“抱歉,俞三公子,这只是我一人的想法,并不是要歧视那些大家闺秀的意思。” “你很有趣,谢小姐。”谢俞目光略过谢静宜,“哦?姚黄魏紫?” 谢静宜笑着让开身,看谢俞对着那两盆牡丹满眼喜爱之色,开口道,“俞三公子也认得?这两盆牡丹是从花房里端出来的,正是娇嫩动人的时候。” 谢俞点了点头,问道,“谢小姐在崇华寺待几日?” 随后他摆了摆手,“俞某没有恶意,只是洛阳多牡丹,俞某亦是爱花人,故而对它格外怜惜。” “俞某想着,若是……若是谢小姐近日都在崇华寺的话,那俞某是否有幸能多赏玩这两盆牡丹几日…” 看谢静宜沉默无言,谢俞似乎是才从自己的设想中反应过来一般,急切解释道,“若是谢小姐不在崇华寺久留,那也没关系,只当是俞某与它们无缘吧。” 一番话说得深情婉转,再加上妖孽一般的面容,让谢静宜根本没法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并且谢静宜本就打算攻略下俞疏,也就是谢俞,此时对谢俞的示好根本不会拒绝。 谢俞只见谢静宜露出灿烂的笑容来,然后笑着开口,“我在寺庙能待很久,就是不知道俞三公子能在京都待多久了?不过,俞三公子肯来的话,我随时恭候。” 谢俞微微点头,借口有事离去。 转身的一瞬间,谢俞眼角眉梢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 谢静宜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至少贪图美色。 他并非是不愿意跟谢静宜周旋了,只是想吊一吊谢静宜的胃口,人嘛,一次性了解完岂不是就没有兴趣了? 谢静宜看着转身离去的谢俞,心中蠢蠢欲动。 转身就对芙蓉说,“去,你去跟住持再要一个屋子,屋里烧银丝碳,一定要保证供暖,别让这两盆牡丹死了。” 芙蓉称是,抱着牡丹花就回头了。 谢静宜哼着小曲儿,现在她可谓是人生赢家,就算皇帝下令让钟离瑾瑜休了她,她还有宁王一条路可以退,而且现在腹中的孩子就是她的保命符,钟离瑾瑜不得不重视皇朝的第一个皇孙。 今日又认识了俞疏,谢静宜的心情显而易见地好。 是夜,宁王站在谢静宜的床榻前,静静地看着她酣睡的容颜。 他的目光又扫过被褥下谢静宜小腹的位置,有些不敢相信那儿孕育着一个生命。 一个……属于他的生命。 谢静宜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见床前站了个高大黑影,一下子吓了一跳,“谁?” “我。” 宁王目光微垂,“我来看看你,你今天可有什么不适?” 谢静宜听是宁王,心里有些心虚。 其实她也不知道孩子是谁的,反正不是钟离瑾瑜就是宁王的,都姓钟离,这孩子是她的保命符,亦是她的后路。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多为他谋求利益呢? 谢静宜扁了扁嘴,流出眼泪。 “殿下……” 声音委屈至极,宁王上前一步坐在了谢静宜身边,关心至极,“小宜,你哭什么?” “殿下,我在哭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只能叫太子为父王,我心里就觉得难受,我与您名不正言不顺,可孩子是无辜的……” 宁王有些动容地把谢静宜揽进怀里。 “别怕,小宜,别怕。” “本王定会把钟离瑾瑜拉下来,让我们的孩子堂堂正正地叫我一声‘父王’。” 宁王陪了谢静宜一会才走。 宁王一走,谢静宜喟叹一声,重新倒在床上翻来覆去。 钟离瑾瑜马上就要有太子妃,她就算生了长子又怎么样,方言心定会生下嫡子,况且钟离瑾瑜对她的好感度不算很高,到时候怎么对这个孩子还两说呢。 反观宁王,他是贵妃之子,看得出来他很重视这个孩子,又多次给予她承诺,从好感度来看,宁王的话有几分真心在的。 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谢静宜暗暗下了决定。 还是帮宁王荣登大统更划算。 完成系统给她的任务,她就可以回到现代,坐拥亿万资产,万千美男了! 谢静宜做了个梦,梦中,她受皇帝褒奖,说她是天下女子典范,最后一幕是她身披凤袍,一步一步走上大殿…… 第98章 赏花 谢静宜做了人生中一个重大的决定,一夜好梦。 次日,芙蓉伺候着谢静宜洗漱的时候,轻声开口道,“小姐,那位俞三公子一大早儿就来了,如今还在外面等着。” 谢静宜白了一眼芙蓉,“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是俞三公子说让小姐多睡会的。” 谢静宜脸上浮现了笑容,“这样啊,芙蓉,这套头面太素了些,去换那套蓝宝石的。” 芙蓉的目光透过轩窗看了看外面的白衣公子,默默地动手换了首饰。 谢静宜带着笑容步履匆匆地走出房门。 “俞三公子早。” 谢俞低声回了一句“谢小姐早”,随后就问道,“谢小姐的牡丹呢?” 笑话,钟离瑾瑜的那两盆牡丹本就是他从洛阳大老远给钟离瑾瑜带来的,没想到这小子转手就送给了谢静宜,他亲自培养到开花的姚黄魏紫到了谢静宜手里,他可不放心。 “芙蓉,去把那两盆姚黄魏紫拿来。” 谢静宜吩咐道,然后笑眯眯的请谢俞坐下来,“俞三公子坐。” 谢俞看了眼谢静宜,坐了下来,问道,“谢小姐怎么留在这崇华寺中?” 谢静宜愣了一下,随后开口道,“我在此祈福修行,为期一年,那俞三公子呢,又在京城待多久?” 谢俞脸上映出了淡淡的笑容,“归期不定,全看我心里牵挂的那个人她的心思。” 谢静宜一听,这是在跟她表白吗?古人这么含蓄的? 可这么文绉绉的,听起来还挺让人脸红心跳的。 而谢令姿知道谢静宜怀孕被送到崇华寺养胎的消息,亦是万分震惊。 “怀孕?” 她记得谢静宜不是弱柳扶风,体弱多病吗?怎么就怀孕了? 这事儿,前世也没有过啊! 难道又是因为自己重生了? 谢令姿在想,这个孩子是谁的?是宁王的?还是钟离瑾瑜的? 按理说,钟离瑾瑜身为太子,应该不会容忍和别的男人分享一个女人的事情来,何况那人还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但这个孩子的到来,钟离瑾瑜的态度,却让谢令姿不得不怀疑,难道这个孩子当真是钟离瑾瑜的?若是钟离瑾瑜真的又喜欢上了谢静宜……那谢家之祸该怎么避免? 谢令姿正想着,喜鹊忽然跑进来,“小姐,该走了!” 谢令姿望向面前的铜镜。 铜镜里映出一张美丽的面庞。 女子梳着堕马髻,描着远山眉,略施粉黛,在身上披着群青色的披风,就显得格外稳重优雅了,另选一色浅粉色的胭脂,在脸颊上带了一下,犹如画龙点睛,越发突出这张脸的姿容出众来。 喜鹊笑着看着自家小姐,今日她也穿了簇新的衣裳,显得格外精神。 二人要去的,是叫做鉴山书院的地方。 鉴山书院,是京中有名的书院,其中学子,多是富家子弟,亦有平民百姓,但皆是有真才实学之人。 谢令姿要去见一个人。 周许。 谢令姿几次三番比较,最终确定下来的适合成亲之人。 周许,年十九,家世清贫,鉴山书院学子,父母俱亡,唯有祖母与之相依为命,温和孝顺,家中清净。 谢令姿粗粗看了眼周许的容貌,似乎是…… 算了,没记住。 二人来到鉴山书院门口,书院门口摆了不少小摊,谢令姿就去卖木梳木簪荷包的摊子那儿走来走去的。 谢令姿都快有些走烦了,书院忽然乌泱泱涌出来一批人。 谢令姿不着急,听说周许总是最后离开书院的那个人。 不久,就有人注意到谢令姿的美貌,有些学子甚至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毕竟这么好看的姑娘,他们忍不住想要驻足观看。 他们看谢令姿拿放东西都能看出花儿来。 终于有个吊儿郎当的公子朝着谢令姿走来。 谢令姿并不害怕,反而彬彬有礼的问道:“阁下是哪位?” 那公子也和苏无极一样拿了支扇子在手里扇啊扇,但却用不出苏无极的那种神韵来。? 他略有些胖,三角眼,眯着眼就往谢令姿面前凑,“这位小姐是那家小姐呀?多大了,定亲了没?” 谢令姿声音温柔,“阁下问这个做什么?” 那胖公子回头跟几个相熟的人嬉笑起来,谢令姿强忍厌恶,在人群中尝试搜寻周许的影子。 “自然是上门提亲呐,小美人儿!嘿嘿!” 胖公子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 谢令姿退后一步,“你,你是谁?” 胖公子有些骄傲地打开折扇,“你听好了,本公子是皇商郑家的长子,郑明!” 喜鹊适时冲出来反驳,“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 谢令姿拉了拉喜鹊。 看热闹的人群越发光明正大,此时刚出鉴山书院的周许瞥了一眼人群聚集之地就准备回家。 他一向对这些热闹不感兴趣。 可他这一瞥,却让他生生止住了步子。 郑明居然在欺负一个弱女子。 周许看着那女子惊慌失措的在人群中寻找熟人的目光,有些犹豫,一犹豫,就跟那女子对上了目光。 女子的目光中,隐有希冀。 周许想了想,调转了步子走去。 郑明拦着谢令姿不让她走,主仆二人都有些恼羞成怒,碍于郑明是个男子故而没有说话,只好声好气地告诉郑明。 “婚事岂是儿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女子自当听家里安排。” 郑明笑得更猖狂了些,“没关系,那你先陪我们去喝杯酒总行了吧?” 谢令姿略显局促地后退了一步,脸上也出了微微的薄汗。 周许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郑明,带你的跟班赶紧走,不然我就叫院长了!” 郑明刚骂了一句“你算什么东西”,就被小跟班拉住了,“郑哥,那小子刚刚被院长亲自收了,恐怕找到了什么背景,咱们暂时先别惹他吧。” 郑明皱了皱眉,小跟班又劝道,“咱们先去打听了她叫什么名字,还有您郑少不手到擒来的女子吗?” 郑明看着周许,吐了口唾沫,“我呸,不就是成了院长的弟子,臭显摆什么!” 但郑明几个人却是很听话地跑了。 第99章 偶遇 周许看了眼谢令姿,眼中惊艳之色一闪而过。 他轻声开口,“这位小姐,已经没事了。” 谢令姿也在打量周许。 周许容貌算不得惊艳,但他生得五官周正,一袭学子青衣,满身文雅之气,让人看了很舒心。 说话也算斯文有礼,他虽惊讶于谢令姿的好颜色,却只瞧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初次见面,谢令姿对他还算满意。 谢令姿轻轻“嗯”了一声,“多谢这位公子仗义执言,不然恐怕那郑公子不会轻易罢休。” 谢令姿微微蹙眉,似乎仍在害怕。 周许见此,也不好撒手离去,于是他想了想,“那……小姐请等一等。” 周许转身离去,没多久居然端过来一碗酥酪。 周许有些不好意思地递过来,“小姐,吃点甜食或许会好些。” “我不知道如何令小姐安心,不过请小姐放心,郑明他们是见小姐美貌,故而才生了坏心,周某虽然不才,但鉴山书院对学生约束一向严格,既然我撞见了这事儿,想必郑明不会再寻小姐的麻烦。” 谢令姿点点头,目光落在那碗酥酪上。 周许瞧见了,便开口说道,“我家祖母心情不好时,就爱吃甜食,我想着对小姐来说许是一样。” 周许看谢令姿不说话,把酥酪递给了喜鹊,随后拱手行礼,“周某还要回去温书,就先告辞了。” 在周许转身的一刹那,谢令姿出声道,“周公子!” 周许转身,见姿容绝色的小姐朝着他莞尔一笑。 “谢谢你。” 周许愣了一下,谢令姿却已经翩然离去。 谢静宜被挪去崇华寺,太子玉佩的下落却还未找到,况且重要的并非玉佩,而是那份名单。 不过钟离瑾瑜却并不着急,反而有些优哉游哉地在东宫浇花,自从谢静宜走了之后,钟离瑾瑜终于能够清闲几日。 钟离瑾瑜问身后的范舟,“宁王拿到那份名单了?” “是,殿下。” 范舟顿了顿,“宁王去找了谢静宜,谢静宜说,这个孩子是宁王的。” 钟离瑾瑜点了点头,“嗯,你接着盯着他俩。” “殿下,那名单……” 钟离瑾瑜笑了笑,“不必担心,那名单上并非是我的人,而是父皇的人,只要宁王敢有动作,父皇一定会察觉。” 这日早朝,皇帝问大理寺可有审问出什么头绪,大理寺卿头上直冒冷汗,连连告罪。 皇帝正要发怒,却见宁王上前一步,“父皇。” 宁王是他跟贵妃的第一个孩子,平日也孝顺听话,他还是很看重这个儿子的。 “怎么了?” “若是兄长不嫌弃,儿臣愿协助大理寺卿审一审这些人,或许能有新的发现。” 钟离瑾瑜朝着宁王笑了笑,“弟弟有心,孤自然不嫌弃。” 皇帝见他们兄友弟恭的模样,心里欣慰极了。 “好好好,既然宁王主动提起,那这事儿就交给宁王去办吧。” 宁王心里松了口气,他来查的话,这事就有操作的可能性,若是太子不松口,他反而要苦恼这个烫手山芋在手里该怎么办。 下了早朝,钟离瑾瑜与宁王前后脚走出了大殿,钟离瑾瑜意味不明地开口,“二弟这就去大理寺么?真是让你为孤费心了。” 宁王的脸上挂起挑不出错的假笑,“这都是臣弟该做的。” 钟离瑾瑜无视他,直接走了过去,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的回答。 宁王在钟离瑾瑜离开之后直起了身子,看着钟离瑾瑜的背影,眼中淬了几分狠毒。 等把这玉佩的事情解决了,他就腾出手来,把钟离瑾瑜那份名单上的钉子一个一个拔了,看钟离瑾瑜一个孤家寡人最后怎么办! 钟离瑾瑜下了早朝,坐马车回府的路上,忽然瞧见个熟悉的身影,他立刻叫停了马车,掀起帘子一角,饶有兴致地瞧去。 今日鉴山书院休沐,而周许家中清贫,休沐时会来集市上卖字画、替人写信来补贴家用。 谢令姿起了个早,让喜鹊与青鸾一起给她化了个妆,这次谢令姿的妆容换了个风格,画得浓稠艳丽,挽着朝云近香髻,披着红色的斗篷,整个人更显得明丽动人。 谢令姿在周许的摊前停下,似是疑惑,又似惊讶地朝着周许看了又看。 “买字画吗?都是小生自己的拙笔。” “周公子?” 谢令姿叫了一声,周许才从一堆字画中抬起头来,一抬头就险些被面前女子的美貌惊呆了眼。 他愕愕盯了许久,直到谢令姿垂了眼,小声叫了一句“周公子”才让周许回了神。 “抱,抱歉。”周许的耳根都烧红了,自己竟然这么无礼地盯着人家小姐看了这么久。 谢令姿用帕子捂住嘴轻轻笑了起来。 周许忍不住看去,只觉得从前在书中看过的“倾国倾城貌”终于在眼前活了过来。 钟离瑾瑜饶有兴致地盯着这一幕,忽然问道,“阿律,桓王世子最近在做什么呢?” 阿律也有些奇怪,桓王世子最近足不出户,好像迷上了玉石一般,整日在家里鼓捣玉石篆刻,他都听桓王抱怨了几次了。 钟离瑾瑜听了,抿嘴一笑。 他一直知道谢令姿是个聪明的女子,也很会为自己打算,这样的女子,是一个好的助力。 若非她有一对那样的父母,她也许也会成为太子妃的人选之一,不过她的父母拖了她的后腿,况且他看得出来,谢令姿第一次其实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却假装不知。 她志不在东宫。 故而当钟离政表现出种种举动的时候,钟离瑾瑜第一个察觉,阿政对谢令姿是不一样的。 他不曾伸手去干预,反倒有种看好戏的感觉,毕竟钟离政一向内敛,而谢令姿摆明了是做事再三考虑,不会一时冲动之人。 这样的两个人,一个不说,一个察觉不到,又或者察觉到了也假装不知道。 钟离瑾瑜想起好兄弟吃瘪的情景就觉得好笑。 他带了些坏心地对阿律道,“你去跟钟离政说,他要是再玩那些破石头,就只能一辈子跟那些石头过了。” 第100章 画像 谢令姿还在与周许谈笑。 周许的目光温柔扫过谢令姿,轻声开口,“小姐今日的装扮甚是艳丽。” 谢令姿转了个圈,问周许道,“好看吗?” 周许耳朵又悄悄红了,几乎很久才发出微弱的声音。 “好看的。” 谢令姿眉眼弯弯,“周公子会作画吗?不如为我作画一幅,如何?” 周许有些犹豫地看了眼摊子,谢令姿顺着他的目光,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周许的为难。 于是谢令姿通情达理地开口,“周公子,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吧。” 周许看着面前年轻小姐努力掩饰失落的模样,有些急切地开口,“小姐!” “若是您不嫌弃,周某闲暇时在家画好,等下个休沐日还在这儿等小姐来取,如何?” 周许认真地看着面前的谢令姿,见她的表情明显愉悦起来,心里也很是高兴。 “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周公子你了?”谢令姿说完,又疑惑地问道,“这样的话,你能画的出我的样子吗?” 周许定定地看了谢令姿一会,谢令姿避开了他的目光。 周许忽然出声,“周某方才冒昧,不过现在,小姐的模样已经全然在周某心中了。” 谢令姿惊讶于这周许也并非是个死读书的呆子,于是约下了时间准备离去,走了一段路,谢令姿回头,看见周许仍旧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笑了笑,转头离去。 喜鹊忍不住笑起来,“小姐,那书呆子还在看你呢。” 在转角处,阿律突然出现在主仆二人面前,谢令姿的嘴角平了下去。 她是认得这位太子近卫的,见到他拦了一下自己,目光四下寻找了一番。 阿律伸手指了指一品茶楼的二楼。 “县主,太子殿下有请。” 谢令姿抬头,不知何时,钟离瑾瑜已经挪到了一品茶楼的二楼包间,笑眯眯地盯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谢令姿许久没见钟离瑾瑜了,此时见了,倒想起他跟谢静宜的事情来,她此时有些捉摸不定钟离瑾瑜对谢静宜的态度,倒能借这个机会探探口风。 谢令姿带着喜鹊上了二楼,钟离瑾瑜带着笑容盯着谢令姿看,把谢令姿看得心里直发毛。 “殿下这么看我做什么?怪瘆人的。”谢令姿看钟离瑾瑜不开口,只好开口打破了沉默。 “坐。”钟离瑾瑜细细打量了谢令姿,“孤说最近见不到你人呢,原来在忙着与小书生谈情说爱啊。” 谢令姿一愣,顺着窗口看去,果然能看见周许的摊子,果真是被钟离瑾瑜看见了。 “殿下可别乱说!”谢令姿略显不悦地开口,而后反问钟离瑾瑜,“殿下一身朝服,刚刚下朝,怎么有闲情逸致来喝茶?我听说谢静宜这一胎怀得艰难,殿下很是重视。” 钟离瑾瑜瞥了一眼谢令姿,“这不是为了看戏么?没想到你打扮了一番,还真是差点认不出啊。” “甚少见谢小姐涂脂抹粉,原来是没有值得的人啊。” 听钟离瑾瑜语气中处处透着阴阳怪气,谢令姿喝了口茶润了润喉。 “殿下这话说的,我与周公子男未婚女未嫁,街上说几句话怎么了?就算是我二人互生情愫,那又如何?” 钟离瑾瑜收了玩笑的神色,认真问了一句,“为何是周许。” 谢令姿惊讶地看了眼他,“殿下这么快连名字都知道了?” 钟离瑾瑜瞥了眼谢令姿,没说话。 谢令姿就继续开口,“他生得文雅,做事知礼,很讨我喜欢,我也愿意与他相处,他现在虽是街头一个卖画书生,可我相信,以周许之能,日后定能金榜题名。” “于我而言,周许家世简单,没有谢家这么多的糟心事,周许人又不赖,纵然清贫了些,可我有庄子铺子……也能平淡一生。” 钟离瑾瑜默默地听着,忽然开口,“你对他是真心的吗?” 谢令姿一怔,真心?什么真心?她的真心早就被辜负完了!她上哪儿去找真心? 她只是觉得,周许这样的人,合适。 钟离瑾瑜叹了口气。 “你方才说,谢静宜有孕一事……” “崇华寺时,你不是也与阿政知道谢静宜与宁王一事吗?” “你救过孤的命,亦是孤的朋友,孤今日坦诚对你说一句,孤对你那个妹妹,并无真心。” “孤迎她入府,另有缘故。她把真心给了宁王,谢令姿,你知道什么是真心吗?” “真心只能给一人。你确定……周许就是那个人吗?” 钟离瑾瑜的声音不大,语气也称得上平静,可他的话却字字震动着谢令姿的心。 钟离瑾瑜说完就起身走了。 “孤回东宫了,今日这茶请你,你要是喜欢,也可以叫那小书生上来歇歇脚。” 谢令姿的脸色有些惨白。 喜鹊有些担忧地走了进来,“小姐,您没事儿吧?” 谢令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真心……我对范舟不是真心吗?可我对他真心以待时,他弃我而去,我弃之如敝履时,他却后悔莫及。” “跟我谈真心?真是可笑。” 钟离政这几日在家中鼓捣一堆玉石,想亲手给谢令姿做一套头面来,只是他没跟任何人说,今日终于功成,不知道效果如何,就悄悄叫了妹妹来参谋。 钟离华章伸着懒腰来到兄长的院子里,看着一地名贵的玉石料子变成了各种碎块散落在地上,有些惊讶地惊呼了一声,“哥,你这是干嘛呢!都没地儿下脚!” “还没来得及收拾,华章,你过来瞧瞧。” 钟离政打开手中的盒子,一套和田玉的首饰静静地躺在锦盒里。 钟离华章惊讶地眨眨眼,“你,哥,这不会都是你做的吧?” 钟离政有些紧张地问道,“你都能这么容易看出来?莫不是做的太差了……” 钟离华章有些无语,“你什么意思!你看看这一地的碎料,我还能猜不出来是你做的吗!我又不是蠢!” 钟离华章掰着手指头数,“不对啊,母妃的生辰没到,还有好久,我的生辰还没过多久,哥,你这套首饰给谁打的啊?” 第101章 做你想做的事 钟离政想了想,仍旧开了口。 “给令姿。” 钟离华章语气八卦起来,“哥,上回我就想问,你们俩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你怎么一下子对阿姿这么好了?” “她值得。” 钟离政惜字如金,有些爱惜地摸了摸亲手打出来的首饰,又问了一遍,“我做的很差吗?不行的话这套你勉强用着,我再给她重新打一套吧。” 钟离华章翻了个白眼,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不是,哥,我才是你亲妹子啊!” 不过钟离华章拿起一根钗子就看了起来,而后笑着开口,“哥,你手艺还不错嘛,以后说不定能换个身份当玉石匠呢。” “不错就好,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钟离政正出神,阿律就找上了门,看钟离政兄妹还对着一堆玉石料子聊的正欢,规规矩矩地传达了自家殿下的原话,连语气都学得惟妙惟肖。 恰好,飞虎又抱着块玉石料子进来,只听到后面一句。 “啊?为啥世子以后只能跟破石头过了?” 钟离政皱起眉头,“阿律,你把话说清楚。” 阿律盯着地面。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今日殿下与我在一品茶楼下见县主和一位卖字画的小书生聊得极好,县主还特地盛装打扮了一番,殿下一时有感而发罢了。” 钟离华章“啊?”了一声,“阿姿一向很少盛装……这……” 飞虎手中的玉石料子一下脱了手,摔在了地上。 世子这么长时间才鼓捣出这几件小玩意儿,正高兴呢,怎么突然就传来这样的消息…… 阿律知会完就离开了,他总觉得再不走,世子殿下的眼神就能把他杀了。 钟离华章见兄长脸黑如锅底,有些担心地劝慰道,“哥,你别急,阿姿她……” “飞虎,给我查,那个人是谁,都做了什么。” 钟离政深吸了口气,目光沉沉地看着亲手打出来的和田玉首饰。 而崇华寺中,谢俞借口赏牡丹多次来谢静宜这儿,谢静宜对他越来越放下心防。 谢静宜除了孕吐难受,日子还是过得挺滋润的,宁王送了四个丫头来伺候她,每日又能见到谢俞,二人总能坐下相处一段时间,谢俞话不多,就是说了,也是围着那两盆花说话。 但已经足够了。 这日,谢静宜早早起来梳妆,又备上了精致茶点,又让芙蓉把姚黄魏紫搬出来,就等着谢俞来。 只是等了许久,也不见谢俞过来。 谢静宜有些着急,甚至有些望眼欲穿。 她看了眼那两盆牡丹,似乎也有些打蔫儿了一般。 芙蓉劝道,“良娣,天寒风大,还是关了窗户吧。” “不关。”谢静宜一口否决,“要是俞三公子来了我没看见他不就错过了?” 谢俞确实没时间去,云溪受凉感染了风寒,谢俞正在家中照顾她。 小院的门被敲响,谢俞开门,见是陵阳道人,侧身让了条道。 陵阳道人开口就是指责,“谢俞,你这丈夫是怎么当的,怎么就让云溪受了风寒呢?你能不能把她照顾好?不能还不如让云溪离了你!” 云溪在屋内听得一清二楚,有些心急,“阿兄,你别骂阿俞,是我半夜没有盖好被子,不怪他。” 陵阳道人眉毛都要竖起来了,“怎么不怪他!谢俞,你怎么半夜不知道给你夫人掖个被角的?” 谢俞低头称是。 毕竟陵阳道人是他的亲舅哥,他还是不反驳为好。 等云溪睡着以后,二人到外间谈话。 陵阳道人坐了下来,问道,“谢俞,你如今怎么想的?” “我……我只想云溪平安幸福,如此就好。” 陵阳道人叹了口气,“若非云溪,你也不会领着谢家急流勇退,可谢家那几个老东西显然有些蠢蠢欲动,并且联合了谢吴征,务必将谢兰之嫁给钟离政。” 云溪原本是前朝公主,而陵阳道人早年便已入道,不问前朝皇室之事。 如今的陛下登基,乃是谢俞带领谢家一手促成,眼见谢家百年望族的根基就要更深厚一层,在这个时候,谢俞提出了退隐。 唯向皇帝求一人。 就是云溪。 皇帝得知就是个不受宠的前朝公主,直接赏给了谢俞,极力邀请谢俞执政,谢俞不肯,多年来携妻子游山玩水,毫无争权之心。 皇帝并不知道云溪还有个兄长在世,更不知道她的兄长正是陵阳道人。 见谢俞不说话,陵阳道人“啧”了一声,“谢俞,你以为你带着云溪远离权利就是为她好了?这么多年,云溪心里恐怕一直以为是她带累了你,心里一直愧疚难当!谢俞啊谢俞,你想想谢家、也想想云溪。” 陵阳道人看谢俞愣住的模样,叹了口气,“罢了,你也好好想想吧。” 谢俞回到妻子身边,发现妻子已经醒了。 “阿俞。”云溪轻声道,“你回京都,是不是想……” “不是。”谢俞回答得斩钉截铁,他坐在了床沿,爱惜地抚摸着妻子的脸,“等你的事儿办了,我们就走,走的远远的,好吗?” 云溪的手附在了他的掌上。 “阿俞。” “你推翻前朝,本就是因为暴君当政,你不必因为我有什么愧疚,那人于我而言,称不上父亲一词。” “我一直知道,我的阿俞是翱翔在天空中的雄鹰,阿俞,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我不希望拖你的后腿,你有你的责任,阿俞。” 谢俞动容地拥住云溪,“你别瞎想,” 桓王府中,飞虎对钟离政汇报自己查到的信息,越说,越觉得周遭空气发冷,他迟疑地顿住了,抬眼看了下自家世子的脸色。 “继续。” 飞虎只好继续说了下去。 “然后,周许给县主买了一碗酥酪……又说吃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以此安抚县主。” 钟离政捏紧了拳头。 飞虎汇报完,咽了口口水。 却见钟离政起身,在屋里走了好几圈,再开口时,已经平复了怒气。 “还有多久到那个崇山书院的休沐?” “十日。” 钟离政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装着首饰的锦盒上。 第102章 溜走 钟离华章站在门口,看着钟离政出神的模样,敲了敲打开的房门。 钟离政看向她,钟离华章就走了进来,自顾自地坐下。 “兄长,你知道我与无极是怎么一回事吗?” 钟离政略带疑惑地把目光转向了钟离华章。 “什么意思?我们与无极不是少时的好友吗?” 钟离华章托着腮,仿佛陷入了年少时的回忆中。 “哥,我与无极是好友不假,可从好友到恋人,却并非容易。” “我发觉这世上很难再有第二个人如他一般知我懂我,我犹豫了很久,才应了无极的告白。” “哥,我虽然性子粗疏,但并非什么都不懂。阿姿是我最好的朋友,若是你……你实在不讨她喜欢,兄长也不必强求。” 钟离政脸色沉沉地看着自家妹妹。 钟离华章却认真开口道,“兄长,你当阿姿与我一般愚钝吗?”她又叹了口气,“何况,她最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了。” 钟离政猛然想起范舟。 “阿兄,你是我兄长,阿姿是我的好友,亦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件事儿,我不会帮你。”钟离华章站起身,忽然笑了,“我也很期待阿姿真心喜欢上你的那天。” 钟离华章悠悠离去,徒留沉默无言的钟离政。 宁王接手了追查钟离瑾瑜玉佩下落一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亲自趟这趟浑水,于是他又来到崇华寺。 宁王来的早,正是清晨。 远远便看见谢静宜对着一桌珍馐唉声叹气,听见脚步声,有些欣喜地抬头看去,见到的却是宁王的身影,谢静宜的眸子暗淡了一瞬,就笑道,“殿下来啦?怎么今日有空过来,还这么早呢。” 宁王看着桌上另外一副空碗筷,心里有些发暖,“我不来,怎么知道有人日日等我一起用膳呢?” 谢静宜知道宁王误会,不过这样最好,谢静宜微微笑了笑,“今日你不就陪我一起来用膳了么?那妾多日来就不算白等。” 宁王坐了下来,看着谢令姿的小腹,一直给谢令姿夹菜。 后脚跟来的谢俞隐匿在墙角,看着二人的温馨场景,略略思索了一下,转身就走了。 宁王用了早饭,和谢静宜提起太子玉佩一事。提起这事儿,谢静宜也有些发恼。 “殿下,你说你办的这是什么事儿,你把名单拿了不就得了,非得拿个玉佩……这现在怎么办?” 关键是还连累她去大理寺狱走了一遭,虽然她没被关多久,可那监狱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阴暗潮湿,硕鼠横生,要多难受有多难受,更何况还引起了帝后的疑心。 若不是有腹中孩子,她可能就要被连累死了!于是此时的语气也带了几分埋怨。 “本王不是打了个一模一样的么?谁知道钟离瑾瑜这么快就发现了。不过现在本王接手了这件事,还是要把玉佩送回去为妙,在我手里就是个烫手山芋,又没什么用!” 谢静宜点了点头。 “小宜,这事儿,你来做最合适。” 谢静宜愣了一下,“我?” “对。现下那些关押的都是东宫奴婢,你去探望一下他们,也是人之常情。” “那然后呢?”谢静宜仍旧不明白。 “其中有本王的人,你去找一个叫银生的人,把玉佩交给他。” 谢静宜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自己既然都决定站在宁王这边了,那肯定得尽自己最大可能帮他啊!况且有宁王上下打点,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谢静宜点了点头。 宁王四处看了一下,伸手从袖中取出了一块玉佩。 谢静宜见那玉佩纹路复杂,表面被磨得光滑细腻,一看便是很多年的物件,除此之外,倒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地方。 谢静宜接了过来,“明日吧,明日我从后门出去,殿下记得为我打点好大理寺卿上下。” 宁王满意地笑起来,“当然!” 谢令姿回府时恰遇到李溪妤,她见谢令姿从外面进来,眼前一亮,“令姿姐姐,你今日打扮得这么好看,是去做什么了?” 见谢令姿不说话,李溪妤眨眨眼,“令姿姐姐,你不会……一早去见什么小情郎吧?” 谢令姿笑了笑,还是没说话。 李溪妤探听到这么出乎意料的消息,有些夸张地挽住谢令姿的胳膊,“真的呀!谁啊谁啊?是桓王世子吗?” 谢令姿看了眼李溪妤,轻声反问道,“为什么是世子呢?” “当然是因为世子他对令姿姐姐好!” 谢令姿摇了摇头,“不是他。”随后有些语重心长地对李溪妤说:“世子殿下对我很好,可我们终究并非同路人,他对我的好,我心里念着,以后也会还。” 李溪妤不懂,但很快便略过了这个话题。 “那是谁呀?” 谢令姿此事未定,也不敢说给李溪妤听,便解释了一句,“是我想上街头订一幅肖像画,故而特点打扮了一番。” “我也想跟令姿姐姐一起入画,姐姐怎么不叫我!”李溪妤扁扁嘴,朝着谢令姿撒娇。 谢令姿只好满口答应,“好好好,等十日之后,你跟我一起去取画,若是画的好,下回我跟你一起入画,怎么样?” 李溪妤这才重新笑起来。 次日,等到天擦黑后,谢静宜支开芙蓉,说自己要出去买些东西。 谢静宜穿着黑色斗篷,戴上帽子遮住了自己的脸,而后匆匆从崇华寺的后门溜了出去。 芙蓉从柱子后走了出来,盯了谢静宜一会,然后朝着另一个房间走去。 芙蓉走到了那间屋子门口,见了阿律,行了个礼,“阿律护卫,谢良娣已经走了。” “殿下在里面等你。”阿律让开了路。 芙蓉吸了口气,把手放在屋门上,稍一用力,推开了房门。 屋内,钟离瑾瑜听见开门声,抬头看来。 芙蓉手心都出了汗,站在那儿没敢动。 “进来吧。” 钟离瑾瑜发了话,芙蓉不敢耽搁,快步走到中央。 “奴婢见过殿下。” “宁王……来过了?”钟离瑾瑜问。 “是。” “谢静宜怎么说?” “良娣说……腹中是宁王之子。” 第103章 还玉佩 钟离瑾瑜淡淡“嗯”了一声,随后道,“杜鹃已经找到了,人还活着。” 芙蓉近乎有些失礼地抬头,她强忍住心中的喜悦,声音轻快,“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嗯,你出去吧,继续盯着她。” 芙蓉应了一声,悄悄退了出去。 侧间里的谢俞才慢慢走了出来,“殿下连她身边人都收买了?我这侄女可当真玩不过你。” 钟离瑾瑜笑了一下,意味不明,“这不是老师教给孤的吗?” “况且,老师自己不也把侄女耍的团团转?” 谢俞顿了一下,忽然开口,“可臣却没教殿下……隔岸观火。” 钟离瑾瑜怔了一下,不知谢俞为何突然这样说。 谢俞见钟离瑾瑜似乎不懂,提醒了一句,“令姿一事,你插手了。” 钟离瑾瑜暗叹于谢俞消息网的强大。 谢俞接着开口,“殿下应范舟,事成之后,为二人赐婚,不过殿下还不算傻,还知道加一句‘如果令姿愿意’,现在,又与桓王世子说令姿近况,殿下难道不觉得,自己对令姿过于关注了?” “令姿是臣的侄女,亦是我妻爱重之人,臣不得不多嘴一句。” 而谢静宜出了崇华寺,就上了宁王给她安排好的马车。 到了大理寺门口,谢静宜下了车,缓步上前,看守的二人打量了一下谢静宜,将她拦住。 “大理寺狱,不得擅闯!” 谢静宜拿出一个荷包递过去,轻声开口,“官爷,我是东宫的谢良娣,因着殿下一事,许多东宫仆婢还被关在这儿,其中有些与我关系很好,我想进去探望一下他们。” 守门的士兵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收了贿赂,而后有些不耐烦地开口,“去吧去吧,不能多留!” 谢令姿白了他们一眼,自顾自进去了。 明明宁王都安排好了,这两个人居然还要收她一份好处!真是市井小民的嘴脸! 谢静宜走进前两天待过的大狱,到了关押东宫仆婢的地方,那些人抬起眼,见是谢静宜,有些人就好奇地看着她。 “铁生?”谢静宜轻轻叫了一声,在寂静的大狱中有阵阵回音。 有个小太监抬头看向谢静宜。 “谢良娣叫奴才?” 铁生慢慢站起来,走到了牢房铁栏杆那里,似乎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奴才见过良娣,奴才正是侍奉太子殿下茶水的铁生。” 铁生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谢静宜上前几步,“殿下记挂你,却不便前来,我便来替殿下看看。” 铁生平静的脸上忽然出现了裂缝,他一把抓住谢静宜的袖子,哭道,“良娣,您为奴才求求情,救奴才出去吧!奴才求您了!” 力气之大,险些把谢静宜拉倒。 谢静宜有些慌张地扯出自己的袖子,想赶紧把玉佩给了这个疯子了事,她往袖子里一摸,却发觉玉佩已经不在了,谢静宜看向铁生,铁生静静地看着她,露出一个笑容。 “你……我也瞧过你了,这就走了!” 谢静宜只想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周许近日时时发呆,与他同寝的张禄感受最为明显,他知道周许最近接了个画像单子,不过周许从来不让人看他的这幅画。 这日,周许回了寝舍,先打开抽屉看看那副早就完成的画卷,见它还在,才放心坐了下来。 张禄调侃道,“周兄,你这怕不是个大单,这么怕丢了?” 周许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没说话。 张禄却愈加好奇,“周兄,你给我瞧瞧你的画呗,我保证不跟别人说!省得你天天自己在寝舍一个人偷偷摸摸的看,可把我好奇坏了!” 周许一想也是,张禄瞧了之后,也不会有这么重的好奇心了,他再看画时,也不用避着他了。 “好,那就给你瞧瞧。” 周许脸上挂了几分笑容,珍之重之地拿出那幅画卷,小心翼翼地解开封带,慢慢展开,姿容绝色的红衣女子跃然纸上。 张禄忍不住惊呼一声,“洛水神女,秦家罗敷,不过如此!” 随后就反应过来,“好啊周兄,怨不得你这样藏着掖着,原来是个美人!她是哪家的小姐?竟然生得这样美貌!” 周许脸上仍有笑意,“我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小姐。” “可我笔拙,这画不及她十分之一的美貌。” 张禄就更惊讶了,“这样美?你什么时候把画给她?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我不说话,我就远远站着看一眼行不行?” 周许有些犹豫,不知为何,他并不想让张禄跟他去交画,又想让张禄去见一下那位小姐的美貌。 周许先收起了画卷,“我考虑一下吧。” 这日,正是谢令姿取画的日子,谢令姿正坐在梳妆台前描眉,喜鹊从外面进来,“小姐,将军府传了消息来,说是谢家嫡支小姐来了京都,让将军府好生招待,将军府说请您今日回去,明日接待谢家嫡支小姐。” “谢家嫡支小姐?”谢令姿皱了皱眉,这一世事情的发展似乎越来越脱离前世的轨道了。 “知道了。你去叫溪妤,我们去取画吧。” 谢令姿看着铜镜中的女子,明眸皓齿,顾盼生辉,鹅黄色的秋装衬得她的脸尤为小巧玲珑,头上不戴什么首饰,只别了一只桂花簪子并几朵绒花,娇俏可人。 李溪妤笑着挽住谢令姿,“令姿姐姐,最近你打扮的可真好看!” “好啦,我们去取画吧。” 二人坐上马车,在一品茶楼楼下下了车。 李溪妤东张西望,目光慢慢锁定在一个青衣书生的书画摊子上。 那青衣男子虽是在摊子上,却一身书生意气,不卑不亢,对着来往路人也温和有礼,只是……他有些魂不守舍,好像在等什么人。 他身边还站了个一样衣裳的男子,但那男子显然性格跳脱,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一幅急不可耐的模样。 李溪妤指指那边,问道,“令姿姐姐,可是那里?你看那书生,脖子伸得跟姐姐养的大鹅一样长。” 谢令姿忍不住“噗嗤”一笑。 周许似有所感,投来目光。 第104章 取画 钟离政坐在茶楼上,默默看着。 周许的眼睛慢慢亮起来,嘴角也挂起了笑容,张禄扯了扯他的袖子,却没能让周许回过神来。 张禄看了眼对面的二位小姐,也是一眼认出了画中之人。 那位小姐雪肤琼鼻,不知如何用言语形容她的美貌,可她往那儿一站,就能让人一眼万年。 谢令姿与李溪妤走近了,笑着叫了句“周公子”,张禄也才明白,周许并没有谦虚,纸上那人远没有见到这位小姐活生生站在你面前时的灵动美丽。 周许“哎”了一声,才回过神来,回头去拿谢令姿的画,谢令姿这才看了张禄一眼,说道:“周公子今日还带了朋友?” 周许瞥了一眼张禄,结结巴巴地开口,“这…是……是在下唐突了。” 李溪妤捂着嘴笑起来,“姐姐,这书生是个呆子呢,能把你画好吗?” 谢令姿弯了弯嘴角,“我并无怪你的意思,你的朋友你想带自然就带了,如何唐突了呢?” 张禄看着说不出话的周许,心中了然。 这样美丽的女子,周许又如何不动心? 他立刻开口道,“这位小姐,请问您贵姓?” 见谢令姿微微蹙眉,张禄挠了挠头,“您别怪我多嘴,只是周许平日总跟我提您,说认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名姓,天天只跟我说‘那位小姐’,我就帮他问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周许的手微微出汗了。 “小姐,这……我……” 谢令姿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若是周公子问,小女子乐意回答。小女姓谢,家中行四,这是我的朋友,姓李。” 周许抱着画卷给二人行礼,“谢小姐,李小姐,周许这厢有礼了。” 李溪妤觉得好笑,却一直强忍着。 周许顿了一下,拆了画卷的绑带,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今日若是交了画,想必他和这位谢小姐以后就没有交集了吧……也罢,他二人本就是不一样的。 可他心中竟然有不舍之意。 周许慢慢地打开画卷,谢令姿看了一眼那幅画,京中擅画者颇多,这两世谢令姿也见过不少名画,故而并不觉得太过惊艳,只是她甚少给自己画像,所以感觉还是很新奇的。 倒是李溪妤“哇”了一声,笑着开口,“你这小书生画的真好!令姿姐姐,你觉得怎么样?你看这里,还有这里,真是画得貌若天仙一般!” 张禄性子外向,见这位姑娘开了口,也跟着说道,“正是呢!这画可是周兄花了好几日挑灯画的,周兄的得意之作!平日里都舍不得拿出来给别人看的!我有幸见过一回,惊为天人,现在见到了谢小姐本人才觉得周兄并未夸大,谢小姐着实是倾国倾城…” 李溪妤听得高兴,“你倒是会说话。” 周许有些微微羞赧,“好了,张禄,你别说了。” 随后他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谢令姿,“谢小姐,您觉得我画的怎么样?若是觉得哪里不好,周某再拿回去修改!” 周许忍不住地想,若是谢小姐还有不满意的,他还能借着改画的机会与她多见见面…… 谢令姿端详了一会那画,温声开口道,“周公子,我很满意。”谢令姿接过画来,转身递给喜鹊,“把这幅画挂在我的卧房吧。” 喜鹊点点头,上前递给了周许一个沉甸甸的匣子。 “周公子,这是我家小姐作画的钱。” 周许掂着盒子的重量,觉得不对,打开一看,十个银元宝正齐齐躺在那里。 周许“啪”地一声关了匣子,神情严肃,“谢小姐,这钱我不要,我的画不值这么多钱。” 周许递上了匣子。 谢令姿将匣子推了回去,柔声开口,“周公子,你不要妄自菲薄,我觉得你的画是无价之宝,如今不过是困于市井,待日后,定能万金难求。再说了,我觉得它值这么多,那是因为我欣赏周公子的画技,更是对这幅画喜爱至极,周公子,你就收下吧。” 周许心里止不住地高兴,却又没由来有些失落。 李溪妤扯了扯谢令姿的衣袖,然后指了指自己,谢令姿就明白了。 谢令姿看了眼周许,缓缓开口道,“这位是我的好友,她想与我一同再画一幅画,不知周公子最近忙不忙?” 周许好像被一个巨大的馅饼砸中了一样。 他连忙道,“周某不忙的,谢小姐的朋友,就是周某的朋友,我们约个日子,我为二位小姐当场作画,如何?” 李溪妤笑起来,“真的吗!什么时候!” “下个休沐日,十日后,如何?” 李溪妤欣然同意。 二人正要离开,却看见站在喜鹊身边的飞虎,飞虎站在那儿,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咦,你怎么在这里?”李溪妤问道,“你家主子呢?” 飞虎的语气毕恭毕敬,“主子在茶楼与苏公子品茶,恰见您二人在此,吩咐属下来请,特地嘱咐属下不要打扰二位小姐谈事,谈完事再随属下一同上去。” 谢令姿看了飞虎一眼,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二人跟着飞虎来到二楼,还是钟离瑾瑜上次定的那一间,二人绕过屏风走进去,苏无极仍旧摇着他的那把折扇,眉间风情流露,听见动静,率先扭过头来,笑着开口,“哟,你俩谈完了?赶紧来坐。” 等到二人坐下,苏无极开口问道,“方才在这儿,看你们跟楼下那书生在谈事儿,那两个小书生倒是眉清目秀的,不知道是什么事啊?” 苏无极有意无意瞥向喜鹊手里的画。 “是我托他为我作画,今日是取画的日子。”谢令姿回答道。 方才一直品茶的钟离政终于放下了杯子,“令姿,我听说前些日子你在鉴山书院被人拦住了,是个小书生帮了你,莫不是正是楼下那个?” 谢令姿先惊讶了一下,随后有些意料之中地点了点头,“正是他,我心中感激,后来我见他在这卖字画,就让他帮我画了一幅,我知他家世清贫,想着如此也能帮衬一番。” “是吗?” 第105章 送礼 谢令姿被问的心头一紧。 钟离政一向敏锐,不会察觉出她的意图来了吧。 她有些紧张地看向钟离政。 钟离政默默盯着她,慢慢开口,“说起来,在鉴山书院门口欺负你的,可是无极的熟人呢。” 苏无极本在摇着扇子,一听这话,马上收了扇子坐直了身体,“谁?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令姿?” 谢令姿没说话,喜鹊也看出来主子不欲追究的态度,况且当日一事确实把她气的不轻,若不是小姐说不要暴露身份,那般的登徒子怎么能近小姐的身! “小姐,您不说,奴婢却憋不住,那人叫郑明,说自己家是皇商郑家,出言不逊,说我们小姐貌美,还大放厥词要我家小姐嫁给他,我家小姐婉拒,他还让我家小姐去给他陪酒,还拦着我们不给走,真是恶心死人了!” “要不然周公子路见不平,小姐一个弱女子也不好跟他们几个人痴缠,想必是难以脱身了。” 苏无极重重搁下了扇子,“我倒不知,郑家何时有这么大的胆子了!” “令姿你放心,你是华章的妹妹,就是我苏无极的妹妹,我定要给你出口恶气!” 谢令姿微微心虚,其实那日她要是亮出身份,想必郑明不会纠缠,可那天她本就是奔着遇到周许去的,只有郑明越嚣张,才能激起周许来插手的欲望。 钟离政不经意看了一眼谢令姿,“正是,不管如何,郑明这人,实在是过分至极,想必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苏家身为皇商之首,郑明都欺负到令姿头上来了,你也该借此敲打一下郑家。” 苏无极笑得意味深长,眯了眯眼睛像个老狐狸,“当然。” 皇商郑家本还算殷实,不知为何最近的货物都出了毛病,几乎赔了一半家产进去,直到长子最近还在走夜路的时候莫名其妙被打了一顿,在床上一个月都下不了床,郑家才发现,他们得罪人了。 这是后话不提。 “令姿,今日既见到你,我便将这东西给你。”钟离政拿出一个锦盒,推到了谢令姿面前。 谢令姿接过打开,里面赫然就是那支紫玉钗子。 谢令姿有些惊讶,她一眼就认出,那是谢云给她的那支。 “世子,这钗子怎么在你那里?我记得它……应当不是在谢云手里就是在谢静宜手里。” “嗯,我听华章提起这是你的爱物,前些日子谢良娣下大理寺狱,我便趁机要了来,如今物归原主。” 谢令姿摇了摇头,有些勉强地笑了笑。 “世子殿下有所不知,它已经称不上我的爱物,反而我并不想要它。” 钟离政点了点头,“好,你不喜欢这个,那这个呢?” 钟离政又取出一个更大的锦盒,摆到了谢令姿的面前。 “这是我给你的。”钟离政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些直白,“今日我迷上了雕刻玉石,可是华章不爱这些首饰,她也戴不完,就说给你做一套,你要是喜欢,就戴着玩,你要是不喜欢就放在家中也无妨,或许遇到什么急事还能变卖些钱财应急呢。” 谢令姿打开盒子,看见一整套的首饰,有些惊讶,“世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李溪妤看看谢令姿,又看看钟离政,眨了眨眼,忽然开口,“令姿姐姐,你就收了吧,这可是世子殿下的好心,再说了,你也不收,华章姐姐也不要,那世子殿下也不能拿去都卖了吧?” 钟离政感激地看了一眼李溪妤,“正是,还有李小姐的,等我回去整理整理再差人送去。” 听钟离政说她和溪妤都有,谢令姿才稍稍安心下来,如果单单只有她有,她定不会收下。 “那就多谢世子殿下了。” 谢令姿合了锦盒,叹了口气,“大兄近日很忙,少有见面,我也不知道此事后续,太子殿下的玉佩找到了吗?” 钟离政点了点头,“嗯。最终宁王审出来是一个小厮为了求财,所以才拿了那块玉佩,不过他次日就在牢房里咬舌自尽了,只留下一封血书认罪。” 李溪妤皱了皱眉,拔高了声音,“什么?人死了?那这……” 谢令姿拍了拍李溪妤的手,让她收住了下面的话,李溪妤看了眼外面,缩了缩脖子,“我知道了,我不说了。” 谢令姿轻声开口,“此事……陛下如何裁决?” 谢令姿觉得想必太子对这份结果也是不信的,而陛下未必看不出此事蹊跷。 “真相如何,瑾瑜心知肚明,只是……目前还并不是暴露它的时机,故而瑾瑜主动对陛下说找回玉佩便好,又求了一口薄棺安葬那人。” 谢令姿点了点头,“太子殿下成竹在胸就好,如此倒能留个好名声。” 谢令姿忽然有些难过。 其实陛下未必想不到这事儿背后的真相,不管是纵容还是不愿相信,陛下最终都会尽快结案,一方面是因为不愿兄弟龃龉,另一方面因为玉佩已经找回,他觉得太子也并没有损失什么,若是再查,也是小题大做,有中伤兄弟之心。 她与钟离瑾瑜何尝不像? 苏无极略有震惊,“还以为咱们令姿会说不理解太子殿下的做法,没想到你竟然能想到这些。” 李溪妤颇为自豪,“那是,你也不看看我令姿姐姐是谁,她可是大名鼎鼎的和安县主!” 苏无极被她的模样逗笑了,几个人都笑起来,连钟离政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坐了一会,谢令姿说要回谢家,跟李溪妤先离开了。 二人一走,苏无极的笑容就落了下来,看着失神看着楼下书画摊子的周许,开口道,“阿政,你别想了,令姿不是说了她也是为了感激周公子才让他为她作画吗?” 钟离政转过头来,“无极……” “虽然令姿如此说,可是我是不信的。你说她为何会出现在鉴山书院的门口,在被郑明纠缠时又为何不自报家门让他害怕?” “又为何……在见周许时打扮得如此出挑动人?无极,你难道没发现,她平日里甚少打扮,而今日……她连发丝也是精致的。” “你让我如何安心啊。” 第106章 来了 苏无极叹了口气,“若是别的事情,我还能帮你一把,唯有这种事,我实在帮不上忙。” 钟离政看着楼下的周许,心思沉沉。 “她如此主动,周许想来很难不心动吧。” “可我又怎么告诉她,周许并非良配呢?” 钟离政叹了口气。 马车上,谢令姿看着手里的首饰匣子,心事繁杂。 钟离政对她未免有些太好了,她心中有些不安。 李溪妤看了许久,“令姿姐姐,世子对你可真好,我刚刚看了一眼,都是极好的和田玉打磨的,我从没见过这样好的东西。” 谢令姿又重新打开了匣子,不经意间问道,“溪妤,你觉得周公子怎么样?” 李溪妤想了想,“他人长得端正,一身书卷气,弱不禁风的小书生嘛,就是人有点呆。”说到这儿,李溪妤笑了笑,“令姿姐姐,那书生方才瞧你都瞧愣了,跟个呆头鹅似的!” 谢令姿勾起了嘴角,想必周许如今对她印象极好,希望接下来也一样顺利。 “溪妤,我今日要回谢家,明日谢家族中要来一位小姐,我这几日就不回县主府了。” 李溪妤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只看着谢令姿手里的匣子,忽然“咦”了一声,“令姿姐姐,这还有个印章呢!我瞧瞧。” 李溪妤从匣子的角落里拿出一枚小小的和田玉印章,翻过来看上面的字,“和安县主,谢氏令姿。” 谢令姿接过那印章拿在手里瞧,“世子有心了,这印章就留作我的私印吧。” 等到晚上,李溪妤也收到了个匣子,飞虎面带歉意地跟李溪妤解释,“李小姐,我们世子说玉料不够,全给县主一人打首饰花光了,便从库房里取了一套红宝石头面给您,虽然并非世子亲手打的,但也是我们世子的一番心意。” 李溪妤眨眨眼,有些无辜地看向飞虎,“我都明白,世子亲手打的首饰只能是令姿姐姐的,我不会要姐姐的东西,不过……令姿姐姐最近似乎跟周公子走的挺近的。” 飞虎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随后抱拳行礼,“多谢李小姐提醒,属下还得回去复命,就不多留了。” 宁王府 宁王自铁生自尽之后在府上沉寂了许久,只偶尔悄悄去崇华寺看一下谢静宜。 今日,听着属下来报谢氏嫡支嫡女即将抵达京都,宁王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谢氏是什么意思?要重回朝堂了吗……”宁王喃喃自语,“若真如此,谢家嫡支的嫡女,可就代表她身后的整个谢家,若得此女,何愁天下?” 宁王想了想,让属下时时留意谢氏那位嫡女的消息。 谢令姿回了家,门房对她的态度与之前大不相同,毕恭毕敬地从正门让她进去,而后管家开口,说是将军与夫人在堂上等着。 谢令姿来到正堂,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谢静宜也在这儿。 谢静宜见今日谢令姿打扮得如春日杏花一般娇俏,有些妒忌她的美貌,忍不住开口嘲讽道,“姐姐当了县主就是不一样,这架子也越发大了,竟然让大家等你一个!” 谢棋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可不是,小宜如今怀了皇孙,也没你这么磨磨唧唧的,到底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根本不把父亲母亲放在眼里!” 谢云扯了扯谢棋的袖子,却被谢棋拽了出来,“二哥拦我做甚!我就要说!她谢令姿本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谢令姿淡淡地扫了一眼谢棋,平静开口,“若你们叫我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的话,那我就回县主府了,” 谢吴征见谢令姿真的转身,连忙开口,“等等。” 随后装模作样地训斥谢棋,“老三,你两个妹妹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在那吵吵什么?就不能消停一点!” 谢棋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谢凌一个眼神扫过去,谢棋就缩了脖子不说话了,谢凌率先开口,“静宜不是在崇华寺养胎吗?父亲怎么也把她叫来了?” 这也是谢令姿想问的。 谢静宜柔柔弱弱地开口,“大哥,父亲说家里有人要来,我就跟太子传了信说要回家几日,殿下心地善良,什么都依着我,我就回来了。” 周嫦今听得心中熨帖,“小宜呀,太子殿下宠爱你,你也要牢记本分,不能恃宠生娇,要好好对太子知道吗?” 谢静宜笑得幸福,“知道了娘。” 谢吴征使了个眼色,终于有人来拿了个椅子扶着谢令姿坐了下来。 谢吴征清了清嗓子,“是这样,明日谢氏嫡支嫡女谢兰之就要到了,这段日子她要暂居我们将军府,谢氏族老那边写信给我打了招呼,谢兰之这次来京城是为了结亲,我谢家应举全家之力帮谢小姐完成任务。” “可谢氏嫡支不是一直退居在洛阳城里吗,怎么突然想上京结亲了?”谢令姿开口问道。 她总觉得这次谢兰之来,似乎并不只是表面上结亲这么简单。 谢吴征顿了一下,“洛阳谢氏,恐怕要重出江湖了。” 谢令姿心中一震,她是听过谢氏之前的荣耀的,若不隐退,谢氏嫡支恐怕在朝堂上也是只手遮天的存在。 如今这是,又要弄出点什么事儿来呗? 谢兰之,这名字似乎有点熟悉。 谢令姿努力回想,上一世,谢兰之似乎在跟什么人说亲,有人说她蕙质兰心,堪为良配,只是……和谁? 谢令姿最终没想出来。 见几人表情,谢吴征接着开口,“谢云,你去吧琉璃堂收拾出来,到时候让谢小姐住在那儿,一定要用今年新的被褥,屋里的陈设也从库房搬好的来用。” 谢静宜颇为不解,“父亲,不过就是来借住一段时日,您如此隆重做什么?” 谢吴征看了眼谢静宜,有些无奈她的愚蠢,目光在扫过她的小腹时又压下了要说的话,解释道,“她毕竟是谢氏嫡女,必得隆重些,明日在家中办个席面,也算给谢小姐接风洗尘了。” “日后,你们不要惹这位谢小姐,家里人这么多,你们得对她客气些。” 谢静宜不屑地撇了撇嘴。 第107章 谢兰之 城外驿站,谢兰之正在泡澡,身边的婢女毕恭毕敬地伺候着她。 “桃溪,加点热水来。”谢兰之头也不回地开口,而后小声抱怨道,“怎么还不到京城,在驿站花了钱才能泡澡,这么些日子天天赶路,人都要累死了。” 名叫桃溪的丫鬟“哎”了一声,随后也小声开口,“正是呢,也不知道谢将军府收拾好小姐要住的房间没有。” 提起这个,谢兰之就有些不满,“哼,他们敢没收拾好,也不知道族老怎么会安排我住到谢将军府上去,弃文从武,违背谢家文人风骨,一群粗鲁人,想必粗俗至极!” 桃溪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没关系小姐,等您定了亲,就可以回洛阳了,或许到时候,谢氏举族已经进了京城呢!” 谢兰之似乎也想到了这个,微微一笑。 随后问道,“谢家两个女儿,一个送去给太子做妾,一个基本上不住在府上,可是如此?” “正是。” “庶支就是庶支,目光短浅,一个送去当妾,一个也管不住,都是没教养的。”谢兰之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要不是族老听说桓王世子跟太子都和谢家两个女儿有关,我才不要住谢家,也不知道桓王世子能不能看上我……” 桃溪为谢兰之擦拭头发,劝道,“小姐您也放宽心些,您瞧瞧您的容貌,百里挑一,谢家嫡支的姑娘都没你好看,奴婢觉得桓王世子定能喜欢上小姐!” 谢兰之摸着自己的脸蛋,得意地笑了笑。 次日,谢令姿还在睡梦中,就被喜鹊摇醒了,喜鹊低声开口,“小姐,正院来人叫起了,说是马车已经进城了。” 谢令姿打了个哈欠,有些迷迷糊糊地开口,“进城?那不是还有大半个时辰?我再睡会。” 喜鹊有些为难地开口,“可是……” “好了喜鹊,大不了一会不上妆就是。” 喜鹊深知自家主子的脾气,于是也不再开口,守在门口让谢令姿安心睡觉。 谢令姿又睡了一刻钟,才轻声叫了喜鹊青鸾进来伺候,春芽远远地跟在后面,也不说话。 谢令姿注意到她有些魂不守舍,遂问道,“春芽,怎么了?” 春芽回了神,“小姐有何吩咐?” 谢令姿摇了摇头,“我瞧你心事重重的,可是家里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 春芽扁了扁嘴,还是忍住了眼泪,颤抖着声音开口,“小姐,奴婢的家人病了……” 谢令姿立刻开口,“喜鹊,马上去取五十两银子给春芽,家里出了什么事第一时间就该跟我们说。” 春芽感动极了,“我,奴婢怕麻烦小姐。” 谢令姿招招手让春芽过来,有些怜爱地抬手摸了摸春芽的头,“去吧,你今日就回去,若是无事了再回来看看我也不迟。” 春芽用力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有人来叫谢令姿去门口等候马车,谢令姿来时,发现连谢静宜都早早到了,站在那儿吹冷风。 谢吴征略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谢令姿,到底没说什么。 谢云挤到谢令姿身边,似乎很是关心,“令姿怎么来这么晚,可是身上不舒服吗?” 谢令姿摇了摇头。 “行了,来了就站着吧,别在那儿絮絮叨叨的。”周嫦今严肃开口。 谢云便闭了嘴没再说话。 不知道等了多久,谢令姿身上都有些冷了,一辆奢华的马车才出现在谢家人的视线里。 谢令姿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这天气在外面吃风也是不大舒服的,她来得迟了些,如今都觉得风吹的很冷。 马车停在了谢府门口,先跳下来一个女子,她朝着众人行了一礼,“奴婢桃溪,见过各位。” “我们老爷说了,这段时间小姐借居在谢家,也是麻烦谢家了,故而给将军和夫人带了些报仇,都在马上了,待会将军别忘了差人取出来。” “兄长费心了。” 看谢家人态度毕恭毕敬的,桃溪弯起了嘴角,回头去扶谢兰之下车。 谢令姿只见一只纤纤玉手挑开了马车帘子,而后从别急车里出来一个女子,女子明显特地打扮过,穿得极尽奢华,衣服上的金线都在发光。 谢兰之下了车,一双美目缓缓看向众人。 周嫦今看了一眼谢吴征,上前了两步,笑着开口,“谢小姐在家中行几啊?这是头回来京城吧,要是有不习惯的地方就跟我说,我是谢吴征的夫人。” 周嫦今想要去挽谢兰之,却被谢兰之躲过了,周嫦今脸色有点尴尬,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谢小姐?” 谢兰之有些高冷地看了眼几人,忽然开口,“房间打扫好了没?我的被褥、床单必须是新的,不然我可不住。” 谢令姿听她这语气,想必是个不太好相处的。 昨日说谢氏仿佛是准备东山再起,也不知道这事儿谢俞知道不知道,他又是怎么想的。 按照族叔之前的说法,想必也不会把族中小姐送进京来结亲。 看来有时间得去拜见一下族叔了。 桃溪微微扬起了下巴,“你们都备好没有?” 谢吴征立刻点头,“有有有,谢云,还不去带谢小姐去房间去休息?” 谢云点了点头,“是。” 谢兰之略有些嫌弃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谢云,随后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口,“行了,我舟车劳顿,也是困了,现在我要去睡了。” “你,叫什么谢云是吧?”谢兰之指着谢云,“给我带路吧。” 谢云咽了口口水,让自己的不满先积攒在身上,好声好气儿地开口,“已经收拾好了,谢小姐请跟我来。” 谢兰之“嗯”了一声,昂着头就跟着谢云离开了,看都没看几个人一眼,更别提打招呼了。 谢令姿看了一眼谢凌,谢凌耸了耸肩,也觉得无语。 谢静宜却是藏不住话的,她眉头一皱,控诉道,“这,她根本就没把我们谢家放在眼里!父亲,母亲,你看这谢家嫡支嫡女,不一样没有礼节教养!” 周嫦今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第108章 安顿 “就是,将军,我们虽说是庶支,但他们也不能这么对我们吧,我们好歹还是她的长辈!怎么一声招呼也不打!” 周嫦今有些不满,“若是看不起我们,那就别让我们帮忙啊!” 谢静宜有些咬牙切齿,这个谢兰之拽什么拽,她这个自带系统的女主还没说什么呢,谢兰之就来将军府发上小姐脾气了? 谢吴征虽然没说什么,但心中却仍然不是滋味。 谢家氏族,嫡庶分明。谢氏嫡支在洛阳舒舒服服地享受家族资源,他明明也姓谢,就因为是庶支,就要自己去打拼生活,辛辛苦苦在战场上拼杀,做到了将军的位置,一个女儿如今怀了皇孙,另一个女儿虽然当初批命不好,也不听家中的话,但还有个县主的名头,在京中多少同僚都羡慕他,可谢氏嫡支的嫡女一来,颐指气使,丝毫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这就是谢氏的嫡庶之分。 可他身上流着谢氏的血,就得守谢氏的规矩。 谢吴征攥紧了拳头,洛阳谢氏此举,何尝不是剜他的心啊! 谢吴征沉沉出声,“夫人,不管谢兰之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吧。” 周嫦今皱着眉头,“可是她……” 谢棋打断了周嫦今,“母亲,那个谢兰之是洛阳谢氏来的,是嫡支嫡女,身上有些傲气也是应该的,母亲这么指责做什么呢?” 谢令姿看蠢货一样地看向谢棋。 周嫦今有些不可置信,谢棋居然这么维护那个谢兰之? “谢棋,你怎么这么说母亲呢!” 谢静宜察言观色,轻轻打了一下谢棋,又转手挽住了周嫦今的胳膊,回头叱责道,“母亲不是为我们好吗?谢兰之在我们府上这样,倒显得她才是谢家主人似的!我是常在崇华寺与东宫的,若是心烦了,就回崇华寺待两日,三哥你却总是要在家中的,你怎么能这么说伤母亲的心呢?” 周嫦今揽住了谢静宜,也对谢棋责怪道,“你瞧瞧你妹妹,再看看你,哪有你这样指责母亲的?” 谢棋努努嘴,显然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谢氏嫡支嫡女,自然身份尊贵,有些脾气也是应该的,他也是谢氏子弟,自小就熟读谢氏族规,但为什么母亲就不理解呢? 谢吴征懒得看这场闹剧,丢了一句“去书房处理政务”就走了。 谢棋心中虽然觉得母亲这话不妥,但谢静宜一直在给他使眼色,谢棋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母亲,儿子知道错了。” 然后谢静宜挽着周嫦今离去了。 谢棋看了眼站在原地的谢令姿和谢凌,忽然冲着谢令姿叫了一声,“你看什么看!”然后气冲冲地转身离去了。 谢令姿笑了一声,这场闹剧看得还真是离谱。 谢凌站在谢令姿身边,忽然问道,“令姿,你觉得这谢兰之……” 谢令姿微微摇头,“想必谢兰之在谢家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如同众星拱月一般的姑娘,不过从他的只言片语中,也能看出……谢家族老很看不起庶支的谢氏子弟。” 谢凌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可我始终不明白,为何我们从出生就被分成三六九等,做奴婢的生的孩子还是奴婢,庶支的生的孩子还是庶支,永远被嫡支看不起。” 谢凌有些困顿不堪,“若说功绩,我的官位功绩,是我一次次在沙场上拼命得来的,可谢兰之之流,却一出生就拥有这么好的资源,我不明白,为何我亲手拿下的功绩在他们眼中不值一提,我甚至觉得…做的再好,不如生的好些。” 谢令姿叫住了有些魔怔了的谢凌,“大哥……阿兄!谢凌!” 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让谢凌一下子回了神。 谢凌怔怔地看向谢令姿,却听他的妹妹开口说道,“阿兄,你不必这样妄自菲薄,你的功绩、名声,你所有亲手挣的东西都是别人拿不走的,就算有人瞧不起你,那又如何?” “阿兄,你想让别人看得起你,你就得自己先看得起自己。” “那些靠着家族长出来的娇花,必不能成为参天大树,若是哪日家族落败,他们将毫无出路可走,可依靠自己的人,永远不会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总会有新的法子让自己过得很好。” “你说是吗?阿兄。” 谢凌心中震动,恍然大悟一般,“令姿,我明白了,谢谢你。” 谢令姿这才露出了笑容,“再说了,我的大哥可是要做皇朝第一大将军的人,前途无量着呢!” 谢凌忍不住笑了,“好,就听我们令姿的,将来我就做皇朝的第一大将军!” 兄妹二人相视一笑,温馨极了。 而谢云给谢兰之带路,心中心思一直在涌动。 谢云生得温柔可亲,他开口问道,“不知谢小姐喜不喜欢吃甜食?今日午膳谢云特地让厨房做了拔丝地瓜。” 谢兰之眼睛一亮,“还是你更懂我些,我最爱吃拔丝地瓜了。” 谢兰之打量了一下谢云,“你是谢云是吧?好,我记住你了。” 谢云微微一笑,不枉他利用人脉去打听谢兰之的喜好,这才能被她记住。 “对了,谢云,你记着,谢府要常备兰花头油,我要保养我的头发,还有,我不爱吃鱼,饭桌上不要出现一点儿鱼腥味……直接告诉府中不要采买鱼虾就是,还有,我喜欢在院子里荡秋千,你们回来找人在院子里给我装一个秋千来。我的床一定要软和,日日都得给我的被褥晒一晒,好去去晦气,我自己带了首饰头面,这个就不用你们准备了,想必你们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 谢兰之昂着脸,十分骄傲。 “还有,我带了一个丫鬟,叫桃溪,你们也收拾一间客房给她住,再拨两个小丫头伺候她,她是我谢兰之的婢女,也不能苦了她。” 谢云压下心中的心思,沉沉应了一句“好”。 谢兰之想了想,然后开口问道,“方才哪个是你四妹妹?哪个又是你五妹妹?” “我母亲身边的是五妹,她是太子良娣,如今在崇华寺养胎。” “哦。”谢兰之显然不感兴趣,转头问道,“那另一个就是你四妹妹了?听说她跟桓王世子熟识?” 第109章 嘲讽 谢云看了一眼谢兰之,几乎瞬间就明白了。 原来谢氏是冲着桓王世子钟离政去的。 “算不上熟识,但略有交情,因着我四妹与景阳郡主是闺中密友,故而与世子也有些交集。” 谢兰之又恢复了高冷的模样,“好,我知道了。” 走进琉璃堂,谢兰之打量了一下四周的陈设,撇了撇嘴,“唉,庶支就是庶支,我居然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要住在这样的屋子里。” 谢云脸色未变,赔笑道,“我们将军府不重视陈设,再说了,哪能跟谢氏本家比啊,谢小姐就凑合凑合吧。” “唉,就凑合住吧,桃溪——算了,谢云,去叫你们谢家奴仆帮我卸行礼来。” 谢云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走出琉璃堂的刹那,谢云才松了紧紧攥住袖口的拳头,袖口已经皱的不能看了。 谢氏嫡支嫡女,居然这样高傲无礼,处处展现出的优越感,又时时打压他们谢家! 谢云在宁王手下,也是得了几分面子的,他自以为前途坦荡,如今这个谢兰之处处贬低,甚至把他当仆人使唤。 谢云想,今日就忍了这一时之辱,搭上谢兰之这个人脉,等来日他风风光光的时候,再让那些看不起他谢云的人跪着求他! 谢令姿回房的时候还在打哈欠,一进屋就一头栽到了床上,忍不住喟叹一声,“还是床上舒服啊,喜鹊,快给你家小姐更衣,我再补会觉!” 谢令姿刚刚钻进被窝浅眠了一会,就被院子里丫鬟的声音吵醒了。 谢令姿迷迷糊糊地听见喜鹊说“不能进”“不妥”之类的话,有些迷蒙地看向门口,两个丫鬟推推搡搡居然就这么闯了进来。 正是喜鹊和桃溪。 “我倒要看看四小姐在屋子里做什么!怎么敢让我家小姐等!” 桃溪看向床帐,见谢令姿已经醒了,气焰顿时消散了几分。 谢令姿定定地看着桃溪,忽然开口,“喜鹊,把她打出去。” 喜鹊一听,招呼正端茶过来的青鸾,“青鸾,快把这个吵了主子休息的奴婢打出去!” 青鸾一听,放下托盘就撸起袖子准备把桃溪推出去,在谢家精心养小姐般养着的丫鬟面前,常年在洗衣房劳作的青鸾显得格外健壮,桃溪一听,忍不住跳脚,她要是被赶出去了,丢的可是小姐的脸! 小姐一介嫡支嫡女,还比不过这个庶支的丫头吗! “你敢赶我出去?谢四小姐,我家小姐可是谢氏嫡支,你凭什么赶我出去!” 谢令姿眯了眯眼。 谢兰之在府上怎么作她可以不管,但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她就要让谢兰之后悔。 谢令姿直起了身子,“怎么,谢小姐是嫡支,你一个丫鬟也是嫡支嫡女了?如此对主子大呼小叫,你们洛阳谢氏是什么规矩?” 谢令姿声音不大,语调平稳,却莫名有着威压,让桃溪有些心虚。 她以往常常借着小姐的身份狐假虎威,在洛阳也是屡试不爽,今日怎么碰上了个硬条子呢? 桃溪却仍旧不肯服软,梗着脖子开口,“就算如此,你让我们小姐等,就是你失了规矩!” “什么你我的,青鸾,这位姑娘似乎并不会为奴为婢,你教教她。” “啪” 青鸾的一个巴掌马上甩了上去,打得桃溪都愣住了。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你!” “嗯?”谢令姿只一声,桃溪就偃旗息鼓了。 “洛阳谢氏的教养就是如此么?”谢令姿淡淡嘲讽道。 许是实在听不下去,屋外的谢兰之终于走了进来,先瞪了一眼桃溪,而后开口道,“桃溪被我惯坏了,再说了,我拿她当亲妹妹,她自小在洛阳被当做小姐养大,脾气大也是应该的。” “倒是谢四小姐,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打我的婢女吧?你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谢令姿下床,喜鹊连忙过去拿着谢令姿的披风给她披上,谢令姿站起身来,缓缓开口,“兰芝小姐什么时候与奴婢称兄道妹了,这洛阳谢氏的关系居然这么乱么?就是不知兰之小姐的亲妹妹知道你拿她们跟奴婢相提并论,会是怎样的心情了。” “你!” 谢令姿淡淡看了一眼谢兰之,“再说了,兰芝小姐是客,客随主便的道理,小姐不懂么?你这奴婢没规没矩,我教教她规矩罢了,兰芝小姐难道也要教我谢氏规矩么?” 谢兰之说不出话,却气得不轻。 这个谢家四小姐也太伶牙俐齿了吧? “行了,规矩我也教过了,兰之小姐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找我,连一刻钟也等不得的?” 桃溪捂着脸委委屈屈地站到谢兰之身后。 “谢四小姐讲话一直都这么尖酸刻薄么!”谢兰之埋怨了一句,看谢令姿又要开口,连忙打断道,“我有事找你。” 她是真怕她再说出什么让她觉得羞恼又无力反驳的话了。 若非有求于谢令姿,她才不在这受这份气! “什么事。”谢令姿兴致缺缺,谢兰之找她,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我来京城,就是奔着跟桓王世子结亲来的,你不是跟他认识吗?你给我引荐一下桓王世子钟离政吧。” 谢兰之说得理所当然,谢令姿看了一眼谢兰之,“哦”了一声,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谢兰之有些不满,“你这是什么态度!” 谢令姿看着谢兰之眨眨眼,“我不会帮你引荐。” “为什么?” 谢令姿微微低头,“不想。” 谢兰之咬了咬嘴唇,“我父亲与族老来信,要你们谢家倾全家之力帮我,你必须把我引见给钟离政!” “兰芝小姐,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人做事向来从心,我的心告诉我,我不愿意帮你这件事。”谢令姿笑了笑,“洛阳谢氏神通广大,一定能让谢小姐找到办法吧。” “你不帮我,我告诉你父亲母亲!” 谢令姿笑了一下,“他们啊,他们可管不住我这个逆女。” 谢兰之看谢令姿是真的打定了主意不帮忙,气得起身就走。 谢令姿看着谢兰之的背影,思绪流转。 看来真得联系一下族叔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第110章 过继到家主名下? 谢令姿并不知道谢俞住哪儿,思来想去,打算给陵阳道人写一封信,让他帮忙转交。 谢令姿想起上回族叔在一品茶楼时,曾经问起过她钟离政的事情,莫不是从那时候开始,族叔就知道谢氏要送女儿来京都,又或者说……谢俞在其中也出了一份力? 谢令姿微微犹豫,然后披着衣服坐在了桌案前,铺开了纸笔。 谢兰之从谢令姿那儿受了一肚子气之后,不期然在半路上竟然遇到了谢静宜。 谢静宜一幅柔弱长相,行走间的姿态也是楚楚动人,她如今身孕不过两个月,看起来与平常女子并无两样。 谢静宜是在屋里躺得难受,所以才出门走走,没想到遇到了谢兰之。 说实话,谢静宜并不喜欢谢兰之,相反还很看不顺眼她。 谢兰之也瞧不起谢静宜的娇弱做派,不像大家族的女子,倒像是家里那些妾室姨娘一般矫揉造作。 谢兰之这时候心里正不舒坦着呢,这时候看见谢静宜,忍不住开口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好好的东宫不待,非得往府里跑,没规矩,真不知道太子看上你哪一点了!” 谢静宜莫名其妙被嘲讽了一通,有些震惊地看向谢兰之。 这女子脑子没有毛病吧?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路边的狗经过都要被踢一脚吗? 谢静宜知道谢兰之身份贵重,也只能闷声回答道,“殿下知道您来,特许我在家中留几日。” 谢兰之听到这个,脸色一变。 她慢慢转了笑容,问道,“是真的吗?太子殿下也知道我要进京?” 谢静宜点了点头,看谢兰之瞬间变得高兴的脸色,有些无语。 这个谢兰之,是不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但她没表现出来,反而上下打量了一下谢兰之,正好遇见来给谢兰之送兰花头油的谢云。 “谢小姐,你要的兰花头油。”谢云语气温柔,正像他从前对着谢静宜一样,谢静宜有些恍然。 她似乎有很久,没跟谢云好好说过话了,好感度也一直停滞不前。 “二哥。”谢静宜叫了一句谢云,谢云看了眼谢静宜,“小宜也在啊。” 谢静宜皱了皱眉,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谢兰之拿过兰花头油,想了想,开口道,“你们这支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连家主都想从你们这儿过继一个孩子到谢氏嫡支去,就是不知道是谁了。” 得知这个消息,谢云和谢静宜双双震惊。 从没有人跟他们说过要过继到谢俞名下去! 谢俞是何许人也?那可是谢家的掌权家主!虽然他这些年游山玩水,把事情全都交给底下人做,可这些年谢家在洛阳的地位却稳如泰山,一点也没有衰败迹象,谢俞的能力就可见一斑。 谢俞这些年唯一被人诟病的地方,就是无嗣。 若是成了谢俞的子女,岂不是能享受谢家最好的资源? 谢静宜有些蠢蠢欲动,谢云心中也是思绪翻涌。 “谢小姐……此话属实?为何我们没有一点消息?”谢云试探着问道。 谢兰之有些不屑地看了一眼二人,“你二人不知道也是应当的,不过谢吴征应该知道这件事情,又或者家主改了主意也不一定。” 谢兰之又叹了口气,“家主怎么能看上你们庶支的子女呢?要我说,就该从嫡支里过继一个孩子去。” 谢兰之摇着头离开了。 谢静宜暗暗想道,若是成了谢俞的女儿,那岂不是有更多的资源?也会有更多的气运和筹码?谢氏嫡女,恐怕她在东宫,也不会只是一个小小的良娣了! 若是帮扶宁王,她的把握,就会有九成!毕竟她的身后可是整个谢氏! 谢静宜马上就觉得谢兰之也没有这么讨厌了,相反,她得尽快接近一下谢兰之,套一些有用的信息来。 宁王这边也同样掌握着谢兰之的信息,谢兰之进京入住谢家,宁王随即就收到了消息。 这时,宁王的探子进来,开口道,“王爷,今天谢兰之去找了谢四小姐,二人发生了争执。” 宁王饶有兴趣地开口,“哦?争执?” “是。” 宁王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问道,“谁赢了?” 暗探愣了一下,而后回答,“似乎是……谢四小姐,属下听说谢兰之气的不轻。” 宁王笑了一下,“恐怕也只有谢令姿敢这么做了。” 笑完,又稍稍沉思了一下,“你去跟谢云说,我想见见这位谢兰之。” 想获得谢氏支持,谢兰之是个很好的跳板。 不止宁王,全京城的世家都盯住了这位谢氏嫡女的动静,只等一个契机。 陵阳道人接到了谢令姿的信,转手就送去了谢俞暂居的地方,谢俞并不在府中,云溪听谢家有人传信给谢俞,还是通过陵阳道人传的信,几乎一瞬间就猜到了是谢令姿写的。 云溪脸上露出浅淡的笑容来,吩咐道,“把信拿来我瞧瞧,这孩子怕不是有些急事要找阿俞,不能耽误孩子的事。” 云溪接过信封,拆了信,看了两三行就皱紧了眉头。 “族叔谢俞亲启: 侄女听闻谢氏兰之进京,意在结亲,且属意桓王世子,谢将军府需举全家之力帮扶谢兰之与桓王世子结亲。侄女冒昧,素闻洛阳谢氏有避世之心,此举族叔是否知晓?” 写到这儿,谢令姿空了一些留白,似乎是思索了许久。 “谢氏兰之行为莽撞,恐生事端。今早她寻侄女希冀侄女帮忙引见桓王世子,言语冒昧,侄女怒而拒之,犹不能平,族叔见谅。然心中惴惴,却不知族叔住处,便写此信叩问族叔,托陵阳道人传也。” 云溪放下信,问道,“谢家派了谢兰之进京?” 那奴婢点了点头,“是的,夫人,如今谢小姐已经在谢家琉璃堂住下了。” 云溪点了点头,“你拿纸笔来。” 谢俞刚刚踏入府中,就听见这句话,他看向妻子,发现妻子目光沉沉,在他进府的一瞬间看了过来。 似乎心情并不太好。 第111章 只赚不赔 谢俞只做不知,温声问道,“云溪要写信?给谁写信?” 云溪瞥了谢俞一眼,“谢兰之进京,你知不知道?” 语气严肃。 谢云一听,妻子心情不好应该跟他也有些缘故,于是他点了点头,“这事儿,我是知道的,那几个老家伙打算让谢兰之在京中找一门亲事……”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就像触摸了云溪的逆鳞,“结亲!谢俞,你知不知道她准备跟谁结亲!跟桓王世子!你不是说世子他对令姿……” “那几个家伙还给谢吴征传了信,必须全力支持此事,你说,怎么能这么过分呢?这让令姿怎么做呢?” 云溪直接把信甩在谢俞怀里,谢俞看着妻子生气的模样,笑了一下,“夫人不要生气。” “我看令姿是极有主意的人,她跟桓王世子到底能不能成还两说呢!桓王世子对令姿有心,令姿可不一定对桓王世子有意呢。你啊,别太气了。” 谢俞点了点妻子的鼻子,云溪听了谢俞的话,有些惊讶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令姿难道不喜欢桓王世子?还是说你知道了什么?” 还没等谢俞开口,云溪就接着问道,“好啊,你居然不告诉我!要不是今日我拆了信,岂不是还被你蒙在鼓里!” 云溪伸手掐住了谢俞的腰,谢俞“哎呦”一声,连连告饶,“夫人夫人,我错了。” 二人重新坐下来,谢俞才说,“令姿心里清明得很,她怕谢吴征跟周嫦今因为她所谓的命格,早早给她嫁了什么人,于是自己相看了个后生,名叫周许的。” 云溪微微震惊,随后就有些担忧,“那后生怎么样?靠不靠谱?家里如何?” 谢俞笑了笑,“是鉴山书院的学生,前途无量,性情温顺,家中也没有妾室通房……” 云溪想了想,笑起来,“倒是个良人。” 谢俞摇了摇头,“不过……令姿却有一处疏漏。” “那周许,有一邻家妹妹,是邻居托孤给他家的,如今一直跟着他祖母生活,至今已有十二年,那女子是喜欢周许的,又一直帮周许照顾祖母,甚至一直卖烧饼来供养周许读书。” “于情于理,周许并不能弃之不顾。这对令姿而言,并不算个好消息,不过我没跟她说。” “为什么?”云溪并不理解,“你为什么不帮帮令姿?若是这孩子最后知道了周许这事得多伤心啊。” “她不会。” 谢俞的语气非常笃定,看着妻子的表情,谢俞心中柔软,开口解释道,“令姿并不喜欢周许,对她来说,周许是个合适的人,所以令姿就选了他。令姿他并不想卷入太子跟宁王的纷争当中,宁愿去过平淡一生的生活。” “既然谢兰之想与钟离政结亲,云溪,依我之见,不如静观其变,若是钟离政动了心思,那他对令姿不过如此,而令姿也能从周许的事中吃个教训。” “若是令姿一意孤行要嫁给周许……到时候你我再出手帮忙就是。” “云溪,你也别太担心,孩子总得要经过挫折才能成长的。” 云溪点了点头,看了眼桌子上的信,谢俞追随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过……谢兰之的确是舒服日子过久了,若是在京中惹了事端……就让那几个老家伙吃不了兜着走吧。” 云溪“嗯”了一声,倚靠在谢俞的肩膀上,仍然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在云溪心里,自打来了京都,遇见了谢令姿,之前在各种传言里的人生生出现在面前,云溪就有种冥冥之中的感觉,感觉谢令姿就该是她的女儿。 如今谢令姿被谢兰之顶撞,那就是欺负到她云溪的头上来了。 云溪垂下眸子,这口气,终究要出的。 京都各个世家都在观望的时候,宫中居然先有了动作。 十一皇子满月,宫中办满月酒,邀请各家参加。 十一皇子是皇帝的幼子,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的儿子,但皇帝老来得子,十分喜爱这个幼子,直接将他的生母封了嫔。 如今十一皇子满月,皇帝大肆操办,也是表示对这个幼子的看重。 宴会的日子正好与跟周许约好作画的日子一样。 谢令姿思索了一下,决定先进宫,再去找周许作画。 因着要见周许,谢令姿描眉画眼了一番,只着浅蓝色秋装,妆容清新素雅,任谁看了也要称一句清水芙蓉。 谢兰之听说进宫赴宴,把自己打扮得极为华丽,穿着大红色的秋装,又用了一整套红宝石的头面,好像宫中最受宠的嫔妃。 谢兰之得意洋洋地看着打扮素净的谢静宜,十分满意,如同施舍一般地点了点谢静宜,“你坐我的马车吧。” 谢静宜低着头,在谢兰之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笑容。 谢兰之看了一眼正在上另一辆马车的谢令姿,打量了一番,撅嘴“哼”了一声。 谢令姿稍稍打扮就这么出挑,若是生在了谢氏,恐怕有不可估量的前途,不过既然是庶支,那就不足为惧。 看看那辆极为朴素的马车,哪儿能比得上她谢氏嫡支嫡女的风头?连拉马车的马都是匹杂毛马,想必一定是颠簸一路。 谢兰之心里好受多了,转头也上了那辆极为华丽的马车,连马头上也坠了颗菱形的红宝石。 谢静宜从没坐过这么舒服的马车,车内空间极大,铺着柔软的羊绒毯子,背后垫着厚厚的靠枕,放了张小桌案,上面摆着各种糕点果干,还摆了一壶茶,就算这样,两个人也完全伸展的开,更让谢静宜惊讶的是,马车跑起来居然无一丝颠簸,十分舒适。 原来这就是谢氏嫡支嫡女出行的派头。 谢静宜打量又打量,心里羡慕极了。 若是她成了谢俞的女儿……那岂不是就会有这么优渥的生活?到时候扶持宁王就是轻而易举之事,宁王成了事,那……她就成了皇后了。 就算宁王失败了,她有谢家嫡女的身份,也可以保证后半生衣食无忧。 完全是一桩只赚不赔的买卖。 第112章 高晓月 周许一早就来了画摊上等,人来人往,周许又一身书卷气,今日的收入居然还不错,接了几个代写信件的,一上午居然也挣了快一两银子。 那二百两银子他带了回家,给祖母的时候祖母大为震惊,听他说是接了个大单子,主家是个大方的,祖母就把那银子收了下来,说要给他娶媳妇用。 他一提今日那主顾还介绍了朋友来作画,祖母的兴致比他还高,一早儿就叫他出摊等着。 周老太太刚刚把家中的几只老母鸡喂完,躺在躺椅上晒太阳,门外就有个女子推着烤炉回来了,周老夫人看见她,脸上也挂了几分笑容。 那女子生得不算惊艳,布衣荆钗,一头秀发编了个大辫子垂在一侧,却有种小家碧玉的清秀,看见周老夫人就叫了一句“祖母”。 周老太太高兴地应了一声,看着高晓月越看越喜欢,“晓月啊,今儿回来这么早呢!” 高晓月笑了笑,“今儿吃朝食的人不少,不过我特地留了两个炊饼给阿许哥。” 周老太太心中熨帖,“难为你想着他。晓月如今也十六岁了吧?等明年开了春,就让阿许跟你成亲,你觉得如何?” 高晓月脸颊一下子红了,一时说不出话,憋了半天才开口,“我去给阿许哥送炊饼吃了!” 然后一溜烟就跑走了。 谢令姿一行人下了马车,谢令姿本来走在前面,却被谢兰之挤了一下,然后谢兰之就越过了她,谢令姿急走两步,谢兰之也急走了几步,稳稳走在了谢令姿身前,谢静宜一直跟在谢兰之身后半步,还回头有些得意地看了眼谢令姿。 看明白了谢兰之的小心思,谢令姿有些无奈,谢氏嫡支养出来的贵女,怎么这样天真又鲁莽,若是真嫁到京中,还不知道是福是祸。 一进殿中,谢令姿就感觉周遭的视线都投了过来,暗暗打量这位谢氏嫡女。 谢兰之有些骄傲地昂起了头,显然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钟离华章看见谢令姿,眼前一亮,几步就往这边走来,谢兰之听过钟离华章的传闻,一看这女子的打扮模样,就知道这位就是景阳郡主钟离华章,谢兰之看她也朝着自己走过来,一时间把腰杆挺得更直了些。 连景阳郡主对她都这么主动?桓王世子岂不是也很好搞定? 谢兰之正想的美呢,景阳郡主却直接略过了她,拉住了谢令姿的手。 钟离华章一摸谢令姿的手,就觉得有些凉,立刻给谢令姿搓了搓手,关心道,“手怎么这么凉?可别染了风寒!” 谢兰之有些不满,她这个谢氏嫡女还在这儿呢,景阳郡主怎么先去关心一个庶支的谢令姿! 换作别人,谢兰之早就开口了,只是这人是桓王世子的妹妹,她不能怠慢。 “溪妤呢?怎么今天没来?” “我给溪妤传了信,她说身上疲乏,不想来,我只能一个人来了。” 钟离华章点了点头,正要拉着谢令姿走到座位上做好,却听见一阵轻轻的咳嗽声。 钟离华章循声看去,看见了那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谢兰之,其实钟离华章在谢兰之一进来的一瞬间就看到了她,谢兰之头上金钗的反光刺了一下她的眼睛。 不知为何,钟离华章有些没由来地不喜欢面前的女子。 谢令姿听到咳嗽声,似乎如梦初醒一般,“哦哦哦,郡主,这位是洛阳谢氏嫡支嫡女,谢兰之。” 钟离华章还在想为什么今日阿姿对她这么客气,下一秒谢兰之就上前来打招呼。 “郡主安康,我是洛阳谢氏嫡支嫡女谢兰之。” 一串代词,听得钟离华章微微有些尴尬,有必要这么强调嫡支嫡女吗? 但她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甚至很温和地点了点头,“嗯,我是景阳郡主。” “阿姿,我们去坐着吧。” 钟离华章拉着谢令姿就往座位上坐下了。 谢兰之微微皱眉,这个景阳郡主是不是有点不知好歹了,居然这么无视她? 谢静宜见了,赶忙开口,“兰之姐姐不要生气,我四姐跟景阳郡主一向如此,兰之姐姐跟我一起落座吧。” 谢兰之从鼻子里冒出一个“嗯”声,算是同意了。 钟离瑾瑜抬眼,看见二人朝着自己身边的位置走去,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谢静宜柔柔地叫一声“殿下”,钟离瑾瑜才看向她。 “近日孩子可好?”钟离瑾瑜问道。 谢静宜笑着开口,“最近总是吐,只想吃些清淡的。” 钟离瑾瑜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谢静宜略带担忧地开了口,“殿下,陛下和皇后娘娘不会为难妾吧?” 她上回可就是陛下亲自下旨赶去崇华寺养胎的。 钟离瑾瑜的目光隐晦地扫过她的小腹,“暂时不会,你安心落座便是。” 钟离华章的目光其实一直都在谢兰之身上,她戳了戳谢令姿,“这洛阳谢氏的女儿怎么这个打扮?难道在洛阳那边很流行吗?” 谢令姿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原本家中是要安排席面来给这位谢氏嫡女接风洗尘的,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这位谢小姐说话让我母亲不大高兴,本来还说请姐姐姐姐吃席呢,不过日子可能得往后挪一挪了。” 钟离华章笑起来,“你这丫头,你想请我吃席还不简单,就在你的县主府摆一桌就是!” 谢令姿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半开玩笑道,“那我得找个好日子。” 谢兰之坐在谢静宜身边,问道,“太子殿下是不是跟桓王世子关系很好?” 看谢静宜点头,谢兰之多看了钟离瑾瑜几眼。 “谢静宜,你不是太子殿下的妾么?怎么要一直住在崇华寺?” 谢兰之问的直白,谢静宜顿了一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兰之姐姐不知道,我这一胎是殿下的长子,您知道的,我一向身子骨弱,要在崇华寺用佛气护住这一胎,故而一直留在崇华寺养胎。” “哦。”谢兰之也只是随口一问,听了便不再多说了。 门外传来“宁王殿下到”的声音,谢兰之回头看去,目露惊讶。 怎么是他? 第113章 缘分 宁王这时候也看向人群中的谢兰之,朝她笑了笑。 谢兰之仍旧处在震惊中。 前日,谢云跟她说京都一品茶楼茶点一绝,让她有空一定要去尝尝。左右她在谢家待的无聊,就带着桃溪一起出了门,想着顺便好好逛一逛这京城。 用完茶点,谢兰之还在跟桃溪絮絮叨叨地说京都的茶点也不过如此,丝毫比不过谢氏府中专门做江南茶点的师傅,还没说完,不知从哪儿就窜出来几个地痞流氓,抬手就拦住了主仆二人。 谢兰之心中大惊,尖叫着躲在桃溪身后。 这是在洛阳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在洛阳,绝没有哪家不长眼的公子敢当街拦谢氏贵女的,除非是不想在洛阳混了,敢当街拦谢家贵女的路,可能这户人家就要一夜之间破灭了。 故而谢兰之从没遇见过这种场景。 如今见了,只觉得对面几个男子极尽油腻邋遢,内心的恐惧让她不断后退。 “哟,这位小姐有些面生啊,生得倒是俏生生的。” 一个地痞流氓笑着开口,另一位吹了个口哨,上上下下打量着谢兰之,第三位更是大胆,直接上手抽了谢兰之头上的一根金钗,谢兰之尖叫一声,挽好的头发随着簪子的离去直接脱落。 “小娘子先给个定情信物哈。”那地痞笑嘻嘻的,看着谢兰之披头散发的模样,“小娘子垂发的模样真是俊呐,不如陪哥几个玩玩儿?” 谢兰之双手抱在胸前,马上就要哭出声了,色厉内荏地叫道,“我可是洛阳谢氏嫡女!你们怎么敢!” 桃溪没出声,她比谢兰之看得明白,这是京城,不是洛阳,洛阳谢氏的名号对这些地痞流氓可起不到用处。 果然,几个人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洛阳谢氏?我告诉你,这是在京都!你说我们哥几个陪陪你怎么了?就算洛阳谢氏知道了又怎么样?他们要是把我们都杀了,你可不就成小寡妇了嘛?” 几个人笑起来,马上就要伸出脏手来扯桃溪。 千钧一发之际,就是眼前这个男子从天而降,救了她跟桃溪。 男子只拔出了剑,对准了地痞头子的后心,把他吓得腿脚发软,连连告饶。 男子喝了一句“滚”,几个人就屁滚尿流地跑了。 谢兰之头发不整,如今还离外男这么近,她只把自己的身形又缩了缩。 男子却从怀中递过来一只木钗。 桃溪看了他一眼,接了过来,那男子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谢兰之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兴奋地问桃溪,“桃溪,你说他是不是个侠士?就是话本子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那种!” 桃溪没应声,只是重新为谢兰之绾发,最终插上了那男子给的木钗。谢兰之也不需要桃溪说什么,只伸手摸了摸头上的木钗,露出了微笑。 转弯处,宁王与那几个地痞流氓又凑到了一处。 一人给了几两碎银子,那几个地痞流氓就感恩戴德地离开了。 如今在皇宫见到那位男子,居然是宁王的身份,让谢兰之颇为意外。 宁王本要走到位置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微微的惊讶,而后踱步走来,谢静宜见了他,笑得十分甜蜜。 “良娣的胎可还安好?”宁王先问候了谢静宜,神色温柔。 “尚可,吐的频繁,不过还算吃得下东西,最近偏爱吃些酸梅果干。” 宁王闻言,眼睛一亮。 喜欢吃酸的?民间常说酸儿辣女,莫不是真是个皇长孙? “良娣看着似乎有些瘦了,万望保全自身。”宁王目光转到谢兰之身上,“这位小姐……从前似乎并不得见。” “她是……” “臣女洛阳谢氏嫡女,谢兰之,见过殿下。” 谢静宜看了一眼谢兰之,没多说什么,谢兰之虽然急切,但她此行目的在于钟离政,不会妨碍她的事。 宁王笑了笑,“原是谢氏嫡支嫡女。” 谢兰之矜持地点了点头。 等到宁王坐下,谢兰之小声问谢静宜哪个是钟离政,谢静宜隐晦地指了指对面。 谢兰之望去,脑中只有一句话。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虽然比不上家主谢俞的惊世美貌,可钟离政眉间清冷尊贵之色却无人能及,坐在那儿,便只叫人望得见那双清冽的眸子。 这就是她谢兰之要嫁的人。 许是谢兰之的目光太过直白,钟离政似有察觉,抬起眼看向谢兰之,那目光太有侵略性,以至于谢兰之难以直视,马上收回了目光。 钟离政的目光好像攫住了谢兰之的全身,让她动弹不得,过了许久,谢兰之才感觉到这股目光的离去,她擦了擦鼻尖的冷汗,稍稍看一眼,钟离政果然已经不再看她了。 钟离政与钟离瑾瑜对视了一眼,又十分有默契地收回了目光。 钟离政想起自己探查到的消息,这位洛阳谢氏嫡女所图甚大,居然妄想做他的世子夫人。 钟离政想起今日似乎正是鉴山书院休沐的日子,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谢令姿。 钟离政的目光在触及谢令姿腕间的和田玉镯时一瞬间温柔下来,莹润的宝玉与皓腕相得益彰,衬得谢令姿愈发风雅脱俗。 钟离政心里有些没由来的高兴,目光在谢令姿的发间寻找,发现谢令姿也只是戴了一个镯子。 收起心里小小的失落,钟离政嘴角有些上扬,只要令姿肯戴,那他做废的那些料子就不算浪费。 钟离华章也看见了谢令姿腕间的镯子,笑意盈盈,“阿姿,还是我哥对你好,他打了那么多料子,也只有你这一套最好。” 谢令姿心里“咯噔”一声,手上的镯子此刻也重逾千钧,“你说什么?华章姐姐?” “我哥雕刻首饰,最后只成了你这一套,不过阿姿,你怎么只戴了个镯子,怎么不全戴上?” 谢令姿眉头紧蹙,“那世子殿下说……给溪妤的……” “你是说,我哥另外给溪妤送了一副红宝石的头面?” 谢令姿心中发沉。 第114章 我要住县主府 谢令姿心中的那根线被扯得紧绷绷的,她下意识看向钟离政,又在他有所察觉的时候垂下了眼睛。 她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这些首饰,若是钟离政只给了她一个人……甚至为此做废了不少玉料,那钟离政对她是不是…… 谢令姿不敢深想。 好在这时候陛下跟皇后到了,所有人都起了身,也打断了谢令姿的思绪,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 皇帝坐了下来,挥手让大家起身入座。 “今日是朕之幼子满月,朕心里高兴,宴请诸位。” 皇帝挥手,“开席吧。” 殿内进来一连串的宫女太监,端着热气腾腾的菜安置在众人面前。 谢令姿朝上首看去,除了皇后娘娘,今日并不见贵妃,反而是俪贵人坐在了皇帝下首。 格桑的容貌比当初做侍女时更为艳丽,仍就穿着蒙部服饰,眉间风情万种,居然比之贵妃更盛。 除却俪贵人,还有一位姿容并不太出众的嫔妃坐在俪贵人右边,比起俪贵人,她有些珠圆玉润,是让人很舒服的长相,不过她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频频望向殿外。 谢令姿猜测她就是十一皇子的生母了。 皇帝悠悠开口,“朕听闻洛阳谢氏族中的女子来了京都,不知是哪位小姐?” 谢兰之十分骄傲地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臣女洛阳谢氏嫡女谢兰之,参见陛下。” 皇帝打量着谢兰之,笑得温和,“你远道而来,在京中可还习惯?” 谢兰之顿了顿,“京中许多风俗与洛阳并不相同,让臣女十分新奇,在谢将军府住得也算习惯,只是房屋太小……臣女听闻谢四小姐有一座县主府,宽敞明亮,臣女觉得,县主府的主院应当是更好的去处。” 谢令姿听到谢兰之提起县主府的时候就微微皱眉,听到谢兰之想住她县主府主院,更是哭笑不得,这谢兰之,是想鸠占鹊巢吗? 皇帝也没想到谢兰之居然这么直白。 “这……谢俞他近日可好?”皇帝岔开了话题,谢兰之沉吟了一声,“家主云游四方,多年不曾回谢氏了,但家中一切安好,家主想必也是安好的。” 谢兰之顿了顿,“陛下,那臣女什么时候能搬到县主府去?” 钟离华章神色震惊,小声开口,“这位洛阳谢氏嫡女这里是不是有问题啊?”钟离华章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一脸不可置信,“不是,她凭什么住你县主府去?还要住你的屋子?” 皇帝哽了一下,显然也没想到谢兰之会问第二次。 “县主府是和安县主的居所,谢小姐想住,得问县主的主意。” 谢兰之回头不屑地看了眼谢令姿,接着开口,“只要陛下您肯开金口,谢四小姐不会不遵。” 皇帝有些后悔单独去问候这位洛阳谢氏嫡女了,他本就是看在谢俞的面子上才单独问上一句,可这谢兰之居然如此咄咄逼人。 他这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好在这时候有人开口了。 “这位洛阳来的谢小姐好大的面子,哪有来做客把主人赶出去的道理!” 谢令姿有些感激地看向俪贵人,俪贵人仍在继续开口,“陛下问你,是对你的恩宠,你若是打蛇随棍上,那倒是真的不知礼数!” “谢小姐未免太自视甚高了吧!” 谢兰之被当众这么嘲讽,感觉全身血液逆流,愤怒极了,但这女人一看就是宫妃。谢兰之不知她地位如何,也不敢贸然得罪。 俪贵人一番话让在场的众人心中都舒畅了许多,也让他们对这位谢氏嫡女有了一定的了解。 嚣张跋扈,霸道任性。 格桑帮她出了头,谢令姿也没有一直沉默,接着开口,谢令姿先向陛下皇后二人行了一礼,又朝着俪贵人福了福身,“多谢俪贵人为臣女讲话。” “陛下,县主府是您所赐,臣女日日铭记皇恩浩荡,也不愿将主院让给兰芝小姐,并非臣女吝啬,而是如今兰之小姐住在谢将军府,有我父母二人照料,更有兄弟姐妹相伴,县主府太过冷清,并不适合待客,谢家准备的琉璃堂已经是上好的房间,谢将军府待谢小姐亦是尽心尽力,并无半点怠慢。” 谢吴征连忙起身擦了擦头上的汗,“正是,陛下,谢家上下都对谢氏嫡女尽心尽力,若是谢小姐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提出来,谢家尽量全都满足。” 眼见这样,谢兰之也不好提出来再住县主府的事情。 不过她心中仍旧觉得谢令姿巧言令色,并且德不配位。 凭什么一个谢氏庶支的女儿也能得了县主之位?什么治蝗之策,还不是占了她人在京中的便利?若是谢氏举族在京中,谢氏人才济济,哪有她一个庶支小女子献策的份! “县主说的也是,谢小姐就先在将军府安心住下吧。” 谢兰之不情不愿地开口,“是,陛下。” 而后扭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皇后抿了抿唇,小声跟皇帝说,“这洛阳谢氏小姐……穿着如此艳丽,比俪贵人也不差几分了。” 皇帝瞥了一眼谢兰之,叹了口气,“这么些年谢俞不回谢氏,谢氏的尾巴又翘起来了。” 有了这一出闹剧,底下的人们都对这位谢氏嫡支嫡女方才的事情窃窃私语。 还是皇帝让人抱来十一皇子,才打断了众人的议论。 那位频频张望的女子一听十一皇子终于要被抱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十一皇子被乳嬷嬷抱过来,那宫嫔笑着接了过来,走到了皇帝身边,虽然大臣们站的太远,根本就看不清十一皇子的模样,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十一皇子的赞美之言,毕竟陛下的态度都摆在那儿了,他们也得顺着陛下的心意夸一夸这位十一皇子。 皇后看着襁褓里酣睡的婴儿,也逗弄了两下,随后取出一个大金锁放进十一皇子的襁褓,那宫嫔睁大了眼睛,连忙推拒,最终收下了之后朝着皇后连连道谢。 皇后温和开口,“陛下,也该给十一起个名字了吧?” 第115章 赐名 “梅嫔,你把十一抱来。” 梅嫔小心翼翼地将十一皇子抱到了皇帝眼前。 皇帝仔细端详了几眼这个孩子,开口道,“本该周岁之后赐名,不过十一长得好,也强壮,朕瞧着高兴,今日就赐一个‘曦’字,钟离曦。” 梅嫔面若银盘,笑得很是温柔,“多谢陛下给曦儿赐名。” 完成了赐名,随后皇帝叫众人吃好喝好。 谢兰之一直在看钟离政,可钟离政却一直不看她,谢兰之有些气闷,不过想了想,她直接端起酒杯走向了钟离政。 谢兰之走到他身边,等着钟离政先抬头开口跟她说话,毕竟她的意图如此明显,想必这位桓王世子也不会让她一直站在这儿尴尬。 不过谢兰之想错了,钟离政就会。 谢兰之站了有足足一分钟,见钟离政完全不抬头,咬了咬唇,最终开口道,“世子……” 钟离政懒懒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谢小姐有事?” “臣女洛阳谢氏嫡女谢兰之,敬世子一杯。” 钟离政这才抬眼认真看着谢兰之,缓缓开口。 “琼浆醉人,谢小姐,你适可而止。” 声音冷然,谢兰之眨了眨眼,总觉得钟离政这话里有话,不过仅仅一瞬间,谢兰之就否定了心里的想法,她又没见过这位世子,更没得罪过郡主,想必世子也只是让她少喝酒保重身体的吧。 想到这儿,谢兰之忍不住扬起嘴角。 钟离政一饮而尽,将空酒杯放在案上,又低下了头。 “我已经喝完了,谢小姐请便吧。” 谢兰之并不觉得尴尬,反而觉得钟离政洁身自好,不像洛阳那些世家子弟,对她苦苦痴缠,让她心烦不已。 谢兰之借着开口道,“世子,兰之在洛阳时就听闻世子的事迹,心中一直十分仰慕世子您,如今兰之就在京中,希望与世子能多相处些时日。” “什么事迹?” 提到这儿,谢兰之心里有些得意,钟离政的信息谢家早就摸清楚了。 “世子八岁瞒着桓王爷去参加科举,结果一举就中了秀才,还是头一名,十一岁时就曾献言治水之策,后面仍旧坚持参加科举,年仅十八岁就中了一甲探花,洛阳一直流传着您的事情呢。” “嗯,不过是比别人早念了几年书罢了。”钟离政随口回答。 谢兰之有些聊不下去了,也懂得徐徐图之的道理,于是向钟离政打完招呼就离去了,谢静宜一直关注着,等到谢兰之回去,连忙问起钟离政的反应,得知钟离政反应淡淡的时候,心里有些窃喜。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搞不定这位桓王世子。 “兰之姐姐你也别太心急,桓王世子这个人性子就是如此,对谁都有些冷,唯独……”谢静宜故意顿了顿,刚刚谢兰之提出要住县主府时,谢静宜就看出来谢兰之不喜欢谢令姿。 正巧,她也不喜欢谢令姿。 谢兰之一听,似乎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连忙开口,“唯独什么?” 谢静宜低头叹了口气,故作为难道,“虽然是我四姐的私事,不过小宜对兰之姐姐不应该藏私,唯独……桓王世子对我四姐姐格外优待。” 谢兰之撅了撅嘴,“怎么又是谢令姿,她是来克我的吗!” 谢静宜一听,心中高兴极了,悄声开口,“四姐一向不喜欢我,时时与我作对……我曾经也有过兰之姐姐这样的想法,不过她毕竟是我的亲姐姐,我再不喜欢她,也改变不了这件事。” 谢静宜喃喃道,“若我跟四姐姐没有生在一家就好了……” 谢兰之剩下的时间一直在和谢静宜讨论怎么才能引起钟离政注意之类的,谢静宜犹犹豫豫地开口,“或许我能帮兰之姐姐一臂之力,只是……” 谢兰之连忙问,“只是什么?” “兰之姐姐之前不是说家主要从我们将军府过继一个孩子吗?我想给肚子里孩子找个依靠……” 谢静宜故作可怜地摸着自己的小腹,忧心忡忡地开口,“我自小身子骨弱,是药罐子里长大的,好不容易嫁进东宫,却只能做个妾,这孩子虽说是皇长孙,但终究是庶出……” “行了行了行了,”谢兰之看谢静宜还要说,连忙打断,这些庶支的,绞尽脑汁要攀上嫡支,也是正常的,“你要是帮我,我就给我爹爹写信,让他们跟家主举荐你就是了,不过我也不能左右家主的意愿,成不成可就不能保证了!” 谢静宜心中大喜,“好,好好好,多谢兰之姐姐!” 宁王一直注视着谢静宜跟谢兰之二人,见二人聊的正欢,不禁抿了抿嘴。 他想娶了谢兰之,要谢氏身后的助力,可谢静宜又怀着他的孩子,若是谢静宜知道了,一定会跟他闹,若是伤了孩子可不好。 这事,必须瞒着谢静宜。 钟离政好不容易送走了谢静宜,悄悄抬眼看自己的妹妹在跟谢令姿做什么,见她姐妹两个正在动作笨拙地拆螃蟹,正是临近中秋的日子,宫中就备了蒸螃蟹,不过一般贵女都不会动这道菜,要是实在想吃的,都是叫奴婢拆好送来,一方面是因为麻烦,另一方面是因为若是拆得不好,弄得满手汁水,失了贵女身份。 哪有像对面两个小馋猫那般直接上嘴的,令姿还好些,动作虽然笨拙,但不至于粗鲁,钟离华章就不一样了,直接把蟹身塞进嘴里咬,把蟹壳和蟹肉一起嚼碎,再慢慢吐碎了的壳子。 钟离政垂下目光,然后对飞虎道,“去给我拿一套拆蟹的工具来。” 不多时,钟离政把面前四只大闸蟹都拆分完毕,目光温柔地看了一眼对面,而后端起盘子走了过去。 钟离华章一只手还拽着蟹腿,看见了自己亲哥,叫了一句“哥”,就接着“喀嗤喀嗤”地咬蟹腿了。 钟离政把盘子放在谢令姿的这一边,轻声开口道,“都拆好了,你们直接吃便是,不过螃蟹性寒,应该配些醋来吃,再者也莫要吃太多冷酒,伤胃。” 钟离华章的目光从兄长脸上滑到谢令姿脸上,又从谢令姿脸上滑到兄长脸上,然后又拆了一条蟹腿在嘴里接着嚼。 谢令姿慢慢抬起头来,和钟离政的目光对了个正着,一时心中慌乱不能自抑。 第116章 方言心的心声 谢令姿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如坐针毡。 “哎呀哥,你怎么这么啰嗦,跟个老妈子似的!”钟离华章嫌弃道,“是不是呀,阿姿?” 谢令姿慌乱地移开了目光,轻声开口,“多谢世子提醒。” “阿姿,你吃吧,我就爱那种自己啃蟹壳的感觉。” 钟离华章朝着钟离政眨眨眼,钟离政目光在谢令姿的发顶上打了个转,然后转身回去了。 谢令姿看着那盘蟹肉蟹黄,又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钟离华章,“华章姐姐,这也太多了,我吃不完。” 钟离华章夹了一筷子走,“好了好了,现在都归你了!” 谢令姿只知道那天的蟹肉极尽鲜甜。 偏偏谢兰之瞧见了这一幕,起身就往谢令姿这边走去,谢静宜见了,立马起身跟了过来。 谢兰之有些恼怒,觉得谢令姿勾引了自己的未来夫婿。 她走到谢令姿身前就端走了那盘蟹肉,递给了身后的谢静宜。 谢静宜“哎呀”一声,盘子掉在了地上,剩下的蟹肉散落了一地。 钟离华章是个急脾气的,见此忍不住开口叱责,“谢静宜你有病吧!你搞什么啊!” 谢静宜的眼圈一下子红了起来,“景阳郡主,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本就体弱,怀了皇长孙之后时时走神,方才也是一不留神所以跌了盘子,郡主生我的气的话,就……就打我骂我吧。” 钟离华章翻了个白眼。 谢兰之带着敌意看着谢令姿,“谢令姿,你是不是非得跟我作对!我要住县主府,你凭什么不让?” “你要知道,县主府算我们谢氏的,我要住最大的院子,你凭什么不让我住?” 谢令姿被气笑了,“呵,县主府是你们谢家的?谢兰之,陛下就坐在上面,要不我帮你在这么多人面前问问陛下——我的府邸、封号、封地与你谢兰之有什么干系?” “可我是谢氏嫡支嫡女,你必须听我的!” 谢令姿更觉得可笑了,“身为庶支就有罪吗?我不知道谢氏的架子居然这么大,一个没有品级的白身小姐也能侮辱我这个陛下亲封的县主了,若谢家家规如此,我自当随你上洛阳,当面问问家主和族老,若真该如此,我跟你负荆请罪,若不是,你也跟我负荆请罪,怎么样?” “你!”谢兰之有气说不出。 “你是谢氏嫡女又如何,我不愿让你住我的府邸,你连我府上的客房都进不了。” 谢令姿虽然这么说着,语气却淡然极了,谢兰之甚至在她的眼中看出了一丝笑意。 谢兰之怒火中烧,一下子把谢令姿桌子上的酒杯打落在地。 那酒杯在地上滚了几圈,最终停在了方言心的脚边。 方言心隐隐听得几人争吵,已经三番四次想要起身,却被方家婢女拦住不让她出头,可事到如今也管不了这么多,方言心拨开了婢女的手,大步往谢令姿这儿走来。 方言心来得急,有些不喜地挡住了谢兰之的目光,将酒杯重新搁置在谢令姿的桌案上,“令姿,你的酒杯掉了。” 谢兰之刚想开口,谢静宜就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道,“这位是未来的太子妃……” 方言心仪态大方,看向谢兰之,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说话温温柔柔的,“这位就是洛阳来的谢小姐啊,满头珠翠,金枝玉叶,不愧来自富庶之地。” 谢兰之听她夸自己,心中得意,“我正式洛阳谢氏嫡女。” 方言心话声一转,“不过这是十一皇子的满月宴,谢小姐应当友爱姊妹才是,太子跟宁王殿下都对十一皇子的出生十分欣喜,今日谢小姐还是莫要任性,切勿让陛下对洛阳谢氏生了嫌隙。” “你也配……”谢兰之刚出口的话被谢静宜死死拽住了袖子才咽了回去。 谢静宜拼命朝着谢兰之摇头。 方言心她可得罪不起,方家三朝元老,是陛下的亲近之臣,方阁老的多少学子如今遍布朝堂,岂是她一个小小的东宫良娣惹得起的?再说了,在宁王登基前,她还要在方言心的手下生活好一段时间呢。 此时得罪了她,有什么好果子吃? 谢兰之也稍稍找回了理智,气闷地转身回去了。 谢令姿起身向方言心道谢,方言心轻声叹了口气,“令姿,这位洛阳来的小姐恐怕要在京中惹祸了。” 谢令姿没说话,目光沉沉地盯着散落一地的蟹肉。 她当然知道为什么谢兰之特点过来找茬。 无非是看见钟离政为她亲自剃了蟹肉送来,心中怕是难受坏了,才想着过来对她羞辱几分。 可她谢令姿才不是什么好拿捏的软柿子。 方言心回到位置上,她的奴婢眉头紧锁,“小姐,您说您非得去掺和这些做什么,若是老爷知道了,一定又要责怪你莽撞了。” 方言心声音冷了下来,“莽撞?那我应该是什么样?我就应该是不声不响、不哭不闹,高高在上受万人供奉的傀儡吗?” “我从出生起就没有一日是按着自己的意思活着的,方家要求我、束缚我,我喜爱月琴,父亲就把我的琴都烧了,我根本不喜欢女红,父亲却说这是取悦我未来夫君的手段。各家宴会上,我只配坐在那儿笑,还要笑得标准合适,我也想上去,上去告诉大家我方言心多才多艺,并非呆板的木偶人!” 方言心眼泪滑落,又抬手喝了一杯酒。 “围猎之时,我动方家侍卫跟随令姿,父亲怪我强出风头罚我跪了三日祠堂,聚会之上,我哼了一曲江南小调,父亲说我行为不端,罚我三日不能用膳。” 方言心说罢,又喝了一杯酒。 “我这样的人,本就没有朋友。” “我也曾和父亲提过我心中的想法啊,可父亲狠狠训斥了我,我不理解,我明明叫方言心啊,为什么不能说出自己的心声呢?” “我真的把令姿当做朋友。 你说,今日我为令姿说话,父亲他,又会怎么罚我呢……” 方言心眼神迷离,眼中尽是绝望,“罢了,反正明年三月,我就要离家了,随他吧。” 第117章 撞见 婢女心疼得就要哭出来。 “小姐,您……您就任性一回,奴婢这回不跟老爷说了。” 方言心有些凄惨地笑了笑,“罢啦,你又不会撒谎,我也不会连累你,你如实告知就是。” “我……奴婢对不起您。” “我知道从前那些事都是父亲用你家人的性命逼着你说的,我不怪你的。” “我只是有些累了,偶尔任性一回,也没关系吧。” 钟离政看见谢静宜打翻那盘蟹肉时,心中怒意翻涌,但看着谢令姿一幅护食的样子,牙尖嘴利不落下风,才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脚步。 看来令姿一个人可以搞定,他就不过去掺和了,不过…… 钟离政暗暗吩咐了飞虎几句,然后撑着头接着看谢令姿把谢兰之怼得哑口无言,虽然听不见声音,但他瞧着谢兰之吃瘪,就知道谢令姿一定没吃亏。 方言心离去之后,谢令姿的心情莫名有些不好,就算是钟离华章安慰了她,她也对桌子上的菜肴兴致缺缺,于是放下了筷子。 一品茶楼下,高晓月赶到了周许的书画摊子前,远远看见周许高晓月就开始笑,“阿许哥!” 周许应了一句,“晓月,你怎么来了?” “祖母说你今日走的早,我担心你饿肚子,特地留了两个炊饼给你吃。” 高晓月从怀里掏出两个还热着的炊饼,又解开了身上的水壶递给周许,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许摊子上的字画,近乎崇拜地开口,“阿许哥,你的字真好看。” 周许笑了笑,接过炊饼开始吃。 高晓月就这么托着腮看着周许吃东西。 宫宴结束之后,谢令姿在宫门口遇到了早已经等待多时的李溪妤,李溪妤坐在马车上朝着谢令姿招手,“令姿姐姐,我们快去吧!莫要让周公子等急了!” 钟离华章有些困惑地问,“什么周公子,你们要去哪儿?” “我们要去让人给我作画呢!华章姐姐,周公子给令姿姐姐作了一幅画,可好看了,我也要去让他给我作一幅!” 钟离华章转头看向身后的钟离政。 “哥,我也要去看!” 钟离政正听飞虎禀告呢,见此笑了一下,“那位周公子的画技当真如此么?华章,不如我们一起去瞧瞧?” 钟离华章微微意外自家兄长会对这些感兴趣,但也没说什么。 谢令姿看了眼钟离政,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虚。 一行人坐着马车到了一品茶楼门口下了车。 谢令姿下意识望向周许的摊子前,却见一布衣女子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周许吃东西。 谢令姿心里沉了一下。 那女子眼中闪动的,是她最熟悉的情绪。 她曾经也是这么看范舟的。 还是李溪妤远远就跟周许打招呼,“周公子,我们来了!” 周许的目光看去,立刻站起身来,眼睛微微发亮。 谢令姿今日分外淡雅,只是心情不算多好,反而为她平添几分清冷绝艳。 周许看着谢令姿,一时也挪不开眼。 “谢小姐,你来了。”周许觉得这一刻他眼中只有谢令姿一人,如今见了她,就觉得这十日的相思不算什么了。 钟离政的脸色也不大好。 尤其是在看着谢令姿对周许扬起笑容的时候。 周许看着谢令姿扬起笑容,而他敏锐地察觉,谢令姿的笑意没有直达眼底。 周许眉头轻蹙,关心地问道,“谢小姐今日似乎不太高兴?” 钟离华章奇怪地看了眼周许,“你这小书生怎么这么关心我这位妹妹?” 周许微微脸红,而后笨拙地辩解道,“并……并非如此。只是一会入画,谢小姐应当高兴些。” 钟离华章看着这青衣书生发红的耳朵,又看了眼自家兄长,发现自家兄长脸色沉沉,十分难看。 高晓月有些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主动站起身来走到谢令姿面前,笑得爽朗,“您就是阿许哥说的那位谢小姐吧?” “您这样的大家贵女,果真与我们这些布衣百姓不同,是不是,阿许哥?” 周许的笑容平了下去。 晓月说得正是周许的心病,他确确实实对谢小姐动心了,可谢小姐必定是官家小姐,身上吃的用的,都是他周许给不起的,他有什么资格喜欢谢小姐呢? 可……可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高晓月接着开口,“谢小姐,我是阿许哥的邻家妹妹,我自小长在阿许哥家中,我叫高晓月,您叫我晓月就是。” 谢令姿抿了抿嘴,客客气气地叫了一句“高姑娘”。 高晓月“哎”了一声,故作亲密地把周许手里的水壶拿回来喝了一口。 “诶你!”周许阻止了她一下,但高晓月速度太快,他根本拦不住。 高晓月娇嗔道,“阿许哥,今天太热了,我这么远来给你送饭,早就渴了!” 周许叹了口气,有些不敢看谢令姿的眼睛。 谢令姿冷眼看着,“不是说今天给我们作画吗?周公子挑好了地方吗?” 周许莫名觉得,谢小姐的态度一下子疏离了起来,但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高晓月忙着开口道,“就去月湖吧?哪儿风景好,有个亭子,阿许哥从前总去那儿写生,正好给各位贵人入画。” 谢令姿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李溪妤也察觉到今日谢令姿的心情并不好,只是不知道为何,心中猜测是宫宴上发生了什么,但这时候也不太好问,只能等着一会忙完了再问谢令姿。 一行人抵达了月湖,最终周许铺展开东西,为四人一同作画。 一结束,周许本想再找谢令姿再说几句话,却被高晓月绊住了脚,只能眼睁睁看着谢令姿被两个女子拥着离去。 钟离政跟在身后,远远回头看了一眼周许,慢慢勾起了嘴角。 今日是高晓月第一次给周许送炊饼,也是第一次去书画摊子找周许。 正是早上有个买高晓月炊饼的人无意间提了一句,“今日周家郎君走得太早,想必没吃早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点热乎的”。 那个买炊饼的人……自然是他安排的。 第118章 花椒的恶作剧 钟离政展开手中的画,画上谢令姿坐在凉亭内,侧身而坐,眼中似有几分愁绪,钟离华章一手揽着谢令姿,一手挎着李溪妤,笑得十分开怀。 他站在几人后面,默默地看着谢令姿。 钟离政忍不住勾起嘴角,目光落在似有心事的谢令姿身上,有些纠结。 周许是她给自己选的,如今这样,按照令姿的性子,弄清楚事情来由之后,定是不会再嫁。 可今日有周许,明日难保不会有李许、王许。 谢令姿心里乱的很,她从未听说高晓月这个人。 按照高晓月的说法,二人自小一同长大,是青梅竹马,高晓月又对周许有意…… 她其实是并不喜欢周许的,若是她执意嫁给周许,那高晓月该怎么办? 谢令姿很难说服自己去介入别人的感情。 谢令姿叹了口气,只能吩咐喜鹊去再查一查这位高姑娘的事情。 坐到了马车上,李溪妤小心翼翼地问道,“令姿姐姐,你今天似乎心情不好?” 钟离华章“哼”了一声,“可不是?那个洛阳来的谢氏嫡女当真是粗鄙无礼,妄想要住县主府主院,把我们阿姿赶出来,还当着陛下的面谈此事,真是没教养!” 见李溪妤惊呼一声,钟离华章更起劲了,“而且她居然还带着谢静宜把我哥给阿姿剥的螃蟹全洒在地上,又挥手打飞了阿姿的酒杯!” “也就仗着我们阿姿脾气好,要是我,早就闹起来了!” 李溪妤也愤愤不平,“那个洛阳来的谢小姐居然这么过分!她凭什么欺负令姿姐姐!” 谢令姿抿了抿唇,“在宴会上不好闹大,不过谢兰之又没有吵过我,想必憋了一肚子气,况且,我也不是任人摆布的性子。” 此时,谢兰之的马车里发出两声刺耳的尖叫声。 奢华的马车内,几只肉乎乎的青色豆虫正在桌案上对着谢兰之抬起上半身上下点头,友好地跟几人打着招呼。 谢兰之和谢静宜同时叫了起来,桃溪死死捂住嘴,也是害怕极了。 “桃溪,愣着干什么,快把它们弄走啊!” 谢兰之叫喊道,扯着桃溪的衣袖往前面拉。 谢静宜也是一脸惊恐,她什么都不怕,就怕这种软体动物。 桃溪马上就要哭了出来,“奴婢……奴婢害怕!” 谢兰之气恼极了,看几只虫子马上就要爬过来,骂道,“没用的蠢货!来人,快来人!” 最终还是驾车的小厮帮几人收拾好了局面。 谢兰之刚从惊恐中恢复了过来,就听谢静宜吸了吸鼻子,有些疑惑地问道,“这什么味儿啊?” 谢兰之也皱起鼻子闻了闻,刚刚被那几只虫子扰乱了心神,倒没有察觉出来马车里一股骚臭味。 谢兰之一把掀开车帘,怒喝道,“这车里什么味!你怎么办事的!信不信明天就把你赶出谢家!” 赶车的小厮害怕地跪了下来,“求小姐开恩!这车是一匹杂毛马不知为何挣脱了马车的绳子,冲着我们的马车车厢外面尿了一泡,小的也赶不走,还差点被那马踢了一下……” “小的去找了看马车的公公,他跟小的说不要跟一个畜牲计较……” 谢兰之真的是气急了,左顾右盼,从桌子上抄起一个茶杯就朝着小厮身上砸去,发出巨大的闷声。 小厮紧紧咬着嘴不敢叫出口,只盼着谢兰之能早点冷静下来饶他一命。 谢兰之砸了人,忿忿地甩了下车帘。 “还不快把本小姐送回谢家!本小姐要更衣洗澡!” 小厮连连应声,暗暗松了一口气。 谢静宜本就在孕中,对气味格外敏感,忍不住干呕了几下,谢兰之翻了个白眼,“你去那边坐着,别挨着我!” 谢静宜顿了顿,终究没说什么。 等到稍稍好些,谢静宜才开了口,“兰之姐姐,这一定都是谢令姿做的!京都唯有她一人有杂毛马,那马邪乎得很,谢令姿喜爱极了!她一定是在报复兰之姐姐在宴会上的事!” 谢兰之深以为然,咬牙切齿地将谢令姿骂了个遍。 听完谢令姿的描述,钟离华章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花椒也太损了吧!回家一定要奖励它吃两个大桃子!” 谢令姿的心情也稍稍好了一些。 钟离华章试探着问道,“对了,阿姿,那位周公子似乎对你十分关心,你们很熟吗?” 谢令姿看向钟离华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不过这位周公子的确帮过我,因为作画一事多见了他几次,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李溪妤认真想了想,“令姿姐姐,我也觉得他对你很关心,尤其是他看你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眼睛亮亮的,似乎很高兴。” 李溪妤顿了顿,忽然捂起了嘴,“令姿姐姐,他不会喜欢你吧?” 钟离华章本也想问,但总怕太过直白,没想到李溪妤这个心直口快的丫头居然先问了这个。 谢令姿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那位高姑娘倒是跟周许青梅竹马,想必感情极好。” 李溪妤点了点头,“也是。他一个穷书生怎么配得上令姿姐姐啊,想必他也不会那么没有自知之明。” 马车的靠壁忽然被敲响。 谢令姿掀起车帘,有些定定看着钟离政。 钟离政将画递了上去,谢令姿伸手接了,刚要放下帘子,却被钟离政叫住,“等等。” 谢令姿有些疑惑地停住了。 “我可以跟你单独聊一聊吗?” 谢令姿语气淡淡,“世子要说什么,就这样说吧。” 钟离政的目光有些担忧地看向谢令姿。 她一向是个聪慧敏锐的女子,今日之事,该不会已经是猜到了是他的手笔吧? 她是不是生气了? 钟离政第一次如此忧心忡忡,他再请道,“令姿,你可愿下车跟我聊一聊?” 谢令姿此刻并不太想跟钟离政独处,手腕上世无仅有的镯子告诉她,不该去。 谢令姿放下了帘子,钟离政心中满是失落,下一刻,谢令姿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钟离政大喜过望,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了一会。 第119章 单独聊 “去那边聊一聊,可以吗?”钟离政指了指一个方向。 谢令姿点了点头。 “世子带路吧。” 马车内的钟离华章和李溪妤偷偷掀起帘子的一角,远远地看着二人走远。 钟离华章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我哥要说什么,他一向不善言辞,阿姿今日心情又不好,可千万别把阿姿惹生气了!” 李溪妤点了点头,“郡主,其实我看得出来,世子喜欢令姿姐姐的。” 李溪妤低头笑了一下,“可是……世子似乎很纠结,令姿姐姐也很纠结,两个人都别扭极了,我不明白世子,令姿姐姐这样好的人,他为什么一直如此纠结,若即若离的,令姿姐姐自然不喜欢这样。” 钟离华章叹了口气,“溪妤,你不知道阿姿之前的事情。” “阿姿与武阳侯府世子范舟也曾是青梅竹马,情窦初开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他,可是范舟并不喜欢阿姿,反而喜欢谢静宜。” “不过武阳侯夫人属意阿姿,于是二人曾有过口头婚约,就等着媒人上门了。” “可是谢静宜生生抢走了这桩婚事,范舟也直言根本不喜欢阿姿。阿姿舍了婚事之后,就像变了个人,她再也不提范舟,再也不提嫁人,我其实很担心她。” “前一阵宁王半开玩笑说要来府上提亲,吓到了阿姿,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周许,可那位高姑娘……”钟离华章顿了顿,“我哥家世容貌虽好,可阿姿想必不一定愿意嫁来。” “她更向往平静的一生,不愿参与权利的斗争中去,可我哥这样的身份,注定是无法平淡一生的。” 李溪妤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事,一时感慨良多。 谢令姿跟着钟离政走到不远处,钟离政才停住了脚步。 “世子,你要说什么?” 钟离政静静地看着谢令姿,“你我之间,不用这般客气,你叫我阿政就是。” 谢令姿后退半步,行了一礼,“世子,礼不可废。” 淡淡的态度中透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坚定。 钟离政微微失落,但很快整理好心情开口,“我查过了,那位高姑娘是周老太太的邻居临终前托付给周家的,自小跟周老太太一起生活,高姑娘一直在卖炊饼供养周许读书,周老太太有意让二人结亲。” 谢令姿平静地抬起眼,“世子说完了?” 钟离政微怔。 “那我回去了。” “别——”钟离政扯住了谢令姿的袖子,拉住了谢令姿。 谢令姿重新转过身来,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一开口就不由自主带了几分嘲讽,“桓王世子消息当真灵通。” 谢令姿有些倔强地看向钟离政,“今日之事,也是世子的手笔吧?” 钟离政愣住了,他看到谢令姿的眼眶微微发红,似乎就要哭出来了。 谢令姿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所以世子殿下您什么都清楚,那我这段时日的努力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是个笑话?” 钟离政无力辩解,只能摇头。 谢令姿有些哽咽,“抱歉,世子,刚刚是我情绪激动了。” 钟离政心疼极了,“令姿,你告诉我,你接近周许,真的是因为对他动心了吗?” 谢令姿咬住了唇。 过了许久才摇了摇头。 “喜不喜欢有什么重要呢?我不愿嫁给宁王,也不愿掺和到权位之争里去,我此生,只想保谢家安宁,保我大哥平安一生,至于嫁人,我并不奢求什么钟鸣鼎食之家,只愿平淡一生,相敬如宾。” 钟离政听出谢令姿话语中委婉的拒绝,不知为何,心脏有些发疼。 “抱歉,令姿,就算我不特地去查,这些消息我还是会知道,我只希望令姿你能看清楚自己的内心,不要轻易做了日后让自己后悔的决定。”钟离政轻声说道,声音微微嘶哑。 谢令姿点了点头,“世子为我好,我知道的。” 谢令姿抬眼对上钟离政的眼睛,“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世子消息灵通,难道不知道洛阳谢氏嫡女此行,意在世子么?我将军府全府上下必定鼎力相助,助她夺得世子妃之位…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谢令姿垂下了眼,族叔的信还未收到,她心里犹豫焦急了几日,仍旧不知道怎么拿个主意。 钟离政抓住了重点,几乎有些高兴地问道,“你不愿意帮她?” 谢令姿立刻说道,“自然不愿。” 然后又接着开口,“谢兰之性格太过鲁莽,若是……若是给王府惹了麻烦,华章姐姐也要被牵累,我自然不愿意华章姐姐受苦,不过洛阳谢氏身后的助力亦不可估量,虽然他们退居洛阳,可一旦复出,于世子、太子都大有裨益,所以这事儿,我不愿插手。” 谢令姿后面又说了什么,钟离政是没听清的,他脑海中只有谢令姿的那句“当然不愿”。 “令姿,多谢你。” 钟离政忽然开口道谢。 “我们回去吧。” 许是终于说出了心中困扰多日的事情,二人回到马车时,谢令姿的心情都舒畅了许多,脸上也有了真心的笑模样。 钟离华章跟李溪妤也十分默契地没有追问二人谈话的内容。 马车先送李溪妤回了县主府,又将钟离华章送回了王府,钟离政坚持送谢令姿回府,华章劝了几句,谢令姿也就依了他们。 等回到了谢家门口,却发现谢兰之跟谢静宜带着一众仆从,一群人死死堵住了门口,谢兰之坐在藤椅上,谢静宜站在她旁边,似乎已经等了许久。 “就是这个畜牲!给我绑了它现在就杀了,敢欺负兰之姐姐,当真是个畜牲!” 谢静宜老远看见拉车的花椒就叫起来。 谢兰之笑了笑,张嘴接过了婢女送进嘴里的葡萄,悠闲极了。 不过,在看到马车旁有些另外一匹马时,谢兰之眯了眯眼睛,等看清马上的人时,谢兰之一下子站了起来。 桓王世子钟离政?他怎么会在这里! 谢令姿也不等马车停稳,就急急跳下了马车。 钟离政道了句“小心”,马上勒停了马,翻身下来,“令姿,你没事吧?” 谢令姿摇了摇头,看着那些仆从拿着绳子要上来绑了花椒,开口就喝道,“我看谁敢!” 第120章 回信 那些下人见了谢令姿,有些犹豫,毕竟现在四小姐非同往日,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姑娘了。 谢静宜加了一把火,“还不动手?难道兰之姐姐的话你们也不听了吗?” 那些仆从权衡利弊,只思考了一瞬间就下了决定。 谢令姿十分不善地看了眼谢静宜,伸手扯开花椒的缰绳,“我这匹马可不是什么善茬,不要命的都过来。” 钟离政扶住了谢令姿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激动,谢令姿看了眼钟离政,稍稍冷静了一下。 这是谢静宜惯用的技俩,谢令姿心中只有无尽的厌烦。 于是谢令姿看向谢兰之,她站在谢静宜身边,一脸怒容,但碍于钟离政在场,生生忍住了自己的恶言。 谢令姿挂起了笑容,“兰芝小姐怎么忽然要绑我的马?您这样尊贵的身份怎么跟我养的一个畜牲计较呢?” “我的花椒是我的功臣,亦是朝廷的功臣,不知它如何冒犯到了兰芝小姐?” 谢静宜皱了皱眉,“谢令姿,你给这杂种马镀什么金呢?还是朝廷的功臣?呵呵,真可笑!” 钟离政淡淡开口,“的确如县主所说。” 钟离政看向谢兰之,“这马如何冒犯谢小姐了?” 谢兰之哪好意思在钟离政面前把“屎尿屁”挂在嘴上,况且钟离政都这样作证了,只能结结巴巴地开口,“没,没什么,许是我想岔了。” 钟离政语气颇深,“谢小姐身份高贵,可莫要被旁人左右了。” 谢静宜警惕地看了一眼钟离政。 谢兰之丝毫没注意钟离政说了什么,只知道桓王世子单独跟她温柔说话了,重点是独独对着她一人说的。 谢兰之恼怒的表情早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痴痴的微笑。 钟离政没再说话,向谢令姿点头致意。 “就送你到这。不过……” “周许一事,令姿,我希望你慎重。” 谢令姿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越过谢静宜跟谢兰之进了府,喜鹊连忙迎了过来,似乎有话要说,谢令姿随着喜鹊回了房间,青鸾正安安静静地待在房里做绣活。 “小姐,有人给您递了信,您瞧瞧。” 谢令姿点了点头,接过喜鹊递过来的信封,想了想,“青鸾,这几日你不要出门,避着些谢静宜。” 青鸾笑了笑,点了点头,“您放心,奴婢这几日都小心避着的,若是碰见了,就说我是您院子里的姑姑就是。” 谢令姿慢慢拆开了信封。 “侄女令姿亲启: 你所说一事,吾已知晓。谢家长辈不满洛阳安逸,生了二心,你如何做,全由你心。至于谢家子弟,过于自傲,且让其吃吃苦头,磨练品性,不必担心。” 简简单单的几句,终于解了谢令姿多日以来的纠结,她松了口气,接着往下看去。 下面的字体跟上面差得太多,尤为秀气。 谢令姿马上就猜到叔母的手笔。 看着漂亮的簪花小楷,谢令姿心里都高兴了几分。 “令姿近日可好?叔母近来风寒,初初病愈,故而不曾再与你相见,然心中记挂尤甚,近来可有吃饱穿暖?是否遇上了什么难处?又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可否快快回信,叔母盼信如盼儿归,另你族叔粗心,未附住处,叔母写在最后,愿你勿忘回信。” 叔母絮絮叨叨地说话,让谢令姿好似看见叔母就站在自己面前,温柔地对自己嘱咐着。 这是谢令姿不曾得到过的温暖。 谢令姿不禁扬起了嘴角。 下午,谢兰之就向周嫦今提出要在谢家办接风宴。 “你们谢家必须要把这个接风宴办得风风光光的!尤其是一定要邀请桓王世子来!” 谢吴征和周嫦今对视了一眼,应承下来。 谢静宜正在谢兰之的寝居中坐着,谢静宜轻声开口道,“兰之姐姐可有什么才艺?若是能一举博得世子青睐,姐姐世子夫人的位置指日可待!” 谢兰之睨了谢静宜一眼,有些不屑,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仿佛已经看见不久的将来自己与钟离政大婚的情景。 “我可是堂堂洛阳谢氏嫡支嫡女,怎可上台在众人面前表演才艺?难登大雅之堂。” “算了算了,你就别在这碍我的眼了,快回去吧!” 谢兰之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谢静宜笑着离开,然而在出门后嘴角就平了下来。 这个谢兰之真是难伺候,若不是为了谢俞过继一事,谁会对谢兰之这么低声下气!等她成了谢俞的女儿,一定要把谢兰之狠狠踩在脚下! 谢静宜在琉璃堂外遇到了谢云,谢云看到谢静宜,笑着问候:“小宜去兰之那儿了吗?” 谢静宜心中有些警惕,谢家所有的人都可能会跟她抢过继的名额,至于谢云……他最近似乎跟谢兰之走得很近。 “是啊……二哥去兰之姐姐那儿有什么事啊?” 谢云看着谢静宜似笑非笑的表情,忽然有些觉得她变了许多。 谢静宜再也不是跟在他跟谢棋身后一声声叫“二哥哥、三哥哥”的小女孩了。 他曾经疼的大的妹妹,变得他已经不认识了。 谢静宜眼中的算计和深深的警惕,刺痛了谢云的眼睛。 谢云微微低头,掩下了眼中的情绪,“母亲要我筹办谢兰之的接风宴,二哥去跟兰之小姐商讨一下具体的事宜。” 谢静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二哥,我如今也及笄了,不如让我来筹备兰之姐姐的接风宴,如何?” 谢云心中一颤,“不可!” 许是觉得自己语气太过急切,谢云立马解释道,“小宜,你年岁尚小,又没经历过这些,交给你不合适,二哥常年掌家,更熟悉这些事情,还是二哥来比较合适。” 谢静宜抿了抿唇,倒不好跟谢云明着争这个,于是故作天真地看向谢云,“二哥,兰之姐姐说,洛阳谢氏家主谢俞会从父亲的子女中挑出一个记在名下,你觉得会是谁啊?二哥,你想被挑中去做谢氏嫡子吗?” 谢云瞳孔微缩,蓦地看着谢静宜。 ; 第121章 过继? 谢云笑了笑,“小宜在说笑什么呢?将军府养我十九年,我如何背弃生我养我的将军府啊?我只愿在父母膝下尽孝。” 谢云话锋一转,“不过,若是家主他看上了你二哥,二哥也是不得不去的,毕竟家主后继无人,总要有人牺牲自己去挑起整个谢家。” 谢云接着说道,“这人选不过就是大哥,我跟谢棋,唯有男子才可以传宗接代、延续血脉,不过小宜你放心,无论二哥身在何处,小宜都是二哥的妹妹。” 谢静宜露出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嗯,那小宜就不打扰二哥了。” 直到谢静宜离去,谢云才看着谢静宜的背影发了会呆。 这个好妹妹,也对谢俞之女的位置虎视眈眈呢。 他可得抢占先机。 不过他既然最先得知了消息,又是男儿身,那就是成了目前最有希望的人。 谢云思索了一下,然后脚步不停地走向琉璃堂。 谢棋近来有些无所事事,他被勒令待在院子里,不准去冲撞谢兰之,谢棋有些不屑一顾。 这还用说?谢兰之可是嫡支嫡女,又不是软弱可欺的谢令姿,人人都能踩上一脚。 不过谢棋偏生无聊,就随处找了个树杈休息。 没想到无意间竟然听见小宜和二哥的对话。 他好像发现了一个大秘密,谢氏家主谢俞要从他们兄妹几个人选出一个过继到名下? 谢棋的心跳得极快,若是如此,岂不是他们几个里面有一个人有了一步登天的运势? 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接风宴当日,谢令姿看着府里一派忙碌祥和的景象,有些事不关己地描了描眉。 喜鹊有些嗫嚅着开口,“小姐,有周公子的信。” 乍听闻周许的名字,谢令姿微微愣了一下。 “他……罢了,把信拿来吧。” 谢令姿有几日没再提起周许的名字了,喜鹊暗暗打听了,一时唏嘘。 青鸾仍旧在做针线活,如今跟喜鹊对视了一眼,开口道,“小姐,您若是打定主意要嫁给周公子,那就不要顾忌太多,总是畏首畏尾反而很难成事。” “是呀小姐,您总是为别人考虑,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考虑一回呢?若是那宁王一时起意说个玩笑话倒也还好,若是哪天他真想起来这事儿了,那还不是您遭殃!” 谢令姿叹了口气,“喜鹊,你都查到什么了?” 喜鹊刚想开口,却被谢令姿抢先。 “我想,定是那位高姑娘卖炊饼供养周老太太生活和周许读书吧。此等恩情如何回报?我若是嫁了,高姑娘又该如何自处?” 谢令姿拆开了信,目光落在那清隽的字体上,仿佛又看见那青衣书生一身落拓地站在她的面前。 “敬禀芳卿雅鉴: 自上次匆匆一别,小生心中挂念不已,尤其是所赠之画,不知小姐展卷之时,可曾满意于小生之拙笔?画中景致,皆是小生心中所念,愿能搏小姐一笑,消解些许烦忧。 近日来,小生心中常怀忐忑,不知小姐近况如何,是否安好?愿小姐每日皆能心旷神怡,笑颜常开,如春日之花,明媚不可方物。小生虽不能常伴左右,然心系小姐,未尝稍减。 关于高晓月姑娘,小生在此特向小姐澄清,她仅是小生义妹,自幼一同长大,情谊深厚,多有往来,或有误会之处,望小姐勿要介怀。 小生深知小姐聪慧过人,定能明辨是非,不被流言蜚语所扰。愿小姐能体谅小生之心,勿让此事成为你我之间之隔阂。 小生期盼能早日再见小姐,共赏风月。愿书信能传达小生之心意,盼小姐回音。” 谢令姿叹了口气,放下了信。 若是没有高晓月的存在,周许或许是最好的人选了。 自己也为了周许做了许多努力,到头来却只能这样潦草结局。 谢令姿说不出来心中什么滋味,磨墨提笔,良久才下笔写出第一个字。 “敬复君子雅鉴: 接君之书,心中甚慰。君子之谊,情深意重,吾深感之。吾与君相交已久,情谊笃厚,实乃人生难得之知己。吾与君之间,虽无男女之情,却有朋友之义,此谊珍贵,吾倍加珍惜。 君子所赠之画,技艺精湛,意境深远,吾观之甚喜。画中景致,栩栩如生,仿佛身临其境,令人陶醉。君子之才情,今日得见画作,更觉君子之才,非同凡响。 吾知君子心中挂念,特此书信以慰君心。吾近来心境平和,生活安逸,无需挂念。愿君子亦能心如止水,不为俗事所扰,安心于学业,以期来日高中榜首,光耀门楣。 吾与君之交,贵在真诚与信任。愿吾与君之谊,如同那高山流水,源远流长,永不干涸。 谨复此书,以表吾心。愿君子一切安好,学业有成。” 谢令姿把信折好,放进了信封。 周许聪慧,想必看了这封信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他们之间,本是没有交集的,都是她强求来的,如今也该回到各自的轨道上了。 喜鹊看着窗外忙碌的丫鬟们,忍不住说道,“今儿可要忙死了,有几个大丫头进来染了风寒,其他的小丫头便忙得手忙脚乱的。” 谢令姿听到了,轻声开口,“如今正是换季的时候呢,夜里冷多了,你们屋子本就背光,若是冷,就早早用上碳,用不着给我省钱。” 喜鹊笑着点了点头,“多谢小姐!小姐也得注意保暖,可别咳嗽发热了,京中有许多人都有些咳嗽呢!” 谢令姿皱了皱眉,“许多人?” 谢令姿让喜鹊稍稍留意了一下,便起身准备去参加宴席。 谢令姿走出院子,走到前厅,入目多是年轻的公子小姐, 谢令姿对他们也不熟悉,只看着谢云与谢兰之并肩而立,笑着与来往的公子小姐招呼逢迎,总觉得哪里奇怪。 谢云对谢兰之的态度似乎十分热情? 再看谢棋,也笑嘻嘻地站在谢兰之另一边,一幅毫无锋芒的模样。 当真是反常极了。 谢令姿总觉得不对劲。 第122章 断情 谢云平日里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性情温柔,可他原本就是自私自利的人,不过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这样帮着谢兰之揽客无可厚非,只是态度过于热情了些。 可谢棋不一样,他本就是极倔强的人,又一身的牛脾气,让他也帮着揽客……看着还如此心甘情愿,才是真反常了。 方言心来时,谢令姿还在发呆。 她慢慢坐在了谢令姿身边,轻声问道,“令姿,怎么了?” 话没说一句,方言心用帕子掩唇轻咳了几声,有些抱歉的笑道,“近来天气寒凉,我也染了几声咳嗽,我还是远着你些,免得被传染了。” 谢令姿猛然想起一事。 那场令京城闻风丧胆的疫症莫不是要到了? 谢令姿忽然想起此事,目光有些晦涩地看向谢静宜。 前世这场疫症来得汹涌,起初人们只是感染了风寒,后面越发收拾不住,谢静宜那个系统早就告诉了她解除疫症之法,可谢静宜偏偏要等到百姓死伤无数,连皇室中人也染了疫症时才肯拿出来,那方子自然是好的,谢静宜私下囤积的药材也救活了一众百姓,获得了百姓的爱戴。 可唯有谢令姿知道,谢静宜佛心圣手的皮囊之下包藏着怎样一颗狠毒的心。 如今这场疫症初见苗头,谢令姿沉下心来。 她记得那味药,如今便抢占先机,从苗头上便掐了这疫症之祸! 周许跪在祖母面前,几乎有些哽咽,“祖母!我跟晓月只是兄妹之情!我为何要娶她!” 周老太太叹了口气,拿出一封信来。 “就是因为这位小姐吧?”周老太太轻声开口,“阿许,她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是也不是?” 周许接过信,一目十行地读了起来,入目是清丽的簪花小楷,跟她的人一样好看。 读完之后,周许点了点头。 “是,她家中富贵,认识的人也是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小姐。” “可是祖母,她并不歧视我们清贫人家,这也是我能与她相交甚深的缘由,她并不以身份拿乔去让我做什么,对我尊重又体贴,我心中恋慕她,祖母,您能不能成全孙儿这件事?” “阿许,人不能忘本啊。” “是谁替你孝敬祖母的?” “这么些年,你不在家中的时候,都是晓月侍奉你的祖父祖母!你祖父去世后,也是晓月操办的葬礼,替你祖父守丧!单凭这一点,你就不能负了她!” “何况你读书时用钱颇多,你的笔墨纸砚,哪一样不是晓月用那些炊饼一样一样换来的?你瞧瞧她的衣裳,这么些年添了几件?” “寻常人家,不说是媳妇,就算是姑娘,哪有抛头露面在外做生意的?晓月在外面卖炊饼这么些年,流言蜚语早就把她淹没了,你要是不娶她,你就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辈!周许,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周许身体发颤,眼中失了神采。 “可是祖母,我对晓月,只有兄妹之谊……我读书考取功名,就是为了您跟晓月妹妹能过上好日子,可是如今您却逼着我娶我的妹妹……祖母,我不愿。” 周老太太的拐杖重重捶地,指着周许气得说不出话。 良久,老太太才缓了过来,换了个话题。 “周许,你说你要娶人家官家小姐,你凭什么娶?你瞧瞧我们家里这个样子,不说家徒四壁但也是贫困至极,你自小在这里长大,自然能够适应,可人家官家的小姐自小住在金玉屋子里的,能受的住咱们家这条件?难不成还要我去伺候她不成?” “再说了,阿许,就算你中了举,一时半会也做不了大官,总要磨练几年,你总不能生生耽误别人小姐这几年吧?到时候升迁还要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说是借了老丈人的势,阿许,祖母知道,你一定不想看到这样。” 周许面色颓然,像只斗败了的公鸡。 “就算那小姐都不介意,可她总会介意晓月的,你们成亲了,晓月怎么办?她在这个家里地位尴尬,你总不能狠下心把她撵出去吧,你要是敢这么做,就连我老婆子一起撵出去罢!晓月那孩子性子刚硬,绝不可能做妾,何况我也没脸让她给你做妾。阿许,你让晓月怎么办啊!” “晓月永远是我的妹妹……” 门外的高晓月捂着嘴强忍着泪水跑远了。 “妹妹?”周老太太提了几分音量,“周许,你难道不知她早就对你情根深种了吗!” 周许生生愣在了原地。 谢将军府外,钟离华章有些不耐烦地跳下了马车,“哥,你说这给谢兰之办的宴会,你非得来凑个热闹做什么?我看那谢兰之哪哪都不称心,而且总觉得她对你格外热情,总不能是冲着你来的吧?” “华章,你别乱说。”钟离政虽然知道谢兰之赴京之意,却不会到处乱说。 钟离华章看着刚刚进去的宁王,撇了撇嘴,“这个宁王是不是太闲了些?” 钟离政挑了挑眉,“哪有什么忙的闲的,无非是无利不起早罢了。” “那我们来做什么?就是为了尝尝谢家的饭菜吗?” 钟离政摇了摇头,只悠悠开口,“苏无极也来。” 钟离华章就没了再盘问下去的兴致,马上催着钟离政就往里面走。 满眼泪水的高晓月远远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连忙就要追上来,却见二人进了一座高高的府邸,有些不知所措地停在了门前。 恰巧遇见桃溪到门房这儿问桓王世子来没来,门房上的小厮开口道,“世子刚刚与郡主进去了,许是跟桃溪姑娘岔开了吧。” 桃溪点了点头,却一眼看见了高晓月。 “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我找人!我找个姓谢的小姐。” 桃溪以为她是来闹事儿的,有些不耐烦地开口,“去去去,今儿是我们姑娘的接风宴,你别在这儿惹事!一边去一边去!” 高晓月梗着脖子,“我不走,我今日必须见到她!” 桃溪皱了皱眉,“你找哪位小姐?” 第123章 百年好合 高晓月理直气壮地开口,“不知道!但我知道她身上有一枚很值钱的印章,又是年轻姑娘,长得好看,在京中有些好友的。” “方才进去的那一男一女就是她的好友!” 桃溪转了转眼睛,一下子就猜到了高晓月要找的是谢令姿。 看着高晓月一幅苦主模样,桃溪心里有了盘算。 之前那个谢令姿如此欺负自家小姐,若是被人找了麻烦,在京中这么多人面前暴露出她的真面目,岂不是大快人心? 桃溪仍旧高高在上地问道,“我知道了,你找她做什么?” “她抢了我未婚的夫婿,我要跟她要个说法。” 桃溪兴奋极了,三两步走到了高晓月面前,故作为难地轻声开口,“本来是不该让你进的,不过我看你也是可怜,就破例让你进去,不过你可别把我供出来,我也是要担风险的。” 高晓月点了点头。 “不会让你为难。” 桃溪回头说道,“好了,是小姐的朋友,放心吧,我带她进去。” 高晓月跟在桃溪身后,故而看不见桃溪扬得极高的唇角。 这下有好戏看了。 桃溪心想。 桃溪把高晓月带到宴会厅外就告辞了,让她自己把握时机进去,高晓月远远看着宴会上觥筹交错的场景,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宁王向谢兰之敬酒,谢兰之笑着喝了下去,见谢兰之如此,宁王弯了弯嘴角,一双眼睛中满是深情地望着谢兰之,好像让人下一秒就会跌落进去。 谢兰之有些羞涩,“王爷怎么这样看着我。” 宁王没说话,只笑了笑,招招手让侍从拿来礼物,谢兰之打开,是一只温润的玉钗。 “兰芝小姐可还喜欢?” 谢兰之好东西见得也不少,不过这支钗子的用料的确是纯净,看不到一点杂质,让谢兰之见了也心喜,点了点头说了句“喜欢”。 宁王便拿起那钗子插进谢兰之今日的鬓发间,谢兰之惊讶了一下,宁王却轻声道,“别动”。 谢兰之就这么看着宁王,脑子晕晕的。 宁王调整了一下钗子的位置,才松了手,“如今才算好了,与谢小姐的容貌相得益彰。” 谢兰之从来没跟男子如此亲密过,脸忽然就红了。 宁王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十分守礼地离去坐下。 谢静宜目睹了整个过程,不同于谢云谢棋的笑容,谢静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个干净。 宁王对谢兰之怎么这么殷勤? 难道他对谢兰之? 谢静宜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 也许是自己多想了吧,孕中多思,她不能总想着这些。 谢令姿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夹菜,一边夹菜一边跟李溪妤、方言心、钟离华章几人闲聊,方言心的弟弟正是淘气的年纪,有说不清的趣事,惹得几女笑声阵阵,引起了谢兰之的注意。 谢兰之缓步走来,问道,“在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方言心敛了笑容,钟离华章看了眼谢兰之没说话,李溪妤静静地打量着谢兰之,几人各有表情,但无一人表现出欢迎之色。 谢兰之见没人搭理她,先叫了一句“景阳郡主”,有些语重心长地开口道,“郡主赴宴怎么也穿着男儿的衣裳呢?这样可是十分不礼貌的。” “我知道郡主喜欢舞刀弄枪,可那哪是我们姑娘家握得住的东西?郡主还是省点力气去多买点钗裙吧!” 谢兰之自以为说得极有道理,却惹了钟离华章的逆鳞,钟离华章慢慢抬眼,表情厌恶极了,“本郡主需要你来教我做事?” 语气之不善,是谢令姿也很少听过的。 谢兰之扁了扁嘴,“罢了,郡主恣意惯了,一时也改不过来。对了,郡主,我洛阳谢氏有不少喜欢舞刀弄枪的女子,郡主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洛阳谢氏的儿郎?” 钟离华章睨了一眼谢兰之,“他们都跟你一样的话……还是算了。” “而且,我有未婚夫了。” 谢兰之眨了眨眼,“哦?那还挺好的,日后没那么多时间相处。” 钟离华章瞪了一眼谢兰之,没再开口。 忽然,斜刺里冲出个布衣女子来,一下子跪在了谢令姿面前,马上就开始嚎啕大哭。 “谢小姐,您就给我一条活路吧!我求求您了!” 众人哗然。 这开头,似乎是和安县主的桃花债。 可也没听说和安县主跟谁定亲了啊? 众人抱着看热闹的态度都渐渐围了过来,连谢兰之都抱起了肩膀,一幅十分惊讶的模样,“哎呀,谢四小姐你怎么能这样呢?你这是抢人夫婿了还是?” “县主怎么是这样的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呗!” 谢令姿看清了面前的高晓月,钟离华章跟李溪妤也看清了,谢令姿没什么表情,静静地来口问道,“高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想求您给我一个安身之所!” 谢令姿笑了笑,“高姑娘,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担心这个。” “我如何没给你活路了?不仅如此,我见周公子家贫,还多付了许多报酬唠唠周公子。” 高晓月磕了个头,“可是小姐,我是要嫁给周许的,你能不能远着他些?算我求您!” 钟离华章偏偏不服,“叫你一句高姑娘是抬举你,你不要在这不识好歹,那天不就画个画,周许跟阿姿始终没说过几句话,你怎么这样攀咬人呢!” “就周许那样的,家里穷的揭不开锅要女人去抛头露面做生意的,我们阿姿何至于跟你抢周许?阿姿想要,自有更好的等着她,周许这种人,就算送上门来,我们令姿也瞧不上!” 高晓月十分羞窘,只跪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谢令姿。 谢令姿叹了口气。 “高姑娘,你何至于此啊。” “我与你说,我只从周公子那里买过两幅画,除此之外,并未私下有过交集。如果这样说能让你心安的话,那我也不吝啬几句话。” “我对周公子并无男女之情,高姑娘,听说你们明年春天就要成亲了,我还要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可好?” 第124章 他们不配吃我的接风宴 谢令姿叹了口气,“高姑娘,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跪到我面前来,你如此一跪,我的名声会怎样,你知道吗?” 高晓月慌乱了一下,“你,你家境殷实,定然不会被流言所累。” 谢令姿安安静静地看着高晓月,高晓月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眼睛。 她自然知道流言的威力,她也是困在流言中的女子,这辈子,周许不愿意娶她,她也不会嫁给什么好人家了,如今在这么多人面前跪了一次谢令姿,就算谢令姿名声有损,到时候人人都说她抢了别人的未婚夫婿,可她是官家小姐,事后一定有办法去摆平这些流言的。 可她高晓月,明明只要那流言传得广些,阿许哥就不得不娶她,人们也不会觉得流言是假的,她可是抛头露面供养阿许哥读书的女子。 为什么不能如此呢?为什么谢令姿不能顺着她的意思呢?阿许哥那样清风霁月的男子,就算谢小姐是官家女子又怎样,待到来日阿许哥金榜题名,前途无量,官家小姐难道就不会看上阿许哥吗? 而且阿许哥似乎对她也很不一般,高晓月看着谢令姿美丽的容颜,有些嫉妒。 谢令姿的目光扫了一圈,“高姑娘,你没有请帖,是怎么进将军府的?” “二哥,你是怎么办的接风宴,让闲杂人等也混了进来?若是今天混进来的不是高姑娘而是刺客怎么办?” 谢云额头上冒了一层冷汗,有些紧张地看向谢兰之,三两步走来,厉声呵斥道,“谁放你进来的!” 高晓月脸色惨白,嗫嚅了半天说不出话,她不肯拖累桃溪,只紧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谢兰之皱了皱眉,责怪道,“谢云,你是怎么办事的!” 谢云连忙弯腰道歉,谢棋见状,觉得自己机会来了,扯出自己的鞭子指着高晓月。 “你这来路不明的女子,还不快快说出是从哪儿来的?不然我抽花你的脸!” 高晓月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尖叫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我溜进来的,没人带我进来!” “还不说实话!没有帖子的人根本进不来!”谢棋怒吼一声,“兰芝小姐,你且看今天我把这事儿给你处理了!” 谢棋的鞭子扬起,猎猎生风,眼看着就要抽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谢令姿叫了一声“谢棋”,却没拦住那挥鞭的手,高晓月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在她身上,高晓月忍不住睁开眼,发现面前笼罩起一片阴影。 居然是谢小姐挡在了她身前,谢小姐还在微微颤抖着,显然也害怕极了。 而有一个极为华贵的公子及时握住了谢棋挥鞭的手。 只见他眉眼锋利,漫不经心地开口,却给人沉沉的威压。 “谢三公子在家中一直这样蛮横无理吗?” 钟离政瞥向谢棋,有些在意地看了眼谢令姿的身上,见她微微发抖,想起之前谢棋鞭笞她一事,心里起了一股无名怒火。 想必谢棋那一鞭子,早就给她留下了阴影,可她怕成那样,还是挡在了高晓月的面前。 这个傻姑娘,何时才能为自己着想一些! “喜鹊,给你家小姐端碗茶来。” 喜鹊“哎”了一声,立刻跑去倒茶。 谢令姿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大喘气,她真的以为又要挨上一鞭子了,不过她救高晓月,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谢棋不知轻重,若是随意鞭笞百姓,或者大哥也会受其牵连。 而高晓月一定会是周许的妻子,明年就是春闱,谢令姿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周许。 高晓月怔怔地叫道,“谢小姐,你……” 谢令姿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平静无波,却让高晓月有些心慌。 谢兰之也没想到谢棋居然如此冲动,又看向钟离政黑趁的脸,轻声开口,“世子且冷静一点,气大伤身。” 那边,谢凌押着几个仆从来了,稍一翻动手腕,那几个看门的仆从就跪在了地上。 谢凌转了转有些发酸的手腕,沉声问道,“说,谁放她进来的?” 几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不该说。 谢凌轻轻笑了一声,却让人毛骨悚然。 “这是在谢家,不是在军营,我不希望用对待俘虏的方式逼你们开口。” 有个胆小的早就抖如糠筛,闻言颤抖着开口,“是,是桃溪姑娘亲自领进来的呀,奴才不敢拦着。” 谢兰之本在看热闹,不曾想居然是自己的婢女带了高晓月进来,一时有些恼怒地看向桃溪,桃溪低着头赶紧跪了下来,“小姐,她说她是四小姐的朋友,奴婢就放行了。” 谢兰之看着满堂宾客,忽然觉得丢脸极了。 “她说是就是了?亏你还是洛阳谢氏养出来的奴婢!吃里扒外的东西!” 谢兰之犹不解气,上前一脚狠狠踹在了桃溪的身上,桃溪摔在了地上,却不敢哭喊,只赶紧重新跪好磕头求饶。 谢静宜冷眼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谢兰之当真是蠢得可笑。 这样的人居然是谢氏推出来的能与钟离政结亲的女人。 这样的情况,本就应该庇护自己的丫鬟,让她对自己好感度猛猛增长,然后对自己死心踏地,一心为自己办事。 谢氏的子女都这么蠢的话,等她入了谢氏嫡支,还不是把那群蠢货玩的团团转? 各家的公子小姐窃窃私语,纷纷摇头,一个一个起身告辞,谢兰之想开口,但洛阳谢氏的傲气让她没办法开口挽留。 看谢云去拦,谢兰之反而“哼”了一声,“让他们走,我谢兰之的接风宴,他们不配吃!” 谢兰之的目光落在仍旧挺拔如松的钟离政身上,心里居然有些小小的雀跃。 谢凌看着仍旧跪着的高晓月,语气不善。 “我不打女人,你今日如此污蔑我妹妹,我会叫人把你赶出谢家,你回去看好你那未婚的夫婿,让他别来招惹我妹子!” 谢凌语气凶狠,让高晓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125章 映禾 高晓月被带了出去。 谢凌锐利的目光又看向了谢棋。 “谢棋,你只会拿着你那根鞭子耍威风是吗?你今日这一鞭子抽下去,蓄意伤人,你这是自毁前程!” “还有你。”谢凌的目光落在了谢兰之身上。 “我不管你在洛阳谢氏是如何地风光,但这里是谢家,谢将军府,谢兰之,你不是府里的主人,我希望你管好自己的人,再有下次,我不介意手上多一条人命。” 谢兰之从没见过谢凌这样的人,她是真的感觉到了谢凌的杀意,那种从沙场上磨砺出来的,沧桑又逼人的杀意。 谢兰之骂了一句还在地上腿软的起不来的桃溪,“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滚回去?” 谢兰之看了一眼钟离政,想了想,仍旧开口道,“世子,事发突然,如今宾客尽散,但您还在这儿,这场宴席就不算白办,世子可愿与我一起入席?” 李溪妤瞧了半天了,再钝的感官都看出来谢兰之对钟离政有别的心思,见此有些挪谕道,“谢小姐,我跟方小姐还有郡主也没走呢,你不邀请我们吗?” 谢兰之有些烦李溪妤的插话,导致她都没办法再跟世子说几句了。 谢凌懒得跟谢兰之他们掰扯,只说了句“公务繁忙”便扯着那几个小厮离去了。 谢静宜见谢凌离去,终于觉得松了一口气,于是上前一步开口道,“世子,您就留下来吧,这席面可是兰之姐姐精心准备了许久,都是您喜欢吃的。” 钟离政似乎有些兴趣,清冽的眸子似有波动,“哦?都准备了什么?” “芦笋虾仁,清炒时蔬,三鲜汤……”谢兰之笑起来,滔滔不绝地报起了菜名,“您不知道,秋季很多食材都难买,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凑齐这一桌呢,世子就赏个脸陪我用饭吧?” 钟离政笑着摇了摇头,“错了。” 谢兰之愣了一下,“哪里错了?” 钟离政看向谢兰之,“你报的这些,都是我妹妹和令姿爱吃的,令姿常来家中,厨子常备她爱吃的菜,是不是,令姿。” 钟离政近乎缱绻地咀嚼着谢令姿的名字,令谢兰之嫉妒的发疯。 “啊?哎。”谢令姿想了想,似乎还真有不少她爱吃的? 钟离政看向谢令姿,嘴里却在问钟离华章,“华章,是不是许久没去令姿的庄子上吃一顿饭了,令姿,你是不是还欠我一顿呢?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就去?” 钟离华章正要回答,却见门口走来一个极其张扬的身影——正是本该出场却不见人的苏无极。 苏无极打扮得金光闪闪的,拿着一把折扇,一抖,打开了扇子,起初环顾了一圈,“哟,我这是来早了?” 钟离华章有些无语地瞪了一眼他,随后才回答兄长的话,“正是呢,阿姿,你今儿请我们去你那庄子上吃饭得了!” 谢令姿微微弯起了嘴角,“自然是好的,我叫我大哥一起去吧。” 李溪妤也欢呼起来。 几人仿佛把谢静宜一行人隔绝在外,谢云怔怔地看着人群中笑得灿烂的谢令姿,有些发愣。 谢令姿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他在她身上早已经看不见当初那个唯唯诺诺小黄毛丫头的影子了。 方言心有些紧张地看着几人要走的身影,有些犹豫要不要跟上。 她的内心告诉自己,她想去,可自小受的教育却不允许她迈出半步。 恰在此时,谢令姿抱着灿烂的笑容回头,阳光洒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谢令姿朝自己伸出了手。 “言心姐姐,来吧。” 方言心露出了笑容,伸手搭住了那只手,握的紧紧的,再也没松开。 方言心觉得,此刻连空气都是自由的。 田管事有些惊讶于主子突然带了这么些人来吃饭,不过他处事老道,见此立刻吩咐下去:每户人家出一道菜,以百家宴的方式让几位贵人尽快吃上饭。 方言心从没来过这地方,看哪儿哪儿都新奇。 李溪妤则是跟回家了一样熟稔。 春芽知道谢令姿来了,立刻起身来见她,手紧紧捏着袖口,不敢上前。 反而是谢令姿先看到了她,“春芽?” 春芽就走过来,听到谢令姿问家里的事处理好了没有,春芽笑着点了点头,“都好了,我娘刚生了个妹妹,想让我请姑娘赐个名字呢!” 谢令姿也感觉到新奇,周围一下子掏出了几个脑袋,在等饭的时候,为这个新生的小姑娘取名仿佛成了一件非常重大的使命,为此,钟离华章差点和苏无极吵起来。 最终,还是谢令姿拍板道,“就叫映禾,如何?” 春芽念了几遍,激动地跪下道谢,有些战战兢兢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来,“姑娘,奴婢不会别的,只会绣个荷包给您,以表奴婢的感恩之心。” 谢令姿扶起了春芽,接过那枚针脚细密的荷包,想了想,“春芽,还真有件事我得麻烦你,等吃了饭再说。” 春芽应了一声,就先回家报喜去了。 众人就着饭菜,喝着庄子里自己酿的果酒,一顿饭宾主尽欢。 等到众人散去,苏无极与华章去约会,李溪妤看了眼钟离政就跟着谢凌走了,方言心也早早归家,只留下了钟离政。 气氛有些微妙,钟离政忽然问道,“令姿你今天说的,与周许并无男女之事,是真的吗?” 谢令姿敏锐地抬头,看向钟离政的眸子里充满了探究。 “这重要吗?世子。” “重要。” “并无男女之情,若有情,也只是我辛辛苦苦努力了这么久却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惆怅之情吧。” 谢令姿看着仍旧不愿意离去的钟离政,开口叫住了田管事。 “主子,您有什么吩咐吗?” 谢令姿点了点头,语气稍稍严肃了起来,“田管事,我名下有个布料庄子,近来有种颜色十分畅销,你去跟掌柜的说一句,多进这种染色材料。” 田掌柜点了点头,问道,“什么染料?” 谢令姿给了他一张纸条。 第126章 我只想嫁你 田管事展开纸条看了一眼,就折了起来收进袖子。 “主子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嗯,有的,这事儿得办得悄无声息,这东西先不要弄出染料来,我要的就是它本身。” 田管事微微疑惑,他不懂布庄如何运作,但却知道做生意一定要及时抓住机遇,可瞧着主子这模样似乎还是要等。 他不懂等什么,但他也没开口。 主子做事,自有她的道理。 自从谢令姿以养鸭之法破了蝗灾,又以鸭绒制成羽绒服送往边关之后,田管事心中对这位庄子的主子就完全心服口服了,虽然她年纪不大,但却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和聪慧,即使是女儿身,却比一些男子更有能力,甚至田管事觉得,这位主子,将来会有更大的造化。 钟离政静静地保持着一段距离,看着谢令姿跟田管事吩咐事情那意气风发的模样,最后她看着田管事微微疑惑的表情,露出了有些神秘的笑容。 高晓月被架出了府外,却被一个奴婢拉到了拐角。 正是芙蓉。 芙蓉想起谢静宜的吩咐,朝着高晓月昂起脑袋,“我家小姐问你,是不是想嫁给周许?” 高晓月点了点头,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谁?” “我家小姐是太子良娣,如今肚子里怀着皇长孙呢!” 高晓月哪里接触过这么尊贵的人,听闻太子的名讳,“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我,我……你找我做什么?我只是一个平民百姓,今日擅闯,是我不对……我马上就走!” 高晓月刚平静的心情都提了起来,这高门大户当真是惹不得,她此刻早就后悔万分!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来谢府了! 芙蓉缓了一口气,问道,“你这么些年供周许读书,很苦吧?听说你一个女人家也要抛头露面做生意,天天跟男人打交道,若是周许不娶你,恐怕你后半生也没有着落了,我说的对不对,高姑娘?” 高晓月听芙蓉这么说,哭着磕了一个又一个头,“您说的是,贵人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芙蓉“嗐”了一声,亲自起身扶起高晓月,高晓月的指尖触碰到芙蓉身上的衣裳,光滑柔软,让她意外极了,目光落在那流光溢彩的衣料上,又像被烫了一样收回了目光。 芙蓉敏锐察觉,叹了口气,“你说我们女子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你这些年也没添过几件衣裳吧?瞧瞧,这补丁……唉……” 高晓月勉强止住眼泪,嗫嚅道,“这位姑娘,您到底要说什么?” 芙蓉终于不卖关子了,“这样,我们主子有几句话要你去传,就把你的事说出去就行了,无非就是谢将军府四小姐抢了你的未婚夫婿周许……” 高晓月皱了皱眉,“可是……谢小姐她对阿许哥并无情意,阿许哥也不是我的未婚夫婿。” 芙蓉默默勾起了嘴角,“高姑娘,我就问你想不想嫁给周公子吧。” 高晓月抿着唇,低头思索着。 芙蓉又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来,“不过是传几句话的事情,对高姑娘来说不是举手之劳?而且对高姑娘自己也有好处。对了,这是我们小姐给的,她可怜你衣裳陈旧,让你添几件好衣裳,也买两盒香粉,让周公子注意到你,高姑娘,你长得还是挺好看的,不打扮一下,怎么抓住男子的心呢。” 高晓月看着那个荷包,犹豫良久,还是接了过来,捏着轻飘飘的荷包,高晓月搓了搓,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里面装的竟然是银票。 果然,高门大户的人从不缺银子。 高晓月行了个礼,“替我多谢小姐。” 而后匆匆离去了。 高晓月走在路上,忍不住打开荷包瞧,一百两的银票,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面额的银票!现在全是她一个人的了。 只是传几句无关紧要的流言罢了,再说了,今天宾客这么多,总有一天流言会澄清的,谢四小姐也不会受多大影响。 打定主意,高晓月脚步一转,往乞丐常常聚集的角落走去…… 高晓月办完事后,转身撞到了一个孩子,那孩子手里捏着糖葫芦,糖渍沾在了高晓月破败的旧衣裳上。 换作以前,高晓月只会说没关系,让那孩子快点回家,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也是有钱人了,这孩子居然这么顶撞她! 高晓月推了一把那孩子,那孩子就跌在地上哇哇大哭,糖葫芦也滚落在地沾了尘土。 “你这孩子,不长眼是不是!” 高晓月骂了一句,便气冲冲地走了。 回到周家,进门便看见脸色沉沉的周许。 “晓月,你去哪了?” 高晓月有些心虚地别开了眼睛,“我出去走了走。” 周许忍了一口气,声音比刚刚更加低沉,“晓月,我再问一遍,你去哪了。” 看来周许已经知道了。 高晓月扁了扁嘴,忽然哭了出来。 “阿许哥,我只是……我只是害怕,我害怕你把我赶出周家,我才会去找谢小姐的,我,我不是故意的……” 周许听高晓月承认了,难受地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 “我们之间的事情,与谢小姐有什么关系,你为何不跟我说,反而擅自登门?你让我以后拿什么脸面去见谢小姐?” 高晓月抽抽涕涕,“阿许哥,你,你喜欢谢小姐,我不拦着你,我只求她给我个活路,做妾也好,奴婢也罢,我只想留在阿许哥身边,可是,可是谢小姐说,她对你从无半分情意……” 周许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从无……半分情意……” 是啊,祖母说得对,她一个官家小姐,怎么受得了自己有个养在家中的邻家妹妹? 她与他,是不是再无可能了? 周许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晓月,你长大了,总归要嫁人的,等兄长金榜题名,一定在有前途的学子中为你挑个夫婿。” 高晓月渐渐攥紧了拳头,周许果然喜欢上了谢令姿,就算谢令姿说了不喜欢他,他居然……居然还要为她守身! 看着周许离去的背影,高晓月流着泪轻声开口,“可是阿许哥,我想嫁的,从来都只有你啊……” 第127章 流言散 周许回到屋子里,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总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酸酸胀胀的,他轻手轻脚地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幅画卷,小心翼翼地打开,画上的女子,正是谢令姿。 周许忍不住摸了摸画上女子的脸颊。 “谢小姐,若是我高中,不知你可愿嫁我……” 傍晚,谢令姿正在屋中画图稿,却听喜鹊匆匆进来,“小姐,外面有个哭的极惨的孩子要找您,门房赶不走,便只能来通报了,您看……见还是不见?” 谢令姿微微疑惑,“一个孩子?” 而后马上起身,“带我去。” 在府门口,那孩子一见谢令姿,就马上扑了过来,“谢姐姐……呜呜呜……有人……有人要……害你。” 这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刘老太的小孙子铁柱。 看铁柱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谢令姿赶紧把他领回了院子里,青鸾拉着他洗漱好了,喜鹊又上了几盘糕点,哄得铁柱早就好了,狼吞虎咽地吃着糕点。 谢令姿在他旁边坐下来,“喜鹊,再去上一碗牛乳茶来。” 而后才开口问道,“你这小子,怎么找到这儿的?” 铁柱笑了笑,“我记得!谢姐姐是和安县主,我一问谢姐姐住在哪儿,他们都给我指路,我到了县主府没有人,然后又问到了谢将军府。谢姐姐,铁柱是不是很聪明?” 谢令姿笑出声来,摸了摸铁柱的脑袋,“我们铁柱真聪明。那你告诉姐姐,你刚刚说有人要害姐姐是怎么回事?” 铁柱扁了扁嘴,“我正在家门口买了根糖葫芦呢,忽然有个好生无礼的姐姐来了,她直直就去乞丐堆里找人,我好奇,在后面听了听,那姐姐说,让那群乞丐传什么……谢四小姐抢夫君…不给人活路什么什么的,而且,最重要的是……” 铁柱提起这个还是很生气,气鼓鼓地“哼”了一声,“她把我刚买的糖葫芦撞掉了!而且不给我道歉!不赔我糖葫芦,还推我!真是个坏人,她一定是要害谢姐姐!我一定要告诉姐姐这件事!” 谢令姿心中欣慰极了,这就是她的善意换来的福报。 谢令姿摸了摸铁柱的脑袋,语气温柔,“多谢你,铁柱,姐姐知道是谁了,天色不早了,奶奶等不到你该着急了,姐姐叫人送你回家好不好?再给你打包几包好吃的点心,就当是铁柱辛苦跑这一趟的报酬,怎么样?” “谢姐姐,你真好!”铁柱欢呼了一声,刚端着牛乳茶进来的喜鹊都忍不住笑了,把牛乳茶放在他面前,“快喝吧。” 铁柱喝完了热乎乎的牛乳茶,带着沉甸甸的糕点回了家。 而谢令姿却失了笑容。 今日她已经与高晓月说清楚,她却仍旧想用流言击垮她?她不明白,她甚至还替高晓月挡了三哥的鞭子,虽然那鞭子最终没抽下来。 谢令姿叹了口气,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青鸾,你去把周公子的那幅画取下来吧。” 谢令姿拿起已经画好的图纸,“另外,青鸾,你近来只待在院子里,然后你试试看能不能将这个东西做出来。喜鹊,另一份图纸你交到春芽手里,让她去布庄支布,也要做这个东西,越多越好。” “只是,这事儿不宜外传,春芽不是个多嘴的,但你也嘱咐她一句。” 喜鹊点了点头。 青鸾则拿了图纸,问道,“小姐做这个做什么?这东西看着有些奇怪。” “是很重要的东西。”谢令姿如是说。 前世,谢静宜就是靠着那味药和这个东西去平息了疫症,如今,她抢得先机,自然不会让谢静宜再去无端害人性命。 深夜,一只鸽子飞入了钟离政的窗户。 钟离政赤脚而立,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裳,与夜色融为了一体,一头黑发委地,站在窗子前,眸色沉沉,月光照在他半边侧脸上,显得他愈加孤高冷清。 钟离政拆了信鸽脚上的信,脸色冰寒。 “不知好歹的东西。” 钟离政轻声开口,“飞虎。” 飞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钟离政的窗前,钟离政显然习以为常,把纸条递了出去。 飞虎看了一遍便起身离去了,并不用钟离政多吩咐。 钟离政抬头,看着月色清冷如水,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 谢令姿预想中的流言并未出现,虽然她有些奇怪,但眼下正忙着疫症一事,也并未多想,只当是那些乞丐拿钱不办事罢了。 谢静宜也奇怪,逼问芙蓉是不是没有嘱咐好高晓月,芙蓉再三保证说得十分清楚,谢静宜只能自己生闷气,觉得自己白花了这一百两。 那几个乞丐睡到半夜,忽然有刀架在了脖子上,胆子小的已经吓得屁滚尿流。 “听说有人要你们去传几句话,嗯?” 夜色沉沉,身后的人都蒙了面,粗重温热的呼吸喷在他们的脖颈,和脖子上的寒刃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这这这,我们也是拿钱办事儿……”乞丐头子开口道,他也没想到这事儿能惹上这么大的麻烦。 “要钱,还是要命?”身后那人的手紧了紧,刀逼近了一寸。 乞丐头子的腿都软了。 “要命要命,我们要命!” 对方“哼”了一声,示意手下松开这群乞丐。 一群乞丐跪在了地上,乞丐头子带头说道,“侠士饶命,侠士饶命,我们明儿就去说谢四小姐高风亮节,才情出众,温柔聪慧,什么好说什么,您看行不行?” 对方满意地“嗯”了一声,带着几个手下准备离开,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又走了回来。 乞丐头子的心都绷紧了。 却见那人从怀里摸了摸,弄出一把碎银子随手扔了过来,乞丐们眼睛都发亮了,却不敢捡,等到那几个黑衣人离去了,才一拥而上抢起碎银子来。 “老大,那这怎么办啊?”有个乞丐问道。 乞丐头子回头打了他一下,“你蠢是不是?自然是按照这位吩咐的做!这位谢四小姐可惹不得,你敢不要命了?” 第128章 入宫 谢俞听着手下人来报,眉目低敛,而后回屋,看着屋中静静调香的妻子,忽然眉目明朗了起来。 “云溪。”谢俞唤着妻子的名字。 云溪抬眼温柔看着丈夫挺拔的身姿,只听谢俞开口:“云溪,我要进宫去。” 云溪什么都明白了。 身为谢家家主的谢俞,终于下定决心要投入到这场权力的游戏里了。 云溪什么也没说,只开口道,“那你晚上早些回来陪我用膳吧。” 谢俞点点头,转身离去了,云溪看着丈夫的背影,渐渐生出些许感伤来。 往后,那样自由的日子,怕是不多了。 御书房,皇帝本传唤了钟离瑾瑜入宫谈事,钟离瑾瑜刚给皇帝请了安,皇帝看了一眼他,问道,“谢良娣肚子里的孩子可还安好?” “一切安好。” “朕听闻最近她住到娘家去了,真是不像话,朕勒令她在崇华寺养胎,已经网开一面,她竟然如此不知好歹!若不是她肚子里有孩子,朕早就——” 钟离瑾瑜没说话。 御前总管却疾步走来,仿佛遇到了什么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一样,老远就扯着嗓子叫道,“陛下,陛下……” 皇帝正心情不好呢,见此就忍不住叱责,“福临,你在御前也当差了几十年了,怎么今天毛毛躁躁的!” 御前总管抬起头,眼睛亮得可怕,“陛下,谢俞求见!谢俞求见啊……” 钟离瑾瑜的目光一下子射了过来,皇帝愣了一瞬,而后有些不可置信地握住椅子的扶手,生怕听错了,“你说……谁求见?” 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洛阳谢氏家主,谢俞求见陛下。” 皇帝抓紧了扶手,立刻道,“快,请进来。” 谢俞一身白衣,行走间衣袂飘飘,仿佛世外谪仙一般,尤其是配着世无所及的容貌,真如天界神人。 “臣,洛阳谢氏谢俞,叩见陛下。” 谢俞行了个极好看的礼,而后跪在地上等着皇帝的叫起。 皇帝却“哼”了一声。 “你不是跟朕说,不愿留在京都沉溺权势了吗?怎么如今又回来了?” 谢俞颤着声音开口,“陛下明鉴,臣一片丹心。虽身在乡野,然心系陛下,不可转也。” 皇帝想起二人从前互相扶持的日子,一时间也有些哽咽,“阿俞……你这些年一点都没变,而朕却老了。” 御前总管见状,立刻扶起了谢俞。 谢俞看着容颜衰老的皇帝,一时感慨万千。 “父皇,您正值壮年,正是建立丰功伟绩的时候,哪里就老了?”钟离瑾瑜立刻开口,又向谢俞执礼,“老师,父皇日夜盼您,您终于回来了。” “谢俞,你回来的正好,如今,朕确有一烦心之事,青城瘟疫渐起,听闻症状先是咳疾、风寒,后来渐渐高烧昏迷,人就没了,这场瘟疫来势汹汹,到现在也没有个解决之法。” 钟离瑾瑜也开口道,“正是,如今连京城也有不少人感染了风寒,儿臣出门时听百姓也有不少咳嗽之人,若是这咳疾蔓延到了京都,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一脸忧心忡忡,“谢俞,既然你回来了,朕先封你作太子少傅,明日就上朝。” 谢俞点了点头,“多谢陛下。” 次日,洛阳谢氏家主谢俞走马上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谢令姿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意外,谢俞是谢氏的家主,肩负着谢氏全族的兴荣,谢俞重返朝堂,也是意料之中。 不过她倒是没时间去族叔府上贺喜,一方面,族叔这几日家中少不得客人,她去了无非更加添乱,另一方面,她最近在忙着收集药材,制作能抵抗疫症的东西。 皇帝赐了谢俞一座宅邸,与谢俞同一时期的那些老臣看着仍旧风度翩翩的谢俞,惊讶得说不出话。 难道真有人能永葆青春? 而谢俞入住新宅,先发了一封书信给谢兰之。 谢兰之正匆匆忙忙打扮完要去谢俞新宅拜访呢,乍然收到这封信,有些疑惑,等到看完,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今日不去了,家主说让我三日后跟谢吴征他们一起去。” 另一消息就是青城疫症一事,太医院日夜研制解药,却还是收效甚微。 庄子上,谢令姿叫布庄的李掌柜把她要的染料全都带来了,李掌柜初次见自己这位东家,上下考量了一番,而后有些疑惑地开口,“东家,您叫我进这么些这东西,又不让我用,这是什么意思?” 谢令姿挥了挥手,让李掌柜先坐,“近日青城疫症一事,你们可都知道?” 田管事很李掌柜点了点头,田管事的目光落在那批染料上,心中隐隐有了个预感,莫不是这堆染料能救人的性命?谢令姿的话印证了田掌柜的猜想。 “抑症的解药的原料就是这地上的染料。只是我还需要时间去把这解药做出来。” 李掌柜笑了笑,“东家,您就别开玩笑了,这染料又不是药材,怎么能做解药呢?我们做生意不容易,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谢定罪知道李掌柜是第一次和自己见面,所以并不相信自己,其实前世当她第一次听说染料能当药材的时候,也是十分震惊的,可事实就是,它的确救了人的性命。 “令姿。” 钟离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也不知道听了多久,他慢慢走了进来,开口道,“我信你。” “我带了我府上的杨大夫,你可以尽管差使他。” 李掌柜一脸为难,谢令姿看出了他的神色。 “李掌柜,若是这药材做不出,我们这染料还可以拿去染布,就算亏损也不会太多,可若是它真的做成了解药,就可以救千千万万百姓的性命。” “这是为百姓造福的事情,我愿意去做,也请你信我。” 李掌柜眉头舒展了,诚心行了一礼,“东家大义,我自愧不如。” “我信东家一回,这菘蓝,我会继续为东家去收。” 谢令姿微微一笑,而后看向钟离政。 “多谢世子,您又帮了我一回。” 第129章 拜访 谢令姿几日不回府,就跟着杨大夫不分昼夜地熬制解药,是以谢吴征一行人要去谢俞府上时,她仍旧在庄子上等着解药出炉。 杨大夫看着在药炉边睡过去的谢令姿,轻声叹了口气,谢令姿一下子惊醒了,手里的蒲扇又晃了起来,抬头看见了杨大夫,“您来了,快看看这药,成了吗?” “县主,您这样劳累,切勿伤身啊。” 谢令姿笑了笑,“我无碍,您快来瞧瞧。” 谢吴征今日正准备带妻儿去谢俞府上拜访,等到大家都收拾齐备了之后,谢吴征发现谢令姿不见了,他有些不耐烦的问道,“这么重要的事情,谢令姿去哪里了?” 周嫦今皱了皱眉,“管她做什么,我们自己去就成了!谁知道那个死丫头是去庄子上,还是县主府了。” 谢凌微微皱眉,“可是…唯独缺令姿一人,可是不太好?” 谢兰之睨了他一眼,“家主那么忙,还能等她一个人不成?” 谢凌就不说话了,只暗暗吩咐身边的小厮马上去找谢令姿回来。 谢兰之开口道:“还不赶紧走,误了时辰,你们担待得起吗!” 谢吴征叹了口气,“走吧。” 一行人到了谢俞的新宅,被请到了待客厅。 谢吴征很多年没见过谢俞了,谢俞本就是家族中的佼佼者,在谢吴征年轻的时候就听过他的事迹,但也只在京都远远的见过这位谢氏三公子一面,从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谢俞了,如今离得这么近,谢俞却还像当年那般意气风发,可他谢吴征已经不再年轻了,多年沙场征战的生涯让他比常人看起来更加沧桑衰老。 谢吴征忽然有些自惭形秽。 “谢吴征携妻儿见过家主。” 谢吴征让他们起身,谢兰之也跟着起来,可谢俞却叫道,“谢兰之,你跪下。” 谢兰之心中惶恐,毕恭毕敬地跪了下来,再也不见往日里骄横霸道的一面,她问道,“家主,可是兰之做错了什么?” “你在京中多日,言语无状,处事张扬,失了我谢家风骨,我不得不罚你,你父亲他们安排你来京都,并不是让你来给谢氏丢脸的。” “还有……”谢俞的声音冷了下去。 “你的婢女,叫什么名字?” 桃溪惊慌失措的跪了下来。 “奴婢名叫桃溪,桃花的桃,溪水的溪。” 谢俞脸色沉沉,看了一眼端坐的妻子,而后开口问道,“谢兰之,你可知我妻名讳?” 谢兰之蓦然一惊,谢俞的妻子,名字中也有个溪字! “你这般……”谢俞刚要发火,却被云溪拉住了衣袖,云溪眉目尽是温柔,看着谢兰之道,“既然冒犯了我的名讳,那就给这丫头改个名字,叫桃隐便是。” 桃溪,现在该叫桃隐了,立刻磕头谢恩。 谢兰之也磕头道,“多谢夫人宽宏大量,饶了兰之这一回。” 谢静宜从进门开始就完全沉浸在震惊中,以至于谢俞叫她,她完全没反应。 谢俞居然是崇华寺的俞疏?那他隐瞒了身份跟她相处的那些时日…… 难道是他对她的考察? 周嫦今拍了一下愣愣的谢静宜,“小宜,你愣什么,家主叫你呢。” 谢静宜上前两步,“族叔……您就是俞疏?” 谢俞点了点头,“那时我的身份不宜暴露,故而以俞疏的身份与你相处。如今我在京中也算落了脚,那两盆姚黄魏紫,现在可好?” 谢静宜笑着点了点头,完全没意识到谢俞只是为了问一问他的花而已。 “仍旧在崇华寺养着,只是不如刚来的时候娇艳了。” “也是正常,花亦有花期,秋日开花,也是难能可贵了。” 谢俞看向谢凌,“你就是谢家的长子,谢小将军?” 谢凌看着谢俞,抱拳行礼,“谢凌见过族叔。” 谢俞点点头,“不错,年少有为。” 目光看过谢吴征另外两个儿子,忽然开口,“我记得你似乎还有一个女儿,怎么不见?” 这亦是云溪一直想问的,他从谢家人刚进门的时候就一直在找谢令姿的身影,却发现她今天根本就没有来,虽然心存疑惑,但云溪没有问出口,如今丈夫反倒问了出来。 周嫦今有些抱歉地笑道,“我那个女儿性情顽劣,也不知道是住到哪儿去了,无非就是在庄子上或者是县主府,不常在家的,今日走得匆忙,她又不见人,我们只好一家人先来拜见家主了。” 云溪叹了口气。 这么几日,就无一人想起要告知令姿一声,只等着今天早上才想起来有这么个人,令姿这孩子,委实太苦了些。 而庄子上,谢令姿发出今日第一个笑容。 “成了!杨大夫!成了!” 钟离政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谢令姿喜极而泣的模样,他有些欣慰的扬了扬唇,在看见谢令姿眼下的淤青和疲惫的神情时,不禁流露出几分心疼的神色。 “令姿,你需要休息一下。” 谢令姿摇着头,却忽然觉得头晕目眩了起来,忍不住一头往下栽倒下去,钟离政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了谢令姿,却觉得手中的女子轻飘飘的,好像没什么重量。 杨大夫给谢令姿把了把脉,“县主这是太过劳累,晕了过去,让县主好好休息就好了。” 钟离政点了点头,“老杨,你去把这药去给那些咳嗽的人试一试,人我都找好了,你去找飞虎就行。” 杨大夫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 “世子,县主心系百姓,您……莫辜负。” 钟离政和杨大夫对视了一眼,杨大夫就转身离去了。 喜鹊一直站在谢令姿身边,闻言亦有些震惊地看向钟离政。 因为钟离政方才轻声说了一句。 “放心,我定深情不负。” 谢令姿一直睡到天黑才醒,一睁眼,忽然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头一下子又有些发疼,差点又晕倒回去,把一直守在床边的钟离政吓坏了,连忙托住了谢令姿的肩膀。 谢令姿从没与钟离政有这么亲密的距离,但只惊讶了一瞬,就拉着钟离政的袖子问道,“药呢!药?” 钟离政慢慢把谢令姿放下来,“你别急,令姿,药已经拿去试了,看看有没有用。现在是你自己,必须好好休息了,我让喜鹊在炉子上温了米汤,我去给你端来。” 谢令姿这才放心躺了下去。 第130章 商讨 谢令姿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门口的方向出神。 钟离政对她的关照,完全超出了友人间的正常水平。 他为何要去查周许?还有那成套的、钟离政亲手打磨的和田玉首饰,他看着她欲言又止未能说出口的话…… 谢令姿强迫自己不要多想,转头看见端着米汤走来的钟离政,身后还跟着忧心忡忡的喜鹊。 钟离政坐在了床边,搅了搅米汤,舀起一勺想要喂给谢令姿,谢令姿立刻出声道,“世子!我自己来。” 钟离政默了一瞬,“好。”而后转身把米汤递给了喜鹊,扶着谢令姿坐了起来,在她腰后垫了个枕头。 谢令姿小口小口地喝着米汤,觉得胃里熨帖了许多,喜鹊在旁边犹豫了半晌,还是上前开口了。 “小姐,将军和夫人今日上门拜访太子少傅了。” 谢令姿看向喜鹊,“好,想必族叔已经不忙了,过两日我也该去见一见族叔。” 喜鹊抿了抿嘴,“小姐,今日谢家只有你一人没去,大公子派的人找到这的时候,小姐已经晕过去了,而且…而且大公子派的人出门前,五小姐就说不该为小姐一人耽误了全家行程,故而早就出门了。” 谢令姿听了也没流露出什么表情,反正她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反而是钟离政,定定地看着谢令姿的神情,微微皱了下眉,认真开口道,“令姿,你觉得谢将军府如何?” 谢令姿有些疑惑地看着钟离政,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这个。 “嗯?”钟离政催促了一声。 “谢家,于我而言,只是我暂且落脚之地。”谢令姿轻声开口,“在谢家,无人记起我的时候,我也是快乐的。” “你可愿离开谢家?”钟离政忽然问道。 谢令姿深深地看向钟离政,怕他下一秒就开口说要娶她。 “世子,我……” 飞虎忽然冲进屋中,笑着开口,“世子,那些人退热了!” 谢令姿露出明亮的笑容来,“果真?” 而谢俞看着堂下有些拘谨地坐着的谢吴征夫妇,忽然缓声开口。 “吴征啊,我真是羡慕你,儿女满堂,又都在身边热热闹闹的,不像我,府上冷清,无人相伴。” 谢吴征不知道怎么回才合适,他也知道,谢俞跟他夫人最大的心病就是没有自己的子嗣,若是他答得不好,会不会让谢俞觉得自己在揭他伤疤? 好在周嫦今开了口,“家主想要孩子陪伴还不简单,洛阳族中多的是聪慧的孩子,家主和夫人择一二养在身边打发时间也好。” 谢吴征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看着谢俞,“正是如此啊。” 谢俞看了一眼妻子,再开口的话却让周嫦今脊背发冷。 “我是有过继子女的想法,你夫人不是知道么?甚至还辗转托人打听了这事儿…不知当时你夫人是想过继哪个孩子到我膝下来?” 谢吴征背后都出了冷汗,周嫦今当时确实打听过此事,不过他到底给拒绝了啊,如今家主问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周嫦今立刻起身道,“这……我确实打听过此事,我…我身为母亲,也想为孩子们谋个前程……只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子女,到底是舍不得,这才没了后续。” 那时候周嫦今才不是这么想的,她想的可是早点把谢令姿甩出去,这样她危害谢家,也是危害洛阳谢氏,谢将军府也可平安无虞。 更何况,谢俞常年游历在外,总不能带着谢令姿一起吧,谢令姿一个庶支,一朝飞上枝头,在谢氏族中能有什么好日子? 更何况,谢令姿已经十五岁了,谢俞也不可以一夕之间跟她有什么父女之情,且谢俞虽是家主,可常年不在谢氏,似乎并无实权。 可如今,周嫦今知道,全都错了。 谢俞一入京,马上就封了太子少傅,连谢兰之这么跋扈的姑娘在谢俞这个家主面前也恭恭敬敬,谢俞这哪是没有实权?身在外,可谢氏上下却出不了乱子,谢俞的能力,可见一斑。 谢俞点了点头,“嗯……不过我夫人的确觉得你家的孩子们很好,想要择一养在膝下,不知吴征意见如何?” 谢吴征着实吓了一跳,自己送上去孩子和家主亲自来要可不一样,他看了眼自己的儿女,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家主看上了我哪个孩子?” “这还得与夫人再商讨一番,过继一事,讲究个你情我愿的缘分,若是孩子自己心里不愿意,那也是不好的。” “正是正是,承蒙家主看得起,我这几个孩子各有特长。” “无妨,此事容后再议吧。” 谢静宜听到谢吴征亲自开口说了过继一事,眼睛亮的发烫。 谢俞居然真的要从他们几个人里面过继一个去!她岂不是很有优势?那段在崇华寺的时光,她与谢俞日日同用早膳,更何况她是抱着攻略谢俞的心态去的…… 谢静宜再瞧一眼谢俞的容貌,而后看着容貌并不出色的云溪,不禁撇了撇嘴,这样的姿容普通的女子,如何配得上谢俞呢? 知道谢俞是自己族叔之后,谢静宜的心中多了一丝隐秘的兴奋,若是当真攻略下了谢俞,岂不是背德之恋?想到这样姿容卓绝的男人也会败在她的石榴裙下,谢静宜就得意极了。 谢云晦涩的目光扫过谢静宜,刚刚听谢俞的话,似乎很谢静宜相识?可这究竟是巧合,还是谢静宜故意为之?难道谢静宜早就知道谢俞要过继将军府的子女,特地求太子去崇华寺养胎?不然她一个好好的太子良娣不在东宫养胎跑到什么寺庙里住着像什么话。 谢云越想越觉得对,对谢静宜陌生的感觉更上一层楼了。难道谢静宜打算把自己过继出去吗? 可是小宜啊小宜,你也不想想你的身份。 一个出嫁了的女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小宜,你本就算不得谢家的人了啊。 更何况,家主过继,定是要过继个儿子的,谢云笃定,人选只会在他们兄弟三人之中。 第131章 口罩 谢凌只听了个热闹,心中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单看谢兰之,若是谢氏子弟都是这个脾气秉性的话,他还不如去沙场上多杀几个人。 谢凌并不担心谢俞挑中自己,他是要征战的,战争一起,他就不会在家,无法“承欢膝下”,何况谢氏崇文,大概率也只会考虑谢云和两个妹妹。 提起妹妹,谢凌又有些担心谢令姿,令姿今天没来拜访,可千万别在家主心中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来。 也怪自己,以为母亲通知了他,也就通知了令姿,完全没想到母亲竟然通知都不通知四妹。身为儿子,他无法指责自己的父母,也就只能去托人把消息告诉妹妹了。 等归家之后,他再让令姿挑个日子重新登门拜访便是。 谢令姿听到飞虎说那些人喝了药退热之后,高兴极了,当真是有效,她扯住钟离政的袖子,强忍住眼底泪光,“世子,我做到了。” 钟离政郑重地点了点头,“令姿,你真的很厉害。” 谢令姿忽然想到什么,“对了,喜鹊,你去叫春芽把做好的东西拿来!” 喜鹊也高兴,正站在一边抹眼泪呢,听了这话“哎”了一声,就匆匆跑去了,不多时,喜鹊领着春芽拿着一个鼓鼓的小包袱回来了。 钟离政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春芽担忧的目光扫过谢令姿的面庞,听闻小姐因为找能治疗疫症的药累病了,她心中担心极了,可是没人传唤,也不能贸然闯进来查看小姐的情况,等到喜鹊叫了她,她马上就提了包裹一起跟过来了。 看到谢令姿虽然虚弱,可精神却是好的,春芽提起的心微微放了下去,伸手解开了包裹,喜鹊看青鸾也在做这个,但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谢令姿伸手,春芽就拿了个放在谢令姿的手上。 “这个东西,叫口罩。它这么裹在脸上,能让得了疫症的人不再传染别人,健康的人不受别人传染。” 前世,谢静宜就是靠着这两种东西消除了疫症。 谢令姿拿过这个东西,戴在了脸上,只留了两个眼睛看向钟离政,“虽然这东西戴久了有些闷,可是却是能确保健康的东西,勤换洗,洗的时候用滚开的热水烫一下,就能再使用了。” 钟离政抬手招来飞虎,“你去,把这些……口罩,也拿去给我们选定的那些人以及他们的亲属使用。” 谢令姿看向钟离政,问道,“世子,那些人怎么愿意用我的药的?” 钟离政笑了笑,“我让飞虎跟他们说,若有人能以身试药,我每人给他们五两,他们大都是贫苦人家,就算是朝廷给了方子也难以买得起,不如死马当活马医,用一用你这个汤药,且还有钱拿,总归都是有好处的。” 谢令姿点了点头,“希望真的有用吧。” 钟离政本想问谢令姿为何会提前准备这么些口罩和菘蓝,又为何知道这两样东西是有用的。可话在嘴边滚了几圈又咽了回去,看着谢令姿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样,钟离政满是心疼。 她如此爱民为民,他如何能怀疑她呢? 钟离政看了眼春芽,本想盘问一番的心思也消散了。 总有一日,能等到令姿自己开口,他愿意等。 听闻谢令姿病倒在庄子上,谢凌来看了一回,见她恢复的差不多了,开口道,“令姿,你若是有空,这两日去家主府上拜访一下。” 谢令姿点了点头,“我正有此意。” 谢凌犹豫了一下,“家主看起来是个严厉的人,你记得谨慎一些,莫要惹了他。” 谢令姿有些疑惑,族叔她虽见得不多,可从未见过他疾言厉色的一面,反而觉得他温柔可亲。 “兄长……何出此言?”谢令姿疑惑着问出这句话。 等到谢凌说完那日谢俞叱责谢兰之等事,谢令姿点了点头,“谢兰之是触了族叔的逆鳞,倒是不冤。” “婶婶是族叔心爱之人,这么些年族叔从未纳妾,也是与婶婶伉俪情深,谢兰之身边的婢女如何敢与婶婶一个名讳呢?” “还有一事,”谢凌开口道,“家主意欲在我们将军府挑一个子女来过继到他的名下。” 电光石火间,谢令姿忽然明白了那日宴会上谢云与谢棋的反常,不止是他们,还有谢静宜一改常态地去亲近谢兰之,她本是那么自我的人,怎么会一直委屈自己去讨好谢兰之呢? 或许他们早就知道谢俞想要过继一事了! 谢令姿点了点头,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她这几个兄弟姐妹,都各有各的缺点,谢云因利趋之,谢棋暴躁蛮横,谢静宜冷漠无情,只想着自己的利益。 族叔最好的选择,就是过继大哥,可大哥常年跟着父亲征战,也不能回洛阳谢氏陪着他们,想必族叔也不会考虑大哥的。 “令姿,你想去吗?” 谢令姿听到谢凌的话,猛然抬头看向大哥,谢凌表情认真,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谢令姿从来没有考虑过还有自己。 谢凌看着谢令姿震惊的神色,想了想,轻声开口,“令姿,大哥常年在沙场,对于人情世故并不是那么敏感,故而也常常察觉不到你的一些心思,只有日夜琢磨之后才能明白。” “你在将军府这么些年受人冷落欺凌,如今好不容易搏了个县主府出来,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在谢家住,可你到底还是谢将军府的小姐。” “你急着与周许相交,其实是担心父亲母亲为了利益将你随便许人,不是吗?” “我知道你的,令姿。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既在陛下面前展露锋芒,就一定会有人为了名利来求娶你,你心中担忧如同上辈子那样遇人不淑。”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再搏一搏,为自己谋个更好的前程呢?” “只要你想,大哥一定尽全力帮你。” 谢令姿十分动容,兄长居然为自己着想到这个地步,心中一阵温暖。 “多谢你,大哥。” “可还是算了。” 第132章 疫症起 谢凌不解。 “令姿,你可别犯傻,这是多好的离开谢家的机会?” 谢令姿仍旧摇了摇头,“大哥。” “族叔人很好,我不愿去算计他,也不愿与大哥分离。” “况且,我现在手中握住的生活,都是我自己挣来的,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谢凌看谢令姿语气坚定,叹了口气。 “大哥,你别叹气啊。你看,我求的不就是一个自由吗?可我去了谢氏嫡支,是得了比谢兰之还尊贵的身份,二哥三哥也欺负不到我头上。可我同样失去了自由,还要受世家贵女的排挤和白眼,亲事亦由不得自己,若真如此,还不如就如现下这般,放心吧大哥,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就好。”谢凌不再劝谢令姿,心里却暗暗打定主意,令姿自己不上心,他作为兄长却不能不帮她筹谋,等到有机会,他定要帮令姿说几句好话。 谢凌转而问道,“你这次怎么病了?病了怎么也不知道通知我一声?” 看着谢凌满面焦急之色,谢令姿笑了笑,“有些累了,要好好休息一下罢了,兄长莫要着急,我又不是风一吹就倒的病弱美人。” 谢凌瞪了谢令姿一眼,“还嘴贫呢!” 不过倒也没有真发怒的意思,听了谢令姿说要好好休息,接着道,“既然你需要好好歇息,那兄长也就不打扰你了。” 而谢静宜此时想着青城的瘟疫。 她可是这个世界的穿越者,像瘟疫这种事情,一定是她来解决的,而且要解决得漂漂亮亮的。 谢静宜连忙问系统。 “系统!快出来!” “怎么了,宿主?” “这青城的疫症怎么解决?” 系统沉默了一下,“宿主,我是气运系统。” “那怎么了!你想不想让我做任务了!这场瘟疫我要是解决了,谢俞看见我这么出色,而且又是太子的人,肚子里还有皇孙,一定会将我过继到名下去!” 谢静宜目光灼灼,闪着兴奋的光芒。 系统忽然开口,说了句极不符合身份的话,“宿主,你不是要帮宁王吗?谢俞可是太子一派。” “帮宁王?帮太子?”谢静宜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帮谁都不如帮我自己!到时候等我腹中胎儿一生下来,就算方言心是太子妃又怎样,皇长孙是我所出,方家清流,如何能比得上太子少傅身份亲近贵重?” “到时候宁王该滚哪滚哪去吧,我才不伺候了,等我成了皇后、太后,回到现代,这种男人一抓一大把,还需要困在这儿吗等着男人吗!” 谢静宜兴奋极了,仿佛看到千万财产万千美男在跟自己招手。 系统顿了顿,开口道,“好,宿主,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此次疫症的关键药材为菘蓝,也就是板蓝根。辅以口罩,将很快抑制住疫症。” 谢静宜笑得有些癫狂,“我明白了!哼,不过现在怎么够,再等等,等到疫症蔓延到京都来,等到那帮贱民都心中惶恐的时候,我再拿出这些好东西,那我就是救万民于水火的观世音菩萨!” 系统没再应声,而是久久沉寂了下去。 谢静宜叫来芙蓉,芙蓉瞥了一眼谢静宜的脸色,觉得可怕极了。 谢静宜表情太过扭曲,芙蓉都快不认识了。 次日,谢令姿起身正准备用早饭,就看见钟离政的身影出现在了庄子上,忍不住打趣道,“这明明是我的庄子,世子却来去自如了。” 钟离政迎着清晨的阳光笑了笑,“这是自然,你庄子上的人很热心,见了我就放进来了。” 看着谢令姿微微不解的神色,钟离政只笑了笑,没多解释。 院外 “恁白挤俺,俺看不着了!” “嘘嘘嘘,别出声,别让主子听到了,都给咱们轰出去!” “嫩俩人说上话莫有?说啥嘞?谁耳朵好使的听着了?俺可好奇死了!” “哎呀,我就说这世子对咱们小姐有意思吗,那天小姐一倒,哎,世子一下就接住了!我突然想起跟我家那口子刚认识的时候了……” “行啦,老夫老妻的说这个做甚!怪不好意思的!” 喜鹊和春芽拎着食盒回来,看小姐院子外聚了一大群人,春芽忍不住开口,“诶,王婶儿,瞧什么呢?” 被叫到名字的王婶儿一惊,连忙拉住春芽捂住她的嘴。 “??” “哎哟我的春芽小祖宗,可别这么大声。”王婶儿看了看春芽手上的食盒,眼睛转了转,“诶?春芽,你要去给小姐送饭?快去听听世子都跟咱们小姐说了啥,我这心里啊,痒痒得很。” 喜鹊看清院中情景,微微弯起了嘴角。 春芽好不容易挣脱了王婶儿的“热情”,在身后一群人还在讨论是当初小姐救下的那位不知名公子俊俏还是这位世子的容貌俊俏的时候,跟着喜鹊逃之夭夭。 “令姿,可喜可贺,你的东西很有用,有几个情况很严重的病人如今已经醒了过来,我今日来,是想问你……”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他们?” 谢令姿点了点头,一刻也忍不住多待,“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钟离政抬手止住了她的脚步,“喜鹊都把早膳拿来了,你这个主人,总不能不留我用饭吧?” 于是二人坐下来一起用了早饭。 早饭很简单,不过是稀粥咸菜包子,是庄稼人常吃的,谢令姿在庄子上住了许久,早就习惯了这么吃,不过瞧钟离政,倒也一幅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心里忽然对他的看法有了些许改变。 她原以为钟离政连路边的馄饨摊都不吃的人会很嫌弃这些饭菜呢。 钟离政好像看出了谢令姿的想法。 “我食百姓之食,思百姓之忧,我才能解百姓之急,不过是清粥小菜,令姿你吃得,我自然也能吃得。” 谢令姿露出了笑容。 疫症已经蔓延到了京城,谢静宜观望了许久,总觉得没到时候,可心底却一直有些不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准备今日就去找太子求见陛下。 想必解决疫症一事,也会让陛下免了她的处罚,重新回到东宫养胎。 第133章 你怎么知道? 谢令姿见到了那群钟离政花重金聘来试药的人,钟离政租了个院子,将这群人都收拢在院中。 谢令姿与钟离政戴着口罩走进院子,杨大夫见了谢令姿,隔着口罩也能听见他的笑意,“各位,这就是研制出解药的谢小姐了,之前蝗灾一事,亦是谢小姐解决的,谢小姐乃是圣上亲封的和安县主。” 院子里的人多是贫苦人家,或老或残,或只剩妇孺弱小,甚至衣不蔽体,可他们此刻都望着谢令姿,不知谁先带的头跪了下来,高呼道,“县主仁心大义!” 谢令姿的衣角被扯了扯,她微微低头,见是个瘦弱的小女孩,瘦的跟只小猫似的,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谢令姿。 她的母亲在身后拉她,“二丫,不准对县主无礼,你把县主的裙子都摸脏了!” 谢令姿弯起眼睛,蹲了下来,“无妨的。你叫二丫,是吗?” 二丫点了点头,“生病,痛痛。姐姐……好厉害,救了人。” 二丫质朴的童言童语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谢令姿忽然有些想哭。 这就是她重生的意义。 救更多人的性命,也救赎自己。 谢令姿摸了摸二丫脏兮兮的小脸蛋,“好啦,都过去了,痛痛飞飞咯。” 钟离政静静注视着蹲在地上哄着小丫头的女子,眼中尽是他也没注意到的柔情。 谢令姿抬头与钟离政对视,“世子,既然这药有效,时不我待,得赶快把这件事报给陛下。” 钟离政看向杨大夫,杨大夫也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世子,微臣这里已经有了许多记录,足以证明县主的药有用。” 与此同时,钟离瑾瑜看向面前的谢静宜,“你真有办法治疗此次的疫症?” 谢静宜坚定点头。 钟离瑾瑜犹豫了一瞬,想起谢静宜身上解释不清的古怪之处,还是觉得带她进宫,就算死马当活马医吧。 “备马车,入宫。” 说巧不巧,皇帝正召了谢俞说起令他头疼的疫症,“如今连京中都蔓延起疫症来,若是再没有办法,恐怕皇朝难以维持安宁的局面了。” 御前总管快步走了进来,“陛下,太子殿下携谢良娣、桓王世子携和安县主求见。” 皇帝皱了皱眉,刚想问是谁允许谢良娣入宫的,但看了看谢俞,还是决定给谢家人一个面子。 “让他们都进来吧。” 四个人在御书房门口碰面的情景,谢令姿是没想到的。 她心中隐隐有些预感,谢静宜此次来,就是为了托出疫症解药一事。 四人一同进了御书房,谢令姿与钟离政并肩行礼,谢俞打量起钟离政的身姿,微微点头。 皇帝有意要晾着谢静宜一会,便先问道,“和安县主怎么跟世子一同入宫了?” 谢令姿跪了下来,“陛下,臣女有一事瞒着陛下已久,臣女已经研制出疫症解药数日。” 谢静宜不可置信地看向谢令姿,“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谢令姿一个古代人,怎么知道疫症的解决之法? 钟离瑾瑜皱了皱眉,沉声道,“谢静宜。” 谢静宜这才没了声音。 皇帝质问道,“你既然早就研制出了解药,为何当时不拿出来?怎么到现在才拿出来?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钟离政也缓缓跪了下去,“陛下明鉴,因县主这药用料奇特,闻所未闻,故而臣令臣府上大夫用此药先行试药,如今确定了谢小姐研制出来的药确能解疫症之祸,才敢上达天听,如今京城疫症已经小范围得以控制,只等陛下决策。” “哦?用料奇特?这解药是什么制成的?” 谢令姿定定地看了谢静宜一眼,“菘蓝。” 谢静宜有些失态地叫起来,“你怎么知道菘蓝能解疫症?这明明是我想出来的办法!” 谢令姿不为所动,接着开口,“臣女还制作了‘口罩’一物,戴之可隔病毒,能够有效预防疫症,换洗时以开水烫过即可。” 谢静宜几乎喘不过气来,“谢令姿,你剽窃我的解药也就罢了,你还剽窃我的口罩?这明明都是我想出来的办法!你凭什么拿去用!” 皇帝皱了皱眉,看向谢静宜,“难道你跟太子入宫也是说这疫症的解决之法的?” 谢静宜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底气,她觉得这种方法,一定是谢令姿这个古人想不出来的,于是理直气壮地开口,“正是!这都是妾的想法,陛下,妾还带了口罩的图纸入宫。定是谢令姿剽窃妾的想法,冒领功劳!” 钟离瑾瑜皱了皱眉,看着地上跪着的谢令姿,却不好开口说话。 谢静宜的图纸被呈了上去。 皇帝沉声问道,“县主,你怎么说?” 谢令姿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拿出一个口罩。 “谢良娣说的就是这个东西吗?可是我在五日前就已经大批发放给病人使用了…我亦有大批购买菘蓝的账目,杨大夫也有许多关于此药成效的记录。” 谢令姿说得颇为无辜。 等到皇帝看完谢令姿这边的物证,再听了听杨大夫的说法,等听到杨大夫开口说,“若陛下仍旧心中存疑,想必城中受了县主汤药之人皆能为县主喊冤”的时候,才一拍桌案,重重“哼”了一声。 “谢良娣,你这时间还掐得真是好啊,若非县主与世子及时赶到,朕估计就要先入为主,受你蒙蔽了!” 谢静宜有些惊恐地跪了下来,“陛下,妾冤枉啊!谢令姿根本不可能制作出口罩!一定是她抄的我的主意!” 钟离瑾瑜忍痛皱眉,“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在狡辩……来人,把她带回…带回崇华寺,严加看管!” 皇帝见太子处理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再看向谢令姿与钟离政,示意御前总管快快扶起二人,挥手下令道,“就按此方,全城发放汤药!” 谢令姿笑起来,“多谢陛下!臣女愿献菘蓝三百斤!” 谢俞笑着点了点头,“陛下,臣就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吧?您瞧,县主不就是我们皇朝的福星吗?” 第134章 婚事自主 皇帝喜笑颜开,问道,“和安县主,你想要什么赏赐?” 谢令姿眉眼低垂,忽行稽首大礼。 “臣女只求一事。” “愿陛下许臣女婚事自主。” 殿内几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这位年轻姑娘的脊梁上。 谢令姿虽然伏地行礼,却叫人从那小小的身躯上看出不屈的倔强。 钟离瑾瑜的目光扫过身量瘦削的谢令姿。 他一直知道,谢令姿是个聪慧的女子,却如何也想不到,她所求……竟是如此。 殿内一时有些静默。 谢令姿屏息等着,掌心也微微冒出了汗。 她知道,她提出的这个赏赐,是颇为离经叛道的,可如今,只有这样才能保她,保她不被父亲母亲随意许人。 不知为何,谢令姿对自己的未来总有些惴惴不安。 谢俞笑了笑,不经意间开口道,“陛下,你瞧这孩子,像不像当年的素灵?” 皇帝神色忽然动容起来,“好,那朕便许你,婚事自主。” 谢令姿深深叩头,“多谢陛下成全!” 钟离瑾瑜笑了笑,“谢小姐如今功劳加身,怕是有不少郎君都对谢小姐打上了主意,如今婚事自由也好,可以慢慢挑一挑合适的儿郎。” 谢令姿公式化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钟离瑾瑜是跟谢令姿朝夕相处过的人,自然看得出谢令姿的疏离,一时心头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谢令姿感激地看了一眼谢俞。 皇帝让他们都退下,独独留了谢俞一人在侧。 “阿俞,朕许多年不曾听到素灵的名字了。” 谢俞并未开口,皇帝也不需要谢俞开口,“算了,你也去吧,让朕一个人待会。” 谢俞快走了几步,终于看见了谢令姿与钟离政并肩而行的背影。 钟离政侧头看向谢令姿,问道,“令姿所求,只为婚事自由?” 谢令姿微微仰头,看着宫墙上高高的天空。 “我所求不止于此。”谢令姿的目光渐渐落到了钟离政的脸上,“只是我还没有能力去做到我最终要求的事情。” 钟离政回头看到了谢俞,二人对视了一眼,钟离政便停了脚步,等着谢俞走上来。 谢令姿笑着唤了一句“族叔”。 等到谢俞追上来时,谢令姿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族叔,为何方才陛下还有些犹豫,您一提起‘素灵’陛下就应了下来呢?” 谢俞叹了口气,将一段故事娓娓道来。 素灵本是家中独女,家中虽不富裕,可对女儿很是爱重,等到了素灵适龄的年纪,她的父母为她挑选了不少适龄的儿郎,让她遵从自己的心去选未来的夫婿。 素灵得了婚事自主的承诺,亦是高兴,在她与心上人心心相印之时,变故突生。 素灵在街边见一人倚墙而睡,当时北风呼啸,天气严寒,素灵起了恻隐之心,将身上的披风盖在了那人身上,却不小心惊醒了那人。 那是皇帝带兵攻进前朝皇宫的前一日。 “你醒了?”素灵看着那坐在寒风中的年轻男子,“这披风,你拿着吧,天这么冷,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而后素灵就离开了。 那年轻男子久久注视着素灵离开的背影,将身上仍旧带着余温的披风拢了拢。 不多时,他的身后走来一人,“主君,一切准备就绪。” “好,明日直捣皇宫。” 那年轻男子正是如今的帝王,他登位之后,一道圣旨传到素灵家中,要她进宫做宫嫔。 年轻的帝王正是意气风发,不容人忤逆的时候。他以为,将素灵充作宫嫔,就是对她的恩宠,可素灵早与心上人定情,不愿入宫。 为视恩宠,皇帝亲自来接素灵入宫。 进宫的轿子来到素灵家门口的时候,发现素灵与心上人双双吊死在门前的大柳树上。 推开素灵家的门,素灵的一双父母在餐桌上双双咽气,桌子上还有些残羹冷炙。 皇帝大为震惊,在素灵家中发现了一封书信。 素灵不愿入宫,只求自由,她决意与心上人共同赴死,宁死不屈。 素灵的父母心痛万分,亦在半夜约定陪女儿一同死去,于是二人亲手在热腾腾的饭菜中下了毒,一对老夫妻也在如千万个日子里的家常便饭中倒在了餐桌上。 皇帝沉默着回了皇宫,再没有提起素灵一事。 可谢俞是知道的,皇帝心中深深的愧疚是一道永远也抹不平的沟壑,故而方才提起素灵,皇帝就没再犹豫了。 谢令姿听完整件事情,心中感慨颇多,一时说不出话来。 谢俞看了眼钟离政,问道,“这段日子世子都与令姿一起研制解药吗?” 谢俞问得突然,钟离政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最终行礼道,“少傅明鉴,所有功劳皆为县主一人,我有意帮忙,县主并不让人插手。” “哦。怨不得令姿这样瘦,听说前几日还累晕了过去。” 谢俞的语气不咸不淡,听在钟离政的耳朵里却如同平地惊雷。 “是晚辈的疏忽,没有照顾好县主。” 谢令姿觉得这情景十分古怪,于是开口打断道,“族叔,本就是我自己要亲自动手的,哪里关世子的事?族叔是不是怪我没去给您贺喜?” “我怎会怪你,不过你叔母的确很想你。” “那等侄女准备一番,明日登门拜访族叔,可好?”谢令姿笑了笑,“侄女也很想念叔母。” 等走到宫门口,谢俞看着谢令姿先上了马车,而后定定地注视了钟离政一会。 “桓王世子,此次确实是你的过错。” 钟离政也带着懊恼轻声开口,“是我照顾不周之过……晚辈认罚。” 谢俞也没说怎么罚,“哼”了一声就离去了。 谢将军府 谢令姿献了药方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便全京城都知道了,谢凌等到通报的时候,默默松了一口气,吩咐身边小厮道,“好了,去将我们之前囤的菘蓝,都以令姿的名义捐出去吧。” 谢凌不是不知道疫症的解决之法,但如何制药、用量却是不清楚的,他唯一能帮到令姿的,只有暗暗地多囤些药材。 希望这件事情能引起家主的注意,也为妹妹多积攒一些筹码吧。 第135章 叔母心事 而被赶回崇华寺的谢静宜十分忿忿不平。 谢令姿为什么会知道板蓝根和口罩?她难道也是穿越者?还是说她身边有穿越者在帮她? 不管如何,谢令姿都抢了本就属于她的功劳!她可是女主,本来谢令姿只是个任人欺负的古代女子而已,为什么现在活得越来越风生水起了?反而是她,许多事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且现在连谢令姿都越过了她,在京中名声极好?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谢静宜越想越气,伸手将桌子上的茶具一扫而空,房间响起瓷器碎裂的声音,芙蓉在房门外等了一会才进去,看见一地碎瓷片,默默蹲下来收拾残局。 “你去哪儿了?”谢静宜愤怒的目光落到芙蓉头上。 “奴婢去寺庙中要了一碗甜粥来给您喝。” 谢静宜却不听,“现在连你也瞧不起我了是吗?” 芙蓉连忙跪在了地上,谢静宜几步走来,伸手就开始掐芙蓉身上的肉,芙蓉闭了闭眼睛,有些无动于衷地等着谢静宜发泄。 一开始是觉得疼的,后来次数多了,就受得住了。 发泄了一通,谢静宜给了芙蓉一记窝心脚,芙蓉疼痛难忍地捂住心口,蜷缩在地上。 “滚出去。” 芙蓉慢慢爬起来,听到谢静宜自言自语道。“难道她跟我一样吗……” 等到芙蓉出去之后,谢静宜立刻把系统叫了出来,“系统!谢令姿是不是也是穿越者?” “系统检测中……检测完成。该世界只有宿主一个穿越者。” 谢静宜皱了皱眉头,“她不是穿越者……那是怎么回事?” “宿主所处的世界为架空世界,一切皆有可能,请宿主不要过于担忧,并积极积攒气运值。” “宿主已经许久没有攒到气运值了。” “知道了知道了,烦死了,你看我这是在哪,这是在寺庙好吗,我上哪找人积攒气运值去。”谢静宜翻了个白眼,“不过我得出去,而且得多去族叔府上……” “现在钟离瑾瑜派了人来看管我……不过有了肚子里这个,我就算强行要出去,他们也奈何不得我。” “这要是被谢云他们登了先就不好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心里想的什么,自从谢令姿立起来了,他二人就没那么护着我了,难道谢令姿真的是我最大的绊脚石?” “若是她还挡我的路,我真要想办法除掉她了。” 次日,芙蓉上前伺候,发现谢静宜已经打扮好了,一幅要出门的模样。 “良娣,您这是……” “废话什么?我要去族叔府上,还不跟上?” 谢静宜说完就走,芙蓉没来得及开口,跟着谢静宜快步走出房门,急切道,“良娣,太子殿下吩咐过,不让您出崇华寺了,还有人在门口看管呢!” “那又如何?一会要是他们不让我出去,你就往他们的长枪上撞。” 芙蓉愣住了,这是要让她去赴死来换谢静宜自己走出崇华寺的门吗?仅此而已? 奴婢的命,当真贱到如此地步吗? 谢静宜美滋滋地想,她看电视剧这个场景可是女主身边特别好哭的,等芙蓉死了,她也能留下些美名,不至于被人记不住名字,也算是死的光荣了。 等到了门口,芙蓉脸色已经微微发白。 看着看门的士兵沉声开口,“殿下有令,良娣须得安心养胎,不得外出。” 芙蓉并不想死,坚决出声道,“今日这个门,我们良娣必须出,她肚子里怀的可是皇长孙!况且我们也只是回谢家而已,在这崇华寺无人照料,良娣如何安心养胎?之前殿下也并未说什么,二位哥哥还是让让路吧。” 二人对视了一眼,想起阿律的吩咐,故作迟疑,等到芙蓉塞了点钱财进二人手中,他们才勉强应下。 其中一人见谢静宜走远了,悄悄跟上,另一人则快马回去禀报太子了。 谢令姿也备了礼物上门,云溪听说谢令姿来了,只穿了家常衣裳就叫谢令姿去见她。 云溪靠在椅子上,吩咐身边的奴婢道,“外头凉,快去给令姿端一碗热热的牛乳茶来。” 谢令姿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不是她哄铁柱用的招数吗? “叔母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子?” 云溪笑起来,眉梢眼角都是温柔,“令姿本就是小孩子啊。” 云溪推了推桌子上的各色糕点,“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叫小厨房都准备了些。” “我听你族叔说了,你这孩子,倒是心系百姓的,为了研制解药反而把自己累倒了,这可不好,总要保证自己是健康的,才能去荫蔽别人,你这傻孩子,以后可不许了。” 谢令姿从来没受过女性长辈这般的关怀,此刻乍一听,整颗心都像泡在了水里,胀胀的,满满的。 “我知道错了,叔母。”谢令姿伸手过去,拉着云溪的袖子摇了摇,眼睛里却闪着狡黠的光,一看就知道是吃定了云溪不会再说她。 “好了,你瞧,牛乳茶来了,快喝吧。” 谢令姿笑着捧过牛乳茶,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云溪叹了口气,“我与你族叔大半辈子,事事顺意,唯有子嗣一事……这已经成了我的心病,我提过给你族叔纳妾,他不愿,我其实也不愿,可我总觉得愧对于他,府上若是有个孩子,倒也热闹些,族中也能少些人戳你族叔的脊梁骨说他绝后。” “这就是您跟族叔要从我们家过继一个孩子的原因吗?” 云溪点了点头,看向谢令姿漂亮的脸蛋,问道,“令姿,你觉得你们家谁最合适呢?” 谢令姿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而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谢令姿怕在云溪的脸上看到失望的神色,一句“都不合适”在出口的瞬间生生转了个弯,“要看您和族叔的想法嘛。” 云溪笑了笑,“这是自然,瞧我跟你说这个做什么。令姿今日就留下来用膳可好?你族叔近日忙得很,中午没人陪我一起用膳呢。” “好。” 云溪立刻笑起来,正要吩咐身边人去厨房加几道谢令姿爱吃的菜,却听外面有人来报。 “谢良娣登门拜访。”